书名：重生之我要和离 作者：云一一 文案： 世人都道清河大将军英明神武，却娶了一位阴毒恶妇养在府中，实在委屈。 周月琦也是这样认为的。她自己前世是如何的对不起沈清河，她自己心里清楚。 故而，为了将军府的百年威名，为了清河大将军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的铮铮铁骨，周月琦决定：她要和离。 内容标签：甜文 爽文 主角：周月琦 ┃ 配角：沈清河，楚诤，岳灵儿 ┃ 其它：打脸，虐渣 作品简评： 十年前，沈家一门虎将英勇战死沙场，留下一府女眷在帝都皇城受尽排挤和欺凌。十年后，性子清冷高傲的五公主周月琦被赐婚嫁进沈家。伴随着对男主沈清河的情根深种，周月琦开始渐渐转变，迅速成长。重生后，周月琦气场全开，手段强势的全力护住沈家女眷安然无恙，不遗余力的帮沈清河争粮草、斗权臣，数次救沈家于水火，直至沈清河的凯旋而归…… 本文情节生动饱满，风格鲜明流畅。女主聪慧霸气，男主温柔强大，两人互动温馨有趣，以着对彼此极为真挚的情有独钟，铺展开了一幅两情相悦的暖心画面。文中府宅纠葛层层递进，权势争斗精彩激烈，跌宕起伏的文调独树一帜，交织着快节奏的打脸情节，引人入胜，欲罢不能。 　　第1章 　　周元二十六年，周国，帝都。 　　晌午时分，雪下的特别大。将军府内院，沈老夫人带着一干将军府女眷，与一众不速之客对峙而立，气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沈老夫人，三姑娘乃我太傅府的小姐。在下不过是奉命接自家小姐回府，还望沈老夫人莫要阻拦，免得伤了两府和气。”昂着头斜睨着眼睛，惯常就爱狗仗人势的太傅府管家林二一挥手，就要派身后的家奴上前去抓人。 　　“将军府内，由不得你太傅府放肆。”将正低着头默默哭泣的林梓盈护在身后，沈老夫人满面怒色，斥道。 　　虽然是儿女亲家，可太傅府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恼人。自打七年前将军府二姑娘沈雨萱嫁去傅府，就一直被蹉跎、被苛待。而今沈雨萱才刚四岁的女儿林梓盈被送回将军府求救，她们怎能不护着？ 　　“既然沈老夫人如此不听劝，就休怪我太傅府强行带走自家小姐了。”全然没有将沈老夫人的怒气放在眼里，林二冷哼一声，朝着身后的家奴命令道，“还不立刻将三姑娘请过来？” 　　说是“请”，林二的语气和行动可没有半点的敬重之意。反之，尽是不屑和冷嘲。 　　“老身看谁敢？”年过七旬的沈老夫人手握红缨长/枪，重重的落在地上，巾帼女将的恢弘气势刹那间彰显的淋漓尽致。 　　“谁敢？”林二面上的嘲弄之色越发明显，带着不言而喻的讽刺，“沈老夫人莫不是太过年迈，已然忘了，而今的将军府早已不再是十年前的将军府？在下今日便是敢了，沈老夫人又能拿在下如何？” 　　林二神色倨傲，此般说完便直接催促身边的家奴马上动手。 　　一众太傅府家奴即刻领命，如恶狼般冲了过去。 　　沈老夫人自是不会退让，打横举起手中的红缨长/枪，直指来人。 　　太傅府家奴皆是吓住，不自觉停下脚步，转过头去看林二。 　　眼看着沈老夫人如此不识相，林二不以为然的撇撇嘴，直接出言威吓道：“沈老夫人，我太傅府顾念沈老将军生前的旧情，这才多有忍让。只是眼下看来，老夫人似乎有意与我太傅府为敌？” 　　“是你太傅府欺人太甚！欺我将军府无人么？”沈老夫人神色肃然，怒视林二喝道。 　　“哦？按着沈老夫人这话的意思，你将军府还有人了？”林二双手叉腰，哈哈大笑两声，说出口的话更是狂妄，“行啊，在下就在这里站着，如若将军府真的有人，烦请沈老夫人将那人叫出来让在下一睹真容，如何？” 　　“放肆！”沈老夫人面色铁青，眼中闪过不言而喻的悲痛。 　　身边一众将军府女眷也是顷刻间变了脸色，怒目瞪向林二。 　　“看来，沈老夫人是叫不出人来了。”全然没有将沈老夫人一众女眷放在眼里，林二的嘴脸更是得意，显得丑陋不堪，“也对，十年前燕山一战，将军府的人可不就是全都死绝了？曾经赫赫有名的沈家虎将，有一个算一个，沈老将军、沈大公子、沈二公子、沈三公子，连并第三代的几位少爷，可不都没能回来？这将军府的人啊，早就灰飞烟灭了。沈老夫人今日这么厉害，是打算将沈家祠堂的那些牌位都给在下搬出来吗？” 　　林二出言煞是恶毒，沈老夫人面色铁青，厉声言明：“林管家不要忘了，我孙清河，亦是堂堂正正的骁勇大将军。” 　　“沈清河？”林二微微皱眉，显然有所忌惮。不过四下打量片刻，迎上沈老夫人等人的怒目，林二讽刺的笑了笑，很快又恢复了刚刚的嚣张，“沈清河确实是有点斤两，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娶……” 　　话说到一半，林二猛然间顿住，面上闪过一抹惶恐，连忙便改了话锋：“只可惜啊，沈清河再厉害，他人也不在将军府。甭管沈老夫人嘴上说的再是好听，也不可能立马将人从燕关叫回来不是？说到底，你将军府就是没人。” 　　不过是色厉内荏而已，沈老夫人想要拿沈清河吓唬他？委实小看他了。 　　要是沈老夫人真能将那一位请出来，他…… 　　“那么本公主呢？算不算人？”一道清冷的女音突然传来，林二心里的侥幸即刻应验，使得他刹那间脸色大变，再无方才的洋洋得意。 　　真的是那一位！ 　　甫一见到周月琦出现，林二惊慌失措，忙不迭的下跪请安：“奴才参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参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前一刻还张牙舞爪的一干太傅府家奴亦是吓得不轻，面如土色的跪下，跟着请安。 　　周月琦从来没有想过，她还有机会再一次睁开眼睛。而这一睁，便是五年前，她才刚嫁入将军府的半月后。 　　大老远就听到沈老夫人的院子里有人在大放厥词，周月琦的心情并不是很好。待到走近，周月琦更是冷下脸，直接出言质问。 　　没有理睬跪在地上的一众人等，周月琦神色冷然的环视一圈，视线最终落在了手握红缨枪的沈老夫人身上。 　　触及周月琦的视线，沈老夫人的身体有些僵硬，一时间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这位金枝玉叶的五公主殿下，于半月前突然下嫁将军府，本该是将军府的大幸，乃圣上隆恩浩荡。可大婚当日，因着燕关告急，新郎官沈清河连堂都没能拜完，便奉命领军出发，前往沙场。 　　一夕之间，没能拜完堂的五公主处境尴尬，虽然花轿被抬进了将军府，却变得有名无分，惹来无尽流言蜚语。 　　此后，五公主非但没有在出嫁次日向将军府诸位长辈敬茶，这半月来更是一直窝在自己的庭院里，从未在将军府众人面前出现，更加没有跟沈老夫人等一众长辈有过任何的接触和交集。 　　显而易见，五公主是不满意这门亲事，也极为不喜将军府众人的。 　　如今的帝都城内，谁人不在笑话将军府时运不济，落败失势十年，好不容易凭靠唯一的男孙沈清河挣下赫赫军功，入了圣上的眼，得了赐婚，娶回了当朝五公主，眼看着就要飞黄腾达，又再度被打回原形？ 　　更有甚者居心叵测的扬言，将军府不但被打回了原形，而且现下的处境比先前更加的煎熬和苦难。谁让将军府将五公主得罪的彻底呢？五公主可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公主，没有之一。 　　帝都乃皇城，皇城从来都是随风而动，人人都极其懂得顺势而起。若非如此，区区一太傅府管家，又哪里敢来将军府内称王称霸？ 　　林二也是笃定了五公主肯定不会理睬将军府的闲事，这才胆敢站在这里耀武扬威的。 　　可是此刻居然惊动了五公主的大驾，林二顷刻间面无血色，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眼里满是惊骇。 　　难道传言有假？五公主对沈清河、乃至整个将军府，其实并无不满？ 　　周月琦信步走到沈老夫人面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孙媳给祖母请安。” 　　沈老夫人面色微变，不敢置信的看着正在朝她行礼的周月琦。 　　沈老夫人虽然年迈，却并非老眼昏花的糊涂之人。打从当今圣上突然赐婚，却并未赐下公主府，而是责令五公主必须嫁进将军府，沈老夫人就已经预料到了这门婚事的隐患。 　　堂堂公主之尊，岂容折辱？更何况将军府已经落败十年，早已不复当年的辉煌和尊荣，五公主无疑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待到大婚当日沈清河的离开，沈老夫人更是心生忧虑，暗暗叹息。以五公主的骄傲，怎会容忍此般羞辱和难堪？ 　　帝都城内的流言蜚语，沈老夫人派人去处理过。无奈将军府的显赫声威已然不在，即便才刚迎娶回来了一位身份尊贵的皇家公主，可依然改变不了甚为窘迫的境地。到底，还是没能及时遏止住那些难听的谣言。 　　五公主没来敬茶，沈老夫人并不生气。只是默默在心下暗叹，这门亲事怕是结了仇、结了怨，再度为将军府雪上加霜，令将军府陷入了越发孤立无援的处境。 　　这半月来，沈老夫人没有一日安然入眠。她无数次的在脑中想象着五公主该会怎样发难，她们又该如何应对。却没有料到，率先发难的竟然是太傅府。 　　打从清早看到奄奄一息被抱进将军府求救的林梓盈，沈老夫人心下就在隐隐作痛。不到万不得已，雨萱丫头是不会让自己的陪嫁丫头秀儿将孩子送回将军府的。 　　一想到直到此刻还身在太傅府受尽病痛折磨却无大夫医治的沈雨萱，沈老夫人忍不住就握紧了红缨长/枪。太傅府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种种思绪纷繁复杂，沈老夫人便没能第一时间回应周月琦的请安。 　　若是曾经的周月琦，被如此怠慢，只怕早就给沈老夫人难堪了。然而现下的周月琦，神色丝毫没有变化，静待沈老夫人的开口。 　　还是一旁的沈大伯母察觉到不对，微微扯了扯沈老夫人的袖子，提醒道：“娘，公主侄媳还没起身呢！” 　　“快起快起。自家人无需这般多礼。”被沈大伯母这般一提醒，沈老夫人回过神，连忙亲手将周月琦扶了起来。 　　“是孙媳的错。嫁进将军府已有半月，却一直未曾前来向祖母请安，祖母责罚孙媳乃规矩，孙媳理当受罚。”前世今生，这应该是周月琦第一次将姿态摆的如此之低，也是前所未有的心甘情愿。 　　沈老夫人扶着周月琦的手僵住。饶是看尽世间百态，她也未能看穿周月琦此刻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半月来，她自诩已经将府中这位五公主的高冷脾气和傲慢秉性看得一清二楚。谁料想眼下看来，她似乎还是没能真正看透五公主殿下的为人？ 　　将军府一众女眷也都被周月琦的言语吓住了。不敢明目张胆的探寻究竟，却是纷纷忍不住悄悄瞥向了周月琦。高高在上的五公主殿下这是在向老夫人服软吗？怎么可能？ 　　比将军府一众女眷受到更大惊吓的，无疑是依旧跪在地上却被无视的彻底的林二等人了。 　　此时此刻的林二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五公主殿下怎么会对沈老夫人如此和颜悦色，而且还亲自道歉认错？这……这不是在为将军府长脸吗？ 　　第2章 　　周月琦当然是在为将军府长脸。她不但要为将军府长脸，在沈清河平安回归帝都之前，整个将军府所有人的安危，她都会为沈清河护住。 　　自然，今日之事，她便管定了。 　　很清楚包括沈老夫人在内的所有将军府女眷对她的感观和印象都很太好，周月琦并不奢求让她们改观，也没这个必要。 　　反正，她早晚都是要跟沈清河和离的。 　　视线微转，周月琦的注意力放在了今日引发事端和冲突的林梓盈身上。 　　林梓盈现年不过四岁，在太傅府长久遭遇冷待和苛刻，性子难免有些怯弱。被周月琦这么一看，她下意识就想往后躲。 　　周月琦也没打算靠近林梓盈。只是在打量完林梓盈瘦弱的身躯和蜡黄的脸色后，微微皱了皱眉。 　　只当周月琦这是不喜欢她，林梓盈越发害怕，眼中的泪水再度泛滥。 　　一旁的将军府诸位女眷也都提起心来。沈老夫人更是已经做好准备，但凡周月琦发难，她誓死也要护住弱小的曾外孙女。 　　敏锐的察觉到将军府一众女眷转瞬间升起的提防和戒备，周月琦面色冷然，转身看向了跪在地上的林二等人：“太傅府的？” 　　“是是是。回公主的话，奴才乃太傅府上管家林二，今日前来将军府只为接府上三小姐回太傅府，绝无冲撞冒犯五公主子意。”林二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一个劲的猛磕头，急急忙忙就想要撇清关系，唯恐遭了五公主的责难，小命难保。 　　“来接人，一直跪在这里作甚？”没有如林二所想的责难，周月琦的面色是一如既往的清冷，问道。 　　林二先是一惊，随即心生大喜。既然得了五公主的明令，他不再担忧其他，当即从地上爬了起来。 　　“五公主！”沈老夫人终是忍不住出声，变了脸色，意欲阻拦林二带走林梓盈。 　　周遭一众将军府女眷也都面露担忧和惊慌，纷纷想要上前阻拦。不能让林家人带走盈盈，绝对不行。 　　听到沈老夫人的喊声，周月琦并未回过头来，只是开口吩咐道：“绮罗去抱三姑娘，备车。” 　　“是。”绮罗立刻领命，走过去将林梓盈抱了起来。 　　沈夫人离的最近，才刚伸出手想要将林梓盈抢回来，却被一旁的沈大伯母抓住了手。 　　“大嫂？”怎么也没想到会被沈大伯母拦住，沈夫人急的掉下泪来。 　　“再等等。”沈大伯母当然不是有意想将林梓盈送走，纯粹是五公主方才的指令太过蹊跷。 　　又命贴身大宫女绮罗亲自抱走林梓盈、又命绮罗备好马车……那岂不是说，五公主也要一并前往太傅府？ 　　“可盈盈她……”沈夫人还待多言，却见沈老夫人也冲她摇了摇头。 　　咬咬唇，沈夫人到底还是不再开口了。 　　与此同时，林二也被吓得不轻，才刚落下的心再度高高提起，不明所以的看向周月琦。 　　想问，又不敢问。眼前站着的可是身份尊贵的五公主，他哪里敢询问五公主的举动事由？ 　　“本公主嫁进将军府已有半月，却尚未见过夫君的嫡亲姐姐。而今得了机会前往太傅府一行，还要你等准许？”周月琦的脸上不见丝毫怒色，偏生话语中尽是不容置疑的问责，直把林二吓得双腿发抖，面如土色。 　　“奴……奴才不敢。”双膝一弯，再度跪倒在地，林二的头深深埋下，不敢抬起。 　　“绮罗，跟上。”不再理睬林二，周月琦径自朝外走去。 　　本是满满惊慌的沈夫人，紧紧抓住沈大伯母的手，是问询，更是确认。 　　沈大伯母微微点头，心下大安。 　　即便是沈老夫人，也是长长的松了口气，看向周月琦背影的眼神里溢满了感激。 　　周月琦已经走出去好几步，又忽然停下，转过身，清冷的视线望向沈老夫人：“祖母现下可有空闲，要不要一块前去太傅府走走？” 　　“要的要的。”沈老夫人连忙点头，生怕晚了片刻，周月琦便又改了主意。 　　“五公主！”沈夫人向来温柔如水，从不大声说话，此刻却是按耐不住心下的着急和担忧，扬高了音调，“敢问五公主殿下，臣妇可否……可否……” 　　“自然。”不需要沈夫人将话说完，周月琦便给出了甚是明确的回答。并且，还补上了后面一句，“大伯母和二伯母，家中三位嫂嫂、三位妹妹，如若有意，皆可一同前往。” 　　“多谢五公主，多谢。”盼了长达七年的夙愿终于得以实现，沈夫人喜极而泣，差点站不住脚。 　　沈大伯母几人也是连连道谢，忙不迭就命下人立刻去备马车。 　　眼看着五公主带着将军府一众女眷走远，跪在地上的林二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直接瘫软如泥。跟之前的嚣张跋扈，俨然形成鲜明的对比，亦是莫大的讽刺。 　　出了将军府，公主凤驾自是停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一排将军府的马车。只不过比起公主凤驾的华丽，将军府的马车就逊色多了。 　　周月琦未发一言，率先上了最前方的公主凤驾。 　　绮罗立刻抱着林梓盈跟上。 　　沈夫人本想将林梓盈抱回来，却没能成行。 　　眼睁睁看着林梓盈被抱上周月琦的马车，沈夫人压低了声音，掩盖不住担忧之色：“娘，将盈盈放在五公主的凤驾上，会不会扰了五公主？” 　　“为今之计，走一步、看一步。”沈老夫人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眼下看来，她愿意相信，五公主是站在她们将军府这一边的。 　　“三弟妹安心。我瞧着五公主殿下虽然神色清冷，性子却是极好的。若不然，咱们也万万不可能一块陪着前往太傅府探望雨萱丫头。”沈二伯母是武将家世出身，性子爽朗，嫉恶如仇，对是非黑白也看得极重。在今日之前，她是很不喜欢这位公主侄媳的。但是现下，她对五公主改观了。 　　“是。五公主于咱们将军府有大恩，咱们必当谨记。”拍拍沈夫人的手，沈大伯母温言安抚道。 　　沈夫人轻轻点头，不再说话，也不敢多言。只期望，五公主能一直站在她们这一边…… 　　将军府位于帝都南城，太傅府则在北城。一南一北，从将军府到太傅府，必然要途径大半个帝都城。而将军府这么大的排场，又哪里瞒得过帝都百姓的耳目？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帝都城的风向便又变了。虽然还不至于彻底扭转先前有关将军府的流言蜚语，却也成功让很多人都心生疑惑，转为观望状态。 　　更有好事者，已经一路奔走，顺着马车行进的方向，早先一步候在了太傅府外。只等五公主和将军府的马车抵达，好一睹真相。 　　周月琦对林梓盈挺刮目相看的。 　　年方四岁的小姑娘，明明已经怕的双眼泪汪汪，可自始至终，林梓盈都没有乱喊乱叫。就连此刻被抱上她这位陌生人的马车，林梓盈也不曾发生哪怕丝毫的声响。勉勉强强，称得上一个“静”字。 　　眼中闪过赞许，临到下马车的时候，周月琦在第一个下地之后，并未直接抬步走人，而是转过身亲手抱住了林梓盈。 　　林梓盈整个身体已经僵硬的不像话，却不敢挣扎。双眼惶恐，脸色发白。 　　林梓盈看着就很瘦小，抱在怀里更是瘦弱的让人心疼。周月琦敛目，吩咐道：“绮罗，将车上温着的吃食带下来。” 　　天寒地冻的天气，周月琦的公主凤驾极为华丽，内里时刻都备有暖炉。即便是茶点，也能随时随地温着。 　　绮罗领命，转身找出小竹篮，将马车上的吃食全部装好提上。 　　沈老夫人等一干女眷也都看到了周月琦抱着林梓盈的这一幕，神色更是复杂，心下暖流涌过，忍不住就红了眼圈。 　　太傅府内，已经提早得到消息的林太傅，急匆匆的带着家人一道出来恭迎五公主的大驾：“微臣见过五公主。不知公主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公主殿下恕罪海涵。” 　　因着林梓盈被抱在周月琦的怀里，林太傅等人想要给周月琦行礼，免不了就必须得给林梓盈行礼。太傅府众人当然是不愿意，却又不得不为之。 　　低下头，以太傅夫人为首的太傅府其他人皆是面露不甘，很是不满。 　　没有理会太傅府众人的行礼，周月琦神色冷漠的抱着林梓盈走过林太傅等人，目不斜视的朝着太傅府内进。 　　心下隐隐不安，林太傅不是不恼恨，却又不能彰显出来。 　　碍于周月琦的公主之尊，心高气傲的林太傅只得强行压住满腔怒火，立刻挂上笑脸，小跑两步，甚是热情的打算将周月琦一行人领进太傅府正厅。 　　施施然走过太傅府其他一众人的身边，沈老夫人带着将军府诸位女眷昂首挺胸，面不改色的迈进了太傅府大门。 　　而被留在原地的太傅夫人，深感羞辱和难堪，恨得咬牙切齿。 　　愤愤然的跺跺脚，自诩身份高人一等的太傅夫人，看向沈老夫人众人的眼神犹如淬了毒。不过是狗仗人势而已，将军府这群早就死了男人的寡妇们有什么好得意的？ 　　“娘……”太傅府大少夫人杜娟，在看到林梓盈那个贱/种竟然被五公主抱在怀里的那一刻，就开始心惊胆战。亲身经历过五公主的漠视和无视之后，她更是忐忑不安。 　　“闭嘴！”白了一眼藏不住心思的杜娟，太傅夫人越发怄火，一拂袖，快步回府。继续站在外面，只怕她这个太傅府女主人要被过来过往的路人看尽笑话。 　　“宇言……”太傅夫人这个婆婆靠不住，杜娟立刻转身拉住了林宇言这位夫君，身姿娇柔，面上梨花带雨，好一副欲说还休的委屈模样。 　　“娟儿安心，有为夫在，谁也欺负不了你。”心疼不已的将杜娟抱在怀里，林宇言顾不上心里的后怕，满心满眼都只容得下受尽委屈的心上人。 　　窝在林宇言的怀里，杜娟微微翘起嘴角，眼中得意而满足。 　　任凭林宇言和杜娟何其缠/绵恩爱，都改变不了众人亲眼目睹的事实。此时此刻，周遭围观的路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顷刻间就从彼此的眼神中达成了共识。 　　自今日起，帝都城内的风，必将转向：普天同庆，五公主亲自带着将军府的女眷，找上太傅府兴师问罪了！ 　　第3章 　　神色冷漠的坐上太傅府正厅的主座，周月琦将林梓盈放在自己的腿上坐着，完全不理睬一旁竭力想要跟她示好的林太傅等人，兀自拿起绮罗带进太傅府的点心，亲手喂起了林梓盈。 　　林梓盈是害怕的。 　　满屋子的人都盯着她，尤其还有向来不喜欢她的祖父祖母和父亲嫡母，林梓盈不由自主就往周月琦的怀里缩了缩。 　　一手揽住林梓盈瘦弱的小肩膀，周月琦将点心喂到林梓盈的嘴边，也不说话，只是耐心的等着林梓盈张开嘴巴。 　　林梓盈忍不住就偏头看向了沈老夫人。 　　待到看见沈老夫人微微朝她颌首，林梓盈轻轻张嘴，小口小口吃起了周月琦喂给她的点心。 　　这是周月琦第一次抱孩子，也是第一次喂孩子，动作难免生疏。好在她耐心十足，也不着急催促林梓盈，倒也像模像样。 　　此般一来，被晾在旁边的林太傅等人就很是尴尬和难堪了。 　　林太傅皱了皱眉头，不是很确定的仔细打量着周月琦的脸色。 　　在此之前，他们太傅府并未得罪过眼前这位尊贵显赫的五公主殿下。就是不知道，五公主今日突然发难，所为何事？ 　　太傅夫人也很心慌，眼神止不住的往桌上刚摆上的茶点上看。 　　打从五公主坐下，她就立刻命人端上了府中最好的茶点。可五公主非但不碰太傅府的吃食，还自行带了茶点？ 　　要说五公主看不上太傅府的点心，倒也不稀奇。谁让人家是皇家公主呢？ 　　可偏偏，五公主带进太傅府的这些茶点是喂给林梓盈的，意义就又完全不一样了。 　　显然，五公主这是故意做给他们太傅府看的。五公主这是在为林梓盈这个贱丫头出头！ 　　意识到这一点，太傅夫人的脸色再度难看几分，只差没把手中的丝帕撕烂。 　　都怪府上下人办事不力。这么小一个丫头都看不住，竟然让她给跑了出去。更可恶的是，林梓盈居然真的将五公主这座大山搬了过来当救兵，简直可恨至极。 　　在场的气氛太过冷凝，首当其冲感觉到莫大危机的杜娟不由自主的双腿发软，往林宇言靠了过去。 　　林宇言也有些扛不住了。握紧身边杜娟的手，是给杜娟力量，也是在自我安慰。 　　他不信五公主能将他怎样。这里是太傅府，又不是将军府，他嫡亲妹妹还是盛宠在身的兰妃娘娘。他……他才不怕五公主发难呢！ 　　相形之下，反而是坐在旁边的沈老夫人和将军府一干女眷，尤为坦然和淡定，从容不迫。 　　不是不担心沈雨萱的安危，可她们人已经到了太傅府，便也不急于这一时片刻了。倒不如，一切都听五公主的安排，只待看五公主接下来的指示，她们定当好好配合。 　　所有人都在等周月琦的下一步举动。然而她本人却是半点不受影响，一门心思认认真真的喂着林梓盈。 　　感受到周月琦的温柔对待，林梓盈渐渐放松下来。给她吃，她就吃，喂她喝，她便喝，很是乖巧听话。 　　林太傅一开始是没觉得什么的。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五公主不过年芳十八岁，区区一个丫头片子，能有什么能耐？还能镇得住他这位朝中老臣？ 　　可一直这样被晾在旁边，再看着周月琦专心致志的喂林梓盈，被彻底无视的林太傅慢慢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五公主这是在暗讽太傅府不会养人，苛刻了府中子嗣？ 　　想到这里，林太傅转过头，狠狠的瞪了一眼太傅夫人。 　　偌大的太傅府，吃穿用度全部都是太傅夫人在操持。要说苛待了府中子嗣，可不就是太傅夫人胆大妄为？ 　　接收到林太傅的怒气，太傅夫人既委屈又生气。委屈自己辛辛苦苦为林家打理内院多年，非但没能讨到半句好，到头来还被林太傅责怪。生气，就是冲林梓盈去的了。 　　不过是一个妾生庶女罢了。就算她有意苛待，又能如何？谁人敢说她这位当家主母半句不是？ 　　心下如此想着，太傅夫人却是无法开口道出。碍于五公主的威压，太傅夫人委实憋屈，难受的厉害。 　　太傅府众人的暗流涌动，周月琦全部纳入眼底，却直接无视，只字不提。直到，她身边另一位贴身大宫女绛雪匆匆赶来。 　　“启禀公主，胡太医已经请到。”带着一身的雪花，绛雪特意进宫去将太医院医术最为精湛的胡太医请来了太傅府。 　　“嗯。”周月琦终于开口，视线从林梓盈身上移开，看向了胡太医，“风雪甚大，辛苦胡太医走这一趟了。” 　　“公主殿下言重。为医者，当仁心仁术。风大雪大，都抵不过病人最大。”胡太医性子古板，却不失为一位医者圣心的好大夫。尤其他这次出宫要救的还是沈老将军的后人，现下即便是冒着再大的风雪，他也势必会走上这么一遭。更别说，派人来请他出宫的，还是五公主殿下。 　　“有劳胡太医。”别的太医，周月琦可以不敬重。但是胡太医不同，就算到了当今圣上面前，胡太医说话也是很有分量的。 　　也所以，旁的太医周月琦不会请，唯独胡太医，这次必须得请来。 　　见到太医前来，沈老夫人一干将军府女眷无疑是最为惊喜的。没成想在她们不知道的时候，五公主竟然连宫中太医都请来太傅府了。 　　打从沈雨萱嫁进太傅府，日子就一直过得不是很不顺心，处境堪忧。尤其是近两年，沈雨萱的身体始终不好，着实让将军府众人担忧。 　　沈老夫人知晓，太傅府是存了心欺凌沈雨萱，不但不肯为沈雨萱请大夫过府医治，连药也不为沈雨萱抓。 　　为了医治沈雨萱，沈老夫人递上自己的名帖，也特意请了大夫送去太傅府。谁料想太傅府直接闭门谢客，根本不准大夫进门，更加不答应为沈雨萱医治。 　　被逼无奈，沈老夫人只得暗地里送了药给沈雨萱的陪嫁丫头秀儿，这才勉强维系住了沈雨萱的性命。 　　今日若能得胡太医为沈雨萱医治，沈老夫人必定发自内心感激周月琦一辈子。 　　另一边，林太傅等人的脸上怎么也挂不住笑容，垮了下来。 　　明明五公主什么也没说，可他们就好像被狠狠扇了一记响亮的巴掌，煞是难堪。 　　“五……”林太傅到底是朝中重臣，亲女又入宫为妃，勉强能算得上是当今圣上的国丈。因着顾忌五公主皇家公主的尊贵身份，才多有忍让。可眼看着五公主即将在他太傅府横行霸道，林太傅自认忍无可忍，就要发难。 　　“秀儿，带路。”根本没有理会林太傅的出声，周月琦抱着林梓盈站起身，冷声下了命令。 　　“是。公主殿下快请这边走。”终于等来大夫，而且还是宫中太医，秀儿迫切想要救她家小姐，忙不迭的带头领路。 　　林太傅想要拦人的，却到底没敢伸手。最终，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周月琦抱着林梓盈带着将军府一众女眷，浩浩荡荡的走向了沈雨萱的院子。 　　太傅府不小，院子也很多。绕过回廊庭楼，周月琦跟在秀儿身后，越走越远，越走越偏。直到行至太傅府最为偏远的败落小院，才停下脚步。 　　真正看到沈雨萱的住处，沈老夫人忍不住落下眼泪。 　　沈夫人和其他女眷也都潸然泪下，心如刀割。 　　欺负人！太傅府太欺负人了！ 　　周月琦面无表情的抱着林梓盈走进了沈雨萱的屋子。 　　才刚推开房门，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腐烂味道，极为难闻。这样的屋子，便是身体完好的人长久住着，只怕也极易生病。 　　而伴随着从屋檐的漏洞和坏了的窗棱间隙里透进的阵阵寒风，直把人吹得冷入骨髓，更显凄凉。 　　周月琦冷着脸，径自抱着林梓盈来到沈雨萱的床前。 　　床上的沈雨萱状况很糟糕。一如周月琦记忆中那般，若是再晚来半日，沈雨萱必定烟消玉陨。 　　不过现如今，她发过誓要帮沈清河护着这些家人，自是不会让沈雨萱出事。 　　“胡太医，用最好的药材，务必救下本公主的夫君、清河将军之嫡姐。”沈雨萱已经奄奄一息，周月琦抱着林梓盈让开位置，方便胡太医为沈雨萱医治。 　　“老臣自当竭尽全力。”只一眼就看出沈雨萱病情危急，胡太医神色凛然，说着便着手为沈雨萱诊脉。 　　周月琦点点头，抱着林梓盈走到一旁坐下，静待胡太医的诊治结果。 　　沈老夫人一行人也没离开。红着眼圈守在沈雨萱的病床旁，满心都是道不尽的担忧。 　　等到林太傅带着太傅府一众人走进来，交织着凛冽寒风的屋子再次陷入冷滞的氛围。 　　不若先前在太傅府正厅的冷漠不语，此时此刻的周月琦毫不掩饰对太傅府的憎恶，质问道：“太傅府便是这样欺我将军府无人的？” 　　“公主殿下误会了……”林太傅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进入沈雨萱住的院子。才刚走近，他就意识到今日之事必将一发不可收拾。心里固然埋怨太傅夫人不会持家，却又不得不努力为太傅夫人收拾烂摊子。 　　“误会？不若林太傅便好好跟本公主解释解释，为何我将军府的嫡女嫁来太傅府，住的却是此般破落的院子？莫非太傅府已经贫困的揭不开锅，连府上嫡长媳都要如此苛待？”周月琦冷哼一声，抱紧了怀中微微瑟抖的林梓盈，冷眼扫过太傅府众人，怒色尽显。 　　“她才不是太傅府的嫡长媳，她不过是个妾……呀！”不待林太傅开口，杜娟便忍不住站了出来。当然，她向来很懂得看人眼色。一触及林太傅的怒视，便连忙捂住嘴巴，好似受到莫大的惊吓，含着泪花委委屈屈的躲在了林宇言的身后。 　　“爹爹，娟儿只是无心之失。”习惯了护着杜娟的林宇言也并未让杜娟失望，几乎是本能的为杜娟辩解了起来。 　　妇人之仁！林太傅从来都很倚重林宇言这个长子，对其寄予厚望，往日里绝对不会太过指责林宇言。可今日当着五公主的面，林太傅想不动怒都很难。 　　而不等林太傅动怒，周月琦的责难再度袭来：“妾？什么妾？谁是妾？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将军府堂堂正正的嫡女千金，手持婚约嫁来太傅府，何时变成你太傅府的妾了？还请林太傅好好给本公主一个说法。” 　　第4章 　　面对五公主的质问和责难，林太傅哑口无言，太傅夫人和林宇言亦是无从解释起。一时间，屋子里再度陷入沉默和死寂之中。 　　周月琦并不急着索要回答，极为耐心的轻轻拍了拍林梓盈的后背，无声的安抚着林梓盈的惊惧。 　　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杜娟更是恨得咬牙切齿，面色扭曲。她的女儿才是太傅府的嫡长女，凭什么被林梓盈这个贱丫头占得上风？ 　　即便是为了她的彤儿，她也不能继续沉默下去。该是她们母女二人的尊荣，即便是得罪了五公主，她也一定要争上一争。 　　战战兢兢的从林宇言背后走出来，杜娟满脸凄苦和愁容，委屈不已的跪在了五公主的面前：“公主殿下明鉴，臣妇才是太傅府的嫡长媳。” 　　“你是哪位？”不冷不淡的扫了一眼杜娟，周月琦的态度不可谓不轻视。 　　已经当了太傅府七年的嫡长媳，却遭遇此般无视和屈辱？杜娟身体一软，捂住胸口掉下眼泪，再度开口的语气里满是悲伤：“臣妇乃礼部尚书家嫡长女，姓杜，闺名一个‘娟’字。” 　　眼看着杜娟柔弱无依却受尽委屈，林宇言到底还是没能忍住，不顾太傅夫人的阻拦，跟着一起跪在了地上：“公主殿下明鉴，娟儿确实为微臣正妻，且已为微臣生下嫡长女。微臣对娟儿一片真心，情至深处，容不得第三人的插足。” 　　“夫君……”有了林宇言的表态，杜娟感动不已，安心的扑了过去。 　　顺势接住杜娟，林宇言口吻怜惜，语气越发真挚：“娟儿，让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能幸得夫君垂爱，娟儿便不委屈。”摇摇头，杜娟很是善解人意的回道。 　　夫唱妇随、妇唱夫随，明眼人都能看出，林宇言和杜娟鹣鲽情深，彼此互相情深义重，感情甚笃。 　　不过很可惜，周月琦并没打算当一个明眼人。 　　嘴角冷冷的勾起，周月琦很是不解风情的打断了林宇言和杜娟的互诉衷肠：“敢问杜家小姐和太傅府嫡长子是何时认识，又是何时暗通款曲的？” 　　“公主殿下……”杜娟捂住脸，极为难堪，又很是委屈，“臣妇没有。臣妇在嫁给夫君之前，一直养在深闺，再是清白不过……” 　　“没错。微臣和娟儿自打相识，便相知守礼，从未逾矩。还请公主殿下不要听信谣言，误会了微臣和娟儿的真挚情谊。”林宇言挺起胸膛，义正言辞的昂头辩解道。 　　不管是杜娟故意拖长了尾音的哭诉，还是林宇言理直气壮的自我申辩，周月琦都不感兴趣。 　　直接无视了杜娟和林宇言的所谓澄清和辩解，周月琦径自问道：“敢问林公子和杜小姐的相识，是在与我将军府有婚约之前，还是之后？” 　　周月琦此话一出，林宇言哑口无言，杜娟脸上的悲伤也是顷刻间僵住。 　　众所周知，如若不是十年前将军府突生变故，决计不会出现后续种种事端。 　　林宇言会迎娶杜娟，更是如此。他们两人的相识，是在将军府突生变故、沈雨萱守孝三年期间。 　　而太傅府和将军府的婚约，却是沈老将军还在世的时候，林宇言的爷爷、当朝沈阁老亲自登门求娶方定下，足足早了三年之久。 　　以致于论起前后顺序，林宇言和杜娟都下意识想要模糊重点，却没想到五公主会死死抓住，不听他们的真情诉说。 　　“回公主殿下的话，不是这样的，是……”本就心虚理亏，太傅夫人急的不行，想要救场。 　　“本公主只问，到底是之前，还是之后？”完全不听任何的前因后果，周月琦的神色异常冰冷。 　　“是……是……”太傅夫人支支吾吾，却是怎么也回答不上来。 　　“臣妇乃兰妃娘娘的手帕交。”杜娟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颇为急切的喊道。 　　就算她是之后才跟太傅府定下亲事又如何？她才是林宇言的正妻，是太傅府承认的嫡长媳。 　　沈雨萱那个贱人算什么？根本不值一提。要不是五公主非要跑来府上多管闲事，今日沈雨萱即便是病死在这偏远小院里，也没人会理睬和过问。 　　兰妃，本名林玉兰，乃太傅府的嫡女小姐，林宇言同父同母的亲妹妹。现如今盛宠在身，在宫内很是风光得意。 　　“太傅府这是拿兰妃压本公主？”周月琦不怒反笑，面上尽是讽意。 　　“不，不敢！”太傅夫人脸色顿时大变。兰妃固然受宠，可根基不稳，哪里是从小便在皇宫长大的五公主的对手？ 　　唯恐因为此事牵连了兰妃，太傅夫人连连摆手，急忙上前跪下：“公主殿下恕罪，此事兰妃娘娘全然不知情。” 　　“兰妃才刚入宫两年，我将军府嫡女嫁进太傅府足有七年。现下太傅夫人却告知本公主，兰妃对太傅府折辱我将军府嫡女的事情全然不知？”太傅夫人随口找的这个谎言实在不够高明，周月琦冷声反问道。 　　这一下，继林宇言和杜娟之后，连太傅夫人也败下阵来，再不敢在五公主面前肆无忌惮。 　　林太傅一直没有冒然出声。倒不是默认了五公主在太傅府的横行无阻，而是心生不满却无从发泄，只得先行按耐住。 　　直到眼看着连身在宫中的林玉兰也被牵扯其中，林太傅终于不能继续缄默下去，一佛衣袍，跪在了五公主的面前：“微臣知罪。” 　　周月琦没再说话。对跪在地上的太傅府四人视若无睹，而是转过头去看正走过来的胡太医。 　　趁着方才五公主向太傅府问罪的功夫，胡太医已经有了诊断结果。 　　长长的叹息一声，胡太医尽职尽责的给床上昏迷的沈雨萱施完针，这才转而向五公主复命：“启禀五公主，林少夫人身子孱弱，饥不果腹，寒气入体多时，又一直未能得到妥善医治和休养。加之忧思过重，常年病痛缠身，实在堪忧。” 　　“饥不果腹？原来太傅府已经穷到这般潦倒境地了？”似笑非笑的瞥了瞥跪在面前的太傅府四人身上的华丽衣衫，周月琦并未给四人开口解释的机会，直接对胡太医道，“胡太医尽管放手医治。既然太傅府出不起银子，胡太医大可回宫去找兰妃要。” 　　无视太傅府众人的骤然变脸，周月琦继续道：“没道理兰妃娘娘在宫中穿金戴银、吃穿不愁，享尽荣华富贵，却对娘家的窘迫处境不闻不问。顺便也烦请胡太医告知兰妃一声，太傅府而今已经入不敷出，连府上的日常吃食都买不起。让兰妃得了机会，多送些银两回娘家，别一门心思只想着如何争宠。省得哪一日太傅府内若是真的饿死了正儿八经的主子，兰妃娘娘面上也无光不是？” 　　“老臣领命，这便回宫去准备药材，晚些时候就命宫人送来太傅府。”诊金一事，即便兰妃不给，胡太医也不怕圣上会亏了他。煞有其事的向五公主拱手行完礼，领命而去。 　　连兰妃都跟着受到如此奇耻大辱，太傅府众人已经憋屈得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送走了胡太医，就等着将五公主一行不速之客也立刻送走。 　　谁料想周月琦完全没有起身离开的打算，依旧雷打不动的坐在那里，继续跟太傅府翻旧账：“绮罗，为二姑奶奶换庭院，搬去太傅府嫡长媳的正院。” 　　“不可以！”沈雨萱这个贱人搬去正院，那么她呢？杜娟不答应，也不退让，“我才是太傅府的嫡长媳，我才是太傅府八抬大轿娶回府的。” 　　“绮罗，找十六抬大轿去街上抬一个女乞儿嫁来太傅府。”周月琦一声令下，身边的绮罗立刻领命，准备出去。 　　“公主殿下！”比起受到极大惊吓的杜娟，太傅夫人绝对不准许太傅府闹出这么大的丑闻，“公主殿下息怒，息怒。误会，天大的误会。” 　　“不是她说的，只要八抬大轿嫁进太傅府，便是太傅府的嫡长媳？本公主而今为太傅府新嫁娘准备了十六抬大轿，太傅夫人还有何不满？以太傅府此般惊世骇俗的家风，合该全府上下欣喜若狂，立马张灯结彩的迎娶新夫人，不是吗？”朝着跪在地上的杜娟努努嘴，周月琦反问道。 　　杜娟张张嘴，又闭上。很想要竭力解释，却又不敢太过莽撞。被逼无奈，就只能泪眼婆娑的望向林宇言。 　　她不是这个意思，她真的不是这个意思。五公主欺负人，五公主故意扭曲她的意思…… 　　感受到杜娟的可怜和无助，林宇言头脑一热，张嘴嚷道：“我太傅府的家事，不劳五公主费心。” 　　“林宇言，闭嘴！”林太傅面色阴沉，低声呵斥道。 　　明摆着五公主就是来太傅府找茬的，宇言不想着息事宁人，居然还敢正面顶嘴？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场面不够糟糕？ 　　太傅夫人可以容忍杜娟被当众羞辱，却绝对不准许自己的长子被训斥。今日之事已经很让林宇言丢脸，偏偏五公主还要不依不饶，引得林宇言遭受林太傅的当面训斥。 　　胸口怒气膨胀，太傅夫人到底还是变了脸色：“小女玉兰再怎么说也是宫中娘娘，还请五公主勿要欺人太甚。” 　　五公主已经将他们太傅府羞辱至此，他们也已经屡屡退让，五公主还要变本加厉，赶尽杀绝？ 　　“太傅夫人莫不是忘了，你的女儿是兰妃娘娘，本公主的父皇却是九五至尊？”周月琦扬起眉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太傅夫人。 　　比靠山？比后盾？太傅夫人挺有胆量，她周月琦也不怕事大。不若，太傅夫人就跟她硬拼到底？ 　　太傅夫人哪里敢跟五公主拼靠山？在五公主搬出当今圣上之后，太傅夫人脸色苍白，浑身轻颤，显然吓得不轻。 　　“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周月琦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下来。确定眼前四人都不敢再跟她巧言狡辩，这才满意的勾起嘴角，“绮罗、绛雪，搬庭院。” 　　“遵命。”跟在五公主身边，绮罗和绛雪还真没受过今日在太傅府的气。眼见太傅府众人被自家公主压制的不敢动弹，两位大宫女都是尤为解恨，喜气洋洋的带着从将军府带来的人手忙前忙后的开始帮沈雨萱搬庭院。 　　沈老夫人等一众将军府女眷，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开口。 　　眼看着五公主力压太傅府众人，不遗余力的高调为沈雨萱出头，还强行帮沈雨萱抢回了太傅府嫡长媳的名号和住处，沈老夫人等人皆是目露感激，心下尽是喜悦。 　　七年前太傅府来迎亲，并未有妻妾一说。可谁料，沈雨萱的花轿却不是从太傅府正门而进，走的是太傅府的侧门。 　　就连当日的婚宴，也并非为沈雨萱和林宇言而办。沈雨萱被抬进太傅府，只是随意找了一间屋子送进去。真正跟林宇言当众拜堂的人，变成了礼部尚书家的千金，杜娟。 　　等将军府得知此事，太傅府嫡长子大婚已成定局。杜娟当上了林宇言的正妻，沈雨萱却莫名其妙成为了林宇言的妾侍。 　　沈老夫人不是没有上门讨要过说法和公道。可太傅府翻脸不认人，又强扣了沈雨萱和林宇言成了夫妻之实，卑鄙无耻的将沈雨萱关在了太傅府内不准出门。 　　彼时沈清河远在燕关搏命挣军功，将军府只余一干女眷，备受排挤和打压，实非太傅府的对手…… 　　最终，沈老夫人和一干女眷为了保全沈雨萱在太傅府的性命安危，不得不忍痛退让，咬紧牙关将血泪流进心底。 　　直到今时今日，将军府众人在与太傅府这门亲事上所受的委屈和不平，才得以宣泄、得以正名。哪里不让她们高兴？不让她们欢喜的想要掉泪？ 　　幸蒙圣眷，能迎娶五公主过门，将军府之大福也！ 　　第5章 　　绮罗和绛雪都是手脚麻利的人，很快就带着人帮沈雨萱换了庭院。 　　沈雨萱换了庭院，五公主也终于肯挪脚，换了现下沈雨萱新住处的正屋坐下，完全没有离开太傅府的意思。 　　五公主不离开，太傅府众人便只得时时刻刻恭候着，片刻不得怠慢。 　　林太傅和太傅夫人还好说，情势比人强，两人姑且忍着。 　　可林宇言和杜娟，就满心怨怼和不甘了。 　　尤其是杜娟，好端端的住了七年的屋子，却忽然要让出来，而且还是让给沈雨萱这个贱人！让她情何以堪？ 　　当初是林宇言先来招惹的她，是太傅府先提的亲。不是她死皮赖脸要嫁给林宇言，要嫁来太傅府的。 　　她迟疑过，也犹豫过。林宇言和沈雨萱的婚约，她早有听闻，哪里肯委屈做小？ 　　是林宇言和太傅府承诺她，待一嫁进太傅府，她便是正妻，沈雨萱只不过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妾，任凭她这个正妻处置……她这才答应出嫁的。 　　七年来，她不曾后悔过。林宇言待她极好，太傅府对她也不错。除了没能为林宇言生下嫡子，杜娟的日子向来顺风顺水，很是和乐。 　　至于沈雨萱的存在，杜娟当然生气，也很介怀。 　　特别是沈雨萱居然背着她勾引林宇言，还生下了林梓盈这个贱/种，杜娟嫉恨不已，恨不得生扒了沈雨萱的皮。 　　要不是看在沈雨萱快要病死了的情面上，她根本不会放任沈雨萱活到今时今日的。 　　只是没想到，她的一念之慈，换来的没有好报，反而是五公主这匹恶狼！ 　　现下她不但丢了住处，连正妻的名号都要拱手相让，杜娟哪里愿意？ 　　抱着五岁的林梓彤跪在庭院正中间的空地上，杜娟默默的哭泣，任由漫天雪花飘落，久久没有起身。带着绝望，更带着刻骨的仇恨。 　　“娟儿，你别这样，先起身。地上凉，会冻坏你的。”林宇言哪里看得了自己的心上人露出这般可怜模样？着急忙慌的跑过去，想要将杜娟拉起来。 　　“夫君，夫君你是不是不要娟儿和彤儿了？今日这般情景，让我们母女二人如何自处？与其搬出正院任人嘲笑欺凌，我们母女还不如今日就跪死在这院中，全了沈氏的意。”杜娟不敢说五公主的不是，便将怒火发泄在了沈雨萱的身上。 　　她深知林宇言的秉性。有了今日这一出之后，沈雨萱势必无法再留住林宇言的心。而她要做的，就是再狠狠的补上一刀，确保林宇言再不会对沈雨萱残余半点的情分。 　　杜娟这一招确实很厉害，最起码林宇言就很吃这一套。 　　情难自禁的将杜娟母女抱住，林宇言的脸上满是愧疚：“娟儿，是太傅府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 　　“夫君，娟儿受了委屈没关系。可是彤儿，咱们的彤儿，她以后要怎么在太傅府立足？我可怜的彤儿啊……”靠在林宇言的怀里，杜娟没有挣扎，只是含着哭腔低喃道。 　　“有为夫在，决计不会让彤儿受委屈的。”明明杜娟的声音并不凄厉，林宇言却感觉好像心口如刀在割。 　　松开杜娟和林梓彤，林宇言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沉重：“娟儿放心，为夫不会放任你在为夫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绝对不可以。” 　　迎上林宇言好似下了极大决心的眼神，杜娟一脸信任的点点头，眼中尽是崇拜和爱慕：“嗯，娟儿相信夫君，夫君一定会保护娟儿和彤儿的。” 　　沐浴在杜娟的敬仰目光下，林宇言登时信心百倍，一仰头，转身进屋去找五公主理论。 　　沈雨萱这些年在太傅府的处境向来不太好，她也早已不抱任何期望。清早好不容易强撑着将林梓盈送走，她终于放下心来，再无半点惦念，彻底的昏睡了过去。 　　而等到她被喂完药再度醒来，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又一番截然不同的境遇了。 　　“姑娘，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姑娘放心，有胡太医在，姑娘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秀儿一直守在沈雨萱的床前，见沈雨萱醒来，激动不已的喊道。 　　“盈盈呢？”看到本应在将军府的秀儿，却没看到林梓盈，沈雨萱急切的想要起身。 　　“姑娘别急。小小姐很好，正被五公主抱着呢！”连忙按住沈雨萱，秀儿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五公主可是咱们将军府的少夫人。有她护着，小小姐决计不会受丁点的委屈。” 　　整个太傅府，沈雨萱能信任的只有秀儿一人。秀儿说的话，她当然不会怀疑。 　　眼中闪过些许暗芒，沈雨萱迅速冷静下来，开始仔细打量起她现下的处境。 　　一旁的绮罗和绛雪对视一眼，极为默契的点点头，退开位置，将门外的沈老夫人等人迎了进来。 　　“雨萱丫头……”伴随着沈老夫人一声喊，一干将军府女眷都围在了沈雨萱的床前，开始嘘寒问暖。 　　这边屋子的热闹，当然瞒不过外面的所有人。 　　沈雨萱醒了？林太傅和太傅夫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只要人还活着，万事好说。等把五公主这尊大佛送走，太傅府还不照样是他们说了算？ 　　无视了林太傅和太傅夫人面上闪过的放心和惊喜，周月琦面无表情的抱着林梓盈站起身，走向沈雨萱的屋子。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沈雨萱已经从沈老夫人等人的口中知晓了五公主今日的所作所为。 　　虽然不是很明白五公主怎么会突然跑来太傅府为她出头，但是…… 　　跟五公主交好，绝对要比跟五公主为敌更对她们将军府有利。 　　现下的将军府，已经禁不住任何的打击和摧残了。她们必须将这位出身尊贵的五公主笼络住，不惜一切代价。 　　周月琦走到近处的时候，率先看见的便是沈雨萱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精光。 　　“娘亲。”看到沈雨萱醒来，一直很乖巧听话的林梓盈终于按耐不住，挣扎着想要投入沈雨萱的怀抱。 　　顺势将怀中的林梓盈放在床上，周月琦朝着沈雨萱微微颌首，便转身准备离开。 　　“弟妹。”紧紧抱住安好无恙的林梓盈，沈雨萱心下大安，出声喊住了周月琦，“多谢弟妹救命之恩。” 　　周月琦停下脚步，转过头来，迎上沈雨萱的打量和注视，缓缓开口：“一家人，不必见外。” 　　都说聪明人和聪明人交流，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足矣。周月琦倒是没有想到，将军府这么多女眷，最聪明的反而是眼前这位受尽太傅府蹉跎的沈二姑娘。 　　如若前世沈雨萱没有那么早就病逝，也或许将军府之后的处境就不会变的那般糟糕？ 　　莫名的，周月琦心中就是生出了这般认知。 　　同样察觉到这股无形默契的，还有沈雨萱。 　　刹那间卸去心底的戒备和警惕，沈雨萱脸上露出一抹与世无争的笑容，甚是纯净，温煦而美好：“以后将军府上下，就有劳弟妹多多费心了。” 　　定定的看着沈雨萱良久，周月琦到底还是给出了回应。唯有一个字，犹如无关紧要的语气词，却是最大的承诺：“嗯。” 　　“五公主！”就在这个时候，房门突然被推开，林宇言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才刚稍微柔化的脸色再度恢复冰冷，周月琦回过头来，不带温度的眼神定在林宇言的身上。 　　林宇言吓得一惊，差点当场瘫软在地。这位五公主，实在太吓人了。 　　好在他还记得此刻冲进来的本意，定了定心神，林宇言深吸一口气，下意识的避开了五公主的冰 　　冷眼神，拱手道：“回五公主的话，微臣已经命人另外为雨萱和盈盈收拾出了一处院落，比这里更大、也更舒适。微臣这便让下人为雨萱和盈盈母女搬东西。” 　　生怕慢了一步便会被拒绝，林宇言便想着先下手为强，急忙挥手示意身后的下人立刻动手。 　　“慢着。”林宇言想的很美好，周月琦却没打算让他如愿。 　　“启禀公主殿下，这一处屋子并不向南，阳光不是很好，不适宜雨萱休养病体……”林宇言面色微变，急忙想要解释他的善心和好意。 　　不管怎么说，他一定要让沈雨萱把院子还给娟儿才行。否则，娟儿岂不要受莫大的委屈？ 　　“绮罗。”看也不看林宇言一眼，周月琦直接无视了他，唤道。 　　“回公主，胡太医交代，二姑奶奶身子娇弱，不能频繁挪动。二姑奶奶刚刚喝完药，这才醒来，务必得静心，切忌被叨扰。”绮罗恭恭敬敬的上前，回的是周月琦的话，视线却落在林宇言的脸上。 　　林宇言明显感觉到了来自绮罗的讽刺和不屑。这一刻，他脸上火辣辣的烧，委实难堪又愤怒。 　　绮罗不过是一个宫女罢了。要不是仗着她的主子是五公主，又怎么敢在他的面前耀武扬威？区区奴才，简直放肆。 　　不管绮罗是不是仗势，眼下五公主就在眼前站着，林宇言再愤怒也不敢造次，只得握紧拳头，忍了下来。 　　林宇言的心情，周月琦毫不在意。微微侧身，周月琦的声音并不高，落在太傅府众人耳里却无疑是晴天霹雳：“庄嬷嬷、徐嬷嬷，二姑奶奶病卧在床，必定诸多不便。唯有您二位亲自坐镇，本公主方能安心。便劳烦您二位带四个人在太傅府多留些许时日，待二姑奶奶病愈，再回将军府复命。” 　　“老奴领命。”没有任何二话的，庄嬷嬷和徐嬷嬷大声应道。 　　庄嬷嬷和徐嬷嬷都是从宫里出来的老人，早先是跟在太后身边的心腹，身份自是与众不同。有她们二人留在太傅府，沈雨萱和林梓盈母女的性命便再不可能有任何的威胁。反之，太傅府众人就得夹紧尾巴乖乖做人了。 　　眼看林宇言偷鸡不着蚀把米，还招来了五公主身边的两位嬷嬷，林太傅和太傅夫人面色大变，忍不住哀叹连连，却是再不敢进屋去帮林宇言收拾烂摊子。 　　这位五公主，身份尊贵，却又偏爱多管闲事。他们而今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被五公主给盯上了。 　　门外悄悄躲着的杜娟更是身子一抖，又是惊惧又是悲愤，面色狰狞的抱紧了怀中的林梓彤。 　　林梓彤向来被家里养的娇贵，一被杜娟弄疼，当即就不高兴了。也不挣脱，只管放声嚎啕大哭。 　　她已经被她娘弄得很不耐烦了。大雪天里非要拉着她在院子里挨冻，还一个劲哭个不停，吵死了，又烦死人！ 　　林梓彤这么一哭，杜娟躲躲藏藏的鬼祟身影就出现在了林太傅和太傅夫人的眼里。 　　自家儿子，林太傅和太傅夫人都很了解。以林宇言的为人处事，根本不可能无缘无故跑去五公主面前闹事。 　　想也知道林宇言是因为受了杜娟的撺掇才会不甘心的跑去五公主面前，林太傅和太傅夫人皆是对杜娟这个罪魁祸首心生不满。 　　又见杜娟居然敢把他们太傅府的嫡长孙女弄哭，林太傅和太傅夫人越发生气，不约而同的瞪了过来。 　　杜娟的面色越发惨白，委屈的拿手捣住嘴，嘤嘤哭了起来。 　　不是的，她什么也没做，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啊…… 　　“娟儿！”听到外面的声音和动静，林宇言惊呼一声，转身就跑。 　　至于他到底是担心杜娟才跑，还是受不住屋里五公主凛冽的气势才跑，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弟妹！”在将军府一众女眷的搀扶下，沈雨萱很艰难的下了地。 　　“太医交代，二姐需要卧床休养。”皱了皱眉头，周月琦很不喜欢沈雨萱此刻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举动。 　　“只是想要给弟妹行个礼。”沈雨萱微微一笑，说着就跪在了地上，认认真真的向周月琦行了一个大礼。 　　“盈盈也要向小舅母行礼。”有样学样，林梓盈神色恭敬的跟着跪在了地上，朝着周月琦磕了三记响头。 　　周月琦没有退开。 　　面色清冷的放任沈雨萱行完这个大礼，又眼看着林梓盈磕完头，周月琦走前两步，取下颈上的玉佩，弯下腰，挂在了林梓盈的脖子上。 　　“弟妹，不……”才刚行完大礼就看到周月琦要送林梓盈玉佩，沈雨萱急忙伸手要拦。 　　“圣上御赐之物，戴好。”避开了沈雨萱的手，周月琦将林梓盈抱了起来，开口道，“记住，以后谁要是再敢欺负你和你娘，只管亮出玉佩给他们看。胆敢藐视圣上，便是滔天大罪，当诛。” 　　伴随着周月琦话音落地，屋内屋外抽气声迭起。 　　饶是见多识广的沈老夫人，也被吓了一惊。圣上御赐之物，那便是天大的恩惠了。 　　候在院子里的太傅府众人更是面色青白交加，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林太傅和太傅夫人是不想在沈雨萱面前被五公主无视冷待，这才故意不进屋的。可尽管这样，他们还是亲耳听见、亲眼目睹了屋内的一切。 　　直到五公主亲手将御赐玉佩挂在林梓盈的脖子上，林太傅和太傅夫人不由自主就起了阵阵后怕。与此同时，各种算计迭起，纷繁错杂。 　　早知道林梓盈能有此般造化，他们一定会好好善待沈雨萱母女的，又哪里敢跟整个将军府为敌？ 　　明明当年，圣上也有意打压将军府的。谁能想到不过十年光景，将军府就又得了圣宠？ 　　再者，外界不是谣传五公主根本不愿下嫁将军府，故而对整个将军府都很是怠慢轻视，连沈老夫人也不放在眼里？怎么今日就突然变了心意，转而帮起将军府来了？ 　　不行，他们必须得立刻传口信去宫里，尽快找兰妃确定清楚圣意，方为良策。 　　否则，再这样下去，他们太傅府不单单要变天，而且还会沦为沈雨萱的囊中之物！ 　　第6章 　　在太傅府呆了一下午，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沈老夫人率先出声，带着一干女眷告辞。至于沈雨萱和林梓盈，有五公主留下的两位嬷嬷，她们很放心。 　　“祖母。”走出太傅府大门，周月琦突然叫住了沈老夫人，“孙媳要进宫一趟，今晚会留宿皇祖母的寝宫，明日方出宫回将军府。” 　　“明日何时？”五公主的行踪，当然无需向她报备。不过因为今日五公主的大恩，沈老夫人忍不住就多问了一句。 　　话一出口，沈老夫人自知失言，急忙解释道：“我好交代家里厨房给你留饭……” 　　“明日午后。”不需要沈老夫人太多的言语解释，周月琦便直接给出了明确的答案，“孙媳会留在宫中陪皇祖母用完午膳，再出宫回府。” 　　“好好好。那公主一路小心，雪天路滑，切勿急行，留意脚下。”没成想真的得来了五公主的直言回答，沈老夫人免不了又多叮咛了几句。 　　周月琦是个性子很清冷的人。面对沈老夫人的真诚关怀和热切叮嘱，她不免有些不自在。好半天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到底跟周月琦算不得多么亲近，沈老夫人也不再多言，目送周月琦先行上了公主凤驾。 　　临上马车前，周月琦转过头，毫无预兆的朝着沈老夫人开了口：“祖母和诸位也请路上小心。” 　　未曾想会得到周月琦的回应，哪怕仅仅只是客套言语，沈老夫人亦是极为高兴，连连应好。 　　待到周月琦的马车远去，沈老夫人这才带着将军府一干女眷上了自家马车。 　　“娘，我瞧着公主侄媳挺好的，有把咱们当一家人。”沈二伯母向来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此刻亦然。 　　“我也觉得这位五公主很和气。看着冰冷，实则热心。”身为五公主正儿八经的婆婆，沈夫人原本对五公主是敬而远之的。不过今日之后，她发自内心的认可了五公主这位儿媳妇。 　　沈老夫人并未立刻接话，而是转头看向了沈大伯母：“你觉得呢？” 　　“至少今日在太傅府，公主侄媳是站在咱们这一边的。”至于其他时候，乃至以后更甚至是将来，沈大伯母无法确定，也无从判断。 　　沈老夫人闭上眼，许久之后方长叹一声：“圣心难测啊……” 　　缓步踏进皇太后的寝宫，周月琦抿紧嘴唇，神色清冷，心情却极为复杂。 　　这一世的周月琦，才刚出宫半月。但是前世的周月琦，已经长达五年未有再度进宫。 　　赌着一口气，前世的周月琦极为决绝的跟皇家划清了界限。即便是皇太后和皇后娘娘一而再派人前去将军府示好，周月琦就是冷着脸不理睬，但凡是皇宫派去的人，她一个也不见。 　　而今想来，不过是她自己性子太倔强，一味沉浸在自己的骄傲任性之中，反而忽视了身边长辈对她的关心和疼爱，实在不该。 　　“你这丫头，终于肯回宫来看看皇祖母了？”听闻五公主回宫，皇太后甚是惊喜，亲自出来迎接。 　　“不孝孙女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万福。”收起心下的种种心思，周月琦煞是规矩的向皇太后屈膝行礼。 　　“小五向来乖巧懂事，何来不孝？”亲手扶起周月琦，皇太后的脸上满是慈爱的笑容，“只要小五你肯回宫，皇祖母便再是欢喜不过。” 　　“皇祖母，孙女今日去了太傅府一趟。”不好意思提及自己之前的任性，周月琦转而说道。 　　“太傅府？小五你去太傅府作甚？”诧异的看着周月琦，皇太后问道。 　　周月琦扶着皇太后坐下，微微侧头：“绮罗。” 　　“是。”绮罗立刻上前，一五一十的将今日在太傅府的所见所闻说给了皇太后听。 　　皇太后先是疑惑，再是震惊，等听到后面，已然怒极。 　　待到绮罗最后一个字说出口，皇太后猛地一拍桌子，怒道：“简直是欺人太甚。” 　　周月琦没有应声，静静的坐在一旁。 　　“哎。”盛怒之后，皇太后幽幽叹息一声，拉住了周月琦的手，“你父皇当年确实做错了，而今也正是因着心头有愧，才不顾你的意愿，强行要你下嫁将军府。但如若你真的不欢喜，皇祖母肯定会站在你这边，你父皇也不会过于苛责你的。你可是咱们皇家的公主，金枝玉叶，生来尊贵，没人能够让你受丁点的委屈。” 　　“孙女知道。”前世一开始的时候，周月琦并未看懂这内里的究竟，只一味气得不轻，深觉被最亲近的家人舍弃和背叛，自是满腔怨怼积压心头，怎么也化解不去。 　　所以她才会故意命人放出风声，让全帝都的人都知晓，她对将军府很是不满。 　　外人看将军府，当然是看她的态度，借而来揣测圣意和皇家的立场。既然她不喜欢将军府，那便表示，圣上也依旧对将军府诸多不满。 　　事实上，不管她怎样无视将军府众人、疏远将军府诸位女眷，圣上也确实没有丁点苛责。无形间，就给了朝野权臣们某种示意和暗示。 　　乃至恶性循环，将军府在帝都城的遭遇越发难堪和煎熬，也就导致了将军府诸多女眷的不幸接二连三的发生。 　　那时候的她，并不以为然。她看不上将军府的门楣，当然不会关心将军府有没有被排挤，是好是坏，又是否有人死于非命。 　　等到终有一日她幡然醒悟，已然太过晚矣。不单单是沈雨萱，其他将军府外嫁的女儿，也都无一避免的受到了危害。 　　虽然不是她亲手杀的人，可沈雨萱等人的悲剧，正是她的推波助澜而导致。她欠下将军府的，颇多、也良多。 　　最终，她和沈清河两人之间，留下了怎么也逾越不过去的鸿沟。她欠沈清河的，是数十条血淋淋的人命，让她怎么偿还？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十年前，沈老将军带着一干沈门虎将战死沙场，换来的是圣上的深深忌惮，以及朝野上下的见风使舵。而十年后，势单力薄的沈清河拿性命换回的，是圣上迟来的愧疚，是将军府的显赫军功，但却因为她这位皇家公主，丢掉了将军府外嫁女眷的性命…… 　　世人都道清河大将军英明神武，却娶了一位阴毒恶妇养在府中，实在委屈。 　　周月琦也是这样认为的。她自己前世是如何的对不起沈清河，她自己心里清楚。 　　故而，为了将军府的百年威名，为了清河大将军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的铮铮铁骨，周月琦决定：她要和离。 　　这一世，她不会再为难沈清河，也不会再给沈清河增添丝毫的伤害和悲痛。欠下沈清河和将军府的，她势必会加倍奉还。 　　而因为她的态度才带来的误会，周玥清也会一并澄清。再不会让将军府陷入危机，徒惹无端是非。 　　“其实话说回来，皇祖母没有拦着你出嫁，也不全是因着你父皇的意思。皇祖母只是觉得，沈家门风清正，沈清河乃沈门虎将，值得皇祖母的小五托付终身。再不然，这世上又还有谁，能配得起皇祖母的小五？”说到底，皇家人都是自私的。圣上是突然愧疚了，所以才赐婚。而皇太后，更多的是为了考量周月琦的终身大事。 　　“孙女知晓。”在沈清河没有凯旋之前，意欲和离一事，周月琦不会告诉任何人。不管是身边的绮罗和绛雪，还是一心护着她的皇太后。 　　唯有这样，她才有足够的立场护住将军府众人。再不然，只会横生枝节，于将军府的处境更加不利。 　　等到沈清河打完这一战之后，在朝中的地位再无人可以撼动。她自然会功成身退，默默退出将军府。 　　等到那个时候，哪怕是皇祖母和父皇，也不会、亦不能轻易动将军府了…… 　　“还是皇祖母的小五最聪慧，这么快就看懂了皇祖母的心思。”倍感欣慰的看着周月琦，皇太后笑道，“小五饿不饿？皇祖母这便命人传膳。” 　　“好。”见皇太后不打算多提将军府，周月琦点点头，顺势转移了话题。 　　这一夜，周月琦没有回她出嫁前住的公主寝宫，而是直接留宿在了皇太后的寝宫。 　　次日清早，周月琦先是陪着皇太后一起用了早膳，随即又跟在皇太后身边，一块迎来了后宫诸位妃子的请安。 　　“小五这是真的生母后气了？回宫都不去给母后请安？”大清早第一个赶来皇太后的寝宫，皇后娘娘没好气的看着周月琦。 　　“没有。”比起皇太后，周月琦对皇后娘娘的态度要更加冷淡。倒不是她跟皇后娘娘不亲，而是越亲近、反而越有恃无恐。 　　“还说没有？你要真的不生气了，会一直留在你皇祖母的寝宫？是不是怕母后昨个夜里就去你的寝宫逮人？在你心里，母后就那般不讲理？”自己的亲生闺女，皇后娘娘比谁都了解。 　　别看她这个女儿看着性情冰冷，实则最是重感情。这次他们不顾小五的意愿，强行要小五嫁进将军府，可不将小五的心给伤透了？ 　　如若不然，小五也不会气的半月都未有回宫。而今回了宫，却还要等着她这个母后亲自来道歉认错。 　　“不是。”别开视线，周月琦最怕的就是皇后娘娘胡搅蛮缠的这一套。 　　从小到大，她这位母后在别人面前都是极为端庄贤淑的。唯有在她面前，屡次不顾礼仪和形态，实在让周月琦头疼不已。 　　“还说不是？小五连话都不愿跟母后多说，母后实在伤心又委屈，甚是难过啊……”皇后娘娘说着就以袖掩面，假意哭了起来。 　　周月琦神色冰冷，完全无动于衷。 　　在她面前，母后最会拿腔作调的玩这一招。要是她当了真，母后反而会变本加厉，不闹腾一个时辰决计不罢休。 　　见周月琦不上钩，皇后娘娘动作熟稔的放下袖子，面上果然不见半点悲伤之色。正要换个招数跟周月琦闹腾一番，就听见宫人通传：兰妃娘娘到。 　　“兰妃？她可不是会这么早的人。”林玉兰入宫两年，颇得圣宠。不过很可惜，皇太后并不喜欢她。 　　尤其是昨天听闻周月琦在太傅府发生的不愉快，皇太后更加不喜兰妃。乃至此刻提到兰妃，她的语气就冷了下来。 　　皇后娘娘也立刻收敛了面上的笑意，转而变得端庄严肃，板起脸来。 　　兰妃也不想这么早就前来给皇太后请安。 　　她年纪轻，入宫时间又太短。虽然有幸得了圣上宠爱，可不管是皇太后还是皇后娘娘，对她都多有不喜，惯常都是冷冰冰的。 　　本着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的处事方针，这两年兰妃在宫中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姑且也算站稳了脚步。 　　尤其五公主半月前出嫁，宫里最大的三位主子心情都不是很好，皇太后和皇后娘娘也就没了功夫和空闲来刁难她。兰妃正暗自高兴和得意，谁料想昨日傍晚就接到了娘家的传信。 　　因着祖父乃三朝阁老，太傅府一直很受圣上器重。兰妃能这么快就在宫内过的顺风顺水，也跟娘家在朝中的地位不无关系。眼下太傅府居然得罪了五公主？兰妃想不着急都很难。 　　这不，一打听到五公主尚在皇太后的寝宫未离开，兰妃急忙赶了过来。为的，就是先行将五公主讨好，也好化解五公主和太傅府之间的误会。 　　还有皇太后和皇后娘娘，这两位都是很宠五公主的。若是因为五公主和太傅府之间闹了不愉快，反而牵扯到了她的身上，那她就纯粹是遭受无妄之灾了。 　　为了一个破落失势近十年的将军府，反而树了三位惹不起的劲敌，兰妃虽然不明就里，可也不敢轻视怠慢。 　　不管心里到底是怎样想，最起码表面功夫，她必须得做。 　　第7章 　　兰妃其实是很有些急切的。毕竟五公主不是寻常的身份，太傅府那边还等着她的回复呢！ 　　不过真等到了皇太后寝宫，兰妃又立刻放慢了脚步。 　　太后一直不是很喜欢她，若是她这样贸贸然冲进去，肯定会被太后训斥失礼…… 　　深吸一口气，兰妃迅速调整好脸上的心情，挂上甜美的笑容步步生莲的走了进来：“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见过皇后娘娘，五公主安好。” 　　兰妃还是很会做人的。不但分别向太后和皇后请了安，连一旁的五公主也没落下，拐着弯的示好。 　　周月琦没有回应，视若无睹兰妃的友善笑容，慢条斯理的端起桂花茶，小小的抿了一口。 　　兰妃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饱含歉意的又朝着五公主走了一步，语气越发诚恳：“太傅府行事不周，自知酿下大错，已然诚心悔改。还望五公主大人大量，勿要怪罪。” 　　兰妃很聪明。既然五公主昨日刚出太傅府就转而进宫、而且还留宿皇太后的寝宫，想来皇太后是已经知晓五公主在太傅府发难的事情了。 　　以五公主的受宠程度，别说太傅府的行为确实落人话柄，哪怕太傅府行事光明磊落，也肯定会被皇太后责怪。毫无疑问，她也是肯定会被牵连的。 　　反正都要挨骂，还不如赶在皇太后开口问罪之前，她先行把过错都担了下来，旗帜鲜明的彰显出她的立场。 　　“胡太医找过兰妃娘娘了？”周月琦终于肯看向兰妃，出口的问话却不在兰妃的意料之中。 　　兰妃微微一愣，随即轻轻点头，神色温和，语气不带半点的怒意，反而夹杂着些许感激：“五公主大恩，太傅府感激不尽。若不是五公主及时提醒，太傅府只怕真要闯下天大祸事，后果不堪设想。” 　　丝毫没有提及胡太医找她索要银两的时候，她是何其的难堪，又是何其的生气和怨怼。兰妃此时此刻的表现，尤为谦卑，也着实和善。 　　“兰妃娘娘口若莲花，本公主自叹不如。”周月琦才不相信，兰妃是真的发自内心感激她。反之，兰妃只怕心里已经将她恨到极致还差不多。 　　前世若不是这位兰妃娘娘从中作梗，太傅府哪里来的胆子公然与将军府为敌？那时候的她没有出手相护，是她的错。但是这一次，她决计不会放任将军府受到任何的欺凌。 　　也是以，她和这位盛宠在身的兰妃娘娘，是注定要为敌了。 　　五公主的高傲和清冷，兰妃早就有所耳闻，也亲眼目睹过。只是以前两人之间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也始终不曾对上。 　　此刻亲身领教五公主的盛气凌人，兰妃暗自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姑且忍住了没有变脸，继续挂着笑容，盈盈回道：“不过是肺腑之言，五公主见笑了。” 　　太傅府？虽然不知道太傅府怎么惹了她的小五不高兴，但是只看五公主此刻甚是不喜兰妃的反应和态度，皇后眼中滑过冷意。 　　她的小五可从不会无故怼人。更别说方才她看得清楚，是兰妃自己率先找上小五的。换而言之，兰妃这是自知理亏，心虚着呢！ 　　敢把心思打到她的小五头上，太傅府狗胆包天，兰妃更是不妨多让。 　　看来，兰妃果然是心大了。不但不把她这个皇后娘娘放在眼里，连堂堂皇家五公主都敢起心算计？ 　　“小五性子冷，从不与人说笑，兰妃何出此言？”皇后的语速很慢，悠然之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看似风淡云轻，望向兰妃的眼神却极为冷冽，“若是小五哪里做的不好，得罪了兰妃，还望兰妃看在小五年幼的情面上，勿要记恨在心才是。” 　　“臣妾不敢。”因着皇后一句“年幼”，直接就让兰妃诚惶诚恐，垂下头去。 　　宫里谁人不知，兰妃也不过年芳十八，跟五公主同龄。可偏生皇后非要强调五公主年幼，又置兰妃于何地？ 　　但凡换个场合，单只是平日里众妃向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兰妃都敢故作单纯懵懂的反击回去。 　　反正她有圣上宠着，天大的事情也有圣上帮她担着。她不怕皇后娘娘，早晚都会将皇后手中的权位抢到她的手里来。 　　可眼下不行。皇太后还没开口，便是偏向皇后和五公主的。她要是在这个时候公然回击皇后，无疑是跟皇太后作对，哪怕是到了圣上面前也必定讨不到好。 　　更别说，事关圣上最为宠爱的五公主，兰妃不敢掉以轻心，也不敢冒险。 　　虽然她也不是很清楚，圣上怎么就突然强行为五公主和沈清河赐了婚。可她清清楚楚的听圣上说过，这门婚事是圣上亏欠了五公主。 　　万一圣上就因为心里的愧疚，偏心向着五公主，而不站在她这边了呢？ 　　“真要是不敢，兰妃就安分些，少说两句。”皇太后终于出声，果不其然是偏心皇后和五公主的，“打从兰妃进来，就没见兰妃的嘴停过。真要知道错了，就多做些实际行动，好好约束约束太傅府的家风和德行。别光是嘴皮子功夫，说的比那唱戏的还要动听。” 　　“太后恕罪，臣妾知错。”皇太后当面明言斥责，兰妃既羞愧又难堪，面色发白的跪倒在地。再之后，她到底还是不敢吭声了。 　　不行。她今晚无论如何都必须将圣上请到她的寝宫去。再不拿准圣意，只怕不光是太傅府，她也会跌入谷底。 　　“但愿你是真的知错。”皇太后这句话很是意味深长，却令得兰妃心下一颤，更是谨慎和戒备。 　　兰妃本以为，只要她亲口当着皇太后和皇后娘娘的面，向五公主道了歉，便是表明了她的立场，给出了她的态度。 　　她再怎么说也是后宫嫔妃，五公主再受宠也不过只是一位小辈。看在圣上的情面上，她这个“兰妃娘娘”的头衔和名号，不可能毫无分量。 　　但是事实上，兰妃此时此刻才突然发现，是她低估了五公主在皇家的地位。但凡事情涉及到五公主，皇太后和皇后娘娘根本不分青红皂白，也不论及任何的情分，实在可恨。 　　接下来近半个时辰里，兰妃一扫往日受宠皇妃的耀眼风采，默默无闻的藏在了最角落的位置，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宫中一众妃嫔陆续前来，集体向皇太后请完安，兰妃这才迫不及待的提脚迈步，混在众多妃嫔之中，匆匆离去。 　　最新进宫的这些妃子里，唯有兰妃最为受宠，也最是风光。尽管她时常自诩小心谨慎、低调行事，可她往日里从不屑跟其他妃嫔攀谈，动辄春/风满面的风光神情，已然很是显眼，想要让人不注意都很难。 　　是以，兰妃今日的与众不同，早就让所有人察觉出了端倪。任凭她掩藏的再好，宫里这些人精也尽数都纳入了眼底。 　　以致于才刚从皇太后的寝宫出来，诸位妃嫔立刻争先恐后的派人打探起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皇宫内院，多的是眼线和耳目。加之皇太后刻意没有封锁消息，兰妃清早冲撞了五公主、进而受到太后和皇后训斥的消息，很快就传开。 　　等到兰妃意识到不对劲，想要将这些不利于她的谣言拦截住，却为时已晚，来不及了。 　　与此同时，太傅府蹉跎苛待将军府出嫁嫡女的事情，如疾风一般迅速蔓延开来。 　　太傅府没能避开谣言的走向，宫内的兰妃也受到牵连，同时陷入了诸多舆论的漩涡之中。 　　沐浴在所有人注目的焦点中，周月琦施施然出了宫。 　　相对外面越演越烈的风城风雨，习惯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将军府内却是完全被瞒在鼓里，丝毫不知情。 　　此刻的将军府很忙，全府上下所有人都在齐心准备晚饭，既期待又忐忑。 　　打从昨天傍晚回到家里，将军府一众女眷便满怀感激的翘首以盼，只等着五公主的归来，好还以最大的热情。 　　说心底话，她们能够回报五公主的并不多。但是最起码的一顿丰盛晚饭，她们必定尽心尽力，需得亲力亲为。 　　沈二嫂更是今日清早便得了沈老夫人的授意，将一直寄养在娘家的儿子沈承志也接了回来。 　　“侄儿承志，见过公主婶婶。”沈承志，现年九岁，是沈清河的嫡亲兄长、沈家二少沈清凌的遗腹子。出生于十年前沈家变故之后的次年三月，也是沈家第四辈唯一的子嗣。 　　见到沈承志，周月琦脚步停下，眼中忍不住闪过一抹惊诧。 　　十年前燕关大战，以沈老将军为首、沈氏一门虎将如数壮烈殉国，只剩下年仅十岁的沈清河这一位男孙。而沈承志，可以说是老天爷对沈家的最后一丝慈悲和怜悯，在沈清凌死后第五个月出生，亦是沈家第四辈最珍贵的根苗。 　　前世因为她的关系，沈清河未能育有子嗣。毫无疑问，沈承志便成为了沈家所有人最后的期许和寄托。 　　然而很可惜的是，因为她的疏忽和无视，害得沈承志丢了性命，沈家也至此失去了第四辈子嗣的继承。 　　沈清河常年不在家，沈家女眷将沈承志保护的很好。为了能够更好的教养沈承志，由沈老夫人做主，特意将沈承志送去了沈家二嫂的娘家、御史府金家，交给沈二嫂的嫡亲兄长金渊代为照顾。 　　就连五公主嫁进将军府，沈承志也只是在大婚当日被接回将军府，次日就又被送去了金家。前世直到沈清河凯旋归来，沈承志才再度出现在将军府。 　　周月琦也是在很久之后才知道，其实在她和沈清河大婚次日，沈承志陪着将军府诸位女眷等了她整整一上午，为的就是恭恭敬敬的给她这位小婶婶敬一杯茶水。只不过，她自己避而不见，便错过了。 　　“公主弟妹回来了？快快快，外面冷，公主弟妹的屋子里已经起了暖炉，赶紧回屋暖暖去。”沈二嫂是出来找沈承志的。见到沈承志居然挡了五公主的路，连忙上前将沈承志拉开。 　　尽管将军府所有人都很照顾和疼爱沈承志，然而，许是承载了太多的负担和压力，沈承志的身体并不健壮，反而养的极其瘦弱，多病多痛。被沈二嫂这么一拉，沈承志脚下踉跄，差点摔倒。 　　周月琦皱了皱眉。不等闻讯赶来的沈家其他女眷说话，她率先开了口：“承志的身子骨太弱了。” 　　看到五公主面露不悦，沈老夫人还以为五公主要训斥沈承志无礼冲撞，未曾想五公主在意的居然是沈承志的身体。 　　才刚悬起的心缓缓落下，沈老夫人发自肺腑的跟五公主说起了真心话：“承志自幼多病，日后怕是只能走文举之路……” 　　“身子骨弱就慢慢调养。武将出身的孩子，天赋在武不在文，无需强求。”打断沈老夫人充满了无限寄许和厚望的解释，周月琦的视线落在了沈承志乍然亮起来的稚嫩小脸上，“不喜欢便是不喜欢。沈家的孩子，不必遮遮掩掩，需得谨记，活的堂堂正正、无愧于心。” 　　“承志谨记公主婶婶教诲。日后必当行的端、坐的正，勤奋习武，以后跟小叔叔一样驰骋沙场，继承我沈家祖先遗志，扬我沈家虎门雄风。”沈承志昂起小脸，神色前所未有的慷慨激昂，也特别的有精神。 　　这些话，是沈承志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可他不敢跟曾祖母讲，也不敢跟祖母和娘亲她们说。她们都太过在意他的安危，他不想让她们失望，更不想让她们时时刻刻都为他担惊受怕。 　　可是现下不一样了。有公主婶婶在，他相信，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这是沈老夫人她们从未见过的沈承志。从小到大，沈承志一直都很瘦弱，性子也极为安静，看不出半点的跳脱。 　　她们本以为，这就是沈承志的本性。却没有想到，真正的沈承志反而是她们从未见过的模样。 　　这样的发现陡然间飞掠过将军府诸位女眷的脑中，无声却又沉重的打在她们的心上。是久违的喜悦，更是满满的骄傲。沈家好儿郎，合该活的此般神武飞扬，合该驰骋沙场、保家卫国。 　　看着沈承志尚且稚嫩的脸上流露出异常坚决的雄心壮志，周月琦取下腰间的翡翠，递给了沈承志：“皇祖父留给本公主的御赐之物，从今日起，赠与你时时挂着。” 　　沈承志愣住，目不转睛的看着五公主，却没有伸出手去接那块翡翠腰牌。皇祖父？那岂不是先皇陛下？ 　　沈老夫人神色一颤，立刻就摆手，想要帮沈承志推拒五公主的赠礼。 　　先前在太傅府，五公主送林梓盈那块圣上御赐的玉佩，沈老夫人就想要拦着了。可想到沈雨萱母女在太傅府的凶险处境，沈老夫人到底还是默许了。 　　沈老夫人一生光明磊落，行事作风极为坦荡正派。唯独在那块御赐玉佩上，她起了私心，想要借五公主更甚至是当今圣上的名，护住沈雨萱母女在太傅府的性命无忧。 　　而今眼看着五公主又要送沈承志一块腰牌，还是比昨日那块玉佩更加珍贵的先皇圣物，沈老夫人想也未想就要推辞。 　　她们将军府能迎进五公主这位孙媳，是将军府的福气。可五公主不欠将军府的，将军府不该一而再占五公主的好处，实属不当。 　　“见面礼。”没有去看沈老夫人以及其他诸位将军府女眷的反应，周月琦向前两步，像昨日送林梓盈玉佩时一样，亲手将翡翠腰牌挂在了沈承志的腰间。 　　第8章 　　将军府这一日的晚宴尤为丰盛。除了沈老夫人以外，以沈大伯母为首的其他女眷，皆有亲自下厨。桌上摆放的满满当当的菜肴，尽数都是众人对五公主最大的感激和诚意。 　　身为皇家公主，周月琦的吃食从来都是极为精致的。不过眼下摆在她面前的菜肴，着实让她很有食欲。 　　没有任何客套的，周月琦便坐在了主位的左手侧。 　　“公主弟妹应该坐主位的。”沈大嫂悄声提醒道。 　　“长幼有序，祖母理当坐主位。”摇摇头，周月琦如是说道。 　　以周月琦眼下的心境，便是让她坐在末位，她也不会计较。不过想也知道，如若她真的坐在了末位，今晚这顿膳食是谁也甭想吃了。将军府惯常重规矩，家风又极为清正，怎么可能公然怠慢她这位皇家公主？ 　　最终，周月琦主动挑选了沈老夫人下手的这个位置，将主位留给了沈老夫人。 　　沈大嫂还待劝解，却被沈大伯母拦住了。 　　再之后，沈老夫人笑眯眯的坐上了主位，而且率先举筷，示意开饭。 　　没有让绮罗和绛雪为她布菜，周月琦面色清冷的跟着拿起筷子，自行用膳。 　　见沈老夫人和五公主都动了筷子，桌上其他人也都露出了轻松的神色，慢条斯理的开吃。 　　这是周月琦前世今生第一次跟将军府诸人同坐一桌吃饭。虽然桌上没有沈清河，不过感觉还好，周月琦吃的挺轻松的。 　　以致于饭后沈老夫人提议邀约周月琦一块茗茶的时候，周月琦没有拒绝，微微颌首，应了。 　　“时辰不早了，我这就命人送承志去御史府。”习以为常的，沈二嫂说道。 　　听闻此话，沈承志先是看向周月琦，随即摇摇头，语气坚定：“娘，承志以后都不想再去舅舅家了。” 　　“为何不去了？就算你以后想要学武，在舅舅家也可以学啊！”面对沈承志这么一根独苗，将军府所有女眷都格外呵护，沈二嫂亦是如此。 　　再度看了一眼周月琦，沈承志抿抿嘴：“可承志有自己的家，将军府才是承志的家。” 　　沈二嫂愣住。本能的，转头看向了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并未立刻点头抑或反对，而是神情认真的问沈承志道：“承志近日的功课学的如何？日后都不想学功课了？” 　　提到功课，沈承志脸上闪过些许犹豫。随即，小跑两步站在了周月琦的面前：“公主婶婶，承志可以不用去舅舅家，住在自己的家吗？” 　　“为何不可？”挑眉回望沈承志，周月琦的回答没有半点含糊和模棱两可，“功课在哪里都能学。若是在御史府住的不喜欢，回家里来住便是。” 　　“嗯。”得了周月琦的首肯，沈承志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再不犹豫和彷徨，转头跟沈老夫人说道，“曾祖母，承志想要回家，回自己的家。” 　　这一刹那，沈老夫人忍不住就红了眼圈，颤巍巍的摸了摸沈承志的脑袋：“好，好。承志想要回家，那就回家。” 　　“祖母，承志的功课……”沈二嫂也不是非要将沈承志送去金家，可沈承志的功课一直都是她娘家兄长亲自教导和督促。就这样将沈承志接回将军府，沈二嫂更多的还是担心沈承志的功课进度。 　　“承志年纪不小了，为何不送去青云书院？”周月琦再度开口，问道。 　　青云书院是帝都城内最大的书院，历史悠久，声名远播。每年科举的学子都有出自青云书院的，其中出类拔萃者多是头几名，还出了好几位才识渊博的状元爷，地位非同凡响。 　　“青云书院不可以。”沈二嫂当即就摇了摇头，面露极大的担忧，“青云书院多得是权臣显贵家的学子，承志身子骨弱，要是去了书院，只怕……” 　　将军府到底今非昔比，连她们这些大人都时刻身处漩涡之内。沈承志如若想要去到正常的书院学习，必定会受到巨大的舆论压力和言语讽刺。更别说即将跟沈承志成为同窗的学子们各个都是身份不同寻常的大家公子们，如若他们联手欺凌沈承志……纵使将军府有心，也怕护不住沈承志。 　　“想去吗？”沈二嫂的担忧，周月琦知道。不过周月琦更多在意的，是沈承志自己的意愿。 　　“想。”斩钉截铁的点点头，沈承志的嗓音很是响亮，带着莫大的欢喜。 　　“那就去。”在周月琦而言，不过是去个书院而已，全然不是什么大事。既然沈承志想去，她当然不会反对。 　　“可……”没想到五公主会真的应下此事，沈二嫂下意识的想要继续跟五公主分析一下其中的利害关系。 　　“那就这样决定。”拦下沈二嫂还未出口的话语，沈老夫人深吸一口气，神色严肃的拍了板。 　　一旁的将军府其他女眷皆是面面相觑，不明白怎么就突然定下了这件事情。 　　真要送承志去青云书院吗？以将军府现下在帝都的艰难处境，承志肯定会受尽嘲笑和欺凌的。承志还这么小，身体又很是瘦弱，万一有了闪失…… 　　“明日用完早膳，我送你去书院。”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将军府一众女眷的担忧，周月琦说道。 　　伴随着周月琦话音落地，屋子里一旁静默。 　　率先反应过来的，还是沈老夫人：“那个，承志娘送他去书院就好，不必麻烦……” 　　“公主婶婶，真的可以吗？”亮晶晶的眼神满是期许的望着周月琦，沈承志的脸上尽是对周月琦的信任和依赖。 　　“当然。”周月琦说着就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顺便给你介绍几个小叔叔认识一下。” 　　“小叔叔？”在沈承志的认知中，他从小到大就只有沈清河这么一位叔叔现存于世。此刻突然多了几个小叔叔，他不免疑惑了。 　　“嗯，明天见了就认识了。”周月琦说完就准备走人，却在转身的瞬间看到了沈二嫂等人脸上掩盖不住的担忧。 　　脚步停下，周月琦面无表情，语气冷然：“戚家几个小的，也在青云书院。” 　　戚家？五公主的外家？沈二嫂眨眨眼，心中高高悬起的大石转瞬间落下。 　　沈老夫人也是受惊不已，随即又安下心来。 　　这一刻，在将军府所有女眷的心中，都生出了一致的认定：只要有五公主在一日，沈承志便不会出现任何的危险。 　　次日，周月琦起了个大早。用完早膳，便准备去沈承志的院子接人。 　　“承志见过公主婶婶，给公主婶婶请安。”沈承志却是比周月琦起的还要早，也更加的激动和兴奋。天还没亮就爬起床来，随意吃了几口早饭，便赶来五公主的院子外面守着。 　　这不，周月琦才刚一走出自己的院子，就看到了精神抖擞等候已久的沈承志。 　　“嗯。”仔细看了看站在面前的沈承志，周月琦点点头。 　　比起昨日看到的沈承志，今日的沈承志要更加的精神，也更加的有活力。看来，让沈承志远离御史府，不失为一件好事。 　　原本，沈二嫂是特意为沈承志准备了马车的。不过在临出门之际，却被周月琦拦了下来。 　　比起沈家所有的马车，周月琦的公主凤驾才是毋庸置疑的宽敞和华丽。除了周月琦这个主子以外，再多塞一个沈承志，完全不成问题。 　　最终，一行人还是去了两辆马车。只不过沈承志坐进了前面的公主凤驾，绮罗和绛雪却挪到了后面那辆寻常的沈家马车上。 　　其实沈二嫂也有想过，要不要亲自送沈承志去书院。毕竟，这是沈承志第一次去书院。但是一想到有周月琦陪同在侧，沈二嫂又安了心。 　　如若说而今的将军府内还有谁能护住她的承志安好无恙，那就只有她这位身份尊贵的五公主弟妹了。而经历了昨天的太傅府一行后，无法否认，整个将军府所有人对五公主，都隐隐有了极大的期许，愿意交付全身心的信任。 　　她们愿意坚信，只要有五公主在，将军府就肯定能守得云开见月明，等到清河凯旋的那一日。 　　周月琦的马车上，比起昨日林梓盈的安静，沈承志就活波多了：“公主婶婶，我听说青云书院很大，好多有大学问的文人学士都是从青云书院出来的。而且青云书院还设有马术课，还有武场，可以射箭……都是真的吗？” 　　“我不曾去过，了解的也不甚清楚。”并未因为沈承志年纪小，就随意拿话糊弄他，周月琦如实摇了摇头，“不过，你似乎听说了很多？” 　　“嗯。”从来不敢在沈老夫人等人面前说出口的话，换了五公主面前，沈承志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在舅舅家的时候，表哥表弟他们都有去青云书院。只有我一个人，留在府中被舅舅教导。表哥表弟他们每日从书院回到府中，都会跟我说很多书院的趣事。” 　　眼看着沈承志越说声音越小，连脸色也黯淡了下来，周月琦神色微敛：“以后不用看人脸色。” 　　“公主婶婶……”沈承志的眼圈乍然间就红了，很是小声的说道，“表哥表弟他们总是说，咱们将军府随时都会绝户。小叔叔在燕关打仗，稍不留意就会像曾祖父、祖父和爹爹他们一样，战死沙场，再也回不来。他们还说，将军府就是生怕断了香火，才故意将我送到舅舅家去寄住，连书院都不敢让我上……” 　　将军府所有女眷都是为了沈承志好，才会将沈承志送去御史府。本是信任御史府的清正家风，信任金御史的为人。可她们都忽略了，有人的地方就肯定有是非。金家确实是将军府的亲家，表面看上去也一直在维系往来，看似是个太平处，可住久了又哪里不会生出怨言？ 　　沈承志毕竟不是金家的孩子，一直住在御史府不说，还日日都要金渊悉心教导。连御史府自家的孩子都在往书院送，沈承志又凭什么受到特殊待遇？ 　　毫不夸张的说，沈承志住在御史府，其实一丁点也不利于他的成长。 　　反之，小小年纪就很是早熟的他，因着自身的特殊家世，也因着日复一日的寄人篱下，活的很小心翼翼，也很压抑…… 　　第9章 　　周月琦记得，前世沈承志就是病死在御史府的。 　　当时周月琦就很奇怪，沈承志怎么会无缘无故就病死了。到底是怎样严重的病，御史府事前就一丁点的端倪也没看出来？ 　　而今听着沈承志小小声的讲述，纵使没有亲眼看见，周月琦也能笃定，沈承志在御史府的日子必定很不顺心。 　　而金家的孩子之所以敢跑到沈承志面前说这些无异于恶毒诅咒的话语，要说金家没有大人在背后撺掇和指使，谁信？ 　　眼神冷了冷，周月琦对御史府金家的印象顷刻间跌至最低点。 　　“沈承志。”打从昨日见到沈承志，周月琦对他的态度就很是亲近。像这样突然直呼他的大名，还是第一次。 　　沈承志下意识就挺直了后背，带着些许疑惑，又如临大敌的看向了周月琦。 　　“知道本公主为何会被圣上赐婚，嫁进将军府吗？”指了指自己，周月琦一脸严肃，掷地有声，“因为沈家乃有功之后。沈家满门忠烈，各个都是军功显赫的盖世大英雄。沈家虎将的英名，不管过去多少个十年，都不会有半点的折损。那些人为何一直死死抓着将军府不放，为何动辄就爱造沈家的谣、传沈家的是非？是因为他们都发自内心的害怕沈家，忌惮着将军府。” 　　定定的看着沈承志，周月琦刻意放慢了语速，务必确保沈承志能够完全听懂：“这个世上多得是趋炎附势的小人。今日因着将军府失势，他们昧着良心肆意欺辱沈家，全然忘了将军府满门忠烈昔日曾经多少次的拿鲜血和性命护得周国百姓安居乐业，护住我周国大好河山不被敌国的马蹄践踏。但是你又怎么知晓，他们现如今的拼命踩压，不是因为他们亦深深的恐惧着不知道哪一日，将军府就突然又卷土重来，如日中天了？” 　　沈承志整个人都被震撼住了。 　　他从来都知道，沈家在整个帝都的地位极为尴尬，处境也很是糟糕。家中长辈叮嘱他的，也更多的是如何低调行事，切勿轻易惹事，不能沾惹上任何的是非…… 　　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告诉他，那些嘴上不断欺负他、欺负整个将军府和沈家的人，竟然发自内心的恐惧着他们沈家的再度壮大和崛起。却原来，那些人都是害怕他们沈家的！ 　　“不过是一群无足畏惧的纸老虎而已。有沈清河在，将军府不会倒下，沈家早晚会恢复往日雄风。那些人早晚会被吓得立刻闭嘴，转过头来死乞白赖的巴结沈家、讨好沈家。而你，身为沈家下一辈的男孙，堂堂正正的抬起头来，骄傲的告诉所有人，你就是姓沈，他们又能奈你何？奈我将军府何？”一字一句的重复着前世沈清河凯旋之后的将军府盛况，周月琦清冷的声音带着莫大的安抚力量，撼动着沈承志的心。 　　伴随着周月琦的话语，沈承志只觉得整个人都要沸腾起来，稚嫩的脸庞渐渐染上了坚毅，格外的夺目。 　　看着这样的沈承志，周月琦满意的勾起了嘴角。 　　就在这一刹那，她从沈承志的脸上看到了沈清河的影子。又或者说，是沈家虎将的影子。这是独属于沈门虎将的傲骨，是沈家的清正家风，以及不容忽视的英勇精神。 　　青云书院一如传闻，很大、令人叹而观止。 　　再度从公主凤驾下来的沈承志，明明还是那么一个瘦弱的小孩，却明显让人感觉到了不同。 　　洞察力敏锐如绮罗和绛雪，忍不住就多看了沈承志几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敢置信。短短的一段车程，公主殿下到底跟小少爷说了什么？竟然让小少爷好似脱胎换骨了一般？ 　　不过这样的沈承志，绮罗和绛雪都很喜欢，也极为信服。 　　别看公主殿下什么也没说，可自从公主殿下突然出面维护起将军府，沈家便是公主殿下认可的夫家了。沈家人，毫无疑问也是公主殿下认可的家人，是她们二人的主子。 　　能够看到自家小少爷脱了拘谨和压抑，变得坚毅而沉稳，尽显沈家虎将的家风和声威……她们也很为小少爷感到高兴。 　　五公主大驾光临，青云书院蓬荜生辉，德高望重的吴山长带着一众夫子率所有学子出门迎接，很是隆重。 　　消息是周月琦特意派人提早送来青云书院的。看见书院门口摆出这么大的排场，周月琦全然没有感觉到半点诧异，端着高高的架子，领着沈承志进入了青云书院。 　　金家一共有三位公子就读青云书院。此时此刻，三人面色愕然的看着跟在五公主身边的沈承志。怎么也不敢相信，这几年一直寄养在他们家的“小可怜”，有朝一日也能此般的风光。 　　怪不得昨日夜里沈承志居然没有回他们金家，原来是攀附上了五公主这棵大树。 　　眼睁睁看着面貌跟往日里迥然不同的沈承志打他们面前走过，金清明三兄弟的心里分外复杂，很不是滋味。 　　一路将五公主迎进书院，吴山长毕恭毕敬的行着礼，委实有些疑惑。 　　消息只说五公主今日驾临青云书院，却未有说五公主的来意。为了以防万一，吴山长特意将就读青云书院的戚家三位少爷也一并请了过来，生怕怠慢了五公主，亦或者冲撞了皇家。 　　“承志，见过吴山长。”没有让吴山长疑惑太久，周月琦开门见山，说道。 　　沈承志点点头，立刻上前，拱手行礼：“学生沈承志，见过吴山长。” 　　姓沈？吴山长眯了眯眼睛，下意识就想到了五公主而今的夫家，将军府沈家。 　　倘若这位少年真的是沈家子嗣，吴山长心下大惊，忍不住就露出了和蔼慈爱的眼神：“小小年纪，风骨极佳，有礼有节，必成大器。” 　　得了吴山长的称赞，沈承志微微红脸，却并未向平日里那般拘束，挺直了脊背再度向吴山长拜了一记大礼。 　　眼见沈承志这般从容的姿态和举动，吴山长立刻就喜欢上了这位闻名已久却从未见过的沈家小公子，摸着胡子一直朝沈承志赞许的点头。 　　“敢问吴山长，承志可否进青云书院读书？”将吴山长的赞许目光看在眼里，周月琦视线一扫，掠过门外静静围观的众多学子。 　　“青云书院并无入学门槛。只要一心向学，便都能进书院来读书。”确定了五公主的真实来意，吴山长心下大定，忙不迭的回道。 　　文人皆清高。可只要提到沈门虎将，但凡心性端正者，就没有不心悦诚服的。吴山长更是如此。 　　故而对沈承志的到来，吴山长毫不掩饰的表达了他最是热情的欢迎和诚意。 　　“那承志就有劳吴山长多多照拂了。”当着所有人的面，周月琦光明正大的向吴山长施了压。 　　吴山长连连点头，战战兢兢的应了下来。 　　周遭一众夫子和学生更是面色微变，各有心思，猜测连连。 　　周月琦没再理会吴山长，站起身来，伸手拍了拍沈承志的肩膀：“婶婶先回去了。午膳不必在书院用，婶婶会派人送来。” 　　是“婶婶”派人送来，并非将军府。换而言之，周月琦这是要告诉青云书院所有人，她便是沈承志的靠山。 　　“承志记下了。”换了昨日的沈承志，一定会摆手拒绝。可是这一刻的沈承志，突然就不想拒绝了。 　　堂堂正正应下了来自五公主亲自关怀和照拂的这份殊荣，沈承志抬头挺胸，沐浴在所有人的各异目光下，不卑不亢，神色坦然。 　　这样的沈承志，周月琦很放心。勾起嘴角，朝外走去。 　　“表姐。”戚书风三兄弟是被吴山长特意请过来的，打从方才就一直等在旁边。此刻见五公主要离去，便站了出来。 　　“书风、逸飞、浩辰。”逐一喊出戚家三位表弟的名字，周月琦转过身，朝沈承志招了招手。 　　沈承志立刻走了过来。 　　“承志，他们就是婶婶跟你提过的，三位小叔叔。”伴随着周月琦的话音落地，沈承志当即主动打起了招呼。 　　戚家三兄弟皆有些懵。小叔叔？ 　　不过，既然公主表姐这样说了，他们三人也没避着，认真回了沈承志的礼，认下了这位裙带关系的小侄子。 　　“承志刚来书院，你们当长辈的，多多照顾着点。”对戚家人，周月琦很信任。尽管戚书风三人都还年少，周月琦也不会小看他们。 　　“表姐放心。”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戚家三兄弟当众给予了承诺。 　　有了戚家人在一旁看顾着沈承志，周月琦确实很安心。没再在青云书院逗留，举步离开。 　　五公主这一走，在场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在了沈承志的身上。多的是探究和打量，却没人敢流露出丝毫的挑衅和敌意。 　　就连跟沈承志极为相熟的金家三兄弟，也只敢远远看着，愣是没胆量上前来跟沈承志打招呼。总觉得那日的沈承志，跟往日里不一样，他们惹不起。 　　他们当然不是怕了沈承志。但他们害怕戚家三兄弟，更害怕亲自将沈承志送来青云书院的五公主！ 　　“咳咳。”最终，还是吴山长率先回过神来，瞥了一眼周遭的寂静，挂上温和的笑容，“承志初来书院，便先跟着书风三人。若是承志在书院里遇到不懂的事情，尽管问询书风三人帮忙解惑。再有不能调解之事，承志随时可来找本山长，本山长只会为承志定夺。” 　　毫无疑问，吴山长这也是表明了他的态度和立场：护着沈承志。 　　沈承志没有异议，神色认真的谢过吴山长后，看向了戚书风三人。 　　戚书风三人也没反对吴山长这般安排。众目睽睽之下，将沈承志带走。 　　至此，沈承志初入青云书院第一日所带来的震撼，便姑且告一段落了。 　　不过，就算所有人都在张望，可明眼人都知晓，青云书院新进的这位学子，惹不得、欺不得。除非，他们有胆子去得罪戚家、得罪五公主。 　　离开了青云书院，周月琦没有立刻回将军府，而是带着绮罗和绛雪去了东大街。 　　东大街，沈记粮铺。 　　冬日的天气总是格外的寒冷，沈伯抖了抖身上的雪，继续挥舞着大扫帚，卖劲的清扫着粮铺门口的雪。尽管，他心里很清楚，就算雪扫的再干净，也不会有客人上门。 　　五公主的凤驾突然停在粮铺外面的时候，沈伯慢了半拍才回过神，满脸的不敢置信。 　　在绮罗和绛雪的搀扶下，周月琦下了马车。 　　沈伯不认识五公主。可跟在公主凤驾后面的那辆马车，他认识，是将军府的。 　　睁大了眼不可思议的望着朝他走过来的五公主一行人，沈伯颤颤巍巍的放下手中的扫帚，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沈记粮铺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迎进一位客人了，店内很是冷清。随意扫过店铺内的简陋摆设，周月琦直接进了里屋，落座。 　　已经从将军府赶马车的下人口中得知五公主的身份，沈伯连忙找出店里最后一点茶叶，恭恭敬敬的给五公主上了一杯热茶。 　　因为茶叶很不好，沈伯的脸上满是窘迫和愧疚，总觉得这样怠慢了府中新进的女主子。 　　周月琦倒是没有露出嫌弃的神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粮铺生意很差。” 　　并非问话，而是实打实的肯定句。不是什么难以猜测的事情，周月琦在来之前就已经心里有数。 　　沈伯的脸色越发羞愧难当，深深的低下头去：“是老奴没用。老奴没能打理好粮铺的生意，愧对将军府，愧对主子……” 　　“粮铺现下可还有存粮？”没有任何的问责，周月琦放下茶杯，打断了沈伯的话。 　　“有，有。”提到粮仓里摆放的那些粮食，沈伯的面色稍微转好，连连点头。 　　曾经，沈记粮铺在整个帝都皇城都很有名气。因为沈家的名号，老百姓都更愿意将粮食卖给沈记粮铺，粮铺的生意也很是红火。 　　然而，打从十年前将军府突生变故，皇城内的局势转瞬间出现波荡，沈记粮铺的生意也跟着受到不小的影响。 　　特别是在贺家发话后，沈记粮铺的生意直接被贺记粮铺抢去了九成。而仅仅只剩下的最后那一成，经年累月直到今日，已经所剩无几了。 　　唯有沈记粮铺的存粮，尽管每一年都在递减，可还是足够丰盈。 　　而这些存粮，便是那些依旧还信赖沈家的贫苦老百姓们，悄悄送来的。 　　尽管有贺家的打压，可哪怕是趁着夜色偷偷的送，那些老百姓也没有丝毫怨言，从未退缩，也不曾害怕过。 　　反倒是那些来买粮食的客人，越来越少，也越来越不敢在白日里明着上门。显然，是不敢得罪贺家，畏惧宰相府的庞大权势。 　　沈伯很感激这些一直记挂着沈府的贫苦老百姓。哪怕沈家的处境再艰难，沈伯也听从自家主子的话，从不曾克扣老百姓的银钱。只要老百姓送来的粮食，他尽数收下，从未推辞过。 　　也是因着这样，沈记粮铺从不缺存粮。与此同时，往年的陈粮就在所难免的被堆放在了那里。 　　“往年的陈粮？几年的？”对于粮食，周月琦并不了解。提到“陈粮”二字，当即不明所以的问道。 　　“只是去年一整年的。”唯恐五公主误会，沈伯连忙仔细解释道，“每年收上来的粮食，除了送回府上供应三餐用度，一部分会送到燕关供应将士们的吃食，余下的会定时在城郊施粥给那些灾苦百姓。并不会堆放太久，也不会以次充好的卖给客人……” 　　“那岂不是每年都在入不敷出，将军府一直在供养着所有人？”跟沈伯的关注点不同，周月琦皱了皱眉头。 　　以沈清河的那点兵饷，周月琦很难想象将军府这十年到底是怎么硬撑下来的。 　　哪怕将军府曾经有点身家，可长达十年的入不敷出，就算暂时还没有见底，只怕也很快就要捉襟见肘了。 　　她就说前世后两年的时候，沈家的吃穿用度怎么会缩减的那般厉害。原本她还想着将军府是对她太过不满，忍不可忍才故意克扣她的用度。 　　现下仔细回想，周月琦才恍然发现，并非将军府克扣了她的用度，而是将军府所有人都在省吃俭用的反过来供应她一个人的用度。毕竟，她一个人的日常用度，已经比得上整个将军府所有人的开销了。 　　意识到这一点，周月琦的脸色越发冰冷，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骇人的气势。 　　第10章 　　周月琦是真的很惭愧。 　　越是深入了解将军府的一切，她越能认知到，前世她是何其的刚愎自用。 　　她自以为受尽了莫大的委屈和难堪，孰不知她一直在带给将军府诸多灾难和麻烦，造就了将军府一桩接着一桩的祸事。 　　“回……回公主殿下的话，粮铺这些年的生意确实一直入不敷出。可要说关掉粮铺，那却是万万不能。咱们府上的口粮姑且可以另买，但是将士们的口粮、还有城郊那些流民和饥民，都离不开咱们粮铺……”沈伯也是武将出身。当年沈老将军还在世的时候，他曾是老将军麾下的一员小将。 　　之所以后来会回到帝都，转而打理起粮铺的生意，正是因着沈伯在战场上残了一条腿，再也没办法上阵杀敌，反而会成为负累。 　　而自打接手沈记粮铺，切身知晓了粮铺的重要性，沈伯丁点不敢懈怠。哪怕生意再差，也不敢关掉粮铺。 　　偌大的帝都，粮铺很多，可真正能让沈家信任的，没有，一家也没有。 　　“绮罗，带人将粮铺的存粮全部运去户部，让户部给银子。”没有回应沈伯的那些为难，周月琦冷着脸站起身，大步朝外走。 　　“是。”绮罗立刻领命，走向沈伯。 　　沈伯懵住，完全不明所以。 　　周月琦走的飞快，出了粮铺上了马车，却没有立刻离开。 　　等沈伯回过神来，站在他面前的就只有绮罗和绛雪几人了。 　　“掌柜的，快开粮仓，咱们公主还在外面等着呢！”大冷天的，绮罗担心这样来回奔波，会冻着自家公主。以致于催促起沈伯的语气，就很有些急切了。 　　“啊？”沈伯又是一惊，压低了声音，“姑娘是说，公主殿下她……” 　　“咱们公主不是明说了，会亲自替粮铺去卖粮食？”深知自家公主的性子，绮罗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掌柜的，烦请您快些。咱们公主身子金贵，这么冷的天，受不住冻的。” 　　“好、好。”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沈伯点点头，当即转身带着绮罗等人朝粮仓走。 　　一如沈伯所说，粮仓是有存粮的。今年圣上突然赐婚将军府，很多事情都被耽搁了下来。越是在这样的风头浪尖上，沈伯越是不敢大意。 　　也是以，不管是送往燕关将士的粮食，还是郊外的施粥行动，沈伯都暂时停了下来。以致于此刻五公主要粮食，沈伯能交出来的，委实不少。 　　耳听不如眼见，真正看到粮仓里摆放满满当当的粮食，绮罗和绛雪都有些震惊。不可否认，她们也受到了不小的触动。 　　常年跟在五公主身边，她们是没有挨过饿的。但是说到将军府的显赫军功、说到沈家的义举，她们亦是大为叹服，发自内心的敬佩不已。 　　转念再想到这些粮食都是老百姓们对沈家的信任，绮罗和绛雪越发受到震撼。大仁大义，沈家当得起这世人称赞的百年威名。 　　只不过，当想起这些粮食为何会堆放在这里的真正原因，她们又忍不住痛骂那些趋炎附势的人太过卑劣。 　　好在，现如今有了她们家公主会为将军府撑腰，她们倒要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看，那些人还能得意几日！ 　　户部挺闲的。大雪天里，谁都不想动，也懒得出门。 　　这不，听着外面呼啸刮过的北风，户部侍郎冯全带着一干官员悠哉悠哉的紧闭房门，喝着热茶、吃着点心，很是惬意的打发着时间。 　　周月琦一脚踹开户部大门的时候，户部一众官员尽数被吓得不轻，着急忙慌的跳了起来。 　　冷眼扫过屋内，周月琦冷哼一声，抬脚迈入。 　　冯全直接被吓得魂不附体，额上冒出大滴冷汗：“下官参见五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其他官员也都立刻行礼，惊慌失措之余，各个面露不安。好端端的，五公主怎么来户部了？ 　　身为皇家公主，周月琦跟朝中官员从未有过接触。六部尚书，她也不是各个都认识。比如眼前的冯全，她就没见过。 　　不过，这也并不影响今日周月琦来户部的用意。 　　微微侧脸，周月琦朝着绮罗看了一眼。 　　绮罗顿时意会，上前两步，开始跟冯全交涉沈记粮铺送来的粮食该卖出什么合理的价格。 　　冯全是真的被五公主这番举动给弄糊涂了。然而，该说的还是必须说，该拒绝的也必须拒绝：“启禀公主殿下，户部每年的粮食份额已满，实在腾不出多的位置来摆放其他商家的粮食。” 　　周月琦没有接话，动作悠闲的继续茗茶，好似完全没有听见冯全的解释。 　　眼看五公主此般油盐不进，冯全变了脸色，心底不自觉就慌乱了起来。宰相府他得罪不起，可五公主这边，又哪里是他能够招惹得起的？ 　　伴随着一室的寂静，周月琦面不改色的坐在户部大堂内，候在一旁的冯全等官员却已然坚持不住。 　　到底还是冯全率先心虚，不敢胆大妄为的公然与五公主作对，只得退而求其次，小小声的搬出了自己的靠山：“回公主殿下的话，每年送来户部的粮食，都是宰相大人亲自下的手令……” 　　周月琦依旧没有理睬冯全，冷着脸坐在那里，气势摄人。 　　冯全的心理防线再度被突破，白着脸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公主殿下圣裁，下官知罪。” 　　“冯尚书何罪之有？”周月琦终于出声，望向冯全的眼神却是满满的冷凝和寒霜。 　　“罪臣知罪。罪臣有罪，罪臣……罪臣……”冯全几度语塞，好半天后才迟疑着试探道，“罪臣这就命人收下沈记粮铺的粮食，绝不推辞和懈怠。” 　　“听冯尚书一口一个‘罪臣’的喊着，本公主委实不知道，冯尚书到底错在哪了。敢问冯尚书，可否为本公主解解惑？”见冯全一味顾左右而言其他，周月琦斜睨了一眼冯全，说道。 　　冯全登时吓得面无血色，连连磕头求饶：“回公主殿下的话，罪臣只是奉命行事，罪臣绝对不是成心为难沈记粮铺。罪臣知错，知错。” 　　“奉命？奉谁的命？本公主父皇的圣命？”手中的茶杯“嘭”的一声落在梨木桌上，溅起的茶渍顷刻间打湿了原本摆放在一旁的户部账簿上，足可见周月琦此刻的怒火是何其鼎盛。 　　冯全将头埋得更低，额头上已经青紫一片，哆哆嗦嗦的张张嘴，好半天才吐出清晰的字眼：“回……回公主，是……是宰相大人……“ 　　周月琦冷冷的勾起了嘴角：“接下来的事情，沈尚书想必已经知晓该怎么办了。” 　　“是是是。下官一定谨遵公主殿下的吩咐，绝对不敢有任何的二话。”冯全急忙开始表忠心。 　　周月琦没再说话，站起身来。 　　冯全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不过是几马车粮食罢了，只要五公主一声令下，他哪里敢不收？之前是他想错了，只想着不能得罪宰相府，反而将自己推向了危机之处。 　　而今冯全算是看清楚，也想明白了。只需要先行恭恭敬敬的将五公主这尊大佛给送走，随后的事情还不任由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周月琦径自向外走，却在临出门的那一刻，突然停住脚步：“听闻燕关将士们的粮草，都是交由冯尚书差遣和调度的？” 　　来自五公主毫无预兆的问话，直接将冯全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差点晕厥。 　　好端端的，五公主提粮草做什么？后宫不得干政，即便五公主现如今已然嫁人，也……也不应该将手伸长到他户部才是。 　　但，但提到燕关，冯全下意识就心虚了。顾不上厉言提醒五公主言行有失，反而先行乱了阵脚：“回，回公主……” 　　“冯尚书无需支支吾吾。”周月琦嗤笑一声，神情满是讽刺，“本公主不过一介女子，管不得朝堂上的事，更加无从过问燕关将士们的粮草有否被克扣。” 　　“下官绝无……”冯全方寸大乱，已经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嘴皮子动了动，急于表忠心。 　　“冯尚书说没有，那便是没有！本公主没有三头六臂，手伸不到冯尚书的地盘上来。”置若罔闻冯全的所谓辩解，周月琦意外的好说话。 　　“下官不敢，不敢。”见五公主如此识时务，冯全只觉逃过一劫，心下大安。 　　“不过……”周月琦转过头来，厉眼扫过冯全已然放松的神色，故意拖长了尾音，直到眼睁睁看着冯全再度紧张起来，这才冷声道，“本公主的亲笔家书，想必会比本公主亲自送来户部的粮草晚两日抵达燕关？恐怕冯尚书也不会愿意看到本公主亲自告到金銮殿上的那一幕场景发生？” 　　“公主殿下大可放心。下官定当竭尽全力，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将这批粮草送去边关，交到清河将军手中。”冯全神色惨白，吓得手足无措，忐忑不已的回道。 　　“只是这一批粮草？”周月琦毫不掩饰自己的怒火，瞪着冯全的眼神直接带上了锋利的刀刃，“本公主的夫君在外领兵打仗，你户部居然一丁点的粮草都没有为本公主的夫君准备，就等着本公主亲自送粮草来你户部？” 　　“不，不是……”突然遭遇五公主的厉言呵斥，冯全摆摆手，连忙想要辩解。 　　“够了。”厉声打断冯全的解释，周月琦深吸一口气，“好，很好。本公主不过离宫半月，朝堂之上就有人胆敢此般欺辱本公主。是笃定本公主已经失宠，再不复圣上庇佑了？绮罗，请冯尚书进宫一趟，烦请冯尚书自己去跟本公主的父皇好好解释解释。” 　　“奴婢遵命。”绮罗板着脸走到冯全面前，伸出手，“冯尚书，请！” 　　第11章 　　冯全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眼看五公主根本不打算息事宁人，冯全的脸色刹那间就灰败了下来。 　　不敢再有其他任何的举动，冯全脚步沉重的跟着绮罗进了皇宫。 　　眼看着冯全被带走，周月琦却并没有立刻离开户部，而是冷着脸站在了雪地里。 　　户部倒也不全是傻子。眼看着冯尚书遭了难，以户部侍郎为首的下面一众官员争先恐后的命人拿出银子，意欲递交到绛雪的手中。 　　“这粮食又不是我送到户部来的，你们拿银子给我作甚？”绛雪摇摇头，不肯接过银两，朝着门外努了努嘴，“谁把粮食送来的，你们就把银子给谁呗！” 　　送银子的官员连连点头，面带谄媚的亲自出去找沈记粮铺的掌柜。 　　打从刚刚五公主朝冯全发难，沈伯就站在了门外。五公主的一席话，他都听进了耳里，心下不禁涨起满满的感恩。 　　半月前五公主才刚嫁进将军府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生出过期待。然而半个月过去，将军府的处境非但没有转好，反而变得更加糟糕。每每只要一听到外面那些不利于将军府的风言风语，沈伯就觉得分外的恼恨。 　　可是此时此刻，亲耳听见五公主为了帮燕关将士们运送粮草，连户部沈尚书都送到圣上面前去问罪了…… 　　沈伯忍不住又一次生出了期许。也或许，他们真的有机会转运了？ 　　等到银子送到他的手中，沈伯没有推拒，郑重的收了下来。 　　有了这些银子，他便能从老百姓手中买下更多的粮食，更能帮得上燕关将士们，以及城郊的疾苦百姓。 　　与此同时，他还能放出一些消息，想来会对沈记粮铺的处境有所缓和，于将军府的名声也必定大大的有利。 　　转瞬间，沈伯心里想了很多，而且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实现。 　　“绛雪。”伸出手接了几片雪花，周月琦忽然开口说道，“今日天寒地冻，可有施粥放粮？” 　　“回公主的话，施粥放粮乃户部之事，咱们不适宜插手。”不愧是周月琦的心腹，绛雪甚是机灵的接话道。 　　“不不不。公主殿下有命，下官们这就命人施粥放粮，马上就去。”竖起耳朵听到这里，一干官员连忙表忠心道。 　　周月琦没再出声，好似没有听到一干官员的话，直把一干官员吓得面色惨白，双腿发抖。 　　倒是绛雪，满脸好奇的回过头来：“不知户部可是全城放粮？又打算放几日？别是单就嘴上说说，便没了下文？” 　　“不会不会。全城放粮，连放七日。”没有了冯尚书在前面撑着，下面的官员更是小心翼翼，唯恐被五公主的怒火牵连，他们就要跟着掉脑袋。 　　周月琦终于抬脚了。踩着一地的雪花，缓步迈出户部大门。 　　户部一干官员诚惶诚恐的跟在后面，只盼望能马上将这位尊贵的皇家公主送走。 　　绛雪扶着自家公主上了马车。直到车帘放下，才乐出声来。活该！看那些官员下次还敢不把她们公主放在眼里不！ 　　“很高兴？”瞥了一眼绛雪，周月琦问道。 　　“当然高兴啊！户部那群人太欺负人了。不把咱们沈家放在眼里，还敢在咱们公主面前阳奉阴违，真是可恨。不过嘛，一旦咱们公主发威，他们一个二个立马就怂了，哼哼！”绛雪对自家公主是无条件的推崇，忙不迭的回道。 　　周月琦面色清冷的勾起嘴角：“户部施粥的事情，你和绮罗盯着点。” 　　“遵命。奴婢一定每日都去盯着，保准不让户部欺上瞒下的假意骗公主。”绛雪拍了拍胸脯，仰着头回道。 　　周月琦点点头。半响后，冷道：“再放一些消息出去，让全帝都的人都知道，有本公主在，沈家欺负不得。” 　　“奴婢遵命。”绛雪立刻领命。 　　后面马车上的沈伯已经笑的合不拢嘴，摸着兜里的银子，认真琢磨着这一次给将军的家信里该写些什么内容了。 　　将军府内，沈老夫人正在写家书。 　　都说报喜不报忧，这么多年沈老夫人的家书从未提过家里的半句艰难。不管是再艰难的处境，不管是再窘迫的时候，她都不曾在家书中提过只言片语。 　　唯有这一次，打从落笔，沈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退过。 　　将书信折好稳妥的放进信封，眼看着就要封口，沈老夫人想了想，又停了下来。 　　听闻沈老夫人到来，周月琦愣了一下，却也没有耽搁，起身相迎。 　　沈老夫人的来意很清楚，就是询问周月琦要不要捎带一封家书送去燕关给沈清河。 　　良久的沉默之后，周月琦冷着脸摇了摇头：“不用。” 　　“还是写一封！”要是换了之前的五公主，沈老夫人肯定会被五公主脸上的笑意吓退。可这两日的相处下来，沈老夫人再不畏惧五公主的冷脸，慈爱的劝道。 　　又是寂静片刻，周月琦抿抿嘴：“没什么好写的。” 　　饶是沈老夫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周月琦这句话给噎住了。 　　说起来，周月琦和沈清河不但没有接触和相处过，成亲当日又隔着红盖头，连面都没有正儿八经见过一回，确实没什么好写的。可……可这两人是夫妻啊！ 　　虽然有些高攀，可沈老夫人已经开始慢慢接受和认可周月琦这位孙媳妇了。也所以，沈老夫人是寄望周月琦和沈清河两人之间能好的。 　　沈清河远在燕关，沈老夫人只能在家书中劝上几句。但是换了周月琦这里，沈老夫人能做的就很多了。 　　“便是一两句话也可以的。简单的问候一声，说说公主殿下在将军府住的可还适应，又有哪些地方不甚稳妥。将那些公主殿下不便跟咱们说的，都可以跟清河说说。”说起写家书，沈老夫人绝对是个中高手，经验丰富。 　　周月琦愣住：“我没……” 　　“公主殿下不必委屈自己。堂堂公主却嫁来咱们将军府受苦，是咱们将军府对不住公主殿下。清河那孩子偏生又不是个懂得体贴人的性子，更是咱们沈家愧对公主殿下。”沈老夫人是真的觉得，沈家很对不住五公主，发自肺腑的表达着歉意。 　　“不……”周月琦绝对不是会委屈自己的脾气，也所以前世她才会对将军府那般的疏远。只是此刻听闻沈老夫人这般言语，她不禁就有些心虚。 　　沈家人从来没有对不住她，反而是她，对将军府多有亏欠。只是那些亏欠，她只能埋在心里，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就这样说定了。家书明日才会送出，公主殿下好好想想要写些什么话，明日一道送去燕关。”沈老夫人笑着说完，不给周月琦开口拒绝的机会，就连忙走了。 　　周月琦想要将沈老夫人叫住的。无奈沈老夫人走的特别快，周月琦没能将人拦住。 　　回到书房，摊开宣纸，周月琦提起了笔。然而在落下的那一刻，她又迟疑了。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对沈清河，她有太多的话想要开口。却在真正提笔的这一刻，脑中陷入了一片空白。 　　绮罗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黑了。 　　随着绮罗一起到来的，还有圣上的赏赐。 　　直接将圣上的赏赐全部留在了将军府的正厅，绮罗双手空空的回了五公主的院子。 　　“公主，您都不知道，圣上今日可生气了，发了好大的火。对着那冯尚书一通厉言呵斥，差点没摘了他的官帽。”说到冯全在宫里的狼狈，绮罗不无幸灾乐祸。当然，她也没有忘记更重要的事情，“圣上亲谕，燕关战势危急，令户部即日便运粮草送去给清河将军。” 　　“而且，临出宫的时候，圣上还特意留下奴婢，交代奴婢说，公主您受委屈了，让奴婢带了好多赏赐回将军府。不过奴婢没有将圣上的赏赐拿回咱们的院子，而是留在了府上正厅。想着要先等老夫人过过目再说。”比起绛雪，绮罗要更加了解五公主的心思。 　　就好像今日的赏赐，绮罗便自作主张留在了外面。 　　“直接充公，让老夫人归入将军府的库房。”正如绮罗所想，周月琦没有反对绮罗的自作主张，也没有半点的训斥之意。 　　至于圣上的反应，周月琦充耳不闻，不予置评。 　　“好。奴婢这就去回禀老夫人。”得了五公主的明言命令，绮罗连茶水都顾不上喝了一口，便风风火火的又跑了出去。 　　沈老夫人自然是拒绝的。连连摆手之后，立刻就命人将圣上的赏赐全都送来了五公主的院子。 　　对此，将军府其他女眷也没有任何的异议。不但没有阻拦沈老夫人的决定，反而还帮着劝说起绮罗。 　　绮罗简直是欲哭无泪，拦又拦不住，劝又劝不下来。最终，就只得眼睁睁看着今日她带回来的赏赐全部送进了五公主的院子。 　　因着将军府一众女眷分外坚持，周月琦没有跟她们争执，默认了沈老夫人的安排。 　　“那咱们就不耽误公主殿下给清河写家书了。”点点头，带着善意的笑容，将军府一众知晓内情的女眷二话不说，告辞离去。 　　老夫人可是交代了，要她们心下都有个数，可不能搅了老夫人的安排，坏了五公主和清河的好事。 　　周月琦面无表情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绯色。转瞬即逝，却确实存在过。 　　再度安静下来的院子里，绮罗和绛雪带着人在仔仔细细的清点今日的赏赐，周月琦则是再度望着眼前的空白宣纸，好半天也没写出一个字来。 　　这封家书，她写不出来。可内心深处，她还是想要写的。故而，才会越发的纠结和挣扎，迟迟未能落笔。 　　同样的夜色下，宰相府的气氛却很是冷凝和紧张。 　　“宰相大人，您可要救救下官。下官真的是清清白白，无妄之灾啊……”在圣上面前，冯全一个字也不敢辩解，凭白挨了一顿骂，还被罚了整整三年的俸禄。 　　可到了贺宰相面前，冯全一肚子的苦水忙不迭的往外倒，无尽的委屈想要诉说。 　　贺宰相没有接话，脸色出奇的难看。 　　打从沈家倒了，这么多年在朝堂之上，他就一直没有遭遇过对手。谁能想到，十年的顺风顺水之后，突然又蹦出一个五公主跑来拦他的路。 　　要是换了别的公主，贺宰相并不会放在眼里。但如若是五公主，贺宰相把玩着手中的铁疙瘩，久久没有应声。 　　“宰相大人，您可不能不管下官。下官一切都是按着您的指示，下官全都是听您的话才那样做的。”比起在五公主和圣上面前还要更深的危机袭来，冯全哭喊着抓住贺宰相的朝服下摆，苦苦哀求道。 　　“冯尚书这是什么话？本相何时说过什么？又交代过冯尚书做过什么？”贺宰相神色不明的看着冯全，语气格外的意味深长，“冯尚书需谨记，病从口入，祸从口出。” 　　“下……下官……”冯全的脸色唰的一下全白，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这一霎那，他心里有一道极为清晰的声音提醒着他，他被贺宰相舍弃了。 　　第12章 　　几乎是一夜之间，帝都城内的风向就彻底变了。 　　如果说五公主找上太傅府只是单纯的为已经出嫁的沈家二姑娘出头，那么五公主带着沈记粮铺找上户部，就彻底刷新了整个帝都对将军府的认知。 　　至此，沈家再也不是那个长达十年都被圣上厌弃的存在。反之，现如今的将军府已经成为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人人争相讨好和阿谀奉承。 　　首当其冲的，就是沈记粮铺的生意再度红火了起来。 　　冬日里这么寒冷的天气，那些客人就好像完全不怕冷似得，风里来雪里去，眼巴巴将大把白花花的银子送到沈伯的面前来。 　　早先就请示过五公主的沈伯当然是来者不拒，不管是谁送来的银子，他都照收不误。 　　尤其是那些富商和高官明里暗里送来的银子，沈伯逐一登记好，该卖的粮食都卖，该送上的名单也全部如实送到了五公主的面前。 　　一时间，沈记粮铺成为了帝都城内最是炙手可热的所在。 　　对于五公主接手沈记粮铺管事权这一点，沈老夫人极为乐见，从头到尾都全力支持。 　　将军府其他女眷也都很温和的接受了此事。不需要沈老夫人开口，就极为配合的开始将府上的管事权都交到了五公主的手中。 　　周月琦真正意识到这些潜移默化的改变，是在送往将军府的拜贴和请帖竟然全都送到了她的桌子上开始。 　　“老夫人怎么说的？”没有立刻翻看桌上的帖子，周月琦看向绮罗。 　　“回公主，老夫人说，咱们全府上下，都得听您一个人的。”绮罗挺喜欢沈家人的。不单单是因着沈氏一门的显赫军功，更因为这段时日跟沈家女眷的相处。 　　人人都道沈家一门好儿郎，皆是肝胆大英雄，各个都是保家卫国的英勇将士。但是没有多少人知晓，沈家女眷也都是好样的。十年的蹉跎和打压，她们依然坚守着自己的信念，活的比任何人都坚强，不辱沈门将风。 　　周月琦顿了顿，视线落在面前的帖子上：“这些帖子你都看过了？” 　　“是。因为帖子实在太多，奴婢便率先过滤了一遍不怎么重要的。譬如那些想要来府上拜见公主的帖子，奴婢就都挑选出来放在了一边。剩下的帖子里，多是请帖。有比较直接，张嘴就是邀请公主过府做客的。也有比较隐晦，借由邀请老夫人和府上其他女眷，实则是想要邀公主您的……”绮罗一边说，一边将她已经分完类的帖子指给了五公主看。 　　周月琦没有出声，静静的听着绮罗往下说。 　　直到绮罗翻到某一张请帖，周月琦突然伸出手，将帖子按了下来。 　　“公主，这是宁侯府送来的帖子。宁侯夫人过两日办了一个梅花宴，邀咱们府上的三位姑娘过府前去赏梅。”没成想自家公主会对这么一份请帖感兴趣，绮罗轻声解释道。 　　“去。”周月琦冷冷的一个字出口，随手将帖子拿了过来。 　　“是。”既然是自家公主之令，绮罗不问缘由，径自应道。 　　随后，绮罗亲自出马，将此事告知给了将军府三位待字闺中的姑娘。 　　“公主嫂嫂，灵萱和三姐姐、四姐姐必须去吗？”沈灵萱，沈家五姑娘，年芳十四，沈清河的嫡亲妹妹。因着这几日对周月琦所言所行的见闻，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位出身尊贵的嫂嫂。虽然还不敢当面撒娇，却也颇为亲近。 　　这不，一听闻要去参加两日后的宁侯府宴会，沈灵萱便独自跑来了周月琦的院子。 　　“不喜欢去？”瞥了一眼沈灵萱，周月琦问道。 　　周月琦记得，前世沈家三位姑娘是去了宁侯府的。 　　不过既然沈灵萱说了不愿意去，周月琦点点头：“那便不去。” 　　“真的可以不去吗？”带着那么些许的迟疑，沈灵萱不确定的问道。 　　十年前将军府出事的时候，她只有四岁，对于帝都城内的宴会记得不甚清楚。这十年里，沈灵萱从未参加过任何的宴会。以致于此刻虽然很想拒绝去宁侯府，但她也担心会不会给家里添麻烦。 　　“当然可以。”本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宴会，周月琦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当即回道。 　　有了五公主这位嫂嫂撑腰，沈灵萱其实是很安心的。只不过…… 　　迟疑了一下，沈灵萱咬咬牙，还是老老实实的道出了她不愿意去参宴的真相：“公主嫂嫂应该知道，咱们大姐姐嫁进宁侯府了！大姐姐在宁侯府过的不是很好，时常受欺负。四年前三姐姐十八岁，带着四姐姐和我去宁侯府探望大姐姐。一不小心，三姐姐就被那宁侯府三公子看上了，还非要强行纳三姐姐进府做妾。” 　　提及宁泉，沈灵萱的脸上闪过愤恨和怒意：“那宁泉根本就不是良人，而且早就娶了妻子，连妾侍都有好几个。他遣人上门来说亲，祖母直言拒绝了。可宁泉非但不放弃，反而变着法子的胡搅蛮缠。一旦听闻咱们府上为三姐姐说亲事，他一定会找人破坏。而且还故意放出了很多难听的谣言，硬生生将三姐姐的名声给毁了，直到现下也还没死心……” 　　早就知晓的事情，周月琦并未太过意外。 　　定定的看着沈灵萱，周月琦依旧是神色清冷，未有波动。 　　见周月琦反应如此冷漠，沈灵萱顿了顿，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公主嫂嫂，我是不是很聒噪？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吵着公主嫂嫂的。” 　　“无碍。”摇摇头，周月琦将桌上的点心推到沈灵萱面前。 　　沈灵萱性子单纯，心思简单。听周月琦说无碍，她自然就信了。又见周月琦给她拿吃的，沈灵萱抿嘴笑了笑，没有拒绝的接了过来。 　　不得不承认，沈府这么多女眷，周月琦最喜欢的，便是沈灵萱这丫头了。 　　前世她没能护住沈灵萱安然无恙，这一次她是决计不会放任沈灵萱遭遇半点危难的。 　　沈灵萱从五公主院子离开的时候，是带着笑容的。谁料想第二日，她便神情沮丧的又跑了过来。 　　“公主嫂嫂，我和三姐姐、四姐姐还是要去参加宁侯府的宴会。”再度坐在周月琦的面前，沈灵萱说着就红了眼圈，“宁侯府以大姐姐的名义送来了书信，我娘说，我和三姐姐、四姐姐必须去宁侯府，不能拒绝。” 　　“那就去。”看到沈灵萱脸上的委屈表情时，周月琦就预想到了会是怎么一回事。手中的书本没有放下，语气颇为随意的回道。 　　“可是公主嫂嫂，要是去了宁侯府，碰到宁泉又纠缠三姐姐该怎么办？宁侯府又不是咱们沈家，肯定没人会帮我们的。”要是没有宁泉的纠缠，沈灵萱并不排斥去宁侯府。毕竟，她还能趁此机会见见大姐姐沈宜萱。 　　“我也会去。”冷冷淡淡的四个字出声，周月琦抬起头，看向沈灵萱。 　　沈灵萱先是一愣，随即惊喜不已的跳了起来：“真的吗？公主嫂嫂可以陪我们一起去宁侯府？那太好了。有公主嫂嫂在，就不怕那个宁泉欺负三姐姐了。谢谢公主嫂嫂，谢谢。我真的太高兴了……” 　　有些语无伦次的站在周月琦的面前，沈灵萱话刚说完就转身往外跑：“公主嫂嫂，我这就去找三姐姐和四姐姐，让她们也不用着急和担忧了。” 　　没有拦着沈灵萱的离开，周月琦转过头，问绮罗道：“缕衣坊的师傅是今日过府？” 　　“是。奴婢已经让缕衣坊的师傅多带二十套现有的成衣送到府中。正好后日便要去宁侯府赏梅，三位姑娘都能好好挑挑的。”打从昨日自家公主挑出宁侯府的帖子，绮罗就开始张罗起了这件事。 　　世人皆知，缕衣坊是帝都最大、也是最好的成衣店。不过鲜少有人知晓，缕衣坊是皇太后送给五公主的陪嫁。也是以，绮罗不过是一个口信过去，缕衣坊那边立马就有了回音。 　　缕衣坊的成衣，周月琦是看得上眼的。轻轻颌首，吩咐道：“你和绛雪亲自去盯着。” 　　“是。”绮罗和绛雪齐声领命，转身下去了。 　　半个时辰后，沈家三位姑娘目瞪口呆的看着送到她们面前的华丽锦衣，很有些手足无措。 　　将军府一直都很朴素。不单单是吃食上很简单，就连女眷们的穿衣打扮也很低调。像此刻缕衣坊送来的漂亮衣裳，就完全是意料之外了。 　　沈灵萱三人本来想拒绝的。可绮罗和绛雪都在一旁看着，她们最终还是默默收了下来。 　　这一天的将军府挺热闹的。绮罗和绛雪代为传话，缕衣坊要为沈家上下所有主子量尺寸、做衣裳。就连不在府上的沈清河，也被罗列在内。更别说家里这么多女眷，就更是艰巨的任务了。 　　沈老夫人是有些顾忌的。总觉得这样太过浪费，而且还是花五公主的银子，就更加不自在了。 　　可五公主从头到尾都没露面。绮罗和绛雪又都是一副奉命办事的恭敬模样，沈老夫人心下感激五公主的好意，到底还是点了头。 　　府中其他女眷也是一样的心思五味参杂。 　　哪有姑娘不爱美的？可这么多年下来，她们也都习以为常了。本以为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没成想却发生了意外。 　　某种程度上，也算得上是惊喜！他们府上的这位五公主，是真的很让人尊敬又欢喜，发自内心的感激不已。 　　赏梅宴当日，宁侯府迎来了沈家的马车，同时也迎来了五公主的凤驾。 　　听闻五公主驾到，宁侯府上下皆是沸腾。 　　尤其是宁侯夫人，只觉得这是天大的荣耀，下巴抬的别提多高了。 　　没有片刻犹豫的，侯夫人带着府中所有人立刻出门迎接五公主。 　　宁侯府大门外，华丽的公主凤驾静静的停在那里。直到面带惊喜的侯夫人极尽谄媚的走到近前来请安，绮罗和绛雪这才慢慢掀开了车帘。 　　周月琦一行人来的并不早。此刻侯府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客人。 　　伴随着侯夫人此般浩荡的阵仗，一众客人也连忙都跟着跑了出来。 　　雪地里，周月琦一身红色锦衣，如寒梅般傲然立于众人面前，却是没有理睬众人的跪安和行礼。 　　绮罗和绛雪则是神色恭敬的走到后面那辆毫无特色的沈府马车旁，高声喊道：“三姑娘、四姑娘、五姑娘，宁侯府已经到了，请三位姑娘下马车。” 　　沈灵萱三人绝对不是刻意摆谱端架子。可是她们临出府之前，公主嫂嫂便是这样叮嘱她们的。 　　而今的将军府内，五公主说话便是等同“圣旨”一般的存在，沈灵萱三人虽然有些疑惑，却也还是照办了。 　　乃至此刻被绮罗和绛雪当众高调请出马车的时候，沈家三位姑娘登时就成为了在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侯夫人本来还在奇怪，五公主这是在等谁。待到明显盛装打扮过的沈家三姐妹从后面那辆马车上缓步下来，侯夫人整个人都有些懵，心下各种情绪交织在一块，顷刻间就繁杂成了一团乱麻。 　　侯夫人当然不会喜欢沈家三位姑娘。她之所以会特意送去请帖，也不是真的想要跟将军府示好。她纯粹是被她最疼爱的儿子缠的没办法，这才不得已接连向沈家送了两份请帖的。 　　侯夫人都已经想好了，有沈家大姑娘在她手中，沈三姑娘早晚也会任由她肆意拿捏。他们宁侯府的威严，谁人敢挑衅？谁人又敢无视？ 　　否则，沈三姑娘怎么可能都已经二十有二了，却还是没能顺利嫁出去？ 　　只是，当看到五公主竟然是跟沈家三姐妹一起到来的时候，侯夫人的脸色不自觉就变了，心下也再无底气而言。 　　有五公主在，只怕她答应泉儿的事情，是不可能成行了…… 　　第13章 　　宁侯府三公子属意将军府三姑娘这件事，帝都城内早已经闹得风言风语，众所周知。 　　尽管已经拖了四年之久，可沈三姑娘至今未能出嫁，便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沈老夫人到底还能坚撑几日才松口。而这次宁侯府的赏梅宴，便是一个讯号，受到邀请的其他宾客们都已经心下有数，了然于胸。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五公主居然会驾临宁侯府。 　　这几日没少向将军府递帖子却始终没有收到回信的诸位官夫人们，刹那间就又开始心思活络了起来，明里暗里瞥向侯夫人的眼神也都带上了几分看好戏的味道。 　　而今偌大的帝都城内，谁不知道五公主是向着将军府的？先是太傅府、再是户部，五公主可是谁的面子也不给，横行无阻的。 　　那么今时今日，轮到宁侯府了吗？ 　　比起太傅府，宁侯府在帝都的根基要更深，积威也更甚。 　　不过这样的宁侯府，在遭遇五公主这位皇家嫡女的时候，该低头还是必须低头，该畏惧也依然逃不过。 　　侯夫人很紧张，也很着急。今日她特意设下赏梅宴，想要定下沈三姑娘是一方面，更多的却是为了彰显宁侯府的世家美名。 　　而且为了更好的招待诸位官家的女眷，侯夫人选的便是宁侯爷不在帝都的这两日。 　　偏生这个时候五公主居然朝他们宁侯府发难，侯夫人根本抵抗不住，吓得魂不附体。 　　眼睁睁看着五公主神色倨傲的带着沈家三位姑娘大摇大摆的走进宁侯府，侯夫人低下头，面色极为阴郁。 　　周月琦跟在场诸位女眷大多没有交情。当然，以她的身份，也无需认识这些女眷，更加不必要看任何人的脸色。 　　堂而皇之的带着沈灵萱三人被迎至宁侯府后花园，周月琦冷着脸坐上早已在花园梅树下摆好的主位。 　　无视其他人的脸色，周月琦顺手指了指最为靠近她的左下手位置，示意沈灵萱三姐妹坐下。 　　侯夫人正要走过去的脚步顿住。 　　有那么一刹那，侯夫人很想转头去提醒五公主，莫要忘了这里是宁侯府，不是将军府。沈家三位姑娘凭什么坐在主位的左下手位置？她们便是坐在最末位，也是她给予她们的大恩，她们合该满心感恩。 　　可眼下五公主摆明了要为沈家三位姑娘出头和撑腰，她一介臣妇，又能说什么？ 　　最终，侯夫人咬咬牙，还是默默的走到了主位右下手的位置。情势比人强，她不想退让都不行，就只能先行忍让了。 　　伴随着侯夫人的坐下，其他一众来宁侯府做客的女眷们也都心思各异的各自落了座。 　　“今日宁侯府设宴，幸得五公主纡尊降贵的凤驾莅临，实乃宁侯府之……”虽然心里很是不喜五公主的高傲，可该奉承的话，侯夫人一句没有落下，信手拈来。 　　“灵萱，大姐姐呢？”全然无视侯夫人的讨好，周月琦清冷的视线转向沈灵萱。 　　沈灵萱眨眨眼，很是疑惑的到处看了一圈，方摇摇头：“公主嫂嫂，大姐姐没有来。” 　　“没来？”周月琦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不是说大姐姐嫁来宁侯府了？” 　　“是……是嫁来了没错……”沈灵萱缩了缩脖子，声音也跟着变小。 　　她自然知晓公主嫂嫂的怒气不是冲着她而来。不过公主嫂嫂气势太强，沈灵萱毫无心理准备，着实被吓了一大跳。 　　周月琦没再说话。视线从沈灵萱身上移开，转而看向了侯夫人。 　　总算不再被五公主无视，侯夫人却丝毫感觉不到喜悦。只觉得此时此刻被冷眼质问的感觉，竟然比之前被当众无视还要更加的令她难堪，且备受煎熬。 　　将军府大姑娘嫁来宁侯府，众人皆是知晓。不过沈家早已败落，即便在宁侯府的宴会上看不上沈大姑娘的身影，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眼下五公主问了，局势便又立马不一样了。 　　在场这些受邀女眷，大都是跟宁侯府交好的，平日里也一贯仰仗宁侯府的权势，自然会偏帮侯夫人。然而，顶着五公主的威压，她们尽数都低下头，秉持沉默的选择了一言不发。 　　侯夫人顺风顺水这么多年，一朝当众被羞辱，心下自是愤恨不平，怒火中烧。但是再生气，她也不能当着五公主的面显露半分。否则，不但她会被问罪，只怕宁侯府也会受到牵连。 　　暗自深吸一口气，侯夫人挂上温婉的笑容，解释道：“回五公主的话，宜萱身子骨弱，又久疾在身。赏梅固然是雅兴，却也会对她的身体有恙。故而为了宜萱好，臣妇便没有让她出来招待府中的诸位娇客。” 　　“太傅府林夫人之前也跟本公主这样说过。就是不知道，本公主夫君的大姐姐是否也跟二姐姐一样，凭白在嫁人后便受尽夫家欺凌？”周月琦的声音很平淡，不带半点的怒气。可她话里的内容，却尤为骇人。 　　侯夫人脸色的笑容差点没能维持住。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能认，也不敢认。 　　带着满满的惊惧，侯夫人摇摇头，轻声细语的开了口：“公主殿下怕是误会了。宜萱既是我宁侯府的人，宁侯府自然会好生照顾，决计不会有丁点怠慢的。” 　　侯夫人话语说的好听，一旁沈灵萱已经忍不住露出了不相信的质疑眼神。若非被一旁的沈兰萱和沈梦萱拉住，沈灵萱肯定不管不顾直接出声反驳了。 　　“那便好。”丝毫没有揭穿侯夫人的意思，周月琦轻轻颌首，“宁侯府家风清正，想来不会如林家那般仗势欺人，不仁不义。” 　　明明五公主说的是夸赞宁侯府的话，侯夫人却莫名感觉到心惊和胆颤。 　　然而，再心虚也必须硬撑着，侯夫人张张嘴，好半天才笑言：“公主殿下说的是。宁侯府必当谨遵公主殿下的叮嘱和教诲，绝对不负公主殿下对宁侯府的信任与看重。” 　　周月琦没再开口。好似真的听信了侯夫人的保证和承诺，静静的开始赏梅。 　　花园的气氛很是僵硬和冷滞。所有人都在偷眼观察五公主和侯夫人的脸色，总觉得此处正硝烟弥漫，却又说不上来。 　　“公主嫂嫂，我想去看看大姐姐。”还是沈灵萱最先按耐不住，急声说道。 　　“绮罗，送五姑娘过去。”周月琦微微侧首，吩咐道。 　　绮罗立刻领命，恭恭敬敬的走上前：“五姑娘这边请。” 　　“谢谢公主嫂嫂。”沈灵萱当即就站起身来，顺手还将身边的沈兰萱和沈梦萱也拽住，“三姐姐和四姐姐也一道去。” 　　沈兰萱和沈梦萱都跟着站了起来，却是没有立刻应声，只是目含期待的望向五公主。 　　“想去便去。宁侯夫人方才说了，宁侯府对咱们大姐姐照顾有加，自是不惧怕咱们这些娘家人前去探望一二的。”周月琦的语气很是淡漠，听不出半点的情绪来，“绛雪也一块去。听说宁侯府很大，莫要迷了路。” 　　“公主殿下！”眼看着沈家三位姑娘这就要去见沈宜萱，侯夫人吓得不轻，连忙跟着起身，“今日乃赏梅宴，不若先请沈家三位姑娘跟在场其他诸位宾客一块赏完梅，待到晚些时候，臣妇亲自带三位姑娘一起去后院探望？” 　　“灵萱，你们意下如何？”周月琦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看向了沈灵萱。 　　“不要。”沈灵萱立刻摇头，提脚就走，“公主嫂嫂先坐在这里赏梅，我们很快就看完大姐姐回来了。” 　　沈兰萱和沈梦萱皆是飞快的朝着五公主行了一礼，动作麻利的转身立刻跟上。 　　眼睁睁看着沈家三位姑娘扬长而去，侯夫人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芒。再度抬起头的时候，却是半点不显。唯有背在身后的手指头，轻轻动了动。 　　随后，不易让人察觉的不远处，一位神色肃然的老嬷嬷匆匆离去，朝着沈灵萱几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侯夫人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心情不禁大好，更为谄媚的开始讨好起还留在这里的五公主。 　　任由侯夫人滔滔不绝的说着各种好听话，周月琦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姿态优雅的茗茶赏梅，并不接招，却也不出声阻拦。 　　只当五公主还是顾忌他们宁侯府的权势，侯夫人便更加胸有成竹了。招招手，命下人端上精致的点心，只为图五公主展颜一笑。 　　眼看着侯夫人似乎躲过一劫，五公主也没有训斥责难的意思，在场其他女眷纷纷松了一口气。不用站队，也不用得罪人，她们只需要安心赏梅就好了。 　　至此，赏梅宴的气氛终于恢复如常，步入正轨。 　　严严冬日，朵朵梅花在枝头悄然而立，缓缓绽放，委实漂亮，也尤为怡人心脾。 　　只可惜，这样的美好氛围并没能持续太久。片刻后，绛雪便面带怒意的快步跑了过来。 　　“启禀公主殿下，三位姑娘在宁侯府内院受了冲撞。宁侯府人多势众，奴婢们护主不力，只得回来求公主殿下亲自过去为三位姑娘解围。”绛雪跑的气喘吁吁，却并不影响她的说话速度。毫不停顿间，就告完了状。 　　侯夫人脸上的盈盈浅笑顷刻间僵住，下意识的喊道：“不可能！” 　　绛雪瞥了一眼侯夫人，随即冷笑着嘲讽道：“可不可能，侯夫人不若亲自过去一睹为快？” 　　猝不及防之下，侯夫人被堵了个正着，还没来得及辩解，就见五公主已经站起身来了。 　　周月琦这一动，在场其他女眷连忙也都跟着站起身来。 　　“公……”侯夫人还想出声相拦，就被身边相熟的御史夫人给打断了。 　　“侯夫人还是赶紧跟过去瞧瞧！现下还只是冲撞了沈家三位姑娘，若是待会连五公主也给冲撞了……侯夫人可知该当何罪？”本是雅致甚浓的前来宁侯府赏梅，没成想竟然遭遇了此事，御史夫人的心情也很糟糕。 　　打从将军府无缘无故突然将沈承志接回沈家，御史夫人心里就一直憋着气。听闻沈承志被送去青云书院，还得了戚家的庇佑，御史夫人就更加不高兴了。 　　他们御史府护着沈承志九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谁想到沈家一朝翻身，居然说变脸就变脸，连好听话都没送来一句。 　　就说刚刚在宁侯府偶然遇见，沈家那三姐妹也是对她视而不见，简直是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岂有此理，气死她了！ 　　可再是愤怒，也架不住沈家而今有五公主护着，御史夫人的脑子足够清醒，直到这会儿都没有轻易发难。 　　这不，临到宁侯夫人的身上，御史夫人还能耐着性子压低声音劝上两句，委实当了一回大好人。 　　侯夫人当然是领这份情的。感激的握着御史夫人的手点了点头，连忙也跟了过去。 　　至于御史夫人自己，则是故意落后几步，远远的跟在了最后。 　　不管待会是五公主大发雷霆，还是侯夫人侥幸占得上风，她姑且赶过去围观围观最后的结果就好。反正，不管是将军府还是宁侯府，都跟她毫无干系。 　　第14章 　　宁泉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大老远看到沈兰萱的倩影出现在宁侯府内，他登时就来了精神。不等沈兰萱走近，他就大步冲了过去。 　　“兰萱，可算等到你了。”走到近前，宁泉二话不说就要去拉沈兰萱的手。 　　“这位公子请自重。”脸色一冷，绮罗上前两步，将沈家三位姑娘护在了身后。 　　“你是谁家的奴婢？将军府的？给本公子退开。”全然没把绮罗当回事，宁泉挥手蛮横道。 　　宁泉对沈兰萱一见钟情。早在四年前，他就认准了沈兰萱是他的人。这四年的纠缠下来，他更是对沈兰萱势在必得。 　　今日的赏梅宴，宁泉求了侯夫人许久，侯夫人才破例邀请沈家三姐妹过府的。现下好不容易盼到沈兰萱，宁泉一心认定到了自己的地盘，越发肆无忌惮。 　　“放肆！”眼见宁泉居然试图动手动脚，绛雪也是第一时间上前斥责道。 　　宁泉才不畏惧一两个小小的丫头。他今日是特意带足了人手，势必要沈兰萱就范的。 　　拖了四年，他的耐心已经彻底耗尽了。既然将军府软的不吃，非要来硬的，他也就不给沈家留颜面，今日便直接将沈兰萱留在宁侯府得了。 　　故而对绮罗和绛雪，宁泉想也没想，直接命人擒住，自己则是亲自上手，想要抓住沈兰萱。 　　宁泉带的是宁侯府的侍卫，绮罗和绛雪却也不是好惹的。两人都会拳脚功夫，而且都不差。三两下就将这些人给打趴了不说，绛雪扭身就跑，唯恐事情闹得不够大。 　　而绮罗，则是一力护着沈家三位姑娘，横眉冷对气急败坏的宁泉，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宁泉也动手了。不过很可惜的是，他打不过绮罗，反而被绮罗揍了。 　　揉着发疼的脸，宁泉鼻青脸肿的冲沈兰萱叫嚷道：“好啊沈兰萱，你居然敢让你的丫头打本公子！亏得本公子对你还怜香惜玉，处处忍让。今日本公子倒要看看，在宁侯府内，你如何插了翅膀飞出去！” 　　往日里每次被宁泉骚/扰和纠缠，沈兰萱都很厌恶，也极为烦躁，尽可能的避开。不过今日这般场景，明明是在宁侯府内，沈兰萱却丝毫不惧不怕。 　　在来之前，公主嫂嫂就说了，无需惧怕宁侯府任何一个人，但凡有肆意妄为者，尽管跟公主嫂嫂说。 　　没有人知道，这四年来，沈兰萱的心里是任何的苦闷和压抑。她不怕嫁不出去，却担心因为她自己，有辱沈家门风，坏了两个妹妹的名声和亲事。 　　在不得不答应前来宁侯府的那一瞬间，沈兰萱已经做好了跟宁泉鱼死网破的准备。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意欲跟宁泉、跟宁侯府做出最终了断的。 　　然而，灵萱跑来跟她说，公主嫂嫂也会跟她们一起来宁侯府…… 　　打从那一刻起，沈兰萱忽然就重燃起了斗志和信心。 　　是啊，她还有一位公主嫂嫂呢！ 　　公主嫂嫂虽然性子清冷，对他们这些家人却是极好。有公主嫂嫂陪着，哪怕是必须跟宁泉鱼死网破，沈兰萱也不担心会给身在宁侯府的大姐姐带来任何麻烦，不畏惧会给沈家留下无尽的隐患。 　　“宁泉，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会嫁给你。”冷眼看着性子跋扈的宁泉，沈兰萱语气坚决，没有半点商量和服软的余地。 　　宁泉越发怒了，话语也更是难听：“沈兰萱，本公子能看得上你，是你的福分。少给本公子拿乔，你真当自己是什么身份尊贵的千金小姐？少在本公子面前摆你将军府的谱。沈家早就完了！将军府也不过是徒有虚名……” 　　“五公主驾到。”宁泉嚣张跋扈的嚷叫还没放完，突然被一道尖利的喊声吓住了。 　　不是绮罗、也不是绛雪的喊声，更不是跟在五公主身后的人出言提醒。真正在意宁泉安危的，是侯夫人特意派过来的侯府丫头。 　　这位丫头已经很努力的跑了。可是她的速度再快，也挡不住五公主朝着这边来的脚步。又因着不敢明着走大道，她是绕了好半天才赶过来的。最终，就只比五公主先了一步而已。 　　宁泉突然回过头来的时候，五公主一行人已经走到了近前。想当然，他方才的那些“豪言壮语”，也被众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身为宁侯府的少爷，宁泉自幼养的金贵，向来我行我素，很是跋扈，平日里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今日宁侯府要来客人，宁泉知道。反正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宁泉便也没有放在眼里。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五公主也会来宁侯府。 　　这两日宁侯爷不在帝都，宁泉玩的可疯了。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去醉湘楼玩够了，就等着再把沈兰萱娶进门，他就满意了。 　　也是玩的太忘形，宁泉就错过了这几日帝都城内的流言走向。只当而今的将军府还是那个任由他肆意碾压的沈家，今日更是得瑟不已。 　　乍一听到府中丫头的警醒声，宁泉吓了一跳。意识到真的是五公主到来，宁泉整个人都绷紧了。 　　他之前在宫里见过这位五公主。相较皇家其他的公主，五公主是出了名的清冷高傲，不易接近。就连几位皇子，都比不得五公主的倨傲。 　　亲眼见识过五公主的厉害阵仗，宁泉自认扛不住五公主的威压，从来都是避着走的。哪曾想，今日就给撞上了呢？ 　　“公主嫂嫂！”一见到五公主的身影出现，沈灵萱双眼发亮，瞬间就找到了靠山，“这个人欺负三姐姐。” 　　“我没有！”几乎是本能的，宁泉断然否决，坚决不承认。 　　“你怎么就没有了？刚刚你还拦着我们不准走，你就是欺负我三姐姐了。”要是在往日里，沈灵萱即便再生气，也只能忍着。可现下不一样了。有她公主嫂嫂在，她见不得自家姐姐受委屈。 　　“一派胡言！你再敢污蔑本公子，信不信本公子……”眼见沈灵萱居然当众抹黑他，宁泉脸色一沉，就要给沈灵萱点颜色看看。 　　“泉儿！”侯夫人三两步走过来，挡在了宁泉的面前，侧头压低声音喝道，“你先闭嘴，消停些。” 　　宁泉不服气的张张嘴，又满是不甘心的闭上。不敢去瞪走到近前的五公主，只得扭身拿威吓的眼神瞅着沈灵萱。碍事的丫头，早晚收拾她，给他等着！ 　　被宁泉阴冷的眼神盯住，沈灵萱害怕的往后躲了躲。 　　沈兰萱和沈梦萱则是一左一右的将沈灵萱往后拽了拽，牢牢将沈灵萱护在了身后。 　　“宁侯府公子可真威风。”无视侯夫人的举动，周月琦径自看向了宁泉。 　　宁泉撇撇嘴，极为狼狈的别开了视线，不敢跟五公主对上。 　　侯夫人更是心下一跳，连忙讨好的笑笑，抢着说道：“回公主的话，这当中肯定有误会。我这就命人带沈家三位姑娘去找宜萱。宜萱也好些日子没有见自家姐妹了。今日正好，让她们姐妹好好聚聚。来人，马上带路，送三位沈姑娘去大少夫人的院子。” 　　周月琦没有拒绝侯夫人的安排。只不过在沈灵萱三人再次被带路领走之际，她也跟了上去。 　　这样一来，侯夫人就越发尴尬了：“那，那个，五公主……咱，咱们还是回……回去赏梅……” 　　侯夫人很想理直气壮的将五公主拦下来。可又碍于五公主的身份，不敢直言。心下很是着急，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尽可能的讨好五公主了。 　　“不必。”冷冷的两个字丢过来，周月琦头也不回的跟在了沈灵萱三姐妹的身后。 　　侯夫人脸色变了变。这种场合下，想发难是不可能的，想无视更是不可能。不管心下怎么想，她都只能继续跟着，随时候着，以防五公主有任何的吩咐。 　　其他一众女眷更加不会临阵退缩，纷纷争先恐后的跟了过去。 　　宁泉咬咬牙，气的一脚踢在了身边的侍卫身上：“废物！没用的东西！” 　　相较沈雨萱在太傅府住的破落小院，沈宜萱顶着宁侯府庶长媳的名头，在宁侯府的住处还算宽敞。 　　面无表情的步入沈宜萱的院子，周月琦的视线落在了周遭的环境和摆设上。不算华丽，也谈不上精致奢华，好在齐全，万物不缺。 　　也不急着去见沈宜萱，周月琦随意在正屋寻了个位置坐下，姿态悠闲，不容违背。 　　“大姐姐！”快步跑进沈宜萱的屋子，沈灵萱三姐妹很快就哭成了泪人。 　　明明都在帝都城，却是两三年都见不到一次面。上次她们过来，还是沈宜萱被害小产，接连卧床数月都不见起色，眼看着就要奄奄一息……宁侯府才派人去沈家送的口信。 　　虽然比起上次见面的时候，沈宜萱现如今的气色要好上很多，可沈灵萱三姐妹的泪珠还是忍不住嗒嗒往下落。 　　“兰萱？你怎么也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见到沈兰萱，沈宜萱脸色大变，急忙将她往外推，“快走，你马上离开宁侯府，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大姐姐，公主嫂嫂也陪着咱们来了。”暗地里握了握沈宜萱的手，沈兰萱无声的传达着安心的力量。 　　“五公主？”沈宜萱愣住，惊疑不定的问道。 　　她自然是知晓沈家多了这么一位身份高贵的公主。就因为五公主嫁入沈家，宁侯府对她的态度还曾多有转变。只不过后来听闻五公主对沈家人很是疏离，宁侯府才又恢复如初，再度将她视为了透明人。 　　“嗯，没错。公主嫂嫂人可好了，大姐姐你就等着看好了。”沈灵萱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挤眉弄眼的朝着外屋努了努嘴。 　　自家妹妹说的话，沈宜萱自然相信。 　　不过想起宁侯夫人和宁泉，沈宜萱摇摇头，掩盖不住脸上的担忧：“兰萱，你听大姐姐说，宁府三公子已经求了侯夫人做主，一定要将你娶进门来。侯夫人性子霸道，说一不二。她既然答应了，肯定就不会放过你。你还是尽快离开，省得被宁侯府钻了空子。切记，不管宁侯府任何人的话，都不可信，以后也不要来探望我。万事小心，万万保护好你自己……” 　　打从七年前沈宜萱嫁进宁侯府，就彻底被困在了这一处宅院里，再也没能出去过。自然，也就完全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近日将军府的最新动向，她更是无从听闻、无从知晓。 　　此刻看着娘家三位妹妹出现在宁侯府，沈宜萱的危机感前所未有的强烈，只想着马上将三人送走。 　　这七年来，她虽然什么事都不管，却也并非完全不知道沈家的处境。正是因为知晓，她才竭尽可能的让自己过的好一些、再好一些，以免家人为她担忧，凭白给家人增添更多的麻烦。 　　现下却要眼睁睁看着沈灵萱三人羊入虎口、深陷泥潭，沈宜萱咬咬牙，忽然站起身来：“我亲自送你们出去。如若有人胆敢拦着你们，我就跟他们拼命！” 　　第15章 　　被沈宜萱一副豁出去命的决绝模样吓住，沈灵萱三人皆是变了脸色，不敢有半点的迟疑，立刻就随着沈宜萱往外走。 　　“宜萱出来了啊！”侯夫人正诚惶诚恐的等着五公主发话，眼角余光突然扫见沈宜萱的身影，连忙堆起笑脸迎了上去。 　　当她不知道，五公主之所以会冷着脸坐在这里，为的就是沈宜萱。 　　侯夫人到底不是寻常人。甭管她心里是怎样想的，当着五公主的面，该做的表面功夫她一样也不会落下。反之，越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越是装的卖力，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真诚。 　　沈宜萱下意识就带着三位妹妹往后躲了躲，一力站在最前面，很是戒备的看着侯夫人。 　　在宁侯府呆了七年，沈宜萱比谁都更加清楚侯夫人的为人。侯夫人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的性子。不得好处，侯夫人是根本不会给她笑脸的。 　　恰恰相反，每每侯夫人冲她笑的越是灿烂，就意味着侯夫人又准备算计人了。 　　七年前是这样，七年后更是这样。唯一的差别仅仅是，七年前侯夫人算计的是她，图的是沈家。七年后侯夫人算计的是她家三妹妹，图的是嫁进沈家的五公主！ 　　虽然不清楚五公主为何会突然对沈家转变态度，可沈宜萱不敢拿沈兰萱的一辈子跟宁侯府赌。眼下宁侯爷不在府上，侯夫人无疑是一手遮天，对她们沈家就更加不利了。 　　“宜萱丫头啊，真是娘的乖儿媳。怎么样啊？身子好点没？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娘这就命人给你请一位大夫过府把把脉？娘跟你说啊，女儿家家的，身子骨最要紧，可马虎不得。尤其是这寒冬腊月里，最忌讳的就是寒气入体。你呢，也不能时时窝在屋里，委实烦闷。要多出来透透气，身子骨养好了日后才能为咱们宁侯府多添子孙……”亲热的拉住沈宜萱的手，侯夫人的神色着实慈爱，瞧着分外可亲。 　　偏偏沈宜萱浑身发凉，非但没有感觉到侯夫人的关怀之意，反而吓得不轻，汗毛竖起，犹如被恶鬼缠住般惊惧。 　　“侯夫人慈爱，宜萱受不起。”不想跟侯夫人面对面交锋，沈宜萱说着便要挣开侯夫人的手。她此时此刻想的只有一件事，尽快将三个妹妹安然无恙的送出宁侯府。 　　侯夫人又怎么可能放任沈宜萱就这样挣脱？强行抓着沈宜萱不放开，侯夫人脸上的笑容更深，语气也越发的温和：“宜萱莫不是跟娘还见外？咱们都是一家人，理当如此。母慈媳孝，这才是正理。” 　　“侯夫人何不先松开手，再来彰显侯夫人的慈爱？”冷冷的扫了一眼过来，周月琦的语气里直接带上了质问。 　　五公主终于出声，却并没有如侯夫人所愿的那般被拉拢。反之，侯夫人明显感觉到了来自五公主的威压。 　　心下一颤，侯夫人下意识的松开了抓着沈宜萱的手。 　　沈宜萱第一时间往后大退一步，匆忙向侯夫人行了一礼，便头也不回的拉着沈灵萱三人往出府的方向急行而去。 　　侯夫人脸色大变，当即就想要追上去。 　　“侯夫人。”及时将侯夫人叫住，周月琦站起身来，不急不缓的走了过来，“既然人已经接到，本公主便先行告辞。” 　　“公……公主！”侯夫人意欲离开的脚步停住，心下不禁惶惶然。 　　已经跑了沈宜萱四人，侯夫人心知不好，忙不迭的想要拦下五公主：“五公主请留步。这赏梅宴尚未结束，不若五公主今日便留在侯府用过午膳方离去可好？” 　　“不必。”全然不给侯夫人丝毫情面，周月琦面带冷意，径自向外走。 　　侯夫人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血色顿失，既慌乱又难堪：“五公主恕罪。宁侯府待客不周，多有冒犯。还请公主殿下大人有大量，多多海涵。” 　　“海涵？侯夫人不是告知本公主，宁侯府从不曾苛刻本公主夫君的长姐？既然未有苛刻，侯夫人又何惧本公主怪罪？”信步来到侯夫人面前站定，周月琦的口吻骤然间变得异常冷厉，“莫不是，侯夫人之前不过是有意欺瞒本公主？” 　　“臣妇不敢。”侯夫人连连摇头，急忙解释道，“宁侯府决计不敢……” 　　“敢抑或不敢，侯夫人自己心里清楚，本公主也心知肚明。”定定的看着宁侯夫人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散尽，周月琦嗤笑一声，冷道，“本公主既不是傻子、也不是聋子。贵侯府的所作所为，本公主会如实回禀皇祖母。即便是闹到父皇那里，本公主也势必会为将军府讨要一个公道。届时，还请侯夫人有话说话，勿要信口开河。以防一不小心，就犯下欺君之罪。” 　　侯夫人面色发白，双膝一软，差点就狼狈的跪倒在地。若非还记得周遭有不少官家女眷看着，侯夫人只怕真的就要丢大脸了。 　　不过，即便没有跪下，侯夫人此刻的处境也算不得多么的风光得意。尤其是在五公主的冷脸威压下，侯夫人只得硬着头皮连连称是，实在卑躬屈膝，让她愤慨不已。 　　任由侯夫人一味低头应着“是”，周月琦充耳不闻的拂袖而去。 　　侯夫人只觉得自己的脸面被狠狠的踩在了地上，气的咬牙切齿，却又无能为力。偏偏五公主还没走出宁侯府，她就还是必须得毕恭毕敬的将五公主这位大佛供着。 　　深吸一口气，侯夫人硬着头皮再度跟上。哪怕脸上已经火辣辣的烧，也还是必须继续赔着笑，好好伺候五公主。 　　有沈宜萱带路，沈家四姐妹很快就要离开宁侯府。可就在她们距离宁侯府大门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沈宜萱四人被拦了下来。 　　“大嫂这是打算去哪儿？”宁泉嘴上问着沈宜萱，不安分的眼神却是始终飘向沈兰萱，脸上尽是势在必得。 　　沈宜萱立刻就将沈兰萱护在了身后，正色道：“我不过是送娘家妹妹离府，还请三弟避开。” 　　“避开？本公子凭什么要避开？我堂堂宁侯府三公子，在自家的府邸，还需要给别人让路？沈宜萱，你莫不是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本公子称呼你一声‘大嫂’，你就真敢应了？”满脸讥讽的斜了一眼沈宜萱，宁泉全然没把沈宜萱放在眼里，伸手就要将沈兰萱给拉过来带走。 　　“宁泉你敢！”沈宜萱厉声喝道。 　　“本公子今日就敢了，你又能奈本公子何？”宁泉撇撇嘴，扬声喊道，“来人，还不立刻将大少夫人拉走？” 　　“不准碰我大姐姐！”对上宁泉的蛮横举动，沈灵萱气不过的大喊出声，“我公主嫂嫂马上就要出来了，谁敢动我姐姐？” 　　“拿五公主压我？”宁泉猛地变脸，带着些许狰狞的嚷道，“那就等五公主来了，你再让她找本公子兴师问罪。怕就怕，你们没这个命再见到五公主！” 　　沈宜萱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惊慌，抿紧了嘴唇护着三个妹妹继续后退：“三公子勿要胡来。今日乃侯府赏梅宴，多得是诸位官家夫人……” 　　“放心。本公子已经命人看过了，除了本公子的人，这附近没有旁的眼线。大嫂大可放心，本公子是决计不会有损我宁侯府威名的。”宁泉嘴上说的煞是有礼，可话里的内容就很不像是那么一回事了。个中阴险和毒辣，只听得人毛骨悚然，心惊发凉。 　　眼看着宁泉要来硬的，沈宜萱用力将护在身后的三个妹妹推开，压低了声音朝三个妹妹喊了一声“快跑”，自己则是抽出藏在袖中的利刃，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大姐姐！”沈灵萱三姐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吓住了，连忙想要跑回沈宜萱的身边，“大姐姐不要，不要……” 　　“别过来！”沈宜萱大喊一声，眼中带泪，催促道，“你们快走！快走！” 　　“走？只怕没那么容易！”宁泉一挥手，沈家四姐妹都被团团围住。 　　一时间，非但沈宜萱被困住，沈灵萱三人更是无路可走，无处可逃。 　　“大嫂若是想要寻死，大可自便。本公子可没这份闲工夫，理睬大嫂的死活。”宁泉全然不以为意，直接喊话道。 　　此般说完，宁泉的视线又一次落在了沈兰萱的身上：“本公子早就说过，你早晚有一日得老老实实乖乖做本公子的小妾。本公子耐心好，陪你玩了四年躲猫猫的游戏。怎么样，可还好玩？” 　　“宁泉，你无耻！”沈兰萱很讨厌宁泉，发自内心的厌恶这个男人。 　　“哈哈哈哈！沈兰萱，你这辈子就注定只能当本公子的人，就少拿乔摆架子了。你自己玩的不腻，连累了家里其他姐妹的名声，可不是什么好事。又或者，你就巴不得你身边那剩下的两个妹妹也跟你一样，说不到亲事、嫁不出去？”反正人也逃不走，宁泉故作潇洒的一甩手中的扇子，自诩风/流的洋洋得意道。 　　他就是成心的，故意离间离间沈家姐妹的感情和关系。反正闲着无聊，何不再狠狠捅沈兰萱一刀，逼得她再无退路，不能再想着窝在沈府不出门？ 　　“就算嫁不出去，也与你这无耻之徒毫无干系！”沈家四姐妹已然气得不轻，愤怒的眼神中夹杂着莫大的厌恶和仇恨，直视着厚颜无耻的宁泉。沈灵萱握紧了拳头愤然出声，扬声骂道。 　　“谁说没有干系了？只要今日沈兰萱肯乖乖留下，本公子可以放过你们余下的两姐妹。要不然，你们索性便三姐妹统统留下，本公子一并收入房中，如何？”宁泉是真的很不要脸，说出口的话亦是难听至极。 　　“那就要看宁侯府三公子到底有没有这个命了！”周月琦走过来的时候，正好就听见了宁泉的最后一句威胁，脸色唰的沉了下来，语气尤为冰冷。 　　打从今日踏进宁侯府，周月琦就一直在等。 　　前世宁侯府的一场赏梅宴，沈家来了三位姑娘，最终却丢了四位姑娘的性命。 　　彼时宁侯府给出的说法是，沈家四位姑娘是死在离开宁侯府回沈家的路上，还找来赏梅宴上所有宾客作人证，愣是将事情推的一干二净。 　　沈清河班师回朝之后，曾经大力查找过害死沈家四位姑娘的真凶，却始终未果。 　　不是没有怀疑过宁侯府，可宁侯府推的太干净了，给出的理由又实在冠冕堂皇。加之沈清河着手调查的时候，早已经时过境迁，宁侯府早已将所有的痕迹抹除。 　　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当日来过宁侯府的一众官家女眷又都言辞灼灼的力挺宁侯府，誓为宁侯府证清白…… 　　直到此时此刻，周月琦才终于弄清楚，为何沈家会一连被害四位姑娘的真实原因。 　　一把利刃、四条性命，宁泉硬生生逼死了沈家四位姑娘，结果宁侯府却厚颜无耻的将过错全部推到了沈家四位已死的姑娘身上…… 　　宁侯府的卑劣，人神共愤，天理难容。 　　宁泉猛地回头，就对上了五公主的怒目。 　　心下暗骂一声“倒霉”，宁泉干笑两声，立马改口：“玩笑，不过是玩笑罢了。” 　　“光天化日之下，强拦沈家未出阁的姑娘、逼得家中长嫂以命相拼。”扫了一眼沈家四姐妹的处境，周月琦冷笑出声，“宁三公子这个玩笑可真够厉害的。” 　　宁泉登时语塞，瞥见侯夫人已经追了过来，当下摸摸鼻子，扭身就要走人。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日是他失算，不该跟沈家姐妹这么多废话。本以为以他娘的本事，怎么也能留住五公主在花园赏完梅、用完午膳才会离府。哪想到五公主居然这会儿就出来了？ 　　“绮罗、绛雪，给本公主拿下！”周月琦脸色不变，冷斥出声。 　　“遵命！”绮罗和绛雪同时出手，完全不给宁侯府留脸面，当场将宁泉擒住。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息怒、息怒。都是自家人，误会一场，玩笑而已，千万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啊……”侯夫人简直快要被气死了。 　　她不是已经命嬷嬷提早给宁泉透风报信，直接将沈家姐妹暗中留下吗？怎么就堵在府门口闹起来了？偏偏还被五公主听了个正着。 　　早知如此，她说什么也要将五公主留在赏梅宴上，不让五公主在宁侯府内随意行走哪怕半步。 　　可，五公主毕竟是皇家公主，她又怎么可能拦得下来？ 　　“误会也好、玩笑也罢，侯夫人只管留着进宫向本公主的皇祖母亲自解释！”看也不看侯夫人低声下气的讨饶模样，周月琦直接走到沈宜萱的面前，伸出手，“大姐姐可否将手中利刃交与我来保管？” 　　不是“本公主”，而是“我”，只因五公主这一个自称，沈宜萱眼中强忍的泪水悄然落下。 　　无声点点头，沈宜萱默默放下横在脖子上的利刃，交给了五公主。 　　周月琦接过利刃，也没转交给其他人，而是直接自己拿着。随即，抬眼看向沈灵萱三人：“正好今日有空，一起进宫玩玩？顺便带你们去看看我出嫁前的寝宫，有礼物要送给你们。” 　　没见到五公主之前，沈灵萱绷着身体，咬牙跟宁泉对峙。 　　一见到五公主，沈灵萱瞬间就放松了戒备，扑过来抱住五公主，委屈的哽咽出声：“公主嫂嫂。” 　　沈兰萱和沈梦萱也立刻跑了过来，垂下头控制不住的红了眼圈。 　　今日之凶险，实非她们能够预料到的。方才被逼的无路可退之际，她们都想到了死。若非公主嫂嫂及时赶来…… 　　“不哭。”没有拿利刃的手轻轻拍了拍沈灵萱的后背，周月琦冰冷的眼神落在宁侯夫人的身上，“今日之事，便是告到朝堂之上，本公主也势必会让宁侯府给出一个交代。” 　　“公……”宁侯夫人还待继续和稀泥，却见周月琦直接拉着沈灵萱转身走人了。 　　“绮罗、绛雪，进宫！”伴随着五公主甚是霸气的一声令下，侯夫人彻底慌了神，瘫软在地。 　　第16章 　　皇太后的寝宫，闻讯赶来的皇后板着脸怒视跪在地上的侯夫人：“欺人太甚！你宁侯府这是要反了天吗？” 　　“皇后娘娘恕罪，臣妇真的是冤枉的，冤枉的啊……”宁侯夫人是自己主动进宫的。打一进来，她便跪倒在地，直呼“冤枉”。 　　“冤枉？侯夫人这话的意思是，五公主成心冤枉你宁侯府？”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皇后俨然怒火中烧。 　　“臣妇不敢。皇后娘娘明鉴，今日之事确有误会，还请皇后娘娘明察。”侯夫人一边说一边就往前爬了几步，伸手抓住了皇太后的衣服下摆，哭喊个不停，“姑母，姑母您一定要为侄女做主，侄女冤枉！” 　　“闭嘴！”皇太后终于出声，却也没有直接踢开侯夫人，只是怒其不争的训斥道，“即便将军府已今非昔比，你宁侯府做事也不能太过歹毒。眼下四条性命差点丢在你宁侯府，你还冤枉？” 　　“姑母！今日事出有因，五公主殿下真的是误会了。全因我儿宁泉心仪沈三姑娘已久，我这个当娘的不过是想要借由赏梅宴成就一段佳话，绝无伤害沈家姑娘的歹心。”侯夫人越说越委屈，语速加快，底气十足，“姑母，赏梅宴上那么多宾客。全帝都的官家女眷，侄女都逐一邀约了。倘若侄女真的有心害那沈家姑娘，又怎会选在今日发难？侄女这不是明摆着将把柄送到人前嘛！更何况，今日五公主也在侯府，就算借侄女一百个胆子，侄女也不敢动沈家姑娘分毫的。侄女，侄女真的是冤枉的啊姑母……” 　　不得不说，侯夫人的解释有理有据，无可挑剔。 　　而侯夫人的话语尚未结束，便又接着说道：“姑母，七年前沈家大姑娘惨遭宰相府退亲，是侄女不计前嫌的接纳了沈大姑娘这个儿媳。侄女当日可是亲自登门提亲，绝对不曾辱没过沈家门楣，不曾亏待过沈大姑娘。这七年下来，沈大姑娘一直未有所出，侄女也没有挑过她半句不是，更不曾在外抱怨过只言片语。侄女自认对沈大姑娘不薄，侄女无愧于心。” 　　“好一个无愧于心。”皇后冷哼一声，放任侯夫人好一番长篇大论之后，转头看向五公主，“小五，你说呢？” 　　“女儿无话可说。”没有急着辩解，也没有准备跟侯夫人攀咬撕扯，周月琦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一副袖手旁观的冷漠模样。 　　见五公主不说话，侯夫人当即更有底气了。心下大安，忙不迭的继续向皇太后哭诉：“姑母，侄女知晓，打从半月前五公主下嫁将军府，沈家便水涨船高，再不是我宁侯府可以高攀得上的。此次是侄女莽撞，不该妄图定下沈三姑娘。不曾想沈家姑娘心性皆是如此刚烈，侄女胆颤心惊，必定再不敢妄想将沈三姑娘定下。便是沈大姑娘，侄女也不敢继续将其留在侯府。日后沈大姑娘的去留，悉听尊便。侄女人微言轻，再不敢多言半句……” 　　伴随着侯夫人话音落地，室内一片死寂般的安静。 　　片刻后，还是皇太后率先清了清嗓子，朝五公主露出了慈爱的笑脸：“小五，你看这事……” 　　“全凭皇祖母定夺。”周月琦面不改色，语气冷淡的回道。 　　“那……”皇太后满意的收回视线，轻轻踢了踢侯夫人，佯怒道，“你再怎么说也是侯府女主人，以后做事周全些。别丁点小事就闹得满城风雨，尽惹外人笑话。” 　　周月琦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嘴角，只当这话不是说给她听的，起身就走。 　　皇家就是这样。反正今日侯夫人要对付的又不是她这位皇家公主，皇祖母怎么可能轻易发作自己的娘家人？ 　　不过，她闹到皇太后面前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也无需继续留在这里了。 　　至于侯夫人…… 　　周月琦本来也没想过要立刻治其大罪。若不然，她就直接将沈家四位姑娘带来皇太后寝宫跟侯夫人当面对峙，而不是率先将她们安置在公主寝宫了。 　　“小五！”见五公主就这样离开，皇太后的脸色变了变。 　　“母后息怒，小五打小就任性，是儿媳将她惯坏了。”并不意外最终会是这样一个不了了之的结果，皇后跟着站起身，开始圆场。 　　“无碍，也是哀家自个儿娇宠出来的。”皇太后摆摆手，无意继续追究。 　　皇后会心一笑，行礼告退：“母后安心，儿媳这就去看看小五。” 　　“嗯，去！”点点头，皇太后放了行。 　　皇后微微颌首，看也不看依旧跪在地上的侯夫人，带着宫人扬长而去。 　　“姑母，这五公主未免也太放肆了些，都不把您这位长辈放在眼里的。”目送皇后远去，屋里就只剩下皇太后的心腹，侯夫人立马就变了脸，没好气的埋怨道。 　　“放肆！”皇太后一脚将侯夫人踢倒在地，脸上的怒色再也掩盖不住，“皇家公主也是你能随意编排的？谁给你的胆子？哀家吗？” 　　“姑母……”怎么也没想到刚刚还护着她的皇太后突然就变了脸，侯夫人吓得面色发白，连忙爬起来跪好，“侄女知错，侄女再也不敢了。” 　　“不要以为哀家刚刚没有发作，你就真以为相安无事了。也不想想你那个胆大包天的好儿子现下人在哪儿！你真要那么有本事，别来求哀家，自个儿找圣上求饶去。”事情不过才刚开始，侯夫人却完全看不出来，皇太后又是生气又是烦躁，抄起桌上的茶水就朝着侯夫人砸了过去。 　　侯夫人自然不敢躲。任由茶杯砸中额头，茶水泼了她一身，却也只能瑟瑟发抖的将身子伏的更低，满心的懊恼不已。 　　早知道她就不多嘴非议五公主了。真是嘴快惹事，凭白惹来皇太后一顿痛骂。本来她还想着，以五公主方才那目中无人的狂妄表现，皇太后怎么说也该生气才对。 　　哪想到她和泉儿犯下那么大的过错，差点害死沈家四位姑娘的性命，皇太后都能不动声色的帮他们挡了下来。可就因为她一句指责五公主不敬长辈的话，反倒引来皇太后的勃然大怒。 　　是她太过小瞧五公主在皇太后心目中的地位了…… 　　离开皇太后的寝宫，周月琦便径直回了她的公主寝宫。 　　“公主嫂嫂。”见到五公主回来，着急等待的沈灵萱快步跑了过来，“公主嫂嫂你没事？皇太后和皇后娘娘有没有责骂公主嫂嫂？” 　　“没有。”在进宫的路上，周月琦就已经提早告知沈家四姐妹，皇太后不会轻易定侯夫人的罪，让她们做好心理准备。 　　不过很显然，她的话给沈家姐妹造成了一定的误解，以致于沈家姐妹竟然担心起了她会在皇太后和皇后面前受到责骂。 　　“小五！”皇后紧赶慢赶，总算在公主寝宫门口追了过来。 　　“母后。”周月琦停下脚步，转身行礼。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沈家四姐妹连忙也都出声行礼。 　　“都免礼。”皇后快步走过来，先免了沈家四姐妹的礼，随即拉住五公主的手，“小五，你皇祖母她不是……” 　　“母后。”打断皇后的解释，周月琦定定的看着皇后，认真道，“女儿知道，女儿动不了宁侯府。” 　　“那你还……”皇后很想当面问问五公主，既然明知道皇太后会不高兴，为什么还将沈家四姐妹带进宫里来，这不是成心激怒皇太后吗？ 　　转念又想到，五公主只是将沈家四姐妹带进宫，却并未带到皇太后面前去。思绪斗转，皇后不禁又闭上了嘴巴。 　　“皇祖母曾经说过，宁侯府的事情，便是她老人家的事情。女儿今日从宁侯府强行将人带走，怎敢不回宫来禀报皇祖母？”没有皇后预期的怒气和不满，周月琦煞有其事的跟皇后解释道。 　　皇后登时就无言以对了。探究的看着五公主，好半天都没明白五公主的言外之意。 　　“女儿就直说了，女儿想要帮大姐姐和离。可是母后您也知道，宁侯府的亲事，没有皇祖母开口，是万万不行的。”周月琦虽然性子清冷高傲，但也不会看不清事态，分不清局势。 　　前世沈清河都已经手握兵权了，却还是不能动宁侯府，原因为何？不就是因着皇太后一力护着宁侯府？ 　　现下换了她，虽然不必像沈清河那般处处有所顾忌，但也不会贸贸然直接跟皇太后对上。 　　反正她此次进宫，不过就是图个众所周知。现下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真相到底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无需她一而再的争辩。 　　“你这丫头。不过是和离而已，直接跟母后说，母后帮你办了便是。你非要大动干戈，闹到皇太后面前。看你要如何收场！”嗔怪的白了一眼五公主，皇后压低了声音训道。 　　“女儿不想母后为难。”一山不容二虎，周月琦不是不知道，皇后和皇太后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毕竟皇太后一直不愿意彻底放权，皇后这位国母便无法理所当然的心安。 　　不可否认，皇太后和皇后对她，都是真心疼爱。而明知两人有利害干系，周月琦当然会尽可能的避免事端。 　　“你啊……”皇后摇摇头，脸上尽是笑意，“行了，母后会找机会跟你父皇说说此事。” 　　提到圣上，周月琦抿抿嘴，不再言语。 　　“既然小五你这里有客人，母后宫中另还有事，就先回去了。”视线扫过沈家四姐妹，皇后并未刻意问话，也没有表达任何的喜恶，径自转身离去。 　　送走皇后，周月琦回过头，将沈家四姐妹领进了屋里坐下。 　　“侯夫人方才已经在皇祖母面前亲口说过，日后不会再妄想迎娶三姐姐进侯府。”只留下绮罗和绛雪在身边伺候，周月琦说道。 　　“多谢公主弟妹。”这么一小会儿的接触，已经足够让沈宜萱看清楚五公主的为人。 　　而确定了五公主庇佑沈家的心，沈宜萱既感激又感动。特别是在听三位妹妹说过二妹妹在太傅府的事情之后，沈宜萱便更加安心了。 　　此刻听闻三妹妹已然安全，沈宜萱“噗通”一声跪下，真心实意的跟五公主磕头道谢。 　　至于她自己即将会是怎样的结局，沈宜萱并不惧怕。即便是再次回到宁侯府，她也没关系。 　　“大姐姐请起。”亲手将沈宜萱扶起来，周月琦继续将没有说完的话道出，“大姐姐的去留，侯夫人亦承诺，她也不会过问。” 　　“太好了！谢谢公主嫂嫂！”不等沈宜萱消化这个大好消息，沈灵萱就高兴的跳了起来。 　　成亲七年，小产三次，宁侯府对大姐姐根本就一丁点也不好。她们早就想将大姐姐接回沈家了，无奈宁侯府始终不肯放人，委实让她们心焦。 　　现如今终于迎来可以接大姐姐回将军府的喜讯，沈灵萱顿时就喜出望外。 　　沈兰萱和沈梦萱也很高兴。双双站起身，认真的向五公主道谢。 　　“不用谢。”摇摇头，周月琦正色道，“接下来的几日里，大姐姐需得住在宫里。三位妹妹随我回沈家，以免家中长辈担忧。” 　　“好。”因为是五公主的安排，哪怕觉得有些不妥，沈宜萱也还是愿意相信五公主，当即不假思索的应道。 　　“我会将绮罗和绛雪留下来陪大姐姐。大姐姐有任何吩咐，只管知会她们二人。”绮罗和绛雪都是宫里出身，周月琦对她们俩的办事能力很放心。 　　“有劳两位姑娘了。”沈宜萱是一位温柔似水的姑娘。尽管受尽苦难，却也不掩善良。话不多说，甚是有礼的朝着绮罗和绛雪说道。 　　绮罗和绛雪被吓了一跳，连忙往旁边躲了躲，避开沈宜萱这一记大礼：“不敢当，不敢当。大姑娘是主子，千万别折煞奴婢们。” 　　“公主嫂嫂，大姐姐要在宫里住多久啊？”沈灵萱疑惑的问道。 　　“不出五日。”周月琦并未细说，带着沈灵萱三姐妹并她宫里搜罗出的贵重物品，一起出了宫。 　　一回到将军府，周月琦就被沈老夫人拦了下来。 　　今日宁侯府的事情，知情人皆是守口如瓶，不敢往外乱传。是以将军府并未听闻，沈老夫人更是无从知晓。 　　至于沈老夫人等在将军府正厅的理由，也很简单：“五公主，这是清河命人送回府的家书。” 　　双手将家书送上，沈老夫人笑眯眯的说道。 　　早先她还特意在家书中叮嘱清河务必要亲手修书一封，送回府来呈交五公主。没想到她的家书还没送到清河的手中，清河自己反而先行送回来了家书。 　　眼见自家孙子如此有心，委实让沈老夫人高兴。 　　“我不要。”周月琦往后退了一小步，并未接过家书。 　　既然是沈清河送回来的家书，沈老夫人拿着便是，给她做什么？ 　　“不要可不行。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是给五公主的。”指了指信奉上面的“吾妻”二字，沈老夫人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 　　周月琦僵住，下意识的准备喊绮罗，却忽然想起，绮罗和绛雪都被她留在了宫中。 　　顿了顿，周月琦到底还是伸出手，将家书接了过来。 　　前世，也是有这么一封家书存在的。只不过那时候的她根本不想看到跟沈清河有关的任何东西，直接就命绮罗毁了。 　　时至今日再次接到这封家书，周月琦只觉得手中正拿着一块烫手山芋，偏偏她又舍不得丢掉，只能紧紧捏着。 　　比起她写给沈清河的那封家书，沈清河的这封，反而早几日到了呢…… 　　第17章 　　沈清河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在周月琦的眼中，沈清河就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任凭她再是挑剔，也说不出沈清河的半点短处。 　　曾经一度，她是很不喜欢被逼嫁给沈清河这个事实的。 　　惯常高傲的她，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被人左右自己的命运。那种无力感，周月琦很不适应，委实憎恶。 　　也是以，前世只要一提到“沈清河”这三个字，她下意识就会排斥和反感，无法做到平常心对待。更甚至，连最起码的冷静和理智都做不到。 　　直到沈清河归来帝都，真正跟沈清河接触过后，饶是周月琦再昧着良心，也说不出沈清河的丝毫不好。 　　从沈清河的身上，周月琦可以看到这个世上所有的真善好。几乎她所能想到的所有美好词语，都能够放在沈清河的身上。 　　正是因着沈清河太好了，周月琦自诩清冷的心慢慢生出了波澜，渐渐开始知晓了何为……自惭形愧。 　　随后，伴随着沈清河逐一将沈家惨案翻找出来，周月琦的心一次比一次冷，一日比一日沉。 　　打从她嫁进将军府、打从她不喜沈家人的消息传出，沈家姑娘一个接一个的遭遇不幸，连年仅九岁的沈承志也没能逃过。还有沈二姑娘的女儿林梓盈、陪嫁丫头秀儿，以及其他跟沈家有旧的那些故交，接连都遭遇了不幸…… 　　所有的事情、桩桩件件，只要静下心来慢慢梳理，都能跟她牵扯上关系。 　　追根溯源，她才是那个害死所有人的罪魁祸首。 　　前世弥留之际，蓦然回首前尘往事，周月琦终于幡然醒悟，打从她喜欢上沈清河的那一刻开始，她和沈清河的结局就注定了。 　　深吸一口气，独自一人坐在书房内，周月琦到底还是打开了沈清河送回来的那封家书。 　　比起周月琦写给沈清河的家书，沈清河写给她的家书要更加齐整，也更加的坦然直率。 　　“公主吾妻： 　　未曾上禀便冒昧来信，望公主见谅。 　　末将沈清河，字言之。未得公主允许，恕言之斗胆，称公主一声‘吾妻’。 　　于成亲当日开拔征战，乃言之大过。言之深感愧疚，必当铭记在心。 　　然，将者，当保家卫国，守护百姓。 　　燕关安、山河在。言之方不负皇恩、不负父兄长辈铮铮铁骨之表率。 　　公主身份尊贵，沈府屋宅简陋，恐委屈公主受苦，多有怠慢之处。 　　言之自知，对公主多有亏欠。待言之他朝凯旋，必定任打任罚，皆交由公主处置。 　　望公主一切安好，珍重。 　　夫：沈清河” 　　仔仔细细的斟酌着沈清河的每一字、每一句，周月琦久久移不开视线，心下软软的，夹着着刺刺的痛。 　　她如若真的那般清冷高傲，大可在出嫁前便以死相拒圣上赐婚，何以嫁来将军府之后，再端高架子冷漠待人？ 　　沈家何曾亏欠过她？她怎能将自己的怒气都推到沈家人的身上？沈家人何错之有，为何要接连承担她盛怒之下的灾难和惨事？ 　　回顾前世因她带给沈家的诸多痛苦，周月琦自嘲的勾了勾嘴角，脸上不见丁点的笑意。 　　小心翼翼的将沈清河的亲笔家书叠好收进木匣，周月琦起身走到窗前，凝望着外面的皑皑白雪，动也不动的站定。 　　倘若前世她不曾错过这么一封家书，只怕也并不会为之所动，而且会有诸多埋怨和腹诽！ 　　毕竟沈清河的家书毫无文采可言，更加谈不上丝毫诗情画意，又哪里入得了彼时她的眼？ 　　而今的她则心系沈清河，便是沈清河再简单的只言片语问候和关怀，亦能带给她极大的撼动和温暖。 　　归根结底，不过是她的心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罢了。 　　只是，不管是前世的她还是现今的她，都不该继续牵连拖累沈家。她亏欠沈家的、亏欠沈清河的，已然太多，还不够、也还不完。 　　是以最终，她还是要跟沈清河和离的。纵使再多的不舍，也必须和离。 　　另一边，沈老夫人的屋子里，从沈灵萱三姐妹口中听完今日在宁侯府的变故，以及沈宜萱现下留在宫中的事情，沈家一众女眷皆是变了脸色。 　　“岂有此理！宁侯府未免太过无法无天了。”沈二伯母又是生气又是后怕，紧紧拉着沈兰萱和沈梦萱的手不放，“还好今日五公主也跟了去，否则……” 　　“灵萱，你是说，我娘家嫂嫂今日也去了宁侯府？”沈二嫂的脸色不佳，心情更是极度不愉。 　　既然她娘家嫂嫂也在，为何未有护着沈家姐妹一二？之后又为何不曾及时派人赶来将军府告知她们前去解救灵萱四人？ 　　越想越难堪，沈二嫂不自觉握紧了拳头。她本以为，至少她娘家人对沈家是顾念旧情，真心实意的。 　　“嗯。”缩了缩脖子，沈灵萱小小声的点了点头。其实她也不想说二嫂娘家人的不好，可今日御史夫人确实人在宁侯府，她不会说谎，也不会骗人。 　　“怪不得承志不愿意去金家。起先我还想着是承志任性了……”沈二嫂说着就苦笑两声，起身面向沈灵萱三姐妹深深的鞠了一躬，面上尽是愧疚，“今日金家之所作所为，嫂嫂难辞其咎，让四位妹妹受惊了。四位妹妹放心，金家那边，嫂嫂必定会代四位妹妹要个说法。” 　　“不用不用，二嫂千万不要这样说。”沈灵萱急忙跟着站起身，扶住了沈二嫂，安抚道，“二嫂，你不用愧疚，也不用有心理负担。今日有公主嫂嫂在，我们都很好，真的。” 　　“是。二嫂无需介怀。今日公主嫂嫂出现的及时，我们都安然无恙。而且正是今日宁侯府这一行，大姐姐和三姐姐都将摆脱宁侯府，咱们也是因祸得福了。”沈梦萱认认真真的帮忙解释道。 　　沈兰萱虽然没有开口，也是立刻就颌首示意，表明她的赞同立场。虽然依旧还有些心有余悸，但这事怎么也怪不到二嫂身上的。 　　“好了。”看到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互相体谅、互相爱护和关怀，沈老夫人很是欣慰，固然心下怒气难消，却也很快冷静了下来，“金家那边，不用去讨要说法了。以咱们沈家现如今的处境，即便去了，也只会凭白招来一顿难堪和气闷，不值当。索性承志已经被接了回来，金家那边日后便不必凑上前去自讨没趣了。” 　　“是孙媳的错。”心知沈老夫人说的正是事实，沈二嫂越发羞愧，红着脸低下了头。 　　她早该发现的。若是早知道娘家竟然是这般态度，她说什么也不会将承志送去娘家。更加不会上赶着自寻其辱，反而连累了灵萱四人。 　　若是今日灵萱四人真的在宁侯府出了万一…… 　　沈二嫂只觉得后果不堪设想，便是一死也难辞其咎。 　　“不怪你。人心难测，是我们沈府太过自以为是在先。”沈老夫人摇摇头，面色有些灰败。 　　时至今日，其实她们理应不再轻信于人。不过是心里还有那么一些坚持，不愿意轻易舍弃罢了。 　　“灵萱，你公主嫂嫂真的说了，你大姐姐和三姐姐都不会再受制宁侯府了？”眼见屋内的气氛甚是压抑，沈大伯母直接转移了话题。 　　“是啊是啊！大伯母，公主嫂嫂说了，不出五日，大姐姐就能回来了。”提到这件事，沈灵萱再度有了精神，连连点头，“公主嫂嫂还将绮罗和绛雪都留在了宫里照顾大姐姐。大伯母放心，大姐姐不会有事的。” 　　“有五公主在，我自然是放心的。”沈大伯母微微颌首，也不多问，转头问沈老夫人道，“母亲，清河的家书，可有拿给五公主了？” 　　“自是有的。”沈老夫人说着就笑了，“清河此事做的深得我心。” 　　“也深得儿媳的心。”沈大伯母也笑了，“都说沈家儿郎各个榆木疙瘩，好在清河不是这样。” 　　被这么一打岔，屋内的气氛果然好了起来。众人一致都没再多提宁侯府和金家，将话题牵扯到了沈清河和五公主两人身上。 　　接下来的两日里，周月琦没再出府，兀自留在了书房里。 　　她在等一个人的出现，也在等宫中那人的态度。 　　前一个人，很快就会归来，无需着急。后一个人，就得看而今的沈清河在那人心中的分量了。 　　不过，无论最终的结果是怎样，周月琦都会保证沈家人的安然无恙。除非，那人也想要她的性命。 　　第三日，周月琦等的第一个人提早抵达帝都。 　　宁侯爷这一趟很是顺利。回到帝都之后，他第一时间便进宫面圣。本以为会得到圣上的大力夸赞和赏赐，没曾想却是挨了一顿雷霆怒火。 　　云里雾里挨了圣上的呵斥，宁侯爷完全不明就里，整个人都陷入了懵的状态。 　　直到回到侯府，听过宁侯夫人的转述，宁侯爷这才恍然大悟：“糊涂！愚蠢！” 　　侯夫人也知道她这件事办的不是很稳妥。但她自认已经收拾好残局，并不怕被宁侯爷迁怒：“侯爷，姑母已经说了……” 　　“不管皇太后说了什么，泉儿人呢？他现下在哪儿？”没有耐心听侯夫人的那些辩解，宁侯爷皱着眉头怒问道。 　　“在……在大理寺。”侯夫人不是没有上大理寺要过人。无奈大理寺那边说了，人是五公主派人送过去的，不得五公主的准许，大理寺不能放人。 　　侯夫人不敢去找五公主，便想着等两日再进宫去求皇太后。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宁侯爷会提早回帝都。以致于她才刚打算进宫，就跟从外面回府的宁侯爷面对面撞了个正着。 　　至此，侯夫人再也瞒不住，只能照实说了。 　　大理寺？宁侯爷已然气的说不出话来。 　　谁不知道大理寺是五公主外家的地盘？五公主不松口，戚家当然不会放人。 　　五公主这么明目张胆的抓人，圣上非但没有训斥五公主的任性妄为，反而转过头来将才刚回帝都的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圣上可不就是明摆着告诉他，圣上也是站在五公主那一边的？ 　　一想到这里，宁侯爷就双眼发黑，恨不得活活掐死侯夫人。得罪谁不好，非要去得罪五公主，成心找死吗？ 　　“侯爷放心，臣妾这就进宫去求见姑母。有姑母在，没人敢动泉儿的。臣妾今日便能将泉儿接回家来。”有皇太后撑腰，侯夫人别提多自信了，当即胸有成竹的说道。 　　也是那日在宫里她不该多嘴，因为非议五公主反而遭了皇太后的厌弃。若非如此，那日她就能求得皇太后的口谕，早就将泉儿接出大理寺，也就不会被宁侯爷发现了。 　　“你这蠢妇，到现下还没意识到问题的关键在哪里？你现下得罪的不是沈家，是五公主。你找皇太后求情有什么用，你有本事去找圣上要人啊！”宁侯爷气极，一脚踹向了侯夫人。 　　侯夫人没能及时躲开，被踹了个正着，神情狼狈的跌坐在地上，又惊又怕：“圣……圣上？” 　　“蠢妇！还不立刻备上厚礼，上沈家赔罪去？”对于侯夫人的目光短浅，宁侯爷已经不想多言，大声喝道。 　　第18章 　　将军府已经许久没来客人了，尤其还是宁侯府。 　　眼睁睁看着宁侯夫人带来的厚重赔礼直接堆满了将军府的正厅，沈家众人不禁有些愕然。 　　“亲家老夫人安好啊！”挂上最为友善的笑容，侯夫人的语气别提多亲近了，“这么冷的天气里不请自来，还请老夫人见谅，多多海涵。” 　　“侯夫人言重。”伸手不打笑脸人，沈老夫人坐在正厅主位，冷淡的回道。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侯夫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沈老夫人却也不会在面上显示半分。 　　蛰伏十年，沈家行的正、坐得端，从不挑事，但也不怕来事。倘若宁侯府执意为难，沈家亦奉陪到底。 　　“亲家老夫人……”尽管有些难堪，侯夫人还是道明了来意，“前几日宁侯府设下赏梅宴，本是好意相邀府中几位姑娘过侯府做客，未曾想却与府上几位姑娘生出了误会。今日宁侯府特意带来赔礼，便是向几位姑娘赔罪的。还请老夫人将几位姑娘请出来，我宁侯府也好当面致歉。” 　　“误会？何事竟然生出了误会？家中几个丫头那日从宁侯府回来之后，并不曾提过只言片语。莫不是侯夫人弄错了？”对宁侯府，沈老夫人自然是有气的。轻易不肯接过侯夫人的话茬，反而开始装起傻来。 　　侯夫人才不相信，沈老夫人什么都不知晓。 　　那日事情闹得那么大，沈家四位姑娘都进了皇宫，直到今日沈大姑娘都还没出宫。沈老夫人此刻居然有脸坐在这里假装什么都不知晓？还真是倚老卖老，不害臊。 　　侯夫人心里诸多怨言，却碍于情势，不得不按耐住。 　　反之，越是生气，侯夫人脸上的笑容越是灿烂：“原来老夫人尚且不知晓的吗？那就好，那就好。想来府上几位姑娘皆是大气之人，念在咱们两府多年的情分上，未有放在心上。宁侯府感激不尽，在此谢过几位姑娘的宽容大度了。” 　　不得不说，侯夫人真不愧是十足的厚脸皮，黑的都能硬说成是白的。这副虚伪至极的嘴脸，怎么看怎么令人憎恶。 　　“多年的情分？”沈老夫人到底不是深谙府宅内斗的人，完全比不上侯夫人的虚伪和做作，登时就被侯夫人的指鹿为马给激怒了，“如若你宁侯府真的顾念过与我沈家多年的情分，你们便不会肆意蹉跎我沈家嫁进你宁侯府的长孙女，不敢妄图逼死我沈家未出嫁的姑娘！” 　　眼见沈老夫人开始当面翻旧账，侯夫人差点没忍住直接怼回去。不过关键时刻，侯夫人还是忍住了。 　　心下默念了好几遍临出门前宁侯爷的叮嘱，侯夫人深吸一口气，继续笑道：“老夫人这可是天大的误会。满帝都的人，谁不知道当年可是我们宁侯府备足了聘礼上将军府求娶的沈府大姑娘？好不容易才求娶回去的儿媳妇，宁侯府又怎么敢肆意蹉跎？要知道沈家大姑娘嫁进咱们宁侯府这些年里，宁侯府从来都是好吃的好喝的将沈府大姑娘高高供着，从不敢有半点懈怠的。” 　　“至于逼死沈家未出嫁的姑娘，那就更是天大的冤枉了。老夫人说话可得有凭有据，不能仗着跟我宁侯府颇有情分，便信口胡说、诬赖我宁侯府的。”侯夫人面上依旧带着笑，语气却是半分也不退让。 　　一味的低声下气，从来不是侯夫人的作风，她也实在学不来。几句软话之后，她便再度强硬了起来。 　　软硬兼施，侯夫人从不吃亏，也绝对不准许自己在沈老夫人面前低人一等。又不是五公主亲自现身，她难道还怕了沈家人不成？ 　　“侯夫人可真是威风的紧啊！”说曹操，曹操到。侯夫人这边的得意才刚冒出了泡泡，就被五公主的到来又给无情的碾压了下去。 　　“臣妇参见五公主，给五公主请安。”又是五公主！侯夫人脸色大变，连忙低声下气的开始行礼请安。 　　周月琦没有理睬侯夫人的请安，直接走了进来坐下，冷着脸不开口，却存在感十足。 　　侯夫人心下颤了颤。再不敢像方才对待沈老夫人那般客套敷衍，小心翼翼的凑上前来：“启禀五公主，臣妇今日是特意来将军府赔罪的。” 　　看也不看侯夫人一眼，周月琦端起茶杯，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杯盖。 　　见五公主不说话，侯夫人更是心惊肉颤，越发担心起宁泉的安危来。 　　可偏生因为五公主的身份，侯夫人不敢来硬的，更不敢来强的。 　　暗自咬咬牙，侯夫人硬着头皮继续讨好道：“敢问五公主殿下，沈大姑娘那边，宁侯府当何时进宫去接人？” 　　周月琦头也不抬，缓慢而有节奏的拨了拨茶杯盖，好似完全没有听到侯夫人的问话。 　　侯夫人很想骂人。 　　有生以来，她就从未遭遇过这般羞辱。哪怕是进了皇宫，因为有皇太后这位姑母在，她也并未受到太大的委屈，更别提难堪了。 　　以往她和五公主毫无恩怨，不曾有过交集。现如今因着沈家人有了交锋，侯夫人方知晓，众人口中清冷高傲的五公主是何其的难缠。 　　早知道五公主这么不好招惹，她说什么也不会轻易动沈家姑娘的。 　　全赖先前的流言有误，以致于她太过小瞧沈家人了。 　　本以为五公主去太傅府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而已，不可尽信。毕竟太傅府硬生生将沈家二姑娘降为了妾侍，五公主面上不好看，当然会动怒发作。 　　但是他们宁侯府又不曾折辱沈家的名声，哪里碍着五公主什么事了？ 　　怎么想怎么觉得不甘心，侯夫人顿了顿，还是试探性的开了口：“还是，五公主想要接沈家大姑娘回……将军府……” 　　不是很确定的口吻，侯夫人越说声音越小，唯恐一个不小心，就再度将五公主得罪。 　　周月琦拨弄杯盖的手终于顿住，停了下来。 　　侯夫人瞬间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五公主。 　　五公主真的想要沈大姑娘被宁侯府休弃？五公主这是彻底不要沈家大姑娘的名声了？ 　　不，不对。五公主这是成心的，是故意的。五公主要针对的人，不是她宁侯府，是沈家才对。 　　自诩终于弄明白五公主的真实目的，侯夫人心下思绪万千，忽然就露出了笑容：“是。回公主殿下的话，臣妇这就回府去准备休书。 　　沈老夫人的脸色刹那间就变了。 　　她一直秉持沉默，是相信五公主会护着沈家。可此刻听侯夫人话里的意思，沈老夫人一时间也不敢笃定了。 　　“休书？”不等沈老夫人多想，周月琦就出了声，“宁侯府凭何休弃我沈家大姑娘？拿出依据来。” 　　周月琦的声音并不高，语气也算不上冷，偏偏就是让侯夫人听得脊背发凉，六神无主。 　　沈老夫人则是瞬间就安下心来，望向五公主的眼神带上了感激和愧疚。感激五公主对沈家的庇佑，愧疚于她方才对五公主的不信任。不过，也就只有这一次了。今日之后，她再不会怀疑五公主半分的。 　　“不，不是休书。”察觉到五公主话里的问责和威胁，侯夫人忙不迭的马上改口，“是和离书，和离书。臣妇刚刚说错话了，敬请五公主见谅。” 　　周月琦没有立刻接话。定定的看着侯夫人，直把侯夫人的心看得七上八下，这才终于缓缓开了口：“皇祖母那边，就辛苦侯夫人多跑一趟了。” 　　皇太后？侯夫人眼中闪过惊慌，面色骤然间发白。 　　到了这个时候，她如若还是弄不懂五公主的本意，她就真的是蠢到家了。 　　然而，即便诸多不甘，侯夫人深吸一口气，还是老老实实低下头去：“臣妇必定不会让五公主失望。” 　　“本公主等着侯夫人的好消息。”周月琦此般说完，便起身离开，再不给侯夫人半点挽回和争取的余地。 　　留下侯夫人站在将军府的正厅，好半天才将心底的那些憋屈和窝火全部按耐下去。 　　再接下来，不需要沈老夫人送客，侯夫人便告辞离去了。 　　尽管侯夫人装的若无其事，脸上还挂着笑容，可她的身影再不复往日里的风光得意，整个人都流露出一股仓皇而逃的溃败气息。 　　目送侯夫人疾步离开，将军府一众女眷望着侯夫人留下来的诸多赔礼，面面相觑。 　　次日，皇太后亲自下了懿旨，命心腹宫人甚是高调的为沈家大姑娘送来了和离书。 　　跟着和离书一块回到沈府的，还有在皇宫里住了足足三日的沈宜萱。 　　沈宜萱这一回来，绮罗和绛雪自然也正式回归，出现在了五公主的身边。 　　手捧和离书，沈宜萱脚步坚定的来到五公主的院子，郑重其事的跪下，朝着五公主行了一记大礼，磕头谢恩。 　　沈老夫人和府中其他女眷也都跟着来了。全程目睹沈宜萱谢恩，没人出面阻拦和规劝。反之，若不是绮罗和绛雪拦着，她们也都很想直接跪下，真心实意的向五公主谢恩。 　　“大姐姐无需多礼。”将沈宜萱扶起，周月琦脸上是不变的清冷，“离了宁侯府，大姐姐只会过的更好。” 　　“嗯。”重重的点点头，而今的沈宜萱无疑是脱胎换骨，焕然一新。而这次重生的机会，便是站在她面前的五公主给予的。 　　“听闻大姐姐懂医理，不知大姐姐可识得药草？”过往的事情，过了便是翻篇了。周月琦不想过多提及，转而问道。 　　“略知一二。”虽然不是很清楚五公主为何会突然问及此事，沈宜萱依旧如实回道。 　　“那以后便有劳大姐姐帮忙打点一下我名下的药铺了。”没有任何问询的意味，周月琦肯定的说完，接着道，“燕关战势紧急，药铺即将送去一批药草，辛苦大姐姐代为督管。” 　　“殚精竭力，绝不负所托。”怎么也没想到五公主竟然打算往燕关运送药草，沈宜萱神色凝重，斗志高昂。 　　沈老夫人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莫大的震撼和激动。 　　药草！这可是燕关急需救命之物。有了这批药草，肯定能及时救下无数将士的性命。五公主于沈家之大恩，她们越发还不起了。 　　“先不急。大姐姐才刚回府，先好好歇着。明日让绮罗带大姐姐去药铺……”周月琦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改口道，“还是我随大姐姐一起去！” 　　“好。”不管五公主怎样安排，沈宜萱都没有任何异议，当即点点头，应了下来。 　　能够帮得上燕关将士，能够帮得上幼弟沈清河，她比谁都高兴，也更加的期待。 　　是夜，周月琦静坐窗前，双手牢牢抓着装有沈清河那封家书的木匣，神色冷然。 　　粮饷、药草，赶在那人的容忍和耐心耗尽之前，她必须尽可能再多为沈清河准备些救命补给。 　　明日过后，若是那人依旧沉得住气，她下一步要动手的，就该是…… 　　第19章 　　周月琦身边当然不会缺精通医理的人。之所以会特意向沈宜萱提出邀请，纯粹只是为了帮沈宜萱找点事做罢了。 　　才刚和离便一直窝在将军府闭门不出，对沈宜萱并不是什么好事。反之，有了皇太后的懿旨，沈宜萱即便是再高调，也无需畏惧流言蜚语。 　　更何况，还有她这位皇家公主在，没人胆敢对沈宜萱指指点点的。 　　次日，周月琦带着沈宜萱去了她在帝都城内的药铺，长生堂。 　　长生堂是皇后给周月琦的陪嫁。前世周月琦根本没有在意过，更加不曾派的上用场。不过这一次，周月琦早早就将它列上了名单。 　　到底曾是皇后名下的产业，长生堂虽然谈不上很大，可在帝都也颇有名气。 　　只是在看过周月琦给出的药草数量清单之后，长生堂掌柜苦着脸摇摇头，只余无尽的叹息。 　　但凡可以，他也很想在五公主这位新主子面前好好表现表现的。无奈长生堂就只有这么一丁点大，同时还得兼顾宫里的药草供给，实在腾不出这么大一批数量的药草给五公主。 　　被逼不得已，掌柜的就只能摊摊手，有心无力了。 　　“不是说长生堂跟百草堂有生意往来？”长生堂拿不出这么多的药草，周月琦并不意外，当即问道。 　　提到百草堂，掌柜的双眼一亮，连连点点头：“对对对，还有百草堂。如若是百草堂接下这笔订单，势必能最快时间内交货。” 　　顿了顿，掌柜的左右张望一番，确定周遭没有闲杂人等，这才小小声的说道：“回禀公主殿下，如若公主殿下需要运送药草，大可直接向百草堂道出。届时百草堂完全可以就近筹备药草，更加省时省力。” 　　最近帝都城内的谣言此起彼伏，长生堂打开门做生意，当然也听到了不少。原本掌柜的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不过今日五公主既然大驾光临，掌柜的心思活络，立刻就想到了这批药草的运送地。 　　百草堂不单单在帝都有铺面，而是遍布整个周国各处。其名声之大、势力之广，绝对不容小觑。将这么大一笔订单交给百草堂负责，完全不用担心。 　　故而没有过多犹豫的，掌柜就悄悄声给出了最诚恳、也是最实用的提议。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周月琦轻轻颌首，下令道。 　　她自然不会告诉掌柜的，她早先便是这样的打算。不说，仅仅是为了考验考验眼前这位掌柜的可否能用。眼下看来，这位掌柜的有脑子、有忠心，还算可信。 　　“小的领命。”得了五公主的赏识和重用，掌柜的受宠若惊，当即拍着胸脯表忠诚。 　　“大姐姐，百草堂那边的药草好坏，辛苦你帮忙斟酌和定夺。”转头看向不说话的沈雨萱，周月琦说道。 　　“好。”认真的点点头，沈宜萱不假思索的回道。 　　周月琦当然不怕长生堂这位掌柜从中使坏。她不可能只让掌柜的一人经手此事，旁边还有沈宜萱时刻监督着进程。 　　更别说，除了明面上的人手，谁又敢保证她暗地里就没有筹码了？ 　　而定下了百草堂，周月琦便也放了心。接下来，就看沈宜萱的了。 　　沈宜萱确实精通医理。 　　未出阁之前，她就很喜欢看书，算得上是博闻强识。也正因为涉猎很广，她的陪嫁里最多的就是各样书籍。其中，也包括了大量的医术典籍。 　　待到嫁进宁侯府，日子孤单而寂寞，沈宜萱从来都是被冷落和无视的存在。正好，就给了她足够多的时间来钻研医书，增强医术。 　　时至今日，说到自己对药草的了解，沈宜萱很有信心，这才胆敢二话不说就接下五公主即将往燕关运送药草这么一项艰巨任务的。 　　而事实也的确证明，沈宜萱将这事完成的很好。 　　远在燕关的沈清河继粮饷之后，又收到数量不少的药草，委实有些意外。 　　沈宜萱为人很细心。知晓这次的药草是五公主个人所出，跟朝廷无关，她特意烦请百草堂一并送去了一封家书，语气郑重的解释了此事。 　　认真看过沈宜萱送来的家书，沈清河的视线落在桌上另外两封已经打开的家书上，微微扬起嘴角。 　　征战十年，沈清河从未像近日这般，接连收到三封家书，堪称频繁。 　　第一封家书是沈老夫人执笔的。其中详细诉说了沈府的近况，尤其是二姐姐在太傅府的危机已然化解。过程之惊心动魄，哪怕沈老夫人并未刻意渲染，依旧不掩当日的凶险。字里行间，都是对五公主的满意和欢喜。 　　第二封家书，是沈记粮铺的沈伯特意加急送来燕关的。信中不但详细解释了此次粮饷的由来，而且还告知了沈记粮铺而今蒸蒸日上的红火现状，言语中尽是对五公主的感激和敬意。 　　最后，便是大姐姐送来的这第三封家书了。 　　大姐姐尤为尽职尽责的附上了药草清单以及具体疗效，还提及了她已经顺利和宁侯府长子和离一事。此外，便是对五公主这位弟媳的无尽感恩了。 　　而五公主写给他的书信，是夹在沈老夫人的家书中，一并送来燕关的。算算时间，不难猜出，这封书信跟沈清河送回去的家书错开了时间。 　　比起自己写给五公主的家书，五公主这封家书实在过于简单，仅仅只有四个字：安好，勿念。 　　连称呼和落款都直接省去了，果然不愧是传闻中五公主一贯清冷高傲的作风。 　　不过，也正是这四个字，令沈清河哑然失笑，暖心入脾。 　　言少做多，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接连三封家书，沈清河已然忘了身上新添的伤痛，面色坚毅的拿起战戟，大步走出营帐。 　　营帐外，才刚经历了一次艰险奋战的将士们都很疲惫，也很劳累。 　　这一战他们打得很辛苦，虽然最终战胜，过程却很是惨烈。 　　而战后的营地，处处都是触目惊心的鲜血和伤痛，煞是压抑。 　　“燕关的将士们！”一身盔甲的站上高台，沈清河高举战戟，声音嘹亮，“帝都给咱们送来了粮饷，送来了药草。咱们的家人记挂着咱们的安危，他们在等着咱们平平安安的回家！” 　　“回家！回家！”伴随着沈清河的鼓励和喊话，兵营的将士们昂起头，一扫疲惫和心累，沮丧的气氛消失殆尽，再度又生出了熊熊斗志和豪气。 　　没有多提英勇杀敌的话语，沈清河相信自己手下的将士们。他们都是不畏生死的英勇好儿郎，他们都有着保家卫国的赤胆忠心。他们如今更加需要的，是对家人的惦念，是不灭的士气。 　　有了足够的粮饷、有了这大批的药草，沈清河有信心，他一定能带着所有的将士们回家！ 　　在沈清河的大力鼓舞下，望着运送到他们面前那一车又一车的药草，所有将士们都沸腾了。 　　他们才刚经历了一次激烈的血战，死伤无数，甚是惨痛。本以为这次依然会像以往的那么多次一样，只能生死有命，凭靠自身毅力艰难的熬过去。 　　可他们却没有想到，突然之间会多了这么多的救命药草。 　　转瞬间，所有将士们的脑子里都回想着沈清河那铿锵有力的两个字：回家。 　　看着将士们的脸上陆陆续续燃起生的期翼和希望，感受着营地里的士气空前的高涨，沈清河抿紧嘴唇，牢牢抓住手中的战戟，远远的眺望着帝都的方向。 　　那里，有他最亲近的家人，有他最想要守护的人，还有他才刚迎娶过门的妻子。 　　自这一刻起，素未蒙面的五公主周月琦之于沈清河，再不是理所应当背负在肩上的责任，而是切切实实放在心里的……惦念。 　　周月琦又一次从沈老夫人手中接过写着“吾妻”的家书，是在一个月后。 　　比起上一次的拘谨和不自在，此次周月琦的反应要更加的淡定。 　　无视沈老夫人欣慰的笑容，周月琦直接取走书信，面色如常的回了自己的院子。随后，将绮罗和绛雪都关在门外，独自一人进了书房。 　　“月琦吾妻： 　　因战势紧急，不能立刻回信，乃言之过错。 　　吾妻命人送来的粮饷和药草，言之尽数收到，已救下无数将士，感激在心。 　　另府中二位姐姐之变故，言之已然知晓。幸得吾妻在，及时救下两位姐姐。仅仅‘谢’字，不足以言表。 　　言之身在燕关，不能时刻陪伴吾妻身边，深感愧疚。待到他日回归，必当朝朝暮暮，寸步不离。 　　冬日严寒，昼夜起伏，望吾妻多添衣，万万珍重。需知，吾妻之安好，言之时时记挂在心。 　　夫：沈言之” 　　不得不说，沈清河的这封家书比上封家书更加的直白，语气上也更为……亲近。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书信，深得周月琦的心，莫名就让周月琦豁然开朗，满心愉悦。 　　只是，看着沈清河一口一个“吾妻”的唤着，连她的名讳都不避及的提笔落下，周月琦不自觉就又绷紧了心弦。 　　恰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不小的动静。 　　片刻后，就听绮罗隔着门喊道：“公主，老夫人命人来传话，府上来客了。” 　　周月琦皱了皱眉头。府上来客，跟她有什么关系？ 　　“公主，是宁侯爷和宁侯夫人。”绮罗补充道。 　　“让他们等着。”周月琦终于出声，却也并未马上就出门迎客。 　　仔仔细细的将手中的家书折好，放进她之前便特意准备好的小木匣，周月琦极有耐心的拿手指点着桌子，悠悠然的打起了节奏。 　　宁侯爷终于来了，宁泉也是时候该放了。只不过在放之前，她和宁侯府还有一笔账得清算清算。 　　第20章 　　五公主不出面，沈老夫人毫无疑问的帮忙代劳，招待起了宁侯爷和宁侯夫人。 　　只不过对上沈老夫人，宁侯爷和宁侯夫人的态度就不是那般友善了。 　　“五公主到底何时出来？这就是将军府的待客之道？让咱们家侯爷在这里干坐着？”满脸不高兴的瞪着沈老夫人，因着有宁侯爷在一旁撑腰，宁侯夫人的底气别提多足了。 　　“五公主乃堂堂公主之尊，自然贵不可言。不过是烦请宁侯爷和宁侯夫人稍待片刻而已，宁侯夫人何必此般着急？如若不然，宁侯夫人亲自去催催五公主？”自打沈家大姑娘被接回沈家，沈大伯母对宁侯府再无半分顾忌，此刻跟宁侯夫人面对面坐着，便是硬碰硬也在所不惜。 　　宁侯夫人顿时被噎住。 　　她要是胆敢去催五公主，眼下需要坐在这里跟沈家人发难？ 　　不过沈大伯母现下的态度，委实触及宁侯夫人的怒火，引得宁侯夫人变了脸色：“你将军府少拿五公主说事。不要以为有五公主撑腰，你沈家就能翻身了。沈清河还没回来，你们一屋子的女眷，能有什么大的作为？现下就摆出这么高傲的嘴脸，也不怕栽了跟头跌得更惨！” 　　“跌的再惨，也比不过我沈家姑娘在你宁侯府备受蹉跎的可怜遭遇。”沈老夫人冷笑一声，望着宁侯夫人的眼神尽是嘲讽。 　　宁侯夫人的脸色越发难看，只觉得被人当面狠狠撕下了最后一层伪装，登时站起身来：“谁蹉跎你家姑娘了？你们沈家未免也太忘恩负义了。当年你家大姑娘被悔婚，受尽嘲笑。是我们宁侯府不计谣言，上门求娶了你家大姑娘。这么多年敢问你沈家这么多的姑娘，谁嫁的有大姑娘好？” 　　怒眼瞪视着沈大伯母，宁侯夫人越说越火大，只差没有指着沈大伯母的鼻子骂了：“我宁侯府从未亏待你们沈家，反倒是你们沈家，一朝升天，立刻翻脸不认人，还敢请出五公主来打压我们宁侯府。呵！论起指鹿为马，你们沈家可真是好样的，咱们宁侯府比不上，也不敢比。惹不起，咱们躲还不成？” 　　“躲？你宁侯府真要是想躲，今日为何还要登门？我家大姑娘已经跟你宁侯府毫无干系……”宁侯夫人说话太过难听，沈老夫人亦是怒从心起。 　　“你当我宁侯府愿意上门？当日我宁侯府已经给了和离书，而且还是请皇太后下的懿旨，彻头彻尾保全了你将军府的颜面。结果你们沈家是怎样待我宁侯府的？过河拆桥，翻脸无情，背信弃义！你们还我泉儿，还我儿子！”宁侯夫人自认已经忍了很久，可是这都一个月过去了，大理寺还是不肯放人。五公主欺人太甚，沈家哪里又无辜了？ 　　宁侯夫人膝下有两子，最是偏爱宁泉这个小儿子。从小到大，她就没让宁泉受过半点的委屈。可是宁泉这次被抓进大理寺，一关还是这么久，就连她去探望，大理寺也不准许。 　　越想越觉得大理寺肯定私下里悄悄对她儿子用了重刑，宁侯夫人心里既担忧又害怕，更多的是心疼和愤怒。连带，她对沈家、对五公主就更加怨怼和仇视了。 　　“宁侯夫人要找儿子，只管上大理寺去要人，来我将军府闹什么？”周月琦清冷的声音一出，宁侯夫人本能的一颤，顷刻间就蔫了。 　　“臣见过五公主。”见到五公主，先前一直保持沉默的宁侯爷立刻起身行礼。 　　全然没有理睬宁侯爷的请安，周月琦走到沈老夫人身边，认认真真的行了一礼：“孙媳给祖母请安。” 　　“免礼免礼。”沈老夫人连忙伸手，扶住了五公主，引着五公主在上位坐下，“公主这边坐。” 　　“多谢祖母。”周月琦笑了笑，没有拒绝沈老夫人的安排，直接坐定。 　　如此一来，拱手行礼却惨遭无视的宁侯爷，就越发显得难堪和尴尬了。 　　说心里话，宁侯爷是从未将沈家放在眼里的。 　　不，应该说打从沈家十年前突生变故，“将军府”这三个字在宁侯爷眼里就变成了昨日黄花，早不复当年的威望。 　　故而这十年里，宁侯爷一直都将沈家视为空气，不曾放在心上。 　　至于沈家大姑娘嫁进宁侯府，也只是宁侯夫人的一己所为。宁侯爷完全没有插手，不是赞同，而是彻底无所谓。 　　要不是这次事情闹得太大，招来了五公主不说，还惊动了皇太后，就连圣上那里也龙颜大怒，宁侯爷根本不会掺和这些小事。 　　只是，事已至此，饶是宁侯爷之前再不把沈家当回事，现下也不得不受制于人。 　　宁侯爷心理素质足够好，脸皮也不薄。即便受到了无视，他仍是面不改色的转过身，上前两步扬高了音调再度行礼：“微臣见过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千岁？”周月琦嗤笑一声，斜睨了一眼放低姿态的宁侯爷，“只怕宁侯爷这是成心不想本公主千岁，才故意来我将军府闹事的？” 　　“微臣不敢。微臣今日携内人前来拜见五公主，只为小儿月前冒犯五公主一事。还望五公主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放小儿一马。”宁侯爷谋划多年，在朝堂上很有话语权，颇有威望。此刻就算到了五公主面前，他也不失往日的威风和气势，给足了五公主面子，却也并不显得低声下气。 　　“冒犯本公主？”直视着宁侯爷，周月琦面露诧异，“宁侯爷莫不是说笑？本公主可不记得，贵府公子何时冒犯了本公主。” 　　宁侯爷暗暗皱了皱眉。 　　来之前他就已经料到，五公主肯定不会那么轻易松口放人。可如若五公主始终像此刻这样一直跟他兜圈子，他这一趟便等同白来了。 　　“敢问五公主……”宁侯爷略微一迟疑，飞快的在心下衡量着宁泉这个嫡子之于宁侯府的分量，“我宁侯府当如何向沈家赔礼道歉，方能让沈家几位姑娘息怒？” 　　“听闻宁侯爷是掌管军衣补给发放的？这天寒地冻的，不知我燕关将士们的棉服，可有按时发放？”对上宁侯爷这样的老狐狸，周月琦没有卖关子，径自给出她的条件。 　　前世沈清河虽然最终也凯旋而归，可这场战，他和他的将士们打的很辛苦。究其原因，正是因为朝中这些人的不作为。 　　那时候的她太过无知，没能帮上沈清河。但是这一次，她决计不会眼睁睁看着不管，放任这些人继续狐假虎威下去。 　　“这……”宁侯爷当然不乐见将军府再度崛起。这十年里沈清河爬的太快，虽然还不足以对他造成威胁。但是该下的绊子，他一样都没落下过。 　　“过两日便是腊八了。本公主是一定要进宫面见皇祖母和母后的。至于父皇那里，也或许见不到面，也或许就无意间碰上了。”好似没有听出宁侯爷的为难，周月琦突然就转移话题，慢条斯理的说道。 　　明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宁侯爷却是刹那间就转了口风：“回五公主的话，臣这就去办。” 　　腊八节，宫里必定会设宴，圣上怎么可能会不出席？五公主这不摆明了是威胁他么！ 　　搁在往日里，宁侯爷还不一定会放在心上。但是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被圣上当面训斥了，唯有这次…… 　　伴君如伴虎，宁侯爷不敢赌，也赌不起。 　　三日后，运往燕关的棉衣顺利离开帝都。而宁泉，也终于离开大理寺，回到了宁侯府。 　　“贱人！都是该死的贱人！本公子不会饶了她们的！绝对不会！”凭白遭了牢狱之灾，每日都会挨一顿板子的宁泉而今只能动弹不得的趴在床上，大力捶着床板，骂个不停。 　　“我苦命的儿啊，可怜的儿啊……那些杀千刀的，居然真的敢动我儿，简直是胆大包天，岂有此理！”侯夫人也是满腔愤怒，气的面色铁青。 　　“够了！五公主留着他一条命，就已经算是给我宁侯府颜面了。”宁侯爷亲自跟宫里的太医确定过，知晓宁泉并未大碍。只不过他这次在五公主面前吃的瘪，足以让他铭记一辈子。 　　五公主、沈家、沈清河，都给他等着。这次的亏，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同一时间，周月琦正在宫里参宴。 　　每年的腊八，宫里都特别的热闹。虽然不会广宴百官，可但只是皇家的人、以及沾亲带故的皇亲国戚，已然人数不少。 　　周月琦身为出嫁女，本该携同驸马一块到来。然而沈清河远在燕关，自然就只有周月琦独自出席了。 　　五公主近日的举动挺多的，有关沈家的流言更是鼎盛。如此场合下，静静独坐的五公主无法避免就成为了宴会上的另类，沐浴在众人的打量和围观之下。 　　甫一看到周月琦孤孤单单的身影，皇太后和皇后的脸上便闪过心疼和愧疚。将小五嫁进沈家，委实让小五受了莫大的委屈啊…… 　　周月琦淡定自如的坐在宴会上，好似没有察觉到投向她的目光，神色一贯的清冷，并不与周遭的任何人说话。 　　更甚至，宴席还没结束，周月琦便冷着脸中途离席，极为高调的出了宫。 　　五公主的不合群，是众所周知的。可像这样直接中途离席，却是从未发生过。所有人都在看圣上的脸色，就连皇太后和皇后都有些惴惴不安。 　　然而，圣上始终没有动怒。 　　从头到尾，圣上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退过。即便亲眼目睹五公主在众目睽睽之下中途退席，连招呼都没跟他打一个，圣上也只是宠溺的摇了摇头，一笑了之。 　　至此，皇太后和皇后皆是松了口气，不再提心吊胆。 　　在座其他人更是对五公主的受宠程度瞠目结舌，望尘莫及。 　　得亏五公主只是一位公主，若是身为男儿身，只怕诸位皇子之间的争斗必将更加白热化。 　　不过，亲眼见识了五公主所能享有的特权，几位皇子到底有没有动旁的心思，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第21章 　　腊八之后，整个帝都算是彻底热闹了起来。各大府邸争相举办起了宴会，邀约的请帖到处纷飞，将军府亦是不曾幸免。 　　沈老夫人是亲自拿着请帖找上的五公主。其原因，无外乎是为了沈家尚未出嫁的三位姑娘。 　　“不怕公主笑话，沈府接连两门亲事都出了岔子，我是再不敢为家中几个丫头做主了。”叹息着摇摇头，沈老夫人的脸上满是惭愧和懊悔。 　　说到太傅府和宁侯府，瞧着是门当户对，可沈家两位姑娘都受了无尽的委屈。时至今日，沈老夫人已然不敢轻易为沈家姑娘许下亲事了。 　　也是以，沈老夫人求到了五公主面前。在她看来，五公主看人，可比她厉害多了。 　　“祖母想要为三位妹妹说亲？”周月琦问道。 　　前世沈家姑娘遭遇坎坷，尽数消香玉陨，确实未有再谈及亲事。眼下沈老夫人突然到来，并不在周月琦的意料之中。 　　“是。四丫头和五丫头都还能拖了拖，可三丫头已然二十二，实在拖不得了……”沈老夫人自然知晓，以沈兰萱的年纪，只怕很难说到很好的亲事。 　　可，没到最后一步，沈老夫人依旧心怀念想，不愿放弃。 　　“嗯。”周月琦自己也才十八，说到沈兰萱的年纪，的确当嫁人了。 　　“那……”沈老夫人其实很不好意思将此事推给五公主。毕竟是沈府自家姑娘的婚事，五公主虽然已经成亲嫁人，可五公主清冷的性子实在不适宜帮忙操持亲事。 　　然而，沈老夫人也确实怕了。若是她自己，受再多的苦难都无所谓。但是家中姑娘都是好的，实在不该继续被沈家牵连。 　　但凡有更好的亲事，沈老夫人都想为沈家三位姑娘争取。也是以，她才厚着脸皮求到了五公主的面前。 　　“好。”没有过多的犹豫和迟疑，周月琦点点头，朝沈老夫人伸出手，“祖母挑定哪几家了？” 　　“没有没有，一家也没挑定，全凭公主做主。这几封拜贴是才刚递到府上来的，我正好过来求见公主，便一并捎带上了。”摇摇头，沈老夫人双手将她带过来的请帖递给了五公主。 　　周月琦随意的翻看了一下，前世没有相关经历，便也无从考究，索性便挑了让她有印象的几家府邸：“那就太傅府、御史府和……” 　　只有两家，自然少了些。周月琦有心多添一家，却未能从剩下的请帖中找到满意的。顿了顿，自行加上：“戚家好了。” 　　“没问题。”沈老夫人当即点头，没有丝毫的异议。只要有五公主跟着，龙潭虎穴她也放心。 　　“那就这样说定。”周月琦说着就转过头，看向绮罗，“绮罗，去安排一下。” 　　“奴婢领命。”刚刚五公主翻看请帖的时候，绮罗也扫了一眼。她很确定，其中没有戚家的请帖。换而言之，戚家那边，需得她们率先传信过去。 　　沈老夫人不曾细看这些请帖，也并不知道其中没有戚家的请帖。未有多想，便起身离开了。 　　直到沈大伯母听闻此事，才抿着嘴悄悄提醒沈老夫人，五公主再度为沈府添了一份荣耀。 　　沈老夫人愣住，随即就笑开了脸：“咱们家这位五公主啊，还真是办了好事却不愿意留名的实诚性子。” 　　沈大伯母跟着点头，亦是忍不住莞尔。 　　都说五公主高傲蛮横，真正接触过后才知道，五公主委实是位让人心喜的好姑娘。能娶回这么一位善解人意的皇家公主，实乃沈家祖上积德，将军府有福了。 　　但凡答应了的事情，周月琦从不会食言。此次亦然，应下了沈老夫人的事情，她必定做到。 　　腊月十二，太傅府设宴，五公主带着沈家四位姑娘，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登门做客。 　　没错，是四位姑娘。除了未有出阁的沈灵萱三姐妹，还有才刚被接回沈家没多久的大姐姐沈宜萱。 　　原本这样的场合，沈宜萱是不打算来的。不过，七年未见二妹妹沈雨萱，沈宜萱想的紧，便跟来了。 　　相比上次来太傅府，五公主此次的太傅府一行，依然足够的引人瞩目。 　　随意瞥了一眼神色谄媚的太傅夫人，周月琦冷着脸被请到主位坐下，丝毫没有打算跟周遭的诸位宾客寒暄。 　　周遭一众官家夫人也都面面相觑，各自压低了声音，免不了的窃窃私语。 　　都说五公主之前来太傅府的时候，很不高兴，大发雷霆。所有人都想着五公主肯定厌弃了太傅府，不会再给太傅府留脸面。未曾想一个多月过去，五公主居然再次大驾光临，来到了太傅府。 　　太傅夫人几乎是提着脑袋在跟五公主说话。只觉得但凡自己有个不小心，就可能会得罪五公主，又一次引来五公主的怒火。 　　惹不起，又躲不开，太傅夫人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这一个多月，太傅夫人始终闭门不出，生怕出去被人笑话。 　　好不容易等到外面那些不利太傅府的谣言稍微散去了，她今日特意设宴邀约，就是想要挽回太傅府的颜面。哪想到，偏生又把五公主给招了来。 　　太傅夫人是真的很奇怪，五公主手里怎么会有他们太傅府的请帖？明明她就没有命人给将军府送去啊…… 　　不过，心思转了转，想到而今那位肆无忌惮在太傅府作威作福的沈雨萱，太傅夫人长叹一声，各种念头又都沉寂了下去。 　　沈宜萱本来是打算直接带着三位妹妹去沈雨萱的庭院，也好坐下来说说贴己话。然而，却被五公主给拦了下来。 　　“绮罗，去请二姑娘。”给了绮罗一个眼神，周月琦环视一圈，最终将视线落在了角落里的杜娟身上。 　　杜娟硬生生打了个冷颤。 　　打从见到五公主的身影，她便立刻躲了起来。没想到这么不起眼的角落，还是被五公主给找了出来。 　　周月琦的眼神没有在杜娟身上逗留太久，便又移了开来。 　　说起为沈灵萱三姐妹说亲，周月琦其实是两眼一黑，全然无从挑起。比如眼下坐在宴会上的诸多女眷，她就都不认识。 　　在来太傅府之前，周月琦手中已经有了参考名单。现下特意带沈灵萱三姐妹来太傅府，不过是互相打个照面，彼此都增添些印象罢了。 　　至于最终的结果到底是好是坏，她会去向戚家求证，不怕这些官夫人表里不一。 　　并不知道五公主的真是来意，太傅夫人诚惶诚恐的招待着这位贵客，杜娟更是吓得转身就想要落荒而逃。 　　沈雨萱被请过来的时候，正好跟杜娟面对面撞上。 　　杜娟慌不择路，根本没有看见面对面走过来的沈雨萱，直直的撞了上去。 　　这一个多月以来，沈雨萱被养的很好，身体恢复的不错，也渐渐有了力气。 　　如若是以前的她，被杜娟这么一撞，铁定会吃亏摔倒。但是现下的她，反而将弱不禁风的杜娟给撞倒了。 　　也是碰巧，几人此刻正站在太傅府后花园的木桥上。这一撞，杜娟身子歪斜，掉入了莲花池中。 　　伴随着极为响亮的冰块破裂声以及随后的“噗通”一声，宴会厅众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 　　冬日的天很冷，莲花池的水面早已结了一层薄冰。杜娟在这个时节落入池中，委实冰冷刺骨，透心的凉。 　　“二姐姐！”一见到沈雨萱的身影，沈灵萱三姐妹立刻跑了过去。 　　太傅夫人吓了一跳，与其他宾客一道，齐齐跑向木桥。 　　沈宜萱亦是立刻变了脸色。唯恐二妹妹吃亏，转而看向了五公主。 　　周月琦没有动。 　　好似没有听见外面木桥上的喧哗和吵闹，以及杜娟那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呼救声，周月琦接过绛雪斟好的茶，悠悠然的品了起来。 　　看到这样的五公主，沈宜萱突然就安下心来。 　　这段时日跟在五公主身边，沈宜萱不但接手了长生堂的事情，也在竭力加强跟百草堂的合作。经历的事情多了，她的性子越发坚韧，对五公主则是更加的信服。 　　此刻五公主的淡然，无疑给了沈宜萱极大的信心。 　　周遭这么多人围着，杜娟很快就被闻讯赶来的林宇言救了上来。 　　“宇言，我怕，我好怕。”躲在林宇言的怀里，冻得瑟瑟发抖的杜娟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娟儿不怕。有为夫在，你会没事的。没人能够伤害得了你，没有人。”林宇言也很冷，被寒冷一吹，只觉得整个身体都麻木了。因着太冷，心下的愤怒猛地蹿烧，林宇言一边说，一边就瞪向了沈雨萱，加重语气，神色憎恨。 　　沈雨萱温婉的笑了笑，丝毫不以为意，目不斜视的带着身后的庄嬷嬷和徐嬷嬷走向宴会厅。 　　“沈雨萱！你给我站住！你这毒妇！我命令你，立刻向娟儿道歉！”扶着杜娟站定，林宇言冲过去拦住了沈雨萱的去路。 　　杜娟眼珠转了转，一副柔弱无依的模样靠在了身边的丫头身上。也不说话，只一味拿着帕子不断的拭泪。 　　沈灵萱三姐妹已经跑到近前，见林宇言冲沈雨萱发火，连忙护在了沈雨萱面前。 　　“你想干什么？不准欺负我二姐姐！”跟讨厌宁侯府一样，沈灵萱也很不喜欢太傅府。要是可以，她更想要二姐姐跟大姐姐一样，被接回沈家。 　　可是，公主嫂嫂没有发话，她不敢随意说话，更不敢妄自开口。 　　“我想干什么？我看是你们沈家到底想要干什么才对？你们到底还要怎样欺负娟儿？先是抢了娟儿的屋子，再是将娟儿推下莲花池，你们简直是草菅人命，目无王法！”被欺负到这个地步，林宇言也是忍无可忍，彻底爆发了。 　　太欺负人了！就因为沈家的靠山是五公主，所以就能为所欲为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沈雨萱都敢谋害娟儿的性命？ 　　沈雨萱没有理睬林宇言的大喊大叫，安抚的拍拍沈灵萱的肩膀，带着沈兰萱和沈梦萱一块走向五公主所在的位置。 　　林宇言怒不可遏，张牙舞爪的扑过来抓住沈雨萱的肩膀，歇斯底里的怒吼道：“沈雨萱！我要休了你这毒妇！” 　　第22章 　　“太傅公子好大的口气！”周月琦的声音突然间从众人身后响起, 登时令林宇言浑身一个哆嗦。 　　麻木的身体已然没了知觉，林宇言的脑子跟着停止转动，陷入了混沌。 　　“宇言……”眼看着林宇言有心退缩，杜娟急忙扑了过去, 抓住林宇言的手，哽咽不已, “无碍的。只要有宇言陪着, 娟儿便是一死, 也心甘情愿。” 　　“不！”林宇言下意识的大喊一声，情绪甚是狂躁不安，“不可以！娟儿你不能死, 不能死。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就算是皇家公主, 也不能目无王法、草菅人命！” 　　林宇言越喊越大声，大有豁出去不要命的架势。只是, 自始至终，他的视线都不敢看向五公主, 更加不敢跟五公主的眼神对上。 　　周月琦嗤笑一声, 再度向前走去。 　　原本围着木桥的众人纷纷散开, 主动给五公主让出一条道来。 　　“你不要过来！”眼看着五公主朝他走了过来, 林宇言放声大喊, “不要以为你是公主, 就能仗势欺人。这里是太傅府, 不是将军府。你不能为所欲为, 不能……” 　　林宇言喊到最后, 双手力道猛地抓紧，几乎要将杜娟的手硬生生折断。 　　疼，实在太疼了。杜娟本就是怕疼的娇弱性子，此刻却喊不出来。不是不想喊，而是她已经疼的没了声音，想喊都无能为力。 　　“公主殿下饶命，饶命啊！”林宇言的色厉内荏，太傅夫人怎会看不出来？唯恐林宇言会有个好歹，太傅夫人急忙跳了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扑过去就要跪在五公主的面前。 　　“大胆！”绮罗怒喝一声，挡在了五公主的面前，“公主殿下驾前，岂容你放肆！” 　　太傅夫人本想扑倒在地，当众演一场苦情戏的。周遭这么多人看着，即便五公主真的动了怒，肯定也会有所顾忌。 　　可绮罗这么一拦，太傅夫人弯了的双膝没能跪倒在地，自然也就没办法继续往下演。一时间，就陷入了束手无策。 　　被太傅夫人这么一闹，林宇言终于清醒了过来。 　　伴随着渐渐冷静下来的思绪，林宇言开始感觉到后怕，而且是越来越怕，整个人差点再也站不住。 　　“疼……”感觉到林宇言松了力道，杜娟终于可以出声，娇弱的呻/吟出声。 　　如同抓到了烫手山芋，林宇言刹那间就放开了杜娟。只是随即生出的惊惧和害怕，也迅速席卷他的全身，令他无比僵硬。 　　场面转瞬间就静了下来。死寂般的沉默，以木桥为中心，逐步向周遭蔓延开来。 　　“所以，太傅府这是在指控本公主目无王法、草菅人命？”旁人不敢出声，周月琦却是并不受压抑的气氛所约束，径自问道。 　　五公主的语气很随意，听不出半点的怒气，却偏生吓得太傅夫人和林宇言再不敢冒头，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也罢。那就烦请太傅府派个人去大理寺走一趟，本公主在此候着。”周月琦勾起嘴角，目不转睛的盯着林宇言，“再不然，太傅公子亲自出马，去找刑部来治本公主的罪也行。本公主奉陪到底，绝不躲躲藏藏。” 　　五公主一开口，林宇言双腿已然不受控制的打起了颤。等到五公主话音落地，林宇言“哐当”一声，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公主，五公主，饶命，饶命啊……”还是太傅夫人的反应最快，忙不迭的跟着跪下，抢着求饶。 　　不能让宇言求饶。这么多人看着，要是宇言出尔反尔、前后矛盾，只会引来众人的耻笑和不屑。 　　反之，倘若宇言只是跪着却不出声，便会让所有人觉得，这又是五公主在仗势欺人！ 　　“母亲这是在做什么？公主殿下明明就什么也没说，母亲和夫君怎能出言污蔑？公主殿下乃堂堂皇女之尊，母亲和夫君身为臣子，怎能以下犯上？这可是大不敬之罪。”沈雨萱上前两步，极为痛心的看着太傅夫人。 　　太傅夫人正演的尽兴，没成想半路杀出个沈雨萱。转眼间，她才刚营造的可怜氛围消失殆尽。随之而来的，是周遭众人的异样眼神，以及窃窃私语。 　　太傅夫人向来很识时务，尤为懂得趋炎附势。眼见局势不对，她立刻见好就收，飞快的摇摇头，露出了不解和委屈的神色：“不是这样，不是的……” 　　“母亲，您还是消停些！千万别仗着是长辈，就肆意妄为，连五公主殿下都敢冒犯。”没有让太傅夫人把话说完，沈雨萱便接过了话茬，满脸的不赞同。 　　对上太傅夫人震惊的眼神，沈雨萱的语气很是温和，可她眼中闪过的，是彻骨的寒意。 　　这两母子可真够可笑的。一个口口声声嚷着五公主草菅人命、一个又哭哭啼啼的又是下跪又是求饶，摆明了是想要联手算计五公主，败坏五公主的名声。 　　可是啊，有她在，她就绝对不会让太傅夫人和林宇言两人如愿。 　　对了，太傅府这些人恐怕还不知道，送去将军府的请帖，是她从中插的手！ 　　往日里太傅府最爱以她的名义往将军府送帖子，每每都是成心欺辱她沈家。现如今，也是时候该轮到太傅府自食恶果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太傅府是活该！ 　　太傅夫人张张嘴，还想辩解，却再一次被沈雨萱抢了白。 　　沈雨萱微微俯低身子，凑近了太傅夫人，声音依旧清脆响亮：“虽然五公主性子好，不跟母亲和夫君计较，可母亲和夫君这样一而再变本加厉，又置我太傅府于何地？” 　　威胁！赤/裸/裸的恐吓和威胁！ 　　太傅夫人很想狠狠给沈雨萱一巴掌，偏偏又畏惧五公主的气势，被逼不得已，只能深深的埋下头去，眼中尽是怨怼。 　　林宇言的脸上也刹那间毫无血色，彻底六神无主了。 　　说实话，林宇言从来不是什么有担当的人。他刚刚只是一时冲动，才会脑热的大喊大叫，乱了方寸。 　　林宇言本以为，只要有太傅夫人在，他是肯定会安然无恙、全身而退的。 　　可眼看着太傅夫人就要挽回局面，却又被沈雨萱给打断了。更因着沈雨萱的搅局，使得他和太傅夫人两人都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情势所逼，又当众出丑，委实让林宇言面上无光，气得不行。 　　还有杜娟，颤着身体又往林宇言怀里躲了躲。只不过，她再也没法佯装哭泣和委屈，而是真的在掉眼泪。 　　一想到沈雨萱而今的风光，再对比自己的凄凉处境，杜娟咬咬牙，低下头的眼中尽是愤恨和嫉妒。 　　打从五公主上次来过太傅府，又特意给沈雨萱留了人，沈雨萱在太傅府便一日千里。再不复往日的忍气吞声，转而越发趾高气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了。 　　像今日这样肆意羞辱她的画面，这一个月来府上时有发生，早已不再鲜见。 　　更可恶的是，沈雨萱不但成心欺辱她，连太傅府其他人的脸面也不给。以致于她想尽法子扭转局势却始终求助无门，更加的无助委屈。 　　一朝翻身便翻脸无情，沈雨萱着实卑鄙无耻。 　　轻而易举就掌握住在场的局势，沈雨萱一脸抱歉的看向五公主，语气甚是恭敬：“府上家风不严，还望公主殿下见谅。” 　　“太傅府的家风确实不怎么样。”周月琦冷冷的点点头，“你身为太傅府日后的女主人，该管教的还是必须着手管教。以防太傅府的卑劣家风越演越烈，着实有辱圣听。” 　　“谨遵公主殿下的教诲。”毕恭毕敬的朝着五公主行了一礼，沈雨萱一板一眼的回道。 　　在场其他人都看呆了。 　　不是说五公主是来太傅府为沈家二姑娘出头的？可五公主和沈二姑娘说起话来，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啊！ 　　尊卑有别，五公主行的正坐的端，沈家二姑娘也进退有度，不失当家主母之风。反倒是太傅夫人以及林家公子的作为，实在让她们大开眼界，嗤之以鼻。 　　果然传言不可尽信。尤其是这太傅府的谣言，更加不能相信。 　　也对，太傅府以往的谣言，可不就是太傅夫人命人传出来的？话里话外不单单是败坏林二姑娘的名声，连五公主也多有编排…… 　　可不正如五公主所说，太傅府的家风实在不怎么样？ 　　不过，沈二姑娘确实翻身了，这也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只怕这太傅府以后啊，真要交给沈二姑娘当家做主了。 　　转瞬间，在场众多官府女眷们心下思绪变了又变，各自有了新的定论。 　　此般一来，所有女眷的注意力都不再投向太傅夫人，而是转向了五公主亲口定下的太傅府下一任女主人：沈雨萱。 　　沈雨萱丝毫没有怯场，脸上挂着始终不变的温和笑容，连同五公主一起，将围观的诸位官夫人再度又请回到了宴会厅。 　　周月琦自然不会刁难沈雨萱。在沈雨萱热情的招待下，转身移步回了宴会厅。 　　其他诸多宾客二话不说，立刻跟上。她们谁都不愿得罪五公主。相形之下，当然是义无反顾的摒弃大势已去的太傅夫人了。 　　最终，木桥上就只剩下了面色灰败的太傅夫人、冻得麻木的林宇言和浑身快要结冰的杜娟。 　　太傅夫人面上悲愤交加，眼睁睁看着沈雨萱取代了她的地位，在本该是她主办的宴会上左右逢源，风光无限。而她自己，却狼狈不堪的跪在地上，颜面尽失，无人问津。 　　这一霎那，太傅夫人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面上火辣辣的蹿烧，丢脸至极，也甚是屈辱。 　　至于林宇言，更是神情颓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到了这会儿，不管是大理寺还是刑部，他肯定都不敢去找了。至于他先前当众大声嚷嚷的“休妻”，好似过眼云烟，再没了后文。 　　至于杜娟，诸多小心思尽数退散。除了哭，还是哭…… 　　有了沈雨萱在，周月琦委实省心了不少。 　　顺理成章的，帮沈家三位姑娘相看亲事这一任务，就转交到了沈雨萱的手中，周月琦则只剩下旁观和坐镇了。 　　尽管沈雨萱这七年来从未涉足帝都一众官夫人的圈子，可她有着绝对的聪慧和才智，手腕也丁点不差。 　　此刻直接接手太傅府，沈雨萱无疑表现的很好，堪称进退有礼，游刃有余。 　　更何况还有五公主在一旁坐镇，在场根本没人胆敢跟沈雨萱为敌。反之，她们更愿意跟沈雨萱交好，进而讨好五公主。 　　周月琦全程都没有开口，却也耐心十足的一直坐到了宴会的结束，左右看看，只当打发时间。 　　待到临走之际，周月琦没有询问沈雨萱心中可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只是尽职尽责的带走了沈宜萱四姐妹。 　　回到将军府，留下沈宜萱四姐妹应对沈老夫人和其他长辈的问话，周月琦先行回了自己的院子。 　　“你们二姐姐真的……”沈老夫人不敢置信的看着沈宜萱四人，情不自禁就红了眼圈。 　　“是真的。我们亲眼所见，怎么可能有假？祖母您都没看见，二姐姐现下在太傅府可威风了呢！”沈灵萱兴奋的手舞足蹈，绘声绘色的将今日在太傅府的所见所闻如实说给了一众长辈听。 　　今日真的让沈灵萱大开眼界，一扫往日的委屈和难受，高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即便没有私下里跟二姐姐说话，可只需要瞅上两眼二姐姐在太傅府威风八面的架势，沈灵萱就比说再多的贴己话还要更加的安心。 　　耳听不如眼见。现下的太傅府，再不需要二姐姐报喜不报忧，就已然能够让她们都跟着放心了。 　　真是多亏了公主嫂嫂，太感激了！ 　　“好，好。”沈老夫人连连点头，面上尽是欣慰的笑容。 　　先是大姑娘被接回将军府，还帮忙接手了五公主名下药铺的生意。再是二姑娘开始在太傅府站稳脚步，甚至已然掌权。此刻陪在身边的三姑娘也不必再受宁侯府的威逼和纠缠，由五公主帮忙开始着手挑选合适的亲事…… 　　沈家的姑娘们，一个接着一个，都在变好呢！ 　　“母亲，咱们应该好好谢谢五公主。”沈大伯母亦很是高兴。而高兴过后，就该是感激了。 　　“是，理当好好谢谢的。”沈老夫人笑着应下，之后又开始犯起了难，“可是，咱们要怎么感激五公主？五公主什么都不缺的。” 　　“哎，也是清河眼下不在家里。若是清河在，那便简单了。”说到感激五公主，沈夫人轻叹一声，低语道。 　　“确实。要是清河在，咱们就让清河带五公主好好出去走走。打从五公主嫁来咱们沈家，就甚少出自己的院子。每次若非是为了府上的事情，鲜少能看到她的身影。我总觉得，五公主还是清冷了些。”沈二伯母也跟着出起了主意。 　　五公主确实是真心实意待她们沈家好。但有一点，是很确定的：五公主不怎么爱跟她们走动，乃至她们也不好主动去打扰五公主的清净。 　　“那就延后。待清河凯旋，你们都好生叮嘱叮嘱清河，让他多带五公主四下走走看看。即便只是去郊外踏个青、赏个花，也是极好的。”沈老夫人一锤定音，当即为沈清河做了主。 　　并不知道沈家一众女眷正聚在一块商讨如何让沈清河代为感激她，周月琦正清点着自己的嫁妆清单。 　　不得不说，周月琦的嫁妆是真的很丰厚。不论是金银首饰，还是钱财宝物，周月琦的库房被堆放的满满当当，根本腾不出多余的地儿来。 　　“绮罗。”将手中的清单尽数交给绮罗，周月琦斩钉截铁的命令道，“全部送去兵部。” 　　绮罗迟疑了一下，却还是点点头，恭恭敬敬的领命而去。 　　太傅府的宴会之后，帝都流言更是满天飞。有谈及五公主的，也有说到沈雨萱的，更有聊起太傅夫人、林宇言和杜娟的…… 　　太傅府的名声每况愈下，一发不可收拾，再也无力挽回。 　　就连林太傅在朝堂上，也遭到了同僚们的调侃和询问。有单纯好奇和善意打趣的、更有恶意嘲弄和讥诮讽刺的，直把林太傅刺的脸色发青，老脸丢尽。 　　兰妃本来是准备一直隐/忍下去的。但是，五公主实在欺人太甚，她若是再忍下去，整个后宫都要看她这个“宠妃”的笑话了。 　　更别说，娘家才是她最大的根基和仰仗。唯有太傅府好了，她在后宫的位置才能越发的安稳，平步青云。若是太傅府一朝倒下，她又哪里还能继续维持住她在圣上面前的荣宠？ 　　不得不说，从太傅府近日疯传的不利流言中，兰妃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 　　故而当晚侍寝的时候，兰妃不甘心的又一次在圣上面前提起了五公主有意刁难太傅府的事情。 　　“圣上，您看啦，五公主她怎么老是这样。一而再的上臣妾的娘家去闹，臣妾娘家哪敢违背五公主的命令？五公主这是想着法的欺负臣妾的娘家人啊……”兰妃已经不是第一次向圣上告状了。 　　前几次她还只是小心翼翼，斟酌措辞，尽可能的不去指责五公主的不是，唯恐圣上龙颜大怒，责罚于她。可她之前的每一次上眼药，圣上都只是一笑而过，并不以为意。 　　次数多了，兰妃也失了早先的戒备心，权当圣上对五公主也没传言中的那般看重。 　　于是此时此刻，兰妃就如同往日里在圣上面前上其他宫妃的眼药一样，尤为轻松自然，且理直气壮。 　　然而这一次，她踢到了铁板。不单单惹怒了圣上，而且真的变成了宫里的又一大笑话。 　　“闭嘴！朕的女儿，也是你可以编排得了的？”猛地瞪向兰妃，圣上毫无预兆的突然板着脸，拂袖大步离去。 　　“圣上！圣上！”眼睁睁看着圣上头也不回的离开，兰妃心知酿成大错，急急忙忙的提起裙摆，就想要追上去。 　　只可惜，她没能追上。 　　次日清早，惶恐不安了一整夜的兰妃，等来了圣上的亲旨：以不敬皇族之名，她被禁足了。 　　彻夜未眠的兰妃在接到圣旨的那一刻，瘫软在地，不省人事。 　　完了！彻底完了！ 　　众所周知，兰妃年轻貌美，自打进宫就很是受宠，过的极为风光。可爬的越快，摔得越惨。树大招风的兰妃棋差一招，这一摔，眨眼间就变成了众人踩踏的对象。 　　宫里的风向，从来都是传的最快的。加上树倒众人推，不消半日功夫，兰妃失宠禁足的消息就闹得人尽皆知了。 　　宫外也很快就知晓了此事。 　　太傅府众人又是惊骇又是胆颤，人人自危，再不复之前的底气十足。对沈雨萱，就更加忌惮了。 　　而周月琦，好似什么事情也没听到，继续将自己的所有嫁妆都往兵部抬。 　　兵部尚书快要哭了。 　　他哪里敢收五公主的嫁妆？先前五公主还没出嫁，就是宫里最受宠的公主。现如今出嫁了，依然能呼风唤雨，搅和的宫里鸡犬不宁。连风头正盛的兰妃，都被五公主不费吹灰之力的拉下马…… 　　就是借兵部尚书一百个胆子，他也得立刻将五公主派人送来的东西，原封不动的再给五公主抬回去啊！ 　　雪花漫天飞舞，将军府外却是难得的热闹。 　　一箱又一箱的金银珠宝前脚被抬走，后脚又被送回。只不过，不比送走时的顺利，再度被送回的这些箱子则全都被挡在了门外。 　　“烦请启禀公主殿下，兵部尚书叶寻求见。”叶寻急的满头冒汗，双手抱拳，连对将军府守门的下人都用上了低声下气的语气。 　　“这位叶大人，真的不是小的不帮您通传。五公主早先就命人传话，不准咱们开门。”透着门缝往外看，将军府的下人也是欲哭无泪，满满的无奈。 　　哪有贵客上门，却不开门迎客的？这绝对不是他们将军府的待客之道，亦不是他们沈家的作风。 　　偏偏，五公主下了令，他们便也只能言听计从了。 　　老夫人可是说了，从今往后，整个将军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必须唯五公主马首是瞻的。 　　“这……这……”叶寻更是无奈，急的跳脚，又无计可施。 　　直至夜色深沉，叶寻整个人已经被冻的麻木。拼了命的跺跺脚，这才苦着脸命人又将这些箱子给抬走了。 　　明摆着五公主闭门谢客，他哪里敢违背五公主的命令？这些箱子，他不敢收却又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姑且收下。 　　离开将军府之后，叶寻片刻也不敢停歇，连夜赶去了宰相府。 　　冬日的天黑的早，贺宰相已经上床入睡了。这种时候被叫醒，着实让人气恼。 　　黑着脸坐在书房里，贺宰相气不过的抓起桌上的书就砸了过去：“大晚上的，你是找死吗？” 　　“回宰相大人的话，不是下官找死，是下官立马就要死了。”叶寻也不想来麻烦贺宰相。可是他不来找贺宰相，又能去找谁？ 　　“宰相大人，您是不知道，五公主今个白天里，命人将她的嫁妆全给抬到了我兵部大门外。您说说，我能收吗？我敢收吗？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啊……”叶寻说着说着就真的哭了起来。 　　他是真怕啊！之前冯全就没能逃过一劫，开罪了五公主还闹到了圣上面前，到现在都只能夹着尾巴做人，整个人都彻底蔫了。下一个，就轮到他了吗？ 　　“又是她！”贺宰相的脸色顷刻间就沉了下来。 　　先是粮饷、再是药草、棉衣，五公主现如今是又打起了兵器的主意？ 　　原本户部被逼给沈清河送粮这事，贺宰相就已经如鲠在喉，耿耿于怀了。 　　之后又是药草、又是棉衣，五公主没有闹到贺宰相手里，贺宰相姑且睁只眼闭只眼的过了。 　　宁侯爷会傻傻受五公主的牵制和威胁，那是宁侯府的人都太蠢了。换了他宰相府，五公主胆敢将手伸过来试试看？ 　　可是这一次，五公主居然打起了兵部的主意，贺宰相决计不会再坐以待毙。 　　五公主莫不是将他这个当朝宰相和胆小怕事的宁侯爷混作一谈了？ 　　好，很好。周月琦是？那他就陪她斗上一斗！他倒要看看，这个朝堂究竟是他姓贺的说了算，还是她区区一个皇家公主就可以做得了主的。 　　第23章 　　没有任何意外的, 在次日的朝堂之上，五公主周月琦被兵部状告了。 　　叶寻不想跟五公主正面杠上的。可他也是被逼无奈啊！宰相大人有令, 他……他不敢不从。 　　更何况五公主的嫁妆可都还放在兵部，他若是毫无作为, 一样是个“死”字。 　　五公主和贺宰相比起来, 叶寻肯定是更惧怕贺宰相的。毕竟五公主只是一介女流之辈，比不得贺宰相权倾朝野之势力庞大。 　　是以没有过多犹豫的, 叶寻就将五公主此次的胡闹行径, 捅到了圣上面前。 　　五公主近日树敌颇多, 又有贺宰相一手推动, 继兵部尚书之后, 宁侯爷、林太傅、以及户部侍郎冯全等人, 纷纷连同进谏，携手将五公主推到了风头浪尖。 　　面对众多朝臣的一致言论, 圣上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叶寻的鼻头已经开始冒汗了。 　　虽然是一早就预料到的场景，可还是足够的胆颤心惊, 动人心魄。然而，他只能这样做，也必须这样做。 　　五公主在皇家太受宠了。如若他们不联手一次性彻底将五公主镇压住, 只怕必将后患无穷。届时首当其冲被问罪的, 便是他这个正被五公主盯上的替罪羊。 　　朝堂上的气氛有些冷凝，局势一触即发, 甚是严峻。 　　有状告五公主的, 自然也有护着五公主的。大理寺戚大人就很不高兴的站了出来, 二话不说力挺五公主。 　　有了戚大人带头，好几位惯常很会审时度势的几位大人也立刻跟上，站在了五公主这一边。 　　没瞧见圣上一直按着没发作？圣上那般宠爱五公主，叶寻这群人是成心想惹得龙颜大怒？他们可不找死，也不奉陪。 　　果不其然，在戚大人出声，而其他几位大人也跟着冒了头之后，圣上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众卿可还有其他上奏之事？” 　　尽管圣上没有过多的言辞点缀，可文武百官顷刻间就明悟了圣意。 　　跟风戚大人的那几位立刻眉眼带笑，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神情愉悦的退回原位站定，静待叶寻几人的笑话。 　　叶寻的双腿已经开始发颤了。圣上根本就不打算问五公主的罪！ 　　宁侯爷几人也是连连溃败，再不敢有丁点的声音，只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假装再无丝毫存在感。 　　这么大的事情，圣上都不闻不问，明摆着是纵容五公主肆意妄为。他们若是再敢多言，只怕五公主还没栽跟头，他们率先就倒大霉了。 　　眼见局势并未顺着他所安排的发展，贺宰相皱了皱眉头，上前两步，朗声喊道：“臣有奏。” 　　终于等来贺宰相的出马，叶寻连忙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有了贺宰相接手此事，叶寻登时松了一口气。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他可不想重蹈户部冯全的覆辙，就只能寄望宰相大人能高抬贵手，救他一命了。 　　“说。”圣上已经打算退朝了，却被贺宰相打断，不耐心的丢出甚是简明扼要的一个字。 　　贺宰相自然也听出了圣上的不喜，可他必须给周月琦点颜色瞧瞧，警告周月琦以后都不敢再爬到他的头上来放肆。 　　是以，无视了圣上的不悦神色，贺宰相不为所动的高声喊道：“启禀圣上，正如叶大人所说，五公主直言向兵部索要兵器，不知兵部是该给，还是不给？” 　　“宰相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事？小五何时找兵部索要兵器了？”似笑非笑的看着贺宰相，圣上回道。 　　“五公主她……”没想到圣上会执意装聋，贺宰相再接再厉，还待帮五公主加罪。 　　“小五不是拿出了自己的嫁妆？怎么到了宰相嘴里，就变成了索要？小五这不是在拿嫁妆跟兵部换嘛！”圣上说着就扬长了语调，语气甚是随意，“叶寻，你看着办。五公主的嫁妆能换多少兵器，你只管对照着换给五公主便是。” 　　“臣……臣领命。”叶寻实在支撑不住，跪了下来。 　　看着办？怎么看？五公主的嫁妆随便拿出一样东西都是价值连城，圣上这是让他将整个兵库都换给五公主？ 　　“圣上！”叶寻能应声，贺宰相却不肯答应，“祖训有言，后宫不得干政，五公主……” 　　“宰相不必多说。祖训确实有言，可小五已经出嫁，不再是后宫女子了。”摆摆手，圣上没有让贺宰相把话说完，径自下了定论。 　　“既已出嫁，当谨遵妇容妇德，以夫为天，可五公主却……”贺宰相不相信，圣上会不知道五公主近段时日的作为。若是长此以往，五公主只会变本加厉，肆意妄为。 　　“宰相莫不是觉得，小五拿自己的嫁妆找兵部换兵器，是摆在闺房以供欣赏的？”再次打断贺宰相的上奏，圣上语气低沉，满满的都是不容置疑。 　　极为难得的，贺宰相噎了噎。 　　五公主会要兵器，当然不是为了自己欣赏，而是为了运往边关送到沈清河手中。此般轻而易举的事情，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可他一直以为，凭借圣上对沈家的忌惮，是绝对不会准许沈清河活着回来帝都的。眼下看来，却是他料错了圣上的心思？ 　　“清河将军远在燕关上阵杀敌，兵部却始终扣着兵器不予发送，逼得五公主不得不拿自己的嫁妆去跟兵部交换。宰相你来说说，这又是谁的过错？朕当治谁的罪？”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贺宰相，圣上的语气里透着显而易见的威胁。 　　贺宰相低下头，不敢再轻易接话。 　　叶寻不比冯全。冯全为人圆滑、又很识时务，就算受了圣上的责罚，也不敢背叛他，依旧老老实实的供他差遣。可换了叶寻这个莽夫，今日他一旦抛出叶寻去顶罪，以后便会丢了整个兵部。 　　户部，贺宰相可以不要。但是兵部，他必须牢牢抓在手心。 　　可不供出叶寻，他就必须自己认罪。这样的结果，更加不是贺宰相所准许的。 　　换了旁人敢这样威逼他，贺宰相是一定会发难的。可眼下他面对的人是当今圣上，任凭贺宰相权势滔天，却也只能缄默。 　　多年下来，他自诩能够精准的猜到圣上的心思。可是这一次，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输给了周月琦。简直是奇耻大辱！ 　　伴随着贺宰相的沉默，圣上冷哼一声，起身离开，退朝了。 　　下了朝，丢了大脸的贺宰相神色阴沉，片刻也不停留，率先大步扬长而去。 　　叶寻左右张望两眼，稍稍迟疑，还是追了出去。 　　“戚大人！”同一时间，其他朝臣则是争相围上了戚大人，各种恭维和客套。 　　戚大人连连拱手还礼，理直气壮的收下了众人的恭维声。 　　有他戚家在，绝对不会准许五公主有任何闪失的。再有下次，他照样当朝怼回去，看谁敢欺负他们戚家的外甥女！ 　　朝堂之上的事情，沈家没人上朝，自然传不到将军府众人的耳里。周月琦倒是得了戚家派人递来的口信，却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兵部那边倒是没有新的消息传来，想必贺宰相依旧在不甘心的挣扎。 　　周月琦很清楚，这事急不得，贺宰相从来都不是好惹的。她和贺宰相之间的博弈，才刚开始。 　　不过，也没关系。至少她暂时确定了那人的心思，便不会输。 　　两日后，兵部尚书叶寻再次登门。一并搬来的，除了先前五公主送去的那些嫁妆，还有兵部为燕关将士们准备好的兵器。 　　这一次，将军府开门迎客，态度很是热情和友善。 　　叶寻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了。 　　战战兢兢的将一箱又一箱五公主的嫁妆原封不动的抬进将军府，叶寻特意双手奉上了他亲笔列出的兵器清单，忙不迭的仓皇离开。唯恐慢了一步，再度被叫住。 　　天知道他这几日连家都不敢回，整日守在兵部，眼睛时刻盯着五公主的嫁妆，生怕弄丢了一件就会被砍头…… 　　好在贺宰相最终还是给了他明确的指示，命他拿出了一定数量的兵器，交给五公主充数。 　　周月琦当然不可能真的指望兵部会将整个兵库都搬空。 　　随意扫了一眼绮罗交过来的兵器清单，周月琦冷笑一声，轻轻颌首：“立刻送去燕关。” 　　“是。”绮罗立刻点头，转身往外走。 　　“等等。”周月琦叫住绮罗，“派咱们的人沿途护送，一旦有任何闪失，全部赖到宰相府头上。” 　　“奴婢领命。”绮罗当即会意，快步离去。 　　目送绮罗走远，周月琦的手轻轻按在了小木匣上，神色异常冷峻。 　　只要这批武器能顺利抵达燕关，沈清河此次战役就能打的轻松许多。 　　皇家欠沈清河的，已经够多了，再不该背地里使用这些阴险小伎俩，更不该拿燕关将士的性命当作儿戏、视为陪葬的牺牲品。 　　只可惜，她能为沈清河做的，仅仅就只有这么多了。 　　又是三日，继太傅府后，周月琦带着沈灵萱三姐妹，去御史府参宴。 　　御史夫人的心情很是复杂。 　　若是换了往日里沈承志还被寄养在他们御史府的时候，府上迎来五公主，御史夫人当然很高兴。 　　可现下这样的时刻迎来五公主和沈家三姐妹，御史夫人也不知道为何，就是隐隐觉得，五公主这是来者不善。 　　原本这次送去将军府的请帖，御史夫人并非出自真心。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哪想到沈家人居然真的来了。 　　沈家人来也就算了，怎么连五公主也给请了来？ 　　瞥见五公主的身影，御史夫人面色变了又变，心情很是郁闷。 　　御史夫人和宁侯夫人的关系是真的很好。两府所邀请的宾客，也大都有所重叠。 　　周遭都是面熟的官家夫人，周月琦起先只是觉得有些诧异。待到看见穿金戴银的宁侯夫人也盛装出席，她这才想起，在场这些人她之前在宁侯府都见过。 　　周月琦对宁侯夫人无甚好感，对御史夫人的感观也不是很好。不过这一趟，还是必须来的。 　　不管心里是怎样想，见到五公主驾临，所有人的脸上都挂上了笑容，争先恐后的迎了上去。 　　沈灵萱三姐妹默默无言的跟在五公主的身后，举止大方，娴雅高贵。 　　不得不说，跟着五公主出入过几次宴会之后，沈灵萱三姐妹都感触颇深，也渐渐懂得了很多东西。 　　故而面对来自诸位官夫人的夸赞和热情，沈灵萱三姐妹皆是淡笑应对，既不配合，也不接话。 　　她们心里都很清楚，要是没有公主嫂嫂在，这些夫人是根本看也不看她们三姐妹一眼的。更甚至，随便拉出一位夫人，都能肆意拿捏她们。 　　若夫如此，先前在宁侯府，她们也不会被逼的无路可走。她们的大姐姐和二姐姐在出嫁之后，也不会常年受到欺凌。 　　虽然不曾经历太多的府宅暗斗，可沈灵萱三姐妹都是心思玲珑剔透的人，对于外人的喜恶情绪察觉的特别灵敏。像今日这样的场合，她们就看得很是透彻。 　　不过，即便沈灵萱三姐妹都不是很适应这样的场合，却也还是留了下来。只要有公主嫂嫂在，她们就不用害怕。 　　周月琦会来御史府，理由很简单，为了沈承志。 　　前世沈承志是死在御史府的。虽然现如今的沈承志已经被她送去了青云书院，但也不能保证沈承志就一定不会出事。 　　也所以，这一趟，周月琦必须来。 　　因着五公主的到来，御史府这次的宴会气氛很是压抑，以致于御史夫人的心里很不舒服。 　　本该其乐融融的一场宴会，突然就变成了这样。身为主人的御史夫人只觉得面上甚是无光，心下对五公主和沈家姐妹别提多怨怼了。 　　宁侯夫人也很不高兴。在场众人之中，她和五公主之间的恩怨最深。要不是碍于五公主的身份，她早就转身走人了。 　　可宁侯夫人心里更是清楚，无论她多么的憎恨五公主，面上也必须过得去。再不然，就算到了皇太后面前，她也讨不了好。 　　已经在皇太后面前犯过一次错，加之宁侯爷的再三耳提面命，宁侯夫人已经受到了教训，再不敢轻易惹上五公主，只等着日后再伺机翻旧账。 　　在座这些夫人，以宁侯夫人的身份最高，大家也习以为常的以她为首。眼下她不开口，其他夫人皆是面面相觑，也不敢大声说话。一扫平日里的言笑晏晏，尤显沉闷。 　　如此一来，尽管所有人都面上不显的坐在这里，可大家的心都不在宴会上，反而移向了五公主。 　　感受到所有人若有似无的打量和注视，周月琦面无表情，丝毫没有起身离开的打算。 　　反之，周月琦委实很淡定，径自将今日在场诸位官夫人们的家世和出身都记住了。 　　此后，沈府三位姑娘的夫家择选，就不必考虑这些人了。 　　“娘！娘！”一片沉闷的气氛中，金家三少爷金景明突然冲了进来。 　　御史夫人立刻站起身来，想要将金景明支走。这里是什么场合？容不得金景明来胡闹的。 　　“娘，你看，我被打了！”一见到御史夫人，金景明立刻指着自己的脸开始告状，“沈承志那个小……唔！” 　　就差那么一点点，金景明就喊出了平日里对沈承志的称呼。不过他还没喊出口，就被御史夫人给捂住了嘴巴。 　　“你先闭嘴。”御史夫人压低了声音，可劲儿的给金景明使眼色，“在座都是府上贵客，不准肆意喧哗。” 　　从未遭遇过这般对待的金景明登时就怒了，伸手就要掰开御史夫人的手。 　　“行了，有什么事，晚些时候等你爹爹回来了再说。”若是没有五公主在场，就算是当着沈灵萱三姐妹的面，御史夫人也能随便金景明闹腾。 　　可偏偏，五公主就坐在这里，御史夫人不敢掉以轻心，只得先委屈金景明了。 　　“承志怎么了？”御史夫人想要息事宁人，周月琦却并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 　　瞥了一眼金景明脸上的伤，周月琦的语气甚是清冷：“承志打了你？” 　　“公主殿下说笑了。都是自家兄弟，怎么会……哎呦！”因为忙着回五公主的话，御史夫人不自觉就松开了捂住金景明的手。 　　而她这一松手，立刻就被金景明给咬了。 　　“就是沈承志那个小混账打得我！娘，你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沈承志那个小……唔！”又一次的，金景明的嘴巴被捂住了。 　　不过这一次，即便御史夫人再怎么捂，也挡不住五公主射过来的冷厉注视。 　　“公主殿下恕罪。犬子年幼，口无择言，绝无恶意。实在是孩子们平日里素来交好，一贯打闹惯了，是以才……”御史夫人肯定是想要为金景明开脱的。她自己的儿子，她毫无疑问得护着。 　　可是今日事关沈承志，又被五公主亲耳听见了金景明辱骂沈承志，御史夫人很担心，会因此影响御史府和将军府的关系。 　　之前也就算了。即便得罪了沈家人，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对御史府毫无影响。可现下这般情景下，得罪了五公主无疑是不明智的。 　　越想越觉得自家处境糟糕，再看五公主神色冷然，御史夫人到底还是心慌了。 　　“打闹惯了？我家承志身子骨弱，平日里也时常由着御史府几位公子肆意打闹？”并不曾从沈承志的口中听闻此事，周月琦沉下脸来。 　　之前她只当沈承志在御史府只是遭遇了言语挤兑，现下看来，似乎是她想的太过简单了。 　　沈灵萱三姐妹也是大吃一惊，不敢置信的看着御史夫人和金景明。 　　因为足够信任金家，她们才会将沈承志寄养在这里。未曾想在她们不知道的地方，金家原来就是这般“照顾”承志的吗？ 　　亏她们这么多年一直对金家感激不已，时时念着金家待将军府的好…… 　　“没有没有，并非如此。臣妇说错话了，臣妇……”被五公主这么一质问，御史夫人越发慌了，一时间语无伦次，却是不知道该怎样解释。 　　第24章 　　“御史夫人不如先松开小公子的嘴, 免得小公子被捂出个好歹？”御史夫人的解释，周月琦毫不感兴趣。反倒是金景明脸上的伤, 令周月琦生出了几分好奇。 　　要说是沈承志打伤的金景明，周月琦并不相信。更别说在青云书院, 金景明身边还跟着已经十四岁的金清明和十二岁的金奇明。 　　倘若金景明真的跟沈承志动起手来, 金清明和金奇明会袖手旁观？ 　　一对三，周月琦不认为沈承志有胜算。 　　御史夫人很疼自己的儿子。被五公主这般一提醒, 她下意识就松开了手。 　　再之后, 就听金景明终于喊出声来：“娘, 沈承志带着戚家三兄弟抓了大哥和二哥, 他们还把我打成这个样子。你快去救大哥和二哥, 快去！” 　　“你说什么？”御史夫人吓了一跳, 连忙回过头来，“景明你跟娘说, 你大哥和二哥被抓去哪里了？快说！” 　　“在书院。”金景明哇哇大叫，还不忘告状, “沈承志先动的手，都怪沈承志那个小野种！” 　　“景明你闭嘴！”来不及捂住金景明的御史夫人，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金景明当众嚷出了她私下里对沈承志的称呼。 　　御史夫人当然不会喜欢沈承志。 　　沈家早已今非昔比, 却跟吸血虫似得赖着他们御史府, 而且一赖就是长达九年。这九年沈承志吃他们御史府的、喝他们御史府的，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偏偏还身子骨孱弱, 动辄生病…… 　　他们御史府好吃好喝养了沈承志这么多年, 非但一句好听话也没换来, 反而还得时刻紧盯着沈承志的身体。但凡稍有不慎，他们必定会担上害死沈家下一代唯一子嗣的恶名。 　　这般的吃力不讨好，御史夫人当然不甘心，也不愿意。 　　是以有时候只要一想到沈承志还养在御史府，御史夫人就止不住的生出怨怼，背后暗骂了沈承志无数遍“该死的小野种”…… 　　同样的话说多了，肯定有被人听到的时候。御史夫人对自己的三个儿子都是不设防的，乃至他们或多或少都听闻过她的那些骂话。 　　金清明和金奇明还好，两人都已经懂事，性子也算得上沉稳。即便不喜沈承志这个表弟，但是最起码不该说的话语，从来不会从他们的嘴里道出。 　　金景明就不一样了。他不是家中长子，无需承担家族压力和负担，自然活的更加恣意。加之他又是幼子，从来都养的甚是骄纵。故而每次在对上沈承志的时候，他索来我行我素，肆无忌惮。此刻一个没注意，就将平日里的话语脱口而出。 　　“小野种？”沈灵萱登时就被气红了脸，站起身来，“你骂谁是小野种？我沈家何时得罪过你御史府，你们怎可此般羞辱我沈家子嗣？” 　　“如若你金家对我沈府有任何的不满，只管直言坦明。何必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假意伪装跟我沈府交好，还主动提出帮忙教养和照顾我家侄儿。结果到最后，你金家原来是这样欺辱我沈家人的？”沈梦萱亦是气不过，怒道。 　　“不过是稚子戏言，你们沈家何必当真？我金家这么多年一直精心照顾承志外甥，怎就到头来还遭了骂名不成？”没想到连沈家两个小丫头片子都敢冲她嚷嚷，御史夫人沉下脸来，怒道。 　　“倘若金家真的有心照顾我承志侄儿，又哪里来的‘小野种’一说？”沈家姑娘都是好脾气的，却也都是护短的。今日先是沈灵萱和沈梦萱，再是沈兰萱，接连都出面跟御史夫人呛起声来。 　　御史夫人只觉得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和羞辱，恨恨的看着沈家三姐妹，斥道：“沈家真是好教养，尽养了些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 　　御史夫人骂人的话语还没说完，就见五公主忽地摔了桌上的酒杯。 　　伴随着酒杯在地上四分五裂的散开，周月琦站了起来。 　　御史夫人刹那间就没了声音。既懊恼自己没能沉得住气，又郁闷自己在迎上五公主怒火时的无能为力。 　　“素来听闻御史府家风严正，本公主在嫁进将军府之后，也时常听夫家长辈提及金家于我沈家有恩。”周月琦一开口，就将御史府捧在了高高在上的位置。 　　可越是这样，御史夫人心下越慌，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她已经可以猜到五公主接下来即将说什么了。她很想说些什么来挽回局面，却同时也深知，到了此时此刻，她说再多都是徒劳。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周月琦话锋一转，冷道：“今日亲眼得见御史府的家风，实在令本公主大开眼界。” 　　“公主殿下……”御史夫人摇摇头，急忙想要下跪求饶。 　　“既然御史府此般不欢迎本公主，本公主便也不留下惹人嫌了。只希望御史夫人日后好好教子，勿要再肆意口出恶言。今日不过是冲撞了本公主，便也算了。本公主念在两家的情分上，姑且饶了你御史府一回。但若是下次再冲撞了其他人，只怕你御史府就甭想如此轻易就善了了。”周月琦不会在这个时候将御史府怎么样。 　　御史府跟太傅府和宁侯府不同。 　　撇开御史夫人和金景明对沈承志的不喜，这九年来御史府确实收留照顾了沈承志，亦是不争的事实。 　　而且据知悉，御史大人对沈承志这个外甥是真的很尽心尽力的教养和照顾。否则，也不至于会引来御史夫人的诸多不满，以及金家几位公子的嫉妒和怨恨。 　　哪怕是看在御史大人的情面上，周月琦也不会轻易发作御史府。 　　至于日后沈家和金家究竟会怎样，周月琦会交给沈家人自己决定。 　　故而，没有过多的问责御史夫人，周月琦便离开了。 　　沈灵萱三姐妹也没在这里多呆。看也未看御史夫人带着愧疚和着急的神色，头也不回的随五公主一起，出了御史府。 　　这一走，三人同时在心下发誓，此生都不会再踏足御史府半步，决计不会。 　　御史夫人已经无心再招待府上的宾客了。匆匆忙忙交代心腹继续招待宁侯夫人和一众官夫人，她则立刻带着金景明赶往了青云书院。 　　周月琦一行人才刚出了御史府，就得到了将军府的传信：沈承志带着金家三位少爷回府做客了。 　　“回沈家。”再无其他顾虑，周月琦的公主凤驾直接奔向了将军府的方向。 　　沈家，沈老夫人正笑容满面的招待着金家三位少爷，各种好吃的点心陆陆续续全部摆了出来。 　　“小辈三人冒昧前来，多有叨扰，沈老夫人实在不必此般客气。”戚书风彬彬有礼的站起身，向沈老夫人道了谢。 　　“贵客临门，理当如此。”听到戚书风这样说，沈老夫人越发热情起来，更加慈爱的招待戚家三兄弟。 　　戚书风三人都不是蛮横无礼的性子，中间还有沈承志作为桥梁，一时间，正厅的气氛越发融洽。 　　等到周月琦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表姐。”一见到五公主，戚书风三人立刻站起身来，喊道。 　　“来了。”冲戚书风三人点点头，周月琦走近，坐了下来，“今日书院没有课？” 　　“临近年关，书院自今日开始休憩。”戚书风认真回道。 　　“既如此，留在将军府用过晚膳再回去。”周月琦跟戚家人是极为亲近的。不过因着她出嫁前一直住在宫里，互相之间的走动并不多。像今日这般留客，还是第一次。 　　“好。”没有任何异议的，戚书风三兄弟当即应了下来。 　　原本五公主突然嫁人，而且还是嫁进将军府，戚书风三兄弟的心里都不是很痛快。 　　不管外人如何评价五公主何其高冷和孤傲，但是在戚书风三人的心目中，五公主这位表姐绝对是最为崇高，谁也及不上的。 　　倒不是说沈清河本人不够好。可是念及沈家现下的处境，戚书风三人怎么看都觉得将军府是高攀了。 　　又听闻五公主并不喜欢这门亲事，嫁进沈家之后过的也一直不是很舒心，直接就导致了戚书风三人对沈家也不是很喜欢。 　　直到五公主亲自送沈承志到青云书院，又亲口叮嘱他们三人好好照顾沈承志，戚书风三兄弟这才勉强接纳了五公主嫁人这一事实，开始愿意跟沈承志接触，进而对沈家改观。 　　打从沈承志开始在青云书院读书，戚书风三兄弟每日的午饭也被将军府包办了。每日五公主身边的人去书院给沈承志送饭，都会一并捎带上戚书风三兄弟的。 　　次数多了，戚书风三兄弟吃人嘴软，对沈承志越发关照。进展到今日，竟是主动上门做客了。 　　听闻戚书风三兄弟要留在家里用晚饭，沈家众位女眷皆是很上心。毫不犹豫的，亲自下厨。 　　戚麒奉命找来将军府的时候，还没走进正厅，就远远问到了一股香味。 　　随后，戚麒没能管住自己的双脚，不受控制的摸去了将军府的厨房。 　　今日是沈兰萱主厨，沈梦萱和沈灵萱打下手。 　　临近午时，其他几位长辈各自准备好拿手的菜色，便已经离开了。沈梦萱和沈灵萱正带着府中的丫头端菜、摆菜，在饭厅忙的不亦乐乎。 　　戚麒走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正在炒菜的沈兰萱。而他闻到的香味，正是从沈兰萱面前的锅里散发出来的。 　　戚麒好美食，也很挑食。自幼出身金贵的他，可谓吃尽各种美味佳肴，鲜少会有像此刻这般嘴馋的时候。 　　也正是因为这份难得的特殊，戚麒直接走了进去，也不打招呼，径自站定在了沈兰萱的身后，目不转睛的盯着沈兰萱……的锅。 　　沈兰萱是从御史府回来的，当然知道戚家三兄弟今日有帮沈承志不受欺负。故而招待起戚家三兄弟，她分外的用心，也格外认真。是以，就忽视了戚麒的到来。 　　娴熟的翻炒、出锅，沈兰萱端起盘子刚转过身，差点就撞上了等在她身后的戚麒。 　　“呀！”猝不及防被吓了一大跳，沈兰萱手一抖，眼看着整盘菜就要掉落地上。 　　戚麒很有耐心的一直等到菜品出锅，正打算厚着脸皮讨要一份，就见沈兰萱要摔了整盘菜。 　　“小心。”及时接过盘子，戚麒稳当当的将菜送回到沈兰萱的面前，“实在抱歉，在下失礼，吓着姑娘了。” 　　“敢问公子是……”戚麒一看就不像是险恶之徒，沈兰萱疑惑道。 　　“在下戚麒，来将军府寻三位侄子，唐突姑娘了。”戚麒虽然好美食，却也不会一见到美食就失礼，当即抱歉的解释道。 　　“原来是戚家少爷。”确定了是戚家人，沈兰萱放下心来，摇摇头，笑了，“戚少爷不必多礼。今日戚家三位小公子留在沈家用饭，不知戚少爷愿否赏光，一并留下？”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的。”戚麒说着就指了指正端在手中的菜品，“在下冒昧，被姑娘佳肴的香味引了过来，实在失礼。” 　　“区区拙菜，幸得戚少爷赏识，愧不敢当。”没成想会得到戚麒的认可和夸赞，沈兰萱微微红了脸，便要接过盘子。 　　“不用不用。刚出锅，小心烫着手。姑娘可还有要准备的菜品？若是没有，不妨在前面带路，由在下将这味佳肴端上饭桌？”戚麒倒没有君子远庖厨的想法。因为确实喜欢手上的佳肴，当即提议道。 　　“万万不可。戚少爷过府便是贵客，还是交由兰萱自己端去饭厅！戚少爷稍待片刻，兰萱马上为戚少爷带路。”沈兰萱伸出手，想要将菜接过来。 　　过府便是客，沈兰萱自是不敢让戚麒帮忙端菜。不合规矩，也委实失礼。 　　“沈三姑娘对！”一听沈兰萱的名讳，戚麒就猜出了沈兰萱的身份。没有让沈兰萱端菜，自己抬高手，将盘子举至沈兰萱的头顶之上，笑的温文尔雅，却不容沈兰萱拒绝，“三姑娘只管带路便好。” 　　为难的看了一眼戚麒举高的手，沈兰萱到底还是妥协了：“那就有劳戚少爷了。戚少爷这边请。” 　　周月琦并不经常跟沈家人同桌用膳。主要是她自己习惯了独自用膳，众人一起吃也会增添沈家人的不自在。不过今日戚书风三兄弟在，她当然不会缺席。 　　一满桌的人都已经落座，正等着沈兰萱的最后一道菜上席，未曾想等来的不单单有沈兰萱，还有戚麒。 　　沈家其他女眷都是不认识戚麒的。乍一看到戚麒跟在沈兰萱身后出现，手中还端着菜品，登时面露诧异和愕然。 　　倒是戚书风三兄弟，一开口就道出了戚麒的身份：“小叔叔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找你们三个闯了祸却不肯回家的臭小子。”戚麒一边道明来意，一边向沈老夫人行礼，“小子戚麒，见过沈老夫人。” 　　“戚五少无需多礼。”沈老夫人是一位很宽容的长辈，神色慈祥，“贵客临门，还请戚五少赏光，务必留在府中一起用过晚膳，再接三位小公子回去。” 　　“小子谢过老夫人。说来惭愧，小子刚一进沈府，便被三姑娘的美味佳肴引去了厨房。失了规矩，多有叨扰，还请老夫人勿要责怪。”戚麒确实没打算立刻就离开沈府。他还想着留在沈家，一起吃晚饭、品味佳肴呢！ 　　至于家中长辈让他立刻将戚书风三兄弟找回去一事，直接被戚麒抛之脑后，不管了。 　　沈老夫人当然是不会责怪戚麒的。当即站起身，亲自迎戚麒落下，一块用饭。 　　戚麒也没客气，就近坐在了余下的空位上。 　　而他这一坐，便是沈兰萱的身边了。 　　沈兰萱微微迟疑，最终还是什么也未多言，默默坐下。 　　周月琦一直没有开口，神色清冷，视线却没有从戚麒的身上移开。 　　戚麒现年二十有三，年纪不大，辈分却比周月琦要高。是戚书风三兄弟的嫡亲小叔叔，亦是周月琦的小舅舅。因着性子跳脱，至今未有娶亲成家。 　　原本，周月琦是没有想到戚麒的。不过此刻看来，戚麒倒也不失为择婿良选。 　　五公主的视线并不刺人，可一直盯着他，戚麒当然不会毫无知觉。只不过对眼下的戚麒来说，桌上的美味佳肴更有吸引力。 　　故而，向来唯美食不可辜负的戚麒只是抬起头朝着五公主笑了笑，便立刻又将所有的注意力移到了桌上的美食上。 　　这般性子的戚麒，哪怕出身戚家，但……委实算不得多么有抱负、多么上进。不过这样的戚麒，也确实活得更加恣意、更加洒脱。 　　周月琦面无表情的移开了视线，转头看向沈老夫人：“祖母，可以开饭了。” 　　沈老夫人笑着点头，率先举起筷子，示意开饭。 　　“那小子就不客气了。”戚麒是第二个举筷的，比五公主还要快。 　　周月琦抿抿嘴，掠过戚麒，看向了沈兰萱。 　　第25章 　　沈家这顿晚饭吃的很是热闹。虽然多了戚家四位贵客, 却也并未影响到饭桌上的愉悦氛围。 　　反之，众人吃的都很是舒心, 全然没有丝毫的尴尬和不自在。 　　周月琦的视线兜兜转转，还是收了回来。 　　戚家一行, 她是肯定要去的。至于戚麒和沈兰萱是否能缔结良缘, 就看这两人到底有没有这个缘分了。她不会强求，也不会硬逼。 　　戚麒直到吃完饭, 才慢腾腾的提起了他之所以会来沈家的真实缘由：御史夫人带着金景明, 找上戚家去讨说法了。 　　“找戚家？难道不该是来找沈府吗？”沈承志眨眨眼, 委实愧疚。是他拖累了戚家三位小叔叔, 这才酿成了此般后果。 　　“他们哪里敢来找沈府兴师问罪？又不是不知道五公主人在府中。”指了指五公主, 戚麒的语气很是随意, “照我看，那御史夫人也是欺软怕硬的主。这不, 对上五公主，咱们戚家就变成可以肆意揉捏的软柿子了。” 　　“是沈府对不住戚家。”沈老夫人之前并不知晓此事, 此刻听完来龙去脉，当即出声道歉。 　　“老夫人莫要这样说。承志年纪小，书风三人护着他本就是情理之中。在这件事上, 书风三人未有做错, 家中长辈也并未责怪。沈老夫人不必愧疚，也无需放在心上。”戚麒摆摆手, 语气尤为实诚的回道。 　　“确实不必放在心上。”周月琦接过话茬, 神色甚是冷然, “此事让御史府来找本公主讨说法。” 　　“行。我回去就这样跟大哥大嫂他们说。”戚麒向来不管事，今日纯粹是被抓了壮丁，才会来的沈府。 　　不过现下的他，很是庆幸没有推拒家中长兄的吩咐，老老实实的来了沈府，这才有幸品尝到了沈府的美味佳肴。 　　“嗯。”点点头，周月琦不再多言，此事便就地揭过。 　　吃饱喝足，戚书风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提醒道：“小叔叔，时辰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府了？” 　　“是不早了。”戚麒看了一眼门外，随即有些迟疑的转头看向了沈兰萱，“敢问三姑娘可否给在下一张食谱？今日沈府的佳肴实在美味，着实让在下难以忘怀。” 　　没成想戚麒会提出这般要求，沈兰萱愣了一下，不禁有些汗颜：“不过是家常小菜，实非稀有佳肴……” 　　“于三姑娘而言，只是家常小菜。但是于在下看来，便又是不同了。”戚麒却分外坚持，对沈兰萱的厨艺极为推崇，“在下吃了那么多美味佳肴，皆及不上三姑娘今日之家常小菜。还望三姑娘慷慨施舍，抄写一份食谱赠与在下。在下愿以多年来的饮食心得回赠三姑娘……” 　　“戚少爷不必回赠。不过是区区一份食谱罢了，兰萱这便去为戚少爷抄下食谱。”倘若戚麒回赠的是银两，沈兰萱定会不甚自在。可戚麒说要回赠的是多年以来的饮食心得，沈兰萱突然就觉得眼前这位戚五少甚是平易近人。未有多想，立刻回道。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三姑娘为人大度，在下感激不尽。只是，回赠还是须有的。这样，过两日帝都城内有花灯可赏，不若在下便请三姑娘赏回花灯？”戚麒绝非登徒浪子，对沈兰萱也并无觊觎恶意。在他的想法里，单纯就是想要感激沈兰萱罢了。 　　这是第一次有异性男子对沈兰萱提出邀约，沈兰萱瞬间就红了脸，下意识准备拒绝。 　　“那就这样说定了。”直接打断沈兰萱的拒绝，周月琦代为做主，回道。 　　沈兰萱张张嘴，却在看到五公主清冷的注视后，又咽回了嘴边的说辞。 　　“那两日后傍晚，在下来沈府接三姑娘。”戚麒心宽，并未看出异常，一拍手，笑着行礼道。 　　沐浴在众人的注视下，沈兰萱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应下了戚麒的邀约。 　　仔细打量着戚麒和沈兰萱两人，沈老夫人一众长辈皆是没有开口。直到戚麒带着戚书风三兄弟离去，沈老夫人这才笑出声来。 　　沈大伯母和沈夫人也在笑，一边笑还一边打趣沈二伯母好事将近。 　　沈二伯母却是摇摇头，满脸忧愁：“可是戚家门槛太高，五少又是出了名的洒脱公子，只怕看不上我家兰萱……” 　　“怎么就看不上了？戚五少不是亲口邀约咱们三姐姐去赏花灯嘛！”沈灵萱性子小，心直口快的嚷道，“三姐姐人那么好，多得是人喜欢。我就觉得，戚五少挺中意三姐姐的。” 　　“对啊对啊！不是传闻戚五少酷爱美食佳肴？可吃遍了那么多山珍海味的戚五少，偏偏就被咱家三姐姐的家常小菜给倾倒了。这可是戚五少亲口说的，肯定是看上咱家三姐姐了。”沈梦萱也忍不住插嘴嘀咕道。 　　“你们就别打趣我了。戚五少只是单纯道谢而已，对我并非男女私情。”沈兰萱自己倒是看得挺清楚的，并未误会戚麒这次邀约的本意。 　　“五公主怎么看？”说起家中三位姑娘的亲事，沈老夫人最为看重的还是五公主的看法。 　　“戚家门槛高与不高，只看小舅舅是否对三妹妹有意。”戚家的人品和家风，周月琦很信任。要是戚麒真的对沈兰萱有意，戚家长辈绝对不会有任何二话，也不会刁难沈兰萱。 　　反之，若是戚麒不喜欢，哪怕是皇家公主，只怕也进不了戚家大门。毕竟戚麒的性子，从来都不是会受制于人的。 　　说到底，一切都看戚麒本人，而非其他外在因素。 　　“那……”沈老夫人对戚麒是很满意的。也正是因为满意，她才有所念想，“还请公主殿下代为牵线搭桥，促成一桩佳缘。” 　　周月琦抿抿嘴，并未接话。 　　在这件事上，她不反对，却也不会多此一举。若是能顺其自然，成就好事，无疑再好不过。 　　相反，如若走到最后却没能佳偶天成，不曾众望所归，也就不会存在失望了。 　　顷刻间意会五公主的深意，沈老夫人既感激又惭愧，忍不住就长长叹息了一声。比起五公主的心思缜密，她反而差太远了。也无怪乎，她之前老是思虑不周，看错人。 　　同一时间，御史夫人正哭哭啼啼的跟金御史告状。话里话外都是责怪沈承志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翻脸不认人…… 　　金御史的脸色很不好。因为御史夫人的这番言语，更因为家中长子和次子的受伤。 　　“够了！”打断御史夫人的骂言骂语，金御史黑着脸，语气不佳，“你闹上戚家了？” 　　御史夫人登时噎住，前一刻还尤为嚣张的气焰刹那间消失殆尽，垂下头来：“我，我只是……” 　　“承志是怎样的性子，我亲手教养了他九年，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是会主动挑衅闹事的人，更加不会轻易对清明三人主动动手。更何况，承志才刚九岁，清明已有十四，孰对孰错，岂不立见分晓？”金御史是站在沈承志这一边的。他教养沈承志的心思，比自家亲子还要用的深。预见事情，自然不会一叶障目，一味责怪沈承志。 　　“那是以前。”听金御史偏袒沈承志，御史夫人不由就不高兴了，“以前沈承志孤单一人，当然不敢对清明三人动手。可现下沈承志身后站着的是五公主，身边又有戚家几位公子帮着，他怎么就不敢动手了？依我看，沈承志摆明了是怀恨在心已久，这才会逮着机会就联手外人欺凌我儿。事实就摆在眼前，不容他沈承志巧言令色的推脱抵赖。夫君，在这件事上，您真的不能继续偏袒沈承志了。” 　　“是非对错，我自会亲自询问承志。在事情真相没有查出来之前，你休要诬赖承志。”听不得御史夫人说沈承志的不好，金御史冷着脸斥责道。 　　“可是夫……”眼见金御史又向着沈承志，御史夫人气急，还待解释，就见金御史甩袖而去。 　　咬牙切齿的被留在原地，御史夫人神色狰狞，气的说不出话来。 　　金御史是在次日下完早朝之后，才去的沈府。 　　见到金御史，沈承志很开心，立刻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 　　“承志免礼。”仔细看过沈承志的面貌，不难看出现下的沈承志被沈家养的很好，金御史心下宽慰，拍拍沈承志的肩膀，笑道。 　　“舅舅喝茶。”在沈承志的心里，金御史是很值得他尊敬的长辈。哪怕是现下跟金景明三人闹了不愉快，也并不影响沈承志对金御史的敬佩。 　　金御史接过茶杯，慢慢抿了一口：“承志，你近日的课业学的怎么样？可有懒惰和懈怠？” 　　“承志日日用心课业，不曾懒惰和懈怠。舅舅若是有空，大可出题考承志。”沈承志抬头挺胸，回道。 　　看着这样自信的沈承志，金御史越发满意，当场就出了题目，令沈承志立刻回答。 　　实话实说，御史夫人成日里觉得金御史对沈承志太过用心，倒也并非无端揣测。金御史不曾时常考查自家亲子的功课，对沈承志的学业却是出奇的上心。哪怕今日本该是过府兴师问罪，也不曾改变他对沈承志的看重。 　　沈承志没有让金御史失望。比起在御史府的时候，现如今的沈承志越发自信开朗，回答起金御史的提问也甚是准确流畅，直让御史府满意的赞许点头。 　　这一考，便是半个时辰的功夫过去。等到金御史突然想起沈承志和自家三个儿子的矛盾时，触及沈承志清正的目光，顿时又不打算问了。 　　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孩子，他相信。沈家的门风，他更是不会怀疑。这件事即便真的有错，错的也不会是承志。 　　如此想着，金御史离开将军府的时候，心下豁然开朗，神色不见丝毫郁结。 　　“回公主的话，这位御史大人，倒是跟御史夫人全然不同。”绮罗是亲自去盯梢的。是以，也对金御史大为改观。 　　微微点头，周月琦对金御史的为人也算彻底定论。 　　既如此，御史府的事情便等到沈清河归来，再交由他来亲自处理！她这里，就不插手了。 　　第26章 　　两日后, 戚麒如约来沈府接沈兰萱。随同一起前来的，还有戚书风三人。 　　而沈家这边, 除了沈兰萱赴约，沈梦萱和沈灵萱, 还有沈承志, 都跟着一块出了府。 　　周月琦也出门了。不过她特意错开了时辰，带着绮罗和绛雪是之后出的门, 并未与戚麒等人一道出行。 　　帝都城内的赏花灯确实很漂亮。周月琦前世并未出来参加过, 今晚则是第一次亲眼目睹。 　　摒弃了公主凤驾, 周月琦带着绮罗和绛雪直接步行, 漫无目的的游走在灯市上。 　　打从重生回来, 她每一日都在忙, 忙着救沈家人，忙着为沈清河筹备种种。而今突然清闲下来, 反而有些无所适从了。 　　心里空荡荡的四下走着，周月琦最终停在了一座拱桥上。 　　前世, 她便是在这里开始注意到沈清河的。那一日她本是临时起意，随意出府走走。未曾想，会意外碰见沈清河马下救人的场景。 　　许是她自己的性子太过冷清, 反而会更加向往温暖！明明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可她偏偏就是将视线落在了飞身下马、及时救下那个小童的沈清河身上。 　　而今再度故地重游，眼前尽是繁花似锦的赏花灯场景, 本该是尤为热闹, 可周月琦就是无法融入其中。就好像回到前世尚未动心前的那个她, 始终游离在周遭的热闹之外。 　　其实有的时候，周月琦也会怀念曾经的那个她。不知情滋味，也就不会感觉到伤心和难过，更加不会变成另外一个自己。 　　但是更多的时候，周月琦很庆幸，很庆幸她遇上了沈清河，也很庆幸她喜欢上了沈清河。只因为改变后的她，最起码看懂了很多她一直忽视的东西，也更加的贴近了沈清河。 　　按着前世的走向，距离沈清河凯旋，还有近一年的时间。却是不知道，这一世的沈清河，会不会提早归来？ 　　应该会的！她又是粮饷又是药草，外加棉衣和武器，都尽可能为沈清河争取到更多，也都运送到了燕关。以沈清河对手下将士们的爱护，势必会竭尽所能的提早结束战役，减少伤亡。 　　换而言之，沈清河必定会提早凯旋而归。待到那时…… 　　周月琦收回视线，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燕关，沈清河又一次带着将士们痛痛快快的打了一场胜仗。 　　较之先前他们的惨胜不同，这一次的他们，是确确实实赢得漂亮。 　　“将军！家里又给您送来兵器了！”伴随着响亮的喊声，一众正把酒言欢的将士们皆是豪迈的大笑了起来。 　　在沈清河不动声色的大力宣扬下，不过数日光景，燕关将士们皆都知晓了送到他们手中的粮饷、药草和棉衣是从何而来。乃至于现下在将士们的心目中，五公主的地位即便及不上自家将军，却也非常人能比。 　　这不，一听到“家里”二字，众将士立刻都想到了五公主，纷纷露出了揶揄的善意笑脸。既为自家将军能娶得如此贤妻而高兴，又为五公主为燕关将士们的体恤而感恩。 　　沈清河回过头，脸上挂着温煦的笑容，朝着叫喊的那个小兵走了过去。 　　“属下奉五公主之命，特意送兵器来给清河将军，烦请清河将军清点查收。”见到沈清河出现，丁一让开路，将身后的运送马车露了出来。 　　兵器？沈清河着实愣了一下，朝着丁一抱拳问道：“敢问五公主是从哪里得来的这批兵器？” 　　丁一乃五公主的心腹精卫，从来都是暗地里护卫五公主的安全。突然被从将军府调走，还是帮忙护送兵器来燕关，饶是五公主没有明言，丁一也很清楚，清河将军的话他必须听命。 　　眼下清河将军不过是问了一个全帝都皆是众所周知答案的问题，丁一立刻据实以报，没有半点的隐瞒。 　　早先收到五公主命人送来的粮饷、药草和棉衣，沈清河一次接着一次的受到震撼。不用任何人告知，他已然可以猜到，五公主为了这些东西是如何的劳心费力。 　　前一次的震撼犹然在心，五公主便又一次给他送来这么一份丰厚的大礼。更甚至，五公主为了他，连权势滔天的贺宰相也杠上，还闹到了朝堂之上，险些被圣上责怪。 　　单是想想彼时的凶险，沈清河就有些心惊。 　　若是他人在帝都，必当全力护在五公主左右，不让五公主受到分毫损伤。可眼下他远在燕关，倘若五公主在帝都陷入险境…… 　　视线落在眼前的兵器上，沈清河敛眉凝神，面色坚决，握紧了手中的战戟。 　　哪怕是为了尽快回帝都护得五公主安然无恙，他也必须加速进攻，速战速决，方能确保早日凯旋。 　　“来人，将五公主命人送来的兵器，立刻分发下去。”蓦然回过身，沈清河扬起战戟，朗声高呼，“传令全军上下，开拔征战，杀！杀！杀！” 　　“杀！杀！杀！”手中的酒坛砸在地上，全军将士尽数士气高涨，壮志凌云。 　　丁一眺目远望，认认真真的将眼前的这一幕牢牢记住，意欲回到帝都后便如实回禀公主殿下。眼前的这般盛况，公主殿下合该共荣。 　　自那日一并赏过花灯后，戚麒开始时常往沈府跑。找的是沈兰萱，为的……是沈兰萱的一手美食。 　　每次来沈府，戚麒也不往别的地方钻，就只拉着沈兰萱去厨房。 　　这不，在又一次很不好意思的将沈兰萱请到厨房为他做菜后，戚麒连连道歉，细细解释道：“三姑娘，说来也奇怪，在下拿着三姑娘亲笔书写的食谱回府，偏偏家中的厨房就是做不出来如同三姑娘这般的美味。” 　　“这就奇怪了。兰萱并未藏私，食谱也未有出错，怎会有所偏差？”沈兰萱一边翻炒着锅里的菜，一边疑惑道。 　　“再不然，三姑娘可愿意收在下做徒弟？一直这样麻烦三姑娘动手下厨，在下委实惭愧。若是三姑娘教会了在下自己做，以后便无需叨扰三姑娘了。”戚麒也觉得很奇怪。其他美味他也喜欢，偏偏没有这般的执着。 　　可就是沈兰萱做出来的饭菜，他很喜欢，发自内心的喜欢，怎么也无法忘怀，始终惦念在心。 　　“戚少爷说笑了。”戚麒喜欢吃她做的饭菜，沈兰萱当仁不让，会做给戚麒吃。但要说收下戚麒当徒弟，是万万失礼的。 　　“在下没有说笑，是当真。三姑娘实在不必将在下视为十指不染春/水的大少爷，在下并不娇贵，真的。”为了彰显自己话语的真实性，戚麒直接蹲在了灶门口，亲自上阵，开始为沈兰萱加柴添火。 　　沈兰萱登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连忙想要拦住戚麒。 　　戚麒却是当真想要拜沈兰萱为师，用心学做菜。避开沈兰萱的阻拦，坚决要自己动手。 　　比起沈兰萱的好性子，戚麒可执拗多了。到底，沈兰萱没能劝下戚麒。 　　无奈的看着戚麒执意要动手，沈兰萱委实不好意思。至于说要收戚麒拜师，沈兰萱拗不过戚麒的坚持，只好苦着脸去求五公主了。 　　“他要拜师，你收了他便是。”瞥见沈兰萱脸上的为难，周月琦倒是没有当回事，说道。 　　“这，这怎么可以？他是戚家少爷，本就不该出入厨房，更何况还是动手烧菜？”沈兰萱连连摆手，拒绝道。 　　“戚家少爷就不能出入厨房、不能动手烧菜了？”周月琦抬起头，视线尤为清冷，“本公主怎么听说，清河将军就什么都会？” 　　沈兰萱愣住，好一会儿后才小心翼翼的看向五公主：“公主嫂嫂是从哪里听说的啊？” 　　“本公主的听说有误？”周月琦不答反问，定定的看着沈兰萱。 　　“没有没有。”沈兰萱连连摇头，“六哥哥是真的很厉害，什么都会。” 　　“既然沈清河能什么都会，戚麒怎么就不能了？”话题再度兜了回来，周月琦继续问道。 　　沈兰萱默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公主嫂嫂这么一说，她居然真的被说服了。 　　因着五公主的一言堂，戚麒顺利拜师成功，成为了沈兰萱的徒弟，开始日日都与沈兰萱一块在厨房钻研厨艺。从不懈怠，风雪无阻。 　　此般一来，周月琦原定要带沈灵萱三姐妹一块去戚家做客的计划，直接变成了带着沈梦萱和沈灵萱两人。 　　至于沈兰萱，周月琦不强求，放任沈兰萱和戚麒顺其自然的发展下去。 　　戚家已经等候许久。早先跟五公主确定了上门做客的日子，戚夫人直接排开了宴会的时间，特意空出这么一日单纯只为迎接五公主和沈家姐妹的到来。 　　周月琦倒也不是为了参加宴会才来的戚家。没有外人在，她反而更舒心。径自带着沈灵萱两姐妹在戚家的小亭坐下，一边赏雪景，一边聊天。 　　戚老夫人和戚夫人很喜欢五公主。一见到五公主，立刻甚是热情的招待。等到大家都落座，更是各种美食和茶点源源不断的往小亭送。 　　“外祖母、大舅母，我带来了一份名单，烦请二位帮忙甄别一下。”名单是周月琦自己拟定的。问了沈老夫人和家中其他长辈的意愿，也探了太傅府沈二姑娘的口风，最终需要的就是戚家帮忙确定。 　　“正好，大舅母这边也有几个人选，想要跟沈家提提。”戚夫人对于此事是很上心的。自打收到五公主命人传来的口信，她就精挑细选出了合适的人选。正好，今日好生跟五公主说道说道。 　　一旁沈梦萱和沈灵萱不禁有些脸红。 　　她们也都知道今日公主嫂嫂特意带着她们出门，是受家中祖母所托，为了她们的亲事。 　　说心里话，沈梦萱和沈灵萱对于嫁人这一件事，很有些排斥。亲眼见证了大姐姐和二姐姐在出嫁后的境遇，她们委实有些心理阴影，后怕不已。 　　但因为不想家中长辈为她们过多的担心，沈梦萱和沈灵萱都很是乖巧的跟在五公主的身后，从没有露出丝毫的不情愿。 　　周月琦是故意的。 　　沈家姐妹都有一种共性，很善良。都说人善被人欺，周月琦自己不是软柿子，自然会下意识的帮沈家姑娘再多考虑一些。 　　沈兰萱还好说，碰上戚麒那样的性子，若是真能有缘情定，势必不会受委屈。但是沈梦萱和沈灵萱这两个过于单纯的天真小丫头，就很让人担心了。 　　所以尽可能的，周月琦想要带两姐妹多看看、多走走。 　　比如此刻跟戚家商讨两姐妹的夫家人选，本可以不让两姐妹坐在这里旁听，毕竟两姐妹都还是小姑娘，肯定会不好意思。 　　但是站在周月琦的立场，她更想要让两姐妹亲耳听听，名单上的人选都是怎样的缘由合适，又是怎样的缘由不合适。 　　这些话，以沈府的家风、以沈家长辈们的为人处事，沈灵萱两姐妹在自家是根本听不到的。 　　沈家府宅的日子太过简单又其乐融融，很多利益纠葛、阴暗算计，沈灵萱两姐妹都没有机会懂得。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沈灵萱两姐妹体验一二。 　　极为意外且巧合的，戚夫人给出的人选，竟然有两位跟周月琦的名单是重叠的。 　　不过，也算是理所当然。毕竟人选若是真的好，周月琦这边看得到，戚夫人也不会漏掉。 　　“首先，我最中意户部尚书家的二公子赵擎。这位二公子相貌俊朗，素来兼备君子之风，品行极好。更关键的是，赵家的家风清正，赵尚书除了明媒正娶的嫡妻，至今都不曾纳妾。据说赵家大公子现年十九，亦是未有通房，足可见赵家人的品行确实可信。”戚夫人用手指的正是五公主名单上的第一位，也是她最中意的人选。 　　“赵大公子可有娶妻？”并未直接表明真实想法，周月琦问道。 　　“下个月过门。”戚夫人说到这里，稍微有些停顿，“这位大少夫人出身宰相府，出身极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是，传言性子有些高傲。” 　　周月琦面不改色，直接将写有赵擎生辰八字的纸张放到了一旁：“下一位。” 　　沈梦萱和沈灵萱同时眨眨眼，满脸都是不明所以。但是对公主嫂嫂，她们很信任。公主嫂嫂说换人，那就肯定要换的。 　　戚夫人笑了笑，直接翻开了第二张人选：“莫奕辰，大理寺少卿莫大人的独子。莫大人跟你大舅舅是同僚，为人正派，处事公正，可信。” 　　“十六？”瞥了一眼莫奕辰的生辰八字，周月琦问道。 　　“是，莫家公子现年只有十六岁。小小年纪便很有主见，是一位不喜文、更善武的翩翩少年郎。目前就读青云书院，和咱们家书风是同窗。”戚夫人说到这里，再次顿了顿，随即不好意思的补充道，“这孩子是咱们府上的常客。我算是有私心，不过也确实挺看好他的。” 　　“有机会让书风带来沈家给我看看。”知根知底，周月琦觉得挺好的。至于戚夫人说的私心？恰恰是周月琦相中这位小公子的其中一个关键因素。 　　她很了解这位大舅母。戚夫人除了对自家人很和气友善，对待外人皆是一副性格强势的厉害模样。能让戚夫人认可，还举荐到她的面前来，足可见莫家公子是真的好。 　　沈梦萱和沈灵萱对视一眼，再度面面相觑。这便定下来了？ 　　“好，一言为定。过两日大舅母就找个由头，让书风他们几个孩子都去沈家走上一趟。正好，也让沈老夫人和沈家其他长辈一起瞧瞧。”戚夫人立刻点头，定下了此事。 　　有戚书风三兄弟陪着一起，便也不会那么显眼。哪怕最终亲事不成，便只当孩子们寻寻常常的一次登门拜访，不会引起其他事端和波澜。 　　周月琦静静的喝了一口茶，转头看向沈灵萱两姐妹：“可有疑惑？” 　　“有。”沈梦萱和沈灵萱同时点头，虽然很羞涩，却还是闪亮亮的看着五公主，“赵二公子说亲，跟赵家大少夫人有什么关系？” 　　周月琦没有接话，看了一眼身边的绮罗。 　　绮罗微微颌首，上前一步：“宰相府贺大小姐的威名，四姑娘和五姑娘怕是没有听闻过，但确实很不好相处。四姑娘和五姑娘的性子都太软了，若是嫁去同一府邸，必定会受欺负。届时两位姑娘不单单要费心孝顺长辈，还要努力讨好妯娌，会很辛苦。” 　　“那莫家公子呢？他不喜文，会不会有些……”沈梦萱从不会背后言人是非，可她确实更中意文人。故而对莫公子，她尚且有些不确定。 　　“不会啊！莫公子挺好的。不喜文、更善武，不是正好跟咱们将军府一样么！文人的心思都太深沉了，反而不若武将那般坦率和直白。”沈灵萱却是不赞同沈梦萱的话语，当即辩解道。 　　周月琦依旧没有开口，继续专心茗茶。 　　戚夫人却是被沈灵萱的话语勾起了兴趣，直接亲近的拉住了沈灵萱的手：“五姑娘不觉得奕辰太过不思进取，不懂得上进？” 　　“不会。”沈灵萱摇摇头，认真的给出回答。 　　戚夫人是人精，一眼就看出沈灵萱说的是真心话，当即笑了：“不知五姑娘明日可有空闲？明日府上正好有一小宴，没有外人，就是我家老爷相熟的几位同僚夫人过府做客。我瞧着，不若五姑娘也一块来玩玩？” 　　沈灵萱顿时就傻眼了，有些局促的看向了五公主。 　　“不想来便拒绝，不必勉强。”周月琦面色清冷，语气甚是果断。 　　沈灵萱张张嘴，却是并未拒绝，反而鼓起了勇气回问戚夫人道：“灵萱此般冒然登门，会不会太过叨扰？” 　　她已经长大了，不能什么事都推给公主嫂嫂。公主嫂嫂那么清冷高贵的人，整日为了她的亲事烦恼忧心，也会很累的。 　　是以，她想要勇敢的迈出第一步，尽可能的帮公主嫂嫂分担一些。 　　戚家几位少爷，她都见过。戚家人都很好相处，戚夫人也极为和善。更重要的是，戚家是公主嫂嫂的外家…… 　　种种原因堆加在一块，沈灵萱的胆子忽然就变大了。 　　“当然不会了。明日我命府上马车去沈家接五姑娘。五姑娘不必紧张，大家聚在一起只是喝喝茶而已，无甚大事。另外，还要烦请五姑娘回去帮忙传个话，若是沈老夫人和沈夫人明日有空闲，皆可一并前来金家做客。金家蓬荜生辉，甚是欢迎。”戚夫人越看沈灵萱越喜欢，说出口的话语也越发诚恳。 　　沈灵萱仍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五公主。见五公主没有出言反对，她这才点点头：“多谢戚夫人邀约，灵萱必定将话带到。” 　　“若是沈老夫人和沈夫人不得空闲、不能前来府上做客，也没关系，千万不要勉强。不过，这几天家中劣子日日登门拜访，想必给沈家增添了诸多麻烦，还望沈老夫人多多海涵。过几日我必定亲自登门，向沈老夫人赔礼谢罪。”戚夫人是有心跟沈家交好的。若是沈家人不来戚家做客，她便打算主动出击，率先登门了。 　　“戚夫人能过府做客，沈家上下欢迎之至，必定盛情款待。戚五少人很好，不曾给沈家增添任何麻烦。戚夫人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更加不必赔礼道歉，真的。”沈灵萱也很喜欢戚夫人。戚夫人给她的感觉很慈爱，她连忙回道。 　　比起沈灵萱的渐入佳境，坐在一旁的沈梦萱面色发白，更加紧张。 　　她似乎说错话了，该怎么办？ 　　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离开戚家，沈梦萱的神色仍旧很是不好：“公主嫂嫂，对不起。” 　　“嗯？”诧异的看着沈梦萱，周月琦奇怪道。 　　“我不该那样说莫公子，我说错话了……”沈梦萱说着就红了眼圈。 　　“本就是你们自己的亲事，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何来的说错？”周月琦是真的不觉得沈梦萱有错。 　　每个人的喜好皆是不同。沈梦萱喜欢文人，沈灵萱更喜欢武将，何错之有？只不过今日戚夫人给出的人选，恰是沈灵萱中意的罢了。 　　“可是……”沈梦萱神情黯淡的低下头来。 　　今日灵萱在戚夫人面前言谈有礼，进退有度，比她的表现好太多了。她是姐姐，却要妹妹代为强出头……沈梦萱对自己的拘谨感到很惭愧，也很丢脸。 　　周月琦并不是善解人意的性子。不过沈梦萱的失落如此明显，她想要假装看不见都很难。 　　放下手中的书，周月琦认真的看向沈梦萱：“错过莫公子，梦萱会伤心难过吗？” 　　“当然不会。”沈梦萱下意识的摇摇头，“我不喜欢……” 　　“既然不喜欢，那又何必觉得自己说错了？本就是你和灵萱嫁人，好与不好，你们自己心里更加清楚。其他人不过是帮忙列出参考名单，最终的结果还是要你们自己决定，任何人都不能代替你们做主。”周月琦从未想过要一力武断的为沈家姑娘定下夫家人选。 　　她的名单只是参考而已，随时可以变动，也可以销毁。 　　反之，她更愿意看到沈家姑娘自己找到心上人，没有丝毫的为难和勉强。 　　“公主嫂嫂真的没有生梦萱的气吗？”怯怯的看着五公主，沈梦萱依旧有些不安。 　　“没有。”周月琦的回答很是简短有力，语气果断坚决。 　　沈梦萱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脸上再度露出放心的笑容。 　　看见这样的沈梦萱，周月琦忽然问道：“不出意外，戚夫人接下来会竭力撮合灵萱和莫家公子。梦萱你是姐姐，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啊！莫家公子是灵萱喜欢的人嘛！灵萱要是能跟莫家公子定下亲事，也是极好的。”不再提心吊胆的沈梦萱很是活跃，说着还揶揄的冲沈灵萱笑了笑。 　　“才不是这样。”沈灵萱鼓了鼓脸，脸色涨红，别过头去。 　　“那梦萱的亲事再慢慢挑。”见沈梦萱确实没有心生芥蒂，周月琦收回视线。 　　除了莫奕辰，今日她列出的名单，还有戚夫人后面给出的人选，在确定过具体情况之后，都不是太合适。 　　她这边漏掉的细节，戚夫人恰恰都知道。而戚夫人那边的人选，又确实有一些事实真相被绮罗和绛雪秘密打探了出来…… 　　最终，帝都各大官家的阴暗事情她们听了不少，真正合适定下来的人选，却只有莫奕辰一个。故而，沈梦萱就只能落单了。 　　当然，周月琦承认，她的挑选标准很是严苛了些，所以才会越挑越麻烦。 　　但是，沈家姑娘前世已经太过悲惨，周月琦真心期望，这一世的她们能过的更加舒心一些。 　　反正她这位皇家公主有帮忙挑选的资本，何不再多为沈家姑娘思虑周全一些？ 　　“嗯嗯。”沈梦萱点点头，丝毫没有受到打击，反而跃跃欲试，“咱们先帮灵溪把关。” 　　第27章 　　沈老夫人没想到, 戚家这一行，沈兰萱的亲事没有定下, 反而是沈灵萱的亲事有了苗头。 　　对于戚家的邀约，沈老夫人郑重其事的想了想, 转头看向沈大伯母：“明日你们妯娌三人陪着灵萱去戚家做客。” 　　“好。”沈大伯母点点头, 立刻应了下来。 　　次日，沈大伯母一行人出门应邀, 离开了沈府。 　　听完绮罗的禀报, 周月琦微微颌首, 随意翻开手边的兵书, 看了起来。 　　“公主, 宫里来了口信, 兰妃娘娘有喜了。”绛雪才刚从外面回来，急匆匆走到五公主的面前, 小声说道。 　　周月琦翻看兵书的手顿住，随即又恢复如常, 继续翻看了起来。 　　“公主，兰妃娘娘已经被放出来了。”见五公主丝毫不急，绛雪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 　　“嗯。”周月琦终于出声, 却也只是极为随意的应了一下。 　　绛雪张张嘴, 很想提醒五公主，兰妃如今母凭子贵, 已然今非昔比。可话到了嘴边, 看到五公主面上的不以为然, 绛雪又默默的将那些劝告都咽了回去。 　　跟在五公主身边这么多年，五公主是何其的聪慧，绛雪看在眼里，比谁都更加了解。现下五公主不急，那就肯定是不必担忧了。 　　至于兰妃日后会不会报复她们……有五公主在，什么都不用怕。 　　大雪皑皑的下，临近年关的最后两天，宫里的宴会也举办了起来。 　　而周月琦面临的，便是近在咫尺的除夕宴了。 　　“公主，太后送来的赏赐已经到了院里，还是照旧收进库房吗？”带着一身的风雪和寒气，绮罗走了进来。 　　接过绮罗递上的赏赐清单，周月琦细细扫过一遍：“将珍珠、玛瑙和玉如意给府上几位长辈送去。金钗、玉镯和耳环，给几位姑娘送去。” 　　绮罗立刻点头，逐一记下。 　　“今年府上的年礼，可置办好了？”分送完了到手的赏赐，周月琦随口问道。 　　“回公主的话，已经置办好了。今年府上的年礼由绛雪接手，一切都准备的妥妥当当。”这几日绮罗和绛雪都很忙，这会儿五公主问话的功夫，绛雪便不在，绮罗当即代为回道。 　　“你和绛雪辛苦了，自己领赏。”周月琦的库房钥匙，一直交由绮罗手里保管。她平日里对绮罗和绛雪也甚是大方，两人的赏赐向来都是自己喜欢什么便拿什么。 　　绮罗和绛雪从来都是极为懂礼守规矩的。五公主库房里的东西，什么能动，什么不能动，她们都心下有数。又确实不贪心，是以从未犯过过错。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周月琦都很相信绮罗和绛雪的忠心，对她们俩极为放心。 　　“都是绮罗和绛雪分内之事，不敢领公主殿下的赏赐。”绮罗向来认定，五公主仁慈，是她们这些当宫人的福气。不管任何时候，她都谨守本分，不曾逾矩。 　　“没事，领！这是命令。近日沈家之事，你和绛雪辛苦了。”绮罗和绛雪的办事能力，从来不曾让周月琦失望。而说到赏赐，周月琦近日确实准备大出血。 　　不单单是绮罗和绛雪，还有依旧留在太傅府的庄嬷嬷和徐嬷嬷，以及尚未从燕关赶回的丁一等人，周月琦都不会忘记，准备大力行赏。 　　五公主从来说一不二，又是命令，绮罗不敢再推辞，当即领命。 　　这一日，沈府所有主子都得了五公主送来的年礼，又是无奈又是感激。她们欠下五公主的已然足够多，而今却是越欠越多了。 　　绮罗和绛雪等人也得了赏赐。不得不说，最近一段时日的五公主，越来越有人情味了。跟着这样的主子，他们都特别的安心，也更加的忠心。 　　除夕宴，本该进宫的周月琦却是没有进宫，缺席了。 　　皇太后和皇后的脸上都带着着急和担心，圣上倒是没有生气，也未有派人来接五公主进宫。好似全然没有发现少了这么一位公主，依然固我的龙威浩荡。 　　更甚至临到宴会快要结束的时候，圣上尤为高兴的当众宣布了兰妃有喜的事情。 　　此般高调行事，无不彰显着，曾经盛宠在身的兰妃，又一次复宠了。 　　原本兰妃有喜，该闹腾的是后宫一众妃嫔。可偏偏今日五公主缺席宫宴，那就由不得宫里这些人精都忍不住多往深处想了想。 　　随后，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五公主被兰妃吓得连除夕宫宴都没敢出席的消息便传的满天飞。 　　而兰妃和太傅府，都以着极为强势的劲头，再度卷土重来，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沈兰萱是在大年初二，带着林梓盈回的娘家。 　　时隔七年再度踏进将军府的大门，于沈兰萱，委实是曾经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怀着诸多复杂的思绪，沈兰萱跪在了沈老夫人的面前：“孙女不孝，出嫁数年方才回府给祖母请安。万幸祖母身体安好，孙女给您磕头了。” 　　望着终于恢复往年风采的沈兰萱，沈老夫人忍不住就掉了眼泪。 　　毕恭毕敬的给沈老夫人磕完三个响头，沈兰萱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直接转了方向，对着沈夫人又磕了三个响头：“女儿不孝，自出嫁便再也未曾在母亲身边侍奉和伺候。女儿叩谢母亲多年生养之恩，日后必定时常回来陪伴母亲左右，再不让母亲时时担忧。” 　　“好好好。”沈夫人早已经泣不成声，除了“好”字再也说不出其他字来。可是她此刻心里的感动，已然无需用言语来形容，只看她眼底的湿意就足以知晓了。 　　出嫁的女儿归宁是大事。哪怕沈兰萱身边没有林宇言的陪伴，依然引得沈家众人欢喜不已。加之还有林梓盈这么个乖巧可爱的女儿，就更加让沈府热闹了起来。 　　周月琦是临近午饭才出现的。 　　不管之前为沈家做了多少，在周月琦自己的眼里，她和沈家从来都不是一家人。像今日沈家众人团聚的场合，她本来也是不准备出现的。 　　若非沈承志和沈灵萱早早过去她的院子里，眼巴巴的求了她好半天，周月琦今日定然不会走出自己的院子。 　　坐在沈家饭桌上，望着沈雨萱带着身心愉悦的笑容，陪着沈家人一块用膳，周月琦秉持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兀自沉默。 　　倒是用过午饭后，沈雨萱主动找上了五公主。 　　“敢问弟妹可有听闻，宫里的兰妃娘娘有喜了。”说的是问话，沈雨萱的语气却是极为肯定。无需多言，她是知晓答案的。 　　周月琦抬起头，看向了沈雨萱。 　　“最近太傅府的风向再度变了。林夫人动辄带着杜姨娘进宫拜见兰妃娘娘，委实助长了不少气焰。庄嬷嬷无意间听林夫人跟杜姨娘的言语间，提到了兰妃娘娘对五公主颇为不满。”沈雨萱说着就压低了声音，“虽然知道弟妹必定早有应对之策，可还是想要提醒弟妹，万事小心，多多提防。” 　　“多谢二姐姐提醒。”冲着沈雨萱点点头，周月琦认真道了谢。 　　“分内之事，弟妹言重。”有些事情，彼此心知肚明，也就不必多言。感激的话，沈雨萱会放在心底永远记着。而她对五公主的感激之情，沈雨萱会用最实际的行动予以回报。 　　兰妃的事情，周月琦没有多言。反倒是太傅府的风向，周月琦放在了心上：“太傅府那边，二姐姐可有把握？” 　　“尽管晚了七年，但是……”沈雨萱自信的笑了笑，“幸不辱命。” 　　周月琦清冷的面上闪过赞同，勾起嘴角：“若需帮助，尽管开口。” 　　“二姐姐在此先谢过弟妹了。”认认真真的行了一礼，沈雨萱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切。 　　“都是一家人，二姐姐无需此般客气。”受下沈雨萱的礼，周月琦回道。 　　阔别七年的归宁，沈雨萱这一呆，就是一整天。而这一整天里，沈雨萱的笑容比过去七年加起来都还要更多。唯有在沈家，她才能笑的此般真心，此般愉悦，亦是发自内心的感觉到自在和安宁。 　　待到离开将军府，沈雨萱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疏离有礼起来。依然是带着笑容，却失了那么点温度。 　　沈雨萱带来的消息，周月琦只是听听，便抛之脑后。反而是丁一带回来的消息，令周月琦闻之一震，站起身来。 　　丁一说，他受清河将军所托，特意在燕关多逗留了两日，为的便是传回清河将军又拿下一座城池的胜讯。 　　丁一还说，清河将军原本是拿不下这座城池的。这一战，很是惊险，燕关将士们各个异常骁勇，正好用上了五公主这次命他带去的兵器。清河将军和燕关的那些将士们说了，这座城池便是还给五公主的回礼。 　　“回礼？”送去兵器的时候，周月琦从未想过索要回礼。不曾想，沈清河和那些将士们竟然会以鲜血和性命为她准备了回礼。 　　比起她送去的那些兵器，沈清河和燕关将士们的回礼委实太大，也太过厚重。直击周月琦的心，令周月琦永生难忘。 　　“清河将军托属下给公主殿下带回了家书。”丁一的措辞是很精确的。一个“托”字，足可见沈清河对他的礼遇，亦是对五公主的尊崇。 　　“辛苦了。”接过家书，周月琦点点头，便让丁一下去休息了。 　　“月琦吾妻， 　　兵器已收到，望知悉。 　　吾妻之煞费苦心，言之甚是感恩，无以言表。 　　然，宰相势大，贺沈两家惯有旧怨，吾妻当小心谨慎，切记提防戒备，勿要身临险境，万千珍重。 　　借吾妻之力，言之已及时更变现有战术，望战势顺利，必尽早凯旋。 　　年关将近，无法陪在吾妻身侧，言之深感愧疚。特与燕关将士一并送上敌国城池为新年贺礼，以谢吾妻多番相助。 　　无缘得见吾妻，念之、想之。愿吾妻安好，甚慰。 　　夫：沈清河” 　　仔仔细细一字一句的看着这薄薄的一纸家书，周月琦缓缓的勾起嘴角，眼底点缀上丝丝笑意，并不明显，却煞是闪亮，光彩夺目。 　　第28章 　　周月琦再度进宫, 是在上元节。 　　距离除夕宫宴已经过去半月，宫里一直在持续不断的给五公主送信。皇太后和皇后更是诸多赏赐, 却始终没有等来五公主的身影。 　　好在正月十五这一日，五公主终于出现了。 　　“小五, 你可算进宫了。”一见到五公主, 皇太后立刻笑了起来，吩咐身边的宫人, “快快快, 小五最喜欢的桂花糕和桃花酥, 都拿出来。” 　　“小五给皇祖母请安。”周月琦这次进宫, 也一并带来了年礼, “虽然迟了半月, 可小五对皇祖母的孝心，不曾改变。” 　　“皇祖母当然知晓你这丫头最是有孝心。”拉住五公主的手, 皇太后又是感叹又是无奈，“你啊, 是不是还在生皇祖母的气？怪皇祖母上次不该向着宁侯府，对不对？” 　　“没有。”周月琦面色不变，径自回道。 　　“还说没有？你连除夕宫宴都不出席了, 还不是在生皇祖母的气？”旁人都说五公主是被兰妃有喜给吓住了, 可皇太后心里诸多担忧的，一直都是以五公主的心性, 会不会以后都不肯原谅她这位皇祖母。 　　周月琦便不再说话了。既不承认, 也不否认, 任凭皇太后自行揣测她的意思。 　　“你啊，成心不说话是？好好好，皇祖母跟小五你认错，向你陪个不是。”跟五公主比执拗，皇太后是甘拜下风的。连除夕宫宴都没参加，足可见她上次偏帮宁侯府的事情，委实将小五气得不轻。 　　娘家侄女和嫡亲孙女相比，皇太后当然更看重五公主。加之眼下事过境迁，宁侯府也已经安然无恙，皇太后自是不介意稍微往后退一步。 　　皇太后的考量，周月琦亦是很清楚。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嗯。” 　　“那小五是肯原谅皇祖母了？”皇太后顿时笑了起来，“你这丫头，就在等着皇祖母跟你低头是不是？你倒是早点进宫来啊！但凡你来了，皇祖母还能不肯跟你认错？” 　　周月琦别过脸，没有回应皇太后，只当什么也没听见。 　　“行行行。知道小五你不爱听，皇祖母就不说了。”皇太后见好就收，转而苦口婆心的规劝道，“不过小五，缺席除夕宫宴这事，仅此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啊！再有下次，皇祖母可不帮你去跟你父皇求情。” 　　“父皇贵为九五至尊，若是不喜小五，尽管责罚便是。”眼角余光扫见屋外的那一小片黄色龙袍，周月琦不动声色的回过头来，却是撇撇嘴，冷道。 　　“你父皇哪里不喜你了？”好笑的看着五公主，皇太后的语气里尽是宠溺，“你父皇那么多位皇子和公主，也就你被宠的最骄傲。偌大的皇宫，谁敢说你五公主半句不是？哪怕是到了朝堂之上，宰相他们都进谏诉说你的不对，你父皇还不是一心护着你？” 　　冷哼一声，周月琦的语气里满是凉意：“小五虽然人不在宫内，却也都听说了，近日宫里上下都在传，我堂堂五公主被兰妃吓得连除夕宫宴都不敢出席。” 　　“你就是为了那些谣言，才半月都不进宫的？你呀，身在福中不知福，就是被宠惯的无法无天。”轻轻点了点五公主的额头，皇太后的脸上不见半点怒气，反而是愉悦的笑容，“也不知道你这丫头到底哪里好了，偏偏就让你父皇把你放在了心尖尖上，连带皇祖母也惯着你。” 　　“幸得皇祖母疼爱，是小五的福气。”绝口不提圣上对她的宠爱，周月琦垂下头来。 　　“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倔强。皇祖母亲口给你赔了不是，你便愿意原谅皇祖母。你父皇那边，也要亲自来跟你道歉，你才肯原谅他？”皇太后哑然失笑，对五公主这个性子也是头疼不已。更多的，就是纵容了。 　　“小五不敢。”门外的黄袍已经不见踪影，周月琦抬起头来，面上不见丝毫畏惧，更多的是坦然。 　　心知自己是劝不了五公主的，皇太后摇摇头，不再多言。 　　人年纪大了，很多事都有心无力，管不了、也无法管。只要无伤大雅，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权当什么也不知道，乐个清净。 　　周月琦这次进宫，没有在皇太后的寝宫多呆，一个时辰后起身离开，径自来了皇后这里。 　　每逢节日，皇后都很忙。尤其是年关，宫宴频繁，皇后更是忙的不得空闲。 　　五公主进宫的事情，皇后有得知消息。正准备忙完手头的宫务，就去皇太后寝宫见五公主。未曾想她这边还没忙完，五公主倒是先一步过来找她了。 　　“小五来了？先坐一会儿，母后手里这点事情马上忙完。”皇后说着话便加快速度意欲将今晚宫宴的筹备事宜妥善准备齐全。 　　“母后不急，慢慢来就好。”自行走到一旁坐下，周月琦很是懂得自得其乐。 　　“母后本来也快忙好了。”飞快的将手中的清单最后核对一遍交给了身边的嬷嬷，皇后亲自拿过一旁的礼盒，走到五公主的面前，“母后还想着你若是今日还不进宫，便命人将这些东西给你送过去。” 　　“什么东西？”狐疑的接过礼盒，周月琦意外的发现，皇后送给她的竟然是一些房契和地契。 　　“母后本以为，小五性子清冷，即便嫁去了将军府，也不会过问这些杂事。是以在原本为小五准备的嫁妆中，母后只给了小五一两家铺面。但是现下看来，母后为小五准备的还不够充分，当然需得补上了。”皇后对五公主是真的疼爱，不管任何时候，都会全心为五公主着想。 　　“这些都是母后当年出嫁的时候，戚家为母后准备的嫁妆。反正母后这一辈子是甭想再离开皇宫了，这些东西留在手中也是无用，倒不如送给小五，反而更加应景。”见五公主只是看着礼盒不说话，皇后进一步解释道。 　　“小五谢过母后。”没有拒绝皇后的关心和善意，周月琦说道。 　　“跟母后还用道谢？”嗔怪的看了一眼五公主，皇后坐了下来，“你最近动作委实有些大，还是需得小心谨慎些。” 　　“嗯。”能做的，她都已经做完了。故而应对来自皇后的关怀，周月琦没有任何犹豫就点了头。 　　“还有，兰妃那边，你无需避着她。就算你父皇再宠爱她，宫里还有母后在。”宫里的那些谣言，皇后没有派人刻意打压。原因很简单，流言越演越烈，风向再度转变的时候，打脸才更加的疼。 　　兰妃以为她肚子里怀着龙种，就能一步登天，在宫里为所欲为了？怕只怕，兰妃的算盘打的再精，最终也是无济于事。 　　说到底，兰妃还是太年轻了。因着年轻，所以才会不够了解这后宫的水到底有多深，才敢此般的肆意妄为，只想着一手就能在宫里翻云弄雨。 　　不过很可惜的是，兰妃注定要失算了。不说她这位一国之母，单就圣上的心思，兰妃就没能拿捏住。 　　“母后无需多虑。区区兰妃，还不是女儿的对手。”周月琦确实没有将兰妃放在心上。不光是因为有皇太后和皇后给她撑腰，更因为在她和兰妃的争斗中，有当今圣上当她的坚实后盾。 　　兰妃决计不会想到，她这位五公主于而今这位圣上是何其的重要。在决议将她嫁给沈清河的那一刻起，当今圣上就亏欠了她。论起兰妃的母凭子贵，圣上对她的心虚和愧疚，早已盖过一切。 　　宫里的女人多了去，会生孩子的妃嫔更是数不胜数。兰妃不会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兰妃的胜算是什么？就仗着她自己足够的年轻貌美？那可真是全天下最大的笑话。 　　“母后的小五果然没有变。”皇后对五公主的教养，从来都不娇弱可欺。 　　五公主从小到大，皇后教会她的第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皇家的公主，无论何时都容不得他人欺负。 　　以往五公主在宫里的时候，皇后尤为放纵的惯着五公主无法无天，目中无人。现如今五公主嫁了人，皇后依旧对五公主只有一个要求，不能受欺负。 　　周月琦勾了勾嘴角，并未回应皇后的这句话，眼底却是流光闪过，异彩毕露。 　　夜灯初上，宫宴正式开始。 　　周月琦一身锦衣盛装，跟在皇后身边，华丽出席，站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甫一看到五公主出席，兰妃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曾经的兰妃，本着不惹事、不欺人的低调做人原则，自以为能在后宫争得一席之地。可是结果呢？人善被人欺，她不欺人，别人却上赶着来踩她。 　　世事炎凉，后宫里的黑暗和阴险，深深的给兰妃上了一课，令她印象深刻，也给了她足够的教训。 　　既然忍气吞声和小心谨慎不能帮她走上巅峰，那她就狠给他们看看。她倒要看看，等她站在了最高处，这些曾经欺凌过她的人，又将是如何的嘴脸。 　　她等着看这些人跪在她的脚下、冲她摇尾乞怜的那一刻到来。不管是皇太后、皇后还是五公主，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宫宴上，五公主依然独坐一桌，甚是高冷。不跟任何人寒暄，也不理睬宫宴上的热闹，尤为格格不入。 　　在座不少人都在悄悄打量圣上的脸色，不敢明着抬头细看，却也时刻紧盯着上座的一举一动。 　　更多的人则是暗自在心下权衡着厉害关系，认真的考虑着到底要怎样抉择，是该向身怀龙子的兰妃娘娘投诚，还是该偏向受宠多年的五公主。 　　“许久未见五公主，本妃真是想念的紧。”率先开口的人，是摸着肚子笑的一脸温柔的兰妃。 　　周月琦兀自低头吃着桌上的菜肴，全然没有理会兰妃的意思。 　　“五公主？”没想到五公主会当众无视她，兰妃颇觉丢脸，稍稍扬高了声音。 　　周月琦依旧没有抬头。好似兰妃根本不存在，将兰妃视如空气，无视的彻底。 　　兰妃差点没能忍住，露出狰狞的神色。好在她还记得眼下是宫宴，在座的不单单有五公主，还有当今圣上。 　　兰妃很清楚，她想要往上爬，唯一能仰仗的就只有圣上的宠爱。故而，她尤为注重自己在圣上眼里的温柔可人模样。以致于眼下即便再生气，她还是咬牙忍住了。 　　第29章 　　一直等不来五公主的回应, 兰妃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放下筷子, 委屈不已的看向了圣上。 　　皇后就坐在圣上的身侧，兰妃这么楚楚可怜的一眼看过来, 圣上还没发话, 皇后倒是先有了反应：“小五。” 　　比起兰妃刚刚的喊声，皇后这声喊要更加的轻, 就好似在跟身边的宫人说话一般。 　　而偏偏就是这样不怎么大的声音, 成功让五公主抬起头来。 　　望着五公主面无表情的神色, 皇后盈盈浅笑：“兰妃娘娘喊你呢！” 　　“是吗？”不冷不淡的瞥了一眼兰妃所在的位置, 周月琦的回应委实敷衍, 带着目空一切的蔑视和藐视, 极为傲慢。 　　兰妃狠狠握紧了拳头，才勉强将翻滚的气血又给压了下去。 　　清了清嗓子, 兰妃双手端起桌上的酒杯，竭力和善的笑道：“先前太傅府对五公主多有得罪, 本妃在此代太傅府向五公主道歉。还请五公主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放太傅府一马。” 　　兰妃这两句虽然看似简单, 却也颇有深意。五公主和太傅府的过节, 早就过去多日，之前兰妃也曾当着皇太后和皇后的面, 向五公主道过歉。 　　本该是已经过去的事情, 兰妃偏要重新拿出来, 而且还是在今日这样的场合下提及，到底是真心道歉，还是故意挑事，兰妃自己心里清楚，在场也不尽是糊涂蛋。 　　身在皇家，很多事情最不该的就是过于自负。兰妃身怀龙子没错、盛宠在身也没错，可她不该将其他人都当成是傻子般看待。 　　比如现下，伴随着她的话音落地，宫宴上一片寂静，再无半点的声音。 　　神色清冷的转过头，周月琦目不转睛的看着兰妃：“本公主若是不答应呢？” 　　“到底是一家人，五公主又何必欺人太甚？哪怕五公主不看在本妃的情面上，可本妃肚子里还怀着龙子……”兰妃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完，拖长了语气静待五公主自行考究事情的严重性。 　　“兰妃娘娘自己也说了，肚子里怀着的是龙子。既然是龙子，便是咱们皇家子嗣，跟太傅府有什么关系？”全然不受兰妃的威胁，周月琦面色讥诮的看着兰妃。 　　“或许在兰妃娘娘的心中，她和肚子里的龙子都只是太傅府的人！”皇后突然出声，代兰妃开了口。 　　当着她的面给小五挖坑，兰妃挺大的胆子。只不过，兰妃注定了要偷鸡不着蚀把米，落得一场空。 　　“臣妾不敢。”在五公主面前，兰妃敢摆宠妃的架子，自恃是圣上的妃子、便是五公主的长辈。可到了皇后这里，兰妃就只有低头的份了。 　　“只希望兰妃心口如一，是真的不敢才好。”皇后也没咄咄逼人，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兰妃的肚子，“既然兰妃那般重视肚子里的龙子，还是少饮酒为好。” 　　兰妃能够感觉到，因着皇后最后这句刻意的提醒，连圣上都朝着她望了过来。 　　感觉到圣上的不悦，兰妃连忙站起身，上前快走几步，神色娇弱的向圣上行礼：“臣妾一时疏忽，差点害了龙子。还望圣上恕罪，原谅臣妾年少无知，粗心不察之过。” 　　兰妃对圣上是很有信心的。 　　打从她传出有喜的消息，圣上便龙颜大悦。她不但立刻被取消禁足，连寝宫里的用度和吃食都变得更加精致。 　　而且这段时日以来，圣上频繁去她的寝宫，既是为了看她，也是为了看她肚子里的孩子。 　　就连去给皇太后和皇后请安的时候，她都无需下跪行礼，可不就是宫里的独一份，羡煞旁人的无上尊荣？ 　　再联想起除夕宫宴那日，因着圣上的盛宠，她可谓风光无限，无人能敌。跟此时此刻的宫宴，无甚区别。 　　抿抿嘴，兰妃低下头的脸上尽是势在必得，洋洋得意。 　　“兰妃身怀龙子，有大功。”看着今日特别活跃的兰妃，圣上放下手中的酒杯，神色莫名，“但是，护子不力，亦是大过。” 　　兰妃前一刻还甚是轻松和得意，愉悦的笑容才刚浮上脸颊，就听到了圣上后面那句问责的话。登时身子一软，差点摔倒。 　　“圣上，臣妾……孩子……”兰妃的反应很快，连忙做出最佳应对，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 　　“来人！”圣上扬高声音，下了令，“送兰妃回宫。” 　　兰妃故作痛苦的神色僵住，慌忙站直了身体：“不，不用。圣上，臣妾没事的，真的没事。” 　　就这样被赶走，岂不明晃晃的告知所有人，在圣上眼中，她比不过五公主受宠？ 　　不行，绝对不行，她会颜面尽失的。 　　“兰妃。”圣上的语气很是低沉，尽显不容违背的气势，不怒而威，“朕的龙子经不得丁点伤害。” 　　明明圣上没有说太过刺人的话，兰妃偏偏觉得脊背发凉，再不敢多说一个字。就好像，如若她再敢多说一个字，下一刻就会龙颜大怒。 　　再之后，不敢拒绝的兰妃就这样被送走了。 　　众目睽睽之下，有兰妃在的除夕宴，五公主光明正大的缺席。而有五公主在的上元节宫宴，兰妃却是直接被圣上勒令送走……到底谁才更得圣宠，一目了然。 　　想也知道，不需要等到宫宴结束，之前满天飞的流言就将消失殆尽，再也不见踪影。 　　反之，五公主的地位，将再度往上提一提。再不会有人因着五公主已经出嫁，便看低五公主在圣上心目中的地位。 　　上元节宫宴之后，兰妃一改知晓自己有喜以后的高调行径，再度闭门不出，异常的安静。 　　毫无预兆的，才刚翻身的太傅府再度沉寂了下去。那些由他们自己翻腾起来的浪花，尚且还没来得及扑腾两下，就没了后续。 　　太傅夫人差点哭瞎眼睛，一个劲的大呼命苦，寝食难安。 　　才刚恢复美好心情的林宇言和杜娟更是欲哭无泪，又一次的彻夜未眠之后，两人一致决定，离开太傅府，住到郊外的别庄一段时日。 　　再这样跟沈雨萱同住一个屋檐下，他们会疯的。被沈雨萱硬生生的逼疯，而且还尸骨无存。 　　沈雨萱没有拦着林宇言和杜娟的离开。不过让她意外的是，林宇言和杜娟居然没有带走他们两人的女儿林梓彤。 　　听说这两人离开的那日，林梓彤在自己的屋里哭闹不休，摔了不少东西。还听说林梓彤大病一场，在床上躺了三日才转好。 　　这些听说，沈雨萱心下有数，却不曾亲自去过问。庄嬷嬷和徐嬷嬷都很有经验，处理的很妥善，完全不需要她费心。而她身边的下人，也逐渐都开始能够独当一面，将她和林梓盈的院子打理的井井有条，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和惊扰。 　　相信不出半个月，她就能将庄嬷嬷和徐嬷嬷送回将军府，还给五公主了。 　　周月琦最近很忙。 　　一下子接管了皇后送给她的这么多私产，绮罗和绛雪都需得去对接，笼络人脉。至于周月琦，则是挑了几处近郊的田产，带着沈记粮铺的沈伯亲自去查账了。 　　沈记粮铺年年收粮，自家却没有田地。 　　不得不说，沈家的家底是真的很薄，完全不值一提。而皇后娘娘给出的田产，随意挑出一处，都令沈伯大吃一惊。 　　接连陪着五公主走了好几处田产之后，满心震撼的沈伯脑海中只有一个念想：就算他们沈记粮铺以后都不再收其他老百姓的粮食，也不用担心缺粮了…… 　　周月琦对此倒是没有太大感觉，直接将这几处的田产都交给了沈伯打理。顺便，也将她手头剩下的其他田产也告知了沈伯，吩咐沈伯自己去认地。 　　沈伯已经张大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除了点头，还是点头，一个劲的应着“好”。 　　周月琦看过沈伯交上来的账本，对沈伯的办事能力很放心。没有过多的吩咐，径自回府。 　　只是，没过两日，沈伯就苦着脸找上了将军府。 　　“公主殿下，实在不是老奴办事不尽心。这旁处的地都没问题，管事的也都很配合。可唯有西郊的那百亩良田，因管事的太过蛮横，跟庄子里的百姓们生出了分歧。”不到万不得已，沈伯是不想回来求五公主的。总觉得这样一来，就显得他这个沈家老奴很没用。 　　可已经闹出了人命，沈伯被逼无奈，只得唉声叹气的来了沈家。 　　“怎么回事？”并不会一口咬定沈伯办事不力，周月琦问道。 　　沈伯也不敢含糊，忙不迭详尽的解释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因着是皇后娘娘的嫁妆，这么些年一直都是由皇后宫外的心腹在打理。而因着田产太多，西郊那百亩良田就入不了眼，无人问津了。 　　奴大欺主，这些年都没人来查账，西郊的管事渐渐就生出了异心，暗地里开始肆意压榨起庄子里的农户。 　　庄子里的农户们都是从地里刨吃的，每日面朝黄土背朝天，委实劳累和辛苦，才勉强能够填饱肚子，养活一家老小。 　　常年被欺凌、被压榨，当忍无可忍的时候，农户们就只能绝地反击了。 　　这不，沈伯抵达西郊的时候，管事的正极为嚣张跋扈的命家丁上手打人，活生生打死了两个当地农户…… 　　第30章 　　听闻管事的竟然生生打死农户, 周月琦的脸色沉了下来：“报官，严惩不贷。” 　　沈伯本来还很担心五公主会护短。毕竟那管事的是戚家的人, 没成想五公主会如此果断的给出结果，而且还是这么大快人心的结果, 直接就让沈伯安下心来。 　　“是, 老奴这就去报官。”沈家的人，都是刚正不阿的性子。沈伯亦是如此, 当即领命而去。 　　送走沈伯, 周月琦叫来了绮罗和绛雪：“派咱们的人去接手西郊的庄子。母后给的那些私产, 尽快肃清。但凡有欺上瞒下者, 一个也不放过。” 　　绮罗和绛雪立刻点头, 二话不说奉命去办事。 　　一如皇后所说, 以周月琦的性子，并不喜欢处理这些杂事。前世周月琦就并不曾接手任何的私产, 都是直接交给绮罗和绛雪去管的。 　　又因着周月琦为人清冷，赏罚分明, 手下人尽数都是识趣懂分寸的，一直都没有惹出事端来。像此次西郊闹出人命，于周月琦来说, 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身为皇家公主, 周月琦并不是单纯不知世事的小姑娘。宫里因犯事丧命的人不计其数，她见的足够多, 已然习惯。 　　但是, 周月琦自己从不曾沾上鲜血, 更加不会随意草菅人命。她的性子太高傲了，很多事情都不放在眼里。相对应的，也更加揉不得沙子。 　　不得不说，这位西郊的管事犯在五公主手里，实在算不得运气。哪怕早几日还在皇后名下，为了维护皇后娘娘的颜面和名声，皇后留在宫外的心腹也必定不会放任这件事情闹大。 　　然而很可惜，只是晚了几日，现下就变成五公主这个主子了。那么接下来，这位管事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沈伯的速度很快，出了将军府便立刻就去报了官。再然后，带着官差一块去西郊庄子拿人。 　　沈伯已经很努力在赶路了，岂料还是迟了一步。等到他们抵达西郊的时候，那位管事的连带动手的家丁都被带走了。 　　因着庄子上的农户们皆是情绪激动，分外的义愤填膺，故而管事的和家丁被带走的时候，没有人阻拦。更甚至因为太过气愤，农户们纷纷上前，趁乱狠揍了一顿管事的和那些家丁。 　　农户们确实出了气，可犯事的人被提早带走，沈伯和官差就扑了空。再仔细一打听，竟然是太傅公子抓的人。 　　太傅公子？沈伯心下一突，连忙亲自跑去太傅府在近处的别庄打探。果不其然，正是林宇言抓的人。 　　沈伯很想安慰自己，林宇言再怎么说也是将军府的二姑爷，抓了人肯定会交去将军府听候发落。可是他心里很清楚，林宇言是不可能向着沈家的。 　　反之，太傅府很有可能借由此事发难，进而再度暗害五公主和二姑娘…… 　　想到这里，沈伯神色大惊，丝毫不敢懈怠，转身就连忙往将军府赶。 　　天色已黑，周月琦却又一次迎来了沈伯的求见。 　　听完沈伯的禀报，面对沈伯的忐忑和担忧，周月琦的反应尤为冷淡：“那就如实转告官府，让他们去找太傅府要人。” 　　“可是公主，林家只怕不会轻易交人。”伴随着沈家的起起伏伏，沈伯见惯了人情冷暖，最是了解帝都这些官家的做派。 　　“有二姐姐在，他们不敢不交人。”沈伯担忧的是太傅府从中作梗，周月琦却丝毫不担心。 　　别的府邸，周月琦不予置评。但是沈雨萱的本事和能耐，周月琦很有信心。 　　因着五公主的笃定，沈伯忽然就不着急了。 　　是他太小题大做了。他早该认清楚一个现实，自打他们沈家多了这么一位女主子，他就再也不用担心自家人会被欺负，五公主便是沈家最大的保护伞和护身符。 　　与此同时，太傅府的气氛倒是挺平静的。 　　林宇言和杜娟都没想到，他们不过是跑去别庄散散心，却碰巧遇上了这样的事情。 　　原本，林宇言和杜娟皆没打算插手此事。不过是两个下/贱/平民而已，死就死了，不值一提。 　　不过，他们意外发现，此事竟然还跟五公主有关。 　　杜娟有一句话没有说谎。在嫁给林宇言之前，她确实跟林玉兰是手帕交。就算林玉兰入宫为妃，两人的私交也极好。可以说，最了解林玉兰的人，就是杜娟了。 　　也是以，林玉兰近日的心情，杜娟很清楚。她更是知道，林玉兰而今最恨的人，就是五公主周月琦。 　　杜娟也很讨厌五公主。要是没有五公主，太傅府下一任的女主人就是她，轮不到沈雨萱在那装腔作势，作威作福。 　　更可恶的是，五公主不但仗势欺人，肆意欺压他们太傅府，甚至连身在宫里的兰妃娘娘也不放过。 　　兰妃娘娘现如今肚子里可怀着龙子！本该是最为风光得意、盛宠在身的时候，却被五公主煞是阴险卑鄙的陷害了。 　　一想到兰妃特意命人传出来的口信，杜娟就咬牙切齿，感同身受。 　　太傅府和兰妃一荣俱荣，唯有兰妃娘娘好了，他们太傅府才能好。她在太傅府的地位才能更加的稳固，她才能以着最快的速度翻身。 　　正是如此，一听到西郊庄子是五公主的私产，杜娟立刻起了心思，连忙撺掇着林宇言将管事的和那些家丁都给抓了起来。 　　为虎作伥、伤人性命，就算是五公主，只怕也必须得跟庶民同罪。杜娟很有信心，这一次，她肯定能帮得上兰妃娘娘。 　　若是以前的太傅府，杜娟确实能一手遮天。然而很可惜的是，现下的太傅府已经被沈雨萱牢牢抓在手中了。 　　杜娟和林宇言前脚才将人带回来，沈雨萱后脚便知晓了此事。 　　杜娟和林宇言很有先见之明，提早封了随行下人的口。但是，没有银子撬不开的嘴，不出半盏茶的功夫，沈雨萱就知晓了来龙去脉。 　　听闻被杜娟两人抓住的是五公主名下庄子的管事和家丁，沈雨萱抿抿嘴，若有所思。 　　这一夜，杜娟和林宇言睡得很熟，只待次日便能狠狠的打五公主的脸了。 　　次日清早，杜娟和林宇言神清气爽，很是志得意满的用完早饭，便准备带着人进宫。 　　杜娟和林宇言都不是傻的。五公主的身份，他们招惹不起，那些朝廷命官也没几个敢招惹的。只有闹到宫里去，惊动了当今圣上，五公主才会真的遭殃和倒霉。 　　秉持着愉悦的心情，杜娟和林宇言走路都带起了风。 　　然而，当杜娟和林宇言走到关押昨天带回来的那些人的院子时，才被告知：人已经被送官了。 　　杜娟的脸色出奇难看，打从昨天就荡起的灿烂笑容，刹那间消失无踪。 　　“谁准你们把人送官的？谁让你们这样干的？”林宇言登时火冒三丈，大喊大叫道。 　　“是……是……少夫人……”毫无预兆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太傅府林管事哭丧着脸，甚是委屈的回道。 　　“少夫人？”林宇言下意识的转过头，不明所以的看向杜娟，“娟儿，是你？” 　　杜娟顷刻间就红了眼圈，以袖掩面：“宇言，府上的下人都不把娟儿视为少夫人了。他们喊的少夫人是沈妹妹。” 　　杜娟拒绝喊沈雨萱为少夫人，连一声“沈姐姐”都不愿喊。只觉得喊了“沈妹妹”，她就比沈雨萱高人一等。唯有这样，她的心里才能舒坦些，她才能说服自己继续在这个太傅府住下去。 　　不过，这样的现状也只是暂时而已。沈雨萱不过是一朝小人得志，现下爬的越高，摔下来的时候就会越惨！ 　　她不会放任沈雨萱继续风光下去的。她要改变，必须改变。 　　“一派胡言！你们一个二个都是瞎了眼的吗？娟儿才是你们的少夫人！她沈雨萱根本什么都不是，不是！”憋屈太久，林宇言整个人都炸了。 　　林宇言本来就不喜欢沈雨萱。当年跟沈雨萱定下亲事的人，是他爷爷，不是他。他真正爱的人，是娟儿，他认可的少夫人，也只有娟儿。 　　要不是为了太傅府的名声，当初他根本不会答应娶沈雨萱过门。 　　可是谁能想到，时隔七年，五公主会突然嫁进将军府，还跑来他们太傅府耀武扬威，简直是气煞人也。 　　亏他这七年还可怜过沈雨萱，不顾娟儿的眼泪，悄悄去过几次沈雨萱的院子…… 　　现下想来，一切都只是沈雨萱在装可怜，故意博他的同情罢了。从头到尾，这些都只是沈雨萱的手段，太阴险、太卑鄙了。 　　再想到他还让沈雨萱给他生了一个女儿，林宇言的脸色越发愤怒，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沈雨萱骗了。 　　林宇言骂的痛快，林管事却是低下头，撇撇嘴，满脸的不以为然。 　　谁不知道太傅府的风向已经变了？以前大家愿意喊杜娟一声“少夫人”，那是看在礼部尚书府的情面上。可而今不是将军府更胜一筹，还有堂堂五公主坐镇么！ 　　比起五公主，礼部尚书算什么？更别说他们这么多年明里暗里都欺负过沈雨萱，当然需得好好表现，竭力弥补和挽回，省得被沈雨萱秋后算账。 　　五公主的威名，连身在宫里的兰妃娘娘都得避着点走，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当下人的？ 　　“宇言，咱们还是先去把人给追回来！宫里的兰妃娘娘还等着咱们在呢！”换了其他时候，杜娟巴不得林宇言为了她将这些趋炎附势的下人骂个狗血淋头。可眼下情况不同，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马上离开。 　　“对，对。马上去。”被杜娟这么一提醒，林宇言顾不上其他，连忙就要往外走。 　　杜娟也没多言其他，跟着追了出去。 　　被留下的林管事终于抬起头，冷哼一声，面色委实讥诮。 　　他才不会告诉这两人，他就是少夫人派去送官的人。 　　他都已经回到府上来了，公子和杜姨娘还想将人追回来？直接去大牢里捞人吗？太傅府又没有娶回五公主这般尊贵的人，只怕没这个本事和能耐。 　　林管事未免想的太过简单。太傅府确实没有五公主坐镇，可林宇言和杜娟直接搬出了兰妃。 　　周月琦才刚收到沈雨萱送来的口信，知晓那几人已经被送官，随后就听到绮罗来报：林宇言和杜娟再一次将人从大牢里领了出来，而且是直接送进了宫。 　　“公主，奴婢瞧着，他们估计是想要告御状。”绮罗认真的说道。 　　周月琦微微颌首，吩咐绮罗：“你亲自去西郊，找到那两位农户的家人，将苦主一并送去宫里。” 　　“是。”绮罗立刻领命，转身走人。 　　兰妃已经闭门不出好几日了。突然被告知林宇言和杜娟进宫求见，她愣了一下，还是见了。 　　而这一见，登时就让兰妃来了兴致，脸色大好。 　　“妹妹，你说这事，咱们要怎么办？好不容易才抓住五公主的把柄，咱们不能就此放过的。”林宇言小心翼翼的说道。 　　打从兰妃入宫，林宇言就再不敢在这个妹妹面前大呼小叫摆架子了。尤其现下兰妃肚子里又怀着龙子，林宇言本能就放低了姿态。 　　“嗯。”上元节宫宴后，兰妃就开始修身养性，既是为了避风头，也是想要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自己的处境。 　　其实兰妃早先就看得清楚，五公主在皇家的地位很是超乎寻常。只不过她没有料到的是，五公主的地位会如此稳固，她竟然无从撼动。 　　不过，兰妃也很诧异和疑惑的是，既然五公主这般受宠，怎么会被嫁去沈家？ 　　固然沈清河确实子承父业，颇有胆识，是位了不得的年少英将。但沈家毕竟已经失势十年了，早已今非昔比，大不如当年。 　　莫非圣上这是真的有心重用沈清河，打算重新提拔沈家？ 　　如若确是那样，兰妃倒是很愿意趁着这个机会，再度狠狠的踩沈家一脚。 　　她不能让沈家再度崛起，更加不能让五公主如虎添翼。她要的，是五公主即刻失宠，一败涂地，以分外凄惨的下场一辈子困在落败的将军府内再也甭想出来横行霸道。 　　“那妹妹，你现下是马上去求见圣上吗？我担心家里那毒妇会很快给五公主通风报信，一旦五公主追到宫里来，拦截住咱们……”见兰妃半点不心急，林宇言忙不迭的催促道。 　　“她不敢的。”兰妃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五公主真要敢把事情闹大，今早就不会让沈雨萱悄悄把人送官了。 　　而五公主会这样做，无外乎是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毕竟，那些朝廷命官各个都是见风使舵的人精，五公主一根手指头都能碾死他们，根本不费事。 　　可要是人进了宫，那就不是五公主能够一手遮天的了。 　　反之，兰妃倒是巴不得五公主真的追到宫里来。唯有这样，事情才会闹得一发不可收拾。而她，将会给五公主一个极为惨痛的教训。 　　“我也觉得她不敢。”跟兰妃想的一模一样，杜娟脑子转的很快，心思更加细腻，“依我看，咱们倒不如好好等等。就等着五公主亲自赶来宫里，来求咱们兰妃娘娘。” 　　不得不承认，杜娟比林宇言更懂得兰妃的心意，两人也更加的合拍。她这么一说，顿时就让兰妃露出了笑容。 　　杜娟的话算不得直白，却甚是合乎兰妃的心意。 　　只要一想到五公主即将低声下气的求她……兰妃浑身上下都顿觉舒爽，憋屈了这么久的怨气终于能够找到机会发泄了。 　　周月琦，给她等着。 　　第31章 　　兰妃在这边老神在在的等着五公主的自愿上钩。然而很抱歉的是, 五公主确实进了宫，却没有找去兰妃的寝宫, 而是直接去了圣上的御书房。 　　御书房内，望着跪在他面前的苦主, 圣上黑着脸, 勃然大怒。 　　周月琦没有任何的辩解言语，神色清冷的站在一旁, 静待圣上的发落。 　　“放肆！简直是无法无天！”重重的拍在御案上, 圣上怒声喝道, “来人, 去兰妃寝宫把凶手给朕抓来！” 　　“遵旨。”御前侍卫立刻领命而去。 　　最终, 兰妃没能等来低声下气的五公主, 却等来了威风八面的御前侍卫。 　　“住手！谁准你们来本妃的寝宫闹事？简直是胆大包天！信不信本妃立刻禀明圣上，治你们这些狗奴才的罪！”只当这些侍卫是五公主的爪牙, 兰妃气势汹汹的喊道。 　　反正她已经跟五公主撕破脸了。眼下又抓着五公主的把柄在手，完全不必怕五公主。 　　“奉圣上口谕, 立刻抓罪魁前去御书房问罪，还请兰妃娘娘勿要阻拦臣下办案。”一众侍卫面不改色，板着脸说道。 　　“放肆！”兰妃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谁给你们的胆子？本妃肚子里可是怀的龙子。稍有差池, 你们就不怕被圣上问罪？” 　　到了这个时候，兰妃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些侍卫突然闯进来, 还搬出了圣上口谕, 兰妃很清楚, 不会有假。 　　眼睁睁看着这些御前侍卫半点也没有退下的意思，兰妃的心里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五公主已经进宫了，而且求到了圣上面前。 　　不过，即便是这样，兰妃也还是硬撑着没有露怯，反而更加的抬头挺胸，高高的摆出了宠妃的架子。 　　若是兰妃此刻对上的是宫里其他下人，指不定她就只能的母凭子贵，恃宠而骄了。 　　然而很可惜的是，此刻她面对的是圣上身边的御前侍卫。 　　能在圣上面前当御前侍卫的，皆颇得圣上的信任。尽管兰妃自打进宫就很受宠，但是这些御前侍卫从未从圣上口中得到任何相关口谕。自然，也就公事公办，不会有任何通融了。 　　反之，五公主是他们惯常需得敬着和护着的。圣上曾经明言口谕，命他们必须时刻护着五公主，不许有丝毫的懈怠。 　　也是以，兰妃和五公主的差别就出来了，而且是立见分晓。 　　兰妃到底没能拦下这些御前侍卫，只能放任他们将林宇言和杜娟带进宫的人又给带走了。 　　“妹妹，这下可如何是好？”林宇言本以为，将人送进宫，便万事大吉了。没成想这么一等，反而坏了事。 　　杜娟也很是懊悔。早知道五公主会找来圣上当靠山，他们就应该先下手为强，而不是傻傻的等在这儿，凭白让五公主钻了空子。 　　兰妃就更加不用说了。心下翻起惊涛骇浪，却只能忍住。 　　“行了，你们先出宫，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处理。”不耐烦的摆摆手，兰妃立刻命身边的宫女为她梳妆打扮，她要去面见圣上。 　　“好，好。”忙不迭的点点头，林宇言说着就要拽着杜娟离开。 　　“等等。”反手拉住林宇言，杜娟站住脚步，转身看向兰妃，“兰妃娘娘，要不还是我和宇言跟着您一块去面圣！毕竟我和宇言是目击者，亲眼看到了当时五公主庄子上的管事和家丁是如何的蛮横跋扈，又是怎样的草菅人命。” 　　“也好。”顿了一下，兰妃点点头，“你们跟我一块去面见圣上。” 　　等兰妃终于盛装打扮好，再带着林宇言和杜娟赶到御书房的时候，一干人等已经被圣上发落完毕，彻底结案。 　　周月琦正要告退，就听到外面通传，兰妃求见。 　　勾了勾嘴角，周月琦的面上尽是嘲弄，丁点不掩饰她此刻的不悦。 　　圣上先是看了一眼五公主，这才应了外面的声：“传！” 　　兰妃走进御书房的时候，整个人都处于斗志满满的状态。 　　她进宫也有这么久了，很多事情和规矩都足够的了解。比如不经宣召，后妃不得随意出入御书房。而她，今日却是打破了这一规矩，足可见她在圣上心目中的地位绝对是与众不同的。 　　“臣妾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走在前面的兰妃率先跪下行礼，礼数周全，挑不出瑕疵。 　　随后的林宇言和杜娟也是立刻跪下，心里的忐忑早已在脸上显示了出来。 　　别看这两人嘴上说的好听，其实他们更想要的是面圣的荣耀。而今的太傅府内，沈雨萱一人当家，对他们肆意欺压。 　　他们必须做点什么来改变在太傅府的处境，也必须想方设法的将沈雨萱的气焰打压下去。沈雨萱太嚣张了，他们真的快要喘不过气，再无出头之日了。 　　可事实上，他们都快要被吓得魂飞魄散，六神无主了。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面圣啊……有史以来第一次，这份殊荣着实令他们胆战心惊，同时也受宠若惊。 　　“都起！”看了一眼兰妃已经鼓起的肚子，圣上没有刻意刁难，摆手道。 　　“谢圣上隆恩。”感觉到圣上对她的关怀，兰妃越发自信了。故意放慢了速度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挺起肚子，微微抬高了下巴，瞥向了一言不发的五公主。 　　林宇言和杜娟也是满满的高兴，只觉得在圣上面前得了脸，分外的风光。 　　看也没看兰妃三人一眼，周月琦很是敷衍的朝着圣上行了一礼：“父皇，小五先退下了。” 　　完全没有给圣上阻拦的机会，周月琦此般说完就转过身，准备扬长而去。 　　“五公主留步。”直接拦住五公主的去路，兰妃面上闪过几分得意，“五公主做什么走这么快？本妃还有些很重要的事情，需得跟五公主好好说说呢！” 　　“本公主跟兰妃娘娘无话可说。”周月琦没有就此停下脚步，径自绕过兰妃，打算离开。 　　五公主的无视和傲慢太过明显，兰妃毫无预兆的“哎呦”一声，倒了过去。 　　“兰妃娘娘！”林宇言和杜娟皆是吓了一跳，急声喊道。 　　周月琦皱了皱眉头，却还是及时伸出手，扶住了兰妃。 　　接着五公主的搀扶，兰妃站稳了身体。却在站稳脚步的那一刹那，猛地推开了五公主。 　　随后，伴随着惊恐的“啊”了一声，兰妃脸色一片惨白，神色无措的后退两步，正好被赶过来的杜娟和林宇言扶住。 　　周月琦往另一边倒了过去。 　　她料到兰妃会故意陷害她，却没想到兰妃居然会当着圣上的面推开她。 　　不过，既然兰妃敢这样做，她也不会让兰妃失望。 　　顺势撞上旁边的桌子，周月琦神色冷然，没有任何的尖叫抑或吵闹，异常的安静。 　　“对不住，对不住！五公主你没事？赶紧的，快，娟儿你过去，帮忙看看五公主有没有撞到哪儿。”很好的掩盖住自己的得意，兰妃嘴上这样说着，抓着杜娟胳膊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杜娟会意的笑了笑，急匆匆低下头，一副受到莫大惊吓的模样，偏偏就是没有挪动脚步。 　　而这么一耽搁的功夫，周月琦已经被扶住了。而扶着她的人，正是当今圣上。 　　“小五，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伤着？”大步走到近前，圣上的语气满是急切，心里极为震怒。 　　周月琦摇摇头，面无表情的佛开圣上的手，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兰妃脸上的得意僵住，不敢置信的看着五公主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门外。太过震惊之下，竟是没来得及再一次将五公主拦住。 　　杜娟和林宇言正扶着兰妃，也没有机会拦下五公主，只得眼睁睁看着五公主就这样扬长而去。 　　兰妃的反应是很快的。 　　虽然还没弄清楚五公主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兰妃立刻就颤着身体柔弱无依的掉下眼泪，后怕的咬住唇瓣：“圣……圣上……皇儿……” 　　“兰妃。”圣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兰妃，语气极为冷漠，“朕提醒过你，护子不力，乃大罪。” 　　“圣上！”要掉不掉的眼泪转瞬间变成了真哭，兰妃身体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好在有林宇言和杜娟扶着，兰妃有了支撑点，姑且没有摔倒在地，闹出笑话。 　　林宇言和杜娟也很害怕。两人皆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绷紧了身体一动不动，脸上尽是惊惧。 　　怎么办？圣上龙颜大怒了！他们会不会被问罪？会不会被迁怒？ 　　“来人！送兰妃回宫！在龙子顺利诞下之前，兰妃禁足。”没有避讳任何人，圣上高调宣告了对兰妃的不喜。 　　不过两个月的光景，兰妃被二次禁足。而且还是在怀有龙子的情况下被禁足，再度失宠。之前没有丝毫的征兆，事后却是闹得人尽皆知，贻笑大方。 　　直到宫殿的大门被关闭，兰妃才终于回过神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是五公主惹下命案，又恃宠而骄的圣前失仪，圣上怎能突然迁怒到她的头上来？她完全是受了无妄之灾，她是冤枉的。 　　不行，她要申诉！她要自辩！她要面见圣上，她要出去！ 　　林宇言和杜娟很是狼狈的被赶出了皇宫。 　　两人皆是面如土色，浑身发软，回到太傅府更是直接被人抬进的府。 　　太吓人了！就差那么一点点，他们就再也回不来了…… 　　亲眼目睹林宇言和杜娟狼狈不堪的丢脸模样，沈雨萱扬起温和的笑容，有条不紊的指挥太傅府的下人立刻出门去请大夫过府。 　　至于林宇言和杜娟到底是不是被吓病了，在大夫到来之前，已然可以传遍全府上下，众所周知了。 　　周月琦在回到将军府后，立刻就传了御医。 　　绮罗和绛雪快要被气死了。她们家公主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居然腰上还带了伤！那位兰妃娘娘根本就是成心的，故意想要谋害她们公主殿下！ 　　不行，这件事必须回禀皇太后和皇后娘娘。既然敢伤她们家公主，兰妃就必须付出代价。 　　接到消息的皇太后和皇后无疑是怒上心头，恨不得直接扒了兰妃的皮。 　　早先听闻兰妃被圣上禁足，她们就在猜测到底是发生了何事。只是当时兰妃是在御书房被圣上发落的，除了彼时一块面圣的林宇言和杜娟，根本无从知晓到底发生了何事。 　　五公主倒是也进过御书房，可五公主是先一步离开，她们尚且没来得及派人去跟五公主确定具体事宜。 　　直到将军府派人来请御医，五公主身边的贴身宫女亲自来宫里传的口信，皇太后和皇后二话不说，直接找去了兰妃的寝宫。 　　不要以为禁足就能躲过去。就算圣上有心护着，这次兰妃也必须郑重向小五赔罪！ 　　兰妃很是委屈，大感冤枉的在自己的寝宫里很是叫喊了一通，却始终没人来应门。一时愤怒之下，兰妃气不过的将寝宫砸了个遍，这才稍微消了怒气。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紧闭的寝宫大门终于打了开来。 　　兰妃心头一喜，站起身来，习以为常的发号施令：“来人！本妃失手摔了东西，立刻进来收拾干净，全部给本妃换上新的！” 　　“兰妃娘娘好大的排场。是不是要哀家亲自来帮你收拾？”在身后众人的簇拥下，皇太后缓缓走了进来。望着兰妃顿变的脸色，怒意尽显。 　　“臣妾见过太后，给太后请安。”怎么也没想到皇太后会突然驾临她的寝宫，兰妃连忙行礼。只不过她的这个礼，很有那么点敷衍和随便，完全看不出对皇太后的敬意。 　　“放肆！”之前兰妃也是这么一个态度，不过看在兰妃肚子里有喜、加之圣上有令的情面上，皇太后姑且放了兰妃一马。 　　但是今天，皇太后不肯轻易揭过，也不打算就这样任兰妃继续嚣张下去：“兰妃的规矩，都是谁教的？看这样子，兰妃连最起码的行礼都不会啊……” 　　“太后恕罪，臣妾不敢。”没成想皇太后会突然发难，兰妃自诩能屈能伸，换了心态，重新行礼。 　　比起之前的那一礼，兰妃这次就规矩多了。只不过，皇太后还是不怎么高兴。 　　没有直接让兰妃起身，皇太后环视一圈，语气冷淡：“怎么？兰妃这是在砸宫殿？” 　　“臣妾不敢。”心知皇太后是故意刁难她，兰妃气上心头，偏偏又不能发作，只得认栽。 　　“既然兰妃这么爱砸东西，以后兰妃寝宫的摆设就直接从兰妃自己的私库出，不准再向内务府报备。”皇太后此话一出，便是彻底断了兰妃的后路，没有给兰妃留下半点的余地。 　　兰妃自然是不愿意的。尽管眼前站着的是皇太后，她也依然无法轻易屈服：“回太后娘娘的话，宫妃份例是有规章制度的……” 　　“规章制度？宫里可没规章制度准许宫妃可以随意打砸宫里的东西，更没规章制度准许宫妃可以肆意想换一批寝宫摆设就换一批。本宫这个皇后都没这份特例，敢问兰妃娘娘是遵循的哪条规章制度？倒不如当面背给本宫听听？”皇后慢了皇太后一步，来的兰妃寝宫。而她的怒火跟皇太后一样，正熊熊燃烧。 　　兰妃面色僵了僵，心下顿生一股不安感。 　　皇太后和皇后联手打压她，又是五公主的阴谋诡计？简直欺人太甚！ 　　可事已至此，兰妃故作战战兢兢的抬起手，一脸的无辜：“臣妾不知做错了什么，惹来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责罚。若是臣妾当真做错了什么，还望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言明，臣妾必定改之。” 　　“犯了错却不知错，兰妃娘娘不愧是盛宠在身，有恃无恐。”皇后冷哼一声，并不打算向兰妃解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对于兰妃的虚伪，她已经足够了解。既然兰妃执意装傻，那就干脆一直傻下去！ 　　“臣妾惶恐。”兰妃一边说，一边就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肚子。 　　皇太后和皇后都瞥见了这一幕。 　　说实话，在这偌大的后宫里，怀孕确实是免死金牌。揣着肚子里的孩子，兰妃的确有高傲的资本。但前提是，凡事不要太过。 　　而今兰妃的所作所为，放在皇太后和皇后的眼里，就是得意忘形，失了本分。 　　故而，就算兰妃搬出了护身符，皇太后和皇后也都视而不见，直接移开了视线。 　　兰妃摸着肚子的手顿住。咬咬牙，露出了虚弱的笑容：“回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话，臣妾忽然有些累……” 　　“累了？累了那就赶紧去床上躺着！别一个劲的就知道使坏心眼害人，小心孽障多了，害人害己。”皇太后不客气的回道。 　　“兰妃可是需要本宫为你请一位御医？”也不等兰妃开口回答，皇后便又接着说道，“想来应该是不必的。看兰妃摔砸整个宫殿的架势，兰妃的身子骨肯定很是健壮，必定能平平安安为圣上诞下龙子的。” 　　明明皇后说的是好听话，可是听在兰妃的耳里，就变成了莫大的威胁和恐吓。 　　是了，她差点忘了，她肚子里的孩子确实是她的保命符没错，可更是最大的催命符。但凡宫里这些女人暗地里对她做些什么，她都会立刻丢掉孩子，更甚至殃及自己的性命。 　　她自认足够警惕和戒备，可到底是处处阴暗的深宫内院，多得是尔虞我诈和阴险算计。倘若皇太后和皇后同时对她下手，兰妃真的很担心，她会不小心中招。 　　越想越觉得害怕，兰妃的脸色越来越白，肚子居然真的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 　　“既然兰妃自己砸了寝宫，想来是对这里不甚满意。”对兰妃，皇太后的耐心已经耗尽，“来人，将兰妃移至偏殿，再请御医过来为兰妃诊脉。” 　　皇后没有反对皇太后的安排，只是在皇太后话音落地后又补充了一句：“若是偏殿再被兰妃砸了，兰妃就直接搬去冷宫住！” 　　兰妃到底没能支撑住，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周月琦没事。不过是腰上青紫了一块，看着吓人，其实并不严重。只需要擦点药，就能康复。 　　偏生绮罗和绛雪又是请太医又是昭告沈家所有人，直把五公主受伤一事闹得所有人都知晓。 　　沈家人皆是被吓得不轻，急忙带着各种伤药前来探望，满满的着急和担忧情真意切，不掺杂半点的虚假。 　　迎上沈家众人的真心关怀，周月琦眼中闪过暖意，不带丝毫阴霾的笑了。 　　沈家人是真的很好。能够跟他们成为一家人，哪怕只是一段时日，也足够她缅怀一生了。 　　第32章 　　宫里兰妃娘娘的遭遇，周月琦是事后才知道的。 　　“你们两个, 下次小心点。”瞥了一眼绮罗和绛雪, 周月琦的话里没有怒气，只有叮嘱和提醒, “到底是宫里的娘娘, 不比宫外。” 　　“知道了。”绮罗和绛雪同时点头, 脸上的笑容却并未散去。 　　就说了要让兰妃付出代价, 她们可都不是吃素的。再有下次, 她们肯定还是会这样做的。 　　反正一句话, 谁也不准欺负他们家公主殿下！ 　　虽然林宇言、杜娟和兰妃三人想要趁机扳倒五公主的想法落了空, 但是这件事确实闹得很大。 　　毕竟涉及到两条性命, 又是圣上亲自定得罪，流言蜚语自是不少。等到传遍帝都的大街小巷，早已人云亦云，直接变成了五公主为民除害，手刃恶奴！ 　　周月琦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前世她的名声就不怎么好, 而今更是无所谓世人道她的好与坏。 　　反之, 将军府的名声, 却是周月琦接下来准备精心营造的。 　　因为此事, 将军府的名声再度有了反转，也是有目共睹。 　　原本提到沈家, 百姓们都是津津乐道, 赞誉有加。只是伴随着十年过去, 将军府的声威确实不如当年, 这也是既定的事实。 　　若不是五公主突然嫁进沈家，沈家几乎快要淹没在所有人的视线里了。 　　不过也正因着五公主，沈家一次又一次的活跃在了大众的视野之内。哪怕仅仅是流言蜚语，可不管好的还是坏的，所有人再一次又都想起了当初那赫赫有名的沈门虎将。 　　连带，沈家一门女眷也渐渐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沈家大姑娘就不说了，得了皇太后的懿旨顺利和离，回到沈家后非但没有闭门不出，反而高调接手了长生堂的生意，别提多让人震惊了。 　　然后是沈家二姑娘。头前七年沈二姑娘就好似销声匿迹了般，委实甚少听闻沈二姑娘在太傅府的事情。 　　可是近段时日里，不断有沈家二姑娘开始在太傅府当家的消息传出。 　　听说今年年关的时候，沈二姑娘还大摇大摆的带着厚礼归宁了呢！当时的排场可不小，少不了的大大风光了一回。 　　还有现年二十有二却尚未出嫁的沈家三姑娘。不少有门道的官家女眷都知道，沈家三姑娘是被宁侯府的公子给缠住了。就连一众朝臣们，也心下有数，没少在心下犯嘀咕。 　　只是最近，已经鲜少听闻宁侯府胆敢继续打沈家三姑娘的主意了。 　　反倒是年前宁泉被送进大牢的丑事，至今都还没完全遮掩过去。连宁侯府的名声都大受影响，丢尽颜面。 　　相对应的，不少明眼人都看见，戚家五少爷时常进出将军府，还邀约沈家三姑娘去赏过花灯。 　　再稍稍一打听，据悉戚五少在将军府内亦是跟沈三姑娘出双入对，可不就是好事将近？ 　　至于沈家四姑娘和五姑娘，相较之下确实未有太大的动静闹出。 　　可这两位姑娘都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又被五公主带着去过好几家府邸的宴会，想也知道是在着手挑选亲事。 　　如若说先前沈家姑娘说亲事，肯定掀不起太多的波澜。可是如今不同了。有五公主亲自出面，几乎帝都所有的官家夫人们都有了动向，忙不迭想要争抢这么两个难能可贵的机会。 　　此般一来，尽管沈家人依旧一如既往的低调行事，可到底还是逐步走进了大众的视野。 　　而伴随着帝都众人的回忆过往，鬼使神差的，沈家的声威竟是一点一滴开始恢复了。 　　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回想起了当年沈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将军府是如何的风光荣耀，沈家一门虎将又是何其的英勇善战，誓死保卫周国百姓安居乐业…… 　　不管外面的风向如何的变化，将军府一切安好，甚是宁静。 　　春暖花开，周月琦的院子里春/意盎然，开满了花，着实赏心悦目。 　　很是淡定的听完绮罗和绛雪津津有味的诉说，周月琦轻轻颌首：“继续保持。” 　　绮罗和绛雪皆是点点头，转身就又命人去暗中左右府外那些流言的走向了。 　　耳边的脚步声走远，周月琦的视线从手中的兵书上移开，落在了院内的花朵上。 　　将军府的前路，她已经帮沈清河铺好了。只待沈清河凯旋，便能顺利收网了。 　　进入四月，燕关不断传回捷报，将士们屡战屡胜，士气高昂。 　　五月，沈清河率领众将士奋勇征战，彻底击退敌军，攻下第五座城池，战功显赫，所向披靡。 　　国泰民安，圣上大喜，在朝堂之上连连拍手叫好，对清河将军的骁勇善战连番嘉奖，大笔赏赐源源不断的送入将军府。 　　帝都城内更是一片沸腾，百姓们纷纷奔走相告，大力颂扬清河将军的显赫军功，齐力为沈清河送上了一个至高无上的尊号：战神。 　　直到“战神”这一封号新鲜出炉，周月琦抿抿嘴，脸上的神色异常清冷。 　　终于，跟前世一模一样的轨迹出现了。被她越扯越偏的世事，到底还是回归到了正轨。 　　清河将军率领众将士凯旋那日，帝都城门大开，圣上亲自迎接，站在了巍峨耸立的城墙上。 　　周月琦也站在了城墙上。 　　曾经她错过的，现下重来一次，她不愿再次让自己扼腕。这一幕，她想要亲眼看见。 　　更何况，沈清河回归之日，便是她和离之时。 　　她能留给自己的，也仅仅只有这短短几个时辰的安心了。 　　一身盔甲的沈清河极为英俊帅气，在帝都百姓的热烈夹道欢迎下，带着身后的将士们进了皇城。最终，停在了宫门在外。 　　进宫，是要卸甲的。 　　沈清河没有半点的推拒之意，和四位副将一同卸了身上的盔甲，坦然放下手中的战戟，这才大步走向开启的宫门。 　　圣上很高兴。对沈清河一行人论功行赏的时候，不见丝毫的拖泥带水，尤为大方。 　　堂上一众朝臣则是神色各异，诸多心思。 　　真心同贺者有之，不高兴者亦不在少数。当然，还有心生忐忑和紧张的墙头草们，则是默默在心下回忆着之前是否有对沈家落井下石过。 　　沈清河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更加的光明磊落。 　　公事公办的领完功和赏，他便带着副将头也不回的赶去跟等在宫外的其他将士们汇合，一并离开。 　　沈清河凯旋，圣上自然有设庆功宴。不过不是在今日，而是在明日。 　　沈清河自己其实是无所谓庆功与否的。比起进宫受圣上的嘉奖，他更想要立刻回家，见见自己的家人，还有……他的妻子。 　　今日的沈府无疑是出奇的热闹。天还没亮，府上就陷入了热火朝天的喜悦氛围内。 　　不单单是沈家自己人，连照旧登门的戚麒都深受感染，乐呵呵的陪着一起筹备起了宴席。并且还主动请缨，一定要亲手做一个菜色，以表达对清河将军的敬意。 　　沈兰萱本来有些迟疑的，总觉得在今日这样的场合下，让戚麒下厨并不妥当，唯恐会失了戚麒的身份。无奈每次跟戚麒对上，她都拗不过戚麒的坚持，最终就只好无奈的点点头，随戚麒去了。 　　周月琦也有准备。不过跟府中其他人准备的不同，她为沈清河准备的，是她亲笔写下的一封和离书。 　　沈清河几乎是以着最快的速度，回到的沈府。 　　怀着前所未有的迫切心情，沈清河翻身跳下战马，三两步跨过沈府大门，直奔正厅。 　　将军府正厅，以沈老夫人为首的所有沈家女眷，都等在这里。 　　沈承志也是特意跟书院请了假，早早就守在正厅翘首以盼，只等着他最崇敬的小叔叔凯旋归来。 　　“孙儿给祖母磕头，给大伯母、二伯母和娘亲请安。”甫一进入正厅，沈清河便撩起战袍，双膝跪地，扎扎实实的朝着家中长辈磕了三记响头。 　　“好好好，我孙孝顺，快快起身。”沈老夫人是最先忍不住掉泪的。 　　十年，没有人比他们自己更知晓，沈家是如何的艰难。而清河以一己之力，扛起了整个沈家的荣辱，肩负起了沈家儿郎的责任和担当。 　　整整十年的艰辛征战，清河一步一步，走出了沈门虎将的英勇壮志，一扬沈家的威名和雄风，成功承袭住了祖辈和父兄们的遗志。 　　沈家其他女眷也都跟着红了眼圈，脸上皆是满满自豪和骄傲的笑容，却仍旧难掩她们的激动和难过。 　　不是为自己难过，而是为沈清河这十年的浴血奋战而难过。 　　沈家再度威名显赫，不是空穴来风的虚名，更不是凭靠任何的裙带关系，而是沈清河频频以自己的鲜血和性命博来的累累战功。 　　沈清河所经历和遭遇的辛苦和凶险，他们都看在眼里，也始终铭记在心，从不敢忘记。 　　“承志见过六叔，给六叔请安！”都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沈承志按耐不住就自己响亮的喊出声来。 　　沈清河一手抱起了沈承志，惦了掂沈承志的分量，满意的笑了：“承志重了，不错。” 　　“是公主婶婶把承志养重的。”沈承志是一个很懂得感恩的孩子。说到自己而今的改变，全都仰仗五公主这位婶婶的功劳，他一直都牢牢记在心中。 　　沈清河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 　　家中很多事情，他因着不在帝都，并没能亲眼目睹。可祖母的家书，已经屡次提及到了五公主对沈家的大恩。 　　还有接二连三送去燕关的那些物资，都足以让他深刻记下五公主这位夫人的大恩。经久流长，永不相忘。 　　“是了，清河终于回家，赶紧去面见公主孙媳。”激动过后，沈老夫人催促起沈清河来。 　　沈家一众女眷皆是没有任何异议，连连点头，纷纷赞成沈清河立刻去面见五公主，不容拖延和懈怠。 　　沈清河已经见过五公主了。 　　在进城的那一刹那，他有抬起头看向城墙。彼时城墙上站着的除了当今圣上，还有一位女子。 　　明明从未见过五公主的真颜，可沈清河就是知道，那位女子便是他的妻子，当朝五公主。 　　刚刚进入自家正厅的第一时间，沈清河就发现了，五公主并没在这里。 　　他本就打算，给家中长辈请完安，便去拜见五公主的。此刻被老夫人一催，他没有任何迟疑和犹豫，转身走人。 　　瞥见沈清河说走就走的急切模样，沈老夫人等一众女眷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她们认知中的沈清河，可从来都是不急不缓的性子，甚少会露出紧张和急切的心情。可是今日的沈清河，明显有所不同，变了呢！ 　　不过，只要一想到沈清河这样的改变，是因着府中的五公主，她们就都为之高兴，心下甚慰。 　　五公主在将军府的院子，距离沈清河的住处并不远。彼时沈老夫人安排的时候，沈清河也是知晓的。 　　故而眼下不需要任何人给他带路，沈清河便直接找到了地方。 　　明明是他从小到大的家，可真当走到五公主住着的院门外，沈清河忽然停下脚步，竟是难得的生出了一股近乡情怯的情绪。 　　不过，沈清河从来都不是会畏缩和胆怯的性子。 　　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沈清河大步上前，敲开了院门。 　　五公主的院子，平日里都是不关门的。 　　虽然五公主自己不常出门，可绮罗和绛雪等一众下人时不时就要进进出出，院门打开无疑是最省事的。 　　然而就在今日从城门回来之后，五公主便命令庄嬷嬷紧闭院门了。 　　尽管有些不明所以，庄嬷嬷还是乖乖领命，关上了院门。直到现下，被沈清河再度敲开。 　　五公主没说不见清河将军，庄嬷嬷其实有些心下没底。可真等见到门外站着清河将军的第一时间，庄嬷嬷下意识就让开路，毕恭毕敬的行了礼。 　　再然后，沈清河大步走进院子，照直走向了书房。 　　找出五公主的所在，对于常年征战故而洞察力甚是敏锐的沈清河并不难。 　　一进院子，环视一圈，唯有书房外候着绮罗和绛雪，理所应当五公主肯定就在书房内。 　　而沈清河，不需要任何人告知，就精准的来到了书房外。 　　见到清河将军，绮罗和绛雪立刻屈身行礼。 　　“免礼。”沈清河并不拘礼，当即问道，“公主在里面？” 　　“是。”绮罗代为应的话，随后便朝着屋内喊道，“启禀公主殿下，清河将军回来了。” 　　没有直接说“清河将军求见”之类的言语，以绮罗对五公主心思的了解，这半年来五公主的表现足以告知绮罗，清河将军在五公主心中是不一样的。 　　也是以，对待清河将军，绮罗分外的尊敬。 　　“请。”手中的和离书放回桌面，周月琦回道。 　　绮罗当即转过身，又朝着清河将军行了一礼，之后便推开房门，请清河将军进屋。 　　沈清河微微颌首致谢，抬脚迈进了书房。 　　书房内的摆设并不奢华，跟沈家其他院子一样，处处简单，却尽显大气。 　　沈清河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窗边背对着他的周月琦。 　　尽管没有看到正面，可沈清河还是认了出来。果然，就是他在城门口看到的那位女子。 　　“末将沈清河，字言之，兑现承诺，前来向吾妻领罪，任打任罚，绝无怨言。”走到距离周月琦几步远的位置站定，沈清河双手抱拳，朗声喊道。 　　“桌上有一份东西是给将军的，还请将军收下。”周月琦没有回过头，声线清冷，看不到她此刻脸上的表情。 　　沈清河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书桌。随后，就看到了周月琦亲笔书写的那封和离书。 　　第33章 　　沈清河着实愣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五公主居然会给他一封和离书。 　　急切的喜悦心情刹那间冷滞, 沈清河满脸的茫然, 仔细看他的脸上，还带着些许的无措。 　　迎上周月琦始终不愿面向他的背影, 沈清河下意识就想立刻向五公主道歉。可问题的关键是,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神情认真的盯着桌上的和离书, 沈清河绞尽脑汁的开始回忆起了自己在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 到底犯下了何其重大的过错。 　　是因着他在成亲当日便头也不回的离开家, 丢下五公主独自一人在府中面对尴尬的处境, 自己则远赴燕关征战？ 　　还是因着他在燕关征战这半年来, 未有时常给五公主送回家书？ 　　再不然……就是他出门多日, 归来却没有为五公主带回一份聊表心意的礼物？ 　　沈清河是一个很较真的人。在他的心里，已经认定了周月琦是他的妻子，便不会改变。而此刻周月琦既然给了他和离书，那就肯定是他做的不够好，惹周月琦生气了。 　　此般想着, 沈清河再次郑重其事的向周月琦行了一礼, 语气更是诚恳：“成亲半年, 未能在家陪伴吾妻, 乃言之大过。还望吾妻能给言之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言之此后必定对吾妻言听计从，言行令改。” 　　“不必。”周月琦依旧没有回过身来, 语气更显冰冷, “将军只需收下和离书便好。” 　　沈清河摇了摇头, 态度亦是出奇的坚决：“旁的事情, 言之必定答应。可此事，恕言之不能苟同。” 　　“旁的事情，本公主也不需要将军应下。”见沈清河如此不配合，周月琦面无表情的摆起了皇家公主的架子。 　　双方都不妥协，也不退让，毋庸置疑，事情就陷入了僵局。 　　一时间，周月琦和沈清河两人都没再开口，书房内渐渐弥漫起了静默的氛围。 　　在今日之前，沈清河对周月琦的了解，仅限于他自己的猜测。不过此时此刻，才刚一轮交锋下来，沈清河心下对周月琦的性子便有了底。 　　也不急着跟周月琦辩解，沈清河不动声色的将和离书拿在手中，一边飞快的翻折，一边语气自然的转移了话题：“言之今日临出宫前被圣上告知，圣上明日会在宫中设下庆功宴，命言之定要出席。然，言之素来只懂得行兵打仗，对宫中规矩并不甚了解。还请吾妻明日能陪同在侧，多多提醒言之勿要莽撞失礼，坏了宫里的规矩。” 　　“本公主很忙，没空。”听闻沈清河要进宫面圣，周月琦皱了皱眉头。不过在思虑片刻后，她还是拒绝了。 　　沈清河的劫难并不在明日。至少要等到沈清河正式被封赏兵马大将军，才会真正碍那人的眼。 　　是以，她尚且来得及斩断跟沈清河的关系，彻底将沈清河置放到一个安然无虞的位置上去。 　　“那就这样说定，言之在此先行谢过吾妻相助之恩，有劳了。”沈清河说着就转过身，大步离开。 　　周月琦没来得及拒绝，却又不敢直面沈清河，只能先行放任沈清河离去。 　　竖起耳朵，一直等到脚步声走远，再也听不见，周月琦才悄悄松了口气，转过身来。 　　一眼就能看见书桌上的和离书已经消失不见，周月琦抿抿嘴，眼中闪过一抹痛意。 　　而就在这个时候，书房门口突然站了一个人，正是去而复返的沈清河。 　　晃了晃手中的纸制小灯笼，沈清河笑的甚是温和：“待到言之为小灯笼上完朱色，再描上花样，便送回来还给吾妻。” 　　周月琦目不转睛的看着沈清河手中的小灯笼。如若她没有看错，这个小灯笼的本体便是……她亲笔写下的和离书！ 　　“言之才刚回府，祖母特意备下晚饭为言之接风洗尘，还望吾妻赏光，务必出席。言之连日赶路，浑身风尘仆仆，这便回房简单梳洗。稍后言之来接吾妻一道去用饭。”周月琦看着小灯笼，沈清河的目光却是坚定不移的落在周月琦的脸上，面带笑容的说完，转身离去。 　　这一次，沈清河没再中途折返，一路走出了周月琦的院子。 　　而周月琦，则是一直目送沈清河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一动未动，久久没有回神。 　　一个时辰后，周月琦终于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正准备提笔写下第二封和离书，就见沈清河提着一只小笼子走了进来。 　　“言之在回帝都的途中，偶然得了这么一只小貂。不是什么稀禽奇兽，吾妻权当解个闷。”沈清河说着就将手中的笼子放在了周月琦的面前，恰好就压在了周月琦才刚铺开的纸张上。 　　面前多了一只小貂，周月琦自是没办法继续落笔。 　　清冷的眼神瞥过沈清河俊朗的面容，周月琦手中的笔并未放下，如实告知道：“本公主正在写和离书。” 　　“吾妻觉得这只小貂可还讨喜？不若吾妻先给小貂取个名字？”充耳不闻有关“和离书”的话题，沈清河兀自说道。 　　“不取。”冷冷的看着沈清河，周月琦的面色不带半点温度，“拿走。” 　　“不如就叫小貂？”沈清河顺手打开笼子，将小貂放了出来。 　　雪白色的小貂，带着天真懵懂的眼神，才走了两小步就直接扑倒在了周月琦的面前，正好占据了周月琦的全部视线。 　　周月琦不讨厌小动物。虽然她本人未曾饲养过，可真当碰到小动物，尤其是特别可爱的小动物，她从来都是没有抵抗力的。 　　更不必说，这只小貂还是沈清河送给她的。 　　“将军的文采真是让本公主大开眼界。”不再多看小貂，周月琦的视线转移走，却也没有落在沈清河的身上，讥诮起了沈清河的取名功底。 　　“言之确实更善武。”论起文采，沈清河确实惭愧，很是实事求是的承认了自己的短处。 　　明明她的态度很冷，也很不好，偏偏沈清河就是很温和的回应，而且应对如流，极为坦然。就好像狠狠的一拳打出去，却落在了棉花上，没有半点的回音，周月琦不禁有些焦躁。 　　如若换了是旁的人，周月琦势必三言两语就能将人讽刺的无地自容，羞愧难当。 　　可因为是沈清河，周月琦本就很难找出沈清河的缺点。迎上沈清河此般温和得体的应对，她就更加没有太多可下手的余地了。 　　此刻被沈清河轻而易举的见招拆招，着实让周月琦有些无力。 　　“将军就没有别的事情需要忙了？”说不过，周月琦索性就直接下了逐客令。 　　“于言之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陪伴在吾妻左右。”沈清河本是站在那里的。可真等周月琦下了逐客令，他反而很是坦然的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极为少有的，周月琦被堵了个哑口无言。 　　既然赶不走沈清河，周月琦索性就不赶了。避开面前的小貂，从旁边另外拿出一张纸铺开，准备落笔。 　　“对了琦儿，你喜欢什么样的花样？是花鸟，还是柳树抑或鲤鱼？言之手中的那个灯笼，今晚便能还给琦儿。”周月琦不说话，自然是由沈清河来开口了。 　　而他不但开了口，还自行更换了对周月琦的称呼，尤显亲密。 　　不得不说，比起周月琦的冷淡，沈清河的态度和语气委实更加的温和热情，更透着让人无法拒绝的熟稔。 　　周月琦绝对不是容易被打动的人，也极少会对人敞开心扉。但凡换个人，胆敢随意称呼她一声“琦儿”，她势必立刻治那人一个大不敬之罪。 　　可此刻这样唤她的人变成了沈清河，周月琦抿抿嘴，到底还是没有发难。 　　“言之私认为，琦儿应该会更喜欢鲤鱼？圆圆的灯笼，再搭上一条胖胖的鲤鱼，琦儿可欢喜？”周月琦不说话，沈清河也不觉得尴尬，很是认真的继续问道。 　　“不喜欢，也不欢喜。”冷冷的看着沈清河，周月琦拒绝来自沈清河的任何示好。 　　她说过，沈清河凯旋归来之日，便是他们二人的和离之时。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改变主意。 　　“那就换柳树？柳条依依，翠绿喜人，想来也是好看的。”沈清河想了想，再度问道。 　　“不好看。”想也没想就否决了沈清河的提议，周月琦的语气很冷，十足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然就花和鸟？琦儿喜欢什么花？黄鹂鸟好不好？”面对周月琦的拒绝，沈清河丝毫不意外，正儿八经的继续跟周月琦探讨。 　　他想的很简单，多问几次，总有让琦儿喜欢的。等到琦儿不生他的气了，便也不会执着非要跟他和离了。 　　“都不好。”周月琦的脾气并不好。此刻过于的焦躁和烦闷，使得她在竭力按耐着不爆发的同时，反而失了一贯的冷静和理智。随后，就不自觉被沈清河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给带走了。 　　“那琦儿喜欢什么？琦儿说，言之来画。”面上始终挂着宠溺和纵容，沈清河很好说话的妥协了。 　　“本公主喜欢将军立刻亲笔书写一封和离书。”带着些许狼狈，周月琦飞快的别开了眼神，尤为强硬的命令道。 　　“别的都可以，唯独这件事，言之办不到。”沈清河神色一正，委实严肃，“琦儿换其他的要求，言之必定一口应下。” 　　“本公主何等身份？对于将军你，何来的其他要求？”周月琦说着就开始飞快落笔，直接写了第二封和离书，递给沈清河。 　　沈清河默默接过了和离书，看也不看，再度翻折了起来。 　　周月琦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猛地伸出手，要去夺沈清河正在翻折的那一纸和离书。 　　沈清河身子微微后仰，避开了周月琦的手。 　　周月琦冷着脸再一次伸手，一不小心脚下绊着，整个人向前扑了过去。 　　“琦儿小心。”沈清河反应极快的站起身，一手举高和离书不让周月琦抢走，另一手直接揽住了周月琦的腰。 　　“公主殿下，老夫人命下人过来传话……”绮罗并非故意冲进来，可很不碰巧，她就选在了最不恰当的时候出现了。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眼前的亲密一幕，绮罗刹那间红了脸，飞快的低下头，连连往外退：“奴婢知罪。老夫人有请公主殿下和将军大人去饭厅用膳，沈家各位主子已经在等着了。” 　　周月琦的脸色越发冰冷了。抬起头，怒视着沈清河：“放肆！” 　　沈清河先是扶着周月琦站稳，然后松开手，又往自己的身后看了看，颇为认真的解释道：“琦儿，身后没有路了，恕言之无法后退。” 　　沈清河的语气甚是真诚，周月琦无言以对。自己后退两步，跟沈清河拉开了距离。 　　“琦儿，咱们先去饭厅可好？不好一直让祖母和长辈们等……”沈清河话还没说完，就见周月琦直接转过身，走人了。 　　没有理睬身后的沈清河，周月琦径自一言不发的朝前走。 　　沈清河也不追周月琦，反而是故意放慢了脚步，跟周月琦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直到饭厅就近在眼前，才迈开了步伐，走在了周月琦的身边。同时，握住了周月琦的手。 　　猝不及防被沈清河握住手，周月琦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不敢置信的看着沈清河，周月琦甚至忘了发怒和挣开。 　　沈清河也没给周月琦挣开的机会，牵着周月琦步入了饭厅。 　　沈老夫人他们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突然见到姗姗来迟的沈清河和周月琦一块到来，众人皆是面露笑容。等到瞥见两人居然牵着手，不禁笑的越发愉悦。 　　被众人脸上的笑容惊醒，周月琦停下脚步，冷着脸抽出了被沈清河握住的手。 　　没有强行拉着周月琦不放，沈清河一脸严肃的扫过众人。 　　沈老夫人立刻会意的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其他人也都有样学样，一本正经的移开视线，目不斜视的坐定不动。 　　就连戚麒，也很是配合的跟沈家人保持一样的步调，背过了身去。 　　五公主的好戏可不能随便看。万一被五公主秋后算账，他这个小舅舅可不算什么的。保命要紧，赶紧避开。 　　“琦儿，这边坐。”沈清河的语气很是轻柔，说道。 　　周月琦僵着身体坐了下来。 　　饭桌上尽是丰盛的美食。除了沈家女眷亲自下厨的菜色，还有戚麒苦下功夫钻研出来的佳肴。 　　而这么多的美食，周月琦却没有半点的食欲。 　　原本，她根本不该出席沈家为沈清河准备的接风宴。可偏偏刚刚脑子一糊涂，她就走了出来。 　　此刻人已经坐下，再起身离席要走，委实是失礼的。 　　可，坐在沈清河的身边，她根本就无法静下心来。 　　“绮罗，布膳。”静默片刻，周月琦直接喊道。 　　绮罗愣住。打从五公主跟沈家主子们同桌用膳，就没有命她布过膳食。 　　桌上其他人也都一脸莫名。他们之前跟五公主一起用膳的时候，明明没有讲究尊卑礼数的。五公主怎会突然…… 　　“绮罗！”周月琦清冷的声音再度传来，夹杂了丝丝冷意。 　　“不用绮罗。”赶在绮罗应声之前，沈清河突然出声，拿过了周月琦面前的小碟，“琦儿喜欢什么菜色？鱼肉可好？” 　　绮罗才刚抬起的脚，连忙就又收了回去。 　　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清楚？在面对沈家诸位主子的时候，他们家公主殿下根本就不会这般作为。眼下，肯定事出有因，她且看着好了。 　　周月琦深吸一口气，正要出声发难，就触及到了沈清河带着无尽包容的眼神。 　　前世的时候周月琦就无数次的想过，如若有朝一日能被沈清河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肯定会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就在这一刻，周月琦的想法彻底得到证实。 　　而真正亲身经历过后，周月琦才终于发现，她对沈清河的抵抗力，真的太差了。 　　“咱们就吃鱼，好不好？”没有得到周月琦的回答，沈清河笑了笑，再次问道。 　　定定的盯着沈清河脸上的笑容，周月琦率先坚持不下去，移开了眼神。 　　至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能让沈清河下不了台。她发过誓的，她要护住沈清河，不准许任何人给沈清河难堪。其中，也包括她自己。 　　“那就吃鱼。”沈清河下了筷子，夹了一块鱼肉，细心的剔完刺，然后放在周月琦的面前。 　　周月琦默了默，片刻后，拿起筷子，开始吃鱼。 　　沈清河脸上的笑容深了深，又给周月琦盛了一碗翡翠羹，放在周月琦的左手边，叮嘱道：“稍微有点烫，等温了再喝。” 　　周月琦再度沉默。没有应答，却也没有拒绝。 　　无疑，便是默认了。 　　全程围观完沈清河和周月琦的互动，在座众人皆是笑而不语。 　　果然，最好相处的五公主殿下只是在跟沈清河置气而已…… 　　挺好的。这两人自打成亲就没有见过面，而今终于开始相处，闹闹脾气反而是好事。 　　看沈清河对五公主的纵容，所有人都很安心。 　　最好的缘分，才刚开始…… 　　这顿饭，周月琦吃的很不是滋味。 　　桌上的饭菜都是精心准备的，味道极好。沈清河对她的照顾更是周到细致，丝毫不亚于绮罗出马。 　　可偏偏，她的心里很压抑，也很气闷。 　　她不想沈清河伺候她用膳。沈清河是驰骋沙场的威武大将军，怎么可以动手给她布膳？ 　　可沈清河不让她动手。每每她的筷子才刚举起，沈清河肯定比她早一步，将她想要的菜色夹了过来。 　　感受着沈清河无微不至的照顾，周月琦心里越发难受，只觉得整颗心都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已经给沈清河写了两张和离书。凡事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她没办法说服自己毫无芥蒂的继续写下第三张和离书。那样的她，太过可恨。对沈清河，也太过不公平。 　　可她若是不跟沈清河和离，只会带给沈清河更多的灾难和痛苦…… 　　沈清河这顿饭却是吃的很满足。 　　阔别已久的家人相聚，身边还坐着他发自内心喜欢和认可的妻子，沈清河的神情很是愉悦，极为轻松。 　　照顾姑娘家用膳，沈清河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很有些笨拙，却很是感激琦儿愿意给他这样一个弥补的机会。 　　琦儿嫁给他，是他亏欠琦儿良多。理所当然，应该更加照顾琦儿的。 　　至于琦儿写给他的和离书，在收过第一次之后，沈清河就不惧怕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更多次了。 　　反之，他很是期待能多为琦儿积攒足够数量的灯笼。这样等摆放在一块的时候，才更加的好看。 　　琦儿出身高贵，什么都不缺。而他这个夫君能为琦儿做的，实在太少。能够借此机会送琦儿几个他亲手做的灯笼，虽然并不名贵，却也希望琦儿能喜欢。 　　这些，都是他理当做的。 　　晚饭结束，周月琦第一时间离席，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沈清河一直送周月琦到院门口，目送周月琦进了闺房，这才转过身，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着手为那个小灯笼上色描画。 　　独自坐在闺房内，周月琦的心情有些复杂，更多的是说不出的焦躁。 　　原本她已经想好了，快刀斩乱麻，径自跟沈清河和离，再回宫去回禀皇祖母和母后。 　　她已经很精细的思虑好了应对皇祖母和母后怒火的对策，也很有信心能确保沈清河乃至整个沈家都能全身而退。 　　可现下看来，反而是沈清河这里出了错。 　　一步错、步步错，不能顺利跟沈清河和离，反而将周月琦给难住了。 　　第34章 　　“六叔，你在做什么呢？”沈承志特意问过府中的下人, 知晓此刻六叔在自己的院子里, 连忙就跑了过来。 　　“画灯笼。”沈清河一边上色，一边回道。 　　“这么小的灯笼？”不敢置信的看着沈清河手中的小灯笼, 沈承志忍不住就睁大了眼睛。 　　“嗯。”没有过多的解释, 沈清河一心一意的开始描绘图案。 　　因为纸张不大, 想要做成灯笼就更小了。沈清河很用心的精致再精致, 尽可能将小灯笼做的尽善尽美, 务必能博得周月琦的喜欢。 　　沈承志不禁更好奇了。也不急着走人, 就蹲在一旁, 仔仔细细的盯着沈清河的举动。 　　沈清河这一忙, 就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等到他终于回过神，才发现原来沈承志还呆在这里。 　　“承志明日不用去书院？怎么没回自己的屋子早点歇息？”将两个小灯笼摆放在桌上，沈清河扭头看向沈承志。 　　“要去的。不过，承志有些话想要跟六叔说。”沈承志眼巴巴看着沈清河，眼中尽是渴求和热切。 　　“好, 承志说, 六叔听着。”一把捞过沈承志安置在旁边的躺椅上, 沈清河顺手将桌上的点心推到了沈承志的面前。 　　沈承志才顾不上吃呢！一得到沈清河的许可, 连忙就倒豆子似得把藏在心里的话都说给了沈清河听。 　　家里那么多长辈，沈承志却更愿意将心事都憋在心里。之前他有跟公主婶婶说过, 但是在他的心中, 六叔和公主婶婶又是不一样的意义。故而, 他也想说给沈清河听, 而且说的要比之前跟五公主说的更多。 　　沈清河很有耐心的听着沈承志的心里话。 　　从沈承志之前被寄养在御史府的处境和遭遇，到如何离开御史府、又如何被送进青云书院，乃至沈承志在青云书院的种种新境况。其中还包括了沈承志和金家表兄弟们的冲突，还有跟戚家几位小叔叔的交好，以及五公主这位婶婶对沈承志的关怀和照顾。无一遗漏，沈承志都告知给了沈清河知道。 　　“那承志现在有觉得不高兴吗？”沈清河也是第一次知道，沈承志之前在御史府呆的那么不开心。与此同时，他对五公主的感激就越发深厚了。 　　“没有，承志现在很高兴。”摇摇头，沈承志认真的回道。 　　他是真的很喜欢进入青云书院后的日子。现下的他，有可以说得上话的好友，有自己为之奋斗的志向。他很努力，也很有动力。他的每一日都过的很充实，也很满足。 　　“那就赶紧回去歇息，明日还要早起去书院。”拍了拍沈承志的肩膀，沈清河的话里尽是鼓励。 　　“好。”重重的点点头，沈承志认真的应了下来。 　　“明早六叔送你去书院。”在沈承志转身离开的前一刻，沈清河突然开口，说道。 　　“真的吗？”沈承志喜出望外的看着沈清河，红扑扑的小脸转瞬间挂上惊喜的笑容。 　　“六叔何时骗过你？”沈清河不答反问。 　　“没有没有，六叔从来没有骗过承志。”真的是从未想过的惊喜，直把沈承志乐得快要丢了往日里的礼数。 　　“快回！六叔明早等你一起去书院。”压下沈承志的欢腾和兴奋，沈清河说道。 　　沈承志乖乖点头，一溜烟的小跑走了。生怕慢了一步，他六叔就会改口反悔。 　　目送沈承志跑远，沈清河转身拿起两个小灯笼，转而去了五公主的院子。 　　依然是敲开院门，沈清河才刚进去，就被绮罗给拦住了。 　　“沈将军，真的是对不住。我家公主她……她……”绮罗的脸上满是愧疚，吞吞吐吐了好半天，也没能把话说清楚。 　　绮罗是真的很不想传这个话。清河将军可是正儿八经的驸马爷，怎么就不能见五公主了？他们家公主殿下这不是成心耍性子，有意为难清河将军么！ 　　只看绮罗的脸色，沈清河就立刻意会了。微微颌首，扬了扬手中的小灯笼：“那我能把这两个灯笼送过去吗？” 　　“这个……”五公主的脾气，绮罗最是了解。五公主说了不见，还命令她必须将清河将军拦下来，她是说什么也不敢轻易放人的。 　　“那就有劳姑娘将这两个灯笼拿给公主。顺便烦请姑娘转告公主一声，明日清早本将军要送承志去青云书院，若是公主有空，可一同前往。顺便，也邀请戚家三位公子来府上做客。”沈清河没有为难绮罗，很好说话的递上了手中的两个灯笼。 　　绮罗连忙将灯笼接了过来。因着两个小灯笼很是精致小巧，绮罗格外的小心谨慎，特别爱护。 　　至于沈清河的另一个要求，绮罗也是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沈将军且放宽心。绮罗一定将话带到。” 　　“有劳。”冲着绮罗点了点头，沈清河没再逗留，便欲离开。 　　“沈将军且慢。”身体快于思想，绮罗叫住了沈清河。随后也不等沈清河发问，便压低了声音飞快说道，“公主殿下心里是有您的，她将您送给她的那只小貂抱进了屋里，谁都不准碰。” 　　沈清河脚步顿住，脸上勾起温和的笑容，朝着绮罗道了一声谢，步伐轻快的转身离去。 　　这样一来，清河将军就不会误会他们家公主太过冰冷、又不近人情了。自觉做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绮罗悄悄吐了吐舌头，提着两个小灯笼，给五公主送了过去。 　　周月琦正在逗弄小貂。 　　见绮罗进来，还呈上了两个小灯笼，周月琦的脸色微变。 　　“回公主的话，沈将军已经离开了。”不等五公主发怒，绮罗便立刻禀报了沈清河的行踪，同时如实转告沈清河的话语，“沈将军烦请奴婢转告公主，明日清早沈将军会送小公子去书院，特邀约公主一同前往。此外，沈将军有意亲自邀请戚家三位公子过府做客。” 　　“不去。”硬邦邦的两个字丢过来，周月琦冷下脸，“以后不准为他传话。” 　　绮罗眨眨眼，很有些为难和迟疑的回道：“可是公主，将军也是咱们沈府的主子，若是奴婢对他不敬，会不会有损将军的威名？” 　　周月琦摸着小貂的手顿住，面上闪过若有所思，随后冷声道：“退下。” 　　“是。”绮罗立刻松了口气，转过身后的脸上不自觉露出了偷笑。 　　她就说嘛，公主殿下本来就是对沈将军有意的。再不然，以公主殿下的清冷性子，怎么可能会插手沈家这么多事？ 　　要知道早先公主殿下还在宫里的时候，可是出了名的与世无争，从来不问身外事的。 　　没有了绮罗在屋里，周月琦不再需要掩藏自己的真实情绪，将小貂抱在怀里，视线落定在桌上的两个小灯笼上。 　　沈清河居然真的将她写给他的那两张和离书做成小灯笼，给她送了过来。若是再有下一次，沈清河是继续给她送灯笼，还是直接就收下和离书？ 　　应该还是灯笼！沈清河的性子那般好，又甚是温和，只怕还当她在耍性子，并未当真。 　　一想到沈清河的为人和担当，周月琦不由就红了眼圈。 　　本该是她的夫君，她却必须推出去送给别人。说到底，周月琦还是不甘心的。 　　无奈，再怎么不甘心，她也只能做出这样的抉择，无法改变，也不能动摇。 　　这一夜，周月琦睡得并不好。绞尽脑汁的想着要怎样说服沈清河和离，却怎么想都觉得，太难了。 　　次日清晨，庄嬷嬷才刚打开院门，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沈清河。 　　“老奴见过将军大人。”之前在太傅府的时候，庄嬷嬷几乎就没跟任何人行过礼。但是换了在沈家，庄嬷嬷对沈清河别提多敬重了。 　　“嬷嬷免礼。”众所周知，沈清河是一位很好相处的主子，极少会斥责将军府的下人，从来都是进退有礼，谦谦君子。 　　“将军大人稍等片刻，公主殿下才刚起，正在梳妆打扮。”庄嬷嬷说着便让开了路。 　　沈清河点点头，提脚进了院子。 　　绮罗恰好出来倒水，一见到沈清河，登时露出了笑容，扬声喊道：“奴婢给将军大人请安。” 　　沈清河神色温和的朝着绮罗笑了笑，径自走到周月琦的屋外，并未闯入，而是站定了脚步：“言之给琦儿请安。” 　　屋内的周月琦僵住，皱起眉头。 　　“公主，是沈将军。”绛雪好奇的朝外面探了探脑袋，对上绮罗的笑容，顿时就了然。 　　“请他离开。”周月琦冷着脸命令道。 　　“这……”绛雪面带迟疑的站着未动，“沈将军是驸马爷，奴婢……” 　　“你和绮罗连宫里的兰妃都敢动，却请不走一个沈将军？”周月琦神色清冷，语气满是不容置疑。 　　“奴婢知罪。”绛雪低下头，很是当回事的认错。 　　周月琦没有动怒。比起训斥绛雪，她眼下更担心的，是如何将沈清河支走。 　　屋内没有传来动静，沈清河也不着急，很有耐心的候在外面，只等着周月琦的回应。 　　周月琦最终还是自己站起身，走了出来。 　　迎上沈清河分外温和的面容，周月琦的语气很是居高临下，清高傲慢：“本公主的院子，沈将军还是少踏入的好。” 　　“言之可是做错了什么，惹琦儿不高兴了？”温和的面容染上诧异和疑惑，沈清河再度朝着周月琦行了一礼，“言之在此向琦儿赔不是了。” 　　周月琦差一点就不受控制的避开了沈清河这一礼。好在关键时刻，她忍住了。 　　冷着脸站在沈清河的面前，周月琦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盛气凌人的气息：“沈将军除了征战沙场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沈府上下这么多长辈，沈将军连最起码的孝道都不懂？本公主贵人事多，还望沈将军勿要站在这里碍本公主的眼。” 　　周月琦的话语很不客气，堪称当面打沈清河的脸，丝毫没有给沈清河留下半点的颜面。 　　如若是换了其他人，想来会顿觉丢脸，被周月琦堵的转身离去。 　　可沈清河没有走人。非但没有恼羞成怒的离开，反而一本正经的看着周月琦，解释道：“言之正是奉祖母和几位长辈的命，特来向琦儿认错。若是琦儿有其他事情需要忙，大可直接告知言之。言之承诺过，一旦回来帝都，必定时刻陪伴琦儿左右的。” 　　“沈将军何错之有？本公主不需要沈将军陪伴左右。下人不是回禀，沈将军要去青云书院？既如此，沈将军大可立刻离开。本公主还有其他安排，就不招待沈将军了。”周月琦不留情面的说完，转身就要回屋，“绮罗，关门！” 　　第35章 　　乍一听到五公主此般命令，绮罗着实傻眼了。本能的看向沈清河, 慢了半拍没有回应。 　　“绮罗！”周月琦冷下声音, 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打从沈清河回来，绮罗和绛雪都有些办事不力了。 　　看出自家公主是真的起了怒火, 绮罗不敢再故意拖延, 连忙跟进屋内, 伸手准备关门。 　　“琦儿！”不等绮罗关上门, 沈清河便伸出手, 拉住了周月琦的手。 　　“将军请自重。”周月琦的语气很冷, 若是不够用心, 一定听不出她话音里那不易察觉的颤抖。 　　“琦儿恕罪, 言之失礼了。”抓着周月琦的手并未松开，沈清河的面容温和依旧，不见半点的强势，反而染上了几分诚恳，“承志很喜欢琦儿这位小婶婶。听承志说, 他初次去书院, 便是琦儿亲自送的他。今日亦是言之第一次送承志去书院, 还请琦儿帮忙带个路。” 　　“府上的马夫都认识去青云书院的路。若是将军实在不识路, 本公主的凤驾可以借与将军。”周月琦的凤驾是配有专用马夫的，不是沈府的下人, 而是她从宫里带出来的。 　　“可是言之想要琦儿一块去。”沈清河笑的很是温和, 拉着周月琦的手小幅度的轻轻晃了晃, 一副“你不答应我便不放手”的模样。 　　“将军你是三岁孩童……”周月琦冷哼一声, 开口就要讽刺回去。 　　“那就这样说定，琦儿这边走。”好似没有听见周月琦的冷哼，沈清河手下稍稍用力，将周月琦从屋内拉了出来。 　　被动的走出屋子，周月琦脸色微变，想要挣开沈清河，却根本不是沈清河的对手。 　　沈清河的功夫毫无疑问是极高的。在保证不弄疼周月琦的前提下带走周月琦，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至于周月琦想要挣开，他若是打定主意不放手，亦是不可能发生的。 　　就这样，沈清河一路将周月琦带到了将军府的饭厅。 　　不等周月琦出声拒绝，沈清河就松开了握住周月琦的手，转而轻轻按住周月琦的双肩，让周月琦坐了下来：“琦儿还没用早饭，稍微吃些。” 　　沈承志正坐在旁边专心用早饭，一看到周月琦和沈清河走过来，登时双眼发亮，绽放出了笑容：“六叔、公主婶婶！” 　　“承志慢着点吃，等等你公主婶婶。”此般叮嘱完沈承志，沈清河极为熟练的开始为周月琦布起了早膳。 　　周月琦紧绷着身体僵硬的坐在桌前，有那么一瞬间，她已经准备起身离开了。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沈承志的回答。 　　“好的，知道了。六叔也还没吃早饭？曾祖母给六叔留了早饭的。”沈承志是真的很欢喜今日沈清河和周月琦一块送他去书院，整个人都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 　　周月琦神色一动，抬眼看向了沈清河。 　　“嗯，六叔还没吃。”沈清河的语气很是随意，带着一股理所当然的意味，“没关系，先等你公主婶婶用过早饭，六叔再吃。” 　　周月琦抿抿嘴，却是怎么也站不起身了。 　　眼睁睁看着沈清河盛好了粥放在她的面前，周月琦静默片刻，还是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看到周月琦的反应，沈清河脸上的笑意蔓延至眼底，是真心实意的感觉到愉悦。 　　只要抓准琦儿的性子，琦儿其实很好相处，而且特别容易心软，也尤为招人疼。 　　能娶回琦儿，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他自是愿意耗尽所有的心思，只为陪伴在琦儿身边，护得琦儿一世安稳。 　　一顿格外沉默和安静的早饭过后，周月琦刚想起身回自己的院子，就又一次被沈清河扣住了手。 　　“琦儿，言之常年不在帝都，只怕出了门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沈清河一边说，一边牵着周月琦往将军府的大门外走。 　　周月琦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了。不过是小小的一次交锋，已然让她很清楚的认知到了沈清河的固执。 　　论武力，周月琦根本不是沈清河的对手。论口舌功夫，沈清河又偏生不肯配合，全然不会被她吓住，更加不曾被她震退。 　　到最后，周月琦完全拿沈清河没辙，只得冷着脸被沈清河带至将军府大门外，站在了她的公主凤驾旁。 　　沈清河是起心和周月琦一起送沈承志去青云书院的。故而没有任何的迟疑，他便带着沈承志，一块坐上了周月琦的公主凤驾。 　　这是沈清河自打学会骑马之后，第一次坐马车。 　　带着些许的新奇，沈清河打量起了凤驾上的摆设。 　　视线触及摆在马车内的小茶桌，沈清河顺手就开始添火，温起了一旁常备的花茶。 　　“六叔，你在做什么？”好奇的打量着沈清河的举动，沈承志问道。 　　“给你公主婶婶温茶。”沈清河没有半分的拘束和不自在，回答的很是坦然。 　　“哦。”以往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六叔，沈承志委实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多问。反正不管六叔做什么，都肯定是对的。 　　周月琦本来不打算理睬沈清河的。 　　她不过是顾及沈清河在沈承志面前的长辈威严，这没有出声阻拦沈清河的举动。否则早在沈清河碰到茶桌的第一时间，她就开口了。 　　反正多说无益，她只需要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等到顺利将沈承志送去书院，她便径自离开，再不会跟沈清河多说一个字。 　　有些事情，不能妥协便是不能。在和离这件事上，她甚是坚持，绝对不准许有任何的差池和闪失。 　　只是此时此刻，看着沈清河神情坦然的一举一动，听着沈清河一副理所当然语气的回答沈承志的问话，周月琦心下一动，视线不自觉就落在了沈清河的脸上，怎么也移不开。 　　沈清河是一个领土意识极为强烈的人。但凡投放在他身上的目光和视线，不消片刻，就肯定会被沈清河发现。 　　眼下更是如此。打从周月琦的第一道目光扫过来，沈清河便立刻察觉到了。 　　若是旁的人一直这样盯着他看，沈清河是肯定不会无动于衷的。但是因着那个人是周月琦，沈清河极为放任和纵容，好似丝毫没有发现，任由周月琦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 　　沈承志眨巴眨巴眼睛，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怎么说呢？感觉好像他误闯了不属于他的境地，打扰到了六叔和公主婶婶？ 　　沈承志虽然年纪还小，可是他或多或少也明白一些事情。 　　比如六叔在和公主婶婶成亲当日便离家，对公主婶婶是很不公平的。为了这件事，公主婶婶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还被传了很多流言蜚语…… 　　在沈承志的心里，他六叔很好、公主婶婶也很好。他希望这两人都能好，长长久久的好。 　　六叔回来之前，他还偶然听到曾祖母她们聚在一起私下里担忧过。唯恐六叔回来了，却对公主婶婶不够好。那样一来，就是六叔的不对了。 　　只是眼下，六叔没有生气，公主婶婶的脸上也看不到丝毫的怒色。而且六叔还主动给公主婶婶温茶，公主婶婶也未见拒绝。他们两人应该，相处的很不错？ 　　缩了缩身体，沈承志竭力放轻了呼吸，减小着他的存在感。 　　青云书院外，戚家三兄弟刚下自家马车，就看见了眼熟的公主凤驾正朝着这边驶来。 　　心知是五公主送沈承志来书院，戚家三兄弟便都没急着进书院，而是站在原地，静待公主凤驾的停下。 　　金家三兄弟也在等。他们三人本是想要趁着戚书风三人进了书院，再找机会拦截住沈承志，狠狠的教训沈承志一顿的。 　　没曾想，沈承志今日居然是坐着公主凤驾来的。更没有想到，跟随沈承志一块下来的除了五公主，还有沈清河！ 　　清河将军昨日便班师还朝的消息，金清明三兄弟当然知晓。他们还知道，为了此事，沈承志昨日还特意告了假。 　　就是因为知晓清河将军凯旋归来，金清明三兄弟才更加的沉不住气，有些坐不住了。 　　先前沈承志带着戚家兄弟欺负他们的仇恨，金清明三人至今都没有忘怀。而今沈清河回来了，还是凯旋而归…… 　　金清明三人都一致觉得，他们非常有必要好好找沈承志谈谈，让沈承志知晓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 　　没错，金清明三兄弟就是想要威胁沈承志，让沈承志管好自己的嘴，别再到处告状。 　　先前被沈承志联手戚家三兄弟打败，金清明三兄弟都觉得很丢脸，也很屈辱。更让他们难堪的是，事后他们的爹爹竟然一心偏袒沈承志，反而严厉的训斥了他们三人。 　　所以金清明三兄弟才那般讨厌沈承志。明明他们三人才是金家的嫡子，凭什么沈承志比他们三人还要更受爹爹的重视和庇佑？沈承志明明就是一个有爹生、没娘养的小贱/种，恁是讨厌，早就该滚出他们御史府！ 　　只不过，不管嘴上叫嚣的多么厉害，打从听闻沈清河回来，金清明三兄弟立刻就生出了巨大的危机，吓得胆颤心惊，今日连早饭都顾不上吃，便堵在了书院门外。 　　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沈承志人确实是来了，可一起来的还是五公主和清河将军！ 　　沈承志一眼就看到了鬼鬼祟祟的金清明三人。 　　眼珠转转，沈承志直接拉了拉沈清河的袖子，指向了金清明三人：“六叔，金家的表哥和表弟们都骂我是贱/种，还说活该我爹爹死的早。” 　　在来青云书院之前，沈承志从来都不会告状。很多委屈和难过，他都是藏在心里的。但是来了这里之后，认识了戚家三兄弟，沈承志的心性越来越活波，渐渐也懂得使坏了。 　　顺着沈承志手指的方向，沈清河神情严肃的望了过来。 　　第36章 　　沈清河真的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吗？也或许在周月琦的眼中和心里, 是的！ 　　毕竟在周月琦看来，沈清河便是这个世上最最好的人，没有任何的缺点和瑕疵。哪怕沈清河眼睛眨也不眨的当着她的面杀人, 她也一定会二话不说的帮沈清河找出最正义的合理说辞。 　　可事实上，沈清河年少便经历巨大挫折和灾难, 家中父兄祖辈尽数战死沙场，一夜间沈家摇摇欲坠, 府上最亲近的女眷皆是备受他人欺凌和践踏…… 　　沈承志姑且还有沈清河这位六叔在上面撑着，有金御史这位舅舅在一旁护着, 依然被养成了一个极度压抑和沉默的孩子。 　　十年前才刚十二岁的沈清河, 身边又有谁呢？谁也没有。 　　沈清河而今的战功，跟父兄祖辈都毫无关系，跟沈家当年的威名也没有半点牵连。沈清河是凭靠自己不屈的意志, 拿鲜血和性命一步步拼出来的。 　　战场何其凶险？沈清河孤身一人，历经种种磨难方一力走到今时今日的战功显赫, 他的性子又怎会如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温和无害？ 　　而当被这样的人盯上，金清明三兄弟浑身一颤，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危机扑面而来, 吓得他们再也不敢动弹。 　　沈清河大步走了过来。 　　金清明三兄弟本能就想往后退, 偏偏双腿无力, 脚下就好像生了根一般, 根本挪不动。 　　周月琦也跟了过来。 　　金清明三兄弟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白。年纪最小的金景明已经眼中含泪, 快要哭出来了。 　　“清明、奇明和景明对？许久不见, 你们都长大了不少。”没有金清明三兄弟所预期的怒声斥责, 也没有任何的威逼手段，沈清河的神色是惯常的温和，语气也很是和善。 　　“沈六叔。”因着沈承志的关系，金清明三兄弟一向都是这样喊沈清河的。只不过以往会觉得这样的称呼是礼数，现下却只恨不得这样的称呼就是亲近。 　　不可否认，金清明三兄弟都是害怕沈清河的。尤其是在他们极度心虚的情况下，就更害怕了。 　　而更让他们害怕的，是沈清河身后还走来了五公主。 　　金清明三兄弟最近被御史夫人管的很严。他们都被再三告诫，一定要远离五公主，尽可能避着五公主走，千万不要犯到五公主的手里。 　　最近五公主的风头太鼎盛了。御史夫人在家里说的多，金清明三兄弟自然听的也多。五公主连宁侯府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他们小小一个御史府？ 　　周月琦比沈清河要直接很多，一走近就冷下脸：“御史府的家教就是让你们肆意辱骂同窗？” 　　“没，没有。”金景明直接哭了出来，“我们才没有骂沈承志。” 　　“本公主记得你。”丝毫没有以大欺小的自觉，周月琦居高临下的看着金景明，“上次在御史府，便是你当着本公主的面，骂的我家承志。” 　　肯定的语气，不容置疑的事实，周月琦这般说完，金景明已经哆嗦着不敢开口了。 　　金清明和金奇明也很害怕。可越是这种时候，他们越不敢开口。只得老老实实站在那里，深深低下头去。 　　远远看上去，此般场景真的是活脱脱一幅五公主又在仗势欺人的画面。 　　站在一旁的沈清河没有开口，任由周月琦的霸道气势逐渐散开，直把金清明三兄弟吓得不轻。而沈清河自己，则是微微勾起嘴角，眼底点缀上了淡淡的笑意。 　　他想，他应该知道，之前那些送去燕关的物资，都是怎么来的了。他的琦儿，是真的很有皇家公主的风范，格外的霸气呢！ 　　沈清河不知道在外人的眼中，周月琦这样的脾气是否难相处。但是沈清河自己看来，周月琦这样的性格很好，他很喜欢。 　　全然不知道身边的沈清河正在注视着她，周月琦很不高兴的瞪着金清明三兄弟。 　　她本来是打算放御史府一马，交给沈清河处理的。但是目前看来，御史府似乎根本没有得到教训，这才胆敢一如既往的欺负沈承志。 　　既然如此，她不介意再去找御史夫人好好聊聊！想必，御史夫人也不想她亲自找上金御史的。 　　金清明三兄弟的窘迫境地，是被吴山长解的围。 　　因着听闻五公主和清河将军相携到来，吴山长连忙赶出来迎接。并非有意，却也实实在在救下了金清明三兄弟。 　　趁着吴山长到来的空隙，金清明三兄弟终于松了口气，忙不迭的转过身，落荒而逃。 　　瞥了一眼金清明三兄弟离开的方向，沈清河眼中冷意掠过，转瞬即逝，快的没有任何人看到。 　　沈清河和周月琦没有在青云书院多呆。周月琦的本意就是来送沈承志而已。被吴山长这么一打断，反而放过了金清明三兄弟，以致于周月琦的心情很是不佳。 　　直到再度坐进公主凤驾，周月琦的脸色都不是很好，明显带着不悦和冷意。 　　“琦儿？”跟着坐进马车，沈清河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周月琦的情绪波动。 　　周月琦冷着脸，丝毫没有理睬沈清河的打算。 　　沈清河也不生气，就这样看着周月琦，脸上带着暖暖的笑容。 　　周月琦维持着端正静坐的姿态没有动，脸上的温度却是以着从未有过的速度开始腾升，绯色的红霞开始不受控制的蹿到脸上，视线始终定在正前方，坚决不跟沈清河的眼神对上。 　　沈清河嘴角的笑容转深，目不转睛的紧盯着周月琦，没有放过周月琦的哪怕一丁点变化。这样的周月琦，真的很可爱，一点一滴的波动都能牵扯到他的心。 　　最先坚持不住的，还是周月琦。 　　冷着脸转过头来，周月琦直接怒视着沈清河，一言不发，却是胜过千言万语。 　　“言之知错。”没有任何的迟疑，沈清河开了口。 　　就好像一个闸口突然被打开，周月琦翻滚的情绪轰的一下炸了开来：“沈将军切记，本公主乃皇家嫡女，身份尊贵，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是，言之谨记。”沈清河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认真回道。 　　“沈将军常年征战在外，莫要忘了皇城内多的是权势争斗，时刻都要谨言慎行，切忌行错半步。须知伴君如伴虎，皇城内就从未有过真正的安宁和太平。”这一刻的周月琦，气场全开，视线没有任何的躲避，直直的迎上沈清河的注视。 　　这是第一次，周月琦正面跟沈清河对视上。不遮不掩，清澈见底。 　　沈清河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是跟着认真了起来，语气带着果决和笃定：“琦儿的告诫，为夫时刻谨记在心，必当不忘。” 　　不再是“言之”的自称，而是“为夫”，沈清河的话语是回应，更是承诺。 　　十年的沙场征战，并不意味着他就忘记了帝都皇城的危险。当年沈家是怎样一夕之间遭遇重大变故，亲身经历的他比任何人都谨记教训，片刻不敢忘记。 　　“既然记得，将军就应该知晓，本公主的和离书对将军是如何的弥足珍贵。”周月琦从不排斥自己皇家公主的出身，可越是高贵的身份，反而越是横越在她和沈清河之间的阻碍。 　　她不想再一次成为沈清河的催命符。她必须跟沈清河和离，而且是越快越好。 　　“琦儿恕罪。还是那句话，别的要求，为夫必定答应。可和离书，为夫不能收。”聪明如沈清河，已经从周月琦的话里听出了言外之意。 　　然而，沈清河并不打算顺着周月琦的安排往下走。在亏欠了周月琦良多之后，他无法说服自己毫无担当的直言放弃。更何况，他也舍不得放手。 　　“沈清河！”心下一急，周月琦怒喝出声。她现下不是在跟他说笑，他到底知不知道？ 　　“为夫在。”沈清河面色不变，朗声应道。琦儿的顾虑，他已然猜到。可即便如此，那又怎样？ 　　望着满脸淡定从容的沈清河，周月琦不断蹿升的怒气突然就没了中心的火焰，再也燃不起来。 　　她怎么忘了，沈清河从来都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如沈清河这般温和有礼的谦谦君子，又怎会意识到帝都皇城是如何的阴暗？ 　　狠狠握了握拳，周月琦飞快的平复下心情，别开脸，冷声道：“今晚的宫宴，本公主会陪你进宫。” 　　“为夫在此先谢过琦儿了。”并没打算追着周月琦细问究竟，沈清河脸上的笑容温和依旧，跟着也移开了视线。 　　终于不再被沈清河盯着看，周月琦微微松了口气。 　　她早该知道的，沈清河不是她轻易能够说服的。既然如此，就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无论如何，她都一定会护着沈清河的。 　　眼角余光瞥见周月琦的反应，沈清河试了试茶桌上那壶花茶的温度，确定适宜入口，遂倒了一杯，给周月琦递了过去。 　　没有理会沈清河送过来的这杯花茶，周月琦此刻心里更多谋算的，是怎样万无一失的将沈清河护住。自然，也顾不上沈清河带给她的紧张和压迫感了。 　　虽然很乐见周月琦不再排斥他的示好和接近，可周月琦此刻明显的心不在焉，沈清河委实不喜欢。 　　神色淡然的将花茶放下，沈清河轻轻握住了周月琦的手，没有任何征兆的问道：“为夫今晚进宫的穿戴，琦儿可有提早帮忙备下？” 　　手上一暖，周月琦登时回过神来。带着些许茫然的，看向了沈清河。 　　“为夫听说，府上众人都有收到琦儿送的衣裳，不知为夫可也有？”并未在意周月琦方才的走神，沈清河抓牢周月琦的手，语气甚是温和的笑问道。 　　第37章 　　沈清河的衣裳, 周月琦有命人准备吗？当然有。 　　不过，此时此刻面对沈清河的问话，周月琦依旧是不变的清冷语气, 只有两个字：“没有。” 　　“那就只能烦请琦儿陪为夫一块去置办了。”丝毫没有被打击到，沈清河说着就掀开车帘吩咐外面的马夫, “去东城。” 　　马夫顿了一下，见五公主未有出言反对, 当即应了声，调转方向朝着东城奔去。 　　“琦儿可有相熟的成衣店？傍晚时分便要进宫, 只怕没有多余的时间现量尺寸, 再精细裁剪了。”沈清河对穿衣并不讲究。若不是今晚要去的是皇宫，他随意一身盔甲便能出门。 　　不过，宫里不比宫外, 即便身为武将，他也必须卸掉一身盔甲。故而, 就得另外挑选衣裳了。 　　周月琦不想跟沈清河说话。既然打定主意要进宫，她需得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要怎么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 　　“琦儿要不要也一块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成衣？琦儿嫁给为夫半年有余, 为夫却从未为琦儿添置过衣裳, 是为夫做的不够好……”见周月琦不理他, 沈清河脸上的温和笑容慢慢散去, 随之而来的是不加掩饰的愧疚和歉意。 　　沈清河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当他挂上温和的笑容时, 所有人都会觉得温暖。可当他露出失望和沮丧的神色, 周遭的氛围刹那间就发生了变化, 好似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全凭他的情绪所扭转。 　　而周月琦，便是感受最深的那个人。 　　很快就察觉到了沈清河的低落情绪，周月琦回过头看向沈清河，稍稍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妥协了：“去缕衣坊。” 　　“缕衣坊吗？好。琦儿想去，为夫自然要陪着的。”笑容再度浮现在沈清河的脸上，车厢内登时恢复了先前的轻松气氛。变化之快，着实非常人能敌。 　　周月琦抿抿嘴，却是不再走神多想其他。 　　顾及着沈清河的心情，周月琦冲着沈清河点点头，暂时抛开了心底的那些担忧和着急。 　　精准的探测到周月琦的心思波动，沈清河眼底笑意加深，面上更显无辜，好一副品性高洁的君子模样。 　　公主凤驾一路顺利的抵达缕衣坊门外，沈清河率先掀开车帘，下了马车。随后，带着谦逊温和的笑容，朝着周月琦伸出手。 　　周月琦平日里下凤驾，都有踏脚凳，也有绮罗和绛雪的搀扶，出行阵仗极大，也甚是风光。此刻没有绮罗和绛雪在身边，周月琦其实并不介意自行踩着踏脚凳走下马车。 　　偏偏，沈清河带着茧子的修长手指就停在她的面前。 　　周月琦迟迟没有将手递给沈清河，沈清河也不急，耐心十足的站在凤驾旁，静待周月琦的下一步举动。 　　周月琦最终还是将手放在了沈清河的手上。再这样僵持下去，只怕天黑他们都还回不了沈府。 　　虽然是自己的私产，可周月琦并没来过缕衣坊。此刻陪着沈清河走进缕衣坊，她还真是第一次。 　　缕衣坊的掌柜并不认识五公主。先前带着绣娘去沈府量尺寸的时候，他只见过沈家女眷。至于五公主的尺寸，则是绮罗直接交给他的。 　　不过，他认识公主凤驾啊！而且清河将军昨日率军进城的时候，他也有幸亲眼见过清河将军的真容。 　　认出五公主和沈将军的身份，掌柜的连忙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态度很是恭敬和热情。 　　周月琦惯常都是极为高傲的，待人也甚是冷漠。尽管掌柜的很热情，她的反应则异常冷淡。 　　相形之下，沈清河就实在好相处多了。对待掌柜的很是谦谦有礼，态度也很是温和。 　　如若五公主不是自家主子，掌柜的肯定会心有计较。然而，五公主正是自家新主子，掌柜的完全没有任何其他想法，一心只琢磨着如何讨好五公主。 　　是以，掌柜的对五公主的态度便越发谄媚了：“回公主殿下的话，沈将军的成衣，缕衣坊早已备好，这便拿出来。” 　　“本将军的成衣？”沈清河面露诧异，看向掌柜的，“不知缕衣坊何时拿到过本将军的尺寸？” 　　“之前缕衣坊的绣娘曾经登门为府上女眷量寸裁衣。沈将军的尺寸，是府上下人交予绣娘的。”掌柜的没有说谎。当日确实是沈府下人给出的尺寸，只不过提出索要尺寸的人并非他，而是五公主身边的绮罗姑娘。 　　想也知道绮罗姑娘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必定是得了五公主的命令。掌柜的是生意人，脑子聪明，心眼也活泛。很多事情不需要他开口的，他自然乐得装聋作哑，权当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原来如此。”沈清河点点头，不再多问，静待缕衣坊拿出成衣。 　　而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掌柜的已经拿出账簿，恭恭敬敬的双手呈上。 　　“本公主今日前来，并非为查账。”没有接过账簿，周月琦神色清冷，甚是淡漠。 　　“是，是。”心底的猜想得到证实，掌柜的连连点头，干脆利落的收回账簿，转身亲自去拿成衣了。 　　屋内便只留下了沈清河和周月琦两人独处。 　　“缕衣坊是琦儿的产业？”沈清河问道。 　　“皇祖母赠与的嫁妆。”并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事情，周月琦本也没打算欺瞒沈清河。 　　沈清河轻轻颌首，不由就笑了：“琦儿的嫁妆想来是可以抵得上沈府数百倍的家财。” 　　周月琦皱了皱眉头，静默半响，道：“待到将军收下和离书，本公主的嫁妆不会带走分文。” 　　换而言之，周月琦的嫁妆，便是打算全部赠与将军府的。 　　“在为夫心中，万贯家财亦比不上琦儿分毫。”沈清河再次笑了，笑的温和，暖人心扉。 　　周月琦气闷不已，冷哼一声：“不识好歹。” 　　沈清河并未接话，亲手为周月琦斟了一杯茶，送上：“琦儿喝茶。” 　　“本公主不渴。”每每都被沈清河的温和语气击退，周月琦亦是有些无所适从。 　　若是沈清河对她横眉冷对，周月琦不怕。若是沈清河对她冷漠待之，周月琦也无惧。可是，明明她就那般的冷漠傲慢，沈清河依然对她甚是温和有礼。她…… 　　缕衣坊的办事速度很快，片刻后，掌柜的就把好几件成衣都送了过来。 　　“琦儿，帮为夫挑选一件？”沈清河站起身，任由缕衣坊的小厮拿着成衣在他身前比划。 　　“全要了。”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周月琦起身就往外走。 　　沈清河嘴角微扬，转身看向掌柜的：“有劳，全部送去将军府。” 　　掌柜的当即应是，态度尤为热切。 　　“到了将军府，只管找管家结账。”留下这么一句话，沈清河转身朝外走去。 　　“主子早先就有过交代，沈府诸位主子们的衣裳，缕衣坊是不收取银钱的。”对着沈清河的背影，掌柜的喊道。 　　可不能让他们主子的良苦用心给埋没了。这样的时候，必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方是对自家主子的忠心。 　　沈清河脚步未停，大步迈出了缕衣坊的大门。这样的琦儿，他一丁点也不意外呢…… 　　缕衣坊外，周月琦已经上了凤驾。 　　马夫站在一旁，手中牵着一匹骏马。无疑，是为沈清河准备的。 　　沈清河微微挑眉，却也没有拒绝，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听着外面的动静，周月琦双手无意识的握紧，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不能继续这样跟沈清河独处下去了。否则，她很快就会溃不成军的。 　　今日圣上设宴，为的是庆功，满朝文武三品之上皆可出席。而女眷，除了一国之母的皇后，便唯有跟沈清河一并到来的五公主周月琦了。 　　这是周月琦第一次当众与沈清河走在一块，还是在今日这样的宴会上。 　　一袭盛装步入宴会厅，周月琦和沈清河共坐一桌，倒是打破了她先前总是独坐的惯例。 　　圣上和皇后是最后到来的。伴随着两人的出现，在场所有人皆是起身行礼，无一例外。 　　“今日我大周国得以战捷，燕关将士们能够凯旋而归，皆是清河将军之战功。在此，朕欲封清河将军为兵马大将军，特将西北和燕关共计十万兵马，交由兵马大将军沈清河统帅。自此，兵马大将军便将成为我大周国最坚实的壁垒，护我大周国子民福泰安康，免受颠沛流离之苦。”圣上的兴致看上去很高，情绪也颇为愉悦，当众宣布了他的封赏。 　　“末将叩谢圣上隆恩。”沈清河当即向前走出两步，叩谢封赏。 　　周月琦的脸色瞬间变得尤为冷冽，直直的看向了面带愉悦笑容的当今圣上。 　　世人皆道皇恩浩荡，可皇恩如若真的那般浩荡，又怎会有功高震主一说？当今圣上绝对不是什么大度的君主，反之，他们这位圣上是出了名的多疑和小气。 　　就如同十年前沈家一门虎将尽数战死沙场，真实原因根本禁不住考究和探查，圣上何曾有过丁点愧疚和补偿？再不然，沈府一众女眷前世又怎会落得那般凄惨的境遇？ 　　当今圣上确实是强龙，可是强龙榻前，又岂容虎啸？ 　　沈清河而今被封兵马大将军，手掌十万大军的兵权，较之曾经的沈老将军还要兵力强盛。这样的沈清河，又哪里是当今圣上容得下的？ 　　可偏偏，正是因为皇恩浩荡，所以沈清河不能抗旨不尊，必须满怀感激的接受这浩荡的隆恩。否则，无需等到圣上日后的清君侧，沈清河今夜便会人头落地。 　　进也是死、退也是死。当今圣上不愧是玩弄权术的高手，将所有人的性命都尽数捏在掌心。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她这个被精心挑选出来、用以牵制沈清河的皇家公主。 　　过了今夜，所有人都会知晓，沈清河是如何的备受皇恩，尊崇荣耀。有她这位身份尊贵的五公主下嫁，还有十万兵力供他随意差遣，沈清河必将成为所有人眼中最是炙手可热的权臣和宠臣。 　　那么接下来，等着沈清河的会是怎样的发展和结局？ 　　朝中文武百官各个心有谋算，都将开始绞尽脑汁的试图笼络沈清河。 　　权势滔天的贺宰相但凡笼络不成功沈清河，势必会将沈清河视为最大的对手和敌人。随之而来的，必定是数不尽的尔虞我诈和阴谋诡计。 　　贺宰相那般老谋深算，又极为阴险狠辣，沈清河这般性子温和的正直武将，又哪里会是贺宰相那老匹夫的对手？又哪里擅长那些官场上硝烟弥漫的算计和阴谋？ 　　还有一众皇子。 　　圣上至今都还没立下太子。储君未立，新君的位置自是人人垂涎。既然同为皇子，当然谁也不会谦让，谁也不会轻言放弃。 　　之前也就算了，诸位皇子各凭本事，成败在天。可是今夜过后，沈清河便将成为所有皇子最大的助力。只要得了沈清河的扶持，皇位便唾手可得，试问谁又会不动心？ 　　那么，等到被扶持上帝位，新君需要整顿朝纲、需要笼络政权、需要杀一儆百。而最为大出风头、最受新君忌惮的那个人，又舍沈清河其谁？ 　　曾经的周月琦，只当自己是被皇家舍弃的棋子，被丢进将军府任凭她自生自灭。 　　可是真当到了临死那一刻，她才终于明白，其实她并不是弃子。反之，她是当今圣上手中最为关键的一枚棋子。 　　只要有她在，沈清河就会理所当然的成为所有人眼中的皇亲贵族，是饱受圣上和皇家厚待和看重的兵马大将军。只要她还顶着“沈夫人”的身份，沈清河便注定会成为众矢之的，饱受当今圣上和新君两代帝皇的无尽猜忌，挣脱不得。 　　周月琦并不喜欢权谋算计，更加不喜欢受到威胁和利用。她曾以为自己是可以置身事外，永远秉持自己的清冷性子，不受皇家的黑暗所腐蚀。 　　谁曾想自始至终，她都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她以为自己是超然脱俗，她以为自己一直守住了自己的信念和坚持。可真到最后她才发现，她就是所有阴谋的开始，亦是当今圣上拿来牵制沈清河最重要的筹码。 　　圣上没有看周月琦。自始至终，他的视线都落定在沈清河的身上：“兵马大将军快快平身。日后朕的江山和公主，就都交到兵马大将军手上了。” 　　“末将必定鞠躬尽瘁，不负圣上所托。”再一次的，沈清河认真谢恩。 　　周月琦神色清冷，毫无预兆的忽然上前两步，站在了沈清河的身边：“启禀父皇，女儿要和离。” 　　和离书，沈清河不要。那她就闹到圣上面前，让满朝文武皆亲眼目睹，沈清河这位兵马大将军也并非他们眼中的风光显赫。 　　“小五！”皇后猛地站了起身，面上尽是惊慌，抢在圣上发怒前，“不许胡闹。” 　　“女儿意已决，还请父皇母后成全。”刁蛮傲慢的恶名，周月琦毫不在意的一力担下。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先确保沈清河不会再一次落入重重危机和圈套。 　　“小五莫要任性。父皇知晓，兵马大将军在成亲当日便开拔征战，丢下你一个人独守空闺，惹你生气了。但是你当记住，兵马大将军先是保家卫国的英勇大将军，随后才是你的夫君。不要仗着自己是皇家公主，就肆意妄为。朕当日的赐婚，可不是为你挑驸马，是为沈家择佳媳。”极为少有的，圣上当众训斥了五公主。同时，也借机越发彰显了他对沈清河的器重，将沈清河推向了更为尊崇的位置。 　　在场一众官员皆是面面相觑，互相之间都没了言语。 　　在沈清河凯旋归来之前，五公主可是出了名的受宠。哪怕是身怀龙子的兰妃娘娘，也被五公主镇压的动弹不得，接连被禁足，至今都未有被放出来。 　　可是现下沈清河一回来，不但被封兵马大将军，连五公主都因此遭了圣上的斥责。圣上甚至当众言明，沈清河并非五公主的驸马，五公主反倒是沈家的媳妇…… 　　果然，沈家又要恢复往日的显赫威名了。 　　周月琦皱了皱眉头，正要回声反驳圣上的话，就被身边的沈清河握住了手。 　　“末将知错，还望公主息怒。和离一事非同儿戏，不可时时挂在嘴边。”迎上周月琦的冷眼，沈清河面容温和，语气极为温柔，轻声哄起了周月琦。 　　“沈清河你闭嘴！”不能心软，也不能妥协，周月琦猛地甩开沈清河，怒道，“本公主便是要与你和离，你又能奈本公主何？ 　　“小五，朕已经说了，勿要放肆，不可任性。”圣上的语气低沉了下来，带着不容违抗的怒意，是提醒，亦是警告。 　　顶着圣上的怒火，周月琦却是寸步不让：“就算父皇不答应女儿和离，女儿也……” 　　“圣上！”皇后忽然出声，打断了周月琦的话，“小五性子娇惯，是臣妾教养之过，臣妾愿意领罪受罚。” 　　周月琦还待开口，却被站在一旁的沈清河拉住了手。 　　“琦儿，噤声。”沈清河的声音很小，小的只有他和周月琦两人可以听见。 　　周月琦再度想要挣开沈清河的手，却被沈清河紧紧抓住。 　　而这一幕，显然也落在了圣上和在场所有人的眼中。 　　“兵马大将军不愧是心胸宽广的大丈夫，顶天立地，赤胆忠心。”圣上当即就一扫怒气，再度露出了笑容，“朕的爱女，就托付给兵马大将军了。” 　　周月琦有意闹事。可是到了圣上的嘴里，就变成了她不过是姑娘家的任性胡闹，不需放在心上，无足挂齿。 　　偏生，沈清河立刻就应了声：“末将领命。” 　　这绝对不是周月琦想要的结果，直接就让周月琦沉下脸来。 　　沈清河为人清正，当然看不出她父皇的真实用意。可是她很清楚，也看得分明。 　　她不能让沈清河再一次被她父皇算计，绝对不行！ 　　“启禀圣上，今日乃兵马大将军的庆功宴，臣妾和小五皆为女子，还是先行退下。”眼见局势不对，皇后说道。 　　以小五的性子，若不立刻将小五带走，就算当着她和圣上的面，小五也胆敢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她和圣上根本拦不住。 　　换了以往，她自然是无条件站在小五这一边，护着小五不受委屈。可是眼下她看得分明，圣上已经动了怒。 　　是以，她必须先将小五带走。 　　“那皇后就带小五退下！”摆摆手，圣上也确实不想再看到周月琦留在宫宴上。 　　“臣妾遵旨。”规规矩矩的朝着圣上屈身行完礼，皇后转过头，不断给周月琦使眼色，“小五，还不快快过来，随母后先行退下？” 　　第38章 　　周月琦自然看出了皇后此刻的心急如焚。但要她就这样离开, 她做不到。 　　“琦儿，去！”松开周月琦的手，沈清河轻轻将周月琦往前推了推。 　　周月琦眉头紧皱, 正要开口，就对上了沈清河的眼神。 　　沈清河看向她的眼神里没有惊惧, 也没有怒意，只是带着无尽的包容和暖心, 尽显无声的安抚。 　　在这样的眼神下，周月琦不自觉就听从了沈清河的意思, 随皇后一块离开了。 　　周月琦才刚一走近, 皇后就伸手拽住了周月琦。随后，头也不回的带着周月琦快步离开。 　　直到回到她的寝宫，皇后这才松开手, 命令殿内的宫女都退了下去，守在门外。 　　“小五, 你今日太冲动了些。”没有外人在的场合，皇后摇摇头，不赞同的看着周月琦。 　　周月琦没有说话, 只是冷着脸站在那里, 连坐下都不肯。 　　看到这般模样的周月琦, 皇后无奈的轻叹一声：“母后知晓, 以你的聪慧, 肯定早已猜出了什么。否则, 你也不会一改往日的作风, 突然插手沈家的事情。” 　　周月琦冷着脸别过头，不愿看向皇后，也不想在皇后面前流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和情绪。 　　偌大的皇宫，真正天真的人没有几个。而她，也不再是前世那个傻傻被蒙在鼓里，直到临死才发现真相的周月琦。 　　皇家确实有亲情，皇太后和皇后也确实真心疼爱她。可当涉及圣上旨意，便又是不同了。 　　周月琦并不奢望皇太后和皇后会为了沈家，甘愿惹怒圣上。但她也绝对不会轻易妥协，更加不会眼睁睁看着沈清河被皇家算计。 　　沈清河那个人，太正直不阿了。他根本就不懂这些阴谋诡计，也并不懂得长袖善舞、八面玲珑那一套。若是放任沈清河深陷泥潭，她实在不放心，也不答应。 　　“小五，你应该知道，你父皇是疼你爱你的。”多的话，皇后也不好明说。以前是不想多说这些来玷污周月琦的耳朵，现下则是不想将这些黑暗阴私摊开在周月琦的面前。 　　从周月琦出生到嫁人，皇后都尽可能的将周月琦保护的很好，不让周月琦看到太多的黑暗和丑陋。 　　哪怕是周月琦嫁进沈家这件事，皇后心里很清楚圣上的用意，却还是选择了放任不管。既是管不了，也是因着皇后很笃定，圣上不会舍得伤害周月琦这个女儿。 　　说到底，沈家跟她毫无关系。而以周月琦的清冷性子，就算真的嫁进将军府，也不会跟沈家人有丝毫的纠缠和瓜葛。不过是挂个名号罢了，她的女儿不会受到丁点的伤害和委屈。 　　也是因此，皇后才会放心的让周月琦嫁出宫，住进了将军府的内院。 　　然而皇后没有料到的是，她的小五会这么快就看出不对劲，还发现了其中的端倪和蛛丝马迹。 　　果然不愧是她一手教养出来的五公主！足够的聪慧，也足够的胆大有气魄。连到了圣上面前，也是说什么都不肯妥协和让步，而且还敢当面跟圣上对峙和起冲突。 　　“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谈什么疼爱，真是可笑至极。”周月琦冷笑一声，不客气的讽刺道。 　　“这世上谁都可能变成你父皇手中的棋子，包括母后我。但是唯独你，不会。”皇后再度摇头，笑了笑，“小五，你父皇对你，是真的很宠爱。别忘了，兰妃母子是怎样被禁足的。” 　　皇后是真的觉得，圣上很疼爱周月琦。放眼整个皇宫，就没有哪位公主能享有周月琦这般的特待和殊荣。 　　更何况，当周月琦和兰妃母子对上，圣上的态度和立场是那般坚决和果断，不见丝毫勉强和为难。 　　由此就足可见，在圣上的心中，小五到底是不同的。 　　“如果这样想就能让母后安心一些，母后尽管继续自欺欺人便好。”周月琦没有过多的辩解，也无需跟皇后争执。 　　道不同，不相为谋。彼此的立场不同，她和皇后也注定不可能站在一条船上。 　　于她而言，沈清河和沈家人很重要，她不准许任何人伤害他们。可是对皇后来说，哪怕整个沈家都不复存在，也无甚要紧。皇后在意的，不过是她这个亲生女儿的性命和安危罢了。 　　自然，无论她将局势解剖的再清楚直白，皇后也依然不以为意，并不会放在心上，更加不会当回事。 　　是以，不管皇后再是疼爱她，在这件事上，她们终究无法达成一致。皇后不可能助她护住沈家，她也没办法说服皇后公然跟圣上作对。 　　而唯今之计她所能做的，不过是险中求生存，尽可能的想方设法救下沈家人罢了。 　　周月琦的性子，皇后很了解。 　　知晓以周月琦的固执和执拗，她亦是无法说动周月琦对圣上改观，皇后颇为无奈的摆摆手，妥协了：“也罢。你只管随你的性子，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只要不闹到你父皇面前，母后都能护得住你。” 　　“那也烦请母后日后不要像刚刚那样，直接将我带走。”来自皇后的关怀和疼爱，周月琦接受，也承认。但是，她亦不想沈清河出丁点的意外，“若是再有下次，女儿不能保证，会不会直接当面跟母后呛声。” 　　“你连你父皇都敢顶撞，跟母后呛个声算什么？”好笑的看着一脸认真的周月琦，皇后顿了顿，提醒道，“你若真想跟你父皇作对，还是多去你皇祖母那里走动走动。” 　　“皇祖母肯定偏向父皇。”比起皇太后，周月琦在皇后面前才是真正的毫无隐瞒。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怕提及对圣上的不满，她也坦坦荡荡。 　　“可你皇祖母手里有可以帮得上你的宝贝。”皇后并不想帮着周月琦跟圣上作对，可她还是尽可能的想要为自己的女儿多争取一些明哲保身的筹码，“先皇在世时，曾让你皇祖母代为保管了一块令牌。虽然现下拿出来并无太大用处，可是真要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有总比没有好。这个道理，小五应当懂得。” 　　周月琦抿抿嘴，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谢过母后提点，小五受教了。” 　　至此，皇后便没再多言了。 　　她能够帮得上小五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只期望以小五的性子，日后别再事事皆管，处处伤心。否则，只怕她真要跟圣上对着干了。 　　待到那时，才是皇后最不愿意见到的画面。 　　没有了五公主打岔，圣上为沈清河准备的庆功宴很是顺利的进行到了最后。 　　在所有人的眼中，圣上是真的很器重兵马大将军。不但一而再的对兵马大将军赞誉有加，而且还接连跟兵马大将军互敬了好几杯酒。这样的尊荣，哪怕是贺宰相，也不曾获得。 　　一夜之间，兵马大将军沈清河的风头远远盖过了贺宰相。足以令贺宰相的脸色越来越黑，对沈清河的不喜也越发加重。 　　要说在场最见不得沈清河凯旋而归的人，当属贺宰相了。 　　想当年贺宰相才刚入仕，远不及沈老将军的威名显赫。因着精于算计，贺宰相率先想要巴结讨好的靠山，正是沈老将军。 　　然而，沈老将军是出了名的言行一致，刚正不阿，最是不喜功于心计的官员。自然，也就对贺宰相不假辞色，冷面相待。 　　贺宰相出身贫寒，彼时才刚出人头地，根基不稳，本性中难免透着难言的自卑。一朝遭遇沈老将军的冷待，对贺宰相而言，是真真正正极大的打击和伤害。 　　差一点点，贺宰相就整个人陷入负面情绪，再也爬不出来了。 　　然而最终，贺宰相还是凭靠着他惊人的意志力，走出了阴郁和自卑。自此，也彻彻底底的恨上了沈老将军。 　　贺宰相很沉得住气。在发现沈老将军尤为不喜他之后，便远离沈老将军，投奔了朝中其他的权臣。无疑，也是沈老将军的政敌。 　　沈老将军金戈铁马，征战沙场是绝顶高手，备受百姓推崇和爱戴。可换了朝堂之上，他就很不受欢迎了。 　　朝堂百官，世间百态。沈老将军为官一世，性子耿直，眼里揉不得沙子。对于朝中看不惯的风气，他不但要管，还非要管到底。无形间，就得罪了朝中大半的官员。 　　也正是因此，当察觉到圣上开始对沈家虎将心生忌惮之时，贺宰相不动声色的迎合着圣上的喜好，积极为圣上谋划，处处揣度着圣上的心思，不遗余力的带领着朝中一众官员暗暗推波助澜，堪称机关算尽。 　　最终，贺宰相成功的帮着圣上一举除掉了眼中钉、肉中刺。同时，也一解心中的深仇大恨，大感痛快。 　　这十年下来，除掉心头大患的贺宰相越活越恣意，都快要忘了当初沈老将军带给他的羞辱和难堪。 　　可是，偏偏还有一个从来没有被他放在眼里的沈清河，不但高调迎娶了身份尊贵的五公主，甚至还走到了今时今日这般境地，竟是踩在了他的头上。 　　简直岂有此理！小子狂妄！ 　　果然是斩草不除根，便注定了会后患无穷。当初他就不该一念之仁，漏掉沈清河这个沈家余孽。若是十年前在除掉沈老将军的时候，他也将沈清河一并铲除…… 　　狠狠的握紧拳头，贺宰相的眼中一片阴鸷，只恨不得将沈清河拆骨食肉。 　　临到宴席结束，沈清河带着微醺的醉意站起身，毕恭毕敬的朝着圣上行礼：“启禀圣上，天色已晚，末将尚还需得去接公主回府，这便先行退下。” 　　“好，去！”圣上满意的点点头，一边放人，一边告诫道，“公主性子娇惯，还望沈卿多多包容些。” 　　“末将汗颜，公主很好。”沈清河再度抱拳行礼，不见半点对五公主的不喜。 　　圣上扬声大笑，接连道了好几句好，这才放行。 　　沐浴在一众羡慕嫉妒恨的复杂眼神中，沈清河昂首挺胸，先行离席，大步走远。 　　皇后寝宫，周月琦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见到沈清河的身影走到近前，周月琦立刻起身迎了上去，急声问道：“你有没有怎样？父皇可有为难你？那些朝廷命官是否……” 　　“安好无损。”温和的笑了笑，沈清河握住周月琦的手，安抚道。 　　急切的情绪被打断，周月琦回过神，面上异常清冷。只不过，想要挣开沈清河的手，却是不得力气，没能成功。 　　“为夫来接琦儿回家。”轻轻摇了摇周月琦的手，沈清河暖声说道。 　　周月琦皱了皱眉头，很有些不近人情的回道：“本公主认识回将军府的路。” 　　“那就烦请琦儿带为夫回家。”不等周月琦出声拒绝，沈清河突然就放软了声音，轻声道，“为夫有些醉了。” 　　周月琦到了嘴边的冷漠言语刹那间停住，顿了一下，冷着脸径自往外走。 　　沈清河勾起嘴角，顺着周月琦牵引的力道，缓步跟在周月琦的身边，一起走向宫外。 　　身后，正静静饮茶的皇后一路目送周月琦和沈清河的身影渐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 　　她好像已经懂了，为何小五会改变的原因？ 　　出了皇宫，沈清河没再骑马，直接随周月琦一起，坐进了公主凤驾。 　　“明日开始，沈府门外便会停有兵马大将军的专属车驾了。”毫无预兆的，周月琦开口说道。 　　“为夫还是更愿意借坐琦儿的凤驾。”说着话的功夫，沈清河的头轻轻靠在了周月琦的肩膀上。 　　感觉到周月琦的身体瞬间变得极为僵硬，沈清河带着些许醉意的嘟囔出声：“为夫好像真的醉了，头好痛。” 　　周月琦才刚准备推开沈清河的手，就因着沈清河的话语，停在了半空。 　　沈清河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顺势就抓住了周月琦停在半空的手，紧紧握住。 　　周月琦到底还是没有推开沈清河。而是坐直了身子，尽可能的没有移动，以便让沈清河靠的更舒服一些。 　　沈清河没再开口，默默闭上眼睛，另一只手悄悄的从背后，撑住了周月琦。 　　周月琦神色微动，沉默片刻，放任了沈清河的亲近。 　　一时间，车厢内的气氛甚是寂静，没有丁点的声音，却格外的温馨怡人，宁静而惬意。 　　朦胧的夜色下，公主凤驾一路行至将军府外，方停了下来。 　　“公主、将军，到了。”马车外传来了马夫的声音。 　　“别装了。”见沈清河仍旧闭着眼睛靠在她的肩膀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打算，周月琦冷着声音说道。 　　沈清河终于睁开眼睛，些许迷茫的转过头，看向周月琦：“琦儿？” 　　“松手。”不想跟沈清河细究，周月琦冷道。 　　沈清河笑了笑，也不道歉，顺势松开抓着周月琦的手。 　　周月琦轻哼一声，不再理睬沈清河，径自起身准备下车。 　　周月琦平日里是坐惯了公主凤驾的。凤驾内的摆设很是舒适，周月琦从来不会坐的不舒服。也从未像今日这般，才刚起身，便双腿一麻，差点摔倒。 　　“小心。”才刚离开周月琦后背的手再度伸出，沈清河及时接住了周月琦。 　　“放……”周月琦正要斥责沈清河放开，就被沈清河打横抱了起来。 　　稳稳的抱着周月琦，沈清河脸上不见丝毫醉意，顺顺当当的下了凤驾，大步迈进将军府的大门。 　　随后，一路将周月琦送到她的院子，抱进周月琦的屋子，沈清河这才松开手，将周月琦放了下来。 　　等候已久的绮罗和绛雪等人已经全部傻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公主就这样被清河将军抱了回来。 　　不过是去了一趟皇宫，这是发生了怎样她们所不知晓的事情？她们现下……是不是该识相的立刻退下？ 　　第39章 　　绮罗几人需要退下吗？自然是不用的。 　　沈清河轻手轻脚的将周月琦放下后, 便甚是有礼的后退半步站定，温和笑道：“琦儿早点歇着，为夫明早来陪琦儿用早饭。” 　　周月琦还处于怔愣状态, 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见沈清河一脸正色的朝着她行了一礼后, 转身离开。 　　“将……”有那么一刻，绮罗是想要叫住沈清河的。 　　虽然沈将军才刚回到帝都没两日, 可沈将军一直这样跟公主殿下分住两个院子，也是万万不可的啊！ 　　别人看不看得出来, 绮罗不知道。反正她自认看得很清楚, 她们家公主对沈将军是有意的。 　　也正是因着看出了这一点，绮罗对沈清河格外的不同。 　　“绮罗，备水、沐浴。”打断绮罗未说完的话, 周月琦吩咐道。 　　绮罗本能的回过头，连忙应了一声是。等到她再度回过头, 还待继续叫住沈清河的时候，院子里却已经没了沈清河的身影。 　　哎！跺跺脚，绮罗遗憾的轻叹一声。可是碍于自家公主的威严, 只得转身去准备热水了。 　　瞥了一眼绮罗脸上显而易见的遗憾, 周月琦面无表情, 神色不变。 　　沈清河是何等的心性清正、品行高洁？那般的正人君子, 最是守礼, 也最是规矩, 无论如何也不会趁人之危的。 　　至于绮罗心中的惦念, 周月琦抿抿嘴，并未放在心上。 　　是夜，沈清河的院子里，书房内烛火通明，沈清河正立于数案之前，提笔写字。 　　一如沈清河自己所言，他的文采并不好。 　　打从十二岁沈家突逢变故，七年内，他除了练武，便再也没有看过哪怕一本的书册。就连看兵书，也是近三年才开始的。 　　至于练字，就更加没有时间了。 　　这十年来，他更多的时间里，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刀里来、剑里去，整日都在刀尖上舔血，抓着战戟求活命。无数次的死里逃生后，他最为懂得的道理中亦有一个字：静。 　　心静，则戒躁戒躁。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不管是突如其来的灭顶灾难抑或无限尊崇，对沈清河来说，其实远远没有那般的重要，也丝毫影响不到他的心境。 　　今日的庆功宴，圣上的青睐、封赏，根本进不了沈清河的心。一众皇子和朝廷命官的各异目光和注视，他更是直接视若无睹，尽数屏蔽在外。 　　阴谋、算计、陷阱，历代朝堂皆是如此。他爷爷确实不擅长这些，却很会看人。 　　比如贺宰相，他爷爷在看到贺宰相的第一眼时，就已然对贺宰相的本性有了认知。之后种种，也确实证明，他爷爷没有看错人。 　　再比如，他大伯。 　　外人都道沈门虎将各个赤胆忠心，性子耿直，最不擅长阴谋诡计，全然不懂官场之道。却很少有人知晓，他家最为睿智的大伯，亦很有城府。 　　在沈清河很小的时候，他大伯便时常逮着他背诵兵法。而他大伯最爱跟他讲的一句话便是：兵者，诡道也；官者，诈术也。 　　彼时年幼的他曾经好奇的问过大伯，《孙子兵法》中只有前半句话，并没有后半句。可大伯每每都意味深长的告诫他，后半句话才是他必须时刻谨记的信条。 　　这十年来，每当午夜梦回，沈清河就一直在回想着那场令他们沈家遭遇灭顶之灾的惨烈战役，究竟是怎样造成的。 　　以他爷爷的屡战屡胜，以他大伯、二伯还有他爹爹的骁勇善战，以他几位堂哥还有他嫡亲兄长的过人胆识，怎么可能会一朝全部战死？ 　　无数个夜里，沈清河仔仔细细一点一点的抽丝剥茧，困扰心头的唯有他大伯时常教导他的那后半句话：官者，诈术也。 　　这十年里，沈清河一直远离帝都，自然也就没有机会仔细调查当年的真相。可是现下，看圣上今日的态度，是势必要将他留在帝都了。 　　既如此，倒也给了他最好的机会。趁着这个时机，他也想好好看看，这帝都皇城的水，到底有多深。又是否还能再度将他沈家卷入其中，令他沈家好儿郎尽数无法挣脱，无一例外。 　　一笔一划勾勒完大大一个“静”字，沈清河干脆利落的收了笔。如同他潜藏在温和面具下的真实性子，果断坚决，异常的强硬和……冷冽。 　　庆功宴后，圣上亲封清河将军为兵马大将军的消息迅速传了开来。 　　一时间，帝都城内的风向以着尤为迅猛的速度再一次发生了转折和变动。 　　这一次，再没人盯着五公主的尊贵身份，却是更多的看向了沈家人。 　　沈清河贵为兵马大将军，自然是交给朝堂上的诸位大人们结交。而沈家女眷，就成为了诸多官家女眷眼中争相讨好和接近的香饽饽了。 　　想要讨好沈家，首当其冲的，就是沈家几位姑娘的亲事了。 　　沈家一共五位姑娘，未出嫁的共有三位。 　　五姑娘沈灵萱的亲事，已于年前由戚夫人保媒，定给了大理寺少卿莫大人的独子。沈莫两家已经交换名帖，也互相赠送了信物，板上钉钉，不容更改。 　　剩下的，便是三姑娘和四姑娘了。 　　沈家三姑娘沈兰萱的亲事，向来是令人诟病的。试问谁家姑娘都已经二十余二，依然未有嫁人？这样的姑娘，哪怕家世安好、身无疾病，也势必不会有什么好名声。 　　可是伴随着沈清河备受圣上器重的消息传开，沈兰萱也立刻成为了一众官夫人忙不迭想要娶进门的娇客。 　　沈家四姑娘沈梦萱，就更无需多提了。 　　沈梦萱年方十五，正是说亲的年纪，相貌姣好，性子温婉。即便算不得万里挑一，如今也是炙手可热的佳媳良选。 　　至此，将军府变得门庭若市，每日都要迎接一波又一波上门来求亲的官家夫人们。 　　就连早先跟沈府闹得那般不愉快的宁侯夫人和御史夫人，也都登门了。 　　宁侯夫人和御史夫人是相携一起来的。两人约定好了时辰，既没早到，也没拖延，同时抵达将军府外。随后，挂上和善的笑容，一并踏入了将军府的大门。 　　沈老夫人自然是不会出面迎客了。此次将军府再度崛起，出面主持大局的人，是沈大伯母。 　　身为长媳，沈大伯母绝对担得起这样的重任。同时，沈大伯母还叫上了沈二伯母一块当帮手。 　　虽然沈二伯母性子直率，不擅长跟诸位夫人打交道，可沈二伯母是沈三姑娘和四姑娘的生母，对两人的亲事有着最绝对的发言权。自然，便是最合适亲自出面来挑选亲家的人了。 　　沈二伯母其实并不想要陪同迎客的。比起陪着那些夫人一坐就是一个时辰的茗茶说话，她更喜欢耍/枪/弄棒，反而更加轻松自在。 　　无奈母亲和大嫂都要她出面，沈二伯母没办法，只能应了。 　　“大嫂，不如咱们再去求求五公主？公主殿下看人和挑人的眼光，比咱们都要好太多了。灵萱的亲事，我就很中意。”趁着这会儿府上没有客人，沈二伯母拉着沈大伯母嘀咕道。 　　她是真的很满意五公主为沈灵萱挑定的亲事。莫家人口简单，而且家风清正，关键是莫家公子的为人确实很值得交托终身，委实再适合灵萱不过。 　　“五公主身份尊贵，又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哪里能成日里被咱们叨扰？”沈大伯母是偏向五公主的。 　　这两日府上的气氛明显有些不对，较之沈清河凯旋之前，又多了几分冷凝。想也知道，这是五公主在跟沈清河闹别扭了。 　　虽然跟五公主接触的并不多、时间也不长，可沈大伯母很相信五公主的为人。五公主不可能无缘无故耍性子，这其中必有内因和缘由。 　　沈清河的性子，沈大伯母同样很了解。即便一开始沈清河不明就里，也很快会察觉到端倪，发现真相的。 　　有沈清河在，沈家不会散，五公主也势必会放下心结和芥蒂。 　　眼前缺的只是时间和更多的相处，沈大伯母相信沈清河会处理的很好。 　　“也对。那咱们先自己好好挑挑。如若觉得合适，再去请示一下五公主。”没有五公主发话，沈二伯母怎么也不安心。故而就算她看准了亲事，也定要烦请五公主过目，才肯最终定下。 　　“这个可行。”沈大伯母也很信赖五公主的眼光。有了五公主帮忙过目，当然是再好不过的。 　　妯娌二人正说着话的功夫，就有门人从外面跑了进来，通传宁侯夫人和御史夫人到来。 　　宁侯夫人和御史夫人？沈大伯母微微挑眉，沈二伯母则是直接拉下脸来。 　　“不……”沈二伯母正要说“不见”，就被沈大伯母打断了。 　　“快快有请。”按住沈二伯母的手，沈大伯母笑的愉悦，语气温和。 　　“大嫂！”沈二伯母是个不懂得隐藏情绪的人，当即急道。 　　“稍安勿躁。”朝着沈二伯母摇摇头，沈大伯母压低了声音，语气里甚是笃定，“二弟妹怎么就知道，咱们沈家会一直受人欺凌，永不翻身？” 　　沈二伯母愣住。还来不及理清楚沈大伯母话里的意思，就见沈大伯母直接朝着来传话的门人吩咐道：“有请宁侯夫人和御史夫人。” 　　门人即刻领命，转身走远。 　　宁侯夫人和御史夫人来的很快。 　　或者说，早在沈府门人进来通报的时候，她们便自行往里走了。 　　故而待到门人得了沈大伯母的吩咐前去回话的时候，宁侯夫人和御史夫人已经自己走进将军府好远了。 　　对于宁侯夫人和御史夫人不请自来的举动，沈大伯母一眼就看破了，面上却丝毫不显，带着极为热情的笑容迎了上来。 　　宁侯夫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将军府了。之前的不愉快和耻辱，她始终牢记在心。可是今日宁侯爷命她前来主动跟沈家人修好，她不敢不来，只得拉下脸面不要，再度登上将军府的大门。 　　“亲家母，宜萱呢？怎么没看见她人？我今日可是上门来接宜萱回宁侯府的呢！”论起厚颜无耻，宁侯夫人也算是奇才了。 　　宁侯爷让她来跟沈家人交好，而她思来想去能琢磨出来的借口和理由，便是沈宜萱了。 　　沈大伯母脸上的笑容并未退散，眼底的温度却是冷了几分：“我家宜萱已经跟贵府长公子和离，还望宁侯夫人勿要再肆意攀扯我家宜萱。” 　　“亲家母这是哪里的话？当日和离之事，不过是小小误会罢了。这么长时间过去，宜萱还没消气吗？不若亲家母将宜萱叫出来，当面跟我说道说道，宜萱要怎样才肯回宁侯府？只要是宜萱提的要求和条件，宁侯府必定会答应，绝无二话。”只要能将沈宜萱哄回宁侯府，宁侯夫人不介意多说几句好听话，骗骗沈家人。 　　反正只要沈宜萱回了宁侯府，便是到了她的地盘上。届时她想要怎样对待沈宜萱，还不都是她一句话的事情？ 　　她能镇压沈宜萱第一个七年，就一定还能再困住沈宜萱第二个七年。不过是蹦不出她手掌心的蚱蜢罢了，她随时都能轻易将沈宜萱捏死。 　　宁侯夫人想的很好，可她想要如愿以偿的前提，必须是沈宜萱肯随她回宁侯府。可是现下的沈宜萱，又哪里是她可以掌控得了的？ 　　“宁侯府果然高义。不过，恕我沈家不识抬举，宜萱不会再回宁侯府。还望宁侯夫人死了这条心，勿要再纠缠不清。”沈大伯母的话语算不得难听，可也绝对不怎么好听。更别提她语气里尽是讽刺和嘲弄，直把宁侯夫人的脸刺的青白交加。 　　“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宁侯府已多番退让，大夫人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不识抬举？”对沈家，御史夫人也是心有怨恨的。 　　她自认对沈家不薄。先前沈家败落的时候，她那般宽容大度的接纳了沈承志寄住在御史府。九年，长达九年，她哪里就对不住沈家了？ 　　可是现下呢？沈家打从迎娶五公主过门，就开始翻脸不认人。而今沈清河一朝被封兵马大将军，沈家人可不就立刻目中无人，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此事乃我沈家和宁侯府的恩怨，跟御史府好像并无干系！”时至今日，沈二伯母实在是很不喜欢御史夫人。 　　原本对御史府，他们沈家理当满心感激。毕竟，御史府确实对沈家有大恩。 　　可是御史夫人明明那般厌恶他们家承志，却假意良善的接纳了承志在御史府借住。再然后，御史夫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差点就彻底害了他们家承志一辈子。 　　若不是沈老夫人说了，恩怨相抵，不管御史夫人是怎样的作为，毕竟金御史对他们家承志是真的很用心，也特别的关爱，确实出自真心实意…… 　　沈家早就跟御史府一刀两断，划清界限了。 　　“二夫人的脸变得可真快。我御史府好心寄养了贵府小少爷足足九年，到头来换回的就是二夫人此般冷言冷语？”御史夫人是一心跟宁侯府交好的。这么多年习惯了追随宁侯夫人的身后，今日的立场也甚是坚定。不论如何，她都要帮宁侯府将沈宜萱接回去。 　　“御史府对我沈家的大恩大德，沈家上下铭记在心。过两日我侄清河，必定亲自登门感谢，好生与金御史说道说道。”沈大伯母接过话茬，认真回道。 　　沈大伯母并未怒目相对，可御史夫人心下一颤，刹那间就没了言语。 　　跟宁侯夫人一样，御史夫人也是极怕金御史生气的。今日她来沈家，便是悄悄出的门。因着宁侯夫人相邀，她才会出面。 　　要是让金御史知晓，她不但跑来沈家帮宁侯夫人，而且还对沈家人口出恶言…… 　　御史夫人脸色白了白，到底还是害怕了。 　　没用的东西！没好气的暗暗瞪了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御史夫人，宁侯夫人撇撇嘴，只得自己上了：“宜萱到底是出嫁女，一直住在娘家着实不像话。不若，还是让本侯夫人将宜萱接回侯府！” 　　“这个就不需要宁侯夫人担心了。宜萱在娘家住的很好，哪怕是住一辈子，沈家也乐意之至。”没有勃然大怒，也没有恶意嘲讽，沈大伯母淡然回道。 　　一而再被拒绝，宁侯夫人的脸上再也挂不住，怒道：“你们沈家到底意欲何为？” 　　“你宁侯府又意欲何为？”周月琦本是打算出门，路过正厅碰巧就听到了宁侯夫人的怒喝，登时回道。 　　比起宁侯夫人的怒气冲冲，周月琦的回应委实更加镇定自若，语气清冷，却又格外的霸气。 　　宁侯夫人本能就变了脸色，连忙笑容满面的转过头：“见过五公主，给五公主请安。” 　　“若是宁侯夫人真的有心给本公主请安，不若从明日开始，宁侯夫人便日日来沈家给本公主行礼请安，可好？”面无表情的看着宁侯夫人，周月琦冷道。 　　日日来给五公主请安？做梦！饶是宁侯夫人再谄媚，也委实受不了这般屈辱。刹那间，宁侯夫人也咬咬牙，紧闭嘴巴，不说话了。 　　周月琦也不介意宁侯夫人的沉默，只是冷声问道：“两位夫人到底来沈家意欲何为？” 　　宁侯夫人下意识就不敢接话了。总觉得只要她一开口，肯定会被五公主狠狠的讽刺回来。 　　“回五公主的话，宁侯夫人是一心想要接贵府大姑娘回侯府。”见宁侯夫人不说话，御史夫人当即求表现的帮忙开了口。 　　“我家大姐姐不是已经跟宁侯府长公子和离了？还是本公主的皇祖母亲自下的懿旨，宁侯夫人亲自进宫求回来的，不是吗？”看也不看御史夫人，周月琦径自盯着宁侯夫人，问道。 　　“这……这……”宁侯夫人很是有些吞吞吐吐的犹豫了好半天，才终于勉强将来意道了个清楚明白，“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才能酿成金玉良缘。夫妻本该一体，宜萱……宜萱是我宁侯府的好儿媳，乃我宁侯府之大福。” 　　“那可真是可惜了。离开宁侯府对我家大姐姐来说，亦是再造之恩。”冷冷的看着宁侯夫人的装腔作势，周月琦全然不为所动，直接将一盆冷水泼在了宁侯夫人的头上。 　　宁侯夫人的笑容再度僵硬住。本就只是虚伪和敷衍的客套笑容，这般一来，就显得更加虚假了。 　　御史夫人张张嘴，很想出声帮宁侯夫人解围，却是好半天后也没挤出一个字来。 　　若是只有沈大伯母和沈二伯母在，御史夫人自然不会轻易败退。而且私心里，其实她还有其他事情想要好好跟沈二伯母坐下来谈谈。 　　可是五公主来了，御史夫人甚至不需要把她的私心道出，就已经知晓了后果。 　　尤其是对上五公主清冷的神色，御史夫人心虚不已。至此，就更加不敢轻易言语了。 　　“两位夫人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沈府便不留客了。”见宁侯夫人和御史夫人都不再胡搅蛮缠，沈大伯母开始送客。 　　宁侯夫人是上门来跟沈家人交好，绝对不是来结怨的。就这样被赶走，她还有何颜面回宁侯府？即便是到了宁侯爷的面前，她也无法交代。 　　深吸一口气，宁侯夫人强行按耐下彻头彻尾的难堪，再度挤出笑容：“听闻沈三姑娘和四姑娘都在议亲，不知我宁侯府……” 　　“不需要。”沈二伯母再也忍不住心底的厌恶，怒了，“我沈家姑娘就是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也决计不会嫁进你宁侯府那般的狼窝。不管是我家大姑娘，还是三姑娘抑或四姑娘，都不可能再跟你宁侯府发生丝毫的牵扯。还请宁侯夫人死了那条心！” 　　沈二伯母的拒绝不留半点情面，也实在难听，宁侯夫人恨得咬牙切齿，几度想要爆发，偏偏又碍于面前站着的五公主，不得不强忍了下来。 　　尽管比不上五公主的出身尊贵，可宁侯夫人也是好比天之骄女的出身，乃常人所不能及。 　　因着有皇太后这位嫡亲姑母的庇佑，宁侯夫人不管是出嫁前，还是出嫁后，都不曾受过丁点挫折和欺凌。渐渐的，就养成了我行我素的狂妄作风，为人处事皆格外霸道专横。 　　然而，这样顺风顺水的好日子，最终还是被破坏了。 　　但凡换了其他人胆敢这样冲撞她，宁侯夫人早就让那人生不如死了。可偏偏现下站在她面前的人，是比她的身份还要尊贵的皇家公主，宁侯夫人根本就斗不过，也惹不起。 　　宁侯夫人从未想过要跟五公主为敌。哪怕有丁点的机会，她也想跟五公主交好。 　　只可惜，五公主并不这样想。 　　五公主为了沈家人，一心跟她作对。哪怕她再努力的示好，五公主也不闻不问，一而再的刁难于她。 　　宁侯夫人到底不是忍气吞声的脾气，也绝对做不到一直能屈能伸下去。 　　一而再遭受五公主的威压和欺辱，宁侯夫人心中的憎恨无以复加，转过头来恶狠狠的瞪着沈大伯母和沈二伯母：“你沈家已经下定决心，不让我宁侯府接回沈宜萱了？” 　　“是。”沈大伯母斩钉截铁的点点头，和沈二伯母异口同声的应道。 　　“好，很好。既如此，今日便当本侯夫人多此一举，白走这一趟。自今日过后，你沈家大姑娘和我宁侯府恩断义绝，再无瓜葛。”宁侯夫人愤愤然的一甩袖子，怒气冲冲的说完，拔腿就走。 　　自始至终，她都没敢往五公主的方向多看一眼。 　　不行，她得立刻进宫去见太后。就算不是沈宜萱，还有沈兰萱和沈梦萱。不管怎样，她都必须将沈家牢牢的跟宁侯府捆绑在一条船上。 　　实在不行，那就沈灵萱。大理寺少卿府上算什么好亲事？他们宁侯府的门槛，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比得上的。 　　第40章 　　宁侯夫人走的很快, 御史夫人一个没留心，就被留了下来。等到她再想要追上去的时候，着实为时已晚。 　　御史夫人也很想逃跑。 　　要是有宁侯夫人在一旁给她壮胆, 她就算再担心，也不会怕的想要拔腿就跑。 　　可关键问题就是, 宁侯夫人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此般一来，独留下她一个人面对五公主, 实在太过可怕。 　　周月琦没有为难御史夫人。 　　沈大伯母到底有几分能耐，周月琦很清楚。对上宁侯夫人, 沈大伯母或许还需顾忌几分宁侯府乃至皇太后。但是换了御史夫人, 于沈大伯母而言，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小事一桩。 　　瞥了一眼面色发白的御史夫人，周月琦没有多言, 神色清冷的转身离开。 　　目送五公主就这样一句话也没多说便出府了，御史夫人长长的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 是她自己不可磨灭的私心。 　　迅速调整好心情，御史夫人转过身，笑着看向沈二伯母：“听说三姑娘和四姑娘的亲事尚未定下？不知二夫人心中可已有了合适的人选？” 　　沈二伯母随意摇了摇头, 并不想去接御史夫人的问话。 　　御史夫人却是立刻就来了兴趣, 斗志昂扬的继续说道：“我娘家侄子今年十七, 和四姑娘年纪相当, 很是般配。不若就由我来做东, 邀请二夫人带着四姑娘去御史府做回客？” 　　“这件事就不劳御史夫人费心了。”沈二伯母对御史夫人的娘家侄子并不感兴趣。或者说, 沈二伯母完全不相信御史夫人的人品, 乃至御史夫人的娘家人，她也并不想了解和接触。 　　“二夫人尚且没有看过我娘家侄子，就要放弃了吗？要知道我娘家侄子可是文武双全，不但相貌出众，出身家世也极好，饱受不少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们的青睐。”御史夫人这话并非假话。她娘家侄子确实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也确实虏获了不少姑娘的芳心。 　　“这么好的人选，只怕我家四姑娘无福消受。”半点情面也不给，沈二伯母拒绝道。 　　御史夫人的脸色微微生变。旁的事情就不说了，在这件事上，她确实有心为沈家四姑娘好。本以为沈家至少会领情，没想到沈家人居然此般不识好歹。 　　深吸一口气，御史夫人依旧有些不甘心。也不看向沈二伯母了，只管问沈大伯母道：“大夫人也是这般想的？这么好的良缘，就此作罢？哪怕一个见面的机会，也不给贵府四姑娘留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弟妹方是梦萱的生母，梦萱的亲事当然得二弟妹做主。”沈大伯母笑的很是温婉，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御史夫人撇撇嘴，心里很是不以为然。 　　都说沈家门风好，真正接触过后才会发现，有人的地方就肯定有是非，沈家女眷看着相亲相爱，真要到了涉及利益的时刻，可不都是各顾各的？一样的自私自利？ 　　沈大伯母当然不会插手沈梦萱的亲事。沈家大房就只剩下一个沈宜萱，还被和离送回了沈家。沈大伯母怎么可能乐见二房的姑娘嫁的风风光光？ 　　只怕沈大伯母就巴不得二房两位尚未出嫁的姑娘，也跟沈宜萱一样凄惨，都嫁不出去才是好事！ 　　只不过啊，这沈家大房的心思是注定甭想如愿了。而今的沈家，有了沈清河这位兵马大将军在，两位姑娘还愁说不到亲事？ 　　不管御史夫人是怎样想的，沈大伯母和沈二伯母都不想理睬，也不打算深入了解。不需要任何的言语和眼神沟通，她们两人的意愿都是一致的，不会考虑御史夫人保的媒。 　　“既然两位夫人都看不上我娘家侄子，那便权当我多此一举了！就此别过，告辞。”御史夫人也不想自讨没趣，索性就借机离开了。 　　等她回了御史府，再将这事跟金御史一说。自有金御史来找沈家谈，完全不需要她来面对这些表里不一的沈家人了。 　　届时，她既卖了金御史的好，还能顺利达成所愿，岂不正是一石二鸟，两全其美？ 　　周月琦今日出门，为的是进宫。 　　皇太后的寝宫外，周月琦出乎意料的被拦了下来。 　　“公主稍等片刻，老奴这便进去通报。”一见到五公主出现，皇太后寝宫的心腹嬷嬷连忙转身往里走。 　　周月琦冷着脸站定，倒是没有立刻发难。 　　这还是她第一次被拦在皇太后的寝宫外。足可见，殿内正发生着一些不愿让她知晓的事情。 　　既如此，她便等着好了。 　　没有让周月琦等太久，片刻后，前去通报的心腹嬷嬷便快步小跑了出来：“皇太后召见，五公主里面请。” 　　周月琦面不改色的抬脚进了太后寝宫。随后，就看见了正端坐在一旁的宁侯夫人。 　　并不是什么很意外的发现，周月琦信步走上前，规规矩矩的朝着皇太后行礼请安。 　　“小五来了，坐。”皇太后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不过很明显，她今日对待周月琦的态度并不如往日里的亲近。 　　只当没看见皇太后的不高兴，周月琦直接坐了下来。 　　眼见周月琦不主动开口，宁侯夫人面上闪过得意，率先开了口：“敢问五公主突然进宫所为何事？” 　　“本公主进宫来给皇祖母请安，需得向宁侯夫人报备？”周月琦转过头，认真的问道。 　　“臣妇不敢。”宁侯夫人本以为，五公主是不会理睬她的。未曾想五公主不但理她了，居然还直接给出了答案。此般一来，反倒是宁侯夫人下不了台来。 　　“皇祖母可是不喜看到小五？”不再多看宁侯夫人一眼，周月琦看向了皇太后。 　　“怎么会？小五能进宫，皇祖母最是欢喜不过，哪里会不喜？”皇太后摆摆手，眼底流露出几分暖意。顿了顿，问道，“小五近日在忙些什么？沈府几位姑娘的婚事？” 　　“未曾。”周月琦摇摇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径自回道，“府上几位姑娘的婚事，自有家中长辈费心操/持。” 　　“哦？可是皇祖母怎么听闻，小五已经做主，为沈家五姑娘定下了婚事？”显然并不相信周月琦的话，皇太后问道。 　　“府上五姑娘的婚事是家中长辈出面定下的，小五并未插手。”完全没有被皇太后问住，周月琦回道。 　　“只怕并非如此！据臣妇所知，跟沈家五姑娘定下婚约的乃大理寺少卿莫家，正是五公主的外家、戚夫人帮忙保媒促成的。”见五公主居然胆敢当着皇太后的面睁眼说瞎话，宁侯夫人连忙出声，试图揭穿五公主的真面目。 　　“莫公子是家中老夫人定下的人选。不过是烦请戚夫人帮忙斟酌确定，省得被小人欺骗，再度重蹈覆辙，将沈家姑娘羊入虎口。”宁侯夫人的语气很笃定，周月琦亦言辞灼灼，据理以争。 　　“可……”宁侯夫人还待跟五公主争辩，却被皇太后打断了。 　　“够了。”朝着宁侯夫人摆摆手，皇太后没有追究五公主话里的真实性，转而问道，“那沈府四姑娘，可有定下婚约？皇祖母这里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 　　“有。”没有半点的犹豫和迟疑，周月琦点点头，回道。 　　“怎么可能？明明沈家三姑娘和四姑娘都尚未定下亲事！五公主切莫胡言乱语，竟是连皇太后也胆敢欺瞒！”宁侯夫人是真的很激动，也很兴奋。 　　之前她根本抓不到五公主的把柄。可是今日接连两次，五公主撒谎都被她逮了个正着。 　　宁侯夫人很了解皇太后的性子和脾气。就算皇太后再疼爱五公主，也决计不会容忍五公主的肆意欺瞒。五公主这一次，注定要失宠了。 　　“宁侯夫人似乎对沈家的事情很了解？莫非宁侯夫人在沈家安插了眼线？”没有被宁侯夫人的质问吓住，周月琦转过头来，问道。 　　“臣妇怎敢……”宁侯夫人脸色大变，连连摇头，“五公主莫要胡乱揣测，臣妇绝对不曾……” 　　“再不然，就是宁侯夫人在本公主身边放了探子。”没有给宁侯夫人把话说完的机会，周月琦径自下了定论。 　　宁侯夫人顷刻间白了脸，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只是摇着头看向皇太后，眼中尽是慌乱。 　　“小五，切勿乱说。”皇太后一直没有参与宁侯夫人和五公主的争辩，直到此刻方开了口，却是偏帮宁侯夫人的。 　　“皇祖母说没有，那便没有。”周月琦冷着脸回道。 　　皇太后微微皱眉，瞥见宁侯夫人过于不自然的脸色，心下登时有了底。 　　微微轻叹一声，皇太后摇摇头，拉住了周月琦的手：“小五这是不高兴了？” 　　“没有。”周月琦的回应很快，快的让人不敢相信。 　　“你啊……”皇太后轻轻拍了拍周月琦的手背，软着声音打趣道，“真是被娇惯坏了。都嫁了人，也不收敛点脾气。真不知道咱们这位圣上新封的兵马大将军，到底受不受得了你这位皇家公主的厉害性子。” 　　听着皇太后明显的打趣言语，周月琦抿抿嘴，没有接话。 　　皇太后便更加满意了。自家小五从来都是这样的清冷性子，始终没有变过。 　　敏锐的发现皇太后对五公主的不满再度被化解，宁侯夫人很是着急，忍不住就悄悄扯了扯皇太后的衣摆。 　　皇太后很有些不高兴。 　　她答应了的事情，肯定会说到做到。可宁侯夫人这么一扯，明着是对她的提醒，实际上何尝不是对她的不信任？ 　　不过，到底是自己娘家的侄女，眼下又确实是为了她们冯家好，皇太后还是愿意给自己娘家这份尊荣的。 　　虽然不想承认，可皇太后心里很清楚，即便她尊为皇太后，可她确实已经年迈，也是时候得抓紧时间再为冯家寻些依靠和资本了。 　　正如宁侯夫人所说，她们冯家早已变成强弩之末，都快要被世人所遗忘了。再不尽快筹谋筹谋，冯家只怕都撑不到新帝登基。 　　“小五，皇祖母想托你一件事，沈家四姑娘的亲事，定给冯家，可好？”嘴上说是“托”，可皇太后的语气无疑就是命令的口吻。 　　“不好。”周月琦摇摇头，不假思索的拒绝了皇太后的要求，“沈家姑娘的亲事，小五不管。” 　　“小五你……”皇太后松开了五公主的手，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愠怒，“你连皇祖母的话也不肯听了？” 　　“小五并非不肯听皇祖母的话。只是，小五本就打算跟沈清河和离，委实爱莫能助。”无视皇太后的怒火，周月琦扬声说道。 　　第41章 　　伴随着五公主话音落地, 不单单是皇太后，连宁侯夫人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而今沈清河正值备受圣上器重之际，五公主居然要跟沈清河和离？五公主这是疯了吗？怎会那般不识好歹？ 　　皇太后也觉得五公主不对劲。 　　换了旁人, 皇太后肯定会冷眼相待，不闻不问。可是此刻要闹和离的人是周月琦, 是皇太后从小疼爱到大的五公主。不问任何缘由，皇太后立刻就急了。 　　“小五, 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为何要和离？先前那兵马大将军远征燕关, 生死未卜, 你都未曾提出和离，今日怎会？”被吓得不轻的皇太后一把抓住五公主的手，再也顾不上为冯家找靠山的事了。 　　人都有亲疏之分。在不损害五公主利益的前提下, 皇太后当然无所谓，即便将整个沈家都利用的彻彻底底, 她也在所不惜。 　　可眼下她的小五一开口就是要和离，这是何等大事？ 　　皇太后越想越觉得不安，连忙挥退身边其他人：“都退下！” 　　“姑母……”眼看着皇太后答应她的所求尚未尘埃落定就要赶她走人, 宁侯夫人连忙出了声。迟则生变, 她无疑是怕了五公主的。 　　“你也退下。”看也不看宁侯夫人一眼, 皇太后皱眉冷道。 　　“可是……”宁侯夫人当然是不死心的。 　　就算五公主要闹和离是大事, 可她找皇太后索要的赐婚懿旨也很重要啊！皇太后怎能每每这样, 一见到五公主就忘了她这个侄女、忘了冯家？ 　　“哀家说了, 让你退下！”当着五公主的面, 皇太后直接对宁侯夫人发了怒，“来人，将宁侯夫人请出去！” 　　沈家姑娘的亲事，哪里比得上她的小五？冯家娶亲之事又不急，再多等两日又何妨？ 　　宁侯夫人向来自恃在皇太后面前极为受宠。就连倍受宠爱的五公主，今日不也因为她的关系，被拦在了皇太后的寝宫之外？ 　　可是这样的殊荣也不过片刻光景，宁侯夫人甚至还来不及找人炫耀，就再度被打入谷底。而且，比今日进宫之前，更加的狼狈不堪，分外的屈辱。 　　然而，纵使心里有再多的悲愤和不甘，宁侯夫人此时此刻也只得默默退下，再不敢有只言片语。 　　瞥见宁侯夫人匆匆离开的狼狈身影，周月琦眼中滑过一抹讽刺，转瞬即逝，无人察觉。 　　对付那个人，她没法子。可是对上皇太后和皇后，她从来都不会输。只因她心里最是清楚不过，皇太后和皇后从来舍不得真的伤害她，哪怕是丝毫的委屈，也舍不得她承受。 　　“小五，你好生跟皇祖母说说，你为何要和离？可是那沈家人不知天高地厚，哪里冲撞你了？还是沈清河胆敢给你委屈、让你难受了？”摒退了所有人，皇太后拉着五公主，喋喋不休的关怀道。 　　“皇祖母，父皇当日为何突然要将小五下嫁沈家？”没有回答皇太后的询问，周月琦反问道。 　　“自然是因着你父皇觉得，沈清河堪称小五你的良人，配得上咱们皇家公主的尊贵。”想也没想的，皇太后回道。 　　“那为何沈清河远征燕关，父皇却断他的粮草和兵器？”周月琦的声音很轻，若是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但是偏偏，皇太后听见了。 　　因为听见了，反而无言以对。因为无言以对，反而只能沉默。因为沉默，反而……更加的心疼…… 　　周月琦定定的看着皇太后，面无表情，却是目不转睛，只执意索要一个答案。 　　时间好像就在这一刻停止，皇太后的神色渐渐变得僵硬，心下的愧疚无以复加，翻腾、再翻腾。 　　几十年深宫沉浮，皇太后被人算计过，自己也谋害过别人。曾经她也是独自一人游走在重重叠叠的阴险黑暗之中，却总是能立于不败之地。 　　她从来都不是先帝最宠爱的女人，最终却活的比这后宫内所有的女子都要更加的尊贵。她的心计之深，绝对不是寻常人可以及得上的。 　　可就在这一刻，沐浴在她最疼爱的孙女的清冷注视下，她忽然就无所遁形，竟是哑口无言，神色僵硬。 　　良久良久之后，皇太后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却是低着头不敢迎上五公主的灼灼注视：“小五，你父皇他只是，只是……” 　　“皇祖母不必明言，小五都懂的。”打断皇太后几乎快要说不下去的措辞，周月琦勾了勾嘴角，笑了，“身为皇家公主，小五这些年以来，受了太多的宠爱，享了他人所无法攀比的富贵。自然，到了时候也理当承担起皇家公主的责任，不得反抗、不得违命。” 　　“小五……”皇太后绝对不是一个心软的人。然而这一瞬间，她竟是因着周月琦脸上的笑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的小五，从小就被她养的清冷傲慢，性子和脾气都甚是骄傲执拗。从来不会受委屈，也绝对不肯受欺负。 　　原本，她是下定决心，要一直护着这个颇得她心、活得恣意的孙女。可是到底，她还是没能护住。 　　非但没能护住，她还放任小五被算计、被嫁去了沈家。 　　固然，她坚信圣上不会害小五的性命。可小五的婚姻、小五这一辈子的幸福，都被圣上亲手葬送了。 　　而她这位皇祖母，口口声声说着要护小五不受欺凌，关键时刻却眼睁睁看着小五身陷困局，未曾出言提醒，更加没有出手阻拦。 　　在这件事上，她有错，而且是大错特错。她愧对小五，辜负了小五对她这位皇祖母的信赖和敬重。 　　“皇祖母无需放在心上。”周月琦这一笑，就没再停下来，漫不经心的回道，“小五不过是耍耍性子罢了。父皇不会准许小五和离的。小五之前就已经请示过父皇，父皇很不高兴，还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训斥了小五呢！” 　　那夜在庆功宴上的事情，圣上下了禁口令，在场诸位官员无人敢在外面多言。毕竟但凡消息走漏，最先被问罪的肯定会是他们自己。 　　否则，宁侯夫人今日听到五公主提出要和离，也不会那般吃惊。 　　不过，禁口令禁的是其他人，却躲不过皇太后的耳目。这皇宫内的所有事情，不论大小，只要皇太后想知道，就没有她打探不出的。 　　正是因为知晓了那夜的事情，皇太后才越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圣上的所作所为。与此同时，对眼前的五公主更是愧疚。 　　周月琦也没再多说其他。凡事适可而止，切忌太过。今日她来皇太后寝宫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便够了。 　　至于宁侯夫人的那点小心思，周月琦根本没放在心上，太后眼下也无心过问了。 　　直到周月琦离开，皇太后也没能回过神来。还是身边的老嬷嬷轻声提醒，她才摇摇头，长叹一声：“终究还是咱们皇家对不住小五啊……” 　　周月琦才刚出宫，就看到了等在宫门外的沈清河。 　　“琦儿。”见到周月琦出现，沈清河大步走了过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有些事情，因为说开了，周月琦反而不想继续遮掩自己的心情，就连对沈清河的称呼也变得更加随意。 　　“来接你回家。”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周月琦的不悦，沈清河面容温和，回道。 　　“不需要。”不再理睬沈清河，周月琦径自上了候在一旁的公主凤驾。 　　沈清河而今也有了自己的车驾。不过很显然，他更偏向骑马。也没跟着坐进公主凤驾，沈清河翻身上马，跟周月琦的凤驾并行。 　　马车内，周月琦微微松了口气。 　　不得不说，她其实挺害怕跟沈清河单独相处的。像这样两人能保持距离，自然是最好。 　　沈家正热闹着。 　　虽然拒绝了宁侯夫人和御史夫人的保媒，可沈兰萱和沈梦萱的亲事确实是当务之急，必须得尽快定下。再不然，只怕会突生变故。 　　就好比沈家大姑娘沈宜萱的第一门亲事。朝野上下都知晓，沈老将军于贺宰相不和，可圣上还是亲自发了话，做了媒，逼得沈宜萱不得不跟宰相府定下亲事。 　　贺宰相又哪里是真的想要跟沈家成为儿女亲家？否则也不会在十年前沈家刚一出事的时候，宰相府便立刻落井下石，当众退了沈宜萱的亲事，成了心的羞辱沈家。 　　而今沈家再度崛起，沈老夫人自是不愿重蹈覆辙，便想早早定下沈兰萱和沈梦萱的亲事。 　　“梦萱的亲事还好说，可兰萱的亲事就……”沈二伯母皱了皱眉头，很是担心。 　　“兰萱的亲事不急。”沈大伯母却是持有不同意见，“梦萱的亲事却是要好好挑挑。” 　　“梦萱还小，兰萱她……”不明所以的看着沈大伯母，沈二伯母满脸的诧异。 　　“二弟妹难道没看出来，咱们家兰萱已经被定下来了？”沈大伯母不答反问，说道。 　　沈大伯母此话一出，沈老夫人当即满意的笑开了脸。 　　确实。比起外面那些不相熟的人家，沈老夫人还是更偏向已经熟悉了解的戚五少。 　　沈二伯母性子直，并未想那么多，直接就被沈大伯母和沈老夫人的反应给弄糊涂了，下意识的反驳道：“兰萱哪里有定下来？她成日跟戚五少一块……” 　　话到一半，沈二伯母忽然就停了下来，不敢置信的看向正冲她点头的沈大伯母和沈老夫人：“难道真的是！” 　　“当然是。”对这件事，沈大伯母很是胸有成竹，“不然二弟妹以为，我和母亲会放任戚五少成日里缠着咱家兰萱？更何况，五公主可是最大的媒人。” 　　沈二伯母先是愣住，好一会儿后，不自觉就笑出声来。太好了！原来她家兰萱的亲事就近在眼前，实在太让她放心了。 　　“不过这门亲事，确实要早点定下才好。”沈大伯母沉吟片刻，认真说道，“晚些时候五公主回府，我陪着二弟妹去探探五公主的口风。” 　　“好。”有五公主在，沈二伯母当即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 　　“那么剩下的，就是梦萱的亲事了。”沈大伯母真正担心的，也正是沈梦萱的亲事。 　　比起沈兰萱，盯着沈梦萱的人更多。近日来府上提亲的一众官家夫人，大多都是冲着梦萱来的。选择多了，她们的处境反而更加微妙。 　　今日宁侯夫人和御史夫人的到来，给了沈大伯母一定的警醒。故而沈大伯母思来想去，还是想今日便将沈梦萱的亲事也给定下来。 　　此般一来，周月琦才刚回到将军府，就被沈大伯母和沈二伯母给拦住了。 　　一旁的沈清河直接被忽视的彻底，却未见半点怒气。只是挑起眉，面带笑容的看向这一边。 　　听完沈大伯母和沈二伯母的担心，周月琦微微颌首：“今日宁侯夫人已经进宫求见太后，本是想要请太后将四姑娘定给冯家，我已经拦下来了。” 　　“冯家？那可如何是好？”沈二伯母登时就慌了，连忙说道，“公主侄媳，咱们还是得尽快将兰萱和梦萱的亲事都给定下来才好。” 　　沈二伯母话音才刚落地，五公主院子里的庄嬷嬷就送来了一封拜贴：“公主，戚家老夫人亲笔下的帖子。” 　　拜贴送到的时候，五公主已经出门。是以庄嬷嬷接过拜贴，一直等到现下。 　　眼看着天色快要黑了，五公主却尚未回到院子里，庄嬷嬷便先行送了过来。 　　周月琦接过来一看，顿时了然：“三妹妹的亲事，只怕要定下来了。明日戚家老夫人会亲自带着戚五少登门提亲。若是祖母和二伯母中意，大可定下。如若不中意，再另择他选便好。” 　　“不用不用。戚五少便是再好不过的良配，将兰萱嫁进戚家，二伯母放心。”沈二伯母立刻摇头加摆手，对上五公主时候的语气格外真挚。 　　“具体事宜，祖母、大伯母和二伯母比我有经验。明日戚老夫人登门，我不会出面。府上有任何不满，尽可当面跟戚家提出，无需忌讳我。”周月琦确实是看好沈兰萱和戚麒两人的。 　　但如若中途有谈不拢的条件，这两人最终走不到一块，也并非不无可能。 　　站在周月琦的立场，她更愿意沈戚两家自行商讨，说话也甚是直白。 　　知晓五公主并不是喜好插手这些事情的热闹性子，沈大伯母当即点头：“此事就交给大伯母好了。” 　　“那梦萱的亲事……公主侄媳可有合适的人选？”虽然有些不好意思，沈二伯母还是厚着脸皮问了出来。 　　实在是整个家里，就只有五公主最会看人了。沈二伯母而今连沈老夫人都不敢期待，就只盼着五公主帮她定下两位儿女亲家。 　　“明日戚老夫人上门，戚夫人应该也会到来。届时二伯母可以多多向戚夫人探讨探讨。”说心里话，周月琦之前名单上的人选，都被她否决了。 　　因着确实都不合适沈梦萱，周月琦早先就让绮罗将那张名单处理掉了。 　　故而现下沈二伯母再找她询问良配，周月琦爱莫能助，实在给不出合适的人选来。 　　不过，戚夫人在这方面很有天赋。上次定下沈灵萱亲事的时候，周月琦委实对戚夫人这位大舅母刮目相看。要说保媒，周月琦更看好戚夫人看人的眼光。 　　“好。那明日我便厚着脸皮，只管向亲家大嫂开口了。”沈二伯母便是这般实诚的性子。既然认定了戚麒这个女婿，提到戚夫人的时候，她便直接称呼起了“亲家大嫂”。 　　周月琦颌首，默认了沈二伯母的打算。 　　至此，沈兰萱和沈梦萱的亲事都暂且告一段落，沈老夫人等人没再挽留五公主，放任五公主起身离去。 　　沈清河全程没有开口，待到周月琦起身，他立刻也跟了出去。 　　瞥见这一幕的沈老夫人无奈的摇摇头。清河什么都好，就是太不会哄姑娘了。五公主这么好的孙媳妇，只盼望清河千万别错过了。 　　“琦儿。”一路跟在周月琦的身后，眼看着周月琦进了自己的院子，沈清河出声喊道。 　　周月琦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神色冷漠的看着沈清河。 　　“家里的事情，多谢了。”如若不是有周月琦代为出面，沈清河完全可以预料到而今的将军府会是怎样的场景。 　　原本他也确实打算此次凯旋之后，便一次性彻底解决沈家这十年以来留下的种种问题。然而很明显，琦儿再度送给他了一个莫大的惊喜。 　　长达十年的隐患，就算是沈清河自己出马，也绝对不可能处理的这般顺利和妥善。可是琦儿一出马，兵不见刃就解了沈家的困境，救下了府中几位姐姐妹妹。 　　无法否认，他亏欠琦儿的，越来越多了。 　　原本周月琦不准备问出口的，此刻听闻沈清河的道谢，她忽然就开口道：“近日府上多有贵客登门，她们到底是怎样的心思，想来你也很清楚。兵马大将军的名头确实好听，却也并非无往不利。这么多的贵客，沈家却是一个也没挑选。沈家接下来的日子，必定不会太过难熬。你这位兵马大将军在朝堂之上，只怕也倍受欢迎，众相追捧。” 　　“琦儿说的是。”沈清河不可置否的点点头，未有任何过多的解释。 　　有些事情，沈清河知道，周月琦很清楚。但是，他并不想周月琦过多的涉足其中。尤其是朝堂上的事情，沈清河更愿意将周月琦置放在她原定的位置上。 　　只有这样，周月琦才会是永远的五公主。不管沈家日后如何境遇，都不会牵连到周月琦的身上。即便真的有朝一日，沈家再也保不住，周月琦依然是皇家最尊贵的五公主，谁也不敢欺凌。 　　“都说朝中派系诸多，错综复杂。如若兵马大将军没有足够的筹码，最好还是不要提早站队。”就知道沈清河的正直秉性完全不会懂得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周月琦冷着脸告诫道。 　　事实上，有关官场的那些黑暗，周月琦也并不想全部摊开在沈清河的面前。 　　私心里，周月琦更想要沈清河永远守住他的刚正不阿和光明磊落。至于那些见不得人的阴谋算计，都交给她来解决便好。 　　无论何时，只要有她在，就没人可以动沈清河分毫。 　　沈清河眼中闪过亮光，神色认真的看着周月琦，好一会儿后才笑道：“为夫还以为，为夫早就站好队了。” 　　周月琦神色顿变，猛地沉下脸来。沈清河已经站队了？站的是谁？ 　　谁料想，还没等她问出口，就听到沈清河接着说道：“难道为夫不是已经站队琦儿了吗？” 　　第42章 　　因着沈清河毫无预兆的一句好听话, 周月琦败北。再不跟沈清河多说半个字，转身就走。 　　沈清河没再叫住周月琦，含着笑容目送周月琦进了屋子, 这才转身离开。 　　至于有关朝堂之上的站队问题，答案很简单：沈清河绝对不可能站队任何人, 他从来只站他自己这一边。 　　是以，如沈清河所说, 站队周月琦，倒也没错。只因此刻在他的心里, 周月琦跟他便是一体的, 自然也是毋庸置疑的一队。 　　第二日，戚家老夫人果然领着戚夫人和戚麒，带着极为丰厚的聘礼, 来了将军府。 　　换了以前，全帝都所有人都不可能想得到, 先前一直令人诟病的三姑娘沈兰萱，不但风风光光的被戚老夫人定下，连婚期都迅速提上了日程。 　　戚老夫人是真的很满意沈兰萱这个儿媳妇。上门提亲的心情不但诚意满满, 且很是急切。 　　按着戚老夫人的话来说就是, 不管沈家有任何的要求, 只管提, 他们戚家无条件全部满足。 　　哦不对, 也不是完全无条件。戚老夫人还是有一个条件的, 而且非常的至关重要。那便是, 他们戚家想要尽快迎娶沈兰萱过门。 　　在此之前，戚老夫人也没有预料到，她家最不着调的老五，偏偏就喜欢上了沈家三姑娘，而且还是一发不可收拾，无法自拔。 　　不过，戚麒的眼光是真的很好。沈家的家风，戚老夫人很是中意。 　　故而戚麒这边才刚回去跟她说了此事，戚老夫人二话不说就立刻着手准备提亲事宜，片刻也不敢耽搁，势必要尽快将沈家三姑娘娶进门。 　　不得不说，戚老夫人的恳切态度，带给了沈家几位长辈无尽的安心。 　　至于戚老夫人提到的要求，沈老夫人还真的没有，一时间也想不出来。 　　还是沈大伯母反应最快，也委实坦然，当即就笑着将戚麒大力称赞了一番，最后不着痕迹的补上一句：“若是兰萱能和戚五少琴瑟和鸣，相敬如宾，便是沈家最大的要求。” 　　沈大伯母很会说话。她说的是沈兰萱和戚五少，而非戚五少和沈兰萱。率先在言语中，就将对戚家的敬意表达的淋漓尽致。与其说是对戚家的要求，倒不如说是对沈兰萱的要求，更是对沈兰萱的期许。 　　沈二伯母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但是沈大伯母的话语，正中她的心。她当即就点点头，表明了自己的赞同和认可。 　　早就听闻沈家门风清正，沈家人皆是心胸宽广的磊落之人。今日得以面对面接触，戚老夫人忍不住连连在心下称赞不已。 　　这样的亲家，着实是戚家的福气，也是他们家五小子的福气。 　　双方都不是难缠的人，又确实有意结亲。故而戚麒和沈兰萱的亲事定的很顺利，也很快。至于婚期，戚老夫人提议的是七月初七。沈老夫人没有任何异议，欣然应许。 　　沈二伯母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了。 　　尽管她从未跟任何人说过，可是比起沈梦萱，她真的更担心沈兰萱的亲事。 　　还是那句话，沈梦萱还小，才十五。可是沈兰萱已经二十二了，提及嫁人，沈二伯母怎么想都发自内心的担忧。 　　没成想，沈兰萱最终居然定给了戚家。相较其他府邸，沈二伯母喜笑颜开，整个人都感觉到彻底的愉悦。 　　而定下了沈兰萱的亲事，沈二伯母下一刻想要定下的，就是沈梦萱的亲事了。 　　“沈家四姑娘？”突然被问及此事，戚夫人迟疑了一下，左右张望了好半天，方再次开口，“五公主呢？她今日可有在府上？” 　　“在。”沈二伯母自己也是极为信服五公主的。此刻听戚夫人问及五公主，她下意识就想到，戚夫人肯定是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而且打算率先跟五公主确定。 　　“那就烦请命人去通传一声，将五公主请过来……”戚夫人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站起身来，“再不然，我这便去五公主的院子走上一趟。” 　　说起来，戚夫人还没去过五公主在沈家的住处。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她也好亲眼看看，将军府对五公主是否安排照顾的妥善细致。倘若发现五公主有任何缺漏，她是肯定要帮忙补上的。 　　要是府上其他人，沈二伯母肯定会命人去请。但是换了五公主，沈二伯母跟着起身：“我来带路。” 　　“麻烦沈二夫人了。”也没跟沈二伯母客气，戚夫人抬脚往外走。 　　沈老夫人和戚老夫人都没有出声阻拦。两位老人家颇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很能聊到一块。而今又变成了正儿八经的儿女亲家，互相能谈论的话题便又多了。 　　沈大伯母则是悄悄站起身，赶去厨房准备午饭了。 　　今日是好日子，又有贵客上门，肯定要热情款待的。 　　戚麒也跑了。对将军府，他很是熟悉。很快就摸到了厨房，一眼看见沈兰萱在下厨，二话不说就跑了过去。 　　沈大伯母一个转身，就看见了这一幕，不禁失笑。 　　将军府倒是没有太多的规矩。戚麒能一如既往的对沈兰萱好，沈大伯母当然乐见。即便戚麒偏爱钻厨房，她也没有摆出长辈的架子，肆意训斥和说教。 　　孩子们之间的相处，还是交给孩子们自己处理好了。缘分这事，还真不是长辈们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周月琦正在书房里静静沉思。 　　最近不管是朝堂上，还是帝都城内，都一片风平浪静，未见太大的波澜。可她很清楚，这只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罢了。她还在等待一个契机，发难的契机。 　　只期望，宁侯夫人千万不要让她失望才好。 　　沈二伯母和戚夫人就是在这个时候到来的。 　　“五公主，沈家四姑娘的亲事，我这儿有个人选。”戚夫人之所以没有直接跟沈二伯母明说，而是必须到了五公主面前才说，是因为这个人选尚且有那么点情况，“户部尚书家的大公子，赵曜。” 　　周月琦怔住，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赵曜？” 　　“对，就是上次咱们说起过的，跟宰相府千金有过婚约的赵家嫡长子。”戚夫人也知道这事有些不妥，不等五公主细问，就压低了声音解释道，“赵家大公子被宰相府退亲了。” 　　而之前既然能定下宰相府的亲事，赵曜本人不需多言，必是极好的。 　　周月琦这才想起，上次戚夫人有提过，赵曜和宰相千金很快就会完婚。 　　“大舅母上次不是说赵家二公子样样皆好？”如若周月琦没有记错，彼时她的名单上也有赵擎的名字。 　　不过后来因为赵曜和宰相千金的亲事，她当场否决了赵擎这个抉择。此后，也就没有派人关注赵家的动向。 　　“赵家二公子确实什么都好，不过今年二月已经定下亲事了。”戚夫人摊摊手，也是很无奈。 　　原来如此。周月琦微微颌首，决口不再多提赵擎这个人。既然赵擎已经定亲，当然不会再度列入她的考量范围内。 　　只不过，让周月琦奇怪的是：“赵家大公子和宰相千金的婚期不是在正月？当时好像就差一个月了？那宰相府是何时退的亲？” 　　“本来是这样没错。可正月里贺家小姐突然传出病卧在床的消息，直接就将婚期拖到了三月。然而到了三月，贺家小姐又折腾出了幺蛾子，哭着喊着要退亲。赵家大公子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当即就应了。”戚夫人是真的很看不上那位贺家小姐，说到最后还是没能忍住的多嘴了两句，“听说那贺家小姐的心大着呢！故意拖来拖去就是成心想要攀更高的枝儿。” 　　贺家小姐的心上人，周月琦不感兴趣。不过戚夫人居然在这件事后还向她举荐赵曜，足可见赵曜确实有过人之处。 　　“二伯母介意吗？”没有直接给戚夫人答案，周月琦转而看向了一旁的沈二伯母。 　　“啊？介意什么？”沈二伯母有些懵，完全不在状态，只是实话实说，“反正都听公主侄媳你的。” 　　“赵家大公子被退过亲，名声可能不是很好听。”见沈二伯母没有听懂她问话的重点，周月琦解释道。 　　“哎，我还当什么事呢！不碍事，不碍事。只要那赵家大公子是个好的就成，咱们沈家不讲究那些虚名。”沈二伯母尤为耿直的摆摆手，回道。 　　她是真的不在意这些虚名。赵家大公子的名声再差，能差过她家被宁侯府败坏四年名声的三姑娘沈兰萱？ 　　自家闺女白白受过四年的委屈，沈二伯母比谁都更能感同身受这其中的痛。故而对于赵曜被退亲一事，她心里丝毫芥蒂也没有。 　　“这样，二伯母先去问问梦萱的意思。如若梦萱本人也不介意，那就找个时间，让梦萱她六哥去见见那位赵大公子。”戚夫人力荐的人，周月琦还是愿意考虑考虑的。 　　至于赵曜被退婚一事，周月琦自己是没有什么想法的。听沈二伯母也说不介意，她便准备让沈清河去亲自过目这位赵大公子的为人。 　　“这倒是个好主意。”赵二伯母当即就满意的笑了。 　　她就说么，有五公主在，就是让人特别的放心。有了沈清河亲自把关，赵二伯母就更加不担心了。 　　至于沈梦萱那里，自家亲生闺女，沈二伯母很了解。只要赵家大公子确实是个好的，肯定也不会存在任何的异议。 　　“那行。若是四姑娘回了话，便烦请二夫人派人去戚家传个话。我也好去跟赵家那边说。”看沈二伯母的态度，戚夫人心下已经有了底，当即笑了。 　　其实在戚夫人开口之前，她已经预料到了沈家人肯定不会在意赵曜被退亲这一瑕疵。毕竟沈家人的门风和品行，是真的很好，令人敬佩。 　　只不过对于五公主的立场，戚夫人还不是很确定。 　　直到此刻亲眼看到五公主的态度，戚夫人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这一日的沈府，气氛特别的喜庆。午饭时分，沈家一众女眷可谓大展身手，直让戚老夫人和戚夫人连连夸赞。 　　“说起来，咱家五小子在家里的时候，从不自己动手下厨。”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戚麒，戚老夫人突然开口，说道。 　　“没错。咱家五弟的厨艺，也就来了沈家才能尝到。”戚夫人绝对是活络气氛的高手，不需要戚老夫人递眼神过来，她就立刻接上了话茬。 　　戚麒面上飞快闪过一抹不自在，下意识就看向了坐在身边的沈兰萱。 　　在认识沈兰萱之前，他只是爱美食，又不是爱下厨。自然，就没机会做给家里人吃了。 　　至于认识沈兰萱之后，他每日都是在沈家用完午饭和晚饭才回戚家，连带也就没有找到一展身手的机会…… 　　沈兰萱疑惑的看了看戚老夫人和戚夫人，又望向明显变得拘谨的戚麒，好半天后，才终于想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静默片刻，沈兰萱的脸色不自觉的红了。 　　沈老夫人等人也是愕然不已。 　　打从戚麒头回来他们沈家，就不曾摆过戚五少的架子，而且每日都会跟着沈兰萱跑厨房。她们是真的都以为，戚麒在戚家也是爱好亲自下厨的。却原来…… 　　不过想通之后，恍然大悟的沈老夫人们顷刻间对戚麒更加满意了。 　　能够对她们家三姑娘这般上心，还坚持了这么多日，足可见戚麒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的对象。于沈老夫人一众女眷而言，沈兰萱无疑是苦尽甘来了。 　　好事，大好事！看到这样的戚麒，亲眼目睹了戚麒在这门亲事上的努力和付出，委实让她们再安心不过。 　　“挺好的。”沈家一众女眷皆是看在眼里，想在心里，却不会说出口。周月琦就不一样了，直接就肯定的点了点头。 　　“琦儿若是想吃，今晚便由为夫下厨？”沈清河的声音并不大，偏生桌上的众人皆是听得一清二楚。 　　周月琦还没来得及反应，其他人皆是露出了揶揄的笑意。 　　就连才刚被打趣完的戚麒，也悄悄松了口气，频频望向了沈清河和周月琦这一边。 　　周月琦很想拒绝。再不然，就是不理睬沈清河。 　　可在座这么多人，周月琦绝对不可能让沈清河下不了台阶。不论何时，她都很在意沈清河的颜面。 　　故而，周月琦顿了一下，还是颌首回道：“那就烦请沈将军只做给本公主一个人吃。” 　　周月琦的语气实在称之不上温和，却格外的应景。沈清河郑重其事的坐直了身体，第一时间应道：“末将领命。” 　　果然不愧是五公主的作风！其他众人皆是忍俊不禁，纷纷笑上心头。 　　沈老夫人是笑的最欢喜的。身为沈家老太君，她倒是没有自家孙子被使唤的想法，只觉得这是小辈之间的相处情趣。 　　如若沈清河做了这顿晚饭，真能将五公主哄好，沈老夫人巴不得沈清河但凡有时间和机会，就多给五公主做做饭。 　　一起用过午饭，戚老夫人和戚夫人一行人并没有在将军府多呆，便起身离开了。 　　正式定下了沈兰萱和戚麒的亲事，她们正急着回去筹办婚事呢！ 　　周月琦这一日的晚膳，真的是沈清河亲手做的。 　　沈清河会下厨，周月琦早就知道。但是前世今生，这是周月琦第一次尝到沈清河做的菜。 　　不得不承认，沈清河做的很好吃。至少，周月琦很喜欢。 　　沈清河全程陪在一旁，自己没有动筷，只是认真的看着周月琦细嚼慢咽的吃着他特意为她准备的菜肴。 　　“琦儿如若喜欢，以后随时想吃，为夫随时给琦儿做。”沈清河看得出来，周月琦并不讨厌吃他做的菜。 　　只不过周月琦究竟还愿不愿意吃第二次，沈清河就不是很笃定了。 　　他的琦儿，委实是个很难让人猜得透的姑娘。但是毋庸置疑，他的琦儿绝对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姑娘。 　　第43章 　　沈清河的示好, 周月琦没有理睬。权当什么也没听见，继续吃自己的。 　　并不意外周月琦会是这样的反应，沈清河温和的笑了笑, 也不生气，静待周月琦吃完。 　　“户部尚书家的大公子, 可有入仕？”没有任何征兆的，周月琦忽然问道。 　　“有。”朝中一众大臣的出身和家世, 沈清河皆了如指掌。此刻被周月琦提问，立刻给出答案。 　　“他人怎么样？可否托付终身？”既然沈灵萱的亲事, 是她过问的。那么沈梦萱的亲事, 周月琦也会负责到底。 　　如若不然，便是厚此薄彼了。更何况，沈二伯母已经求过她好几次。 　　这一下, 沈清河没再回答周月琦。脸上的笑容散去，神情变得尤为严肃和认真。 　　周月琦拿着筷子的手顿住, 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凉意。 　　“琦儿怎么可以移情别恋？”以着饱含控诉的口吻，沈清河目不转睛的盯着周月琦，义正言辞道。 　　“什么？”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沈清河话里的深意, 周月琦皱起眉头。 　　“琦儿刚刚不是问为夫, 旁的男子可否托付终身？”沈清河刻意加重了语气, 以示他此刻的不悦。 　　周月琦愣了愣, 片刻后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这还是周月琦第一次在沈清河面前笑, 之前都是各种冷言冷语, 外加疏离客套的。 　　突然看到周月琦的笑容, 沈清河毫无防备，直接失了言语。 　　周月琦是真的长得很美。即便她平日里总是端着架子神色清冷，也依然遮盖不住她的美丽容颜。而当她露出笑容，更是人间绝/色，顷刻间就晃花了沈清河的眼。 　　沈清河没有移开视线，也舍不得移开视线。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印下的只有周月琦的笑容，便再无其他。 　　很快就发现了沈清河的失神，周月琦抿抿嘴，脸上笑容刹那间消散的一干二净。 　　再度挂上清冷的神色，周月琦的语气很是生硬：“今日戚夫人向二伯母提到了赵家大公子，有意为梦萱说亲。” 　　“原来是这样的缘由。”沈清河哑然失笑，委实被周月琦方才的神来一笔给吓住了，“琦儿以后可别这样吓为夫。为夫心眼小，怕是承受不来。” 　　周月琦轻哼一声，并未应对沈清河这番话。 　　沈清河的心眼小？周月琦决计不相信。在她眼里，沈清河便是举世无双的正人君子。再没有比沈清河更正直的人了！ 　　“赵家大公子的为人，为夫尚且接触的不多，并不是很清楚。不过……”沈清河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那位大公子似乎跟宰相府定过亲。” 　　周月琦是没有派人特意关注赵家的动向，故而不知赵家和宰相府退亲的事宜。沈清河则是因着一直身在燕关，无从了解帝都城内的种种动态。 　　不过这些时日沈清河在朝堂之上可谓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对赵家和宰相府不和的现状，他看得很清楚，也甚是明了。 　　“之前确实有定亲。不过宰相府临时悔婚了，赵家大公子便也没了亲事。”周月琦说到这里，抬起头看向沈清河，“若是你介意，我便直接回绝了戚家。” 　　“暂且不急。”倘若赵曜真是个好的，沈清河自然乐见沈梦萱能嫁个如意郎君。至于赵家和宰相府的嫌隙，于他反而是百利而无一害。 　　“我让二伯母先去询问梦萱的意思。倘若梦萱介意，这门亲事也不会成。如若梦萱不介意，你便寻个机会去试试那位赵大公子。”周月琦想了想，又觉得以沈清河的正派，只怕试探不出什么，突然又改了口，“亦或者，由我来试探……” 　　“不必。”不等周月琦把话说完，沈清河立刻打断了周月琦的话语，“为夫心里还吃着味呢！又怎会放任琦儿跟旁的男子接触？此事交由为夫来办便好。” 　　“你确定？”不是不相信沈清河的办事能力，实在是沈家人都太过刚正清明，周月琦不得不怀疑沈清河会看不到赵曜的阴暗面。 　　“确定。”不假思索的点点头，沈清河完全不给周月琦多言的余地，斩钉截铁的说道。 　　此般一来，周月琦便什么都不说了。 　　反正就算赵曜欺瞒过了沈清河，她这边也不是没有后手，倒也无需担心梦萱被骗。 　　沈二伯母是真的很心急，故而动作也极快。周月琦和沈清河这边正吃着饭，沈二伯母便匆匆赶来，将沈梦萱的答案告知给了周月琦和沈清河二人。 　　果不其然，沈梦萱并不介意，也没有拒绝这门亲事。不过沈梦萱说了，要公主嫂嫂帮她做主。 　　周月琦没有拒绝沈梦萱的请求。不过赵曜的事情，周月琦还是打算交给沈清河先看过再说。 　　因为事关自家妹妹，沈清河自然会亲自过问。尽管沈梦萱只是堂妹，沈清河仍然很是看重。 　　赵曜很惊讶的发现，原本对朝臣们的寒暄皆不怎么理财的兵马大将军，竟然主动跟他打起了招呼。 　　赵曜年少成名，从小到大都是帝都城内的风云人物，备受外人的称赞和推崇，可谓风光得意，顺风顺水。待到后来家里为他和宰相府千金定下亲事，连带他在朝堂上的地位也无形间提高。 　　赵曜本人却是很不喜欢这样的裙带关系，也向来学不会阿谀奉承那一套。某种程度上，他带着自己的坚持，成为了朝臣中最不受教的“古板”一派。 　　也是以，他在贺宰相面前越来越不受器重。渐渐的，就远离了贺宰相的权力中心。 　　宰相千金退亲一事，赵曜并不意外。 　　他很早就感受到了贺宰相对他的不满。可是他无法苟同贺宰相的为人处事，也没办法说服自己跟贺宰相同流合污。这其中的嫌隙越来越大，早晚会摆到明面上来。 　　如今正式被宰相府退了亲，赵曜在朝中的位置越发变得可有可无。然而，他本人从未后悔，也不曾向任何人低头。 　　兵马大将军沈清河的凯旋，无疑是近日朝中发生的最大的事。 　　打从沈清河这位兵马大将军回朝，朝堂上的风向不受控制的再度变了。赵曜冷眼看着身边的众位同僚千方百计的讨好沈清河，连贺宰相也没有例外的试图拉拢沈清河，不禁对现下朝堂上的不良风气越发嗤之以鼻。 　　唯一让赵曜感觉到庆幸的，是沈清河并不为朝中的拉帮结派所动，不愧是圣上亲封的兵马大将军，当之无愧的沈门虎将！ 　　赵曜是有大抱负的。不过很可惜，以他一己之力，并不能扭转朝堂局势。 　　就在沈清河凯旋之前，赵曜正在考虑，要不要寻个借口外派为官，远离帝都朝堂，亲力亲为的去为老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好事。 　　然而，沈清河的出现，给了赵曜一线希望，再度让赵曜看到了新的生机。 　　说心里话，赵曜也很想跟沈清河结交。并未为了攀炎附势，而是真心想要结交志同道合之士，携手共创新的朝堂风气，整顿朝纲，一扬正气。 　　只是，赵曜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跟沈清河接触。加之朝中太多双眼睛盯着，还有贺宰相在一旁不怀好意的虎视眈眈，赵曜不敢轻举妄动，这才按耐住了心中的念头。 　　直到现下沈清河主动开口，赵曜顿时见到曙光，带着极为热忱的真挚心情，开始有心跟沈清河交好。 　　才刚交谈了几句话，沈清河就察觉到了赵曜的意图。也没断然拒绝，只是不动声色的顺着赵曜的话，继续跟赵曜深入接触了下去。 　　没有让周月琦多等，宁侯夫人果然有了动静。很快的，帝都城内开始传开了五公主要和兵马大将军和离的小道消息。 　　“绮罗，命咱们的人帮忙加把火，只管闹得人尽皆知。”终于等到这个契机，周月琦吩咐绮罗道。 　　绮罗很有些不明所以，本来还想着要将此事压下去的。可是公主殿下有令，她不得不从。当即领了命，转身离去。 　　有了五公主手下人的推波助澜，五公主意欲要和兵马大将军和离的消息一夜间闹得满城风雨。 　　宁侯夫人很满意的笑了。既然五公主非要跟她宁侯府过不去，她也绝对不会让五公主有太平日子过！ 　　等着看好了。她倒要看看，这次五公主要怎样把流言都平息下去。 　　沈家人都是才刚知晓此事。 　　就算他们再不刻意打听外面的流言蜚语，可是近日府中上下都在喜气洋洋的为三姑娘筹备婚事，自然免不了跟府外接触和走动。再然后，就无意间听闻了这般震撼人心的消息。 　　“母亲，这可如何是好？”沈夫人绝对是很中意五公主这个儿媳妇的。她还等着五公主为她添一位金孙，抑或金孙女呢！虽然不敢明着催，可她心里始终都抱着这样的期许和期待。 　　哪想到沈清河才刚回帝都没多久，五公主竟是起心要和离？ 　　沈老夫人也是神情严肃，脸色沉重。 　　旁的事都还好说，可是和离？不可以，绝对不行。 　　并非他们沈家卑躬屈膝的想要讨好五公主，实在是五公主确乃他们沈家佳媳，又怎能放任五公主受这般天大的委屈？ 　　全赖清河这孩子不懂事。先前没回府上也就罢了，现下明明都回了府上，怎能成日里惹得五公主受尽委屈？ 　　越想越觉得这个事情很严重，沈老夫人狠狠拍了拍桌子：“清河人呢？让他立刻来见我。” 　　“清河还没回府。”沈大伯母怎么也想不通，为何突然就冒出了要和离的流言蜚语？ 　　这几日她留心观察过，清河对五公主绝对是很上心的，五公主对清河也并非无意…… 　　既如此，外面那些流言蜚语都是有心人故意放出来的？可如若不是五公主亲口言语，谁又胆敢乱传五公主的流言？ 　　“不像话！太不像话！”找不到沈清河本人，沈老夫人沉着脸委实恼怒不已。 　　“母亲，我瞧着，不管外面怎么传，只要五公主确实没有跟清河和离，不就皆大欢喜了？”沈二伯母向来没有那么多的弯弯肠子，乍听外面的流言，固然生气，可也没有想太多。 　　“二嫂这话是什么意思？现下外面都在传，五公主确实想要跟清河和离，又哪里来的皆大欢喜？”完全没有领会到沈二伯母的意思，沈夫人不解道。 　　“哎呀，外面怎么传，那是外面的事情。嘴巴长在那些人的脸上，咱们也管不着不是？可五公主和清河和不和离，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就算不能硬逼，还不能从旁撮合撮合？”沈二伯母说着说着语气就愉悦了起来，尤显亢奋的喊道，“要我说啊，清河和五公主就不该分住两个院子，合该立马圆房！” 　　第44章 　　沈清河才刚从外面回来, 就发现了府上的气氛尤为不对劲。 　　还不等他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被叫到了沈老夫人面前。 　　再之后，沈清河被动聆听了上至沈老夫人、下至沈宜萱的连番说教。 　　没想到连大姐姐沈宜萱也参与其中, 足可见此事的严重性。可是从众人话语中收集出来的关键线索，也实在让沈清河啼笑皆非。 　　“不管你是怎样打算的, 打从今夜开始，你就住到五公主的院子里去。”沈老夫人一锤定音, 做出最终的总结。 　　“孙儿受教了。”并未跟沈老夫人争辩，沈清河老老实实的点点头, 认真的行礼告退。 　　沈老夫人也没拦着沈清河, 摆摆手，放任沈清河就此离开。 　　眼下之计，最重要的还是尽快撮合清河和五公主重归于好。至于其他的事情, 皆可搁置一旁，暂时不必多提。 　　沈老夫人院子里的热闹动静, 周月琦也有所耳闻。 　　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即便沈家女眷尽数跑到她面前出声询问、乃至斥责，她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定会坦然面对。 　　只是, 让周月琦没有想到的是, 沈家女眷皆是不按常理出牌, 一没跑来找她对峙流言蜚语的真实性, 二也没怒气冲冲的前来斥责她的胆大妄为、不守礼数。 　　沈家女眷竟是从始至终都没出面, 只管让下人将沈清河院子里的东西, 全都搬来了她的院子里。 　　一开始，周月琦还有些疑惑，不明所以到底发生了何事，也不是很清楚沈家女眷意欲何为。 　　待到庄嬷嬷出声提醒，周月琦这才反应过来，沈家长辈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周月琦是想要立刻命人将沈清河的东西再给搬出去的。可是她话才刚要出口，就迎上了绮罗等人的问询目光。 　　是了，如若她就这样将沈清河的东西搬出去，沈清河日后还怎么在将军府立足？这跟她的本意并不相符，她不能这样做。 　　故而最终，周月琦还是没有发号命令，只等沈清河回来再行商谈。 　　就算是住在一个院子，依然可以住两间屋子。当时她嫁进将军府，沈家人为她安排的便是最好、也是最大的院子。现下想要分出一间给沈清河单住，实在再简单不过。 　　沈清河来到的时候，周月琦正在书房。 　　“琦儿，祖母说，让我从今日起便住在你的院子？”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题，沈清河直接开口问道。 　　“嗯。”没有任何的刁难，周月琦微微颌首，应道。 　　沈清河有些愣住。 　　打从见到周月琦本人，他便发现，周月琦确实如传闻中那般的高冷和孤傲。 　　虽然能够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周月琦待他的那份不同，可沈清河心里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周月琦从来都是不肯承认，也不肯面对的。 　　是以此刻突然见周月琦直接点了头、还放任了他的留下，对沈清河而言实在有些意外。 　　总觉得这内里存在蹊跷，沈清河不确定的问道：“琦儿愿意？” 　　“为何不愿？”瞥了一眼沈清河，周月琦神色清冷，态度尤为坦然。 　　此般一来，反而是沈清河有些不适应了。 　　他本以为，不需要他这边有任何的回应，周月琦肯定会拒绝家中长辈的安排。没成想，周月琦竟是默认了长辈们的期许？ 　　心下一跳，沈清河竟是不受控制的有些欢喜和期待了。 　　难道，琦儿这是改变策略，准备跟他携手并战了？ 　　“绮罗，特意为将军安排的屋子都收拾好了？”就在这个时候，周月琦忽然喊起门外候着的绮罗。 　　“回公主殿下的话，将军的屋子已经都收拾好了，就在东厢房。”虽然尚且不是一个屋子，可沈将军确实住进了公主殿下的院子，这也是事实。对绮罗等人来说，这便是最大的突破，也象征着沈清河这位主子的地位彻底落实了。 　　东厢房？那可不是周月琦住的正屋。理智回笼，沈清河回归现实。 　　“将军还请这边走。”绮罗朝着沈清河行了一礼，说道。 　　敏锐的察觉到绮罗对他的态度较之先前越发的恭敬，沈清河扬起眉。尽管心里的雀跃和欢喜都散了去，可他反而生出了另外一种不一样的期待。 　　也罢，既然这是琦儿的安排，他只管听从和顺从便是。至于其他的，委实不需要太过着急。 　　“那为夫便先回屋去了。”带上温和的笑容，沈清河转身离开书房。 　　周月琦自然不会拦下沈清河。有沈清河在的地方，她总是很难静下心来思虑和谋划。反之，没有了沈清河在一旁干扰她的思绪，周月琦才更有信心能立于不败之地。 　　沈清河是故意的。 　　才刚搬进琦儿的院子，他当然不会得寸进尺。既然琦儿应承了他搬进来，便是一个本质上的让步。至于是否同住一屋，反而显得没那么重要。 　　不过，今日跟赵曜的谈话，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而今朝堂上的局势和风向，在这段时日的切身体会之后，沈清河已然心下有数。朝中几大势力的分布也很清楚可见，稍稍留心就能窥探到。 　　赵曜显然是不属于任何一个派系的。他本人很有主见，也很有想法，连贺宰相都敢于得罪，丢了宰相府的亲事也在所不惜。这样的人，活的端正，始终坚守着自己的信念和原则，堪称好官。 　　只是，好官不一定就能拥有好的前途。至少现下在位的那位圣上，是不可能看得见赵曜这么一位太过年轻、资历又实在浅的官员的。 　　微微敛目，沈清河必须承认，赵曜会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而这样一位有信念、有操守的有志官员，究竟是否适合当沈家的女婿？沈清河暂时无法下定论。 　　“怎么样、怎么样？清河是不是跟五公主……”沈二伯母出的点子，她当然最是欣喜，也最是激动。 　　“好了好了。五公主的好戏，也是随随便便能看的。都回自己的院子里去，少折腾这些有的没的。”沈二伯母出主意帮沈清河搬院子的时候，沈老夫人并未阻拦。不过当瞥见此刻沈二伯母满是期待的笑脸时，沈老夫人却是毋庸置疑就泼了一盆冷水过来。 　　五公主是什么性子，哪里容得了她们左右和摆布？就算五公主答应了让清河搬过去，也不过是礼数罢了。 　　依五公主的骄傲，必定不喜受到逼迫和胁迫。也是以，五公主铁定不会这么快就跟清河同住一屋的。 　　然而，她们再不加紧推动这一步，两个孩子只怕会渐行渐远，反倒不美。是以，就算是当回恶人，沈老夫人也认了。 　　只可惜照她看啊，这圆房一事，还遥遥无期着呢…… 　　沈大伯母是最先站起身来，响应沈老夫人话语的。 　　没办法，她纵容二弟妹擅自帮清河搬院子，已经很是冲动了。总不能跟二弟妹一样简单天真，真以为五公主今晚便会跟清河圆房！ 　　在沈大伯母看来，五公主不怪罪她们的擅自自作主张，已然很是宽容大度。她们可不能恃宠而骄，仗着五公主心善，就真的开始越俎代庖的做五公主的主。 　　这点自知之明，沈大伯母还是有的。 　　沈夫人是有些犹豫的。她自然想要亲眼看到好的结局。可是老夫人和大嫂的态度都在明明确确的告诉着她，她想太多了。 　　好，她暂且就不着急了，先行死了这条心！ 　　不过，一时的放弃，并不代表永久的放弃。沈夫人始终坚信，只要五公主一日还在他们将军府，就依旧有可能跟清河圆房。如此一来，她也不是全然没有可能当上祖母的。 　　沈家四姑娘的亲事暂时还没定下，可沈三姑娘的亲事已然昭告于众。 　　帝都百姓们正津津有味的听着五公主要跟兵马大将军和离的小道消息，随即又被将军府马上就要跟戚家联姻的喜讯给震住了。 　　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戚家不是五公主的外家吗？五公主不是正闹着要跟兵马大将军和离吗？怎么又牵扯到了沈家三姑娘的身上？ 　　而且戚家那边已经放了话，沈家三姑娘嫁过去可不是妾侍，是正儿八经的嫡妻，八抬大轿，堂堂正正。 　　瞧将军府和戚家这般架势，怎么看也不像是五公主要跟兵马大将军和离的样子啊…… 　　难道传言有误？这中间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真相？ 　　人的好奇心总是旺盛的，而且是无穷无尽的。一旦被激发，很快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伴随着两种流言蜚语的交叠和冲撞，越来越多的视线和目光开始移向了将军府。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五公主到底是不是真的要跟兵马大将军和离，又打算何时和离。其中一大部分人渐渐的，就开始暗中唾骂起了五公主。 　　兵马大将军可是大英雄！是保家卫国、凯旋而归的英勇将士！五公主凭什么跟兵马大将军和离？就因为五公主出身皇家，身份高贵？ 　　皇家果然无情无义，翻脸不认人。在需要兵马大将军冲锋陷阵的时候，就将五公主嫁进将军府。待到不需要兵马大将军出征了，立刻就让五公主和兵马大将军和离！ 　　娶妻当娶贤，皇家未免太过欺人太甚，成心欺负沈将军！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越来越多的人在种种煽风点火和舆论导向下，再度转头翻看起了沈家这十年来的沉浮和盛衰兴败。 　　十年前沈老将军还在世的时候，将军府可不是现下这般模样。那时候的将军府，别提多辉煌了，举国上下所有的子民都很尊敬沈老将军，也很信服沈家的英勇和威武。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不过是一夜之间，帝都皇城的天就变了。沈老将军战死沙场，沈家也不复存在。再然后，所有人……都渐渐开始遗忘了沈家、遗忘了将军府…… 　　到底是他们都太过健忘，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世人都不喜阴谋论。可当各种各样控制不住的猜想接二连三的浮上心头，他们再是努力的想要掩盖却最终徒劳。反之，越是压制，就越是不由自主的去胡思乱想。 　　最终，帝都城内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混乱局面，各种真假舆论和谣言满天飞，牵引不住，也控制不了。 　　等到朝中终于有人意识到不对劲，已经错过了最佳辟谣的时机，帝都城内风向已定，大势已去。 　　圣上是最为爱惜羽毛的。否则十年前他动手镇压将军府的时候，不可能还故意留下一个沈清河。就连沈承志，也是圣上刻意留给世人看的。 　　这十年来，沈家牌匾没有被摘下，沈家女眷依旧安安好好的住着沈老将军在世时候的府邸。他自认已经足够仁慈，也对得起世人的评判。 　　若非十年后贺宰相的野心越来越大，手中握有的权势已经如日中天，他不得不重新找出一个棋子来制衡贺宰相……他根本不会再度启用沈清河，更加不会放任沈家人重新走进大众的视野。 　　皇家那么多位可以出嫁的公主，他为何会挑定他最疼爱的小五？不就是因为笃定以小五的清冷和孤傲性子，是决计看不上沈清河，也决计不屑与将军府有任何过多的接触？ 　　外人只道他将五公主嫁进将军府，是对沈家的皇恩浩荡。又何尝仔细想过，他这样做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从未真真正正的承认，沈清河就是小五的驸马？ 　　沈清河，他是肯定不会姑息的。不过是他摆在棋盘上的一枚废子罢了，注定了会早逝，又怎能牵动他最疼爱的小五的心？ 　　第45章 　　圣上龙颜大怒, 自是下令要彻查宫外的风向到底是谁人所为，又是谁最先传出来的。 　　庆功宴当日，他明明亲自下了禁口令。时隔数日却突然闹得满城风雨, 要说没人在背后推动，圣上根本不相信。 　　他倒要看看, 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脑袋上的乌纱帽都不想要了？ 　　而这一查, 就查到了宁侯夫人的身上。 　　“你这愚妇！皇家的事情，你也敢往外传？”宁侯爷差点没被气死过去。 　　他怎么也没想到, 此次流言的祸根居然出自他宁侯府的后院。更加没有想到, 这件事居然是宁侯夫人一力促成，实在气煞他也。 　　“我……我……”宁侯夫人很想说，她是无辜的, 她什么事也没做。 　　可这件事是圣上亲自派人彻查，而今彻查结果已经摆在了圣上的面前。给她十个胆子, 她也不敢跑到圣上面前去辩解自己什么也没做。 　　更何况，她确确实实有起这个头。在这一整件的事情中，她根本就撇不开关系。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猪油蒙了心吗？我千叮咛、万交代, 让你去跟沈家人交好。是交好, 不是交恶, 更加不是结仇！你自己说, 而今五公主和沈清河要和离的消息闹得满城风雨, 对你有什么好处？有什么好处！”宁侯爷越说越生气, 只差没有指着宁侯夫人的鼻子骂了。 　　要不是看在宁侯夫人背后有皇太后撑腰, 今日这事一出，宁侯爷肯定立马就亲自押着宁侯夫人去宫里负荆请罪了。 　　好在宁侯夫人还有皇太后可以为她开脱。最起码在圣上跟前，宁侯府还不至于太过被动，也不会丁点活的机会也没有。 　　“这不是五公主实在太气人了嘛！我就是一时气愤才，才……”宁侯夫人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将满心的委屈一泄而出，“她不过就是一个小辈，凭什么动辄对我指手画脚？是公主就了不起了？再受宠不也灰溜溜的嫁进了沈家，还有什么可高傲的？每次见着我，她非但一丁点的礼数都没有，更是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她……” 　　一说到五公主的恶行，宁侯夫人立刻就来了精神，滔滔不绝，没个休止。 　　“你闭嘴！”宁侯爷气的面色铁青，忍不住就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再怎么样她也是皇家公主！你跟她讲礼数？你怎么不干脆跑进宫里找圣上跟你讲礼数？我看你就是昏了头，魔障了你！” 　　宁侯爷是真的有些憎恶宁侯夫人了。 　　上次宁泉被抓进大牢的事情发生时，他就警告过宁侯夫人，万事小心，不要再跟五公主对上。可宁侯夫人表面假意应下，实则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上次他宁愿舍弃手中那么大一批数量的棉衣，也不敢得罪五公主，不把事情捅到圣上面前去，是为了什么？不是因为圣上有多么的重视燕关战事，仅仅是因着圣上对五公主的宠爱。 　　朝中那些蠢货，动辄就爱私下里议论五公主已经失宠，圣上连一个驸马都不肯为五公主招…… 　　可那些人怎么不睁大了眼睛看看，五公主自打嫁进将军府后，是如何的为所欲为、无法无天？ 　　就连贺宰相在户部侍郎一事上也吃了瘪，白白送了粮食和银两，为的就是让五公主息怒，避免闹到圣上面前。 　　难道这还不够所有人认清楚眼下的情势，不要跟五公主为敌？ 　　呵！只有蠢货才会真的去听信庆功宴当晚，圣上对五公主的那些训斥言语。兵马大将军算什么东西？真要圣上想，满朝文武谁不能被封为兵马大将军？ 　　可是五公主呢？放眼整个大周国，谁能再找出第二个五公主，拉到圣上面前说，这就是圣上宠爱了十八年的亲生女儿？ 　　宁侯爷自诩聪明一世，却万万没有想到，他心下大骂了无数遍的“蠢货”竟然就身在他的内院。而且这个“蠢货”，还犯下了那么大的过错却不自知，偏偏还自以为是的站在这里大放厥词。 　　宁侯爷曾经真心觉得，娶回了宁侯夫人，得了皇太后的庇佑，乃宁侯府之大福。可是此时此刻，宁侯爷咬紧牙关，血和泪都只能默默往自己的肚子里咽。 　　凭白挨了宁侯爷一巴掌，宁侯夫人越发委屈和伤心了。 　　她不过是道出了事实，告知了世人五公主的亲口言语，哪里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她当然也知晓，因为圣上过问了此事，她肯定得进宫请罪。但，但她还有皇太后撑腰，除了被训斥几句，难道圣上还能将她诛杀了？ 　　实在气不过宁侯爷的恶言恶语，宁侯夫人捂着脸痛哭出声，照直往外冲，进宫去了。 　　宁侯爷没有阻拦。越是在这个时候，宁侯夫人越是哭的凄惨，反而越是好事。只盼望太后她老人家能顾念跟侯夫人的姑侄情谊，再救侯夫人这个娘家侄女一回。 　　宁侯夫人来晚了一步。 　　上次是她故意在太后面前进了谗言，成功将五公主拦在了皇太后的寝宫之外。而这一次么，五公主什么话也没说，宁侯夫人就无法顺利踏进太后寝宫的大门了。 　　“嬷嬷，求求您了，您就进去帮我跟姑母通传一声！您就告诉姑母，我，我真的知道错了。”见不到太后，宁侯夫人脸色发白，终于开始慌了。也顾不上摆宁侯夫人的架子，只差没向拦住她的嬷嬷跪下。 　　“不是老奴不帮宁侯夫人，实在是宁侯夫人这次的举动，哎……”嬷嬷是皇太后嫁进宫的时候，从冯家带的老人。自然，也是有心向着宁侯夫人，拉宁侯夫人一把的。 　　无奈这次的事情闹得实在太大，乃圣上亲自过问和发落。又涉及到了五公主的名声，太后打从听闻是宁侯夫人背后所为，就气的说不出话来。要不是有五公主亲自出马劝着，太后只怕真要被气出个好歹来。 　　有了这样的缘头，嬷嬷再是有心想帮，也是无能为力的。对待宁侯夫人，她只能避而远之，公事公办了。 　　与此同时，太后寝宫内，周月琦依然是不变的清冷神色，正静静陪着皇太后茗茶。 　　“小五啊，宁侯夫人这事……”皇太后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却始终没有等来五公主的主动开口。没办法，她只能自己先提了。 　　“嗯？”没有如皇太后所想的那般怒气冲冲，周月琦甚至连丁点问责和发难的意思都没有，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皇太后。 　　“哎，是皇祖母教导不力，让小五受委屈了。”五公主越是闷在心里不说，皇太后越是愧疚难言。 　　“皇祖母何出此言？”周月琦摇摇头，回道，“小五不曾受委屈。” 　　“你这丫头，居然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晓？也是，你这孩子打小就是这么个不问世事的清冷性子。只怕你在宫里住了十八年，除了皇祖母和你母后的寝宫，别的寝宫大门朝哪里开，你都不知道！”想到五公主的性子，皇太后不禁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可不就是因着小五这么个与世无争的性子，她才格外对小五另眼相待？身在这幽深黑暗的后宫里呆的太久，谁不向往阳光？谁不更加喜欢干净清澈的孩子？ 　　她是这样。皇后和圣上，又何尝不是如此？ 　　也罢，既然打定主意护着这丫头，又明知道外头那么多人动辄想要暗害她的小五，她这个皇祖母怎能一直坐视不理？ 　　稍稍一抬手，皇太后的视线移向了站在旁边的心腹嬷嬷。 　　片刻后，皇太后亲手接过心腹嬷嬷小心翼翼碰上来的锦盒，放在了五公主的面前。 　　从皇太后这里得到赏赐已经不是第一次，不过如皇太后此刻这般郑重却是有史以来第一回，以致于周月琦不自觉也将视线落在了锦盒上。 　　“小五，皇祖母想最后一次替那个不省心的娘家侄女，向小五讨个人情。”虽然不打算再见宁侯夫人，可皇太后也无法真的狠心到再也不管宁侯夫人的死活。 　　到底，宁侯夫人是从她宫里听到的消息，又给传了出去。要是早先她便如圣上一样，向宁侯夫人下了禁口令，想来也就不会有这后续的事端了。 　　周月琦没有立刻接话。她这个人，从来都不是讲人情的性子。也就沈家人能在她面前占几分情面，至于宁侯夫人……周月琦打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而今不过是终于开始跟宁侯夫人算总账罢了。 　　“小五，皇祖母也知道，每次都让小五让步，实在是皇祖母太过偏袒娘家。”并不意外五公主此刻的反应，皇太后长叹一声，“可是小五，皇祖母毕竟出身不同。小五的娘家在这高贵的皇宫城墙之内，有圣上护着，小五的娘家人，自然没人敢欺负。然而皇祖母的娘家人，若是没有皇祖母护着，只怕早就被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了。” 　　周月琦并不赞同皇太后的这番言论。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一直都是宁侯夫人在仗势欺人，而且还纵子行凶，硬生生害了沈家四位姑娘的性命。 　　对宁侯夫人如今的境遇，周月琦实在丝毫同情也生不出来。 　　“小五，皇祖母拿这个锦盒跟你换宁侯夫人一条命，可好？”皇太后始终将手按在锦盒上，并未打开给周月琦看，却已经张嘴开始跟周月琦讨价还价。 　　“皇祖母，小五未曾索要宁侯夫人的性命。”周月琦面无表情的看着皇太后，认真道。 　　“皇祖母自是知晓小五无心谋害宁侯夫人的性命。皇祖母的意思是，烦请小五务必在你父皇面前，保下宁侯夫人一条性命，可好？”手中的锦盒抓的紧紧的，皇太后轻易不肯示于人前，今日却是不得不送出去了。 　　第46章 　　皇太后心里一直都很清楚, 先帝给她这块令牌，并不是让她自己拿出来用，而是让她拿给最合适的人。 　　不过私心里, 皇太后是不想轻易将这块令牌拿出来的。到底是个念想，又是先帝御赐之物, 无疑也是皇太后自己的仰仗。 　　然而时至今日，为了救下宁侯夫人, 皇太后不得不立刻做出取舍。思来想去，她还是拿出了锦盒。 　　好在, 锦盒是给小五的。虽然皇太后也会心生不舍, 却也还是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周月琦大致猜到了皇太后手中锦盒里的是什么东西。 　　见皇太后此般舍不得，周月琦摇摇头，果断拒绝了皇太后的条件：“皇祖母, 您知道的，而今小五在父皇面前, 早已今非昔比。即便小五开了口，也无法确保能保下宁侯夫人一条性命。更何况，但凡宁侯夫人出了事, 自有宁侯府和皇祖母代为向父皇说情, 轮不到小五的身上来。” 　　“不。若是其他事情, 皇祖母自会亲自求到圣上面前去。可是这一次, 你父皇前面才刚下了禁口令, 宁侯夫人后脚便不知死活的将小五你在皇祖母面前的戏言传了出去。如此藐视皇家、甚至公然违背圣上口谕, 皇祖母只怕很难保的下宁侯夫人。”皇太后并不是自以为是的人。反之, 她极其懂得看清局势，从未出过差错。 　　“更何况，宁侯夫人传出去的是事关小五你的谣言，你父皇必定不会轻拿轻放。也唯有小五你亲自出马，才能挽回宁侯夫人一条性命。”皇太后说到这里，终于还是松开了抓着锦盒的手，“小五，这样谢礼，是皇祖母特意为你备下的。你拿回去再打开，务必小心保管，不要弄丢了。” 　　想着五公主可能还没听说究竟发生了何事，皇太后又亲自将来龙去脉解释给了五公主听。 　　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故意为宁侯夫人开脱，皇太后的讲述很是贴近事实，不偏不倚。 　　“若是小五真能救下宁侯夫人，小五必定会竭尽全力，无需皇祖母的谢礼。”再度摇了摇头，周月琦第二次拒绝道。 　　“皇祖母怎能一直让小五受委屈？那宁侯夫人她……哎，也罢。之前是皇祖母想的过于简单，一心只想着多为冯家争取些。没成想到了最后，反而养大了宁侯夫人的野心和胆子。使得她竟然胆敢拿小五的名声当儿戏，亦是罪有应得。”皇太后是真的对宁侯夫人死心了。如若不然，她不会命人将宁侯夫人拦在寝宫外面，不准备再召见。 　　周月琦便不接话了。 　　眼下的情况很明显。太后也不是真心舍得手中的锦盒，她如若拿了，必定会令太后留下心结。若是再跟太后之间心生芥蒂，反而得不偿失，对她不利。 　　反正她也不是非要立刻拿到那块令牌。不到万不得已，她甚至不希望看到那块令牌的出现。 　　皇太后很是认真的自我反省了一番，却没有等来五公主的表态。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僵滞。 　　“皇祖母，时辰不早了，小五先出宫回将军府了。”率先打破沉默的人，是站起身来的周月琦。至于皇太后想要听到的答案，在临走前，周月琦也明确给出了她的态度，“宁侯夫人说的本就是事实，小五确实有心与兵马大将军和离。若是到了父皇面前，小五亦会如实回答，不会牵连到宁侯夫人身上的。” 　　看着这样的五公主，皇太后突然就感动了。连连点头，应着好。 　　没有留下来继续跟皇太后客套，周月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自始至终，对皇太后拿出来的那个锦盒都未有多看一眼。 　　皇太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要是能保住宁侯夫人，又无需送出令牌，自然是皆大欢喜的结果。至于小五那里，她会另外补偿的。 　　宁侯夫人已经急的掉下眼泪了，却偏偏就是见不到皇太后。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袭上心头，宁侯夫人正打算长跪不起，就看到了从里面缓步走出来的五公主。 　　怪不得太后不见她，原来是五公主搞的鬼！ 　　脸色唰的一下变了，宁侯夫人又是急切又是愤怒，直接冲了过去。 　　只当没看见张牙舞爪的宁侯夫人，周月琦面无表情的意欲离开。 　　然而，宁侯夫人却是满满的不甘心，张开双臂，拦在了五公主的面前：“五公主为何要这样对臣妇？臣妇说的都是事实，也是五公主的原话。为何五公主要闹到圣上面前去？” 　　在宁侯夫人的心里，此事就是五公主陷害的她。要不是五公主一状告到圣上面前，圣上怎么可能会亲自过问这么一件小事？ 　　五公主就是因为跟她宁侯府有仇，才故意设计陷害她的。五公主简直太过卑鄙无耻，阴险毒辣！ 　　“宁侯夫人所言，本公主一个字也听不懂。”神色清冷的瞥了一眼宁侯夫人，周月琦微微侧头，“来人，将宁侯夫人给本公主拉开！” 　　“你们谁敢？”宁侯夫人气急攻心，再也没有了平日里见到五公主时的谄媚和讨好，一心只想揭穿五公主陷害她的虚伪真面目，“谁都不准过来！本侯夫人可是皇太后的嫡亲侄女，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对本侯夫人放肆？不怕皇太后降你们的罪吗？” 　　宁侯夫人会大声喊叫，就能吓唬住周月琦？这就未免太可笑了点。 　　下一刻，就听周月琦冷声呵斥起了宁侯夫人：“那又是谁给的宁侯夫人胆子，居然敢拦住本公主的去路？本公主敬你是皇祖母的娘家侄女，这才姑且给你留三分颜面。还望宁侯夫人不要得寸进尺，忘了宫里的规矩！” 　　“我……”宁侯夫人是不想在五公主面前低头的。输人不输阵，她这一低头，岂不就认了罪？那待会到了皇太后面前，她还怎么理直气壮的为自己求情？ 　　“本公主还要出宫，就不陪着宁侯夫人在这里吵吵闹闹了。也希望宁侯夫人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切勿忘了，这里是皇宫，不是宁侯府。”周月琦当然不会在皇太后的寝宫外跟宁侯夫人纠缠不清。 　　宁侯夫人敢突然朝她发难，可不就是仗着这里是皇太后的地盘，周遭尽是皇太后的耳目？ 　　估计宁侯夫人巴不得她这位皇家公主好好发一顿脾气，最好再盛气凌人的杖责宁侯夫人一顿。这样一来，宁侯夫人到了皇太后面前，才更能彰显自己的委屈，不是吗？ 　　只可惜，周月琦不打算让宁侯夫人如意，也不打算上宁侯夫人的当。 　　一通冷言斥责后，周月琦便大步离开了。 　　留下宁侯夫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得眼睁睁看着五公主就这样离开。 　　“嬷嬷！嬷嬷，我要见太后，马上就要见！”总觉得等着她的会是很凄惨的结局，宁侯夫人吓得大喊大叫道。 　　眼见宁侯夫人几乎快要被逼疯，先前将她拦在宫殿外的嬷嬷轻叹一声，还是转身去通报了。 　　再怎么说也是她们冯家的小姐，太后又最是念旧情，想必不会真的对宁侯夫人见死不救的…… 　　离开了皇宫，周月琦抿抿嘴，眼底掠过几抹讽刺。 　　她其实很不喜欢尔虞我诈，也极为不喜欢跟人起口舌之争。换了曾经的那个她，只怕早就冷眼旁观世事，闭门不出了。 　　没成想重来一世，好像所有人都巴不得跟她闹上一闹。到底是她的性子太好欺负了，还是她的身份太过卑微了？ 　　自然都不是。 　　那些人之所以胆敢不顾她皇家公主的出身、肆无忌惮的踩她一脚，无外乎是发自内心的笃定，被嫁进沈家的她已经失宠，自然需得从云端跌落泥里，也无需再多多顾忌。 　　既然所有人都不看好沈家，她就偏要让所有人刮目相看。到底最后鹿死谁手，不妨走着瞧！ 　　回到将军府，迎接周月琦的，是沈家一众女眷欲言又止的担忧神色。 　　周月琦本是打算径自回自己的院子。被沈家女眷这么一看，她顿了顿，还是停下了脚步：“有事？” 　　沈家诸位女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公主嫂嫂，那个，那个……”年纪最小的沈灵萱率先沉不住气，出了声。 　　不过，只看她吞吞吐吐的模样就知道，她此刻也是极为紧张的。 　　“有话慢慢说，不要急。”对上沈家人，周月琦向来都很有耐性。此刻亦然，她没有催促沈灵萱，反而是安抚。 　　沈灵萱登时就松了口气，卡在嗓子眼的问话直接脱口而出：“公主嫂嫂你真要跟我六哥和离吗？” 　　沈灵萱是不相信外面那些流言蜚语的。她公主嫂嫂那么好的人，对他们家所有人也都很好，才不会跟她六哥和离呢！ 　　可是听说圣上大发雷霆，彻查此事，罪魁祸凶已经抓到，就是宁侯夫人。 　　宁侯夫人虽然跟沈家有仇，可这样的事情，她应该不至于信口胡说？ 　　仔细想了又想，沈家一众女眷忍不住就担忧了。 　　该不会清河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这才惹恼了五公主？ 　　真要是这样，她们必须立刻问清楚缘由，赶紧让清河老老实实向五公主赔不是啊！ 　　秉持着这样的想法和念头，沈家女眷在沈老夫人的带领下，等在了这里，一直到现下五公主归来。 　　周月琦张张嘴，却是没有发出声音。 　　本该是毫无疑问的肯定回答，可是迎着沈家诸位女眷满是忐忑和担忧的关怀眼神，她竟是不知道该怎样做才会不伤害到她们。 　　“肯定是假的对不对？外面那些人就爱胡言乱语，公主嫂嫂才不会离开咱们沈家，是不是？”等不到五公主的回答，沈灵萱本能感觉到了危险，连忙就抢先回答了。 　　“就是就是。公主嫂嫂才不会跟六哥和离呢！公主嫂嫂就是咱们沈家人。”沈梦萱也跟着点头，急忙附和道。 　　公主嫂嫂是真的对她们大家都很好啊！不但救了大姐姐和二姐姐，还一手包办了三姐姐、她、还有灵萱的亲事。而且公主嫂嫂从来不会对她们摆架子，说话也从来都不会盛气凌人。公主嫂嫂，公主嫂嫂才不会跟六哥和离。 　　两个小姑娘都不会遮掩心事，嘴上说的好听，脸上却都流露出了货真价实的紧张和担忧，瞧着分外可怜。 　　沈老夫人等几位长辈也都屏住了呼吸。 　　在得知外面的流言蜚语都是宁侯夫人所传的那一刻，她们第一反应是绝不可能。宁侯夫人肯定是在说谎，故意离间五公主跟他们沈家的关系。 　　可是冷静下来之后，她们又都忍不住开始担忧了。 　　别是宁侯夫人真的在皇太后那里听说了什么，才有了这后面的流言蜚语！若非如此，宁侯夫人哪里来的胆子，连五公主的流言也敢肆意编排？ 　　越想越觉得担忧，沈家女眷都不是自欺欺人的性子。会等在这里，也是希望能当面问出个结果。 　　“是我说的，要跟沈清河和离。”周月琦确实可以欺骗沈家女眷，她从未说过这句话。但是，她不想骗人，尤其不想欺骗沈家人。 　　本就是事实，也无需欺骗。沈家人早晚会知道的。 　　真……真的！沈家一众女眷的脸色瞬间变得甚是黯淡，沈梦萱和沈灵萱更是急的掉下了眼泪。 　　“只是，父皇已经否定了此事，也当众训斥了我。”实在受不了沈家女眷脸上的失落和伤心，周月琦到底还是补充上了后面这一句话。 　　“太好了！”沈梦萱和沈灵萱同时欢呼出声。 　　沈灵萱更是直接扑过去，抱住了周月琦的胳膊：“公主嫂嫂你不要跟我六哥和离。以后我们沈府上下都听公主嫂嫂你的。我六哥也是，只听公主嫂嫂你的话。” 　　“对对对。公主嫂嫂，我六哥人很好的。你千万别这么早就急着跟我六哥和离。要是我六哥哪里做的不对、或者有什么地方是公主嫂嫂不喜欢的，公主嫂嫂只管跟我们说。我们一定让六哥认错和纠正，真的。”沈梦萱不敢往周月琦身上扑，却也是小心翼翼的凑到周月琦的身边，说道。 　　有了沈灵萱和沈梦萱的开口，沈老夫人几人倒是不需太过纠结，也跟着表了态。一句话。什么事都是沈清河的错，是沈清河高攀不上五公主的好，还望五公主再给沈清河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沈清河委实有些无奈。 　　他已经在正厅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家里没人发现也就算了，大家竟然还都拼了命的往他身上堆加各种错误和缺点，只恨不得将他损的体无完肤了。 　　不过尽管是这样，沈清河脸上的笑容也尤为真实，连眼底都蓄满了温暖。 　　都说关心则乱。自家人为何众口一词的数落他的不好？绝对不是成心想要追捧五公主的高贵身份，而是因着她们都发自肺腑的接受了五公主这位新家人的加入。 　　因着认定了五公主，因着想要留下五公主，所以大家才会这般竭尽全力的试图帮他向五公主道歉赔不是，想要将五公主留下。 　　家人的维护和关心，沈清河都感觉到了。只是，五公主要跟他和离？ 　　怎么办？他一丁点也不担心呢…… 　　大步走到近前，沈清河直接当众牵住了周月琦的手，笑问：“好热闹，是要开饭了吗？” 　　原本满是担忧和紧张的氛围，伴随着沈清河的搅局，瞬间就消失殆尽。 　　沈灵萱眨眨眼，见自家六哥居然此般不以为意，顿时怒了：“六哥！不经公主嫂嫂准许，你怎么可以牵公主嫂嫂的手？太过失礼了，赶紧向公主嫂嫂赔不是。” 　　“没错。六哥你一丁点也不尊敬公主嫂嫂。公主嫂嫂身份尊贵，嫁进咱们家本来就受了很大的委屈。你非但不温言安慰，反而粗心大意、连最起码的行礼都自行省去。你太不对了。”沈梦萱亦是义愤填膺，指控道。 　　不得不说，平日里只要提到沈清河，沈家女眷就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说不好。 　　但是此时此刻，就连沈老夫人也不赞同的看向沈清河，眼里尽是不满：“清河，规矩呢？” 　　“清河，即便是在自家府上，该遵循的礼数也不能省去。不能仗着公主侄媳性子宽容大度，你就为所欲为，还不立刻向公主侄媳行礼赔不是？”沈二伯母最是心直口快，说道。 　　沈夫人面露担忧和着急，当即想要代沈清河开口，却被沈大伯母给拦了下来。 　　该是谁赔不是，就该谁亲自开口。沈大伯母可不想弄巧成拙，越发惹得五公主生气。尤其沈夫人还是五公主正儿八经的婆婆，就更不应该由沈夫人出面了。 　　毫无预兆受到众人的围攻，沈清河倒是未有生气，反而笑的更加温和，转过头，看向了周月琦：“琦儿，你说呢？” 　　周月琦当然可以直接甩开沈清河的手，再顺势对沈清河斥责一番，当众表达她对沈清河的不满。 　　可事实上，面对沈清河的问话，周月琦抿抿嘴：“本公主准你不守规矩。” 　　第47章 　　周月琦此话一出, 沈清河脸上的笑容更是加深，沈家一众女眷却是尽数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和震撼。 　　也就是说，五公主并未责怪过清河的失礼？那, 那五公主为何要跟清河和离？ 　　“我先送琦儿回院子。”没有过多的跟沈家女眷解释，沈清河直接牵着周月琦离开了。 　　留下沈老夫人一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越发不知道眼下究竟是怎样的状况。 　　“我觉得，我们可能有所误会。”最终, 还是沈大伯母率先开了口。 　　说实话，沈大伯母对五公主是百分百有着好感的。若是没有圣上雷霆大怒、彻查此事这一出, 沈大伯母并不会对外面的流言蜚语做出任何反应。 　　日子是自己过的。他们将军府这十年来是怎样的境况, 只有他们自己人才更加的心知肚明。至于府外的那些恶意揣测和诽谤，公道自在人心，早晚会散去。 　　可这件事因为涉及到了五公主, 沈大伯母一时间就慌了神，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判断力。 　　好在, 现在反应过来也不晚。 　　“你的意思是……”沈老夫人也不是糊涂人。被沈大伯母意有所指的这么一提醒，顿时回过神来。 　　“大嫂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懂？”沈二伯母却是满脸疑惑，看向了沈大伯母。 　　“清河刚刚很镇定, 一丁点的着急和担忧也没有。”沈大伯母边说边笑了起来。搞了半天, 是她们误会了。 　　“而且五公主对六弟的态度明显很不一般。”适时的, 沈宜萱开了口。 　　“对哦！公主嫂嫂都没有责怪六哥不守礼数。”沈梦萱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好像, 公主嫂嫂对六哥确实与众不同。 　　“大姐姐的意思是, 公主嫂嫂是心仪六哥的？”沈灵萱依旧有些怀疑, 却又很想去相信沈宜萱的话。 　　“是与不是, 六弟这个当事人比咱们看得分明。”理清楚了这一点，沈宜萱说着就笑了起来。 　　就在刚刚沈清河出现之前，她还满是担心。可是沈清河一来，她反而跟着镇定了下来。 　　“既然如此，咱们也别多事，就交给清河自己处理！”确定了五公主对沈清河并不讨厌的态度，沈老夫人也是不再担忧，认真说道。 　　沈家一众女眷皆是连连点头，纷纷又都生出了新的期许。 　　另一边，五公主的院子里，沈清河正跟周月琦相对而坐。 　　“有关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是我派人推波助澜的。”先开口的人，是周月琦。 　　“嗯。”沈清河知晓此事，却并未出手阻拦。 　　一定程度上，只要是琦儿想做的事情，他都不会拒绝。反之，他还顺手帮琦儿收了尾，做的更加干净利落。乃至于圣上命人彻查的时候，不管怎么查，查到的都只有宁侯夫人。 　　“想跟你和离，也是真的。”没有其他人在的场合下，周月琦并不需要顾及沈清河的名声和威严，实话实说。 　　“嗯。”点点头，沈清河一本正经的坐在那里，静待周月琦继续往下说。 　　“宫里很快就会有动作，我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但是沈家一定会安然无恙。”以朝堂现下的局势，周月琦很确定，圣上暂时不会动将军府。 　　“嗯。”再度颌首，沈清河的态度别提多端正了。 　　“你……”沈清河一连三个“嗯”，着实让周月琦有些不自在，也不适应。 　　沈清河从来不是这么安静听话的性子。今日这般沉默寡言，是因着被外面的流言蜚语影响到了？ 　　此般想着，周月琦不禁有些坐立难安，抬眼望着沈清河，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住了。 　　将周月琦的复杂情绪全部纳入眼底，沈清河勾起嘴角，忽然说道：“赵曜人还不错。若是琦儿中意，大可定下。” 　　沈清河突然转移话题，周月琦差点没跟上。 　　待沈清河把话说完，周月琦冷哼一声：“又不是本公主挑夫婿，何来的中意一说？” 　　“先前看琦儿那般在意此事，为夫还以为琦儿对赵家长公子也心生兴趣，意欲打探和了解。是为夫想错了，为夫道歉。”沈清河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洋溢起笑容，有礼的回道。 　　“不过是受二伯母所托，帮梦萱挑选亲事罢了。”周月琦当然不可能对赵曜有兴趣。 　　若不是沈二伯母求到她面前来，她怎么可能过问此事，还提出让沈清河特意去打探和了解赵曜的为人？ 　　明明前因后果极为清楚明显，偏偏还是让沈清河误会了？周月琦微微皱眉，不自觉握了握拳。 　　沈清河又哪里是真的误会周月琦？一看到周月琦皱眉，立刻正色道谢：“多谢琦儿煞费苦心，一再为家中姐妹费心辛苦。” 　　这一下，轮到周月琦简短的轻“嗯”了一声。 　　“天色不早，琦儿想来累了。为夫便不多叨扰，先行回屋。”因着现如今住在一个院子，沈清河想要回屋，也不过是几步路的事情，委实简单且省事。 　　周月琦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没再多言：“嗯。” 　　目送沈清河离开，绮罗委实有些着急，凑近了周月琦，轻声道：“公主，不好一直这样将沈将军往外推的。” 　　“本公主心里有数。”没有过多的解释，周月琦冷道。 　　“可公主已经嫁进将军府，一直这样对沈将军不冷不热，恐怕会寒了沈将军的心。”绮罗是真心为自家公主着想。 　　若是自家公主确实对沈将军无意，绮罗并不会多嘴。可是自家公主明明就对沈将军非同一般，她又岂能坐视不理？ 　　周月琦没有立刻接话，好一会儿后才轻声问道：“真的会寒心？” 　　“肯定会的啊！远的不说，咱们就说说宫里的各位娘娘们。公主试想一下，若是哪位娘娘每日都对圣上不冷不热的，圣上还会再踏进那位娘娘的寝宫？虽说将军府不必皇宫，可娶妻当娶贤，沈将军常年征战在外，肯定也很希望家中的美娇娘是一位知冷知热的可心人。若是公主不相信，大可设身处地好好为沈将军想想……”夫妻之道，绮罗也不是特别拿手。但是旁观者清，她很清楚的知晓，自家公主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本公主也没打算跟他……”周月琦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改口问道，“绮罗，你说，父皇是不是真的不会准许本公主和离？” 　　“肯定不会啊！”下意识的一句回话脱口而出，反应过来的绮罗匆匆又补了一个礼，跟着才接着说道，“沈将军又没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圣上哪里会准许公主和沈将军和离？奴婢倒是觉得，圣上似乎很希望公主和沈将军琴瑟和鸣、鹣鲽情深。上次在沈将军的庆功宴上，圣上的态度和立场都表现的很是直接。那么多朝中大臣都亲眼目睹、亲耳听见，圣上金口玉言，又怎么可能出尔反尔？” 　　周月琦很清楚，绮罗的分析当然没有错。 　　早在前世的时候，圣上就将她这位五公主视为了绑定沈家的最大棋子。沈家在，借由她的公主身份，可以彰显圣上的皇恩浩荡。他朝沈家亡，留在将军府守活寡的她，便是圣上宽容礼遇功臣的最佳铁证。 　　在圣上的眼中和心里，她这一辈子，是注定必须绑定在沈家这条船上了。 　　深吸一口气，周月琦没再多问绮罗，也不打算继续跟绮罗深究内中对错。 　　撇开她和沈清河的事情先不说，宁侯夫人这个踏板，她还必须狠狠踩上一踩，这场戏方称之得上圆满结束。 　　没有让周月琦等太久，是夜，宁侯夫人没能顺利出宫，直接被御前侍卫扣住了。 　　彼时宫门已关，太后的口信没能及时传出，周月琦安安稳稳的睡了一个好觉。 　　不过次日清早，周月琦就收到了太后命人送来的赏赐。 　　“公主殿下，太后娘娘口谕，还请公主殿下务必保下宁侯夫人一条性命，太后娘娘感激不尽。”双手碰上昨日太后始终没舍得送出的那个锦盒，老嬷嬷毕恭毕敬的说道。 　　周月琦微微皱眉：“本公主已经应承下的事情，自然不会更改。皇祖母这又是何必？” 　　“太后娘娘说了，这是她老人家的一片慈爱之心，还望公主殿下千万不要推辞。”老嬷嬷再度将身子低的更狠，势必要五公主收下锦盒。 　　周月琦沉吟片刻，站起身来：“绮罗，进宫。” 　　老嬷嬷登时松了一口气。总算，今日的任务妥善完成了。 　　至于她手中的这个锦盒……太后娘娘说了，即便五公主不肯收下，她也一定要将东西留下来的。 　　此般想着，趁着没人注意，老嬷嬷悄悄将锦盒放在了桌上，飞快的转身跟在五公主的身后，赶回皇宫。 　　周月琦是算着时间进的宫。 　　在宫门口跟太后身边的老嬷嬷分开，她便径直转道前往御书房。 　　这个时候，圣上已经下朝。听闻五公主求见，当即放下手中的笔：“宣！” 　　圣上的御书房，前世周月琦从未踏入过，这辈子却是接连进来过两次了。 　　上次还是为了庄子上闹出人命的事情，她尤为小题大做的捅到了圣上面前。今日，却是为了宁侯夫人恶意诽谤她一事。 　　没有任何的拐弯抹角，也没有兜圈子，周月琦在行完礼后，便直接道明了来意。 　　“是你皇祖母央你来的！”并不是什么难以猜到的缘由，圣上的语气并不是很好，“后宫不得干政。近日太后的手，似乎伸的太长了。” 　　圣上确实对太后有怒。主要还是他这次特意提拔重用沈清河，可谓用心良苦，多番思虑之后才定下来的计策，容不得半点的闪失。否则，就势必会功亏一篑。 　　可是圣上怎么也没想到，宁侯夫人会成为他计划开始之初的第一个重大变数。 　　连五公主他都能镇压住，却唯独漏掉了区区一个宁侯夫人。而这个失误，不但败坏了五公主的名声，甚至还差点坏了他的大计。 　　此般前提下，圣上怎么可能轻易饶过宁侯夫人？ 　　圣上当然记得宁侯夫人和皇太后的关系。他更是很清楚，如若没有皇太后在后面撑腰，宁侯夫人根本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肆意编排皇家公主。 　　说起来，圣上原本对宁侯府是很满意的。 　　在圣上的印象中，宁侯爷惯常很会办事，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不管是当年尤为及时的站队，还是在沈家出事后帮家中长子将沈家大姑娘迎娶回家的决定，宁侯爷都做的很好，甚是宽慰他的心。 　　可是近日宁侯府的一系列所作所为，都太令他失望了！ 　　故而，圣上这次没打算轻拿轻放。他甚至打算杀鸡儆猴，以儆效尤。借宁侯府的下场，给朝中那些不安分的官员以警告，勒令他们都即刻收起自己的花花肠子。 　　“皇祖母只是顾念旧情罢了。”圣上一张嘴就是特别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未尝不是对周月琦的警告。可周月琦还是权当没有听出圣上话里的深意，面不改色的继续说道。 　　圣上一时间有些噎住，不知该点醒周月琦别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还是该继续任由周月琦性子清冷的一根筋到底。 　　若是换了以前，也或许圣上会借有此事给周月琦上一课，正好也让周月琦了解一下何为人心险恶。 　　然而现下这样的时机摆在眼前，圣上更想要的，反而是让周月琦继续事不关己的活在孤傲的个人世界里。 　　就像小五尚未出嫁前那样，不管宫里发生怎样的明争暗斗，小五都不会理睬，置若罔闻。那么现如今到了将军府，小五也继续一直这样下去！ 　　唯有这样，他才能保证，日后沈家出事的时候，小五不会伤心，自然也就不会受到丝毫的伤害。毕竟在小五的心里，沈家也不过都是些陌生人罢了。 　　如此想着，圣上便不打算跟周月琦更多的分析内里的利害关系，而是随意摆摆手：“小五进宫有没有去给你母后请安？父皇这里正忙着，小五先去你母后的寝宫坐坐，午膳时分父皇再去陪小五可好？” 　　“本是打算去皇祖母寝宫的。”没有如圣上所愿的转走话题，周月琦回道。 　　“小五不是昨日才去探望的你皇祖母？平日也要多去看看你母后。父皇诸事繁忙，委实冷落了你母后。就烦请小五多多代劳，帮父皇陪陪你母后，如何？”之前也就算了，但是从今以后，圣上会严格把控五公主去皇太后寝宫的次数。并非拘束五公主的自由，而是打算给皇太后一定的提醒和警告。 　　“嗯。”既然圣上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周月琦点点头，转身退下。 　　面带慈爱的目送周月琦离去，圣上眼底渐渐蓄积起点点冷意，酷冷如寒冰，尤为摄人。 　　并不意外五公主的到来，皇后好笑的看了过来：“碰壁了？” 　　“算不上。”周月琦摇摇头，回道，“本也没有报太大期望。” 　　“这一下，皇太后该失望了。”比起皇太后，皇后为人处事要更加的低调，轻易不会出手。 　　不过这并不代表，皇后就什么事情也不知晓。比如皇太后寝宫最近的动向，她就了如指掌。 　　因着很清楚自家小五能够处理的很好，皇后这才没有出面，也没有插手，直到现下。 　　“嗯。”周月琦微微颌首，并未反驳。 　　“成！这事就此打住。你父皇是什么性子，太后比谁都更加清楚。既然你父皇打定主意不让你过问，就算你说再多，也是无济于事。太后那边，晚些时候我会亲自帮你去回信。你这段时日别再进宫了，权当是受了你父皇的训斥，被你父皇拘着不准进宫。”皇后膝下只有五公主这么一个女儿，对五公主当然是尽心尽力，处处都为五公主安排的妥妥当当。 　　不管是皇上还是太后那边，接下来就都交由她出面，不需要小五跟着受委屈了。 　　“好。”以周月琦现下的实力，也确实无法跟圣上硬碰硬。反正答应皇太后的，她都已经做了。无奈事情不成，她也无能为力。 　　“对了，你们府上的几位姑娘，亲事都定下来了？”不再多提太后和宁侯夫人，皇后纯属好奇的开始跟周月琦闲聊。 　　“三姑娘定给了戚家小舅舅，五姑娘定给了大理寺少卿家的公子。四姑娘还没定下，大舅母提议户部尚书家的嫡长子。”在皇后面前，周月琦没有任何隐瞒，径自说道。 　　“你倒是挺会省事，不是自家小舅舅，就是自家大舅舅的下属同僚府上。”听完周月琦的回答，皇后登时就笑了，“不过那户部尚书家的嫡长子，可是之前跟宰相府小姐定过亲、又被退亲的赵曜？” 　　“嗯，是他。大舅母说赵家的家风很好，不纳妾，没有通房，是个好去处。”周月琦不假思索的回道。 　　“去处是好，人也不错。不过宰相府这位小姐……”皇后努努嘴，纯属是跟自家闺女八卦了，“她瞧上的是你二皇兄。” 　　周月琦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父皇已经答应了？” 　　“傻丫头，你父皇何时管起这些事了？是宰相夫人自己求到母后面前来的。母后还没回她呢！”若说以前，皇后自然不会在这件事上给宰相府下绊子，乐见其成。毕竟宰相府跟她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也无恩怨瓜葛。 　　不过很可惜，宰相府得罪了她的小五，这门亲事到了她这里，当然不可能成。除非，贺宰相自己求到圣上面前去。 　　至于贺宰相有没有胆子求到圣上那里去，皇后倒是巴不得帮忙推上一推。 　　第48章 　　这一日, 皇太后到底还是没能等到五公主的身影。 　　不单单是皇太后自己的人，皇后也特意命心腹大宫女前往皇太后寝宫跑了一趟，将圣上的意思表达的甚是明确。 　　皇太后自然深知圣上着实武断的性子。听闻圣上将午膳安置在了皇后寝宫, 登时神色一暗，失了往日的气势。 　　“东西已经送出去了？”圣上那边, 皇太后另有打算。此刻她更关心的，是锦盒的去处。 　　“回太后娘娘的话, 老奴按着您的吩咐，悄悄将锦盒留给了五公主殿下。”心腹嬷嬷低声回道。 　　“那就好。”算计来算计去, 皇太后很清楚, 这个锦盒她留不住了。 　　相较宫里其他人，她更宁愿将锦盒送给从小宠到大的五公主。 　　而且皇太后很相信，以五公主的性子, 一旦看到这个锦盒，势必会记住她这位皇祖母的恩。 　　此般一来, 他朝若是冯家遭难，五公主一定会多多庇佑的。 　　有时候皇太后自己也很难相信，临到老了, 最让她放心的人, 居然会是已经出嫁的五公主。 　　之前皇太后也没想过这个问题, 直到那日五公主当面问及圣上将其嫁进沈家的缘由…… 　　也许是皇太后想太多了！她就是直觉认定, 圣上的谋算只怕不能成行了。 　　周月琦一直留在皇后寝宫, 陪着圣上吃完午膳, 才起身离去。 　　圣上没再留人, 随手又赏赐了不少的好东西，命人送去将军府。 　　眼看着五公主又带回了一大批的赏赐，沈老夫人一干女眷早已习以为常。 　　跟五公主相处了大半年，她们也都长了不少见识，可谓大开眼界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周月琦还没坐下，庄嬷嬷就小心翼翼的将太后心腹嬷嬷留下的锦盒呈贡了上来。 　　庄嬷嬷是宫里很有资历的老嬷嬷了，跟太后的心腹嬷嬷也算得上是颇有交情的老姐妹。故而太后心腹嬷嬷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庄嬷嬷的眼里。这个锦盒，自然也很快就被庄嬷嬷妥善收置了起来。 　　周月琦默默的接过了锦盒，却是并未直接打开，随手交由绮罗收进了库房。 　　宁侯夫人的事情很快就尘埃落定了。圣上亲自下令，夺了宁侯爷的爵位和头衔，收了宁侯府的府邸。 　　至于宁侯夫人自己，圣上留了她一条性命，只是将其送进了寺庙，此后吃斋念佛，青灯长伴。 　　听闻宁侯夫人的命安然保住，周月琦并不意外。她这边没能成功，皇太后肯定还有其他后招，着实不需要她担心。 　　不过在周月琦看来，只怕宁侯夫人必定不会喜欢她自己最终的下场。即便是死，也比被送去寺庙要更加的好…… 　　宁侯府的突然落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较之十年前将军府的突然失势，还要更加的毫无预兆，颇有点兔死狐悲的凄凉感。 　　一时间，朝堂上不少官员都收敛了往日里的算计，安静如鸡的默默装起了鹌鹑。唯恐稍有不慎，火苗便烧到他们的身上来了。 　　沈清河倒是挺满意朝中局势的此般变化。没有了那些居心叵测的官员时时算计，剩下的同僚就更方便他来甄别和鉴证了。 　　不得不说，一段时日的相处下来，沈清河在朝中也并非没有交到志同道合的好友。加之沈清河现下风头鼎盛，很快就聚集起了他自己的小小阵营。 　　在沈清河的阵营里，以沈清河为中心，周遭都是一些先前并未在朝堂上显山露水的年轻官员。其中最为让人注目的，也就只有赵曜了。 　　没办法，谁让赵曜之前一直顶着“宰相府女婿”的头衔呢！想不引人注目都很难。 　　反之，其他几位年轻官员就很是不起眼了。就连戚大人在仔细瞧过之后，都叫不上号来。 　　不过，戚大人并未对沈清河跟诸位官员的结交提出过丝毫的质疑。 　　朝堂上瞬间变幻莫测，他倒是更情愿沈清河的风头不要那么的旺盛，别再时时刻刻被人盯着。 　　也是以，他才会刻意保持距离，未曾高调帮沈清河站队。就连跟他私交甚好的几位官员，也被他拜托了，千万别好心办坏事。 　　真正懂得为官之道的官员，谁不知道如今的兵马大将军就是一只风头太盛的出头鸟？或将一飞冲天，顷刻间化身人中龙凤。再不然，便是一朝跌落云端，摔得粉身碎骨。 　　心知戚大人这是在提早为外甥女婿筹谋官途，几位莫逆之交立刻点点头，坚定守住自己的阵营，没有刻意朝着沈清河这位新晋兵马大将军靠拢。 　　相形之下，几位皇子就有些坐不住了，频频闹出动静来。 　　二皇子已然跟贺宰相私下里结成同盟，本是想要趁机招揽沈清河，却被贺宰相拦住。 　　碍于贺宰相和沈家的旧仇，二皇子在认真权衡比较过后，还是选择了按兵不动，继续站在贺宰相这一边。 　　至于贺宰相自己，倒也不是没有试探着给沈清河抛出橄榄枝。 　　毕竟而今的沈清河，并非当年的沈老将军。沈老将军不懂得经营同僚关系，一朝落马，人人踩踏，少不了的落井下石。 　　可沈清河背靠五公主，生来就具有先天优势。旁的不说，圣上的侧目、皇太后和皇后的爱屋及乌，还有戚家的联姻……贺宰相不得不防，也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的多多筹谋。 　　然而，沈清河没有接受贺宰相的示好和招揽。 　　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贺宰相一边暗恨，一边便将沈清河列为了必须尽快除去的心腹大患。 　　大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则一致盯上了沈清河这一强大的助力。 　　十万兵力，还有五公主在一旁……不管怎么想，他们都无法放弃拉拢沈清河的想法和念头。 　　是以，即便沈清河不擅长阿谀奉承，也颇为不识好歹，三位皇子皆是极为宽容大度的忍了。并且，越发变本加厉的试图笼络沈清河。 　　时间一晃就到了七月，沈兰萱要出嫁了。 　　戚家很重视这门亲事，不管是聘礼还是阵仗，都声势浩大，着实为沈兰萱挣足了颜面。 　　在此之前，谁不明里暗里嘲笑沈家三姑娘嫁不出去？谁曾想才不过一晃眼的功夫，沈家三姑娘不但要出嫁了，还嫁的如此风风光光，羡煞旁人。 　　沈兰萱的嫁妆，也是出奇的丰厚。五公主亲自为沈兰萱添庄，连宫里的皇太后和皇后娘娘也都有所赏赐，无疑又将这门亲事推上了新的风头浪尖。 　　几乎整个帝都的人都在盯着沈戚两家的结亲，有单纯好奇者，更有不怀好意者。 　　然而将军府和戚家，皆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正热热闹闹的筹办着嫁娶事宜。 　　比起沈家大姑娘和沈家二姑娘的出嫁，沈三姑娘的出嫁无疑是极为轰动的。自然，也引来了四面八方的打量和揣测。 　　外面的风言风语，不论好听的还是不好听的，周月琦和沈清河都尤为镇定，不曾受到影响。 　　反倒是金御史，特意登门造访了。 　　金御史是来帮忙说亲的。 　　原本金御史并不想要理睬此事。在他看来，由御史夫人出面，反而会更加妥当。 　　可御史夫人说了，这件事事关沈家四姑娘，又是五公主和沈清河亲自做主，御史夫人怕是担不起这般大任。 　　金御史自然是想要跟沈清河交好的。听御史夫人这么一说，也没多想，便登门了。 　　不过很可惜，金御史这一趟并不顺利，而且还被沈二嫂堵了个正着。 　　沈二嫂已经忍很久了。 　　打从知晓自家承志在金家过的并不如意，沈二嫂便一直憋着未有言语。 　　她本就是出嫁女，先前是太过信任娘家兄嫂，这才会放心将沈承志送去御史府。可事实上，御史府确实没有这个义务非要待沈承志好。 　　故而即便认清楚了娘家的真面目，沈二嫂也没有冲回娘家去质问，抑或发难。 　　反倒是御史夫人，一再登门来算计沈家四姑娘，着实让沈二嫂生气。 　　最可恨的是，她大哥竟是真的丝毫没有觉察出不对劲，甚至真的认为她大嫂是出自好心。 　　既然她大哥自己看不穿，沈二嫂冷哼一声，也不再客气，当面把话直说了。 　　金御史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一直以为，御史夫人是真心待沈承志好的。未曾想，御史夫人竟然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原来他的三个儿子也深受御史夫人的影响，一并记恨上了沈承志…… 　　扪心自问，金御史承认，他确实故意偏心沈承志。可他从未想过，他的偏心竟然会让沈承志置于那般境地。 　　金御史更没想到的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已经成为了御史夫人的利用对象。 　　“好，为兄知晓了。”深吸一口气，金御史绝口不再多提帮沈家四姑娘说亲一事，转身就走。 　　金御史的为人，沈二嫂自认有几分了解。此刻望着金御史怒气冲冲的走远，沈二嫂没有阻拦，只希望金御史这次不要再让她失望，也别再继续受人蒙蔽和利用。 　　御史夫人怎么也没想到，金御史这一去，非但没有帮她娘家侄儿定下沈家四姑娘，反而跟她生出了嫌隙。 　　御史夫人此次之所以会请金御史出面，也是被逼无奈。 　　她一贯都跟宁侯夫人走的亲近，也颇为频繁。本以为这样有利于金御史在朝堂上的升迁，对御史府也诸多益处。哪曾想到，宁侯夫人突然就遭了大难，连宁侯府也跟着…… 　　御史夫人心里很清楚，之前寥寥几次跟五公主的接触和相处之中，她已经将五公主得罪的彻底。 　　现下没有了宁侯府当靠山，沈清河又很受圣上器重……御史夫人无可奈何之下，只能转而想方设法的跟沈家交好了。 　　五公主那里，御史夫人自然没胆子去算计。眼下想要跟五公主化干戈为玉帛，便只有从沈家人身上下手了。 　　御史夫人是真的出自好心，觉得而今的沈家四姑娘配得上她娘家侄儿，这才起意帮忙说亲。 　　在这件事上，御史夫人问心无愧，堂堂正正。 　　可金御史根本不肯听她的解释，不但言辞犀利的训斥了她一顿，甚至当面斥责她心思卑劣、用心叵测！ 　　若是换了以前，金御史哪里会这样跟她说话？若不是而今沈清河凯旋…… 　　七月初七，沈兰萱出嫁。 　　这一日的沈府，实在热闹。不单单沈家其他家人都在，沈二姑娘也带着林梓盈回来了。 　　望着沈兰萱身穿大红嫁衣，羞红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沈家一众女眷皆是红了眼圈，既感动又欣慰。 　　不若大姑娘和二姑娘出嫁时的担心和不安，此次面对三姑娘的出嫁，沈家女眷是真的很安心，也很满意。 　　更多的，便是对五公主的感恩了…… 　　第49章 　　周月琦本来没打算出面的。今日沈兰萱出嫁, 府中诸事繁忙，她最不喜热闹，亦不喜凑热闹。 　　只是, 沈老夫人亲自命人来请，周月琦顿了一下, 还是出现在了沈兰萱的院子里。 　　今日来沈家看热闹的人很多，上门恭贺的宾客人数更是前所未有的爆棚。 　　一众朝廷命官本就想要找机会接近沈清河, 现下有了最恰当的理由，当然是乐颠颠的提着贺礼登门造访了。 　　除了二皇子以外的其他三位皇子, 也是特意命人送来了贺礼。虽然没有亲自出面, 但只看贺礼的丰厚程度，便足可见三位皇子的心意。 　　外面的诸多宾客，由沈清河招待。不论来意如何, 沈清河自会处理。 　　内院，就是沈老夫人等一众女眷的天下了。 　　周月琦到来的时候, 沈兰萱的院子里已经挤满了诸府女眷。 　　一看到周月琦出现，在场所有人连忙往旁边让开路来。 　　周月琦带着绮罗一行人缓步走进了沈兰萱的屋子。 　　“公主嫂嫂！”今日出嫁，沈兰萱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可就在看到五公主走进来的这一刻,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忍不住就掉下了眼泪。 　　毋庸置疑, 沈兰萱是发自内心感激五公主这位嫂嫂的。 　　如若没有这位公主嫂嫂, 沈兰萱完全可以想象得到, 她今日将会是怎样一番截然不同的凄惨境地。 　　不说认识戚麒、进而嫁给戚麒, 单是宁侯府, 她就肯定摆脱不了。她非但摆脱不了，而且还会深陷其中，牵连到家人。 　　可是现下呢？她不但得遇良人，宁侯府也已经今非昔比，再不能动她分毫。 　　试想一下当日在宁侯府遭遇的危险，沈兰萱至今难忘，终身铭记。 　　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连家中三位姐妹也给牵连了。 　　“出嫁的日子，不好哭的。”将手中的帕子递给沈兰萱，周月琦微微侧头，“绮罗。” 　　“是。”跟在身后的绮罗立刻领命，将手中捧着的木箱送到了沈兰萱的面前，“三姑娘，这是我家公主殿下为您添的妆。” 　　沈兰萱登时就慌了，连忙摆手：“不，我不能……” 　　“应当的。”就着绮罗双手捧着的姿势，周月琦当众打开了木箱。 　　周遭一阵抽气声起，所有人的眼睛都望了过来。而也就是这么一眼，她们的视线就牢牢被锁住了。 　　周月琦出手，当然不会小气。既然是给沈兰萱添妆，她命绮罗直接从库房里取出了一箱金银首饰，精致珍贵，价值连城。 　　沈兰萱是不想收下的。公主嫂嫂已经待她很好了，她怎能随意收公主嫂嫂的东西？ 　　然而，周月琦从来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她拿出来的东西，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更别提，沈兰萱是沈家人，是沈清河的妹妹。这份礼，她势必会送，而且会光明正大的送，让所有人都知晓。 　　到底，沈兰萱没能拗过周月琦，红着眼满怀感激的收下了那个木箱。 　　她很清楚，公主嫂嫂从来不是高调行事的人。公主嫂嫂本来已经为她准备了极为丰厚的嫁妆，此刻却又特意亲自来送上这一木箱的金银首饰，而且当众打开给所有来观礼的官府女眷看……无疑，公主嫂嫂就是来给她撑腰的。 　　在场其他府上的女眷已然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只剩下满满的羡慕了。 　　谁都知道，五公主身份尊贵，库房里肯定有着数不胜数的好东西。又听说，沈兰萱的嫁妆有一多半都是五公主给她添置的，这本来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 　　可她们哪里想得到，就在沈兰萱出嫁当日，五公主居然亲自前来送嫁，直接就是一木箱的金银珠宝送了出来？当沈家的姑娘，可真是好命啊！ 　　再一想到前段时间传的沸沸扬扬的“五公主要与清河将军和离”的消息，所有人纷纷无言以对。 　　宁侯夫人怕不是个傻的！五公主对沈家人如此之好，怎么可能会想着跟沈清河和离？ 　　果然，人言不可尽信。尤其是跟将军府有关的流言，更加不可信。这都反转了几次了？完全是成心污蔑么！ 　　御史夫人今日也来了将军府。 　　不管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该有的表面功夫，她一样不能落下，必须做。而且，还要做的不着痕迹，不让任何人察觉出来。 　　此刻她便是距离沈兰萱最近的几人之一。毫无疑问，也亲眼目睹了沈兰萱手中木箱里的那些金银首饰。 　　说心底话，打从十年前将军府突然遭遇变故，御史夫人就再也瞧不上沈家了。 　　这十年里，若不是金御史固执己见，御史夫人早就打算跟沈家老死不相往来了。 　　天知道为了沈承志的事情，她受了多少冤枉气。平日里跟其他官家夫人聚会的时候，又遭遇了多少冷嘲热讽。 　　每每被众人说的脸上发热的时候，御史夫人就尤为怨恨沈家人的存在，也特别想要彻底跟沈家划清界限。 　　可谁能想到，这才多久的功夫，沈家就又再度卷土重来了。 　　眼下沈兰萱出嫁，所收的添妆，甚至比她当年出嫁还要风光！这样的事实，让本是极度瞧不上沈兰萱的御史夫人，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和震撼。 　　太生气了！沈兰萱何德何能，凭什么受到这般的尊崇和荣耀？又哪里来的资格此般风光大嫁？ 　　明明沈兰萱都二十二岁了，就是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罢了！ 　　心下憋着气，夹杂着浓浓的羡慕和嫉妒，直让御史夫人脸上的虚假笑容越来越尴尬，也越来越不自在。 　　没有理睬众人的抽气惊叹声和羡慕嫉妒的眼神，周月琦从沈二伯母手中取过大红色的盖头，亲自为沈兰萱盖上。 　　“就这样捧着嫁妆盒出嫁！”顿了顿，周月琦说道。 　　“兰萱都听公主嫂嫂的。”乖乖点点头，沈兰萱牢牢抱住手中的木盒，护在了怀里。 　　沈家女眷都未有阻止此事，只把满心的感激都藏在了心底最深处。 　　而更让沈家女眷感激的，是五公主居然亲自为沈兰萱送嫁。 　　沐浴在一众瞠目结舌的目光中，周月琦一路将沈兰萱送到了将军府大门外，交到了前来迎亲的戚麒手中。 　　如此一来，不单单是内院的女眷，外面正厅的诸多男客，也都亲眼目睹了五公主对沈兰萱的看重和在意。 　　直到将沈兰萱送上花轿，将军府内外仍是免不了此起彼伏的诧异注视和惊叹神色。 　　毋庸置疑，今日之后，怕是再也没人胆敢非议五公主对沈家人不喜的谣言了。 　　热热闹闹的喜宴之后，将军府再度恢复了往日的清净。 　　而今的将军府，不仅仅是少了一个沈兰萱，还少了总会前来窜门学厨艺的戚麒，确实显得格外安静。 　　不过初始的不习惯之后，沈家一众女眷紧接着就忙碌起了沈梦萱的亲事。 　　跟御史夫人的屡次受挫不同，将军府对赵家这边的考量，是越来越满意了。 　　有戚夫人大力举荐，又有沈清河亲自过目，加上五公主手下人送来的精细密报，不出意外，沈梦萱和赵曜的亲事确实可以定下来了。 　　只是，打从见识到了沈兰萱出嫁的何其风光之后，整个帝都都将视线转移到了沈梦萱的身上。 　　几乎是一夜之间，沈家四姑娘便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香饽饽，争相抢之。比起先前沈清河凯旋又受封兵马大将军的时候，还要更加的引人注目。 　　众人的算盘打的很精，只可惜打从沈兰萱出嫁之后，将军府便开始闭门谢客了。 　　带着满满的雄心壮志而来，却出师未捷，直接碰了一鼻子灰。不管是谁人前来将军府登门造访，都被拦在了门外。可偏生，没人敢提出质疑，也没人敢出言抱怨。 　　至于原因，委实简单又直接。只因为，拦人的沈府门人奉的，是五公主的命令。 　　五公主说不见客，除非皇家人来，其他诸人谁又敢道五公主的半句不是？除了默默在心下腹诽，就再无其他明目张胆的动作了。 　　赵家人便是在这样的局势下，走进了将军府的大门。 　　赵曜之所以答应来沈家，绝非因着五公主的权势，更不是为了兵马大将军的名头。 　　跟朝堂上的其他同僚不同，赵曜从来都没有刻意站队的心思。之所以会跟沈清河交好，更多的是因着彼此确实志同道合。而今日会站在这里，亦是如此。 　　因着沈四姑娘是好友沈清河的妹妹，赵曜在仔细斟酌和思考之后，方答应家中长辈的安排，跟随前来沈府，求娶沈四姑娘。 　　沈梦萱是隔着面纱坐在赵曜对面的。 　　两人并未有过多的交流，反而是一旁的沈大伯母和赵夫人相谈甚欢，聊的兴起。 　　沈梦萱的喜好，沈家众人都很清楚。喜文，不喜武。 　　而赵曜，是正儿八经的状元出身，文才八斗，在帝都皇城极为出名。 　　打从一开始听闻赵曜的名讳，沈梦萱便不曾拒绝。反之，心生欢喜，一直都在暗暗的期待。 　　如今终于见到赵曜本人，沈梦萱无疑是极为满意的。没有任何的排斥和抵触心理，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 　　说起来，此般见面对赵曜要更加不公平。 　　隔着面纱，沈梦萱已然将赵曜的面容看了个七七八八。反之，赵曜对沈梦萱的印象，就很是朦胧了。 　　不过，赵曜心思清正，并未多想，更加不曾生出旁的心思来。此刻就这样坐在这里，也挺好的。 　　“公主，赵家人来了，正在跟四姑娘会面。”绮罗带着笑意向五公主呈禀道。 　　“嗯。”轻轻应了一声，周月琦的视线始终落在面前的宣纸上。 　　比起弹琴，周月琦更擅长画画。此刻她手下的丹青，正是她心情的真实写照。算不得什么惊世绝作，不过是随手为之罢了。 　　“公主，四姑娘的婚事，只怕没那么顺利能成。”上前两步，绮罗的声音微微压低，“宰相府那边，已经开始有动作了。” 　　“哦？”周月琦抬起头，看向绮罗。 　　“宰相千金和二皇子的婚事被皇后娘娘拦了下来，宰相府只怕对皇后娘娘心生怨恨，连带也记恨上了公主殿下您。咱们府上四姑娘眼下又跟赵大公子说亲，宰相府那边自然是不甘心的。据悉，宰相千金似乎有意重新跟赵大公子和好如初。”绮罗此刻所呈报的，乃宰相府发生的私/密家事，正是她们放在宰相府的眼线才刚回禀的消息。 　　“不是说那位宰相千金心气颇高？为何又突然回心转意？”周月琦奇怪道。 　　“还不是因着赵大公子近日在朝堂上跟咱们将军走的近么！”绮罗撇撇嘴，对宰相府的处事委实瞧不上眼。 　　这事说来也是阴差阳错。原本，宰相千金是极为中意跟赵曜的婚事，这么多年也是一心守着这门婚事，只等出嫁的。 　　未曾想二皇子突然跟贺宰相搭上了线。自然，就给了宰相千金更多的遐想。 　　贺宰相也是极力准备扶持二皇子上位的。利益权衡之下，当然更偏向二皇子当宰相府的女婿，而非赵曜。 　　宰相千金确实心高气傲。听闻可以嫁给二皇子，二话不说就应下贺宰相的安排，义无反顾的退掉了赵曜的婚事。 　　可是没成想，她和二皇子的亲事，居然被皇后娘娘否了。 　　宰相千金的出身虽然比不上五公主，可也是从小娇生惯养，未曾受过半点委屈的。 　　原本她跟赵曜退亲，是为了嫁给二皇子。可现下她和二皇子的亲事被否，还是皇后娘娘亲自否的，无疑就是断了她嫁给二皇子的路。 　　这件事，无疑给了宰相千金很大的打击，令宰相千金又是恼恨又是伤心。 　　本来么，这事也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皇后娘娘否了，不是还有太后娘娘么！ 　　哪想到她偏生时机赶的这么不凑巧，正好遇上了宁侯府出事？ 　　太后娘娘近段时日一直心情欠佳，谁也不肯召见。她娘接连进了皇宫好几次，都没能顺利见到太后娘娘。没办法，就只能怏怏退了回来。 　　拖延的时间久了，宰相千金心里自然会不耐烦。待到沈家四姑娘说亲的消息传遍帝都皇城，宰相千金突然就有了危机意识。 　　若是换了之前，宰相千金肯定不会将沈家四姑娘放在眼里。但是现下不一样。沈四姑娘不但背靠兵马大将军，还有五公主为其撑腰，若是沈四姑娘相中的是二皇子…… 　　刹那间，宰相千金想了很多，更是直接将皇后娘娘不答应她和二皇子婚事的缘由，定在了沈四姑娘的头上。 　　再之后，宰相千金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安。 　　不是不想跟沈四姑娘争，而是她根本就争不过啊！ 　　皇后娘娘是五公主的生母，五公主又是沈四姑娘的嫂嫂。再一回想宰相府和沈府的陈年旧怨，宰相千金越发心慌，不禁就又生出了其他心思。 　　等到贺宰相突然告知她，放弃二皇子，转而嫁给赵曜的时候，宰相千金再三挣扎，纠结了好几日，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点了头。 　　周月琦派去宰相府的眼线都是精英，也是她最相信的心腹。他们传回来的消息，不可能有假。更别说，这个消息算不得多么惊心动魄，稍等几日就势必会水落石出。 　　静默片刻，周月琦下了命令：“让他们继续探。” 　　“奴婢领命。”绮罗神色一正，立刻转身退下。 　　有关那位宰相千金想要回头的事情，周月琦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既然是成亲，就势必需得你情我愿。如若赵曜真的愿意重新接纳宰相千金，倒也无甚要紧。只能说明，赵曜并非沈梦萱的良人，仅此而已。 　　反之，若是赵曜不肯回头跟宰相千金重归于好，那么任凭宰相千金怎样想、怎样做，皆是无济于事，影响不到沈梦萱身上来。 　　是以，这件事情的决定因素，不在她、也不在沈梦萱，而在赵曜。 　　赵夫人跟沈大伯母聊的很好，身边沈二伯母瞧着赵曜也极为欢喜和满意。这门亲事，双方长辈都没有异议，当日便口头有了约定。 　　临走之际，赵曜送给了沈梦萱一份礼物。算不得多么珍贵，不过是一本游记。 　　若是换了沈府其他姑娘，不一定会被一本游记打动。可偏生，沈梦萱是真心喜文。就这么一本书，直接就让沈梦萱动了心。 　　沈赵两家长辈既然已经口头定下亲事，当然乐得见到两个小辈能有此般进展，皆是含笑以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周月琦听闻此事，是沈二伯母前来说的。 　　“既如此，便将亲事提上日程！”没有过多的言语，周月琦回道。 　　“嗯嗯，老夫人也是这样说的。眼下赵家那边已经着手找人定下黄道吉日，只等赵家那边送来名帖，我们这边就立刻赠上信物。”沈二伯母点点头，当即说道。 　　周月琦轻轻颌首，没再言语。 　　眼看着沈梦萱的亲事也顺利定下，沈家一众女眷皆是欢喜不已，委实长长松了一口气。 　　谁想到两日后，沈家没能等来赵家的名帖，却等到了宰相千金和赵曜重新定下亲事的骇人听闻。 　　“这是怎么回事？”沈老夫人登时变了脸，急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啊……”沈二伯母也很是着急。赵家不是已经跟他们家说定了亲事吗？怎么又突然变了挂？ 　　“此事定有蹊跷。咱们先稍安勿躁，命人上赵家打探清楚再说。”沈大伯母摇摇头，皱眉说道。 　　“真要是不成，那就算了。”沈梦萱咬了咬唇瓣，回道。 　　“你这丫头，瞎说什么呢？真要是不成，咱们沈家也要他赵家给个说法和交代。”沈老夫人这一辈子，经历过太多的磨难和痛楚。现下她一心想的，就是府上所有家人都能安好。 　　对于赵家的亲事，她没有过多的期待。可如若赵家成心欺辱她家孙女，她也决计不会善罢甘休。 　　不得不说，伴随着五公主的到来、伴随着沈清河的凯旋，沈老夫人隐忍了十年的气势，再度又被激发了。 　　“自然是要说法和交代的。”周月琦缓步走进正厅，站在了沈梦萱的面前。 　　“公主嫂嫂……”沈梦萱一直强忍着没哭，只觉得极为丢脸，也很是难堪。然而此刻一见到周月琦，她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掉了下来。 　　“哭什么？不想亲自去当面问个清楚？”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椅子上伤心哭泣的沈梦萱，周月琦问道。 　　“公主嫂嫂？”抬起头来望着周月琦，沈梦萱愕然的忘了哭。 　　“还坐着不动？”瞥了一眼沈梦萱，周月琦转过身，朝外走去。 　　沈梦萱依旧有些懵。好似猜到了什么，又好似什么也没猜到。 　　“四姑娘，我家公主是请您一块去赵家走一趟呢！”见沈梦萱尚未反应过来，绮罗善意的提醒道。 　　沈梦萱当即回过神来。没有半点犹豫的，连忙起身追了上去。 　　第50章 　　赵家正在招待贵客。 　　望着端正坐在面前的宰相夫人和宰相千金, 赵夫人很是有些不明所以：“敢问二位这是所为何来？” 　　“自然是来说亲的。”在赵家人面前，宰相夫人的姿态向来很高。带着些许鄙视的眼神，宰相夫人盛气凌人的说道。 　　“说亲？”赵夫人越发糊涂了, “不知宰相夫人是为谁说亲？” 　　“当然是我家秀儿和贵府大公子的亲事。”好似全然没有发生过退亲一事，宰相夫人一脸的理直气壮。 　　赵夫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这两日外面的不实谣言越传越烈, 她只当是好事者的闲言碎语，并未放在心上。毕竟她家长子和沈四姑娘的亲事已经口头定下, 只差明日的名帖交换，便正式定下。 　　故而, 赵夫人一边命人去府外澄清谣言, 一边则专心为沈四姑娘准备着定亲信物。 　　可赵夫人怎么也没想到，宰相夫人和宰相千金今日竟然会突然造访，而且还再度提到了宰相千金和赵曜的亲事。 　　“宰相府不是已经退了我赵家的亲事？”赵夫人的性子是真的很宽厚。尽管宰相府退了赵曜的亲事, 她今日也没直接将宰相夫人和宰相千金拒之门外。这是赵家的礼数，赵夫人做到了。 　　但这并不代表, 赵夫人就软弱好欺。 　　即便是权大势大的宰相府，赵夫人也不打算高攀了。赵曜的亲事，她已然心下有数, 也只认定沈四姑娘一人。 　　“不过是当时的戏言罢了。”宰相夫人不以为然的扬起手, 身边的嬷嬷立刻将手中的木匣送上。 　　“这是当日赵家退回宰相府的信物, 而今原物奉还, 完璧归赵。”绝口不提当初是宰相府强行将信物索要回去的事情, 宰相夫人的语气很是随意。 　　被宰相夫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气笑, 赵夫人忍不住就嘲讽道：“我赵家和宰相府的亲事早已经做出了断, 再无任何瓜葛。宰相夫人今日又何必主动上门，前来纠缠不清？” 　　“笑话！”宰相夫人冷笑一声，不可一世的看着赵夫人，“我宰相府看得上你赵家，是给你赵家情面。你赵家少不知好歹，分不清楚好坏。” 　　贺秀儿没有开口，静静的坐在一旁，静待宰相夫人拿下赵夫人。 　　在贺秀儿的眼中和心里，是从未将赵夫人当回事的。 　　就如同宰相夫人说的那般，她愿意屈尊下嫁赵家，是赵家的福气。赵家上下合该高高将她供起来，什么都听她的才对。 　　至于之前她说退亲，现下又改口，固然会令赵家人不高兴，但谁让她是宰相府的千金？有她爹娘在，赵家不敢真的记恨于她，更加不敢不答应这门亲事。 　　迎上宰相夫人和宰相千金的理所当然，赵夫人抿抿嘴，摇了摇头：“我赵家已经另外说定亲事，不能再跟宰相府结亲了。” 　　“那就退掉。”并不意外赵家另外说亲的决定，宰相夫人却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他们宰相府愿意将女儿嫁给赵曜，是看得起赵家。换了旁人，只怕早就求之不得的一口应下了。 　　“不可能。”赵夫人的态度亦是尤为坚定，完全不受宰相夫人所胁迫。 　　“可不可能，可不是赵夫人一个人说了算的。不若就请赵夫人将赵大人和赵大公子叫出来，问问他们的意见？”全然没有将赵夫人看在眼里，宰相夫人面带讥讽道。 　　“不必了。我家老爷和长子都听我的。”眼见宰相夫人此般难缠，赵夫人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赵夫人还真是不识抬举。既然这样，将信物放下，咱们这便离开。”宰相夫人也懒得跟赵夫人多费唇舌，直接令嬷嬷放下信物，就要带着贺秀儿离去。 　　至于跟赵家的亲事，宰相夫人站起身，态度尤为强硬的命令道：“下个月初五，宰相府等着赵家上门迎亲。” 　　“恐怕要让宰相夫人失望了。”周月琦带着沈梦萱已经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 　　将方才赵夫人的态度看在眼里，也将赵夫人拒绝宰相府的话语听在耳里，周月琦已经不再生赵家的气。 　　那么接下来，就是应对宰相夫人了。 　　没成想会突然生出变故，宰相夫人猛地回头，就看到了款款而来的五公主。 　　宰相夫人是认识五公主的。 　　此刻在赵家看到五公主，虽然心下并不以为然，宰相夫人却还是立刻就行了礼：“臣妇见过五公主殿下。” 　　“宰相夫人挺威风的嘛！”信步走到宰相夫人面前，周月琦冷道，“不过很可惜，赵家的亲事，我将军府已经定下了。” 　　什么？赵曜新定的亲事居然是沈家姑娘？宰相夫人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微微笑了笑：“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还望公主殿下勿要责怪我宰相府抢了沈家姑娘的婚事。” 　　“到底是谁抢了谁的婚事，宰相夫人心知肚明，又何必在本公主面前装腔作势？”不再多看宰相夫人一眼，周月琦看向了赵夫人，“府上大公子可在？” 　　“在在在。公主殿下和四姑娘这边请，臣妇这便带路。”相比对上宰相夫人的油盐不进，赵夫人在看到五公主和沈梦萱的时候，直接就露出了善意的笑容，甚是热情的说道。 　　宰相夫人和宰相千金的脸色皆是顿变。刚刚还说要走人，此刻却又不肯离开了。 　　“梦萱，你跟着赵夫人去。”周月琦自然是无需见赵曜的。不过，让沈梦萱趁此机会见见赵曜，倒是不错。 　　沈梦萱登时就红了脸，却也没有辩解，直接走向赵夫人。 　　赵夫人当即笑了。朝着五公主行了一礼，亲近的拉住沈梦萱的手，转身而去。 　　此般一来，反倒将五公主连同宰相夫人和宰相千金，留在了正厅。 　　“娘，我也要去。”贺秀儿也不敢得罪五公主，索性就故意避开了，追着赵夫人和沈梦萱离去的方向，快步想要跟上。 　　“贺家小姐且慢。”不失时机的，绮罗将贺秀儿拦了下来。 　　“让开！”平日里的贺秀儿，倒也不会当众失态。可今日不同。 　　之前她一心打算嫁给二皇子的时候，并不会在意赵曜另行跟他人定下亲事。可是打从她放弃二皇子，回心转意准备再度嫁给赵曜，她就从未想过，赵曜会迎娶其他人。 　　贺秀儿是自视清高的。她自诩不输给任何人，也没人能够比得上她。而今对上沈梦萱这个情敌，贺秀儿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的。 　　但是沈梦萱背后有五公主当靠山，贺秀儿可以无视沈梦萱，却不敢将五公主视如空气。 　　这段时日五公主的所作所为，贺秀儿亦是有所耳闻。 　　她知道五公主很受宠，又极为跋扈傲慢。帝都城内好几位官夫人都已经在五公主手上吃了大亏，其中就有宁侯夫人。现下轮到她，当然不能不防。 　　“宰相夫人还是多多管管贵府千金为好。须知，不请自入堪称偷，着实有失礼数。”没有理睬贺秀儿的喊叫，周月琦坐了下来。 　　宰相夫人的脸色很有些僵硬。 　　打从贺宰相大权在握，她就再也没有受过这般委屈和羞辱了。 　　可偏生此刻坐在这里的是五公主，再一想到皇后娘娘先前不由分说就拒了为她家秀儿和二皇子指婚，宰相夫人哪里还想不出所以然来？ 　　五公主这边，她当然是不能得罪的。可宰相府和赵家的亲事，也不能轻易作罢。否则，不但她家秀儿会丢尽颜面，而且还会坏了她家宰相的大计。 　　如此一琢磨，宰相夫人瞥了一眼贺秀儿，微微摇摇头，示意贺秀儿稍安勿躁。 　　贺秀儿当然是极为不甘心的。可是再不甘心，她也只能强行按耐住心下的烦躁，先行秉持了沉默。 　　她才不信她娘不会为她出头。更何况重新跟赵家定亲，是她爹的意思。她爹想要做的事情，何时没成过？ 　　将宰相夫人和宰相千金的互动看在眼里，周月琦坐定未动，兀自开始茗茶。 　　此般宁静的氛围下，还是宰相夫人率先笑出声来：“却不知沈四姑娘居然是跟赵家定下了亲事吗？近些时日，听闻沈四姑娘委实炙手可热，备受各家夫人们的追捧和青睐呢！” 　　周月琦没有回应宰相夫人的示好，冷着脸置若罔闻宰相夫人的话语，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宰相夫人倒也没有动怒。她这个人，惯常很懂得见风使舵，认清现实和局势。 　　见五公主不理睬她，宰相夫人登时就又识相的换了话题：“不知五公主近日可有进宫？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想必很是想念五公主的。” 　　周月琦依旧没有理睬宰相夫人。论起虚伪的客套，她从来不屑敷衍为之。 　　宰相夫人面上的笑容不变，再一次的，开始寻找其他话茬：“说来，也是咱们宰相府失礼。兵马大将军都凯旋回来好些时日了，一直未有登门向五公主恭贺，还望五公主息怒。改日臣妇必定亲自上将军府向五公主赔礼，顺道也探望探望沈老夫人。” 　　周月琦终于抬起头，施舍般的瞥了一眼宰相夫人：“本公主静候宰相夫人的大驾。” 　　“理当如此。”宰相夫人勾起嘴角，笑的甚是得体，全然让人看不出她此刻心底的窝火。 　　贺秀儿皱了皱眉头，不禁悄悄瞪了一眼五公主。 　　太欺负人了！她娘可是宰相夫人，就算是五公主，也不该这样晾着她娘，甚至成心折辱她娘。还想让她娘亲自去沈家送上赔礼？她就不信，五公主没有听出来，她娘不过是场面话罢了。 　　仗着自己是皇家公主，就此般肆意欺辱人，五公主果然一如既往的讨厌！ 　　“宰相千金似乎对本公主诸多不满？”一记冷眼毫无预兆的扫视过来，周月琦问道。 　　猝不及防被周月琦逮了个正着，贺秀儿来不及收回面上的表情，却又不敢过于明显的直接跟周月琦杠上。一时间，面上闪过惶恐，委实狼狈。 　　“小女不甚懂事，五公主见谅。”上前一步将贺秀儿护在身后，宰相夫人连忙态度恭敬的低头道歉。 　　不得不说，比起周月琦之前遇上的几位官家夫人，宰相夫人是最沉得住气的。好像不管周月琦怎样冷漠视之、又怎样出言刁难，宰相夫人都很是沉稳，全然没有失态。 　　到底是宰相夫人本就性子大度，还是刻意为之，宰相夫人自己心里清楚。手上握有对宰相夫人极为详细的调查报告的周月琦，也甚是明白。 　　正色看着态度恭敬的宰相夫人，周月琦语气很是冷淡：“宰相夫人和贵千金继续留在这里，还有其他事情？” 　　“当然……”贺秀儿到底还是没能克制住心头的怒火，站了出来。 　　“当然没有。”立刻扬高了声音盖过贺秀儿的喊声，宰相夫人及时拉住贺秀儿的手，暗自捏了捏。 　　她们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得罪五公主，更没有必要直接傻傻冲撞五公主，反而将自己的把柄送到五公主的手中。 　　尽管五公主已经出嫁，却还是很得势。尤其是在皇太后和皇后娘娘的面前，五公主身负盛宠，无人能比。 　　眼下正是朝中动荡的关键时刻，她和秀儿万万不能为了争一时之气，坏了自家老爷的大事。 　　贺秀儿已经到了嘴边的抱怨，就这样被宰相夫人拦了下来。 　　愤愤然的别过头，贺秀儿咬咬唇瓣，到底还是沉默了。 　　“确定没有？”周月琦再度确认道。 　　“确定没有。”正如贺秀儿心中异常愤恨的那般，宰相夫人确实已经很多年没有被逼到这步境地了。 　　难堪、耻辱、愤怒，宰相夫人都有感悟到，交织在心中，复杂难言。 　　但是当着五公主的面，迎上五公主的冷声质问，宰相夫人反应镇定，宠辱不惊。 　　“既然如此，本公主代赵夫人送客，不知宰相夫人可有不满？”冷眼看着宰相夫人，周月琦问道。 　　“臣妇不敢。”再度低下头去，宰相夫人的语气中听不出丝毫的怨气，“臣妇这便携小女离去，不叨扰五公主的清净了。” 　　周月琦轻轻“嗯”了一声，漫不经心的点点头：“去！” 　　就好像被打发叫花子似得扫地出门，贺秀儿脸上青一片红一片，差点气的大骂出声。 　　宰相夫人紧紧抓住贺秀儿的手，恭恭敬敬的行礼退下，让人挑不出半点的错来。跟先前她对待沈夫人时候的盛气凌人，着实形成鲜明的对比。 　　真可谓，此一时非彼一时，一物降一物，只看风云变幻了。 　　第51章 　　“娘！咱们做什么要处处忍让？难不成您还真怕了那位五公主不成？”甚是狼狈的从赵家出来, 贺秀儿气的面色铁青，跺着脚愤愤不平。 　　太欺负人了！一想到方才在五公主面前的憋屈模样，贺秀儿就忍不住想要发火。 　　宰相夫人心里又何尝没有怨恨？不过相较贺秀儿的直言嚷嚷, 宰相夫人要更加的冷静沉着。 　　轻轻拍了拍贺秀儿的手，宰相夫人摇了摇头：“秀儿莫急。今日之事, 娘姑且帮你记下了。早晚有一日，娘会让那位五公主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向秀儿你磕头求饶。” 　　“娘, 您又哄我！”不依的撇撇嘴，贺秀儿直接翻了个白眼, 不高兴的嘀咕道。 　　再怎么说, 那位可是皇家公主。就算她爹在朝中再有权势，又怎么可能让五公主向她跪地求饶？ 　　饶是再过自大，君臣有别的道理, 贺秀儿还是懂得的。 　　“娘做什么拿这种话哄你？你呀，就等着看好了。”也没具体跟贺秀儿多言其他, 宰相夫人的语气颇为意味深长。 　　贺秀儿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却是没再多言。 　　她娘又这样，老是说些她听不懂的话。每次都故弄玄虚, 之后又不肯详细解释给她听。任凭她怎么追问, 她娘就是守口如瓶, 一脸神秘的模样实在恼人。 　　赵家, 周月琦才刚送走了宰相夫人和宰相千金没多久, 赵夫人便亲自端着热气腾腾的点心走入了正厅。 　　对五公主, 赵夫人是切切实实心怀感激。不论是沈四姑娘的亲事, 还是今日将宰相夫人和宰相千金送走，五公主对他们赵家，都有恩。 　　周月琦倒是挺喜欢赵夫人的。也不急着离开赵家，便跟赵夫人聊了起来。 　　当然，主要是赵夫人说，周月琦听。 　　今日宰相夫人和宰相千金的登门，赵夫人未曾预想。而又碰巧被上门来的五公主和沈四姑娘遇见，赵夫人当然需得郑重其事的解释。 　　周月琦没有责难赵夫人，也没有一味将过错推到赵家人身上。不过对于沈梦萱和赵曜的婚事，周月琦再度跟赵夫人求证了态度。 　　“回公主殿下的话，我赵家虽然比不得宰相府的权势，却也绝对不是出尔反尔、背信弃义之小人。赵家与沈家的亲事，尽管只是口上约定，于赵家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我赵家一心求娶沈四姑娘回府，从未变过心意。”迎上周月琦的问话，赵夫人回的坦然直接，甚是郑重其事。 　　赵夫人是这样说的，也是真心这样想的。在见识过宰相府的行事之后，赵夫人只想避而远之。反之，对沈梦萱这位儿媳，就更是心喜和满意了。 　　听着赵夫人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周月琦点点头。 　　既然赵家没有改变主意，这门亲事就变不得。就算宰相府另有打算，也无济于事。 　　这一日，周月琦陪着沈梦萱在赵家用过午饭，才回的将军府。 　　路上，周月琦问起了沈梦萱对于这件事的看法。 　　“公主嫂嫂，赵大公子已经向我赔了不是。”虽然有些害羞，可沈梦萱对周月琦是无话不说的。 　　“你原谅他了？”周月琦问道。 　　“本来我确实挺生气的。可大公子跟我解释说，自打跟宰相府退亲，他再也没有跟宰相府有过任何的接触。就连在朝堂上，也未有跟贺宰相说过只言片语。对于今日宰相夫人和宰相千金突然登门，他也颇为意外。不过为了避嫌，他没有出面，直到公主嫂嫂和我上门。”见公主嫂嫂似乎没有生气，沈梦萱的话语不禁多了起来。 　　严格意义上来讲，这件事确实错不在赵曜。但是赵家跟宰相府的亲事，也的确源自赵曜。 　　不过到底要不要怪赵曜，跟周月琦无关，只在沈梦萱的态度。 　　既然此刻沈梦萱已经表了态，周月琦微微点头，心下了然。 　　“公主嫂嫂……”赵曜的解释，沈梦萱听进了心里，也很是认真的相信了。 　　只不过，事关宰相府，沈梦萱还是免不了的诸多担心：“宰相府那边若是执意纠缠不清，那该怎么办？宰相夫人还说，下个月初五就要沈家去宰相府迎亲……” 　　“赵夫人给我的态度，是绝对不会前去迎亲的。听你转述赵大公子的意思，应该也不会理睬宰相府。”周月琦顿了顿，抬眼看向沈梦萱，“真要出了什么意外，梦萱打算怎么做？” 　　“我都听公主嫂嫂的。”因着对五公主的绝对信任，沈梦萱想也没想就回道。 　　“梦萱，你能容忍赵大公子另娶她人吗？”望着沈梦萱对她充满了信心的眼神，周月琦忽然问道。 　　“我……”沈梦萱登时脸色发白，不自觉低下了头，“我不想他娶别人，也不想他纳妾……” 　　“嗯。”并不是很意外的回答，周月琦看得出来，沈梦萱是真的心仪赵曜。 　　“公主嫂嫂，我是不是太过贪心了？男子本就该三妻四妾……”沈梦萱的声音越说越小，直到最后，声若蚊蝇，不可耳闻。 　　“不会。”打断沈梦萱的自我反省，周月琦微微勾起嘴角，“本公主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公主嫂嫂不一样啊！”沈梦萱猛地抬起头来，很是理直气壮的说道，“公主嫂嫂那么好，六哥本来就不该另娶她人。” 　　“比起你，我并不好。”曾经的周月琦，很自负，也很孤傲。而今的周月琦，对自己更有清楚的认知，倒也没有了往日的那份自以为是。 　　“怎么会？公主嫂嫂委实再好不过了。公主嫂嫂便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无人能及。”论起夸赞五公主，沈家姑娘各个都很是厉害，沈梦萱亦然。她心下对五公主的敬意，不掺杂任何的虚假和水分，发自内心的油然而生。 　　除了在沈清河面前，周月琦从未在别人面前感觉到不自在，抑或拘束。 　　不过这一刻，望着沈梦萱散发着崇拜和敬仰的闪亮目光，周月琦愣是沉默了。 　　回到将军府，沈老夫人等一众女眷已经等在了正厅。就连沈清河，也在。 　　看到沈清河，周月琦脚步微顿，没有走进正厅，直接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至于赵家的事情，自有沈梦萱代为解释。 　　“清河，还不立刻去追？”一见到五公主转身离开，沈夫人忙不迭的催促沈清河道。 　　沈清河依言站起身，向着几位长辈行完礼，不急不缓的向外面走去。 　　“这孩子，怎么那般的慢吞吞？真是急死人了！”见沈清河丝毫不着急的模样，沈二伯母只恨不得从背后推沈清河一把。 　　“两位弟妹勿要着急，清河自己心下有数的。”眼看沈二伯母和沈夫人都快要忍不住起身追上去，沈大伯母笑着安抚道。 　　清河虽然看似性子温和，可也不是没有城府之人。既然清河能此般从容淡定，那就只能说明，清河对五公主是有着自己的成算。 　　也是以，她们这些当长辈的，只需要在一旁静静看着就好，无需关心则乱，插手其中。 　　五公主和沈清河的事情，沈老夫人倒是不怎么担心。反而是沈梦萱和赵曜的亲事，她心存担忧：“梦萱丫头，赵家是怎么回事？” 　　才刚走进来的沈梦萱立刻如实将今日在赵家的所见所闻，都告知给了众人听。 　　“也就是说，宰相府那边真的后悔了？这可怎么办？”赵二伯母是看好赵家的。但一想到要跟宰相府抢亲事，她难免有些急了。 　　“五公主怎么说？”宰相府那边的举动，赵大伯母不在意。她更在意的，是五公主的态度。 　　“公主嫂嫂没有明说。不过我听公主嫂嫂的意思，应该还是认可这门亲事的。”沈梦萱回道。 　　“那就好。”有了五公主的支持，沈二伯母瞬间长舒了一口气。 　　沈老夫人也安了心，没再多问，只是笑而不语。 　　回到自己的院子，周月琦直接准备回房。却在推开门的那一刹那，被拦住了。 　　皱眉看向拦着她的沈清河，周月琦冷下脸来。 　　“辛苦琦儿了。”望着周月琦，沈清河笑的温和。 　　“跟你无关。”不想跟沈清河正面对上，周月琦转过身，走向书房。 　　这一次，沈清河没再拦周月琦，只是站在原地，说道：“琦儿今日的晚膳，为夫包了。” 　　周月琦脚步微顿，回过头来：“只准在小厨房做。” 　　大厨房那么多人看着，着实有损沈清河的威名。小厨房这边，她大可让绮罗和绛雪守着，便也杜绝了不利于沈清河名声的流言传出。 　　“言之领命。”认认真真的向周月琦行了一礼，沈清河笑道。 　　周月琦冷哼一声，不再理会沈清河，进了书房。 　　这一日下午，沈清河果然在小厨房忙碌了一顿极为丰盛精致的佳肴，送到了周月琦的面前。 　　周月琦也没拒绝，任由沈清河亲手为她布菜，慢慢的吃了起来。 　　从头到尾，周月琦没有解释有关赵家的事情。而沈清河，也半句没有多问。可尽管如此，两人还是相处的极为融洽，异常的和谐。 　　直到饭后，周月琦才主动开了口：“宰相府那边近日会有动静，你小心点。” 　　“跟赵家的亲事？宰相府想的简单，赵家却也并非背信弃义之辈。”赵曜的为人，沈清河还算了解，也颇为信任。 　　对于外面的那些流言，沈清河也有所耳闻，正准备找赵曜询问清楚，就被五公主抢了先。 　　既然有五公主出面，沈清河顿时笑了。 　　说起来，而今在偌大的沈府，只怕五公主比他更受众人的青睐。只怕眼下家里人对五公主，比对他还要更加的信赖才是。 　　而这样的场景，沈清河甚是乐见。 　　“赵家好与不好，本公主不知道。但是宰相府那边，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正色看着沈清河，周月琦问道，“若是梦萱和宰相千金对上，你觉得谁会略胜一筹？” 　　“自然是梦萱。”没有丝毫的迟疑，沈清河回道。 　　“你确定？”周月琦反问道。 　　“有琦儿在，当然确定。”真要沈梦萱对上宰相千金，沈清河确实没有把握。可他很清楚，沈梦萱身后有五公主撑腰。自然，他就安心了。 　　“本公主若是不闻不问呢？”见沈清河一副吃定她的模样，周月琦挑眉冷道。 　　“琦儿不会的。”定定的看着周月琦，沈清河笑道。 　　周月琦冷笑一声，没有接话。 　　“贺宰相先前曾有意拉拢我，被我拒绝了。不过自从赵曜跟我交好，贺宰相似乎就再度盯上了赵曜。不出意外，贺宰相之所以会改变主意，再度跟赵家结亲，矛头实则指向的是我。”沈清河见好就收，面不改色的直接转移了话题。 　　这是第一次，沈清河主动跟周月琦提及朝堂上的局势。虽然是因着沈梦萱和赵曜的亲事才会有所提及，却也足够周月琦了解到一定事情了。 　　“赵曜真有那么重要？”前世周月琦一贯事不关己，自然不会深入了解朝堂上的人和事。直到现下，她也只是大致有个轮廓，并未命人细细查探。 　　“或许是贺宰相看我不顺眼！”赵曜到底重不重要，沈清河无法给出肯定回答。毕竟贺宰相的想法和打算，还真不是常人可以揣测得到的。 　　“他倒是挺大的胆子。”周月琦对贺宰相的厌恶，是从来都不掩饰，昭然若揭的。 　　“贺宰相确实权大势大，颇有胆识。”点点头，沈清河不可置否的回道。 　　“那敢问兵马大将军可有动一动贺宰相的胆识？”沈清河已经在朝堂上呆了一段时日，周月琦很确定，沈清河已然想好了接下来的立场。 　　沈清河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和：“自然是有的。” 　　周月琦微微沉默，陷入了思忖。 　　贺宰相在朝堂上固然是权大势大，但是贺宰相的为人处事也是真的霸道。想要扳倒贺宰相，光凭沈清河一个人，胜算并不大。 　　是以，适当的帮沈清河找找帮手，也势在必行。 　　戚家就不说了，只消周月琦一个口信过去，沈清河在朝堂上必定不会孤立无援。 　　不过依照沈清河的刚正秉性，周月琦更担心的是，沈清河并不喜好朝中争斗，很容易被那些权臣的阴谋诡计所陷害。 　　这般情况下，对于沈清河和赵曜的交好，周月琦反而心生戒备，不得不防。 　　望着周月琦突然就不说话的沉思模样，沈清河眼中闪过阵阵暖意，心下一片清明。 　　宰相府内，憋了一肚子气的宰相夫人和宰相千金一见到贺宰相，就大发了脾气。 　　贺宰相倒是没有想到，今日宰相夫人和宰相千金居然会无功而返。 　　只是，不待贺宰相对赵家的不识抬举动怒，就听到五公主也去了赵家的消息。 　　“赵曜定下的是沈家姑娘？”跟宰相夫人一样，贺宰相也是第一时间就猜到了真相。 　　“可不就是那个沈梦萱！近日帝都城内闹得沸沸扬扬，谁家都想娶回去的那个金疙瘩。”贺秀儿跺跺脚，面色铁青的看着贺宰相，“爹，您可一定要为秀儿做主。当初是您让秀儿退亲的，现下也是您让秀儿再去找赵曜的。要是最终秀儿没能嫁给赵曜，那秀儿的脸面都要丢尽了，以后都无颜出门见人了！” 　　“秀儿放心。有爹爹在，谁人胆敢让你受委屈？”贺宰相摸了摸胡子，在赵家这门亲事上颇为胸有成竹。 　　二皇子那边，他没办法逼迫，也强求不得。但是区区一个赵家，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只不过，五公主居然也掺杂其中，这就委实让贺宰相有些难办了。 　　不得不说，贺宰相之前是从未将五公主放在眼里的。毕竟他人在朝堂，五公主要么身居后宫，要么藏在将军府内院，跟他毫无利害关系。 　　然而，也不知道五公主是怎么想的，突然就开始插手将军府的事情，为此还将手伸长到了他的身上。 　　一次也就罢了。看在五公主皇家公主的高贵身份上，贺宰相已经忍了。 　　但是这一次，不单单是涉及到贺秀儿的出嫁，还有他在朝堂上的布局，贺宰相就不能忍了。 　　加之沈清河实在太过不识抬举，偏偏又颇为受圣上器重，一而再的跟他对着干……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立刻斩断沈清河的左臂右膀，决计不能放任沈清河在朝堂上结交出自己的势力来。 　　沈清河已经兵权在握，朝中无人可以与之抗衡。倘若沈清河在朝堂上也彻底站稳脚步，毫无疑问必定会成为贺宰相最大的敌手。 　　故而，在赵曜这件事上，贺宰相尤为坚持，也是下了铁心不会退让的。 　　“那爹爹，你说赵家下个月初五，真的会来迎娶我过门吗？”贺秀儿说着就拉起贺宰相的袖子，告起状来，“娘今日在赵家可谓受尽屈辱，那个五公主成心跟我和娘作对，还故意当面折辱我和娘，根本没有将爹您放在眼里。” 　　“五公主确实很碍事。”说到五公主，贺宰相脸色沉了沉。 　　确实不能此般放任五公主继续嚣张下去了。否则，他会处处受制沈清河，甚是被动。 　　顿了顿，贺宰相厉眼看向宰相夫人：“明日你进宫一趟。” 　　“又是去求见皇后娘娘吗？打从上次皇后娘娘明言不为二皇子和秀儿指婚，似乎就对咱们宰相府很是疏离。只怕即便我进了宫，皇后娘娘也不一定会召见。”宰相夫人倒不是成心不想为贺宰相办事，只不过皇后娘娘近日的态度转变的太快，她根本招架不住。 　　“不是皇后娘娘。”贺宰相压低了声音，告知宰相夫人道，“是兰妃娘娘。” 　　第52章 　　兰妃娘娘才刚顺利诞下八皇子不久, 正是颇受圣上恩宠的时候。不过而今的她，较之先前，更加的低调了。 　　听闻宰相夫人求见, 兰妃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命宫女将宰相夫人请了进来。 　　“臣妇见过兰妃娘娘，给兰妃娘娘请安。”在今日之前，宰相夫人和兰妃的接触并不多。 　　真要追根究底，宰相夫人上次和兰妃说上话，还是在兰妃未有进宫之前。不过那个时候的兰妃在宰相夫人面前, 可没有今日的尊荣。 　　世事变迁, 而今兰妃贵为娘娘，自是轮到宰相夫人来向兰妃低头行礼了。 　　“宰相夫人不必多礼, 快快请起。”不若当初宰相夫人的高高在上, 兰妃对宰相夫人的态度很是温和, 亲自上前扶起了宰相夫人。 　　能够受到兰妃娘娘此般厚待，宰相夫人当然是高兴的。心下的那些芥蒂，当即放了下来。 　　再想到今日进宫的本意，宰相夫人心下的念头越发强烈, 顺势握住了兰妃的胳膊，笑的甚是愉悦：“臣妇谢过兰妃娘娘。” 　　“应当的。”比起自己的娘家太傅府，宰相府无疑更加权大势大。而如若能得到宰相府的支持, 兰妃跟着勾起嘴角, 笑开了脸。 　　以前她没有仰仗, 可是现下她已经有了八皇子, 便等同有了最大的底牌和筹码。 　　时至今日，她必须用心为八皇子筹谋，方能确保八皇子他朝登基为帝。 　　她说过，早晚会让五公主跪在她的脚下！就算是皇后和皇太后，都必须对她俯首称臣。 　　她先前受过的屈辱，已经够了。不管是禁足，还是被逼移去偏殿，她都铭记在心，不敢相忘。 　　故而，帮八皇子拉拢宰相府这事，她势在必得，不容有半点的闪失。 　　一个有心拉拢，一个有心巴结讨好，因着共同的利益，有些事情甚至不需要直接言明，就能互相达成共识。此刻的兰妃和宰相夫人，便是如此。 　　没有过多的推心置腹，仅仅只是简单的寒暄，已然成功奠定了兰妃和宰相夫人眼神中的默契。 　　这一趟，宰相夫人没有白来，兰妃也甚是满意。 　　赵家原本是想着先为赵曜和沈梦萱定下亲事，再行另择婚期的。 　　然而在发生了宰相府逼亲一事后，赵夫人更加偏向直接商定婚期，尽快为赵曜和沈梦萱完婚。 　　“我没有异议。不过，还是得先问过沈家才行。”面对赵夫人的问话，赵曜一脸认真的回道。 　　“那是自然。娘正打算明日和你爹一起，去沈家商定此事。”赵夫人点点头，跟着说道，“对了，你也要去。咱们可不能有失礼数，更加不能让梦萱丫头受委屈。” 　　这件事错在他们赵家，他们理当去向沈家人赔礼认错，当面说清楚的。 　　“嗯。”没有任何的迟疑，赵曜应道。 　　赵家人上门，沈老夫人亲自迎接，极为热情的招待。 　　没有兜兜转转，赵家人径自表明了来意。 　　“自然是可以的。”既然已经确定要跟赵家结为亲家，沈老夫人倒是并不排斥将婚期提前。听闻赵家有意直接迎娶沈梦萱回府，当即表明了立场。 　　赵夫人委实欢喜，连连感激不已。 　　沈家人是真的很深明大义。能碰到这样的亲家，赵夫人反而有些感激宰相府的退亲了。 　　再之后，便是双方长辈商定迎娶事宜的具体细节了。 　　前有沈兰萱出嫁，紧接着便是沈梦萱出嫁，两门亲事相隔时间不久，倒也可以稍稍借鉴。于沈家而言，直接就秉持先前沈兰萱出嫁的规格，开始为沈梦萱筹办起了嫁妆。 　　这一次，周月琦没有急着为沈梦萱准备嫁妆，始终都很镇定。 　　“公主，宫里传话说，宰相夫人去求见兰妃娘娘了。”匆匆走进书房，绮罗悄声说道。 　　“兰妃？”好一段时日没有听到兰妃的消息，周月琦都快要忘记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了。 　　“兰妃为圣上添了八皇子，现下正是得宠。连皇后娘娘，也需得礼让三分，避其锋芒。”提到兰妃，绮罗很有些不满，语气中也夹杂着愤愤不平。 　　宫里这么多位娘娘，唯有兰妃是胆敢故意针对她们家公主的。更甚至连皇后娘娘，兰妃都不放在眼里，委实气人。 　　“嗯。”周月琦轻轻颌首，未有多言。 　　倒不是什么太过意外的事情，凭借兰妃的姿/色，会复宠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更何况兰妃还生下了八皇子。母凭子贵，兰妃在宫里的地位算是彻底站稳了。想要折腾出什么动静来，当然是易如反掌。 　　“公主，咱们不能这样任由兰妃猖狂下去。”绮罗一贯是不怎么为自家公主出主意的。她家公主向来很有主见，做事也极有分寸，完全不需要她多言。 　　但是对兰妃，绮罗很不喜欢，也极为戒备。 　　“她没有生下八皇子之前，咱们都没能将她的风头压住。现如今她顺利生下八皇子，咱们自然更加拿她没辙了。”周月琦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好像只是在称述既定的事实。 　　绮罗张张嘴，又闭上。好半天后，到底还是没再多言。 　　兰妃之所以能那般风头鼎盛，明明是她家公主没有将其放在心上。倘若她家公主一早就真心打算压制住兰妃，哪里会有现下的事情？ 　　兰妃的事情，于周月琦来说，确实不着急，也没太过在意。 　　不过沈梦萱和赵曜的亲事，周月琦随意翻看着手中的账簿，抿紧了嘴唇。 　　就在赵家和将军府各自忙着准备迎娶亲事的关键时刻，圣上突然插手过问起了这门婚事。 　　直接将赵尚书、贺宰相以及沈清河三人都叫到御前，圣上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斥责道：“不过是一门亲事，怎么就闹得满城风雨？” 　　“回圣上的话，本就是我宰相府和赵家有婚约在先。”贺宰相的脸色很坦然，语气里满是无辜。 　　“可是宰相府在三月里就已经退了我赵家的亲事。”赵尚书不退不让，据理以争。 　　“那是先前小女一时糊涂，现下她已然醒悟，尚书府自然需得履行跟我宰相府的婚约。”贺宰相还是很会说话的，一味颠倒黑白道。 　　任由贺宰相和赵尚书争论个不休，圣上却是没有立刻做出评断，转而看向沈清河：“兵马大将军呢？你又怎么说？” 　　沈清河太淡定了。这样的场景，并不是圣上想要看到的。 　　他之所以选择重用沈清河，为的是制衡贺宰相在朝中过于庞大的势力。 　　然而，沈清河的速度太慢了，而且也并非圣上所想的那般野心勃勃。 　　明明圣上已经为沈清河铺好了路，偏偏沈清河就是不肯抓准时机，狠狠将贺宰相踩压下去。 　　眼看着沈清河和贺宰相许久未有生出冲突，圣上实在耐不住性子了。 　　恰逢兰妃向他提及宰相府和赵家的婚事，圣上索性就来了个顺水推舟，直接将此事揭开在了众人面前。 　　可圣上没有料到，哪怕是今日他将沈清河三人都叫到面前，沈清河仍旧极为不配合，始终泰然自若，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此事乃家中祖母做主，归内宅所管。末将未曾插手，也并不知晓内情。”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沈清河一脸正色，将此事推的一干二净。 　　圣上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一直放任沈清河这般高风亮节下去，他的计划根本不可能得以实现。沈清河和贺宰相不能继续这样和平共处下去，他们必须起冲突。 　　“这般说来，此门亲事当归属宰相府了？”目不转睛的盯着沈清河，圣上试探的问道。 　　“圣上明鉴。老臣谢圣上为我宰相府做主。”贺宰相大喜，登时叩谢隆恩。 　　“圣上万万不可。我赵家已与将军府交换名帖和信物，且已经定下婚期，不日便会迎娶沈四姑娘过府。”赵尚书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言辞恳切的说道。 　　“看来，兵马大将军似乎并不在意这门亲事。”圣上等的，不过是沈清河的反应罢了。无奈直到这个时候，沈清河依旧不为所动。 　　“府中上有祖母和两位伯母做主，四妹妹的亲事亦是三位长辈极力促成，末将尚且并不知情。”正色站在圣上的面前，沈清河的反应尤为坦然率直，不卑不亢。 　　“既如此，那这门亲事就归属沈四姑娘。”眼看着沈清河说什么也不上钩，圣上心思一转，有了决定。 　　沈清河不愿跟贺宰相起冲突没关系。只要贺宰相记恨上沈清河，这桩亲事依然能为他所用。 　　如此想着，圣上一摆手，看也不看贺宰相刹那间难堪至极的脸色：“都下去！” 　　“圣上！”贺宰相急的大喊一声，还待多言，却被圣上直接打断。 　　“沈四姑娘乃兵马大将军之妹，跟赵曜也算般配，确实是良缘。”丝毫没有打算多听贺宰相言语的打算，圣上看向沈清河的眼神满是赞许。 　　果不其然，贺宰相怒了。 　　沈清河在朝堂上大出风头，在府中亲事上也执意跟他宰相府争抢？ 　　这一霎那，贺宰相看向沈清河的眼神，别提多灼热了。 　　沈清河雷打不动的站在那里，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投放在他身上的目光。无论是贺宰相的怨怼，还是圣上的质疑，他都面色不变，一概忽视。 　　而沈清河越是这般不以为然，圣上反而越是坚定了必须将沈梦萱嫁给赵曜的决心。 　　相比沈家的高风亮节，只怕就算被抢走了亲事，沈家人也不会记恨的。毕竟这十年来，沈家也不是第一次遭人排挤和打压了。这样的屈辱受多了，倒也不显得稀奇了。 　　换了其他府邸，肯定会心生怨恨，立刻跟欺辱他们的人反目成仇。偏偏沈家人，绝对不会这样。 　　论起沈家门风的清正，哪怕圣上再是多疑小气，也无法昧着良心说一句不好听的。 　　也是以，在这门亲事上，只有宰相府恨沈家的份，绝无沈家找宰相府茬的发展！ 　　“兵马大将军尽可放心。贵府四姑娘和尚书府长公子的亲事，朕会亲下圣旨，为他们俩赐婚。”圣上一言九鼎，此般言语说完，便是彻底盖棺定论，无从更改了。 　　眼见大局已定，贺宰相狠狠的咬了咬牙。到底是跟在圣上面前这么多年的老臣了，很清楚的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多言，更加不能出言顶撞圣上。 　　故而，他只是将头埋下，掩藏住了面上的狰狞和愤恨。没有让圣上看见，更没有让旁人察觉到。 　　贺宰相从来都是老谋深算的厉害人物，可在场也不都是傻子。 　　圣上执掌君权多年，哪里会对贺宰相丝毫不提防？恰恰是贺宰相多年以来的八面玲珑作风，使得圣上生出了心结，日渐将贺宰相视为了眼中钉。 　　就连户部尚书赵大人，虽然嘴上不说，可心下也是清如明镜，甚是知晓：今日之后，赵家已经将宰相府彻底得罪了。 　　不过，赵尚书并不怕事，也不在意是否得罪贺宰相。 　　这么多年下来，朝中一直派系分明，他却是始终未有投靠贺宰相。 　　当年宰相府定下他们家的亲事，未尝没有拉拢他之意。只是那时候的贺宰相，还没有而今的权势滔天，也并不像现下这般野心勃勃。故而在贺宰相托人上门说亲的时候，赵尚书并未拒绝。 　　只是，打从贺宰相在朝中的势力可是如日中天，在看过贺宰相越发张狂霸道的为人处事后，赵尚书就很有些后悔那时候没有拒绝宰相府的亲事这一决定了。 　　待到宰相府主动退亲，赵尚书嘴上未说，心里其实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如若能就此跟宰相府划清界限、脱离关系，赵尚书亦是求之不得的。 　　后来戚夫人代为保媒，进而撮合了沈家四姑娘和赵曜的亲事，赵尚书实在满意不过，二话不说就点了头。 　　无奈宰相府竟然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回过头来强行要跟赵家履行已经作废的婚约，着实打了赵尚书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不管宰相府是如何算计和盘算，赵家的立场都很坚定。 　　相较机关算尽的宰相府，赵尚书更愿意跟沈家结亲，也更倾向沈梦萱。 　　会这样决定，绝非赵尚书贪慕权势，想要趁机讨好近日风头鼎盛的沈清河。而是他实实在在的敬佩将军府的门风，这才会有此考量。 　　哪怕今日闹到圣上面前，赵尚书还是一样的态度。 　　不管贺宰相和赵尚书在怎么想，也不管圣上是如何的算计，沈清河始终神色不变，态度坦然的认真谢了隆恩，应下了圣上的赐婚。 　　从皇宫出来，自觉丢尽颜面的贺宰相脸色顷刻间变得铁青，丝毫不掩饰对沈清河和赵尚书的不喜，愤然拂袖离去。 　　至此，便只留下赵尚书跟沈清河并排而走。 　　临分别前，赵尚书神色异常严肃的朝着沈清河行了一礼：“下官谢过兵马大将军在圣上面前的照拂之恩。” 　　“本将军有照拂过赵尚书吗？”沈清河诧异的挑眉，神色温和的笑了笑，“赵尚书言重了，本将军什么也没做。” 　　“还是要谢过大将军的。”赵尚书的语气很是真诚，态度亦发自内心。 　　沈清河确实什么也没做，可沈清河本人的清正作风，便是于赵家有大恩。在赵尚书看来，若非看在沈清河这位兵马大将军的情面上，圣上是根本不会赐婚沈梦萱和赵曜的。 　　若是再度跟宰相府结为亲家，赵尚书无奈的摇摇头，实在不敢恭维。 　　不得不说，经过方才御书房变故之后，赵尚书对沈清河这位兵马大将军越发推崇了。无形间，也自然而然的站了队。 　　“以后便是一家人了，赵尚书无需此般见外。”见赵尚书此般执着，沈清河没再客套推辞，回道。 　　第53章 　　不管是沈家人, 还是赵家人，都没有想到，圣上会突然为沈梦萱和赵曜赐婚。 　　原本两家都已经开始将嫁娶事宜提上了日程, 而今多了这么一道赐婚圣旨，算不得雪中送炭，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故而沈赵两家人对圣上的横刀插入，并未生出太多的感激之情。依然延续之前的安排，继续忙着手头的事情。 　　贺宰相这边就是真的生气了。 　　本以为有兰妃出马，于他们宰相府会是如虎添翼, 好事一桩。未曾想兰妃的本事也不过尔尔, 只是激起了一点浪花，却并未真的帮上他们宰相府的忙。 　　“老爷, 我再进宫去找找兰妃娘娘？”宰相夫人的心情也不是很好。可当务之急, 他们必须得做些什么才行。 　　“不用了。”贺宰相黑着脸摇了摇头。 　　就算现下去找兰妃, 也是无济于事。圣上的赐婚圣旨已下，兰妃根本改变不了圣上的主意。至少在这件事上，兰妃无能为力。 　　“那咱们就这样算了？”宰相夫人不甘心的问道。 　　“当然不能就这样算了。”贺宰相拉长了脸，眼中尽是狠厉。 　　之前沈兰萱的亲事上, 他没能拦下，不过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罢了。 　　再者，沈兰萱嫁进的是戚家, 戚家本就是五公主的外家。哪怕没有沈兰萱, 戚家也是绑定在将军府这条船上的。 　　更别说这么多年以来, 他一直跟戚家对立两个阵营, 也不在意戚家娶不娶沈家姑娘…… 　　但是赵家不同。 　　即便赵尚书从未明确投靠他这边，可因着赵曜和贺秀儿的亲事，在朝中所有人的眼里，户部尚书就是属于他的阵营。户部的事情，也一向都是听从他的安排和指令。 　　倘若真的让沈梦萱和赵曜顺利成亲，只怕日后户部那边，就不会再听他的了。 　　有户部尚书撑着，沈清河再度征战沙场之际，还愁没有粮食？ 　　越想越愤怒，贺宰相连同赵尚书一起，也记恨上了。 　　兰妃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她是真心诚意想要跟宰相府交好的。没想到才第一次帮宰相府办事，就没能成功。反而，还促成了将军府和礼部尚书府的结亲。 　　兰妃已经跟五公主势不两立了。将军府又是五公主的夫家，兰妃当然不乐见将军府势力过大。 　　现下这个时候，兰妃倒是宁愿沈清河立马远征沙场，再也不要回来…… 　　一想到五公主随时都会跟沈家一众女眷一样，摇身变成死了丈夫的寡妇，兰妃就尤为解恨。 　　不行！她不能坐视五公主的权势越来越大，她的八皇子却依旧孤苦无依。她必须立刻为宰相府做些什么。唯有这样，才能向宰相府投诚，让宰相府记她的恩。 　　凛冽的视线兜来转去，兰妃忽地转身抱起床上的八皇子，快步朝着寝宫外走了过去。 　　赐婚圣旨抵达将军府，周月琦自然也听闻了。 　　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周月琦冷声吩咐绮罗开始着手为沈梦萱准备嫁妆。 　　沈兰萱的嫁妆，便是绮罗和绛雪一手筹备。而今沈梦萱的嫁妆，沈大伯母其实已经备了不少，加上绮罗的帮忙，就更加顺手了。 　　沈雨萱回将军府的时候，带来了太傅府的最新近况。 　　没有去找沈清河，也没有跟沈老夫人等几位长辈报备，沈雨萱径自找上的，是周月琦。 　　“太傅府接到兰妃娘娘的口信，准备跟宰相府交好。”遣散了身边的丫头，沈雨萱跟周月琦说道。 　　林太傅不过是文臣，并无太大权势。曾经老太傅还在世的时候，当过帝师，可谓荣宠一时。不过现下的林太傅，就差的太远了。 　　如若不是林家出了一位兰妃娘娘，太傅府早就每况愈下，渐渐败落了。 　　即便现下兰妃顺利生下八皇子，其实也改变不了太傅府的处境。 　　八皇子还太小了。而今大皇子等几位皇子都已经上朝管事、接触朝务，也都有了自己的阵营和人脉。不论是天时还是地利，八皇子都输得太多了。 　　是以，如若兰妃有心计，想要帮八皇子筹谋，必定要早早拉拢朝臣…… 　　不过沈雨萱没有想到的是，兰妃居然投靠了宰相府。 　　“还算明智。”对于兰妃的选择，周月琦倒是挺赞同的。 　　而今朝中能帮得上兰妃的，也确实只有贺宰相一人。换了旁的朝臣，根本没有能力拖住已经成年的几位皇子争抢皇位，更加不可能帮兰妃一直拖到八皇子长大。 　　“不过是与虎谋皮罢了。”冷嗤一声，沈雨萱回道。 　　贺宰相确实权大势大，可八皇子并无其他仰仗，即便他朝真的登基，也不过是贺宰相手中的傀儡。届时，就算当上九五之尊又如何？还不是照样为人所压制？ 　　周月琦笑了笑。 　　八皇子受不受人压制，她不在意。贺宰相若是真的转而扶持八皇子，周月琦反而更加安心。 　　这样一来，最起码沈清河就有了足够的时间，来好好对付贺宰相了。 　　当然，周月琦并不会真的相信，贺宰相会一心扶持八皇子。以贺宰相的野心，怕是根本就等不到那么久。 　　不管怎么说，伴随着沈清河的凯旋归来，周月琦的底气越发十足，手里的底牌也越来越多了。 　　沈雨萱难得回到将军府一趟，跟周月琦报完口信后，便转而去向沈老夫人请安了。 　　周月琦没有跟着去沈老夫人的院子。她的人最近频频传来回报，几位皇子都在蠢蠢欲动，皆是盯着将军府的动向。就是不知道沈梦萱和赵曜的亲事，到底能惊动哪一位皇子出手。亦或者，是几位皇子一并出手？ 　　而周月琦此刻在意的，还是到底要不要告知沈清河。 　　若是沈清河没有身在其中，周月琦当然不用担心沈清河的安危。 　　可眼下朝堂上的人都在盯着沈清河，她又不能保证时时刻刻都陪在沈清河身边。若是有人对沈清河不利…… 　　光明正大的面对面硬碰硬，周月琦自然不担心沈清河会吃亏。但倘若那些人对沈清河用上阴谋诡计，周月琦的脸色刹那间变得异常冰冷。 　　沈清河走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周月琦甚是冰冷的神情。 　　“琦儿。”走到近前，沈清河将手中抓着的小貂送上，“小貂想你了。” 　　周月琦静默片刻，还是接过了小貂，抱在怀里。 　　打从沈清河将小貂送给她，她一直都是很用心的养在自己的屋里。以沈清河的为人，绝对不会贸贸然闯进她的屋子。可是此刻小貂却到了沈清河手中，想也知道，小貂是自己跑出来的。 　　“琦儿跟几位皇子可交好？”坐在周月琦的对面，沈清河问道。 　　“并无。”周月琦的性子惯常清冷孤傲，跟几位皇子委实没有太多深交。而经历了前世的诸多不愉快，周月琦跟几位皇子就更加不可能交好了。 　　“一位也没有吗？”并不意外周月琦的回答，沈清河还是认真问道，“倘若必须站队，琦儿会想要支持哪一位皇子？” 　　周月琦的脸色“唰”的沉下，怒视着沈清河：“本公主提醒过你，不要轻易站队。” 　　回答周月琦的，是长长的一阵沉默。 　　就在周月琦意欲再度冷声开口之际，沈清河轻轻叹了一口气：“为夫知道了。” 　　周月琦皱了皱眉，冷声告诫道：“不单单要知道，还必须记住。” 　　自古皇权争斗便是最可怕的。沈清河并不擅长接触这些阴谋诡计，也不应该被这些权谋争斗给束缚住。但凡可以，周月琦更愿意将沈清河送到燕关，远离帝都皇城的这些黑暗和是非。 　　深深的看了一眼周月琦，沈清河站起身，毕恭毕敬的朝着周月琦行了一礼：“末将领命。” 　　这一刻，周月琦只听到了“领命”二字，却是忽视了沈清河的自称。无意间，就错过了她人生当中最为重要的转折。 　　赵曜和沈梦萱的大喜之日，定在了九月初九。 　　所有人都在忙碌。赵家忙着迎娶事宜，沈家忙着出嫁事宜。而宰相府，则忙着送礼事宜。 　　九月初八，大喜前一日，一顶小轿停在了赵府侧门外。 　　“这可是咱们宰相大人为赵大公子送上的贺礼，还请赵大公子笑纳。”丢下轿子，来人迅速离去，完全没有给赵家人拒绝的机会。 　　等到赵家人反应过来，掀开轿帘一看，里面坐着的竟是一位身穿大红嫁衣的姑娘。 　　“儿媳莲儿，见过公婆，给公婆请安。”贺莲儿，贺家庶女，乃妾侍出身，生母是宰相夫人的陪嫁丫头。 　　此次被送来赵家，贺莲儿没有半点的不忿，娇娇柔柔的跪在地上，规规矩矩的开始朝赵尚书和赵夫人磕头。 　　太过惊讶之下，赵尚书和赵夫人没能第一时间将贺莲儿送走。但此刻贺莲儿的磕头行礼，他们是肯定不会受下的。 　　带着那么点手足无措的架势，赵尚书和赵夫人连忙避开了贺莲儿。 　　等到赵曜闻讯赶来的时候，贺莲儿正一脸娇羞的跪在地上，坚持要为赵尚书和赵夫人敬茶。 　　一见到赵曜出现，赵尚书和赵夫人同时松了口气，唯恐躲之而无不及的离开了。 　　“来人！将人送回宰相府！”赵曜是真的极为厌恶宰相府的做派。不管是贺秀儿还是贺莲儿，他都不可能接纳。 　　“夫君，莲儿已经嫁进赵家，生是赵家的人，死便是赵家的鬼。”好似完全没有听出赵曜话语里的怒气，贺莲儿眉眼带笑，甚是娇弱的说道。 　　根本不想多听贺莲儿的说辞，赵曜转过身，直接命府上的护卫将贺莲儿送走。 　　贺莲儿没有挣扎，也没有叫喊，笑脸盈盈的任由赵府的护卫将她送出了府外。 　　来的时候，贺莲儿走的是侧门，坐的是轿子。出去的时候，贺莲儿走的是赵府的正门，用的是双腿。而她一身大红嫁衣站在赵府大门外，毫无疑问，立刻就引来了众人的注视。 　　没有急着离开赵府，贺莲儿就这样一动也不动的站在赵府大门外，委实引人注目。 　　发现贺莲儿竟然站在府外不肯走，赵曜的脸色越发暗沉，黑着脸命护卫立刻将贺莲儿送回宰相府。 　　依旧没有半点的挣扎行径，贺莲儿很好说话的坐上了赵府的马车，一路被送回宰相府。 　　赵曜本以为，此事到此，便算完了。 　　然而他没有料到的是，次日一大清早，他正欲出门前往将军府迎亲，却再度看到了贺莲儿。 　　依然是昨日的那身大红嫁衣，今日的贺莲儿是自行从宰相府走到赵家的。路上逢人好奇询问，她皆是轻声细语的跟人告知她的身份：户部尚书府，赵家嫡长子赵曜的妾侍。 　　此般一来，赵曜这边还没将沈梦萱迎娶过门，他府上已有妾侍的流言已然传遍了整个帝都皇城。 　　“公主殿下，这……”绮罗是真的没想到，宰相府居然会使出这般毒辣的计策。 　　眼看着自家四姑娘今日就要出嫁，却偏偏传出了此般流言，宰相府摆明了就是故意羞辱他们将军府！ 　　“为何宰相府的眼线没有及时传回口信？”皱了皱眉头，周月琦的脸色很是冰冷。 　　她早就知道，贺宰相不是好对付的。但是她居然一丁点的消息也没有提早收到，这是怎么回事？ 　　“宰相府家规森严，咱们只有两个人顺利被安插了进去。一人在厨房打杂，一人在宰相千金贺秀儿的院子。贺莲儿乃庶女，平日里极为安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不惹是生非，又与赵家毫无牵连。昨日她悄无声息的被一顶小轿从自己的小院抬出，走的是宰相府的后门，咱们的人事先根本没有发现不对劲……”绮罗也是连连皱眉，对于这件事异常无奈。 　　“过了一夜都没有察觉到不对劲？那贺莲儿昨日可是身着大红嫁衣被送回的宰相府！”周月琦冷着声音问道。 　　“那位贺姑娘昨夜并未回到府中。”说起此事，绮罗也万般奇怪。这宰相府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怕是打着出嫁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便是赵家的人，理当夜宿赵府的幌子！”一旁的庄嬷嬷听到这里，提醒道。 　　自家公主虽说已经出嫁，却也没机会了解这些。绮罗更是个未曾嫁过人的小姑娘，更加没可能懂得这些。故而，庄嬷嬷及时开了口。 　　“这宰相府是打定主意赖上赵家了？”周月琦问道。 　　“很有可能。”庄嬷嬷点点头，回道，“不过是一个庶女罢了，想来在宰相府并不受宠。赔上一个庶女，坏了赵家大公子的名声，成功给咱们将军府添了堵。这笔账，宰相府不亏。” 　　宰相府当然不亏！他们今日打的，不单单是沈梦萱的脸，更是沈清河乃至她这位五公主的脸！ 　　周月琦站起身，大步朝外走去：“绮罗、绛雪，立刻准备仪仗，本公主今日亲自送嫁！” 　　外面的事情并未传进将军府的内院，沈梦萱的院子里此刻正一片喜气洋洋。 　　伴随着五公主的到来，沈梦萱立刻面带惊喜的转过头来。 　　“梦萱，圣上的赐婚圣旨在哪里？”周月琦问道。 　　“我已经收进箱子里装好了，在嫁妆盒里。”沈梦萱先是一愣，随即回道。 　　“拿出来。”周月琦不由分说的说道。 　　“哦，好。”虽然有些不明所以，沈梦萱还是乖乖点头，转身亲自去将赐婚圣旨找了出来。 　　“嗯，拿在手里不要给旁人。”并未接过沈梦萱递过来的圣旨，周月琦说道，“今日你便捧着圣上的赐婚圣旨出嫁。” 　　第54章 　　今日本该是赵曜人生三大喜之一, 赵家上下皆是喜气连连，尤为热闹。 　　未曾想，因着一个贺莲儿, 彻底成为了令赵家所有人如鲠在喉的利刺。 　　不管贺莲儿如何，赵曜是肯定要亲自去将军府迎亲的。只不过比起一早的欢悦和欣喜，此刻的赵曜心情委实不是很舒坦。 　　将军府大门外，五公主的凤驾已然准备好，一袭盛装的周月琦带着绮罗、绛雪一行人，亲自为沈梦萱送嫁。 　　沈梦萱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 她对公主嫂嫂是绝对信任的。公主嫂嫂让她手捧赐婚圣旨出嫁, 她自是乖乖听话，始终没有离手。 　　直到花轿停在赵家大门外, 沈梦萱才刚被迎出花轿, 就听到了一道极为娇柔的女声从一旁想起。 　　贺莲儿一身大红嫁衣, 当众跪在了沈梦萱的面前：“妹妹给姐姐请安。” 　　贺莲儿的动作毫无预兆，所有人都阻拦不及，直接被贺莲儿吓了一大跳。 　　赵曜的脸色已经黑的不能看，铁青着脸握紧了拳头：“你宰相府不要欺人太甚！” 　　“莲儿是夫君的妾侍, 一心只为夫君好。今日姐姐过门，莲儿以后势必会好好服侍姐姐，任打任骂, 绝无怨言。”贺莲儿一边说, 一边就开始给赵曜和沈梦萱磕头。 　　隔着红盖头, 沈梦萱看得并不真切。可是眼前的情景明显很不对劲, 饶是沈梦萱再心大，也不可能感觉不到。 　　若是旁的时候，沈梦萱肯定会惊慌失措，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可是今日不一样。公主嫂嫂说了，要亲自为她送嫁。有公主嫂嫂在，沈梦萱很是心安，什么也不怕。 　　周月琦也没让沈梦萱失望。沈梦萱这边刚想到周月琦，下一刻周月琦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赵大人，敢问这位姑娘是何许人也？” 　　毫无疑问，周月琦这话问的是赵曜。 　　迎上五公主的冰冷脸色，赵曜固然惭愧，却也神色坦然。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如实回道：“这位姑娘自称出身宰相府，微臣也不任何她究竟乃谁人。” 　　赵曜说的是真心话。即便他之前和贺秀儿有婚约的时候，也不曾打探过贺家其他几位小姐的闺名和情况。是以，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贺莲儿，赵曜确实一无所知。 　　不过今日这般变故，也的确很让赵曜惭愧。宰相府的祸事，因他而起，却牵连到沈家身上，连累了梦萱。说来，他确实对不住梦萱。 　　“既然不认识，还不速速驱之？”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贺莲儿一眼，周月琦冷道。 　　“微臣领命。”赵曜点点头，转身就要叫来府中护卫将贺莲儿赶走。 　　赵府一众护卫哪里不想赶人？早先在自家大公子前去将军府迎亲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奉自家老爷和夫人的命，上前驱赶过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宰相府小姐。 　　可这位宰相府小姐实非常人，不论他们怎么劝说，她都不闻不问，只是梨花带雨的站在赵家大门外。一旦他们用强，这位宰相府小姐便稍微往旁边挪动几步，恰好就踩在赵府领地的地界外。 　　赵家从来不是仗势欺人的处事作风。贺莲儿要站在赵府门外的大街上，他们又能奈她何？ 　　而且在自家大公子迎亲回来之前，这位宰相府小姐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不远处，未有生事…… 　　师出无名，今日又是赵府大喜，就连赵尚书和赵夫人也着实头疼，却偏偏无奈。最终，就只能放任不理睬了。 　　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贺莲儿的后招居然放在这里。以致于当着五公主和沈梦萱这位新嫁娘的面，沈家明明什么也没做，却无从辩驳，吃尽暗亏和苦头。 　　眼看着赵府一众护卫朝她走过来，贺莲儿忽然就从地上站了起来，从袖中拿出三尺白绫，泪如雨下：“既然夫君和姐姐此般容不下妾身，妾身这便吊死在赵家大门外，再不出现在夫君和姐姐的面前。” 　　贺莲儿的表情很可怜，眼神甚是无辜，这般姿态怎么看怎么可怜，一副受尽委屈却无处申辩的模样。 　　“绮罗。”周月琦冷哼一声，开口道。 　　绮罗微微颌首，拔出腰间的匕首，飞身来到贺莲儿面前，动作极为干脆利落的直接将贺莲儿手中的白绫截成了几段。 　　眼睁睁望着手中的三尺白绫就这样断成几节掉在地上，贺莲儿有些懵，也有些措手不及。 　　“要寻死上别处去！少在这里碍眼，晦气。”绮罗自然不会喜欢贺莲儿的作风，斥道。 　　呆愣不过是瞬间的事情，贺莲儿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回过神看了看站在她面前的绮罗，贺莲儿猛地转过身，一头朝着赵府大门外的石狮子撞了过去。 　　眼看着贺莲儿就要一头撞死在石狮子上，周遭惊呼声迭起，处处都是抽气声。 　　然而，再一次的，绮罗挡在了贺莲儿的面前。 　　脑袋撞上柔软的身体，贺莲儿被迫停了下来。满是诧异的抬起头，看见的就是绮罗的冷脸。 　　“我说过，要寻死上别处去！”绮罗双手环胸，瞥向贺莲儿的眼神尽是蔑视和威胁。 　　“我……我……”接连两次寻死都不成，贺莲儿早先想好的计策皆是落了空，无法得以实施。 　　“绮罗，够了。将人赶走便是。”不想多看贺莲儿的作秀姿态，周月琦出了声，说道。 　　“五公主殿下在此，还不速速离去？再敢寻衅闹事，不需你自己寻死，自有责罚落在你的头上。”绮罗一挥手，就要赶贺莲儿走。 　　“五公主饶命！”贺莲儿眼珠转转，再度跪下。不过这一次，她跪的是五公主，而且拼了命般的朝着五公主磕起头来。 　　贺莲儿的力道很重，几下磕头过后，她的额头就开始红紫起来，瞧着甚是柔弱无依，极为可怜。 　　周遭一众本是来围观赵府喜宴的宾客以及早先就被贺莲儿一路从宰相府引来赵家的路人百姓们，皆是忍不住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周月琦没有理睬贺莲儿，上前两步，站定在了沈梦萱的身旁。 　　“大胆！你是何人？居然胆敢冲撞皇家公主，莫不是藐视皇家威严？”绮罗挡在了贺莲儿的面前，居高临下的厉色喝道。 　　“臣女贺氏莲儿，出身宰相府，是户部尚书府嫡长子赵曜的妾侍……”贺莲儿脸上带着泪，回话的嗓音却分外清朗，足以确保周遭所有人都能听见。 　　看她方才寻死的姿态，再听她此刻的言语解释，一时间周遭再度响起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不曾停歇。 　　“妾侍？我将军府四姑娘和尚书府赵大公子乃圣上赐婚，有圣旨可证。你宰相府居然胆敢违旨不尊，此般大罪，着实当诛！”周月琦的声音并不大，却尤为清冷，威慑力十足。 　　贺莲儿的脸色越发白了白，身子不自觉就颤抖了两下，深深埋下头，整个人都匍匐在了地上：“公主殿下饶命，饶命……” 　　原定计划不是这样的。她的最终目的只是为了给赵曜和沈梦萱的亲事添添堵而已，并非真的想要阻拦沈梦萱嫁给赵曜。 　　一如五公主所说，赵曜和沈梦萱是圣上亲自赐婚，她哪里敢拦着？ 　　可，可五公主居然出现了！ 　　对上五公主，贺莲儿一丁点的把握也没有。深知皇家威严不容冒犯，她除了老老实实的磕头求饶，就再无脱身之法了。 　　“今日乃我将军府嫁女，大喜的日子当然不宜见血。你这条命，本公主暂且为你留下了。”周月琦冷哼一声，不等贺莲儿放松下来，便跟着说道，“绮罗，准备囚车。这位宰相府小姐从哪儿来的，就送回哪儿去。” 　　“奴婢领命，这便去办。”绮罗立刻转身离去。 　　片刻后，绮罗回来了。跟在她身后的，是几位带刀侍卫，以及一辆平日里押解命犯游街的囚车。 　　贺莲儿微微抬头，小心翼翼的往这边看了一眼。顷刻间，面如土色，再不敢有半点的言语。 　　五公主这是，这是将她当成命犯了？还要命人押着她游街示众？ 　　不行，不可以！绝对不行！她不能被押上囚车，更加不能被游街！ 　　心下诸多猜想，贺莲儿脑子飞快的旋转，急欲找出脱身之计。 　　“启禀公主殿下，吉时要到了。”眼看着这位宰相小姐再也闹不出其他事来，赵夫人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走上前来，想要尽快将沈梦萱迎进门去拜堂成亲。 　　周月琦微微颌首，左移两步，让开了路。 　　赵夫人登时大喜，脸上满是笑容，催促赵曜道：“曜儿，赶紧的，将新娘子迎进门。” 　　“嗯。”赵曜转过身，不再理睬贺莲儿，一心想要将沈梦萱娶进门。 　　贺莲儿却是猛地反应过来，从地上爬了起来，扑向赵曜：“夫君救我！” 　　赵曜猝不及防，差点被贺莲儿扑个正着，还是绮罗及时反应过来，一脚将贺莲儿踹飞了。 　　“死不悔改！”周月琦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绮罗，扒了她身上的嫁衣，送回宰相府！” 　　“奴婢遵命。”没有给贺莲儿逃跑的机会，绮罗上前按住贺莲儿，三两下就扒了贺莲儿身上的大红嫁衣，将她丢上囚车。 　　贺莲儿的眼泪嗒嗒的往下落，却是不敢大声哭喊，只得小小声的哭泣。 　　怎么办？她真的没有回头之路了。 　　继续这样闹下去，她以后都再无颜面出门见人了。就算是回了宰相府，她也会被赶出来的。 　　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五公主会如此作为。带着点盛气凌人的架势，偏偏又让人挑不出丝毫的错来。 　　赵曜发自内心的感激五公主今日能够前来赵府。若不是五公主来，只怕赵家根本摆脱不了贺莲儿。幸在，五公主赶来了。 　　贺莲儿此刻的模样着实狼狈，赵曜却没再理睬她，转过头，一心一意的牵起沈梦萱手中的红绸，将沈梦萱迎进了赵府大门。 　　伴随着新郎官和新嫁娘的举动，欢悦喜庆的唢呐声再起，赵尚书和赵夫人以及一众围观宾客皆是拉回了注意力，纷纷跟着进了赵家。 　　转瞬间，原本熙熙攘攘的赵府大门外，变得清净了下来。 　　周月琦却是没有跟进赵家。 　　待到周边的人尽数散去，周月琦的视线落在了贺莲儿的身上。 　　因着被扒了身上的大红嫁衣，贺莲儿只能身着白色中衣，甚是狼狈的被关在囚车里。 　　实在太过丢人，贺莲儿自行摘了头上的凤冠，任由一头青丝飘散开来，遮住自己的脸。 　　绮罗回过头看了一眼五公主，得了指示后，二话不说立刻命带刀侍卫出发送人。 　　至此，沈梦萱顺利出嫁，赵曜顺利迎娶。唯有宰相府，迎回了被囚车押解了一路的贺莲儿。 　　贺莲儿已经欲哭无泪，只恨不得当场咬舌自尽。 　　只不过，她怕死，她也并不想死。她…… 　　第55章 　　不管贺莲儿是如何的羞愧, 她都没能逃过游街示众的厄运。 　　多亏她早先一路上的宣传和告知，此刻她的游街很快就再度掀起了不一样的风/潮。 　　拜贺莲儿所赐，这一日的帝都皇城, 彻底热闹了。 　　半上午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议论户部尚书府嫡长子悄无声息多了一位侍妾的流言。等到午时时分，帝都城内到处传开的，就是宰相府小姐被扒了衣衫坐囚车游街示众的事情了。 　　既然是小道消息，谁又会理睬贺莲儿到底是宰相府嫡女还是庶女的区分？ 　　反正在帝都城内所有人的眼里，而今丢脸的就是宰相府千金！ 　　贺宰相整个人都快要被气炸了。 　　黑着脸看着停在宰相府大门外的囚车, 贺宰相恶狠狠的咬紧牙关, 说什么也不愿意承认，此刻被关在囚车里的人, 就是他宰相府的姑娘！ 　　周遭围观了太多的人群, 还有一路从赵家跟来宰相府的路人, 此刻都在对着贺宰相指指点点，由不得贺宰相假装不认识贺莲儿。 　　最终，贺宰相还是让人将贺莲儿从囚车里放了出来。 　　再之后，一边令人将贺莲儿扶进宰相府, 贺宰相一边怒视着将贺莲儿送回来的带刀侍卫：“你们是赵府的人？居然胆敢此般欺辱我宰相府小姐，你赵府未免太猖狂了些！简直是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宰相大人误会了, 我等并非赵府的人。”迎上贺宰相的怒视, 几位带刀侍卫全然没有露出怯色, 回道, “我等奉的是五公主殿下的命，好心将宰相府发疯的姑娘送回来。” 　　一句“发疯的姑娘”，直接就为贺莲儿今日的种种作为定了性。 　　周遭众人闻言，皆是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连连点头。 　　怪不得呢！他们就说么，打从清早看到这位贺家姑娘身着大红嫁衣到处乱走，他们就觉得哪里怪怪的。 　　却原来，宰相府出了一位疯姑娘呢！ 　　贺宰相气的握紧拳头，手背上青筋都快要露出来了。可偏生在这般情况下，他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五公主！又是五公主！每次都是五公主坏了他的大计！一次是这样，接二连三好多次，都是这样！ 　　他不能再这样放任五公主为所欲为下去。他必须尽快将五公主的嚣张气势除去，彻底将五公主的跋扈气焰给按耐下去。 　　宰相府内，贺莲儿哭的快要昏厥过去。一旁的宰相夫人和贺秀儿，脸色也出奇难看。 　　“你说你到底有什么用？不过是让你办这么一丁点的小事，你就办不好？我宰相府养了你这么多年，简直是白费粮食，还不如养一只狗！”没好气的看着只会哭的贺莲儿，宰相夫人气哼哼的骂道。 　　“就是说嘛！娘，我早就说了，她根本就成不了事。你和爹还非要说，让她试一试。依我看，根本就是白费功夫，浪费时间。”贺秀儿撇撇嘴，对贺莲儿的这般做派极为看不上。 　　“不让她出去还好，她这一出去，咱们整个宰相府的脸面都被她给丢尽了。居然是坐囚车回来的！我光是听着都觉得分外害臊，羞愧至极。”越说越兴起，贺秀儿的嗓门不自觉的高亢了起来。 　　“母亲、姐姐，莲儿也不想这样的。可是那位是五公主殿下啊！莲儿身份卑微，又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是五公主的对手？单单是五公主身边的大宫女，莲儿就打不过。莲儿，莲儿委屈啊……”贺莲儿说着就撩开头发，露出了已经渗血的额头，“母亲、姐姐，你们看，莲儿差点就跪死在五公主面前了。” 　　“我呸！就你那胆小如鼠的性子，你还跪死在五公主面前？我看你是一见到五公主，就吓得掉头逃跑，那还差不多。”贺秀儿惯常不喜欢贺莲儿一副柔弱可怜的姿态，每每看到，都竭尽所能的讽刺回去。 　　宰相夫人却是猛地安静了下来，若有所思的盯着贺莲儿的额头，许久都没说话。 　　贺莲儿是不敢跟贺秀儿起争执的。当着宰相夫人的面，她也不敢出言为自己申辩。只是委委屈屈的跪在地上，任由贺秀儿骂个不停，却不再开口。 　　“够了！”贺宰相原本心情就很不好。等到走进来，又听到贺秀儿尖锐刺耳的骂人言语，登时怒道。 　　贺秀儿吓了一跳，顷刻间就闭上了嘴巴。 　　平日里她倒是胆敢仗着自己的脾气和性子，偶尔跟贺宰相撒撒娇。但是真等贺宰相发怒，她又不敢吱声了。 　　宰相夫人抿抿嘴，拉住了贺秀儿的胳膊，没好气的低声斥责道：“少说两句。” 　　贺秀儿本来就不敢开口了，结果又换来宰相夫人这么一句训斥，不禁有些委屈。 　　可明摆着她爹娘的心情都不是很好，贺秀儿抿抿嘴，后退两步，默默自己生闷气去了。 　　“没用的东西！”走过跪在地上的贺莲儿面前，贺宰相一甩袖子，骂道。 　　“爹爹，莲儿无用……”见到贺宰相，贺莲儿的脸色越发白了。 　　贺宰相一屁股坐在上座，好半天后，才黑着脸瞪向贺莲儿：“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是继续找去赵家，还是被送出帝都？” 　　今日这般事情闹出，贺宰相是决计不可能再准许贺莲儿留在宰相府的。为了宰相府的名声，他势必要将贺莲儿远远送走。 　　“爹爹，莲儿不走。求求爹爹，莲儿不能走。莲儿去赵家，莲儿保证，下次再不会闹出这样的丑事来。”惊慌失措的跪在地上，贺莲儿吓得连连摇头，急忙开口说道。 　　她不能被送走。帝都才是她的家，宰相府才是她的家。只有留在帝都，她才能继续风风光光的当她的宰相府小姐。若是离开帝都，她这辈子都彻底完了。 　　贺莲儿嘴上从不敢言出，她对贺秀儿的嫉妒。但是这并不表示，她就彻底没了想要抗争的决心。 　　尤其眼下她要嫁给的，还是赵曜。是贺秀儿曾经的未婚夫君，更是现下贺秀儿急切想要出嫁、却偏偏嫁不了的男人。 　　光是凭借这最后一条原因，贺莲儿就心甘情愿的嫁给赵曜。哪怕是为妾，也在所不惜。 　　因着想要跟贺秀儿一争高下，也因着想要看到贺秀儿求而不得的不甘和嫉妒，贺莲儿愿意放手一搏，更愿意借此在贺宰相面前狠狠刷一回存在感。 　　如若她顺利嫁进赵家，她在宰相府便不再是只能老老实实受欺负的庶女。她不会再那般的毫不起眼，她也会变得对宰相府有用。 　　所以，她不能就此放弃。她要嫁给赵曜，她要成功进入赵府！ 　　“今日之后，你还有机会嫁进赵家？”嗤笑一声，贺宰相的脸上尽是嘲弄。 　　“有，当然有。莲儿即便是吊死在赵家大门外，也一定会嫁进赵家。”贺莲儿扬高了声音，喊道。 　　“是吗？”似笑非笑的看着贺莲儿，贺宰相的脸色很是意味深长，“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若是下次你还像今日这般令爹爹失望，宰相府便再无你这个人。” 　　“莲儿知晓。”一记响头下去，贺莲儿低下头，掩盖住嘴角的讽刺和自嘲。 　　果然是这样。她在贺宰相的心目中，除了仅剩下的利用价值，就再无其他。 　　而她自己，偏偏不肯认命。她一定要凭靠自己的努力，走出一条新的路来。 　　“你先下去！三日后，是你的最后期限。”冰冷没有任何温度的嗓音响起，贺宰相别过头，不愿再看到贺莲儿。 　　“莲儿叩谢爹爹。”再次磕了三记响头之后，贺莲儿恭恭敬敬的站起身，缓缓离开。 　　宰相夫人一直目送贺莲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这才朝着贺秀儿使了一个眼色。 　　贺秀儿原本是安安静静站在一旁装不存在的。她又不傻，贺宰相发了那么大的火，她肯定要躲着呀！ 　　被宰相夫人这么一看，贺秀儿不高兴的撇撇嘴，跺跺脚，走上前来：“爹爹，五公主那边，咱们要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放着不管！” 　　“五公主最大的靠山，无外乎就是皇太后和皇后。”提到五公主，贺宰相的脸色别提多沉闷了，“兰妃在宫里的地位还是太低了些。” 　　宰相夫人闻言知雅意，当即跟着说道：“老爷的意思是，咱们必须得尽快帮兰妃娘娘的位份再往上提一提？” 　　“嗯。还有二皇子那边，咱们也不能错过。”因着被五公主逼得火冒三丈，贺宰相再无其他顾忌，也不想继续隐忍下去，“秀儿和二皇子的婚事，必须定下来。不是正妃也不要紧，侧妃、妾侍，咱们宰相府必须抓牢二皇子这个助力。” 　　事出有因，些许退让，他姑且认了。 　　“什么？爹爹要我去给二皇子当妾侍？我不要！”一听贺宰相此般言语，贺秀儿当场不高兴的喊了起来。 　　“皇家的妾侍，岂是寻常妾侍可以比之的？等到二皇子日后登上大位，你就是想当皇后，也信手拈来。”瞥了一眼娇惯任性的贺秀儿，贺宰相冷声说道。 　　“那我也不要。贺莲儿就是妾侍，我也是妾侍。那我还当什么嫡女？跟贺莲儿一个庶女根本毫无区别么！爹爹如若真想让我当皇后，就等到二皇子登基为帝，再让我进宫么！届时我直接当皇后就好了，干嘛要现在嫁给二皇子任人嘲笑和欺辱？”贺秀儿可不是贺莲儿。她不想干的事情，她是肯定要叫嚷出来的。 　　做妾，实在有辱她的骄傲，她才不干，打死也不干！ 　　“由不得你不答应。”全然没有将贺秀儿的拒绝放在眼里，贺宰相站起身，大步离去。 　　“爹爹！”话还没说完，贺宰相就走人，贺秀儿自是不依的，当即就要追上去。 　　“秀儿。”直接将贺秀儿拉住，宰相夫人的脸色沉了沉，“不要追了。” 　　“可是娘，你又不是没有听见，爹爹刚刚说，要把我送给二皇子当妾！”贺秀儿瞬间拉下脸来，气势汹汹的嚷道。 　　“你爹爹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你生什么气？你自己说说，还要不要当皇后？”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贺秀儿，宰相夫人训道。 　　“那又怎样？就算我想当皇后，也不能给人当妾。就算是二皇子的妾，也不可以！”贺秀儿努努嘴，说着说着又压低了声音，嘟囔道，“再说了，我也不是非要当皇后。之前爹爹让我嫁给赵曜，我不也愿意了？” 　　“还提赵曜？赵曜而今都成亲了，跟你何干？真是没出息！”点了点贺秀儿的额头，宰相夫人嗔怪道，“难不成，你连贺莲儿那个庶女也不如？” 　　贺秀儿瘪瘪嘴，埋下头去。 　　她虽然心高气傲，可当妾侍和正妻这两者二选一，她当然是偏向后者的。 　　再说了，赵曜也没那么的差。不管是相貌和才学，都拿得出手，堪称帝都城内的佼佼者。 　　跟宰相府的诸多算计全然不同，赵家和宰相府内皆是一片喜气连连，其乐融融。 　　伴随着赵曜和沈梦萱顺利被送入洞房，赵尚书和赵夫人对视一眼，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今日有五公主在，否则，指不定宰相府还要怎样仗势欺人。他们赵家，真的要好好感激感激五公主才是。 　　周月琦这边，倒是全然没有将贺莲儿这个闹剧放在眼里。神色如常的回到将军府后，便径直进了自己的书房，继续看书。 　　比起寒暄应酬，沈清河委实更喜欢带兵打仗。没有那么多的敷衍客套，也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活得反而更加的洒脱和自在。 　　不过，今日是沈梦萱出嫁，一众朝廷命官皆是上了礼，不少官员更是亲自前来恭贺。于情于理，沈清河这个主人都必须出面招待。 　　故而，即便知晓五公主亲自送嫁一事其中必定有蹊跷，沈清河也并未跟随前去。 　　对自家琦儿，沈清河很有信心，也绝对信任。 　　等到五公主一行人归来，沈清河招待宾客的事情基本已经告一段落。抽空，就来了五公主的院子。 　　“多谢。”虽然还没问及五公主今日又帮忙沈家做了什么，沈清河还是率先道了一声谢。 　　周月琦没有理会沈清河，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便再度看书去了。 　　沈清河也不生气，勾起嘴角，神色温和的看着周月琦。 　　一直被沈清河盯着，周月琦哪里看得下去手中的书？不过片刻，就败下阵来。 　　“宰相府那边，你最好再提防些。”既然看不下去书，周月琦也不再伪装，转过头来，提醒道。 　　“好。”没有任何的迟疑和犹豫，沈清河甚至没有多问一句，便立刻点头应了。 　　“梦萱这桩亲事……”周月琦顿了一下，方开口道，“或许不该定下。” 　　“不会。梦萱喜欢赵曜，赵曜也确实心仪梦萱。赵家门风清正，赵尚书和赵夫人都很好相处。梦萱嫁过去，既是心甘情愿，又不会受委屈，喜事双全。”沈清河却跟周月琦想的不一样。反之，在这件事上，他很赞同周月琦最先的抉择。 　　“可是牵扯到宰相府，梦萱只怕斗不过那位宰相小姐。”今日短短见过贺莲儿的为人处事之后，周月琦就很确定，沈梦萱不是贺莲儿的对手。 　　“有赵曜在，梦萱不需要跟任何人斗。”沈清河很确定，赵曜是不会迎娶其他女子，也不会给其他女子机会的。 　　既如此，不管那位宰相小姐何其厉害，沈梦萱都无需担心和惧怕。 　　“那如若那位宰相小姐有本事进得了赵家内院呢？”没有见过贺莲儿之前，周月琦也不会多想。 　　但是在经历了贺莲儿这件事后，周月琦对宰相府的忌惮，再度深了。 　　沈清河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不认为琦儿会无的放矢。琦儿说那位宰相小姐有本事，他便不得不防。更何况，还事关宰相府，就又不一样了。 　　“好，我记下了。”认真的看着周月琦，沈清河回道。 　　“若是有难处，随时告诉我。”想着以沈清河的正直性格，肯定不会是贺宰相的敌手，周月琦不放心的叮嘱道。 　　“好。”依旧没有任何的迟疑，对上周月琦的话，沈清河向来都是应和为多。 　　面对这样的沈清河，周月琦忽然之间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沈清河真的太温和了，从来都是翩翩君子之风，着实令人敬佩。可这样的沈清河，一旦对上贺宰相那只老狐狸，势必会吃亏。若是遭了贺宰相的暗算…… 　　越想越不放心，周月琦抿抿嘴，忽然朝着门外喊了一声：“丁一。” 　　不是绮罗，也不是绛雪，是丁一。在将军府内，这是丁一首次现于人前，而且还是出现在沈清河的面前。 　　不过，丁一和沈清河也不算陌生人了。早在燕关的时候，他们就见过。 　　“丁一，从今日开始，你跟在沈将军身边。”周月琦冷声命令道。 　　“属下领命。”丁一立刻恭敬的拱手回道。 　　“不用，我……”沈清河身边确实没有像丁一这样的护卫。可沈清河自身的武力值，也绝对是可以自保的。突然被周月琦送上这么一位护卫，沈清河当即想要拒绝。 　　在沈清河看来，周月琦身边才是更需要丁一这样的高手护卫。有丁一在，周月琦的人身安全更加有保障。 　　“我身边还有其他人。”打断沈清河的拒绝言语，周月琦径自说道。 　　沈清河张张嘴，还待拒绝，就对上了周月琦不容拒绝的眼神。 　　慢了半拍，沈清河想了想，还是点头应下了：“那就多谢琦儿了。” 　　见沈清河收下了丁一，周月琦收回视线。 　　不过下一刻，就听周月琦开口说道：“丁一，以后沈将军身边的事情，随时向本公主回禀。” 　　周月琦是故意当着沈清河的面这样说的，起心便是不避讳沈清河。毕竟这件事，也无需瞒着沈清河。 　　沈清河笑而不语，神色温和的默许了周月琦的安排。 　　从周月琦的书房里出来，沈清河明显能感觉到身边多了一道呼吸。 　　平日里同住一个院子，沈清河对五公主这处院子的暗卫分布早已了然于心。不过那些暗卫从来都是护着五公主，不曾潜伏在他的屋子里。是以，他索性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了。 　　今日丁一的到来，于沈清河来说，是有些不自在的。 　　不过，因为是五公主的安排，又是沈清河自己答应的，自然不会事后再将丁一赶走。 　　回到自己的屋子，望着丁一很快就藏好了自己的身影，沈清河一手点在桌上，陷入深思。 　　第56章 　　不动声色的在朝堂上呆了这么久, 对于朝堂上的局势，沈清河已经很清楚。 　　如今圣上正值壮年，不会放权, 也不愿放权。贺宰相势大，又颇为跋扈，正是圣上的心腹大患。 　　圣上忌讳贺宰相，想要削贺宰相手中的权，唯一的筹码反而落在了他的身上。 　　换而言之，时间差不多了, 他也该主动向圣上投诚了。 　　只不过, 圣上给了他十万的兵权，亦不过是权宜之计。解决了贺宰相, 接下来就该轮到他了。 　　等到那个时候…… 　　沈清河眼中闪过一抹厉芒, 冷光乍现, 尤为摄人。 　　两日后，沈清河毫无预兆的在早朝上状告户部侍郎冯全玩忽职守，贪赃枉法。 　　此言一出，朝堂上皆是震撼不已, 冯全更是吓得跪倒在地，面色惨白。 　　“确有此事？”圣上一脸怒色，瞪向了跪在地上的冯全。 　　没有错过圣上眼底闪过的满意, 沈清河立刻提交上了手里的证据。 　　“圣上饶命, 饶命啊……”冯全怎么也没想到, 当日五公主找上户部索要粮食, 不过只是一个开头。 　　他被罚的三年俸禄尚且还没还完，却又即将被摘掉乌纱帽。这，这真是祸不单行，灾运连连。 　　圣上当然不会轻拿轻放，就此揭过此事。趁着有沈清河进谏，圣上不消多说，就开始彻查此事。 　　朝中所有人都很清楚，户部侍郎是贺宰相的人。而冯全这般一落罪，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沈清河。 　　其实，也不是没有任何端倪的。早先沈老将军还在世的时候，贺宰相便跟沈家诸多不对付。后来将军府失势，贺宰相在朝中一人独大，权倾朝野，无人能敌。 　　直到沈清河凯旋归来，又手握兵权，才开始分去贺宰相的权势一二。 　　在今日之前，不少朝臣都在暗暗揣测，兵马大将军到底何时才会朝贺宰相发难。可这一等，就等到了现下。 　　户部向来都是泾渭分明。原本该是户部尚书赵大人做主，却被户部侍郎冯全强行分了一大半的权。而冯全明明官衔不如赵尚书高，却胆敢如此放肆，原因无外乎是贺宰相的授意。 　　可是今日冯全被问罪，日后户部便彻底变成了赵尚书的地盘。 　　再联想到将军府和赵家才刚结亲，朝中众臣纷纷开始臆测，沈清河的真正目的便是为了将户部归入他自己的势力范围。 　　怪不得沈清河打从入朝，就不曾鲜明站队。却原来，沈清河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圣上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是他很愿意多给沈清河一份殊荣。折了一个冯全，断了贺宰相一条线，只会加深贺宰相和沈清河之间的恩怨。于圣上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最终，冯全没能逃过责罚，直接被撤了官职，打进大牢。 　　贺宰相不是没想过将冯全捞出来。然而，沈清河出手太快，又是证据确凿。为了不被牵连，贺宰相率先想到的，还是明哲保身。 　　就这样，冯全带着满满的不甘心，成为了众矢之的。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没能成功逃脱。 　　眼下的局势很明显，聪明人都心里有数，这是兵马大将军在和贺宰相斗法呢！ 　　即便是冯全自己，在被关进大牢的那一刻，也彻底心灰意冷了。 　　是啊，他怎么可能逃过这一劫呢？沈清河要状告他，是因着他确实有罪，他罪有应得。贺宰相不救他，是因着他对贺宰相再无用处，自然就被舍弃了。 　　就连圣上要严惩他，恐怕也不过只是因着缺了那么一个发难的理由！ 　　也对，兵马大将军迎娶的可是五公主，圣上当然会偏袒沈清河。而沈清河如今在朝中最大的对手，除了贺宰相，还能是谁？ 　　不能动贺宰相，那就动动他这个小卒子。既不会伤筋动骨，又能给与贺宰相一定的警告，两全其美，不是吗？ 　　越想越觉得后怕，冯全面上一片灰暗，尤为懊悔当年怎么就那般轻易的上了贺宰相这条贼船。 　　还有五公主找上户部那一次，他本来可以及时悔悟，弃暗投明的！可是最终，因着他的胆小怕事和瞻前顾后，错失了最佳良机。 　　怎么办？他到底要怎么办？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他必须自救。 　　朝中突然大肆惩办了一个户部侍郎，消息传得很快，宫里宫外皆是人心惶惶。 　　这事本来跟兰妃是毫无关系的。 　　她可不认识什么户部侍郎，娘家和户部也没有任何的利益瓜葛。在这件事上，她本可以袖手旁观，置身事外。 　　无奈，宰相府给她递过来了口信。 　　皱了皱眉头，兰妃极为不情愿，却还是再度抱着八皇子出了寝宫。 　　圣上倒是心情挺好的。 　　他就说么，想要沈清河发难，缺的就是合适的突破口。看看这次，他故意命人将户部侍郎贪赃枉法的证据送到沈清河面前，可不就顺利激的沈清河站了出来？ 　　眼看着沈清河就要跟贺宰相拉开争锋相对的序幕，圣上又何尝不期待？ 　　“启禀圣上，兰妃娘娘携八皇子求见。”就在圣上自鸣得意之际，御书房外传来了一道通传声。 　　圣上脸上的笑意淡了淡，顿了片刻，还是扬高了声音，回道：“宣。” 　　听到圣上的传召声，等在外面的兰妃瞬间就勾起嘴角，笑了。 　　不需要一旁的太监总管代为传话，兰妃便自行抱紧了怀中的八皇子，缓步走进了御书房。 　　后宫不得干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出御书房的。而今她却是拥有了这份尊荣，可不就是圣上对她和八皇子的宠爱有加？ 　　“臣妾携皇儿见过圣上。”来到圣上面前，兰妃语气娇柔的行礼请安。 　　“爱妃免礼。”一手扶住兰妃的胳膊，圣上顺势看了一眼八皇子，满意的点点头，“小八养的不错。” 　　“能够亲身照顾小八，实乃臣妾分内之事。”兰妃微微低下头，露出了最好看的侧脸。同时，也不忘彰显自己的善解人意。 　　对年轻貌美的兰妃，圣上确实有几分宠爱。 　　不过兰妃突然抱着八皇子找来御书房，圣上很清楚，绝非没有来意：“爱妃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臣妾只是想着圣上好几日没有来看小八了。小八这孩子被臣妾养的娇气，一见不到圣上这位父皇，便闹腾个不休。臣妾哄了好久都没能哄住，实在被逼无奈，便只好斗胆抱着小八来找圣上了。”兰妃一边说，就一边再度屈身，“臣妾无能，还请圣上恕罪。” 　　“哦？是这样吗？”意味不明的看着被兰妃抱在怀里的八皇子片刻，圣上的脸上不见喜怒，反应委实有些冷淡。 　　兰妃心下一突，连连点头应是，语气更为小心翼翼：“确实是这样的。小八在臣妾寝宫的时候，一直哭个不停。也就这会儿见到圣上，小八才终于肯消停了下来。” 　　“既然如此，朕今晚便去爱妃的寝宫！”没有太过计较兰妃话里的真假，圣上笑道。 　　兰妃登时就双眼发亮，来了精神。 　　她之所以敢跑来御书房，就是仰仗有八皇子抱在怀里。而以圣上对八皇子的宠爱，兰妃很确定，圣上绝对不会问责她的。 　　果然，圣上没有让她失望。 　　宫里有动静，宫外也并非毫无动向。 　　冯全下狱，贺宰相委实很生气，气得面色铁青，义愤填膺。 　　之前他会用冯全，是因着赵尚书并不那般的听话。不过好在，户部还有一位冯全，可供他使用。 　　然而让贺宰相没有想到的是，这么多年以来，赵尚书都一直没有胆量敢跟他对着干，现下却突然倒戈，将冯全的供状抛了出来。 　　想也知道，赵尚书是攀升了沈清河这棵大树，才会肆无忌惮的直接夺了冯全手中的权。 　　咬咬牙，贺宰相心中又恨赵尚书，也恨沈清河：“来人，去将二姑娘请过来。” 　　既然赵家成心不让他好过，那也别怪他翻脸无情。冯全不再为他所用，赵家也甭想安安稳稳的投靠沈清河。 　　贺莲儿再度来到赵家，是换了一身丫鬟的衣衫，乔装偷溜进入的。 　　轻而易举找到沈梦萱的院子，贺莲儿噗通一声，跪在了沈梦萱的面前：“姐姐，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沈梦萱吓了一大跳，连忙站起身来：“你是谁？为何唤我姐姐？” 　　“姐姐，我是莲儿，贺莲儿，夫君的妾侍……”贺莲儿说着就嘤嘤哭了起来，“姐姐，求求你留下妹妹好不好？妹妹真的走投无路了。若是姐姐将妹妹赶出尚书府，妹妹就再无容身之地，只能一头撞死在尚书府了。” 　　沈梦萱确实不擅长府宅争斗，突然被贺莲儿闹这么一出，她登时就愣住了。 　　“姐姐！姐姐，我求求你，求求你了！”贺莲儿说着就爬跪在地上，用手抓住了沈梦萱的衣衫下摆，语气恳切，言辞凄厉。 　　沈梦萱被吓得不轻，下意识站起身来，想要挣脱开贺莲儿的手，却没能成功。 　　“我知道你。”贺莲儿的事情，没有人刻意告知沈梦萱，沈梦萱也没特意询问。 　　沈梦萱性子简单，很多事情过了便是过了，她无意追究。赵家和宰相府的恩怨，她知道。而今她既然嫁来赵家，自然一心一意想要跟赵曜好好过日子。 　　至于宰相府频频来闹事和找茬的举动，沈梦萱并不会怪罪在赵曜的身上，也没打算迁怒任何人。 　　本想着伴随着她嫁进赵府，这事便会渐渐回去，恢复风平浪静。未曾想，今日贺莲儿又找上门来了。 　　“姐姐，妹妹知道错了。那日姐姐大喜之日，妹妹不该冒然等在赵府大门外，不该出现在众人面前。可是姐姐，妹妹真的，真的走投无路了。”贺莲儿说着就佛开自己的衣袖，露出了手腕上分外狰狞的疤痕。 　　沈梦萱面色白了白，不敢置信的看着贺莲儿：“你……” 　　“姐姐应该知道，妹妹只是宰相府的庶女。上有嫡女姐姐倍受宠爱，下有嫡子弟弟深受长辈重视。可唯有妹妹，是孤身一人，落魄无依。”贺莲儿哭的甚是伤心，言语中尽显委屈和痛苦，“当日妹妹是受家人所迫，被强行送来赵府为妾的。可是夫君一心念着姐姐，容不下妹妹。妹妹被赶出了尚书府，本是想要自行回宰相府，却又被拦在宰相府大门外。” 　　“姐姐，赵家不是妹妹的心中所愿，夫君也并非妹妹的心上良人。可是妹妹能怎么办？在姐姐出嫁前一日，妹妹流落街头，在宰相府大门外蹲坐了一夜，好似乞丐般狼狈，却又无处求助。姐姐出嫁那日，妹妹只是想要，想要来找一个落脚之地罢了。谁料想，惹怒了五公主殿下，又被强行扒了身上的嫁衣，关进囚车游街示众，丢尽颜面，名声落地……”贺莲儿的话语有理有据，前后逻辑清晰，条理清楚，没有半点的破绽，委实让人同情。 　　沈梦萱本就是容易心软的善良姑娘。被贺莲儿这么一说，她固然心里有些不舒服，却怎么也拿不出强势赶人的态度了。 　　“姐姐，宰相府，妹妹是再也回不去了。妹妹这几日真的过得甚是凄楚，妹妹真的走投无路了。”说到最后，贺莲儿神色凄婉的当着沈梦萱的面，竟是开始宽衣解带。 　　沈梦萱连连后退，神色很是复杂：“你这是做什么？” 　　贺莲儿没有应话，红着眼圈脱下自己的衣衫，背过身，将满是鞭痕的血淋淋后背露了出来。 　　沈梦萱彻底失去了言语，震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57章 　　沈梦萱从未想过, 她会遭遇这般进退两难的境地。 　　原本，她是应该义正言辞、不由分说的直接将贺莲儿赶出尚书府的。可是看着贺莲儿身上的鞭痕，她实在说不出伤人的话来。 　　“赵府原该是家中嫡姐的夫家, 说什么也轮不到妹妹身上来的。可是嫡姐为人心高气傲，眼中最是揉不得沙子。因为夫君说了只会迎娶姐姐过门，嫡姐心下有气，愤愤不平之下，便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将妹妹送来了尚书府。妹妹不是没有拒绝过, 也想要反抗。然而, 妹妹到底是一介弱女子，几欲挣扎和反抗, 换来的却是这一身的伤……”贺莲儿的语气很是凄凉, 脸上尽是自嘲和苦笑, 带着灭顶的绝望和忧伤。 　　沈梦萱张张嘴，又闭上。面临这般境况，她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赵夫人被请过来的时候, 一眼看到的就是贺莲儿后背那甚是骇人的鞭伤。 　　从未见过这般情景的赵夫人，直接被吓了一跳，再也挪不动脚步。 　　若不是很相信沈家姑娘的为人, 她差一点都要怀疑, 贺莲儿后背上的伤痕是沈梦萱一手造成的了。 　　“妾身莲儿, 见过娘亲。”看到赵夫人出现, 贺莲儿脸上依旧挂着眼泪，神情柔弱的屈身行礼。 　　赵夫人委实被眼前的阵仗吓住了，一时间就忘记了躲开，只是面带疑惑的看向沈梦萱：“梦萱，这是怎么一回事？” 　　“儿媳也不知道。”沈梦萱是真的不知道，事情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样。只是这贺莲儿到底要怎么处理，还得看赵夫人如何定夺。 　　贺莲儿的说辞一套接着一套，刚刚是怎样在沈梦萱面前哭诉委屈的，现下又如实在赵夫人面前深情演绎了一遍。 　　宰相府的人，赵夫人是真心不喜欢。可是面对贺莲儿这般可怜的模样，她到底还是没能狠下心来，直接将其赶走。 　　当然，赵夫人也没有明言说出留下贺莲儿在府中的话。只是叹息着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开了。 　　如此一来，贺莲儿就被留给了沈梦萱来处理和解决。 　　沈梦萱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眼前的贺莲儿连衣衫都没有穿上，后背渗出的鲜血甚是骇人，沈梦萱好半天都没能想好应对之策。 　　“姐姐，你就可怜可怜妹妹，留妹妹一条活路！”贺莲儿明显看得出来，不但赵夫人强硬的态度松动了，沈梦萱也被她拿捏住了。 　　心下一喜，贺莲儿连忙开始乘胜追击，语气越发哀怨：“妹妹愿意为奴为婢，一定尽心尽力的伺候姐姐。” 　　“我不需要。”不说别的，贺莲儿想要伺候她这一点，沈梦萱摇摇头，直接拒绝了。 　　“姐姐！”贺莲儿神色凄凉，眼中泪水再度决堤，“若是姐姐不肯救下妹妹一命，妹妹宁愿长跪不起。” 　　“你！”沈梦萱左右张望一番，迎上屋内一众丫鬟满是同情的怜悯的眼神，她越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四姑娘，不如咱们回将军府一趟？”最终，还是沈梦萱的贴身丫鬟春儿打破了沉默，提醒道。 　　“好。”一想到身在将军府的公主嫂嫂，沈梦萱立刻点头，转身就走。 　　“姐姐！”不能让沈梦萱回将军府！若是沈梦萱回了将军府，一定会将五公主给引来。对上五公主，贺莲儿毫无把握。 　　是以，贺莲儿忽然就抱住了沈梦萱的大腿，哭的越发凄凉和可怜，说什么也不松开手：“姐姐，你就放妹妹一条生路！求求你了……” 　　沈梦萱越发无奈，纠结了好半天，也没能挣开贺莲儿。 　　视线落在贺莲儿依旧在不停渗出血丝的后背上，沈梦萱到底还是于心不忍，转头看向一旁的春儿：“先去请大夫！” 　　“四姑娘！”春儿倒也不是心狠手辣之辈。可眼下的情况实在太棘手了，若是不马上回将军府求助，她怎么也不心安。 　　“先去请大夫，旁的事容后再说。”咬咬牙，沈梦萱再三迟疑，做出了此般决定。 　　见沈梦萱一脸坚持，春儿委实无奈。然而，碍于面前的局势，春儿跺跺脚，还是先行出府请大夫去了。 　　待到周月琦听闻此事，是从沈清河的口中得知。 　　“梦萱给你传的口信？”看着沈清河，周月琦问道。 　　她倒不是真的以为，贺莲儿这么个麻烦，已经被她彻底解决掉。宰相府的手段，势必会层出不穷，方能彰显贺宰相的能耐不是？ 　　“是赵曜今日下朝的时候，告诉我的。”没有丁点的隐瞒，沈清河回道。 　　“梦萱还是太善良了。”周月琦此般说着的同时，已然站起身来。 　　“嗯。”自家姐妹的性子，沈清河多少都有些了解。本以为有赵曜在，沈梦萱应该不会受到欺负。未曾想，贺莲儿这个大麻烦居然是沈梦萱自己留在尚书府的。 　　“我去赵家看看。”贺莲儿的做派，周月琦亲眼见识过。不得不承认，贺莲儿确实很厉害，也很有心计。 　　若是只有沈梦萱一个人，只怕被贺莲儿吞进肚子里，都还在懵懂状态。 　　因着不放心，周月琦怎么说也要走上这一趟。 　　“我也去。”说起来，沈清河虽然听说过贺莲儿的为人处事，却没有机会亲眼看到。 　　事关沈梦萱，沈清河是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与此同时，他也很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女子，连赵曜都被难住了。 　　赵家，赵曜的脸色有些暗沉。尤其是看到一身丫鬟装扮整日跟在沈梦萱身边的贺莲儿之后，他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他想要直接将贺莲儿送走的。可他刚一开口，不管是他娘，连沈梦萱都开始为贺莲儿说话。 　　加之贺莲儿一副弱质芊芊的模样，赵曜强行将人送走，反而变成了恶霸作风…… 　　好在，沈清河和五公主真的到来了赵家。 　　一听到下人传话，赵曜便长长的松了口气。 　　沈梦萱也是如释重负，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她也不是真的想要将贺莲儿留下来。贺莲儿到底是宰相府的小姐，还动辄自称是赵曜的妾侍，她当然也不欢喜。 　　若非贺莲儿身上的鞭伤是确确实实存在，而且大夫说过，贺莲儿需得好好休养，沈梦萱肯定不会拦着赵曜将贺莲儿送走的。 　　再怎么说，她不能让赵曜无故背负上一条性命。否则一旦宰相府问起罪来，他们就更加无从辩解了。 　　此刻听闻她六哥和公主嫂嫂来了赵家，沈梦萱再无半点担心，急忙迎了出去。 　　今日周月琦来赵家，并无之前那般大的阵仗。只带了绮罗和绛雪两人，便随同沈清河站在了赵府内。 　　“六哥，公主嫂嫂。”面带欢喜的小跑过来，沈梦萱脸上的笑容别提多真诚了。 　　“梦萱。”对着沈梦萱点点头，沈清河的视线落在了赵曜的身上，“赵兄。” 　　“沈兄。”正儿八经的拱手问完好，赵曜跟着向五公主行礼道，“微臣见过五公主殿下。” 　　“嗯。”随意应了一声，周月琦瞥向贺莲儿，开门见山的质问赵曜，“她怎么会在这里？” 　　“公主嫂嫂，不是夫君的错。这位贺姑娘是自己来的赵府。”实在想不出其他更加合适的称呼，沈梦萱直接喊了一声“贺姑娘”。 　　“为何没有赶走？”既然是沈梦萱回的话，周月琦质问的对象也就变成了沈梦萱。 　　沈梦萱抿抿嘴，小小声的回道：“贺姑娘一身的鞭伤，大夫来看过，确实需要休养。若是将贺姑娘赶出去，只怕贺姑娘她会……” 　　“她身上的鞭伤，是你弄的，还是赵府弄的？”周月琦冷声问道。 　　“不是，都不是。”连连摆手，沈梦萱回道。 　　“既然跟你们无关，为何要你们救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沈梦萱，周月琦问道。 　　“可，可是……”沈梦萱哑然，却是不知道该从何解释。 　　“赵大人。”自家姑娘，周月琦还是给几分情面的。没再继续为难沈梦萱，她径自看向了赵曜，“还不立刻将人送走？” 　　“微臣领命。”有了五公主撑腰，赵曜当即点头，就要将贺莲儿送走。 　　“姐姐！姐姐救我。”贺莲儿很懂得趋利避害。她不敢惹赵曜，更加不敢得罪五公主。在场最好拿捏的人，无疑就是沈梦萱了。 　　突然被贺莲儿抓住胳膊，沈梦萱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之后，不禁生出深深的无力感。 　　她是真的不想见到贺莲儿。可贺莲儿的处境和遭遇都那般可怜，她又实在不忍心赶尽杀绝。 　　“梦萱。”周月琦冷下脸来，怒道。 　　被五公主这么一喊，沈梦萱登时打了一个激灵。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甩开了贺莲儿的手。 　　贺莲儿这几日经常故技重施，每每只要抓住沈梦萱的胳膊多央求两句，就肯定能得偿所愿。反正沈梦萱这个人很单纯，也很容易心软，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故而刚刚抓住沈梦萱的时候，贺莲儿并未当一回事，也没用上太大力道。 　　笃定了沈梦萱已经被她玩弄于手掌之中，实在无需忌惮，贺莲儿不免就放松了戒备。 　　可贺莲儿没有想到的是，五公主于沈梦萱会有此般强大的震慑力。仅仅只是五公主一声喊，沈梦萱的反应就会这般的大，瞬间就睁开了她的手。 　　些许的失措和茫然之后，贺莲儿连忙收敛起脸上的紧张和戒备，越发楚楚可怜的掉起了眼泪，同时也伸手想要再度抓住沈梦萱这个护身符。 　　沈梦萱立刻就躲开了。 　　公主嫂嫂已经生气了，肯定是不满她对贺莲儿的处理。此刻贺莲儿之于她，更是碰不得的麻烦，她势必要避开，而且要避远些。 　　瞥见沈梦萱的反应，周月琦满意的收回视线，转而盯上了贺莲儿。 　　贺莲儿脸上的表情僵了僵。还想要再度去接近沈梦萱，就被赵曜拦了下来。 　　“还请贺姑娘自重。”赵曜是真的很不喜欢贺莲儿。 　　他娘和梦萱都是良善之人，这才会轻易被贺莲儿的虚假做派所欺骗。可贺莲儿实际上是怎样的真面目，并不难看出。 　　趁着今日沈清河和五公主上门，赵曜定然要当众揭开贺莲儿的虚伪面目，让他娘和梦萱都看清楚，再不受贺莲儿的蒙骗。 　　“夫君……”对上赵曜，贺莲儿越发委屈了，楚楚可怜的掉着眼泪，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 　　“我赵曜只有一位妻子，还请贺姑娘顾念自己的名声，勿要肆意栽赃诬陷他人。”实话实说，贺莲儿其实挺好看的。但是，赵曜并不为之所动，且正色以对。 　　“我……我没有……”贺莲儿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此刻的她根本没打算将重心放在赵曜身上，反而是紧盯上了沈梦萱，哭喊道，“姐姐……” 　　沈梦萱抖了抖身体，再度往后退了退。正好，就站在了五公主的身边。 　　“公主嫂嫂。”压低了声音，沈梦萱的脸色开始变红，“我做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好改正，下次不要再犯。”今日来赵家，周月琦率先要训斥的，正是沈梦萱的过于善良，“什么人都敢往身边放，谁准你这般宽容大度的？就连赵大人，都比你更受得住立场。” 　　沈梦萱埋下头来，老老实实的挨训。 　　她心里很清楚，公主嫂嫂一切都是为了她好。若非如此，公主嫂嫂今日根本不必特意前来。 　　而且，那个贺莲儿总是跟在她的身边，也确实带给了她一种说不出的不安感。沈梦萱虽然算不得特别聪明，可她也相信，自己的直觉是不会错的。 　　“我之前就问过你，是否愿意跟其他人共侍一夫。你自己说了，不愿意。那么现下，你是在做什么？引狼入室？”即便看出沈梦萱已经认错，周月琦还是厉声继续斥责道。 　　沈梦萱的头低的更狠了。 　　而她这么一低头，贺莲儿那边的惺惺作态就无人观看了。 　　贺莲儿暗自咬牙，心下着实将五公主恨得紧。 　　每次都是五公主来坏她的事情。现下她也没有做什么啊！未曾伤害沈梦萱，也没有败坏赵家的名声，他们怎么偏偏就那般的容不下她？ 　　赵夫人其实早就听到传话，想要出来迎接五公主的。 　　可她人站在了门外，又被自家正厅的硝烟弥漫给吓得停下了脚步，不敢进去了。 　　将贺莲儿留下这件事，她也是默许了的。如今五公主和兵马大将军前来府上，莫非是来兴师问罪的？ 　　再一看到五公主连沈梦萱都当众斥责，赵夫人心下越发不安了。 　　早知道会惹得五公主大怒，她决计不会心软，说什么也要将贺莲儿赶出赵家的。 　　周月琦其实早就看到了赵夫人的身影。 　　正是因为看到了，周月琦对沈梦萱的训斥才越发严厉。她不单单是在提醒沈梦萱勿要善良心软，更是在鞭策赵夫人不要轻易落入圈套。 　　当然，也或许她的真实用意，赵夫人根本就听不懂。 　　不过，也没关系。只要让赵夫人知道，将贺莲儿留在赵府，她这位五公主很生气。这样就够了。 　　“臣妇见过五公主，给五公主请安。五公主大驾光临，赵府蓬荜生辉。有失远迎，还请五公主勿要怪罪。”赵夫人终于走进来，是在被沈清河发现之后。 　　又或者说，是在沈清河望过来之后。赵夫人面色尴尬，再也躲藏不住，连忙笑脸相迎，迈过了门槛。 　　“赵夫人来的挺早。”周月琦本来还以为，赵夫人会一直躲着不出来。没成想，赵夫人还是走了出来。 　　“臣妇知罪。”因着心虚，赵夫人连忙道起歉来。 　　“赵夫人对于贵府冒然留下宰相府小姐一事，如何看？”周月琦既然来了，便定会找赵夫人要一个确定答复。 　　“贺姑娘只是因伤暂宿赵府，借住几日而已。”赵夫人义正言辞的回道。 　　在这个答案上，赵夫人确实理直气壮，也的确发自肺腑，没有其他想法。 　　“几日？”周月琦神色清冷，继续问道。 　　“今日。”没有半分迟疑和犹豫，赵夫人笃定道，“贺姑娘不过是借住几日，现下已然伤好，随时都能离去。” 　　周月琦微微颌首，定定的看着赵夫人：“既然赶得凑巧，本公主便目送赵夫人送客。” 　　“是，是。”接连应了两声，赵夫人连忙转过身，吩咐府上护卫，“立刻送贺姑娘离开！” 　　“姐姐饶命！”眼看着又要被五公主赶出赵府，贺莲儿再也按耐不住，惊慌失措的朝着沈梦萱看了过去。 　　她好不容易才用了苦肉计，才终于成功说动赵夫人和沈梦萱，勉强答应让她留在赵府的。要是今日被赶走，只怕下次再想要顺利混进赵府，就很难了。 　　是以，她不能继续坐以待毙，必须得做些什么才行。 　　沈梦萱别过脸，只当没听见贺莲儿的喊话，兀自低头反省。 　　公主嫂嫂还在生她的气呢！她得赶紧好好想想，怎样让公主嫂嫂消气才好。 　　至于贺莲儿，沈梦萱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远离，不能继续将其留下。 　　否则，公主嫂嫂不高兴，她自己过的也不舒坦。还有夫君，夫君也很不喜贺莲儿留在赵府…… 　　此般一来，任凭贺莲儿喊得再大声，沈梦萱都没再理睬，不闻不问。 　　看到这般情景，周月琦冷哼一声，终于对沈梦萱的表现满意了些许。 　　赵曜也松了口气。果然，找上沈清河求助，是没错的。五公主一来，所有事情都迎刃而解了。 　　至于沈清河，从始至终都只是静静站在一旁，没有太多言语。 　　相比五公主的清冷，他的脸色始终温和，不见半点怒气。就好像，他只是陪同周月琦而来，凡事都任凭周月琦处理，只看周月琦的态度。 　　直到最后五公主要赶人，他也是一副好说话的纵容脾气，看不出半点的异样。 　　第58章 　　眼下的情势很明显。周月琦是肯定要赶人的, 沈清河又是一副全听五公主吩咐的纵容态度，贺莲儿根本没有任何可乘之机。 　　而连同沈梦萱一起，赵家此刻站在这里的共有三人, 可极为无奈的是，贺莲儿却是一个也拿不下来。 　　更重要的问题是，哪怕贺莲儿真的有能耐将赵家三人稳住，也是无济于事。单说周月琦这一关，她就过不去。 　　脸色变了又变，贺莲儿不禁变得焦躁了起来。 　　在沈梦萱和赵夫人面前, 她的苦肉计有用, 只要多哭几声、再装装可怜，就肯定能顺利在赵家留下来。可是在五公主面前, 她的计策根本不够用。 　　该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 　　视线从沈梦萱身上转移到赵夫人身上, 又从赵夫人身上转回来, 贺莲儿双手微微握拳，心下甚是难安。 　　最终，贺莲儿还是被送走了。不论她如何挣扎和哭喊，都没能再一次打动沈梦萱和赵夫人的心。 　　再一次站在宰相府大门外, 贺莲儿面色发白，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 　　她应承过爹爹，一定会帮得上忙。未曾想, 她还是输了。 　　眼看着贺莲儿又一次被送回来, 宰相夫人气的直接就一脚踢了过去：“蠢货！宰相府养你这么多年, 有什么用？白白浪费宰相府的粮食和银两！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赔钱货！” 　　贺莲儿没有反抗, 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任宰相夫人肆意打骂。 　　“算了，还是你自己跟你爹说去！”冷笑一声，宰相夫人口吻讥讽，一眼也不想多看贺莲儿。 　　贺莲儿咬紧牙关，沉默不语。 　　宰相夫人也懒得理睬贺莲儿，径自离开。又不是她生的，她巴不得贺莲儿处处犯错，彻底被贺宰相厌弃，省得继续留在宰相府碍她的眼。 　　贺莲儿这一跪，就是大半天的功夫。待到贺宰相终于归来，她已经跪的头昏眼花，摇摇欲坠。 　　对贺莲儿这个女儿，贺宰相并不怎么看重。 　　此次若不是起心离间赵家和将军府的关系，贺宰相不会想到启用贺莲儿。只可惜，贺莲儿最终还是让他失望了。 　　“爹爹对不起，女儿没用。”不敢叫苦，也不敢喊累，贺莲儿一脸愧疚的认起了错。 　　贺宰相神色不明，却也没有如宰相夫人那般动辄打骂。只不过，他此时此刻的脸色很是阴沉，语气也格外的冷冽：“你自己看着办！” 　　听着贺宰相这般言语，贺莲儿非但没有感觉到轻松，反而更加害怕了起来。 　　她在宰相府本就没什么地位。此次之后，只怕她越发没有存在感了。而且拜五公主所赐，她的名声已经被毁的差不多…… 　　越想越觉得心凉，贺莲儿委实不安又害怕，整个人都陷入了惶恐的状态。 　　送走了贺莲儿，赵曜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就拿感激又崇拜的眼神看向了五公主。 　　朝中都在盛传，五公主近日越发嚣张，为人处事过于跋扈，委实不可取。更有甚者，直接在酝酿着联名进谏，参五公主一本。 　　赵曜原本对五公主是没有太大观感的。只是简单的觉得，这位五公主出身高贵，确实不好惹。但是接连两次托五公主的福，赶走了贺家那位小姐，着实令赵曜彻底改观。 　　幸亏今日五公主来了，否则，那位宰相府小姐还不定要在赵家搅和起怎样的风浪来。 　　想到这里，赵曜紧绷的脸色开始放松了下来。 　　“梦萱，你过来。”尽管贺莲儿已经被送走，周月琦对沈梦萱的不满依旧存在。 　　耷拉着头乖乖跟在周月琦身后，沈梦萱没有任何怨言的随同一块走向了侧厅。 　　只有周月琦和沈梦萱在的侧厅，周月琦径自坐下，冷着脸盯着沈梦萱：“说，你做错了什么？” 　　沈梦萱动也不敢动的站在周月琦面前，小小声的开始反省自己的错误：“不该太心软，不该太相信人。” 　　“还有呢？”周月琦早就知道，有些事情，身在沈家是永远也学不会的。是以在为沈家姑娘挑选亲事的时候，她尽可能挑选了人口简单的人家。 　　但是周月琦没有想到的是，赵曜还没开始犯错误，沈梦萱自己倒是傻傻往别人的套里钻了。 　　“不该不听夫君的提醒和劝诫。”沈梦萱也不是真的就什么也不知道。赵曜说要送贺莲儿走的时候，她就已经意识到，她可能做错了。 　　但是一想到贺莲儿身上的伤，沈梦萱又实在狠不下心来。 　　所以在赵夫人说要留下贺莲儿的时候，她也就顺着赵夫人的话，表达了赞同和认可。 　　“继续。”冷冷的视线锁定沈梦萱，周月琦并不打算轻易揭过此事。 　　她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沈梦萱，也不可能随时护着沈梦萱。现下她要教会沈梦萱的，是让沈梦萱自己立起来。 　　即便是人口关系再简单的府邸，沈梦萱亦然要自己学会怎么过日子。再不然，继续这般单纯下去，以后只会遭遇更多的麻烦。 　　此般想着，周月琦已经在心下开始想着，等回到沈家，就将庄嬷嬷调去沈灵萱身边，提早教教沈灵萱要怎样当家。 　　“我……”说心里话，沈梦萱从未在周月琦的身上感受过冰冷冷的压抑。此时此刻站在周月琦的面前，她又是羞愧又是丢人，只觉得自己太笨了，都嫁人了还要麻烦公主嫂嫂来赵家为她收拾烂摊子。 　　“当时为你和灵萱说亲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你们，要多看、多想。”眼见沈梦萱急的快要哭了，周月琦却是依然没有放过她。趁着这次机会，周月琦一定要沈梦萱好好吸取教训，“赵家是你自己选的，赵曜也是你自己挑的。当时所有人都问过你愿不愿意，是你自己点的头，没有人逼你，也没有人勉强你。” 　　沈梦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怏怏的点点头。 　　“现下嫁来赵家，你应该学着怎样当赵家的儿媳妇，而不是继续做沈家的姑娘。”周月琦说到这里，忽然就顿了一下，“虽然我自己做的并不好，但我不希望你跟我一样。” 　　“不会不会。公主嫂嫂你很好，真的很好。是我做的不对，我错了，我……”之前周月琦只是批评她，沈梦萱完全可以虚心接受。可听到周月琦说自己做的不够好，沈梦萱连忙抬起头来，神色急切的摆手回道。 　　“本就是事实，无需遮掩。”周月琦是真的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位称职的媳妇。在沈家，她从来都做的不够好，也依旧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提高和改进。 　　此般说完，没有再给沈梦萱开口的机会，周月琦认真的看向沈梦萱，说道：“赵曜一如我们的预期，很有担当，也值得托付终身。你如若以后还是这般轻易同情心泛滥，那么你从现下开始就做好心理准备，迎接赵曜三妻四妾的结果。” 　　“我不……”沈梦萱的脸色顷刻间就白了，连连摇头，眼底生出的是真正的害怕和惊惧。 　　“这件事不是你想不想、或者愿不愿意的。你今日可以宽容大度的留下一个贺莲儿，明日自然就轻而易举的会接受第二个贺莲儿，甚至是第三个、第四个。”周月琦说到这里，勾了勾嘴角，“或许赵家应该感激你的宽容大度，帮他们改变了门风？日后赵曜也无需担心开枝散叶，赵夫人肯定会很喜欢你这个嫡长媳的。” 　　明明周月琦的语气并不冷冽，沈梦萱却是发自内心的感觉到了冷意。 　　就好像从骨子里生出了一股凉意，渐渐的蔓延至沈梦萱的全身上下，彻底让她六神无主，失了言语。 　　“我今日说的话，你必须牢牢记住。是继续宽容大度的帮赵曜择妻纳妾，还是多多收留几个贺莲儿，你自己看着办。”周月琦说完就站起身，没有再多看沈梦萱一眼，径自离开。 　　沈梦萱整个人都僵硬住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不得不说，周月琦的话，给了她太大的打击，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她的头上，将她那些过于天真的念头都击溃了。 　　这一刻，她忽然就想起了在公主嫂嫂嫁进沈家之前，大姐姐和二姐姐出嫁后的遭遇。还有三姐姐，三姐姐凭白被蹉跎了四年，就因着宁侯府的故意欺压。 　　那时候的她，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曾无数次的害怕过，等到她出嫁，将会是怎样的场景。她还常常暗自告诫自己，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一定要尽职尽责，一定要…… 　　可是，打从公主嫂嫂出面护住大姐姐和二姐姐，伴随着三姐姐的顺利出嫁，还有她可以肆意挑选自己喜欢的夫君这种种的转变之后，她渐渐就放松了提防和戒备，自顾自开始随心所欲起来。 　　贺莲儿的真实目的和来意，她真的一丁点也不知道？并不是这样。 　　她只是觉得，就算将贺莲儿留在赵家，对她也不会有任何的影响。有公主嫂嫂在，贺莲儿根本不敢怎样，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再说了，她很信任赵曜，赵曜绝对不是会见异思迁、三心二意的负心人…… 　　说到底，还是她过于自信，也太过自大了。她变得有恃无恐，反而忽略了身边的危险处境。 　　居安思危，难道不该是她时刻谨记的信条？她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般模样呢？ 　　望着五公主出来，等在外面的赵夫人连忙想要留客。 　　然而，周月琦并没给她这样的机会。 　　目不斜视的走过赵夫人身边，周月琦头也不回的径自离开。 　　沈清河朝着赵曜微微颌首，当即跟上。 　　留下赵夫人又是担心又是紧张，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娘，你以后也帮忙看着点，别太容易被骗了。”赵曜提醒道。 　　赵夫人抿抿嘴，忍不住就长叹一声：“娘哪里有恶意？实在是那位贺姑娘太过可怜了。那一身的伤，娘从未看过。” 　　“娘，我知道你没有坏心，你只是单纯的同情而已。但是这种事真的不能效仿，更加不能有一再有二。此次五公主没有发难，可是下次呢？”赵曜很了解自家娘亲的脾气和性子。论起固执，赵夫人不妨多让。可一旦有了五公主这么一个由头，想也知道赵夫人接下来会是怎样的反应。 　　赵夫人果然被吓住了。再没有其他想法和念头，也说不出半句贺莲儿何其可怜的话语，只管认真的点了点头，一脸的后怕，再三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般事情发生。 　　尽管是借用了五公主的名头才彻底镇压住赵夫人，可赵曜丝毫没有觉得不自在。反之，在以后的日子里，倘若再有类似的状况发生，他倒是完全不介意多搬用几次五公主的名头。 　　至此，面对着再度恢复宁静的府邸，赵曜彻底安下心来。 　　一回到将军府，周月琦立刻将庄嬷嬷调去了沈灵萱的身边。同时，也将沈梦萱在赵家的事情告知给了庄嬷嬷知晓。 　　庄嬷嬷了然点头。不需要周月琦其他的吩咐和命令，立刻知晓该怎样教导沈灵萱了。 　　沈家几位姑娘，她或多或少都接触过。比起身在太傅府的沈二姑娘，四姑娘和五姑娘确实太单纯善良了些，也极易为人所利用，日后怕是后患无穷，稍有不慎就会遭难。 　　四姑娘已经出嫁，来不及管教。但是五姑娘还在府中，趁着出嫁前这段时日，倒是可以好好教教五姑娘。 　　沈清河则是直接去找了沈老夫人，当着沈二伯母的面，将赵府这次的事情说给了几位长辈听。 　　沈老夫人还未开口，沈二伯母直接傻了眼，惊呼出声：“咱家梦萱莫不是个傻的？” 　　沈大伯母不由就笑出声来：“哪有这样说咱家姑娘的？梦萱只是太善良了些。” 　　“再善良也做不出这种事来啊！还闹得姑爷亲自找上清河，要咱们娘家人出面去将人赶出赵府。梦萱到底是怎么想的？这种事情，换了谁家姑娘也做不出来啊！”沈二伯母的性子向来直接，又是自己的亲生闺女，没有任何避讳就嚷了起来。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沈梦萱居然能这般的傻。即便她是亲娘，也忍不住想要多骂沈梦萱几句。 　　“行了，既然这件事五公主已经出面代为解决，那便就此打住，以后都不要提了。”沈老夫人的脸色也不是很好，转头看向沈清河，“五公主于咱家的大恩，旁人先不说，你自己心里得有数，可不能辜负了五公主。” 　　“孙儿记住了。”沈清河点点头，认真回道。 　　第59章 　　沈老夫人真的对五公主越来越满意了。偌大的将军府, 好像只要有五公主在，就能一手撑起来。 　　故而，沈老夫人极为乐见沈清河多多和五公主接触和相处, 最好就尽快为沈家开枝散叶，生个重孙抑或重孙女。 　　也不知道清河和五公主到底圆房了没…… 　　五公主的院子，沈家人都不会刻意去打听。以致于五公主院子里的事情，沈家人确实什么都不知晓。 　　等到沈清河搬进去，沈老夫人一众人就更加不清楚了。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沈老夫人的七十大寿来了。 　　十月, 满朝文武都开始蠢蠢欲动, 所有人的视线都盯上了将军府沈老夫人的寿宴。 　　原本，沈老夫人并不打算举办寿宴的。十年的蛰伏, 她已经习惯了安静, 反倒不喜欢热闹了。 　　然而, 沈大伯母几人很是坚持，又特意去询问了五公主的意见，最终就做出了要大办寿宴的决定。 　　不过在请帖这件事上，沈大伯母明显又遇到了问题, 再次跑去五公主的院子寻求帮忙。 　　“想请谁就请谁。”说到应酬和交集，周月琦从来不是高手。迎上沈大伯母的期盼眼神，她直接就拒绝了。 　　“可是, 会不会得罪人？”长达十年的空白期, 以致于沈大伯母早就没有了应酬的来往名单。而今要算起来, 她主要想的也是戚家、赵家、太傅府, 还有她们各自的娘家人。再者，就是沈清河现下交好的同僚了。 　　“得罪便得罪。”周月琦从来都足够洒脱。对于得罪人什么的，她完全不在意。 　　沈大伯母登时默然。好像、似乎，她确实不该跑来找五公主讨论这个问题？ 　　“大伯母可以将请帖名单拿给沈清河定。”见沈大伯母很有些为难，周月琦终于还是帮忙出了主意。 　　沈大伯母的眼神亮了亮，随即又很有些不好意思：“这些事情，本该是府宅内务，咱们自己看着办的。” 　　好，这一次，轮到周月琦沉默了。 　　还记得她跟沈梦萱说的那般，论起做媳妇，她其实也远远不称职。 　　沈清河走进来的时候，迎上的便是一室的沉默。 　　“怎么了？”不认为沈大伯母会特意跑到这里来跟周月琦闹别扭，沈清河委实有些好奇两人相对沉默的原因从何而来。 　　“大伯母在为祖母寿宴的请帖名单犯难。”瞥了一眼不说话的沈大伯母，周月琦回道。 　　沈大伯母这才微微点头，跟着看向沈清河。 　　自家侄子，她当然不会生疏。不过这么好让沈清河和五公主接触的机会，她自是要好好撺掇撺掇才行。 　　“我来。”没有太多的犹豫，沈清河将此事揽在了身上。 　　沈大伯母眼珠转转，顺势起身：“不如就麻烦五公主和清河一块拟定名单！” 　　也没等五公主和沈清河回应，沈大伯母就此离开，没再回头。 　　望着沈大伯母毫无预兆的说走就走，周月琦愣了一下。 　　瞬间意会了沈大伯母的意图，沈清河勾起嘴角，走到周月琦面前：“有已经定下的名单吗？” 　　“没有。”沈大伯母是空着手来的，周月琦事先并无接收到任何讯息，直到这会儿也是被突然任命，交托了任务。乃至她毫无准备，直接摇了摇头。 　　“那琦儿说，我来写？”沈清河说着就找来了纸和笔，坐在周月琦的对面。 　　周月琦抿抿嘴，很想回答沈清河她没有答应此事，此事也跟她无关。偏偏沈清河已经铺开纸张，兀自落了笔。 　　“戚家是肯定要请的。”跟沈大伯母想的一样，沈清河的名单上率先写的也是戚家人。 　　周月琦才刚想要拒绝，就被沈清河给打断了。 　　迎上沈清河询问的眼神，周月琦抿抿嘴，还是点了点头。对于沈家多跟戚家走动这件事，她没有任何的异议。 　　“接下来是赵家、太傅府、御史府……”沈清河一边说一边落笔，每次准备写之前，都会率先看周月琦一眼，待到周月琦点头，他才肯继续。 　　周月琦本是不打算理睬沈清河的。可一连被沈清河盯着问，她到底没能忍住，还是回应了。 　　紧接着，周月琦就不知不觉被沈清河带着走了。 　　等到周月琦再度回过神，沈清河手中的名单已经定的差不多了。 　　沈清河自己是心下有数的。论起说要邀请的宾客，沈清河没有太多的顾忌，该请就请，不该请便直接漏掉，丝毫没有得罪人的想法和念头。 　　说起来在这一点上，沈清河和周月琦完全是不谋而合。两人都是只管自己认识和相熟的宾客，不相熟抑或有敌意的便直接忽视。其中，就有宰相府。 　　贺宰相倒是没打算缺席沈家这一次的寿宴。哪怕只是走个过场，他也肯定要过去的。 　　只是，对于没有收到请帖一事，贺宰相的心情很不好。 　　与此同时，宰相夫人就以“不善交际”，被贺宰相厉言责怪了。 　　宰相夫人很委屈。她平日里也不是没有应酬和交际，跟她交好的那些官夫人哪位不是对她赞不绝口的？谁能想到沈家人这般不识抬举，居然没有给宰相府送来请帖？ 　　可是现下她又能怎么办？总不能厚着脸皮主动找上将军府，去要那么一张请帖？ 　　越想越愤怒，宰相夫人心下别提多怄火了。 　　御史夫人便是在这种情况下找上宰相府的。 　　原本御史府跟宰相府的交往并不密切。可是自打宁侯夫人失势，御史夫人免不了就有些不安。这么一段时间以来，御史夫人时刻都在寄望再找出一位靠山来。 　　以前的御史夫人，甚少有机会能接近宰相夫人。但是前几次跟相熟的官府女眷互相走动之际，她竟是意外的跟宰相夫人搭上了线。此后，御史夫人怀着大喜的心情，时不时就想要找机会多跟宰相夫人亲近亲近。 　　这不，今日御史夫人便再度上门来走动了。 　　宰相夫人自然是看不上御史夫人的。一直以来，金御史都不是贺宰相这一派系的，加之又没实权，宰相夫人当然瞧不上。 　　至于御史夫人的讨好，宰相夫人是前些时日忽然想起，御史府是沈家的姻亲，这才勉强接受了。 　　此刻御史夫人的到来，宰相夫人因着心情不佳，正要一口拒绝，忽而想起御史府和将军府的关系，顿了顿，还是按耐住心下的不耐烦，见了御史夫人。 　　御史夫人并不知道沈家寿宴的请帖未有派发给宰相府这件事。现如今的她跟沈家的关系也不是很好，反而在致力巴结上宰相府。 　　故而当被宰相夫人一脸随意的问及沈家寿宴的请帖时，御史夫人差点没有反应过来：“嗯？沈老夫人的寿宴吗？” 　　据御史夫人所知，宰相府和将军府是不往来的，不是吗？听闻贺宰相和沈清河一直不和，彼此争锋相对，矛盾多多啊……怎么宰相夫人突然就问起了将军府的事情？ 　　“是。近日好像整个帝都城内都在议论此事？沈家而今也算是卷土重来了，沈老夫人委实风光的紧啊！寿宴请帖到处发呢！”宰相夫人的心情和脸色都不是很好，毫不掩饰她对将军府的不喜。 　　御史夫人越发有些忐忑了。她是真的不甚清楚宰相夫人此话的意思。好像是不喜，又似乎带着点不甘心？ 　　顿了顿，御史夫人还是试探着问道：“不知宰相夫人……” 　　“说来丢脸，我宰相府竟然没有收到将军府的请帖。也是，咱们宰相府家小业小，着实比不得沈家的门槛之高。”权势和地位的剧烈相差，使得宰相夫人对御史夫人毫无任何的顾忌，盛气凌人的讽刺道。 　　御史夫人实在不敢回击宰相夫人。每每跟宰相夫人说话的时候，她都特别的小心翼翼，唯恐哪里做的不好，就会得罪了宰相夫人。 　　可是尽管她已经足够的小心，可是照眼下的情势看来，她似乎还是惹怒了宰相夫人。 　　心下不停的暗骂着将军府这个祸害，御史夫人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在懊悔怎么偏生就跟沈家当了亲家。 　　不管心下如何烦躁不安，御史夫人面上还是必须陪着笑，连连道歉。 　　“行了，道歉的话就不用多说了。我就是好奇想问问，将军府的请帖是长什么样的？若是有机会，我倒想要亲眼看看。”打断御史夫人的道歉，宰相夫人回道。 　　尽管宰相夫人的语气很是随意，御史夫人也是如临大敌。带着那么点忐忑和紧张，御史夫人小心翼翼的问道：“若是宰相夫人不介意，我明日便将手中的请帖送来宰相府，以供宰相夫人过目？” 　　宰相夫人一脸高深莫测的撑了好半天的场面，这才终于故作勉强的点了点头：“也好。” 　　既然已经达成目的，便也无需浪费时间和唇舌。再之后，宰相夫人对御史夫人的态度就越发冷淡了。 　　感觉到宰相夫人的不耐烦，不等宰相夫人出声赶人，御史夫人便主动起身告辞，离开了。 　　送走御史夫人，宰相夫人嗤笑一声，直接骂了一句：“愚蠢！” 　　御史夫人却是满满的欢喜，一回御史府就连忙跑去将沈家送来的请帖找了出来。 　　收到御史夫人亲自送过来的请帖，宰相夫人满意的点点头，看过之后，只字未提要还给御史夫人。 　　御史夫人也没想过要回来。将军府的寿宴，即便没有请帖，她也是照样能进出自如。更何况，其实她也没那么想要去给沈老夫人贺寿。 　　打从昨日来过宰相府之后，御史夫人就很认真在考虑，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跟将军府划清界限，站定宰相府这边。 　　全然不知道御史夫人此刻正迫切想着怎样跟她投诚，宰相夫人也完全对御史夫人的想法不感兴趣。此刻她心下想的，反而是届时到了将军府，要如何理直气壮的镇压全场。 　　时间一晃而过，沈老夫人寿宴当日，将军府宾朋满座，登门造访的宾客们络绎不绝，委实出乎沈家人的意料之外。 　　“咱们的请帖，有派出去那么多吗？”听着外面不断响起的唱客声，沈二伯母诧异问道。 　　“没有。”名单是沈清河给的，请帖却是沈大伯母派送的。是以，今日府上到底请了哪些宾客，她心里很是清楚。 　　“那……”沈夫人眨眨眼，委实奇怪，“怎么那么多人来？” 　　“肯定是冲着五公主来的。”沈二伯母轻哼一声，最是不喜这些趋炎附势的人。 　　“也有冲着清河来的。”对于而今沈清河在朝中的地位，沈大伯母心下有数，当即回道。 　　“五姑娘，今日府上的女客，你可以代为招待。”将沈灵萱迎进女客所在的内院，庄嬷嬷提醒道。 　　今日的女眷是真的很多。诸位夫人自然是交给沈大伯母她们招待，年轻的姑娘小姐们则是由庄嬷嬷提醒，让沈灵萱也跟在了沈大嫂她们身边忙碌。 　　“好。”沈灵萱还是很听话的。打从庄嬷嬷来到她的身边，她就学会了很多东西。 　　心知公主嫂嫂正是为了她好，才会特意将庄嬷嬷送到她的身边。沈灵萱很感恩，也学的很是认真。 　　眼看着沈灵萱有条不紊的开始招待府上女客，庄嬷嬷满意的点点头。 　　而今的五姑娘，虽然还是有些生涩，却已经不需要她的提醒，就能做的很像模像样了。 　　贺宰相和宰相夫人一行人到来的时候，直接打了将军府一个措手不及。 　　就连一众宾客，也都惊诧不已，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 　　沈承志还小，现下沈府男主人便只有沈清河。贺宰相一来，他当仁不让，迎了上去。 　　宰相夫人和贺秀儿，则直接走向了内院。 　　见到宰相夫人和贺秀儿出现，沈大伯母几人微微变了脸色，却也还是热情的招待了起来。 　　丝毫没有不请自来的认知，宰相夫人先是环视一圈，确定没有五公主的身影，当即高抬下巴，架势十足的走了过来。 　　贺秀儿则是不情不愿的被领到了诸位官家千金那边，正好就坐在了沈梦萱的旁边。 　　瞥见沈梦萱，贺秀儿的脸色很是高傲，不可一世的撇了撇嘴。 　　比起贺秀儿的高傲，沈梦萱的反应委实淡定。对于她来说，她和贺秀儿并不相识，也没有任何交情和恩怨，谈不上有仇。 　　不过很可惜，贺秀儿是真的很怨恨沈梦萱。 　　在贺秀儿的心里，沈梦萱就是抢了她亲事的罪魁祸首。要不是沈梦萱，她就可以嫁给赵曜，哪里还有沈梦萱什么事？ 　　也是因此，贺秀儿对沈梦萱尤为看不上，才刚坐下，就直接当众开始挑衅和找茬：“沈梦萱，给本小姐布菜！” 　　沈梦萱本来没打算理睬贺秀儿的。突然被贺秀儿这么一命令，登时愣住了。 　　“贺家小姐没有带贴身丫鬟出门吗？既然如此，庄嬷嬷，麻烦给贺家小姐派一个丫鬟过去。”沈梦萱没有反应过来，沈灵萱却是立刻就坦然自若的回道。 　　庄嬷嬷立刻应了是，转身示意一旁的丫鬟，去一个站在贺秀儿身边，为其布菜。 　　“本小姐就是要沈梦萱布菜。难道你将军府的丫鬟跟沈梦萱同等地位，毫无区别？”完全不想多看身边的丫鬟一眼，贺秀儿冷笑出声。 　　“沈府的丫鬟自然无法跟家姐相提并论。可是贺家小姐自己出门不带丫鬟，咱们将军府也不能失礼，让贺家小姐饿着肚子来、饿着肚子走不是？”不若贺秀儿那般盛气凌人，沈灵萱的嗓音脆生生的，脸上还带着笑容。 　　“你！”贺秀儿听说过沈家姑娘的名声，此刻听沈灵萱一口一个“家姐”，便已经猜到了沈灵萱的身份。 　　也正是猜到了，贺秀儿才更加的意外和愤怒。 　　不是说沈家姑娘都很好说话、很好相处的？这个沈家五姑娘是怎么回事？仗着沈清河当上兵马大将军，就不把她宰相府放在眼里了？简直是岂有此理，放肆！ 　　“贺小姐息怒。沈家招待不周，还望贺小姐勿要见外。”迎上贺秀儿的怒火，沈灵萱不避不让，面不改色的继续说道。 　　看到这里，站在一旁的庄嬷嬷的脸色越发温和了。 　　遇事不急不躁，处理稳妥，不错不错。五姑娘确实学的很认真，也很有天赋。 　　“你将军府根本就有违待客之道！什么家风嘛！简直可笑至极，丢人现眼！”要是没有沈梦萱在一旁坐着，贺秀儿也不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可谁让沈梦萱就坐在她身边？在贺秀儿看来，为她引路的将军府下人就是故意的，成心的。 　　这就是将军府想要羞辱她的方式！沈家人摆明了是不想她心里愉快。 　　她贺秀儿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受过这样的委屈？既然沈家人不让她好过，她也决计不会给沈家人留任何的情面。 　　本来么，她就说了她不来，她不想看到沈梦萱，不想见到将军府任何一个人。可是她娘亲非要她来，结果呢？她这一来，就成为了最大的笑话，被众人嗤笑的对象！ 　　“沈家的家风，确实比不得宰相府的教养。”周月琦来的比较晚，偏偏这一晚，就恰好听到了贺秀儿的喊话。 　　第60章 　　贺秀儿没想到她会这么不凑巧, 就被五公主逮了个正着。 　　心下忍不住一个劲的骂着倒霉, 贺秀儿的脸上却是立刻就带上了笑容, 恭恭敬敬的随着一众女眷起身行礼：“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说起来以往见到五公主的时候，大家也都会行礼，却不会此般郑重其事的高呼“千岁”。而今这般场景和画面, 看的还是沈清河这位兵马大将军的面子。 　　毕竟沈清河现如今可是胆敢公然向贺宰相叫板的第一人。户部侍郎的下场，她们都心知肚明, 被家中男人一而再警告和提醒过无数遍了。 　　尽管眼前是很大的排场，周月琦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径自来到了贺秀儿的面前：“方才宰相千金挺厉害的。” 　　贺秀儿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随即又恢复自然，连忙低下头来：“回公主殿下的话，臣女惭愧。” 　　“知道惭愧就闭上你的嘴。以后再敢胡言乱语，本公主不介意让你知晓何为沈家真正的待客之道，什么又是真正的沈府家风。”全然没有给贺秀儿留半点的颜面，周月琦冷声说道。 　　“五公主恕罪，臣女知道错了。”绝对的强势之下，贺秀儿的道歉速度还是很快的。这不, 不需要任何人提醒她，她就开始认错了。 　　周月琦没再理睬贺秀儿, 径自走到一旁坐下。 　　伴随着周月琦坐下, 其他一众女眷也都跟着坐了下来。 　　只是相较之前的气氛, 眼下就又不一样了。 　　贺秀儿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不是不想继续发难, 而是被五公主的威压震撼的不敢开口。 　　此般一来, 沈梦萱倒是松了一口气。尽管依旧是坐在贺秀儿的身边，却不再需要应对贺秀儿的尖利和刻薄了。 　　沈灵萱也悄悄松了一口气。虽然她方才一直告诉自己不要怂，可毕竟是第一次应对这样的场景，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底气不足的。 　　不过，有了公主嫂嫂在场，她就什么也不怕了。 　　视线掠过沈梦萱，在落到沈灵萱的身上，周月琦勾起嘴角，朝着沈灵萱露出了赞赏的眼神。 　　这段时日庄嬷嬷有向她回禀过沈灵萱的改变，而今看来，沈灵萱确实学的不错，大有进步。 　　触及公主嫂嫂的肯定眼神，沈灵萱委实欢喜和雀跃，笑了起来。 　　沈梦萱也看到了公主嫂嫂望向沈灵萱的眼神，张张嘴，眼底闪过些许黯然。 　　她真的很没用。比起灵萱，她差的太多了。 　　周遭所有人都在明里暗里的悄悄看向五公主，只等着五公主的下一步发话。 　　然而，周月琦没有如众人所预期的那般，有其他指示。她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兀自开始用膳。 　　五公主一动，其他人也都开始跟着动了。 　　感觉到氛围终于变得轻松下来，贺秀儿抿抿嘴，也开始动起了筷子。 　　这一次，她没再吵着要任何人给她布菜。不单单是沈梦萱，连被庄嬷嬷安排在她身边的沈府丫鬟，也得了空闲。 　　眼看着贺秀儿轻而易举就被五公主的气势强压了下来，宰相夫人的脸色很是难看，也分外难堪。 　　贺秀儿会朝着沈梦萱发难，宰相夫人一点也不意外。在这件事上，她肯定是向着贺秀儿的。 　　本来么，赵家不过是她家秀儿的囊中之物，现下却白白便宜了沈梦萱。宰相夫人从来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当然就记恨在了心里。 　　此刻有机会给沈梦萱难堪，又能狠狠落将军府的面子，宰相夫人毫无异议，何乐而不为？ 　　然而，眼看着贺秀儿就要成功发难，关键时刻却被五公主的到来给破坏了。 　　毫不夸张的说，如今在宰相夫人的心里，五公主绝对是她最恨的第一人。 　　只可惜，就算再是憎恨，宰相夫人也不能拿五公主怎么样。更甚至，她连一句多的话都不敢冒出来。 　　周月琦没想故意闹事。 　　今日是沈老夫人的寿宴，她所需要做的，只是帮沈家镇场，将那些意图闹事的人都给震退回去，保证沈家寿宴的顺利进行。 　　自然，对宰相夫人和贺秀儿，此刻的周月琦也尤为大度，未有继续跟两人计较。 　　“灵萱……”别人都在静静的用饭，沈梦萱却是怎么也吃不下去。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的凑近了沈灵萱。 　　“嗯？四姐姐你怎么了？”诧异的看着面带迟疑的沈梦萱，沈灵萱问道。 　　“灵萱，我……”在座这么多人，其实并不是好好说话的场合。沈梦萱想了又想，还是又打住了。 　　被沈梦萱这么一弄，沈灵萱眨眨眼，着实好奇上了。 　　瞅着有公主嫂嫂在，寿宴进展的很是顺利，沈灵萱顿了顿，拉着沈梦萱悄悄离开了。 　　沈梦萱还未出嫁的时候，就跟沈灵萱最好。此刻有沈灵萱拉着，她没有任何犹豫，就随着沈灵萱离席了。 　　庄嬷嬷第一时间看向了五公主所在的方向。 　　周月琦没看过来，绮罗倒是正好对上了庄嬷嬷的问询视线。 　　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庄嬷嬷悄无声息的迈开脚，跟了上去。 　　“灵萱，你最近好像变了。”只有两姐妹在的小凉亭内，沈梦萱的语气甚是可怜，“我好笨，之前还惹公主嫂嫂生气了。” 　　“怎么会？四姐姐你想太多了啦！公主嫂嫂那么大度的人，怎么会生我们的气？”沈梦萱在赵家犯下的蠢事，沈灵萱从庄嬷嬷那里都听说了。 　　站在沈灵萱的立场上看，在贺莲儿这件事上，沈梦萱确实做得不够好，太容易被欺骗了。最起码这样的错误，很有可能会影响沈梦萱的一辈子。还好有公主嫂嫂在，及时将贺莲儿送走，这才保证了沈梦萱在赵府的安宁。 　　沈梦萱的脸色瞬间越发黯淡：“可是公主嫂嫂她……” 　　“公主嫂嫂真的不会生你的气，四姐你别乱想。”拉住沈梦萱的手，沈灵萱说道。 　　沈梦萱沉默了好久，忽然开口说道：“灵萱，我好羡慕你。公主嫂嫂对你那么好，从来不会生你的气。可是我，每次都惹公主嫂嫂生气。” 　　“啊？”沈梦萱的声音并不大，沈灵萱依然听得真真切切，意外道，“怎么回事？公主嫂嫂生过你几次气了？没有啊！我怎么都不知道？” 　　“就是那次在戚家推掉大理寺少卿莫家亲事的时候啊！我说不喜欢武将，公主嫂嫂就生我气了。”沈梦萱嘟囔道。 　　沈灵萱愣住，不明所以的看着沈梦萱：“莫家的亲事，当初没有定下给四姐姐。四姐姐说不喜欢武将，公主嫂嫂为什么要生气？” 　　“我比你大啊！要说亲事，肯定是先说给我，再给你定下。可当时我一点眼色也没有，直接说莫家公子不好，反而还需要你帮忙解围，又将莫家的亲事推给了你。”沈梦萱说着就情绪低落的轻叹一声，委实纠结和懊恼，“公主嫂嫂肯定生我的气了……” 　　沈灵萱抓着沈梦萱的手忍不住就松开了，望着沈梦萱的眼神带上了几分疑惑：“四姐姐，你真的误会了。” 　　“我哪有误会？公主嫂嫂本来就是这样。”沈梦萱瘪瘪嘴，心情很是难受，“我有时候觉得，公主嫂嫂对你才是真的好，我每次都会让公主嫂嫂失望。” 　　“公主嫂嫂才不是这样！”忽然就扬高了声音，沈灵萱看向沈梦萱的脸色很是不高兴，“首先，当时戚夫人提到莫家公子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定下是四姐姐你的亲事。并不存在必须四姐姐你先定下亲事，之后再定下我的亲事这一说法。” 　　“其次，四姐姐你不喜欢武将，那是你的个人喜好，没有任何人会指责你。公主嫂嫂也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就说四姐姐你半句不好。当时你不是还跟公主嫂嫂道过歉，公主嫂嫂也跟你解释清楚了？我从来没有想过，四姐姐你会一直将这件事记在心上。”摇摇头，沈灵萱的声音高了起来，明显带着对沈梦萱的不悦。 　　“最后，四姐姐，我真的真的真的很不喜欢你刚刚的态度和说法。公主嫂嫂对我才是真的好？公主嫂嫂哪里对不住你了？公主嫂嫂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让你有了其他想法？你要真的对公主嫂嫂不满，就只管当着我的面说清楚。”沈灵萱的情绪有些激动，看向沈梦萱的眼神灼热又明亮，势必要沈梦萱说出个一二三来。 　　“我……”沈灵萱的质问来的突然，沈梦萱登时噎住，好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沈灵萱却是没再出声，只一味盯着沈梦萱，静待沈梦萱的回话。 　　她从来没有想过，沈梦萱竟然是这样想的。说实话，她有些不能理解，也很是难以适应这样的沈梦萱。 　　沈梦萱来回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终于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长幼有序，难道不该是先定下我的亲事，再定下你的亲事？公主嫂嫂当日是带着咱们俩一块去的戚家，不就是为了给你我挑选亲事？” 　　“那当时还有三姐姐没有定下亲事呢！四姐姐你怎么没说，那莫家公子的亲事是定给三姐姐的呢？”沈灵萱反问道。 　　“三姐姐年纪太大，跟莫公子不般配啊！莫公子才十六……”沈梦萱话还没说完，就见沈灵萱望向她的目光越发冷了。 　　顿了一下，沈梦萱尤为委屈，语气无辜的回道：“我说错了吗？” 　　“四姐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沈灵萱皱了皱眉头，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三姐姐在我的心里，从来都是极好的。年纪大怎么了？如若三姐姐真的和莫公子两情相悦，就算是相隔几岁，那也照样是美事一件，佳缘一桩。” 　　“我也没说三姐姐不好啊！我只是觉得以三姐姐的年纪，确实跟莫公子不般配。而且三姐姐不是已经嫁给戚五少了么？灵萱你做什么还拿三姐姐说事？咱们现在说的是公主嫂嫂生我的气，跟三姐姐有什么关系？”沈梦萱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沈灵萱非要说她不对。可她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啊！ 　　“我没有非要拿三姐姐说事，我只是觉得四姐姐你的自以为是很有问题。从你非要认定莫公子的亲事率先是你的，到你执意笃定公主嫂嫂生你的气，你的想法都是错的。更别说你还坚持认为，公主嫂嫂对我比对你好，你……”沈灵萱还想据理以争，一番说辞却淹没在了沈梦萱不以为然的眼神中。 　　沈梦萱是真的不觉得自己说错了。本来么，她就不如沈灵萱讨喜。再者，灵萱是六哥的亲妹妹，她只是堂妹，和灵萱有着本质上的差别。她…… 　　第61章 　　“五姑娘！”眼见沈灵萱和沈梦萱的对话已经陷入僵局, 庄嬷嬷从一旁站了出来, “宴会那边还等着你去招待宾客, 五公主殿下也等着你呢！” 　　“好的，我这就回去。”眼下确实不适合跟四姐姐辩解，而且沈灵萱觉得, 需要稍后找二伯母好好跟四姐姐聊聊，这才能行。 　　沈梦萱当然认识庄嬷嬷。 　　今晚看到庄嬷嬷出现在沈灵萱身后的时候, 沈梦萱初始还有些不敢置信。等到认清楚这就是现实，沈梦萱心里登时就打了个突。 　　不得不承认，沈梦萱之所以会心里不舒服, 就是在意识到五公主居然将自己的嬷嬷派到沈灵萱身边之后。 　　明明都是妹妹，五公主对沈灵萱却跟对她截然不一样。 　　故而方才面对沈灵萱的时候，沈梦萱才会忍不住说出了自己心里的不满。 　　此刻再度见到庄嬷嬷亲自来叫走沈灵萱，沈梦萱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灵萱！”想也没想的拉住沈灵萱的手，沈梦萱脸上的笑容委实有些勉强，“公主嫂嫂将自己的嬷嬷送给你了吗？” 　　“没有啊！”摇了摇头，沈灵萱如实回道，“公主嫂嫂是让庄嬷嬷来教我怎样管家。” 　　“管家？”沈梦萱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公主嫂嫂果然对灵萱你最好。你还没出嫁，公主嫂嫂就帮你想到这么多了。” 　　她出嫁的时候, 公主嫂嫂却根本没有为她想过这些。更别说, 还特意让庄嬷嬷来教导她了。 　　“嗯, 公主嫂嫂人好好。”跟沈梦萱脸上的勉强笑容不同, 沈灵萱并未多想, 真心觉得五公主很好，笑的也委实灿烂。 　　可这样的笑容落在沈梦萱的眼里，就不是那么舒服了。 　　“灵萱，我也想学管家，你可不可以去帮我求求公主嫂嫂，也让公主嫂嫂派个嬷嬷去赵家教教我？”紧紧抓住沈灵萱的手，沈梦萱问道。 　　沈梦萱的手力道太大，直接抓的沈灵萱生疼。 　　沈灵萱嘶的一声，忍不住就想要挣开沈梦萱的手：“四姐姐，你抓的我好疼。” 　　沈梦萱却没有松开沈灵萱，反而抓的更紧，反复说道：“灵萱，你帮帮四姐姐啊！公主嫂嫂那么喜欢你，只要你开口，她肯定会答应你的……” 　　“四姑娘。”眼见沈梦萱如发狂了般，庄嬷嬷直接上手，帮着沈灵萱挣脱了开来。 　　将沈灵萱护在身后，庄嬷嬷看着沈梦萱的眼神尤为严肃：“四姑娘，你将五姑娘弄疼了。” 　　“我……我……”庄嬷嬷的力气是真的大，沈梦萱猝不及防被拉开，差点没站稳。 　　踉跄倒退两步站定，沈梦萱的眼神变了变，急忙道歉：“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灵萱，你别怪四姐姐。” 　　沈灵萱揉了揉手腕，微微低下头，没有说话。 　　如果是以往的她，肯定不会察觉出不对劲来。可是在庄嬷嬷身边被教导了这么久，即便沈梦萱是姐姐，沈灵萱也还是有些生气了。 　　倒不是生气沈梦萱弄疼她，而是生气沈梦萱居然打起了公主嫂嫂的主意。 　　什么叫让公主嫂嫂派个嬷嬷去赵家教她？四姐姐怎么会生出这般荒谬的想法和念头？ 　　这样的四姐姐，让沈灵萱感觉很陌生。 　　眼见沈灵萱不说话，沈梦萱直接就急哭了：“灵萱，你怎么不理四姐姐？难道你生四姐姐的气了？四姐姐真的不是故意的。” 　　“庄嬷嬷，我们先回宴会厅。”不想理睬沈梦萱，沈灵萱径自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眼睁睁看着沈灵萱就这样走了，沈梦萱脸色变了又变，眼泪哗啦啦的落下。 　　好像，她真的惹灵萱生气了？ 　　瞥了一眼满脸委屈和难过的沈梦萱，庄嬷嬷面不改色的转过身，跟上了沈灵萱。 　　至于被独自留下的沈梦萱，庄嬷嬷完全不感兴趣，一眼也不想多看。 　　走的时候是两个人，回来的时候却只有沈灵萱一个人，宴会厅不少人都看见了这一幕。 　　诸位宾客还好，没有多想，可沈家一众女眷就很有些好奇了。 　　平日里就属梦萱和灵萱的感情最好，趁着今日有机会，两姐妹非要离席单独找个机会说说私密话，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怎么回来的只有一个沈灵萱？沈梦萱人呢？ 　　沈灵萱已经很努力克制情绪了。可在回到宴会厅的第一时间，她还是忍不住看向了周月琦。 　　要是让公主嫂嫂知晓这件事，肯定会难过的。公主嫂嫂对四姐姐那么好，偏偏四姐姐却起了其他心思…… 　　周月琦也瞥见了这一幕。 　　挑眉看了一眼明显欲言又止的沈灵萱，周月琦勾了勾嘴角。 　　人心易变。她倒是不担心沈梦萱会翻起怎样的浪花来。如若沈梦萱真要闹起来，她倒也不介意再亲手教教沈梦萱什么叫天高地厚。 　　接下来的宴会上，沈灵萱的情绪一直不是很高。待到诸多宾客离去，她才再度打起精神，默默走到了五公主的面前。 　　“灵萱！”沈灵萱才刚想要开口，就被身后的惊呼声打断了。 　　“灵萱你过来一下，我有话想要跟你说。”抢在沈灵萱出声之前，沈梦萱以着最快的速度跑了过来，一把就拉住了沈灵萱的手往一旁拽。 　　沈灵萱不想跟沈梦萱说话。至少在她还没消气之前，她就不想再见到沈梦萱。 　　此刻被沈梦萱拉住，沈灵萱一丁点也不欢喜，当即就要挣开。 　　沈梦萱抓的很紧，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压低声音求道：“灵萱，你听四姐姐说，咱们去那边说话。四姐姐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跟你说，真的。” 　　沈梦萱的声音并不高，沈灵萱听得清楚，周月琦也尽数听见了。 　　说实话，周月琦确实有偏心。沈梦萱和沈灵萱两个姑娘站在一起，她的确更喜欢沈灵萱。 　　至于沈梦萱此刻的表现，周月琦倒也没有觉得伤心和难过，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两姐妹的拉拉扯扯。 　　严格意义上来讲，沈梦萱的力气是比不过沈灵萱的。许是更喜欢武将，沈灵萱平日里挺爱骑马射箭。反之，沈梦萱因为更偏文，反而更加柔弱。 　　只不过今晚的沈梦萱是真的情绪很激动，委实有些豁出去似得歇斯底里。 　　至此，沈灵萱的优势就不是那般明显了。 　　好在有庄嬷嬷在一旁帮着，沈梦萱就不是那般顺心如意了。 　　“够了，沈梦萱！”连一声“四姐姐”都不想再唤，沈灵萱气红了脸，怒道，“咱们有话就不能当面明说吗？非要躲着藏着私下里嘀咕和碎嘴？你不是想要求公主嫂嫂给你派一位嬷嬷？现下正好，当着公主嫂嫂的面，你倒是只管开口啊！” 　　“灵萱！”沈梦萱的脸色瞬间就白了，急切的摇摇头，很想要冲过去捂住沈灵萱的嘴，让沈灵萱再也不要开口。 　　她不想在公主嫂嫂面前多嘴的，她也不敢。她，她对公主嫂嫂是真的很敬重…… 　　沈灵萱却不再顾及沈梦萱的心情和颜面，直接甩开沈梦萱的手，转身看向五公主：“公主嫂嫂，四姐姐说，您生她的气了。她想要求您的原谅，也想要请您送一位嬷嬷去赵府教她如何管家。” 　　“我没有生她的气。赵家有嬷嬷可以教她。”不带任何情绪的回答，周月琦冷脸看着沈灵萱，却是没有理睬沈梦萱。 　　沈梦萱摇摇头，再摇摇头，眼泪嗒嗒往下落：“不是，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没有……” 　　“你有！你明明就这样说了！你还说，当时在戚家，莫公子本来该是你的亲事，因为你不喜欢武将而拒绝了，所以这门亲事才轮到我。因为这件事，公主嫂嫂生了你的气。这次公主嫂嫂又特意将庄嬷嬷送到我身边教导我，却没有派嬷嬷去教导你，所以公主嫂嫂还是在生你的气，没有原谅你，不是吗？”沈灵萱是真的很不喜欢沈梦萱这般口是心非的模样，不管不顾就帮忙喊了出来。 　　沈梦萱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怎么也没想到沈灵萱居然会出卖她。 　　她是因为相信沈灵萱，才会什么心里话都跟沈灵萱说的。她想要请沈灵萱帮忙代劳转告给公主嫂嫂知道的，不过是请公主嫂嫂给她派一位嬷嬷教导她罢了。 　　哪想到沈灵萱什么话都不管不顾的往外倒，害得她丢尽了颜面不说，反而还即将会遭到公主嫂嫂的厌弃…… 　　沈梦萱越想越难过，越想越生气，当即就恼上了沈灵萱。 　　沈二伯母和沈夫人才刚送完宾客，突然就看到了这边的状况。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就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姐妹俩闹别扭了？”来到近前，沈二伯母直接拉住了沈梦萱的胳膊，“梦萱，你是姐姐，让着点妹妹。” 　　“我……”沈梦萱是真的很委屈。明明她就什么也没做错，为什么要她让着沈灵萱？现下是沈灵萱在欺负她好不好？ 　　“灵萱，你跟姐姐闹什么呢？”沈夫人也是立刻抓住了沈灵萱的手，往一旁扯了扯，训道。 　　“娘，是四姐姐太过分了，一个劲说公主嫂嫂偏心我，就对我最好，还非要说公主嫂嫂生她的气了，让公主嫂嫂也给她送一位嬷嬷去赵府。她太过分了她！”沈灵萱从来不是喜欢告状的性子。尤其还是自家好姐妹，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是真的很好。 　　可是今晚这般时刻，沈灵萱就是忍不住对沈梦萱生气了。 　　正是因着太过生气，在见到沈夫人的第一时间，沈灵萱便倒豆子般的知无不言，嚷道。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这样说。灵萱她冤枉我，她说的都不是真的，不是……”沈灵萱一开口，沈梦萱就知道，她完了。再遭遇沈夫人和沈二伯母满是不赞同的眼神，她一时心急，下意识就辩解道。 　　“沈梦萱！”沈灵萱怎么也没有想到，沈梦萱居然会睁眼说瞎话。明明她说的都是事实，沈梦萱怎么可以说谎骗人？ 　　“娘，我没有说谎，真的。我真的没有那样说，我怎么可能那样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因着太过心急，沈梦萱有些语无伦次，紧紧抓着沈二伯母的手，哭喊道。 　　眼下的局势是，沈灵萱睁大了眼怒气冲冲，沈梦萱委屈不已的直掉眼泪。鲜明的对比，着实让人一目了然，瞬间了解清楚情况。 　　说起来，比起沈灵萱的怒气冲冲，沈梦萱要更加的弱势，也更加容易博得同情。 　　不过很可惜的是，沈灵萱身边还站着一位将两姐妹的所有对话都从头听到尾的庄嬷嬷：“四姑娘到底说了什么，老奴可以代为作证。” 　　怎么也没想到庄嬷嬷会突然站出来作证，沈梦萱的面色再度白了白，很想开口咬定庄嬷嬷也是在撒谎，可又畏惧五公主的威严和权势，不敢说话。 　　谁都知道，尽管庄嬷嬷现下站在沈灵萱的身边，可庄嬷嬷真正的主子是五公主。在庄嬷嬷身后站着的，是五公主。 　　此般一来，情况就更加危急和紧迫了。 　　“出了什么事？”赵曜是来接沈梦萱回赵府的。没成想，会看到这么一副状况。 　　“夫君。”一见到赵曜，沈梦萱连忙甩开沈二伯母，直接跑了过去，“我们回家，马上回家。” 　　沈梦萱的语气很急，哭着喊着要拽着赵曜立刻离开沈家，只恨不得彻底远离眼前的混乱。 　　赵曜却是没有动。 　　一把拉住沈梦萱，赵曜的神色委实冷厉：“梦萱，你先安静下来。” 　　“我要回家。夫君，咱们马上离开，这就回去。”怎么也听不进去赵曜的话，沈梦萱挣扎着想要往外冲。 　　“沈梦萱。”赵曜的喊话没有用，沈清河一出口，却是立刻就令沈梦萱安静了下来。 　　“六哥。”一股强大的震慑力突然席卷而来，沈梦萱呐呐的看着沈清河，再也不敢叫喊了。 　　“怎么回事？”这应该是沈清河第一次对沈梦萱发怒，也是首度在家人面前露出肃杀的冷色。 　　在沈清河的眼里，自家人是真的很融洽，相亲相爱，互相扶助。然而他没有想到，今日居然是沈梦萱和沈灵萱闹了别扭，甚至牵扯到了五公主的身上。 　　沈灵萱的话，沈清河是相信的。反倒是矢口否认的沈梦萱，太让沈清河失望了。 　　“我，我……”迎上沈清河的质问，沈梦萱害怕的往赵曜身后躲了躲，下意识的不敢回答了。 　　为什么六哥一来就质问她？明明是灵萱非要闹事啊！六哥难道不该先问灵萱，为什么非要问她？ 　　六哥和公主嫂嫂一样，也是偏心灵萱的。她就说了，灵萱是亲妹妹，跟她不一样。 　　沈二伯母的脸色很难看。并非因为沈清河质问沈梦萱，而是因为沈梦萱此刻明显的躲避反应。 　　时至今日，沈二伯母本以为两个女儿都顺利出嫁，沈家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哪想到今日在沈老夫人的寿宴上，率先闹事的宰相千金没胆量大吵大闹，反而是她自己的亲生女儿将事情闹了出来。 　　沈夫人其实很想要站出来化干戈为玉帛的。 　　可是事情涉及到了五公主，沈夫人顿了顿，还是选择了沉默。 　　好在清河来的及时，此事就交给清河处理！ 　　一见到沈清河，不等沈梦萱回答，沈灵萱就如实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沈清河的脸色越来越冷。 　　赵曜也是越听越心惊，看向沈梦萱的眼神满是不敢置信。 　　沈梦萱已经不敢说话了。怎么办？所有人都不帮着她，连夫君也向着灵萱吗？ 　　眼看着情势越来越偏向沈灵萱，沈梦萱忽然就从赵曜的身后站了出来：“对，没错！我就这样说了，那又怎么的？明明公主嫂嫂就是偏心灵萱，六哥你也偏心灵萱，你们都不向着我，你们都是故意看我过的不好。” 　　“你哪里过的不好了？说。”看着沈梦萱，沈清河问道。 　　“我，我……我就是过的不好，很不好。”沈梦萱哪里说的上来，她哪里过的不好？被沈清河这么一问，不禁就急了。 　　“原来你在我们赵家一直过的很不好。”听到沈梦萱这般言语，赵曜苦笑出声。 　　“夫君，我没……我不是……”忽然想起还有赵曜在一旁，沈梦萱急忙想要改口。 　　“既然在赵家过的这么不好，不如打从今日起，便留在将军府！正好今日大家都在，便直接挑明了把话说清楚！”赵曜并不是缩头乌龟。倘若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听见，姑且可以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可既然他已经站在了这里，又亲耳听到了沈梦萱的这番言语，赵曜不认为息事宁人才是好事，直接就正色说道。 　　“我不要！夫君，我错了。你听我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真的。我只是，只是……”沈梦萱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崩溃了。 　　她哪里是真的在埋怨赵曜，更甚至是赵家？她很喜欢赵曜，也很乐意当赵家媳妇的。她在赵家过的很舒心，没有丁点的勉强，这是事实。 　　可眼下这样的情况，她根本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她到底要怎么办？一时间，沈梦萱只觉得自己要被逼疯了。 　　猛地转过头，沈梦萱恶狠狠的瞪着沈灵萱：“你满意了？看着我被赶回娘家，你是不是很得意？很高兴？沈灵萱，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 　　“我没有害你。我不过是实话实说。本来就是四姐姐你的不对，你为什么不能认真承认你的错误？刚刚你说我撒谎，不承认你说公主嫂嫂偏心的事情。现在你又改口把过错推到我的头上，明明是你自己刚刚说，我们都对你不好……”沈灵萱也很委屈。 　　她不是故意想要四姐姐过的不好。可四姐姐真的太不对了。反正她生气了。 　　公主嫂嫂明明那么好的，真的很好。四姐姐不知道感恩，还说公主嫂嫂不好，太过分了。 　　她就觉得公主嫂嫂是全天下最好的人，不想公主嫂嫂被冤枉，也不想公主嫂嫂被说坏话。 　　沈家人其实并不相信沈梦萱本心坏。但是这件事上，她们太无言以对了。 　　不管怎么说，必须不能让五公主受到委屈，这是所有沈家人的认知，也是他们一致坚决不变的方针和信念。 　　故而今天的事情，没办法轻易过去，大家都想当面说清楚，索要一个结果和事实。 　　故而，哪怕情绪再差，这事也没能立刻结束，所有人都看向了五公主，等着五公主的最终结果。 　　第62章 　　其实真要说起来, 这是周月琦从来没有预期过会发生的场景。 　　刚刚她一直没有出声, 不过是在等着看沈梦萱究竟还想要做什么, 又到底还能闹到怎样的地步。 　　此刻大家都不说话了，又都望了过来，周月琦面不改色的看向了沈梦萱：“你想要教养嬷嬷？” 　　周月琦从不认为沈家姑娘的教养不够好。不管是沈宜萱、沈雨萱还是小的三位姑娘, 打从周月琦跟她们接触，一直都觉得她们很好。 　　她会将庄嬷嬷派去沈灵萱的身边, 是因为受沈梦萱在赵家犯下的错误所提醒，这才临时做出的决定。但是这并不表示，她就完全不顾沈梦萱的死活。 　　更何况, 沈灵萱尚未出嫁，她怎么派嬷嬷教导都不会错。但是沈梦萱已经嫁去赵家，赵家难道还缺了能够教导沈梦萱的长辈？ 　　比起她直接派去嬷嬷，周月琦更偏向让沈梦萱自己多找赵夫人学学东西。既能让自己成长，又能拉近跟赵夫人的关系，何乐而不为？ 　　一定程度上，周月琦没有想过去过多的干预沈家姑娘的人生。 　　比如沈宜萱，她将人带回将军府, 只是将长生堂丢给了沈宜萱，就没再过问。沈宜萱在长生堂做的好和坏, 都是沈宜萱自己的事情, 她不会插手。 　　再比如沈雨萱, 在去过太傅府为其撑腰之后, 太傅府的事情就全部交由沈雨萱把控。能不能当得了太傅府的家, 是沈雨萱自己在努力经营和权衡利弊，她从不曾询问。 　　至于沈兰萱三姐妹，在定下她们的亲事之后，周月琦就没想过再去左右她们的任何决定。 　　即便沈兰萱嫁去的戚家是周月琦的外家，周月琦也没有插嘴多言过哪怕一个字。理当是沈兰萱自己的日子，沈兰萱自己随心随意的过就好。 　　反而是对沈梦萱，周月琦多庇佑了一些，过问了贺莲儿的事情，还特意亲自去过赵家两次。 　　上次从赵家回来，周月琦也有想过，可能她管的有些多，不应该直接去赵府训斥沈梦萱。这些事情，沈梦萱应该学着自己处理，哪怕受些教训也不失为一种成长。 　　不过就在今日，沈梦萱打破了周月琦的认知，重新又让周月琦有了新的看法。 　　“我……”沈梦萱之所以敢跟沈灵萱实话实说自己的想法，纯粹是因着从小跟沈灵萱一块长大，两人感情确实很好，自然也就无所顾忌。 　　可是此刻迎上五公主的问话，沈梦萱紧张的抿抿嘴，就不是很敢开口了。 　　“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看在沈梦萱是沈家人的情面上，周月琦不打算跟沈梦萱兜兜转转的绕圈子，径自说道。 　　玩心计，周月琦不喜欢，却并非不会。但是，她不想用在沈家人的身上。 　　沈梦萱心下一颤，到底还是没能克制住心底最真实的想法，红着眼圈点了点头，坦白了：“嗯，我觉得我管不来家，做的没有灵萱好。” 　　“赵家本就有自己的嬷嬷，你确定不用赵家的，要用我身边的人？”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周月琦确认道。 　　“嗯，我想请公主嫂嫂身边的嬷嬷教我。”不想输沈灵萱一头，沈梦萱固执的说道。 　　赵家的嬷嬷肯定比不上公主嫂嫂身边的人。这一点，沈梦萱很是确定，也极为坚持。 　　“行。”周月琦轻轻颌首，一口应了下来。 　　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大难事，偏偏被沈梦萱弄的复杂了。如若沈梦萱自己跑来跟周月琦说，周月琦也会答应的。 　　只不过在闹了这么一出之后沈梦萱这才终于实话实说的表现，已然成功让她自己登上了周月琦的黑名单。 　　不过是一位嬷嬷罢了，周月琦身边可用的人很多，并不介意借出去教沈梦萱一段时日。 　　但是更多的，周月琦不会参与，之后也不会再关心沈梦萱的任何事情。 　　“真的？”不敢置信的看着周月琦，沈梦萱怎么也没想到，周月琦会这般的好说话。 　　她本来还想着，公主嫂嫂肯定不会答应她的。她又不是沈灵萱，而且她现下已经是出嫁的姑娘，公主嫂嫂肯定不会过多理睬她。 　　可是公主嫂嫂竟然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下来？喜讯来的太快，连沈梦萱自己都傻眼了。 　　“我没必要骗你。”丢下这么一句话，周月琦转身离开。 　　事情已经解决，她没有继续站在这里吹冷风的必要。至于沈梦萱还想要怎样，随沈梦萱的意愿就好。 　　自此之后，沈梦萱便跟她毫无关联了。哪怕是沈清河的妹妹，也没有一味算计着向她肆意索取的资格。 　　她从来都不是冤大头，也没有那么的善良和大度。 　　明明五公主已经答应了这件事，沈梦萱应该高兴的。可是看着五公主就这样离开的背影，沈梦萱张张嘴，却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可是她如果自己不努力争取，就什么也得不到啊！ 　　如此一想，沈梦萱又不后悔了。 　　沈灵萱轻哼一声，也不想理睬沈梦萱了，小跑步的离去。四姐姐太让她伤心了。短期内，她都不想再见到四姐姐，也不想再跟四姐姐说话。 　　瞥见这一幕，沈夫人摇了摇头。没有其他的劝说言语，立刻赶去沈老夫人的院子里了。 　　虽然五公主没有出言责难，可她还是必须立刻去找沈老夫人和沈大伯母好好说说这事。可千万不能一不小心，就跟五公主生分了。 　　沈二伯母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眼看着沈梦萱一会儿一个说法，无疑是撒谎骗人的行径，她真的很失望。 　　“我家姑娘没有教好，真是对不住四姑爷和亲家了。日后她若是再犯傻，还望四姑爷和亲家长辈多多提点，尽管说教和责罚，无需忌讳我们沈家。”当着赵曜的面，赵二伯母到底还有指着沈梦萱的鼻子骂，只是认真的看向了赵曜，给出她的立场和态度。 　　谁都想出嫁的姑娘不受欺负，谁都希望出嫁的姑娘能过的很好。然而沈梦萱今晚的所作所为，直接就让沈二伯母改变了想法。 　　不能继续纵容下去了。因着家中大的三位姑娘都吃了太多的苦，是以她们平日里对沈梦萱和沈灵萱都很是宠爱，可谓有求必应。可是而今看来，是她们过于骄纵沈梦萱，反而让沈梦萱生出了过于自私的念头。 　　想到这里，沈二伯母是真的很羞愧。她没有教养好女儿，愧对将军府，也愧对赵家。 　　“娘！”完全没想到沈二伯母会当着她的面跟赵曜这样说话，沈梦萱脸上青一片红一片，好半天都没缓过气来。 　　“你闭嘴！若是再多生事端，信不信我直接上手教你怎样做人？”沈二伯母的性子是真的很急躁。太过愤怒之下，半点情面也不为沈梦萱留，厉声喝道。 　　她说的“上手”，就是打人了。不到万不得已，沈二伯母并不想动手。尤其，沈梦萱而今是出嫁的姑娘，便是赵家的人。当着赵曜的面，她不能动手，更加不能落赵家的颜面。 　　沈梦萱已经停止的泪水再度泛滥，满脸受伤的看着沈二伯母，却是没敢言语。 　　太委屈了。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她也并未做错什么。可为什么大家都要来指责她不对？灵萱是这样，连她娘都是这样。 　　沈二伯母却是不想理睬沈梦萱了，只是心怀愧疚的看向不说话的赵曜：“四姑爷勿要见怪，这丫头从小就傻，今天又犯傻了。” 　　赵曜抿抿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若是沈梦萱此刻跟他说话，他或许还能不理会。但此刻跟他说话的人是沈二伯母，而且还是语气诚恳的跟他道歉…… 　　赵曜沉默片刻，到底还是摇了摇头：“岳母大人言重。” 　　“这……你看时间也不早了，是不是……”沈二伯母是真的觉得很丢人，平日里极为利索的嘴皮子此刻也变得不受使唤，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岳母大人留步，我们这便先行回府了。”刚刚五公主离开的时候，赵曜就想转身走人了。眼下跟赵二伯母道完别，他没有任何异议，转身大步离去。 　　赵曜没有出声喊沈梦萱，也没有停下来等沈梦萱。换了其他场合，他的一句“我们”，沈梦萱自然会立刻意会。 　　只可惜，这一刻的沈梦萱明显处于多疑的不确定状态，一味只想着自己的委屈和难受，愣是没有直接跟上。 　　“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追啊！”推了推沈梦萱，沈二伯母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催促道。 　　“可是公主嫂嫂说了要送我的嬷嬷还没定下来。”沈梦萱也想转身去追赵曜。但是她还要更重要的事情没有做，想也没想就回道。 　　“五公主应下的事情，何时反口过？你这丫头今日闹得还不够？你到底还想闹什么？”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沈二伯母怒道。 　　“我哪里有闹？我说的都是事实啊！公主嫂嫂本来就对灵萱比对我更好、更尽心。公主嫂嫂偏心……”反正已经把话摊开说了，沈梦萱也不再顾忌，嘟囔道。 　　“五公主对谁好，是五公主自己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真要觉得不公平，就只管做的更好，让五公主也看到你的好啊！可是你自己看看，你现在是在做什么？跑回娘家来搅和自家祖母的寿宴？沈梦萱，你脑子是傻了吗？哪怕你今日闹腾的是赵家的寿宴，我都能勉强认了。结果你倒好，在外面是只胆小怕事的鹌鹑，回了娘家反而变了嘴脸？谁给你的胆子在家里大吵大闹？就因为你姓沈，是沈家的姑娘？”对沈梦萱，沈二伯母实在太失望了。 　　尤其是直到现下沈梦萱也丝毫没觉得自己有错，还一副理直气壮我很委屈的表情，着实让沈二伯母气不打一处来。 　　“我本来就是沈家的姑娘啊！而且我也没做什么，我就是想要为自己争个公平。我和灵萱都是一样的，我还是姐姐呢！”不管沈梦萱在心里说了多少遍“沈梦萱才是沈清河亲妹妹”，可真正到了嘴边，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承认的。 　　总觉得如果她一旦当众嚷出那句话，她好像就输给了沈灵萱，以后都不能再跟沈灵萱并肩而立。以致于沈梦萱固执的想要坚守着自己最后的骄傲，执拗道。 　　“你是姐姐怎么了？有人说你不是灵萱的姐姐吗？你真要还记得自己是灵萱的姐姐，为何还欺负她？姐姐难道不该多让让妹妹，你一位跟灵萱争什么争？沈梦萱，我养了你这么多年，直到今日才发现，原来你这般的自私自利。你简直有辱我们将军府的名声，不配当沈家人！”沈二伯母着实被沈梦萱气得不轻，一长段的话语脱口而出，再不愿理睬沈梦萱，直接离开。 　　遭遇沈二伯母的指责，沈梦萱也很不高兴。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回应，她娘就转身跑了。 　　眼睁睁看着沈二伯母飞快离去的背影，沈梦萱莫名就有一种被所有人都抛弃了的感觉，甚是伤心。 　　至此，原本热热闹闹的宴会厅，竟然只剩下了沈梦萱和沈清河两人。 　　没错，沈清河还在。他尚且没有离开，只是静静站在一旁，全程目睹了沈梦萱所有的反应和表现。 　　沈梦萱也是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自家六哥还没走。 　　怯怯的看了一眼神色冷淡的沈清河，沈梦萱忽然就想转头逃跑，偏偏又挪不动脚步。最终，只得小小声的喊道：“六哥。” 　　“五公主有什么义务必须对你好？”定定的看着沈梦萱，沈清河问道。 　　沈梦萱的脸色白了白，莫名有种站不稳的惊惧感。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恶，你自己就没有喜欢的人和更喜欢的人？这其中的差别，将心比心，你不懂？”沈清河继续问道。 　　沈梦萱双手紧紧握拳，修剪漂亮的指甲不自觉嵌入掌心。 　　“更何况，五公主哪里不公平了，我怎么没看出来？你一个出嫁的姑娘，突然跑回娘家来要教养嬷嬷，你是成心想要打赵家的脸？”眼见沈梦萱躲避着不肯回话，沈清河的语气越发冷厉，神情更是严肃。 　　“我……”沈梦萱拼命摇了摇头，眼泪瞬间决堤。她没有，她真的没有。 　　“刚刚当着赵曜的面，五公主已经提醒过你，赵家有自己的嬷嬷，你却偏偏还要跟灵萱争、跟灵萱比较。灵萱尚未出嫁，不需要看夫家的脸色，你自己呢？你觉得你跟灵萱是同样的境地，可以等同比之？倘若你真的不想继续跟赵曜过日子，只管找赵曜要一封休书，再丢人我沈家也认了。”原本这些话，沈清河是不想说的。可是明摆着沈梦萱是个脑子拎不清的，他不得不开口，也忍不住了。 　　“六哥，我错了。”迎上沈清河的冷厉斥责，沈梦萱吓得六神无主，下意识就道歉起来。 　　休书？怎么可能？她不要被休弃！她很喜欢赵曜，赵曜对她也很好，赵家人对她也很好…… 　　“不过是将身边的嬷嬷借给灵萱一段时日，五公主便成为了你埋怨的对象。沈梦萱，这个世上谁是必须对你好，谁又是必须时刻兼顾你的那点小心思？你若是真这般想，你还嫁什么人？只管一直留在将军府，时时刻刻盯着五公主的一举一动，但凡觉得有哪里不公平了、让你受委屈了，你就跑去跟五公主哭闹。我这个六哥还能帮你出出建议，下次若是五公主不答应你的要求，你就只管往地上一坐，当场撒泼。你不这样把事情闹大，五公主怎么可能看得见？怎么可能会畏惧你这位沈家四姑娘？”沈清河说到最后，语气里尽是嘲讽，更是带上了不加掩饰的怒火。 　　沈梦萱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她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六哥。这样的六哥实在太吓人，太让她害怕了。 　　沈清河可以及时扶住沈梦萱，避免她跌坐地上的狼狈遭遇。然而，沈清河就那样站定不动，居高临下的看着沈梦萱，眼神里尽是对沈梦萱的不满。 　　沈清河从未有一日想象过，自己的家人也会变得如此贪婪而自私。在他的眼里，年纪小、不懂事这一类的说辞，从来都算不得借口，错了便是错了。 　　沈梦萱能够清楚感觉到，来自沈清河的厌恶。也正是因为感觉到了，她才越发的难受，也更加的心惊胆战。 　　她认知里的六哥，是那般的温和，又是那般的翩翩君子。六哥怎么可能会对她这般的凶？不可能的。 　　第63章 　　不得不说, 沈清河的发怒, 彻底震撼住了沈梦萱, 将她所有的坚持和执拗都彻底粉碎了。 　　而下一刻，就听沈清河接着说道：“赵曜已经离开，到底要不要立刻追上去, 你自己决定。沈家不会没有你的容身之地，这一点你大可放心。但你若是痴心妄想沈家风风光光的将你送回赵家, 就别指望了。” 　　怎么听怎么觉得沈清河话里有话，再加上沈清河之前提到的“休书”，沈梦萱慌慌张张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顾不上其他, 急忙转身就往将军府的大门方向跑了过去。 　　听完沈夫人的转述，沈老夫人的脸色很是阴沉，怒火中烧。 　　“母亲，梦萱还小，咱们再好好教教。”唯恐将沈老夫人气出个好歹来，沈夫人说道。 　　“都嫁人了还小？我倒是宁愿她再小点，咱们真能管管。”沈老夫人眉头紧锁，既生气沈梦萱的不懂事, 也生气自家没能教养好孩子，“五公主那边, 待会我亲自去赔个不是。” 　　“还是让清河去跟五公主赔不是！咱们得抓紧时间好好想想, 怎样才能好好教教梦萱。”沈大伯母也没想到, 沈梦萱居然会闯下这么大的祸事来。 　　以往瞧着家中姑娘各个乖巧懂事, 现下被沈梦萱这一闹, 沈大伯母摇摇头，苦笑不已。 　　果然还是她们自己的问题。不擅长看人也就算了，连教养孩子也没能做好。现下再回过头去想想沈梦萱的亲事，沈大伯母只觉得分外愧疚。 　　是她们一心急切的求着五公主帮忙说定的亲事。这其中，若不是戚夫人代为保媒，根本定不下沈梦萱和赵曜的婚事。 　　结果，沈梦萱没有受赵家的欺负，反而给赵家惹来了麻烦，实在让她们惭愧和汗颜。 　　“清河那边，肯定要跟五公主赔不是的。但是梦萱这里，咱们却并不好插手。”沈老夫人摇摇头，脸色实在难看，“梦萱已经出嫁，便是赵家的人了。即便是要管教，也需得赵家的长辈管教。” 　　“母亲，梦萱找五公主要了嬷嬷，咱们可以请嬷嬷代为教导梦萱。”说起庄嬷嬷对沈灵萱的教导，赵夫人是真的叹为观止。好几次她都厚着脸皮跟在沈灵萱的身边，认认真真听了庄嬷嬷的许多教导，可谓受益匪浅。 　　如若不然，今日在沈梦萱和沈灵萱对峙的时候，她肯定会顾念情分，一早就阻止了沈灵萱，帮着沈梦萱维护颜面，避免沈梦萱在赵曜面前失态…… 　　“话是这样说。可咱们已经欠下五公主太多了，一直这样亏欠下去，咱们何时才能还得清？更何况……”沈老夫人顿了一下，继续道，“如若不是梦萱胡闹，哪里来的嬷嬷？我倒觉得，此事不宜让五公主出面。这位嬷嬷，需得由赵家出，而不是咱们将军府出。哪有娘家插手出嫁姑娘在婆家的事情？梦萱这不是摆明了陷五公主于不义嘛！” 　　“我也觉得有失妥当。咱们倒还好，可这样一来，五公主的名声也会跟着受损，实在不该。”沈大伯母点点头，跟着说道。 　　“那咱们去跟梦萱说，不准她继续找五公主要嬷嬷？”听说会有损五公主的名声，赵夫人立刻急了，提议道。 　　“现在才去说，怕是晚了。毕竟五公主已经答应了。”沈大伯母轻叹一声，委实有些无奈。 　　早知道她刚刚就跟着一块回宴会厅了。这样一来，最起码在梦萱不懂事胡闹的时候，她还能及时制止，也就不存在五公主应下送嬷嬷去赵家这件事的可能性了。 　　沈夫人虽然不如沈二伯母那般性子直爽，可也比不上沈大伯母这般想的通透。见怎样都不对，她索性就闭嘴不言，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静待沈老夫人和沈大伯母发话了。 　　“五公主身份到底不同，即便真的将嬷嬷送去赵家，想必赵家也不敢妄自非议。而且今日赵曜也在，又是亲眼目睹事情的经过，应当不会对五公主生出误会。”沈大伯母认认真真的思忖片刻，分析道，“反而是梦萱这事做的不厚道，只怕赵家那边会有想法。” 　　“肯定的。”对沈梦萱，沈老夫人也是无话可说，“都说知恩图报，没成想咱们沈家也养出了这样一位不省心的姑娘。” 　　“还是心里不平！”有人的地方，就肯定会有是非。沈大伯母一直很庆幸，家中两位妯娌都不是会闹事的性子，却没想到下一辈的姑娘们之间却是生出了矛盾。 　　往日里大家都过的艰难，一起贫困潦倒，一起饱受欺凌，从不曾看到任何的矛盾。家里人不论大小，都互相扶持、互相保护、互相心疼，何其暖心？ 　　可是现下家里有了五公主、沈清河也凯旋而归，明明将军府的处境大大有所改善，谁曾想家里却闹出事来？ 　　果然是只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吗？ 　　想到这里，沈大伯母叹息一声，委实有些难言的失望。十年啊，就这般的不值一提吗？ 　　沈二伯母走进来的时候，正好就听见了沈大伯母这么一句感叹。 　　“真是气死我了！那丫头根本就不识好歹，不知天高地厚！”沈二伯母毫不掩藏对沈梦萱的不喜，一坐下来就开始了喋喋不休的控诉，“母亲、大嫂，你们是没看见，刚刚梦萱那丫头，我都快要不认识了。她怎么就那般的不知所谓呢？身在福中不知福，偏偏还自以为是、狂妄自大。我真是汗颜，竟然养出这么一位闺女来。” 　　“你打算怎么做？”没有直接当着沈二伯母的面评论沈梦萱的好坏，沈老夫人问道。 　　“肯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啊！”沈二伯母想也没想的回道。 　　“怎样教训？”沈老夫人神色不变，继续问道。 　　“这个……”沈二伯母登时犯了难，迟疑不已，“我总不能真的打那丫头一顿？” 　　至于口头说教，沈二伯母摇摇头，自认没那个本事。让她去劝沈梦萱，还不如让沈大伯母去呢！她大嫂可比她更会说话。 　　“你倒是想打，可也得顾及一下赵家！”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沈二伯母，沈老夫人懒得继续跟沈二伯母废话，直接看向了沈大伯母，“老大媳妇，这事你看着办。” 　　“我知道了。”没有推拒这项艰巨任务，沈大伯母转头又喊沈二伯母道，“明日二弟妹跟我一起去见见五公主。” 　　“嗯。”带着那么点怏怏的味道，沈二伯母的气势瞬间就泄了下来，弱弱的说道，“三弟妹要不要一起去？” 　　“可以。”沈夫人也是很好说话的人。见沈二伯母明显有些紧张，她立刻就答应了。 　　并不知道沈家三位长辈打算一起来找她，周月琦的心情倒是挺平淡的。 　　虽然她不曾说过，可整个沈家，唯有沈清河才能真正牵扯到她的情绪波动。此外的其他人，只不过是沈清河的附带而已，动摇不了她。 　　沈清河是特意去厨房端了一份甜羹，送进周月琦书房的。 　　说来也是默契，自从沈清河搬进周月琦的院子，只要他想找周月琦，都是来书房。而基本上，他也都能在书房内找到周月琦。 　　瞥见沈清河送来的甜羹，周月琦轻哼一声：“有事？” 　　“我来向琦儿赔不是。”将甜羹送到周月琦的面前，沈清河的语气甚是诚恳。 　　“你做错什么事了？”没有去看那碗甜羹，周月琦问道。 　　“为了梦萱今日的举动。”尽管不是他的错，可沈梦萱是沈家的姑娘，是他的妹妹。在这件事上，沈清河不会推卸，坦然面对。 　　“不用。”不以为意的摇摇头，周月琦的语气很是冷淡，“她对我而言，没那么重要。” 　　“那也要道歉。”并未因为周月琦的反应而退缩，沈清河坚持道。 　　“随你。”没有跟沈清河过多辩解，周月琦顺手拿起勺子，开始品尝甜羹，算是接受了沈清河的道歉。 　　沈清河不禁就笑了。 　　不管任何时候，在他眼里和心里，琦儿都是最可爱的姑娘。自始至终，都不曾改变。 　　“赵家那边，你最好找赵曜谈谈。”沈梦萱的事情，周月琦不打算继续理睬。但是该提醒沈清河的，她依旧会提醒。 　　“我知道。”提到沈梦萱和赵曜，周月琦委实有些无可奈何，“琦儿以后不要理睬梦萱的事情。就算她求到你面前，也不必理会。” 　　沈清河是不会准许周月琦因为自己的原因受委屈的。今日沈梦萱自己斩断了退路，便再不可能恢复如初。至少，他这边不答应。 　　迎上沈清河的话语，周月琦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好。” 　　次日清早，沈清河上朝之后，沈大伯母妯娌三人携手一起来到了五公主的院子。 　　面对三位长辈的道歉，周月琦坦然接受了。更多的，就没有了。 　　“若是给五公主添了麻烦，还请五公主勿要为难，千万不要真的送嬷嬷去赵家。”沈二伯母当面给出自己的态度，坚定站在周月琦这一边。 　　周月琦倒是完全无所谓送不送嬷嬷。见沈二伯母说不要送，她直接问道：“四姑娘说不要嬷嬷了？” 　　不再是“梦萱”，而是千篇一律的“四姑娘”，周月琦的语气甚是清冷，不带丝毫亲近。 　　“五公主不必理睬那丫头。她就是自己不懂事，还偏偏要给大家添麻烦。”沈二伯母冷下脸，说道。 　　沈大伯母和沈夫人都没有刻意说话，也没拦着沈二伯母拒绝五公主安排嬷嬷这事。跟沈二伯母一样，她们也是义无反顾支持五公主的。 　　“好。”既然沈二伯母这样说了，周月琦点点头，应下了。 　　沈大伯母三人都很感激五公主的宽容大度，同时也越发的愧疚。 　　说起来，沈大伯母三人都没料到，沈梦萱会这般的不懂事。更没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 　　不过好在，五公主是真的对他们沈家人很好。 　　此时此刻的沈梦萱，心情也很糟糕。昨日她战战兢兢的回了赵家，却愕然发现，赵曜没有回他们的院子。 　　打从她嫁进赵家，赵曜一直都跟她住一个院子的。可是昨夜的赵曜，竟是自己单独住去了别的院子。 　　因着心虚，沈梦萱没敢立刻去将赵曜找回来，下意识的自己躲进了屋子里。 　　只不过之后，她越想越害怕，整个人都感觉不好，独自一个人躺在床上，彻夜都没睡好。 　　一夜之后，沈梦萱想着，赵曜肯定已经消了气，她就可以去找赵曜了。 　　然而，眼看着下朝的时辰明明已经过了，沈梦萱却始终没有等回赵曜的身影。就连午饭，也是她自己吃的。 　　被逼不得已，沈梦萱着急忙慌的找上了赵夫人。 　　“曜儿没跟你说，他要出门几日？”昨日去将军府参加寿宴，赵夫人也有出席。后来赵曜随着他们一起离开沈家，反而将沈梦萱留了下来，当时赵夫人就很奇怪。只不过赵夫人问起来的时候，赵曜并未回答。 　　本来么，沈梦萱是沈家的姑娘，就算在将军府留宿一夜，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当时赵曜的脸色明显不对，之后沈梦萱又自己回来赵家，再然后赵曜竟然破天荒跟沈梦萱分住两个院子？ 　　赵夫人从来都不是多么难缠的恶婆婆，也甚少会插手赵曜和沈梦萱院子里的事情，可她也绝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妇人。 　　对自己的儿子，赵夫人很是了解。赵曜的为人和人品，赵夫人都是极为骄傲的。 　　故而现下面对沈梦萱的问话，赵夫人面上不显，心里却立刻就察觉出了端倪。 　　“他要出门？什么时候决定的？为什么要出门？出门几日？去干什么？他……”沈梦萱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问到最后更是直接把自己吓哭了，“他为什么都不告诉我的呀……” 　　“你们吵架了？”看沈梦萱哭的甚是伤心，赵夫人问道。 　　“没，没有。”立刻摇摇头，沈梦萱哭的越发委屈了。 　　怎么看沈梦萱这般反应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赵夫人轻叹一声，着实有些无奈：“夫妻之间，难免磕磕绊绊。有什么事情，你们俩静下心来慢慢说。凡事只要说清楚了就好，要好好相处。” 　　赵夫人的语气极为语重心长，是发自内心的劝诫沈梦萱，也是想要教教沈梦萱何为夫妻相处之道。 　　只不过，沈梦萱并不吃这一套，也根本没有将赵夫人的话听进耳里。此时此刻的她，只觉得满腹委屈和难过，却无处诉说。 　　故而，没有理会赵夫人的劝诫，沈梦萱以手掩面，抽泣着跑开了。 　　留下赵夫人神色愕然的坐在那里，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第64章 　　赵曜其实并不是临时起意离开帝都。在一日前, 他就跟沈清河暗地里定下了此事。只不过, 因为事情太过机密, 他暂时没有告知沈梦萱罢了。 　　至于今日的不告而别，也姑且算是短暂的分别，让彼此都冷静冷静。在赵曜看来, 是非常必要的。 　　而就在赵曜离开帝都的次日，戚麒也悄悄离开了家。 　　跟赵曜不同, 戚麒是特意跟沈兰萱坦明了去向，这才走人的。 　　江南灾荒，朝中需要派官员去视察。这种事明显吃力不讨好, 如贺宰相一派的诸位老油条，就尽数沉默不言，一个比一个更懂得装傻。 　　这种情况下，沈清河的主动请缨就显得尤为抢眼了。 　　灾情严重，圣上没有任何异议，当即大手一挥，将此事交给了沈清河主管，并责令朝中百官都必须听从沈清河的派遣, 否则必定严惩不贷。 　　既然是沈清河主管赈灾事宜，哪怕圣上已经给了他绝对的权力, 他也没有打算去擅自找那些平日里不对付的官员一起行事。以防事倍功半, 反而延误了赈灾最佳时机, 害了灾民。 　　是以, 赵曜便成了他的主力军, 被率先派去了江南。 　　至于戚麒，也不是单独离开的帝都，跟他一起的还有大理寺少卿家的公子莫奕辰。 　　戚麒并非朝廷命官，他的离开除了自家人，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莫奕辰亦是如此，直接跟自家长辈道了一声要出外历练，到处看看，便收拾包袱潇洒走人了。 　　而真正知道戚麒和莫奕辰到底是去江南干什么的，除了沈清河，还有周月琦。 　　周月琦倒没有刻意派人监视戚麒和莫奕辰的一举一动，不过是丁一跟她回禀沈清河近况的时候，顺带提及了一二。 　　周月琦将丁一送到沈清河身边，沈清河是一清二楚的。极为明显，沈清河没准备在这件事上瞒着她，周月琦便也坦坦荡荡的听了。 　　依照最近朝堂上的局势发展，周月琦并不意外沈清河会主动站出来。虽然还不是很清楚沈清河到底意欲何为，但是她隐隐能察觉到，沈清河确实是有意跟贺宰相鼎力相对。 　　前世周月琦极少理睬外面的事情。就连沈家的种种遭遇和处境，她都是事后才有所听闻，就更别提远在江南的事情了。 　　故而对这次江南灾荒，周月琦并不了解，真正能给予到帮助的地方并不多。 　　不过，既然是沈清河所想要做的，周月琦微微颌首，直接又多派了一队人前往江南，暗中协助戚麒和莫奕辰。 　　沈梦萱哭着跑回将军府的时候，沈二伯母也正准备好好找她聊聊。 　　正巧看到沈梦萱回来，沈二伯母张嘴便是一通说教和训斥。 　　不过，沈梦萱却不是来找沈二伯母的，她是来找周月琦这位公主嫂嫂为她做主的。 　　然而，沈梦萱并没有顺利进入五公主的院子，更别提见到五公主本人了。 　　满腹委屈的站在五公主的院门外，沈梦萱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一夜之间，她周遭的世界就彻底变了。 　　夫君已经不见了好几日都没有回来，赵家所有人都瞒着不告诉她赵曜的去向，她又急又怕，整日寝食难安，心慌意乱。 　　本以为等她回来将军府，公主嫂嫂肯定会出面帮她找出赵曜的去处。可她没有想到的是，连公主嫂嫂也不肯理睬她了。 　　她要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 　　“公主，探子飞鸽传书，来报。”就在沈梦萱难受的六神无主之际，绮罗毕恭毕敬的递给了周月琦一封密信。 　　无声接过密信，周月琦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片刻后，将密信递回给了绮罗：“让丁一拿给沈清河。” 　　“奴婢领命。”没有任何二话的，绮罗转身离开。 　　沈清河这会儿也正在家里。 　　这么一段时日的经营，他手中可用人脉虽然还不稳固和完善，却也并非毫无攻击力。明面上一个赵曜绝对足以迷/惑所有人的视线，暗地里的戚麒和莫奕辰才是他真正的杀手锏。 　　以莫奕辰来保护戚麒，再用戚麒帮莫奕辰打掩护，只待这两人的密报传回帝都，他就能继续下一步的动作。 　　而眼下他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待。 　　就在这个时候，丁一突然出现在了沈清河的面前。 　　挑眉看向丁一，沈清河并不认为，丁一会无故现于人前。 　　一言不发的将手中的密信放在桌上，丁一再度消失在了沈清河的视线里。 　　没有拦下丁一，沈清河径自拿起密信，开始翻阅。 　　密信的封口是拆开过的，想也知道琦儿已经看过，沈清河的嘴角不自觉微微勾起。却在看完密信内容后，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阴沉。 　　都说天灾**，倘若只是天灾，总有能够渡过难关的时候。可一旦涉及到**，那便不能容忍了。 　　飞快将密信收好，沈清河立刻起身出门，准备前往户部。 　　“六哥！”沈梦萱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却始终没能见到五公主。此刻见到沈清河，她着急慌乱的心情立刻散去，惊喜道。 　　沈清河正有要事去处理，瞥见沈梦萱也没停下脚步，随意一个颌首，便大步离去。 　　“哎，六……”眼见沈清河一阵风似的从她面前闪过，沈梦萱急忙想要叫住沈清河，却根本追不上沈清河。 　　已经喊出口的称呼没有唤完，沈梦萱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怏怏的走到一旁，面对着紧闭的院门，默默站定。 　　冯全被罢官以后，户部经历了一番明枪暗斗，待到浪/潮再度平息，已经由赵尚书强势主掌整个户部。 　　甫一看到沈清河出现，赵尚书立刻起身相迎：“沈将军。” 　　“赵尚书。”沈清河神色紧绷，语气凝重，“户部的赈灾粮食可已运送出去？” 　　“都运送出去了。”因着是沈清河主办赈灾事宜，赵尚书没有丝毫的马虎和懈怠，以着最快的速度将灾粮运送出了帝都。 　　“清单呢？”并未因为赵尚书的回答松口气，沈清河继续问道。 　　“沈将军稍等。”赵尚书也是经事的主，极其懂得擅长察言观色。一看沈清河这反应，他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立刻亲自去将物资清单找了出来。 　　仔细看过手中的物资清单，沈清河认真道：“这份清单我拿走，麻烦赵尚书亲手另抄一份备案。” 　　“好。”若是别人来，赵尚书肯定不会答应。可沈清河不一样。不单单因为沈家和赵家是姻亲，更因为沈清河是沈老将军的孙子。对沈清河的为人，赵尚书绝对信任。 　　“户部下一批粮食会在什么时候送出？”待到赵尚书原样抄写完毕需要备份的清单，沈清河将原件收进了自己怀中。 　　“预计是十日后。”因着第一批粮食送的比较多，下一批粮食的筹备就多花了几日，但是赵尚书绝对上心，不曾偷过懒。 　　“好，到时候我亲自押送。”丢下这么一句话，沈清河匆匆离开。 　　赵尚书愣了一下，望着沈清河离去的背影，神色莫名。 　　另一边，沈清河出了户部，就进了宫。 　　圣上的心情并不是很好。听闻江南灾情严重，只希望沈清河能尽快将灾情稳住。 　　这个时候听到沈清河求见，圣上当然没有半点犹豫，就立刻传召。 　　“启禀圣上，户部第一批灾粮已经送出，不出意外这两日就会抵达江南。末将刚从户部拿来了粮食清单，特呈与圣上过目。”沈清河说着就将清单交给了一旁的太监总管。 　　见圣上点头，太监总管当即上前接过清单，转手又交给了圣上。 　　亲眼看过户部的清单，圣上是满意的。至少沈清河的行动力很强，想必江南的灾民很快就会被安顿下来。 　　“末将方才像户部确认过，第二批赈灾粮食将于十日后送出。届时，末将打算前往江南。”沈清河说道。 　　“你亲自去？不必要！”诧异的看着沈清河，圣上摇了摇头。 　　他还打算留下沈清河抗衡贺宰相。沈清河这么一走，朝中局势肯定会再度倾斜。而这样的画面，并非圣上所乐见。 　　“回圣上的话，赵曜大人乃文臣，孤身前往江南赈灾，只怕承受不住连日的奔波和劳累。为了赈灾事宜能顺利进行，唯有末将亲自前往，方能安心。”沈清河回道。 　　“不经历，哪能成长？赵曜还是很有做事能力的，朕相信他。”不管怎么说，圣上不可能放任沈清河轻易离开帝都。 　　“既然如此，还请圣上另派一位武将去江南助赵曜大人一臂之力。”眼见圣上不肯答应，沈清河转而说道。 　　“这个可行。满朝文武，你看中谁了？只管说。朕立刻下旨。”只要不是沈清河离开，圣上都很好说话。 　　“兵部尚书，冯全大人。”既然圣上这样说了，沈清河也没犹豫，立刻回道。 　　“冯全？”圣上本来还以为，沈清河会直接派出他自己的副将，没成想沈清河盯上的竟然是冯全。 　　可冯全是贺宰相的人啊！沈清河确定？ 　　“是。末将听闻冯尚书为人正派清廉，此事交与他，再是合适不过。”沈清河一脸正色的夸赞起了冯全。 　　圣上有些意外，也有些疑惑，再三仔细打量着沈清河的神色，不确定沈清河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话。 　　沈清河真的不知道冯全是贺宰相的人，还是沈清河已经暗中拉拢冯全成功了？如若是前者，他要不要趁机提醒一下沈清河不要掉以轻心？ 　　毕竟他还不想沈清河这么快就落败，反倒成全了贺宰相。 　　而倘若是后者，他这么一把冯全派去江南，岂不让贺宰相知晓了沈清河拉拢冯全一事？ 　　再不然，沈清河便是认准了这一点，才故意派出冯全，为的就是彻底跟贺宰相撕破脸，对立起来？ 　　要是最后这一点，圣上自然不会介意推沈清河一把。 　　一直都是贺宰相在动手、在算计，沈清河这样一直被动、毫无硝烟和火/药味，根本不是圣上所想要看到的场景。 　　此般想着，圣上顿了顿，还是开了口：“兵马大将军今日跟冯全走的颇近？” 　　沈清河很清楚圣上的猜疑和顾忌，当即也没澄清，只管顺着圣上的话认真点了点头：“朝中文臣武将素来不和，冯尚书跟末将同为武将，自是志同道合。” 　　志同道合？这个说法就很是意味深长了。就是不知道贺宰相听到，会是如何的火冒三丈？ 　　一想到那个画面，圣上登时就满意的笑了，拍板道：“好。那就冯全。” 　　第65章 　　冯全有些懵。他最近一直很安分守己, 什么也没做, 更加没有到处冒头, 怎么还是被圣上盯住了？ 　　哦不对，他是一个不小心，被沈清河给盯上了。 　　思来想去, 冯全咬咬牙，还是主动去了将军府。 　　听闻冯全到来, 沈清河并不意外，直接将冯全领进了他先前住的院子。 　　“沈将军，江南赈灾一事, 下官可不可以不去？”再怎么说，冯全也不敢背叛贺宰相。反之，沈清河这条船，他打死也不想上。 　　“冯尚书怎会跑来询问本将军此事？”一脸诧异的看着冯全，沈清河的语气满是疑惑，“此事是圣上定下的，跟本将军无关。” 　　“沈将军，算下官求你了。你不能这样害下官啊！下官从来都不擅长赈灾, 也没接触过灾情。你这样将下官赶鸭子上架，岂不是将江南百姓置身水火之中？不行的, 真的不行。”冯全当然不敢接手这个烫手山芋。 　　明摆着现下朝堂上所有官员都在盯着赈灾一事。所有人都认定了, 只要接触赈灾, 就是站队沈清河。 　　赵曜当然无所谓。他本来就跟沈清河交好, 又迎娶了沈家姑娘。让他去江南赈灾, 再理所当然不过。 　　可他真的不是沈清河的人啊！倘若他去赈灾，别人会怎么看他？贺宰相又会怎样看他？ 　　越想越觉得恐怖，冯全说什么也不答应去江南，只恨不得跟沈清河离得越远越好。 　　“而今江南灾情严重，百姓民不聊生，已然置身水深火热。圣上眼下派冯尚书前往江南，既是相信冯尚书的办事能力，也是相信冯尚书的爱民之心。本将军相信，只要冯尚书愿意，一定能让远在江南的灾民百姓们脱离苦难，重获新生。”沈清河一脸的坚定，语气里带着毋庸置疑的肯定，直把冯全夸上了天。 　　冯全却是丝毫也感觉不到温暖，彻底的欲哭无泪，心下没底：“沈将军，下官惭愧，实在难当重任啊！” 　　“怎么会？本将军虽然常年征战燕关，却也听闻过冯尚书的大名。对冯尚书爱民如子的心，本将军绝对相信，圣上肯定也都看得见。”沈清河倒是不介意跟冯全继续敷衍客套。只要冯全不主动提出离开，他便一定会耐着性子奉陪到底。反正，这一趟江南行，冯全是注定逃不了的。 　　冯全从来不是喜欢顶事的人。尤其眼下朝中局势险峻，他委实不敢掉以轻心。 　　可偏偏沈清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日非要跟他杠上……冯全的脸色一再变得沮丧，直到最后直接不能看。 　　眼见不管他怎么说，沈清河都不肯松口，执意认定他前往江南赈灾。冯全被逼无奈，到底还是自行告辞了。 　　带着温和的笑容，沈清河一路将冯全送到了将军府大门外，务必保证了过往行人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与此同时，有心人当然也将这一幕清清楚楚的看在了眼里。 　　以致于等到冯全匆匆忙忙赶到宰相府，却只吃了一记闭门羹。 　　一看这架势就极为明了，贺宰相对他生气了。冯全的脸色青白交加，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不行，他必须求得宰相的原谅，而且必须是尽快。可，可前往江南赈灾一事，沈清河不松口，他还能求到圣上面前去？ 　　真要那样的话，他岂不是抗旨不遵？ 　　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正处于进退两难的险境，冯全心下对沈清河的怨恨直线飙升，急剧加深。 　　沈清河却是丝毫不在意会不会被冯全记恨，他正仔细看着戚麒和莫奕辰命人送回的密报，面色尤为凝重。 　　他也曾远征燕关，自然深知天高皇帝远的道理。但是在此般危急和严重的灾情下，竟然还有官员胆敢中饱私囊，简直是草菅人命！ 　　据戚麒和莫奕辰的暗中调查，户部送去江南的粮食还没送到灾区，就已经减半。而即便送到了灾区，真正送到百姓手中的，也不过是三分之一。 　　现下当地官府处处设置粥堂，真正施的粥却是清汤寡水，根本填不饱灾民的肚子。迄今为止，灾情不但没有缓解，死亡人数反而加倍递增，令人触目惊心。 　　沈清河是真的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想要解救受灾百姓。可圣上不准他亲自赶赴江南，他打算派去的冯全虽然会对那些官员起到一定震慑作用，却还要再等上几日。只怕还没等冯全抵达江南，受灾百姓便将受到灭顶的磨难和危险。 　　越想越觉得事情刻不容缓，沈清河终于还是站起身，找上了周月琦。 　　“你的意思是，让我前往江南？”周月琦倒不是受不得路途奔波的辛苦和劳累，她只是奇怪沈清河怎么会想到让她去。 　　“本该是我亲自赶去江南，可圣上驳回了我的上奏。”不到万不得已，沈清河其实并不想让周月琦赶去江南。 　　他已经筹谋了很多，一切都进展的顺利，并未出现意外。 　　按着他原定的计划，只需徐徐图之，便不会有其他问题。然而，他可以等，江南百姓却等不得。他不想用百姓的鲜血和性命当博弈的赌注。但凡可以，他更想要所有百姓都能安居乐业，无病无灾。 　　“好。”既然沈清河去不了江南，周月琦当然不介意代他走上这一趟。 　　赈灾，不但救的是江南百姓，顺带也能再为沈清河博得更多的美名，更能加大沈清河在朝堂应对贺宰相的筹码。一举三得，周月琦自是不可能错过。 　　“让丁一跟着一块去。”周月琦会答应，沈清河并不意外。没有任何迟疑的，他说道。 　　“不需要。”比起她自己，周月琦总觉得沈清河更需要人手。也是以，将丁一送到沈清河身边后，她就没想过再要回来。 　　“不行。”摇摇头，沈清河尤为坚持，不容周月琦反对，“此行前往江南，路途遥远，人心叵测。如若没有丁一跟随一起去，我不放心。” 　　沈清河试过丁一的功夫。当日丁一亲自帮忙押送兵器到燕关，路上就没有出现丝毫闪失。对丁一的本领，沈清河有着绝对准确的认知。 　　“我身边不缺人手。你一个人留在帝都，免不了会被人算计。有丁一在，至少能有个通风报信的人。”沈清河担心周月琦的同时，周月琦也不可能不在意沈清河的安危。 　　有她在帝都，即便贺宰相有心算计，关键时刻她也能护得住沈清河。 　　可一旦她离开帝都，若是贺宰相突然发难，周月琦委实担心会来不及赶回帝都。 　　“通风报信不需要丁一，琦儿你再随意给我一个人就行了。”为了能让周月琦安心，沈清河也不固执争辩，退了一步。 　　见沈清河退让了一步，周月琦思忖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原本对丁一，周月琦是非常信任的。有丁一在，她才能放心离开帝都。但是现下丁一被沈清河强行送回来的话，她需要调换的人就必须再好好想想了。 　　当晚，周月琦去了沈老夫人的院子，提及她即将暂时离家，前往江南赈灾。 　　沈老夫人自然没有半点异议，虽然有些担心周月琦这一路上的安危，却也还是应下了。 　　江南灾情，她也听说了。倘若五公主的前去能救下更多的灾民，沈老夫人实在找不到理由拒绝。 　　只不过这样一来，就实在辛苦五公主一路奔波了…… 　　次日清早，周月琦的公主凤驾便离开将军府，出了帝都城门。 　　沈清河一路将周月琦送出城外，再三确定周月琦身边带的人手足够，这才终于折返。 　　“六哥！”自从赵曜离开帝都，沈梦萱几乎每日都会回将军府。然而，每每她都没能见到五公主，就连自家长辈对她也变得不理不睬了。 　　过多的打击下，沈梦萱终于冷静下来，开始反省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才刚送走周月琦，沈清河的心情并不是很明朗。此刻见到一脸战战兢兢的沈梦萱，他停下脚步，看了过来。 　　沈梦萱很有些害怕。 　　上次六哥凶她的画面依旧历历在目，现下再度迎上六哥的打量和注视，沈梦萱是真的很委屈，也很害怕：“六哥，公主嫂嫂不在府上吗？他们都说，公主嫂嫂一早就出府了。” 　　“嗯。”点点头，沈清河倒也没有离开，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沈梦萱，静待下文。 　　这一段时日的刻意冷落，他希望沈梦萱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真正吸取教训，成长起来。 　　“我，我是来跟公主嫂嫂赔不是的。”尽管仍然心有余悸，沈梦萱还是小心翼翼的把今日回将军府的意图说给了沈清河知道。 　　“好。”见沈梦萱没有太让他失望，沈清河缓和了脸色。 　　“那公主嫂嫂何时回府？我明日再来？”想着五公主可能是进宫去了，不确定五公主今晚会不会留宿宫中，沈梦萱试探性的问道。 　　“一个月后。”这是沈清河给自己的期限。若是到了时间，五公主还没回帝都，即便圣上不准许，他也一定会赶往江南。届时，哪怕是抗旨，也在所不惜了。 　　“什么？”沈梦萱愣住，怎么也没想到，五公主一走竟是一个月。 　　“六哥，是不是我惹公主嫂嫂生气了？公主嫂嫂不愿继续住在沈家，这才会回宫一个月？”此般想着，沈梦萱不禁更加的愧疚。 　　她没想要让公主嫂嫂生气的。先前是她太不懂事，她嫉妒公主嫂嫂对灵萱好，她……她实在太丑陋了。 　　“没有。”看沈梦萱急的快要哭了，沈清河摇摇头，“她离开帝都，去江南了。” 　　“怎么会？”沈梦萱彻底慌乱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懂事，我……” 　　她竟然将公主嫂嫂气的连帝都皇城都待不下去了？她真是罪不可赦。 　　想到这里，沈梦萱再也无颜在将军府呆下去，愧疚不安的朝着沈清河深深鞠了一躬：“六哥，我这就回去给公主嫂嫂写信赔不是。” 　　更多的，沈梦萱也想不到了。而今她连公主嫂嫂人都见不到，只盼望她满是诚恳歉意的书信能尽快送到公主嫂嫂的手里。等公主嫂嫂消了气，自然就会提早回帝都。届时，她再来将军府向公主嫂嫂负荆请罪。 　　沈清河自然看得出来，沈梦萱是误会了什么。 　　不过，他并未出言解释。 　　这次沈梦萱的作为，着实让他意外，也不乏失望。如若沈梦萱真能深刻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对她自己只会百利而无一害。 　　也所以，沈清河放任沈梦萱带着满满的愧疚和负罪感离开了将军府。 　　周月琦离开帝都一事，整个沈家除了沈清河，也就只有沈老夫人提前知晓。就连沈大伯母几人，都是在周月琦离开之后，才知道的。 　　至于宫里，皇后娘娘有收到口信，不过也是在今日周月琦出行之后。当然，即便她提前知晓，也不会拦着周月琦。 　　早在知道周月琦执意要护着沈清河的那一刻，皇后娘娘就已经预想到早晚会有这一天的到来。而今真正知晓周月琦的出行，皇后娘娘失笑着摇摇头，轻叹了一声。 　　她的小五，这是终于走出那一步，不肯妥协和退让了。乃至她这个当母后的，想要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都没办法。 　　也罢，既然不能继续自欺欺人，她便做好准备，应下小五的请求，随时保下沈清河！ 　　圣上是在周月琦离开五日后，才知道此事的。 　　说是震怒，也并不为过。圣上怎么也没想到，沈清河自己没有离开帝都，却说动了他的小五前去江南赈灾。 　　真不愧是沈家的后代，惯常就会阳奉阴违，故作清高！ 　　可是，不管再生气，圣上也不会立刻发作沈清河。为君之道，他最擅长的就是秋后算账。待到他日小五平安归来，便是他问罪沈清河的时候。 　　这是周月琦第一次离开帝都皇城。对于外面的世界，她从书上有过了解，却不曾亲眼看过。而今趁着这次机会得以一览路上的风光，倒也不错。 　　虽然是临时被告知要前往江南，周月琦的公主凤驾也时刻准备着。故而就算走的匆忙，周月琦也没有受到太多辛苦，反而过的挺自在。 　　唯一让周月琦不满意的，其实是她离沈清河越来越远了。 　　不过，本就是要和离的，现下沈清河不答应，日后沈清河早晚也会答应。 　　也所以，就这样，注定要离别的。 　　因着早就分派了一队人抵达江南，周月琦的出行其实很顺利。这样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临近江南，才彻底告终。 　　尽管早就听沈清河说到，今年江南的灾情尤为严重，她收到的密报上也写的详细清楚。可再多的提早知道，也比不上真正亲眼目睹。 　　周月琦从未想过，竟然会看到这般凄惨的画面。 　　看着满城的百姓皆是面黄肌瘦，各个贫困潦倒，食不果腹。更有沿街饿死的老人和孩子，苦不堪言。周月琦清冷的脸上尽是寒霜，凝重且冷冽。 　　因着赵曜的竭尽全力，江南地区大大小小的城镇都设有粥堂，这一点是有目共睹，也是当地官员的政绩。 　　周月琦一行人边走边看，很快就行至第一处粥堂。 　　望着百姓们满是渴求的排着长长的队伍，最终却只能领到怎么也填不饱肚子的清汤寡水。再看到分发白粥的衙役一个比一个趾高气扬，不断的高声呵斥着眼前的饥民，动辄威胁排队的百姓们不准领粥，可真正舀到百姓手中碗里的却只有水…… 　　周月琦向来冷心冷清，此刻竟是被激起了怒火，而且越烧越旺。 　　“绮罗，上去把那些衙役拿下，另外安排施粥。绛雪，带人去把当地的粮仓打开，所有的粮食都搬过来。”周月琦冷声命令道。 　　“遵命。”绮罗和绛雪立刻领命，各自奉命去了。 　　几个衙役正洋洋得意的吆三喝四，突然被一位陌生姑娘拿下，登时就大喊大叫了起来：“哪里来的刁民？居然胆敢对爷爷动手？信不信爷爷立刻把你送进牢房？” 　　“想当姑奶奶的爷爷，姑奶奶先送你们上断头台！”因着跟在五公主身边，绮罗自己也时常仗势欺人。但是她从来没有欺压过弱小，更加没有欺压过百姓。 　　此刻对付这几个鱼肉百姓的衙差，绮罗丝毫不留手，三两下就将几个外强内干的衙差打的嗷嗷大叫，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而伴随着绮罗的出现，粥堂里现出混乱，正排队等着发粥的百姓们既着急又绝望，纷纷闹了开来。 　　他们倒是并不同情衙役挨打，可是没有了这几位衙役给他们发粥，他们岂不只能活活饿死？ 　　“各位都静静。”绮罗的嗓门不小，响亮而有力。加之她刚刚才将几位衙差打倒，震慑力不小，很快就将混乱的场面控制住了。 　　“我家公主不过是路过此处，惊讶发现粥堂里竟然有人克扣了朝廷送来的救济粮食，分发给大家的仅仅是汤汤水水，根本填不饱大家的肚子。是以，我家公主下令，重新煮粥，再派发给大家。大家都不要着急，也不要慌乱，更加不要争抢。我家公主已经命人将官府衙门的粮仓打开，肯定会保证在场每一位百姓都能吃饱肚子，绝对不会有遗漏。”绮罗扬高了声音，认真的跟大家解释道。 　　而她的动作很是干脆利落，一边此般说着，一边就提起了旁边地上摆放的大半袋粮食，直接倒进了一旁正在煮水的大锅里。 　　公主？绮罗的嗓音很响亮，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直接就被吓住了。 　　再听绮罗说要打开粮仓给他们发粮食，而且绮罗已经动手开始重新为他们煮起了分外粘稠的粥…… 　　众人起先还都是心生怀疑和质疑，现下却是不一样了。几乎是顷刻间的功夫，一众百姓不敢置信的眼神渐渐开始变了。 　　“粥还没煮好，大家先不要着急。再忍忍，很快的。”绮罗这边话音才刚落地，周月琦已经被身边的护卫一路送到了煮粥的地方。 　　“都动手。”瞥了一眼面前的大锅，周月琦稍稍后退一步，吩咐一众护卫。 　　她自己是肯定不会煮粥的。眼下所有百姓都正饿着肚子，她还是不动手了，直接交给绮罗几人！ 　　“遵命。”一众护卫毫不犹豫的拱手领命，也立刻动手帮忙将地上其他的粮食也都送进了另外的两口大锅里。 　　直到这一刻，受到满满震撼的百姓们才终于回过神来。不约而同的，纷纷开始下跪高呼：“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66章 　　与此同时, 府衙内已经闹成一片, 连知县大人都被惊动了：“哪里来的刁民, 居然胆敢抢粮？来人！把他们拿下！拿下！” 　　眼下正是饥荒灾年，粮食是最为重要的，怎么能够被这些刁民抢走？ 　　然而很可惜的是, 不管知县大人怎么高声呼喊，都拦不住绛雪一行人的闯入。 　　眼看着来人都是没见过的, 又都气势汹汹，知县大人既心虚又害怕，难免有些底气不足：“你, 你们到底是谁？” 　　“五公主今日路过贵地，不巧发现粥堂里正在分发给百姓们的粮食不够了，特令我等前来知县府衙要粮。”看也不看知县大人一眼，绛雪等人只管打开粮仓大门，找来马车往外搬粮。 　　在离开帝都的时候，沈将军说过，来了江南就只管报上五公主的大名，无需顾忌。是以不管是绮罗还是绛雪, 都只管高调为自家公主扬名了。 　　知县大人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那般倒霉, 迎来五公主的大驾。一时间, 面色发白, 双腿颤的差点站不稳。 　　他自然是听闻过五公主的大名。虽然远离帝都, 可五公主嫁进将军府, 而今沈将军又被封兵马大将军的事情，他亦是有所了解的。 　　听说五公主真的来了这里，知县大人此时此刻的心情委实复杂，再也说不出话来。 　　如若可以，他更宁愿来的是贺宰相的人。但是怎么办？来的却是五公主，比贺宰相更加惹不起的五公主。 　　没有理睬知县大人是怎样的反应和想法，绛雪等人只管搬了粮食就转身走人，直接将知县大人抛之脑后。 　　绛雪等人可以不理睬知县大人，知县大人却是不敢假装什么事情也不知晓的什么也不做。 　　几乎是没有留下任何的喘息余地，知县大人立马赶往了粥堂。 　　粥堂这边，绮罗他们已经动作干脆的将粥堂里备下的粮食全部煮成粥，分给了一众百姓。 　　当然，这些粥是远远不够的。所以他们正在等绛雪等人再把粮食送来。 　　已经分到热粥的灾民无疑是喜出望外，感激落泪的。可是还有更多的饥民正饿着肚子在排队，心急如焚的盯着已经空了的锅，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满满的着急和恳切。 　　“大家都不要着急。粮食正在往这边送过来的路上，粥也肯定还会有的。”绮罗能理解没有分到粥的百姓们的心情，一而再的不断出声安抚道。 　　好在因为之前已经饿的太久，也因着在此之前他们手中碗里被分到的粥实在稀少的填不饱肚子，所有饥民都眼睁睁看到了刚刚五公主到来之后又重新分发的粘稠热粥，大家对五公主极为信服，对此刻绮罗的安抚也勉强能够接受。 　　故而，饶是再饿，他们也都强忍住了。只是眼巴巴看着站在那里的五公主，只盼望这位五公主殿下千万不要这么快离开。 　　他们真的是太饿了。在五公主到来之前，他们根本不敢有任何的期望和盼望。但是现下的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忍不住起了不一样的念想。 　　周月琦当然不会轻易离开。 　　她也或许没有太大的爱国爱民之心，可沈清河有。即便是为了沈清河，她也不会丢下眼前的这些灾民不管不顾。更别说，她身为皇家公主，也理应在这个时候为老百姓们做些什么。 　　绛雪他们的速度很快。没有让百姓们等太久，一马车的粮食就送了过来。 　　亲眼看到被载满粮食的马车朝着他们行驶过来，老百姓们连忙自行散开，将路让了出来。 　　之前被压制住的几个衙役已经不知道该是怎样的反应了。这些人真的去粮仓抢粮食了？知县大人也没拦着？ 　　也对，来的可是堂堂公主殿下，知县大人哪里敢动手？此般想着，几位衙役越发心如死灰，不敢多想。 　　等马车来到他们面前，不约而同的，几位衙役纷纷开始动手，帮忙搬运起了粮食，又跟着煮粥、分发，再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周月琦没有拦着这几个衙役的帮忙。 　　哪怕只是表面功夫，这些等候已久的百姓们也都迫切需要。更何况，她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这些衙役若是一直保持现下的这份自知之明，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绮罗。”此般想着，周月琦便令绮罗往旁边让了让。 　　心领神会的将煮粥的重任重新还给几位衙役，绮罗退回周月琦的身边，开始认真打量起了周遭的状况：“公主，沈将军说了，让您多在百姓们面前露露脸。” 　　“嗯。”周月琦点点头，正准备往已经喝完粥的那些百姓们走，就看到本地的知县大人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下官见过五公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知县大人额头直冒虚汗，唯恐会被五公主责罚。 　　“府衙粮仓里的粮食，一粒不剩，尽数分发给百姓。”周月琦没有直接发难知县大人。她此行的目的是赈灾，不是发落这些不称职的官员。至于之后朝廷会怎样惩办这些官员，就看沈清河何时动手了。 　　周月琦很了解沈清河的正直和清正。既然赈灾一事交由沈清河全权负责，这些贪赃枉法的官员就休想逃脱。这一点，周月琦从不怀疑。 　　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周月琦此行被沈清河交托的重任，是顾及这些饥民的性命，而非这些朝廷命官。 　　知县大人也没想到，五公主没有责罚他，只一味盯着粮仓的粮食不放。当即心下一松，立刻点头应下。只要能保住他的乌纱帽，他哪里敢有其他怨言和想法？只要是五公主下令，不论说什么，他都立马奉命执行。 　　“将府衙所有的官差都调来粥堂，一切以百姓们的性命安危为主。本公主不想再看到有百姓被活活饿死，更不想听到百姓们喊饿的哀嚎声。”周月琦别开视线，看向了或坐或躺在地上的饥民，心下委实压抑。 　　“是是是。下官领命，下官这就去办。”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疑，知县大人连滚带爬的跑走了。 　　“绮罗，跟上去，查查他的家底。”周月琦确实不会直接惩办这些官员，却并不表示她就会放任他们继续肆无忌惮的鱼肉百姓。 　　“是。”绮罗当即就跟了上去。 　　一锅又一锅的粘稠热粥出炉，一碗又一碗的粮食很快进了排队老百姓们的肚子，直让越来越多的百姓热泪盈眶，连连称赞着五公主的功德。 　　周月琦没有注意到身边此起彼伏的小小声赞扬，她直接走到一旁，等着绮罗的归来。 　　与此同时，周月琦也正在心里筹划着，要不要将今日在当地看到的真实情景，如实呈禀圣上。 　　到底，那位才是一国之君，这些都是他的臣子和臣民，难道他就真的不打算管管，真的要置这么多条百姓的性命都不闻不问？ 　　而且，这还只是刚开始而已。她甚至还没进入江南重灾区域，她此刻还在边缘小城镇罢了。 　　如若说连这么个小地方就是这般的境地，周月琦完全可以想象，接下来将看到怎样尸横遍野的惨烈情景。 　　想到这里，周月琦的脸色越发凝重，心底也开始变得沉甸甸的。 　　在听闻江南灾情的时候、在看到那封密信的时候、哪怕是她已经出发离开帝都的时候，她只是觉得有些气愤，有些悲悯，却从未感觉到像此时此刻的压抑和沉重。 　　这一瞬间，周月琦忽然就懂得了沈清河眼底一直让她向往却始终靠近不了的亮光。那是责任和担当，是一种极为玄乎，却时常被人所不屑的坚守和信念。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君者，当以民为本。若是没有了百姓，哪来的一国之君？难道那人要当只有一个城池的君主、亦或者只主宰他们这些人的命运？那他跟一家之主有何区别？ 　　可笑，真是太过可笑。 　　天色渐渐暗黑，所有的饥民都已经分到了热腾腾的白粥。最起码，今日的他们不至于被饿死。而明日，他们谁也不知道，也不敢过多想象。 　　而当填饱了肚子，感受着许久未有体会的饱腹感，所有的饥民都看向了尚未离开的五公主。他们所有人的眼里都迸发出感激的光芒，分外的炙热和强烈。 　　这是生的希望，是他们最真实的感受。 　　绮罗终于回来了。不过她回来时候的脸色，并不是很明朗。 　　飞快走回五公主跟前，绮罗小小声的开始汇报她前往知县大人府邸查探后的状况。 　　贪官。听到这样的答案，周月琦丝毫不意外。 　　冷着脸站在那里，周月琦已经大半日没有吃丁点东西了。饿，是肯定的。但比她饿的百姓们，处处皆有。她不过是饿了一两顿而已，怎么就不行了？ 　　“绮罗，去告诉那位知县大人，本公主要用膳。”周月琦嘴上是这样说的，却并未挪动脚步，依旧留在了粥堂这边。 　　绮罗没再有任何的言语，认真的点点头，转身再度离去。只不过跟刚刚那次前往知县府邸不同，她这次是光明正大的前去，不需要避开任何人。 　　听闻公主殿下要用膳，知县大人不敢有半点的懈怠，连忙吩咐厨房立刻着手准备，务必要足够的丰盛。 　　周月琦一直等在粥堂。 　　眼看着绛雪等人都已经忙完，几位帮忙的衙差也都各自离去，周月琦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周遭的百姓们渐渐都生出了疑惑，不是很确定五公主殿下怎么还等在这里。连他们都吃饱了肚子，可是打从公主殿下到来就不曾吃过东西…… 　　知县府衙还是很会办事的。只不过知县大人特意命厨房张罗完一满桌的好菜之后才被绮罗告知，五公主要在粥堂用膳。 　　那一瞬间，知县大人的脸色是彻底扭曲的。带着满满的不敢置信，更有说不出口的惶恐不安。 　　“可，可，粥堂那种地方，怎能让公主殿下用膳？公主殿下是何等身份，便是下官这简陋的府衙，也及不上公主殿下的高贵。这，这……”知县大人慌得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试探性的问道，“不知可否将五公主请来知县府衙用膳？粥堂那边，是真的不行的。” 　　“有何不行？公主殿下说了要在粥堂用膳，便是要在那里用膳。知县大人若是有何不满，只管去到公主殿下面前提，无需在此处多言。”没有多看知县大人一眼，绮罗便离开了。 　　如此一来，知县大人是真的犯了难，脸色出奇的难看。 　　总不能真的让五公主饿肚子？他又不是不想活了，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 　　可一旦将这一满桌的吃食都送到粥堂去，让那么多饥民都亲眼目睹他这知县府邸的吃食，他哪里敢？这不摆明了告诉所有人，他府邸里藏着好吃的吗？ 　　这般想着，眼前这一满桌的鱼肉，彻底成为了知县大人眼中的烫手山芋。说是催命符，也并不为过。 　　怎么办？要怎么办？又还能怎么办？都已经被五公主身边的人看到了这一满桌的吃食，他还能藏着掖着不给五公主送过去？ 　　最终，抱着必死的决心，知县大人命人小心翼翼的将所有吃食都打包装好，亲自送去了粥堂。 　　站在粥堂外，知县大人忍不住的四下查看，想要找出一个没人的角落，尽可能的不让那些饥民看到他带过来的吃食是何其丰盛。 　　然而，不等知县大人找好地方，绮罗就看到了他。 　　没有任何客气的，绮罗直接扬高了声音，喝道：“公主殿下已经大半日未有进食，知县大人还在外面磨磨蹭蹭什么？” 　　被绮罗这么一喊，周月琦神色不变，完全没有打算理睬知县大人。 　　周遭所有的百姓则是满心好奇，朝着门外望了过去。 　　更有甚者，直接开口催促起了知县大人： 　　“大人您倒是快些啊！公主殿下还饿着呢！” 　　“就是就是。公主殿下可金贵，不能饿的。” 　　“知县大人您是不是提不动食盒？小的来，小的来。” 　　…… 　　眼见好些百姓都忍不住跑出来想要接过知县大人手中的食盒，知县大人更是心下发颤，欲哭无泪。 　　最终，不管心下如何不情愿，知县大人都只得迈开僵硬的双腿，一步一步，走向了等在那里的五公主。 　　“知县大人可真够慢的。公主殿下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知县大人还故意磨蹭着不想将吃食送来。”丝毫没有给知县大人留情面，绮罗说着就将知县大人手中的两个食盒都接了过来。同时，还不忘奇怪道，“知县大人不是准备了一满桌的好菜？这会儿只提两个食盒就够了？” 　　知县大人面如土色，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咬咬牙，径自跪在地上：“公主殿下饶命！饶命！” 　　突来的变故，吓了周遭所有百姓一大跳。众人皆是诧异知县大人为何会突然跪下饶命，有脑子稍微灵活些的百姓们则是听出了绮罗话里的深意，不禁皱起了眉头。 　　“知县大人犯下何错？为何突然向本公主下跪求饶？”周月琦冷着脸，俯下头盯着知县大人，问道。 　　“下官，下官……”知县心里很清楚，他今日恐怕是在劫难逃。可让他当众说出自己所犯下的罪名，他不敢说。他怕他一旦说出口，立马就会被周遭的饥民活活打死。 　　到了那个时候，不需要五公主问罪，他就再无活路了。 　　知县大人以为他不说，此事就能过去？周月琦既然将这些吃食弄来了粥堂，又怎么可能雷声大雨点小，任由知县大人糊弄过去？反之，周月琦生怕事情闹得不够大！ 　　第67章 　　“绮罗, 把吃食都摆出来。”当着知县大人的面，周月琦下了令。 　　绮罗自然立刻奉命，很快就将知县大人带过来的两个食盒都摊开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那一刻, 整个粥堂都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 　　知县大人是不敢说话，面如土色的瘫坐在地上，只觉得他这辈子都完了。 　　周遭其他百姓不说话，则是被眼前过于丰盛的吃食给吓住了。 　　说实话, 若是在平常的光景里, 看到这般丰盛的吃食，百姓们或许会惊叹、或许会羡慕，但绝对不会生出其他的心思来。本来么，人家是知县大人, 现下又是招待公主殿下, 怎么就不能吃好点了？ 　　可眼下是灾年啊！他们所有人连吃一碗粘稠的白粥都分外的珍惜, 却没曾想知县大人府邸的吃食原来是此般的丰盛。 　　这一瞬间, 即便知县大人招待的是身份尊贵的五公主殿下, 一众百姓也还是沉默了下来。 　　周月琦亦是没有立刻开口，只是冷冷的看着已经慌了神的知县大人，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到底还是知县大人率先反应过来, 连忙开始磕头求饶, 恳请五公主饶他一命。 　　“本公主不是朝廷命官，治不了你的罪。”周月琦此话一出, 知县大人登时就松了一口气。谁料想, 周月琦接着便说道, “有关今日的所见所闻，本公主会亲笔书信，呈禀圣听。知县大人的事情，圣上自有制裁，本公主不会插手。” 　　周遭百姓原本听到五公主的第一句话时，都跟知县大人的下意识反应一样，皆以为五公主这是打算放知县大人一马。然而，还没等他们出声求五公主为他们讨回公道，就听到了五公主后续的态度。 　　不得不说，这一刻，在场所有的百姓都是愿意相信五公主的。 　　今日若不是五公主来到，他们怎么可能吃得上粘稠的白粥，怎么可能喂得饱肚子？只怕他们依旧跟之前的每一天一样，只能清汤寡水，一日比一日的挨饿，直至被活活饿死…… 　　因为五公主来了，他们才能重获生机，才终于能够再度感觉到何为吃饱。如若他们连五公主都不相信，还能相信谁？难道是眼前跪在地上的这位只知道鱼肉他们的所谓父母官？还是远在帝都、他们从未见过的圣上？ 　　都不是。 　　不管是知县大人，还是其他任何人，这些百姓都不敢相信。只有五公主殿下，看到了他们的痛苦和煎熬。只有五公主殿下，喂饱了他们的肚子。从今以后，五公主便是他们的再世父母。不论五公主说什么、做什么，他们都会无条件相信。 　　其实老百姓们都很朴实。他们的想法和念头也都很简单，就是想要填饱肚子，不再挨饿罢了。五公主给了他们吃的，他们当然会喜欢五公主，也发自内心的感恩五公主。反之，知县大人不给吃的，想当然就不可能成为他们心目中想要维护的父母官。 　　故而在这般情况下，知县大人的处境就糟糕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求情，等着他的注定不可能会是多么美好的下场。 　　一如周月琦自己说的，她没有立刻发落知县大人。而是当晚就直接亲笔修书两封，送回了帝都。 　　沈清河收到的书信，更偏向报平安的家书。周月琦的话语并不多，上面寥寥几笔提到当地的所见所闻之外，还简单的告知她已经另外修书一封，直接送进了皇宫。 　　至于更多的详细事情，沈清河是直接从送信人的口中得知的。 　　听过周月琦遭遇的赈灾现状，沈清河抿抿嘴，眼神越发凌厉。 　　事实上除了周月琦这封家书，他还接连收到了赵曜和戚麒的密信。 　　赵曜那边的赈灾情况也很是糟糕，一路都不顺利。不单单是灾情严重、百姓流离失所，更多的是粮食不够，当地官员大多都只会推搪敷衍，根本不愿意配合。而真正肯干实事的官员，偏生又都是没有实权的，根本说不上话，于百姓并无太大用处。 　　与此同时，戚麒和莫奕辰倒是暗地里帮了赵曜很大的忙。 　　算算时间，如若五公主这边顺利，应该很快就会见到戚麒和莫奕辰。待到那个时候，赵曜的赈灾才是真正开始。 　　另一边，看过五公主的亲笔书信，圣上雷霆大怒，当即在次日的早朝上放话，定要严惩当地官员，绝不姑息。 　　几乎是圣上话音才刚落地，贺宰相就站了出来：“老臣愿亲自前往江南，严惩相关官员。” 　　上次主动请缨赈灾，贺宰相没有想法，也不打算插手和过问。原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实在无需浪费时间。 　　但是他没有想到，沈清河的心计会如此的深，居然连五公主都请动了。 　　他更没想到的是，五公主不但真的前往了江南，甚至还亲笔修书送回帝都，连圣上都惊动了！ 　　眼下不管是弃车保帅，还是漫天撒网，他都不能再忍让，必须亲自出马了。 　　“末将也愿赶赴江南，护公主殿下安危。”沈清河不相信贺宰相。那些远在江南的涉事官员，大多跟贺宰相交情匪浅。放任贺宰相在这个时候赶往江南，只会给赵曜增添更大的困难和阻扰。 　　伴随着贺宰相和沈清河一前一后的站出来，朝中局势立刻变得紧张了起来，一触即发。 　　圣上勾了勾嘴角，眼底闪过满意。 　　果然，还是要逼一逼的。这不，贺宰相也没办法继续明哲保身了。而沈清河嘛，只要事关百姓安危，他就不信沈清河会无动于衷。 　　眼下就很好。有贺宰相和沈清河的争锋相对，朝中权势才不会一面倒，贺宰相的权势才不会继续肆无忌惮的延伸开来。 　　至于此次江南赈灾一事，圣上轻哼一声，看也不看贺宰相一眼，径自对沈清河说道：“此事就交给沈卿了。” 　　“圣上！”江南乃贺宰相手中获利最多的地方。若是丢了江南，贺宰相极为不舍，也心有不甘。 　　“好了，贺宰相无需多言。既然五公主已经身处江南，当然是沈将军赶过去更为妥当。至于贺宰相，就留在朝中，继续坐镇好了。有贺宰相在，朕才能放心嘛！”圣上之前不让沈清河走，是忌惮贺宰相在朝中的庞大势力。但是这次不一样。沈清河前往江南，为的是斩断贺宰相的左臂右膀，圣上当然不会不答应。 　　论起结党营私，圣上在近几年内，对贺宰相是越来越不满了。至于江南那一批官员，圣上记得很清楚，早先都是贺宰相保荐的。 　　而据圣上手中的线报得知，贺宰相这几年跟江南那边的交往一直过于频繁。要说贺宰相跟那些官员没有丝毫利益往来，圣上绝不相信。 　　更别说，他这边才刚说了要严惩江南涉案官员，贺宰相立刻急的跳了出来。以贺宰相的手腕和心计，除非是利益过大，被逼无奈，否则又怎会耐不住性子？ 　　毫无疑问，此次五公主的江南一行，已经触及到贺宰相的最终利益了。 　　有了这般考量，圣上根本不会考虑贺宰相是怎样的想法。他要的，正是沈清河乘胜追击，最好一击就中，彻底斩断贺宰相的手和脚。 　　贺宰相自是一眼就看穿了圣上的算计。 　　偏偏在这件事上，贺宰相没办法不心急，想要假装淡定都很难。一时间，就陷入了困扰。 　　“启禀父皇，儿臣愿随沈将军一起前往江南。”眼见贺宰相败下阵来，二皇子跟着站了出来。 　　“你？”圣上微微皱眉，语气颇有些不耐烦，“你去江南做什么？” 　　“回父皇的话，五妹妹独自身在江南，当皇兄的实在担心她的安危。恰逢沈将军也要赶往江南，儿臣愿一同前往。”二皇子认认真真的解释道。 　　圣上颇为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二皇子，顿了一下，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好！那你也跟着去。记得到了江南，好好照顾小五。” 　　“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会好好照顾五妹妹。”得了圣上的准许，二皇子登时大喜，高声保证道。 　　贺宰相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有二皇子跟着去，至少能及时帮他传递信息，销毁一些至关重要的证据。届时，即便他不能彻底安枕无忧，也起码能不被牵扯进去。 　　瞥见贺宰相这般反应，沈清河面不改色，只当什么也没察觉。 　　圣上倒是没有想太多。顺利解决了沈清河出行江南一事，他就直接下了朝。 　　沈清河出行江南，没有过多的准备，直接一匹马，带着一队心腹，便出发了。 　　等到二皇子找来将军府的时候，硬生生晚了一步，没有堵到人。 　　听闻沈清河已经离开帝都，二皇子的脸色彻底变了，很是难看。 　　早先沈清河凯旋而归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想过拉拢沈清河。只不过，沈清河根本是油盐不进。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他已经有了贺宰相的支持，完全不必在意沈清河。大不了，就像当年父皇对待沈老将军那般，他也直接将沈清河给灭了。 　　反正，朝中最不缺的就是莽夫和武将。只要他想找，随处都能再找出好几个“沈清河”来。 　　可是二皇子没有想到的是，沈清河会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明明圣上已经在朝堂上说了，要他跟沈清河一块前往江南，结果沈清河居然丢下他，先行跑了？ 　　没有半点的犹豫，二皇子气呼呼的坐上马车，离开帝都去追沈清河了。 　　周月琦再次收到沈清河的密信，是在她真正进入江南地区之后。 　　依旧是遍地饱受饥饿煎熬的灾民，依旧是鱼肉百姓的官员，周月琦已经接连路过三个受灾城镇，这才见到戚麒和莫奕辰。 　　“见过公主殿下。”早先就收到消息的戚麒和莫奕辰，已经在此地特意等了五公主三日。好在，终于等到了。 　　“此地情况怎么样？”没有过多的客套，周月琦问道。 　　“岳封府的知府姓岳，是一位难得的好官。”戚麒一开口，五公主的脸色就稍微缓和了一些。 　　真的是很难听到的好事。这一路上，周月琦都快要真的以为，大周国再无好官了。 　　“岳知府这段时日一直很辛苦，也很劳累，始终跟百姓同吃同住、同挨饿。”莫奕辰也立刻补充道。 　　“但是岳封府的百姓一样在挨饿。”才刚进城的时候，周月琦就发现，此地的百姓比之前遇到的百姓更加消瘦。 　　原本周月琦还以为，此地知府必定是个大贪官。未曾想，却从戚麒和莫奕辰口中得知了不一样的答案。 　　“因为岳封府根本没有收到朝廷派送的粮食。”说到这事，戚麒很有些愤愤不平。 　　戚麒自己是最爱吃的。但是此次江南行，他已经跟着饿了好一段时日了。 　　对于他自己挨饿，戚麒姑且还能忍。可眼看着这么多的百姓都跟着挨饿，戚麒实在看不过眼，义愤填膺。 　　“怎么回事？”之前几个城镇，或多或少的，周月琦都从当地府衙粮仓中翻找出了粮食。但是这岳封府，居然变成了意外？ 　　“还不是岳知府太耿直了，这才得罪了人，连本该送来的救济粮食也被克扣了下来。”莫奕辰已经仔细调查过具体真相，当即回道。 　　“得罪了谁？”既然是好官，周月琦是肯定要护住的。对这位岳知府，她不免就多了几分关注。 　　“贺宰相。”轻叹一声，戚麒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听说江南这边的官员都有着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每年都要定期向贺宰相上供。谁不上供，谁就会被刁难和排挤，也就是所谓的不合群。岳知府是个清廉公正的，上任多年从未给贺宰相送过一两银子，一直都是公认的不识相。是以这么多年以来，他跟周边其他官员并无人情往来，交情泛泛。此次救济粮食从上头一层又一层的克扣下来，到了岳知府这里就颗粒没有了。” 　　“去知府衙门。”周月琦本来没打算直接去当地衙门。此刻听完戚麒和莫奕辰的话，直接转了道。 　　戚麒和莫奕辰也没含糊，立马跟上。他们被安排的任务已经顺利完成，接下来只需要乖乖跟在五公主身边就好。 　　岳知府正在跟师爷商讨赈灾良策，突然听外面的衙差通传五公主驾到，不禁就皱紧了眉头。 　　在这个时候，来一位身份尊贵的皇家公主，对整个岳封府都是麻烦。如若可以，他只希望立刻将这位五公主请离岳封府。 　　真正见到岳知府，周月琦的第一感观还算不错。尤其是在看到岳知府眼中和面上毫不掩饰对她的不满之后，周月琦反而心情愉悦，终于松了口气。 　　“启禀公主殿下，岳封府正值灾情严重之际，实在无暇分/身迎接公主殿下的大驾。还望公主殿下尽快离开，勿要劳民伤财，给岳封府增添负担。”若是换了往日里，岳知府并不会这般不近人情的说话，更加不会公然对五公主出言不逊。然而在这个时候，岳知府别无其他想法，只希望能立刻将五公主请走。 　　“本公主大致知道，为何岳知府不讨贺宰相的欢心，甚至连救济粮食都分不到的缘由了。”看着一脸刚正不阿的岳知府，周月琦微微颌首，说道。 　　岳知府噎住，脸上闪过愧疚。 　　确实，正因为他得罪了贺宰相，才害得一城的百姓都没能吃到赈灾粮食。是他一个人，连累了大家。 　　“据本公主得知，第二批救济粮食已经从帝都送出。岳知府觉得，如若有本公主在此地坐镇，你能拿到赈灾粮食的胜算有多大？”周月琦继续问道。 　　第68章 　　岳知府的脸色刹那间就变了。一改方才对五公主的不欢迎，立刻露出惊喜的神色, 恭恭敬敬的说道：“为了满城百姓, 还请公主殿下务必留在岳封府。” 　　周月琦并不讨厌岳知府。对于岳知府的识趣, 她也挺满意的。 　　如岳知府这样的人, 能够知晓变通，已然是极为难得。而他之所以会突然转变主意，正是为了岳封府满城的百姓。 　　意识到这一点, 周月琦微微颌首，并未为难岳知府，就此留了下来。 　　比起之前路过的三个城镇，岳封府的情况确实要更加糟糕, 也更加险峻。在亲眼目睹过岳封府空空如也的粮仓之后，周月琦皱皱眉, 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岳知府对于此次突然爆发的灾情有何看法？”看着岳知府，周月琦问道。 　　“本官亲自去田地里看过，因为今年大旱, 地里颗粒无收, 确属实情。”岳知府认真回道。 　　“然后呢？”岳知府明显话里有话，周月琦继续问道。 　　岳知府顿了顿，还是据实以报：“原本灾荒情况不会这般严重的。毕竟百姓们年年都有收成, 家中理应有存粮。但是, 近几年赋税越发严苛, 百姓们入不敷出, 家中的粮食早早就交了上去。别说存粮, 连最起码的温饱都成问题。也是以，大旱来袭，百姓们雪上加霜，大面积的出现了灾荒，饿死者不计其数。” 　　“赋税过重，为何没有上报朝堂？”周月琦不认为岳知府是个不负责任的官员。以岳知府对百姓们的看重，理当及时向上陈情才对。 　　“怎么没有上报？下官已经接连数封折子递了上去，可始终没有回音。下官也悄悄托人打探过，那些折子都被压了下来，并未送到圣上面前。”岳知府到底还是官微言轻了些。乃至他很努力的想要为百姓做些实事，却委实有心无力，颇为惭愧。 　　“贺宰相压的？”算不得什么难以猜到的大秘密，周月琦直接问道。 　　“是。”岳知府也没想过要为贺宰相遮掩。倘若可以，他更希望能借由五公主的口，将百姓们的窘迫境地如实传达圣听，告知圣上知晓。 　　“本公主记下了。”没有让岳知府失望，周月琦点点头，说道。 　　“下官代满城百姓叩谢五公主隆恩。”岳知府其实听闻过眼前这位五公主的风评，原本对于她的到来并不看好。 　　可是现下真正接触过后，岳知府对五公主大大的改观了。此刻更是真心实意的道谢，不带丝毫的敷衍。 　　跟岳知府短短的接触下来，五公主也挺看好岳知府的为官之道。私心里，她已经打算将岳知府引荐给沈清河了。这样的好官，着实为沈清河的助力，当以大任。 　　有周月琦在，叶寻哪里敢不把粮食送来岳封府？几乎是第一时间，叶寻就马不停蹄的带着粮食赶来了岳封府。 　　“见过五公主殿下。”将粮食如数交与岳知府，叶寻忙不迭的想要讨好五公主。 　　据叶寻所知，五公主已经路过三个城镇，拉下三位官员了。偏偏这三位官员都是贺宰相的人，叶寻来的太晚，没能及时护住，心下委实惊慌不已。 　　与此同时，叶寻更为担心的是剩下那几位官员是否还能安好无恙。 　　如今灾情严重，各地互相之间的消息也不若之前那般传的顺利。若非亲身去过头三个城镇，只怕叶寻自己而今也是一无所知的。 　　意识到这一点，叶寻匆匆忙忙派人往帝都送去了书信，寄望贺宰相能及早打算。 　　此外，叶寻能做的就是务必将五公主稳在岳封府了。 　　好在这岳知府并非他们的人，也不怕五公主追究和探查。能将五公主留在岳封府，对他们百利而无一害。 　　周月琦并不怎么喜欢眼前这位兵部尚书。 　　别看叶寻看着一副正直武将的模样，实则不过是贺宰相身边的一条走狗，整日就想着怎样跟贺宰相狼狈为奸罢了。 　　先前找兵部要兵器的时候，周月琦就对叶寻很是不屑。此刻看到站在她面前一脸讨好的叶寻，周月琦嗤笑一声，没有接话。 　　“启禀公主殿下，下官奉圣上之命前来江南送粮，日夜兼程，幸不辱命，终于将粮食安安全全的送来了江南地区。”五公主不接话，叶寻难免心虚，只得硬着头皮吹捧起了自己。 　　“幸不辱命？叶大人可知你口中的幸不辱命，到底害死了多少黎民百姓？但凡叶大人再早来一日，城内便会少饿死多少的百姓，需要本公主跟你算算数吗？”冷眼扫过叶寻那精神饱满的面貌，周月琦根本不相信他真的是日夜兼程赶来的江南。 　　反之，只看叶寻意气风发的嘴脸，周月琦就敢笃定，叶寻肯定是慢悠悠晃来的江南。 　　这几日周月琦其实已经等得很心焦了。不若在之前三个城镇看到的大鱼大肉，岳知府的府邸是真真正正的一贫如洗。以致于能端给周月琦的吃食，也唯有所剩无几的白粥和窝窝头罢了。 　　前世今生两辈子，周月琦从未在吃食上吃过亏，受过委屈。可是在看到岳知府带着歉意端来的吃食后，她突然就沉默了。 　　没有乱发脾气，也没有端起高高在上的公主架子，周月琦默然的陪着岳封府百姓艰难度过了这几日。这才，终于迎来了叶寻所谓的“日夜兼程”。 　　“下官知罪。”在五公主面前，叶寻不敢玩虚的。总觉得稍微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五公主捅/到圣上面前。届时，他即便没错，也势必会难以脱身。 　　故而每次遇上五公主，叶寻都尽可能的小心翼翼，只盼望五公主能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很可惜，周月琦却没打算轻易揭过此事。反之，她直接跟叶寻杠上了：“听说江南的地方官员皆是贺宰相的门生，却是不知，叶尚书跟他们可还相熟？” 　　“并不相熟。下官一直在朝为官，常年居住帝都，鲜少来到这江南之地。是以，跟诸位同僚未曾有过太多的接触。”连连摇摇头，叶寻一脸正色的回道。 　　“是吗？”周月琦闲闲的看着叶寻，不冷不热的跟着说道，“可本公主怎么听说，叶大人每年都会跟这些大人有人情往来？” 　　叶寻正因着五公主那句“是吗”在点头，未曾想五公主还有后面这一句，直接打了叶寻一个措手不及。 　　再不敢随意点头，叶寻连连摇头，整个人都快要不好了：“五公主恕罪，下官是冤枉的。绝对没有这种事，还请公主殿下明鉴。” 　　“是不是冤枉，本公主不过问，也不追究。等回到帝都，自有圣上彻查朝中利害关系，斩断你们这些贪心之人的卑劣心思。”周月琦也没打算直接将叶寻怎么样。随意扫了两眼叶寻顿变的脸色，便摆手不言了。 　　叶寻还想要为自己争辩几句的。他跟江南这些地方官员真的走动并不亲密。即便偶尔有几次人情往来，也只是明面上的走动，未有隐瞒过任何人。 　　可眼下江南明显乃是非之地，一旦沾惹上，叶寻亦是无法确保自己能够轻易脱身。更别说，他很清楚这些地方官员每年对贺宰相的上供，是真的不少。 　　要是五公主并非仅仅听说，而是已经拿到了确凿的真凭实据……叶寻心下发颤，面上再无丁点的血色。 　　不行，不能掉以轻心。他必须立刻跟这些人都联系上，务必要将所有的证据都全部销毁，方能安心。 　　周月琦没再理会叶寻是如何的心惊肉颤，带着绮罗等人亲自上阵，去帮忙岳知府派送粮食了。 　　说实话，只要朝中这些官员没有中饱私囊，户部送出的粮食绝对足以帮助江南百姓度过这次的危机和难关。可偏偏，就是有那些不把百姓性命放在心上的蛀虫，一而再的昧着良心频频动作。 　　不过现下有了周月琦这位五公主亲自盯着，叶寻此次送来的粮食总算实实在在的都落入了百姓们的手中和肚子里。 　　沈清河动作不慢，一路披星斩月的赶程，竟是只晚了叶寻一日，就顺利抵达了岳封府。 　　看到沈清河突然出现在岳封府，正在埋头核算着粮食账簿的岳知府异常激动，连忙亲自相迎。 　　早年沈老将军还在世的时候，岳知府不过是初初科考的贫寒学子。对于官场上的诸多风气，他也有过不解，有过困惑，更有过愤怒。 　　正是有了沈老将军的勉励，岳知府才能稳住心神，直到现下也刚正不阿，不曾被击垮，更不曾与朝中那些恶势力同流合污。 　　现下能够得见沈清河，岳知府别提多高兴了。 　　沈清河的手中名单上，也是有岳知府名字的。对于这位一心为民的父母官，沈清河以礼相待，极为敬重。不消片刻，两人便相谈甚欢，引以为知己。 　　周月琦从外面回到知府衙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跟岳知府详细了解赈灾事宜的沈清河。 　　脚步顿住，周月琦不禁有些诧异沈清河的出现。 　　不是说，那人不想他离开帝都？怎么这么快，沈清河就赶了过来？难道是帝都出了什么事？还是那人又对沈清河做了什么？ 　　意识到这一点，周月琦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极为冰冷。 　　“琦儿。”沈清河也看到了周月琦，勾起嘴角，带着温和的笑容朝着周月琦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周月琦的语气很冷，问道。 　　“圣上已经收到你送回去的折子，特命我和二皇子赶来江南惩治官场上的不良风气。”没有任何隐瞒的，沈清河回道。同时，也不忘关心起周月琦的身体，“这些时日，琦儿辛苦了。” 　　“二皇兄人呢？”只看到沈清河，却没有看到二皇子，周月琦问道。至于沈清河的关心，她直接忽视不提。 　　沈清河也不生气，温和的笑了笑：“我先离开的帝都，二皇子此刻应该还在路上。” 　　也就是说，沈清河将二皇子丢在帝都了？抿抿嘴，周月琦倒是没有继续追问此事。反正她跟二皇子并不相熟，无需理睬二皇子的作为。 　　“既然你来了，赈灾的事情都交给你，我回帝都了。”有沈清河在，周月琦并不担心还有官员敢背后玩阴的。而且她已经拿到了戚麒和莫奕辰手中的证据，只需带回帝都面呈圣上，此次江南一行便算是顺利结束了。 　　“可能还要麻烦琦儿在此地多逗留几日。我此次来江南是严惩官场不良风气，并非为了赈灾。户部派送的那些粮食，若是琦儿不在，百姓们不一定能尽数受惠。”定定的看着周月琦，沈清河说道。 　　他这一路赶来江南，已经听闻了不少有关五公主亲自救下无数百姓的美好名声。既然开了头，他当然不希望五公主半途而废。反之，他更想要背后推五公主一把，直至江南赈灾事宜彻底结束。 　　听沈清河此般言语，周月琦沉默了下来。 　　原本只要是沈清河说的，她肯定会帮忙。更何况这些时日她确实亲眼看到了太多百姓的惨状和痛苦，她没办法假装什么也不知道，无视这些百姓眼中的期望亮光。 　　“琦儿，我这次来江南，很有可能会多逗留几日。待到二皇子赶来，事情就越发棘手了。”二皇子和贺宰相的联手，并不是难以探听到的秘辛。朝中百官都知晓，沈清河毫无疑问也很清楚。 　　此次贺宰相没能亲身赶来江南，却是向圣上力荐派二皇子随他一同赶来江南，目的显而易见，就是为了拦阻他揪出江南地方官员中的害群之马。 　　是以沈清河才会故意将二皇子留在帝都，他则率先赶来江南。为的就是在二皇子抵达之前，将该办的事情都率先办完。免得及时一旦二皇子强行插手，他这边就会很被动了。 　　为了成千上万的江南百姓日后再不被荼毒，沈清河这次是铁了心要整治江南地方官员的贪婪之风，以肃清官场的歪风邪气。 　　而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必须将五公主留在江南。唯有这样，他才能顺理成章将所有的功劳都推到五公主的头上。 　　得民心者，得天下。此般千载难逢的机会，沈清河必定要为五公主奠定下夯实的基础，博得一众皇子皆是无人能及的美名。 　　一听二皇子来了会让事情变得棘手，周月琦登时心下凛然，再不提准备离开的话了。 　　二皇子和贺宰相的联手，对沈清河确实尤为不利。对付二皇子，还是由她来更为合适。 　　此般想着，周月琦到底还是点点头，应下了：“我会一直留在这里，等二皇兄抵达，我再随他一起回帝都。” 　　“好。”只要能将周月琦留在这里，之后的事情，沈清河丝毫不担心。 　　至于那位二皇子，沈清河就更加没放在眼里了。他的人若是连二皇子的车架都绊不住，那就太没用了。 　　至此，沈清河和周月琦一起留在了岳封府，就住在知府衙门。 　　岳知府当然知道，五公主便是沈家新过门的媳妇。可是亲眼目睹沈清河和五公主的相处之后，他除了咋舌，还是咋舌。 　　之前是谁乱说话，非要将五公主传的臭名昭着的？还非要说五公主不满下嫁将军府，对沈家人极为不喜？ 　　因着感念沈家一门的显赫功劳，百姓们对五公主的印象和感观是非常不好的。尤其是远离了帝都，百姓们越发不畏惧皇家的威严，纷纷指责着五公主的盛气凌人。 　　早先岳知府自己也暗中埋怨过五公主的霸道作风，还谴责过五公主的毫无眼光。现下却是自打脸，无言以对了。 　　明明五公主就很好相处么！跟兵马大将军也尤为相敬如宾，怎么看怎么登对，很合适啊…… 　　第69章 　　沈清河来到岳封府前, 已经命手下副将把之前三个城镇的官员送去了帝都。随同一块送到圣上面前的，还是从三人府邸中搜出的相关证据。 　　这些证据都是五公主出行之前, 就被戚麒和莫奕辰探访出来的。 　　此次江南贪污案颇为严重，比起他动手，想来圣上会很乐意亲自朝着贺宰相发难。 　　岳知府自然不是沈清河的惩治对象。原本，沈清河应该立刻赶去下一个城镇, 找出下一个贪污官员。然而在来到岳封府后，他刻意逗留了一日。 　　次日, 沈清河陪着周月琦一起, 再度为岳封府的百姓送了一日的粮食, 便和周月琦一起离开了岳封府。 　　叶寻也默默跟了上去。 　　不敢有其他丝毫的想法, 叶寻既害怕五公主的威严，又害怕沈清河的镇压。伴随着五公主和沈清河到达下一个城镇，他二话不说, 第一时间就将运送的粮食分发了出去。 　　说起来, 叶寻此刻心里是极为忐忑不安的。 　　在他和贺宰相的原定计划中, 他理当赶在沈清河发现之前，就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好，提早销毁掉证据。 　　可他真正到达江南之后，头三个城镇皆是晚了一步, 被五公主事先查出了端倪。紧接着在第四个城镇, 他又被五公主堵了个正着。更甚至, 被逼在岳封府逗留了两日方离开。 　　这两日里, 眼睁睁看着五公主亲自带着人为岳封府的百姓派送粮食, 叶寻不是不惊惧的。正是因着过于惊惧，他接连偷偷送出去了好几封书信。 　　然而，尽管书信已经送了出去，叶寻也还是没办法安心。 　　太迟了！贺宰相远在帝都，只怕收到他送出去的书信时，已经来不及部署。而接下来的几个城镇，此般艰难的局势下，还不定能不能及时毁灭证据…… 　　偏偏他又被五公主给盯住了，想要提前一步离开都不行。乃至此时此刻，就只能咬紧牙关，跟在了沈清河和五公主的身后。 　　经历了前四个城镇的遭遇，对于第五个城镇，周月琦不报任何希望。 　　也没过多耽搁，周月琦直接闯进了当地衙门。 　　“绮罗，开仓。”站在粮仓门外，周月琦下令道。 　　于知府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刚刚在看到叶寻、叶尚书的那一刻，于知府还是眉开眼笑的，正要上前去迎接，就被随同一块到来的沈清河和五公主给吓住了。 　　再之后，他这边还没什么动静，叶尚书的脸色已然一片灰败。 　　此刻颤着双腿看着粮仓被打开，于知府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分外的老实。 　　没有任何的意外，府衙粮仓堆的满满当当。 　　“于知府好大的胆子！”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景，可周月琦还是怒了。 　　“下官该死，该死。”于知府的胆子并不大。被五公主这么一吓，当即就吓得跪倒在地，连声高呼。 　　周月琦不可能给于知府多的机会。此次江南一行，她最恨的就是看到这些只知道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因着这些人，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发怒，也绝对不会姑息。 　　不愿多看于知府一眼，周月琦直接令绮罗等人往外搬运粮食。 　　沈清河也没立刻惩治于知府，而是带着手下将士一块先为当地百姓派送粮食。至于于知府，他反倒不急着惩治。 　　目送五公主一行人带着粮食离开，于知府欲哭无泪的看向了叶寻：“叶、叶尚书，这都是什么事啊？” 　　“你还问我什么事？我不是已经给你通风报信了，让你收敛些？”叶寻比于知府还要着急和愤怒，烦躁的问道。 　　“通风报信？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没收到啊！”一头雾水的看着叶寻，于知府眨眨眼，奇怪道。 　　“你没收到？怎么可能？我明明派了人……”叶寻先是大惊，话还没说完，就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 　　难道是五公主命人拦截了他的密信？还是沈清河做的？ 　　该死！不管是谁拦截的，对他、对贺宰相都大大的不利。 　　“嗯？”于知府摇摇头，很是愁眉苦脸，怏怏的回道，“下官真的没有收到任何的口信和书信，也没见到叶尚书派来的人。” 　　但凡提早知道会有这等事，于知府哪里敢怠慢？肯定早早就做足了完全的准备，肯定不会让五公主和兵马大将军发现和察觉的。 　　“那咱们现下可如何是好？”越想越觉得惊惧，于知府一把抓住叶寻的胳膊，压低了声音急问道。 　　“必须想方设法把密信传递出去。不单单是贺宰相那里，临近的几个城镇，也必须马上派人找过去。”叶寻的声音也跟着降低，语气里带着真实的急切，“于知府，你的人手呢？让他们亲自去。我这边已经被盯住了，密信根本就送不出去。” 　　“好好，下官知道了。下官这就去办。”无论如何，都不能坐以待毙，于知府当即转身去办起了这件事。 　　看着于知府匆匆离开，叶寻紧锁眉头，却是怎么也放松不下来。 　　总觉得这次的难关，他们度不过去了…… 　　另一边，沈清河和周月琦正忙着当街派送粮食。 　　一如之前的每个城镇一般，绮罗和绛雪一边分派白粥，一边报上了自家五公主的旗号。 　　与此同时，沈清河手下的将士们也在不遗余力的大肆宣扬五公主的名声，嗓门大的只恨不得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他们将军可是说了，要让百姓们都知道五公主的功劳，不能淹没了五公主的辛苦和付出。 　　这批将士都是从燕关一块跟着沈清河回来帝都的。对五公主，他们是真真正正的敬佩。有机会能为五公主做事，他们当然不遗余力。 　　渐渐的，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五公主的名号再度得到了颂扬和扩散，不可谓不美名远播。 　　终于能填饱肚子，百姓们对五公主当然是毫无疑问的感恩戴德。不需要将士们多做什么，大家便纷纷开始对五公主心生感激，发自内心的记住了五公主的救命之恩。 　　周月琦并未注意到这些动静。她本来就是对万事皆不在意的清冷性子，会站在这里送粮，是因为担心百姓们的性命。至于其他的，她不会过问，也没有理睬。 　　于知府再度出现在周月琦和沈清河的面前，是在午饭时分。 　　“公主殿下、沈将军，午饭已经准备好了，请两位务必赏光，千万要给下官这份薄面。”于知府舔着笑脸谄媚道。 　　周月琦自是不准备理睬于知府。眼前这个贪官，不过是时间问题，她一定会严惩。 　　反倒是沈清河，当即点点头，应下了于知府的邀约。 　　一般情况下，只要是沈清河的决定，周月琦都不会反对。尤其是当着众人的面，周月琦更加不会轻易下沈清河的面子。 　　就这样，周月琦和沈清河坐在了于知府精心准备的饭桌上。 　　对着一满桌的美食，周月琦实在吃不下去。从未有一刻让她像现在这样觉得，白粥和窝窝头更令她有食/欲。 　　沈清河也吃不下进去。但是，沈清河想要让周月琦多多少少吃一些。 　　这段时日在江南，琦儿真的吃的太差了。较之以往在帝都，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若是没有机会也就算了，眼下有机会，沈清河忍不住就希望琦儿能稍微补一补身体。 　　一直这样放任下去，琦儿太辛苦，也太劳累了。 　　眼看着琦儿日渐消瘦，沈清河委实心疼不已。 　　不过，明知道琦儿吃不进去，他也不会强逼。更多的，还是看琦儿自己的意思。 　　相形之下，一旁的于知府和叶寻就彻底慌了神，说不出话来。 　　不管是五公主还是沈清河，于知府和叶寻都镇压不住。故而他们两人都拼了命的想要讨好五公主和沈清河，无奈自始至终，五公主和沈清河对他们都过于冷淡。 　　“回……回公主殿下的话，这一桌菜肴是……是特意为了公主殿下和沈将军接风洗尘的。下官……下官绝对不是贪官污吏，下官只是单纯想要迎接公主殿下和沈将军的驾临。下……下官……”于知府平日里是很擅长拍马屁的。要是换了其他人，他肯定说的格外顺溜。 　　但是眼前坐着的是五公主和沈清河，这两人身上的冷冽气势太过摄人，于知府话还没说完，就被彻底碾压了。 　　最终，于知府的声音越来越小，吞吞吐吐之间就没了下文。 　　叶寻其实挺想帮忙于知府说几句好话的。无奈他自己在五公主和沈清河面前也很没地位，乃至叶寻琢磨了好半天，也没能想出奇招妙计来。 　　为了自保，叶寻一直秉持沉默，选择了明哲保身。 　　这一满桌的美食，周月琦和沈清河到底没吃，于知府和叶寻也不敢吃。 　　当着于知府和叶寻的面，绮罗将所有的吃食打包，送给了外面正忍受饥饿的百姓们。 　　瞥见这一幕，于知府咬咬牙，主动命人将府衙里的吃食都送了出去。为的，就是好好表现给五公主看。 　　周月琦自是不会理睬于知府的所作所为。不过是盲羊补牢罢了，根本不值一提。 　　当然，周月琦也不会拦着于知府将吃食都送出去。毕竟，受益的是诸多百姓。 　　比起岳知府，这位只会谄媚的于知府实在不讨喜。是以周月琦一行人没有在这里多呆，次日便离开了。 　　不过，叶寻被留了下来。 　　五公主亲自下令，由叶寻留在这里帮忙赈灾。叶寻想不答应都不行，只得乖乖应了。 　　而叶寻带来的粮食，便交由沈清河接手了。 　　目送五公主和沈清河一行人离开，于知府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总算将这两尊大佛送走了，此后他就能相安无事了。 　　叶寻却是欢喜不起来。他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再想想那些已经送出去的密信，叶寻只希望接下来的几个城镇别再生出其他事端了。 　　没有了叶寻跟着，周月琦和沈清河倒是挺自在的。 　　“这个。”将手中的木盒送到周月琦的面前，沈清河的脸色颇有些意味深长。 　　周月琦接过了木盒，打开一看，正是于知府贪赃枉法的证据。 　　“从哪儿来的？”周月琦问道。这些时日周月琦一直跟沈清河在一起，没发现沈清河竟然还暗中搜刮了于知府的证据。 　　“戚麒和莫奕辰帮忙找到的。”不得不说，沈清河也没想到，这两人会此般有本事。甚至不需要他特意派人暗中协助，他们便成功找到了这么多证据。 　　听到戚麒和莫奕辰的名字，周月琦微微点了点头。 　　戚麒和莫奕辰身边，有她派过来的人。要想找到这些东西，并不难。 　　“于知府那边，我暂时不打算动。”沈清河详细跟周月琦说起了他的筹划，“叶寻跟于知府私交甚密，此事牵连极广。帝都那边，恐怕也已经沉不住气了。” 　　“权势滔天的贺宰相，从来就没有沉得住气过。”提到贺宰相，周月琦满是嘲讽和不屑，“这次你要斩断的是他的手脚，他当然不会答应。” 　　“赵曜已经在下一个城镇等着我们。”沈清河顿了顿，继续道，“不出意外，贺宰相即将被斩断的手脚，会再多加一个。” 　　“嗯。”周月琦并不介意直接将贺宰相拉下来。不过她心里也很清楚，贺宰相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想要扳倒贺宰相，没那么简单。 　　不管怎么说，既然他们已经开始了，就没有回头路。她也绝对不会再给贺宰相继续往上攀附的机会。 　　趁着现下那人正好对贺宰相心生忌惮，周月琦打算一棒子打死，先灭了贺宰相在江南的爪牙，再说其他的。 　　赵曜已经等了好久了。 　　终于等来沈清河，赵曜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待到发现五公主居然也来了，赵曜委实震惊。 　　“见过五公主。”初始的震惊之后，赵曜连忙上前行礼。 　　周月琦轻轻颌首，随着赵曜一起走向当地府衙。 　　“这边的情况比较复杂。当地知府姓贺名光明，是贺宰相的远房侄子，自打上任以来便一直鱼肉百姓，祸害乡邻，气焰尤为嚣张。”赵曜已经将江南所有的城镇都走过一圈。相较其他几个城镇，这里是最复杂，也是最难缠的。 　　“此次即便我头上顶着钦差的名号过来视察，贺光明也完全没有将我放在眼里，照样该怎样克扣当地百姓们的粮食就怎样克扣。我不是没有跟他起过冲突，但是他在当地很蛮横，势力极大，人手也很多。我寡不敌众，只能守在这里，等你们来。”赵曜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跟沈清河和五公主讲述起了这里的具体情况。 　　“那本公主来的可真是及时。”周月琦以前对官场并无太大感观，但是这次之后，周月琦对贪官污吏尤为不满，可谓憎恨至极。 　　赵曜登时就笑了。可不就是这个理。有五公主在，接下来的事情必定会事半功倍的。 　　“滚滚滚！都给老子滚！来人，将这些刁民都给本大人赶走！别影响本大人用饭！”知府大门外，贺光明一手抓着肥的流油的鸡腿，不可一世的命衙差驱赶着求到面前的穷苦百姓。 　　“青天大老爷，求求你了，就施舍给草民一碗米吧！我家孙子才三岁，再不吃东西，他会活活饿死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拼了命的跪在地上磕着头，面黄肌瘦，声嘶力竭的哭喊道。 　　在她的身边，正躺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已经被饿的昏昏沉沉，奄奄一息。远远看上去，就好像没了呼吸，再也活不过来似得。 　　第70章 　　贺光明根本就没把跪在地上的这位老婆婆放在眼里。而今可是灾荒年景, 他自己都还不够吃呢，哪里会理睬外人的死活？不管城里这些老百姓到底是饿晕还是饿死, 他都一眼也不想多看。 　　反之, 他巴不得城里的百姓死的越多越好。只有这样, 他手里的粮食才会彻底成为他自己的, 不会动不动就有不长眼的人跑来跟他争抢。 　　“我呸！你这个死老婆子，再不马上离开，信不信本大人立刻把你打入大牢！”贺光明此般喊着，心下还真起了这样的念头。 　　对啊, 他可以将这些动辄跑来闹事的刁民都抓进大牢关着。这样一来，就没人再敢不识好歹的跑到他面前来闹事了不是？ 　　越想越激动, 贺光明一脸兴奋的喊道：“来人！你们几个, 快点, 把这个死老婆子抓起来, 立刻、马上。” 　　“大人饶命, 饶命啊……”老婆婆委实被吓得不轻, 下意识就抱紧了躺在地上的小孙子。 　　贺光明却是根本不理会老婆婆的哭喊, 一味指使衙役们立刻动手，把老婆婆连带小孙子都给抓进大牢。 　　衙役们自然不敢违背贺光明的命令。跟着贺光明，至少他们和家人还能填饱肚子。要是他们胆敢违背贺光明的话语，只怕下一个被活活饿死的就是他们亦或者他们的家人了。 　　也是以，贺光明一声令下, 衙役们便立刻上手抓人, 没有半点的含糊。 　　“住手！”眼看着老婆婆就要被抓走, 一声怒喝传来，几个衙役瞬间被打倒在地。 　　“又是你！”一眼就看到了赵曜，贺光明的脸色很是不好看。 　　他早就得了他叔叔的传信，知晓这个赵曜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可是那又怎样？这个赵曜又不是他叔叔的人，他才不会听赵曜的。 　　更别说赵曜还起心想要将他粮仓里的粮食送出来派发给城里的刁民，贺光明更是不愿意，对赵曜可谓恨到了极致。 　　“贺光明！朗朗乾坤之下，你怎可欺凌百姓，为非作歹？”赵曜也是极为不喜欢贺光明。这几日的接触下来，两人已然结下了化不开的仇怨，根深蒂固。 　　“老子就欺凌百姓、就为非作歹了，那又怎样？你能拿老子怎么办？赵曜我警告你，这里没你的事，你最好赶紧滚回帝都去。否则，小心你再也离不开老子的地盘，老子让你活不过明日清晨！”赵曜大放厥词道。 　　“放肆！”绮罗这一路也算看尽人间百态了。虚伪卑鄙的贪官污吏，她不是没见过。但是今日的贺光明，尤为可恶，人面兽心。 　　“你这小娘子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伴随着绮罗的出声，贺光明的视线转了过来。登时，就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眼神，“长得不错嘛！留下来给本大人当十二姨娘吧！” 　　“岂有此理！”绮罗绝对不是任人调/戏却只会默默承受的性子，被贺光明这般一欺辱，她直接就上手，将贺光明揍了一顿。 　　贺光明怎么也没想到，今日居然会踢到铁板。这些年他在这里横行霸道，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未遭遇过半点挫折的。 　　可是眼前这个小娘子明显是他吃不到嘴里的。肥胖的身体被踹倒在地，贺光明甚至还来不及挣扎和呼喊，就被绮罗揍成了猪头。 　　当然，瞧他那本就肥头大耳的狰狞模样，就算不被绮罗揍，长得也确实跟猪头没有多大区别就是。 　　眼看着贺光明被打，一众衙役当即不干了，纷纷上前想要帮忙。 　　然而很可惜的是，就算他们全部上了，也不是绮罗、绛雪，以及她们带来的护卫的对手。 　　此般情况下，沈清河带来的将士们都还没出手呢，贺光明及其手下的爪牙就被打的落花流水，哭爹喊娘。 　　瞥见这一幕，周月琦神色清冷的转过头，看向了赵曜：“就这点本事，你居然拿不下来？” 　　赵曜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无奈道：“我带来的那些人，早就被贺光明收买了，正在贺光明的府邸好吃好喝的歇着呢！” 　　赵曜也没料到，他从帝都带来的人尽是这般的趋炎附势。一听到贺光明是贺宰相的侄子，他们尽数倒戈反水，偏向了贺光明。 　　而少有剩下的一些护卫，尽管很用心的想要助他一臂之力，却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周月琦的脸色越发变得冷冽，没再过多言语，径自举步进了府衙。 　　沈清河也没言语，冷着脸走在周月琦的身边，对于当地发生的事情异常震怒。 　　贺光明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踉跄着就往府衙里跑：“你们给我等着！等着！” 　　完全没有将贺光明放下的狠话听进耳里，周月琦一行人坦荡荡的走进了知府衙门。 　　至于那位还跪在地上被吓得不轻的老婆婆，则是交给了绮罗和绛雪等人安置。 　　府衙内，看到贺光明满脸青紫的跑进来，再听闻有人胆敢上门闹事，一众正大吃大喝的护卫立刻站了起来，拔出佩刀冲了出来。 　　再然后，他们就看见了兵马大将军沈清河的身影。 　　那一刻，这群一路跟着赵曜从帝都到来这里的护卫们，全部神色僵硬，眼中流露出了惊骇和慌乱。 　　怎么会？不是只有赵曜被派出来当钦差？为何兵马大将军也会出现在这里？ 　　说实话，对赵曜，他们是不以为然的。可是说到沈清河，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跟其对着干。 　　毫不夸张的说，如若他们是跟着沈清河离开的帝都，他们绝对不会有任何的想法，也不敢有旁的念头。 　　可这不是跟着赵曜离开的帝都么！说是赈灾，他们根本就是来吃苦受罪的。日夜奔波赶路，却连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更关键的是，他们还要得罪人。 　　其他几个城镇的当地官员也就算了，可是这位贺知府不同啊！贺知府可是贺宰相的侄子，赵曜哪里比得上？ 　　不要以为他们都不知道，赵曜可是被宰相府退过亲事的。就算如今赵曜迎娶了沈家姑娘，在他们看来，赵曜仍然不足为惧。 　　也是因着这份肆无忌惮，他们没有过多挣扎和纠结的，就转而倒向了贺光明，接受了贺光明的热情招待。 　　至于赵曜，他们懒得理睬，也不打算继续陪着赵曜自找死路。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赵曜自己赈不了灾，竟是将沈清河也招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这些侍卫不禁感觉到了深深的后怕。定睛确定真的是沈清河本人之后，他们的脸色变了又变，连手中的佩刀都有些抓不住了。 　　“参见兵马大将军！”太过紧张的对峙氛围下，率先有一人坚持不住，丢了佩刀，单膝跪地，喊道。 　　有一便有二。紧接着，又有好几人陆陆续续的丢了佩刀，面带羞愧的跪地行礼。 　　“你们这是干什么？都给本大人起来啊你们！”眼瞅着局势不对劲，贺光明吓得面色发白，大喊大叫道。 　　他叔叔可是贺宰相，什么兵马大将军？根本不需要怕的。 　　贺光明不喊还好，他这一喊，其他懵住的护卫们互相看看彼此，再三权衡利弊之后，竟是全都丢了佩刀，齐齐向沈清河行礼。 　　贺光明再也忍不住，朝着离他最近的护卫，狠狠一脚就踢了过去：“该死的狗奴才！跟老子等着！老子早晚会收拾你们这些墙头草！” 　　“全部拿下！”沈清河没有多看贺光明一眼。这样的草包，根本不值一提。反倒是此刻跪在地上的这群侍卫，沈清河皱了皱眉，神情尤为严峻。 　　但凡是换个场合遇到这一幕，沈清河都不一定会此般的怒火中烧。但是这一刻，沈清河不可能不问罪这些护卫，哪怕他们已经弃械投降。 　　“沈将军饶命！”听出沈清河话里的冷意，有贪生怕死的护卫，立刻就嚷出了声。 　　当然，更多的护卫尽数都保持了沉默，一脸的绝望和灰心丧气。 　　“都住手！在本大人的府邸，你们这是要反了天吗？本大人可是贺宰相的侄子！你们这是要公然跟贺宰相作对？都不要你们的小命了？”什么兵马大将军，贺光明根本不怕。他有贺宰相这个叔叔当靠山，哪里需要惧怕其他人？ 　　“本公主倒要看看，谁敢要本公主的小命！”周月琦突然出声，看着贺光明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死人，冰冷如刀。 　　“公……公主？”贺光明直接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吞吞吐吐的看向周月琦，嗓音已经开始颤抖。 　　要只是一个将军，贺光明当然不放在眼里。可要是来的人是一位皇家公主，贺光明狠狠的吞了一口口水，只觉得双眼发黑，心下不安感剧增。 　　“来人！拿下！”没有跟贺光明多说一个字，周月琦当众下了令。 　　贺光明双腿发软，猛地惊呼一声，转身就往外想要逃跑。 　　然而，赵曜或许拿不下他，沈清河和周月琦还真不怕拿不下区区一个他。 　　下一刻，贺光明就被沈清河一脚踹飞，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至此，贺光明一众人，轻而易举被拿下了。 　　再之后，就是打开粮仓，为百姓们发粮的时机了。 　　不得不说，贺光明的粮仓是最满的，里面的粮食也是这一路他们所看到最多的。 　　不带丝毫的商量余地，周月琦命人将所有的粮食全部清空，立刻送去给了满城百姓。 　　再加上他们带来的粮食，哪怕不能一直养着这些百姓，却也足够帮助他们度过眼下的难关。 　　忙忙碌碌了近两日后，当地过于凄惨的境遇才终于缓解了过来。 　　与此同时，沈清河和赵曜已经从贺光明的书房里翻找出了相当多的铁证。 　　“这群朝廷蛀虫！简直是鱼肉百姓，合该千刀万剐。”虽然一早已经猜到贺光明这里肯定大有文章，可亲眼看过贺光明的账本，赵曜仍是忍不住怒了。 　　“贺宰相这一次，怕是有嘴说不清了。”将所有铁证都收好，沈清河说道。 　　提起这件事，赵曜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心里终于舒服了些。 　　要是能借贺光明扳倒贺宰相，对江南诸多受苦的百姓，也算是最好的交代了。 　　“咱们什么时候回帝都？”迟则生变，赵曜不无担忧的问道。 　　“随时可以出发。”沈清河也没想到，会在贺光明这里有此般大的收获。拿着这些证据告到朝堂上去，毫无疑问正是当务之急。 　　“那五公主是不是也一起回帝都？”这两日亲眼看到五公主经手赈灾事宜，着实将赵曜吓了一大跳。 　　哪怕是圣上亲自前来，也不可能比五公主做的更好了。对五公主，赵曜彻底改观，又有了全新的认知，亦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不。琦儿会一直将后面几个受灾城镇走完，顺便也帮忙将朝廷运送来的第二批赈灾粮食送到百姓们的手中。”沈清河是不会就此让五公主离开的。就剩下最后三个城镇了，不管怎样，都一定要让五公主全部走完。 　　“要不，还是我去送粮，让五公主跟你一块回帝都？”以五公主的尊贵身份，赵曜想着还是他来送粮会更妥当。 　　“不用。之前几个城镇，也都是琦儿送的粮食。”沈清河摇摇头，顿了顿，接着说道，“比起你我，琦儿送粮，更能彰显皇恩浩荡。” 　　赵曜哑然。 　　还真是。有了五公主在，江南百姓肯定都会备受感动，越发的动力十足。在眼下的绝境之下，五公主的号召力肯定比他要更加的强大。 　　不过，赵曜本人其实更觉得，由沈清河亲自送粮，也是不错的选择。 　　沈清河赫赫军功在身，又颇得民心。看到沈清河出现，江南百姓肯定会更加欢喜的。 　　但是，既然沈清河说了由五公主送，赵曜也没反对，默认了沈清河的安排。 　　便是在当日夜里，被关在大牢里的贺光明不见了。 　　沈清河和赵曜带着一干将士四下寻找，最终在城门口发现了贺光明的尸体。 　　贺光明死了。 　　“到底是谁干的？太无法无天了！”望着贺光明的尸体，赵曜实在有些惋惜。 　　要是贺光明没有死，他们大可将贺光明带回帝都去跟贺宰相当面对峙。但是现下的情况，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事。 　　“应该是贺宰相的人。”严肃的看着贺光明的尸体，沈清河说道。 　　他们手中已经拿到贺光明贪赃枉法的证据，贺光明是早晚注定要伏法的。可眼下贺光明突然被劫出大牢，明明已经逃了出来却又死在了城门口，想也知道，是再无任何利用价值才会被灭口。 　　“那咱们还走吗？”要是真有贺宰相的人潜伏在他们四周，赵曜更担心的是，他们手中的证据到底能否顺利被送回帝都。 　　“不走了。”既然确定了贺宰相的人已经赶来，沈清河反而不急了。 　　“我也觉得咱们要更加的小心谨慎才行。”此次江南一行，更加让赵曜深刻的意识到了贺宰相的权势之大。看看他从帝都带来的那些护卫的突然倒戈，就知道了。 　　听说贺光明死了，周月琦冷哼一声，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至于沈清河送到她手里的证据，周月琦未有多问，分外坦然的收了起来。 　　贺光明一死，他手下的那群乌合之众更是不敢有其他想法，争先恐后的开始检举揭发贺光明的罪行，寄望能够戴罪立功，捡回一条命。 　　赵曜搬来一条板凳，认认真真的将他们所有人的话语如数记下，打算等回到帝都之后，一并呈上。 　　这一次，他是肯定不会放过贺宰相的！ 　　第71章 　　因着贺光明的死, 周月琦一行人又在这里逗留了两日，方出发前往下一个城镇。 　　接下来的几个城镇, 赵曜之前都已经去过了。该解决的事情, 大致都了解。就连手头的证据, 也是足足的。 　　陪着五公主将赈灾粮食派发完毕, 一个漆黑的夜里，赵曜随着沈清河率先赶往帝都。 　　离去前，沈清河有跟周月琦报备。周月琦没有异议，直接点了头。 　　而这一路上, 沈清河和赵曜不出意外，遭遇了好几次伏击。 　　好在沈清河的身手足够好, 身后带着的副将也确实给力, 尽管受了伤, 但是沈清河和赵曜确确实实顺利赶回了帝都。 　　“沈将军, 赵大人。”帝都城门口, 沈清河和赵曜才刚回来, 就被贺宰相堵住了。 　　“贺宰相。”看到贺宰相出现, 沈清河和赵曜都没有下马，只是随意点点头，就要离开。 　　“沈将军和赵大人这是打算进宫吗？圣上这几日身子不适，对外一律不召见。”贺宰相笑着说道。 　　“多谢贺宰相提醒，本将军只是回将军府而已。”此般回答完, 沈清河就一扯缰绳, 朝着将军府的方向奔去。 　　赵曜也是对着贺宰相拱拱手, 便转而回了赵家。 　　留下贺宰相站在城门口，脸色甚是狠厉。这两人最好不要让他找到机会，否则，到底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 　　沈清河才刚回到将军府，沈老夫人立刻带着一众女眷迎了出来。 　　“清河？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五公主人呢？”朝着沈清河的身后看了又看，沈老夫人奇怪道。 　　“琦儿还要再在江南逗留半个月方回来。”沈清河回道。 　　“半个月？那你怎么没有留在江南陪着五公主？你这孩子，真是不像话。”沈夫人忍不住就抱怨道。 　　“我和赵曜先回帝都复命。”如若可以，沈清河也想留在江南，一直陪周月琦送完最后一袋粮食再回来。然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做，实在来不及。 　　“赵曜也回来了？那可好，梦萱这丫头总算可以安心了。”说到沈梦萱，沈二伯母顿时松了口气。 　　天知道这段时日她已经被沈梦萱烦成什么样子了。好在赵曜终于回来，想必沈梦萱也不会再乱七八糟的想七想八了。 　　她就说了，赵曜离开帝都是正事，并不是故意想要避开沈梦萱。偏偏沈梦萱说什么也不肯相信。这一下，终于可以解释清楚了。 　　“嗯，赵曜回来了。”沈清河点点头，说着就往五公主的院子走，“我先回院子梳洗一下。” 　　“去吧去吧！晚上祖母为你接风洗尘。”没有拦着沈清河离去，沈老夫人说道。 　　虽然五公主离开帝都，可五公主院子里依旧留有下人。沈清河这一归来，院子里再度又热闹了起来。 　　打从沈将军当日凯旋，五公主就下过令，要他们必须将沈将军视为主子，跟五公主一样的尽心尽力。故而即便现如今五公主不在将军府，院子里的一众下人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尽职尽责的忙碌了起来。 　　一番兵荒马乱之后，沈清河静坐在了周月琦的书房内。 　　今日贺宰相故意等在城门外，不可能没有任何的算计。而贺宰相话里有说到，圣上身子不适？ 　　抿抿嘴，沈清河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在烛火的映照下，冰冷又强硬。 　　次日，朝堂上，圣上果然有些神色憔悴，接连咳嗽。就连沈清河的呈禀，都无心仔细聆听。不过是随意说了一句“容后再禀”，就将此事揭了过去。 　　沈清河几度想要开口，都被贺宰相故意打断。最终，没能将到了嘴边的话语说出口。 　　眼看着圣上的身影离开龙椅，贺宰相得意的勾起嘴角。想要扳倒他，没那么容易！ 　　“沈将军，咱们再去求见圣上。”赵曜本以为，回来帝都之后，圣上会严惩真凶。却没有想到，圣上连一句真相都不肯听，忍不住就说道。 　　“赵大人还是别去打扰圣上休养了。圣上这几日是真的身子不适。方才赵大人自己不也是亲眼看到了，圣上一直在咳嗽个不停？”贺宰相主动搭腔，插/话道。 　　赵曜别开脸，没有理睬贺宰相的洋洋得意。 　　沈清河也没再开口，认真的看了一眼贺宰相，举步离开。 　　“沈将军！”眼见沈清河就这样离开，赵曜不死心的连忙跟上。 　　确定沈清河和赵曜是打算出宫，贺宰相嗤笑一声，越发不将这两人看在眼里。 　　不要以为他不知道，这两人手中的证据早就在赶回帝都的路上弄丢了。就算他们两人真的告到圣上面前，那又能如何？他们根本没有确凿证据，不过是往他的身上泼脏水罢了。 　　说实话，他根本不怕这两人见到圣上。只不过嘛，既然这两人非要自诩正义，他也不介意陪他们玩玩。 　　出了皇宫，赵曜委实气愤：“沈将军，咱们就这样算了？” 　　“没有证据，就算你我告到圣上面前，贺宰相照样可以轻易脱身。”沈清河实事求是的回道。 　　“那也不能就这样算了啊！咱们确实没有证据，可那是因为我们在回帝都的路上遭遇了接二连三的截杀，根本就是贺宰相故意抢走了我们手里的证据。”而今的赵曜对贺宰相，别提多不齿了。 　　不单单是因为贺宰相的卑鄙无耻，更因着贺宰相的阴险毒辣。想到江南百姓们的艰难处境，再想想他和沈清河这一路上屡次被追杀的事实，赵曜敢以自己的性命笃定，全都是贺宰相暗中所为。 　　“你觉得如果我们这样去跟圣上说，圣上会听信我们，处置贺宰相？”相比赵曜的满腔愤怒，沈清河的反应要冷静很多，堪称淡定。 　　“就算不会，咱们也必须向圣上揭穿贺宰相的真面目。不能继续让贺宰相为所欲为，逍遥法外。”赵曜心里也很清楚，他和沈清河这样无凭无据的跑去求见圣上，是不明智的。 　　但是如若什么都不做，他又实在不甘心，无法说服自己假装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善恶到头终有报。既然做了，就肯定会留下痕迹。我们手里的证据到底是不是被贺宰相抢走的，查一查，不就清楚了？”见赵曜气的快要炸了，沈清河帮赵曜找了一件事情来做。 　　赵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立刻点头，神色异常凝重：“没错。是狐狸，早晚会露出尾巴。” 　　“此事先不急，贺宰相既然抢回了证据，肯定会早有防范。咱们先按兵不动，伺机而动。”沈清河说道。 　　“好，我都听沈将军的。”心下有了底，赵曜不再急着立刻揭穿贺宰相的罪行，应道。 　　遥遥看见沈清河和赵曜就站在宫门口协商下一步的对策，贺宰相丝毫不着急，眼中尽是得色。 　　沈清河不过就是个只会带兵打仗的莽夫罢了，想要在朝堂上跟他一争高下，简直是笑话。至于赵曜，年轻气盛，还太嫩了些。这两人想要扳倒他？未免也太过小瞧他了。 　　“圣上，您又在咳嗽了。臣妾给您熬了药，您快喝下，身体才能快些康复。”又一次成功踏足御书房，兰妃的风光得意无需用言语来形容，已然彰显的淋漓尽致。 　　“辛苦爱妃了。”就着兰妃的手喝完药，圣上冲兰妃笑道。 　　“圣上言重，这些都是臣妾应该做的。宫人们熬药，臣妾实在不放心，索性就自己亲手上了。”拿出绣帕仔仔细细的为圣上擦了擦嘴角，兰妃的话里尽是浓情蜜意。 　　毫无疑问，圣上很是受用兰妃的善解人意，轻轻拥住兰妃，看向兰妃的眼神载满了暖意。 　　依偎在圣上的怀里，兰妃翘起嘴角，笑的甚是开怀。 　　她答应贺宰相的，已经做到。接下来，就看贺宰相自己的本事了。只希望，贺宰相别让她失望。 　　接下来的几日里，不但沈清河沉默了下来，连赵曜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沉稳。 　　沈清河是真的镇定，而赵曜，则是又有了其他的打算。 　　视线落在贺宰相志得意满的背影上，赵曜紧紧握住拳头。虽然没能顺利向圣上呈禀江南灾情的真相，但是，他们还有机会。只要找回证据，他们一样能将贺宰相拉下台。 　　而这一找，半个月就过去了。 　　让赵曜尤为泄气的是，直到五公主归来，他们依然没能找回被贺宰相抢走的证据。 　　周月琦回来，第一时间就进了宫。 　　“小五终于回来了。”皇后寝宫内，一直提心吊胆的皇后娘娘终于松了口气。 　　“女儿见过母后，给母后请安。”见到皇后娘娘，周月琦认认真真的屈身行礼。 　　“免礼免礼。出去这么久，小五都瘦了。是不是吃了很多的苦？听说江南那边现下的情况很是糟糕，小五真是不该这个时候去江南的。”看着明显消瘦了的五公主，皇后心疼不已。 　　“不苦。”周月琦摇摇头，回道，“江南百姓才是真的苦，没有粮食吃，还要备受当地贪官污吏的欺压。” 　　“贪官污吏？”皇后愣住，当即就怒了，“此次江南不是发生了灾情？怎么跟贪官污吏扯上了关系？小五你被下面的官员冲撞了？岂有此理，简直胆大妄为！” 　　“母后，不是单纯的灾情，是确确实实出现了一连串的贪官污吏。”周月琦说着就拿出了手里的证据。 　　皇后娘娘诧异的接过周月琦递过来的证据，仔细看过之后，不禁变了脸色：“如此草菅人命的官员，怎能继续为官？必须让你父皇严惩！不容懈怠！” 　　“母后，我早先就写了密信送回帝都，父皇也已经收到并且看过了。不过似乎，父皇并不打算严惩那些贪官污吏。”周月琦冷道。 　　“怎么会？之前你父皇不是已经命沈将军前往江南，还有二皇子……”皇后娘娘话刚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是啊，圣上若是有意惩办这些官员，怎么会接连半个月都没传出动静？沈清河和赵曜都已经回帝都好些时日了。哪怕最起初的几日，圣上身子不好，可现下圣上已经康复了。 　　“我手里的这些证据，父皇或许想要看到，也或许并不想看到。母后不妨帮我留一部分，我拿着其他的证据呈交父皇。”周月琦会率先来见皇后娘娘，本意便是在此。 　　“好。如若你父皇不愿严惩，母后帮你留下的这一部分证据，你日后随时来找母后要。反之，要是你父皇确定严惩那些贪官污吏，母后手中的证据大可直接全部交给圣上。”只要是周月琦想办的事情，皇后都不会拒绝，顿时说道。 　　“小五谢过母后。”点点头，周月琦随手抽走一部分证据，“小五这便去呈禀父皇。” 　　“呀！原来是五公主回来了。五公主何时回的帝都？许久没有见到五公主进宫了呢！”御书房外，周月琦被兰妃拦住了。 　　没有理睬兰妃，周月琦冷着脸准备进御书房求见圣上。 　　“五公主且慢。”兰妃神色娇俏的上前两步，正好挡住周月琦的去路，“五公主见了本妃，怎就不行礼？本妃好歹是圣上的妃嫔，而今又育有八皇子，怎么说也是五公主的长辈……” 　　之前没有八皇子，兰妃还不敢自称五公主的长辈。但是现下有了八皇子这个保命符，兰妃母凭子贵，倒也不将五公主放在眼里了。 　　“让开！”周月琦停下脚步，冷眼看着装腔作势的兰妃。 　　“五公主这是什么话？对长辈也可这般没大没小的？本妃可是特意来这里等着五公主的，就想邀五公主去本妃的宫里坐坐。五公主不至于这么不给本妃面子吧？本妃的宫里，还有八皇子在等着呢！五公主身为姐姐，却从未见过弟弟一面。此般作为，亦是不对吧！”兰妃却是不肯让步，直接跟周月琦杠上了。 　　极为明显，兰妃是故意在胡搅蛮缠，为的就是不让她见到圣上。周月琦不是傻子，不可能看不出兰妃的目的。 　　冷笑一声，周月琦问道：“兰妃得了贺宰相多少好处？” 　　兰妃面上笑容不变，故作诧异的看着周月琦，惊道：“五公主这是什么话？本妃清清白白，跟贺宰相可绝无半点关系。五公主可不能仗着自己是皇家公主，又备受圣上宠爱，便肆意妄为，连宫中的娘娘也随口诬赖构陷。本妃再怎么说，也是圣上的妃子，是八皇子的生母。” 　　“兰妃娘娘若是真的清白，就立刻让开路。再敢拦在这里，本公主便要有请兰妃娘娘亲自去父皇面前解释解释，兰妃娘娘和贺宰相之间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完全不被兰妃的话语左右，周月琦冷声说道。 　　“五公主你信口雌黄，含血喷人！”兰妃顷刻间就双眼含泪，跺着脚怒道。 　　“本公主到底是不是信口雌黄，又究竟有没有含血喷人，不如就请兰妃娘娘去父皇面前，跟本公主当面对峙？”相比兰妃的愤而跳脚，周月琦的语气委实冷淡。 　　换了以前的兰妃，铁定早就自行退散了。毕竟跟五公主对上，她毫无胜算。 　　但是现下的兰妃，已然今非昔比，自是不会轻易被五公主吓住。 　　反之，五公主越是强势，兰妃心里越是难受。 　　曾经她就是这样被五公主欺凌的，那时候她底气不足，只能任由五公主踩压，受再多的委屈也只能默默的忍着，无处诉说。 　　但是现下的她，有了八皇子傍身，有了圣上宠爱，还有了贺宰相的鼎力扶持，她根本不需要再畏惧五公主，更加无需对五公主卑躬屈膝！ 　　第72章 　　“五公主若是真要拉着本妃去圣上面前对峙, 本妃也是不害怕的。”深吸一口气，兰妃飞快的稳住心神, 轻轻笑了笑, “毕竟五公主也不是第一次找本妃麻烦了。本妃人微言轻, 实在不是五公主的对手, 受了再大的委屈也只能认了。 　　明明嘴上说的是受了莫大委屈的话语，可兰妃脸上只有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好似全然没有将五公主放在心上。 　　周月琦也无需兰妃将她放在心上。比起兰妃对她的厌恶和憎恨，她才是从未将兰妃放在眼里。 　　“本公主还有事, 先不奉陪了。”没再多看兰妃一眼，周月琦绕过兰妃, 准备直接进御书房。 　　兰妃伸长了胳膊, 再度拦住周月琦：“五公主确定不去本妃那里坐坐？” 　　周月琦没再言语, 神色清冷的推开御书房的门, 走了进去。 　　兰妃神色无辜的耸了耸肩, 也没客气, 跟在了周月琦的身后。 　　圣上正在批阅奏折。御书房外的争吵和冲突, 他有听见，却是没有理会。 　　此刻见五公主和兰妃一前一后的走进来，圣上的脸色唰的沉下：“未经通传便擅自闯进御书房，规矩呢？” 　　“女儿见过父皇，给父皇请安。”迎上圣上的怒火, 周月琦正儿八经的开始行礼。 　　“臣妾见过圣上, 给圣上请安。”有样学样的, 兰妃也一脸娇柔的屈身请安。 　　相较兰妃的娇柔，周月琦的语气就冷硬多了。至少听起来，很有些勉强。 　　“小五何时回的帝都？”瞥了一眼五公主，圣上问道。 　　“今日方回。”并未避着兰妃，周月琦将手里的证据呈交到了圣上的御案上。 　　圣上没有立刻翻看，只是微微点头：“既然回来了，就回去好好歇着。以后没事别到处乱跑，有失你皇家公主的身份。” 　　周月琦没有应话。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只当五公主是默认了，圣上也没太过计较，抿抿嘴，继续道：“小五先回吧！” 　　站在一旁的兰妃登时就露出了笑容。 　　往日里五公主真可谓受宠，可是现下看来，五公主高高在上的架子是再也端不起来了。 　　“兰妃也退下。”未曾想下一刻，圣上凌厉的视线就扫了过来。 　　兰妃脸上的笑容刹那间僵住。匆忙低下头，掩盖住自己面上的失态，老老实实的说道：“臣妾告退。” 　　兰妃是不敢在圣上面前太过放肆的。故而应了话之后，她便本能的转身准备离开。 　　可她这一转身，就发现五公主根本站着未动。 　　顿了顿，兰妃小小声的提醒道：“五公主也一块离开吧！” 　　“兰妃先行请便。”朝着门外看了一眼，周月琦的声音依旧清冷，不带半点温度。 　　兰妃顿时就不愿意了。 　　凭什么啊？圣上先让五公主离开，这才让她退下的。结果五公主没有走，她反而必须离开？ 　　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有些委屈，兰妃满腹哀怨的转过头，看向了圣上。 　　“退下！”圣上抬起头来，面上带着薄怒，斥责道。 　　至于他斥责的到底是五公主还是兰妃，就见仁见智了。 　　反正，周月琦是站定在那里，丝毫不为所动的。 　　兰妃倒是有些心虚，明显的底气不足。可偏偏，她又实在不想败下阵来，更加不想在五公主面前矮人一等。 　　越想越觉得不甘心，兰妃上前两步，不无委屈的红了眼圈：“圣上……” 　　“朕说了，退下！”猛地加重语气，圣上嗓音扬高，怒道。 　　兰妃吓得浑身一抖，脸色不禁苍白起来。再不敢有更多的小心思，老老实实的乖乖退下。 　　很快，御书房内就只剩下圣上和五公主两人了。 　　圣上这才开始翻看五公主亲自带回帝都的证据。毫无疑问，都是属实的。 　　“小五此次功不可没，干得不错。”满含赞许的看着五公主，圣上夸赞道。 　　“这些证据都是沈清河收集的，我不过就是帮忙保管而已。”周月琦没打算跟沈清河抢功劳。恰恰相反，在圣上面前，她势必会帮沈清河正名。 　　“沈将军是个好的。”点点头，圣上也没埋没沈清河的功劳，当即顺着五公主的话夸赞道。 　　周月琦便不再开口了。 　　有些事情，圣上心里清楚就好。更多的，她不强求。 　　“小五在江南有见到你二皇兄吗？”毫无预兆的，圣上忽然问道。 　　“未曾。”周月琦回道。 　　“那就奇怪了。原本父皇是派了你二皇兄和沈将军一起去江南严惩那些贪官污吏。结果回来的就只有沈将军，却没看到你二皇兄的人。”好似完全没有想到般，圣上诧异道。 　　“女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周月琦没有撒谎。她确实不知道此事，没有欺骗圣上。 　　“不然小五还是帮父皇问问沈将军吧！”圣上说道。 　　“好。”算不得什么难以完成的任务，周月琦点点头，应道。 　　“那就没事了。”圣上笑了笑，语气慈爱的问道，“小五还不出宫？” 　　至此，圣上的态度已经彰显的淋漓尽致。 　　视线扫过桌上的证据，周月琦没再继续逗留，转身离开。 　　出了御书房，周月琦一路走向宫门外，路上没有停留，直到看见沈清河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沈将军怎么会来？”走到沈清河面前站定，周月琦低声说道，“证据已经送到御书房，结果堪忧。” 　　“自是来接琦儿的。”先是认真回答了周月琦的问话，沈清河这才接着回道，“并不意外。圣上的立场已经变了。” 　　“他倒是变得快。”周月琦嗤笑一声，面色清冷的朝着宫门外走。 　　沈清河也没耽搁，跟在周月琦身后，缓步离开了皇宫。 　　周月琦的公主凤驾已经等在那里，沈清河也没自己骑马，坐进了马车。 　　“多谢。”不管圣上是怎样的态度，此次周月琦帮忙带回证据一事，沈清河万分感激。 　　“不必。”瞥了一眼沈清河，周月琦问道，“你们回帝都的途中遭到了截杀？” 　　“不是什么大事。”对于那些伏击，沈清河不准备多言。贺宰相的人伤了他和赵曜没错，他也趁机除了贺宰相很多人，算是两清。 　　“没有受伤？”冷眼打量着沈清河，周月琦实在看不出来，沈清河到底有没有受伤。 　　“有。”沈清河没打算跟周月琦撒谎，更何况这事他也瞒不住，当即实话实说，“不过都是小伤，不严重。” 　　“看过太医了？”周月琦的面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没有。”沈清河回道。若是这么一点小伤就请太医，委实有些小题大做了。 　　“马上去请。”周月琦说着就要命绮罗回宫去请太医。 　　“不必。已经上过药了。”拦住周月琦想要叫绮罗的打算，沈清河回道。 　　周月琦顿了顿，到底还是沉默了。 　　回到将军府，周月琦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路颠簸和奔波，她确实有些累了。 　　沈老夫人本打算立刻为五公主接风洗尘的。不过她话才刚出口，就被沈清河打断了。 　　沈清河说了，五公主才刚回来帝都，需要好好休息。 　　沈老夫人此般一想，也对。当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准备日后再补上。 　　故而周月琦今日回来，倒是没有遭遇之前沈清河回来时候的热烈欢迎。 　　沈家一众女眷皆是打住了念头，沈梦萱却是第一时间跑了回来。 　　“我想见公主嫂嫂。求求嬷嬷帮我通传一声好吗？”再度被庄嬷嬷拦住，沈梦萱请求道。 　　“抱歉，我家公主很累，不见客。”庄嬷嬷已经从沈灵萱的身边调回到了五公主这里，此刻正站在五公主的院子门口，一脸正色的拒绝了沈梦萱的请求。 　　“庄嬷嬷，我求求你了。我真的只是想要见公主嫂嫂一面而已。我只是想当面跟公主嫂嫂赔个不是。”沈梦萱恳求道。 　　“四姑娘言重了。我家公主才刚从江南回来，委实累了。”视若无睹沈梦萱面上的请求，庄嬷嬷拒绝的态度很是强硬，不由分说。 　　沈梦萱张张嘴，又闭上。红着眼圈站在那里，委屈的直掉眼泪。 　　她真的知道错了。她不过是想要跟公主嫂嫂道个歉而已。为什么公主嫂嫂就是不肯见她呢？明明以前公主嫂嫂对他们都很好的。 　　难道公主嫂嫂真的打算以后都不理她了吗？那怎么可以？ 　　沈灵萱是过来给五公主送汤的。 　　虽然六哥说了，不需要为公主嫂嫂接风洗尘。可是沈灵萱最近苦练厨艺，就是想要好好报答公主嫂嫂对她的照顾有加。 　　是以，一听闻公主嫂嫂回来将军府，沈灵萱立刻就备上补汤，送了过来。 　　在过来之前，沈灵萱确实不知道沈梦萱今日也回了将军府。她从一大清早就在厨房里忙碌，刚刚才出来。 　　故而此刻突然看到沈梦萱站在五公主的院子外面，沈灵萱愣了愣，诧异道：“四姐姐怎么回来将军府了？” 　　沈梦萱大老远就看到了沈灵萱朝着这边走的身影。 　　正是因为看到了，沈梦萱的脸色才越发的苍白。 　　紧咬住唇瓣，沈梦萱目不转睛的看着沈灵萱，只等着看沈灵萱到底能不能进五公主的院子。 　　若是沈灵萱能进去，她是肯定也要跟着进去的。否则，她真的不知道下次能见到公主嫂嫂，是什么时候。 　　“庄嬷嬷，我给公主嫂嫂炖了汤，烦请您帮忙送进去给公主嫂嫂。”走到庄嬷嬷的面前，沈灵萱说道。 　　“辛苦五姑娘了。”庄嬷嬷很喜欢沈灵萱。见到沈灵萱亲自熬了汤送来，她当即笑了。 　　眼看着庄嬷嬷二话不说就接过沈灵萱送过来的补汤，沈梦萱心下越发委屈。 　　她就知道，庄嬷嬷对沈灵萱比对她好。以前还没发现，可是现在她已经认知的很清楚，沈梦萱确实比她更加讨喜，也更加的受欢迎。 　　并不知道院门外闹出的事情，周月琦才刚沐浴完，正抱着小貂玩。 　　原本此行去江南，她还打算带上小貂一块的。不过后来想想，江南那边正闹饥荒，带着小貂过去并不适宜，反而会苦了小貂。 　　最终，她没有带上小貂，而是将小貂留在了将军府。 　　好一段时日没见过小貂，周月琦嘴上不说、面上不显，却是真的很想念。以致于才刚回来，她就立刻跟小貂逗玩了起来。 　　庄嬷嬷将补汤送进来的时候，脸色有些怪异。 　　“公主，四姑娘又来了。”将补汤放在五公主面前，庄嬷嬷轻叹一声，“赶都赶不走，非要在外面等着。这不，看到五姑娘送了补汤过来，她心里就越发委屈，直接在外面哭上了。” 　　“去通知二夫人过来接人。”周月琦本来就不是多么宽容大度的温婉性子。既然沈梦萱已经上了她的黑名单，那么不管沈梦萱做什么，她都不会理睬。 　　“是，老奴这就去办。”得了五公主的授意，庄嬷嬷点点头，转身离开。 　　院门外，沈灵萱也是满满的无奈。她已经送完补汤，就要走人，却被沈梦萱给拉住了。 　　沈梦萱是真的走投无路了，说什么也不让沈灵萱离开：“灵萱，你就帮帮四姐姐吧！公主嫂嫂生四姐姐的气了，都不肯见四姐姐了。你知道的，四姐姐没有坏心，真的没有。四姐姐就是想要好好跟公主嫂嫂道个歉……” 　　“四姐姐，你松手。我帮不上你，真的。”沈灵萱实在无奈了，好半天都挣不开沈梦萱的手，又没办法不管不顾的直接上手动粗。唯恐一个不小心，就将沈梦萱给推倒弄伤了。 　　“灵萱！你怎么就帮不上四姐姐了？公主嫂嫂那么喜欢你，只要你开口，公主嫂嫂肯定会答应见四姐姐的。”沈梦萱也是被逼无奈，只能眼巴巴的求助沈灵萱。 　　庄嬷嬷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沈家两姐妹拉拉扯扯的画面。 　　轻叹一声，庄嬷嬷颇为无奈的走上前，帮忙分开了沈梦萱和沈灵萱：“五姑娘，你先回去自己的院子。四姑娘这里，嬷嬷亲自送她去二夫人的院子。” 　　“好，辛苦嬷嬷了。”有了庄嬷嬷的帮忙，沈灵萱顺利脱身，不再理会沈梦萱，飞快的转身离去。 　　“灵萱！你等等。”沈梦萱想要叫住沈灵萱的，却极为无奈的发现，她越是喊，沈灵萱走的越快。 　　眼睁睁看着沈灵萱就这样消失在她的视野里，沈梦萱欲哭无泪的被庄嬷嬷送去了沈二伯母的院子里。 　　沈二伯母正在练武，没成想突然看到沈梦萱来了，而且还是跟着庄嬷嬷来的。 　　“梦萱？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停下手中的大刀，沈二伯母走向沈梦萱，奇怪道。 　　“二夫人，我家公主说了，请您将四姑娘接走。”说是“接走”，可庄嬷嬷现下已经是在“送来”了。 　　沈二伯母再是耿直的性子，此刻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沈梦萱如若只是单纯回将军府，怎么会是庄嬷嬷将人送过来？而且庄嬷嬷还提到了五公主，这就越发让沈二伯母怀疑了。 　　“沈梦萱！你又闹什么呢？”沈二伯母怒道。 　　“娘，我是来向公主嫂嫂道歉的。可是，公主嫂嫂不肯见我。”含着眼泪看着沈二伯母，沈梦萱抽泣道。 　　“五公主才刚从江南回来，那么辛苦和劳累，当然要好好歇着。你没事就在赵家好好呆着，动不动就往将军府跑什么跑？”沈二伯母对沈梦萱的不满已经很多了，此刻直接爆发，“你自己好好看看，你大姐姐和二姐姐、还有你三姐姐，她们嫁人后是怎样的贤良淑德？你再看看你自己，动辄往娘家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想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第73章 　　“娘, 我没有，我……”紧紧拉住沈二伯母的胳膊, 沈梦萱别提多委屈了, “我就是想要好好跟公主嫂嫂道个歉，让公主嫂嫂原谅我。只要公主嫂嫂不再生我的气, 我肯定不会动辄跑回将军府了。” 　　“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五公主那边，不需要你再跑来闹事了。不管你是真心想要道歉也好, 是存了心思打算干别的也罢，都不要再打扰五公主了。”沈二伯母怒气冲冲的瞪着沈梦萱, 当着庄嬷嬷的面下了死命令, “沈梦萱, 我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了。再有下次，看我还会不会理睬你。” 　　沈梦萱眼中的泪水就这样断了。委屈的泪珠定在脸上, 怎么也掉不下来。 　　“庄嬷嬷，真的很对不住。是我没教好自家姑娘，给您和五公主添麻烦了。”不再理睬沈梦萱的委屈, 沈二伯母转过头，诚恳的向庄嬷嬷道歉。 　　“二夫人言重。”庄嬷嬷是很擅长人际关系的。哪怕心下确实很看不上沈梦萱, 但是当着沈二伯母的面，她半点也不会显露出来。 　　沈二伯母连忙赔笑, 将庄嬷嬷送走。 　　沈梦萱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毫无预兆的, 猛地嚎啕大哭。 　　尚未走远的庄嬷嬷着实被吓了一跳。不过也只是回过头看了一眼沈梦萱，就面不改色的离开了。 　　沈二伯母则是气不打一处来，实在觉得丢脸又难堪。 　　待到庄嬷嬷消失在视野里，沈二伯母转过头，冲沈梦萱怒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沈梦萱，你的娇小姐脾气还没闹够？” 　　“娘，我明明就什么也不想做。”跺跺脚，沈梦萱委屈不已，此般喊完，又弱弱的说道，“我就是想跟公主嫂嫂道个歉。” 　　沈二伯母已经不想跟沈梦萱多说一个字，指了指将军府大门的方向，直接示意沈梦萱赶紧离开沈家。 　　沈二伯母这边的动静，庄嬷嬷在回去后，如实向五公主禀报了。 　　周月琦对于这件事倒是没有太大的观感。她这个人本来就很清冷，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完全自我。沈梦萱也不过是沈清河的一个堂妹罢了，她既然已经不想理睬，当然不会再委屈自己去接受沈梦萱的所谓道歉。 　　更何况比起沈梦萱，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庄嬷嬷，此次江南一行，宫里没有其他动静吗？” 　　“有倒是有，但并不大。”庄嬷嬷在宫里是有足够人脉的。只要是宫里发生的事情，她都能轻易查探到。 　　五公主之前离开帝都之前，已经叮嘱过她要多多注意宫里的动向。是以这么一段时日以来，庄嬷嬷盯的很紧，无一遗漏。 　　“兰妃那边呢？”其他人，周月琦暂时不关心。她主要关注的，还是兰妃。 　　比起她上次见到兰妃的时候，现如今的兰妃委实变化甚大，迥异不同。 　　“兰妃最近很受宠，说是专宠也不为过。圣上的一颗心，都扑在了兰妃的身上，可谓用情颇深。”庄嬷嬷在宫里呆了大半辈子，很多事情都看得清楚明白，也格外透彻。 　　诸如圣上的专宠，兰妃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庄嬷嬷看在眼里，倒也不足为奇。 　　“兰妃和贺宰相那边，没有通信？”见庄嬷嬷似乎真的没有发现端倪，周月琦直言说道。 　　“什么？兰妃和贺宰相？”庄嬷嬷确实没有查出这一点。突然被五公主这么一提及，登时就变了脸色。 　　片刻后，庄嬷嬷低下头，语气极为诚恳：“五公主息怒，是老奴办事不力，疏漏了这么重要的细节。” 　　“看来，咱们的人手需要再重新梳理梳理了。”周月琦并未责怪庄嬷嬷，如是说道。 　　只要有心，不可能查不到兰妃的所有举动。哪怕兰妃和贺宰相的通信再是隐秘，也做不到丝毫蛛丝马迹也不留下。 　　而庄嬷嬷居然一直没有得到消息，只能说明，他们的人手要么有缺失，要么就被收买了。 　　没有永远的忠诚关系，也没有永远的利益关系。如若他们的人真的出现了叛徒，周月琦并不意外。 　　“是，老奴领命。”同样意识到这一点，庄嬷嬷立刻着手去处理此事了。 　　“绮罗。”送走了庄嬷嬷，周月琦转头看向绮罗，“去给我母后送个口信，告知她此事。” 　　“奴婢遵命。”没有半点的含糊，绮罗领命而去。 　　周月琦抱着小貂，独自坐在书房内，许久都没有出声。 　　原本，沈清河和贺宰相的争锋，沈清河才是最终的胜者。可是如若兰妃站定在了贺宰相那一边，沈清河这边的胜算就没有那么的大了。 　　说实话，前世周月琦没有过问太多外界的事情。对于沈清河凯旋之后的种种境遇，她也全然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因着沈清河，贺宰相栽了。而随后，沈清河因着功高震主，受到了圣上的忌惮，最终没能护住整个将军府。 　　因着不想成为圣上算计沈清河的筹码和由头，周月琦首先想到的，还是跟沈清河和离。 　　只不过，她几次跟沈清河提及和离，都没能顺利成功。反之，却被沈清河牵着鼻子走了。 　　现下回过头来仔细想想自打沈清河归来之后的所有种种，周月琦出乎意外的冷静了下来。 　　不能再这样拖延下去了。因为舍不得沈清河难过，所以她每次都选择了退让。拖来拖去，非但没能帮上沈清河的忙，反而将沈清河推入了更危险的境地。 　　好在，现下意识到这一点，还不算迟。为了沈清河和将军府，她不能再心软了。 　　和离，必须和离！ 　　这应该是第一次，周月琦主动走进了沈清河的屋子。两人同住一个院子这么久，每每都是沈清河去找的她，而非她来找的沈清河。 　　“琦儿。”见到周月琦走进来，沈清河登时笑了。 　　“和离书。”将才刚写好的和离书送到沈清河面前，周月琦的语气很是冷冽，带着前所未有的笃定和坚持。 　　“好。”顺手将和离书接了过来，沈清河当着周月琦的面，继续折叠起了小灯笼。 　　“我明日就会搬出将军府。”没再理睬沈清河的举动，周月琦转身就走。 　　沈清河正在折叠宣纸的手顿住，连忙站起身，上前拉住了周月琦的手：“怎么了？” 　　“和离书已经给了你，你也已经收下。既然已经和离了，本公主自然不会继续住在将军府。此后一别两宽，各自婚嫁自由，再无半点牵扯。”迎上沈清河的注视，周月琦没有躲避，也没有退让，坦言道。 　　最近一段时日，她已经被牵扯的太远，远离了自己的初衷，也差点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是以，她不能再这样下去。她必须远离沈清河，才能摒弃对沈清河的贪念。 　　偷来的时光，到底是虚幻的。就算她再努力试图粉饰太平，想要将所有的事情都一手摆平，可她终归做不到。 　　她甚至不知道，再接着这样下去，前世的轨迹会扭曲成什么样子，沈清河又会被她牵连至怎样的境地。 　　“我没有答应，也不会答应。”没想到周月琦此次的态度会这般强硬，沈清河的语气也冷了下来。 　　“这件事情，你说了不算。”周月琦从未见过沈清河在面对她的时候，除了温和的笑容以外的其他表情。更别说，还是此般冷冽的语气。 　　她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已经伤害到他了。可是就算这样，她也不能心软。比起一时的难过，沈清河的命才是更重要的。 　　“这件事情，你说了也不算。”一模一样的语气和态度，沈清河不过是加了一个“也”字，已然将他的态度表现的淋漓尽致。 　　周月琦并不擅长口舌之争。此刻见沈清河并不配合她，她除了冷脸还是冷脸，完全不想继续跟沈清河说话。 　　然而，沈清河却是跟周月琦杠上了，执拗道：“明日不准搬出将军府。” 　　周月琦别过脸，不理睬沈清河。 　　已经很多次了。她每次都被沈清河的节奏带着走，渐渐都快要变得不像她自己了。 　　既然帮不上沈清河的忙，那么她索性自己离开，反而能对沈清河有利。 　　“不说话也没用。”被周月琦的反应逗笑，沈清河也不再冰冷相对，只是强调道，“反正琦儿你搬去哪儿，我就跟去哪儿。和离书我不认，也不答应。” 　　“你刚刚明明就收下了！”冷着脸瞪向沈清河，周月琦怒道。 　　“是，我收下了。”也不急着跟周月琦争锋相对，沈清河的语气转为温和，“可是我又反悔了。” 　　周月琦登时被气得不轻，好半天后才憋出两个字来：“无赖！” 　　“嗯。”沈清河点点头，直接伸手将周月琦抱在了怀里，“我就是无赖了。” 　　猝不及防被沈清河抱住，周月琦下意识就想要挣开。哪曾想她还没成功挣开，就听到了沈清河的惊骇言语。 　　沈清河是无赖？就算所有人都这样误会，周月琦也决计不会相信。 　　冷哼一声，周月琦抿抿嘴，认真的开始苦苦思考起了对策。 　　明明按着她的原定计划，很多事情都能顺理成章的成行，顺利走到下一步，最终成功保住沈清河和整个将军府。可偏生，打一开始，她的计划就被沈清河给打乱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得率先说服沈清河乖乖配合她，后续的事情才能进展下去。再不然，她再多的筹谋和算计都是无济于事。 　　紧紧将周月琦抱在怀里，感觉到周月琦的困扰，沈清河忍不住哑然失笑：“朝堂上的事情，我都会处理好的。琦儿你别担心，也不用那般着急。” 　　“你根本就不知道。”旁的不能说，也不想说，周月琦嘴边嘟囔的就只有这么一句。 　　“嗯，我不知道。”沈清河点点头，很好说话的应和道。 　　遇上这样的沈清河，周月琦越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可事实上，每次一旦碰上沈清河，她总是会失算，满满的无奈。偏偏，她又极为无力，下次会是会照样重蹈覆辙。 　　“琦儿，真的不用为我担心。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也知道我该做什么。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我自己，更加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沈清河的语气尤为郑重，更类似承诺。 　　周月琦到底还是认输了。咬咬牙，很不争气的又一次服软。 　　“沈清河，我有话要跟你说。”深吸一口气，周月琦说道。既然没办法顺利和离，那就摊开了把话说清楚吧！ 　　“好，你说，我听着。”只要不是提和离，沈清河肯定都会满足周月琦的所愿。 　　“你先放开我。”就着被抱住的姿势，周月琦根本没办法好好跟沈清河说话。 　　沈清河对她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她必须适当的远离沈清河，才能静下心来仔细跟沈清河将立场分析清楚。 　　沈清河脸上的笑容再度绽放，很顺从的松开了周月琦。 　　周月琦抿抿嘴，目不转睛的看着沈清河：“你应该知道，何为功高震主。你现下手中的兵权，并非你的保/命符，而是你的催/命符。” 　　“我知道。”这么浅显的利益关系，沈清河很清楚，也看得分明。从头到尾，他都不曾被蒙住眼睛，更加没有被蒙在鼓里。 　　“所以你现在只是那人手中的利刃。他想要借你的手，先除掉贺宰相。再然后，就轮到你被那人对付了。”既然已经决定说开了，周月琦就不再隐瞒，直接说了。 　　“嗯。”沈清河点点头，丝毫没有感觉到意外，也没有受到震撼。 　　周月琦一直盯着沈清河，却没看到沈清河更多的反应。心下既是叹息又是为难，想了好半天也没想出安慰的话来。 　　她就知道，以沈清河的正直和高洁，根本不可能会想象得到这里面的黑暗。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君臣之间的权谋争斗，全都不适合沈清河。 　　沈清河的主场，更应该是在刀剑无影的沙场之上。哪怕沙场很危险，却没有那些比鲜血和死亡更加让人难以接受的腐烂不堪。 　　“你，没事吧？”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周月琦忽然开口，小声问道。 　　“有事。”沈清河走到一旁，神情颓废的坐了下来。 　　“你……”周月琦张张嘴，却怎么也想不出合适的言辞来安慰沈清河。愣了片刻，她缓步走向了沈清河。 　　“琦儿，你别离开我，好不好？”抬起头来，沈清河望向周月琦的眼神满是真挚和恳求。 　　周月琦刹那间就没了声音，差一点点就弃械投降，彻底向沈清河臣服。 　　然而最为关键的时刻，周月琦摇摇头，守住了立场：“不可以。” 　　她已经退让了太多次，非但没能把事情兜圆，反而令得眼下的状况越发紧张和急迫。不管是对沈清河，还是对将军府，都太不利了。 　　“琦儿，我真的不想跟你和离。”沈清河的语气很沮丧，一副受到莫大打击的模样，可怜兮兮的望着周月琦。 　　周月琦是真的不敢继续看沈清河了。唯恐再多看一眼，她肯定再也坚守不住，会一口答应沈清河的。 　　见周月琦不说话，沈清河便也不再开口。只是静静坐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看着周月琦。 　　尽管移开了视线，可周月琦还是清清楚楚感觉到了来自沈清河的打量和注视。 　　双手微微握紧拳头，她尽可能维持住了脸上的清冷，不为所动的站在那里。 　　无形间，两人就这样陷入了对峙和僵硬的状态。谁也不肯妥协，谁也不肯退让。 　　第74章 　　“琦儿, 圣上那里, 你就不要管了。”相较起和离, 沈清河更愿意跟周月琦说说别的事情。 　　因着沈清河的转移话题，周月琦微微松了口气。虽然她很坚持和离，但一直这样跟沈清河僵持下去，亦不是她想要看到的局面。 　　只不过, 说到圣上, 周月琦冷静下来，认真道：“他似乎不打算严惩贺宰相。” 　　“是。或许是不想倒了一个贺宰相，又起了一个我。”这段时日圣上的立场已经极为鲜明, 沈清河自然也看出来了。 　　“真是可笑！”周月琦不是君主，实在无法理解圣上乍然突变的想法和心思。明明一开始, 是圣上自己要出手镇压贺宰相的。 　　“虽然不是很清楚圣上接下来打算怎样处理江南灾荒一事，但是事关江南受灾百姓, 我无法坐以待毙, 置之不理。”无论圣上是怎样的态度, 可沈清河的想法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那你想怎么办？”就知道沈清河肯定会这样想, 周月琦问道。 　　“证据已经送到圣上面前，如若圣上不想民心反，他就肯定会做些什么。明日早朝之上, 我会联合几位官员一并呈禀请谏。”只要不是说和离的事情，沈清河都愿意跟周月琦说。 　　更何况周月琦今日摆明了是打算来跟他摊牌的, 沈清河心思一转, 也不再隐瞒了。 　　“不如趁机找找我几位皇兄？”周月琦提议道。朝中争斗惯常跟皇位权力挂钩, 若是能够趁机试探一下几位皇子的人品，对沈清河倒也不算坏事。 　　虽然重来一世，但是很可惜，她对几位皇子的了解并不多。前世她死的时候，新的帝王还没出现。故而眼下尽管她很想帮沈清河站队，也不能保证她挑选的皇子就是一位明君。 　　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现如今沈清河确实帮忙扶持了新帝上位，可谁又能保证，那位新帝在手握大权之后不会突然反水，再度将沈清河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周月琦可没忘记，沈清河手中还握着十万大军的兵权。单说这一点，沈清河就注定了会遭遇新帝的猜忌。 　　只是，就算不能确定哪位皇子是明君，她也不能一直干看着什么也不做。新旧交换，现下这位圣上过后，新帝早晚会登基。沈清河即将面临的险境，无论何时都不会变。 　　是以，与其静等着被动挨打，倒不如他们提早下手，对几位皇子皆试探一二。 　　“不了。”沈清河已经有了自己的抉择，对几位皇子倒是没有太大的关注。 　　“你确定不需要我帮忙？”明显听出沈清河话里的深意，周月琦问道。 　　也对。以沈清河的正直秉性，肯定不会参与权位争斗之中。就算真到了性命攸关的关键时刻，沈清河肯定也刚正不阿，不会轻易屈服的。 　　想到这里，周月琦很认真的想着，要不要由她来出面，跟几位皇子好好周旋周旋。 　　“暂时不需要。”摇摇头，沈清河笃定道。 　　真要到了需要周月琦帮忙的时候，他是不会犹豫的。而他所指的“帮忙”，跟周月琦想的，肯定会有一定的差别。 　　既然沈清河说了不需要她帮忙，周月琦抿抿嘴，便也不再说话了。 　　见周月琦沉默下来，沈清河勾了勾嘴角。只要不是和离，其他事情对他来说，都并非解决不了。 　　从沈清河的屋子里出来，周月琦的脸色并不是很好。 　　一直这样跟沈清河牵扯下去，并非她所愿。偏生眼下江南一案极为重要，她不能直接跟沈清河闹矛盾，分散沈清河的心神。一时间，就有些为难了。 　　“公主。”庄嬷嬷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些许急切和担忧，“咱们在宫里的人手，确实被兰妃收买了。” 　　“嗯。”周月琦微微颌首，倒是没有半点的意外。以兰妃现如今在宫里的地位，就算兰妃没有收买，也多得是人想要巴结上兰妃。 　　庄嬷嬷的脸色却是没那么的温和，此时此刻的心里委实窝火。宫里的人手，大都是她一手提□□的。没成想居然还是出现了叛徒，简直岂有此理。 　　“回五公主的话，老奴已经及时将人手补上了。”说是补上了人手，可庄嬷嬷仍旧气不过。对那位兰妃，她是真的记恨上了。 　　“无碍。”后宫本就是种种是非之地，各种勾心斗角层出不穷，说到收买和背叛，周月琦委实没有太过在意。 　　“皇后娘娘也知晓了此事。”庄嬷嬷压低了声音，对周月琦说道，“为了帮公主出气，皇后娘娘已经断了兰妃好几条线。只怕那位兰妃娘娘现下是自顾不暇，怒火中烧。” 　　“挺好的。”周月琦一直不怀疑自家母后的能耐。偌大的后宫，只要她母后不想，即便是太后那边，也拿她母后没辙。 　　至于这位兰妃娘娘，尽管很受圣上宠爱，可在宫里的根基到底算不得牢靠。一旦她母后出手，兰妃根本没有还击的余地。 　　“可不是。皇后娘娘这是心疼咱们公主受了委屈呢！”庄嬷嬷忍不住也露出了笑意。论解恨，皇后娘娘的出手不可谓不又狠又快，实在让人解气。 　　皇后娘娘当然很生气。她平日里不喜跟人争斗，不代表她就能被人肆意欺压。兰妃敢欺负她女儿，她就让兰妃没有安生日子过。 　　兰妃真要那么厉害，大可找圣上说理去。她倒要看看，圣上到底会不会公然偏向兰妃。 　　同一时刻，兰妃的寝宫内，她恶狠狠的又摔了一批瓷器。 　　真是太气人了，皇后根本是故意的。 　　前有五公主羞辱她，再有皇后暗中欺压她，兰妃想不生气都很难。这份委屈和苦果，她咽不下去，也不肯咽。 　　不行！她必须找贺宰相好生合计合计。这五公主一回帝都，她处处受制，全然没有了之前的风光和如意。再这样下去，就算她再受圣上的宠，也是无济于事。 　　实在不行，她就让贺宰相想个法子尽快将五公主给除去。省得五公主时不时的跑出来坏她的事，可恶至极。 　　贺宰相当然想除去五公主。不单单是五公主，还有沈清河，他都想除去。 　　可是江南一行，他已经将手下的精兵悍将派出去了一多半，却是差点全军覆没，大都没能活着回来复命。现如今仅剩下的心腹，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能动，也没办法动。 　　更别说五公主的身边多得是能人，贺宰相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即便再恨五公主，也只能暂且忍着，按兵不动。 　　加上沈清河的功夫奇高，贺宰相也是心知肚明的。争锋相对这么久，他可不就是对沈清河心生忌惮了？ 　　故而收到兰妃的密信之后，贺宰相确确实实认真看过了，却没能按着兰妃的意愿去执行，只是烧了密信，假装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兰妃却是不知道贺宰相此般作为。只当贺宰相肯定会尽心尽力的帮她除去五公主，她反而安心了。 　　且让她看看，五公主还能多活几日吧！ 　　次日早朝，一如沈清河所说，他和赵曜几人当堂呈禀江南贪污舞弊一案，力荐圣上严惩。 　　圣上当然是恼怒的。朝中官员出现了这么多的蛀虫，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可是兰妃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最近兵马大将军的风头太盛了，不但在朝中如鱼得水，更是深得民心。 　　沈清河在朝堂之上如何大出风头，圣上并不在意。毕竟贺宰相多年以来都是这般作为，只差没有一言堂了。圣上连贺宰相都能忍到现下，又哪里会在意区区一个沈清河？ 　　真正让圣上起了深深忌惮的，是兰妃最后那半句话。 　　民心啊…… 　　当年可不就是因着沈老将军太过得民心，他才不得不防备将军府的？现下沈清河才刚回帝都没多久，竟然就要超越当年的沈老将军？ 　　想到这里，圣上想要惩治贺宰相的心思，突然就又变了。 　　为君主者，当擅长制衡之术。他先前是想着借沈清河除去贺宰相，可现下又不得不考量贺宰相对于朝堂的重要性了。 　　最起码有贺宰相在，沈清河就别想那么顺利称霸整个朝堂。贺宰相在朝堂上的根基，决计不是沈清河轻易挖得动的。 　　思忖至此，圣上轻哼一声，突然将把手中的那些证据全部抛了出去，正好砸在沈清河几人的身上：“查！狠狠的查！江南一干官员，但凡涉事者，抄其全家，斩首示众。” 　　沈清河几人绝对是无妄之灾。又不是他们贪污舞弊，他们不过是想要为民请命罢了。圣上尽管再生气，也应该朝着贺宰相发难，怎么就将证据砸到他们几人的身上了？难不成，圣上这是在责怪沈清河几人？ 　　顷刻间，朝堂百官尽数面面相觑。虽然没敢当着圣上的面叽叽喳喳的议论，心下却也生出了不少的心思。 　　沈清河抿紧嘴唇，未有接话，面不改色的立在那里，拱手领命。 　　既然圣上不打算严惩真正的祸首，此事就只能暂且作罢。至少江南一干涉案官员，受到了应有的惩治。 　　赵曜低下头，掩盖住了面上的不忿。 　　原本他还以为，拿到确凿证据之后，圣上肯定会公事公办。没曾想，圣上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真正除去的仅仅只是几个小喽啰罢了。 　　早知如此，他和沈将军当日何必那般辛苦的将证据带回帝都？为了那些证据，他们可是一而再受到伏击，险些就丢了命。 　　再一想到证据被贺宰相的人抢走之后，他的那些着急和担忧。以及知晓五公主手中亦有确凿证据之后，他的兴奋和雀跃……赵曜委实气不过，差点没能忍住当场跟圣上对峙了。 　　然而，今日早朝之前，他已经得了沈将军的提醒，早先就预料到了会有这般境地。以致于纵使再恼怒，赵曜还是强行按耐住了翻滚的火气。 　　圣上倒是很满意他所看到的。 　　不管贺宰相的野心是何其大，也不管沈清河是如何的深得民心，这两人都注定了只能被他拿捏在手中，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一甩手，圣上心情愉悦的退朝了。 　　圣上一走，朝堂百官也各自打算离去。 　　“沈将军留步。”沈清河才刚转身，就被贺宰相给叫住了。 　　沈清河停下脚步，朝着贺宰相看了过去：“贺宰相有事？” 　　“自然是有的。”笑着点点头，贺宰相的语气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得意，“沈将军辛苦奔波这么久，终于将一干贪官污吏拿下，真可谓功不可没，侠肝义胆，为国为民。” 　　赵曜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正欲开口跟贺宰相对峙，却被沈清河拦了下来。 　　“贺宰相言重了。”没有被贺宰相激怒，沈清河的态度很是坦然，“本将军只知晓，善恶到头终有报。只要做过了，就肯定会留下证据。或许公道和正义都还在路上，但是终有一日，它们必定会顺利到达。” 　　贺宰相脸上的得意僵了僵，冷哼一声：“沈将军的嘴皮子功夫可是越来越溜了。不知道的人，还当沈将军是文臣，而非武将呢！” 　　“本将军不过是实话实说，做不了虚假。若是本将军哪句话说中了贺宰相的心思，踩到了贺宰相的痛脚，还请贺宰相勿要见怪。”沈清河微微拱手，语气甚是温和的回道。 　　贺宰相的脸色不禁就越发难看了。 　　比起曾经的沈老将军，沈清河无疑更加的难缠。别看沈清河年纪还轻，一直都远在燕关征战，可是自打沈清河回到帝都之后的所有做派，怎么看都不像是生手。 　　偌大的朝堂之上，几乎很难找出在明面上跟沈清河过不去的官员。沈清河虽是武将，却偏生很懂得为官之道。说是做不来虚假那一套，却极为擅长与人为善，性子圆滑的根本不像是一位武将。 　　就好像此时此刻明明他已经激怒了赵曜，但是沈清河就偏偏不肯入套，任由他一番算计却扑了个空。 　　这个沈清河，每次都不肯按照常理出牌，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倒是欺骗了不少人。最让贺宰相痛恨的，是沈清河居然真的得到了五公主的芳心。 　　有五公主相助沈清河，沈清河在朝中的势力早晚会不容小觑。一旦他朝成长起来，势必会极为强大，对他颇有威胁。 　　越想越觉得沈清河是他的克星，贺宰相沉下脸，也不再跟沈清河多费唇舌，只管拂袖离开。 　　“沈将军，圣上居然包庇贺宰相！”离开皇宫，赵曜终归忍不住心头的怒火，嚷道。 　　“嗯。”沈清河点点头，也是极为看不惯圣上今日的作为。 　　“沈将军，咱们一定要这样坐以待毙吗？明明我们手里就有证据。”左右看了一下，赵曜压低了声音急声问道。 　　他也是之后才听沈清河提及，他手中的那些证据只是表面上的，丢了也不可惜。真正的证据在五公主的手中，而且……戚麒和莫奕辰都是人证。 　　赵曜毫不怀疑，如果他们真的执意跟贺宰相杠到底，贺宰相肯定会吃一个大亏。 　　“没必要。”如若不能一次彻底将贺宰相扳倒，沈清河就不打算动贺宰相。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圣上没打算严惩贺宰相，那么他们做的再多，也都是一场空。 　　反之，只要贺宰相一日还在朝中，就算今日他和赵曜说的再多、做的再多，对贺宰相而言，也只是不痛不痒，无足轻重。 　　“可……”道理赵曜都懂，可他就是不甘心，也尤为愤愤然。 　　“再等等吧！”摇摇头，沈清河径自离开。 　　第75章 　　二皇子怎么也没想到, 他本来信誓旦旦的想要去江南做些事情。结果却在半道上出了意外，一拖就是半个月才继续出行。等到他终于紧赶慢赶的抵达江南，沈清河早已将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 拿着证据回了帝都复命。 　　跟五公主一样, 二皇子自小养尊处优, 也是第一次前往江南。 　　灾荒连连, 他眼中所看到的江南, 实在不怎么富饶。可就算这样, 连最起码该好好迎接他的地方官员，也都先一步被沈清河拿下了。 　　以致于当二皇子到达各个城镇的时候，他所想要期待的盛大迎接场景和画面，一次也没看到。就连他一路上的吃食, 也都是自己从帝都带的。 　　起先才刚出发的时候还好，他的吃食带的足够多。可是越到后来, 他的吃食越来越少。等到了江南, 他更是跟着一起挨了饿。 　　这样的事情经历多了, 二皇子憋了一肚子的火，对沈清河丢下他独自赶来江南、又提早回帝都复命的作为, 牢牢记恨在了心上。 　　当终于来到岳封府，见到岳知府还好端端的留在知府衙门, 二皇子别提多高兴了。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 他才刚松了一口气, 就见到了岳知府为他准备的接风宴。 　　面对那甚是简陋的一盘馒头外加一碗白粥, 二皇子差点没被气的吐血。 　　什么玩意儿？他可是堂堂二皇子。这个岳知府是胆儿肥了, 这种东西都敢往他面前端？ 　　越想越生气，二皇子一眼也不肯多看桌上的吃食，对着岳知府就是一顿责骂：“岳知府好大的胆子！竟然连本皇子都敢怠慢？” 　　“回二皇子的话，岳封府满城百姓都是这样吃的。”幸得有了五公主和沈将军带来的赈灾粮食，岳知府眼下已经不用担心百姓们饿肚子了。但要说百姓们能够吃的多好，那就是无稽之谈了。 　　也所以，岳封府的吃食依然很简陋，跟丰盛完全挂不上边。 　　若是换了其他官员，看到二皇子到来，或许真能一如二皇子所愿，大鱼大肉的端上桌，伺候二皇子吃的尽兴。然而很可惜的是，能够这样做的官员，都被沈清河先一步拿下了。 　　以致于此刻二皇子到来，就只能陪着江南百姓一块吃馒头、喝白粥了。 　　“本皇子是寻常百姓？百姓们吃这些玩意儿，本皇子也得吃？岳知府你是根本不懂得为官之道吧！”二皇子满脸不高兴的看着岳知府，语气颇为不佳。 　　“回二皇子的话，先前五公主来岳封府的时候，连馒头都吃不上，只能吃窝窝头。”没有任何的辩解，岳知府实事求是的说道。 　　“你！”没想到岳知府居然抬出了五公主，二皇子登时语塞，好半天也没找到反驳的话语。 　　“大胆！我们二皇子现下才来岳封府，跟之前五公主来的时机完全不同。岳知府又怎可拿五公主跟我们二皇子相提并论？”二皇子不说话，他身边的心腹却是立刻就跳了出来。 　　“下官只是竭尽自己所能的为二皇子备下吃食，尽力而为罢了。更何况下官也没有将五公主和二皇子相提并论，毕竟五公主只吃了窝窝头，二皇子您吃的可是白面馒头。”岳知府又不是那种极为擅长阿谀奉承的官员。想要让他说出二皇子想要听到的好听话，实在不可能。 　　再说了，在岳知府的心中，五公主可比二皇子好太多了。同样出身皇家，五公主非但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而且还愿意于百姓同苦。这般高尚品性，又哪里是眼前这位只会耍威风的二皇子比得上的？ 　　单凭今日的见面，岳知府已然下了决定，打从明日起，越发推崇五公主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 　　本来就是五公主救下了诸多江南百姓，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被二皇子给抢了功劳。 　　别看岳知府不懂得为官之道，可他很懂得为民之心。谁才是真真正正的为了百姓好，岳知府看得一清二楚。也所以，只有五公主才能在江南百姓心目中留下至高无上的地位。而这位想要捡漏占便宜的二皇子，甭想！ 　　二皇子确实是打着亲民的旗号，这才继续他的江南一行的。否则他早就直接转道回了帝都，哪里还愿意跑来这江南地界吃苦受罪？ 　　若非为了走个过场给江南一众百姓看，他怎么可能委屈自己站在这里？ 　　眼见岳知府如此不识抬举，二皇子冷哼一声，直接转身离去。他宁愿吃自己从帝都带来的所剩无几的吃食，也不愿碰岳知府准备的馒头和白粥。 　　“二皇子，不如咱们还是回帝都吧！江南这地方实在太贫瘠了，连像样的吃食都没有。”眼见二皇子气得不轻，旁边的心腹连忙说道。 　　“本皇子也想立刻回帝都。可如今已经到了江南，本皇子要是真的什么也不做，岂不白白浪费了大好机会？”二皇子当然是想要回帝都的。可就这样转身离去，他只觉得白费了之前那么辛苦的努力和煎熬，太不划算，也不值得。 　　“不若就由属下代二皇子将江南余下的几个城镇巡察完，二皇子则即刻转道回帝都？”身为二皇子的心腹，能想出的点子和法子还是不少的。 　　“这个……”二皇子迟疑片刻，到底还是点了点头，“也好，那本皇子先行回帝都。你们继续往下走，务必要将本皇子的大名传至江南所有百姓的耳中。” 　　好不容易才来赈一次灾，二皇子打定主意要好好在江南百姓面前表现表现，狠狠刷一回存在感。只不过现下的他，不想再继续吃苦受罪了。 　　江南这破地方真是太贫瘠了，他以后都不会再来第二次。 　　“属下领命。”心腹立刻行礼，大声回道。 　　二皇子满意的笑了。再也不愿在这岳封府多呆片刻，直接打道回府，远离了江南。 　　送走二皇子，岳知府没有任何二话的给帝都送了一封书信。 　　至于二皇子留在岳封府的心腹，岳知府完全没有理会，照样还是馒头和白粥，愿意吃就吃，不愿吃大可离开。 　　沈清河收到岳知府来信的时候，二皇子尚未回到帝都。 　　思忖片刻，沈清河直接将书信送到了周月琦的面前。 　　“看样子，本公主这位二皇兄还挺会收买人心。”扫过书信上的内容，周月琦讥讽道。 　　“岳知府信中有提到，二皇子已经在回来帝都的路上了。”说到收买人心，沈清河完全不看好二皇子。 　　他这步棋布置已久，还辛苦五公主那般劳累的走了一遭。比起二皇子，沈清河更相信五公主已经在江南百姓心目中根深蒂固了。 　　任何事情都是需要发酵的，尤其是各种各样的流言。 　　算算时间，不等二皇子抵达帝都，五公主亲临赈灾，救下无数江南百姓的事情想必已经传了回来。届时，不需要他推波助澜，帝都百姓也将开始颂扬五公主的美名。 　　“那就让他回来。”周月琦并不是很喜欢二皇子。又或者说，只要是跟贺宰相联手的皇子，都不可信。 　　换而言之，新帝的人选，周月琦已经剔除了二皇子。 　　“琦儿近日好像没有进宫去给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请安？”据沈清河所知，自打从江南回来，周月琦只进过一次皇宫，而且还是为了给圣上送证据。 　　“不想去。”一旦将事情摊开了说，周月琦也不想在沈清河面前有所隐瞒了，“进宫会碰到那位兰妃娘娘。” 　　说到兰妃，沈清河也是无言。 　　他对后宫自然是不了解的。但是对这位兰妃娘娘，他却是有所耳闻。 　　“自古美人江山，父皇有江山在手，心思自然就转到了美人身上。这位兰妃娘娘手段了得，又有了贺宰相的帮扶，确实足够厉害。只可惜，她的八皇子太小了，错失了天时。”在周月琦看来，兰妃其实挺不明智的。 　　现下这样的关头，八皇子毫无胜算，兰妃争来争去，最终顶多也就是帮八皇子争个“傀儡皇帝”的名号。 　　待到那个时候，要么内忧、要么外患。内忧，自然是说几位已经成年的皇子随时都会伺机而动，意欲将八皇子推倒。外患，当然说的是贺宰相了。 　　周月琦就不相信，在帮八皇子争得皇位之后，贺宰相会什么好处都不要。 　　现下贺宰相本来就权倾朝野，届时自然是一定要当摄政王的。兰妃这位太后娘娘，确定是贺宰相的对手？能跟贺宰相一分高下？ 　　“八皇子确实不适合登基为帝。”沈清河点点头，回道。 　　正确来说，六皇子之后的几位皇子，都还太小了。真正能有机会成为新帝的，无外乎是头四位皇子。 　　而撇开二皇子之外，沈清河在意的，就只有大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了。 　　周月琦没再接话。视线落在桌面上的兵书上，好半天都没出声。 　　必须得选出一位信得过的皇子。这位皇子不仅仅要有治国之道，更要有一颗宽容之心。否则，沈清河和将军府还是身处险境之中。 　　但是，谁又能保证她挑出来的皇子就始终不会变？现下还只是皇子，心态当然不会一样。等到他们当了新帝，谁又能逃得开帝心难测？ 　　越想越深入，越深入反而越透彻。周月琦微微皱眉，实在拿不定主意。 　　“琦儿不用想太多。所有的事情，有我在。”暂时还没到那一步，沈清河并不打算将自己的全盘计划都告诉给周月琦知道。 　　他很清楚，真当他的计划到了必须要周月琦出面的那一步，周月琦再也没办法如现下这般自由自在。彼时加诸在周月琦身上的，只会是更沉重的压力和责任。 　　可是怎么办？除了周月琦，他谁也不相信，谁也不愿辅佐。 　　在他的心里，只有周月琦，才能坐上那个位置。等到周月琦登基为帝，哪怕依然伴君如伴虎，仍然觉得他功高震主，他也心甘情愿的死在她的手里。 　　周月琦却是没办法心安理得，真的什么也不管。 　　沈清河就是太有担当了，才会更加的让她舍不得。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他死，她一定要护住沈清河安然无恙。 　　二皇子终于顺利回到帝都，登时就松了一口气。未曾想他才刚进入府邸，尚未来得及坐下，就听闻了帝都近日最热闹的传闻。 　　五公主救了江南百姓？这到底是谁人在胡说八道？ 　　“立刻去查出源头，必须遏止住外面的谣言。”二皇子怒火中烧，黑着脸命令道。 　　他那么辛苦的去了江南，后面的几日里甚至还饿了肚子。结果呢？他竟然一丁点的美名都没博得？ 　　“回二皇子的话，属下已经查探过，据悉这些谣言是从江南那边传回来的。之前五公主前往江南赈灾，正值江南百姓饥饿无粮，是以……”早就知道二皇子会雷霆大怒，二皇子府上的幕僚立马回道。 　　“怎么偏偏就是她？她一个妇道人家，要这些美名做什么？”要是换了沈清河被颂扬，二皇子姑且认了。但是五公主突然跑出来跟他抢什么风头？五公主这是闲在家里没事做，故意找他的麻烦吗？ 　　“不行！本皇子这就去找贺宰相，看看要怎么补救。”二皇子自认受了很多苦，决计不想就这样白白被五公主抢去功劳，说着就大步往外走。 　　幕僚没有拦着二皇子。而今偌大的朝堂，就只有贺宰相能帮得上二皇子。有了贺宰相的扶持，二皇子肯定会事半功倍的。 　　迎来二皇子的身影，贺宰相并不意外。 　　但是听到二皇子的怨言，贺宰相着实有些无奈：“悠悠众口，老臣就算想要全部堵住，也没那个本事不是？哪怕是圣上亲自出马，外面那些流言也是不会停的。” 　　贺宰相当然也不想看到五公主此般大出风头。五公主越是风光，沈清河的靠山就越是强硬。这样的局面，又哪里是贺宰相想要看到的？ 　　不过，要不要继续扶持二皇子呢？贺宰相也有些迟疑了。 　　毫无疑问，直接让二皇子上位，是最简单的。 　　可如若换了八皇子上位，他能得到的好处只会更多！ 　　更何况比起二皇子，八皇子不过是个婴孩，兰妃又是个蠢货，怎么看他这个摄政王都会更加的风光和荣耀。 　　当臣，还是当王，于贺宰相而言，实在不是一个很难的抉择。 　　若是二皇子为帝，他顶多也就是一个国丈。说来说去，还是必须看二皇子的脸色过活。 　　只要一想到若是八皇子登基为帝，即将到来的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力，贺宰相根本控制不住他自己，心动了。 　　“那咱们就这样看着，真的什么也不做？”丝毫没有察觉到贺宰相的不对劲，二皇子直接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当然还是要做些什么的。否则，沈清河的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贺宰相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沈清河越发得意。是以，外面的流言他肯定会管，但也要好好筹谋筹谋。 　　“沈清河不过是好命的娶了小五，却是根本不把其他人都放在眼里。也不知是谁给他的胆子，区区莽夫而已。”提到沈清河在朝堂上的霸道作风，二皇子也是诸多不满。 　　“二皇子说的没错。沈清河也不过就是娶了五公主而已，竟然夫凭妻贵，在朝堂之上我行我素，横行妄为。”贺宰相点点头，毫不犹豫的支持二皇子的言语，也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沈清河的不喜和厌恶，“既然他而今的一切都是凭靠五公主才得来的。那么，咱们就让他功败垂成，鸡飞蛋打，一无所得。” 　　第76章 　　帝都城内很快就刮起了一阵旋风, 几乎所有百姓都尤为吃惊的开始议论起了兵马大将军竟然惧内的惊天大事。 　　要是换了其他人惧内，倒也无甚要紧, 不值一提。可眼下大家提到的是兵马大将军沈清河，便又不一样了。 　　鉴于先前五公主的手笔, 而今沈清河在帝都百姓心目中的地位, 无疑是极度崇高的。 　　也正是因为这份崇高, 众多老百姓都无法接受“沈清河竟然惧内”这一事情。 　　又或者说，大家心里都认定了，这是五公主在仗势欺人，自恃皇家公主的身份，便肆意欺压将军府。 　　而这样的认知，才刚一翻腾, 就迅速蔓延开来, 直闹得整个帝都城都热闹了起来。 　　“公主, 外面的传言越演越烈，对您的名声尤为不利。”绮罗很不喜欢听到外面那些人说她家公主不好的是非, 只恨不得亲自去跟那些人当面理论个一清二楚。 　　“无碍。”世人争相议论她的是非这样的场景，周月琦早先就经历过。更难听的话语，她都听闻过。何况是眼下这点小阵仗，她根本就不以为意。 　　“可是……”绮罗自然知晓，她家公主是不理世事的清冷性子。若是真的跟她家公主无关, 绮罗倒也不会在意。偏偏眼下大家都在道她家公主的不好, 绮罗委实不高兴, 也极为不甘心。 　　“你再去添一把火, 帮着外面那些人将声势闹得更大，最好就天下皆知。”周月琦忽然说道。 　　没成想她家公主不但不让她尽快遏止住那些流言蜚语，反而还要她帮着造势，势必闹得越大越好……绮罗脸色变了变，满满的疑惑和不解。 　　不过，就算再不明白，绮罗也不会不遵命。既然是五公主的下令，绮罗当即耷拉下头，往外走去。 　　“你确定要这样做？”认真的看着周月琦，沈清河问道。 　　外面的流言，他或多或少也听到了些许。不得不说，他亦是在意的。他自己的名声倒是无所谓，可一旦牵扯到五公主，沈清河就不满意了。 　　此刻他会坐在这里，也是为了来找周月琦商讨此事。只是他这边还没拿出应对的策略，周月琦竟是让绮罗反其道而行之，不但不平息谣言，反而准备煽风点火，唯恐外面的流言不够鼎盛？ 　　“我不在意名声。”周月琦确实是实话实说，既然有人故意想要败坏她的名声，她不介意暗中推动一把，看那些人还能闹出怎样的幺蛾子。 　　当然，她的名声越是不好，沈清河的名声就越会完美无缺。这，才是周月琦真正要的。 　　“我在意。”定定的看着周月琦，沈清河大致能猜到，周月琦究竟是怎样想的。也正是因为他猜到了，所以才会越发的介意这件事本身，“我不喜欢听到有人说你不好。” 　　周月琦愣了一下，转过头来：“外人怎样说我，我并不在意。” 　　“那你在意什么？”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沈清河心中大致有一种模模糊糊的猜想。然而这个猜想是否是事实，需得从周月琦口中得到求证。 　　“我没有任何在意的，不论是人还是东西。”不假思索的，周月琦回道。 　　沈清河不禁就笑了：“那你为什么要帮我护住将军府？你既然什么都不在意，事不关己岂不是更好？” 　　周月琦登时就被噎住了。别开脸，不再看向沈清河。 　　被周月琦的反应逗的更乐，沈清河脸上的笑容加深，语气不自觉就带上了愉悦：“所以我可不可以厚着脸皮认定，琦儿你是在意我的？” 　　“没有。”想也没想的，周月琦否决了沈清河的猜想。可偏生，因着她反对的太快，反而令周月琦的话尤为不可信。 　　“是吗？”沈清河拖长了尾音，目不转睛的盯着周月琦。 　　周月琦轻哼一声，回过头来，看向沈清河的眼神满是冷意：“你想太多了。” 　　“那就算我想太多好了。”耸耸肩，沈清河并未跟周月琦对着干，也没想过要跟周月琦争论个是非曲直出来。反正周月琦这么一说，他也就这么一听。 　　至于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周月琦不肯承认，沈清河却是心下有数。 　　这样，就够了。 　　明明沈清河不再跟她争论，周月琦却还是觉得分外的别扭。总觉得沈清河话里有话，妥协的也太快。就好像只是为了安抚她，而非真的信了她的说辞。 　　可偏偏就算是这样，周月琦也不能将沈清河怎么样。 　　冷冷的瞥了一眼沈清河，周月琦便移开视线，不愿再理睬沈清河了。 　　沈清河也没再开口，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 　　他很喜欢跟周月琦待在一块。不管是两个人独处，还是仅仅就这样沉默以对，沈清河都很愿意。 　　贺宰相很高兴，也很得意。 　　他说过，不会让五公主一直肆意妄为下去。忍耐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给五公主点教训了。 　　看吧，近日帝都城内传的沸沸扬扬，也不见五公主出面镇压，可不就是吃了哑巴亏却无法反抗？ 　　也对，五公主本来也没什么能耐。除了仗着自己是皇家公主的身份肆意欺压人，五公主还能做些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不过是个被娇惯坏了的妇道人家罢了。嫁了人就合该老老实实呆在将军府内，少出来蹦跶闹事。再敢跟他对着干，看他怎么收拾她！ 　　二皇子也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场景。 　　本来么，江南赈灾事宜就应当他受百姓爱戴和称赞，凭什么让五公主抢了功劳？五公主不过是个姑娘家罢了，有什么值得一提的？ 　　故而，外面的流言传的越是鼎盛，二皇子越是满意。 　　只可惜，他高兴的太早了。 　　沈清河惧内的流言很好传播，五公主仗势欺人的事情也多得是百姓愿意相信。可唯独，二皇子前往江南赈灾，救下无数江南百姓这一件事，不论二皇子的人怎么卖力游说，就是没有百姓肯买账。 　　帝都百姓又都不是傻子。二皇子离开帝都的时候，五公主和沈将军早就先一步去了江南。二皇子回到帝都的时候，五公主和沈将军已经带着江南一众贪官污吏回到帝都复命。 　　更何况，五公主救下江南百姓的消息，可是打江南那边传回帝都来的。乃百姓们互相之间口口相传，并非出自帝都百姓谁人之口。 　　现下所谓二皇子赈灾的消息，出自帝都城内，而非远在江南受苦的百姓。帝都百姓怎么听怎么觉得不信，索性就左耳进右耳出，不当一回事了。 　　这般情况下，二皇子特意派出来的人就很是无奈又苦闷了。 　　他们先前到处乱说沈将军惧内消息的时候，也没见这些百姓这么聪明啊！还有五公主仗势欺人的事情，百姓们不是很会猜测和脑补，也极为配合他们吗？ 　　怎么偏偏到了为二皇子造势的时候，百姓们就不肯买账了呢？ 　　越想越郁闷，饶是颇为憋屈，他们也只得先行回去向二皇子复命了。 　　二皇子的脸色又哪里明朗了？先前有关沈清河和五公主的谣言都极为顺利的传了出去，他还以为他的好名声也能立刻被营造出来。毕竟，前面的铺垫都已经准备的极为周全，又有贺宰相在一旁为他出谋划策，他怎么可能会输？ 　　哪想到偏偏就是最后的关键时刻，就差了那么临门一脚，事情就进展的不顺利了。 　　不行！不能功亏一篑，他得立刻去找贺宰相。再怎么说，也不能让之前的那些努力都白费了。 　　贺宰相倒是无所谓二皇子的名声怎样。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去扶持八皇子了。此般一来，二皇子到底能不能借由此事博得美名，跟他倒是没有多大的关系。 　　“贺宰相，本皇子还是觉得，这里面很有蹊跷。”不可能前面的谣言都能传的那么快，偏偏就最后的消息没人买账了。二皇子自认并非罪大恶极之辈，不应该这般不得民心才对。 　　“这事确实蹊跷。”虽然不打算继续一心为二皇子筹谋，贺宰相也没准备这么快就跟二皇子撕破脸。是以，能帮得上二皇子的地方，他多多少少还是会出出手的。 　　“对吧！贺宰相果然跟本皇子英雄所见略同。本皇子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小五只怕还是出手了。”二皇子从来不敢小瞧五公主在皇家的地位。两人也算是从小一块长大，五公主是何其的受宠，二皇子感同身受，一直都很清楚。 　　其实除了五公主以外，二皇子更担心的是，出手帮五公主的人是宫里的某一位。 　　如若真是那样，二皇子皱紧眉头，心里七上八下的。 　　“是不是五公主出手，只要二皇子命人前往将军府探上一探，就能知道了。”贺宰相只负责帮忙出主意，当然没打算命人去调查。在这件事上，他准备尽可能的避嫌和抽身，省得稍有不慎，烧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嗯。本皇子确实是这样想的。”没有看出贺宰相的别有心思，二皇子顿时来了精神，说道，“还有宫里，本皇子也必须派人去探查一番。要是此事中还掺杂了其他人的手笔，咱们不得不防。” 　　贺宰相微微颌首，颇为诧异的看了一眼二皇子。 　　其实之前他挑中二皇子，主要还是因为二皇子足够的胆大无脑。扶持这样的君主上位，对他有利无害。他完全不必担心二皇子会过河拆桥，也不必担心二皇子的心计会过重，以致于他无法掌控。 　　不过此刻站在这里的二皇子，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二皇子居然还能想到宫里有人出手？看来，二皇子这趟江南行，不但吃尽苦头，似乎也成长了不少呢！ 　　想到这里，贺宰相认真的打量了二皇子一番，种种算计再度埋进腹中。 　　“我主要还是担心皇祖母会出手帮小五。”贺宰相不说话，二皇子便自行接着往下说，“皇祖母向来偏心小五，巴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送到小五的面前。此次江南赈灾，小五已经博得了美名，皇祖母肯定会向着她的。” 　　“应该不会是皇太后出手。”贺宰相却是持有不同的想法，“五公主再受宠，也只是一位公主，而且是已经出嫁的公主。江南赈灾的美名，对五公主的益处并不大。反之，这种功绩对二皇子您，才更加的至关重要。皇太后那般睿智，不可能分不清楚轻重厉害关系。” 　　被贺宰相这么一说，二皇子沉默片刻，想通了后不禁赞同的点了点头。 　　确实。现下又不是他跟小五在争宠，皇祖母没必要出手。小五又不会争抢皇位，根本无需博得这样的美名。 　　这般说来，就不是皇祖母的手笔了…… 　　“如若二皇子真的想要找出症结所在，我还是更偏向去将军府探查。在这件事上，宫里人出手的可能性并不大。”反正贺宰相自己是不会派人去探查此事的，所以他给出建议的态度很随意，随二皇子愿不愿意去做。 　　二皇子当然愿意听贺宰相的。 　　既然皇宫里不需要探查，他反而更加偏向去将军府探查。毕竟将军府没有皇宫那般的守卫森严，对他来说也更加的简单。 　　送走二皇子，贺宰相嗤笑一声。 　　也就只有二皇子这样简单的脑子才会一味想要去争江南赈灾的美名。明明已经是五公主的囊中之物，二皇子再去拼了命的抢，有必要吗？就算二皇子真的抢到了，又能怎样？难道圣上也能如百姓一般好糊弄？ 　　现下整个江南赈灾一事对圣上来说，是非常不愉快的。也就五公主担下美名，圣上才会不那么生气。换了沈清河占去功劳，看圣上会不会出声斥责。 　　二皇子倒好。这么危险的事情，他不一心想着避开和躲开，反而非要乐颠颠的往上凑。就算抢到手里，只怕也是祸不是福。 　　当然了，贺宰相是不可能提点二皇子的。他现下也很是不喜欢五公主，看二皇子找五公主的不痛快，他是很乐意的。 　　最好二皇子和五公主就争个两败俱伤，届时他也好帮着八皇子坐收渔翁之利。 　　贺宰相的这些心思，二皇子都无从知晓。当天晚上，将军府内就出现了几道黑色身影。 　　然而很可惜的是，将军府其他院子都很好探查。唯独他们奉命要探查的五公主院子，不等他们落脚，就被发现。再之后，就变成了瓮中之鳖，插翅难逃。 　　二皇子耐心十足的等了一整夜，本以为次日清早就能得到准信儿。未曾想，他等来的，却是宫里的传召。 　　五公主一大清早就捆了几个黑衣人，进宫去找圣上告状了！ 　　今日休沐，圣上不需要上早朝。只是，他依然没能舒心过日，才刚起床就遭遇了这么一出拦截。 　　听闻二皇子竟然派人去探查五公主的院子，圣上大吃一惊，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二皇子什么时候跟小五闹了矛盾，还严重到需要半夜命人去探查的地步了？ 　　不等二皇子到来，圣上就先行审问了一遍被五公主送来宫里的几个黑衣人。得出的答案更是荒谬，仅仅为了帝都皇城近日的那些流言蜚语？ 　　二皇子怀疑五公主故意命人到处标榜自己前往江南赈灾的功劳，肆意谣传五公主的美名？ 　　所以呢？这件事跟二皇子有什么关系？就算是五公主得了百姓极力称赞的美名，那又怎么样？又不是沈清河得了民心，五公主身为皇家公主，不辞辛劳的代他这位父皇前去江南赈灾，一表他这位父皇爱民如子的决心，有问题吗？哪里做的不对？ 　　第77章 　　不管圣上怎么想, 他都想不通二皇子的本意和这样做的目的。总不至于, 二皇子这是将五公主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吧？ 　　一想到这里，圣上的脸色出奇难看。待到二皇子到来的时候, 圣上已经黑着脸等了好半天了。 　　二皇子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赶来宫里。然而很可惜的是, 就算他来的再快，也还是耗尽了圣上所有的耐心。 　　“说吧！这几个人是怎么回事？”指了指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圣上冷眼瞪着二皇子, 质问道。 　　二皇子的身体瞬间僵硬住了。 　　刚刚进宫的时候，他已经打听到, 今日五公主也进了宫。本来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此刻一看, 直接就将二皇子吓坏了。 　　“儿臣, 儿臣……”额头冒出冷汗, 二皇子想了好一会儿, 也没能找到合适的说辞和借口。 　　“说！你派人去你妹妹的府邸，所谓何事？有何目的？”圣上铁青着脸，直接朝二皇子拍起了桌子。 　　二皇子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下意识就矢口否认：“父皇, 儿臣冤枉，儿臣是无辜的。” 　　“无辜？你倒是有脸狡辩。当着朕的面也敢信口雌黄, 莫不是想要犯下欺君之罪？”对二皇子，圣上不是没有期待。然而今日这一出, 直接让圣上对二皇子失望了。 　　圣上的皇子很多, 却没有立下太子。原因很简单, 对于一众皇子，圣上尚未挑选出最合乎心意的。 　　又或者说，圣上现如今对哪位皇子都心存期待。只要这些皇子全力表现，圣上都会好好考量，并不会轻易就下定论。 　　偏偏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二皇子率先跳了出来，撞在了风头浪尖上。 　　江南贪赃舞弊案，圣上真的毫不介意吗？当然不可能。 　　若是没有闹到圣上面前，那也就算了。既然事情已经闹到了朝堂之上，圣上却没能严惩严办，他又哪里不生气？ 　　只觉得自己的帝王之尊受到了威胁和冲击，圣上这段时日心里也一直极为窝火，正愁无处发泄。 　　此刻五公主和二皇子的矛盾，在圣上看来，简直是可笑至极。对二皇子，圣上很不满意。 　　被圣上这么一吓，二皇子浑身一颤，连忙就想撇清关系，竭力自保：“父皇明鉴。儿臣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儿臣惶恐啊！” 　　“你若是真的知晓何为惶恐，就不敢将人派去小五的府邸了。”圣上冷哼一声，语气别提多愤怒了，“你连自己的妹妹都容不下，此般小肚鸡肠，日后还能有何作为？” 　　听出圣上的言外之意，二皇子下意识就喊道：“回父皇的话，儿臣和小五向来交好，儿臣不可能容不下小五的。” 　　“既然这样，这几个人，你怎么解释？”兜来兜去，圣上的质问又回到了原点。 　　“儿臣……儿臣不知。”思来想去，二皇子最终还是铁了心，打算死不认账。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在圣上面前留下话柄。今日这件事上，他是一定要自辩清白的。 　　“你当然不会承认。”冷笑一声，圣上看向了站在一旁的五公主，“小五，你说说，这件事要如何处理？” 　　“小五任凭父皇处置。”反正人已经送到了圣上面前，圣上要怎么处置，周月琦不打算过问。就连二皇子，周月琦也没准备正面结仇。 　　“小五大气。”赞许的朝着五公主点点头，圣上勾起嘴角，笑了笑。 　　下一刻，再度看向二皇子的时候，圣上的脸色就没有那般的温和了：“老二，比起小五，你少了一份胸襟。” 　　正常来说，二皇子是皇子、五公主是公主，两人毫无可比之性。偏偏，圣上此刻非要将两人放在一起相提并论。以致于二皇子脸色十分不好看，心下彻底就记恨上了五公主。 　　既然抓了他的人，就应该直接找他对峙，跑来宫里告什么状？周月琦未免也太过心狠手辣了。 　　更可恶的是，到了圣上面前，五公主又非要装腔作势，反而衬得他这个堂堂皇子甚是小肚鸡肠，还挨了圣上的训斥…… 　　不管怎么想，二皇子心里这口气都咽不下。在圣上看不到的角度，恶狠狠的剜了五公主一眼。 　　圣上没有看到这一眼，周月琦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原本对二皇子，周月琦没打算怎么样的。不管二皇子是为了什么原因才派人夜探她的院子，她都不感兴趣。直接将人交给圣上，此事在她而言，便过去了。 　　不过似乎，二皇子反倒记恨上她了。 　　神色清冷的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二皇子，周月琦上前一步，道：“启禀父皇，昨夜这几人已经交代，是二皇兄派他们去小五的院子打探。” 　　话题再度拉回正轨，圣上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老二，当着小五的面，你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二皇子已经恨得咬牙切齿了。凭白挨了圣上的训斥，他已经忍了。谁料想五公主得理不饶人，一而再的为难他，摆明了就是故意想要陷害他。 　　“看样子，二皇兄是无法给出解释了。”周月琦倒也不急，顺着二皇子的态度，直接就冷言道，“父皇，小五告退。” 　　圣上没有拦下五公主。有些事情，也确实不适宜五公主知晓。 　　也罢，待到五公主离去，他再行处理此事好了。 　　离开御书房，周月琦直接去了太后的寝宫。好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太后，她也是时候该来向太后请安了。 　　太后已经听闻五公主进宫一事。见到五公主到来，不禁就笑了：“你这丫头，可算想起皇祖母了。” 　　“小五给皇祖母请安。”走到太后跟前，周月琦认认真真的行礼。 　　“好、好。小五过来，跟皇祖母说说，你今日怎会突然去找你父皇？”太后倒不是刻意打听周月琦的去向，纯粹是随口一问而已。 　　“是因着二皇兄昨夜命人夜探小五的院子，被小五的人给擒住了。一经拷问，那几人当场交代，是奉了二皇兄所命。小五不知哪里得罪了二皇兄，故而直接将人送来宫里，请父皇圣裁。”丝毫没有帮二皇子遮掩的意思，周月琦如实告知太后。 　　“什么？二皇子他……”太后登时愣住，吓了一大跳。 　　要说皇权争斗，二皇子忌惮别的几位皇子，便也罢了。可二皇子居然容不下小五这么一位已经出嫁的公主，却是为何？ 　　“小五也不知道二皇兄为何会这样做。刚刚在御书房内，当着圣上的面，二皇兄并没能给出解释。故而，小五亦是不知情，疑惑不解。”摇摇头，周月琦说道。 　　“这可真是……”皇太后轻叹一声，同圣上的第一反应一样，亦是对二皇子委实有些失望，“几位皇子之中，二皇子还是差了些，不够大度，毫无胸襟，略显逊色。” 　　周月琦没有接话。皇位争斗，本就跟她毫不相干。若不是二皇子主动找茬算计她，她也不会跟二皇子对上。 　　可她不惹事，并不代表她就怕事。既然二皇子非要记恨于她，她也不会息事宁人，胆小怯懦。 　　“小五，让你受委屈了。”拉住五公主的手，太后的脸上满是慈爱，“小五放心，今日之事，就算你父皇不给你一个交代，皇祖母也势必会为你讨要个说法。” 　　“倒也不必。二皇兄到底是皇兄，小五身为妹妹，不宜无理取闹。”周月琦回道。 　　“小五何曾无理取闹？明明是二皇子没有容人雅量，竟然有意欺负小五，简直放肆。”一听周月琦这般言语，太后当即不高兴了。 　　一众皇子和公主之中，她最疼爱的就是小五，最为愧疚的也是小五。只要有机会，她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送到小五面前，绝对不让小五受到丁点的委屈。哪曾想，二皇子无缘无故的，竟然针对起了小五？ 　　还是那句话，二皇子想要争皇位，大可尽情跟其他几位皇子争来斗去，她这位皇祖母都不会过问。 　　可若是二皇子非要欺负小五，连小五都容不下，太后第一个不答应。 　　眼见太后气得不轻，周月琦抿抿嘴，不再过多言语。 　　至于太后到底会不会亲自出面去为她讨回公道，周月琦并不强求。 　　没有在太后寝宫多呆，周月琦离开了皇宫。 　　将军府内，沈老夫人一众女眷都在等候五公主的归来。 　　一见到五公主出现，沈老夫人立刻就站了起身：“五公主，圣上怎么说？可有问出二皇子命人来将军府的缘由？” 　　昨日府上闹事，沈老夫人等人都已经知晓。可她们怎么也想不通的是，二皇子怎会突然盯上将军府？他们将军府跟二皇子，本该毫无瓜葛才是。 　　“尚且不知。”提及此事，周月琦摇摇头，认真道，“二皇兄应该是冲着我来的，跟将军府无关。” 　　“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二皇子找上五公主是所为何事？”沈老夫人登时急了，问道。 　　五公主本意是想要安抚将军府诸位女眷无需担心此事，却没有想到沈家女眷反而更加担忧了起来。 　　如若二皇子只是冲着将军府而来，他们定然毫无畏惧，全力应对。可二皇子竟是冲着五公主而来，就由不得她们不担忧了。 　　是以，不单单是沈老夫人，沈大伯母几人也纷纷露出了急色。 　　面对沈家女眷煞是真挚的担忧之色，周月琦顿了顿，回道：“我已经将此事呈禀皇祖母，无需担心。” 　　听闻皇太后已经知晓此事，沈老夫人松了口气：“也好。有太后娘娘出面，想来二皇子不敢太过肆意妄为。” 　　“可是五公主从来都是宽容善良的性子，也甚少出门，何曾得罪过二皇子？”沈二伯母也不担心了，更多的却是好奇和疑惑。 　　“二弟妹说的在理。此事需得问出缘由，探查究竟。”沈大伯母点点头，神色极为严肃。 　　二皇子毫无征兆的突然针对五公主，想来事出有因，还是需得调查清楚才好。否则，防得了一时，却防备不了一世。要是她们就这样放置不管，只怕将后患无穷。 　　“那就让清河去问问。”沈夫人也很担心五公主的安危，跟着说道。 　　“嗯嗯，就让六哥去查探清楚。六哥和二皇子同朝为官，就算没有交情，应当也是说得上话的。”沈灵萱握了握拳头，也很赞同沈夫人的说法。 　　沈家一门女眷，由沈清河出面去找二皇子，当然更加合适。这个提议一出，所有人都没异议，登时点头赞同。 　　就连周月琦，也没当着沈家众人的面，多言半句。 　　至此，二皇子的事情，就移交到了沈清河手上。 　　二皇子是真的很憋屈。当着五公主的面，圣上还姑且有些顾忌。可是只有他和圣上在的时候，圣上对他是毫不留情的训斥，只差没有抬脚踢他了。 　　有那么一瞬间，二皇子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圣上对他的厌恶和不满。而这，也是令二皇子极为懊悔的。 　　他早就知道，圣上很宠爱五公主。可是圣上竟然已经将五公主宠的这般不像话了吗？ 　　说句心里话，二皇子不了解圣上的心思，也无法理解圣上对五公主无条件的宠爱。 　　也或许在圣上的心里，就只有五公主才是值得无限宠爱的吧！ 　　当被圣上赶出御书房的时候，二皇子不自觉就沉下脸来。有可能，他犯下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他得立刻去找贺宰相商讨商讨，不能一错再错了。 　　“怎么会被五公主的人逮个正着？”贺宰相轻叹一声，对于这件事也感觉到了棘手。 　　就算他已经打算放弃二皇子，也并不想看到二皇子败的那么快。更何况夜探将军府这件事，是他帮忙支的招。一旦圣上刨根究底，难保不会查不出他。 　　要是圣上因为此事迁怒了他，他无疑是吃亏不讨好的。毕竟，二皇子是圣上的亲生儿子，圣上不会斩了二皇子，却不表示圣上不会摘了他的脑袋。 　　是以贺宰相此刻最在意的，是必须率先将二皇子从这件事上脱身开来。进而，也让他脱离了危险境地。 　　“一群办事不力的蠢材。”提及这一点，二皇子也是气不过，黑着脸怒道。 　　要不是手下的人办事不力，他的计划怎么可能会被打乱？他又怎么会陷入这般境地？ 　　“现下不是斥责他们办事不力的时候。二皇子你好生跟老臣说说，圣上到底是怎样的态度。是打算追根究底，还是准备重拿轻放？”贺宰相也没想到五公主居然会一状告到圣上那里去，乃至他和二皇子毫无应对的时间，愣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我感觉父皇是不打算追究的。”带着那么一丝不确定，二皇子回道。 　　“感觉？”二皇子的感觉，贺宰相不敢轻易相信，忍不住就追问了一句。 　　二皇子的脑子太简单了，为人处事都过于直接。听二皇子说没事，贺宰相根本就不敢相信。 　　“父皇先让小五离开了，接着又把我训斥了一顿，完后将我赶出了御书房。就我感觉，在圣上看来，此事应当是翻篇了。”连“本皇子”这个自称都没了，二皇子清清楚楚的解释道。 　　贺宰相抿抿嘴，陷入了沉思。 　　以他这么多年以来对圣上的了解，到了这一步，圣上应当是不会再翻旧账了。 　　但是，因为涉及到了五公主，贺宰相不敢掉以轻心，也不敢轻易揭过此事。 　　万一圣上突然又想要给五公主一个说法和交代了呢？贺宰相皱了皱眉。 　　不行。就算二皇子这样说了，他们也必须得从长计议。 　　第78章 　　因着对二皇子的不信任，贺宰相极为认真的将此事放在了心上, 而且是特别用心的开始思考起了各种对策。 　　二皇子本人也不是不紧张的。正因为太过紧张, 他才会紧紧扒着贺宰相不放，势必要贺宰相给他个建议。 　　然而贺宰相自己眼下也是满满的不确定, 想了好半天之后得出的结论也就只有四个字：静观其变。 　　“怎么静观其变？小五可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即便父皇不责罚我了，可只要小五不依不饶的闹开了，父皇仍旧有可能找我翻旧账的。”在这一点上, 二皇子倒是看得很清楚，怏怏的说道。 　　贺宰相顿了顿，想了又想, 还是轻叹一声：“不如，二皇子还是亲自上将军府去跟五公主赔个不是吧！” 　　“什么？要本皇子去赔不是？”二皇子登时就不高兴了, “本皇子可是小五的兄长，小五居然还想着让本皇子去找她赔不是？” 　　“二皇子息怒。此一时, 非彼一时。成大事者，要懂得能屈能伸。更何况五公主是妹妹, 二皇子只当是过去串门子就好。”并不意外二皇子暴跳如雷的反应和态度，贺宰相继续劝道，“以五公主在圣上心目中的受宠地位, 二皇子如若能跟五公主交好，肯定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这倒是。”被贺宰相这么一说, 二皇子点点头, 认可了贺宰相的建议。 　　要是能得到五公主的支持, 无疑是拉拢了沈清河。这笔账, 二皇子还是会算的。 　　想着不过是去道个歉而已，他也算不得太过吃亏，二皇子最终还是答应了贺宰相的提议。 　　送走二皇子，贺宰相大大的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最起码他已经将二皇子这个烫手山芋给丢了出去。等二皇子到了将军府之后会是怎样的境遇，贺宰相插不了手，也不打算理睬。 　　反正现如今的他对二皇子，已经不再重视。他尚且还愿意为二皇子稍稍出谋划策，已经算是很给二皇子情面，也对得住二皇子对他的这份信任了。 　　另一边，二皇子果然带着极为丰厚的礼物去了将军府。 　　“小五，二皇兄来跟你赔不是的。”见到五公主，二皇子也没含糊，实话实说道。 　　“赔不是？”扫了一眼二皇子带过来的诸多礼物，周月琦的语气很是漫不经心。 　　她跟二皇子并无太大交情。这次闹到圣上面前，虽然并非刻意针对二皇子，但她确实得罪了二皇子，这也是铁一般的事实。 　　在这般前提下，二皇子突然登门来道歉，要说没有任何企图心，周月琦决计不相信。 　　以二皇子的脑子，只怕也想不出这样的应对策略。反之，是贺宰相的算计才更有可能。 　　“对啊！先前是二皇兄想岔了。二皇兄不该派人来夜探小五你的院子，二皇兄跟小五道歉。还请小五大人有大量，放二皇兄一马。二皇兄向小五保证，以后都不会再重蹈覆辙了。这次的事情，决计不会再一次发生。”二皇子语气郑重的保证道。 　　现下回过头仔细想想，二皇子也觉得自己做错了。他防备其他皇子也就算了，盯着小五算什么事？怨不得父皇会生他的气，对着他就是一番严词斥责。 　　“好。”既然二皇子这般说了，周月琦点点头，坦然接受了二皇子的道歉。 　　见五公主此般好说话，二皇子顿时就满意了。也不再紧绷着精神，心情转而变得轻松了下来：“多谢小五了。” 　　“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二皇兄，怎么会想到来夜探我的院子？我这院子里可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看出二皇子的放松，周月琦说道。 　　“还不是为了江南赈灾一事。”二皇子倒是没有直接供出贺宰相，只是带着埋怨的嘀咕道，“外面都在称赞小五你爱民如子，我就好奇想探听一下，到底是谁的手笔，传出了这些流言蜚语。” 　　周月琦本来只是随口这么一问，并不指望能从二皇子嘴里得到确定的答案。 　　不过似乎，她一直以来都看错二皇子了。 　　二皇子虽然脑子简单，但难得坦率。某种程度上而言，二皇子也算得上是一个纯粹的人了。 　　“那些流言蜚语并非我命人传出去的。”既然二皇子这样说了，周月琦也没避讳，直接回道，“此事对我毫无益处，我没必要博得这些虚名。” 　　“倒也是。”二皇子是认可五公主这般解释的。虽然还是有些想不通，但也没再继续往五公主头上赖了。 　　“不过小五，你这次做的委实有些不厚道啊！抓着二皇兄的人了，只管送到二皇兄面前就是，做什么非要闹到父皇面前？害得二皇兄还挨了父皇的训斥。”之前的事情不说，二皇子不满意的还是五公主将事情闹大的作为。 　　“我也不确定那些人到底说的是真是假。万一那些人是冤枉二皇兄的呢？到了父皇面前，父皇自然会彻查此事，还二皇兄以清白。”周月琦说道。 　　听五公主如此一说，二皇子眨眨眼，莫名就泄了气：“好吧，算小五你说的没错。怪只怪二皇兄自己做了小人，被父皇责骂也是罪有应得。” 　　周月琦本就没打算要跟二皇子交好，此刻即便二皇子这样说了，周月琦也没太大反应，只是神色清冷的坐在那里。 　　二皇子只觉跟五公主也没什么好说的。见五公主不再开口，他索性站了起来，四下走走看看，这才开口问道：“沈将军不在府上？” 　　说曹操、曹操到。二皇子话音才刚落地，就见沈清河从门外走了进来。 　　“沈将军回来的正好，本皇子有要事与沈将军商谈。”一见到沈清河，二皇子再不理睬五公主，径自跑向了沈清河。 　　沈清河缓步走了进来，站定在二皇子的面前：“末将见过二皇子。” 　　“沈将军免礼。”二皇子是有心拉拢沈清河的，当然不会在沈清河面前摆谱，当即就笑了，“沈将军，本皇子找你有事呢！” 　　“二皇子请说。”不卑不亢的看着二皇子，沈清河回道。 　　“也不是什么稀罕大事，就是想问问沈将军近日有没有空暇，到本皇子的府上坐坐？”二皇子一边说一边打量起了沈清河的脸色。 　　前面是有要事商谈，之后又变成了不是什么稀罕大事……不得不承认，二皇子太过心急了，乃至于一前一后的说法完全不一样，直接就矛盾了。 　　很明显，二皇子自己并未意识到这一点。反而是沈清河和周月琦，心下皆是了然。 　　“抱歉，末将没……”沈清河摇摇头，便要拒绝二皇子的拉拢。 　　“那行，就这样说定。”一听沈清河的话头，二皇子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也不给沈清河把话说完的机会，当即抢着说道。 　　望着这样的二皇子，沈清河抿了抿嘴，索性就不接话了。 　　二皇子虽然脑子简单，可自说自话的本领实在不怎么厉害。因着沈清河的不接话，气氛刹那间就尴尬了下来，连二皇子自己都打住了。 　　不自在的看着沈清河，二皇子的语气很是有些迟疑：“沈将军莫不是看不上本皇子？” 　　虽然从来没有说出口，可二皇子对沈清河是真的很敬佩。就算没有沈清河手中那十万大军的兵权，他也想要拉拢沈清河这位武将的。 　　比起沈清河，兵部尚书叶寻真的差的太远了。 　　就拿这次江南赈灾事宜来说，不过是送个粮食，叶寻都做不好，直接被父皇训斥了一个狗血淋头，差点就丢了头顶上的乌纱帽。 　　反过来再看看沈清河，根本不是叶寻可以比得上的，更加无法相提并论。 　　故而，比起叶寻，二皇子更想要拉拢沈清河为他所用。 　　只可惜，不管二皇子怎样说、又怎样做，偏偏沈清河就是不搭理他。 　　之前在朝堂上也就罢了。他寻不到机会单独跟沈清河说说话，这才拖延至今。 　　可是现下他人已经站在了将军府，大好的机会可以笼络住沈清河，他说什么也不能轻易放弃。 　　“二皇子言重。”沈清河倒是不会像周月琦那般，直接无视二皇子的存在。顺着二皇子的话，他一板一眼的接话道。 　　若是沈清河正色拒绝他，二皇子姑且还能打个岔，假装什么也没听见。可沈清河直接跟他避而不谈，二皇子就不好应答了。 　　张张嘴，又闭上，二皇子的急脾气立刻就上来了：“不如本皇子今日便留在将军府用膳，陪沈将军好好喝一杯。” 　　不是询问话，而是肯定的语气。二皇子这便是赖定将军府了，说什么也要跟沈清河坐下来吃一顿饭。 　　沈清河是无所谓的。见二皇子如此坚持，他转而看向了周月琦。 　　“绮罗，备膳。”周月琦也没任何的异议。今日二皇子的来意，她大致了解。暂时为止，二皇子还没闹出太过让她反感的阵仗。故而，这顿膳食，她愿意奉陪。 　　“多谢小五了。”听到五公主说要留饭，二皇子点点头，笑的甚是高兴。 　　反正他就是来拉拢沈清河的。一块吃顿饭，指不定就相谈甚欢呢？ 　　这一日的晚饭，二皇子终于如愿跟沈清河一块吃了。 　　周月琦没有上桌，也没有出现，放任二皇子尽情随意的拉着沈清河畅饮。 　　二皇子没有想到，沈清河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加的令人敬佩。一顿饭吃下来，虽然他依旧没有成功拉拢沈清河，可他至少也跟沈清河说得上话了。 　　等到离开将军府的时候，二皇子一摆手，忽然就觉得，即便沈清河一直到最后也不肯站他的阵营，他也不会记恨沈清河。比起朝堂之上的阴谋算计，沈清河确实更适合带兵打仗。这样的武将，是天生的将领，理当受人敬佩，而非被阴谋诡计所淹没。 　　此般想着，二皇子离开的脚步尤为坚定且豪迈。他决定了，再也不会勉强沈清河必须支持他了。 　　“喝茶。”二皇子离开的时候，周月琦还没歇息。见到沈清河走进来，周月琦亲自斟了一杯茶，送了过去。 　　“辛苦琦儿。”接过茶水，沈清河静静的喝了起来。 　　“我本来还以为，二皇兄会彻底记恨上我，此后直接跟整个将军府都划清界限，泾渭分明。”提及二皇子，周月琦颇为意外。 　　“我本来也是这样想的。”在将二皇子派来的黑衣人送到圣上面前的时候，沈清河就已经将自己鲜明的立场表现给了所有人看。跟周月琦一样，他也觉得，二皇子自此都不会再愿意跟他多说一个字。 　　没成想，二皇子不但亲自带着丰厚的礼物上了将军府跟周月琦赔不是，还坚持留在将军府用过了晚饭才离开。 　　真要说起来，沈清河确实对二皇子有些改观了。以致于这顿晚饭后，沈清河也有了新的想法和心思，正在考虑要不要改变一定的策略。 　　他确实不会站在二皇子那边的阵营，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二皇子不会站在他这一边，不是吗？ 　　“这样看来，二皇兄似乎还算大度。”知道沈清河一直都没有站定立场，周月琦心念一转，提醒道。 　　“或许。”沈清河却是并没有认可二皇子的胸怀，也没有否认。但要说站队，他早先就决定了，不可能更改。 　　“朝堂上的事情，我不太懂，你自己看着办。如果需要帮助，只管跟我说。”周月琦没打算帮沈清河做决定。到底要扶持哪位皇子，只要沈清河自己选定了，周月琦亦不会有异议。 　　“好。”沈清河勾起嘴角，笑道。之前的江南赈灾，琦儿确实帮了很大的忙。若非如此，外面的那些流言也不会传的此般鼎盛。 　　与此同时，沈老夫人等一众女眷也跟着安了心。 　　之前她们都还在担心，二皇子会记仇，继续找五公主麻烦。今日二皇子却是主动上门赔不是，怎么看都不像是故意来找茬的。而且二皇子还留在将军府用了晚饭，据她们所打听到的，二皇子和沈清河相谈甚欢…… 　　沈家人都不是爱闹事的性子，也不喜记仇和结怨。见二皇子已经跟五公主言归于好，她们自是乐见其成。 　　加之这其中还夹杂了沈清河的身影，沈家一众女眷更是心安。好在这一次，沈清河总算没有让她们失望。 　　“母亲，二皇子只怕是想要咱们清河以后扶持他。”很是敏锐的话题，沈大伯母本是不想在家中提及。可今日二皇子已经和沈清河把酒言欢，沈大伯母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必要跟沈老夫人提个醒。 　　沈老夫人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轻轻点点头，长叹一声：“也罢。清河自己心下有数，咱们就都不拦着他了。” 　　“我倒也不是想要拦着清河。只不过，皇权争斗向来复杂难测，若是二皇子日后真能登上皇位，倒也无碍。可万一二皇子败了呢？咱们的性命，丢了便丢了。左右苟活了这十来年，早晚的事。可府上还有小一辈的呢！承志还那么小，若是被牵连了……”沈大伯母委实不敢赞成沈清河参与皇权争斗。 　　自古权位之争都过于残酷，多得是鲜血和性命被埋葬。沈大伯母自己不怕死，却不想沈家断了后。 　　沈老夫人沉默许久，最终抬起头来，认真道：“我们要相信清河。更何况，还有五公主在，沈家不会倒的。” 　　曾经，沈老夫人对五公主会心生怀疑。但是现如今的沈老夫人，对五公主是切切实实的信任。 　　被沈老夫人这般一说，沈大伯母不自觉也松了口气。是啊，还有五公主在呢！就算，就算真的到了那一步，至少还有五公主肚子里的孩子可以延续沈家的血脉…… 　　第79章 　　提到五公主，沈老夫人压低了声音, 凑近沈大伯母问道：“你有没有打探过, 五公主现下肚子里可已有了动静？” 　　沈大伯母摇摇头，也是满满的无奈：“本来五公主院子里的消息, 咱们就不便打探。更别说，即便咱们想，也打探不到。” 　　“倒也是。”沈老夫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看来，还是得直接去问清河。” 　　“是。不如就让三弟妹去问问？”沈大伯母跟着说道。 　　“行。你去跟老三媳妇好好说说，让她注意着点措辞, 也别让清河多想，误以为咱们是在催五公主生孩子。届时万一传到五公主的耳里, 就大大的误会了。”沈老夫人考虑的还是很周全的。就算真的去问，她也不希望闹出误会来。 　　“好, 我会提醒三弟妹的。实在不成，我和三弟妹好生合计完说辞, 再让三弟妹去找清河。”沈大伯母立刻就意会了沈老夫人的意思，说道。 　　对沈大伯母的办事能力，沈老夫人还是放心的。听沈大伯母这样说了, 她便也不担心了。 　　沈大伯母找到沈夫人的时候，沈夫人正在绣花。 　　听完沈大伯母的来意, 沈夫人下意识就抬起头来, 着急问道：“大嫂是让我去问清河, 五公主可是有喜了？大嫂确定没有听到丝毫的风声？还是说大嫂已经听到风声, 只是让我前去确定一下？” 　　“确实没有任何的风声。我若是真听到了风声，不需要来找三弟妹你，便自行去问清河了。”府上有了这么大的喜事，沈大伯母哪里还会再三顾忌和犹豫？ 　　正是因为没有丝毫的风声，沈大伯母才更加的小心翼翼。唯恐横生枝节，也担心弄巧成拙，这才让沈夫人这位生母去找沈清河打探打探。 　　沈夫人本以为，沈大伯母是得了消息的，没成想却是没有，不禁就长叹一声，面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大嫂，我总觉得，五公主和清河之间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五公主身份尊贵，跟寻常人家的姑娘当然不一样了。”拍了拍沈夫人的手，沈大伯母意味深长的安抚道。 　　“我也想这样想，可是……”沈夫人低下头，声音低的不可耳闻，“五公主只怕根本就不愿跟清河圆房。” 　　沈大伯母听见了沈夫人这句低喃。顿了顿，还是说道：“没事的。时间长了，就好了。” 　　“希望吧！”沈夫人点点头，确实也没其他法子了。 　　“你啊，别时刻盯着他们小两口。五公主人很好，咱们清河也不差。我倒是觉得，他们两人之间肯定有戏。”说是相敬如宾也好，说是互相有意也罢，反正在沈大伯母看来，五公主对沈清河是很不一样的。 　　“嗯。”沈夫人也不是那种不好相处的恶婆婆。更别说，她的儿媳妇还是身份尊贵的皇家公主。听沈大伯母这般劝慰，她点点头，就没再多说了。 　　“清河那边，咱们好好想想，要怎么说。”沈大伯母也没再过多议论沈清河和周月琦之间的事情，转而拉着沈夫人商讨起了去找沈清河时候的合适措辞。 　　沈夫人找过来的时候，沈清河正在看书。抬眼看到沈夫人进来，沈清河站起身来。 　　“清河，娘突然过来，有没有打扰到你？”将手中的羹汤送到沈清河面前，沈夫人笑着问道。 　　“没有。”接过羹汤，沈清河认真的道了谢，又请沈夫人坐下。 　　沈夫人点点头，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下来：“清河啊，娘能不能问你一件事儿？” 　　“娘有事尽管问。”沈清河点点头，说道。 　　“就是吧……”沈夫人其实有些尴尬的，可是再不自在，该问的她也必须问清楚，才能做到心下有数，“那个，五公主好像一直没有好消息传来？” 　　看懂了沈夫人面上的尴尬，沈清河慢了半拍，点点头：“嗯，没有。” 　　“那……”尽管已经提早跟沈大伯母商讨过，真到了这个时候，沈夫人还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和五公主……到底有……没有……” 　　“没有。”并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沈清河也没打算隐瞒沈夫人。 　　沈清河的语气过于斩钉截铁，沈夫人登时脸色大变，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下一刻，就听沈清河接着说道：“只是暂时没有而已。” 　　沈夫人才刚升起的惊慌失措顷刻间又散了去，带着些许迟疑和犹豫，问道：“真的只是暂时没有？” 　　“是。”比之先前还要笃定的语气，沈清河认真看着沈夫人，“不会一直这样的。” 　　沈夫人是很相信沈清河的。既然沈清河这样说了，沈夫人点点头，提起来的心立刻就落定了。 　　“那清河你自己看着办，对五公主不要太过冷漠，要懂得体贴，多照顾照顾五公主。”想了想，沈夫人索性就不说其他了，直接叮嘱道。 　　至于先前沈大伯母跟她商讨的那些话语，沈夫人抛之脑后，不提了。 　　“好，我会记住。”对五公主，沈清河确实很上心。有些事情，他不会过分强求，只是想要顺其自然。 　　话题说到这个份上，沈夫人已经没有更多可以叮嘱和交代的了。不是她不够关心沈清河，而是她很信任沈清河。既然沈清河说没事，她也就不担心了。 　　沈夫人走后，沈清河站起身，去找了周月琦。 　　周月琦已经听说了沈夫人来找沈清河的事情，并非刻意打听，而是绮罗的日常汇报罢了。 　　此刻见到沈清河，周月琦下意识就想到，可能是沈夫人叮嘱了什么事情。 　　“娘过来问我，你肚子里有没有传出喜讯。”在周月琦面前，沈清河倒是没有那么多的顾忌。至于沈大伯母和沈夫人之前那般小心翼翼商讨的说辞，在沈清河看来，完全是不必要的。 　　周月琦也确实没有生气抑或迁怒，只是被沈清河突然抛出的重/弹给炸懵了。 　　“所以呢？”目不转睛的盯着沈清河，周月琦竭力掩盖住脸上的热度，不让沈清河察觉。 　　尽管只是转瞬即逝，沈清河还是精准的捕捉到了周月琦脸上的绯色。 　　眼底闪过笑意，沈清河煞有其事的回道：“从今夜开始，我搬进琦儿的屋子。” 　　“你！”周月琦差点被噎住，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摇头，“不准。” 　　“那琦儿搬去我的屋子。”也不跟周月琦争辩，沈清河很好说话的回道。 　　“不去。”冷着脸瞪着沈清河，周月琦说什么也不妥协。 　　“二选一，琦儿你自己看着办。”沈清河的语气并没有周月琦那般冷硬，可他的立场也甚是笃定，不容置疑。 　　周月琦当即沉默了。迎上沈清河甚是温和的笑脸，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琦儿的东西应该比较多，搬来搬去比较麻烦。不如，还是我来搬？”站在沈清河的立场，他是不想要逼迫周月琦的。但是，如若周月琦一定要藏在龟壳里不肯走出来，他也不介意推周月琦一把。 　　周月琦轻轻哼了一声，没有立刻接话，但也没再如之前那般反对。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只要她坚持，沈清河是不会逼迫她的。然而，迎上沈清河的注视，她到底还是没有继续跟沈清河对着干。 　　再不然，她也可以直接丢给沈清河一封和离书，此事便又搪塞了过去。但是此时此刻坐在沈清河的面前，她甚至丝毫没有生出那样的想法和念头。 　　这一晚，沈清河果然搬进了周月琦的屋子。 　　乍一听到此事，绮罗和绛雪相视一笑，连忙就亲自动手，开始帮沈清河搬起了东西。 　　等了这么久，沈将军可算迈出了这一步。要知道，她们都等待太久了。再继续等下去，她们都快要急的亲自出手，从背后狠狠推沈将军一把了。 　　好在，沈清河没有让她们太过失望。这一日，到底还是来了。 　　当然，要是能尽快抱到五公主生出了的小小公子和小小姐，那就更让她们异常欣喜了。 　　相比绮罗和绛雪的惊喜，周月琦就不是那么的喜悦了。 　　带着说不出口的紧张和忐忑，周月琦站在自己的房门外，很是迟疑，怎么也迈不出那一步。 　　沈清河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门口的动静，他听到了，却始终没有等来周月琦的身影。 　　几步走过去，沈清河拉开门，朝着周月琦伸出手，语气温和：“进来。” 　　周月琦定定的看着沈清河，心下一片茫然。 　　前世她和沈清河互相之间很是疏离，哪怕到了最后临死的那一刻，她也没有跟沈清河亲近过。此刻突然被告知要跟沈清河同住一屋，周月琦总觉得有些云里雾里，并不真实。 　　到底还是沈清河率先抓住了周月琦的手。没有给周月琦拒绝的余地，稍稍用力，将周月琦拉进了屋子。 　　被动走进了屋子，明明是自己的房间，周月琦竟是突然生出了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在书房的时候，她和沈清河也不是没有单独相处过。此刻换了一间屋子，却是不一样了。 　　“琦儿你睡床，我睡榻。”欲速则不达，只看周月琦此刻差点僵硬住的状态，沈清河到底还是让步了。 　　他并不想要逼迫琦儿。但凡可以，他更想要琦儿过的更自在些，也更高兴一些。 　　瞥见一旁并不是很大的睡榻，周月琦顿了顿，开口道：“你睡床，我睡榻。” 　　“不用。”沈清河摇摇头，才刚开口就看见了周月琦很是不赞同的眼神。不等周月琦继续反对，他便解释道，“在燕关行军打仗的时候，条件比家里要艰苦许多，我早就习惯了。” 　　“那也不行。这张睡榻太小了。你要是不睡床，就回你自己的屋子去。”周月琦从来都不是会轻易被说服的性子。尽管她很清楚，沈清河说的都是实话，可她依然不答应。 　　家里又不是燕关。在燕关已经那么辛苦，好不容易回了家里，还要继续辛苦？当然是不可以的。回了家，就该好好放松，过的舒心而自在才行。 　　“琦儿，我是男人。”面对周月琦的坚持，沈清河颇为无奈的出了声。 　　“那……”周月琦皱了皱眉头。 　　“这张睡榻是足够我睡的。如若琦儿不放心，不如我在床边打地铺？”沈清河再度给出其他提议。 　　“地上凉。”依旧是不赞同的态度，周月琦反对道。 　　“总不能你我都睡在床上吧！”好笑的看着周月琦，沈清河的语气带上了揶揄，“我倒是不介意，琦儿你介意吗？” 　　这一下，周月琦彻底沉默了。 　　其实对于周月琦而言，既然同睡一屋，再同睡一床，反而并不是那般的难以接受。倘若她真的那般排斥和讨厌沈清河，根本就不可能放任沈清河搬进来。 　　但是，沈清河说了要分开睡，她又不好主动提出要同床共枕。再看看眼下的境况，周月琦神色清冷，实在想不出其他法子来。 　　沈清河倒是没有想那么多。 　　在他看来，搬进这间屋子是他强求的。说是步步紧逼，强行让琦儿妥协，也并不过分。 　　是以在明显察觉到琦儿的紧张之后，沈清河下意识就让步了，想要再多给琦儿一点适应的时间。谁曾想，琦儿这边却是不答应他的提议…… 　　面对周月琦，沈清河没有过分强求的想法和念头，也不曾想过要逼迫周月琦，更加不希望周月琦受到丝毫的委屈。 　　故而这一瞬间，因着周月琦的不自在，反而是沈清河有些皱眉了。 　　安静的房间里，周月琦和沈清河都没再开口，气氛顷刻间变得压抑了起来。 　　“琦儿，只是一晚而已。你先睡床上，我睡榻上，好吗？”带着那么点央求的意味，沈清河主动出声，讨好道。 　　“嗯。”好一阵子的寂静后，周月琦到底还是点点头，应道。 　　至此，问题终于暂时得以解决。 　　寂静的夜里，周月琦已经许久没有像今夜这般睡不着了。睁大了眼睛平躺在床上，周月琦什么也没多想。 　　沈清河也没睡着。不是睡不着，而是担心他的存在会让周月琦不安。 　　知道周月琦并没睡着，沈清河突然说道：“琦儿，想不想听燕关打仗的事情？” 　　周月琦抿抿嘴，微微侧过头，望向了沈清河所在的位置：“说。” 　　不是“想”，而是直接下令“说”，果然是周月琦一如既往的作风。 　　沈清河勾起嘴角，开始娓娓道来：“燕关没有帝都这般富饶，但是那里的百姓也一直自给自足……” 　　沈清河的声音并不响亮，低沉中带着磁性，明明不是多么绘声绘色的讲述，却渐渐让周月琦听的入了神。 　　没有出声打断沈清河的讲述，周月琦就这样认真的听着，慢慢的放松了心弦。 　　门外，同样听到沈清河在给周月琦讲故事的绮罗和绛雪对视一眼，如释重负的笑了。再然后，两人皆是放轻了脚步，悄悄离去。 　　这一夜，周月琦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到她再次醒来，天色已经大亮，屋里也没有了沈清河的身影。 　　“公主醒了吗？”一直守在门口的绮罗和绛雪立刻敲敲门，出声喊道。 　　“进来。”周月琦坐起身，回道。 　　绮罗和绛雪当即端着早先备下的热水走了进来。 　　任由绮罗和绛雪服侍她梳洗，周月琦问道：“沈将军人呢？” 　　“沈将军已经上早朝去了。”绮罗一边回答，一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沈将军临出门前有特意叮嘱过奴婢，公主您昨夜睡得晚，不能叫您起床。还交代奴婢一定要好好照顾公主您的膳食，不能让您饿着……” 　　第80章 　　毫无疑问, 绮罗是在帮沈清河说话。这一点, 绮罗没有遮掩, 周月琦也看得分明。 　　不过比起绮罗的热情和积极, 周月琦就冷静多了, 也委实淡定。 　　以致于绮罗说到后来, 默默就闭上了嘴巴。 　　往日里，她可不敢在五公主面前胡说八道。今日若不是因着沈将军, 她肯定不会擅自开口的。 　　但是不可否认，沈将军对他们家公主是真的很上心，也很体贴。 　　绮罗肯定是一心想要为自家公主好的。确定了沈将军对五公主的心意，绮罗一心就盼着两人能好。也是以, 才会一改往日守口如瓶的稳重性子, 特意在五公主面前多言了几句。 　　周月琦倒是没有责怪绮罗的意思。 　　重来一次，周月琦对自己身边的人都不再严苛, 变得宽容了。尤其是绮罗和绛雪几人，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她都会听之任之。 　　像此刻绮罗明显的多嘴举动, 周月琦便没有放在心上, 也没有责罚和训斥绮罗的意思。 　　一旁的绛雪其实挺赞成绮罗这番话的。 　　沈将军人很好, 为人正直，又极为有担当。在绛雪看来, 沈将军对他们家公主的心意是真真切切的, 合该在一块的。 　　相形之下, 庄嬷嬷就沉稳多了。也没太多的言语, 更加没有像绮罗和绛雪那般热切的撮合沈将军和五公主，她只是眼带笑意的看着，比谁都更加的胸有成竹。 　　沈清河下朝回来的时候，周月琦已经平复了心情，面上也一如往日里的清冷，不见丁点异常。 　　沈清河也没立刻往周月琦面前凑，而是直接进了小厨房，亲自下厨。 　　“公主嫂嫂。”沈灵萱小跑步冲进来的时候，周月琦正在看书。 　　“怎么了？”对沈灵萱，周月琦向来很有耐心。 　　“那个……”沈灵萱才刚开口，脸就红了，“莫……他约我出去游湖。” 　　“嗯，挺好的。”点点头，周月琦倒是没有太大反应。 　　沈灵萱越发不好意思了，好一会儿后才重新找到自己的声音：“公主嫂嫂可……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去？” 　　周月琦闻言抬起头来，望向沈灵萱：“你一个人去会害怕？” 　　沈灵萱摇摇头，又点点头：“不害怕，就是不好意思，会紧张。” 　　“他约的你什么时候？”没有立刻回答沈灵萱，周月琦转而问道。 　　“两日后。”沈灵萱小小声的回道。 　　“行。”没有太多的犹豫和迟疑，周月琦应下了此事。不过，她接着又说道，“我只陪你过去，但不会陪你游湖。” 　　“嗯，行。都听公主嫂嫂您的。”沈灵萱连连点头，已然很是欣喜。 　　只要公主嫂嫂陪她一块出门，她就会很有底气。就算到了地方，公主嫂嫂马上离开，她也很高兴了。 　　想到这里，沈灵萱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便打算离开了。 　　“灵萱，要留下来一起用饭吗？”沈清河端着菜出来，正好看到沈灵萱在往外走。 　　“不了。六哥和公主嫂嫂吃就好。”沈灵萱很喜欢五公主这位嫂嫂。一有机会，她就想要多帮帮她六哥。 　　之前公主嫂嫂才刚嫁来将军府的时候，她六哥远在燕关，一直没有回来。而今好不容易她六哥回来了，当然要多多跟公主嫂嫂接触和相处，才是好事。 　　在沈灵萱看来，她六哥什么都好，就是太不解风情，也不够体贴。连莫奕辰都知道约她出去游湖呢，可她六哥就没有这样的心思。 　　顿了顿，沈灵萱又连忙说道：“六哥，两日后你有没有空？公主嫂嫂要陪我出去游湖，你也一起去啊！” 　　“你公主嫂嫂已经答应你了？”平日里并不见周月琦特意出门，沈清河问道。 　　“对啊，已经答应了。公主嫂嫂人可好了。”沈灵萱不遗余力的开始称赞五公主。 　　“是，你公主嫂嫂人很好。你以后可要多听你公主嫂嫂的话。她都是为了你好。”比起沈灵萱，沈清河更信赖周月琦的为人处事。 　　沈灵萱到底是妹妹，平日里很多事情肯定也不好意思跟他这个兄长说。眼下看沈灵萱跟周月琦相处的融洽，沈清河自是乐见其成。加之沈灵萱的性子太软，沈清河也希望沈灵萱能多学学周月琦的处事。 　　“我都知道的。公主嫂嫂本来就很好，我什么都愿意听公主嫂嫂的。”跟沈梦萱不同，沈灵萱对周月琦别提多敬佩了。只要是周月琦的话，她都愿意听。 　　见沈灵萱此般乖巧听话，沈清河满意的笑了，话题再度兜了回来：“确定不一起用饭？” 　　“不了不了。六哥你快把饭菜端上桌，可别饿着公主嫂嫂了。”沈灵萱一边说一边摆手，快步离去。 　　沈清河没再拦着沈灵萱，果然听了沈灵萱的话，端着饭菜往饭厅里走。 　　屋内，周月琦也听到了沈清河和沈灵萱兄妹俩的对话。对于两兄妹对她的信任，周月琦嘴上不说，却也极为受用。不自觉的，心情就愉悦了起来。 　　沈清河的厨艺不错，每每只要是他下厨，周月琦都会捧场。今日也不例外，等到饭菜全部上桌，周月琦也坐了下来。 　　“灵萱那丫头不懂事，若是扰了琦儿的清净，琦儿尽管拒绝她便是，不用凡事都随她的性子。”沈清河知道，周月琦并不喜欢出门。 　　“无碍。”如若她真的不想出门，谁来说也没用，周月琦从来不是会委屈自己的性子，更别提不过是出门游湖而已，算不得勉强。 　　“届时我陪你们一起出门。”见周月琦面上确实不见勉强之意，沈清河也不再多言，点头道。 　　周月琦倒是没有拒绝。本就是莫奕辰和沈灵萱两人的事情，她去，不过是走个过场。而沈清河，则正好去考验考验莫奕辰，亦是对沈灵萱这个妹妹负责。 　　见周月琦默认了，沈清河勾起嘴角，不再多言。 　　莫奕辰的人品，他早就查探过。江南赈灾一案中，莫奕辰起到的功用，更能印证莫奕辰的为人。是以，沈清河完全不担心莫奕辰以后会对沈灵萱不好。 　　而他之所以会坚持一块出门，仅仅是因着他想要陪陪琦儿罢了。 　　是夜，还是同一间屋子，不需要特意跟周月琦请示，沈清河便继续睡在了榻上。 　　这一次，周月琦明显不如前一晚那般的不自在。合衣躺在床上，甚至不需要沈清河多给她讲故事，她便闭上了眼睛。 　　“还要听燕关的事情吗？”一片黑暗中，还是沈清河率先开的口。 　　“讲。”翻了一个身，周月琦拿后背对着沈清河，却是依旧闭目养神。 　　沈清河便接着昨日所讲的，继续往下讲了起来。 　　说句心里话，沈清河的讲述一丁点也不精彩，偏偏周月琦就是爱听，而且百听不厌。渐渐的，她的嘴角就翘了起来。 　　依旧是格外和谐又温馨的气氛，连守在门外的庄嬷嬷都露出了满满的笑意。 　　这位沈将军啊，真是再合适他们家公主不过了。天生绝配，倒也不失为一段绝世佳缘。 　　两日后，沈灵萱坐进了周月琦的公主凤驾。 　　“多谢公主嫂嫂。”双手给周月琦递上一杯才刚温好的热茶，沈灵萱笑道。 　　“不用。”跟沈灵萱，周月琦并不见外，接过热茶就慢慢茗了起来。 　　至于沈清河，则是骑着马走在外面，并未坐进马车里来。 　　莫奕辰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他娘说他是个木头疙瘩，都不知道好好哄哄未来媳妇的欢心。还特意给他支了这么一招，让他约未来媳妇出来游湖。 　　说实话，莫奕辰更想要约沈灵萱去郊外骑马的。可他娘说了，骑马不适合姑娘家，让他不准乱出主意。 　　最终，莫奕辰极为哀怨的，被逼着定下了游湖这一提议。 　　不过，因为是见沈灵萱，哪怕是他很不喜欢的游湖，莫奕辰也很是欢喜。这不，他就提早了半个时辰等在这里。 　　远远的，莫奕辰就看到了公主凤驾朝着这边驶来。 　　一开始，莫奕辰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待到公主凤驾驶到近前停下，他这才确定，真的是沈灵萱到来了。 　　如若只是沈灵萱，莫奕辰肯定没有任何的异议。然而他脸上的笑容才刚挂上，就看到了从公主凤驾走下来的五公主。 　　眨眨眼，莫奕辰不禁有些心虚。 　　五公主是不是觉得他太过冒失和失礼，是以才会跟着一起到来？为的，就是好生训斥他一顿？ 　　也怪莫奕辰太过心急，双眼紧盯着沈灵萱不放，就没注意到一旁骑着马的沈清河。而等到五公主一出，莫奕辰就更加没有心神去关注其他人和事了。 　　“灵萱，你自己过去。”周月琦虽然也下了马车，却没打算继续逗留。见莫奕辰人已经到了，她便也没有过多为难，就让沈灵萱过去了。 　　明显感觉到五公主没有训斥他的意思，莫奕辰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随即，就满眼期待的看向了沈灵萱。 　　莫奕辰的眼神过于直白，沈灵萱还没走到近前，面上就开始发热了，微微不自在的红了脸。 　　周月琦倒是挺看好莫奕辰的。 　　早先戚夫人帮忙保媒的时候就提过，莫奕辰善武不喜文。今日一见，只看莫奕辰毫不掩饰的表现，确实蛮直率的。 　　再看沈灵萱脸上的红晕，也不像是不喜欢跟莫奕辰接触的样子，周月琦转过身，就走向了另外一边。 　　绮罗立刻跟了上去。至于绛雪，则是被留在了沈灵萱的身边。 　　“五姑娘这边走。”双手扶住沈灵萱的胳膊，绛雪不可谓不尊敬。 　　“有劳绛雪姑娘了。”沈灵萱有礼的回道。 　　“五姑娘客气。待会再往前走几步，奴婢就会退后几步跟着。五姑娘不必介怀，只管跟莫公子说话。若是有任何吩咐，五姑娘只管转过身，唤奴婢一声便是。”绛雪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多谢。”一看便知道这是公主嫂嫂的授意，沈灵萱也跟着小声回道。 　　“都是自家人，应当的。”所以绛雪才会这般喜欢沈灵萱。比起已经出嫁的沈梦萱，沈家五姑娘在绛雪一众人的心目中，从来都是印象极好的。 　　沈灵萱没再过多言语，默默就将这份恩德又记在了心里。公主嫂嫂对她是真的很好，她全都记着在呢！ 　　在绛雪的配合下，沈灵萱和莫奕辰的这次游湖很是顺利，未有太过尴尬，也没有甚是不自在。 　　反之，周月琦这边才刚走了没几步，就被沈清河跟上了。 　　“琦儿喜欢游湖？”走在周月琦的身边，沈清河问道。 　　“不喜欢。”说到游湖，外面的湖自然比不上宫里的雅致，周月琦从小长在皇宫，又哪里会被外面的风景迷住眼？ 　　“那琦儿可要先行回府？”并不意外这样的回答，沈清河再度问道。 　　“不用。”只是随意走走看看，周月琦不觉得有什么不适应的。自然，也就不用立刻打道回府。 　　“那为夫陪琦儿一块走走？”沈清河继续问道。 　　这一次，周月琦没有回应了。 　　权当周月琦这便是默许，沈清河点点头，挂上温和的笑容，开始跟周月琦介绍起了周遭的情况。 　　比起甚少出门的周月琦，沈清河对帝都城内的了解，要比周月琦更多。介绍起周遭的景色，倒也并不生疏，堪称侃侃而谈。 　　周月琦没有拒绝沈清河的介绍，也没打断沈清河的话语，脚步未停，却是竖起了耳朵。 　　前世她认知中的沈清河，从未跟她说过这么多的话。不管是每天夜里的讲故事，还是此时此刻的介绍，哪怕并不是那般的精彩绝伦，依然很让周月琦感到珍贵。 　　能够这样跟沈清河相处的时光，周月琦很喜欢，也忍不住很留恋。 　　同一时间，沈梦萱又一次回了将军府。不过这一回，她找的是沈灵萱，而不是五公主。 　　然而，沈灵萱居然不在府上！ 　　诧异的听完沈夫人的转告，沈梦萱委实愕然了：“三婶是说，灵萱出门去见莫公子了？可是灵萱还没出嫁，怎么可以单独去跟莫公子相见？若是被人瞧见，灵萱的名声岂不毁了？” 　　“不会。灵萱是跟五公主一块离府的。有五公主在，灵萱的名声万万不会被毁了。”沈夫人解释道。 　　“什么？公主嫂嫂也跟了出去？”尽管一而再的告诫自己，不要动辄嫉妒沈灵萱，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沈梦萱忍不住就又有些不开心了。 　　她当时出嫁前，公主嫂嫂可从未陪她去见过赵曜，更加不曾帮她和赵曜创造过这般私下接触和相处的机会。 　　可是现下换了沈灵萱，公主嫂嫂立刻就不一样了。 　　公主嫂嫂不但凡事都向着沈灵萱，居然还帮着沈灵萱去见莫奕辰…… 　　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舒服，沈梦萱的脸色渐渐就变得尴尬了起来：“公主嫂嫂对灵萱可真好。” 　　并未看出沈梦萱的情绪，沈夫人笑了笑，点点头：“是啊！五公主对灵萱确实很上心。咱们整个沈家，都欠了五公主太多太多。” 　　“公主嫂嫂对灵萱最好，肯定是灵萱欠公主嫂嫂最多。”沈梦萱闷声说道。 　　“话可不能这样说。灵萱固然也是欠了五公主的。但是咱们将军府其他人，也都欠了五公主良多。自打五公主嫁进咱们沈家，对咱们所有人都很好。咱们都应该领情，要知晓感恩。”沈夫人说这话，倒是没有其他意思。纯粹是真心实意的有话就说，也是一直以来的真实感想。 　　然而，沈梦萱却是听岔了。 　　在沈梦萱的心里，她只觉得沈夫人这是话里有话，在指责她不知晓领情，不懂得感恩。 　　可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她只不过是感慨一下公主嫂嫂对沈灵萱很好很好罢了，怎么就被沈夫人曲解了呢？ 　　第81章 　　“三婶,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公主嫂嫂对灵萱真的很好呢！”一脸干笑的看着沈夫人，沈梦萱说道。 　　“嗯嗯，这倒是。”沈夫人连连点头，说道。 　　沈梦萱此刻的想法很复杂。正常来说, 沈夫人没有看出她的怒火, 她应该庆幸才对。毕竟她也不想跟沈家人发生冲突和矛盾，她很在意沈家人的。 　　可是，为什么她明明已经很生气了，沈夫人却愣是没有看出来呢？ 　　果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所以才会那般的不在意。她不是沈夫人的闺女，沈夫人当然只会一心一意的向着沈灵萱，只为了沈灵萱好。 　　那么, 她该找谁来为自己出头？又有谁会真正心疼她？ 　　脸色一连变了几变，沈梦萱毫无预兆的忽然转身, 朝着外面跑了过去。 　　“哎，梦萱, 你等等。你去哪儿？”沈夫人诧异的看着沈梦萱跑远，追了几步, 喊道。 　　然而，沈夫人到底还是没能追到沈梦萱。沈梦萱跑的太快了, 她只能一头雾水的远远看着, 却是没有其他法子。 　　沈梦萱直接冲进了沈二伯母的院子里。 　　一见到沈二伯母, 沈梦萱就委屈不已的开始发泄起了自己的委屈和难受。 　　沈二伯母完全没有任何的防备, 就被沈梦萱一通埋怨和牢骚给吓住了。 　　“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又跑回家里来做什么？不是已经跟你说过，只管老老实实的呆在你婆家，别再动辄跑来家里闹事？”跟沈夫人不同，沈二伯母一眼就看出了沈梦萱对沈灵萱的嫉妒。 　　正是因为看懂了沈梦萱的真实情绪，沈二伯母才会越发的生气。她很不喜欢沈梦萱这般模样。她一心想要教养出来的闺女，当堂堂正正，宽容大度，心地善良，不骄不躁。 　　但是眼前一脸委屈的沈梦萱，让她失望了。 　　“娘，您为什么就是不能向着我一次？每次你都偏帮别人，沈灵萱是三婶的女儿，又不是你的闺女，你就不能不偏心她？三婶就不会这样。三婶对灵萱，就跟对我完全不一样。三婶一心就想着灵萱，不管什么事都率先为灵萱着想。可是你呢？你就只会训斥我、就只会骂我不该回来。我也姓沈啊，我也是沈家的姑娘，怎么就不能回来将军府了？”沈梦萱一边说，就一边哭了起来。 　　当着沈夫人的面，她没资格委屈，也没资格发难。可是沈二伯母是她的自己人，是她的亲娘！ 　　秉持着满腹的委屈，沈梦萱尽情的哭诉了起来。 　　沈二伯母的面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紫，差点没忍住一巴掌甩在沈梦萱的脸上。好在关键时刻，她还是忍住了，只是厉声呵斥道：“沈梦萱，你闭嘴！” 　　“你又骂我！你又凶我……”沈梦萱先是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之后，哭的反而越发大声了。 　　沈大伯母是闻讯而来的。 　　才刚走到房门口，沈大伯母就听到了里面沈梦萱正跟沈二伯母哭喊的声音。 　　皱了皱眉头，沈大伯母没有径自进屋，而是原地站定，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并没注意到沈大伯母的到来，沈梦萱依旧在不停的向沈二伯母诉说不满：“娘，你就不能好好想想我？但凡你愿意为我考量一次，我都不会这么的委屈。为什么别人的娘就那般的疼别人，我的娘却不这样。你真的是我亲娘吗？你怎么就不能学学三婶，像三婶疼灵萱那样，也真真切切的疼疼我？” 　　沈二伯母委实觉得冤枉。 　　她哪里不疼沈梦萱了？生养沈梦萱这么多年，她何曾没有将沈梦萱放在心上？她…… 　　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窝火，沈二伯母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沈大伯母也很生气。比起沈二伯母的窝火和憋屈，沈大伯母直接就冷下脸，推开了房门。 　　沈梦萱吓了一跳。转过身一看，发现竟然是沈大伯母，直接就被吓住了：“大，大伯母……” 　　“沈梦萱，你刚刚说的是什么话？沈家的女儿，何时变得这般没有教养，连亲娘都敢肆意顶撞？你羡慕灵萱有亲娘疼，倒是也学学灵萱的乖巧和懂事啊！你三婶为何从不训斥灵萱？因为灵萱从来不会像你这样不识好歹！”沈大伯母说话，就比沈二伯母更加犀利多了。 　　站定在沈梦萱的面前，沈大伯母的语气很是冷厉，异常严肃：“我们沈家从来不信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一说。但也并不意味着，我们沈家就能容忍已经出嫁的女儿动辄跑回娘家来闹事。你自诩受了委屈，就非要跑回来拈酸带醋的跟你娘大吵大闹？谁给你的胆子，谁准许你这样做的？” 　　在沈大伯母面前，沈梦萱是不敢太过放肆的。更别提此时此刻的沈大伯母明显很生气，对她的态度还那般的凶巴巴。 　　眼泪含在眼眶里，沈梦萱不自觉就握紧了拳头，不敢置信的低下头去。 　　连大伯母也向着沈灵萱啊…… 　　沈灵萱可真是幸福，她比不上，也不敢比。她，她以后再也不回来了，这还不成？ 　　没有漏看沈梦萱握紧的拳头，沈大伯母心下越发的失望了。 　　轻叹一声，沈大伯母摇摇头，语气放软了下来：“梦萱，你已经出嫁，合该学会懂事了。虽然不清楚你在赵家过的怎么样，可是依照你现下的处事，只怕赵家人也不会太过喜欢你。日子是你自己在过，我们不可能帮着你过。好和坏，只在你的一念之间，” 　　沈大伯母是有心想要劝诫沈梦萱的。然而，沈梦萱听不进去。 　　认准了沈大伯母就是故意指责她，沈梦萱咬咬唇瓣，低着头就往外跑。 　　没有行礼，也没有告辞的话语，沈梦萱就这样满怀怨恨的跑走了，直接无视了沈大伯母和沈二伯母。 　　眼见自家女儿这般的无礼，沈二伯母委实有些难受。 　　神色尴尬的看向沈大伯母，沈二伯母抱歉道：“对不住啊大嫂，我没教好女儿，让大嫂也跟着受气了。” 　　“不怪你。”沈二伯母的为人，沈大伯母很了解。 　　至于沈梦萱，沈大伯母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了。 　　恐怕只有等到沈梦萱真的栽了跟头、受了教训，沈梦萱才会知晓厉害吧…… 　　离开将军府，沈梦萱想了又想，还是不甘心就这样回到赵家。一转头，又赶往了戚家。 　　戚家，沈兰萱正在厨房里研究新的菜式。 　　戚麒则是站在一旁，极为用心的陪着沈兰萱一块动手。 　　这样的场景在戚家已经不是第一次。打从沈兰萱嫁进来，戚家的厨房已然成为了沈兰萱和戚麒的地盘。戚夫人很好说话，也不拦着，任由沈兰萱和戚麒小两口随意闹腾。 　　故而沈梦萱到的时候，率先迎接她的不是沈兰萱这位亲姐姐，而是戚夫人。 　　对沈家人，戚夫人都很喜欢，也很热情。 　　是以一见到沈梦萱，戚夫人立刻笑脸相迎，尤为真诚。 　　看到戚夫人的笑脸，沈梦萱满腹委屈忽然就找到了爆发点，哭了出声。 　　没成想沈梦萱会突然大哭出声，戚夫人吓了一大跳，连忙好言安抚起了沈梦萱。 　　等到沈兰萱被请过来的时候，沈梦萱已经哭成了泪人。乍一看，好似在戚家受了莫大委屈一般。 　　“梦萱，你怎么了？”沈兰萱诧异的问道。 　　要说戚夫人欺负沈梦萱，沈兰萱是不相信的。自家大嫂很好相处的性子，连她都不欺负，哪里会欺负沈梦萱？ 　　可要说沈梦萱在外面受了委屈，沈兰萱就更加好奇了。 　　难道受了委屈不该回沈家吗？沈梦萱怎么会突然跑来戚家？是有意来找她的？ 　　“三姐！”见到沈兰萱，沈梦萱哭的越发凄惨，抓着沈兰萱的手就不放了，“三姐你可一定要帮帮我，我……” 　　“有话慢慢说，先别急。”拍拍沈梦萱的手，沈兰萱柔声哄道。 　　“若不然，五弟妹还是将四姑娘带回五弟妹和五弟的院子，再坐下来慢慢细说究竟？”戚夫人看得出来，沈梦萱是来找沈兰萱说私密话的。她一个外人，还是避开些为好。 　　沈兰萱点点头，当即就将沈梦萱带走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沈兰萱先是给沈梦萱倒了一杯水，这才详细询问了起来。 　　在沈兰萱面前，沈梦萱也没遮掩，倒豆子似得将所有的委屈都说给了沈兰萱听。 　　沈兰萱有些疑惑，更多的是不解：“梦萱，你……” 　　“三姐，你都不知道，现下的沈家再也不是以前的沈家了。之前你我还没出嫁，家里对咱们三姐妹都一视同仁。可是现在呢？因为三姐和我都出嫁了，家里人根本就不在意咱们了，一心就想着沈灵萱。不但公主嫂嫂是这样，连咱娘和大伯母也这样……”沈梦萱边说边难受的抽泣道。 　　“我怎么觉得这里面很有误会呢？”诧异的看着沈梦萱，沈兰萱是不相信的。 　　虽然她没有像沈梦萱那般，动辄往将军府跑，可是之前沈老夫人寿宴的时候，她有回去沈家过。她没觉得家里长辈有任何的不一样，也没觉得公主嫂嫂哪里偏心了。 　　“才不是误会。”不高兴的瞪了一眼沈兰萱，沈梦萱委屈道，“三姐你可不能学她们。要是连你也不帮我，我就真的孤立无援了。我太可怜了……” 　　沈兰萱抿抿嘴，认真的看着沈梦萱：“我还是觉得不对劲。这样，梦萱你先别着急，我会回将军府询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等我了解清楚，一定帮你们澄清误会。” 　　“才不是误会，我也不想听到她们跟我道歉。就算她们真的跟我道歉，我也不会原谅她们的。”沈梦萱冷哼一声，不客气的说道。 　　“梦萱，你现在的态度很不对。”不赞同的看着沈梦萱，沈兰萱摇摇头，面带怒色，“先不说这其中到底有没有误会，也不论真相到底是什么。你身为小辈，怎么可以非议长辈？更别说，你还这般得理不饶人！” 　　“三姐！连你也不帮我！我特意来找你的，你怎么可以不帮我？”没料想沈兰萱会是这样的反应，沈梦萱不高兴的嚷道。 　　“我当然有心帮你，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就可以不敬长辈。梦萱，咱们沈家的女儿，从来不会这样的。”沈兰萱是真心实意想要帮沈梦萱化解跟家人之间的矛盾，但前提必须是，沈梦萱端正态度。 　　要是沈梦萱连最起码的认错态度都摆不出来，沈兰萱宁愿不插手此事。 　　没错，尽管沈梦萱嚷的很委屈，还哭的甚是可怜，但是沈兰萱更愿意相信自己的长辈，还有五公主嫂嫂。 　　是以，面对沈梦萱的固执和执拗，沈兰萱很不看好，也并不喜欢。 　　“三姐你根本就不愿意相信我说的，对不对？你就是觉得我错了，是不是？”看出沈兰萱的不以为然，沈梦萱登时就不高兴了，“我特意跑来戚家，三姐你就是这样对我的？既然你这么不相信我，好，那我干脆走了，不留在这里碍你的眼。” 　　沈兰萱坐在那里没有动，任由沈梦萱站起身来。 　　沈梦萱当然是故意做给沈兰萱看得。她有心想要拉拢沈兰萱，哪里愿意得罪沈兰萱？ 　　可她都已经站起身作势要走了，偏偏沈兰萱却无动于衷，不愿意挽留她…… 　　看到这一幕，沈梦萱一颗心不停往下掉，心情委实沮丧。 　　在来戚家之前，沈梦萱本来还以为，至少沈兰萱会站在她这一边。再怎么说，沈兰萱是她的亲姐姐，不是吗？ 　　可沈兰萱并没有偏向她。 　　意识到这一点，沈梦萱低下头，眼泪再次吧嗒吧嗒往下落：“三姐，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站在我这一边？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你什么都做错了。”沈兰萱确实不打算挽留沈梦萱。若不是看沈梦萱哭的太过可怜，她甚至已经不准备接话了。 　　轻叹一声，沈兰萱皱了皱眉头，看向沈梦萱。 　　“我……”委屈不已的站在那里，沈梦萱撅起嘴巴，不肯看向沈兰萱。 　　“梦萱，站在姐姐的立场，我给你忠告，希望你尽快跟家中长辈道歉。你现在的态度，很不对劲。错了就是错了，不容否认，也不容反驳。”沈兰萱拉下脸，沉声怒道。 　　沈梦萱哪里是会听得进去沈兰萱忠告的人？即便沈兰萱这样说了，沈梦萱也坚决不会理睬的。 　　嘟囔着站在那里，沈梦萱撇撇嘴，权当什么也没听见。 　　本来还想着三姐会不一样。可是没想到，三姐也让她失望了。 　　沈兰萱是足够了解沈梦萱的。 　　只看沈梦萱这般态度，沈兰萱就已经看出，沈梦萱全然没有将她方才的话语听进耳里，更加没有放在心上。 　　看着这样的沈梦萱，沈兰萱模模糊糊就猜出了沈梦萱为何会被家中长辈训斥的缘由了。 　　以前的沈梦萱，真的不是这样的。可是现下的沈梦萱，不过短短时日不见，竟是变得她不认识了。 　　再一想到沈梦萱连五公主都敢编排，沈兰萱委实有些不是滋味。 　　公主嫂嫂对她们何其好？就连沈梦萱自己的亲事，也是公主嫂嫂帮忙长眼的。结果呢？公主嫂嫂办了好事不求回报，沈梦萱反倒怨上了公主嫂嫂？ 　　别说沈梦萱说的不是事实，即便沈梦萱说的都是事实，那又怎样？公主嫂嫂有什么义务，非要帮沈梦萱？非要偏心沈梦萱，却疏离沈灵萱？ 　　都是自家姐妹，沈梦萱怎么就嫉妒起了沈灵萱？自家姐妹，难道不该一心想着自家姐妹好？ 　　沈兰萱怎么也想不通，更是想不明白。 　　第82章 　　沈兰萱最终还是跟沈梦萱一起，回了将军府。 　　恰逢周月琦、沈清河和沈灵萱也回来, 正好就在府门外碰了个正着。 　　“三姐姐、四姐姐, 你们回来啦！”见到两位姐姐回府, 沈灵萱愉悦的喊道。 　　“五妹妹。”任由沈灵萱挽住她的胳膊，沈兰萱轻轻拍了拍沈灵萱的手, “你今日出门了？可还玩的高兴？” 　　沈灵萱不禁就红了脸, 悄悄靠近沈兰萱，小声回道：“我去游湖了。” 　　“哦？”一看沈灵萱脸上的羞涩, 沈兰萱立刻就猜到了跟沈灵萱一块去游湖的人到底是谁, 点点头，赞同道, “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灵萱, 不是我说你, 就算你想要出门游湖, 也不该缠着公主嫂嫂跟你一块啊！公主嫂嫂是何其尊贵的身份，怎能任你胡闹？”见沈灵萱居然无视她, 沈梦萱不甘心的说道。 　　沈灵萱脸上的笑容僵住, 不明所以的看着沈梦萱。她和四姐姐一贯很要好的，四姐姐怎会突然冲她发难？是她哪里做的不好，惹四姐姐生气了？ 　　“梦萱！”沈兰萱转过头来, 不赞同的看着沈梦萱，“不能这样跟妹妹说话。” 　　“什么妹妹？她根本就没有将我这个姐姐放在眼里。”轻哼一声, 沈梦萱委实看不惯沈兰萱对沈灵萱的维护。 　　“四姐姐, 我没有……”沈灵萱是很在意家人的。哪怕四姐姐出嫁, 她也没有忘记跟四姐姐之间的情谊。 　　“你就别站在这里为自己争辩了。每次都是冠冕堂皇的那一套说辞，你说的不累，我还嫌烦呢！”因为遭遇了沈兰萱的训斥，沈梦萱只觉得很委屈，也很生气。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可大家都爱偏袒沈灵萱。即便她特意去戚家请回了三姐姐，也是无济于事。 　　“四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什么时候冠冕堂皇了？四姐姐你是不是对我很不满？你尽管明说，不用憋在心里。可我必须把话说在前面，等咱们姐妹把误会澄清了、说开了，你就不能再生气了。以后咱们继续是好姐妹，好不好？”要是以前的沈灵萱，指不定就忍不住跟沈兰萱争执了起来。可是在庄嬷嬷的亲自教导下，她越来越会为人处事了。 　　相较之下，沈梦萱的表现就尤为小家子气了：“沈灵萱，你少在这里装腔作势。把话说的那么好听，是真以为我听不出来你的真实用意？你不就是成心想要谴责我么！是，我这个人很小气，学不来你这一套虚伪的做派。但是我为人光明磊落，有一说一，才不会跟你这般……” 　　“沈梦萱你住口！”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从沈梦萱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说辞，沈兰萱委实生气了，“过分！真是太过分了！谁教你这样说话的？灵萱是妹妹，你是姐姐，自家姐妹谁不了解谁的脾气和秉性？灵萱这般单纯善良的姑娘，你怎么就忍心伤害？” 　　“什么姐姐妹妹？我是真心将她当自家妹妹，可是她呢？刚刚明明看到三姐姐你和我，她却只顾跟三姐姐你亲近，不就是看不起我这个四姐姐吗？也罢，既然她瞧不上我，我又为何要事事顺着她的心意？”沈梦萱跺跺脚，不依不饶的扯住了沈兰萱的袖子，“姐，你可是我亲姐，你万万不能被她拉拢了过去。要是连你也偏心帮她，我就太可怜了。” 　　“梦萱，回来的时候我怎么跟你说的？咱们是一家亲姐妹，要好好相处。有什么话，坐下来细细说清楚。可是你呢？一开口就是指责和谩骂，你什么时候变成这般模样了？简直是蛮不讲理。”沈兰萱鲜少会此般厉声的跟沈梦萱说话。然而，沈梦萱实在太令沈兰萱生气了。 　　“姐！都说了，你是我亲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连你也变成了这样？你……”沈梦萱也很生气，气的说不出话来。 　　“都闭嘴！”沈清河之所以一直没有出手，是想要看看沈兰萱三姐妹能不能自行把此事处理好。对三姐妹，他一直都是一视同仁，没有任何的偏袒。 　　然而很可惜的是，沈兰萱三姐妹并没能恢复往日的情谊，反而把互相之间的关系闹的更加僵硬了。 　　因着沈清河的出声，不单单是沈兰萱和沈灵萱，就连沈梦萱也不敢再有其他声音。 　　“先进去再说。”没有让三姐妹继续站在府门外吵闹争执，沈清河此般说完，就率先和周月琦先行进了将军府。 　　周月琦倒是没打算插手沈家三姐妹的争执。 　　不过既然沈清河过问了，周月琦也没直接回自己的院子，而是随着沈清河一起，进了将军府的正厅。 　　很快的，沈老夫人等几位长辈也被请了出来。 　　偌大的正厅里，沈老夫人端坐上位，沈大伯母则是带着沈二伯母和沈夫人坐在一旁。 　　沈清河和周月琦也坐了下来。没有跟沈大伯母三人坐在一边，而是选择了另一侧。 　　沈兰萱三姐妹就没能坐下了。低着头站定在正中央，三姐妹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心情也欠佳。 　　“谁来跟我这个老婆子解释解释，到底发生了何事？”率先还是沈老夫人开的口。只听她的语气，就能看出她的怒气。 　　“回祖母的话，是兰萱有错。兰萱惭愧，没能教导好两位妹妹，让姐妹之间生出了嫌隙。”没有躲避和退让，沈兰萱认真回道。 　　“不是三姐姐的错，是我的错。”沈兰萱话音还没落地，沈灵萱便已经出了声，“是我不该按耐不住脾气，这才跟四姐姐发生了争执和冲突。” 　　任凭沈兰萱和沈灵萱一前一后的抢着认错，沈梦萱直直的站在那里，只当没听见沈老夫人的问责。 　　反正，她从不认为自己有错。此刻要认错和道歉，也跟她无关。 　　三姐妹同时站在这里，两人站出来认错，却唯有沈梦萱没有动。更甚至，因着自诩没有错，沈梦萱还抬头挺胸，一脸的正义凛然。 　　迎上这般情景，沈二伯母是最先发怒的：“沈梦萱！你这是什么样子？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话是想要说的？” 　　“女儿无错。”正色看着沈二伯母，沈梦萱丝毫没有畏惧和退让，“娘若是想要询问事情的真相，只管问三姐姐和沈灵萱就好。” 　　以往沈梦萱称呼沈灵萱，要么一声亲近的“五妹妹”，要么就是“灵萱”。但是现下，她直呼其名，连姓氏也带上了，足可见她的怒火和悲愤。 　　可她越是此般表现，反而越发让在座众人神色难辨。 　　“你还无错？你三姐姐怎会突然回来将军府？是不是你特意跑去戚家闹了一通？此事就是因你而起，你还好意思说你没错？”沈二伯母是直肠子，听不进去任何的劝诫，当即就质问道。 　　“什么叫因我而起？娘，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般的偏心？之前你向着沈灵萱也就算了，现在你问都没问，就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的头上？三姐姐怎么就不能回将军府了？难道三姐姐就不能想娘、想祖母了？”沈梦萱是坚决不会承认，沈兰萱是她叫回来的这一事实。她娘本来就对她有成见，若是知晓沈兰萱是她叫回来的，肯定会二话不说继续指责她的。 　　沈兰萱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又突然打住了。 　　她当然可以直接回答她娘，确实是梦萱去的戚家找她。可是如若她这样说了，只怕梦萱会遭到更多的责骂。而且，和梦萱回来一事，是她自己做出来的决定，并非梦萱撺掇她，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顿了顿，沈兰萱没再开口，默认了沈梦萱的说法。 　　沈二伯母却是轻哼一声，并没有被沈梦萱的话语所打动：“行了！你们两姐妹各自是怎样的性子，娘能不清楚？你四姐姐从来都是再温柔贤惠不过，怎么会像你这样不懂事？” 　　“我不懂事？娘你什么都还没问，就开始指责我不懂事？你怎么老是这般的偏心？你……你太欺负人了你！”沈梦萱跺跺脚，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 　　不得不说，沈梦萱比沈兰萱和沈灵萱更爱哭，也更会哭。 　　沈二伯母却是不吃这一套，直接就沉下脸来：“你要是真的懂事，我会不向着你？就是因为你太过不懂事，我根本不需要多问一句，就知道又是你惹下了祸事。” 　　“我……我……”被沈二伯母训斥的满腹委屈，沈梦萱的眼泪不自觉就掉的更多了。 　　“别哭了。”沈老夫人一拍桌子，怒气尽显在外。 　　沈梦萱被吓得面色发白，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三丫头，你说，你和五丫头有没有矛盾？”撇开哭哭啼啼的沈梦萱在一旁，沈老夫人问沈兰萱道。 　　“没有。”沈兰萱摇摇头，回道。 　　“五丫头，你呢？对你三姐姐有没有不满？”沈老夫人转头看向沈灵萱。 　　“没有没有。”连连摆手，沈灵萱当即摇头说道。 　　她跟沈兰萱是真的没有任何冲突和矛盾。在这件事上，她甚至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闹到了这一步。 　　“那么，三丫头你跟四丫头，有争执？”沈老夫人继续问道。 　　“没有。”沈兰萱再度摇头，语气斩钉截铁。 　　沈老夫人点点头，耐心十足的又看向了沈灵萱：“五丫头，你和你四姐姐，有冲突？” 　　“有。”这一次，沈灵萱没有摇头，而是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四姐姐对我有很多的不满，不管我怎么向她解释，她都不听，也不信。” 　　沈老夫人立刻就抓住了重点，直接看向了依旧在哭泣的沈梦萱：“四丫头，你说说，你是对你三姐姐有不满，还是不喜欢五丫头？” 　　“我对三姐姐没有任何的不满。”沈梦萱哽咽道。 　　“好，那就只剩下五丫头了。”虽然沈梦萱在哭，可她的回答已经很是明确，沈老夫人自然不会误会，“五丫头说，她跟你解释了，你听不进去？” 　　“她哪里有解释？她就是嘴上说的好听而已，根本没有真的想要跟我推心置腹。祖母，您都不知道，沈灵萱她早就变了。现在的她，一丁点也不像以前那个单纯善良的她。她变得虚伪了，知晓算计了，还学会了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提到对沈灵萱的不满，沈梦萱喋喋不休，满腹委屈立刻就涌上心头，嚷嚷道。 　　沈夫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从来不知道，沈梦萱居然对沈灵萱有这么多的不满。明明先前在沈灵萱的院子里，沈梦萱并未表现出来，也没有跟她透露只言片语。 　　沈二伯母也是变了脸色，气的直接就站起来上前两步，扬手就要打沈梦萱。 　　“娘！”沈梦萱吓得连连后退两步，捂住脸颊不敢置信的喊道，“我可是赵家的媳妇，你不能打我。” 　　“既然知道你是赵家的媳妇，你还来将军府做什么？我已经跟你说过无数次，让你老老实实呆在赵家，别动辄往将军府跑。结果呢？你每次都往沈家跑，而且每次都惹是生非，你哪里像是正儿八经回娘家来探望长辈和家人的？你根本就是成心回来闹事和搅事的。”对沈梦萱，沈二伯母已经不抱任何期望。就算是当着一家人的面，她也只管叫嚷了出来。 　　“我才没有闹事和搅事！我就是回来探望长辈的！你是我亲娘，难道就那般的不愿意见到我？”沈梦萱一抹眼泪，委屈不已。 　　“什么叫我不愿意见到你？沈梦萱你少故意扭曲我的意思。我明明说的是，不让你回来找灵萱的麻烦。你反而好，张嘴闭嘴就是败坏灵萱的名声，你根本就没安好心。”沈二伯母也是诸多委屈无处诉说，只觉得沈梦萱就是成心和故意在闹事。 　　“行了，都打住。”沈老夫人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竟然要处理自家人之间的冲突和纠纷。这一刻，她的心情尤为复杂，脸色亦是铁青。 　　沈梦萱正要反唇相讥呢！未曾想她才刚卯足了劲想要反驳沈二伯母，就被沈老夫人给打断了。 　　一时间，沈梦萱咬住唇瓣，深呼吸了好几下，差点就要认定沈老夫人是故意针对她了。 　　抬眼看向沈老夫人，沈梦萱放下双手，说道：“祖母，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我真的是太委屈了。” 　　“嗯，什么委屈，你说。”沈老夫人神色不变，回道。 　　“祖母，家里人都只偏心沈灵萱，根本没有把我放在心上。”沈梦萱一张嘴，就把家里所有人都带上了。 　　“怎么偏心灵萱？你继续说。”看着这样的沈梦萱，沈老夫人已然看穿一切。 　　“我……”沈梦萱下意识就想提到五公主。可五公主就坐在一旁，连沈清河也在，沈梦萱迟疑了一下，就不敢说了。 　　“怎么？说不出来？”沈老夫人对沈梦萱，也生出了失望。 　　“当然说得出来。”察觉到沈老夫人语气的变化，沈梦萱慌忙摇摇头，心下一急，就嚷出声来，“今日灵萱出门去跟莫公子游湖，都是公主嫂嫂陪同在侧的。这不是偏心，是什么？我出嫁前，可没跟夫君私下里见过面。” 　　“灵萱出门，是莫奕辰主动提出的邀约。你若是不满，觉得自己被亏待了，只管回赵家，找赵曜说理去。”听完沈梦萱的不满，沈清河沉下脸，冷声道。 　　沈梦萱顿时就被噎住了。 　　让她去找赵曜诉说不满？她好不容易才跟赵曜重归于好，怎么可以再次跟赵曜生出嫌隙？不行，绝对不行。 　　第83章 　　见沈梦萱不接话, 沈清河嗤笑一声，看向沈梦萱的眼神满是讥讽和冷意。 　　跟灵萱闹矛盾也就算了，姐妹之间怎会没有磕磕碰碰？沈梦萱那点酸酸的小心思, 沈清河看得通透，也没打算跟沈梦萱计较。 　　但是, 沈梦萱一而再的攀咬琦儿, 沈清河就很不高兴了。 　　上次在祖母的寿宴上，他已经说得很清楚。本以为沈梦萱已经知晓错了, 不敢再犯。却原来, 是他高看了沈梦萱。 　　既然沈梦萱始终不知道悔改, 他便也不客气了，丝毫情面都没再为沈梦萱留。 　　一旁坐着的周月琦倒是不以为意，并未将沈梦萱的不满放在心上。 　　她说过, 沈梦萱已经上了她的黑名单。沈梦萱现下连她的院子都进不去，她又何必再跟沈梦萱多费唇舌？无疑是浪费她的心神。 　　因着沈清河的突然开口，沈梦萱面色变了变。 　　回过神来, 不敢多想跟赵曜之间的事情, 沈梦萱忽然就跪倒在地，朝着沈老夫人磕起头来：“祖母, 祖母您就心疼心疼梦萱吧！梦萱真的是太难过了。梦萱……” 　　“会难过，是因为你自己不肯放过你自己。你跪在这里哭天喊地, 叫嚷着咱们沈家人对你诸多不公, 只偏心灵萱。却从头到尾都说不出让我们大家都信服的事情, 又怎么让我这个祖母为你做主？”沈老夫人决计不是轻易就能被蒙骗住的性子。哪怕沈梦萱哭的再伤心, 她也不为所动。 　　“我……”沈梦萱眨眨眼，毫无防备之下，竟是被沈老夫人给说懵了。 　　她明明就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可是家里人却假装都看不见，还非要她说出个所以然来。 　　既然他们都不肯相信她，就算她说再多，又有什么用？他们根本不会信任她，也不会相信她的。 　　沈老夫人没再开口，静静的看着沈梦萱，只待沈梦萱继续往下说。 　　沈梦萱却是说不出话来了。 　　意识到不会有人为她做主，沈梦萱的视线不自觉就转向了沈清河和五公主。 　　沈清河也就算了。一触碰到沈清河的冷眼，沈梦萱立刻不敢再多看。 　　接下来，就是五公主了。 　　周月琦没有理睬沈梦萱的注视。对于沈梦萱此时此刻的心情，她一丁点的兴趣也没有。之所以会继续坐在这里没有离开，不过是给沈清河和沈家长辈情面，也是看在沈灵萱的份上罢了。 　　至于沈梦萱究竟想要闹出怎样的阵仗来，周月琦大致已经猜到了结局，自然是漠不关心。 　　“公主嫂嫂，对不住。是梦萱不懂事，一直惹您生气。梦萱先前有好几次都想要亲自跟您道歉，可您院子里的嬷嬷不让梦萱进去。故而一直拖到现下，梦萱才终于找到机会，得以当面向公主嫂嫂赔不是。”不若方才的理直气壮，面对五公主，沈梦萱立刻就变了语气。 　　“你没有对不住本公主的地方，无需道歉。”瞥了一眼沈梦萱，周月琦语气冷淡的回道。 　　没想到公主嫂嫂依旧不肯原谅她，沈梦萱越发委屈和难受：“公主嫂嫂恕罪，梦萱早先就知晓错了。还望公主嫂嫂大人大量，勿要跟梦萱计较才是。” 　　周月琦本来没想跟沈梦萱计较的。但是极为明显，沈梦萱并不知晓何为轻重。 　　见沈梦萱一副要跟她杠上的架势，周月琦点点头：“行吧，那你先说说，你到底做了什么错事，需得向本公主道歉？” 　　“我……”沈梦萱张张嘴，又闭上，好半天都没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哪里得罪了五公主？她可不就是认定五公主故意偏心沈灵萱，这才对五公主有了怨言和不满。 　　不，她从来都不曾真的怪罪过五公主。她只是单纯觉得不甘心，又极为委屈，一心就想要跟沈灵萱争个高下罢了。 　　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她能怎么跟五公主解释？ 　　一旦承认了她就是觉得五公主偏心沈灵萱，而且她还是为了此事跟五公主道歉，那她还怎么跟家人诉说她的委屈？这不是前后矛盾么！ 　　“说不上来了？看来，你赔不是的心意也不是那么的真诚么！”见沈梦萱不再多言，周月琦直接就笑了，“也罢，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公主只当没听见这般没诚意的道歉便是。” 　　沈梦萱顷刻间就白了脸，急忙就跪着往五公主的面前移动：“公主嫂嫂，我是真的知道错了，真的。” 　　“还是那句话，如若是真的道歉，就只管说出个是非曲直。要是说不上来，就别来表里不一、敷衍虚伪这一套。”有样学样，周月琦不客气的将沈梦萱先前在将军府门外指责沈灵萱的话语，原封不动的又还给了沈梦萱。 　　沈梦萱登时就想哭了。 　　她想要道歉的诚意是真的。可五公主想要的说法，她也确实给不出来。 　　怎么办？总觉得错过了这一次，她以后就再也不能得到五公主的庇佑了。 　　“好了，听四姑娘说了这么多，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本公主乏了，便不奉陪了。”此般说完，周月琦站起身来，抬脚离开。 　　沈清河也没继续逗留，跟着起身，走在了五公主的身后。 　　目送五公主和沈清河就这样离去，沈梦萱猛地站了起来，想也没想就要追上去：“公主嫂嫂……” 　　“梦萱。”沈兰萱及时拦住了沈梦萱，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别再胡闹了。” 　　“三姐姐，我没胡闹。我只是想要跟公主嫂嫂道歉而已。公主嫂嫂还没原谅我，我需得继续赔不是的。”沈梦萱却是跟沈兰萱想的不同。她更加在意的，还是五公主的权势。 　　“五公主不是说了，你真心想要道歉，就直白说出，你到底哪里做错了？”沈二伯母已经不想多看沈梦萱一眼了，上前抓住沈梦萱的胳膊，“走，娘亲自送你回赵家去，以后没有什么大事，你就别回沈家了。” 　　“我不要。”甩开沈二伯母的手，沈梦萱再度委屈上了，“娘，你刚刚还说你是我亲娘，不会偏心旁人。但是现下，你怎么又把我往外面推？那是不是以后三姐姐也不能回来将军府了？家里就只有沈灵萱没有出嫁，她便是将军府唯一的小姐了？” 　　沈灵萱无疑是遭遇了无妄之灾。她一言不发的站在旁边，尚没开口，怎么就又得罪了沈梦萱，还被沈梦萱推到了风头浪尖？ 　　这应该是第一次，沈老夫人和沈大伯母几人从头到尾见证了沈梦萱和沈灵萱起冲突的全过程。也是第一次，对沈梦萱大为改观，重新有了不一样的认知。 　　如若说灵萱还是她们从小看到大的小姑娘，那么已经出嫁的沈梦萱就是彻底改头换面的新姑娘。虽然十分不想承认，可她们都不得不面对，沈梦萱已经变了的这一事实。 　　“老大媳妇，我累了，先扶我去歇息。”不想再继续听沈梦萱的执拗言语，沈老夫人朝着沈大伯母伸出手去。 　　沈大伯母点点头，立刻站起身来，上前两步，扶住了沈老夫人。 　　“母亲，我也扶您。”沈夫人一边说，一边喊沈灵萱道，“灵萱，你也来。” 　　“好。”沈灵萱点点头，清脆的应声道。 　　此般一来，在场就只剩下沈二伯母、连带沈兰萱和沈梦萱两姐妹了。 　　沈梦萱当然是不答应的。一看沈灵萱想要趁机溜走，连忙上手想要去抓住沈灵萱：“沈灵萱你不许走！我们还没把话说清楚！” 　　沈灵萱却是不闻不问，只当没听见沈梦萱的喊话，小跑几步走在了沈夫人的身边，陪着沈老夫人一同离开。 　　她才不要继续留在这里被沈梦萱欺负。她又不是傻子，还能一直看不穿沈梦萱对她的恶意？更别说今日沈梦萱都表现的那般明显了，什么话都当众挑明了，她还能假装什么也不知晓？ 　　庄嬷嬷教了她那么多处事之道，她都学会了，而且学的不错。只不过因为沈梦萱是自家姐姐，她才会一直相让。但是今日之后，她不会再妥协了。 　　不能因为她什么话都不说，沈梦萱便得寸进尺，变本加厉。她也要让沈梦萱知道，她亦是会生气的。 　　沈梦萱还真没想到，沈灵萱居然会故意不理睬她。 　　以往沈灵萱可不会这样。就算沈灵萱跟她当面争辩和吵架，沈梦萱也是不害怕的。可偏偏，沈灵萱竟然不理睬她了。 　　“沈灵萱！你站住！你别走！”想也没想的，沈梦萱高声嚷道。 　　“沈梦萱你闭嘴！”沈二伯母脸色一沉，上手就捂住了沈梦萱的嘴，“你再敢多嚷嚷一句，信不信我这就命人将你扭送回赵家？届时，看你丢不丢人！” 　　沈梦萱本欲挣扎的，却被沈二伯母最后一句话给吓唬住了。 　　不敢再惹怒沈二伯母，沈梦萱到底还是老老实实的闭上嘴巴，站定不动了。 　　“梦萱，真的是你不对。”沈兰萱也是摇摇头，无奈的叹气，“你之前跑去戚家，跟我诉说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我当时就跟你说，这其中有误会，需得澄清。但你不相信，也不承认。结果呢？我陪你回来家里，本是想要帮你和五妹妹说和，谁曾想你非但不配合，反倒一而再的指责灵萱的不是。可关键是，我从头到尾都没看见灵萱的不好，一丁点也没有看到。” 　　“可不就是这丫头非要任性的胡搅蛮缠？这下可好，当着你们祖母、大伯母和三婶的面，梦萱算是把我们二房的脸面给丢尽了。再看看你们六哥和公主嫂嫂的态度，我算是彻底无颜见人了。”沈二伯母的态度始终很明确。错了就是错了，并不会因为沈梦萱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就相帮沈梦萱。 　　沈兰萱也是帮理不帮亲的主。更何况沈灵萱也是妹妹，沈兰萱并不会刻意分出亲疏来。一如沈梦萱所说的那般，公平、公正，没有丝毫的偏袒。 　　“唔唔唔……”因为被沈二伯母捂住嘴巴，沈梦萱实在说不出话来。可偏偏，她有无数的不满想要道出。 　　沈二伯母松开了手，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沈梦萱，威胁道：“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不分好歹，我便再也不认你这个女儿。” 　　“明明都是沈家的女儿，为何我就要闭嘴不言，不能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和感受？我……”迎上沈二伯母的愤怒眼神，更多的话语，沈梦萱不敢说了。 　　“娘，我送妹妹回赵家吧！”眼见沈梦萱此般执迷不悟，沈兰萱也是彻底无奈。索性，就拉住沈梦萱的手，打算一并离开了。 　　“嗯，你送她。在路上好好劝导劝导她，责令她下次不许这样不懂事了。”沈二伯母并不擅长轻柔的劝人。有沈兰萱在，她反而安心了。 　　“好。娘您放心，我会好好跟妹妹说说的。”为了安抚住沈梦萱，沈兰萱直接省去了“四”这个排行，喊一声“妹妹”来宽慰沈梦萱的心。 　　沈梦萱果然是吃这一套的。 　　敏锐的察觉到沈兰萱口中的称呼变了，沈梦萱顿时就来了精神，点点头，亲近的抱住沈兰萱的胳膊：“姐，咱们走。” 　　沈二伯母是不满意的。沈兰萱和沈梦萱这般省去排行的互相称呼，反倒将家中其他三位姐妹给撇开，直让沈二伯母心生不悦。 　　但是想到沈梦萱现下的那点小心思，沈二伯母满满不悦，也只能先行按耐住了。 　　离开了将军府，沈梦萱坐上了戚家的马车，亲近的跟沈兰萱坐在一块。 　　“你啊，别一心惦记着灵萱怎样怎样。你就安安心心过好你自己的日子，乖乖在赵家相夫教子，岂不贤惠？你这样老是往沈家跑，也不怕赵家人多想，觉得你对赵家有二心？”见识过沈梦萱的执拗，沈兰萱也不多言其他，只一味借赵家的名头规劝起了沈梦萱。 　　沈梦萱的脸色刹那间就变了，满是担忧的看着沈兰萱：“姐，你觉得，赵家人真的会这样想我？可是我没有别的心思。我是一心想要跟夫君好好过日子的。” 　　“可你总是往将军府跑啊！哪有嫁出去的闺女，动辄往娘家跑的？不是说娘家就不欢迎你，可夫家的公公婆婆都尚在，你怎么不多抽出一些空暇，尽心尽力的服侍公婆，宽慰夫君的心？你这样时常不着家，先不说赵夫人会怎么想，就是妹夫那里，心里只怕也会不是滋味的。”沈兰萱将心比心，拉着沈梦萱的手，娓娓道来。 　　这一下，沈梦萱是真的不敢吭声了。 　　“梦萱，不是姐非要说你不对。咱们嫁了人，就该将重心放在夫家，而不是时刻盯着娘家。像你这样，一次两次还好，或许旁人不会多言是非。可次数多了，肯定还是你会吃亏受委屈。”沈兰萱看得出来，沈梦萱听进去了。也所以，她才再度多言了几句。 　　沈梦萱面色发白，嘟囔出声：“可是娘都没有这样提醒我，也没教我这些……” 　　“那你仔细想想，娘可有时常往娘家跑？大伯母、三婶她们呢？又是否有像你这般作为？两位嫂嫂平日里，又是怎样的为人处事？咱们沈家一门女眷，各个都是楷模，你看了这么多，却是没有学会？”沈兰萱倒是很想指责沈梦萱一句，这么浅显的事情，谁人不懂，还需要特意教导？ 　　但是话到了嘴边，沈兰萱又咽了下去。以沈梦萱现下的性子，恐怕也就只听得进去好话了。 　　小小的一个深呼吸后，沈兰萱慢条斯理的说道：“梦萱，你再想想咱们的公主嫂嫂，可有动辄就往宫里跑？你不是最敬佩公主嫂嫂？要不要也向公主嫂嫂学学？” 　　第84章 　　沈兰萱这几句话是没有说错的，沈梦萱确实最敬佩五公主这位嫂嫂。要说让沈梦萱跟人学习, 拿五公主当楷模无疑是最佳不过的。 　　也正是因着沈兰萱一语中的, 戳中了沈梦萱的心思，以致于沈梦萱登时就将沈兰萱的劝告听进了耳里。 　　“姐。”感激涕零的抓住沈兰萱的手, 沈梦萱是真的被感动到了，“我就知道, 姐你对我最好了。就只有你，对我才是真心的好。” 　　“当然是真心的好。你是姐的妹妹，姐还能害你？”拍拍沈梦萱的手，沈兰萱巴不得沈梦萱把这些劝告都牢牢放在心里，“梦萱，别的不说，你是真心想跟妹夫过日子的没错吧！既然是真心的, 就得多跟你婆婆相处相处。这样一来，你在妹夫心目中才是最贤惠不过的妻子。你自己觉得呢？” 　　“我都听姐的。”认真点点头, 沈梦萱再不犹豫和迟疑，此时此刻倒是一心想回赵家了。 　　见沈梦萱确实想通了, 沈兰萱就没再多说。过多不宜，万一弄巧成拙, 反而不好了。 　　马车停在赵府门外，沈梦萱二话不说跳下马车, 连忙就往府内跑。 　　望着沈梦萱的背影, 沈兰萱不禁就笑了。好在, 这个妹妹还没让人失望透顶, 至少还有的救。 　　送完沈梦萱，沈兰萱没再继续在外面逗留，而是直接回了戚家。 　　戚夫人向来很懂得进退，对于沈兰萱今日的出门，并未过多询问。反而是沈兰萱自己，如实将所有的事情都告知给了戚麒知道。 　　戚麒整个人都是懵的。 　　“四妹妹她……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戚麒之前时常往将军府跑，对沈梦萱也是有一定了解的。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沈梦萱在嫁人后反而换了一副模样。 　　“我也没有想到。”有些事情，沈兰萱连沈二伯母也不便言语，在戚麒面前却是格外的坦白，“夫君，你都没看到，今日四妹妹在将军府是如何的胡闹。五妹妹简直是受了无妄之灾，连家中长辈、六哥和公主嫂嫂都被惊动了。” 　　“我是不大明白，四妹妹到底想要跟五妹妹争什么？四妹妹的亲事不差，夫家又是千挑万选之后才定下的。赵曜此人，不论是样貌还是学识、秉性，都颇佳。照理来说，四妹妹的日子不会太差，也没有什么不舒心的地方。她何必时刻盯着五妹妹不放？五妹妹尚未嫁人，也没什么地方是值得四妹妹在意的啊！”戚麒看得出来，沈兰萱很在意今日两个妹妹发生矛盾的事情。自然，他也就帮忙分析了起来。 　　“我也参不透这其中的缘由和奥妙。”沈兰萱摇摇头，回道，“我只是觉得，四妹妹自打嫁人之后，变了不少。” 　　“总该有个变的由头吧！是在夫家受了委屈，还是觉得五妹妹的亲事比她的要好？可当时不是说，四妹妹自己不喜武将？”戚麒也是满满的诧异和不解。 　　“对啊，四妹妹是不喜欢武将。这话是她自己说出口的，咱们沈家上下所有人都知道。”所以沈兰萱才想不通，沈梦萱到底为何会处处针对沈灵萱，又为何会对沈灵萱诸多不喜和不满。 　　“那就真的让人费解了。”耸耸肩，戚麒面色染上了几分凝重，“若不然，我还是去问问你六哥？” 　　“六哥估计也不会知道。毕竟六哥常年征战在外，跟我们姐妹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沈兰萱顿了顿，说道，“我是准备明日再回将军府一趟，拜见五公主嫂嫂。” 　　“倒也行。要是五公主肯出马，此事肯定能轻易解决。”对五公主的厉害，戚麒一直很信任，没有丁点的异议。 　　见戚麒也这样说，沈兰萱登时吃了定心丸，点点头，轻轻松了一口气。 　　周月琦却是没有太过将沈梦萱的事情放在心上。 　　沈梦萱嫉妒沈灵萱一事，也不是头一次发生了。前前后后这么久之后，沈梦萱的心思，周月琦看得透彻，委实不以为然。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沈梦萱发了疯一般的嫉妒沈灵萱，又能怎样？沈梦萱不能将沈灵萱怎么样，对沈灵萱也造不成丝毫的伤害。 　　反而是沈梦萱自己，闹腾了这么久之后，家里长辈对沈梦萱的印象已经节节败退，差了不少。 　　周月琦丝毫不怀疑，若是沈梦萱再这样闹腾几次，日后将军府的大门必将再也不会为沈梦萱敞开。 　　待到那个时候，只怕沈梦萱就是跪在沈府大门外哭喊认错，也不会有人愿意理睬她，抑或同情她的。 　　“琦儿，喝茶。”沈清河对家中姐妹的观感一直都很好。不论是已经出嫁的姐妹，还是尚且未有出嫁的沈灵萱，哪怕是和离回来的大姐姐，沈清河都很护短。 　　不过沈清河没有想到的是，今时今日的沈梦萱会让他大出意外。 　　一想到沈梦萱当众指责沈灵萱的那些话语，沈清河不禁有些头疼：“今日让琦儿见笑了。” 　　周月琦抬起头，看向了沈清河：“见什么笑？” 　　“我知道，四妹妹已经不是第一次这般闹腾了。”沈清河自己也警告过沈梦萱，不曾想沈梦萱当时确实是怕了，过后却又故技重施，不知悔改。 　　“她就是心下难平，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诸多不甘。”周月琦倒是能理解沈梦萱的作为。只不过，她看不上沈梦萱有勇无谋的作为。 　　如若换了她是沈梦萱，再多的不满也会压在心底，慢慢的谋定而后动。再怎么说，也不能让家中长辈对她生出不喜和不满来。否则，她岂不丢了更多的筹码？ 　　“沈家若是真的有愧于她，她再多的不满，我也认了。偏偏沈家从不曾亏待过她，又为她寻了满意的夫家，她作何还要此般闹腾？”沈清河摇摇头，不无失望的叹息道。 　　“贪心不足吧！”见沈清河似乎很在意此事，周月琦回道。 　　很简单的几个字，却是让沈清河顷刻间就没了言语。道理，他都懂。只不过，因为发生在了自家姐妹的身上，难免就让人有些无奈和失望。 　　这一夜，躺在床上，沈清河跟周月琦讲述的，不再是燕关的战事，而是沈家的旧事。 　　比起沈家的旧事，周月琦其实更愿意听沈清河在燕关打仗的故事。不过，既然是沈清河讲的，哪怕是再无聊的事情，周月琦也会认真的听。 　　伴随着沈清河越来越多的讲述，周月琦轻轻闭上了眼睛。静静的夜里，两人无形间就越发靠近了。 　　次日，沈兰萱在戚麒的陪同下，回来府上做客。 　　听闻沈兰萱拜见，周月琦点点头，并不排斥跟沈兰萱见面，让庄嬷嬷将人请了进来。 　　“公主嫂嫂安好。”沈兰萱这次过来，特意准备了礼物。见到周月琦，她当即就将礼盒送上。 　　周月琦没有拒绝沈兰萱送过来的礼盒，亲手接过，放在了一旁。 　　“公主嫂嫂，兰萱今日前来，主要还是为了向公主嫂嫂致歉。昨日四妹妹的作为，合该向公主嫂嫂赔个不是。”沈兰萱开门见山，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无碍。”周月琦摇摇头，并未将沈梦萱的所作所为记在沈兰萱的头上。 　　对沈兰萱，她其实挺中意的。又因着沈兰萱嫁去了戚家，跟周月琦无疑是亲上加亲。 　　“那个……”虽然有些惭愧，沈兰萱还是如实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公主嫂嫂可知晓，四妹妹到底缘何会嫉妒五妹妹？” 　　“不知。”没有丝毫的犹豫，周月琦回道。 　　“昨日我已经劝过四妹妹，不出意外，四妹妹短时日内不会再回沈家来找五妹妹的麻烦。只是，凡事都有个缘由，若是不尽快找出由头，我担心四妹妹哪日便又会不懂事了。”沈兰萱不无担忧的说道。 　　“我不会再见她。”周月琦向来都恩怨分明。她若是有心，必定会护着那人。反之，倘若她不喜欢，说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而沈梦萱，便是周月琦现如今最不喜欢的人之一。不论沈梦萱再多说什么，都不可能动摇她的决定。 　　“是，公主嫂嫂当然不必见四妹妹。”五公主的决定，沈兰萱并不会质疑。不过，她也有自己的考量，“只是，我怕四妹妹太过不懂事，会一而再的叨扰公主嫂嫂。是以，我还是想着，得先把事情查探清楚，尽快将缘由找出来，彻底杜绝后患。” 　　不得不说，沈兰萱的话语确实很有道理。周月琦的确可以不见沈梦萱，但如若沈梦萱一直吵着闹着要回将军府，早晚还会再闹出事端来。 　　周月琦当然不担心被沈梦萱找茬。可沈灵萱躲得开吗？ 　　现下沈灵萱在将军府，周月琦自是护得住。等沈灵萱嫁去莫家，难道周月琦还能时刻盯着莫家？ 　　未免多生事端，倒也确实需得先行把沈梦萱彻底解决掉。 　　此般想着，周月琦便看向了沈兰萱：“你有什么打算？” 　　“我昨日回戚家后，和夫君一起坐下来琢磨许久，也没琢磨出所以然来。梦萱到底为何会突然针对五妹妹？是她在赵家过的不好，还是对赵家有什么不满？我们二人想了很多，却没能想出究竟。这才想着回来将军府，问问公主嫂嫂可有什么发现。”沈兰萱轻声细语的跟周月琦解释起了究竟。 　　“嗯。”沈兰萱说的，周月琦都能接受。至于沈兰萱的疑惑，周月琦微微皱眉，“四姑娘是突然就提及了对灵萱的不满。言语中多次提到，莫家的亲事是她先不要，这才给了灵萱。也时常说起，我这个公主嫂嫂对灵萱，比对她要好。” 　　“莫家的亲事？可我听夫家大嫂说起过，当日给出的人选原本就没有定下是给四妹妹还是五妹妹，四妹妹怎会这般想？”沈兰萱满心诧异，着实不大能理解沈梦萱的思维。 　　“是。当日我带着四姑娘和灵萱一起去戚家，本也没说定必须是给谁定亲。但是似乎，四姑娘误会了。也所以，直到现如今自己都已经嫁了人，可四姑娘还是惦记着这件事。”周月琦肯定了沈兰萱的说法。 　　听到这里，沈兰萱越发无奈了：“我从来没有听梦萱说过，她因为这件事跟灵萱有了芥蒂。” 　　“估计整个将军府，就只有四姑娘自己一个人心下有数。”周月琦倒是不怀疑沈梦萱的能耐和本事。最起码在沈梦萱出嫁之前，周月琦是一直觉得沈梦萱不错的。 　　换而言之，如若沈梦萱有意遮掩，还真的挺像模像样。 　　沈兰萱抿抿嘴，一时间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她本来确实是有心想要找公主嫂嫂探查个究竟。可越是往下说，她反而越是觉得背后发凉，心惊不已。 　　这样的沈梦萱，实在太陌生了。她从来没有想过，也根本不曾预料过。以致于此刻面对这样的事实，沈兰萱一时间就有些难以接受。 　　沈兰萱不说话，周月琦也没再出声。反正她对沈梦萱的事情不感兴趣，如若不是沈兰萱执意询问，她甚至不会多说半个字。 　　这一日，沈兰萱和戚麒留在了沈家吃饭。 　　比起沈梦萱归来的时候，沈兰萱和戚麒受到了沈家人的热情款待。周月琦也被邀请一块用膳，饭桌上其乐融融，气氛煞是和谐融洽。 　　离开将军府的时候，沈兰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拉着戚麒的手，好半天才整理好情绪。 　　一看沈兰萱这般反应，戚麒就猜到了结果，不禁哑然失笑：“怎么？五公主告诉了你很了不得的真相？” 　　“嗯。我今日跟公主嫂嫂聊过之后方知晓，原来梦萱早在第一次去咱们戚家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旁的心思。只不过那个时候的梦萱，没有说出口，咱们也都没有看出来罢了。”沈兰萱轻叹一声，解释道。 　　戚麒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好吧，如若真是这样，戚麒也只能说，沈梦萱这位四姑娘太会伪装了。 　　“很难相信是不是？我也没办法相信自己的妹妹竟然是这种人。可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如此，我想要假装什么也不知道，都很难。”沈兰萱说着就摇摇头，叹息了一声。 　　不调查清楚也就算了。真等把事情的源头找到，沈兰萱反而有些无力。果然，真相永远都是最丑陋，也是最残忍的。 　　“没事。”握住沈兰萱的手，戚麒倒是很快就适应良好，“现下发现也不迟。最起码，没有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更何况，你不是已经成功的安抚住了四姑娘？只要四姑娘以后别再胡闹生事，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戚麒的性子向来洒脱，为人也极为豁达。尽管对沈家四姑娘的行为有所异议，却也不会太过放在心上。 　　沈兰萱点点头，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夫君说的是。既然我已经说服了梦萱，以后只要时常提醒梦萱，想来梦萱也不会再犯下错事。” 　　“放心。我也会帮你看着四姑娘的。但凡有事，你只管跟我说，我一定站在你这边，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戚麒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沈兰萱。打从两人相识开始，感情就一直很要好。就算现下成了亲，也并未因着日日夜夜的相处就生出腻味来。 　　反之，越是跟沈兰萱相处，戚麒对沈兰萱的喜欢就会多上一分。眼下看沈兰萱一直为了沈梦萱的事情烦恼，戚麒当然舍不得了。 　　“好，都听你的。”朝着戚麒柔柔一笑，沈兰萱心下甚是宽慰，也不再胡思乱想，点了点头。 　　有戚麒在，她确实不必太过担忧。不管发生任何事情，只要他们夫妻两人一条心，定然能安好无事。 　　第85章 　　与此同时, 沈家众人也在谈及此事。 　　沈兰萱既然问了五公主，也查出了事情的源头，当然不会瞒着沈二伯母。连带，沈老夫人等其他长辈也都知晓了此事。 　　“母亲, 是儿媳没有教好女儿，儿媳有错。”沈二伯母满脸的惭愧，向沈老夫人说道。 　　“不怪你。孩子们都是放在咱们的眼皮底下长大，四丫头的不满, 你没看出来，我们其他人也都没看出来。要说有错，咱们都有错。”沈老夫人从来不是会任意迁怒人的性子。尤其在沈梦萱这件事上，除了沈梦萱自己, 还真就怪不了其他人。 　　沈二伯母却是越想越难受，总觉得就是她没能教导好女儿，这才闹得家宅难安。 　　“四姑娘已经出嫁，日后自然当是住在赵家人，以赵家为先。只要四姑娘不再时时往沈家跑, 想来不会闹出更大的争端来。”沈大伯母站起身来，帮忙劝慰起了沈二伯母。 　　“毕竟没有闹出太大的乱子来，梦萱不过是对灵萱有些不满罢了。以后就让灵萱多多避着点梦萱，便也无甚要紧了。”沈夫人跟着开了口, 亦是没有责怪沈梦萱的意思。 　　“哪有让灵萱躲开的道理？灵萱又没做错任何事, 怪就怪在梦萱不懂事、太过任性。要躲开, 也是梦萱躲开。大家放心, 我会告诉梦萱，以后不准梦萱回沈家。即便她非要回来，也必须得有女婿跟随左右。”对赵曜这个女婿，沈二伯母还是很认可的。一想到沈梦萱此般不懂事，沈二伯母其实很觉得对不住赵曜。 　　还好，沈梦萱的不满只是针对沈灵萱，倒没有在赵家兴风作浪。再不然，沈二伯母真是要无颜见人，愧对整个赵家了。 　　待到那个时候，连同一并保媒的戚夫人、还有五公主，都势必会受到牵连，委实让沈二伯母深感难堪。 　　“嗯。是这个道理。以后就让四姑娘少回将军府。再不然，就让孙女婿跟着。”沈老夫人点点头，一锤定音，决定了此事。 　　周月琦和沈清河并不在正厅，也没有听到家中长辈们的攀谈。只有两个人在的书房，谁也没有聊起沈梦萱的事情，就连今日沈兰萱的归来也被忽略了过去。 　　“过两日就是母后的生辰了，我明日会进宫。”一片沉默中，周月琦率先开了口。 　　“好。”对于皇后娘娘的生辰，沈清河也有所耳闻，“皇后娘娘的生辰贺礼，琦儿可有想好？” 　　“没有。”摇摇头，周月琦是有心想要为皇后娘娘准备一份甚合心意的厚礼，但是思来想去，她都没能拿定主意。 　　“要不要我帮你一块想？”见周月琦很是为难，沈清河问道。 　　“你有好的提议？”听出沈清河的言外之意，周月琦诧异道。 　　“有。”沈清河点点头，不假思索的此般应完，却是没有了下文。 　　周月琦认真的看着沈清河，静待沈清河继续往下说。可是她左等右等，就是没有等到沈清河的开口。 　　皱了皱眉，周月琦只得主动问道：“是怎样的提议？” 　　“孩子。”沈清河一本正经的看着周月琦，语气甚是严肃。 　　“孩子？什么孩子？”完全没听懂沈清河的意思，周月琦不明所以。 　　沈清河顿时就笑了，指了指周月琦，又指了指自己，一切尽在不言中。 　　周月琦先是怔住，反应过来之后，不禁就红了脸。 　　见周月琦已经听懂他的意思，沈清河也不急，坐在那里，等着周月琦更多的反应。 　　而且，即便周月琦没有其他反应，只看周月琦红着脸的娇羞模样，他也很是欢喜。 　　周月琦终于反应过来，是在被沈清河目不转睛的盯了好半天之后。 　　脸色乍然变得清冷，周月琦冷哼一声，瞪向了沈清河。 　　“琦儿，今夜我不想睡在榻上。”沈清河说道。 　　“那就搬出本公主的屋子。”周月琦面无表情的回道。 　　“不搬。”无视了周月琦的冷眼怒视，沈清河的语气很是斩钉截铁。 　　“你！”瞥见沈清河脸上的笃定，周月琦直接怒了。 　　“琦儿难道不想为母后送上一份合乎心意的贺礼？”丝毫没有被周月琦的冷脸吓住，沈清河反问道。 　　“你这贺礼根本就不像话！”没想到沈清河依旧这般言语，周月琦朝着沈清河拍起了桌子。 　　“怎会不像话？琦儿既然嫁予我，便是我沈家的人。即便不是现下，难道琦儿以后都不想为沈家开枝散叶？”沈清河不急不缓的问道。 　　周月琦瞬间噎住。 　　她当然可以回应沈清河，她本来就不会为沈家开枝散叶，她跟沈清河之间是不可能的。 　　可和离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提及。即便她一而再的跟沈清河谈及和离一事，沈清河不答应，她也无可奈何。 　　没成想到了现下，她反而将自己困住了。 　　这一夜，沈清河确实没有睡在榻上，而是睡在了床上。 　　周月琦到底还是没有拒绝沈清河。一躺在床上，就往里面挪了挪。 　　而沈清河，则是合衣睡在了外侧。 　　依旧是不变的相处模式，沈清河慢条斯理的开始跟周月琦讲述了起来。不再仅限于燕关的战事，也不单单是沈家的事情，反而是话题广泛的涉及到了各种野闻游记、以及四书杂记…… 　　反正是有什么说什么，没有既定的规律，也没有特定的原则，沈清河几乎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每一晚都不曾懈怠。 　　周月琦却是很喜欢听沈清河的讲述。不管沈清河说的是什么，她都只管静静的聆听。以致于就连沈清河躺在她的身侧，她也从僵硬到适应，渐渐习以为常了。 　　原本，周月琦以为，她这一夜肯定会睡不着。但是事实上，在沈清河的低沉讲述中，周月琦慢慢就入了梦。 　　感觉到周月琦已经睡着，沈清河勾起嘴角，眼中闪过精光，也跟着闭上了眼。至于其他的事情，皆不重要，以后再说。 　　次日清早，周月琦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并不是什么难以猜测的事情，周月琦坐起身来，自行下了地。 　　听到屋内的动静，绮罗和绛雪很快就进来了。今日公主要进宫，她们需得为公主盛装打扮才是。 　　皇后已经在寝宫等了好一会儿。看到周月琦到来，她顿时就笑了起来：“小五可算来了。” 　　“小五给母后请安。”周月琦走上前，行礼道。 　　“免礼，过来坐。”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皇后笑道。 　　周月琦便走了过去，依言坐在皇后的身边。 　　“你最近在将军府过的怎么样？有没有谁给你气受？”拉过周月琦的手，皇后问道。 　　“母后，先不说将军府家风清正，即便是真的有人品行有失，也不敢冲撞我这位五公主殿下的。”帮沈家人说好话，周月琦还是很擅长的。 　　“倒也是。”点点头，皇后娘娘脸上的笑意登时加深，“那沈清河，母后亲自打探过，确实是个信得过的。” 　　“母后还打探过沈清河？”事关沈清河，周月琦便多了几分在意。 　　“那可不？之前让你嫁进沈家的时候，母后就迟疑过。不过既然没能拦住你父皇赐婚，母后自当好好斟酌考量一番沈清河这个人。好在，沈清河没有让母后失望。”之前也就算了，对沈清河这个人，皇后娘娘一直是道听途说。有探查，却只是侧面了解。 　　直到最近一段时日，沈清河凯旋而归，皇后娘娘见过本人，这才真正确实了沈清河的清正品性。 　　也是以，皇后娘娘终于安了心，不再过多思量。 　　听到皇后娘娘称赞沈清河，周月琦抿抿嘴，没有应声，也没有否认。 　　在她心里，沈清河不可否认是最好的。此刻有了皇后娘娘的肯定，周月琦毋庸置疑是极为心喜的。自然，也就不会多言什么了。 　　对自己的女儿，皇后娘娘自是了解颇深。见周月琦没有反应，皇后娘娘心下顿时有了底。 　　知晓周月琦也不排斥沈清河，皇后娘娘顿时就满意了：“兵马大将军已经回帝都好些时日了，你肚子里还没传出动静？” 　　周月琦的脸色刹那间变得僵硬，不自觉就想到了昨日沈清河也提及了此事。 　　“怎么？这其中还内有玄乎？”敏锐的察觉到周月琦的脸色不对，皇后娘娘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的问道。 　　“才没有。”猝不及防被皇后娘娘猜中，周月琦下意识就摇摇头，否认道。 　　“还说没有。真要是没有，你脸红什么？母后的小五，可不是会轻易脸红的姑娘。”轻轻碰了碰周月琦的脸颊，皇后娘娘打趣道。 　　周月琦瞬间就别开了脸，不再说话。 　　皇后娘娘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并不急着去催促周月琦非要开口接话，只是一个劲的瞅着周月琦。 　　“母后，您的生辰马上到了，想要怎样的寿礼？”不想继续听皇后娘娘说沈清河的事情，周月琦直接转移了话题。 　　皇后娘娘也没打算步步紧逼，见好就收的跟着说道：“母后什么都不缺，小五无需费心。” 　　“就是知晓母后什么都不缺，女儿才不知道到底该送怎样的贺礼。”周月琦认真道。 　　“不知道就不用送。反而是小五你在将军府可有缺了什么？母后送给你。”皇后娘娘倒是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径自回道。 　　“女儿也什么都不缺。”周月琦本来就是来找皇后娘娘说话的，顺势也想探探皇后娘娘的口风，进而准备一份合乎皇后娘娘心意的礼物。不过眼下看来，皇后娘娘这边，她是确实探不出什么来了。 　　心下轻叹一声，周月琦忍不住有些为难。前世她就不擅长人情往来，更不懂得送礼。皇后娘娘不说，她实在猜不出来。 　　总不能真的如沈清河所说，送给皇后娘娘一个孩子吧？她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能耐啊！再说了，就算她真的听信了沈清河的话，准备送给皇后娘娘一个孩子，时间这般紧迫，她根本来不及的。 　　越想越发愁，周月琦低下头，认真陷入了深思。 　　这样的沉思一直持续到离开皇宫，周月琦也没能想出一个准确答案来。最终，就只能放弃了。 　　既然她自己想不出来，倒不如去问问沈老夫人。沈家那么多女眷，集思广益，应该也能帮她想出一个法子来的。 　　沈老夫人当然有很多的提议可以给周月琦。 　　自打五公主嫁来沈家，帮了他们太多。反之，他们却始终没能帮得上五公主。现如今好不容易五公主有需要他们帮忙的，沈老夫人自然是极为上心的，各种点子争先恐后的往外冒。 　　一旁坐着的沈大伯母几人也是纷纷帮腔，竭力想着各种合适的贺礼。 　　讨论了许久，周月琦到最后还是决定，亲手为皇后娘娘绣一方手帕。 　　说来也是丢脸，周月琦从小到大都没有学过绣花，更是没有拿过针线。此刻突然说要送上自己亲手绣制的东西，她挑来挑去也就只能定下绣帕了。 　　“还是让老三家的教五公主吧！说到刺绣，老三家的手艺着实精湛，咱们整个沈家都没人可以比得上。”既然定下来是绣品，沈老夫人立刻推荐起了沈夫人。 　　沈大伯母和沈二伯母也立刻点头。 　　沈二伯母就不说了，打小就是耍/枪弄/棒，跟五公主一样，从来都不擅长刺绣。 　　沈大伯母倒是会刺绣。不过她的绣品，怎么也比不上沈夫人。这是众所周知的，沈大伯母自己都无法否认。 　　“如若五公主不嫌弃，便由我来教好了。”沈夫人别的拿不出手，刺绣的功底却是极佳。是以说到教五公主绣手帕，她信心十足。 　　“那就有劳娘多多费心了。”别的事情姑且不说，说到拿针，周月琦实在没有信心。故而此刻说到学绣手帕，她心下着实有些惴惴不安。 　　“五公主这是哪儿的话？不过是一方绣帕而已，娘一定会教会五公主的。”尽管五公主这个儿媳妇的身份过于尊贵，沈夫人却依然很满意。 　　之前没有机会，沈夫人也帮不上五公主。现如今终于有了机会可以帮得上五公主，沈夫人无疑是喜出望外的，连忙点头承诺道。 　　“就怕到时候我太笨，不管娘怎么教，我都学不会。”望着沈夫人已经拿出来的针线篮，周月琦有些发憷。 　　“怎么会？五公主这么聪明的人，肯定学得会，而且是一学就会。”沈老夫人却不认可五公主这样的认知。在她心里，五公主什么都好，样样都聪明，绝对很厉害。 　　不过是针线活而已。沈老夫人年轻的时候，也自己动手做过衣袍和鞋子。就算她的手艺不是那般的精湛，可也拿得出手。 　　故而此刻五公主说要学，沈老夫人下意识就认定，五公主肯定一学就会。 　　“没错没错。五公主肯定学得会。就算真的学不会，那也是三弟妹没有好好教。”这还没开始呢，沈二伯母就将责任推到了沈夫人的头上。 　　跟沈老夫人一样，沈二伯母也觉得五公主很好。不管五公主要做什么，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沈大伯母眨眨眼，轻轻拍了拍沈夫人：“三弟妹，烦请多多尽心。可不能让咱家五公主连一方绣帕都学不会。” 　　沈夫人忍不住就笑了：“是，如若五公主学不会，便是我的错。我没有教好，不怪五公主。” 　　迎上沈家几位长辈的善意打趣，周月琦抿抿嘴，顿时感觉到压力山大。不知为何，她隐隐就有了一种不安感。 　　第86章 　　沈夫人的刺绣功底是真的很好, 教导起五公主来也甚是耐心。 　　然而很可惜的是，周月琦一如她自己所预期的, 学不会！ 　　从小到大，周月琦向来都是足够聪慧的。不论做任何事情，她都胸有成竹。学起东西来，也尤为擅长。 　　可是真等她拿起针来，才真正意识到, 她也不是什么都能学的飞快。 　　看着沈夫人手中那缜密又精巧的绣品, 再看看她自己的拙劣绣艺, 周月琦怎么看怎么觉得惭愧。 　　沈夫人倒是没有觉得周月琦有什么不好。哪怕周月琦的绣品再是惨不忍睹，她也能笑着夸赞周月琦绣的好。 　　“五公主只管安心。”不论如何，沈夫人眼中的周月琦便是最好的，“咱们不急, 慢慢来。初学者都有个渐渐熟练的过程，只要多绣几次，就会了。” 　　面对沈夫人语气温柔的安抚和宽慰，周月琦低下头, 没好意思应话, 只是默默的苦练绣技。 　　沈夫人也不再开口，只是神色温和的看着周月琦手中的绣品, 一针一线都教的着实上心。 　　沈清河回来的时候, 一眼就看到了周月琦和沈夫人坐在一起刺绣的画面。 　　愣了一下, 沈清河缓步走了过来, 视线不自觉就落在了周月琦手中的绣帕上。 　　周月琦正低头奋斗着绣帕, 突然感觉到身边站了一个人，抬起头来，就迎上了沈清河的注视。 　　几乎是第一时间，周月琦将绣帕藏在了身后，并不想被沈清河看到。 　　沈清河的眼力极好，周月琦还没开始藏绣帕，他就看得分明。见到周月琦藏起绣帕，沈清河不由就笑了：“琦儿绣艺精湛，委实让为夫大开眼界。” 　　周月琦冷哼一声，只当什么也没听见，直接将沈清河视为了透明人。 　　沈夫人却是看不下去了，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沈清河：“女人家的事情，要你多嘴？” 　　没成想会被沈夫人训斥，沈清河摇摇头，未有接话。 　　他并非成心笑话周月琦，只是单纯想要跟周月琦说说话罢了。这一点，想必周月琦已经看出来了，所以才会没有跟他计较。反而是他娘，却是将他的话信以为真了。 　　只不过这样的误会，他不好跟他娘解释。即便解释了，他娘也定然不会相信。 　　最终，沈清河秉持缄默，没有跟他娘对上。 　　周月琦倒是没有如沈夫人那般生气。对沈清河，不论何时，她都分外的宽容。 　　就拿方才沈清河揶揄她的话来说，如若没有沈夫人在，想来沈清河是肯定会继续跟她说下去的。但因为有沈夫人在，沈清河自然而然就沉默了下来。 　　此般情况下，周月琦虽然没有开口，却也没有偏向沈夫人，而是下意识的看向了沈清河。 　　察觉到周月琦望过来的视线，沈清河淡淡的勾起了嘴角。他就说，琦儿不会跟他娘一般认定的。这不，琦儿就理睬他了吧！ 　　所以说么，他哪里是多嘴了？他明明就是表达对琦儿的赞扬。 　　沈夫人才不管沈清河到底是在笑话五公主，还是真心称赞五公主，她就看到沈清河一来，五公主就不高兴了。 　　如此想着，沈夫人顿了顿，认真看向沈清河：“清河你没有公务要忙了？一直杵在这里做什么？” 　　沈清河当然有公务要忙。他的计划才刚铺展开来，很多事情和细节都有待补充和调度，不容许有丁点的闪失。 　　只不过比起他庞大的计划，沈清河也不会完全对周月琦不闻不问。这才会一有空暇，就凑到周月琦的面前。 　　先前还好说。这个院子里都是周月琦的人，各个训练有素，尤为知晓进退，自然也就没人会对沈清河提出质疑，亦或者冒然打断沈清河和周月琦的相处。 　　但是眼下看来，他娘倒是成为了他接近琦儿的最大障碍…… 　　还好他娘也不是天天都会过来，更加不会时时盯着他和琦儿，也不会住在这个院子里。否则，沈清河真要主动跟沈夫人提提意见，烦请沈夫人多多为他和琦儿留下相处的空间了。 　　沈清河的诸多想法，沈夫人看不出来，也无从知晓。 　　只看沈清河站在一旁不说话，沈夫人顿了顿，也意识到了不妥。 　　她当着五公主的面呵斥沈清河，这不是不给沈清河留下情面嘛！本来他们家清河和五公主的相处就不多，好不容易凑在一块说说话，她反倒多嘴了。 　　想到这里，沈夫人连忙拿起自己的针线篮，转身就往外走：“今日五公主已经学的差不多，明日我再过来教五公主学更多的针线活。” 　　听到沈夫人此般言语，周月琦忍不住就抽了抽嘴角。 　　沈夫人还真是看得起她。她连一方绣帕都绣不好，又哪里学得会更多的针线活？总不至于，沈夫人打算将毕生所学都传授给她吧！ 　　如若她真有这个能耐，也就不说了。可偏生，她没有这个天赋和本事，恐怕注定要让沈夫人失望了。 　　目送沈夫人离去，周月琦好半天也没开口，只是紧紧拿着手中尚未完成的绣帕，陷入久久的无言以对。 　　“琦儿？”看周月琦不说话，沈清河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我刚刚说错话了？” 　　“我学不会刺绣。”倒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周月琦将自己藏起来的绣帕又拿了出来。 　　“不会便不会。”沈清河倒是没有放在心上。旁的女子如何，他不知道。可是对周月琦，沈清河从未想过要周月琦会什么、又不会什么。 　　是以此刻听周月琦说学不会刺绣，沈清河丝毫没有在意，当即回道。 　　“我本打算绣一方手帕送给母后当生辰贺礼。”并不是极为贵重的贺礼，周月琦却很有预感，她母后会喜欢她亲手刺的绣帕。 　　然而很无奈的是，她学不会刺绣，也拿不出手。 　　“时间恐怕来不及了。”没想到周月琦是打算送绣帕给皇后娘娘当生辰贺礼，沈清河实事求是的回道。 　　“对啊！所以我才着急么！”若是其他时候，周月琦不一定会求助沈清河。但是现下这个时候，周月琦没办法，只能承认了。 　　“给我看看。”朝着周月琦伸出手，沈清河说道。 　　周月琦无声的红了脸，却也还是依言将手中的绣帕递了过去。 　　沈清河不懂刺绣，对绣帕也毫无了解。但是最起码的绣艺好坏，他还是看得出来，也看得懂的。 　　方才他就已经看过周月琦的绣艺，此刻再仔细一看，饶是沈清河再昧着良心，也实在没办法闭眼叫好。 　　不过……沈清河再度朝着周月琦伸出手：“把针线给我。” 　　周月琦愣住，差一点没及时反应过来。 　　“琦儿。”沈清河轻喊一声，提醒道。 　　“嗯。”回过神来，周月琦将手中的针线送了过去。 　　沈清河接过针线，仔仔细细的看着周月琦尚未完成的绣帕，下手就是一针。 　　周月琦猛地站起身来，不敢置信的看着沈清河。 　　“是这样吗？”随意下了两针，沈清河问周月琦道。 　　周月琦愣住，看了看沈清河，又看了看沈清河手中的绣帕，好一会儿后才终于点点头：“嗯。” 　　“我也就只会这么两针，你继续教教我？”就连这两针，还是很小的时候，沈清河在沈夫人那里看到的。时隔多年，记忆模糊，也就只剩下这两针会了。 　　“我教？”周月琦自己都没学会，让她教，着实有些难为她了。 　　“娘今日跟你说了什么，你只管如实重复给我听就好。”沈清河说道。 　　周月琦是迟疑的。但是她只余明天一日光景，再拖下去也是枉然。 　　如此一想，周月琦抿抿嘴，拉住了沈清河的胳膊：“你坐下，我说给你听。” 　　“好。”顺着周月琦的力道，沈清河坐了下来。随即，在周月琦的诉说下，开始下针。 　　周月琦一开始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有真的将沈清河视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但是真正看过沈清河下针之后，周月琦从起初的怔愣到最后的愕然，渐渐的，就没有了声音。 　　在周月琦看来，沈清河从来都是什么都好的。可她没有想到的是，沈清河不单单是能文善武，甚至还会刺绣。 　　意识到这一点，周月琦的脸色涨的通红，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沈清河也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绣成功了。 　　本来只是想要帮琦儿，这才勉力一试，就算最后没能如愿，也毫无损失。没成想，他的刺绣天赋，似乎比琦儿厉害了那么一些些。 　　当最后一针落完，沈清河将已经成型的绣帕递给了周月琦：“看看，怎么样？” 　　因着周月琦实在学的不怎么样，沈夫人教的时候，就挑了最简单的花样。可是尽管最为简单，周月琦也没能学会。好在周月琦记住了沈夫人的每一句话，教起沈清河来竟然毫无阻碍。最终，两人合力完成了一方绣帕。 　　“很好。”点点头，再点点头，周月琦二话不说就将绣帕放在了自己的怀里，收了起来。 　　“那就不需要忧心了。”沈清河说道。 　　“不行。”周月琦摇摇头，一脸的理所当然，“这方绣帕是我的。母后的生辰贺礼，我会另外择选。” 　　“选什么？”将周月琦的反应尽数纳入眼底，沈清河温和的笑了，“可要我帮忙提议？” 　　“你？”沈清河的提议，周月琦可不敢听。再不然，若是沈清河再让她折腾出一个孩子，她该怎么回答？ 　　“琦儿不善刺绣，不如就亲笔绘画一幅赠上？”这一次，沈清河是真的给出了可行的建议。 　　周月琦倒也不是没有想过亲笔画上一幅生辰图，献与皇后娘娘。只不过思来想去，她觉得亲手刺绣更加聊表孝心，这才选了刺绣。 　　无奈，她是真的不擅长刺绣，也学不来。 　　总不能真的将沈清河的刺绣，送给母后当贺礼吧！反正周月琦是不答应，也舍不得的。 　　“如若琦儿觉得一幅绘画不足以表达对皇后娘娘的孝心，就另外再择选几样礼物，一并呈禀。”沈清河继续说道。 　　周月琦定了定心神，仔细想想，微微颌首。 　　确实，如若一样贺礼无法言表她对母后的孝心，就多准备几样。总有能博得母后欢心的。 　　皇后娘娘的生辰寿宴，宫里举办的尤为隆重。周月琦和沈清河，也是被邀在列。 　　先行让沈清河去了寿宴之上，周月琦一个转身，则是前往了皇后娘娘的寝宫。 　　今日皇后娘娘是主角，当然要最后一个出现，方能表现出她的尊贵。 　　故而周月琦到来的时候，皇后娘娘还在盛装打扮。 　　“母后安好。这是小五为母后准备的生辰贺礼。”将怀中抱着的礼物盒送到皇后娘娘面前，周月琦说道。 　　“小五来了便好，怎还特意准备贺礼？”皇后娘娘慈爱的看着周月琦，笑道。 　　“母后生辰，女儿当然需得准备贺礼。”周月琦顿了顿，又补充道，“原本女儿还打算亲手刺绣一方手帕，送给母后。无奈女儿的绣艺实在难等大雅之堂，学来学去都没能学会。最终，女儿无法，便只能另择其他贺礼了。” 　　“小五学了刺绣？”皇后娘娘倒是会刺绣，说不得擅长，但也并非一窍不通。只不过这么多年以来，她从未逼迫周月琦学习刺绣。而今突然听周月琦说学刺绣，不禁惊讶。 　　“嗯。本是想要为母后绣一方手帕的，还特意请了婆家娘亲相教。没曾想，沈清河倒是会了，女儿却没学会。”在皇后娘娘面前，周月琦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此刻更是如此，有什么说什么，没有隐瞒。 　　“咦？兵马大将军学会了？小五这是何话？”皇后娘娘着实被周月琦的话惊住了。 　　“是啊，学会了。本来婆婆在教我，可不管婆婆教的怎样耐心，我都学不会。正好沈清河回来，见我学不会，就接过绣帕帮我完成了。”周月琦点点头，如实回道。 　　“那绣帕呢？既然完成了，怎么不送给母后？”明显感觉到周月琦的欢喜，皇后娘娘故意打趣起了周月琦。 　　没成想皇后娘娘会突然这般问话，周月琦愣了一下，回道：“沈清河绣的又不好看，我哪好意思拿出来送给母后当生辰贺礼？” 　　“既然是兵马大将军第一次刺绣，又是小五你起的头，母后怎会嫌弃？只要小五将绣帕呈上来，母后必然视如珍宝，命人好好收起来。”脸上带着满满笑意，皇后娘娘继续说道。 　　“才不要。”下意识的张口拒绝皇后娘娘的话，周月琦的语气不自觉就急促了起来。 　　“嗯？不要？”鲜少看到周月琦这般反应，皇后娘娘越发来了兴致，“为何不要？母后可是听说，小五你对兵马大将军一直态度冷淡，至今都尚未圆房。” 　　“母后！”周月琦抿抿嘴，脸色情不自禁就红了起来，“圆房一事，我自有成算。” 　　“你有成算？那小五你好好跟母后说说，你是怎样成算的？又打算何时跟兵马大将军圆房？”既然话说到这里，皇后娘娘索性就直言不讳了。 　　也不等周月琦回答，皇后娘娘继续说道：“小五，母后觉得兵马大将军还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可你似乎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打算好好跟沈将军过日子。是因着小五你依旧看不上沈将军？还是沈将军哪里做的不够好，惹小五你不高兴了？若是真的有，小五只管跟母后说，母后为你做主。” 　　“都没有。”不想母后因为她的关系对沈清河心生厌恶，周月琦摇摇头，认真回道，“沈清河人很好，也没有哪里惹我不高兴。” 　　第87章 　　“真的没有？小五你无需为沈将军遮掩。有母后在, 不论沈将军如何欺负小五你，母后都严惩不贷。”尽管看出周月琦确实没有生气，皇后娘娘仍是不肯罢休，故意沉下脸, 冷声说道。 　　周月琦皱了皱眉头，立刻站了起来：“母后, 没有这回事。沈清河对我真的很好，不然他也不会帮我刺绣了。” 　　“可小五你一直都不肯跟沈将军圆房, 难道不是不喜沈将军？若是小五真的不喜沈将军, 母后不介意给沈将军一点难堪, 让他不敢再怠慢小五你。”皇后娘娘冷哼一声，提及沈清河的时候语气别提多狠厉了。 　　都说关心则乱。若是换了其他时候，周月琦肯定早就看穿了皇后娘娘的真实用意。然而今日因为涉及到了沈清河, 周月琦愣是没能及时察觉出不对劲来。 　　“母后！”因着没能听出皇后娘娘的真实意图, 周月琦登时急了, “不准动沈清河！大不了我今日回去便跟沈清河圆房。” 　　“好！”一拍桌子, 皇后娘娘高声应道，“小五你可要说到做到。若不然, 母后明日照样定沈将军的罪！” 　　周月琦冷着脸站在那里, 未有立刻应答，而是定定的看向了皇后娘娘。 　　没有察觉出不对劲的时候，她轻易就被皇后娘娘带走了。现下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周月琦又哪里看不出问题来？ 　　迎上周月琦的注视, 皇后娘娘面不改色的坐在那里, 丝毫没有露出心虚来。 　　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要稳住。如若不然，她肯定会被小五责怪的。 　　不得不说，皇后娘娘谁也不怕，唯独就害怕周月琦不理睬她。就是圣上的冷漠，都没有周月琦的忽视对皇后娘娘的震慑力要强。 　　也是以，皇后娘娘下意识就挺直了后背，竭力不让周月琦看出丝毫的破绽。 　　周月琦却是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 　　正是因为冷静了下来，周月琦反而不会轻易被皇后娘娘牵动心神了：“母后莫要笑话女儿。” 　　“母后哪里敢笑话小五？母后明明是气那将军府众人不识抬举，竟然敢怠慢我皇家公主。母后委实气上心头，势必要给沈家一点教训看看。”皇后娘娘的立场很是坚定，认真道。 　　没错，她刚刚的话语确实有成心和故意的意味在其中。但是她的意思很清楚，没有丝毫的作假成分。 　　故而，就算周月琦这样说了，皇后娘娘的态度也依然不变。 　　周月琦顿时就不高兴了：“母后，有话说话，您不要老是欺负女儿听不懂您的深意。” 　　“小五你哪里听不懂母后的深意了？在母后看来，小五你不是看得很清楚嘛！”皇后娘娘的语气很是温和，神色不见丝毫的怒气，“母后还是觉得，小五你太聪慧了些。这才三两句话的功夫，小五就猜出了母后的言外之意。” 　　“哼！”周月琦冷哼一声，没有接皇后娘娘的话，只是冷眼瞪着皇后娘娘，以示她的诸多不满。 　　皇后娘娘摇摇头，挑眉笑了：“好吧好吧，母后向小五认错。可小五你要说话算话，说定今晚要跟沈将军圆房的，可不能出尔反尔。否则，母后真要生沈家的气了。” 　　周月琦皱了皱眉头，很想张嘴说些什么，最终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她其实心里很清楚，母后的话语中并非全是打趣她的意思。就说圆房一事，如若她继续推脱下去，只怕母后一定会说到做到，势必要沈家给出个合理说辞的。 　　抿抿嘴，周月琦到底还是认可了皇后娘娘的叮嘱，沉默了下来。 　　“那就这样说定了。”见周月琦不再执意跟沈清河划清界限，皇后娘娘当然是分外高兴的，“圆房一事，不能再出尔反尔了。母后等着抱小外孙。” 　　周月琦转过身，没有再看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却是不以为意，跟着补上一句：“若是外孙女，母后也是欢喜的。” 　　周月琦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任由皇后娘娘想说什么都行，她只管听着便是。 　　皇后娘娘也没想一直让周月琦继续尴尬下去。 　　该说的已经说清楚，皇后娘娘拉住周月琦的手，聊起了其他事情。 　　皇后娘娘和周月琦是携手抵达宴会厅的。 　　望着宴会厅一众人，皇后娘娘欣然笑了。 　　而周月琦，则是冷着脸走到沈清河的身边，坐了下来。 　　“皇后娘娘可真是姗姗来迟啊！”在座所有人中，率先开口的，是抱着八皇子的兰妃娘娘。 　　“兰妃倒是来的早。”皇后娘娘并不喜欢兰妃。跟嫉妒无关，纯粹是不喜兰妃的为人。 　　宫里这么多的妃嫔，皇后娘娘真要是容不下人，早就将那些年轻貌美又受宠的妃子全部害了，又怎会放任兰妃备受盛宠，得意至今？ 　　说到底，皇后娘娘跟兰妃娘娘结仇，还是因着兰妃率先惹到了五公主。 　　皇后娘娘绝对是护短的。兰妃惹到她，她姑且忍了。但是兰妃居然敢屡次三番的挑衅她家小五，皇后娘娘就很不喜欢了。 　　“皇后娘娘的生辰，妹妹哪里敢迟到？妹妹又不是五公主，可不敢跟五公主相提并论。”以往的兰妃，只敢人微言轻的自称一声“臣妾”。但是现如今，兰妃娘娘已经敢当众跟皇后娘娘姐妹相称了。由此就足可见，兰妃娘娘现下在宫里的地位是何其的尊贵。 　　更别说，兰妃娘娘还直接扯到了五公主身上，无疑是当众将五公主推到了风头浪尖。 　　伴随着兰妃娘娘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五公主。 　　周月琦确实无所谓被不被人注视着。沐浴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她只是坐定不动，任由所有人都盯着她看。 　　此般情势下，沈清河就不是很高兴了。 　　纵使他的琦儿确实绝世美貌，可也容不了这么多人盯着看。看什么看？尽是无耻之徒！ 　　一片沉默中，沈清河忽然就举起桌上的酒杯，遥遥冲着皇后娘娘举了举：“恭祝皇后娘娘寿与天齐。” 　　有了沈清河这一喊话，周遭所有人都顿时回过神来。纷纷的，也开始举杯向皇后娘娘恭贺生辰。 　　皇后娘娘没有冷面以对，而是以着温和的笑脸逐一受下所有人的恭祝。 　　如此一来，本是想要挑事的兰妃娘娘，就被冷落了。 　　兰妃娘娘当然是不甘心的。撇撇嘴，就转而看向了圣上：“圣上，臣妾也敬您一杯。” 　　“爱妃也喝。”圣上和颜悦色的举高酒杯，没有拒绝兰妃娘娘的讨好，也是做给在场其他人看。 　　“臣妾酒量甚差，便只能浅酌了。还望圣上勿要怪罪。”兰妃娘娘娇声回道。 　　“不怪不怪。臣妾小小茗上一口便好，切记勿要贪杯。”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圣上关怀道。 　　兰妃娘娘明显是要争宠，皇后娘娘的脸面就不是那般好看了。 　　在座都是人精。虽然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可圣上既然是偏宠兰妃娘娘的，众人无消多言，也是更加看好兰妃娘娘。 　　是以，不等兰妃娘娘手中的酒杯放下，就接二连三开始有宾客向兰妃娘娘敬酒了。 　　明明皇后娘娘才是生辰宴会的主人公，可是被兰妃娘娘此般一闹，皇后娘娘反而变成了陪衬。 　　旁人如何先不说，皇后娘娘的心情委实是极为不高兴的。 　　周月琦也很不高兴。也不管其他人如何急着向兰妃敬酒，她直接就打断了众人：“今日乃本公主母后的生辰，谁人若是再胆敢向兰妃娘娘谄媚示好，只管离去便是。改日到了兰妃娘娘的寝宫，诸位愿意怎样阿谀奉承，尽管请便。本公主只当没看见，也没听见。” 　　叮的一声，气氛就沉寂了下来。 　　谁也没有想到，五公主会直接把话说出口。当着圣上和兰妃娘娘的面，五公主是丝毫不客气，当众放话了。 　　皇后娘娘不禁就笑了。 　　果不其然，她家小五是最贴心的。 　　时至今日，圣上是不是宠爱她，皇后娘娘根本不在意。反而是周月琦，皇后娘娘尤为注重。 　　故而，此时此刻圣上到底是偏袒她还是偏袒兰妃娘娘，已然不重要。只要小五还向着她，她便一定不会让兰妃娘娘继续得意下去。 　　“行了，诸位都消停些吧！既然兰妃如此受诸位的爱戴，诸位只管将兰妃娘娘请走。”跟周月琦如出一辙的话语和言论，皇后娘娘说着就笑了起来，“倘若兰妃娘娘不肯挪步，今日的生辰宴便到此结束。” 　　“皇后娘娘这是作甚？如若皇后娘娘不喜见到妹妹，妹妹这便离开。皇后娘娘又何必迁怒朝中众臣？”兰妃还是很会做人的。不管是五公主的出言，还是皇后娘娘的胁迫，她都很在意，也觉得很丢人。 　　可是就算心里诸多憎恶和怨恨，她还是带着盈盈浅笑，没有直接跟五公主和皇后娘娘硬碰硬的杠上。 　　反之，而今的她已经学会了冷静和蛰伏。就算受到再多的屈辱，她仍是宠辱不惊，好似什么也没发生，尤为坦然自若。 　　看到这样的兰妃娘娘，圣上就很是不喜了。 　　皇后近日是真的越来越不把他这个九五之尊放在眼里了。当着他的面都敢欺压兰妃，甚至连诸位朝臣的情面都不顾，圣上猛地一拍桌子，怒道：“皇后圣前失仪，责一月不可出宫。后宫管事大权，交由兰妃暂为代管。” 　　“臣妾必定不负圣上隆恩。”兰妃娘娘喜出望外，当即站了起来，连忙行礼。 　　皇后娘娘却是坐着未动。好似没有听见圣上的话语，脸色尤为冷淡。 　　“皇后！”没想到皇后娘娘根本不肯理睬他，圣上顿觉面上无光，气的火冒三丈。 　　“臣妾领罪。”皇后娘娘终于站了起来，看也没有多看圣上一眼，行礼告退。 　　“女儿也告退。”周月琦跟着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跟在皇后娘娘的身后，离开了。 　　局势发展的太快，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么多的视线，一会儿看向兰妃娘娘，一会儿瞅向已经离去的皇后娘娘和五公主，更有小心翼翼者，瞥向了圣上…… 　　沈清河没有动。既没有如先前那些官员般，主动向兰妃娘娘敬酒；也没有跟周月琦一块追着皇后娘娘离开。自始至终，他都坐在那里，静观其变。 　　圣上的脸色已经很是难看了。 　　皇后居然胆敢如此藐视他！他可是当今圣上！ 　　还有小五。自打小五出嫁，就越发放肆了。他一直容忍着小五的任性和胡闹，时常护着小五不被欺负。没曾想到了此时此刻，小五丝毫不惦记他的诸多疼爱，反而一心偏向皇后。 　　越想越不舒服，圣上连兰妃娘娘可怜兮兮的眼神也顾不上看了，当场离席，将一众人丢在了宴会厅。 　　“圣上……”兰妃也没想到，皇后娘娘和五公主居然胆敢就此离席。方才的得意瞬间散去，兰妃急忙将八皇子交给一旁的嬷嬷，自己则提着裙摆追向了圣上。 　　圣上一路疾走，虽然听到了背后兰妃的喊话，却没有应答，也没有停下脚步。 　　兰妃娘娘没办法，就只能这样一路追上。 　　可是越追，兰妃娘娘越发察觉到不对劲。圣上眼下前去的地方，不像是圣上自己的寝宫，也不像是御书房，反而像是……皇后娘娘的寝宫。 　　难道圣上是因着太过生气，故而想要去继续责罚皇后娘娘？ 　　此般一想，兰妃娘娘心生大喜，忙不迭的小跑了起来。 　　可以看到皇后娘娘出丑，她是极为痛快的，也一定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时机。 　　再度踏进皇后娘娘的寝宫，周月琦冷着脸，一言不发。 　　皇后娘娘倒是心态温和，并未太过在意圣上方才的责骂：“小五，不必生气。你父皇对你，还是很疼爱的。” 　　周月琦正要接话，忽然瞥见门外闪过一抹黄色。 　　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下，周月琦冷哼一声：“父皇的心里现下怕是只装得下那位兰妃娘娘吧！” 　　“兰妃的事情先撇开不说，你是你父皇最疼爱的女儿，千万不要跟你父皇置气。”皇后娘娘自己是无所谓受不受圣上的无视和冷遇。反而是周月琦，皇后娘娘很心疼，也很重视。 　　“女儿哪里敢跟父皇置气？女儿只是看不惯那位兰妃娘娘洋洋得意的模样。今日可是母后您的生辰，她倒是挺会争抢风头，整个宴会厅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的巴结她、讨好她。不知道的人，还当兰妃娘娘才是中宫之主，一国之母呢！”嗤笑一声，周月琦毫不客气的拿兰妃开刀，全然不顾外面站着的圣上是如何感想。 　　“兰妃现下正是受宠，你父皇难免会些许偏袒她。朝中上下皆是眼明之人，会有今晚的举动，倒也无可厚非。”皇后娘娘并未看见门外站着的圣上。只不过今晚的事情比较特殊，她和五公主接连落了圣上的颜面，圣上肯定会万般生气。 　　为了五公主事后不被圣上迁怒，皇后娘娘率先要做的，就是竭力开导五公主，尽可能化解五公主对圣上的不满。唯有这样，待到皇太后一出面，圣上便也不会将五公主怎么样了。 　　可倘若五公主执意要跟圣上对着干，皇后娘娘亦是很了解圣上的小肚鸡肠，又怎会大度的原谅五公主？ 　　皇后娘娘考虑的很是直接，也尤为简单。最起码在现下这样的时刻，没必要为了区区一个兰妃娘娘，反倒让五公主受了委屈。 　　自然，避开所有人的耳目之后，皇后娘娘便耐下性子劝诫起了五公主。 　　周月琦当然看懂了皇后娘娘的深意，抿抿嘴，嗤笑一声：“父皇疼爱宫中妃嫔，确实无可厚非。可那些朝臣是不是也太会见风使舵了？难不成父皇每宠爱一位妃子，他们就立刻上赶着去巴结那人，反而将母后您这位一国之母抛掷一旁？我就是看不惯那些人的嘴脸，怎么了？” 　　第88章 　　周月琦这番话当然不是说给皇后娘娘听的, 而是故意说给站在门外的圣上听。 　　而圣上, 也不是第一次偷听周月琦跟人对话了。 　　上次是周月琦和皇太后，这次是周月琦和皇后娘娘, 每一次听, 圣上都有所收获。也是以, 他始终没有离开, 一直在外面站着。 　　见圣上似乎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周月琦眼中闪过冷意，语气很是淡漠：“宫里的宠妃一位接一位，倒是从未见过像咱们这位兰妃娘娘此般厉害的主。居然胆敢在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上，公然接受一众朝臣及官府女眷的朝拜。她那么厉害, 怎么就没自诩后宫之主呢？” 　　“等哪日你父皇对她的宠爱到了一定程度, 她自然可以自诩后宫之主了。”皇后娘娘对此倒是没有太大的看法, 也没有过多的忧虑。 　　如若圣上真要立兰妃为后，皇后娘娘倒是并不意外。哪怕要她腾地方给兰妃, 皇后娘娘也无所畏惧。 　　“呵！那我可要提早恭祝兰妃娘娘一步登天了。”周月琦对兰妃, 是真心不喜欢。加之今日兰妃故意在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上摆谱端架子，周月琦更加不可能给兰妃好脸色看了。 　　话语至此, 皇后娘娘倒是没再开口了。 　　摇摇头，皇后娘娘缓缓笑了。其实比起圣上和兰妃，小五这个女儿的关怀和体贴才是真正令她欣慰的。 　　圣上到底还是站不住了。该听的都已经听到, 他不再躲在门外, 而是直接走了进去。 　　“小五。”不若之前在宴会厅的怒气冲冲, 此刻圣上的语气委实温和了不少。 　　周月琦站起身来, 也没说话，只是冲着圣上行了一礼。 　　“见过圣上。”皇后娘娘却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圣上的到来，跟着站起身来。 　　“皇后免礼。”如同对待周月琦的语气，圣上对皇后娘娘的态度也开始有所转变。最起码，不若平日里的横眉冷对了。 　　皇后倒是不太在意圣上的态度，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便主动退到一旁，静待圣上尽快离开。 　　如若是往日的圣上，确实会有话说话，说完就走。但是现下的圣上，在听到刚刚一番话语之后，他便坐了下来。 　　“小五，还生气呢？”撇开皇后不说，圣上看向了五公主。 　　“没有。”冷冷的两个字出声，周月琦面上不见丝毫笑意。 　　“生父皇的气？”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圣上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 　　“没有。”还是不变的两个字，周月琦语气生硬的回道。 　　“还说没有。你这丫头，从小就是个骄傲的性子，这些年都没有变过。而今嫁了人，更是快要无法无天了。”圣上嘴上说着周月琦不够好，语气里却没有过多的质疑和斥责。显而易见，是没有生气的。 　　周月琦便不接话了。只当没听见圣上的话语，别过头去。 　　圣上不禁就更加好笑了：“你啊，也就是仗着父皇宠你，才敢这般的放肆。今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都敢给父皇脸色看。你都不为父皇的脸面想想的？” 　　“女儿不敢。”周月琦依旧不肯看向圣上，只是固执道。 　　面对这样的周月琦，圣上是真心无奈了。转过头，看向皇后娘娘：“皇后，你瞧瞧你把小五都娇惯成什么样子了？普天下还有谁人胆敢这样跟朕说话的？” 　　“臣妾不敢当。小五之所以会被养成现下这般性情，全赖圣上您的宠爱。”皇后娘娘却是并不为之所动，也没有被圣上的话语惊吓住。 　　圣上先是一愣，随即就大笑出声：“没错没错。小五都是朕给宠坏的。闹成现下这般模样，是朕的错。” 　　明摆着圣上是想要求和的。皇后娘娘和周月琦对视一眼，皆是沉默了下来。 　　虽然不清楚圣上为何会突然改变态度，但是皇后娘娘并未太过吃惊。 　　别的事情不说，圣上对小五，确实很不错。这么多年以来，小五确实是娇宠着长大的。这一点毋庸置疑，皇后娘娘也是认可的。 　　相形之下，周月琦对圣上的示好就不是很感兴趣了。 　　她这个人很较真，也认死理。对圣上，早在前世，她就彻底死心了。而今就算是重来一次，周月琦也依然没办法对圣上重拾信任。 　　故而，很多事情，只要涉及到圣上，周月琦都会竖起高高的壁垒，彻底将圣上隔离开来。 　　现下便是这样。不管圣上说了什么，周月琦都没太过放在心上。有些亏，吃过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她必定会彻底绝望的。 　　面对眼前突如其来的沉默，圣上顿时就愣住了。 　　他倒也不是没有遭遇过皇后的疏离和冷淡。毕竟这段时日，他也极为不喜看到皇后，跟皇后的关系很是冷淡。但是他没有预想过，皇后和小五同时对他冷漠以对的场景。 　　如若换了旁人，圣上铁定无所谓。可是对周月琦这个女儿，圣上总是免不了有些舍不得。 　　到底，还是他从小宠到大的亲生女儿。一众子女之中，圣上最宠爱的，也就只有周月琦了。 　　极为压抑的氛围下，门外忽然传来了传话的声音：“启禀圣上，兰妃娘娘求见。” 　　周月琦冷笑一声，也不再皇后寝宫多呆了，径自告退走人。 　　“小五不用走。”拦住周月琦，圣上板起脸，冲着门外喊道，“让兰妃自行回宫。” 　　因着圣上这么一声呵斥，门外顷刻间就静默了下来。 　　而屋内的周月琦，则是满心不以为然，依旧朝外走。 　　该说的话，她方才都已经跟皇后娘娘说完。此刻面对圣上，周月琦自认没什么好说的。 　　“小五站住。”圣上扬高声音，轻声喝道。 　　与此同时，皇后娘娘也拉住了周月琦：“小五。” 　　周月琦停下脚步，却是没有转过身看向圣上。 　　皇后娘娘扯了扯周月琦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冲动。 　　望着这样的周月琦，圣上轻叹一声：“小五，你母后不论何时都是一国之母，没人可以取代她的位置。” 　　周月琦终于转过身来，认真看向了圣上：“父皇说的可是真的？” 　　“父皇何时骗过小五？”圣上挑起眉，点点头，回道，“自然是真的。” 　　所谓圣上的承诺，周月琦实在很难相信。不过既然圣上这样说了，她便也随便信信就是。 　　“多谢父皇。”再度行了一礼，周月琦的语气终于还是缓和了。 　　圣上满意的笑了笑：“你啊，不等到父皇说这句话，你怕是连话都不想跟父皇说。” 　　“母后本就是一国之母，异常尊贵。任凭宫里再多妃嫔，也及不上我母后一分。”周月琦冷着脸看向圣上，语气甚是笃定。 　　圣上本是对此事不以为然的。不过因着是周月琦说出口的话语，圣上倒也不会反驳。 　　微微侧首看了一眼皇后娘娘，圣上抿抿嘴，将腰间的龙形玉佩取下，递向了周月琦：“小五，拿着。” 　　周月琦站在那里，没有立刻回应圣上。 　　“怎么？还生父皇的气？”圣上站起身来，上前两步，站定在周月琦的面前，再度将玉佩送到周月琦的面前，“收下。” 　　“女儿谢过父皇。”没再跟圣上对着干，周月琦接过了玉佩，握在手里。 　　“嗯。以后有空多回宫里来陪陪你母后。”圣上叮嘱道。 　　周月琦点点头，听出圣上的言外之意，亦没再坚持：“女儿告退。” 　　圣上没再阻拦，放任了周月琦的离开。 　　皇后娘娘也是沉默以对，无声的目送周月琦就此告退。 　　走出皇后寝宫，不出意外，周月琦就遇上了兰妃。 　　兰妃娘娘已经等候多时，而且十分愤怒和恼恨。 　　她是一路追着圣上身后过来的。可是偏偏，就在皇后娘娘的寝宫外，她被拦了下来。 　　眼看着圣上进去良久都不出来，兰妃的脸色变了又变，这才特意请圣上身边的太监总管进去传话。 　　不得不说，而今的兰妃娘娘在皇宫之中确实颇有威信。她说了要传话，太监总管稍稍迟疑之后，便没再为难，转身进去通传了。 　　兰妃本以为，圣上是肯定会召见她的。她也没有太过着急和担忧，就这般颇为得意的等候召见。 　　谁能想到，圣上居然不肯召见她，而是命她立刻回宫！ 　　兰妃娘娘已经许久不曾受过此般屈辱，不禁就沉下脸来，说什么也不肯离去。 　　她不相信圣上会突然对她冷淡。不管怎样，她都一定要等在这里，见到圣上。 　　可兰妃娘娘信誓旦旦的等了好半天，最终等来的也就只有周月琦这位五公主。 　　“五公主终于肯出来了。”面带讥诮的看着周月琦，兰妃娘娘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要不是有周月琦在，圣上肯定一步也不会踏入皇后娘娘的寝宫。还有刚刚在宴会上，也是因着周月琦的离开，圣上才会离席的。 　　对这位兰妃娘娘，周月琦从未放在眼里。此刻面对兰妃娘娘过于直白的挑衅，她只是冷笑一声：“兰妃娘娘还耐性。” 　　“五公主说笑了。圣上怕是不过片刻就会出来，本妃倒也不必等候太久。”兰妃说话的语气带着满满的自信。 　　之前圣上在皇后寝宫逗留，无外乎是因着眼前这位五公主。而既然五公主已经出来，圣上怎么可能继续留在皇后寝宫？难不成皇后还能突然复宠？反正兰妃娘娘是不相信的。 　　若是旁的日子，兰妃娘娘倒也不会执意等在这里，久久不肯离去。实在是因着今日乃皇后生辰，她才刚跟皇后在生辰宴上争锋相对，若是今夜圣上留在皇后这里，只怕明日就会诸多流言蜚语，对兰妃实在不利。 　　兰妃娘娘好不容易才得了现如今的尊荣，得了诸多朝臣的讨好，正值风光得意之际。她不想轻易落败，更不想就这样输给皇后娘娘。这一战，她必须赢，不能退缩。 　　否则，皇宫内外所有人都将等着看她的笑话。这，亦是兰妃娘娘所不情愿看到的场景。 　　“不过片刻就会出来？这是谁人告知兰妃娘娘的？本公主方才出来的时候，父皇可是亲口说了，今夜要留宿母后寝宫的。怎么？兰妃娘娘尚且不知？”故作诧异的看着兰妃娘娘，周月琦说道。 　　兰妃娘娘的脸色顷刻间就变了。 　　圣上怎么可能会留在皇后寝宫过夜？圣上对皇后，可没有对她这般宠爱。肯定是五公主在骗她。可是就算明知道是骗她的话语，兰妃娘娘也依旧记恨在心。 　　周月琦倒是很乐见看到兰妃娘娘变脸。 　　清冷的视线扫过兰妃娘娘青白交加的脸色，周月琦继续开口道：“当然了，如若兰妃娘娘想要站在这里为本公主的母后守宫门，本公主也不会强行将兰妃娘娘赶走。” 　　“五公主莫要欺人太甚。本妃再怎么说，也是你父皇的妃嫔，是五公主的长辈。五公主见到本妃，难道不该率先行礼请安？”对于五公主一直以来对她的不敬举动，兰妃娘娘很是不屑一顾，当即斥责道。 　　不就是一个已经出嫁的公主吗？周月琦到底凭什么在皇宫之内横行霸道的欺辱人？ 　　“行礼请安？兰妃娘娘莫不是认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嗤笑一声，周月琦直接被兰妃娘娘的话语给逗乐了，“既然兰妃娘娘这般尊贵，何不先去找本公主的父皇求了圣旨，再来责令本公主必须向区区一介妃嫔请安？” 　　“笑话！长幼有序。本妃乃五公主的长辈，五公主却如此不敬本妃，莫不是也未有将圣上放在眼里？”兰妃娘娘当然很清楚，周月琦这是故意羞辱她，当即也不管不顾的跟周月琦杠上了。 　　她跟周月琦也算结怨已久。以前她不敢跟周月琦对上，这才次次退让。没想到她的退让，居然让周月琦变本加厉的将她当成了软柿子。 　　而今的兰妃娘娘，自认已经今非昔比。有圣上的宠爱，又有贺宰相的暗中相助，她哪里还需要惧怕五公主？ 　　“放心。兰妃娘娘还不够格代表本公主的父皇。就算兰妃娘娘此刻就站在本公主的父皇身侧，本公主照样只敬父皇。兰妃倘若不满，大可去找本公主的父皇告状。本公主任打任罚，绝无二话。”周月琦面不改色的站在那里，冷眼嗤道。 　　“五公主当真以为，本妃不敢告到圣上面前去？”兰妃娘娘上前一步，黑着脸压低了声音，是恐吓，也是指控。 　　“本公主当真以为，兰妃娘娘不敢。”周月琦点点头，声音清冷，语气笃定。 　　兰妃娘娘后退半步，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她是真的很不喜欢周月琦。但凡有机会，她一定要将周月琦打落云端，再也不让周月琦翻身爬起来。 　　也就是兰妃娘娘这么一退，周月琦拿出了手中的龙形玉佩。 　　兰妃娘娘自然是认识这块玉佩的。 　　最近这些时日，她一直侍奉在圣上左右。圣上的身上有哪些佩戴物品，兰妃娘娘亲手碰过，也很是清楚。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圣上居然将这块玉佩赐给了周月琦。 　　看到这块玉佩，兰妃娘娘脸色大变，终于还是心慌了。 　　她早就知道，圣上很宠爱五公主。可近段时日她仔细打探过，圣上似乎对五公主心生芥蒂，并不若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宠爱。 　　也是以，兰妃娘娘才胆敢这般有恃无恐，对五公主毫无忌惮的出言不逊。 　　然而，眼前五公主居然拿到了龙形玉佩！ 　　也就是说，圣上对五公主，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不以为然。 　　怎么可能？她日日跟在圣上身边，万事小心、处处提防，自认已经将圣上的心思查探的仔仔细细。可没曾想，她还是猜错了圣心。 　　第89章 　　沈清河过来的时候, 看到的便是周月琦正跟兰妃娘娘对峙的画面。 　　因为背对着沈清河，周月琦没有第一时间看到沈清河。反而是兰妃娘娘, 一眼就瞥见了沈清河的到来。 　　早就听闻五公主和沈将军不合，此刻见到沈将军前来，兰妃娘娘登时心生一计。 　　微微撇撇嘴, 兰妃娘娘往后靠了靠：“五公主如此蛮横无理，莫不是在将军府也此般作为, 毫无收敛？” 　　“本公主如何行事, 跟兰妃娘娘无关。”将军府的事情, 她从不会在外面多提。此刻迎上兰妃娘娘的挑衅和离间, 周月琦冷声回道。 　　“五公主如何行事, 确实与本妃无关。不过, 五公主确定要这样一直蛮横无理下去？难道五公主就丝毫不在意沈将军吗？沈将军是何其英勇正直之辈, 需要本妃为五公主详细解说吗？嫁了沈将军这般大英雄, 不可谓不是五公主的福气。可五公主非但不识好歹, 反而一再欺压沈家人, 败坏沈家名声。难道五公主就一直不知错？”毫无预兆的，兰妃娘娘变得义薄云天了起来。 　　周月琦倒是没想到, 兰妃娘娘会突然为将军府打抱不平起来。 　　要是兰妃娘娘不提及沈家，周月琦倒也不会继续多言。 　　她已经在这里逗留了好些时间，没必要继续跟兰妃多费唇舌。本是打算转身去找沈清河一块离宫，却没成想又被兰妃娘娘给拖住了。 　　别的话题, 周月琦不会理睬。但是提到沈家, 周月琦冷笑一声：“兰妃娘娘管的挺宽啊！” 　　“本妃不过是好言相劝, 善意劝说五公主勿要蛮横霸道，欺压良臣。五公主何以不听劝，反而口出恶言？沈将军战功显赫，得圣上赐封兵马大将军，又手握十万兵马大权，哪里就不得五公主欢心了？五公主确实身份尊贵，但嫁了人便理当一心向着夫家。就算五公主贵为皇家公主，也需得谨守妇道，善待夫家诸位长辈才是。”兰妃娘娘此前有派人打探过宫外的消息。对于沈清河惧内的流言蜚语，兰妃娘娘还是听说过的。 　　“看样子，兰妃娘娘很懂得为妻之道嘛！不过很可惜的是，兰妃娘娘就算进宫做了妃嫔，也只是一个妾侍罢了，根本不配跟本公主的母后相提并论。”兰妃娘娘真以为，周月琦没有发现沈清河的存在？只能说，兰妃娘娘到底还是小瞧了周月琦对沈清河的在意和重视。 　　而因着兰妃娘娘居然胆敢拿沈清河说事，就注定了要成为周月琦开刀的对象。 　　这不，兰妃娘娘根本还没意识到危险，就被周月琦厉言怼上了。 　　“周月琦你……你……”脸色青黑的瞪着周月琦，兰妃娘娘几度语塞，终是没能说出话来。 　　不过，她没再口口声声称呼“五公主”，而是对周月琦直呼其名，足可见她确实被周月琦气得不轻。 　　周月琦倒是不介意兰妃娘娘对她直呼其名。对她而言，有些事情、有些礼数，她没那么的放在心上，也不甚在意。 　　反而是兰妃娘娘，似乎很在意所谓的名分…… 　　“兰妃娘娘有话尽管直说，无需此般吞吞吐吐。”周月琦勾起嘴角，语气冷淡的说道。 　　周月琦越是胸有成竹、底气十足，兰妃娘娘就越是受到打击，难以介怀。 　　尽管兰妃娘娘一而再的告诫着自己一定要冷静冷静再冷静，可到底还是没能彻底压制住满腔的怒火和悲愤，面色变得极为难看：“五公主也莫要一逞口舌之快，当务之急还是谨言慎行，多多思量自己的言行有失才是。” 　　“本公主向来横行霸道，自然无需谨言慎行。至于言行有失，就更加不必兰妃娘娘费心了。本公主从不畏惧流言蜚语，也不在意外人的说三道四。如兰妃娘娘这般长舌妇者，帝都城内比比皆是。如若本公主各个追究，只怕第一个就要拔了兰妃娘娘的舌头。”全然没有被兰妃娘娘的话语激怒，周月琦随意的把/玩着手中的龙形玉佩，斜眼冷睨着兰妃娘娘。 　　兰妃娘娘面色猛地一白，下意识就后退了好几步。看着五公主的眼神，就好像见了鬼一般，彻底不敢乱生心计了。 　　她看得出来，周月琦并非仅仅只是在危言耸听，也不是在简简单单的吓唬她。周月琦是说真的，周月琦居然真的想拔了她的舌头！ 　　“兰妃娘娘若是没事，就先行回宫吧！本公主早就告知过兰妃娘娘，今夜圣上留宿皇后寝宫。”周月琦之所以会一而再驱逐兰妃娘娘，原因很简单，今日是她母后的生辰。 　　生辰宴被兰妃娘娘搅了，既已成事实，周月琦改变不了。可今夜如若兰妃还想要将圣上撺掇去她的寝宫，就委实太过打皇后的脸面，令皇后娘娘贻笑大方了。 　　故而，即便圣上今晚确实打算去兰妃娘娘的寝宫，周月琦也是肯定会命人拦着的。 　　不过目前看来，圣上似乎确实没打算离开皇后寝宫。至少，周月琦已经在外面站了这么久，皇后寝宫内并无其他动静传出。 　　不出意外，圣上今夜是必定不会出来了。 　　“本妃不走。”虽然很是害怕，可兰妃娘娘左右张望一番，顿时又冷静了下来。 　　这里是皇宫，他们此刻就站在皇后娘娘的寝宫外面。更重要的是，兵马大将军沈清河就站在不远处。兰妃娘娘就不相信，清正如沈清河，会眼睁睁看着她被五公主害死。 　　别的朝臣，兰妃娘娘或许不敢相信。但是如若是沈清河，兰妃娘娘有信心，她一定不会死在这里。 　　反之，在亲眼见证了五公主的毒辣之后，五公主确定，沈清河还会对其诸多纵容和放任？ 　　如此一想，兰妃娘娘又静下心来，扬高了嗓门，怒道：“周月琦，你确实贵为公主，又颇得圣上宠爱。但你不守尊卑，生性毒辣，今日竟然还想当众拔了本妃的舌头。你简直是狂妄至极，草菅人命。” 　　“本公主本来已经翻篇了。没成想，兰妃娘娘非要试上一试，才肯罢休。”话题突然被兰妃兜转回来，周月琦冷笑一声，“既然兰妃娘娘这般殷切的期待本公主拔了你的舌头，那本公主就不客气了。” 　　“你敢！”兰妃娘娘一边故作强硬的放话，一边就将视线转向了沈清河所在的位置。 　　沈清河没有动。面色坦然的站在不远处，视线一直落在周月琦的身上，不曾离开。 　　至于兰妃娘娘的所作所为，以及言行举止，沈清河根本没有在意，更是一眼也没有多瞧。 　　是以，兰妃娘娘万般心急的期望就这样落了空。 　　眼见周月琦已然步步紧逼，沈清河却是不为所动，兰妃娘娘心下一颤，连忙大声喊道：“周月琦你站住！别过来了！” 　　周月琦才不会理睬兰妃的恐吓。她想要收拾兰妃，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更别说今日还是兰妃自己撞了上来，周月琦更加不会轻易饶过兰妃了。 　　没成想周月琦居然没有被她喝住，兰妃娘娘忽然就拔腿朝着沈清河所在的位置跑了过去：“沈将军救命！五公主要杀了本妃！” 　　沈清河倒是没有想到，兰妃娘娘会突然跑到他的面前来。 　　眼看着兰妃娘娘直奔过来，试图躲在他的身后，沈清河皱了皱眉，大步上前，再度跟兰妃娘娘拉开了距离。 　　周月琦也没料到兰妃会如此不要脸面，竟然还敢往沈清河身边躲藏。只一眼看过去，周月琦对兰妃娘娘的憎恶便又多了几分。 　　兰妃娘娘本以为，沈清河是肯定会护着她的。毕竟沈清河性子清正，堪称为国为民的大英雄。可谁曾想，她才刚靠近沈清河，沈清河便躲开了。 　　猝不及防被沈清河躲开，兰妃娘娘的脸色变了又变。有那么一瞬间，直接就扭曲了起来。 　　偏生，不等兰妃娘娘出声拦阻，周月琦已经来到了近前。 　　“兰妃你到底要不要脸？本公主的夫君，你也敢靠近？”既然兰妃非要寻死，周月琦也不介意多扣一顶大帽子在兰妃的头上。 　　“五公主慎言！本妃哪曾……哪曾……”兰妃娘娘当然是不认账的。非但不认账，而且还被周月琦气的说不出话来。 　　信口雌黄！卑鄙无耻！周月琦就是个奸邪小人！ 　　“兰妃娘娘方才的所作所为，众目睽睽之下，大家皆有看到。就是不知如若闹到本公主的父皇面前，兰妃娘娘又当如何为自己开脱？”周月琦才不管兰妃是怎样想的。她就是看兰妃不顺眼，自然不会放过兰妃。 　　“本妃才没有！五公主休要往本妃身上泼脏水，本妃不服。就是到了圣上面前，本妃也不服，本妃冤枉。”周月琦的语气太过笃定，兰妃娘娘被吓住，惊慌失措的喊道。 　　不得不说，兰妃娘娘现下是彻底慌乱了。 　　她没有想到，沈清河居然会坐视不理此事，对她此般艰难的处境不闻不问，而且还放任周月琦一再紧逼于她。 　　不是都说兵马大将军正直英勇，决计不会放任奸/邪小人处处横行霸道吗？不是都说沈家门风清正，沈府勇将各个都是大英雄吗？ 　　可是为什么眼前的沈清河就不是如此。 　　沈清河居然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备受周月琦的欺辱，却始终不闻不问。就连她的求助，也一并无视，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难道是她方才的言语不够清楚明了？肯定不是。 　　那么，就是沈清河也怕了周月琦？ 　　呵！真是可笑。别人都说沈家虎将何其英勇，没成想不过是骗人的罢了。沈清河根本就没有外界所传的那般耿直清正，沈清河也不过是一个趋炎附势、贪生怕死的小人罢了。 　　眼看着沈清河根本就靠不住，兰妃娘娘不禁有些懊悔方才的挑拨言语。 　　如若说离间之计对沈清河和周月琦根本没用，那么她方才那些言语岂不都是浪费唇舌？ 　　早知道，还不如不将希望寄托在沈清河的身上了。 　　心下诸多思量，兰妃娘娘是真的怕了。 　　她既想高声大呼，将圣上叫出来为她主持公道。又担心圣上真的出来之后，却会被五公主的话语所蒙蔽。届时，她即便再清白、再有理，也说不清楚了。 　　“冤枉？兰妃娘娘的言行举止，不单单是本公主看在眼里。兰妃娘娘若是有能耐，最好将在场所有人都封口。再不然，兰妃娘娘何来的冤枉一说？”见兰妃娘娘频频望向皇后寝宫的大门，周月琦当然知晓兰妃娘娘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兰妃想要将圣上叫出来主持公道？行啊，周月琦完全不担心，也无所畏惧。 　　即便真将圣上叫了出来，那又能怎样？大不了就再一次面对面对峙而已。 　　兰妃娘娘明显有些说不过周月琦。自然，就只能寄望这边的冲突能将圣上引出来。然而很可惜的是，她一直睁大了眼睛看着，却始终没有见到圣上的身影。 　　最终，兰妃娘娘还是不得不放弃，转身想要自行回宫。 　　等到了她自己的寝宫，便是她的地盘，轮不到周月琦横行霸道了。 　　还有，今夜没能成功将圣上拦截去她的寝宫，她固然丢脸，却也只能先行退让。待到明日，她再行好好央求圣上怜惜。届时势必会给五公主一记重击，将今日所受的委屈和冤枉尽数加倍奉还。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才不是怕了五公主。她只是另择别的法子，早晚还会再跟周月琦交战。 　　眼看着兰妃娘娘转身就跑，周月琦倒是没有阻拦。 　　天色已然不早，再拖下去，宫门就要关了。她这位皇家公主留宿后宫，自然是没有任何的不妥。可她身边还有尚未出宫的沈清河，便又不一样了。 　　是以，周月琦没再理会兰妃娘娘的去向，转身看向了沈清河。 　　沈清河一直都神色坦然的站在旁边，未有对周月琦的言行提出半点的质疑。此刻迎上周月琦的注视，沈清河扬起嘴角，笑了起来：“琦儿，回家。” 　　周月琦本以为，沈清河肯定会指责她几句。毕竟方才她和兰妃娘娘的争锋相对，沈清河都是亲眼看到了的。 　　然而周月琦没有想到的是，沈清河根本没有就方才的事情多说一个字。不但从始至终都放任她肆意而为，就连事后也没有追问她只言片语。 　　迎上沈清河的温和注视，周月琦抿抿嘴，点了点头：“好。” 　　有五公主在，即便是出宫晚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赶在城门关上前的最后一刻，周月琦和沈清河的马车离开了皇宫。 　　与此同时，今日宫里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已经被传的沸沸扬扬。 　　朝中上下、官员百姓，都在议论兰妃娘娘何其受宠，皇后娘娘却遭遇了冷待的事情。 　　然而很快的，五公主在皇后娘娘寝宫外怒怼兰妃娘娘，逼得兰妃娘娘狼狈逃回寝宫的消息，又从宫里传了出来。 　　相较皇后娘娘被兰妃娘娘盖过风头，五公主再次欺凌兰妃娘娘的事情，亦是很有爆点，让百姓津津乐道。 　　五公主和兰妃娘娘早有恩怨，这是众所周知的。尤其是朝中上下，皆是有所耳闻。就连今日在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上，五公主也当众下了兰妃娘娘的面子，连圣上的怒喝都不曾理睬。 　　没成想私下里，五公主再度给了兰妃娘娘难堪。想也知道，五公主这是在为皇后娘娘出头呢！ 　　他们才刚认定，兰妃娘娘很是受宠，需得交好。谁料想下一刻，五公主又在后宫之内横行无忌，无人敢拦。 　　果然，五公主才是最厉害的。 　　第90章 　　身在帝都这样的权力漩涡, 最不缺的就是闻风而动的势利者。 　　好似之前五公主很受圣上宠爱的时候, 不管五公主做了多少仗势欺人的事情, 也没人会说五公主半句不是。等到众人发现五公主开始慢慢不受宠, 五公主的名声就渐渐开始变坏。 　　而今换了兰妃娘娘, 亦是如此。 　　其实自打兰妃娘娘进宫，她就一直身在风浪之中。因着她饱受盛宠, 难免被人眼红, 自然也遭遇了不少的是非。之后她和五公主的接连较量，无疑也是沉沉浮浮，起起落落。 　　而伴随着兰妃顺利生下八皇子, 又再度复宠，兰妃娘娘在后宫的地位就彻底稳固了下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圣上对兰妃娘娘是与众不同的。这也是为什么在贺宰相的撺掇之下, 诸多大臣和臣妇们竟然胆敢当着皇后娘娘的面, 去主动示好兰妃娘娘的症结所在。 　　不过似乎，兰妃娘娘又一次输给了五公主。 　　论起五公主，所有人的感观也尤为复杂和犹豫。 　　五公主又不是后宫妃嫔, 哪里来的起起伏伏？可偏生, 圣上对五公主的宠爱总是一阵一阵的, 令所有人都猜测不透。 　　早先也不是没人一心巴结五公主，然而五公主自从出嫁, 就鲜少离开将军府。即便出门, 也是进出皇宫。众人递过去的拜贴和请帖, 大多都被忽视了。 　　少有几次得了回应的请帖, 也是五公主看在将军府的情面上，为了沈家姑娘才出的面。 　　而今沈家就只剩下一位姑娘没有出嫁，是以五公主就算出面，只怕也只有等到沈灵萱出嫁的时候。 　　此外其他的时候，就没人能够攀上五公主这棵大树了。 　　只是后来一次接着一次的事情发生，五公主慢慢就淡出了众人的视线。反而是兰妃娘娘后来者居上，风头大盛，较之五公主还要更加的引人注目。 　　故而在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上，当五公主和兰妃娘娘针锋相对的杠上时，众人都是不以为然的。 　　五公主再受宠，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后宫之内变幻莫测，现如今是兰妃娘娘的主场，而非五公主横行霸道的时候了。 　　毕竟大家都亲眼看到，圣上是偏向兰妃，而不是五公主的。 　　谁曾想，他们这边才刚公然表了态、站定了明确的立场，下一刻就被狠狠打了脸？ 　　据可靠消息，兰妃娘娘私下里跟五公主面对面起冲突的时候，根本就不是五公主的对手，直接被五公主全面碾压的毫无反击之力，溃败逃跑。 　　神色复杂的听完各种小道消息，众臣皆是变了脸色。极为明显的是，不管五公主在圣上心目中的地位怎么变，都是他们招惹不起的。 　　说到底，他们还是不应该那么早倒戈，更加不应该将五公主和皇后娘娘得罪死。 　　凡事留一线，他们过于着急，也过于相信贺宰相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在这一众朝臣满心着急和担忧的同时，亦有不少人长长舒了一口气，彻底安了心。 　　戚家便是颇感安心的其中一员。 　　跟其他朝臣不一样，戚家鲜少会当众表态。原因很简单，他们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不需表态也已经立场鲜明。 　　今日朝臣们的所作所为，戚家人当然看在眼里，也极为愤怒。 　　不过在他们发难之前，五公主就出了声。再之后，皇后娘娘和五公主接连离去，直接就毫不客气的打了圣上和兰妃娘娘的脸，更是狠狠反击了那些只知道谄媚兰妃娘娘的势利小人们。 　　离开皇宫的时候，戚家人的心情有生气，也有欣慰。生气的是兰妃娘娘的挑衅和发难，欣慰的则是皇后娘娘身边还有一位身份尊贵的五公主相伴作陪。 　　等到五公主和兰妃娘娘起冲突的消息传来，戚家人直接就笑出声来。 　　真当五公主是好欺负的？当着圣上的面，五公主都敢不给兰妃娘娘留情面。兰妃娘娘又哪来的胆子，居然跑到皇后娘娘的寝宫外堵人？真是不知所谓。 　　如此想着，戚老夫人直接就命戚夫人准备好拜贴，次日要去将军府走上一趟。 　　戚夫人当然是立刻就转身去办了。今日在皇宫看多了那些人的得意嘴脸，现下她也觉得尤为解气。 　　下次再让她碰见那些人，她倒要看看，她们还敢不敢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只一个五公主，就能轻易将她们解决。总不至于，她们还能比兰妃娘娘厉害？ 　　赵家人也长长的松了口气。 　　今日在皇宫，他们没能帮得上什么忙，委实有些惭愧。好在，五公主及时护住了皇后娘娘，还不客气的给了兰妃娘娘一记还击。 　　眼下看来，该担心的人，反而变成那些变脸如吃饭的丑陋之人了。 　　“明日咱们去一趟将军府。”赵夫人这句话是看着沈梦萱说的。 　　沈梦萱下意识就摇摇头，拒绝道：“我不去。” 　　她现下就一心想要过自己的日子，再不回将军府去自讨没趣了。不管将军府发生什么事情，好抑或坏，她都不闻不问，也不管。 　　“为何不去？你明日另有安排？”赵夫人皱了皱眉，问道。 　　“没有啊！我就是不想去。”一脸理所当然的摇摇头，沈梦萱回道。 　　望着这样的沈梦萱，赵夫人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都说人无完人。作为赵家的儿媳妇，沈梦萱身上其实也没太大的缺点。对赵家长辈、对府上下人，都很是友善和气，是个绵软的好性子。 　　可偏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是跟沈梦萱相处，赵夫人反而越发跟沈梦萱变得疏离了起来。 　　明明最开始沈梦萱才刚嫁来赵家的时候，赵夫人有想过将沈梦萱视为亲生女儿般疼爱的。然而伴随着更多的接触和了解，赵夫人不知不觉就开始默默跟沈梦萱拉开距离了。 　　家和万事兴。赵夫人并不会刻意欺压沈梦萱这个儿媳妇，也不会一心想要在沈梦萱身上得什么好处。既然确实没办法亲近，那便得过且过，仅仅维系好表面上的友好吧…… 　　这一夜，没有任何意外的，周月琦和沈清河并排躺在床上。 　　沈清河正要开始继续给周月琦讲故事，就被周月琦打断了。 　　“母后跟我说，要我尽快给她添个小外孙，或者外孙女也行。”说实话，很有些丢脸，周月琦本是不打算告知沈清河的。但是她既然答应了皇后娘娘，就肯定会说到做到。 　　更何况这件事情就算她不告诉沈清河，母后也随时会找沈清河。届时，让母后亲自质问沈清河有关圆房的事情，就太过难堪了。 　　是以，想了又想，周月琦还是自己率先告诉了沈清河。 　　沈清河愣了愣，委实没有想到会突然从周月琦的嘴里听到这件事。 　　之前周月琦说要为皇后娘娘准备生辰贺礼的时候，他也打趣的这般跟周月琦说过。没曾想，皇后娘娘竟然也想到了这件事。 　　沈清河并非不急，却没想要勉强周月琦。他一直都想要等周月琦慢慢习惯他的存在，不再紧张、也不再拘束，这才…… 　　周月琦也没再说话。这种事情，哪怕她再是厚脸皮，也主动不来。更别说，她心里还想着，要找个机会跟沈清河和离。 　　只是，如若一直这样拖着，对沈清河亦是不甚公平。 　　今日皇后娘娘的话语突然提醒了周月琦一件事，沈家确实需要开枝散叶。现下的沈家，除了沈清河就只有沈承志。而沈承志，才刚十岁而已。 　　心下一直琢磨着这件事，周月琦想了又想，还是向沈清河坦白了。 　　如若沈清河必须有一个孩子，周月琦神色清明，暗地里握紧了拳头。她太过自私，怎么也不愿看到这个孩子从别的女人肚子里生出来。 　　此般一想，周月琦不禁又生出了几分不甘心。 　　不得不说，周月琦委实想多了。 　　沈清河从来都不是像他面上那般温和又好说话的性子。他如若真的不愿意，就是拿刀剑架在他的脖子上，谁也不能逼迫他。反之，一旦他上了心，那便是一辈子都不会改变的。对周月琦，便是如此。 　　否则，周月琦以为沈清河为何绞尽脑汁的搬来跟她一个屋子？又怎么会不厌其烦的每日夜里都讲故事哄周月琦睡觉？ 　　说到底，还是周月琦一直总想着自己对沈家的愧疚，反而没能及时看清楚沈清河对她的心意罢了。 　　周月琦这边正一阵胡思乱想，手就被握住了。 　　本是握紧的拳头被一点点掰开，最后成了十指交叉的亲密姿态，周月琦先是僵住身体，渐渐又松了心弦。 　　感觉到周月琦的不排斥，沈清河勾起嘴角，就着握住周月琦手的姿态，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沈清河的故事依旧在继续，可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就是不一样了，变得更加的亲近。 　　次日，周月琦醒过来的时候，沈清河已经出门去上早朝了。 　　很是舒心的一觉醒来，周月琦自己也没想到，她居然会完全放心诸多思绪，就这样跟沈清河双手交握着睡了一整夜。 　　总觉得，莫名的安心呢…… 　　带着愉悦的好心情，周月琦迎来了戚老夫人和戚夫人的探望。 　　戚老夫人和戚夫人前来，并没有其他要紧的事情，不过是因着昨日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以及五公主和兰妃娘娘的冲突，来跟周月琦详细了解一下罢了。 　　对戚家人，周月琦也是放心的。没有太多的顾忌，直接就言明了对兰妃娘娘的不喜。 　　至于她是否得罪兰妃娘娘，又会否会被兰妃娘娘记恨上，周月琦丝毫不在意，也没放在心上。 　　听完五公主的态度，戚老夫人和戚夫人点点头，心下就有了底。 　　对兰妃娘娘，她们肯定也是不喜欢的。同在深宫，兰妃娘娘的受宠无疑是对皇后娘娘的最大挑衅。身为皇后娘娘的娘家人，她们又怎么可能会跟兰妃娘娘交好？ 　　只不过她们也会担心，兰妃娘娘会暗中对五公主下绊子。故而，才特来将军府关怀五公主。 　　当然，看到了五公主的明确态度之后，戚老夫人和戚夫人不自觉又安了心。 　　说起来，对五公主，她们比对皇后娘娘还要更加的放心。都说虎毒不食子，圣上又那般宠爱五公主，即便五公主偶尔一次的任性和胡闹，圣上肯定也不会怪罪的。 　　更别提昨日的事情，本就是兰妃娘娘有错在先。是兰妃娘娘先搅黄了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五公主当然会生气，倒也无可厚非。 　　想开了这其中的道理，戚老夫人和戚夫人都没再多言昨日的不愉快，而是陪着五公主聊起了家常话。如五公主在将军府可还过的习惯，又如沈兰萱在戚家的近况…… 　　有了共同话题，自然聊的起来。特别是戚老夫人和戚夫人对沈兰萱一再诸多夸赞，连带也表达了对五公主撮合这门亲事的感激。 　　周月琦倒没觉得自己撮合了这门亲事。打从一开始，就是戚麒自己主动上门，又碰巧结识了沈兰萱。说到底，是这两人的缘分，跟她其实并无太大关系。 　　然而，戚老夫人和戚夫人却不这样认为。两人一致觉得，如若不是有五公主这个中间桥梁在，戚麒根本不可能认识沈兰萱，自然也就不可能有这门好亲事的出现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戚老夫人和戚夫人的说法也没有错。 　　有的时候，事情就是这般的凑巧。戚家和将军府本就毫无交集，如若不是五公主嫁来将军府，戚麒怎么可能来将军府？ 　　换而言之，戚麒和沈兰萱的亲事，确实要感激周月琦。 　　周月琦没有执意跟戚老夫人和戚夫人辩个清楚。反正只要戚麒和沈兰萱过的好，便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了。 　　相形之下，赵夫人过来的时候，心情就不是那么的美好了。 　　清早她起床的时候，本是满心愉悦，就等着用完早饭便出发前来将军府。然而就在早饭桌上，她的好心情被沈梦萱败坏的一干二净。 　　昨日赵夫人就已经跟沈梦萱说过，今日要来将军府的。只不过沈梦萱拒绝了，赵夫人便也没再多说。可偏偏，沈梦萱却是误会了赵夫人昨日的沉默。 　　按着沈梦萱的想法就是，她已经拒绝了来将军府，赵夫人就该打消这个念头，此事作罢。哪想到今日早饭桌上，赵夫人再度跟她提及了要来将军府。于沈梦萱而言，此般作为就是赵夫人枉顾她的意愿，强行勒令她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更是对她这个儿媳妇的无视。 　　要是换了其他地方，那也就算了。可将军府是她的娘家，她都说了不回，赵夫人非要前去，算什么意思？沈梦萱当场就不高兴了，拉下脸来跟赵夫人表达了她的不满。 　　赵夫人从来都不是脾气暴躁的坏婆婆，对沈梦萱也向来温和善待。 　　即便先前赵曜和沈梦萱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可当时赵曜自己率先离府，留下沈梦萱独自一人也并未在家里腥风血雨。 　　赵夫人还是之后才察觉到小两口之间似乎闹了别扭，但因着赵曜一走就是一月光景，再度归来的时候早已事过境迁，起先的不愉快也都直接平息了。乃至于赵夫人对到底发生了何事委实一知半解，和沈梦萱之间更是不曾闹过太大的不愉快，彼此算得上是相安无事。 　　赵夫人自认对沈梦萱这个儿媳妇很是宽容。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的宽容竟然造就了沈梦萱的胆大放肆。 　　就算赵大人和赵曜当时都没在饭桌上，可被沈梦萱这样不留情面的当面顶撞，赵夫人还是很不高兴了。 　　第91章 　　赵夫人想的其实很简单。 　　沈梦萱昨日说了不想来将军府, 那就不来呗！她自己来将军府，也没关系。 　　本来她就只是来拜会五公主而已, 有没有沈梦萱陪在身边，并不是大事。可哪曾想到, 沈梦萱自己不想来将军府, 竟然还逼得她不准来将军府。 　　对沈梦萱这般作为和想法，赵夫人就不是很喜欢了。 　　也因着确实生气了, 赵夫人当面就驳斥了沈梦萱的话, 执意要出门。 　　赵夫人是长辈，又是婆婆。既然她说了要出门，沈梦萱这个当儿媳妇的只管听着便是。可沈梦萱不愿意啊！ 　　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委屈，沈梦萱也不吃早饭了，丢下筷子就跟赵夫人哭上了：“娘, 您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儿媳？儿媳都说了，不必回将军府。您怎么还是要去将军府？您这般行径, 又将儿媳置于何地？” 　　赵夫人已经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却还是耐着性子跟沈梦萱解释道：“我没有说你必须回将军府。昨日我跟你提及此事，你说了不愿意，我便没有强求。今日我是打算自己去将军府，未有带上你的意思。” 　　“娘这话就更没道理了。儿媳是将军府的姑娘，哪有婆婆去将军府, 儿媳却连娘家都不回的道理？娘这样做不是明摆着逼迫儿媳必须跟着回去将军府嘛！如若儿媳真的如娘所说, 自己留在赵家, 那外人要怎么看儿媳？儿媳肯定会被指指点点, 说三道四的。可儿媳明明就什么也没做错，也已经提早认真跟娘您说过，儿媳不回将军府的。”神色哀怨的看着赵夫人，沈梦萱越说越委屈，最后更是哭个不停，言语中不乏对赵夫人的不满和指责。 　　赵夫人直接就愕然了。 　　合着沈梦萱的意思是，日后只要沈梦萱不愿意回将军府，她便再不能去将军府了？她今日去将军府，为的是拜见五公主，又不是为了沈梦萱的事情，怎么就必须遵循沈梦萱的意愿了？ 　　想到这里，赵夫人索性也不跟沈梦萱多言辩解，径自准备出门。 　　偏偏，沈梦萱直接站起来，拦住了赵夫人的去路：“娘，您今日不能出门！” 　　被沈梦萱以命令的语气和口吻对待，赵夫人沉下脸来，看向沈梦萱的眼神就带上了几分严厉。 　　沈梦萱并不怕赵夫人。 　　打从她嫁进赵家，赵夫人对她就一直很好。起先几日，她也担忧过，心惊胆战过，小心翼翼的试探过。可事实证明，赵夫人确实是一位很温和的长辈。 　　遇上这样一位婆婆，沈梦萱是欢喜的，也是雀跃的。毫不夸张的说，她之所以能在赵家过的这般顺风顺水，跟赵夫人的和善脱不了干系。 　　舒心的日子过得久了，沈梦萱对赵夫人彻底没了惧怕的心思，逐渐就演变成了现下这般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直率作为。 　　但是，赵夫人脾气温和，不代表她就没有脾气。被沈梦萱这般胆大妄为的对待，她哪里会愿意？ 　　最终，赵夫人冷下脸来，命人将沈梦萱拉开，这才出的门。 　　当然，即便最终还是出了门，赵夫人的好心情也刹那间消失殆尽。直到进了将军府大门，才收敛了面上的不悦。 　　进入五公主的院子，见到戚老夫人和戚夫人也在，赵夫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在来之前，她就不认为自己有错。 　　赵夫人深知，这一趟她或许帮不上五公主什么忙，却也表达了她的关心。赵夫人自认，她的这份心意是再真实不过的，也没有沈梦萱那些乱七八糟的衡量和猜忌。 　　等见到戚老夫人和戚夫人也坐在这里，赵夫人更加确定，她的决定没有错。 　　比起戚老夫人和戚夫人，赵夫人和五公主之间要更加的生疏。不过因着确实是带着最大的真诚，赵夫人很快就撇开了疏离和不自在，坐了下来。 　　周月琦倒是没有想到，赵夫人会来将军府。顿了顿，开口问道：“梦萱回来了？” 　　赵夫人的脸色明显尴尬了一下，却也立刻就如实道：“臣妇是独自前来拜见五公主的。” 　　周月琦看出了赵夫人的尴尬，不过她本人对于此事倒是挺不上心的。 　　沈梦萱不回将军府，对所有人都很是安好。沈梦萱自己不必觉得受了委屈，她们其他人也乐得清静，挺好的。 　　不过相对而言，赵夫人只怕会有些想法了。这一点，不知道沈梦萱自己看没看出来，反正周月琦是看出来了。 　　赵夫人虽然跟五公主并不相熟，但是跟戚夫人却是交好。坐下来之后，很快就跟戚夫人聊了起来，互相之间的氛围也渐渐变得愉悦融洽。 　　周月琦是有心留饭的。原本是邀请戚老夫人和戚夫人留下用膳，而今多了一位赵夫人，周月琦也没例外。 　　有戚夫人在一旁作陪，赵夫人当然是却之不恭，毫不犹豫就认真点了点头。 　　沈梦萱在家里等了很久，都没等回赵夫人。眼看着午饭时分就要到了，沈梦萱更是坐立难安。到底，还是跺跺脚，出门了。 　　赵夫人正跟戚夫人说着话，就听庄嬷嬷突然走进来，告知沈家四姑娘求见。 　　周月琦摆摆手，没有言语，却也明确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庄嬷嬷立刻就应声退下了。 　　若是换了平日里，庄嬷嬷肯定直接将沈梦萱拦在外面，一个字也不会多说。但是今日不同，沈夫人在屋内坐着，庄嬷嬷就不确定五公主会不会多给沈梦萱些许情面了。 　　不过很明显，就算赵夫人来了，他们家五公主也没有对沈家四姑娘改观。确定了自家公主的态度，庄嬷嬷不消多言，就出去拦人了。 　　沈梦萱在院门外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回庄嬷嬷的身影。心下一喜，正要上前去推门而入，却再度被庄嬷嬷拦住了。 　　“嬷嬷这是作甚？我家婆婆就在里面，我是来找我婆婆的。”不敢再拿五公主当由头，沈梦萱立刻就转变了说法，矛头指向了赵夫人。 　　“赵夫人今日留在府上用膳。等到午后，便会归去。”沈梦萱的小伎俩，在庄嬷嬷面前是不够看的。也没过多的客套，庄嬷嬷直接回道。 　　沈梦萱面色变了又变，到底还是没能按耐住翻腾的火气，喊道：“既然我婆婆留在府上用饭，我也留下来便是。等到午后，我陪我婆婆一块归家。” 　　“这倒不必。我家公主只留了赵夫人，并未留四姑娘一并用膳。还请四姑娘先行离去，勿要在此纠缠。”庄嬷嬷一本正色的拒绝了沈梦萱的话语，依旧拦在门口，不容沈梦萱冒然闯入。 　　沈梦萱已经气得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是真的想不通，为什么每次她来见公主嫂嫂，都会被拦下来。明明除了她以外，大家都可以随便进出公主嫂嫂的院子。更甚至，她连赵夫人都不如了。 　　即便赵夫人是尚书夫人，可她才是沈家的姑娘啊，难道还比不得沈夫人跟公主嫂嫂亲近？公主嫂嫂为什么非要对她这么的无情？ 　　越想越觉得委屈，沈梦萱顷刻间红了眼圈：“我想见公主嫂嫂。” 　　“我家公主今日要待客，无暇见四姑娘。”庄嬷嬷面不改色的回道。 　　整个沈家，庄嬷嬷最在意的肯定是自家公主。对沈梦萱，既然他们家公主不喜，庄嬷嬷毫无疑问也不会理睬。故而，任凭沈梦萱如何作为，反正庄嬷嬷是不放行的。 　　一而再的碰壁，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进入公主嫂嫂的院子，此般接连打击之下，沈梦萱毫无预兆的“啊”了一声，接着就开始冲着院内高声喊道：“公主嫂嫂！梦萱来了！梦萱求见！” 　　沈梦萱的喊叫声很大，因着激动进而显得异常尖锐，转瞬间就传到了屋内。 　　只不过下一刻，不等沈梦萱继续喊叫，就被庄嬷嬷捂住了嘴巴。 　　庄嬷嬷会功夫，她这一出手，无疑是很厉害的。沈梦萱根本挣扎不开，更逃脱不了。 　　灭顶的惊慌之下，沈梦萱的眼泪吧嗒吧嗒落下，委实被吓得不轻。 　　屋内赵夫人的脸色微微发白，连忙站起身来向五公主告罪：“赵家家教不严，冲撞了公主殿下，还望公主殿下恕罪。” 　　沈梦萱确实是沈家姑娘没错，可沈梦萱更是赵家的儿媳妇。此刻沈梦萱斗胆冒/犯五公主的威严，赵家也难辞其咎。 　　周月琦倒是没有如赵夫人所想的那般生气和恼怒。她跟沈梦萱也不是第一次交锋了。如若她次次都跟沈梦萱计较，早不知道被气成什么模样了。 　　更何况，沈梦萱之于她而言，也委实没那么的重要。相形之下，今日如若是沈灵萱在门外大喊大叫，只怕周月琦还会多看几眼。 　　是以，沈梦萱口口声声说的“委屈”，也并非不存在。最起码周月琦这里，就是认可的。 　　因着确实不怎么在意沈梦萱，周月琦当然不会怪罪赵夫人。 　　摆摆手，周月琦看向赵夫人的眼神不带冷意：“夫人言重。区区小事，不必在意。” 　　尽管五公主说了是小事一桩，可赵夫人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不免就有些惴惴不安：“臣妇谢过公主殿下宽恕之恩。” 　　周月琦微微颌首，示意赵夫人不必在意。 　　赵夫人却是没办法假装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尽管依言坐了下来，可她的脸色始终有些泛白。 　　之前她是真的没有想到，沈梦萱还有这般大的胆子。在她面前不敬长辈也就算了，可到了五公主这里，怎可不敬尊卑？这般胆大妄为的儿媳妇，待她回去赵府，势必要好好管教管教的。 　　还是戚夫人看出五公主确实无意追究此事，拉着赵夫人的手轻声劝说了几句，这才令赵夫人宽慰不少。 　　戚老夫人亦是极为不喜沈梦萱的作为。比起沈兰萱的识大体，沈梦萱委实差远了。别看这是在将军府，可沈梦萱的举动绝不仅仅是“直率”这两个字就能定义和概论的。尊卑有别，又怎能没了规矩，失了分寸？ 　　不过，对赵夫人，戚老夫人倒没有迁怒的心思。见到戚夫人出声宽慰赵夫人，戚老夫人倒也没有出言阻止，只是跟五公主说起了别的事情。 　　戚老夫人是周月琦的外祖母。周月琦从小到大，对戚家的感观都很好，情分也是实打实处出来的。在戚老夫人面前，她也是收敛了清冷的性子，陪着戚老夫人说起了家常话。 　　主要还是戚家的事情。至于皇宫里的人和事，周月琦没有多聊的想法，戚老夫人也没冒失的提问。 　　此刻周月琦坐在这里，没有半点的怒色，想也知道，昨日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都是真的。 　　既然五公主已经给了兰妃娘娘教训，戚老夫人很相信，皇后娘娘那边也不会吃亏。 　　因为没有任何的敏/感话题，屋内的气氛逐渐趋向温和。这样的氛围之下，赵夫人慢慢就松了一口气，不再多想沈梦萱带来的麻烦，转而跟戚夫人小声聊了起来。 　　沈梦萱直接被庄嬷嬷送到了沈二伯母的面前。 　　这一次，沈二伯母气的看也不想多看沈梦萱一眼，当场就拽住沈梦萱的胳膊，准备将人送回赵府。 　　“娘，你慢点，你弄疼我了。”没有了庄嬷嬷在，沈梦萱的气势再度起来了，不高兴的嚷道。 　　沈二伯母却是不肯听沈梦萱的话语，非但没有松开沈梦萱，反而还加重了握着沈梦萱胳膊的力道：“你闭嘴！” 　　沈梦萱登时就睁大了眼睛，好一会儿也没找到自己的声音。 　　“沈梦萱，我提醒过你很多次，不要总是往沈家跑。你哪次回来不闹事的？每次都跑到五公主的院子去闹事，你是笃定我这个当娘的管不住你是不是？你今日必须给我立刻回赵家去。以后没有我传去的口信，你不准再回将军府。否则，你回来一次，我就赶你一次。”沈二伯母是一个很直率的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不赞成沈梦萱跑回来，亦是最真实的想法。 　　之前她已经给过沈梦萱太多机会，可沈梦萱每次都让她失望。现下沈二伯母巴不得沈梦萱别回将军府，也别再来闹事。 　　五公主那么好，灵萱也那般的乖巧，可沈梦萱就是不惜福，还每次都斤斤计较，整日嚷嚷着大家都对不住她。 　　自己的孩子，沈二伯母怎么可能不疼爱？ 　　但是眼看着沈梦萱一次又一次的闯祸，沈二伯母狠下心来，坚定打算给沈梦萱一个刻骨难忘的教训，让沈梦萱狠狠的记住今日的感受。 　　如若自今日之后，沈梦萱能收敛自己的性子，再不胡闹生事，沈二伯母宁愿一年半载都不再见沈梦萱。 　　边说边拽着沈梦萱往外走，沈二伯母一路都无视了府上下人投过来的目光，一心只想着将沈梦萱送走。 　　沈梦萱脸上火辣辣的烧，怎么也没想到沈二伯母居然会这样对她。 　　一路走过来，太多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沈梦萱委实觉得丢脸，连眼泪都不敢随意往外掉了。 　　若是关上门只有她和沈二伯母在，她肯定要不管不顾大哭一场。可是现下她在外面，太多人都看着在，她没办法肆无忌惮的哭。她也要颜面的啊！ 　　同一时间，沈老夫人和沈大伯母也得知了此事。不过，她们都没动作，也没出面去拦下沈二伯母。 　　“四姑娘真的变了好多。”沈老夫人轻叹一声，失望道。 　　沈大伯母跟着叹了一声，却是没有接话。毕竟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事实，无需她的补充和肯定。 　　“五公主那边，稍后你过去看看。”沈老夫人也没想要从沈大伯母这里得到什么答案，想了想，说道。 　　“好。”沈大伯母点点头，没有拒绝。 　　第92章 　　沈大伯母来到五公主院子的时候, 戚老夫人、戚夫人和赵夫人已经离开了。 　　今日的午饭, 定在了五公主的院子。自然, 沈家人没有出席。 　　沈老夫人并不会在意此事。既然戚老夫人、戚夫人和赵夫人都是来拜会五公主的，五公主想怎么招待就怎么招待，她们并不会有丝毫的异议。 　　沈大伯母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反而是来道歉的。 　　就算沈梦萱已经出嫁，可到底是他们沈家没有将姑娘教导好。对五公主，他们沈家有愧。 　　周月琦倒是没打算迁怒，也没准备记恨任何人。 　　面对沈大伯母的道歉, 周月琦摇摇头, 认真回道：“大伯母言重了。” 　　“确实是我们沈家不对。五公主大度不计较, 是五公主宽容, 沈家却不能不识好歹。”冲着周月琦笑了笑, 沈大伯母的语气亦是很真诚。 　　对沈家人, 周月琦从来不会太过为难。此刻沈大伯母又是来道歉的, 见沈大伯母态度执着，周月琦点点头, 便也没再多言, 接受了沈大伯母的道歉。 　　原本，道了歉之后, 沈大伯母就该离开的。不过就在脚已经迈出去的前一刻，沈大伯母突然又停住了。 　　再度坐回椅子上, 沈大伯母抿抿嘴, 还是道出了心中的疑惑：“兰妃娘娘那边, 确定不会对五公主玩阴招？” 　　“肯定会。”兰妃娘娘的人品，周月琦是不相信的。此刻听闻沈大伯母的询问，她登时就笑了。 　　“那……”沈大伯母原本有些担心的。被五公主这么一笑，她突然就安了心。 　　也对，有五公主在，她是不必太过着急和担忧的。毕竟，五公主本就跟其他人都不一样。就算兰妃娘娘真的对五公主下手，五公主肯定也能沉着应对，不会吃亏。 　　“也罢。有五公主在，自然是不必我多问的。”沈大伯母跟着笑道。 　　“大伯母不必这样说。”周月琦挺喜欢沈大伯母说话的语气和态度。故而，也愿意多跟沈大伯母聊聊，“兰妃娘娘人在深宫，她的手再长，也伸不到咱们将军府来。” 　　沈大伯母了然点头：“是，确实是我多虑了。那行，我就先离开了，不打扰五公主的清净。” 　　整个沈家人都知晓，五公主不怎么喜欢吵闹。故而说完想说的话之后，沈大伯母便起身告辞了。 　　周月琦没有拦人。目送沈大伯母离去，微微勾起嘴角。 　　来自沈家长辈的关怀，她自然是极为受用的。至于宫里的那位兰妃娘娘，倘若兰妃真的敢把手伸出来，她也不介意再一次帮兰妃娘娘斩断过长的手指头。 　　兰妃娘娘是真的很恼怒，也很生气。 　　皇后娘娘生辰当日，她到底还是没能等到圣上的身影。又因着跟五公主起了冲突，乃至后宫内外、朝野上下都开始嘲笑她。 　　而次日她好不容易又找着机会见到圣上，结果圣上对她的态度突然间就冷淡了下来。 　　兰妃娘娘很是委屈，也极为冤枉。她没做错什么事啊，可为何圣上会突然就不宠爱她了？ 　　难道是因着她昨日在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上太过抢风头了？也不对啊！平日里圣上是一丁点也不在意皇后娘娘的，又怎么会一夜间就变得不一样了？ 　　思来想去，兰妃娘娘还是将问题归咎在了五公主的身上。 　　对周月琦这位五公主，兰妃娘娘也算得上了解了。两人来回交锋好几次，却每每都是她吃亏。这样的结果，委实让兰妃娘娘火冒三丈，偏偏又无力还击。 　　最终，兰妃娘娘就联系上了贺宰相。 　　此时此刻的贺宰相也在变脸。原因很简单，沈清河又找他麻烦了。 　　贺宰相是真的很讨厌沈清河。眼睁睁看着沈清河在朝中立稳脚步，又接二连三将他的人上折状告，贺宰相的利益受到了极大的威胁。想当然，就将沈清河视为了眼中钉。 　　在这个时候收到兰妃娘娘命人悄悄送来的口信，还提及到了五公主，贺宰相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怎么又是五公主？五公主这是几次横行霸道的闹事了？贺宰相是真的想不通，圣上怎么就能对五公主那般的纵容呢？也没见五公主多么的了不得啊！ 　　越想越烦躁，贺宰相气的食/欲/全无，连饭都不想吃了。 　　“女儿见过爹爹。”自打出嫁，这是贺莲儿第一次回宰相府。相较离开之前的可怜和颓败，现下的贺莲儿别提多神采奕奕了。 　　“莲儿？你怎么回来了？大皇子让你回来的？”一开始，贺宰相是想要让贺莲儿牵制住赵家的。谁曾想贺莲儿斗不过五公主，又被送了回来。 　　在确定赵家那边没有突破口之后，贺宰相索性找了个由头，将贺莲儿送进了大皇子的府邸。 　　贺莲儿身为庶女，当然不可能当得上太子正妃，只能做个妾侍。 　　不过尽管是妾侍，以贺宰相在朝中如日中天的权势和地位，大皇子也是极为愿意跟贺宰相交好的。 　　与此同时，贺莲儿在大皇子府邸也就游刃有余多了。 　　相较在赵家的一再碰壁，进入大皇子府的贺莲儿竭尽心思，很快就得了大皇子的宠爱。时至今日再度回到宰相府的时候，底气就十足了。 　　“是。莲儿奉大皇子的吩咐，回来转告爹爹一声，兰妃娘娘的事情您还是不要插手为好。”贺莲儿确实是回来传信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加彰显出她得了大皇子的信任。 　　贺宰相抿抿嘴，猛地抬起头，看向了贺莲儿：“大皇子怎么会知晓，宰相府和兰妃娘娘之间的事情？” 　　“这个女儿就不知道了。女儿只是奉命回来传信的。”耸耸肩，贺莲儿的脸色尤为无辜，心下满是不以为然。 　　又不是只有贺宰相知道在宫里安插眼线。难不成从小就在宫里长大的大皇子，连几个耳目都没有？ 　　再说了，贺宰相和兰妃娘娘的合作，也没那么的隐蔽么！最起码，她就发现了。 　　而在贺宰相和大皇子之中，贺莲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大皇子。 　　贺宰相倒是没有怀疑到贺莲儿的身上。他从来都是不重视、也不在意这个女儿的。家里的事情，也从未跟贺莲儿提过只言片语。自然，贺莲儿并不会认为，他和兰妃娘娘的合作之事，贺莲儿也知道。 　　既然贺莲儿不知道，那自然不可能是贺莲儿在背后跟大皇子通风报信，坏他的好事…… 　　“要你有什么用？”冷哼一声，贺宰相对贺莲儿无疑是很不满的。关键时刻帮不上忙，他做什么还要将贺莲儿送去大皇子府？ 　　贺莲儿低下头，没有接话。她当然有用，可这个用处到底是为了宰相府好，还是为了她自己好，贺莲儿比谁都更加清楚。 　　她又不是贺秀儿。她在这个宰相府过了这么多年，除了受委屈就是挨打挨骂。她所承担的痛苦已经够多了，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反正贺宰相再是飞黄腾达，对她也没有半点的好处。既然她注定了得不到既定的利益，她当然要及早另外为自己打算。而大皇子，就是她特意为自己选择的另一头路。 　　“行了，你说的话，我都知道了。没什么事你就回大皇子府吧！”见贺莲儿不说话，贺宰相摆摆手，不耐烦的赶起人来。 　　“是，女儿这便离开。”贺莲儿点点头，转身就走。 　　贺宰相没有看到贺莲儿转过身之后的嘲讽笑容。只当贺莲儿还是那个听话的女儿，他自己倒是挺满意贺莲儿的反应，就连因着五公主而生出的那么些许不满也散了去。 　　再怎么说，他也是有底牌的。贺莲儿嫁去大皇子府，贺秀儿和二皇子的亲事也已经提上了日程，他再怎么说也不会被区区一个五公主给吓唬住才是。 　　前脚才刚送走了贺莲儿，下一刻贺秀儿就羞答答的跑了进来。 　　“爹爹，我真的可以嫁给二皇子了？”方才从宰相夫人嘴里知晓此事的时候，贺秀儿整个人都惊住了。 　　怎么会？之前皇后娘娘不是已经回绝了此事？连贺秀儿自己，都已经不抱期望，甚至还打算转而去嫁给赵曜的。如何突然被告知此事，贺秀儿委实有些懵。 　　带着那么些许的不敢置信，贺秀儿不无惊喜的望着贺宰相，只盼望能从贺宰相这里得到再确定不过的答案。 　　“是。”贺宰相当然知道贺秀儿是在怀疑，也是在质疑。 　　毫不客气的点点头，没有丝毫的犹豫，贺宰相朝着贺秀儿笑了起来。 　　“真的啊！太好了！谢谢爹爹！爹爹最厉害了！”贺秀儿欣喜若狂的跳了起来，抓着贺宰相的胳膊来回摇了又摇。 　　对贺秀儿这个女儿，贺宰相还是很喜欢，也很疼爱的。既是因着贺秀儿是嫡女，比贺莲儿这个庶女更优秀，也是因着贺秀儿的出嫁能带给他更大的好处。说到底，贺莲儿这个庶女的身份，还是差了些。 　　至于贺秀儿和二皇子的亲事，原本贺宰相已经打消想法和念头。不过兰妃娘娘最近很是给力，在圣上面前也更加说得上话了。加之二皇子的亲娘、贵妃娘娘的一手推动，圣上最终还是松口答应了二皇子和贺秀儿的亲事。 　　也因此，贺宰相和兰妃娘娘的合作关系变得更加的稳定。 　　只是，他们才刚步入正轨的顺利合作，在五公主的出现之后，又出现了困难。 　　在贺宰相的眼里，皇后娘娘的生辰宴本该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只要兰妃娘娘能够成功在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上立足气场，日后便能顺利树立在朝臣心目中的威信。而他，也能趁机粉碎和瓦解沈清河迅速集结起来的势力。 　　可贺宰相没有料到，皇后娘娘的态度很是强硬，五公主更是不妨多让。而皇后娘娘动摇不了圣上心目中的地位，五公主却是非比寻常，愣是将兰妃娘娘的风头又给镇压了下来。 　　圣上昨日去了皇后寝宫的事情，贺宰相当然也知晓。 　　要说圣上只是为了皇后娘娘，贺宰相说什么也不相信。说到底，圣上之所以会留宿皇后寝宫，看得就是五公主的情面。 　　贺宰相一直都知道，五公主很受圣上的宠爱。但是能宠爱到这般程度，着实出乎贺宰相的意料之外。 　　心下一叹，贺宰相不得不重新筹谋，细细思量五公主在圣上心目中的地位。 　　圣上当然是宠爱周月琦的。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因着在皇后寝宫外偷听到的那几句话，就改变主意，留宿皇后寝宫。更加不会在知晓五公主再度欺压了兰妃娘娘之后，非但无动于衷，甚至还冷落了兰妃娘娘。 　　怎么说呢？连圣上自己都没想到，他居然被周月琦说服了。 　　一如周月琦说的，他的宠妃一个接一个，兰妃娘娘不是第一个，也不一定会是最后一个。那么，兰妃娘娘哪来的胆子，居然敢在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上强抢风头？ 　　兰妃娘娘这般的作为，真的是无心之失？不是吧！兰妃明明是故意在跟皇后娘娘作对和为敌，甚至公然借他的手狠狠的落了皇后娘娘的情面。 　　之前圣上没有细想兰妃的别有居心。毕竟八皇子还小，兰妃没有道理跟皇后作对，更加没必要跟皇后争抢风头。 　　但是周月琦的到来，又让圣上回想起了一件很重要、却被他遗忘的事情。那便是：皇后娘娘膝下无子。 　　他为什么至今都没有立下太子？可不就是因着中宫没有嫡子，其他皇子皆是庶子？ 　　既然皇后娘娘膝下只有五公主这么一个亲生女儿，那么中宫之位除了皇后娘娘，还有谁更加适合坐？ 　　如此一想，圣上对兰妃突然就起了疑心。 　　兰妃为何突然会朝着皇后娘娘发难？又为何会那般执意的帮忙定下二皇子的亲事？贵妃是二皇子的亲娘，兰妃呢？兰妃和二皇子可是没有丝毫关系的。 　　更关键的是，兰妃为二皇子定下的亲事竟然是宰相府的千金！ 　　也就是说，兰妃到底是跟二皇子结盟了，还是被贺宰相拉拢了？ 　　反正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是圣上所乐见的。故而对兰妃，圣上的态度急剧下降，变得不一样了。 　　偏生二皇子和宰相千金的亲事，圣上已经开了金口，不能再更改。自然，圣上对兰妃的意见也越发大了。 　　圣上态度的突然转变，兰妃其实并未察觉出缘由。她只是觉得悲愤又委屈，无限难受中又夹杂着莫大的害怕。 　　她很清楚，迄今为止，她最大的仰仗就是圣上的宠爱。要是没有圣上的宠爱，她拿什么去跟贺宰相合作？她的八皇子还那么小，她别无其他的指望。 　　带着莫大的惊慌，兰妃躲在自己的寝宫，小半月都没敢现于人前。 　　她一直在苦等贺宰相传来的口信。可是极为无奈的是，贺宰相至今都没传来任何的口信。以致于兰妃一度很是怀疑，贺宰相是不是已经抛弃她了。 　　贺宰相倒不是故意想要跟兰妃撇清关系。主要是，现下的他更加担忧的是，五公主会不会再次坏他的事。 　　贺宰相也不是没有想过，主动向五公主抛抛橄榄枝。然而很可惜，他一直都没能找到合适的眉目和说辞。 　　贺宰相自己是不可能去找五公主说和的。即便他真的去了，五公主肯定也不会理睬他。更别说，五公主人在将军府，若是他真的去了，是不是会撞上沈清河？ 　　贺宰相并不想跟沈清河有任何的接触。现如今哪怕是同在朝堂之上，贺宰相都不想跟沈清河多说一句话。反之，贺宰相巴不得沈清河早点离开帝都，最好就一辈子都呆在燕关再也不回来。 　　但是贺宰相心里也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以前的沈清河，完全不足为虑。但是现如今的沈清河，手握十万兵马大权，就算沈清河自己想要去燕关，圣上也是说什么都不会放人的。 　　那么，他不能去将军府，就只有宰相夫人和贺秀儿了。 　　也是在贺宰相的授意下，宰相夫人和贺秀儿带着很是艰巨的任务，上了将军府。 　　周月琦本来没打算见宰相夫人和贺秀儿的。不过转念一想，她又答应了下来。只不过见面的地点，不在五公主的院子，而是在将军府的正厅。与此同时，沈老夫人等一众将军府的女眷也被要求作陪。 　　“见过五公主。”宰相夫人笑呵呵的走上前，双手将带来的礼物奉上。 　　周月琦从来都不吃这一套。对宰相夫人明显的示好，更是没有放在眼里。毫无疑问，她的态度也很是清冷。 　　“见过五公主。”贺秀儿不想来的。她现下已然跟二皇子定下了亲事，便是五公主的二皇嫂了。难道她还需要主动来跟五公主示好？完全不必要好吧！ 　　可她爹爹非要她来，她娘也要她来。没办法，最终她拗不过爹娘的坚持，就只能来了。 　　不过，就算来了，贺秀儿本人也还是不情愿的，脸上夹杂着不满，且甚是明显。 　　望着这般模样的贺秀儿，周月琦更加不想理睬了。 　　宰相夫人没想到，这才刚来，贺秀儿就将气氛闹僵了。要是在自家，宰相夫人肯定会护着贺秀儿。但是现下当着五公主的面，贺秀儿怎么还能耍小性子？ 　　暗中扯了扯贺秀儿的袖子，宰相夫人瞪了一眼贺秀儿，使了个眼色过去。 　　贺秀儿撇撇嘴，不乐意的往旁边站了站。 　　她是真的很不喜欢对人卑躬屈膝。以前周月琦是皇家公主，她认了。可现下不一样了。她是二皇子的正妃，是周月琦的嫂子。就算她现下还没嫁给二皇子，她也没必要继续讨好周月琦。 　　宰相夫人皱了皱眉，带着些许不悦的轻叹了一声。早知道，她就不强逼贺秀儿跟她一块来将军府了。 　　原本她可以自己一个人来的。只不过，想到贺秀儿很快就要嫁给二皇子，此次前来还能拉近贺秀儿和五公主关系，宰相夫人这才此般决定的。 　　谁曾想她的良苦用心，却没能得到贺秀儿的理解和支持。才刚开始，贺秀儿就将五公主又给得罪了。 　　周月琦没兴趣看宰相夫人和贺秀儿的做派。 　　贺秀儿要嫁给二皇子的事情，她也听说了。但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又没打算讨好二皇子，更加没打算跟二皇子兄妹情深。想当然，对贺秀儿，就更加没什么亲近的想法和念头了。 　　以致于此刻贺秀儿到底是装腔作势，还是虚伪逢迎，周月琦都没打算理会。 　　宰相夫人却是很生气，同时也很无奈。四下看了看，索性就转而向沈老夫人示起好来：“沈老夫人，许久未见了。冒昧登门，叨扰了。” 　　“宰相夫人客气了。”沈老夫人的态度很是冷淡，微微点头，回道。 　　沈家和宰相府之间早有仇怨，固然沈老夫人不曾记恨宰相府，但是他跟宰相府完全没有任何的交集。今日宰相夫人前来，确实有些唐突和冒昧。自然，沈老夫人就不可能热情相迎了。 　　被沈老夫人此般冷待，宰相夫人差点沉下脸。 　　五公主那边肯定是不能得罪的。可是对沈老夫人，宰相夫人根本不必要太过客气。 　　但凡换个场合，宰相夫人一眼也不会多看沈老夫人。可是此刻她人在将军府，旁边又坐着五公主，宰相夫人想不低头都很难。 　　是以，就算心下极为不痛快，宰相夫人还是挂上笑容，继续准备向沈老夫人示好：“初次来将军府，是我们失礼了。说起来，宰相府和将军府日后还要多多走动才好。” 　　“这个就不必了。”不需要沈老夫人回答，周月琦便语气清冷的开了口，“将军府和宰相府毫无交情，又各自为营，无需走动。” 　　怎么也没想到五公主会当面拒绝她的示好，宰相夫人的脸色顷刻间变得尤为尴尬。但是偏偏，她又说不上话来。 　　“有什么了不起的？谁稀罕跟你们将军府走动？”贺秀儿却是根本瞧不上将军府。就算有五公主坐镇，对于贺秀儿来说，沈家也根本不值一提。 　　是以此刻迎上周月琦的拒绝，贺秀儿想也没想就当场表达了她的不屑。 　　第93章 　　贺秀儿话音才刚落地, 宰相夫人的脸色就变了。 　　“看样子，在宰相千金的心中, 对咱们将军府很有意见啊！”不等宰相夫人开口为贺秀儿开脱, 周月琦便出声了。 　　“不不不, 怎么会？秀儿只是小孩子心性, 一时心急说错了话, 这才会口出妄言。秀儿并非有意说将军府不好，真的。”一把抓住贺秀儿的胳膊，宰相夫人的脸色已然不能看了。 　　她是真的对自家这个不懂事的女儿感到无奈了。这里可是将军府，又有五公主在, 但凡有点眼色的人都知道, 不能随意胡闹，更加不能得罪五公主。 　　她们这次是过来跟五公主交好的, 不是来跟五公主结仇的。她好不容易才费力跟五公主搭上话，被贺秀儿此般一搅和, 又没戏了。光是想想, 就很恼火。 　　“到底是真是假，宰相千金心里清楚, 在场其他人也都不是傻子。”周月琦对宰相夫人没什么好感，尽管宰相夫人执意道歉了, 她也懒得理睬, “没什么事, 就烦请宰相夫人和宰相千金速速离去。将军府很忙, 就不远送了。” 　　被五公主下了此般明显的逐客令, 贺秀儿当即就想走人。无奈她才刚转身，就迎上了宰相夫人不赞同的目光。 　　宰相夫人确实很不高兴。在来将军府的路上，她再三叮嘱过贺秀儿，凡事都要忍耐，不能随意闹事。 　　可眼下的情况是，贺秀儿巴不得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将场面闹得越僵越得意。 　　碰到这样的贺秀儿，宰相夫人心下轻叹一声，真心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这得亏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换了贺莲儿胆敢这样做，她指定一巴掌先扇过去，看贺莲儿还敢不敢此般放肆。 　　然而，此刻陪着她来将军府的人不是贺莲儿，而是贺秀儿。宰相夫人舍不得打，也舍不得骂，忍了好半天，才勉强将翻腾的怒火又按耐了下去。 　　“秀儿，立刻向五公主赔不是。”带着些许威胁的命令口吻，宰相夫人说道。 　　“我不。”而今的贺秀儿，自认好不容易才得以跟周月琦同等地位。想当然，不愿意再跟五公主低头认错了。 　　“贺秀儿！”宰相夫人压低了声音，只差没冲着贺秀儿咬牙切齿。 　　贺秀儿撇撇嘴，挑衅的看着五公主，得意的抬高了下巴。她就是不道歉，怎么的？五公主还能把她这位既定的二皇子正妃怎么着？ 　　看着异常得意的贺秀儿，周月琦讥讽的勾起了嘴角：“宰相千金这是在跟本公主拿乔端架子？” 　　“是又怎样？虽然你是皇家公主，可我也是日后的二皇子正妃。我并不比你差，还是你的皇嫂。”完全不顾宰相夫人是怎样的脸色，贺秀儿不无得意的嚷道。 　　“原来是这样。”贺秀儿和二皇子的亲事，周月琦也有所听闻。此刻见贺秀儿格外的得意和嚣张，周月琦大致也能够猜到贺秀儿是怎样的想法。 　　不过，周月琦从来都不是会被吓唬住的脾气和秉性。更别说周月琦从未将贺秀儿看在眼里，自然不可能多看贺秀儿一眼。 　　“当然是这样！”贺秀儿越发得意了，语气也更加的不可一世，“就算你是五公主，也不能忽视我的身份和地位。我很快就会是你的二皇嫂了，跟你一样也是皇家人。你以后都不能这样对我，也不准对我有任何的不敬！再不然，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你打算怎样不放过我？说出来，我听听。”挑眉看着贺秀儿，周月琦说道。 　　“我……”贺秀儿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张嘴就要回答，却被宰相夫人及时制止了。 　　宰相夫人怎么也听不下去了。再放任贺秀儿胡闹下去，只怕贺秀儿和二皇子之间的这门亲事都会出现问题。 　　宰相夫人可不想这一趟之后，非但没能成功讨好五公主，反而却将贺秀儿的亲事也给搅黄了。当即将贺秀儿拉住，力道甚大。 　　“秀儿，闭嘴。你若是再不住口，我就回去跟你爹爹说了。”宰相夫人边说边扯住贺秀儿的胳膊，厉声威逼道。 　　贺秀儿张张嘴，很不高兴的瞪向宰相夫人，却是说不出口。 　　凭什么每次都让她吃亏？凭什么要让她退让和妥协？她明明就不需要这般委屈和难受，也不需要向任何人低头。 　　可她娘威胁她说，要回去告诉她爹爹。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贺秀儿才忽然想起来，她今日来将军府的目的和任务。 　　要是让她爹爹知晓，她犯了天大的错误，跟五公主和将军府闹崩了……她爹爹肯定不会原谅她的。 　　贺秀儿不怕宰相夫人，却很害怕贺宰相。一旦贺宰相变脸和发怒，贺秀儿光是想想，就觉得极为后怕。 　　此般想着，贺秀儿愤愤然的低下头，开始保持沉默。 　　见贺秀儿终于不再闹事，宰相夫人长长的松了口气。 　　转过头，宰相夫人看向五公主的眼神别提多谄媚了：“五公主恕罪。秀儿性子骄纵，是臣妇没有教好。待到回家之后，臣妇一定对秀儿严加管教，再不让秀儿对五公主有半分的不敬。” 　　“不是说她就要当本公主的二皇嫂，不再需要敬着本公主了？就算宰相夫人把她带回去严加管教，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效果的。”周月琦的语气很是清冷，对宰相夫人的话语极为不屑，嗤之以鼻。 　　“五公主千万不要这样说。秀儿这丫头不懂事，说话不经脑子，她有口无心的。就算日后秀儿真的当上二皇子正妃，对五公主也理当庇佑有加，相亲相爱才是。”宰相夫人连连摆手，试图跟五公主说起了软话。 　　周月琦却是不吃这一套。不管宰相夫人怎样说，她都无动于衷，不曾放在心上。自然，也就没什么反应了。 　　宰相夫人已经绞尽脑汁的哄五公主了。没成想，还是被五公主冷待了。 　　要是换了其他人，宰相夫人肯定立刻就变脸了。但是因为面对的人是五公主，宰相夫人当即就深呼吸好几次，干笑道：“公主殿下千万不要误会，也务必不要生气……” 　　周月琦清冷的视线落在宰相夫人的脸上，也不接话，也不发怒。只看得宰相夫人面色发白，许久都没出声。 　　宰相夫人是害怕五公主的。 　　五公主的身份异常尊贵，又颇得圣上的宠爱。就连兰妃娘娘，也比不过五公主，更何况是他们宰相府？ 　　怎么想都觉得眼前的局势对他们很是不利，宰相夫人抓住贺秀儿的手，一时间很有些无奈。 　　贺秀儿却是不吃这一套。 　　眼见宰相夫人被五公主镇压的说不出话来，贺秀儿心里的怒火一触即发，猛地甩开宰相夫人，冲到了五公主的面前：“你凭什么在这摆谱？不就是仗着你是皇家公主嘛！周月琦你除了会仗势欺人，还会什么？” 　　“本公主就是仗势欺人了，你又能奈我何？”周月琦没有将宰相夫人放在眼里，更加不可能害怕贺秀儿。迎上贺秀儿的质问，她只是神色冷淡的坐在那里，全然没有当一回事。 　　“我现在确实不能奈你何，但是以后呢？周月琦，你可不要太过分。我都说了，我很快就会是你的二皇嫂了。”贺秀儿恶狠狠的说道。 　　“本公主知道啊！你很快就要嫁给本公主的二皇兄，成为皇家的儿媳妇，二皇子的正妃嘛！但是那又怎样？你尽管去当你的二皇子妃，跟本公主何干？本公主一个已经出嫁的公主，哪里碍着二皇子妃您的眼了？要不要本公主陪二皇子妃进宫去问问皇祖母，看看皇祖母怎么说？”迎上贺秀儿的威胁和得意，周月琦不以为然的回道。 　　“去就去！难道我还怕了你？”贺秀儿也是受不得委屈的主。被五公主这么一说，她瞬间就被激怒了，一蹦三尺高，说着就要拉着五公主进宫。 　　周月琦亦是站起来来，点点头，便准备进宫了。 　　宰相夫人想要拦着贺秀儿的。真要进了宫，只怕贺秀儿会吃亏。可真等她的手伸出去，宰相夫人忽然又停了下来。 　　如若说想要在五公主身上寻找出突破口，或许进宫也并非不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此般想着，宰相夫人咬咬牙，又默默收回手，到底还是没再阻拦了。 　　就这样，贺秀儿在前，周月琦在后，两人一道进了宫。 　　自始至终，沈家人都没拦着周月琦，也没有对周月琦的决定生出只言片语。在他们看来，五公主便是最好的。无论任何时候，都是如此。 　　宫里，皇太后极为诧异的迎来了贺秀儿和五公主的同行。 　　五公主也就算了。自家小五，不论进宫多少次，也不管什么时候来，皇太后都会极为欢迎和高兴。 　　但是贺秀儿……皇太后皱了皱眉头，拉着五公主的手坐下，开始精心关怀了起来。 　　“小五怎么跟她一起来了？”当着贺秀儿的面，皇太后径自问道。全然没有理睬贺秀儿，也没有给贺秀儿留下丝毫的情面。 　　“这位宰相千金今日突然跑去将军府跟我发难，说她是日后的二皇子正妃，威胁我以后不准仗势欺人。”既然皇太后开口问了，周月琦也没客气，朗声回道。 　　“放肆！”皇太后可不管贺秀儿会不会成为二皇子的正妃。她只知道，贺秀儿居然胆敢挑衅她的小五。 　　别说贺秀儿还没嫁进皇家，就算贺秀儿真的嫁给了二皇子，在皇太后的心目中，贺秀儿也是远远比不上五公主的。 　　冷哼一声，皇太后瞪着贺秀儿的眼神别提多凶狠了。 　　贺秀儿登时就吓得一个哆嗦，连忙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太后娘娘息怒。” 　　贺秀儿敢跟五公主叫嚣，可不敢跟皇太后叫板。她这个人，从来都是欺软怕硬的。这么多年下来，从未改变过。 　　此刻便是这样。被皇太后一眼瞪过来，贺秀儿整个人都蔫了：“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女不是……不是有心顶撞五公主，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说！”皇太后最是见不惯贺秀儿吞吞吐吐的行径和举动，只觉得贺秀儿分外的小家子气，撇嘴冷道。 　　“只是五公主和臣女即将成为姑嫂，臣女便有心想要跟五公主好好相处，尽可能多接近接近。待到日后臣女嫁进皇家，也能跟五公主更为亲近。”贺秀儿低眉顺目，声音温和的解释道。 　　皇太后却是对贺秀儿不怎么感兴趣。不管贺秀儿是有心跟五公主交好，还是故意跟五公主作对，皇太后都不予理睬。 　　也是以，皇太后对贺秀儿的解释委实嗤之以鼻：“小五已然出嫁，你却刻意接近小五，到底存着怎样的目的和居心？” 　　“臣女……臣女……”被皇太后的厉声指控吓了一大跳，贺秀儿急忙想要再度为自己辩解。 　　然而，皇太后并没打算继续往下听。 　　扫了一眼贺秀儿，皇太后轻笑一声，转而看向了五公主：“小五来时可用膳了？皇祖母这便命人为小五布膳可好？” 　　“好。”周月琦点点头，没有拒绝皇太后的安排。 　　跪在地上的贺秀儿顷刻间就被彻底无视了。 　　神色复杂的低下头，贺秀儿心里委实烦躁，却怎么也说不上话来。 　　在将军府的时候，她至少还是站着的。想怎么跟五公主喊话，就怎么喊，完全不必要忌惮和避讳。可是来了皇宫，一切就又不一样了。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贺秀儿才终于意识到，她行错一步，满盘皆输。 　　她不该冒然进宫的。宫里有皇太后在、有皇后娘娘在，这里就是五公主的地盘，而非她的。 　　是她错估了五公主在皇太后心目中的地位。皇太后对五公主的宠爱，远远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乃至于她甚至连话都没有说完，就被皇太后冷漠无视了。 　　明明她就什么也没做错。明明她今日进宫是来给五公主上眼药的。明明她才是正义的一方，她有的是理由和说辞将五公主从高高在上的神/台上拉下来。 　　可是结果呢？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完想说的话，就被皇太后和五公主给生生扼杀了。 　　然而，因着是在皇太后的寝宫，不论贺秀儿如何生气，都不能将皇太后和五公主怎么样。尽管此时此刻的她，只恨不得将皇太后和五公主都狠狠痛骂一顿。 　　凭什么她们就能施施然的坐在这里，她却必须可怜兮兮的跪在这里？从小到大，她从来都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再说了，她和二皇子的亲事已经定下，又是圣上亲口御赐的婚事，难道皇太后和五公主还能坏了她的大好姻缘？ 　　肯定不行！ 　　此般想着，贺秀儿忽然又明白了。 　　她就说么，皇太后为什么突然就对她这般厌恶和冷淡了。皇太后肯定是故意想要给她一个下马威，成心想要让她难堪。 　　换而言之，皇太后应该是不喜二皇子，这才会迁怒到她的身上来。 　　是了，她居然那么傻，没有想到这一点。二皇子跟皇太后之间，似乎一直都不甚亲密。在皇太后的心目中，唯有五公主才是最好的。肯定是五公主故意从中挑衅，做了些什么才对。 　　皱皱眉，贺秀儿直接抬起头，瞪向了五公主。 　　周月琦倒是没有时刻盯着贺秀儿的一举一动。只不过贺秀儿这一眼太过冷厉，直接瞪了过来，又特别的显眼，周月琦想要装作没看见都很难。 　　既然看到了，周月琦索性就回望了过来：“宰相千金似乎对本公主很有意见啊！瞪眼看谁呢？” 　　“什么？”伴随着五公主这句话落地，皇太后立刻拍起了桌子，“谁给你的胆子，竟然胆敢瞪哀家的小五？来人！把她给哀家拖出去！” 　　贺秀儿没想到五公主会突然转过头来看向她。 　　她本来只是极度气愤之下的瞪视，一时气急而已。哪曾想到，五公主的洞察力这般敏锐。更没有料到，皇太后根本不问事情的缘由，就要问罪她。 　　“太后娘娘息怒！臣女该死！臣女知罪！”愤怒的眼神来不及收回，就变成了惊慌失措的求饶声，贺秀儿连忙磕头认罪。 　　她真的错了。她错估了五公主在皇太后心目中的地位。明明不过是一位公主罢了，竟是连堂堂皇子都被比了下去。至于她这位日后的二皇子正妃，皇太后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就要彻底折辱她。 　　这般的难堪、这般的委屈，贺秀儿来不及多想其他，整个脑子能够想到的就只有告罪求饶了。 　　“还愣着干什么？来人！把她给哀家拖出去！”皇太后才不理睬贺秀儿是真心认错，还是有意抵赖。对贺秀儿的胡搅蛮缠，皇太后完全不想理睬。 　　胆敢将主意打到她的小五头上，贺秀儿挺大的胆子，贺宰相果然是下了好大一盘棋。只不过啊，有她在，谁也甭想欺负她的小五。除非，宰相府的权势已经大到可以随意将她这位太后娘娘也彻底架空。 　　“启禀太后娘娘，兰妃娘娘求见。”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通报声。 　　“兰妃？她倒是来的巧。”视线落在贺秀儿的身上，皇太后冷笑不已。 　　兰妃自从进宫，就极少来太后寝宫走动。不管兰妃是一开始的战战兢兢，还是之后的风光得意，皇太后都没有过问，也没有理会。两人互相之间，更偏向于井水不犯河水的模式。 　　不过很明显的是，今日兰妃娘娘主动打破了这个模式，甚至还特意走到了皇太后的面前来。 　　想也知道，兰妃不可能无故来求见，精明如太后瞬间就锁定目标，找到了贺秀儿的身上。 　　贺秀儿确实松了一口气。她就说么，她娘怎么可能不为她找帮手，又怎么可能不给她留后招？这不，兰妃娘娘就及时赶到了。 　　“宣。”既然兰妃和宰相府非要跑到她面前闹腾，太后也不介意权当一场大戏看。摆摆手，说道。 　　贺秀儿立刻挺直了后背。 　　太好了！有盛宠一身的兰妃在，太后肯定不会对她太过心狠的。待会兰妃娘娘一帮她说话，她肯定就能平安无事了。 　　兰妃是临时接到的口信。宰相夫人让她立刻赶来皇太后的寝宫，相助宰相千金攻下五公主。 　　不说她本来就跟宰相府是友好合作关系，只说她和五公主之间的恩怨，兰妃就记在了心上。二话不说，立刻赶来了皇太后的寝宫。 　　得到皇太后的召见，兰妃走的很快，当即冲了进来。 　　“宰相千金怎么跪着在？快快起身，地上凉。”一看到贺秀儿跪在地上，兰妃娘娘想也没想就走过去要将贺秀儿扶起来。 　　“兰妃娘娘好大的魄力！怎么？到了哀家面前，兰妃娘娘也胆敢摆谱放肆？”不等贺秀儿被扶起来，皇太后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怒道。 　　兰妃扶着贺秀儿的手刹那间就僵住了。 　　忽然想起这里是皇太后的寝宫，而不是她自己的寝宫，兰妃娘娘急忙朝着皇太后露出了温婉的笑容，上前两步，恭恭敬敬的行礼。 　　靠着兰妃娘娘的搀扶，贺秀儿原本已经半站起身。谁料想贺秀儿忽然就松开手，她一不小心就摔倒在地，姿态更加的狼狈。 　　更悲惨的是，她这一摔，太疼了…… 　　皇太后才不管贺秀儿摔的疼不疼，也不理睬兰妃娘娘的恭恭敬敬是否发自内心。她对不在意的人，向来都不怎么上心。此刻不管是贺秀儿还是兰妃，对于她而言，都是尤为碍眼的存在。 　　“兰妃娘娘怎么突然想到来哀家这里耀武扬威了？莫不是圣上将兰妃娘娘宠的太过娇惯，以致于兰妃娘娘彻底得意忘形，连哀家也不放在眼里了？”撇开贺秀儿不说，皇太后望着兰妃，冷道。 　　兰妃尴尬的笑了笑，面上很有些不自在：“太后娘娘恕罪。臣妾只是听闻宰相千金进宫来向太后娘娘请安，便过来问候一二，绝无其他想法。” 　　“问候一二？兰妃这是打算问候宰相千金，还是问候哀家？”听着兰妃言不由衷的解释，皇太后更加不高兴了。 　　第94章 　　相较贺秀儿, 兰妃娘娘在皇太后面前也没什么情面可言。此刻兰妃摆明了是来帮贺秀儿解围的，无形间就得罪了皇太后，被皇太后彻底记恨上了。 　　皇太后可谓在后宫苦苦经营了一辈子，想当然是足够的霸气, 也甚是厉害的。如贺秀儿、如兰妃娘娘, 想要在皇太后面前讨好，可能性着实不大。 　　这不, 贺秀儿才刚被太后无情碾压。接下来就轮到兰妃娘娘, 被太后盯上了。 　　“回太后的话, 臣妾万万不敢对太后有半分的不敬。臣妾真的只是前来看看宰相千金, 绝无他意。”只从太后的语气和态度，兰妃就能笃定，贺秀儿已经将太后得罪了。 　　虽然不清楚前由是何，可对贺秀儿的胆大妄为，兰妃心下也有了不满。 　　这里可是皇宫、是皇太后的寝宫，又不是宰相府, 贺秀儿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连皇太后都敢不放在眼里？ 　　但凡贺秀儿稍微会看点眼色, 她此刻都不会陷入太过被动的处境里。再看看端正坐在一旁的五公主，兰妃的心情不禁更加欠佳。 　　要知道兰妃如今最是憎恶的人，便是五公主。让她在五公主面前出丑，比要了她的命还让她难受。 　　抿抿嘴, 兰妃娘娘的脑子转了又转, 试图竭力扳回一局, 为自己和贺秀儿解围。 　　如若可以，兰妃娘娘当然想要无视贺秀儿的存在，将贺秀儿撇开一旁不理不睬。但是，她不敢这样做，也不能这样做。贺秀儿是宰相府千金，有贺宰相在，兰妃娘娘就必须好生将贺秀儿哄着、供着。 　　更别说，贺秀儿很快就要当上二皇子正妃了，身份更加非同一般，由不得兰妃无视不理。 　　虽然贺宰相已经再三向兰妃承诺过，二皇子日后必定会成为八皇子最强大的助力。可兰妃还是有自己的考量和担忧，也很是怀疑这个承诺不过是贺宰相想要稳住她的借口和说辞罢了。 　　比起尚且年幼的八皇子，二皇子肯定更适合扶持和辅佐。倘若贺宰相临时更改主意，又打算将二皇子推上皇位了呢？倘若二皇子很会讨好人，又多了贺秀儿的推波助澜，难保贺宰相不会临阵倒戈。 　　说到底，二皇子才是宰相府的女婿。而八皇子，委实不占天时地利人和。 　　兰妃自诩聪慧，也考虑的很是缜密。既然生出了担心和怀疑，她当然不会继续按兵不动，放任事态朝着更加严重的方向发展下去。 　　是以，她必须做些什么。既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八皇子。他们母子只能彼此依靠彼此，也注定了只能相依为命。 　　更让兰妃心急如焚的是，她才刚失去了圣上的宠爱，若是再丢了贺宰相的扶持，地位必定会更加难保，处境也势必会更加的糟糕。 　　哪怕只是为了向贺宰相示好，她也不能对贺秀儿置之不理。今日在这太后寝宫，她必须将贺秀儿护住。借此，才能向贺宰相证明，她这个兰妃娘娘是极为有用的。 　　“有没有他意，哀家自有定夺，不需要你在这大呼冤枉。”皇太后却是不吃兰妃这一套。 　　先皇早已不在了，皇太后而今无疑是后宫最大的女人。即便是皇后，到了她这里，也得小心翼翼的捧着。可今日先是贺秀儿，再是兰妃娘娘，一个接着一个的来让皇太后不痛快。想当然，皇太后就不会答应了。 　　“太后娘娘明鉴，臣妾万万不敢。”委实被皇太后吓得不轻，兰妃娘娘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 　　眼看着兰妃娘娘被吓得面色苍白，一旁的贺秀儿撇撇嘴，很是不以为然。 　　她早就想跟她爹爹说了，兰妃娘娘根本就没有用处。亏她爹爹还一而再叮嘱她，等到她嫁给二皇子之后，一定要好好跟兰妃娘娘打交道，最好就缔结同盟。 　　可今日看来，兰妃娘娘在宫里的日子也没那么好过么！兰妃娘娘连她自己都保不住，还能帮得上二皇子？ 　　于现下的贺秀儿来说，肯定是无条件要站在二皇子这一边的。新皇的人选，也必须是二皇子，不可能再是其他人。 　　也罢，等她出宫回家，一定要好好找她爹爹说说。对兰妃娘娘，他们宰相府必须另作安排，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视线掠过兰妃娘娘，转向老神在在的周月琦，贺秀儿的脸色忽然又沉了下来。 　　不得不说，尽管贺秀儿早就知晓五公主在皇家是何其的受宠，但是此时此刻才是真真正正的感触颇深。 　　若不然，她还是转而巴结五公主？比起兰妃娘娘，明明五公主才是更有胜算的么！ 　　此般想着，贺秀儿不禁开始懊悔她今日不该冒然得罪五公主。 　　周月琦可不管贺秀儿是怎样的心情和态度，反正她本人是挺悠哉的。对于太后帮她撑腰，更是心暖。 　　至于临时跑来救场却反而将自己搭了进去的兰妃娘娘，周月琦实在生不出多么深厚的同情。索性，就连同贺秀儿一块，将其也给无视了。 　　反正进了皇宫，就是她的天下。兰妃娘娘真要那么厉害，尽管去御书房搬来救兵，找圣上便是。而如果兰妃找不来圣上，想当然也注定只能自认倒霉了。 　　就这样，兰妃娘娘欲哭无泪的跪在了地上，皇太后不开口，她便也不能起身。贺秀儿也不敢有其他动作，老老实实的挺直了脊背，跟兰妃娘娘一块跪着，静待皇太后的开口和发落。 　　皇太后存了心思要整治人，自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让兰妃和贺秀儿起身。 　　先前兰妃在皇后生辰宴上的所作所为，皇太后也是有所听闻的。加之兰妃娘娘随后又跑到皇后寝宫外去堵五公主，就越发让皇太后不高兴了。 　　平日里念及兰妃娘娘很受圣上的宠爱，太后便也没有主动找上门去刁难。但是兰妃娘娘自己得意忘形，居然还敢主动跑到她这里来耀武扬威，皇太后就容不下了，也决计不可能放过这个可以光明正大惩治兰妃的机会。 　　至于贺秀儿，更是皇太后的随手一训。 　　身为宰相府千金，却跑到将军府去闹事，贺秀儿挺狂的么！怎么？真以为自己很快就要嫁进皇家，便能肆无忌惮的欺压堂堂五公主了？ 　　贺秀儿确实是挺有胆量，不过很可惜，这样的胆量到了皇太后面前，就变成了张狂和放肆。 　　如若贺秀儿去找麻烦的是皇家其他公主，皇太后不一定会出面。但是贺秀儿找上的是五公主周月琦，皇太后就不可能答应了。 　　反正教训一个也是教训，教训两个也并不为过。皇太后也没故意偏向谁，一视同仁的放任兰妃和贺秀儿都跪在了地上，没打算轻易放人。 　　伴随着下跪的时间越来越长，兰妃娘娘的面色也越发的惨白。视线兜兜转转，兰妃娘娘忽然就捂着肚子，歪倒在了地上。 　　皇太后和五公主都没想到，兰妃会突然晕倒，立刻扬手命宫女去请太医。 　　贺秀儿更是被吓了一跳，同时也长长的舒了口气。可算，兰妃娘娘终于有点用处了。最起码兰妃娘娘这么一晕倒，她也跟着不用继续下跪了。 　　佯装惊慌失措的扑在兰妃娘娘的身上，贺秀儿一边大喊大叫，一边爬了起来。 　　太医来的很快。经过诊断之后，确定：兰妃娘娘有喜了！ 　　周月琦挑起眉头，诧异的看向了躺在床上的兰妃娘娘。 　　没成想兰妃娘娘还挺会挑选时机怀孕的。上一次有喜，兰妃娘娘顺利从偏殿搬了出来，再度复宠。这一次嘛，似乎兰妃娘娘又要重新得宠了。 　　就是不知道，同样的招数多用几次，日后圣上还到底会不会继续偏心兰妃？ 　　皇太后也皱起了眉头。 　　兰妃肚子里怀有龙种，皇太后肯定是看重的。只要是皇家子嗣，皇太后都会竭力护着。也是以，就算今日兰妃娘娘做错了事情、惹怒了皇太后，皇太后也不会继续质问和责难了。 　　只不过此般一来，皇太后转头看向五公主，委实觉得太过委屈五公主了…… 　　最终，皇太后心下长叹一声，只能就此作罢。 　　算了，这次就先委屈小五。等到日后有机会，她再加倍弥补小五便是。 　　兰妃娘娘在皇太后的寝宫晕倒又被诊断出有喜，自然是大事。很快，圣上和皇后就都赶了过来。 　　听说兰妃娘娘有喜，圣上到底还是高兴的。几步走上前，坐在了床边，握住兰妃娘娘的手，温和道：“辛苦爱妃了。” 　　兰妃娘娘的眼泪顷刻间就飙了出来，哽咽不已的摇摇头：“臣妾多谢圣上厚爱，臣妾不辛苦。” 　　口上说着“不辛苦”，兰妃娘娘却是一个劲的当着圣上的面掉眼泪，又哪里是真的不辛苦？ 　　偏偏就是兰妃这般反应和表现，成功让圣上愧疚了。 　　不管是怜惜还是真爱，圣上深情的凝望着兰妃娘娘，心疼不已：“爱妃要好好替朕再生下一个皇子。届时，朕重重有赏。” 　　“臣妾不要圣上的赏赐。臣妾能够为圣上诞下龙子，是臣妾的福气，臣妾心下感恩着圣上呢！”抓着圣上的手，兰妃娘娘语气轻柔的回道。 　　圣上的脸色越发柔和，望向兰妃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暖。虽然没再说话，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冷眼看着兰妃装腔作势的争宠拿乔，皇后径自抓住五公主的手，走向了一旁，细细询问了起来。 　　对皇后娘娘的询问，周月琦有问必答。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也没有半点的含含糊糊，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如实说给了皇后娘娘听。 　　皇后娘娘倒是没有责怪五公主闹事。对于五公主直接将贺秀儿带来宫里的举动，皇后娘娘很是认可，当即就笑了笑。 　　宰相府胆敢把爪子伸向将军府，就合该承担应有的后果和责罚。闹到皇太后这里来，挨皇太后的责罚和训斥，可不就是贺秀儿活该遭受的？ 　　唯独让皇后娘娘不悦的，还是兰妃的擅自插手。 　　想也知道，兰妃这是故意想要向宰相府投诚和示好，这才故意闹到太后面前的。 　　对兰妃，皇后娘娘始终不是很喜欢。之前也就算了，兰妃没能讨到好处，也吃了不少亏。就说今日闹到太后这里来，兰妃也没有吃到好果子，还被罚跪了好一会儿。 　　不过，兰妃的再度有喜，显然又一次变成了重要的转折点。只看此时此刻圣上那温情款款的模样，就知道了。 　　“母后，我先出宫了。”不想见到兰妃在圣上面前装柔弱的嘴脸，周月琦说道。 　　“好。路上小心。下次再进宫，去母后那里坐坐。”后宫里的争斗总是无处不在，也层出不穷，皇后亦是没有打算将五公主留在宫里，直接应道。 　　正巧，皇太后也看了过来。 　　周月琦没再耽搁，走过去向皇太后请辞。 　　“这次让小五受委屈了。”看着没有丝毫埋怨的五公主，皇太后越发愧疚了。本来她该好生为五公主出头的。未曾想兰妃突然怀孕，她也就不便继续朝着兰妃动手，只能放兰妃一马了。 　　“不会。小五感激皇祖母的疼爱和恩宠。”周月琦倒是没有多言其他，认真说道。 　　圣上的心思正全部扑在兰妃的身上，并未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周月琦也没过去自讨没趣，在跟皇后娘娘和皇太后说完之后，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贺秀儿全程都在留意五公主的一举一动。不管是皇后娘娘还是皇太后的动静，贺秀儿都丝毫不敢懈怠。以致于此刻五公主突然走人，贺秀儿下意识就想要追出去。 　　不过她这边才刚抬起脚，就被皇后娘娘一个冰冷的眼神给吓退了。 　　知道今日的事情都是源自贺秀儿，皇后娘娘对贺秀儿自是不会客气：“宰相千金跟兰妃娘娘可真是要好。既然如此，恰逢兰妃娘娘有喜这段时日，宰相千金便留在宫里多陪陪兰妃娘娘好了。” 　　皇后娘娘话音才刚落地，皇太后就点点头，立刻赞同道：“没错。既然宰相千金和兰妃娘娘交好，有宰相千金在，多陪陪兰妃说说话，也是不错的。” 　　贺秀儿张张嘴，很想当面否决，却又没这个胆量。 　　换了五公主，贺秀儿当然敢有话说话。可现下是在皇宫，皇后娘娘和皇太后是何等身份？贺秀儿是无论如何都不敢闹事的。 　　到了嘴边的拒绝尽数咽下，贺秀儿咬咬牙，只得满腹委屈的点点头，低下头，将所有的不满和不情愿都遮掩了起来。 　　“臣女领命。”福了福身子，贺秀儿老老实实的点头应道。 　　皇后娘娘和皇太后对视一眼，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无形间便极为默契的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皇后娘娘其实挺大度的。宫里这么多的妃嫔，不管谁有喜，她都不曾刻意为难过。皇家子嗣向来珍贵，皇后娘娘性子清正，全然不会故意构陷怀着身孕的妃嫔。 　　如若不是兰妃娘娘一而再的出手找五公主的麻烦，皇后娘娘根本不会将兰妃放在眼里。 　　原本兰妃已经确定有喜，皇后娘娘理当确保兰妃的安枕无忧才是。 　　不过么，既然兰妃自己不领情，非要闹事，那么给兰妃添添堵、帮五公主出出气这样的事情，皇后娘娘也不会拒绝。比如，将这位心高气傲的宰相千金强行留在宫里，一并照顾有喜的兰妃。 　　极为明显，皇太后也是这样想的。这不，一眼就看穿了皇后娘娘的打算不说，反而还认真配合了起来。 　　贺秀儿哪里知道皇后娘娘和皇太后居然打着这样的算盘？只当皇后娘娘和皇太后确实是想要留她在宫里陪兰妃说话，贺秀儿别提多郁闷了。 　　她跟兰妃又不相熟，为什么非要留在宫里陪兰妃？她不需要，也不想。 　　可是不管心里怎么想，贺秀儿都不敢轻易表现出来。只得先行应下来，待到有机会再向宫外送出口信，找她爹娘帮忙。 　　宰相夫人已经在宫外等了两个时辰了。可她等来等去，就只等到了五公主出来的身影。反而是贺秀儿，她直到天黑也没等到。 　　眼睁睁看着宫门已经关闭，宰相夫人到底还是按耐不住满心的着急和担忧，飞快的赶回了宰相府。 　　不行，她必须得立刻回去禀报贺宰相，好生询问询问宫里的情况。她必须立刻知晓，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单单留下了贺秀儿呢？ 　　贺宰相并不知道宰相夫人和贺秀儿将事情闹到了皇宫。 　　眼见天黑宰相夫人和贺秀儿都没回来，贺宰相还以为宰相夫人和贺秀儿今日的任务完成的很好，正在将军府陪五公主用饭和聊天。谁曾想他这边正安安心心的喝着茶，下一刻就看到宰相夫人着急忙慌的跑了回来。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已经顾不上隐瞒今日的事情，宰相夫人白着脸跑到贺宰相面前，急冲冲的嚷道。 　　“出了什么事，需得这般大惊小怪？身为宰相夫人，你当有的沉着和冷静呢？”贺宰相沉下脸来，不高兴的看着一副大惊小怪模样的宰相夫人。 　　“老爷，秀儿……秀儿……”因为跑得太急，宰相夫人便有些说不出话来。喘着气站在贺宰相的面前，好半天也没能将事情说清楚。 　　贺宰相却是敏锐的听出了不对劲。 　　脸色一愣，贺宰相站起身来：“到底怎么回事？秀儿人呢？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秀儿在皇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秀儿没能回来。”宰相夫人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哭丧着脸着急道。 　　“皇宫？怎么会跑到皇宫里去？我不是让你们母女去将军府找五公主？你们做什么要跑去宫里？”贺宰相气的面色铁青，瞪着宰相夫人怒道。 　　要是人在将军府，贺宰相当然能护得贺秀儿安然无恙。可是到了宫里，他还能怎样？总不至于跑去宫里去找圣上要人吧？他真要有这个能耐，直接自己登上皇位当九五之尊得了，还需要浪费功夫让宰相夫人带着贺秀儿去将军府找五公主？ 　　只要一想到宰相夫人和贺秀儿居然不听他的安排，擅自跑去宫里闹事，贺宰相的脸色瞬间大变，尤为阴沉。 　　“是……是……”宰相夫人当然不能说，是贺秀儿故意挑衅五公主，这才将事情闹到皇宫里去的。为了护着贺秀儿，宰相夫人犹豫片刻，毫不客气的将过错全部推到了五公主的头上，“是五公主故意闹事，强行将秀儿带去了皇宫。现下五公主顺利出宫，秀儿却被留在了皇宫内。都是五公主的阴谋，五公主故意不想跟咱们交好，还成心害了咱家秀儿。” 　　贺宰相是相信宰相夫人的。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宰相夫人是怎样的为人，贺宰相很相信。宰相夫人是不敢骗她的，贺宰相很笃定。 　　也是以，贺宰相冷下脸，将所有的过错都推给了五公主。这笔账，他确实如宰相夫人所愿，记在了五公主的头上。 　　“老爷，你可一定要救救咱家秀儿。秀儿不能有事的，她很快就要嫁给二皇子了。”宰相夫人也很了解贺宰相，说话都挑贺宰相的软肋说。这不，确定贺宰相相信了她之前的说辞后，立刻就强调起了贺秀儿对宰相府的重要性。 　　贺宰相当然不会轻易抛开贺秀儿不闻不问。贺秀儿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又即将成为二皇子正妃，对他、对宰相府的助力不言而喻。说什么，他都会救回贺秀儿的。 　　“我立刻派人去给兰妃传信。”这个时候，贺宰相最能派的上用场的，便只有兰妃娘娘了。 　　“老爷，我先前在宫门外等着的时候，已经命人给兰妃娘娘传了口信，可秀儿还是没能顺利回来。会不会，兰妃娘娘故意不想帮咱们？”宰相夫人是借用贺宰相的名头给兰妃传的口信，不应该出现失误才对。可贺秀儿没有顺利出来，却也是事实，由不得宰相夫人不怀疑。 　　“你确定兰妃收到了口信？”眼下这个时候，贺宰相顾不上跟宰相夫人算账。对于宰相夫人不经过他同意和答应就私下里联系兰妃的举动，他暂且无视了。 　　第95章 　　被贺宰相这么一问, 宰相夫人也不是很确定了。 　　怔愣片刻，宰相夫人犹豫道：“应该是有收到的。” 　　毕竟她是临时找上的兰妃娘娘，送去的口信也比较急促。也或许，兰妃娘娘确实没有收到口信？再不然就是, 兰妃娘娘收到了口信却没能帮得上忙？ 　　反正不管怎么说, 宰相夫人都不敢笃定，也不敢确定。 　　“我会再命人去宫里问问。你以后在做什么事情之前，记得先问过我, 征求到我的同意和许可之后，再去动手。像今日这样的莽撞行为，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见宰相夫人连口信都无法确定是否已经成功送到兰妃娘娘手中, 贺宰相的脸色不禁越发的难看。 　　宫里是什么地方？他好不容易才安/插/进去的眼线, 若是被宰相夫人这么一胡闹，引来其他各方势力的注意和警惕, 后果不堪设想。 　　至此，贺宰相对宰相夫人就极为不满意了。 　　“是是是。我再也不敢了。下次我一定先回来问过老爷您, 再进行下一步的举动。”宰相夫人也害怕了。倘若真的因此将贺秀儿栽了进去, 宰相夫人找谁哭去？ 　　面对宰相夫人的再三保证，贺宰相其实并不怎么相信。宰相夫人是怎样的脾气和性子, 他很了解。贺秀儿就是被宰相夫人给惯坏的, 这才动辄胡闹任性，肆意妄为！ 　　五公主可以肆无忌惮, 那是因着五公主出身皇家, 有这份底气。可是贺秀儿呢？贺秀儿完全就是被宰相夫人给哄骗住了, 居然还胆敢跑去跟五公主争锋相对，简直是无法无天！ 　　在今日之前，贺宰相无数次的腹诽过五公主早晚会自食恶果。可是他没有想到，他自己的女儿比起五公主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偏偏，他还没办法护住贺秀儿继续大胆妄为。 　　“行了，我这就命人去找秀儿。”不耐烦再看到宰相夫人哭哭啼啼的模样，贺宰相摆摆手，转身去下命令了。 　　宰相夫人心下更慌了。总觉得此事闹到这步田地，就算贺秀儿被安全救回来，贺宰相肯定还是会生她的气。只不过暂时，贺宰相没有功夫和精力理睬她罢了。 　　如同贺宰相很了解宰相夫人，宰相夫人对贺宰相也是深知的。贺宰相从来都不是宽宏大量的人，只怕事后肯定会回过头来跟她算总账。 　　一想到这里，宰相夫人就被吓得心惊肉颤，六神无主。 　　贺宰相的行动力很强，很快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得知了兰妃娘娘再度有喜的事情。 　　听闻兰妃娘娘再度多了一张护身符，贺宰相登时松了口气。好在，兰妃娘娘这条线还没有断。 　　只不过当得知贺秀儿是被留在宫里陪伴兰妃娘娘的时候，贺宰相的脸色又不是很好了。 　　原本该是对他们极为有利的处境，因着贺秀儿这么一搅和，他们反而陷入了被动的局面。更别说贺秀儿从来都不是会照顾人的性子，倘若贺秀儿跟兰妃娘娘起了冲突，对他们才是更加糟糕的情况…… 　　此般想着，贺宰相忍不住又狠狠的瞪了宰相夫人一眼：“明日你就进宫，去兰妃娘娘那里将秀儿接回来。” 　　贺宰相用的是命令的口吻，宰相夫人吓得连连点头，再不敢有丝毫的想法。 　　这一夜，宰相夫人睡得很不安稳。次日一大清早，贺宰相进宫去上朝，宰相夫人随同一块，赶去后宫接贺秀儿。 　　在宫里的第一夜，贺秀儿也睡得很不好。 　　尽管她嘴上总是嚷嚷着她很快就要是二皇子正妃，也即将成为正儿八经的皇家人。可真等让她住在宫里，尤其还是兰妃娘娘的寝宫，贺秀儿心里很不是滋味，总觉得分外的不自在。 　　就算她真的要来宫里过夜，也应该是陪着二皇子一起啊！哪里是现在这样的情形，她一个人独自住在宫里，偏偏还是后妃的寝宫…… 　　贺秀儿本来就是自傲的人，又特别爱较真。她就认定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委屈，故而心情始终不好，直到宰相夫人到来，更是当场爆发。 　　“娘！周月琦故意害我！”没错，在贺秀儿眼里，她之所以沦落到现下这样的窘境，就是五公主周月琦害得。 　　“嘘！秀儿你声音小些，先安静听娘说话。”直接捂住贺秀儿的嘴巴，宰相夫人一副小心翼翼的态度，左右张望一番，又遣退了屋子里伺候的宫女，这才松了口气，告诫贺秀儿道，“娘进宫的时候，你爹爹叮嘱过，在宫里要谨言慎行，千万别再乱说话，小心被人抓住把柄。” 　　“呜呜……”贺秀儿才不管会不会被抓住把柄。瞪大了眼睛看着宰相夫人，贺秀儿用力扒拉着宰相夫人捂着她嘴巴的手。 　　宰相夫人轻叹一声，到底还是先放开了贺秀儿，不过她的脸色尤为凝重，带着真切的着急：“秀儿，你爹爹让娘来接你出宫。可是娘刚刚听兰妃娘娘说，你被留在宫里是皇太后娘娘亲口下的懿旨。你也不是小孩子了，理当知晓轻重。爹娘就算很想立刻带你出宫回家，却也不能违背皇太后她老人家的懿旨不是？” 　　“都说了是周月琦故意害我！只要娘你和爹爹去将周月琦找来，太后那边还能有什么其他说法？”贺秀儿当然知道轻重。他们家再厉害，也仅仅只是宰相府罢了，跟皇家没得比。 　　也正是因为知晓厉害关系，贺秀儿才更加的着急，迫切想要宰相夫人立刻出宫去找周月琦。 　　“你也知道太后娘娘这次是成心为了帮五公主出气。可五公主又哪里是好招惹的？咱们母女昨日可不就是在五公主手中栽了狠狠一记跟头？”被贺秀儿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打败，宰相夫人无奈的压低了声音，耐着性子跟贺秀儿解释道。 　　“五公主从小就备受皇太后娘娘的宠爱。昨日你说要跟五公主一块进宫，娘就觉得不对劲。可当时想要拦着你，却没能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五公主坑害，随着五公主进了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宰相夫人一边说一边拉住贺秀儿的手，带着那么些许告诫和提醒，叮嘱着贺秀儿。 　　贺秀儿才不管这么多呢！她就觉得在五公主面前矮了一头，此刻她娘又推三阻四的不肯为她出头，难免就很是不愿意了：“娘，你到底怎么回事？以前每次我受委屈，你都肯定站在我这边的。可是这次呢？就因为周月琦是五公主，所以你就不敢为我出头了？”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娘平日里是怎样的稀罕你，你自己心里就没数？娘对你可是掏心掏肺的好，你呢？还反过来指责娘的不对，你这丫头真是要把娘给气死了……”宰相夫人是真的心疼贺秀儿，一直以来也都是无条件的宠着、惯着。没曾想今日会突然遭到贺秀儿的指控，登时就让宰相夫人承受不住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为什么不能说？”贺秀儿有看见宰相夫人顿变的脸色，可她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她现下想的只有一件事，立刻出宫。可她娘偏偏不肯帮她，还一个劲的让她不要得罪周月琦。她凭什么要忍辱偷生啊？她又不是之前的贺秀儿了，她身上还有着跟二皇子的亲事呢！ 　　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没必要担心受怕、又畏首畏尾，贺秀儿撇撇嘴，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嘟囔出声。 　　至于宰相夫人的心情，反正是亲娘，贺秀儿并不担心宰相夫人会真的生她的气。自然，也就不会在意了。 　　宰相夫人本来就气上心头，又见贺秀儿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不禁越发恼怒。她这些年一直都在用心为贺秀儿筹谋。为了贺秀儿的好名声，竭力打压了贺莲儿，千方百计不让贺莲儿太过出彩，为的就是确保贺秀儿在贺宰相心目中的地位无从撼动。 　　就说贺莲儿和贺秀儿的亲事，也足可见宰相夫人的良苦用心。贺莲儿不过是一个妾侍罢了，贺秀儿却是即将上皇家玉蝶的正妃。这般明显的差距和对比，难道还不足以表现出宰相夫人对贺秀儿这个女儿的疼爱？ 　　宰相夫人一直都以为，贺秀儿是个贴心的女儿，跟她也是一条心的。但是此时此刻迎上贺秀儿不以为然的眼神，宰相夫人忽然就觉得心里一阵凉意袭来，怎么也抵挡不住。 　　这可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啊！她将贺秀儿捧在手心里疼爱了这么多年，换来的却是贺秀儿的冷漠对待吗？ 　　有那么一瞬间，宰相夫人差点就把到了嘴边的指责说出口了。可是关键时刻宰相夫人又想起了这里是皇宫，是兰妃娘娘的寝宫，由不得她太过肆意。 　　最终，宰相夫人深深的看了一眼贺秀儿，旁的言语也不再多说，只是轻叹一声：“五公主那边，有皇太后撑腰，咱们是无能为力的。秀儿你若是心下不满，就先忍着。趁着这段时日在宫里，好生跟兰妃娘娘拉近关系，打好交情。如若有机会，宫里其他的主子，秀儿也尽可能交好吧！” 　　“交好？我连这座寝宫都走不出去，又怎么跟其他主子交好？娘，你不会真的傻得以为，我这是单纯被留在宫里做客吧！我明明就是被关在了兰妃的寝宫，不说宫里这些伺候的下人，就是兰妃自己，也不会准许我走出这道宫门的。”贺秀儿昨晚就已经试过了。倒不是想要出门去跟谁交好，纯粹是不想跟兰妃呆在一块，就打算去御花园散散步。 　　谁曾想她还没走出宫门，就被拦了下来。随即就被告知，她不能在宫里随意走动。 　　彼时贺秀儿就不高兴了。她是被关了禁闭吗？还是被囚禁了？为什么她不能离开兰妃的寝宫？ 　　然后贺秀儿就被赶过来的兰妃娘娘解惑：她是被皇太后留在宫里陪兰妃说话，而不是被留下来做客的。 　　一开始贺秀儿还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有些愣神，也很是不乐意。 　　等听懂了兰妃话里的深意，贺秀儿差点没当场爆发。她又不是兰妃身边的宫女，凭什么要她留在宫里陪兰妃说话？兰妃以为自己是谁？就算肚子里怀着龙种又怎样？兰妃还不是照样需得讨好她爹爹，求得她爹爹的支持和帮助？ 　　在贺秀儿的心里，兰妃娘娘是没什么了不起的。就算亲耳听到皇太后说过，要她留在宫里陪兰妃说话，贺秀儿也不过是只当成了场面话，未曾听进耳里。 　　贺秀儿都已经打算好了，只要离开了皇太后的视线，她就想干什么干什么，兰妃是肯定不敢拦着她，更加不敢拘着她的。 　　哪曾想到，这才是第一日夜里，兰妃就胆敢命宫里的下人一并将她困在了这座寝宫。就连她想要出去走走、散散心，兰妃都不答应。 　　若不是顾忌着这里是兰妃的地盘，贺秀儿肯定当面就跟兰妃跳脚了。好不容易忍耐了一晚上，今日终于等来宰相夫人，可结果还是一样的？ 　　不高兴的瞪着宰相夫人，贺秀儿冷哼出声：“不过是个小小的兰妃罢了，咱们宰相府为何要怕了她？我可是很快就要嫁给二皇子了，却被兰妃拘着连御花园都不能去，娘就不觉得丢人吗？从何时起，咱们宰相府的颜面这么不经用，可以任凭他人肆意践踏了？” 　　听贺秀儿说，兰妃娘娘居然将贺秀儿困在这里，宰相夫人当然也不是很乐意。但是贺秀儿这般直言不讳的提及兰妃娘娘，还说到宰相府的颜面，宰相夫人狠狠的皱了皱眉，面色沉了下来。 　　贺秀儿还是很懂得宰相夫人心声的，也很了解怎样去戳宰相夫人的软肋。这不，看到宰相夫人变脸，贺秀儿努努嘴，继续添油加醋：“娘，不是我爱挑事，这要是之前也就算了。可最近兰妃娘娘真的太不把咱们宰相府当回事了。今日她敢这样对待我，难保哪日不会背叛咱们宰相府？要是爹爹费了老大的劲方送了口信进来，却被兰妃娘娘随意无视，娘都不生气的？” 　　宰相夫人怎么可能不生气？她跟贺秀儿不愧是母女，想的也是一样的。比如对兰妃娘娘的定位，两人就都没有放在心上。也是以，现下感觉到兰妃对他们宰相府不是很上心，宰相夫人和贺秀儿就都不满了。 　　不过比起贺秀儿，宰相夫人要更加沉得住气。就算事情确实如贺秀儿所说，兰妃娘娘有了其他心思，宰相夫人也不会立刻就跟兰妃撕破脸。在兰妃这件事上，还是必须得贺宰相做主才行。 　　而宰相夫人今日进宫的目的，纯粹就是为了贺秀儿，别无其他。 　　静下心来好好想了想，宰相夫人抿抿嘴，抓紧了贺秀儿的手：“现下宫里的意思就是让你留在兰妃娘娘这里，娘也不好立刻带你回家。不过秀儿你放心，娘一回去就找你爹爹说这件事，一定很快就将你接出宫。” 　　贺秀儿当然是不乐意继续留在宫里的。可眼下的局势很严峻，由不得她任性不理睬。 　　瞥见宰相夫人的神色很是凝重，贺秀儿咬咬牙，还是认了：“我知道了。娘你自己记得，一定要好好跟我爹爹说。我不想留在宫里，也不想陪兰妃娘娘说什么话。” 　　“好，娘记住了。你安心在这里呆着，别想太多，也别让自己受太多委屈。”宰相夫人点点头，不放心的叮嘱道。 　　贺秀儿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到底还是放任宰相夫人离开了。 　　与此同时，周月琦那边也得知了兰妃寝宫的事情。 　　对贺秀儿，周月琦没有太多的怨怼，彼此之间也没多少仇恨。如若不是贺秀儿自己找上门来，周月琦根本不会冲贺秀儿出手。没这个必要，也完全是浪费时间和精力。 　　不过，贺秀儿非要闹上门来，周月琦也不会退缩礼让，更加不会放任贺秀儿继续得意忘形。 　　故而，将贺秀儿困在兰妃寝宫，只不过是她的小小反击罢了。若是贺秀儿下次再敢闹到她的面前来，她自有更多对付贺秀儿的手段。 　　至于眼下宰相夫人和贺宰相打算将贺秀儿接出宫的想法，周月琦不会刻意拦着。只要宰相夫人和贺宰相确实有这个本事，随他们闹去。 　　相形之下，宰相夫人的心情就没有那么的轻松了。 　　一回到宰相府，宰相夫人就连忙找去贺宰相的书房。因着贺宰相尚未回来，她便一直心急如焚的等着。 　　贺宰相今日回来的不算早。近日朝中局势动/荡，他明显感觉到了来自沈清河的强大威胁，心下难安又定不下来，以致于他急忙召集了最亲密的几个心腹悍将，好生酝酿和筹谋了一番后，才回的宰相府。 　　“老爷！你快救救咱们秀儿，咱们秀儿被困在宫里出不来了。”一见到贺宰相回来，宰相夫人连忙跑了过来，哭丧着脸喊道。 　　“安静！”贺宰相最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哭哭啼啼，就算是宰相夫人，也不可以。 　　被贺宰相这么一喝，宰相夫人下意识就闭上了嘴巴。抽泣两声，很是哀怨又迫切的盯着贺宰相不放。 　　“有话慢慢说，别吵吵闹闹的。”贺宰相沉下脸，命令道。 　　宰相夫人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这才如实将贺秀儿在兰妃寝宫的处境告知给了贺宰相知道。 　　说实话，对贺宰相来说，这样的情况并不意外。毕竟是贺秀儿自己闹到宫里去的，又有五公主从中作梗，贺秀儿怎么可能讨得了好？ 　　得亏兰妃娘娘选在这个时机传出了喜讯，间接就救了贺秀儿一次。否则，等着贺秀儿的，只会是更加糟糕的局面。 　　至于宰相夫人说到，贺秀儿被困在兰妃寝宫不得出来的事情，贺宰相皱了皱眉头：“去找二皇子说。” 　　“二皇子？二皇子会帮咱们家秀儿吗？万一二皇子不理睬秀儿怎么办？在这件事上，二皇子肯定不会乐意得罪皇太后娘娘的。”因着是皇太后亲自下的口谕，宰相夫人对二皇子根本不敢报以期望。 　　“秀儿是二皇子的正妃，二皇子不会坐视不理的。”贺宰相倒是没有太多的考量。 　　即便二皇子不想得罪皇太后，也改变不了圣上亲自下旨赐婚的事实。难道皇太后的威严还能大的过圣上？在皇太后之前，首先是圣上的赐婚圣旨，而不是皇太后的不悦。 　　更别说，皇太后仅仅只是为了五公主鸣不平，这才会针对贺秀儿。并非贺秀儿哪里做的过分，又冲撞了皇太后……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会知道，在这件事上，肯定是圣上的旨意大过皇太后的口谕。二皇子从小就是在皇宫里长大，不可能分不清轻重厉害关系。 　　如若说这么一点小事，二皇子都处理不好，那么二皇子以后也就没必要来见贺宰相了。 　　因着是贺宰相的命令，宰相夫人虽然心里还有些怀疑，却也没再多说，老老实实去找了二皇子。 　　二皇子倒是没有想到，宰相夫人会来，更加没有想到贺秀儿竟是被困在了兰妃娘娘的寝宫。 　　对贺秀儿，二皇子没有太大的感情。不过对宰相府，二皇子很在意，也很注重。故而听闻宰相夫人说，要他去宫里接回贺秀儿，二皇子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便立刻点头应了下来。 　　不就是去宫里走上一趟么，二皇子不认为算什么大事。 　　得了二皇子的准话，宰相夫人长长的松了口气。转身离开的时候，脸上不自觉就挂上了轻松的笑意。 　　而二皇子，在送走了宰相夫人之后，便自行进了宫。 　　兰妃是后宫妃嫔，二皇子当然不能冒然找过去。反之，二皇子去的是圣上的御书房。 　　对二皇子，圣上谈不上重视。 　　朝中局势的分配，圣上很清楚。二皇子是最早站队，也是最早跟贺宰相搭上线的。同时，更是圣上第一个排除在外的。 　　原本，圣上没打算应下二皇子和贺秀儿的亲事。他没打算帮二皇子如虎添翼，也没准备背后推二皇子一把。不过等到连兰妃也跑到他面前来撺掇宰相府和二皇子结亲的时候，圣上又忽然改变了态度…… 　　第96章 　　同意为二皇子和贺秀儿赐婚, 并不意味着圣上就很看重二皇子，也不代表圣上就准许了二皇子去跟宰相府交好。 　　反之，正是因着光明正大的将二皇子和宰相府绑定在了一块，二皇子才越发不敢胡作非为。稍微有一丁点的风吹草动, 都肯定会被盯上。 　　而届时，甚至不需要圣上时刻锁定二皇子和贺宰相的所作所为, 就多得是眼线会急哄哄的将这两人的举动呈禀上来。 　　因着已经决定舍弃二皇子，圣上自然不会再用心为二皇子筹谋。一旦二皇子和贺秀儿成亲, 不论上奏的折子是真是假，只要二皇子自己撇不清关系，圣上都一定会严加惩治。 　　既然注定了不会再将二皇子列入择选名单, 二皇子想要娶谁、又准备怎样蹦跶, 圣上就不是很在意了。 　　也所以，昨日皇太后说要留贺秀儿在宫里照顾兰妃，圣上并未阻拦。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 皇太后喜欢便好。他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个兰妃, 惹得皇太后不高兴。 　　至于今日二皇子找过来, 圣上冷哼一声, 直接发了难：“那位宰相府小姐, 脾气似乎很大，连咱家小五都敢欺负, 你给她的胆子？” 　　“儿臣不敢。”一听圣上提到五公主, 二皇子连忙就摇摇头, 否认道。 　　说句心里话, 二皇子从未想过要跟五公主作对。还是不变的立场，他是皇子，五公主不过是一位已经出嫁的公主，两人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他完全没必要跟五公主为敌。 　　“你不敢，那个贺小姐倒是挺敢的。”圣上的怒气当然不可能仅凭二皇子弱弱的几个字，就轻易散去。反之，二皇子的不承认，直接就让圣上继续把矛头指向了贺秀儿。 　　二皇子是不想惹怒圣上的。原本他在圣上面前就不是很受宠，这般一来，只怕圣上会更加的讨厌他这个儿子。 　　可贺秀儿不一样。贺秀儿是宰相府的小姐，他如若将贺秀儿娶回家，就是得了贺宰相的支持，得了宰相府这么一大助力。无论如何，贺秀儿都舍不得放弃，也不愿放弃。 　　因此，二皇子在稍稍迟疑之后，还是认真的帮贺秀儿辩解了起来：“秀儿性子比较直，又甚是单纯，难免有些心直口快。小五又是受不得委屈的主，两人一旦碰上，很容易发生口角。真要归咎原因，也不能全怪秀儿的。” 　　“既然明知道会发生口角，宰相千金没事跑去将军府闹什么闹？她这么的心直口快，就不能呆在宰相府单纯，非要跑到将军府去单纯？”并不意外二皇子会站在贺秀儿那边，圣上直接护起了自己的女儿。 　　二皇子张张嘴，又闭上。倒不是不想继续为贺秀儿辩解，也不是真的信了圣上的说辞，仅仅只是因着他和圣上的身份有别罢了。 　　再怎么说，圣上不单单是他的父皇，更是当今圣上。他不敢冒然跟圣上正面杠上，也不敢火上浇油的让圣上更加讨厌他。否则，就算他得了宰相府的鼎力支持，也毫无用处。 　　最终，二皇子就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圣上也懒得跟二皇子废话，见二皇子沉默了下来，他也就没再往下说，只是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你先回吧！宰相千金的事情，太后自会定夺。” 　　听圣上说到太后，二皇子不禁变了脸色。 　　曾经，二皇子也试图讨好过太后。然而很可惜的是，太后只喜欢五公主，对其他孙儿和孙女都不是那般的热情。二皇子本人也不是特别耐心和热情的人，几次碰壁之后，索性就避而远之了。 　　反正太后管的只是后宫，又不是朝堂上的事情，在他长大成/人之后，跟太后的相处机会便少之又少，近乎没有。 　　故而说起跟太后之间的关系，二皇子轻叹一声，委实没有办法。 　　不敢违背圣上的指令，二皇子心思复杂的离开了御书房。随后，以着极为缓慢的速度转去了皇太后的寝宫。 　　皇太后的心情并不是很好。尽管顺利将贺秀儿留在了皇宫，但是很明显，贺秀儿到了兰妃那里并不会吃太大的苦头。此般一来，还是没能帮她的小五出气。 　　这个时候听闻二皇子到来，皇太后撇撇嘴，还是见了。 　　“孙儿见过皇祖母，给皇祖母请安。”走进皇太后的寝宫，二皇子恭恭敬敬的行礼请安。 　　“二皇子可是稀客，常年见不到人的。”对二皇子，皇太后确实不怎么喜欢。可能是没有眼缘吧！打二皇子还小的时候，皇太后就不是很喜欢他。等到二皇子开始上朝管事，皇太后对二皇子就越发疏远了。 　　“孙儿不孝。”二皇子红着脸对皇太后认了错。 　　“说吧，突然来哀家这里，是为了什么事。”皇太后当然猜得到二皇子是为了何事而来。然而在这件事上，皇太后不打算退让，也不准备给二皇子留下情面。 　　二皇子抿抿嘴，顿了一下，还是如实道明了来由。他的到来，是为了接贺秀儿出宫。 　　皇太后却是没有立刻接话，而是突然朝着兰妃发了难：“宰相千金人在兰妃那里，可是受了什么委屈？这就是兰妃的不对了。宰相千金既然暂住宫里，便是兰妃的贵客。兰妃怎么可以怠慢宰相千金？” 　　此般一来，二皇子就为难了。 　　他是皇子，不便非议圣上的妃嫔。更别说兰妃很是受宠，前有八皇子傍身，现下肚子里又怀着龙种……即便二皇子没有指望兰妃能给他带来多大的助力，却也不可能随便开罪兰妃。 　　是以沐浴在皇太后问责的视线下，二皇子不禁就沉默了。 　　“哀家特意将宰相千金安置在兰妃的寝宫，本是想着兰妃身边能有个人陪着说说话。加之兰妃和宰相府走的亲近，昨日还特意跑来哀家这里为宰相千金求情。怎么看，兰妃和宰相千金都是合得来，关系也尤为亲密的。没成想，竟然是哀家误会了吗？”假装没看懂二皇子的沉默，皇太后继续拿兰妃和贺秀儿的关系说事，言语中不乏对兰妃的不满。 　　“回皇祖母的话，兰妃娘娘性子温婉，想来是能好好照顾秀儿的。孙儿之所以特意进宫来接秀儿，纯粹是因着秀儿突然进宫，家里不免担忧秀儿太过不懂事，反而会坏了宫里的规矩。”二皇子从来都不擅长人际往来，更不擅长这种言语间的过招。此刻站在皇太后的面前，他是真的很难受，后背也沁出了冷汗。 　　“怎么会？宰相府的规矩肯定是极好的。宰相千金又是嫡女，想来是最懂得规矩、也最守规矩的。”当着二皇子的面，皇太后开始大力夸赞起贺秀儿来。 　　二皇子到底还没蠢到听不出皇太后的言外之意的地步。神色尴尬的站在那里，二皇子张张嘴，颇为艰难的回道：“是秀儿不对，惹了小五不高兴，甚至还闹到皇祖母这里来。” 　　这一次，二皇子倒是没有帮着贺秀儿说话，也没帮着贺秀儿开脱，而是径直定了贺秀儿的罪，代贺秀儿认了错。 　　“二皇子总算说了句好听的。”皇太后也没再遮掩自己的不满和怒气，不屑的轻哼一声，“这还没嫁进皇家，就摆谱端架子，只差没把咱们皇家的人个个都彻底得罪。她倒是挺厉害的，欺负了小五不说，到了哀家面前也敢放肆。这样的姑娘，二皇子你确定要娶回家里当正妃？” 　　没想到皇太后竟然想取消这门亲事，二皇子心下一惊，连忙回道：“孙儿和宰相府千金的亲事，是父皇亲自赐的婚。孙儿谨遵父皇旨意，万万不敢退缩，更加不敢违背。” 　　“也是。”但凡二皇子面上流露出丁点对贺秀儿的不喜，皇太后便将会是另一番的态度。不过很明显，二皇子是认准了宰相府这门亲事的。既然这样，皇太后点点头，没再阻拦，也没再过多苛责。 　　皇太后的态度突然就冷淡了下来，二皇子越发心凉，很想说些什么来扭转局面，偏偏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是不想得罪皇太后的，可也不想凭白丢了跟宰相府的亲事。不过这次贺秀儿的作为，也确实惹怒了二皇子。此刻的难堪和尴尬，使得二皇子尤为窝火和憋屈。若非贺秀儿身后有整个宰相府撑着，二皇子早就撒手不管了。 　　见二皇子不再开口，皇太后移开视线，开始慢条斯理的品茶。至于二皇子心下还有怎样的打算，尽管使出来便是。她不怕，也不会放在心上。 　　一时间，气氛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皇太后可以安安静静的喝茶，权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二皇子却是做不到。 　　他本来就是心急的性子。因着在圣上那里碰了壁，这才想要尝试着来皇太后这边看看具体的情况。可皇太后的态度比圣上更加冷漠，由不得二皇子不着急。 　　想了又想、琢磨了又琢磨，二皇子索性就不继续站在这里了，直接告退。 　　皇太后没有拦人。她也没那么多的闲工夫陪二皇子在这起争执和冲突。如若不是二皇子自己找上门来，她决计不会找到二皇子的头上去。 　　从皇太后的寝宫出来，二皇子不禁有些气急败坏。 　　不敢冒然去兰妃的寝宫，二皇子只能先行出宫，去找贺宰相商量此事。 　　听二皇子说圣上和皇太后都没松口，贺宰相的脸色也有些糟糕：“看来，还是需得去找五公主说情。” 　　解铃需要系铃人，这样浅显的道理，贺宰相又哪里不懂？可是比起五公主，他更愿意去找圣上和皇太后。省得去将军府丢人，还需要跟沈清河低头。 　　五公主本来就只是晚辈，再加上一个沈清河，贺宰相始终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小五啊……”听说要去找五公主，二皇子也不是很乐意。 　　他之前也去过将军府向五公主示好，但是很可惜，徒劳无功。虽然没有跟五公主闹出什么不愉快，但也确实没有让他如愿。 　　是以对五公主，二皇子难免有些怨言，不是那么的欢喜。 　　“此事不能一直拖下去。兰妃娘娘现如今身怀龙种，正是最为关键的危急时刻。倘若有个万一，秀儿根本就避不开。届时，只怕宰相府和二皇子也会被牵连和拖累，避不开的。”看出二皇子的不情愿，贺宰相不动声色的推动道。 　　二皇子不自觉就睁大了眼睛：“有这么危急？” 　　“当然。”斩钉截铁的点点头，看二皇子依旧不怎么相信，贺宰相镇定解释道，“兰妃娘娘近日的风头太过鼎盛，难免会遭人嫉妒和眼红。此前宫里的事情跟咱们都无关，但是现下……” 　　不需要贺宰相把接下来的话语说完，二皇子就懂了。 　　确实。后宫从来都不缺乏勾心斗角。之前也就算了，兰妃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顺利出生，与他们毫无关系。可现下有贺秀儿陪在兰妃身边，如若兰妃有个好歹和万一，肯定会牵扯到秀儿的身上，秀儿必将难辞其咎。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将军府找小五，尽快将秀儿接出皇宫。”顺着贺宰相为他铺垫好的道路，二皇子不偏不倚的走了上去。 　　“那就有劳二皇子了。”反正贺宰相是不会去将军府的。不管是低头还是道歉、抑或认错，都让二皇子去便好。 　　没有看出贺宰相的动机和心思，二皇子飞快的又赶往了将军府。 　　今日的二皇子，跑来跑去委实很忙。等到二皇子站定在周月琦的面前时，已经累得挤不出笑容了。 　　好在不是对着圣上和皇太后，二皇子还是很放松的。笑不出来，他就不笑了，只是垮着脸满怀哀怨的望着周月琦：“小五，你就行行好，帮帮二皇兄吧！” 　　“二皇兄这是什么话？”二皇子在皇宫里的遭遇，周月琦已经提早知晓。对于二皇子此次的到来，周月琦亦早有预料，此刻回应二皇子的语气不乏冷淡，“我不过是小小一个已经出嫁的公主，哪里帮得上二皇兄？” 　　“帮得上、帮得上。只要小五你开口，就肯定能帮得上二皇兄。别的不说，单就皇祖母那里，如若小五你不出面，皇祖母肯定不会松口饶了秀儿的。还有父皇那里，父皇就是为了小五你出气，想要让小五你高兴，才会将秀儿留在宫里的。可是小五你也知道，兰妃现如今又一次有喜了，秀儿又不是个细心的人，很容易闯祸的。算二皇兄欠你一次人情，小五你就放过秀儿这一次吧！”在周月琦面前，二皇子也顾不上丢不丢人了，什么真心话都可劲儿往外说。 　　单看二皇子现下的表现，周月琦只能说，她的这位二皇兄很没魄力，只怕很难登得上皇位，也很难服众。 　　不过么，这位二皇兄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的。最起码，他没有遇事就躲避，也始终在竭力想要救出贺秀儿。就是吧，脑子笨了点、也蠢了些。 　　“二皇兄真的那么喜欢宰相千金？”想起沈清河跟她说的一些事情，周月琦主动问道。 　　“啊？也算不上吧！”二皇子挠挠头，也没跟周月琦装腔作势，如实回道，“反正就是父皇赐了婚，宰相府这门亲事又不错，我就不想错过。” 　　“我不认为宰相府会是一门好亲事。贺家还有一位庶女，是送进大皇兄府邸的。虽说只是妾侍，可也确确实实彰显出了宰相府的野心。二皇兄知不知道这件事？”周月琦单/枪直/入，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问道。 　　“什么？”二皇子确实不知道这件事，不敢置信的看着周月琦，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小五你没弄错？我从来没有听贺宰相说起这件事。贺宰相怎么会……” 　　贺宰相不是已经答应，站在他这一边吗？为了他和贺秀儿的亲事，他一直在努力，贺宰相也没闲着才对。怎么突然又变了？贺宰相背着他悄悄将庶女送去大皇兄的府邸，确定不是临阵倒戈了？ 　　又或者说，他和贺秀儿的亲事，只是为了麻痹他、稳住他？贺宰相真正选定的人，其实是大皇兄？ 　　涉及到皇位之争，二皇子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转瞬间，他就想到了很多。 　　“那位庶女，之前贺宰相是打算送进户部尚书赵家的。我看过那位小姐，确实有着惊人的美貌，人见人怜。据我所知，她现下在大皇兄府邸很是受宠，这两日更是传出了有喜的消息。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二皇兄不妨派人去细细打探一番，再行另下定论。”周月琦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静待二皇子消化片刻，才接着道，“反正我不怎么看好宰相府，总觉得贺宰相这个人不可信。” 　　“老狐狸！奸诈卑鄙的老狐狸一只！本皇子一向对他礼遇有加，他居然胆敢戏耍本皇子？可恶！可恶至极！”二皇子没有怀疑周月琦的话，气的当场拍起了桌子，恶狠狠的骂道。 　　周月琦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暴跳如雷的二皇子。 　　“小五，我会派人去大皇兄府邸打探的。这件事算二皇兄欠你一个人情，二皇兄多谢你的忠告。”气过之后，二皇子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至于还在宫里的贺秀儿？谁管她死不死？反正二皇子不高兴了，也懒得辛苦为其奔波了。 　　反正有贺宰相在，贺秀儿早晚会安然逃过一劫。再说了，兰妃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灯，哪里会轻易被人陷害？ 　　一边往外跑，二皇子忽然就觉得自己犯了傻，被贺宰相那老匹夫给欺骗了。 　　就算兰妃真的不小心被暗害了，出事的是贺秀儿，受牵连的是宰相府，他照样还是他的二皇子，哪里会被连累？ 　　顺利送走二皇子，周月琦转过头，看向了偏厅。 　　人在偏厅，沈清河自是将周月琦和二皇子的对话都听得一清二楚。待到二皇子离去，他站起身，走了出来。正好，就对上了周月琦看过来的视线。 　　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沈清河赞许的朝着周月琦点点头：“琦儿做的不错。” 　　“你确定二皇兄会跟宰相府闹翻？圣上亲自赐婚，谁也更改不了的。”周月琦有些不清楚，沈清河为何会突然想到从二皇子这里下手。不过，只要是沈清河想要做的事情，她一定会竭力相帮。 　　“确实改不了。只要二皇子跟宰相府离了心就行。”沈清河脸上的笑容不变，说道。 　　“也就是说，你是站在三皇兄那边的？还是四皇兄？”周月琦没有考虑大皇子，是因着大皇子接受了贺秀儿，也就是跟宰相府站在了一条船上。而很明显的是，沈清河跟贺宰相是截然不同的对立面。 　　“都不是。”沈清河摇摇头，给出他的答案。 　　周月琦扬扬眉，倒是没再接着往下问。 　　看样子，沈清河还没定下来最终的人选，只不过是先行排除了大皇子和二皇子这两个选项。 　　也没关系。反正事情还早着呢！正坐在龙椅上的那一位尚未驾崩，下一位新帝就只能咬牙耐心忍着。与此同时，也就给了她和沈清河更多的缓冲余地。 　　“没了二皇兄，贺宰相就必须跟大皇兄绑定在一起了。”想起越来越激烈的权位之争，周月琦说道。 　　某种程度上，周月琦其实并未想过要立刻就让贺宰相失势。毕竟除去贺宰相这个心腹大患之后，沈清河便将被推上风头浪尖，成为圣上的下一个眼中钉、肉中刺。 　　然而，沈清河显然是盯上了贺宰相。那么，她毫无异议，势必会站在沈清河这一边。 　　反正不是二皇子，也会是其他几位皇子中的一位，周月琦自己没打算挑选，索性就随了沈清河的眼光。 　　她甚是笃定，沈清河势必会为百姓挑选出一位明君的。 　　“是。”对大皇子，沈清河是有所芥蒂和防备的。反而是二皇子，沈清河别有其他安排。只要二皇子顺着眼下的发展继续往后走，沈清河的筹谋就能顺利实现。 　　至于大皇子那边，沈清河的计划已经开始，就看贺宰相往不往里跳了。 　　第97章 　　贺宰相怎么也没料到的是，他前脚才将二皇子推向了将军府, 二皇子后脚又被推了回来。 　　听二皇子问及贺莲儿的事情, 贺宰相难免有些语塞。 　　将贺莲儿嫁去大皇子府邸，是他不得已之下才走的一步暗棋。原本, 他是没打算让旁人知晓的, 也没想要告知二皇子。 　　在此之前，贺宰相的筹码是放在二皇子、抑或八皇子的身上, 未有考虑大皇子。毕竟大皇子可不是二皇子这般好糊弄的, 某种程度上堪称一个难缠的人物。 　　但凡可以, 贺宰相并不想招惹大皇子，一直以来也是刻意跟大皇子保持距离的。 　　若非被沈清河逼得太狠、又太急，他决计不可能轻易踏出这一步，连带大皇子也一并捆绑上。 　　虽然他也完全有手段可以拿捏得住大皇子，可大皇子毕竟是个大麻烦, 倘若稍有不慎, 贺宰相亦是有所顾忌和担忧的。 　　好在大皇子也很清楚, 知晓此事的严重性, 故而双方很快就达成共识, 一并遮掩住了此事。 　　谁料想二皇子居然会知道了这件事情！ 　　想也知道，二皇子是从将军府得知的此事。换而言之, 沈清河也知道了这件事。 　　意识到这一点, 贺宰相的戒备心瞬间飙升, 提至极致。 　　“二皇子息怒。有话咱们慢慢说。这件事老臣是可以解释的。”安抚二皇子, 贺宰相还是很有一套的。 　　“解释？贺宰相是想要告诉本皇子, 贺宰相打算两手准备，既没有放弃跟本皇子的合作，又打算跟本皇子的大皇兄结盟？”二皇子是真的很生气，一改平日里对贺宰相的以礼相待，直接就讥讽出声。 　　“怎么会？二皇子着实误会了。老臣不过是兵行险招，想要多为二皇子增添些成功的筹码，又哪里会背叛二皇子？老臣特意将庶女嫁去大皇子府邸，为的就是帮二皇子安/插/耳目，绝无二心。如若不然，老臣又怎会竭尽全力、又大费周章的将爱女秀儿嫁给二皇子？一个嫡女、一个庶女，老臣不可能糊涂到分不清楚利害关系的。”贺宰相一边说，一边就放软了语气，哄道。 　　二皇子冷哼一声，依旧带着些许质疑和不相信，但最起码没有如刚刚那般的恼羞成怒了：“贺宰相可是当真？” 　　“自然是当真，千真万确。”眼看着二皇子的怒气消了些许，贺宰相长长的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的摇摇头，叹息道，“老臣殚精竭力，一心为的就是帮二皇子筹谋，以得圣位，又怎会暗地里勾结他人，有负二皇子的信任？二皇子真的是误会老臣，也冤枉老臣了。” 　　“那贺宰相为何不提前告知本皇子，你将家中庶女嫁给大皇兄的事情？”因为心下存有怀疑，二皇子也没往日里那般好骗了。就算听到贺宰相的开脱，他还是当场提出了质疑，“还是说，贺宰相已经得知大皇子那边的动静，却并不想要跟本皇子分享？” 　　“怎么会？二皇子切莫心急。大皇子是何等聪慧之人？心思又是何其的缜密？即便小女已经顺利嫁去大皇子府邸，也不过是小小的一名妾侍罢了。不论大皇子有多大的动静，也不可能放任小女知晓的。是以小女而今不过是潜伏在大皇子府邸，打算伺机而动，并非随时随地都能传回有关大皇子的确切消息。”对二皇子的质疑，贺宰相无疑是厌烦的。但二皇子这个筹码，贺宰相不想白白浪费掉。也所以，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当着二皇子的面，贺宰相极为耐心的解释道。 　　不得不说，贺宰相的说辞是没有破绽，逻辑也没有问题的。换了二皇子自己，也不可能轻易将至关重要的事情告知府中的妾侍。更别说这个妾侍还是宰相府出来的。贺宰相之前和大皇子的紧张关系，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只是，贺宰相这边的说辞没有纰漏，大皇子那边又是怎么想的？ 　　既然大皇子和贺宰相从来都不是同一阵营，为何会答应收下宰相府的庶女？莫非，大皇子是打算反其道而行之，利用那个贺莲儿打探宰相府的情/报，迷惑贺宰相的眼线？ 　　此般一想，事情便又可以解释的通了。 　　二皇子暗自点点头，自认为已经弄清楚了大皇子的算计，对贺宰相的说辞也没再提出怀疑。 　　明面上看来，此事便算是揭了过去。然而事实到底是怎样，就只有二皇子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就知道二皇子极为好糊弄，随便几句话就能将二皇子拿下。贺宰相撇撇嘴，眼底闪过一抹不屑和精光。 　　而二皇子，也极为少有的在贺宰相面前隐藏住了自己的心思。没有多提他所猜到的大皇子的意图，只随意摆摆手，就要离开宰相府。 　　不行，他得赶紧回二皇子府。他需要跟自己手下的谋士好好探讨探讨此事，以证实他这些猜测的真实性。 　　至于贺宰相和大皇子之间的暗/潮/涌动，二皇子也打算认真查探查探，确保贺宰相再无欺骗他的可能性。 　　还有其他事情，一些他所不知道的其他事情，二皇子也准备彻查。 　　贺宰相可以欺瞒他一件事情，自然可以欺瞒他更多的事情。之前是他太过想当然，也太过信任贺宰相了。好在这次有了小五的提醒，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若是再晚些时日，一旦贺宰相对他存有异心，他只会遭遇更加严峻的险境。 　　也是小五还记得他这个二皇兄，顾及跟他的兄妹情谊，才会多番帮忙他打探此事，进而及时提醒他，省得他继续被贺宰相蒙骗下去。 　　这一次，是他承了小五的人情。日后，他一定会找到机会回报小五的。 　　贺宰相却是不想二皇子就这样离开。贺秀儿还在宫里没有被接出来，他的心一直悬着，此事不能继续往下拖延，更加由不得二皇子再三斟酌。 　　故而，贺宰相拦住了二皇子，也提出了他的异议：“敢问二皇子，秀儿的事情，五公主怎么说？” 　　二皇子一冲进来就大发脾气，还没跟他说清楚五公主的态度呢！既然他已经成功打消了二皇子对他的怀疑，那么接下来就该立刻将秀儿接出宫来了。 　　“小五什么也没说。”听贺宰相提到贺秀儿，二皇子停下脚步，不过他的热情明显不如先前，语气也很是随意。 　　贺宰相哪里看不出来二皇子的转变？正是因着看出来了，才越发的不悦。 　　果然是沈清河的手笔。如若没有沈清河从中作梗，二皇子根本不可能无视秀儿此刻的处境，更加不会置宰相府于不顾。 　　沈清河不可能无缘无故提点二皇子。说到底，沈清河就是冲着他来的。 　　想到这里，贺宰相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敢问二皇子，可还打算救秀儿出宫？” 　　“贺宰相只怕是误会了什么吧！秀儿人在宫里，自有宫人专门看顾，哪里需要一个‘救’字？如若贺宰相不甚放心，那么本皇子稍后就派人去宫里保护秀儿。想来，兰妃娘娘那边也不会有所阻拦才是。”定定的看着贺宰相，二皇子给出了他的态度。 　　贺宰相顷刻间就明白了二皇子的意思，一颗心不由再度往下沉了沉。 　　本以为二皇子是最好拿捏的，他也始终没有将二皇子放在心上。没想到二皇子真要动起真格的，竟然也此般的无情和难缠，愣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若是大皇子突然反水，贺宰相是不畏惧的。他早有准备，也早有提防。可是换了二皇子，贺宰相的脑子嗡的一下巨响，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胸有成竹。 　　是他太过小瞧二皇子了。他也太过小看沈清河了。比起二皇子，沈清河才是更加棘手的麻烦人物。 　　二皇子倒是没有贺宰相想的那么多。该说的他都已经说完，便也不再跟贺宰相客套，径自离去。 　　这一次，贺宰相没有出面阻拦。当务之急，他需得及时弄清楚沈清河到底打着怎样的算盘，又准备怎样算计他和宰相府。 　　先是贺秀儿、再是二皇子，接下来又会是谁？大皇子、他，还是整个宰相府？ 　　独自一人站在书房内，贺宰相的脸色出奇阴沉，心情也是极差。 　　另一边，回到自己府邸的二皇子很是急切的命心腹谋士开始彻查起了跟贺宰相有关的所有事情。其中，也包括了大皇子和贺莲儿两人的关系。 　　很快的，二皇子就得到确切消息，贺莲儿确实嫁去了大皇子府邸，但是贺宰相有一点撒谎了。那便是，贺莲儿在大皇子府很受宠，近几日可谓是专宠了。 　　倘若大皇子和贺宰相真的没有联手，大皇子怎么可能放心去专宠贺莲儿？只怕，大皇子碰都不会碰一下贺莲儿的吧！ 　　贺宰相又一次骗了他！又或者说，贺宰相打一开始就在戏耍他。贺宰相从来都没有真正想过要扶持他。就算将嫡女嫁给他，也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贺宰相这个障眼法玩的可真好，他差一点就要上当受骗，傻傻被欺了。 　　想到这里，二皇子猛地一拍桌子，对贺宰相的怨恨空前高涨。 　　二皇子从来都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主。既然证实了贺宰相对他的不忠诚，他二话不说就单方面结束了跟贺宰相一直以来的合作。 　　反正贺宰相也不是真心待他，就算真的有机会，贺宰相也不会推他上位，反而会挑选他的大皇兄。 　　与其等到最后再被耍的团团转，他倒不如从现下就跳出来，远离贺宰相的算计和阴谋，另择其他更可靠的帮手。 　　脑子转了又转，二皇子不断的琢磨着下一个可靠的帮手到底该是谁。数来数去，就落在了沈清河的身上。 　　确实。如今的朝堂之上，只有沈清河才有本事跟贺宰相全力抗衡。而有了他的从旁协助，沈清河在朝中的势力也会越发的壮大，毫无疑问的双赢局面。 　　好，就这样决定。明日他就再去将军府一趟，他要找沈清河好好谈谈。 　　贺秀儿快要疯了。 　　不是说兰妃娘娘已经跟她爹爹合作了，也是宰相府的人？可兰妃娘娘对她怎么那般的不客气，根本就没有将她视为贵宾？她不过是想要喝个燕窝而已，有那么的难吗？兰妃娘娘未免也太过小气了点吧！ 　　“真的不是本妃不给贺小姐吃燕窝。实在是本妃的份例就只有这么多，实在分不出第二碗来。若是平日里也就算了，本妃宁愿自己不吃，也肯定要双手将这唯一的一碗燕窝送到贺小姐面前的。可本妃眼下不是有喜了么！到底是龙种、皇家血脉，本妃哪里敢疏忽？敢怠慢？本妃确实很有难处，还望贺小姐见谅，海涵。”摸着自己的肚子，兰妃娘娘与其说是在跟贺秀儿解释，不如说是在炫耀。 　　被兰妃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脸刺激的不轻，贺秀儿差点没忍住直接当面反讽回去。 　　然而话都到了嘴边，她又强行咽了回去，没有中兰妃娘娘的招。 　　贺秀儿很清楚，兰妃娘娘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兰妃肚子里怀着的是龙种，她根本就比不得。 　　虽然不是很清楚兰妃娘娘怎么突然间就变了脸，可贺秀儿十分明白她自己眼下的处境。她不能跟兰妃娘娘对着干，否则她的下场只会更加的糟糕。 　　她必须忍耐，静待她爹娘来救她出宫。她不相信她爹娘会放任她不管，她肯定会逃出宫的！ 　　兰妃倒是没有想那么多。 　　她之所以对着贺秀儿一番炫耀，纯粹是想要找个人发泄一下情绪罢了。 　　宫里虽然多得是宫女和太监，却也不是谁都能比得上贺秀儿的。因着贺秀儿是宰相之女，兰妃才会更加的看重，也急切的想要从贺秀儿的身上挽回些尊严和成就感。 　　她在五公主面前实在输的太过惨烈，心情一直都压抑不发，着实憋屈又难受。不过还好，在贺秀儿这位宰相千金面前抒发之后，她当即就倍感舒坦，也尤为畅快。难免，就更加想要在贺秀儿面前多言几句了。 　　贺秀儿抿抿嘴，认真的打量着兰妃娘娘的神情，很轻易就找到了兰妃脸上的得意。 　　确定了兰妃的确有心针对她，贺秀儿低下头，暗自思考着要怎样迅速给她爹娘送出口信。 　　如今是在兰妃娘娘的寝宫，毫无疑问就是兰妃娘娘的地盘。贺秀儿不敢粗心大意，万事都得小心翼翼，细心筹谋。 　　不管兰妃之前表现的多好，也不管兰妃到底跟她爹爹达成了怎样的协议，贺秀儿都不敢再对兰妃交心。她要自救！ 　　兰妃没有贺秀儿想的那么恐怖。得意洋洋的炫耀过后，她便收了心，不再多说。 　　贺秀儿毕竟是宰相府的千金，兰妃不可能不看重。等到八皇子长大，还要仰仗贺宰相多多扶持呢…… 　　是以炫耀过后，兰妃就起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留下贺秀儿面上青一片白一片，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二皇子的事情、贺秀儿在皇宫的处境，一前一后的传到了周月琦的耳里，着实让周月琦感到意外。 　　二皇子和贺宰相不是稳固不变的联盟吗？怎么突然就瓦解了？就因着她告诉了二皇子，贺莲儿嫁去大皇子府邸的事情？她还以为，以贺宰相的本事和能耐，想要稳住二皇子，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还有贺秀儿那边，兰妃是成心看不惯贺秀儿，还是将贺秀儿视为假想敌了？以兰妃如今和宰相府的利益挂钩关系，兰妃难道不该高高将贺秀儿捧起来？ 　　不论是二皇子还是贺秀儿，都大大出乎周月琦的意料之外。不由的，她就看向了沈清河。 　　沈清河挑起眉头，迎上周月琦的打量目光，只是微微笑了笑。 　　在这件事上，他只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而已，真正发力的还是他们自己。他也没料到贺宰相居然连二皇子都没能笼络住，更没想到兰妃居然连一碗燕窝都舍不得让给贺秀儿。 　　听说贺秀儿有意想要往宰相府传递口信却找不到可用的人手？沈清河勾起嘴角，倒是不介意为贺秀儿送去一两个可用的人。 　　见沈清河一派镇定，周月琦便也没有过多的追究此事了。 　　本来也是跟她无关，她没准备去探查宰相府和兰妃的动静。只要他们别再犯到她的手上来，她自然会毫不客气的无视掉他们的存在。 　　不过，倘若他们还要不识趣的跑来将军府叨扰她，她亦不会客气的反击回去。到时候，尽管拭目以待好了。 　　二皇子次日登门造访的时候，指名道姓要找的是沈清河，而不再是周月琦。 　　既然不是来找她的，周月琦并不会越俎代庖，点点头，放任了二皇子的拜访。 　　沈清河已经等了二皇子许久。直到今日才跟二皇子正式搭上线，说实话进度有些慢，沈清河并不是很满意。 　　好在二皇子还没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在他接二连三的授意下，二皇子对贺宰相的信任彻底崩溃瓦解，才会有了此时此刻的局面。 　　二皇子自是有意跟沈清河交好。当初沈清河才刚凯旋回到帝都的时候，二皇子就千方百计拉拢过沈清河。只可惜那个时候的沈清河，根本就不为所动，他的所有努力都是白费功夫。 　　现下再次站在沈清河的面前，二皇子想要拉拢沈清河的心思更加迫切，只盼望沈清河别再让他失望才好。 　　也没过多的寒暄和客套，二皇子直截了当的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然而下一刻，二皇子就遭到了沈清河的拒绝。 　　一如曾经的斩钉截铁，沈清河的语气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甚是干脆利落，直击二皇子的心脏。 　　“沈将军的心中莫不是已经有了明君良选？”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仅仅是直觉告诉二皇子，沈清河过于坚决的拒绝态度之后，似乎隐藏着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很抱歉，末将暂时也还没想好。”沈清河摇摇头，并未给出直接的答案。 　　他当然没想好，不是没想好明君的人选，而是没想好要怎样定位二皇子这个人。起先，他是打算将二皇子拉拢过来，作为扶持琦儿上位的强大助力。可是在见识过二皇子对贺宰相前后对比甚大的态度之后，沈清河又改变了想法。 　　身为皇家子嗣，谁人不想要那个位置？有能力者，争来斗去，不死不休。只有没有能力的人，才会带着不甘的心退居一处，改选他人。二皇子现下还没落魄到无力出击的地步，根本不可能甘心被琦儿压制。 　　也是以，暂时还不是最佳时机。更甚至，有可能等到琦儿坐上那个位置，二皇子都不一定会真心臣服。 　　既然明知道危险系数过大，他又怎么可能放任二皇子留在琦儿的身边？坏了他的大计姑且是小事，万一二皇子对琦儿起了歹心，岂不是更加的不利？ 　　此般想着，沈清河临时改变了一早的计划，连带也改变了对二皇子的筹谋。 　　二皇子却是没有想那么多，也不可能料想得到沈清河此刻的想法和算计。 　　只当沈清河是并不看好他，二皇子长叹一声，很努力的想要摆出自己的优点和长处，却偏偏又败在了沈清河不为所动的温和目光下。 　　是了，沈家处境不同，沈清河根本不可能轻易站队的。更别说沈清河手中握有十万兵权，父皇肯定也不会放任不管。一旦沈清河做出抉择，只怕第一个向沈清河出手的人便是父皇了。 　　早年将军府之所以遭难，可不就是因着功高震主，手中的权势太过滔天，已经威胁到了皇位，甚至可以左右朝堂？现下的沈清河，阴差阳错的竟然跟沈老将军走上了同一条道路，当然要更加的小心谨慎。 　　性命攸关的大事，连他这个二皇子都能猜得到，沈清河又哪里分不清楚利害关系？只怕沈清河不但分的很清楚，甚至早就想好了退路，定下了立场。 　　这一刻，站在沈清河的面前，尽管遭遇了沈清河的拒绝，二皇子也没有生出丝毫的怨怼情绪来。 　　“也罢。人各有志，本皇子就不勉强沈将军了。”摆摆手，二皇子默认了沈清河不偏不倚的公正立场。 　　反正不是他，也不会是大皇兄，更加不会是其他皇弟。只要沈清河不刻意跟他为敌，也别站在他的敌对方，二皇子有信心，他不会输的。 　　送走一脸志得意满的二皇子，沈清河忍不住失笑。 　　倘若二皇子不是那般的有野心，以二皇子的直率性子，也不失为一大助力。至少，沈清河就很看好二皇子。 　　第98章 　　贺莲儿知晓贺秀儿被困在皇宫，是在二皇子和宰相府闹甭之后。 　　说是闹甭, 难免有些夸张。至少二皇子和贺秀儿的亲事依旧存在, 并没有出现任何的波折和意外。 　　也所以, 即便知晓贺秀儿眼下的处境并不是很好, 贺莲儿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反正贺秀儿的处境再糟糕, 也不会比她更艰难。贺秀儿可是日后的二皇子正妃，她呢？她不过是区区一个妾侍罢了。 　　比起她, 贺秀儿无疑要活的更自在, 也更加的悠哉。贺秀儿有什么资格自怨自艾，又哪里来的脸面在那儿自诩委屈？ 　　冷哼一声, 贺莲儿盛装打扮好，老老实实的跟在大皇子的身后, 出发前往皇宫。 　　皇太后的寿宴是提早了一个月就开始准备的。想当然, 今日的皇宫尤为热闹，人声鼎沸，处处都洋溢着欢喜的氛围。 　　以贺莲儿现下的身份，本是没资格出席皇太后寿宴的。可谁让她受宠呢！现如今的大皇子府邸，就属她最得大皇子的欢心。想要争取这么个一同进宫的机会, 委实没有那么的困难。 　　只不过在进宫之前, 贺莲儿收到了来自宰相府的传信，责令她此次进宫必须去见见贺秀儿。 　　对于贺莲儿来说，她没有那么的想要见贺秀儿。不管贺秀儿在兰妃娘娘的寝宫到底过的好还是坏, 跟贺莲儿都没有太大关系。然而, 既然贺宰相这样说了, 贺莲儿就只能照着做。 　　是以进了皇宫之后，趁着大皇子去跟朝臣们交际和客套，贺莲儿转道去了兰妃娘娘的寝宫。 　　因着兰妃娘娘有喜，皇太后特令，兰妃娘娘今日就留在自己的寝宫，不要出席寿宴。连带，贺秀儿也被留在了兰妃娘娘的寝宫不得出现。 　　贺莲儿是跟在贺宰相提早安排的线人身后，前往的兰妃娘娘的寝宫。 　　在此之前，贺莲儿并未来过这里，对皇宫也不是很相熟。如若不是有人在前面带路，只怕她真的会迷路。 　　乍然见到贺莲儿出现，兰妃娘娘愣了一下。 　　“你怎么会来？”兰妃娘娘是认识贺莲儿的。未出嫁之前，她跟贺莲儿有过数次交集。不过，两人的关系一直都不是很好。 　　“奉命来看看秀儿。”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贺秀儿，贺莲儿的语气很是随意，态度也满是漫不经心。 　　贺秀儿登时就不高兴了，黑着脸怒道：“谁稀罕你来看我？” 　　“嗯。”微微点点头，贺莲儿一眼也没多看贺秀儿，只是望向了兰妃娘娘，“这几日秀儿有劳兰妃娘娘照顾了。” 　　“言重。”兰妃娘娘并不是很喜欢贺莲儿。原因很简单，贺莲儿的出身太低了，不过是个庶女罢了。 　　就说现下，兰妃贵为圣上的妃嫔，自是更加的看不上贺莲儿。只是，贺莲儿到底是宰相府的女儿，兰妃想要维系跟宰相府的合作关系，就必须得兼顾贺莲儿。 　　乃至于此刻看到贺莲儿，甭管心里愿不愿意，兰妃的面上都没有表现的太过明显。 　　贺莲儿对兰妃的感观也不是很好。即便现下的兰妃没有如往日里那般直接露出不屑和嘲笑的眼神，可兰妃语气里的敷衍还是被贺莲儿察觉了出来。 　　被兰妃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丢过来，贺莲儿耸耸肩，也没继续跟兰妃明里暗里的过招，只是单纯点点头，就没再言语了。 　　此般一来，兰妃就好像吃了闭门羹，一拳砸在了棉花上。那种感觉，着实让兰妃气闷。 　　如若是五公主，兰妃再生气，也就忍了。可贺莲儿不一样。贺莲儿仅仅只是一个被她看不上的庶女，在此之前甚至从来都没有被她纳入眼底。可是此时此刻，贺莲儿竟然也敢跟她面对面杠上了？ 　　不高兴的斜睨着贺莲儿，兰妃娘娘当即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顺着兰妃娘娘的动作，贺莲儿也瞥见了兰妃娘娘已经鼓起来的肚子。 　　怎么说呢？正常来说，贺莲儿是应当有所顾忌的。毕竟兰妃娘娘肚子里怀着的可是正儿八经的龙种，又哪里是轻易可以得罪的？更别说，兰妃娘娘膝下已经有了八皇子这个铁一般的保命符，地位堪称超然。 　　然而在贺莲儿的心中，事情到了这一步，局势已然发生变化，对兰妃娘娘也没有太大的忌惮。反之，贺莲儿有自己的考量，心下也不是没有把握的。 　　至此，贺莲儿和兰妃都没再开口。无形间，硝烟开始弥漫。 　　被彻底无视的贺秀儿很不高兴。直接冲上去，拽住了贺莲儿的胳膊：“不是来见我的吗？爹爹就没有让你传话给我？我娘呢？她怎么没有来接我回家？” 　　贺秀儿一副质问的语气尤显咄咄逼人，偏偏贺莲儿根本不为所动，只是面不改色的看着她，眼中闪过莫名的讽刺。 　　看懂了贺莲儿眼中的讽刺，贺秀儿心头的怒火刹那间蹿烧，一触即发：“贺莲儿你这是什么眼神？你凭什么这样看我？我才是宰相府的嫡女千金，你不过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罢了。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藐视我？” 　　“秀儿，你先冷静。”此刻贺莲儿看着贺秀儿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完全不懂事的小孩子，带着说教的口吻，异常的温和有耐心，“咱们姐妹之间，何必闹得诸多不愉快？你现下被困在兰妃娘娘这里，我也是很担心、很着急的。这不，一听说秀儿你陷入了困境，需得我的帮忙，我便立刻来了。怎么？难道秀儿你不打算接受我的帮忙？” 　　“我才不要你的帮忙。你算什么东西？你能帮得上我什么忙？我的事情自有爹爹和我娘亲为我操持，才不需要你在这假情假意。贺莲儿，你的嘴脸我早就知道，你跟我装什么装？少虚伪了。”贺秀儿到底还是爆发了。没有理睬贺莲儿话里所谓的善良和好意，她径自将矛头指向了贺莲儿。 　　贺莲儿怎么可能那般好心的帮她？贺莲儿巴不得她一辈子被困在兰妃这里还差不多。 　　只要她离不开兰妃娘娘的寝宫，就不可能嫁给二皇子。贺莲儿现如今是大皇子的侍妾，她要是不嫁进二皇子的府邸，日后当然也就不可能踩在贺莲儿的头上了。 　　这一点，她很清楚，想必贺莲儿也心下有数。 　　“秀儿，这里不是宰相府，你就别再任性胡闹了。当着兰妃娘娘的面，你怎么突然就冲我吼了起来？太失礼了。”朝着贺秀儿摇摇头，贺莲儿的态度很是宽容大度，握住贺秀儿的手，继续说教了起来。 　　贺秀儿差点没被贺莲儿给气死。 　　什么玩意儿？贺莲儿才进大皇子府邸多久，这就要翻天了？谁给的贺莲儿这么大的胆子？她不答应！ 　　越想越愤怒，贺秀儿忍不住就强行抽出了自己被贺莲儿握住的手，扬起来就要给贺莲儿一巴掌。 　　简直气死她了。在宰相府，从来都是她想要怎么欺负贺莲儿就怎么欺负，贺莲儿怎么敢反抗她？又怎么敢肆意挑衅她？ 　　就算这里不是宰相府，而是兰妃娘娘的寝宫又怎样？她才是堂堂正正的宰相府千金，贺莲儿未免也太过放肆了。 　　眼看着贺秀儿扬手就要打她，贺莲儿的脸色顷刻间变得冷厉了起来。 　　抓住贺秀儿扬起的手腕，贺莲儿嗤笑一声，神色很是冷然：“我不过是受爹爹所托，过来给你传个话而已。你若是不想听，我也不勉强。只不过事后若是爹爹问起，还请你自己跟爹爹解释，不要像以前那样，动辄就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的头上来。” 　　“贺莲儿你放手！”贺秀儿挣扎了几下，意外的发现她竟是挣脱不开贺莲儿的钳制。黑着脸瞪着贺莲儿，贺秀儿别提多窝火了。 　　贺莲儿抿抿嘴，笑的越发愉悦：“只要秀儿你不闹事，我当然会放开你。就看秀儿你到底懂不懂事，又肯不肯乖乖听话了。” 　　“你少在我面前摆谱端架子！你居然敢教训我？还让我懂事？让我乖乖听话？贺莲儿！你给我认准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个庶女！上不了台面的庶女！”贺秀儿到底还是没能按耐住满腔的怒火，跳脚骂道。 　　从来都只有她教训贺莲儿的份，贺莲儿怎么敢朝她动手？又怎么敢冲她叽叽歪歪的喊叫？ 　　贺秀儿越是暴跳如雷，贺莲儿反而越是安静和冷静。 　　更甚至，伴随着贺秀儿的失态和嚷叫，贺莲儿的面色越来越温和，笑的越是灿烂：“秀儿，身为宰相府的嫡女千金，你的仪态和规矩都没能守住。在兰妃娘娘面前，你可不能有损咱们宰相府的颜面和名声。” 　　贺秀儿张张嘴，又闭上，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太生气了！气的她都要说不出话来了！她才是宰相府的发言人，只有她才能代表整个宰相府。贺莲儿算什么东西？贺莲儿凭什么在这里对她吆三喝四，还一个劲的说教她？谁给的贺莲儿这个胆子？谁给的？ 　　这应该是第一次，贺秀儿在贺莲儿的面前彻底矮了一头，偏偏又无力反击。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她肆意欺压贺莲儿。只要她开口，想怎样对付贺莲儿都可以。当时让贺莲儿去赵家，不就是这样？贺莲儿那一身的伤，她可是亲眼目睹，而且还在一旁严密监督了的。 　　贺秀儿当然听说过那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但是贺秀儿从未想过将这句话安在贺莲儿的头上。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贺莲儿居然也能印证这句话的真实性。尤其，还是这么快就地位颠倒，委实打了贺秀儿一个措手不及。 　　贺秀儿没办法接受这样的打击，也不愿面对这般高傲的贺莲儿。抓狂的再度挣了挣，贺秀儿瞪向贺莲儿的眼神直接带上了仇视和怨怼。 　　兰妃也不乐见这样的场景发生。 　　贺秀儿也就算了。就好像贺秀儿所说的，同为嫡女，她们怎么可以被区区一个庶女踩在脚下？眼下是贺莲儿绝地反击贺秀儿，谁知道哪日会不会她这位兰妃娘娘被太傅府的庶女犯/到面前？ 　　怎么想都感觉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兰妃娘娘冷哼一声，直接就开了口：“莲儿姑娘现下是大皇子的侍妾？今日怎能进宫？可是混在宫女中偷偷溜进来的？倘若真是如此，莲儿姑娘还是先行出宫吧！以免被人发现，反而给大皇子添了麻烦，惹来大皇子的厌恶。” 　　遭遇兰妃娘娘的讽刺和嘲笑，贺莲儿并不意外。 　　松开贺秀儿的手腕，贺莲儿面不改色的冲兰妃娘娘点了点头：“是，都听兰妃娘娘您的。我这就离开，不叨扰了。” 　　兰妃娘娘登时就皱起了眉头，不悦的瞪着贺莲儿：“在本妃面前，莲儿姑娘是不是该换个称呼？如此失礼可不行，太没规矩了，也有损宰相府的颜面和名声。” 　　贺莲儿微微皱眉，变了脸色。 　　兰妃娘娘的话语太过熟悉，贺莲儿很快就反应过来，兰妃娘娘这是在拿她方才说教贺秀儿的话，不留情面的讽刺了回来。 　　看着兰妃娘娘和贺秀儿沆瀣一气的模样，贺莲儿咬咬牙，咽下了诸多烦躁和厌烦，只得假意逢迎起了兰妃娘娘：“兰妃娘娘说的是。臣女以后不敢了。” 　　“臣女？”兰妃从来都不是见好就收的性子，又见今日的贺莲儿尤为得意洋洋，她更加不可能轻易放过贺莲儿，“莲儿姑娘现下似乎已经不再是待字闺中的身份，理当自称‘婢妾”才对吧！怎能失了礼数，乱了规矩？” 　　一声“婢妾”，不单单是在提醒贺莲儿现如今的身份，更是在羞辱贺莲儿方才的得意忘形。这一招，兰妃娘娘用的漂亮，且正中贺莲儿的软肋。 　　如若说贺莲儿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势必就是她之前的庶女出身，以及现下的侍妾身份了。曾经她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现下也没能扭转自己的命运，这是贺莲儿心中最是在意的痛楚和难堪，也尤为介怀。 　　脸色一变再变，贺莲儿低下头，带着满满的不甘心，面上却丝毫不敢显示，恭恭敬敬的朝着兰妃娘娘行了一礼：“婢妾见过兰妃娘娘，给兰妃娘娘请安。” 　　贺秀儿“噗嗤”一声，当面笑了起来。 　　活该！看贺莲儿还敢不敢在她面前此般放肆，不过是小小一个“婢妾”罢了，冲谁大嚷大叫呢？简直是岂有此理，不知所谓。 　　眼角余光瞥见贺秀儿极为幸灾乐祸的嘴脸，贺莲儿深吸一口气，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她不会一直放任贺秀儿继续耀武扬威下去的。贺秀儿也别想永远都踩在她的头上。早晚有一日，她要让贺秀儿哭着跪在她的面前，向她忏悔贺秀儿的种种恶行。 　　兰妃是没打算就此放过贺莲儿的。只是，还不等她继续开口给贺莲儿一点颜色看看，就被贺莲儿正色打断了。 　　“启禀兰妃娘娘，大皇子殿下那边还等着婢妾回去伺候，婢妾就不留在您这里了。婢妾告退。”既然惹不起，贺莲儿第一反应就是远远的躲开。趋利避害，她这么多年的保命手段，从不曾忘记，也不敢忘记。 　　至于兰妃和贺秀儿今日带给她的羞辱和屈辱，她会永远记住，刻骨难忘。 　　兰妃没有理由拦着贺莲儿。眼见贺莲儿要离开，她顿了顿，还是放了行。 　　小不忍，则乱大谋。兰妃不是傻子，也不复之前那般冲动。这么点事情，她还是稳得住的。更何况，贺莲儿从始至终要对付的人是贺秀儿，又不是她。贺莲儿冲撞和得罪的那个人，也不是她，不是吗？ 　　皇太后的寿宴，周月琦是肯定要出席的。跟她一起来的，还有沈清河。 　　相较其他朝臣们的热络，沈清河惯常不怎么爱客套，也不喜寒暄，只是安安静静的陪着周月琦坐在一旁。 　　先前皇后娘娘生辰，周月琦是直接去的皇后娘娘寝宫，随即又跟皇后娘娘一起来的宴会厅。不过今日皇太后的寿宴，周月琦就安分多了。 　　没有打算去跟皇太后套近乎，周月琦端正坐着，跟沈清河一样面无表情，完全融入不了周遭的热闹氛围。 　　比起皇太后和圣上，皇后娘娘今日来的要更早。 　　见到周月琦，皇后娘娘瞬间就笑了：“小五今日可是真的乖巧。” 　　“皇祖母的寿宴，女儿当然不敢放肆。”周月琦微微侧首，看向了皇后娘娘。 　　“你这丫头，鲜少有这般安静的时候。也就皇太后的寿宴，才得见你的懂事。”因着是自己的亲闺女，皇后娘娘在周月琦面前说话是没有丝毫水分的。不带任何的虚假客套，也没有试探和问询，皇后娘娘笑言道。 　　周月琦抿抿嘴，也不接话，只是继续盯着皇后娘娘看。 　　皇后娘娘当然不会畏惧周月琦的注视。周月琦盯着她的同时，她也没有移开视线，只是径自回望着周月琦，静待周月琦的反应。 　　周月琦也不着急，静静的坐在那里，任由皇后娘娘盯着看。 　　皇太后是被圣上亲自扶着来到宴会厅的。 　　伴随着皇太后和圣上的出现，宴会厅一众人立刻恭恭敬敬的起身行礼，请安相迎。 　　“免礼。”圣上一抬手，示意众人道。 　　皇太后则是一眼就看向了周月琦所在的位置，神色甚是慈爱：“小五怎就先来了这里，没去皇祖母的寝宫？” 　　“皇祖母有父皇陪着，哪里还需要孙女的出现？”周月琦的语气并不热络，却也算不得冷淡，只是趋近平淡。 　　皇太后是吃这一套的。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不管是怎样的性子，都是她养出来的。再高傲、再清冷，她也愿意宠着、惯着。 　　“就算有你父皇陪着，皇祖母也是疼小五你的。能在寿宴当日看到小五，皇祖母委实欣慰。”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皇太后此般说道。 　　“孙女记住了。”周月琦点点头，回道。 　　极为明显，皇太后对五公主是格外恩宠的。在座所有人都加起来，只怕也比不过一个五公主。 　　贺莲儿的视线不自觉就顺着皇太后的话，移向了周月琦。 　　兰妃娘娘应该庆幸，她今日不需要出席皇太后的寿宴。否则，有五公主在的场合，又哪里轮得到兰妃娘娘得意和放肆？ 　　对于兰妃娘娘和五公主之间的恩怨，贺莲儿早有耳闻。要是之前，贺莲儿并不会愿意蹚这趟浑水。 　　可方才在兰妃寝宫所受到的屈辱，令贺莲儿终身难忘。贺莲儿不可能忘记，也势必会全力反击回去。 　　也所以，贺莲儿对于挑拨兰妃娘娘和五公主之间的冲突和纷争，很有兴趣，且势在必行。 　　以五公主所受到的宠爱程度，不论是圣上还是皇太后、抑或皇后娘娘，都不可能轻易放任兰妃娘娘肆意而为。两人真要争锋相对，想也知道，最后吃亏的肯定会是兰妃娘娘。而这，也正是贺莲儿想要看到的结果。 　　一想到兰妃很有可能遭遇前所未有的打击和难堪，贺莲儿就觉得甚是解气和解恨。 　　贺莲儿的动作确实很隐蔽。然而很可惜的是，她望向周月琦的时候，难免就会看到就坐在周月琦身边的沈清河。 　　沈清河的敏锐洞察力，绝对超乎贺莲儿的想象。故而下一刻，贺莲儿投过来的视线就被沈清河发现了。 　　一个冷眼瞪过去，沈清河就这样直直的对上了贺莲儿的悄悄注视。 　　贺莲儿原本正偷偷看着周月琦，怎么也没料到会被沈清河逮个正着。猝不及防之下，她吓了一大跳。想也没想的，就甚是狼狈的收回了视线。 　　尽管贺莲儿的动作很快，沈清河还是看见了贺莲儿眼中的冷意和算计。 　　沈清河从不认为自己是良善之辈。死在他手上的人命，他的刀刃上沾染过的鲜血，都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贺莲儿胆敢算计周月琦，偏偏又极为不巧的被沈清河正面撞上，注定了她的倒霉之路即将开始。 　　而在此之前，沈清河更想要弄清楚的，就是贺莲儿的用意为何，宰相府又耍着怎样的阴谋和诡计。 　　第99章 　　因着被沈清河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 贺莲儿不禁心下发慌。 　　沈清河不是寻常人, 不说其这么多年的显赫战功, 单说沈清河现如今手中的十万兵马大权，就决计不容忽视。 　　贺莲儿跟贺秀儿不同, 她从小就有自己的算计, 也特别的有主见。该屈辱的时候, 她不会强撑；该退缩的时候, 她也一定不会硬出头。 　　此刻便是如此。哪怕嫁进了大皇子府, 贺莲儿也没打算一心绑定在大皇子身上。她连自己的亲爹都不敢信任，又哪里敢将自己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大皇子的身上？ 　　反之, 不管是对宰相府、还是对大皇子, 贺莲儿从来都是有所忌惮, 也有所保留的。 　　也所以, 贺莲儿才会有心算计贺秀儿，更甚至还将算盘打到了五公主的头上。 　　隔岸观虎斗，眼下能跟贺秀儿一争的人，也就唯有五公主了。而能够一力帮她将贺秀儿镇压下去的人，也只有五公主。 　　此般想着, 贺莲儿不想放弃, 也舍不得放过这么一个大好机会。 　　不行，她要找机会跟五公主搭上线。无论如何，她都要让五公主和贺秀儿彻底对立, 处处为敌。 　　沈清河有察觉到贺莲儿的打量, 周月琦亦不可能毫无发现。只不过对贺莲儿, 周月琦并不怎么在意罢了。 　　皇太后惯常宠爱五公主。当着再多人的面，她也能全然不顾忌，只一门心思的对五公主好。至于身边其他人的注视和目光，皇太后丝毫不在意，也不理睬。 　　皇太后乃圣上亲母，圣上自是不会对皇太后的举动有所异议。此刻皇太后对五公主的偏心和宠爱，圣上看在眼里，却没有打算阻拦。 　　皇后娘娘就更加不会多言其他了。上次她的生辰宴上，多得是朝臣女眷尽数竭力讨好兰妃。这一次，合该她的小五风光大限，饱受所有人的瞩目了。 　　在座众人也都很有眼色。亲眼目睹了皇太后和圣上的态度之后，众人各自心下有了算计，立刻就改变了立场和态度。 　　反正今日兰妃娘娘也没到场，怎么看都还是五公主更加受宠。先前是他们错了，但是现下，他们理当及时改正才是。 　　周月琦这位五公主可不是兰妃。兰妃向来是毫无芥蒂的接受朝臣和诸位官府女眷的讨好和逢迎，周月琦却不会。 　　无视众人的讨好和谄媚，周月琦的视线始终落在皇太后的身上，认真回应着皇太后的宠爱。 　　今晚皇太后是宴会的主角。她硬是要将所有人的视线和目光都拉到五公主的身上来，连一旁的圣上都不免有些被忽视了。 　　圣上倒也没有介意。勾起嘴角，看着皇太后和五公主一来一往的温情说话，连带圣上自己的心情都跟着变得愉悦了起来。 　　大皇子和二皇子也在纵观全场。 　　二皇子还好。他这个人向来想的简单，活的也简单。前几年他想要争抢皇位，最需要的就是贺宰相的扶持。他便也没客气，直接找上贺宰相当面说了。而事实上，他也确实跟贺宰相达成了合作和共识，众所周知，不曾隐瞒。 　　至于现下嘛，因着贺宰相起了旁的心思，二皇子撇撇嘴，直接就跟贺宰相拆了伙。若不是他跟贺秀儿的亲事乃圣上亲下圣旨，二皇子肯定连宰相府的亲事也退了。 　　于二皇子来说，凡事都来明的，他不喜暗的。贺宰相那边走不通，他就想到了沈清河。无奈沈清河为人太过耿直清正，以致于他没能成功将沈清河拉拢，不得已之下只能放弃。 　　比起二皇子的直来直往，大皇子对五公主和沈清河两人要更加的势在必得。 　　五公主有皇太后和圣上的无限恩宠，皇家朝野皆是无人能及。沈清河更是军功显赫，手握十万兵权。这两人缺一不可，大皇子都寄望能够顺利拉拢到他自己的身边来。 　　今日在皇太后寿宴上的亲眼目睹，更是让大皇子坚定了决心，望着五公主和沈清河的视线都越发的炙热。 　　他当然知道，二皇子已经去过将军府，也已经向沈清河和五公主示了好。他更加知道，沈清河已经拒绝了二皇子的拉拢，五公主更是对权位之争毫无兴趣，当面无视了二皇子。 　　换而言之，他这位大皇子也不是没有胜算的。 　　三皇子和四皇子也在看五公主。两人跟五公主的交集都算不得多，眼下才来扯交情，委实不甚妥当。一时间，两人不禁就发起愁来。 　　宴会上各人各有心思和算计，真正敢径自说出口的却没有。皇太后的寿宴可不是皇后娘娘的生辰，眼看着皇太后一脸的喜气洋洋，谁也不敢触皇太后的霉头，更加不敢擅自妄言。 　　是以，不管多少算计，这表面上的其乐融融是必须的，无人胆敢破坏。 　　便是在这个时候，兰妃娘娘出现了。 　　“臣妾见过皇太后，见过圣上。恭祝皇太后寿辰，愿皇太后洪福齐天。”兰妃娘娘的突然到来，打破了宴会上的和乐气氛。 　　皇太后登时就变了脸。皱了皱眉头，很是不悦的看着兰妃娘娘：“兰妃，你怎么来了？” 　　“回皇太后的话，臣妾这是亲自来向皇太后祝寿。”兰妃娘娘笑意盈盈的走上前，一并呈上了自己早先准备好的贺礼。 　　皇太后冷笑一声，看向兰妃的眼神满是嘲讽：“哀家可担不起兰妃这般厚重的礼数。若是一不小心伤了兰妃腹中的龙种，兰妃莫不是要将这天大的过错推到哀家的身上？” 　　“臣妾不敢。”怎么也没想到她满腔热情和真诚的赶来为皇太后贺寿，却换来皇太后如此冷言冷语，兰妃面色泛白，连忙就护住了自己的肚子。 　　今日是皇太后的寿宴，就算圣上说了不让她出席寿宴，兰妃也是决计坐不住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兰妃很清楚此次寿宴的重要性。倘若她不出席，日后还怎么为八皇子争得一席之地？权位之争向来冰冷残酷，兰妃很清楚她进宫的时间太晚了，连累八皇子也输掉了天时和地利。 　　为今之计，兰妃能想到的，就是人和了。 　　贺宰相那里，兰妃已经出了手，也已经跟贺宰相达成了共识。不过，兰妃从来不会将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比起贺宰相，皇太后和圣上的支持和宠爱亦是不可或缺的。 　　故而今日这般场合，兰妃势必要出席，也一定要为八皇子争上一争。 　　不过很明显，她似乎算错了路，非但没能成功讨好皇太后，反而还惹来皇太后的厌弃。 　　想到这里，兰妃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哀家看，你的胆子挺大的嘛！”皇太后对兰妃是极为不喜，也看不上眼的。今日的寿宴，她明言责令过圣上，不准让兰妃出来扰了她的兴致。然而很明显的是，兰妃不肯听圣上的话，还特意跑来她面前耀武扬威了。 　　圣上此刻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一如皇太后所想的那般，圣上对兰妃的一意孤行也很是不喜，且极为不满。 　　他确实宠着兰妃没错，也很重视兰妃腹中的孩子。可这并不代表，他就会放任兰妃违背他的旨意。今日他早就下过口谕，不准许兰妃出现的。 　　原本，圣上只是单纯不想惹皇太后不高兴，也不想兰妃肚子里的孩子有任何的闪失。只不过眼下看来，兰妃果然不是个好的，连他的口谕都敢不尊，又哪里是真的知晓礼数、善解人意？ 　　“兰妃，退下。”当着所有人的面，圣上冷言喝道。 　　明明圣上没有太过难听的威慑言语，却偏生还是让兰妃面无血色，心下漏跳了好几拍。 　　她之所以胆敢出现在这里，无疑是仰仗圣上的宠爱，才胆敢如此放肆，毫无忌惮。可倘若连圣上也不再护着她，兰妃后退两步，可怜兮兮的望向了圣上。 　　圣上并不是一味只晓得儿女情长的君主。更别提此刻兰妃触犯到的，是圣上身为九五之尊的显赫尊严。众目睽睽之下，兰妃如此放肆，何曾不是未有将他这位君主放在眼里？ 　　感受到圣上的冷意，兰妃更是吓得没了主意。 　　明明圣上惯常都是宠爱她的，对她也特别的怜惜。每每只要她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情，圣上肯定会对她心软，越发恩宠她。可是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圣上竟然对她冷言呵斥，甚至成心驱赶？ 　　怎么会？明明她在圣上心中是占据着极为重要的地位的。若非如此，她又哪里能跟五公主一争高下？ 　　放眼望过去，整个皇宫之内，也就唯有她有资格跟五公主相提并论。而且她每次都安然脱身，并未真的吃亏，可不就是因着她在圣上心目中的与众不同？ 　　但倘若没有了圣上的恩宠，兰妃想也能知晓她接下来将会是怎样的艰难处境。 　　“看样子，兰妃连圣上的旨意都敢不听了。”冷眼旁观圣上和兰妃的对峙，皇太后嗤笑出声。 　　兰妃到底还是被吓唬住了。不敢再有旁的心思，也不敢继续在此处逗留，匆忙就屈身行礼：“臣妾这就退下。” 　　圣上别开了视线，没有多看兰妃一眼，任由兰妃自行离去。 　　兰妃心下已然没了各种算计的想法和念头，只得踉跄着败退。 　　此般一来，跟随兰妃一起前来的贺秀儿的处境和境况就更加尴尬和糟糕了。 　　贺秀儿是求了兰妃，才被准许跟过来的。她到底跟兰妃不同，兰妃可以在宫里肆意行走，她却连兰妃的寝宫大门都出不得。若不是兰妃今夜执意带上她，她眼下还被困在兰妃寝宫的偏殿之内呢！ 　　可是贺秀儿没有想到的是，她尚且没能跟自家爹娘搭上话，就亲眼目睹了兰妃娘娘连连败退的狼狈场景。 　　兰妃娘娘如何狼狈，本是跟贺秀儿毫无干系。但是如今的贺秀儿还需得依靠兰妃娘娘的庇佑和帮扶。要是兰妃娘娘就此离开，她要怎么办？是乖乖跟在兰妃娘娘的身后，老老实实的回兰妃娘娘的寝宫？还是趁着今日皇宫之内人多嘈杂，趁机逃走？ 　　前后两个念头在脑中转了又转，贺秀儿顷刻间就选择了后一个。 　　随即，不等宴会上的众人发现她，贺秀儿就转身跑走了。 　　周月琦本是冷眼看着兰妃娘娘狼狈逃走，不经意间却发现了贺秀儿的踪影。 　　与此同时，沈清河的视线随着周月琦的目光，也投向了这边。 　　在贺秀儿尚且不自知的时候，她就被周月琦和沈清河给逮了个正着。 　　出宫，是贺秀儿心心念念的。拿着她从兰妃娘娘那里偷来的令牌，贺秀儿很快就来到了宫门处。很是艰险，却也还是顺利脱身了。 　　满心欢喜的出了宫，贺秀儿几乎是拿出了自己最快的速度，冲离了皇宫。 　　没有了兰妃娘娘的捣乱，皇太后的寿宴依旧在延续。尽管比起之前的愉悦气氛有所削减，但是有皇太后和圣上坐镇，倒也堪称言笑晏晏。 　　周月琦静静的茗着杯中的茶水，直到寿宴即将结束，方慢悠悠的朝着贺宰相开了口：“许久未见宰相府千金了。” 　　贺宰相神色一正，瞥向周月琦的眼神瞬间染上了戒备。 　　五公主不可能不知道贺秀儿被皇太后困在了兰妃娘娘的寝宫之内，也不可能毫无缘故就突来这么一问。 　　难道是秀儿出了什么错？ 　　不等贺宰相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被宰相夫人抢了先。 　　宰相夫人最是疼爱贺秀儿。终于有了一吐苦水的良机，怎会放过？故而不等贺宰相出声阻拦，她便急切的接了话：“回五公主的话，小女此刻就在皇宫之内。不知五公主可否下令，命小女也前来此处为皇太后贺寿？” 　　宰相夫人当然深知，之前是贺秀儿得罪了五公主，这才会被皇太后责罚。可她别无选择啊！皇太后直到现下都不肯松口放人，可不就是逼着他们宰相府来求五公主？ 　　前两日宰相夫人就已经忍不住了。她好几次都想要主动求到将军府上，却每次都被贺宰相拦住。今日好不容易有了跟五公主开口的机会，宰相夫人委实舍不得错过。 　　故而，一看五公主开口询问，宰相夫人登时就应了声，也服了软。 　　周月琦点点头，也没刻意为难宰相夫人，转而扭头去看皇太后：“原来宰相千金也在宫中的啊！人多才热闹，不如就请皇祖母下令，邀请宰相千金也来赴宴？” 　　“既然是小五的意思，自然当得。”皇太后当然不会违背五公主的意思。听到五公主出言，她立刻就应了，“来人，有请宰相千金。” 　　“遵命。”得了皇太后的命令，当即有宫人领命前去兰妃娘娘的寝宫请人。 　　宰相夫人不禁大喜，看向周月琦的眼神充满了感激之情。 　　周月琦微微扬起嘴角，也没再多言，静待后续的发生。 　　沈清河也没开口，只是缓缓抬起手，亲自为周月琦斟了一杯茶。琦儿的打算，他已然看懂。接下来的好戏，他当然是要捧场的。 　　周月琦的反应太过镇定，贺宰相怎么想都觉得其中有诈，眼神登时就变得凌厉了起来。 　　五公主从来都不是大度良善之人。此前又是秀儿自己不识抬举，胆大妄为的冒/犯了五公主。五公主怎么会这般轻易的放过秀儿？放过宰相府？ 　　视线落在五公主的身上，贺宰相一时间就沉默了下来。 　　不能动，就只能静了。只盼望贺秀儿别太傻，再次入了五公主的套。否则，谁也救不了贺秀儿！ 　　贺宰相的担忧是真真切切，也是确实必要的。没让他等太久，前去兰妃寝宫的宫人就回来了。 　　“什么话？宰相千金不在兰妃娘娘的寝宫？人呢？被兰妃藏起来了？”听到宫人的禀报，皇太后诧异问道。 　　人是在兰妃娘娘的寝宫丢的。要说不见了，当然是要问责兰妃。皇太后这番话说的没有任何问题，情理之中。 　　“兰妃娘娘说，贺小姐是自己跑出来的。老奴已经派人去四下查探，暂时尚未发现贺小姐的踪迹。”宫人并非兰妃的人，而是太后的心腹。不需要太后下令，她早就打探清楚了怎么一回事。 　　不在宫里，就肯定已经出宫了。这句话尽管宫人没有道出，可所有人都能猜到，也能想得到。 　　“自己跑出来的？”皇太后冷哼一声，问责的视线立刻就转向了贺宰相和宰相夫人，“宰相府的千金还真是厉害，不但胆敢不遵哀家的懿旨，竟然还胆敢在皇宫之内横冲直撞。莫不是将皇宫当成宰相府了，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可真是玩的欢快。” 　　“老臣教女无方，还望皇太后恕罪。”贺宰相心下一凛，连忙站起身来，上前下跪，高声请罪。 　　贺宰相很了解贺秀儿的脾气和秉性。既然已经离开了兰妃娘娘的寝宫，贺秀儿肯定会第一时间逃出宫里，此刻只怕已经跑到宫外去了。 　　意识到这一点，贺宰相没办法辩驳，只能咬牙认罪。 　　宰相夫人也坐不住了。惨白着脸站起身来，急冲冲的跑到贺宰相身边，双膝一弯，跪倒在地：“小女胆大妄为，还请皇太后娘娘恕罪。” 　　比起贺宰相的从容和镇定，宰相夫人要更加的胆小怕事。此刻不需要任何的言语，她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 　　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眼看着秀儿就要被放出来了，秀儿怎就四下乱跑了呢？ 　　“今日乃太后寿宴，旁的事情都勿要叨扰宴会。”圣上抿抿嘴，不悦的瞪向了贺宰相，“宰相府教女无方，与二皇子的亲事就此作罢。” 　　取消二皇子和宰相府的赐婚，既是圣上对宰相府的警告，更是对兰妃娘娘的警告。今晚不管是兰妃娘娘的作为，还是贺秀儿的举动，圣上都很不高兴。 　　反正断了二皇子和宰相府的同盟关系，对圣上没有任何的害处。圣上确实没打算将皇位留给二皇子，可也没准备彻底舍弃了这个儿子。不让二皇子继续跟宰相府搅和在一块，也不失为圣上对二皇子的一种庇护了。 　　“圣上恕罪！圣上饶命啊……”宰相夫人慌得不知所措，除了讨饶再无其他法子，“不能退婚，不能……” 　　贺宰相也不想退婚。二皇子再怎么说也是皇子，二皇子和贺秀儿的亲事无疑是他的一道保命符，是贺宰相最有力的筹码。可眼下这个筹码突然就没了，保命符也失了作用，贺宰相哪里肯愿意？ 　　只是，贺宰相不是宰相夫人。宰相夫人可以肆无忌惮的讨饶，贺宰相却不能。 　　越是这般慌乱又危急的时刻，他越是要淡定，越是要冷静。否则，只会慌里出乱，露出更多的破绽。 　　哪怕他和二皇子的同盟关系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且一直摆在明面上。可圣上没有问责之前，就是堂而皇之的正常往来。反之，一旦圣上突然问及此事，贺宰相的立场是绝对必须鲜明清楚，彻底跟二皇子划清界限的。 　　是以，退婚可以，哭喊着求饶不退婚……就万万不可了。 　　“贺宰相和宰相夫人先行出宫回府吧！”摆摆手，此时此刻的圣上并不是很想看到贺宰相和宰相夫人，直接赶起人来。 　　这应该是自打贺宰相权势滔天之后，首度被圣上当众落面。众目睽睽之下，他就这样被驱赶出宫，却偏偏无从反驳。那般场景，尤为屈辱，也甚是令贺宰相难以承受。 　　宰相夫人也许久没有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蹿烧了。即便之前在五公主面前受了委屈，可也没有这么多人看着啊！更别说在座好多官府女眷的地位都不如她，平日里都各种巴结和讨好她。让她在这些人面前丢尽颜面，宰相夫人哪里受得住？ 　　沐浴在众人的视线中，贺宰相和宰相夫人只觉得这一路太远、也太长了。好像不管怎么走，都走不完，也走不尽一般。等到了宫门外，没有了外人的目光，宰相夫人双腿一软，捂着脸痛哭出声。 　　丢脸，太丢脸了！ 　　贺宰相也觉得很屈辱。咬紧牙关恶狠狠的握住拳头，许久都没有出声。只是板着脸坐进马车，赶回宰相府。 　　第100章 　　贺宰相和宰相夫人回到宰相府的时候, 贺秀儿已经书舒舒服服的躺在自己闺房的大床上, 悠哉悠哉的等着府中下人的伺候。 　　这一趟去皇宫，她是真的吃尽了苦头。只觉得唯有回到宰相府，才是真正的挽回了一命。 　　也因此, 贺秀儿变得越发娇气, 将自己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使唤的团团转，片刻也不消停。 　　贺宰相和宰相夫人赶过来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眼看着院子里的下人匆匆忙忙的来回奔波，再听到房内贺秀儿甚是趾高气扬的使唤和命令，贺宰相的脸色顷刻间阴沉了下来。 　　宰相夫人的心里也有些不得劲。她那般担心的在宫里设想着营救贺秀儿，可贺秀儿自己却早已经偷偷溜了回来。溜回来也就算了，贺秀儿竟是根本没有想过去给她和贺宰相传个口信，任凭他们夫妻两人在皇宫里丢尽颜面, 差点就遭了圣上的问罪。 　　当然，即便圣上没有问罪她和贺宰相，可贺秀儿和二皇子的赐婚已经被取消, 何尝不是圣上给与宰相府的一击重创和警告？ 　　全然不知道贺宰相和宰相夫人在皇宫内所遭遇的一切，贺秀儿一脸愉悦, 心情极好。 　　“贺秀儿！”猛地推开房门, 宰相夫人气的火冒三丈，喊道，“你怎么逃出宫来了？谁让你偷溜出来的？你知不知道自己犯下了多么大的过错？” 　　“我怎么就不能出宫来了？宰相府是我家啊, 我当然想回来就回来了。娘, 你这么久没见我, 都不想我的吗？怎么一看到我回来，就冲我大呼小叫的？”面对宰相夫人的质问，贺秀儿很是不高兴的撅起嘴巴，反驳道。 　　“你还有脸在这跟我嚷嚷？你知不知道就在皇太后的寿宴上，五公主主动提出放过你？结果你呢？皇太后的人亲自去兰妃娘娘的寝宫接你，却找不到你的人，直接就将这件事捅到了圣上面前。你觉得圣上会怎么看待此事？觉得你是想家了，想什么时候出宫就什么时候出宫？圣上直接当众取消了你和二皇子的赐婚！”宰相夫人看着贺秀儿的脸上尽是恨铁不成钢，只差没指着贺秀儿的鼻子骂了。 　　贺秀儿本是不以为然的表情刹那间消失殆尽，随即换上的是满满的不敢置信。 　　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贺秀儿立刻就下了地，连鞋子也顾不上穿好，就冲过来抓住了宰相夫人的胳膊：“不可能！圣上金口一开，千金诺言，怎么可能说变就变？我和二皇子的亲事明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谁也更改不了的。” 　　“怎么就不可能？既然是圣上赐的婚，圣上当然可以收回。更别提圣上取消赐婚的理由是你这位宰相千金不守规矩、不懂礼数，你觉得退婚对二皇子有什么损失？不是你也会是其他的官家小姐。只要圣上有意，还能帮二皇子挑不出一门合适的婚事？”被贺秀儿理直气壮的语气噎的心塞，宰相夫人没好气的回道。 　　“可其他亲事都没有咱们宰相府的好啊！二皇子不是还指望爹爹的扶持吗？二皇子怎么可能答应圣上取消赐婚？”贺秀儿的理由很多，说辞也委实振振有词。不管宰相夫人怎么说，她就是坚持自己的看法。 　　“二皇子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位皇子罢了。他能明着跟圣上对着干？换了你，你敢当面冲撞圣上？我告诉你，这门赐婚你是别想指望了。只当是个教训，默默认了吧！”事已至此，宰相夫人还能说什么？肯定要先安抚下贺秀儿的不满才对啊！ 　　贺秀儿不答应。不管宰相夫人怎么跟她说，她都听不进去，也不愿意去承认宰相夫人的劝说和告慰。她就觉得自己受了太大的委屈，眼泪吧嗒吧嗒就掉了下来。 　　宰相夫人又哪里愿意看到自己的亲生女儿遭遇眼下的屈辱？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这个结果是贺秀儿自己不懂得珍惜、又太过胡闹才造成的。但凡今日贺秀儿没有擅自逃出宫来，都不可能会被当众取消赐婚的。 　　“够了，哭什么哭？自己造的孽，还有脸站在这哭？”贺宰相早就跟着走进了屋子，却没有第一时间出声和发难，只是放任宰相夫人和贺秀儿母女两人兀自闹腾着。直到此刻看母女两人都快要哭成泪人，贺宰相这才忍不住开口训道。 　　“爹爹！”听到贺宰相的声音，贺秀儿的心中再度生出期望，连忙就推开宰相夫人，改投贺宰相的怀里，“爹爹你帮帮秀儿，你就救救女儿吧！女儿不能这样被退婚的，女儿以后都再也无颜见人了。” 　　这次退婚跟上一次不同。上次是宰相府主动退了赵家的婚，不管闹得多么高调，贺秀儿都自认高贵，不曾遭遇半点的委屈和伤心。但是这一次，圣上竟然亲自取消她和二皇子的赐婚，贺秀儿根本不用亲身经历也能够立刻想象得到她这辈子是彻底完了。 　　自此之后，再不会有任何的好亲事落到她的头上来。哪怕她自降身份，愿意纡尊降贵，肯定也不会有人家肯接受她过门的。毕竟，她可是圣上亲口责令过的女子。此后她的头上必将永远背负“不守规矩、不懂礼数”的恶名，她……她再也嫁不出去了…… 　　贺秀儿的担忧，贺宰相怎么可能不知道？正是因为知道，贺宰相才气的说不出话来。 　　他很清楚，圣上今日的举动不单单是在责令贺秀儿的不懂事，更是在警告他宰相府以后都不准再多生事端。 　　一想到圣上居然当众斩断了他和二皇子的结盟，贺宰相的心忍不住就直直的往下落。 　　确实，他早就决定放弃二皇子了。但是二皇子是他的挡箭牌啊！以后只要他的扶持对象不是二皇子，他随时就能撇清关系，树立自己大公无私的美好形象，也能随时在圣上面前据理以争。 　　但是，圣上断了他的退路。此后除非他扶持二皇子，否则只要他稍微有风吹草动，都将立刻成为圣上责令他的把柄。 　　此般想着，贺宰相的情绪也不是很高，好半天都没有接贺秀儿的话。 　　贺秀儿深深的感觉到了害怕和惊惧。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袭上心头，她连忙就嘤嘤嘤哭了起来。 　　“行了，闭嘴！”实在被贺秀儿哭的心烦，贺宰相皱紧眉头，厉声喝道。 　　贺秀儿被吓得浑身一抖，脸色僵硬了起来。不敢再哭出声，却也控制不住眼泪滑出眼眶。 　　“老爷，秀儿她知道错了。”到底是自己的亲闺女，一直看贺秀儿哭成这样，宰相夫人心疼不已，开始帮腔道。 　　“光是知道错了有什么用？现下她跟二皇子的赐婚已经没了，连圣上那里也得了责令，你们让我怎么办？我只是宰相，是朝臣！圣上真要压制咱们宰相府，我能怎么办？我能逼着圣上重新改口，再一次为秀儿赐婚？秀儿有这么大的脸面吗？我有这么厉害的能耐吗？”不可否认，贺宰相确实有自己的野心。如若可以，他也想成为万万人之上的那一人。可是，他能做到吗？他有那个富贵命吗？ 　　比起贺秀儿，贺宰相更懂得分析利弊，也更加识时务、通晓现实。因着对自己现下的处境有着绝对清楚和冷静的认知，贺宰相越发的窝火和郁闷。 　　从来都是他将其他人视为棋子，就是贺秀儿的亲事，他也向来拿捏的很好，原本已经拍板定下，前景一片光明和辉煌。可是下一刻，他瞬间从云端摔落，被自己的亲生女儿狠狠的坑了一回。 　　这样的挫败感，贺宰相很是在意，也很是反感和排斥。连带，对贺秀儿这个亲生女儿也分外的不喜和失望。 　　宰相夫人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来自贺宰相的怒意。正是因为知晓贺宰相的性子，宰相夫人才越发的胆颤心惊，后怕的不敢再多言了。 　　贺秀儿抽了抽鼻子，委屈不已的低下头，红着眼圈异常的难受。 　　贺宰相毕竟是贺宰相，在狠狠的发了一顿脾气之后，贺宰相很快又冷静下来，视线落在了贺秀儿的身上。 　　被贺宰相打量的目光盯得心下发慌，贺秀儿连悲伤和难过都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只得往后倒退两步，寄望避开贺宰相刺人的眼神。 　　“秀儿，你应该知道，这次是你自己误了事。”贺秀儿和二皇子的赐婚，贺宰相下了很大的功夫，兜了很大一个圈子才得偿所愿的。没想到最终没有坏在敌对方的手里，反而坏在了贺秀儿自己的手中。对于这一点，贺宰相措手不及，也无法容忍。 　　“秀儿知错了。”怂怂的点点头，贺秀儿小小声的回道。 　　“既然知道错了，就得想方设法的弥补。”定定的看着贺秀儿，贺宰相这句话与其说是称述，不如说是命令。 　　贺秀儿自然也听出了贺宰相话里的笃定和命令口吻，静默片刻，方颤着嗓音说道：“秀儿不知道该怎么弥补。” 　　“既然是圣上取消的赐婚，当然还是必须从圣上那里下手。”贺宰相此话一出，明显感觉到贺秀儿要摇头反驳，他登时举起手，制止了贺秀儿开口的打算，“我知道圣上那里，你肯定没招，也无计可施。但是五公主那里，你总该有些手段吧！如若你连五公主都拿不下，你还有什么用？” 　　贺宰相的最后一句话，已然带上了威胁和震慑。饶是贺秀儿万般的不情愿，也只敢咬牙认了：“爹爹放心，秀儿一定会做到。” 　　做不到也要做啊！她已经太过让爹爹失望。若是她再敢不应下爹爹的话，爹爹肯定再也不会管她了。 　　比起不能嫁给二皇子，贺宰相再也不理睬她这样的事实，才是贺秀儿决计无法容忍的。 　　就好像当初退掉赵府的亲事时一样，贺秀儿其实一丁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命运。反正有她爹爹在，她爹爹不可能不管她的。 　　这次被困在兰妃娘娘的寝宫也是如此。贺秀儿为何胆敢说跑就跑？可不就是仗着她背后有贺宰相的撑腰？ 　　私自逃出皇宫，贺秀儿丝毫不害怕被责罚。她心下是笃定，贺宰相肯定会护着她，也定然有本事保住她的。 　　直到贺宰相和宰相夫人皆是面色不对的回来宰相府，而且还都对她怒色相对，贺秀儿才终于意识到，她可能一不小心酿造了大错。 　　跟二皇子的赐婚没了，贺秀儿也害怕，发自内心的害怕。但是没办法，她隐隐的还寄望在贺宰相的身上，想着贺宰相还能为她继续筹谋。 　　是以，哪怕极为不喜跟五公主见面，贺秀儿还是按耐住诸多的不满，点头答应了。 　　“秀儿，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要是你依旧搞砸，休怪我这个爹爹撒手不管你。自此以后不管你发生什么事情，好也好、坏也罢，爹爹都不会过问和理睬。”贺秀儿应该庆幸，这么多年贺宰相对她还是有些真心和疼爱的。换了贺莲儿今日站在这里，肯定拿不到最后一次机会。 　　但是对贺秀儿，贺宰相冷哼一声，再度给了贺秀儿一个弥补的机会，才转身甩袖而去。 　　目送贺宰相大步走远，贺秀儿身体僵硬的站了好一会儿，双手捂住脸，嚎啕大哭。刚刚被爹爹冷眼盯着的时候，她是真的很害怕，怕的差点站不稳脚。 　　“秀儿……”宰相夫人何尝不害怕？正是因着害怕，她刚刚才没敢太过护着贺秀儿。此刻见贺秀儿哭的可怜，她两步走过去，抱住了贺秀儿，“秀儿不怕。五公主那里，娘会陪你一块去。这次咱们母女齐心协力，好好跟五公主说说话、求求情，五公主肯定会站在咱们这一边的。” 　　说到五公主，宰相夫人其实心下很没底。但是为了安抚住贺秀儿的情绪，宰相夫人只能这样说。 　　尚且不知道自己即将又被宰相夫人和贺秀儿缠上，周月琦正从皇宫出来。 　　相较之前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今日皇太后的寿宴着实更加的盛大，也极为的成功。周月琦的贺礼送的依旧很尽心，深得皇太后的喜爱。待到她出宫的时候，一并带走的还有皇太后很多的赏赐。 　　沈清河同周月琦一起，坐上了公主凤驾。他自己的马车，则是装满了皇太后的赏赐。 　　“那位贺小姐，今日似乎很关注琦儿。”不确定周月琦有没有发现这一点，沈清河提醒道。 　　“哪一位？”周月琦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问道。 　　“嫁进大皇子府邸的那一位。”对周月琦，沈清河向来很有耐心。尽管这个问题有点没来由，他还是当即回道。 　　反应过来之后，周月琦也抿抿嘴，脸上闪过些许不自在。 　　是了，贺家两位小姐，贺秀儿从始至终都没公然现身，更加不可能关注她。那么，剩下来的就只有贺莲儿了。 　　“贺莲儿看我做什么？”周月琦诧异道。 　　“想来是有些算计。”沈清河对贺莲儿并不熟悉，只是看穿了贺莲儿的不怀好意，便提醒道。 　　“好，我知道了。”不管贺莲儿到底打算怎样算计她，周月琦都无所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过招了，随便贺莲儿自己闹腾便是。 　　不过周月琦没有想到的是，她率先迎来的不是贺莲儿，反而是贺秀儿和宰相夫人。 　　比起贺莲儿，周月琦对贺秀儿和宰相夫人的印象越发不佳。 　　原本，周月琦并不打算见这两人。不过恰逢皇太后的寿宴之后，贺秀儿和二皇子的赐婚又已经取消，周月琦纯属无聊，带着看好戏的心理，还是见了贺秀儿和宰相夫人。 　　“臣女见过五公主。”上次来宰相府，贺秀儿的气焰别提多嚣张了。但是这一次，贺秀儿的态度委实要更加的卑微。 　　“嗯。”冷淡的点点头，周月琦直截了当的问道，“宰相千金和宰相夫人怎会突然上门？” 　　贺秀儿的脸色刹那间僵硬，莫名就是不想接话。 　　就算心下已经做了无数次的准备，也做了足够多的铺垫，可真当站在五公主的面前，贺秀儿委实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五公主也知晓，昨日在皇太后的寿宴上，因着秀儿的不懂事，发生了小小的不愉快。”眼见贺秀儿不说话，宰相夫人连忙站了出来。 　　宰相夫人的话语明显修饰过，也带着太过过分的自欺欺人，周月琦心下有数，反而更起了看笑话的念头。 　　能看到自己不喜欢的人过的不舒心，周月琦是不介意浪费一些时间，看看不必要的戏码的。 　　没有等来五公主的接话，气氛瞬间变得尴尬了起来。要是别的时候，尴尬就尴尬，五公主不说话，宰相夫人也不想轻易低头和屈服。但是今日不一样。她带着贺秀儿来将军府，是有求五公主。无论如何，都必须得好好说服五公主答应帮忙。 　　故而，迎上五公主清冷的注视，宰相夫人轻叹一声，换上了哀愁的面容：“回五公主的话，昨日是小女不懂事，不该擅自逃离皇宫。但是小女绝非故意不受规矩，也不是有心不懂礼数，小女只是在宫里呆了太久，想要回家，又太过思念父母，这才会忍不住自行出宫。还请五公主千万不要对小女生出误解，小女绝非刻意为之。” 　　“嗯。”看宰相夫人说的尽兴，周月琦随意点点头，语气委实有些敷衍。 　　宰相夫人也知道，宰相府和五公主一直都不曾交好，她和秀儿上次来将军府更是直接跟五公主闹出了不愉快。若非如此，秀儿又怎么可能会被困在兰妃娘娘的寝宫？这件事追根溯源，可不就是五公主闹出的乱子？ 　　当然，越是在这个时候，宰相夫人越是不能、也不敢跟五公主翻旧账。 　　反之，伴随着五公主的冷淡注视，宰相夫人脸上的难过神色更加浓烈：“小女和二皇子的赐婚，还请五公主多多帮忙，救小女一命。” 　　“宰相夫人这是什么话？宰相千金和二皇兄的赐婚，本公主的父皇已经做出定论。宰相府需要本公主帮什么忙？至于救宰相千金一命，就更是令本公主糊涂了。宰相千金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一旁吗？怎就遭遇了性命攸关的危机？”宰相夫人的话语太过荒谬，周月琦姑且就多说了几句。 　　“五公主！”宰相夫人等的就是五公主的这般问话。瞅准时机，她直接就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五公主就救救我家秀儿吧！没了跟二皇子的赐婚，我家秀儿根本活不下去。求求五公主了……” 　　贺秀儿没料想宰相夫人会突然说跪就跪。脸色变了变，贺秀儿明显有些迟疑了。 　　如若是在今日之前，贺秀儿是决计不可能愿意跪在五公主的面前。但是这次的情况不一样。 　　在来的路上，她娘再三叮嘱过她，决计不能在五公主面前乱发脾气，更加不能拿乔摆架子。上次她是仗着有贺宰相撑腰，又有跟二皇子的赐婚当保命符，才胆敢跟五公主面对面呛声，甚至闹到了皇宫里。 　　但是，尽管上次她自诩胜券在握，最终还是输了。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贺秀儿哪里敢一错再错，再犯一次同样的错误？ 　　可话说回来，要不是五公主，她根本不可能被困在皇宫，又怎么可能会沦落到今日这步田地？是以，贺秀儿此刻的心理极为复杂，也尤为矛盾。 　　理智告诉她，这个时候她也应该学她娘，一起跪在五公主的面前，苦苦哀求五公主的帮忙。可她做不到，怎么也做不到，说什么也做不到。 　　她内心深处对五公主，是不乏怨怼和仇恨的。她自己都迈不过这个坎，又怎么能够心甘情愿的向五公主屈膝下跪？ 　　尽管宰相夫人的姿态很低，堪称摇尾乞怜，但是周月琦并未为之所动。瞥过宰相夫人还算真诚的脸色，周月琦的视线从宰相夫人的身上，转移到了贺秀儿的身上。 　　贺秀儿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僵硬了起来。就这样被五公主盯着，她咬咬牙，到底还是放弃了自己的坚持，学着宰相夫人的低姿态，卑微的跪在了地上。 　　第101章 　　说心里话, 周月琦没想过要将贺秀儿怎么样。她这个人惯常都不喜欢将心思放在不重要的人身上。比如对贺秀儿，打一开始，周月琦就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此刻贺秀儿跪在她的面前，自诩受到了莫大的屈辱和难堪，绞尽脑汁的恨着她。但是在周月琦的眼里, 从始至终都没有将贺秀儿放在眼里。至于贺秀儿的那点记恨，于周月琦而言, 实在不值当什么。 　　也是以, 周月琦静静的看着贺秀儿，许久都没出声。 　　因着周月琦的沉默, 贺秀儿对眼前这位五公主越发的憎恶了。 　　可越是憎恶，贺秀儿越是不敢轻举妄动。咬咬牙，老老实实的跪在那里, 等着宰相夫人的开口。 　　没错，贺秀儿自己不想对上周月琦, 也不愿意在周月琦面前低声下气的磕头求饶, 就一股脑将事情都推给了宰相夫人。 　　反正在来之前她娘就承诺过, 到了将军府之后, 她娘会一力主导所有的事情, 进而求得五公主的原谅。而她, 只需要乖乖配合就好。 　　感觉到贺秀儿的沉默, 再迎上五公主的冷然, 宰相夫人轻叹一声, 到底还是自己先出了声：“臣妇一直都知道, 五公主在皇家甚是受宠。不管是皇太后还是圣上那里，只要五公主愿意帮忙说两句好话，小女和二皇子的亲事便势必会有不一样的结局。臣妇今日特意带着小女不请自来，便是想要求五公主帮忙小女去圣上面前多说两句好话……” 　　宰相夫人越是说到最后，嗓门不自觉就越来越低了。待到最后，小小的嗓音更是低的不可耳闻。 　　明显感觉到宰相夫人的底气开始不足，周月琦挑起眉头，依旧望向了贺秀儿。 　　比起贺秀儿，宰相夫人无疑更加能屈能伸，各种求饶的话语都能够低声下气的说出来。反而是贺秀儿，似乎恨不能接受眼下的处境。 　　既然不愿意来向她低头，又何必跑来她面前狂刷存在感？ 　　贺秀儿的脸色很快就泛白了。 　　她本来就不喜欢周月琦，也不想对周月琦低头。好在她娘已经帮她出面，也把该说的都说清楚了。既然都说清楚了，就该五公主表态了啊！不管愿不愿意，五公主倒是给个说法啊！ 　　一个劲盯着她做什么？难不成五公主还想着她也来磕头下跪，求着五公主帮她去向圣上求情？ 　　只觉已然领悟到五公主的深意，贺秀儿抿紧嘴唇，说什么也不想让五公主如愿。 　　“五公主，臣妇求求您了！您就帮帮臣妇，救救小女吧！”宰相夫人也在看五公主的反应。明显察觉到五公主一直在盯着贺秀儿，宰相夫人忙不迭的继续喊道。 　　“宰相夫人在求本公主之前，确定有跟宰相千金商讨好？本公主怎么觉得，宰相千金好像对本公主很是不以为然？既然宰相千金从未将本公主看在眼里，又做什么非要来找五公主？更甚者，还要做出这般低声下气的求人姿态？”无视了宰相夫人的苦苦央求，周月琦依旧将重点放在了贺秀儿的身上。 　　“回五公主的话，臣妇确实已经跟小女商讨过。而且是小女提议，让臣妇陪同一起来将军府，求五公主您出面帮忙的。”感觉到周月琦和贺秀儿之间的矛盾和浓浓火/药味，宰相夫人连忙表态，将贺秀儿推了出来。 　　周月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不跟宰相夫人起争执，直接勾起嘴角：“既然如此，就烦请宰相千金自己开口，别再一味等着宰相夫人说话了，如何？” 　　周月琦依旧是看着贺秀儿说的话，语气还算温和，贺秀儿却是听得极为不悦，分外的刺耳。 　　不要以为她看不出来，周月琦摆明了就是想要看她丢脸和难堪。她才不会傻得站出来放任周月琦肆意羞辱，她就是不应话，周月琦能把她怎么的？ 　　贺秀儿自己是不想出声的，也不愿意在周月琦面前出丑，更加不想让周月琦太过得意。然而，贺秀儿显然还没认清楚情势，对自己现下的定位认知的也不够准确。 　　这不，她想要不理睬周月琦的话，却在下一刻就被宰相夫人狠狠的掐住了胳膊。 　　剧烈的疼痛传来，贺秀儿差一点就没忍住直接喊出声来。不过好在最后时刻，她爱面子的脾气和秉性又冒了出来。 　　说什么也不愿意在周月琦面前丢太大的脸，贺秀儿强忍着疼痛，一本正色的跪在那里，挺直了后背，满脸的不屈不挠。 　　宰相夫人咬咬牙，再度狠狠的掐了一下贺秀儿。 　　她已经提醒过这丫头一次，怎么这丫头还是不当回事？都说了今日不是来跟五公主赌气的时候，这丫头在来的路上也答应的好好的。怎么一见到五公主就又忘了她们今日前来的本意？难道秀儿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峻性？ 　　贺秀儿怎么可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峻性？如若她没有意识到，她不可能会出现在将军府，更加不可能直接跪在五公主的面前。 　　在宰相府的时候，贺宰相已经给她下了最后通牒，这是她的最后一次机会了。若是错过了，贺秀儿自己都不敢预想下一刻会是怎样的结局。 　　最终，在宰相夫人第三次朝她伸出手之前，贺秀儿深吸一口气，艰难的开了口：“臣女求五公主出面，帮忙挽回臣女跟二皇子的赐婚。” 　　“本公主拒绝。”磨蹭了这么久，总算等来贺秀儿的亲自发言，周月琦毫不客气的给出否定的回答。 　　贺秀儿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差点晕死过去。 　　是周月琦让她开口的！她终于妥协的出了声，结果周月琦居然拒绝了她？还说不帮忙？ 　　不帮忙就不帮忙，周月琦凭什么这么羞辱她？闹了这么久，折腾了这么多，不管她娘说的多么低声下气，周月琦偏偏要逼着她开口！好，她开口了，周月琦又是怎样对待她的？ 　　周月琦摆明了就是故意欺负她！故意折辱她！她不会原谅周月琦的！周月琦给她等着，但凡有机会，她一定要周月琦后悔今日对她的羞辱。 　　将贺秀儿充满了憎恨的眼神看在眼里，周月琦全然没有放在心上，满是不在意的移开了视线。 　　当周月琦终于不再看她，贺秀儿却丝毫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反之，她此刻心下生出的，是说不出的懊恼和憋屈感。 　　先是无尽的挑衅，随后是彻底的无视，周月琦太过分了！ 　　可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贺秀儿都愕然的发现，她没办法跟周月琦正面对抗，也赢不过周月琦。 　　宰相夫人也很憋屈。 　　打从方才开始，五公主一直都在故意欺负人。不管是先前无视她，还是现下无视秀儿，五公主都太过分了。 　　若是换了之前，宰相夫人也会跟贺秀儿一样，对五公主生出怨恨，甚至立刻站起身来，径自离开。但是五公主眼下是她们唯一的生机，她们必须求得五公主的原谅。 　　“五公主！”宰相夫人红着眼圈，面上尽是凄楚和难堪，“求求您了。只要五公主这次帮了咱们宰相府，宰相府一定会记恩的。日后但凡五公主需要，宰相府一定鼎力相助，绝无二话。” 　　“不需要。”能够得到宰相府相助，当然是一件好事。但是，周月琦并不相信宰相府的承诺。尤其，这个承诺还是宰相夫人说出口，而非来自贺宰相。 　　当然，即便是贺宰相给与的承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先前贺宰相也承诺过要扶持二皇子上位，结果呢？二皇子照样被贺宰相无情舍弃了。就说贺宰相正盯梢的兰妃娘娘，也不过是利用关系罢了。只要兰妃失宠，随时都会被贺宰相撇清关系。 　　五公主的态度实在太过坚决，宰相夫人张张嘴，又闭上。忍不住就在心下琢磨起了说辞，寄望能寻找出新的突破口。 　　还不等宰相夫人想出新的招数，贺秀儿已经憋不住了。 　　霍然站起身，贺秀儿瞪着周月琦的眼神夹杂着熊熊怒火：“不帮忙就不帮忙。我就不相信，没有了你周月琦，我贺秀儿下一刻就必须得去死。” 　　“嗯。宰相千金说的很对。没有了本公主，宰相千金当然不必去寻死。”相比贺秀儿的火大，周月琦的反应尤为冷淡，“原本也不是本公主求着宰相千金来的将军府，宰相千金完全不必有任何的负担，只管离去便是。” 　　“周月琦你太过分了！”被周月琦的言语气的跺跺脚，贺秀儿抓住宰相夫人的胳膊，朝着门外走，“娘，咱们走！不求她了！” 　　周月琦微微颌首，静看贺秀儿将宰相夫人拽走。正好，她也得了清净。 　　宰相夫人却不想走，也不能走。她很清楚，就这样走了，以后甭想再踏进将军府的大门。换了其他时候跟将军府关系破裂，也就算了。但是这次不一样。 　　她和秀儿必须将五公主说服，必须求得五公主的原谅才行。不然，秀儿和二皇子的赐婚就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这怎么可以？贺宰相还在家里等着她们的好消息呢！ 　　“秀儿，想想你爹爹。”压低了声音，宰相夫人悄悄提醒道。 　　贺秀儿已经迈出去的脚刹那间又收了回来，板着脸神色严肃的看向周月琦，语气生硬的问道：“周月琦，你到底想要怎样才肯答应帮忙？” 　　“宰相千金似乎弄错了一件事，本公主为何要帮你？”周月琦不答反问，语气很是随意。 　　“你为何不肯帮我？我娘都已经说了，只要你肯帮我这一回，我们宰相府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就是我自己，日后当上二皇子正妃，也会记你一辈子的恩。你有什么损失？明明就没有。”贺秀儿不高兴的嚷道。同时，也给出了她自己的承诺。 　　“不需要。”依旧是不以为意的三个字出口，周月琦直直的望向贺秀儿，“本公主不需要宰相府的报答，也不需要宰相千金你记本公主一辈子的恩。” 　　“周月琦，你不要把话说的这么满。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怎么就能那般笃定，日后不需要我宰相府的报答，不需要我这个二皇子正妃的帮忙？就说你们将军府，这十年过的是怎样的悲惨和可怜？现下呢？不也风水轮流转了？倘若那十年里，有人肯帮将军府，将军府的处境至于那般凄惨吗？”贺秀儿不客气的反击道。 　　见贺秀儿拿将军府当例子，周月琦认真点点头：“是啊，那十年里，宰相府从来不曾帮将军府的忙。所以呢？没有宰相府的帮忙，将军府就彻底分崩离析了吗？现下的将军府依旧不需要宰相府的帮忙，也不必作出任何的报答，怎么就碍了宰相千金的眼？” 　　“可明明将军府就不需要过那十年的苦日子。”贺秀儿一板一眼的跟周月琦辩论了起来。 　　“那十年的苦日子，将军府已经过完了。不论当初到底是怎样的缘由和症结，宰相府不曾向将军府伸出援助之手，将军府也一样挺过来了。此刻宰相千金的处境也是如此。不必要本公主的出面，十年后的宰相千金依然会过的很好，不需要报答本公主，也不需要记本公主的恩。轻松又自在，不好吗？”贺秀儿不喜欢周月琦，周月琦也不喜欢贺秀儿。最好，两人就老死不相往来，周月琦也是丝毫不介意的。 　　贺秀儿瞬间就被堵的哑口无言，面色发青。 　　她当然想要活的轻松又自在，可是没有了跟二皇子的赐婚，她怎么轻松？又怎么自在？ 　　现下她急需要五公主的帮忙，只要五公主肯站出来帮她说几句好话，她就能逃过一劫。五公主不过是给她方便罢了，对五公主自己也没有丝毫的损失，五公主怎么就不能答应呢？ 　　是，贺秀儿自己也知道，她并不讨五公主的喜欢，两人每次见面都很是不愉快。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啊！如若只是单纯的拌嘴，哪怕五公主不留情面的将她扫地出门，她也能甘愿离开。 　　可这次是涉及她的终身大事啊！没有了跟二皇子的赐婚，她日后要怎么办？明明五公主可以帮她的，只要五公主愿意出面，她，她大不了从今以后都跟五公主低头便是。 　　此般想着，贺秀儿抿抿嘴，就要开口去跟五公主低头。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沈清河回来了。 　　听闻宰相夫人和宰相千金来了府上，此刻正在五公主的院子，沈清河并未避嫌，直接进了五公主院子的正厅。 　　对于沈清河，五公主院子里的下人从来不会阻拦，委实将沈清河视为了自己的主子。 　　故而，沈清河毫无阻碍的来到了正厅，站在了宰相夫人和贺秀儿的面前。 　　也是凑巧，因着贺秀儿才刚拉着宰相夫人准备离开，正好就跟沈清河来了个面对面的碰上。 　　乍一看到沈清河，宰相夫人连忙往后退了两步。连带，贺秀儿也被拽着往后退了。 　　无视了宰相夫人和贺秀儿，沈清河走过两人身边，来到了周月琦的面前。 　　迎上沈清河带着关怀的眼神，周月琦微微笑了笑：“没事。” 　　宰相夫人和贺秀儿刹那间就倒吸一口气，脸色皆是变了。 　　明明沈清河没有询问，周月琦却非要强调“没事”这么两个字。这是什么意思？周月琦明摆着就是在变相的告状！ 　　原本她们跟五公主就谈崩了。五公主非但没有轻易揭过此事，还非要将彼此之间的恶劣关系闹到沈清河的面前，五公主到底安的什么心？ 　　两府女眷之间的事情，能不闹到男人身上去吗？也没见她们将贺宰相喊来向五公主施压啊！ 　　心下是这样想的，宰相夫人已经开始打起退堂鼓了。 　　没有沈清河在，再丢脸也没事。反正五公主出身高贵，她们原本就是臣子，被拒绝也无甚大碍。可到了沈清河面前，她和秀儿代表的就是宰相府的颜面，是贺宰相的颜面了。 　　此般情况下，她和秀儿在五公主面前被蔑视、被冷漠，何尝不是代表宰相府和贺宰相在沈清河面前抬不起头？ 　　这样的认知，宰相夫人很是介意。更担心如若回了宰相府，会被贺宰相责令和训斥。 　　“秀儿，咱们先回家。”不说其他的了，宰相夫人第一时间拉着贺秀儿打算离开。 　　贺秀儿却是不答应了。 　　她可是听说，五公主很喜欢沈清河，也很重视沈清河的。 　　既然五公主这么在意沈清河，如若她在沈清河面前求了五公主，五公主会不会改变态度，改而答应她？ 　　忽然甩开宰相夫人的手，贺秀儿毫无预兆的冲了过去，“哐当”一声，重重的跪在了五公主的面前：“五公主，求求你了！你就帮我这一回吧！” 　　贺秀儿冲过来的动作很快，要不是沈清河反应快，差点就被贺秀儿直直的撞在身上。 　　也正是这么一个原因，周月琦彻底被惹怒了。 　　伸手拽住沈清河的胳膊，周月琦站起身来，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贺秀儿：“宰相千金这是想要往本公主的夫君身上撞？谁给的宰相千金这么大的脸？简直是岂有此理！放肆！” 　　五公主的反应并不在贺秀儿的意料之中。诧异的看着五公主的怒气，贺秀儿刹那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她没有想要撞到沈清河的身上。她对沈清河又没企图，她怎么可能故意去撞沈清河？周月琦这摆明了就是故意转移话题，成心不想帮她。 　　周月琦才不管贺秀儿是怎样的想法。这一刻的她，是真的很生气，再也不想多看贺秀儿一眼。 　　“来人，请宰相夫人和宰相千金离开。”无视贺秀儿好不容易才软下来的祈求眼神，周月琦下了逐客令。 　　贺秀儿当即就想要跟周月琦杠上，却被宰相夫人及时捂住了嘴巴。 　　贺秀儿没有意识到方才的状况，宰相夫人却是看得很明白。确实是贺秀儿差一点点就撞上了沈清河，若非沈清河躲得开，今日这件事还真就掰扯不清楚了。 　　而周月琦之所以会生这么大的气，原因毫无疑问就是出在沈清河的身上。 　　众所周知，五公主很在意沈将军。单说方才贺秀儿的作为，五公主不可能不生气。 　　意识到这一点，宰相夫人不敢再放任贺秀儿闹腾，急忙就想要离开。 　　贺秀儿挣扎了。可是宰相夫人的力道太大，她没能挣开。 　　“秀儿，安静。”伴随着贺秀儿的挣扎，宰相夫人也很辛苦和劳累，压低了声音急促的提醒道。 　　好在贺秀儿还是愿意听宰相夫人话的。她比谁都更加心知肚明，宰相夫人是真心为了她好。哪怕她爹爹会生气不管她的死活，可她娘不会。 　　也所以，在宰相夫人的提醒下，贺秀儿到底还是冷静了下来。 　　周月琦的脸色明显不对，沈清河顺势握住了周月琦的手。没有任何的言语，却是最大的安抚。 　　周月琦其实是一个很不容易生气的人。若非此事涉及到沈清河，她根本不会将贺秀儿的作为放在心上。 　　不过现下么，不管宰相夫人是怎样的举动，也不论贺秀儿肯不肯乖乖听宰相夫人的提醒，周月琦就只有两个字：请走！ 　　宰相夫人并未一直捂着贺秀儿的嘴巴。一是这样很不好看，二则是她明显感觉到了贺秀儿的妥协。 　　贺秀儿已然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因着她太过不小心，差一点点就撞上沈清河，乃至周月琦吃醋了，将她视为了眼中钉。 　　呵！真是可笑！周月琦这是觉得，她打算抢沈清河？沈清河又不是二皇子，她怎么可能会动心？她又不是周月琦，会蠢的屈就？ 　　沈清河能帮她当上太子正妃、当上一国之母、当上日后尤为尊贵的皇太后娘娘？ 　　周月琦自己没有追求，也没这个本事和能耐，凭什么将她也一并这样看待？反正不管怎么说，她都是绝对不可能看得上沈清河的，周月琦根本就是想太多。 　　也所以，单就这一点出发，贺秀儿眼中绽放出厉芒，只觉她终于找到了打动周月琦的切入点。 　　第102章 　　“沈将军。”说什么也不愿意轻易离开的贺秀儿, 毫无预兆就盯上了沈清河。 　　而她这一声喊, 直接就让周月琦看向她的眼神夹杂起了冷刀。 　　宰相夫人快要疯了。贺秀儿这到底是闹得哪一出？总不至于突然就把心思打到沈清河的身上去了吧？那可是兵马大将军，五公主的夫君！贺秀儿还嫌得罪五公主得罪的不够狠吗？ 　　贺秀儿本人却是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她就知道，周月琦是在意沈清河的。从沈清河这里下手, 肯定能有事半功倍的好处。也所以, 她不能立刻离开, 她需得尽可能的制住周月琦。 　　突然被贺秀儿点名, 沈清河不禁有些诧异。瞥了一眼过来，便随即转移开了视线。 　　在他的眼里, 除了琦儿，还真就容不下其他女子。就是自家姐妹, 沈清河接触的也并不多，心中固然有些情谊, 却算不得亲近。至于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贺秀儿，沈清河就丝毫不放在眼里，也不会放在心上了。 　　贺秀儿当然不是有心引起沈清河的注意。她没那么大的胆子, 真要激起五公主的怒火, 对她委实不利。之所以会突然喊沈清河, 不过是想要借机提醒提醒周月琦罢了。 　　以周月琦对沈清河的在意，当着沈清河的面，周月琦确定要表现的那般无情和冷血？要知道，沈清河可是最为正直不过的大将军, 英勇善战, 无人能敌。论起品性高洁, 整个朝堂之上都没有人可以跟沈清河媲美。 　　贺秀儿有理由相信，沈清河一定不会对她的艰难处境坐视不理。想当然，她就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沈清河的身上。 　　周月琦很不喜欢贺秀儿此刻算计的目光。虽然从她认识贺秀儿开始，这样的目光就不曾消停。可之前贺秀儿算计的对象是她，她不以为意，漠不关心。 　　但如若贺秀儿胆敢算计沈清河，周月琦的脸色顷刻间变得尤为冰冷，盯着贺秀儿的目光足以杀死贺秀儿几百次。 　　周月琦的反应过于明显，贺秀儿想无视都很难。抿抿嘴，缩了缩脖子，贺秀儿差一点就想要打消念头，退缩了。 　　但是关键时刻，贺秀儿到底还是按耐住了满腔的烦躁和不安，小心翼翼的朝着沈清河的方向挪了挪，寄望以此来避开周月琦的冷意和怒气。 　　伴随着贺秀儿挪过来的小动作，沈清河甚是眼明手快的往一旁避了避。 　　尽管不认为贺秀儿会对他有所图，但是适当的保持距离，还是必须的。他自认跟贺秀儿毫无交情可言，也无需攀扯上任何的交情。 　　如若只是贺秀儿自己一个人动，或许还没有那么的明显。可沈清河也跟着避开的举动一出，连带宰相夫人的脸色也变得铁青，直接就上手抓住了贺秀儿：“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这里是将军府，不是宰相府，不要任性。” 　　宰相夫人的声音压得很低，控制在只有她和贺秀儿可以听得见的范围内。为的，就是不要继续节外生枝。 　　贺秀儿却是不以为意。她要的就是引起周月琦的在意和芥蒂。只有周月琦在意沈清河的看法，才会改变主意，进而帮她挽回跟二皇子的亲事啊！ 　　此般想着，贺秀儿无视了宰相夫人的警告，径自朝着沈清河笑了笑：“沈将军回来了啊！正好，小女子有些事情想要烦请沈将军帮忙，还请沈将军千万不要拒绝才好。” 　　贺秀儿的嘴皮子功夫太快，宰相夫人完全没来得及阻拦，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五公主的脸色彻底化为了冷漠。 　　“绮罗，送客。”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出口，周月琦对贺秀儿的那点算计再无兴趣，干脆利落的赶起人来。 　　宰相夫人几乎是本能的就拽着贺秀儿的胳膊想要往外走。真等五公主的人来送客，就委实太丢人了。 　　“沈将军！”没有老老实实的任由宰相夫人拉走，贺秀儿不死心的继续喊着沈清河，“还请沈将军帮忙在五公主面前为小女子美言几句，顺道也澄清一下五公主对小女子的误会。” 　　“误会？”沈清河终于出声，不痛不痒的抓住了贺秀儿最后一句话的关键词，神色疑惑的看向周月琦，“琦儿和这位姑娘之间可有何误会？” 　　“当然没有。”斩钉截铁的四个字中，周月琦丝毫不掩饰她对贺秀儿的不喜和厌恶，皱着眉头冷哼道，“宰相千金求错人了。本公主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和能耐，能够左右圣上的圣裁。” 　　“可是……”贺秀儿一边回答着周月琦并不走心的敷衍拒绝，一边就将祈求的视线投向了沈清河，“沈将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成就一桩美好佳缘，亦是造福于民，乃大功绩也。” 　　“本公主可从来不知道，堂堂兵马大将军的功绩不在带兵打仗，却在所谓的成就姻缘上。更何况，宰相千金如若真的跟本公主的二皇兄乃美好佳缘，只管去找本公主的父皇说啊！相信以宰相千金如此楚楚动人的可怜姿态，应当能够打动圣上的怜悯之心才对。”既然贺秀儿非要不识抬举，周月琦也不客气了。就算是当着沈清河的面又怎样？只要她想，一样可以不留情面的反讽回去。 　　贺秀儿的脸色白了白，终于开始感觉到了后怕。周月琦的态度太过强/硬了。就算是在沈清河的面前，周月琦竟然也如此的冰冷绝情。难道周月琦就完全不担心会被沈清河厌恶吗？ 　　可偏生，贺秀儿等了许久，也没等来沈清河的帮腔和发话。急的她都快要忍不住当场掉下眼泪，不管不顾的跟周月琦死耗上了。 　　“秀儿，你若是再不肯离去，娘就自己先行一个人走了。”宰相夫人完全没办法理解贺秀儿为何一直要留在这里痴缠五公主。明摆着五公主已经拒绝了，以贺秀儿现下的作为，只会越发惹来五公主的不耐烦。更甚至，还会得罪沈将军！何必呢？不可取啊！ 　　感觉到宰相夫人话里的威胁之意，再看看周月琦油盐不进的强硬态度，贺秀儿深吸一口气，猛地就甩开宰相夫人的手，上前两步跪在了沈清河的面前，嘤嘤嘤哭了出声：“沈将军，小女子求求你了！如今小女子已然没有了继续苟活的心志，只盼望沈将军能救小女子一命。小女子日后一定对沈将军感恩戴德，来世愿做牛做马来报答沈将军……” 　　别说，贺秀儿这一跪，跟之前的两跪都截然不同。 　　第一次的时候，贺秀儿跪的极为不情愿，连话都不想跟周月琦多说。第二次则是满含屈辱，心底恨毒了周月琦。 　　只有这第三次，贺秀儿跪的尤为诚心。虽然也夹杂着些许埋怨和懊恼，更多的却是对沈清河的祈求和央求。 　　此般情况下，宰相夫人反而是被吓懵了。 　　怎么回事来着？她们不是说好了，来求五公主的吗？秀儿怎么就突然死死扒着沈将军不放了？沈将军又不是皇家的人，根本不可能帮得上她们才对啊！难不成秀儿还指望沈将军求到圣上面前，帮他们宰相府挽回跟二皇子的赐婚？简直太荒谬了。 　　饶是宰相夫人从不干涉朝政，也极为清楚沈清河和贺宰相之间的敌对关系。这两人在朝堂上向来都是争锋相对，你死我活的。沈清河怎么可能会帮他们宰相府？ 　　而且退一万步讲，即便沈清河真的愿意帮他们，沈清河也没这个本事啊！更别说，贺宰相肯定也不愿意在沈清河面前矮人一等的。 　　宰相夫人可是知晓的很清楚，贺宰相对沈家一直都耿耿于怀。这些年沈家的落败，跟贺宰相的暗中动作脱不了干系。 　　而伴随着沈清河的凯旋，随即又被圣上赐予兵符，为之重用……贺宰相对沈家的芥蒂只增不减，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贺秀儿眼下倒是好。谁不求，非要求沈清河，还跪着求。这不是明摆着将他们宰相府的颜面丢在沈清河面前，任由沈清河肆意践踏吗？这事若是被贺宰相知晓，只怕连她这个旁观者都逃不了好。 　　想到这里，宰相夫人急忙就弯下腰去拉贺秀儿，想要在事情彻底闹大之前，先将所有的痕迹都给抹除去。 　　贺秀儿若是真的有那么听话，事情又怎么可能会发展到今时今日的地步？她就是太有主见，也太过坚持，才会根本不听宰相夫人的提醒和告诫，也不愿理睬宰相夫人一而再想要拉她离开的意图，只一味径自抒发着她的真实情感，闹腾着她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是以，不管宰相夫人如何拉扯她，她就是跪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个劲的哭的伤心，大有跟沈清河僵持下去的兆头。 　　眼看着贺秀儿一副耍赖不讲理的模样，沈清河挑起眉头，似为难又好似妥协的轻叹一声：“不若还是请贺宰相过府一叙吧！” 　　周月琦正要发难，就被沈清河这句话给打断了。 　　扭头看着沈清河一本正经的模样，周月琦斥责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请贺宰相过府一叙？行啊！只要贺秀儿有这个胆子，贺宰相又拉的下脸面，她不介意去宫里走上一趟的。 　　当然，她答应进宫是一件事。会不会真的帮忙挽回赐婚，就又是另外一件事了。只期望，宰相府不要认为这笔账太亏。 　　并不知晓周月琦因着沈清河一句话扭转了念头，贺秀儿眨眨眼，本是装腔作势的哭泣刹那间变得真真实实，且越演越烈。 　　她要是敢将她爹请来将军府，她还费得着煞费苦心在这里又是跪周月琦又是跪沈清河？她就是实在被逼的没有退路了，这才抛开自己所有的尊严，只为换得一线生机啊！ 　　宰相夫人也是彻底僵硬住，再也没有了其他主意。 　　不是她不想拉走贺秀儿，是贺秀儿根本就不肯跟她一起离开。再有就是沈将军的态度，虽然不若五公主那般强硬拒绝，却也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倘若秀儿真的选了后者，跑回家去求贺宰相过来将军府，那就真的是蠢得无可救药了。 　　沈清河很有耐心的等着贺秀儿做出选择。没有周月琦那般的强硬和冷漠，他的脸色始终都是尤为的温和，看不出半点的冷酷。 　　这样的沈清河，贺秀儿根本讨厌不起来。就连沈清河说出了那句她甚是害怕的话，贺秀儿也没有怨怼沈清河。这一刻的她，除了害怕就是担心，再无其他的想法和算计。 　　不得不说，比起周月琦，沈清河委实更得贺秀儿的心。可是尽管这样，贺秀儿也没办法顺应沈清河的话语，转而回宰相府去请贺宰相。 　　说实话，周月琦本来是挺不高兴的。 　　贺秀儿实在太爱闹腾了，又格外的不识时务。这样一次接着一次的闹到她的面前来，周月琦实在反感又厌恶。 　　原本只是闲着无聊，权当是个笑话在看，没成想贺秀儿居然胆敢将心思打到沈清河的身上。至此，周月琦对贺秀儿再无半分的耐心，直接给了绮罗和绛雪一个眼神。 　　绮罗方才就已经打算上前来用武力手段了。要不是贺秀儿突然攀扯上沈将军，绮罗根本不会停下脚步，继续放任贺秀儿又多了几句话的功夫。 　　不过现下么，不论贺秀儿还想不想多说，亦或者还想在沈将军面前哭诉一会儿，都无济于事了。绮罗和绛雪同时出手，一左一右牵制住贺秀儿的胳膊，强行将贺秀儿带了出去。 　　宰相夫人“哎呀”一声，也连忙跟上，唯恐绮罗和绛雪一个不小心就会伤了贺秀儿。 　　绮罗和绛雪才不会落人话柄。只管将贺秀儿赶出了五公主的院子，便不再理睬了。 　　至于贺秀儿，全程都没有开口，整个人彻底呆滞了，也顾不上挣扎和叫喊，尤为老实的站在了五公主的院门外。 　　“秀儿？”眼看着贺秀儿很是不对劲，宰相夫人连忙跑了过去，扶住贺秀儿喊道。 　　贺秀儿眨眨眼睛，好一会儿后才回过神，哀嚎一声：“娘！” 　　因着贺秀儿这声喊，宰相夫人瞬间泪奔，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她可怜的女儿啊，生生被人欺负成了这般模样。 　　这次再被宰相夫人拽走的时候，贺秀儿没有挣扎，甚是安静，只看得宰相夫人猛掉眼泪。 　　贺宰相已经等了一阵子了。 　　这一次她相信宰相夫人和贺秀儿不至于那么蠢，再度闹到皇宫里去。他只需要静待两人的消息，无论结果是好还是坏。 　　待到宰相夫人和贺秀儿一回来，瞥见两人的脸色，贺宰相就知道，结果肯定不会是他所乐见的。 　　既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贺宰相沉下脸，别开视线，不再理睬宰相夫人和贺秀儿。 　　一见到贺宰相，宰相夫人立刻找到了主心骨，没有任何的其他想法，直接扑了过去：“老爷啊……” 　　贺宰相很是不耐烦看到宰相夫人哭哭啼啼的模样，黑着脸瞪了过来：“嚷什么嚷？” 　　“老爷，你都不知道，咱们秀儿今日可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老爷你一定要为秀儿做主啊！”宰相夫人一边喊就一边哭了起来。 　　贺宰相从来都是没有耐心的。特别是对上毫无利用价值的事情，他就更加不想多听了。 　　只不过宰相夫人的语速很快，不管贺宰相有没有听，她都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待到后面，除了宰相夫人愤愤不平的讲述声，就只剩下贺秀儿委委屈屈的哭泣声了。 　　“你是说，沈清河也搅和了这件事？”贺宰相本来是不打算理会的。既然宰相夫人和贺秀儿已经空手而归，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其中居然还有沈清河的身影。 　　一想到沈清河堂堂兵马大将军，竟然欺负两个女眷，贺宰相就觉得可气。 　　要是沈清河欺负的是其他府上的女眷，贺宰相姑且不予理睬。可是此刻被沈清河欺负的是他宰相府的女眷，贺宰相哪里能忍得下？ 　　“是……啊……”明显感觉到来自贺宰相的怒火，宰相夫人稍稍迟疑，还是肯定的回道。 　　“简直是岂有此理！”贺宰相猛地一拍桌子，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宰相夫人和贺秀儿，“沈清河欺负你们，你们就没有反抗，乖乖的回来了？” 　　“我……”宰相夫人张张嘴，又闭上，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她当然也想要不受欺负。可是让她跟沈清河面对面杠上？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嘛！就是贺宰相自己，也不是沈清河的对手，更何况是她这么一位弱质女流？ 　　“爹爹，沈将军没有欺负人，欺负人的明明是周月琦。她根本就没有将咱们宰相府放在眼里，所以才胆敢那般折辱我和娘亲。爹爹你都不知道，周月琦的嘴脸有多么的可恶，我和娘亲都可怜兮兮的在她面前跪下了，她却始终无动于衷，根本就是成心欺辱我和娘亲的。”比起宰相夫人，贺秀儿就厉害多了。她对沈将军倒是没有多大怨怼，她讨厌的就是周月琦。自始至终，就只有周月琦一个人。 　　“秀儿！”没想到贺秀儿会这般言语，宰相夫人急忙拉住贺秀儿，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比起五公主，贺宰相更加不喜欢的明明就是沈清河。要不是有沈清河搅和进今日的事情，只怕贺宰相问都不愿意多问一句。 　　偏生在这样的时候，贺秀儿执意要将沈清河撇开，贺宰相肯定不会答应的。 　　贺秀儿哪里想得到这么多？她就觉得在周月琦面前受了太大的委屈和折辱，沈清河对她的态度反而很是温和。相形之下，贺秀儿更喜欢沈清河，而不是周月琦。 　　故而面对宰相夫人的阻拦，贺秀儿全然不以为意，煞是认真的继续帮沈清河开脱道：“爹爹，沈将军真的是一位好人。虽然他今日碍于周月琦的施压，没能帮女儿。可他说了，请爹爹你过府一叙。只要你愿意去将军府，沈将军肯定会答应帮忙的。” 　　“笑话！我为何要去将军府向沈清河低头？沈清河不过是一介武夫罢了。若非运气好，娶了五公主，他以为他能有资格跟老夫叫板？换了一年前，老夫只需要稍稍动动手指头，就能除掉他沈清河。”被贺秀儿语气中的理所当然气的不行，贺宰相扬言喝道。 　　猝不及防被贺宰相吼了一顿，贺秀儿傻眼不已。她又没说错话，爹爹骂她做什么？而且她也没有说错话，沈将军确实人很好…… 　　贺秀儿脸上的无辜太过明显，差点没把贺宰相气晕过去。再怎么说，他自己的女儿应该站在他这一边啊！没成想，他竟然养了一头白眼狼。 　　宰相夫人也没再开口。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以往她每次都不想让秀儿活的太累，所以很多事情都不会特意说给秀儿听。毕竟秀儿是女孩子，养的再是娇贵也不为过。 　　可宰相夫人没有想到的是，她这么一养，反而将贺秀儿养的太过单纯了。更甚至，连最起码的利害关系都没能分清楚。 　　宰相府和沈家的矛盾由来已久，宰相夫人从未刻意说给贺秀儿听，却怎么也没想到贺秀儿竟然真的丝毫没有察觉，反而还将沈清河视为了值得信赖的好人。 　　宰相夫人当然不是说，沈清河不是好人。可她没办法接受的是，沈清河居然成为了贺秀儿眼中的大英雄。贺秀儿那般的憎恶周月琦，最终却轻而易举被沈清河给虏获了…… 　　更甚至，回来将军府之后，当着贺宰相的面，贺秀儿也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也半点也没有危机意识。明明看到了贺宰相的怒火，却还是固执的想要为沈清河辩解。 　　迎上贺宰相和宰相夫人的怒火，贺秀儿着实委屈，异常难受。她又没有说错，就算爹爹和沈将军在朝堂上有意见不合的时候，那也是朝堂上的事情啊！难道还非要牵扯到家里里？ 　　倘若真是如此，爹爹为什么还动辄让她去找周月琦低头？周月琦都已经嫁给沈清河了，难道不是沈清河的夫人？将军府的女主人？ 　　第103章 　　贺秀儿不能理解贺宰相的怒火, 所以她满腹委屈。可碍于贺宰相的威严, 贺秀儿又不敢明面表达出自己的不满。忍了好半天，却只能红着眼圈，默默的掉眼泪。 　　看到这般模样的贺秀儿, 贺宰相着实气不打一处来, 恶狠狠的朝着贺秀儿指了指, 转身大步离去。 　　贺宰相如此架势, 其实很有些吓人。贺秀儿就被吓得不轻，缩了缩脖子, 朝着宰相夫人身边躲了躲。直到贺宰相的身影消失不见，她方又有了精神。 　　宰相夫人轻叹一声, 无奈的抓住贺秀儿的手腕，开始跟贺秀儿说起了宰相府和沈家这么多年的恩怨。 　　贺秀儿打小就被养的娇气, 只要没惹到她头上，她极少会太过在意和记恨，很有点自私自利的意味。此刻便是如此, 就算宰相夫人详细道明了贺宰相和沈清河之间的厉害关系, 贺秀儿也没有太过听到耳里。 　　不就是政/见不同嘛！很正常啊！同朝为官, 谁还没个自己的主见和脾气？贺秀儿自己还有不少讨厌的人呢！比如说，周月琦。 　　故而，贺秀儿并不大能理解和接受贺宰相不愿前往将军府的想法到底从何而来。 　　她也不想去跟周月琦服软和低头，可每次都被她爹娘强逼着去将军府, 她今日还朝着周月琦下跪了呢！ 　　而且, 事情都有轻重缓急。不是贺宰相教导的她, 需得学会能屈能伸，目光要放长远，要多望望别的地方。她自认做的不错，没有辜负贺宰相的期望和所托。 　　现如今换了贺宰相自己，总该以身作则，也表现表现了吧…… 　　虽然贺秀儿没能力强行勒令贺宰相去做什么，但是在去将军府低头这件事上，贺秀儿坚持她自己的想法和主见，并不为贺宰相的威压所动。 　　宰相夫人并没看出贺秀儿的不以为然。在语重心长的跟贺秀儿解释完来龙去脉之后，她便认定贺秀儿是能够想的通透的。而她自己，则忙着去安抚贺宰相的情绪了。 　　不管怎么说，贺秀儿和二皇子的赐婚一事，还有待商榷，也有的磨。 　　瞥见宰相夫人快步跑走的身影，贺秀儿撇撇嘴，越发的不予理睬。就说了，她爹娘每次都爱强逼着她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换了她爹娘的身上，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真是不公平。 　　既然爹娘都这样，那她以后也不要老老实实的听话去违背自己的良心和本意了。打从今日开始，爱谁谁，她反正是绝不服输和低头。 　　另一边，贺宰相的心情极度不好，满腔怒火熊熊燃烧。 　　宰相夫人是端着凉茶送进来的。 　　知晓贺宰相肯定生了怒，宰相夫人忍不住就摇了摇头，叹息着缓步走到近前：“老爷，喝杯茶，消消气。秀儿还小，不懂事，我已经告诫过她了。她以后不会再犯今日的错，真的。” 　　“这个丫头，真是被养废了。”冷哼一声，贺宰相着实越来越看不上贺秀儿了。 　　如贺莲儿，他从来都没有关注和重视。可是现下呢？贺莲儿安安稳稳的呆在大皇子府邸，饱受大皇子的宠爱，还能时不时的给他传递些重要讯息，对他助力极大。 　　反之，处处都压过贺莲儿的贺秀儿，却表现的很是不如人意。大好的牌面就摆在眼前，结果贺秀儿连最起码的圣上赐婚都保不住。 　　两者之间的对比和落差太大了，由不得贺宰相不去比较。而这一比较，贺秀儿就硬生生被压制住了。 　　宰相夫人自然是不乐意听到贺宰相说贺秀儿不好的话。见贺宰相朝她冷脸，宰相夫人面色变了变，还是跟着点了点头：“是，是我没有教好秀儿，才将她养的这般单纯，分不清轻重和厉害关系。” 　　“你知道就好。”贺宰相当然是迁怒宰相夫人的。女不教，母之过。贺秀儿的不懂事，就是宰相夫人没有言传身教的教好。 　　“老爷，秀儿到底是咱们宰相府的嫡女。她和二皇子的赐婚，还是需得保住才对。”旁的事情，宰相夫人可以忍，也可以不计较。但是事关贺秀儿，宰相夫人不愿放弃，也不能舍弃。 　　“这是自然。”该骂的时候不留情面，该护着的时候贺宰相也不会含糊，“秀儿和二皇子的赐婚无论如何都不能就此作罢。不单单是为了秀儿，也为了我宰相府的颜面。” 　　“老爷说的是。”朝着贺宰相点点头，宰相夫人委实松了口气。还好，老爷没有撒手不管秀儿的亲事。否则，她真的要欲哭无泪了。 　　相比之下，将军府的气氛却是不错。 　　宰相夫人和贺秀儿的到来，并未给周月琦带来多么大的波澜。也就贺秀儿突然将主意和心思算计到沈清河的身上，使得周月琦气了那么一会儿，旁的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沈清河更是全然没有将宰相夫人和贺秀儿放在眼里。如若不是这母女二人闹到琦儿的面前，沈清河势必看也不会多看两人一眼。也就是不想两人一直叨扰琦儿，沈清河才会径自出面。 　　至于贺秀儿的那些言行和举动，沈清河未有多言，更是视若无睹。除非贺宰相真的因此来了将军府，否则沈清河只会将今日之事一笔勾销，留不下丝毫的痕迹。 　　“以后谢绝宰相府求见。”当着沈清河的面，周月琦不高兴的下了令。 　　“是。”一旁的绮罗和绛雪立刻领命，语气尤为毕恭毕敬。她们也很是不喜欢宰相夫人和贺秀儿的做派，以后能不见这两人当然是最好的。再不然，指不定这两人还会怎么冲撞她们家公主，实在是不守规矩，无法无天。 　　周月琦的命令，沈清河自是不会拒绝。 　　在他看来，琦儿完全有资格活的更加自我和自在。想见的人就见，不想见的人就不见，根本不必要委屈自己，更加不必要去为了一些不值得的人烦心和苦恼。 　　诸如宰相夫人和贺秀儿一流，便直接可以被列入琦儿的黑名单，拒绝不见。 　　尚且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列入黑名单，贺秀儿倒是挺想要再来将军府一次的。 　　当然，她不是想要去跟周月琦低头，而是想要再去试探试探周月琦的底线。 　　不知道她娘有没有看出来，但是贺秀儿看得分明，沈清河在周月琦心中的重要性绝对不同凡响。一想到可以借沈清河打击到周月琦，贺秀儿就满心兴奋，别提多高兴了。 　　故而，贺秀儿很认真的琢磨着，她要不要找个机会再去将军府一趟。就算她娘不陪着她也行，她自己去。 　　周月琦倒是没想到贺秀儿还打算再来一趟。在宰相夫人和贺秀儿来将军府的次日，她就进了宫。 　　对于周月琦的到来，皇后娘娘是很欢喜的。各种好吃的都往周月琦的面前送，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散不去。 　　在皇后娘娘面前，周月琦从来不会不自在，言语间就提到了宰相府近日的动静。 　　“她们可真会想，居然还敢把主意打到你的头上去。”皇后娘娘很不喜欢别人算计五公主。尤其还是宰相府的人，皇后娘娘更是看不上眼。 　　“也是厉害，贺秀儿都直接算计到沈清河身上去了。”伴随着皇后娘娘话音落地，周月琦补了一句。 　　“好大的胆子！”自家女儿自己疼，皇后娘娘对五公主的宠爱从来都是不加掩饰的。沈清河对五公主的重要性，不需要任何人多言，皇后娘娘便心下有数。 　　在五公主的亲事上，皇后娘娘始终有些遗憾。好在很快她就笃定，五公主对沈清河是有意的。也所以，皇后娘娘对沈清河看得很紧，并不希望因为沈清河的缘故让五公主伤心和难过。 　　在这样的前提下，贺秀儿的举动就很是扎眼，也很让皇后娘娘不喜了。 　　看来，贺秀儿的日子是过的太舒服了。这才有心思来算计她的小五，连沈清河都没有漏掉。既然这样，那她就多给贺秀儿安排些事情做好了。 　　不过，说到沈清河，皇后娘娘的重点又放在了另外一方面：“小五，母后生辰宴当日，你可是答应了要为母后送上一份大礼的。就是不知道，你何时才能给母后送来好消息？” 　　眼瞅着皇后娘娘的视线直直的落在了她的肚子上，周月琦抿抿嘴，别过脸：“很快了。” 　　“很快是多久？小五你总要给母后一个确定的日子，母后才好盼着等着不是？一直这样没有任何的期望，让母后的力气往哪里使？”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话语会给五公主造成压力，皇后娘娘有话说话，催促道。 　　旁的事情，皇后娘娘都是放手不管的。但是在五公主和沈清河的孩子上，皇后娘娘没办法静静等着。 　　既然明知道小五对沈清河有意，她这个当母后的自然要好生从背后推上一把。省得错过了最佳时机，反而耽搁了她抱上大外孙抑或大外孙女。 　　皇后娘娘追的太紧，周月琦退无可退，还是点点头，给出了确定回答：“我和沈清河已经圆房了。” 　　“嗯？真的？什么时候的事情？小五你可不许拿这事唬母后，母后受不得打击和刺激的。”皇后娘娘登时站起身来，认真的看着周月琦，郑重道。 　　“真的。”很是简单的两个字，尽管周月琦已经轻描淡写了，却还是压不住皇后娘娘的激动。 　　“太好了！真不愧是母后的小五！连兵马大将军都拿下了。”皇后娘娘边说边克制不住的笑，“小五你可要加把劲，尽快给母后怀上大外孙。外孙女也可以，母后都一样喜欢。” 　　皇后娘娘这个人，向来想的很开。她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有皇子，却也没有影响她对五公主的疼爱和宠爱。 　　至于那些争风吃醋，她老早就想开了，并不曾放在心上。 　　人就只有这短短的一辈子可以活。太累也是过，轻松自在也是活。明明可以更放松一些，她又何必自讨苦吃？每每都让自己不自在？ 　　与其整日提防着宫里这些嫔妃谁更加受宠，她还不如将心思都放在小五的身上。能看到小五过的轻松自在，她就已然很满足了。 　　“母后，孩子的事情顺其自然就好，急不得。”周月琦摇摇头，说道。 　　“小五你不急，母后急啊！”皇后娘娘却是不吃这一套，抱着周月琦的胳膊就不撒手了，“小五，别的事情母后都不管你，但是生孩子这事，母后必须多催催你。” 　　周月琦张张嘴，又闭上。倒是没有跟皇后娘娘过多的争执，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等着皇后娘娘把话说完。 　　“小五，母后就只有你一个女儿，当然想要你万事安宁，有子有女，正好凑足一个‘好’字。再者，将军府的情况，你心里也有数。你能多为将军府开枝散叶，生下几个孩子，肯定会让将军府更热闹。将军府所有人，也会更加的感激你。”跟宰相夫人教女不同，皇后娘娘从来都是将所有的厉害关系都摆在明面上，务必保证周月琦能够分得清楚，看得明白。 　　尽管皇后娘娘说的很现实，周月琦却是不会生气。她很清楚，皇后娘娘是真心为了她好，才会认真为她谋划。换了其他人，皇后娘娘根本不会多看一眼，也不会插手多言。 　　从小到大，周月琦的清冷性子更随了皇后娘娘。 　　如若不是因为皇后娘娘身为一国之母，不能始终拒人于千里之外，而今的皇后娘娘肯定跟周月琦如出一辙，甚是清冷孤傲。 　　不过，即便宫里的事情她必须管，皇后娘娘真正主动插手的地方却并不多。只要不踩到她的底线，宫里这群妃嫔的日子其实过得很好。 　　如若不然，兰妃以为她是怎么顺利上位的？就仗着她足够的年轻美貌？ 　　很多时候，仅仅是因着皇后娘娘不愿跟她们争，也懒得跟她们费心抢罢了。 　　神情认真的看向皇后娘娘，周月琦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我会尽力。” 　　一开始，周月琦是打定主意要跟沈清河和离的。可是伴随着沈清河的拒绝，以及对而今朝中局势的斟酌，周月琦发现，她似乎不能就这样抽身。 　　尽管沈清河已经凯旋，手中也握有十万兵马大权，可沈清河在朝中的位置明显更加的危险了。不管是贺宰相，还是她的几位皇兄，都在盯着沈清河。就连她，也被牵扯其中了。 　　周月琦很清楚，倘若她想要脱身，很简单。但是她的脱身，只能换来她一个人的安然无恙。将军府依然会陷入困境，沈清河根本就没办法摆脱那些算计和阴谋。 　　也所以，她得继续陪在沈清河的身边。 　　唯有她在，那些人想要动沈清河，才没有那么的简单。那些人提到沈清河的时候，才会有所顾忌。就连她的父皇，也不能想怎么对待沈清河就怎么对待。只因，她会护着沈清河。 　　既然打定主意要护到底，那她也不会躲闪和逃避。不过是跟沈清河生孩子罢了，她生便是。 　　某种程度上而言，周月琦是真的很执拗。就好像她认准了沈清河，就一心想要护着沈清河乃至整个将军府。而不管是她之前想要和离的举动，还是现下顺应皇后娘娘话语的表现，出发点和最终点都尽是为了沈清河好。 　　明显感觉到了周月琦话语中的诚意，皇后娘娘登时笑的越发灿烂，连连应了好几声“好”。 　　能够说动小五，这件事就已经成功了一大半。皇后娘娘绝对相信周月琦的言出必行，定然不会让她失望。 　　走出皇后娘娘的寝宫，周月琦又去了太后那里。 　　在宰相府这件事上，还是太后帮衬了她，周月琦自是需要去道谢的。 　　跟皇后娘娘一样，看到周月琦的时候，皇太后也满心欢喜，当即露出了笑容：“小五快过来这边坐。” 　　周月琦先是认真行了礼，随即才走过去坐下。不论何时，周月琦从来不会失了规矩，这一点也惯常都被皇太后点名夸赞，经久不变。 　　在皇太后面前，周月琦也提到了宰相夫人和贺秀儿求到她面前的事情。 　　听闻此事，皇太后嗤笑一声：“她们母女还挺会折腾，知晓找小五你肯定有用。” 　　“孙女没有答应。”丝毫不掩饰对宰相府的不喜，周月琦皱了皱眉头。 　　“小五你当然不必理睬她们。不过是一群狼子野心的贪婪之徒罢了。要么就想着咱们皇家的权势，要么就盯着荣华富贵不放，她们的眼睛倒是没瞎。”提到宰相府，皇太后的语气很是不屑，尽显她的厌恶之情。 　　周月琦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无言的沉默恰是印证了皇太后的话。 　　“小五放心。有皇祖母在，谁也不能欺负到你的头上。区区臣子罢了，稍微得了点权势，就以为自己能翻天了？咱们小五可是皇家公主，他们谁能比得上？”拍拍周月琦的手，皇太后继续表达着对宰相府的不喜。 　　周月琦眨眨眼，倒是没想到皇太后对宰相府的厌恶这般严重，说了还要再说。 　　不过，对于皇太后的维护，周月琦很是受用。点点头，就对皇太后回道：“孙女也不喜欢宰相府。” 　　“不喜欢就对了。那宰相府就没一个好的。贪心不足蛇吞象，早晚把自己给玩完了。”皇太后不管朝政，却也很了解朝堂大事。比如贺宰相，她就很不喜欢。 　　与此同时她更是清楚，当今圣上的为人。以圣上的脾气和秉性，不可能一直纵容贺宰相权大势大。早晚的事罢了，皇太后倒是不心急。 　　敏锐的从皇太后的话里听出弦外之音，周月琦勾了勾嘴角，神情异常的冷淡。 　　都说宫里没有蠢人。她自幼就被母后和皇祖母联手教导，却为何前世还那般的愚蠢和自以为是？现下仔细看看母后和皇祖母的为人处事，再稍稍留心听听她们对朝堂之事的把握和掌舵，周月琦委实有些惭愧。 　　一直以来都是她太过自大了，连这么明显的朝堂争斗都看不清。活该她前世过的那般可怜和悲惨！ 　　“下次那些人再敢不长眼的闹到小五你的面前，尽管让他们进宫来找哀家。哀家就不信了，他们能无法无天到将咱们整个皇家都不放在眼里。小五你切记，不论何时都有皇祖母为小五你撑腰和做主。就算你嫁了人，也还是皇祖母最疼爱的小五。”唯恐周月琦在宫外受了委屈，皇太后神色慈爱的叮嘱道。 　　这些话，前世皇太后一直没有寻到机会跟周月琦说，也彻底让周月琦和她之间留下了芥蒂。好在这一世，周月琦没再继续如前世那般远远的避开皇宫。而皇太后，也总能找到机会跟周月琦解释清楚，把话讲明白。 　　“嗯。”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周月琦对皇太后是感激的。不论皇太后会不会因着其他人或事，转而不向着她。但是皇太后待她的慈爱之心，是确确实实的。这一点，周月琦从不曾否认，也不会太过计较那些得失。 　　都说皇家无亲情，她得到的，已经足够多，也着实让他人艳羡。周月琦向来不是贪心之人，也绝对不会一味奢求别人对她的好。 　　没有任何事情是绝对的。她只需要端正自己的心态就好，无需事事权衡的那般现实和残酷。 　　“对了，兰妃这几日好像也不是很消停。小五你若是在宫里遇上了，也别客气，只管怼回去。哀家就不爱惯着她的那些臭毛病。不就是肚子里多了个孩子么？当咱们皇家没子嗣？”皇太后冷笑一声，忽然就将话题转移到了兰妃的身上。 　　而今偌大的皇宫，也就兰妃最不识趣，动辄就爱挑衅她的小五。到底是故意跟她的小五过不去，还是一朝得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成心跟她这位皇太后作对，就只有兰妃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反正皇太后是不会容忍这种事情一而再发生的。宫里那么多的嫔妃，谁人胆敢惹她的小五？偏偏就兰妃胆大，挺把自己当回事的嘛！ 　　第104章 　　面对皇太后的维护, 周月琦点点头, 应了下来。 　　说到兰妃，周月琦也是有些无言以对。两人也不是第一次交锋了，可每次都能面对面撞上，又都闹得很不愉快。她自己是从来不会主动去挑衅兰妃的，不过似乎兰妃并不这样想。 　　周月琦自然是不害怕兰妃挑衅的。如若兰妃非要跟她对上, 不管多少次, 周月琦都肯定奉陪到底。就看兰妃自己爱怎么闹腾，又是不是愿意多闹腾几次了。 　　皇太后肯定是向着周月琦的。对兰妃肚子里的孩子, 她会有所顾忌, 但也算不上怜惜和期待。活到她这把年纪了, 反而更期待大皇子抑或二皇子他们谁能多多为她增添一位曾孙。 　　至于孙子？皇太后已经有了好几位，并不期待。而孙女？整个皇家这么多位公主中，除了周月琦这位五公主能让皇太后另眼相待几分, 其他的公主基本就没入过皇太后的眼。 　　连皇贵妃她们几位入宫多年的妃嫔都没能从皇太后这里占去几分荣光, 更何况是皇太后一直都看不上眼的兰妃娘娘？也是以，兰妃再度有喜一事, 一直都没能令皇太后放在心上。 　　看出皇太后对兰妃的不喜, 周月琦便也没有在兰妃的事情上过多的言语。直接转走话题, 陪着皇太后又聊了一些其他家常。随后, 在皇太后寝宫这里用了膳，这才起身离开。 　　不得不说, 有些人是禁不住念叨的。周月琦才刚在皇太后寝宫被告知不必让着兰妃, 离开皇太后寝宫没多远便又跟兰妃撞了个正着。 　　兰妃是有意来堵周月琦的。 　　宰相府传来消息, 让她务必要帮忙在圣上面前多多美言几句，进而挽回贺秀儿和二皇子的亲事。 　　虽然贺秀儿并不是很想掺和此事，也不愿太过花费功夫和精力在旁的事情上。可是因为事关宰相府，兰妃想了又想，还是应承了下来。 　　先前贺宰相可是明言跟她提起过，会提早帮她的八皇子铺好路，奠定下坚实的壁垒。兰妃很相信贺宰相的说辞，也将贺秀儿和二皇子的亲事视为了其中的谋略和手段。 　　想着二皇子日后也会全心全意辅佐八皇子，兰妃当然是满意的。也是以，思来想去之后，还是打算出手再帮宰相府一次。 　　只不过比起上一次极力撮合贺秀儿和二皇子的亲事，这一次兰妃倒是不敢做的太过明显了。她在圣上那里已经透露了太多偏向宰相府的端倪和念头，若是再被圣上发现一次，只怕会直接定她一个拉拢权臣的罪名。 　　贺宰相可不是寻常的权臣，兰妃不敢小觑，很多事情也心知肚明。故而，就必须小心翼翼了。 　　在这般前提之下，兰妃能够想到的突破口，无疑就是五公主周月琦了。 　　不管兰妃愿不愿意承认，五公主确实在皇家有着超乎一般的话语权，这是事实。 　　乃至兰妃现下想要帮宰相府谋事，就只能从五公主这里下手，将主意打到五公主的头上了。 　　“五公主来的正巧，本妃尚且有些私/密话想要跟五公主细说。不知五公主可愿意赏光，前往本妃的寝宫小坐片刻。”没有用征询和疑问的语气，兰妃娘娘直接就用上了肯定的口吻，以免被五公主当面回绝。 　　没办法，谁让她和五公主的关系很不好呢！说是岌岌可危，也并不为过。倘若五公主拒绝去她的寝宫，兰妃娘娘就委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去细说贺宰相的事情了。 　　隔墙有耳，更别提眼下她们就站在皇太后寝宫的不远处，四周来来往往都有宫女和太监，保不准就有各宫的探子和耳目就等着看她的笑话。而如若这其中还掺杂了皇太后和皇后娘娘的眼线，对她的处境就更加不利了。 　　别的不说，兰妃还是很有点自知之明的。整个皇宫之内，除了圣上以外，她其实很不讨人喜欢。尤其是皇太后和皇后娘娘，整日里都在盯着她，就盼着她露出马脚和把柄，随时被惩治。 　　兰妃也不是没有想过去试图靠拢皇太后和皇后娘娘。想当初她才进宫里的时候，一直都小心翼翼、谨言慎行，夹着尾巴做人，何尝不是想要趁机巴结上皇太后和皇后娘娘？ 　　无奈皇太后和皇后娘娘对她都很是冷淡。不管她做的多好，也不管她多么的努力，皇太后和皇后娘娘都很是不喜欢她。尤其是她跟五公主起过冲突之后，她便彻底被皇太后和皇后娘娘厌恶和憎恨上了。 　　要不是她的肚子足够争气，她现如今还在冷宫里住着呢！一想到那样凄惨又时常被欺压的日子，兰妃娘娘越发渴望手中能握有绝对的权力。 　　不行！她必须得到宰相府的助力，方能帮她的八皇子铺平走上皇位的道路。那把龙椅，只能是她的八皇子的。 　　秉持着这样坚定的信念，兰妃娘娘以着极为强势的姿态站定在了周月琦的面前，一副不容周月琦拒绝的模样。 　　周月琦倒是没有将兰妃的威胁和强势放在眼里。只要她不想做的事情，别说是区区一个兰妃娘娘，就算是圣上亲自过来，她也没那么好说话。 　　而比起圣上，兰妃差的不是一点两点。想当然，此时此刻周月琦的回答就只有一个“不”字了。 　　面对周月琦斩钉截铁的拒绝，兰妃娘娘的脸色僵了僵。不过很快，她又调整了过来：“五公主这是赶着出宫吗？还是将军柱另有要事需得五公主立刻回去解决？若是不急，就烦请五公主稍等片刻，待本妃说上几句话之后，再行出宫，可好？” 　　这一次，兰妃娘娘终于用上了请求的语气。一改方才咄咄逼人的态度，尽显可怜兮兮的祈求姿态。 　　周月琦勾起嘴角，无视兰妃娘娘的“纡尊降贵”，只是态度冷然的继续摇了摇头：“本公主没空。” 　　她当然不赶着出宫，将军府也没有其他要事等着她回去解决。如若真的有，她决计不可能因着兰妃的出现就停下脚步。 　　所以说，兰妃的自我认知和定位依旧存在失误，并不十分准确。换而言之，兰妃就是太过高看她自己了。 　　“可是……”接连被周月琦拒绝，兰妃到底还是有些不高兴。然而，顾忌着心里的谋算，兰妃只能眨眨眼，继续跟周月琦慢慢的磨，“事关宰相府，五公主就真的一丁点也不在意吗？这事对将军府也是有好处的。五公主就完全不为沈将军考虑吗？” 　　兰妃特意派人打探过周月琦在将军府的所做作为。一开始的流言是真的没有错，周月琦的确很看不上将军府众人，对将军府的态度着实高高在上。 　　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周月琦突然就转变了对将军府敬而远之的冷漠和疏离，转而维护起将军府的利益来了。 　　不管是将军府已经出嫁的姑娘，还是尚未出嫁的小姐们，周月琦几乎是事事亲力亲为，从未假以他人之手。以致于将军府在帝都城内的地位，一夜之间就迅速飙升，不容他人继续轻易忽视。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沈清河凯旋而归。自此之后，将军府的地位就更加稳定不动，没人胆敢冒/犯了。 　　兰妃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周月琦的居心。可是不管她怎么想，也没办法臆测到周月琦对将军府的其他企图。 　　实在说不通，也没必要啊！在周月琦嫁进沈家之前，将军府可谓无权无势，对周月琦毫无可用之处。等到沈清河回来，确实扭转了将军府的处境和地位，但是说到底，对周月琦也毫无太大价值不是吗？ 　　总不能说，将军府的权势能够助长五公主在皇家的威信？这就很有些说不过去了。明明五公主在皇家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不论有没有将军府在背后撑着，都没有丝毫的影响。 　　反之，因着五公主，将军府变得水涨船高，方是铁一般的事实。 　　再三琢磨和衡量之后，兰妃终于得出一个结论：造成五公主对将军府改观的唯一要害，就是沈清河。 　　周月琦肯定是爱慕上沈清河了，是以才会处处向着将军府，一而再帮着将军府诸人的。 　　也是从这一点猜测，兰妃才胆敢将事情往沈清河的头上牵扯，借以打探沈清河在周月琦心目中的地位和重要性。 　　“后宫不得干政，兰妃娘娘的所作所为似乎逾越了。若是兰妃娘娘真的这么闲，不如留着方才这番话，去找本公主的父皇说去？”不论兰妃打的是怎样的坏心思，周月琦都没准备接招。反之，坑兰妃一回，她倒是不客气。 　　周月琦毫无预兆就扬高了声调，兰妃根本没来得及阻止，就眼见周遭路过的宫人们都刻意放慢了脚步。 　　清清楚楚的瞥见好几位宫人都竖起耳朵，身子朝她们所在的位置侧了侧，兰妃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差点没忍住当场发飙。 　　她是真的想要好好跟周月琦说说话，这才会特意等在此处。她肚子里可还怀着龙种，她所付出和牺牲的代价难道还不够大？周月琦不乐意去她的寝宫坐坐，便也算了。怎么还当面算计起她，成心跟她过不去了？ 　　好在兰妃这次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也时刻惦记着对宰相府的承诺和应允，故而不论对周月琦有多么的不满，她都及时克制住了。 　　强力按耐着心中翻滚的怨怼和怒火，兰妃轻叹一声，面上露出了可怜的神色：“五公主作何这般言语？本妃不过是一心为五公主着想，也想勉力帮帮将军府，怎就碍了五公主的眼？五公主又何必处处为难本妃，说什么也要跟本妃过不去？” 　　“兰妃娘娘要往宫心计，似乎找错了对象。本公主是父皇的女儿，可不是后宫诸位妃嫔。本公主跟兰妃娘娘两人之间，也从来没有为难一说。最起码，本公主从未主动找上兰妃娘娘的寝宫，更加没有特意跑到兰妃娘娘的面前去拦住兰妃娘娘的去路。反倒是兰妃娘娘，一而再的跑到本公主的面前借机挑衅，连宰相府和将军府都被牵扯了出来。却不知，兰妃娘娘到底安得什么心？”不想多看兰妃当众装委屈、扮可怜的虚假嘴脸，周月琦一本正色的将兰妃的控诉都给怼了回去，丝毫没有为兰妃留下半点的颜面。 　　兰妃张张嘴，又闭上。很想据理以争，却发现只要她继续开口，就势必会跟周月琦起一番激烈的争执和冲突。而这样的结果，并非她所愿，更加不是她一早所预期的。 　　不能生气、不能回击、不能继续加深跟周月琦之间的过节…… 　　兰妃反反复复的自我安慰着，说来说去都是想要为八皇子好、为宰相府好。竭力压下对周月琦的满满抱怨，迅速调整着自己的心绪。 　　周月琦却是没有给兰妃太多的冷静时间。眼看着兰妃就快要被气的爆/炸，她毫不客气的又添了一把火：“兰妃娘娘的规矩实在不怎么好，还是多去本公主母后的寝宫请请安，学学宫里的规矩吧！实在不行，本公主亲自去找母后，请母后为兰妃娘娘赐下一位教养嬷嬷，好生教教兰妃娘娘当有的言行举止。省得本公主下次再见到兰妃娘娘的时候，兰妃娘娘依旧如此的上不了台面，何其丢人现眼？” 　　“五公主！”兰妃正努力压抑着火气，被周月琦这般当面挑衅，她哪里忍得住？好几下深呼吸之后，她还是憋不住心头的火，朝着周月琦又上前走了两步，“本妃好歹也是圣上的妃子，是八皇子的生母，当得上五公主一句‘母妃’的尊称。五公主如此不敬长辈，可是皇后娘娘教导的规矩？又何曾顾及过我皇家的颜面？依本妃看，五公主才迫切需要一位教养嬷嬷。省得五公主每每见到本妃，都不知进退、有失分寸、成何体统！” 　　“兰妃的嗓门挺大的，可是故意喊给哀家听的？”皇太后已经在不远处站了好一会儿了。原本她正笑眯眯的看着五公主将兰妃打压的没有回击之力，哪想到下一刻就听到了兰妃的大放厥词。 　　皇太后可不是会隐忍怒火和脾气的人。她看不惯的人，不论是谁，她都会直言指出，厉声呵斥。此刻兰妃偏偏要顶风作案，当着她的面说五公主的不好，可不就是直接朝她的脸上扇巴掌？ 　　整个皇宫的人都知晓，五公主的规矩从小就是皇太后教的。兰妃现下当面指责五公主规矩不好，岂不是在暗中讽刺皇太后？ 　　哦，不对，不是暗中讽刺。兰妃特意挑了距离皇太后寝宫不远的地方说这些话，又是当着周遭来来往往这么多宫人的面大声嚷嚷，不就是光明正大的指责皇太后么！ 　　此般想着，皇太后的心情怎么可能会好？就差没有指着兰妃的鼻子骂了。 　　兰妃没想到皇太后会突然出现。 　　说句心里话，想当初兰妃膝下无子的时候，委实惧怕皇太后的威严。可是自打她有喜之后，就再也没有跟皇太后正面交锋过。伴随着八皇子的顺利出生，以及她现如今再度传出有喜，兰妃几乎快要忘了在皇太后面前的谨小慎微。 　　就连前几日皇太后的寿宴之上，兰妃虽然去了又走，但是到底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对皇太后，也早就没了曾经的敬畏之心。 　　不过兰妃也不糊涂。反之，她向来都很有清楚的认知。不到万不得已，她不可能跟皇太后对上。她确实是圣上的宠妃没错，可皇太后是圣上的生母。两人一旦争锋相对，兰妃手中的筹码固然有，却不一定有胜算。 　　以致于此刻突然被皇太后厉声呵斥，兰妃咬咬牙，还是白着脸，屈身认错了：“臣妾见过皇太后娘娘，给太后娘娘请安。” 　　“兰妃的安，哀家可不敢受。”嘴上这样说着，皇太后的脚步却是并未移动，直直就受了兰妃这一礼。与此同时，皇太后的语气很是冷然，尽显对兰妃的不满，“哀家可是没规矩的人，哪里当得起兰妃这一礼？” 　　“太后娘娘息怒。臣妾万万不敢编排太后娘娘的不是。这当中，着实存有大大的误会。”皇太后没喊起身，兰妃也没敢随意起来。只不过，她还是很有心机的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无声的提醒着皇太后她现下可是怀有龙种的事实。 　　皇太后害怕兰妃的威胁吗？当然不害怕。 　　冷眼瞅着兰妃自顾自的装腔作势，皇太后就是不出声，也不再接话，任由兰妃屈着身、一直朝她行着礼。 　　她还就不信了，肚子里怀着个孩子，就能飞到天上去？想当年皇后怀着小五的时候，可从未有兰妃这么大的胆子。怎的？兰妃再厉害，还能强得过皇后这位一国之母？真是跳梁小丑，愚不可知。 　　太后可不愿意助长兰妃的气焰，也不打算任由此等不良之风在后宫盛行和蔓延。自然，对兰妃的所作所为就更加不喜了。 　　兰妃快要撑不住了。 　　她从小就被养的娇贵。自打嫁进皇宫，更是娇气和贵气齐聚一身，哪曾受过这般苛刻的对待？就是圣上对她，也没有这般的严苛。 　　也是以，感觉到皇太后成心刁难于她，兰妃白着脸就红了眼圈，哽咽道：“臣妾知错，还望太后娘娘看在圣上的情面上，怜惜臣妾肚中的孩儿。” 　　“兰妃这话的意思，莫不是说哀家一心刁难你肚中的孩子？呵！哀家进宫几十载，也算经历了无数风风雨雨。活到这把年纪，今日竟然遭此奇耻大辱？好啊，来人，立刻去把圣上请来。哀家倒要亲耳听圣上说说，在他的心中，哀家这位生母是不是也一直包藏祸心，就等着暗害他的子嗣！”皇太后原本没打算请圣上的。她堂堂一位皇太后，连后宫区区一位小小妃嫔都处置不了？ 　　不过，兰妃竟然胆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控诉她残害皇家子嗣，皇太后就不能忍了。 　　后宫里的勾心斗角，皇太后不是没见识过，也不是没经历过。死在她手上的人命，亦并非没有。但是，迫害皇家子嗣这样大的罪名，皇太后不敢当，也决计不会担。 　　也罢，就让圣上来论断是非对错，给她个说法和交代好了。谁让兰妃是圣上的宠妃呢？谁让兰妃胆敢如此目中无人，就是圣上给的底气呢？ 　　兰妃可不是周月琦，甭想在皇太后这里讨得半点的好处。遇上周月琦的事情，皇太后愿意次次退让，那是因着她打心眼里喜欢周月琦。反之，对兰妃，皇太后就没有这份容人的雅量了。 　　听到皇太后说要去请圣上过来裁断，兰妃心下是有惊有喜的。喜，当然是有了圣上在，她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会安然无恙，皇太后甭想继续逼着她行礼。惊，就是无法克制的忐忑和不安了。 　　到底是皇太后，是圣上的生母。若是圣上不向着她，反而偏帮皇太后，她要怎么办？ 　　心下如此一思量，兰妃连忙就又出了声：“太后娘娘万万不可。圣上日理万机，此般小事怎能叨扰圣上？” 　　“小事？在兰妃看来，或许只是不起眼的小事一桩。兰妃上下嘴皮子碰一碰，想怎么编排哀家就怎么编排哀家。可是，哀家不答应。想当初哀家肚子里怀着当今圣上的时候，都没敢像兰妃此般的胆大妄为。现下兰妃仗着肚子里怀有龙种，可不就是要将哀家狠狠的踩在脚底下，肆意的羞辱？都敢当众嚷嚷着哀家残害皇家子嗣了，哀家若是再不当面跟圣上解释清楚，岂不哪日就被圣上定了罪？哀家虽然年纪大了，可还没活够，担不起兰妃娘娘如此大罪名的控诉……”皇太后才不管兰妃的脸色白不白。 　　她就知道，她受了天大的羞辱。不论兰妃到底是不是故意，皇太后都不答应。今日这件事，必须得圣上亲自来说，皇太后才肯罢休。 　　至于对兰妃，皇太后嗤笑一声，眼神里尽是冰凉和冷意。 　　等着看吧，看看到底是兰妃厉害，还是她这位皇太后更有本事！ 　　第105章 　　圣上来的很快。根本没给兰妃解释的时间, 圣上径自就走向了皇太后。 　　“让母后生气，是儿子的疏忽。望母后息怒，切莫伤了身子。”在皇太后面前，圣上惯常都是愿意低头认错的。以前就不说了, 这次的事情牵扯到兰妃的头上。而兰妃又是他宠惯出的底气，可不就是他带来的祸事？ 　　前去御书房请他过来的宫人可是皇太后最信任的心腹, 一见到他就清清楚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的一清二楚。其中并未说到半句故意抹黑兰妃的话语，却也真实再现了兰妃是何其的无法无天。 　　只怕连小五都不敢这般对待皇太后吧！心下突然浮现出这么一个念头，圣上对兰妃的感观刹那间跌至谷底。 　　他原本以为，兰妃是个善解人意的, 说是他的解语花也并不为过。他很受用兰妃的撒娇小性子, 也挺钟爱兰妃的俏丽容颜。不过现下么，对比兰妃在皇太后面前的狂妄自大, 圣上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一路从御书房赶过来, 圣上特意加快了脚步。为的, 就是好生向皇太后陪个不是, 寄望皇太后能大事化小。 　　倒不是成心护着兰妃，而是圣上不希望因为此事令皇太后气出个好歹来。为了区区一个兰妃，不值当。 　　亲眼看到圣上对待皇太后的态度，兰妃身体晃了晃，心下不受控制的害怕了起来。 　　她就说, 她没有十足的底气嘛！倘若将她和皇太后摆在一起, 肯定是皇太后比她更重要。现如今圣上的表现, 不正是这般征兆的真实写照？ 　　心下意识到这一点, 兰妃不禁越发的忐忑不安了起来。 　　她不是故意跟皇太后为敌的。若不是皇太后太欺负人，她一时没能克制住心底的烦躁，也不会当面跟皇太后起冲突，甚至还争吵起来…… 　　越想越觉得这其中就是个误会，兰妃抿抿嘴，就朝着圣上的身边靠了过去。她就不信了，以圣上对她的宠爱，会丝毫不顾及她肚子里的孩子，放任她的孩子被害。 　　“臣妾跟圣上请安。”依旧是娇滴滴的甜腻嗓音，兰妃从来都是很懂得如何讨好圣上的。 　　换了其他场合，圣上或许会很受用兰妃此刻的表现。但是在皇太后面前，兰妃此般作为无疑是不可能讨得了好的。 　　更别说，兰妃才刚跟皇太后起了冲突。皇太后眼下对兰妃，指不定多么的厌恶呢！ 　　明知道会招来皇太后的不喜，兰妃却偏偏要这样做，确定不是故意的？ 　　这一刻，圣上言重怀疑起了兰妃的不良居心。 　　都说伴君如伴虎，圣心本就难测。前一刻兰妃可以轻而易举获得圣上的宠爱，下一刻却是因着一模一样的表现反而遭了圣上的猜忌却毫不自知。 　　某种程度上来说，兰妃还是太过不小心了点。就连她最应该竭力服侍好的圣上，都不是那般的尽心尽力了。 　　也是因着兰妃现如今怀着孩子，情绪难免有所波动。加之兰妃现如今的心思全部都放到了宰相府的事情上，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如何拉拢五公主。与此同时，就将圣上的心思给忽略了。 　　这样的兰妃娘娘，何尝不是捡了芝麻丢西瓜，失去了更加重要的东西？ 　　然而，兰妃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在出声向圣上请安的时候，兰妃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在她看来，不管五公主和皇太后如何怠慢她肚子里的龙子，圣上对她的孩子肯定是重视的。 　　故而，兰妃未有多想，只一门心思等着圣上示意她免礼起身的回复，嘴角高高的翘起，眼底也闪过了几抹得意。 　　她便是要让皇太后娘娘知晓，哪怕皇太后是圣上的生母，可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一样的重要。最起码她向圣上行礼的时候，圣上铁定不会像皇太后那般无情，故意想要谋害她肚子里的孩子！ 　　因着肚子里的护身符，兰妃心下的忐忑和不安很快就散了去。随即而来的，是她满满的骄傲和得意。 　　很可惜，兰妃等了好半天，也没等来圣上的回应。 　　就如同之前她向皇太后请安的时候一样，她再度被无视了。 　　圣上根本没有看向兰妃，一副全然没有听到兰妃请安的冷淡表情，只一味认真的向皇太后赔着不是。 　　皇太后的视线也没落到兰妃的身上去。宫里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多了去，如兰妃这般死不悔改的倒是少之又少。 　　也或许，就是因着肚子里怀着孩子，兰妃一孕傻三年，连最起码的理智和冷静都没有了？ 　　如若真是如此，那就只能怪兰妃身边服侍的宫人们太过不尽心，也不够尽职尽责了。 　　要知道普天之下，规矩最多的就是这皇宫之内。想要永远都立在不败之地，光是圣上的宠爱可不够。更重要的，得是自己的能耐和实力。毕竟，圣上是最靠不住的，圣上的宠爱更是全世界最缥缈的东西，谁能确保下一刻它就不会消失？ 　　不过很明显，兰妃身边并没人提醒她这一点。以致于兰妃此刻的牛气几乎快要冲破天际，俨然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宫里的很多东西，皇太后才是看得最透彻的那个人。不过，她一贯是不会轻易插手，也不会轻易出声的。又不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她管兰妃的死活？ 　　若是换了小五，皇太后肯定早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好在她的小五也没有兰妃这般的愚昧无知，亦是宽慰了皇太后的心，更加让皇太后满意和骄傲。 　　始终没有等来圣上的回应，兰妃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挂不住。双腿颤了颤，一只手登时就伸向了圣上。 　　因为背对着兰妃，圣上并未第一时间察觉到兰妃的动静。等到兰妃的手抓住他的龙袍，圣上皱皱眉，正欲挣开兰妃，眼角余光却瞥见了兰妃另一只手。 　　兰妃当然很懂得表现自己的高姿态。一只手抓住圣上龙袍的同时，另一只手也不客气的摸着自己的肚子没有放下来。 　　这不，圣上眼角余光一瞥见，就立刻转过身来看向了她，可不是她的高明之处？ 　　伴随着圣上的举动，皇太后也看了过来。 　　这一看，皇太后直接就冷笑出声：“瞅瞅！咱们的兰妃娘娘多么了不起？肚子里怀着个龙种，就要翻天了。看来从今以后咱们这后宫又得多一条规矩，但凡见到兰妃娘娘，都得远远的避开。就算是哀家，也必须得对兰妃恭恭敬敬、卑躬屈膝才是。” 　　“臣妾万万不敢。”哪想到皇太后会故意在圣上面前给她上眼药，兰妃急忙就辩解出声。 　　“不敢？哀家看，兰妃挺敢的嘛！都敢冲着哀家大吼大叫，叫嚷哀家有心谋害兰妃肚子里的子嗣了。兰妃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皇太后可不管兰妃心里是如何的记恨她，她就看兰妃不顺眼，不想让兰妃的日子过得太舒坦。 　　被皇太后这么一说，圣上的脸色越发冷厉，看向兰妃的眼神也带上了不悦。 　　兰妃总算意识到了圣上对她的不满和不喜。心下一慌，下意识就想往圣上的怀里靠。她才不是皇太后说的那样，皇太后是栽赃！皇太后是故意陷害她！ 　　这一次，圣上避开了兰妃的举动。 　　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不说，竟然还想卿卿我我？兰妃委实有伤风化，不像话！ 　　以前他怎么没发现兰妃是这么没规矩的女子？果然如母后所说，兰妃太不像话，是时候该教教她的规矩了。 　　被圣上这么一躲开，兰妃心下大骇，面色瞬间变得惨白了起来。 　　她之所以能够在皇宫里横行无忌，可不就是仗着圣上的宠爱？要是连圣上都厌恶了她，她日后要如何在后宫立足？ 　　“兰妃德行有失，令其禁足寝宫，不经宣召，不得出宫。”圣上的语气很冷，这么一说，直接就断了兰妃的后路，令兰妃没有了言语和底气。 　　兰妃张张嘴，很想为自己辩解几句。但是圣上的面容过于冷漠，语气又甚是笃定，兰妃到底没敢顶风作案，只得默默低下头，甚是委屈和伤心的被带走了。 　　也是碰巧，兰妃被带走的方向，正好经过周月琦所站的位置。 　　路过周月琦的身边，兰妃咬咬牙，飞快的压低了声音：“五公主若是真心为沈将军好，务必来见本妃一面。” 　　旁的话，兰妃倒是想说，却没有了机会。匆忙之下，就只有这一句话最是能够代表她眼下的急切和窘迫了。 　　平日里兰妃是很讨厌周月琦的。往往不是周月琦的错，兰妃也能一股脑推到周月琦的头上。不过这一次么，兰妃难得将周月琦和皇太后区分的一清二楚。 　　没办法，她已经被皇太后彻底厌恶，总不能紧接着再得罪周月琦吧！那她还能有什么企望和盼望？ 　　必须得承认的是，兰妃此时此刻心中仅剩下的期待，也就只能放在周月琦身上了。 　　周月琦却是不吃这一套。对兰妃的所谓紧急和迫切，也并不怎么在意。 　　她这个人，从来都活的随意。她自己放在心上的人，不需要任何人提醒，她都会严严实实的护住。反之，并非她所在意的人，哪怕兰妃说的再是真情实意，周月琦也没打算理会。 　　如此这般一来，兰妃的那么点算计和奢望，就只能彻底放弃了。 　　没有了兰妃继续拦路，周月琦耸耸肩，就要自行离开出宫。而就在她转过身的那一刹那，圣上将她给叫住了。 　　“小五，过来这边。”朝着周月琦招招手，圣上喊道。 　　周月琦本来没打算理睬圣上的。她不认为自己跟圣上有什么好说的。顶多也就是圣上对沈家又起了什么算计的心思，想要从她这里下手罢了。她理不理睬，圣上都会照样做，根本不需要她的配合。 　　不过，瞥见皇太后也站在一旁，周月琦顿了顿，还是依言走了过来。随后，认真的向圣上行了一礼。 　　“小五，兰妃又找你麻烦了？”没有像之前那般一位偏袒兰妃，圣上极为难得的站在了周月琦这一边。 　　“兰妃娘娘拦住女儿，提到有关宰相府一事，并有意邀约女儿前往她的寝宫小坐片刻，据说有要事相商。”没有半点想要为兰妃遮掩的意思，周月琦实话实说，坦言道。 　　圣上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难看了起来。旁的事情他都可以忍，但是事关宰相府，便是牵扯到了朝政。兰妃自己也不是没有娘家，却整日跟宰相府攀扯在一起。要说兰妃没有图谋，谁信？ 　　反正，圣上是不相信的。 　　“小五以后不必理睬兰妃。”虽然周月琦没有说出她自己的态度，可是只看眼下闹出的不愉快场面，圣上就能笃定，周月琦肯定拒绝了兰妃。更甚至，还因此事跟兰妃起了冲突。最终，才惹来了皇太后娘娘。 　　也是。周月琦是什么性子，圣上怎么可能不知道？若不是因着周月琦的性子太过强硬，圣上也不会一直有所顾忌，明明已经做出选择和决定，最终又都一拖再拖，差点就彻底放弃自己的盘算。 　　不过，有皇太后护着，想也知道周月琦肯定没有在兰妃手中吃亏。如此一想，圣上心里又舒服了些许。连带对周月琦的那么点愧疚，在冒过泡泡之后，又都散了去。 　　“嗯。”微微点点头，周月琦在圣上面前的态度并不热络，略显冷淡。好在，没有失了规矩。 　　“没什么事，小五就先出宫吧！”以着甚是温和的语气，圣上摆手说道。 　　“好。女儿告退。”再度朝着圣上行了一礼，周月琦抬头看向皇太后，“皇祖母多多保重身子，孙女改日再进宫给皇祖母请安。” 　　“好好好。小五慢点走，路上小心。要是在宫外受了什么委屈，只管回宫来找皇祖母说。有皇祖母在一日，谁也不能欺负了小五。”皇太后这般说话的时候，眼神一个劲的朝着圣上瞟，言外之意尤为明显。 　　圣上心下长叹一声，面上却丝毫没有任何的表示。 　　他承认，小五在他的计划中已经成为了一招废棋子。可是他对小五的宠爱，确确实实是真正发自内心，不掺杂丝毫的虚假。只不过小五很不凑巧，入了他的局，最终也没能走出新的突破口罢了。 　　见圣上没有太过明显的表态，皇太后不禁有些失望。 　　小五跟其他的儿孙不一样。在皇太后的心里，始终都想为周月琦多争取些利益和好处。只不过现下看来，圣上是不可能如她的意了。 　　也罢，至少她已经为小五准备好了退路，也将最大的护身符交到了小五的手中。真要到了万不得已的那一步，想来小五也能护着自己的性命安然无虞。 　　想到这里，皇太后突然之间就没了跟圣上明面上摊牌的心思了。 　　送走周月琦，皇太后径自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进了自己的寝宫。她年纪大了，能管的也就后宫这些女人。涉及到圣上，她就是有心，也甚是无力。只盼望圣上心底还惦记着小五这个亲生女儿，不要脸最后一丝情分都不为小五留下。 　　圣上自然看出了皇太后顷刻间的颓唐。 　　有些事情，圣上自有成算。即便明知道皇太后会因为此事不高兴，也知道以小五的聪慧很有可能已经看出了什么。但是最终，圣上没有撕破最后一层颜面，只等着最后一刻的到来，便能彻底画上终点了。 　　从皇宫里出来，周月琦的心情并未有太大的起伏。 　　高兴也好、难过也罢，都跟她没有太大的关系。今日被禁足的人又不是她，她何必过多忧虑？ 　　至于兰妃所谓的邀约，她打一开始就没有答应过。哪怕兰妃等的很是心焦，她也不可能出现。索性她已经将此事告知了圣上知晓，说不定圣上会亲自前往赴约？ 　　待到那个时候，兰妃指不定会很是欢喜也不一定。 　　将军府内院，因着已经开始筹备沈灵萱的亲事，所以大家伙都正热闹着。 　　与此同时，二姑娘沈雨萱也回来了。 　　沈雨萱和沈灵萱是亲姐妹。妹妹出嫁，姐姐准备的贺礼自然不少。以沈雨萱现如今的处境，出手不可谓不大方，也没有太大的压力和负担。 　　沈兰萱和沈梦萱也赶了回来。 　　沈兰萱虽然没有大肆为沈灵萱筹备嫁妆，可也很是用心的准备了礼物。相形之下，双手空空的沈梦萱就稍显另类了。 　　不过好在沈家人都不是那种喜爱算计的人。对于沈梦萱的所作所为，大家都没在意，更加没有故意说出来闹事。 　　反而是沈梦萱自己，看来看去忽然就不高兴了。 　　她们准备贺礼，怎么都没告诉她？二姐姐也就算了，早早就嫁了出去，跟她也没有那般的亲近。但是三姐姐不同啊！三姐姐可是她的亲姐姐，怎么也放任她丢脸，都不事先提醒她一下的？ 　　沈兰萱着实有些无辜。自家姐妹成亲，准备贺礼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还需要别人刻意提醒？之前沈梦萱嫁人的时候，大家不也都是这样？ 　　沈兰萱都还记得，当时沈灵萱有特意为她和沈梦萱各自准备惊喜的。 　　此般想着，沈兰萱轻叹一声，对沈梦萱而今的改变着实有些无奈。 　　“三姐，你过来一下。”撇开其他人不管不顾，沈梦萱沉着脸将沈兰萱拉到了一旁，“三姐你准备的贺礼可有多的？匀出一盒算我的。” 　　沈兰萱直接就愣住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沈梦萱。 　　哪有将贺礼匀出去一盒的道理？倘若沈梦萱真的有心，事后再补一份给灵萱就好。灵萱也不是那般不讲道理的人，怎会因为此事就跟沈梦萱生分了？ 　　“三姐，你到底有没有多的给我？不就是一盒贺礼，你用得着这么小气和吝啬？我刚刚可是有看到，你为沈灵萱准备的嫁妆，比当时为我准备的要多好多。”很是不喜欢沈兰萱此刻的犹豫和迟疑，沈梦萱黑着脸埋怨道。 　　“我哪有……”面对沈梦萱的控诉，沈兰萱睁大了眼睛，脸色一变再变。 　　她是真心想要两个妹妹都嫁得好，对两人也是一视同仁，准备的嫁妆和贺礼都差不多。可是现下沈梦萱非要说她为沈灵萱准备的更多，就着实令沈兰萱心寒了。 　　“哪里就没有了？我都看得一清二楚，三姐你居然还不承认？难不成我自己的眼睛还会骗我自己不成？”板着脸瞪着沈兰萱，沈梦萱此般说完，也没给沈兰萱解释的机会，就继续嚷道，“行了行了，三姐你就别再自欺欺人，顺带还敷衍我这个亲妹妹了。我待会就出去跟沈灵萱说，三姐你准备的贺礼其中有我的一半。三姐你自己心里有个数，别再她们面前说漏嘴了就行。” 　　“这怎么可以？”沈兰萱自认她准备的嫁妆算不得多么的丰厚。直接分出一半给沈梦萱，实在有些不妥当。下意识的，她就摇摇头，不想答应。 　　“我说可以，就可以。”见沈兰萱说不通，沈梦萱也不乐意跟沈兰萱说了。直接甩开沈兰萱的手，自己扭身进屋，找沈灵萱说这件事了。 　　听沈梦萱说，三姐姐为她准备的嫁妆中，有一半来自沈梦萱。沈灵萱点点头，笑着道了谢，便没再多言。 　　本来就是姐姐们的心意，给多给少她都承情。沈灵萱并不会嫌少，只会认真的记在心里。 　　沈灵萱的反应过于冷淡，沈梦萱当即就不高兴了。 　　总觉得沈灵萱是没有相信她的说辞，沈梦萱板着脸继续强调道：“灵萱你可别小看了我和三姐姐一起为你准备的贺礼。因着是你出嫁，我和三姐姐才会那般的费心，尽心尽力的准备了这么丰厚的嫁妆。你可不许嫌少！” 　　“四姐姐何出此言？我怎么会嫌少？姐姐们的心意，我都记得的，也很是感激。”没有看出沈梦萱的心虚，沈灵萱径自回道。 　　“你要真的感激才行，可别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跟自家姐妹都往虚假敷衍这一套。”即便沈灵萱这样说了，沈梦萱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语气加重，执意再度找沈灵萱索要更多的保证。 　　沈灵萱是真的不明所以，也完全没弄懂沈梦萱这一番说辞的真实用意在哪里。 　　她知道，这些嫁妆是姐姐们的心意，她很感激，也很喜欢。她的感激，刚刚都跟几位姐姐说过了。四姐姐此刻跑过来，再度强调了一遍，她也认真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不过似乎，四姐姐依旧有些不满意？ 　　第106章 　　沈梦萱当然不满意。她总觉得今日的自己被看笑话了。就算沈灵萱嘴上不说, 可实际行动已经表现的很清楚。 　　而她一直叫嚷着让沈兰萱将贺礼分一半给她, 又有什么用？她自己心里很清楚，她再度输了。 　　就连此刻站在沈灵萱面前，她都没办法理直气壮, 委实心虚不已。 　　这样的事实就摆在眼前, 沈梦萱从来都不是特别会排解自己情绪的人。难免, 就有些失控。 　　不过，今日沈梦萱挑选的发难时机很不对。 　　之前她和沈灵萱闹矛盾，顶多也就被沈兰萱撞见过。但是这一次, 沈家几位姑娘都在。其中，就包括了沈宜萱和沈雨萱。 　　沈宜萱虽然是和离在家的身份，可她到底是沈家的长姐, 又是大房嫡女出生，在几位妹妹心目中惯常都很有威信。尤其是她现如今一直在帮着五公主看店铺、做生意, 手中握有银子, 在这个家里就更加有话语权了。 　　此刻沈梦萱的发难, 沈灵萱或许还没看出所以然来，沈宜萱却是已经看得一清二楚。 　　在沈宜萱的认知里, 家里几个妹妹都是很乖巧善良的，彼此之间的情谊也尤为浓烈和真切。可现下这一瞬间，沈宜萱从沈梦萱的语气中听出了埋怨。 　　先前沈宜萱也从自家娘亲嘴里听闻, 四妹妹和五妹妹有闹过不愉快, 还牵扯到了五公主的身上。 　　彼时沈宜萱没有亲眼目睹, 也并不在场, 待她知晓的时候，事情已经尘埃落定。紧接着这么长的时间里，也没见沈梦萱和沈灵萱再起其他争执和冲突。 　　是以在沈宜萱看来，可能只是沈梦萱一时的小脾气，闹过性子也就罢了，不必多提。 　　然而就在今日，沈梦萱出乎沈宜萱的意料之外，居然闹起事来。 　　瞥了一眼神色茫然不解的沈灵萱，沈宜萱心下轻叹一声，瞬间就将事情的落点定在了沈梦萱的身上：“四妹妹这是闹的哪一出？对五妹妹有什么想法吗？自家姐妹，无需顾忌，只管当面说清楚就好。” 　　沈雨萱也看向了沈梦萱。 　　跟大姐姐沈宜萱的中立不同，沈雨萱是肯定偏帮自家亲妹妹的。四妹妹对灵萱的那点嫉妒和不满心思，沈雨萱之前就已经有所耳闻，也记在了心里。只不过一直没有找到很合适的时机，向沈梦萱发作罢了。 　　而现下么，沈雨萱轻哼一声，面上就显露出了几分不愉快：“本是大喜的事情，有什么不满容后再说，非要挑在咱们几姐妹难得相聚的时日里发作？” 　　沈雨萱没有指名道姓，可沈梦萱直接就白了脸，忍不住就红了眼圈：“是。二姐姐肯定是向着灵萱的。谁让我没有灵萱那么好命，不是二姐姐的同胞亲妹妹呢！” 　　“哟，这是连我这位二姐姐也当面指责上了？我说四妹妹你什么了吗？四妹妹张嘴就是一顶大帽子扣过来，莫不是还想要指责我这个二姐姐联手五妹妹一块欺压你？旁边可还有大姐姐和三妹妹站着呢！就算大姐姐也被你撇了开来，三妹妹总是你的亲姐姐吧！四妹妹也不乐意，非要将三妹妹也给拉下水？”沈雨萱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会跟自家姐妹起冲突。 　　只不过，艰难的日子过久了，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经历过。以前共患难的时候，姐妹们皆是一条心，别提多相亲相爱了。而今共富贵了，免不了就有那么一个起了异心，倒是也没什么不能理解和接受的。 　　沈雨萱自己在太傅府经历了无数的尔虞我诈和阴险算计，心脏承受能力着实有所增强。现下不管是发生怎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她都能坦然接受，不避不让。 　　被沈雨萱这么当众一点名，沈梦萱越发委屈了：“我又没说什么，二姐姐怎么一上来就指责我的诸多不是？我好心好意回来娘家为五妹妹送嫁，我错了吗？” 　　“也没人说你错啊！如若是真心想要为五妹妹送嫁，就老老实实送上真挚的祝福，一旁站着别动。少用些歪心思，凭白辱没了咱们沈家的名声。”沈梦萱这点段数，放在沈雨萱的眼里，是着实不够看的。乃至沈梦萱三两句的功夫，就被沈雨萱看透了本意。 　　极为后知后觉的，沈灵萱意识到了不对劲。 　　一如沈梦萱所说，沈雨萱是沈灵萱的亲姐姐，本能的，沈灵萱就更加相信沈雨萱。 　　加之她和沈梦萱闹过的几次不愉快，沈灵萱很快就反应过来，沈梦萱这又是故意冲着她来的。 　　不想二姐姐为了她的事情生气，沈灵萱眨眨眼，认真的看向了沈梦萱：“我哪里做的不对，惹四姐姐不高兴了吗？没关系，四姐姐尽管说出来就好，我听着。” 　　沈梦萱倒吸一口气，差点没能忍住的直接破口大骂。 　　听着有什么用？沈灵萱每次都是面上装的乖巧善良，可事实上从未改正过。她已经被沈灵萱阴了太多次，每每都会吃沈灵萱的亏，又哪里敢真的相信沈灵萱这以退为进的说辞？ 　　只是因着身边有沈宜萱和沈雨萱站着，沈梦萱这才按耐住到了嘴边的叫喊，又打住了。 　　毕竟沈宜萱和沈雨萱不比沈兰萱好说话，也不似沈兰萱那般是她的同胞亲姐姐，沈梦萱是不敢随意拉拢，也不敢轻易动小心思的。 　　“五妹妹怎么会做错事？都是四姐姐心眼小，这不，跟五妹妹开玩笑呢！五妹妹马上就要大喜了，可千万别跟四姐姐计较才好。”既然不能当众撕破脸，沈梦萱就只能继续跟沈灵萱当姐妹了。 　　反正她都已经想好了，等沈灵萱出嫁之后，她就彻底断了跟沈灵萱的往来。除非那般不凑巧的两人都选在同一日回娘家，否则沈梦萱一眼都不想多看沈灵萱，只盼望以后都老死不相往来。 　　极为明显，沈梦萱是打算息事宁人。正常来说，她这样的想法和决定也没有错。可是，沈雨萱在这里。 　　沈雨萱是吃过无数暗亏的人。故而她对这些话语中潜藏的交锋极为敏感，也尤为在意。 　　要是沈梦萱针对的人是沈雨萱自己，沈雨萱指不定还真就顺了沈梦萱的意愿，借着梯子往下爬，不会再跟沈梦萱计较。毕竟是姐妹，表面上的和平和友好还是需得维持住的。否则，她娘和二伯母的脸上也会不好看。 　　但是，沈梦萱针对的人是沈灵萱，沈雨萱立刻就不答应了。 　　沈灵萱不像她这般心眼多，从小就过于单纯，如白纸一张。有的时候即便被人针对了，也没意识到，或者后知后觉的慢了好几拍才会发现端倪。 　　这样单纯的傻妹妹，沈雨萱怎么容得了旁人欺负她？外面的人不可以，自家的人更是不准许。 　　是以，沈梦萱就这样撞到了沈雨萱的面前，引来沈雨萱极为的不喜。 　　“有话说话，别藏着掖着，拐弯抹角讽刺谁呢？真当大家都跟灵萱似得，连这么浅显的话锋都听不出来？”皱了皱眉头，沈雨萱的视线直直盯着沈梦萱，不容沈梦萱躲避。 　　沈梦萱心下一慌，不自觉就往后退了一小步。与此同时，看向沈雨萱的眼神开始变得漂移，露出了明显的心虚神色：“我，我也没……没说什么呀……” 　　“是没说什么。真要说了什么，我可没这么好脾气，还心平气和的给你开口解释的机会。”当了一阵子的太傅府女主人，沈雨萱而今的气势也不容小觑。之前是刻意收敛着没有外露，此刻就顺理成章的彰显了出来。 　　“二姐姐你怎么……咄咄逼人呢……”沈梦萱张张嘴，不高兴的跺跺脚，抱怨的话语却是越说越小声。直到最后，她的声音几乎低的不可耳闻。 　　“没错。我就是在咄咄逼人。四妹妹若是有所不满，只管开口提。二姐姐先听着，再看看能不能改正，如何？”沈雨萱稍稍朝前倾了倾身子，探着脑袋问沈梦萱道。 　　沈梦萱哪里是沈雨萱的对手？这么一会儿的来回交锋下来，她已经快要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下意识的，就转头看向了沈兰萱：“姐……” 　　沈兰萱不是故意不站出来帮沈梦萱说话，也从未存着明哲保身的念头和心理。她只是觉得，沈梦萱确实有错，这么一段时日的安静和消停并不意味着沈梦萱就改变了。反之，沈梦萱只是暂时压下了心头的怒火。这不，一找到机会，沈梦萱就又开始不消停的蹦跶了。 　　好似回到上次沈梦萱闹腾的时候，沈兰萱不禁感觉到极为无奈和心伤：“梦萱，还不立刻向二姐姐和五妹妹认错赔不是？” 　　沈梦萱瞬间就睁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沈兰萱。她找沈兰萱出面，是帮她说话，帮她一块对付二姐姐和沈灵萱。不是让沈兰萱站在对立面来指责她，还强令她立马跟二姐姐和沈灵萱道歉的。 　　更何况，二姐姐也就算了，她愿意低头道歉，换来跟二姐姐的重归于好。可是沈灵萱凭什么呀？沈灵萱比她还小呢！难道不该是沈灵萱乖乖向她认错赔不是？ 　　每次都逼着她跟沈灵萱低头，家里人都太偏心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和念头，沈梦萱越想越觉得自己太过可怜，眼泪吧嗒吧嗒就开始往下掉。 　　“看四妹妹这模样，好像是我这个二姐姐太过不近人情，都把四妹妹给欺负哭了。”沈梦萱此刻的柔弱姿态落在沈雨萱的眼里，并不是很讨喜。原因很简单，这般模样的沈梦萱很容易就让沈雨萱想到太傅府的那位二夫人，杜娟。 　　打从沈雨萱嫁进太傅府，杜娟就一直是以着楚楚可怜的柔弱姿态示人，也是借此手段来笼络人心，生生将沈雨萱蹉跎了整整七年。 　　哪怕而今沈雨萱已经在太傅府彻底翻身，也开始手掌太傅府的管事大权，可是沈雨萱从不曾有片刻胆敢忘记杜娟所带给沈雨萱的那些黑暗日子。 　　这是警醒。警醒沈雨萱不能服软，也不能轻易示弱，更加不能掉以轻心。否则，她随时都可能再一次摔入谷底，被杜娟狠狠一口咬死。 　　如若沈雨萱只有自己一个人，哪怕真的死在了杜娟手里，也顶多是她一条命。但是她还有女儿，她一定会为了林梓盈走出另一条截然不同的康庄大道来。 　　既然五公主亲手帮她铺垫好了路，那么她就一定不会让五公主失望，也决计不准许自己又一次重蹈覆辙。她的女儿已经受过太多的苦头，她舍不得林梓盈小小年纪便再度被她牵连和拖累。 　　是以，不管时间过去多久，也不管沈雨萱现如今的日子是何其的顺畅，她都不曾对杜娟放松警惕和戒备。 　　而偏生，沈梦萱居然步了杜娟的后尘，将杜娟那哭哭啼啼的一套手段学了个十成十。 　　这样的认知，着实让沈雨萱不喜，也很是不悦。 　　“二姐姐……”沈梦萱拼命摇摇头，唤着沈雨萱，却始终没有下文。欲说还休的模样，可不就是落实了沈雨萱欺负她的恶名？ 　　沈雨萱嗤笑一声，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还能在自家妹妹身上也体会到这样的算计。 　　“行吧，四妹妹眼下这般哭成泪人儿的可怜模样，跟二姐姐府上那位杜夫人倒是挺像的。要不改日有机会，四妹妹只管上太傅府去跟杜夫人义结金兰，认个姐妹？”沈雨萱的语气很冷，面上却始终带着笑，眼神中更多的是威胁和寒意。 　　沈梦萱吓的浑身一哆嗦，瞬间就不敢再哭了。瞪圆了眼睛站在那里，前一刻还决堤的眼泪就这样停在了眼眶里，要掉不掉的样子。 　　说句心里话，沈梦萱此刻的模样也不怎么好看。但是，再不好看，也比前一刻的矫揉造作更让人觉得顺眼。至少，沈雨萱眼底的寒意就退散了不少。 　　“梦萱，你到底怎么回事？有话好好说，别来哭哭啼啼那一套。”沈宜萱也不喜欢沈梦萱方才的模样。一开始的中立态度，也发生了偏移，转向了沈雨萱这一边。 　　自打和离之后，沈宜萱就回了沈家。尽管这样，沈宜萱也极少过问沈家的事情，反而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五公主交给她的生意上。 　　这段时间，她卯足了劲就想做出些成绩，好回报五公主对她的信任和重用。以致于跟家中几个妹妹的相处和接触，都算不得很多。 　　沈宜萱当年出嫁的时候，沈梦萱和沈灵萱都还小。对这两个妹妹的性格，沈宜萱更多的是从沈大伯母的嘴里听闻和知晓。 　　在沈大伯母的心里，四妹妹和五妹妹都是很好、也很懂事的贴心姑娘。只要提到两位小妹妹，沈大伯母就没有说过半句不好听的话。以致于沈宜萱对沈梦萱和沈灵萱的感观，也一直都是很好的。 　　直到今时今日，沈宜萱才终于意识到，似乎这其中真的有很大的矛盾和冲突。哪怕之前一直看的不甚明显，也没人察觉，但是眼下既然已经当面爆发，确实更应该直截了当的说清楚，才更加让人放心。 　　感觉到连大姐姐对她的态度都变得不耐烦了起来，沈梦萱心下更是慌乱一片。很想要开口为自己解释什么，却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而不等沈梦萱想出合适的说辞，沈兰萱倒是一股脑如实坦白了：“今日四妹妹回来，一时疏忽，忘了为五妹妹准备贺礼和嫁妆。待看到我们其他三位姐姐都给五妹妹准备了心意，她便也很是着急。来不及回府筹办，就想着先从我这里匀出一半送给五妹妹，以表心意。” 　　沈兰萱说话还是很委婉的，也尽可能偏向了沈梦萱。最起码，没有不利于沈梦萱的言语。 　　不过在沈梦萱看来，这就是活生生的背叛。 　　不敢置信的看着沈兰萱，沈梦萱脑子一热，脱口而出：“三姐姐你胡说！你这是冤枉我！我明明就为沈灵萱准备了贺礼，还是跟你一块准备的。你不能为了表现你自己的大方，就占了我为沈灵萱准备的贺礼和嫁妆，抹杀了我对沈灵萱的心意。” 　　要是沈梦萱不这么一喊，周遭其他人也不会多想。 　　本来么，来送贺礼就是一份心意。只要心意到了，礼物准备的是否丰厚，真心没有谁会特意去比较。哪怕沈梦萱真的什么也没准备，事后补上也好，就此揭过也罢，沈灵萱都肯定不会张嘴找沈梦萱索要。 　　可偏偏，沈梦萱非要反驳沈兰萱的话语，更甚至还将沈兰萱推到了面前当她的挡箭牌。其用心，实在不怎么善良。 　　沈兰萱已经气得红了脸。 　　她真心不介意分出一半的嫁妆给沈梦萱。她既然将这些贺礼都准备好了，又都送来了沈家，难不成还能再拿回去？反正都是送给五妹妹的，她根本不会去计较的。 　　她唯一芥蒂的，是沈梦萱的不诚实，以及对沈灵萱的欺骗。亦或者说，沈梦萱对沈灵萱根本就没有那份心意。 　　然而即便是这样，沈兰萱也没准备将沈梦萱怎么样。如若不是沈梦萱自己非要跳出来，再三强调这些嫁妆，还一个劲的找沈灵萱讨感谢，进而惹来大姐姐和二姐姐的问话……沈兰萱是肯定不会主动提及此事的。 　　事实就是事实。虽然并非出自本意，但既然说出口了，沈兰萱就会对自己的言语负责。她没有撒谎，也没有欺骗任何人，更加没有冤枉沈梦萱。 　　被沈梦萱突如其来的指责定住，沈兰萱好半天都没找到自己的声音，差点被气的掉下眼泪来。 　　沈宜萱和沈雨萱却不是那么好被骗的。 　　在外面做了这么久的生意，沈宜萱旁的没有学会，看人的功夫却是增强了几分。 　　沈兰萱和沈梦萱两人之间，沈宜萱是肯定相信沈兰萱的。既是因着沈兰萱说话时候的不卑不亢、不缓不慢，也是因着沈兰萱言语中的温和友善，以及面上的坦然和大方。 　　沈兰萱没必要撒谎。更加没必要当着沈梦萱的面，扯这样的谎。打从刚刚开始，沈兰萱就没有被牵扯进这场冲突中来。还是沈梦萱主动喊了沈兰萱，朝着沈兰萱求了助，沈兰萱才终于开口出声的。 　　相形之下，沈梦萱的嗓音固然比沈兰萱要更大，可也掩盖不住沈梦萱因着心虚而变得颤抖的嗓音，以及沈梦萱一直游移不敢跟她们对视的眼神。 　　两人同时站在面前，要沈宜萱做出选择，一丁点也不难。 　　沈雨萱这边就更好判断了。几乎是沈梦萱话音落地的那一瞬间，她就有了既定的结论。与此同时，她还慢悠悠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抬头挺胸的沈梦萱，随口问道：“既然四妹妹说了，有特意为灵萱准备贺礼。却不知，四妹妹都挑选了哪些嫁妆，准备让灵萱带去夫家？” 　　“我……”沈梦萱根本就没有经手沈兰萱准备的贺礼，怎么可能给出准确答案来？ 　　不过，沈梦萱反应很快，想着左右也不过是那些既定的种类。她自己又是已经出嫁的姑娘，随即又给出了回答：“是喜服、枕被……” 　　“不是。”沈梦萱才刚报上两样东西，就被沈兰萱给打断了，“我没有为五妹妹准备这些。” 　　沈兰萱的声音并不冷，却是顷刻间就犹如一盆凉水浇灌在了沈梦萱的头上，直泼的沈梦萱傻了眼：“不可能！就是这些嫁妆。” 　　明明她出嫁的时候，三姐姐为她准备的就是这些啊！怎么换成沈灵萱，就不是这些了？三姐姐肯定是故意诈她的，她决计不会轻易上当。 　　“真的不是这些。因着二姐姐先前有派人给我送过口信，不让我准备这些，我便另外挑了一些布匹和丝绸，还有胭脂水粉和金钗玉镯……”更多的，沈兰萱没有详细报出。本就是各自对沈灵萱的心意，原样叫嚷出口反而不妥，有攀比之嫌。 　　“嗯，我确实给三妹妹送过这样的口信。本来是想着这些东西都由我这位二姐姐来置办，是以大姐姐和三妹妹两人，我都命人送了口信。”沈雨萱点点头，附和了沈兰萱的话。随手也翻出了搁置一旁的礼单，上面恰好就有沈兰萱送来的贺礼清单，朝着目瞪口呆的沈梦萱扬了扬，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可能！为何大姐姐和三姐姐都得了口信，我却没有？二姐姐你不能故意害我！明明我说的才是事实，我没有骗人！”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早早就落入圈套，沈梦萱说什么也不甘心，更加不肯承认她的过错。 　　第107章 　　沈雨萱跟沈兰萱不同。沈梦萱叫嚷沈兰萱不对、一个劲的指责沈兰萱说谎诬陷她，沈兰萱并不会将她怎么样。 　　可是换了沈雨萱, 沈雨萱直接就一个冷眼丢了过来：“四妹妹这是在控诉我这个二姐姐的恶行？” 　　沈雨萱的话语很简单,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句反问，直接就让沈梦萱慌了神。 　　沈梦萱当然不想得罪沈雨萱。除了沈雨萱, 就是沈宜萱和沈兰萱, 她也想竭力拉拢和讨好。毕竟是自家姐妹, 沈梦萱不可能不在意。 　　从始至终, 沈梦萱真正在意和芥蒂的, 就只有沈灵萱一个人。也一直只有跟沈灵萱相提并论，未有牵扯到沈家其他人。 　　今日若不是一时不小心, 也不会跟沈雨萱起了不该有的争执，更加不会惹怒沈雨萱。 　　心下一凛, 沈梦萱急忙朝着沈雨萱摇了摇头，委屈的眼泪再一次滚/涌而出：“二姐姐, 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故意的, 就是随口这么一说。我……” 　　“行了，是不是故意的，你自己心里有数，没必要站在这里跟我澄清。你不是傻得，我们其他人也都不是瞎子和聋子。”沈雨萱微微扬高声音, 丝毫没有被沈梦萱的眼泪攻势所打败。 　　反之，沈雨萱冷笑一声, 视线就转向了沈兰萱的身上：“三妹妹的性子倒是一如既往的好。都嫁了人, 还这般任人欺负。只不过以前是被外人欺负, 现如今却变成了被自家亲姐妹欺负。却是不知，三妹妹在戚家是否也这般的软弱好欺？” 　　没错，沈雨萱对沈兰萱也起了不满。 　　原本这件事跟沈雨萱并无关联，沈雨萱也没必要插手和过问。可谁让被沈梦萱咄咄逼人的对象是沈灵萱呢？ 　　沈兰萱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沈雨萱看在眼里，并不意外。可沈兰萱的息事宁人并没能换来家宅安宁和祥和，沈梦萱依然是自诩了不得的肆意欺负沈灵萱，不是吗？ 　　明知道沈梦萱做得不对，沈兰萱身为姐姐却没有厉言斥责，这就是沈兰萱的失职。 　　没成想会突然被沈雨萱质问，沈兰萱先是一愣，随即臊红了脸。她也不是没有提醒过沈梦萱，可是她的教导言语每每都被沈梦萱给无视了。这么久以来，她能做的也就是压下沈梦萱的怒火，转移走沈梦萱的注意力，尽量不让沈梦萱分心回到沈家…… 　　说来惭愧，沈兰萱自知，她这个姐姐当得很不称职。此刻沈梦萱非但没有纠正行为，反而变得越发不像话，确实跟沈兰萱之前的放纵撇不开关系。 　　眼看着沈兰萱因为她的关系被说教，沈梦萱眨眨眼，连忙就往后躲了躲。只要二姐姐骂的人不是她，她才没关系呢！ 　　眼角余光瞥见沈梦萱的举动，沈雨萱心下无奈的轻叹一声，对这个妹妹是越发看不上了。 　　“兰萱，二姐姐知道你性子绵软，但是嫁了人之后，不管你的身份还是处境，都跟着变了。以前你在沈家怎样的善良好说话，都没人说你半句不好。可换了在外面，谁能保证所有人对你都是出自善意？戚家这门亲事是托了五公主的福，你占了大便宜，日子才能过的那般舒心。可你不能一叶障目，全然忘了随时都有可能潜伏在身边的危险。”沈雨萱的语气依然强硬，但是相较方才的斥责口吻，已经软了很多。 　　比起沈梦萱，沈兰萱在沈雨萱的心中肯定算得上是好妹妹了。只不过沈兰萱的性子太软这一点，需得改。否则真要出了什么事，她们谁也不能时时刻刻跟在沈兰萱的身边，护着沈兰萱。 　　也是以，沈雨萱就没再客气了。该说的还是说，该严厉的时候也丝毫没有松懈。 　　沈兰萱哪里听不出沈雨萱语气里的关心？知晓这事确实是她的疏忽和纰漏，当即认真的点了点头：“二姐姐，我知道了。” 　　“知道就要改。别一直傻傻的，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反抗。就算是为了自家姐妹，也不必强忍着委屈。你没这个义务，她也没这个脸面。”沈雨萱话到一半，忽然又转向了沈梦萱，直把沈梦萱吓得不轻。 　　沈梦萱正一心想要躲闪，尽可能不被沈雨萱盯上。可是她躲得再快，也还是没能避开沈雨萱的冰冷视线。一时间，沈梦萱就白了脸，也不敢再委委屈屈的哭了，只一味站在那里，老老实实的等着挨训。 　　跟沈宜萱一样，因着早早的出嫁，沈雨萱和沈梦萱、沈灵萱的接触也不是那么的多。过去的七年里，说到几姐妹互相之间的相处，更是少之又少。 　　不过相比沈梦萱，沈雨萱对沈灵萱委实更加了解。尤其在她着手打理太傅府的诸多事务之后，沈雨萱的第一件事就是恢复跟沈家的往来。平日里寻到机会沈雨萱就会回将军府，也会跟沈夫人说说话，对沈灵萱更是有所教导。 　　就拿今日这件事来说，沈雨萱绝对是站在沈灵萱这一边的。与此同时她对沈梦萱的观感，就越来越差了。 　　仅仅是一些嫁妆罢了，沈梦萱到底是舍不得，还是有意不为沈灵萱添妆，都没关系。沈雨萱的眼皮子没那么的浅，也不会指望沈梦萱能为沈灵萱准备多么厚重的贺礼。在她看来，姐妹之间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很显然，沈梦萱没这个心。既然如此，沈雨萱也不会继续过多的指望。反正彼此都已经出嫁，大不了以后不再往来便是，算不得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沈梦萱没想要跟沈雨萱撕破脸的。 　　沈雨萱又不是沈灵萱，沈梦萱对三个姐姐都存有敬畏之心。尤其是沈雨萱这位二姐姐，在沈梦萱的心里向来很有震慑力。过去的那些年就不说了，现下二姐姐可是太傅府的当家主母，很厉害呢！ 　　以前还没嫁人的时候，沈梦萱还没那么多的想法。现如今嫁了人之后，沈梦萱才切实体会到，不一样了。 　　赵家人都很好，对沈梦萱也很好，不曾故意苛待。可尽管是这样，沈梦萱也依然心下发虚，满满的不安。总觉得这种好很不真实，随时都可能化成泡沫。 　　故而对沈雨萱这位二姐姐，沈梦萱委实很羡慕，也很尊敬。她还想着找机会去跟二姐姐取取经，请二姐姐教教她如何管家，如何在娘家立于不败之地。 　　可沈梦萱不曾想到的是，她今日跟沈灵萱的不愉快，也会惹恼沈雨萱。连带沈雨萱看向她的眼神，变成了从未有过的冰冷。 　　“二……二姐姐，我……我错了……”出于强烈的危机意识，沈梦萱迅速做出反应，朝着沈雨萱认了错。 　　沈雨萱却没那么好打发。扫了一眼沈梦萱，便转而看向了沈灵萱：“灵萱，你的嫁妆都备齐了？” 　　“都备齐了。”沈灵萱现下也变得聪明了，对沈梦萱惯常都是无视的。反正只要她对沈梦萱不抱有期待，想当然也就不会被沈梦萱伤到了。 　　至于她的嫁妆，即便没有几位姐姐帮忙添妆，沈灵萱自己的嫁妆也是足够丰厚的。原因很简单，她的嫁妆清单全部出自五公主的库房，别提多厚重了。 　　当然，今日几位姐姐一起回来，有心为她准备贺礼和嫁妆，沈灵萱也是很欢喜的。除了，跟沈梦萱之间又闹出来的不愉快。 　　“好。既然都备齐了，我们也就不留在这里碍事了。你马上就要出嫁，需得准备的各项事宜自然繁杂琐碎，忙你的吧！”沈雨萱此般说着，就站起身来，“我们就先走了。” 　　沈灵萱立刻跟着起身，应了好。这个时候并不适宜留人，还是等到下次有机会，她再留二姐姐好好说说话。再不然，她自己主动去太傅府找二姐姐也是可以的。 　　公主嫂嫂说了，二姐姐如今在太傅府过的很好，她们也无需像之前那般刻意避着，万般思念想见二姐姐，却一直见不到。 　　沈雨萱说要走，沈宜萱亦点点头，跟着往外走。 　　沈兰萱其实还想好好跟沈灵萱陪个不是。原本热闹喜庆的氛围，因着她没能及时劝住沈梦萱，姐妹间都变生分了。 　　但是瞥见大姐姐和二姐姐的神色之后，沈兰萱乖乖转身，不再多言的准备先行回戚家了。今日之事发生的太快，她需得回去好好理一理。实在不成，就跟戚麒说说。戚麒向来比她聪明，肯定能帮她出个好主意的。 　　唯有沈梦萱，是最为无所适从的。 　　她倒也不是不想离开。可明摆着二姐姐生了她的气，大姐姐和三姐姐也都没有偏帮她，沈梦萱想要假装无所谓都很难。 　　正是因着这份在意，沈梦萱左右看看，想要迈开的脚说什么也抬不起来，就好像生了根一般，定在了那里。 　　“怎么？梦萱还不打算回赵家？”沈雨萱人已经走出房门，却发现沈梦萱还站定没动。转过身，挑眉问道。 　　“回，是要回的。”几乎是下意识的，沈梦萱立刻点点头，跑了出来。 　　沈雨萱便没再理睬沈梦萱，径自走在了最前面。 　　沈灵萱一路将四位姐姐送出她的院子，正要继续往将军府的正门外送，却被沈雨萱拦了下来。 　　“你的事情那么多，别耽搁了。都是自家姐妹，谁还能不知道咱们沈家的大门朝着哪边开？”拍了拍沈灵萱的手，沈雨萱的语气很是漫不经心，听着并无任何的深意。 　　可偏偏，沈梦萱直接抖了一个激灵。 　　她并不清楚是不是她自己的错觉。她就觉得二姐姐这话是冲着她来的。她想要做些什么，才化解自己跟二姐姐之间的冰冷氛围。可是二姐姐不曾理睬她，她也没这个胆子上前去主动开口。 　　最终，沈梦萱白着脸很是不安的拉住了沈兰萱的袖子，祈求的眼神直直的望向了沈兰萱。 　　沈兰萱是想要帮沈梦萱的。可是，怎么帮这一点，她还没想好。而且她也看出二姐姐的不满了，不单单是对沈梦萱的不满，还有对她的不满。 　　沈兰萱从来都是蕙质兰心、宽以待人的性子。从不会跟人起冲突，尤为温和。初次遭遇被二姐姐不喜的事情，沈兰萱自己也很不安。自然，就只能对沈梦萱爱莫能助了。 　　轻轻朝着沈梦萱摇了摇头，沈兰萱紧闭嘴巴，没有开口接话。 　　沈梦萱大感失望，松开沈兰萱的袖子，默默低下头去，面上尽是惶恐和不安。 　　她是不是要被沈家抛弃了？她变成了将军府的弃子，对不对？果然，在她和沈灵萱两人之间，大家都会第一时间选择沈灵萱，根本不会看到她的悲伤和无助。 　　沈雨萱有注意到沈梦萱这边的小动作，却是不以为意。经历了这么多的是是非非之后，沈雨萱学到最多的，估计就是铁石心肠了。 　　过多的对别人宽容，最终只会变成对自己的残忍。沈雨萱吃过沈梦萱永远都无法感同身受的苦，自然不会再像从前那般轻易心软。 　　有的时候，当断不乱，反受其害。她越是心狠，反而对大家都好。 　　与此同时，沈雨萱也希望，沈梦萱能真正意识到她自己的问题所在，别再执迷不悟的越陷越深。 　　周月琦过来的时候，正好碰上沈家诸位姐妹的辞别。 　　“公主嫂嫂。”沈灵萱是最先看到周月琦的，当即露出大大的笑脸，喊道。 　　周月琦施施然走到近前，将自己手中的礼盒递了过去。 　　“多谢公主嫂嫂。”因着已经收了太多公主嫂嫂的东西，沈灵萱也不再推辞，只用心牢牢记住公主嫂嫂对她的所有好。 　　沈梦萱飞快的抬起头，看见这一幕后，心下越发变得不是滋味。 　　她也想要跟公主嫂嫂这般的亲近。没有那么多的客套，也没有那么多的隔阂和芥蒂，真真正正跟公主嫂嫂亲如一家人。 　　只是，有沈灵萱在，她就注定了不可能成为公主嫂嫂眼中和心里的好妹妹。公主嫂嫂对她，和对沈灵萱，从来都不是一样的。 　　想到这里，沈梦萱耷拉下头，越发深感受伤了。 　　“怎么？要走？”扫了一眼站着的几人，周月琦问沈雨萱道。 　　“嗯。闹了些不愉快，还是先走为妙。”丝毫没有打算帮沈梦萱遮掩的意思，沈雨萱如实回道。 　　周月琦倒也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有机会常回来家里坐坐。” 　　“会的。”越是跟五公主深交，沈雨萱越是喜欢这位出身尊贵的弟妹。 　　可以说，如若没有五公主的出现，而今的沈家绝对不会此般的安宁祥和。对五公主，沈雨萱发自内心的感激，从来都是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在跟五公主交集。 　　周月琦也挺喜欢沈雨萱的。沈雨萱并不软弱，也不圣母，眼看着沈雨萱彻底在太傅府站稳脚步，周月琦亦是真心为沈雨萱感到高兴。 　　简短的交谈，并不意味着周月琦和沈雨萱的疏远。反之，正是因着两人确实交好，反而没有那么多的客套言辞。 　　辞别五公主，沈雨萱没再继续逗留，大步离开了沈家。 　　沈兰萱也紧随其后，走远了。 　　沈梦萱其实想要留下的。但是眼下这样的场合和处境，沈梦萱到底还是有点自知之明，默默溜走了。 　　反而是沈宜萱，找上了沈老夫人。 　　彼时，沈大伯母、沈二伯母和沈夫人都在。沈宜萱也没避着三位长辈，直接就把方才在沈灵萱屋里闹得不愉快说给了众人听。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沈二伯母登时就跳脚怒了。她从不觉得自己亏待了沈梦萱，可自家妹妹嫁人，沈梦萱不出嫁妆也就算了，竟然还牵扯到沈兰萱的身上？ 　　对沈梦萱这个女儿，一次又一次的争执和冲突之后，沈二伯母肯定是失望的。但是再失望，沈二伯母也不想看到沈梦萱此般无情无义的模样。 　　说不清楚沈梦萱是自己因着什么心态转变了，还是从来都是这样的本性，沈二伯母不禁感觉到异常的惭愧，只觉得自己没能将沈梦萱教导好。 　　沈老夫人也很意外。 　　之前沈梦萱和沈灵萱闹，其实很好理解。两姐妹年纪相差无几，从小就是等同环境下长大，没有太大的区别和分别。可是打从五公主进府，或多或少就打破了沈家的平衡，也彻底扭转了将军府的处境和局势。 　　以前什么也没有，当然不必要争抢，也没什么好争抢的。可是现下不一样了。不单单是将军府的东西，只说五公主那里出来的好东西，就足以令人眼馋了。 　　要是沈梦萱什么都不缺，或许还不会这般的心/猿/意马，轻易就起了歪心思。就是因着沈梦萱没有，她才会越发在意沈灵萱是不是在她不知情的时候，从五公主那里得了更多的好处。 　　嫉妒和攀比心，沈梦萱都彰显的淋漓尽致。沈老夫人看得分明，也很是清楚。虽然有些失望，但都能理解。 　　可这一次沈梦萱的作为，就很让人大跌眼镜了。 　　要说沈梦萱是嫉妒沈灵萱，沈老夫人并不以为意。可沈梦萱明明没有准备贺礼，却偏偏要强辩，甚至还牵扯到了沈兰萱……这般行径，就不单单是心理问题，而是实打实的品性不端了。 　　想到这里，沈老夫人沉下脸来，认真的看向沈二伯母：“此事不能姑息。” 　　“当然不能姑息。这丫头真是气死人了。自家人之间，怎能玩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她人呢？已经走了吗？我这就把她追回来，好好教训教训她！”沈二伯母说到做到，也不等沈老夫人准许，就要追出去找沈梦萱。 　　“先别追了。”及时拉住沈二伯母，沈夫人摇摇头，“既然梦萱已经回赵家了，二嫂这样追出去，不甚妥当。” 　　要是沈梦萱人还在沈家，沈夫人肯定不会多说什么。不管是沈老夫人还是沈二伯母，她们对沈梦萱的管教都是情理之中，也是沈梦萱需得改变和承担的后果。 　　但是沈梦萱已经离开沈家，若是不经意间将事情走漏出去，传到了赵家人的耳里，就很是不好了。 　　为了沈梦萱在赵家的处境，沈夫人拦住了沈二伯母。 　　“二弟妹稍安勿躁，有话坐下来好好说。”沈大伯母也是一样的态度，直接就拉住了沈二伯母的另外一只胳膊，“梦萱已经是出嫁女了，不能逮着她就不分场合的说教。无论如何，都要考虑考虑梦萱的立场，以及她在赵家的处境。” 　　沈夫人没有将话挑明，沈大伯母却是挑明了。沈二伯母听得清楚，哪里还能想不到这是两位妯娌在用心为沈梦萱打算？ 　　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沈二伯母越发愧疚不已：“都是我没有将孩子教导好，这才坏了咱们沈家的门风，扰了将军府的安宁。” 　　“梦萱自然是有错的。等她下次回来，咱们一起好好说教说教她。”沈大伯母点点头，安抚道。 　　这事不该怪沈二伯母。大家住在一个屋檐下几十年，沈二伯母的为人最是直爽，从来不会用这些歪心思。哪怕想要说沈梦萱是耳濡目染被带坏了，都无处说起。 　　沈夫人也是这样的想法。轻轻拍了拍沈二伯母的手，语气甚是温和：“自家人说自家事。出了将军府的大门，咱们就需得多多为孩子们考量了。” 　　“我们为她考量，她哪里是真正知晓好歹的？先前就闹过好几次了，这次更是过分，她只差没把咱们家几个姑娘都给牵扯进去了。也就灵萱性子好，让着她，换了旁人，谁理睬她？就算是在赵家，她只怕也处理不好妯娌关系，以后铁定是要吃亏的。”沈二伯母气的红了眼，对沈梦萱的所作所为实在不能理解。 　　赵家可不是莫家，只有一位公子。沈梦萱又是长嫂，日后要是跟妯娌处不好关系，心态早晚会甭，日子也势必会过的更加不如意。 　　连自家妹妹都容不了，还指望她去跟别人家的姑娘好好相处？沈二伯母想都不敢想。 　　说到沈梦萱在赵家的处境，沈夫人默了默，没有接话。日子都是自己过的。若是沈梦萱因着在赵家过的不好，反而回过头来指责帮她定下亲事的五公主，沈夫人是绝对不依的。她的儿媳妇，当得上是天底下最好的儿媳妇，谁也说不得她儿媳妇半句不好。 　　沈大伯母闻言，也是忍不住一叹：“梦萱早晚得学会成长。以前在家里，上有长辈护着，下有妹妹让着，她没有吃过苦头，只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是理所当然。但是到了外面，早晚还是得学着改变，也学着宽容和大度。” 　　第108章 　　沈大伯母说的很有道理，沈二伯母又哪里不知晓问题的严重性？就是因着知晓, 她才越发懊悔没有将沈梦萱教导好。乃至现下沈梦萱都嫁了人, 却依然成为家里人放不下的牵挂和担忧对象。 　　沈二伯母坚决相信, 沈家所有人都是希望沈梦萱好的。只可惜, 沈梦萱自己并没有这样的认知，更甚至沈梦萱还将矛头转向了家里人。 　　一想到沈梦萱动辄就爱找沈灵萱的麻烦，沈二伯母就忍不住沉下脸来。 　　她这一辈子都光明磊落，从未做过见不得人的事情, 也不曾对不起任何人。未曾想，却养出了这么一个不知道感恩的女儿。 　　如若沈梦萱确实过的很不好，这才会对沈灵萱心生嫉妒、对沈家人生出不满，沈二伯母姑且就认了。可沈梦萱并非如此啊！ 　　想当初沈宜萱和沈雨萱的亲事是何其的曲折？两个丫头打从嫁进夫家，就一直在受委屈、受磨难。那些苦和痛, 连她们这些长辈都差点承受不住，更何况是两个丫头？ 　　再回过头来看看沈梦萱，打从家中开始为她说亲, 就只管挑好的，又是五公主亲自出面帮忙甄选的夫家。直到现下提及和赵家的亲事, 沈二伯母都是万般感激，对赵家只有称赞, 未有丝毫的怨言。 　　这样好的一门亲家，如若换成她们自己挑选, 谁也没办法保证就能碰巧遇上。故而对五公主, 沈二伯母发自内心的敬重。对沈梦萱嫁人之后的日子, 更是充满了期待。 　　事实证明，五公主的选择没有错，沈梦萱确实挑到了一门好亲事，赵家也的确是一个难得的好去处。迄今为止，沈二伯母都挑不出丁点的瑕疵和不满。 　　反之，沈梦萱的表现就很是不尽如人意了。 　　也对。要是赵家不够好，沈梦萱又哪里来这么多的空暇时间折腾旁的，一而再肆无忌惮的往娘家跑？在沈二伯母看来，沈梦萱就是日子过得太过舒心了，这才会整日里惦记一些有的没的，闹腾的大家都不得安生。 　　要是将沈梦萱换成当初沈宜萱和沈雨萱的处境，她倒要看看，沈梦萱到底有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和心思跑回沈家来欺负自家姐妹。 　　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一时间沈二伯母不禁开始怀疑，她们想千方设百计的为沈梦萱定下这么一门好亲事的初衷，到底是好还是坏了。 　　沈梦萱并未意识到她今日的所作所为，再度惹了沈家众人的不悦。更甚至，她的亲娘对她已经起了种种质疑。 　　一路顺利的回到赵家，沈梦萱长长的松了口气，莫名就有一种逃过一劫的如释重负感。 　　看来，以后她还是得尽量避着点二姐姐。二姐姐那么偏心的人，才没有将她当成妹妹呢！也就沈灵萱才那般的好命，被二姐姐放在心里惦记。 　　心下正思量着沈雨萱今日对她的不客气，沈梦萱便迎头撞上了赵夫人和新过门的赵家二少夫人正相谈甚欢的其乐融融画面。 　　对这位新过门的弟妹，沈梦萱并不是很喜欢。尽管弟妹总是笑的很温和，对她这位大嫂也颇为敬重。可是沈梦萱总觉得这位二弟妹为人有些……假。 　　没错，就是“假”。沈梦萱从这位二弟妹的话语中根本感受不到亲近之意。反而是亲眼目睹了二弟妹在短短的时日里，迅速就讨得了赵夫人的欢心，每每都跟赵夫人相处愉悦，反而将她撇了开来。 　　沈梦萱和赵夫人之间并无矛盾。赵夫人并不是性子古怪的恶婆婆，对她这个长媳也没有任何的刁难和挑剔。嫁来赵家的日子里，沈梦萱活的很是轻松自在，也很是称心如意。 　　不过这样的轻松，仅仅持续到了二弟妹的出现，便出现了裂缝。 　　沈梦萱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赵夫人还能笑得如此慈爱。不若平日里对她的客套，赵夫人在对待二弟妹的时候，语气有轻有重，会轻言训斥也会温言称赞。只要有二弟妹在，赵夫人的目光从来不会落到她的身上来，而是径直看向二弟妹…… 　　沈梦萱敏感吗？敏感。一开始，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然而那时候的她，并未放在心上，也不曾在意。反正只要赵夫人不刻意刁难她，她乐得跟婆婆保持安全距离，永远都不要起冲突。 　　但是，当真正有了比较，伴随着眼前这位二弟妹在赵府越发的如鱼得水，沈梦萱到底还是意识到了她的危险处境。 　　似乎，在她全然还没生出足够警戒心的时候，赵府就变成了二弟妹的天下，而非她的。 　　说心里话，沈梦萱也是想要接过府中大权的。只是赵夫人尚且还在，沈梦萱自己膝下也无子傍身，一直都没有底气、也没敢向赵夫人开口。 　　然而，就是这么一迟疑、一耽搁的功夫，沈梦萱先行嫁入赵家的优势就彻底没了。反倒是才刚入门的赵家二少夫人，后来居上，已经开始跟在赵夫人身后打理起府中的大小事务了。 　　沈梦萱抗议过。不是跟赵夫人抗议，而是私下里跟赵曜提的。 　　赵曜却是没有接话，只是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无声的对她摇了摇头，就没了下文。 　　沈梦萱总觉得，赵曜的表现意味着对她的失望。她很想说些什么来挽回自己的颜面，也很想做些什么来化解自己的处境，可到底还能成功。 　　又或者说，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真正错在哪里。自然，也就找不到突破口，无所适从了。 　　沈梦萱也不是没有想过回沈家去求助。然而，碍于颜面，沈梦萱并不想让大家看她的笑话。更别说，看她笑话的人之中还有沈灵萱。 　　当初莫家的亲事，是她自己不要，才给的沈灵萱。现下她过的不好，岂不意味着自己的眼光有误，选错了亲事？ 　　沈梦萱不愿意后悔，也绝对不会后悔。至少她的夫君赵曜比那位莫家只会武功的公子要好上太多。这一点，是沈灵萱永远都越不过她的。 　　而她在赵家过的不是很如意这一点，沈灵萱不是还没出嫁吗？谁又能保证沈灵萱嫁去莫家之后，就过的很是轻松如意？指不定届时沈灵萱过的比她还更加的艰难和煎熬呢！ 　　默默的自我安慰了一番，沈梦萱来回深呼吸了好几下，也没主动上前去自讨没趣，而是假装没有看见赵夫人和二弟妹的存在，悄悄从另外一条路上绕道走远了。 　　沈梦萱以为她的举动没人看到，但是事实上，打从她回来赵家，赵夫人这边就得了消息。 　　此刻望着沈梦萱的遁逃，赵夫人叹息一声，对这位长媳彻底就不再心存期望，放弃了。 　　新过门的二少夫人也跟着转过头，看向了沈梦萱离去的背影。 　　说来也是好笑。她和赵擎的亲事定在先，大嫂沈梦萱和大哥的亲事则定在后。彼时听说日后的大嫂出身沈家，她还忐忑过。 　　谁都知道，沈家门风清正，沈家姑娘的名声也是出了名的好。一想到大嫂比她先过门，她不禁就担心大嫂在赵家做的太好，待她过门之后，肯定处处不如大嫂，必然得不到夫家的喜欢。 　　哪想到真正嫁过来之后，她才发现，这位大嫂跟她认知中的完全不同。 　　也不是说这位大嫂人品何其不好、性子如何不佳，她只是觉得吧，这位大嫂全然有负沈家良好的门风，大大让她失望了。 　　特别是在深入了解这位大嫂在嫁来赵家之后的所做作为之后，赵家二少夫人对沈梦萱已然没有了丝毫的忌惮，一门心思按着自己的心中所想开始了她在夫家的崭新生活。 　　既然是大嫂自己将管家大权拱手让出来的，她当然不会客气，就全盘接收了。要是日后大嫂有何不满，她也不会退让，势必会跟大嫂据理以争，论个是非黑白。 　　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沈梦萱显然不是个中高手，心思也放错了地方。她而今的主场理当是赵家，偏生她枉顾了赵家，一心就盯着沈灵萱。等到总有一日她反应过来，指不定会有多么的后悔呢！ 　　与此同时，沈清河也知道了今日家中的“大事”。 　　听闻又是沈梦萱闹事，沈清河抿抿嘴，轻叹一声：“赵家才刚迎娶进了二少夫人，梦萱这位长嫂注定要被压制住了。” 　　周月琦并未太过关注赵家的事情。乍一听说赵家娶了二少夫人，她这才想起，最开始戚夫人特意提及过的赵擎。 　　原来赵擎已经娶亲了啊！ 　　再一品味沈清河话里的意思，周月琦微微挑眉：“赵家这位新的二少夫人不好相处？” 　　“听说是一位蕙质兰心的大家闺秀，才刚嫁入赵家，就得了赵家上下的一致称赞。尤其是赵夫人，很中意这位儿媳妇，甚至有意将管家大权交到其手上。”沈清河当然不会故意打听赵家的事情。他会知道这么多，是赵曜主动跟他报备的。 　　至于赵曜这般做的深意，沈清河很清楚。他当时本打算立刻找沈梦萱好好谈谈，却被赵曜阻拦了。 　　赵曜说，现下这样就很好，沈梦萱并不是能够管家的性子，倒不如就乐得清闲。省得一旦跟二弟妹争锋相对，赵曜并不能时时刻刻在一旁盯着，沈梦萱随时都有可能会吃亏受委屈。届时，只怕会闹得赵府家宅不宁。 　　换而言之，赵曜已经放弃了日后当家的念头。既然沈梦萱不适合，新过门的二弟妹又确实做得很好，那就交给二房管家吧！赵曜志不在内院，当然不会过多的盯着家里的大小事务，也不愿意因此闹得赵家失和。 　　沈清河对此并未提出任何的异议。既然赵曜已经向他保证，即便是二房管家，也不会放任沈梦萱被欺负。而事实证明，沈梦萱确实担不起管家的大任，沈清河自然不会强人所难，去插手赵家的府宅内事。 　　沈清河话语说的很是直白，周月琦抿抿嘴，对沈梦萱更是失望了。 　　连赵曜都不向着沈梦萱，真心不知道沈梦萱嫁去赵家之后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最让人费解的是，沈梦萱似乎直到现下也没察觉到局势对她的不利，反而一心琢磨着回来沈家跟沈灵萱争来争去…… 　　倘若沈梦萱确实在沈家争抢了些什么好处回去，周月琦姑且也不多说了。可沈梦萱每次都是无功而返，还闹得沈家人尽数都对她生出了不满。这样的结果，真的是沈梦萱想要看到的？对沈梦萱又到底有什么好处？ 　　也罢，既然赵家已经有了决定，连沈清河这边都知晓了。周月琦点点头，没再多问。 　　“反正以后梦萱的事情，都交给赵曜接手。咱们都不需要理会，也不必特意为梦萱强出头。”赵曜的为人和处事，沈清河很信任。只要沈梦萱不是太过分，赵曜肯定会护着沈梦萱的。 　　反之，如若沈梦萱真的很过分了，除非事关沈梦萱的性命安危，否则沈清河绝对不会去插手过问。 　　这，便是沈清河在赵曜面前的表态，也是他的立场。 　　他不可能负担沈梦萱的一生，更加不可能放任沈梦萱肆意妄为、更甚至是胡作非为。以后的人生，还是要沈梦萱自己走。好和坏，别人都不能帮沈梦萱决定和左右，到底还是要沈梦萱自己量力而为。 　　周月琦点点头，并未反对沈清河的决定。 　　于她而言，也是这般打算的。沈家人，她确实会护着，却并不打算养出蛀虫来。沈家人确实好的，她不问任何缘由，都会护到底。而那些坏的、不值得的，周月琦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而沈梦萱，无疑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没有人逼着她非要闹腾，她却自己将自己的路堵死了。眼下连沈清河都公然放话不再管她，周月琦就更加不会理睬了。此后，沈梦萱也就注定甭想再奢望太多了。 　　沈灵萱出嫁的日子，沈家再一次的热闹了起来。 　　比起沈兰萱和沈梦萱出嫁的时候，这一日的周月琦并未刻意出现。相形之下，好似显得沈灵萱丝毫不重要一般。 　　但是，沈灵萱自己心里很清楚，公主嫂嫂对她已然是极好。她的嫁妆盒子里面，还有好几家铺子的房契呢！ 　　公主嫂嫂说了，日后嫁了人，她就得自己存些私房。这些铺子都是她自己的，不用拿出来交给莫家。等她手里有了银子，不必仰仗莫家养活，她才莫家才更有话语权，也更加的有底气。 　　此外，她和莫奕辰的相处，虽然不若之前三姐姐和三姐夫成亲前那般频繁，可也不是没有见过。有时候莫奕辰会约她出外踏青，有时候莫奕辰也会主动上将军府来走动，几乎每一次公主嫂嫂都会出面和随行，不需要任何人言明，就足以彰显公主嫂嫂对她的看重了。 　　就连莫奕辰自己也私下里悄悄跟她说，公主嫂嫂对她是真的很好，直接颠覆了莫奕辰一开始对皇家公主的认知。 　　当时她还认认真真的跟莫奕辰各种称赞公主嫂嫂的厉害。莫奕辰也很是赞同，也跟她说起了江南赈灾路上的所见所闻。 　　不管怎样，她和莫奕辰两人都很是敬重公主嫂嫂。两人成亲之前，公主嫂嫂有分别送他们一块玉佩，是公主嫂嫂亲自从自己的库房里挑出来的，据说是圣上御赐之物，可贵重了。 　　跟沈梦萱不同，沈灵萱从不会在意自己得到的多和少。在她的心里，不管是公主嫂嫂还是家里其他人，对她都是极好的。她很知足，也很欢喜。能嫁给莫奕辰，是她的福气，更是公主嫂嫂送给她的大礼。 　　至于其他的，比如公主嫂嫂有没有当众给她添妆，又有没有亲自为她出嫁去莫家，沈灵萱都不是很在意。反正她自己心里很清楚，公主嫂嫂对她是很好很好的。就算她嫁去了莫家，她也还是会时常回来沈家叨扰公主嫂嫂的。 　　当然，她不是回来找茬和挑刺。她才不会像四姐姐那般不懂事。她已经跟莫奕辰说好了，她和莫奕辰都要时常跟沈家走动。到时候，她回来找公主嫂嫂说话，莫奕辰就来府上找六哥哥学武。 　　就好像她最是敬重公主嫂嫂，莫奕辰也最是崇拜六哥哥。莫奕辰还说，要跟着六哥哥学带兵打仗，以后要投在六哥哥的麾下，跟六哥哥一样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沈家最后一位姑娘出门，沈梦萱当然有回来。这一次，她倒不是来闹事的，而是老老实实跟在赵曜的身后，异常的沉默。 　　跟沈梦萱和赵曜一块到来的，还有赵擎和赵二少夫人。 　　沈梦萱耷拉着头，心情并不是很愉悦，一个劲的瞅着赵二少夫人，一副有话要说却屡屡欲言又止的模样。 　　今日是她娘家妹妹出嫁，跟这位二弟妹有什么关系？好端端的，二弟妹做什么也要来沈家恭贺？而且听说二弟妹还特意准备了贺礼。想到这里，沈梦萱就越发不是滋味了。 　　她自己都没有为沈灵萱添妆，这位二弟妹倒是出手大方，摆明了就是没安好心，在赵家巴结赵夫人也就算了，居然还企图讨好她的娘家人！ 　　站在沈灵萱的房门外，眼睁睁看着她很是不喜欢的这位二弟妹将一满盒金银首饰送到沈灵萱面前，沈梦萱别提多眼热了。差一点点，她就冲过去抢过盒子，再将这位二弟妹赶出将军府了。 　　太过分了！哪有不怀好意跑来她娘家讨好人的。偏偏讨好的还不是其他人，正是跟她过不去的沈灵萱。这位二弟妹是故意的吧！肯定是。 　　她二弟妹多会做人啊！在赵家就没有任何的纰漏，全府上下都在说二弟妹好。就连赵曜，听到她的抱怨都会不闻不问，径自偏向二弟妹。 　　这般八面玲珑的人，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跑来讨好沈灵萱？沈灵萱跟她二弟妹又没有任何的接触和交集，以前没有，以后更加不可能有。真要说起来，沈灵萱和她二弟妹唯一的交集，就只有她这个纽带了。 　　沈梦萱特别的会胡思乱想。一转眼的功夫，她就忍不住阴谋论了。不单单将赵二少夫人算上，沈灵萱也没漏下，一并被沈梦萱盯上了。 　　沈灵萱倒是没有想那么多。突然收到来自赵家的贺礼，还是从未见过面的赵家二少夫人，沈灵萱很有些懵。下意识就要拒绝，无奈又没能推脱过赵二少夫人的热情和好意。 　　不若沈梦萱想的那么复杂，赵二少夫人真的只是单纯来恭贺而已。 　　以前互相之间没有往来，她自然不能轻易上门。现下借着沈梦萱的关系，她也算跟将军府有了亲戚关系，当然是格外的珍惜和慎重。 　　沈梦萱想的那些阴谋算计，一样也没有。赵二少夫人就是崇敬沈家门风，想要借机跟沈家交好罢了。 　　毕竟沈梦萱是她夫家大嫂，两人同一府邸住着，也没有太多的冲突。能够跟沈家交好，是她的本意，也是一份心意。 　　眼看着沈灵萱收下了赵二少夫人的贺礼，沈梦萱瞪大了眼睛，恨恨的跺跺脚，转身离去。 　　她倒是想要当众给沈灵萱难堪，可一旁有庄嬷嬷和徐嬷嬷看着在。就连绮罗和绛雪，也守在沈灵萱的喜房内。想也知道，这是五公主特意放了人在沈灵萱这里，就是为了杜绝有人捣乱。 　　对沈灵萱，沈梦萱毫无畏惧的心理。可是说到五公主，沈梦萱缩了缩脖子。她可没那么大的胆子，连五公主都敢杠上。眼下别无他法，她就只能咬牙躲了。 　　行，大家都看不得她好对吧？这么多人都向着沈灵萱，沈灵萱有什么了不起的？等着瞧好了。她就不信，沈灵萱出嫁之后的日子能有多么的好！ 　　沈梦萱的一番表现，没有避着众人，无法避免就被不少人看了去。 　　因着今日是沈灵萱大喜的日子，大家尽数没有多言，极为默契的一致无视了沈梦萱。只不过这一幕，到底还是入了大家的心。至于事后会不会被翻旧账，就只能拭目以待了。 　　沈灵萱没有看到这一幕。 　　早在沈梦萱出现在门外的那一刻起，绮罗和绛雪就有意无意的挡住了沈灵萱的视线。这么大好的日子，可不能让五姑娘受了不必要的委屈。至于那位特别爱闹事的四姑娘，还是有多远就走多远吧！她们今日没空闲陪四姑娘闹腾。 　　至此，从沈梦萱来、到沈梦萱走，沈灵萱都没有发现和察觉。 　　沐浴在所有人的祝福下，怀着满满的惊喜，沈灵萱顺利出嫁了。 　　第109章 　　沈灵萱出嫁之后，将军府忽然就特别的安静了下来。 　　前一段时日热热闹闹为沈灵萱备嫁的气氛渐渐消退, 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安静。 　　周月琦倒还好。她本人向来都更爱安静, 也鲜少跟将军府众人走动。若不是将军府众人来找她, 她极少会主动出自己的院子。 　　沈夫人就不一样了。 　　最小的女儿也出嫁了, 她身边留下来的就只有沈清河这么一个儿子。可沈清河太忙了，时常见不到人影, 以致于沈夫人默默的就开始注意起了周月琦这个公主儿媳。 　　话说，五公主嫁来他们沈家都两年多了，却一直没有传出喜讯？之前沈清河不在家，便也情理之中。可现如今沈清河已然搬进五公主的院子好久好久了…… 　　沈夫人当然没胆子明言催生, 只不过她的心思确实聚焦在了五公主的身上。为此，还惊动了沈大伯母和沈二伯母。 　　“大嫂、二嫂, 你们说，咱们清河和五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人的关系也不冷淡啊！平日里瞧着清河对五公主都是极为体贴的。五公主对清河好像也并不排斥，咱们偌大的将军府都跟着沾了光……”要说感情不好，沈夫人完全不敢期待和盼望。这不是感情很好么！沈夫人免不得就要多想了。 　　“这事还真就急不得。不如，咱们探探清河的口风？”嘴上说着急不得，沈二伯母下一刻就又要探口风。由此足可见, 她也是很心急的。 　　“五公主那边是肯定不能随意打探的。三弟妹若是得了合适的机会, 还是问问清河吧！”沈大伯母从来都是最稳妥的，一边给出自己的提议，一边又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 看向了沈二伯母, “听说兰萱已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子？这可是好事。” 　　“是是是。戚家那边传了口信过来, 过两日再登门报喜。听说是戚老夫人的意思，过了三个月再报喜，之前都没往外传。”沈二伯母倒不会觉得自己被怠慢了。只要沈兰萱在戚家过的好，她肯定是没有其他异议的。 　　“嗯。戚老夫人做的好。为了兰萱和肚子里的孩子，这些考量都是需得顾及的。”沈大伯母点点头，认真说道。 　　“那咱们要不要也为兰萱准备些东西？小孩子的衣服鞋帽，咱们都可以着手准备起来了。”沈夫人并不是心思深沉的人。被两位嫂子带走话题，她也关怀的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是要准备起来了。怎么说也是咱们这些娘家长辈的一份心意，哪怕并不贵重，却也是必备的。”沈大伯母立刻就肯定了沈夫人的话，开始考虑起了所需要准备的布匹材料都从哪里出。 　　沈二伯母满脸堆笑，摆了摆手：“针线活功夫，我向来是拿不出手的。还得麻烦大嫂和三弟妹多多费心了。” 　　沈大伯母和沈夫人同时瞥了一眼沈二伯母，好笑又无奈的应下了这门差事。 　　周月琦也听闻了沈兰萱有喜一事。点点头，吩咐绮罗开始准备起了礼物。 　　“公主，太医到了。”就在这个时候，庄嬷嬷带着身后的胡太医走了进来。 　　周月琦轻轻颌首，在胡太医恭敬行礼过后，便将手伸了出去。她这几日身子明显有些不适，在庄嬷嬷发现之后，便也没有拒绝请胡太医过府诊脉的安排。 　　因着五公主的身份尊贵，胡太医在诊脉的时候格外的小心翼翼。再三确诊之后，方笑着拱手向五公主报喜：“启禀公主殿下，您的身子安然无恙，这是有喜了！” 　　“叮”的一声，周月琦愣住了。微微皱眉看向胡太医，眼中闪过些许怀疑和质疑。 　　她有喜了？怎么会？她完全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前世也并不曾…… 　　“呀呀呀，大喜大喜！有劳太医了。”庄嬷嬷可没那么多的想法和怀疑。一听说自家公主怀孕了，立刻就喜得连连惊呼。 　　其实在去请胡太医的路上，庄嬷嬷就已经有了这方面的猜测。只是还没确诊之前，庄嬷嬷不宜妄自乱下臆测。直到此刻从胡太医这里得了肯定答案，她终于放下心来。 　　可以向皇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报喜了！宫里的两位主子可是整日里都在盼着五公主的肚子传出喜讯。她们一众下人也时刻都警醒着，可不就是在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好在，沈将军是个能震住场子的，她们家公主也是个有大福气的。 　　伴随着庄嬷嬷的话音落地，整个院子内内外外都变得喜庆了起来。 　　主子有喜，亦是她们的大喜！一荣俱荣的道理，她们时刻都记在心上来着。 　　沈夫人怎么也没想到，她这边才刚跟两位嫂子提到这件事，转眼就惊闻五公主传出了有喜的好消息。一个没坐住，拔腿就往五公主的院子赶了过来。 　　沈大伯母和沈二伯母也是没有片刻的犹豫，立刻起身跟上。 　　而今的将军府，她们所有人的指望，都落在五公主的肚子上。终于，让她们又一次盼来了惊天喜讯。 　　周月琦有喜的消息，是她自己命人传出去的。面对沈夫人三人的到来，周月琦并未闭门谢客，而是将三位长辈迎了进来。 　　满脸惊喜的站定在周月琦的面前，沈夫人张张嘴，又闭上，太过激动之下，已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五公主可有哪里不适？这两日食欲可还好？需不需要府上特意准备些五公主喜爱的食材？孕吐情况严重吗？多食些酸的，酸梅酸枣都是开胃的。”相形之下，沈大伯母就很是侃侃而谈了，尤为详尽的关怀了起来。 　　“孩子闹不闹腾？夜里睡得好吗？要是睡得不好，就让清河搬去书房住。省得清河早起扰了五公主的睡眠。打从现下起，五公主可要事事小心，以孩子为重。”沈二伯母也立刻接话说道。 　　“我很好，孩子也还好。应该是才刚怀上，害喜情况未有出现。我本人没有太大感觉，吃食上和睡眠上都没有受到影响。”因着三位长辈确确实实是真心在关心她，周月琦自然不会疏远对待，认真给出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沈夫人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掩盖不住。 　　真的是天大的惊喜。她这边才刚念叨，就把孙子念来了。真是他们沈家的好孙孙，太乖巧了。还没出生，就如此的讨喜。 　　“公主殿下身边有两位嬷嬷坐镇，想来是经验足够丰富的。接下来的时日里，就辛苦两位嬷嬷多多费心了。倘若有什么事情是将军府可以帮得上忙的，还请两位嬷嬷尽管吩咐，千万莫要见外。”视线落在庄嬷嬷和徐嬷嬷的身上，沈大伯母郑重其事的说道。 　　“大夫人言重。能够伺候主子，是老奴二人的福气。日后一段时日，就麻烦将军府上下多多配合，务必保证我家公主的清净了。”庄嬷嬷还是很喜欢将军府众人的。迄今为止，也就只有一个沈梦萱，惹得五公主的不喜，进而被庄嬷嬷等人彻底厌弃。 　　至于眼前三位夫人，打从五公主进府，就从不曾怠慢过五公主，也没有在大小事情上挑剔过五公主，更甚至找过五公主的不痛快。 　　虽说五公主身份高贵、非同寻常，可是这世上不长眼的人多了。将军府这几位夫人又是五公主出嫁后名正言顺的长辈。如若她们故意找五公主不愉快，亦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不过事实上，将军府的几位长辈都很是宽容良善，从未主动挑衅滋事，对待五公主的态度始终温和。也是以，庄嬷嬷对三位夫人的态度也甚是友善。 　　得了庄嬷嬷的回答，沈大伯母当即点头，应了下来。 　　确实。怀孕期间，切忌烦心。五公主自打嫁来将军府，就没少为她们沈家的事情奔波和操劳。日后，可要小心谨慎，将这些麻烦都给避免了。 　　沈二伯母和沈夫人同时也将庄嬷嬷的话听进了耳里，且牢牢记在了心上。 　　尤其是沈二伯母，立刻就想到了嫁人之后就变得特别爱闹事的沈梦萱。她必须给沈梦萱传信，在五公主顺利生产之前，都不准沈梦萱再回来将军府了。 　　沈夫人没有特意盯上谁。不过她也打算多多叮嘱沈清河，接下来的日子里要越发以五公主为尊，万万不能惹五公主不高兴。 　　等到沈清河回来沈家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府中上下的气氛甚是不对劲。 　　因着不是沉重压抑的氛围，沈清河也没逮着下人就开口询问，而是照旧走向五公主的院子。 　　随后，沈清河就被沈老夫人亲自拦住了。 　　见到沈老夫人，沈清河当即恭恭敬敬的行礼。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沈老夫人截住了。 　　“五公主而今怀了身子，实乃咱们将军府大喜。祖母知晓你平日里朝务繁忙，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但也不能疏漏了对五公主的关心。需谨记，家和万事兴，五公主和肚子里的孩子方是你眼下的当务之急。五公主虽然身份尊贵，却并不跋扈，现下人在咱们将军府，已然是下嫁，受了莫大的委屈，必须得小心谨慎的呵护和关怀……”沈老夫人一番语重心长的叮咛尚且没有说完，就被沈清河打断了。 　　“琦儿有喜了？”顾不上其他，沈清河转身就往五公主的院子飞奔而去。因着太过心急，直接用上了轻功。而沈老夫人，就这样被遗忘在了身后。 　　眼见沈清河此般重视五公主，沈老夫人哪里会生气？非但不生气，沈老夫人反而还乐呵呵的笑出声来。他们将军府，越来越有盼头了。 　　五公主的院子里，周月琦照旧在书房看书。 　　沈清河突然闯进来的时候，周月琦并未受到惊吓。她的书房，从来就只有沈清河可以不请自来。换了其他人，早就被拦在了院门外，又哪里进得来她的书房？ 　　沈清河闯进来的速度很快，真正见到周月琦之后，又变得甚是小心翼翼。放轻了脚步悄悄靠近周月琦身边，唯恐声音太大就惊吓到了周月琦。 　　感觉到沈清河的这份小心翼翼，周月琦直接勾起嘴角，定定的看了过来。她不过是怀了身孕而已，没有那么的娇弱，根本不必要这般小心对待的。 　　沈清河却不这样想。在他的心里，原本就将周月琦看得甚是金贵。现如今周月琦怀了身孕，他就更加珍而重之了。 　　以着前所未有的轻轻脚步来到周月琦的身边，沈清河伸出手，想要碰碰周月琦，却又停在了半空。好似只要碰一下，周月琦就会被吓到似得。 　　“没那么金贵。”好笑的抓住沈清河停在半空的手，周月琦很是无奈的白了一眼沈清河，“别我没被吓住，你自己反倒被吓坏了。” 　　“我……”沈清河这一开口才发现，他的声音很是艰涩。顿了顿，定了定心神，再度出声的时候才终于好了些许，“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不过是肚子里多了个孩子，而且这个孩子暂时还看不出来，并未长大。”拉着沈清河的手放在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上，周月琦的语气带着一贯的清冷。 　　沈清河没有动弹，任由周月琦作为。直到手掌心碰到周月琦的肚子，他这才拉回心神，渐渐从震惊中走了出来。 　　鲜少看到沈清河这般模样，直接就让周月琦笑了起来。 　　看到周月琦脸上的笑容，沈清河不自觉也跟着翘起了嘴角。跟平日里脸上的温和笑容不同，此时此刻他的笑很淡，却分外的真实。 　　没有像沈兰萱怀孕那般直到三个月后才传出口信，周月琦有喜的消息第一时间就传进了皇宫。 　　皇太后和皇后娘娘自然是万般欣喜和高兴，源源不断的赏赐立刻就涌入了将军府。 　　圣上却是脸色大变，沉着脸在御书房内静坐了大半日功夫，整个人都散发着浓浓的不悦气息。 　　他本以为，以周月琦的高傲性子，是不可能跟沈清河有夫妻之实的。只要没有圆房，他随时都能动沈家，且不会伤害到周月琦。可是现下，周月琦不但跟沈清河做了真夫妻，甚至还怀了沈家的子嗣！ 　　沈家的血脉啊……圣上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去高兴，更加没办法真心为周月琦感到欣喜。 　　小五从小到大，都是他最看重的女儿。也正是因着最看重，他才会对小五寄予众望，才会让小五嫁进沈家。 　　可是没曾想，小五一直都没有按着他的预期往下走。一次又一次的，小五站住了沈家那一边，帮着将军府重振雄/风，再一次站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圣上也不是没有想过直接插手去斩断将军府的后路，可是如若他一动手，就太过明显了。 　　而今的将军府，已然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将军府。现下有五公主下嫁沈家，他能怎么动将军府？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他势必需得有所忌惮，留着将军府的。 　　偏偏，小五还怀了沈清河的孩子！ 　　一想到这里，圣上就再也提不起精神，心里一阵窝火，只觉得自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没将沈家怎么样，却反而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给搭了进去。 　　不用想也知道，此刻皇太后和皇后那边的动静都很大。圣上再是不情愿，最终也还是不得不妥协。一挥手，也是一大堆的赏赐送去了将军府。 　　戚家来沈家报喜这一日，不单单是沈兰萱来了，戚老夫人和戚夫人都来了。 　　沈兰萱是正儿八经回娘家报喜，戚老夫人和戚夫人则是冲着周月琦有喜这事而来。同时，也带来了极为丰厚的礼物。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适？”但凡是长辈，在听闻周月琦有喜之后，都是极为认真的关怀。道出口的话语，也是大同小异，几乎一致。 　　“没有。”已经习惯了来自这些长辈的真心关怀，周月琦淡定的摇摇头，随口问起了沈兰萱的情况。 　　“兰萱害喜情况挺严重。”戚夫人再三打量周月琦的情况，确定周月琦安然无恙，这才安下心来，跟周月琦聊起了沈兰萱现下的状况。 　　周月琦肚子里的孩子现下只有一个多月，但是她一直都没有太大的反应。若不是庄嬷嬷她们照顾的甚是精细，周月琦肯定想不到去请太医，也就无从知晓她自己而今已然怀孕的事情。 　　沈兰萱却不一样。 　　沈兰萱一开始就是因为闻到鱼腥味就想呕吐，才会被察觉出怀孕，又请的大夫过府把脉。等到确诊之后，沈兰萱的情况始终没有缓解，孕吐甚是严重。 　　也是看到沈兰萱的辛苦，戚家上下才甚是小心，务必确保沈兰萱肚子里的孩子过了三个月之后，才开始对外报喜。 　　听闻了沈兰萱怀孕之后的情况，周月琦愣了愣，随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诧异道：“胡太医说，我的情况并无任何异样。但似乎，我跟兰萱很不同。” 　　“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同。我当时生大小子的时候，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是二丫头，委实把我折磨的不轻。我还是同一个人呢，都情况不同，更何况五公主和兰萱还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照我看，还是五公主这样好。轻轻松松就把孩子生下来，大人也不遭罪，反而更加让人安心。”看得出来，五公主脸色很好，确实没有受到太大的折腾，戚老夫人欣慰不已，关怀道。 　　“嗯。”只要确定孩子没事，周月琦也没多想，点点头，不再多问。 　　等到沈兰萱在沈二伯母的陪同下走过来的时候，周月琦才真正意识到，戚老夫人口中的“折磨”是什么意思。 　　距离上次看到沈兰萱的时候也没过去太久，可是今日的沈兰萱明显就憔悴了不少。 　　被沈二伯母搀扶着坐下，沈兰萱才刚说了没两句话，就又忍不住开始想吐。 　　“绮罗，拿些酸梅给三姑娘。”见沈兰萱很是难受，周月琦吩咐道。 　　绮罗立刻领命而去。这些酸梅都是宫里送来的，她们家公主吃了一些，却并不贪吃，也没有太过喜欢。现下分出一些给三姑娘，倒也不无不妥。 　　沈兰萱在戚家的时候也吃了一些酸梅，但是情况并无太大好转。此刻得了五公主这里的酸梅，极为神奇的，她竟然不想吐了。 　　戚老夫人和戚夫人都是见识过沈兰萱在家里的情况的，现下突来这么一大扭转，直接就把两人给震住了。 　　不知道的人，只怕还当他们戚家苛刻了沈兰萱，连几颗酸梅都不为沈兰萱准备，着实害沈兰萱被蹉跎的整日孕吐。天知道，自打沈兰萱怀孕，他们就认真去寻了酸梅，整日都在往沈兰萱的院子里送。就说今日来将军府，沈兰萱身边的丫头手里也是带着酸梅的。 　　沈兰萱在戚家的时候确实吃了不少酸梅，很可惜，都不见成效。就是方才在沈二伯母的院子里，沈兰萱也吃了几颗酸梅，不过情况并未见好。 　　故而此刻突然不吞了，连沈二伯母都傻眼了。 　　“兰萱，莫不是五公主这里的酸梅味道更加可口些？”沈二伯母倒不是贪图五公主这里的酸梅，只是想要确定是怎么一回事。待到探查清楚，她也好知道从哪方面下力，好为沈兰萱多寻一些酸梅回来。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公主嫂嫂这里的酸梅一入口就很好吃，也没有想要吐的冲/动了。”沈兰萱也是初次怀孕，哪里知晓太多？平日里吐或者不吐，纯粹是身体的自我意识，她本人根本做不了主，也控制不了。 　　“既然喜欢吃，就多带一些回去吃。”周月琦从来都不是小气的人。她从小到大都不缺什么东西，想要什么都能立刻得到，更何况是一些酸梅？ 　　“这怎么可以？五公主也怀着孕呢！这些酸梅是为五公主肚子里的孩子准备的，兰萱不能要。五公主只管告诉我，这些酸梅是从何处得来，我再令人去买便是。”沈二伯母立刻就拒绝了五公主的大方和善意，认真回道。 　　虽然很怜惜兰萱怀孕受苦，可是五公主的身体一样很重要。哪里能从五公主这里争抢吃食？沈二伯母不答应，也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有了沈二伯母在前面表态，戚老夫人和戚夫人也跟着点点头，表了态度。 　　她们自然是在意沈兰萱的，可五公主亦是极为的重要。论起孩子，五公主这里才更加的金贵，也更需要精心伺候着，容不得丁点的闪失。 　　“是宫里送来的，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得来。”既然被拒绝，周月琦也没强求，顿了顿，转头看向庄嬷嬷，“不如，庄嬷嬷帮忙去宫里问问？” 　　第110章 　　“使不得, 使不得。既然是宫里赐下来的, 必是珍贵之物，哪里有我等臣子刨根问底的道理？这事就此作罢、作罢。”摆摆手, 戚老夫人从来都不会仗势欺人, 也不会得意忘形。哪怕她的亲生女儿贵为皇后娘娘，她也从不曾逾矩处事。此刻, 亦然。 　　“倒也不是什么秘密事情, 问几句而已，不碍事。”周月琦勾起嘴角, 语气带着些许安抚，“而且这些酸梅是从我母后宫里出来的。自家人, 更是无需太过避讳。” 　　听说是从皇后宫里送出来的酸梅, 戚老夫人登时松了口气。也没再坚持此事作罢，只是语气郑重的朝着庄嬷嬷道了一声谢：“那便有劳嬷嬷了。” 　　“戚老夫人委实言重了。正如咱家公主说的，都是自家人，无需此般客气。既然这些酸梅确实对三姑娘有好处，不若今日就从咱家公主这里带一些回戚家。皇后娘娘那里, 老奴稍后就会送口信进宫。不出意外，明日就会得了回信。”因着戚家人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人，对五公主又一直很好，庄嬷嬷对戚家人也是存有几分敬重的。 　　这不, 听说是为戚家人行方便, 庄嬷嬷也没推脱, 当即就应了下来。 　　“怎么能从五公主这里拿？既然嬷嬷应允了要帮忙, 咱们多等几日便是。”戚老夫人再度摇头，拒绝道。 　　“外祖母不用这般见外。我的情况没有兰萱那般严重，对酸梅也不馋嘴。吃或者不吃，都没关系。”周月琦说的并不是客套话。她自己确实不怎么贪嘴，现下也没有特别想要吃酸食的念头。 　　“戚老夫人放心。老奴会特意为公主殿下留一些，多的匀给三姑娘就好。这些酸梅是皇后娘娘送来的，若是公主爱吃，皇后娘娘肯定很快又会命人送来府上。是以，公主殿下不缺酸梅吃的。”因着挺喜欢戚老夫人的为人和做派，庄嬷嬷也帮着劝道。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戚老夫人眨眨眼，也没再客气。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占外孙女的便宜，一连说了几个“好”，又令戚夫人回府后多筹备一些吃食送来将军府，这才安心。 　　周月琦没有拒绝戚老夫人的善意。她自然是不缺吃的，想必戚老夫人心里也很清楚。可戚老夫人还是命戚夫人送来吃食，纯粹是一番关怀的心意。 　　周月琦性子清冷，却也不会如前世那般，谁也不放在心上。这一世的她，已然渐渐转变。对这些对她好的亲人，也认真的记在了心上。并不会排斥，反而会真心接受。 　　吃过几个酸梅之后，沈兰萱的孕吐情况明显转好。扭头一看五公主顺顺当当的样子，忍不住就羡慕了起来：“还是公主嫂嫂厉害，肚子里的孩子也特别的听话。” 　　沈兰萱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笑了。 　　沈二伯母无语片刻，轻轻拍了拍沈兰萱的胳膊：“孕吐就是孩子不听话？那你可要做好准备，你肚子里的孩子只怕要一直不听话下去了。” 　　“不会吧？不是说吐过一段时日之后，就不吐了？”沈兰萱是真的吐怕了，还以为只是一段时日的煎熬。听沈二伯母这意思，直接就被吓住了。 　　“这也没个准话。有些人确实吐过一段时日就不吐了，可也有那些人一直吐到快要生的时候。至于你是什么情况，就得再看看了。”沈二伯母尤为耿直的实话实说。 　　丝毫没有被安抚到的沈兰萱顿时就苦了脸，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这般模样的沈兰萱，更是惹得大家乐不可支，纷纷跟着笑了起来。 　　周月琦的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起来。虽然没有如其他人那般将大大的笑容挂在脸上，却也彰显出了轻松的气息。 　　看到这样的五公主，庄嬷嬷等人都暗自点点头，眼中满是欣慰。 　　自打嫁来将军府，他们家公主就一直在潜移默化的发生着转变。而事实证明，将军府确实是一个宝地，公主变得越来越高兴了。在这里，公主殿下过的很好，这便是他们所有人最大的期许和欣慰。 　　现如今五公主更是怀了孩子，就越发让庄嬷嬷一等伺候的人更加有盼头了。 　　沈兰萱几人是在将军府用了午饭，才离开的。 　　彼时沈清河也已经回到沈家，对于沈兰萱有喜的事情，也是认真托付给了戚麒，请戚麒务必照顾好沈兰萱，不容有闪失。 　　戚麒是个胸无大志的世家公子。他不曾想过加官进爵，也不曾想过建立丰功伟业，但是对沈兰萱，他有着自己的想法和盼望。他就想着一直守着沈兰萱，生几个孩子，安安稳稳的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不一定要大富大贵，只要不愁吃穿就好。 　　听闻沈兰萱怀了孩子，他无疑是最欢喜的，又怎么可能舍得对沈兰萱不好？故而对沈清河的交托，戚麒尤为认真的应了下来，没有丝毫的懈怠。 　　沈清河还是有几分了解戚麒的。看到戚麒的态度就知道，戚麒确实很在意沈兰萱。至此，沈清河便也放心了。 　　送走戚家众人，沈清河立刻转身回了五公主的院子，尤为精细的尽心照顾起了周月琦。连庄嬷嬷几人都被撇开一旁，沈清河并不假以他人之手，全都自己亲自做。 　　周月琦没有拒绝沈清河的照顾。沈清河在她的心里，跟任何人都不一样。要说“自己人”，沈清河无疑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故而不论沈清河对她做什么，周月琦都没有见外的念头和想法。 　　五公主不发话，庄嬷嬷等人也不会上前去凑热闹。反之，她们都很乐见看到沈将军亲手照顾自家公主这样的作为。并不需要沈将军做很多，也不需要沈将军做的多么精细，只需要沈将军确确实实将他们公主放在了心上，她们就很是安慰了。 　　故而，一见到沈清河开始围着他们家公主转，庄嬷嬷几人便刻意往后退了退。必要的时候，更是直接出了屋子，将空间留给沈将军和他们家公主两个人。 　　照顾人，沈清河是生手。照顾怀了孕的女人，沈清河更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不过，因着照顾的人是周月琦，沈清河格外的认真，也特别的有耐心。 　　不得不说，沈清河近日在绮罗和庄嬷嬷等人的心中，又一次狠狠的刷了一波好感。更甚至，连沈老夫人都忍不住称赞起了沈清河，直说沈清河对五公主尤为上心，表现的很好。 　　皇太后和皇后娘娘也听闻了此事。两人聚在一起的时候，不但聊到了对五公主更多的关怀和照顾，难免就提及到了对沈清河的器重。 　　皇后娘娘就只有沈清河这么一个女婿。确定沈清河对她家小五是真的很用心之后，她对沈清河也越发满意。尽可能的，就不遗余力的帮起了沈清河。 　　皇太后则是爱屋及乌，因着五公主的关系对沈清河的印象大大改观。总而言之只有一个字：好。 　　“小五嫁去将军府，可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就算有咱们时刻盯着，也保不准外人给咱们小五委屈受。”到底不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皇太后努努嘴，说道。 　　“有太后您老人家庇佑，没人胆敢欺负小五的。”皇后娘娘的声音并不尖锐，也不高亢，温温和和的说着恭维皇太后的话语。乍听上去，一丁点也不刻意，也不会让人觉得是有心为之。 　　皇太后确实没有听出皇后娘娘的言外之意，反而觉得皇后娘娘的话语甚是顺耳。不过在五公主这件事上，皇太后免不了就叹息两声：“当着小五的面，哀家一直说不出口。可皇后你是小五的母后，小五而今的处境，皇后你应该也看得尤为分明才对。” 　　伴随着皇太后此话一出，皇后娘娘的脸色也渐渐暗淡了下来：“是，小五的处境并不是很明朗。圣上那里，也始终没有一个准话出来。” 　　“哎，是咱们皇家亏待了小五。原本以小五的性子，也不该看得上沈家才对。可现下小五已经怀了沈家的子嗣，咱们就需得多多为小五筹谋筹谋。不管怎么说，务必得帮小五保住肚子里的孩子。”皇太后年纪大了，对传承和血脉一事尤为看重。特别是孙辈的子嗣，她更是在意，严阵以待。 　　“儿媳当然是想要为小五操心的。可母后您也知晓，沈家情况不同。想当初偌大的沈家，香火何其旺盛，现下却人丁凋零。其中变故，咱们大家都心知肚明。本也跟皇家无关的，偏偏小五嫁去了沈家，还怀了沈家的孩子……”皇后娘娘微微摇摇头，提及周月琦肚子里的孩子时，语气不禁就显得有几分萧瑟。 　　“既然孩子已经来了，当然要生下来。这个孩子不单单是沈家的血脉，也跟咱们皇家息息相关。他的娘亲，可是咱们皇家最受宠的公主殿下。”皇太后当然知晓皇后娘娘的担忧。但是，即便如此，这个孩子也必须安然出生。哪怕有人想要从中破坏，她也绝不轻饶。 　　“嗯。儿媳都听母后的吩咐。”有了皇太后甚是明确的态度，皇后娘娘也安下心来。旁的话根本无需多说，就等着看皇太后接下来的举动，她也好见机行事。不管怎么说，都要尽早为小五和沈家多多谋划，省得小五和沈家在不知情的时候被算计了。 　　圣上近日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在朝堂上接连发了好几日的火气。 　　一众朝臣都知道，圣上这是被惹怒了。可是思来想去，不少朝臣都是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圣上到底生的哪门子气。 　　贺宰相倒是猜到了一二。眯了眯眼睛，心下已经开始筹划了起来。 　　而今宰相府和二皇子的亲事是彻底黄了。不是他不够用心和尽力，实在是圣上那边说什么也不肯松口，加之兰妃娘娘不知怎么的又失了宠，直接就导致他这边的计划尚未开展就夭折了，委实让贺宰相气得不轻。 　　说心里话，贺宰相并不怎么喜欢兰妃娘娘。主要是兰妃太没脑子，很多时候都不懂得进退和分寸，动辄就会牵连到他的身上。可兰妃娘娘也是他能轻易就能拿捏的武器和利刃。 　　看在兰妃在圣上面前还有几分话语权的情面上，贺宰相才会答应跟兰妃娘娘合作。之前在宰相府和二皇子的亲事上，兰妃娘娘居功至伟，贺宰相也是颇为满意的。 　　但是，兰妃娘娘没能及时护住贺秀儿，放任贺秀儿私自离开皇宫，进而得罪了皇太后娘娘，丢了跟二皇子的赐婚……这一桩事情严格算起来，还是要归到兰妃娘娘的头上。 　　换而言之，贺秀儿和二皇子的赐婚确实是兰妃娘娘帮忙撮合和拉拢，却也因着兰妃娘娘的关系给搅和没了。兰妃娘娘对宰相府的价值，转瞬间消失殆尽，等同于无。 　　贺宰相也不是没想过再请兰妃从中活动活动，可兰妃实在没什么自保的本事和能耐，肚子里怀着龙种都能失宠，让他说兰妃娘娘什么是好？ 　　更无奈的是，兰妃这次没那么的好命，只生下来一位小公主…… 　　哎，连大好的保命符都没了，兰妃先前生下来的八皇子又并非那般的得宠。怎么看，兰妃手中的胜券都算不得大么！ 　　思前想后，贺宰相还是选择了暂时单方面斩断跟兰妃娘娘的合作关系。 　　如若日后兰妃娘娘突然又再度崛起，她也不介意跟兰妃娘娘多联络几次。但是目前的情况是，兰妃娘娘这边的确没什么可行之路。哪怕是为了宰相府好，他也需得尽早避嫌，以免不小心被兰妃娘娘给牵连和拖累了。 　　至于圣上而今的不悦，贺宰相的消息足够灵通，自然是猜到了五公主有喜一事上。 　　正常来说，以五公主在皇家的受宠程度，五公主有喜应当是皆大欢喜的好事才对。可谁让五公主嫁的是沈家，肚子里怀着的又是沈家的血脉呢！贺宰相就不相信，圣上真的能做到毫无芥蒂的接纳五公主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也是以，在看到圣上毫不掩饰的怒火之后，贺宰相自然就猜想到了此事确实跟五公主肚子里的孩子有关。 　　呵！任凭圣上机关算尽，恐怕也预料不到五公主居然真的会怀上沈家的血脉吧！如此一来，圣上要如何面对曾经被他残忍诛杀的沈门虎将？ 　　总不至于将过往的一切都彻底掩盖起来，永远不被人察觉和发现？可知晓当年真相的那些人，也都还活着在呢！就是不知道，圣上打算如何取舍和抉择？ 　　明显感觉到在这件事上有利可图，贺宰相在退朝之后，连忙就悄悄奔去了御书房。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圣上心口的怒气非但没有消退，反而还越发旺盛了。此刻听说贺宰相求见，他下意识就要将人骂回去。不过话到了嘴边，他又突然打住了。 　　虽说贺宰相这个人的野心极大，可贺宰相的心眼确实很多，也很活。一旦说到歪心思，圣上还真就少不了贺宰相。此般一想，圣上稍稍琢磨之后，还是见了贺宰相。 　　带着满满的雄心壮志，贺宰相进了御书房。再之后，不需要圣上主动开口，他便笑嘻嘻的朝着圣上贺起喜来。 　　“朕何来的喜气？”圣上本来想着，贺宰相是个人精，理应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没成想贺宰相一进来就惹得他甚是不悦。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圣上冷声质问道。 　　“五公主殿下有喜，可不就是圣上的大喜？”贺宰相当然看出了圣上的不悦。正是因着圣上确实不悦，贺宰相反而高兴了。 　　如若不是摸准了圣上的心思，他哪里敢起旁的想法？正好，眼下圣上对五公主、对沈家依旧心存芥蒂，也方便了他从中获利，何乐而不为？ 　　圣上冷哼一声，一味瞪着贺宰相，却是没有接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不相信贺宰相会看不清楚这里面的厉害关系。贺宰相胆敢在这个时候跑到他面前贺喜，只怕也没安好心。故而对贺宰相的来意，圣上心下嗤笑，眼底就带上了冷嘲。 　　贺宰相也不敢在圣上面前将心思玩的太大。伴随着圣上的冷眼扫过来，贺宰相见好就收，立刻又换上了一副极尽谄媚的嘴脸：“老臣斗胆，还是需得向圣上呈禀，将军府的不安好心。沈将军而今手握十万兵权，权大势大，背后又有出身尊贵的五公主殿下撑腰。老臣唯恐，沈将军会……” 　　接下来的话语，贺宰相不需要特意言明，就能保证圣上能够精准的意会。 　　圣上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收了对贺宰相的冷嘲，转为勃然大怒。 　　一看圣上脸色转为铁青，贺宰相立刻心头大喜，不着痕迹的又开始拉着圣上回忆起了想当年沈老将军还在世的时候，沈家是如何的威风，将军府又是如何的军功显赫。 　　身为一国之君，圣上最不喜听到的就是有人比他更受百姓爱戴。当初要不是沈家的势头过于鼎盛，他根本就压制不下来，又哪里会起了杀心？ 　　而今眼看着沈清河再度有了重振沈家的征兆，圣上自然是不乐见，也决计不肯答应的。 　　他已经犯过一次错误，大意之下放任当年的沈家逐步走向了功高震主的不归路。这一次，他绝对不可能再犯第二次错误，更加不答应沈清河继续张扬下去。 　　他之所以挑选了小五嫁去将军府，为的是明面上安抚将军府，暗地里牢牢的牵制住沈家。他要的，是沈清河和贺宰相两虎争斗，两败俱伤。而不是现下这般沈家的一路繁花似锦…… 　　越想越觉得不高兴，圣上瞪着贺宰相的眼神已然可以灼烧出一个洞来。 　　贺宰相缩了缩脖子，不自觉就感觉到了后背渐渐泛起的凉意。 　　他当然也害怕一招不慎，就被圣上迁怒。可他确确实实必须做些什么了。沈清河而今在朝中势力太大，他快要抗衡不住。再不采取措施和行动，他注定了会被踢出权力漩涡。 　　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贺宰相不想、也舍不得放弃手中的重权。既然不是他死，就是沈清河亡，那当然应该是沈清河去死，而不是他遭遇危机了。 　　圣上怒意乍现，贺宰相则是小心翼翼的想着如何应对。一时间，御书房内没人再出声，气氛至此就沉默了下来。 　　圣上到底是九五之尊，该清醒的时候，他也绝对能保持住冷静。 　　比起眼下站在他面前的贺宰相，圣上此刻更加迫切想要铲除的人，无疑是沈清河。而他准备用来对付沈清河的刀，必然是贺宰相无误了。 　　“贺卿，你觉得兵马大将军这个人如何？”毫无预兆的，圣上就提问了。 　　圣上的问话，正中贺宰相的下怀。贺宰相心下大喜，面上却是半分也不显示，只管故作无辜的回道：“沈将军赫赫军功，又得娶五公主为妻，饱受圣上器重，实乃沈将军之大福。” 　　贺宰相的回答很是简单，话里的意思也足够的明显。说来说去，他就是在狠狠的夸沈清河而今集万千荣耀在身，很是厉害。 　　而沈清河到底感不感恩，就得看圣上怎么想了。反正贺宰相话里对沈清河的夸赞，并不多。 　　贺宰相的意思，圣上顷刻间就领会了。 　　圣上当然不喜欢贺宰相。不过眼下比起贺宰相，他更容不下的是沈清河。抿抿嘴，圣上忽然开口问贺宰相道：“贺卿觉得，朕可要收回兵马大将军手中的兵符？” 　　贺宰相差点就没克制住当场点头了。肯定要收回啊！圣上不收回兵符，沈清河在朝中的地位和势力就无可撼动。反之，一旦没有了手中握有的重权，沈清河哪里来的本事继续在朝中横行无阻？ 　　朝中没有了沈清河，就再没有其他人胆敢跟他明面作对。一想到马上就能够重回曾经的一言堂，贺宰相别提多激动了。 　　不过关键时刻，贺宰相还是及时稳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露出端倪和把柄来。 　　悄悄深吸一口气，贺宰相竭力压住了心下的着急和激动，尽可能维持住了面上的冷静神色，试探性的回道：“兵符一事至关重要，理当圣上做主才是。老臣汗颜，不敢妄自开口定论。” 　　“朕既然问了，就是要贺卿你给个明确的回答。你呢，也别有所顾忌，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回答，无碍。朕都恕你无罪。”圣上一摆手，对待贺宰相的语气别提多温和了。他眼下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并非贺宰相的打官腔。 　　第111章 　　有了圣上的准许, 贺宰相不再顾忌，当仁不让就坦白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沈将军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些, 只怕难以担当如此大任。兵符一事, 还望圣上再三考量, 另改主意。” 　　毫无疑问, 贺宰相这番话正好就正中圣上的下怀, 被圣上听信了。 　　面上浮现出欣喜和满意的神色, 圣上登时就笑了：“好, 此事就交给贺卿你去办。明日早朝之上, 朕要看到你当着满朝百官的明确态度。” 　　“老臣领旨。”贺宰相当然乐见沈清河交出手中的兵符。此刻有了圣上的示意，他亦很是高兴, 当即就恭恭敬敬的应了下来。 　　此后, 贺宰相没再在御书房多呆, 圣上也没再多言其他, 挥挥手, 示意贺宰相直接告退。 　　转身离开御书房的时候，贺宰相的心情委实极佳。确定了沈清河很快就要倒霉，他这里也是真真正正松了一口气的。明日早朝之后，他就无需再惧怕沈清河的势力过大, 进而影响到他了。 　　“宰相大人且慢。”贺宰相一路朝着宫门外走去，未曾想却在半道上，被一个小太监给叫住了。 　　贺宰相也算是时常出入宫廷, 圣上、皇太后以及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他大都混了个面熟。此刻突然叫住他的人却是生面孔, 贺宰相心下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却又不得不停下脚步。 　　宫廷之内，最忌讳的就是随意闹事。越是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贺宰相越是爱惜羽毛，不敢轻易露出马脚，以免惹了圣上不喜，反而坏了他才刚跟圣上定下的计划。 　　“启禀宰相大人，我家娘娘有请。”以着极小的幅度指了指斜前方的偏僻角落，小太监压低了声音说道。 　　“哪位娘娘？”区区一个小太监，还不值得贺宰相轻声细语的好声好气对待。沉下脸，贺宰相的语气很是冷淡。若是仔细听，还能从中听出满满的不耐烦。 　　“兰妃娘娘。”小太监左右张望一番，小心翼翼的又朝着前面迈开了一小步，这才回道，“我家主子有要事邀宰相大人细商。” 　　贺宰相是不想接话的。对兰妃娘娘，他已经打算放弃了。不单单是因着他这边起了其他想法，更因为兰妃娘娘的本事根本不如他预期中的那么厉害。没有了圣上的宠爱，兰妃娘娘根本对他、对宰相府毫无用处。 　　更别提兰妃娘娘的一双儿女都还太小，眼下皇位争斗正值最是炙热和激烈的时刻，等八皇子兄妹二人长大，只怕大局早已落定。 　　此般想着，贺宰相就想要拒绝继续跟兰妃娘娘见面。 　　可是，眼下是在皇宫之内，贺宰相不敢轻举妄动，更加不想闹出其他的变故来。尽管兰妃娘娘已经不受宠，可倘若兰妃娘娘故意在暗地里跟他玩阴的，贺宰相亦是不得不防。 　　他并不确定，兰妃娘娘的手中到底有没有留下他们互相之间通信的证据。万一兰妃娘娘打定主意要跟他来个鱼死网破，宰相府势必讨不到半点的好处。 　　更关键的是，这件事还会影响他明日拉下沈清河的重要时刻。跟沈清河这一战，贺宰相无法放弃，也绝对不可能放弃。 　　此般想着，贺宰相轻叹一声，到底还是点点头，随着小太监走向了不远处的偏僻角落。 　　兰妃娘娘是特意选了这么个地方找的贺宰相。 　　原本以她身为后宫嫔妃的身份，其实不适合公然跟贺宰相约见。可是她已经走投无路了，再不主动出击，只怕早已被贺宰相遗忘在了尘埃之中。 　　旁的时候，兰妃娘娘或许没有这么的敏感。但是在跟贺宰相的合作上，兰妃娘娘很是在意，也很是看重。 　　她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得到宰相府的口信了，她特意命人传去宰相府的消息也始终没有得到回音。种种迹象都明显表示出，宰相府已经反悔了，贺宰相这是再也不想跟她合作了。 　　不可以！明明贺宰相已经答应了她，会一心扶持她的八皇子上位。为了向贺宰相表示她的诚意，她那般用心和卖力的撮合着贺秀儿和二皇子的亲事，她没有愧对宰相府！ 　　反而是宰相府，摆明了打算过河拆桥，得了她的好处却又突然翻脸不认人，直接想要一脚踢开她和八皇子…… 　　兰妃娘娘虽然年纪不大，却也不是肯白白吃亏的人。像贺宰相此次的作为，兰妃娘娘的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也绝对不肯答应。 　　就这样，兰妃娘娘尤为大胆的派人在皇宫之内拦住了贺宰相本人。 　　她很清楚，只要是在皇宫里，贺宰相就算不想来见她，也必须得见。否则，大不了她就跑到圣上面前去狠狠的告贺宰相一状。 　　就算她现下不如先前那般受宠，却也并非连圣上的面都见不到。贺宰相敢跟她打这个赌，对她置之不理吗？ 　　再说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近段时日确实没那么受宠，可谁又能保证她以后都不会再次荣获盛宠？这后宫之内，圣宠从来都是最不确定的东西，她又不是没有得到过圣上的宠爱，怎么可能永远都摸不准圣上的心？ 　　故而，在约见贺宰相这件事上，兰妃娘娘还是很有信心的。 　　“老臣见过兰妃娘娘。”不管心里愿不愿意，在见到兰妃娘娘之后，贺宰相都只能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礼。 　　“贺宰相最近可是真的忙。”面对贺宰相毫不掩饰的疏远举动，兰妃娘娘嗤笑一声，也没有隐瞒自己的不悦，冷嘲出声，“就是不知道贺宰相这般‘贵人多忘事’的作风，打算持续多久？” 　　“老臣不敢。”眼见兰妃娘娘已经猜到了他这边的态度，贺宰相也没急着辩解和否认，兀自不痛不痒的敷衍道。 　　兰妃娘娘的一颗心瞬间就沉了下去。 　　如果说在见到贺宰相之前，她心里还存有那么一丝丝的奢望。那么现下面对贺宰相的冷脸，她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下去。不管她是怎样的想法，贺宰相确实不打算继续跟她合作下去了。 　　但是，就算这样，那又如何？贺宰相就能百分百确定，她这个兰妃再也没有翻身之地了？ 　　“贺宰相是打定主意不跟本妃合作了？”既然贺宰相表现的如此明显，兰妃拦不住，也勉强不了贺宰相。冷哼一声，问道。 　　“兰妃娘娘此话何意？老臣不是很懂兰妃娘娘的意思。”反正已经打算跟兰妃娘娘拆伙了，贺宰相不动声色的拉开了距离。 　　兰妃娘娘撇撇嘴，眼底尽是冷意。 　　呵！真是一只机关算尽的老狐狸！都到这一步了，还在她面前装无辜。行，不就是撕破脸么！真当她怕了他不成？她就不信，离了宰相府的支持，她就再也走不出另外一条新的道路来。 　　秉持着这样的信念，兰妃娘娘没再继续逗留，直接转身离开。 　　日后到底是怎样的场面，大家走着瞧好了！她没那么蠢，也不可能永远都被压制着没办法动弹的。 　　望着兰妃娘娘的身影渐渐走远，贺宰相抬起头来，面上满是不以为然。 　　其实就算兰妃娘娘现下还得宠，没有跟兰妃娘娘合作的他，也不会输于人前。先前之所以会想着跟兰妃娘娘合作，无外乎是想要更多的保证罢了。 　　可现下事实已经向他证明，兰妃没那么大的能耐。自然而然，他们宰相府也无需再跟兰妃保持合作关系。趁着眼下这个时机彻底撇清关系，对宰相府并非坏事，亦是贺宰相真心想要的决策。 　　是以，贺宰相没打算去挽留兰妃娘娘，也没准备去安抚兰妃娘娘的怒气和情绪。一甩手，转过身大步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宫里更是如此。贺宰相自以为他和兰妃娘娘的约见很是隐蔽，却并不知道兰妃娘娘也早就有所安排。还不等贺宰相离开皇宫，他和兰妃娘娘约见的消息就传到了不少人的耳里。 　　皇太后会关注此事，纯粹是因着想要盯住兰妃娘娘而已。 　　说句心里话，而今的皇太后对权力已经没有了太大的野心。现如今后宫所有的事务，她都是交给皇后娘娘处理的。而兰妃这里，皇太后不过是因着五公主的关系，才会紧咬着兰妃不放。 　　谁让兰妃之前老是故意找她的小五不痛快呢？太后这个人心眼并不大，又特别的护短。她甚是疼爱的五公主，之前就因着兰妃受了不少委屈，现下又怀着孕，就更加要小心谨慎了。 　　而皇太后没有想到的是，她不过是命人盯着兰妃的举动，刻意想要避开兰妃再度找五公主麻烦的坏心思，却正好让她的人察觉到了兰妃和贺宰相的约见。 　　后妃和朝臣私下里见面？而且还是一位颇为受宠的宫妃，以及权势滔天的贺宰相？这两人摆在一起，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会意识到，问题很大。 　　怪不得之前贺秀儿在她的寝宫出事，兰妃娘娘会那么急切的找上门来帮贺秀儿求情和开脱。却原来，是因着这样的缘由啊！ 　　后宫不得干政，皇太后从来不会插手朝堂上的事情。但是兰妃娘娘是后宫的人，皇太后想要管管还是在于情理之中的。 　　“你亲自去跟圣上说说此事。至于圣上怎么处理，你不必理睬，也无需等待圣上的回复。”皇太后转过头，神情严肃的叮嘱自己的心腹嬷嬷道。 　　“老奴领命。”得了皇太后的懿旨，心腹嬷嬷立刻转身而去。 　　皇后娘娘那边也听闻了此事。 　　比起皇太后，皇后娘娘的反应和态度就冷淡多了。 　　她的眼线早就来报，兰妃娘娘和宰相府关系密切。只不过先前的兰妃娘娘没有做的那么明显，皇后娘娘也没急着去揭穿兰妃娘娘和贺宰相的关系。不过眼下么，既然兰妃娘娘自己主动将把柄送到了她的面前，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跟皇太后不同，皇后娘娘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去圣上面前告状。她只是直接命人去兰妃娘娘的寝宫下了一道旨意，责令兰妃老老实实的呆在自己的寝宫，三个月内不要外出生事，就干脆精心好好照顾十公主。 　　乍一听闻皇后娘娘的旨意，兰妃面色变了变，不自觉就泛白了。 　　不过，事情是她自己做的，她先前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皇后娘娘的出手，兰妃并不意外。固然感觉有些丢脸，可兰妃咬咬牙，还是认了。 　　不就是三个月么！她权当又多坐了三个月的月子，只一门心思闭门照顾十公主，用心教导八皇子。早晚有一日，她会以着更加荣耀的姿态，重新站在所有人的面前，让他们都不敢再欺负她。 　　兰妃乖乖的接受了来自皇后娘娘的处置，圣上的心情却是怎么也轻松不起来了。 　　他才刚下了决定，打算明日早朝联手贺宰相，夺了沈清河的兵权，给沈清河一击重创。谁曾想贺宰相转身反而送给了他这么一份的大礼，直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贺宰相在朝堂之上经营许久，诸多势力早已盘根错杂，连圣上自己都不敢轻易拔除贺宰相的底细。唯恐一个不小心，拔出萝卜带出泥，造成了他这位九五之尊都没办法挽回的局面。 　　但是，圣上可以容忍贺宰相在朝堂之上作威作福，却不能忍受贺宰相将手伸到后宫里来。 　　圣上当然心知肚明，这后宫里的女子各个都留有后手，真正单纯善良的没有几个。他愿意宠着她们，不过是笃定她们没胆子触犯他的底线，一直以来都将后宫里的明争暗斗视为翻不起风浪的小事一桩。但是，兰妃联手宰相府？ 　　或者说，兰妃和贺宰相居然光明正大的在皇宫里私会？简直是岂有此理！这根本就是不把他这个圣上放在眼里！ 　　更别提，他才刚对贺宰相漏了口风…… 　　等等。该不会就是因着他对贺宰相漏了口风，贺宰相才胆敢此般放肆，居然在后宫之内为所欲为吧！ 　　心下忽然闪过这样的念头，圣上脸色铁青，顷刻间就不是很想执行跟贺宰相之间的筹谋了。 　　养虎为患。他对贺宰相的顾忌和纵容，直接就助长了贺宰相的野心。他容不下贺宰相的恣意妄为。 　　反而是沈清河这里，相形之下莫名就让圣上安了心。 　　沈清河其实也没做什么吧！不过是小五有喜了而已。沈清河不管是在朝堂上还是在皇宫之内，可都谨守礼仪，从未逾越过规矩。论起家风清正、品性高洁，贺宰相哪里比得上沈清河？偌大的朝堂之上，就没人比得过沈清河！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格外的禁不住推敲。圣上本就多疑，很多心思都是来得快、去的也快。更甚至有些时候，他自己都还没想的足够透彻，就任性的做出了决定。 　　就好像这次要夺沈清河的兵权，圣上当初在给兵符的时候，何曾没有过迟疑和犹豫？他也考虑过，一旦给了沈清河太大的权力，沈清河会不会突然策反？ 　　就好像当初决定将五公主嫁给沈清河的时候，圣上难道就真的丝毫没有担心过，这样会不会令将军府如虎添翼？会不会帮着沈清河水涨船高？ 　　肯定都有过的。但是尽管这样，圣上最终还是给了兵符，也将五公主嫁给了沈清河。仔细回想过往的决定，圣上哪里不后悔？可即便是后悔，圣上不也照样走到了这一步。 　　思来想去，在被贺宰相和兰妃私会这么一大盆冷水迎头浇下之后，圣上陡然间就清醒了，也格外的冷静。 　　理智回笼，圣上默默又回归了之前的纠结和烦躁。到底是先除去贺宰相，还是先斩断沈清河的手脚？亦或者，先隔岸观虎斗，放任贺宰相和沈清河两虎相争，他也好渔翁得利？ 　　全然不知道圣上突然又改变了立场和态度，贺宰相高高兴兴的睡了一个安稳觉，次日上早朝的路上几乎都快要飞上天了。 　　维持着这样的好心情，上朝之后的第一瞬间，贺宰相就按照他昨日和圣上商定好的计策，毫无预兆的对沈清河手持兵符一事提出了质疑。 　　不得不说，贺宰相这一开口，登时就在朝堂之上砸出了一个炸/弹，直将众人吓了一惊。 　　沈清河本人倒是很淡定。他从来不在意兵权一事。手中的兵符，圣上给他，他就拿着。圣上想要收回去，他也不会强留。 　　此刻既然贺宰相出声提出了质疑，沈清河点点头，没有丝毫的恋恋不舍，大步上前，当即就交出了手中的兵符。 　　足足代表着十万大军的兵符，沈清河说给就给，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不管是举动还是态度都委实大气。顷刻间，使得朝堂之上一片沉默，再没了声音。 　　贺宰相撇撇嘴，很是不以为然的心下嗤笑一声，只等着圣上顺势收回兵符，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跟沈清河争斗了这么久，贺宰相对沈清河的忌惮已经深入骨髓。只要有机会压制住沈清河迅速蹿升的翻腾气焰，让贺宰相做什么他都愿意。 　　然而，出乎贺宰相意料之外的，本是已经跟他商定好就此收回兵符的圣上，却是好半天都没说话。 　　皱了皱眉头，贺宰相久久没能听到回复，忍不住就生出了不安感。难道，圣上又…… 　　伴随着贺宰相心下的不详感翻涌而出，圣上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兵符一事，朕早已意决。只有将十万大军的兵权交托在沈将军手中，朕方能安心。朕自始至终，都从未想过要收回沈将军手中的兵符。沈将军只管将兵符收好，勿要轻易拿出。” 　　圣上的话语说的太过好听，贺宰相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昨日在御书房内，明明是圣上自己主动提出要收回兵符一事，他不过是顺势为之罢了。不过是一夜过去，圣上就立刻改变了想法？ 　　这又是闹腾什么呢？圣上确定不是在故意陷害他？莫非，圣上只是单纯拿他当猴儿耍？ 　　可是，圣上为什么要这样做？圣上这样害他，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啊！总不至于，圣上完全是一时兴起？ 　　越想越觉得尤为糊涂，贺宰相是真的被圣上前后太大的反转给弄懵了。难免，就开始心下没底，忍不住抬起头来悄悄打量起了圣上的脸色。 　　不过很可惜，贺宰相并没能从圣上的脸上看出异常来。今日坐在龙椅上的圣上极为严肃，一本正经的望着沈清河，神色尤为正直。 　　至此，贺宰相到底还是没能看出圣上的明确心思。一时间，就陷入了不确定的茫然之中。 　　沈清河也挺诧异的。 　　他本以为，这次贺宰相的发声是来自圣上的授意。毕竟昨日贺宰相从圣上的御书房出来之后，表现尤为反常。不单单是宫里得到了消息，沈清河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可是似乎，是他想错了？圣上和贺宰相并没能达成一致意见？如若是这般一来，贺宰相今日的举动就很冒失了，也委实不像是贺宰相平日里的处事作风。 　　视线扫过贺宰相难掩愕然的神色，沈清河心下一顿，倒也没再多言。 　　既然圣上依旧要将兵符交托在他的手中，他当然不会客气，更加不会推辞。 　　有十万大军的兵符在，对他的计划和筹谋只会锦上添花。明知道是好事一件，对他和琦儿也很有助力，他毫无疑问的没有理由往外推。 　　顺手将兵符收回怀中，沈清河无视了贺宰相不悦的脸色，也没去理睬圣上过于纠结的眼神。只是站定自己的立场，始终坦然从容。 　　眼睁睁看着兵马大将军先是将兵符拿出来，随即又将兵符收了回去，朝中百官皆是云里雾里，很长的时间里都没能回过神来。 　　他们也很是奇怪，不明所以贺宰相怎会突然提到兵马大将军手中的兵符。但是他们看得很清楚，圣上是站在兵马大将军这一边的。既然这样，大家也都没再将心思和注意力放在兵马大将军的身上，转而看向了贺宰相。 　　以贺宰相一贯以来的处事作风，只怕贺宰相还有更大的后招才对？ 　　第112章 　　一众百官皆是云里雾里, 贺宰相又何尝不是被彻底弄糊涂了？ 　　他一向都知道, 眼前这位君王是个难伺候的。却怎么也没想到，圣上竟然如此深藏不露，这招计策和阴谋用的如此精深，他愣是没有察觉到丝毫的不对劲。 　　也是他太过粗心大意了。昨日在御书房圣上突然说到沈将军手中的兵符时，他就应该意识到不对劲。圣上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轻易在他面前展露心思？ 　　更别说, 此事还涉及到沈清河。 　　十万大军的兵符啊, 当初圣上说给就给了, 此刻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收回？反观他自己，竟然此般愚蠢的傻傻入了套。 　　越想越觉得懊悔, 贺宰相的额头渐渐渗出了冷汗。 　　没有给贺宰相继续开口的时机, 圣上尤为冰冷的视线扫过贺宰相泛着铁青的面色, 最终落在了沈清河的身上：“兵马大将军乃朝中栋梁, 堪当大任。我大周国的国土安定及百姓安危, 就都交到兵马大将军手上了。” 　　“末将领命。”没有过多的华丽辞藻, 沈清河也没刻意逢迎恭维, 只是语气认真的回道。 　　“退朝吧！”得了沈清河的肯定答案，圣上一挥袖子, 起身离去。 　　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朝中百官也确实没有心思关心其他朝务。既然圣上无心上朝，众人纷纷默契的秉持了沉默。随即, 所有的眼神就都开始在沈清河和贺宰相两人的身上来回流转。 　　明摆着今日又是贺宰相败给了沈将军, 不知道贺宰相的后招到底在哪里？又准备何时出手反击？ 　　贺宰相可没反击的打算。又或者说, 他直接被圣上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时间根本没能回过神。进而，就没有其他的想法和念头，也没能琢磨出更好的反击手段和点子。 　　愤愤然的瞪了一眼再度大出风头的沈清河，贺宰相重重的冷哼一声，黑着脸扬长而去。 　　他不会一直落于下风的。这次是他不够谨慎，才会被圣上和沈清河算计成功。下一次，他一定要让他们加倍奉还今日他所受到的耻辱。 　　望着贺宰相气势汹汹的离去，沈清河淡然一笑，委实没怎么放在心上。 　　说起来，他最近是真的没有理睬贺宰相的心思。琦儿有喜，他即将初为人父，又怎会在这个时候太过计较和在意贺宰相？如若不是贺宰相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今日在朝堂之上他根本不会狠打贺宰相的脸。 　　更何况，方才其实他什么也没做。自始至终都只是圣上那边单方面改变了态度和立场，反将了贺宰相一军罢了。 　　沈清河并不知晓贺宰相和圣上到底是因着怎样的缘由又闹腾了这么一场大戏。换了往日里，他势必会执意探查出究竟。但是现下，他一心忙着照顾和关怀琦儿，就无心过问其他了。 　　既然圣上和贺宰相一前一后的离开了，沈清河也没再继续在朝堂上多站，转过身，拂袖而去。 　　琦儿这两日的食欲明显不如从前，他正好去街上看看，若是碰到什么美味的吃食，便带回去给琦儿尝尝。 　　沈清河这一走，留给朝中其他文武百官的疑惑就更深了。然而，三位当事人都已经离开，他们饶是很想多问，也无处问起了。 　　回到宰相府，贺宰相的怒气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的旺盛。 　　宰相夫人并不知晓今日在朝堂之上的事情。只当贺宰相清早出门时的心情极好，便拉着贺秀儿跑到了贺宰相的面前，想要趁此机会为贺秀儿讨些好处。 　　然而很可惜的是，宰相夫人挑的时机并不好，也不对。她和贺秀儿的到来，直接就变成了贺宰相发泄的出气口，当场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宰相夫人是真的很委屈。她什么都没做，却被贺宰相当面骂了。而且，她被骂也就算了，可是贺宰相怎么连秀儿也一起骂？秀儿可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是宰相府的嫡女千金。 　　再一想到贺秀儿的亲事拖来拖去，已然拖长了老姑娘，宰相夫人抿抿嘴，到底还是压下怒火，委屈不已的将贺秀儿往贺宰相面前推了推：“老爷，我就是想问问，秀儿的亲事究竟要怎么办？” 　　“什么亲事？好端端的亲事不都已经被你们自己给搅毁了？你们现下跑来跟我闹什么闹？是我逼着你们去得罪圣上，丢了跟二皇子的亲事？”宰相夫人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顿时就让贺宰相炸了。 　　贺宰相的怒火并非突如其来，可他这么一通不留情面的骂喊，还是吓了宰相夫人和贺秀儿一大跳。 　　贺秀儿下意识就想往后躲。偏偏宰相夫人从后面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以致于她根本就躲不开，只能被逼站在贺宰相的面前挨骂。 　　眼圈红了红，贺秀儿不高兴的想要挣开宰相夫人的手，不情愿的嚷道：“娘，你先放开我。” 　　宰相夫人哪里不想放开贺秀儿？可眼下就她和贺秀儿两人，不是贺秀儿顶在前面，就是她被骂。而比起她自己挨骂，宰相夫人当然还是选择了由贺秀儿来顶着贺宰相的怒火。 　　毕竟贺宰相会对贺秀儿心软留情，对她却不会。宰相夫人很有自知之明，这才会紧抓着贺秀儿不放的。 　　贺秀儿自是猜不透宰相夫人的想法。她只知道，是宰相夫人强行拉着她来见贺宰相的。谁曾想需要挨骂的时候，宰相夫人根本不护着她，反而将她推出来顶锅。 　　心下极为不喜宰相夫人的作为，贺秀儿当即就沉下脸来，不干了：“娘，是你喊我来见爹爹的。现下明知道爹爹不高兴，你还把我推到前面挨骂，太过分了。” 　　怎么也没想到贺秀儿会突然喊出这样的话语来，宰相夫人直接就愣住了。张张嘴，试图解释：“我不……” 　　“我才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娘你肯定是早有预谋对不对？我就说么，你没事干什么非要拉着我来找爹爹。我还以为你是一心为了我好，结果呢？你根本就是想要找我来挨骂的么！”贺秀儿从小就是被娇宠着长大的。眼下明显是在挨骂，她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委屈，根本就不肯答应。故而，就嚷嚷出声了。 　　宰相夫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她一心为了贺秀儿好，此刻也只是单纯想要贺秀儿帮她顶顶怒火罢了。谁曾想贺秀儿竟然会这般误会她，而且还冲她大呼小叫。 　　此般想着，宰相夫人的心情就很是不好了：“秀儿，怎么说话呢？我是你的娘亲。” 　　“就因为你是我的娘亲，你拉着我来找爹爹，我才没有不理睬你啊！但是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我又没做错任何事情，你为什么要害我挨骂？爹爹又不是在生我的气……”贺秀儿才不害怕宰相夫人呢！宰相夫人很不高兴，她更是不乐意。宰相夫人嗓门大，贺秀儿的声音也不小。 　　“都给我闭嘴！”贺宰相才是真正一肚子火气的人。他这边还没发泄完毕，贺秀儿和宰相夫人反而闹腾起来了？而且还是当着他的面闹腾，这对母女到底有没有将他这个当家之主放在眼里？ 　　宰相夫人和贺秀儿都是害怕贺宰相的。论起贺宰相的威严，母女两人都不敢随意挑衅。伴随着贺宰相的怒火越发鼎盛，两人皆是缩了缩脖子，面面相觑，低下头来。 　　眼看着宰相夫人和贺秀儿都没敢继续出声，贺宰相这才终于消了点火气。冷哼一声，瞪着母女两个人的眼神依旧带着不满。 　　宰相夫人和贺秀儿更加不敢言语了。 　　瘪瘪嘴，贺秀儿不敢继续挣扎。宰相夫人倒是主动松开了贺秀儿。母女二人就如同在罚站，默默的站在贺宰相的面前，准备等待贺宰相的后续责骂。 　　“秀儿的亲事，你们俩是怎么想的？”嘴上骂着宰相夫人和贺秀儿，贺宰相到底还是惦记着两人的。说到贺秀儿的亲事，贺宰相也尤为重视，问道。 　　贺秀儿登时就红了脸，乖乖的垂下头，尤为的娇羞。 　　宰相夫人则是清了清嗓子，站了出来：“就算二皇子那边没可能了，其他家的亲事也需得提上日程。” 　　“谁家的亲事？”贺宰相面色不变，继续问道。 　　宰相夫人犹豫片刻，好一会儿后方低声道出口：“御史府，金家，可好？” 　　宰相夫人是以着询问和试探的语气问出声的，不过她的面上满是期盼和渴/望，只盼着能等到贺宰相的肯定答案。 　　贺宰相扬起眉头，诧异不已：“跟沈家有姻亲关系的那个金家？” 　　“是那个金家没错。”点点头，宰相夫人仔细的打量着贺宰相的脸色，确定贺宰相没有雷霆大怒的征兆，急忙解释道，“此事是金家的御史夫人主动来跟我提的。原本我也迟疑过，只是后来想了想，又觉得不失为一个选择。当然了，此门亲事能不能成，还是要老爷您做主才能定下。” 　　贺秀儿的亲事，当然要贺宰相做主才能最终定下。在这一点上，贺宰相从来没有隐瞒过他的打算和想法。直到现下，也是如此。 　　至于御史府，贺宰相没有一口否决，只是冷着脸陷入了沉思。 　　沈清河买了好几份小吃食带回了将军府，送到周月琦的面前。 　　“嗯？”周月琦并不经常吃外面的食物。不管是周月琦自己的人，还是将军府的人，都极少会将外面的吃食带到周月琦的面前来。反倒是沈清河，今日破例了。 　　“好吃的，试试看。”沈清河自己也不吃这些东西。要不是为了周月琦，他根本不会去买。 　　“嗯。”同样一个字，截然不同的语气，周月琦接过了吃食，没有拒绝的吃了起来。 　　“喜欢吃，我明日再去给你买。要是不喜欢吃，那就算了。”没有勉强周月琦必须吃这些吃食的想法，沈清河说道。 　　周月琦点点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先试吃再说。 　　许是买这些吃食的人是沈清河的关系，许是她极少吃这些吃食，真正吃起来之后，周月琦是真心觉得还挺好吃的。 　　也是以，没有更多的言语，周月琦只是兀自吃的开心。无言的答案，恰恰正是最好的回应。 　　只看周月琦的反应，沈清河就已经了然于心。嘴角勾起，望着周月琦的眼神满是暖意和宠溺。 　　沈梦萱再度赶回将军府的时候，首度带回了礼物。也没往沈老夫人抑或沈二伯母的院子跑，沈梦萱主动送去了五公主的院子。 　　因着沈梦萱早已被列入拒绝往来的黑名单，庄嬷嬷是肯定不会将沈梦萱放进院子里来的。 　　沈梦萱也不是第一次吃闭门羹了。较之先前的那些不开心和失落，此次特意回来将军府的沈梦萱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丝毫没有被庄嬷嬷的强硬态度吓住，反而是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礼物送了过去。 　　“麻烦嬷嬷您将这些东西送给公主嫂嫂，辛苦嬷嬷了。”不得不说，沈梦萱此刻的态度是真的很友善，几乎是用上了讨好的语气，唯恐会被庄嬷嬷拒绝。 　　庄嬷嬷是不打算收沈梦萱礼物的。尽管沈梦萱的语气极尽讨好，可庄嬷嬷并不看好沈梦萱这位沈家四姑娘。 　　也是以，庄嬷嬷对待沈梦萱的态度很是冷淡：“四姑娘有心了。不过很抱歉，还请四姑娘将东西都拿回去。我家公主什么也不缺，四姑娘委实不需要此般破费。” 　　“不破费、不破费，怎么会是破费呢？公主嫂嫂平日里对我那么好，又帮了我那么多。现下公主嫂嫂怀了孩子，我最是高兴不过了，也特别的为公主嫂嫂感到开心。会送这些礼物，纯粹是我的真心实意，也是想要趁机表达对公主嫂嫂的感激。还请嬷嬷千万不要拒绝，务必将这些礼物代为转交给公主嫂嫂。谢谢了！”沈梦萱鲜少会跟下人说这么多话的。尽管庄嬷嬷是五公主的人，也是如此。 　　某种程度上，沈梦萱很是注意这些东西的。主子就是主子，哪怕曾经的将军府落魄过，可沈梦萱从不曾放下自己的架子。 　　不过今时今日站在庄嬷嬷的面前，沈梦萱的姿态明显放低了下来。不管是说话的语气还是态度，都跟以前有着天壤之别，尽显她对庄嬷嬷的不同。 　　庄嬷嬷当然有看出沈梦萱的不同。但尽管看了出来，庄嬷嬷也没准备退让和妥协。 　　就如同沈梦萱时刻端着的主子架子一般，庄嬷嬷也是随时随地都谨守本分，不曾逾越过自己的界限。她不过是个奴才罢了，只需要老老实实听从自家主子的吩咐就好。 　　很可惜，沈梦萱只是沈家姑娘，并非庄嬷嬷认定的主子。自然而然，不论沈梦萱说什么、做什么，庄嬷嬷都不可能接受。 　　至于沈梦萱提来的东西，庄嬷嬷说不收下，就是不收下，决计不可能会擅自自作主张，更加不可能会违背自家公主的吩咐。 　　沈梦萱的耐心并不是很好。今日在庄嬷嬷这里，沈梦萱已然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心思，为的就是能够讨好庄嬷嬷成功，给予她行个方便。 　　但是似乎，不管她怎样小心翼翼的示好，庄嬷嬷都不接受她的诚意。 　　想到这里，沈梦萱不免有些急迫，态度也变得急躁了起来：“庄嬷嬷就行行好，姑且帮我将这些东西送进去给公主嫂嫂，可好？仅此一次而已，我不会再求庄嬷嬷你第二次了，真的。” 　　“四姑娘还是不要为难老奴了。老奴很忙，没有功夫陪四姑娘玩闹。”一本正经的摇摇头，庄嬷嬷说着就要关上院子的门。 　　眼看着再一次就要被拒之门外，沈梦萱的身体快于脑子，直接冲了进去。 　　庄嬷嬷已经不是第一次将沈梦萱拦在门外了。之前的每一次都完成的很好，本以为这一次也会如往常一样。没想到沈梦萱会突然冲进来，庄嬷嬷一时没有防备，就被沈梦萱成功钻了空子。 　　沈梦萱很清楚，她不是五公主院子里这些下人的对手。眼看着强闯进来的念头成功实现，沈梦萱别提多高兴了。本着速战速决的想法和打算，沈梦萱不敢过多的迟疑，急忙大喊出声：“公主嫂嫂，我是梦萱，我来看你和小侄儿了！” 　　沈梦萱也是被逼无奈了。她是一心想要跟五公主这位嫂嫂亲近的。五公主本来就出身尊贵，非同寻常。而今五公主的肚子里又传出了喜讯，无疑是整个将军府所有人眼中的焦点。 　　可是除了最开始跟五公主相交亲近，之后她和五公主的关系急转直下，再也没能恢复如初。每每想起此事，沈梦萱就懊悔不已，整个人都极为暴躁和烦心。 　　她也不是故意跟公主嫂嫂作对的。先前几次惹公主嫂嫂不高兴，都并非她的本意。从始至终她不喜欢的人，只有沈灵萱而已。她真正想要争个高低的人，也只是沈灵萱。 　　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她不想要得罪公主嫂嫂，可每次都违背她的本意，跟公主嫂嫂闹了不愉快。 　　其实沈梦萱自己也是很委屈的。她看得很清楚，不单单是公主嫂嫂变得不喜欢她了，就连她现如今在将军府的地位也大不如从前。上到沈老夫人，下到几位姐姐，对她的态度都越发冷淡了。 　　其他人都还好，毕竟是自家人，沈梦萱有把握能把她们的心再给拉回来。实在不行，她就主动去跟她们道歉么！她们都是一家人，才不怕得不到原谅。 　　可是公主嫂嫂不一样啊！要是她得不到公主嫂嫂的原谅，公主嫂嫂是不可能再给她更多的接触和相处机会的。 　　故而，一听闻公主嫂嫂有喜了，沈梦萱便马不停蹄的忙碌了起来。这不，逮着机会就跑了回来。 　　庄嬷嬷很生气。 　　就这样擅自放任沈梦萱闯进院子，明显是她的失职。乃至于庄嬷嬷第一时间就疾跑几步，追上了一味大喊大叫的沈梦萱。 　　“四姑娘，请自重。”一把抓住沈梦萱的胳膊，庄嬷嬷对上沈梦萱的语气尤为强硬，“我家公主不喜欢吵闹，还请四姑娘务必保持安静。” 　　沈梦萱也不想惹人烦，可她这不是被逼没办法了么！但凡有其他选择，她都不可能这样冒冒失失的闯进来。难道她自己会不知道，她这样的举动并不讨喜？难道她就乐意看庄嬷嬷的冷面相对？难道她就喜欢被庄嬷嬷强行勒令赶出去？ 　　就是因为她都不愿意、也都不情愿，所以沈梦萱才更加的执拗，坚决不听庄嬷嬷的话语，径自继续大喊出声：“公主嫂嫂你在哪里？我是梦萱，我回来看你了！” 　　伴随着沈梦萱刻意扬高的嗓音一而再在院子里响起，周月琦怎么可能没有听见？一起听见的人，还有沈清河。 　　皱了皱眉头，沈清河很不喜欢沈梦萱这般鲁莽的作为。 　　“琦儿，你先坐着，我出去看看。”语气轻柔的跟周月琦说完，沈清河转身走了出去。 　　周月琦也没打算起身迎出去。她本来就不怎么喜欢沈梦萱，对沈梦萱的归来和探望也丝毫不感兴趣。加之有沈清河在，当然是交给沈清河处理此事了。至于她自己，只需要安安静静的坐在屋里，保护好肚子里的孩子不受到惊吓便好。 　　“梦萱，吵闹什么？”一推开房门，沈清河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跟庄嬷嬷拉拉扯扯的沈梦萱，当即冷声问道。 　　“六哥哥！”没想到沈清河会在家，沈梦萱登时就惊喜不已的喊出声来，“六哥哥你在这里真是太好了。你帮我跟这位嬷嬷说一说，让她赶紧放开我。我是特意回来将军府探望公主嫂嫂和日后的小侄子的。这不，我还准备了好多礼物想要送给公主嫂嫂呢！” 　　沈梦萱的语气满是迫不及待，生怕晚了一步就没有了说话的机会。而她对沈清河的期待，也是满满的，根本没想过会被沈清河拒绝。 　　只可惜，沈清河确确实实没有站在她这一边，也没有顺应她所想的那般好说话。反之，沈清河的态度甚是清楚明了，容不得她假装看不见：“梦萱，你先回赵家去。” 　　第113章 　　“六哥哥？”不敢置信的看着站在面前的沈清河, 沈梦萱犹如受到巨大的打击，又是委屈又是难过, “六哥哥为什么要赶我回赵家？我真的只是回来恭贺公主嫂嫂的。公主嫂嫂有喜那么重要的大事, 整个将军府都为之欢喜雀跃，难道就因为我已经出嫁, 六哥哥就不把我视为沈家女了吗？” 　　在此之前，沈梦萱每次都只觉得是五公主在偏心沈灵萱。可是这一次，她忽然就觉得, 连沈清河不知何时也变了，不再一视同仁的对待她和沈灵萱。 　　意识到这一点，沈梦萱的心情尤为复杂, 也确实低落。 　　沈清河跟五公主不一样。五公主的身份再是尊贵, 也不过是外人。不管沈梦萱再是不满、再是在意，也能够接受。可是沈清河不行。 　　一想到连沈清河也开始偏心沈灵萱，沈梦萱恍然间只觉得整个世界都黑暗了下来。 　　身为沈家的出嫁女，沈梦萱心中的娘家仰仗, 无疑就是沈清河了。谁让她自己的亲哥哥已然不在这个人世间？此时此刻她能指望的，就只有沈清河这么一位堂兄了。 　　其实在沈梦萱一直以来的心里, 她对沈清河是真心尊敬, 也从未生分过。但是这一刻的察觉和意识, 忽然就让沈梦萱陷入了不敢置信的黑暗之中。 　　沈梦萱不愿意, 也不想跟沈清河疏远, 更加不想被沈清河厌恶。她心里很清楚, 赵曜和沈清河同朝为官, 私交甚好。有沈清河在，她在赵府的地位就有所保障。反之，她就只能无处可依了。 　　此般想着，沈梦萱看向沈清河的眼神就越发炙热了。 　　沈清河不是没有看出沈梦萱的委屈和难过，但是沈梦萱这段时日的作为，沈清河也都心里有数。就连赵曜那里，他也听说了不少有关沈梦萱的事迹。 　　冷眼看着沈梦萱一脸不敢置信的震惊神色，沈清河并不为之所动，只是开口说道：“身为赵家长媳，你做的太不称职了。有时间多陪在你婆婆身边，尽心侍奉长辈。再不然，帮帮你弟妹管管家，也是不错的。” 　　“六哥怎么会知道……”沈梦萱脸色大变，完全没有想过沈清河竟然会知晓她在赵家并不如二弟妹讨喜的事实。就连二弟妹已经开始管家的事情，六哥竟然也都知道？ 　　“你觉得会是谁告诉我的？”沈清河不答反问，直直的看着沈梦萱。 　　沈梦萱刹那间就没了声音。既然不是她告诉的六哥，那就肯定是……赵曜说的？ 　　如若沈清河不挑明了说，沈梦萱并不会切实去思考她在赵曜心目中的地位。赵曜对她很好，自打她嫁去赵家，就从未跟赵曜争吵过。在她的既定观念里，她和赵曜一直过的很幸福，也很好。 　　可是真等沈清河当着她的面问出这个问题，沈梦萱忽然就意识到，她似乎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赵曜到底在私下里是怎么跟她六哥说的？可曾说过她的诸多不是？她在赵曜的心里又究竟是怎样的印象？ 　　“梦萱，嫁了人就理当以夫为天。我不会强逼你需得时时刻刻盯着赵曜，但你身为赵府长媳的职责和义务呢？你理应担当起来的事情，就这样全部推给了其他人也无所谓？”沈清河正色问道。 　　沈梦萱的脸色已然白的不能看了。就算别人不说，她心里又怎么可能完全不清楚，她现下是真的很失职，就连在赵府的处境也变得甚是尴尬。 　　不是她不想跟二弟妹争抢，可明摆着二弟妹比她更会讨好人，赵府上下也都更觉得二弟妹比她会做人。更别提一到了赵夫人面前，二弟妹立马变得甚是乖巧讨喜，什么漂亮话都能说得出口。而她，却是尤为不擅长这一套，也很不懂得这些招数。 　　沈梦萱一度确实有考虑过，要跟二弟妹斗一斗的。可是不等她出手，赵夫人就出面了。而比起赵夫人，沈梦萱在赵家的话语权俨然不值一提。故而沈梦萱早早就放弃了，未有跟赵夫人对着干，更没有跟赵家二少夫人争锋相对。 　　然而这一瞬间，沈梦萱心里的那些自我安慰尽数都散了去。转而换上的，是更加清晰明了的认知。她确实做错了，也弄丢了很重要的东西。 　　“赵曜跟我说，只要你不闹事，日子就还能一如既往的过下去。”沈清河本来是不想将这些话语说给沈梦萱听的。毕竟沈梦萱一知道，肯定会万般伤心。 　　可眼看着沈梦萱执迷不悟的朝着不归路上渐行渐远却并不自知，沈清河沉下脸，郑重其事的坦白相告。亦或者说，这是他对沈梦萱的提醒和警告了。 　　沈梦萱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丝毫的血色，一颗心颤抖着落不了地，整个人都变得不知所措了。 　　她以为，她和赵曜过的很好，赵曜对她也很满意。谁曾想，赵曜对她的要求如此之低，竟是要求她不闹事？ 　　沈梦萱不会单纯的以为，是因着她做的太好，赵曜才会对她没有更多的要求。赵曜明明就是对她太没要求，也不敢再有其他的指望。 　　是不是她一直以来的表现的作为太过让赵曜失望？那为什么赵曜不肯直接跟她把话挑明呢？赵曜宁愿跟她六哥说，也不愿跟她讲，她就那般的不值得赵曜信任吗？ 　　沈梦萱一向都自诩言行妥当，不论是出嫁前还是出嫁后，都尤为的认真和坦然。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发现，一切都不过是她的自以为是罢了。她做的一丁点也不好，也并未获得别人的认可和赞同，更别提身边人的喜欢。 　　要说沈家人不喜欢她，还姑且能让沈梦萱承受得住。但是如若连赵曜也不喜欢她，沈梦萱顷刻间只觉得她整个人生都没有丁点的盼头了。 　　她根本没办法接受赵曜其实根本不爱她这一事实，更加没办法去承认她一直以来居然活的如此失败这一认知。更让她不能想象的，她所认知的幸福和美好，都只是她一个人的臆想，并非赵曜的同等感受。 　　“六哥，我很爱赵曜，真的。”带着那么些许的惊慌失措，沈梦萱急忙喊道。 　　“那你为何不好好跟赵曜过日子？”沈清河是真的很看好赵曜。以赵曜的脾气和秉性，能将赵曜逼到这一步，沈清河根本没办法站在沈梦萱这一边。反之，他更想提醒沈梦萱的是，沈梦萱真的需要改改自己的性子，收敛收敛自己的自以为是了。 　　“我没有！”面色涨得通红，沈梦萱委屈的掉下了眼泪。她很爱赵曜，真的很爱。虽然她对沈灵萱、对沈家其他人，甚至对五公主都有怨言。可是在嫁给赵曜这件事上，她从不曾后悔过，也极为感激公主嫂嫂和家人为她定下了这门亲事。 　　能够嫁进赵家、嫁给赵曜，于沈梦萱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幸福，也是这辈子最大的庆幸。但是现下，她的高兴和执着都遭遇了质疑，也遭遇了天大的挫折。 　　“那就老老实实的回赵家去，安安心心守着赵曜，好好过你和赵曜的小日子。别再动辄嫉妒谁，也别再总是跑回沈家来找麻烦。明明都是至亲至爱的一家人，你的那些小心思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是因着太闲了吗？还是因着你的心太空了？”沈清河冷着脸盯着沈梦萱，语气甚是凝重和严厉，“如果你觉得整日呆在赵家一无所事，那就尽快为赵曜生下一儿半女，尽心尽力的为赵家开枝散叶。” 　　沈梦萱张张嘴，又闭上。好半天后，呐呐的点点头，默默放下手中提着的礼物，一言不发的朝外走了出去。 　　沈清河没有留人，院子里的其他下人也都没有拦人。能够送走沈梦萱，无疑是皆大欢喜的一致默契认定。 　　此时此刻的沈梦萱着实有些失魂落魄。缓步走出五公主的院子，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脸色也煞是难看。 　　沈二伯母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沈大伯母的屋里说话。这不，两人便相携一块赶了过来。 　　沈大伯母和沈二伯母本来还担心沈梦萱再度在五公主的院门外闹事，进而惹怒五公主，对五公主肚子里的孩子不好，没成想远远就看见了沈梦萱正在朝外走。 　　沈大伯母和沈二伯母对视一眼，忍不住就加快了脚步，走到近前。 　　一看到大伯母和她娘脸上的不赞同神色，沈梦萱转瞬间泪如雨下，直接就抱住了沈二伯母：“娘！” 　　沈梦萱这一哭委实来的突然，顿时吓了沈二伯母一大跳。 　　下意识回抱住沈梦萱，沈二伯母不禁有些茫然：“怎么了？哭什么？” 　　“娘，我错了！”发自内心的一句话出口，沈梦萱也顾不上说其他的，更是解释不清楚她此时此刻心里的感受，只是一个劲哭的伤心。 　　沈二伯母着实被沈梦萱弄懵了。见沈梦萱这里问不出所以然来，就只能转头看向沈大伯母了。 　　沈大伯母先是看了看五公主院子的方向，正好对上庄嬷嬷投过来的眼神。一个对视过后，沈大伯母微微颌首，再度转过头看向沈梦萱的时候，就有些无力了。 　　冲着沈二伯母摇摇头，沈大伯母出声道：“先将梦萱带回去再说。” 　　“嗯。”沈大伯母的话，沈二伯母是没有任何异议的。点点头，当即就带着沈梦萱往自己的院子走。 　　沈梦萱拿手背擦了擦眼泪，很是狼狈却又尤为乖巧的跟在沈二伯母身后，默默走远了。 　　毕竟是同一个府邸，沈二伯母的院子没有那么的远，三个人很快就抵达。 　　沈大伯母本是打算半路离开，将说话的空间预留给沈二伯母和沈梦萱母女两人。可她才刚提出要走，就被沈二伯母拽住了。 　　就连沈梦萱，也不答应沈大伯母离开。难得跟沈二伯母保持了一样的意见，可怜兮兮的看着沈大伯母，直把沈大伯母看得头皮发麻。 　　轻叹一声，沈大伯母到底还是跟着沈二伯母和沈梦萱一起来了沈二伯母的院子坐下。随即，也不主动问话，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沈梦萱，静待沈梦萱自己把方才发生的事情说给她们听。 　　沈梦萱也没让沈大伯母和沈二伯母久等，便老老实实的将她和沈清河的对话如实转述给了两位长辈知晓。 　　最后，也不等两位长辈回过神，沈梦萱就又哭了起来：“六哥不会骗我的。夫君他，他是真的不喜欢我，觉得我做的不够好。”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那就及时悔改，别再想之前那般不懂事就好。”沈二伯母想的很简单，回应的态度也极为明确，坦然说道。 　　“梦萱，你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自己真的清楚了吗？”不若沈二伯母想的那般简单，沈大伯母一本正经的看着沈梦萱，出声问道。 　　“我……”因着沈大伯母的一针见血，沈梦萱当场噎住，好一会儿都没说出所以然来。 　　沈梦萱的反应，沈大伯母丝毫不意外。反之，面对沈梦萱少有的真实，沈大伯母莫名就多了些耐心：“夫妻之道，长辈能够教导你的，远远没有你自己体会出来的多。大伯母能告诉你的，只有一点。问清楚你自己的心。你想要过怎样的日子，你就努力朝着那个方向去努力。好或者不好，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们这些旁人，无法左右你的人生，更加没办法去帮你过日子。” 　　“我知道。”一改最近一段时日的浮躁情绪，沈梦萱很是听话的点点头，抽了抽鼻子，带着哭腔的哽咽道。 　　看着这样的沈梦萱，沈大伯母眼神变了变，心下顿时千头万绪涌上来，终于又开始恢复了些许对沈梦萱的疼爱。 　　想想以前的沈梦萱，也是特别的乖巧听话，甚是善解人意。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记忆中的那个梦萱就变得他们大家都不认识了。好在，就在今日、就在此时此刻这个时候，沈大伯母又重新看到了曾经的那个沈梦萱。 　　也正是因着沈梦萱的改变，沈大伯母的耐心又多了几分，看向沈梦萱的眼神也变得温暖了不少：“梦萱，大伯母接下来的话语，你可能不会喜欢听。但是，大伯母还是准备说给你听。你最近一段时日的表现，着实有些让家中的长辈失望。不管你是有着怎样的缘由，也不管你出自怎样的苦衷，是时候该意识到你的言行有失，也的确该认真正视了。” 　　伴随着沈大伯母越发语重心长的话语，沈梦萱鼻头更酸，眼泪顷刻间决堤，不断的重复道：“我知道，都知道。” 　　她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来自长辈的关怀和提醒了。之前她只会觉得不耐烦，此刻才真正感觉到这般的谆谆善诱对于她而言是何其的弥足珍贵。 　　乃至于不管沈大伯母说的是什么，她都竖起耳朵认真的聆听，只盼望能从沈大伯母的话语中学到有用的东西。 　　她是真的害怕跟赵曜越来越疏远。她想要弥补，也想要挽回。只要赵曜肯原谅她，不管让她做什么，她都答应。 　　同一时间，送走了沈梦萱的沈清河已经回到屋里，正陪着周月琦继续吃东西。 　　周月琦这两日的食欲确实有些欠佳。收到沈清河特意为她买回来的这些吃食，周月琦的心情很是愉悦，吃的尤为带劲。 　　至于沈梦萱方才的到来，不是都已经过去了么？周月琦丝毫没有放在心上，更加不会在意。 　　沈清河自是十分乐得看到周月琦活的甚是恣意的模样。见周月琦心情愉悦的想吃就吃，他亦深感欣慰，跟着勾起了嘴角。 　　眼看周月琦已经吃饱，沈清河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这才说道：“今日贺宰相在朝堂之上突然向圣上提出，要收回我手中的兵符。” 　　“怎么会？”皱了皱眉头，周月琦问道。 　　“应该是圣上的授意。不过在今日贺宰相提出之后，圣上又否决了此事。”虽然不是很清楚贺宰相和圣上之间到底达成了怎样的协议，又是怎样起了分歧，沈清河的立场很是清晰，也看得极为透彻。 　　“我会找机会进宫问问母后。”对圣上，周月琦并不信任。但是对皇后娘娘，周月琦百分百信任。 　　“不必。此事我心中有数，琦儿不必担心。”如若不是这件事闹得太大，他根本隐瞒不住，沈清河并不想要让这件事影响到周月琦的心情，更加不想让周月琦从其他地方知晓此事。免得影响到了周月琦，他却不知道。 　　相形之下，他更想要让周月琦从他的口中听说这件事。自然，他也能第一时间安抚住周月琦，不让周月琦跟着为他担忧。 　　周月琦眨眨眼，不是很确定的看着沈清河：“真的不需要我出面？” 　　“不需要。”摇摇头，沈清河握住周月琦的手，“朝堂上的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处理。琦儿你只需要安心留在家里，照顾好你自己，也照顾好肚中的孩子。” 　　“好吧，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就不过问了。”一般情况下，只要是沈清河说的，周月琦都肯定会答应。此次也不例外，伴随着沈清河甚是坚定的话音落地，周月琦心中也有了决定。 　　不过，就算她不进宫，也不是就帮不到沈清河。容后再禀吧！她从来都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该出手的时候她也绝对不会退缩。 　　其实不需要周月琦这边出手，皇后娘娘那边的口信就已经传了出来。 　　有关贺宰相和圣上的谈话，皇后娘娘虽然不是亲耳从头听到尾，可御书房也不是铜墙铁壁，皇后娘娘的眼线和耳目亦掺杂其中。是以，圣上让贺宰相索要兵符一事，确实有迹可循。 　　至于圣上突然反悔，皇后娘娘也并非没有找出缘由。无外乎，就是因着贺宰相被兰妃坑了。 　　周月琦并不怎么喜欢宫里的这位兰妃娘娘。论起闹事的心思和手段，兰妃娘娘两者皆有，却空有算计的野心，没有争权夺利的能耐。 　　原本，兰妃是宫里的妃嫔，周月琦是已经出嫁的公主，两人完全可以老死不相往来，互不干扰。但是没办法，这两人或许是天生不和，兰妃一而再的挑衅周月琦，周月琦每次见到兰妃也从未手下留情。 　　几次过招之后，兰妃和周月琦无疑是结下了仇怨，怎么也解不开。当然，兰妃对周月琦的怨恨一直存在，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的加深。而周月琦，也没想过要主动跟兰妃化干戈为玉帛。 　　不过周月琦没有料到的是，此次在兵符的事情上，兰妃居然会相助沈清河。 　　虽然兰妃绝对不是真心想要帮沈清河，也并非有意向沈清河投诚，但是这样的结果确实出乎周月琦的意料之外。 　　沈清河也没想到，这其中还有兰妃的手笔。 　　兰妃娘娘和宰相府达成合作一事，沈清河有确切消息，也查探的很清楚。之前兰妃娘娘和贺宰相的那么些许蛛丝马迹，沈清河也都看在眼里，从未掉以轻心。 　　但是此次兰妃娘娘的作为，就很让沈清河诧异了。 　　搭上自己的名声也要坑贺宰相一回，兰妃娘娘有那么的憎恨贺宰相吗？亦或者说，这又是兰妃娘娘和贺宰相的阴谋？ 　　仔细回想着这其中的每一个细节，沈清河很无奈的发现，他竟然完全找不出兰妃娘娘要这样做的理由，更是寻不到兰妃娘娘和贺宰相的企图到底是什么。 　　总不至于真的是兰妃娘娘和贺宰相闹甭了吧？理由呢？证据呢？ 　　“看样子，咱们这位兰妃娘娘的算盘又一次落空了呀！”周月琦若有所思的说道。 　　“宰相府的大船，确实不怎么轻易能够搭载上。不过，兰妃的手段也不容小觑。”沈清河抿抿嘴，回道。 　　撇开此次兵符的事情不说，沈清河对兰妃娘娘和贺宰相的合作其实也不怎么看好。 　　以贺宰相的老谋深算，兰妃娘娘怎么可能会是其的对手？ 　　只是沈清河没有料到的是，贺宰相居然会一招不慎，栽在了兰妃娘娘的手中。 　　“兰妃那里，有我母后帮忙盯着，不用担心。不过圣上那里，我母后可能有些鞭长莫及，不能及时帮忙拦阻和制止。”周月琦在宫里的人手也不少。但是真要到了关键时刻，恐怕也实在帮不上忙。谁让，那一位是当今圣上呢！ 　　反而是兰妃这边的企图，不单单是周月琦，皇后娘娘也能很轻易就探查出来。是以，兰妃从来都不是周月琦真正担忧的对象。她更在意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人：当今圣上。 　　第114章 　　圣上和贺宰相之间的事情，除了圣上自己, 就连贺宰相都说不出真正的所以然来。 　　在贺宰相的心里, 他就是被圣上坑了。圣上摆明了是故意想要陷害他，成心想要看他在文武百官面前出丑。 　　因着这样的想法和念头, 贺宰相憋了一肚子的气，却是无处发泄。君臣有别，他总不能直接事后去找圣上算账吧！那也得他必须有这个胆子啊！ 　　越想越憋火，贺宰相脸色阴沉, 心情压抑，连带整个宰相府的气氛都尤为低迷。 　　宰相夫人很是着急。她和御史府已经说定了亲事, 还得贺宰相松口答应才行。 　　“御史府那边，我会亲自去过问。”金家和沈家的关系, 贺宰相很清楚。在朝堂之上，金御史的立场也很鲜明，屡次都是站在沈清河那一边的。 　　此刻宰相夫人突然说, 御史府有意跟他们宰相府结亲, 贺宰相怎么想都觉得，这其中必定有诈。 　　对御史府, 贺宰相不曾放在心上。金御史性子尤为耿直，为人处事都很古板, 闹不出大的乱子来。反而是沈清河, 一直都是贺宰相的眼中钉、肉中刺。 　　如若是沈清河授意御史府来他们宰相府提亲, 想也知道沈清河肯定没安好心。在贺宰相的人生信条里, 从来都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 决计没有别人算计他的道理。 　　此刻御史府的作为，就刺痛了贺宰相极为强烈且高傲的自尊心。他是绝对不会容忍沈清河棋高他一招的，更加不会轻易就入了沈清河的套。他没有那般的傻，更加不愚蠢。 　　“好、好，都听老爷您的。”见贺宰相没有一口否决此事，宰相夫人便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对御史府的门槛，宰相夫人也不是那么的满意。但是事已至此，宰相夫人也不敢有更多的期望和奢求了。眼下她就盼着贺秀儿赶紧顺利出嫁，就已经让她安心了。 　　贺宰相却并不这样想。比起宰相夫人，他的考量和算计无疑是更多的。 　　想当初先是赵曜、再是二皇子，接着又是赵曜、又是二皇子，轮番无果之后，眼下贺秀儿既嫁不了赵曜、也成不了二皇子的正妃。尽管贺秀儿依旧顶着宰相府嫡女的身份，可贺秀儿俨然就是全帝都近日最大的笑话了。 　　贺宰相从来都很会见机行事。想当初贺秀儿的名声极好，不论嫁给谁都尽可随意挑选。但是现下的贺秀儿，在接连几次的退亲之后，已然没有了太大的利用价值。在这样的前提下，御史府的亲事似乎也并不为过？ 　　再三权衡和思量过后，贺宰相到底还是决定好好去商定这门亲事了。 　　御史府和宰相府算不得有交情。除了御史夫人会时不时的想要跟宰相夫人攀附关系，金御史对贺宰相一向是敬而远之的。 　　此刻突然见到贺宰相登门，金御史皱了皱眉头，脸色变了又变，还是将贺宰相迎了进来。 　　“金御史对跟我宰相府结亲，有何看法？”既然是御史府主动提出的结亲提议，贺宰相站在金御史面前的态度别提多高高在上了。 　　“嗯？贺宰相恕罪。我御史府并未打算跟宰相府结亲。”金御史一头雾水的看着贺宰相，语气尽显茫然。 　　他是真的不知道家里有这样的打算，也从未生出过这样的念头。故而贺宰相的到来和言语，落在金御史眼里，就是主动登门挑衅了。 　　“金御史莫非是想要出尔反尔？”一看金御史这般反应，贺宰相当即不高兴了，沉着脸质问出声。 　　“贺宰相莫要欺人太甚。”金御史却是不肯背这个黑锅。他本来就没打算跟宰相府结亲，宰相府强行逼亲不成竟然反手一盆黑水泼到他的身上。贺宰相还是一贯的霸道作风，仗势欺人！ 　　“本宰相欺人太甚？明明是你御史府主动提出要与我宰相府结亲，本宰相方会前来御史府商讨双方儿女嫁娶事宜。此刻你御史府是打算出尔反尔，绝口不认账？”贺宰相本就憋着满腔怒火，此刻被金御史的强硬态度一刺激，脸色更是阴沉。 　　“我御史府何曾主动提出要与宰相府结亲了？从未有过的事情。”斩钉截铁的看着贺宰相，金御史丝毫没有退让和躲闪的意思，据理以争道。 　　就在这个时候，御史夫人闻讯赶了过来。 　　御史夫人是真的很欢喜。她特意去找宰相夫人提亲，为的就是抓准时机巴结上宰相府。好在这一次贺秀儿和二皇子的亲事彻底黄了，这才给了她大好的机会。 　　只不过她跟宰相夫人提出此事的时候，宰相夫人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她，只说了会回宰相府好好与贺宰相说道说道。彼时御史夫人还在担心，宰相夫人仅仅只是跟她说的客套话，纯粹是想要搪塞她罢了。 　　没成想，宰相夫人并未欺骗她，居然真的去跟贺宰相禀报了。这不，一听说贺宰相来了御史府，御史夫人当即就激动不已的赶了过来。 　　跟金御史的态度截然相反，御史夫人对贺宰相别提多热情了，小心翼翼又惴惴不安的主动提起了跟宰相府结亲的事宜。 　　贺宰相嗤笑一声，没有回应御史夫人的示好，只是扭头去看金御史。 　　金御史着实惊住，不敢置信的看着御史夫人。不等贺宰相开口，金御史就已经问出口来：“御史府何时跟宰相府定下的亲事？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这不是府上儿女的亲事，都由我这位当家主母做主嘛！”明显感觉到金御史的不满和不悦，御史夫人不禁有些心虚。 　　可涉及到跟宰相府交好这么大的事情，此刻又是当着贺宰相的面，御史夫人委实不想轻易放弃主动示好贺宰相的机会。故而就算看出金御史已然很是不高兴，御史夫人仍旧没有改口，只是随意敷衍道。 　　御史夫人跟金御史的感情还算不错，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相敬如宾。只要是府上的事情，金御史从来不会插手，都是交给她来打理和做主。 　　这么多年以来，也就唯有在沈承志的事情上，御史夫人跟金御史闹出过不愉快。但是，也仅仅只是御史夫人单方面悄悄在心里闹别扭。从始至终，御史夫人都不敢向金御史挑明，更加不敢闹到明面上来。 　　此次跟宰相府结亲，确实是御史夫人的先斩后奏。她事先没有跟金御史商量，完全是自己做主、自己做出的决定。她一心想要讨好宰相府，就是想要死死将御史府跟宰相府绑定在一条船上。 　　至于将军府那边，御史夫人早就放弃了。反正她并不得五公主的喜欢，五公主也从未将她放在眼里。她好几次主动上将军府去讨好五公主，结果呢？她连五公主的面都见不到。 　　都说宰相夫人眼高于顶，可宰相夫人起码还能让她见到本人。五公主呢？虽然他们御史府和将军府是姻亲关系，可五公主根本就没把他们跟沈家的亲戚关系放在心上，对御史府尤为冷漠，说是置之不理也并不为过。 　　屡次碰壁过后，宰相夫人对五公主以及整个将军府都不再抱有期望。将军府根本就是忘恩负义的势利小人，有了五公主这个更大的靠山，就完全将他们御史府对将军府的大恩大德抛之脑后了。 　　亲眼见识过了沈家的所作所为，御史夫人对沈家的清正门风生出了强烈的质疑和怀疑。 　　想着沈家既然过河拆桥，她也不必再给沈家人留下情面。论起靠山，他们御史府又不是想不出其他的。这不，宰相府不就是他们御史府更好的选择了？ 　　御史夫人这个人的性子很是执拗。很多想法她都是放在心里，不会说出口，更加不会告诉金御史。她觉得自己能够处理的很好，也完全是一心为御史府好，她自然可以擅自做主，不需要向任何人报备。 　　反正她就觉得将军府那些人不是什么好人，她就想要狠狠的打沈家的脸，早晚让沈家人后悔对他们御史府的不忠不义。 　　“旁的事情不说，你都要跟宰相府结亲了，居然还觉得你自己一个人就能做主？”金御史是真的没办法理解御史夫人的想法和作为。宰相府是什么地方？倘若真的要跟宰相府结亲，难道御史夫人不该事先跟他商量好？ 　　金御史虽然一贯都是主外的，但是对御史府内的事情也并非全然不闻不问。再不然，当初沈承志被送来御史府，金御史也不会亲自教导沈承志了。 　　凡事都有轻重缓急。若是御史夫人今日想要在府里设宴款待宰相夫人，饶是金御史心里并不情愿，却也不会过问，更加不会阻拦。但是御史夫人竟然擅自要跟宰相府结亲？金御史说什么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我是御史府的女主子，为什么不能做这个主？宰相府那么高的门槛，倘若咱们御史府能顺利结下这门亲事，难道不是天大的喜事和好事？”完全没办法跟金御史保持一致的立场和态度，御史夫人固执己见的撇嘴回道。 　　“当然是天大的喜事和好事。既然御史夫人可以做主，那这门亲事就此定下。我宰相府等着御史府的聘礼上门，再行商定结亲的日子。”贺宰相本来就对这门亲事持有赞同的态度。此刻既然确定了金御史并不知情，也并非来自沈清河的授意，他当然乐见这门亲事结成。 　　贺宰相的语速很快，说完便径直大步离开，完全没有给金御史留下开口拒绝的空间和余地。 　　没想到贺宰相会强买强卖，金御史面色大变，当即就想要追上去阻拦住贺宰相的离开。 　　“老爷。”御史夫人反应很快，连忙就拉住了金御史的胳膊，并不想要被金御史破坏掉她好不容易才求来的大好亲事，反而满心欢喜的跟金御史商量起了迎亲的日子，“咱们府上很快就要办喜事了，老爷可有觉得哪一日是良辰吉日？” 　　被御史夫人这么一拦，金御史不得不停下脚步，就没办法追出去了。 　　眼看着贺宰相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外，金御史气的面色发青，直接甩开了御史夫人的手，语气甚是凌厉：“此门亲事不成，必须回绝掉。” 　　“怎么回绝？为何要回绝？咱们御史府好不容易才能跟宰相府结亲，这是御史府天大的福气，老爷理当高兴才是。”御史夫人面色不变，语气很是笃定，“我就觉得这门亲事很好，于咱们御史府大有益处，我不想回拒，也不可能回拒。” 　　金御史看着御史夫人的眼神带着前所未有的陌生，说出口的话语也尤为冰冷：“若是不回拒这门亲事，你就收拾行李回娘家吧！我择日便会将休书送到你的手中。” 　　御史夫人到底还是被吓唬住了。 　　休书？怎么会？她明明是一心为了御史府好，金御史居然打算休了她？她……她太委屈了她！ 　　“你自己看着办。”丢下这么一句强硬的话语，金御史拂袖而去。 　　独留御史夫人站在那里，气的双手握紧拳头，咬紧牙关平复着翻滚的怒火，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金御史直接出了门。没有去找宰相府，而是径直去了将军府。 　　听闻御史府要跟宰相府结亲，沈清河委实愣了一下。待到知晓此事乃御史夫人的擅自自作主张，沈清河定定的盯着金御史片刻，一时间不禁有些无奈。 　　“若是金御史也觉得这门亲事是好的，我不会反对。”这是沈清河的态度，没有半点的虚假和敷衍。 　　沈清河而今的人脉已然稳定且庞大，不容小觑。倘若有选择，他当然不想要轻易放弃金御史这么一个大好助力。但是如若御史府已然决定跟宰相府结亲，沈清河也不会阻拦。 　　人各有志。沈清河不曾想过左右任何人的决定，金御史有自己的选择自由，旁人无从干涉。 　　“我当然不会答应这门亲事。宰相府哪里是好相与的？宰相府的亲事，我御史府也高攀不上。我已经向府里下了最后通牒，此门亲事必须回绝，没得商量。”金御史的立场和态度从始至终都很坚定，毋庸置疑。 　　他会在这个时候找来将军府，为的也是当面向沈清河表明他自己的立场和态度。比起宰相府，金御史从来都是更偏向将军府，也更看好沈清河。 　　沈清河没再多言。金御史的态度，他看得分明。然而金御史最终到底能不能稳住御史府的局势，就还需要拭目以待了。 　　将事情跟沈清河解释清楚之后，金御史没有在将军府多呆，就离开了。 　　他之所以会这么着急赶来将军府，也是不希望沈清河从别的地方听到谣言，反而坏了他御史府和将军府的情分。现如今既然已经将话摊开说明，金御史心下一块大石顿时落下。再然后，就是回御史府去解决后续了。 　　送走金御史，沈清河转身去找了周月琦。倒也并非为了跟周月琦求助，而是说给周月琦听听、打发打发时间。 　　近日因着有喜，周月琦甚少出门，对外面的事情也漠不关心，日子过得甚是单一。沈清河便是担心周月琦会觉得无聊，是以只要一有时间就立刻跑来跟周月琦说话。此次，御史府和宰相府的亲事就顺理成章的变为了两人聊天的话题。 　　“那位宰相府千金可真厉害。都说一女不嫁二夫，贺秀儿这都说几次亲了？没想到还有人眼巴巴的凑上去争着抢着想要迎娶，宰相府的名号确实很好用。”周月琦对贺秀儿的观感并不好。 　　之前贺秀儿还甚是高调的跑到她面前来炫耀自己很快就要变成二皇子正妃，是皇家人了。现下贺秀儿摇身一变，又要嫁去御史府了？周月琦实在佩服贺秀儿说变就变的心思。换了她自己，是决计做不到贺秀儿这般“洒脱”的。 　　“冲着宰相府名号去的估计不会只有御史夫人一人。如若宰相府有意，确实还能随意择选其他的亲事。”沈清河点点头，话是这样说着，语气却带着满满的不在意。 　　沈清河甚少会在背后道人是非。贺秀儿的亲事，沈清河没打算过问。不过宰相府的动向，沈清河一直都会关注。 　　“御史夫人心挺大的。”要是贺秀儿想要另外嫁的人跟沈家无关，周月琦必然听过就忘，不会过多的言语。但是，御史府和将军府毕竟是姻亲，即便她不在意，肯定对沈清河会有所影响。故而，周月琦顿了顿，还是又提了一句。 　　“金御史说他不答应这门亲事。”打从沈清河回来帝都，知晓沈承志被接回将军府之后，他和御史府的走动便仅限于跟金御史的往来。是以，御史夫人的所作所为，沈清河不会过问，也不予理睬。 　　“府宅内院的事情，金御史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在这次的亲事上，御史夫人竟然敢先斩后奏，想必也是下定了决心的。金御史只怕很难说服御史夫人。更别说，能够迎娶宰相府千金，御史府那位嫡长子肯定也是愿意的。”周月琦去过御史府，对于御史府的家风并不是很看好。 　　金御史固然是个好人，可金御史根本管不住御史夫人。如若不然，御史夫人当时也不敢私下里那般欺负沈承志。更别说，御史府那几位公子都是一模一样的嘴脸，都胆敢联手欺负沈承志。 　　由此就足可见，御史府并不是金御史的一言堂。又或者说，金御史的治家本事并不那么的大，也没那么的厉害。 　　“琦儿说的是。”没有反驳周月琦的定论，沈清河点点头，温和道。 　　至于御史府的事情，还是交给御史府自己去谈妥吧！毕竟是御史府的内院之事，他也不可能随时盯着。是以，还是交给金御史自己去处理吧！ 　　从将军府出来，金御史也没去别的地方，原路返回了御史府。 　　御史夫人正憋着气闷在自己的房中，看到金御史回来府中，也没刻意讨好，只是冷着脸坐在那里，静待金御史的下一步示意。 　　御史夫人其实并不相信，金御史会真的不答应跟宰相府结亲。宰相府是什么地方？这么好的一门亲事，金御史怎么可能会舍得拒绝？换了她，她是说什么也舍不得的。 　　“宰相府那边，已经传去口信了？”御史夫人不开口，金御史却是先出了声。 　　御史夫人冷哼一声，别过头去没有回应金御史的询问。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传去口信？再说了，即便她回拒这门亲事，府上长公子也不答应啊！ 　　“还没去？”一看御史夫人的态度和反应，金御史顿时沉下脸来，冷声质问道。 　　御史夫人能够听得出来，金御史对她的怒火是真真切切的。心下吓得一颤，她面上却是丝毫没有显示出来，只是固执的继续秉持沉默，缄默不言。 　　“我不是在跟你儿戏。这门亲事必须回绝，宰相府千金娶不得。”冷着脸瞪着御史夫人，金御史的语气很是笃定，不容御史夫人否决。 　　御史夫人终于还是没能忍住，猛地站起身来，不高兴的回瞪着金御史：“宰相府的千金怎么就娶不得了？依我看，这门亲事势必不能回绝，就理当将宰相千金娶回府上来。” 　　“你这是铁了心要跟我作对？”金御史沉下脸，怒道。 　　“我没有想跟老爷作对。是老爷自己未能认清楚情势，连宰相府的亲事都想要回绝。老爷确定是为了御史府好？为了咱们府上的嫡长子好？”御史夫人自诩是为了御史府好，根本没办法被金御史说服，更加不想因着金御史的怒火就被吓唬住。霍然站起身，御史夫人朝着金御史厉声嚷道。 　　“愚妇之见！宰相府和将军府乃敌对关系。我御史府明明是将军府的姻亲，又怎能一朝倒戈宰相府？如此般左右飘摇的墙头草，你当宰相府会真心跟御史府结亲？”眼见御史夫人怎么也说不通，金御史直接跟御史夫人摆起了事实。 　　第115章 　　御史夫人才不肯听金御史的这些所谓大道理。她就知道, 良禽择木而栖, 既然他们御史府和将军府的关系只能这样了，她为何就不能再高攀一下宰相府？ 　　至于金御史的怒火，御史夫人撇撇嘴, 依旧不肯答应：“反正这门亲事已经说定了。贺宰相都已经亲自登门来说过这门亲事了, 咱们又能如何回拒？” 　　“话是你开口提的, 当然要你去找宰相夫人回拒。你不要以为我只是跟你说笑。要么你去回拒跟宰相府的亲事, 要么我就给你下休书，你自己看着办。”金御史的态度尤为强硬，根本不容御史夫人继续拿乔。 　　之前在沈承志被接回沈家这件事上, 金御史就很不高兴了, 对御史夫人的不悦和怒火也是切切实实的。只不过在去过沈家之后, 确定了回到将军府的沈承志过的并不比在御史府的时候差，金御史这才就此作罢, 揭过了那件事。 　　但是这次的事件不同。涉及到整个御史府在朝堂之上的立场, 金御史说什么也不会任由御史夫人继续我行我素的胡作非为。否则, 稍有不慎, 就会连累整个御史府。 　　“我不去。”御史夫人拉下脸来, 完全没有被金御史说服，“宰相府的亲事这么好，我很满意，咱们家的长公子也很愿意。为什么要回拒？我不回拒。我就要将宰相府千金娶回家里来当儿媳妇。” 　　话说到这里, 御史夫人好似还嫌自己说的不够多, 又跟着补充了一句：“咱们府上都已经认定宰相府这门亲事了。。” 　　“谁认定的？让他出来跟我说。”金御史气的直拍桌子, 不高兴的瞪着御史夫人。 　　“我不是正在跟你说？再说了，府上诸位本来就很满意这门亲事。只有老爷你一个人不知道在坚持什么，非要将这么好的亲事生生往外推。”御史夫人跟金御史的想法完全不同。对于跟沈家联盟一事，御史夫人根本不看好。反之，要是能跟宰相府定下姻亲关系，御史夫人只会欢喜的乐到天上去。 　　“宰相府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的靠山。”跟御史夫人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金御史也算了解御史夫人的脾气和秉性了。对于御史夫人此刻的心中所想，金御史看得分明，却并不赞同。 　　比起贺宰相，沈清河才是真真正正的君子和英雄。别看贺宰相在朝堂上权势滔天，可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贺宰相的心计和手段都是极为深沉且阴险的。若不然，贺宰相怎么可能爬的那么高？ 　　至于贺宰相的为人，就更加不值得信任了。就说那位宰相千金的亲事，不是已经来回变了好几次了？御史夫人真以为，宰相府是看中了他们御史府？只怕，又是贺宰相想要趁机打压沈家的手段和阴谋！ 　　“我就觉得宰相府很好。”金御史的顾忌和猜测，御史夫人大致能够猜到。不就是因着宰相府跟将军府争锋相对，金御史这是想要站队沈家，而非贺宰相么！ 　　但是，御史夫人却不这样认为。她就觉得，宰相府很好，贺宰相这条大船也足够她连带整个御史府站上去。她就偏偏要紧紧抓着不放，也舍不得将送上门来的大好机会就这样推开。 　　“妇人之见。”因着御史夫人的百般不配合，金御史皱了皱眉头，下了最后通牒，“既然如此，那就等着休书……” 　　“老爷凭什么要休了我？我犯了什么过错？七出之条的哪一条，我违背了？”不等金御史把话说完，御史夫人就再也忍不住的跳了起来，“就算老爷要休了我，也得问问府中其他人的意见吧！家里又不是没有长辈，儿女们也都长大可以成亲了。老爷确定要一意孤行，为了沈家得罪宰相府不说，还要拆散咱们原本和和美美的家？” 　　御史夫人越说越气氛，不管是底气还是嗓门都越发的足了。与此同时，金家其他人也都赶了过来。 　　御史夫人是故意命人传的口信。她就是要让金御史知晓，家里不单单只有她想要应下宰相府的亲事，其他人也都一致想要跟宰相府结下姻亲关系。 　　事实证明，御史夫人比金御史更能猜中御史府众人的心思。亦或者说，在御史夫人这么多年的极力怂恿和撺掇下，金家和沈家的关系早已大不如从前。对将军府，御史府众人是真的看不上眼，也就唯有金御史依旧铁了心不变。 　　金御史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意识到，他这么多年的疏忽酿成了何其大的过错。他是真的不知道，御史府众人竟然是这样想的。 　　突然之间迎上家中所有人的责难和质疑，金御史倒是很想继续一言堂，不论府上众人说什么，他都强烈拒绝和反对，坚决回拒掉跟宰相府的亲事。 　　可顶着所有人的注视和不赞同目光，金御史的坚持反而变成了天大的“笑话”。不论他怎么说，御史府众人都一致决定，要应下跟宰相府的亲事。 　　最终，反而是金御史成为了家里的另类。御史府和宰相府的亲事，依然定下了。 　　金御史的脸上火辣辣的烧，着实无颜面对沈清河。 　　沈清河倒是不介意御史府和宰相府联姻。还是那一句话，他不可能左右得了所有人的意志。既然御史府已经做出选择和决定，他当然不会阻拦。 　　贺宰相也很满意御史府的识相。折腾了这么久，贺秀儿的亲事终于定下，他又能斩断沈清河的一大臂膀，贺宰相尤为高兴，乐见其成。 　　因着双方府上的态度都很是积极和热情，在所有人的配合下，贺秀儿很快就嫁进了御史府，成为了御史府的儿媳。 　　御史夫人别提多高兴了，一有时间就带着贺秀儿到处出席诸位官府女眷的宴会，生怕别人不知晓他们御史府和宰相府而今的姻亲关系。 　　贺秀儿其实并不喜欢跟着御史夫人到处跑。主要是因着御史夫人能够出席的宴会都不是什么高门府邸，贺秀儿始终觉得跌了自己的身份，丢了自己的脸面。 　　要是御史夫人带她去的是皇家宴会，贺秀儿肯定二话不说，就立刻盛装出席。可每次都是一些无聊的场合，又没什么身份尊贵的人在座，她到底为什么要浪费这么多的时间去配合御史夫人到处炫耀？得意的人是御史夫人，感觉风光的人也是御史夫人，她根本就没有占丁点的好处和便宜么！ 　　越想越觉得自己受了很多的委屈，当御史夫人再一次想要带着贺秀儿出门的时候，贺秀儿就说什么也不答应了。 　　“秀儿为什么不去？”端着高高的婆婆架子，御史夫人不高兴的看着贺秀儿，说道。 　　原本御史夫人对贺秀儿是有些讨好的。毕竟，贺秀儿是宰相府的千金，身份不一样。不过伴随着贺秀儿嫁来御史府的时间渐长，又接连陪着御史夫人去过几次宴会后，御史夫人对贺秀儿的感观慢慢就变了。 　　就算是宰相府的千金，那也是贺秀儿出嫁之前的身份了。既然嫁来了御史府，可不就是他们御史府的人，理所当然应该听她这个婆婆的吩咐和交代？ 　　如此想着，御史夫人看向贺秀儿的眼神就变了。 　　贺秀儿才不会理睬御史夫人高不高兴。她这个人向来活的自我，在宰相府的时候就不懂得看人眼色，又怎么可能会害怕区区一个御史夫人？ 　　之前几次不过是才刚嫁过来，姑且给御史夫人这个婆婆几分颜面罢了。不曾想，御史夫人竟然此般不识时务，而且还变本加厉的想要利用她的身份四下炫耀，真是不知所谓。 　　不得不说，对御史夫人的种种作为，贺秀儿委实看不上眼。 　　“不想去。”瞥了一眼神色不悦的御史夫人，贺秀儿回答的很是漫不经心，语气也带上了几分随意。 　　御史夫人骤然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向贺秀儿：“不想去？” 　　“嗯，不想去。”见御史夫人一副好像没有听清楚的模样，贺秀儿越发瞧不起御史夫人了。真是大惊小怪，上不了台面。 　　“不行，必须去。”没想到贺秀儿竟然是真的不愿意陪同她前去，御史夫人沉下脸来，拿出了命令的口吻。 　　“我就不去，你能把我怎么样？”贺秀儿最讨厌有人命令她。从她嫁来御史府，她就没有将御史夫人放在眼里过。此刻突然见御史夫人变脸，贺秀儿冷哼一声，打定主意跟御史夫人杠上了。 　　御史夫人可不是会轻易妥协的人。否则，御史府和宰相府的亲事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成功了。现下面对贺秀儿，更是如此。 　　“老大媳妇，我可是你婆婆！”御史夫人沉下声音，语气很是冷冽，面上充满了怒火。 　　“所以呢？我娘都不会这样逼我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你又凭什么站在这里逼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情？”贺秀儿撇撇嘴，双手环胸，不可一世的看着暴跳如雷的御史夫人。 　　御史夫人根本没有想过，会遭遇贺秀儿的拒绝。更加没有想到，贺秀儿居然胆敢这样跟她说话。她可是贺秀儿的婆婆！这天下间，哪有儿媳妇胆敢无视婆婆的道理？ 　　可是偏偏，贺秀儿是宰相府千金。就如同五公主嫁去将军府，沈家一众长辈谁也不敢道五公主半句的不是，她这位婆婆又哪里敢说贺秀儿的不好？ 　　更让她郁闷且愤怒的是，贺秀儿这个儿媳妇还是她争着抢着要迎娶进府的。为了娶回贺秀儿，她联手御史府上下所有的主子跟金御史作对，为此还彻底被金御史厌恶，直到现下金御史都再也不肯进她的房…… 　　她做了这么多、牺牲了这么多，换回来的是什么？ 　　完全不夸张的说，前些日子御史夫人是如何的得意又风光，现下便是何其的丢脸又愤怒。 　　但凡她能埋怨其他人，御史夫人的怒火还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宣泄口。可现下的关键是，是她一力主张要将贺秀儿娶过门的，她说不了其他人的不是，也没办法迁怒任何人。 　　“行了，我累了，先回去歇着了。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别再来麻烦我了。”见御史夫人不再说话，贺秀儿得意的勾起嘴角，随意朝着御史夫人挥挥手，转身就往外走。 　　“你站住！”眼见贺秀儿说走就走，御史夫人下意识就出声将人喊住了。 　　贺秀儿脚步顿了一下，回过头来满是不屑的瞥向御史夫人：“还有什么事？” 　　贺秀儿语气里的不屑太过明显，又丝毫不掩饰自己高高在上的口吻，直接就点燃了御史夫人的怒火。 　　凡事都有个底线。要不是贺秀儿做人太过分，御史夫人肯定情愿将贺秀儿捧着。但现下的贺秀儿，委实踩到了御史夫人最无法容忍的底线。 　　要不趁着贺秀儿才刚嫁入御史府没多久，就彻底把这个下马威给贺秀儿立稳了。日后贺秀儿还不在御史府耀武扬威，更甚至无法无天？ 　　御史夫人再满意跟宰相府的亲事，也绝对容忍不了贺秀儿在她这个婆婆的头上作威作福。 　　故而，面对贺秀儿的大不敬行为，御史夫人直接就要跟贺秀儿上纲上线，彻底杠上了。 　　“你说什么事？婆婆在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婆婆话还没说完，谁准许你说走就走的？这就是你身为宰相府千金的教养和规矩？不像话！太不像话了！”御史夫人越说越生气，怒气冲冲的指着贺秀儿的鼻子骂道。 　　直接拍开御史夫人指着她的手指头，贺秀儿实在不怎么喜欢御史夫人的行事和作为：“我的教养和规矩，轮不到你来挑剔。你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只管上宰相府找我爹娘说去。” 　　“你！”贺秀儿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御史夫人直接就被噎住了。面上青一阵白一阵，显然气得不轻。 　　“我姓贺，若是失了规矩，自然有我爹娘来教导，轮不到你这个外人。”似乎还嫌御史夫人被气的不够狠，贺秀儿的语气越发恣意和张扬，全然不顾及御史夫人的颜面。 　　“外人？”御史夫人直接被气的尖叫出声，连一贯的礼仪和风范都顾不上了，只管朝着贺秀儿嚷嚷道，“既然你嫁来了御史府，就是御史府的儿媳妇。以后你就不光是贺秀儿，而是金贺氏。想要上金家的族谱，你就只能舍弃你的名，冠上我金家的姓氏。你不再单单是宰相府的千金，就算你现下被休弃回到宰相府，身份也是跟以前不再一样。你还敢站在这里随意大喊大叫，摆谱端架子？你简直是不知所谓！” 　　“我又不是你，你凭什么拿你自己的那些条条框框来约束我？我可是差点就当上二皇子正妃的人，能跟你这般寻常人相提并论？更别说冠姓氏、上族谱了。难道你御史府的族谱能大得过皇家的玉牒？一个区区御史府夫人，竟然也好意思在我面前装腔作势，你吓唬谁呢？真当我给你三分颜面，你就能翻天了？未免也太过把你自己当回事了吧！”贺秀儿才不在意得不得罪御史夫人呢！她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要嫁来御史府好不好？ 　　御史府哪里比得上皇家的风光和荣耀？就算不是皇家正妃，想当初赵曜是何其风光的人物？又哪里是御史府长公子比得上的？不管怎么比，御史府的亲事都是最差的，也是贺秀儿最不情愿答应下来的。 　　可是，她爹娘都答应了这门亲事，贺秀儿反抗不能，只得乖乖答应。 　　私心里贺秀儿也很清楚，伴随着她一次又一次的亲事被退，她再想要寻到更好的亲事已然很难。更别提她先前相中的夫君都是人中之龙，不管是出身还是家世都极为卓然，她的眼光不免就更高、也更加的挑剔了。 　　在这样的前提下，贺秀儿根本就看不上御史府这位碌碌无为的嫡长子。会答应出嫁是被逼不得已，对御史府这些所谓的长辈，贺秀儿就更加看不上眼了。 　　“你！你根本就是不守妇道！都已经嫁进我们御史府了，竟然还想着二皇子的亲事？皇家玉牒是你想上就能上的？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品行，你哪里够得上资格当皇家媳？简直是可笑至极！”实在被贺秀儿气的不行，御史夫人铁青着脸讥讽道。 　　“你又是什么品行？凭什么站在这里指责我？你以为你是谁？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本小姐不稀罕！”论起吵架，贺秀儿的嘴皮子功夫也是厉害的。 　　之前每次在周月琦面前吃瘪已经很难受了。因着周月琦是五公主，她才会忍着的。但是御史夫人算什么东西？她贺秀儿不吃这一套，也决计不肯吃这个亏。 　　御史夫人其实并不经常跟人吵架。不管是出嫁前还是出嫁后，她的日子一直都过的极为顺风顺水。即便偶尔遭遇一些不愉快，但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就拿这次她强行非要将贺秀儿娶过门，最终也是她得偿所愿。 　　说到底，她这一生中需要吵架的次数实在不多。自然，嘴皮子功夫就没有贺秀儿厉害了。此刻跟贺秀儿起争执的时候，她说来说去就是那么几句，无外乎是仗着她身为贺秀儿婆婆的身份罢了。 　　而贺秀儿的底气就着实比御史夫人足多了，气势也比御史夫人更加的强。直把御史夫人气的火冒三丈，差点晕倒。 　　迎上贺秀儿理直气壮的胡言乱语，御史夫人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张张嘴，很想要继续跟贺秀儿争个高低，却只觉得双眼发黑，浑身都没力气站稳了。 　　贺秀儿可不管御史夫人舒服不舒服，也懒得理会御史夫人会不会感觉难受和气愤。 　　她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憋屈了。受了天大的委屈才嫁进御史府，可御史夫人居然此般不识趣，非要找她麻烦。这不是成心找她的茬，故意不想她过的舒心么！ 　　既然她过的不自在，惹了她的人也甭想过的痛快。怀着这样的念头，贺秀儿一股脑的将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了御史夫人的身上，势必要让御史夫人见识到她的厉害之处，令御史夫人下次再也不敢轻易犯到她的面前来。 　　就这样，御史夫人自食恶果，被贺秀儿狠狠的顶撞了一次，直接就一病不起，卧倒在床。 　　听闻御史夫人被贺秀儿气的病倒，金御史冷笑一声，却是没有前去探望。对御史夫人，他是真的很失望，也不想再多言半个字。 　　站在金御史的立场，不管发生了怎样的变故，他都不可能会动摇信念。就算御史府已经跟宰相府结亲，他依旧站定在沈清河这一边，而非贺宰相的阵营。 　　沈清河没有刻意打探过御史府这边的动向，反而是周月琦的人很快就禀报了贺秀儿在御史府的所作所为。 　　听闻贺秀儿将御史夫人气的病卧在床，周月琦抿抿嘴，委实有些不解：“单单为了不想陪御史夫人去赴宴？” 　　“是。那位宰相千金的性子可不怎么好相处。似乎对嫁进御史府这门婚事很是不满，连带对御史夫人也尤为不敬。”此事是绛雪收到的消息，她还特意亲自去打探过。对于贺秀儿嫁进御史府的举动和言行，都十分了解和清楚。 　　“御史夫人自己眼巴巴求回家的亲事，就算没有受到儿媳的尊敬，也是她自作自受。”绮罗挺看不上御史夫人的。不管是之前御史夫人的那些小动作，还是这次御史夫人急切想要攀附上宰相府的野心，都十分不讨喜。 　　“之前每次见到御史夫人，都觉得她是一位挺厉害的夫人。没想到真当遇上厉害的，她会此般不堪一击。”对于御史夫人如此弱小的战斗力，绛雪不禁感觉意外，难免就嘀咕了两句。 　　“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绮罗抿抿嘴，对御史夫人的评价也不是很好。想到先前御史夫人还暗地里欺负过沈承志，绮罗就更想要为沈承志出气了。 　　“御史府那边的事情，听听就算了，不必要放在心上，也无需太过在意。”只听绛雪的禀报，周月琦就能确定，御史夫人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贺秀儿的脾气，周月琦已经领教过。贺秀儿连在皇宫之内都胆敢各种放肆，难道还能怕了区区一个御史府？ 　　至于御史夫人的战斗力，极为明显并不是贺秀儿的对手。想来，御史夫人不可能从贺秀儿的手中讨到好。 　　至此，周月琦完全可以预见御史府即将面临的精彩遭遇。而周月琦，对此并无太大兴趣。 　　第116章 　　御史府的事情, 原本是跟将军府无关的。然而，打从贺秀儿嫁进御史府，金御史就变得格外爱往沈家跑了。 　　金御史是真的不喜欢跟贺宰相结亲。哪怕而今已经水到渠成，他依旧不愿意跟贺宰相多说一个字。平日里不管是在朝堂上、还是在朝堂下，金御史都不怎么爱跟贺宰相搭话。 　　此般一来，贺宰相那边的脸色就越来越不好看了。连带，就爱找金御史的麻烦。 　　金御史当然不怕被贺宰相找茬。此时此刻的他, 巴不得跟贺宰相撇清关系，最好就老死不相往来。 　　这不, 逮着机会，金御史就往将军府跑。也不管御史府众人是怎样的想法和念头, 他就我行我素，固执己见。 　　反正跟宰相府的亲事也不是他松口应下来的。想要跟宰相府交好一事，也不是他起的头。谁爱去攀附宰相府的权势，谁自己去, 别牵扯上他，他不会答应。 　　是, 没错。娶贺秀儿的那个人不是他, 他没办法拦住这门亲事。可他还就不信了，有人能逼着他必须去跟贺宰相卑躬屈膝。他惹不起，只管躲起来, 还不成？ 　　每次金御史来沈家, 也不是一定要见到沈清河。如若沈承志在府上, 他就只管去找沈承志, 一边考察沈承志的功课，一边也教导沈承志更多的学识。 　　对于金御史，沈承志是很亲近的。尽管现下他搬回了沈家，也很愿意跟金御史学功课。只要有金御史在，他求学的意志都格外的积极和活跃。 　　既然沈承志没有不情愿，沈清河当然不会阻拦金御史的到来。权当为沈承志请了一位夫子，还是不用花费银子的夫子，挺好的。 　　周月琦也听闻了此事。眨眨眼，着实为御史府日后的状况堪忧。 　　“金御史就真的打算对御史府的事情不闻不问了？”周月琦好奇的是，金御史到底知不知道御史夫人正在府里跟贺秀儿闹得不可开交，更甚至还被气的病卧在床？ 　　照理来说，是应当知晓的才对。毕竟，金御史只是白日里来将军府，夜里还是会回御史府的。这般情况下来说，金御史莫非对御史夫人彻底失望，真的打算不理不睬了？ 　　“他是这样说的。”沈清河对御史府的事情也不是特别在意。即便金御史直接叛变，倒戈偏向宰相府，他也无所畏惧。 　　至于御史府内发生的诸多变故和事宜，沈清河没有想过去过问。对金御史现如今的打算，更是没打算干预。 　　“那御史夫人的处境恐怕就要糟糕了。”确定了金御史的态度和立场，周月琦勾起嘴角，眼底闪过些许趣味。 　　内忧外患，御史夫人既抵挡不了来自贺秀儿的攻击，又没办法挽留住金御史的庇佑。不管怎么看，御史夫人都不占优势，毫无上风而言。 　　“那也是她应得的。”沈清河的回应很简单，语气很是漫不经心。 　　周月琦先是点点头，随即又忽然愣住，看向了沈清河。 　　在她的心中，沈清河堂堂君子，性子清风如月，为人坦荡正直，又岂会道人是非？ 　　只是此刻看着站在她眼前的沈清河，周月琦忽然就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不可能！沈清河是绝对不可能附和…… 　　不对，沈清河不过是在附和她罢了。此般一想，周月琦又反应过来，顿时就勾起嘴角，心下暖意横生。 　　“启禀公主殿下，御史夫人登门拜访。”就在这个时候，绮罗从外面走了进来。 　　御史夫人到访？诧异的扫了一眼绮罗，周月琦没有立刻应话，依旧看向了沈清河。 　　“想见就见，不想见便只管拒之门外。”沈清河对御史夫人没什么好感。对于见不见她，更是全然没有放在心上，毫不在意。 　　“我倒是不想见。不过御史夫人到底身份不同，府中还有二嫂在呢！”虽然周月琦很不喜欢御史府众人，但她很喜欢沈承志。对沈家二嫂，也极为喜欢。 　　提到二嫂，沈清河抿抿嘴，好半天后方轻轻颌首：“嗯。” 　　沈家二嫂是真的很好。这么多年来沈家也是陪同众人吃尽了苦头。当初会将沈承志送回御史府，绝非刻意跟自己的娘家走近，而是一心想要为沈府护住下一代的血脉。 　　论起沈家二嫂对沈家的功劳，绝对是无可厚非，着实被沈家众人都牢牢记在了心底最深处。 　　故而对沈家二嫂，沈清河是一定会给与几分情面的。 　　最终，托沈家二嫂的福，御史夫人得以进了将军府的大门。 　　御史夫人是来找金御史的。她这些天过的是真的很难受，也很憋屈。她当然不能去宰相府兴师问罪，又着实拿贺秀儿没辙。思来想去，还是准备找金御史和好。 　　照理来说，家丑不可外扬，御史夫人想要找金御史和好，当然是选在御史府方更好。但是，金御史人根本就不在御史府，让她去哪里找金御史？ 　　身为御史府的当家女主子，御史夫人当然知晓，金御史每日夜里还是会回家。她也不是没在金御史的书房外堵人，可偏偏她堵的地方就是守到半夜里也见不到金御史的人影。也不知道金御史到底是从哪里得知她的行踪，还恰好就避开了她，害得她接连苦等了好几夜都无果。 　　御史夫人本来就不是什么耐心的好性子。她很清楚，在御史府里肯定有金御史的耳目。如若她真的苦下功夫，也不是找不出悄悄给金御史通风报信的下人。 　　可御史夫人更清楚，之前因着跟宰相府的亲事，她已经跟金御史闹崩了。眼下要是她连金御史的耳目都容不下，她势必会被金御史彻底厌弃，再无翻身之日。 　　顾忌着这样的缘由，御史夫人没有彻查府中的钉子和奸细，也没有去动金御史的人。反之，她老老实实的出了门，规规矩矩的找来将军府，想要当众向金御史赔个不是，顺便也将金御史接回御史府。 　　御史夫人也明白，她这么一道歉，是肯定要被人笑话的。但是，将军府不同于其他地方。哪怕被沈家人嘲笑，御史夫人也不是完全不能忍。反正沈家的人各个都性子清正，也不会胡乱将事情往外传。在这里丢人，比在她的御史府丢人还要更加的让她放心。 　　至此，御史夫人很笃定，就算她当众向金御史低了头，又被将军府众人亲眼目睹，她的名声依然并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存着这样的心思，御史夫人极为放心的找来了沈家。随即，在等候了好一会儿后，终于得以踏进将军府的大门，见到金御史本人。 　　“老爷！”一看到金御史，御史夫人立刻哭着喊着扑了过去。 　　“站住！”金御史却是并不想要看到御史夫人，冷着脸看着哭哭啼啼的御史夫人，厉声喝道。 　　“老爷，呜呜呜……”要是换了之前，御史夫人肯定不管不顾就扑到金御史的怀里，才不会被金御史吓唬住。但是这一次，伴随着金御史的厉声怒喝，御史夫人乖乖的站定脚步，抓着手帕委屈不已的哭了起来。 　　而今的金御史是真的很反感御史夫人的做派。对于御史夫人的眼泪，他亦是不为所动，全然无动于衷。 　　御史夫人很是认真的哭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没有等来金御史的软言安抚。心下着急万分，她的面色也开始变得焦急了起来。 　　既然她人已经站在了这里，当然不能什么也不做。否则，她就白来这一趟了。既然金御史不肯主动向她服软，大不了她就率先低头好了。 　　“老爷，妾身是来接您回府的。您都不知道，这些时日您不在府上，咱们御史府都乱成什么样子了？都是妾身不对，妾身当初没有听老爷您的话。娶妻当娶贤，那宰相府贺秀儿根本就不是什么贤妻，她根本就是个没教养、没规矩的野丫头。妾身是她的婆婆，有心好好教教她规矩，无奈她怎么也不听妾身的教导，还动辄就跟妾身大喊大叫，执意跟妾身对着干。妾身碍于她的身份，不敢过于管教，唯恐稍有不慎就得罪了宰相府，进而牵连到咱们御史府……”也不管金御史是怎样的脸色和反应，御史夫人说的头头是道，直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了贺秀儿。 　　要是以往，金御史或许会如御史夫人所愿的站在她那一边，帮着她一块怒怼贺秀儿。但是现下的金御史，根本不会多听御史夫人半个字。 　　“不过是你咎由自取罢了。”很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足以表现出金御史对这件事的不以为意。 　　又或者说，这般情况早就在金御史的预料之中。之前他就不答应迎娶贺秀儿过门，其中不无这一方面的考量。可是御史夫人完全不听他的劝诫和阻拦，执意要将贺秀儿娶过门，甚至还联合整个御史府上下都跟他作对。 　　现下可好。御史夫人自食恶果了、降不住贺秀儿了，就终于想起他来了？想要他回御史府帮忙收拾烂摊子，御史夫人倒是看得起他。不过啊，他确实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么大的能耐，就不掺和此事了。 　　“老爷，自打贺秀儿过门，咱们御史府的清净和平静便一去不复返。您要是再不回府坐镇，咱们御史府就完了。”没想到金御史会这般对御史府的事情不闻不问，御史夫人急声嚷嚷道。 　　尽管御史夫人说的很严重，金御史却依旧没有回应御史夫人的急切求助。至于御史府而今的处境，其实早就在金御史的意料之中，金御史丝毫不意外，更加不准备帮御史夫人收拾烂摊子。 　　反正是御史夫人自找的结果，那就放任御史夫人自己应付贺秀儿带来的麻烦好了。想来，御史夫人应当也是乐在其中才对。 　　御史夫人几乎是磨破了嘴皮子想要说服金御史，可她等了好半天也没等来金御史的让步和妥协。实在被逼无奈，她只得转过头，看向了一旁的沈承志。 　　“承志，许久不见了。今日舅母想要留在你这里用膳，不知承志可欢迎？”曾经的御史夫人，发自内心的不喜欢沈承志这个麻烦。不过现下么，御史夫人不得不从沈承志的身上下手了。 　　沈承志虽然年纪还小，可他的直觉很是敏锐。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他比谁都更加的清楚。如若不然，当初周月琦询问她在御史府过的怎么样的时候，他也不会直言回答想要回来将军府。 　　那些在御史府借住的日子里，沈承志无数次的从御史夫人身上感觉到了恶意和不耐烦。他很清楚，御史夫人并不喜欢他，更甚至是厌恶他。他也很明白，御史夫人并不想要他留在御史府。故而自打他离开御史府，就再也没有想过再次踏足御史夫人的地盘。 　　现下的沈承志，会很热情的迎接金御史的到来。哪怕金御史每日都来将军府，他也不会觉得不好。 　　反之，面对御史夫人的到来，沈承志就没有那般的热情了。 　　对于御史夫人想要留在御史府用膳的提议，沈承志顿了顿，方回道：“稍后曾祖母会命人安排舅母的膳食。” 　　御史夫人勉强挂起的笑容刹那间就僵硬住，不敢置信的看着沈承志。别看沈承志说的好听，还找沈老夫人来安排她的膳食，可沈承志的言外之意更是清楚不了，并不打算留她在沈承志的院子里用膳。 　　沈承志这不就是拒绝了她？她可是沈承志的亲舅母，曾经还养了沈承志九年！结果她的善意换来的是什么？沈承志根本就是狼心狗肺，此般忘恩负义的作风哪里像是沈家的人？ 　　但凡换个场合，御史夫人铁定张嘴就骂了。孩子没有教养好，她这位长辈当然要认真且用心的教导教导沈承志，何为尊敬长辈。她教导不好贺秀儿，难道还搞定不了区区一个沈承志？ 　　深感自己被挑衅的御史夫人，此刻对于沈承志无疑是更加的厌恶和反感了。可偏生，她又不能拿沈承志怎么样。先不说金御史就站在一旁看着，这里可是将军府，是沈家的地盘。 　　御史夫人并不害怕沈家人，却独独害怕一个五公主。只要有五公主在将军府一日，御史夫人就不敢在将军府放肆和撒野。此刻亦然。即便御史夫人心里的怒火已经翻腾至嗓子眼，御史夫人也只能紧闭嘴巴，不敢轻易出口发泄。 　　沈承志感觉到了御史夫人的隐/忍不发。对于御史夫人这般的做派，他并未感觉到意外。自打他离开御史府，他知晓的、懂得的，都越来越多。对于御史夫人眼下的转变，他也很是清楚其中的缘由。 　　说到底，就是害怕他的公主婶婶么！ 　　也对。打从公主婶婶嫁来沈家，将军府就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将军府了。现下的将军府，再不容许外人肆意欺压。连宰相府都不敢动沈家分毫了，更何况是御史夫人？ 　　“来人，去通知曾祖母。”无视了御史夫人的不悦神色，沈承志转过身，吩咐道。 　　院子里的下人立刻领命而去。绕过御史夫人，快步跑开。 　　御史夫人想要将人拦下来的。然而她还没出声，金御史就不高兴的开了口：“你做什么要留在沈家用膳？还嫌自己闹腾的不够？” 　　“老爷，妾身只是过来将军府走动走动而已。都是自家亲戚，妾身即便只是单纯来看看承志、看看咱家小姑，也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不敢跟金御史对着干，御史夫人连忙开始攀关系，不但将沈承志搬了出来，连沈家二嫂都推出来当挡箭牌了。 　　“你倒是足够的厚脸皮，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果真是面子里子都舍弃不要了。”金御史自诩他是了解御史夫人的。但是今日看到这般模样的御史夫人，金御史才真正发现，他看到的并非御史夫人的全部面貌。御史夫人的真面目比他想象的，要藏得更深。 　　要是没有被金御史发现，御史夫人其实一直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根本不是真的喜爱沈承志，金御史此刻并不会那般厌恶御史夫人的做派。但是，御史夫人明明就很不喜欢沈承志不是吗？就连沈家二嫂，御史夫人这些年也极为疏离和冷淡。 　　之前将军府甚是落魄，所以不被御史夫人放在心上，御史夫人也不愿意跟沈家有过多的牵扯。而今将军府今非昔比，有了足够强大的权势，御史夫人就想要想方设法的巴结和讨好了？ 　　这样的御史夫人，实在让金御史陌生，也尤为显得丑陋不堪。 　　“老爷，您这话从何而来？妾身真的只是想要过来看看承志、看看小姑子而已，真的。”金御史太过不留情面的责令和训斥，多多少少还是让御史夫人感觉到了无尽的难堪和羞/耻。张张嘴，御史夫人面色苍白，呐呐的说道。 　　时到今日，御史夫人其实很有些后悔。后悔她当时没有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彻底隐藏住，后悔她没留心对府中几个孩子的教导。要是她能够想的更加周全一些，也就不会让沈承志察觉到不对劲，进而生出了想要离开御史府的心思和念头。 　　要是她依旧将沈承志留在御史府，现下想要利用沈承志、甚至是整个将军府，都不过是轻而易举的小事一桩罢了。可她没能做的更加完美，对待沈承志的手段也不够稳妥，一不小心就让沈承志溜出了她的掌控。 　　现下再回过头去想想打从沈承志被接回将军府之后御史府的种种遭遇，御史夫人莫名就起了诸多的后悔和懊恼。 　　她应该更加小心一些的。反正不管她愿不愿意，那九年里，沈承志不是照样被养在了御史府？她凭白出了银钱、又出了人手和功夫，最终却什么也没得到，反而落得一身的不好？ 　　“行了，收起你这虚伪的一套吧！嘴上说的再是好听，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你比谁都更清楚。一直这样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你自己不觉得累，旁人看着就累。”金御史并不是那种喜欢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两面人。这不，因着已经看清楚了御史夫人的真面目，他反而很是看不惯御史夫人的虚伪和做作。 　　“老爷，妾身真的不是您口中说的这种人。老爷您误会了妾身，也折辱了妾身。”御史夫人一边说就一边又开始掉起了眼泪，寄望能够引起金御史的怜惜。 　　很可惜，金御史注定要让御史夫人失望了。有些事情，没有走到那一步之前，什么都好说。可一旦越过了界限，就再也不可能重归于好。 　　金御史对御史夫人的感观，就是这样。 　　御史夫人并不知道的是，早在她意气风发的联手御史府上下所有人一致来反驳金御史的决定、强行要跟宰相府结亲的那一刻，金御史对御史夫人就再无半点的怜惜之心了。 　　是以不论现下御史夫人说的多么可怜，金御史都并不为之所动。 　　周月琦和沈清河缓缓走过来的时候，正好就听到了金御史痛斥御史夫人、而御史夫人又苦苦喊冤的话语。 　　原本御史夫人过来府上，周月琦还以为，御史夫人是冲着她来的。没曾想，御史夫人进了将军府之后，率先找上的竟然是沈承志。 　　因着涉及到了沈承志身上，周月琦自然会过问，也会管上一管，这才会前来。 　　而沈清河，二话不说直接对周月琦形影不离。周月琦去哪里，他就跟去哪里。这不，他们两人就同时站在了沈承志的院子里。 　　“见过六叔和公主婶婶。”一见到周月琦和沈清河，沈承志立刻跑了过去，恭恭敬敬的行礼喊道。 　　金御史也走了过去，拱手行礼：“沈将军、五公主殿下。” 　　意识到沈清河和周月琦就站在她的身后，御史夫人心下一慌，吓得不敢回过头去看两人。 　　别看御史夫人嘴上说的随意，其实不论是沈清河还是周月琦，御史夫人都很害怕。真要面对面杠上，御史夫人连转过头的勇气都没有，更加别提去行礼了。 　　此般模样的御史夫人，跟她嘴里的贺秀儿没有任何的不同，一样的没规矩。而她自己，却并不自知。即便知晓，也不愿意承认。 　　“御史大人，我家老夫人特意安排了晚宴，有请御史大人和御史夫人一并留下用膳。”之前被沈承志吩咐去沈老夫人院子里禀报的下人，很快又折返了回来，语气恭敬，进退有度。 　　第117章 　　御史夫人害怕吗？当然是极为害怕的。此时此刻别说留在将军府用膳, 她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以免面对来自沈清河和五公主的怒火。 　　御史夫人很有自知之明。她很清楚, 她跟沈家人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就连跟沈家二嫂, 她都已经疏远了，更别提常年不在家的沈清河了。 　　至于五公主, 更是不需要多言。但凡她和五公主的关系好些, 她而今也不会走到现下这步田地。宰相府再好，哪里比得上皇家？论起攀附权贵，御史夫人一开始想要巴结讨好的对象, 可不就是五公主？ 　　然而很可惜的是，她似乎天生就跟五公主犯冲。哪怕她一直都有心跟五公主交好, 最终也没能如愿。最终，被逼不得已之下，她只得退而求其次, 巴结上了宰相府的亲事。 　　只不过此时此刻看来, 御史夫人很有些后悔了。 　　一如金御史所言，宰相府的亲事并不若她想象中的那般美好。但凡可以重来一次, 御史夫人铁定不会再走上这同一条道路。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不可能围绕着御史夫人转。她喜欢、抑或不喜欢，纯粹是她自己的感观罢了。她一直想要强加在旁人身上的想法和作为, 委实有些自以为是, 也太过盲目自大。 　　眼下就是如此。御史夫人本人已经站在了这里, 又岂是她想要找条地缝就能找到的？对于她想要逃跑的想法, 更是无稽之谈, 根本不可能。 　　最终，御史夫人深吸一口气，还是老老实实的转过身，面带笑容的看向了沈清河和五公主。 　　只是，不等御史夫人屈身行礼，金御史已经不耐烦的想要赶人了。 　　并非是想要为御史夫人解围，金御史纯粹只是看不惯御史夫人的种种作为，也不想御史夫人再将算计的小心思放在沈家人的身上。故而，金御史冷哼一声，直接示意御史夫人径自离开。 　　御史夫人也想要走人啊！可眼下的情况根本由不得她，她还得恭恭敬敬的行完礼，竭尽所能的挽回在沈清河和五公主面前的好印象。 　　尤其是五公主。要是能得了五公主的青睐，御史夫人就不相信贺秀儿胆敢继续跟她作对，还不把她放在眼里。 　　对贺秀儿和五公主之间的过节和交集，御史夫人还是知晓一二的。有那么一两次，她还特意悄悄打探过来着。她非常确定，贺秀儿是害怕五公主的。 　　想想也是，五公主可是出身皇家，贺秀儿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臣女罢了。想要跟五公主相提并论，贺秀儿根本是痴人说梦。 　　此般琢磨着厉害得失，御史夫人越发想要向五公主投诚。 　　至于沈清河，御史夫人不是不畏惧，却无计可施。沈清河又不是女眷，她跟沈清河之间毫无任何的交集。就算她想要讨好沈清河都很难，完全不若面对五公主时的轻而易举。 　　至此，御史夫人便没有将沈清河纳入考量的范围，而是一门心思瞅向了五公主。 　　周月琦这个人从来都活的很随性，也很简单。一般情况下，只要上了她的黑名单，就很难再次被洗白。而御史夫人，早早就别列入了周月琦的拒绝往来名单。时至今日，也没有被删除。 　　是以对御史夫人，周月琦委实冷淡，也不准备理睬。 　　御史夫人无视了金御史的不耐烦，一门心思盯着五公主，也认认真真的行了礼，就盼着五公主对她的态度能稍微温和些许。 　　只可惜，周月琦并没有让御史夫人如愿。侧过身，周月琦移开视线，静待沈清河出面解决眼前的麻烦。 　　沈清河本也没想要让周月琦插手此事。会带着周月琦出来，单纯只是想要陪周月琦走走路、散散步罢了。 　　眼下见御史夫人摆明了想要巴结周月琦，沈清河神色不变，只是看向了金御史：“御史大人这是将家事闹到将军府来了？” 　　如若没有涉及到周月琦，沈清河肯定会给金御史留几分情面。然而，谁让御史夫人的心这么大，非要闹腾到周月琦的面前来？ 　　既然御史夫人此般不识相，沈清河丝毫情面没有留，只管盯上了金御史。反正是金御史自己闹出的乱子，肯定要金御史自己解决。 　　金御史就是为了躲清静，才会来的将军府。对于将御史夫人引来，金御史也很是抱歉。见沈清河望过来，金御史当即摇头，拱手告辞。 　　金御史很清楚，今日只要他不走，御史夫人肯定也不会离开。不想给将军府带来更多的麻烦，金御史率先转身离去。 　　沈清河当然不会挽留金御史。最近金御史确实来的太频繁了，几乎是每日都来沈家报道，御史夫人怎么可能没有异议？ 　　至于御史府的那些麻烦，沈清河相信，只要金御史狠得下心来，很快就会恢复早先的风平浪静。 　　虽然沈清河始终抱着听之任之的放任态度，但是不可否认，在跟贺宰相结亲一事上，金御史的作为并没有让沈清河满意。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倘若金御史真的跟御史夫人一般的打算，准备攀附上贺宰相，这门亲事的水到渠成在于情理之中，无可厚非。可金御史明明就不答应这门亲事，却反而被御史夫人牵制住，连御史府的家事都管不住…… 　　这样的金御史，实在很难让沈清河继续委以重任。 　　换而言之，如若金御史还不尽快走出那一步、做出应当的改变和取舍，哪怕金御史依旧想要站在他这一边，沈清河也不稀罕了。 　　金御史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立刻告辞离去的。沈将军话语中的冷意、眼里的不赞同，金御史感觉到了、也看到了。因着不想让沈将军失望，他必须离开，也只能离开。 　　金御史这一走，御史夫人心下更虚了。 　　没有金御史从中牵线搭桥，她哪里敢强行往五公主面前凑？一个不小心，肯定会更加的得罪五公主，被五公主治个大不敬之罪。 　　是以，任凭心里各种小算计飘来飘去，御史夫人都没敢付诸行动。压低了声音，飞快向沈清河和五公主行完礼，便立马跑开了。 　　目送御史夫人快步跑远，周月琦抿抿嘴，嗤笑出声：“这位御史夫人真是好算计。” 　　“嗯。”沈清河对御史夫人的算计没有太大想法。他这个人好说话的时候，对谁都很温和。可事实上，他才是最冷清的性子。如御史夫人这般“亲戚”，从来都不曾真正被他放在眼里。 　　“来人，去跟老夫人回话，不需要准备晚膳了。”转过身，周月琦说道。 　　一旁的下人立刻应声而去，跑去沈老夫人的院子了。 　　“承志，你怎么看？”待到下人离去，沈清河的视线落在了沈承志的身上。 　　打从刚刚开始，沈承志便一声不吭的没有接话。此刻被沈清河问话，沈承志摇摇头，语气认真的回道：“承志都听六叔和公主婶婶的。” 　　沈承志很早熟。曾经在御史府寄养的日子，让他很快的学会了长大。对于很多事情，也变得甚是了解。就如同金御史这个舅舅来，沈承志知道金御史对他是真心实意的疼爱，自然会尤为敬重的对待。 　　反之，对御史夫人，沈承志就不是很亲近了。方才之所以会留下御史夫人在将军府用膳，为的只是沈家的颜面，而非真心想要招待御史夫人。 　　而且沈承志也很相信，只要到了沈老夫人面前，御史夫人的诸多算计就注定只能变成空。这才没有直接将御史夫人赶走，而是命下人去沈老夫人的院子里传了话。 　　等到沈清河和周月琦过来，沈承志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将处理此事的大权交到了沈清河和周月琦的手中。再之后，不管沈清河和周月琦怎么处理此事，他都不会生出任何的异议。哪怕眼下包括金御史也被赶走，沈承志也决计不会记恨沈清河和周月琦。 　　沈承志从小就很是聪慧。他很清楚，沈清河和周月琦绝对不会害他。反之，这两位长辈都对他极为疼爱和呵护。在这件事上，两位长辈的处理方式更多的是在教导他以后要如何应对。 　　故而面对眼下的状况，沈承志生不出丝毫的不悦和反感。恰恰相反，沈承志更多需得学会的，是他在应对御史夫人时候的经验和教训。 　　既然沈清河和周月琦这两位长辈都拿最实际的行动向沈承志做了表率，日后沈承志当然会有样学样，绝对不会让两位长辈对他失望。 　　沈清河很满意沈承志的应答。 　　因着常年征战在外，在过去的那些年里，沈清河无暇兼顾沈承志的学业和教导，一直都将沈承志放在金御史的府上。曾经沈清河是真的认为，金御史会将沈承志教养的很好。毕竟金御史的才学和学识，都是极为卓越，赫赫有名的。 　　然而直到周月琦嫁来将军府，沈承志又被接回沈家，沈清河才意识到，有些事情并不能想当然。哪怕金御史确实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也没有让沈清河看错，可御史夫人的所作所为已然对沈承志带来了极为深刻的伤害。 　　沈清河并不敢去想，倘若再晚几年，沈承志会不会彻底被御史府养废。而届时他想要沈承志出人头地的初衷，反倒变成了将沈承志推向万劫不复深渊的祸首。 　　好在琦儿帮他将承志接回沈家的时间还不算晚。在他回来帝都之后，就全权接手了对沈承志的教导。现下看来，沈承志依旧根正苗红，不负他沈氏一门的殷切期望。 　　“晚上去你公主婶婶那儿用膳。”拍拍沈承志的肩膀，沈清河的脸上尽是赞许的神色。 　　沈承志先是一愣，随即惊喜的睁大了眼睛。用力点点头，甚是响亮的回了一个“好”字。 　　沈承志是真的很喜欢他的公主婶婶。自打公主婶婶来到他们家，家里所有的人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以往他每次回来将军府，总觉得很是沉重和压抑。但是现下不会了。哪怕每日都住在将军府，他依然能感觉到全府上下的气氛都变得甚是活跃和愉悦。 　　这样的将军府、这样的沈家，带给沈承志的是满满的温暖，足以让他茁壮成长，越来越坦荡正直。 　　看出沈承志的高兴和雀跃，沈清河失笑不已。看来这个家里除了他以外，大家也都很喜欢琦儿呢！ 　　也罢，以后寻到机会就多让承志往琦儿的院子跑跑好了。琦儿如今正怀着孕，有承志在眼前，也不失为一件令人身心愉悦的好事。等到以后琦儿肚子里的孩子出生，还要承志带着玩。正好，从现下开始，就可以多多培养培养两个孩子之间的感情了。 　　周月琦也不排斥沈承志的到来。沈家现如今就只有沈承志这么一个小孩，府上委实不热闹。以后要是有机会，她是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多跟沈承志相处相处的。 　　当然了，还是得看孩子们互相之间的缘分。如周月琦自己，身在皇家，一众兄弟姐妹，却没有哪一位走的亲近。自然，换了她自己的孩子和沈承志身上，周月琦也没想过要去勉强和为难谁。 　　沈老夫人正要安排下去，留御史夫人和金御史在府上用膳。没曾想很快就又被告知，金御史和御史夫人都离开了。 　　听闻是沈清河和五公主出的面，沈老夫人微微颌首，摆摆手，没再追究此事。 　　现下的将军府，沈老夫人已经不再过多的插手诸多大大小小的事情。要是五公主愿意接手，沈老夫人比谁都更加的高兴和开心。 　　沈大伯母三人也在沈老夫人这里，没有任何意外就知晓了接连传来的禀报。 　　“我怎么瞅着，这其中好像有事？”不是很确定的看着沈老夫人，沈二伯母诧异说道。 　　“金御史最近来咱们府上的次数太过频繁了。”沈大伯母若有所思的跟着说道。 　　“所以说，御史夫人是特意来咱们府上寻金御史回家的？”顺着沈大伯母的话，沈夫人不禁就问出了口。 　　“很有可能。连晚膳都顾不上吃了，只怕御史府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沈二伯母一边猜测一边就激动不已的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真要是御史府家宅不宁，那也是活该。谁让御史府要去跟宰相府联姻？摆明了就是跟他们将军府过不去么！没安好心。 　　金御史府上办喜事的那一日，沈家没有人出席。上到沈老夫人和沈大伯母，下到沈承志，大家都一致只当没有听闻御史府结亲的消息，自然也就不会跑去露面了。 　　彼时沈二伯母就恨恨的说过，娶了那位特别爱闹腾的宰相府千金，御史府早晚会后悔！现下伴随着金御史一而再的怪异造访，以及今日御史夫人寻上门来的作为，沈二伯母很坚信，御史府就是闹腾上了。 　　想到这里，沈二伯母别提多高兴了。她就不喜欢御史夫人的那些做派，现下终于遭报应了吧！可不就是大快人心的好事？ 　　“很有可能。”跟沈二伯母想到了一块，沈夫人顿了顿，看向沈老夫人，“母亲，咱们需要派个人去打探打探吗？” 　　“不必。这门亲家，以后只管远了去。”沈老夫人老早就做出了这个决定。只不过一直没有找到恰当的合适机会，说给家里人听。现下正好，趁着今日的机会，沈老夫人说道。 　　沈大伯母点点头，当即就应下了这件事。 　　曾经她们跟御史府也是走动的。虽然御史夫人一直对她们不是很热络，但是看在金御史那般用心的照拂沈承志的情面上，大家也都忍了。等到后来五公主说要接回沈承志，沈大伯母彼时就意识到了今日的结果。 　　想到御史夫人今日的举动确实有异常，沈大伯母心下轻叹一声，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定论御史府现下的处境了。 　　放着好端端的安生日子不过，非要闹腾到这一步，何必呢？就因着贺秀儿是宰相府的千金？即便真的让御史府攀附上了宰相府，又能得来多大的好处？贺宰相又不是当今圣上，难道还能给金御史封个更大的官当当？ 　　实在想不通御史夫人心里的打算，沈大伯母索性就不想了。听从沈老夫人的叮嘱和吩咐，仔细的交代起了两位弟妹。 　　对沈大伯母，沈二伯母和沈夫人都是很信服的。既然母亲和大嫂都这样说了，她们当然会老老实实的听着。至于御史府究竟是怎样的状况，就放任御史府自己去闹腾好了。只要别再牵扯到他们沈家，她们必定会睁只眼闭只眼的权当没有看见。 　　金御史一回御史府，就直接回了自己的书房。 　　紧随金御史其后回来的御史夫人一看金御史的去向，就知道金御史还在生她的气。也不管金御史的书房门已经紧闭，着急忙慌就冲了进去。 　　“老爷，你到底管不管家里的事情？府上都闹出这么大的乱子了，你回来后居然一句话也不说的？”不敢置信的看着再度拿起书自顾自翻阅的金御史，御史夫人跺跺脚，嚷道。 　　“不是已经说了，媳妇是你坚持要娶过门的，交给你管着便是？”看也不看御史夫人一眼，金御史不冷不热的回道。 　　今日要不是御史夫人跑去将军府，金御史都打算不回来了。这几日每次回来都要避着御史夫人，以免被御史夫人找到，金御史白日里很忙，实在没那么多的精力陪御史夫人耗费。 　　然而，御史夫人还是闹去了沈家，直让金御史颜面扫地，越发厌弃起御史夫人了。 　　“老爷怎么可以这样说？老爷才是咱们御史府的当家人。不管任何时候，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肯定都要有老爷撑起咱们这个家，为府上众人当家做主才是。现下那贺秀儿不敬长辈、不守府里的规矩，若是连老爷都放任不管，咱们这个家岂不乱了套？”没成想金御史会把事情推到她的头上来，御史夫人急声喊道。 　　“是吗？我还是这个家的当家人？我怎么觉得，你比我更有当家人的派头？咱们全府上下不都更听你的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既然有你在，还需要我多言？”金御史终于抬起头，看向了御史夫人。可他眼底的讽刺尤为浓烈，全然没把御史夫人所谓的“服软”放在心上。 　　“老爷！我都已经跟你赔过不是了。老爷怎么还是不肯原谅我？我当时就是太冲动了，一时脑子糊涂了，又太过急切，这才被宰相府给利用了。我现在已经想通了，那个贺秀儿根本不是什么好媳妇，我真的是万般的后悔……”御史夫人说着说着就又开始掉眼泪了。 　　反正为今之计，她实在不能再次跟金御史来硬的。否则，只怕金御史一个狠心，就要将她休弃了。 　　为了讨好金御史，也为了能将金御史哄回她的身边来，御史夫人极为聪明的扮起了可怜和柔弱。 　　她是真的知道错了，也意识到了她的失策。要是早先料到贺秀儿是这样的脾气和秉性，她怎么可能会答应让贺秀儿过门？而且还那般的积极、那般的义无反顾？ 　　不，应该说，御史夫人全然没有想到，嫁了人之后的贺秀儿居然还是这般的刁蛮任性。比起五公主，还要更加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越想越觉得懊悔，御史夫人也就哭的更是伤心和难过了。从一开始的假哭，到后面就变成了货真价实的眼泪。 　　要是换了以前，金御史是吃这一套的。他和御史夫人少年夫妻，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怎么可能一丁点的感情也没有？ 　　然而现下的金御史，看着御史夫人尤为矫揉造作的眼泪，只觉得这个女人太过虚伪、也太过可怕了。 　　当他不知道，御史夫人早先时候对承志的苛责？其实他早就探查清楚了，只是心下有愧，这才一直容忍御史夫人直到今日。 　　原本他是想着，他过多的将心思放在了承志的身上，对自己的儿子们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疏漏，御史夫人会心生不满也是在所难免。 　　也是以，他才会越发的对御史夫人诸多放任和纵容。哪曾想到，他的默默让步竟然助长了御史夫人的气焰，乃至现下后悔晚矣？ 　　但凡再给金御史一个机会，在他第一次发现御史夫人躲在他背后的那些小动作的时候，他就会丝毫情面也不给御史夫人留，直接揭穿御史夫人的真面目。 　　若是他真的那样做了，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对御史夫人好吧！ 　　第118章 　　金御史想的很多, 却也只是空谈。说到底，他并没能及时阻拦御史夫人的诸多小动作，也没能及时扭转御史夫人的各种小心思。 　　确实, 如同金御史所想的那般，但凡他能及早做出转变, 想来而今的御史夫人和御史府都不会变成此时此刻的模样。 　　但是, 事情已成事实, 便不再是金御史能够随意挽回和扭转的。哪怕他此刻再是后悔和懊恼，也都为时太晚。 　　御史夫人却是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太委屈。因着这份委屈, 御史夫人一股脑就跟金御史抱怨上了。 　　金御史是真的不擅长处理这些府宅内事。以往也都是直接交给御史夫人打理的，现下换了他自己来, 实在有些为难。 　　面对御史夫人不知悔改的模样, 金御史很是厌烦, 更多的却是说不出口的无力。好半天后，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摆摆手：“行了行了。人是你眼巴巴求着娶回府上来的。就算你现如今真的觉得她不够好, 也尽可能忍着吧！当然，要是你真有本事和能耐，你大可好好教教她，把她那一身的坏脾气都给改过来。” 　　“我……”御史夫人当然想要好好蹉跎蹉跎贺秀儿的坏脾气。但是, 贺秀儿是宰相府的小姐，纵使她的本事和能耐再大, 也不能不顾及宰相府的颜面啊！ 　　此般想着, 御史夫人越发开始后悔不该应下这门亲事了。她合该好好听金御史的话, 直接回拒了这门亲事才对的。要是换了一门不如宰相府这般高门槛的亲事，她岂不就能随意教训不听话的儿媳妇了？ 　　现如今可好。贺秀儿根本不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她却根本不能将贺秀儿怎么样。贺秀儿的气焰太过嚣张了，她连镇压的底气都没有…… 　　“反正家里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别再闹到我面前来了。我每日朝务繁忙，无暇理睬这些小事。”见御史夫人依旧不听他的说教，金御史也没了继续指导御史夫人的心思。索性，就赶起人来。 　　再度遭遇金御史的冷言冷语，御史夫人委屈的瘪了瘪嘴，正要开口再多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被金御史狠狠的瞪了一眼过来。 　　御史夫人心里很清楚，今日她直接找去沈家的举动，已经惹得金御史很不高兴了。尽管金御史确实如她所愿的跟随她一起回了御史府，可金御史对她的不满肯定也叠加了。 　　如若不然，金御史决计不会对她这般的冷漠。连往日里的温柔安抚，也都一并省了去。 　　因着这样的认知，御史夫人犹豫再三，到底还是先行退散了。 　　大不了她就明日再来求金御史为她做主。反正只要金御史人在御史府，她早晚也能寻到时机说服金御史帮她一块教训贺秀儿。 　　望着御史夫人终于转身离开，金御史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样的日子实在太过沉闷且压抑，他也是极为不喜的。 　　御史夫人这边如何闹腾金御史，贺秀儿是不知情的。她本人心里也憋着火无处发泄，就等着有人撞到她的面前来。 　　至于她新嫁的夫君，御史夫人看得很是金贵，贺秀儿却并不是很喜欢。主要是这位御史府的嫡长子着实太寻常了些，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有大出息的。再默默一对比自己先前的两个未婚夫婿，贺秀儿心里的窝火瞬间就开始蹿烧了起来。 　　赵曜的文采和学识，直到现下入仕为官，也时常被人提及和赞美。二皇子就更是不需要多说了。单单二皇子的高贵出身，就不是普通人可以比之的。 　　有了这样的两个参照对象摆在前面，贺秀儿又怎么可能甘心在御史府安安静静的过下去？在贺秀儿的眼里和心里，她就是被御史府困住了。 　　带着满满的不甘心，贺秀儿根本不愿多看御史府嫡长子一眼，就连她的房间都不准许金大公子踏入半步。 　　金大公子也是个有脾气的。贺秀儿不让他进门，他就不进。全然忘了贺秀儿房间的门朝着哪边开，只管将一直服侍他的丫头拽进自己的屋子，照样住的舒心。 　　贺秀儿没有关注金大公子的动向，也并不知道金大公子已经另外有了人。眼下的她整日呆在御史府，只恨得咬牙切齿。她娘说了，只要她老老实实在御史府呆满了一个月，日后她想要去哪儿就去哪儿。就是她想回宰相府长住，她娘也决计不会拦着。 　　贺秀儿也知道，宰相府和御史府结亲并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她爹爹从来不会打没把握的仗。既然她爹爹让她嫁来御史府，就肯定是另外有安排的。她不能坏了她爹爹的大事，就只能姑且先忍着了。 　　不过，贺秀儿愿意忍耐的只是暂时呆在御史府，可不表示她会心甘情愿去服侍公婆。御史夫人想要打压她的想法和念头委实荒谬，她根本不可能让御史夫人如愿。 　　御史夫人最好就识相些，别再来找她的麻烦了。否则，她一定不会让御史夫人有好日子过的。 　　御史夫人并不知道贺秀儿的心中所想。她一心就惦记着势必要找机会彻底压制住贺秀儿的嚣张气焰，为此几乎是夜不能寐，整日琢磨着最适当的法子。 　　为了能尽快得到金御史的支持，只要金御史一回到家里，御史夫人肯定会第一时间找过去。也不管金御史是不是在忙朝务，她就一个劲缠着金御史，势必要金御史为她做主，替她撑腰。 　　同时，御史夫人也三不五时就想要挑衅一下贺秀儿，试探试探贺秀儿的脾气和性子。当人家儿媳妇的，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做，丁点委屈都受不得吧！她再怎么说也是贺秀儿正儿八经的婆婆，贺秀儿本来就应该对她低声下气才对。 　　御史夫人想的很美好。然而，金御史根本不怎么爱理睬御史夫人。任凭御史夫人怎么痴/缠，金御史都不搭理。被御史夫人缠的烦了，他索性就直接闭门不出，将御史夫人关在门外。任凭御史夫人怎么强行拍打房门，金御史就是铁了心的不肯为其开门。 　　贺秀儿就更厉害了。只要御史夫人胆敢朝她伸出爪子，她肯定会抓着不放，狠狠的反击回去。御史夫人想要羞辱她，她便十倍返还回去，反而将御史夫人羞辱的怒火中烧。 　　自此，御史府一日比一日的热闹。争吵声不断，更甚至还出现了大打出手的场景。偏偏，金御史始终不闻不问，吃亏和受辱的人自然就变成了御史夫人，直让御史夫人承受不住。 　　伴随着御史夫人一日多过一日的眼泪哗哗落下，贺秀儿在御史府也算是终于熬出头了。一个月期满，她就立刻收拾东西回了宰相府。至于这御史府，谁爱来谁来，反正她是再也不想来了。 　　听说贺秀儿回了宰相府，御史夫人面色发白，当场晕了过去。接连一个月的煎熬和痛楚，御史夫人的情绪几经大起大落，到底还是没能坚持住，真的病倒了。 　　御史府立刻请来了大夫。等到金御史回来府上的时候，正好跟大夫打了个照面。 　　因着是相熟的大夫，对于从这位老大夫嘴里说出来的诊断，金御史是信服的。确定御史夫人是真的病了，而非装病，金御史无奈的摇摇头，长长的叹息一声。 　　只盼望这次之后，御史夫人能别再让他失望才好。也是时候，该让御史夫人狠狠的栽一次跟头，成长起来了。 　　另一边终于顺利回了宰相府的贺秀儿，则是彻底的放松了下来，心情别提多愉悦了。憋屈了这么久，她可不就是苦尽甘来？ 　　看到贺秀儿回来，宰相夫人是欢喜的。特别是在听完贺秀儿滔滔不绝的讲述完贺秀儿在御史府如何大战御史夫人的“英雄”事迹之后，宰相夫人笑的越发畅快了。 　　“好好好，真不愧是咱们宰相府出去的姑娘。就应该这样，不能随意被人欺负，更加不能落了咱们宰相府的威名。”宰相夫人对御史府可没什么忌惮。之所以会答应这门亲事，说到底还是挑剩下来的，被迫不得已而为之。 　　但凡有更好的选择，宰相夫人是铁定看不上御史府的。这不是没有其他的选择了么！为了让贺秀儿顺利出嫁，宰相夫人只得退而求其次。恰好贺宰相也赞同了这门亲事，宰相夫人就更加没有其他想法了。 　　只不过在贺秀儿出嫁之前，宰相夫人再三叮嘱过，一定不能轻易在御史府众人面前服了软。这一软，就是一辈子。此后贺秀儿再想要在御史府立威，就是无稽之谈了。 　　宰相夫人自己年轻的时候，受够了婆婆的气。现下换了贺秀儿，恰逢嫁的夫家根本比不上宰相府的权势，宰相夫人想当然就有其他不同的意见了。 　　贺秀儿是很听宰相夫人话的。对于宰相夫人的叮咛和告诫，贺秀儿言听计从，完成的很好。这不，就让御史夫人吃了不少苦头。 　　听到宰相夫人夸赞她，贺秀儿当即就笑了，得意洋洋的昂起下巴，撇嘴道：“我当然最听娘的话了。不但是御史夫人没能从我手里讨到好，就是御史府那位不成器的嫡长子，也一样。哼！也不看看他自己是什么模样，竟然痴心妄想踏进本小姐的房间，想得美！他以为他是谁，一个没出息的纨绔子弟……” 　　“等等。”宰相夫人本来正听得高兴，可是伴随着贺秀儿越往后说，她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等到贺秀儿最后几句话出口，宰相夫人的脸色顷刻间就沉了下来，“秀儿，你没有让女婿进你的屋子？” 　　“当然没有。娘你放心，我才没有那么傻，会傻傻让自己吃亏。我早就想好了，绝对不会让那个蠢货碰我一根手指头……”贺秀儿乐滋滋的说着自己的盘算，全然没有注意到宰相夫人的脸色越发变差了。 　　“你……你这丫头怎么就擅自做了决定？谁准许你这样做的？你这是自作主张，你知道吗？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要这样对待你的夫君？你以后到底还想不想好好过日子？你这是要活活气死我啊你！”怎么也没想到贺秀儿会这样做，宰相夫人一时激动，竟然变得语无伦次了。 　　“我怎么了我？我又没有做错！我就是不喜欢那个蠢货碰我。他哪里比得上赵曜和二皇子了？我怎么看他都不顺眼，才不稀罕他进我的屋子。”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做的有哪里不对，贺秀儿理直气壮的嚷嚷出口。 　　“那你凭什么在御史府耀武扬威，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就仰仗咱们宰相府的权势？你这可是已经出嫁了！出嫁从夫，就算娘家再厉害，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帮扶你。要是以后御史府那些人全部联起手来对付你。单单是你膝下无子，就足以让你被休弃下堂了。届时，你丢不丢人？咱们宰相府的颜面还要不要？”狠狠的拍了一下贺秀儿的后背，宰相夫人气的动手打人了。 　　“我……”贺秀儿张张嘴，很想叫喊她才不稀罕为御史府开枝散叶。可话到了嘴边，迎上宰相夫人甚是严肃的眼神，她忽然又顿住了。 　　极为后知后觉的，贺秀儿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眨眨眼，她近乎是以着尖叫的语气朝着御史夫人大喊道：“娘，难道我嫁去御史府不是权宜之计？难道我以后都没有其他归宿了？” 　　“你什么意思？你是打算被御史府休弃回到娘家，再另外挑选一门亲事？”被贺秀儿惊世骇俗的言语吓唬住，宰相夫人的脸色几乎是扭曲了，“那你相中了谁？谁家又愿意风风光光的娶一个被休弃的女人过门？” 　　“可是我……”贺秀儿皱了皱眉头，努力想了又想，却什么也没想起来。 　　是了，是她自己误会了。她一直以为，她这次嫁人跟之前的几次定亲一样，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完全不必要当真。反正只要她爹爹达成所愿，待到大局已定，她就可以顺利脱身，随后就能自己挑选一门更好的亲事。反正她爹娘都那么的疼爱她，怎么可能舍得让她受到丁点的委屈？她可是宰相府的嫡女啊…… 　　这般理直气壮的想法和念头始终牢牢刻印在贺秀儿的心里，使得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次她的嫁人是真的。不再像之前那几次只是简单的定亲，这一次的她不但穿上了大红嫁衣、跟人正式拜了堂，还在婆家一住就是整月，连三朝回门的礼节都省去了。 　　彼时贺秀儿还想着这是她爹娘故意想要跟御史府拉开距离，并不是真的想要跟御史府走的那么近。没想到，从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生出了巨大的误会吗？ 　　越想越觉得难过，贺秀儿撇撇嘴，一脸的委屈和伤心：“娘，你和爹爹怎么可以这样对待秀儿？你们怎么能那般狠心的对待秀儿？” 　　“我和你爹怎么对你了？难道我们对你还不够好？你从小到大都被娇养着，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谁家的女儿有你这般的娇贵？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突然遭遇贺秀儿的指控，宰相夫人拉下脸，不高兴的反问道。 　　“你们要是真的对我好，才不会特意为我挑选这样一门不像样的亲事。你们还故意欺瞒我，让我误以为这门亲事是假的，我嫁去御史府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手段。还有，怎么就没人比我娇贵了？五公主不就比我娇贵？我在五公主面前，就从来没有被善待过。五公主也根本不惧怕咱们宰相府的权势，她每次都欺负我，成心让我难堪。可是娘你和爹爹从来没有为我出过头，也没有帮我去对付五公主。你们就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巴不得我什么也不做，就老老实实的被五公主欺辱。”宰相夫人不高兴，贺秀儿的怨言亦是不少。更甚至比起宰相夫人的怒气，贺秀儿的怨怼才是真正的冲霄而上，直抵天际。 　　宰相夫人哪曾想到，贺秀儿还有这么多的小心思？被贺秀儿一连串的怨言抨击的毫无招架之力，宰相夫人着实呆愣住了。 　　她自诩对贺秀儿是发自内心的疼爱，一直以来也总是将贺秀儿排在第一位。有的时候即便是冒着贺宰相的怒火，她也势必要为贺秀儿奔出一个足够好的前程来。 　　这次御史府的亲事，或许比不上嫁给二皇子那般的风光。可御史府的门槛也算不得低，这门亲事也没有贺秀儿说的那般的差劲啊！真要是上不得台面，贺宰相怎么可能会应许贺秀儿出嫁？ 　　而且为了让贺秀儿顺利嫁进御史府，宰相夫人当时可是对御史夫人又是威逼又是利诱，才成功撺掇御史夫人挺直腰板跟金御史抗争到底。使得御史夫人无视金御史的反对和回拒，率领御史府上下一众主子集体叛变，投向了他们宰相府这一边。 　　宰相夫人是真心为贺秀儿筹谋这门亲事的。为了能让贺秀儿心满意足，她提前帮贺秀儿铲除了不小的障碍，就盼着贺秀儿嫁进御史府之后的日子能过的更加轻松和自在。 　　她很了解贺秀儿的脾气。为了不让贺秀儿养成一不高兴就往娘家跑的坏习惯，宰相夫人还特意为贺秀儿定下了一月之期，就是想要逼得贺秀儿尽快适应在御史府的日子，日后方能活的更加安乐和恣意。 　　然而，她做了这么多、筹谋了这么多，最终换来的却是贺秀儿的埋怨和责怪？她到底哪里对不住贺秀儿了？明明是贺秀儿自己想岔了！ 　　不，应该说是，贺秀儿自己起了其他不为人知的小心思，而且还没有提早告诉她。 　　要是早知道贺秀儿生出的是这样的错误念头，她肯定早就帮贺秀儿纠正了，也就不会造成眼下这般尴尬又难堪的局面。 　　合着她煞费苦心的劝着贺秀儿在御史府住了长达一个月，贺秀儿却连最起码的圆房都没有入？那贺秀儿这一个月到底干什么去了？就忙着跟御史府嫡长子划清界限、忙着跟御史夫人唇/枪/舌/剑？ 　　贺秀儿都没打算当御史府正儿八经的儿媳妇，她跟御史夫人吵什么吵？有必要吗？纯粹是打发时间，太过无聊所以想要解闷子？ 　　一想到这里，宰相夫人就气的想要晕倒。 　　谁来告诉她，贺秀儿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愚蠢？又是谁将贺秀儿教养的此般愚昧无知？她不是已经派了信得过的嬷嬷和丫头跟在贺秀儿身边，时刻提醒贺秀儿勿要行错一步？ 　　周月琦已经怀孕八个月了。她的肚子很大，一眼瞧过去甚是吓人。 　　沈清河很不放心，还特意请了好几位御医前来府上会诊。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五公主怀了双胎。 　　这一消息传出，不光是沈家上下皆大欢喜，宫里的皇太后和皇后娘娘更是喜不胜收。不管是两位小公子，还是两个小姑娘，她们都很期待。随后，又是一大批赏赐送进了将军府。 　　就连圣上，在听闻周月琦怀的是双胎之后，也大笔一挥，赏赐了不少好东西下来。此外，圣上责令太医院必须小心慎重，时刻准备着，不论何时将军府来人，都必须得确保两位以上的太医能及时赶去将军府，务必保证五公主及其肚中两个孩子的安然无恙。 　　五公主受宠，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太医院这么多位太医也是心下有数的，自然不敢怠慢。幸得五公主的怀相很好，自打怀孕之后又一直养的精细，故而他们都能稍稍安心，不需要被吓得魂飞魄散。否则，指不定又要掉几颗脑袋了。 　　沈兰萱肚子里的孩子比周月琦的孩子先出生。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据说一出生就被戚麒抱在怀里不撒手，饱受戚家全府的喜爱。 　　沈兰萱在出月子之后，在戚麒的陪同下，抱着女儿回了一趟将军府。她是特意抱着女儿来给公主嫂嫂看得。 　　周月琦没有重男轻女的想法。对于沈兰萱的女儿，她挺喜欢的。不但留了沈兰萱和戚麒在她的院子里用膳，还送了沈兰萱的女儿不少金贵的礼物，都是极为用心，也甚是妥当的。 　　而周月琦在渡过了最是辛苦的两个月后，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清晨，顺利生下了两个大胖小子。 　　听着一声又一声响亮的有力哭声，守在门外随时待命的四位太医同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露出如释重负的轻松神情。 　　他们就说了，五公主是位有福的。这不，一次就是两位小公子，将军府上下喜气洋洋，宫里那几位主子可不一样发自内心的欢喜和高兴？ 　　第119章 　　曾经的沈家, 人丁兴旺，门庭显赫。最鼎盛的时候, 一门数十位好男儿不论走到哪里，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备受瞩目。 　　而今的沈家, 除了沈清河和沈承志, 就只剩下一府的女眷。而如若周月琦一直无所出, 在沈承志长大成人之前，沈家的血脉就再不可能有新鲜到来的了。 　　因着周月琦的身份非同寻常, 哪怕沈家一干长辈都很着急, 心里也都惦念着, 却从未将催促的话语传到周月琦的面前来。对周月琦, 一干长辈向来都是竭尽所能的亲近, 不曾生出其他的心思。 　　而周月琦，到底没有让沈家众人的欢喜落空。一胎两子，不知安抚到了多少人的心。 　　沈承志的欢喜是最为外露的。以往从书院回来府上，他更多的是回到自己的院子去温书。现下却不一样了。只要一回来，他就立刻往公主婶婶的院子里钻, 为的就是多见见两个弟弟。 　　在沈承志的眼里，两个小弟弟很可爱，也很讨喜。白白的、胖胖的, 名字还跟他的很像。大弟弟叫沈承轩, 小弟弟叫沈承皓, 一听就是他的弟弟, 别人抢都抢不走。 　　没错，才刚得了弟弟没多久，沈承志就很担心自家两个弟弟会被抢走了。特别是戚家几兄弟，每次来府上都争着抢着抱两个弟弟，还齐心协力将沈承志给挤开。 　　沈承志到底还是小了些，远远不是戚家几兄弟的对手。更甚至为了抢弟弟，尽管已经跟戚家几兄弟成了好友，沈承志也决定跟他们划清界限了。 　　弟弟是他的，是他们沈家的，才不是戚家的。他是说什么也不会将弟弟让给戚家几兄弟的。 　　戚家几兄弟也是铁了心要跟沈承志争抢这两个特别好看的小外甥。表弟也是弟弟啊！他们可都是五公主的表弟，嫡亲的表弟！公主表姐的儿子，当然就是他们最亲近的外甥了，怎么就不能抱回家去养着了？ 　　再说了，他们还没动手往戚家抱，只是三不五时的小小声向沈清河这位表姐夫提提这个建议罢了。怎么就碍着沈承志的眼了？整日里被沈承志跟防/狼似得提防戒备着，这绝对是对他们的不信任！ 　　当然，戚家几兄弟也不敢真的跑到周月琦这位表姐面前去说他们想要将两个小外甥抱回戚家养几日的话语。要是惹公主表姐不高兴了，不单单是沈清河这位表姐夫不会放过他们，自家那群长辈肯定也不会轻饶他们的。 　　别以为他们不知道，在他们去书院的时候，戚家一众长辈几乎每日都会结伴来将军府做客。今日来这两位长辈，明日来那三位长辈，为的就是来探望公主表姐和两个小外甥。 　　以往公主表姐在戚家的地位就很是了不得。现下生了两个小外甥之后，公主表姐在戚家的地位只升不降，戚家几兄弟可是门儿清。更何况，他们自己也是心存这般想法的其中一员。 　　故而，再是眼馋两个小外甥，戚家几兄弟也只敢在将军府闹腾闹腾，并没有真的将小外甥往戚家抱。不曾想，尽管他们已经很是收敛了眼馋的念头，依然还是被沈承志给看了出来，连带还被沈承志给记恨上了。 　　撇撇嘴，戚家几兄弟对于沈承志甚是高度的戒备心也彻底无言以对了。 　　沈承志可不觉得戚家几兄弟是无辜的。反正所有想要跟他抢弟弟的人，都是对立关系，他才不会掉以轻心。 　　每日看着沈承志一脸坚决的跟戚家几兄弟斗智斗勇，沈清河和周月琦皆是没有出面，也没有阻拦，任由几人兀自解决此事。 　　不得不说的是，而今的沈承志是越来越活跃了。不单单是性子改变了不少，胆量也越发大了。比起当初被寄养在御史府的时候，不知道长进了多少。 　　沈家所有人都将沈承志的改变看在眼里。现下眼见沈承志一本正经的当起了兄长，自顾自肩负起了保护自家弟弟的重任，长辈们也都是分外高兴的。自然，就不会阻拦沈承志的举动了。 　　因着两个孩子的出生，将军府这边每日都异常的热闹。与此同时，宫里也免不了的跟着凑趣。 　　皇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是全然不掩饰自己诸多欢喜的情绪的。不但赏赐了很多东西下来，还一而再命人前来沈家传话，想要沈清河将两个孩子抱进宫里去给她们看看。 　　她们当然也是想要见小五的。可小五还在坐月子，吹不得风，她们再是着急和迫切，也只能忍着。 　　至于两个孩子，皇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是着实想念的紧，这才会特令沈清河带着两个孩子进宫觐见。 　　沈清河倒是不介意让宫里两位一向疼爱周月琦的长辈见孩子，可这事没有周月琦松口，他也是万万不会直接做决定的。 　　于是乎在拖了大半月后，沈清河带着沈夫人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进了皇宫。 　　周月琦自然不是故意不想让皇太后和皇后见两个孩子。她始终心存忌惮的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至今都没有行动，想来也是默认了两个孩子的存在。 　　故而等了大半个月后，周月琦这才松了口，让沈清河带着沈夫人一起进了宫。 　　终于见到两个孩子，皇太后和皇后娘娘都发自内心的欢喜。二话不说，立刻将孩子抱在怀里，逗/弄了起来。 　　此般一来，沈夫人和沈清河就被冷落在了一旁。 　　因着沈清河是男子，皇太后特意选了自己的寝宫召见，倒也无需避讳男女大防。这不，一心念着怀里的曾外孙，皇太后好半天后才在身边老嬷嬷的提醒下，记起了宫里还来了客人一事。 　　沈清河倒也罢了。在皇太后的心里，一直都是将沈清河视为孙女婿的，自家人。 　　反而是沈夫人，因着初次见面，不好这般怠慢。虽然以皇太后的身份，着实无需在意沈夫人的心情。可谁让皇太后尤为重视周月琦这个孙女呢！为了不让沈夫人误会，皇太后很快就拉回心神，面色温和的跟沈夫人话起了家常。 　　对沈夫人而言，其实皇太后一直忽视她的存在，反而更加让她感觉到安心。像现下这般被皇太后拉着说话，沈夫人才是真真切切的战战兢兢。 　　不过，皇太后是真的很温和，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以致于沈夫人渐渐就放松了下来，也能顺着皇太后的问话，说起平日里沈府对两个孩子的照料细节。 　　沈夫人也是货真价实的疼爱两个孩子。自打两个孩子出生，她每日都会去五公主的院子，并不会凡事都假以下人之手，而是亲自在用心照顾两个亲孙子。 　　也是以，在聊到两个孩子的话题上，沈夫人并不会一问三不知。基本上只要是皇太后想要知道的，沈夫人都能认认真真的给出回答，直让皇太后连连点头。 　　皇太后自是知晓，以沈家而今的情况，沈夫人是万万不可能不重视这两个孩子的。又或者说，哪怕沈家不曾遭遇多年前的那场变故，依然不敢苛刻这两个孩子。要知道，这两个孩子的娘亲可是皇家公主，身份异常尊贵。 　　但是，是不是真心喜爱，只消问过几句之后，就能看的分明。沈夫人从一开始的忐忑紧张，到后来的坦然自若，可不就是因着她确确实实能答得上她的问话？ 　　一看沈夫人的脸色和语气，皇太后就能笃定，沈夫人是真心对待这两个小的。自然而然，在对待沈夫人的态度和语气上，就更加亲近了。 　　沈夫人并不是特别聪慧的人。尤其是在心计和谋略上，她远远及不上沈大伯母的反应敏捷。不过她这个人向来知足常乐，也特别的温婉贤惠。在一定程度上，就恰好入了皇太后的眼。一番洽谈之下，皇太后对沈夫人的印象和感观都大大的提升了。 　　相形之下，沈清河就彻底变成了透明人。不单单是皇太后娘娘，就是皇后娘娘也没多看他一眼。 　　不过比起沈夫人，沈清河要更加的知晓形势。皇太后和皇后娘娘越是不理睬他，反而越是将他视为了自己人，这才会省去所有的客套和寒暄。故而沈清河自打坐下开始，就始终面色不变，兀自低调的喝着茶水，任由皇太后娘娘主动跟沈夫人攀谈。 　　如若没有周月琦在进宫前的叮嘱，沈清河这个时候肯定早就起身告辞，转而去圣上那里报道了。然而，琦儿说了，今日进宫，两个孩子片刻也不能离开他的视线。 　　对周月琦的话，沈清河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的。他大致可以猜到周月琦在担忧什么，也就没想要让周月琦失望，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静待皇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放人。 　　要是换了平日里，说完话，皇太后娘娘肯定会立刻放人。她可不是什么特别爱讨人嫌的老夫人。除了周月琦本人进宫，她会挽留一二。对其他人，皇太后都是说赶走就赶走的。有时候就连圣上来了她的面前，碰上她心情不悦的时候，也是此般作态。 　　但是今日不同。有胖乎乎的曾外孙抱在怀里，皇太后说什么也舍不得放开。 　　皇后娘娘也是如此，抱着孩子就不撒手。直到临近午膳时分，皇后娘娘才抬起头来，看向了皇太后。 　　留沈夫人和沈清河在宫里用膳不是大事，可问题是小五一个人被独自留在了将军府。而今小五正坐月子呢，最是需要沈清河陪在身边的时刻。故而，皇后娘娘就在意了起来。 　　皇后娘娘的顾虑，皇太后也有。 　　特别是在察觉到皇后娘娘频频看向她的时候，皇太后抿抿嘴，即便再不情愿，也还是轻叹一声，颇为不舍的将孩子还给了沈夫人：“也罢，时辰不早了，沈夫人和大将军就先回去吧！小五独自一人留在将军府，只怕也很是寂寞。还望沈夫人和大将军日后多多照顾好小五，勿要让小五伤心难过才是。” 　　“臣妇万万不敢。”因为抱着孩子，沈夫人并不能将礼仪行的甚是规矩。好在皇太后也没计较，并未治沈夫人的罪。 　　“末将领旨。”与此同时，沈清河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不过比起沈夫人的惶恐不安，沈清河的语气就委实镇定多了。 　　皇后娘娘也将抱着的孩子还了过来：“小心，别让孩子冷着了。” 　　沈清河熟练的接过孩子，恭恭敬敬的朝着皇后娘娘点点头，应了声。 　　只看沈清河的动作和姿态，皇后娘娘就很确定，沈清河平日在将军府也是抱惯孩子的。知道沈清河对她的小五和两个孩子都很慎重，皇后娘娘自是十分满意。 　　没有更多的叮嘱和吩咐，皇后娘娘和皇太后一起将沈夫人和沈清河送走。 　　离开皇太后的寝宫，沈夫人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曾经将军府风头鼎盛的时候，她都不曾经历这么一出。现下托五公主的福，她才得以进宫。然而这般场合于她而言，确实不大适合。 　　好在，皇太后和皇后娘娘都是良善之辈，并未刻意为难她和清河。否则，沈夫人只是想想，都觉得后怕不已。 　　见沈夫人还算适应良好，沈清河也没过多的言语，陪着沈夫人一块，渐渐朝着宫外走了出去。 　　而就在他们一行人马上就要离开皇宫之际，沈清河和沈夫人被拦了下来。这一次拦住他们的人，是圣上身边的大太监。 　　圣上身边的人，从来都是不同于宫里其他人的。大太监亲自来拦人，意义自是不同凡响。 　　沈夫人并不认识这位大太监，下意识就看向了沈清河，眼里满是问询之意。 　　沈清河却是认识圣上身边这位大太监。没有太多的迟疑和犹豫，沈清河朝着沈夫人点点头。随后，抱着孩子跟在了大太监的身后。 　　圣上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 　　打从知晓沈清河和沈夫人带着一对双生子前来宫里，圣上就一直等在御书房。然而，任凭他再是急切和紧张，最终也没能等来沈清河一行人的身影。 　　原本圣上还以为，皇太后和皇后娘娘是会留膳的。正准备起身找去皇太后的寝宫，即便是不请自来，也不在意了。 　　只是，不等圣上赶去皇太后的寝宫，就被告知，沈清河和沈夫人带着孩子准备出宫了！ 　　圣上承认，他一开始确实犹豫过。沈清河的孩子，不单单是五公主的孩子，更是沈家的血脉延续。对于沈家子嗣繁茂一事，圣上并不特别期待。 　　反之，在此之前但凡有机会，圣上都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斩断沈家下一代子嗣出生的可能性。 　　唯独……因着这两个孩子是五公主所生，圣上到底还是没能狠下心来，默默放任了这两个孩子顺利且平安的来到这个世上。 　　必须得承认，有些事情是不能心软的。就好像这次在两个孩子的事情上，圣上一次的心软，带来了而今的后续。听闻两个孩子出生，他就心生了期盼。知晓两个孩子进宫，他更是迫切想要第一时间看到两个孩子。 　　若不是他自己放任了这两个孩子的安然出生，此刻又怎会生出不一样的期许来？ 　　沈清河和沈夫人的脚步都算不得慢。又有大太监在一旁盯着，他们很快就抱着孩子来到了圣上面前。 　　“末将参见圣上！”“臣妇见过圣上！” 　　沈清河和沈夫人几乎是同时出声，说着就要下跪行礼。 　　“免了！”大手一挥，圣上几步来到近前，从沈清河怀中抱走了孩子。 　　沈清河如若有心阻拦，圣上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也绝对不可能从他的手中抢得走孩子。不过此次，沈清河放任了圣上的举动。 　　圣上并不经常抱孩子。他的一众子女之中，就只有五公主周月琦在出生的时候，被他亲手抱过。也是因着这样的缘由，圣上对五公主一直都是与众不同，格外疼爱的。 　　现下到了孙辈，圣上亦是鲜少有机会亲手抱在手里。今日沈承轩和沈承皓，倒是随了他们的娘亲，再度变成了特例。 　　圣上自然分不清楚两个孩子谁大谁小，谁又是哪个名字。秉着不能厚此薄彼的想法，圣上先是抱过了一个孩子，又接过了另一个孩子，轮流抱过之后，脸上才终于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两个小子一个赛一个，都长得很好，颇有沈门虎将之雄风。朕便破例，两个都封为小将军，都是我大周国日后的栋梁。”由圣上亲口御封的小将军，身份俨然很不一般。而圣上在此话说完之后，便拿出了早先准备好的两块龙形玉佩，戴在了两个孩子的身上。 　　说实话，自打周月琦怀孕，宫里的赏赐就一直持续不断的在往将军府送。都说以往的沈家破落了十年，早就没了家底，分外穷困潦倒。可是这段时日之后的将军府，家底绝对丰厚殷实，不容小觑。 　　即便在外人看来，这些赏赐都是属于五公主的，肯定进了五公主的私库。可说到底，也同时是两个孩子的，不是吗？ 　　圣上倒是没有其他想法。反正他的好东西很多，想送给谁就送给谁。入了他的眼，他就是送再多，也不会舍不得。 　　至于这些赏赐到底是进了五公主的私库，还是将军府的库房，圣上不会过问。只要不亏待他的两个外孙，他也不是那般的蛮不讲理。 　　见到圣上又在给两个孩子赏赐东西，沈夫人垂下头，一言不发。 　　沈清河则是立刻代两个孩子向圣上道了谢。不论圣上到底是真心喜欢两个孩子，还是故意做给他看得，东西确实到了两个孩子身上，这便是不争的事实。 　　也因此，沈清河不会有其他异议，恭恭敬敬的朝着圣上行礼谢恩。 　　“免了。朕的亲外孙，朕光是看着就尤为欢喜，也愿意送他们俩这些小玩意儿。”在圣上的心里，他连“小将军”的封号都送了，多这两块玉佩，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毕竟都是他的亲外孙，他不想委屈了他们。 　　沈家这两个孩子都很乖巧。之前在皇太后和皇后娘娘面前便没有哭，此刻到了圣上这里，极为凑巧的依旧没有哭，只是睁大了眼睛瞅着圣上一个劲的看。 　　圣上顿时龙颜大悦，逗着两个孩子乐了好半天。 　　沈清河并非刻意破坏圣上的雅兴。可是再不提醒，两个孩子一旦哭闹起来，也实非好事。 　　故而，即便很清楚圣上会不高兴，沈清河还是提出了要带两个孩子离宫的要求。 　　“怎么？朕的皇宫里还养不了两个孩子？”果不其然，圣上当即就沉下脸，朝着沈清河发了怒。 　　“回圣上的话，他们一早就被抱进宫来，两个时辰都未有进食……”沈清河的解释还没说完，两个孩子很是应景的，就哇哇大哭了起来。 　　圣上的喜恶，从来都极为简单。只要他喜欢的人，不论犯下多大的错误，他都能大事化小，一笔揭过。此刻对上眼前这两个孩子，亦是如此。 　　更别提，方才沈清河已经出声解释过，圣上就更加没有理由讨厌沈承轩和沈承皓了。 　　“定是饿了。两个时辰未有进食，沈将军莫不是成心苛刻朕的亲外孙？来人，立刻端来羊奶。”圣上一扬手，无视了沈清河的脸色，直接转身吩咐道。 　　沈清河以为随意找个理由，就能将孩子从他这里抱走了？痴心妄想。他早就命人准备好了两个孩子的吃食，哪怕两个孩子不哭，他也打算喂孩子了。他可是当今圣上，怎可能像沈清河那般不尽职尽责，连两个孩子的吃食都不曾考虑周全？ 　　圣上摆明了就是要强行扣下孩子，沈清河到了嘴边的解释再度又咽了回去。 　　一旁的沈夫人张张嘴，很是心疼的看向正哇哇哭着的两个孩子，着实很想亲自过去哄他们。 　　羊奶很快就被送了上来，圣上接过一碗，正要亲手去喂，忽然想起眼下是两个孩子都饿了。 　　顿了顿，圣上到底舍不得只喂一个孩子，放任另一个孩子继续饿着。轻哼一声，圣上再度不高兴的又瞪向了沈清河：“还愣着干什么？没看见你儿子饿了？” 　　面对圣上的故意刁难，沈清河面色不变，直接扶住双腿发软的沈夫人，走了过去。 　　接过另一碗羊奶递给沈夫人，沈清河轻声安抚着脸色泛白的沈夫人：“娘来喂老大。” 　　圣上正小心翼翼往自己面前的孩子嘴里送吃食，顺着沈清河这句话，他下意识就问道：“朕喂的是老二？” 　　“是老二。老二比老大闹腾，有劳圣上了。”沈清河倒不怕圣上会突然发难，只是实事求是的说道。 　　第120章 　　不管是沈家老大还是老二, 圣上肯定都会喜欢。对于沈清河嘴上说的“老二比老大闹腾”的话语，圣上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在圣上看来, 小孩子就应该活波好动些才好。性子越是活跃, 圣上反倒更喜欢。自然，也就不会嫌弃他正喂着的沈家小二宝了。 　　反之，因着沈清河的话，圣上别提多期待了。连带喂着吃食的动作也越发的小心翼翼, 唯恐真的把小二宝给饿着了。 　　没错, 就是小二宝。别看圣上嘴里顺着沈清河的话语喊着“老二”, 其实他私心里已经自行为眼前的孩子起了昵称。 　　也不管沈清河和五公主夫妻二人是怎样想的，又是否答应应下这个昵称，反正圣上自己是决定好了。他就这样决定了, 别人说不得半句的不是。 　　沈清河可不知道圣上还存着这样的小心思，他本人对圣上是否疼爱自家两个儿子。对圣上, 沈清河从来不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期望和想法。自然而然，也就能更加坦然的对待了。 　　圣上倒是不知道沈清河此刻存着怎样的想法。他这个人从来都是我行我素, 爱怎样就怎样, 轮不到沈清河这个臣子肆意质疑。 　　就这样，沈清河和沈夫人喂着一个孩子，圣上则带着身边的大太监尽心尽力的喂着他才刚喜欢上的小二宝。 　　沈清河和沈夫人平日在将军府的时候，面对两个孩子的相关事宜, 向来都是亲力亲为。此刻两人一起动手, 自然不会手忙脚乱, 也不会显得生疏。 　　相形之下, 圣上这边就慌乱多了。 　　这可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圣上亲手喂小孩子，还是这么小的婴儿。圣上想不着急都很难。 　　好在一旁的大太监是惯常会伺候人的。此刻就算是面对很小的婴儿，大太监也很是有条不紊。 　　这般一来，圣上就无需太过焦虑了。伴随着大太监的辅助和帮忙，圣上虽然有些生疏却也还是顺利喂完了他的小二宝。 　　不得不说，圣上这个人的想法过于直接和明显。一顿吃食之后，圣上全身心望着的就只有小二宝了。至于被沈清河和沈夫人喂着的沈家大宝，就没有这份殊荣了。完全不同于被圣上亲近抱在怀里一个劲称赞的待遇，沈承轩直接就被无视和冷遇了。 　　得亏沈承轩还小，并不懂得看人脸色，也不会羡慕和嫉妒。否则亲身经历此般截然相反的待遇，指不定他会多郁闷呢！ 　　沈清河其实想要直接抱走两个孩子的。不论圣上是怎样的想法和打算，沈清河的目标很明确，自家两个孩子一个也不给圣上留，都抱回将军府。 　　只不过圣上明显正处于兴头上，以致于沈清河几次想要开口，都被圣上身边的大太监有意无意的拦住了。 　　沈清河自然不是性子愚钝的人。看到大太监完全不掩饰的举动，他心下清明一片，到底还是按耐住了些许的不耐烦，放任圣上继续心情愉悦的逗着小二宝。 　　反正自家两个孩子的作息都很规律。这会儿吃完饭，接下来就要睡觉了。待会就算圣上怎么逗，小二宝也不会配合的。届时，圣上肯定不情愿自己唱着独角戏，必然会放人的。 　　圣上哪里想得到沈清河的算计？他是真的很喜欢小二宝，越看越喜欢，越抱越疼爱。待到后面，圣上都舍不得将孩子还给沈清河了。 　　要不，就将孩子留在宫里养着？反正沈清河有两个儿子，分一个养在宫里也是可以的。再说了，他完全可以给小二宝多一个封号，就……定个小王爷好了。 　　或者给小二宝改个姓，直接让小二宝随了皇姓，就叫周承皓，不也挺好？ 　　这样的念头才刚浮上圣上的心头，就再也消不去。反之，越来越强烈，意外的灼热。 　　一如沈清河所说，小二宝很快就累了，不再理睬圣上的逗趣，兀自闭上眼睛，陷入了沉睡。 　　见到小二宝果不其然睡着了，沈清河立刻提出了要出宫的提议。他就等着这一刻的到来，恰逢沈夫人怀里的老大也已经睡着了，沈清河片刻不想耽搁，就要告辞。 　　“行，大将军和沈夫人只管带着老大出宫回府好了。”颇为随意的摆摆手，圣上的语气很是随意，透着些许漫不经心。 　　沈清河登时就沉下脸来：“敢问圣上此话为何意？” 　　“什么何意？”沈清河不高兴，圣上同样板着脸，直接就抱紧了怀里的小二宝，“小二宝就不走了，留在皇宫里，跟着朕。朕这就起一道圣旨，赐封朕的小二宝为小王爷。你回去跟小五说，小二宝改姓周，随朕的姓氏。日后小二宝的吃穿用度，一律随皇子的俸禄。” 　　圣上是真心喜欢小二宝，说出口的话语格外的好听，语气也甚是笃定，不参杂丁点的勉强之意。 　　小二宝？沈清河愣了愣。意识到这是圣上径自为孩子起的昵称之后，沈清河的心里陡然间就生出了强烈的不安感。 　　必须得承认，换了旁人听到圣上这般说，肯定异常高兴，乐的甚至找不到北。但是沈清河并不是寻常人，他对于荣华富贵从来没有太过执着的念头。而今就算圣上给予他再多的权力，其实他本人并不期待，也并不眼红。 　　也是以，圣上对于小二宝的另眼相待，并不能让沈清河志得意满。反之，沈清河的眼中飞快飘过一抹深思，心下掠起的是实实在在的戒备和警惕。 　　涉及到孩子的身上，即便圣上的话语说的极为清楚明了，沈清河依旧不为所动，抿抿嘴，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礼：“圣上隆恩，末将愧不敢当。犬子年纪尚幼……” 　　“大将军不必多言。朕的小二宝可不是什么犬子，而是立刻会被记上皇家玉碟的小王爷。皇家的孩子，出身尊贵，等同皇子嫡孙，当得起这世上最无上的荣耀。”不等沈清河把拒绝的话全部说完，圣上就不乐意了。也不管沈清河是怎样的想法和作为，圣上就一心想要为他认定的小二宝赋予无限尊贵的身份。 　　圣上说的神采奕奕，很是愉悦。沈清河却不这样想，且根本不这样认为。不论圣上是怎样的打算，他就一心拒绝，执意要带自家老二出宫。 　　“回圣上的话，今日末将带着两个孩子出门之前，琦儿有交代，务必要将两个孩子都一并带回沈家。若是将老二留在宫里，末将回府后着实无法向琦儿交代。”既然他说服不了圣上，沈清河直接搬出了五公主。 　　对于五公主在皇家的地位，沈清河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圣上或许不会顾及他的想法，但是五公主的话，圣上是肯定会有所在意的。 　　不得不说，沈清河这一出手，确实很有用。最起码圣上的那些理所当然，转瞬间就散去了不少。 　　迎上沈清河分外明亮的注视，圣上心下不禁有些讪讪然。 　　当然，仅仅只是这样的一瞬间而已，圣上立刻又恢复了那份理直气壮：“就算是到了小五的面前，朕该怎么说还是怎么说，谁敢说朕半句不是？小五若真有其他想法，等她出了月子，再抽空来宫里跟朕当面说。当然了，要是没有空闲，就算了。朕这里有的是人手，肯定能将朕的小二宝养的很好。” 　　“那不如就烦请圣上等到下次琦儿进宫圣的时候，再当面跟琦儿说好了。琦儿的性子，圣上想来也清楚。末将虽然不才，却也舍不得琦儿受委屈。想来，圣上也是不忍心让琦儿伤心难过的吧！”明显感觉到了圣上的停顿，沈清河再接再厉，接着说道。 　　圣上眯了眯眼，明显不是很喜欢沈清河此刻的过于耿直。 　　他都已经把话说的那么直白了，沈清河又不是听不懂人话，还非要跟他对着干。这不是成心想要跟他过不去，不让他过的顺心如意么！ 　　他鲜少会喜欢小孩子，难得对小二宝上了心，又哪里舍得就这样就孩子送回去？更别说孩子养在皇宫，难道还比不得养在将军府？ 　　反正不管怎么说，圣上就是觉得，沈清河是故意跟他作对。 　　也是凑巧，就在圣上和沈清河陷入僵持的沉默之际，皇太后命人过来传了话：五公主身边的庄嬷嬷进宫来接沈家两位小主子回将军府了。 　　庄嬷嬷当然不可能是私自进宫，自作主张来皇太后娘娘的面前要人。既然她人站在了皇太后的寝宫，谁都能猜到她是奉了谁的吩咐和命令。 　　就连圣上也说不出“庄嬷嬷背后站着的不是五公主”这样的话语。只消一个念头扭转，圣上的心情再度跌宕了下来。 　　跟沈清河抢人，圣上全然无所顾忌，且态度甚是强硬。反之，对五公主，圣上就不会一样等同对待了。 　　故而，尽管很是不情愿，在听闻庄嬷嬷就等在他的御书房外，圣上沉默了好半天，最终还是沉着脸放了人。 　　从圣上手里接过已经熟睡的小二宝，沈清河扬起眉头，假装没有看见圣上的那些不喜情绪，只管抱着孩子走人。 　　沈夫人则是默默不说话，紧紧抱着怀里的沈承轩，跟在了沈清河的身后，快步朝外走。 　　哪怕圣上没有将过多的注意力和眼神投放在她的身上，沈夫人依旧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圣上喜欢他们沈家的孩子，对于沈夫人而言，根本来不及高兴，就陷入了更严重的恐慌之中。 　　圣上居然想要抢走他们的老二？这怎么可以？就算圣上说要封老二为小王爷，就算圣上说要让老二等同皇子一般的俸禄和待遇，沈夫人依旧没办法安心。 　　不可以，绝对不行！孩子是他们沈家的，不能留在宫里。不管宫里再好，也比不得自家府上。再说了，孩子还这么小，肯定要养在亲爹亲娘的身边，怎么可以这么小就把孩子抱走？只是想想，沈夫人就觉得万般的心疼。 　　故而打从方才开始，沈夫人的视线就一直锁定在小二宝的身上。生怕一个不留神，小二宝就从她的眼前被抱走了。 　　亲耳听到圣上出声明说要留下小二宝，又亲眼见到圣上跟沈清河争抢孩子的归属权，沈夫人别提多骇然了。 　　眼看着圣上的态度尤其坚决，即便沈清河格外坚持，圣上也不肯松口，更加不准备妥协和让步，沈夫人的面色越来越沉，待到后面差点没能忍住的哭出声来。 　　还好庄嬷嬷来的及时。又或者说是，五公主想的甚是周全。 　　肯定是五公主在府上一直没有等回他们的身影，所以才特意派了庄嬷嬷进宫来接人。也幸亏五公主想到了这一点，否则他们今日只怕真的要将小二宝留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了。 　　一想到这里，沈夫人对五公主的推崇就越发往上攀升了一个台阶。 　　目送沈清河抱着他的小二宝头也不回的离开，圣上眼中闪过强烈的不舍。 　　唉，要是能想出个合适的好点子，可以光明正大的将小二宝留在宫里，那就好了。 　　琢磨到这里，圣上又开始惦记起了他才刚疼爱上的小二宝。 　　再不然，他索性就将小五也接回皇宫里来住着？有小五这个亲娘在宫里，还愁沈家人敢跟他抢小二宝？ 　　终于得以离开皇宫，不必再担心圣上出尔反尔的跟他们抢孩子，沈夫人长长的松了口气。 　　“清河，咱们以后还是尽量少抱着孩子来宫里吧！”带着满满的后怕，沈夫人如此跟沈清河说道。 　　沈夫人的声音并不大，可以说是有刻意压低。为的就是避免被其他人听到，也是不想节外生枝。 　　“嗯。”沈夫人说的，也正是沈清河的心中所想。比起沈夫人，沈清河更加了解圣上的脾气和秉性。若是放任圣上继续疼爱小二宝，旁的不说，如今日这般明着抢孩子的事情是肯定还会再度发生的。 　　也所以，沈清河比沈夫人更加想要避开圣上的过多关注。无需多言，能避开圣上就避开，最好能使圣上尽快忘记他们家小二宝的存在。 　　马车顺利抵达将军府，沈清河和沈夫人都没有耽搁，直接回了五公主的院子。 　　周月琦确实是察觉到时间不对劲，这才派的庄嬷嬷。在进宫之前，她就预料到，这一趟皇宫行肯定不会太过顺利。此刻见到沈清河和沈夫人带着孩子回来，尤其是沈夫人的脸色明显不对劲，周月琦顷刻间就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将孩子送到五公主身边的床上放好，沈夫人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还好，她怎么将孩子带走的，怎么又将孩子带回来了。安好无恙，没有让孩子出现任何的意外，也没有将孩子留在皇宫里。 　　“娘，怎么了？”注意到沈夫人的脸色不对，周月琦问道。 　　“圣上想要将咱们的小二宝留在宫里养着，说是要封小二宝为小王爷，一切吃穿用度都按皇子待遇……”沈夫人也没遮掩，小小声的说道。 　　小二宝？突如其来的称呼听上去很有些陌生，不过也不难猜出指的对象是谁。 　　“不可能！”冷冷的三个字出声，周月琦的语气很是坚决笃定，不容拒绝和违背。 　　沈夫人瞬间变得越发心安了。 　　只要五公主跟他们沈家人是一条心，她就什么也不担心了。 　　连连点点头，沈夫人也没在五公主这里多呆，就先行离去了。 　　自打五公主嫁来将军府，沈夫人从来都是尽可能不打扰五公主清净的。像今日，她便主动告辞了。 　　周月琦也没留沈夫人，只是转过头看向沈清河。 　　迎上周月琦问询的视线，沈清河轻轻点点头，落实了沈夫人方才的话语。 　　周月琦的脸色很是冰冷，语气也很冲：“那一位可真不愧是九五至尊，算盘打的够精的。” 　　“我没答应。”见周月琦气的不轻，沈清河安抚道。 　　“你要是敢随意答应，我一定饶不了你！”周月琦冷着脸哼道。 　　“我本来就不敢答应。”顺着周月琦的话，沈清河立刻点头应道。 　　对沈清河，周月琦是信任的。 　　沈清河说了不会答应，当然不会再有改变主意的时候。周月琦不信任的是当今圣上的态度和所作所为。 　　听闻圣上起了要抢走她孩子的念头，周月琦冷笑过后，更多的是置之不理的漠然：“以后不用进宫请安了。” 　　“好。”沈清河不可置否的点点头，当即就应了下来。 　　至此，今日进宫一事暂时告一段落。周月琦没再多言，沈清河也没有多提。并排躺在床上的双生子正睡的香甜，丝毫没有意识到才刚经历的凶险。 　　另一边，圣上是真的起了心想要把小二宝抢进宫里。为了这件事，他还特意主动去了皇后娘娘的寝宫一趟，就是冲着他新看上的小二宝去的。 　　对圣上，皇后娘娘早就没有了太多的期待。见到圣上过来，皇后娘娘的反应也没见多么的热络。该守的规矩她守，该行的礼数她也一样没有落下。不论何时，她都不会让人挑的出来她的半句不是。 　　说心里话，圣上对皇后娘娘的印象和感官一直都还算不错。皇后娘娘是他的发妻，从来没有过多的野心，教养出来的五公主更是他最疼爱的女儿。现下又多了一个小二宝，不管怎么看都让圣上心悦。 　　皇后娘娘怎么也没想到，圣上是为了五公主的小儿子来找她的。一霎那的不敢置信后，皇后娘娘低下头来，秉持了缄默。 　　她是不可能向着圣上的。孩子是沈家的血脉，怎么可能养在宫里？圣上自己又不是没有皇子和公主，难道还缺孩子了？ 　　倘若圣上不稀罕子女，只想要抱孙子，只管去找大皇子和二皇子他们便是。皇后娘娘很相信，只要圣上开口，一众皇子肯定会巴不得立刻多生几个孩子来讨圣上的欢心。 　　“皇后不喜欢小五的两个孩子？”见皇后娘娘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圣上开口问道。 　　“自是喜欢的。”这一点没有必要掩饰和隐藏，皇后娘娘实话实说道。 　　“既然喜欢，就让沈家将小二宝送进宫里来，就养在皇后你的身边。有皇后亲自教养小二宝，朕还是很放心的。”圣上边说就边自己下了决定。 　　皇后娘娘愕然抬起头，直直的看着圣上：“小五是出嫁，而今已为沈家妇。两个孩子更是沈家的血脉，而且上了沈家的族谱。圣上莫不是想要跟臣子家抢孩子？” 　　“什么抢？小五可是朕的亲生女儿，咱们皇家最金贵的公主殿下。小五的儿子，自然也是皇家的血脉，朕认。”圣上的脸上不见半点心虚的神色，掷地有声的说着他自己的想法。 　　皇家的血脉？圣上倒是挺会睁眼说瞎话，连皇室血脉都敢随意混淆，简直是胡说八道！然而，因着胡说八道的人是当今圣上，皇后娘娘心下诸多想法，却也不曾真的说出口来。 　　反正圣上向来都是这般自说自话，由不得旁人道半句的不是。皇后娘娘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早已看透圣上的为人，便是再多的想法也不会轻易流露。 　　于是乎，皇后娘娘只管将圣上的话语当成了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一个字也没真的放在心上。 　　圣上倒是挺满意他自己的想法和决定。先不论皇后娘娘答不答应，反正圣上是已经打算好了。 　　故而，很是一番长篇大论之后，圣上眯着眼睛很满意的冲着皇后娘娘说道：“朕今日便下旨，明日就让兵马大将军将小二宝送来宫里。” 　　皇后娘娘依旧不接话，只当圣上不是在跟她说话，继续保持沉默不语。 　　权当皇后娘娘的沉默就是同意，圣上自顾自挺高兴的说完，情绪越发高涨，只恨不得马上就下旨。 　　眼看着圣上几乎快要飞到天上去，皇后娘娘到底还是出了声：“圣上不若还是先问问小五的意愿吧！若是小五不答应，臣妾也是没办法强行将孩子接来宫里的。” 　　跟圣上不同，皇后娘娘的态度很是直接，一句话：偏向五公主。 　　皇后娘娘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不重，圣上却偏偏犹如一盆冷水浇下，眨眼间就没了方才那般放话的底气。 　　而伴随着皇后娘娘的声音落地，圣上顿了顿，脸色变了又变，突然间就又放软了语气：“不如就烦请皇后娘娘去跟小五说说？皇后娘娘和小五惯常感情好，要是皇后娘娘开口，小五肯定会答应的。” 　　既然他来说这事没用，那就让皇后娘娘去跟小五说。圣上相信，要是皇后娘娘出面，小五肯定会答应的。 　　第121章 　　皇后娘娘可没圣上那般的想法和念头。就算确实如圣上所说, 周月琦更愿意听她的话，她也不可能做出这般抢人幼子的事情来。 　　瞥见圣上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皇后娘娘抿抿嘴, 回道：“小五才刚当上娘亲, 两个儿子都是她的心头肉。圣上又何必非要趁着小五在坐月子期间，故意伤小五的心？生孩子本就极伤身体, 小五又是一次生了两子, 身子更是受了比寻常夫人多一倍的伤害。哪怕是为了小五好，咱们也不能打扰小五坐月子期间的情绪。圣上贵为一国之君, 不可能不懂得其中道理, 不是吗？” 　　“朕不过是想要接小二宝进宫来小住几日，养上十天半个月的, 怎么到了皇后的嘴里就变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小五是朕的亲生女儿，若不是看在小五的情面上，朕又怎会对小二宝另眼相待？”因着心虚, 圣上的语气明显较之方才有些转弱。 　　不过, 他到底是一国之君, 就算做错了事也没人可以说他半句不对。更别说他只是起心将小二宝接来宫里，为的是更加周全和精细的养着小二宝, 又没有其他的坏心思, 怎么就不可以了？ 　　“如若圣上真的是一心为了小五好, 那就请圣上至少等到小五出了月子之后, 再行向小五提及此事。否则, 一旦伤了小五的身子, 就算圣上并无恶意，也是好心办坏事。也或许圣上不会心疼，可臣妾就这么一个亲闺女，臣妾舍不得小五受哪怕丁点的委屈。”皇后很庆幸，至少圣上还是要颜面的。乃至她还有一些法子能劝得住圣上，而不是只能干站在一旁，对涉及到小五的事情爱莫能助。 　　皇后的语气并不尖锐，圣上却是从中听出了责怪和埋怨的意味。顿了顿，圣上脸色微变，很想不管不顾继续执意下旨，却又碍于皇后的不情愿，暂时克制住了。 　　倘若他真的将小二宝接来宫里，是肯定、也必须将小二宝放在皇后寝宫里养着的。可皇后不愿意应下此事，就算他顺利接来了小二宝，也不能一直放在他的御书房内啊！ 　　此般想着，圣上不禁就陷入了为难的思绪。抢孩子简单，养孩子难啊…… 　　周月琦是得了皇后娘娘命人送来的私信，才知晓圣上居然又起了这般想法的。 　　撇撇嘴，周月琦冷哼一声，直接将纸条烧掉，眼中冷意乍现。 　　在这件事上，周月琦也没瞒着沈清河。毕竟沈清河带着孩子进宫的时候，就已经经历了这么一出。 　　听过周月琦的告知，沈清河正轻轻拍着小二宝的手停了下来，确定小二宝已经被他哄的熟睡之后，沈清河轻叹一声：“只怕圣上一计不成，还有后续。” 　　“那就等着看好了。”周月琦是不可能将自己的儿子送去宫里养着的。不管圣上到底是真心喜爱小二宝，还是存着不一样的其他想法，周月琦的意思很简单，不答应。 　　周月琦为人和做事都甚是果断。她说了不答应，就是不答应，谁来说也没用。更何况，皇后娘娘本来就是有意站在她这一边，故而圣上一时间就没办法从皇后娘娘这里下手了。 　　至于皇太后那里，圣上没有找过去。不是不想，而是拉不下这个脸面。皇太后可比皇后娘娘更加重视皇室血脉，要是知晓他居然想要抬举沈家的子嗣，想也知道皇太后会是怎样的态度。 　　为了不去皇太后面前自讨没趣的挨骂，圣上默默离开皇后寝宫之后，就准备回自己的寝宫。 　　兰妃就是在这个时候堵住圣上的。 　　打从宰相府和二皇子的亲事黄了，兰妃近来一直很低调。就连以往动辄就爱找圣上的放肆举动，也收敛了许多。偶尔有机会能远远的看到圣上的时候，兰妃也格外的安分守己，尽可能的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对于兰妃这段时日的识相作为，圣上还是很满意的。只不过没想到就在今日，兰妃又闹到他面前来了。 　　感觉到圣上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兰妃直接被吓的一个激灵，浑身都发起颤来。她也不是成心跑来惹圣上不高兴的，纯粹是因为她也实在被逼无奈，没有其他法子了。打从昨日夜里，她的小公主就一直高烧不退，她也不是没有找御医，可小公主始终没有好转，兰妃病急乱投医，就只能来圣上面前哭诉了。 　　在兰妃的心里，御医肯定都是医术高明的。可为何十公主始终没有好转？肯定是御医没有尽心，也不够上心。御医肯定跟她宫里那些见风使舵的宫女太监们一样，见到她这个曾经的宠妃失了势，就不肯尽心尽力的救下小公主。 　　存着这样的认知和观念，兰妃在圣上面前哭的煞是委屈，一副差点晕倒的虚弱模样。 　　圣上算不得良善仁慈之辈，但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听闻兰妃提及十公主病情危急严重，圣上没有过多的迟疑，就抬脚去了兰妃的寝宫。 　　兰妃瞬间就高兴了。紧紧跟在圣上身后，心情尤为轻松，脸上也挂上了许久不见的笑容。 　　这一路赶去她的寝宫，多得是眼睛会看到圣上对十公主的在意、对她的重视。今日之后，这宫里的风向就又应该变了。她一定会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些欺负过她、对她落井下石过的恶人们都即将是怎样的嘴脸，又会变得何其懊悔。 　　圣上前脚抵达兰妃的寝宫，太医院便出了两位御医，一块赶了过去。 　　随后，不等圣上大发雷霆，两位御医联手为十公主诊断，得出的结果是：十公主已经好转，不日便会康复。 　　“不可能！”兰妃正准备朝着两位御医发难，就听到了这样的诊断结果，登时就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质疑的言语脱口而出。 　　圣上的脸色顷刻间就变了。不可能？合着兰妃是不想要十公主好转？那兰妃方才在他面前的那些眼泪都是假装的？这个女人可真是虚伪。他本以为关了兰妃这么久，兰妃已经意识到了错误、也改正了。没想到，是他太过高估了兰妃。 　　兰妃也很快意识到了她的反应有失妥当。瞥了一眼神色不悦的圣上，兰妃连忙想要道歉：“启禀圣上，臣妾不是……” 　　“行了，你不必多言，朕已然知晓事情的真相。”圣上本就因着没能顺利将小二宝接来宫里而烦躁。被兰妃这么一闹，他更加不高兴了。也不给兰妃继续解释的机会，转身就要离开。 　　“圣上留步。”兰妃哪里容得了圣上说走就走？她好不容易才将圣上请来她的寝宫，当然竭尽所能想要留住圣上。 　　圣上并不愿理睬兰妃，直接就要拂袖而去。未曾想兰妃从背后抱住了他，使得他没能成功离去。 　　“松手！”圣上并不喜欢宫妃们跟他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平日里但凡有谁胆敢在他面前此般姿态，圣上必定不会多看一眼，此后也不会再去这个宫妃的寝宫。 　　兰妃倒是不知道这一点。打从她进宫，就一直占着年轻貌美的优势，尽管在圣上面前也掉过眼泪，但颇有些梨花带雨的娇弱姿态。圣上非但没觉得厌烦，反而还屡屡心生怜惜。 　　也因此，兰妃并不知晓圣上的忌讳，平日里各种姿态和做派都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一切随了她自己的心意和想法。 　　以往兰妃的那些招数，大都成行，也得了圣上的喜欢。不过今日兰妃挑选的时机不对，突然来了这么一招，顷刻间就将圣上的怒火掀至巅峰。 　　“圣上不要走，臣妾绝无胆子敢欺瞒圣上。在臣妾去找圣上之时，十公主的病情确实很危急。臣妾不敢在圣上面前说谎的，真的。”兰妃生怕她这一松手，圣上说走就走了。身为宫妃，若是被圣上彻底厌弃，兰妃想也能猜到她接下来的结局会是如何的凄惨。 　　唯恐圣上此后再也不会理睬她，兰妃飞快的诉说着自己的无辜。同时，也刻意放柔了嗓音，微微带上了那么点撒娇的语气。 　　之前圣上都是最喜欢看到她的娇嗔模样，兰妃用起这一招来也尤为娴熟，想着肯定能拿下圣上，再度勾起圣上对她的怜惜和宠爱。 　　哪曾想到，兰妃此话一出，圣上的脸色不仅没有好转，还变得更加难看。 　　“兰妃的规矩，是越来越不成体统了。来人，即刻去告诉皇后，亲自来教教兰妃的规矩。以后若是兰妃还是如此的放肆，就直接搬去冷宫住好了。”圣上的训斥丝毫情面也没为兰妃留，当众给了兰妃一记狠狠的无形耳光。 　　兰妃整个人僵住，再不敢仗着受宠肆意跟圣上痴/缠。僵硬的放开抱住圣上的手，面色狼狈的站直了身体，心下满是说不出的惊慌，眼中一片死灰般的沉寂。 　　她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圣上却对她厌烦了。圣上不但不想见到她，还让皇后来教导她的规矩，放话要将她送去冷宫…… 　　兰妃本以为，至少她在圣上面前是有着些许不同的。如若不然，她当初也不敢那般大胆的去跟五公主叫嚣和对阵？却原来，一直都是她自己在强行给自己加戏，圣上不过是将她视为一般的宫妃吗？ 　　想到这里，兰妃再去回顾她自打进宫之后的种种作为，莫名就打了一个冷颤，差点没被吓得魂飞魄散。 　　圣上没有理睬兰妃的惊惧和害怕。他此刻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不想多听兰妃的那些虚假谎言。他就知道，他被兰妃糊弄了。 　　原本以为是很温柔的姑娘，再是善解人意不过，没曾想居然是他看走了眼。 　　也罢，反正他现下也没什么心思理睬兰妃了。姑且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发现吧！省得闹到最后，反而是他这个识人不清的圣上丢了颜面，届时就太过可笑了。 　　兰妃不知道圣上此刻正在想着什么。眼睁睁看着圣上就这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她的寝宫，她双眼一黑，晕倒在地。脑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便是，此后只怕她再也没有翻身之地了。 　　见到兰妃娘娘毫无预兆的晕倒在地，从刚刚开始就悄无声息站在一旁秉持沉默的两位御医对视一眼，认命的走上前去。圣上可以不闻不问兰妃娘娘的死活，那是圣上的特权。换了他们，却是万万不可以的。 　　皇宫里从来都是这样，主子尤其的多。有的主子今日看着落魄，可谁能保证她明日就不会飞黄腾达？圣上的心从来都是最难猜的，他们这些跟在一旁服侍的就只能更加的小心谨慎，以防万一了。 　　所以，两位御医极为认真的开始上前为兰妃娘娘诊断。好在，兰妃娘娘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一时气血攻心罢了。 　　为兰妃娘娘开了方子交给旁边的宫女，两位御医如释重负的离开了。 　　在被派来之前，两人其实也有诸多的不情愿。特别是在听闻兰妃娘娘已经将圣上请了过来，两人就更加担心了。好在十公主的身体确实大好，他们这才没有被圣上怪罪。 　　至于兰妃娘娘，两位御医就更加不害怕了。该做的他们都已经做了，绝无失责。而兰妃娘娘之所以仍旧没有醒来，完全是被圣上给打击到了。 　　他们虽然是医者，可治得了人身，却医治不了人心。兰妃娘娘气血攻心的缘由，他们查得出来，却没办法帮其解决。若是兰妃娘娘真要怪罪下来，倒不如去找圣上问个究竟。而他们，是实实在在分外的冤枉又无辜的。 　　兰妃晕倒，皇后娘娘并未太过放在心上。不过圣上说要她亲自教导兰妃规矩的事情，皇后娘娘不得不应下。 　　皇后娘娘很清楚，圣上表面上是在训斥兰妃没规矩，实则也是故意想要敲打敲打她这位皇后。否则，圣上随意找一位宫中的教养嬷嬷盯着兰妃就好，何必非要她亲自来教兰妃？无外乎是想要她也跟着受罚。 　　而圣上为何会突然想要责罚她，理由更是简单：她没有帮着圣上将小二宝讨要进宫。 　　虽然很清楚圣上在意的是什么，可皇后娘娘并未妥协，也没打算让步。她和圣上从来都是不一样的。她要的，不过是她的小五现世安稳，无忧无虑。 　　对于圣上之前的那些算计，皇后娘娘确实无法阻拦，也不曾说出口。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皇后娘娘就对圣上毫无怨言。她不说，是因着心知肚明说了也没用。但是，她会时刻记在心里，不让自己忘记圣上的冷血和残酷。 　　故而这之后每每听圣上提及最是疼爱周月琦的话语，皇后娘娘都觉得尤为可笑。圣上真要是那么疼爱她的小五，又怎么舍得利用小五？又怎么会让小五置身那般尴尬的境地？即便是宫里其他那些不受宠的公主，现如今的光景也比小五要好上太多，不是吗？ 　　说到底，所谓圣上的恩宠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根本当不得真。是以，在尽可能的范围内，但凡她能为小五做的，皇后娘娘都不会退步。哪怕惹得圣上不喜，皇后娘娘也是不以为意。顶多就是像此刻这般，被圣上暗地里责罚一顿，皇后娘娘受得住，也无所畏惧。 　　有的时候皇后娘娘也会暗自里想想，真要哪日惹急了她，大不了她就跟圣上来个鱼死网破，她不当这个皇后了。可是这样的念头才刚浮现，又很快被皇后娘娘给驱赶走了。 　　她不能不当这个皇后。倘若她不再是一国之母，还怎么护得住她的小五？她的小五至今都还身处被圣上算计的阴谋处境之内，哪怕是为了小五日后遭遇更大的险境时，她能够及时出手护住小五，她也不能将中宫之主的位置让出去。 　　那么，就这样跟圣上无休无止的耗下去吧！圣上不让她的小五好过，她也不会让圣上始终都那般的称心如意。 　　果真如皇后娘娘所想，离开兰妃寝宫的圣上，心情就不是那么的晴朗了。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宽容大度的人。自从当了圣上，只要是他想要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而今突然被人告知，他想要接进宫里来的小二宝不能被养在他的眼前了，圣上当然是满满的不甘心。 　　加之又被兰妃闹腾了这么一通，圣上阴沉着脸很是火大的回了自己的寝宫，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烦躁。 　　相比宫里的冲突和闹腾，将军府的气氛就委实和/谐温馨多了。 　　因着没有打算将自己的儿子送进宫里，周月琦也就没把圣上的话语放在心上，只管继续安安心心坐月子。只不过她不再准许两个孩子被抱出她的院子，更加不答应让两个孩子离开她的身边了。 　　沈清河对此没有任何的异议。平日里他就凡事都听周月琦的，现如今为了两个儿子，他就更加不可能跟周月琦对着干了。 　　沈夫人有悄悄将在宫里的遭遇说给沈老夫人和其他沈家长辈听。 　　沈老夫人为了这件事，差点没被气的不管不顾冲进宫里去找圣上当面理论。他们沈家的子嗣，为何要被送去宫里？圣上就那般的见不得他们沈家好吗？既然如此，当初圣上又何必故作仁慈的强行要将五公主嫁来沈家？ 　　是，没错，沈老夫人是知晓五公主起初并不情愿嫁来沈家这一事实的。不单单沈老夫人知晓，沈家其他人也都心知肚明。 　　对于这件事，沈家没有一个人责怪过五公主。设身处地的好好想想，换了她们是五公主，她们也不愿意嫁来沈家。堂堂皇家公主，哪怕是随意招一位称心如意的驸马，不也比嫁来沈家受苦受罪要更加的自在安乐？ 　　也所以，在亲眼目睹了五公主的态度剧烈转变之后，沈家一众人对五公主才会更加的感激，发自内心的感恩和感动。 　　但凡换一位公主嫁来沈家，只怕而今的沈家就将会是另外一番截然不同的境况。可是偏偏，嫁来他们沈家的那个人是五公主，实乃沈家的再世之福。 　　沈老夫人不知道暗地里偷偷祈祷过多少次，寄望沈家列祖列宗一定要多多保佑五公主。特别是在得知五公主有喜之后，沈老夫人每日都会吃斋念佛，时时去祖宗祠堂下跪磕头，极为恳切和虔诚的祈求着沈家下一代子嗣的平安出世。 　　现下好不容易五公主肚子里的孩子顺利出生，又是难能可贵的双生子，直让沈老夫人欢喜不已，满心雀跃。 　　哪想到只是去了一趟宫里，就有人想要抢他们沈家的孩子了？而且还是圣上亲自出声抢人，实在让沈老夫人心惊肉颤，异常悲愤。 　　沈大伯母和沈二伯母也是暗地里握紧了拳头，面上一片坚决和冷意。大不了就拼死一争，她们是说什么也要为沈家护着两个孩子的，决计不答应让圣上将孩子抢走。 　　谁知道圣上安得是什么坏心眼？还说的那么动听，是喜欢他们家的孩子。圣上膝下会少了皇子和公主？倘若圣上喜欢孩子，难道皇家的血脉不比外面的孩子更加亲近？她们就不相信，圣上是真心实意的喜爱他们沈家的子嗣。 　　肯定又是圣上的阴谋和算计。早先圣上就看不惯他们沈家人丁兴旺，生怕沈家功高震主，是以才会处处打压他们沈家，不准许他们沈家冒出头来。 　　现下又是这样。表面上装着仁君的模样，还特意将身份高贵的五公主嫁来了沈家，可是事实上呢？背地里就想着这些害人的手段和心思，简直是假仁假义！ 　　“五公主已经说了，是不会答应将孩子送去宫里的。”伴随着沈夫人的这句话一出，沈老夫人等人的脸色瞬间就缓和了下来。 　　对五公主，沈老夫人她们都是极为信任的。朝夕相处之下，五公主的好，她们都很清楚，也极为的感激。正是有五公主在，沈家才能过的越来越好，也更加的有盼头。 　　此次因着意欲抢人的是圣上，沈家根本不能硬碰硬的应对。而有了五公主的坚定立场，沈老夫人几人立刻就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笑的甚是愉悦和开怀。 　　也是因此，在得知五公主不再准许两个孩子被抱出她的院子之际，沈家一众长辈没有一人提出异议，反而是眼巴巴的连连点头。 　　反正如若她们谁想要看孩子，只管去五公主的院子求见便是。只要能好好将孩子留在他们沈家，其他事情都无所谓，再多的烦扰都会顷刻间烟消云散。 　　第122章 　　坐月子的日子总是过于的难熬, 好在时间总是会过去, 周月琦终于还是坐满了月子，可以自行活动了。 　　说实话, 周月琦平日里也不怎么爱出门，不过毕竟多了两个孩子, 她的院子无法避免就热闹了起来。 　　这不，不单单是府中一干长辈开始变得特别爱往她的院子跑, 沈家已经出嫁的几位姑娘也纷纷三不五时的回来娘家了。 　　沈雨萱而今是实实在在坐稳了太傅府女主子的位置。尽管没有丈夫的疼爱，公婆对她也算不得和睦, 可沈雨萱依旧过的很好, 她自己愿意的那种好。 　　比起曾经十分想要回来沈家却始终不得如愿的不甘心, 现下的沈雨萱无疑是想何时回来将军府就何时回来，太傅府再也没人能够拦得住她的脚步。 　　今日又是如此。因着得了五妹妹沈灵萱的口信, 沈雨萱便如约回来了沈家。正好, 两姐妹也能在五公主的院子里多坐坐, 一起说会儿话。 　　跟沈雨萱不同，沈灵萱的亲事很好，也嫁的心甘情愿。她和莫奕辰在成亲前就互相见过面, 也算得上是互相倾心。以致于成亲之后小夫妻两人过的委实蜜里流油, 分外的恩爱。 　　莫家只有莫奕辰这么一位公子，府里也没有复杂的妯娌关系。沈灵萱是个乖巧懂事的姑娘，从来没有娇小姐的坏脾气, 也并不任性刁蛮。这样的她打从嫁进莫家, 就得到了一致好评。不管是莫奕辰还是莫家长辈, 都极为喜欢沈灵萱，对沈灵萱很是和蔼慈祥。 　　沈灵萱是一位很容易满足的好姑娘。她很清楚自己而今的好日子都是公主嫂嫂给与她的。嫁进莫家之后，也一心想要跟莫奕辰好好过日子，对莫家长辈更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和孝顺。此般一来，她在莫家的日子就更加舒畅自在，地位也越发的稳固。 　　为妻之道、管家之道，公主嫂嫂都让庄嬷嬷教导过她的，沈灵萱当初就学的很认真，如今能够派的上用场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含糊，完成的很好。 　　听完了沈灵萱讲述她自己在莫家的日子，周月琦点点头，没有提出其他异议。 　　沈雨萱也是笑着拍了拍沈灵萱的手，心下甚是安慰。必须得承认，灵萱出嫁之后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堪称和美，也不枉费五公主那般用心的帮沈灵萱这一番筹谋了。 　　沈雨萱并不是一个多话的性子，好在沈灵萱是个活波热闹的性格，现下又多了沈承轩和沈承皓这对双生子，姐妹俩呆在五公主院子里的时间不自觉就拉长了。 　　周月琦没有出声赶人。二姑娘和五姑娘都是沈清河的嫡亲姐妹。曾经她或许没有那般的在意和计较这其中的区别，可是一而再被四姑娘提醒之后，周月琦索性就将这些区别摆放在了明面上。 　　没错，她就是更加偏心二姑娘和五姑娘，又怎么了？四姑娘想要说她的不是、想要对她不满，尽管肆意发挥，于她也并无半点的影响不是吗？ 　　就好像今日二姑娘和五姑娘回府，周月琦就是提早知道消息的。如若她有心，完全可以将三姑娘和四姑娘也一并请回将军府里来一块热闹热闹。但是，这样的念头从未在周月琦的脑中闪现过。 　　打从她第一次将四姑娘列入她的拒绝往来名单上，沈家几位姑娘在周月琦的心里就开始有了明确的排号顺序。而毫无疑问，沈家四姑娘是铁定被排在最后面的那一位。 　　至于今日的小聚，沈大姑娘出门谈生意，尚未归来。恰逢三姑娘要照顾女儿，不方便出门，周月琦便也没有特意去接其回来小聚。而沈家四姑娘，就根本没有被提及过，也没有被惦念上了。 　　尽管没有其他三位姐妹在，屋子里的气氛也并不显得冷落。互相之间说说各府的近况和家常，再逗弄逗弄两个孩子，不管怎样都是极为舒心的。 　　待到沈承志从书院归来，五公主的院子就更加热闹了。原因很简单，沈承志身后还跟着戚家几位小少爷呢！ 　　沈承志是冲着两个弟弟来的。急冲冲跑进屋子，先是规规矩矩向五公主行了礼，又跟在座的二姑和小姑打过招呼，沈承志便一心扑在了两个孩子的身上，眼中只容得下两个弟弟。 　　沈承轩和沈承皓也很喜欢沈承志这个几乎每日都会跑来跟他们玩耍的小哥哥。每次只要一见到沈承志，都会乐得特别开心。也是以，沈承志就更加爱往这里跑了。 　　戚家三位小少爷还当只有五公主在呢！没成想还看到了沈家二姑娘和五姑娘，下意识的四下环视一圈，却没找到沈家三姑娘的身影，不禁就愕然了。 　　“表姐，我们五婶没来？”戚家三兄弟起先才开始跟沈承志交好的时候，沈兰萱还没嫁进戚家。在他们的认知里，沈家几位姑娘的感情都很好，跟他们的公主表姐也相处几位融洽。但是今日一看，好像少了他们五婶的存在？ 　　“没有。今日是府上二姑娘和五姑娘约着一道回来探望两个小的，这才会聚在了一起。”周月琦对沈兰萱倒是没有太多意见，听戚家三位少爷问起，当即回道。 　　“那也可以叫上我们五婶么！”戚家三位少爷虽然年纪不大，却也都是人精。总觉得既然是约着一起回来，那少了他们五婶的身影就肯定有什么端倪。 　　戚家跟五公主一直都很好。不单单是一众长辈，就是一干小的对五公主也很亲近。如若他们每次来五公主这里都能看到沈兰萱的身影，那没什么好奇怪的。可如若他们来了却没有看到沈兰萱，就莫名感觉有些不大好了。尤其是在这屋子里已经坐了沈家两位姑娘的情况下，那种沈兰萱和五公主其实很疏离的感觉不知不觉就冒了上来。 　　周月琦和沈兰萱确实没有太过深厚的交情。主要是沈兰萱性子很安静，平日里跟周月琦的接触并不多。而嫁人之后，沈兰萱虽然也会回沈家，但更多的还是探望长辈，并不会特意过来叨扰五公主。 　　此般一来，比起沈雨萱和沈灵萱，沈兰萱的重心自然而然就更多的放在了戚家。加之沈兰萱如今当了娘亲，就更加不可能时时惦记周月琦这边的动静了。 　　当然不是说沈兰萱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反之，她的所有举动和行为都是情理之中，挑不出毛病和瑕疵。即便她此后越发跟五公主疏离，也算不得错。 　　只不过在戚家几位少爷的心里，这样的事实就很让他们不得劲了。也所以，才会有了当面询问一事的发生。 　　“下次吧！”眼见戚家三位少爷都有些较真的在意起了这件事，周月琦说道。 　　“那表姐可一定要记得，下次也叫上我们五婶回来将军府坐坐。”戚家三位少爷这才不再多说，应承了下来。而到了嘴边的那句“都是一家人，可别生分了”话语，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来。 　　周月琦点点头，此事便算作罢了。 　　一旁坐着的沈灵萱还好，对于这件事没有太大的感觉。沈雨萱就不一样了，仔细打量了戚家三位少爷一番，抿抿嘴，沉默了下来。 　　这边几个孩子都要逗弄沈承轩和沈承皓，屋子里不免就显得有些拥挤。周月琦索性让庄嬷嬷她们护着几位少爷抱着两个孩子去隔壁屋子去玩，更宽敞，也更自在。 　　当屋子里只剩下周月琦、沈雨萱和沈灵萱三人的时候，沈雨萱这才轻声开了口：“三妹妹平日里回来的次数并不多？” 　　“不多，也不少。”周月琦并不认为沈兰萱出嫁之后就跟沈家疏离了。主要是沈兰萱的性子就是那样，看起来不热忱，也并不会太过夸张的来事。每次都是安安静静的来，又安安静静的走，没什么存在感。 　　“看戚家几位少爷的样子，是很期望三妹妹多来跟弟妹走动走动的。只盼望三妹妹勿要令戚家几位少爷寒心才好。”沈雨萱这个人从来都很是聪慧，很多事情也看得尤为透彻。她没有说沈兰萱做的不好，只不过沈兰萱若是想要在戚家过的更好，恐怕还需得多在意一些事情才行。 　　只是沈雨萱并不确定，沈兰萱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又究竟有没有发现这般重要的细节。 　　“我和戚家的关系本就摆在那里，无需靠兰萱来维系。”周月琦是真的不在意这件事。沈兰萱在未出嫁之前，是沈清河的妹妹。出嫁之后，便是戚家的媳妇。 　　周月琦曾经会护着沈兰萱，是因为沈清河。而今会记着沈兰萱，是因为戚麒。她和沈兰萱之间不存在所谓的交情，严格意义上来讲，整个沈家最跟她没有交情的姑娘，就是沈兰萱了。 　　毕竟当初沈家大姑娘会和离回家、二姑娘在太傅府独掌大权，都是周月琦亲自去督办的。沈梦萱和沈灵萱的亲事，又是周月琦带着去挑选的。或多或少，都有交情，也有走动。 　　唯有沈兰萱，是自己和戚麒看对眼的。这中间基本没有周月琦什么事，自然也谈不上周月琦帮忙撮合和保媒。 　　沈雨萱自然听懂了五公主话里的深意。顿了顿，认真点了点头：“也是。” 　　在沈梦萱的事情闹出来之前，沈雨萱对几个妹妹都是一视同仁的。然而，沈梦萱到底还是让她失望了。乃至于现如今的沈雨萱，也变得不再跟从前那般了。沈梦萱是注定被沈雨萱不喜的，沈兰萱则纯粹是受了沈梦萱的牵连。 　　不过在听了五公主的回话后，沈雨萱心里的念头又散了去。 　　是她一时想岔了。以五公主和戚家的关系，确实不需要沈兰萱从中做些什么。沈兰萱愿意跟五公主走动，是沈兰萱自己的自主选择。沈兰萱不愿意，也算不得什么稀奇。至于戚家三位少爷所在意的，其实是五公主的心情和想法，而非沈兰萱的。 　　也是以，这件事她不必太过在意，也不必放在心上。五公主和戚家的交情，还是交给五公主和戚家自己处理吧！她只是外人而已，不便插手。 　　这一日沈雨萱和沈灵萱是在将军府用了晚膳才离开的。 　　戚家三位少爷也一并被留了下来，只不过他们在将军府的时候神色还不是很明显，回了戚家就直接不高兴的向戚老夫人和戚夫人告状了。 　　戚老夫人和戚夫人也是此刻才知道，今日沈家两位姑娘回了将军府，沈兰萱却被排除在外，未有被告知此事。 　　“娘，三姑娘平日里好像确实跟五公主不亲近。”没有被提醒之前，戚夫人也没多想。此刻戚家三位少爷这么一说，戚夫人皱了皱眉，说道。 　　戚老夫人轻叹一声，摇了摇头：“也罢。既然她不在意，咱们也就不必多问。上赶着的不是买卖，戚家和五公主的亲近无需牵扯到她的身上去。” 　　戚夫人也不是不讲理的。听了戚老夫人此般言语，想了想，便点头应了下来。左右有她在呢！她和五公主的关系可是正儿八经的亲近，无需多言的。 　　而五弟妹那边，若是确实无心跟五公主交好，也没关系。反正戚家日后是她当家，五弟妹的态度并不能改变和影响戚家和五公主的关系。 　　并不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沈兰萱，自打有了女儿之后，就一心扑在了孩子的身上。就连以往最喜欢进的厨房也不去了，几乎是寸步不离孩子的身边。自然，也就无从知晓将军府的事情。 　　等到次日收到沈二伯母的口信，沈兰萱还诧异了一下。对于沈二伯母说要她找时间回沈家一趟的要求，沈兰萱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只让来人回去告诉沈二伯母，这两日她家闺女的食欲并不是很好，她得时刻盯着才行。 　　沈兰萱想的很简单。沈家现下有沈清河和五公主在，是不会发生什么大事的。五公主又为沈家生了一对双生子，家里上下肯定很是高兴。沈二伯母这个时候传话让她回将军府，多半是想要她跟两个孩子多相处相处。 　　可是孩子洗三当日，她不是已经回去沈家了？也已经送上了见面礼。如今孩子不过是刚满月，也没有距离多久，委实不必她特意回去一趟。不如再等上两个月，等两个侄儿再长大一些，她带上几件衣服送回沈家，岂不是更稳妥？ 　　存着这样的想法和念头，沈兰萱拒绝了回沈家。而沈二伯母左等右等，最终也没能等回沈兰萱的身影。 　　满心沮丧的长叹一声，沈二伯母煞是无奈的看向了沈大伯母：“可能真的是我没有教好。四姑娘不像话，三姑娘也是个狠心的。” 　　“算了。”沈大伯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就只有一个女儿，便是和离回家的沈大姑娘。 　　因着同住一个府邸，沈宜萱又是帮五公主看铺子的。故而沈宜萱跟五公主的走动和焦急都很多，对待两个侄儿更是特别的上心，看到好吃的好玩的就往回买。也不管合不合适，都是一股脑送到五公主的院子里，直让五公主院子里一众下人愁坏了。 　　三房的二姑娘和五姑娘对两个侄儿也很用心。许是因着跟沈清河是同胞亲兄妹的缘故，两位姑娘打从五公主怀孕，就一直在往五公主院子里送自己亲手做的小衣服、小鞋帽，以及各种金锁银锁，尽数都是为着孩子的心意。 　　两个侄儿出生之后，二姑娘和五姑娘的高兴是众所周知的。隔两日就往府里送东西不说，两人自己也是时不时就约着往将军府来，每每都要特意去看看五公主和两个侄儿，足可见她们的用心。 　　相形之下，二房的沈兰萱和沈梦萱就很不一样了。 　　四姑娘沈梦萱而今是府里的不可提话题。先前沈梦萱总是爱往沈家跑，闹了不少不愉快，也惹出了好几场冲突和乱子。直到现下，沈梦萱和沈灵萱的关系也算不得缓和和化解。是以，四姑娘不回来、不出现，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大家都乐见其成。 　　只不过，三姑娘沈兰萱的冷静就着实有些过了。 　　沈兰萱可是嫁去的戚家。戚家和五公主是怎样的交情，还需要明说？戚老夫人和戚夫人对五公主和两个孩子的看重，无需用任何的言语来强调和形容。戚家几位少爷更是几乎一日也不落的跑来沈家找两个孩子玩，只差没有直接住在将军府了。 　　可偏偏沈兰萱除了洗三那日露过面，就再也没有其他动静了。 　　沈兰萱有孩子要照顾，这一点沈大伯母可以理解。但是，正因着沈兰萱现下有了孩子，又甚是疼爱孩子，才应该更加想得到要对五公主的两个孩子好，不是吗？怎就忽然之间变得此般不懂人情事故，彻底疏离冷漠了起来呢？ 　　难道沈兰萱不知道，感情都是要处出来的。即便是一家人，有来有往才能越发的亲近？五公主待沈家怎样，还需要单独拎出来说？更别说五公主生下来的可是沈家的子嗣，是沈清河唯二的儿子。沈兰萱身为姑姑，不该多些关心和疼爱？ 　　将心比心，想想沈兰萱怀孕期间、以及生完孩子之后，五公主和沈家是怎样表示的，沈兰萱难道心里就一丁点数也没有？ 　　如若没有比较，倒也显不出这些不同来。偏偏除了沈梦萱以外，沈兰萱就成为了唯一的另类。 　　沈二伯母那般粗神经的人都觉察出了不对劲，这才会特意来求助她。而沈大伯母给出的提议很简单，将沈兰萱喊回将军府，面对面好好跟沈兰萱说说，以防沈兰萱有了疏漏却不自知。 　　然而，不管沈二伯母和沈大伯母是怎样的良苦用心，沈兰萱不肯配合，也是无济于事。 　　“不能算了。梦萱那里，我是不指望了。可是兰萱这里，她不回来，我就去戚家找她。我倒要问问她到底是怎样想的。”沈二伯母是个爽直的性子。她看不惯沈兰萱的作为，也不愿看到沈兰萱继续错下去。 　　是以，沈二伯母话音落地便立刻又站起身来，直接往府外走了过去。 　　沈大伯母没有拦下沈二伯母。如若沈二伯母执意要向沈兰萱问个究竟，那就去吧！因着是一家人，因着相信沈兰萱的为人和处事，她们这些当长辈的才会那般的不解。换了四姑娘，她们又怎会多言一个字？ 　　沈兰萱正在耐心的喂着自己的女儿，就听下人来禀，说是沈二伯母来了。 　　想着是不是将军府出了什么大事，沈兰萱抱着女儿迎了出去：“娘，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孩子这两日不大好？我过来看看。”沈二伯母一边说着一边就走到了近前，仔仔细细盯着沈兰萱怀里的孩子，“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感觉她好像不怎么爱吃东西。也不知道是没有饿还是我喂的太勤了。这会儿也是不爱吃，我就想着先让她玩会儿，等她饿了再喂好了。”听沈二伯母关心她的女儿，沈兰萱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软声回道。 　　沈二伯母很用心的听着沈兰萱的回答。可是听来听去，也没听出所以然来。 　　沈兰萱命下人去将军府的回话说的那般严重，孩子不大好，沈兰萱为此连门都出不了，回不去沈家。可是此刻她仔细一瞧，孩子很好，安然无恙。至于沈兰萱说的不爱吃东西，就如同沈兰萱自己说的，孩子根本就不饿，怎么可能吃的下去？ 　　说到底，不过是沈兰萱太过在意这个孩子，只恨不得将所有的吃食都塞给孩子。这才会因为喂得次数太多，导致孩子不想吃东西。 　　可是这跟沈兰萱不愿意回沈家有什么关系？沈兰萱疼爱女儿，她懂，也看得出来。但是沈兰萱回沈家的时候，也可以抱着孩子一块啊！也没人会阻拦沈兰萱，不准许沈兰萱带着孩子，不是吗？ 　　“那你为什么不肯回沈家？”想不明白沈兰萱的心思，沈二伯母索性当面问出了口。 　　“嗯？沈家出了什么事吗？必须要我回去？”沈兰萱也是满脸的诧异，不明白沈二伯母的真正意思。她娘是为了先前的传话来的戚家？就是为了让她回沈家一趟？这是发生了多么了不得的事情吗？ 　　“兰萱，你二姐姐和五妹妹最近时常往府上送小孩子的衣服鞋帽，昨日还特意回沈家去探望你两个侄儿。”沈二伯母没想到，沈兰萱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直言不讳的提醒道。 　　原来是二姐姐和五妹妹。沈兰萱点点头，下意识的反问道：“所以呢？” 　　第123章 　　沈兰萱是真的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抑或忽视了什么。乃至于沈二伯母明明都把话说的那般明显了, 沈兰萱依旧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望着这样的沈兰萱，沈二伯母是极为无力的。带着满满的无奈, 沈二伯母长叹一声：“你就没有想过要回将军府去探望探望你两个侄儿？” 　　“我不是都已经回去看过了吗？再说了, 府上也不是只有这两个侄儿。以往承志不也是一样对待的？”听着沈二伯母的话, 沈兰萱愣了愣, 诧异道。 　　在沈兰萱眼里和心里, 沈承志同样也是沈家下一辈的孩子，还是长子。虽然家里众人对沈承志一贯疼爱，可这么多年下来, 也没见家里人对沈承志格外的呵护备至。以致于沈兰萱并未生出旁的想法来, 此刻对待沈承轩和沈承皓的态度也尤为直接。 　　本着一视同仁的想法和念头, 以往她就是这样对待沈承志的，而今沈兰萱便也打算这样对待沈承轩和沈承皓。 　　“承志能一样吗？你当承志出生的时候, 咱们不想好好将承志供养起来？这不是那时候情势所逼，咱们将军府不宜有大的动静么！更何况当初为了力保承志的安危, 咱们处处小心谨慎行事, 唯恐稍有不慎就牵连到承志，甚至强忍着不舍狠心将承志送去御史府养着……我们都做了那么多，难道不是重视承志？你当时不也暗地里跟娘说过日后要好好待承志的话语？”沈二伯母越说越生气, 心里委实说不出的憋屈和火大。 　　怎么就能那般的不懂事呢？沈梦萱也就算了, 沈二伯母已经不抱指望。可是沈兰萱不一样啊！沈兰萱从来都是善解人意的, 怎么就突然变得那般的陌生, 让她不认识呢！ 　　“我也没说现下就对承志不好啊！而且公主嫂嫂身份不一般, 她的院子里又都是她打从宫里带出来的人。承轩和承皓两兄弟多得是人照顾，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和难事，做什么非要我回去看看？”沈兰萱确实不大能理解沈二伯母的想法，却也不会直接跟沈二伯母起争执，当即放软了语气，“娘，我是真的很忙。你也看到了，我还要照顾咱家囡囡呢！囡囡还这么小，我根本脱不开身，实在出不了门。” 　　沈二伯母本以为至少她来了戚家，怎么也会改变一些沈兰萱的想法。但是事实证明，她想错了。沈兰萱确实不怎么在意回将军府的事，而是更多的想着她自己的孩子。 　　沈二伯母不是说，沈兰萱就不能在意她自己的女儿。只不过眼下这样的沈兰萱让她感觉很陌生，很多话如鲠在喉，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怅然若失的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沈二伯母好似被抽光了浑身上下所有的气力，随意摆摆手：“也罢，你而今也嫁了人、又当了娘亲。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肯定也有想法。我就不为难你了。” 　　“娘，你这是什么话？咱们母女之间，哪有什么为难不为难的？你能来戚家探望我和囡囡，我很高兴，真的。”一直忙着照顾孩子的沈兰萱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沈二伯母说道。 　　沈兰萱的语气很诚恳，脸色也不见半点阴霾，沈二伯母却是更加感觉到了伤心。不愿再跟沈兰萱多说，直接就准备告辞离去了。 　　沈兰萱没有留客。不是不喜沈二伯母的到来，而是她确实很忙，怀中的囡囡眼看着就到了睡觉的时间，沈兰萱就更加没有时间陪着沈二伯母说话了。 　　“娘，等下次有机会，我带着囡囡回沈家看你。”沈兰萱笑着说道。 　　沈二伯母深深的看了一眼沈兰萱，一个字也不愿多说，扬长而去。 　　戚麒是从外面回来的。才刚回到府上就听到下人回禀，沈二伯母来访。戚麒二话不说，连忙就加快脚步赶回了他和沈兰萱住着的院子。没成想，在院门口跟沈二伯母撞上了。 　　眼看着沈二伯母是在朝外走，戚麒愣了愣，往沈二伯母的身后看了看，并未看到沈兰萱的身影，不禁就更加诧异了：“岳母大人才刚来府上，这就要离开？” 　　“嗯，回去了。”有气无力的一摆手，沈二伯母整个人的精气神都陷入了萎靡之中。 　　戚麒是见过沈二伯母意气风发的模样的。对于沈二伯母的脾气和秉性，他也有所了解。此刻见到沈二伯母的模样和神情，明显是很不对劲。 　　皱了皱眉头，戚麒当即就开口问道：“岳母大人可是在府上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兰萱人呢？她没有送岳母大人出来？” 　　就算沈二伯母有急事要离开，沈兰萱也该将沈二伯母送出府才对，怎么就放任沈二伯母自己走了出来？ 　　“她忙着在。”沈二伯母并不是沉默寡言的性格。可是此刻面对戚麒的问话，她咬咬牙，也就只能憋出这么四个字了。 　　沈二伯母的回答很是简短，听不出怨怼和怒意，却依然让戚麒变了脸色。 　　戚麒次人，从来都没有太大的斗志。他的文采不错、武功也不俗，但他不喜欢官场，既没有去参加科举，也没有踏足战场。除了沈清河偶尔交代给他的一些事情，戚麒从不会去折腾其他。 　　但是，这并不代表戚麒就没有自己的脾气和主见。就好像沈兰萱当初是戚麒自己选定的，就好像现下戚麒因着沈二伯母的一句话而对沈兰萱生出了质疑。 　　不得不说，戚麒和沈兰萱的感情不错，小日子也一向过的很和美。两人自打成亲，就没有发生过争吵，有了孩子之后更是琴瑟和鸣，情深义重。 　　然而这一刻，戚麒先是神色恭敬的将沈二伯母送出了戚府大门，随即就沉着脸回到了自己和沈兰萱的院子。 　　“夫君回来了。”看到戚麒，沈兰萱的语气不免带着几分愉悦，指了指已经被她哄睡的小囡囡，笑的甚是温柔，“看，咱们囡囡好乖，都不吵闹的。” 　　“我刚刚回府的路上碰到了岳母大人。”没有如平日里那般顺着回应沈兰萱的话，戚麒甚至还没如往常那般直接走过去看熟睡的孩子，只是距离沈兰萱几步远的位置站定，神色凝重的看着沈兰萱。 　　“嗯，是啊！我娘方才来过了，坐了一会儿又回将军府去了。”并未意识到戚麒的不高兴，沈兰萱点点头，随口回道。 　　“你没有将岳母大人送出府。”并非疑问的语气，而是肯定的语气，戚麒的视线紧紧锁定在沈兰萱的脸上，等着看沈兰萱的反应。 　　“没有呢！咱们囡囡正好要睡觉，我不便出门，就让娘自己走了。”沈兰萱也没隐瞒，如实给出了她的回答。 　　戚麒仔细的打量着沈兰萱，顷刻间只觉得眼前的沈兰萱尤为陌生，并非他一直以来认识的那个娘子。 　　沈二伯母可是沈兰萱的亲娘。从沈兰萱嫁来戚家，这是沈二伯母有史以来第一次来戚家做客。这就是沈兰萱的待客之道？究竟是因着沈兰萱太把沈二伯母视为自家人才会这般的不客气，还是因着沈兰萱本身就没有意识到她对沈二伯母的怠慢？ 　　戚麒当然也是真心喜爱自己的孩子。虽然是女儿、并非儿子，可戚麒从未生出过其他的念头，也并未因此就对沈兰萱不喜。 　　沈兰萱喜欢女儿、重视女儿，戚麒有看在眼里，并不觉得沈兰萱有什么错。然而当沈兰萱因着重视自己的女儿疏漏了其他重要的事情，戚麒觉得，他是时候该提醒提醒沈兰萱了。 　　“岳母大人是长辈，你应当亲自将岳母大人送出府的。”戚麒没打算跟沈兰萱争吵，便以着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道。 　　“嗯？可是我要照顾咱们囡囡啊！没有我在一旁哄着，囡囡肯定睡不着的。”沈兰萱不明所以的看着戚麒，下意识的为自己辩解道。 　　“囡囡身边有这么多的下人看着。她们平日里都很小心，对囡囡照顾的很是精细，也足够的尽心。有她们在，你不过是稍微离开一小会儿，而且还是送自己的亲娘出府，不应该吗？”戚麒挑起眉头，坦言问道。 　　“我娘又不是外人，她自己认识路，知道怎么走的。再说了，府里下人会带路，我娘并不会迷路……”沈兰萱不认为这件事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见戚麒问了，她便也给出了她的回答。 　　只是，当无意间发现戚麒看向她的眼神竟是带上了不赞同的冷意后，沈兰萱心下一颤，甚是流利的辩解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这不是会不会迷路的问题，而是最起码的待客之道，是规矩。”深吸一口气，戚麒从未想过，他有朝一日居然要跟他心里一直认定再是温柔贤惠的沈兰萱讲规矩。莫名，就觉得很有些讽刺。 　　“都是自家人，不用这般客套，我娘她不会怪我，也不会放在心上的。”沈兰萱终于察觉到了戚麒对她的不满意，小小声的回道。 　　沈兰萱是爱戚麒的。嫁给戚麒之后，她一直过的很舒心。夫妻之间尤为和睦不说，府上公婆和妯娌也不曾为难过她。她只觉得嫁了人之后的日子丝毫不输给在娘家的日子。不，应该说，她而今在戚家过的比在将军府还要舒心。 　　那时候在将军府，因着祖父、爹爹、叔伯和兄长们的战死，府上的气氛始终不甚明朗。加之她不小心被歹人缠上，沈兰萱一度差点喘不过气来。 　　而嫁来了戚家之后，日子就完全不一样了。在这里，沈兰萱是真的很幸福，彻底将戚家视为了她的家、她的归宿。 　　这样的美好，沈兰萱不想破坏，更加不想失去。故而在感觉到戚麒对她的不满之后，沈兰萱吓得白了脸，心里更多的是不解和茫然。 　　“我说了，这不是岳母大人会不会怪你、又会不会放在心上的问题，是你有失礼数，连自己的亲娘都不愿尽心招待的过错。沈兰萱，今日来的是岳母大人，你此般怠慢。他日如若来的是沈老夫人、亦或者五公主，你又会是怎样的态度？一样不把她们放在心上，就只想着哄囡囡睡觉？”戚麒看得出来，沈兰萱没有恶意。可越是没有恶意，才越发的让他感觉无力。 　　有的时候，知错不改并不可悲，更让人无奈的是根本连错在哪里都不知道。又或者说，沈兰萱根本没有觉得她自己有错，她是真的觉得她做的很对。 　　“祖母和公主嫂嫂怎会无故来戚家？即便她们来了，也有婆婆和大嫂招待，轮不到我的。”沈兰萱到底还是站了起来，舍得离开她的囡囡的身边，小跑几步来到戚麒面前，小心翼翼的抓住了戚麒的袖子，“夫君，你就别生我的气了，我下次肯定会记得送我娘出府的。” 　　呵！听着沈兰萱认了错，戚麒非但没有觉得轻松，反而自嘲出声。 　　这就是他所认定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曾经将这世上所有美好的形容词都放在了沈兰萱的身上，只觉得沈兰萱便是他心中最美好的女子。可是这一瞬间的失落让戚麒意识到，他太过一叶障目，也太过自欺欺人了。 　　戚麒对官场、对他自己的前途并无追求，但是在感情上却尤为执着。如若不然，他也不会一直不肯听从府上长辈的安排，随意寻个女子娶过门。也正是因着他太挑剔了、太注重自己的心意，是以他对沈兰萱的言行才会格外的在意。 　　沈兰萱近一段时日，委实有些太过了。不单单是今日对待沈二伯母的不以为然，更有沈兰萱整日守在孩子身边却连主动去向府中长辈请安的事情都自行省去的德行有失。 　　之前沈兰萱怀着孩子，戚老夫人免了沈兰萱的请安，在于情理之中。后来沈兰萱生孩子、坐月子，一直不能出门，想当然也就不能去向长辈请安，这也无可厚非。但是现下孩子都好几个月大了，沈兰萱仍旧不再去请安，而是成日里念叨着她要照顾孩子、她没有时间出门、她真的很忙…… 　　戚麒能够理解沈兰萱对孩子的疼爱，却没办法接受沈兰萱将孩子视为整个世界，此外就忽视了其他所有人的举动。在这件事上，戚麒已经不是第一次提醒沈兰萱，可沈兰萱每每都并不在意，当时应了话之后却又继续我行我素。 　　直到今日在沈二伯母的事情上，戚麒终于还是彻底爆发了：“沈兰萱，还记得你才刚嫁进戚家的时候，是怎样的言行和作为吗？再看看你现下的种种表现，你确定自己没有任何的疏漏？” 　　突然遭遇戚麒的指责，沈兰萱是慌乱的，也是莫名其妙的，几乎是本能的回道：“我什么都没有做……” 　　“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做，才是最大的错。身为儿媳，你连向长辈的请安都忘了，你觉得你很对？”既然已经起了头，戚麒也没再忍耐，索性就摊开了说。 　　“是婆婆自己说要免了我的请安……”迎上戚麒的指控，沈兰萱更是委屈，语气甚是无辜的为自己辩解道。 　　“我娘说的时候，你肚子里怀着孩子。可是现下呢？你已经生完孩子好几个月了。敢问你是打算何时恢复对我娘的请安？一年、三年，还是十年？”戚麒真正要抓的关键，当然不是请安。戚府很重规矩，但戚老夫人并不是苛刻的长辈，如若不然，也不会直到现下都没人出声指责沈兰萱。 　　戚麒真要想要让沈兰萱意识到的，是她自己现如今的心态问题。但是这个问题必须慢慢来，一层一层的来。故而，戚麒才会率先拿去给戚老夫人请安这件事当成突破口。 　　“可是我要照顾囡囡啊！囡囡还那么小，怎么能离得了我这个亲娘？没有我呆在一旁，囡囡会哭闹的。”沈兰萱的说辞依旧没有改变，还是不变的症结，始终定在孩子的身上。 　　“既然这样，你夜里为何不带着囡囡睡觉？难道囡囡就白日里离不开你，晚上就能离得开你了？”戚麒气极反笑，索性就顺着沈兰萱的话跟其争论了起来。 　　“囡囡到底还小，夜里免不了的会闹。如若我夜里也带着她睡，白日里肯定没有精神陪伴囡囡，所以……”伴随着戚麒的指责，沈兰萱也有些生气了。 　　她那么用心的照顾他们两人的女儿，做错了吗？戚麒身为囡囡的爹爹，难道就不能体谅体谅她这个当娘的辛苦和为难之处？ 　　明明戚麒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戚麒对她很好，很温柔、也很体贴的。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因着在外面受了气，还是因着她娘方才跟戚麒说了什么？ 　　“你也说了，夜里囡囡会闹，但你还是为了你自己能够安然入眠，枉顾她的苦恼，兀自睡得安稳。那么你白日里为何不能也学你夜里的抉择，任凭囡囡哭闹一会儿，自己则是尽职尽责的去向府上的长辈请安？”定定的看着沈兰萱，戚麒接着又问道，“为何就不能稍微将囡囡往旁边放一放，去送送你自己的亲娘？” 　　前面戚麒的问话，沈兰萱是有解释的。她就是真的心疼囡囡啊！夜里已经让囡囡哭了，她也很是懊悔、很是无奈的。就因着夜里做的太狠心，白日里她才想要加倍补偿回来，务必不让囡囡离开她的视线么！ 　　而听到戚麒后面一句问话，沈兰萱莫名就烦躁了起来。只觉得她终于找到了戚麒不高兴的症结所在，顿时就沉下脸来：“是我娘方才在府外跟你说了什么是吗？我娘觉得我没有将她送出门，有失礼数、坏了规矩，是以骂到你头上去了？她怎么可以这般的过分，简直是太不应该了……” 　　沈兰萱是真的在为戚麒抱打不平，也觉得沈二伯母做错了，故而才会这般的生气。在她看来，戚麒是因为她才会无故挨了沈二伯母的责骂，这事是因她而起，也是因着沈二伯母太过小题大做。 　　“够了！”不等沈兰萱继续为他鸣不平，戚麒就冷着声音打算了她的一番喊话，“沈兰萱，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究竟在跟你说什么？又究竟知不知道我真正在意的是什么？我方才说的话语中可有半句提及岳母大人对我的责骂？自始至终我跟你谈的，都是你自己失了礼数、不守规矩。是你！你做错了事情！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我？我只是想要尽心照顾咱们的囡囡而已，我哪里做错了？”沈兰萱却并不相信戚麒的话。只觉得戚麒是君子之风，这才没有提及沈二伯母的作为。登时，就更加不满了，“我就知道，我娘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就罢休。她不就是想要逼我回将军府一趟么！我都跟她说了，我很忙，没有时间去探望公主嫂嫂生下来的两个小侄儿，她怎么就是不愿意多为我着想着想呢？” 　　越说越气愤，沈兰萱皱紧眉头，语气不禁就加重了：“公主嫂嫂的两个孩子都好端端的，没病没灾的，做什么非要我回去探望他们？我自己的孩子都照顾不过来，哪里抽得出那么多的空闲？就算二姐姐和五妹妹昨日回了将军府，那也是她们确实有空闲的时间么！我娘干嘛非要逼我也有样学样？这不是凭白为难我嘛！” 　　沈兰萱说的兴起，语气也是格外的不耐烦，全然没有注意到站在她面前的戚麒是何其的沉默。 　　曾经的沈兰萱是真的很温柔，决计说不出这么多的话来。但是现下的沈兰萱，顺着她的逻辑衍生出了一套她很是信奉的理论。面对这样的沈兰萱，戚麒是真的真的……很失望。 　　他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就跟沈兰萱说不到一块去了。两人明明就在一个屋子里住着，可犹如鸡同鸭讲，互相根本理解不了对方的感受。他说不通沈兰萱，沈兰萱的言辞又无法让他信服。无形之间，他们两人之间就被硬生生的划上了一道裂缝，清晰可见。 　　更让他无可奈何的是，沈兰萱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沈兰萱的眼里和心里，现下的日子很好，比之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的和美，也更加的让她如意和满足。 　　戚麒不知道该怎样抒发他自己心里的那些压抑情绪。他说不出来沈兰萱到底错在哪里，却更加发泄不出自己的烦躁和不耐烦。 　　最终，他只能一甩袖子，大步离开，远离这个让他分外不喜的氛围，也远离……沈兰萱。 　　第124章 　　望着戚麒说走就走的背影, 沈兰萱愣了愣, 下意识就想要追出去, 却又被身后小囡囡的啼哭声给绊住了脚步。 　　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 沈兰萱犹豫片刻, 想了又想，还是回过身先去看孩子了。 　　戚麒是大人了, 不急。即便戚麒真的生她的气了, 等她稍后仔细跟戚麒解释过后, 戚麒肯定会原谅她，也体谅她的。 　　但是小囡囡不一样。小孩子哭了就是哭了，这个时候最需要她这个娘亲在一旁陪伴。想到这里，沈兰萱越发舍不得离开小囡囡, 索性就安下心来继续哄孩子了。 　　沈二伯母是带着失望回的将军府。一回到家，也没往自己的院子走, 而是直接去了沈大伯母那里。 　　原本这事是应该跟沈老夫人提一提的。可沈老夫人年纪大了，身子骨难免有些不好。沈二伯母不想让老夫人为孙辈烦心, 所以就去找了沈大伯母。 　　见到沈二伯母独自一个人回来, 沈大伯母皱皱眉头，询问的话语到了嘴边, 最终却化成了一阵叹息。 　　虽然很不想承认, 可是继四姑娘沈梦萱之后，三姑娘也不知不觉中变了…… 　　“大嫂, 你是不知道, 我都被气成什么模样了。我是真的没有想到, 三丫头竟然有朝一日也会变成这样。明明她从前是最为贴心懂事的，也甚是乖巧和善解人意。可是现下……”沈二伯母边说边摇了摇头，整个人都陷入了低迷和沮丧的氛围之内。 　　“人心本来就善变。即便三丫头一直留在府上，也难保日后不会有其他转变，你又何必太过放在心上？”拍拍沈二伯母的手，沈大伯母的话语说的尤为直接，没有丝毫的婉转之意，“你自己心里很清楚，三丫头已经出嫁，便不再单单是咱们沈家的姑娘了。而今她已为人妇，又当上了娘亲，自然也有了她自己的想法和念头。你只管在一旁看着就好，就别再过多插手了。” 　　倘若沈兰萱没有改变，依然是她们认识的那个沈府三姑娘，沈大伯母当然不会拦着沈二伯母去插手沈兰萱的事情。但既然已经确定沈兰萱变了，那么很多事情就没必要多言了。否则，哪怕沈二伯母说破嘴，也不会有人理睬的。 　　“我这不是不想看到她误入歧途，走上错误的道路嘛！”沈二伯母很是委屈，也极为憋屈和烦躁，“大嫂你是没有看到兰萱现如今都变成什么模样了。只怕她的眼里和心里都只容得下她的女儿，其他人和事情都统统必须靠边站。就连我这个亲娘，她也是一眼都不想多看。” 　　“我不是说，不让她关心孩子。她自己的亲生女儿，她当然可以随便疼爱。我是孩子的亲外祖母，我也喜欢那小丫头，只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了那小丫头。但是，她的人生里不单单只有小丫头一个人不是吗？她完全可以在照顾小丫头的间隙外，也多想想身边的其他人。比如戚家其他人，再比如咱们将军府这些亲人，不是吗？”沈二伯母的语速很快，一股脑就将所有的不满和不悦都道了出来。 　　沈大伯母很有耐心的听完沈二伯母的所有埋怨。最终，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咱们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你初为人母的时候，也曾满心欢喜和雀跃，整日都更愿意围着孩子转，舍不得离开孩子片刻，不是吗？” 　　“是，我承认，我当初有过这样的一段时期。但是我何曾有三丫头这般的夸张？大嫂你又不是没看见咱们府上现如今是怎样的局势。对五公主，难道咱们不应该感恩？更何况现如今五公主可是一连为咱们沈家添了两个男丁，我就是想要让三丫头回来走走、探望探望，我有错吗？根本也不是什么难以办到的大事，三丫头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觉得我小题大做，对我的提议极为不耐烦。我……”沈二伯母狠狠的深呼吸了一下，这才强行将烦躁和怒火又都压了下去，“我每次看到大姑娘、二姑娘和五姑娘回来将军府探望五公主和两个孩子，我就觉得自己很失败，两个女儿都没教导好，实在愧对沈家。” 　　“话也不能这样说。其实三姑娘和四姑娘也有她们的可取之处。虽然三姑娘不怎么回将军府，但是她一心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不也让你特别的省心？咱们将军府已经受过太多的磨难，现下只要过得安静和乐，就委实让人心满意足了。”沈大伯母正儿八经的说完沈兰萱，话题又转到了沈梦萱的身上，“四姑娘前段时日确实有了些小性子。但是最近不也挺安静的？想来四姑娘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且已经改正了。” 　　“要是真的像大嫂你这样说的，那就好了。”沈二伯母也不是贪心的人。倘若沈兰萱和沈梦萱真的如沈大伯母说的这般好，沈二伯母又怎么会一直为两人着急和担心？ 　　“二弟妹，孩子们大了，也都有了自己的想法和主见。你说说，你现如今还能怎么绑着她们？倒不如放宽心，放任两个丫头自己往前走。哪怕跌跌撞撞的受了伤、吃了苦头，可终归还是会成长起来的。她们是咱们沈家的姑娘，自小经历就与旁人不同。我相信她们一定会越挫越勇，早晚走出她们自己的一片天地。”沈大伯母这番话说的很是真心实意，且发自肺腑。只期望，沈二伯母能听得进去。 　　沈二伯母当然愿意听沈大伯母的话。她平日里就爱跟着沈大伯母，寻常情况下但凡是沈大伯母的吩咐和告诫，她全部都一字不漏的记下。现下有关两个不听话的丫头的事情，沈二伯母自己是全然没有半点的想法和主见了，自然就更愿意听沈大伯母的。 　　“大嫂，我肯定是想要两个丫头都能越过越好的。我也没想过将她们养的多么娇贵，咱们沈家确实也没这个条件。我只是突然觉得，这么多年下来我对自己两个女儿的认知，都出现了极为强大的偏差。就好像直到今时今日，我才终于看清楚她们的真面目。而这样的结果，委实让我无奈又愧疚，甚是难堪。”在沈大伯母面前，沈二伯母没有掩饰自己的感受，径自如实道出。 　　“我能理解。”对着沈二伯母点点头，沈大伯母顿了顿，跟着就放低了声音，“身为两个丫头的大伯母，我又何尝不觉得失望？原本咱们沈家一众姑娘，各个都是极好的。要样貌有样貌，要才学有才学。三姑娘的善解人意，四姑娘的乖巧听话，都是咱们这些长辈从小就看在眼里的。可谁又能想到，就好像一夕之间，咱们自己的姑娘居然变得连咱们自己都不认识了。不说你这个亲娘，我这个一直站在一旁看着的大伯母，也是过于惊讶的。” 　　“但是二弟妹。”紧紧握住沈二伯母的手，沈大伯母的语气变得越发笃定，“咱们不能放弃，更加不能让家里其他人担心。就说三姑娘，虽然她不爱回来将军府，可她并没有犯下其他不可饶恕的错误，不是吗？她只是太过爱自己的孩子，咱们不应该挑她的刺，也不该说她不对。至于四姑娘，她毕竟还小，等她再大两岁，很多事情就算咱们不叮嘱，她也是懂得的。” 　　“我……”沈二伯母哪里不想凡事都往好的方面想？但是在两个女儿的身上，她已然失望了一次又一次，再也提不起精神和斗志了。 　　“孩子们都长大了，就合该让她们自己肆意往天上飞。咱们一直抓着绳子，她们哪里能真的长大？你看看清河，这么些年自己独自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直到后来征战沙场，他难道就没有吃过苦头？只怕他流的血比咱们这一辈子见到的都多。但是现下，清河不也挺了过来？还有我家大丫头，和离难道不难听？就算有五公主帮忙撑腰，压在大丫头身上的流言蜚语又何曾少了？可我跟二弟妹说实话，我宁愿看到大丫头带着满身的是非和流言蜚语，过的更加恣意和潇洒。也不愿眼睁睁看着大丫头抱着一块所谓的贤良淑德牌匾，继续被困在宁侯府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说到沈清河，沈大伯母尤为骄傲，语气里带着满满的称赞。 　　而提到大姑娘沈宜萱，沈大伯母何尝不心疼？但是再心疼，她也不会阻碍沈宜萱现如今的自由自在。哪怕全帝都城的人都在背后对着沈宜萱指指点点，沈大伯母也坚定站在沈宜萱这一边。 　　有些事情，只有经历过后才会真的知道是如何的疼痛。沈宜萱已经经历过一次，沈大伯母实在舍不得让她再经历第二次。也所以，哪怕沈宜萱至今都顶着“和离”和“弃妇”的难听称号，沈大伯母也依旧不以为意。 　　还是那句话，日子是自己过的。过的好与不好，只有自己才最清楚。沈大伯母不愿为了外人的眼光来委屈沈宜萱，自然就无所谓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到底传的多么难听了。 　　听沈大伯母拿沈清河举例子，沈二伯母自然也跟着一起骄傲和自豪。他们沈家就是凭靠沈清河再度撑起来的，沈清河可不就是她们所有人心目中最大的荣光？ 　　再听到沈大伯母说到沈宜萱，沈二伯母张张嘴，又闭上了。 　　在沈二伯母的心里，她并不认为沈宜萱现下有什么不好。哪怕是和离回到沈家，沈宜萱仍旧是他们沈家的大姑娘，谁也没办法否认和改变。 　　就算沈宜萱因着在外面打理店铺被帝都城内的百姓议论纷纷，可沈二伯母绝对是站在沈宜萱这一边的。在这一点上，沈二伯母就是打定主意帮亲不帮理…… 　　哦不对，他们家宜萱本来就占着理。她是又帮了亲、又帮了理。两样都占全了，十足十的无可厚非。 　　“好了，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既然你能站在宜萱的立场，认可宜萱的选择。那便也尝试着站在三姑娘和四姑娘的立场，看看她们是否也另有苦衷？”沈大伯母说着就冲沈二伯母笑了笑，安抚的意味甚是明显。 　　沈二伯母到底还是被沈大伯母说服了。 　　也罢，她这个人其实很简单，脑子想的简单，活的也很简单。太过复杂的事情，她想不通，也处理不来。索性，就听她大嫂的话，放任两个丫头自己去选定自己的人生！自此之后，不管两个丫头怎么想的、怎么做的，她都不管了，也管不了。 　　沈夫人是寻着声音找过来的。她正要给两个孙子亲手缝制小衣服，正好听闻二嫂也在大嫂这里，便直接找了过来。见到两位嫂子都在屋里坐着，当即笑着迎了上去。 　　看到沈夫人过来，沈大伯母和沈二伯母都扬起嘴角，不再多提那些不开心的事情，转而问起了沈承轩和沈承皓的事情。 　　虽然打从两个孩子出生，她们也越发勤快的往五公主的院子里跑。可到底还是比不上沈夫人这个正儿八经的祖母跑的次数多。这不，今日沈大伯母和沈二伯母就没去五公主的院子，反而是沈夫人才刚从五公主的院子里出来。 　　有五公主院子里的一干下人尤为精心且细致的照顾，沈承轩和沈承皓哪里会不好？笑着跟两位嫂子聊完了才刚见过两个孩子的情况，沈夫人随即就开始求助了：“大嫂、二嫂，你们帮我挑挑，我到底要绣怎样的花样给两个小子？” 　　“就绣竹子。君子傲然耸立如青竹，俊秀挺/拔且节节高。不管怎么想，都是好的寓意。”都是自家人，沈大伯母也不客套，帮忙出起了点子。 　　“嗯嗯，大嫂说的对。可以给他们绣一模一样的衣衫，穿在身上肯定很好看。”沈二伯母连连点头，说道。 　　“我倒觉得，不用绣一模一样的。承轩的衣衫可以是左边袖子上有竹叶，承皓则可以右边有竹叶。两个孩子原本就长得一模一样，若是连衣衫都穿的一模一样，也不好区分呀！”沈夫人也觉得沈大伯母提议绣竹子这一点很好。不过说到两个孙子都穿的一模一样，沈夫人想了想，就迟疑了。 　　“也不必都挑选一个颜色。青色和藏蓝色都挺大气的。白色也好，谦谦君子，清正之风。三弟妹不若将颜色选不一样，竹叶绣一样的？也都行的。就看三弟妹想要怎么挑，再怎么选。”对两个孩子，沈家一众长辈都是一视同仁，绝无任何的偏袒之心。也是以，沈大伯母给出的建议便又多了一些。 　　“不同的颜色？也挺好的。不然我还是去问问五公主！看看她是更喜欢看同样的颜色，还是同样的图案，我是觉得都可以的。实在不成，咱们换着来，也不错。”沈夫人从来都是很能听取别人意见的人。这不，她对沈大伯母的后续提议也表达了认可和赞同。 　　“我也觉得都好。反正咱们家的孩子长得好看，怎么穿都好看。”沈二伯母这句话算不得盲目夸赞。沈承轩和沈承皓确实长得很好看，沈二伯母每每看到都很是心喜，从未有过二话的。 　　“确实。那就听五公主的意思好了。看五公主想要怎么挑、怎么选，都行。”沈大伯母也觉得无所谓。反正她们有的是时间和人手，不管怎样为两个孩子做衣服都是来得及的，无需太过纠结，也丝毫没有太大的困扰和为难。 　　见两位嫂子都支持她的想法，沈夫人不禁笑的更加愉悦。不可否认，现如今的她已然变成了有孙万事足，只要是为了两个大胖孙子好，让她做什么她都答应，绝无丝毫的怨言。 　　对于怎样给两个孩子做衣服这件事，周月琦是极为放任的。沈夫人有这个心，她当然不会拒绝。不管沈夫人做出怎样的衣衫，她都会命下人给两个孩子穿上。 　　只不过见沈夫人确实很在意，也很纠结这个选择，周月琦索性就帮忙先定了两件衣衫：“还是同一个颜色，不同的花样！就像娘说的，一个左边袖子有竹叶，一个右边袖子有竹叶。至于不同的颜色，以后再做选择便是。” 　　“也对。那我就先就着同一个颜色缝制小衣服。其他不同的颜色，我可以放着下次再做。”既然是五公主给出的明确建议，沈夫人一拍手，就定了下来。这一瞬间，她再无其他纠结和困扰的心思了。 　　“绮罗，将库房那几匹新赐下的布料拿给夫人。”别说是给两个孩子做衣裳，就是给沈夫人自己做衣裳，周月琦毫无疑问也足够的大方。她本来就对宫里赏赐的诸多东西看不上眼，现下有了送出去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这怎么可以？我想要送给两个孩子的衣衫，怎么能拿五公主的布料做？我那里也是有布料的。”沈夫人闻言立刻摇了摇头，摆着手拒绝道。 　　“库房里最近堆放了太多东西，确实是放不下了。正好娘要动手做衣服，不管是做给两个孩子，还是做给娘，再不然就做给府上其他人，都是可以的。既派的上用场，又不会浪费这些赏赐，何乐而不为？若是娘觉得不妥，我稍后让绮罗给祖母、大伯母和二伯母的院子都送几匹布料过去。权当是两个孩子对府上长辈们的孝心好了。”见沈夫人不愿意收下，周月琦顺口就改变了说法。 　　沈家众人的性子，周月琦大致都了解。对府上几位长辈，周月琦发自内心的尊敬。说到送东西，向来都是极为大方，没有半点的含糊和弄虚作假。 　　而且她说的也的确是实话。打从沈承轩和沈承皓出生，宫里的赏赐可不就是又多了许多？不单单是皇后娘娘和皇太后的赏赐，就连圣上的赏赐也不少。 　　虽然很清楚圣上是别有居心的，还打着他们家小二宝的主意，但是周月琦也不会直言拒绝圣上的赏赐，全部都收了下来。 　　反正她是不会答应将自己的孩子送去宫里养着，所以圣上送再多的东西也没用。大不了就互相耗着，她耗得起，也无所谓。至于圣上么，随圣上高兴好了。 　　毕竟圣上是九五之尊，他做出的决定，谁也很难阻止和扭转。他赐下来的东西，哪怕不喜欢、不情愿，周月琦也都收着了。 　　“两个孩子都还这么小，哪里需要向咱们这些长辈尽孝心？”被五公主的说辞逗笑，沈夫人回道。 　　“孩子再小，孝心也常在。他们是沈家的孩子，当然需得孝敬府上的长辈。跟年纪无关，纯粹是他们自己的修养问题。”周月琦并不打算将两个儿子宠惯成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反之，周月琦寄望他们能继承沈家的门风，当个堂堂正正的沈家人。 　　在别的地方，周月琦不知道能不能养出两个让她骄傲和自豪的儿子。但是在沈家、在这将军府里，周月琦相信，她不会让沈家一众长辈失望，两个孩子也势必不会让她这个娘亲失望。 　　听周月琦这么早就开始管教和约束两个孩子的德行，沈夫人眨眨眼，又想笑又甚是安慰。 　　想笑是因着两个孩子这么小的年纪，说是他们的孝心，不如说是五公主的孝心。至于五公主的孝心，打从五公主嫁来沈家，他们大家便已经深刻的感受到了。故而，五公主根本不需要拿两个孩子当借口，他们都一样的感恩。 　　而安慰，就是因着沈夫人越发感激五公主这个好儿媳愿意嫁来他们沈家了。 　　在沈夫人的心里，她一直都认定，五公主不但给沈家带来了不一样的局势和将来，也彻底改变了沈家所有人的命运。比起五公主为他们沈家做的这么多事情，他们沈家亏欠五公主的就实在太多了。 　　而今五公主不但辛辛苦苦为他们沈家开枝散叶、生下两个儿子，又此般认真的教导孩子们的德行，岂不是对沈家更多、也更大的恩德？ 　　可以说，在沈夫人的眼里，五公主就是最完美的儿媳妇，其他人都比不上，也及不上。但凡提到五公主，沈夫人都是一个字：好。 　　毫不夸张的说，若是让沈夫人开口道出五公主的好，她能一连说上大半日光景，且不带重复的。她是发自内心的觉得五公主好，所有的夸赞自然也是出自肺腑的言语。 　　以往就是如此，现下更是递进一层。而今的沈夫人对五公主，只差没有感恩戴德了。 　　第125章 　　沈夫人对沈承轩和沈承皓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沈大伯母和沈二伯母何尝不是如此？原本只是沈夫人准备给两个孩子做衣服，发展到后来就直接变成了府上几个长辈都在一起动手, 而且还比赛着做。 　　诸如沈二伯母就很较真的打算跟沈夫人比一比互相的绣工。在沈二伯母这一辈子里，说到练武, 她绝对不输给任何人。但是提到刺绣做衣服, 沈二伯母就很是自惭形愧了。 　　如若不是这些年的沉沉浮浮，沈二伯母不得不苦练绣工，只怕一如既往还是上不了台面。 　　好在沈二伯母现下是真的有所改进了。也是以, 她就盯上了沈夫人。 　　沈夫人的刺绣功底是不错的。偌大的将军府内，沈夫人堪称翘楚，算得上数一数二。真要仔细说起来, 估计也就只有沈大伯母能跟其一较高下了。 　　而沈二伯母会找上沈夫人的理由很简单，谁让当初她的绣工是随着沈大伯母学的呢？她这个半吊子徒弟, 可是不敢跟沈大伯母这位师父叫板的。 　　反之，府上最厉害的就是沈夫人了。沈二伯母也是真的豁得出去，二话不说就只管跟沈夫人“叫板”了。 　　迎上沈二伯母的“挑衅”，沈夫人好笑的点点头，也没当面打击沈二伯母的积极性，便应允了沈二伯母的较量。 　　不管怎么说，她是一定要给自家两个孙子绣衣服的。故而，沈二伯母是怎样的打算，对沈夫人而言就不是那般的具有影响力了。 　　最终, 在所有人的见证下, 沈二伯母跃跃欲试的跟沈夫人“杠”上了。 　　一开始听说沈二伯母也要动手给两个孩子准备小衣服, 沈大伯母是准备适时的帮帮忙的。不过听闻了沈二伯母和沈夫人的较量之后，沈大伯母摇摇头，索性就静观其变了。 　　她可是不敢跟轻易跟三弟妹较量的。既然二弟妹此般胸有成竹，那就放任二弟妹身先士卒的去闯一闯！她很相信，三弟妹会好好教导教导二弟妹何为真正精湛的绣工的。 　　沈二伯母却不觉得自己会输。仔仔细细做好了事先准备后，她便立刻来找了沈大伯母：“大嫂，快帮帮我。我想绣比三弟妹更好看的小衣裳送给咱家两位小公子。” 　　“我还当你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才敢跟三弟妹发起挑战。”无奈的放下自己手头的绣活，沈大伯母看向了沈二伯母。 　　“我是已经做好准备了啊！我这不是背后有大嫂可以撑腰么！所以我就等着大嫂帮我打败三弟妹呢！”因着最近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沈二伯母不管做什么事都没有兴致。不过在给两个孩子做衣服这件事上，沈二伯母很是认真的做好了准备和盘算。勉强，也算得上是转移注意力了。 　　沈大伯母自然乐得见到沈二伯母不再情绪低落萎靡。见沈二伯母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沈大伯母也没说其他的话语，朝着沈二伯母伸出手。 　　沈二伯母立刻会意的将手中的绣活送到了沈大伯母的面前，同时还不忘讨好的笑了笑。有大嫂在，她肯定会赢的。 　　沈夫人那边倒是没有太大的动静。该怎样绣就怎样绣，丝毫没有打算去过问沈二伯母这边的进度。 　　不说沈二伯母找了强大的外援，哪怕沈夫人真的输给了沈二伯母，也是无关紧要的。沈夫人也是明眼人，她看得很清楚，近段时日自家二嫂是真的很累了。 　　对于三姑娘和四姑娘，沈夫人不想过多的指责，也没有想过要去苛刻的对待。都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姑娘，她毫无疑问是想要两位姑娘都能好的。现下两位姑娘都找到了合适的亲事，也嫁了如意郎君，就更加没必要互相结仇和结怨了。 　　至于两位姑娘对五公主的怠慢，沈夫人其实看得很开。这世上没有谁是离了谁就活不了的。先前五公主对两位姑娘确实有大恩，而两位姑娘现下的改变，就完全各凭良心了。 　　当然了，即便两位姑娘确实忘了五公主当初对她们的恩典，沈夫人却不会忘记。她非但不会忘记，而且还会加倍帮两位姑娘记住，也会更加用心的对五公主好，回报五公主对他们整个将军府的大恩。 　　秉持着这样的念头，沈夫人没有想过要去主动讨厌谁，抑或怨怼谁。她就希望依旧留在将军府的各位都能好好的。比如，沈二伯母。 　　比起两位姑娘，沈夫人跟沈二伯母才是更加深厚的情谊。她们几乎是同时就失去了各自的夫君、各自的儿子，各自心里最大的依靠和仰仗。那时候的她们，携手度过了最难过、也是最伤心的黑暗低谷。她们互相都能了解对方最真实的感受，互相扶持着走到了今时今日，早就在彼此的心里留下了极为重要的一席之地。 　　沈夫人并不想因着其他人影响了跟沈二伯母的情谊。即便这个“其他人”指的是沈二伯母的亲生女儿。 　　故而，沈二伯母这次提议要比赛绣工，沈夫人明知道沈二伯母肯定会找人帮忙，也早就预料到了会是怎样的结果，却依然极为配合的哄着沈二伯母的心情。 　　就这样各自安好，何其不是她们曾经共同的心愿？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了，就让他们自行选择自己的人生！好抑或坏，她们拦不住，倒不如学会放手。 　　府上闹出的动静不小，周月琦也听说了此事。 　　沈夫人的绣工，周月琦其实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打从她怀孕的消息传出，沈夫人就一直不断送来自己亲手绣制的各种东西。诸如衣服鞋帽，从来都没有少。 　　周月琦自己是不怎么会刺绣的。不过她的赏鉴眼光，也是少有的挑剔。沈夫人的刺绣能入她的眼，足以证明沈夫人确实很有真才实学。 　　而沈二伯母的刺绣？周月琦至今都没有见识过，却听闻过不少沈二伯母跟着沈大伯母学刺绣的趣事。 　　说心里话，府上这几位长辈之中，周月琦肯定会有所偏向。沈夫人是沈清河的亲娘，是周月琦正儿八经的婆婆，周月琦怎么可能不尊敬？ 　　相形之下，沈大伯母和沈二伯母就又远了一层，需得往后排上一排。 　　自然，如若一定要为沈大伯母和沈二伯母定位排个前后顺序，沈大伯母肯定也是在前面的。 　　现下沈二伯母说要跟沈夫人比赛绣工，周月琦根本不用想也能知晓最终的答案和结果。不过，看在两位长辈都这么有兴致的情面上，周月琦也分出了几分注意力，静待比赛结果出来时候的佳音。 　　沈兰萱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将军府。 　　彼时沈二伯母正忙着完成自己的“旷世奇作”，见到沈兰萱回来，先是一愣，随即撇撇嘴，就不理睬了。 　　也罢，孩子们之间的事情，她再管也是无能为力。沈兰萱而今也是娘亲了，就让沈兰萱自己决定！ 　　沈兰萱没有想到，沈二伯母会这般不欢迎她的归来。 　　站在沈二伯母的院子里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沈二伯母的热情欢迎，沈兰萱心下一沉，只能自己主动走了过去：“娘，我回来了。” 　　“嗯。”不冷不淡的点点头，沈二伯母的视线和注意力始终落定在手中的小衣裳上，无暇兼顾其他。 　　顺着沈二伯母的视线，沈兰萱也看到了沈二伯母手中的小衣裳。 　　下意识就以为沈二伯母这是给她家小囡囡做的，沈兰萱抿抿嘴，提醒道：“娘，这个颜色不好看。小囡囡还是穿桃红更好看，蓝色不适宜。” 　　“我不是给小囡囡做的。”沈二伯母本来就不是能够专心致志刺绣的人。被沈兰萱这么一打岔，她忍不住就冷哼出声。 　　“不是给小囡囡做的？那是给谁做的？娘，你可是小囡囡的嫡亲外祖母。小囡囡都还没穿过你亲手绣出的小衣裳呢！”涉及到自家小囡囡，沈兰萱的脸色瞬间就不一样了，语气也变得有些不悦。 　　“我当然是给咱们沈家的孙子做的小衣裳。小囡囡又不姓沈，你只管找戚家人给她做小衣裳去。”沈二伯母会这样说，倒不是对戚家有任何的不满。她纯粹就是不想搭理沈兰萱的话语，这才随口敷衍道。 　　沈兰萱顿时就不高兴了，压低了声音强调道：“戚家人是戚家人的心意，娘你的心意是你的，怎么可以混作一谈？难不成娘真的以为，戚家会少了小囡囡的衣裳？咱家小囡囡打从出生，就没有缺过衣裳。我自己就会刺绣不说，戚家一众长辈也都送来了不少衣裳，咱家小囡囡可不会比不上其他任何的孩子。” 　　“我也没说你家小囡囡比不上其他孩子啊！你自己爱怎么想是你自己的事，别搭上我。”沈二伯母并不是很喜欢沈兰萱此刻说话的语气。想也没想的，就反驳道。 　　“你刚刚还说，只给沈家的孙子做衣裳，不给我家小囡囡做。是，我承认，我家小囡囡不姓沈。可娘，你也不要忘了，即便那两个孩子确实姓沈，却也是三房的嫡孙，并非咱们二房的。娘你想要沾三房的光，是不是也太过想当然了？”曾经的沈兰萱是不会区分的这么清楚的。在沈家，大房、二房和三房其实从未明确指出来过。 　　想当初，沈老将军和一干沈门虎将都还在世的时候，便是这样。等到府上就只剩下一众女眷，就更加是这般了。 　　毕竟一次性失去了太多顶梁柱的沈家女眷，就是靠着聚集在一块靠着齐心协力拧成一股绳的魄力和斗志才终于一步一步走到今时今日的。 　　若非如此，沈兰萱和沈梦萱出嫁的时候，就合该二房独自忙活，反而跟大房和三房没有太大的关系不是吗？可是事实上，沈兰萱自己出嫁的时候，来自大房的诸多帮助姑且不说，三房这边何尝不是沈兰萱最大的底气和仰仗？ 　　然而，时过境迁，而今的沈兰萱早已忘了当初她是如何的将沈家所有人都视为最为亲近的家人。现下的她，更多的考量是自己的亲生闺女。一旦涉及到小囡囡的切身利益，沈兰萱立刻不客气的化身为虎，闹腾上了。 　　沈二伯母害怕沈兰萱的大吵大闹吗？当然是不怕的。她这个人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沈兰萱想要在她面前叫嚣闹腾，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不，沈兰萱的话音才刚落地，沈二伯母就嗤笑出声，不屑道：“所以呢？我想要沾三房的光，你不想要沾？那你趁早自请下堂，离开戚家好了。就算你现下已经为戚家生了一女，却也别忘记了当初你和戚家的亲事，可是靠着五公主的关系才定下的。五公主可不是咱们二房的儿媳妇，你一个堂妹凭什么沾三房堂嫂的光？趁早认清楚现实，别再继续沾三房的光了。哦对了，你也别惦记带着你的小囡囡一块离开戚家。小囡囡到底是戚家的血脉，你就别打如意算盘了，自己一个人收拾收拾包袱，灰溜溜从戚家的后门离开便好……” 　　沈二伯母越说越起劲，沈兰萱的脸色则是一点一点差到极致。 　　但凡换个其他人胆敢这样跟沈兰萱说话，沈兰萱肯定早就反驳上了。她何时说要离开戚家了？她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就要自请下堂，还必须离开她的小囡囡？ 　　就算她当初之所以会认识戚麒，确实是沾了五公主的光。可是她和戚麒明明就是彼此情投意合，并非五公主的主动撮合。如若非要给五公主定个功劳，五公主也就单单只是锦上添花罢了。戚家对她这个儿媳妇本来就很满意，她现如今的惬意日子也是靠她自己独自一人争取来的…… 　　沈兰萱并未意识到，打从她顺利生下了小囡囡，她就开始变了。不单单是她的为人处事，就连她的信念和观念也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全新的认知。 　　回想当时才刚嫁给戚麒的时候，沈兰萱是何其的庆幸有五公主这位嫂嫂的鼎力支持和帮助？那时候的她，每日嘴里只要提到五公主，都是诸多感激的话语。跟现下这般理直气壮的画风，委实截然相反。 　　“娘，我回来不是来找你吵架的。而是诚心诚意来跟你道歉的。”见沈二伯母的语气很是笃定，沈兰萱不想多扯五公主的事情，便打算速战速决，直接切入正题。 　　“你要道歉的对象不是我，而是五公主。”听闻沈兰萱是特意回来沈家道歉，沈二伯母的脸色稍微温和了些许，回道。 　　“我跟公主嫂嫂道什么歉？我又没有得罪公主嫂嫂，更加没有惹怒公主嫂嫂。”沈二伯母的回答太过突兀，着实出乎沈兰萱的意料之外。皱了皱眉头，沈兰萱诧异道，“我就是专程来跟娘你道歉的。你就别再跟我闲扯其他人了，我出来的时间太久，小囡囡待会睡醒要是见不到我，会哭的。” 　　“跟我道歉？”这一下，是沈二伯母被弄懵了。 　　“嗯，就是跟你道歉。上次你去戚家探望我和小囡囡的时候，我不是因为忙着照顾小囡囡，没能亲自送你出戚家大门？这件事被戚麒知道了。他很生气，大骂了我一顿，觉得我做的很不对，还让我来跟你道歉。”沈兰萱本来不想来的。在她看来，这件事真的太小太小了。她很忙，实在耽误不起时间和功夫。 　　然而，戚麒这几日连她的房门都不踏入了。这对于沈兰萱而言，绝对是灭顶的打击。 　　沈兰萱很相信自己和戚麒两人之间的感情。乃至对于戚麒不再进她的房门，沈兰萱怎么想都想不出合理的说辞和解释。还是无意间忽然想起戚麒跟她提到了沈二伯母自己离开戚家一事，沈兰萱这才恍然大悟，趁着将小囡囡哄睡着的间隙，沈兰萱紧赶慢赶出了门，来到了将军府。 　　随后，才有了眼下的这一出。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行了，我原谅你了。跟你一样，我现在也很忙，没有多余的功夫招待你。你道完歉就赶紧走人！以后没什么事，就别再回沈家来了。嫁了人就应该有嫁了人的模样，你这样一直往娘家跑算什么事？让别人怎么想？”因为沈兰萱归来的缘由并非沈二伯母的心中所想，以致于沈二伯母很不高兴，也不想继续跟沈兰萱说话了，摆摆手，当面赶起人来。 　　沈二伯母这番话听在沈兰萱的耳里，很是有些耳熟。沈兰萱呆愣片刻才终于想起来，这是她之前劝诫沈梦萱的话语。 　　那时候沈梦萱一度被将军府所有人都厌恶，也得罪了大家。沈兰萱一心为了沈梦萱好，故而帮着起了这么一个主意，说出了这些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彼时沈兰萱肯定是足够善解人意的，说出口的话语也尤为动听。可是此刻换成沈兰萱自己来听这些类似的话语，就很有些无法接受了。 　　更别说她当时跟沈梦萱说话的语气可是极度温和的，才不像她娘此刻这般，一副不耐烦想要赶她离开的恶劣态度…… 　　越想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原本很是心急想要离开将军府的沈兰萱突然就不想就这样离开了。 　　“娘，我是真心诚意来跟你道歉的。你要是真的原谅了我，就别再跟我怄气了。我是娘的亲闺女，我还能故意跟娘作对，见不得娘好？我那一日确实是太忙了，这才没能顾得上亲自送娘离开戚家。我现下这不是已经知道错了么！就一门心思想要认真跟娘赔个不是来着。”沈兰萱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温和一些、再温和一些。 　　她不想彻底跟沈家断了往来，也注定了不可能跟沈家划清界限。先不说她自己是怎样想的，戚麒就肯定不会答应她这样做。 　　沈兰萱很在意小囡囡，同时也很在意戚麒。她爱戚麒，很爱很爱。如若不是这样，也不会因着戚麒的冷落态度，自行回来将军府道歉。 　　唯独让沈兰萱没有料到的是，她的主动道歉似乎并没能换来沈二伯母的原谅。反之，极为莫名其妙的，她又跟沈二伯母起了不愉快，甚至还差点冲突上了。 　　“我没说不原谅你。既然你来道歉了，我二话不说，也不会再跟你计较。”沈二伯母确实没打算跟沈兰萱计较这件事。打一开始，她就根本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若不是今日沈兰萱自己跑回将军府主动提及，沈二伯母早就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 　　只不过，既然沈兰萱将此事摊开在了表面上，沈二伯母也不含糊，当即承认了此事，也给出了她的态度。然而很明显，她的态度并没能让沈兰萱满意？ 　　这样一来，沈二伯母就不是不解了：“你到底还有什么事？道歉的话说完了，还有别的？” 　　“也没……”见沈二伯母终于意识到她的真实来意，沈兰萱不禁有些尴尬的红了脸。顿了顿，才终于回道，“我就是想请娘跟我一起再去戚家一趟。上次我没能亲自送娘离开戚家，戚麒很生气，觉得我有失礼数，直到现下都还在生我的气。所以我想请娘去戚家帮我跟戚麒解释一下，我并非有意怠慢娘，也不是真的不懂规矩。只要娘当面去跟戚麒解释清楚此事，戚麒肯定就不会再生我的气了。” 　　沈二伯母眨眨眼，到底还是看懂了沈兰萱的想法和念头。 　　她就说么，好端端的沈兰萱怎么就突然跑回将军府了。之前她那么认真的去劝说沈兰萱，就单纯为了让沈兰萱回一趟沈家。那时候的沈兰萱可不理睬她的，对她的提议很是不以为然，一个字也没听进耳里去。 　　今日倒好。沈兰萱自己跑回来了，还口口声声叫嚷着是来跟她道歉的？ 　　搞了半天，沈兰萱这是故意做给戚麒看得，而非真正想要来道歉，也并非彻底认知到了自己的错误。 　　此般想着，沈二伯母已经压下去的怒气再度攀升，瞬间爆发：“沈兰萱，你现下到底是让谁没脸呢？你自己不想继续当沈家人，便也连我这个亲娘都害上了是不是？沈家门风何其的清正，从未出现过像你这般不孝的女儿！你从小到大，我就是这样教导你为人处事的吗？你自己做错了事，非但没有深刻意识到自己的言行有失，居然还敢站在这里跟我提条件，让我亲自去跟戚麒解释？你怎么不直接让戚麒来将军府，再聆听我这位长辈的解释？你倒是挺会办事的，也不怕我真的去了戚家，解释还没出口，反而更加惹得戚麒埋怨上了你？” 　　第126章 　　沈二伯母是真的很生气, 以致于她对沈兰萱的态度前所未有的不好。带着质问的语气, 沈二伯母怒气冲冲的看着沈兰萱, 直接问道。 　　沈兰萱着实愣住了。她没想到, 沈二伯母会说中她的心思。她想的是沈二伯母是她亲娘，肯定会为了她好，立刻跟她一起去戚家道歉的。 　　然而事实上，沈二伯母怒气冲冲之下说出口的威胁, 恰好也是沈兰萱最担忧的事情。她不怕沈二伯母生她的气, 却很是担心戚麒会不理睬她。 　　这几日戚麒对她已经很是疏远和冷漠, 若是再放任戚麒跟她保持距离, 沈兰萱实在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也是以, 听闻沈二伯母提及戚麒, 沈兰萱顿时就哑然了。脸色带着那么些许惊慌, 不敢置信的看着沈二伯母。 　　沈二伯母这个人从来都是嫉恶如仇的直来直去性子。她原本都已经不理睬沈兰萱她们的事情了，哪里想到沈兰萱再次又跑到她面前来闹腾。 　　心下泛起极大的不悦, 沈二伯母很是不耐烦的朝着沈兰萱摆摆手：“行了行了，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别跑来烦我。我每日也很忙的, 哪有那么多的空闲陪你闹腾？” 　　“娘，我没有闹腾。”沈兰萱今日就是为了沈二伯母而来。若是沈二伯母不顺应她的话，去戚家跟戚麒解释清楚, 戚麒那边肯定不会原谅她。想到这里, 沈兰萱就有些急躁了,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只不过因着戚麒太过尊敬您这位长辈, 才会那般在意我那日的疏忽。你是我的亲娘，肯定要站在我这边才行的呀！” 　　“我也没说不站在你这边啊！这不是正忙着嘛！再说了，你们戚家的事情，我一个外人怎么好插手？兰萱，你而今已经长大了，也嫁了人、当了娘亲。你自己的日子要怎么过，总不至于还需要我这个亲娘手把手的教你？”冷眼瞥向沈兰萱，沈二伯母说着就冷哼一声，满是不高兴的嚷嚷出声，“咱们沈家以往可是从不闹事的。怎么你和你妹妹自打嫁人后就变得那般爱折腾？早知道你们嫁了人就会变成这般令人厌烦的模样，早先我还不如不让你们姐妹出嫁。” 　　沈二伯母这番话的力度就很有些狠了，直听得沈兰萱狠狠皱起了眉头。待到彻底消化完沈二伯母话里的意思，沈兰萱的脸色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的开始泛白。 　　沈兰萱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她真的不是故意不尊敬沈二伯母这个亲娘。早先她还没出嫁的时候，跟沈二伯母最是亲近，她本人也最是体贴，每每都被家中长辈夸赞善解人意和温柔贤惠。 　　打从嫁进戚家之后，沈兰萱一直都很用心的经营着跟戚麒之间的关系，从不敢有哪怕丝毫的懈怠。她一直都以为，她做的很好，也理应得到自家人的认可和赞同。却不曾想，她的所作所为落在沈二伯母的眼里，就变成了此般的大逆不道。 　　“我没有……”几乎是本能的，沈兰萱就想要为自己辩解。 　　“不管你有没有，我都不想多听你的废话。你自己爱怎么过你的小日子，过的好还是坏，你自己抉择，别跑来问我了。我这个亲娘没有那般天大的能耐，也管不上你那么多的事情，更加插手不了戚家那边的事态。你要是真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就好生去跟戚麒解释和交代，努力争取他的原谅。反之，你要是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做错，那正好，尽管过你自己想要的日子去，我不稀罕多问一句，此后也不会再过问。”沈二伯母的语速很快，说完之后便看也不看沈兰萱一眼，径自低下头去完成自己的得意大作了。 　　反正她现下想的很开，沈兰萱过的好还是不好，就算她着急也帮不上忙、插不了手。与其她自己闹腾的自己极为不愉快，倒不如让沈兰萱和沈梦萱姐妹两不愉快去。 　　她都已经决定好了，不单单是沈兰萱，就是沈梦萱那里，她以后都不会多问一个字。她就想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两个丫头到底还能闹出多么大的幺蛾子来。 　　就好像沈二伯母无法理解沈兰萱的转变，沈兰萱也着实猜不透沈二伯母这一刻的态度和回应。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沈二伯母确实很生气，而且生的正是她的气。 　　意识到这一点，沈兰萱再不敢掉以轻心，反而越发变得小心翼翼和忐忑不安了起来，连语气都染上了不确定的征询：“娘，谁惹你不高兴了？真的是因着那日在戚家，我没有送你出戚家大门？娘你要真的那般在意，我跟你道歉，我……” 　　这一次，沈二伯母连接话的想法都没有了。 　　她都说的那般清楚了，沈兰萱是没长耳朵、还是没有脑子，竟是装作没有听见？ 　　得，就随沈兰萱自己随意琢磨去。她不陪沈兰萱多费唇舌的在这浪费口水和时间。 　　沈二伯母太过淡定的表现，全然不复她平日里的处事风格。以致于沈兰萱张张嘴，又闭上。到底还是不得不承认，她这一次是彻底将沈二伯母给得罪了。 　　原来真的是她娘跟戚麒说了些什么不好听的话语，戚麒才会那般的跟她计较。眼神闪了闪，沈兰萱对沈二伯母此刻的所作所为也是真的介意了。 　　她跟戚麒的感情那么深厚，若不是沈二伯母在背后使了坏心眼，她怎么可能跟戚麒变得疏离和生分？哪有沈二伯母这般当娘的？就算她真的做错了，沈二伯母只管当面跟她说，她肯定会立刻跟沈二伯母赔不是的。 　　偏偏沈二伯母要把事情捅到戚麒的面前，害得戚麒也跟着觉得她不对，对她生出了质疑。这般结果，沈二伯母当然解气，可她要怎么办？ 　　越想越觉得自己很是冤枉和委屈，沈兰萱直接走过去，猛地抽走了沈二伯母手中正在精心绣制的小衣裳，红着眼圈冲着沈二伯母哽咽出声：“娘，我和梦萱可是你的亲生女儿。而今在这个世上，就属我和梦萱跟你最是亲近了。你怎么可以见不得我和梦萱不好，还打算以后都不管我和梦萱的死活？” 　　“我为什么要管你们的死活？我管了你们这么多年，难道还不够？但凡你们俩是孝顺的，你们就不该继续让我这个亲娘为你们担心和着急。你的话倒是说的好听，你们两姐妹跟我最是亲近？骗谁呢？真要那么亲近，你们俩为什么不肯听我的叮嘱和告诫？我让你们俩做的事情，你们俩就是不乐意做。我不让你们俩做的事情，你们俩倒是挺钟爱跟我对着干。反正我以后就打算自己一个人过，不必你们俩费心，你们俩也彻底跟我断了往日的生养情分好了。”被沈兰萱抢走小衣裳，沈二伯母气的直跺脚，黑着脸怒道。 　　听着沈二伯母的话语越说越过分，连“断了往日的生养情分”这种话都说出口来，沈兰萱被吓得倒吸一口气，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一如她方才所说的，整个沈家，她和沈梦萱最亲近的人就是沈二伯母了。她是她们的亲娘啊！怎么可以跟其他人相提并论？以前同一座府邸住着，或许还没有那般深刻的感受。但是现如今的沈兰萱，自从她自己当了娘亲，就很能切身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故而无形间，沈兰萱对沈二伯母和沈梦萱就越发看重了。 　　只不过眼下沈二伯母的一番作为，反倒将沈兰萱惊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把小衣裳还给我！”劈手又将小衣裳给夺了回来，沈二伯母索性抱起自己的针线篮子，径自去沈大伯母的院子里躲清静了。 　　至于被留下来的沈兰萱是怎样想的，又打算怎样做，沈二伯母不关心，也不过问。她都已经答应大嫂了，以后都会放宽心，放手让孩子们自己去长大的。 　　“娘！”哪曾想到沈二伯母说走就走，哦不对，是毫无预兆的直接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直接走人，沈兰萱根本来不及拦人。着急忙慌之下，就只剩下这么一声急切的呼喊了。 　　沈二伯母听到了沈兰萱的喊叫，但是很抱歉，她不想继续听到沈兰萱那些似是而非的所谓辩解。在沈二伯母的眼里，她就是认定了沈兰萱的所有说辞都是辩解，糊弄人的。 　　她又不傻，哪里会一直被沈兰萱蒙骗住？天知道沈兰萱说的是不是真的。至于说戚麒生沈兰萱的气？生气就生气呗，又不是多么了不得的大事。沈兰萱不是挺厉害，也挺会辩解的么！只管卯足了劲去跟戚麒说去呗！一个劲跟她嚷嚷个什么劲儿？ 　　如此想着，沈二伯母的脚步非但没有闻言停住，反而还加快了。 　　伴随着沈二伯母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沈兰萱一脸呆愣的站在原地，久久都未有回过神来。却原来，她在她娘的心目中，便是如此的不甚重要吗？ 　　沈梦萱是回来向沈二伯母求助的。不，应该说，其实她是回来向五公主这位身份尊贵的嫂嫂求助的。 　　她真是受够了在赵家不受重视的日子。明明她才是赵家的长子嫡媳，结果她那个二弟妹却已经开始主掌府中的管事大权了。 　　不就是因着那个二弟妹说话好听、做人也特别的虚伪么！要是她愿意，她也可以每日都跑到赵夫人面前去说那些言不由衷的好听话。她这不是真心将赵夫人视为自家人，所以才不愿意去糊弄赵夫人这位婆婆么！ 　　谁能想到，她婆婆就是喜欢听好听的话语。她那个面善心恶的二弟妹，单凭一张嘴皮子就轻而易举的抢走了她这位长嫂的所有风头，逼得她在赵家没有了立足之地。这般凄惨的境遇，她怎么可能忍？ 　　沈梦萱也不是没有将自己的委屈说给赵曜听。然而很可惜，赵曜并不管府内的事情。在她和赵夫人这位亲娘之间，赵曜更加偏向赵夫人。而且赵曜还直接告诫她，以后在府中凡事都要听赵夫人这个婆婆的吩咐和交代。 　　沈梦萱自认从来没有跟赵夫人作对过。只要是赵夫人说出口的吩咐，她哪样没有照着做？赵曜居然这样说她，是不是因着赵夫人背地里说她坏话，在赵曜面前给她穿小鞋了？ 　　亏她还一心想着赵夫人是位好婆婆，也不曾故意刁难她。她都已经打算从此之后好好服侍婆婆、孝敬婆家长辈了，结果赵夫人竟然此般陷害她！ 　　越想越生气，沈梦萱一个没忍住，就在府中跟赵曜起了争执。 　　比起赵曜，沈梦萱的嘴皮子功夫并不是很利落。还没吵几句，沈梦萱就被赵曜驳斥的哑口无言。也正是这样的打击和难堪，使得沈梦萱扭身就跑，离开了赵家。 　　以着落荒而逃的狼狈姿态跑出赵家大门之后，沈梦萱有特意在赵府大门外静待片刻的。她就想着，只要赵曜追出来跟她道歉，哪怕只是服软的说那么一两句好听话，她就不跟赵曜生气了，立马乖乖转身回赵家。 　　可是，赵曜始终没有追出来。沈梦萱等啊等，却一个人影也没等到。 　　当被逼的完全没有任何的退路之后，沈梦萱唯一能想得到的去处，就只有沈家了。 　　踏进将军府的大门，沈梦萱自然想要直接冲去五公主的院子寻求庇佑。可是，谁让她得罪了公主嫂嫂，至今都还没挽回公主嫂嫂的原谅呢？ 　　脚步都已经朝着五公主院子的方向走了几步远之后，沈梦萱陡然反应过来，又默默的变了道路，来到了沈二伯母的院子。算了，还是先找她娘帮她出头好了。 　　她就不信，她娘会放任她在赵家被人欺负。更何况，只要她娘出面了，公主嫂嫂那边也不是没有周旋的余地。反正，沈梦萱已经打算好了，就从她娘这里下手。 　　不过，等到沈梦萱抵达的时候，沈二伯母的院子里就只有沈兰萱，而没有沈二伯母。 　　“三姐姐怎么会在这里？也是回来看娘亲的吗？”见到沈兰萱，沈梦萱是欢喜的。快步走过去，拉着沈兰萱的手就话起了家常。 　　要是换了往日里，沈兰萱肯定会耐着性子跟沈梦萱聊天。她和沈梦萱是亲姐妹，彼此之间的情分当然非同寻常。而今两人又都各自出嫁，平时能聚在一起的时间和机会都不多。难得能凑巧在这里碰上，自是理当多说几句的。 　　然而今日不同。沈兰萱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急着去处理，心情也确实欠佳，便不是很想被沈梦萱拉着说些有的没的了。 　　“梦萱是回来找娘的吗？”径自打断沈梦萱的话，沈兰萱问道。 　　“嗯，对啊！三姐姐你都不知道，我这次回来就是找娘帮我出头的。我在赵家受了很大很大的委屈，赵家所有人都合起伙来欺负我，连赵曜都只帮他那个二弟妹、却不帮我。三姐姐你说，我委不委屈？难不难过？”只当沈兰萱的问话便是宣泄的突破口，沈梦萱瞬间就来了精神，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沈兰萱再度皱了皱眉，眼神登时就冷了下来。反手抓住沈梦萱，沈兰萱加重了语气：“你说的都是真的？赵家人真的都向着那位二少夫人，而不向着你这位大房长嫂？” 　　“我肯定不会骗三姐姐的啊！三姐姐，我婆婆都将管事的大权交给我那个假惺惺的二弟妹了。我没有二弟妹那般会说好听的话讨好人，也学不来二弟妹那甚是虚伪的一套。我是真的很尽力想要让我婆婆喜欢我、对我委以重任，可没想到连赵曜都觉得那个二弟妹比我好。他真是太伤我的心了。以前别的事情我都可以忍，但是这件事上，我忍不了。”沈梦萱还是很愿意听沈兰萱话的。毕竟是自己的亲姐姐，沈梦萱瘪瘪嘴，就红了眼圈，“三姐姐，我是真的觉得，赵曜好像不是那般喜欢我了，怎么办？” 　　“不可能！你是赵大人的正妻，他不喜欢你，还能喜欢谁？”下意识的否决了沈梦萱的胡思乱想，沈兰萱做了个深深的呼吸，勉强按耐住心底的诸多烦躁，认真劝沈梦萱道，“梦萱，你别凡事都由着自己的小性子来。我瞧着你那个二弟妹确实是个厉害的。你这般简单又直接的性子，当然不是她的对手。可你不能轻易认输，更加不能随随便便就着了她的道。必须记住，你才是赵府的大少夫人，以后整个赵府都是你的，管事大权也理当被你握在手中。” 　　“我就是为了这事回来的啊！”深深觉得沈兰萱就是她的知己，沈梦萱越发理直气壮起来，“我就是打算回来找娘为我出头。我就不信，赵家那么欺负人，还能真的不将咱们整个将军府放在眼里。等娘出面了，要是赵家还敢联手欺负我，我就去求公主嫂嫂为我出头。公主嫂嫂对咱们一家子都是最好的。以往咱们谁在外面受了别人的欺负，公主嫂嫂肯定都会帮咱们的。” 　　沈梦萱的话语听在沈兰萱的耳里，就很是有些不对劲了。 　　沈梦萱太过想当然，沈兰萱却不敢这般的乐观。是，以前公主嫂嫂才刚嫁来将军府，确实对他们沈家多有照拂。但那时候的公主嫂嫂尚未为沈家开枝散叶，生下一儿半女。 　　现如今的公主嫂嫂，可是一次为将军府添了两个大胖儿子的功臣。没看见连她娘这般极其不擅长刺绣的长辈，都在忙着为两个小孩子赶制小衣裳？ 　　公主嫂嫂院子里的下人那么多，各个都是能工巧匠，还能缺了做衣裳的下人？可公主嫂嫂偏偏就让她娘动手，为的是什么？简简单单为了让她娘表现一番长辈对小辈的温善和慈爱？ 　　肯定不是的。公主嫂嫂这是故意趁机敲打她娘呢！警告她娘以后别再端着长辈的架子在公主嫂嫂面前拿乔，更加不准许再对公主嫂嫂指手画脚。公主嫂嫂这是将她娘当下人使唤呢！ 　　越想越觉得她已经猜到了事实，沈兰萱的心情越发变得糟糕，怎么也欢喜不起来。 　　丝毫没有觉察出沈兰萱的纠结和复杂心思，沈梦萱自顾自的一股脑说完，便开始四下在屋子里寻找起了沈二伯母的身影：“姐，咱娘人呢？怎么没看见她？” 　　“怕是去大伯母那边了。”沈兰萱顿了顿，没打算隐瞒沈梦萱，索性便将所有的事情都和盘托出，“梦萱，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娘正忙着为公主嫂嫂的两个儿子做小衣裳，顾不上理睬咱俩。” 　　“哦，给两个小侄子做小衣裳啊！挺好的，确实应该。”没有听出沈兰萱话里的深意，沈梦萱猛地一拍手，认真的点了点头，“看来我也应该好好表现表现。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多给两个小侄子送些礼物，也借机讨好讨好公主嫂嫂。等公主嫂嫂一高兴，肯定会帮我去找赵家人谈话的。届时，赵家人就不敢再欺负我了。” 　　“梦萱，怎么连你也……”沈兰萱陡然间变了脸色，对着沈梦萱摇了摇头，“你要分得清楚轻重，不能……” 　　“我当然分得清楚轻重。三姐姐你放心，我这次肯定不会冒冒失失的好心办坏事。我就只给两个小侄子送礼物，保准不会触碰到公主嫂嫂的底线。等了这么久，可算让我等到眼前的大好时机。我这也姑且算得上是沾了两个小侄子的光了，真是太幸运了。合该好好感激感激咱们的两位小侄子的。来来来，三姐姐你也赶快帮我一起想想，到底送怎样的礼物给两个小侄子，才能更加彰显我的用心？我可不想让公主嫂嫂继续误会我，我跟两个小侄子很亲的。”没有给沈兰萱把话说完的机会，沈梦萱越说越兴奋，自己很快就有了决定和选择，还拉着沈兰萱帮她一块出谋划策。 　　沈兰萱身体僵硬的站在那里，任由沈梦萱兴致勃勃的挽住她的胳膊，却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她看得出来，梦萱说的都是真心话。梦萱确确实实想要跟公主嫂嫂打好关系，还琢磨着给两个小侄子买合适又称心的礼物。站在姐姐的立场和角度，她当然可以帮梦萱出出主意，一起想想怎样才能成功讨好公主嫂嫂。 　　但是，她现下也正值困难的处境之中，又哪里顾得上梦萱？她还想着拉着梦萱一块给沈二伯母施加压力，也好保证她自己尽快躲过危机的。 　　第127章 　　沈梦萱可不知道沈兰萱此刻的盘算。她本人想的尤为简单, 必须想方设法的讨好两个小侄子成功。就算不能彻底博得五公主这位嫂嫂的原谅，也必须狠狠在公主嫂嫂面前刷刷好感，说什么也必须将公主嫂嫂对她的坏印象和不良感观都给洗刷掉才行。 　　时至今日, 沈梦萱已然看得很清楚, 对自己也有了更深刻的认知和了解。她知道，先前确实是她做错了。她不该太过直白的表现出她对沈灵萱的不满和嫉妒。她这样做的结果，最终就导致了她成为大家所讨厌的人。 　　想想也是。毕竟她和沈灵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 要是她连沈灵萱都容不下，家里还有谁敢相信她？只怕而今整个将军府内，不单单是公主嫂嫂不喜欢她，其他长辈对她也很是避讳和疏远。 　　要是搁在前段时间，沈梦萱可不在意别人会不会讨厌她。她都已经嫁人了, 不再是沈家未出阁的姑娘, 就算沈家一众长辈都不是很喜欢她, 那又怎样？她完全不必要看她们的脸色度日, 更加不必强逼自己去受各种委屈。 　　但是现下不一样了。此时此刻的她急需要获得沈家一众长辈的支持, 唯有让娘家长辈为她撑腰，她在赵家的日子才能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是以不管怎么样，沈梦萱都迫切想要见到沈二伯母，借此来打探有关府中两个小侄子的喜好，顺便也能多多套取她想要的情报。 　　相形之下, 沈兰萱的心情就尤为复杂了。她并不想利用沈梦萱, 可是她不能放任沈梦萱一味的讨好公主嫂嫂。她这边也很需要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 她还得请沈梦萱帮忙才能安心。 　　“梦萱, 你先别急，我有事情要跟你说。”打断了沈梦萱的喊叫，沈兰萱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很是笃定，“你自己也很清楚咱娘的脾气。她的性子向来耿直，眼里更是揉不得沙子。你想要讨好两个小侄子的心肯定是好的。可是如若让娘知晓你还存着其他不一样的想法和心思，她肯定不会站在你这边，反而还会指责你。”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只跟三姐姐你说真心话，却没打算跟娘说。”沈梦萱一脸理所当然的说完，忽然就变了表情，不确定的看着沈兰萱，“三姐姐，你不会背着我悄悄跟娘告密的对？” 　　“我当然不会。”面对沈梦萱充满了怀疑的眼神，沈兰萱哽了哽，没好气的回道。 　　“那就好。三姐姐，我是肯定相信你的。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否则以后我都不会再跟你好了。”不得不说，沈梦萱对沈兰萱确实很信任。得了沈兰萱的保证，沈梦萱顿时就放下心来。 　　“嗯，我知道。”沈梦萱的话语过于直白，沈兰萱再度噎住，差点就没能及时接上话。 　　好在沈梦萱从来都不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即便沈兰萱确实露出了破绽，沈梦萱也丝毫没有发现。 　　确定以及肯定沈梦萱并未多想，沈兰萱抿抿嘴，拉住了沈梦萱的手：“梦萱，帮三姐姐一个忙。” 　　“好啊，三姐姐你只管说，我肯定会帮忙的。三姐姐平日里就对我很好，我怎么说也要回报一下三姐姐才行。”面对沈兰萱破天荒的求助，沈梦萱很高兴，也很喜欢。 　　她平日里总是最没用的那一个。好不容易能帮得上三姐姐的忙了，必须让三姐姐称心如意才行。 　　“其实我今日之所以回来将军府，也是有事想要求娘帮忙。”轻叹一声，沈兰萱的嗓音很小，带着说不出的难堪。 　　“嗯？三姐姐是不是遇上了很大的麻烦？”听沈兰萱一会儿说要找她帮忙，一会儿又说要找沈二伯母帮忙，沈梦萱不禁就被勾起了好奇心。 　　“是。”不假思索的点点头，沈兰萱索性就将她的困扰全盘托出了，“上次娘有去过戚家一趟。可我当时正忙着照顾小囡囡，就没能亲自送娘出府。偏生娘很在意这件事，甚至还特意说给了你姐夫听。然后你姐夫就觉得我很是有失礼数，故而生了我的气。” 　　“什么？娘怎么可以这样做？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娘做什么要这样为难三姐姐？还有，姐夫也是。就为了这么一丁点的小事就跟三姐姐生气，真是太过分了。”果不其然，沈梦萱是不由分说就站定在沈兰萱这一边的。不等沈兰萱话音落地，沈梦萱就给出了回答。 　　沈兰萱很是满意沈梦萱的反应和态度。她就知道，最起码沈梦萱是肯定不会倒戈的。想到这里，沈兰萱多少都有些欣慰，只觉得这么多年对沈梦萱的疼爱和付出并没有白费。 　　“原本也不过是小事一桩，不过你姐夫很在意，我便想着回来将军府请娘再去戚家解释解释。毕竟我是娘的亲闺女，娘不可能会故意害我，也不会乐意见到我过的不好。”沈兰萱说话还是很有技巧的，一句也没有中伤沈二伯母的话语，意思却表达的很明确，尽显她的委屈。 　　“那肯定啦！娘当然会向着三姐姐你。不就是一句话的事么！直接让娘去戚家走上一趟，当面跟姐夫解释清楚不就行了？”沈梦萱确实觉得此事算不得大，当即就附和了沈兰萱的说辞。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没有多提就在方才沈二伯母已经拒绝帮她去戚家解释一事，沈兰萱点了点头，随即就说道，“待会见到娘，梦萱也一块帮我跟娘说说这件事。” 　　“必须的。”在沈梦萱看来，比起她的重大难关，沈兰萱的事情委实不值一提。故而，沈梦萱应承的格外干脆利落，“三姐姐，我这就跟你一起去找娘。我先帮你跟娘说说，让娘去戚家把事情解释清楚，也好彻底安了三姐姐的心。然后三姐姐再帮我一起解决我那个不省心的二弟妹，咱们姐妹俩互相扶持，可不是姐妹情深？” 　　“嗯，好。”在沈梦萱的事情上，沈兰萱确实不会袖手旁观。原因很简单，沈梦萱是她的亲妹妹。沈梦萱过的好，对她亦是很大的助力。 　　沈兰萱也是现下嫁了人之后才越发深刻的意识到，她和二姐姐、还有五妹妹沈灵萱之间的差别是何其的大。 　　想当初二姐姐在太傅府过的不好，公主嫂嫂直接找上门去，高调帮二姐姐出头，甚至直接将太傅府的管事大权夺了过来，交到了二姐姐的手中。这才使得二姐姐的日子越过越好，一夜之间便翻身当上了太傅府的女主子，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 　　然而，同样是在夫家过的不好，大姐姐的遭遇就不一样了。 　　虽然公主嫂嫂同样去宁侯府帮大姐姐出了气，可是大姐姐却也因此被和离了。之后，大姐姐除了“和离”这一勉强还算好听的称号，什么也没得到。甚至为了养活自己，大姐姐还不得不出外抛头露面，学着那些下等人做起了生意。 　　大姐姐可是他们将军府的嫡长女啊，现下却是被逼沦落到现下这步田地，可不就是公主嫂嫂的一意孤行给害得？要是当初公主嫂嫂对大姐姐，也能如对待二姐姐这般的尽心尽力。那么大姐姐而今决计不会直降身份成为一个商人，太掉价了。 　　曾经，沈兰萱并没有看出这其中的不同。直到她偶然间看到大姐姐因着看账簿忙的连饭都吃不上、也没有时间好好休息，沈兰萱才终于意识到，这是大姐姐逃离宁侯府那般悲惨生活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和回报。 　　是，公主嫂嫂确实帮了大姐姐。但是送佛送到西，公主嫂嫂只是真心为二姐姐做了盘算。反观大姐姐，就没那么的好命了。 　　也是从这件事上，沈兰萱开始认清楚了她的地位和现状。 　　她不能变成第二个“沈宜萱”。即便她的亲事跟五公主其实没有太大的关系，可是难保五公主不会将此事的功劳揽在身上。如若五公主也像对待大姐姐那般，想要命令她为五公主做事…… 　　沈兰萱发自内心的问过她自己，答案很明显，也清楚可见：她是不愿意的。 　　至此，沈兰萱开始慢慢的一点一滴跟五公主疏离了起来。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她不再时常想着五公主的好，也不再试图跟五公主打好关系了。 　　这才是沈兰萱一直不肯回将军府的真正原因，也是她为什么始终没有将沈二伯母的叮咛和嘱托放在心上的症结所在。 　　沈二伯母可不知道连沈梦萱也回了将军府，且正在她的院子里等她。她正忙着跟沈大伯母商讨新的花样，也将自己已经完成的部分拿给了沈大伯母过目。 　　“还不错。”以沈二伯母的绣工，能达到眼前所看到的水平和程度，沈大伯母确实挺满意的，也给出了很是中肯的定论和评价。 　　“真的呀！我就说我可以的！这一下，看三弟妹还怎么笑话我的绣工不如她。”有了沈大伯母的肯定，沈二伯母登时就松了口气，笑着说道。 　　“你啊，明知道你自己的绣工不如三弟妹，怎么还非要跟三弟妹杠上？”说到沈二伯母和沈夫人的较量，沈大伯母的语气颇为温和，没有丝毫的攻击性。 　　“我无聊啊！而且也想要借由此事转移转移注意力么！大嫂你是不知道，我都快要被那两个不省心的丫头给气死了。以前还只是四丫头不像话，现下还好，三丫头更是厉害，闷不吭声就给了我一记教训。就说现下，三丫头就在我的院子里守着，就等我亲自去戚家帮她解释呢！”在沈大伯母面前，沈二伯母向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等沈大伯母开口多问，就一股脑全部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大嫂你猜三丫头让我去戚家解释什么？她让我去跟戚麒解释，上次她没有亲自送我出戚家大门，并非有失礼数，也不是没规矩。她啊，就是太忙着照顾她的小囡囡，一时间就不小心疏忽了。我还就郁闷了。一句‘疏忽’就万事大吉了？疏忽难道就不是有失礼数？不是没规矩？她要是真的好声好气来跟我道个歉，承认她自己的过错，我姑且还不会那般的生气。偏生啊，我自己一手养大的闺女，突然就变成了我不认识的陌生模样。”沈二伯母说完就无奈的轻叹一声，眼中尽是说不出的茫然和难过。 　　“还是那句话，孩子们都长大了，万事不由咱们这些长辈做主。”沈大伯母是个颇有大智慧的人。知晓这个时候越是安慰沈二伯母反而会适得其反，是以沈大伯母仅仅轻描淡写的接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就简单直接的转移了话题，“你这里的阵脚不是很密，要小心一些。” 　　“嗯？哪里哪里？”顺着沈大伯母手指的方向，沈二伯母连忙就低下头仔细找了起来，“虽说我的绣工确实不如三弟妹，可这两件小衣服我是一定要送给两位小侄孙的。可不能出现了纰漏，委实跟咱家两位小公子的身份不搭。” 　　“这里，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最好再补上几针。这样，你拿给我，我帮你补上。”沈二伯母的话语，沈大伯母是百分百认可和赞同的。她手里正忙着的两件小衣服，也是说什么也会送出去的。故而，她也绣的尤为尽心，不容有丁点的瑕疵。 　　“好啊好啊，大嫂你再帮我仔细看看，要是有别的地方不是很好，也得找出来补好。我其实已经很细心了，但这不是不敢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么！有大嫂亲自帮我把关，我就放心多了。”手脚麻利的将小衣服递给了沈大伯母，沈二伯母凑到近前，认真的盯着沈大伯母的动作，打定主意要好好学上几招。 　　沈大伯母自然不会对沈二伯母藏私。接过小衣服精细的补上几针之后，又顺着沈二伯母的绣工加了一圈的点缀：“喏，把花样这样用不同的金线描上一圈，是不是更加的好看？” 　　“嗯嗯嗯。大嫂你说的都对，是很好看。”沈二伯母自己也琢磨过这事。只是她描出来的花样搭配其他颜色的线并不是很好看，现下多了沈大伯母特意帮忙补上的金线，立体效果瞬间就出来了，只看得沈二伯母心悦诚服，连连点头。 　　这边沈大伯母和沈二伯母专心致志的陷入了小衣裳的绣制之中，那边沈兰萱和沈梦萱姐妹两人已经手挽着手找过来了。 　　知道她们的娘亲是在大伯母的院子里，沈兰萱和沈梦萱不禁就更加轻松了。 　　要是在祖母的院子里，她们这样找过去，指不定会挨骂。要是在三婶或者五公主的院子里，事情就更加糟糕，肯定会大大的对她们不利。 　　好在，大伯母向来都是最和善不过的。当着大伯母的面，她们不怕她们的娘不帮她们。而且大伯母肯定还会帮她们说好话，处处向着她们。 　　想到这里，沈兰萱和沈梦萱的心情都不再紧绷，变得甚是轻松。这不，两姐妹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沈大伯母的院子，未经通报，就大摇大摆闯了进来。 　　如若换了往日里，以沈家人互相之间的亲近，沈兰萱和沈梦萱的这般举动并不会引发任何的争端。可是今日不同。 　　沈二伯母原本就在生两个女儿的气。此刻再见到两姐妹径自闯进沈大伯母的院子，沈二伯母的脸色眨眼间就沉了下来：“放肆！你们俩到底懂不懂规矩？长辈的院子也是你们说闯就闯的？立刻都给我滚出去！” 　　猝不及防遭遇沈二伯母的怒火，沈兰萱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站在原地神色莫名的看着沈二伯母。 　　沈梦萱的反应就直接多了。也不管沈二伯母是怎样的愤怒，她率先就爆/炸了：“娘，你才是到底怎么了？我和三姐姐好不容易才回来将军府一趟。这才刚见到你的人，就被你怒声呵斥了一番。我们招你惹你了？你还让我们滚？我们要滚到哪里去？从什么时候起，大伯母的院子还成了将军府的禁/区，不准许我们进来了？” 　　跟沈梦萱，沈二伯母已经彻底失望，讲不通道理，也不想讲。 　　径自转过头，沈二伯母的视线就锁定在了沈兰萱的脸上：“你也这样觉得？” 　　“我……”沈兰萱心知肚明，沈二伯母生气的是她再次有失礼数的举动和作为。但是在沈兰萱的心里，她也的确很委屈。明明她以往还没出嫁的时候，就是以着这般随意的姿态进来的大伯母的院子。她们一家人，不是向来都很亲近，没有那么多的礼数和规矩？ 　　“娘，你别欺负三姐姐人老实。你有什么不满，只管冲我来。反正你一直都觉得我很不懂事，我认了还不行？”在这个时候，沈梦萱倒是很讲义气，挡在沈兰萱的面前将事情一力担了下来。 　　沈二伯母没有立刻接话，只是继续牢牢盯着沈兰萱，等着看沈兰萱的反应。 　　只不过让沈二伯母极为失望的是，沈兰萱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她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沈梦萱的身后，放任沈梦萱替她出头。 　　这样的沈兰萱，委实更加让沈二伯母失望透顶。 　　突然之间，沈二伯母就什么话也不想多说了。看也不在多看沈兰萱和沈梦萱姐妹两人，继续低下头去忙活自己的针线了。 　　沈二伯母的脾气从来都很简单，也很是粗暴和直接。眼下她毫无预兆的冷静下来不再接招，沈梦萱眨眨眼，很是不明所以，也尤为愕然：“娘？” 　　沈二伯母没有理睬沈梦萱的喊话，只当没有听见沈梦萱的声音，置若罔闻的绣着手中的小衣裳。 　　这样的沈二伯母，着实太过异常。不单单是沈梦萱被吓得说不出话来，沈兰萱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一时间，屋子里就沉默了下来。 　　最终，还是沈梦萱最先沉不住气，左顾右盼的找上了沈大伯母：“大伯母，您快帮帮忙，劝劝我娘。她这到底是怎么了？我才刚回将军府，又哪里惹我娘不高兴了？” 　　“梦萱回来将军府有什么事吗？”没有回答沈梦萱的问话，沈大伯母语气温和的问道。 　　“还不是为了我那个二弟妹。她太过分了，之前就老是找我不痛快，现在都开始跟我抢管家大权了。我才是赵府的长媳，哪里轮得到她在赵家作威作福？我就是回来找我娘为我出头的。”沈梦萱没有太多的花花肠子，极为坦率的一说完，就迎上了沈大伯母的温和注视。 　　在这样的眼神下，沈梦萱莫名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顿了顿，她摸了摸鼻子，补充道：“其实我还想给两个小侄子挑些合适的礼物来着。以前是我不懂事，老爱找五妹妹的麻烦，还惹得公主嫂嫂不喜欢我了。现下我已经知道错了，就想要好好跟公主嫂嫂陪个不是，道道歉。” 　　听到沈梦萱后续的补充，沈大伯母方点了点头：“嗯，梦萱在这件事上确实有欠妥当。至于说要为两个小侄子送礼物，只要梦萱确实有诚心，想来五公主也是不会拒绝的。” 　　“话是这样说没错啦！但我这不是想不出好点子，也不知道该挑怎样的礼物才合乎两个小侄子的身份么！本来是想要问问我娘的，结果我娘却跑到了大伯母这里。我就琢磨着来找我娘问问，正好也听听大伯母的好提议。”在沈大伯母面前，沈梦萱很是乖巧的有话必答。 　　说完又觉得好像疏漏了什么，慢了半拍想起来还站在她身后的沈兰萱，沈梦萱又连忙往旁边让了让，指了指沈兰萱：“还有三姐姐。刚刚在过来的路上，三姐姐就已经很用心的帮我想过了。不过暂时为止，我们还没想出什么特别满意的点子。” 　　“还是那句话，有心最重要。只要是梦萱这个姑姑的诚心诚意，两个小侄子肯定会喜欢的。”沈大伯母从不认为，她自己手中绣制的小衣裳是多么的珍贵。她只是觉得，这两件小衣裳是她特别用心绣制的，承载着她对两个小孩子最真诚的祝福和关怀，便也从未想过会被五公主嫌弃。 　　现下换了沈梦萱身上，沈大伯母也是一样的态度。同时，她也将自己的真实感受以身作则的传授给了沈梦萱知道。 　　“肯定是再诚心诚意不过了。”对沈大伯母的话语，沈梦萱很是信服，连连点头，更是将沈大伯母引以为救命稻草，“我瞧着大伯母和我娘好像都在绣小衣裳？都是送给两个小侄子的吗？那我要不要也跟着一块绣？” 　　第128章 　　这是打从公然跟沈灵萱起过冲突之后, 沈梦萱难得的乖巧懂事且听话。 　　对于沈梦萱说要给两个小孩子绣制衣服一事, 沈大伯母自然是赞同的。与此同时，沈二伯母多多少少也感觉到了欣慰。 　　她是真的对这两个女儿没辙了。现下她就盼着沈兰萱和沈梦萱别再将歪主意打到自家人的身上, 此刻看来，沈梦萱的出发点固然不对, 但起码想要对两个孩子好的心是实实在在的。 　　也是因为这个因素，沈二伯母的脸色开始变得缓和了下来。 　　“梦萱想要亲手给两个小侄子绣制小衣服的心，当然是好的。小孩子嘛，都是见风长, 最不愁的就是衣服多。不如梦萱也一块动手, 只需要将衣服稍微做大一些，当过十天半月两个小侄子又长大了些，不就正好穿么！”沈大伯母从来都是很好说话的，对待沈梦萱的态度也格外的轻风细雨。 　　沈梦萱登时大喜，连连点头：“好好好, 我都听大伯母的安排和吩咐。” 　　眼见沈梦萱答应了，沈大伯母轻轻颌首, 随后便看向了沈兰萱：“三姑娘呢？要不要也一起来？” 　　“我就不了。”尴尬的摇摇头, 沈兰萱自认她不是沈梦萱那般的好糊弄。反之, 她一眼就看穿了沈大伯母的如意算盘，自然不愿意轻易上当了, “我家里还有小囡囡要人照顾。我实在抽不开身, 也忙不过来。” 　　沈大伯母已然从沈二伯母嘴里知晓现如今沈兰萱的为人处事, 自是不会对沈兰萱的拒绝感觉到丝毫的意外。只是瞥了一眼沈兰萱, 便也没再多说了。 　　尽管沈大伯母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和，可沈兰萱就是从方才那一瞥中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劲。然而，这样的心情来的太过迅猛，走的也极为迅速，沈兰萱一时不察，并没有及时抓住。 　　等到沈兰萱再度回过神来的时候，沈大伯母已经轻声细语的开始教导起了沈梦萱如何准备着手绣制衣服。 　　沈二伯母倒是没有接话，却始终坐在沈大伯母的身边，显然对沈大伯母的决定是默许的。 　　如此一来，被排斥在外的沈兰萱就很是郁闷了。 　　论起刺绣，沈兰萱肯定比沈梦萱要更加擅长。早先尚未出嫁的时候，沈兰萱一手好绣活时常都会被府中长辈夸赞，令得一众同辈姐妹十分艳羡。 　　要是沈兰萱动手做衣服，她自认肯定会比沈梦萱说的好。可是眼下这般情景，反倒变成了她不如沈梦萱？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沈兰萱心里的落差就颇大了。她很想立刻走过去打破僵局，挽回她自己所面临的劣势，偏偏又碍于沈大伯母和沈二伯母都是长辈，便又不得不有所顾忌。 　　思来想去，沈兰萱轻叹一声，不得不承认，或许她今日回来将军府的举动确实考虑欠佳。 　　“娘，我府上还有小囡囡要照看，就先回去了。”既然沈二伯母打定主意不帮她，沈兰萱便也只能放弃了。至于沈梦萱这个帮手，也罢，沈兰萱不做指望。 　　“嗯。”沈二伯母原本是不想理睬沈兰萱的。但是听到沈兰萱说要离开，她甚是乐见其成，当即应了话。 　　被沈二伯母毫不留恋的冷漠伤了心，沈兰萱张张嘴，又闭上。最终，什么话也没再多说，径自离开了将军府。 　　并未意识到沈兰萱是带着尤为失望的心情离开，沈梦萱一股脑的专心跟着沈大伯母学刺绣，只觉得收获颇丰，受益匪浅。等到她终于抬起头来发现三姐姐沈兰萱已经不在的时候，沈兰萱早已离开多时。 　　“哎？三姐姐人呢？怎么不在了？”沈梦萱诧异的问道。 　　“她回去照顾小囡囡了。”很是轻描淡写的回了这么一句之后，沈二伯母的视线紧紧的盯上了沈梦萱，“你呢？要不要也离开？” 　　“我不离开啊！我回来就是想要好好跟大伯母学学怎样做小衣裳的。”讨好的冲沈大伯母笑了笑，沈梦萱的语气别提多谄媚了。 　　沈大伯母也没跟沈梦萱计较，只是轻轻点点头，就继续指点起了沈梦萱手中的绣活。 　　极为少有的，沈梦萱居然也耐着性子跟沈大伯母学了起来。 　　反正她是打定主意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做出点成绩来给公主嫂嫂看看的。只盼望公主嫂嫂千万不要对她彻底失望，连这样一个机会都不留给她。 　　说实话，周月琦确实不怎么在意沈兰萱和沈梦萱是怎样想的，又准备做些什么。她对这两位姑娘从来都无所求，愿意帮两位姑娘也是她一时的念头罢了。现下两位姑娘都成功出嫁，之后的事情和人生也都不是她意欲全部掌控的。 　　故而在听闻庄嬷嬷的禀报之后，周月琦仅仅是面不改色的微微颌首，就再没有了更多的后续。 　　比起沈兰萱和沈梦萱又生出了怎样的幺蛾子，周月琦更关心自家两个孩子有没有吃饱，又是否睡得安好。相形之下，她对府中那些人的闹腾就不是很感兴趣了。 　　沈清河也听闻了沈兰萱和沈梦萱两姐妹回来将军府的事情。沈梦萱也就罢了，沈清河对这个妹妹已然没有任何的指望和言语。反倒是沈兰萱，越发让沈清河失望了。 　　其实三个妹妹之中，沈清河最心疼的就是沈兰萱。 　　比起沈梦萱和沈灵萱，沈兰萱的遭遇委实更让沈清河惦记。那时候因着他人不在帝都城内，很多事情都鞭长莫及。即使很清楚家中姐妹们都过的不是很好，他也无法将手伸长至各大府邸。 　　无法否认，过去的十年里，沈清河也不是一直都没有还击的能力。可在绝对强大的实力之前，如若他真的那样做了，只会让几个姐妹的处境更加艰难和煎熬。 　　所以他才会没有插手太多，也没有触及各大府邸，以免造成无法避免的结果。那时候的他，迫于局势和情势，只能选择默默蛰伏。 　　但是现下的将军府，已经今非昔比。他有着绝对的本事和能力，护住家中姐妹不再受到欺负和伤害。可是，事情却依然没有照他的预期所发展。 　　先是沈梦萱，再是沈兰萱，沈清河完全没办法理解她们为何要这样做。沈梦萱说是嫉妒沈灵萱，那么沈兰萱又是为何？ 　　沈清河当然没办法理解沈兰萱的感受。此时此刻已经离开将军府的沈兰萱比谁都更加的委屈。与此同时她心里更多的担忧，是她回到戚家之后，要怎样面对戚麒的询问。 　　戚麒正在照顾小囡囡。他跟沈兰萱不同，没有沈兰萱那般娇惯小囡囡，而是该怎样照顾就怎样照顾。身边的丫头和婆子，该使唤的戚麒也都会使唤，并不会过于惯着小囡囡。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戚麒才突然发现，沈兰萱房里的丫头和婆子此前都是不准接近小囡囡一步以内的。 　　说是“一步以内”，听着好像不算什么大事，可沈兰萱凡事都不假以他人之手的作为，委实很难让戚麒苟同。 　　戚麒当然也很疼爱自己的女儿。可是照沈兰萱这样下去，戚麒完全可以料想得到日后他的女儿会变成何其无法无天、抑或娇惯盛行的模样。 　　戚家门第很高，诸多公子小姐们也都养的金贵。但是不得不承认，戚家并不兴娇养孩子。论起“二世祖”之类的词语，从来都是形容不到戚家诸人身上的。由此就足可见，戚家对孩子们的教养是怎样的惯例。 　　不像沈兰萱对待小囡囡，着实打破了戚家的规矩，也实在让戚麒不喜。 　　至此，待到沈兰萱回来戚家的时候，所看到的就是她房里的奶/娘正抱着小囡囡喂/奶的画面。 　　“放肆！谁准你喂小囡囡的？她是我的女儿，不准她喝除了我这个亲娘以外任何人的奶。”沈兰萱固执的认定，只要小囡囡喝了奶/娘的奶，便不会再跟她这个亲娘那般亲近。以致于自打小囡囡出生以来，沈兰萱就很是注意这个问题，也尤为避讳这件事情的发生。 　　比如今日她临时离开戚家，原本并没打算在将军府逗留太久。按着她的规划，她完全是来得及赶回来喂养小囡囡的。 　　当然了，沈兰萱处事一贯周全。她也做了两手准备，一旦小囡囡确实饿了、而她又没能及时赶回来，就让屋里的丫头婆子们直接给小囡囡喂羊/奶。 　　羊/奶亦是沈兰萱从怀孕时期就吩咐下人准备上的。之前戚家并未喂养母羊，现下倒是多了好几只羊。 　　以戚家的权势，养几只羊自是轻而易举。沈兰萱想要时刻备上新鲜的羊/奶，也并非无法办到的难事。这不，今日沈兰萱的安排就很是周到，她也离开的很放心。 　　在将军府意外碰上沈梦萱的时候，沈兰萱就已经做好准备，想着她的小囡囡今日肯定要喝羊/奶了。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看到的会是这样的画面。 　　想也没想的，沈兰萱就疾步冲进了屋内，朝着奶/娘一阵痛斥，伸手就要将小囡囡给夺回来。 　　奶/娘当然不敢跟沈兰萱争抢孩子。见到沈兰萱手伸过来的第一时间，她就将孩子还了回去。可尽管如此，她还是遭遇了沈兰萱的责骂。 　　“够了。”眼看沈兰萱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戚麒皱了皱眉头，开口道，“这是我的吩咐。” 　　“什么？”不敢置信的看着戚麒，沈兰萱顿时就红了眼圈，“夫君你为何要这样狠心的对待我和囡囡？囡囡是我的亲生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你不能这样对待我，也不能这样对待小囡囡的。” 　　“沈兰萱，你不觉得你将孩子看的太紧了吗？府上多得是丫头和婆子，在你屋内伺候的人也不少，你就那般防着她们，不准她们碰小囡囡？”戚麒是愿意跟沈兰萱讲道理的。只不过他的事实摆出来，沈兰萱却并不是很愿意听。 　　沈兰萱不认为戚麒是真心为了她好，更加没办法理解戚麒话里的意思。她自己的女儿，她愿意亲手照顾，不肯让孩子受到哪怕丝毫的伤害，她怎么就做错了？ 　　是，戚家的下人很多，她屋里也不缺丫头和婆子。但她就是不放心让那些人来照顾她的女儿，这样也有错？她的女儿，也是戚麒的女儿不是吗？为何她就能当个慈母，戚麒却做不到百分百的疼爱他们共同的女儿？ 　　说到底，还是因着她生的是女儿，不是儿子！ 　　这样的念头一经闪过，就再也没办法从沈兰萱的脑海中挥散。 　　视线落在戚麒的脸上，沈兰萱下意识就抱紧了怀里的小囡囡，喃喃问出口：“夫君，你是想要儿子的，对？” 　　完全不在预料之中的问题，直接打了戚麒一个措手不及。 　　戚麒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当即沉下脸来：“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真的是我在胡言乱语吗？”将戚麒那一愣的反应看在眼里，沈兰萱自嘲的笑了笑，语气里带着些许怅然和失望，“早先我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问出口。不曾想今日趁着这个机会，夫君竟然给了我这样一个答案。” 　　“沈兰萱，你魔障了。”沈兰萱对戚麒失望，戚麒对沈兰萱又何尝不是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眼看着沈兰萱一脸的笃定，戚麒甚至连解释的念头都省去了。摇摇头，转身准备离去。 　　“戚麒你站住！”戚麒这一走，落在沈兰萱眼里就是实打实的心虚。太过悲愤之下，沈兰萱冲着戚麒的背影大声喊道，“你不能这样对我们母女，不可以！” 　　“你现在还不冷静，我给你冷静的时间。等你想好了、想清楚了，再来跟我说。”戚麒停下脚步，此般说完就不再多言，拔腿离开。 　　这一次，戚麒是真的走了，不容沈兰萱阻拦，也没再想要留下来。 　　沈兰萱的眼泪到底还是流了下来。 　　在出嫁之前，沈兰萱从未想过，她和戚麒之间居然会变成现下这样的模样。明明她和戚麒是互相深爱的。比起大姐姐和二姐姐，比起沈梦萱和沈灵萱，难道她不是最幸运不过的吗？ 　　就因为她没能为戚麒生下儿子，戚麒就这般的不喜欢她的小囡囡？越想越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事实，沈兰萱心下不禁变得更加恐慌了起来。 　　周月琦会知晓这件事，是戚夫人特意去将军府，说给她听得。 　　“本以为五弟和五弟妹会是恩爱的一对，没想到这才多久，他们两人就闹了起来。”戚夫人是将五公主当成自家外甥女，才说的这番话。自然而然，就撇开了沈兰萱是五公主的小姑子这一身份。 　　毕竟在戚夫人的心里，五公主比沈兰萱更加亲近。五公主是自家人，而沈兰萱么，总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的。 　　“就为了子嗣？”周月琦很了解戚麒的为人。她很清楚，戚麒不可能是重男轻女的性子，更加不会因为沈兰萱为他生下的是女儿而不是儿子就迁怒沈兰萱。 　　“嗯。一开始倒不是为了这事。其实五弟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介意五弟妹不肯向娘去请安这一举动的。我也提醒过五弟妹，身为小辈理当尊重长辈。但是很可惜，五弟妹并没能听进去我的提醒和劝告。似乎在五弟妹的心里，她眼下所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好好照顾她的小囡囡。我当然不是说，不准五弟妹照顾小囡囡。身为孩子的亲娘，五弟妹愿意亲手照顾小囡囡，自是好的。可凡事都不能太过，五弟妹最近一段时日，确实有些过于盲目自大了。”戚夫人自己也是当人儿媳的。身为戚家的长媳，她的身份和地位远远比沈兰萱要更高、也更重要。 　　说起戚夫人在戚家的话语权，沈兰萱拍马都不及。但是戚夫人在戚家的规矩和礼数，哪怕已然为戚家开枝散叶，也从未懈怠过。孝顺长辈是小辈们理当遵循的事情，戚夫人时刻记在心中，不曾因着自身地位的变化就有所改变。 　　戚夫人的话语，周月琦听得很清楚，也很是认可和赞同。她并不会因为沈兰萱是沈清河的妹妹，就笃定沈兰萱做的没错。反之，错了就是错了，不管是怎样的身份，都不容置疑。 　　“我今日过来呢，主要还是想要提早跟五公主说说这事。免得哪日五弟妹回来沈家哭诉委屈，五公主却什么都不知晓。”以往戚夫人是喜欢沈兰萱的，对这位年纪很小的弟妹也多有照拂。但是现下么，戚夫人和沈兰萱已经越走越远，几乎没有太大的交集了。 　　戚夫人倒没有故意疏远沈兰萱。她这个人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要是沈兰萱是个好的，戚夫人肯定会一如既往的愿意跟沈兰萱亲近和走动。但是很可惜，戚夫人和沈兰萱并不是一路人。这不，就渐行渐远了。 　　“好，我都知道了。”周月琦点点头，说完又补充道，“我会跟沈将军提及此事。” 　　“沈将军还好说。他一个大男人，肯定也无暇兼顾我们这些府宅内院的小事情。就是沈家二夫人那边，我担心会有什么不好的想法。”戚夫人自然不会惧怕沈二伯母。她是戚家的儿媳，又不是沈家的，沈二伯母的威慑力并不能蔓延到她的面前来。 　　不过戚夫人会担心五公主。再怎么说，五公主是沈二伯母的侄媳妇。一旦沈二伯母有心为难五公主，哪怕五公主无需惧怕沈二伯母的刁难，想必也会平添烦恼和事端。 　　戚夫人希望五公主能过的更加平顺，而不是总被身边的人和事情绊住脚。自家外甥女，自家人心疼。五公主为沈家做的，已然太多太多了。 　　“二伯母是一位明事理的长辈，她不会多想的。”周月琦说着就将沈二伯母正忙着跟沈夫人比赛做小衣裳给沈承轩和沈承皓的事情告知给了戚夫人知晓。同时，也提及到了当时沈兰萱就在将军府，且人在沈二伯母院子里的事实。 　　戚夫人绝对是人精。对于各种人情世故，没有比她更懂得了。五公主的话才刚起头，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等到五公主把话说完，戚夫人除了笑还是笑。 　　以往她觉得她这位五弟妹很是聪慧，现下却觉得，这位五弟妹只怕要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有的时候，想得太多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只盼望这位五弟妹日后千万别后悔才好。最起码，不能将娘家人的心都给伤透了，不是吗？ 　　说曹操、曹操到。戚夫人尚未起身离开将军府，沈二伯母就兴冲冲的拿着手中的小衣服给五公主送了过来。 　　“看看，看看，我亲手做的小衣服，全都完成了，是不是特别的好看？记得一定要给两个小侄孙穿上啊！”沈二伯母一边挥着手中的小衣裳，一边大声嚷嚷道，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二夫人尽管放心，肯定会给两位小主子穿的。”绮罗双手恭敬的接过了沈二伯母送来的小衣裳，笑着回道。 　　“嗯嗯，那等两个小侄孙穿在身上的那一日，千万给我递个口信。我是肯定要过来亲眼瞧瞧上身效果的。看看哪里大了、哪里小了，哪里的阵脚最密。还能看看颜色到底合不合适两个小侄孙，样式是不是真的好看。我还琢磨着以后要多给两个小侄孙做几套衣服呢！”沈二伯母很好说话的应着绮罗的话，顺便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二夫人此般尽心为两位小主子做的小衣裳，肯定要穿给二夫人亲眼瞧瞧的。二夫人尽管放心，若是日头好了，咱们就抱着两个小主子在府里走上一圈。不但让二夫人看，还让府里其他主子也一并瞧上一瞧。”知晓沈二伯母正跟沈夫人比赛，绮罗登时笑了。 　　“好好好，这个好。那我可就等着了。”一想到全府上下所有人都能看到她亲手为两个小侄孙缝制的小衣裳，沈二伯母大喜，连连点头，立刻就开始期盼起了好日头的尽快到来。 　　第129章 　　绮罗到底是跟在周月琦身边的人。她说出口的话语, 甚少会食言。此刻对沈二伯母的承诺，也很快就兑现了。 　　以致于亲眼看到两个小侄孙身上穿着她亲手绣制衣裳的沈二伯母, 差点没激动的晕倒。 　　其实对于跟沈夫人的比赛结果, 别看沈二伯母一直很上心的在准备。但是结果到底如何，沈二伯母心下早就有数，也不甚在意。反倒是能够看到两个小孩子穿上她做的衣服, 更加让沈二伯母感觉高兴和开心。 　　与此同时, 沈夫人那边的小衣裳也送到了周月琦的面前。 　　毫无疑问，沈夫人的绣工是无从挑剔的。加之是给自己的亲孙子绣衣服, 沈夫人更是尤为精细和认真。也所以，才会拖延了数日，比沈二伯母更晚送来五公主的院子。当然，这其中也确实有沈夫人想要礼让沈二伯母的意味。 　　一看到沈夫人拿过来的衣服，周月琦就勾起了嘴角。 　　果不其然，比赛结果出来, 还是沈夫人赢了。 　　如若换了其他事情，周月琦丝毫不怀疑, 沈夫人会彻底让步, 放任沈二伯母拔得头筹。近日沈二伯母心情不怎么好一事，在将军府并不是什么难以打探到的秘密，以沈夫人和沈二伯母的交好，又怎么会不放在心上？ 　　然而, 沈二伯母拉着沈夫人比的是绣工, 而且还是做给两个小孩子的衣裳, 沈夫人爱孙心切，只怕很难说服自己作假。更别说一旦让沈二伯母知晓她是故意放水，指不定反而会将沈二伯母气成什么样子。 　　沈二伯母的直率性子是有目共睹的。沈夫人清楚，周月琦也知晓。这不，沈夫人拿出了自己的真才实学，亦是周月琦的意料之中。 　　如同对待沈二伯母一般，绮罗依旧甚是恭敬的接过了沈夫人手中的衣裳，动作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待到过两日时机合适，就能拿出来给两位小主子穿了。 　　尽管全将军府上下所有人都知晓，沈夫人和沈二伯母有在比赛给两位小主子做衣裳，但是大家都不曾心存坏的心思。譬如看笑话、抑或带着恶意的挑拨离间，都是不存在的。此刻绮罗的想法更是实打实的证明。 　　特意晚两日才把沈夫人做出来的衣裳拿给两位小主子穿，可不正是为了让沈二伯母而今的激动心情再多停留停留？能够让府上安乐和谐，又能维持住沈二伯母的愉悦好心情，绮罗做事一贯的稳妥。 　　沈夫人也确实没有要跟沈二伯母较真的念头。眼看着绮罗将衣裳收了起来，便放心的笑了笑，绝口不再提比赛的事情，转而专心去逗弄起了两个孙子。 　　有五公主院子里一众下人整日里极为周到细致的照料，沈承轩和沈承皓都被养的很好，白白胖胖的样子尤为讨喜。每次沈夫人看到，都发自内心的疼爱，禁不住就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周月琦从来不会阻拦将军府一众人来跟两个孩子亲近。不管是将军府谁来她的院子，只要是真心想看两个孩子，周月琦都会听之任之。只要不将两个孩子带出将军府，周月琦也不介意让两个孩子被抱着在将军府内四下转转。 　　更甚至，如若沈夫人提出要带着两个孩子在沈夫人的院子里留宿，周月琦这里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在这些事情上，周月琦从未想过要矫枉过正。 　　不过，沈夫人却从未提出过这样的要求。就连抱着两个孩子走出五公主的院子这样的事情，沈夫人也从不会提出。并非害怕抑或忌惮五公主的身份，而是在沈夫人的心里，更多的还是想着怎样对两个孩子好。 　　原本两个孩子在五公主的院子就被养的很好，人见人爱。五公主这里又有足够的人手照顾两个孩子，而且绮罗她们照顾两个孩子都很是熟练。要是她将两个孩子带走，又怎么就能保证一定会将两个孩子带的周全安好？万一让两个孩子感觉到不适、抑或不舒服了呢？ 　　沈夫人是真心疼爱两个孙子，自然就想的更多，也顾虑的尤为多。她很清楚的知晓，让两个孙子都留在五公主身边，便是对两个孩子最大的照顾和保护。自然而然，她就舍不得让两个孩子受半点的委屈和伤害了。 　　况且她想要看孩子的话，随时都能来五公主的院子。五公主之前就发话了，不会拘着两个孩子不见人的。 　　对五公主的话，沈夫人很相信，也极为信服，丝毫不会质疑。或许，这也是沈夫人和五公主的关系一日比一日更加亲密的原因所在？ 　　其实不单单是沈夫人和五公主的关系越发亲近了，府上沈老夫人、沈大伯母和沈二伯母等人也渐渐跟五公主越发热络，彼此之间的走动较之往日里无形间就变得更多、也更自然了。 　　虽然从未明说，但是因为五公主的高贵出身，哪怕大家都知道五公主不是刁蛮任性的脾气，将军府一众人以前也是尽可能不来叨扰五公主的。既是不想凭白增添冲突和事端，也是尽可能的避免扰了五公主的清净。这般情形之下，大家跟五公主的关系就更加偏向尊敬和疏离了。 　　但是打从两个孩子出生，将军府上下的氛围顷刻间就被软化了。五公主还是五公主，清冷的性子也一如既往，可大家就是不再像以前那般避着五公主了。没办法，谁让她们都很想多见见两个孩子呢！ 　　好在，五公主没有拦着不准她们来见两个孩子。果然，五公主是最好的，他们将军府委实有福才能娶到五公主这样的好媳妇。 　　对于将军府一众人越发对她变得尊崇这样的发展，周月琦一开始并未发现。等到她意识到大家对她说话的语气好像变得更加亲昵，将军府的新风气已然形成。 　　并不是什么难事，周月琦想了想，便也没有打算去破坏将军府众人的真性情。她本人很清楚，她确实对将军府是没有恶意的。既然如此，将军府众人愿意跟她亲近，亦是对将军府没有任何害处的。尽管她的确不是很喜欢吵闹和热闹，但如若来的人是沈家一众主子，周月琦觉得，她还是能够容忍的。 　　沈家的人，周月琦确实能够容忍。不过换了当今圣上，周月琦就不是那般的配合了。 　　圣上是真的很想接小二宝进宫。因着在沈清河面前碰了壁，皇后娘娘那边也没能答应他的所求，圣上几经思量，最终找上的是皇太后娘娘。 　　听闻圣上要接五公主的第二子进宫来养着，皇太后皱了皱眉头，很是不解的看向了圣上：“宫里并不缺孩子，圣上这是何意？” 　　即便周月琦是五公主，可周月琦的孩子是沈家的血脉，并非皇家子嗣。混淆皇家血脉这等大事，皇太后是坚决不会准许，也不会答应的。 　　“只是觉得那孩子合眼缘罢了。”真要圣上说出为何会喜欢沈承皓，圣上确实说不出所以然来。对他而言，他就是看中了沈承皓这个孩子，别无其他算计和阴谋。这是真话，不掺杂丁点虚假。 　　“那也不能直接接来宫里养着。若是圣上真的喜欢那个孩子，只管让小五多抱孩子进宫几次便是。”见圣上并无其他特别的缘由，皇太后登时松了口气。同时，也给出了她的意见。 　　“将军府到底离皇宫太远，来回几次只怕不但折腾小五，也会折腾孩子。更何况普天之下又有什么地方比得过皇宫的精细？将孩子养在皇宫，朕更加放心。”为了避免皇太后再度拒绝他，圣上接着便搬出了他最新琢磨出来的理论，“小五一胎得两子，到底是受了大罪。咱们当长辈的，哪里能不心疼？左右是两个孩子，咱们只接一个来宫里养着，既能好好照顾孩子，也能让小五不要那般的辛苦。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圣上自以为他的理由能够说服皇太后，孰不知他也就只说服了他自己而已。就算真的因为照顾两个孩子所以会比较辛苦，周月琦自己的亲生儿子，又怎会舍得送人？ 　　别说只养一个孩子会更加的轻松，首先周月琦并非独自在带孩子，她身边有的是照顾孩子的下人，将军府又多得是能够帮忙的长辈。更何况哪怕真的尤为辛苦，周月琦这个亲娘难道不会感觉到甘之如饴？却非要眼巴巴把自己的骨肉往别的地方送？即便皇宫确实千好万好，又怎么比得上将孩子养在自己身边要来的放心？ 　　视线落定在圣上的脸上，皇太后轻叹一声，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圣上怕是不知晓，小五将两个孩子看的很是金贵。听说在将军府内，两个孩子连小五的院子都极少出。沈家一众长辈想要看孩子，都得自己主动去小五的院子求见，得了小五的准许才行的。” 　　眼见圣上张嘴就要反驳，皇太后跟着说道：“再说了，即便带两个孩子真的很辛苦，小五身边有的是她带去将军府的下人，不缺人手。倘若圣上真的那般不放心，不如再多赐几个下人送去沈家？正好，也能够更加稳妥的照顾两个孩子不是吗？” 　　圣上如若想要赐人，哪里会来找皇太后？他就是不想这样做，才寻着借口打算强行把小二宝接来宫里。偏偏，皇太后居然跟皇后娘娘是一样的态度和反应，直把圣上气得不行。 　　“既然母后并无此意，那朕便另寻她人照顾小五的孩子好了。”既然怎么也说不通，圣上便不再奢求得到皇太后的支持，索性冷着脸执意下了他自己的决定。 　　“圣上这是何意？即便小五是圣上的亲生女儿，圣上也不能做出强夺人子这般心存恶意的事情来。”没想到圣上会此般坚决的要将孩子接进宫来，皇太后也沉下了脸。 　　“强夺人子？母后怕是误会了朕的意思。朕没打算为那个孩子改名换姓。虽说孩子确实养在宫里，可他依然是沈家的子嗣，同样也是沈家下一任继承人，我大周国日后的兵马大将军。”圣上很喜欢小二宝，对小二宝的期许难免就比沈承轩这个哥哥要更多。这不，还没等两个孩子长大，圣上就已经为沈承皓定下了日后的封赏。 　　皇太后不在意圣上恩宠沈承皓多过沈承轩。都是沈家的孩子，圣上封赏谁，都是对沈家有大恩。但是皇太后没办法接受的是圣上过于执着的决定。 　　故而哪怕圣意难违，皇太后还是朝着圣上摇了摇头，苦口婆心的劝阻道：“圣上子嗣丰厚，不说大皇子、二皇子等一众孩子，小五等一众公主也都各个皆好。倘若圣上更加偏疼年幼的孩子，宫里也不是找不出来。旁的不说，单就兰妃宫里那两个小的，可不就更加合适？” 　　皇太后自然不是真心想要为兰妃争宠，更加不是打算有意抬举兰妃。她只是不想让圣上的心思继续放在沈承皓的身上，这才被迫将兰妃的一双儿女推出来转移圣上的注意力。 　　先前圣上不是尤为疼爱兰妃，对兰妃的两个孩子也曾经另眼相待？眼下既然圣上满满的父爱无处安放，倒不如就只管接着宠爱兰妃好了。反正兰妃的一双儿女还小，再偏疼也闹不出大的乱子来。 　　“兰妃的孩子不行。”想也没想就拒绝了皇太后的提议，圣上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朕就觉得小五的第二子更得朕的圣心，旁的孩子皆是不行。” 　　圣上此话一出，便是打定主意要跟周月琦抢孩子了。皇太后的眼神里尽是不赞同，质问道：“圣上难道就不怕遭到小五的怨恨吗？” 　　先前将小五嫁去沈家的时候，圣上就是这般的一意孤行。彼时皇太后没有拦着，是不想触及圣上的怒意，也不想伤及圣上的龙颜。圣上要嫁公主，而非招驸马，显然是对朝政上有所考量，皇太后身为后宫女子，自是需要避嫌。 　　可现下圣上想要争抢小五的孩子，皇太后说什么也不能放任，更加没办法视而不见。 　　从未听说，抢人孩子是为了稳定朝政的。小五的孩子又不是别的国家送来的质子，圣上真要觉得沈清河功高震主，不如就直接夺了沈清河的兵权，收回沈清河手中的兵符。 　　再不然，皇太后也愿意从中帮忙说和，告知周月琦规劝沈清河主动交出手中的兵权。这件事都是可以另外商量的，皇太后也绝对相信周月琦和沈清河都不是傻的，势必会知晓该怎样让圣上安心。 　　但是，圣上这样二话不说直接抢臣子家的孩子，一旦传出去，让百姓们怎么看？又让朝中百官如何自处？是不是以后只要圣上一个不高兴，就能随随便便将他们家中的孩子都接进宫里养着？ 　　这样的先例开不得，皇太后猛地一拍桌子，带着满腔的怒意就跟圣上对上了：“圣上乃九五之尊，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皇家的颜面。还请圣上收回成命，勿要一错再错。” 　　“一错再错？朕何错之有？不过是接个孩子进宫养着罢了，朕这是招人神共愤了？”面对皇太后的怒火，圣上只是嗤之以鼻，并未太过放在心上，“小五是朕的女儿，朕是孩子的亲外公。怎么？长辈不过是想要看看孩子，也能涉及到皇家颜面？恼的母后连朕都当面责骂上了？” 　　“就算圣上是一国之君，也不能做出强抢臣子家中子嗣的事情来。是，小五确实是圣上的亲生女儿，可当初难道不是圣上自己一意孤行的将小五嫁了出去？但凡圣上当初是将沈将军召为小五的驸马，而今想要将小五的孩子接进宫里来都情有可原。可是，小五是嫁出去的公主。圣上切莫忘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娘家爹爹随意插手女子夫家的道理？更别说，圣上而今还是想要争抢孩子。圣上的喜好确实重要，可皇家的颜面也损不得。”皇太后的语气很重，可以说是半点情面也没有给圣上留，俨然动了真怒。 　　圣上又哪里不火大？他已经很是妥协和退让了。结果皇太后居然咄咄逼人，完全将他这个圣上的颜面踩在脚下。哪怕他平日里对皇太后再是孝顺，此刻也被皇太后踩到了底线。 　　“将小五嫁进沈家，自然有朕的考量。事实证明，朕的决议并未出错。小五自打嫁去将军府，日子过得一日比一日和美，不说母后满意，就连皇后不也挺中意沈将军这个女婿？更何况，如若当初朕不将小五赐婚给沈将军，现下又哪里来的让朕欢喜的小外孙？”圣上的语气很冷，口吻中带着浓浓的讥讽，说到后面语气里直接就带上了威胁，“都说长子长孙，朕并未紧盯着沈承轩不放，仅仅只是将小二宝接进宫里来，又谈何强抢子嗣？朕还是那句话，孩子姓沈、名承皓，不论何时都是沈家的孩子，参与不进来皇家的争斗，朕的心思也没有母后想的那般复杂。” 　　尽管圣上此刻没有如之前那般说的过于直白，皇太后还是忍不住咬咬牙，暗自握紧了拳头。 　　她听得出来，圣上已然不打算压抑自己的怒气，准备连她这个母后的颜面也不管不顾了。说心里话，皇太后从未想过要跟圣上撕破脸。她是圣上的生母，圣上对她向来尊敬，她在宫里的地位从未遭遇过丝毫的威胁，她完全没必要跟圣上对着干。 　　但是，一想到小五，一想到圣上自己，皇太后不敢迟疑，也不想就此退缩。即便圣上确实很生气，她也还是誓死守住了自己的立场：“那不若圣上也将自己的孩子挑一个送出宫去？当然了，圣上要挑的肯定不能是圣上不喜欢的儿女，必须得挑圣上最心爱和喜欢的子女。就是不知道，圣上的一众儿女中，到底哪位皇子抑或公主才能占下这个名额？” 　　伴随着皇太后此话一出，圣上心下首先闪过的还是“周月琦”三个字。可这样的念头才刚出现，又立刻被圣上强行挥散了。 　　小五已经出嫁，可不就是他亲手送出宫去的？皇太后眼下完全是无理取闹，纯粹是想要找他的不痛快罢了。 　　看来，他今日是白走这一趟了。也罢，既然谈不拢，那就不继续往下谈了。皇太后心里不痛快，难道他就很是高兴？ 　　“朕今日不是来征询母后的意见，只是单纯的告知罢了。既然母后此般不愿意帮忙照顾小二宝，朕只管自己养在御书房好了。”圣上就不相信了，他身为九五之尊，连自己的喜好都不能守住？ 　　皇太后和皇后都不愿意接手小二宝，行，他自己亲手照顾。就将小二宝养在他的寝宫，白日里直接随着他呆在御书房内。他堂堂一国之君，连一个孩子都照顾不了？ 　　如此想着，圣上不再给皇太后说话的机会，兀自下了定论之后，便转身大步离开。 　　皇太后想要追出去的。可她哪里是圣上的对手？真要硬碰硬，她是肯定会输给圣上的。脸色变了又变，皇太后忙不迭就悄悄命人立刻出宫，先行去找周月琦告密了。 　　周月琦并不知道，圣上至今都还没打消接沈承皓进宫去养着的念头。 　　这些时日一直没有等来圣上的动作，周月琦都快要以为，圣上那日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并非真的对沈承皓有意。未曾想，圣上只是稍微又多给了她几日跟沈承皓相处的时间，随即就准备来抢人了。 　　圣上去找过皇后娘娘的事情，周月琦知道。彼时她就起了极大的戒备心，只是没想到圣上之后就没了消息。 　　只不过，现下又是不同了。多了皇太后这边的事情，就足可见圣上已经下了决定，不会再有其他的可能性。 　　以圣上的为人和处事，即便确实不合乎规矩，但是周月琦很笃定，圣上这次是来真的了。 　　抿抿嘴，周月琦心下了然，知晓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这次都是真的躲不过去了，索性就不想了。 　　见皇太后派来的宫人正一脸忐忑的站在面前，周月琦转过头，朝着绮罗微微示意。 　　绮罗会意的拿出赏银给了皇太后宫里的人，又亲自将来人送出将军府，这才疾步跑回五公主的院子。 　　院子里，庄嬷嬷和绛雪等人已经在五公主的吩咐下，开始动手收拾东西了。绮罗也没耽搁，连忙走上前，板着脸一起动起手来。 　　第130章 　　五公主要带着沈承轩和沈承皓前往皇宫小住的消息一经传出,就引来了将军府所有人的注视和愕然。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要进宫去小住了？这是圣上、皇太后和皇后娘娘的意思？抑或五公主自己的意思？”沈老夫人诧异问道。 　　“事先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和消息，想来应该不会是公主侄媳自己的意思。”沈大伯母昨日才去过五公主的院子。她可以很确定的说,五公主对将军府和沈家是没有任何不满的。那么,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肯定另有原因。 　　“我也没有听公主侄媳提及对咱们的不满。总不至于是清河哪里做的不好，惹了公主侄媳不高兴？”沈二伯母惯常不爱动脑子，此刻却是立刻就发散思维,猜测道。 　　“不是清河。清河今日尚未回府,如若五公主跟清河吵架了,清晨就带着两个孩子进宫了,又怎会等到现下才命人收拾东西？”沈夫人摇摇头,连忙解释道。 　　“我也觉得不像是跟清河起了冲突,倒像是突如其来的变故。”沈大伯母是同意沈夫人说法的，当即不假思索的给出了她的意见。 　　“再命人去五公主的院子打探打探。倘若是咱们府上谁人冲撞了五公主，惹得五公主不高兴,立马去向五公主道歉。”沈老夫人也不希望是沈家的人闹出的事端。换了以前,沈老夫人对沈家人是绝对相信的。但是现下么,沈老夫人轻叹一声,实在拿不准一干小辈是否又另外起了不一样的心思。 　　早先对一众小辈,沈老夫人何其骄傲和自豪？不管提到谁，都是格外放心的。但是现下,先是沈梦萱、再是沈兰萱,都极为让沈老夫人失望。乃至沈老夫人对她们的信心一而再遭到挑衅和质疑,曾经的百分百信任不禁就剩下没多少了。 　　此刻对于五公主要带走两个孩子的事情，沈老夫人只盼望五公主千万别是被沈家人给气走的。否则，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睁只眼闭只眼的无视，势必会请出家法处置。甭管是谁，她都不会姑息，必须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我已经派人过去了，想来很快就会知晓内因。”早在沈老夫人吩咐之前，沈大伯母就下了命令，也派出了探听消息的人手。眼下见沈老夫人气得不轻，沈大伯母连忙安抚道。 　　“那就等着。”沈老夫人的心情并未因为沈大伯母的稳妥处置就放松下来。在没有得到确切消息之前，她时刻都提着心，紧绷心弦，严阵以待。 　　沈二伯母和沈夫人也都没再说话，皆是正襟危坐，神色严肃的陪坐一旁，静待回报。 　　沈大伯母的人办事效率奇高，加之五公主院子里诸人也没有刻意隐瞒此事。故而很快的，沈老夫人几人便都知晓了，今日宫里来了人，为的就是求见五公主。 　　“看来，真的是宫里的意思。”确定了这样的答案，沈大伯母却也没能安心，反而生出了更多的担忧。宫里好端端的怎会突然派人来将军府接五公主回宫小住？而且还是一并带上了沈家两位小少爷？ 　　涉及到五公主的身上，又牵扯到了沈家子嗣，沈大伯母想不担心都很难。 　　“难道是圣上？”沈二伯母惊呼一声，视线就转向了一旁的沈夫人。上次三弟妹从宫里回来的时候有提过，圣上似乎有意跟他们沈家抢孩子？ 　　沈夫人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怎么会？自打那日之后，圣上不是没再提及此事？时隔这么久，圣上又为何会想起来他们家的两个孩子？ 　　如若真的是圣上要抢走沈承皓……这样的念头才刚在沈夫人的脑中闪过，沈夫人就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清河再厉害，也争不过圣上。皇恩浩荡，一旦圣上真的对沈承皓青睐有加，即便他们沈家千万般的不情愿，也只能强颜欢笑的将孩子送进宫里去，不敢有任何的怨言，也不得有丝毫的反抗。 　　意识到这一点，沈夫人忍不住就握紧了拳头，满脸的担心和惊惧。怎么办？他们到底要怎样才能留住自家孩子不被接去宫里养着？ 　　沈老夫人也跟着变了脸色。过去的十年里，沈老夫人早就看透了皇家的残忍和冷酷。而今这位圣上的心，说是石头做的也并不为过。倘若圣上真的起了心，又哪里会顾及他们这些臣子的心情和感受？不过是接走一个孩子罢了，只要圣上一个不高兴，就是灭了他们沈家满门也没什么好令人惊讶的。 　　回顾过往，再看看现下的处境，沈老夫人对于眼前的局势看得更加分明，对当今圣上的不满也越发的递增和叠加：“圣上真可谓时时刻刻都盯着咱们沈家来，连沈家的子嗣都要强行抢走，生生剜了咱们的心。” 　　“不然咱们还是求求公主侄媳，让她不要带着两个孩子进宫好了。”连沈老夫人都这样说了，沈二伯母更加不敢心存侥幸，说着就要起身去五公主的院子求情留人。 　　“没用的。五公主再是受到圣上的宠爱，也只是一位公主，而且还是一位已然出嫁的公主。圣上不会听五公主的，否则今日五公主根本不必带着两个孩子被召进宫里去小住。”沈夫人的语气很轻，嗓音也不大，偏偏就是让人听得心情沉重，颇为压抑。 　　“应该不是五公主和两个孩子都被召进宫去。”沈大伯母以着最快的速度强逼自己先行冷静了下来，仔细考虑着此刻的事态发展，她提出了不同的看法，“没道理两个孩子都接进宫里去小住。哪怕圣上是九五之尊，也不能这般举动的。之前三弟妹回来说，圣上仅仅只是看中了承皓，对承轩却并不热络。而今圣上即便要接走孩子，应当也是冲着承皓而来，并非同时带走两个孩子。” 　　“是这样的说法。”伴随着沈大伯母的解释，沈老夫人点点头，语气不见舒缓，脸色依然冷凝阴沉，“更何况，圣上连五公主也召进宫里。这般作为，就更加反常了。” 　　“如若我没有猜错，应该是圣上有意接走咱们家承皓，公主侄媳推脱不得，又无法违背圣令，这才起心自己也跟着进宫，且一块带上承轩。毕竟如若只有承皓被接走，咱们想要再把孩子接出宫来，委实难上加难，也无计可施。可一次进宫三个人，圣上总不能一直将公主侄媳扣在皇宫里！五公主现下可是咱们沈家的媳妇，不再是未出嫁的姑娘了。”沈大伯母就事论事的说道。 　　不得不承认，沈大伯母这番解释很有说服力。不单单沈老夫人被沈大伯母的话语拉回了理智和冷静，就连沈二伯母和沈夫人心里的担忧也随之削减，开始认认真真的考量起了沈大伯母这番推理的真实性。 　　倘若真如沈大伯母所言这般，五公主便再度是孤军奋战了。这可不行。她们都是五公主的家人，不能眼睁睁看着五公主被欺负的。更别说，眼下五公主还是因着她们沈家才被圣上针对。 　　想到这里，沈老夫人立刻出声，命身边的心腹嬷嬷去府门口候着，只要一见到沈清河的身影，立刻将沈清河请到她的院子里来。 　　至此，沈清河这一日才刚回到沈家，就被沈老夫人请了过去。 　　在听闻了沈老夫人的告知之后，沈清河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 　　点点头，沈清河未有跟沈老夫人几位长辈多言，只是认真的回了一句“孙儿知晓了”，便转身离开。 　　有些事情，沈清河自己心里有数，却不打算说给府上一众女眷听。那些带着黑暗和阴谋的事情，他自己一个人经历就好，无需让家中长辈也跟着担心和着急。 　　至于此次圣上想要接走沈承皓的事情，沈清河亦有其他的考量。不过这样的考量，需得他回到五公主的院子，跟五公主面对面协商之后方能定下。 　　周月琦院子里的下人都是极为干脆利落的。在沈清河回来的时候，该收拾的东西已然都收拾完毕。而之所以她们尚未离开沈家直接进宫，为的就是等候沈清河的归来。 　　见到沈清河，周月琦没有任何的隐瞒，就将宫里的最新动态说给了他听。 　　没想到圣上连皇太后都搬了出来，沈清河也是彻底无言以对了。他是真的想不通，圣上怎么就能那般的喜欢他家小二宝？ 　　要说圣上是太过喜欢小孩子，沈清河是不相信的。皇宫里不缺孩子，圣上也是有儿有女，哪里就需要在宫外寻个孩子接进宫里去养着？ 　　更何况，明明当时一块进宫的是沈承轩和沈承皓，两个孩子都长得一模一样，又都太小，圣上偏偏就是认准了沈承皓。难不成还能有着什么特殊的缘由？ 　　因着圣上的欢喜来的太过诡异且突然，沈清河始终无法信任圣上没有其他企图和心思。自然，在眼下周月琦母子三人被逼不得不进宫一事上，沈清河对圣上的提防和戒备就更深了。 　　“放心。有我在，没人能抢走我们的孩子。”周月琦本就对圣上有芥蒂。现下又闹出了抢孩子一事，周月琦怎么可能会罢休？即便圣上确实对沈承皓无害，周月琦也绝对不会答应圣上那般无理的要求。 　　圣上不就是想要沈承皓进宫小住几日么？周月琦会乖乖配合。但圣上倘若想要借此将沈承皓彻底留在宫里，周月琦也必定会跟圣上硬碰硬的杠上。 　　“不必。此事交给我处理。”沈清河又哪里舍得让周月琦涉足这些权谋和算计？琦儿是他的妻子，承轩和承皓是他的儿子，为人夫、为人父，他一定会护着他们母子三人安然无恙的。 　　“宫里我比你熟悉，动起手来我也比你更适宜。”如若是宫外的事情，沈清河要接手，周月琦没有异议。但是此事发生在皇宫之内，周月琦并不想要沈清河过多的插手和干预。否则，届时谁又能保证圣上不会借题发挥，故意治沈清河的罪？ 　　更甚至周月琦一早就怀疑，圣上是想要在沈承皓的身上有所算计，圣上真正打算针对的人正是沈清河。 　　所以，周月琦准备亲自去宫里看看。看看她到底有没有想错，圣上又到底是不是另有图谋。 　　曾经，周月琦想要守护沈清河，是因着沈清河是她爱的人。现如今，周月琦不但想要护着沈清河，更要护着他们的一双儿子。就算是当今圣上，想要跟她抢孩子，她也不会答应。 　　“我是琦儿的夫君，又是承轩和承皓的父亲。你们母子三人身陷宫墙之内，我又焉能坐视不理，置身事外？”冲着周月琦摇了摇头，沈清河的语气颇为坚定，掷地有声，“不管圣上真正想要算计的人是不是我，我都不会坐以待毙，临阵退缩。护着沈家、护着你们母子三人，便是我沈清河这一辈子必须肩负起的责任和担当。倘若冷眼旁观的放任你们母子三人受人要挟和威逼却不为所动，我又有何颜面自称是琦儿的夫君、是两个孩子的爹爹？” 　　沈清河知道，周月琦说的没有错。在宫里，周月琦比他更加说得上话，做起事情来也比他更加方便。但是，他不可能因着这样的缘由就对周月琦和两个孩子的处境不闻不问，更加不可能独自躲避危险的来临。无论如何，他都要跟琦儿母子三人并肩奋战，坚定的站在一起。 　　看着这样的沈清河，周月琦静默片刻，到底还是没能反驳沈清河的话语。 　　“好，那就都听你的。”极为轻易的，周月琦交出了自己的做主权。在沈清河面前，她向来很好说话。只要是沈清河说的，她从来都不会故意让沈清河为难。更何况，眼下沈清河是想要护着她和两个孩子，她就更加不可能拒绝沈清河了。 　　得了周月琦的确定回答，沈清河抿抿嘴，这才稍稍松了心弦。随后，握住周月琦的手，认真说道：“我送你们进宫。” 　　“嗯。”既然已经答应让沈清河插手这件事情，周月琦自然不会反对沈清河打算亲自送他们母子三人进宫的举动。 　　随后，沈清河骑上骏马，一路高调的护送周月琦母子三人离开将军府，进了皇宫。 　　沈清河本就是帝都城内的名人，五公主的凤驾更是尤为显眼的存在。这般出行的阵仗，丝毫不亚于当初五公主下嫁沈家的轰动。很快，就闹得人尽皆知，众说纷纭了。 　　“听说了吗？圣上看中沈家才刚出生的两位小公子了。这不，正下令接两位小公子进宫去长住呢！” 　　“瞎说什么呢？就算两位小公子是五公主的亲子，可到底是沈家的子嗣，又哪里能在宫里长住？” 　　“知道不？听说圣上要跟沈家抢孩子。今日沈将军是被逼无奈，才亲自出马，将五公主和两个孩子都送进皇宫去了。” 　　“真的吗？可圣上抢两个孩子，怎么连五公主也送进宫里去了？难道沈将军要跟五公主和离了？” 　　“哎，沈将军和五公主可真是命运多舛。多么恩爱的一对夫妻，跨越了身份和门第之别，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生下一双麟儿，就这样硬生生被圣上给强行夺了去。” 　　“真的是抢孩子？我怎么听说圣上是不想让五公主继续留在沈家了，这才随意找了个由头将五公主接回皇宫？” 　　“我早就说了，圣上特意将五公主嫁进沈家，肯定别有居心。瞅瞅，现下圣上的真正目的就流露出来了。圣上这是成心想要沈将军妻离子散呢！” 　　“五公主为沈将军生下的可是嫡长子和嫡次子，圣上怎能一次将两位小公子都夺走？这般作为，实在为人所不齿。” 　　…… 　　都说有人的地方就肯定有是非。在沈清河和周月琦的联手造谣下，帝都城内很快就传出了各种各样的“听说”。且每一种猜测都被传的有模有样，禁得住推敲，受得住质疑。 　　如此一来，在圣上毫不自知的情况下，他就成为了一众老百姓心目中的刽/子手。 　　没办法，谁让比起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沈清河这位战功显赫的兵马大将军要更加的亲民，在百姓心底的声望要更加的高？ 　　沐浴在帝都百姓们的各异目光中，周月琦和沈清河带着一双儿子堂堂正正的进了皇宫。 　　得知此事的圣上登时愣住，眯了眯眼睛，脸色现出了几分不悦。 　　是，他确实想要将小二宝接进宫里来养着，也已经打定主意不听任何人的劝阻。可小二宝进宫也就算了，小五和沈清河跑来凑什么热闹？还有，沈承轩这位长子嫡孙必须立刻送出宫，送回沈家去。 　　“来人！请五公主和沈将军来御书房。”圣上自己心知肚明，他想要接小二宝的圣旨根本没有下达，可周月琦和沈清河一家四口却先一步进了宫。这样的盘算，肯定是周月琦和沈清河已然事先得到了通风报信。 　　今日他就去过皇太后的寝宫，而且跟皇太后闹得不欢而散。说到去宫外给周月琦传递消息，除了皇太后的人，还能有谁？ 　　原本，即便让周月琦和沈清河知晓了他的打算，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既然他说了要接小二宝进宫，当然不可能一直瞒着周月琦和沈清河。 　　只不过伴随着周月琦和沈清河的主动进宫，圣上这边明显陷入了被动。 　　听大太监的回禀，五公主已经放话，要带着一双儿子回皇宫小住了？换而言之，五公主这便是打算带着沈承轩和沈承皓一起留在皇宫了。 　　圣上身为九五之尊，当然可以只留下沈承皓，再强行将另外三人赶出皇宫。反正他已经给周月琦和沈清河留了一个儿子，又是周月琦和沈清河的长子，周月琦和沈清河两人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一进宫，周月琦和沈清河便抱着两个孩子去了皇太后的寝宫。为的，就是当面叩谢皇太后的提醒之恩。 　　看到周月琦和沈清河此般郑重的谢恩，皇太后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在这件事上，皇太后肯定是想要帮着小五的。也是第一次站在了圣上的对立面，不甚赞同圣上的决议和想法。 　　可即便她再不赞同，又能怎样？圣上才是九五之尊，圣上亲自下了圣旨，哪怕她是皇太后，也只能乖乖听着。故而，对周月琦和沈清河，皇太后是愧疚的。 　　“小五，这事让你受委屈了。”握住周月琦的手，皇太后的语气很是和蔼慈祥，“小五你放心，只要皇祖母在这后宫一日，小二宝就不会受到半点的伤害和威胁。” 　　能够得到皇太后的庇护，于沈承皓而言当然是大大的好事一桩。周月琦没有理由拒绝皇太后的庇护，也不可能拒绝。哪怕她很有自信能凭靠自己护住沈承皓，可是多了皇太后这一大助力，沈承皓便等同多了一重保障，有百利而无一害。 　　皇后娘娘赶到的时候，听到的便是皇太后亲口对周月琦做出的此般承诺。 　　心下微微沉了沉，皇后娘娘快步走了进来，先是恭恭敬敬的向着皇太后请了安，随即才看向周月琦：“好端端的怎么想要回宫来小住几日了？而且还将两个孩子也带了过来。孩子们还小，不宜这般折腾的。” 　　“主要还是想皇祖母和母后了。”周月琦的语气并不娇嗲，却是难能可贵类似撒娇的姿态了。 　　自己的女儿，皇后娘娘又怎会不了解？周月琦的清冷性子，可是皇后娘娘一手教导出来的。在周月琦出嫁之前，想要听到周月琦一句软话，无疑是天方夜谭。更甚至彼时的周月琦，有时候连一个字都不愿多说，别提多高傲了。 　　可是现下，乍一见到周月琦有别于过往的举动，再听到周月琦微微示弱的此般话语，皇后娘娘不禁就鼻头一酸，心下越发难受了。 　　明明是金枝玉叶、出身高贵的皇家公主，她的小五本可以过的更好。可是，她的小五就这样被圣上尤为随意的一道赐婚圣旨，左右了一辈子的幸福。 　　好，既然已经出嫁，之前的事情皇后娘娘就不再揪着不放，权当这是她的小五身为皇家公主理当做出的牺牲。但是，到底何时才是头？ 　　就连她的小五好不容易生下子嗣，都免不了被算计、被盯上。圣上到底还要怎样伤害她的小五，才肯彻底罢休？ 　　难道圣上还嫌利用她的小五，利用的不够？但凡圣上能拿出些许慈爱之心，她的小五又怎会被逼迫至此般境地？ 　　第131章 　　皇后娘娘的不满,哪怕是当着皇太后的面，也彰显出了几分。这一点,皇太后看得分明，却不好怪罪。 　　说句心里话,皇太后对圣上此次的作为也是很有想法的。尤其是此刻看到周月琦被逼带着两个孩子一起进宫，更是让皇太后的心里着实难受。 　　“小五不必将你父皇的意思放在心上。这事是你父皇做的不对,皇祖母会帮小五去跟你父皇说的。小五只管带着两个孩子回将军府便是。”若是换了往日里，看到周月琦带着两个孩子进宫，皇太后肯定会十分高兴。但是这次的情况不同,小五和两个孩子是被逼进宫，连沈将军都随行前来，皇太后想要假装什么也不知道都很难。 　　“小五多谢皇祖母的慈爱之心。可是小五也不愿看到皇祖母为了小五的事情和父皇生出嫌隙。是以，皇祖母倒不如权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只做不知晓此事好了。”周月琦倒不是故意说反话。她确实是这样想的，也是真心不想因为这件事再给皇太后增添困扰。 　　严格意义上来讲，周月琦甚至不希望皇后娘娘跟着插手此事。到底那位是九五之尊,皇后娘娘虽说贵为一国之母，却也并非圣上的对手。真要正面杠上，皇后娘娘显然是要吃亏的。 　　不过,皇后娘娘是母亲。而今同样当了娘亲的周月琦,很能理解皇后娘娘对她的维护之心。换了她自己易地而处，她亦是无法做到置身事外的。 　　故而,周月琦只要求了皇太后不插手此事,却没有对皇后娘娘这般言语。 　　皇太后哪里听不出周月琦的好意？正是因着确定知晓周月琦是个孝顺的好孩子,皇太后才越发心疼周月琦的遭遇，也没办法苟同圣上的决定。 　　“小五这是什么话？有皇祖母在一日，又岂能眼睁睁看着小五受到委屈？更何况，小五的两个孩子，皇祖母也十分心喜。无论如何，皇祖母都会为小五护着两个孩子的。”皇太后神色严肃的说道。 　　听着皇太后一本正经的承诺，周月琦顿了顿，还是点点头，没再拒绝皇太后的好意。 　　也罢。既然身在宫里，就算她不希望皇太后插手，想来皇太后也是没办法真正做到置之不理的。既然这样，那就一块并肩奋战，迎接来自圣上的怒火！ 　　将周月琦母子三人安全送进皇宫，沈清河并未多做逗留，便离开了。 　　皇宫是琦儿的战场，并非他的。而他的战场，在宫外和朝堂之上。 　　圣上到来的时候，沈清河已然离开。两人没有碰上面，也就谈不上起冲突。 　　“小五回来了。”见到周月琦，圣上没有多大的欢喜。不过视线落在周月琦怀里的小二宝身上，圣上立刻就露出了笑容。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沈承轩和沈承皓这对双生子长得一模一样，可圣上就是能准确的分辨出谁才是沈承皓。而比起沈承轩，圣上确实更加中意沈承皓，毋庸置疑。 　　周月琦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圣上此刻脸上的笑容是冲着她而来的。不过周月琦确实也不大能理解，圣上为何会那般的中意沈承皓。 　　抱着孩子站起身来，周月琦正要屈身向圣上行礼，就被圣上拦住了。 　　“将小二宝给朕。”比起周月琦的行礼，圣上更想要立刻将他期待已久的小二宝抱在怀里。 　　毕竟是圣上的要求，周月琦没打算拒绝，点点头，就将怀里的孩子递了过去。 　　接过小二宝抱在怀里，圣上委实很高兴，是发自内心的感觉到欢喜和雀跃。自打他登基为帝，就鲜少有什么人抑或事情是他得不到、抑或办不到的了。唯独在接小二宝进宫这件事上，他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阻拦和抵触。 　　好在，最终的结果是好的。这么一段时日的期盼，到底还是如愿了。也是以，现下得以将小二宝抱进怀里，于圣上而言着实稀奇，也更加的感觉到心满意足。 　　上次圣上抱小二宝，只有沈清河和沈夫人在场。不单单是周月琦，皇太后和皇后娘娘也是今日才亲眼看到圣上对小二宝的疼爱究竟到了怎样的地步和程度。 　　瞥见圣上抱着小二宝露出的笑容，皇太后忍不住就轻叹一声。 　　圣上是她的亲生儿子，她怎么可能会不想让圣上如愿？小五又是她最疼爱的孙女，能够看到圣上这般重视小五的孩子，皇太后当然是乐见其成的。 　　只可惜，圣上对小五的孩子不仅仅是疼爱，还想要强抢和掠夺。即便圣上是帝王，皇太后也没办法赞同和支持圣上的想法，更加不能任由圣上恣意妄为的乱下决定。 　　相形之下，皇后娘娘的立场就更加鲜明和清楚了。 　　皇后娘娘年少入宫，先是太子妃，再是入主中宫，除了膝下只有一女、未有为皇家生下龙子，这一生可谓颇为平坦和荣耀。 　　然而，也正是因着只有周月琦这么一个女儿，皇后娘娘才越发不能容忍圣上在周月琦身上的那些算计。 　　之前是周月琦的婚事，现下是周月琦的孩子，皇后娘娘可不管圣上究竟是否真心喜欢小二宝，她就知晓，圣上这次同样是没安好心。 　　是以，皇太后没有出声阻拦，皇后娘娘却是直接就开了口：“圣上贵为九五之尊，还是将孩子交给臣妾抱！” 　　说着话的功夫，皇后娘娘已经站起身，将原本抱在怀里的沈承轩还给了周月琦，自己则几步走到圣上面前，伸手想要将沈承皓给接过来。 　　直接避开皇后娘娘的手，圣上背过身去，躲得彻底：“不必，小二宝由朕抱着就好。” 　　“圣上哪里会抱孩子？让皇后抱。”有了皇后娘娘的作为，皇太后立刻回过神来，毫不犹豫就站在了皇后这一边。 　　反正也不是圣上的孩子，圣上再喜爱也没道理抢过来自己养着。即便圣上再期待、再想要，也是不可以的。至少，皇太后就不答应，也不准许。 　　先是皇后想要跟他抢小二宝，再是皇太后出声劝阻，圣上原本带着笑意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要是平日里，圣上势必会当场发难。然而，因为怀里抱着他而今最是喜爱的小二宝，圣上收敛了怒火，也没跟皇后娘娘和皇太后过多的争执，直接丢下一句“小二宝朕抱走了”，便大步离开了皇太后的寝宫。 　　眼看着圣上就这样抢了孩子离开，皇太后气的直拍桌子，脸色转瞬间变得铁青：“不像话！太不像话！” 　　皇后娘娘也觉得圣上此般作为尤为可恶。然而，圣上已经抱着孩子头也不回的走了，就算她在这个时候追出去，也是不能将圣上怎么样的，更加不可能顺利夺回孩子。 　　故而，皇后娘娘只是面色微变，便再度恢复了冷静和理智。转过头来，安抚的看了一眼周月琦，静待皇太后的发落。 　　其实，不需要皇后娘娘的刻意安抚，周月琦也不会怎么样的。 　　早在带着两个孩子进宫之前，周月琦就已经预料到了此刻的画面。既然圣上那般执意想要接承皓进宫来养，又怎么会放过眼下这般大好的机会？ 　　对于圣上二话不说就这样抱走孩子，周月琦当然是不高兴的。但是，跟皇后娘娘一样，周月琦也看得很清楚，她是没办法轻易将孩子抢回来的。 　　既然如此，那就放任圣上养着沈承皓好了。 　　圣上以为，养一个孩子是多么简单又轻松的事情？圣上之前不过是小小的抱了一会儿沈承皓，恰好沈承皓既没有哭也没有闹，圣上瞧着心喜自然在于情理之中。 　　那么，等到沈承皓又是哭又是闹，一会儿要喂/奶、一会儿又要换洗衣裳的时候，圣上到底还能维持多久的耐心？怕就怕沈承皓不过是小小的撒一次尿，就成功将圣上给击退了也说不定。 　　想到这些，周月琦也不急着将沈承皓抢回来，只是放任圣上自鸣得意的将沈承皓给抱走了。 　　“小五先带着承轩回寝宫安置！”虽然周月琦已经出嫁，可她之前住的寝宫直到现下也还是为她留着。是以今日周月琦带着两个孩子回宫，皇太后想也没想就准备将周月琦母子三人依旧安置在周月琦曾经的寝宫里。 　　“小五先行告退。”反正来皇太后这里的目的已经达成，周月琦确实没准备继续叨扰皇太后的清净。想也知道，她这样毫无预兆的突然带着两个孩子进宫小住，只怕皇太后也没回过神来。 　　到底还是年纪大了，周月琦当然会多给皇太后一些时间来理清现下的状况，再等着皇太后之后的安排。 　　“也罢。小五先带着孩子回宫去安置，母后还有些事情要跟你皇祖母细商，稍后再去你的寝宫找你。”握了握周月琦的手，皇后娘娘语气温和的说道。 　　“好。”周月琦轻轻颌首，又向皇太后行完礼，这才抱着沈承轩带着绮罗等人一并离开。 　　目送周月琦一行人走远，皇后娘娘脸上的温和顷刻间消失殆尽，换上的是说不出的冰冷和烦躁：“母后，圣上到底想要干什么？今□□得沈将军主动将小五母子三人送到宫里来，明日是否打算强行将小五母子三人都永久的留在宫里？” 　　“自然不会。”皇太后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语气带着些许冰冷和坚定，“就算圣上真的有这样的心思，咱们也必须将它给斩断了。圣上贵为九五之尊，容不得一错再错，以免落人口实。” 　　“嗯，儿媳也是这样想的。说起来小五是皇家公主，可沈将军毕竟不是驸马。当初是圣上一意孤行，一定要将小五嫁进沈家，而不是为小五招沈将军为驸马。现下再开口说将沈家的孩子接进宫里来养着，确实不妥。只怕明日早朝之上，文武百官就会有想法，也会提出质疑的。这样对圣上的名声着实不利，也有损咱们皇家的颜面。”皇后娘娘很清楚，在皇太后心里，圣上的名声和皇家的颜面才是最重要的。 　　也所以，皇后娘娘根本没打算跟皇太后打感情牌，只是直接切入中心和重点，正中要害。 　　果不其然，皇太后的神色眨眼间变得越发凝重，眼神也登时锐利了起来：“哀家当然知晓此事不能任由圣上由着性子胡来。哀家已经打算将兰妃宫里的一双儿女送去圣上的寝宫，一并让圣上养着。” 　　兰妃？皇后娘娘抿抿嘴，倒也没有多言。反正不是兰妃，就会是其他妃嫔。这后宫里能为圣上生儿育女的妃子多了去，皇后娘娘没打算一个个盯着，也不准备时时刻刻防着。 　　就拿兰妃来说，先前兰妃确实很受宠，也尤为好命。有儿有女，都为圣上生了。只不过兰妃心太大，行事又不够周全，直接跟贺宰相牵扯到了一起，还被圣上逮了个正着。此后，兰妃就再也没有受过宠，翻身无望。 　　至于现下，既然皇太后愿意再多给兰妃一个机会，皇后娘娘也没打算拦着。以兰妃之前的为人处事，即便真的让兰妃又一次爬上去了，照样还是会狠狠摔下来的。 　　是以，皇后娘娘很放心的点点头。在得了皇太后的确定回答之后，施施然起身退下了。 　　“兰妃？”周月琦也没想到，此次事情闹出来，再度获利的人居然会是兰妃。 　　她和兰妃也不是第一次过招了，说是仇敌亦不为过。本以为两人的交集在上次兰妃狠狠栽了跟头之后便画上了句号，没想到兰妃还会再度卷土重来。 　　“嗯。皇太后主动定的人选，母后便也没有拦着。”皇后娘娘很清楚，倘若她开口说要换人，皇太后势必也会答应。只不过，没这个必要。是格外不安分的兰妃，皇后娘娘反而更加的放心。 　　“确实没必要拦着。”同一个后宫住着，皇太后和皇后娘娘的关系好吗？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当然是相安无事的。但周月琦可不会单纯的就认为，皇太后也是她这边的人了。 　　比起皇太后，周月琦自然是更相信皇后娘娘的。原因无他，在皇后娘娘的心里，她这个女儿才是最重要的。而皇太后的心里，圣上这个亲生儿子又哪里是旁的人可以比得上的？ 　　单说现下这件事，皇太后之所以会站定在她们这一边，也并非成心要跟圣上作对，而是发自真心实意的在为圣上的名声和颜面考虑。真要将她这个已经出嫁的孙女跟圣上这位一国之君放在天平上，皇太后的选择毫无疑问肯定是偏向圣上的。 　　故而，能得到皇太后的提议，就已经够了。不管皇太后挑选的是哪位妃子，周月琦都不会提出质疑。 　　与此同时，兰妃这个人选，周月琦也不是不放心的。毕竟两人已经是老对手了，周月琦也挺乐意继续跟兰妃过招的。不需要更多的打探，也无需担忧陌生的算计。同样的套路、熟悉的计谋，总能为周月琦省去不少事的。 　　“兰妃那一双儿女确实不错。要是兰妃再加把劲儿，于咱们也不是没有好处。母后现下倒是盼着兰妃能帮咱们打破眼下的僵局，最好就将圣上的注意力彻底转移到兰妃的那一双儿女身上去。”最开始兰妃的十皇子出生的时候，圣上也不是没有疼爱过。此般想着，皇后娘娘越发觉得皇太后挑对了人选。 　　“嗯。”要是确实能如皇后娘娘所言这般进展顺利，周月琦反倒要感激兰妃了。 　　同一时间，得了皇太后的懿旨，兰妃娘娘几乎是欣喜若狂，直接就掩面大哭。 　　等了这么久，她终于要熬出头了。等着瞧好了，这一次，她再不会那般的粗心大意，更加不会放任旁人算计到他们母子三人的身上。她一定会紧紧抓住圣上的心，独占圣上的宠爱，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不得不说，经历过数次大起大落之后，现如今的兰妃委实更加的执着。当然，也看得更加分明。 　　以前兰妃总是想的太多。才刚入宫的时候，盛宠在身的她过于担心自己根基不稳，会树大招风，惹来其他妃嫔的算计和陷害，所以不得不小心翼翼的为人处事。等到顺利生下十皇子，本该心下大定的她却又琢磨着要提早为十皇子谋划，想着要为十皇子铺路、要及早结识朝臣，甚至不惜与贺宰相画虎谋皮。 　　那时候的兰妃，说的和做的都很多。一会儿忙着跟五公主争锋相对，一会儿又忙着博得贺宰相的信任，可最终……她什么也没得到，差点还害得十皇子和小公主都受到牵连。 　　这段时日的凄惨和落魄，兰妃娘娘已经过够了。她不打算再心软，也不打算再多想其他，她现下唯一想要得到的，唯有圣上的恩宠。自此之后，唯一值得她耗尽心思去讨好的人，只有圣上。旁观其他人等，兰妃都不准备多看一眼了。 　　秉持着这样的决心和信念，兰妃娘娘尤为精细的将自己盛装打扮好，这才带着十皇子和小公主一道去了圣上的寝宫。 　　皇太后的懿旨可是明言，要她将一双儿女送去圣上的寝宫。兰妃娘娘虽然不甚明了皇太后的意图，却很清楚的知道，这次机会对她、对十皇子都很难得。他们必须牢牢抓住这个机会，不能白白浪费了此般难能可贵的翻身时机。 　　圣上正兴致勃勃的亲自哄着沈承皓。 　　必须得承认，沈夫人的刺绣功底是真的很好。今日周月琦带着两个孩子进宫，正是特意换上了沈夫人送来的小衣裳，直把两个孩子都装扮的特别讨喜。 　　这不，圣上就很满意自己眼中所看到的小二宝。哪怕小二宝尿在了他的龙袍上，圣上都不以为意，只是哈哈大笑着说了一句“不愧是朕看中的小将军，有胆识”，便轻易揭过了此事。 　　一旁随身伺候的大太监却是差点没被吓得晕死过去。也就这位真正入了圣上眼的沈家小将军才能够得此殊荣，若是换了其他孩子胆敢弄脏圣上的龙袍，只怕下一刻就人头落地也不为过。 　　此般想着，大太监硬生生打了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大太监彻底对圣上怀中抱着的这位小将军有了全新的认知。胆敢在圣上的龙袍上撒尿，不愧是沈门虎将。日后便是成不了赫赫有名的兵马大将军，也铁定不会有辱沈家威名的。 　　没有出寝宫之前，兰妃娘娘并不着急，耐着性子特意认真的打扮着自己。可是一出寝宫，兰妃娘娘就耐不住了，尤为急切的催促着两个孩子一起往圣上的寝宫赶。 　　这般一来，等到兰妃母子三人抵达圣上的寝宫外，已经气喘吁吁了。 　　听闻兰妃带着一双儿女求见，圣上皱了皱眉，很是不高兴的沉下脸来：“谁准他们来的？让他们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再敢不安分，就直接滚去冷宫住着。” 　　圣上的语气没有为兰妃娘娘留下丝毫的情面，连带十皇子也一并受到了责怪。 　　待到兰妃听闻圣上的态度，直接吓得白了脸，颤着身体抱紧了十皇子。 　　可是，再害怕也不能就此离去。在没有其他退路的情况下，兰妃娘娘只能带着一双儿女豁出去了。同时，也搬出了皇太后这尊大佛。 　　传话的太监去而复返，再度向圣上复命的时候双腿已然不受控制的打起了颤，却还是坚持着将兰妃的话语如实呈禀圣听。 　　“皇太后的懿旨？”只是稍微一想，圣上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就说，兰妃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居然胆敢直接带着孩子闹到他的寝宫来。却原来，是皇太后的意思。 　　“行了，让他们滚进来！”不是兰妃，还会是其他妃子，圣上对皇太后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为了避免赶走一个、再来第二个的麻烦，圣上到底还是让了步。 　　终于可以见到圣上了！兰妃娘娘长长的松了口气，脸上闪过志在必得的神色。她很庆幸，在这么关键的时刻，皇太后娘娘还记得她。也很庆幸，圣上对她到底还残留着那么一丝丝的情分。 　　那么，接下来就该是她的主场了。她不会让皇太后娘娘失望的，也不会再度让自己后悔的无以复加。 　　轻轻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兰妃娘娘的脸上挂着优雅的笑容，一手牵着十皇子，身边跟着抱着小公主的嬷嬷，昂首挺胸的踏进了圣上的寝宫。 　　第132章 　　兰妃娘娘是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才来的这里。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拼死一搏,兰妃娘娘的脚步前所未有的坚定。再然后，她就看到了正抱着沈承皓笑的一脸满足的圣上。 　　兰妃娘娘虽然进宫不算早,可到底是曾经遭遇过圣上无限宠爱的嫔妃。圣上是怎样的脾气和秉性，兰妃娘娘不可能不了解。彼时圣上是何其的威严,哪怕兰妃娘娘正值盛宠在身之际,也是不敢肆意挑衅的。 　　但是现下站在兰妃娘娘面前的圣上,别提多温和了。 　　如若这样的圣上是冲着她的一双儿女在笑，兰妃娘娘势必会欢喜异常,说不出的高兴和激动。只可惜,圣上眼里并未容得下他们母子三人,反而是一直都看着被圣上亲自抱在怀里的那个婴儿。 　　因着失宠,兰妃娘娘现下在宫里的地位急转直下。乃至她先前的那些眼线和耳目也都尽数离她而去，不再为她所用。有的是被其他宫里的主子收买了,有的则是自行背叛了兰妃娘娘。而不管是源自哪种缘由,兰妃娘娘都不敢再信任那些人，也确实跟那些人变得疏远了。 　　如此这般，兰妃娘娘而今对宫里的最新局势就没办法及时掌握了。比如今日五公主带着两个孩子进宫的事情,兰妃娘娘就没有得到消息,也并不知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此刻被圣上抱在怀里的婴儿于兰妃娘娘而言，无疑是极为陌生的。兰妃娘娘绞尽脑汁想了又想,到底还是没能想出所以然来。 　　总不至于是宫里哪位妃嫔生下来的小皇子？可是她并未听闻后宫传出新的喜讯呀！莫非,是圣上一力护着的哪位妃嫔？ 　　下意识就想着这是圣上一手遮天故意隐瞒下来的龙子,兰妃娘娘面色变了变,看向沈承皓的眼神不自觉就变了。 　　圣上本来是没打算理睬兰妃母子三人的。他这个人的宠爱从来都不长情，先前会乐意宠着兰妃，确实是因为兰妃入了他的眼。不过现下么，他对兰妃再无丝毫的情分，自然也就不以为意了。 　　至于兰妃带过来的一双儿女，圣上神情冷淡的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看来看去，还是他的小二宝最讨喜呢！ 　　圣上的反应太过直白，兰妃娘娘张张嘴，很想要说些什么来彰显自己母子三人的存在，却又碍于圣上的冷漠态度，不敢太过造次。 　　傻愣愣的原地站了一会儿，兰妃娘娘轻轻深呼吸了一下，暗自推了推牵在手里的十皇子。 　　十皇子跟圣上的相处机会并不多，自然也谈不上多么的亲近。可有了兰妃娘娘的推动，再想到来的一路上兰妃娘娘的殷切叮嘱，十皇子瘪瘪嘴，带着那么些许的不情愿，迈着小短腿冲向了圣上。 　　圣上正一心逗着怀里的小二宝，眼角余光突然发现一个小肉/团子朝着他这边跑了过来，差点就条件反射的抬脚踹了过去。 　　好在关键时刻，圣上认出了来人是他的十皇子。顿了顿，圣上微微沉了沉脸，转过身，神色肃然的盯着十皇子。 　　十皇子本来就跟圣上不亲近，此刻被圣上严肃的盯着，他下意识就想要哭。太可怕了！父皇根本就一丁点也不喜欢他，母妃撒谎。 　　将十皇子一脸害怕的模样看在眼底，圣上对于这个儿子的兴趣就越发锐减了。宫里不缺害怕他的孩子，多十皇子一个不多，少十皇子一个不少，全然没有任何的新奇，也并不新鲜。 　　明显感觉到来自圣上的不喜，十皇子到底年幼，平日里又被兰妃娘娘养的娇气，当场张开嘴，哇哇大哭了起来。 　　十皇子的大哭甚是突然，事先没有丝毫的预兆，连圣上都被吓了一大跳，更别说沈承皓了。 　　沈承皓原本有些累了，正处于昏昏欲睡的迷糊时候。哪想到眼睛还没闭上，耳边就炸开了小孩子响亮的哭声，转瞬间他的睡意就被吓没了。 　　“小二宝不害怕。”安抚的怕了怕怀里沈承皓的后背，圣上直接抱着沈承皓往一旁走了好几步，拉开了跟十皇子的距离。同时，冷下脸来吩咐身边的大太监道，“赶出去。” 　　大太监也没想到十皇子会突然嚎啕大哭。这里可是圣上的寝宫，又是当着圣上的面，十皇子怎么就好端端的哭了起来呢？十皇子这一哭不要紧，连他们这些一旁伺候的宫人都跟着提心吊胆，唯恐被圣上迁怒以致掉了脑袋…… 　　心下直犯嘀咕，大太监面上却也不敢显示半分。二话不说就领了圣命，走上前去打算将十皇子请出圣上的寝宫。 　　“圣上恕罪！”兰妃娘娘何尝不是被吓得魂飞魄散？她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十皇子居然会这样不管不顾的大哭了起来。在来的路上，她仔仔细细叮嘱了那么多，未曾想一样也没用上。一见到圣上，十皇子就被吓得什么也忘记了。 　　刚刚十皇子这一哭，不但吓住了圣上和沈承皓，兰妃娘娘也差点被吓得丢了魂儿。 　　然而，再害怕也必须立刻冷静下来。兰妃娘娘心里很清楚，能给她的机会并不多。她没资格发傻发愣，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去向圣上请罪，为十皇子收拾烂摊子。 　　“母妃……”听到兰妃娘娘的声音，十皇子非但没有停下哭声，反而哭的越发响亮。也不去看圣上了，只管转身跑到兰妃娘娘身边，抱着兰妃的大腿就继续伤心了起来。 　　看着这样的十皇子，圣上撇撇嘴，实在欢喜不起来。当即冷哼一声，怒意乍现。 　　大太监不管再耽误，急急忙忙也跟着走向了兰妃娘娘，开口就要请兰妃娘娘一行人即刻离开。 　　“回圣上的话，臣妾是奉了皇太后的懿旨，这才带着一双儿女前来给圣上请安。方才十皇子有失礼数，是臣妾管教不严。臣妾在这里代十皇子向圣上请罪了。”兰妃娘娘是不可能就这样离开的，也不甘心无功而返的结果。 　　双手扳过十皇子的肩膀，强行按着十皇子随她一起跪下，兰妃娘娘语气坚决，神情煞是凄楚。 　　怎么办？她最大的筹码就是十皇子了。偏生十皇子竟是被圣上的威压给吓唬住了。今日这样的见面，想也知道圣上肯定不会喜欢十皇子的表现，更加不可能对十皇子另眼相待。 　　连十皇子都派不上用场，难不成她还能期待小公主？ 　　兰妃娘娘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已经闹出了笑话，自然不敢继续粗心大意的闹出更大的僵局来。 　　“行了，都给朕出去。”圣上没有太多的耐心陪着兰妃母子三人在这干耗着。他好不容易才将小二宝抢到手里来，还没跟小二宝培养完感情，又怎么可能分得出心神去折腾别的事情？ 　　加之对兰妃母子三人，圣上着实谈不上多么的宠爱，就更加不打算给这三人留颜面了。 　　兰妃娘娘没有料到的是，明明她已经搬出了皇太后，却依旧没能改变此刻的困境。咬咬牙，兰妃娘娘索性就豁出去了：“敢问圣上怀里抱着的是哪位皇子？臣妾未有听闻宫里又添了喜事……” 　　兰妃娘娘这样的问话，自然是不合乎规矩，也有失礼数的。她身为区区一位后宫妃嫔，竟然当面询问起了圣上的所作所为。如若圣上不往深处多想，直接不搭理她已然是最好的结局。 　　可如若圣上直接雷霆大怒，治她一个大不敬之罪，兰妃也是无处伸冤的。毕竟，这条路是兰妃自己选的。 　　兰妃当然知道她此刻正冒着一个很大的险。可她不这样做，还能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吗？但凡她能借这个孩子博得圣上的注意力，进而彻底翻身，兰妃都会很高兴，也会很满意。 　　“朕抱着谁，跟兰妃有何关系？难道朕做什么事情，还需要向兰妃求得准许？”若是换了别的事情，圣上也或许不会多想。但是沈承皓不一样。 　　圣上本就是从周月琦那里强行将孩子抢了过来，又宁愿惹了皇太后和皇后娘娘的不喜依然执意要亲自将沈承皓带在身边。圣上不相信兰妃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明知道他怀中抱着的小二宝是谁却还要故意开口询问，借以来试探小二宝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兰妃简直是不知所谓！ 　　兰妃娘娘确实没有圣上想的那么多算计。她也没有想到她这般一问，会引得圣上如此不高兴。 　　迎上圣上带着怒意的质问眼神，兰妃娘娘吓得浑身一颤，脸色眨眼间就泛白了：“臣妾不敢。” 　　“不敢？朕看着兰妃的胆子挺大的嘛！都敢找到朕的面前来质问朕了，敢问这天下间还有什么事情是兰妃不敢做的？”圣上可不会给兰妃留情面，几句话就将兰妃的罪名定下，只差没有命人立刻将兰妃拖出去了。 　　兰妃连连摇头，下意识就抱住了同样被吓得不轻的十皇子，鼓起勇气小声回道：“臣妾真的是奉了皇太后的懿旨……” 　　“少拿皇太后来压朕。”不提皇太后还好，兰妃一个劲的嚷嚷着皇太后的懿旨，无疑是火上浇油，令圣上更是火冒三丈，“朕知道，你们全都是一伙的，不就是不想让朕亲自带着小二宝吗？朕还就告诉你们了，这个孩子朕是一定要养在宫里、带在朕的身边。你们谁人若是再敢多说一个字，休怪朕翻脸无情，直接摘了你们的脑袋！” 　　圣上的怒气再没丝毫的压制，全部发泄了出来。语气之凌厉，足可见他眼下的愤愤然。 　　跪在地上的兰妃脸色白了又白，却是很快就从圣上的话语中听出了关键。 　　虽然依旧不是很清楚圣上口中的“小二宝”究竟是怎样的身份，但是兰妃可以大胆的猜测，这个孩子并不是宫里的哪位皇子。否则，皇太后也不会那般不喜这个孩子留在宫里，甚至将他们母子三人给推了出来。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兰妃终于认清楚了现状，弄懂了局势的发展。 　　看来，皇太后是想要借她的手，将圣上的注意力从这个“小二宝”身上给转移回来。故而皇太后才会特意下了懿旨，让她将一双儿女都给带上，前来圣上的寝宫觐见。 　　换而言之，在皇太后的眼里，他们母子三人确实有着足够重要的地位。如若不然，皇太后也不会找上他们母子三人来跟圣上怀中的“小二宝”叫阵。 　　转瞬间感觉所有的自信又回笼，兰妃娘娘彻底的放松了下来。与此同时，她紧紧抱着十皇子的手也跟着松开，改为了安抚的轻拍。 　　“圣上息怒，臣妾着实无辜，也分外的冤枉。臣妾今日之所以会带着一双儿女来觐见，全然是迫不得已，并非臣妾故意来惹怒圣上，更加不是臣妾心怀不轨，居然胆敢跟圣上对着干。还请圣上明鉴，务必不要误会了臣妾母子三人。”因着确实对这些事情不知情，兰妃娘娘挺直了腰杆，理直气壮的说道。 　　圣上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兰妃的辩解，只是冷笑着看了过来，并未言语。 　　“圣上明察秋毫，臣妾在来这里之前，委实不知晓能够有幸被圣上亲手抱在怀里、又得以让圣上准备养在身边的这位小……是小公子没错？应该是的。”见圣上不接话，兰妃也不着急，一脸坦然的开始跟圣上详细解释了起来。甚至话到一半，为了沈承皓的性别，还自说自话的猜测了一番。 　　圣上闻言挑起了眉头，认真打量着兰妃的脸色，确定兰妃并未说谎，这才收了怒气，不再执意要将兰妃母子三人立刻赶出去。 　　感觉到圣上的态度有所软化，兰妃娘娘心下大喜。努力克制着面上不表现出高兴的情绪，兰妃娘娘清了清嗓子，神色越发变得一本正经：“在臣妾的心里，圣上一直都是那般的威武，是臣妾的天。能够将孩子养在圣上的身边，于臣妾看来，无疑是这个孩子最大的福气。倘若圣上问起臣妾此事，臣妾势必不会拦着圣上留下这个孩子。反之，臣妾会真心实意的为这个孩子感到高兴。” 　　瞧着兰妃的脸色不像作伪，语气也听着挺像那么一回事，圣上撇撇嘴，终于开了尊口：“你倒是挺会来事。” 　　“不是臣妾会来事，这番话尽数发自臣妾的肺腑，绝无半点虚言。”不过是多了个孩子养在圣上身边罢了，倘若亲近这个孩子就能挽回圣上的宠爱，兰妃娘娘当然求之不得。自然，她的立场迅速转变，特别会看脸色的开始向圣上投其所好了起来。 　　往日里圣上肯定不会这般容易就被兰妃说服。但是这次不一样。在经历了太多人的不支持和不赞同之后，终于来了一个肯站在他这边、还跟他志同道合的兰妃，圣上瞬间就高兴了。 　　龙心大悦，带给兰妃娘娘的好处是看得见的。最起码，圣上不再冷着脸漠视兰妃母子三人，也没再冷言冷语的命令大太监将兰妃母子三人赶走。而是耐着性子跟兰妃多说了几句话，还主动示意兰妃和十皇子站起来回话。 　　在圣上看来，兰妃是养了两个孩子的，不管养的好不好，肯定比他懂得多。也是以，圣上还是有几分兴趣好好跟兰妃探讨探讨的。 　　兰妃娘娘自然不敢藏私。虽然心下一直不断的猜测着这个孩子的身份，却也不敢再贸贸然的问出口了。方才她已经被圣上责骂过，再来一次，她肯定没那个好运气能够成功迂回。 　　好不容易得了圣上的和颜悦色，兰妃娘娘越发珍惜，也甚是小心翼翼。对圣上的问话尤为认真的对待，尽可能的揣度着圣心，只盼望能更进一步的接近圣上，讨得圣上的欢心。 　　圣上寝宫里发生的这一幕幕，皇太后那边很快就知晓了。 　　“到底还算有点能耐，没有让哀家太过失望。”亲耳听闻了兰妃的那些小伎俩，皇太后讥讽道。 　　“回太后娘娘的话，咱们就这样一手将兰妃娘娘推上去，是不是太便宜了兰妃娘娘？”皇太后并不喜欢兰妃，这一点是众所周知的。跟在皇太后身边的心腹嬷嬷亦是特别的清楚，当即开口问道。 　　“无碍。不是兰妃，也会是宫里其他的妃嫔。不然，你以为圣上为何会答应放兰妃母子三人进他的寝宫？”圣上了解皇太后，皇太后也了解圣上。说到圣上对兰妃的宠爱，皇太后委实没有放在心上。 　　“老奴愚钝。”听出皇太后早有成算，心腹嬷嬷不再多言，规规矩矩的往后退了退。 　　“都是为了哀家的小五啊！”皇太后当然不会责怪心腹嬷嬷的多嘴。在这件事上，她确实有些不甘心。但是，事有轻重缓急，赔了一个兰妃，换回小五和沈将军的儿子，这笔买卖很划算，皇太后愿意做。 　　皇宫里从来都是无孔不入的地方。皇太后那边有眼线，皇后娘娘当然也有自己的关系网。对圣上寝宫里的一举一动，皇后娘娘也是足够清楚的。很快的，她便说给了周月琦知晓。 　　“那就只能烦请咱们这位兰妃娘娘再多多努力，尽快讨得父皇的欢心了。”确定了兰妃娘娘的手腕，周月琦努努嘴，凉凉的说道。 　　“嗯。若是时机合适，母后会暗中帮兰妃一把。只盼望兰妃能担此大任，不要让母后失望。”早在皇太后挑定兰妃的时候，皇后娘娘就预想到了眼下的局面。是以，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她给出了自己的态度。 　　“多谢母后为女儿此般用心的筹谋。”周月琦并不是不识好歹的人。皇后娘娘对她的关心和爱护，周月琦一直记在心里，也甚是领情和感恩。 　　“小五这是什么话？母后就只有小五这么一个女儿，怎么可能不为小五筹谋？更何况这件事，确实是圣上有错。母后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小五和小承皓母子分离。这样的痛苦，母后光是想想就接受不了，又怎么舍得小五去亲身经历？”拍了拍周月琦的手，皇后娘娘说着就压低了声音，“沈将军那里，是不是也有其他的打算？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让沈将军去找你舅家。母后会送去口信，让你舅家不惜一切代价帮扶沈将军的。” 　　“他确实已经做好了准备和打算，就看明日在早朝上，父皇打算怎么力压文武百官，给咱们大周国所有的百姓一个说法和交代了。”其实周月琦也没想到，真正让圣上和沈清河正面交锋的导火线，竟然是自家小承皓。 　　想到这里，周月琦也不知道该郁闷小承皓太过讨圣上的欢心，还是该感激小承皓如此难能可贵的重要性了。 　　不过，必须得承认的是，沈承皓给了他们一个再正当不过的借口和理由。这一战，还没开始打，圣上就注定了会输。就是不知道待到那个时候，圣上是否还能延续和维持眼下对小承皓的疼爱和喜好，仍旧非要将小承皓带在身边。 　　“不管发生了怎样的变故，小五一定要记住，母后是肯定站在你这一边的。”没有详细质问沈清河到底是怎样的安排和打算，皇后娘娘煞有其事的跟周月琦说道。 　　“虽然不需要言谢，可小五还是在此先行谢过母后的诸多包容和疼爱。这辈子能当母后的女儿，是小五最大的福气。”前世的周月琦，曾经错过了皇后娘娘的满心疼爱，也伤皇后娘娘至深。而这一世，周月琦从未想过要避开皇后娘娘的疼爱，从始至终都有将皇后娘娘纳入她的日后和将来之中。 　　“能生下小五这个女儿，才是母后最大的福气。”皇后娘娘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入宫多年，皇后娘娘从未惋惜过周月琦只是一位公主，而非一位皇子。权位之争，皇后娘娘看得比谁都淡，反而活得比谁都更加的豁达。 　　倘若她确实生下了一位皇子，而今的皇后娘娘势必做不到轻松和自在，不需要去考虑权位之争的残酷，也不需要去参与那些阴暗的算计之中。 　　好在她的小五只是女儿身，她所需要做的，仅仅是一心一意护着她的小五安然无恙，不受任何人的欺凌，过的比所有人都更加现世安稳。 　　此般想着，皇后娘娘反而真心感激周月琦的到来和出生，带给了她全然不一样的人生。 　　望着皇后娘娘眼底无尽的宠溺和疼爱，周月琦也跟着翘起了嘴角。是啊，上一辈子加上这一辈子，两世都能跟母后当母女，是真的很好呢！ 　　第133章 　　接着沈承皓的关系,兰妃娘娘顺利的在圣上的寝宫留了下来。不单单是因为她公开表明了对圣上亲手照顾沈承皓的支持，更因为兰妃娘娘很是合乎时机的对圣上讲述起了怎样带孩子的经验。 　　圣上当然是不会带孩子的。有了兰妃娘娘时不时的提醒,圣上只觉得瞬间就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尤为的新鲜和新奇。 　　而在这般前提下，圣上对兰妃娘娘的排斥就少了很多。连带,还分了几分注意力到了十皇子和小公主的身上。 　　兰妃娘娘当然是乐见这般发展的。明显感觉到圣上对他们母子三人的态度有所缓和,兰妃娘娘别提多高兴了。至此,对圣上怀中的沈承皓越发的上心,一直留到天黑才恋恋不舍的带着十皇子和小公主离开。 　　圣上不可能看不出兰妃的别有居心。但是这样的兰妃，并未触碰到圣上的底线，圣上自然就睁只眼闭只眼的放任了。 　　身为九五之尊,他自诩是足够宽容的。若他真的是那般太过斤斤计较的小气之人,只怕朝中文武百官有一多半都得担心自己的脑袋还保不保得住。 　　故而，哪怕明知道兰妃娘娘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圣上也还是容忍了。 　　还有皇太后那边,尽管圣上很是介意皇太后又一次插手他的事情，但他都作罢了。皇太后到底年纪大了,难免有些犯糊涂,他是一位明君,没必要跟皇太后闹得太僵。否则,一旦传出去,有损的还是他和皇家的颜面。 　　这一夜,周月琦没有急着去找圣上将沈承皓抱回来。 　　反而是沈承皓自己,在意识到天已经黑了、他自己却没能回到熟悉的怀抱之际,一直很听话的他顿时就不干了，开始哇哇大哭。 　　圣上上次见到沈承皓的时候，沈承皓很乖。今日又带了沈承皓许久，都没见沈承皓哭泣。圣上想当然就认定了沈承皓跟他有缘分，就算夜里不将沈承皓送回周月琦的身边，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圣上没有想到，他这边正打算带着沈承皓就寝，沈承皓就开始了大哭。而沈承皓这一哭，直接就把圣上给吓住了。 　　圣上这个人，从来都不是会放任自己受委屈的性子。但凡换了第二个人胆敢在他面前这般哭闹，圣上铁定直接将人给赶出去了。可换了是他现下最稀罕的沈承皓哭，圣上就颇有些束手无策了。 　　“来人，快看看小二宝到底哪里不舒服？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哭了？”圣上自己是不知道该怎么哄沈承皓的。他能依赖和指望的，就唯有身边伺候的大太监了。 　　大太监也没带过孩子，见沈承皓确实哭的厉害，下意识就想到了孩子可能是想娘亲了。可是这样的真话，大太监根本不敢老老实实的说出口，唯恐惹了圣上不高兴。 　　“到底怎么回事？”只是一眼扫过去，圣上就看出了大太监的欲言又止，皱了皱眉头，顿时怒道。 　　大太监身体一颤，见确实躲不过去，就只能如实回话了：“启禀圣上，奴才瞧着，小将军可能是想亲娘了。毕竟在今日之前，小将军从未跟圣上一起就寝过。因着不是熟悉的气息和怀抱，小将军就……” 　　后面的话，大太监没有接着道出，却很明白圣上肯定是能够意会的。 　　圣上当然听懂了大太监的意思。不就是说他和小二宝还没熟到一起就寝的地步么！ 　　心下沉了沉，圣上当即就不高兴了。他好不容易才将小二宝给强行抢了过来，要是就这样送了回去，明日他还能将小二宝抱回来？以后还能将小二宝留在宫里养在他的身边？ 　　可……就这样放任小二宝哭个不停？ 　　视线落在一直哭个不停的沈承皓身上，圣上不得不承认，他舍不得。 　　见圣上明显犯了难，大太监越发不敢开口，缩了缩脖子，无声无息的往后躲了躲。 　　站在大太监的立场，其实他也不赞同圣上将这个孩子养在身边。先不说孩子是沈家的子嗣，只说圣上每天日理万机，就根本抽不出空暇来陪伴这个孩子。 　　今日圣上将孩子抱回宫里来，确实耐着性子哄了很久，可圣上还有一大堆的奏折没有审阅呢！若是夜里再让圣上带着孩子就寝，很容易影响圣上的睡眠，明日还怎么上早朝？又哪里打得起精神去处理朝政？ 　　只是想想，大太监就觉得不可能，也着实发自内心的担忧。 　　圣上没再发难，却也没有就此放过大太监。而是在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试探的问道：“要是朕将小二宝送去宫里那些有孩子的妃嫔身边，会不会好些？比如兰妃，她宫里就养着两个孩子，肯定很有哄孩子睡觉的经验……” 　　这样的话语，大太监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往下接的。只是默默的听着，静待圣上自己做出最后的决定。 　　圣上也不需要大太监的接话。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赌一回，抱着沈承皓就赶去了兰妃的寝宫。 　　这是自打兰妃失宠之后，圣上第一次进她的寝宫，意义自然非同凡响。 　　故而一见到圣上到来，兰妃娘娘二话不说，立刻欣喜若狂的迎了上去。尤其是在看到沈承皓正哭个不停的时候，兰妃娘娘当即露出了极为心疼的怜惜神色，伸手就要将沈承皓抱过来好好哄哄。 　　圣上本来就是打着这样的主意。见兰妃如此识相，便也没有拒绝兰妃伸过来的手，将依旧嚎啕大哭的沈承皓交给了兰妃抱着。 　　心知这是绝佳的表现机会，兰妃强忍着满心的激动和欢喜，连忙就想要将孩子哄好，进而宽慰圣上的心，不负圣上对她的信任。 　　然而很可惜的是，尽管兰妃娘娘很是努力的用尽了浑身的解数，却依然没能将沈承皓的哭声停止。反而，令得沈承皓哭的越发大声了。 　　眼看着沈承皓被兰妃折腾的难受，比起他抱过来的时候哭的还要厉害，圣上的脸色顷刻间就冷了下来，看向兰妃的眼神也充满了不善。 　　兰妃又不是他，还能哄不来孩子？眼下小二宝哭的此般伤心和难过，无疑是兰妃没有尽心哄小二宝。更甚至，还暗地里欺负小二宝了。指不定就是故意掐小二宝的胳膊或者哪儿了，这才使得小二宝越发啼哭个不停…… 　　想到这里，圣上完全没有给兰妃辩解的机会，就将沈承皓又抱回了自己的怀里。 　　“圣上，再让臣妾试试……”兰妃娘娘也很着急。她是真的很用心的哄这个孩子了，可是孩子偏生就是不愿意跟她亲近，反而哭的越发大声。 　　也是急中出错，沈承皓越是哭，兰妃娘娘就越发慌乱。往日里哄自己的一双儿女甚是拿手，此刻却怎么也哄不好沈承皓了。 　　“不用了。兰妃还是用心养自己的孩子好了。”先前兰妃在他的寝宫说的头头是道，圣上还当兰妃确实很会哄孩子，这才特意带着沈承皓找来兰妃的寝宫。不过眼下摆在他面前的事实明明白白的告诉着圣上，他想错了。 　　意识到自己再一次被兰妃的温柔假象所蒙骗，圣上心下对兰妃更是不耐烦。只觉得兰妃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故意装了慈母的好形象来蒙骗他。 　　简直是岂有此理，兰妃这就是犯了欺君之罪！要不是看在十皇子的情面上，圣上甚至都打算直接当场治兰妃的罪了。 　　这般心情下，圣上怎么可能继续将沈承皓留在兰妃这里？一直听着沈承皓哭的伤心，圣上也不是不心疼的。 　　带着满满的怒气，圣上再度抱着沈承皓大步离开了兰妃的寝宫。 　　兰妃娘娘当下就想要追出去。只要圣上再多给她一点时间，她肯定能将孩子哄好的。她一定能做到的。 　　无奈的是，不管兰妃有着怎样的坚定信念，圣上都不可能再理睬她了。此时此刻的圣上，头也不回的抱着沈承皓离开，前往的则是……周月琦的寝宫。 　　若是圣上能够狠得下心来，他是铁定不会顾及沈承皓是否哭个不停，势必要将沈承皓留在他的身边，谁也不给。但是，圣上确实被沈承皓哭的心疼了。 　　顶着夜里的冷风走了好长的一段路之后，圣上也渐渐恢复了冷静和理智。 　　这么小的孩子，肯定是离不了亲娘的。白日里还好，夜里只怕唯有留在小五的身边，孩子才能安睡。就是不知道，小五身边可有哪个能人也能带好小二宝？ 　　圣上倒是没有想过将周月琦也留在宫里。这不，想到让沈承皓安睡，圣上率先想到的就是周月琦身边伺候的人了。 　　也或许小二宝的奶娘能够做到这一点？倘若如此，圣上自然不介意再多留一个人在宫里养着。只要能顺利将小二宝留在宫里，其他事情都不重要，皆可以商量。 　　周月琦这里尚且还没准备安置。倒是沈承轩，已经被哄睡，尤为安静。 　　至于周月琦，则是带着绮罗等人，一直在等待圣上的到来。 　　她自己的孩子，周月琦比谁都了解。迄今为止，也就只有她能将孩子哄睡。就是沈清河，也只能在孩子睡熟后，才能将孩子抱走。换了其他人，都不可以。 　　说起来，周月琦并未刻意这般养孩子。但是阴差阳错的，沈承轩和沈承皓都被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以致于今日圣上强行抱走沈承皓的时候，周月琦根本没有起心阻拦。 　　她不相信圣上能轻易将沈承皓哄睡。沈承皓不肯睡觉，圣上也甭想安眠。而如若圣上对沈承皓的啼哭置之不理，只能证明圣上根本没有他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喜爱沈承皓。 　　倘若真是如此，周月琦便更加安心了。丝毫不必担心圣上所谓的“抢孩子”是圣旨，只管寻个合适的时机再带着两个孩子顺利出宫便是。 　　圣上来的比周月琦预期的要更早，也更让周月琦松了一口气。最起码，圣上没有放任沈承皓哭个不停，却始终置之不理。 　　沉着脸走进周月琦的寝宫，一眼就看到等在正厅里的周月琦，圣上的心情越发不好了。不过，事已至此，圣上也没打算转头走人，只是神色僵硬的将小二宝又送回了周月琦的怀里。 　　一回到周月琦的怀中，哭了许久的沈承皓登时就抓紧了周月琦的衣衫，委屈的往周月琦怀里钻了钻，止住了哭声。 　　终于看到小二宝听了哭声，圣上皱皱眉，神色莫名的盯着周月琦片刻，到底还是摆摆手，自顾自转身走人了。 　　亲眼所见的事实，他还能怎么办？再放任小二宝哭下去，即便嗓子不哭的嘶哑，好端端的孩子也能被哭出事来。他确实很钟爱小二宝是事实，却也不曾想过要毁了这个孩子。 　　别把他想的太心狠，他没有那般的铁石心肠。今夜，就让小二宝再留在小五这里！有什么事，等明日再说。他也被折腾的有些累了，需得回去寝宫休养生息，顺便好好想想到底要怎么处理小二宝夜里无法睡在他的寝宫这一棘手难题。 　　没想到圣上会这般轻易的离去，周月琦下意识就抱紧了怀中的沈承皓。 　　今日确实是她的不作为，害得孩子哭了许久。说不心疼肯定不可能，但是如若明日仍旧需得抉择，只怕沈承皓还要遭遇同样的大罪。光是想到那样的画面和场景，周月琦就分外的舍不得。 　　只盼望圣上的新鲜感能及早散去，别再一个劲盯着她的孩子了。再不然，也期待兰妃娘娘能多多给力，尽快将圣上的注意力给拉走。 　　送走圣上，周月琦立刻吩咐庄嬷嬷紧闭宫门，以防圣上再度杀个回马枪。尽管这个可能性并不大，却也不得不提防，毕竟要防范于未然不是吗？ 　　而圣上，也确实没打算回去将小二宝抱走。没有心情流连后宫，圣上直接回了自己的寝宫，洗洗就安置了。 　　次日早朝上，圣上的精神并不是很佳。望着满朝文武百官，他脑中更多的还是想着怎样将小二宝留在宫里。 　　沈清河便是在这个时候主动站出来的。他上奏的折子内容尤为简单，一心想要接五公主母子三人出宫回沈家。 　　圣上当即就被沈清河给气笑了：“沈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朕还拦着不准五公主出宫了？要不要朕直接散了早朝，沈将军随着朕一块去五公主的寝宫当面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启禀圣上，末将想要接回的不单单是五公主，还有犬子。”尽管圣上雷霆大怒，沈清河仍是不退不让，据理以争。 　　“犬子？”圣上嗤笑一声，对于沈清河的这个称呼俨然极为不满意，“正好，朕也想要跟文武百官说说这件事。五公主一胎生下两位麟儿，乃福兆。为了我大周国之江山社稷能够更加繁荣昌盛，朕便想着留下一位麟儿养在宫里，赐封小将军称号，份例待遇等同皇子。” 　　圣上没有问众位卿家意下如何。他既然开了口，就是简单的告知，而非征询，不需要任何人的意见，也不接受任何人的反对。 　　然而，圣上此话一出，就注定了不可能太平。 　　一早就收到沈清河通知的那些朝臣先不说，余下的那些朝臣就委实被圣上的话语给惊吓住了。 　　贺宰相是最先跳出来反对的。他不可能放任沈清河的权势越发壮大。有了五公主这个保命符还不够，圣上居然还打算将沈清河的儿子接进宫里养着？贺宰相不答应。 　　有了贺宰相的跳脚，一众贺宰相党羽二话不说，纷纷站了出来，一脸正色的请圣上收回成命，大喊此事不妥、不合乎规矩。 　　“有何不妥？又怎么就不合乎规矩了？朝廷律法可有哪条明文规定，朕不可以接自己的亲外孙进宫来住上几年？更何况，朕要接进宫里来的又不是沈将军的长子，只是次子而已，犯了哪条律法，违背了哪条祖规？”而今的圣上最不耐烦的就是听到有人反对他接小二宝进宫一事。 　　当他没有深思熟虑的想过此事？他就是想了很久，才会拖到现在才将小二宝接进宫里来。可事实证明，他的那些考量都是无关紧要的，眼下这些朝臣的反对也都是无需理睬的。 　　贺宰相觉得这是沈清河的诡计。他和沈清河的争斗已然陷入了白热化，眼看着就要分出最终的胜负，却在最关键的时刻闹出了这样的变故。要说圣上不是故意的、不是成心的，谁信？ 　　圣上这就是在明着站队，偏向沈清河！更别说圣上还说的那般直白，居然还想要让沈清河的孩子跟皇子一般尊贵的养着！ 　　只是想想，贺宰相的脸色就不是很好看了，坚决反对圣上意欲将沈家子嗣接进宫里养着的决定。 　　前有贺宰相坚决反对，沈清河反而乐得清闲。也不急着去跟圣上争执，静待贺宰相冲在前面。 　　沈清河可以不出声，早先就被沈清河暗中联系过的那些朝臣却不会按兵不动。越是在这个时候，他们越是要浑水摸鱼，怎么也要声援贺宰相才是。 　　与此同时，贺宰相并未意识到几乎整个朝堂之上所有的文武百官都在附和他。他自己的党羽也就算了，连沈清河的党羽竟然也偏向他这一边。此时此刻他已经顾不上其他，一心就想着如何说服圣上收回成命。 　　圣上很生气。前所未有的，他感觉到了来自所有朝臣的威胁。 　　他就想不明白了。不过是一个尚且年幼的孩子罢了，又不是皇家的血脉，怎么就那般不容于这些人的心里了？ 　　阴沉着脸听着满朝文武的所谓箴言进谏，圣上双手握拳，拼命的压制着满腔的怒火没有爆发。 　　直到最后一刻再也忍不下去，圣上这才终于出了声：“说来说去，你们不就是想着太子之位尚未定下，担心朕分心偏爱其他孩子了？真是笑话。朕缺皇子吗？不过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罢了，仅仅是一个外姓婴儿被接进宫里养着，就能把你们吓得魂飞魄散？当朕是昏庸无能的暴君吗？” 　　“微臣不敢。”伴随着圣上的怒火倾泻而出，一众朝臣尽数跪下，纷纷请罪。 　　都说法不责众，其实虽然都跪下了，可朝臣们的心里都是没有害怕和敬畏之心的。反正也不是他们自己一个人反对此事，圣上总不至于将所有朝臣都悉数责罚个遍！ 　　故而，带着有恃无恐的心理，朝臣们的立场依旧坚定不移，面上不见丁点的惊惧。 　　圣上当然很清楚这些朝臣此时此刻都在想些什么。更甚至，圣上已经猜到了，这其中势必掺杂了沈清河的手笔。 　　可是，那又能怎样？圣上的怒火已经发了，偏生这些人都不肯买账。即便圣上继续勃然大怒，只怕这些人也都胆敢跟他对着干。 　　“行了！都别装了。朕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更加不可能看不出你们的那点小心思。既然你们都胆敢逼着朕表态，行，朕今日就把太子的人选给定了。”真当他没有后招？眼看着满朝文武都被他最后的一句话给吓得抬起头来，圣上顿时就得意了起来。 　　视线扫过在场所有人，圣上最终看向了几位成年皇子所在的位置。 　　说起来，他确实不缺儿子。此刻要从中挑出一个当太子，也并非没有选择。只不过之前圣上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到底要将龙椅传给哪个皇子罢了。 　　当然，而今的圣上也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只是被逼到了这一步，圣上才会借由立太子一事来转移朝臣们的注意力而已。 　　突然被圣上盯住，几位皇子登时提起心来，绷紧心弦静待那个期待已久的结果到来。 　　“长幼有序，就大皇子！”不同于几位皇子的紧张，圣上的语气很是随意，定下太子人选的方式和态度都极为随便，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几位皇子瞬间就懵住了。就连才刚被点名立为太子的大皇子，也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只觉得他好像幻听了。 　　他们争抢了这么久的位置，就这般简简单单的定下来了？这样的结束方式，哪怕是成为了最终胜利者的大皇子，都生不出欢喜的情绪来。 　　早知如此，他们还需要争抢个什么劲儿？这么久以来他们的努力和煎熬，都完全是白费功夫吗？ 　　意识到这一点，包括大皇子在内的几位皇子都大脑一片空白，许久也说不出话来。 　　朝臣们也都很惊愕，总觉得圣上的语气很是不对劲，好像仅仅只是在打发他们而已？再不然，圣上莫不是在跟他们说笑？ 　　第134章 　　圣上确实是故意的。他就想要让这些朝臣都知道,他才是这个国家的主宰，他才是九五之尊。这些朝臣想要联手威胁他、逼迫他就范，想也别想。 　　至于说立大皇子为太子一事,也纯粹只是为了转移这些朝臣的注意力罢了。圣上就不相信，在他突然立了太子之后,这些朝臣还会记得他想要接小二宝进宫养着的事情。 　　不得不说,圣上这一招釜底抽薪确实很厉害。不单单是贺宰相等人，连沈清河都没料到,圣上会毫无预兆的松口立下太子的人选。 　　皱眉看向圣上,沈清河很清楚,圣上并非真的打算让大皇子继承皇位。可是圣上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将大皇子推了出来当挡箭牌，毫不在意会不会给大皇子带来不必要的危险和困扰。 　　当然，能够成为太子,想来大皇子也是铁定欣喜的。只不过,大皇子到底能不能保得住太子之位,就是大皇子的能力问题了。 　　沈清河从未想过要支持几位皇子登基为帝。以致于圣上此刻的作为,同样打乱了沈清河的规划和筹谋。虽然还不至于给沈清河带来诸多麻烦，但是很明显，圣上再度轻而易举的扭转了朝中的局势。 　　贺宰相也很是惊愕。大皇子在他眼里一直都很平庸,绝对算不得惊世奇才。否则他也不可能一早就将大皇子撇开在外，从未打算扶持大皇子上位。 　　这么多年在朝为官，贺宰相自认还是很懂圣上心思的。圣上根本就不喜欢大皇子,也并不看重大皇子,又怎么会此般轻易放任大皇子当上太子？ 　　越想越觉得这其中的端倪很多,贺宰相后背惊出一身的冷汗，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不能急躁、不能慌乱。他必须立刻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要怎样应对眼下的困局。倘若大皇子成为太子已然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他也必须尽快拿出新的应对措施，决计不能陷入束手无策的境地。 　　此般想着，贺宰相委实有些后悔之前对大皇子的无视和漠视。 　　想当初大皇子也是主动向他抛过橄榄枝的，只不过彼时贺宰相根本看不上大皇子的能力，自然就坚决拒绝了大皇子的示好，同时还格外坚定的跟大皇子划清了界限。 　　眼下想想那时那刻的选择和决定，贺宰相只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怎么就那般笃定大皇子是最没可能坐上那个位置的皇子呢？他怎么就没有做好两手准备，没能为自己多留下一条退路呢！ 　　心下长长叹息一声，贺宰相微微闭了闭眼。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然有了新的抉择，也不再一味惊慌失措了。 　　不就是他一向不看好的大皇子被立为了太子么！圣上的语气和态度都那般的随意，难不成还能立刻将大皇子推上皇位？ 　　是以，他不必着急，也不必惊慌。他只需要静下心来好好等着看好戏就行了。他倒要看看，没有任何准备就当上了太子殿下，大皇子又要如何收场。 　　别看前一刻贺宰相满心的懊悔确实无以复加，但是如若再给贺宰相一次机会，让他好好想想到底跟不跟大皇子合作，只怕贺宰相依旧不会答应大皇子。原因很简单，贺宰相心里比谁都更加清楚，即便大皇子当上了太子，只怕也不一定能守得住这个位置。 　　贺宰相冷静了下来，他的一干/党/羽却没办法心平气和的接受这个打击。 　　早先他们都是支持二皇子的。可是后来，二皇子和宰相府的亲事作罢，贺宰相的立场和态度也变得模糊了起来。尽管贺宰相没有明言告知他们以后不必再站在二皇子这一边，但是在没有得到更加确切的消息之前，他们中不少人依旧是支持二皇子的。 　　更何况，不是二皇子，也不能是大皇子啊！大皇子的能力一丁点也不出众，在朝中既无势力，本人也没什么太大的名声，一贯都是被他们这些朝臣忽视的存在。哪怕是三皇子、抑或四皇子，都比大皇子要更加够格成为太子殿下，不是吗？ 　　越想越觉得圣上这一招太有深意，一众朝臣四下望望，彼此对视的眼神中尽显茫然和疑惑。 　　除了贺宰相的党羽之外，跟沈清河交好的朝臣们也有些诧异，不是很确定圣上到底意欲何为。 　　这一些朝臣跟贺宰相的党羽不同，他们从未打算站定哪一位皇子，从始至终都只是忠心于圣上。不过眼睁睁看着圣上做出这般不明智的决定，他们也是很无奈的。 　　圣上确定不需要再好好考虑考虑？比起大皇子，难道不是其他几位皇子更加适合当太子？还是说，圣上只是想要借此来试探试探他们？ 　　望着一室的沉默，圣上很是高兴，也很是满意。带着些许得意的神色，圣上翘起了嘴角：“若是众卿没有其他要事上奏，那就退朝。” 　　被圣上一副懒洋洋的随意语气惊住，满朝文武更是对圣上的态度不明所以了。 　　太子乃皇储，立太子是何其重要的事情？皇储更是跟整个大周国的气运息息相关。圣上难道不该耐心跟他们这些群臣好好商量商量人选，探讨探讨后续？ 　　圣上就这样随随便便立下大皇子为太子，不等他们回过神来就起身退朝，难道就是为了不让他们开口阻止？ 　　圣上确实存着这样的打算。趁着朝臣们都还没反应过来，他直接退朝走人。至于朝臣们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反正他都已经走了，根本不打算理睬这些朝臣的阻拦和反对。 　　没看见贺宰相和沈清河都没有开口？圣上倒是不会单纯的认为，这两人也是跟其他朝臣一样，都被吓唬住了。说到底，大家都只是在静观其变罢了。他才是能够左右朝政的君主，他金口一开，谁又敢抗命不遵？ 　　心下泛起阵阵得意，圣上大步流星的走向了周月琦的公主寝宫。昨日夜里小二宝认生，没能跟他同塌而眠。但是现下是白日里，他肯定能顺利将小二宝带走的。 　　再度见到圣上到来，周月琦抿抿嘴，神色不变的任由圣上径自抱走了正在熟睡的沈承皓。 　　尽管看出了周月琦的不情愿，圣上却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他本来就明言说了，要将小二宝留在宫里养着。小五若是有不满，只管眼不见为净便好，做什么非要一块回宫来住着？ 　　圣上当然也知道，周月琦这是舍不得小二宝，也是心疼小二宝。可圣上自认一定能够带好小二宝，而且能保证小二宝在宫里比在将军府被养的更好，自然而然就生不出半点的心虚了。 　　大摇大摆的带走了小二宝，圣上一个字也没跟周月琦多说，离开的脚步别提多轻快了。 　　皇后娘娘是踩着圣上离去的背影到来的。 　　听闻圣上又抱走了小二宝，皇后娘娘着实有些无语：“圣上可真是生怕咱们这个宫里不够热闹。小五你尽管看着好了，不等圣上带着孩子回到御书房，他就会被朝中的那些老臣们堵住。” 　　周月琦对圣上会不会被堵住，其实并不感兴趣。不过提到御书房，周月琦开了口：“父皇这是不打算处理政务了？带着一个孩子去御书房还看什么奏折？” 　　“圣上才刚立了太子，也或许是打算将朝务推给太子处理！”皇后娘娘当然不可能真的认为圣上会对新出炉的太子此般信任和放心。她的话语，不过是反着说，讽刺圣上罢了。 　　“太子？”周月琦尚且没有得知此事，不禁诧异道，“哪位皇兄成了太子？” 　　“你父皇说了，长幼有序，定下了大皇子为太子。”嗤笑一声，皇后娘娘显然对于圣上这个借口很是不以为然。 　　周月琦的眼中也闪过了讽刺。前世可没有这么一出，前世直到她死，大周国的太子殿下都没有立出来。对于皇位，圣上尤为执着。论起权势，圣上从来都舍不得多一个人跟他分走一杯羹。 　　“谁当太子，跟咱们倒是没有太大关系。不过圣上想要借由此事转移走朝臣们的注意力，只怕就没有人会记得咱们家小二宝被圣上强行留在宫里这件事了。”一早得知满朝文武都在反对圣上亲自抚养沈承皓的时候，皇后娘娘是乐见其成的。没想到她的心还没落定，圣上就绝地反击了。 　　乃至于现下朝臣们纷纷自乱阵脚，忙着分析朝中的全新局势，又哪里顾得上沈承皓这么一个小婴儿是否被养在宫里？ 　　“没关系，有沈清河在呢！”别人会不会因此忘记小二宝，周月琦不知道。但是她绝对信任沈清河，并不会因此就对沈清河生出质疑。 　　“这倒是。有沈将军在，咱们也不是没有周旋的余地。对了，还有你皇祖母那里肯定也会向着咱们这一边。”皇后娘娘说着说着又轻叹一声，语气里满是失望，“兰妃实在太不中用了。明明大好的机会都送到她面前了，可她还是没能把握住。” 　　“兰妃娘娘不是会轻易罢休的人，此事还不算完。”周月琦倒是没有小瞧兰妃娘娘的能力。说到闹事的手段，兰妃娘娘的性子可是什么举动都能做得出来。 　　“也只能盼望她别再继续让咱们失望了。”摇摇头，皇后娘娘对兰妃倒是不怎么看好。 　　怎么说呢？兰妃本是很有胜算的。年轻貌美不说，还一连为圣上生下了十皇子和小公主，只要兰妃自己不作死，她在后宫的地位必定稳固不变，谁也撼动不了。 　　可谁让兰妃的野心那般的大呢！只说兰妃和贺宰相联手这件事，就触犯到了圣上的底线。圣上的心眼本来就不大，在这件事上恐怕很难做到完全不介怀，兰妃自然也别想轻易翻身了。 　　没有了圣上的恩宠，兰妃也不过是后宫中芸芸众生中的沧海一粟罢了。宫里住了这么多位妃子，很快就又会有新的妃嫔被送进宫里来，兰妃的“年轻貌美”转瞬间就会变成“人老珠黄”。待到那个时候，兰妃就是绞尽脑/汁，也不可能卷土重来了。 　　听着皇后娘娘的叹息，周月琦默然。 　　没有谁比她更了解而今这位圣上的凉薄和冷心。兰妃现下还能蹦跶，不过是因为她还没彻底被圣上厌恶。等到圣上对她的最后一丝耐心彻底耗尽，也就没有兰妃什么事了。哪怕兰妃膝下还有一双儿女，依然不可能改变兰妃的结局。 　　是以，一如她母后所说的，只盼望兰妃能够紧紧抓住这次的机会。如若不然，兰妃也注定会变成弃子了。 　　兰妃娘娘哪里不着急？她比谁都更加期待能够再度挽回圣上的宠爱。为了这个目的，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这不，一大清早的，她就早早起床装扮好，就等着圣上下了朝，她好再度主动出击。 　　而且这一次兰妃娘娘想的很是周全，连前往去找圣上的最佳说辞和理由都找到了。那位沈家小将军年纪尚小，正缺玩伴呢！有她的十皇子和小公主陪着，小将军也不会哭闹，圣上瞧着也能更加舒心不是？ 　　昨日从圣上寝宫出来，兰妃娘娘就特意命人去打探过了沈承皓的身份。 　　之前因着兰妃娘娘失宠，她确实使唤不动宫里的人。但是昨日她可是高调带着一双儿女如愿走进了圣上的寝宫，加之还有皇太后的懿旨，宫里的风头可不立刻就转了方向？ 　　故而兰妃娘娘一开口，沈承皓的身份很快就传到了她的耳里。 　　知晓孩子是五公主和沈清河的儿子，兰妃娘娘差点一口血喷出，只觉得万般憋屈和郁闷。 　　但是，她又能怎样？这个孩子是她唯一的出头机会了。若是没有了这个孩子，她连求见圣上的借口和理由都找不到。也所以，她跟圣上一样，发自内心的迫切想要将这个孩子留在宫里。 　　兰妃娘娘倒是没有太多的想法和担忧。即便是五公主的儿子，可沈承皓是沈家的血脉，又不是皇家子嗣。都说隔辈亲，圣上想要疼爱自己的外孙，完全不是什么大事么！ 　　在兰妃娘娘的眼里，沈承皓并不是十皇子的绊脚石。反之，如若利用得当，沈承皓反而会成为十皇子最大的助力。 　　众所周知，沈承皓身后可是站着五公主和沈清河，代表着圣上的宠爱、以及兵马大将军手中的十万兵权。不管怎么算，这笔账她都不亏。 　　想到这里，兰妃越发期待能将十皇子送到圣上面前，连同沈承皓一起就养在圣上的身边了。 　　伴随着这样的想法和念头，兰妃娘娘眼巴巴的带着十皇子和小公主又一次踏上了去求见圣上的道路。 　　圣上很烦躁。他才刚抱着小二宝在宫里走了走，正要去御书房看看奏折，就被眼前的几位老臣给拦住了。 　　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几位老臣，圣上差点没忍住一脚踹过去。 　　不就是倚老卖老，想要故意威逼他这位圣上妥协和退让？他可是君主，他才是他们所有人的主宰。他都已经做出了决定，也立了太子，这些老臣还闹什么闹？ 　　“启禀圣上，储君是咱们大周国的气运，是大周国所有子民的希望。立太子一事乃重中之重，切忌粗心大意，更不可随便敷衍了事。长幼有序是美德，圣上的考量没有错。但是为了大周国上下所有的子民，还望圣上三思，收回成命啊……”先前圣上一直拖着不肯立太子，他们这些老臣满是担忧和着急。而今圣上终于立了太子，却更加让他们这些老臣心下惶恐不安。 　　立太子是何其大事？圣上太过儿戏了。不能这样，决计不能这般敷衍了事。他们必须进谏。哪怕忠言逆耳，他们也必须当面奏请圣上收回成命，改立太子。 　　“放肆！君无戏言。朕既然已经开口立下太子，又岂容随意更改？几位老大人莫不是不将朕这位君主放在眼里，连朕的旨意也胆敢违背，更甚至公然质疑我大周国的储君？”圣上沉着脸瞪着几位老臣，对他们的作为着实极为不耐烦。 　　他都说了立大皇子为太子，这些老臣还闹什么闹？当他的话语是耳旁风，还是成心不将他这个圣上放在眼里？简直是岂有此理，此罪当诛。 　　许是圣上的怒气和冷意都太过摄人，原本很是安静的沈承皓突然就不舒服的吭吭唧唧了起来，瞪着双腿想要脱离圣上的怀抱。 　　这还是第一次圣上煞是明显的感觉到来自小二宝的排斥和不喜。就连昨日夜里小二宝始终哭闹个不停，都没有眼下这般让圣上感觉到棘手。 　　“小二宝不怕。朕不是在吼你，朕只是在吼那些不长眼的。”轻轻拍了拍小二宝，圣上也顾不上继续发落几位老臣，一门心思柔声哄起了沈承皓。 　　沈承皓并不是很给面子。尽管圣上的声调骤然降低，他还是感觉到了不舒服，挣扎着要找自己的亲娘。 　　此般一来，圣上就头疼了。面带无奈的抱着小二宝又是哄又是摇，又连忙命令大太监立刻想出法子来安抚住小二宝。 　　大太监更是欲哭无泪，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他哪里有那个本事，还能将小将军哄好？打从昨日夜里他就看出来了，小将军确实很安静没错，可一旦惹来小将军的不情愿，就算卖了他的老命也是安抚不住小将军的。 　　没看见昨日夜里小将军扯开嗓子从圣上的寝宫一路哭到兰妃娘娘的寝宫、又哭到五公主的寝宫，中间都不带停歇的？小将军人虽然还小，可已经很是执着了呢！ 　　一眼看透了沈承皓的本性，大太监对于圣上固执的想要将沈承皓留在宫里养着的决定越发不看好。此刻遭遇沈承皓的挣扎，大太监的本能告诉他，只怕待会儿他们就又得亲自将沈承皓送还给五公主了。 　　跪在地上的老臣就更是无言以对了。 　　圣上方才的怒火俨然已经频临爆发的边缘，他们也都做好了心理准备。甚至，都打算在圣上面前来个一死进谏了。 　　谁曾想下一刻圣上就对他们不理不睬，只顾着去哄沈将军家的小儿子了？ 　　这几位老臣都不是贺宰相那一派的。平日里最不喜站队，也极为厌恶朝中有人拉帮结派。说起贺宰相，几位老臣都发自内心的不喜和厌恶。反之，提及高风亮节的兵马大将军沈清河，几位老臣便又是另外一番感悟了。 　　此次沈将军家的小儿子被圣上强行扣在皇宫之内的事情，几位老臣也都听说了。不得不说，他们对圣上的举动也是极为不赞同的，只觉得圣上这是故意让沈将军难受，成心想要找将军府的麻烦。 　　早年沈老将军还在世的时候，圣上不也是这般今日一出、明日又一出的瞎折腾？十余年过去，他们本来还以为，圣上已然变了。至少，圣上不会再次紧紧盯着沈家不放。否则，圣上也不会将五公主下嫁进沈家，不是吗？ 　　可他们谁都没有料到的是，圣上居然等在这里。却原来，圣上之前一直重用沈将军，并未出自对沈将军的信任，而是打算拿沈将军的小儿子对沈将军进行威逼和利/诱。 　　对于这样的事情，几位老臣都是看不过眼的。沈将军的性子何其清正？又为他们大周国立下了赫赫军功，实乃大周国的功臣。 　　故而今日在早朝上，他们也都出面了，义正言辞的反对圣上强行留下沈承皓养在宫里的决定。为的，就是想要帮帮沈将军。 　　此时此刻，亲眼看到圣上对沈承皓的另眼相待，几位老臣非但没有感觉到安心和轻松，反而越发对圣上的手段感觉到惊惧和担忧。 　　要说圣上是真心疼爱沈将军的小儿子，几位老臣说什么也不相信。圣上自己又不缺皇子，怎么会放着皇家血脉不重视，反而一心去疼爱沈家的子嗣？ 　　圣上这是打算用上怀柔政策吗？怪不得圣上会突然立太子，还是挑了大皇子这么一位能力不出众的储君。只怕圣上跟之前一样，依旧不想立太子，眼下不过是稍微用点小手段，为的就是想要试探一下朝中的水到底有多深！ 　　反正有沈承皓在手，圣上不怕沈将军不为他所用。而有了沈将军的全力效忠，圣上还不是想怎样折腾就怎样折腾？ 　　意识到这一点，几位老臣对视一眼，皆是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浓浓的不安。 　　圣上对沈家，是真的有愧啊！前些年欠下的血债尚且没能还清，圣上便又打算故技重施，连沈家下一辈的婴儿都不肯放过吗？这样的圣上，太可怕了。 　　第135章 　　圣上并不知道他被眼前的几位老臣给误会了。当然,即便知道,他也不在乎。身为君王，就是要让这些朝臣都惧着他、怕着他,他的江山才能更加的稳固。 　　至于他对小二宝的真心疼爱，说实话，圣上已然放弃说服外人的打算了。 　　连皇太后都不肯站在他这一边，他还能指望谁会相信他对小二宝的一片慈爱之心？更何况，这些人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圣上自己到底做不到问心无愧,倒也不去计较的那般清楚了。 　　扫了一眼依旧挡在他面前的几位老臣,圣上就准备越过他们，径自走人了。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不该说的他也没准备说。就这样算了！ 　　“臣妾见过圣上。”兰妃娘娘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圣上进入御书房之前,抵达了。 　　方才在来的路上她还在担心，要是她来晚了,圣上进了御书房，她是不是就得扑个空了。毕竟这里是御书房，不是圣上的寝宫，想要进御书房比想要进圣上的寝宫还要难上太多。 　　好在,她大老远就看到了圣上的身影。这不，就正好赶上了。 　　听到兰妃娘娘的声音,圣上的心情越发烦躁了。昨日夜里他倒是的确很需要兰妃娘娘的帮忙,只可惜兰妃娘娘说一套做一套的本事太过高明,嘴上说的再是好听，举动上却是没什么值得他看重的地方。 　　圣上可没有忘记昨日兰妃娘娘在他的寝宫里是如何极尽可能的求表现，说的比唱的都还要动听。可是结果呢？既然已经看穿了兰妃娘娘的本质，圣上瞬间就又改变了对兰妃娘娘的态度。以致于现下的圣上对兰妃娘娘就越发讨厌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几位老臣拦在御书房外，圣上并不诧异。左右这几位老臣都是一心为了大周国，故而才老糊涂的跑来他面前进谏。 　　可是兰妃呢？后宫不得干政。可千万不要告诉他，兰妃也是为了立太子的事情来的。他从未给过兰妃这么大的脸面，兰妃也没这般狂妄的资本。 　　“回圣上的话，臣妾带十皇子和小公主来陪小将军玩耍。”兰妃娘娘的借口很是理所应当，也格外的干脆利落，“小将军正是需要玩伴的年纪。恰好十皇子和小公主都略微比小将军大一些，正好可以陪小将军解闷玩闹，也能为圣上分担一些辛苦。” 　　换了旁的时候，兰妃娘娘是绝对不会准许自己的一双儿女变成别人的陪衬品。在她眼里和心里，十皇子和小公主都是最好不过的。可是眼下的情况不同。 　　首先，如今的她迫切需要挽回圣上的宠爱。自然，就需得做出一些必要的牺牲和付出了。 　　其次，依照目前的局势看来，圣上怀中这个孩子确实很得圣上的心。昨日她便看出来圣上发自内心的想要留这个孩子养在宫里，她也是借由此事才好不容易再度拉拢跟圣上的关系和距离。现下她确实需要踩着这个孩子继续往上攀爬，姑且就只能先退让一步了。 　　最后，还是那句话，谁让这个孩子是五公主和沈清河的儿子呢！兰妃娘娘先前确实跟五公主起过正面冲突，也闹得很是不愉快。但如若能看在这个孩子的情面上跟五公主化干戈为玉帛，对兰妃娘娘着实有百利而无一害。 　　不管怎么想这笔账都不亏的兰妃娘娘，当然不想错过这么一个大好机会了。故而当着圣上的面，她毫不犹豫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顺带也将十皇子和小公主送到了圣上的眼前。 　　跟圣上的考量和猜忌完全不同，兰妃娘娘的眼线尚未遍布整个皇宫，更加不可能伸长到朝堂之上。今日早朝圣上已经立下太子的事情，兰妃娘娘根本无从知晓，至今都还被蒙在鼓里。 　　是以她此刻找上圣上，真心只是冲着沈承皓而来，跟争抢皇位毫无关系。 　　也是这般阴差阳错的意外，突然就让圣上长长的松了口气，颇为意味深长的看向了兰妃娘娘。 　　后宫一众妃嫔，谁人不想争宠？谁人不想成为人上人？兰妃也是如此。否则，她就不会背着他偷偷去跟贺宰相拉帮结派了。而兰妃想要得到贺宰相支持的原因，不需多说圣上就能猜到。无外乎，是为了兰妃的十皇子。 　　说心里话，兰妃的这点心思，在圣上眼里算不得大错。他自己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如若没有皇太后早早用心为他筹谋，他不一定能坐上皇位，更加不可能走到今时今日。 　　圣上之所以厌弃兰妃的原因，不是因为兰妃意欲为十皇子图谋权势更甚至是皇位。他只是容忍不了兰妃私下里去跟外臣接触。 　　这里是他的皇宫，就当守着他的规矩。从古而来，就没听闻过有后宫嫔妃跟前朝外臣来往的。如此明目张胆的私相授受，才是圣上不能容忍、也无法姑息的大错特错。 　　至于现下么，眼见兰妃跟昨日一样，竟然区别于所有人，并未追着他提及立太子一事，圣上自然就很是满意了。 　　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不在状态恰好就得了圣上的欢心，兰妃娘娘依旧一脸积极的拿十皇子和小公主当名头，拼了命的想要巴结讨好上沈承皓这么一个尚且不会说话的小婴儿。 　　瞧着兰妃的态度确实热忱，圣上又的确不想再多听有关立太子的事情，当即就一挥手，答应了兰妃带着两个孩子随他一起进御书房的痴心妄想。 　　“圣上！”几位老臣顿时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越发不着调的圣上，当即就想要反对圣上的决议。 　　御书房是什么地方？圣上怎可如此胡闹？不单单带着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婴儿进御书房，甚至连兰妃娘娘母子三人也一并带了进去。十皇子也就算了，怎么说也是皇子。可小公主！还有兰妃娘娘！ 　　没成想有朝一日圣上居然会变得如此一意孤行，几位老臣带着满腹抗议，就准备义正言辞的提醒圣上勿要一错再错。 　　“行了，都退下！朕很忙，没有那么多闲工夫站在这里听几位老卿家说教。”面不改色的站在那里，圣上的语气很是不好，言语中尽显对几位老臣的不悦，“若是几位老卿家此般空闲，倒不如直接告老还乡，回祖籍去种地颐养天年？” 　　圣上这番言语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几位老臣皆是面如土色，心下忍不住生出阵阵的绝望。 　　他们都不是贪恋权势的人。否则，他们也不至于明知道此刻拦在这里会遭到圣上的不喜，却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他们真正在意的，是圣上对他们的冷酷，着实让他们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寒心。 　　越是在这个时刻，几位老臣难免就会想起当初沈老将军的下场。沈家一门忠烈啊，就那样说没就没了，午夜梦回的时候，圣上可曾心虚过？可曾后悔过？ 　　没有的！肯定没有。如若不然，圣上现下也不会这般对待他们…… 　　圣上可不管这几位老臣是怎样的想法。一如几位老臣所想的那般，圣上确实早就想要找个合适的借口将这几位老臣送出朝堂了。 　　年纪大了就该服老，急流勇退，选在最恰当的时机告老还乡不是很好吗？做什么非要一直赖在朝堂之上，动辄倚老卖老的对他这位君主的决策指手画脚？谁给他们的胆子？ 　　也是以，今日话赶话说到这里，圣上却丝毫没有想要收回方才那番话的想法。谁说他不是故意乘机道出自己的真实心声呢？只盼望这几位惯常都很有骨气的老臣能别再让他失望，只管义正言辞的辞官才好。 　　眼不见为净。也或许等到几年之后，他对这几位老臣的不满散去些许，日后还会在几位老臣的葬礼上多给他们添些颜面？也或许，等到这几位老臣死去，他指不定真的会再度重新启用这几家的年轻一辈？ 　　反正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谁又能出言保证一切皆是不可能？只不过现下么，圣上的确不想再见到这几位老臣了。 　　秉持着这样的念头，圣上不再多言，直接抱着怀里的小二宝径自进了御书房。 　　兰妃娘娘也顾不上其他，只管牵着十皇子和小公主往御书房里走。唯恐慢了一步，圣上又突然改变主意，就没有他们母子三人什么事了。 　　她可是看得分明，圣上今日的心情似乎不大好啊！尽管并非他们母子三人惹怒了圣上，可万一圣上迁怒到了他们母子三人的身上可如何是好？ 　　不敢胡思乱想太多，兰妃娘娘加快脚步，走过依旧跪在地上的几位老臣身边的时候，脚步一刻也不敢停下，刻意选择了彻底无视。 　　亲眼看着圣上就这样进了御书房，将他们抛之门外，几位老臣眼底最后一丝光亮渐渐散去，只余下死寂一般的黯淡。 　　罢了罢了，圣上都已经开口让他们告老还乡了，他们又哪里还敢厚着脸皮赖在朝堂之上？纵使他们还有着一颗为国为民的热心，也是无济于事啊…… 　　带着从未有过的失落心情，几位老臣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摇着头叹息着一步一步慢慢朝宫门的方向走去。 　　沈清河再度看到这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大人时候，看到的就是几位老大人尤为萧条的凄凉身影。 　　不需多问就知道几位老大人肯定是铩羽而归，沈清河恭恭敬敬的走上前，迎接了几位老大人。 　　“沈将军怎会等在此处？”没想到会在宫门外见到沈清河，几位老臣皆是露出了诧异和疑惑的神色。 　　“不过是有些不放心罢了。”沈清河并未直言道出他不放心的是谁。他的回答可以理解为是几位老臣，也可以理解为是依旧被强行扣在皇宫内的沈承皓。 　　几位老臣到底是涉足官场多年，哪里听不出沈清河这是有意在为他们几人留下颜面？ 　　“沈将军有心了。”虽然带着些许固执己见，可几位老臣都不是不识好歹的人。看透了沈清河的用心良苦，几位老臣纷纷面带感激的道了谢。 　　“几位老大人言重。”沈清河亦是极为认真的拱手还礼，神色甚是凝重。 　　沈家的事情，几位老臣心下皆是有数。不管是当初沈老将军一门忠烈的离世，还是现下沈家小二郎被圣上抢走的事实，几位老臣有目共睹，对沈清河不禁就多了几分惺惺相惜的认同感。 　　当年沈家出事的时候，他们人微言轻，没能帮得上忙。而今沈家再度遭遇危机，他们虽然较之昔日多了几分体面，却最终没能帮得上沈家丁点的忙。只是想想，就莫名的惭愧。 　　转念再想到今日之后他们就都需得告老还乡，几位老臣不约而同就看向了沈清河：“不知沈将军今日可有空闲陪咱们几个老头子用顿便饭？” 　　“自然是有空的。初次跟几位老大人一起用饭，就由末将做东，宴请几位老大人可好？”沈清河本就是有意等在这里，为的便是结交几位老大人。此刻几位老大人主动提出要一起用饭，沈清河自然不会拒绝。 　　“皆可皆可。”只要能一块坐下来好好聊聊，几位老臣并不介意谁请客、谁又做东。反之，在当下这样的关口，几位老臣很是乐意看到沈清河对他们的看重。要知道，他们可都是马上就要告老还乡的人。明日之后，又有谁还真的记得住他们？ 　　故而，能在辞官之前最后跟沈家这位大将军结交一番，几位老臣都很欣慰，也尤为真诚。 　　周月琦收到沈清河命人传进宫里来的消息后，微微舒了一口气。看来，沈清河的计划进展的很是顺利。那么接下来，就看她的了。 　　理了理衣襟，周月琦抱起沈承轩，找上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的气氛还算融洽。兰妃娘娘本就是有意讨好圣上和沈承皓，自然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两人的身上，各种好听话不是恭维圣上就是称赞沈承皓，直让圣上听的龙心大悦。 　　十皇子和小公主虽然年纪还小，可是已经提早被兰妃娘娘教导过，也很清楚此刻来了这里就是为了哄父皇抱着的小弟弟玩耍。 　　尽管不是很懂他们为什么一定要陪着这个连话都还不会说的小弟弟玩耍，可是母妃说了，只要他们乖乖做好了母妃的吩咐和交代，父皇就会变得喜欢他们，以后他们在宫里就没人敢欺负他们了。 　　为了让母妃高兴，也为了他们以后在皇宫的地位，十皇子和小公主很尽心的逗着沈承皓。哪怕沈承皓根本不愿意搭理他们，他们也没有放弃。 　　大太监突然传话“五公主求见”的时候，圣上下意识就回了一句：“不见。” 　　大太监登时就有些犹豫，不确定到底要不要加上那句“五公主怀中还抱着沈家另外一位小将军”，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很是安静的沈承皓毫无预兆的开始哭了起来。 　　沈承皓一哭，圣上立马就急了，连忙就想要将他的小二宝哄好。 　　兰妃娘娘也很着急。自己一边轻声想要帮着哄沈承皓，一边还催促着十皇子和小公主继续逗沈承皓，只盼望昨日夜里的场景千万不要再现。 　　昨日夜里圣上就是见她哄不好这个孩子，所以才沉着脸离开了她的寝宫。今日若是再来一次，只怕她再想要想出其他借口来接近沈承皓都是不可能的了。 　　顾忌着这一点，兰妃娘娘是真心实意的跟着担心和着急，难免就有些慌乱了。 　　十皇子和小公主就更加不知所措了。他们再懂事也只是稚子，哪里懂得怎么哄孩子？更何况在今日之前他们根本没有哄过孩子，此刻自是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只是，因为母妃催促他们了，他们就只能惊慌失措的想要帮忙。可是在这般慌乱的时刻，他们越是往前凑，就越是显得碍手碍脚。 　　圣上才刚抱着沈承皓想要来回走动几步好哄得沈承皓不再哭闹，谁曾想脚还没抬起来，腿上就被十皇子和小公主给撞了上来。 　　两个孩子都被兰妃娘娘养的金贵，很有些分量，突然一起撞过来，圣上差点没站稳直接摔倒。 　　哪怕只有圣上自己被撞得往后倒，他也不可能会高兴。更别说圣上怀里还抱着一个沈承皓，差一点就被撞的脱了手。 　　圣上再没养过孩子，也不可能不知道如若沈承皓真的脱了手，接下来会是怎样的场景。这一刻，他出奇怒了，想也没想就提脚踹向了十皇子和小公主。 　　兰妃娘娘也是看的心惊胆战。没想到两个孩子会一块撞上去，也没想到两个孩子的重量差点害得圣上摔倒。她这边只差没尖叫了，随即就看到圣上朝着十皇子和小公主踢出了脚。 　　想也没想的，兰妃娘娘急忙就上前两步，将十皇子给抱了过来。 　　因着兰妃的及时出手，十皇子躲过了圣上这一脚。与此同时，没有被抱走的小公主就没有这般的好运气了。 　　眼睁睁看着小公主被踢倒在地，兰妃娘娘不是不心疼，却又感觉到万般的庆幸。还好还好，还好十皇子没有被踢倒。要是十皇子也摔了，她可不会心疼死？ 　　圣上本是盛怒之下踢出了一脚。在看到兰妃出手抱走十皇子的那一刻，他忽然又收了力道。是以，尽管小公主依旧被踢倒，却也只是看着严重，实际上并未受到太大的伤。 　　只不过，瞥见兰妃眼中闪过的庆幸之后，圣上对兰妃的厌恶顷刻间无以复加。 　　再不想多看兰妃一眼，圣上冷声怒道：“还不立刻带着小公主回宫静养，请太医过去诊脉？” 　　“是，是。”慌乱中得了圣上的冷言冷语，兰妃娘娘再不敢自以为是的留在这里，匆忙命一旁的宫人抱起小公主，自己则是抱紧了十皇子不放，二话不说的拔腿就走。 　　圣上明显是对五公主不满了，而不是对他们母子三人。他们还是立刻走人比较好，省得不小心被圣上迁怒。 　　眼瞅着兰妃说走就走，圣上嗤笑一声，也不想多说其他了，只是兀自低下头，继续试图哄得沈承皓安静下来。 　　然而很可惜的是，沈承皓跟昨日夜里一样，不管圣上怎么逗弄，他依旧哭的尤为伤心。 　　此般场景，圣上自己也是不忍心看下去的。 　　见他确实哄不住沈承皓，圣上到底还是摆摆手，轻叹出声：“请五公主进来！” 　　抱着怀里尤为安静的沈承轩，周月琦很有耐心的等在御书房外。 　　见到兰妃母子三人匆匆赶出来，周月琦没有太大的反应。好似什么也没看见一般，神色依旧冷然。 　　反而是兰妃娘娘在看到周月琦的第一时间，脑子就飞快的转过了好几种念头。最终，她咬咬牙，抱着十皇子站定在了周月琦的面前：“小将军在里面哭的厉害，圣上没能哄住。” 　　兰妃娘娘的声音很小，一心想着不能惹火烧身，却又很想趁机送出这个人情，让五公主记住她的好。 　　没错，兰妃娘娘这便是在向周月琦示好。现如今的她想的很是清楚，身为后宫嫔妃，她根本没必要跟五公主交恶。先前每次跟五公主起冲突，说到底还是因着她娘家的那些事。 　　可即便她跟五公主面对面闹上了，又能怎样？太傅府依旧是沈雨萱当家。那位足足在太傅府蛰伏了长达七年的沈家二姑娘，远比他们所有人想象的都要更加的厉害，手段也尤为高明。 　　兰妃娘娘也不是没有故意向沈雨萱施过压。可沈雨萱背后有五公主撑腰，加之沈清河而今在朝中的势力不容小觑，兰妃娘娘根本奈何不了沈雨萱。最终就导致了太傅府的局面仍旧一面倒向了沈雨萱，谁也无力挽回和扭转。 　　时隔许久，兰妃娘娘也彻底想通了。她现如今不再是太傅府的小姐了，她是皇宫里的娘娘。她不光要为自己着想，还要多为她的十皇子筹谋。明明能跟五公主交好，却一而再的将五公主彻底得罪，先前是她自己想岔了，也做错了。 　　她的敌人不是五公主，也不是皇太后，甚至不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虽然贵为中宫之主，可皇后娘娘膝下无子，根本不会涉及皇位争斗之中。她完全可以借机向皇后娘娘投诚，最好就说服皇后娘娘帮她一起扶持十皇子…… 　　越想越觉得之前的自己太过愚钝，眼皮子也太浅，兰妃娘娘现如今就迫切想要改变立场，同时也竭力跟五公主交好了。 　　第136章 　　兰妃娘娘此般明显的讨好,周月琦当然是很懂了，也意会了。不过,她本人对于跟兰妃娘娘交好一事,完全不感兴趣。 　　故而，哪怕感受到了来自兰妃娘娘的善意，周月琦也是不打算理睬的。 　　遭遇五公主的无视,兰妃娘娘并不意外。谁让她早先没有看清楚情势,竟然得罪了五公主呢？谁不知道五公主是从小就被圣上、皇太后以及皇后娘娘捧着长大的？要怪就只能怪她自己太过愚蠢,没能第一时间认清楚自己的处境。 　　此般想着,兰妃娘娘的神色不禁变得暗淡了下来。不过，她想要讨好周月琦的心思却并未因此被击退,反而越发的滋生。 　　在兰妃娘娘而今的想法中,也或许五公主的确很难讨好。但是一旦她顺利讨好五公主成功，即将得到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正是因着结交五公主的难度过大，兰妃娘娘才敢笃定，以后能够得到的回报亦是更多。 　　秉持着这样的信念,兰妃娘娘完全不敢放弃此刻她正精细打起来的算盘。顿了顿,假意没有察觉到五公主的冷淡,兰妃娘娘再度开口说道：“五公主切莫担心。圣上是真的很喜欢小将军。小将军一哭,圣上就慌了神。只怕要不了多久，五公主就能被圣上召见了。” 　　兰妃娘娘确实看穿了圣上的心思。而她的话音尚未落地，背后御书房的门就打开了。随即,一脸谄媚的大太监小跑步飞快冲了过来。 　　“给五公主殿下请安,圣上召五公主殿下进去呢！”身为圣上身边的知心人,大太监在宫里的地位还是有一定高度的。更甚至有时候后宫这群嫔妃想要打探圣上的消息和行踪，都必须小心翼翼的讨好大太监，尽可能的跟大太监打好关系。 　　反观大太监这个人，从来都是公事公办，不会轻易跟人许诺的。没办法，圣上对他的信任也就那么多，倘若他不识好歹的挥霍光了圣上的信任，他离死的那一刻也就不远了。 　　不过，大太监的“公事公办”中一贯都不保护周月琦这位五公主殿下。 　　五公主殿下从小就是备受圣上宠爱的，大太监也是亲眼看着五公主殿下从一个尚且不会说话的啼哭婴儿，长大成为了而今的兵马大将军夫人。对五公主，大太监无疑也是有着感情的。自然，对五公主的态度就尤为亲近温和了。 　　要说宫里谁人最会察言观色，绝对非眼前这位大太监莫属。而亲眼看过大太监对五公主的态度，兰妃娘娘不禁就生出了更多的懊悔。 　　她以前到底是有多眼瞎，这么明显的区别待遇都没看出来？那时候她还是圣上的宠妃呢！有的是机会看到大太监对五公主的这份特别不是吗？ 　　倘若她早些时日意识到这些不对劲，她肯定不会那般冲动的将五公主视为最大的仇敌，更加不会痴心妄想的去试图跟皇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叫板。 　　一想到曾经她还发誓要将五公主、连带皇太后和皇后娘娘都狠狠踩在脚底下，兰妃娘娘更是觉得彼时的自己绝对是魔障了。 　　这个后宫里，最不可能被撼动位置的就是皇太后娘娘。这位可是当今圣上的亲生母亲，她不过是一介宠妃罢了，到底哪里来的资本居然胆敢跟皇太后对着干？ 　　还有皇后娘娘和五公主，这两位都是注定了会远离皇位争斗的。既然对皇位毫无威胁，也就不存在会被圣上厌弃的可能性，她又是怎么想的，就那般肯定的觉得皇后娘娘和五公主日后一定会倒大霉？ 　　现下可好，她预想的那些画面尽数没有发生，她自己反而成为了天大的笑话。圣上不再宠爱她，哪怕是她的十皇子和小公主也都因此受了冷落和无视。现如今的她，还能拿什么跟五公主比？又哪里来的筹码胆敢跟皇后娘娘和皇太后斗？ 　　周月琦并不知道兰妃娘娘此时此刻的后悔和懊恼。即便知晓，她也不会理睬兰妃娘娘。于她而言，兰妃娘娘从来都仅仅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罢了。如若不是兰妃娘娘之前的好几次都主动找上门来挑衅，周月琦根本不会记得宫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至于眼下，周月琦一心扑在被圣上抢走的沈承皓身上，就更加不会理睬兰妃娘娘的那些小算计了。 　　伴随着大太监的告知，周月琦轻轻颌首，抱着怀中的沈承轩缓步走进了御书房。 　　兰妃娘娘还想要说些什么的。然而，眼睁睁看着御书房的门就这样关上，她到底还是失落的低下头来。 　　也罢，今日并不是讨好五公主的合适时机，想来五公主也没心情顾虑其他。那就改日好了。反正圣上那般喜欢沈承皓，肯定不会立刻答应将沈承皓送还给沈家。如此一来，五公主势必也会跟着留在宫里小住。 　　只要五公主人还在宫里，她就肯定还能找到机会多跟五公主接触接触。一次不行，就多跑几次。反正她有的是时间，也占了天时和地利。 　　如今的兰妃娘娘脑子很清醒，也很冷静和理智。她知道，以前的那些冲突和争执都是她自己一个人的错。她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决意认真悔改。以后她再不会犯傻，自是一定会好好跟五公主道歉的了。 　　御书房内，一看到周月琦进来，圣上登时松了口气，连忙喊道：“小五来了。赶紧过来看看，小二宝怎么好端端的忽然哭个不停？” 　　“双生子的心灵感应罢了。”很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周月琦也没急着哄沈承皓，只是缓缓将沈承轩送到了沈承皓的身边。 　　见到沈承轩，沈承皓“啊啊”了两声，很是干脆利落就朝着周月琦这边伸出了手。他已经被抱走好一会儿了，这么久没有见到娘亲和哥哥，他当然会不高兴了。 　　“真的是双生子的感应？”这还是圣上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样的事情，免不了就觉得稀奇，“以前只是在书上看到过确有此事，朕还当是虚假传说。没成想，居然是真的。” 　　“到底是血脉至亲。尚且在娘胎里就一起长大，出生后又是每日都相见的，自然离不得。”周月琦并非故意诓骗圣上，而是实事求是的回道。 　　圣上不是傻子，当然不可能听不出周月琦话里的深意。也是因为听出来了，圣上的脸色转瞬间就沉了下去。 　　周月琦却是没有理睬圣上是如何的不高兴。原本就是圣上一直不肯让他们一家有好日子过，周月琦对圣上的情谊也早就消失殆尽，被圣上的残忍和冷血尽数耗尽了。 　　“父皇平日里都是日理万机，只怕也受不了孩子间歇不断的吵闹。不如就让女儿将孩子带走，以免继续打扰父皇处理朝政大事。”只当没看见圣上的阴沉脸色，周月琦凉凉的说道。 　　“不用。”一听就知道周月琦有意将小二宝带走，圣上的脸色瞬间变得更是难看，“朕很喜欢小二宝，自然会抽出空闲来照顾小二宝。此事就不劳烦小五担心了，小五只管照顾好大宝就好了。” 　　指了指自己怀里的沈承皓，圣上的话语并未结束，接着说道：“朕有意赐封这孩子为兵马大将军的继承人。日后还是让他留在宫里养着比较好。” 　　“既然是沈清河的继承人，难道不该跟在沈清河身边才会被养的更好？说到带兵打仗，沈清河无疑是个中翘楚，更是最好的良师。”听圣上说要沈承皓继续为大周国卖命，说实话周月琦是不喜欢，也不情愿的。 　　大周国欠下沈家的，远远超出了沈家给予大周国的。眼前这位圣上但凡有点良心，就应该很清楚他到底亏欠了沈家多少，又如何还的清？ 　　然而，沈家的孩子，从来没有怂包，更加没有胆小怕事之辈。出身在沈家，沈承皓的太爷爷、爷爷、诸多伯伯、以及亲生父亲，各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好儿郎。 　　周月琦相信，沈承皓长大之后也决计不会辱没沈家门楣。即便沈承皓不会当上兵马大将军，也定能闯出他自己的一片天地来。 　　身为沈承皓的娘亲，周月琦没有想过要去约束沈承皓的自由，更加没有打算去干涉沈承皓的成长。待到沈承皓长大懂事，只要沈承皓未有作/奸/犯/科，不管沈承皓将来想要做什么，周月琦都不会反对，也不会阻拦。 　　是以，如若真有那么一日，沈承皓确实接了沈清河的班，成为了下一位兵马大将军，周月琦也会坦然接受和面对。 　　只不过，周月琦并不情愿让圣上以这样的借口强行将沈承皓留在宫里，又推上一条沈承皓尚且完全不懂的道路上去。 　　所以，无论如何周月琦都肯定会将沈承皓带出皇宫，养在自己和沈清河的身边。至于以后究竟会变成怎样的光景，她宁愿一家人并肩奋战，共同面对。 　　周月琦给出的回应当然没有问题。非但挑不出瑕疵，反而堵的圣上哑口无言。 　　但是，圣上从来都不是会轻言放弃的人。他说了要将小二宝留在宫里，就肯定是发自真心的打算。即便很清楚周月琦并不愿意，圣上也没准备放手：“如若小五觉得沈将军是位良师，那不如以后就多让沈将军来宫里教教小二宝！好在小二宝眼下还小，等到三/五年后小二宝长大了，沈将军就能尽心尽力的教养小二宝了。” 　　说来说去，圣上就是要扣下她的儿子？三/五年？圣上倒是想的很美。嘴角冷冷的勾起，周月琦定定的望着圣上，摇了摇头：“父皇理应清楚，孩子养在女儿和沈将军的身边，远远要比养在父皇身边要更加的安全。皇宫里从来都是是非之地，父皇身为一国君主，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盯着孩子。而沈承皓的身份也注定了他不适宜被养在宫里。太过引人注目的荣宠，只会带给他无尽的灾祸。他毕竟年幼，根本承担不起父皇如此厚重的皇恩浩荡。” 　　“谁说朕护不住小二宝了？不过是一个孩子罢了。朕乃九五之尊，怎么可能放任小二宝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受到伤害？小五你自己也是在宫里长大的。你扪心自问，从小到大可有受到过丁点的委屈和难堪？不说父皇彼时还没有如现下这般护着小二宝，单说而今太子已经立下，宫里就没什么好争抢的了。”圣上当然知道，周月琦说的都是对的。可那又怎样？他护得住小二宝，也不可能放任旁人欺负和伤害小二宝的。 　　“父皇可是忘了，小五不过是一介女子，早晚都将出嫁？”看出圣上眼底的心虚，周月琦丝毫不以为意的戳穿了圣上一番振振有词中最大的漏洞，“沈承皓不同。不是说他的存在会有碍皇权争斗，而是他的身份代表着沈清河、乃至整个沈家的立场和态度。同时，他被养在宫里的事实，也彰显着父皇您的无尽恩宠。父皇您确实可以护得住他一时，但是女儿可以跟父皇打赌，父皇势必护不住沈承皓一世。” 　　周月琦的声音很冷，掷地有声。话到此处，也不等圣上开口反驳，便接着说道：“而沈承皓的生死，就看父皇对他的恩宠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圣上反驳的话语已经到了嘴边，却被周月琦最后一句尤为凉薄的话语又给堵了回来。 　　是，他确实可以护得住小二宝一时。只要他盯着，就没人胆敢暗害小二宝。可是以后呢？他不可能永永久久的长生不死，待到总有一日他必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谁又来护着小二宝安然无恙？靠小五？还是靠沈清河？ 　　突然就想起了当年他对待沈家的决绝态度，圣上忽然就感觉到了一阵刻骨的凉意和寒冷。 　　都说伴君如伴虎。在还没成为帝王之前，他也曾战战兢兢过，也曾担心受怕过。曾经有一度，他认真在心下发过誓，有朝一日等他掌握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他一定不会变成自己最厌恶的那种无情君主。 　　然而，真当他坐上这个位置，圣上才终于意识到，有些事情不是他想怎样，就一定能怎样的。如同对待沈家一门虎将，在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圣上是不后悔的。 　　他是君，沈家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怕沈家一门虎将死的过于惨烈，却也是死得其所，是他那时那刻最真切的想法。 　　只不过时隔十几年再度回想当日的决定，圣上忍不住就有些害怕了。是不是他弄错了？是不是他就不该下那般的狠心？沈老将军一门忠烈，为大周国打下多少江山，又立下多少汗马功劳？ 　　不就是被百姓颂扬和称赞了一段时日么！沈家再得民心，也改变不了他们只是臣子的事实。而他，才是高高在上的君主，是一声令下就能斩杀沈家满门的帝王，不是吗？ 　　帝王权术，圣上曾经自诩玩的很溜，满朝文武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直到现下，圣上依旧不认为朝堂之上有谁胆敢成为他的对手。哪怕是在朝中颇有权势的贺宰相，不也是在他这位君王的有心放任下，才有了现下的地位？ 　　只要他一开口，贺宰相随时都能告老还乡。只要他一出手，贺宰相就必须给他老老实实的缩回乌龟壳里，乖乖当一只不敢肆意蹦跶的鹌鹑。 　　那么，当他已经不再存活于这个世间，当下一任君主顺利登基……是不是也会变得跟他一样，想怎么处置看不顺眼的朝臣，就随意打压他们、甚至直接斩杀了他们？ 　　届时，谁又来护住他的小二宝？ 　　说来真是可笑。彼时圣上处事果断的决定灭了沈家一门忠烈的时候，可没有迟疑过，更加没有犹豫过。现如今却是因着一个得了他眼的沈承皓，突然就想了这么多，甚至还考虑到了生死。 　　要知道圣上一直迟迟不肯立太子，就是因着他不肯服老，不肯承认自己早晚会死去的事实。他不想这么快就被下一位君主取代，他的江山、他的国家，就应该牢牢掌握在他自己的手里，而不是交给其他人。 　　结果时至今日，没人威逼圣上的龙椅，也没人逼/宫令圣上退位让贤，圣上自己却是正儿八经的考虑起了他的身后事？ 　　“父皇，孩子还小，我不想他过早的被牵扯进皇宫的争权夺利之中。哪怕一如父皇所言，太子已经立下，皇权争斗姑且可以告一段落。可父皇您的宠爱难道就不值得众人疯抢了？先不论几位皇兄会不会生出其他的心思，单单说宫里这些娘娘，谁又是省油的灯？父皇总不至于指望她们也能一心一意的善待一个外臣的孩子！”见圣上不再急着出声辩解，周月琦的语气也跟着缓和了些许。当然，该说的还是必须说，她不可能让步，“据女儿所知，沈承皓才刚被送来宫里不到半日，后宫里就开始疯传起了此事。若非如此，兰妃娘娘又怎会出现在父皇您的面前？” 　　“兰妃那是得了你皇祖母的懿旨。”下意识的，圣上开口回道。 　　“那皇祖母为何会突然下这么一道懿旨？总不至于是皇祖母忽然就看重兰妃娘娘，又想要让父皇您多陪陪兰妃娘娘，连带兰妃娘娘的一双儿女？”周月琦并不是咄咄逼人的人。但是没办法，为了接回沈承皓，她只能跟圣上硬碰硬的杠上了。 　　圣上心里很清楚，周月琦说的都是事实。不管是皇太后，还是兰妃，抑或方才跪在御书房外对他直言进谏的那几位老臣，都是冲着他的小二宝而来。有不带恶意的，也有夹杂私心的，现下尚且如此，以后就更加免不了。 　　“朕不过是看中了一个孩子、又起了疼爱之心，怎么就好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思来想去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圣上嘴里满是苦涩，叹息道。 　　“因为父皇想要疼爱的并非皇家血脉。倘若被父皇喜欢上的是哪位皇子，境遇便又截然不同了。”周月琦一针见血的说道。 　　宫里的皇子，哪位没有生母？要是一朝被圣上看中，也就这位皇子的生母会随之水涨船高，宫里其他妃嫔只会更加高度警惕和戒备，绝对不会有心前来巴结和讨好。 　　然而，沈承皓就又不一样了。以沈承皓的身份，即便是而今才刚被立为太子的大皇子生母，也很快会找过来的。自然，其他众位妃嫔就更加不消多说了。 　　“要是朕真的喜欢的是哪位皇子，只怕那个时候宫里才越发不得安生。”摆摆手，圣上没打算跟周月琦详细探讨此事，只是固执就抱紧了怀中的小二宝，“朕就是喜欢小二宝，舍不得看不到他。” 　　“如若父皇真的那般喜欢沈承皓，女儿在此代他谢过父皇的恩宠。从明日起，女儿会每隔三日进宫一次，务必保证父皇能多多看看沈承皓。但是更多的，就没有了。父皇自己也很忙，哪有这么多的空闲时时刻刻带着一个孩子？比如今日下了早朝之后直到现下女儿站在这里，父皇就不得空闲去批阅奏折！只怕父皇连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的时间也没有？”周月琦惦了掂怀中的沈承轩，又朝着圣上怀里的沈承皓扬了扬下巴，“养孩子是一件很耗费时间和精力的苦差事，女儿烦请父皇务必要考虑周全，万万勿要误了朝政大事。” 　　“小五的口才真是大大出乎朕的意料之外。”以着从未有过的惊奇眼神望着周月琦，圣上委实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才能表达他此刻的心情，“明明小五在出嫁之前，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性子，对谁都不愿多说几句话的。” 　　“那是因着为母则强。女儿舍不得跟自己的儿子分离，也不忍心让自己的儿子小小年纪就身处险境。”周月琦挺直了脊背，完全不去看圣上的脸色，直言不讳的回道。 　　圣上没再接话，而是沉默了下来。 　　不可否认，他有些被周月琦说服了。周月琦没有太多的跟他谈及朝政大事，也没有牵扯进皇权争斗，周月琦就是一再提及他没有足够的时间护着小二宝。仅仅只是这样的理由，听着好像是故意找茬，可圣上就是接受了。 　　正如周月琦所说，昨日和今日，在他抱着小二宝之后，就基本没有时间去处理奏折了。一日两日还好，长此以往，他确定还能分得出足够的心神精心照顾小二宝？ 　　第137章 　　周月琦很清楚圣上并不是一个很容易被其他人左右和说服的君主。她也没想过只凭她几句话的功夫,就能让圣上改变主意。她只是想要坚定的表现出自己的立场，不让圣上将她的意思彻底给无视和忽略了。 　　就像现下这一刻，不管圣上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她的态度极为明确的就摆在那里,容不得圣上继续假装全然不知。而这，才是周月琦的真实用意所在。 　　圣上也确实一如周月琦所想的那般,即便心里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成算，也是不可能立刻就改变主意的。这不，顶着周月琦甚是坚定的眼神，圣上依旧面不改色,只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行了,小五先回去,朕稍后自会将小二宝送去小五的宫殿,不需要小五费心。” 　　“若是能保证孩子不哭,女儿确实不想费心,亦并不想惹父皇不高兴。”周月琦不可能看不出圣上这一刻的退让和妥协。也是因此，她趁热打铁，坚持道。 　　也是凑巧，周月琦话音才刚落地，被圣上抱在怀里的沈承皓果然就跟着哭了起来。 　　圣上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好不容易小二宝才安静了下来,然而一听闻他要将小五赶走，小二宝便又哭闹了起来。难道又是心有灵犀？ 　　不管圣上到底信还是不信,在这一刻面对沈承皓放声大哭的场景,他终归还是轻叹一声,朝着一旁的大太监吩咐道：“将小将军送回五公主的寝宫。” 　　大太监自然是立刻领命了。不论之前圣上何其坚持，大太监私心里都更想看到圣上将孩子归还给五公主的场景。眼下终于得以实现，大太监亦是尤为轻松的。 　　既然圣上松了口，周月琦不再多言，规规矩矩的行礼退下。 　　眼睁睁看着小二宝就这样被小五又带了回去，圣上的脸色是不好看的。只不过，视线转而落在一旁御案上的大堆奏折，圣上突然又咬咬牙，认了。 　　他是九五之尊，他有更重要的国家大事要亲自批阅，他实在抽不出更多的时间和空闲才时时刻刻照顾小二宝。所以，就听小五的，暂且将小二宝送回小五身边好了。 　　亲眼看到圣上身边的大太监送了沈承皓回来，提早一步等在五公主寝宫的皇后娘娘愣了愣，随即便勾起了嘴角。 　　果然，圣上的耐心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真要到了关键时刻，圣上还是知晓理当该如何取舍的。这样也好，至少她的小五接下来便有舒心的安生日子过了。 　　将沈承皓顺利送到五公主的寝宫，大太监没有在此多做逗留，认真的向皇后娘娘请了安，便飞快离去了。 　　确定大太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皇后娘娘伸手抱过沈承皓，嗤笑出声：“跑的这么快，难道是得了其他授意？怎么？圣上还想着再将孩子抢回去第二次不成？” 　　“谁知道。”对于圣上的诚信，周月琦并不怎么信任。刚刚这位大太监可是圣上的心腹，说是圣上肚子里的蛔虫也并不为过。能让他跑的这么快，肯定不是害怕她的寝宫有什么危险。那么，就只可能是跟沈承皓有关了。 　　也或许大太监真的是唯恐慢了一步，就又舍不得将沈承皓还回来，准备转身再抱回圣上的身边去？这样的可能性不是没有，周月琦和皇后娘娘都能猜得到。 　　“随他去好了。只要咱们将孩子看好，就不信圣上还能再抢第二次。”要是没有还回来，皇后娘娘便也不说其他话了。可圣上自己将孩子送了回来，就又是另外一番寓意了。而今就盼着圣上别再出尔反尔，紧盯着沈承皓不放了。 　　“父皇如若真的有心抢人，咱们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周月琦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已经沉睡的沈承轩，也没提立马带着两个孩子离开皇宫的话，只是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 　　“倒也是。”皇权至上，哪怕皇后娘娘贵为一国之母，却也不能跟圣上这位一国之君对着干。说到底，还是得看圣上自己怎么打算。 　　“我今日在御书房外碰到了兰妃娘娘。她主动跟我示好，不过我没理睬她。”圣上那边的事情，多说无益，周月琦索性转移了话题，提及了兰妃。 　　“她倒是挺会算计的。之前不是一心跟你对着干，怎么而今又想通了，准备讨好巴结你了？”皇后娘娘也很清楚，她们做不了圣上的主。当下也没过多言语，顺着周月琦的话谈论起了兰妃娘娘。 　　“应该是。”周月琦本来是没打算牵扯进皇权争斗的。她自始至终想的都很简单，为的就是护住沈清河和沈家人。是以兰妃娘娘的厌恶抑或讨好，周月琦皆没有放在心上，一切顺其自然。 　　“那还是不要理睬比较好。”对兰妃娘娘的为人处事，皇后娘娘并不看好，也没办法苟同，“说来十皇子年纪尚幼，兰妃的娘家也算不得多么有权势，她哪来这么大的野心就觉得她的儿子能争得过现如今已经成年的那几位皇子？真等十皇子长大，朝中已经开始处理朝务的几位皇子只怕皆是羽翼颇丰了。待到那个时候，就更加没有十皇子什么事了。” 　　兰妃以为她在后宫里的日子为何能过的这般舒心？想当年一旦后宫妃嫔有喜，谁人不是胆颤心惊，唯恐一个不小心就孩子不保，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白白搭上？ 　　兰妃能够顺利生下十皇子却没有遭遇丁点的算计和陷害，可不就是因着早就没人将兰妃连带十皇子放在眼里、视为威胁了？ 　　比起宫里其他已经生下皇子的妃嫔，兰妃俨然太过年轻，进宫的时日也太晚了。迟了这么些年才终于生下十皇子，兰妃早在进宫当日就输了先机，现下更是没有任何胜算。 　　偏偏兰妃在进宫之后又一直不怎么安生，自以为得了圣上的宠爱就无法无天的到处得罪人。在皇后娘娘的眼里，兰妃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完全没有任何的威胁。 　　“可惜兰妃自己并未意识到这一点。”皇后娘娘的态度，亦是周月琦的态度。对兰妃想要帮十皇子争抢皇位一事，周月琦也不怎么看好。就是不知道，兰妃的白日梦还要做到何时何日才能彻底清醒过来。 　　“只要她不再自讨没趣的找上门来，咱们只管无视她便好。”皇后娘娘自己是没有想过要去争抢那个位置的。眼下已经成年的几位皇子，不管是谁当上新帝，皇后娘娘都无所谓。至于兰妃的算计，只要不惹到周月琦面前，皇后娘娘也会置之不理。 　　“是这个理。”周月琦微微点点头，视线更多的落在了沈承皓的身上。 　　说来说去，还是圣上这边的事情最棘手。只期望，以后别再横生枝节了。 　　另一边，沈清河顺利跟几位老臣一块坐了下来。既然是吃饭，免不了就会喝酒。都说酒后吐真言，几位老臣何尝不是想要借着这几杯酒，好好跟沈清河说说心里话？ 　　故而很快，几位老臣面上都染上了醉意，拉着沈清河说的话语也越发真切，彼此之间原本淡薄疏远的关系转瞬间就拉近了。 　　沈清河从来都不是多话的性子。在此之前，其实他没有想过要跟朝中这些老臣接触。不是看不起几位老臣的地位，而是因着深知几位老臣的固执秉性。 　　换了往日里，以沈清河在朝中尚且算浅的根基，几位老臣是铁定不会拉着沈清河掏心掏肺的。只能说，眼下确实是最恰当的时机，沈清河也的确没有错过。 　　在朝为官这么多年，几位老臣当然有自己的坚持，也颇为执拗。活到他们这把年纪，只要不是太过利/欲/熏/心，其实都不会太过干涉皇权争斗。毕竟他们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站队走过来的，深知朝中局势的瞬息万变。而他们所需要做的，只是认准了当今圣上便好。 　　可是他们未有料到，不曾站队的他们，依然沦落到了此刻这般凄凉的境遇。他们这位圣上的心，是真狠啊…… 　　许是醉了、许是借着醉意抒发心里说不出的苦闷和感伤，几位老臣都变得絮絮叨叨，很有话聊。 　　沈清河是一位很有耐心的听众。没有过多的问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几位老臣的诉说。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他一并听着，任凭几位老臣尽情抒发胸口的难受和憋屈。 　　待到夜色降临，沈清河又亲自将几位老臣逐一送回他们的府邸，安全交到他们的家人手中，这才转身回了将军府。 　　将军府内，没有了周月琦等人在的院落，尤显安静和孤寂。沈清河却是没有另外安排住处，也没有回到他以前的院子里，依旧留在周月琦的院子。 　　对于沈清河这般举动，沈家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异议。 　　恰恰相反，沈老夫人等一众长辈很是支持沈清河的决定，也一直在满心期盼着五公主母子三人的归来。 　　曾经经历过最是痛苦和阴暗的十年艰辛岁月，沈老夫人等人都不再是遇事慌张至六神无主的女流之辈。尽管她们心里也确实很担心五公主和两个孩子，但是她们更多的是安安静静的等着，而不是跑去给沈清河添乱。 　　这几日的光景，沈雨萱和沈灵萱都回来过将军府。为的，就是打探究竟，确定五公主和两个孩子回宫一事。 　　然而，即便回来了，她们也没能得到让她们安心的消息。只能在将军府干坐一整日后，又带着满满的担忧离开，择日再回来沈家打探最新境况。 　　沈梦萱也回来过。原本她是欢欢喜喜的带着自己亲手做好的小衣裳送来的。没成想，不但两个孩子不在将军府了，连五公主这位嫂嫂也回了皇宫。 　　有那么一刹那，沈梦萱直接被吓唬住了。下意识的就开始反思自己近日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事，惹得公主嫂嫂一生气，竟然带着两个侄儿回皇宫去住了。 　　好在沈梦萱没有愚蠢的问出口，只是耷拉着头坐在沈二伯母的院子里，许久都没有说话。 　　望着这样的沈梦萱，沈二伯母本是不怎么高兴的心情忽然就放松了些许。最起码在沈家又一次深陷危机的时候，她的女儿没有不懂事的闹出其他祸端来。 　　再不然，沈二伯母必定会彻底跟沈梦萱划清界限，再不让沈梦萱回来沈家的。 　　跟沈雨萱和沈灵萱一样，沈梦萱也是在将军府等了整整一个白日的功夫，却没能等回五公主和两个侄儿的身影。最终，怏怏的将带来的小衣裳留在沈二伯母这里，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送走了一贯让她不省心的沈梦萱，沈二伯母的视线落在面前的小衣裳上，一颗心再度狠狠的坠下。 　　府中大姑娘是一直在尽心尽力的为五公主打点生意。哪怕现下五公主不在府上，大姑娘也不曾有过片刻的懈怠，务必做到不让五公主更多的烦心。二姑娘和五姑娘就不说了，都是一门心思向着沈家的好姑娘，哪怕出嫁了也不曾忘记娘家，时刻惦记着沈家是否安好。 　　相形之下，她的三姑娘和四姑娘就着实差远了。这次四姑娘好歹没有犯下大的过错，今日还想着送几套小衣裳来给两个小侄儿，即便存着刻意讨好五公主的心思，但至少没有坏心眼。 　　那么，往日里最是善解人意的三姑娘呢？为何直到现下都还没出现？以戚家跟五公主的关系，三姑娘不可能不知晓五公主带着两个孩子进宫的事情。难道，三姑娘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回来关心一下？哪怕只是派个下人回来探听一下，也是三姑娘的一份心意不是吗？ 　　一想到沈兰萱根本没有将沈家的事情放在心上，沈二伯母的眼神刹那间黯淡了下去，再无半点的光彩。 　　沈兰萱确实知晓五公主带着两个孩子进宫的事情。她还知道，圣上有意将沈承皓留在宫里养在身边。不过在沈兰萱看来，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让沈家面上贴金的大喜事。 　　所以，沈兰萱并不认为沈家人需要担心和忧虑。自然，她也没有想过要回沈家来关心和探听一二。 　　反倒是戚家这两日的气氛不是很好，直让沈兰萱觉得诧异且不解。 　　听戚麒的意思，戚家并不赞同将沈承皓留在皇宫里养着。可是为什么？能够从小就被养在圣上的身边，难道不是极大的荣耀？ 　　实在不能理解戚家人的担忧到底从何而来，沈兰萱甚至还起心劝说过戚麒。然而很可惜的是，她的劝说失败了，非但没能让戚麒的心情转好，反而令得戚麒越发不情愿跟她说话了。 　　不得不说，沈兰萱而今和戚麒的关系是越来越冷淡了。 　　上次为了她没能亲自送沈二伯母出府的事情，沈兰萱已经跟戚麒解释过许多次，也为了这件事回去过沈家，自认她已经做的足够多。无奈戚麒就是要抓着不放，说什么也不肯谅解她。 　　想起这件事，沈兰萱自己也是憋着一肚子的委屈无处诉说。未曾想之前的误会尚且没能顺利化解开，接着要遇上了五公主和两个孩子住进宫里这件事。 　　眼看着戚麒再度不肯进她的房，沈兰萱着实是无计可施了。天知道她连小囡囡都没有心情哄了，戚麒到底要闹成怎样才肯罢休？ 　　又或者说，戚麒根本不是在意她有失礼数，而是发自内心的开始厌恶起了她？说到底，戚麒这是不喜欢她了！因着她只为戚家生了一个女儿？因着戚麒又喜欢上了旁的女子？ 　　有些事情，根本不能胡思乱想。沈兰萱自顾自坐在屋子里发散思维，一会儿怀疑戚麒是因着她没能生儿子而疏远了她，一会儿又觉得戚麒是看中了其他女子才不愿意进她的房。越想越多，越想越乱，待到最后，戚麒还没怎么样，沈兰萱自己却是当了真。 　　再然后，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沈兰萱毫无预兆的忽然站起身，冲出了自己的屋子，赶往戚麒的书房。 　　戚麒正在写字，为的是静心。只可惜他才刚写了两个字，门外就传来了吵闹声。 　　沈兰萱很不高兴的发现，她竟然被拦在了戚麒的书房外。明明以前她都是可以随意进出戚麒的书房，为何今日却不可以了？ 　　戚大很无奈。他并非故意针对这位少夫人，他只是奉命行事，奉的当然是他的主子的命。至于少夫人，还得往后排一排，想来就是进不了他家主子的书房了。 　　换了平日里，沈兰萱其实很好说话。她并不是那种喜欢苛待下人的性子，很多时候都是语气温和的吩咐，从未打骂过戚家的下人。 　　但是今日在这样的时机下，明显认定了戚麒是另外有人的沈兰萱，根本做不到冷静理智的对待将她拦在书房外面的戚大，想也没想就斥责出声：“你这狗/奴/才，还不立刻给本夫人滚开！再敢拦住本夫人的去路，信不信本夫人这就将你赶出戚家？” 　　沈兰萱的语气过于狠厉，全然不像是她往日里的温柔模样，直把戚大吓了一大跳。就连跟在沈兰萱身后跑来的两个丫头，也被眼前尤为陌生的沈兰萱给震慑住了。 　　她们两人都是打沈兰萱还在沈家的时候，就跟在沈兰萱身边伺候的。随后沈兰萱嫁进戚家，她们作为陪嫁丫头，也算得上是沈兰萱的心腹，一起来到了这戚家。 　　对沈兰萱，她们两人从来都是打心底敬着，也一直都引以为傲。她们沈家的姑娘，就没有一个不好的。 　　可是现如今的三姑娘，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改变了。之前二夫人来戚家的时候，她们两人也都在场，亲眼目睹了三姑娘对二夫人的冷淡。 　　后来姑爷回来府上，特意提醒了三姑娘此事，并表达了不满。彼时两个丫头就悄悄提醒过三姑娘，也满心期望三姑娘能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及时改正。 　　然而，三姑娘确实回了将军府，却没能如她们所想的真诚向二夫人道歉。在三姑娘的话语中，她们听不到丝毫的诚意，反而看懂了三姑娘在无形间的转变。 　　之前她们都暗自里说，四姑娘变了，竟然嫉妒起了五姑娘，还耍性子跟五姑娘闹起了不愉快。当时她们还悄悄唏嘘过，好在她们是跟在三姑娘身边伺候的，三姑娘最是宽厚不过，也最是知书达理了。 　　但是让她们极为惊吓的，三姑娘也变了，变得比四姑娘还要大。四姑娘仅仅只是小性子上来，非要跟五姑娘争个高低。三姑娘却是突然间连自己的亲娘都不在意、也不放在心上了。 　　连自己的亲娘都能疏远，她们又怎么可能不受到惊吓？是以后来姑爷一直不肯进三姑娘的房，两个陪嫁丫头大致也猜到了症结所在。 　　唯一让她们无奈的是，三姑娘根本听不进去她们的劝说和提醒。在三姑娘的心里，固执的认定她自己没有错，反而是二夫人在挑拨离间、姑爷在无理取闹。 　　更甚至，因着她们劝说的次数多了，三姑娘开始对她们变得极为不耐烦。也不让她们近身伺候了，直接将她们赶去外面的院子里站岗，彻底疏远了她们…… 　　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劝说无效，两个陪嫁丫头不禁也感觉到了冷心。渐渐的，她们也都不爱开口劝说了。 　　不过，尽管心下满是凉意，此刻亲耳听到三姑娘出声斥责姑爷身边的侍卫，而且还是这般趾高气扬的喊话，两个丫头仍旧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戚麒便是在这个时候打开书房的门，走出来的。 　　冷眼看着面容狰狞的沈兰萱，戚麒的语气很冷，丝毫情面也没给沈兰萱留：“你要赶谁离开戚家？我戚家的人，何时轮到你来定夺去留了？” 　　“夫君这是何意？妾身乃戚家的主子，难道连区区一个下人的去留也决定不了？”倒吸一口气，沈兰萱忍不住就尖声质问道。 　　她不相信戚麒会这样对她。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戚麒居然指责她的不是？果然，戚麒就是变心了，就是喜欢上其他的女子了。 　　“犯了错的下人，你可以定夺。但是没有犯错的下人，你凭什么赶他们走？”戚麒不想跟沈兰萱吵架的。而今朝中事态多变，宫里局势又不明朗，他没有闲心跟沈兰萱起争执。 　　只是，沈兰萱越发的不像话了。戚麒本就是活的随性的人，最不喜被强行控制。面对越发蛮不讲理的沈兰萱，他的耐心彻底耗尽，忍不下去，也不想忍了。 　　第138章 　　沈兰萱从未想过, 有朝一日她会跟戚麒之间生出这般大的冲突。明明她就没有错, 可戚麒就是鸡蛋里挑骨头，完全不把她的心情放在眼里, 也不再顾及她的感受。 　　这样的事实就摆在眼前，着实让沈兰萱难堪又绝望。她是真的很爱戚麒, 才会嫁来戚家的。本以为嫁给戚麒之后的日子会很幸福，可现下的结果却告知她, 她想错了。 　　意识到这一点，沈兰萱莫名就生出了极大的不甘心。凭什么呀？她到底哪里做的不够好了？戚麒怎么就突然对她不满意，曾经的浓情蜜意刹那间就转变成了冷酷无情？ 　　沈兰萱想不通戚麒为何会改变的这么快，也不明白戚麒的态度怎会变得如此大。她迫切的想要跟戚麒言归于好, 却忽然发现她根本就无从下手，连想要跟戚麒示好求和的话语都说不出口。 　　望着戚麒甚是冰冷的神色, 沈兰萱的眼泪嗒嗒的落了下来, 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难道忘了咱们之间的情谊？” 　　“沈兰萱, 就事论事，我没有跟你说笑。也希望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故意转移话题，无视你自己犯下的过错。”戚麒一直觉得, 只要人的品性不坏, 做怎样的事情都可以谅解。 　　比如曾经的五公主，多么的高傲和不近人情？可他就是乐意跟这个外甥女走动, 就是觉得这个外甥女比谁都要好。再比如曾经的沈兰萱, 背负着何其难听的名声和谣言？但是他见识过沈兰萱的良善和善解人意, 就不在乎其他，一心想要将沈兰萱风风光光的娶回家里来。 　　可以说，戚麒曾经对沈兰萱是多么的喜爱和满意，现如今就是加倍的失望和难过。跟沈兰萱一样，他也想不通沈兰萱为何就突然变得他不认识了。明明戚家人对沈兰萱都很好，沈兰萱也没有受到怎样的打击和伤害，不是吗？ 　　但凡可以，戚麒是希望沈兰萱能够及时认知到自己的错误，并加以改过的。他也不是没有试图跟沈兰萱和解过，也曾耐心的提醒过沈兰萱的疏忽。 　　然而很可惜的是，沈兰萱并未将他的话语放在心上。又或者说，沈兰萱根本不赞同、也不认可他的提醒。在沈兰萱看来，她自己没有错，丝毫错误也没有，自然也就没必要改过了。 　　可是这样的沈兰萱，却并非戚麒能够接受和容纳的。也是以，他越来越不想见到沈兰萱，渐渐就跟沈兰萱变得疏远了起来。 　　“我的过错？我根本就没有错，你为何非要强行将莫须有的罪名按在我的头上？你莫不是真的当我沈家姑娘好欺负，便不把我将军府放在眼里了？”沈兰萱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认定了戚麒就是变心了。她自己是不能将戚麒怎么样的，太过慌乱之下便立刻搬出了将军府来当她的靠山。 　　都说出嫁的姑娘最大的靠山就是自己的娘家。若是娘家有权有势，出嫁女在夫家的日子也能过得更加安稳，地位亦是非同凡响。以前的沈兰萱，从未想过要沾将军府的光。不是觉得将军府拿不出手，主要是她很信任自己和戚麒的感情，认定了戚麒绝对不会有负于她。 　　只是眼下这般情况下，沈兰萱就做不到冷静理智了。她只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烧的她痛苦难堪，甚是煎熬。故而，就毫不客气的将沈家的名号抬了出来。 　　当然，沈兰萱更加想要搬出来当靠山的人，无疑是五公主这位嫂嫂了。即便五公主是戚麒的外甥女，可亲上加亲的联姻，戚麒难道不该更加小心的多有顾忌？ 　　顿了顿，因着不想跟戚麒闹得更僵，沈兰萱姑且只搬出了沈家。她相信，戚麒能够听得懂她话里未尽的言语，也很明白她到底是在说什么。 　　戚麒确实听懂了沈兰萱的意思。正因为他听懂了，反而对沈兰萱更加的失望：“你拿沈家来压我，是觉得沈家人也会跟你一样不辨是非黑白？沈兰萱，你简直有辱沈氏一门的名声！” 　　戚麒的语气过于坚定，带着满满的怒火和失望，直让沈兰萱听得心下发颤，差点就忍不住低头认错了。 　　然而，就在即将妥协的前一刻，沈兰萱猛地挺直了腰杆，朝着戚麒抬起了下巴：“我沈家的名声，也不是你三两句话就能辱没的。” 　　身为沈家女，沈兰萱是有着自己的骨气和骄傲的。哪怕那十年里沈家经历了无尽的煎熬和痛苦，但是他们沈家人的风骨仍旧存在，且永久都不会消失。 　　也所以，她能挡得住来自外界的羞辱和流言蜚语，始终未有向任何威逼她就/范的恶/势力低头。她坚持到了最后，始终都无愧于心。 　　现下更是如此。就算她确实很爱戚麒没错。可她不会拿沈家的名声开玩笑，也决计不能容忍戚麒羞辱沈家。 　　戚麒绝非是在羞辱沈家。反之，在戚麒的心里，沈家的风骨无疑是最为令人敬佩的。想当初他会那般殷切的跟沈兰萱结交，何尝不是因着沈兰萱乃沈家的姑娘？ 　　眼下遭遇沈兰萱的误解，戚麒皱了皱眉，还是缓和了语气，认真跟沈兰萱解释道：“我从未想过要辱没沈家的名声。沈家一门虎将，各个英勇正直，都是响当当的英雄豪杰。” 　　“那你刚刚做什么说我沈家不好？就算你不再心仪于我，而是有了旁的心思，你也不能……”伴随着戚麒的语气缓和，沈兰萱更是委屈，张嘴就要跟戚麒再起争执。 　　“我对你没有二心。”被沈兰萱这般一盆脏水泼过来，戚麒的脸色瞬间就黑了，语气不免就带上了几分气急败坏，“沈兰萱，咱们两人之间的问题不在我的身上，而在你的身上。” 　　“我？我整日呆在府上，一门心思的想着相夫教子，从未跟任何人起过口角和冲突。我怎么就惹得夫君你不高兴了？你倒是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和解释。即便要给我定罪，也起码让我死的清清白白！”下意识的抓住了戚麒话里的重点，沈兰萱飞快的说道。 　　“事情我已经跟你提及过许多次，是你自己从未当回事，也没有放在心上。”望着沈兰萱一脸的无辜和委屈，戚麒才是忍不住摇头和叹气，“我说过，你已经变了。变得我快要不认识，而你自己却根本没有发现。你自认对得起所有人，好像你真的如你自己口中所说的那般贤良淑德。可是事实上呢？你连府上的长辈都不放在眼里，已然两年多没有去请过安。就连你自己的娘家长辈，你也早已失去了敬畏和孝顺的心思，处处无视和疏漏……” 　　“府上长辈我没有去请安，那是因着娘说了不让我去请安。”不等戚麒把话说完，沈兰萱就忍不住开口为自己辩解道。 　　“这个问题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跟你说了。娘说不让你去请安是何时的事情？那时候你怀着孕，娘体谅你、不想你太辛苦，这才免了你的请安。可是你自己呢？抓着这句话就视为自己的借口，哪怕顺利生下囡囡，也再不曾去给娘请安。你到底凭什么这般的理直气壮？觉得你给戚家生下一个孩子，就变得这般的目中无人？大嫂还给家里生下了三个大胖小子呢！怎么就没见大嫂对娘有丝毫的不敬？”戚麒不知道为什么，沈兰萱总能在这件事上表现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和态度。明明，沈兰萱就是错了。 　　“说到底，你不就是嫌弃我给你生的是女儿，而不是儿子么！所以你才会刻意强调大嫂生的是三个儿子。你就是嫌弃我们母女，这才会故意为难我，指责我的不是。”戚麒的话语不短，沈兰萱却只将她所在意的内容记住了。同时，过于敏/感的神经被挑动，越发跟戚麒不依不饶起来。 　　“我何时嫌弃过囡囡是个女儿？我对囡囡的疼爱，丝毫不亚于你这个亲娘。你……”没想到沈兰萱会此般不可理喻，戚麒的怒火顷刻间蹿烧，差点没忍住跟沈兰萱大辩三百个回合。 　　不过话到一半，戚麒又打住了。而是话锋一转，继续回归原题，没有被沈兰萱带偏：“我现下跟你说的是身为小辈，理当孝顺长辈。并非你自己的胡思乱想，更加不是你空口白话的胡诌。” 　　“你就是心虚了，所以才不敢继续跟我对峙。因着被我说中了心思，所以你才会不愿意跟我承认，反而恶意栽赃我不敬长辈。你真是太过分了，简直是欺人太甚。”最近一段时日里，沈兰萱憋屈的太久，已然陷入了她自己的思绪里。她不认为自己是在胡搅蛮缠，反而认定了戚麒是在故意往她身上泼脏水。 　　戚麒一口血涌上嗓子眼，着实跟沈兰萱说不通了。 　　也罢，是他太傻，居然还对沈兰萱心存念想。沈兰萱已然魔障，根本就不是他能够说得通，也不是他能够拉得回来的。 　　想到这里，戚麒无奈的长叹一声，朝着沈兰萱摆摆手：“你已经无可救药了。我跟你说不通，也不想再站在这里跟你进行继续的争执。你请回！别再来打扰我了。” 　　此般说完，戚麒便径直转身，准备回书房。 　　偏生沈兰萱不答应让戚麒走人。她已经放任戚麒躲得太久，再也忍耐不下去了。 　　猛地冲过去抓住戚麒的胳膊，沈兰萱近乎是歇斯底里的朝着戚麒大喊出声：“你别想着躲开。你真要是有了其他女人，你就把她带到我面前来。你要是真的想纳妾，我帮你去跟娘说。我沈兰萱不是容不下人的小气性子，你根本就不必这样躲躲藏藏。羞辱谁是傻子呢？” 　　“你到底闹够了没有？”甩开沈兰萱的手，戚麒的脸色已然铁青一片，也不再偃旗息鼓的退避三舍，而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眼神凌厉的瞪向了沈兰萱，“好，你想找娘说清楚是？走，咱们这就去找娘。” 　　被戚麒的凌厉眼神吓住，沈兰萱心下一虚，面上现出了些许慌乱，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两步。 　　她哪里真的敢去找戚老夫人？倘若戚老夫人真的答应为戚麒纳妾，她又该怎么办？她而今膝下只有一女，根本就保不住自己的正妻位置，日后还怎么在戚家立足？ 　　“怎么？不敢了？”戚麒一边说，一边就先行往戚老夫人的院子走了过去。 　　“我不要去找娘说理，我要回将军府，回沈家！”眼看着戚麒居然真的打算去找戚老夫人为他纳妾，沈兰萱吓得六神无主，急忙就搬出了沈家这座靠山。 　　又一次听到沈兰萱说起沈家，戚麒气极反笑，也不拦着沈兰萱，直接冲沈兰萱重重的点了点头：“成。那咱们就找沈家的长辈说说理去。一切都如你所愿，你可满意了？” 　　要是去找戚老夫人，沈兰萱自然是不答应的。她和戚麒两人之间，想也知道戚老夫人肯定会偏向戚麒，而非她。让她去找戚老夫人说理，最终吃亏的肯定会是她无疑。 　　但是，倘若戚麒愿意陪她回沈家，那就又不一样了。 　　沈家是她的娘家。不管怎么样，她祖母和娘、还有大伯母以及三婶，都是不可能放任戚麒将她欺负到此般境地的。 　　“好，那就回沈家。”心下满是胸有成竹的信念，沈兰萱神色一变，恢复了平日里的自信。 　　这一次，戚麒没再跟沈兰萱呛声，只是面带讥讽的望着沈兰萱不加掩饰的笃定和得意，心下对沈兰萱的最后一丝情意彻彻底底断的一干二净。 　　将军府内，沈老夫人等一众长辈都在心急的等候五公主母子三人的归来。未曾想，没有等回五公主和两个孩子，却等来了沈兰萱和戚麒一家小三口。 　　没错，沈兰萱将小囡囡也抱了回来。她会这样做的理由很简单，就是想要给戚麒施加压力。有小囡囡在，家中长辈肯定会向着她的。哪怕是看在小囡囡尚且年幼的情面上，祖母和大伯母她们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戚麒欺负她们母女二人。 　　依旧是在沈老夫人的院子里，听完了沈兰萱和戚麒的来意，沈老夫人的脸色转眼间变得尤为不好看。 　　一旁的沈大伯母几人也是不敢置信的看着沈兰萱，眼中尽是愕然和不解。 　　瞥见自家长辈变了脸色，沈兰萱心下越发有了底气，当即就委委屈屈的抱着小囡囡开始控诉起戚麒的恶行。 　　在沈兰萱的口中，戚麒先是嫌弃她没能为他生个儿子，接着又另外有了人，随即便开始故意避着她，直到现下更是连她的房都不肯进，甚至还命令戚家下人将她拦在他的书房外…… 　　只听沈兰萱的讲述，戚麒无疑是个寡情薄意的负心汉，毫无担当不说，更是将沈兰萱母女欺负的没有容身之地，着实可恨。 　　而事实上呢？在沈兰萱滔滔不绝的控诉着戚麒所有的恶行时，戚麒丝毫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思，只是面带讥讽的站在一旁，随便沈兰萱各种肆意栽赃。 　　“行了，三丫头你先消停会儿。”沈老夫人并不相信沈兰萱的这些言语。并非不愿意站在沈兰萱这一边，而是戚麒的反应太过坦然，反而衬托的沈兰萱的面容有些失真。 　　沈兰萱还有满腹的委屈没有说完，却被沈老夫人中途打断，不禁有些不满。可眼下这样的情况，沈兰萱也不敢过于表现自己的愤怒，更加不敢跟沈老夫人呛声。否则，就更加没有人会为她主持公道了。 　　“戚家小子，你怎么说？”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女，倘若沈兰萱说的真是实情，沈老夫人绝对不可能姑息戚麒。这笔账，她会亲自上戚家讨要，势必要戚家给她家孙女一个交代和说法的。 　　“回老夫人的话。”先是恭恭敬敬的对着沈老夫人行了一礼，戚麒这才有条不紊的开口说道，“首先，小子从未因着小囡囡是个女儿，就故意冷待和无视小囡囡。反之，小子很喜欢小囡囡，也很疼爱和珍惜这个宝贝女儿。其次，小子并未另有二心，也没有其他女子的出现。” 　　伴随着戚麒的解释，沈老夫人微微点头，显然是接受且认可了戚麒的回应。 　　沈兰萱登时就不干了。 　　愤愤然的看向戚麒，沈兰萱正要当面跟戚麒对峙，就被沈二伯母拽住了胳膊。 　　就在这个时候，戚麒的后续话语接着道出：“至于连日留宿书房的事情，确乃事实，小子无从否认，也没打算隐瞒。” 　　“为何？”看也不看沈兰萱，沈老夫人继续盯着戚麒问道。 　　“小子已经跟兰萱解释过很多次其中缘由，无奈兰萱怎么也听不进去。小子实在无法容忍兰萱一错再错，这才想要暂且跟兰萱分房而居，寄望兰萱能够冷静冷静，及时改正自己的言行有失。”面对沈老夫人的问话，戚麒是无奈的，也是有问必答的，没有丁点的遮掩，实话实说道。 　　“最先的起因，是兰萱不肯去给家母请安。”戚麒也没看向沈兰萱，只是将所有的事情向沈老夫人娓娓道来，“打从兰萱有喜，家母体谅兰萱辛苦，便暂时免了兰萱的请安。时至今日，已然两年过半，兰萱已然身体大好，却再未前去给家母请安。小子多番提醒兰萱，可兰萱每次皆是回答已经得了家母的应允，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着实让小子心寒。” 　　“三丫头，可有此事？”两位当事人就在眼前，沈老夫人没有任何的避讳，直接向沈兰萱求证道。 　　“本来就是戚老夫人不让我去给她请安，我有什么错？”迎上沈老夫人的问话，沈兰萱梗着脖子，眼神却是忍不住的飘移了开来。 　　“你倒是孝顺的狠。”沈老夫人从未想过，自家教养出来的姑娘居然会此般的不知礼数。想也没想，直接一杯凉茶泼向了依旧一副不知悔改模样的沈兰萱，“清醒了吗？” 　　倘若沈兰萱只是在怀孕期间不去给戚老夫人请安，无人会说沈兰萱的不是。可沈兰萱现下都顺利生下小囡囡一年多了，居然还敢自视甚高，拿戚老夫人对她的体谅和容忍当鸡毛令箭，委实可笑。 　　若不是有沈二伯母强行拉着，沈兰萱是躲得开这杯茶水的。然而，沈二伯母显然没有打算让她躲。于是乎，她就无法避免的被泼了个透心凉。 　　这一刻，沈兰萱除了感觉到分外的难堪，更多的是慌乱和不安。直觉告诉她，她这次闹着回沈家来告状的决定，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戚五少，烦请继续告知我家这不孝女还做了如何罪不可恕的错事。”跟方才的态度不同，此刻的沈老夫人明显表现出了对戚麒的信任，温和的询问着更多的实情。 　　戚麒也没打算为沈兰萱遮掩，顺着沈老夫人的问话，坦言相告：“上次岳母大人去戚家，小子本不在府上。恰逢岳母大人离开之际，小子亲眼看到岳母大人是独自从戚家走出来，事后便向兰萱询问了此事。小子认为，为人女，兰萱理当谨记礼数，亲自送岳母大人出府。然而兰萱的理由是，她很忙，需得照顾小囡囡。为了此事，小子责令兰萱回将军府来向岳母大人道歉。然而，兰萱并未做到。是以，小子心有不满。” 　　这件事，沈老夫人确实是不知晓的。转过头，看向了沈二伯母。 　　沈二伯母张张嘴，又闭上。然后，认真的点了点头，证实了戚麒所言非虚。 　　沈老夫人倒吸一口气，未曾想中间还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要知道，那可是在沈兰萱出嫁之后，沈二伯母第一次去戚家。于情于理，沈兰萱都应该郑重对待的。该有的礼数，一样也不能缺。这是规矩，更是对长辈的孝道。 　　然而，沈兰萱的举动和作为，竟然连她的夫君都看不过眼，责令她回来娘家道歉，足可见戚麒当时的愤怒。 　　要是戚麒没有直言跟沈兰萱点明，自顾自定了沈兰萱的罪名，沈老夫人姑且还能应答一句“这确实是沈兰萱的疏忽”。可戚麒明明就及时提醒了沈兰萱，也责令沈兰萱改正错误。只要沈兰萱确实知错改错，戚麒又怎会一直揪着此事不放？说到底，还是沈兰萱自己犯了错，且自食恶果。 　　沈老夫人不知晓此事，沈大伯母却是知晓的。瞥了一眼依旧没有露出愧色的沈兰萱，沈大伯母跟着摇了摇头。 　　在沈大伯母看来，此事的确是沈兰萱的错，而沈兰萱本可以处理的更好，却依然让戚麒至今都尤为在意，充分证明了沈兰萱在此事上的懈怠和不以为意。推己度人，她也容不下这样的枕边人。 　　第139章 　　“可是我当时真的有回来将军府跟我娘道歉啊！我都有听你的话, 也确实按着你的吩咐做了。你为何还是不肯原谅我？”沈老夫人和沈大伯母觉得戚麒说的没错，沈兰萱却是不能忍。 　　她明明就回来沈家过, 也的确向沈二伯母道了歉，为何戚麒还要揪着不放？难道是因着她当时没能成功说服沈二伯母跟她一起去戚家，跟戚麒当面解释清楚？ 　　此般想着, 沈兰萱立刻转过头，抓住了沈二伯母的袖子：“娘, 你自己说。当时我是不是回来跟你道歉了。我也跟你明说了，我那日不是故意不送你出戚家的。我只是因为要照顾小囡囡，这才会对你有所疏忽, 是不是？” 　　沈兰萱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又是委屈又是难过：“我不就是想着，咱们是亲母女，都是自家人，无需太过在意那些繁文缛节的礼数和规矩。我哪里就人神共愤、不可饶恕了？” 　　“是。自家人确实不必在意太多的繁文缛节。但是，不过是送岳母大人出府而已，真的就那么难以办到吗？我在意的, 从头到尾都只是你的态度, 并非你的作为。但是沈兰萱，你扪心自问，即便此时此刻站在这里, 当着几位长辈的面, 你真的觉得你自己做错了吗？没有, 你丝毫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所在。你这个人，活的太自我，也太执拗。除了你自己想要放在心上的人，其他的人、哪怕是你至亲的家人，都必须得靠边站。这样的你，太可怕了。”戚麒跟沈兰萱是情投意合才成的亲。原本两人该是浓情蜜意，情投意合才对。 　　然而很明显，他们两人恰恰印证了何为“相爱容易、相处难”。特别是伴随着两人成亲的日子日渐变长，戚麒对沈兰萱的认知已然颠覆了他自己的世界观。渐渐的，就积压在了一块，直到现下方彻底爆发。 　　“我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样！我不过是更多的将自己的心思放在小囡囡的身上了，怎么就不可以了？小囡囡是你和我的第一个孩子，哪怕只是一个女儿，我也一样的心疼。反之，正因为小囡囡不是儿子，我才要更加的疼爱她，不让她受到哪怕丁点的委屈和伤害。”沈兰萱抿抿嘴，越说越愤然，语气也夹杂了诸多不满。 　　沈兰萱一口气说到这里，尚且还不算完。下一刻，她又紧跟着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小囡囡。你其实更加想要一个儿子是不是？就因着我的小囡囡只是一个丫头，是以你才会对我越来越不耐烦，也开始不待见我们母女二人。你现下站在我娘家长辈的面前，当然是什么话好听说什么话。但是事实上呢？戚麒，你才是最虚伪的那个人。你就是变了心，才会故意往我的身上泼脏水。我不服！也不认你的栽赃和陷害！” 　　沈兰萱本来没想跟戚麒撕破脸的。她是真的很爱戚麒，她不可能没了戚麒这个夫君。但是，放任戚麒这样指鹿为马下去，她便会变成那个彻底没理的人。 　　如若现下是在戚家，沈兰萱并不会太过计较外人对她是怎么看的。戚麒才是戚家人，沈兰萱还没有天真到想要所有戚家人都站在她这一边的地步。她很清楚，不管戚麒做的何其不对，戚家人肯定都会偏向戚麒，而非她。 　　反之，正因为现下他们是在将军府、是在沈家，沈兰萱才越发底气十足，势必要跟戚麒理论清楚，让戚麒当着几位长辈的面认认真真的向她道歉。 　　倘若连在沈家，戚麒都不给她颜面，她还能指望回了戚麒之后能有安稳的好日子过？所以，她必须将戚麒的过错都摊开在娘家几位长辈的面前，让大家都知道：戚麒才是彻底错了的那个人，她是再无辜不过的苦主。 　　“我已经再三跟你解释过，我没有变心。”戚麒自认他的话语都是实事求是，说的也都是他自己最真实的感受。可是换了沈兰萱这里，戚麒差点没被气死过去，“捉贼捉/赃，抓/奸/抓双。好，既然你一口咬定我变了心，那么敢问我另外看上的女子是谁？你指一个出来给我看看。” 　　“我……”沈兰萱当然是指不出来那个女子的。不过，刹那的语塞过后，沈兰萱又立刻变了情绪，一口咬定道，“你不要以为你不把那个人交出来，我就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事情。真等我把那个人抓出来，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辩解。” 　　“那你尽管去抓那个人，我站在这里等着你，可好？”实在被沈兰萱的指控气到极致，戚麒不怒反笑，讥讽出声。 　　“我不过是给你留几分颜面，不想闹得太过难看罢了。你倒好，全然豁出去了，连自己的颜面都不顾及了，你……”沈兰萱同样很生气。生气的时候，她亦非常的急切。 　　怎么办？她根本拿不出确凿证据，她娘和祖母她们肯定不会向着她的。但是她没有说错，她说的都是事实。戚麒确实起了二心，戚麒就是对不住她和小囡囡母女二人。 　　“够了！”沈老夫人是真的再也听不下去了。不等沈兰萱继续把话说完，她就开口打断了沈兰萱的那些言辞，“三丫头，凡事都要拿出个证据，空口无凭说的就是现下的你。若是你手里没有确凿的证据，就勿要冤枉三姑爷。老身相信三姑爷的为人，他不是会在外面乱来的性子。这事是三丫头你的错，你应当向三姑爷赔不是。” 　　“祖母！您不能被他欺骗了呀！我才是沈家的姑娘，我说的才是事实。你们都要相信我才对的。”果然，祖母不相信她。沈兰萱不禁就开始慌乱了，抓着沈二伯母的手也跟着加大了力道，“娘，你肯定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对不对？你知道我的，我从来不会撒谎，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 　　“是真的就拿出证据来。没有证据，找到证人也行。只要你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娘就相信你。”沈二伯母却也不是那般好被蒙骗的。明显察觉到沈兰萱的着急和心虚，沈二伯母深吸一口气，竭力按耐住了满腹的怒火，试图多给沈兰萱一个解释的机会，“再不然，三丫头你好生说说，三姑爷的哪些举动让你怀疑他在外头有人了？这个人是你们戚府上的，还是养在外头的？三姑爷跟那人都进展到哪一步了？你又是怎么发现的？趁着这会儿咱们大家都在，三丫头你只管明说，没人敢拦着不让你实话实说的。” 　　然而很可惜的是，沈兰萱到底还是没能抓住这个机会。伴随着沈二伯母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抛过来，沈兰萱的脸色越发变得僵硬和苍白。等到沈二伯母的话音落地，沈兰萱犹豫好半天，才闷闷的小声嘟囔道：“反正我就是知道。” 　　得！沈二伯母直接翻了一个白眼，甩开沈兰萱的手，满腔怒火再也压抑不住，直接朝着沈兰萱发泄了出来：“什么叫你就是知道？你怎么就知道了？谁给你开了天眼，让你自己臆想到了？还是你仅仅是自己做梦梦到了，转身就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三姑爷的身上？沈兰萱，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你难道就没有看出来，连我这个亲娘对你的有些行径都已经很是不满了？你连四姑娘都不如，你到底还在得意个什么劲儿？” 　　“娘！”沈兰萱可不认同沈二伯母这番指责。拿她和沈梦萱比，她还输了？ 　　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沈兰萱几乎是尖叫出声：“我哪里比梦萱差了？梦萱是自己不懂事，非要嫉妒灵萱，还一而再跟家里人闹别扭，起争执。我呢？我又没有这样做，我从来都是最懂事的啊！” 　　“懂事？你看看你现如今的模样，你觉得你很懂事？”眼见沈兰萱死不认错，沈二伯母直接指着沈兰萱的鼻子开始破口大骂，“对，梦萱确实不懂事，她是嫉妒你五妹妹，也跟咱们自家人起了不少冲突。但是，她没有将这些事闹到赵家去。她而今在赵家过的并不如意，但她没有直接将赵家搅和的天翻地覆。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回了娘家，来请娘家人给她支个招，想要竭力挽回和扭转自己的处境。她在积极想办法解决问题和矛盾，在改正自己的错误。你呢？你看看你自己，你觉得你哪里做的比你四妹妹好？你还有脸站在这里为自己叫屈，张嘴闭嘴就是三姑爷如何如何对不起你。合着咱们全天下的人都亏欠了你一个人，就你一个人在受委屈是不是？” 　　“娘你这是偏心。梦萱明明就不对，你却向着她。你不指责她的不是，却反过来盯着我不放。你这还不是白白让我受委屈？你本来就是错了。”面对沈二伯母的指责，沈兰萱的嗓门不自觉就扬高了起来。 　　其实沈兰萱心里很清楚，她可能真的做错了。不管戚麒到底是不是真的在外面有了其他人，她手中没有证据，就不应该说出口。否则，非但打草惊蛇不说，也失去了主动权，甚至会遭遇所有人的指责。 　　但是，即便知道自己错了，沈兰萱也不能承认。这个时候承认她错了，无疑是自打嘴巴，更加是助长戚麒的嚣张气焰。她带着戚麒回沈家来，是想要找娘家长辈为她做出，给戚麒一定的警告和训诫的。并非让娘家长辈帮着戚麒一块，反过来批评她的不对。这个走向不对，她必须立刻将局势转变过来，变得对她有利才行。 　　“好好好，是我错了，我大错特错。既然我错了，你又做什么非要站在这里找我讨公道？我就准备一错到底了，也不打算改了。你干脆就死了心，自己找对的人去诉说你的委屈和无助，别跑回沈家来烦我们。”不想继续跟沈兰萱说下去，沈二伯母摆摆手，就要赶人。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今日之前，沈二伯母从未将这句话真正放在心上，更加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会拿这句话来自我安慰。回想那十年里她们每每想起这句话的煎熬和伤心，沈二伯母莫名就觉得此刻的自己极为可悲。 　　沈兰萱也不想跟沈二伯母说下去了。打小她就知道，她娘是武将家世出身，并非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也算不上温柔贤惠。但是沈兰萱自认，在此之前，她从未嫌弃过自己的娘不够知书达理。 　　但是这一刻，迎上沈二伯母一副“蛮不讲理”的态度，沈兰萱深吸一口气，何尝不觉得自己甚是可怜？她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一位亲娘呢？若是她的亲娘换成是大伯母、抑或三婶，她决计不会沦落到现下这般孤立无援的地步。 　　如此想着，沈兰萱忽然就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的沈大伯母身上：“大伯母，咱们这个家，从来都是您来当家做主的。您也最是讲道理，您肯定懂兰萱的委屈对不对？还请大伯母为兰萱做主，帮兰萱主持公道。” 　　“三姑娘这话便错了。咱们将军府，从来都是母亲当家做主，何时轮到我来发话了？”比起沈兰萱，沈大伯母更加心疼沈二伯母。同样身为母亲，又做了妯娌这么多年，她着实为沈二伯母抱打不平，自然就不可能顺着沈兰萱的心意了。 　　突然遭遇沈大伯母的冷淡对待，沈兰萱身体僵了僵，过于激动和亢奋的情绪瞬间就犹如泼了一盆凉水，变得冷透透。 　　她当然知晓，沈家对外的当家女主人是沈老夫人无疑。可是他们自家人知晓自家事，沈老夫人早就放权了，现下沈家上下明明都是交给沈大伯母打理的。就说她们几姐妹出嫁，也都是沈大伯母里里外外的帮忙打点。平日里府中大小事务，也都是沈大伯母在操持。 　　可是现下沈大伯母却告诉她，这个家并非沈大伯母在管事？这，无疑就是沈大伯母在推脱了。 　　整个将军府，沈兰萱最为信服的人就是沈大伯母。她本以为，就算她娘的脑子拎不清楚，最起码沈大伯母会站在她这一边，用心为她考虑。但是，她好像又错了？ 　　“大伯母，明明你……”求助的看向沈大伯母，沈兰萱的语气带上了几分委屈。 　　“三姑爷继续说，咱们府上的这位三姑娘还做了哪些错事？三姑爷一并道出，也让咱们将军府的人都好好见识见识，自家姑娘都变成怎般陌生的模样了。”而今的将军府，除非太大的事情，沈老夫人确实不会过问，都是交给沈大伯母操持。但是今日的情况很有些不同。 　　沈老夫人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这还是第一次怀疑沈家的教养规矩。她原本是真的很骄傲自家儿女的为人，也一直都觉得自家儿女一个赛一个的好。可是，今日沈兰萱直接打了沈老夫人一个措手不及。 　　一如沈二伯母所言，对比眼下的沈兰萱，先前四姑娘沈梦萱闹出的那些事情不过都是小巫见大巫。三姑娘沈兰萱才是顶顶厉害的，都快要变得让沈老夫人觉得面目全非了。 　　戚麒确实没准备继续给沈兰萱留颜面。他今日之所以会跟来将军府，就是想要彻底跟沈兰萱解决问题和矛盾。此后两人的日子若是还能继续过，他便就此揭过，既往不咎。反之，倘若实在过不下去，趁着还没将彼此伤的遍体鳞伤，就果断叫停！ 　　于是接下来，顶着沈兰萱分外不可思议的眼神，戚麒将他想要说的所有事情，都逐一告知了沈家长辈。 　　沈老夫人的脸色越来越沉，看向沈兰萱的眼神也越来越冷。说到底，还是沈兰萱自己在作死。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沈兰萱非要逼得自己的夫君跟她彻底离了心。这样的三姑娘，实在不怎么聪明。 　　沈大伯母和沈夫人也是对视一眼，纷纷摇了摇头。 　　家中几位姑娘，原本最让她们放心的就是三姑娘。只因三姑娘性子娴静，做事也极为稳妥，从不喜跟人相争，着实是个软性子。谁曾想，三姑娘不跟其他人相争，偏偏跟自己的夫君杠上了。 　　到底该说三姑娘是太过耿直，眼睛里揉不了沙子？还是该说三姑娘是没事做事，太过闲了所以才吃饱了撑的想要故意闹事？ 　　如若只是小两口之间的义气相争，哪怕是小小的拌拌口角，也不失为增进感情的一种方式。但是眼下闹到这个地步，不说三姑娘自己已经无法圆场，就是她们这些长辈都无力帮三姑娘收拾残局。 　　真不知道，三姑娘到底有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沈二伯母的心情就更是无需多言了。反正就是一个字：怒。 　　对沈兰萱这个女儿，沈二伯母当初是多么的放心，现下就是多么的失望。她也不是没有提醒过沈兰萱，偏生沈兰萱太过有主见，根本不愿意听她的。她说多了，沈兰萱反而觉得她是成心想要害了沈兰萱…… 　　眼看着局面越来越糟，沈二伯母发自内心的怀念起了有五公主在将军府坐镇的日子。 　　之前梦萱那个不懂事的也回来闹腾过，但是有五公主在，可不很快就将梦萱给镇压了下来？别看梦萱嘴上叫嚷的大声，只要五公主一个眼神看过去，梦萱立马就变得老老实实了。 　　不像今日的兰萱，一个劲的嘴硬，死撑着不承认自己的过错，反而变本加厉的跟三姑爷较真，什么不实的话语都敢往外倒。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沈兰萱一开始是真的很有自信，也笃定了自家长辈不会让她吃亏。可是渐渐的，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娘不帮着她也就算了，大伯母和三婶都只是静静在一旁看着。还有祖母，更是根本不愿意听她诉说委屈，只管让戚麒肆无忌惮的往她这边泼脏水…… 　　不管怎么看，自家人都不像是站在她这一边的。沈兰萱心下忍不住的慌乱起来，到底还是没有了起初的那份底气。 　　视线转了转，沈兰萱不敢坐以待毙，也不敢什么也不做的任由戚麒一个人抢了所有的风头。狠了狠心，她突然就转身夺过了被陪嫁丫头抱着的小囡囡，用力掐了一下小囡囡的屁股。 　　顷刻间，原本正安安静静入睡的小囡囡，就放声大哭了起来。 　　戚麒脸色微变，止了尚未说完的话语，转过头来看向了小囡囡。正如他自己所说，他的亲生女儿，他怎么可能不疼爱？ 　　沈家一众长辈的注意力也转移到了小囡囡的身上。 　　“是不是饿了？先喂饱孩子再说。”沈大伯母走到近前，提议道。 　　“嗯，应该是饿了。我这就抱小囡囡去喂奶。”顺着沈大伯母的话，沈兰萱点点头，抱着小囡囡就转身走了。 　　沈兰萱离开的速度太快，一时间就让在场其他人生出了疑惑。 　　都是知晓沈兰萱很疼爱小囡囡的，但是……明明小囡囡饿了，直接就近进里屋去喂小囡囡不是更好？做什么要舍近求远的出去另找屋子给小囡囡喂奶？ 　　这里是沈老夫人的院子，周边没有其他的院子。沈兰萱莫不是想要将小囡囡抱回沈二伯母的院子去喂奶？这样一来，小囡囡不是要饿上更久？ 　　“她是逃了。”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戚麒。以着一种说不出的无力语气，戚麒苦笑出声，“是她闹着要回沈家来的，结果又是她自己先行跑了。” 　　他本来是想着，彻底做个了断的。可沈兰萱以小囡囡为挡箭牌，就此跑走，直接就又将事情落定成了之前的局面。 　　“这丫头回戚家去了？”听了戚麒的话，沈二伯母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猛地大喊出声。 　　怎么会？沈兰萱何时变得如此……如此厚颜无耻了？面对这样行径的沈兰萱，沈二伯母连骂都不知道该怎么骂出口来。 　　在场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望着沈兰萱已经离去的背影，骤然间没有了言语。 　　沈老夫人连连叹气，摆摆手，是真的管不了小辈们之间的事情，也跟不上这些小辈的诸多小心思了。等着！等着五公主回来府上，早晚有好好收拾沈兰萱这丫头的时候。 　　沈大伯母也是张张嘴，又闭上。自家姑娘闹出这样的事情，到底还是他们将军府对戚家有所亏欠。还是等五公主回来，她们好好合计合计，再亲自上戚家去道歉好了。 　　第140章 　　沈家几位长辈并没能等回周月琦的身影, 反而是等回了沈清河。 　　沈清河没想到今日回到家里，戚麒居然会在。再一看沈老夫人院子里的氛围不对, 沈清河心下顿时有了底。 　　而接下来沈二伯母的一番告知，也恰好印证了沈清河的猜想。 　　说到沈兰萱这个妹妹，跟家中一干长辈一样, 沈清河本也是最为放心的。毕竟沈兰萱嫁去的是戚家，以戚家和五公主的关系，沈兰萱肯定不会受到委屈和欺负。 　　再加上戚麒的性子很是爽直, 也没有任何的功利之心。这样的男人，决计不会对自己的夫人不好。沈兰萱嫁给戚麒，在沈清河看来, 是再合适不过的。 　　只不过沈清河怎么也没料到，沈兰萱居然是第一个将自己的夫君气的跟她一起回来沈家直言不讳的两相对峙的沈家姑娘。 　　哪怕是当初大姐姐和二姐姐在夫家过的再是不如人意, 也是大姐夫和二姐夫心虚和理亏，大姐姐和二姐姐都是苦主，自始至终两位姐姐的夫家都不敢当着他们沈家人的面说半句两位姐姐的不好。更别提, 还闹到将军府来，当着几位长辈的面直接说出两位姐姐的不是, 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再说起四妹妹和五妹妹。这两个丫头都是年纪还小, 难免过于天真, 很多事情都处的不是很周全。五妹妹还好, 有五公主当时派了庄嬷嬷亲自提点和教导, 莫家也是个福窝, 五妹妹每次回来都是笑盈盈的, 直说在夫家过的很好，近日更是传回了有孕的消息。 　　四妹妹则是有些闹腾，之前连沈清河也对这个妹妹很是失望，甚至当面训斥过。即便是到了赵曜面前，沈清河也不曾为沈梦萱说过半句好话。 　　然而，沈梦萱再闹腾，赵曜也只是私下里找到了他这里，虽然明着道出了自己的不喜，但也并未打算跟沈梦萱闹开。最起码，在沈梦萱看来，她自己和赵曜过的还是很和美的。 　　于沈清河来说，尽管是自家妹妹，他确实会相帮、也会护着，却不会一味的纵容她们。错了便是错了，之前沈梦萱的那些作为，沈清河就是当面训斥的。现如今对于沈兰萱的作为，沈清河皱了皱眉，看向了戚麒。 　　戚麒很清楚，沈家一众长辈都是极为开明的，他会特意来沈家走上一趟，也确实是被逼无奈，没有其他选择和退路了。但凡可以，他也不想闹得沈家一干长辈都跟着发愁和担忧。 　　此刻面对沈清河的眼神，戚麒顿了顿，认真的点了点头：“如若兰萱还是执迷不悟，我便起心将兰萱送回沈家来。” 　　戚麒不会休了沈兰萱，真到了再也没办法同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的时候，他会看在小囡囡的情面上，给沈兰萱留一些体面。仅仅是将沈兰萱送回沈家，而非直接一封休书丢给沈兰萱，至此再也不过问沈兰萱的死活。 　　沈清河自然听懂了戚麒的言外之意。按着戚麒所说，哪怕日后沈兰萱被送回沈家，戚麒依旧会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和义务。这样的戚麒，委实让沈清河高看了一眼。 　　不过，沈清河并不会因此就放任戚麒吃亏。戚麒是个好的，戚家也不曾亏欠沈兰萱。沈兰萱不该这样有负戚麒和戚家。 　　摇了摇头，沈清河也当场给出了他的明确态度：“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便和离！沈家会养着她。” 　　本就是沈家的姑娘，不能因着出嫁了就放任沈兰萱在夫家祸害别人。倘若沈兰萱自己不愿在戚家好好过日子，索性就和离回来沈家！至于是“和离”而非一纸休书，便是沈清河最后为她争取的体面了。 　　“不用。”戚麒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坚持道，“我们还有小囡囡呢！” 　　戚麒不知道沈兰萱对小囡囡的爱到底能到怎样的地步。可是他自己，会为了小囡囡继续维持跟沈兰萱的夫妻名分。他不想要自己的女儿小小年纪就没了亲娘，也没想过让自己的女儿在继母的打压下艰难度日。自家女儿自家疼，不是亲生的又怎能奢求真心的疼爱？ 　　戚麒没打算用小囡囡的将来去豪赌，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被后宅争斗蹉跎受苦。该是小囡囡的美好日子，他这个爹爹势必会用心为小囡囡守护和营造。 　　戚麒的坚持，沈清河感同身受。他自己也是有两个儿子的，为了沈承轩和沈承皓，他一样愿意付出所有。 　　也是以，对于沈兰萱此次闹出的乱子，沈清河很是生气，也绝不姑息。 　　转过身，郑重其事的看着沈老夫人，沈清河的语气着实严肃：“还请祖母明日亲自去戚家，将三妹妹接回沈家严加管教。” 　　“好。”沈老夫人也确有此意。之前没有拦着沈兰萱跑走，一是确实没想到沈兰萱会这样做，二也是担心戚麒的态度。就在刚刚沈清河没有回来之前，沈老夫人是真的以为，沈兰萱这就要被休弃回沈家来了。 　　再然后，沈老夫人就亲耳听到了戚麒的保证，也确定了戚麒的态度。 　　跟沈清河一样，沈老夫人也不是会让自家人亏欠外人的正直性子。这件事上确实是自家姑娘的不对，自家没有管教好沈兰萱。既然错了，那就将沈兰萱接回沈家来好好教导。总不能继续放任沈兰萱留在戚家，祸害戚家的安宁祥和！这样恩将仇报的事情，沈老夫人可做不出来。 　　“三姑爷放心。等到将三丫头接回沈家来，我们一定严加管教，铁定要她知错认错的。”丢人，太丢人了！沈二伯母一张脸臊的通红，忙不迭的跟戚麒保证道。 　　这是多么好的女婿啊！打从当初沈兰萱出嫁，沈二伯母就很满意戚麒这个女婿的。直到现下，沈二伯母依然觉得戚麒很好，骨子里都刻着清正的秉性，合该跟他们沈家成为一家人。 　　但是，沈二伯母也不是会被蒙蔽的愚蠢性子。沈兰萱做出来的那些事情，连她这个亲娘都说不出口，也没眼看。自家女婿却能这般宽容大度的容忍沈兰萱的大错特错，沈兰萱可不该好好认知认知自己的错误，认真的自我反省反省？ 　　一旁的沈大伯母和沈夫人皆是没有开口，面上却是都流露出了赞同的神色。自家姑娘自家教导，等到三姑娘被接回府上，她们也都会帮着好好提醒提醒三姑娘的。 　　望着眼前的沈家人，戚麒原本尤为苦闷和憋屈的心情忽然就放松了不少。恭恭敬敬的朝着沈清河和沈家一众长辈拱手行礼，认真开口道了谢。 　　沈兰萱确实让他失望了，可沈家人没有。不管是沈清河的态度，还是沈家长辈的歉意，戚麒都感受到了。正是因为感受到了来自沈家人的亲近和维护，戚麒忽然就长长的松了口气。 　　最起码，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孤军奋战。在戚家的时候，他的那些不满不能说给自家长辈听。否则，沈兰萱在戚家的日子绝对不可能如现下这般的惬意。 　　决议来沈家将话挑明的那一刻，戚麒也想了很多。在过来将军府的一路上，戚麒甚至考虑过要不要打道回府。他也琢磨过，要是在沈家把事情闹大，他和沈兰萱日后将会是怎样的局面？日子过不下去了，小囡囡又该怎么办？ 　　戚麒是抱着那么一丝丝侥幸的心理，才来的沈家。为了这一丁点的侥幸，戚麒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才会跟沈清河说起，准备将沈兰萱送回沈家来的想法。 　　不过在听过沈家人的反应后，戚麒不禁就觉得，他身上的沉重和压力瞬间就卸去了一大半。固然沈兰萱还是让他再度失望，可沈家人会一起帮着他教导沈兰萱的错误。这样的结果，无疑是最好的。 　　听着戚麒的道谢，沈家几位长辈连连摆手。免不了的，就对戚麒越发愧疚，对沈兰萱也是越发的不满。 　　沈清河也没有应下戚麒的道谢。不过跟家中几位长辈的反应截然不同，他反而直接点出了戚麒的不对：“你对三妹妹太过纵容了。” 　　就是因为戚麒没有在戚家将事情闹大，沈兰萱才得以回来沈家跳脚。戚麒一心想的是维护沈兰萱的体面，却忽视了沈兰萱的执拗和偏执。 　　戚麒越是谦和忍让，沈兰萱只会越发的蛮横无理。在沈清河看来，戚麒就该一开始就跟戚家老夫人和戚夫人她们坦言相告。此般一来，戚麒也不会陷入越发无以言表的漩涡。 　　戚麒张张嘴，又闭上。好一会儿后，眼中闪过决断，再度朝着沈清河拱手行了一礼。 　　他何尝不知道，他的有意忍让只会助长沈兰萱的自我念头更加横生？可他总想着尚未成亲前那个善解人意的沈兰萱。他更希望看到的是沈兰萱能够自己想通，他们的感情还能恢复如初。 　　只可惜，他的希望最终还是变成了奢望和枉然。不过今日之后，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也不会再心软妥协了。哪怕是为了他的小囡囡，他也必须让沈兰萱做出彻彻底底的改变。 　　沈兰萱仓皇失措的跑出将军府。想着她抱着小囡囡在，戚麒很快就会追上来。然而，直到她抱着孩子回到戚家，都没有看到戚麒的身影出现。 　　站定在戚家大门外，沈兰萱着急不已的频频往身后看，却怎么也等不来戚麒的出现。不自觉的，心底就生出了恐慌和不安。 　　“五弟妹站在这里做什么？怎的不进府去？”戚夫人才刚从外面回来，正好就在大门口跟沈兰萱碰上了。见沈兰萱的脸色很不好，戚夫人开口问道。 　　“我，我……”一改方才在沈家的理直气壮，到了戚夫人面前，沈兰萱不禁有些语塞。 　　怎么说呢！因着沈家是自己的娘家，沈兰萱又是一心回去找自己的长辈为她撑腰和出头，当然是格外的有底气。可换了在戚家，当着明显比自己更有气势和地位的夫家大嫂的面，沈兰萱就有些气弱了。 　　“五弟妹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要不要说出来咱们一块合计合计？”一看沈兰萱的反应，戚夫人也不急着自行进府，而是语气温和的接着问道。 　　戚夫人是一位很精明的夫人。嫁来戚家这么多年，向来都将戚家上下所有的事情操/办的很好。不但得了戚老夫人的全心信任和倚重，就连一众妯娌和小辈对戚夫人也是尤为敬重的。也所以，戚夫人在戚家很有话语权。 　　这一点，是沈兰萱远远比不上的。 　　沈兰萱不敢说。连自己的娘家长辈都不向着她，她还能指望戚家人会站在她这一边？肯定不会的。 　　“没，没事。小囡囡饿了，我先抱小囡囡回去喂/奶。”心下很清楚的知道这一认知，沈兰萱轻轻摇了摇头，更加抱紧了怀里的小囡囡，低下头慌乱的回答完，便转身匆忙跑进了戚家大门。 　　戚夫人原地站着没动，也没急着追上去。只是她的脸色，在沈兰萱的身影跑走之后，渐渐的沉了下来。 　　身为戚家而今的当家女主人，戚夫人是真的完全不知晓戚麒和沈兰萱院子里发生的事情吗？当然不是。戚夫人不但知晓，而且知晓的很是清楚。 　　就说今日戚麒和沈兰萱闹到沈家去，戚夫人为何没有阻拦？又为何此刻才回戚家来？戚夫人就是进宫去找五公主了。为的，便是戚麒和沈兰萱的事情。 　　再怎么说，沈兰萱也是沈家的姑娘。在处置沈兰萱之前，戚夫人当然会先行去问问五公主的态度，然后才着手解决自家府上的乱子。 　　沈兰萱总不会真的以为，府上的一众主子都是聋子和瞎子！沈兰萱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他们还能都不知道？不过是看在五公主和将军府的情面上，看在戚麒没有明言的情面上，姑且容忍了沈兰萱的不知礼数罢了。 　　只不过，沈兰萱并没能及时把握住改错的机会，反而是一错再错，终是将他们所有人的耐心都给耗尽了。今日进宫见到五公主的时候，戚夫人可是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将沈兰萱自打怀孕之后的所有作为都仔仔细细的说了个遍。而得到的结果，也是尤为让戚夫人满意的。 　　冲着沈兰萱离去的方向嗤笑一声，戚夫人径自走向了戚老夫人的院子。她可是要赶紧将皇后娘娘和五公主的态度都告知给母亲知道才行。如若不然，沈兰萱还不真当他们戚家没人了？ 　　“果然如此。”听完皇后娘娘和五公主的不干预态度，戚老夫人没有高兴，而是轻轻叹了一声。 　　说实话，对于沈兰萱来不来给她请安，戚老夫人是不在意的。她都活到这把年纪了，哪里是需要一个小辈每日来给她请安以提升她的存在感？这偌大的府邸，真正敬着她的人，哪怕从来都不给她请安，戚老夫人也是准许的。 　　更别提，戚老夫人的身份到底不同。她可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娘，是当今圣上正儿八经的岳母大人。固然圣上的身份异常尊贵，不可能如寻常人家的女婿那般对她分外敬重。可该给她这位岳母大人的体面，圣上也从未小气过。戚老夫人自己可是顶着“诰命夫人”的封号，每月都有自己的俸禄呢！ 　　连在圣上面前，她都能有几句话语权，戚老夫人又怎会刻意在小儿媳的面前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她想要的体面和脸面，都已经有了，而且是够够的。 　　戚老夫人并不是贪心的老妇人，也不是很难相处的贵夫人。她若真的想要尊贵和荣华，她更应该做的事情是多多催促自己那身为皇后娘娘的亲生女儿尽快为圣上诞下龙子，而非想方设法的蹉跎小儿媳，一门心思的跟小儿媳过不去。 　　戚麒是戚老夫人的老来子，戚老夫人当然对戚麒更加的偏疼。她要是不满意沈兰萱，一早就不会答应让沈兰萱嫁进戚家来。而既然沈兰萱已经嫁为戚家媳，戚老夫人就会将沈兰萱视为自家小辈，也会用心的对待。 　　故而，沈兰萱这两年多都没来给她请安，戚老夫人并未太过放在心上。不过，沈兰萱成心让她小儿子过的不痛快，戚家老夫人就不是很高兴了。 　　这不，趁着今日沈兰萱将戚麒带着闹去了将军府，戚老夫人也不打算继续忍下去了。沈兰萱和戚麒前脚刚出戚家大门，戚老夫人就吩咐戚夫人拿着她的名帖进宫去了。 　　对于皇后娘娘和五公主的态度，戚老夫人并不意外。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和亲外孙女，戚老夫人比谁都更加了解。原本这事是不需要特意告知两人的，但是看在沈清河这个外孙女婿的情面上，戚老夫人还是多此一举的让戚夫人走了这么一趟。 　　此刻得了皇后娘娘和五公主的明确回答，戚老夫人当然是安心的。而之所以会叹气，就纯粹是为了戚家接下来的不太平而惋惜了。 　　这么多年以来，戚家一向都是府宅安宁的。这么多儿子儿媳之间，小吵小闹不是没有，可就没有谁胆敢闹得过大，甚至惊动到她的面前。沈兰萱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瞧着性子温婉文静，没成想却是个闹腾的主。 　　也罢，既然人家已经打脸到她这个老婆子的身上了，她也不是怕事的人，还能一直躲着藏着不出面？ 　　至此，在沈兰萱慌慌张张回到自己的院子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之后，她迎来了戚家一众女眷的到访。 　　以戚家老夫人为首，身后跟着的是戚夫人和其他几位妯娌，连小一辈的几位侄媳妇都在。除了戚家未出嫁的姑娘们之外，其他所有的女眷都到齐了。 　　沈兰萱一脸不解和茫然的望着戚老夫人等一众女眷，整个人都有些发飘。 　　“老五媳妇，你今日和老五去你娘家了？”也不等沈兰萱起身行礼，戚老夫人直接开口问道。 　　“是。”沈兰萱终于反应过来，急忙想要请安的时候，却被戚老夫人的问话打断。这一停顿，就只剩下点头应是了。 　　“为的何事？怎么就只有你回来了？老五人呢？”戚老夫人的脸色算不得凌厉，可也不温和，接着问道。 　　“为……为……”就像方才在戚家大门口面对戚夫人的时候一样，此时此刻的沈兰萱再度哑然了。 　　不是不想说出自己的诸多委屈，可是眼前站着的是戚家女眷啊！让她怎么说？难不成她要告诉戚老夫人，戚麒为了她两年多没有去向戚老夫人请安，故而生她的气了？又因着她没能亲自送自己的亲娘出戚家大门，所以戚麒认定了她有失礼数、不懂规矩？ 　　沈兰萱到底不是个傻的。这样明显为自己招黑的话语，她说不出口，也不敢在戚家众位女眷面前透露半句。 　　“到底是为了什么，说！”戚老夫人已经忍耐的够久了，此刻完全没有多余的耐心陪着沈兰萱站在这里往沉默是金的把戏。冷下脸来，戚老夫人的语气带上了命令的口吻，多年当家夫人的强大气势刹那间就彰显的淋漓尽致。 　　沈兰萱被吓得心下一跳，下意识就开了口：“为了戚麒在外面有人的事情。” 　　沈兰萱真的是下意识出的声。许是趋利避害的本能，她没有提及自己，反而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戚麒的身上。 　　而这样的话语出口，沈兰萱自己也是惊慌不已，连忙想要改口却又被戚老夫人越发阴沉的脸色吓得不敢言语了。 　　“外面有人？”戚老夫人怎么也没想到，沈兰萱会拿出这般荒谬的说辞来搪塞她的追问。一眼就看穿了沈兰萱的心虚，戚老夫人气极反笑，“是怎样的女子，竟然能勾得我家老五动了心？老五媳妇你身为正妻，怎么也不多为老五房里的事情好好想想？赶紧将那位女子接进府里来啊！这万一那位女子肚子里怀了我家老五的子嗣，可是耽误不得的。” 　　“接……接进府里来？”沈兰萱瞬间睁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前一刻还脸色阴沉下一刻却笑了起来的戚老夫人。 　　戚家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她才是戚麒的正妻。即便她只为戚麒生下了一个女儿，可……可戚家也不能这般羞辱她啊！ 　　“当然是接进府里来。老五媳妇难道不答应？”戚老夫人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消失殆尽，换上了极为不满的怒色，“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乃人之常情。怎么？老五媳妇还胆敢挡着我家老五开枝散叶不成？” 　　第141章 　　戚老夫人这一开口, 就把沈兰萱给吓唬住了。 　　沈兰萱自然听不出戚老夫人话里的深意, 只当这便是戚老夫人的立场和态度，沈兰萱心下一凉, 整个人都忍不住发软：“我……我……” 　　“你什么你？不是你自己亲口说的，我家老五在外面有人了？难道不是外面的人，是这府上的人？这般一来就更好办了。咱们自家府上的人么, 只管抬进老五房里便是, 算个通房丫头好了。”戚老夫人就是故意刺激沈兰萱的。 　　自己的儿子，戚老夫人怎么可能不清楚？戚麒如若真的是会三心二意、流连花丛的人，只怕早就成亲了, 又怎会有沈兰萱被迎娶过门的事儿？ 　　再说了, 戚麒的院子里何其干净, 沈兰萱嫁进戚家这么久难道心里就一丁点数也没有？ 　　明明就是戚麒的枕边人，却一味的怀疑戚麒的为人, 甚至不惜往戚麒的身上泼脏水来为自己解围……这般的沈兰萱，戚老夫人委实看不上。当然, 也就不会放任沈兰萱好过了。 　　沈兰萱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府宅争斗。沈家内院里从来都是最和乐不过的。她虽然也听闻过大姐姐和二姐姐出嫁之后在夫家的种种艰难处境，可沈兰萱一直都认为，那不过是因着沈家正处于落魄凄凉之境遇，是以沈家已经出嫁的姑娘才会被欺负、被看不起。 　　而今沈家已经今非昔比。有五公主坐镇将军府, 沈清河又是圣上亲口御赐的兵马大将军，不管是大姐姐、二姐姐, 还是她们这几个妹妹, 不都转瞬间变得不一样了么！ 　　正是因着娘家足够的强大, 大姐姐才会顺利和离，摆脱了宁侯府的欺凌和压迫。二姐姐更是好命，直接就夺回了太傅府的管家大权，连太傅夫人现如今都不敢说二姐姐的半句不是。 　　至于她们下面的三个妹妹，谁人的亲事不是精挑细选，风光大嫁？四妹妹和五妹妹姑且不论，她自己嫁来的戚家可是五公主的外家，她更是直接一跃成为了五公主的小舅母。 　　哪怕从未在五公主面前摆过长辈的架子，可沈兰萱心里的感觉到底还是变了。最起码在沈兰萱看来，她跟家中其他几位姐姐妹妹都是不一样的。只不过她这个人不爱显摆，也不喜炫耀，惯常都是低调行事，从不显山露水。 　　不得不承认的是，现下的沈兰萱将自己摆的很高。乃至于她根本就没有想过会在戚家受到欺压和刁难，而事实也确实证明，她嫁来戚家之后一直都过的很是安稳。 　　也是这样的安稳，给沈兰萱带来了极大的错觉，使得她早已遗忘了曾经的那份谨慎和小心翼翼。以致于真当面对来自戚老夫人的威压，沈兰萱完全是不知所措的。 　　根本猜不到戚老夫人的真实用意和想法，在听闻戚老夫人说要给戚麒抬通房丫头之后，沈兰萱浑身一颤，登时就红了眼圈。 　　是，她知道，她只给戚家生了一个丫头，戚老夫人当然会不满。可她没想到戚老夫人这么快就打算给戚麒的房里送人，她……她又将被置于何地？ 　　总觉得心下一直以来的隐隐担忧终于变成了现实，沈兰萱很想出声反对戚老夫人的安排，却又自认没资格、也没底气开这个口。 　　要是她生下的不是女儿，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大胖小子就好了…… 　　这个从来不敢真正深想的念头终于还是浮上心头，沈兰萱抱着小囡囡的手下意识就松了松。 　　戚夫人是盯着沈兰萱的。不是想要借机找沈兰萱的茬，而是在认真的打量沈兰萱的反应，准备适时的提点提点沈兰萱，看看能不能挽回些什么。 　　然而很可惜的是，戚夫人并没能从沈兰萱的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 　　失望的摇了摇头，戚夫人正打算收回注意力，就敏锐的发现了沈兰萱突然松开的双手。心下一凛，戚夫人想也没想就伸出了双手。 　　沈兰萱不是故意想要摔了小囡囡，可她的双手好像有了自我意识，就这样松开了。等到孩子脱手，沈兰萱猛地反应过来，登时吓得面色苍白，脑子里混乱一片，根本忘了去将小囡囡捞回怀里抱紧。 　　戚老夫人等一众女眷也被吓了一跳。一颗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好几人都急忙上前想要接住小囡囡，却碍于离得太远，根本望尘莫及。 　　好在戚夫人的反应足够快，及时接住了差点摔在地上的小囡囡，免了一场令所有人魂飞魄散的灾难。 　　戚老夫人倒吸一口气，差点被当场气的晕倒。哪怕孩子安然无恙，可她瞪向沈兰萱的眼神却是较之方才要更加的犀利，面色铁青一片：“老五媳妇，你说，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活活摔死我戚家的小姐吗？还是故意当众对我这个婆婆挑衅，威胁我戚家不准为老五纳妾？妒/妇！毒/妇！” 　　伴随着戚老夫人不留情面的训斥，沈兰萱脸上血色全无，彻底没有了半点的底气，只是拼了命的摇摇头，语气甚是慌乱和害怕：“母亲息怒，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儿媳不是故意的，儿媳只是不小心……” 　　“不小心？不小心就能当众摔了我戚家的闺女？要是你哪日成心抑或故意，我戚家全府上下岂还有活路？此事绝对不能姑息！必须严惩！”戚老夫人根本听不进去沈兰萱的辩解，此时此刻的她俨然快要被气炸了，怒气冲冲的对着沈兰萱叫嚷道。 　　沈兰萱彻底的慌了。她看得出来，戚老夫人是真的很生气，也是真的要严惩她。怎么办？她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可戚老夫人根本不愿意听她的解释，她…… 　　视线忍不住就来回游移，在触及正被戚夫人抱着的小囡囡时，沈兰萱猛地有了想法。 　　小囡囡显然被吓得不轻，此刻正哇哇大哭，甚是可怜。 　　如同看到最后一丝仅存的希望，沈兰萱急忙朝着戚夫人伸出手：“多谢大嫂帮忙救下了小囡囡，还请大嫂将小囡囡还给我。” 　　沈兰萱嘴上这样说着，手已经快要碰到小囡囡。无疑，是打算硬抢了。 　　要是往日里，戚夫人是肯定会将小囡囡还给沈兰萱的。毕竟沈兰萱才是小囡囡的亲娘，戚夫人不过是孩子的大伯母罢了。然而，此刻的情况不同。在没有戚老夫人发话之前，戚夫人可不敢轻易将小囡囡送还到沈兰萱的手上。 　　直接往后退了两步，戚夫人一脸抱歉的抱着小囡囡站在了戚老夫人的身后。同时，也轻声对沈兰萱道了歉：“真是对不住。弟妹还是先行跟母亲把话说清楚，再行商讨小囡囡的问题！” 　　“大嫂这话是何意？难道大嫂不准备将小囡囡还给我？小囡囡可是我的女儿！”怎么也没想到戚夫人居然想要跟她抢孩子，沈兰萱下意识就扬高了声调，语气里带上了愤恨。 　　“小囡囡当然是五弟妹的女儿没错，我也没打算跟五弟妹抢孩子。这不是情势所逼，为了小囡囡好么！”眼看沈兰萱一副要跟她拼命的模样，戚夫人倒也不生气，只是就事论事的跟沈兰萱解释道，“这样，咱们等五弟回来府上，当着五弟的面，大嫂再将小囡囡还给五弟妹。” 　　“不行！”想也没想就否决了戚夫人的提议，沈兰萱梗着脖子固执道，“小囡囡必须要在我的怀里才能安睡。而且小囡囡刚刚就饿了，我还没来得及喂她。大嫂这是故意想要害得小囡囡饿肚子吗？还不快把小囡囡还给我！” 　　“不准还给她。”不等戚夫人接话，戚老夫人就冷着脸挡在了戚夫人面前。同时，也挡住了沈兰萱看向戚夫人的愤恨视线。 　　“母亲！”跟戚夫人这位大嫂，沈兰萱姑且还敢“据理以争”的喊上几句。可是迎上戚老夫人的怒火，沈兰萱就不敢太过放肆了。故而，哪怕很是心急，沈兰萱也只是不满的喊了一声戚老夫人，却没有了刚刚对上戚夫人时候的“理直气壮”。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婆母？沈兰萱，你的妇容妇德都是怎么学的？这就是你对待自家婆母和大嫂的态度？动辄大呼小叫，瞪鼻子瞪眼，谁给你的胆子？戚麒，还是沈家？”戚老夫人本来没打算迁怒沈家的。但是沈兰萱着实太过放肆，连小囡囡都敢往地上摔，戚老夫人又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怒气？ 　　是以，当着沈兰萱的面，戚老夫人直接将沈家点名了。毫无疑问，此事便算是上升到戚沈两家的矛盾了。 　　“不，不是。”沈兰萱才刚从沈家落荒而逃，心下别提多胆怯了。哪里还敢继续把事情闹回沈家，寄望娘家长辈会为她做主？眼下的她，巴不得戚老夫人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就不要闹出她和戚麒的院子，更加不要传出戚家大门。 　　“不是？我看沈兰萱你的胆子明明就很大么！又是不敬婆母和大嫂，又是不准夫君纳妾，甚至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敢假装不小心的往地上摔，你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戚老夫人却不可能如沈兰萱所愿的息事宁人。 　　她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有些事情，沈兰萱不守规矩、没有礼数，她姑且可以权当看不见。但是，现下沈兰萱连孩子都敢摔了，戚老夫人又哪里是胆小怕事的主儿？ 　　不就是闹得人尽皆知么！哪怕是传的全帝都城都沸沸扬扬，豁出去不要戚家的名声和脸面了，戚老夫人也不可能忍气吞声的将此事给强压下去。 　　更何况，摔孩子的又不是他们戚家人，即便真的有损颜面，那也是沈兰萱、乃至整个沈家的事情。他们戚家是受害人，是苦主，才不怕被人议论是非。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小心。”欲哭无泪的看着戚老夫人，沈兰萱很快就发现她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只要戚老夫人死咬着她摔孩子这件事，她就根本没办法解除眼下的危机。可是，她除了来来回回解释自己并非故意，却也实在说不出更多的言辞了。 　　“行了。是不是故意的，在场这么多人都长了眼睛，都会看。”戚老夫人冷笑一声，随意指了指身旁好几位方才都急着上前伸出手准备去接住小囡囡的戚家女眷，“她们可都不是孩子的亲娘，却也知道去接住孩子，生怕孩子被摔出个好歹来。结果你这位亲娘，站的最近，却比谁都淡定，根本没有半点想要救下孩子的意图。你打我们全都是瞎子，全都什么也没看见？” 　　“我，我是真的被吓呆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所以才会慢了一步。我是想要接住小囡囡的，我已经准备弯腰去抱住小囡囡了。母亲，请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想要害自己的亲生女儿。我是孩子的亲娘啊，我最是疼爱她不过了。我连她平日里的尿布都是亲手换的，从未假以身边那些丫头和婆子的手。我不会害小囡囡的，娘您就相信我！”沈兰萱边说边哭了起来。她知道错了，是她反应的不够快，差点就害了自己的女儿。 　　但是，她没有想要小囡囡出事，真的。她只是被吓坏了、吓呆了。她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小囡囡出事却无动于衷？她比谁都更加担心，也更加害怕和心疼的呀！ 　　“我不相信你。”尽管沈兰萱说的很是真情实意，戚老夫人却还是摇了摇头，完全没有被沈兰萱的眼泪打动，“小囡囡是我戚家的孩子。她不单单是你一个人的女儿，更是我儿子的血脉。你可以因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眼睁睁看着孩子差点被摔死。我却没你这般的狠心，更加做不到你这般的不小心。” 　　“既然你带不好孩子，那孩子自今日之后便养在我的身边。你要是想孩子了，只管去我的院子里看孩子。至于旁的，你就别多想了。”冷眼看着摇摇欲坠的沈兰萱，戚老夫人面无表情的说出了她对小囡囡的安排和处置。至于沈兰萱肯不肯答应，又会不会伤心和难过，戚老夫人都不在意，也不打算过问和理睬。 　　“不可以！你们不能抢走我的孩子！小囡囡是我的女儿，她是我的命根子啊！母亲，算我求求您了好不好？我给您下跪，我给您磕头。我不能没有小囡囡，小囡囡也离不开我这个亲娘，她还那么的小……”沈兰萱说到做到，真的双膝一弯，跪倒在地，用力的开始向戚老夫人磕头。 　　这般场景，瞧着真的很让人心酸。戚老夫人并非真的心狠之人，可她也实在无法放心将孩子继续交到沈兰萱的手中。谁知道她们走了之后，沈兰萱会不会又一次不小心？ 　　这样的“意外”，一次就够了。戚老夫人经不住第二次的“不小心”，也不敢想象要是被戚麒知晓此事之后，她的儿子该会多么的寒心。 　　也所以，尽管看着沈兰萱跪地磕头的模样煞是可怜，戚老夫人还是直接别开脸，没有轻易被沈兰萱说服。 　　戚家一众女眷也被沈兰萱的表现弄懵了。 　　她们是着实有些不大能理解沈兰萱的言行和作为。按着沈兰萱话里的意思，她是真的很疼爱小囡囡这个女儿，甚至为了能够留下小囡囡，此般可怜的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老夫人。 　　可她们也没有忘记，就在刚刚，沈兰萱就那样“不小心”的直接摔了小囡囡。要不是戚夫人及时救下了孩子，谁也不敢保证小囡囡眼下还是安好无恙的。 　　跟戚老夫人一样，她们也不敢那般放心的将小囡囡继续留在沈兰萱身边。至少，也得等到戚麒回来，在戚麒的亲眼见证下，她们勉强才能安心。 　　戚家虽然比不上沈家的威望，但是戚家府宅内大体上还是和乐的。三妻四妾确实有，但也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戚家长辈并不会强行干预和过问，端看夫妻两人怎么过日子了。 　　迄今为止，戚家从未在子嗣上闹出祸端来。不管长辈们互相之间生出了怎样的矛盾和冲突，孩子都是无辜的。哪怕是庶子、庶女，戚家也都会护着、会养着。这是戚家人公认的底线，谁也不准踩踏，更加不准逾越。 　　而今差点被沈兰萱“不小心”摔死的可是戚家嫡女，戚家一众女眷自然看不过去。哪怕是等到戚家的男人们尽数知晓此事，沈兰萱也铁定是站不住脚的。 　　最终，事情的终结点就落在了戚麒的身上。只等着戚麒回来府上，再行确定此事要怎样处理。 　　沈兰萱没有想到，戚老夫人的心会这般的硬、这般的狠。她都已经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了，可戚老夫人仍旧不肯大发善心的放过她。 　　还有戚家其他的女眷，平日里表面上对她一派和气，她还当她们都是宽容善良的好人，没想到真到了关键时刻，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拉她一把。哪怕只是帮她说一两句求情的话，也好啊…… 　　额头一次又一次的重重磕在地上，沈兰萱能清晰的感觉到有鲜血来流出。可她不敢停下来，也不能停。 　　她知道，如若她就这样让戚老夫人带走她的小囡囡，以后她再也别想将小囡囡接回来。小囡囡是她唯一的护身符了，她舍不得、也不可能将小囡囡交给戚老夫人代为抚养。否则，到了戚麒面前，她要如何自处？又该如何交代？ 　　沈兰萱是深爱戚麒的。她不希望戚麒讨厌她，也不希望戚麒怨恨她。没有了小囡囡，戚麒肯定不会原谅她的。所以，哪怕磕的满头是血，她也不能停下来。 　　“行了，别磕了。”沈兰萱额头上的鲜血煞是骇人，戚老夫人到底还是于心不忍了。 　　只当戚老夫人是答应将小囡囡还给她，沈兰萱一脸惊喜的抬起头来，张嘴就要道谢。 　　“别想了，我没打算将孩子留给你祸害。”看也不看沈兰萱转瞬间变得灰暗的脸色，戚老夫人皱了皱眉，“你若是真心为了孩子好，就该知道孩子养在我身边，并无任何的害处。” 　　戚老夫人此话在理。身为戚家的老太君，她的身份超然，将小囡囡养在她的身边，当然是百利而无一害。换了戚夫人抑或戚家其他任何一位女眷，都肯定会满心欢喜的应承下来，立马高高兴兴的将孩子送到戚老夫人的院子里去的。 　　老夫人是为心善的，绝对不会苛责养在身边的孩子，她们可都是再清楚不过了。再说了，老夫人又不是拦着不让她们见孩子。能帮自家孩子多找一座靠山，谁会不乐意？ 　　然而，沈兰萱偏偏就是不乐意：“母亲，孩子养在亲娘身边，才是真的对她好。儿媳可以对天发誓，儿媳以后一定会更加小心翼翼的照顾小囡囡，绝对不会让小囡囡发生任何闪失的。还请母亲再相信儿媳一次，再给儿媳一个机会，儿媳不会让母亲失望的。” 　　听着沈兰萱一脸坚定的发誓和表态，好似让小囡囡养在戚老夫人身边就会害了小囡囡似得，戚老夫人很想就此答应沈兰萱。 　　她都这把年纪了，难不成还会故意跑上门来跟沈兰萱抢孩子？她没那么的多事，也决计不是沈兰萱所想的那般不通情理。可…… 　　“母亲、大嫂？”戚麒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一眼就看到了屋里的热闹场景。诧异的看了看戚老夫人和戚夫人，戚麒跟着又向其他一众戚家女眷打了招呼、行了礼。 　　一见到戚麒回来，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而不等戚老夫人和戚夫人开口，沈兰萱就连忙以跪在地上的姿态移到了戚麒的面前，伸手抓住戚麒的长袍下摆，可怜兮兮的抬起头，露出了渗着血丝的额头：“夫君，你快帮我求求母亲，请母亲不要带走小囡囡。我离不开小囡囡，小囡囡也离不开我这个亲娘的。” 　　沈兰萱的语气过于凄婉，直接就让戚麒愣住了。 　　不过，戚麒绝非会偏听偏信的人。他自己的母亲，他很了解。若非真的出了大事，他母亲不会兴师动众的带着府上一众女眷来到这里，更加不会带走小囡囡。 　　是以，戚麒没有接沈兰萱的话，而是再度朝着戚老夫人行了一记大礼：“儿子不孝，劳烦母亲为儿子院中的事情烦心了。” 　　“确实很烦心。”很是满意戚麒的反应和表现，戚老夫人紧绷的脸色终于稍稍缓和，轻叹了一声，“你这个了不得媳妇，刚刚当着咱们所有人的面，一不小心差点将小囡囡摔在地上。要不是你大嫂手快，及时接住了小囡囡。小囡囡即将会是怎样的下场，你自己能想得到。” 　　第142章 　　戚麒本就是紧绷着心弦回的戚家。尽管在沈家已经跟沈清河和一众沈家长辈达成了一致意见, 可是一想到他和沈兰萱竟然走到了这一步，戚麒的心情无疑是极为压抑和苦闷的。 　　再然后, 戚麒就听闻了沈兰萱差点摔了小囡囡的事情。 　　戚麒不会一门心思的认定沈兰萱是故意想要害了小囡囡。不管沈兰萱对别人怎么样, 沈兰萱对小囡囡的疼爱是有目共睹的, 戚麒看得分明, 也很是清楚。 　　但是，尽管并非故意，可是这件事依然非同凡响, 不容轻易原谅。 　　抿抿嘴, 戚麒的视线望向了仍旧跪在地上的沈兰萱：“你到底想要闹什么？” 　　没错，就是闹。沈兰萱的种种行为，摆明了就是在闹腾。只不过戚麒不确定的是，沈兰萱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不会是想要跟他和离, 沈兰萱看向他的眼神依然带着熟悉的情意。可沈兰萱的别有居心, 亦是昭然若揭。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沈兰萱先是一慌，随即便用力的摇了摇头，哭喊出声。 　　她没有闹，真的没有想要闹。她, 她只不过是想要让戚家人也跟她一样, 极为疼爱小囡囡，正视小囡囡的存在。她……她真的是为了小囡囡好…… 　　“不管你到底想要闹什么, 到此为止。”见沈兰萱说什么也不肯承认, 戚麒闭了闭眼睛, 发自内心的生出了一阵无力，“沈兰萱，我对你的耐心已经没剩下多少了，还希望你适可而止，别将我逼到再也无法挽回的那一步。” 　　明明戚麒的声音并不大，沈兰萱却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害怕，心下忍不住的慌乱了起来：“夫君，你听我解释，我……”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方才在沈家，当着一众长辈的面，你不也没有解释？到底是不想解释，还是根本就无从解释，你心里清楚，我也不是傻子。在回来戚家之前，我已将你我之间的事情如实告知给了沈将军知晓，也已经跟沈将军达成了共识。沈家一众长辈都很开明，愿意接纳再度回去沈家的你。届时，我会亲自送你回沈家。”没有任何的隐瞒，戚麒坦言告知了沈兰萱他和沈家的商定结果。 　　“我不要！我不要回沈家！夫君，我求求你，不要休了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很神奇的，当听到戚麒说要送她回沈家的决定时，沈兰萱并没有太过不敢置信。就好像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积极认错，而非质疑和吵闹。 　　“不用担心。只是将你送回沈家而已，我不会休了你，也没打算跟你和离。戚家五夫人的名头，你可以一直顶着。”并未被沈兰萱的哭诉所打动，戚麒神色平静的说道。 　　这一下，沈兰萱是真的被吓住了，也是货真价实的惊讶。不是休了她，也不是要跟她和离，却要将她送回沈家？戚麒到底是什么意思？故意说给她听得？还是被沈家一众长辈逼迫故而不得已之下才应承的这般结果？ 　　亦或者，戚麒是担心被她六哥哥责难？再不然就是公主嫂嫂？ 　　可是不管是怎样的缘由让戚麒有了顾忌，沈兰萱都不情愿被送回沈家。太丢脸了！她不要！ 　　“不用多想。我只是不想小囡囡没了亲娘。”看出沈兰萱眼底的疑惑，戚麒自嘲的笑了笑，“沈将军的意思是，直接让我给你一封和离书，我没答应。” 　　沈兰萱神色一震，面带迟疑的望向戚麒，彻底被戚麒的态度给弄糊涂了。 　　要说戚麒对她煞是狠心，可戚麒却又拒绝了给她和离书的提议。要知道，这个提议可是她六哥哥开的口。她六哥哥向来都是一言九鼎，既然六哥哥发了话，想必就是真的这样想，事后也决计不会跟戚麒乃至整个戚家生出嫌隙。 　　还有五公主那边。别看公主嫂嫂对他们每一个沈家人都很是护短，可是沈兰萱看得清楚，公主嫂嫂真正在意的就只有她六哥哥一个人罢了。要不是看在六哥哥的情面上，公主嫂嫂怎么可能会理睬他们这些人的死活？ 　　毕竟公主嫂嫂才刚嫁进沈家的那段时日，明明就是对沈家的处境不闻不问的。如若不是后来公主嫂嫂突然改变了态度，他们也不至于会有今时今日。 　　一开始沈兰萱就怀疑过五公主的动机。待到后来亲眼见识了五公主看向沈清河的眼神，沈兰萱才终于得以确定，五公主这位嫂嫂确实是爱上了她的六哥哥。也是托沈清河这位兄长的福，她以及沈家其他一众女眷才得以度过危机，迎来全新的人生。 　　换而言之，只要沈清河开口让戚麒跟她和离，戚麒根本不用担心五公主那边会有其他想法。连沈兰萱自己，都只能老老实实的承受这样的下场。 　　可是偏生，戚麒竟然不打算跟她和离，还说会一直让她当她的戚家五夫人？ 　　听着这样的话语，沈兰萱很想高兴，也很想心存侥幸。然而，戚麒同时也当众说了，要送她回沈家。 　　沈兰萱并不会单纯的认为，戚麒只是打算让她回沈家小住几日。倘若真的是这样，戚麒根本没必要特意提及，更加没必要跟沈家长辈达成一致意见。 　　说到底，戚麒还是不要她了。所以，才会想着将她送回沈家，以后都来个眼不见为净。 　　意识到这一点，沈兰萱的脸上再度没有了血色。 　　戚老夫人和戚夫人一众戚家女眷也被戚麒的话语给惊住了。 　　虽然很清楚沈兰萱今日犯下的过错很大，也很难让她们原谅。可是，戚麒居然已经起心将沈兰萱送回沈家了么？那么，沈家那边是怎样的反应？确定没有生怒，也没有训斥戚麒？ 　　“老五，到底怎么回事？你去了沈家，到底跟沈家长辈说了什么？”戚老夫人颇为担心的问道。 　　“也没什么。不过是如实告知了沈家长辈，这段时日我跟兰萱之间的矛盾和冲突罢了。沈家长辈都很开明，知道我和兰萱继续强行硬凑在一起，两人都会过的很是不愉快，便答应了我和兰萱分居两家的提议。”戚麒没打算过多的抹黑沈兰萱，也没准备一味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沈兰萱的身上。他们两人之所以会走到现下这般境地，戚麒自认也必须承担一定的责任。 　　是以当着戚家一众女眷的面，戚麒的语气很是冷静，轻描淡写的对此事做出了解释。 　　戚老夫人却是没办法这般轻描淡写的认可此事。不管对沈兰萱多么的不满，她都没打算将沈兰萱送回沈家。这般决定不管是对沈兰萱，还是对戚家，都不是明智之举。 　　皱了皱眉头，戚老夫人不赞同的看向戚麒：“此事还是不要轻易定下。你若是心里不痛快，让你大嫂命人给你重新清扫出一个院子住下。实在不成，你大可去郊外的庄子小住一些时日，正好也散散心。” 　　戚老夫人这话的意思很清楚，她答应让戚麒和沈兰萱暂时分开。但是将沈兰萱送回沈家的事情，戚老夫人提也没提。 　　“回母亲的话，儿子已经跟沈家长辈请示过，沈家长辈极为大度的答应了儿子的不情之请，也原谅了儿子的不懂事。是以……”戚老夫人会反对，戚麒并不意外。当即不也着急，有理有据的继续跟戚老夫人争取道。 　　“行了，不必说了。沈家长辈大度，那是沈家门风清正。咱们可不能仗着沈家人好说话，就欺负沈家的出嫁女。既然已经嫁来咱们戚家，以后就是戚家的媳妇了。死活都是戚家的人，别再继续叨扰沈家了。”摆摆手，戚老夫人没等戚麒把话说完，就转身看向戚夫人，“带上小囡囡，跟我回去。” 　　戚夫人立刻应了话，抱着小囡囡就跟在了戚老夫人的身后。 　　戚老夫人的态度很是明确，戚家其他女眷也都心下有数。视线扫过跪在地上的沈兰萱，众人皆未继续多言，随着戚老夫人和戚夫人一道离开。 　　来的时候浩浩荡荡，走的时候亦是气势极大，戚家一众女眷今日的出行，可谓是尤为引人注目的。 　　沈兰萱默默的目送走了戚老夫人一行人。不是不想将小囡囡抢回来，而是不敢再抢了。戚麒已经决定要将她送回沈家了，她又哪里还敢胆大妄为的跟戚老夫人挑衅作对？ 　　伴随着戚家一众女眷的离去，屋里的气氛并没能随之缓和，反而变得越发沉重。所有的下人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当偌大的屋里只剩下了戚麒和沈兰萱两个人，戚麒轻叹一声，朝着沈兰萱说道：“地上凉，起来！” 　　仅仅只是一句尤为简单的关怀话语，却是让沈兰萱转瞬间泪如雨下。她不想要被送回沈家，更加不想要离开戚麒。她是爱戚麒的啊，很爱很爱。 　　戚麒对沈兰萱又何尝不是真心实意的怜惜和深爱？只是而今的戚麒，在接连种种的事情发生之后，到底还是不再一味盲目的信奉自己的感情至上了。 　　生活总是过于现实和冷酷，两情相悦的美好爱情并不意味着就一定能幸幸福福的开花结果。就好像戚麒和沈兰萱之间，戚麒自己至今都没有弄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就弄丢了曾经那般美好的沈兰萱？ 　　而沈兰萱，就更是委屈和难过了。她实在想不通，她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到底为何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她仅仅是想要守护自己的爱情、守着自己的夫君和女儿，难道这般简单的要求也变成了痴心妄想和奢望吗？ 　　等到周月琦得知此事的时候，她正跟皇后娘娘一人一个孩子，哄着沈承轩和沈承皓睡觉。 　　先前戚夫人来宫里的时候，已经讲明了沈兰萱的一些转变。周月琦虽然有些不解，却也没有多问。毕竟日子都是自己过的，沈兰萱的事情轮不到她插手，她也不可能一辈子看管着沈兰萱的言行。 　　至于戚夫人带来的戚老夫人的问话，周月琦不认为是什么难解的问题。既然沈兰萱已经嫁去了戚家，戚老夫人身为长辈，当然有权对沈兰萱的过错提出疑问，并加以纠正。哪怕是责难和惩罚，也是情理之中。 　　周月琦从未想过要插手沈家几位姑娘夫家的事情。只要不是沈家姑娘无故被欺负，周月琦都不会过问。好比此次沈兰萱和戚麒之间的矛盾和冲突，周月琦不认为是戚老夫人故意找茬闹事，她也很相信戚老夫人的为人处事，自然是放手任由戚家自行处理家事了。 　　不过，沈清河居然也介入其中，并明确表明了立场和态度？好，看来沈兰萱这次是真的自作/孽不可活，一不小心作了大死。 　　“戚家真的要送沈家三姑娘回将军府？”皇后娘娘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得如此大。一开始听戚夫人的意思，皇后娘娘只以为戚老夫人是准备出手整顿戚家内宅了。此刻听闻沈兰萱要被送回将军府，显然不在皇后娘娘的预期。 　　“听说是咱们家五少爷的意思。”回话的人是皇后娘娘的心腹，亦是皇后娘娘从戚家带进宫里来的贴身婢女。提到戚麒，便是称呼为自家少爷了。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既然是戚麒的意思，那就轮不到她来插手了。小两口之间的矛盾，还是交给他们自己解决好了。若是戚老夫人的态度，皇后娘娘倒是准备帮忙说上几句好听话。 　　“小舅舅不是会胡来的性子。而且小舅舅挺喜欢沈家那位三姑娘的。”当初戚麒和沈兰萱能走到一起，两人情投意合才是真正的缘由。而周月琦，也算是旁观了两人的相爱。 　　“正是因着太过喜欢了，所以才会抱着更大的期望。而一旦期望不能达成，便是有了瑕疵。长此以往，再美好的爱情都会蒙上灰尘。”皇后娘娘也听闻过戚麒和沈兰萱两人的事情。 　　当初戚麒意欲迎娶沈兰萱的时候，皇后娘娘其实是不赞同的。不过到底两人真心相爱，皇后娘娘也没准备棒打鸳鸯，到底还是默许了。 　　只是没成想，戚麒和沈兰萱的爱情竟然这么快就走入了瓶颈。至于会不会最终画上休止符，皇后娘娘暂时不会妄下定论。 　　周月琦没有想那么多。乍一听到皇后娘娘这番话，不禁就愣住了。回过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皇后娘娘。 　　“怎么？觉得母后的话很有道理对不对？”被周月琦的反应逗笑，皇后娘娘将怀里的沈承皓放在了一旁的摇篮里，一边轻轻的摇着一边继续说道，“比起戚麒和沈兰萱，其实母后更看好小五你和沈将军。” 　　“嗯？母后为何会这样说？”涉及到沈清河，周月琦不免就很想知道皇后娘娘是怎么看的。 　　“小五你的性子，母后从小看到大，不可能不清楚。可是小五在遇见沈将军之后，明显就改变了。母后不是说，小五为了一个男子改变自己是多么骄傲和了不得的事情。母后只是从小五的改变中，真真切切看到了小五的成长。在喜欢上沈将军之后，小五变得更好了，也更加优秀了。这样的小五，只会更加的夺目，绽放出旁人不及的光彩。”提到周月琦的转变，皇后娘娘无疑是最为欣喜的。之前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能跟周月琦好好说说话，此刻面对面坐着，皇后娘娘顺其自然就此般说道。 　　“我……”周月琦张张嘴，很想辩解几句。可面对皇后娘娘的睿智目光，她竟是没能继续说下去。 　　反而是皇后娘娘，一脸了然的笑了笑，接着开口道：“沈将军也很好。曾经母后不想小五嫁给沈将军，不是觉得沈将军不够好，而是害怕小五的骄傲会被沈将军的锋芒给折断。沈将军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的为人和性子都是尤为刚正的。这样的人，不喜阿谀逢迎，也不喜踩低逢高。小五贵为公主，注定了会一辈子高高在上。这样的妻子，沈将军真的会喜欢吗？又能否为了小五，放弃自己的某些原则和底线？”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周月琦都没有听过这样的言语。此时此刻伴随着皇后娘娘的讲述，周月琦不自觉就沉默了下来，静静的聆听着皇后娘娘的看法。 　　“小五应该也感觉到了！正如同小五为了沈将军变得更好，沈将军为了小五，也在努力的适应着曾经并非他的主场。”见周月琦并不排斥听她讲这些，皇后娘娘越发安心了，“沈将军本来该是驰骋沙场的英勇骁将，却为了小五滞留朝堂之上，每日跟朝中那些官员细细周旋。旁人先不论，单是贺宰相，可不就对沈将军恨之入骨，一而再找沈将军的麻烦？” 　　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该知道的朝堂局势，后宫诸位妃嫔也都心下门儿清。而皇后娘娘，更加不可能不知道。乃至于此刻提及朝堂之上的争端，皇后娘娘亦是信手拈来。 　　“贺宰相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周月琦撇撇嘴，对于贺宰相很是不喜。 　　“确实。”不可置否的点点头，皇后娘娘当然是向着沈清河的。与此同时，就将贺宰相视为了仇敌，“但是不可否认，沈将军应对的很好，也成功的牵制住了贺宰相的势力，逼得贺宰相不敢再继续在朝堂上一人独大，不是吗？” 　　“嗯。”沈清河的能力，周月琦绝不怀疑。对于沈清河和贺宰相两人博弈的结果，周月琦很有信心。 　　“所以说，为了小五，沈将军愿意学着去应付一些他之前并不喜欢应对的党羽争斗。更甚至，连皇位争斗，沈将军也参与了其中。由此便足可见，沈将军对小五是足够上心的。”皇后娘娘并不在意沈清河掺和皇位争斗，她满意的是沈清河对周月琦的用心。 　　正是因为沈清河对周月琦的这份用心，皇后娘娘毫不介意的将自己的一些势力暗中交给了沈清河。虽然不至于帮着沈清河一举赢得皇权争斗，却也足以成为关键时刻沈清河顺利脱身的最大砝码和退路。 　　故而对沈清河介入皇权争斗一事，皇后娘娘根本不担心。 　　实在不成，不是还有她么！是以，哪怕到了山穷水尽的那一步，也无需害怕。她当了这么多年的一国之母，要是连自己的女儿和女婿都护不住，那也是白白愧对了她中宫之主的称号和地位。 　　“他本来就很好。”周月琦其实并不擅长在别人面前夸赞沈清河。哪怕在她的心里，沈清河从来都是最好的那个人。 　　“哟，脸红了？”看出周月琦的不好意思，皇后娘娘忍不住就逗了她两句，“连孩子都给人家生了，现下却听不得别人说沈将军的好？” 　　“才没有。”被皇后娘娘看破，周月琦故作不经意的别开了视线，不去看皇后娘娘的打趣眼神。 　　“好好好。小五说没有，那就是没有。反正母后只要心里有数，确定小五不会被欺负，就放心了。”将周月琦眼里的满满亮光纳入眼底，皇后娘娘不无欣慰的笑了。她的女儿，嫁的很好，而今过的再幸福不过了。这样的结果，她怎么可能不欢喜？ 　　“不是在说小舅舅和沈兰萱的事情？”不想被皇后娘娘打趣下去，周月琦强行又把话题拉了回去。 　　该听的，周月琦都已经听懂了。她知道，她没有做错，沈清河也很好，这就够了。 　　“他们两人的事情啊，母后可不准备多言。反正有你外祖母盯着在，出不了大事。至于到底是回归和和美美的相处，还是彻底分崩离析，就得看那位沈家三姑娘自己如何选择了。”人都有亲疏之别，皇后娘娘固然会因着沈清河的关系，对沈家的姑娘们另眼相看。却也不会像对待周月琦这般，一味的护着沈兰萱。 　　反之，在皇后娘娘看来，沈兰萱着实不怎么聪明。明明该是分外美满的日子，却硬生生过成了这般田地，甚至已经闹到了要被送回沈家的下场。这其中，沈兰萱的错已经不是用言语可以来形容的了。 　　要是换了她的小五，皇后娘娘当然会二话不说的帮忙解开困局。可是对沈兰萱，皇后娘娘没这份慈爱之心。更别说，沈兰萱而今搅和的可是戚家的安宁，皇后娘娘没有落井下石已经是很给沈家留颜面了。至于更多的，沈兰萱就别想奢望了。 　　故而，即便知晓了这种种事情，皇后娘娘注定了也只会袖手旁观。 　　第143章 　　圣上这两日的心情再度变得不怎么愉悦了。原因很简单, 朝堂上的局势越发闹腾。尽管他立了大皇子为太子, 也没能改变太多的事情。 　　起先圣上是想着, 只要立了太子, 朝臣们的注意力便会顺理成章的转移，不再一味盯着他想要留下小二宝在宫里养着一事。 　　加之圣上还强行逼得那几位迂腐古板的老臣们辞了官, 本该是令圣上更加舒心愉悦的朝堂，却乍然间变得更加混乱了。 　　以贺宰相为首的一众朝臣, 并没有直接转而投奔太子, 反而是卯足了劲跟太子形成了僵持的状态。既不去讨好太子，也不接受太子的示好，但凡涉及到太子处理的朝务，他们没有一个肯乖乖配合, 甚至明里暗里开始给太子下绊子。 　　为了这些事，太子受了不小的委屈, 被逼无奈只得如实告知圣上，省得被圣上治个办事不力的大罪。这份冤枉, 太子可不乖乖领着。 　　圣上也很生气。不管他立下大皇子为太子的初衷是什么，而今贺宰相一行人故意跟太子作对，明摆着就是违背他的圣意，简直大胆！ 　　偏生本该跟贺宰相鼎足而立的沈清河此次却是尤为的平静。就好像什么事情也不知晓，完全没有看到贺宰相的种种恶行, 甚至还有意纵容贺宰相等人为难太子, 只差没有落井下石的帮贺宰相一把了。 　　对于这样的转变, 圣上当然不会喜欢。他故意将沈清河留在朝堂之上, 为的就是让沈清河来牵制贺宰相，以免贺宰相继续在朝中称王称霸，肆意妄为下去。之前沈清河都做的很好，也处处跟贺宰相为敌，两人互相牵制之下，朝中局势反而变得安稳了下来。 　　谁料想沈清河突然就撂摊子不管不顾了。朝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沈清河竟然也视而不见，更甚至不闻不问。这样消极懈怠的沈清河，圣上是决计不想看到的。 　　圣上不是傻子，当然很清楚沈清河为何会变得这般模样。不就是因着他扣下了五公主和两个孩子，没有让他们母子三人回将军府？可沈清河不要忘了，是五公主自己要带着两个孩子进宫、又住在宫里的。他没有打算强留五公主和沈承轩，他想要留下的仅仅只有沈承皓罢了。 　　故而，沈清河要不满，也该是朝着五公主去发泄。既然这般不喜五公主一意孤行的带着两个孩子留在皇宫，沈清河干嘛不直接进宫将五公主母子接回沈家？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死气沉沉模样，连朝堂上的事情都不予理睬了，堂堂兵马大将军就是这般的没有担当？ 　　一想到因着沈清河的不作为，直接助长了贺宰相一行人的气焰，圣上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忍了又忍，还是命人将沈清河召进了御书房来觐见。 　　站定在圣上的面前，沈清河心下已然明了圣上的用意，却没准备老老实实的配合。尤其是迎上圣上的怒气指责和训斥，沈清河只是认认真真的听着，沉默寡言的立在那里，完全没有要为自己解释和辩驳的意思。 　　看见沈清河这般窝囊的反应，圣上差点被气的抓起桌上的砚台就砸过去。 　　好在关键时刻圣上又想起了眼下的处境和局势，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自己的怒火又给压了下去。 　　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圣上到底还是自己主动缓和了语气：“沈将军的脸色看着似乎不是很好，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回圣上的话，没有，末将很好。”板着脸摇了摇头，沈清河言不由衷的回道。 　　被沈清河的耿直噎住，圣上的脸色变了又变，之前酝酿了好半天的气氛，就这样被沈清河的不配合粉碎的一干二净。 　　“很好？朕瞧着可不是这样。”既然沈清河不肯接招，圣上就只能自己硬来了，“小五带着两个孩子一直留在宫里，莫不是跟沈将军起了争执？怎会没有提出离宫回将军府的话？” 　　“末将万万不敢跟公主殿下起争执。公主殿下只是太过想念圣上、皇后娘娘和皇太后娘娘，这才会特意带着两个孩子回宫小住一段时日，以尽孝心。”沈清河的语气依旧硬邦邦的，跟话语中的内容委实搭不上边。 　　圣上撇了撇嘴，看向沈清河的眼神就带上了几分讥讽。 　　真要是如沈清河所说的这般简单，沈清河这几日做什么一副死气沉沉没有朝气的模样？沈清河明明就是不敢跟他说实话，居然还敢在他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来敷衍他，真当他是瞎子，什么也看不出来？ 　　若是换了其他时候，圣上肯定会直截了当的定沈清河一个欺瞒圣上的大不敬罪名。可谁让圣上现如今就一心想着沈清河的小儿子呢？哪怕是为了小二宝的日后，圣上也不会轻易定沈清河的罪。 　　故而，即便很是看不上沈清河甚是拙劣的谎言，圣上还是强忍住了怒火，只是随意摆摆手，语气煞是温和的说道：“小住一段时日就算了。到底是已经出嫁的公主，怎么能一直住在宫里？更何况，小五还是带着两个孩子一起住在宫里。想来，沈家一众长辈也会担忧的！这样，沈将军只管去接了小五母子，先行出宫回沈家就好。” 　　圣上此般说完，也不等沈清河回应，就径自又补上了他真正想要说的关键内容：“小二宝就留在宫里了。有朕看着，还有皇太后和皇后帮忙照顾，沈将军完全不必担心。” 　　似乎被圣上的话语给惊住了，沈清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才拱手回道：“犬子年幼，甚是顽劣。如若留在宫里，肯定会给圣上增添诸多麻烦。皇太后和皇后娘娘那边想必也会平添诸多烦恼，恐是不妥。” 　　“没有什么不妥的。就这样定了，沈将军莫要多言，只管接了小五出宫回府便是。”圣上只是来通知沈清河，并非征询沈清河的意见。故而一听到沈清河着实不识相的回答，圣上登时不耐烦了，直接赶起人来。 　　“末将领命，这便将公主殿下和孩子接回沈家。”圣上不想多言，沈清河也没准备继续跟圣上当面争辩。反正他和圣上也不是第一次就此事对峙，多说无益，还不如采取迂回战术。 　　眼见沈清河终于上道，圣上满意的点点头，不再多言。 　　沈清河便直接告退了。离开御书房，径自朝着五公主的寝宫赶了过去。 　　沈清河到的时候，周月琦正逗着两个孩子玩。 　　一抬头就看到沈清河从外面走来，周月琦露出了笑容：“你怎么会进宫？” 　　“圣上宣召我进宫来接你们母子回沈家。”也没遮掩和欺瞒，沈清河如实回道。 　　“好啊！那我这就命绮罗她们收拾东西，咱们今日便回将军府。”已经在宫里住了好几日，周月琦也是烦了。该给的面子，她都给了。眼下终于可以离开皇宫，她当然是尤为欢喜的。 　　“好。”冲着周月琦点点头，沈清河走到近前，站在周月琦的身边，跟周月琦一起逗了逗两个孩子。 　　与此同时，一旁的绮罗等人立刻转身去忙了。 　　因着早先就得了五公主的吩咐，知晓她们这次回宫并不会长住，故而绮罗她们真正带回皇宫的东西并不算多。是以跟来的时候一般，出宫之前需要收拾的东西亦简单，很快就全部收拾完毕了。 　　当圣上知道沈清河一家已经出宫的消息时，他本人是很满意沈清河这般迅速的动作的。毕竟一直放任五公主和沈承轩一块留在宫里，确实对他的名声和威严不利。若是有心人再多传一些是非，只怕他这个九五之尊都要被人指着鼻子骂了。 　　只是当圣上听闻，连沈承皓也一起被接走，他顿时就怒了：“谁准他们带走小二宝的？朕都说了，小二宝必须留在宫里。说！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抱走了朕的小二宝？” 　　面对圣上突然爆发的怒火，身边的大太监丝毫不意外。刚刚他得知此事的时候就知道，圣上是肯定要生气的。果不其然，圣上怒了。 　　压下心里的惊惧，大太监战战兢兢的小声回着圣上的问话：“是五公主抱走的小将军。五公主还命人给圣上传了话，说，说……” 　　“她说了什么？”听到是周月琦抱走了沈承皓，圣上的脸色唰的一下再度变得青黑，沉声质问道。 　　“五公主说，若是圣上哪日想小将军了，只管命人去将军府传个话。五公主一定会带着小将军进宫来向圣上请安的。”大太监其实也很害怕会被圣上的怒火牵连。此事真心跟他一丁点也没关系，可谁让他伺候的主子是当今圣上呢？ 　　天子一怒，尸横遍野。大太监不是第一日跟在圣上身边，早就看惯了圣上的无情和冷酷。倘若圣上真的要严惩五公主，他只怕也逃不掉。毕竟，那位可是五公主，圣上最为疼爱的皇女。 　　圣上确实很生气。哪怕听了大太监的传话，他仍旧压不下满腔的烦躁和怒意。周月琦这明摆着就是在故意挑衅他这个父皇，更是完全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果然还是他将这个女儿宠坏了。原本只是想着周月琦是公主，而非皇子，又是皇后所出，正儿八经的嫡女，他即便对周月琦娇宠一些也并不为过。未曾想最终竟是将周月琦宠惯的如此无法无天，简直太过放肆！ 　　算算时辰，圣上心里很清楚，而今周月琦和沈清河一家四口是肯定已经顺利出宫了。他这个时候再命人去将小二宝接回来，是不可能的。但要圣上就这样吃闷亏，他也不答应。 　　想了又想，圣上一甩袖子，就去皇后寝宫找皇后问责了。 　　皇后娘娘才刚午睡醒来，尚且不知晓周月琦母子三人已经被沈清河接出皇宫的事情。突然遭遇来自圣上的责难，皇后娘娘委实有些不明所以：“小五怎么了？莫不是又惹了圣上不高兴？小五这丫头向来任性，还请圣上见谅，勿要跟小五计较。” 　　皇后娘娘的话语不见丝毫的诚意，尽显她的敷衍。想当然，就越发让圣上不满了。 　　“就是因着你这个母后太过娇惯她，才把她宠惯的此般不像话。连我这个父皇的话都敢左耳进右耳出，谁给她的胆子这般跟朕对着干？她莫不是真的以为，朕不会治她的罪？”看出皇后娘娘的不以为然，圣上直接朝着皇后娘娘拍起了桌子。 　　皇后娘娘抿抿嘴，实在没办法理解圣上的怒火从何而来。不过，该接的话还是必须接：“圣上息怒。小五若是有哪里做的不对，臣妾必会严加管教于她。若是连臣妾也管教不好小五，臣妾势必会奏请皇太后，烦请太后娘娘亲自出马。小五那丫头虽然任性，可太后娘娘的话，她还是肯乖乖听从的。” 　　“哼！皇后莫不是真当朕是好糊弄的？你和太后联手跟朕作对，一致反对朕将小二宝接来宫里养着。眼下确定小二宝被小五带出宫，你们又怎么可能会再度帮朕将小二宝接进宫里来？”对皇后娘娘的说辞很是嗤之以鼻，圣上的语气满是冷意和嘲弄。 　　皇后娘娘愣住，下意识的反问道：“小二宝被带出宫了？小五何时出的宫？” 　　“皇后！你莫要在朕面前装聋作哑。朕不相信小五在出宫之前，没有命人向皇后你传信。皇后若是执意要跟朕装傻，朕不介意逐一盘问皇后寝宫的这些宫女和嬷嬷。看看她们是不是也尽数不知晓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着实被皇后娘娘的顾左右而言他给气坏了，圣上再度拍着桌子怒喝道。 　　看得出来，圣上是真的被气得不轻。皇后娘娘不再怀疑圣上话语的真实性，皱了皱眉头，扭头看向身边的心腹嬷嬷。 　　“回皇后娘娘的话，老奴们确实没有收到五公主命人传来的口信。但凡知晓五公主出宫，老奴是肯定要第一个告知皇后娘娘的，又怎会有意欺瞒？”心腹嬷嬷一本正经的上前两步，认真回道。 　　自己的心腹嬷嬷，皇后娘娘还是相信的。既然心腹嬷嬷说没有收到口信，那就肯定没有。至于为何会没有，原因其实不难猜到。小五这可是成心跟圣上对着干，又怎么会故意将她这位母后也牵扯进来？ 　　想到这里，皇后娘娘忍不住就翘了翘嘴角。 　　无视圣上的怒火，心下了然的皇后娘娘也不再执意追究对错，只是轻轻朝着圣上摇了摇头：“臣妾确实不曾听闻小五出宫一事，敢问圣上，小五是自己出的宫吗？走之前可有向圣上辞行？皇太后那里呢？也已经知晓了此事？” 　　“皇后当真不知此事？”圣上和皇后娘娘到底是多年夫妻，对皇后娘娘的秉性也算得上几分了解。 　　跟五公主一样，皇后娘娘也是个执拗的性子。有些事情，是她做的，她一定会承认。反之，不是她做的，她也决计不会担着。 　　而现下看皇后娘娘的反应，圣上基本可以笃定，皇后娘娘事先也被瞒在了鼓里。 　　一想到连皇后也不知道周月琦一家四口离宫的事情，圣上心口无处发泄的怒火终于散了些许。 　　最起码，他不是唯一的一个被小五瞒着的人，不是吗？再说了，他姑且还得到了小五命人传过去的口信，皇后娘娘这里才是真真正正的毫不知情。想想，似乎比他还要更加的可怜？ 　　圣上倒不会太过自以为是的认定，五公主跟他这个父皇的感情要更好。 　　他是九五之尊、一国之君。他每日要忙的事情太多太多，而且都是朝政大事。除了周月琦以外，他还有其他的皇子和公主。他不可能将所有的关心和疼爱都只给周月琦一个人。更甚至，为了一些必要的原因，他不得不牺牲周月琦，直接将周月琦嫁了出去…… 　　这桩桩件件的过往，圣上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不需要任何人提醒。 　　而皇后娘娘待周月琦就完全不一样了。皇后娘娘自打进宫至今，就只有周月琦这一个亲生女儿。想当然的，皇后娘娘所有的疼爱和精力都付诸在了周月琦的身上。 　　比起他这位父皇，小五也确实跟皇后最亲。这一点，圣上从来都是心知肚明的。 　　不过眼下么，看来在小五的心里，关键时刻还是不会遗忘了他这位父皇么…… 　　“臣妾确实不知此事。”没有丝毫的迟疑和犹豫，皇后娘娘的回答斩钉截铁，尤为笃定。 　　圣上到底还是相信了皇后娘娘的说辞。顿了顿，轻叹一声：“也罢，既然皇后确实不知此事，那就算了。” 　　算了？皇后娘娘微微挑眉，不确定的看向圣上。圣上可不是这般大度的君主，莫不是又打着其他的主意和算盘？ 　　并未注意到皇后娘娘的怀疑眼神，圣上兀自摆摆手，转身离开了。 　　目送圣上就这样走人，皇后娘娘心下沉了沉。要是圣上当场发作了，她还能见机行事，顺便帮小五探探圣上的口风。可圣上说走就走，难免不会生出后续的麻烦。 　　看来，还是必须得立刻提醒小五，千万要多加小心，万万不能疏忽大意，一不小心着了圣上的道…… 　　再度回到将军府，明明也没有离开太久，对周月琦而言，愣是生出了一种久违了的轻松感。 　　因着沈清河是临时被圣上召见，又是突然去接的五公主母子三人，是以沈老夫人一众女眷事先并未得知消息，便也没能在府门外迎接。 　　不过在知晓五公主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将军府的第一时间，沈家诸位女眷纷纷二话不说的跑向了五公主的院子。 　　以致于周月琦一行人才刚回到院子，行李都还没来得及安置完毕，就迎来了沈老夫人等众位长辈的探望。 　　沈家一众女眷是真的太想念有五公主坐镇的时候了。哪怕五公主什么也不做，她们也总觉得心下特别的有底。而且还有两个孩子呢！她们也分外的稀罕，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圣上想要留下沈承皓在皇宫养着的事情，沈老夫人等人也有所耳闻。原本她们的心里是有些担忧的，不过因着相信五公主，也相信沈清河，所以她们从未表现出来。 　　此刻亲眼看见沈承皓也被五公主带回沈家，沈老夫人等人忍不住就红了眼圈。还好，他们一家人都是团团圆圆的，一个也没少。 　　这可都多亏了有五公主在。五公主对他们沈家，委实有大恩。沈家亏欠五公主的，只怕永远都还不清了。 　　几日不见，周月琦能明显感觉到沈家一众女眷对她越发的热情了。虽然有些不适应，但她也没有拒绝她们的善意，认真回答了沈老夫人的问话，也甚是大方的将沈承轩和沈承皓都抱给了沈大伯母和沈夫人等人。 　　沈老夫人并未多问种种细节，只是简短的问了几句周月琦和两个孩子在宫里住的可还适应之后，便没有了其他的疑问。至于圣上那边的想法，沈老夫人没打算妄自揣度，索性直接就忽视了。 　　周月琦也没准备跟沈老夫人提及圣上的态度。本就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还不如什么也不提，还沈家一个安静和宁静。 　　比起皇宫里的那些争权夺利，沈家委实是个太平地。在沈家呆过之后，再度回到处处遍布算计的皇宫，周月琦的感观并不是很好。尤其，圣上的恶意那般明显，她想不知道都很难。 　　再之后，沈家一众人就都围着沈承轩和沈承皓转了。 　　眼看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两个孩子的身上，周月琦也松了口气。 　　在皇宫这几日，她一直都是紧绷心弦，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唯恐一个不慎，就被圣上给算计了。好在圣上没那么多的空闲时刻盯着她和两个孩子，乃至她顺利就一并带走了沈承轩和沈承皓。 　　至于而今圣上是怎样的心情，周月琦能够猜到，却不打算理睬。她自己的儿子，凭什么要送进宫里去养着？圣上说的再是好听，谁又能保证她的儿子在宫里不会出现丝毫的意外和闪失？反正不放在她的眼前养着，她不放心。 　　也所以，圣上最好就早点死了那条心。想要表现他那多余的慈爱，宫里多得是皇子和公主都很需要、也很期待。圣上只管换个对象，想必一定会得到对方的感恩戴德，也一定会顺顺利利的称心如意。 　　而她的儿子，就不劳烦圣上费心，也不需要圣上过多的惦记了。 　　第144章 　　既然周月琦回来, 沈家三姑娘沈兰萱和戚麒的事情便再度被提了起来。 　　倒不是沈二伯母开的口，而是沈家老夫人主动提及的。原因无他，沈老夫人心存愧疚, 想要亲自上戚家登门致歉。 　　说实话，儿女小辈之间的事情, 本不该涉及到长辈身上。就像这次沈兰萱闯出的祸事, 周月琦就不认为需要沈老夫人去向戚家道歉。不过，沈老夫人颇为坚持, 周月琦便也点了头。 　　如若沈老夫人不说，沈二伯母是不好意思开口的。可既然沈老夫人提了，沈二伯母便也厚着脸皮朝着周月琦身边凑了过去：“又要辛苦公主殿下了。二伯母着实惭愧，都是二伯母没能教好两位姑娘。” 　　见沈二伯母连沈梦萱也一并说上了, 周月琦微微摇头：“二伯母无需此般言重, 都是一家人，应当的。” 　　真要是应当的，沈二伯母又哪里会如此跟周月琦客气？正是因着沈家已然亏欠五公主太多，沈二伯母才越发的不自在。 　　抿抿嘴，沈二伯母仍旧坚持跟周月琦道了歉。同时, 也认真的表明了她的立场和态度。戚家那边，她肯定要道歉。但是沈兰萱究竟会怎样, 沈二伯母并不强求。 　　换而言之，沈二伯母会前往戚家, 只是正儿八经的向戚家长辈道歉, 并非帮沈兰萱出头。至于沈兰萱, 任凭戚家处置和做主，沈二伯母并不会干预。 　　同一时间，没有了小囡囡养在身边的沈兰萱着实心慌不已。她很想要不顾一切的跑去戚家老夫人的院子里将她的女儿抢回来，可她更加清楚，一旦她这样做了，她在这个家里就再也没有丝毫的立足之地了。 　　沈兰萱没想过要跟戚麒和离，更加没有想过要离开戚家。故而，在抱回小囡囡一事上，沈兰萱就生出了迟疑和犹豫。 　　怎么办？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囡囡被抢走，却又不能明着跟戚老夫人杠上。那么，她还能怎么办？回将军府搬救兵吗？可她娘根本不理睬她，祖母和大伯母她们对她的态度也委实变得疏远了。 　　更何况，就算她娘真的来了戚家，又能怎么样？她娘不可能强逼着戚老夫人把小囡囡还给她，戚老夫人肯定不会答应的，也势必不会买她娘的账。 　　真要说起来，此时此刻也就唯有五公主能帮她了。偏生，五公主人在皇宫，尚未回将军府…… 　　越想越是烦闷，沈兰萱的心情不禁就更加的不好了。连带，晚饭都没有吃多少，夜里更是辗转难眠。 　　这般折腾了一整夜，临近清晨时分，沈兰萱才终于入睡。想当然的，次日沈兰萱就毫无意外的起晚了。 　　本能的坐起身，沈兰萱本还想着要去照顾小囡囡。双脚落地之后才又想起，她的小囡囡已经被戚老夫人抱走。那一刻，沈兰萱面露苦涩，到底还是泄了气，甚是沮丧的坐回床上。 　　因着惦记着要来戚家致歉，沈老夫人今日起的尤其早。沈大伯母三妯娌也是说好要一并随沈老夫人来戚家，自然不会赖床。婆媳四人早早就等在了五公主的院子外面。 　　周月琦惯常不是爱睡懒觉的。加之今日已经答应会陪沈家几位长辈去戚家，她更是不会故意拖延。是以，没有让沈老夫人几人久等，周月琦便带着两个孩子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今日并非休沐日，沈清河自然要去上朝。故而去戚家的事情，跟他无关。 　　一起用过早膳，周月琦一行人就出发前往了戚家。 　　之前并未得知五公主要来府上，此刻周月琦的出现，着实让戚家众人意外和惊喜。戚老夫人二话不说，就带着所有的戚家女眷迎了出来。 　　待到看见五公主还带来了沈承轩和沈承皓，戚老夫人等人更是面露欢喜，极为亲近的围着两个孩子说笑了起来。 　　跟昨日她回到沈家时候一模一样的场景，周月琦勾起嘴角，自然不会拦着戚家女眷去接近两个孩子。反之，恰是有两个孩子的存在，成为了戚沈两家众人互相之间的润/滑/剂，直接就让气氛变得轻松愉悦了起来。 　　五公主登门，戚老夫人是肯定要将人请去自己的院子亲自招待的。更别说这还是沈承轩和沈承皓第一次来戚家，在戚老夫人心目中的意义更是非同凡响，必须得格外隆重的迎接和对待。 　　没有拒绝戚老夫人的好意，周月琦当即随了戚老夫人的安排，跟着一起前往戚老夫人的院子。 　　沈老夫人和沈大伯母四人也没多言，安安静静的跟在了后面。眼下确实不是道歉的合适时机，还是等到了戚老夫人的院子，再面对面好好跟戚老夫人赔不是才好。 　　虽然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五公主和两个孩子的身上，但是戚家一众女眷也没有彻底忽视和冷落沈老夫人四人。比如戚夫人，就很是温和的一路陪着沈老夫人婆媳四人说着话，言语间甚是亲近，不见丁点的刁难和怒意。 　　沈老夫人和沈大伯母四人当然知晓，戚家都是好人。若非如此，沈兰萱的日子又怎么可能过的那般惬意？也正是很清楚戚家人都很厚道，沈老夫人婆媳四人才越发的愧疚。 　　是她们没能教好自家姑娘，这才祸害了戚家的安宁和/谐。在这件事上，沈家必须得承担主要责任，问题的症结确实出在沈兰萱的身上。 　　因着人多，难免就极为热闹。不一会儿后，就都到了戚老夫人的院子。 　　先是将五公主和沈老夫人几人都请了上座，戚老夫人这才笑眯眯的跟沈老夫人寒暄了起来。 　　看得出来，戚老夫人并未因为沈兰萱的关系就迁怒整个沈家，沈老夫人却没办法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心下长叹一声，便挑了合适的时机，语气诚恳的向戚老夫人道了歉。 　　“不怪亲家。”戚老夫人是很敬佩沈家门风的。想当初沈老将军还在世的时候，沈家门风就极为清正，从未传出过半句的流言蜚语。现下换了沈老夫人当家，戚老夫人的想法和念头依旧不曾改变。 　　至于沈兰萱的所作所为，小辈们的事情，戚老夫人固然也很生气，却没准备小题大做的往沈家身上赖。 　　之前沈兰萱在沈家的时候，名声极好，性子也颇佳。彼时戚麒想要迎娶沈兰萱，戚老夫人自己也是亲自打探过的，甚至当面瞧过沈兰萱，着实十分满意才应下的这门亲事。 　　而今沈兰萱在戚家闹了事情，说到底还是他们戚家做的不够好。也或许是他们无意间的一些言语和行径让沈兰萱闹了误会，使得沈兰萱生出了不一样的想法，这才会跟戚麒生出嫌隙也说不定。 　　是以，戚老夫人从头到尾都没埋怨过沈家只言片语。此刻到了沈老夫人面前，更是如此。 　　沈老夫人却并不会将戚家的善意视为理所当然。这件事确实错在沈兰萱，他们沈家难辞其咎。自然，就更加真诚的道了歉。 　　沈大伯母三人也是一脸认真的向着戚家众人道歉，没有丝毫的推搪和勉强，诚意满满。 　　戚家众位女眷本就没有因为此事记恨沈家，此刻见到沈老夫人四人的作为，更是连连摆手，忙不迭的纷纷表达自己的鲜明立场和态度。一时间，在场的气氛尤为融洽。 　　沈兰萱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其乐融融的场景。 　　沈兰萱是来接小囡囡的。她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能将小囡囡放在戚老夫人的院子里养着。故而，尽管很清楚戚老夫人一定不会将孩子还给她，她依旧来了。 　　不过让沈兰萱没有想到的是，沈家四位长辈也会在这里。更别提，还有五公主这位最大的靠山也来了戚家。 　　公主嫂嫂终于出宫了？这样的念头闪过脑中，沈兰萱不禁就露出了笑容。 　　有公主嫂嫂在，戚老夫人肯定会将小囡囡还给她的。 　　戚家对五公主的态度，沈兰萱早已领教，至今依旧记忆犹新。只要是五公主开口，沈兰萱笃定，戚家没人会拒绝和反对。 　　此般想着，沈兰萱第一时间就跑向了周月琦，声音煞是清脆响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公主嫂嫂怎么会来戚家？是来找我的吗？还是来看小囡囡的？” 　　沈兰萱是故意这般开口的。她当然很清楚，比起她，戚家人跟五公主才更加的亲近。可她如果不这样说，根本不能彰显五公主对她的看重，也就不能顺理成章的让戚家人对她改观了。 　　只有跟五公主攀上亲近的关系，才能改变她现下在戚家的艰难处境。她已经走投无路了，实在别无他法了。 　　突然遭遇沈兰萱的问话，周月琦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并未顺着沈兰萱的意轻轻点头表示认可，反而直接摇了摇头：“本公主只是陪着家中长辈来戚家道歉罢了。” 　　“道歉？”沈兰萱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下意识就想到了她自己。偏偏这个时候，她没办法求证，也不方便求证。 　　“嗯，是道歉。”回答沈兰萱的，是沈二伯母。 　　没有其他多余的想法，沈二伯母直接走过来拉住了沈兰萱的胳膊。随后，颇为严肃的交代沈兰萱道：“你自己做错了事，可有主动向你婆母承认错误？” 　　“我？”果不其然是为了她和戚麒的事情，沈兰萱挣了挣，当即就想退缩和远离。 　　她不认为自己有错。她没有任何的恶意，也没有做错什么。为何大家都一味指责她的不是？就没有谁愿意站在她这边，设身处地的为她想一想吗？ 　　“当然是你。不是你还能是谁？”看出沈兰萱意图逃脱，沈二伯母不高兴的冷哼一声，抓着沈兰萱的胳膊越发加大了力道，“你这丫头到现下还不肯认错？没看见连你祖母都亲自来向戚家长辈道歉了？” 　　“我又没有错，我……”沈兰萱急切的想要为自己辩解，却撞见了五公主投过来的冷眼。 　　顷刻间，沈兰萱就如同被人硬生生掐住了喉咙，所有的声音都随之消失，再没有了狡辩的底气。 　　周月琦已经不是第一次对沈兰萱有意见了。毫无疑问，继沈梦萱之后，沈兰萱也上了周月琦的黑名单。 　　不过，就如同在皇宫里她回复戚家的那般，在这件事上，周月琦不会过问，任凭戚家处置沈兰萱。而她今日来戚家，纯粹是为了沈家长辈，跟沈兰萱无关。 　　听到沈兰萱居然还想要狡辩，沈二伯母别提多生气了。要不是顾及沈兰萱在戚家的颜面和体面，要不是还记着此处是戚老夫人的院子、她们不便随便闹腾，沈二伯母真的很想一巴掌甩在沈兰萱的脸上。 　　过分！简直是太过分了！她到底是怎样教养出来如此冥顽不灵的女儿？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一味狡辩和躲避，毫无半点的担当和勇气，沈兰萱简直是岂有此理，可恶至极。 　　“二弟妹。”沈大伯母也不会放任沈二伯母在戚家的地盘上教训沈兰萱。一是因着她们过府是客，理当遵守客人的规矩和礼数。二就是因着沈兰萱而今已经不再仅仅是沈家的姑娘，更是戚家的媳妇了。 　　有戚家诸位长辈在，教导沈兰萱的事情已然轮不到沈二伯母出面。是以极为及时的，沈大伯母叫住了沈二伯母：“你先过来。” 　　对沈大伯母的话语，沈二伯母从来都是乖乖听从的。虽然很是不情愿，但沈二伯母并非不知轻重的人，当即就松开了沈兰萱，走回沈大伯母身边站定。 　　“真是对不住，让亲家母看笑话了。”看也未看沈兰萱一眼，沈老夫人说道。 　　知晓沈老夫人指的是沈二伯母，而非沈兰萱，戚老夫人跟着摇摇头，笑了笑：“亲家奶奶言重。都是自己人，无需过多的虚礼。” 　　一来一往之间，在沈老夫人和戚老夫人的有意言和下，两家的关系并未恶化。反之，越发显得亲近了。 　　这般场景，周月琦是乐见的。沈家她会护着，戚家她也一样的亲近。这两家能不发生冲突和矛盾，周月琦当然很是满意。 　　不过沈兰萱的感受就很是复杂了。 　　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就变成了所有人都不待见的存在。她明明一心就为了小囡囡好，为了她和戚麒好，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模样呢？ 　　眼看着自家祖母跟戚老夫人相谈甚欢，沈兰萱咬咬牙，趁着这个机会索性就赌一把得了：“婆婆可以将小囡囡还给我了吗？” 　　本是尤为融洽的氛围，被沈兰萱突如其来的一喊，顷刻间就陷入了短暂的僵滞。 　　戚老夫人尚未回话，沈老夫人就直接变了脸，转过头来怒眼瞪着沈兰萱，呵斥出声：“三丫头住口！” 　　“祖母，兰萱真的无路可走了，兰萱的委屈无人肯听，也无人理睬。兰萱身为小囡囡的亲娘，却必须眼睁睁看着小囡囡被抱走。祖母让兰萱如何住口？又让兰萱如何安安静静的站在这里装作若无其事的陪着大家一起欢声笑语？”沈兰萱知道，她这番话一出，铁定会破坏眼前的气氛。可是那又怎样？凭什么就她一个人感觉伤心和难过？这些人却都能视若无睹的装模作样？ 　　越想越不甘心，沈兰萱的言语间不免就带上了怨恨，语气也夹杂了愤愤不平。 　　“我之所以会带走小囡囡，是因着你昨日差点不小心将小囡囡摔在地上。”面对沈兰萱的怨恨和不满，戚老夫人却是不以为意。 　　并未因此就被激怒，也没有太多的躲避行径，戚老夫人只是实事求是的道出她的担忧：“虽然你是小囡囡的亲娘没错，可哪个亲娘会直接不小心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往地上摔的？昨日若不是你大嫂及时将小囡囡救下来，小囡囡只怕当场就丧了命。届时，你又当如何跟我戚家交代？” 　　“我已经解释过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只是不小心。当时是因着娘您带了一大家子女眷找去我的院子里，我被吓着了，是以才会一不小心出了错。若是娘您以后都不带着家中诸多女眷去我的院子里，我自然就不会不小心差点摔着小囡囡了。”沈兰萱是真的很纠结。她比谁都清楚，差点摔了小囡囡这事根本解释不清楚。即便她再努力的辩解，只怕也没人会真的体谅她的难处。 　　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必须解释，不能有丝毫的退缩。而且在小囡囡的抚养权上，她决计不能让给戚老夫人。否则，她就真的只剩下孤家寡人了。她必须自己养小囡囡，一定要这样做。 　　沈家人是第一次听闻沈兰萱摔孩子的事情。不管是戚老夫人还是沈兰萱话语中的内容都足以说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对于沈兰萱的这份“不小心”，连沈二伯母都没办法相信。 　　之前她可是亲自来戚家找过沈兰萱的，沈兰萱对小囡囡确实很用心，也很疼爱。以沈兰萱照顾孩子的熟稔程度，不可能犯下这般愚蠢的错误。连她这个笨手笨脚的人都不可能“不小心”摔了自己的孩子，沈兰萱那般细心的人又怎么可能会犯下这样的“不小心”？ 　　“兰萱，你……”目不转睛的看着沈兰萱，沈二伯母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别说了！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是不小心，为何你们就是不肯相信我？本来就是因着当时婆婆带着大嫂她们突然闯进我的院子，又是质问又是斥责，我根本没有提防，也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这才会不小心摔了小囡囡。我也很害怕，我也很担心。我是小囡囡的亲娘，我怎么可能见不得小囡囡好？我……”沈兰萱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话语已经开始颠三倒四了。足可见，她整个人都慌乱了。 　　戚麒是听闻沈家长辈到访，而且五公主还带着两个孩子来了戚家，所以才会过来戚老夫人的院子。然后，就正巧听见了沈兰萱翻来覆去的这几句说辞。 　　说实话，沈兰萱的说辞很没有说服力。估计沈兰萱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才会着急忙慌的反复强调“她是小囡囡的亲娘”这样的事实。就好像只要她这样说了，她的解释就是说得通的，没有丁点的破绽和遗漏。 　　可她不知道的是，正因为她不断的重复着这样的话语，才会越发让人看出她的心虚。 　　本就是铁定的事实，何来的反复强调？在座这么多人，有谁不知道沈兰萱是小囡囡的亲娘？又有谁质疑过这个事实吗？没有。 　　面对沈兰萱的心虚和慌乱，戚麒原本轻松的心情转瞬间就变得阴暗了下来。 　　不可能放任沈兰萱继续站在这里破坏众人的兴致，戚麒大步走过去，先是恭恭敬敬的朝着诸位长辈行了礼，又认真跟周月琦问了好，见过两个孩子，便不由分说的强行带走了沈兰萱。 　　沈兰萱也不是非要留在戚老夫人的院子里。打从她嫁来戚家，虽然戚老夫人从未刁难过她，可她跟戚老夫人之间也确实称之不上多么的亲近。否则她也不会尤为不喜欢来戚老夫人这里请安和走动。 　　如若可以，沈兰萱更愿意呆在她和戚麒的小院子里，不去理会府里的其他纷争。可她这不是想要接走自己的亲生女儿么！要不是小囡囡被抢来了这里，她怎么可能会傻得自投罗网，跑到戚老夫人面前找骂？她没那么傻，也没那么的蠢！ 　　“戚麒，你放开我！我要小囡囡！我要接走自己的女儿。凭什么我的女儿要被抱走？小囡囡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不心疼，我心疼。你舍得白白将孩子送人，我舍不得。你放开我，放开……”伴随着被戚麒扯走的踉跄脚步，沈兰萱忍不住的大喊道。 　　尽管沈兰萱的身影已经被戚麒拽了出去，戚老夫人的脸色到底还是沉了下来。 　　她不是故意跟儿媳妇过不去的恶婆婆，更加不是有心抢儿媳妇孩子的坏婆婆。她纯粹是为了小囡囡好，才不打算继续将小囡囡留在沈兰萱这个亲娘的身边。而且她也已经发了话，准许沈兰萱随时来她的院子见小囡囡。 　　可是此刻听听沈兰萱嘴里喊的，根本就将她编排成了居心叵测的大恶人。难道她还能害了自己的亲孙女？小囡囡是沈兰萱的女儿没错，可也是他们戚家的血脉和子嗣不是吗？她嫁进戚家这么多年，就从未苛刻过府里任何一个孩子，沈兰萱简直是恶意栽赃，故意构陷她！ 　　第145章 　　“老五, 你放开她。让她说。还有什么不满的, 都让她一并说出来。”眼看着沈兰萱就要被戚麒拽走, 戚老夫人开了口。 　　沈老夫人等人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她们之前就从戚麒的口中听闻了沈兰萱在戚家有失礼数的表现。此刻亲眼见到, 委实令沈老夫人几人分外的惊讶和愕然。 　　这还是他们沈家的姑娘吗？即便是四姑娘沈梦萱, 在赵家也不是这般做派的。 　　偏偏，沈兰萱并未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带着满肚子的委屈，她亦是对戚老夫人极为的不满。听戚老夫人放话让她继续说, 沈兰萱当即也豁出去了, 直接喊话道：“娘本来就不对。小囡囡是我的女儿, 娘不该就这样强行抢了去。我就只有小囡囡这么一个女儿, 若是被娘抢走，我便什么也没有了。府上几位嫂子膝下都是有儿有女, 也不止一个，从未见娘去抢她们的孩子。可是娘现如今为何要执意此般欺负我？” 　　“在你的眼里，我这是在欺负你？”被沈兰萱的怨气激怒, 戚老夫人沉下脸来, 转而看向了一旁的沈老夫人，“敢问亲家是否也这般想的？” 　　“自然不是。”没有丝毫的犹豫, 沈老夫人摇了摇头，否定道, “此事乃沈家教女无方，沈家有错。老身在此便厚着脸皮向亲家道歉了。” 　　“祖母！”没想到她这边正在义正言辞的跟戚老夫人讲道理, 沈老夫人却一而再的拖她的后腿, 害得她这边的气势转瞬间又弱了下来, “此事明明是戚家欺负孙女在先，祖母为何要一意孤行的向戚家道歉？孙女不服。” 　　“不服也给我憋着。”想也没想的，沈二伯母转过头来怒喝道，“沈兰萱，你最好老老实实给我闭嘴。真想要开口，那就规规矩矩跪在这里向戚老夫人认错道歉。至于旁的言语，你一个字也不要出声。” 　　“凭什么要我闭嘴？又凭什么让我认错道歉？我没有错。”梗着脖子跟沈二伯母杠上，沈兰萱其实是很不情愿的。她自己的亲娘，她何尝想与其反目成仇？ 　　然而很可惜的是，她娘从来都是紧紧跟在沈老夫人的身后。沈老夫人说一，她娘肯定不会说二。眼下沈老夫人明摆着想要息事宁人，进而讨好戚家，想当然她就注定要被沈老夫人牺牲了。 　　想到这里，沈兰萱的心里着实有些寒冷。顿了顿，她咬咬牙，还是打算自救。 　　不能继续指望沈老夫人和沈二伯母，沈兰萱能够期待的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了：五公主。 　　对周月琦这位公主嫂嫂，沈兰萱没有怨言，也没有其他想法。最起码周月琦的高贵出身摆在那里，即便偶尔周月琦确实高冷傲慢了些许，沈兰萱也是能够理解和接受的。 　　是以此刻一想到要跟五公主低头，沈兰萱没有太过迟疑，也没有觉得丢脸。她只是小心翼翼的靠近了五公主，整个人都散发着分外委屈的气息：“公主嫂嫂，求你为兰萱主持公道。也请公主嫂嫂帮兰萱将小囡囡讨要回来，兰萱真的是被逼无奈了。” 　　“沈兰萱，你够了！”戚麒是真的一句话也听不下去了。他没办法理解沈兰萱心里的想法和念头，只觉得沈兰萱就是在故意找茬，甚至连五公主也被拖下水，这就实在过分了。 　　“我没有够。戚麒，我本以为，至少整个戚家，还有你会无条件的站在我这一边，会向着我、体贴我、照顾我。可是你自己扪心自问，你真的做到了吗？我是你的妻子，你是我的夫君，你到底有没有将我放在心上？为何你就能那般的狠心，甚至连我们的女儿都能不管不顾，直接不去理睬她的死活？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你，太过让我寒心，也太令我失望了……”沈兰萱捂着胸口，双眼气的通红，又是委屈又是难受。 　　“我让你寒心？让你失望？你又何尝不是如此？我们的女儿被娘接来身边养着，怎么就不可以了？如若你真的能将小囡囡养好，娘怎么可能会费心插手我们院子里的事情？就是因着笃定你无法照顾好小囡囡，娘才被逼不得已亲自来教养小囡囡。这样的事实就摆在眼前，戚家上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你却偏偏要执迷不悟的沉浸在你自己的思绪里。你觉得你做的很对？孰不知你已然大错特错，无可原谅。”沈兰萱很生气，戚麒又何尝不是如此？ 　　可以说比起沈兰萱，戚麒心下的无力感反而更是叠加和递增。他那么在意的女子，一心想要娶回家里厮守终身的女子，为何有朝一日会变得如此陌生，如此让他难以面对？ 　　戚麒不知道沈兰萱到底受到了怎样的打击和挫折，又究竟是受到了怎样的刺激，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般模样。他很想要拉沈兰萱一把，也想要帮着沈兰萱将所有的症结彻底找出来。 　　可是沈兰萱并不肯配合他。在沈兰萱的眼里和心里，他已经变成了沈兰萱的对立面。沈兰萱铁了心要将事情越闹越大，反而越发令戚麒感觉到无限的绝望。 　　“你不原谅就不原谅，我也不稀罕。”被戚麒的犀利言语刺激的差点站不住双脚，沈兰萱双手紧紧握拳，挺直了脊背跟戚麒争锋相对道，“我沈兰萱也不是欺软怕硬的，更加不会随意受你戚家的打压和胁迫。你们休想联手欺负我。哪怕整个沈家都不肯帮我，都不愿意站在我这一边，我一样不会屈服，决计不会向你们低头。” 　　沈兰萱的傲气，确实令在场所有人都有些震撼。但是要说沈兰萱如何如何的了不得，又并非如此。尽管沈兰萱气势十足，喊出口的话语也特别的惊天动地，但是真正被她打动的人……一个也没有。 　　说到底，还是沈兰萱的话语根本没有丝毫的说服力。她本人倒是自我感觉受到了莫大的打压和委屈，好似所有人都在欺凌她一个人。但是事实上，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胡思乱想罢了。 　　真理和事实并不会因为沈兰萱喊得特别大声，又格外的理直气壮，就直接被扭曲成沈兰萱嘴里的那般模样。反之，在被沈兰萱所谓的“正义直言”震撼过后，整个院子都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刹那间鸦雀无声。 　　沈兰萱自然也感觉到了大家的沉默。 　　面对众人的沉默，沈兰萱没有觉得有什么端倪。在她看来，在场所有人都不过是被她说中了事实，所以才会哑口无言。是以，沈兰萱的气焰就越发嚣张了。 　　“老五，准备和离！”最终，是戚老夫人率先打破了沉默。一眼也不想多看面上尽是志得意满的沈兰萱，戚老夫人这是打算不要这个儿媳妇了。 　　“嗯。”戚麒之前确实没有打算给沈兰萱和离书。他已经想好了，会为沈兰萱留下最后的体面和颜面。然而，沈兰萱到底还是让他失望了。 　　只看眼下沈兰萱的所作所为，戚麒不难猜想到，即便他真的将沈兰萱送回沈家，沈兰萱依然会不罢休的再度回到戚家。届时，不但他和沈兰萱之间的夫妻情分会被彻底消耗殆尽，戚家也会被沈兰萱搅和的鸡犬不宁。 　　戚麒可以不在意自己，却无法坐视戚家因为他的关系被搅混一池/春/水。戚家从来都是一片和平的，戚麒做不到那般的自私自利。所以，他只能亲手斩断跟沈兰萱的最后一丝关系了，哪怕是表面上的名分也不能再留给沈兰萱。 　　“戚麒，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完全没想到戚老夫人恼羞成怒之下居然会逼着戚麒跟她和离，而戚麒竟然也没有拒绝和反对，沈兰萱才刚酝酿起来的所有底气转瞬间就散了去，不敢置信的看着戚麒。 　　戚麒没有看向沈兰萱。不是不敢看，而是不想看。哪怕真的走到了这一步，他还是想要多留一些对沈兰萱的美好回忆，而非最终的狰狞不堪和支离破碎。 　　沈兰萱却不这样想。见戚麒不看过来，她只当戚麒是心虚了。戚麒肯定是对她心有愧疚，是以才不敢看她。说到底，戚麒也是被逼迫的，是受了戚老夫人这位长辈的胁迫。 　　如此想着，沈兰萱恶狠狠的转过头，瞪向了戚老夫人。 　　不过这一刻的沈兰萱，倒是意外的理智和冷静。她到底只是小辈而已，哪怕对戚老夫人再多的不满也不该当众表现出来的。如若不是她太过大意，一不小心中了戚老夫人的圈套和毒/计，她怎么可能会被戚老夫人抓住把柄，又怎么会让戚麒陷入被逼迫要与她和离的境地？ 　　没错，此时的沈兰萱径自就将戚老夫人所有的言行和举动都视为了一场巨大的阴谋。打从昨日戚老夫人突然带着戚家一众女眷找去她的院子，先是挑衅她、激怒她、刺激她、奚落她，再是借机寻了由头强行抢走她的女儿，紧接着就是今日将她娘家的长辈引来戚家，直到现下这种种的种种，都是戚老夫人的阴谋诡计！ 　　太毒/辣了！她万万没有想到，表面上那般慈爱的戚老夫人，骨子里竟然是如此的可怕。事到如今，沈兰萱不敢大意，也不敢继续慌乱下去，只是牟足了劲准备跟戚老夫人死扛到底了。 　　戚老夫人对沈兰萱其实没有太多的观感。 　　许是这两年多的疏离，使得戚老夫人早先对沈兰萱的那些好感都散了去。加之沈兰萱和戚麒一而再闹出的冲突，也足以耗尽戚老夫人的耐心。沈兰萱这两日的闹腾表现，着实让戚老夫人失望，也让戚老夫人彻底做出了决定。 　　既然已经决定让戚麒和沈兰萱和离，沈兰萱此刻的不敬表现落在戚老夫人的眼里，就算不得什么了。 　　直接将沈兰萱视为了外人，戚老夫人自然不会再有心思帮忙管教沈兰萱。而沈兰萱之后的好和坏，戚老夫人毫无疑问是打算置身事外的。 　　沈兰萱做好了跟戚老夫人争锋相对的心理准备，可戚老夫人并未迎战。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沈兰萱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只觉得被戚老夫人彻底无视和蔑视了。 　　可不等沈兰萱心下火辣辣的羞/耻/感涌上来，沈老夫人便带着沈大伯母三人起身告辞了。 　　对于戚麒和沈兰萱和离一事，沈老夫人婆媳四人都已经有了一定的预感和认知。昨日在沈家的时候，沈清河就跟戚麒提过此事，而沈家一干女眷愣是没能想出继续让沈兰萱留在戚家的正当理由。 　　总不能继续放任沈兰萱祸害戚家！这样的事情，沈家人都做不出来。早先她们自家的姑娘是如何在外面被欺负的，她们感同身受，实在无法坐视沈兰萱变成她们当初最厌恶的那种人。 　　也所以，与其放任沈兰萱变本加厉的走上歧路，倒不如她们先将沈兰萱接回沈家。至少在沈家，她们还能认真的管/教和约束沈兰萱的种种行为。对于沈兰萱的一些性子，她们也确实打算严厉纠正了。 　　沈兰萱这边尚且还没正式跟戚老夫人开战，就遭遇了娘家长辈转身告辞的变故。那一刹那，沈兰萱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不可思议的看着沈老夫人四人当场拒绝了戚老夫人的软言挽留，而是头也不回的说走就走，沈兰萱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掉了下来。 　　周月琦没有走。并非打算留下来为沈兰萱撑腰，而是觉得今日这件事情必须有个彻底的了断。不管戚麒和沈兰萱最终是否合理，她是一定要看到结果的。 　　对于沈兰萱的眼泪，周月琦丝毫没有同情。 　　看得出来，沈兰萱委屈的是自己的娘家长辈没有及时站出来帮着她，而非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进而惭愧和内疚。既然沈兰萱依然不觉得自己有错，周月琦当然也就没可能站出来为沈兰萱收拾残局了。 　　就这样，沈老夫人婆媳四人先行被戚夫人等一干戚家女眷郑重其事的送出了戚家。 　　戚老夫人没有起身相送，原因很简单，也众所周知：戚麒和沈兰萱这件事还没解决呢！ 　　当院子里只留下戚老夫人、戚麒和沈兰萱，以及周月琦母子三人的时候，气氛非但没有转为缓和，反而更加的凝重和压抑了。 　　“夫君，我不想和离。”无形的僵持之中，沈兰萱毫无预兆就突然低了头，小声向戚麒示弱道。 　　戚麒微微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后，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就再无丁点的迟疑了。 　　“必须和离。”简简单单四个字，戚麒说的斩钉截铁，沈兰萱却是听得痛彻心扉。 　　“为什么？”几乎是嘶哑着嗓音喊出口，沈兰萱看向戚麒的眼神满是绝望和质疑。 　　“我找不到继续喜欢你的理由了。”没有多言对沈兰萱的失望，戚麒的语气意外的冷静，平静无波。 　　沈兰萱身子颤了颤。戚麒此般平静的解释，甚至比戚麒跟她对骂还要让她难以接受。 　　怎么会？她和戚麒明明是那般深爱的！他们情投意合，有着共同的爱好，也有着那么多的欢声笑语。还记得戚麒最是喜欢陪她一起在厨房里忙碌，她也最爱将自己亲手做出来的美味佳肴第一个端给戚麒尝试。她们明明就那般的契合，也那般的美好，不是吗？ 　　“和离书我会很快写给你，你先回房去收拾你的东西！”戚麒说到这里，顿了顿，才又接着道，“你我院子里的东西，只要你喜欢的，都可以拿走。” 　　戚麒从来都不在意那些身外之物。他和沈兰萱院子里的东西有很多都是沈兰萱嫁来戚家之后，方又增添的。大都是按着沈兰萱的喜好而添置，戚麒本人未曾参与，也没准备占为己有。 　　眼下既然要分开，戚麒亦不会故意为难沈兰萱。只要是沈兰萱提出的要求，但凡合理，戚麒都不会拒绝。 　　“我不要，都不要。”含着眼泪摇摇头，沈兰萱先前的那些理直气壮刹那间就消失的一干二净，转而换上的是说不上来的害怕和惊惧。 　　她不想和离，她不要和离，她…… 　　“没关系，都是你喜欢的，你只管带走便是。”真等到了这一刻，戚麒的语气很是温和，反而较之方才要更加的温柔。 　　沈兰萱鼻头一酸，忽然就意识到，她和戚麒有可能真的就要走到尽头了。 　　这样的念头一经浮现，沈兰萱捂住胸口，只觉得那里疼的甚是厉害。就好像有人在用手大力的揪住她的心猛烈的撕扯，直让她喘不上气。 　　这般模样的沈兰萱，倒是有了几分当初沈家三姑娘尚未出嫁前的姿态。最起码，这样的沈兰萱并不显得犀利和难缠，更加没有了之前的咄咄逼人。 　　戚老夫人又何尝是一心棒打鸳鸯的恶人？若非今日沈兰萱确实做得太过分，她是不可能当众提出这样的话来的。此刻见到沈兰萱一副伤心绝望的神态，戚老夫人微微偏过头，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她不会收回刚刚的话。让老五和老五媳妇和离，不单单是为了戚家的安宁，更是为了他们两个人好。 　　府上那么多的夫妻，真正因着情投意合而自愿婚嫁的就唯有老五和老五媳妇两个人而已。这两人的感情，戚老夫人并不怀疑。正是因着相信他们曾经互相那般的喜欢，戚老夫人才想要让他们及时停止。 　　继续放任两个人永无休止的争吵下去，不单单是老五，老五媳妇也会被伤的遍体鳞伤的。明明已经可以看得到最终更加惨烈的结局，戚老夫人又怎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周月琦的视线也收了回来，不再继续盯着沈兰萱和戚麒两人看。 　　曾经，她自己也是极为看好这两人的。甚至比起沈梦萱和沈灵萱的亲事，她更看好戚麒和沈兰萱能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之前沈梦萱一再回沈家闹腾的时候，周月琦还考虑过，沈梦萱和赵曜是不是早晚会走到尽头。毕竟沈梦萱的胡搅蛮缠太过无理了，赵曜却是极为的理智和冷静，怎么可能会容忍得了沈梦萱的种种行径？ 　　没想到，沈梦萱和赵曜府上一直没有传来动静。反而是已经生下两人女儿的沈兰萱和戚麒这里，先一步出现了问题，而且是此般无法挽回的局面。 　　惋惜吗？肯定有的。彼时周月琦是真的觉得，以沈兰萱的蕙质兰心，最是跟她的小舅舅般配了。如若不然，她当时怎么可能会放任这门亲事的顺利促成？ 　　也或许，她跟沈家一众长辈一样，也都不怎么会看人！像沈梦萱和沈灵萱的亲事，都是戚夫人帮忙掌眼挑选，可比她一直乐见其成的沈兰萱和戚麒，要更加和和美美多了。 　　此般想着，周月琦也跟着轻叹了一声。该来的到底会来，果然不会随着人的意愿而事事顺心。 　　“公主嫂嫂，你真的不能帮帮我吗？我不想和离，不想。”久久没有等来戚麒的收回前言，沈兰萱再一次向周月琦求助道。 　　比起刚刚，此刻的沈兰萱语气甚是可怜，也显得更加的卑微。她是真的走投无路，也确实急需要五公主的帮忙。这是她最后的一线希望了！ 　　周月琦抿抿嘴，在沈兰萱满是期望的眼神中，仍旧是坚定的摇了摇头：“你们二人的亲事，当初我就没有掺和，而今更加不会插手。” 　　“可当时是成亲，而今是和离啊！不是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事的么！公主嫂嫂为何就是不肯帮帮我呢？对于公主嫂嫂来说，明明就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的事情啊！只要公主嫂嫂愿意帮我说哪怕一句的好话，夫君就不会跟我和离了。”无法克制的，沈兰萱也埋怨上了冷眼旁观她被和离的周月琦。 　　和离？说的好听，可在场谁人不知道，她其实就是被戚麒休了？ 　　她都要被休回沈家了啊！公主嫂嫂为何还是不肯救她？ 　　那时候大姐姐和二姐姐被欺负，公主嫂嫂明明就不是这样的态度。为何轮到她受了夫家的欺负，公主嫂嫂却能此般淡定的不闻不问？就因为她嫁来的是戚家，戚家是公主嫂嫂的外家？ 　　越想越难受，沈兰萱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都是沈家的姑娘，都是沈家的出嫁女，大姐姐和二姐姐都能得到公主嫂嫂的维护和庇佑。唯独她，当着公主嫂嫂的面被欺负到这般境地，公主嫂嫂也始终狠心的不予理睬。就连她求到公主嫂嫂面前，公主嫂嫂也还是不肯答应帮她…… 　　第146章 　　“难道是我让小舅舅跟你和离的吗？”沈兰萱的埋怨很是理直气壮, 周月琦却是没打算惯着沈兰萱的脾气。 　　没错，她确实很护着沈家人。但却并不代表, 沈家人就能对她一味的索取。她对沈家人的好, 并非理所当然。沈兰萱若是认定了她必须时时刻刻站在沈兰萱这一边，那就想的大错特错了。 　　周月琦的语气并不冷冽, 也算不得多么的嘲讽, 只是实事求是的反问了沈兰萱这么一句。目的尤为简单，就是想让沈兰萱尽快认清楚事实，别再无理取闹下去。 　　不过很可惜，沈兰萱并未及时意会到周月琦的用意。伴随着周月琦这么一句问话, 直接就让沈兰萱越发的恼羞成怒了。 　　就好像是心底最深处极为不情愿被人揭穿和挑破的秘密就这样被人当面戳开, 沈兰萱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欲言又止的看着周月琦，好半天都没能找到更加合适的说辞来辩解自己的清白。 　　周月琦自然看出了沈兰萱的难堪。然而, 她没打算为沈兰萱解围, 只是放任沈兰萱继续尴尬了下去。 　　有些事情，旁人插不了手, 也不可能为沈兰萱做出决定。沈兰萱自己将日子过到了这步田地，委实怨不得任何人。 　　戚麒也没有给沈兰萱更多的机会。就在戚老夫人的院子里，命下人找来纸笔, 以着最快的速度当场书写了一封和离书。随即，不由分说的塞给了沈兰萱。 　　手中突然就被塞来了和离书, 沈兰萱只恨不得立刻还给戚麒。谁料想戚麒已经转身走人, 她什么也来不及做, 只得傻眼的站在那里。 　　戚麒是故意的。他看得出来，沈兰萱并不情愿跟他和离。然而，事情到了这一步，戚麒也没办法说服自己继续假装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就这样画下休止符吧！最起码，他和沈兰萱日后见面还能心平气和的彼此问声好。 　　如若俩个人都不肯做出决断，继续执迷不悟的无休止闹腾下去，只会彻底伤了他们互相之间的最后一丝情分。那样的局面，才是戚麒最不愿意看到的。 　　也所以，在将和离书递给了沈兰萱之后，戚麒就立刻转身走人了。 　　至此，没有了丁点反抗的余地，沈兰萱甚至连嘴巴都来不及张开，就这样被戚麒单方面结束了他们的夫妻情分。那一刹那，沈兰萱委屈的直掉眼泪。 　　“好了。时辰不早，我们也该回沈家了。”周月琦终于站了起来，认真的开始向戚老夫人辞别。 　　戚老夫人没有挽留。不是不想留客，而是今日这样的情景着实不合适留饭。也所以，戚老夫人恋恋不舍的跟着站起身，准备亲自送周月琦母子三人离开。 　　周月琦也没拒绝戚老夫人的相送。就如同戚麒之前尤为介意沈兰萱的有失礼数一般，戚家的规矩亦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上至戚老夫人，下至戚书风一众小辈，都是身体力行，从来不会懈怠的。 　　周月琦自己就是戚家的近亲，又怎么可能不知晓这一点？越是这种时候，她越是不可能拦着戚老夫人的送行。 　　只是在走过沈兰萱身边的时候，周月琦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开口问道：“三姑娘不打算一起离开吗？” 　　沈兰萱很想直接回周月琦一个“不”字。她不想跟戚麒和离，也不想离开戚家。她…… 　　再多的不情愿，在眼下这样的时机里，都显得尤为苍白和无力。直到最后，沈兰萱也是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周月琦并未期待沈兰萱的回答。即便沈兰萱铁了心继续站在这里，对周月琦也没有任何的影响。她会提醒沈兰萱，不过是想要为戚家解决麻烦罢了。毕竟放任沈兰萱赖在这里，最先打扰的就是戚老夫人的清净。 　　当然，如若沈兰萱并不想离开，周月琦自然不会用任何的手段和言语强/逼沈兰萱必须就范。看在沈清河的情面上，周月琦对沈家人惯常都是有那么些许的优待的。这一点，沈兰萱的确应该万般庆幸。 　　眼看着周月琦这位公主嫂嫂就这样头也不回的离去，沈兰萱再也顾不上伤心和难过，咬咬牙，转身跟了上去。 　　沈兰萱其实比谁都更加的清楚，即便她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人会理睬她的。连戚麒都不理她了，她还能指望戚老夫人会对她温柔善待？戚老夫人真要是此般良善的长辈，她也不至于被戚麒狠心的“休弃”了。 　　还有她的小囡囡，戚老夫人肯定也没那么好心的将孩子还给她。 　　如若是之前，沈兰萱还会一心一意的找戚老夫人理论，说什么也要将小囡囡接回她的身边。但是现下，沈兰萱巴不得就将小囡囡留在戚家。 　　至少这样一来，她和戚麒的情分还算不得彻底结束。日后她还能寻着借口来戚家看望小囡囡，也顺便找机会跟戚麒言归于好，不是吗？ 　　心下存着这样的想法，沈兰萱最终还是随着周月琦一起离开了戚家。只不过跟曾经的待遇不同，今日的沈兰萱并没能坐上周月琦的公主凤驾，而是只能自己去寻一辆马车。 　　目送象征着身份高贵的公主凤驾就这样远离她而去，被丢在原地的沈兰萱终于压抑不住，对周月琦这位嫂嫂起了恨意。 　　明明只要公主嫂嫂肯出面，她就不会被戚家此般无情的对待。明明公主嫂嫂人就在戚老夫人的院子里，也亲眼看到了她是如何被逼的走投无路，可公主嫂嫂就是不肯帮她。 　　公主嫂嫂不但不肯帮她，甚至还故意看她的笑话，冷眼看着她就这样被戚家人肆意欺凌和羞辱。要说公主嫂嫂不是故意和成心的，谁相信？ 　　越想越愤怒，沈兰萱已然将对戚家的怒火和不满尽数转移到了周月琦的身上。 　　好，周月琦一定要这样对她是吧？那就走着瞧好了！她就不信，她这个沈家姑娘直接被休回将军府，她六哥哥会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猛地握紧了拳头，沈兰萱冷着脸找戚家要了一辆马车，追在周月琦的身后朝着将军府驶去。 　　并不知道身后马车里的沈兰萱已然对她起了这般巨大的恶意，周月琦只是轻轻拍着怀里的沈承轩，哄着沈承轩入睡。 　　一旁的绮罗和绛雪也正柔声哄着沈承皓，尽心尽力的照顾着自家小主子。 　　等到沈兰萱一脸愤愤然的回到将军府，周月琦一行人已经顺顺当当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没有片刻的停留，沈兰萱踩着重重的步子找了过去。 　　随后，如同之前沈梦萱的遭遇一般，沈兰萱也被拦在了五公主的院子门外。 　　沈兰萱听说过沈梦萱屡次被拦在五公主院子外的事情。彼时她还觉得是沈梦萱太过不懂事，冲撞了五公主这位嫂嫂。而今设身处地的经历了同样的闭门羹之后，沈兰萱再不指责沈梦萱的不是，而是彻彻底底的将矛头指向了五公主。 　　不就是仗着自己贵为公主，所以才如此的目中无人吗？这里可是将军府，是沈家的地盘，又不是周月琦的公主府，周月琦凭什么在这里摆着高高在上的架子，甚至还反过来将她们这些沈家正儿八经的主子小姐们拦在外面？周月琦哪里来的这么大脸？ 　　“我是来找我六哥哥的。”板着脸站在那里，沈兰萱并未被庄嬷嬷的冷面吓住，而是不避不让的声称道。 　　“沈将军尚未回来。”庄嬷嬷并不喜欢沈家这位三姑娘此刻的做派。不论是沈兰萱的说话语气，还是沈兰萱毫不掩饰的恶意态度，都很让庄嬷嬷厌恶和反感。 　　先前沈家四姑娘也很放肆，但是沈梦萱从来不敢在这里跳脚，更加不敢跟她摆谱端架子。不过眼下沈兰萱似乎是打定主意要跟她摆沈家小姐的架子了？ 　　真是笑话。难不成这位沈家三姑娘还真的以为，她会怕了将军府？想当初在宫里的时候，哪怕是对上诸位宫里的娘娘，庄嬷嬷也是铁面无私，从来不会假以辞色的。 　　沈兰萱却是并不知道庄嬷嬷以往的显赫战绩。只当庄嬷嬷是五公主身边的教养嬷嬷，又因着庄嬷嬷往日里对她们都还算尊敬，沈兰萱此刻直接就将自己的所有不满发泄了出来：“你都没有去里面通报，就胆敢假传我六哥哥的命令，将我拒之门外？谁给你的胆子，居然如此怠慢我沈家的姑娘？就算你是公主嫂嫂身边的嬷嬷，也不能不将我将军府放在眼里。” 　　庄嬷嬷不大能理解，她不过是实话实说的告知了沈兰萱一句事实，却为何就变成了假传沈清河的命令？又怎么就不将将军府放在眼里了？ 　　不过很明显，沈兰萱的怒气是实实在在的，冲她而来的怒火也是真真实实的。庄嬷嬷从来都不是胆小怕事的人，自然不会容忍沈兰萱此般往她身上肆意乱泼脏水。 　　“沈家三姑娘这是在外头受了气，寻不到旁的地方发泄，故而跑来老身这里撒野喊话了？老身奉劝三姑娘一句，凡事都要谨言慎行，趁着老身还没发怒，还请三姑娘速速离去，不要逼得老身非要动手不可。”似笑非笑的看着沈兰萱，庄嬷嬷的气势转瞬间就由温和转为了凌厉。 　　她不发威，沈家三姑娘便只当她是好欺负的？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沈三姑娘此刻的大胆放肆，可不单单是冲着她一个伺候人的老嬷嬷而来，只怕是居心不良的冲着她家五公主来的。 　　心下门儿清沈兰萱的真正意图，庄嬷嬷就更加不可能放过沈兰萱了。欺负她可以，想要欺负她家五公主，简直是嫌自己的命活的太过长久了。 　　这还是第一次，沈兰萱从庄嬷嬷这里感受到了极大的压迫感。 　　意识到庄嬷嬷其实并不好惹，沈兰萱的面色忍不住就泛起了白。然而，她已经骑虎难下，不能再低头和退让了。 　　在戚家的时候，没人帮她，她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最终被逼着收下了戚麒的和离书，甚至被戚家扫地出门。回了将军府，这里是生她养她的家，难道她还要忍气吞声的怕了区区一个下人？就算这个下人是公主嫂嫂身边的人，也不可以。 　　只觉得自己再也受不了这般羞辱和屈辱，沈兰萱恶狠狠的瞪着庄嬷嬷，也不遮掩自己的不满和愤怒，只管喊道：“动手？你放肆！我可是堂堂正正的沈家小姐，你这个老刁奴，竟然打着奴大欺主的恶心事，胆敢对本小姐不敬？这就是公主嫂嫂给你们这些奴才立下的规矩？简直是岂有此理！” 　　“沈三姑娘。”庄嬷嬷的语气乍然间就低了低，望着沈兰萱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死物，“这里是我家公主和两位小主子的住处，禁不住喧闹和喊叫。若是沈三姑娘一定要亲身体验体验老身的手段，老身不介意奉陪到底。但是，沈三姑娘如若再敢对我家公主有任何的不敬，老身亦不会给沈三姑娘再留下丁点的体面。” 　　“你……你！”遭遇庄嬷嬷的当面挑衅和威胁，沈兰萱气极，抖着手指头指向庄嬷嬷，好半天都说不出来话。 　　说实话，沈兰萱并不擅长口舌之争。更何况还是对上庄嬷嬷这种早已成了精的宫中老人，就越发不可能有半点的胜算了。 　　而沈兰萱想要在庄嬷嬷面前输人不输阵，也是万万不可能的。庄嬷嬷的气势是早就练出来的，连到了圣上面前都能面不改色的沉着应对，又怎会怕了沈兰萱这么一位官家小姐？ 　　将军府又不是龙潭虎穴，沈兰萱根本没有经历太多的府宅暗斗。就是嫁去了戚家这么久，遭遇的也是戚家人的善意对待。以致于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贸贸然的跑来挑衅庄嬷嬷，究竟是多么大的一个错误。反之，她从庄嬷嬷的身上感觉到了莫大的羞辱感，越发不肯轻易罢休了。 　　“在沈三姑娘开口之前，还是烦请沈三姑娘好好想想，千万不要随意乱说话。需谨记，祸从口出。否则，即便沈三姑娘是将军府的小姐，老身一样不会姑息。”既然沈兰萱自己舍下沈家小姐的颜面不要，庄嬷嬷当然不会对其客气。 　　可以说，整个将军府里，庄嬷嬷真正顾忌的也就只有沈清河一个人。而这样的“在意”，也是看在她家公主对沈将军尤为在意的前提下。 　　除了沈清河以外的其他沈家主子，倘若都是安分的，庄嬷嬷当然不介意一并供着。可如若谁人胆敢不识趣的跑来她家公主面前放肆，庄嬷嬷也一个都不会心慈手软。 　　对之前的沈梦萱，庄嬷嬷是如此。换了此刻的沈兰萱，庄嬷嬷更是如此。 　　沈兰萱哪里知道一向看着慈善的庄嬷嬷其实是如此的凶悍不好惹？眼下被庄嬷嬷冷眼看着，沈兰萱只觉得一股不容忽视的凉意突然就从后背袭来，直把沈兰萱冻得身体僵硬，不敢动弹。 　　沈清河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将军府的。 　　老远就看到沈兰萱站在院子门口跟庄嬷嬷起了争执，沈清河的脸色微不可见的冷了冷。 　　对沈兰萱，沈清河比对之前的沈梦萱还要更加的失望。沈梦萱彼时一而再的闹事，沈清河姑且还冲沈梦萱发过怒，也冷面相对过。现下换了沈兰萱，沈清河直接连一句话也不想多言，视而不见的准备将沈兰萱彻底无视掉。 　　沈兰萱却是不知道沈清河的想法和打算。在这样的紧要关头，突然看到沈清河回来，沈兰萱就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想也没想就扑了过去：“六哥哥，公主嫂嫂身边的嬷嬷欺负人。” 　　沈兰萱还是很会告状的。明明是她和庄嬷嬷之间起了冲突，她却连周月琦也给带上了。若是不明就里的人听到这句话，肯定会下意识的认为，庄嬷嬷的所有言行都是周月琦授意的。 　　当然，沈兰萱就是想要让沈清河这般认为。所以才会毫不客气的将周月琦拖下水，为的就是报复周月琦在戚家对她的见死不救。 　　然而，沈兰萱的算盘注定要落空了。沈清河并没有顺着她所想的那般，因着她的话对周月琦生出诸多想法，反而是直接对她沉下脸来：“你这个时候怎么会在将军府？又跑来这里闹腾什么？” 　　“我……”心知沈清河还不知道她已经跟戚麒和离的事情，沈兰萱张张嘴，眼圈顷刻间就红透了，“六哥哥，你可一定要为兰萱做主。今日在戚家，公主嫂嫂说什么也不肯帮兰萱，眼睁睁看着兰萱受了戚家的欺负，兰萱真的是活不下去了……” 　　“所以你就跑来这里闹？”比起沈兰萱在戚家受了委屈，沈清河更关注的重点是，沈兰萱居然跑来周月琦的院子外面无理取闹。这样的沈兰萱，着实太过让他感觉到陌生。 　　“我没有。”下意识的否认之后，沈兰萱擦了擦眼泪，几度哽咽道，“我是回来找六哥哥的。戚家太欺负人了，婆婆抢走了小囡囡，夫君更是连和离书都拿给我了。我……” 　　“你和戚麒和离了？”沈清河挑起眉头，显然有些意外。 　　昨日在沈家的时候，戚麒可不是这样说的。在他已经明言告知戚麒可以跟沈兰萱和离的情况下，戚麒仍然坚持只是将沈兰萱送回沈家而并非和离。那么，短短的一夜过去，沈兰萱到底又做出了怎样人神共愤的事情，以致于连戚麒都容忍不下去了？ 　　“是啊！是婆婆逼夫君这样做的。”在沈清河面前，沈兰萱还是很乖巧的。也没有任何的大吵大闹，只是忍不住的委屈道，“当时公主嫂嫂也在场。我求了公主嫂嫂好几次，公主嫂嫂就是不肯站出来帮我劝劝婆婆。我，我实在是被逼不得已，这才回来将军府想要请六哥哥帮我去跟戚家说说。我不想和离，真的。” 　　如若不是早就了解过一些内/情，光是此刻听到沈兰萱的这番委屈哭诉，沈清河一定会站在沈兰萱这一边。然而，怪就怪昨日沈清河已经跟戚麒提前见过面。 　　轻叹一声，沈清河的语气倒不是特别的冰冷，却也尤为冷静和理智：“兰萱，你和戚麒之间，到底是怎么了？” 　　“我们没有怎样啊！”好似完全忘了昨日还当着自家长辈的面指控戚麒在外面有了二心，此刻的沈兰萱显得尤为娇弱和无辜，“是婆婆先对我不满，又抢走了小囡囡。然后我去找婆婆，想要将小囡囡接回来。没想到婆婆一怒之下，竟然逼迫夫君跟我和离。夫君无奈，只能当场写下了和离书，塞给我之后就伤心离去了。” 　　“戚老夫人为何对你不满？”直接忽视了沈兰萱话里的诸多玄机，沈清河只管抓住要害，切入其中。 　　“婆婆是不喜欢我只为戚家生下了女儿，而非儿子。”沈兰萱微微低下头，越发显得甚是可怜无助。 　　看着这样的沈兰萱，沈清河突然间就沉默了下来。本是想要继续开口询问的事情，也彻底偃旗息鼓，再没有了下文。 　　沈兰萱静静的站在那里，等了好半天也没再等到沈清河的出声，不禁就有些愕然。 　　六哥哥怎么没有安慰她？也没有愤怒的斥责戚家欺人太甚？难道连六哥哥的心里也是这般认为的？六哥哥也觉得她只是生了一个女儿，便是她大错特错？她活该被和离，被赶回娘家来？ 　　怎么也不敢相信六哥哥也是这般的为人，沈兰萱控制不住的抬起头来，想要一探究竟。 　　再然后，沈兰萱就对上了沈清河尤为清冷的视线。 　　那一刻，就好像被沈清河看穿了所有的丑陋和谎言，沈兰萱咬了咬嘴唇，心下莫名就起了一阵慌乱。 　　怎么办？六哥哥是知道了什么吗？谁告诉的六哥哥？六哥哥是男子汉大丈夫，又是英勇无敌的兵马大将军，从来不会过问府宅内事的。难道是昨日她回来沈家的事情，已经被六哥哥知晓了？到底是谁那么嘴碎，竟然胆敢跟六哥哥提及这些小事！ 　　“六哥哥，我……”越想越不安，沈兰萱心下的慌乱更是无以复加。忍不住的，就想要再开口说些什么，好弥补她方才言语中的漏洞。 　　“既然和离了，那就老老实实呆在沈家。以后都不要再出去闹事了，也别再打扰戚家的安宁了。”沈清河的发话，打断了沈兰萱还没出口的解释。同时，也彻底断了沈兰萱最后一丝念想和希望，直把沈兰萱打击的体无完肤。 　　第147章 　　沈兰萱怎么也没想到, 沈清河的态度竟然也跟周月琦一般, 对她尤为冷漠和疏离。而今她可是跟戚麒和离啊, 为何六哥哥会这般无情又冰冷的对待她？ 　　沈兰萱当然不会将所有的过错推给沈清河。在她的眼里和心里, 沈清河这位六哥哥从来都是极好的。那么，不能责怪沈清河，就肯定是五公主这位嫂嫂在背后做了什么, 又或者说了什么了。 　　也是，如若不是五公主背地里使坏，六哥哥怎么可能会这般对待她？ 　　如此想着，沈兰萱忽然就又生出了极大的信心，连忙就上前两步靠近了沈清河, 急切道：“六哥哥, 我不想跟夫君和离, 你能不能帮我去跟戚家说说好话？原本公主嫂嫂理当帮我说说的, 只是公主嫂嫂似乎很不喜欢我，也不乐意让我继续留在戚家。也是以, 我就只能被送回沈家来了。” 　　还是跟先前的说法一样，沈兰萱毫不客气的想要将过错和责任都推卸给周月琦, 言语中明里暗里都在指责周月琦的不作为。 　　庄嬷嬷当然很不喜欢听到这些言辞。沈兰萱明摆着是故意想要败坏她家公主的名声, 她怎么可能容忍得了？ 　　不过, 庄嬷嬷也没立刻反击沈兰萱, 只是目光灼灼的看向了沈清河。比起沈兰萱这位沈家三姑娘, 庄嬷嬷更加在意的是沈清河这位将军的态度和立场。 　　倘若沈将军也是如沈兰萱这般分不清楚好坏, 也一而再的不识好歹, 那么很抱歉，以后就必须原谅她的不敬了。 　　尽管这里是将军府，是沈家人的地盘，可在庄嬷嬷的心里，从来都是以五公主这位主子为先的。除了五公主以外，其他人都必须得靠边站。尤其是姓沈的。 　　沈清河并不知道庄嬷嬷的沉默便是对他的考验，也不知道庄嬷嬷正在等待他的下一刻反应。他本人是货真价实很不喜欢沈兰萱的一味推卸和避重就轻。 　　皱了皱眉头，沈清河的语气很是冰冷，也丁点情面都没为沈兰萱留下：“你觉得五公主应当怎样做？帮着你指责戚家的不是，逼着戚家必须留下你这个大麻烦？沈兰萱，扪心自问，你到底哪里来的底气要求戚家人必须继续接手和容忍你这个儿媳妇。就凭你对戚老夫人的屡屡不敬，还是凭靠你往戚麒身上泼的那一盆接着一盆的脏水？” 　　“我没有！”几乎是下意识的，沈兰萱摇了摇头，涨红了脸想要反驳。 　　“你有。”斩钉截铁的两个字出声，沈清河根本由不得沈兰萱的狡辩，继续道，“你在戚家的所作所为，你自己比谁都更加清楚。我不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既然你已经踩到戚家的底线，被戚家送了回来，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沈家。别逼得我将你赶出沈家，届时你就是真的在沈家再无立足之地了。” 　　沈清河的话语说的尤为狠厉，亦是实打实对沈兰萱下了最后通牒和警告。如若沈兰萱依旧不识趣的执意变本加厉，沈清河确实会将沈兰萱送出将军府。等到了那个时候，甭管沈兰萱如何委屈又可怜的哭诉求饶，沈清河都不可能多看她一眼。 　　沈兰萱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听得出来沈清河话里的认真，也看懂了沈清河脸上的严肃和不留情面。她很想接着向沈清河哭喊和求情，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难道她连将军府也呆不了了？为什么？六哥哥为什么容不下她？既然六哥哥这般不欢迎她的归来，为什么就是不肯将她再送回戚家？只要六哥哥帮着她顺利回到戚家，她可以保证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将军府的。 　　然而，不管沈兰萱心下有多少的想法和念头，她都没有机会说出口，也没有继续出声的底气和胆量。面对沈清河极为强大的威慑力和镇压，沈兰萱除了红着眼圈默默掉眼泪，就再不敢节外生枝的闹腾了。 　　沈二伯母接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碰巧就听到了沈清河对沈兰萱的一番警告和威胁。 　　非但没有生出不悦的情绪，沈二伯母反而觉得很是解气，越发不满沈兰萱的闹事。 　　“兰萱，你跑来这里闹什么闹？跟我回去。”拽住沈兰萱的胳膊，沈二伯母没好气的训斥道。 　　“娘，我……”沈兰萱想要告状的。哪怕她其实也在生沈二伯母的气，可是本着趋利避害的念头和想法，沈兰萱紧紧反抓住了沈二伯母的手，面上满是委屈和无助。 　　“行了行了，哭什么哭？你自己做错了事，被夫家送回娘家，你还好意思站在这里哭？有时间跑出来到处闯祸，还不如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好好反省反省。我怎么就那般的命苦，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让人闹心。梦萱是个不懂事的，你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简直是气死我了。”沈二伯母向来快人快语。她对沈兰萱的不满和怨言，也是毫不客气就直接嚷了出来，全然没有顾及沈兰萱刹那间转为苍白的脸色。 　　这一刻，沈兰萱很想甩开沈二伯母的手。她是朝着沈二伯母求助，不是来找骂的。她这边甚至都还没把话说完，就被沈二伯母狠狠的骂了回来。她…… 　　“清河啊，这丫头不懂事，又给你添麻烦了是不是？二伯母真是抱歉，跟你说声对不住了。清河放心，以后二伯母肯定将这丫头严加管教，看牢了，决计不会再放任她跑出来闹事的。”打从确定了沈兰萱会被送回将军府这一事实，沈二伯母就想好了，以后她就将沈兰萱关在她的院子里，再不会让沈兰萱惹是生非。 　　对于沈二伯母的安排和处理结果，沈清河是认可的。当面接受了沈二伯母的道歉，也认真的肯定了沈二伯母的说法。随后，才进了五公主的院子。 　　庄嬷嬷自然很是满意沈清河对于此事的处理态度。瞅准了沈清河的鲜明立场，庄嬷嬷二话不说就让开路，将沈清河迎进了院子里。 　　至于依旧站在院门外的沈二伯母和沈兰萱，庄嬷嬷一并无视了，都没有理睬。 　　沈二伯母也无心跟庄嬷嬷寒暄和客套。此时此刻她首要必须解决的，还是沈兰萱。 　　是以没有其他过多的想法，沈二伯母黑着脸转向沈兰萱，语气尤为生硬：“兰萱，你最好给娘乖乖懂事和听话。娘的脾气向来不怎么好，惹火了娘，娘可是会动手的。不想挨打就安分些，实在不行娘就只能将你赶出沈家大门了。” 　　“娘！”恶狠狠的跺跺脚，沈兰萱再也控制不住心底压抑的怒火，甩开了沈二伯母的手，“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为何要这样狠心的对我？难道你就不能帮帮我吗？哪怕就帮这一次，也不可以？” 　　“没错，就是不可以。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现下都变成什么模样了。你居然还有脸站在这里冲我大喊大叫？你从小到大，我就是这般教导你的？你的规矩和礼数呢？怨不得戚家再也容不下你，你这可是快要将尾巴翘上天，几乎就是目中无人了。”在沈二伯母看来，有多大的本事，就干多大的事情。 　　比如五公主殿下。以五公主的高贵身份，当然有的是资本高高在上，哪怕再是清冷也无人会说半句不是。更别提，五公主的清冷和高傲并不会惹人厌烦，反而只会让人更加给予尊敬。 　　再比如沈兰萱。明明就没那个高傲的资本和底气，却偏偏要自以为是的端着架子肆意折腾和胡闹。沈兰萱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大脸，认准了所有人都必须捧着她、供着她？沈兰萱以为她自己是谁？ 　　说起沈兰萱的有失礼数和没规矩，沈二伯母是极为震怒，也是极为惭愧的。是她没有教导好自己的女儿，这才放任沈兰萱破坏了戚家的安宁，给戚家人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这样的认知，着实令沈二伯母汗颜和羞愧。 　　然而，沈兰萱这个当事人却极为淡定。就好像此事跟她毫无关系一般，沈兰萱非但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竟然还不停歇的继续闹事。更甚至，还闹到了五公主的院门外。 　　沈二伯母虽然不是多么聪明的人，却也不会单纯的以为沈兰萱是来找沈清河这位兄长的。府宅内院，从来都是女人的天下，沈清河怎么可能会插/手？又怎么可能会过问？ 　　更何况沈二伯母在来之前就接到了口信，很是清楚沈兰萱是来求见五公主的。 　　想到这里，沈二伯母望向沈兰萱的眼神更是冷冽：“你到底还要闹到何种田地才敢罢休？你难道就真的不怕日后再无容身之地？不单单是戚家，就连这将军府内，以后也都不再欢迎你的存在？” 　　“我又没做错什么。”沈兰萱当然是怕的，而且是很怕很怕。方才沈清河这般说的时候，她就被吓得不敢出声了。此刻换了沈二伯母，沈兰萱同样没了底气。 　　“你还敢说你没做错什么？你的那些大错特错，我们几乎每个人都在当面提醒你，话语已经说的那般清清楚楚。可是你呢？非要装聋作哑，假装没有听见。你到底是怎么了？你还是曾经的沈兰萱吗？”沈二伯母是真的想不通，沈兰萱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哪怕是沈梦萱闹出这么多的乱子来，沈二伯母也稍微能理解一些。毕竟沈梦萱确实很不懂事，连自家姐妹都容不下，非要争个高低。 　　可是沈兰萱又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如此的不肯消停？ 　　要说沈兰萱是太过在意戚麒这个夫君，那沈兰萱为何要可劲儿往戚麒身上泼脏水？张口闭口叫嚷戚麒在外面有了二心的那个人，可不就是沈兰萱？ 　　要说沈兰萱并不在意戚家，偏偏沈兰萱根本就不想离开戚家。为了跟戚麒和离的事情，沈兰萱始终都是愤愤不平，无法接受。让人一看就知道，她发自内心的不想跟戚麒和离。 　　“我当然是沈兰萱。我没有变。”肯定的点点头，沈兰萱的语气很是低落，望向沈二伯母的眼神里充满了恳求，“娘，你就帮帮我好不好？戚麒怎么可以跟我和离？我不能就这样不清不白的被送回沈家来的。我必须得回去戚家，我还有小囡囡要照顾呢！” 　　“戚麒要跟你和离，那是戚麒的决定，是戚家的态度和立场。你自己应该很清楚，想要他们改变态度和想法，是根本不可能的。至于你心下的那些小算计，我奉劝你一句，还是立刻打消了吧！先不说五公主跟戚家的关系，单说戚家和皇后娘娘的关系，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胆敢妄图跟戚老夫人叫板？戚老夫人可是皇后娘娘的亲娘，是有着诰命夫人封号的。”眼见沈兰萱仍旧如此冥顽不灵，沈二伯母不自觉就扬高了声音，大声喊道。 　　沈二伯母说的都是事实，沈兰萱又哪里不知道？但是，她不想承认自己确实错了，也不敢承认她已经再无其他的退路。她就是一门心思想要弥补和挽回，想要改变她眼下的处境和现状，想要突破身处的困局。 　　然而，真当被沈二伯母戳穿最后一丝丝的念想，沈兰萱心下的那些奢望尽数都变成了再不可能。直接将沈兰萱打击的说不出话来，整个人都快要晕倒。 　　沈二伯母也不想再跟沈兰萱多说废话，只管拉着沈兰萱离开了。 　　这一次，沈二伯母的力道算不上很大，顶多就是起了个引导的作用。而沈兰萱却没有了先前的底气，就好似顷刻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是老老实实的随着沈二伯母渐行渐远。 　　确定了沈兰萱和沈二伯母都已经远去，庄嬷嬷慢条斯理的关上了院门。随即，缓步走向五公主所在的屋子，如实回禀去了。 　　将沈兰萱和沈二伯母的对话和态度都如实告知给了五公主知晓，庄嬷嬷便紧闭嘴巴，退回了一旁，再无其他言语。 　　周月琦抿抿嘴，也没立刻表态，而是转过头看向了一旁的沈清河。 　　沈清河正低头逗着两个儿子往，感觉到周月琦望过来的眼神和视线，登时抬起头来：“怎么了？” 　　“没有。”周月琦看得出来，沈清河是确实不打算过问沈兰萱和戚麒和离的事情。正好她也不准备理睬，当即摇摇头，笑了笑。 　　“要是觉得不耐烦，琦儿只管命人传话给祖母，让祖母将三妹妹远远的送走便是。”看着周月琦勾起嘴角，沈清河补充道。 　　“也不至于。”到底是沈家的姑娘，周月琦没想过要赶尽杀绝。对沈兰萱来说，和离只怕已经快要频临沈兰萱可以承受的底线。若是再将沈兰萱送出沈家，沈兰萱肯定会被逼疯的。 　　而今的周月琦是下定决心要跟沈清河好好过日子的。哪怕这样的美好时光并不能长久，也注定会走到尽头，周月琦却依旧认准了。 　　明知道她和沈清河的安静和美好来的何其不易，周月琦又怎么可能会自己出手去破坏沈家的平静和清净？ 　　至于沈兰萱闹出来的乱子，只要他们这些可以当得了家的主子们没有被动摇，将军府照旧会屹立不倒。 　　说到底，沈兰萱和戚麒和离，仅仅只是对沈兰萱而言的“大事”罢了。对曾经历经诸多挫折和打压的将军府来说，此事委实太小，甚至根本就不值一提。也就只有沈兰萱才会哭着喊着叫嚷着活不下去，无关其他人。 　　“琦儿决定就好。”倘若戚麒和沈兰萱的和离，确实如沈兰萱所言，是戚麒的错，沈清河不可能会置之不理。但是，明知道错在沈兰萱，沈清河亦不可能会“仗势欺人”的去找戚麒算账。 　　在沈清河的眼里，周月琦从来都是最为是非分明的。即便戚麒是周月琦的小舅舅，如若错在戚麒，周月琦肯定也不会姑息和护着。反之，正是因着错在沈兰萱，周月琦才会始终保持冷静的立场，没有被沈兰萱的眼泪煽动，选择了最正确的旁观态度。 　　将军府的事情，沈清河从未想过要接手。以前是沈老夫人和沈大伯母管着，现下有了周月琦，沈清河更是笃定管家大权势必得交到周月琦的手中。 　　与此同时，但凡是周月琦的决定，沈清河也绝对不会质疑，更加不会跟周月琦对着干、反着来。 　　“嗯。”并不意外沈清河会这般态度，周月琦点点头，应了下来。 　　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也是最有力的证明。以前的周月琦并不会有而今的底气和胸有成竹，但是这么久以来，沈清河偏偏就给了周月琦足够的安心力量。以致于只要是沈清河给出的承诺，周月琦都会相信。但凡是沈清河说出口的话语，周月琦也都不会去质疑。 　　这是两人之间无言的默契。甚至不需要用任何的言语来刻意强调和形容，就已然让两人对彼此的心意和态度极为明确和肯定，从不生疑。 　　至此，沈兰萱和戚麒和离、且被送回将军府一事，便算是彻底落定了。之后不管沈兰萱何其闹腾，又是如何的不甘心，沈家没有一人站在她那一边，也没有谁会真的被沈兰萱说服，进而去找戚家的麻烦。 　　就连听闻这一消息感觉特别震撼进而立刻赶回沈家的沈梦萱，在看到一脸失魂落魄的沈兰萱之后，也被吓呆了。 　　对沈梦萱，沈兰萱是不抱什么期望的。不是她拿不下沈梦萱，而是沈梦萱的的确确帮不上她什么大忙。她总不能指望沈梦萱跑去戚家帮她出头吧！戚家谁会买沈梦萱的账，谁又会理睬沈梦萱的愤愤不平？ 　　是以见到沈梦萱的时候，沈兰萱并未刻意打起精神，只是神色颓废的躺在床上，一个字也不愿跟沈梦萱多说。 　　“三姐姐，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沈梦萱眼里的沈兰萱，从来都是温柔贤惠，尤为善解人意的。每每见到沈兰萱，沈梦萱都会暗中觉得自己不够优雅从容，也太过冒失和莽撞。 　　先前沈梦萱跟沈灵萱闹别扭的时候，三姐姐还劝过她。彼时沈梦萱只觉得沈兰萱是她最为亲近的姐姐，两人又确实是亲姐妹，感情不免就又近了一层。 　　就说而今在赵家过的不是很好一事，沈梦萱也跟沈兰萱埋怨过，掏心掏肺的说出自己的委屈和难受，甚至还想着沈兰萱这位姐姐肯定能帮她想出一些很好且实用的建议。毕竟，三姐姐在戚家过的那么的安乐和美，跟三姐夫更是两情相悦…… 　　沈梦萱从未想过，她这边还没怎么样呢，沈兰萱却忽然跟戚麒和离了。明明是感情那般好的两人，怎么突然之间就说散就散了？ 　　完全想不出缘由、也理不出头绪的沈梦萱，就这样傻眼的望着一副不愿理睬她模样的沈兰萱，很想尽自己所能的帮沈兰萱做些什么。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可笑？你也是特意赶回将军府来看我笑话的对不对？”沈兰萱本来是不想搭理沈梦萱的。可沈梦萱一直站在那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沈兰萱心里难受，不禁就又怒了。 　　“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想要回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想要关心关心三姐姐。”沈兰萱的怒气过于明显，沈梦萱连忙摇头否认，又为自己解释道。 　　“关心？你的关心有用吗？你能帮我去跟戚家说情，还是能帮我去说服公主嫂嫂出面拉我一把？”似笑非笑的看着沈梦萱，沈兰萱嗤笑一声，语气里尽是嘲讽，“行了，别往你自己的脸上贴金了。你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比我都还不如，我还能指望你做些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帮帮我？” 　　毫无预兆遭遇沈兰萱的攻击，沈梦萱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在她的心里，一直都觉得沈兰萱是最温柔的姐姐。平日里也时常护着她、安慰她，每每都是对她笑脸相迎，极为和善的。可是谁曾想，今日的沈兰萱会变得此般陌生，就连说话都尤为的尖锐和伤人？ 　　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沈梦萱顿时就鼓了鼓脸，气呼呼的跺跺脚：“三姐姐这是做什么？我好心好意回来探望你，你却故意拿话戳我的心？我又不是成心来看你笑话的，你做什么连我也敌对上了？” 　　“既然帮不上我，我又做什么稀罕你的探望？”摆摆手，沈兰萱冷笑一声，丝毫没心情跟沈梦萱姐妹情深的哭诉一番。摆摆手，不耐烦的赶人道，“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的关心。” 　　第148章 　　遭遇沈兰萱的驱赶, 并不在沈梦萱的意料之中。她总是记得曾经那个对她身为宽厚和善的三姐姐, 自然不愿意面对眼前这般冷酷无情的沈兰萱。 　　即便沈梦萱再不懂事，她心里也很清楚，此时此刻的沈兰萱是不好受的。当初三姐姐第一次开口跟她说起对戚五少的情意时，沈梦萱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沈兰萱的高兴和真心。 　　彼时沈梦萱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敢保证, 却很是期待和憧憬沈兰萱和戚麒能够长相厮守，勿要辜负了彼此的一往情深。 　　待到沈兰萱顺利嫁给戚麒, 沈梦萱更是送上了最真挚的祝福, 也是发自内心的为沈兰萱感觉到欢喜。她还为沈兰萱准备了添妆, 样样都足够精细, 代表着她对沈兰萱这位姐姐的心意。 　　沈梦萱曾经是真的以为，哪怕有朝一日她在赵家过不下去, 三姐姐沈兰萱在戚家的日子也会尤其的安稳和幸福。却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快听到三姐姐和戚五少和离的消息。太过震撼, 也委实令沈梦萱反应不过来。 　　“三姐姐, 你就铁了心就这样自暴自弃下去？”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来转身走人, 沈梦萱不甘心的问沈兰萱道。 　　以三姐姐的心智，不应该犯下这么愚蠢的错误才对。可是为什么，三姐姐会走到这一步？刚刚她问过娘，连娘都不站在三姐姐这一步，一提到三姐姐就止不住的摇头和叹气。 　　虽然沈梦萱有时候也会埋怨沈二伯母，可她比谁都更加清楚, 沈二伯母是不会准许外人欺负她们姐妹二人的。倘若此事真的是戚家有错, 即便戚家门槛再高、靠山再大, 沈二伯母也不会是而今这般态度和反应。 　　越想越觉得不安，沈梦萱急忙就想要从沈兰萱这里知晓更多的事实和真相。指不定她就可以帮三姐姐出出主意、想想法子，帮着三姐姐回去戚家呢？ 　　全然没有领悟到沈梦萱的好意和担忧，沈兰萱是真的很烦躁。只觉得沈梦萱就是想要回来看她的笑话，沈兰萱一个翻身，背过去不再理睬沈梦萱的叫嚷。 　　沈梦萱张张嘴，还想要开口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了沈二伯母的喊声。 　　顿了顿，沈梦萱无奈的低下头，不再打扰沈兰萱的清净，闻言走了出去。 　　“四姑爷来府上接你回去。”见到沈梦萱出来，沈二伯母抿抿嘴，还是多嘴又叮嘱了几句，“你现下怀着身子，别忧虑太多。你三姐姐的事情，归根到底还是她自己的错，怪不得旁人。你就别跟着掺和了，安安心心养你的胎。” 　　“娘，三姐姐肯定舍不得离开戚家，也舍不得小囡囡的。”沈梦萱不是一定要掺和沈兰萱的事情。她只是见不得自己的亲姐姐难过和伤心，更加不想看到沈兰萱就这样死气沉沉的模样。 　　“我知道。可是那又怎样？事情是她自己闹出来的，最终的后果也理当她自己承担。”生怕沈梦萱学沈兰萱一般在赵家胡闹任性，沈二伯母拉着沈梦萱的手朝着外面走了几步，远离了沈兰萱的屋子，这才低声提醒道，“之前你三姐姐还扯着戚五少回来沈家找你祖母对峙，口口声声叫嚷戚五少在外面有了人，对她有了二心。你说说，这种胡话是能随便说的吗？说到底，是她自己非要作死，生生跟戚五少离了心。你可不许学她！好不容易坏了孩子，就一心过好你自己的小日子，记住了吗？” 　　沈梦萱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沈兰萱指责戚麒外面有人的事情，而且还是当着沈家长辈的面跟戚麒对峙……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听着沈二伯母叮嘱她需得谨记要好好跟赵曜过日子，沈梦萱连忙就用力点了点头：“娘，我知晓的。先前我不大懂事，老是想着无关紧要的事情，一会儿嫉妒灵萱比我受宠，一会儿又嫉妒我夫家弟妹比我受婆婆的青睐。不过现下不一样了。公主嫂嫂身边的庄嬷嬷有教过我的，我以后都会更在意自己和夫君两人之间的夫妻之道，不会继续丢咱们沈家的脸面了。” 　　这还是上次沈梦萱特意送了小衣服去五公主的院子，本是想着借此来讨好五公主这位嫂嫂，未曾想却意外被庄嬷嬷给抓住了。 　　当时沈梦萱还吓了一大跳，生怕庄嬷嬷会跟以前那样训斥她。要知道她每次在公主嫂嫂的院门外吃闭门羹，都是庄嬷嬷拦的她。对庄嬷嬷的不近人情，沈梦萱委实体会良多，也着实心下发憷。 　　不过那一日的庄嬷嬷意外的没有对她横眉冷对。尽管庄嬷嬷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留情面，可庄嬷嬷却给她指了一条明路。她不是在夫家过的不尽如人意么！那她就学公主嫂嫂，赶紧为夫君开枝散叶，彻底在赵家站稳脚步。 　　彼时在庄嬷嬷的面前，沈梦萱直接就害臊的红了脸颊，好半天都没好意思出声，只是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听着。 　　许是她的态度取悦了庄嬷嬷，紧跟着庄嬷嬷就又跟她说了不少极为有用的夫妻相处之道。 　　也是奇怪，这些事情沈梦萱在出嫁之前也不是没有被教导过。沈二伯母当时还特意请了沈大伯母来对她言传身教，谆谆善/诱。沈梦萱当时都有听进耳里，也曾为此害羞过。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嫁了人之后的她反而就将这些劝诫和叮嘱都给抛到了脑后。 　　当再次被庄嬷嬷提醒，沈梦萱不禁恍然大悟，连连向着庄嬷嬷感谢。自此，再不敢将家中长辈的那些教导置之一旁不管不顾。待到回了赵家，她还认认真真去向赵曜认了错，也态度诚恳的道了歉，这才有了而今她的舒心日子。 　　因着之前不懂事的犯过错，沈梦萱反而变得懂事了不少。知道赵曜会原谅她，正是因着赵曜的宽容大度，也是赵曜对她的一片怜惜和爱护之心，沈梦萱登时就痛改前非，如今的性子更是变得沉稳了。 　　“你知道就好。我算是怕了你们姐妹俩的我行我素。没出嫁之前，你俩都多懂事啊！这么多年下来，娘就没对你俩红过脸，更别提冲你俩大小声的嚷嚷了。可是自打你们出嫁之后，娘非但没有彻底安心，反而更加的担忧了。你先前的那些糊涂事，娘姑且先给你翻篇了。以后你自己警醒些，别老是折腾那些有的没的，就守着四姑爷和你肚子里的孩子好好过你们的安生日子。再有什么不满和委屈，只要你站得住脚，娘和沈家都不会对你不闻不问。但是如若你学你三姐姐这般的肆意妄为，娘也会像对待你三姐姐一般，决计不会为你出头。你可一定要记牢了，切莫一错再错。”沈二伯母是真的很怕沈梦萱会固态重萌。 　　但凡沈梦萱能一直像现下这般的懂事和听话，让沈二伯母做什么她都答应。 　　“我都记住了。”说心里话，而今再听沈二伯母提及她先前的那些糊涂事，沈梦萱难免有些脸红，也觉得甚是丢脸。不过她也知道，错在她自己身上，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也所以，沈梦萱没有因着沈二伯母重复了好几遍的叮嘱和警告而生气，也没有觉得恼怒和怨怼。只是安安静静的听完，乖乖点头应下了。 　　她可是已经答应了她家夫君，以后都不准胡闹了。她家夫君还说，这次就算了，要是她以后再犯错，便不会再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 　　沈梦萱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真正意识到，她竟然都已经快要踩到赵曜的底线了。至今回顾赵曜当时盯着她的眼神，沈梦萱都觉得后怕不已。 　　还好还好，她有听庄嬷嬷的告诫，规规矩矩去跟她家夫君认了错，也道了歉。也还好她家夫君对她是有情分的，没有真的不理睬她。再不然，她真是哭死都没用了。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沈梦萱缩了缩脖子，小小声的跟沈二伯母说道：“娘，我接下来一段时日里可能都不会回来府上了。三姐姐的事情，你多劝劝她吧！我年纪比她小，以前也比她更不懂事，她都不乐意听我的，一见到我就觉得我是回来看她笑话的。” 　　“她的事已经变成这样，我是管不了，也管不住的。你更是管不了，就别跟着瞎操心了。”瞥了一眼沈兰萱的屋子，沈二伯母却是打定主意好好晾晾沈兰萱。顿了一下，沈二伯母拍拍沈梦萱的手，催促道，“先不说这些了，四姑爷在外面等着。你快出去，跟四姑爷回赵家去。” 　　“嗯，那我先走了。家里要是再有什么事，娘你就派人去赵家给我送个口信。就算我帮不上什么忙，至少也应该都心里有数么！省得像这次一样被蒙在鼓里，差点把我吓得不轻。”沈梦萱说到这里，忽然想起很重要的事情，便又说道，“还有，夫君已经安排好了，赵家那边有经验丰富的嬷嬷会照顾好我和肚子里的孩子。娘你也别跟着担心了，好好保重你自己的身体，千万别累着了。” 　　许久没有听到来自女儿的关心和体贴言语，沈二伯母鼻头一酸，眼中泛起了湿意，脸上却是笑了：“好好好，娘都知道了。你就放心吧！过几日娘会去赵家探望你的。” 　　“那我等着娘来赵家看我。”得了沈二伯母的肯定回复，又听说沈二伯母要去赵家看她，沈梦萱登时大喜，急忙回道。 　　沈二伯母也很喜欢而今的沈梦萱。见沈梦萱确实一改之前的那些不懂事作风，真正变得懂事，也成长了不少，沈二伯母比谁都更加的高兴和欣慰。 　　赵曜确实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了。 　　看到沈二伯母面带笑容的扶着沈梦萱出来，赵曜面色转为柔和，主动走上前接过了沈梦萱的胳膊，同时也郑重向沈二伯母道了谢：“有劳岳母大人照顾梦萱，给岳母大人添麻烦了。” 　　“姑爷这话就是真的客气了。咱们自家人之间，哪里还有麻烦一说？”沈二伯母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又将斟酌了许久的决定说给赵曜听，“梦萱这丫头不甚懂事，想必给姑爷和亲家长辈增添了不少不悦。我才是应当向姑爷和亲家长辈好生赔个不是，也好好道道谢才对。之前一直没有顾上，是我的疏忽。再过两日，等我递了帖子去亲家府上，势必要好好跟亲家长辈赔礼道歉的。” 　　沈二伯母是一个很爽朗的人。要说以前，她是最烦这一套的。但是现如今么，为了沈梦萱能在赵家过的更加舒心，沈二伯母很认真的觉得，她还是很有必要去赵家走上一遭的。 　　先前她就是太过放心，才会导致她根本不知道沈兰萱在戚家的所作所为，没能及时阻止沈兰萱错上犯错。现下换了沈梦萱，沈二伯母不希望沈梦萱变成下一个沈兰萱，难免就又起了新的想法。 　　“岳母大人委实言重了。如若岳母大人有空，随时都能去赵家坐坐。主要还是陪梦萱说说话，绝不存在赔礼道歉这一说法。否则，便是折煞小婿了。”赵曜跟戚麒最大的不同，应该是赵曜对沈梦萱的期许并不如沈兰萱那般的高，也就不存在那般刻骨的失望。 　　加之沈梦萱之前的那些闹腾，主要是沈梦萱嫉妒沈灵萱才耍的小性子，赵曜固然不喜沈梦萱此般斤斤计较的小气量，但也没有想过要跟沈梦萱和离抑或其他。 　　其实最开始发现沈梦萱的性子并不如他预期的那般贤惠时，赵曜也躲开过，更甚至还刻意的疏离了沈梦萱。 　　但是沈梦萱这个人吧，真真切切有些傻，也很是后知后觉。往往赵曜这边都已经生过气了，沈梦萱才慢半拍的发现，好像她的夫君不搭理她了？ 　　时间长了，赵曜渐渐更多的了解完沈梦萱的性子，慢慢也就习惯了。还是那句话，只要沈梦萱没有将赵家搅和的天翻地覆，他不会对其怎么样。 　　可能真的是期待少了的缘故，当沈梦萱突然跑来跟他认错道歉的时候，赵曜着实吃了一惊。 　　以他对沈梦萱的了解，倒不是怀疑沈梦萱是突然想出了什么对付人的坏点子。沈梦萱没那么聪明，也确实没那个算计人的脑子。就说赵家的管事权，沈梦萱可不就傻傻拱手让人，被家中的二弟妹给逾越了过去？ 　　有多大能耐，做多大的事情。沈梦萱确实不是管家的能人，赵曜也没对此事提出质疑。就算看出沈梦萱因为这件事很是生气和委屈，赵曜也一并无视了。 　　原本赵曜都已经做好了放任沈梦萱闹上一闹的打算。反正只要沈梦萱闹的不是太过分，他都会睁只眼闭只眼的算了。 　　毕竟，沈梦萱身为赵家的长嫂，却被硬生生夺了管事权，确实有足够的资格和立场生气。这一点，赵曜心知肚明，并不会一味认定沈梦萱是无理取闹。 　　不过很让赵曜意外的是，沈梦萱跑了几趟沈家之后，突然之间就变了。也不再紧盯着赵家的管事权不放，反而开始黏上他了。 　　只要不是故意闹事，也不是成心寻衅，赵曜当然不会避着沈梦萱。眼见沈梦萱确实改过了，也懂事了不少，赵曜对沈梦萱的态度也有所缓和。特别是在确定沈梦萱怀孕之后，赵曜对沈梦萱就更加看重了。 　　或许真的是失去过才更加懂得珍惜，再度和好的两人非但没有疏离和生分，反而变得前所未有的亲密无间。 　　在外人看来，赵曜和沈梦萱是隐隐就回到了刚刚成亲时候的和美。却孰不知，而今的沈梦萱在赵曜面前、赵曜在沈梦萱面前，都是没有什么顾忌，撇开当初的紧张和疏离，无论任何事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亲近状态。 　　都说良好的沟通是迅速拉近两人感情的最佳手段和法子。像沈梦萱才刚嫁给赵曜的时候，因着两人确实不熟悉，她就有很多话不敢跟赵曜说。赵曜也是如此，有些事情明明看不惯，却碍于各种顾忌，觉得不好跟沈梦萱开口。 　　但是现如今就不同了。沈梦萱会如实告知赵曜她的诸多感受。哪怕是不对的她也说，反正有赵曜盯着，她会记得及时改正。 　　赵曜更是很喜欢沈梦萱事事都禀报他的作为。以致于他也不再掩饰自己的不喜和不悦，只要觉得沈梦萱不对，不管是提醒还是告诫，哪怕是警告和威胁，都会逼着沈梦萱改正。 　　好在，现下的沈梦萱很乖、也很听话。只要是他说的，她都愿意听。自然，他也变得更喜欢跟沈梦萱相处和亲近了。 　　比起沈兰萱，沈二伯母本来是更加担心沈梦萱的。毕竟沈梦萱不是那么的聪明和懂事，又特别爱胡闹和任性，难免会惹来赵家人的不喜，遭到赵曜的厌弃。 　　不过很明显，现下的沈梦萱已经找到了怎样跟赵曜相处的最佳模式。确定赵曜对沈梦萱并无太大的不喜之后，沈二伯母长长的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至少梦萱这丫头不会走上兰萱的老路。也很是庆幸，梦萱这丫头及时止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老老实实的改正了。 　　离开将军府，在回去赵家的路上，沈梦萱忍不住就将在沈家跟沈兰萱发生不愉快的事情说给了赵曜听。 　　“夫君，我真的没有想要看三姐姐的笑话。我是担心她，才会回沈家去探望她的。三姐姐以前对我很好，我不懂事的时候，都是她开解我、宽慰我。我怎么会不乐意看到她过得好？我只是实在没有想到，三姐姐和三姐夫竟然会走到和离这一步。明明他们两人是那么的互相喜欢，也是因着两情相悦才会定下的亲事。”比起她自己和赵曜，沈梦萱一直都对沈兰萱和戚麒更有信心。然而，她的想法似乎出了错。 　　“三姑娘和戚五少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沈将军的意思是，让我们都不要插手。毕竟具体的情况只有两位当事人心里最清楚，我们这些旁观者不明就里，自然不便随便开口多言。”沈兰萱和戚麒的事情闹得那么大，沈梦萱会知道，还是赵曜告知的。只不过在这件事上，赵曜已经得了沈清河的提醒，自然会拦着沈梦萱过多的插手。 　　“嗯，我知道的。夫君说了，要是我不放心，就回来看看三姐姐。我已经回来看过了，虽然三姐姐不喜欢看到我，但是我自己安心了。”某种程度上来说，沈梦萱其实心很大。现下的她，就是标准的以夫为天。赵曜说什么，她就是什么，完全不带质疑和反抗的。 　　“那就安安心心留在家里照顾好你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不要随意出门。真要想出府，记得提前告知我，我会抽出时间陪你一起。实在没空，我也会安排身边信得过的人手护着你出府，记住了吗？”沈梦萱会担心沈兰萱，赵曜并不反对。即便沈梦萱想要多回来沈家几次，赵曜也不会拒绝。然而，赵曜在意的是沈梦萱现如今的身体状况。 　　据赵曜所知，沈兰萱是不情愿跟戚麒和离的，而且很是不甘心就此作罢。赵曜担心的是沈梦萱在回来沈家之后，一不小心被卷入冲突之中。若是不小心磕着碰着，伤了沈梦萱肚子里的孩子，那就问题大了。 　　也是以，赵曜紧迫盯着沈梦萱的一举一动，不准许她擅自出府。 　　“记住了，都听夫君你的。有夫君陪着，我出门才安心的。”沈梦萱是真的很喜欢现下凡事都有赵曜帮她安排的日子。她也是现如今才发现，以前她的心思确实放偏了方向。 　　是啊，她都已经嫁人了，老是盯着灵萱做什么？她就该一心一意的守着自家夫君么！以前是她太傻，放着跟夫君好好的独处时间不管不顾，反而时时刻刻瞅着灵萱。现下回过头去想想，沈梦萱只觉得那时候的她简直是蠢到家了。 　　还好她家夫君不嫌弃她以往的那些不懂事，愿意再多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而且自打她听话之后，夫君对她无疑是更加的体贴和周到，堪称无微不至了。 　　现如今的她，可比府上的二弟妹要幸福多了。二弟妹整日都要忙里忙外，还要劳心费神的管着府上的大小事务，多累啊！她就不需要操心那些，她只需要每日吃吃喝喝，然后安安心心等着夫君的交代和叮嘱就好，多省心？ 　　第149章 　　沈梦萱回来过沈家的事情，周月琦很快就知道了。是沈二伯母特意过去告知的, 倒是没有其他想法, 沈二伯母单纯就是想感叹感叹两个女儿现下的改变。 　　说起来，周月琦也挺意外沈兰萱做出的种种事情。毕竟在周月琦的眼里, 沈兰萱确实是个足够聪明的姑娘，没想到沈兰萱居然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 　　至于沈梦萱的改变, 周月琦倒是心里有数。之前庄嬷嬷有跟她提起过沈梦萱来送小衣裳时，庄嬷嬷拦着沈梦萱有意教导过几句的事情。周月琦当然不会责怪庄嬷嬷的所作所为, 如若沈梦萱确实能从中受益, 周月琦也是乐见其成的。 　　好在沈梦萱也没有辜负庄嬷嬷的一番教导。据说沈梦萱之后还特地找来感激过庄嬷嬷，同时也送上了谢礼，礼数尤为周全，也煞是郑重。这样的沈梦萱，毫无疑问就更加让周月琦满意了。 　　既然沈梦萱亲自来感激过庄嬷嬷, 想也知晓沈梦萱在赵家的处境确实有所缓和。现下再听沈二伯母的告知，确定了沈梦萱在赵家的地位不但有所改善, 而且是大大的提高, 周月琦亦是真心为沈梦萱高兴。 　　还是那句话，从始至终，周月琦都没有想过要跟沈家哪位姑娘过不去。 　　在才刚重生回来的那段时日里, 周月琦对每一位沈家姑娘都一视同仁，未曾偏颇过。如若不然, 周月琦根本无需理睬除了沈家二姑娘和五姑娘以外的其他三位姑娘。 　　而事实证明, 沈家大姑娘从来都是足够理智和冷静的。沈家三姑娘和四姑娘却大大出乎了周月琦的预期。直到现下为止, 沈兰萱依旧很让周月琦不满意。 　　不过，日子是沈兰萱自己挑选的，过的好还是坏，都得沈兰萱自己承担。周月琦不可能事事都为沈兰萱安排妥当，更别提沈兰萱对上的还是戚家，周月琦就更加不会一味偏向沈兰萱这一边了。 　　沈二伯母也是一位明事理的长辈。不管沈兰萱嘴里如何念叨周月琦这位嫂嫂在戚家没有帮她出头的事情，沈二伯母都没有想过要迁怒周月琦。反之，在沈二伯母看来，周月琦做的很对。 　　本来就是沈兰萱自己不懂事、不惜福，这才沦落到了现下的处境和遭遇。沈兰萱一个劲的死咬着五公主不放算什么事？难不成是五公主逼着沈兰萱将好端端的日子过成这个样子的？ 　　恰恰相反，在沈二伯母的心里，如若没有五公主的存在，沈兰萱根本就没有那么好的福气能够嫁去戚家。明明大好的幸福日子就已经交到了沈兰萱的手中，沈兰萱自己却没能掌握好，怪谁？肯定要怪沈兰萱自己，怨不得其他任何人的啊！ 　　还有，沈二伯母对于沈兰萱现如今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尤为不喜。不管沈兰萱愿不愿意，既然已经和离，那就理当向前看。 　　是，沈二伯母能够理解，沈兰萱受不了跟戚麒和离这样的打击，这才会忍不住的伤心和难过。可是，自暴自弃能改变什么吗？根本一丁点用处也没有。 　　如若沈兰萱真的想要挽回和补救，沈二伯母是支持沈兰萱认认真真去跟戚家好好道歉的。甭管戚家人接不接受沈兰萱的道歉，最起码沈兰萱必须得摆出自己的端正态度不是吗？ 　　这些话，沈二伯母确实有跟沈兰萱说过。然而很可惜的是，沈兰萱听不进去，也不愿意理睬她的说教。被逼无奈，沈二伯母也就放弃和妥协了。 　　也罢。她毕竟不能一辈子都管着沈兰萱，沈兰萱而今都是当娘的人了，就随沈兰萱自己去做主吧！ 　　撇开沈兰萱的事情不说，沈二伯母更多的还是跟周月琦提到了沈梦萱。 　　在沈二伯母看来，只要沈梦萱以后都别再犯傻，老老实实跟赵曜过日子，她就尤为的放心。同时，为了以防万一，沈二伯母极为不好意思的请周月琦帮帮忙，如若有可能的话，烦请多让庄嬷嬷好好管教管教沈梦萱。 　　说心里话，沈二伯母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来管教沈梦萱。彼时她都是这样做的，也一直自以为做的很好。然而残酷的事实告知她，她似乎并没能将两个女儿教导好。 　　这次沈梦萱回来将军府，有特意跟沈二伯母提到庄嬷嬷。沈二伯母听得分明，沈梦萱对庄嬷嬷是颇为推崇的。既然这样，沈二伯母索性也不自己出马了，厚着脸皮来找周月琦帮忙，为的就是请庄嬷嬷多多出面，尽可能的管教管教沈梦萱。 　　听完沈二伯母的考量和担忧，周月琦毫不犹豫就点了点头。 　　沈梦萱肯听庄嬷嬷的说教，自然不是坏事。恰好庄嬷嬷也很擅长这些，既然沈梦萱听得进去，周月琦自然不介意劳烦庄嬷嬷继续帮忙教教沈梦萱。 　　沈家已经折损了一位三姑娘，倘若沈梦萱这位四姑娘能够成功挽回，周月琦自是不会袖手旁观。 　　更别提，赵家的事情，沈清河之前曾经郑重跟周月琦说起过。 　　沈清河的意思很简单。并不是强行要求周月琦必须插手赵家府宅之事，但是如若有朝一日时机合适，也希望周月琦能适时的拉赵家一把。至少，别让沈梦萱把赵家给折腾散了。 　　周月琦听得出来，沈清河对沈梦萱的任性和胡闹是极为不满意的。但是对赵家，沈清河挺看好，这才会烦请周月琦出手。 　　本来呢，周月琦跟赵家并不相熟，亦不准备去随意为自己揽事。 　　换了戚家的事情，周月琦当仁不让肯定会参与其中。但是赵家这边，周月琦没准备过多的干预。之前沈梦萱才刚嫁去赵家的时候，贺宰相闹出的那些伎俩，周月琦就已经出面帮忙解决。之后更多的波折和冲突，还是得靠赵家自己化解才对。 　　不过，既然沈清河开了口，那么周月琦不消多言，自然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故而沈二伯母此刻的请求，周月琦直接就应了下来。同时，也当着沈二伯母的面，如实吩咐了庄嬷嬷尽可能多多帮忙照看着点沈梦萱。 　　庄嬷嬷之前对沈梦萱这位四姑娘很是看不上。不过而今的沈梦萱，庄嬷嬷并不排斥和抵触。此刻沈二伯母的请求语气很是真挚，又求到了她家公主的面前，庄嬷嬷点点头，立刻就应了下来。 　　只要沈梦萱以后也能像现下这般乖巧听话，庄嬷嬷当然不吝啬自己的那点本事，也愿意拿出来帮帮沈梦萱。 　　继沈梦萱之后，沈雨萱和沈灵萱是晚了两日才回的将军府。 　　没有像沈梦萱那样，一回将军府就找去沈二伯母的院子，沈雨萱和沈灵萱径自回了自家娘亲的院子，询问事情的究竟。 　　“三姑娘和离这事是真的。你们两人去看看三姑娘倒是可以，但诸多劝诫的话语就无需多言了。你们二伯母之前特意过来叮嘱过我，三姑娘如今是什么好歹话都听不进去，多说无益，反而还会伤了大家的情分。前个儿四姑娘也回来过一趟，就有去三姑娘的屋子关心一番。然而，收效显微，她们两姐妹彼此还闹得很是不愉快。”提到沈兰萱的近况，沈夫人皱了皱眉头，也是忍不住的直叹气。 　　“三姐姐和四姐姐闹的很不愉快？不应该啊！她们两人向来感情很好的。三姐姐什么事都让着四姐姐，四姐姐也很愿意听三姐姐的话。”在回来沈家之前，沈灵萱就知晓家里出了事。但是真等听到沈兰萱和沈梦萱起了冲突，她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以前是这样，但是现在的三姑娘，委实变了很多。具体我也不好明说，待会你们自己去看过三姑娘，便心下有数了。”沈夫人并不是会背后道人是非的性子，此般简单的说完，便重点看向了沈灵萱，“五丫头你要特别小心自己的这张嘴，可别一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话语，反而惹得你三姐姐更加不高兴，进而厌恶上了你。” 　　“我是过去关心三姐姐的，怎么会惹三姐姐不高兴？我不会的。”沈灵萱摆了摆手，连忙表明自己的立场。 　　“话不是这样说。你想要安慰你三姐姐的心肯定是好的。娘也绝对相信，你对你三姐姐没有坏心思，更加没有恶意。但是吧，这事……”沈夫人很是认真的想了想措辞，又斟酌了片刻，方又接着说道，“这样，五丫头你去了三姑娘的屋子之后，先不要急着开口。什么事都听你二姐姐的，看你二姐姐的脸色和眼神行事，懂了吗？” 　　沈灵萱当然是愿意听自家二姐姐的叮嘱和吩咐。但是她娘这般的告诫，也着实让沈灵萱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不免，就更加疑惑和茫然了。 　　“娘的意思是，三妹妹而今心情欠佳，对人对事都颇为敏感，不论好话坏话她都听不进去，且对所有人都心存敌意，没错吧！”相较沈灵萱的单纯和茫然，沈雨萱顷刻间就听懂了沈夫人的意思，开口说道。 　　“嗯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听你们二伯母说，三姑娘一见到四姑娘，就认定了四姑娘是回来看她笑话的。之后不管四姑娘怎么解释，三姑娘都不相信。最后还是你们二伯母听着实在不像话，又怕伤了四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急忙寻了个借口和说辞先行将四姑娘从三姑娘的屋子里给叫了出来。娘这样说，你们俩可是听明白了？”沈雨萱的话，沈夫人并不担心。可是身边还有一个沈灵萱在，沈夫人不放心的又多说了几句。 　　好吧，听到这里，连沈灵萱也明白了关键所在。 　　说到底就是三姐姐的心情不好，她需得小心、小心、再小心一些呗！ 　　“娘，我明白了，也听懂了。娘你放心，我保证不惹事，也不闯祸。待会去了三姐姐那里，我就不主动开口，先等二姐姐说话。”对于自家二姐姐的本事，沈灵萱也是万般的信任，当即认真保证道。 　　沈雨萱却是并不怎么看好这一趟的顺利结果。 　　在确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想之后，又听闻了沈兰萱对待沈梦萱的态度，沈雨萱抿抿嘴，并未急着立刻起身去探望沈兰萱，而是继续问沈夫人道：“娘，你跟我们说实话，三姐姐之所以会被和离，是不是错在三姐姐身上？” 　　沈灵萱愣了一下。先是看了看沈雨萱，又望了望沈夫人，跟着就沉默了下来。 　　这个问题，她也有些犹豫。虽然很是相信自家三姐姐的为人，可是沈灵萱更相信自家兄长和公主嫂嫂。倘若真的是戚家欺负了三姐姐，六哥哥和公主嫂嫂不会坐视不理的。更何况，还有小囡囡呢！怎么会只有三姐姐回了沈家，小囡囡却被留在了戚家？这其中，只怕真的很有问题和端倪。 　　沈夫人顿了顿，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确实是三姑娘的错。在这件事上，咱们沈家站不住脚。即便是你们祖母亲自去了戚家，也没能帮三姑娘挽回那些错误。” 　　“真的这么严重？可三姐姐向来都很善解人意，又是那般温柔似水的性子。我还想着三姐姐嫁了人之后，肯定会被夫家欺负的。”沈灵萱的声音并不大，却也清清楚楚表明了她一直以来的看法和态度。 　　沈雨萱是相信自家娘亲绝对不会信口雌黄的。既然她娘说了错在沈兰萱，那么沈兰萱肯定做了什么不能饶恕的大错事。否则，也不至于连累整个沈家都在戚家面前抬不起头。 　　想到这里，沈雨萱对沈兰萱不免就多了几分不喜。 　　若是沈兰萱嫁去的是别家的府邸，哪怕闹得老死不相往来，沈雨萱也不会多言半句。可沈兰萱嫁去的是戚家，是五公主的外家，哪怕是看在五公主的情面上，沈兰萱也不该这般做。毕竟这般一来，有损的不单单是沈兰萱和戚麒和夫妻情分，更是五公主和戚家的情分。 　　在沈雨萱的心里，沈家着实亏欠五公主良多。就拿沈兰萱能够顺利嫁去戚家这事来说，如若没有五公主的存在，沈兰萱做梦也别想拿到这么好的亲事。 　　可是沈兰萱都做了什么？沈兰萱非但没有好好珍惜自己跟戚家的缘分，反而还连累五公主从中不好做人。只说这一点，别管沈兰萱有天大的理由，沈雨萱都不会偏向沈兰萱。 　　“确实有这么严重。你们是不知晓，当时戚老夫人发话让戚麒给三姑娘和离书，五公主也是在场的。但是，五公主没有阻拦，也没有出声。想也知道，当时的五公主是多么的为难。哎，说到底，还是三姑娘做的不对，才让五公主也跟着丢了颜面。”在沈夫人看来，周月琦是绝对无辜的。反而是沈兰萱太过不像话，这才害得周月琦也跟着被人看了笑话。 　　是以只要提到此事，沈夫人就觉得很是对不住周月琦，连连叹气。 　　他们沈家本来就很是对不住五公主了。之前欠下的尚且没有还清，被沈兰萱这么一折腾，沈家就更加亏欠五公主了。 　　“三姐姐怎么回事？竟然连累了公主嫂嫂吗？这就太过分了。”沈灵萱很是拥护周月琦这位嫂嫂。一听说连周月琦也跟着丢了颜面，沈灵萱鼓了鼓脸，当场就不高兴了。 　　话说到这里，沈雨萱已然知晓是怎么一回事了。更多的不需要询问，她心下已经有了定论。 　　“好，此事女儿知晓了。娘不必担忧，女儿这就带着五妹妹去探望三妹妹。晚些时候再去五公主的院子求见，正好也看看两位小侄儿。女儿这次回府，还给两位小侄儿准备了一些小礼物呢！”沈雨萱说着就站起身，举步往外走。 　　“娘，那我也去了。”见沈雨萱起身，沈灵萱连忙跟上。 　　有沈雨萱看着，沈夫人是不担心的。又听沈雨萱说待会要去五公主的院子，她这边也紧跟着起身收拾了起来。这两日她帮着五公主绣制了一双鞋，正巧也拿过去送给五公主穿穿。再过些时日天气凉了，今年就穿不上了。 　　熟门熟路的来到沈二伯母的院子，不需要下人特意招待，沈雨萱和沈灵萱便进入了沈兰萱的屋子。 　　沈兰萱这会儿并未躺在床上，而是神色苍白的坐在窗前。 　　瞥见沈雨萱和沈灵萱走进来，沈兰萱嗤笑一声，不等两人开口，她自己率先就出声了：“你们来做什么？约着一块来指责我的不是？” 　　没成想她们还没说话就被三姐姐误会了，沈灵萱下意识的张嘴想要解释，却被身边的沈雨萱给拦住了。 　　不动声色的将沈灵萱往身后挡了挡，沈雨萱看向沈兰萱的眼神颇有几分凌厉：“闹到这步田地，难道不是你咎由自取？就算我们是成心来看你的笑话，那又怎样？你自己做得，偏生我们就看不得？” 　　沈雨萱的反应完全出乎沈兰萱的意料之外，直接就让沈兰萱噎住了。 　　脸上的讽刺刹那间僵住，沈兰萱登时被气的浑身发抖，挥手就摔了桌上的花瓶：“好啊！你们果然没安好心。想要看我的笑话？只怕要让你们失望了。我很好，比你们任何人都过的更好。” 　　“是吗？”不冷不淡的斜睨了一眼色厉内荏的沈兰萱，沈雨萱完全没有被沈兰萱摔花瓶的举动吓住，反而越发瞧不上沈兰萱的做派，“要是真如三妹妹所言这般，三妹妹确实过的比我们所有人都要更好，那二姐姐便在这里衷心祝福三姐姐得偿所愿，心想事成了。” 　　“你！”怎么也受不住沈雨萱的当面讽刺，沈兰萱猛地站起身，咬牙切齿的质问道，“你就是成心来羞辱我的？” 　　“三妹妹说是，那便是吧！左右这样的结局是三妹妹自己求来的，我这个二姐姐也没从中使半分力，不是吗？自家姐妹之间，无需虚假客套。能够亲眼看到三妹妹过的如此之好，二姐姐也是真心为三妹妹感到高兴，姐心甚慰。”迎上沈兰萱满是憎恶和怨恨的眼神，沈雨萱不避不让，说出口的话语更是不留情面，极为犀利。 　　一旁的沈灵萱控制不住就缩了缩脖子，很是惊惧的往后又退了一小步。 　　她刚刚还说，要看二姐姐的脸色和眼神行事，一切言行都以二姐姐马首是瞻。可是此刻瞧着二姐姐的气势，她根本不敢往前站…… 　　还有三姐姐，只怕下一刻就会被二姐姐气的发狂。她要不要立刻转身去帮三姐姐请一位大夫过府候诊？毕竟她瞧着，三姐姐的脸色好像很是不对劲，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直接晕倒了。 　　沈兰萱确实被气得不轻。如若不是碍于沈雨萱是姐姐，而非妹妹，沈兰萱势必直接开骂了。她连沈梦萱这个亲妹妹都毫不客气的赶了出去，又怎么会留着沈雨萱和沈灵萱站在这里看她出丑？ 　　然而，比起沈雨萱，沈兰萱根本不是对手。沈雨萱一开口，沈兰萱就心知自己输了。接连过了两招之后，沈兰萱更是里子面子都给输没了，又哪里来的底气继续跟沈雨萱开战？ 　　眼泪不受控制的留下，沈兰萱气的浑身发抖，却是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沈雨萱，旁的什么也说不出、更是做不出来。 　　眼见沈兰萱被气的说不出话来，沈雨萱并未见好就收，而是再接再厉，接着往下说：“明明是天大的福气，你却偏偏要身在福中不知福，自己亲手把这份难能可贵的福气给折腾没了。你当这份福气是你自身带着的？不是。如若不是有五公主嫁来沈家，你凭什么嫁去戚家？以你而今的年纪，能够成为戚五少的正妻，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莫不是真要委身嫁去旁的府邸当续弦、当继母，你才甘心？才满意？本就是偷来的福气，却偏偏不知足，你倒是比我想象的还要愚蠢，也更加的天真！” 　　“我没有不珍惜，我不是你说的那样。”沈兰萱摇摇头，哽咽着为自己辩解道。 　　“没有？不是？沈兰萱，举起手，摸摸你自己的良心，你敢理直气壮的告诉所有人，你真的一丁点错也没有？亦或者，你是笃定了戚家人不敢拿你怎么样，也不会将你怎么样，所以你才敢如此的肆无忌惮？”冷笑着看向如遭雷击的沈兰萱，沈雨萱丝毫情面也没为沈兰萱留，可劲儿朝着沈兰萱的胸/口狠/插/刀子，“怎么？觉得有五公主这位嫂嫂为你撑腰，你就能在戚家作威作福了？觉得哪怕是看在五公主的情面上，戚家人也会心甘情愿的将你捧着供着？觉得就算你犯下了天大的错误，也没人胆敢把你怎么样？” 　　第150章 　　碰上沈雨萱, 沈兰萱注定是落于下风，输人且输阵了。 　　沈雨萱这个人, 早些年尚未出嫁的时候, 在沈家就很有话语权。别看她的容貌很是娇弱，可她的性子却尤为强势。只不过后来在嫁去太傅府后, 诸多挫折和磨难逼迫她不得不收起了所有的锋芒, 安安静静的沉寂了下去。 　　而今却是不一样了。早在周月琦出现在太傅府为她出头的那一日起, 沈雨萱就再度为自己拼出了一条全新的道路和人生。 　　就好像她从未想过要跟林宇言和离一般，直到现下她也还是放任着杜娟的存在。她没打算强行拆散这两人，也没准备要跟林宇言琴瑟和鸣，她所要的，是在太傅府内绝对的权势和地位。 　　沈雨萱一直都知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追求。如她大姐姐，就选择了跟宁侯府和离。再比如沈兰萱, 硬生生将自己折腾的被“和离”。 　　说是“和离”，委实是给沈兰萱颜面, 听着好听罢了。稍微知晓一些内/情的人都知道，其实沈兰萱就是被戚家赶了出来，被戚麒给休弃了。 　　对家中三个妹妹，沈雨萱当然更偏心沈灵萱。不过对沈兰萱和沈梦萱，沈雨萱也没有太大的反感和排斥, 并不会成心看她们的笑话, 亦或者故意见不得她们好。 　　如若可以, 沈雨萱当然希望沈家每一个人都过的甚是和乐安稳, 再不受到丝毫的磨难和挫折。 　　然而很可惜的是，沈兰萱自己没能珍惜送到她手中的幸福和机会，反而将自己折腾到了现下这般境地和遭遇，说起来可怜，更是可恨。 　　沈兰萱当然不想在沈雨萱面前低人一头，更加不想承认她自己有错。在回来将军府之后的这几日里，沈兰萱根本不敢去面对其实一切都是她自己搞砸了的事实。她固执的选择了自欺欺人，不断的说服自己，错在戚家，而非她。唯有这样，她心里才会勉强舒坦一些。 　　也是以，沈兰萱很不想听到别人说她不对。每每看到有人来探望她，沈兰萱就很担心大家会当面指责和批评她的不对。先前沈梦萱也就算了，她几句话就将沈梦萱打发了出去，再没有了下文。 　　此刻要是只有沈灵萱过来，沈兰萱也很有把握，她能够轻而易举的拿下沈灵萱。但是二姐姐沈雨萱也回来了，沈兰萱抿抿嘴，好半天还是没能找到自己的声音。 　　相较大姐姐的温和，二姐姐沈雨萱在沈兰萱的印象里一直都是很强势、也很厉害的。小时候只要是沈雨萱要的东西，别人都不能抢。哪怕家中长辈都批评沈雨萱的不是，沈雨萱也能执拗的坚持自己的主见，特别的骄傲。 　　如若不是沈家突然出事，沈兰萱根本不敢相信曾经那般厉害的沈雨萱，在嫁去太傅府后竟然会被蹉跎的差点没了生还的机会。当时跟在五公主身后前往太傅府亲眼看到沈雨萱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沈兰萱不是不震惊的。 　　等到后来，大姐姐顺利和离回来将军府，沈雨萱却选择了继续留在太傅府，沈兰萱才真正意识到，曾经的沈雨萱回来了。又或者说，沈雨萱其实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她只是一直在静候翻身的最佳时机，一旦抓住就再不会受制于人。 　　沈兰萱并不喜欢沈雨萱的性子，也无法理解沈雨萱为何执意要留在太傅府的决定。要是换了她自己，能够脱离太傅府那般阴暗府邸的第一时间，她就肯定走人了。 　　但是，沈雨萱却不会这样选择。现下的沈雨萱一手掌握了太傅府的管家大权，活的尤为风光，气势也较之以往更加的凛冽。 　　好比此刻站在这里训斥她的时候，沈雨萱的态度就格外的强硬，直刺的沈兰萱脸色发白，心下发颤。 　　心知说不过沈雨萱，沈兰萱忍了许久，还是别过头，小声嘟囔道：“我的事情，不需要二姐姐过问。” 　　“我也没想要过问你的事情。要不是你的所作所为直接有损沈家的颜面、且万般对不住五公主殿下，你当我愿意站在这里跟你多费唇舌？”没有人必须为别人的人生承担起所有的责任，五公主已经帮了他们将军府太多太多，沈雨萱是真的很感恩，也甚是惜福。 　　故而在看到此般不识好歹的沈兰萱之后，沈雨萱才会越发的气愤，说话也更加的不留情面。 　　只可惜，哪怕她把言辞说的如此犀利，沈兰萱依旧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一味的想要躲避和辩解。 　　心下轻叹一声，沈雨萱对沈兰萱已经不再抱有任何的期望。当即也不再继续呆在这里，转身便要离开。 　　全程围观了二姐姐和三姐姐之间的对峙，沈灵萱是毫无疑问站在二姐姐这一边的。此刻见二姐姐要离开，三姐姐又一副极为不情愿看到她们的表情，沈灵萱亦是转过身，跟在了沈雨萱的身后。 　　“你们就是故意回来看我笑话的！难道你就过的比我好了？你死皮赖脸非要留在太傅府，难道就挽回了你夫君的心？他还不是照样更加偏宠旁的女人，甚至连你的屋子都不愿意踏进一步？沈雨萱，你到底凭什么理直气壮的站在这里看我出丑？我再丢脸，难道有你丢人？你说我有损沈家的颜面，可是你自己呢？你的所作所为，何时挽回过将军府的名声？”原本沈兰萱可以什么也不说，任由沈雨萱和沈灵萱就这样离开的。这样一来，她们互相都能还彼此以清净。 　　只不过，沈兰萱实在太生气了。被沈雨萱的言语和神色激怒，沈兰萱心下的烦躁和愤恨顷刻间全部爆发，恶狠狠的大声冲着沈雨萱的背影叫喊道。 　　沈雨萱闻言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神色平静的看着沈兰萱，丝毫没有如沈兰萱所想的那般恼羞成怒：“所以呢？你是想要向我看齐吗？可你连留在戚家的本事和能耐都没有，又如何像我这般一手抓住府宅大权？而今的我，可以三言两语削减太傅府任何人的吃食和用度。你呢？你能做到什么？” 　　“我……”盛怒之后带来的是无尽的悲哀，眼看着沈雨萱全然没有被她的言语刺激到，沈兰萱自己反倒被问了个哑口无言。 　　“三妹妹，但凡你真的有那么点能耐，那就最起码先踏进戚家大门吧！现下的你，根本就连戚家大门都进不去，又哪里来的底气跟我呛声，冲我叫喊？”沈雨萱从未想过要跟沈家任何一位姑娘相提并论。她自己的人生，哪怕过的再是糟糕，她已经走到这一步，也不会后悔。 　　故而，面对沈兰萱的挑衅和叫喊，沈雨萱其实并不生气。反之，倘若沈兰萱能学她这般，一手拿下戚府的管家大权，沈雨萱亦是会高看沈兰萱两眼。 　　沈雨萱的反应太淡定了，也甚是冷静，反而映衬的沈兰萱好似一个跳梁小丑，尤为难堪和狼狈。 　　沈兰萱到底还是没能继续跟沈雨萱呛声下去。她心里很清楚的知道，她并不是沈雨萱的对手。而且沈雨萱说的也没错，哪怕沈雨萱在太傅府不受夫君的宠爱和待见，那又如何？整个太傅府都必须得乖乖听沈雨萱的，沈雨萱才是太傅府稳稳当当的当家主母。 　　反观她自己，都已经被戚家赶出来了，还哪里来的资格和底气看沈雨萱的笑话？ 　　嘴角自嘲的勾起，沈兰萱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凳子上。 　　最后又看了一眼神色颓废的沈兰萱，沈雨萱收回视线，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沈灵萱不高兴的鼓了鼓脸，顿了顿，还是忍不住朝着沈兰萱说道：“三姐姐实在太过分了。我和二姐姐的的确确是有心来探望三姐姐的。三姐姐即便不愿意领情，也不该这般态度。” 　　“我说过，我不需要你们的怜悯，也不稀罕你们的可怜。”因为不是对着沈雨萱，沈兰萱还是梗着脖子回怼了沈灵萱。 　　“不稀罕就不稀罕，以后我都不会再来三姐姐这里自讨没趣了。”沈灵萱本来是很担心沈兰萱的。不管沈兰萱做错了什么，和离一事肯定对沈兰萱的打击很大，沈灵萱难免就想要过来安慰安慰沈兰萱。 　　但是现下的她终于发现，沈兰萱已经变了，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三姐姐。与其继续留下来招沈兰萱的不喜和厌恶，连自己的心情也彻底败坏，沈灵萱更宁愿速速离去。 　　“不送。”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沈兰萱吐出了这么两个字来。 　　沈灵萱是跟着沈雨萱一块回来的。要说沈灵萱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刚刚又怎么没有帮她回击沈雨萱？沈雨萱方才可是毫不留情的羞辱了她，不也没见沈灵萱多说半个字？ 　　说到底，沈灵萱就是沈雨萱身后的跟屁虫罢了。沈雨萱说东，沈灵萱就不敢说西。否则，怎么就能那般凑巧的，沈雨萱和沈灵萱两人会在同一日回来将军府？铁定是商量好了，一早就约定好了的。 　　认定了沈灵萱是沈雨萱那边的人，加之又跟沈雨萱起了不小的冲突，沈兰萱就更加不想看到沈灵萱了。自然，对于沈灵萱说以后都不再见面的赌气话语，更是没有放在心上。 　　离开了沈兰萱的屋子，沈雨萱和沈灵萱一路直接去了五公主的院子。 　　沈夫人已经早一步过来了。见到两姐妹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不由就摇了摇头。 　　早就预料到的结果，连四姑娘都跟三姑娘闹崩了，更何况是他们三房的两位姑娘？只怕这次三姐妹的见面，很是不愉快呢！ 　　沈灵萱是个藏不住话的。见到沈夫人和五公主，没有丝毫的隐瞒和遮掩，她就将在沈兰萱那里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沈雨萱也没拦着沈灵萱。听到沈灵萱的讲述有纰漏之处，她还帮忙提醒和纠正了一番。 　　至此，沈夫人和周月琦都知晓了，沈家二姑娘和三姑娘不但当面呛了声，而且还彼此急了眼。 　　“二姑娘是姐姐，合该大度些，让着点三姑娘的。”不赞同的看着沈雨萱，沈夫人说道。 　　“二姐姐没有错。有些事情，错了就是错了，没必要委屈自己。”周月琦却是极为认可和肯定沈雨萱的所作所为。明明就是沈兰萱错了，她们为什么还要纵容沈兰萱的脾气和性子？就应该如沈雨萱这般，该怎样怼就怎样怼，没必要凡事都顺着沈兰萱。 　　一听五公主开了口，沈夫人立刻就不说话了。倒不是怕了五公主，而是在她的心里，五公主不论何时都是对的，她铁定会拥护五公主的言语和决定。 　　沈灵萱也觉得自家二姐姐没有错。就算是姐姐，也不能任由妹妹欺负不是？她还是沈兰萱的妹妹呢！不也没见沈兰萱让着她？ 　　也所以，沈灵萱直接就朝着周月琦点了点头：“公主嫂嫂说的对，就应该听公主嫂嫂的。” 　　周月琦微微勾了勾嘴角。也没继续多言沈兰萱的事情，转而看向了沈雨萱：“今日午膳留在这里吃？” 　　“好。多谢款待。”对于五公主的提议，沈雨萱欣然应允。也没客气，就真的留在了五公主的院子里。 　　沈雨萱都留下来了，沈灵萱当然不会离开。讨好的朝着五公主笑了笑，见到五公主冲她也点了点头，登时就喜笑颜开的转身去逗沈承轩和沈承皓玩了。 　　“这丫头，就是小孩子心性。都嫁了人，还没长大。”看见沈灵萱的一番举动，沈夫人笑道。 　　“挺好的。灵萱赤子心性，单纯也美好。”很是喜欢沈灵萱的性子，周月琦接话道。 　　“也是五公主一直护着，又帮她寻了一门大好的亲事。否则就说她这个性子，早晚会被欺负的自己悄悄躲起来哭。”说到沈灵萱的亲事，沈夫人一直都很满意，对五公主也甚是感激。 　　每次见到沈灵萱回来将军府时的无忧笑容，沈夫人就能笃定，沈灵萱在莫家是真的过得很好。而这样的好亲事，正是托了五公主的福，才定下的。 　　“有她哥哥看着在呢！”周月琦倒是不会邀功，更加不会贪功。要说旁人欺负沈灵萱，先不说她不答应，沈清河肯定会挡在前面的。 　　“灵萱的亲事，还要多谢戚家夫人的费心。”沈雨萱也很欣慰自家妹妹能嫁的如此和顺。她仔细询问过沈灵萱在莫家的处境，发自内心的感激五公主和戚夫人当日的功劳。至今提及，她仍是不忘感恩。 　　“是。戚夫人也费了很多心思。四姑娘的亲事也是戚夫人帮忙筹谋的。而今四姑娘有了身孕，日子也过得平稳了下来。确实应当好好感谢戚夫人。”沈夫人点点头，顺口就提到了沈梦萱有喜的事情。 　　“四妹妹有喜，当是好事。稍后回到太傅府，我会备好贺礼送去赵家。”沈雨萱并不会因为沈兰萱，就迁怒沈梦萱。她真要讨厌沈梦萱，也是因着先前沈梦萱屡次嫉妒沈灵萱的所作所为。 　　只不过，现下沈灵萱过的很好，跟沈梦萱之间的那么点矛盾也伴随着时间流逝而消散了。故而听到沈梦萱有喜，沈雨萱是准备送上一份贺礼的。 　　“那就送吧！还有灵萱，你回去莫家后也好好准备一份贺礼。四姑娘早先还特意来找娘赔过不是，说之前是她不懂事，这才跟灵萱起了好几次冲突和争执。我的意思是，你们几姐妹同嫁在帝都，若是能够彼此不生分，必然是最好的。”沈夫人自己跟两位嫂嫂向来相处的融洽，也尽可能希望几个孩子莫要互相疏远了。 　　“嗯，我记住了。四姐姐也有跟我道歉的。我都原谅她了。”沈灵萱不是爱记仇的性子。既然沈梦萱主动道了歉，沈灵萱便也跟其言和了。 　　当然，要是以后沈梦萱还处处找她不痛快，沈灵萱也不会退让，肯定要狠狠反击回去的。她都已经给过沈梦萱机会了，可不会傻傻的一直被欺负。 　　“我这边也备上一份贺礼吧！”周月琦说着就朝一旁的绮罗微微颌首。她倒不是为了沈梦萱，而是送给赵家的贺礼。沈清河说过，赵曜是一位很有担当的好官。既然是沈清河的知己，周月琦当然会记着。 　　绮罗立刻就领命下去了。他们家公主的好东西从来都不缺，哪怕送出一些也不会心疼。只盼望沈家四姑娘千万不要再次让他们家公主失望才好。 　　突然收到公主嫂嫂命人送来的贺礼，沈梦萱直接就愣住了。 　　她还以为，公主嫂嫂以后都不会再理睬她呢！没想到，原来公主嫂嫂还记得她在啊…… 　　此般想着，沈梦萱忍不住就红了眼圈，心下也越发的愧疚。 　　都是她之前太不懂事，才会惹恼公主嫂嫂。现下她终于知道错了，也决议改了，公主嫂嫂便又一次原谅了她，还特意送来了贺礼。她合该好好自我反省，以后都不再犯错才是。 　　听完沈梦萱的言语，赵曜顿时就笑了，轻轻抱住沈梦萱，认真说道：“你可要说到做到。不但不能让五公主殿下失望，也不能让为夫失望。” 　　“嗯，我都知道的。”狠狠点了点头，沈梦萱认真的承诺道，“我已经知道错了，以后都不敢再犯了。夫君都不知道，打从公主嫂嫂不喜我之后，我就再也没能踏进过公主嫂嫂的院子，连两位小侄子都没能亲眼瞧见。我可后悔了！” 　　“知错就改，为时不晚。看看，五公主殿下现下不就原谅你了？你暂时先安心养胎，等生下孩子再找机会去拜见五公主殿下。到时候你还能带上咱们自家的孩子，一起陪两位小将军玩耍，岂不更好？”赵曜当然乐见沈梦萱能得到五公主的欢心。不过以沈梦萱之前的所作所为，为了保险起见，赵曜直接将此事拖到了沈梦萱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之后。 　　尽管沈梦萱诚恳认错了，却还在考察期，赵曜暂时没办法对沈梦萱彻底放心，需得时间的印证。 　　“我都听夫君的。”能够得到公主嫂嫂的原谅，沈梦萱当然很高兴。可她还记得庄嬷嬷的教导，凡事都得以夫君为主。既然赵曜说了让她等到孩子出生之后再去拜见公主嫂嫂，那她就多等几个月好了。 　　而且她也觉得赵曜说的很对。她现下大着肚子，就算去拜见公主嫂嫂，也不好跟两位小侄儿接近。等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情况就不一样了。到时候三个孩子可以一起玩耍，从幼时就培养感情，岂不更加和乐？ 　　在周月琦的贺礼送到之后，很快的，沈雨萱和沈灵萱的贺礼也都送到了赵家。 　　沈梦萱再度红了两次眼圈，也越发对自己曾经的那些坏心思感觉到惭愧。 　　以前都是她太过小心眼了。她怎么可以嫉妒五妹妹呢？明明她们都是好姐妹，本应该守望相助才对的。 　　就好像她现下嫁来赵家，难不成还能跟府上的二弟妹更加亲近？肯定说不到一块，也没办法互相坦露心里话的。 　　她真正应该亲近的，本就是她的娘家姐妹啊！大姐姐和二姐姐跟她年纪相差颇大，难免就不那么亲近。三姐姐如今也变了，变得她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 　　唯有灵萱，她们两人从小一块长大，本是比亲姐妹还要亲近的要好，却硬生生被她给折断了那么深厚的情谊。她可不就是昏了头？被猪油蒙了心？ 　　这一次，还是如赵曜所说的那般，沈梦萱没有第一时间去见两位姐妹，而是亲自写了感谢信分别送去太傅府和莫家，同时也随上了她认真准备的回礼。 　　她是真心实意想要跟二姐姐和五妹妹认错和道歉，也是极为迫切的想要跟两位姐妹和好的。 　　沈雨萱倒是无所谓。见沈梦萱不但送来了感谢信，还送了回礼，心知沈梦萱确实知错改错，姑且没再多说，就此翻篇了。 　　沈灵萱就感性多了。特意将感谢信拿给莫奕辰看过之后，还小小得意的显摆了一下沈梦萱的回礼。在她看来，四姐姐这是真真正正想要挽回和弥补跟她的姐妹情谊呢！ 　　而今的莫奕辰，也顺利入朝为官了。因着一直跟在沈清河身边的关系，他跟赵曜也多了接触和了解。 　　对于沈梦萱的改变，莫奕辰心知是赵曜的功劳，却没有特意告知给沈灵萱知道。 　　既然沈灵萱这般的高兴，那就放任沈灵萱继续高兴下去吧！反正以后都有赵曜看着，沈梦萱是不会再闹出大乱子的。实在不行，不是还有他在么！有他护着沈灵萱一日，就不会再准许旁人欺负沈灵萱的。 　　第151章 　　不得不说, 沈兰萱和戚麒和离这事看上去很大, 却也没有给将军府带来太大的影响。 　　沈家早已经历了太多的挫折和磨难，现下沈兰萱不过是和离而已，既没有受伤也没有危及性命, 还真算不得多么惊天动地的大阵仗。早先大姑娘和离的时候, 才是受了无数的委屈和磨难, 远比沈兰萱辛苦多了。 　　是以, 尽管沈兰萱自己整日里一副天塌了活不下去的阴沉模样, 将军府其他人却依然照旧过着自己的日子。 　　其中当属周月琦的院子要最为明显。全然没有理睬沈兰萱被送回沈家的事情, 兀自过着平静安乐的生活。 　　沈清河也没有如沈兰萱所想的那般, 去跟戚家要个交代，亦或者强行逼迫戚麒来沈家向沈兰萱道歉和赔不是。自然，就更加谈不上让戚麒来接沈兰萱回戚家了。 　　近日他跟贺宰相的争斗已然进入白热化。贺宰相的心思变得太快，忽然又暗地里跟太子搭上了线, 意图再度一手遮天的独掌朝中局势。权势相争, 沈清河不会退让，也不会让贺宰相得逞，无形间就将太子也一并得罪了。 　　因着这样的缘由，沈清河最近是真的很忙, 时时刻刻都在高度提防和戒备贺宰相和太子的阴招和算计。 　　好在皇后娘娘侧面帮了他一次，竟然说动皇太后娘娘，又一次帮圣上选秀了。 　　圣上选秀, 后宫便要再度筛选新的妃嫔, 圣上不可能不被分散注意力, 不单单顾不上搅混朝中/池/水，连之前一个劲叫嚷要将沈承皓接去宫里养着的事情也被搁浅了。 　　先前因为圣上执意要将沈承皓接进宫里的事情，沈清河确实很费心思和精力。而今圣上终于打消这一念头，沈清河便能一门心思应对贺宰相和太子了。 　　不过，圣上之前的闹腾，也并非就对沈清河毫无益处。托那几位被圣上强行勒令辞官的老臣福，现下沈清河在朝中的地位更加根深蒂固，关系网和人脉也更加扩展开了。 　　这不，哪怕是同时对上贺宰相和太子的势力，沈清河也并未落于下风，着实要感激圣上此前未沈清河送来的过桥梯。 　　朝中局势瞬息万变，沈清河几乎是朝出晚归，连带对沈兰萱和戚麒的事情也听之任之了。一回到沈家，他更多的心思都在周月琦和两个孩子的身上，实在腾不出更多的精力去理睬沈兰萱的自作自受。 　　沈兰萱在自己的屋子里等啊等，等来了沈梦萱，也等来了沈雨萱和沈灵萱，却怎么也没等来她最想要见到的人。即便戚麒没来，可是六哥哥呢？六哥哥也不管不顾她的死活，铁了心对她而今的处境不闻不问？ 　　虽然很不想承认，可沈兰萱不得不猜测，沈清河的举动其实是受了周月琦这位五公主的影响。 　　沈兰萱跟沈梦萱最大的差别，应该是她更加的执着。比如之前沈梦萱每次跟沈灵萱起争执，也回来沈家闹腾过好几次，却从未真正意义上将所有的过错和怨气都推到周月琦的身上。反之，沈兰萱就恰恰不一样了。 　　在沈兰萱看来，她的六哥哥绝对不是无情无义的冷心之人。现下六哥哥不来探望她，理由是什么？随便转转脑子都能猜到，肯定就是周月琦这位公主嫂嫂在背后耍了阴招和手段。 　　此般想着，沈兰萱就彻底怨恨上了周月琦。 　　要不是周月琦的袖手旁观，她根本就不会跟戚麒和离，戚家也决计不会这般冷漠的对待她。但凡周月琦肯护着她一点，戚家自然也会爱屋及乌，对她更多的宽容和礼遇。 　　想当初她才刚嫁去戚家的时候，戚家一众人可不就对她很是友善？ 　　越想越觉得周月琦太过对不住她，沈兰萱实在忍耐不下去，索性就学了沈梦萱曾经那一套，开始主动跑去五公主的院门外求见。 　　还是庄嬷嬷拦的人。不过比起沈梦萱，沈兰萱就没那么轻易被赶走了。更甚至在对上庄嬷嬷的时候，沈兰萱每次都能找出她自己的一番说辞，总是会跟庄嬷嬷闹腾个不休。 　　眼看着沈兰萱的举动越发的放肆，都开始公然在门外吵闹，完全不顾及会不会打扰自家公主和两位小主子的清净，庄嬷嬷直接沉下脸来。 　　当又一次沈兰萱再度闹上门来的时候，庄嬷嬷也不跟沈兰萱多费唇舌了，直接命隐/身在五公主院子里的那位护卫上手就将沈兰萱远远的拎走，丢回了沈兰萱自己的院子。 　　这还是沈兰萱第一次见识到五公主院子里出现的护卫。没成想会被拎着送回自己的院子，当身子重重摔在地上的那一刻，沈兰萱羞愤的差点哭晕过去。 　　太丢人了！从五公主的院子到她自己的院子，这一路上多少人都看到了她的狼狈姿态？只怕不消半柱香的功夫，将军府上下都会知晓她这位被和离送回沈家的三姑娘又出丑了…… 　　羞愤/欲/死的躲回自己的屋子，沈兰萱克制着声音，忍不住就潸然泪下。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所有人都要这般对待她？她怎么就这般的苦命，偏偏要受那么多的委屈和困哪？ 　　沈二伯母得到消息的时候，她正跟沈大伯母和沈夫人一起，陪着沈老夫人用饭。 　　先是愣了愣，沈二伯母很快又反应过来，手中筷子不停，继续面不改色的吃饭。至于沈兰萱？该怎样就怎样吧！再这样闹腾下去，也不会有人理睬她的。 　　“太不像话了！”沈老夫人却是很生气。沈兰萱在自己的院子里怎么闹腾，她不管。可是闹到五公主面前，还扰了五公主的清净，沈老夫人就必须出面阻止了，“老大媳妇，寻个机会将三姑娘送去庵堂里住上三年五载。正好也让三姑娘修修心，断了这些见不得人的龌/龊心思。” 　　连自家人都算计上，沈兰萱可不就是心思歪了？既然将军府容不下沈兰萱，那就烦请佛祖帮忙教导教导沈兰萱日后要如何做人吧！ 　　沈大伯母抿抿嘴，沉默了一下，还是微微颌首，应下了沈老夫人的吩咐。 　　都是自家姑娘，沈大伯母也并不想看到沈兰萱过的更加凄楚和可怜。但如若沈兰萱自己非要一直不识趣下去，即便整个将军府上下所有人都顺着沈兰萱的心意，只怕大家也不得安宁。 　　故而，饶是并非本意，沈大伯母还是没有劝阻沈老夫人的决定。 　　沈夫人也没开口反对。自家二姑娘和五姑娘回来沈家探望三姑娘，却被三姑娘恶语相向的事情，沈夫人没有刻意跟任何人提及。就是沈老夫人和沈大伯母面前，沈夫人也没有多说半个字。 　　但是，不说并不代表沈夫人就丝毫不介意。三姑娘最近一段时日的言行举止确实有所失当，去庵堂修养修养也不是坏事。倘若三姑娘他朝改好了，她们再提早将三姑娘接回沈家便是。 　　“那就这样定了。”相形之下，沈二伯母的回答就干脆利落多了。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沈二伯母也确实拿沈兰萱没辙了。 　　她是真心想要沈兰萱过得好的，无奈沈兰萱自己偏偏非要放着安安稳稳的好日子不过，闹到了今时今日这步田地。眼看着沈兰萱又要将沈家的宁静给打破，沈二伯母又哪里肯答应？ 　　也罢，就让沈兰萱去庵堂里住住吧！吃吃斋、念念佛，正好也腾出时间让沈兰萱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的过错，何尝不是为了沈兰萱好？ 　　是以，沈二伯母当场就直接拍板，定下了沈兰萱的去处。 　　沈兰萱是在一个清晨被送走的。她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强行扭送上了将军府的马车。等到她想要挣扎、想要回去的时候，马车已经出了帝都城。 　　就这样，带着无尽的不甘情绪，沈兰萱被送走了。 　　听闻沈兰萱被送去庵堂静养，戚麒并未多言，秉持了沉默。 　　戚家一众女眷却是彻底安了心。没办法，谁让沈兰萱看着文静，实则却是个祸头子呢？她们都差一点点被波及了，以后还是老死不相往来，再也不要相见的好。 　　至于沈兰萱留下来的小囡囡，确实一直被养在戚老夫人的院子里。戚老夫人对这个小孙女很是疼爱，也派了信得过的心腹嬷嬷和丫头贴身照顾着小囡囡，绝对不会出现丁点的闪失。 　　戚麒几乎每日都会去沈老夫人的院子里看望小囡囡。对这个女儿，他亦是尤为疼爱和重视。同时，他回绝了戚老夫人意欲再度为他娶回续弦的提议。 　　早先还没跟沈兰萱走到这一步的时候，戚麒就说过，他无心再娶。如若不是沈兰萱做的太过分，他会帮沈兰萱留住沈家五夫人的名号。只不过，沈兰萱自己并不稀罕，也不在意。最终，他们就走到了现下的境地。 　　虽然和离并非戚麒一早的打算，但是不再迎娶续弦却是戚麒的坚持。他这个人，一直都活得太过率性。许是他的性子使然，并不适合娶妻生子吧！也所以，就别再祸害别人家的好姑娘了。 　　对于戚麒不愿再娶，戚老夫人委实头疼，也极为不高兴。为了此事，她还求到了皇后娘娘的面前。 　　皇后娘娘最近正忙着为圣上广纳后宫。宫里也有好几年没进新人了，整日里看着那些熟悉的老面孔，她都快要腻味了。想来，圣上也是太闲了，所以才会紧盯着小五和沈将军的儿子不放。 　　这不，她多为圣上挑选几位年轻貌美的妃嫔送进宫，圣上的心思和注意力立刻就转移了，正好也省了皇后娘娘的事。 　　恰在这个时候听说戚老夫人要为戚麒迎娶续弦，皇后娘娘不禁就轻叹一声：“续弦的人选，我这里肯定有。可是娘，您确定五弟愿意娶？先前那位才刚被送走，只怕五弟暂时还没有那份心思吧！” 　　“我也不是非要他立刻再娶，这不是先仔细相看着，有合适的再定下么！可是他根本就不听我这个娘的，不管我怎么说，他都不答应相看人家姑娘。你说说，你五弟还这么年轻，总不能以后都一个人过日子吧？房里总要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着，我这个娘才能放心不是？”为了戚麒这个小儿子，戚老夫人也是操碎了心。 　　最开始的时候，戚麒也是不愿意成亲。都到了该当爹的年纪，却谁家姑娘也瞧不上眼。好不容易娶回了沈家三姑娘，现下又和离了。 　　哎，戚老夫人只是想想，就觉得日子没有盼头，心下很不是滋味。 　　她倒不是后悔让戚麒跟沈兰萱和离了。戚老夫人很清楚，以戚麒的性子，即便不合理，他跟沈兰萱肯定也不能好好过日子了。正是因着太过了解戚麒的秉性，戚老夫人才会亲自出面，拆了戚麒和沈兰萱这一桩亲事。 　　然而，戚老夫人没有料到的是，和离之后的戚麒又一次回到了曾经死活不愿意娶亲的模样。直让戚老夫人又是头疼，又是无奈。 　　“娘也说了，五弟还年轻。既然还年轻，做什么这般的着急？反正五弟现下也无心相看，咱们倒不如先不提这茬事儿，多给五弟一些时间让他冷静冷静。正好，也能整理整理心情，重新开始。”皇后娘娘倒是能够理解戚麒的决定。对于戚麒想要一个人过日子，皇后娘娘既不赞同也不反对，只看戚麒自己如何抉择。 　　不过看戚老夫人确实很着急，也很担忧，皇后娘娘顿了顿，接着说道：“不如就让五弟离开帝都皇城，出外多走走看看吧！五弟的性子本就不喜被拘着，而今又闹出和离的事情，出外游历一番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也或许这一走，就让五弟的心境变了。指不定五弟自己还能在外面遇上一个看得上的姑娘，主动带回来请娘成全也说不定。届时，娘不逼着五弟娶续弦，五弟自己也该上心了。” 　　“这……”戚老夫人仔细想了想，颇觉有道理，不禁就点了点头，“也是。当初老五说不想娶亲，可不把我急坏了。谁料想他自己在将军府就相中了沈家三姑娘，主动就提出要娶回家里来。虽说现下和离了，但最起码你五弟没有真的孤身一人不肯娶亲。这以后啊，指不定也是如此。我不逼着他，他自己遇上喜欢的姑娘，自然就想要娶回家里来了。” 　　“是这个理。”见戚老夫人已经被她说服，皇后娘娘笑着点了点头。 　　得了皇后娘娘的指点，戚老夫人自然是安心的。当即不再多提为戚麒娶续弦的事情，而是盯上了皇后娘娘本身：“你最近怎么样？跟圣上可是生分了？” 　　照理来说，皇后娘娘和圣上的事情，戚老夫人不好过问的。但是皇后娘娘至今都只有五公主这么一位亲生女儿，即便圣上对五公主颇为疼爱，戚老夫人也依旧会担忧皇后娘娘在宫里过的好与不好。 　　是以哪怕有些失礼，戚老夫人也还是问出了口。 　　她听说，此次为圣上选妃，是皇后娘娘率先起的头。虽然此事彰显了皇后娘娘的大度，可戚老夫人心里却很是不得劲儿，着实为皇后娘娘感到心疼。 　　“还是老样子。”说到她自己和圣上的关系，皇后娘娘倒是不慌。见戚老夫人很是担心，不由就笑了，“我这一辈子，没什么缺的。天大的荣华富贵都享过了，又哪里会轻易想不开？娘尽管放心，我是不会跟自己过不去的。” 　　“那就好。你打小就很有主意，很多时候娘都想的没你周全。你和圣上的事情，娘即便有心，也实在无力。不能护着你在这后宫不受欺负，是娘对不住你。”对于皇后娘娘嫁来宫里一事，戚老夫人曾经也是高兴的。欣喜自己的女儿能够有这般天大的福分，成为一国之母。 　　可是高兴之后，戚老夫人又难免生出几分忧虑。后宫的日子，哪里是那般好过的？即便是皇后娘娘，也挣不开一个“宠”字。失了圣宠，哪怕是后宫随便一位妃嫔，也胆敢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尤其皇后娘娘多年未得一位皇子，这后位便更加的不甚稳当了。这些年里，戚老夫人最大的心结也是在此。 　　但凡皇后娘娘膝下有子，而今的太子人选就肯定会换人。早年她也不是没有劝过皇后娘娘，不如就挑选一位皇子养在中宫，记在皇后娘娘的名下。然而，皇后娘娘拒绝了这一提议。 　　彼时皇后娘娘就说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既然她这一辈子注定了不可能膝下有子，倒不如顺应天命，一切只看圣意。 　　皇后娘娘还说了，她有五公主这个女儿就够了。比起生下皇子之后的诸多忧虑和烦恼，倒不如守着五公主过日子方更加的清净和心安。 　　“娘言重了。我在宫里一切安好，娘不必担心。”皇后娘娘自己倒是没有太多的想法。曾经才刚当上皇后的时候，她确实也有过不切实际的期盼和奢望，想着能一辈子得到圣上的宠爱。 　　只不过后来伴随着在后宫里呆的时间越来越长，皇后娘娘早已经想开了。与其奢望圣上那漫无缥缈的宠爱，她还不如放宽心好好过自己的安稳日子。 　　不奢求，也就不会失望。此后不管宫里再进多少位妃嫔，也不管圣上又新换了哪位宠妃，都不会动摇她的心，更加不会伤害到她分毫。 　　有时候皇后娘娘自己也觉得，或许她真的是天生冷心冷情的人吧！这才会如此淡定的坦然接受圣上一个接着一个宠爱其他妃嫔的事实。同时，还将自己唯一的亲生女儿也养成了跟她一般清冷的性子。 　　好在沈将军不是圣上。有沈将军护着，小五自然不必如她一般，冷眼旁观后宫百态，直接将自己抽/离了开来。落在旁人眼里，可不就是她这位皇后娘娘太过可怜、又太过可悲？ 　　“你过得好，那就好。”戚老夫人肯定是心疼皇后娘娘的。但是她心里也很清楚的知道，不管她再是心疼，都没办法帮皇后娘娘改变而今的局面。 　　反之，皇后娘娘向来聪慧。现下的局面，何曾不是皇后娘娘致力而为？只怕如若她一心帮着皇后娘娘去争、去抢，反而坏了皇后娘娘的筹谋。 　　最终，戚老夫人还是没再多说其他事情，离开了皇宫。 　　送走了戚老夫人，皇后娘娘顿了顿，摇头失笑。 　　很多事情，实在不必要摊开说。只要她自己自得其乐，那就好了。至于旁人的眼光，她管不过来，也不打算去理睬。左右，真正跟她亲近的人都会知晓，她并不委屈，也没有大家眼中看到的那般可怜就是。 　　见戚老夫人终于打消为他娶续弦的决定，而且还主动提出让他出外游历，戚麒委实不喜。 　　早先还没成亲的时候，他就想要出外走走。然而家中长辈诸多担忧，他这才一直没能成行。而今终于有了机会，戚麒自然不会拒绝。 　　只不过小囡囡这里，戚麒免不了有些不舍。 　　“行了行了。收拾好包袱，就直接走吧！小囡囡还小，我可舍不得让她跟着你出外吃苦遭罪。再说了，你也带不好小囡囡，还是放在我身边养着才更加放心。”看出戚麒的不舍，戚老夫人没好气的赶起人来。 　　真要不让戚麒出门走走，戚老夫人也不放心。更别说方才戚麒眼中的惊喜，戚老夫人看得分明，又怎会视而不见？ 　　既然注定要离开，那就早些时日走人。继续留在她眼前晃，指不定她突然又改变主意，不准许戚麒出门了。 　　戚老夫人自认不是不顾儿子意愿的严苛长辈，哪怕自己其实也很舍不得戚麒远行，却还是松了口。 　　“儿子拜别母亲。”认认真真的向戚老夫人行了礼，戚麒的语气很是郑重，脸色满是感激。 　　他何尝不知道，戚老夫人是舍不得他离家的？然而，是他这个儿子太过不孝，都已经当了爹爹却依旧劳累戚老夫人多多为他烦心和担忧。 　　如若可以，戚麒也想要顺着戚老夫人的心意，永远都留在戚家。然而，他更加清楚的知晓，如若今日不踏出这一步，他以后的半辈子都不会真正感觉到轻松和高兴。届时，他的郁郁不得志，又怎会不影响到家中诸人的心情？ 　　也所以，他必须走，也只能离开。等到终有一日，他真正想开，也想通了，他一定会立刻赶回家中，用心孝顺年迈的长辈，仔细教导年幼的女儿。待到那时那刻，他才是真正的孝顺，也是真正的有担当。 　　第152章 　　戚麒走的时候, 没有刻意通知任何人。就连周月琦和沈清河, 也是事后才被戚夫人告知的。 　　戚夫人会上门，倒不单纯是为了来提及戚麒离开帝都皇城的事情, 也是为了来探望两个孩子。对沈承轩和沈承皓这对双生子，戚夫人别提多欢喜了，只恨不得立刻抱回戚家自己亲自养着。 　　故而，尽管戚麒和沈兰萱和离一事闹得极为不愉快, 很是有损戚家和将军府的关系，戚夫人还是神色如常的登门拜访了。 　　反正她又不是心存恶意, 也不是来跟沈家为敌的。她是来拜见五公主的, 进了将军府便直接来了五公主的院子，并未去叨扰沈家其他一众主子的清净。想来, 并不会给沈家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周月琦也没将沈家和戚家的恩怨放在心上。在她看来，戚麒和沈兰萱和离的事情，是他们两人自己的恩怨, 无关两家的交好。就像现下这般, 戚夫人照常来将军府走动，日后周月琦也是不可能会跟戚家断了往来的。 　　至于沈清河的态度, 周月琦亦是心知肚明。自然, 就更加不会过多的纠结此事，甚至去影响她跟戚家的亲近。 　　戚夫人来探望两个孩子，无疑是极为用心的。不但带来了自己一早准备好的礼物, 还特意捎带上了戚家其他一干人的心意。 　　眼看着戚夫人带来的礼物几乎快要堆满两个孩子的小床, 周月琦不禁哑然：“他们什么都不缺的。以后不必如此破费。” 　　“大家心里都清楚, 两个孩子确实不可能缺东西。可这不是咱们的一片心意么！要是特意登门还不备上礼物，那就是咱们这些长辈的不是了。”戚夫人却不认同周月琦的话，当即笑着挡了回来。 　　要说特意用心为旁人准备礼物，或许戚夫人还会觉得是破费。但是换了沈家这两个孩子的身上，戚夫人别提多心甘情愿了。每每看到沈承轩和沈承皓，戚夫人都忍不住露出笑容，对两个孩子是发自内心的稀罕和喜爱。 　　见戚夫人如此坚持，周月琦抿抿嘴，倒也没再拒绝。毕竟是戚家一干长辈对两个孩子的心意，她只管代两个孩子收下。等以后寻着机会，她自会加倍还给戚家。有来有往，方是最好的。 　　没再听到周月琦的拒绝，戚夫人顿时就放下心来。转过身，很是高兴的陪着两个孩子逗趣了起来。 　　周月琦则是吩咐绮罗和绛雪前去备膳。戚夫人到来，她无疑是要留饭的。 　　眼看绮罗和绛雪领命而去，戚夫人脸上的笑意加深，却是没有拦着。她本来也是打算留在五公主这里用饭的，还有一些贴己话想要私下里好好跟五公主说说呢！ 　　今日沈清河另有公务在身，午膳不会回来用。故而真正上桌的主子，就只有周月琦和戚夫人了。 　　原本该是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不过戚夫人满心想着待会吃完饭还要继续陪两个孩子往，便将用膳的这么点时间也一并给用上了：“最近金家闹腾的很厉害，五公主可是听闻了？” 　　“略有耳闻。”金家是沈家二嫂的娘家，又是沈承志的舅家，周月琦难免就多了几分关注。此刻听沈夫人问起，当即点了点头。 　　“当时金家说要娶宰相千金，我就不是很看好。不过金家跟我向来没太多交情，我也就没有自己跑上门去自讨没趣的多言是非。没曾想金家到底还是没能留住这位厉害的宰相千金。”说起当初金家迎娶贺秀儿的事情，戚夫人努努嘴，面上带着些许嘲讽。 　　本来么，看在沈承志的情面上，戚夫人也不是没想过要跟御史府打打交道。尽管，她并不是很喜欢那位脑子总是拎不清的御史夫人。 　　不过这位御史夫人自己特别不会来事儿，还一而再的得罪五公主。自然，戚夫人就不消多说的跟御史夫人划清了界限，才刚酝酿出的想法和念头转瞬间又打消了。 　　之后再在其他场合碰到御史夫人的时候，戚夫人从未主动跟御史夫人示好。御史夫人也是高冷的，从来不会特意跟戚夫人走动。如此一来，双方都极为默契的疏远了开来。 　　也是因着这样的前提，当听说御史府居然准备跟宰相府结亲的时候，戚夫人除了愕然，更多的是等着看好戏的高高挂起。 　　没办法，谁让御史夫人脑子不清楚，金御史也似乎不怎么聪明呢！既然御史府这般高调的在朝堂上站了队列，那么日后不管是沈家还是戚家，毋庸置疑就不可能再跟金家有任何过多的交集。 　　现下戚夫人会说起御史府的事情，主要还是想着金家那边指不定会求到沈家来，这才特意先行向五公主透了口风。 　　“贺秀儿确实不怎么安分。”早先贺秀儿摇摇摆摆的一会儿想要嫁给赵曜，一会儿又想要嫁进皇家，甚至一度跑到她面前来挑衅示威，周月琦对贺秀儿的性子自是有些了解。 　　至于贺秀儿嫁去金家，将军府从头到尾都没参与。而今贺秀儿想要离开金家，将军府更加不会过问和阻拦。 　　“我听说，是御史夫人自己的意思。”戚夫人还是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的。比如在此事中，御史夫人占着怎样的分量，戚夫人就比寻常人更加的清楚，“好像是那位宰相千金向宰相夫人传了话，说是御史夫人一直苛责她这个儿媳妇。宰相夫人一个不高兴，就亲自找上了御史府兴师问罪。而御史夫人这一次却极为难得的没有巴结讨好宰相夫人，竟是当面跟宰相夫人起了争执和冲突，最后更是扬言放话要休了宰相千金。” 　　跟贺秀儿一样，周月琦对御史夫人的观感也很是一般。 　　早先御史夫人就曾经背地里故意苛待沈承志，现下会跟贺秀儿不和，自然算不得什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御史夫人脾气不怎么好，贺秀儿的性子也不是会忍气吞声的，想也知道这两人一旦对上，肯定是天崩地裂，家宅不宁。 　　不过御史夫人居然连宰相夫人的颜面都不顾及了，难不成是打定主意要跟宰相府撕破脸？这一点，倒是让周月琦很意外。 　　“宰相府那边……”戚夫人压低了声音，悄悄冲着周月琦眨了眨眼睛，“只怕要今非昔比，一步步逐渐落败了。” 　　周月琦挑了挑眉头，却是没有直接开口询问。反正戚夫人是不会成心吊她胃口的，接下来肯定会详细说与她听。 　　“我也是听咱家老爷说的。这其中，沈将军可是出了大力气。”戚夫人对沈清河的崇拜，从来都不曾掩饰。每每说到沈清河的时候，语气都格外的激动，“以往朝中都是贺宰相一人独大。可沈将军班师还朝之后，朝中大多武将就都站在了沈将军那一边。而一些文臣也是不屑跟贺宰相沆瀣一气，明里暗里投靠了沈将军。” 　　“前段时日，圣上不是执意要将咱们家小承皓接去宫里养着么！为了这事，朝臣们都极力反对，贺宰相就是第一个跳出来的。没成想圣上为了堵住朝臣们的悠悠众口，竟是当场立了大皇子为太子，还给出了长幼有序这般可笑的借口和理由。朝臣们根本就不信服，连大皇子自己心里都没底，忙不迭的立刻就想要巩固才刚到手的太子宝座。”戚夫人的语速很快，一开始就再也没有停下来，说的极为详尽。 　　周月琦听得很是认真，不时也会点点头。这些事情，她大致也知晓。有些是绮罗传递过来的消息，有些则是沈清河说与她听的。也所以，戚夫人的话语虽然有些惊世骇俗，但是听在周月琦的耳里也并未觉得意外。 　　戚夫人一边讲，一边关注着周月琦的脸色和反应。见周月琦丝毫没有觉得意外，心下更是了然。 　　想着沈将军肯定也有跟五公主提及，戚夫人索性就截断了一些不必要的废话，飞快的往下接着道：“太子找上了贺宰相合作。又或者说，是贺宰相向太子投诚了。原本也该是强强联手，可他们两人匆匆结盟，直接改变了朝中的局势。更甚至，惊动了圣上。圣上又哪里是宽容大度的性子，二话不说就训斥了太子。连贺宰相也没放过，在文武百官面前丢尽了颜面。” 　　说到贺宰相的失势，周月琦眼中闪过冷芒。她确实不怎么喜欢贺宰相，如若能让贺宰相因此被扳倒，周月琦肯定会拍手称快。 　　不过对圣上的心思，周月琦委实琢磨不透。今日圣上确实责骂了贺宰相，谁又敢保证圣上明日不会再度重用贺宰相这位老臣？ 　　说到底，贺宰相在朝中的势力太过庞大，也甚是根深蒂固，绝非圣上三言两语就能动摇，亦或者彻底铲除的。除非圣上是铁了心要除去贺宰相，当朝砍了贺宰相的脑袋还差不多。 　　“都说圣心难测。可圣上的重用与否，可不就是朝中的最新风向？之前圣上很是器重贺宰相，贺宰相在朝中的地位当然稳如金汤，御史府也会小心翼翼的供着那位宰相千金。但是现下就不同了。伴随着圣上的训斥，太子和贺宰相都丢了大脸，短时日里不敢轻易有大的动作。时间一长，谁知道他们会是怎么一番境地？御史夫人是个反应快的，一瞅着风向不对，立刻就要跟宰相府一刀两断了。”戚夫人不怎么喜欢宰相府，更加讨厌御史夫人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的作为。 　　真当别人是傻子，什么也看不出来？等着瞧好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贺宰相还没那么快彻底倒下。但凡贺宰相向御史府使些小绊子，御史夫人可不就要求到将军府头上来？ 　　而将军府内，又有谁能为御史夫人做主，替御史夫人对付宰相府？不需多说，就是眼前的五公主殿下了。 　　“那贺秀儿现下是回了宰相府？”听到最后，周月琦开口问道。 　　“还没回。御史夫人要赶人，宰相夫人不答应。那位宰相千金据说自己是不情愿留在御史府的，但是宰相府不准她回去，她没有旁的去处，就只得老老实实呆在御史府了。”戚夫人也是不知晓宰相夫人到底在想什么。 　　御史夫人都已经明言要休妻了，宰相夫人偏偏就是不准贺秀儿离开御史府。想也知道，继续留在御史府，贺秀儿肯定讨不得好，还不定要被御史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呢！ 　　“嗯。”微微颌首，周月琦便没再多问了。 　　至于到底是贺秀儿将御史府搅和的天翻地覆，还是御史夫人彻底将贺秀儿镇压住，就看这两人自己爱怎么折腾了。这件事归根结底跟沈家没有太大关系，于她就更是谈不上瓜葛和牵扯了。 　　即便他日御史夫人真的求上门来，周月琦也不会理睬，更加不会出手相帮御史府。她不欠御史府的，也无需护着御史府。倘若御史府想要闹事，只管找沈家人，看沈家谁人能帮得上他们便是。 　　戚夫人这边正拉着周月琦细说御史府和宰相府之间扯不清楚的瓜葛和细节，御史夫人和贺秀儿两人已经快要将天给捅破了。 　　这次的大吵大闹，起因倒是出在御史夫人的身上，并非贺秀儿。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御史夫人克扣了贺秀儿的饭菜，贺秀儿一个不高兴就来找御史夫人理论。御史夫人却是并不认账，当面就对贺秀儿冷言冷语，恶言相向。 　　贺秀儿能是受了委屈就自己忍着的人？她当然不答应啊！面对御史夫人的故意欺辱，贺秀儿不但双手叉着腰骂了回去，气急之下甚至还跟御史夫人动起手来。 　　只觉得自己身为婆婆的威严遭到挑衅，御史夫人也不客气，上手就抽起了贺秀儿的耳光。 　　再然后，两人谁也不肯收手，越打越凶，混乱中御史夫人一个用力狠狠推倒了贺秀儿，导致贺秀儿流产了。 　　御史夫人事先并不知道贺秀儿有了身孕，贺秀儿自己也不知道。眼看着地上一滩鲜血，直把御史夫人和贺秀儿都给吓坏了。 　　等到大夫来过，确定贺秀儿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了，御史府的气氛更加紧绷。贺秀儿哭的死去活来，张嘴就要御史夫人还她儿子的性命。 　　御史夫人整个人也懵住了，一边心虚不敢认错，一边又连忙将所有的过错都往贺秀儿的身上推。 　　这不，一个如同疯魔了般的要索命，一个又咬死不认的抵赖。再加上御史府一众人的参与和搅和，可不就更加的热闹了…… 　　金御史只觉得一眨眼的功夫，整个府邸都变了。 　　眼看着贺秀儿和御史夫人谁也不服输的互相攀咬，骂出口的话语越发的恶毒和难听，金御史再也听不下去，大声呵斥道：“都闭嘴！” 　　闭嘴？眼下又哪里是闭嘴的时候？如若真的闭了嘴，岂不是要自己吃亏？贺秀儿是决计不会放过御史夫人的，御史夫人也是说什么都不肯认账的。故而尽管金御史的呵斥嗓门很大，却根本是无济于事。不管是贺秀儿还是御史夫人，都没有理睬金御史，也不肯听从金御史的喊话。 　　金家嫡长子也很不高兴。这是他的第一个嫡子，还没出生就没了，而且还是被自己的亲娘给弄没了。难道他要就这样算了？只看贺秀儿躺在床上苍白着脸却依旧凶神恶煞的瞪着他的模样，他就知道，此事不可能善了。 　　原本，他是站在御史夫人这一边的。贺秀儿实在太过刁蛮，也委实令人厌恶，极为不讨他的欢心。 　　可即便这样，他娘也不能害了他的孩子啊！贺秀儿再是可恶，孩子却是无辜的不是吗？ 　　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舒坦，金家大公子也加入了战局，帮着贺秀儿声讨起了御史夫人。 　　御史夫人本就心虚和理亏，对付一个贺秀儿已然是色厉内荏的苦苦挣扎。伴随着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搅和进来，指责的还是她这个亲娘，御史夫人心下一阵怨气翻滚，当场被气的晕倒在地。 　　场面再度混乱了起来，较之先前还要更加的一发不可收拾。而金御史，真的是彻底受够了府中这些人的胡搅蛮缠，也是发自肺腑的后悔当初不该妥协、不该答应将贺秀儿娶进家里来。 　　但凡没有跟宰相府结亲，而今就不会闹出这般的乱子来，御史府也不会变成眼下的混乱局面。 　　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团糟，金御史一甩袖子，索性就大步离开，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贺秀儿没了孩子这件事，实在算不得小。纵使御史府有心遮掩，也还是被宰相府知晓了。 　　这一下，不单单是宰相夫人，贺宰相也亲自来了御史府兴师问罪。 　　金御史不在家，能够主持大局的无疑就是才刚醒过来的御史夫人了。 　　然而，别看御史夫人在对上宰相夫人和贺秀儿的时候尤为凶悍，可真等到了贺宰相面前，她根本就一个字也不敢说出口，整个人都是畏畏缩缩的。 　　“听说御史府要休妻？”贺宰相没有想到，金御史会不在府上。此刻对上御史夫人，贺宰相也没心慈手软，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出了口。 　　御史夫人当即吓得白了脸，缩着脖子不敢应话。她当然是想要休妻的。贺秀儿根本不是什么好媳妇，娶回家里来只会将整个御史府搅和的一团糟。她受够了贺秀儿的气，也实在不想继续跟自家夫君疏远下去了。她想要跟金御史认错，这才打算休了贺秀儿来向金御史证明她的决心。 　　“敢问我宰相府的千金到底是犯了哪一条错，要被你御史府休妻？又是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硬生生将我宰相府的千金打到流产？”贺宰相是极为要面子的。他绝对不准许御史府将他的女儿休弃，更加不会容忍御史夫人将贺秀儿肚子里的孩子弄没了却相安无事活的很好。 　　这笔账，贺宰相无论如何都会跟御史夫人算清楚。不管御史府谁人胆敢拦着，他都不会让步。 　　御史夫人的双腿已经开始发软，额头一阵一阵的冷汗冒出，眼瞅着下一刻就要晕倒。 　　她不知道金御史去了哪里，为何还没回来府上。此时此刻面对贺宰相的责难，御史夫人根本就招架不住，只盼望金御史能立刻赶回来。 　　只不过，御史夫人的希望最终还是落空了。金御史没有出现，也没有及时赶回来。她还是必须独自迎上贺宰相的怒火，甚至连假装晕倒都没能顺利成功。 　　实在是因着贺宰相的眼神太过犀利和凶狠，御史夫人愣是没敢在贺宰相面前装晕。哪怕心下已经怕得要死，她还是咬着牙坚持住了。 　　贺宰相是势必要讨得一个说法的。即便御史夫人只是一介女/流，在这件事上，贺宰相也不姑息，更加不打算轻易揭过。今日他就等在这里，御史夫人不给他交代，他就等到金御史回府。在没有要到满意的答复之前，御史府谁也别想逃过他的追究。 　　金御史人已经到了将军府，正在沈承志的院子里。 　　不想过多的去理睬御史府的那些混乱纷争，金御史神色认真的考察着沈承志的功课，适时的给予指点和教导。最后，满意的点点头，语气温和的将沈承志夸赞了一番。 　　比起家中的几个孩子，金御史确实更偏爱沈承志这个外甥。沈承志的性子很合乎他的心意，学业也向来刻苦认真，比他自己的几个儿子要更加的省心，也更让他喜欢。 　　就好像现下御史府诸多混乱，金御史心下也是一片繁杂。但是说到清净，他就更愿意来找沈承志，而非去往别的地方。此刻就这样跟沈承志两人单独相处，就能让金御史感觉到极为安心和放松。 　　沈承志也很喜欢金御史这个舅舅。不管在御史府遭遇了多少的不愉快，金御史对他从来都是很好的。沈承志虽然年纪小，却记得很是清楚，也特别的恩怨分明。 　　而今沈承志已经离开御史府好几年，跟金御史的相处时间无疑是急剧锐减。但再度见到金御史的时候，沈承志依然是满满的尊敬，并不会因着许久不见就疏远了金御史。 　　是以，在明显感觉到金御史今日的心情似乎不大好之后，沈承志越发专心的回答着金御史的提问和考察。只期望他的回答能让金御史的心情稍微好一些，别再因为他徒增更多的烦心。 　　好在，他的回答并未让舅舅失望。这样，便是最好不过的了。 　　第153章 　　金家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原本该是跟沈家毫无关系的。然而，金御史始终没有回去金家,御史夫人完全不是贺宰相的对手,情急之下就命人找上将军府来求救了。 　　当然,御史夫人没敢明言是来找五公主求助的。她派来的人率先找上的是沈家二嫂，沈承志的亲娘。 　　沈二嫂是知晓金御史来了将军府的。故而乍一听闻御史夫人命人找来,她立刻就去寻了金御史。 　　“贺宰相亲自去了御史府？”皱了皱眉头，金御史的脸色变得阴沉了下来。 　　“来人是这样传的话。”沈二嫂原本是很感激御史夫人这位嫂嫂的。但是后来因着沈承志的事情,沈二嫂和御史夫人渐渐就疏远了。待到御史夫人执意要迎娶宰相千金进御史府,甚至为了此事威逼金御史必须答应,沈二嫂对御史夫人便彻底改观了。 　　当初沈二嫂也是不赞成御史府跟宰相府结亲的。然而,她到底是已经出嫁的姑娘，管不了金家的事情。饶是她极为不赞同,贺秀儿还是顺顺当当的嫁进了金家。 　　而今对于御史府的事情,沈二嫂已经鲜少过问，也不怎么打探。若非今日御史夫人主动派人找到她的面前,沈二嫂势必不会多言各种是非。 　　“不用理睬。”金御史最为后悔的一个决定,就是轻易向御史夫人妥协，放任了金家和宰相府的结亲。尽管他本人并不是很愿意,可伴随着贺秀儿嫁进御史府，他便无疑跟贺宰相绑定在一起了。 　　乃至现如今的他在朝中很是尴尬，屡次想要跟沈将军站队,却每每都被贺宰相强行阻拦。加之沈将军一派的诸位官员对他也并不是很欢迎,金御史无可奈何就被逼的远离了沈清河的势力。 　　这样的转变在金御史的心里无疑是极大的打击,也颇为让他感觉到别扭和不自在。他无数次的想要跟贺宰相划清界限，却撇不开他和贺宰相的姻亲关系。最终，就只能咬牙认了。 　　现下贺秀儿和御史夫人接连发生冲突和争端，金御史也并非没有松口气。倘若能够自此跟宰相府一刀两断、彻底断了往来，金御史亦是愿意的。 　　故而，即便很清楚贺宰相的亲自到访肯定夹杂着莫大的怒火，金御史依然选择了无视和置之不理。最好就能趁着这个机会彻底斩断金家跟宰相府的牵连，他会坐等贺宰相做出那个他早已期待许久的决定。 　　贺宰相确实在等候金御史的出现。不过直到天色暗黑下来，他也没能等来金御史的身影。 　　本是盛怒之下的举动在一片清冷的夜色下忽然就显得有些狂躁，贺宰相猛地深呼吸了两下，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他差点就忘了，他不能跟金御史彻底撕破脸的。否则，金御史大可以转身去投奔沈清河，他却白白损失了一道助力，俨然是不划算的。 　　想到这里，贺宰相看向贺秀儿的眼神骤然间转为冰冷，面上带着极大的不悦和怒意：“你既已嫁进御史府，合该尽心尽力孝顺长辈，照顾家人。可是你看看你自己现下是怎样的作为？你真是太令老夫失望了！” 　　贺宰相毫无预兆的转变了态度，不单单是贺秀儿被吓懵了，宰相夫人也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贺宰相葫芦里又换了什么药。 　　下一刻，在所有人的诧异目光下，就见贺宰相面带愠色的转身离开了。 　　“爹爹！”贺秀儿想要喊住贺宰相的。她不能就这样让贺宰相离开。她急需要贺宰相为她撑腰和出头。若是贺宰相就这样走了，她要怎么办？御史府这些人不会放过她的，她以后在御史府又要如何自处？ 　　贺宰相没有理睬贺秀儿的喊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宰相夫人左右看看，脸色变了又变，还是轻叹一声，转身去追贺宰相了。不管怎么说，她得先去问问究竟，探查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再不然，她委实哭都不知道找谁哭去。 　　贺宰相不想多说其他。朝中之事，本就无需内宅之人知晓。更何况这几日贺宰相的心情很是不好，耐心也欠佳。一而再被宰相夫人追问，他着实不耐烦，当面就呵斥起了宰相夫人。 　　宰相夫人很委屈。她不过是想要为自己的女儿出头，怎么就不对了？又怎么就不应该了？明明贺宰相以前也是极为疼爱贺秀儿的，可是现下的贺宰相，到底还是变了。 　　宰相夫人心里也很清楚，打从大皇子当上太子，贺莲儿的地位便水涨船高，也没少暗地里相助贺宰相成事。但是，贺莲儿到底是庶女，身份上不得台面，又哪里比得上她的秀儿？ 　　心下诸多不情愿，宰相夫人对贺宰相也平添生出了诸多的不喜。 　　欺负人！太欺负人了！她的秀儿那般的可怜，都被御史府欺负成何般可怜的境地了？贺宰相怎么可以视若无睹的说走就走？ 　　不行，就算贺宰相不管此事，她也是绝对不会放过御史府的。今日没能寻到机会跟御史府把话摊开说清楚，她明日再去找上御史府。她还就不信了，身为堂堂宰相夫人，御史府胆敢连她也一并不放在眼里。 　　如此想着，宰相夫人到底还是愤愤不平的安静了下来。 　　相形之下，贺秀儿的心情就没那么快平复了。眼巴巴的望着贺宰相和宰相夫人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她的视线里，贺秀儿的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她那般强烈的盼望着爹爹和娘亲的到来，本以为爹娘会为她做主，会护着她不受御史府的欺凌，谁曾想爹娘今日竟然说走就走，就这样彻底将她遗忘在了这御史府。难道爹娘看不出来，御史夫人明明就是对她恨得咬牙切齿，只差没有生吃她的肉？ 　　若是今日贺宰相和宰相夫人没有到来御史府也就罢了，贺秀儿并不会生出诸多得意和骄傲。然而，这两人偏偏就是来了，来了却又走了！ 　　无论怎么安抚自己，贺秀儿都寻不出让她原谅贺宰相和宰相夫人的理由和借口。渐渐的，她心底的怨恨无以复加的加深、再加深，直至升为鼎沸。 　　金御史是在夜色深沉之后，才回的御史府。没有惊动任何人，他只是随意寻了一个偏远的院子，便草草梳洗完毕，睡下了。 　　说心里话，金御史本来是不想回来的。他都已经想好，要厚着脸皮在沈承志的院子里留宿了。左右是自己的亲外甥，他没想过要跟沈承志疏远和见外。 　　然而，沈二嫂毫不留情的将他给赶了回来。 　　沈二嫂的原话很简单，不是不想留金御史这位兄长夜宿将军府。但凡换个时间，沈二嫂肯定特别热情的欢迎金御史留下。但是，今日不行。今日御史府几乎快要闹得天翻地覆，他们谁也不知道贺宰相会不会再起其他事端，若是对御史府不利，那可如何是好？不管怎么说，金御史都合该赶回御史府看看的。 　　金御史当然很清楚，沈二嫂说的极有道理。贺宰相的为人，金御史早有接触。如若贺宰相真的想要对御史府众人下手，御史府还真没人会是贺宰相的对手。即便是他，也亦然。 　　不过，哪怕不是贺宰相的对手，他也不能放任整个御史府都深陷险境却置之不理。所以最终，金御史还是点点头，离开了将军府。 　　回到金家的第一时间，金御史就知晓了今日御史府发生的所有一切。贺宰相和宰相夫人的所作所为、言行举止，他也都逐一了解过。 　　确定贺宰相的到来只是给御史府众人增添了一些惊吓，金御史抿抿嘴，悬在半空的心跟着放下。 　　至于之后贺宰相还会对他用怎样的手段，金御史倒是并不担心。反正，他都已经做好了要跟贺宰相鱼死网破的打算了。 　　御史夫人这一夜睡得很是不安稳。她的心情很糟糕，带着惊惧和害怕，更带着恐慌和无助。今日在贺宰相的面前，她几乎快要被吓得晕倒。哪怕最终贺宰相并没有将她怎么样，也依然消除不了御史夫人心底的后怕。 　　她早该知道的，贺宰相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贺秀儿被欺负。早在她和贺秀儿动手的时候，她就该想到，贺宰相肯定会亲自登门拜访，朝着她兴师问罪。 　　可是她也不是故意的啊！是贺秀儿非要跟她过不去，非要跑到她面前来发难。她也是实在受不了贺秀儿的挑衅，这才忍不住还击的。至于贺秀儿肚子里的孩子，她更是全然不知情。 　　倘若她知道贺秀儿怀孕了，她怎么也不会贸贸然跟贺秀儿动手。顶多，也就是耍耍嘴皮子功夫，跟贺秀儿嘴上争吵几句，决计不会伤了贺秀儿肚子里的孩子。要知道，这个孩子也是金家的子嗣，是她的孙子啊！ 　　一想到她亲手推倒贺秀儿、害死了自己的孙子，御史夫人整个人都不好了，精神恍恍惚惚，面色苍白如纸。 　　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特别的阴森恐怖，也尤为让御史夫人心惊胆战。她不敢入睡，一直在等着金御史的归来。然而直到天色渐亮，她到底还是没能等到金御史。 　　御史夫人是在好不容易起床之后才被告知，金御史昨日其实有回来御史府，不过此刻已经出门去上早朝这一事实的。 　　因着太过愤怒，御史夫人直接摔了桌上的茶杯，又砸了她屋里的花瓶。 　　既然回了御史府，为何不来看看她？金御史到底知不知道，她昨日受了多大的委屈？又是如何的害怕和惊惧？ 　　带着满满的质问和窝火，御史夫人连早膳都没顾上吃，直接命身边的贴身丫头去守在御史府大门口，只要一见到金御史下朝回来，就立刻通禀她。 　　同一时间，贺秀儿也睁开了眼睛，却是没能下地。 　　因着流产，她伤了身子。尽管休息了一整夜，她的身体还是不大好，心情也很是压抑。如若不是大夫交代她不能不顾惜自己的身子，贺秀儿说什么也会立刻出门，回宰相府去搬救兵。 　　昨日贺宰相和宰相夫人就那样走了，贺秀儿哪里肯答应？就算是跪在地上哭求，她也势必要将贺宰相和宰相夫人再度请来御史府为她出头的。 　　只可惜，她现下轻易出不了自己的屋子，更别提离开御史府去找她爹娘哭诉自己的委屈。眼下，她就只能眼巴巴期盼着她爹娘还能记得她这个亲生女儿，别真的就此将她丢在御史府不闻不问了。 　　宰相夫人倒是没有这样的想法。这不，一吃完早饭，她就立刻赶来了御史府。也不管御史府上下是怎样的态度和反应，她第一时间就冲向了贺秀儿的院子。 　　“娘！”终于等来宰相夫人，贺秀儿的眼泪再次决堤，哭的好不可怜，“娘你救救我，我都快要被御史府的人给欺负死了。我的孩子也被他们给折腾没了。娘你要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报仇！” 　　“好好好，娘肯定会帮你的。秀儿你先别哭，身子要紧。”宰相夫人哪里不生气？又哪里不憎恨御史府？不单单是害了贺秀儿肚子里孩子的御史夫人，整个御史府所有人都被宰相夫人记恨上了，无一例外。 　　不过，她再生气也不能立刻发作。在此之前，她需得先行安抚好贺秀儿，省得贺秀儿继续跟着遭罪：“秀儿你放心，有娘在，没人敢欺负你的。” 　　“嗯。”重重点了点头，贺秀儿心下终于安慰了些许。再之后，就忍不住往外看，“我爹呢？他没来看看我？” 　　“你爹上早朝去了。”说到贺宰相的态度，宰相夫人不禁轻叹一声。看着四下无人，方压低了声音悄悄告知贺秀儿道，“你爹还用的上御史府，所以才没来。” 　　贺秀儿的脸色刹那间就变了，语气也变得甚是尖锐：“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就白白被欺负了？我爹不打算为我做主？不可以！绝对不行！我饶不了那个恶毒的坏女人！我不答应！” 　　贺秀儿嘴里的“恶毒坏女人”，无疑就是御史夫人了。打从她嫁来御史府，就始终跟御史夫人不和。现下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她更是打心眼里恨上了御史夫人。 　　“秀儿你先别急着嚷嚷。你爹不能出面，不是还有娘在嘛！你当娘来御史府，就单单是为了来探望你？娘肯定是特意来为你撑腰的啊！你这丫头，先别心急，好好照顾你自己的身子要紧。”一看贺秀儿如此激动和气愤，宰相夫人连忙按住了想要起身的贺秀儿，没好气的安抚道。 　　“我……”有了宰相夫人的明确保证，贺秀儿登时松了口气。心下的怒火稍稍减退，这才软了嗓音，“我这不是太过生气了嘛！娘，你都不知道，我在御史府都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了。他们家就没人将我放在眼里，对咱们宰相府也很是不敬。我之前是想着家和万事兴，才没有直接跟他们闹开的。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不识好歹，一个二个都当我是好欺负的，都根本没把我当人看。” 　　贺秀儿这番话就绝对是恶意栽赃了。打从她嫁来御史府，御史府上下谁人没被她明里暗里的骂过？她才是没有将御史府放在眼里，只差没跟全府上下所有人树敌了。 　　当然，真正跟她正面起过冲突的人，也就只有御史夫人。偌大的御史府，贺秀儿最起码没敢跑到金御史面前去耀武扬威。 　　“什么？他们御史府居然胆敢此般欺负人？真是岂有此理。”宰相夫人却是立刻就相信了贺秀儿的讲述。非但相信了，她还立马就跟贺秀儿同仇敌忾的一致骂道，“御史府这些人都是瞎了眼吗？一个二个倒是足够的胆大包天，连秀儿你也敢欺负。你这丫头，就是太懂事，也太容忍他们了。这才惯着他们越发的放肆，简直是罪恶滔天。” 　　有了宰相夫人帮她出头，贺秀儿的心情终于好受了一些。伴随着宰相夫人的喊话，贺秀儿忙不迭又开始细细补充御史府是如何如何对她不敬，又是如何如何欺辱她的。 　　贺秀儿的这些话语，有些是真实的，有些却是纯粹的随意编造。不过听在宰相夫人耳里，那就是实打实的事实，是贺秀儿受了欺负的证据。 　　越听越生气，宰相夫人实在气不过，忽然就站起身，寻着御史夫人的院子里去了。胆敢欺负她的女儿，御史夫人这是成心不把她这位宰相夫人放在眼里是不是？好，她今日就要看看，御史夫人是不是连她也敢直接动手。 　　御史夫人正一门心思等着金御史的归来，没曾想却等来了气势汹汹的宰相夫人。 　　御史夫人本就是害怕宰相夫人的。更别说昨日贺宰相还亲自来过金家，御史夫人就更是胆颤心惊了。一见到宰相夫人冲过来，她瞬间就白了脸，慌张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宰相夫人才不管御史夫人害不害怕，她是来为自己的女儿报仇的，当然不会给御史夫人留下任何的颜面。下一刻，宰相夫人的巴掌就落在了御史夫人的脸上，尤为响亮且清脆。 　　御史夫人被打蒙了。 　　她能料到宰相夫人肯定会对她冷言冷语，更甚至是恶言相向。可她没有想到的是，宰相夫人居然会朝她动手。 　　因着太过突然，御史夫人没能躲开，就这样硬生生挨了宰相夫人的掌掴。 　　一巴掌得手，宰相夫人也没立刻停下来。反之，她打的顺手，动作也更是干脆利落，接着又狠狠的扇了御史夫人好几记耳光。 　　御史夫人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一巴掌也就算了，宰相夫人竟然又跟着打了她几巴掌！御史夫人气的咬牙切齿，却不敢当面表现出来，只得低下头，强忍着将满腔怒火都遮掩了起来。 　　她不会就这样算了的。此刻宰相夫人打她打的痛快，稍晚一些她一定会十倍百倍的奉还到贺秀儿的身上。反正她都已经跟贺秀儿动过一次手了，不怕再来一次。 　　宰相夫人身份不同，她不能反抗。贺秀儿即便出身宰相府，而今却是她御史府的媳妇，是她的小辈。她想要教训贺秀儿，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一刻，满腔的羞辱感齐齐涌上心头，直接就盖过了御史夫人对贺宰相乃至宰相府的惊惧和害怕。反之，此时此刻的御史夫人已经被彻彻底底的激怒，她什么也顾不上了，什么也不想顾及了。 　　就算是贺宰相又怎样？昨日贺宰相确实人亲自来了御史府，可不也没能将她怎么样？就算她将贺秀儿肚子里的孩子给弄没了，贺宰相最终不也愤然离去，一句发落的话都没提？ 　　不要以为她就真的怕了宰相府。贺秀儿再怎么说也是她的儿媳妇，她想要管教贺秀儿，名正言顺，站得住脚。 　　越想越愤愤然，御史夫人双手紧紧地握拳，莫名就生出了极大的怨气和勇气。 　　完全不知道御史夫人此刻的想法，宰相夫人只当御史夫人是被她打怕了，所以才会这般老老实实的站在这里，一动也不敢动的等着她的下一步发落。 　　一时间，宰相夫人不免就得意了起来，毫不客气的威胁御史夫人道：“我警告你，再敢欺负我家秀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御史夫人没有吭声，也没有应答宰相夫人的威胁和警告，只是默默在心下坚定了要事后找贺秀儿算总账的决心。 　　她不着急反击。宰相夫人面前，她姑且忍着。等宰相夫人离开，整个御史府还不是她这位当家夫人说了算？届时，就轮到她好好收拾贺秀儿的时候了。 　　就是不知道，当她这些巴掌全部还给贺秀儿的时候，宰相夫人又来不来得及阻止？ 　　“我家秀儿现下被你欺负的连地都下不了，你这个当婆婆的难道不该有点表示？立刻去给我家秀儿当面道歉！要是我家秀儿不肯原谅你，你就是下跪磕头，也必须求得我家秀儿的谅解。”才刚打完人，宰相夫人的气焰尤为高涨，说出口的话语不禁有些得意忘形。 　　御史夫人身为贺秀儿的婆婆，怎么可能会跟贺秀儿下跪磕头？哪怕御史夫人真的跪下了，贺秀儿又哪里担得起这样的大礼？ 　　嘴角泛起讥讽的笑容，御史夫人的眼中闪过浓浓的不屑。真当贺秀儿是五公主不成？若是换了五公主面前，她确实可以下跪磕头。但是贺秀儿？痴人说梦！绝不可能！ 　　第154章 　　御史夫人没有打算去跟贺秀儿赔不是。在对待宰相府的态度上,因着昨日贺宰相的自行离去，或多或少还是改变了御史夫人心里的想法。 　　以往的御史夫人其实很在意贺秀儿。别看她时不时的跟贺秀儿起冲突，每次跟贺秀儿争执的时候也不会刻意礼让贺秀儿。但是事实上,御史夫人心下还是很重视贺秀儿这个儿媳妇的。 　　到底是宰相府的千金,比起御史府其他娶过门的媳妇们，贺秀儿可不就是出身最高的那一位？毫无疑问，也是御史夫人最为忌惮的那一个。 　　只不过昨日的混乱之后,御史夫人突然就发现了一个很重大的秘密。却原来，贺秀儿在贺宰相的心目中也并非那般的重要。否则,贺宰相昨日根本不可能一言不发说走就走的。 　　也是因着这个缘由,御史夫人对贺秀儿就不是那般的看重了。即便此刻宰相夫人闹到她的面前来,御史夫人也只是眼皮抬也不抬，完全没想过顺应宰相夫人的意愿。 　　宰相夫人几乎快要气疯了。她都已经站在御史夫人面前厉声呵斥了,也放下了威胁和恐吓,可御史夫人竟然不放在心上，自始至终都无动于衷？ 　　宰相夫人怎么想都觉得,御史夫人这是小瞧了她，没有将她这位宰相夫人、也没有将整个宰相府放在眼里。 　　脸色猛地暗沉下来,宰相夫人再度朝着御史夫人扬起了手。 　　这一次，御史夫人躲开了。 　　“你还敢躲开？”不敢置信的看着御史夫人，宰相夫人大声质问道。 　　“我为何不能躲开？”御史夫人到底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脾气和怒火,抬起头来露出了自己已经被宰相夫人打的红肿的脸颊,“烦请宰相夫人自己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看,我这张脸已经被宰相夫人打成什么模样了？宰相夫人还没出够气,还想要如何教训我？真要我跑出去到处宣扬宰相夫人你特意跑来我御史府称王称霸的耍威风，上手就是赏了我几巴掌，宰相夫人才会觉得得意和高兴？” 　　御史夫人突如其来的质问直接让宰相夫人震住了。她不曾想过，原来她一直颇为瞧不上的御史夫人居然也此般的牙尖嘴利，竟是逼得她哑口无言，无从反驳。 　　瞪大了眼看着御史夫人，宰相夫人高扬起来的手就这样停在了半空，无论如何都落不下去。 　　眼见宰相夫人不敢再朝她动手，御史夫人微微勾起嘴角，心下闪过快意：“宰相夫人切莫忘了，我还是宰相千金的婆婆。让我这个婆婆去给儿媳妇下跪磕头，她贺秀儿真的承受得起？宰相夫人爱女心切，难道就不担心贺秀儿受千人所指、万人唾骂？” 　　御史夫人也是个厉害的角色。之前一直忍着宰相夫人，是她多有顾虑。但是现下，宰相夫人在御史夫人心目中已然少了几分威信。自然，御史夫人就敢于开口放话了。 　　不得不说，御史夫人的回应确实很在理。最起码，宰相夫人就被成功的震慑住了。 　　陡然间想起贺秀儿以后还得在御史夫人的蹉跎下过活这一事实，宰相夫人抿抿嘴，暗自咬了咬牙。 　　是她想岔了，一不小心就忽视了御史夫人还是贺秀儿婆婆这么关键的事情。跟贺宰相一样，宰相夫人也没想让贺秀儿被休弃回家。先不说贺宰相的态度，只说贺秀儿若是被休弃，日后还怎么见人？哪怕是改嫁，也肯定寻不到更好的夫家。 　　总不能再一次让秀儿的名声受损！当初秀儿尚未嫁进御史府之前，接连几次亲事落空，最终也导致了秀儿的身价大跌…… 　　不管怎么想，宰相夫人都觉得，被休弃并非对贺秀儿最好的结果。她家秀儿又不是沈家的姑娘，哪怕被送回将军府，也没人会在意。真要是她家秀儿被休弃送回宰相府，只怕贺宰相就是头一个不答应的。 　　如此一想，宰相夫人不禁开始后悔她方才的冲动行为。 　　视线落在御史夫人已经红肿的脸上，宰相夫人张张嘴，很是犹豫的考虑要不要当面向御史夫人道个歉。 　　只不过话语到了嘴边，宰相夫人又强行咽了下去。她丢不起这个脸，也着实不想在御史夫人面前低头服软。一时间，就忍不住挣扎和纠结了起来。 　　御史夫人没有理睬宰相夫人是怎样的想法。只要宰相夫人不再对她动手，御史夫人就很是满意了。至于报复？御史夫人全都记在心里，就等着宰相夫人离开御史府，再去找贺秀儿秋后算账。 　　宰相夫人最终也没能鼓起勇气跟御史夫人道歉。她打都打了，御史夫人不也没能将她怎么样？更何况，刚刚御史夫人不满意的是她强行勒令其去向贺秀儿磕头道歉，倒不是她掌掴了御史夫人的举动…… 　　心下此般自我安慰完，宰相夫人脚步一转，扭头走人了。 　　目送宰相夫人离开，御史夫人没有留客。直到宰相夫人真正出了御史府，御史夫人直接就冲到了贺秀儿的院子。 　　贺秀儿正得意洋洋的等着她娘凯旋而归。有她娘出马，贺秀儿才不担心御史夫人敢继续欺辱她。她就等着看御史夫人如何被她娘教训的狗血淋头。这回御史夫人的笑话，她是看定了。 　　然而很可惜的是，贺秀儿的好心情并没能持续太久。很快，她就迎来了御史夫人。 　　眼尖的发现御史夫人脸上的红肿，贺秀儿不禁颇为得意。看，她娘已经帮她出头，为她出气了。她倒要看看，以后御史夫人还敢不敢继续处处跟她作对！ 　　“你的胆子可真够大的。怎么，还想着躺在这里等我向你磕头道歉？”站定在贺秀儿的床前，望着贺秀儿脸上毫不掩饰的得意情绪，御史夫人心下的怒火瞬间蹿烧，狠狠的一巴掌就这样打了下去。 　　贺秀儿不是不想躲开，而是没能躲开。她现下正全身酸软，又疼又痛。没想到御史夫人会毫无预兆的一巴掌打过来，贺秀儿惊恐的瞪大了眼。再之后，脸上传来剧痛，直接就让她嚎叫出声。 　　御史夫人没有打算轻易放过贺秀儿。一巴掌下去，紧接着又是好几巴掌狠狠地扇过去。连同她在宰相夫人面前所受的气，全部都发泄在了贺秀儿的身上。 　　贺秀儿怎么也没想到，在她娘去找过御史夫人之后，御史夫人竟然还敢再度向她动手，而且还打的那般的疼！ 　　在最起初的惊愕和怔愣之后，贺秀儿毫不客气就反抗了。御史夫人敢动手打她，她又不是不能还手。不管是御史夫人的脸还是脖子，贺秀儿上手就狠狠的挠，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手下丝毫没有留情。 　　这一下，御史夫人非但没能成功出气，反而又被贺秀儿得手了。两人谁也不肯让谁，谁也不肯饶过谁，发了疯的朝着对方下手。 　　等到金家大公子听到动静冲进来，这才发现屋里的情况不对劲。连忙就上前去想要拉开御史夫人，避免眼前的打架争端。 　　御史夫人很生气。她自己的儿子，率先想的事情居然是直接拉开她，而不是帮着她一起教训贺秀儿这么个恶毒的女人。心下实在难受的紧，御史夫人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儿子了，同样也开始向金家大公子动了手。 　　金大公子本来只是想要拉架，却无辜变成了御史夫人的出气筒。伴随着御史夫人接二连三的巴掌落在他的脸上和身上，金大公子也是烦了。用了大力气抓住御史夫人的双臂，逼得御史夫人再也没办法动手打他。 　　御史夫人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怒气一阵接着一阵的往上烧。可她根本不是金大公子的对手，也比不过金大公子的力气，就这样被金大公子硬拽着拖出了贺秀儿的屋子。 　　“娘，够了。秀儿才刚小产，身子骨不好，也受不住你的欺凌。她的心里已经很不好过了，你就别再欺负她了。”金大公子本来就是站在贺秀儿这一边的。尤其是在贺秀儿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之后，金大公子对御史夫人也是发自内心的生出了怨恨。 　　他娘是真的太过分了，也是的的确确欺人太甚。没看见秀儿都被欺负的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了，她娘居然还不肯罢休，不肯放过秀儿。她娘这是活生生要逼死秀儿，也逼死他这个亲生儿子啊！ 　　“我欺负她？怎么就变成我欺负她了？儿子你可要睁大了眼睛看清楚，你娘我的脸上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指了指自己越发红肿的脸，御史夫人甚至不需要自己照镜子就能确定，她的脸上绝对已经出血了。 　　她能感觉到脸上有血在往下滴，那般的疼痛她根本就忍不住，只差没抱着金大公子大哭出声了。 　　“娘，这里是我和秀儿的院子，方才那是我和秀儿的屋子。你若是不主动来找事，不朝着秀儿动手，秀儿好端端的躺在床上，又怎么能伤得着你？”没有如御史夫人所想的那般倒戈，金大公子的语气很是冷静，直接就反驳道。 　　“我那是被她气狠了！你都不知道她有多过分，她居然还敢让我向她下跪磕头。我可是她的婆婆，是她的长辈，她……”御史夫人当即就想要将自己所受的委屈如实告知给金大公子知道。只是她的满腔悲愤尚且没说完，就被金大公子不耐烦的打断了。 　　“娘，我都说了，秀儿现下身子骨不好，她一直都安安静静的躺在屋里没有出去过。她又怎么可能找到娘的面前，去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语？娘，儿子不是傻子，也还没蠢到好赖都听不出来。算儿子求求你了，你就别再一味将儿子当愚昧无知的人糊弄了，可好？”金大公子承认，之前贺秀儿确实有主动跑去御史夫人面前找过麻烦。那时候的贺秀儿，金大公子也不喜欢。 　　可贺秀儿而今已经改了啊！先前的那些过错，全是因着贺秀儿的性子太过娇气。贺秀儿确实不对、也不应该。御史夫人遭受的那些委屈和难受，金大公子全都知晓，也不曾反驳过。 　　但是，一个孩子的性命，难道还抵不了曾经的那些莽撞和过错？为何她娘就不能以一颗宽容的心来对待秀儿，原谅秀儿，善待秀儿？ 　　秀儿真的已经知道错了，也受了很大的苦和痛。秀儿已经付出了最为惨烈的代价，不是吗？ 　　“不是，我没有。儿子，今日是她贺秀儿成心跟我过不去，还特意找了她娘来欺辱我这个婆婆。我是真的忍不下去，所以才会过来找她对峙……”御史夫人摇摇头，急忙就想要跟金大公子解释清楚。她不是这样的，也不是故意来找贺秀儿麻烦。她真的是无辜的。 　　“够了。”没想到她娘会如此的不知收敛，金大公子的耐心彻底耗尽，语气也变得尤为凌厉，“娘，你打都已经打了，何必执意将所有的过错推到秀儿的头上？秀儿已经受了很大的罪，你就放过她！” 　　此般说完，金大公子再不想理睬御史夫人的那些辩解，直接转身进屋，顺手关上了房门。 　　实在是因为御史夫人的那些辩解都太过站不住脚，金大公子想要努力帮御史夫人找找理由，都实在找不出来。他娘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让他失望了。 　　动也不动的站在院子里，眼睁睁看着金大公子不留情面的将她关在门外，自己则一门心思的跑去软言细语的哄着贺秀儿去了……御史夫人整个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青天白日里头顶的太阳甚是灼热，御史夫人却觉得她全身上下都犹如置入冷库，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她自己的儿子，居然就这样硬生生被贺秀儿那个贱/人给拉拢了去，天理何在？ 　　屋里，贺秀儿又何尝不委屈？就算心里知道金大公子是站在她这一边，也帮着她赶走了御史夫人，贺秀儿还是气不过。等到金大公子再度进屋的时候，贺秀儿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脸上的神情别提多可怜了。 　　心疼不已的看着贺秀儿，金大公子连忙温声道歉：“秀儿，对不住。今日的事情确实是我娘不对，咱们御史府对不住你。” 　　贺秀儿到底算不得太笨。在刚刚御史夫人冲进来，而非她娘折返回来的第一时间，贺秀儿就意识到，她可能跟昨日一样，再度被她娘放弃了。 　　也是。昨日连她爹爹都头也不回的走了，她娘又能拿御史府怎样？她爹爹很是看重金御史，自然不会答应她和金家和离。更别说，金家昨日放话喊得是想要休了她，对她的名声更是有损，亦会伤了宰相府的颜面。 　　贺秀儿自己是接连定亲又退亲了好几次的，个中滋味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并非她挑挑拣拣数次之后，她的身价就能水涨船高。反之，伴随着她一次又一次的退亲，她的夫家人选也越来越差。就说御史府，不也是当初她万般不得已之下的被迫选择？ 　　正是因着心里太憋屈了，贺秀儿才会始终迈不过那道坎儿。自打嫁进御史府，她就没有一日是舒心的。也所以，才会想千方设百计的找御史府众人的麻烦。特别是跟御史夫人，她们之间的冲突和争端就没有断过。 　　可之前她胆敢肆无忌惮的跟整个御史府作对，不就是因着她有宰相府在身后为她撑腰，给她当靠山？ 　　但是，现如今不一样了。 　　在真真切切意识到她已经被宰相府视为弃子之后，贺秀儿再不敢继续跟整个御史府过不去。她必须改变，也必须试图挽回。御史夫人，她是无所谓的。但是金大公子的怜惜，她必须牢牢把握住。 　　故而，迎上金大公子的道歉，贺秀儿柔柔的摇了摇头：“夫君，不怪你。这事错在我，是我做的不够好，这才令婆婆不喜。该是我向婆婆道歉赔不是。我明日便亲自去婆婆屋里请安，向婆婆下跪磕头，敬茶道歉。” 　　“这是哪里的话？秀儿你现下身子骨不好，需得好好静养。我已经问过大夫了，秀儿你最好卧床休养月余，方能将精神气养好。我是想着，秀儿你先养着，咱们也别提一个月。只管好好养着身子，两个月、三个月都是应当的。只要能让秀儿你身子骨养好，我定会日日守在你床前，再不会让任何人欺负秀儿你。”贺秀儿这招以退为进可比院子里站着的御史夫人要厉害多了。这不，下一刻就听金大公子尤为认真的表了态。 　　“哪里需要这么长时日？就听大夫的，一个月便好。夫君你也别整日守着我，太闷了。”轻轻拉住金大公子的衣袖，贺秀儿的脸上满是依赖和信任，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善解人意，“我还是想着，寻个机会需得跟我爹爹好好说说，也给夫君寻份差事。不能一直让夫君困在咱们这个小院子里，太委屈夫君的才能了。” 　　怎么也没想到，时到今日贺秀儿都躺在床上了，竟然还想着要为他谋份官职，金大公子的心情别提多感动了。贺宰相出手，若是为他寻差事，又怎会上不了台面？想也知道，贺宰相肯定会为他这个女婿挑选最好的差事，不会让他失望。 　　心下笃定这一点，金大公子看向贺秀儿的眼神越发的柔情蜜意，彻底就将贺秀儿放在了心上。 　　又一次，金御史在忙完所有的公务之后，没有赶回御史府，而是径自前往了将军府。对于现下的他，远离御史府的压抑气氛，反而是如释重负的轻松。 　　跟昨日不同，今日沈清河也在府上。是以金御史没有立刻去寻沈承志，而是先去见了沈清河。 　　见到金御史，沈清河并不意外。近日御史府的闹腾和混乱情况，他也有所耳闻。知晓御史府和宰相府的关系再度陷入僵持和冷滞，对于金御史的到来，就更在情理之中了。 　　就说今日早朝上金御史和贺宰相之间明显尤为僵硬的关系，不单单是沈清河，满朝文武举凡有眼力劲的，都心知肚明。沈清河没想过去从中挑拨离间，却也不妨碍他跟金御史的继续接触和来往。 　　“沈将军。”毕恭毕敬的朝着沈清河行了一记大礼，金御史是诚心诚意向沈清河道歉的。 　　打从应下宰相府的亲事，他便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好在现下终于可以拨乱反正了，金御史带着满满的虔诚之心，认认真真想要回到正途上来。 　　“金御史无需此般大礼。”沈清河微微侧过身，避开了金御史的大礼。 　　说心里话，沈清河从未责怪过金御史。他从来没有将自己视为正义的一方，也不曾固执的认定，但凡跟他作对的人都是奸/邪/大恶之人。朝堂争斗向来是各自为营，道不同不相为谋，无关对错。 　　就好比金御史选择答应宰相府的亲事，亦是金御史自己的选择。严格说起来，算不得错，也实在不必要向他赔罪。 　　“沈将军高义。”尽管沈清河避开了，金御史仍旧没有放弃，再度行了一礼。 　　“金御史委实言重。”看出金御史的执拗，沈清河不再刻意躲开，坦然受了金御史的道歉。 　　也罢。如若这样做能让金御史稍微安心，他便受了金御史的大礼，那又何妨？ 　　其实金御史有很多的心里话想要跟沈清河说。然而，那么多掏心窝子的话语到了此时此刻，偏偏又很难说出口。 　　金御史相信，沈将军是肯定能够理解他的。那些难以启齿的话语，即便他不说，沈将军也肯定知晓。是他管家无方，委实羞愧，惭愧不已。 　　沈清河确实看出了金御史的为难。顿了顿，直接不动声色的将话题转移走了：“承志的功课可还好？有劳金御史费心了。” 　　“应该的。承志是个好孩子，在功课上也颇为刻苦，煞是用心，并不曾令咱们失望。”提到沈承志的功课，金御史连连点头，言语中尽是对沈承志的赞赏。 　　“那便好。”沈清河不时也会考验沈承志的功课。对于沈承志这个侄儿，他亦是尤为用心。曾经因着远离帝都城，无法亲自看顾。现如今他人就在帝都城内，自然不会懈怠对沈承志的管教和约束。 　　当然，金御史这么多年以来对沈承志的谆谆教导，沈清河亦是放在心里，从来不曾忘记。这份恩，是沈家欠御史府的，他会帮着沈承志一直记在心里。 　　第155章 　　太子的突然失势,其实并不让人意外。不单单是圣上对太子算不得器重,朝中一众官员对太子也并不看好。这不，伴随着太子遭到圣上的严厉责难，太子在朝中本就不高的威信再度跌了下去。 　　太子倒也并非完全不会做事,只是他的能力着实有限,又每每被明里暗里的拖后腿。这不,很快他就被圣上逮着机会当众训斥了。 　　圣上本就不看好太子,也不是真心想要将自己的皇位让给太子。正好,趁着有机会,圣上毫不客气就将太子的颜面踩在了脚底下。 　　当然,圣上也没准备立刻废了太子。反正不是大皇子，也会是其他的皇子。与其换了其他更有能耐、更有野心的皇子跟他作对,圣上俨然对大皇子更加的放心。 　　也故而,虽然圣上嘴上对太子甚是严厉的呵斥和指责，但是内心深处，圣上对现下的状况也是极为满意的。 　　唯一不满意的那个人，无疑就是贺宰相了。 　　贺宰相会扶持太子，自是有他的打算和心思。在他看来，太子确实有很多不足之处，可太子的无能,不也是他的重要契机？只要顺利扶持太子上位,届时他便是堂堂正正的国丈大人,有的是理由和借口将朝政大权握在手中。到了那个时候,他可比而今更加的风光。 　　原本按着贺宰相的考量,事情发展的很是平顺，他和太子的关系也日渐转好，太子对他越发倚重了。 　　但是圣上这么一训斥太子，直接削减了太子在朝中的威信不说，连带贺宰相在朝中的地位也变得尴尬了起来。更甚至一些原本正打算依附贺宰相和太子的官员，也瞬间转变了心态，越发犹豫了起来。 　　与此同时，沈清河的阵营就更加稳固了，隐隐开始将贺宰相压制住了。 　　朝中局势转换的这么快，贺宰相又哪里感觉不出来？正是因为察觉到了，他才会越发将沈清河视为眼中钉。 　　不行，不能继续放任沈清河的权势变大。贺宰相心下的警惕和戒备感倍增，转而又想到了金御史身上。 　　金御史却是并不受贺宰相的威逼。这几日御史府的闹腾，金御史心下有数。对于贺秀儿乃至贺宰相，金御史都很是不满，也委实抵触和排斥。 　　故而对贺宰相的拉拢，金御史直接无视了。反正御史府和宰相府的关系已经频临破裂，就算再坏一些也无所谓的。 　　对于金御史的如此不识趣，贺宰相无疑是很不高兴的。可是事情闹到这一步，贺宰相也着实拿金御史没辙了。他不是没想过跟金御史正面对上，但是他手中已经没有了可以用得上的筹码，最终还是没能威逼金御史成功。 　　伴随着金御史直截了当的倒向沈清河，朝中那些蠢蠢/欲/动的官员们也都闻风而动，尽数站在了沈清河的阵营。这一下，贺宰相就更是被动了。 　　如若换了之前，瞥见朝中明显一面倒的局势，圣上肯定会从中调和。但是这次不一样。因着贺宰相跟太子的结盟，圣上看在眼里，当然也记在了心上。 　　别看圣上什么也没说，可圣上的心里比谁都更有计较。是以贺宰相现如今在朝中的不得势，圣上无疑是极为乐见的。 　　接连几次的反复否决之后，圣上现下对贺宰相别提多不顺眼了。能让贺宰相过的不舒心，圣上也是颇为高兴的。 　　相形之下，太子就不是很舒服了。 　　之前对贺宰相，太子抱着很大的期许。他总觉得贺宰相很是厉害，只要有了贺宰相的相助，他肯定会事半功倍。 　　然而事实上，尽管贺宰相已经当众表态站在他这边，可太子在朝中的情势依旧丝毫没有得到改变。更甚至他在圣上面前已经丢了好几次脸，屡屡被圣上责骂，委实难堪。 　　太子心里很清楚，别看圣上没有废了他，可圣上对他一向不是很喜欢，随时都可能将他打回原形。 　　在这样的情况下，太子迫切需要更大的助力。既然贺宰相无用，那么他想要拉拢的对象自然就变成了沈清河这位兵马大将军。 　　沈清河现下在朝中的势力确实很大，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彻底沉淀了下来，不再像当初才刚回到朝中的时候那般根基不稳。遭遇太子的示好，沈清河并不意外，却并未答应。 　　沈清河不答应，太子并不生气。在找沈清河之前，太子就有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和答案。沈清河是什么人啊！堂堂正正的沈家大将军，铁定不会轻易站队的，更别提是参与进皇权争斗之中。 　　不过也正是这样的结果，反而激的太子更加想要拉拢沈清河成功。以沈大将军的清正品性，只要得了沈大将军的支持，他一定会顺利登基的。 　　如此想着，太子对贺宰相就不是那么的上心了。不过短短几日功夫，太子和贺宰相的关系就变得疏远了。 　　太子不高兴，贺宰相更不高兴。他本以为，至少太子是他能够轻易拿捏住的。没曾想太子这么快就打算踢开他，转而拉拢沈清河。朝中谁不知道，沈清河是他最大的仇敌，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偏偏贺宰相又确实不能将太子怎么样。他之前那么的自傲，无外乎是笃定太子急需要他的扶持和助力。可现下的事实是，太子已然确定不再需要他，而是一心一意的奔向了沈清河的阵营。 　　眼睁睁看着太子再也不将他放在心上，贺宰相委实气不打一处来，但又实实在在的感觉到了莫大的无力和悲哀。 　　连贺宰相自己都不知道，他手里那么好的牌面，怎么就变成了眼下的境地。明明一开始，他是稳稳立于不败之地的。 　　太子可不会去理睬贺宰相是怎样的心情。如今的他已经顾不上贺宰相，他就一门心思的想要讨好沈清河。更甚至为了能够尽快打动沈清河，太子破天荒的找上了将军府，去找了周月琦。 　　听闻太子到来，周月琦愣了一下。她跟这位大皇兄可没太大的交情，即便大皇兄如今当上了太子，周月琦也没有想过要去讨好和巴结他。就是不知道，太子怎会自己主动登门拜访？ 　　“五妹妹。”太子当然也知道，他跟周月琦的关系算不得亲近。触及周月琦的疑惑目光，太子爽朗的笑了笑，也没故意遮掩自己的来意，只是认认真真的送上了自己带来的贺礼。 　　“无功不受禄。”对太子，周月琦并不是很给面子。尽管太子的态度很友善，周月琦依旧给了冷脸。 　　“五妹妹这话便言重了。本太子再怎么说也是五妹妹的皇兄，是两个侄儿的皇伯父，理应送这些贺礼的。”太子有意示好周月琦，当然不会被周月琦的冷脸吓唬住。反之，即便对上了周月琦的冷脸，太子的态度仍是很友善。 　　周月琦虽然并不是很了解太子的秉性，可她绝对肯定的是，太子并非好相处的人。此刻太子成心示好，毫无疑问是别有居心。 　　面对这样的居心叵测，周月琦想无视都很难。 　　太子倒是真心过来交好周月琦这位皇妹的。最起码，也得通过周月琦，进而跟沈清河拉近关系才行。 　　“太子殿下如若真心送礼，是否太晚了些？”周月琦没想过要占太子的便宜和好处。想当然，太子的借口和理由在她的面前也着实站不住脚。 　　太子一直都知道，五公主周月琦是个性子清冷又高傲的人。说是不近人情，也并不为过。不过这还是太子第一次正面遭遇周月琦的冷漠，当即就尴尬了。 　　不过，再尴尬也不能后退。哪怕周月琦一直冷面相对，太子还是坚持留了下来，尽可能的想要跟周月琦找些共同话题。最好，就聊的火/热，直到沈清河归来。 　　然而很可惜的是，周月琦并不愿意配合太子的想法和打算。不等太子将场面炒热，周月琦就已经单方面将场面把控住，致使屋内的气氛彻底冷了下来。 　　等到沈清河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太子和周月琦相对静默而坐的画面。 　　“末将见过太子殿下。”并不是很意外太子的到来，沈清河的礼数向来周全。 　　“沈将军快快免礼。”太子立刻站了起来，亲手扶住了沈清河，态度尤为谦和。 　　“敢问太子殿下前来府上所为何事？”沈清河正色问道。 　　“无关朝务。本太子今日只是为了探望五妹妹和两位小侄儿。”太子立刻就表了态。不过他的答案，很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沈清河登时就意会了太子的意思。然而，他也并未当面点出，更加没打算挑破太子的真实意图。 　　顺着太子自己的所言，沈清河点了点头。权当什么也没发现，就这样放任太子继续往后演。 　　太子其实心下挺虚的。他这个人，惯常做不来装腔作势的那一套。本来要是周月琦肯乖乖配合，他还勉强能维持住气氛。可周月琦从头到尾都不肯接他的话，以致于太子的架势根本摆不出来，也实在无法让沈清河认定他是真的跟周月琦兄妹情深。 　　意识到这一点，太子不禁就很是失望。除了周月琦这里，太子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接近沈清河了。 　　太子到底是太子，他不提出离开，周月琦和沈清河也没准备赶人。不过是一顿饭的事，将军府还不至于管不起。 　　太子确实是有意留下来吃这一顿饭的。倒不是为了贪图将军府这一顿饭，而是想要借机跟沈清河再多一些接触的机会。他总想着，也或许他就能通过这一顿饭，再增进增进跟沈清河的关系和情分。 　　说实话，沈清河对太子算不上特别讨厌。太子这个人虽然没有太大的才能，但也算不得奸、邪之辈。如若太子真的能坐上那个位置，或许不能保证让百姓们过的更加繁荣和乐，但是最起码能守得住现如今的和平盛世。 　　可是，太子压制不住贺宰相。只说这一点，沈清河就不可能扶持太子上位。 　　更何况，沈清河心目中的下一任君主人选，早已经定下。直到目前为止，他也没有想过去改变。自然，他就不会去接受太子的示好了。 　　一顿饭的功夫过后，太子已经有些精疲力尽了。 　　即便在来之前他就有预料到，不管是周月琦还是沈清河，都不是特别容易被拉拢。可这并不表示，他就能一个劲的对着这两人拿热脸贴冷屁股。 　　之前太子还是大皇子的时候，他就很有些自傲。而今当上太子，哪怕他的位置并不是那般的安稳，他也不想降低自己的身价，更加不想让他人看低他这位太子殿下。 　　故而，最终太子还是主动离开了。他很清楚，继续留在将军府也是无济于事。与其一直待在这里跟周月琦和沈清河死磕到底，他还不如先行离开，下次再来登门拜访。 　　周月琦和沈清河都没有挽留太子殿下。沈清河甚至还亲自将太子送出将军府大门外，目送太子的马车远远离去，这才转身回府。 　　“人已经送走了？”趁着这会儿功夫，周月琦正好将两个孩子哄睡着。见到沈清河进来，周月琦抬起头，轻声问道。 　　“嗯，送走了。”沈清河走到近前，语气里夹杂着些许抱歉，“是我没有处理好跟太子殿下的关系，这才让太子殿下找上门来。” 　　“没事。”哪怕今日来的是圣上本人，周月琦也不会畏惧。更别说来的还只是太子殿下，周月琦就更加不在意了。不过，周月琦关心的是，“今日之后，太子会不会为难你？” 　　很明显，今日太子亲自登门是想要从沈清河这里得个确定答案的。而沈清河的反应和态度也很是明确，直接就跟太子泾渭分明，保持了疏远的距离。 　　在这样的前提下，周月琦不得不担心，太子之后会不会故意找沈清河的麻烦。更甚至，在朝中成心为难沈清河。 　　“无足为惧。”跟周月琦一样，沈清河对太子也不是太过担忧。先不说太子会不会小肚鸡肠的记恨他，只说他现下在朝中的地位和势力就不是太子能够轻易动摇的。 　　也是以，沈清河完全不担心太子会找他的麻烦。哪怕太子有意跟他作对，也得掂量掂量太子手中的筹码够不够多。 　　“那就好。”对沈清河，周月琦很放心。既然沈清河说了不担心，周月琦也就真的没在意。点点头，轻描淡写的揭过了这一话题。 　　离开将军府的太子殿下就没有这般轻松的好心情了。 　　他本来还想着，这一趟前往将军府，就算不能彻底将沈清河拉拢过来，最起码也能表现出他对沈清河的看重。但是似乎，他的所作所为都在沈清河的意料之中。在沈家看到他的时候，沈清河根本不意外，对他也始终疏离，半分不愿意亲近。 　　这样的事实就摆在眼前，太子想要自欺欺人都很难，也根本做不到轻轻松松的当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怎么办？难道他只能就此放弃，继续跟贺宰相绑定在同一条船上？可是贺宰相那边已经现出了败势，太子完全没办法假装视而不见。他若是再不努力自救，岂不是只能等死了？ 　　承载着极为沉重的心情，太子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与此同时，贺宰相已经等在太子府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宰相夫人。 　　因着近日太子殿下过于明显的想要拉拢沈清河，贺宰相当然不能坐以待毙。这不，他就主动找上门来了。不管太子愿不愿意，他必须做些什么来挽回自己的地位。 　　宰相夫人则是被硬生生拉过来的。 　　宰相夫人跟贺莲儿的关系可不亲近。现如今贺莲儿得了太子殿下的宠，身份也变得不一般，宰相夫人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发展，当初她说什么也要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嫁来太子府，而不是放任贺莲儿区区一个小小的庶女白白捡了这么大的便宜。 　　可是现下呢？贺莲儿的日子越过越舒坦，她的秀儿却还在御史府吃苦受罪。这样强烈的落差和对比，着实让宰相夫人心里不舒服。以致于在见到贺莲儿的时候，宰相夫人的脸色就不是很好看了。 　　贺莲儿在意宰相夫人高不高兴吗？当然不在意。她还没出嫁的时候，在宰相府受尽了宰相夫人这位嫡母的欺凌和羞辱。这段时日若不是碍于太子殿下急于需要宰相府的助力，贺莲儿怎么可能一直按兵不动，放任宰相夫人的日子一如既往的风光得意？ 　　不过，也没关系。那么久的时间都等过来了，贺莲儿也不介意再多等上一等。 　　只要太子殿下的地位稳了，宰相府又有何了不起的？待到日后太子殿下登基为帝，她便是后宫的妃嫔，还能动不了宰相夫人？ 　　来日方长，贺莲儿还是很有耐心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宰相府这么快就没有用处了。又或者说，在沈清河这位兵马大将军的强势碾压下，贺宰相在朝中的势力急速被削减，快的所有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虽然有那么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想法在心里，可贺莲儿到底是已经出嫁的姑娘，还是嫁进了太子府的人。真当到了现下这一刻，贺莲儿对宰相府其实已经没有了那么多的依赖心。 　　反正就算宰相府再强大，也不可能一心为她筹谋。早先贺宰相挑选的扶持对象可是贺秀儿即将嫁的皇子，而非她所嫁的大皇子。大皇子之所以能被立为太子，跟宰相府也毫无关系，没有沾宰相府半点的光。 　　大皇子是因为突然得了圣上的青睐，才得以被立为太子的。宰相府也是之后才想要攀附太子，进而扶持太子上位。说到底，宰相府的初衷根本不是大皇子，对大皇子也并非那般的忠心。 　　更重要的是，贺宰相确确实实帮不了太子殿下太多了。既然太子殿下已经明确跟她提及，想要得到沈将军的助力，贺莲儿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毫无疑问也不再一心盯着宰相府这边的动静了。 　　因着这些缘由，贺莲儿对今日到来的宰相夫人尤为冷淡。无视了宰相夫人惯常的高高在上嘴脸，贺莲儿只差没有将宰相夫人当成空气了。 　　宰相夫人当然有感觉到贺莲儿的冷淡和无视。正是因为感受到了，她才会越发的生气和憎恶。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好命的嫁了太子殿下？早先贺莲儿嫁过来的时候，大皇子还不是太子殿下呢！再说了，谁又能保证太子殿下的位置就能那么的稳固不动？指不定太子殿下明日就不复现下的尊贵了呢？ 　　坏心眼的想着太子殿下说不定很快就会被废，宰相夫人冷哼一声，看向贺莲儿的眼神就带上了几分挑衅。 　　贺莲儿才不管宰相夫人是怎样的心思。她就悠哉悠哉的坐在那里，缓慢且淡定的喝着她的清茶。至于宰相夫人？谁理她！ 　　宰相夫人到底还是有些忍不住了。她的心里很不舒服，特别是一而再被贺莲儿无视之后，宰相夫人猛地站起身，朝着贺莲儿怒目以对。 　　贺莲儿本人感觉还好。 　　当初在宰相夫人面前，她毫无反抗的能力，吃了那么多的苦头，受了那么多的罪。但她都挺过来了，也忍受下来了。现下她完全有了反击回去的能力，也完全有底气和身份无视宰相夫人的存在，想当然更加不会将宰相夫人放在眼里。 　　是以，贺莲儿兀自低下头，安安静静的独享悠闲，丝毫没有理会宰相夫人的怒目。 　　据贺莲儿所知，贺秀儿现下在御史府过的很是不好，宰相夫人还跑去御史府大吵大闹、甚至对御史夫人动手了？ 　　真是丢人。也就唯有宰相夫人这般表里不一的泼/妇才做得出来如此不顾身份和颜面的事情。真是不知道她那位宰相爹爹是怎么容忍得了宰相夫人的所作所为，难不成就半点不觉得宰相府的颜面尽失？ 　　不过，也没关系。知道贺秀儿过的不好，她就安心了。就算有宰相夫人跑去御史府吵闹动手，贺莲儿也完全相信御史夫人的能耐。 　　到底是贺秀儿的婆婆，御史夫人难道连贺秀儿这么一个丫头片子都解决不了？早先跟贺秀儿过招数次的贺莲儿，可是从未将贺秀儿视为对手的。 　　实在不行，贺莲儿不介意帮御史夫人支支招，帮着御史夫人好好教训教训贺秀儿的。正好，也报了当初贺秀儿欺负她的那些仇，不是吗？ 　　第156章 　　太子这个人,从来都不是很圆滑的性子。他喜欢的人,肯定会真心相待。反之，他不喜欢的人,说什么也不会委屈自己去敷衍迎/合。 　　此时此刻对待贺宰相,太子的想法就偏向后一种。自然，在看到贺宰相之后,太子的脸色和态度就不会特别的好了。 　　“老夫见过太子殿下。”在太子面前,贺宰相向来爱摆谱。他也不喜欢说自己是“下官”,而是更喜欢自称“老夫”。在贺宰相看来,他这样的称呼没有半点让自己受委屈的意思,反而尽显自己在朝中地位的与众不同。 　　以前听到贺宰相这样说，太子也不会怎么样。毕竟他确实很需要贺宰相的帮扶，贺宰相的助力对他来说很是至关重要。 　　但是现下的太子对贺宰相就不是那么的满意了。他是君,哪怕而今只是储君,也确确实实占了一个“君”字。而贺宰相，仅仅只是一个下臣罢了。 　　明明君臣有别,贺宰相怎么可以对他不敬？先前还不觉得怎么样,现下的太子却是笃定贺宰相对他尤为不敬，根本没有真的将他视为即将想要扶持上位的下一任君主。 　　如此想着,太子对贺宰相的所作所为就尤为不喜,也甚是不满了。 　　“贺宰相今日到来所为何事？”神色冷淡的看着贺宰相，太子随口问道。 　　“老夫是想要跟太子殿下好好商讨一番现下朝中的局势。”贺宰相倒也没有遮遮掩掩,一开口就直切中心,径自说道,“想必太子殿下也看得出来，而今朝中的局势对你我尤为不利。沈清河一派的势力发展的太快，难保他私下里不会跟其他皇子联手。为的，就是抢走太子殿下的宝座。” 　　贺宰相很擅长揣摩人心。即便是当今圣上的心思，贺宰相也能真真切切的揣摩到几分。更别提，现下还尤为稚嫩的太子殿下了。 　　这不，贺宰相几句话的功夫，立刻就说中了太子心下最担忧的软肋，逼得太子不得不重视起了贺宰相的话语。 　　“依照宰相的意思，沈将军已经确定站在其他几位皇子中的某一位身边了？是谁？贺宰相可有证据？”太子殿下并不会全然相信贺宰相。不是觉得贺宰相刻意会欺骗他，而是觉得贺宰相肯定没有那么的好心。 　　他入朝管事也有好几年了。贺宰相是如何的狡诈和阴险，太子怎么可能不了解？又怎么可能毫无提防和戒备？故而此刻要他信任贺宰相，他必须要看到的，就是贺宰相手中足够多的证据。 　　空口白话谁不会说？他已经在贺宰相身上栽了跟头，再浪费时间跟贺宰相联手，对他完全不利。他现下更希望看到的，是沈将军能够站在他这一边。 　　“老夫暂时没有证据。不过，难道太子殿下自己没有看出来，沈将军对咱们很是疏远吗？说实话，老夫也试图跟沈将军交好过。如若能将沈将军拉拢到咱们的身边，对于太子殿下的登基大业无疑是如虎添翼。可沈将军的性子实在太过执拗了。他屡次无视了老夫的示好，也根本没有将太子殿下放在眼里。单凭这一点，老夫就能笃定，沈将军决计不会偏向太子殿下。”贺宰相能够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对他已经不是那么的信任了。 　　他不能放任太子殿下一边疏远他，一边转而去拉拢沈清河。如若真是那样的话，他早晚会被沈清河彻底踩在脚下。届时，哪怕太子真的顺利登基，他也不可能如愿走到权势滔天的那一步。 　　对于贺宰相而言，再没有比绝对的权势更能让他动心的东西了。在他决定辅佐太子上位的那一刻，他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当上独一无二的国丈大人。 　　但是现下很明显的是，太子更加偏向沈清河，也更加期望能够得到沈清河的帮扶。按着这样的局势发展下去，沈清河注定了会比他更加的受太子的重视和器重。 　　也故而，贺宰相必须一口咬定，将太子对沈清河的那些心思全部抹除。坚决不能让沈清河真的投靠太子这边，否则他在太子身边的谋臣位置注定了会被排挤。 　　贺宰相说话的语气甚是笃定，太子乍一听上去，还真的信以为真了。 　　没办法，谁让他也在沈清河面前碰壁了呢？还有周月琦这位皇妹，他也没能成功拉拢过来。今日在将军府所遭遇的冷待，足以让太子大受打击了。 　　不过，太子心下还是存有那么些许念想的。故而，即便已经相信了贺宰相的说词，太子也没打算这么快就放弃拉拢沈清河的想法。 　　“事在人为。就算沈将军现下并不看好本太子，本太子也一定会让他真正意识到，本太子才是最适合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少许的沉默之后，太子依旧明确表达出了他的态度和立场，同时也向贺宰相下了新的指示和命令，“本太子绝对相信贺宰相的办事能耐。交好沈将军一事，就交给贺宰相去办了。” 　　贺宰相顿时喉咙一哽，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他那般迫切的想要打消太子殿下拉拢沈清河的念头，谁料想太子殿下居然将此事交给了他去办。换而言之，他接下来还是必须去讨好沈清河？ 　　天知道贺宰相这辈子最不愿意低头的对象，就是沈家人了。当年沈老将军带给他的耻辱，贺宰相至今难忘，又怎么可能眼巴巴去讨好沈清河？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就在贺宰相被太子堵得哑口无言之际，宰相夫人在贺莲儿面前也着实压抑和憋屈。 　　再没有什么事能让宰相夫人如此难堪了。早先贺莲儿还没出嫁的时候，明明就是宰相夫人手中随意拿捏的小小蚂蚁一只。那时候的宰相夫人在贺莲儿面前，是何其的高傲、何其的得意？ 　　可是现下呢？宰相夫人的脸色委实难看，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度压抑的失落情绪里。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宰相夫人才意识到，她最近是真的很倒霉。先是在御史府，她被逼放弃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不能帮贺秀儿撑腰和做主，直接将贺秀儿丢在了御史府任人欺负。 　　现下又是这样。她不能将贺莲儿怎么样，更甚至必须老老实实坐在这里任由贺莲儿羞辱。她…… 　　越想越觉得自己甚是可悲，宰相夫人差点没当场哭出声来。 　　强撑着不露出难过和伤心的感受，宰相夫人站起身来，哑着嗓音跟贺莲儿辞别。 　　贺莲儿没有故意将宰相夫人留下来。没这个必要。 　　对宰相夫人，贺莲儿肯定是恨的。但是，因为曾经受过太多的伤害，贺莲儿反而不急着将宰相夫人一刀毙命。反之，贺莲儿要的，是一点一点慢慢的折磨宰相夫人和贺秀儿。 　　当初她们母女是怎样伤害她的，又是怎样蹉跎她的，贺莲儿都记得很清楚。一笔一笔的账，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也正是因为记得很清楚，所以现下的贺莲儿反而更加的冷静和理智。她的时间还很长，她不急，会慢慢跟宰相夫人和贺秀儿算清楚的。 　　托宰相夫人辞别的福，贺宰相也终于找到机会跟太子道了别。 　　冷着脸走出太子府，贺宰相的脸色尤为僵硬，心情也委实欠佳。 　　宰相夫人的心情也尤为低落，自然就没有注意到贺宰相的情绪。两人同时坐在一辆马车内，极为默契的都陷入了甚是安静的氛围之内。一时间，两人的面色都显得甚是灰败。 　　御史府内，贺秀儿这几日其实过得挺欢喜的。 　　在成功笼络住金家大公子的心之后，贺秀儿终于顺利找到了如何能在御史府过得如鱼得水的最佳方式。 　　也是以前的她太傻了。总想着远远的避开金大公子，甚至巴不得跟整个御史府为敌。可是结果呢？最终还是她受到了欺负和伤害。让她一个人跟整个御史府作对，偏偏她爹娘又不肯真的真正她这一边，她根本是孤立无援，注定了会失败。 　　好在现下被她发现这一点，还不算晚。这不，在有了金大公子的帮忙后，御史夫人率先就被她狠狠的反击了。甚至根本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就有金大公子帮她好好教训御史夫人，她可不就得了巨大的好处？ 　　在这样的前提下，贺秀儿对宰相府的依赖性反而变得不是那么的强了。 　　反正她爹爹和娘亲也不会帮她的。他们早就放弃她了，对她的死活不闻不问。她又何必一味的紧盯着宰相府不放？说到底，求别人不如求自己，她若是想要继续在御史府过的舒心安逸，就还是必须得靠她自己。 　　御史夫人几乎快要被逼疯了。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在继金御史彻底疏远她之后，连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开始跟她作对。 　　因着太过生气，御史夫人也顾不上其他的了，直接厚着脸皮又找上了将军府。 　　“小姑啊，嫂子真的是被逼无奈了。再这样下去，整个御史府都会被那个恶毒的坏女人给搅毁的。你可千万要帮帮嫂嫂，不能不管咱们御史府的安宁啊……”哭喊着抓住沈二嫂的袖子，御史夫人哭的煞是可怜和委屈。 　　沈二嫂也是真的无奈了，对御史夫人说道：“嫂子，御史府的事情，自有我哥做主。你若是真的抗不下来，有什么事多跟我哥商量商量。有我哥在，御史府垮不了的。” 　　“我也想找你哥商量，可他现下根本不愿见我。白日里见不到他人，夜里更是不愿进我的屋子。我是真的别无其他法子了，这才厚着脸皮来找小姑你帮我说说的。”尽管御史夫人不愿意承认，可金御史对沈二嫂这个妹妹确实很好。 　　御史夫人相信，金御史会不理睬她，却不会不理睬沈二嫂。只要沈二嫂肯出面帮她当说客，肯定能说服金御史不再生她的气。 　　“应该是这段时日我哥太忙了！”对金御史，沈二嫂向来敬重且钦佩。反而是对御史夫人这位嫂嫂，沈二嫂并不是很相信御史夫人的说辞。故而即便此刻御史夫人哭的煞是伤心，沈二嫂也并未真的放在心上。 　　听着沈二嫂一味帮金御史找借口，御史夫人的心情别提多糟糕了。 　　但凡换个其他场合，御史夫人对沈二嫂肯定会破口大骂，直接当面表达出自己的不满。可现下不一样了。 　　最近一段时间的接连打击，着实给御史夫人敲了狠狠一记警钟，也使得御史夫人再不敢像以前那般的放肆和得意了。 　　没办法，谁让御史夫人而今再也站不住脚了呢？夫君不站在她这一边，连儿子都被儿媳妇拉拢了过去，她还能仰仗谁？又还能指望谁？ 　　心下诸多的不情愿和厌恶情绪瞬间滋生，可御史夫人愣是强行给忍住了。 　　“小姑啊，算嫂嫂求求你了。你就帮嫂嫂这一回！你哥是真的生嫂嫂的气了。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这一刻，嫂嫂能求到你的面前来？嫂嫂现下是真的苦，很苦，说不出的苦和痛。”御史夫人说着说着就哭的越发厉害了，紧抓着沈二嫂的手也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开，非要沈二嫂答应她不可。 　　真到了这个时候，御史夫人也不怕丢人了。不单单是金御史不理睬她的事情，御史夫人说给了沈二嫂听。就连贺秀儿在御史府闹腾出来的那些阵仗，御史夫人也一并说给了沈二嫂知晓。 　　御史夫人的语气很是尖酸，提到贺秀儿的时候，一个劲止不住的骂人。唯恐她不多说两句，沈二嫂就会不知道贺秀儿的可恶程度。 　　当然，御史夫人不会刻意说自己的儿子不好。到了她的嘴里，所有的坏事都是贺秀儿一个人干的，跟金家大公子毫无半点的关系。 　　沈二嫂对贺秀儿的观感也不是很好。又或者说，对整个宰相府，沈二嫂的印象都不是特别的友善。 　　要沈二嫂说金家大公子如何如何不好，倒也不至于。不过对贺秀儿，沈二嫂确确实实是相信御史夫人，也站在御史夫人这一边的。 　　“既然那位宰相千金这般的不好惹，嫂嫂日后可千万要小心，别再跟她起正面冲突了。”对御史夫人的本事和能耐，沈二嫂还是心下有数的。 　　别看御史夫人平日里特别爱吵吵闹闹，好似她有多么的能耐，又如何的了不起。但是事实上，御史夫人不过就是色厉内荏的性子罢了。碰到比御史夫人性子软绵的，御史夫人确实很厉害，完全可以站在强势的主导地位。 　　但是，一旦遇到比御史夫人性子更加强势的，御史夫人就只会立刻低头服软。哪怕心下再不服气，她也肯定不敢表现出来，也不会流露半分。 　　至于前车之鉴，只看御史夫人对待五公主的态度，就已经一目了然，不需要任何的证据辅助了。 　　眼下换了贺秀儿，御史夫人会吃亏，沈二嫂并不意外。毕竟贺秀儿的出身不一样，更别说贺秀儿还是出身宰相府，就更加会让御史夫人忌惮了。 　　“哪里是我想跟她正面冲突？明明是她一个劲的跟我作对。但凡她肯老实点、安分些，我又哪里愿意跳出来当这个恶人？小姑你是不知道，她都敢直接跟我动手的。早先几日的光景，她还特意请动了宰相夫人出马来教训我。那一日……”御史夫人深吸一口气，说着就露出了颇为难堪的脸色，“那一日宰相夫人二话不说就朝着我扇耳光。丝毫不顾及我是御史府夫人的颜面，也不顾及我是贺秀儿婆婆的身份，狠狠的掌掴了我好几记耳光，我……” 　　真心是很难说出口的事情，可御史夫人不得不说。 　　她想要拉拢沈二嫂帮她，就不敢有半点的隐瞒。她越是说得多，沈二嫂才会更加愿意帮助她。这一点，御史夫人很清楚，也心下有数。 　　是以，丢人就丢人！再丢人她又能怎样？沈二嫂到底不是外人，又是金家出嫁的姑娘。金家的家事，说给沈二嫂听听，也算不得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一个劲的在心下自我安慰完，御史夫人又紧跟着说道：“我长这么大，就没被人那般毒打过。宰相夫人哪里只是在扇我的耳光，她明明就是在扇咱们御史府的脸！不就是仗着宰相府的权势，没有将咱们御史府放在眼里嘛！换了五公主面前，我倒要看看，她宰相夫人敢不敢这般的得意妄为！” 　　人站在将军府的地盘上，御史夫人率先想到的自然就是五公主了。这不，没有任何犹豫的，御史夫人就拿五公主当对比，进而表现出对宰相夫人的厌恶和憎恨。 　　换了五公主面前，宰相夫人当然不敢动手。别说动手了，光是说话，宰相夫人都得小心翼翼的掂量掂量。这一点，沈二嫂心知肚明，也早已见识过宰相夫人欺软怕硬的本性。自然，不会怀疑御史夫人话里的真实性。 　　至于御史夫人说从小就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屈辱，沈二嫂也是信的。早些年她还没嫁来沈家的时候，御史夫人也给过她这位小姑子脸色看。 　　只不过那时候有金御史这位兄长在上面撑着，御史夫人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每每都只是小打小闹，未曾真的对她下狠手。 　　沈二嫂并不是喜爱斤斤计较的性子。原本对御史夫人这位嫂嫂的一些作为，她并不会记恨，也没有放在心上。否则早前为沈承志寻找安置处的时候，沈二嫂也不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御史府。 　　然而现下的沈二嫂，并不会这样想了。 　　打从知晓沈承志在御史府受了委屈之后，沈二嫂就彻底记恨上了御史夫人。之后不管御史夫人表现的多么友善，沈二嫂都不相信，也不会轻易原谅御史夫人。 　　而今听闻御史夫人在御史府受了毒打，沈二嫂虽然不会抱着幸灾乐祸的心理，但也没打算帮御史夫人反击抑或报复回去。如若御史夫人自己没有把柄被宰相夫人拿捏在手中，宰相夫人怎么可能堂而皇之的当面掌掴御史夫人？ 　　说到底，还是御史夫人自己惹来的祸事。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又何来的委屈和难受？ 　　最终，对于御史夫人一脸可怜兮兮的讲述，沈二嫂只是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御史夫人等了好半天，也没等来沈二嫂的后续，当即就有些急了。 　　她是真的很不喜欢沈二嫂凡事都不揽在身上的文静性子。 　　早些年她才刚嫁进御史府的时候，本来还担心沈二嫂这个小姑子是个厉害的，会给她这个嫂子脸色看，又会故意给她这个嫂子添堵。没成想沈二嫂是真真正正的性子软绵，从不主动招惹是非，即便受了敲打和委屈也能一笑了之的揭过去。 　　也正是因着这样的认知，才刚当了新媳妇没多久的御史夫人很快就开始明里暗里的欺负沈二嫂了。而更让她感觉到侥幸的是，沈二嫂丝毫不敢反抗，连句狠话都不敢跟她放。 　　于是乎，御史夫人就越发不将沈二嫂这个小姑子放在眼里了。只不过碍于金御史对沈二嫂这个妹妹的维护，御史夫人并不敢做的太过分，勉勉强强就收敛了一些。 　　随后沈二嫂就嫁人了。 　　既然已经是出嫁的姑娘，沈二嫂跟御史夫人自然没有太大的冲突和利益关系了。即便御史夫人想要找沈二嫂的麻烦，也不能找来将军府不是？ 　　以前的事情过去了太久，御史夫人不想提，也懒得再说。可是现下的情况不一样了。她这个嫂子是真的很需要沈二嫂的帮忙，说什么也要说服沈二嫂成功才行。 　　“小姑啊，就算你现如今是沈家的媳妇，可你的根儿在咱们御史府啊！你可是咱们金家的姑娘，你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咱们金家彻底散了。你必须得帮帮嫂嫂，说什么也得保住咱们御史府的安宁啊！”不管怎么说，御史夫人是一定要死死巴上沈二嫂的。就算沈二嫂并不乐意趟这趟浑水，她也必须将沈二嫂请回御史府去当她和金御史的说客。 　　沈二嫂眨眨眼，着实有些不习惯御史夫人这般夸张的说法和举动。 　　嫁来沈家这么多年，沈家的门风清正，家中诸人不管是长辈还是小辈都特别的正直良善，鲜少有像御史夫人这般为人处事的。习惯了跟沈家人的直来直往，再碰上御史夫人这些成心算计人的小伎俩，沈二嫂委实有些不适应。 　　第157章 　　御史夫人可不管沈二嫂能否适应她的言行和举动。她的目的很简单, 也着实直接。为的，就是能够将沈二嫂带回御史府走上一趟。 　　眼见沈二嫂怎么也不肯配合她，御史夫人的心情不禁开始着急, 语气也显出几分慌乱：“小姑，你可不能真的撒手不管我们御史府的事情。别忘了, 你也是姓金的。” 　　“嫂嫂放心，我不曾忘记自己的姓氏。如若金家真的遭难, 我势必不会坐视不理。”沈二嫂决计不是冷血无情之人。一如她自己所言那般，她不可能真的不理睬金家的事情。但是, 御史夫人此刻的言语纯粹是御史夫人自身跟金御史之间的矛盾罢了。 　　沈二嫂没打算插手御史夫人和金御史两人之间的事情。身为妹妹, 娘家兄长和嫂嫂的闺房之事，她怎么可能擅自插手？ 　　只不过，御史夫人此刻的模样确实也挺可怜的。沈二嫂顿了顿，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妥协道：“嫂嫂放心。待到我下次见到兄长时，一定会代嫂嫂好好询问兄长一二的。” 　　“下次？不需要等到下次, 就今日。”好不容易说服沈二嫂松了口，御史夫人可不想继续等下去。二话不说就拉住了沈二嫂的袖子，想要将沈二嫂拽回御史府去。 　　御史夫人的作为实在强势，沈二嫂猝不及防被拉住。根本没来得及挣扎，就这样被御史夫人拽出了将军府。 　　金御史并不在御史府内。御史夫人才刚将沈二嫂拽回御史府，就向府里的下人询问了金御史的行踪, 心下不禁失望不已。 　　贺秀儿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御史夫人面前的。 　　这么一段时日的舒心日子过来, 贺秀儿在御史府的地位无疑是直线高涨的。这不, 在自己的屋子里呆的委实烦闷，她便来找御史夫人解闷子了。 　　“哟，家里来客人了？”贺秀儿并不认识沈二嫂。当初她跑去将军府闹事的时候，一直都去见的五公主，未曾关注将军府其他的主子。而她嫁来御史府的时候，对金大公子毫无感情，自然不想去认识金家其他人。 　　故而直到现下为止，贺秀儿都没有机会见到沈二嫂这位嫡亲的姑姑。此刻见沈二嫂跟御史夫人在一起，贺秀儿只当沈二嫂是御史夫人的客人，当即就极为嚣张的鄙视上了。 　　没想到贺秀儿一进来就盯上了沈二嫂，而且还此般出言不逊，御史夫人顿时就高兴了。 　　以金御史对沈二嫂的看重，御史夫人就不相信，在贺秀儿羞辱沈二嫂之后，金御史还会视而不见。更别说，还有五公主在呢！沈二嫂可是沈家人，五公主绝对不会放任沈二嫂被欺负的。 　　一想到贺秀儿即将再度被五公主盯上，御史夫人心下忍不住就得意了起来。 　　这还是沈二嫂第一次跟贺秀儿正面对上。早先贺秀儿还没嫁进御史府的时候，沈二嫂就听闻过贺秀儿的为人处事。方才御史夫人在将军府的时候也多番提及贺秀儿的刁蛮和任性，直到此时此刻沈二嫂才终于亲眼见识到了贺秀儿的性子。 　　毫不夸张的说，第一次见面，沈二嫂并不喜欢贺秀儿。较之曾经对御史夫人的不喜，还要更甚。 　　“我是……”想着贺秀儿应当并不知晓她是何人，沈二嫂便准备开口自我介绍。 　　“我管你是谁？”毫不客气的打断沈二嫂的话语，贺秀儿嗤笑一声，高抬起下巴，面色极为倨傲的朝着御史夫人努了努嘴，极为不屑道，“跟她交好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御史夫人正高高兴兴看笑话，却被贺秀儿当面中伤，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果然，她还是很不喜欢贺秀儿。只要一看到贺秀儿的丑陋嘴脸，御史夫人就能气的吐血。 　　御史夫人压抑着满腔怒火没有爆发，沈二嫂却是忍不下去了。 　　皱了皱眉头，沈二嫂看向贺秀儿的眼神满是不赞同：“身为小辈，居然对长辈此般出言不逊，这便是你宰相府的教养？” 　　“长辈？”只当沈二嫂指的是御史夫人，贺秀儿满是不屑的嗤笑出声，“不过就是个为老不尊的老东西罢了，竟然也敢在本小姐面前摆长辈的谱？她当她是谁？也值得本小姐放在眼里？” 　　沈二嫂终于知道了御史夫人为何会对贺秀儿此般的厌恶和憎恨。只看贺秀儿现下的蛮横作风，确实极为令人反感。 　　“长辈便是长辈，身为小辈，岂能对长辈不敬？就算你是宰相府千金，也不能……”沈二嫂正色以对。 　　“你少在这里冲我嚷嚷。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对本小姐指手画脚？信不信只要本小姐一句话，你就再无张嘴的机会？”贺秀儿冷笑不已的打断了沈二嫂的说教，对于沈二嫂着实不喜，毫不客气的叫嚣出声。 　　御史夫人当然是乐见贺秀儿得罪沈二嫂的。不过关键时刻，她也不能一句话都不站出来帮沈二嫂说。否则万一金御史和五公主怪罪起来，将他也视为了贺秀儿的同伙，她可就吃力不讨好了。 　　如此想着，御史夫人抿抿嘴，将沈二嫂拉过来护在了身后，同时也冷脸瞪向了贺秀儿：“贺秀儿，你少放肆了！你知道她是谁吗？居然胆敢站在这里冲她瞎嚷嚷，真是没有家教。” 　　“本小姐管她是谁？就算今日站在这里的是五公主周月琦，本小姐照样敢跟她当面对峙。有本事你们就将五公主也请过来！本小姐倒要看看，她周月琦能奈我何？”伴随着御史夫人的喊话，贺秀儿第一反应就想到了周月琦。 　　没办法，谁让她心里最忌惮的人就是周月琦呢！正是因着过于忌惮，贺秀儿当即就将周月琦的名号搬了出来。为的，就是想要彰显自己的能耐和厉害之处。 　　“是吗？”周月琦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的时候，不但将贺秀儿吓唬住了，连御史夫人也被吓了一大跳。 　　御史夫人确实有心将五公主给引出来。可她这还什么事都没有做，五公主怎么就突然出现在御史府了？难道，五公主是来找沈二嫂的？ 　　想到这里，御史夫人忍不住有些心下不安。她确实是算计了沈二嫂，沈二嫂也勉强算是被她强行拽出沈家的。难不成五公主是想要对她兴师问罪？ 　　“五公主？”猛地回过头来，一眼就看到周月琦站在门外，贺秀儿面色大变，不敢置信的喊出声来。 　　怎么可能？周月琦好端端的不在将军府呆着，突然跑来御史府做什么？难道周月琦就不能跟她各自安好，谁也不叨扰谁？ 　　“宰相千金方才不是放话，要跟本公主当面对峙？”缓步走到近前，周月琦目不转睛的看着贺秀儿，语气颇为冰冷，“本公主此刻就站在这里，烦请宰相千金尽管放马过来，本公主只管候着便是。” 　　别看贺秀儿狠话放的痛快，然而真要到了周月琦的面前，贺秀儿的气焰立马就削减了下来，丝毫不见刚刚的嚣张和跋扈。这一刻，明明周月琦也没将她怎么样，贺秀儿还是被吓得不敢动弹，也不敢轻易朝着周月琦开口。 　　“怎么？宰相千金无话可说了？”冷着脸看着贺秀儿，周月琦的态度很是冷漠，“看来，宰相千金也只是嘴上嚷嚷的厉害罢了。此般色/厉/内/荏、狐假虎威，却不知宰相千金是仗着谁的势？又是谁在背后给宰相千金撑腰？” 　　贺秀儿紧紧的抿着嘴，一个字也不敢冒出来。哪怕此时此刻的她很是生气，几乎快要被气的冒出烟来，可她到底还是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哼！”没有谁比御史夫人更想看贺秀儿落败的狼狈画面了。亲眼看到贺秀儿被五公主的威压吓唬的一个字也不敢吭声，御史夫人别提多高兴了。 　　也不等贺秀儿自己开口，御史夫人就极为不怀好心的帮忙出声解释道：“她可不就是仗着背后有宰相府撑腰，只差没将咱们御史府的牌匾也换成是宰相府的了。” 　　“用你在这废话？”贺秀儿不敢顶撞周月琦，却不会害怕御史夫人。这不，御史夫人话音还没落地，贺秀儿直接扭过头去，恶狠狠的骂道。 　　“我废话？你才是废话连篇！刚刚你不是还在这里废话叫嚷着不将五公主殿下放在眼里？你不是自己亲口说了，就算是到了五公主殿下的面前，你也无所畏惧？怎么？这会儿就变得不敢吭声了？”对于贺秀儿前后不一的处事作风，御史夫人根本看不上眼。反正有五公主在一旁站着，御史夫人底气十足，毫不客气的狠狠回击道。 　　“你才是一会儿一个嘴脸。平日里你怎么不敢这样冲我叫嚷？也就当着五公主的面，你才敢站在这里大放厥词。你以为你自己就多么的正直，多么的了不得了？有本事你此刻乖乖的闭嘴，等五公主走了，你再来跟我对着干啊！”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贺秀儿才看不上御史夫人的小人嘴脸，不留情面的揭穿着御史夫人的虚假嘴脸。 　　贺秀儿和御史夫人是怎样的矛盾和冲突，周月琦并不感兴趣。她今日会来御史府，单纯只是为了接沈二嫂离开。 　　故而，周月琦直接无视了贺秀儿和御史夫人的互相对骂，直接看向了沈二嫂：“二嫂，时辰不早，该回去了。” 　　“好。”见到周月琦亲自来接她，沈二嫂很是不好意思，连忙就准备走向周月琦。 　　“小姑等等。”及时拉住了沈二嫂，御史夫人说什么也不想就这样放沈二嫂离开。眼巴巴的看着沈二嫂，御史夫人的语气别提多可怜了，一只手就指向了贺秀儿，“小姑你也亲眼看到了，咱们御史府现下都变成什么样子了。难道你真的打算坐视不理，任由这个外来的丫头将咱们御史府闹得天翻地覆？” 　　对贺秀儿，沈二嫂确实不怎么喜欢。她已经想好了，不管怎么样她都肯定会将今日的所见所闻如实说给金御史听。届时，身为御史府的当家人，金御史肯定会及时整顿好金家的不良家风，万万不会放任贺秀儿一力坏了御史府的风气。 　　不过，看到御史夫人尤为可怜的求助神情，沈二嫂心下轻叹一声，还是认真的看向了贺秀儿：“既然你已经身为金家媳，就理当遵守金家的规矩。即便你出身宰相府，也不当这般不敬长辈。此事，确实是你的错，也是你言行失当。” 　　“小姑？你是……”贺秀儿到底不是太蠢。眼尖的听清楚了御史夫人对沈二嫂的称呼，贺秀儿终于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位陌生客人究竟是谁。 　　已经嫁去将军府的金家小姐，沈清河的二嫂！ 　　怪不得五公主会亲自找来御史府，想来也是为了在沈清河面前以求表现。此般一想，贺秀儿忍不住就冷笑出声。 　　她还当周月琦在将军府的地位是如何的了不得。没想到周月琦不过也是需要看沈清河的脸色罢了。原来周月琦跟眼下的她一样，也需得老老实实讨好自家夫君么！ 　　如此看来，五公主也没多么的厉害嘛…… 　　“没错。这位就是咱们御史府的姑姑。你身为小辈，连嫡亲姑姑都敢不敬，你简直是放肆！”御史夫人巴不得抓住贺秀儿的把柄。今日贺秀儿这样的言行和表现，御史夫人看得分明，决计不可能放过。 　　就算此刻五公主不追究，御史夫人也会命人如实告知金御史知晓。反正她就是要给贺秀儿一个难堪和打击，说什么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贺秀儿的脸色到底还是变了。 　　她就说，好端端的御史夫人怎么会找来一位陌生客人过府做客。最近这段时日，但凡她和御史夫人叫板，御史夫人何时赢过？在这样的情况下，御史夫人还敢请人来府上做客，摆明了就是冲着她来的。 　　原来御史夫人是特意搬了救兵，想要借五公主的手来对付她。她也是真的傻，之前居然都没看出御史夫人的险恶用心。 　　对于这位沈二嫂，贺秀儿虽然没见过，可也是知晓的。 　　不说别的，只说沈二嫂生下了沈承志，为将军府保住了子嗣和血脉，沈二嫂就是沈家的大功臣。在五公主生下两个儿子之前，沈承志可是沈家下一代唯一的孩子。沈二嫂在沈家的地位，完全可以想见。 　　更别说，沈二嫂还是沈清河的嫡亲嫂子，跟其他人又是不同。周月琦肯定会对沈二嫂另眼相待，礼遇有加的。 　　在这样的前提下，她方才对沈二嫂的那些不敬言语，完全有可能成为沈二嫂指责她的说辞。此刻又有周月琦在这里为沈二嫂撑腰，贺秀儿心下顿时就凉了半截。 　　说起来，贺秀儿确确实实是害怕周月琦这位五公主的。 　　谁让周月琦的出身比她高，嫁的也比她好，更是比她更会生儿子呢？以前周月琦是堂堂五公主之尊，她只是一介臣女，就算是宰相府的千金，也比不上周月琦的尊贵。 　　而今周月琦嫁的人是手握十万兵马大权的显赫大将军，她嫁的夫君却还需要仰仗她娘家爹爹帮忙谋取官职。这其中的差别，又岂是几句言语可以形容清楚的？ 　　最后就是周月琦已经顺利生下了两个儿子，其中一个还备受圣上的宠爱，差点就被圣上接进宫里去养在身边！这件事情贺秀儿也是有所耳闻，且亲自去证实过的。 　　再一想到她自己才刚流掉的那个孩子，尽管不知是儿是女，贺秀儿还是怨恨不已，又分外感觉低人一等。 　　她已经输了周月琦太多太多，总感觉在周月琦面前完全抬不起头。也就只敢在背后悄悄放放狠话，说说周月琦的不是罢了。 　　可是今日她直接就被周月琦逮了个正着，着实丢脸又难堪。直让贺秀儿心下五味参杂，却怎么也说不出多的话语来。 　　知道了沈二嫂的真实身份，贺秀儿就更加不高兴了。也不再像刚刚那般直接朝着沈二嫂叫嚣放话，而是再度恶狠狠的瞪向了御史夫人，直接开口骂道：“卑鄙小人！” 　　贺秀儿打听过御史府和将军府的关系。早先这两家确实是交好过的，否则沈家也不会放心将沈承志这个唯一的下一代子嗣送到御史府来养着。可是事实上呢？御史府对沈承志可不是真的好。尤其是御史夫人的一些所作所为，只要稍微用心打探，就不难查出蛛丝马迹。 　　怪不得五公主嫁去沈家之后，很快就跟御史府断了往来，而且还直接将沈承志接回了沈家去住。这里面的矛盾，贺秀儿命人仔细打探过，就是御史夫人的过错。 　　也是以，御史夫人想要求助五公主，是痴心妄想。就算御史夫人真的求到了五公主的面前，五公主也肯定不会理睬御史夫人。 　　至于沈二嫂……贺秀儿就不是很确定了。 　　她之前跟五公主接触过，知晓五公主的清冷高傲，也知道五公主是个眼中不揉沙子的人。 　　换了她从未接触过的沈二嫂，贺秀儿不敢太过笃定。照理来说，她嫁来金家这么久都没有看过沈二嫂本人，想来御史府跟沈二嫂的关系已经变得僵硬和冷滞，不应该是友善往来的关系。 　　可只看今日沈二嫂出现在御史府，又是站在御史夫人身边，还帮着御史夫人指责她，贺秀儿又不是很敢确定，沈二嫂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和意思了。 　　总不至于沈二嫂又原谅了御史府！真是让人无语！ 　　“侄媳见过姑姑，给姑姑行礼请安了。”不管心下是怎么的不情愿，贺秀儿到底还是选择了屈服。不就是有心交好沈二嫂么，她稍微放低一下/身段，也不是做不到的。 　　贺秀儿突如其来的示好，并不在御史夫人的预期之内。 　　唯恐沈二嫂会就这样被贺秀儿拉拢了去，御史夫人直接拉开沈二嫂，满是不屑的看向贺秀儿：“这会儿知道请安了？刚刚你可不是这样的态度和作为。贺秀儿，别装了。你这个人根本就是虚伪至极，半点不敬长辈。” 　　“都说不知者不怪罪。我之前并不知道这位是姑姑，婆婆你又故意不介绍，眼睁睁看着姑姑受气……”贺秀儿的嘴皮子功夫在这么一段时日里跟御史夫人的过招中，明显提升了不少。 　　这不，伴随着御史夫人极为明显的挑拨离间，贺秀儿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也不叫嚷自己无错，更加没有立刻向沈二嫂道歉和赔罪，她只是一门心思咬上了御史夫人，当面指责御史夫人的不安好心。 　　御史夫人确实是不安好心。被贺秀儿这么当面一指出，她难免就心虚不已，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便是这么一个本能的反应，直接给了贺秀儿一个莫大的契机。瞬间抓住御史夫人的把柄，贺秀儿再接再厉，跟着指责起了御史夫人的居心不良：“这才是婆婆你的阴谋诡计，没错！你就是成心想要隐瞒住姑姑的身份，又故意引得我对姑姑不敬。婆婆到底是安的什么坏心眼？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姑姑？” 　　“我没有！没有！”所有的算计和心思都被贺秀儿当面揭穿，御史夫人受不住打击，大喊出声。 　　“婆婆，你就别辩解了。我知道，婆婆你不喜欢我，所以才会想千方设百计的暗害我，算计我。可是婆婆，你都已经害死了我肚中的孩子，怎么还是不愿罢休，连姑姑又算计上了？”贺秀儿可是很清楚，她最大的筹码是什么。一手摸上自己的肚子，贺秀儿的脸色别提多委屈，语气别提多无辜了。 　　“贺秀儿，你信口雌黄！你胡说八道！”到底是自己有错在先，御史夫人忍不住就大声狡辩道。 　　“我说的到底是不是事实，婆婆可以不承认，可是夫君知晓，公公也知晓。婆婆难不成是想要等夫君和公公回来府上一并当面对峙？”反正贺秀儿说的就是事实，才不担心御史夫人的喊话。这不，既然御史夫人不承认，他就立刻搬出了金家大公子和金御史。 　　第158章 　　不得不说, 御史夫人并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如若她真的聪明，就不会被贺秀儿逼得无路可退。更无奈的是，贺秀儿说的确实都是事实, 这一点毋庸置疑。 　　怎么说呢, 如若此刻跟御史夫人对峙的人不是贺秀儿, 沈二嫂应该会站在御史夫人对立面的。 　　御史夫人居然害了一个活生生的孩子, 在这件事上，沈二嫂无法说服自己毫无原则的站定在御史夫人这一边。御史夫人确实做错了事, 理当对贺秀儿心生愧疚。 　　但是, 贺秀儿如今的作为也确实很不应该。站在沈二嫂的角度, 此刻亲身经历了来自贺秀儿的抨击之后, 她实在感觉不到贺秀儿的伤心。 　　反之, 现下的贺秀儿就如同一条失去了理智的疯/狗一般, 见人咬人，特别的张狂和放肆。这样的行径, 并不可取，也实在很难博得别人的同情和怜惜。 　　最起码，在见识过贺秀儿的所作所为之后，哪怕沈二嫂此刻听闻贺秀儿被御史夫人害死了肚子里的孩子, 沈二嫂也没办法如贺秀儿所预想的那般直接倒戈偏向贺秀儿那一边去。反之, 沈二嫂这一瞬间的心情尤为复杂。 　　“小姑，我不是故意的, 真的不是。当时我不知道她肚子里怀着孩子, 我只是不小心才会错手推了她。那时候她也在跟我动手, 我……”御史夫人看得出来，贺秀儿对沈二嫂是有几分忌惮的。确定了这一点，御史夫人急急忙忙更想要拽住沈二嫂了。 　　沈二嫂就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御史夫人根本舍不得放开沈二嫂。 　　御史夫人的解释，沈二嫂是相信的。只看御史夫人此刻的慌乱情绪，沈二嫂就忍不住叹了一声。一时间，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不是故意的又怎样？你害死了我肚子里的孩子这是事实，你就别想抵赖。”贺秀儿冷哼一声，继续紧咬着御史夫人不放。 　　“嫂嫂，我哥哥怎么说？”沈二嫂倒是没有跟贺秀儿对话，反而是问起了御史夫人。 　　御史夫人抿抿嘴，眼中闪过黯淡的光芒，避而不谈金御史的态度，只是小小声的说道：“我有跟她道歉的。贺宰相和宰相夫人也曾闹上门来，当面问责我的不是。宰相夫人更是赏了我好几耳光……” 　　“婆婆不是也已经将那些巴掌都还给我了？我才刚小产，身子很是虚弱，只得躺在床上休息。可婆婆不分青红皂白，就这样闯进门来，对着我上手就打。难道婆婆不是为了报复我娘打你耳光的仇？一报还一报，这件事应该已经过去了，两相抵消了才对！婆婆此刻又当着姑姑的面提及，是否太过分了些？”不等御史夫人把话说完，贺秀儿就开了口，打断了御史夫人可怜巴巴的陈述。 　　“我打你的时候，你哪次没有还手？明明你就没有一次是吃亏的，你比谁都更厉害。”御史夫人咬咬牙，倒是没再冲贺秀儿怒喊和尖叫，只是拉紧了沈二嫂的胳膊。 　　一听就知道，这又是一笔说不清楚的糊涂账。沈二嫂皱了皱眉头，委实不想掺和进御史夫人和贺秀儿的这些官司了。一句话，两人都不是吃素的，也都有错，谁都不无辜。 　　“所以嫂嫂，你现下需要我帮你做什么？”既然是御史夫人将她找回御史府来的，沈二嫂自然是先问御史夫人了。 　　御史夫人噎住。她当然是想要沈二嫂帮她一起教训贺秀儿，警告贺秀儿以后不敢再不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不准许贺秀儿继续肆意妄为的在御史府作威作福。 　　可当着沈二嫂和贺秀儿的面，御史夫人张张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来。 　　更别提，还有五公主也站在这里。即便五公主一言不发的静静站在那里，可五公主的气势极强，存在感也委实很大，由不得御史夫人无视。 　　故而，御史夫人其实并不太敢将自己的所有心思都展现出来。唯恐遭了五公主的厌弃，她自己反而讨不得好。 　　见御史夫人好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沈二嫂抿抿嘴，直接挣开了御史夫人的手：“嫂嫂若是不说，我便回将军府了。” 　　沈二嫂丝毫没有留情面的话语一出，当即将御史夫人吓得变了脸色。其他的心思顷刻间消失殆尽，她连忙再度开了口：“不是不是。你哥还没回来御史府呢！小姑你先别走，再等等。等你哥哥回来，小姑你跟你哥哥说上几句话再离开，可好？” 　　“哥哥何时回府？”要是只有沈二嫂一人在这里，她确实可以再多等等。但是她可没忘记，还有五公主等在旁边。 　　想也知道五公主是特意来接她的。沈二嫂可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当即就想要走了，以免让五公主久等。 　　“这个……”御史夫人也没办法给出确切的回答，顿了一下连忙回道，“应该快了。小姑你就再等等！好不容易回来御史府一趟，怎么也得多坐坐，至少要跟你哥哥见个面才是啊！” 　　御史夫人是真的很怕沈二嫂说走就走。这样一来，她今日的一番心血就彻底白费了。这不，她就按耐不住了，连忙又劝道。 　　正常来说，御史夫人的话语是在理的。然而眼下御史府的情况很不一般，沈二嫂确实不准备继续多呆。瞥了一眼脸色不佳的贺秀儿，沈二嫂还是摇摇头，打算离开。 　　如若没有五公主在，御史夫人肯定会强行留住沈二嫂。无奈五公主人就站在那里，御史夫人没那么大的胆子硬/逼沈二嫂。最终，就只得心有不甘的目送沈二嫂朝着外面走了。 　　贺秀儿登时就勾起嘴角，朝着御史夫人投去了得意的眼神。她就说么，御史府和将军府的关系早就大不如从前。只要沈二嫂不是个傻得，就不可能那般用心的对待御史夫人的算计。 　　还好，沈二嫂还算聪慧，也挺有眼色的。不需要她浪费更多的唇舌功夫，沈二嫂自己就知道应该立刻离开御史府了。 　　本来就是嘛，御史府的事情就应该交给御史府自家人解决。沈二嫂虽然也姓金，可沈二嫂早已经嫁去沈家，哪里还算得上御史府的人？而今她和御史夫人又是婆媳之间的矛盾，就更加不该让沈二嫂这个外人参与了。 　　沈二嫂真要走人，御史夫人确实没有其他法子。加之又有五公主在，沈二嫂想要离开御史府无疑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然而，沈二嫂和五公主还没走出御史府的大门，就迎面碰上了从外面回来的金御史。 　　金御史是得了消息，知晓沈二嫂被御史夫人请来御史府，这才特意赶回来的。 　　而今在金御史的心里，御史夫人就没安好心。只要是御史夫人的所作所为，金御史都不相信。故而没有多想的，金御史就回来了。 　　“哥哥。”见到金御史，沈二嫂当即松了口气。至于御史府的诸多吵闹和冲突，她倒是没有在金御史面前多提。 　　只不过，即便沈二嫂什么也没说，金御史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大步走到近前，金御史关怀道：“没事？” 　　“没事。”沈二嫂其实并不担心被御史夫人欺负。她而今到底是沈家人了，御史夫人也不敢真的将她怎么样。顶多，就是死缠乱打些罢了。 　　“那就好。”轻轻点点头，金御史二话不说，就说道，“我送你回将军府。” 　　“不用麻烦哥哥了。我跟五公主一起回去就好。”想也知道御史府的局势现如今很乱，沈二嫂更希望金御史能留在府上把这些棘手的吵闹都给顺利解决掉。否则以御史夫人的脾气和秉性，只怕还会找去将军府。届时，被闹腾的那个人还是她。 　　御史夫人并不是温善的好性子。若是放任御史夫人一而再跑去将军府，指不定就会叨扰到沈家其他人。那样的情况，才是沈二嫂不愿看到的。 　　也所以，当务之急，沈二嫂还是轻声提醒了金御史：“哥哥，嫂嫂和那位宰相府千金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你再不管管，整个御史府都要乱了。” 　　“我知道。”金御史哪里是不想插手管御史夫人和贺秀儿之间的冲突和吵闹？他是真的有心无力，既不能对御史夫人怎样，也不能拿贺秀儿怎么样。过于烦心之下，金御史索性就躲避了开来。 　　“那哥哥就尽快解决掉府上的麻烦！”沈二嫂肯定是想要看到御史府家宅安宁的。哪怕御史夫人不求着她开口，她也势必会向金御史提及此事。 　　尤其是在亲眼看到御史夫人和贺秀儿之间剑拔弩张的画面之后，沈二嫂就更加不可能不闻不问了。 　　“嗯。”金御史心里很清楚，他不可能一直躲下去的。御史府现如今的局势确实极为严峻，他必须尽快找出解决的法子来。再不然，整个御史府都会日日不得安宁，永不消停。 　　这也是金御史会选择此刻回来御史府的其中一个原因所在。有些事情，到底是不能一直躲避下去的。 　　得了金御史的确定回答，沈二嫂再不会多留，随着五公主离开了御史府。 　　金御史恭恭敬敬的向着五公主行了一礼，并未多言，直接将五公主和沈二嫂一并送出了御史府。 　　五公主的凤驾上，周月琦和沈二嫂相对而坐，气氛煞是安静。 　　沈二嫂到底有些不安，不自在的朝着周月琦道了歉：“今日劳烦五公主亲自前往御史府帮我解围，多谢。” 　　“二嫂不必客气。都是自家人，应当的。更何况，我也没做什么。”周月琦确实没有做什么。虽然她人到了御史府，可沈二嫂能够从御史府脱身，功劳并不在她的身上。反而是沈二嫂自己执意要离开御史府，御史夫人又没能及时拦住罢了。 　　“如若不是五公主及时赶来，我那嫂嫂是肯定不会轻易放我离开的。”轻轻摇摇头，沈二嫂脸上露出放松的笑容，“五公主想必也见识过我那位嫂嫂的为人处事。原本我是觉得，有我家兄长在，肯定能压制住嫂嫂的脾气。然而照目前的情势看来，我兄长并未能做到这一点。反倒是那位宰相千金，彻底将我嫂嫂的气势给压倒了。” 　　“贺秀儿确实厉害。”周月琦跟贺秀儿并非第一次见面。对贺秀儿的脾气和性子，周月琦也有一定的了解。说实话，御史夫人确实比不上贺秀儿的胡搅蛮缠，也完全没有贺秀儿的底气。真要叫嚣起来，明显是贺秀儿稳占上风的。 　　不过，周月琦对御史夫人的观感也不怎么样。故而即便御史夫人受了贺秀儿的欺负，周月琦也没准备过问和理会。今日若不是突然被告知沈二嫂人在御史府，周月琦也不可能前往御史府。 　　“到底是出身宰相府的千金。”沈二嫂轻叹一声，着实没办法理解御史府当日为何要将贺秀儿娶过门。哪怕宰相府的权势再大，御史府又哪里就非要辛辛苦苦巴结上了？ 　　沈二嫂始终记得，当时她还没出嫁的时候，御史府的门风绝非如此。否则，她也不可能嫁进将军府，成为沈家的媳妇了。 　　曾经沈二嫂是真心觉得御史府的家风很正。哪怕比不上御史府，却也并非攀附权势之人。可是现下呢？在亲眼见识到贺秀儿在御史府的所作所为之后，沈二嫂忍不住就对她以前的认知生出了怀疑。 　　听出沈二嫂话语中的感叹之意，周月琦抿抿嘴，秉持了沉默不言。 　　她对御史府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御史府的好和坏，跟周月琦毫无关系。只要御史府以后别再找上沈二嫂，对周月琦便是无关之事了。 　　当然，周月琦也不是会随意被左右的人。今日只是第一次而已，倘若下次沈二嫂还是这般作为，周月琦亦不会每次都跑去御史府接人。这是她对沈二嫂的放任和纵容，机会只有一次，如若沈二嫂再不把握住，就怨不得其他人了。 　　沈二嫂也不是喜欢没事找事的性子。今日之所以会跟着御史夫人回御史府，也只是第一次而已。再有下一次，她肯定不会放任御史夫人的所作所为。 　　更何况该说的她已经都跟金御史说了。更多的，她也做不到，亦是无能为力。也所以，即便御史夫人再度找上门来，沈二嫂也是不会见人的。 　　御史夫人没有想到，她才刚被迫送走了沈二嫂和五公主，下一刻就见到了金御史本人。 　　“老爷。”一看到金御史，御史夫人立刻变了脸色，哭的煞是伤心和委屈。 　　金御史面无表情的走到御史夫人面前，视线落在了一旁的贺秀儿身上。 　　对金御史，贺秀儿是有些忌惮的。 　　到底是御史府的当家人，又是跟贺宰相同朝为官的朝廷命官，金御史的气场摆在那里，贺秀儿根本比不上。 　　故而当迎上金御史的冷漠注视时，贺秀儿不禁就变了脸色，向后面缩了缩。 　　看出贺秀儿的惧怕，御史夫人登时就勾起了嘴角，看向贺秀儿的眼神很是不屑和鄙视。她还当贺秀儿是多么的厉害。却原来真当遇到更厉害的，贺秀儿也很害怕，也会吓得说不出话来啊！ 　　“今日府上似乎很是热闹，却是不知道到底该怪到谁的头上？又是谁一个劲的在那招惹是非，兴风作雨？”金御史冷哼一声，并未一味指责贺秀儿的不是，而是同时敲打了贺秀儿和御史夫人两人。 　　御史夫人咬咬牙，才刚勾起的嘴角瞬间又淡了下去。她是真的很不喜欢贺秀儿。本来还以为金御史会站在她这一边，可金御史下一刻就盯上她了。她这是倒了哪辈子的霉，连自己的夫君都不肯向着她？ 　　“家宅不宁，门风不正。你们这是要坏了整个御史府的名声，丝毫不顾及御史府的颜面了？”金御史板着脸，不留情面的瞪着贺秀儿和御史夫人，厉声质问道。 　　“妾身不敢。”御史夫人摇摇头，立刻就向金御史澄清道。 　　“儿媳不敢。”到底还是不敢直接跟金御史正面杠上，贺秀儿也跟着低下头，小声为自己解释。 　　“不敢？真要是不敢，你们每日还在闹腾什么？之前也就罢了，只在御史府闹腾。今日更是过分，你们都闹去将军府了。怎么？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御史府的笑话，巴不得将所有人都请来御史府看你们的争吵和冲突？”金御史既然打定主意要管这件事，便不会再继续拖拖拉拉，直接就呵斥出声。 　　“小姑会回来府上，跟儿媳无关。儿媳可没去将军府请小姑回来，更是没本事能将五公主引回御史府来。”提到今日的冲突，贺秀儿毫不犹豫的撇清了自己。 　　本来就不是她的错，她可没有找上沈二嫂。所有的事情，都是御史夫人自己折腾出来的。金御史要怪，就得怪罪御史夫人，而不是她。她是绝对无辜的。 　　“我没有。”说到去请沈二嫂回来御史府的事情，御史夫人连忙慌了，急声解释道，“只是小姑很久没有回来御史府看望，我这才前去接的小姑回府小坐片刻。” 　　“如若真的只是小坐片刻，五公主又怎么会突然到访？明明是婆婆刻意将姑姑扣在御史府，不准姑姑离去，五公主才亲自来府上接姑姑回将军府。”贺秀儿冷哼一声，就沈二嫂回来一事，她还真有说辞。接下来，就看御史夫人自己该怎么解释了。 　　御史夫人的脸色顷刻间就变了。拉住金御史的袖子，语气带上几分惊慌：“真的是小姑自己愿意跟我回的御史府。小姑说了，她许久没有回御史府，也许久不曾见到兄长。这才随着我一块回的御史府，就是想要多跟老爷说上几句话。” 　　“是吗？真要是如婆婆所说的这般，公公尚未回到御史府，姑姑又怎么说走就走了？现下时辰也不是那么的晚，姑姑怎会急着离开？”贺秀儿是一定要跟御史夫人杠上的。顺着御史夫人的辩解，贺秀儿的说辞也是一套接着一套，没有半点的懈怠和马虎。 　　“那是……那是因着将军府突然有事，小姑这才急着赶回去。”御史夫人真的是恨/毒了贺秀儿的多嘴多舌。但凡有机会，她只恨不得立刻撕烂贺秀儿的嘴，逼得贺秀儿再不敢多言半个字。 　　可此刻金御史人就在面前，御史夫人又哪里能对贺秀儿破口大骂？心下着实生气和愤怒，御史夫人看向贺秀儿的眼神尽是不满和烦躁，差点就没克制住当场爆发了。 　　“将军府有什么事是连五公主都无可奈何，却需要姑姑亲自赶回去解决的？婆婆这话说的可是真的毫无道理。至少，儿媳就不敢相信。”贺秀儿的脑子是真的越来越灵光了。几度跟御史夫人对上，都是她占上风。 　　反而是御史夫人，一次接着一次的，就这样被贺秀儿堵的哑口无言，毫无反击之力了。 　　虽然明显看得出来贺秀儿没安好心，可贺秀儿的说辞也确实没有破绽。最起码金御史听在耳里，就觉得很是真切，没有错处。如此一来，金御史的脸色更加阴沉，视线紧紧锁定在御史夫人的脸上。 　　御史夫人的脸上很快就没有了血色。对上贺秀儿的找茬和挑衅，御史夫人百口莫辩。而迎上金御史的质问和怀疑眼神，御史夫人心下顷刻间就没了底气，越发慌乱了起来。 　　摇头、还是摇头，御史夫人的眼泪嗒嗒落了下来，尤为的真实，不掺杂丁点的虚假。 　　贺秀儿撇撇嘴，很是看不上御史夫人假装可怜的这一套。她又不是傻子，还能看不出御史夫人的计策？这般假装柔弱和可怜的招数，换个场合，她可比御史夫人玩的更溜，也更加的轻巧。 　　偏生眼下站在面前的是金御史，而不是金大公子，即便贺秀儿哭的再是楚楚可怜，也没人观赏。她总不至于期望金御史能对她心生怜惜！就算她真的哭了，金御史铁定也不吃这一套的。 　　第159章 　　金御史的态度其实很简单。不管是御史夫人还是贺秀儿, 都别再折腾, 也别再闹事了。两人都合该安安分分的呆在御史府, 以后都少惹是生非。 　　御史夫人确实是有些怕了。她能想出的法子已经全部都用完了，只怕日后就算她再找去将军府, 也肯定请不来沈二嫂的。她自己心里比谁都更加清楚，现下的她不能再折腾了。否则，等着她的绝对不会是她想要乐见的局面。 　　也是以，面对金御史极为显然的威慑和施压, 御史夫人瞬间就收起了自己所有的小心思，再也不敢多生是非了。 　　相形之下，贺秀儿就不是特别的惊惧了。对于金御史, 她肯定不敢当面顶撞。但是背着金御史, 贺秀儿就很是不以为然了。故而，此时此刻她当然不会傻傻的冒出头去跟金御史争锋相对, 不过换了其他时候就说不定了。 　　到底跟御史夫人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金御史对御史夫人的秉性很是了解。一看御史夫人的脸色，金御史就能笃定, 至少御史夫人已经被他震住了。 　　至于贺秀儿……金御史顿了顿, 颇为认真且严肃的看了过去：“你可还有何异议？” 　　“没有。”贺秀儿头摇的特别快，语气也极为斩钉截铁, 不带丝毫的犹豫。 　　“真的没有？”金御史冷下声音，确定道。 　　“真的没有。”总觉得金御史的问话颇有深意, 贺秀儿连连摇头, 再度重复着她的回答。 　　“既然确定没有, 若是再被我知晓你在御史府有哪怕半点的不对，我会亲自送你回宰相府。”金御史原本是不打算插手府宅内事的。然而，御史夫人实在不怎么顶事，连已经嫁去将军府的沈二嫂都被牵扯了进来，金御史就不得不管了。 　　贺秀儿本是一副无所谓的淡定模样刹那间就出现了裂痕。不敢置信的看着金御史，她很是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金御史的意思是，要休了她？不是御史夫人开口，而是金御史做的主？ 　　这样的认知突然闪过贺秀儿的脑海，顿时就将贺秀儿吓得变了脸色。 　　她当然不会傻傻的以为，金御史只是在跟她开玩笑。金御史这明摆着就是当面威胁她，也是在正儿八经的恐吓她。若是她胆敢继续闹事，又被金御史知晓，恐怕她真的会被送回宰相府。 　　此般想着，贺秀儿下意识低下头来，呐呐的回道：“儿媳知错。” 　　“我希望你是真的知道错了。”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贺秀儿，金御史丝毫情面也没给贺秀儿留，径自说道。 　　贺秀儿皱了皱眉头，到底还是没敢跟金御史当面对着呛声，无声的应下了金御史的威慑。 　　御史夫人当即松了口气。眼神悄悄瞥了瞥金御史的严肃脸色，再看看贺秀儿一副忍气吞声的模样，御史夫人整个人都觉得甚是解恨。 　　就算她今日请回沈二嫂却没能为她出头，可金御史却是插手了御史府的事情。有了金御史站在她身边，御史夫人立马就有了无限的底气，就等着看贺秀儿更加狼狈且难堪的画面。 　　她最近一段时日是真的太憋屈了。就连刚刚跟贺秀儿当面对峙的时候，她也好几次落了下风，着实可气。现下好不容易能够看到贺秀儿吃瘪，她怎么可能不高兴？ 　　贺秀儿却是没有理会御史夫人幸灾乐祸的目光。她一早就没有将期望投放在金御史的身上，就算被金御史当面斥责也算不得什么。反正她还有金大公子为她出头。眼下不过是稍微退让一步罢了，她不急着跟金御史撕破脸。 　　眼见贺秀儿甚是安静的接受了他的说法，金御史也没再揪着不放，就这样放了贺秀儿离开。接下来，他还有些话语要单独跟御史夫人好好谈谈。 　　贺秀儿自然不想留在这里挨骂。既然金御史已经开口放人，她登时就转身走人了。至于身后的御史夫人会面临怎样的场景，贺秀儿不感兴趣，也不甚在意。 　　目送贺秀儿离去，金御史转过头，看向了御史夫人：“你今日去过将军府了？” 　　“是。”方才金御史没有逮着这个问题不放，御史夫人还当金御史不会再问责她。可是此刻看到金御史的脸色，御史夫人才知晓，金御史并不是不过问此事，他只是没打算在贺秀儿面前追究此事。现如今贺秀儿不在了，金御史自然就准备跟她算账了。 　　“为何要去找小妹回来金家？”金御史直接问道。 　　“小妹许久没回金家了。我就是想要让小妹回来看看。”不敢真正说出自己的意图，御史夫人避重就轻的寻了个借口和说辞。 　　“你和小妹何时变得如此要好了？当初承志被送来府上养着的时候，也没见你主动邀请小妹回来看看。”金御史既然决议质问此事，就不可能放任御史夫人随意找个借口敷衍过去。如此想着，他直接问道。 　　御史夫人噎了噎。她跟沈二嫂确实不怎么要好。早先沈承志还养在御史府的时候，御史夫人是很有优越感的。只觉得沈二嫂理当来讨好她，而非她需得去向沈二嫂说好话。无形之间，就自以为是的没有将沈二嫂放在眼里。 　　那时那刻的她，整日就等着沈二嫂来巴结讨好她，她又怎么可能去主动向沈二嫂示好？ 　　金御史很了解御史夫人。正是因着太过了解，金御史才会特别执着想要知道御史夫人的答案。事已至此，他不会再纵容御史夫人肆意妄为了。若是御史夫人再敢故技重施、一错再错，金御史也不介意将御史夫人送回娘家。 　　“我……”见金御史一言不发的等着她的答案，御史夫人不敢继续保持沉默，想了想还是迟疑着说道，“我是想要找小姑回来劝劝老爷。” 　　“劝我什么？”金御史很有耐心的等着御史夫人的最终回答。 　　御史夫人脸色变了又变，好一会儿之后还是认命了：“老爷最近都不愿见到我，也不愿意进我的屋子。所以我就想着请小姑回来劝劝老爷。” 　　“从何时起，出嫁的姑娘还要过问娘家兄嫂房内的事情了？你这个嫂子当得可真是有够称职的。”金御史看得出来，御史夫人此刻的答案是真的。正是因为是真的，金御史才会不再追问，径自嗤笑出声。 　　“我知道我这样做很不应该。”既然已经被金御史知道了，御史夫人也不再遮掩自己的真实情绪，当即就委屈不已的哭了出来，“可是老爷最近确实有心躲着我。我想要见老爷一面都很难，更别提亲口跟老爷说说府上正发生的事情。老爷你都不知道，这几日我都过的怎样的日子。太欺负人了。不单单是贺秀儿欺负人，连咱们的儿子也欺负我这个亲娘。我是真的过不下去，也再也坚持不住了。我也是被逼的无可奈何，这才不得不找老爷来为我做主，撑起这个家啊！” 　　“贺秀儿这个媳妇，难道不是你自己求来的？当初我不答应跟宰相府结亲，可是你得态度呢？难道不是你强行逼得我应下这门亲事，眼巴巴将这位宰相府千金请回御史府来的？自己选择的路，哪怕是跪着走，你也要走下去。被你祸害的别人都还没叫嚷不甘心，你自己反而率先喊苦喊累的嚷上了？”金御史何尝不憎恨御史夫人当初的所作所为？ 　　打从御史夫人联手御史府一众人逼着他必须答应跟宰相府的亲事之后，金御史对御史夫人就落下了心结。此刻无论御史夫人哭的何其可怜，又是如何的委屈，金御史都没办法感同身受，也激不起他的怜惜之情。 　　反之这笔账，金御史一直埋在心底最深处，也始终等着这个机会来向御史夫人质问出声。他就想知道，时至今日，御史夫人可是真的后悔了？ 　　御史夫人当然后悔。如若她不后悔，她也不会想方设法的试图来跟金御史缓和关系了。 　　也是因着确实很后悔，御史夫人眼下的脸色才越发的惨白，眼中满是懊恼和悔恨：“老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都不敢再这样做了，再也不敢了。” 　　“不管你知不知道错了，宰相府千金确实被娶回了咱们御史府，这是铁一般的事实，谁也改变不了。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以后别再将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和算计用在自家人的身上。当然，这个‘自家人’也包括了小妹和承志。”金御史最不想提及的，就是御史夫人对沈二嫂和沈承志的亏待。 　　彼时他是真的不曾发现这一事实。而今再度想起来，金御史不禁就感觉到莫名的羞愧。他合该更加上心一些的。如若他更加上心了。肯定早就会发现沈承志被御史府众人欺负的事情。 　　说到底，还是他治家不严，管教无方。这才致使御史府和将军府的关系再也没办法回到从前。而今不管御史夫人怎么自惭形愧，又怎么向他道歉和忏悔，金御史都没办法说服自己原谅御史夫人的那些所作所为。 　　听出金御史的重点在最后一句话上，御史夫人抿抿嘴，眼皮颤了颤。她很想说些什么来附和金御史，借以表现自己的信心和承诺。可是她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金御史的意有所指。如若她此刻开口，不管说什么都是错的。哪怕她顺应了金御史的话语，肯定也会被认定是狡辩。 　　咬咬牙，御史夫人不禁就有些暗恨。早知道事情会延续到今日这般境地，她一定不会做两件事。第一件，是当初不该明里暗里的欺负沈承志。第二件，就是不该那般坚决肯定的将贺秀儿娶回御史府来。 　　而比起后者，御史夫人更加怨怼的是第一件事。 　　回想贺秀儿对她的所作所为，御史夫人只觉得沈二嫂和沈承志无疑是天大的好人和善人。比起贺秀儿，沈二嫂和沈承志何时对不住过她？就连最后沈承志被接回将军府，沈二嫂也不曾报复过她。 　　当然了，五公主有做过什么，这是毋庸置疑的，御史夫人心下有数。可她也不能将五公主怎么样啊！即便五公主真的斩断了她的所有交际圈和关系网，她也不敢跑到五公主面前去大喊大叫的抱怨不公。 　　更别说，五公主的所作所为也并非沈二嫂和沈承志的言行。据她所知，每次金御史去将军府看望沈承志，将军府众人对金御史依然是以礼相待的。 　　换而言之，沈家人并不曾迁怒金御史，也没有刻意为难和针对御史府众人。乃至御史夫人想要背后腹诽沈二嫂和沈承志，都找不到借口。 　　沉默片刻，御史夫人躲避的移开了目光，朝着金御史点了点头：“我都记住了。” 　　“我希望你是真的记住，而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对御史夫人，金御史已经不存在任何的信任而言。至于御史夫人的所谓承诺和保证，金御史根本不会当真，也不会相信。 　　“我一定会做到的。”就算做不到，御史夫人也没胆子再去算计沈二嫂和沈承志了。就说今日将沈二嫂请回御史府来，御史夫人也确实没有多做什么。从始至终她对待沈二嫂的态度，都是很友善的。 　　如若不然，五公主今日怎么可能那般轻易就揭过了此事，没有问责她？五公主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御史夫人最害怕的人之中，就有五公主的一席之地。 　　瞥了一眼御史夫人脸上的坚定，金御史到底还是没再多言。没这个必要。反正日久见人心，御史夫人也不是特别擅长掩饰自己性子的人。只要他多放点心思在御史夫人身边，肯定会很快察觉到御史夫人到底是不是在假意敷衍和逢迎他。 　　如此想着，金御史深吸一口气，语气着实淡漠：“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伴随着金御史这句话落地，御史夫人也彻底放松了下来。她终于可以确定，金御史还是管她的，并非真的打算对她置之不理、不理不睬。她又怎能不高兴？不轻松？ 　　御史夫人今日的举动很多，又是请回了沈二嫂，又是惊动了五公主，最后还引来了金御史。这样的做派，贺秀儿怎么会看不见？ 　　不是只有御史夫人可以找帮手的，她也有。 　　因着金御史已经出面，贺秀儿自然不会傻傻的指望金大公子去帮她出头。金大公子对付御史夫人这位娘亲姑且还有些胜算，换了金御史这位父亲，金大公子可就没这个胆量和本事了。 　　那么，贺秀儿准确请动的人，毫无疑问就是贺宰相和宰相夫人了。 　　贺秀儿再次回到宰相府的时候，忍不住就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这段时日的事情变化的太快，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真正经历了这重重的打击和磨难之后，贺秀儿已然变得不再一样。摒弃了曾经的那些天真和无知，开始越发有心计和城府了。 　　至少她心底对贺宰相和宰相夫人的那些不满就隐藏的很好，彻底的沉淀在最深处，连贺宰相都没有看出分毫来。 　　“娘，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将御史府的最新近况如实告知给宰相夫人知晓之后，贺秀儿不高兴的撅起嘴巴，一如既往的向宰相夫人撒娇道。 　　“秀儿放心。有娘在，肯定会帮你的。”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宰相夫人当然不可能坐视贺秀儿被欺负却完全不予理睬。更何况，贺秀儿还求到了她的面前，语气和面色又是那般的可怜兮兮，宰相夫人登时就心疼了。 　　“嗯。原本如若只有我婆婆，我倒是不怕。现下对付我婆婆一个人，我完全手到擒来。可是我婆婆请来了我公公帮忙，我公公还放话说要亲自将我送回宰相府来。届时不单单是我自己的颜面，爹爹和娘亲的面上肯定也会不好看。还有咱们宰相府的名声，铁定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所以没办法，我就只能回来求娘亲和爹爹帮帮我了。”不像之前那般一张嘴就是要宰相夫人为她做主，如今的贺秀儿特意清清楚楚的分析完了她如今的处境，又不客气的将整个宰相府的颜面和名声拉下水，之后再等着看宰相夫人是怎样的态度和反应。 　　宰相夫人当然是尤为郑重的板起脸来，丝毫不敢小觑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事关咱们宰相府的颜面和名声，就算娘不出面，你爹爹也不会坐视不理的。秀儿你就放心吧，他御史府不敢真的将咱们宰相府怎么样的。御史府是什么地位，咱们宰相府又是怎样的地位，想必金御史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要是换了以前的御史府，当然不是咱们宰相府的对手。可御史府动辄就请来五公主为他们出头，如今这么小的一件事情，御史夫人也跑去将军府搬救兵。照我看，接下来御史府跟咱们宰相府的对峙和冲突中，御史府肯定会再度将五公主请来坐镇的。”虽然很是不甘心五公主的绝对地位，可贺秀儿还是特意将五公主提了出来，语气尤为凝重的提醒宰相夫人道。 　　听着贺秀儿此般慎重的提醒，宰相夫人想不把五公主纳入考量范围都很难。 　　脸色变了变，宰相夫人忍不住就轻叹一声，愤愤然的低语道：“怎么哪儿都有这位五公主？她就不能老老实实的窝在将军府养她的孩子？整日这件事也管，那件事也插手，她可真够忙的，也不嫌累！” 　　在这件事上，贺秀儿绝对跟宰相夫人是一个想法。只要周月琦别再什么事都插手，她可不更加的自在和轻松？偏偏她完全把控不住周月琦这位皇家公主的脾气和秉性，她觉得周月琦根本不会过问的小事，指不定周月琦一个高兴，就又冒出来了。最终，就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坏了她的满盘计划。 　　“她到底是皇家公主，又深得圣上的宠爱。就算咱们再不愿意，也必须得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看她的脸色行事。”这就是贺秀儿最大的改变之处了。不再自己一个劲的发泄不满和怨气，反而是拐着弯的去挑拨宰相夫人的情绪。 　　宰相夫人对贺秀儿并不设防。以致于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贺秀儿在给她下套，直接就顺着贺秀儿给她编排的情绪往后走了：“凭什么咱们都得顺着她的心思？她再高贵，也只是一位已经出嫁的公主，凭什么时时刻刻都在到处彰显她的与众不同？而且连咱们宰相府的事情都要插手，她是打定主意要跟咱们宰相府对上了还是怎么的？” 　　“应该是的吧！谁让她是皇家公主，出身跟咱们不同呢！早先我不是也跟着娘一块去将军府跟她当面过过招？那时候五公主就丝毫不给咱们宰相府留下丝毫的情面，对我和娘都是极为不屑一顾。”相比宰相夫人的怒气冲冲，贺秀儿的反应着实冷淡和平静，丝毫没有展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 　　不过，宰相夫人的情绪是真的彻底被贺秀儿调动起来了。不需要贺秀儿继续刻意引导，宰相夫人就直接拍案怒起，异常的火大：“她也太过分了！欺负咱们宰相府没有人是不是？真要到了面对面杠上的时候，还不定谁胜谁负呢！” 　　宰相夫人喊得挺大声，一旁的贺秀儿却是撇撇嘴，眼中闪过满满的讥讽。 　　她娘又不是没有跟周月琦面对面对上过。之前她在将军府被周月琦欺负的时候，可没见她娘在周月琦面前怎么怎么样。说到底，不过是背后张狂罢了。真到了周月琦面前，只怕她娘比谁都跑得快，又何谈谁胜谁负一说？ 　　但是，即便完全不看好宰相夫人跟周月琦当面杠上，贺秀儿还是需得好好利用宰相夫人，不能将自己陷入更加无助的凄凉境地。 　　是以，听完宰相夫人的喊话，赶在宰相夫人望过来之前，贺秀儿飞快的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顺着宰相夫人的怒火狠狠的点了点头：“就是说。她周月琦算什么东西？咱们宰相府也不是随意什么人都能欺负的。之前不过是稍微给周月琦点颜面罢了，既然她这般的不识好歹，咱们以后也完全不必要顾及她！” 　　“娘，女儿可就全靠你了。爹爹那里，也烦请娘好好跟爹爹说说。”为了避免宰相夫人临阵退缩，贺秀儿不遗余力的鼓动着宰相夫人，“女儿知道，娘最疼女儿了。” 　　第160章 　　宰相夫人确实不怎么对贺秀儿设防, 但要说一直被贺秀儿牵着鼻子走, 倒也不至于。 　　说她疼贺秀儿，宰相夫人当然是疼爱的。可要说让她义无反顾的跟五公主杠上, 她没这个胆量，也没这个本事和能耐。 　　也所以，对于贺秀儿的这些挑拨和撺掇，宰相夫人虽然都听进了耳里，但是她真正能做的也就只有等贺宰相回来, 好生说给贺宰相听听罢了。 　　毕竟宰相夫人连在御史府都撑不起脸面, 更何况是到了五公主面前？早先的几次近距离接触和相处，宰相夫人也不是没有足够的自我认知。故而伴随着贺秀儿的话音落地，宰相夫人心下也有了自己的成算。 　　贺秀儿当然更希望宰相夫人能直接帮她做些什么。可她也清楚, 不能对宰相夫人期望太多。待到看见宰相夫人只是嘴上说说, 却丝毫没有半点的实际行动之后，贺秀儿顿时就没有说话的欲/望。 　　果然又是这样。宰相夫人根本就不如当初那般的威风了。想到这里, 贺秀儿难免就有些泄气。 　　贺宰相是一下朝就回来府上的。最近一段时日他都是这样的作为。不是不想出门应酬，而是他最近一直不怎么顺心, 有些事情委实有些力不从心。也所以, 他索性就直接避开了朝中有些人的异样目光, 回自家府上躲个清净。 　　贺秀儿自然不会知晓朝堂上的局势。虽说金大公子也在贺宰相的安排下正式步入仕途，但是金大公子的官职摆在那里，根本没办法接触到真正的权力中心。同时, 也就没可能都说给贺秀儿听了。 　　因着不知道, 贺秀儿还以为贺宰相在朝中依旧是一言堂的彪悍架势。以致于见到贺宰相的时候, 贺秀儿的脸色明显就带上了激动和高兴。 　　“爹爹！”一声惊呼之后，贺秀儿连忙就迎了上去，“爹爹您下朝回来了。饿不饿？要不要立刻开饭？” 　　对贺宰相，贺秀儿的称呼是用上了敬称的，语气也格外的热络和亲近。较之对上宰相夫人的时候，明显就不是一样的态度。 　　“秀儿怎么回来了？”见到贺秀儿，贺宰相很是诧异，随口问道。 　　“我回来看看爹爹和娘亲。”当然不敢明言说出自己的真实企图，贺秀儿的声音瞬间低了下来，回道。 　　“嗯。”瞥了一眼贺秀儿，贺宰相微微点头，就准备进自己的书房了。 　　贺秀儿不敢直接拦住贺宰相的去路，当即就转过身，看向了宰相夫人。越是这种时候，越得让宰相夫人出声才对。 　　宰相夫人的反应倒是很快。也没等贺秀儿开口明说，宰相夫人登时就走了过来，及时拦住了贺宰相：“老爷，今日御史府又出了大事。” 　　贺宰相停下脚步。皱了皱眉，看向贺秀儿：“你又受欺负了？” 　　好在不是质问和斥责，贺秀儿大大的松了口气。面上不敢太过明显的表现出来，连忙就摇了摇头：“没，没有。” 　　要是贺秀儿没有吞吞吐吐，贺宰相势必不会多想。可是贺秀儿的反应一看就不像是没事，贺宰相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又是谁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招惹秀儿你？” 　　贺宰相心里很清楚，上次他人已经去了御史府，却并没有真的为贺秀儿做主的举动，肯定给了御史府一定的示意。甭管以前御史府是如何忌惮他这位宰相大人，打从那次过后，御史府众人的想法肯定会有所改变。 　　本来么，贺宰相是不介意改变一下御史府对待贺秀儿的态度。原因很简单，贺秀儿到底是御史府的媳妇，确实不该过于骄纵。之前贺秀儿在御史府的一些所作所为，贺宰相也是心里有数的。换了嫁进宰相府的哪位媳妇胆敢如此的放肆，贺宰相早就不留情面的将人赶出去了。 　　眼下换了自己的女儿去祸害别人家，贺宰相固然会有所偏袒，但也不至于分不清楚青红皂白。 　　要不是贺秀儿做的太过气人，以御史府诸人的脾气和秉性，想来也是不敢跟贺秀儿明着杠上的。是以那一次御史府的发难，贺宰相最终选择了沉默。 　　是时候让贺秀儿受受教训了。他这边还很需要金御史这个助力，绝对不能放任贺秀儿破坏了两家的交好。 　　只不过，此一时非彼一时。而今的金御史已经极为明确的在朝堂上站了队，直接无视了他的存在，转而倒戈偏向了沈清河。眼睁睁看着金御史的选择，贺宰相怎么可能不生气？ 　　也正是因着生气了，贺宰相对待御史府的态度也有所改变了。 　　其实今日就算贺秀儿不回来宰相府，贺宰相也打算命宰相夫人去找找贺秀儿的。 　　贺宰相可不是受了委屈会白白忍着的人。对于金御史的倒戈，贺宰相很是生气。他这次想要让宰相夫人去告诉贺秀儿的，就是以后别再礼让，有气就只管上，无需给御史府留丝毫的情面。 　　这个时候的贺宰相委实有些后悔之前放过了御史府的决定。那日他去御史府为贺秀儿撑腰的时候，就应该对御史府手下不留情才对。那样的话，也不会无意间助长了御史府的气焰，乃至金御史都敢在朝堂上跟他对着干了。 　　“可不是。咱家秀儿是个老实的，那御史夫人不但自己欺负咱家秀儿，今日竟然还请了五公主去御史府一同欺负咱家秀儿。老爷，这事儿你可不能不管，必须得让御史府众人知晓知晓，咱家秀儿也不是随随便便都能欺负的。”宰相夫人忙不迭的说道。 　　“嗯。”贺宰相并没有发怒，轻轻点了点头。不过他看向贺秀儿的眼神，到底还是变了，“你自己小心些。五公主不是好惹的。碰到五公主的时候，尽量躲着点。” 　　“女儿记住了。”没想到贺宰相会是这样的反应，贺秀儿不禁有些失望。可是再失望，她也只能忍着。低下头，颇为委屈的回道。 　　“五公主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呆在御史府。没了五公主在，御史府还不就是你的天下？你要是连区区一个御史府都镇压不住，就别跟人说你是我宰相府的千金。”贺宰相的语气并不狠厉，不过他的话语也完全不像是在说笑，带着几分认真和放任。 　　贺秀儿极为敏锐的听出了贺宰相的言外之意。猛地抬起头，不确定的看向贺宰相：“爹爹的意思是说，女儿……” 　　“不管任何时候，都要记住，你是我宰相府的千金，容不得外人欺负。”贺宰相沉声说道。 　　尽管贺宰相没有明言，可贺秀儿已然懂了贺宰相的真实用意。没成想贺宰相的态度较之先前会有那么大的变化，直接就给了贺秀儿一个不小的冲击。 　　但是贺秀儿这个人，从来都是见点颜/色就灿烂的人。既然得了贺宰相的明示和暗示，哪怕贺宰相并不会立刻陪她回御史府去为她出头和撑腰，贺秀儿也很是满意了。 　　至此，贺秀儿只觉得她回来宰相府的目的已然达到。不再需要更多的言语和举动，贺秀儿十分好心情的留在了宰相府，用完午饭又多坐了一会儿，这才慢悠悠的回了御史府。 　　因着金御史的强势镇压，御史府的气氛俨然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不曾想御史夫人这边才刚变得老实，另一边的贺秀儿回了一趟宰相府后立刻就又有了闹事的底气。 　　紧接着，御史府又重新陷入了巨大的冲击之中。贺秀儿以着前所未有的强势作风，连金御史也不害怕了，一门心思跟所有人对着干。 　　眼看着御史府又一次开始硝烟弥漫，金御史不再视而不见，毫不客气的命金大公子直接送贺秀儿回宰相府去。 　　金大公子不答应，也不肯。他自己觉得贺秀儿挺好的。尽管贺秀儿这几日的脾气和心性似乎又变大了，可贺秀儿对他是真的很温柔/蜜/意。不管御史府其他人怎么不喜欢贺秀儿，反正金大公子很喜欢这个媳妇。 　　故而，他只管将金御史的话当成了耳旁风，根本不理睬金御史的命令，自顾自装成了一只鹌鹑。媳妇是他的，他说不送，谁也不能将贺秀儿送走。 　　见金大公子这般不成器，金御史冷哼一声，也不顾及金大公子的颜面，直接就亲自送人了。 　　眼见金御史来真的，贺秀儿不免有些怂，连忙就抓紧了金大公子的手。 　　金大公子也是立刻就护在了贺秀儿的面前，唯恐金御史真的将贺秀儿送走。这里是他的家，便是贺秀儿的家。不能让贺秀儿离开的，否则他爹要怎么赔他一个好媳妇？ 　　金大公子以为，只要他拦着，金御史就不能送走贺秀儿。可金御史根本没有被金大公子吓唬住。他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纵容御史府任何人闹事，更加不会冷眼放任任何人将御史府当成是利用和算计的筹码。 　　贺宰相想要做的，金御史很清楚，也都放在心里。之前他每次都有所避让，总是顾及这个、顾及那个，每每都束手束脚。可现下的他，不会再那样做了。 　　既然已经坚定了立场和抉择，无论贺宰相的权势何其大，金御史都不会再退缩和顾忌了。 　　真当被送出御史府的那一刻，金大公子和贺秀儿都傻眼了。两人面面相觑，皆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满满的不敢置信。贺秀儿以为，金大公子会是她的护身符。金大公子也以为，他爹不管怎样都不会将他怎么样。 　　可是这一瞬间，金大公子和贺秀儿都知道，他们想错了。这一次，金御史是来真的。 　　不得不说，金御史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观都有些不作为。带着文人所特有的文弱书生气，并不强势，也不霸道。以致于整个御史府内，还真没人预想到，金御史会真的将金大公子和贺秀儿赶出府外。 　　御史夫人想要阻拦的。她当然不是阻拦贺秀儿离去，而是舍不得她自己的儿子被赶出御史府。可她还没开口，就被金御史的冷厉眼神给吓退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切实感觉到金御史的强烈威慑力。明明当时金御史不答应跟宰相府结亲的时候，她就联手府上其他人一并跟金御史作过对，并且最终也顺利赢了。 　　但是现下的御史夫人，还真不敢这样做了。 　　因着之前跟贺秀儿的屡屡争锋相对，御史夫人输的很惨，气势也跟着弱了。紧接着又是金御史对她的疏离和冷漠，直接就让御史夫人发自内心的怕了。乃至于现下对上金御史的时候，御史夫人打心底里是惊惧和害怕的。 　　她很是担心再度被金御史漠视，以致于而今哪怕极为舍不得金大公子被赶出去，御史夫人也秉持了沉默。 　　就这样，金大公子和贺秀儿被送去了宰相府。 　　宰相府内，宰相夫人几乎是完全懵了。不可思议的盯着站在她面前的金大公子和贺秀儿，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什么意思？你们两人都被赶出御史府了？谁干的？” 　　“是我公公。”回了宰相府，贺秀儿无疑是更加的有底气。面对宰相夫人的问话，贺秀儿直接就哭出声来，“娘，我公公真的太欺负人了。不但将我赶出来，连我夫君也赶出来了。” 　　宰相夫人着实有些慌。哪怕他们宰相府确实权大势大，她也没想过让自己的女儿被休弃回家。更别提，金御史连金大公子也赶了出来，情况就更加的严重了。 　　不过，还好有金大公子陪着贺秀儿一块被送来宰相府，多多少少还是维护住了他们宰相府的颜面。至少他们可以直接朝着外面放话说，贺秀儿只是由着夫君陪同，一道回来宰相府小住一段时日罢了。 　　转瞬间心中想了很多，宰相夫人的面色还算淡定和沉着：“行吧，既然回来了，就先在府上住下。有什么委屈，待你爹爹回来了，自会为你做主。” 　　“嗯。”有了宰相夫人的肯定回复，贺秀儿顿时就笑了。上次回来宰相府的时候，她爹爹就有承诺过她，不会让人欺负她的。有她爹爹在背后为她做主，她还真就谁也不怕。 　　看到宰相夫人不以为然的态度和反应，再看看贺秀儿底气十足的模样，金大公子默默就淡定了。 　　他就说么，有贺宰相这位老岳丈在，他根本不需要担心自家爹爹的那么点小阵仗。总不至于他住在宰相府，比留在御史府还要过的更差吧！明明他现下的官职都还是他岳丈大人为他找的。不像他爹爹，根本就不会真的帮他，也不会用心为他筹谋日后和将来。 　　是以没有过多犹豫的，金大公子甚是乐意的跟贺秀儿一起，在宰相府住了下来。 　　听闻金大公子和贺秀儿一并被赶出御史府，周月琦挑起眉头，着实有些意外。 　　贺秀儿的性子向来都不怎么好。周月琦比金御史更早见识到贺秀儿的为人处事。按着周月琦的脾气，要么一开始就坚决不准许贺秀儿嫁进御史府，要么就在贺秀儿嫁进御史府的第一时间彻底将贺秀儿给死死镇压住。 　　等到现如今才爆发，委实是金御史的脾气太好了。若是换了周月琦，怎么可能坐等贺秀儿蹦跶这么久，甚至还将御史府搅和的腥风血雨迭起？ 　　不过，而今送走也算不得太晚。至少，御史府还在，没有彻底被捣乱的支离破碎。 　　如此想着，周月琦对特意找到她面前讨意见的沈二嫂微微颌首，不无赞同和认可的说道：“挺好的。” 　　“那位宰相千金的去向倒是没关系。可是我那位大侄儿也跟着住进了宰相府。我担心我嫂嫂会按耐不住的再生事端，指不定还会跟我兄长闹腾。”沈二嫂并不是很喜欢贺秀儿这位侄媳妇。贺秀儿会不会被送走，沈二嫂不在意，也不关心。可跟着贺秀儿走的还有金大公子，这般的意味就不同了。 　　“金御史确实需得管住御史夫人的处事。”周月琦不喜欢贺秀儿，同样也不喜欢御史夫人。论起为人处事，御史夫人其实并没有比贺秀儿好太多，一样需得受到教训和管制。 　　“看得出来，我兄长这次是下定了决心约束御史府的家风。只不过我那位嫂嫂……”沈二嫂说到这里，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只怕她并不会安安分分的什么也不做。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直都不曾有所改进，反而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所以才需要金御史的多多费心。”周月琦是没准备插手御史府家事的。要不是今日沈二嫂找到她面前来，周月琦甚至不会过多的去了解御史府的现状。 　　“懂了。”尽管五公主并没有更多的言语，但是沈二嫂已经懂了五公主的意思。说到底，还是需得金御史拿出态度来。只要金御史的立场和态度始终坚定不变，御史夫人根本闹腾不起来，也无需太过放在心上。 　　确定了这一点，沈二嫂极为受教的向着五公主道了谢，心下顿时就安定了。稍后她会给御史府送去书信，想来她兄长这次是不会轻易被她嫂嫂左右的。 　　金御史这次确实是铁了心要拔除御史府的毒/瘤。除非他打算眼睁睁看着御史府急速败落，否则他就再不可能任由御史夫人肆无忌惮的为所欲为。 　　别看这次金御史只是拿贺秀儿开刀，可他连金大公子都赶出御史府了，又怎么可能会对御史夫人手下留情？御史夫人最好就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做。否则，只要金御史寻到机会，下一个被赶出御史府的人就是御史夫人了。 　　按着金御史如今的态度，他宁愿御史府一个主子也不留，也不想再看到御史府变得更加乌烟瘴气。 　　故而，御史夫人最好别让他找到发难的时机。再不然，御史夫人势必会后悔。 　　金御史的眼神太过冷厉，御史夫人整个人都特别的惴惴不安。唯恐一个不慎，就会被金御史挑刺和找茬。这般过于担忧和紧张的状态，直接就导致御史夫人变得尤为小心翼翼。而这几日更是成为了，打从御史夫人嫁来御史府之后，过的最是不安和压抑的日子。 　　这样的不安和压抑，甚至比御史夫人跟贺秀儿发生冲突的时候，更加的要让她慌张。哪怕之前被贺秀儿欺负的毫无反击之地的时候，御史夫人都没有害怕到这样的地步。 　　咬咬牙，御史夫人很想再度故技重施，前往将军府去找人。只要请动了沈二嫂，得了沈二嫂的支持和肯定，金御史肯定不会将她怎么样的。 　　但是，御史夫人不敢这样做。哪怕她心下想的再多、再是美好，也禁不住金御史的施压。 　　心里很清楚金御史很是在意沈二嫂这个妹妹，她已经找上过沈二嫂一次，再来一次，只怕金御史再不会原谅她。 　　惦记着这样的顾虑，御史夫人犹豫再三，迟迟都不敢行动。 　　与此同时，金御史已经收到了来自沈二嫂的传信。 　　在信中，沈二嫂明确提到，她有去请教过五公主，说到御史府现下的处境，五公主是支持且赞同金御史的决定的。并且，五公主跟她一样，都希望金御史这一次的态度要坚定如一，切莫半途而废，功亏一篑。 　　哪怕没有沈二嫂的这封来信，金御史也不会重蹈覆辙。然而在看到沈二嫂的来信之后，毋庸置疑金御史更加的坚定了。再然后，不消任何的言语，他就等着看御史夫人到底敢不敢有其他的小动作。 　　御史夫人的心情很不好。很是压抑，又实在别无他法。思来想去，她最终的主意就打在了差点被她遗忘的一大助力上：沈承志。 　　上次她找沈二嫂，被金御史威胁，她认了。金御史不准她去找沈二嫂，她自然不会再去。但是，话是死的，人是活的。找沈二嫂不行，那么这一次，她找的是沈承志，之前可没有受到金御史的恐吓，总不至于也被金御史秋后算账了吧！ 　　想到这里，御史夫人莫名就欢喜起来，只觉得自己刹那间的灵机一动实在太过聪明。 　　不行，她不能继续坐以待毙，她去书院找沈承志去。只要她堵住了沈承志，就不怕沈承志帮不上她的忙。再不然，她还能让沈承志去给沈二嫂送口信，不是吗？ 　　以着最快的速度坐上马车，御史夫人默默的开始盘算起了以着怎样的态度和方式才能更加有力的说服沈承志成功，最大限度的利用沈承志帮得上她的忙。 　　第161章 　　沈承志才刚从书院出来，就被御史夫人派来等在书院外的下人给叫住了。 　　沈承志是认识御史府一众下人的, 尤其是御史夫人身边的人, 沈承志基本都记得。曾经他被养在御史府的那些日子里，这些下人没少给他脸色看。偶尔那么几人即便明面上表现的不是那么的刻意, 却也难掩对他的怠慢。 　　此刻既然认出了是御史夫人前来找他, 沈承志脚步顿住, 就此站定。 　　“承志？”戚家几位少爷一贯都是跟沈承志同进同出的。哪怕戚麒和沈兰萱已经和离, 也并未影响到两家互相之间的往来和关系。就更别提几个孩子了, 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一如既往很是要好。 　　也是以，突然看到有人拦下沈承志的脚步，戚家几位少爷顿时就提高了警惕和戒备。 　　“是我舅舅家的下人。”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沈承志直接说给了戚家几位少爷知道。 　　御史府的下人？御史府突然找沈承志做什么？还是特意找来了书院……要说这其中没有蹊跷，戚家几位少爷还真就没办法说服自己去相信。 　　至此，在知晓来人的身份之后，戚家几位少爷非但没有放松警惕, 反而更加戒备了起来。 　　随即，也不管御史府那位下人是怎样的脸色, 戚家几位少爷二话不说都跟在了沈承志的身后，与沈承志一块走向了御史夫人所在的马车。 　　御史夫人心下并没能想出特别完美的计划来。刚刚过来书院的一路上, 她脑中闪过了很多的点子和策略，可没有一条是毫无破绽的。思来想去, 御史夫人索性就准备见机行事, 先见到沈承志本人再说。 　　可御史夫人没有料到的是, 她想要找的是沈承志，真正来的却还有戚家好几位少爷。 　　对戚家，御史夫人是有所忌惮的。这么多年以来，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试图去跟戚家交好。如若能巴结上戚家，她在一众官家夫人之中的地位显然会非常的不一般。 　　然而很可惜的是，戚家人都不是很容易讨好。戚老夫人也就罢了，毕竟身份和地位摆在那里，肯定是不会乐意多跟她这位御史夫人说上话的。可是，不是还有戚夫人在么！还有戚家的其他几位夫人，御史夫人都尝试着去接触过。只不过，最终的结果并没能让御史夫人如愿，至今为止金戚两家的关系也还是很疏远。 　　真要说起来，御史夫人肯定是不喜欢戚家人的。没办法，谁让戚家人不愿意给她这位御史夫人留下颜面，始终对她视而不见，异常的冷淡呢！ 　　不过，再不喜欢也是自己心下的事情，御史夫人可不敢特别明显的表现出来。此刻碰上戚家几位少爷一起站在她的面前，她非但不敢露出哪怕丝毫的不喜和不悦，反之还必须立刻摆出尤为热情且亲近的表情来。 　　原本御史夫人是想要将沈承志请上她的马车来，慢条斯理跟沈承志讲道理的。但是现下当着戚家几位少爷的面，就不能这样做了。 　　心下已经接连叹了好几声气，御史夫人只得默默将苦头咽回肚子里，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般，主动下了马车。 　　“承志见过舅母。”不管御史夫人当初是怎样对待他的，沈承志在见到御史夫人的时候，始终都进退有礼，不会有失礼数。 　　“承志真是见外。都是自家人，哪里还需要行礼？”换了别的时候，御史夫人当然喜欢见到沈承志对她行礼这般的举动。但是现下不行。她还想着拉近跟沈承志的关系，也好拜托沈承志帮她好生解决眼下的困局，自然巴不得沈承志跟她越是不见外越方便她行事。 　　沈承志却是并未将御史夫人的客套话当真。到底在御史府住了好几年，御史夫人究竟是怎样的秉性，沈承志心下尤为清楚。毫无疑问，不可能轻易被御史夫人的伪善面孔糊弄住。 　　反之，莫名看到御史夫人对他这般的温和，沈承志下意识就感觉到了危险。微微朝后小退了一步，沈承志低下头，没有去看御史夫人此刻的脸色。 　　相形之下，戚家几位少爷的举动就很是不同了。 　　御史夫人不喜欢戚家人，戚家人对御史夫人也不是多么的喜欢。早先五公主尚未嫁去沈家的时候就不说了，戚家跟御史府拐着弯也搭不上关系。等到后来戚家跟将军府关系变得亲近起来，难免就知道了不少沈家的事情。这其中，也包括了御史府对沈承志并没有那般照顾的事实。 　　如戚大人在朝堂上，并不会刻意跟金御史保持对立关系。但是戚家的一干女眷就不一样了。以戚老夫人和戚夫人为首的戚家女眷，私下里只要说到御史府，都是并不赞同和认可的态度。 　　此般一来，戚家几位少爷也就听到了风声，或多或少对御史府有些芥蒂。加之打从沈承志来到书院之后，戚家几位少爷和金家几位公子的连番冲突，直接就导致了戚家几位少爷对御史夫人的极度不喜。 　　眼下御史夫人的举动明显有鬼，来意又甚是不明确，尽管尚未猜测出具体真相，可戚家几位少爷脸上已经流露出了对御史夫人一番虚伪作态的不屑。 　　自家人？不见外？要是没有御史府曾经对沈承志的那些欺凌行为，他们姑且还会稍微相信御史夫人话语中的温和友善。但是，只看金家几位公子至今都毫不掩饰的对沈承志的敌意，戚家几位少爷着实很难对御史夫人生出好感来。 　　于是乎，跟沈承志截然相反的表现，戚家几位少爷同时上前一步，颇具维护架势的将沈承志挡在了身后。 　　如此一来，御史夫人就尤为无奈了。她这边都还没开始跟沈承志好好说话，就被眼前几个孩子集体排斥了。 　　要是只有沈承志一个人，她稍微低低头，跟沈承志服服软、说说好听话，倒也没关系。就算是丢人，也是只有沈承志一个人看到，她完全可以自欺欺人的假装不曾发生过。 　　可是多了戚家几位少爷的旁观和目睹，御史夫人就委实感觉丢脸了。 　　也是因着说不出的羞愧感，御史夫人不禁就迟疑了起来，看向沈承志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不确定。 　　沈承志对御史夫人的感观并不好。既然不喜欢，沈承志也没打算继续多跟御史夫人接触。金家真要出了什么事，自有他舅舅来说给他知晓。 　　近一段时日，他舅舅时常会来将军府探望他，沈承志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是需得御史夫人亲自来找他的。而且还是特意来书院门口等他，沈承志对御史夫人的来意就更加心存怀疑了。 　　沈承志并不是一个特别张扬的人。早些年还小的时候，因着一直被寄养在御史府，又遭遇了御史夫人明里暗里的刻意打压，直接就将沈承志的个性塑造的特别沉默和压抑。 　　后来若不是五公主这位婶婶及时出现，又将他接回了将军府，送来了书院，沈承志的性子只怕会伴随着年纪的增长变得更加沉闷。现下的他，因为跟戚家几位少爷相处久了，性子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一定的影响，虽然不如戚家几位少爷那般张扬，却也不再沉默寡言，只是会相较同年纪的孩子更加的沉稳。 　　故而，因为察觉到了危险，沈承志对御史夫人尤为警惕和防备。甚至不打算等御史夫人把来意说明，就准备转身走人。 　　“时辰不早了，今日公主婶婶特意留了饭，咱们先行回沈家吧！不能让公主婶婶等太久了。”沈承志的声音并不大，这两句无疑不是跟御史夫人说，而是说给戚家几位少爷听。 　　“好。”已经在沈家吃过太多顿饭的戚家几位少爷丝毫没有将自己当外人，立刻就点头应了声。 　　御史夫人的脸色就不是那么的好看了，想也没想就大喊了一声“不行”。 　　“何来的不行？今日我公主姑姑特意传话，让我们都去将军府用膳。御史夫人莫不是有什么不满和意见？”戚家几位少爷可不是好欺负的。完全没有给御史夫人留下颜面，只管当面质问道。 　　御史夫人当然不敢跟五公主对着干，更不敢立刻质疑戚家几位少爷的言论。几位明显的顿了顿之后，御史夫人的视线再度移向了沈承志：“承志，你过来一下，舅母有些话想要私下里单独跟你谈谈。” 　　“御史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做什么要防备我们几兄弟？莫不是有什么事是我们不能听的？”御史夫人想要避开戚家几兄弟，偏生戚家几兄弟都不肯顺着御史夫人的意愿。这不，完全不需要沈承志开口，戚家几兄弟就代为出声了。 　　御史夫人瞬间就噎住了，着实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戚家几兄弟的提问。 　　她当然想要逼着这几兄弟。她跟戚家又没有什么交情，跟戚家几兄弟更是极少见面，完全谈不上认识。即便她不是有意想要跟沈承志单独说话，也不可能主动将自家的事情告知戚家几兄弟知晓，不是吗？ 　　但是，这般显而易见的道理，戚家几兄弟非要假装不知道，御史夫人又能奈他们几人何？ 　　总不能直接跟戚家几兄弟把话说的太过直白吧！御史夫人着实舍不下颜面，也做不出来。 　　周月琦今日到底有没有留饭给几个孩子呢？当然是没有的。不过，只要戚家几兄弟确实跟着沈承志去了将军府，当然也不可能会缺饭吃。哪怕是临时起意的前去府上，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也所以，沈承志突然的提议要一起回沈家，戚家几兄弟没有任何异议的点了头。而且，非常默契的达成了共识，一致准备先摆脱御史夫人。 　　御史夫人算不得特别会看脸色。但是她自己心下有数，她跟沈承志确实算不得多么的亲近，沈承志对她也着实没有多么的尊敬。她想要借沈承志的手帮她解除困境，其实是很忐忑的，心下也特别的没有底气。 　　眼下极为明显的遭遇沈承志的拒绝，御史夫人不禁就有些慌了：“不是，几位公子误会了。我只是有些家里的私事需要跟承志说说。因为是家里的事情，所以不便说给几位公子知晓，真是对不住。还请几位公子行个方便，为我和承志腾个说话的地方。不需要耽误你们太长的时间，只消一小会儿，我就能跟承志把话说完。几位公子稍微耐心等等，承志很快就会跟几位公子汇合，一道前往将军府赴五公主的约。真的！” 　　御史夫人说这番话的时候，态度明显就带上了些许的请求之意，隐隐还透着那么点低声下气的意味。 　　戚家几位公子是不在意得不得罪御史夫人的。不过听御史夫人这般说了，他们便也没准备擅自为沈承志做主，还是等着沈承志自己先做出决定，他们再看下一步要怎么走。 　　沈承志本人的意愿，当然是不想跟御史夫人单独说话。可御史夫人的态度明显很坚决，即便他现下不应下御史夫人的要求，想必御史夫人也不会立刻放弃。而沈承志最不情愿看到的，无疑是御史夫人径自找去沈家，甚至牵连到沈家一众长辈的身上。 　　特别是沈二嫂。御史夫人或许不敢去叨扰五公主，也不敢去找沈家其他的长辈，可是沈承志的亲娘，沈承志就不敢保证了。 　　想到自家娘亲，沈承志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应下了御史夫人的要求。 　　既然沈承志答应了，戚家几兄弟都不再拦着，稍微往旁边走了几步，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了御史夫人和沈承志。 　　终于能跟跟沈承志单独相处，御史夫人长长的松了口气。也没更多的话语，她直接开门见山，提及了上次沈二嫂有回过御史府的事情。 　　“承志啊，上次你娘回来御史府，本来是想着帮舅母好生跟你舅舅说说话的。结果那日不赶巧，你娘在府上坐了许久，也没等来你舅舅的身影。直到你娘离开御史府，都没能跟你舅舅说上话。”御史夫人飞快的将前情讲述给了沈承志知道，随即就开始进/入她的正题和来意，“今日舅母特意来找承志，其实也没其他重要的事情，就是想麻烦承志帮忙舅母传个话给你娘，让你娘有空记得再回御史府一趟，多多跟你舅舅说上一些贴己话。到底是自家亲兄妹，关系和感情都是最为亲近的，旁人远远及不上。” 　　沈承志皱了皱眉头。哪怕御史夫人的语气很是温和，他还是从中听出了急切和慌乱。 　　沈承志在御史府住了好几年，都不曾见御史夫人跟他娘多么的亲近。要说御史夫人对他娘没有不怀好意，沈承志实在很难相信。至于金御史和沈二嫂，沈承志更是没有什么想法。 　　别看他舅舅不怎么跟他娘接触和说话，可他舅舅对他娘是真的很好。否则，他舅舅也不可能对他这个外甥如此的上心。 　　很长一段时间里，沈承志其实是将金御史这个舅舅视为父亲的。金御史对他的关怀从来都是发自真心，不掺杂丝毫的虚假。那时候的沈承志，对金御史尤为亲近和敬佩。时至今日，他对金御史的感情也不曾削减过。 　　如若真的是金御史出了什么事，需要沈二嫂回御史府多多探望，不需要御史夫人来找沈承志，沈承志自己就会主动去跟他娘说。 　　可是现下的情况是，御史夫人拐着弯的找到他，提到了让他娘回御史府一趟……不管怎么想，沈承志都无法感觉到御史夫人的诚意和友善。 　　“我会跟我娘说。”即便很是怀疑御史夫人的企图，沈承志还是点了头。 　　说或者不说，是他的事情。但是回不回御史府，又需得跟他舅舅说什么，沈承志相信，沈二嫂会处理的很好。 　　实在不成，不是还有公主婶婶在？沈承志绝对相信，御史夫人不敢将他娘怎么样的。 　　想到这里，沈承志的脸色舒展开来，对待御史夫人的要求也应答的特别爽快。 　　没想到沈承志会这般迅速的应承下来，反倒是御史夫人直接懵住了。 　　带着那么些许的不敢置信，御史夫人愣愣的看着沈承志，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沈承志的反应就很是坦然了。既然已经应下了御史夫人的要求，他跟御史夫人之间也就没有了需得继续交谈的必要。朝着御史夫人点点头，沈承志当即就转身走人了。 　　戚家几兄弟的视线一直都望向这边。见沈承志这么快就结束了跟御史夫人的交谈，几兄弟皆是心生诧异。 　　“怎么回事？这么快就说完了？”瞧着御史夫人一脸坚持的架势，戚家几兄弟还以为，御史夫人会拉着沈承志说许久的话。但是似乎，他们都想错了。 　　“她来找我娘的。”走到戚家几兄弟的面前，沈承志小声回道。 　　戚家几兄弟顿时变得更加疑惑了。不是来找沈承志的？那御史夫人等了这么久是为什么？要找沈二嫂的话，只管去将军府啊！难不成，将军府还将御史夫人列为了拒绝往来户，不准许御史夫人踏入将军府的大门？ 　　也不至于啊！先不论他们根本就没听说过有这件事的发生，只说沈家的门风和为人，也不会这般举动的。 　　那么，就还是御史夫人别有居心了？ 　　如此一琢磨，戚家几兄弟再度回头看向御史夫人的眼神就变得更加质疑了。总觉得御史夫人没安好心，不过御史夫人的言行和举动着实有些不搭，难不成御史夫人还留有后招？ 　　御史夫人也没料到，沈承志的动作会这么的快，说走就走，她根本没来得及将人拦下来。等到她再度回过神的时候，沈承志已经快要走到戚家几位公子身边了。 　　鉴于戚家几位公子就等在一旁虎视眈眈，御史夫人到底还是没敢继续追过去。万一又一次被戚家几位公子对上，御史夫人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应对。 　　想了又想，犹豫了好半天，御史夫人默默的站在了原地，一直目送沈承志几人离开了她的视线。 　　将军府内，周月琦还没用晚膳。见到几个孩子一起过来，没有任何的迟疑，她直接吩咐绮罗准备晚膳。 　　戚家几位公子的到来，绮罗亦是真心欢迎，立刻就应声退下。 　　戚家几兄弟皆是勾起嘴角，心情愉悦的走向了沈承轩和沈承皓。打从两个小外甥出生，他们就很喜欢。几日不见，越发想念了。 　　沈承志则是顿了顿，神情严肃的走向了周月琦。 　　看到沈承志的脸色，周月琦眨眨眼，并未出声，静待沈承志自己主动开口。 　　沈承志确实想要求助周月琦这位公主婶婶，也没太过迟疑，坦言告知了今日御史夫人在书院外等他的事情。 　　“让你娘去御史府一趟？上次你娘不是已经回去过一次了？”彼时沈二嫂还特意向周月琦道过谢。事情并未过去太过，周月琦自然没有忘记。 　　“她说，我娘上次没有好好跟舅舅说上话。”这个理由实在太过荒谬，沈承志还是如实说给了周月琦知道。 　　“那就让你舅舅来将军府。有什么事情，你舅舅自会跟你娘说。”周月琦的态度很是直接，反应也特别的淡定，说完还补充道，“你舅舅最近一段时日时常都有来府上探望你。但凡有想要跟你娘说的话，也不会等到御史夫人找到你的面前来。再者，你娘才刚跟我说过，有给你舅舅送去书信。他们兄妹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极好的，也很亲近，不需要你跟着担忧。” 　　“嗯。”沈承志也是这样想的。他舅舅对他确实很关心，也很好。而且他也没听他娘说起，对他舅舅的不满。此刻听完五公主这位婶婶的告知，他心里就更加确定了。 　　“小孩子不需要烦心长辈们之间的事情。凡事都有你六叔在。再不然，我也不会坐视不理。你娘不会受欺负的。”周月琦挺喜欢沈承志的。对沈二嫂，她自然而然也多了几分关怀和照顾的心思。 　　“承志在此先行谢过公主婶婶的照拂。”沈承志当然也很敬佩沈清河这位六叔的为人。可六叔太忙了，只怕顾及不上府宅之内的事情。反之，公主婶婶就不一样了。 　　公主婶婶就好像是他们将军府的定海神针。只要有公主婶婶坐镇将军府，沈承志就毫无半点的忌惮和害怕，尤为放心和轻松。 　　第162章 　　沈承志的道谢, 周月琦认认真真的接受了，并未推搪, 也没刻意躲避。 　　从一开始见到沈承志的时候，周月琦就意识到，不能将沈承志视为真正意义上的小孩子。反之，需得将沈承志放在等同的地位上，才是对沈承志的尊重。 　　也是以，此时此刻面对沈承志，周月琦的态度很坦然。 　　得了五公主这位婶婶的明确答复, 沈承志顿时就勾起嘴角，笑了。再之后, 他便毫无负担的跟戚家几兄弟一块, 陪着两个孩子玩了起来。 　　这一顿饭, 沈承志和戚家几兄弟都是留在周月琦的院子吃的。等到沈清河回来，一眼就看到了屋里的热闹气氛。 　　对于戚家几位公子, 沈清河渐渐也都熟悉了起来。见到几个孩子留在这里吃饭, 沈清河没有任何的异议, 直接坐下来，大家一起用膳。 　　当日送走了戚家几个孩子和沈承志之后, 周月琦顺口就跟沈清河说到了御史夫人特意去书院堵沈承志的事情。 　　沈清河登时就变了脸色。要是御史夫人来将军府闹，沈清河并不会放在心上。可御史夫人居然跑去书院找沈承志, 沈清河就不准许了。 　　“御史夫人应该是不敢找到沈家来, 所以才将心思打到了承志的身上。”周月琦挺能理解御史夫人的。毕竟之前御史夫人每次来将军府, 都遭遇了不怎么愉快的事情。要说御史夫人还敢跑到她面前来闹腾, 周月琦都不相信。 　　这不，御史夫人应该也是被逼急了，所以才不得不去找沈承志。姑且也算得上是被迫不得已之下的一个抉择吧！ 　　沈清河当然知道御史夫人在忌惮周月琦。但这并不表示，御史夫人就能去找沈承志。沈承志还这么小，沈家又不是没有其他可以当家的长辈，御史夫人不该将那些心思和算计用在沈承志的身上。 　　曾经沈清河一直不在帝都皇城，尽管家里人从来都不说，可沈清河比谁都更加清楚，沈家人受过的那些委屈和伤害。是以自打沈清河回来帝都皇城，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有人欺负他的家人。这一次，御史夫人的所作所为是真的触及沈清河的底线了。 　　看出沈清河的心情不佳，周月琦抿抿嘴，开口说道：“承志的事，我明日会找二嫂说。” 　　“不用找二嫂。我明日早朝后亲自找金御史谈谈。”御史夫人是怎样的算计，沈清河不关心。可是涉及到金御史，沈清河就不客气了。 　　“也行。”要彻底解决御史夫人的问题，确实必须从金御史的身上着手，周月琦点点头，认可了沈清河的决定。 　　这一夜，御史夫人其实谁的也不怎么安稳。白日里看沈承志的态度，她实在没办法静待后续。总觉得沈承志肯定不会这么的听话，只盼望别再横生枝节才好。 　　次日的早朝上，一如既往的争锋相对，处处都是腥风血雨。贺宰相很不幸运的再度碰了壁，而沈清河，则又一次稳占上风。 　　一众朝臣都能看的出来，贺宰相是真的失势了。反之，沈清河在朝中的威望无疑是更上一层楼。 　　过于鲜明的对比之下，已经依附沈清河的诸位朝臣纷纷暗自乐上心头，心情顿时就很好了。 　　而早朝之后，沈清河第一时间就找上了金御史。 　　金御史是真的不知道，御史夫人昨日居然找上了沈承志。如若他知道，他是肯定不会答应的。 　　跟沈清河一样，金御史也很爱护沈承志。正是因为极为重视，金御史才越发不能容忍御史夫人的作为。 　　是以这一日金御史在下朝之后，没有再去别的地方，而是直接回了御史府。 　　见到金御史回来，御史夫人当然是很高兴的。只可惜，她的高兴并没能维持太久。甚至还没等到她开口，金御史的怒气就翻滚而来。 　　“你去找了承志？而且还是去书院找的承志？”金御史根本没办法理解御史夫人的举动。也正是不理解，所以金御史才越发的生气和愤怒。 　　“我……”毫无预兆被金御史抖出这件事，御史夫人整个人都慌了。她只是为了跟金御史缓和关系，并不是真的要去对沈承志做什么。但凡她敢对沈承志心存恶意，沈家怎么可能会原谅她？五公主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越想越觉得自己很委屈，御史夫人的眼圈刹那间就红了，很想为自己解释解释，却又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你到底为什么就那么的见不得承志好？承志到底哪里招你惹你了？以前承志人住在御史府，你嫌弃承志碍眼，行，我将承志送回将军府，以后都不再让承志出现在你的面前。结果你呢？你还是不肯放过承志，都找去书院门口了。你说说，你还想要做什么？下一刻你是不是打算直接闹到将军府去，当着五公主和沈老夫人的面欺凌承志这么一个孩子？”金御史是真的很生气，更是无奈他竟然怎么也扭正不了御史夫人的想法和作为。 　　太过生气之后，金御史也不等御史夫人回话了，直接就强行将御史夫人送回了娘家。 　　一被送上马车，御史夫人就彻底慌了。可是不管她怎么求饶，金御史都不肯原谅她，也不肯听她多说一个字。 　　就这样，御史夫人被送了回去。尤为难堪，又分外的狼狈，着实羞于见人。 　　尤其是等回到自己的娘家，御史夫人还得绞尽脑汁的跟娘家人好好解释，她为何会突然被金御史送回来。这般处境和局面，就更让御史夫人羞愧不已了。 　　若是金御史稍微给她留些情面，御史夫人还不至于变得这般窘迫。再怎么说她也活了这么多年，不可能一丁点的法子都没有。 　　无奈金御史在将她送回娘家的时候，话语说的太狠，语气也煞是毫不留情，直接就将御史夫人的所有后路全部堵死了。以致于御史夫人诸多后招和算计都使不出来，也没办法缓和自己在娘家的处境。 　　最终，御史夫人就尤为郁闷且甚是可怜的留在了自己的娘家，受尽白眼和冷嘲却怎么也没办法挣扎和摆脱。 　　几乎是一夕之间，整个御史府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因着金御史的铁腕手段，哪怕府上还有人不赞同金御史的所作所为，可他们谁也不敢对金御史提出丁点的异议。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御史府内的气氛彻底沉寂了下来。 　　另一边，将军府的气氛一如既往的安静和谐，尤为的美好。 　　其实打从沈兰萱和离的事情发生之后，沈二伯母心里就始终过不了那道坎儿。总觉得是她没能教导好自己的女儿，这才祸害了戚家，害得戚麒也跟着离开了帝都城，至今未归。 　　再一想到小囡囡独自被留在戚家，沈二伯母越发忍不住的直叹气。 　　好在有沈大伯母陪在一旁帮忙劝着，否则沈二伯母的心情必然极为难受，再也高兴不起来。 　　不得不承认，沈大伯母无论何时都是沈二伯母和沈夫人心里的定海神针。不管发生怎样的事情，只要有沈大伯母在，沈二伯母就特别的安定。 　　是以这段时日，沈二伯母时常都往沈大伯母的面前跑。连带，沈夫人也经常被拉在一块说话。 　　这一日，沈二嫂本是来找沈夫人的。恰好，沈大伯母和沈二伯母都在沈夫人这里，便都一起听闻了御史府的事情。 　　“我的意思，咱们还是不要过多的插手御史府的事情。虽然是你的娘家没错，可你兄长既然已经做出决定，你就别过多追问了。”沈夫人之前并不知道御史夫人来找沈承志的事情。但在知道之后，沈夫人对御史夫人的印象就彻底变了。 　　故而在知道御史夫人被金御史送回娘家之后，沈夫人的态度很是明确：不插手，也不过问。 　　必须得承认的是，沈家一众人都不会幸灾乐祸，也都不是过河拆桥的性子。御史府曾经帮忙照顾过沈承志的恩，他们都记得。但是同时，他们也不会忘记御史夫人对沈承志的那些不好。直到现下，沈家人也都尤为公正且坦然的对待着御史府。 　　“嗯，好。”沈二嫂也就是过来向沈夫人讨要一个态度。确定了沈夫人的意见跟她相同，沈二嫂便也不琢磨了。 　　沈大伯母和沈二伯母就坐在一旁，自然也都听到了沈二嫂的告知。 　　御史府的事情，当然跟他们将军府毫无关系。沈大伯母和沈二伯母都没有多嘴，更加没打算发表任何的意见。就如同沈夫人所言的那般，她们确实不好插手御史府的事情，也无需去过多的探听和过问。 　　沈家一众人都是这样想的，然而，御史夫人却不是这样想。 　　因为已经在娘家过了好几天的凄惨日子，御史夫人实在过不下去，也坚持不下去了。迫于无奈，她就来了将军府。哪怕是下跪磕头，她也必须将沈二嫂求回御史府去。 　　听闻御史夫人来府上做客，沈二嫂下意识就皱了皱眉头。她跟这位嫂嫂是真的没有太多的共同话语需要言明，也实在不必要见面。就是不知道，御史夫人这次来找她又是想要干什么？ 　　“小姑啊，你就帮帮嫂嫂吧！嫂嫂都已经被赶出御史府了。你再不帮帮嫂嫂，嫂嫂以后都回不去御史府了。”一见到沈二嫂，御史夫人就哭喊着扑了过来。 　　沈二嫂没来得及提防，直接被御史夫人扑了个正着，登时就无奈了。想要推开御史夫人，却怎么都推不开来。 　　“小姑啊，嫂嫂求求你了，好不好？你就帮嫂嫂这一次吧！嫂嫂下次再也不敢了还不成？嫂嫂再也不去找承志了。”御史夫人是真的被金御史这次的绝情举动给吓坏了。她不过是去找了一下沈承志而已，又没将沈承志怎么样，金御史做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 　　更何况，她去找沈承志的时候，戚家几兄弟也都虎视眈眈的守在一旁。借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将沈承志怎么样啊！她是无辜的，真的是无辜的。可金御史为何就是不肯听她的解释，非要强行给她定罪？ 　　心下诸多委屈和冤枉都无处诉说，御史夫人憋屈了太久，此刻看到沈二嫂，刹那间就发泄了出来：“小姑，嫂嫂确实是去找过承志，可也只是想要承志帮嫂嫂传个口信而已。嫂嫂真的没有想过要伤害承志，嫂嫂也根本做不出来这种事啊！嫂嫂那么喜欢承志，从来都是将承志当成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在疼爱，嫂嫂怎么可能会去害承志呢？可是你哥哥就是不肯听嫂嫂的解释，他误会了嫂嫂的本意。小姑，求求你了，你就帮帮嫂嫂，好生去跟你哥哥解释解释一两句，行吗？” 　　御史夫人的语气很是凄厉，表情也特别的楚楚可怜，直接就把沈二嫂给弄懵了。 　　沈二嫂真的没有想太多。就说御史夫人去找沈承志这件事情，沈承志没有刻意跟她提及，五公主和沈清河也没有说给她听。还是金御史特意找来将军府跟她道歉，沈二嫂这才知晓是怎么一回事。 　　沈二嫂能感觉到沈承志的维护，也能感受到五公主和沈清河的爱护。原本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沈二嫂并未放在心上。她姑且记得的，还是御史夫人被送回娘家，御史府的气氛尤为压抑和沉默的事情…… 　　只不过此刻被御史夫人突然提起，沈二嫂抿抿嘴，莫名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小姑啊，你可不能不管嫂嫂啊！你不能对咱们御史府的事情撒手不管的。你哥哥那么的疼你，嫂嫂对你也不错的啊！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嫂嫂和你哥哥就此分开吧！咱们御史府最近一直在倒霉，走的都是霉运，就没有一件好事发生。小姑，就算你嫁来了沈家，是沈家人了。你怎么也得惦念惦念娘家人不是？你不能不管咱们娘家人的死活，不管咱们御史府的。”好半天也没等来沈二嫂的肯定答案，御史夫人别提多着急了，连忙又补充道。 　　还是那句话，沈二嫂没有御史夫人想的那么冰冷和残酷。不管当初御史夫人是怎么样对待沈承志的，沈承志确实是在御史府住了好些年，这是不争的事实。 　　至于御史夫人此刻的哭喊，沈二嫂轻叹一声，到底还是伸出手，扶住了沈二嫂：“嫂嫂，有话慢慢说，别急。” 　　“我怎么能不急啊！小姑，我知道，我当初对你不是那么的好，我跟你道歉好不好？我跟你赔礼，跟你认错。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肯做。我保证，我什么都听你的，以后都不敢对你做丁点不好的事情了。还有承志，我也向他道歉。那时候承志被养在咱们御史府，我承认，我确实心里不舒服过。可我也没有坏心眼啊！我就是觉得，你哥哥一门心思都扑在承志的身上，从来没有照顾过咱们御史府的几个孩子。都是当娘的，谁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小姑你也是的吧，肯定会更疼爱承志的是不是？我的要求也不多，就是希望你哥哥能空出一点时间来陪伴咱们自己的孩子。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我？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是我的错，都不肯原谅我？”御史夫人越说越委屈，越说越伤心，眼泪吧嗒吧嗒就掉了下来。 　　她真的有理由的，也有正当且合理的说辞和借口。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是她的错？她就是更心疼自己的孩子，更疼爱自己的儿子，哪里错了？ 　　御史夫人没有错。站在沈二嫂的立场，听着御史夫人的解释，沈二嫂基本都能谅解，也都能理解。 　　确实，正如同御史夫人所说，都是当娘的，谁会不心疼自己的孩子？那时候他们将沈承志送去御史府养着，本来就是他们亏欠了御史府。金御史对沈承志又特别的看重和在意，御史夫人在一旁看着会心里不舒服也不是没有道理。 　　此般想着，沈二嫂点点头，终于开了口：“嫂嫂，你就别多想了。兄长不是狠心的人，他不会对嫂嫂那么心狠的。” 　　“可他已经把我送回娘家了啊！而且他还不准我回御史府。你哥哥真的把话说的特别绝情，也特别的冷酷，嫂嫂是真的别无他法了。小姑你都不知道，嫂嫂在娘家过的是多么的凄惨，多么的可怜和无助。都是已经出嫁的人了，而且还都嫁出去这么多年了，突然被送回娘家会是怎样的感觉。嫂嫂不说，小姑你也能想得到的吧！小姑，嫂嫂真的快要活不下去了。你就帮帮嫂嫂吧！就这一次，这一次，好不好？”因着沈二嫂的接话，御史夫人立刻就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只觉得沈二嫂这便是支持和认可她了，御史夫人哭的更加凄惨，也更加的痛快。 　　这么一段时日以来，就只有沈二嫂肯站在她的身边，帮她好好考虑考虑处境。她那么的可怜、那么的无助，总算还是得到了一个人的原谅和理解。 　　沈二嫂终归没能拗过御史夫人的哭喊和道歉。 　　即便她确实对御史夫人的所作所为很是不赞同，且不认可，但是御史夫人已经哭得这么可怜了，她还能怎么办？ 　　送不走御史夫人，沈二嫂便也只能答应了御史夫人的请求：“好，我跟你回御史府一趟。” 　　“真的吗？小姑，嫂嫂真的是太谢谢你了。嫂嫂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反正，总之，嫂嫂谢谢你，很谢谢你。”只要沈二嫂肯出面，御史夫人坚决相信，金御史会原谅她，会答应接她回御史府的。 　　就这样，在御史夫人的死缠乱打下，沈二嫂不得不跟在御史夫人身后，朝着将军府的大门走了过去。 　　“二嫂这是要去哪儿？”将军府的所有动向，周月琦并不会特意命人盯着。但是，却也架不住有人特意去她的院子送口信不是？ 　　周月琦答应过沈承志，不会让沈二嫂被欺负的。既然御史夫人这般的不识相，非要闹到将军府来，周月琦便也不客气了。 　　乍一见到五公主出现，御史夫人本能就吓了一大跳。脸色白了又白，不敢置信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五公主。 　　这里是沈二嫂的院子外面，距离五公主的院子根本是南辕北辙，五公主怎么会等在这里？难道是故意来等她的？ 　　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御史夫人连忙就紧紧抓住了沈二嫂的手，唯恐沈二嫂会再度改变主意。这样一来，她就功亏一篑，没人能帮她回到御史府去了。 　　沈二嫂也没想到，五公主会突然到来。听到五公主的问话，沈二嫂没有片刻的犹豫，径自实话实说：“我陪嫂嫂回一趟御史府。” 　　“哦？御史府的事情，何时需要二嫂你去出面解决了？都是已经出嫁的姑娘了，二嫂还是应当避嫌的吧！”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御史夫人，周月琦的视线转回沈二嫂的身上。 　　沈二嫂不禁就有些不好意思了。顿了顿，迟疑的看向了御史夫人。 　　“小姑，不可以。你可千万不能不理嫂嫂的。嫂嫂现下能求的，就只能小姑你一个人了。要是连你都不帮嫂嫂，嫂嫂还能怎么办？小姑，你要是撒手不管，那就是逼着嫂嫂去死啊！”御史夫人最不愿意发生的状况，终归还是发生了。心下一急，她连忙就抱住了沈二嫂的胳膊，苦苦哀求出声。 　　“嫂嫂，你先放开我……”沈二嫂着实有些不习惯跟御史夫人此般的亲近。也没多想，就准备挣开御史夫人的纠缠。 　　“小姑！你就不能说话算话，帮嫂嫂这一回？刚刚你可是已经答应过嫂嫂了的。你亲口说的，不能反悔的。”御史夫人却是误以为沈二嫂真的打算听从周月琦的话，不再插手和过问御史府的事情。一时心急，越发加紧了力道，唯恐沈二嫂再次转身回自己的院子，不再愿意理睬她这位算不得关系极好的娘家嫂嫂。 　　第163章 　　沈二嫂没有说, 她不帮御史夫人。她既然已经松口答应了要回御史府一趟, 那么她就一定会去御史府。 　　也所以, 御史夫人此刻的慌张和急切都是不必要的。 　　顿了顿, 沈二嫂不再执意挣脱御史夫人，也没准备继续刺激御史夫人, 她只是轻叹一声，缓缓回道：“嫂嫂先别着急，我会跟你回御史府的。” 　　“那就好, 那就好。”连连点点头，御史夫人顿时就松了口气。为防万一，御史夫人接着又拽了拽沈二嫂, “那什么, 小姑, 咱们还是先走吧！眼看着时辰差不多, 你哥哥也该回去了。” 　　沈二嫂自然不介意立刻跟御史夫人离开沈家。不过眼下的情况是, 五公主还在这里。想当然，沈二嫂不可能无视五公主的意见。 　　故而, 即便御史夫人很是着急，沈二嫂还是站定不动, 看向了周月琦。 　　周月琦微微挑眉, 并未立刻开口。看沈二嫂的意思, 是一定要去御史府走这么一趟？ 　　也罢, 周月琦这会儿确实挺闲的。也没太多的迟疑和犹豫, 她直接就朝着沈二嫂点点头：“我跟你一起去御史府。” 　　“什么？”怎么也没想到五公主会突然开口接话, 甚至还要跟她们一道回御史府，直接就让御史夫人惊呼出声。 　　“二嫂莫不是不欢迎？”根本没有理睬御史夫人的意思，周月琦径自看向沈二嫂，笑着问道。 　　“怎么会？若是公主弟妹愿意一块去御史府走上一趟，当然是再好不过的。我只是担心，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耽误了公主弟妹的时间。”在沈二嫂的心里，五公主这位弟妹虽然出身很高，但却并不难相处。五公主说要一起去御史府，当然不是成心想要找事。 　　反之，五公主肯定是为了她好，这才想要陪同她一起去御史府。在这件事上，铁定是她再次给五公主添麻烦了。 　　对于这些利害关系，沈二嫂看得分明，也极为清楚。 　　相比沈二嫂的明事理，御史夫人就不是多么的高兴了。有五公主陪着去御史府，她肯定就不可能死抓着沈二嫂不放了。沈二嫂虽然性子软，可却架不住五公主尤为强势和霸道。不管怎么想，御史夫人都觉得她今日的胜算只怕又要落空了。 　　但是，要她开口拒绝五公主的陪同，御史夫人又着实说不出来。 　　想也知道，就算她开口拒绝了，五公主也肯定不会听她的。再者说，还有沈二嫂在呢！比起她这位娘家嫂嫂，沈二嫂明显跟五公主更加的亲近。御史夫人很有自知之明，完全不敢去跟五公主比这份亲近。 　　就这样，前往御史府的马车又多了一辆，恰好还就是周月琦的公主凤驾。 　　御史府内，金御史确实在家。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御史夫人今日竟然还请动了五公主和沈二嫂一并来帮她当说客。 　　金御史有打算和御史夫人和离吗？没有。金御史有想过直接休了御史夫人吗？也没有。他之所以会将御史夫人送回娘家，归根结底就是想要让御史夫人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犯下的过错。 　　不需要御史夫人彻底改过自新，只要御史夫人以后都老老实实的安静下来，别再多生事端，他就能容忍御史夫人回来御史府。 　　然而很可惜的是，御史夫人并没能真正领悟他的良苦用心。御史夫人甚至连所谓的反省都没有，她直接就跑去将军府闹腾了。 　　又是将军府！御史夫人怎么就那般的不识好歹，非要盯着沈家不放？这次不但将沈二嫂请了过来，连五公主也惊动了！ 　　看来，御史夫人是真的没有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更没有将他的告诫放在心上。他都已经再三叮嘱御史夫人别再去叨扰将军府的清净，可御史夫人偏生就是不识趣，一次比一次闹得过分，简直是不识好歹。 　　因着这样的缘由和前提，一看到御史夫人出现，金御史的脸色就彻底变了。 　　御史夫人自然看到了金御史的脸色。也正是因为看出来金御史对她的不满，御史夫人才更加的不敢轻易开口。忙不迭就躲在了沈二嫂的身后，等着沈二嫂帮她出头。 　　感觉到御史夫人一个劲的躲在她背后戳着她的腰，沈二嫂的脸色僵了僵，到底还是先开了口：“兄长。” 　　“小妹。”对沈二嫂，金御史的态度自然是完全不同的。带着满满的温和，金御史登时就露出了笑容。 　　“嫂嫂请我回来当一回说客。”也没在金御史面前推脱和遮掩，沈二嫂径自说明了来意。 　　“说客？”似笑非笑的转过头看了一眼御史夫人，金御史的语气很是冷淡，抱着全然不以为意的态度。 　　沈二嫂其实也没想要跟金御史说些什么了不得的话语。她本人也没承诺御史夫人什么。会答应来御史府，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没能磨得过御史夫人的死缠乱打，倒不是她真心想要帮御史夫人做些什么。 　　这不，此刻她人已经站在了御史府内，也见到了金御史本人，更多的事情就没有了，也无需太过嘴碎的念叨个不停。 　　御史夫人忍不住就又推了推沈二嫂。不敢用太大的力道，唯恐被金御史看到，加深金御史对她的不满。再不然就是被五公主看见，对她生出更多的厌恶和反感。 　　“小姑，多说两句，嫂嫂求你了。”以着很小的声音，御史夫人对着沈二嫂央求道。 　　沈二嫂着实有些无奈了。她也没那么多的话语要跟金御史说啊！再说了，这个时候难道不该是御史夫人抓准时机自己多多发挥吗？怎么偏生又把事情推到了她的头上？ 　　轻叹一声，沈二嫂索性就往旁边站了站，将御史夫人给让了出来：“嫂嫂有什么话，倒不如当面跟兄长说说？正好我和公主弟妹就站在一旁，也能帮嫂嫂多说几句好听话不是？” 　　御史夫人有什么话需得跟金御史说？肯定是道歉的话语。可她能怎么跟金御史说？一个劲的哭喊，还是止不住的祈求？ 　　这些招数，御史夫人先前也不是没有向金御史用过。可金御史都不配合，也不愿意原谅她啊！ 　　此般想着，御史夫人的心情忍不住就变得糟糕了起来。 　　但是，再不高兴，御史夫人也必须站出来。再这样磨磨蹭蹭的等下去，她的一番心思就又得被沈二嫂给彻底破坏了。 　　心里分外焦虑，御史夫人却还是不得不站在了金御史的面前：“夫君，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错了？错在哪里？”金御史并不是很想跟御史夫人说话。可是已经闹到这一步，又是当着沈二嫂和五公主的面，金御史正儿八经的看向了御史夫人，问道。 　　御史夫人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稳了。她道歉的话已经说了，金御史却还是不肯放过她。要问她错在哪里？她总不能说，她就错在不该去将军府找沈二嫂？ 　　但是，如若她不去找沈二嫂，只怕她连御史府的大门都进不来。届时，她又该怎么办？金御史张嘴闭嘴都在说她的不对，一而再的警告她不准去找沈二嫂，难道金御史就没有错？ 　　心里诸多抱怨和埋怨，可是真的闹到了面前，御史夫人也不敢多嘴言论其他。迎上金御史的质问眼神，她除了服软还是服软，多的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蹦：“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我知道错了。” 　　必须得承认，御史夫人很懂得进退，也尤为擅长能屈能伸。可是就算她的态度表现的足够明显，金御史依然没打算配合她，更加没想过要原谅御史夫人。 　　“你如果真的知道错了，此时此刻小妹就不会出现在御史府内。”面色冰冷的看着御史夫人，金御史的语气很是强硬，没有给御史夫人留下丝毫的挽回余地。 　　御史夫人顷刻间就哑然了。她怎么也没想到，金御史会这样不给她脸面，都当着沈二嫂的面揭穿她了。这，金御史是打定主意不要她这位原配发妻了？ 　　极度的惊慌失措之下，御史夫人不敢继续跟金御史对着干，想也没想就转过头去看向了沈二嫂：“小姑，你帮帮我啊……” 　　沈二嫂实在不知道，这个时候她应当怎么帮御史夫人。在她看来，金御史的话语没有任何的问题。本来就是御史夫人有错在先，偏生御史夫人道歉和认错的态度又不是那么的诚恳，这才会特意找到她的面前，非要她跟着来御史府当说客。但是，她又能做些什么呢？又能说些什么呢？ 　　不管御史夫人怎么想，沈二嫂肯定是二话不说站定在金御史这一边的。换而言之，沈二嫂会帮忙金御史一起指责御史夫人的不对，却不会帮着御史夫人去反驳金御史的指控和质问。 　　沈二嫂又不是看不出来，金御史是一心护着她的。于情于理，沈二嫂都不可能帮着御史夫人跟金御史对着干。想当然的，这个时候她就不可能顺应御史夫人的心愿了。 　　是以，沈二嫂微微低下头，好似完全没有听见御史夫人的央求，兀自保持了沉默。 　　御史夫人越发感觉不好了。她特意跑去将军府将沈二嫂找来御史府，为的不是让沈二嫂呆在御史府一味沉默的。她要的，是沈二嫂帮她说话，帮她在金御史的面前博得好感。 　　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不作为的沈二嫂，御史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张嘴就想吼沈二嫂一顿。 　　不过，御史夫人到了嘴边的话语并没能顺利说出口。原因很简单，五公主就站在沈二嫂身边呢！借给御史夫人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跟五公主面对面对上。以致于她才刚瞪出去的眼神，飞快的又收了回来，生怕被五公主瞧出端倪来。 　　周月琦会来御史府，可不是单纯为了观光。御史夫人方才的那一眼明晃晃的瞪了过来，周月琦怎么可能没有看见？ 　　既然看见了，周月琦便不可能假装视而不见。 　　轻笑一声，周月琦走向了御史夫人：“怎么？御史夫人这是对本公主有意见，还是看不惯本公主身边的这位沈家儿媳？” 　　周月琦的语气很是坦然，表面听上去完全不带怨言和不满。可她这样的话语一出，先不管御史夫人是怎样的心情，金御史直接就爆发了。 　　“所以说，你还是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你根本就是死不悔改，丝毫不知道你错在哪里！”金御史猛地呵斥出声，一把扯过御史夫人的胳膊，逼得御史夫人不得不正视他的怒火，“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闹了这么大的阵仗跑来御史府，你安得什么坏心眼？” 　　“我没有。这里是我的家。我就是想要回家而已，你凭什么不让我回来？”反正有沈二嫂在一旁看着，御史夫人就不相信，金御史会当着沈二嫂的面将她赶出御史府。她是御史府的女主子，金御史甭想赶她出去。 　　“你有把御史府当你的家吗？你真要将御史府当成是你的家，你就不会一个劲的闹腾不休，非要搅和的整个府邸不得安宁，你才肯罢休。”金御史的语气何尝不带着怒意和愤恨。他是信任御史夫人，这才撒手将整个家交给了御史夫人管。 　　可是御史夫人是怎么回报他的？御史夫人巴不得将御史府闹腾的分崩离析，最好就每个人都没有消停日子过。否则，御史夫人当初也不会执意非要迎娶贺秀儿过门，现下更加不会一而再跑去将军府闹腾个不休。 　　“我没有，我不是。我……”御史夫人不认为自己对御史府有坏心眼。当初她想要将贺秀儿迎娶过门，确实是为了巴结上宰相府，想要顺利跟宰相府结亲。但是，她也是为了御史府好啊！她一个妇道人家，成日里窝在府邸的小妇人，即便得了宰相府这样的好亲家，又能给她带来多大的好处？ 　　说到底，她还是为了御史府好。为了自己的儿子能有个更加强大的岳父家，也希望能帮自己的夫君寻一座厉害的靠山。她怎么就有错了？ 　　当初要不是五公主把事情做的那么决绝，她又怎么可能会舍得放弃跟将军府交好这样的前途，反而屁颠屁颠的去巴结讨好宰相府？ 　　但凡那个时候五公主肯多给她一个机会，五公主愿意给她一点好脸色看，她又何至于非要跑去巴结外人？宰相府是怎样的地方，御史夫人能不了解，能不知晓？ 　　说起跟宰相府交好的全部过程，说起她一而再在宰相夫人面前低头示好的卑躬屈膝，御史夫人难道就不觉得屈辱吗？就是因为太过屈辱了，所以御史夫人才不愿多提，不愿意回过头去多想，更加不愿意轻易舍弃已经到手的荣华富贵。 　　如若不是后来贺秀儿做的太过分，如若不是后来宰相夫人直接就上手对她扇了好几巴掌，御史夫人根本狠不下心来跟宰相府撕破脸，也不会放任金御史直接将金大公子连同贺秀儿一起送回宰相府去。 　　时至今日再去回想当时为何要讨好宰相夫人的起因，御史夫人更想要归咎到五公主的身上。 　　只不过，五公主的身份太过高贵，沈清河现如今在朝堂上又大权在握，她根本不能跟五公主争锋相对，也没办法去跟五公主硬碰硬的对着干。最终，她就只能转而去投靠宰相府罢了。 　　有的时候，御史夫人也会觉得很不甘心。她怎么说也养了沈承志那么多年，沈家居然半点不记得她的好，也没有半点回报给御史府。 　　就算到了现下，也只是金御史依旧在继续对沈承志好。御史夫人就没有看出哪怕丝毫，沈家有想要回报御史府大恩的念头。 　　这样的不甘心，御史夫人每时每刻都在酝酿，一次接着一次的沉淀，却从来没有得到过丁点的安抚。直到此时此刻为止，也没有发泄出来，没能得到排解。 　　“够了！你就别再为你自己的那些举动和行为辩解了。你根本就不是什么良善的人。你所做出的的每一件事情，都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你到底安得什么心，我不想知道，也不想要追究。我甚至连多问你一句话的想法和念头都没有。也烦请你，尽快收起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丑陋心思，别再费尽心思的彰显出来了。”金御史对御史夫人，确实是情分已尽，没有更多的打算，也不想多听御史夫人的任何言语。 　　至于御史夫人屡次对沈二嫂的算计，金御史气的面色发青，全然听不进去御史夫人哪怕丝毫的辩解。 　　骗子，都是骗人的！金御史又不是第一日认识御史夫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御史夫人的真实打算？不就是故意想要让他放松警惕，再度接受御史夫人的回来？ 　　但凡他多给御史夫人一次机会，御史夫人肯定又会卷土重来。金御史不想再浪费时间陪御史夫人玩了，也不想给御史夫人继续蹦跶的机会。 　　金御史确实是文人，没有武人的气魄。可文人也有文人的执拗，文人的眼睛里亦是揉不得沙子。是以在察觉到御史夫人的恶意之后，金御史再不肯给御史夫人留下丁点的机会，对御史夫人也特别的绝情和冷酷。 　　御史夫人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她都做了这么多了，也请来了沈二嫂，甚至连五公主都跟着到了御史府，金御史为何还是这般的执拗和决绝？ 　　沈二嫂张张嘴。正要出声，却被五公主给拉住了。 　　周月琦可不管沈二嫂到底打不打算劝人。她会跟着来御史府，为的就是彻底保障沈二嫂不会插手御史府的事情。至于御史府之后到底是和和美美的继续过日子，还是各奔东西的彻底变得疏离和冰冷，都跟周月琦无关。而周月琦也不希望，沈二嫂掺和进来。 　　沈二嫂并非看不清楚情势的人。否则，她早就跑来御史府了。今日也不会等到御史夫人死缠乱打那么久，才终于答应过来御史府看看。而且即便来了这里，沈二嫂亦没有紧盯着御史府的局势不放，不曾打算插手和参与其中，始终都保持了安静和沉默。 　　至于现下她想要出声，沈二嫂只是单纯想要规劝金御史别用那么大的力道，别下那么狠的手…… 　　不过，还是五公主看得分明。有五公主在，确实也不需要她来出声。五公主都觉得没问题，那就肯定无关紧要了。 　　如此想着，沈二嫂微微朝着五公主点点头，随五公主一道悄悄离开了。 　　金御史有看到五公主和沈二嫂朝着门外走的动作，却没有准备阻拦。到底是家丑不可外扬，沈二嫂也就算了，毕竟是他的亲妹子，可五公主却是实打实的外人。 　　也是以，金御史是乐见五公主和沈二嫂离开的。 　　御史夫人倒是没看到五公主和沈二嫂离开的举动。要是她看到了，她肯定会大喊大叫，怎么也要将两人给拦下来，决计不会让五公主和沈二嫂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 　　反之，正是因为没有看到，御史夫人的所有心思和注意力都放在金御史的身上。她迫切想要金御史原谅她，想要金御史将她留在御史府内。 　　金御史也是成心不让御史夫人发现。乃至于他有意遮挡住了御史夫人的视线，确保五公主和沈二嫂顺利的走出了御史府的大门。 　　离开御史府，沈二嫂红着脸不自在的坐上了周月琦的凤驾。再然后，小小声却尤为诚恳的向周月琦道了歉：“公主弟妹，又给你添麻烦了，真是对不住。” 　　“二嫂不必放在心上。”周月琦不想做的事情，谁也逼迫不得她。就是因为她不介意陪着沈二嫂来御史府，所以才会走上这么一趟。 　　至于沈二嫂的道歉，着实没有那个必要。最起码，周月琦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那般的在意。 　　沈二嫂听到这里，不禁就更加不好意思了。 　　五公主对沈家人的好，沈二嫂向来感同身受。而今事情到了她的身上，又牵扯到了她的娘家，五公主本可以视若无睹，不予理睬的。谁都知道，五公主性子清冷，从来不会多管闲事，又怎么可能会过多的操心御史府的事情？ 　　五公主明明就可以不过问御史夫人的这些闹腾和纠缠，可五公主依旧不辞辛苦的在帮她撑腰，还特意陪着她来了御史府坐镇，可不就是为了她这个人好？ 　　无法言喻的是，她欠下五公主的，更多了。 　　第164章 　　周月琦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她这个人, 从来都是对人不对事。只要她认准了要护着的人，就肯定不会有其他想法。至于说想要从沈二嫂这里得到什么回报，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出身高贵如周月琦，即便是嫁来了将军府，也什么都不或缺。说句不怎么中听的话，沈二嫂身上并没有什么好处可以给周月琦，也没有值得周月琦动心去攫取的利益。 　　而周月琦对沈二嫂的诸多庇护, 也确实不存在任何的算计和利用之心。 　　也所以, 沈二嫂的道谢，周月琦会接受, 但也仅此而已。涉及其他的事情, 周月琦并不指望沈二嫂帮她做。 　　因为确实对沈二嫂无所求，周月琦反而更加的坦然。就说今日在御史府的事情，周月琦的态度无疑是尤为淡定, 且不以为意的。 　　沈二嫂自然也很清楚，她并不能回报周月琦什么。故而, 她只是将满满的感激都放在了心里，只待日后有机会, 一定会加倍的还给五公主。 　　从御史府回来，周月琦一回到自己的院子, 就看到了沈清河。 　　沈清河正陪着两个儿子玩耍。见到周月琦回来，将两个孩子一手一个抱在怀里, 冲周月琦笑的欢快。 　　一眼就看到父子三人几乎是同号的笑容, 周月琦忍不住也跟着勾起了嘴角, 心下暖意横生。有的时候她真心觉得，或许她这次重新来过，就是老天爷对她的补偿。而她最是期待、也最是想要的，便是眼前的美好和温暖了。 　　坐回桌上，周月琦顺口也跟沈清河提及了御史府的事情。 　　上次也是沈清河去找的金御史，随即金御史就将御史夫人送回了娘家。这次御史夫人又在那可劲的闹腾，就是不知道沈清河这次准备怎样对待御史夫人了。 　　事先并未预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沈清河挑起眉，嘴唇微微抿紧。 　　对金御史，沈清河着实有些失望了。上次他找到金御史的时候，还以为金御史会彻底处理好此事。不过很明显，金御史没能真正镇压住御史夫人。 　　既然如此，以后便将金御史也一并列为将军府的拒绝往来户好了。他不会再准许金御史和御史夫人进入将军府，不单单是沈二嫂，即便是沈承志，以后也得务必保持跟御史府的距离。 　　当然，御史夫人要是再次胆敢私自跑去书院外等沈承志，沈清河也不介意亲自找去御史夫人的娘家，烦请御史夫人的娘家好好管教管教御史夫人。 　　“二嫂这边，有我看着。承志那里，我已经交代了戚家几个小的，他们会帮忙照顾承志。至于金御史和御史夫人，就必须得交给沈将军解决了。”周月琦也不是不能解决御史夫人。只要她出手，根本不会给御史夫人留活路。不过周月琦暂时不能确定的是，金御史对于沈清河而言到底还有没有其他更大的用处。 　　朝堂上的事情，周月琦并没有过分的关注。金御史到底是站在沈清河这边，还是站在贺宰相那边，周月琦倒是并不怀疑。以金御史最近时常往将军府跑的举动就能看出，金御史肯定是已经确定站在沈清河这一派的。 　　既然确定了金御史是沈清河的助力，周月琦自然不会轻易斩断沈清河的人手。这也是为何直到现下为止，金御史和御史夫人还能一而再蹦跶的症结所在。 　　“好。”周月琦的本事，沈清河很相信。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阻碍周月琦的举动，更加不会反驳周月琦的安排。点点头，沈清河立刻就应下了周月琦的话语。 　　事情交给了沈清河，周月琦就不担心了。全然没有继续将御史府的骚乱放在心上，在周月琦这里，事情便翻篇了。 　　沈清河也没就这件事跟周月琦多言。如若不是御史府的事情接二连三的牵扯到沈二嫂和沈承志的身上，沈清河根本就不会过问金御史和御史夫人之间的矛盾和冲突。 　　这不，事情说过了，便是过了。周月琦不会过多的投放自己的注意力，沈清河亦是如此。 　　金御史的心情很不好。不需要沈清河找到他的面前来，金御史直接就将御史夫人关了起来。 　　这一次，不需要再将御史夫人送回娘家，也不需要御史夫人自我反省以及改正自己的错误了。御史夫人只需要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以后都不需要再出现在任何人的面前了。 　　御史夫人是真的被吓怕了。 　　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御史夫人哭的尤为伤心，也甚是无助。她只不过是想要找沈二嫂来御史府帮她当当说客，可偏生没能如愿。沈二嫂不帮她不说，反而还将金御史的怒火烧的更加旺盛。不管她怎么跟金御史哭诉和求饶，金御史都不肯原谅她。更过分的是，金御史居然直接将她关了起来！ 　　眼下御史夫人是真的一丁点想法也没有了。如果再给她一个机会，她一定不会贸贸然去找沈二嫂的。她可以发誓，以后都不去将军府了。不管是沈二嫂还是沈承志，她都远远的躲开，这还不行？ 　　秉持着满腔的幽怨和委屈，御史夫人整个人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迷情绪，再也没办法重振精神，更加没有了继续跟金御史杠上的斗志。 　　这一下，御史府越发的沉寂了下来。 　　另一边的宰相府就不是那般的安生了。 　　贺宰相这个人，最欣赏的肯定是有能耐的人。如沈清河这般可以跟他旗鼓相当的对手，贺宰相嘴上不说，心里是非常喜欢的。撇开沈清河是沈家人这一条不说，要是换了沈清河来当他的女婿，哪怕沈清河是上门入赘，贺宰相也肯定极为高兴和满意。 　　当然，只因为沈清河是沈家人这一点，就注定了贺宰相不可能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沈清河这一事实。 　　原本对金大公子这个女婿，贺宰相是看不上眼的。如若不是御史府对贺宰相很有用，金御史又是一众文臣中的中坚力量，对于他拉拢朝中文臣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而且还能帮着他对付沈清河……贺宰相肯定不会考虑贺秀儿和金大公子的亲事。 　　然而，因着种种原因，贺宰相到底还是答应了这门亲事。之前金大公子人不在眼前，哪怕贺宰相极为不满意，也无需表现出来。毕竟，眼不见为净么！ 　　可是而今，金大公子居然毫无骨气的跟着贺秀儿一起搬来了宰相府入住。贺宰相不管怎么看，都很是不喜，越看金大公子越是不顺眼。只恨不得立刻将金大公子赶出宰相府，以后都不要再相见了。 　　之前贺秀儿来找他，让他帮金大公子安排一份差事的时候，贺宰相就想跳脚骂人了。 　　金大公子又不是没有自己的亲爹，御史府又不是没有没有人了，怎么金大公子的差事还需要他这位岳丈大人来安排？不过就是一个小官位罢了，御史府还拿不下来？ 　　不管怎么想，贺宰相都觉得金大公子着实太过无能了。自己没本事进入仕途也就算了，连金御史这个亲爹都讨好不了，这样的蠢材到底留着还能有什么用？ 　　越想心里越不舒坦，贺宰相就越发看不惯金大公子了。本来还想着姑且忍耐几日，看在贺秀儿的情面上，放任金大公子在宰相府住上三两日便自行离去。 　　可谁能想到，金大公子这一住，就再也不提离开的事情，直把贺宰相气的火冒三丈。 　　看在金御史的情面上，贺宰相并未直接将所有的不满摆放在明面上，让金大公子知晓。他总想着，金大公子自己但凡是个有尊严、有骨气的，就肯定不至于赖在宰相府不离开。 　　未曾想，金大公子的厚脸皮完全出乎贺宰相的意料之外。更甚至，金大公子非但没有觉得一直住在宰相府这个决定让他羞辱，反之他还很是引以为傲。 　　就贺宰相所知的，金大公子最近时常在外面打着他的旗号行事，没少收一些朝臣的好处。 　　但凡金大公子是个聪明的，就不会将事情做得此般高调，唯恐别人不知道。可金大公子偏偏就是要闹得人尽皆知，不但他自己的名声受损，连贺宰相也跟着丢了颜面。 　　提及此事，贺宰相就一肚子的火气，怎么也想不通金御史怎么就把自己的儿子养成了这般蠢钝如猪的模样。 　　试想之前将军府可还把沈承志养在御史府的，也是交给金御史一手教导。贺宰相特意去打探过，沈承志可没有被养成这般德行。 　　换而言之，御史府正儿八经的公子居然还比不上养在御史府的外人！总不至于说，因着沈承志是沈家人，骨子里刻着沈家清正门风的熏陶，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被养歪吧？ 　　别人信不信，贺宰相不知道。但是就他自己来说，他是不相信的。金大公子为人不怎么样，文采也难登大雅之堂，这就不能归咎于御史府的门风了吧！ 　　归根到底，还是金大公子这个人不行。文采平庸无奇，心胸还不够宽广，手段和本事都特别的粗劣笨拙，实在难堪大用。 　　照眼下的局势来看，贺宰相想要利用金大公子来牵制金御史的想法是不可能实现了。换了贺宰相是金御史，也不可能愿意将更多的心力投放在金大公子的身上。 　　贺宰相也派人去御史府打探过。这段时日金御史可没闲着，他正忙着将御史夫人送回娘家，好生整顿御史府呢！ 　　只看金御史的所作所为就知晓，金大公子的身上再也没有多余的利用价值。再冷眼旁观御史府最近的动向，贺宰相推及度人，怎么想都觉得不能再继续将金大公子留在宰相府了。 　　不能助长歪风邪气的滋生，更加不能将他宰相府的权势投放在金大公子这样的无用之人身上。贺宰相手里的权力确实很大，资源也足够的多，却无法说服自己去费心费力的培养金大公子。 　　故而，贺宰相冷着脸下了逐客令。 　　当然，贺宰相的态度并非他自己亲自告知金大公子的。他是让宰相夫人去办的此事，找上的也是贺秀儿，并非金大公子。 　　听完宰相夫人的话语，贺秀儿直接就气狠了：“什么意思？娘你这是要赶我离开宰相府？凭什么呀？这里可是我家！” 　　“我没说赶你离开宰相府。”一看贺秀儿此般激动，宰相夫人忍不住长叹出声，“秀儿，你先安静，咱们有话好好说。” 　　“什么好好说？娘你这是要跟我好好说吗？你要真的想跟我好好说，你就不会狠心将我赶出宰相府。我是真的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竟然连自己的家都回不来了。娘你这是成心想要逼死我对不对？”贺秀儿最近在宰相府的日子过得挺舒坦的。宰相府的吃穿用度可比御史府好太多了，御史府根本就比不上。 　　加之金大公子最近拿回来的银子越来越多，贺秀儿自己也是享用者，怎么可能会不满意？ 　　然而贺秀儿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舒坦日子才过上没多久，就被宰相夫人给打破了。 　　此刻看到宰相夫人一副想要跟她辩解的模样，贺秀儿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管朝着宰相夫人叫嚷出声。 　　“娘怎么可能舍得逼死你？你可是娘的亲生女儿，娘哪里会见不得你好？秀儿，娘现在跟你说的，是你爹爹的意思。而你爹爹想的，其实是……”抓住贺秀儿的手，宰相夫人竭力想要尽快安抚住贺秀儿的激动情绪。 　　“我爹爹？那就是说，是我爹爹容不下我这个亲生女儿了？也是，再怎么说，我也是已经出嫁的姑娘么！出嫁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爹爹确实不需要理睬我的死活。或者说，他是巴不得我就死在外面，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是不是？”听到是贺宰相的意思，贺秀儿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更加绷紧了心弦。 　　要是她娘赶她离开，她还能跟她娘哭闹不休，死赖着不肯离开宰相府。可换了贺宰相要赶人，贺秀儿就不敢过多的闹事了。 　　故而，别看贺秀儿眼下在宰相夫人面前叫嚷的厉害，换了贺宰相站在这里，贺秀儿肯定一声也不敢吭，老老实实就离开宰相府了。 　　“秀儿！”猛地喝一声，宰相夫人顿时就变了脸色，“你先安静，好好听我说。” 　　“哼！”贺秀儿也不敢真的跟宰相夫人撕破脸，既然宰相夫人有意安抚她，她再是不满也只能乖乖站着不动了。 　　“秀儿啊，你是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闺女，你就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娘怎么可能舍得让你受委屈？又哪里舍得赶你离开？娘这不是转告你，你爹爹的态度么！要不是你爹爹开了口，娘能站在这里跟你说这些话？”宰相夫人也不想寒贺秀儿的心，在给出她的解释之前，她最先做的还是表达清楚她对贺秀儿的态度，务必保证贺秀儿对她生不出其他误会。 　　伴随着宰相夫人的解释，贺秀儿到底还是冷静了些许。再然后，贺秀儿的嘴巴瘪了瘪，跟着就红了眼圈。 　　一看贺秀儿哭的煞是伤心，宰相夫人的语气也不再强硬，变得柔软了起来：“秀儿，娘听着你爹爹话里的意思，其实并不是想要赶你离开宰相府。你爹爹真正不高兴的人，应该是女婿才对。” 　　“夫君？夫君他怎么了？夫君最近一直很上进啊！他有好好做事的，决计不会辜负爹爹对他的期望。”既然贺宰相不满意的不是她，贺秀儿登时就收起了眼泪，不敢置信的说道。 　　“你这丫头，难道这都看不懂？你爹爹最不满意的，就是女婿他一直住在咱们宰相府啊！”宰相夫人话音还没落地，就见贺秀儿又要开口反驳。免不了就摇摇头，按住了贺秀儿的手，“秀儿你先别急着跟娘争辩，听娘把话说完。你自己好好想想，咱们宰相府会缺女婿一口饭吃吗？当然不缺。可女婿到底是御史府的公子，他姓金，不姓贺。一日两日还好，他就这样一直随你住在宰相府，让别人怎么想、怎么看？” 　　“可他是我夫君啊！又是爹爹和娘为我挑选的夫君。要是爹爹和娘对他这么不满意，当初就不该让我嫁给他，不是吗？再不然，爹爹和娘的意思是，让我和夫君和离？”想到这个可能性，贺秀儿顿时又不高兴了，撅起嘴巴嘟囔道，“再换个夫君，爹爹和娘就能满意？” 　　“这不是满不满意的问题。娘的意思是，秀儿你是嫁出去的，又不是招赘。女婿随你住在宰相府，本来就说不过去。更何况女婿的官位还是你爹爹给谋划的，现下又是仗着你爹爹的势入朝为官。娘估摸着，你爹爹应该是不高兴他总是沾咱们宰相府的光行事，而不是凭靠自己的真才实学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贺宰相也没跟宰相夫人说的太过清楚，宰相夫人能猜到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可他是我的夫君，是爹爹的女婿。爹爹身为老丈人，稍微帮帮我夫君，怎么就不行了？我夫君又没败坏爹爹的名声，他一直都在脚踏实地的行事，哪里就让爹爹不高兴了？”贺秀儿并没能立刻意会宰相夫人的意思。按着她自己的想法，她只觉得贺宰相这是成心不让她有好日子过。自然而然的，贺秀儿就不乐意了。 　　“要是他打着的是御史府的旗号，你爹爹当然不会有意见。可仗着咱们宰相府的势力，这不就是靠你的裙/带/关系么！你爹爹多么心高气傲的人，怎么可能会看得惯女婿的这般行径和作为？秀儿你要真的是为了女婿好，就多劝劝他，让他尽量别凭靠你爹爹的权势。就算不是他自己的本事和能耐也行，多打打御史府的旗号，不也一样能过的很好？”宰相夫人这般言语，便是在帮贺秀儿和金大公子出点子了。 　　贺秀儿终于听懂了宰相夫人的意思。听懂之后，她不但没有感觉到轻松，反而气不打一处来：“我夫君还那么年轻，他暂时手里没有足够多的人脉关系，怎么可能凭靠自己顺利在朝中打开局面？这还只是刚开始罢了。爹爹稍微帮帮我夫君，不过是小小的提携罢了，难道会对爹爹有多大的损失？爹爹这么些年也不是没有提携过朝中其他的官员，怎么就偏偏对我夫君此般的苛刻？再说了，我夫君打着御史府的旗号，不也是仗着我公公在朝中的地位和势力，不也一样会成为爹爹不满意他的把柄？我就是觉得，爹爹看我不顺眼，看我夫君不顺眼。” 　　“看你不顺眼是不可能的。你可是咱们宰相府正儿八经的千金，你爹爹怎么会看不顺眼你？只不过，女婿那里就……”见贺秀儿言辞灼灼，气势汹汹，宰相夫人也不想跟她起过多不必要的争执，索性就顺着贺秀儿的话往下走。 　　别人也就算了，而今贺宰相要赶金大公子离开，连同贺秀儿也不能继续留在宰相府，宰相夫人岂能什么也不做？就算真的不能留下金家大公子，可贺秀儿不一样。 　　再怎么说，宰相夫人也要为贺秀儿筹谋筹谋，不是吗？ 　　“说来说去，不就是爹爹看我夫君不顺眼么！”贺秀儿跺跺脚，脸色尤为不高兴。 　　先前的她倒是无所谓。可自打她肚子里的孩子小产之后，她和她夫君的感情就日渐深厚了起来，她夫君对她也变得特别的温柔和体贴。乃至于现下让她和离，贺秀儿反而舍不得，也不愿意了。 　　宰相夫人抿抿嘴，没有接话。确实，贺宰相就是对金家大公子不满意，贺秀儿总算摸透了事情的本质。 　　看宰相夫人不再接话，贺秀儿心下一慌，顿了顿，又连忙说道：“娘，你就不能帮帮我夫君吗？在爹爹面前，多说说我夫君的好话。等我夫君日后成长起来，可以独当一面了，肯定会好好孝顺娘你的。再说了，等到了那个时候，不单单是娘你跟着沾光，我爹爹也会以我夫君为荣的。” 　　对金家大公子，贺秀儿其实很有信心。原因无他，金家大公子眼下打的可是贺宰相的旗号，朝中谁人敢不给她夫君留面子？哪怕是看在她爹爹的情面上，也没人敢阻扰她夫君一步一步往上走的。 　　等她夫君顺利走上权势之位，不需要她过多的言语，她娘亲和爹爹肯定也会为之得意的。 　　第165章 　　贺秀儿想的很是美好, 可她的美好暂时看来，委实是遥遥无期。想当然的, 也就不可能得到宰相夫人的支持和认可了。 　　于宰相夫人而言，贺秀儿的说辞都太过虚无缥缈, 也着实无法令人信服。 　　眼见贺秀儿完全不肯听她的劝诫，宰相夫人也是忍不住轻叹出声：“秀儿啊, 你怎么就是不能理解爹娘的苦心呢？你爹爹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 你还能不知晓？你爹爹的性子, 你也不是第一日领教。论起说一不二, 谁还能比得过你爹爹的执拗？他亲口说了要赶女婿离开宰相府，就肯定是来真的，并非说笑和儿戏。秀儿，你自己好好想想，仔细掂量掂量吧！” 　　宰相夫人的语气并不是很尖锐, 也谈不上严厉，直接就让贺秀儿哑口无言了。 　　不过，贺秀儿从小就被养的娇贵, 某种程度上堪称傲慢且霸道。她的性子是宰相夫人惯出来的, 而今面对宰相夫人, 又怎么会轻易服软和示弱？ 　　反正她就觉得自己没错, 也不认为自己的夫君有任何的问题。相形之下, 贺秀儿对贺宰相和宰相夫人的怨言就很多了：“娘, 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是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在御史府过的是什么日子，御史府那些人对我根本就不上心的。我在御史府根本就是度日如年，我就想住在宰相府！” 　　“娘没说不让你住在宰相府。你是宰相府的小姐，想在宰相府住多久都没问题，娘铁定真心高兴。但是女婿不行。你爹爹既然已经开了口，娘也没胆子违背你爹爹的命令。你要是真的不乐意，只管自己去跟你爹爹说去。但凡你说服了你爹爹改变主意，娘决计不会再多说半个字，可好？”宰相夫人也不想跟贺秀儿之间生出矛盾和嫌隙。见贺秀儿一而再冲她嚷嚷，宰相夫人直接就甩锅了。 　　提到贺宰相，贺秀儿的气焰刹那间就削减了几分。 　　不得不说，贺秀儿确实敢在宰相夫人面前嚷嚷，却不敢在贺宰相面前蹦跶。若是此刻让她跑去跟贺宰相对峙，贺秀儿根本没那个胆子，也着实不敢生出这样的念头。 　　是以，被宰相夫人这么一说，贺秀儿顷刻间就哑然了，彻底噎住。 　　宰相夫人肯定是想要看到贺秀儿好的。见贺秀儿面上露出了胆怯，宰相夫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越发的语重心长：“秀儿，娘怎么可能见不得你好？你在御史府过的不舒心，娘知晓，也愿意为你出头，更愿意你一直留在将军府内。但是，这个家不是娘一个人说了算，还得你爹爹同意不是？你好生想想，万一惹了你爹爹不高兴，将咱们母女也一并赶出宰相府……” 　　好吧，宰相夫人这番话一出，瞬间就说服了贺秀儿。 　　心下带着那么点忐忑和无奈，贺秀儿到底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会说给夫君知晓。” 　　“嗯，你尽快，别再惹你爹爹越发生气了。”旁的不说，贺宰相的怒火对于宰相夫人而言，是尤为严重，也极具威慑力的。 　　故而，贺秀儿离不离开宰相府并不是最大的问题。她此刻必须立刻确定的，是金家大公子得先行离开宰相府。 　　解决了贺秀儿，宰相夫人并未继续逗留，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前去向贺宰相复命。 　　金家大公子最近的日子很是逍遥，也颇为得意。在御史府的时候，他可没这样的风光和快活。来了宰相府之后，金家大公子才终于切身享受到了权势带给他的无限便利和尊荣。 　　故而，他愿意对贺秀儿更加好一些，更加的温柔和体贴，心甘情愿将贺秀儿高高的供起来。 　　金家大公子本以为，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很久，只要他稳住了贺秀儿，就不会再出现其他矛盾和意外。然而很可惜的是，他今日才刚回到宰相府，就被贺秀儿拦住了。 　　听贺秀儿说要和他暂时搬出宰相府，金家大公子乍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不禁就愣住了：“为何要离开宰相府？咱们在这里不是住的好好的吗？” 　　“原本是好好的，可是我爹爹也不知道突然就抽什么风，非要咱们搬出去。”说到这件事，贺秀儿也是一肚子的火，没好气的嘟囔道。 　　“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岳父大人不高兴了？”对贺宰相，金大公子是极为伤心的，也特别的尊崇。这段时日只要搬出他是贺宰相女婿的名号，就能为他提供诸多便利。乃至于对而今的金大公子来说，他最舍不得的就是丢掉贺宰相这座靠山了。 　　“我也不知道。”贺秀儿丝毫不觉得宰相夫人说的那些话语是对的。想当然，她也没准备跟金大公子多说，只是不高兴的嘟囔道，“我就觉得我爹爹是吃饱了撑的太闲了，这才故意跟咱们夫妻两人过不去，真是气死我了。” 　　“再不然就是我爹爹哪里做的不好？”想到这里，金大公子脸色变了变，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我就知道，肯定是我爹爹的不是。他做什么就非要去投靠沈将军？真是个冥顽不化的老顽固，怎么说都不听。” 　　提到金御史的为人，贺秀儿亦是满满的怨言，登时就跟金大公子一拍两和：“可不是？我公公真是迂腐，又特别的不识好歹。咱们两家才是亲家，正儿八经的一家人，他做什么非要去巴结沈清河？沈清河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仗着背后有一位五公主在么！” 　　“他自己愿意做什么，是他的事。岳父大人怎就迁怒于我了？要不，我这就去向岳父大人赔个不是、道个歉？也或许岳父大人看在我诚心诚意的情面上，就原谅了我？”金大公子还是很想跟贺宰相保持良好关系的。只要贺宰相肯彻底接受他，要他跟金御史划清界限都行，他保准没有丁点的异议。 　　贺秀儿本来还没想到这里，突然被金大公子这么一说，她眼前一亮，连连点头：“没错没错。走走，我陪你一块去求求我爹爹。只要让我爹爹知道，你是你，公公是公公。甭管公公是怎样的立场和态度，你对我爹爹肯定是全身心的忠诚，我爹爹肯定会同意咱们继续住在宰相府的。” 　　有了贺秀儿的支持和认可，金大公子毫不客气的点点头，连忙就跟贺秀儿一起去找了贺宰相。 　　贺宰相的书房，从来都是不愿意外人随便进入的。哪怕是贺秀儿这个亲生女儿，贺宰相也没准备给出这个特殊的权限。以致于此刻站在贺宰相的书房外，贺秀儿先是拉住了金大公子，并未兴冲冲的闯进去。 　　“怎么了？”人已经站在了贺宰相的书房外却被拦了下来，金大公子不禁有些愕然，不确定的看着贺秀儿。 　　“我爹爹的书房是重地，不可以随便进去的。咱们先等等，让人进去给我爹爹传个话。等我爹爹愿意见咱们了，咱们再进去。”金大公子不知晓事情的严重性，从小耳濡目染的贺秀儿却是时刻谨记着贺宰相的规矩。这不，她一边悄声跟金大公子解释，一边就命人进去传话了。 　　整个宰相府，除了贺宰相以外的其他人，贺秀儿一个也不害怕。即便是跟在贺宰相身边的人，贺秀儿也是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不带丝毫迟疑的。 　　宰相府一众下也确实没谁胆敢跟贺秀儿对着干。得了贺秀儿的授意，守在贺宰相书房外的下人登时就点点头，依言进去书房禀报了。 　　听闻贺秀儿带着金大公子来找他，贺宰相原本是不怎么想理睬的。不过，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贺宰相还是松了口，愿意先见见贺秀儿和金大公子再说。 　　“女儿见过爹爹，给爹爹请安。”不管贺秀儿在外面是如何的张狂，到了贺宰相面前，她立刻变得尤为老实。 　　“小婿拜见岳父大人，给岳父大人行礼请安。”金大公子无疑是一心想要巴结上贺宰相的。尤其还是在即将被贺宰相赶出宰相府这样的关键时刻，金大公子的态度表现的尤为卑微。 　　贺宰相并不喜欢金大公子，自然不想多理金大公子。不过，瞥了一眼贺秀儿，贺宰相微微颌首，应了一声。 　　“爹爹，我夫君是来跟您投诚的。”没有半点的含糊，贺秀儿直接将来意表明，同时也将金大公子推了出来。 　　金大公子也特别的识趣。知晓他在贺宰相面前肯定不会得到太好的待遇，连忙就拼命求表现，开始高声道出了自己对贺宰相的推崇和尊敬。 　　怎么说呢？要是此刻站在这里的人是金御史，贺宰相肯定会立刻应下金御史的投诚。毕竟金御史的存在对贺宰相而言，确实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可换了金大公子，这个“作用”就大打折扣了。说句金大公子不愿意听的，贺宰相从始至终都没有将金大公子这个女婿放在眼里。就连现下愿意见金大公子，也不过是看在贺秀儿的情面上罢了。 　　在这般前提下，想当然的，贺宰相对于金大公子此刻的投诚也丝毫没有什么兴趣。 　　乃至尽管看到了金大公子的诚意和态度，但是贺宰相并不为之所动，整个人都显得甚是冷漠。 　　明显感觉到贺宰相对他的轻视，金大公子却不敢生出丝毫的怨言。他这个人，从来都是极为识好歹的。想要继续住在宰相府，想要继续在外面打出贺宰相的旗号，他就得老老实实的在贺宰相面前低头妥协。 　　“哎呀，爹爹！您这是做什么啊？都不理睬我夫君的。”金大公子的态度表现的尤为热情和真诚，最起码贺秀儿就很满意。偏偏，贺宰相没有太大的反应和波动。这不，贺秀儿就不高兴了，急忙上前帮腔。 　　“没你什么事儿。”贺宰相确实疼爱贺秀儿不假，却也不准许贺秀儿轻易插手他的事情。尤其金大公子最近一段时日的表现，特别让贺宰相不满，且不喜。以致贺宰相对金大公子、连带贺秀儿一起，都不是很耐烦了。 　　“爹爹息怒，女儿知错。”感觉到贺宰相的不喜，贺秀儿缩了缩脖子，心下闪过些许害怕和恐慌。然而，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想要继续留在宰相府，她就必须好好哄着贺宰相，不能再发生丁点的闪失。 　　“知错就规规矩矩的改错。你最近是越发的不懂事了，真是不像话。”这样的训斥对于贺秀儿来说，已经是很严厉的了。毕竟往日里贺宰相对贺秀儿，是极少厉声斥责的。 　　“我……”贺秀儿下意识就想要反驳两句，却又威慑于贺宰相的气势，不敢过多的放肆。 　　“秀儿。”扯了扯贺秀儿的胳膊，金大公子很识趣的朝着贺秀儿摇了摇头。很明显，贺宰相如今的不满是冲着他而来，并非贺秀儿。如若继续放任贺秀儿说下去，指不定就会让贺宰相连贺秀儿也一并不喜。 　　贺秀儿是金大公子最大的护身符。他想要留在宰相府，想要继续当贺宰相的女婿，就不能让贺秀儿失去贺宰相的宠爱。也是以，他可以挨贺宰相的冷漠对待，贺秀儿却不可以。 　　因着金大公子的示意，即便贺秀儿满腔不高兴，却还是不情不愿的跺跺脚，闭嘴不言了。 　　伴随着最近一段时日跟金大公子的亲近，贺秀儿对金大公子是颇为信任的。既然金大公子不让她接着往下说，那她就不说了便是。 　　诧异的看着贺秀儿轻而易举被金大公子劝服住的这一幕，贺宰相挑起眉，终于对金大公子多了那么一点点高看的想法。 　　贺秀儿从小就养在贺宰相的身边，贺宰相对贺秀儿是绝对了解的。以贺秀儿的性子，能够心甘情愿听金大公子的话，最起码就证明了，金大公子还不是彻彻底底的一无是处。否则，金大公子合该高高的将贺秀儿捧起来，凡事都对贺秀儿言听计从才对。 　　而此刻摆在贺宰相面前的事实，却是贺秀儿更加听金大公子的话？ 　　确定了这一点，贺宰相终于对金大公子另眼相待了两分。不多，也就两分而已。 　　“秀儿不甚懂事，惹了岳父大人不高兴，真是对不住。岳父大人放心，以后小婿一定会好好照顾秀儿，不会再次放任秀儿耍小性子。”金大公子的语气很温和，没有半点的得意洋洋，也没有想要在贺宰相面前彰显他的本事和能耐。他只是实事求是的看向贺宰相，此般说道。 　　贺宰相定定的看着金大公子，许久之后，突然就笑了出声：“不错，有大丈夫的血性。” 　　金大公子没想到贺宰相会突然对他笑出声来，更没想到贺宰相居然会对他露出欣赏的神色。主要是贺宰相先前对他的态度过于冷淡，以致于此刻乍一听到贺宰相夸赞他，金大公子愣是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贺宰相也没介意金大公子的迟钝。本来他对金大公子的期望就算不得多么的高，能够姑且从金大公子身上看到某一闪光点，已经很是不错了。 　　“行了，不就是不想离开宰相府？那就继续住着吧！只不过御史府那边，得由你们自己去说。省得多生事端，让外人看我宰相府的笑话。”贺宰相毫无预兆的态度大变，当着金大公子和贺秀儿的面，就这样改了口。 　　金大公子和贺秀儿无疑是大喜的。可这样的“大喜”中，又夹杂着几分迟疑和不确定。怎么看贺宰相都不是会那般痛快松口的人，可贺宰相就是这样对待他们了，这是怎么回事？ 　　要说贺宰相是突然对他们改变态度了，不单单金大公子不敢相信，连贺秀儿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她刚刚好像什么也没做？不，应该说，她确实软言求了她爹爹，可她爹爹不是没答应么！她爹爹方才对她可是真的冷漠，看向她的眼神也特别的凌厉和冷冽，吓得她都不敢出声了。 　　可是，在她不开口之后，她爹爹突然又改变了主意，答应让他们夫妻二人继续住在宰相府了？ 　　难不成是因为她爹爹觉得她足够的乖巧和听话，所以才改变了态度？ 　　也对。她爹爹对她这个女儿向来疼爱，不可能真的狠心将她赶出宰相府的。先前是她想多了，她爹爹对她才没有她娘说的那般心狠…… 　　提到她娘，贺秀儿不免就又不高兴了。 　　都怪她娘故意误导她，害得她还埋怨上了她爹爹。差一点点，她就对她爹爹不敬了。哼！等着看吧，她一离开她爹爹的书房，就立马去找她娘。看她娘这次要怎么说！ 　　“岳父大人放心，小婿一定会将御史府的事情处理妥当，决计不会让岳父大人对小婿失望的。”好不容易得了贺宰相的重视和青睐，金大公子尤为高兴和兴奋，急忙就表明了自己的明确立场和态度。唯恐他的反应太慢，反而引来贺宰相的不喜。 　　当然，即便他现下开口，也确实慢了不止一拍两拍就是。 　　贺宰相既然已经确定多给金大公子一个机会。那么，也就不会在意金大公子此刻的这么点愚蠢和呆傻了。随意摆摆手，便示意这两人尽快离开，别再站在这里碍他的眼。 　　得了贺宰相的明确授意，金大公子和贺秀儿不敢继续多呆，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转身，以着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贺宰相的书房。这一刻他们两人的喜悦心情，着实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夫君，你先等等，我去娘那边一趟。”一想到宰相夫人在她面前的那些狠话，贺秀儿就觉得甚是窝火。 　　“等等，你去娘那里干什么？”看出贺秀儿的语气和脸色都不是很对劲，金大公子眼疾手快的将人给拦了下来。眼下可是最关键的时刻，不容许有半点的闪失和差池的。 　　“去跟我娘讲道理啊！夫君，难道你都不生气的吗？明明我爹爹就没有那么坚决的想要赶咱们离开宰相府，可我娘却故意误导我，张嘴闭嘴就是我爹爹要赶咱们走、我爹爹容不下咱们、我爹爹怎样怎样生气。可是结果呢？明明就没有嘛！都是我娘传错了话，在吓唬咱们。太过分了。我光是想想，就觉得很生气。”在金大公子面前，贺秀儿没有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当即实话实说道。 　　“不行，秀儿你不能去。”再度拉住贺秀儿的手，金大公子无奈的笑了笑，“咱们以后还要在宰相府住着，岳母大人又是宰相府的女主人，操/持着宰相府内所有的大大小小事情。要是秀儿你不管不顾的跑去跟岳母大人大吵大闹一顿，岳母大人或许不会生秀儿你的气。但是我这个借住在宰相府的女婿呢？咱们好不容易才求得岳父大人的准许，得以继续住在宰相府。秀儿你可别再跑去惹岳母大人不高兴了。” 　　“我才不怕呢！娘又不是爹爹，只要爹爹松了口，娘不能把咱们怎么样的。”贺秀儿还是很懂得分析利弊好坏的。到了她爹面前，贺秀儿不敢多说一句话。但是换了她娘，贺秀儿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不带丝毫遮掩的。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娘到底是长辈，秀儿你别冲动，也别乱耍性子。别忘了我刚刚还在岳父大人面前保证过，要好好照顾你的。”金大公子很了解贺秀儿的脾气。真要跟贺秀儿对着干，他也不是贺秀儿的对手。想要贺秀儿老老实实顺着他的话过活，他反而得拐着弯的捧着贺秀儿才行。 　　也是以，金大公子着重强调了“照顾”二字，绝口不提盯着贺秀儿、抑或监督贺秀儿之类的措辞。以免一个不小心，反而适得其反了。 　　“我知道。夫君放心，我不会给你惹祸的。我就是去跟我娘说说话。放心，我娘最疼我了，她舍不得骂我的。”金大公子话说的好听，贺秀儿自然是高兴的。努努嘴，贺秀儿也没跟金大公子乱发脾气，只是朝着金大公子摆摆手，自己则冲向了宰相夫人的院子。 　　第166章 　　贺秀儿来到宰相夫人的院子里时, 宰相夫人正在悠闲的茗茶。 　　她自幼出身官家, 后又嫁给了贺宰相。伴随着贺宰相一路以来的官运亨通, 宰相夫人的日子也越来越恣意。虽然这些年宰相府上也有庶子庶女的存在, 可谁都不敢不长眼的闹到她的面前来。就更别提一众小妾通房了，几乎是打老远就老老实实的避着她走。 　　原本这样的情况下，宰相夫人合该过的恣意又畅快。然而事实上, 宰相夫人依旧容不下府上的其他人。比如贺莲儿, 就是深受宰相夫人蹉跎的个中翘楚。 　　就这般，明明很是舒心的日子，宰相夫人却偏偏不肯知足。渐渐的，宰相夫人的心胸非但没有变的更为宽广, 反倒越来越小气了。 　　当然, 这样的“小气”也只是针对府上的庶子、庶女，以及她最为讨厌的那些女人, 并不会牵扯到宰相夫人自己的儿女身上。 　　此刻贺秀儿找过来，宰相夫人登时就放下酒杯，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秀儿怎么过来了？饿不饿？娘让下人给你准备一些点心端上来。” 　　“点心？娘倒是挺有闲情逸致的。怎么？巴不得将我们夫妻二人赶出宰相府, 所以娘才会如此的心情愉悦？”一眼看到宰相夫人的悠闲姿态，贺秀儿委实气的火冒三丈，直接就当面冲着宰相夫人叫嚷出声。 　　“娘怎么就巴不得将你们赶出宰相府了？娘不是已经跟你解释过, 这件事都是你爹爹的意思, 并非娘的授意么！”没成想贺秀儿一开口就又提及了此事, 宰相夫人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语气带上些许的不悦。 　　“什么爹爹的意思, 娘你就不要费心骗我了。我和我夫君才刚从爹爹的书房内出来。娘要不要问问，爹爹都跟我们说了些什么？”宰相夫人不高兴，贺秀儿何尝不是如此？比起宰相夫人，贺秀儿可以说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就等着找个机会发泄。这不，就被宰相夫人撞上了。 　　“你们去找过你爹爹了？”听出贺秀儿话里的深意，宰相夫人越发不解了，“你爹爹说了什么？他答应让你们两人继续住在宰相府了？” 　　宰相夫人本意就是问个究竟，可她此刻语气里藏不住的疑惑和诧异，瞬间就激怒了贺秀儿，直让贺秀儿的怒火蹿烧的更加旺盛。 　　“娘！我就说你没安好心，你还不承认。怎么，现下倒是不装了？打算露出你的真面目了？我是真的没有看出来，娘你怎么就能这般的虚伪？我可是你的亲闺女啊！你那般的见不得我好，见不得你女婿好，那你就只管开口说啊！一直拐着弯的假装你多么多么的慈爱又温和，动辄就把事情推到我爹爹的头上，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呀？你要真那么厉害，至少也得事先跟我爹爹通个气，以防我爹爹一不小心就漏了口风，反而揭穿了你的真面目呀！”贺秀儿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这不，在迎上宰相夫人的时候，她就格外的犀利，丝毫情面也不给宰相夫人留。 　　宰相夫人是真的被气着了。她再怎么说也是贺秀儿的亲娘、是长辈。这么多年以来，她自认对贺秀儿是极好的，绝对没有亏待过贺秀儿。只要是贺秀儿想要的东西，她什么时候没有帮贺秀儿争取过？ 　　结果呢？就因为这一次她没有帮贺秀儿去贺宰相面前当说客，她就成为了贺秀儿嘴里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可是她也没办法啊！她是真的无能为力，才会那般告知贺秀儿的。 　　宰相夫人并不知道，贺秀儿和金大公子是靠着自己的手段成功说服了贺宰相答应让他们继续留在宰相府。可是宰相夫人自认，她是没有这个本事和能耐的。 　　也所以，宰相夫人无愧于心，对贺秀儿也是十足十的尽心尽力了。 　　贺秀儿却不这样认为。她就觉得，宰相夫人眼下的沉默就是心虚了。 　　她又不是不了解宰相夫人的脾气和秉性，以宰相夫人往日的为人处事，怎么可能会在她的面前哑口无言？毫无疑问，宰相夫人这就是被她说中了心思，所以才会哑口无言的。 　　越想越觉得宰相夫人极为不对，贺秀儿的底气越发十足了：“怎么？娘不敢开口了？不敢反驳了？这是被女儿说中了痛处，这才没了言语？那可真要让娘失望了。我和我夫君是一定要留在宰相府的。反正我爹爹已经开口答应了，想必娘你这里就算有什么想法和不甘心，也都不得不老老实实藏起来了。” 　　“贺秀儿，你放肆！”因着贺秀儿的当面讽刺和顶撞，宰相夫人登时气的脸色发青，“你以为娘是那种见不得你好的人？你以为娘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娘的胡编乱造？好，很好。既然你这样想了，那你就继续这样想吧！我没有其他想跟你说的了。你先走吧！立刻离开我的院子。” 　　宰相夫人明显已经被气的快要失去理智了。强忍着翻滚的怒火和咆哮，说到最后还是免不了的露出了自己的真实情绪，连“娘”都顾不上自称，只余下了生硬的“我”字。 　　贺秀儿可不管宰相夫人有没有生气。她也着实没有体会到宰相夫人对她的容忍。在她看来，她就是被宰相夫人驱赶了。 　　“你让我走，我还就偏偏不走了。”宰相夫人又不是贺宰相，贺秀儿才不会害怕宰相夫人生气。听宰相夫人的语气就差没有让她“滚”了。贺秀儿怎么可能会答应？ 　　“你！”宰相夫人气的噎住，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她自己养的女儿，她当然知晓。以贺秀儿的脾气和性子，眼下的表现无疑是最正常的。可是，她能怎么办？她自己一手养出来的女儿，她从小娇养大的姑娘，哪怕而今贺秀儿顶撞的人是她自己，宰相夫人也只能暗自默默咽下苦果。 　　“我怎么？我说错了吗？你敢做就别怕人说。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都能算计我。现下被我看穿一切，你就别再绞尽脑汁的辩解了。太假了！真是虚伪至极！”宰相夫人明显变弱的气势，无疑给了贺秀儿极大的底气。认准了一切都是宰相夫人的不是，贺秀儿变本加厉的叫喊道。 　　宰相夫人深吸一口气，看向贺秀儿的眼神到底还是一点一点的变冷了。 　　贺秀儿是笃定了，她不会将其怎么样对不对？就因为她是贺秀儿的亲娘，贺秀儿就肆无忌惮的在她面前各种放肆？ 　　好，很好。贺秀儿莫不是忘了，她这位宰相夫人从来都不是吃素的。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贺秀儿是真的忘记了她往日的处事作风？ 　　虽然不清楚贺秀儿和金大公子是如何能够留在宰相府的，但是，宰相夫人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的。 　　没错，她确实不能帮忙说服贺宰相，继续让贺秀儿和金大公子住在宰相府。可这并不代表，她就不能帮着将贺秀儿和金大公子赶出宰相府去。成事情，她或许不行。但是谁又能说，她就半点没有破坏事情的能力？ 　　“我累了。”极为冷淡的三个字出声，宰相夫人看也不想多看贺秀儿一眼，直接无视了贺秀儿的张狂和得意。 　　只当宰相夫人这是在跟她服软和低头，贺秀儿自然是非常高兴和满意的。想到金大公子那边还在等待她，贺秀儿当即冷哼一声，扭身跑出了宰相夫人的院子。 　　金大公子确实在等贺秀儿。见到贺秀儿一脸得意的跑向他，金大公子也没多问，拉着贺秀儿就往宰相府外走。 　　御史府最近是真的很安静。没有了贺秀儿的闹腾，少了御史夫人的自作主张，金御史只觉得整个府里都清净了下来。 　　只可惜，这样的清净并没能持续很久。这不，贺秀儿和金大公子再度回来了。 　　“爹。”站在金御史的面前，金大公子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忐忑的。不过一想到贺宰相那边已经松口答应他能够继续住在宰相府，金大公子的底气又强了不少，“我和秀儿这次回来，主要是想问问您，您是不是跟我岳父大人闹了不愉快？” 　　“没有。”毫不客气的摇摇头，金御史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金御史从一开始就并不想要站在贺宰相的阵营。是以，算不上所谓的愉快和不愉快。金御史自认他的立场和态度，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可爹爹似乎倒戈偏向了沈将军。”见金御史并不肯说实话，金大公子皱了皱眉，不高兴的指责道。 　　“那又怎样？”直接无视了金大公子的控诉，金御史不答反问。 　　金大公子噎了噎，只觉得胸口刹那间涨起一阵憋屈。他爹爹每次都这样，从来不肯耐心细致的好好跟他说话。如若换了是沈承志，他爹爹就不会是这样的态度和语气。每每对上沈承志的时候，他爹爹都格外的慈爱温和，俨然就是沈承志的亲爹。 　　说心里话，在一开始的时候，金大公子并不讨厌沈承志。沈承志才刚来御史府的时候还那么小，又没招他惹他，金大公子找不到理由去跟沈承志过不去。 　　直到明显感觉到金御史的区别待遇，金大公子这才开始憎恶起沈承志。直到现下，也没办法释怀。无形间，他跟金御史父子之间的关系也变得甚是淡漠，频临岌岌可危。 　　然而，金大公子无心去跟金御史修补彼此的感情。看金御史的样子，目前也完全没有这样的念头和想法。 　　“公公。”贺秀儿是真心觉得，金御史比她爹爹要更加的可恶。她爹爹还是权势滔天的宰相大人呢！可她爹爹就不会拿出这样的态度来对待她。此刻迎上金御史的淡漠目光，贺秀儿实在忍不下去，跳了出来，“我们才是一家人不是吗？公公为何要帮着别人来对付咱们自家人？是我爹爹做了什么举动，让公公不满意了吗？公公只管说出来，我会如实转告给我爹爹知晓的。” 　　比起在宰相夫人面前，贺秀儿眼下对待金御史的态度和语气不可谓不好，堪称是极为孝顺的一个儿媳妇了。换了才刚被顶撞的宰相夫人站在这里，肯定会气的吐血。 　　不过，金御史本人对贺秀儿明显的示弱并不是很受用。 　　要是贺秀儿当初刚刚嫁进御史府的时候能拿出这样的态度，金御史势必会很喜欢这个儿媳妇。以贺秀儿的出身，若是能够知晓进退，不在府上惹是生非，即便金御史并不怎么喜欢这门亲事，他也会咬牙认了。 　　但是，御史府已经走到现下这般境地，贺秀儿再后知后觉的跑到他面前来装乖，是毫无用处的。最起码，金御史就没有从贺秀儿的脸上看到哪怕丁点的真诚。 　　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贺秀儿这点心思和伎俩，放在涉足官场多年的金御史面前，根本不够看。 　　“宰相千金言重了。我对贺宰相并无任何误会，跟贺宰相之间也没有任何的冲突和嫌隙。”金御史没有说谎。他是真的觉得，他跟贺宰相没有什么矛盾。要说彼此的立场不同，完全是人各有志罢了，谈不上冲突和嫌隙。 　　被金御史一声不痛不痒的“宰相千金”丢过来，贺秀儿脸色变了变，顿时就不高兴了。 　　说到底，金御史就是不喜欢她这个儿媳妇，也不肯承认她这个儿媳妇么！当她不知道，她还没嫁来御史府之前，金御史就很不赞同这门亲事吗？ 　　贺秀儿还真就不明白了，金御史怎么就是那般的看不上她。她哪里差了？难道她还配不上御史府的大公子？金御史若是真的这般认为，未免也太狂妄了一些。 　　贺秀儿从来都不是会委屈自己的性子。见金御史对她如此冷漠，她也懒得拿自己的热脸去贴金御史的冷屁股。反正她又不需要看金御史的脸色过活，她以后可是要回去宰相府的。 　　如此想着，贺秀儿也不遮掩自己的真实情绪。不高兴了就是不高兴，金御史不想见到她，她也完全不想给金御史留颜面。不就是不搭理么！她也一样能做到足够的高冷，看都不想多看金御史一眼。 　　贺秀儿不再出声，金御史又是一副不理不睬的冷淡态度。剩下金大公子就很是无奈，且莫名的尴尬。 　　“爹，我这次回来是想跟您说一声，以后我都会陪着秀儿住在宰相府，不再回来御史府了。”好半天后，金大公子还是先行开了口，打破一室的沉默。 　　原本金大公子这次回来御史府的真实目的，是为了跟金御史把话挑明，彻底跟金御史划清界限的。但是真当他站在了金御史的面前，金大公子不禁又变怂了。 　　不敢直截了当的说出太过绝情的话语，金大公子颇为婉转的拐着弯说道。 　　“嗯。”依旧是不怎么在意的态度，金御史面色不变，好似全然没有将金大公子的话语放在心上。又或者说，金大公子的说话内容并不能引起金御史的其他反应。 　　“公公莫不是没有听懂我夫君话里的意思？”贺秀儿原本是打定主意再不理睬金御史的。可金御史的冷漠态度着实太过伤人，加之金大公子的话语又过于保留，贺秀儿就不是很乐意了，抢过话头讽刺道，“我夫君这次回来是要跟你御史府划清界限的。以后不管你御史府发生任何的事情，都别再求到我夫君的头上。我夫君是不会管你御史府的死活的！” 　　“嗯。”贺秀儿的嗓门很大，表达也足够清晰，金御史都听懂了。不过，金御史依然只有轻轻的一个字回应给贺秀儿和金大公子，再无其他多余的回答了。 　　在知晓金大公子在贺宰相的安排下开始步入仕途，金御史对这个儿子就有些失望了。待到知晓金大公子而今正到处打着贺宰相的旗号拉帮结派，发了疯一般的收取着各种好处，金御史就不再对金大公子抱有任何的期待。 　　但凡金大公子是个足够正派的人，就不会妄图走捷径去攀附权贵。金大公子也是读书人，难道就不能凭靠自己的真才实学去考科举、走官场？非要凭靠裙带关系，打着别人的旗号去外面行走？金大公子觉得这样的人生很值得骄傲吗？根本不是这样的。 　　金御史自认，他从来没有这样教导过自己的儿子。他这么多年的为人处事和做派，哪点让金大公子误会了？何时给了金大公子错误的示范？ 　　有的时候，金御史真心觉得自己做人挺失败的。御史府，他没能约束好。御史夫人和金大公子，他也没能教导好。治家平天下，他治不好家。子不教，父之过，他的过错甚至要远远大过金大公子。 　　金御史也不是没有给过金大公子机会。在送走金大公子的时候，他本意并非想让金大公子自此就心安理得的住在宰相府。这样无疑是被戳脊梁骨的举动和行为，他本以为金大公子会自我反省，会有悔过之心。 　　然而，金大公子就跟御史夫人一样，哪怕被送出了御史府，依旧没能及时醒悟。时至今日，不管金大公子是怎么想，又是怎样图谋的，反正金御史是没有任何想法了。 　　面对金御史这般的冷淡和镇定，贺秀儿是气不打一处来，金大公子却是陡然间没了声音，彻底失去了跟金御史抗争的勇气。 　　金大公子这个人，怎么说呢，没有太大的魄力，同时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他特别的好逸恶劳，也特别想要过上安稳的好日子。上面有他爹撑着的时候，他在御史府过的吃喝不愁。换了宰相府里，金大公子更是如鱼得水，不管是官场还是在府上都过的极为舒坦。以致于金大公子一高兴，就完全忘了形。 　　但是这一刻，看着金御史的反应，金大公子顿时就如同一盆冷水泼到了头上，彻底清醒了过来。 　　这段时日过的太过舒坦，以致于他都差点忘了，他是姓金的。如若他真的从今往后都留在宰相府，那他还算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吗？早些年他最是敬佩将军府的作风，最是敬佩沈家的为人，可是现下呢？ 　　不能学着沈清河那般驰骋沙场，保家卫国，他却反而将自己蹉跎成了宰相府的上门女婿。即便宰相府的门槛确实很高，可他……他的尊严和颜面呢？之前的他是着了魔吗？居然还一味沾沾自喜，甚至意图跟御史府断绝关系。 　　等到他再也不是御史府的人，贺宰相真的还会将他放在眼里？不，即便是现下，贺宰相都不怎么不把他放在心上，贺宰相明明就是看不惯他。 　　实在说不上到底是怎样的缘由，反正金大公子突然就开始自我反省了。同时，也突然间就看懂了贺宰相一直以来给他的脸色到底是从何而来。 　　“爹爹，我……”真当认清楚自己的现状，金大公子忽然就傻眼了，第一时间就想立刻跟金御史道歉。 　　“夫君，咱们走吧！”不想继续跟金御史废话，贺秀儿直接拉住金大公子的胳膊，拽着金大公子就要离开御史府。 　　反正御史府也不欢迎他们，继续留下来只怕连午饭都吃不上。甚是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贺秀儿也不想留在御史府自讨没趣，立刻就想走人了。 　　“先等等。”反手拉住贺秀儿，金大公子却是不想离开了，“秀儿，我还有些话语要跟我爹爹说。你先去外面等等我，可以吗？” 　　“你跟他有什么好说的？”不高兴的看着金大公子，贺秀儿却是没有这份耐心，“咱们赶紧回去吧！我都饿了。” 　　“饿了就留在御史府吃饭。”听贺秀儿喊饿，金大公子是重视的。下一刻，就接着说道。 　　“我才不要！”御史府的饭菜，贺秀儿其实一直都看不上眼。原因很简单，金御史太过清廉，俸禄也特别的少，直接就导致了贺秀儿时常吃不下御史府的饭菜。更别提，而今她还跟御史府闹得很不愉快，就更加不想讨这份嫌了。 　　第167章 　　“为什么不要？”被贺秀儿当面反驳, 金大公子无疑是不高兴的, 压低了声音问道。 　　“不要就是不要, 我要回宰相府去吃饭。”因着没能在金御史面前讨到好，贺秀儿本来就心情不好, 此刻被金大公子这么一质问, 贺秀儿顿时就更加不乐意了，“你要是不跟我回宰相府, 你就自己留在御史府，反正我是坚决不会留下的。” 　　迎上贺秀儿的威胁，金大公子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生气。刚刚他就说了，想要跟金御史私下里单独聊聊。倘若贺秀儿愿意将吃饭的时间和机会留给金大公子和金御史两人，金大公子也是愿意的。 　　在这样的前提下, 金大公子点点头，当即就答应了贺秀儿的安排：“那你先回宰相府, 我一个人留在御史府好了。” 　　“你说什么？”不敢置信的看着金大公子，贺秀儿怎么也没想到, 金大公子居然真的打算独自留在御史府。更甚至为了能够留在御史府，金大公子居然想要赶她走？ 　　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 贺秀儿下意识就抓紧了金大公子的衣袖, 语气不自觉就带上了威胁：“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回宰相府了？你要是现下不跟我回去, 以后就别想再踏进我宰相府的大门。” 　　不去就不去！这样的一句话下意识就到了金大公子的嘴边, 却并未顺利说出口来。 　　金大公子当然是很在意宰相府的。以前没有这样的意识, 是他并未切身感受到身为贺宰相女婿的绝佳好处。但是现下, 哪怕心下有些迟疑和不确定, 可金大公子还是舍不得放弃。 　　顿了顿，金大公子轻叹一声，当即就向贺秀儿服了软：“秀儿，你别闹。我很快就回宰相府。再不然，你就稍等我一会儿。我只是有几句话想要跟我爹爹说一说，很快的。” 　　“既然只是几句话的功夫，你只管当着我的面说便是，我又不会拦着你。”贺秀儿还没霸道到，不准许金大公子和金御史说话的地步。她就是不喜欢金大公子意图将她撇开的感觉。不管金大公子和金御史想要说什么，她只是在一旁听着还不行？她又不打算做什么，更没想过要阻止金大公子开口。 　　但凡可以让贺秀儿听的话语，金大公子怎么可能逼着她？就是因为不能让贺秀儿听到，金大公子才会要求贺秀儿暂时离开。没成想贺秀儿的反应会这么的大，根本不给他留下丝毫的情面。 　　金大公子是喜欢贺秀儿的。最起码这段时日的相处下来，金大公子对贺秀儿的印象大有改观。不过今日这样的场合下，金大公子再度对贺秀儿生出了些许的不满。 　　金大公子很是了解贺秀儿的性子。知道既然贺秀儿开口说不避开，他就注定不可能说服贺秀儿成功。稍稍沉默之后，金大公子以着最快的速度做出了明确的取舍：“成吧！我跟你回宰相府。” 　　在金大公子的观念里，他可以先跟贺秀儿回宰相府，安抚好了贺秀儿之后，再自己寻个机会回来御史府。届时，他想要跟金御史说什么都可以，不会再有人拦着他。 　　看到金大公子这么快就妥协了，贺秀儿无疑是很开心的。只觉得金大公子最重视的人就是她，贺秀儿立刻就笑了。绽放出笑容，拽着金大公子就往外走。 　　至于金御史这边，贺秀儿完全没有关注，也丝毫不在意。 　　金大公子却是有些汗颜。不自在的回过头看了一眼金御史，张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却是没有说出口来。 　　金御史也不在意金大公子想要跟他说什么。不管是金大公子的欲言又止，还是贺秀儿的目中无人，金御史都很沉默的接受了。因着不在意，所以才更加的坦然。至于金大公子临走前的那一眼，金御史全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没有目送金大公子和贺秀儿离开，便继续低下头忙自己的正事了。 　　御史府的这些动静，沈二嫂都很清楚。本来她是不想打探御史府最新动向的，但因为御史府最近发生的事情着实算不得小，沈二嫂到底还是上心了些。 　　这样一来，沈二嫂就知道了很多御史府的事情。难免，就说给了周月琦知道。 　　周月琦完全是以倾听者的身份在听沈二嫂说这些。只要没有涉及到沈二嫂的利益，周月琦基本都不会过问。不过听沈二嫂说到金大公子已经确定在宰相府继续住下去这事的时候，周月琦还是微微挑起了眉。 　　说实话，周月琦对御史府所有人的感观都不是很好。包括金御史在内，周月琦都不是很喜欢。 　　而现下金大公子的作为，着实又让周月琦大开眼界了。反正换了她，是肯定不会接受这样的亲戚。至于沈二嫂会是怎样的心情，周月琦也没打算左右。 　　沈二嫂之所以会想着说给周月琦听，也确实没有其他的意图。她就是觉得，她之前回御史府的时候，五公主都有一同前去。故而，再次提到御史府的事情，沈二嫂就更想跟周月琦说，而不是找府上其他长辈。 　　周月琦也不介意被沈二嫂找上。偶尔听到沈二嫂一副沮丧的语气，她还会稍稍安抚沈二嫂。只是她这个人并不擅长安抚人，有些时候就显得很是安静和沉默了。 　　好在沈二嫂所求的只是五公主的聆听，并非五公主的建议，更加没有想过要让五公主为她做主，甚至去插手御史府的事情。以致于沈二嫂和五公主之间的气氛每一日都很融洽，也很和/谐。 　　周月琦而今的日子越发的清闲和安稳了。每日除了好好照顾两个孩子，她就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干了。就连照看两个孩子，身边也多得是下人帮手，连带周月琦就更加轻松了下来。 　　相形之下，沈清河却是更加的繁忙。 　　都说朝堂上的局势瞬息万变，沈清河本来没想过要置身其中。没成想现如今的他，却是挣不开朝堂上的牵制，彻底的深陷其中。 　　伴随着沈清河在朝堂上的势力越发的扩张，沈清河身上所肩负的压力和担子也越发的沉重。不过，沈清河没想过要置身事外，反而尤为的郑重和认真。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回不了头。若是打从一开始的时候他就没有参与进来，自然无可厚非。但既然他身后已经站了这么多的朝臣和同僚，便也不存在抽/身而去这一说法了。 　　因着沈清河一派的强劲势头，贺宰相越发的感觉到了极大的威胁和重创。 　　贺宰相也不是没有想过要竭力反击，最好就彻底将沈清河镇压的再无翻身之机。可沈清河太厉害了，堪称贺宰相迄今为止所遇到的最棘手的敌人。 　　早年跟沈老将军面对面杠上的时候，贺宰相都没有感觉到这般的无力，也不曾如此的软弱。但是现下迎上沈清河，贺宰相屡次被算计，屡次受到不小的冲击，直让贺宰相又恼又怒，偏生又着实拿沈清河没办法。 　　这样的局面一直僵持不动，贺宰相当然也是不高兴的。故而，他就开始拐着弯的给沈清河找麻烦，最近更是直接送了两个貌美如花的侍女去将军府。 　　才刚听闻贺宰相居然给沈将军送来两位侍女，周月琦实打实的愣住了。 　　打从她嫁来将军府，就从未想过要为沈清河添妾。前世的她完全没有这个想法，现下更是如此。更别说，如若是沈家长辈想要为沈清河纳妾，尚且情有可原。但是贺宰相送来的人？ 　　看来，贺宰相是真的太闲了，居然胆敢将手伸到将军府来了。 　　沈家长辈也是满满的愕然，沈老夫人更是气的面色铁青，二话不说就拒绝了来人。 　　别说五公主已经为沈家添了两个子嗣，哪怕五公主尚且没有怀孕，沈老夫人也不会做出这般伤人心的事情来。 　　都是女人，沈老夫人自己也是年轻过的。曾经她也担心过自己的夫君会不会纳妾，会不会心仪其他女子。后来嫁进沈家才发现，沈家的门风绝对是足够的清正，无可挑剔。 　　还记得当年她曾经跟沈老将军说过她的担心，结果沈老将军的回答却是让沈老夫人尤为震惊，也特别的惭愧。 　　沈老将军说了，他真的很忙，每日都要想着保家卫国，他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放在了征战沙场上。能够娶回沈老夫人，沈老将军已然很是安慰，也尤为欢喜。至于旁的女子，沈老将军着实无暇顾及，也没有那样的心思和精力。 　　沈老夫人当时就傻眼了，只觉得心怀此般担忧的自己实在太过小心眼，也着实配不上沈老将军的铮铮铁骨。打那之后，沈老夫人再也没有问出这样的傻话来，也从未这样教导过自己的子女。 　　事实上，这么多年下来，沈家的家风一直都很好，也不曾出现过纳妾一说。更别提，现下还是贺宰相往沈家送人。沈老夫人登时就火大不已，暴跳如雷。 　　前来送两个美貌侍女的是贺宰相的心腹。既然领了贺宰相的命令，他们当然不会听沈老夫人的。哪怕是遭遇了沈老夫人的拒绝，他们也还是面不改色的充耳不闻，丢下两个侍女便自行转身离开。 　　两个侍女也是胆小怕事的。因着贺宰相下了死命令，她们更是不敢违背。此刻见送她们的人已经离去，就算沈老夫人不答应她们留下，她们还是战战兢兢的留在了将军府。 　　“你们还不走？”沈老夫人冷下脸，怒声赶人。 　　“婢妾恳求沈老夫人留命。”被沈老夫人怒气冲冲的对待，两位侍女都是一脸的惶恐不安，急忙跪倒在地，凄婉的恳求道。 　　沈老夫人并不是狠心的人。但是，沈老夫人也绝对不是会轻易心软的性子。该心狠的时候，她绝对不可能会让步。 　　此刻面对两个侍女的凄切恳求，沈老夫人冷哼一声，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两人一眼，只是毫不留情的继续赶人：“来人，送她们离开将军府。” 　　这点小事，沈老夫人是不打算惊动五公主的。有她在，就足以将此事解决了。 　　两个侍女却是不敢离开，也不愿意离开。她们本就是贺宰相特意找来的棋子，要是她们胆敢不听贺宰相的命令，完成不了贺宰相的任务，便只有死路一条。此刻若是她们真的离开了将军府，肯定再无其他的活路。 　　如此想着，两个侍女的哭喊声越发的响亮了起来。一边挣扎着不让将军府的下人抓住她们，一边竭尽所能的跪在地上抓住了沈老夫人的裤脚，声声凄厉：“求老夫人饶命！婢妾们不敢离开将军府，也不能离开将军府的。求求老夫人了！” 　　沈老夫人没有想到，这两个侍女竟然会这般举动。面色复杂的看着两人哭的甚是可怜，沈老夫人却着实没办法说服自己心软。 　　“来人，送她们离开。”不管这两人到底是何来意，沈老夫人都不会准许她们留下。哪怕她的确会因此背负上两条性命，沈老夫人也在所不惜。 　　沈大伯母、沈二伯母和沈夫人三妯娌也很快赶来了这里。 　　看到跪在地上的两位侍女，沈大伯母三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都说树大招风。早些年沈家还极为辉煌的时候，一些不安好心的朝臣也不是没有用过这样的招数。她们都是深受其害，也着实厌恶和反感眼前的画面。 　　五公主是何其的尊贵，其实并不在沈家一众女眷的考量范围内。她们更在意的，是五公主身为沈清河正妻的事实。 　　就因为五公主已经嫁给了沈清河，即便五公主没有为沈清河诞下子嗣，沈家女眷也势必会护着五公主。更别说，沈家下一代又多了沈承轩和沈承皓的存在，谁人胆敢说五公主的半句不是？ 　　比起五公主的尊贵出身，沈承轩和沈承皓更是周月琦能在沈家立于永远的不败之地的真正症结所在。 　　两个侍女都是会看眼色的人。然而现下的情况容不得她们轻易放弃，更加容不得她们就这样离开将军府。眼见求了沈老夫人许久都没用，两人同时被将军府的下人抓住，挣扎着就要往一旁的柱子上撞。 　　说到底，这两人都是很有成算的。她们既然已经被抓住，当然不至于真的一头撞死。只要她们做出这般寻死的姿态，必然能彰显她们的意志。 　　沈家人确实不会准许两个侍女就这样死在将军府。及时拦住了两个侍女寻死，沈家一众下人皆是加大了手中的力道，不再放任两个侍女挣扎。 　　“老夫人饶命！求老夫人饶命啊……”两个侍女都是会喊叫的。不需要再寻死来明志，两人也都心下长松一口气，只一个劲的朝着沈老夫人求饶道。 　　沈老夫人并不想理睬这两人的死活。只要她们不再出现在将军府内，就算一出将军府就没了活路，沈老夫人也不会过问。活到这把年纪，沈老夫人并不是吃斋念佛之辈。反之，她比谁都更加清楚，越是需要心狠的时候就越是不能心软。 　　沈大伯母三人也都没有出声。而今的沈家虽然不再是落败的那十年艰辛岁月，她们却依然不会掉以轻心。这个帝都城内，想要害他们沈家的人太多了。尤其是宰相府，沈大伯母三人丝毫不敢懈怠。 　　“送走。”冷下脸来，沈老夫人的话语中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定语气，容不得任何人违背。 　　沈家一干下人也不再给两个侍女挣扎的机会，强行将两个侍女送出了将军府的大门，丢在了外面。 　　眼看着将军府的大门就这样关上，两个侍女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满满的惊慌和害怕。丝毫不敢怠慢，两人急忙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跑去大力拍起了将军府的大门。 　　沈家在帝都皇城本就是名声在外。这样的热闹，无疑就引起了路过行人的围观。 　　而周月琦，其实一早就听到了风声，也知晓了此事。只不过，周月琦从始至终都没打算出面。 　　沈大嫂、沈二嫂、连带沈宜萱一起，都守在了五公主的院子。唯恐五公主会因为此事生气，更加担心会让五公主心里落下芥蒂。 　　说实话，周月琦没有这般的小心眼。除非是沈清河自己变心了，否则周月琦肯定不会为之所动。 　　至于眼下这么点小阵仗，周月琦根本没有看在眼里，更加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沈大嫂三人却是不敢掉以轻心。即便没有看出周月琦的脸色变化，沈大嫂三人也是一个字都不敢出声，唯恐一不小心惹了五公主不高兴。 　　感觉到屋内的气氛不对劲，周月琦本是不打算开口的。她这个人即便而今变了些许，可她的性子说到底还是特别的清冷。有些事情，她或许会稍微在意。但是更多的时候，她从来都是偏向置身事外的。 　　只是现下么，沈大嫂、沈二嫂和沈宜萱的担忧太过明显，周月琦终究还是主动开了口：“没什么大不了的，不需要太在意。” 　　“公主弟妹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六弟是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也没这个想法的。”见周月琦终于说话了，沈大嫂心下一松，连忙说道。 　　“真的是这样。公主弟妹切莫多想，咱们沈家不兴纳妾，谁都不例外。”沈二嫂也跟着劝道，话里话外都是软言安抚。 　　沈宜萱张张嘴，却又闭上了。她倒不是不想劝五公主，而是她真心觉得，五公主既然这样说了，那就应该确实没有放在心上。既然五公主说了不在意，那就不是大事，她理当相信五公主才是。 　　也所以，沈宜萱想了想，还是沉默了下来。 　　周月琦顿时就笑了。不是笑沈大嫂三人太过多事，而是因着她们的关怀而感到高兴。 　　在周月琦的心里，沈家人总是能带给她不一样的意外。每次她都觉得沈家人已经很好了，可是下一刻沈家人又能以着看得见的实际行动告诉她，他们还能更加的好。 　　此次便是如此。 　　说实话，不过是两个侍女罢了，委实算不得多么大的事情。真要周月琦出手的话，这两人甚至活不过明日清晨。 　　不过，有沈家人为她担心，周月琦自然尤为欣慰，也愿意承这份情。 　　看到周月琦的笑容，沈大嫂三人抿抿嘴，同时都跟着放松了下来。还好，五公主没有生气，也没有迁怒沈清河。这样就好，家和万事兴，沈家合该继续安稳和乐下去的。 　　被赶出沈家大门外的两个侍女却不是这样想的。她们也算是听着沈家的英勇事迹长大的。以沈家虎将的清正，不可能真的将她们怎么样的。既然这样，她们就敢于继续跟沈家闹腾到底。 　　伴随着两个侍女一个劲的闹腾，围过来的行人越来越多了。最终，就一直闹到了沈清河下朝回来。 　　沈清河倒是没有想过，贺宰相居然胆敢给他送来两个侍女。更没想到，这两个侍女还敢跟将军府耗上。 　　“来人，赶走。”不留情面的四个字出声，沈清河看也没有多看两个楚楚可怜的侍女，径自打算进将军府的大门。 　　终于等回沈清河的身影，两个侍女不禁大喜。亲眼看到沈清河的英勇身姿，再看看沈清河的伟岸面容，两个侍女登时就心动了。也因此，越发坚定了必须留在将军府的决心。 　　“沈将军回来了。”没有多想的，两个侍女就要往沈清河的身上扑。 　　沈清河冷下脸，根本不容两个侍女接近，直接避了开来。 　　两个侍女可不在意沈清河的躲避。只当沈清河是不好意思，两人更是卯足了劲的想要接近沈清河。反正旁观这么多人都看着在，只要她们能够顺利碰到沈将军，将军府就别想再赶她们走。 　　沈清河是怎样的身手？只要他不愿意，这两个侍女根本就不可能碰到沈清河的衣角。下一刻，沈清河再次躲开了两个侍女的接近，一个闪身就来到了将军府的大门口。 　　第168章 　　周月琦出来的时候, 恰好就看到了这一幕。 　　视线从沈清河的身上转移到尚未离开的那两个侍女身上, 周月琦冷着脸 , 缓步走了过去。 　　“见……见过公主殿下。”两位侍女也不是傻得。五公主的身份可不是她们可以招惹的，也不是她们能够得罪的。这不，一认出五公主的身份，两人连忙就变了脸色，双膝发软的屈身行礼。 　　“你们是什么人？”定定的看着两位侍女, 周月琦问道。 　　“妾身, 妾身……”哪怕她们确实是贺宰相送来的侍/妾，可当着五公主的面, 两位侍女都不敢实话实说, 更加不敢轻易开口。 　　“妾身？”这个称呼就很有意思了，周月琦嗤笑一声，继续盯着两位侍女问道。 　　五公主的语气算不得尖锐，可是两位侍女却发自内心的感觉到了惊惧和害怕。也是这份惊惧和害怕，使得她们越发不敢说话了。 　　刚刚在沈清河的面前，两个侍女都是很有心思的。仗着她们的姣好姿/色，哪怕不能引得沈清河为她们倾心，两个侍女也有自信能博得沈清河的几分怜惜。她们这么多年也是学了不少东西的, 哪里会什么也不做便傻傻的坐以待毙？ 　　然而, 当直接跟五公主面对面杠上，两个侍女刹那间没了言语, 心里满满都是害怕和忐忑。 　　常年身处内宅, 两个侍女怎么可能没有看过当家主母打压妾侍的手段？那些但凡受宠的, 若是自己没有足够的保身本领和能耐，随时都可能淹没在森冷的大宅院里。 　　如两个侍女她们自己，也心下有数。倘若她们自己不能足够保护好自己，早晚会被赶出将军府的。 　　尤其沈家跟其他府宅不一样。以沈家的清正门风，本就极少听闻有妾侍抑或通房的存在。更别说嫁给沈将军的当家夫人还是堂堂五公主，两个侍女越发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担忧。 　　但是，不管怎样的担忧，两个侍女都不会轻易的退缩。 　　要是此刻沈将军不在眼前也就罢了，她们两人肯定不会是五公主的对手。可沈将军人就在这里，而且她们此刻还是站在将军府的大门外，周遭有那么多行人在围观。众目睽睽之下，五公主能奈她们何？总不能当众将她们杖毙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和念头，两个侍女彼此紧张的对视一眼，还是很快的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还是那句话，一旦她们不能成功留在将军府，等着她们的就只有一个下场：死。贺宰相是何许人也？她们又不是第一日为宰相府做事，心里极为清楚，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五公主殿下饶命，将军大人饶命。”瑟瑟发抖的跪在五公主的面前，两位侍女的嘴里更不忘提及的便是沈清河了。 　　“居心叵测之人竟然也妄图留在将军府？你们是谁人送来的探子和眼线？”只当没有看见两个侍女频频望向沈清河的视线，周月琦冷声质问道。 　　“妾身冤枉，五公主殿下明鉴，求将军大人怜惜。”两个侍女很懂得配合合作。一人继续跪在地上恳求五公主的原谅，另一人则是趁机起身跑向了沈清河。 　　不管怎么说，她们都得率先博取沈清河的怜惜才行。否则，将军府就不可能有她们的立足之地。 　　两个侍女的动作都算敏捷，周月琦和沈清河也都不是反应迟钝的。 　　看出这两个侍女的所谓手段和计划，周月琦冷冷的勾起嘴角，看也不看跑向沈清河的那位侍女，只是侧过身，目不转睛的盯着跪在她面前的这位侍女：“冤枉？你的意思是，本公主冤枉你了？” 　　侍女当然不敢接话。即便周月琦的语气并不严厉，可侍女还是感觉到了强大的震慑力。好在她在宰相府的时候也时常在贺宰相身边服侍，以致于她勉强还能抗住来自五公主的强大气势。 　　“妾身万万不敢这样说。”哪怕心下笃定五公主就是冤枉她了，侍女也是不敢明言说出口的。万一五公主趁此机会往她头上乱扣帽子，她必然是百口莫辩的。 　　“不敢？本公主瞧着，你的胆子挺大的么！”周月琦其实挺佩服贺宰相的。贺宰相这个人不好对付，他送来的人也都手段高明。别看眼前不过是区区一个侍女，却也没那么容易被赶走。 　　当然了，不容易不代表不可能。周月琦本人是个强势又霸道的。她不准这两个侍女留在将军府，这两个侍女就别想踏进将军府的大门，更别提留在将军府内。 　　跪在地上的侍女连忙埋下脑袋，不敢再去看五公主的脸色。生怕不小心被五公主看到她眼中的愤恨，反而成为了五公主赶走她的把柄。 　　越是在这种时候，她越是要卑躬屈膝，方能彰显自己的楚楚可怜。再不然，周遭那么多行人的目光都是白费了。更别说，还有沈清河这位大将军尚未开口呢！ 　　与此同时，跑向沈清河的那位侍女已经来到了沈清河的面前。 　　心下一喜，侍女的脸上满是娇羞，“哎呦”一声就整个人往前摔倒，寄望跌入沈清河的怀抱。 　　只要能够近沈清河的身，她有的是法子能够留得住沈清河的怜惜和疼爱。这位沈将军，便是她这一辈子的良人了。 　　沈清河一直站着没有动。眼睁睁看着侍女冲到他的面前来，下一刻就要跌入他的怀里，沈清河忽然就侧过身，任由这个侍女整个人都往前扑了过去。 　　就这样，侍女本是满心欢喜的想要扑入沈清河的怀抱，却在眼看着就要成功如愿的下一刻，狠狠的栽倒在地。顷刻间，额头就出了血。 　　侍女完全是没有预想到会是这样的状况。她甚至没来得及护住自己的脸，就这样硬生生磕在了地上。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到来，侍女只觉得脸上有什么东西在往下流。 　　这一瞬间，侍女能明显感觉到一个极为冷酷却又骇人的事实：她，可能破相了。 　　旁观一众行人也没想到，沈将军会突然让开，就这样目瞪口呆的看着扑向沈将军的那个侍女跌倒在了地上。 　　要说贺宰相既然有心送人，又是送侍/妾，当然挑的是足够貌美的婢女。沈清河确实不怎么对这个侍女动心，可围观不少行人确实不这样觉得。 　　特别是那些男人，这么貌美的姑娘，就这样破了相。沈将军不在意，他们却是尤为心疼，只恨不得取而代之。 　　相形之下，身边的那些女人就很是无所谓了。 　　真是不要脸！还侍女呢！一看就是眼高手低，心思叵测的。真要是正儿八经的侍女，哪里有往沈将军身上扑的？这还是当着五公主的面，当着他们这么多人的面，摆明了就是想要动歪心思。 　　再一看到自家男人各个都露出了怜惜的神色，这些女人就越发不高兴了。 　　果然，这两个侍女就留不得。要是将这样的侍女留在将军府，那不是成心想要让将军府鸡犬不宁么！听说这两个侍女还是贺宰相送来沈家的。贺宰相是什么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贺宰相肯定是见不得将军府好，贺宰相就是成心跟沈将军过不去！ 　　比起很快就想到贺宰相阴谋诡计的这些女人们，一旁的男人们早已经看不下去，开始忍不住出声帮腔了。 　　“沈将军身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怎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柔弱女子跌倒在地，却不相扶？” 　　“沈将军应该拉那位姑娘一把。没看见那位姑娘已经受伤了吗？” 　　“沈将军还是马上命人去请位大夫过来，尽快为这位姑娘医治吧！” 　　…… 　　伴随着七嘴八舌的抱打不平声音此起彼伏的冒出来，摔倒在地的那位侍女心下总算有了些许安慰。尽管她的脸上依旧是火辣辣的疼，可到底她还是做了点有用的事情。 　　她就不信，沈将军会丝毫不在意民心，不在意名声。只要今日的事情闹大了，哪怕只是为了向围观的这些百姓们交代，沈将军也势必得将她留在将军府。 　　想到这里，侍女又觉得她流的血不算白费，她的疼痛也没有白受。最起码，她是肯定能留在将军府了。 　　跪在五公主面前的那位侍女自然也听到了围观路人的声音，心下不禁有些复杂。既高兴她也能跟着一起留下了，又觉得此刻她的表现不如另外一个侍女，只怕那个侍女要比她更受沈将军的重视和宠爱了。 　　早知道就应该换她去扑向沈将军的。要是她出马，肯定不会给沈将军机会躲开。但凡她顺利扑进了沈将军的怀里，哪里还有这么多的后续？她们的处境也不会这般的尴尬和难堪。 　　不过，很明显的是，这两个侍女的美好愿望都注定要落空了。不说沈清河根本没打算让她们留下，五公主更是完全不可能给她们这个所谓的“机会”。 　　“来人，赶走。”这一刻的周月琦，跟将军府内的沈老夫人很有点相像。没有更多的言语，她只是简明扼要的四个字，就给出了她的明确态度。 　　两个侍女和围观那些起了同情心的路人无疑是愣住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五公主会这般的不留情面。这样的情况下，难道不该是立刻将两个侍女留在将军府吗？特别是受伤的那位侍女，就应该马上看大夫，尽快诊治的。 　　周月琦的命令，将军府一众下人向来立刻执行。也不管外人怎么看，他们是打心眼里信奉五公主这位女主人。比起府中其他的主子，对五公主，他们反而更加的敬重，也特别的敬畏。 　　于是乎，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将军府赶人的画面。先前还是将两位侍女从将军府内丢出大门外，但是现下，他们直接就将两位侍女丢上马车，送回了宰相府。 　　其实这一幕瞧着挺眼熟的。至少周月琦就曾经看过。 　　当时也是往宰相府送人，只不过那时候送回宰相府的是庶女千金贺莲儿，而今送回宰相府的是两位侍女罢了。 　　这两个侍女当然没有贺莲儿那般的幸运。贺莲儿哪怕是庶女，可到底是宰相府的千金，就算被送回宰相府，也肯定还有其他的活路。即便是再度被以其他的方式利用，也是正常的。 　　然而，这两个被送回宰相府的侍女，就悲惨多了。特别是破了相的那个侍女，宰相府甚至没有请来大夫为她诊治，也没有给她送来伤药，就这样以没有完成任务给论处了。 　　此后，再也没有人看到那位破相的侍女。回到宰相府的第一时间，她就被卖了出去，彻底离开了帝都皇城。 　　跟她一同被送回宰相府的那个侍女，无疑是更加的胆颤心惊。尽管她没有被卖出去，可继续留在宰相府的她，还能有什么其他活路？除了更加的战战兢兢、越发的小心翼翼，她别无其他法子。 　　只不过她的心底最深处，已然埋下了对周月琦和沈清河乃至整个将军府，源源不断的仇恨。要是将军府肯给她留下活路，她不会被送回宰相府来，也无需面临更加岌岌可危的悲惨处境。 　　不要让她逮到机会。只要让她抓住机会，她一定会让五公主和沈清河切身感受到她的加倍报复。她不会就这样轻易罢休的。等着瞧好了！ 　　两个闹事的侍女被强行送走，将军府外自然也就没有了所谓的热闹可看。不管是心生怜惜进而对将军府极为不平的那些围观路人，还是一心支持将军府送走这两个居心叵测的侍女的其他路人，大家都默默的退散了。 　　说到底，这是将军府的事情，跟他们并无太大的关系。即便他们其中的一些人确实想要为那两个侍女抱打不平，那又怎样？他们胆敢对将军府怎么样吗？又不敢跟沈将军正面动手，又不敢去冲撞五公主，他们除了老老实实的乖乖退散，就再无其他选择了。 　　沈家人其实挺淡定的。只要顺利将两个祸害送走，不要影响到将军府的安宁，那就够了。 　　至于将军府大门外那些围观的路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又是否会因此对将军府的名声有损，沈家人倒是没有那般的在意。曾经那样艰难的煎熬都过去了，而今即便遭遇再多的流言蜚语，也丝毫动摇不了将军府。 　　再度跟周月琦单独相处的时候，沈清河莫名有些不自在。他倒不是因为心虚，也绝对没有对其他女子动什么心思，他就是单纯觉得他没能保护好周月琦的清净，反而让宰相府送来的两个侍女闹到了周月琦的面前，是他对不住周月琦。 　　“琦儿，对不住。”既然知道错了，沈清河也没犹豫和迟疑，更加没有大男子主义的好面子，直接就跟周月琦道了歉。 　　“嗯？”并没能第一时间意会沈清河为何要跟她道歉，周月琦诧异的看向了沈清河。 　　“今日是我没能把事情处理好，这才给府上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还闹到了琦儿你的面前。”沈清河对周月琦的心思毋庸置疑，不存在丝毫的虚假和瑕疵。也正是因为太过在意周月琦，沈清河才会更加舍不得让周月琦受半点的委屈和伤害。 　　今日的事情并非偶然，而是他和贺宰相权力相争的必然。贺宰相会将那两个侍女送来，未必是一门心思想要让她们来将军府当奸细和眼线。也或许贺宰相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给他添堵，想要搅混将军府的安宁，更甚至是为了让他和五公主之间生出冲突和矛盾。 　　如果贺宰相只是冲着他一个人来的，沈清河当然没关系，也无所谓。但是一想到贺宰相的目的是为了令周月琦心下不舒坦，沈清河就不是那般高兴了。 　　沈清河这个人，本来就不是真真正正的品性高洁。他的为人处事，比之所有人眼中看到的都要更加的尖锐。贺宰相胆敢将爪子伸到周月琦的面前，沈清河就会毫不客气的将贺宰相的爪子彻底剁掉。 　　“不是你的错。”听懂了沈清河话里的深意，周月琦摇摇头，语气很是温和。 　　还是那句话，将军府任何一个人，周月琦都可能不会在意。但是唯独对沈清河，周月琦不会故意挑刺和找茬，更加不会无缘无故的迁怒。 　　宰相府送来的侍女，想也知道是贺宰相的阴谋诡计。倘若她真的因此跟沈清河生出了嫌隙，反而是正好中了贺宰相的阴谋诡计。 　　周月琦自认不是傻子，也决计不会放任贺宰相独自得意。胆敢往她身上用阴谋诡计，胆敢对她耍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贺宰相既然胆敢做，就得承受她的反击。 　　身为堂堂五公主，周月琦没那么好惹，也绝对不可能受了欺负却只是咬牙忍着不爆发。不就是送来两个侍女么，真以为能动摇她和沈清河的关系？贺宰相未免也太过小瞧她了些。 　　周月琦的善解人意，沈清河向来都是知道的。在此次事情上，周月琦没有迁怒他，沈清河丝毫不意外。但是，这并不表示，他就会轻易揭过此事，不将今日的事情放在心上。 　　反正他和贺宰相早已经开战，而今既不是起点，也不会是终点。就这样继续较量下去吧！最终的结果，很快就会看到了。 　　次日早朝上，兵马大将军沈清河当堂弹劾贺宰相居心不良，竟然往将军府送侍妾，助长了朝中的歪风/邪/气。 　　贺宰相肯定是不会接受这样的弹劾。不等沈清河话音落地，贺宰相就站了出来，高声大呼冤枉，只说沈清河这是在污蔑他。 　　“污蔑？贺宰相莫不是想要本将军找来昨日在将军府外围观的行人前来跟贺宰相对峙？再不然，贺宰相是希望本将军请来五公主力证贺宰相确实有向将军府送去两个侍女？”贺宰相会否认，沈清河丁点也不意外。反击的话脱口而出，沈清河说的格外流利。 　　“沈清河你……”贺宰相当然知道，如若沈清河有心找来证人，是肯定找得到的。只怕沈清河而今手里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人，随时都能送到圣上面前跟他当面对峙。 　　更别说，沈清河还提到了五公主。贺宰相可以巧言狡辩，直嚷着沈清河是污蔑。但是换了五公主，贺宰相根本不敢多说半个字。 　　五公主是怎样的身份，又是如何受圣上的宠爱，朝堂上下所有人都心下有数。举凡他敢说五公主的不对，根本不需要沈清河将他怎么样，圣上就会第一个承办他。这一点，贺宰相心里很清楚，完全不会怀疑。 　　也是以，贺宰相被沈清河说的哑口无言，当场噎住了。 　　圣上挑起眉，看看沈清河，又看看贺宰相，很是意味深长的问道：“怎么回事？贺卿真的往将军府送侍妾了？送给谁的？沈将军？” 　　“微臣知罪。”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贺宰相自然不敢在圣上面前抵赖，连忙就低头告罪。 　　总不能真的等到五公主来了，他才老老实实的认罪吧！ 　　圣上的脾气和秉性，贺宰相很清楚，也足够的了解。现下认罪，也或许就是挨一顿简单的责罚。死不认罪，只会火上浇油，惹来圣上更大的怒火。 　　“知罪？以朕看，贺宰相这个想法挺好的嘛！都知道为朕的女儿筹谋后宅之事了，贺宰相这是打算为兵马大将军多添些子嗣？”圣上的语气慢悠悠的，好似没有生怒，一副跟贺宰相闲话家常的模样。 　　贺宰相却是不敢掉以轻心。如若他真的承认了，那就是擅自插手同僚家中内事。而且还涉及到了五公主，圣上怎么可能不怪罪他？ 　　暗自咬咬牙，贺宰相不禁就悄悄瞪了一眼沈清河。 　　都说君子有成人之美，他可是好心给沈清河送去了如花美眷，沈清河非但不好好感谢他，居然还将事情闹得那么难堪，毫不介意的闹到了圣上的面前，简直是有辱圣听。 　　沈清河实在太不识趣了！根本就不是一个够格的男人！ 　　沈清河当然看到了贺宰相瞪他的这一眼。不过，沈清河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说过，不会放任贺宰相算计琦儿。想要让琦儿伤心，贺宰相还不够资格。而贺宰相既然敢起这样的念头，就得承受住他的反击。 　　至于所谓的如花美眷，贺宰相若是喜欢，只管自己留着便是。他不需要，也不可能会让贺宰相如愿。 　　而贺宰相的算计之心，不管是为了什么，都必须彻底打住。沈清河不会再给贺宰相算计周月琦的机会，一次机会也不会多给。 　　第169章 　　贺宰相到底不是沈清河的对手。这一次, 因着他算计到了周月琦的身上，沈清河根本没有给他留下丝毫的情面。与此同时, 圣上也是真的怒了。 　　“贺卿身为百官之首，不一心想着如何匡扶国家社稷, 不满心想着如何为国为民，只一味盯着小小一座将军府, 这是为何？莫不是认准了兵马大将军迎娶的是朕的公主，所以贺卿才卯足了劲的给朕的公主增添麻烦？贺卿是故意想要朕的公主堵心？还是成心不想让朕的外孙们有好日子过？”别看圣上而今已经不再一心想要接小二宝进宫养在他的身边。但是圣上对沈承皓这位小二宝的喜爱，亦是毋庸置疑的。 　　“老臣不敢。”直接跪在地上, 贺宰相吓得脸色发白，额头也沁出了冷汗。 　　跟沈清河杠上, 还算不得最可怕。但是如若圣上有心责罚他, 贺宰相咬咬牙, 只能老老实实认了。 　　圣上这个人, 心眼向来不大。他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就能将那个人高高捧到天上去。反之，若是他厌恶起一个人, 哪怕朝堂上的所有人都向他求情, 圣上也不可能让步和妥协。 　　眼下便是如此。圣上对贺宰相的不耐烦其实已经频临极致了。早些年他还想着朝中需要各方势力互相制衡，但是现下的朝堂局势已经逐渐呈现一面倒的趋势了。 　　起初圣上也考虑过要不要帮贺宰相一把。毕竟他也不乐见沈清河在朝中继续做大。谁让沈清河手中已经手握兵权了呢？若是连一众朝臣也尽数都被沈清河给笼络住，圣上着实有些担忧。 　　不过，伴随着事态一日日的转变, 圣上忽然又改变了想法。 　　沈家！当年那般声威显赫的沈家！要论起鼎盛和巅峰, 而今的沈清河无疑是孤军奋战, 也没有那个能耐和野心。 　　至今为止，沈清河并未另外纳妾，膝下也就只有两个儿子。偏偏这两个儿子，都是周月琦生的，是他家小五的孩子。 　　圣上确实很多疑。但是某种时候，他又格外的自负。他认准的事情，不出意外，很少会改变。而他转瞬间改变的诸多想法和念头，从来都是常人猜测不到的。 　　反正这会儿的圣上，对沈清河没有那么大的忌惮，对贺宰相却是极为的不满。 　　贺宰相真的是太爱闹腾了，又极为喜好拉帮结派。以前他会容忍贺宰相，是诸多方面的考虑。但是现下，贺宰相已经不是一次跟皇子密谋了。这样的权臣，圣上要不得，也不想要。 　　最终，贺宰相挨了训斥。当着诸多文武百官的面，被圣上当朝责令，并发了一年俸禄。 　　一年的俸禄而已，对贺宰相而言其实丝毫不值一提。但是，贺宰相的颜面等同于被狠狠的踩在了脚底下。这样的羞辱，才是更加的让贺宰相难以接受。 　　乃至于一下朝，贺宰相就铁青着脸拂袖而去，一句话也不跟其他同僚多言。就连他自己的下属，贺宰相都径自无视了。 　　沈清河自然有看到贺宰相愤然离去的身影，却是并不以为意。他跟贺宰相早就算是撕破脸了。现下再闹这么一出，不过是多了点仇怨罢了，对沈清河来说委实无关痛痒。 　　另一边，皇太后和皇后娘娘也听闻了贺宰相居然胆敢往将军府塞侍妾的事情。 　　后宫里的女人虽然足够的多，皇太后和皇后娘娘也早已习以为常。但是这并不表示，她们就愿意周月琦也遭受这样的事情。 　　不管周月琦是招驸马，还是嫁去沈家，皇太后和皇后娘娘的底线都摆在那里，不容任何人逾越。简而言之一句话，周月琦可以不喜欢沈清河，沈清河却绝对不准许对周月琦有二心。 　　如若是周月琦有意为沈清河纳妾，不需要贺宰相这个外人帮忙，皇太后和皇后娘娘都能随便赏下好几个侍妾送去将军府。但是，如若周月琦没有这个意愿，那么就没人可以去破坏周月琦而今的幸福和安稳。哪怕那个人是贺宰相，也不行。 　　贺宰相带着一肚子的怒气回了宰相府。谁曾想迎接他的不是宰相府往日里的宁静，而是站了足足一排的美貌宫女。 　　宰相夫人不敢置信的看着站在她面前的这近二十位宫女，整个人都陷入了僵滞的状态。怎么会？宫里为何突然赐下这么多的宫女？而且还点名道姓说是送给贺宰相的侍/妾？ 　　“这都是怎么回事？”贺宰相当然有侍/妾，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贪图/美/色的人。到了这把年纪，贺宰相更偏爱的无疑是握在手中的权势。对于后宅是否能够多上几位美人儿，则没有多大的兴趣。 　　“妾身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们都是皇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宰相夫人也不是很高兴。可是再不高兴，她也不敢随随便便将这些宫女再送回宫里去。此刻见贺宰相怒声质问她，宰相夫人别提多委屈了。 　　“宫里送来的？”贺宰相的心情瞬间就更加糟糕了。想也知道，这是皇太后和皇后娘娘对他的责难。又或者说，这应该是五公主对他的报复。 　　到底是宫里的人，沈清河还没这个本事能够将手伸到宫里去，更加不可能说得动皇太后和皇后娘娘插/手宰相府的事情。能够请的动皇太后和皇后娘娘赏赐这么多的宫女，势必是五公主做的。 　　可是，明知道是五公主的报复手段，贺宰相也不敢再原样报复回去。本来就是他先送的侍/妾去将军府，在这件事上，是他理亏在先。 　　也所以，哪怕此时此刻的贺宰相尤为的憋屈，也只能默默的忍着。再是愤怒、再是不甘心，也没有其他可以做的。 　　一看贺宰相的反应就知道，贺宰相这是打算收下这些美貌的宫女了。一旁的宰相夫人等来等去都没等到满意的回复，到底还是没能忍住的爆发了。 　　“老爷，你还是将她们都送走吧！”再怎么样，宰相夫人也容不得这么多的美貌宫女整日在她的面前溜达来溜达去。她在贺宰相面前本来就算不得受宠，宰相府还有好几位让她堵心的侍/妾，总是明里暗里的跟她争宠。 　　宰相夫人自认，她的日子已经很是不舒心了。可这一下又是这么多的美貌宫女，宰相夫人光是看着就觉得极为的碍眼。这不，她就想要立刻将她们都赶出去了。 　　“送走？往哪里送？宫里？你有这个本事，你送去。”贺宰相今日是真的很不耐烦。在朝中丢了大人，回来又要遭遇五公主的打击和报复。已然气的暴跳如雷，却又无处发泄，这一刻的贺宰相无疑是即将爆发的火焰山。 　　是以，听到宰相夫人的抱怨，贺宰相毫不客气就怒了。他要是能将这些宫女送走，还需要等到宰相夫人开口？ 　　宰相夫人张张嘴，又闭上。她何尝不知道这些宫女是不能随随便便送走的？正是因为她不敢送，才只能指望贺宰相了。谁曾想，还是被贺宰相骂了回来。 　　瞥见宰相夫人的反应，贺宰相越发烦躁了。 　　沈清河之所以能够在朝中混的如此如鱼得水，稍微一点小事都敢往圣上面前捅，原因何在？还不就是仗着娶了五公主，当了皇家女婿，身份和地位都跟朝中其他同僚完全不同？ 　　沾了五公主这位皇家公主的光，即便沈清河才刚回来帝都城没几年，依然轻而易举的将朝中大半的势力牢牢笼络在了手中。这其中不单单有贺宰相曾经千方百计想要拉拢却最终遭到拒绝的耿直文臣和悍将，更有那些从来不会在朝中站队的中间派。 　　贺宰相是从底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中间遭遇了多少的苦，唯有贺宰相自己知道。彼时他还没有权势的时候，没少受到朝臣们的排挤和打压。哪怕是后来手中渐渐掌握了大权，贺宰相依然没办法在朝中只手遮天的肆意妄为。 　　特别是朝中那些迂腐不化的文臣和御史一流，动辄就爱进谏这个、进谏那个。贺宰相也是其中的一员，没少被这些耿直文臣盯着不放。 　　可眼下换了沈清河，那一干文臣非但不抓着沈清河的错处不放，还可劲儿的颂扬沈清河。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们一心想要巴结沈清河似得。 　　说句心里话，贺宰相其实也没那么的看重这些文臣。他们除了每日在早朝上唧唧歪歪的说这个朝臣不好、那个朝臣不对，还能有什么本事和能耐？ 　　但是，他不重视，不代表他就乐见这些人全部倒戈偏向沈清河。 　　眼睁睁的事实就摆在面前，贺宰相只觉得他受到了极大的挑衅和羞辱，对这群朝臣尤为不满，对沈清河更是百分百的看不顺眼。 　　那么，沈清河凭什么轻而易举得到这些文臣的拥护？还不就是因为沈清河好命的迎娶了五公主为妻？ 　　早先圣上有意赐婚的时候，贺宰相就反对过。五公主是何其尊贵的身份，怎么可以凭白便宜了沈清河？真要成行，岂不对沈家是如虎添翼？可是偏偏，圣上执意赐婚，他的阻拦无效，没能顺心如愿的反对成功。 　　既然不能阻拦，也没办法反对，贺宰相便只能认了。 　　彼时贺宰相是一心盼着，以五公主的高傲和清冷，是绝对瞧不上沈清河这般的莽夫的。既然瞧不上，那么五公主的尊贵身份对将军府必定毫无益处，他也无需太过在意和紧张。 　　然而，眼下的现状告诉贺宰相，是他太过大意了，也是他太过小瞧沈清河了。 　　虽然不知道沈清河是怎样哄得五公主对将军府上了心，可是贺宰相尤为清楚的是，五公主凭借一己之力，再度将正处于岌岌可危状态的沈家又给拉了回来。 　　如今不管是沈家那些已经出嫁的姑娘，还是曾经已经颓败的名声，都再度变了样，走向了不一样的道路。 　　那十年里，贺宰相无数次的听闻了沈家是如何被嘲笑、如何被鄙视。就说沈家已经出嫁的那几个姑娘，还有未曾出嫁的那几位小姐，贺宰相都明里暗里的施压过。再不然，沈府一门姑娘怎么会一个比一个过的凄惨？ 　　至于沈家曾经备受推崇和崇拜的好名声和清正门风，在贺宰相的一手运作下，也成为了彻头彻尾的笑话。那时那刻的贺宰相几乎是一出手，就可以碾压住沈家所有人，再不给沈家人翻身的机会。 　　贺宰相也没想到，眼看着他的报复就要成功了，只剩下最后的收尾阶段。可是五公主出现了。再然后，常年被勒令远征边关的沈清河，也被顺顺利利的留在了帝都皇城。这才有了而今他腹背受敌的处境，才遭遇了这么多的挫折和接二连三的变故。 　　追根溯源，贺宰相怎么想都觉得，所有的改变都出在五公主的身上。就因为五公主向着沈家，才助长了将军府的气焰，给沈清河立下了强大的靠山。 　　再转念一想，倘若他的夫人也能有着足够尊贵的身份，他又何至于被沈清河压得无法反弹？ 　　想当初贺宰相娶妻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想过攀上更高的枝头。可当时宫里没有适龄的公主，即便有，也不是那个时候的贺宰相可以见到的。而且，贺宰相也对尚公主存在些许担心。毕竟，历代的驸马都不是那么好当的，也很有可能因此断了自己的仕途。 　　因着这样的考量，贺宰相最终还是没能顺利娶到公主。再然后，就娶了现下的宰相夫人。某种程度上，也算得上是同患难、共苦痛的原配发妻了。 　　之前的贺宰相，也没想那么多，对宰相夫人也谈不上不满。他本人是极有野心，也很有手段的人。朝堂之上的权势争斗，贺宰相很拿手，也很擅长。他不需要宰相夫人帮他做什么，也不需要宰相夫人能在这些争斗中起到怎样的作用。 　　但是现下的这一刻，贺宰相的心里忽然又生出了颇为不一样的想法。带着那么些许的不甘心，带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贺宰相狠狠的盯着宰相夫人，许久都没说话。 　　宰相夫人下意识就往后缩了缩。总觉得这一刻的贺宰相尤为可怕，直让她发自心底的感觉到胆颤。 　　贺宰相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别的话来。即便他确实对宰相夫人不够高贵的出身极为满意，可是那又能怎样？他总不能现下休了宰相夫人，再去另觅一位夫人吧！可是除了皇家公主，帝都皇城内的哪户大家闺秀的身份又能比得过堂堂五公主？ 　　不，应该说，哪怕同样是皇家公主，也没人能比得上五公主在皇家的地位。今日若是换了其他的公主，皇太后和皇后娘娘还不一定会出手管呢！ 　　带着满满的怨言，贺宰相铁青着脸回了自己的书房。 　　望着贺宰相离去的背影，宰相夫人轻叹一声，只得认了：“行了，都留下吧！” 　　“回夫人的话，奴婢们都是奉命来服侍宰相大人的。不知夫人打算怎样安排奴婢们？”这些宫女可都是带着使命来的宰相府。贺宰相和宰相夫人不敢轻易将她们赶出去，她们又何尝敢自己离开？ 　　正是因着奉了皇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命，这些宫女才越发坚定执着的要留在宰相府里。最起码，她们而今可都是贺宰相的侍妾了。若是能够侥幸为贺宰相生下一儿半女，不也是另一种人生？ 　　听闻这些宫女居然主动要伺候贺宰相，宰相夫人直接气的说不出话来。宰相府的后院已经不缺主子了，不管是那些侍妾还是通房，宰相夫人一个都不愿看见。稍微被她揪住一丁点的错处，宰相夫人势必是要严惩到底的。 　　可是眼前这群美貌的宫女，因着来头不一样，宰相夫人愣是不能将她们怎么样。否则，她岂不是公然违背皇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命令？ 　　宰相夫人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也不敢这样做。 　　“夫人，得了皇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恩德，奴婢们而今也是宰相府的人了。日后还望夫人多多照拂，也希望咱们姐妹们之间都能融洽相处，互帮互助。”前面还是自称“奴婢”，后面就变成了“咱们姐妹”。显而易见，这群宫女也都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宰相夫人差点没被气的吐血。她这个人，虽然并非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可也绝对容忍不了这么多的女子都留在宰相府后宅。 　　沉默了片刻，宰相夫人强忍着翻滚的怒火，长长的深呼吸了好几下，这才终于出声：“你们想要怎么样？” 　　“当然是要留下啊！夫人怎么会这般问话？”宫女们中间也有领头的。跟宰相夫人正面对上的时候，领头的这位宫女微微一笑，坦然回道。 　　“怎么留？你们这么多人，宰相府留不住，也住不下。”宰相夫人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恶狠狠说道。 　　“怎么会住不下？咱们姐妹也就这么多人，宰相府那么大，哪里会住不下？夫人如若实在安排不开，那不如就咱们这些姐妹三五位互相结伴，一起住进一个院子也罢。”宰相夫人而今正值怒火中烧之际，很明显不是这位领头宫女的对手。这不，不管宰相夫人怎么发招，领头宫女都能笑眯眯的接话，丝毫不带半点的犹豫和为难。 　　“你们！”宰相夫人咬咬牙，气的无言以对。 　　还三五个宫女一个院子？这儿近二十位宫女，哪怕是五个宫女一个院子，也至少得占据四个院子。是，没错，宰相府当然不差这四个院子。真要将这些宫女留下，对宰相府来说并非多么大的负担，也不可能给宰相府带来多么大的影响。 　　可是，这个“没有影响”的前提仅仅是，这些宫女只是单纯来伺候人的，是来宰相府当真真正正的丫鬟和下人，并非都是来一致伺候贺宰相的。 　　她们即将是贺宰相的侍/妾，是要来跟她争宠的后院女人。不管贺宰相是怎么想的，反正宰相夫人容不下她们！ 　　然而，容不下也得容，留不下也得留。宰相夫人不敢跟皇太后和皇后娘娘公然对着干，也不敢违背这两座大山同时施压的命令，她就只能答应将这些宫女都先行安置下来。 　　至此，近二十位宫女就这样高高兴兴的留在了宰相府内。而宰相府的后宅，越发变得热热闹闹了起来。 　　“娘，你怎么就答应了让她们都留下？你难道没看见，她们可都是绞尽脑汁想要攀附上爹爹的！听说这几日夜里，她们轮流拦截爹爹，强行要将爹爹拉回她们的院子。更有大胆的，白日里都敢往爹爹的书房去，又是送汤水又是送羹。陆陆续续、此起彼伏，她们中就根本没有省油的灯。”贺秀儿可是跟在宰相夫人身边长大的。从小到大在这宰相府内，她没少帮着宰相夫人一块争宠。 　　有时候宰相夫人对付后院那些侍妾和通房的时候，贺秀儿也有参与其中，帮着一起想法子。理所当然的，此刻宰相府后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贺秀儿也跟着着急了。 　　即便之前对宰相夫人想要赶她和她夫君离开宰相府的举动很是不满，可贺秀儿静下心来好好想了想之后，又很快释然了。 　　她娘没必要赶她和她夫君离开。如若真的不是她爹爹先发的话，她娘根本不会跑到她面前来说那番话。故而，这件事算不得她娘的恶意举动。她娘只不过是太爱听她爹爹的命令，不敢违背她爹爹的意思，甚至连帮她和她夫君求情的话语都不敢出声罢了。 　　此般想着的贺秀儿，在之后的这么一段时日里，又自顾自的原谅了宰相夫人，不再卯足了劲跟宰相夫人对着干。 　　没办法，谁让她还想继续留在宰相府呢！总不能一直跟她娘执拗的僵持下去吧！她娘再怎么说也是宰相府的女主人，她只是宰相府已经出嫁的姑娘罢了，必须得多多讨好她娘才行。 　　这次宰相府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就给了贺秀儿一个不打算放过的机会。 　　第170章 　　宰相夫人又何尝不想赶这些宫女离开？ 　　贺秀儿或许只是知道一丁点的皮毛, 并没有完全掌握宰相府后宅的详细情况。但是据宰相夫人所知道的是, 已经有那么三五位宫女顺利变成了贺宰相的人。换而言之，不管别的宫女最终能不能顺利留在宰相府，这几位是肯定走不了了。 　　宰相夫人其实很生气。生气这些宫女的狡诈和阴险, 更憎恨贺宰相的贪念/美/色。她不相信贺宰相不知道，这位宫女都是皇太后和皇后娘娘故意派来宰相府的钉子。 　　宰相夫人原本是想着，就算不能直接将这些宫女送走, 她还可以命人好好盯紧这些宫女, 绝对不会放任这些宫女将宰相府的机密消息传出去。 　　然而宰相夫人没有料到的是，她的想法尚且没能付诸行动，贺宰相便轻而易举中了那些宫女的美人/计，简直快要将宰相夫人气死。 　　此刻面对贺秀儿的跳脚, 宰相夫人实在忍不住满腔的憋屈和怒火，直接就拉着贺秀儿哭上了：“秀儿啊, 娘也是真的委屈。你都不知道, 你爹爹根本就不跟娘是一条心。就算娘拼了命的一般想要护着咱们宰相府的安宁，那又能怎样？你爹爹不愿意配合啊！他直接就跟那些宫女她们……” 　　后面的话，宰相夫人是怎样也说不出口了。想着贺秀儿也已经嫁为/人/妇, 宰相夫人什么话都愿意向贺秀儿掏心窝子的说。 　　贺秀儿愣了愣。她没有想到, 她爹爹会这般的沉不住气。明知道那些宫女居心叵测, 她爹爹居然还心甘情愿的上了当？这不像是她爹爹的作风, 也着实让贺秀儿咋舌。 　　“娘就知道你这丫头会不相信。”宰相夫人的眼泪不由就流的更欢了, 嘴角泛起苦笑, “也怪娘人老珠黄, 再也得不到你爹爹的宠爱。这不，就便宜了那些不要脸皮的小/贱/蹄子们。” 　　宰相夫人说的话不是那么的好听，着实有些粗俗。换个场合，贺秀儿肯定会怼宰相夫人几句。平日里宰相夫人说教她的时候，言辞可是格外的犀利，从来不留情面的。 　　不过眼下这样的场合，贺秀儿很难不站在宰相夫人这一边。更甚至，她不但不会反驳宰相夫人的话语，还会绞尽脑汁的帮着宰相夫人尽快解决掉这些令她也甚是憎恶的宫女们。 　　“娘，你先别急。咱们再好好想想法子，不能继续让她们得意下去了。”贺秀儿抿抿嘴，难得比宰相夫人还要更加的冷静和理智，“那些宫女不可能每个人都这么快入我爹爹的眼。既然有成功爬/床的，那就肯定有没能成功的。我就不相信，她们之间没有丝毫的矛盾和冲突。娘，尽快命人去她们所住的院子打探打探，看看到底哪些人能为我们所用。” 　　“就算她们互相之间有矛盾，肯定也很难为咱们所用。宫里出来的人，又都是奉了皇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命，你觉得她们谁敢冒然跟咱们合作？只怕咱们这边还没动手，她们就没命了。”贺秀儿能想得到的招数和手段，宰相夫人又怎么可能想不到？只不过宰相夫人比贺秀儿想的更多，也更加的深刻。 　　但凡今日来宰相府的侍妾是别的身份，不需要贺秀儿开口，宰相夫人都能立刻把她们成功分化。然而，现下宰相府后院的那些女人皆是一模一样的身份，还都是从宫里出来的。宰相夫人不敢轻易动手，也不能随意出手，这才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僵持窘境。 　　“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她们就不愿意向咱们投诚？我倒是觉得，这里面有咱们可利用的空间。”贺秀儿却是并不赞同宰相夫人的态度。有人的地方，就肯定有纷争。尤其还是这么多女人所在的后院，她们怎么可能真的做到一条心？总有心大的，也肯定会有不愿意一直憋屈被身边的其他人踩在脚底下的。 　　故而，贺秀儿坚定认为，这其中必定有可操作的余地。至少对她来说，她是准备这样做的。哪怕宰相夫人不认可，她也还是要这样做。 　　“秀儿，你想要干什么？”听出贺秀儿话里的深意，宰相夫人停下哭声，问道。 　　“当然是立刻将对咱们可用的人拉拢到身边。娘，你到底有没有派可信的人去她们的院子里？”贺秀儿从小就跟在宰相夫人身边长大，见多了宰相夫人管理内宅的手段。她其实并不相信，宰相夫人一丁点的事情也没有做。特别是这么多年轻貌美的宫女同时来到宰相府，宰相夫人怎么可能一丁点的忌惮也没有？ 　　“有。”对贺秀儿，宰相夫人没必要隐瞒，也不打算隐瞒。点点头，到底还是应了声。 　　“那不就好了。”有了宰相夫人的肯定回答，贺秀儿顿时松了口气。她娘这么多年真心不是吃素的。对付这些个宫女，肯定还是有一定手腕的。 　　“可是，我暂时还没找到突破口。”贺秀儿到底年纪还小，很多事情懂得并不是那么的多。可宰相夫人最是了解宫里的人。 　　千万不要小瞧宫里的人，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也很有可能是哪位大人物派过来的探子。万一她一个不小心，反而将自己的底细给泄露了出去，那就轮到她要遭殃了。 　　“我去。”以宰相夫人的身份，在这样的场合下肯定不适宜出面。但是，贺秀儿就不同了。她可是宰相府的千金，她想要去宰相府的后院走动走动，绝对是没人敢阻拦的。 　　“秀儿。”宰相夫人其实原本也是打算找贺秀儿帮忙的。不过她没有料到的是，还不等她去找贺秀儿，贺秀儿却反而主动找过来了。完全没有提防和戒备的前提下忽然得到贺秀儿如此真诚的支持，宰相夫人不禁就感动的流下泪水。 　　“娘，你先别哭呀！又不是多大的事情，怎么还哭上了？我知道爹爹没能坚定立场的站在你这边，你肯定委屈，也肯定伤心。但是，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也不能一直默默忍受。该反击的时候，咱们不能懈怠。该咱们做的，咱们也必须得立刻去做。”贺秀儿一脸的雄心壮志，说到最后更是底气十足，颇有架势。 　　“嗯，好。娘都听你的。”朝着贺秀儿点了点头，宰相夫人擦掉眼泪，神色亦很是坚决。 　　她没有想到贺宰相这么快就背叛了她。旁的事情，宰相夫人都能忍。但是在这件事上，宰相夫人忍不了。 　　见宰相夫人终于同意了她的提议，贺秀儿笑了笑，也跟着激动起来。都说这些宫女一个个来头都很大，她就要好好看看，她们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 　　这群宫女确实很厉害。厉害的不仅仅是她们的手段，更是她们的来历。 　　一如宰相夫人所言，这其中指不定就有哪个大人物特意派来的眼线。想当然，既然是周月琦起的头，就肯定有周月琦的人参与其中了。 　　当然，周月琦的人受命来宰相府，却不是为了争抢贺宰相的宠爱。她们只是单纯来搅混宰相府的安宁，成心给贺宰相一家子添堵的。再不然，那几位宫女也不会这么快就顺利爬/床成功，真正成为贺宰相后院的女人。 　　一次送来近二十位宫女，想也知道皇太后和皇后娘娘并不是全部下令要她们都留在宰相府的后院。除了周月琦的人以外，这里面也确实有大多数宫女都是普通人。至于愿不愿意留在宰相府，又能不能留在宰相府，便要看她们自己的手段和想法了。没人会拦着她们，也没人会劝她们。 　　贺秀儿来的时候，很快就引起了这些宫女的警戒。特别是听到贺秀儿无异于挑拨的话语之后，这些宫女更是立刻就心下有数了。 　　宰相府对于寻常的宫女来说，确实是个好去处。但是，愿不愿意成为贺宰相的女人，又想不想留在宰相府内，就人各有志了。被贺秀儿找上的那几位宫女，有周月琦的眼线，也有确实想要攀高枝的。 　　这不，贺秀儿便收获颇丰了。 　　她就说么，不可能每一个宫女都是没有野心的。她只是稍稍试探，可不就手到擒来的找到了好几位帮手？那么接下来，就得看她的了。 　　按着贺秀儿的意思，想要分裂这些宫女，肯定要力保那些还没成功上位的宫女得以接近贺宰相。反之，已经上位的那几人就必须退下来了。 　　宰相夫人听闻此事的时候，却是直接就气的摔了杯子。 　　贺秀儿跟她说的，明明是去分裂这些宫女。可是现下事情已经发展成了，贺秀儿帮那些还没上位的宫女去成为贺宰相的枕/边人？这不是成心给她心里添堵么！ 　　再不然，就是贺秀儿求之不得趁此机会多给贺宰相送几个女人？贺秀儿该不会是别有居心，想要借由此事向贺宰相示好？ 　　一不留神，宰相夫人就想多了。而且她还是越想越多，越想越偏，根本就控制不住。 　　特别是在真正听到已经有一位宫女凭靠贺秀儿的帮忙，成功将贺宰相留在了她的院子里之后，宰相夫人再也忍不住，跑去了贺秀儿的住处。 　　“秀儿！你到底再闹腾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好心办坏事，反而帮了那些宫女？”不管怎么想，宰相夫人都气不过。以致于一见到贺秀儿，她就开口叫嚷上了。 　　“我怎么就闹腾了？我又怎么就帮那些宫女了？不是娘你自己说的，这些宫女都不好惹，咱们得想办法把她们变成咱们自己的人？我才刚拉拢了几人，正准备派上大用场呢！娘你先稍安勿躁，别着急，我很快就会帮娘将这些不安分的宫女都收拾的服服帖帖，还娘一个清净的宰相府后院。”丝毫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贺秀儿特别的骄傲和自信，得意洋洋的向宰相夫人报备着她的战绩。 　　“你这哪里是拉拢她们？你这不是成心胡闹么！好端端的又给你爹爹的后院添了一个女人，你这是故意让娘心里难受么！”嗔怪的看着贺秀儿，宰相夫人也不想把话说的太过难听，只是尽可能婉转的表达着自己的不喜。 　　“娘你这是什么话？我可是一心为了你好，才插手此事的。合着娘你还觉得都是我的不对？那我岂不是吃力不讨好？娘你这也太过分了吧！”贺秀儿真心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而且她这次明明就做的很好，也成功拉拢到了可用的人手。等到她们顺利成为饱受她爹爹宠爱的人，自然会全心相助她娘。到时候，这宰相府的后院依旧还是掌握在她娘的手里。这不就是最好的结果？ 　　“我过分？是，我是想要你帮我。你是我的亲闺女，所以我才会那般信任你，将后院这些宫女都交给你处理。可你是怎么处理的？这就是你想要好好处理、为我这个亲娘出头的手段？如果我今天不来拦着你，你是不是接下来还要送更多的女人去给你爹爹？你这是巴不得娘的心里不舒坦，只恨不得将你爹爹的后院彻底塞满是不是？”宰相夫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贺宰相又多了女人。特别还是贺秀儿这个亲生女儿主动往贺宰相的后院塞人，宰相夫人就越发无可容忍了。 　　“我才没有。我本来就是为了娘好，才会去接触的那些宫女。要不是想要帮娘找帮手，我用得着把自己的心思和精力放在那些宫女的身上？娘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府上而今可是有十几位宫女，我是认认真真逐个接触过、又深入了解过后，才最终确定的可用人选。娘你要是不放心，大可自己去见见她们。也不用明着去找她们，省得丢了你这位宰相夫人的脸。娘只管命下人去给她们几个传句话，让她们私下里去娘的院子见你。有什么话，娘你大可明着跟她们说清楚。该警告的、该敲打的，娘随便说，知无不言便是。我又不会拦着娘去接近她们，娘还需要防着我吗？”感觉到宰相夫人的斥责，贺秀儿顿时就不高兴了。 　　而这还不算完。瞥见宰相夫人的不悦脸色，贺秀儿的不满瞬间蹿烧的更加旺盛，直接就跟宰相夫人叫嚷上了：“再说了，要不是看娘你哭的那么难受，我能插手此事？娘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会害你吗？不就是爹爹的后院又多了一个女人？就算我不帮她，娘你以为她们就没办法爬上爹爹的床？难道不是娘你自己跟我说的，爹爹后院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你！”要是别人跟宰相夫人说这样的话语，宰相夫人姑且还能忍了。可这样跟她说话的人居然是贺秀儿，宰相夫人就很是不高兴了，“是，我承认，你爹爹的后院从来都多的是女人。可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最近几年，你爹爹可没有再往后院添人，咱们宰相府这才越发变得清净和宁静。如若不然，你以为你都出嫁了，居然还能回来宰相府住的这么安稳？” 　　“娘你这话就很好笑了。就算爹爹的后院再多几个女人，跟我这个出嫁的女儿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我愿意、只要我自己想，我什么时候回来宰相府都行，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见宰相夫人又故事重提，贺秀儿立马就不乐意了。 　　她爹爹都答应让她和她夫君留在宰相府住了，怎么她娘还是那么多的话？再不然，就是她娘不想她们继续住在宰相府？ 　　她就说么，她娘怎么好端端的又拿她撒气。明明她就是为了她娘好，结果她娘非但不领情，居然还一门心思找她不痛快，拐着弯的来气她…… 　　如此想着，贺秀儿沉下脸，再度对上宰相夫人的语气就很是不高兴了：“娘，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只管明着说就是。我是什么性子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学不来你那一套虚头虚脑的东西，也不懂你话里的那些弯弯绕绕。你要是针对我这个亲闺女有什么不满，只管明着来，别躲在背后对我下阴/招。” 　　贺秀儿一长段一长段的话说的很急、也很密，直接就将宰相夫人说蒙了。 　　是，宰相夫人承认，她这会儿来找贺秀儿，是生气，也是来斥责贺秀儿。但是，她什么时候对贺秀儿下阴/招了？还是躲在背后的小动作？ 　　“秀儿，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咱们到底说的是不是同一件事情？现下是你在娘的背后，给爹爹的后院添女人。结果，娘还没说你半句不是，你反倒好，一开口就是一盆脏水泼到娘的头上来？娘才是真的冤枉，好不好？”顾不上跟贺秀儿对骂，宰相夫人又是委屈又是着急，脸色都跟着泛白了。 　　“你冤枉？我才冤枉呢！我一门心思为你出头，才四处帮你拉拢可用的人手。我这边进展的很顺利，也不需要你多做什么。你就只需要安安静静的呆在你自己的院子里坐收渔翁之利，你还不乐意？你的日子过得还不够舒坦？”每每对上宰相夫人，贺秀儿的气焰都更加的高涨。相形之下，宰相夫人就显得弱势了许多。 　　不过这一次，宰相夫人亦没打算退让和妥协。就算贺秀儿的嗓门叫的很大，宰相夫人仍是咬牙切齿的挺直了后背：“坐收渔翁之利？我倒是很想，可你真的是这样的为我着想？你要真的为我着想，就别千方百计的往你爹爹的后院送女人！” 　　“是我送的吗？那些宫女本来就已经住进了爹爹的后院，就算我不帮忙，她们一样会成为爹爹的女人。又不是没有前车之鉴，你冲我嚷嚷个什么劲儿？”贺秀儿撇撇嘴，委实觉得宰相夫人就是故意找她的茬。 　　“是！没有你的帮忙，她们也一样会成为你爹爹的女人。可我不希望，这些女人是因为你的帮忙，所以才成为宰相府后院的女人。贺秀儿，你是我的女儿，是我的亲生女儿。你应该知道，你现下的举动对我无疑是多么大的伤害。再不然，我也帮女婿找几个侍妾，一并送去你和女婿现下住的院子。你觉得，你会是怎样的感受？”说心里话，论起勾心斗角，贺秀儿绝对不是宰相夫人的对手。只不过一直以来，宰相夫人会有意让着贺秀儿罢了。 　　然而，这一次贺秀儿的举动，着实伤到了宰相夫人的心。也是以，宰相夫人火了，被逼的没有了后路。 　　“不可以！”贺秀儿猛地惊呼出声，不敢置信的看着宰相夫人，“你凭什么给我夫君送女人？娘，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就那么见不得我过的好？你怎么可以对我起这样的坏心眼？你怎么可以？” 　　“是啊，你都知道，我不可以这样对你。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也是你的亲娘啊！你却可劲儿往你爹爹的后院送人，你又是安的什么心思？”看着贺秀儿一副受到莫大惊吓的模样，宰相夫人反问道。 　　“我不一样啊！我又不是宰相夫人，我夫君也没爹爹那般厉害的权势。人家会盯着我爹爹的后院，可劲儿往我爹爹后院送人。但却不会有人屁颠颠的给我夫君送人，他们都看不上我夫君好不好？”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贺秀儿才真正意识到，有时候没有权势也不是丝毫的没有好处。比如现下，她爹爹的后院会被送人，她夫君的后院却不会被人注意到。仔细想想，这样的结果好像也还不错？ 　　宰相夫人没有想到，贺秀儿会说出这样的话语来。顷刻间，她被堵得哑口无言。 　　没错，因为她是宰相夫人，所以她才会屡次遭遇这样的事情。换了贺秀儿的身上，确确实实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除非，金大公子能在仕途上再进一步。 　　“娘，我是真的想不到，你会紧紧盯上我夫君。这不是摆明了，你自己的日子过得不好，也想拉着我跟你一起受苦受罪么！娘，你跟我说实话，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你怎么就能做到，一而再的欺负我、一而再的让我不安生？”见宰相夫人说不出话来，贺秀儿的气势再度变得高调了起来。 　　本来就是她受了委屈。她哪里就对不住她娘了？反而是她娘，太过分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她不愿意再继续傻傻忍受下去了。她就要跟她娘当面摊牌，看她娘怎么给她个交代！ 　　第171章 　　宰相夫人不可能真的不想贺秀儿过的好。贺秀儿是她的亲闺女, 她对贺秀儿何尝不是发自内心的疼爱？ 　　但是这次贺秀儿的所作所为，着实让宰相夫人生气了, 也委实让宰相夫人感觉到寒心。 　　故而不管怎么说，宰相夫人这次是打定主意跟贺秀儿杠上了。贺秀儿不是觉得, 她给贺宰相的后院送女人算不得什么大事？宰相夫人就偏偏要让贺秀儿感同身受的知道知道，她而今是怎样的难受滋味。 　　贺秀儿并不知道宰相夫人此刻的心头所想。她就觉得, 宰相夫人是成心跟她过不去，故意不想让她好过。 　　贺秀儿这个人, 某种程度上是绝对自私的。她从不会反省自己做错了什么，反而就认准了宰相夫人的恶劣行径。一想到宰相夫人居然起心给她夫君添女人, 贺秀儿就忍不住的对宰相夫人恶言相向。 　　宰相夫人才不管贺秀儿是如何的怒火。她这个当娘的才是真的憋屈, 憋屈到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容不下了。 　　“娘，你要是真的不想我再插手那些宫女的事情, 我就不管了。但是娘你必须跟我道歉, 你怎么可以给我夫君纳妾？”冷着脸看着宰相夫人, 贺秀儿的态度颇为坚持。 　　“你不也给你爹爹送侍妾了？”宰相夫人黑下脸来, 梗着脖子冲贺秀儿质问出声。 　　“我都说了, 我是真心为了娘你好！我这是在努力帮你拉拢人心！”没成想宰相夫人会这般的不识抬举，贺秀儿恼羞成怒, 吼道。 　　“我不需要你用这样的方式帮我拉拢人心。你觉得你这样做是对的？我还需要感激你？好，我感激你。我也帮你拉拢人心, 用同样的法子。你也不必太感激娘, 娘明日就给你夫君送来两个侍妾。”宰相夫人冷哼一声, 直接就转身走人了。 　　再然后, 不管贺秀儿还想多说什么，都是没机会了。 　　贺秀儿完全被宰相夫人的话语给气着了。再看宰相夫人说走就走，贺秀儿心头的火气刹那间就蹿烧了，直接追了出去。 　　“娘，你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贺秀儿小跑着追上宰相夫人，语气中带着些许的不耐烦。 　　宰相夫人没有理睬贺秀儿的叫喊。就好像什么也没听见，只管继续往自己的院子走。 　　贺秀儿还没遭遇过宰相夫人这般的冷漠对待。心下猛地一慌，急忙就上手拽住了宰相夫人：“娘，你这是做什么？没听见我在跟你说话吗？你稍微等等，听我把话说完呀！” 　　宰相夫人依旧没有理会贺秀儿，冷着脸甩开贺秀儿，直接往前走。 　　“娘！都跟你说了，我有话要说，你等等！”贺秀儿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面对宰相夫人如此作为，她直接就不高兴的叫嚷上了。 　　宰相夫人是打定主意不理睬贺秀儿的。有些事情，她忍了也就算了。可是有些事情，宰相夫人根本容忍不了，也不打算忍下去。 　　这次便是如此。不管贺秀儿怎么说，反正宰相夫人就是不理睬贺秀儿，权当贺秀儿整个人就是空气。 　　贺秀儿之所以能这么的刁蛮，说到底还是仗着贺宰相和宰相夫人的爱护。而今伴随着她的年纪长大，又嫁了人，偏生贺宰相太忙了，那么贺秀儿能仰仗的就只有宰相夫人了。 　　原本贺秀儿还想着，宰相夫人可是她亲娘，怎么可能不一心护着她？但是现下的状态和现实却明明白白的告诉着贺秀儿，宰相夫人竟然不理睬她了。 　　就因为她帮着那个宫女成为了贺宰相的人？贺秀儿很是费解，也很是委屈。她都说了很多遍了，她都是为了宰相夫人好，结果宰相夫人竟然半点都不知恩图报，着实太可恨了。 　　越想心里越难受，贺秀儿气的眼睛都红了。又看宰相夫人越走越远，贺秀儿再度追上去，双手并用的抱住了宰相夫人的胳膊。 　　这一次，贺秀儿不再急着叫嚷，也不张嘴说话了。她就死死抱住宰相夫人，说什么也不松手，坚决不让宰相夫人离开。 　　宰相夫人用足了力气可劲的挣扎了好几下，最终还是没能成功。见贺秀儿涨红了脸跟她杠上了，宰相夫人咬咬牙，脸色越发阴沉：“你到底想干什么？松手！” 　　“我不。”宰相夫人一副不想跟她谈的模样，贺秀儿哪里敢轻易松手？她就跟宰相夫人硬碰硬的倔强上了。 　　“你到底想怎样？”宰相夫人深吸一口气，到底还是站住了脚步，“我不走了，你说。” 　　“娘，你别这样好不好？我又不是成心跟你作对，你也别故意给我添堵，成吗？”虽然感觉有些丢脸，贺秀儿还是服软了。主要还是她从宰相夫人的眼里看到了冷意，总觉得宰相夫人这次是真的厌恶上她了。 　　没来由的，贺秀儿就有点心虚了。也因为太过没底气，贺秀儿的语气很快就弱了下来。 　　宰相夫人皱了皱眉，说话的态度依旧有些冷淡：“松开。” 　　“娘！”委屈的看着宰相夫人，贺秀儿挤了挤眼泪，却是好半天都没真的哭出来。 　　宰相夫人轻叹一声，语气跟着软了：“说吧！” 　　“我不想给我夫君纳妾。”天大的事情都比不过给她夫君纳妾，贺秀儿瘪瘪嘴，委屈道。 　　“你不也给你爹爹纳妾了？”要是别的事情，宰相夫人也或许会顺了贺秀儿的心意。但是这件事上，宰相夫人已经铁了心，无论贺秀儿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哪怕贺秀儿是真心实意的跟她道歉，宰相夫人也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我哪有？我那都是为了娘你好……”贺秀儿还想理直气壮的表达自己的好心好意，却在宰相夫人陡然间变得清冷的眼神中，又默默打住了话头。 　　“所以说，为了秀儿你好，娘也给你夫君送两个侍妾。秀儿你别多想，娘就是为了帮你笼络人心，这才特意送了两个人去给你用。放心，以后她们都会听秀儿你的。你可是咱们宰相府的千金，又是女婿的正妻，她们不过是两个小小的侍妾罢了，不敢将秀儿你怎么样的。”宰相夫人突然间就改了话锋，对贺秀儿的态度看着热情，实则冷漠。 　　贺秀儿心下的危机感前所未有的生了出来。她何尝听不出来，宰相夫人这是在故意针对她？宰相夫人这是在拐着弯的对付她呢！ 　　贺秀儿以前是不怎么喜欢金大公子的。但是最近，她已经很喜欢金大公子了。也所以，她绝对不准许金大公子有别的女人。尤其，还是宰相夫人给她夫君送女人这一举动，贺秀儿坚决不答应。 　　“娘，我真的知道错了。娘你放心，我以后都不敢随便给娘出主意了。还有爹爹那里，我以后也不插/手了。后院那些女人，娘你想怎么样处理就怎么样处理，我不会再冒然去接近她们了。”反正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贺秀儿索性也不去搅和了。 　　本来么，这些女人都住在别的院子里，跟她也牵扯不上什么关系。即便那些女人中真有那么一两位顺利得了贺宰相的宠爱，跟贺秀儿这个出嫁女也谈不上瓜葛。既然宰相夫人不乐意她去接近那些女人，也对她不感恩，贺秀儿当即便老老实实的道了歉。 　　“嗯。”宰相夫人确实不希望贺秀儿继续去接近那些宫女。贺秀儿已经送了一个宫女到贺宰相的床上，再多几个，宰相夫人只怕自己会被活活气死过去。 　　“那……给我夫君纳妾的事情……”该道的歉已经道了，贺秀儿试探性的询问道。 　　“等着吧！”假装没有听出贺秀儿话里的试探和忐忑，宰相夫人语气随意的敷衍道。 　　贺秀儿不敢继续跟宰相夫人呛声了。哪怕她看得出来，宰相夫人对她并不是很温和，贺秀儿依然不敢掉以轻心，心里更是忐忑了起来。 　　趁着这个机会，宰相夫人摆脱了贺秀儿的纠缠，顺利离开。 　　贺秀儿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面上的神情变来变去，好半天都没能恢复如初。她不会准许任何人给她夫君纳妾的，大不了她就不在宰相府多呆了。她就不信，她娘还能将侍妾送去御史府。 　　如此想着，贺秀儿猛地转过身，又急忙回了自己的院子。她要等待金大公子的归来，等见到她夫君，她就好好跟她夫君说说，他们夫妻俩是不是也该离开宰相府了。 　　金大公子最近一段时日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他依旧很想得到贺宰相的帮扶，也愿意继续顶上贺宰相女婿的名头。只不过，他又不是很想让金御史对他彻底的失望。乃至于一开始金大公子还答应贺宰相要跟御史府划清界限的事情，就这样耽搁了下来。 　　其实有些风言风语，金大公子不是没有听到。朝堂上确实有那么一些朝臣会看在贺宰相的情面上，对他多多照顾。但是，还有更多的朝臣对他是极为看不上眼的。 　　特别是眼瞅着贺宰相在朝中的势力明显锐减之后，金大公子不禁也生出了强大的危机感。 　　倘若他还是御史府的大公子，即便贺宰相有朝一日真的倒下，不是还有沈清河在么！御史府真正的靠山，可是沈清河这位兵马大将军啊！ 　　贺秀儿整日呆在宰相府内，或许还没这样的意识。但是金大公子不一样。之前他才刚进入仕途，对朝堂上的诸多事情还不是那么的了解，这才给他造成了极大的误解。使得他一门心思觉得，当贺宰相的女婿是多么多么好的一件事情。然而事实上，在他真正了解贺宰相而今在朝堂上的处境之后，金大公子确确实实是有那么一丝后悔的。 　　早知道，他就应该继续留在御史府，而不是宰相府的。贺宰相曾经确实权势滔天，可现如今……贺宰相只怕也不是最好的选择。 　　如此一想，金大公子最近就有些头疼了。 　　“夫君，咱们回御史府吧！”终于等回金大公子的身影，贺秀儿直接冲上前，说道。 　　“嗯？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回御史府？你不是不愿意回御史府吗？”搬来宰相府住的这些时日里，金大公子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贺秀儿说起御史府的不好。 　　金大公子心下很是清楚，贺秀儿并不喜欢御史府。所以才会在突然听到贺秀儿说要离开宰相府、回御史府的话语后，生出极大的诧异和疑惑。 　　“可我到底还是御史府的媳妇么！更何况，夫君你是御史府的长子嫡孙，一直让你跟着我住在宰相府，这不是委屈了夫君你么！”面对金大公子的疑惑，贺秀儿顿了顿，很快又给出了最合理的解释。 　　金大公子却并不相信贺秀儿的解释。哪怕现如今的他确实挺喜欢贺秀儿，但这并不代表，金大公子就会改变对贺秀儿的认知。 　　贺秀儿是怎样的脾气和秉性，金大公子怎么可能不知晓？当初贺秀儿在御史府称王称霸的所有事情，金大公子全都看在眼里，怎么会这么快就彻底的忘记？ 　　“秀儿很想回御史府？要不要继续在宰相府多住几日？”试探性的，金大公子问道。 　　“不了。咱们在宰相府也住了这么久了，明日就离开吧！说实话，我也有些想咱们御史府了。”贺秀儿虽然不是很喜欢御史府，但是不得不承认，在御史府内至少没人胆敢给金大公子纳妾。反之，在宰相府内，她反而必须受制于宰相夫人，这就很让贺秀儿担心了。 　　真正冷静下来之后，贺秀儿也意识到了宰相夫人耿耿于怀的症结所在。对于宰相夫人突然大变的态度，贺秀儿其实很不高兴。 　　宰相府又不是没有姨娘和侍妾，早在贺秀儿还小的时候，贺宰相的后院就有好几位侍妾。这么多年下来，宰相夫人不是早就应该习以为常了？ 　　贺秀儿本来还以为，宰相夫人是足够冷静的，也不会那般在意贺宰相的后院里是不是又多了一两个女人，这才会采用非常手段帮那些宫女。可贺秀儿没有料到的是，宰相夫人的反应会这么的大，连她这个亲生女儿都容不下。 　　只要一想到宰相夫人想要给金大公子送侍妾，贺秀儿就忍不住心里发冷，很是憎恨宰相夫人。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居然有见不得自己亲闺女好的亲娘，还是巴不得往自己女婿房里送侍妾的丈母娘！不管以前的贺秀儿和宰相夫人感情多么的好，现下也都破裂了。 　　“这么快吗？”带着些许怀疑的看向贺秀儿，金大公子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成吧，那我待会就去向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辞行。” 　　“不要！”急忙拉住金大公子，贺秀儿的语气很有些急切。 　　“嗯？”贺秀儿的反应着实有些不对劲，金大公子想假装无视都做不到。既然发现了不对劲，金大公子直接就开口问道，“秀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你跟岳父大人，还是岳母大人闹了别扭？” 　　“我哪里敢去招惹我爹爹。”瘪瘪嘴，贺秀儿小小声的嘟囔道。 　　“不是岳父大人，那就是岳母大人了？不应该啊！秀儿你平日里跟岳母大人感情那般的亲密浓厚，怎么会发生不愉快？”听闻贺秀儿是得罪了宰相夫人，金大公子明显有些不以为意。 　　贺秀儿的脾气向来不怎么好。不单单是在御史府，即便回了宰相府，贺秀儿也尤为娇贵。以贺秀儿的为人，会跟宰相夫人闹矛盾算不得什么大事。金大公子之前就看过几次，贺秀儿跟宰相夫人使性子，结果还要等到宰相夫人来跟贺秀儿亲自赔礼道歉，贺秀儿才愿意原谅宰相夫人。 　　也是以，金大公子只当这次也没什么不同，登时就松了口气。 　　“我能主动惹我娘不高兴？还不是我娘自己太过分了。是她自己跟我说的，后院那些女人全都没安好心，我才去帮她解决那些女人的。现下可好，我好心好意帮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她却反过来责怪我多管闲事。就好像我是多么见不得她好似得，一个劲的冲我嚷嚷，直把我气的不行。”有些事情，贺秀儿不想跟金大公子说的太清楚。 　　就像现在，她总不能跟金大公子说，因为宰相夫人想要给金大公子送侍妾，所以她才不想继续留在宰相府，想要立刻离开？ 　　贺秀儿不但不能说，更加不能让金大公子再次见到宰相夫人。否则，不需要她开口，宰相夫人肯定就会把话抖到金大公子面前的。 　　贺秀儿不敢拿金大公子的人品跟宰相夫人豪/赌。金大公子从来都不是多么清正的人，如若知道宰相夫人要给他送侍妾，只怕金大公子比任何人都要积极的接受和响应。届时，就该轮到贺秀儿哭了。 　　也是以，贺秀儿迫切的想要马上离开宰相府，杜绝任何一丝的威胁。 　　“岳母大人平日里那般的疼爱你，居然也会冲你嚷嚷？”贺秀儿越说，金大公子越觉得情况不对劲。宰相夫人对贺秀儿这个亲生女儿是如何的疼爱，金大公子都看在眼里。如若不然，金大公子也不没这个机会一直住在宰相府内。 　　金大公子对于自己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贺宰相和宰相夫人对他可没有多么的看重。他们会愿意留他在宰相府内，说到底还是看在贺秀儿的情面上。而这，也足以证明贺秀儿在宰相府是如何的得宠。 　　只不过，金大公子不确定的是，贺秀儿到底是怎么去帮宰相夫人解决后院那些女人的。以贺秀儿的脾气，该不是跑去跟那些女人大打出手了？ 　　也不对啊！如若贺秀儿真的跑去跟那些女人大打出手，宰相夫人应该高兴不是吗？又怎么会反过来责怪贺秀儿？这其中，必定有蹊跷。 　　“可不是。我也是直到今日才见识到我娘的绝情。真是太可气了。我娘就差直接跟我动手了。”贺秀儿越说越气愤。只不过她的情绪确实到位，话语内容却很是空泛，谈不上多么的清楚。 　　贺秀儿越是语焉不详，金大公子越是感觉这其中的问题很大。金大公子并不愿意得罪宰相夫人，至于宰相夫人和贺秀儿母女之间的矛盾，金大公子本来并不以为意。可贺秀儿居然会如此急着要离开宰相府，就明显不是小事了。 　　“不管怎么说，母女之间都没有隔夜仇。这样吧，我陪秀儿去跟岳母大人把误会解释清楚。既然秀儿你是一心为了岳母大人好，岳母大人肯定也能体谅秀儿的一番良苦用心。”金大公子的语气很是很诚恳的，边说边准备带着贺秀儿去找宰相夫人。 　　他也不能只相信贺秀儿的一面之词，不是吗？等见到宰相夫人，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不要！”又是极为激动的语气，贺秀儿紧紧拉住金大公子的胳膊，拼命的摇了摇头，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不能去见我娘！” 　　都说了不能让她夫君去见她娘！她娘现下就是一毒妇，她惹不起，也不想让她夫君去接触。她是绝对、绝对不会给金大公子纳妾机会的。 　　“为什么？”金大公子一听贺秀儿前后不一的语气就知道，她这最后一句话才是她的真实心情。至此，他就更加茫然了。 　　听贺秀儿的语气，她确实跟宰相夫人闹了矛盾，而且这次的冲突还尤为严重。就因为宰相府后院才刚送来没多久的那些宫女？这事就着实让人无言以对了。 　　贺宰相的内院跟贺秀儿能攀扯上什么关系？宰相夫人竟然还为了这些宫女，跟贺秀儿闹上了？又或者说，贺秀儿是哪些话说的不对，竟然将宰相夫人气成这般模样了？ 　　不过，即便宰相夫人跟贺秀儿起了冲突，不应该连他也被算在内啊！贺秀儿怎么会那般急切的拦着不让他去见宰相夫人？难不成，这里面的事情也跟他有关系？ 　　想到这里，金大公子倒是很想去见见宰相夫人，这才能彻底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既然跟他相关，他就不想被蒙在鼓里。不管怎样，他都得弄清楚贺秀儿和宰相夫人到底在折腾些什么事情。 　　第172章 　　因着金大公子的坚持, 贺秀儿的心情越发糟糕了。不管怎么说，她是不能让她夫君去见宰相夫人的。 　　贺秀儿并不是很会掩藏自己的情绪。所以极为轻而易举的, 金大公子就看出了端倪。与此同时，金大公子的心下越发有了不一样的计较。 　　金大公子此人, 跟贺秀儿其实有着非常类似的地方。其中的某一条，就是自私。 　　如若不是涉及到自身的利益, 金大公子一般不会太过计较。相对应的，只要一涉及到他的利益, 金大公子肯定不会轻易揭过。 　　也所以，贺秀儿越是不让金大公子去见宰相夫人, 金大公子就偏偏就是要去走上这一趟。 　　“既然秀儿不想去, 那就由我独自去见岳母大人吧！”要是去见贺宰相，金大公子铁定不敢一个人去。但是换了宰相夫人, 金大公子还是无所忌惮的。 　　主要还是平日里宰相夫人对他的态度向来温和, 从未露出过丝毫的不喜。以致于金大公子对宰相夫人的印象着实不错, 这便打算一个人去见宰相夫人了。 　　贺秀儿想要拦住金大公子的。可是她的各种说辞都站不住脚, 不管她怎么阻拦, 金大公子还是去找了宰相夫人。 　　宰相夫人的院子今日气氛很是不好。自打宰相夫人黑着脸回来，院子里上下所有的人都跟着沉寂了下来, 完全不敢大喘气。 　　此刻金大公子的到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不过, 宰相夫人还是立刻收敛了坏心情, 挂上笑脸迎接了金大公子。 　　“小婿见过岳母大人, 给岳母大人请安。”见到宰相夫人, 金大公子认真的行了礼。 　　“女婿今日怎会过来？”没看到贺秀儿，宰相夫人是意外的。不过，她也没有多问。反正她才刚跟贺秀儿大吵大闹过，想来贺秀儿也不会这么快想要见她。 　　当然了，宰相夫人此刻也是不愿见到贺秀儿的。她被贺秀儿气的不轻，心下何尝不怄的慌？ 　　也是以，宰相夫人只是稍微扫了一眼金大公子的身后，见确实没有贺秀儿的身影，登时就揭开不提了。 　　“小婿是特来向岳母大人道歉的。”虽然不知道贺秀儿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宰相夫人，可金大公子的态度还是很明确的表现了出来。 　　“道歉？”诧异的看了一眼金大公子，宰相夫人没有料到，金大公子竟然是这样的来意。 　　说心里话，宰相夫人对金大公子也没有那么满意的。想当初挑女婿的时候，宰相夫人根本一眼也没多看金大公子。御史府的门槛虽然还不错，却也并非宰相夫人所预期的。 　　也是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宰相夫人这才退一步，选了金家这门姻亲。最起码，金家还有可用得上的地方，也确实赢得了贺宰相的准许和认可。 　　只不过宰相夫人没有料到的是，贺秀儿之后在御史府的日子会过的那般不顺心。更甚至，还闹到了必须搬回宰相府来住的地步。 　　跟贺宰相起先的想法一样，宰相夫人也很看不上金大公子。帝都皇城的世家子弟很多，纨绔子弟也不少。很明显，金大公子也是其中的一位。 　　要是金大公子并非贺秀儿的夫婿，宰相夫人根本不会理睬金大公子是不是真的有能耐。偏生金大公子是她的女婿，宰相夫人想无视都很难。 　　“是道歉没错。”看出宰相夫人的疑惑，金大公子也不再拖拖拉拉，当即就全盘托出了自己的真实来意，“回岳母大人的话，小婿今日一回来府上，就听闻秀儿又耍小性子了。秀儿不甚懂事，还请岳母大人不要跟秀儿计较才好。” 　　搬出宰相府这件事，暂时还不在金大公子的考虑范围内。也或许有朝一日他确实会离开宰相府，不过那也得等她彻底在朝堂上站稳脚步之后。至少现下，金大公子是不可能顺应贺秀儿所想的那般，直接搬回御史府去。 　　那么，金大公子率先要做的，就是澄清贺秀儿和宰相夫人之间的误会和冲突，说什么也要保证这母女两人化干戈为玉帛才行。 　　“她都跟你说了？”冷哼一声，宰相夫人也不再挂上虚假的笑容，只是冷淡的看着金大公子。 　　“尚未。”摇了摇头，金大公子也没在宰相夫人面前遮遮掩掩，苦笑出声，“不管我怎么问，秀儿都没有回答。” 　　“她当然不会回答。”丝毫不意外金大公子的答案，宰相夫人眼神转转，忽然就起了逗弄的心思，“她不敢告诉你，是因为我说了，要给你送两个侍妾。” 　　金大公子是真的愕然了。怎么也没想到，宰相夫人竟然会生出这样的念头来。 　　如若宰相夫人是他的亲娘，金大公子当然不会意外这件事的发生。别说两个侍妾，就是十个侍妾，金大公子也会觉得理所当然。 　　可是现如今要给他送侍妾的人居然是宰相夫人，是他的岳母大人，金大公子就很是不敢置信了。 　　“岳母大人说笑了。”以防宰相夫人是在故意试探他，金大公子连忙变了脸色，一本正经的向宰相夫人保证道。 　　“我可没有说笑，也不会拿这种事情说笑。”宰相夫人说着就朝门外招招手，很快的，就有两个很是貌美的侍女走了进来。 　　身为宰相府的女主人，宰相夫人不可能完全没有给自己留后手。更别提而今宰相府的后院里又多了那么多的宫女，各个都眼巴巴要争抢贺宰相的宠爱，宰相夫人自然也就提早做好了其他准备。 　　原本，这两个侍女是宰相夫人亲自为贺宰相准备的。她千挑万选才定下的这两个侍女，长得俨然足够貌美，也足以勾人心魄。 　　事实亦是如此。两个侍女才刚一走过来，金大公子的视线就情不自禁的望了过去。 　　不过很快的，金大公子又移开了视线。这里是宰相府，又是宰相夫人的院子，金大公子还有理智，自然不会傻傻做蠢事。 　　眼尖的发现了金大公子的异/样，宰相夫人嘴角微微勾起，眼中闪过讽刺。她就说么，哪有男人是不好/美/色的？贺宰相是这样，金大公子也没什么区别。 　　“怎么样？女婿可还中意我特地为你挑选的这两位侍/妾？要是女婿不喜欢这两位侍/妾，我便另外再为女婿挑选其他更好的侍/妾。”宰相夫人语气沉静，心下满是不以为然。 　　她就不信，金大公子舍得拒绝这两个美貌侍女。 　　当然了，如若金大公子非要拒绝，宰相夫人也不介意真的再去给金大公子挑选别的侍女。总归，她是一定会让金大公子满意的。 　　金大公子明显就犯了难。 　　要说拒绝，金大公子确实有些舍不得。毕竟这两个侍女是真的很漂亮，金大公子怎么可能不动心？ 　　可就这样接受下来，金大公子也是做不出来的。还是那句话，宰相夫人的身份不同，金大公子没办法说服自己真的跟宰相夫人坦然相对。 　　“好了，女婿也别为难了。今日就先将她们带回去吧！若是回去之后又觉得她们服侍的不够尽心，只管将她们再给我送回来便是。”宰相夫人是人精。一眼看出了金大公子很想接受却又不得不假装为难的状态，登时就帮着金大公子做出了决定。 　　金大公子张张嘴，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见宰相夫人随意的摆摆手，站起身来进了里屋。 　　金大公子是不敢跟着进去里屋的。目送宰相夫人离开之后，金大公子顿了顿，视线再度回到了两位如花似玉的侍女身上。 　　两位侍女早先就得了宰相夫人的授意，自然很是清楚她们接下来的前途要放在谁的身上。是以此刻迎上金大公子的注视，两位侍女变得尤为娇弱，明着就开始给金大公子送秋波了。 　　金大公子到底还是没能坚持住自己的立场，在转身离开的那一刹那，默许了两位美貌侍女的跟随。 　　就这样，贺秀儿胆颤心惊的等了又等，最终等回来的却不单单只有金大公子一个人，还有金大公子身后的两位美貌侍女。 　　要是往日里看到这一幕，贺秀儿并不会多想。不过是两个侍女罢了，宰相府上下还能缺了伺候的人？ 　　不过今日的情况就不同了。宰相夫人才刚跟她说了，要给金大公子送侍妾。金大公子眼下从宰相夫人的院子那边回来，就带回了两个貌美的侍/妾……要说宰相夫人不是故意的，贺秀儿根本就不敢相信。 　　“她们是谁？”不敢置信的指着那两个侍女，贺秀儿惊叫出声。 　　“她们俩是……”金大公子很清楚，今日这件事是瞒不过去的。只不过要他给出详细的解释，并成功说服贺秀儿接纳这两个侍/妾，就很有那么点难了。 　　“我不准！”恶狠狠的瞪着金大公子，贺秀儿的声音尤为冷冽，“我不答应她们留下来！” 　　“秀儿，这是岳母大人的安排。长者赐，不可拒。我也是被逼无奈，这才……”金大公子没想跟贺秀儿撕破脸。正好，打着宰相夫人的旗号，他也不是不能跟贺秀儿斗上一斗的。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也不管你打着怎样的念头。我不准许她们留下，也不准许你碰她们。”就好像发了疯的母老虎一样，贺秀儿猛地提高了嗓门，大喊大叫道。 　　金大公子毫无防备的被吓了一大跳。 　　他当然知道，如若他将这两个侍女带回来给贺秀儿看到，贺秀儿肯定会生气。但是，谁家没有个三妻四妾？他又不是自己主动在外面纳妾，这不是宰相夫人好心送给他的嘛！他拒绝不了，索性就接受了呗！ 　　不过看到贺秀儿抓狂的凶狠表情，金大公子想了想，还是没打算自己一个人承受贺秀儿的怒火：“不如，秀儿你还是自己去跟岳母大人说吧！我刚刚在岳母大人那里的时候，其实已经认真拒绝过了。可是岳母大人并没有理睬，所以我才……” 　　金大公子说着说着就轻叹一声，面上尽是为难的神色：“秀儿你也知道，我而今不过是借住在宰相府内，不好跟岳母大人对着干的。而且我也担心，这是岳父大人的意思。如若我连岳父大人的好意都敢拒绝，只怕岳父大人也不会容得下我这个上门女婿了。” 　　“上门女婿”这个说法，也是金大公子在外面听来的。总有那么一些家世和权势都不差的官员，全然不畏惧贺宰相的权势，直截了当的给金大公子这个宰相府女婿脸色看。尤其是那些武将，向来都不吃贺宰相这一套。而今有了沈清河这位领军之人之后，对贺宰相就越发看不上眼了。 　　这不，身为贺宰相的女婿，金大公子就很不客气的被区别对待了。 　　说实话，金大公子是生气的。他又不是一丁点的自尊都没有。早先会那般的推崇贺宰相，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贺宰相这位岳父大人确实给他带来了诸多的好处？ 　　可是最近一段时日以来，金大公子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不单单是他在朝中的地位急剧转差，就连贺宰相本人，似乎也没有以前那般的威武了。 　　曾经的金大公子，从来没有在外面听到有关贺宰相的风言风语。就算有人说，那也是背着他，决计不会放任他听见。就怕他找贺宰相告状，反而给道人是非的那些朝臣惹来天大的祸端。 　　但是最近的金大公子，时不时就能遭遇别人的冷眼和嘲讽目光。说他不上进、只凭靠宰相府权势在外面作威作福的人明显就多了。与此同时，众人在提及贺宰相的时候，也没有了以前的那些畏惧和惊惧，显然是故意说给他听得，也完全不怕从他的嘴里转告给贺宰相知晓。 　　遭遇了这些，金大公子敏锐的察觉到，他身边的局势可能都变了。也所以，他心里明显就有了旁的想法。 　　只不过眼下还没到跟贺宰相彻底撕破脸的地步，金大公子毫不客气就在这个时候将贺宰相推了出来。 　　“我爹爹才不会管这种事！才不是我爹爹要送侍/妾给你！明明就是我娘见不得我好，才故意给我添堵，故意往你身边送人。真是太欺负人了！我娘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她怎么就舍得这样对我？我可是她的亲闺女呀！”金大公子这一招用的不错，贺秀儿立刻就被转移了仇恨，尽数朝着宰相夫人喷了过去。 　　“怎么会？秀儿你肯定是误会了。岳母大人平日里可是最疼爱你了。她又怎么会见不得你好？依我看，这里面应该还是岳父大人的授意才对。再不然，我也不敢随随便便把她们两人领回来惹你不高兴的。”一看贺秀儿如他所预期的憎恨上了宰相夫人，金大公子心下松了口气，连忙接着不遗余力的转移贺秀儿的关注点。 　　“都说了不是我爹爹做的，你怎么就是不肯相信我？夫君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会傻傻中了我娘的阴谋和诡计。”正如金大公子所想的那般，贺秀儿将全副心思都转向了宰相夫人，连带就不再计较他答应接纳这两个侍/妾的事情了。 　　“哦？这里面真有蹊跷？可是方才在岳母大人的院子里，并未听岳母大人提及啊！岳母大人对我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友善，见到我的时候还笑的特别温和。”仔细观察着贺秀儿的神色变化，金大公子很快就摸准了迅速从这件事上抽/身的窍门。 　　“她当然对你友善，她巴不得我跟她一样，当然会对你笑的甚是灿烂。”没好气的白了一眼金大公子，贺秀儿握紧了拳头，近乎是咬牙切齿的接着说道，“都说了我是为了她好，才帮着那个宫女成为我爹爹的人。怎么她就是听不得真话，不敢去找那些宫女的麻烦，却一个劲盯上了我。真是太可恨了！不行，我要去找她讨个说法。她今日若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我就闹得整个宰相府上下谁也不得安宁！” 　　带着满腔的怒火，贺秀儿跺跺脚，直接就冲向了门外。 　　贺秀儿的速度太快，快的金大公子根本来不及阻拦，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贺秀儿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 　　正常情况下来说，金大公子此刻应该立马追出去的。至少要在事情闹得更大之前，先行将贺秀儿拦住才是。 　　然而，金大公子并没有这样做。有些事情，既然开了头，就没有回弓箭。比如他搬来宰相府住下，就没办法再轻易回御史府。比如他此刻既然将身后的两个美貌侍女带了回来，就没想过要再给宰相夫人送回去。 　　反之，宰相夫人今日的所作所为无疑是给了金大公子一个得偿所愿的最佳时机。 　　不管是以前还是之后，金大公子都不确定他还能如现下这般光明正大的收下两个貌美侍/妾。那么，趁着贺秀儿成功被他忽悠了出去，他就不能继续浪费时间了。 　　此般想着，金大公子一手搂住一个侍/妾，进了他在宰相府的屋子。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掉入金大公子的圈套，贺秀儿很快就冲进了宰相夫人的院子。也不管宰相夫人正在喝茶，贺秀儿几步走过去，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直把宰相夫人吓了一大跳。 　　宰相夫人手中的茶水是滚烫的。她惯常喜欢喝热茶，也从来都是吩咐身边的下人必须时刻备上滚烫的茶水。她很享受等待茶水渐渐转温的这个过程，也喜欢一点一点将滚烫的茶水慢慢喝进肚子里的感觉。 　　此刻她正慢悠悠的小小抿着茶水，就被贺秀儿的闯入给打断了。一个没提防，手中的茶杯没有端稳。顷刻间，滚烫的茶水倾泻而出，泼了她自己一身。 　　“啊！”忍不住的尖叫出声，宰相夫人连忙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那般模样着实狼狈。 　　贺秀儿才不管宰相夫人狼狈不狼狈，她此刻的怒气比任何时候都鼎盛，看也不看宰相夫人身上的茶水，只管质问出声：“娘！你居然真的往我夫君身边送了两个女人！你可真是一刻钟都等不得，这么快就挑选了人。怎么？你早先就有这样的想法了对不对？亏我还将你当成是最疼爱我的亲娘，有什么心里话都乐意跟你说，也特别尽心尽力的为你排忧解难。” 　　“可是你呢？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你只管实话实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了这般龌/龊的念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为我夫君挑选侍/妾的？从来只听说有婆婆往儿子房里送人的，却从未听闻过有岳母大人往女婿身边塞人的。你这还是不顾我夫君的拒绝，强行将人送给我夫君，逼着我夫君必须接受。娘你这是明摆着欺负我夫君为人太过老实是不是？你莫不是忘了，就算我夫君不敢拒绝你，还有我在呢！”只当宰相夫人就是故意让她难受，贺秀儿丝毫情面没有给宰相夫人留，说出口的话语也格外的犀利。 　　宰相夫人是真的被烫到了。身上的狼狈先不说，剧烈的疼痛才是最难忍的。她正急着命人去请大夫过府来为她医治，没成想却被贺秀儿的大喊大叫给抢了先。一时间，她反而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去跟身边的下人吩咐和交代了。 　　心里尤为烦躁，宰相夫人懒得看向贺秀儿，眼瞅着贺秀儿终于停下喊叫，宰相夫人急忙转身去交代一旁的心腹：“去请大夫！” 　　一旁的心腹嬷嬷也是着实被吓坏了。刚刚一直忙着帮宰相夫人整理衣衫上的茶水，却是疏漏了要去请大夫这一茬。得了宰相夫人的提醒，急急忙忙的应声就要离开。 　　贺秀儿的怒火来的剧烈，眼里根本看不到其他事情。她就知道，宰相夫人让她受委屈了。也是以，她势必要跟宰相夫人闹个天翻地覆，她心里才会舒服。 　　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宰相夫人说要去请大夫，刹那间就阴谋论了。眼神直直的盯着宰相夫人，伸手拦下宰相夫人的心腹嬷嬷，怒喊出声：“慢着！请什么大夫？娘你莫不是在使坏心眼害我？” 　　第173章 　　宰相夫人是真的觉得身上很疼, 也所以此时此刻的她迫切需要尽快请来大夫为她医治。偏生到了这个时候贺秀儿还要处处跟她作对，宰相夫人也着实怒了。 　　“我就是故意想要给你夫君送侍/妾, 那又怎样？男子汉大丈夫，谁家没个三妻四妾？我这也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省得外人误以为你是个善妒的。连带，将咱们宰相府的名声也给带坏了。”宰相夫人强忍着身上的疼痛, 对上了贺秀儿的指控。 　　她就是要给贺秀儿一点教训，看贺秀儿以后还敢不敢背地里害她。嘴上说的那么好听, 一切都是为了她这个亲娘好，还口口声声嚷着是在努力为她拉拢人手…… 　　贺秀儿这是骗谁呢？真当她这个宰相夫人是好糊弄的是吧？贺秀儿如若真心想要为了她好, 就根本不至于擅自自作主张跑去折腾出这么多的事情来，却丝毫没有想过要提早向她这个亲娘报备。 　　但凡贺秀儿早点给她透漏了风声, 她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贺秀儿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今日还只有一个成功爬上了贺宰相的床, 以后呢？是不是只要按上为她拉拢人手的名头, 贺秀儿就能肆无忌惮的往宰相府的后院塞人了？ 　　她才是宰相府的女主人。宰相府的后院到底要不要添人, 合该她说了才算。哪里又是贺秀儿可以插手的？ 　　只要一想到她过于信任贺秀儿的结果却是, 贺秀儿绞尽脑汁的给她的心里添堵，宰相夫人就忍不住的憋屈和怄火。 　　她就是太惯着贺秀儿、太宠着贺秀儿，才给了贺秀儿这么大的胆子。这次的事件, 是对她的警醒，提醒着她以后都不能这般大意了。故而对待贺秀儿, 她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哪里就善妒了？娘, 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你自己的日子过得不舒坦, 就非要拉上我一块怄气？我不管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趁早将你的人从我夫君身边撤走。再不然，我一定会让娘后悔今日的举动。”贺秀儿已经气得失去理智，才不管宰相夫人究竟意欲何为，她就是张嘴恶狠狠的冲着宰相夫人威胁道。 　　宰相夫人活到这把年纪，也算是经历颇多了。在她和贺宰相尚且年轻的时候，也有过甜蜜恩爱，更有过争吵和冷战。彼时贺宰相日日流连后院那些侍/妾，何尝将她这位正妻放在眼里过？ 　　而宰相夫人至今依然能坐稳宰相府女主人的位置却屹立不动，就足可见她也是闯过了那些大风大浪的。 　　论起争宠，宰相夫人比贺秀儿要厉害很多，也更加的熟稔。她如若真要动手处理宰相府后院的那些女人，哪里需要贺秀儿帮忙？ 　　宰相夫人之所以没有出手，说到底还是忌惮那些宫女的来历，这才畏首畏尾，反倒将自己起的不轻。 　　严格意义上来讲，即便贺秀儿的本意确实是为了她好，可贺秀儿的所作所为并没能真正帮到宰相夫人，反而狠狠的在宰相夫人的心上捅了一刀。是以宰相夫人才会这般的气愤，这般的用尤为强/硬的手段针对贺秀儿。 　　如若贺秀儿一直都摆出足够低的姿态，再多说一些好听话，宰相夫人未尝不会原谅贺秀儿。但是，贺秀儿的态度并非宰相夫人想要看到的，反而更像是在火上浇油。 　　“你这是在威胁我？”冷眼看着一副得意洋洋嘴脸的贺秀儿，宰相夫人的心不断往下沉，直至跌入谷底。 　　“是又怎样？我奉劝娘一声，看在你是我亲娘的情面上，我才会处处帮着你。可如若你非要不识好歹，那就怪不得我这个女儿不留情面了。”贺秀儿早已经被宠惯的不成样子。在贺秀儿的眼里，她非但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反倒是被宰相夫人恶意针对了。 　　总觉得宰相夫人就是故意拿她出气，贺秀儿莫名就觉得自己甚是委屈，非但吃力不讨好，反而还趁机看清楚了宰相夫人的虚假真面目。也所以，这一刻的贺秀儿别提多么的理直气壮了。 　　宰相夫人登时就被气笑了。 　　贺秀儿的语气太过认真，丝毫不像是在说假话。宰相夫人也没有跟贺秀儿开玩笑，真的将贺秀儿的话语听在了耳里，放在了心上。 　　“好，很好。我这一辈子经历了那么多的阵仗，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跟自己的亲生女儿站在对立面上。贺秀儿，算你狠。”也顾不上命人去请大夫了，宰相夫人看向贺秀儿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冷，不掺杂丁点的温情。 　　“托娘的福，承让了。”贺秀儿才不怕跟宰相夫人硬碰硬的杠上呢！在这件事上，她没有错。就算是闹到她爹爹的跟前，她爹爹也肯定不会说她半句不是。她可是帮她爹爹顺利抱得美人归，没有功劳也肯定有苦劳的。 　　反而是她娘，太过小肚鸡肠，也着实太没气量了。身为宰相府堂堂当家主母，怎能连小小一个侍/妾都容不下？她娘真要是那么的厉害有本事，一早就别让这些宫女尽数留在宰相府内啊！ 　　此般想着，贺秀儿越发认定了一切都是宰相夫人的不是。既然她自己占着理，自是无需惧怕她娘的怒火。大不了她就跑去找她爹爹当救兵。等到了她爹爹的面前，贺秀儿就不相信，宰相夫人还敢将自己这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展现给她爹爹知晓。 　　贺秀儿的得意神色太过明显，语气又委实对宰相夫人不敬，宰相夫人怎么可能不记恨在心？ 　　正是因为真真切切的记恨上了贺秀儿，宰相夫人这才没有及时提醒贺秀儿，是时候该回贺秀儿和金大公子的院子看看去了。 　　真当金大公子是个坐怀不乱的？金大公子真要是义无反顾的坚决拒绝她送给他的那两个侍女、说什么也不肯带走那两个侍女，她又能怎么办？总不能强/逼着金大公子跟那两个侍女怎么样吧！ 　　明明金大公子就是在假装做些表面功夫罢了，根本不如他自己嘴上说的那般高尚。宰相夫人看得很是透彻，却发现贺秀儿只是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不愿醒来。 　　要是换了以前，宰相夫人肯定会及时提醒贺秀儿，怎么说也要帮贺秀儿狠狠的给金大公子吃一顿排头。但是现如今么，宰相夫人翘起嘴角，意味深长的看着贺秀儿许久，却根本没有提点贺秀儿的意思。 　　并不知道自己的后院已经着了火，贺秀儿一门心思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宰相夫人的身上。并且固执的认定，在跟宰相夫人的对峙中，她才是占了上风的那一人。 　　就这样，贺秀儿极为享受胜利带来的喜悦，昂着头回望着宰相夫人，只等宰相夫人跟她服软。 　　宰相夫人当然不会服软。她的段数可不知道比贺秀儿高出多少，怎么可能轻易被贺秀儿击败？贺秀儿之所以能在她面前如此恣意的叫嚣，无外乎是仗着贺秀儿是她亲生女儿这一身份。 　　反之，如若她不再真心疼爱贺秀儿这个亲闺女，贺秀儿又哪里来的资本跟她高声嚷嚷？ 　　瞥了一眼贺秀儿脸上的得色，宰相夫人忽然就冷静了下来。不再执着跟贺秀儿高声叫喊，宰相夫人坐回位置上，朝着心腹嬷嬷使了个眼色。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之后，宰相夫人身上的茶水早就冷透，倒也确实不急着去请大夫，而是需得立刻去为她取一套换洗衣物来。 　　原本要是贺秀儿没在这里，宰相夫人完全可以自己回屋去换衣服，也就不必过多的大费周章。 　　但是，此刻贺秀儿一副赖着不走的架势，宰相夫人也懒得多费唇舌开口赶人了。 　　心腹嬷嬷立刻就转身离开了。 　　说心里话，心腹嬷嬷也是为自家夫人鸣不平的。平日里自家夫人可是最疼爱秀儿小姐的，对秀儿小姐堪称是有求必应，从来没有让秀儿小姐受过丁点的委屈。 　　谁曾想，秀儿小姐而今却变成了一头白眼狼，非但见不得自家夫人好，还一而再的跑到自家夫人面前狂喊叫嚣。再怎么说，自家夫人也是秀儿小姐的亲娘不是吗？ 　　身为宰相府的女主人，自家夫人何时受过这般顶撞？而且还是自己亲生女儿的质问和指控。连身为下人的心腹嬷嬷，都忍不住为宰相夫人喊冤。 　　并不知道自己在外人眼中已经变成了白眼狼，贺秀儿自诩得意的寻了宰相夫人对面的位置坐下，想了想还是自己主动开了口：“娘，那两个侍女我稍后会原封不动的给你送回来，你以后就别再把主意打到我夫君身上了。否则，别怪我还像这次一样，不管不顾的跟娘你翻脸。” 　　虽说是贺秀儿主动出声，可不管是贺秀儿的语气还是话里的内容都极度冷漠，直接就是在对宰相夫人放出威胁和恐吓了。 　　宰相夫人没有应答贺秀儿，只是面带讥诮的看着贺秀儿，好似在看一个傻子似的。 　　贺秀儿本就不是耐得住性子的人。被宰相夫人这般盯着，她顿时就觉得尤为不自在了。皱皱眉，她下意识就觉得，她好像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可是不管贺秀儿怎么努力去琢磨，也没能想出所以然来。 　　宰相夫人就这样一直坐到了心腹嬷嬷的归来。 　　接过心腹嬷嬷送来的衣物，宰相夫人径自站起身，走进了旁边的小侧间。 　　眼看着宰相夫人不肯接招，甚至直接躲开了，贺秀儿顿时就觉得很是无趣。算了，今日闹到这里也够了。到底是她的亲娘，说实话她也的确不能将宰相夫人怎么样，还不如先行离开的好。 　　至此，贺秀儿也站起身来，一个招呼也没打，慢悠悠的回自己的院子去了。她还要回去跟她夫君说，那两个侍/妾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她夫君完全不必再为此烦心。 　　只不过，贺秀儿轻松愉悦的心情仅仅只持续到了她回到院子里的前一刻，就戛然而止。 　　才刚进到院子，贺秀儿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大白日里，她夫君偶尔会自行歇着的屋子怎么会紧闭房门？ 　　自打回了宰相府，贺秀儿和金大公子的感情无疑是更上一层楼了。特别是金大公子，碍于宰相府的关系，对贺秀儿别提多么的温柔体贴，几乎是有求必应。 　　照理来说，感情这么好的一对小两口是完全不必要分房而居的。主要是金大公子有时候需要在外面应酬，太晚了回来的时候又带着一身的醉意，着实令贺秀儿不喜，这才特意又给金大公子安置了一个屋子，以便金大公子偶尔歇上几晚。 　　金大公子当然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惹贺秀儿不高兴。本来每日在外面交际应酬就很累了，回到宰相府还得小心翼翼的哄着贺秀儿的欢心，他心里又怎会一丁点的想法都没有？ 　　有时候为了躲个清闲，明明不是很必要的应酬，金大公子也特意去凑个热闹。就为了能回到宰相府后避开贺秀儿，独自睡在隔壁的屋子图个清静。 　　更甚至偶尔那么一两次，金大公子其实是自己主动去买醉的。当然，为了不被贺秀儿发现，这样的次数并不多，一个月内金大公子也只会看情况寻那么一日的机会而已。 　　这般的高压状态下，金大公子的身边毋庸置疑是没有侍/妾和通房的。平日里有喜好吃喝玩乐的同僚喊他一起去寻花问柳，金大公子也是不敢应下，唯恐一个不慎就传进了贺宰相和贺秀儿的耳里。 　　对金大公子来说，这样的日子肯定不是那般的自在。只不过为了攀附上宰相府的权势，金大公子一直以来都默默忍了，没敢阳奉阴违做的太过分。 　　但是，现如今的局势就不同了。首先是贺宰相在朝中的威信已经大不如从前，再者今日的这两个侍女可是宰相夫人亲自送给他的。金大公子自认该做的表面功夫已经做完，也确实有开口推辞过，之后也就无需太过顾忌贺宰相和贺秀儿的怒火了。 　　这不，金大公子索性就放/纵了一回。 　　贺秀儿颤抖着身体白了脸，再走近几步一听，屋子里面竟然果真传出了让她愤怒至极的声音！ 　　想也没想的一脚踹开了房门，映入眼帘的那一幕当即就击垮了贺秀儿所有的自信，直让贺秀儿气的双眼通红，头疼欲裂。 　　她在她娘那里义正言辞的拒绝着这两个侍女的到来，还大放厥词要原封不动的将这两个侍女都送还给她娘。可是结果呢？她夫君居然…… 　　不，不对。不是她夫君的错，都是这两个该死的贱/婢的错。她们肯定是受了她娘的命令，趁着方才她不在院中，胆大包天的勾/引了她夫君。她夫君不是有心的，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被逼不得已才会…… 　　贺秀儿很想自欺欺人的为金大公子寻找出最为正当的借口和说辞。无奈摆在眼前的事实太过骇然，她根本没办法说服她自己去相信那些理由。她连自己都欺骗不了，又怎么去说给其他人听？ 　　金大公子没想到贺秀儿会回来的这么快。在他的预期中，贺秀儿这一闹起码还要一个时辰才对。以他对宰相夫人的了解，宰相夫人也不是好惹的，这对母女怎么说也要互相争执许久都消停不下来才是。 　　也所以，金大公子才会这般放心大胆的肆意妄为。就想着等到贺秀儿夜黑回来的时候，他这边也彻底完了事。届时木已成舟，事情都成了定局，哪怕贺秀儿不肯答应，也肯定只能默许他留下这两个美貌的侍/妾。 　　可是金大公子唯一没有料到的是，贺秀儿今日的战斗力会这么的强大，非但单方面成功碾压了宰相夫人的气焰，而且还速战速决的出现在了这里。乃至金大公子一个没提防，就被吓/软了。 　　“你怎么敢怎样对我？怎么敢！”贺秀儿到底是个厉害的。没有直接哭着掩面而去，她铁青着脸大步走过去，推开两个侍妾，直接将金大公子从床上拽了下来。 　　金大公子登时就面红耳赤，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丢脸！太丢脸！贺秀儿根本是丝毫的情面都没有给他留！ 　　“秀儿，你先出去。”没办法以眼下的丢人姿态跟贺秀儿对话，金大公子开口赶人。 　　“你赶我走？”就好像听到了天大的噩耗一般，贺秀儿不敢置信的看着金大公子，完全没办法相信金大公子居然会这样对她，“你不赶她们出去，却反过来赶我离开？” 　　“秀儿，她们没穿衣衫，怎么出去？”金大公子倒不是故意跟贺秀儿作对，不过是实事求是的说出现状罢了。哪怕贺秀儿要赶这两人离开，也得等她们把衣衫都穿上不是？ 　　更何况金大公子自己此刻也是没穿衣服的，状态实在有些不雅。想当然的，就应该是穿戴整齐的贺秀儿先行离去，将屋子留给他们了。 　　金大公子只是单纯的解释，却引得贺秀儿怒火更盛，登时就嗓音尖锐的骂出声来：“是本小姐不让她们穿衣衫的吗？没脸没皮的贱/蹄/子，居然胆敢背着本小姐爬/床。谁给你们的胆子？立刻给本小姐滚出去跪在院子里！再不然，本小姐就令人将你们丢出宰相府大门！” 　　两位侍/妾都是宰相府的下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贺秀儿这位刁蛮大小姐的作风？倘若贺秀儿真的要将她们丢出宰相府大门，她们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可是，就这样不穿衣服跪在院子里？虽然贺秀儿和金大公子所住的院子并非宰相府最大的，却也不缺少下人和家丁。院子里人来人往的，她们怎能就这般出去？ 　　“大小姐饶命！”两个侍女都是会看眼色的。方才贺秀儿就这样踹开门冲了进来，而且还将金大公子拽下了床，明显金大公子是降不住贺秀儿的。 　　她们也不是没有期待过金大公子直接以着强硬的作风和手腕把她们留下来。可只看贺秀儿的言行举止就知道，金大公子是指望不上的。 　　如此一来，两人一起跪在床上，连忙就向贺秀儿求起了饶。 　　伴随着两个侍女掀开被子的举动，贺秀儿清清楚楚看到了两人身上的痕迹。当即气的脸色发青，瞪红了眼，狠狠的两巴掌就这样甩了过去。 　　两个侍女都没敢躲。老老实实挨了贺秀儿扇过来的耳光，颤抖着身体继续求饶：“大小姐息怒！” 　　“息怒？本小姐倒是想息怒，可你们有让我息怒吗？”贺秀儿实在太生气了，只觉得眼前这两个侍女尤为碍眼，直接就上手将她们狠狠的拽下地，上脚就踢了过去。 　　两个侍女都没料到贺秀儿会这般的发狂。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一起涌上心头，她们不着痕迹就顺着贺秀儿踢过来的力道朝着金大公子所在的位置滚了过去。 　　再怎么说，眼下也只能求助金大公子了。只盼望金大公子能稍稍怜惜她们，姑且留她们一条性命。 　　金大公子确实是怜惜这两个侍女的。比起贺秀儿的彪悍和刁蛮，正在挨打的这两个侍女别提多么的温顺柔情了，正好就得了金大公子的青睐和喜欢。 　　故而，眼看着两个侍女快要被贺秀儿打死，同样狼狈不堪的金大公子不禁越发对她们生出了惺惺相惜的认同感。 　　等到两个侍女浑身是伤的滚到他的面前，金大公子实在看不下去，出手拦住了贺秀儿：“秀儿，够了。” 　　终于等来金大公子的出手相助，两个侍女瑟瑟发抖的躲到了金大公子的身后，尽可能的不去再度激怒贺秀儿。 　　只是，哪怕她们躲了起来，贺秀儿也做不到眼不见为净。只因为金大公子的出手相拦便是对贺秀儿最大的羞辱，顷刻间就点燃了贺秀儿急剧翻滚的怒火。 　　“你给我让开！我今日非要打死这两个胆敢背主爬/床的贱/婢！我饶不了她们！”神色狰狞的瞪着金大公子，贺秀儿咬牙切齿的喊道。 　　“秀儿，你知道的，她们并非背主。恰恰相反，她们就是因为得了主子的授意，这才会……”后面的话，金大公子没有说完。省得惹来贺秀儿更大的怒火，反而会对两个侍女更加不利。 　　“得了主子的授意？哪个主子？谁才是她们的主子？这里是我贺秀儿的院子，我才是这里的主子！她们可有将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贺秀儿已经气得语无伦次了，很快就被金大公子转移走了注意力。 　　“秀儿，你这不是成心为难她们吗？你明明就知道的，她们是岳母大人送来的。”带着那么些许的无奈和苦笑，金大公子这一出戏演的很是逼真。 　　第174章 　　不得不说, 金大公子在对付贺秀儿的时候，脑子还是尤为灵光的。这不, 伴随着金大公子的一番惺惺作态, 贺秀儿立刻又被糊弄住了。 　　只觉得金大公子丝毫的错处都没有，贺秀儿这一下是彻彻底底的怨恨上了宰相夫人。 　　当然, 贺秀儿也很清楚，眼下木已成舟, 就算她再次找去宰相夫人的院子，也得不到怎样的满意结果。指不定还要被宰相夫人恶狠狠的当面嘲笑一番。这样的局面, 是贺秀儿说什么也不愿意面对的。 　　心下的憋屈和窝火着实太过烦躁，贺秀儿咬咬牙, 又一次将主意打到了后宅那些宫女的身上。 　　宰相夫人不是不愿意这些宫女得到贺宰相的宠爱？贺秀儿就偏偏要帮她们一起跟宰相夫人争风吃醋。她倒要看看, 宰相夫人还能想出怎样对付她的阴险招数来。 　　不过眼前这两个侍女, 贺秀儿也是说什么都不肯留下的。太可恨，也太过怄气了。她一定要将这两个侍女赶回宰相夫人的院子里去。 　　金大公子无疑是舍不得的。无奈贺秀儿的态度太过霸道，处事又过于强势，金大公子忍了又忍，还是没敢直接跟贺秀儿起冲突。 　　总不能这个时候他自己一个人被赶回御史府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对待贺秀儿，他或多或少还是必须忌惮一些。 　　好在人都在宰相府内, 只要这两个侍女没有直接被赶出宰相府, 他就还是照样能够找到机会去见她们。实在不行, 他就去请示一下宰相夫人, 看看能不能悄悄在外面为这两个侍女置办一处住宅。左右已经是他的人了, 想来宰相夫人也不会反对才是。 　　心下此般琢磨着，金大公子便没有阻拦贺秀儿赶人的举动。放任两个侍女哭哭啼啼的被赶出院子，金大公子委实有些心疼。视线再度落在贺秀儿身上的时候，金大公子的心情就起了变化。 　　完全没有意识到金大公子的不满，贺秀儿是实打实的出了一口气。黑着脸将两个碍眼的侍女赶走，贺秀儿片刻也没犹豫，转身就去后宅找她先前已经打好关系的几位宫女了。 　　如此这般一来，宰相夫人很快就又得到了确切消息，贺宰相重新又多了几位侍妾。 　　“简直是岂有此理！”真要是那些宫女的小动作，宰相夫人气过之后便也算了。偏生据宰相夫人的调查，这里面还有贺秀儿的手笔。 　　也就是说，贺秀儿是成心帮着那些宫女来跟她争宠的？ 　　宰相夫人本来还以为，在她给金大公子送去两个侍女之后，贺秀儿便能见好就收，以后不再胆敢过多的干涉宰相府后院的事情。然而现下看来，一切都只是宰相夫人过于想当然了。 　　贺秀儿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她非但没有想过要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的跟她这个亲娘唱起了对台戏。这样的结果，宰相夫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接受？ 　　冷着脸很是火大的发了一顿脾气之后，宰相夫人直接从自己的私房里出了一笔银钱，连带先前那两个侍女一块，又多增加了两位侍女，一共四位全都送去了她在宰相府外重新添置的新住处。再然后，宰相夫人命心腹嬷嬷给金大公子送去了口信，告知了金大公子这个新住处的详细地址。 　　金大公子这边也正考虑着要怎样跟宰相夫人提及将两个侍女带出宰相府。虽然他而今也确实能够私下里跟两个侍女见到面，可宰相府到底人多嘴杂，难免不会传到贺秀儿的耳里去。若是再度被贺秀儿发现，金大公子没有把握还能找出更加正当的理由说服贺秀儿不来跟他大吵大闹。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宰相夫人给他送来了口信。听着新住处的地址，金大公子双眼发亮，忙不迭的诚恳道了谢。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宰相夫人这位岳母大人会对他如此的关怀和体贴。尽管很清楚宰相夫人之所以会这样做，纯粹是跟贺秀儿较劲，可身为既得利益的第三方，金大公子很是满意宰相夫人此般的“报复”方式，甚至隐隐期待着宰相夫人这样的方式能够再长久一些。 　　自这一日之后，金大公子回来宰相府的时辰就越来越晚了。与此同时，他独自住在隔壁屋子里的次数也直线增加。 　　一开始，贺秀儿并未察觉到不对劲。她正忙着帮那些宫女争宠，也很快掌握了如何让宰相夫人气的咬牙切齿的诀窍。一不小心，就忽视了金大公子的异常举动。 　　然而，纸到底是包不住火的。眼瞅着金大公子对待她的态度越来越不耐烦，再看看金大公子动辄就往隔壁的屋子里钻，贺秀儿的脸色很快就变了。 　　自打上次小产之后，贺秀儿的身子就一直不是很好。大夫诊断，她的身子必须要经过三五年的精心调养，才能彻底恢复。在此之前，只怕很难再次怀孕。 　　对孩子，贺秀儿倒不是特别的执拗和期待。而今只有她和金大公子两个人也挺好的。她过的尤为轻松，金大公子所有的心思也都只放在她一个人的身上，哪里就不舒服了？ 　　可金大公子自以为遮掩的极好的小动作，不出半个月就被贺秀儿敏锐的察觉到了。 　　以往金大公子确实会带着醉意回来宰相府，但是贺秀儿可以保证，那时候金大公子的身上没有这么浓重的胭脂味道！ 　　一想到金大公子肯定是去风/月场所寻/花问/柳了，贺秀儿气的面色铁青，心情着实愤怒。 　　随即，贺秀儿就将金大公子给堵在了隔壁屋里。 　　金大公子这一日下朝之后，照样还是先去了外面的住宅，很是享受的跟四位貌美的侍/妾一起用完了晚饭，又磨蹭到了天色黑透，这才恋恋不舍的被逼回了宰相府。 　　而一回到他和贺秀儿所在的院子，金大公子看也没看他和贺秀儿一直住着的主屋，径自奔向隔壁单独为他备下的屋子。未曾想，本该早早歇息的贺秀儿却出现在了这间屋子里。 　　“秀儿怎么来了？夜色这么晚了，还没歇息？”知道贺秀儿最近一直在忙着撺掇宰相府后院那些宫女去跟宰相夫人争宠，金大公子整个人都状态都很轻松，完全不担心会被贺秀儿觉察出不对劲。 　　贺秀儿这个人的脑子向来不聪明。既然心思都放在了那些宫女的身上，又怎么可能分得出精力来到他的身上？金大公子从来不会高看贺秀儿的本事，自然也没有将贺秀儿的聪明才智放在心上。 　　不过很可惜的是，这一次的贺秀儿是真的很聪明，而且这么快就察觉到了他这边的端倪。 　　神色阴沉的瞪着故作无辜的金大公子，贺秀儿凑近了金大公子，立刻就闻到了让她万般憎恶的陌生胭脂味道。 　　猛地揪住金大公子的衣襟，贺秀儿怒声质问道：“说，你是跑去哪里厮混了？” 　　“秀儿这是什么话？为夫是怎样的性子，秀儿还能不知道？为夫怎会跑去外面厮混？实在是跟官场同僚之间的应酬推脱不得，这才待到天色已晚方才回到家中。是不是为夫的晚归令秀儿担心了？是为夫的错，为夫在此向秀儿赔个不是。”金大公子的态度很好，语气也委实轻柔温和。如若他说的确实是实情，便显得贺秀儿有些无理取闹了。 　　贺秀儿闻言却是并不为之所动。冷着脸嗤笑一声，贺秀儿轻轻松开了抓住金大公子衣襟的手，语气很是冷淡：“不知夫君今日是跟哪几位官场同僚一起应酬？报上名来，我也好逐一去询问个究竟，以便还夫君一个清白。” 　　贺秀儿的话语来的太过突然，金大公子猝不及防被吓了一大跳：“秀儿这是何意？好端端的怎就还要费神去询问？秀儿莫不是不信任为夫？” 　　“我当然不信任你。你说你去跟人应酬，怎就带回一身的胭脂味儿？你又不是第一次去跟那些同僚应酬，往日里你每次回来府上，身上顶多也就是沾了酒味儿。即便偶尔带些胭脂味儿，却也淡之又淡。但是最近这半月来，你身上带回来的味道明显就不同了。你莫不是将我当傻子般好糊弄，随意寻了个借口就把我给打发了？”贺秀儿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她连自己的亲娘都能毫不客气的杠上，一个不高兴就可劲儿往自己的亲爹后院中送女人，又怎么可能会对金大公子心慈手软？ 　　眼下金大公子越是拼了命的彰显自己的无辜，看在贺秀儿的眼中越是变成被戳中真相的心虚表现。与此同时，贺秀儿的心就越发的凉透了。 　　“怎么会？秀儿你想多了，为夫确实未有欺瞒于你。”秉持着多说多错的原则，金大公子并没有强行编出太多的说辞来哄骗贺秀儿。否则，万一贺秀儿真的挨家挨户去打探那些同僚今日下朝后的行踪，他岂不是要丢大脸？ 　　到底已经是朝廷官员了，即便金大公子的官衔并不高，金大公子也很是看重的。这不，金大公子就开始避左右而言其他了。 　　“我只问你，今日下朝之后，你到底是跟哪些同僚出去的？又是去了哪里？”贺秀儿也不想听金大公子的胡编乱造。心里很是难受，也很是伤心，她定了定心神，只管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 　　今日她是肯定要问出个究竟的。她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些官员带坏了她夫君。若是被她查出来，她肯定会找上门去问个所以然，好好臊臊那些同僚的脸。 　　亏他们还是国家栋梁，是朝廷官员呢！可这般喜好/美/色的作风，真是为人所不齿。 　　还有他们今日去的风/月/场所，贺秀儿也打定主意要拆了。帝都皇城内就是因为存在这样的污/秽之地，才带坏了整个皇城的风气，她是一定要出面管上一管的。 　　看出贺秀儿的认真和决心，金大公子心下着实有些慌乱。不敢告知贺秀儿真相，也不敢随意报出几个人名来糊弄贺秀儿。思来想去，金大公子便也只能采取拖字诀了：“秀儿，大家同朝为官，都是同僚。这样的事情怎好明说？还是算了吧！” 　　“为何不好明说？你们不过是出去聚聚、喝喝酒罢了，难道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发生？”似笑非笑的盯着金大公子，贺秀儿的语气很是咄咄逼人，容不得金大公子躲闪。 　　“怎么会见不得人？秀儿你真的是想多了。也罢，为夫跟你保证，只此一次，日后为夫再也不会答应那些同僚的邀约，再也不去跟他们小聚了。这样可好？”反正不管怎么说，得先把今日的危机应付过去。至于之后的其他事情，金大公子打算见招拆招。不过是对付一个贺秀儿罢了，金大公子还是有很大把握的。 　　“不好。”贺秀儿已经忍了好几日了。金大公子如若真的知晓错了，就不会一直等到今日被她追问，方才老老实实的跟她道歉。这其中肯定有诈，反正贺秀儿是货真价实的怀疑上了。 　　“你……”眼见怎么说也说不通，金大公子的耐心明显遭遇了挑战，差点就当场冲贺秀儿发怒了。 　　不过是区区一件小事，贺秀儿犯得着如此小题大做？他都已经告知她，是跟同僚们出去小聚。贺秀儿依旧要如此的不依不饶，甚至还起心将他的同僚也牵扯其中，这是什么道理？ 　　哪怕事实的真相是，并不存在所谓的同僚。可倘若真的有他口中的事情发生，贺秀儿便真的要闹去那些同僚的府上？光是想想，金大公子就觉得贺秀儿太过渗人了。 　　就好像顷刻间贺秀儿又变成了曾经那个将御史府搅和的腥/风血雨的刁蛮大小姐，金大公子对贺秀儿的那些美好观感悉数散去，不复存在。 　　“我什么我？怎么？你词穷了？说不上来了？”金大公子真要报出那些同僚的名字，贺秀儿或许不会迁怒金大公子，只会去找那些同僚的麻烦。但是很显然，金大公子是铁了心要官官相护了。这样的场面，越发惹得贺秀儿起了疑心。 　　到底是怎样的地方会让这一众官员都流连忘返，舍不得离开？偏偏还能让他们一个二个都守口如瓶，不愿告知家中夫人？贺秀儿能够想得到的风/月场所，也就只有那么一两个。 　　说起那些女子，贺秀儿不免就又想到了宰相夫人先前送来的那两个侍女。那一日，贺秀儿可是亲眼抓了现行，哪里容得了她们继续留在宰相府？ 　　本来贺秀儿还想着，一寻到合适的机会，就彻底处理掉那两个侍女。可等贺秀儿找去宰相夫人的院子里的时候，竟然怎么也找不到这两个侍女的身影。 　　不用猜测也知道，肯定是宰相夫人将那两个侍女藏了起来。那么，宰相夫人为何要故意藏起来那两个侍女？还不是故意想要给她心里添堵！ 　　眼神瞬间变得阴冷下来，贺秀儿气的只想骂人：“你老实交代，你到底是被外面哪个狐/狸/精给迷住了？究竟是哪个贱/人居然能将你迷得神/魂/颠倒，几乎日日都前去光顾？” 　　打从回来宰相府，贺秀儿就一直没有担心过金大公子胆敢在外面胡来。这里可是宰相府，她可是宰相府的千金，金大公子合该想方设法讨好她的，又怎么敢背着她在外面胡来？ 　　可是，当初她是多么的信任金大公子，贺秀儿眼下就觉得是何其的奇耻大辱。打脸，她的左右两边脸颊都被打的啪啪响，直让贺秀儿火冒三丈。 　　也是以，贺秀儿才会那般执着的定要金大公子交代清楚，道出一个人名来。 　　金大公子自然不可能供处他在外面的住处。那个小院里可是住了他的四位侍/妾，指不定谁的肚子里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也说不好。更何况，她们四人都很是善解人意，将他伺候的很是舒/心快/活。 　　在这样的前提下，金大公子是肯定要小心翼翼的将四人藏得严严实实，绝对不会让贺秀儿发现的。 　　最终，迎上贺秀儿的质问眼神，金大公子耷拉下头，故意假装醉的不行，几个踉跄来到床边，倒床就睡。 　　金大公子是时常醉酒的，这般姿态倒也表现的逼真。换了往日里，贺秀儿肯定会任由金大公子睡了过去。然而今时今日，贺秀儿正心气不顺，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任由金大公子睡得酣甜？ 　　金大公子醉了是吧？好，她就让他再也不敢喝的如此酩酊大醉！ 　　“来人，端盆凉水来。”才不管今日的天气是多么的冷，贺秀儿一声令下，打定主意跟金大公子耗上了。 　　正倒在床上装睡的金大公子皱了皱眉头，假意很是不舒服的偏过头将自己的脸偏向了靠墙的那一侧，避免被贺秀儿看出端倪来。 　　什么玩意儿？贺秀儿这是要命人拿冷水泼他？贺秀儿是疯了吗？ 　　贺秀儿没有疯。她有条不紊的命人端来了冷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干脆利落的将冷水泼向了金大公子。接下来，就是等金大公子自己醒来了。 　　没想到贺秀儿真的敢拿冷水泼他，金大公子很是犹豫的陷入了挣扎。到底现下是继续装醉酒，还是立刻醒过来呢？ 　　继续假装醉酒的结果，有可能就避开了今夜这一劫。等到明日清晨，不待贺秀儿找过来，他便早早起床去上早朝了。自然，就无需面对贺秀儿的胡搅蛮缠。 　　若是立刻醒过来，想也知道会是怎样的下场。今天晚上的贺秀儿明显有些魔障了，怎么讲都讲不通。金大公子实在没有太大的把握能够再一次将贺秀儿顺利敷衍过去。 　　两相比较一番，金大公子咬咬牙，快刀斩乱麻的还是选了前一种。哪怕身上已经湿漉漉的，床上也被打湿了，可他就这样赖着睡着，也不失为一个解决之法。 　　那么，就这样吧！大不了等贺秀儿离开之后，他起身再去命人重新收拾床褥，再另外换上干净的衣裳便是。左右就是先把贺秀儿支走，他才好走下一步。 　　金大公子想的还是很美好的。最起码在他的计划中，今夜是肯定能侥幸度过去的。 　　然而，贺秀儿又哪里是这么轻易就能敷衍过去的？他这边正假装醉酒不醒，下一刻就听到贺秀儿冷冷的声音再度在屋内响起：“来人，继续备水。” 　　贺秀儿想的很简单。一盆水浇不醒金大公子，那就两盆水、三盆水。她就不信，她接连泼上金大公子十几盆水，金大公子还能醉的那么死！ 　　还没等第二盆水泼过来，金大公子的心已经凉透透了。听贺秀儿的意思，今夜是决计不可能放过他，非要他醒来给个说法了？ 　　摸透了贺秀儿誓不罢休的架势，金大公子难免有些后悔刚刚装酒醉的举动。这样一来，方才的第一盆冷水、紧接下来的第二盆冷水，他都要白挨了。 　　不，第二盆冷水还没端过来，他也不是没有其他选择的。那么，眼下他突然醒来，是不是也可以？会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不等金大公子做出选择，贺秀儿手里的第二盆冷水已经泼了过来。 　　金大公子再怎么说也是一位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折磨？先前的第一盆水已经很让他难熬了，这第二盆冷水泼过来，直接就让金大公子浑身打了激灵，猛地从床上跳了下来。 　　“好冷！”抖了抖身上的水，金大公子再也扛不住，装不下去了。 　　“冷？冷点好。要是不冷，夫君只怕还醒不过来呢！”贺秀儿也不想这样对待金大公子。可是谁让金大公子惹了她生气，还成心想要欺瞒她呢？ 　　也所以，这两盆水就是她对金大公子的惩罚。接下来只要金大公子肯对她实话实说，她可以翻过这一篇，不再执意跟金大公子讨要说法。 　　金大公子也是很生气的。贺秀儿的举动真心有些阴/损，金大公子哪里就会心服口服？ 　　见贺秀儿到这会儿了还在说着风凉话，金大公子索性就双手一张，抱住了贺秀儿。反正他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了，那就一起冷吧！ 　　贺秀儿没提防金大公子会抱过来，毫无防备就被抱了个正着。再然后，就轮到她也挨冻了。 　　“放开！”刺骨的寒意瞬间袭来，贺秀儿气得不行，当即想要推开金大公子。 　　金大公子才不肯放手。既然贺秀儿不让他好过，他也不会让贺秀儿好过。要挨冻就一起冻，难不成他的身子骨还能比贺秀儿差劲？ 　　第175章 　　贺秀儿的身体当然是比不过金大公子的。她本就是娇生惯养的宰相府千金, 之前嫁去御史府的时候又流过产。彼时因着心下积压着满满的憋屈和怒火，并没能好好修养。再不然也不会直到现下, 都没能顺利怀上第二胎。 　　贺秀儿是想要给金大公子生个孩子的。母凭子贵, 哪怕她是宰相府千金，也逃不开这个劫。无奈往往事与愿违, 尽管现如今的她一直都很用心的调养身体, 也始终没能传出喜讯。 　　对此，贺秀儿是难受的，同时也颇为心虚和理亏。 　　但是，不管她有没有给金大公子生下孩子，她都不准许金大公子身边有其他女人。这是贺秀儿的底线, 她绝对不答应。 　　也所以，贺秀儿在这种事上防备的特别严紧, 说什么也不给金大公子起外心的机会。 　　不过贺秀儿没有料到的是，金大公子最近一段时日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敏锐的直觉告诉她, 这其中肯定有事，金大公子绝对隐瞒了她很重要的事情。故而，她今日夜里才会一直揪着不放, 闹到了这一步田地。 　　金大公子却是并不理睬贺秀儿是怎样的心情。有些事, 金大公子愿意容忍，但有些事情, 金大公子不想忍了。 　　贺秀儿的脾气和性子日渐变得越发骄纵, 他在宰相府的日子也开始变得压抑了起来。金大公子只怕再过不了许久, 贺宰相还没将他怎么样, 他却先一步被贺秀儿给折腾死了。 　　是以，今日他是绝对不会对贺秀儿让步的。贺秀儿不让他好过，他势必也得拉着贺秀儿下水。 　　贺秀儿确实被冻的不轻。不需要金大公子再多做其他，贺秀儿便尖叫着推开了金大公子，第一时间跑回自己的屋子去换衣服了。 　　与此同时，金大公子趁机离开了宰相府。 　　继续留在这里，他今晚不可能会睡个好觉。与其被贺秀儿闹腾不休，他还不如早早的躲开。 　　如此这般，等到贺秀儿终于换好衣服，再想要找金大公子理论的时候，就愕然的发现，金大公子人已经不见了。 　　大晚上的，金大公子跑去哪里了？在贺秀儿的眼里和心里，金大公子肯定是出门去厮/混了！ 　　意识到这一点，贺秀儿着实憋屈又怄火。想也没想的，她就立刻命人去寻金大公子了。 　　原本，贺秀儿是想要自己出门去寻金大公子的。然而她身上此刻正冰冷冰冷的，着实有些受不住，自然就出不了门。没办法，她只得自己留在宰相府，另外派了下人出去找人。 　　金大公子还是很有脑子的。这个时候他如若去那四个侍/妾所在的小院，他肯定很快就会被贺秀儿揪住，同时也会暴露四个侍/妾的住处。故而，金大公子是没打算去找四个侍/妾的，转而……回了御史府。 　　金大公子到底是御史府的嫡子。他想要进御史府的大门，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只不过他很有自知之明，没敢跑去主院触金御史的霉头，而是轻手轻脚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金大公子一回御史府，金御史就得知了消息。不过见金大公子没有闹到他的面前，他姑且就无视了。 　　如此一来，金大公子安安稳稳的回了御史府。而贺秀儿拍出来寻人的那些侍从，也很快回了宰相府复命。 　　听闻金大公子是回御史府去了，贺秀儿脸色变了变，心下顿时长长松了口气。 　　不可否认，她其实是很担心金大公子真的如她所想的那般跑去寻/花/问/柳了。贺秀儿自认，她的确有本事能将金大公子找回来，可届时肯定会闹出不必要的麻烦和冲突，只怕会伤了她和金大公子之间的夫妻情分。 　　眼下就好说了。既然金大公子不是出去外面厮/混，而是老老实实回了宰相府，贺秀儿当然是高兴的。 　　也罢，今夜是真的太晚了。她身上也有些不舒服，就先歇息好了。等明日起床，她再去御史府找金大公子把话说清楚。 　　这一夜宰相府的闹腾，贺宰相和宰相夫人其实都有听到风声。不过，贺宰相正值美人抱怀，无暇兼顾贺秀儿和金大公子小两口的冲突。宰相夫人则是带着看笑话的心思，巴不得贺秀儿闹得越大越好。 　　就算最后金大公子顺利出了宰相府，贺秀儿也放心的上床去睡觉了，宰相夫人依然听得很是津津有味。 　　等着看好了。这才只是刚开始而已。就算金大公子到最后也不肯透露出那四个侍女的住处，不是还有她在么！只要那四个侍女中的一位怀上了孩子，她就不会再有顾忌，定然要让贺秀儿后悔现下处处跟她作对的举动。 　　不得不说，比起宰相夫人，贺秀儿的手腕真的是太稚嫩了。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此刻已经陷入宰相夫人的精心算计之中，贺秀儿这一夜还是睡得极其安稳的。 　　周月琦安/插/在宰相府的耳目和眼线也很快将这一晚的事情传回了将军府，直让周月琦听得咋舌。 　　怎么说呢，让皇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给贺宰相赐宫女的主意，的确是周月琦出的。谁让贺宰相的日子那么清闲，手又伸的过长，竟然闹到了将军府来？ 　　于是乎，周月琦毫不客气的帮宰相府找了点事情来做。据眼下的结果来看，周月琦这一计策用的挺合适，收获颇丰。 　　不过周月琦没有想到的是，宰相夫人和贺秀儿这对曾经感情那么要好的母女，竟然也因着这一计策彻底闹甭了。 　　周月琦还记得，当初贺秀儿来将军府找她茬的时候，宰相夫人可时刻跟在身后，委实尽心尽力的帮贺秀儿收拾烂摊子。就说贺秀儿的亲事，宰相夫人也是煞费苦心，尽可能的帮贺秀儿谋划了最好的未来。 　　就连贺秀儿带着金大公子搬回宰相府住，且一住就再没有离开的打算，宰相夫人都高高兴兴的应下了，至今都没有赶人。 　　从这之前的种种看来，宰相夫人对贺秀儿这个亲生女儿是发自内心的疼爱，这对母女两人的感情也是真真切切的深厚。 　　没料想现下这两人居然会变成这般争锋相对的局面。不管是贺秀儿还是宰相夫人，似乎都没有给对方留下余地。这样长此以往下去，周月琦完全可以想象，宰相府即将变成如何热闹的画面。 　　只看如今贺宰相尚且不自知的状态，即便日后贺宰相发现了这其中的不对劲，肯定也来不及了。想到这里，周月琦倒是有些期待能尽快看到那时那刻的场景了。 　　日子进入冬天，天气渐渐转冷。在第一场白雪落下的时候，太子被废了。 　　说起来，此事跟周月琦和沈清河是毫无关系的。沈清河确实没有想过要支持太子殿下，但也没打算对太子殿下动手。然而，太子殿下自己太过急切了，竟然在他的府邸发现了龙袍。 　　圣上本来就对太子殿下算不得多么的满意。当初会立下太子，也只是随口一说。等到龙袍事件发生，圣上直接龙颜大怒，二话不说就废了太子，速度快的令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太子是无辜的。”周月琦虽然跟太子殿下并不亲近。但是太子殿下的性子，周月琦还是了解的。 　　身为大皇子，太子殿下并不好大喜功，反而有些平庸。平日里的为人处事也尤为温和，即便有那么点小心思，也是肯定没有胆子做出私自缝制龙袍这样的大事来的。 　　“嗯。”沈清河这边得到的消息就更加详细和清楚了。太子确实是无辜的。栽赃冤枉他的嫌疑人，无外乎就是另外那几位皇子。只不过看圣上的意思，显然是不打算彻查了。这个黑锅，太子殿下很倒霉的是背定了。 　　“父皇这个人的心，有时候真的是狠的让人心寒。”周月琦对圣上永远都是不抱有任何期待的。她不相信圣上没有察觉到不对劲。也或许就是因为圣上看出了端倪，所以才会这么着急的将太子废了，以防给了太子脱罪的时机。 　　“即便圣上不彻查此事，其他几位皇子肯定也会遭到训斥。”对圣上，沈清河也是没有多大的期许。而今只是太子被废，接下来只怕其他几位皇子也讨不到好。圣上这一怒，更像是在杀鸡儆猴，故意敲打一众皇子的。 　　“反正跟咱们无关。”周月琦撇撇嘴，想了想又不再多提了。只要圣上不把主意打到沈家人的头上，周月琦才懒得去费心揣测圣上的心思。 　　“嗯。”沈清河从未跟周月琦说起过，他手中的势力已经强大到如何厉害的地步。别说现如今太子已经被废，哪怕太子一直没有出事，真到了要更换新皇的地步，沈清河也是游刃有余，决计不会心慈手软的。 　　不过，由圣上出手来废掉太子，倒也省去了沈清河的麻烦。倘若他朝沈清河真要出手的时候，而今的大皇子殿下已然不是威胁了。 　　沈清河和周月琦想的没有错。圣上确实心下有数，很清楚在这次的龙袍事件之中，原太子殿下是无辜的。可是，那又怎样？ 　　圣上不准许有人胆敢觊觎他的位置。哪怕这个人是他的儿子，是他自己亲口立下的太子，也不行。这次的龙袍事件，只不过是恰好给了圣上一个出手的时机罢了，圣上很满意，也没想过要错过。 　　太子被废。原先的一众□□立刻树倒猢狲散，在朝中的地位很是尴尬，各个都陷入了惊慌失措的境地。这其中，要以贺宰相最为火大。 　　贺宰相手中的权力已经被沈清河强势的抢去了不少。至今依然愿意依附于他的朝堂官员，早就大不如从前。尤其是此次太子被废，他的人手硬生生又折损了一半。仅剩下的那些人，全都不堪重用，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喽啰。 　　他总不能连金大公子这样的酒囊饭袋也拿出来用！这样的小喽啰，根本不值得成为贺宰相的棋子。即便贺宰相有心，也派不上任何的用场。 　　朝臣们都是一个比一个的有眼力劲。朝中局势转变的如此迅速，贺宰相的倒台注定了是早晚的事情，起先那些或中立、或犹豫的同僚们早就做出了抉择。贺宰相一派既定的势力又大打折扣，差点就四分五裂，再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一时间，整个朝堂三分之二的朝臣都站在了沈清河那一边。 　　主要还是沈清河从未支持过任何皇子，也不曾跟任何一位皇子拉帮结派。以致于在朝臣们的心中，兵马大将军就是最正直不过的朝臣，跟在沈清河的身后，决计不会出现丝毫的纰漏。 　　而今贺宰相的失势更是印证了大多数朝臣心目中的所想。这不，他们越发坚定了誓死追随兵马大将军的决心，铁打不动的站在了贺宰相的对立面。 　　也怪贺宰相自己太过得罪人。彼时他还在朝堂上一手遮天的时候，谁也不放在眼里，得罪的朝臣何止一个两个？曾经被贺宰相下手迫害的清正官员又岂是少数？ 　　可以说，对贺宰相生出不满和怨言的朝臣们一直都存在。只不过他们以前没有那个能力反击贺宰相，更加不可能狠狠的将贺宰相踩在脚下。不能一击毙命，他们铁定会遭遇贺宰相更大的报复，反而会白白送了自己的性命。被逼无奈，他们就只能强压着怒火，不情不愿的蛰伏了。 　　但是，现如今朝中局势大变。自从兵马大将军凯旋而归，他们就有了盼头。现下贺宰相的落败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以致于一众御史们纷纷直言进谏，开始列举贺宰相往日的种种恶行，毫不客气的落井下石，齐力想要将贺宰相拉下马。 　　圣上也是在仔细斟酌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之前他一直想着朝中需要制衡，贺宰相和沈清河恰好就能互相约束，谁也不能有大动作。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贺宰相已经没有太大的用处了。 　　谁让贺宰相以往把事情做得那么绝呢？往日里没有出现可以跟贺宰相抗衡的人，这些朝臣自然没胆量硬碰硬，只得老老实实的憋着。可是一旦出现了足以跟贺宰相争锋相对的能人，贺宰相在朝中树立多年的威信转瞬间一落千丈，直接就成为了沈清河平步青云的踏脚石。 　　以沈清河在众位武将心目中的超高地位，再多了这些文臣们明里暗里的支持，贺宰相会走到今日这步田地，早就在圣上的预料之中。而且，圣上还故意有帮忙放水，有意无视了贺宰相闹出的一些祸事…… 　　只可惜，贺宰相到底还是辜负了他这位圣上的信任。这么快就彻底败了，而且是毫无反击之力，成为了人人恨不得诛杀的众矢之的。 　　圣上是极为爱惜名声的。他想要好的名声，想要得到朝臣和百姓们的赞美和颂扬。眼瞅着沈清河在朝堂上的威望已经高的再也压制不住，圣上反而不好轻易对沈清河出手了。 　　算了，还是牺牲掉贺宰相！将贺宰相推到众人面前，正好可以平息朝臣们的怒火，也适时的缓和一下近日朝中的紧绷氛围。 　　再然后，贺宰相被圣上问罪了。 　　跟太子被废一样，贺宰相被送去大牢的速度很快。几乎是御史们才刚义愤填膺的把谏言说完，圣上下一刻就直接做出了裁决。任凭贺宰相如何喊冤，都是无济于事。 　　圣上发难的动作太快，贺宰相根本来不及抹去所有的痕迹，更加没办法藏好所有的尾巴。大理寺和刑部奉命调查此事的官员完全是一抓一个准，不带半点辛苦和劳累的。 　　一夕之间，曾经风风光光的宰相府就这样垮了。宰相夫人呆了，贺秀儿傻眼了，宰相府后院那些女人们更是反应各异，五味参杂。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宰相夫人一开始是根本不相信的。贺宰相有多大的能耐，宰相夫人是最为清楚的。宰相府怎么可能面临被抄家的悲惨命运？铁定是外面那些人在以讹传讹，都是假的。 　　“娘！”这会儿的贺秀儿也顾不上跟宰相夫人的私人恩怨了，红着眼圈跑进了宰相夫人的屋子，“爹爹真的下狱了？怎么会？” 　　“我也不知道。”宰相夫人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事先圣上没有透露丁点的风声，聪明警觉如贺宰相都没有意识到危险，她这个府宅妇人又从何觉察出不对劲儿？ 　　“不可能的！爹爹那么厉害，怎么会被问罪？肯定是搞错了，搞错了！”贺秀儿只觉得天都要塌了。明明前一刻她还在跟宰相夫人为了后院被赏下来的宫女斗智斗勇，下一刻她们却连宰相府都保不住了？ 　　真要是圣上要治罪宰相府，先前怎么会赐下那么多的宫女？难道那些宫女不是圣上对宰相府的看重？ 　　不，不对。那些宫女是皇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赐下的，并非圣上赏下来的。可是，皇太后和皇后娘娘的意思，难道不是圣上的意思？如若圣上不喜，又怎会放任那些宫女被一起送来宰相府？ 　　贺秀儿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怎么想也想不通这其中的关键，更加分析不清楚中间的厉害关系。一时间，她整个人都是茫然失措，极为惊恐害怕的。 　　宰相夫人也不想相信这是事实。可，贺宰相确实已经被关起来了，她什么也做不了，也帮不上贺宰相的忙。为今之计，她除了以不动制万动，还能做出怎样的反应？ 　　宰相府上下已经彻底乱了，如若她这位当家夫人也跟着一起慌乱，整个宰相府就更加没有活路了。所以，她不能慌、不能着急，她必须得尽快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还能做些什么以寻求一线生机。 　　“我要去找我夫君！”贺秀儿等了好半天，也没等来宰相夫人的反驳，心下再无其他主意，转身就要往外跑。 　　“等等。”提到金大公子这位女婿，宰相夫人忽然反应过来，连忙就跟着站了起来，“秀儿，跟娘去将军府。” 　　“将军府？沈家？”贺秀儿倒不是因为反应太快，而是她立刻就想到了哽在她心底的那根刺，“怎么？又去找五公主？她不会帮我们的。” 　　“咱们不去求情，又怎么知道五公主不肯帮咱们？眼下宰相府的处境已经很是凶险，咱们不能坐以待毙。走，咱们这就去沈家。”听出贺秀儿话里的不以为然，宰相夫人忍不住就火大。 　　她当然知道，他们宰相府跟五公主谈不上多么要好的交情。可是为今之计，她们母女除了去沈家求五公主，还能找谁？难不成她们要去宫里求见皇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只怕她们连皇宫的大门都还没进去，就被无情的赶了出来。 　　也所以，她们只能去找五公主了。也或许五公主会看在他们宰相府和金家的姻亲关系上，帮宰相府一次？哪怕五公主不能彻底令宰相府转危为安，只要五公主肯出手保住他们一家人的性命，那也是极好的啊！ 　　只要留的青山在，绝对不怕日后没柴烧。只要他们一家人都还好端端的活着，以贺宰相的手腕和能耐，还愁日后不能东山再起？ 　　“娘，我不去。”贺秀儿不想去跟五公主低头，更加不想去五公主面前碰壁。明知道去了会出丑，而且会遭受冷嘲热讽，乃至彻彻底底的无视，她才舍不下自己颜面，也不情愿去丢这个脸。 　　“现下都是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跟我拿乔？你知不知道，若是你爹爹没了，咱们整个宰相府都完了？难道你就不想救你爹爹出来？你就丝毫不担心你自己会不会受到牵连，最终连一条小命都白白送了？”宰相夫人见惯了早些年贺宰相对付那些仇敌时的狠厉，此刻当然也会担心自己一家人都遭受同样的下场。 　　抄家还只是小事，如若被诛九族呢？届时她们要找谁哭去？又能找谁来救他们？ 　　宰相夫人的语气很是急促，也甚是慌乱。贺秀儿心下一寒，脸色也跟着变得惨白：“不，不至于……” 　　她也要跟着死？为什么？她什么也没做啊！她爹爹做的那些事情，她一件也不知道。她是冤枉的，她是无辜的啊！ 　　“你觉得呢？”见贺秀儿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宰相夫人也是无语了。不想多说其他，也来不及多说别的，只管拽着贺秀儿往外走，“行了，咱们先去沈家。有什么话，路上我在细细交代你。” 　　第176章 　　周月琦倒是没有想到, 宰相夫人和贺秀儿会在眼下这样的处境下, 找到她的面前来。 　　论起小道消息，周月琦这边的速度也不算慢。尤其是宫里的最新动向，哪怕周月琦的人还没来得及知晓, 皇后娘娘就已经暗中命人将风声传递了出来。 　　也是以，周月琦当然知晓宰相府即将倒台的事情。 　　对于宰相府的最终命运, 周月琦一丁点也不同情，更加不会生出丁点的怜悯。前世宰相府可没打压将军府，毫不夸张的说, 沈家之所以会遭遇种种不幸, 其中不乏贺宰相的手笔。宰相府亏欠沈家的，是活生生的人命。要周月琦原谅宰相府, 是绝对不可能的。 　　此刻面对站在她眼前的宰相夫人和贺秀儿, 周月琦挑了挑眉，也没开口询问, 态度尤为冷漠。 　　一看到周月琦这般反应，贺秀儿就想跳脚。 　　每次来沈家，她都要丢人。周月琦这位皇家公主是真的很会欺负人，有时候根本就一眼也不看她的。如若不是因着她确实拿周月琦没辙，她老早就狠狠的教训周月琦了。 　　也怪她自己的命不好，没能像周月琦一样, 直接投胎皇家。这不, 还没出生, 她就注定要被周月琦矮上一头了。 　　原本, 她若是能够如愿嫁入皇家，当上周月琦的皇嫂，贺秀儿也会很高兴。毕竟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给周月琦一点颜色瞧瞧了。 　　无奈她的美梦才刚开始，就又破碎了。她差一点点就能成功迈入皇家的大门，最终却只得灰头土脸的嫁进御史府。这样强烈且鲜明的落差和对比，贺秀儿彼时差点没把自己气死过去。 　　虽说而今已经是事过境迁，贺秀儿的心态也发生了很大的转变。但是不可否认，每每提到过往的事情，贺秀儿还是在意的。 　　伴随着极大的不甘心和不情愿，在看到周月琦的无视态度后，贺秀儿瞬间就有些崩溃了。偏生，现下依旧是周月琦的主场，她非但不能将周月琦怎么样，还得老老实实的有求于周月琦。 　　太过残酷的事实和现状就摆在她自己的眼前，贺秀儿做不到全然无视，也没办法继续自欺欺人。乃至于此时此刻的她心情极度复杂，却到底没能说出别的话来。 　　她很怕她一开口就流露出了对周月琦的不满，更加担心这样的态度会惹来周月琦的反击。现下的宰相府已经不是往日的宰相府了，贺秀儿不敢太过放肆，亦不敢过度的随心所欲。 　　相形之下，宰相夫人的心态就很是平稳了。 　　本来么，五公主的身份就很高，又是从小就备受宠爱的皇家公主，即便态度高傲些，也是在所难免。她自己的闺女不过是宰相府千金，不也被养的性子骄纵，整日里都是一副无法无天的模样？ 　　因着从来没有将五公主跟她自己相提并论，宰相夫人倒是可以拿出长辈的态度来看待周月琦的表现，自然也就不会跟贺秀儿那般心生嫉恨了。 　　更何况，宰相夫人今日来沈家，是想要讨好五公主，有求五公主的。毫无疑问，她的姿态便是前所未有的低。 　　“臣妇见过五公主殿下，给五公主请安。”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宰相夫人行了一记大礼。 　　贺秀儿咬咬牙，想起在来的路上她已经答应过宰相夫人的那些要求，即便很是不高兴，却也还是老老实实的学着宰相夫人的模样，跪下行礼。 　　“宰相夫人和宰相千金这是作何？”这么大的礼，周月琦当然是受得住的。不过很明显，宰相夫人和贺秀儿来意不明，只怕别有所图。 　　“还请五公主殿下救救宰相府上下数百条性命。”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五公主玩心机，宰相夫人有话说话，直接就表明了她和贺秀儿的来意。 　　“宰相府遭遇大祸了？”这一点，周月琦倒是没有听闻。据她所知，而今被关押在牢房里的也就只有贺宰相一人罢了。以当今圣上的处事作风，接下来宰相府应当只会被抄家而已，谈不上被诛杀满门。 　　就是不知道，宰相夫人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亦或者说，贺宰相所犯下的大罪尚未全部查清，这里面还有涉及到贺宰相满门人命的大罪？ 　　转瞬间想了很多，周月琦望向宰相夫人的眼神眯了眯，登时就来了几分兴趣：“宰相夫人手中莫不是握有什么罪证？” 　　“公主殿下饶命，臣妇万万不敢。”因着周月琦的一句问话，宰相夫人彻底被吓住了，颤抖着身体连忙高声告罪。 　　哪里来的罪证？什么罪证？她不知道啊！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平日里贺宰相的书房，从来都不准许她随意进出的。对于贺宰相究竟做了什么事情，她也是一无所知，就更别手中握有罪证了。 　　过于惊慌失措之下，宰相夫人的声音开始发颤，整个人都一副即将要晕倒的可怜姿态。 　　“哦？没有吗？本公主还以为，宰相夫人是来找本公主大义灭亲的。”既然不是来投诚的，周月琦对宰相夫人和贺秀儿的到来就无甚兴趣了。 　　“五公主殿下明鉴，臣妇此次携女前来求见，为的是恳请五公主助我宰相府度过此次危机。”不敢在五公主面前再遮遮掩掩，宰相夫人省去了诸多的铺垫，直接坦然道明了来意。 　　“本公主为何要助宰相府？”被宰相夫人的话语逗笑，周月琦的神色很是清冷，全然没有受到任何的波动和影响。 　　“回五公主殿下的问话，若是五公主殿下愿意相助宰相府，宰相府上下都会感激五公主殿下的救命之恩，日后必定竭尽全力相报，甘愿为五公主殿下献上犬马之劳。”而今这般事态下，宰相夫人是不介意投靠五公主的。最起码，五公主可以保住宰相府上下所有人的性命。 　　只要他们人还活着，就依然有重振/雄/风的机会。哪怕今日必须卑躬屈膝如蝼蚁般，跪在地上恳求五公主的施恩。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又能保证日后他们宰相府就没有再度重来的时候？ 　　待到那个时候，谁又还记得她今时今日的耻辱？指不定风水轮流转，就轮到五公主来向她低头求饶了？ 　　“本公主不需要你们的犬马之劳。”宰相夫人的图谋，周月琦彻底懂了。不就是空白条么！宰相府需要她的相助之恩，以换取宰相府日后的所谓回报。 　　但是很可惜，周月琦对宰相府的回报并不感兴趣。想当然的，无论宰相夫人的话语再是诚恳，也无法打动周月琦。 　　“臣妇知晓，以现下宰相府的危急处境，确实帮不了五公主太多。可只要五公主愿意多给宰相府一个机会，宰相府上下一定会铭记在心，不敢相忘。臣妇可以拿自己的性命向五公主殿下发誓，臣妇方才所言没有一字虚假。如违此誓，臣妇愿意天打雷劈，在所不惜。”宰相夫人也是实在被逼无奈了。这个时候她能够做的真心不多，除了求助五公主，她想不到其他人了。 　　周月琦却是并不在意宰相夫人的发誓。说句不好听的，即便宰相夫人确确实实被天打雷劈了，对周月琦而言也毫无好处不是吗？宰相夫人的死活，跟周月琦有什么关系？ 　　反之，宰相府若是真的垮台，周月琦还能心下痛快些。千金买她高兴，只要宰相府不好了，她就乐意。 　　退一步讲，即便她想要出手相助宰相府，不也没这个能力？宰相夫人还真是高看了她这位已经出嫁的皇家公主。宰相夫人以为，只要她一句话，圣上就能改变主意？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更何况是贺宰相？ 　　“宰相夫人还是另请高明！”无心理睬宰相夫人还有没有其他的后招，周月琦直接赶起人来。 　　“五公主殿下！”眼见五公主始终没有为之所动，宰相夫人不免就更加的慌乱了。但凡她还有其他法子，也不会孤注一掷的来找五公主，而且还搭上整个宰相府上下所有人的忠诚。 　　未曾想，五公主依然没有将他们这些人的忠心放在眼里。五公主是真的看不上他们，也全然不想掺和这件事…… 　　贺秀儿撇撇嘴，心下的不耐烦顿时就越发高涨了。她就说了，周月琦不会帮他们的。可她娘就是不肯相信，非要拽着她来将军府。这下可好，又碰壁了？又丢脸了！ 　　然而，其他时候贺秀儿还能直接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但是这一次，贺秀儿默默握了握拳头，到底还是出声了：“五公主殿下即便不看在宰相府的情面上，难道也完全不顾及御史府吗？宰相府和御史府是姻亲，金家又与将军府是姻亲。咱们实际上也是一家人，合该同舟共济，一起共渡难关的。” 　　“那宰相千金就去找御史府！沈家跟宰相府可不是姻亲。”贺秀儿还是挺会攀关系的，不过这一套说辞在周月琦这里根本行不通。 　　别说八竿子打不着的宰相府了，就算是金家出事，周月琦也不一定会出手。贺秀儿未免太过高看她自己这个金家儿媳的重要性了。 　　被周月琦这么一堵，贺秀儿的脸色忍不住就又变了变。真当她多想来求周月琦？要不是她娘…… 　　也罢，事已至此，就算她再怪她娘，也是没用的。她娘明显是一心想要跟周月琦耗上，至于她，极为倒霉的必须陪同一块，也得舍命陪君子。 　　长长的一个深呼吸之后，贺秀儿强忍着满腔的不屑，再度开了口：“五公主殿下恕罪，臣妇并无其他意思。臣妇只是敬请五公主殿下能够不看僧面看佛面，救下我宰相府数百条人命。五公主殿下的大恩大德，宰相府上下必定加倍奉还。” 　　“本公主还是那句话，本公主办不到。”说实话，能够看到贺秀儿这般委曲求全的姿态，还是很难得的。只不过，贺秀儿之所求，周月琦无法帮忙达成。 　　“五公主殿下说笑了。您可是最受圣上宠爱的公主殿下，若是您愿意为宰相府出声，又怎会救不下宰相府？只要五公主愿意出马，圣上一定会看在五公主殿下的情面上，对宰相府从轻发落的。”周月琦一直不肯松口，宰相夫人也是着实心焦。 　　“宰相夫人真是高看本公主。”不冷不热的丢了这么一句话给宰相夫人之后，周月琦便再无其他言语了。 　　她本来说的也是实话。如若她对于当今圣上真的那般重要，前世她也不会死的那么凄惨了。更别提这一世她之所以能活的安稳，亦是她暗地里做了很多，才终于勉强保全的。 　　当然，更因为这一世她有沈清河的庇佑。 　　比起上一世，这一世的沈清河在朝中的地位明显更加的牢固。不说沈清河手中的十万兵权，单说一众拥护沈清河的朝廷命官，也是前世不曾存在的。 　　周月琦自然不是说，前世的沈清河就没有官员拥护。只不过相较现下朝中的局势，前世并没有那么多的官员明着站队沈清河，也没有那么多的势力明着暗着的对付贺宰相。 　　沈清河的威名，不论是前世还是现在，都屹立不倒。只不过前世的沈清河并没有现下的超然地位，也不曾参与朝中的党/权之争。 　　周月琦从未想过要阻拦沈清河的道路。哪怕这一世她明知道圣上对沈清河是不安好心的，可周月琦还是放任沈清河在朝中越走越高。 　　周月琦之所以会这样做，原因很简单。前世的沈清河明明什么也没做，依然遭遇了圣上的猜忌和忌惮。与其继续走前世的老路，周月琦更情愿沈清河能尽快得到更多的势力。只有沈清河变得足够强大，才能确保圣上不会轻易动他。反正做与不做都会成为圣上的眼中钉，倒不如先增强自己的实力，多为沈家添加些有用的筹码。 　　就像现下这般，贺宰相一旦倒下，朝中就变成了沈清河独大。圣上明显是坐不住的。那么，随后不管圣上启用谁家的势力，率先要做的都只是制衡沈清河，务必保证朝中的各方势力都能均衡约束，互相牵制。 　　沈清河会是像贺宰相那般贪心不足的权臣吗？肯定不会。沈清河的清正，不需要任何人详细颂扬，朝堂上下都能有目共睹。而这个时候的圣上若是想要动沈清河，就必须得用心为沈清河找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罪名了。 　　周月琦不怕圣上出手，就怕圣上一直忍着不出手。只要圣上出手了，周月琦铁定会保下沈清河以及整个沈家。而圣上一直拖着，反倒逼得周月琦不得不耐心等着。 　　宰相府可不是沈家。贺宰相本身就很有问题，只要用心追究，贺宰相只怕死千次万次都并不为过。宰相夫人和贺秀儿却挑在这个时候求到周月琦的头上。别说周月琦确实没有本事救下贺宰相，哪怕周月琦能够救得了贺宰相，周月琦也是不会答应的。 　　也所以，宰相夫人和贺秀儿这一趟是白来了。不管她们母女说出多么动听的承诺，都是无济于事。周月琦不感兴趣，也全然不相信。 　　没错，确实都说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可前提也必须是宰相府值得周月琦雪中送炭，而不是落井下石啊！凭借宰相府对将军府曾经做出的种种行径，难道周月琦不该落井下石，彻底让贺宰相再无翻身的机会？ 　　周月琦的反应和态度实在太冷淡了。宰相夫人眼中的期望一点点散去，直到最后彻底淹没在一片黯然和黑暗之中。 　　是她想的太过简单了。五公主怎么会轻易答应帮他们宰相府？就算她求到五公主面前来，又哪里来的筹码请的动五公主出马？ 　　是啊，她怎么就忘了，宰相府之前跟五公主毫无交情的。而今宰相府是死是活，五公主又怎么会理睬和过问？ 　　只不过，如若连五公主都不肯帮他们宰相府，她还能去求谁？ 　　太子殿下已经被废，其他几位皇子在这个时候也肯定不会轻易出头为宰相府求情。如若不是想着五公主是女眷，即便出面向圣上保住宰相府，也不会涉及到皇位之争，并不会引来圣上的雷霆大怒，进而导致雪上加霜的重大危机……宰相夫人是不会求到周月琦头上的。 　　一颗心迅速的往下坠落，宰相夫人的面色一点点泛白，直到最后更是毫无血色。 　　贺秀儿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她早就知道，来求周月琦是没用的。只不过她娘非要跑过来，这才闹成了现下这个样子。 　　看！谁让她娘就是不肯相信她，不肯听她的话？白跑一趟不说，满满的希望变成失望是什么滋味？活该她娘心里难受！ 　　如此想着，贺秀儿也懒得跪在这里了。她双膝已经很疼了，也没必要继续装下去。反正周月琦也不吃这一套，她又何必自讨苦吃？ 　　自顾自从地上爬起来，贺秀儿不高兴的揉了揉自己的双腿，噘着嘴满是不高兴的看向宰相夫人，没好气的提醒道：“娘，你还不起来？” 　　宰相夫人自然是要起来的。可是前面她的低姿态已经做足了，而今五公主没有开口，她怎么好意思直接站起来？如若她真的跟贺秀儿这般自顾自站起来，岂不是证实了她方才的低姿态都是虚假的？ 　　反正脸面已经丢的差不多，宰相夫人倒是没想过这个时候再功亏于溃。做戏做全套，她就等着周月琦开口让她起来呢！ 　　贺秀儿也算是好心，觉得下跪很累，这才喊宰相夫人起来。不过很明显，宰相夫人没打算应话。 　　看到宰相夫人没有动静，贺秀儿不禁就烦躁了。周月琦都说了不帮忙，她娘还非要继续跪着。她都喊她娘起来了，她娘却假装什么也没听见。难不成她娘还想着一直这样跪下去？她可不干。 　　一想到宰相夫人很有可能下一刻就开口让她继续给周月琦下跪，贺秀儿面色大变。想也没想就转过身，丢下一句“我先走了”，就快步跑了出去。 　　宰相夫人没想到贺秀儿会转身落跑。贺秀儿的动作根本是毫无预兆的，乃至于宰相夫人有心想要阻拦，却没能及时将贺秀儿拦下来。 　　就这样，贺秀儿远远的跑走了。独留下宰相夫人一个人继续跪在这里，着实显得孤零零的。 　　“宰相夫人也请离去！”周月琦无心在宰相夫人面前摆谱端架子。反正宰相府已经落败了，周月琦之前就不曾高看宰相夫人一眼，此后也不会因此对宰相夫人有什么改观。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宰相夫人张张嘴，很想要再度说些什么，却没能说出口来。 　　主要还是周月琦的态度太过冷漠了。宰相夫人根本没办法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跟周月琦哭哭啼啼，死活闹到底。 　　总觉得如若她再敢多说一个字，就会被五公主院中的下人丢出去，宰相夫人咬咬牙，最终还是妥协了：“臣妇告退。” 　　目送宰相夫人的身影离去，周月琦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下了命令：“关门谢客。” 　　“是。”绮罗和绛雪立刻领命，牢牢记住了自家公主的命令。此后不管是任何人再想要来求见，都是不可能的了。 　　离开将军府，贺秀儿的心情很是失落。别看她方才在周月琦面前表现的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可她心里比谁都更加清楚，只怕这一次宰相府是真的要完了。 　　怎么办？她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宰相府千金了。以后她还能去往何处？总不至于，真的要灰溜溜的回御史府去呆着！那样的话，她未免也太过丢脸了？肯定会被御史府上下嘲笑的！ 　　说句心里话，贺秀儿是不情愿回御史府的。理由很简单，而今的御史府是金御史当家，金御史对她这个儿媳显然十分不喜。先前她还是宰相府千金的时候，金御史就不愿给她留情面。现如今她的娘家倒了，金御史又怎会对她另眼相待？ 　　若是御史夫人，贺秀儿还能跟其斗上一斗。贺秀儿从来都是不怕御史夫人的，两人争斗了这么多次，贺秀儿稳占上风的次数明显要比御史夫人多。 　　可换了金御史，贺秀儿着实心下没底，忍不住就有些惴惴不安。 　　然而，不回御史府，她又能去哪里？算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还是去御史府避难！最起码，她还能有个落脚之地，不至于被宰相府牵连，不是吗？ 　　第177章 　　等到宰相夫人从将军府出来的时候, 外面已经没有了贺秀儿的身影。 　　四下张望了一番却没有找到贺秀儿的踪迹，又在询问过马夫之后确定知晓贺秀儿已经独自离去, 宰相夫人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到底还是咬咬牙，忍了下来。 　　之前在来沈家的路上，贺秀儿就很是不情愿。若非她绞尽脑汁的跟贺秀儿仔细分析了其中的厉害关系，贺秀儿根本不会愿意跟着一起来将军府求见五公主。 　　加之方才在五公主的院子里, 她们也确实没有讨到好, 反而受尽委屈和冷落，想也知道贺秀儿势必会记恨在心, 不愿继续在将军府多呆。 　　如若换了之前的贺秀儿, 宰相夫人是肯定万般信任的。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哪怕已经出嫁，可她向来对贺秀儿极为疼爱。现如今宰相府出事, 贺秀儿怎么可能会袖手旁观？ 　　然而，此时此刻站在将军府的大门外, 感受着寒冷的风拍打在脸上, 宰相夫人心下一片荒凉, 再也没有了当初的那份底气。 　　是啊, 就连贺秀儿，也跟她这个亲娘离心了。宰相府又已经今非昔比，想要贺秀儿一心一意为宰相府奔波, 怕是她太过想当然了。 　　意识到了这一点, 宰相夫人沉重的低下头, 迈着缓慢的步伐上了马车，没精打采的离开了。 　　贺秀儿却是并不知道宰相夫人的这些心理活动。即便知晓，她也不会放在心上。正如宰相夫人所说，宰相府而今正值危难关头，原本贺秀儿还是带着侥幸的心理的。但是在见过周月琦后，贺秀儿忽然就死心了。 　　贺宰相已经被关进了大牢，她和她娘还能怎么办？到处求人？但凡求人有用，她们也不至于在五公主面前受尽羞辱。明知道要问罪贺宰相的人正是当今圣上，她们又何必自讨没趣的到处碰壁，何苦来哉？ 　　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前所未有的清明，贺秀儿义无反顾的回了御史府。 　　金大公子这个时候恰好也在府上。倒不是为了等候贺秀儿的到来，而是想要趁机打探打探朝堂上的局势。 　　尽管金大公子自己也已经入朝为官，可他着实没有什么远见，对于朝中现如今瞬息万变的局势也实在看不太懂。与此同时，他就不知道该怎么站队了。 　　为了自己的一条小命着想，也为了他预期中的锦绣仕途，金大公子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求助金御史。再怎么说，金御史也是他的亲爹。对金御史的为人，金大公子还是很了解的。以金御史的清正廉明，肯定不会故意害他。从金御史嘴里说出的朝中局势，也铁定是对的。 　　于是乎，金大公子就将主意打到了金御史的头上，眼巴巴的守在了金御史的书房门外。 　　金御史并不想要见金大公子。对这个儿子，他早就彻底失望，也不再抱有任何的想法。当初金大公子是靠着贺宰相才入的仕途，在金御史看来，便是心/术不正。现下金大公子明摆着起了旁的算计，金御史又怎会姑息？ 　　是以，金御史直接就紧闭书房的门，全然不打算理睬等在外面的金大公子。 　　贺秀儿便是这个时候找过来的。 　　许久未有回来御史府，贺秀儿差点就没能顺利跨进御史府的大门。要不是她这个人向来处事霸道，性子又足够的刁蛮，恶狠狠的威胁了御史府的守门奴仆，只怕眼下贺秀儿依然被拒之门外，不得入内。 　　也正是因着在门口受了御史府下人的气，贺秀儿才迫切想要找到金大公子，以便为她出气。 　　这里是御史府，她夫君是正儿八经的金家嫡长子。难不成她夫君还不能帮她出手教训区区一个守门下人？合该将那个狗/奴才赶出御史府，看那奴才下次还敢不敢拦住她的去路。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想活了！ 　　当然，贺秀儿也是在打探过后，才知晓金大公子在金御史书房这边的。本来，贺秀儿还打算回她和金大公子先前住的院子去寻人，眼下可好，直接闹到了金御史的院子里来。 　　碍于金御史的威压，贺秀儿没敢大吵大闹的直接跟金大公子杠上。只是小跑步的冲到金大公子面前，二话不说就拉住金大公子的袖子，拽着金大公子便往外跑。 　　“你怎么来了？”诧异的看见贺秀儿，金大公子的第一反应就是，宰相府内又出了什么事情？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我当然是来找夫君你的啊！”不想多说而今宰相府的处境，也不愿提及她方才去过沈家的屈辱，贺秀儿撇撇嘴，一个劲的往外拽金大公子，“夫君你跟我走。我真是被气死了。你都不知道，御史府那个守门的下人刚刚居然敢拦我！他是没长眼睛吗？难道不知道我是谁？谁给他的胆子敢伸手拦住我的去路？简直是岂有此理！” 　　贺秀儿的怒气是实打实的。不单单是冲着拦住她的那个奴仆而去，更是想要借题发挥，连带先前在周月琦面前所遭遇的憋屈怒火也一并发泄出来。 　　金大公子却是并未将贺秀儿的告状放在心上。没办法，他眼下还有更着急的事情要做，他就等着见他爹爹呢！ 　　故而被贺秀儿这么一打搅，金大公子不免就有些不耐烦。甩开贺秀儿的手，金大公子沉下脸来：“你先别闹事，我这边正忙。” 　　“忙？你哪里忙了？我怎么没看见？”贺秀儿没有想到，金大公子居然会拒绝她。在她看来，金大公子就应该立刻随她去教训那个奴仆，而不是找其他借口来搪塞她。 　　金大公子说忙，贺秀儿是根本不相信的。她刚刚可看的很清楚，金大公子就一脸悠闲的站在那儿，既没跟任何人说话，手里也没有做其他的事情。这样也算忙？ 　　“我忙着见爹爹。”不想跟贺秀儿起无谓的争执，金大公子指了指金御史书房的方向，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要见公公，你倒是进去啊！你站在门外打发时间也算忙？再说了，你要见公公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公公人在书房，又不会消失不见。你先随我去教训了那不长眼的奴才，再回来见公公，不也一样？”贺秀儿还是很有自己一套理论的。全然不相信金大公子给的说辞，贺秀儿不留情面的堵了回来。 　　之前有那么一段时日，金大公子对贺秀儿是有求必应的。夫妻两人也是真真正正的亲近，互相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的隐瞒。但是现下的金大公子，已经不一样了。他的心里装了其他的女子，哪怕对她们谈不上深爱，可到底不像是之前那般一心只守着贺秀儿了。 　　也是以，面对贺秀儿明显咄咄逼人的质问，金大公子是极为不耐烦的：“我眼下就急着见爹爹，等不了，你又待如何？” 　　“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讲理？难道我的事情就不是重要的事情了吗？我都受欺负了，你也能这般的冷静，这般的无动于衷。你是不是变心了？你是不是有了其他的想法？”贺秀儿本以为，金大公子会辩解的。她跟金大公子也不是第一次吵架了，两人每次发生争执的时候，她都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丝毫不需要避讳的。 　　相对应的，金大公子就需得小心翼翼的哄着她了。这样的相处情形早已经成为了习惯，贺秀儿也越来越娇惯，在金大公子面前别提多放肆了。 　　只可惜，之前都很有用的招数，此时此刻却是失效了。 　　眼见贺秀儿旁若无人的大吵大闹起来，金大公子心里的怒火一蹿而起，想也没想就一巴掌狠狠的扇了过去。 　　贺秀儿从未想过，金大公子会对她动手，以致于她几乎是毫无防备的状态。没能躲开，也没想过要躲开，就这样硬生生挨了金大公子重重的一巴掌。 　　巴掌真正落在贺秀儿的脸上，金大公子也不是不后悔的。 　　他其实也没想要对贺秀儿怎么样。要说他想要打贺秀儿，抑或给贺秀儿什么教训，都是假的。他只是单纯想要贺秀儿安分些，别再那般的肆意妄为。就好像眼下是在他爹爹的院子里，金大公子满心想的都是如何讨好金御史，而不是放任贺秀儿此般没大没小的吵吵闹闹。 　　“你打我！你居然打我？你凭什么打我？你忘了之前在宰相府，是谁一心护着你？你忘了你而今的官衔，都是我给你讨要来的！要不是有我爹爹和宰相府在背后给你撑腰，你到现在依旧什么也不是！你得了我宰相府的好，不满心感激我，却反过来对我动手，你还打我！”贺秀儿完全被金大公子打懵了。先是不敢置信的怔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之后便不管不顾的跟金大公子吵闹了起来。 　　眼瞅着贺秀儿的声音比先前还要尖利，金大公子只觉得耳朵都被贺秀儿炸痛了。再听到贺秀儿话里的那些内容金大公子越发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分外的丢脸。 　　可，贺秀儿说的却是事实，金大公子无从反驳，也辩解不了。最终，就只能怒火中烧的冲贺秀儿大喊出声：“你给我闭嘴！” 　　“我为什么要闭嘴？我就是不肯闭嘴，你又能拿我怎样？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先前我爹爹身居高位的时候，你怎么不敢冲我此般大声嚷嚷？那个时候你小心翼翼的讨好着我，不就是为了攀附我宰相府的权势？为了巴结我爹爹，你不是连御史府都不要了，连自己的亲爹亲娘都不认了？现下倒好，眼看着我宰相府出事了，你跑的比谁都快，生怕被我宰相府给牵连是与不是？”贺秀儿的语速很快，嗓门又极大，生怕周遭其他人都听不到似得，可劲儿的提高了声调。 　　“我贺秀儿不是好欺负的！你占我好处的时候，可不敢对我动手。现下知道没有好处可占了，立马就翻脸不认人，居然还朝我扇巴掌？好啊，有本事你今日就活活把我打死。否则，我一定要你加倍奉还今日对我的欺凌！”贺秀儿梗着脖子昂起头来，不可一世的挑衅着金大公子，气焰不可谓不嚣张。 　　“你……你！”金大公子是心虚的。正是因为心虚，在被贺秀儿当面戳穿了所有的事情之后，他越来的沉不住气，恼羞成怒的握紧了拳头，“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被金大公子的倒打一耙气的涨红了脸，贺秀儿怒极反笑，“我再不可理喻，比得过你金家大公子？你真当所有人的眼睛都是瞎的？你而今这么眼巴巴的想要反过来讨好公公，难道不是心下担忧我娘家爹爹再也靠不住，你自己的官帽也没办法保得住？你不就是想要重新再找个靠山，好为你行便利，帮你在朝堂上开辟道路么！连我这个府宅女眷都看得清楚你的打算和嘴脸，你当你的那些同僚会看不懂？我告诉你，你的算盘注定要落空。一旦我宰相府完了，你也跟着玩完了。别再做其他指望了，一块等死！” 　　别看贺秀儿嘴上说的是金大公子，其实她何尝不是在诉说她自己日后的处境？要是宰相府真的没了，她以后就算人在御史府，也注定了会备受打压和欺辱，肯定没有任何好日子过的。 　　本来，贺秀儿还对金大公子抱有极大的期望。想着只要有金大公子在，她最起码还能有点安慰，金大公子肯定会护着她的。 　　可是现下看着金大公子冲她怒目相对的表现，贺秀儿整颗心都彻底凉了。而今的她，也不比她娘好到哪里去。五十步笑百步，她可真是太过高看自己在金大公子心目中的地位了。可笑，还真是太可笑了。 　　金大公子没有贺秀儿这般细腻的心思。他想的远远比贺秀儿要更加的简单。宰相府没了，他还有御史府可以做后盾。就算贺宰相这个岳父大人以后都再也靠不住，他还有金御史这个爹爹为他遮风挡雨。他都想好了，以后都以他爹爹马首是瞻，再也不会惹他爹爹生气了。 　　只不过，伴随着贺秀儿厉言戳穿他的心思和算计，金大公子不禁也紧张和害怕了起来。 　　怎么会？贺秀儿根本是在危言耸听。就算宰相府完了，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他才不会一起跟着完蛋，他对宰相府的所有事情都一问三不知啊！ 　　虽说他确实是贺宰相的女婿没错，可贺宰相这些年来到底做过什么，金大公子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所以在听闻贺宰相被关进大牢的消息之后，金大公子虽然有感慨，却也没有对自己的仕途太过担忧。毕竟，他又不是贺宰相的同/党。 　　可是，贺秀儿方才的话里是什么意思？难道贺宰相出事，他也会跟着受到牵连？难不成宰相府要被满门抄/斩？ 　　如此想着，金大公子硬生生打了一个激灵，差点没把他自己吓死过去。 　　早知道宰相府会大祸临头，当初他说什么也不会惹他爹爹生气的，也绝对不会愿意陪贺秀儿一起住在宰相府，还一住就是这么久的时日。对了，还有他的官职。贺秀儿说的没错，他现下的官位确实是凭靠贺宰相的关系得来的。这…… 　　现下他要怎么办？是要立马去找圣上辞官吗？他是不是还要去跟圣上澄清，他和贺宰相其实没有任何的关系？贺宰相犯下的那些罪/恶之事，他从来都是被蒙在鼓里，未曾参与？ 　　万一圣上不相信他说的可怎么办？若是圣上已经认定他和贺宰相就是一伙的，已经准备命人来抓他归案了，他该找谁去伸/冤？ 　　越想越觉得自己太过无辜，金大公子紧张的不知道下一刻该如何是好，也顾不上跟贺秀儿争执和吵闹，当场就愣在了那里，动也不动一下。 　　贺秀儿正卯足了劲跟金大公子争吵，未曾想到金大公子突然就没声了。再一细看，金大公子竟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贺秀儿又解恨又觉得可悲。 　　她怎么就嫁了这么一个没有任何担当的夫君呢？明明她原先想要嫁的夫君，才不是这般懦弱无能的模样！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 　　金大公子也是个人才。一心想着要立刻跟宰相府划清所有的界限，金大公子立刻就想到了要跟贺秀儿和离。哦不对，除了贺秀儿以外，他还必须马上处理掉那四个侍/妾。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金大公子自诩，他瞬间就想明白了宰相夫人为何给他送那四个貌美侍/妾的真正原因所在。宰相夫人根本就不是因为跟贺秀儿怄气，才特意安排了这一出。宰相夫人只怕是想要彻底将他跟宰相府绑在一条船上，这才会拐着弯的给他送侍女…… 　　金大公子此刻已经彻底阴谋论，再也想不到其他，忽然就眯了眯眼，语气冰冷的对着贺秀儿说道：“岳母大人特意在宰相府外为我安置外室的事情，你是不是也参与了？我就说，岳母大人怎会好端端的，突然想起来给我送四个侍/妾。却原来，这是你们母女一早就商量好的，为的就是引我上钩……” 　　“什么外室？四个侍/妾？何时的事情？”不等金大公子把话说完，贺秀儿直接跳了出来，恶狠狠的瞪着金大公子，“你果然在外面有女人了！我就说么，你最近怎么会对我这般的冷淡。没想到，你居然背着我在外面养女人！你对得起我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贺秀儿是真的被气的掉眼泪了。其他的事情，她都能忍。哪怕金大公子给了她一巴掌，她都能忍下来。可是金大公子在外面有其他女人的事情，她不答应，也绝对不接受。 　　“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金大公子才不相信贺秀儿不知道，面带讥讽的看着贺秀儿一副伤心落泪的模样，他越发觉得贺秀儿才会装模作样了，“行了，贺秀儿。你就别再我面前装了。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还继续装下去，不觉得是白费功夫吗？真要我将你引到她们面前去，跟她们来个当面对峙，你才肯乖乖承认？” 　　“去见她们就去见她们，我贺秀儿行的正、坐得端，难道还怕了？”贺秀儿当然是要去见见那四个所谓的侍/妾。她不但要去见她们，还要取了她们的贱/命。胆敢跟她抢男人，真是活腻了！她不会绕过那四个女人，绝对不会。 　　贺秀儿一副凶神恶煞、毫不心虚的模样，金大公子却不相信。只当贺秀儿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金大公子也豁出去了：“好，我这就带你去见她们。到了地方见到人，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场大戏还怎么演下去。” 　　金大公子此般说完，就率先走在了最前面。今日他打定主意要跟贺秀儿摊牌，彻底了结互相之间的所有牵扯和瓜葛，以证明他的清白。 　　贺秀儿也不退缩，立刻就跟在了金大公子的身后。无论怎样，她都会彻底斩草除根，解决掉勾走她夫君的那些狐/狸/精。唯有这样，以后她才能安安稳稳的住在御史府内，而不被赶出家门。 　　院子里先是贺秀儿的大吵大闹，再是金大公子不自觉扬高的嗓门，书房内的金御史怎么可能没有听见？他只是不想管，也懒得理睬罢了。 　　直到这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金御史才悄无声息的打开了书房的门。趁着金大公子和贺秀儿都不在，径自离开了御史府。他可不想等这两人出门回来之后，再接手收拾他们的烂摊子。不管这里面到底是怎么样的事实真相，他都不会插手，也不会过问。 　　尚且不知道金御史也跟在他们身后离开了御史府，金大公子正怒气冲冲的带着贺秀儿去到宰相夫人特意为他买下的那处院落。 　　再然后，才一敲开院门，金大公子就被告知：他要当爹爹了！ 　　宰相夫人一共送来了四个侍/妾来此处。先前金大公子又是真的很喜欢她们四人的伺候，来的次数着实不少。这不，一下子就有两位侍/妾传出了好消息，肚子里都有喜了。 　　这一消息，直接就打了金大公子一个措手不及，登时让金大公子哑口无言，愕然惊呆了。 　　跟在金大公子身后到来的贺秀儿更是顷刻间就扭曲了脸，上手就要去打那两个怀了孕的侍/妾：“哪儿来的小贱/蹄子？谁知道你们肚子里怀的是谁家的野种，居然也敢往我夫君头上赖？看我今日不活扒了你们的皮！” 　　第178章 　　贺秀儿是恨毒了这个小院中的四个女子的。尤其是已经怀有身孕的那两位, 瞬间就成为了贺秀儿的眼中钉、肉中刺, 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然而, 同样的事情听在金大公子的耳里, 便又是另外一番不同的感受了。 　　金大公子至今膝下都没有一儿半女。在这样的前提下，突然听闻两个侍/妾同时有了身孕, 自然是心中欢喜的。 　　原本金大公子还想着, 这四个侍/妾是宰相府的眼线, 是宰相夫人想要对付他的手段。但是在亲眼看到贺秀儿对待这四人的愤恨眼神后，金大公子忽然就想通了。 　　应该是他多想了没错。宰相夫人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暗算他，他平日里跟贺秀儿的感情也是有目共睹的。如若宰相夫人是觉得他对宰相府不够忠诚，理应直接找贺宰相敲打他, 而不是背后私下里给他送女人…… 　　如此想着，金大公子的脑子忽然就转过弯来，顷刻间就接受了他即将快有两个孩子的喜讯。 　　“好，很好。”在来之前, 金大公子从未想过要将这四人接走。可是眼下的情况不同, 金大公子连忙就吩咐四位侍/妾，“你们都立刻收拾东西，随我搬回御史府去住。我会命人请来大夫，好好为你们安胎。接下来的十个月里, 你们都好好养着，务必要为我金家开枝散叶, 顺顺利利的生下这两个孩子。” 　　金大公子当然是想要儿子的。不过, 反正也不是嫡子, 哪怕两个侍/妾都生下的是女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都是他的孩子，他肯定会认下。 　　说句心里话，这四位侍女也不愿没名没分的住在这处小院子里。平日里互相安慰着彼此，金大公子并不会忘记她们，她们的好日子都还在后面。但是事实上，她们比谁都更加清楚，一直这样住在外面，于她们而言是永无出头之日的。 　　好在，她们的肚子还算争气。也好在，今时今日的她们终于有了新的盼头。 　　方才见到贺秀儿也随着金大公子到来的那一刻，四位侍/妾都是害怕的。她们都是宰相府出来的侍女，比谁都更加清楚贺秀儿这位宰相千金的真面目。贺秀儿不单单是刁蛮任性，做事也尤为狠辣，这么多年死在贺秀儿手中的人命不在少数。只不过碍于宰相府的威严，贺秀儿的名声一直被保护的很好罢了。 　　能够跟在宰相夫人的身边，这四位侍女都是足够聪明的，也不乏各种各样的小心思。想要活命，她们就势必得团结起来。被贺秀儿发现她们的存在，固然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但是，富贵险中求，都说福祸相依，她们而今只要足够的小心谨慎，也不是不能寻到不一样的生机。 　　如此想着，四位侍女更多的心思还是放在如何讨好金大公子的欢心一事上。至于贺秀儿的愤怒和憎恨，只要金大公子肯护着她们，她们也是没那么害怕的。 　　金大公子也不害怕。本来么，这四位侍女又不是他自己在外面找来的。她们都是宰相夫人亲自送给他的。贺秀儿要是不满，尽管找宰相夫人闹去，跟他算什么账？ 　　更何况，就算贺秀儿不高兴，那又怎样？没看见他两个爱/妾都有喜了？她们的肚子里可是怀着孩子，揣着金家的血脉！ 　　金大公子还指望靠这两个孩子去找金御史握手言和呢！只要得了这两个孩子当筹码，不怕金御史不肯原谅他先前的那些举动。 　　想到这里，金大公子越发激动的催促着四个侍/妾立刻收拾东西跟他一起离开。 　　“都不准走！”贺秀儿快要被气疯了。他们这些人是全部都不把她放在眼里是不是？谁给他们的胆子，越过她自行做决定？金大公子是要带这四个女人回御史府，她们就能风风光光的住进御史府？谁给他们的脸？她不答应！不准许！ 　　“秀儿，你又在闹腾什么？”不高兴的看着贺秀儿，金大公子是肯定不会在这件事任凭贺秀儿胡作非为的。事关他的子嗣，他不可能让步。更别说宰相府都已经出事了，贺秀儿的身份也没那么的高贵，他完全不必要再事事捧着贺秀儿，弄得他自己好像是宰相府养的一条狗似得，太没尊严了。 　　“我闹腾？你看看这四个女人，你扪心自问，是我想要闹腾吗？我看是你不想安安生生跟我过日子才对！谁准许你在外面养这四个女人的？你居然背着我在外面养外室，你简直是欺人太甚！太不把我宰相府放在眼里了！”贺秀儿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金大公子会如此的胆大包天。 　　这可是四个女人啊！不是一个、两个女人，金大公子根本就是成心跟她过不去。只要一想到这里面已经有两个都怀上了金大公子的孩子，贺秀儿更是嫉妒的发疯。 　　她不是不愿意给金大公子生孩子。她也看过大夫了，还请回御医为她诊治。可所有的大夫都说了，她的身子是被伤了根本，需得好好静心休养。 　　贺秀儿曾经明言询问过御医，她是不是以后都不可能再怀上孩子了？御医给她的答案是，随缘。 　　彼时贺秀儿差点没直接晕过去。可是，她能怎么办？再难受、再伤心，她的日子都得继续过下去不是吗？ 　　她也委屈啊！当初如若不是御史夫人直接害了她的孩子，又在她小产之后屡次找她的麻烦，害的她没能及时调养好身体，她怎么可能变成现下这般模样？ 　　之前贺秀儿始终没有将孩子的事情摆在明面上跟金大公子摊牌，纯粹是因为看在金大公子对她很是温柔体贴，也呵护备至的情分上。然而贺秀儿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原来金大公子早就对她生了二心，现下居然连孩子都有了！ 　　“秀儿，你睁大了眼睛好好看清楚，难道你就没有觉得她们很是眼熟？我实话告诉你，她们并不是我在外面养的外室，她们都是岳母大人指给我的通房侍/妾，都是出身你们宰相府的丫头。”见贺秀儿一副容不下这四个侍/妾的反应，金大公子索性也不遮掩了，直接坦白把话说清楚了让贺秀儿知道。 　　好似白日里一个惊雷忽然劈下来，贺秀儿顿时就被击懵了。 　　宰相府的丫头？怎么可能？下一刻，贺秀儿果真睁大了眼睛，仔仔细细的瞅着那四个侍/妾的身段和长相，只恨不得立马寻找出蛛丝马迹来。 　　而伴随着贺秀儿越看越仔细，竟是愕然的发现，她们这四人果然对她而言是极为眼熟的。 　　怎么会？她们真的是她娘送给金大公子的？为什么？她娘怎么可以对待她？怎么能够？ 　　转瞬间又想起之前她跟宰相夫人闹出的那些不愉快，贺秀儿登时就红了眼圈。 　　原来，在她得意洋洋的炫耀着她如何如何顺利的帮她爹爹的后院中又增添了几位美貌侍/妾的同时，她娘暗地里竟然是如此的算计着她吗？亏她还自鸣得意，只觉得她娘根本拿她没辙，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拼了命的往贺宰相的院子里送人……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贺秀儿才真正意识到，她之前犯下的错误是何其的可笑。她怎么就能小瞧了她娘的手段呢？她跟在她娘身边这么多年，难道还看少了她娘对付后院那些姨娘和侍/妾的心计？她怎么就那般傻傻的掉以轻心，根本没有意识到她的身边正潜藏着极大的危险和威胁？ 　　一颗心犹如被泡进了醋海中，贺秀儿登时感觉又酸又痛，极为的难受又懊悔。是她自己太过大意了，她…… 　　能够搬离这个小院，正是四位侍/妾心头最大的愿望。今日终于能够成真，她们自然很是高兴。不需要金大公子出声催促，她们便以着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再然后，纷纷来到了金大公子的面前，情意绵绵的望着金大公子，只待金大公子带她们离开这里。 　　金大公子还是很受用这四位侍/妾对他的依赖和崇拜的。既然确定了这四人没有其他问题，金大公子也不可能真的丢下她们不闻不问。之前还需要顾及贺秀儿的颜面，需得担心宰相府的权势。可是现下么，他大可以光明正大的将四人都带走。 　　反正也不是带回宰相府，他是打算将她们安置在御史府的。那么，贺秀儿是怎样的态度和反应，就显得无关紧要了。 　　至此，金大公子一挥手，颇带着那么些许的意气风发，便要带着四位侍/妾转身走人。 　　惨遭金大公子的无视，贺秀儿当然气不过。她都说了，她不可能答应金大公子将这四人带走。她不但不可能准许她们肚子里的孩子顺利生下来，她更加不会容忍这四人的存在。 　　所以，完全不存在所谓的“去母留子”，也没有其他的考量，贺秀儿就只有一句话：这四个侍/妾都必须死！ 　　眼瞅着金大公子已经转过身，全然不顾及她的想法，就要带走这四个侍/妾，贺秀儿脸色变了变，眼中闪过一抹恨毒，直接就冲过去伸出手。 　　贺秀儿首当其冲要除去的目标，毫无疑问是已经怀了孕的那两个侍/妾。只要没有了这两人的存在，另外那两个更是好收拾。 　　不过贺秀儿没有想到的是，这四个侍/妾早早就结成了同盟。此刻金大公子确实已经转过身，不可能及时看到后面发生的事情，但是这四个侍/妾可都是时时刻刻戒备着在。 　　贺秀儿突然冲过来，两位怀了孕的侍/妾立刻反应迅速的往远处躲开。另外两个没有怀孕的侍/妾就不需要忌惮太多了，两人皆是眼明手快，当即就一人一边，直接抓住了贺秀儿伸过来的左右双手。 　　“哎呀，大小姐这是怎么了？”一边抓住贺秀儿的手，两位侍妾一边就暗中用上了力道，强行扭压着贺秀儿，逼得她不能再动弹。 　　“你们放肆！马上放开我！”贺秀儿没有料到，这两个侍/妾竟然敢还击，更甚至还朝她动手。挣了好几下都没能挣开两人，贺秀儿气急败坏的怒吼出声。 　　而这么一闹，走在最前面的金大公子就转过头，看到了这一幕。 　　金大公子到底还没蠢的无可救药。一看见怀着孕的两个侍/妾正躲在远远的地方，贺秀儿又姿势狼狈的被扣住了双手，金大公子就意识到，肯定是贺秀儿在他的背后下黑手了。 　　脸色骤然变得阴沉，金大公子几步走到那两位正怀有身孕的侍/妾面前，一手拉住一位，护着她们率先出了这个小院。 　　至于贺秀儿？给他等着瞧。等回了御史府，待他安置好这两位怀有身孕的侍/妾，他就腾出手来好好跟贺秀儿算总账。 　　不得不说，没有了宰相府当靠山，贺秀儿是注定了要吃亏的。论武力，她根本不可能是眼前这两个侍/妾的对手。她们以前可都是伺候人的，哪怕不需要干太重太累的活计，也铁定不可能收拾不了贺秀儿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 　　更何况，单论人数，贺秀儿孤身一人也没有胜算，自然讨不到好。 　　加之金大公子的视而不见便是对那两位侍/妾最大的默许和纵容。两人对视一眼，瞬间就达成了无言的默契，当即加大了手中的力道，准备趁机好好给贺秀儿点颜色瞧瞧。 　　反正打从她们被宰相夫人送来这里的那一日开始，她们就注定要跟贺秀儿这位大小姐成为仇敌了。贺秀儿不可能容得下她们的存在，哪怕她们绞尽脑汁卑躬屈膝的去讨好贺秀儿，也势必会贺秀儿手段毒辣的暗中除去。 　　也所以，她们想要活命，就只能豁出去。左右不过一个“死”字，拼一拼、搏一搏，说不定她们就又闯出了自己的活路？ 　　是以，早就打定主意要联手跟贺秀儿杠上的这四位侍/妾都是豁得出去的主，对上贺秀儿的时候也格外下得了狠手。这不，逮着机会就打算狠狠惩治一番贺秀儿。 　　“啊！”贺秀儿是禁不住痛的。很清楚这两个侍/妾都是故意对她下狠手，贺秀儿气的大骂出声，“你们两个贱/婢，赶紧放开本小姐！本小姐命令你们，若是再敢对本小姐不敬，本小姐定饶不了你们！” 　　遭遇贺秀儿的威胁，两位侍/妾同时撇了撇嘴，眼中掠过一抹讽刺和嘲弄。就算她们不动手，难不成贺秀儿就会饶得了她们？别说笑了。都是出身宰相府，谁不知道谁的底细？ 　　“姐姐，以后咱们都是自家姐妹了。妹妹也不想跟姐姐动手，可谁让姐姐非要容不下妹妹四人？其实，妹妹四人也不是自愿来伺候夫君的。可是，谁让妹妹四人皆是命薄之人，没办法为自己的命运做主，只得听命宰相夫人的吩咐和交代？姐姐如若真的忍不下心中的怒火，也别一个劲盯着妹妹四人不放，倒不如先回宰相府去寻宰相夫人问个究竟？妹妹四人，可都是宰相夫人亲自精挑细选出来，又亲手送出宰相府，来到夫君身边的。”玩心机、玩手段，这些大户人家的丫头们也都不是泛泛之辈。这不，眼看着贺秀儿眼中的恨意已经快要溢出来，其中一位侍/妾压低了声音，帮贺秀儿寻了一个发泄的去处。 　　“可不是？当时万般不幸被夫人挑中的时候，奴婢哭的可厉害了。奴婢跪在地上求了夫人近一个时辰，就为了求夫人给奴婢留一条活路。毕竟咱们宰相府里谁都知道，夫君是大小姐您一个人的。大小姐是怎样的高贵出身，又是怎样的脾气和性子？奴婢心知，若是让大小姐知晓此事，大小姐是定然容不下奴婢的。可是，谁让夫人执意要将奴婢送来这里？大小姐自己睁大了眼睛瞧瞧，这处院子是多么的小，哪里比得上咱们宰相府的富丽堂皇？离开了宰相府那个富贵窝，奴婢在这院子里住了这么久，可没有一日是心下舒坦的。所以啊，大小姐可千万别把怒火和怨气尽数发泄在奴婢四人的身上。奴婢四人也都是被逼无奈，只得听主子的命令行事，万般不由人啊……”不比前一位侍/妾那般一口一个“姐姐”的唤着，另外一位侍/妾的称呼就显得尤为本分了。 　　只不过，若是细听她话里的内容以及她说话的口吻，就能轻易瞧得出来，这一位比前一位还要心大，也更加的放肆。 　　贺秀儿是真真切切感觉到了莫大的羞辱和难堪。明明她才是受了委屈的苦主，可听着这两人的意思，反而是她们受了天大的苦难？ 　　贺秀儿不甘心，也委实恼怒。硬生生憋住翻滚的怒火，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和神色都变得平静了下来，冷声冲着依旧抓着她双手的那两位侍/妾命令道：“放手。” 　　再怎么说，贺秀儿也是宰相府的千金。真当她拿出大小姐的气势，也绝对不是眼前这两位侍/妾可以比得上的。这不，乍一被贺秀儿出声呵斥，两人心下一凛，下意识就松开了双手。 　　贺秀儿没再看向这两人。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冷笑一声，转身离开了。 　　门外，金大公子的马车尚未离开。两位正怀着身孕的侍/妾已经被送上马车，接着就是等院中还没出来的那两位了。当然，贺秀儿若是想跟着马车一起回御史府，金大公子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和说辞拒绝。再怎么说，贺秀儿还是他的正妻，这亦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贺秀儿走出来的时候，金大公子正要上马车。 　　瞥见贺秀儿的身影，金大公子顿了一下，稍稍迟疑，才有开了口：“秀儿，过来。” 　　贺秀儿却是没有理睬金大公子。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金大公子的喊声，她冷着脸径自走过停在那里的马车，一步步走远了。 　　金大公子本是有些恼怒的。他会喊贺秀儿过来，也是存了几分情意。想着以现下宰相府的处境，贺秀儿只怕不愿意回去，他这才准备带贺秀儿一起回御史府。没曾想，贺秀儿居然故意无视他。 　　只是，当看见贺秀儿独自一人以着缓慢的脚步渐渐走远，金大公子心里又闪过了些许涩涩的滋味。 　　贺秀儿而今的心情应该很不好受！宰相府出了大事，他这里又多了四位侍/妾，其中两位还恰好有了身孕……这般想着的时候，金大公子不禁有些后悔，不该在这个时候带贺秀儿来这处院落了。他理应再等等，等宰相府的事情尘埃落定，再跟贺秀儿摊牌的。 　　可他也不是成心，并非故意对贺秀儿雪上加霜的啊！谁让贺秀儿总是那般的咄咄逼人，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尤为可恨。他也是被气的太火大，这才…… 　　“夫君！”金大公子心下正懊悔着，就听到了四位侍/妾娇滴滴的喊声。 　　心神一闪，金大公子回过头来，看着已经都上了马车的四位侍/妾，顿时就又将方才的那些纠结思绪都抛之脑后了。反之木已成舟，他也不是故意给贺秀儿难堪，贺秀儿早晚会明白的。 　　贺秀儿回了宰相府。 　　现下的宰相府，再不若前些时日的热闹，反而显得尤为冷清。一众下人明显都是心不在焉的，见到贺秀儿的时候也没有如以前那般恭恭敬敬的请安，反而面带担忧的琢磨着自己的命运。 　　贺秀儿也没有如往日里那般高调训斥这些处事怠慢的下人，只是径自来到了宰相夫人的院子。 　　宰相夫人正在打发自己院中的下人。 　　其实，就算宰相夫人不开口，宰相府已经有一部分下人悄悄潜逃了。大难临头各自飞，谁不想活命？ 　　宰相夫人也是看出了这一点，索性就大方一回，没再死死扣着这些下人的卖身契，直接准备放人了。之前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也或许现下多做一些善事，能够稍微弥补一下！ 　　“娘，你是不是给我夫君安置了外宅，还给他送去了四个侍/妾？”见到宰相夫人，贺秀儿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之前在将军府外没有看到贺秀儿，回来宰相府也没有贺秀儿的踪迹，宰相夫人就已经猜到，贺秀儿肯定是去了御史府。宰相夫人本以为，贺秀儿不会再回宰相府来，没想到贺秀儿不但跑回来了，还是为了对她兴师问罪。 　　确实是她做的事情，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推搪的。宰相夫人点点头，语气很是随意：“是我做的。” 　　贺秀儿握紧的拳头松开，又再度握紧，到底还是没能忍住满腔的怒火，质问出声：“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第179章 　　宰相夫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宰相夫人还以为, 贺秀儿自己心里是有数的。不曾想, 时到今日贺秀儿居然还能问出这般愚蠢的问题来。 　　如若是之前的局势下, 宰相夫人是不介意继续跟贺秀儿大战三百回合的。即便是你来我往的纷争和勾心斗角, 宰相夫人也不会轻易向贺秀儿认输。 　　但是现下的宰相府, 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风光。就连后院那些女人, 也都跑的跑、散的散，没有剩下几个。宰相夫人还能怎么跟贺秀儿算账？还需要怎样跟贺秀儿争论个不休？ 　　即便贺秀儿确实帮着那些女人给她添堵, 而今贺宰相已经被送去大牢, 这些女人对宰相夫人又何来的威胁？没必要，一切都显得那般的不值一提。 　　也罢, 直接就翻篇！最起码宰相夫人这里, 已经没有了跟贺秀儿斗气的心思和念头。自然, 也就没打算多提此事了。 　　然而，贺秀儿却是气不过的。她自己心里难道就真的不知道, 宰相夫人之所以这样对待她的原因所在？早先她和宰相夫人面对面杠上的时候, 她可没有害怕过。 　　说到底，还是她自己太过单纯，想的也太过简单，根本没有意识到宰相夫人早就在暗地里安排了这些事情。反观她自己，不但傻傻被蒙在鼓里，甚至还自鸣得意的以为她赢定了宰相夫人。 　　越想越觉得自己甚是可笑，贺秀儿红着眼圈站在那里, 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见贺秀儿明显是想通了关键, 宰相夫人轻轻摇摇头, 不再理睬贺秀儿的委屈，接着遣散宰相府的一众下人。 　　原本贺秀儿是极为委屈和愤怒的，还想着要怎样对付宰相夫人，给宰相夫人以最厉害的还击。可是眼睁睁看着宰相夫人面不改色的打发走府上的一众下人，贺秀儿心里的怒火又渐渐的平息了下来。 　　宰相府都变成这般模样了，她还在闹腾什么呢？即便她闹腾了，又有谁能为她撑腰、为她做主？今日就算不是宰相夫人给金大公子送了侍/妾，难道金大公子就不会自己在外面养女人？ 　　今日在那处小院里，难道她看得还不够真切？不是一个两个侍/妾，是足足四个侍/妾。倘若金大公子真的没有那个心思，就算给他送去再多的女人又能怎样？完全不值一提，不是吗？ 　　此时此刻，贺秀儿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明，心思也甚是明朗。待到最后，就再也没有了更多想要跟宰相夫人的较劲心思。 　　听闻金大公子多了四位侍/妾，而且马上就要有两个孩子，沈家二嫂登时就惊呆了。若不是这些事情是金御史亲口告知她，沈二嫂肯定要以为是别人在跟她说笑。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谁也扭曲不了，谁也纠正不过来。 　　在这四个侍/妾的事情上，金御史没有出面。御史府而今没有了御史夫人，却还有老夫人在。老夫人疼爱孙子，更疼爱还没出世的曾孙，哪怕是庶子，老夫人也是视为了心头宝，不准任何人触碰。 　　金御史是不打算搅和进去的。不管这两个孩子到底是孙子还是孙女，金御史都不是很在意，也不打算去肩负他们的人生。金大公子已经长大成人，这些责任该是金大公子承担起来，而不是他这个爷爷。 　　至于金大公子到底有没有能力护着这两个孩子平安出世，金御史倒不是太过担心。毕竟，宰相府已经完了，贺秀儿理当也没那么大的胆子了。而后续的事情，就该金大公子自己去担忧了。 　　严格意义上来讲，这件事跟沈二嫂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不过，沈二嫂还是忍不住跑去说给了周月琦听。 　　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在沈二嫂的心里，最能说得上话的人竟然变成了周月琦这位妯娌。 　　周月琦倒是比沈二嫂早先知道此事。她的人真正撤出宰相府之前，这四个侍/妾的事情就已经发生了，她当然也收到了禀报。 　　不过其中有两个侍/妾已经有喜的事情，周月琦着实是才刚知道。微微点点头，周月琦并未过多的做出评论，只是简单的示意她都听到了。 　　沈二嫂也不是想要周月琦多说什么。她只是真心觉得，御史府再也不是她记忆中的那副模样了。明明她还没出嫁的时候，御史府的门风并不是这般的。谁曾想，世事变迁之后，她的娘家人竟然会走上这么一条道路。 　　带着些许唏嘘和感叹，沈二嫂很是真诚的跟周月琦讲了很多掏心窝子的话。直到天色渐黑，沈清河回来府上，沈二嫂这才起身离开。 　　沈清河这几日并不忙，却很是警惕和戒备。既然贺宰相已经倒台，他就不会再给贺宰相翻身的机会。有关贺宰相的所有罪证，沈清河有多少送出多少，尽数呈禀到了圣上的面前，由不得圣上不重视。 　　在这样的局势下，沈清河当然会担心贺宰相留了后招，暗地里悄悄对付他的家人。也所以，这段时日沈府内外的护卫足足又增加了一倍。 　　见到沈二嫂出现在他们的院子里，沈清河愣了愣。随后，就从周月琦的口中知晓了沈二嫂的来意。 　　听闻是御史府的事情，沈清河轻轻颌首，也没过多干预。 　　手中握有那么多贺宰相的罪证，圣上此次肯定会严办贺宰相。宰相府是铁定保不住了，至于会不会更多的牵连到贺秀儿这位已经出嫁的千金、以及金大公子这位女婿，就得看圣上届时的心情到底是好是坏了。 　　圣上的心情当然很是不好。没错，他早就知道，贺宰相背地里肯定做了许多的小动作。可他没有料到的是，贺宰相的胆子居然如此的大，贪了那么多的黄金白银，几乎快要比得过他的国库一年的进项了。 　　他就说么，近几年都是风调雨顺，为何国库进项却年年锐减，甚至隐隐有了入不敷出的趋势。沈清河人还在帝都皇城呢！又没打仗，哪里就需得往外倒出那么多的银子？ 　　圣上本以为，可能确实是百姓需要，这些银子都用在了利国利民的实处。却原来，他的银子都是被以贺宰相为首的一干权臣给贪了去！狼子野心！全都是一群蛀虫！ 　　拔出萝卜带出泥，除了贺宰相之外，相关涉事官员着实不少。其中，还有太子的手笔。这样的惊人发现，圣上怎么可能不生气？ 　　因着实在是真的气极了，圣上没有让贺宰相活过这一年的除夕。寒冬腊月里，曾经权倾一时的贺宰相被斩首示众。 　　与此同时，宰相府被抄家。三代以内的所有近亲被连坐，处斩首。三代以外的族亲，男丁流放边关，女丁全部入奴籍。 　　毫无疑问，但凡跟贺宰相有关的朝廷官员也都视情节轻重，做出了处理。斩首的斩首，罢官的罢官，当今圣上直接给朝堂来了个大清洗。 　　不得不说，圣上这一次是下了狠心，斩首台上的血迹流了一遍又一遍，震慑人心。民间百姓们纷纷指指点点，不明就里。朝堂上则是人心惶惶，大多官员都处于惊弓之鸟的状态，唯恐一个不小心就遭到牵连，不仅乌纱帽不保，连性命也送了去。 　　相形之下，沈清河这边就安定多了。 　　丝毫没有惧怕圣上问罪的架势，沈清河坦然自若的继续当着他的兵马大将军。每日准时上朝下朝，从不干涉圣上的大清洗举动，也不曾为任何官员求过情。至于一些官员的示好和投靠，沈清河也尽数无视，冷漠的拒绝了。 　　都说了圣上要彻查、要严惩，该逃不过的肯定一个也逃不过。沈清河没有帮着送他们一程，就已经是很给他们情面了。他们居然还想要靠沈清河的庇佑逃过一劫？这就实在可笑了。 　　不说其他官员，就连金御史被罢官，沈清河不也不曾出声，只字不提？ 　　说起来，金御史应该是绝对冤枉的。没办法，谁让他和宰相府是姻亲关系，他的儿子还随着贺秀儿一块在宰相府住了那么久，金大公子又是通过贺宰相的关系当上的朝廷命官…… 　　故而，就算金御史本人没有跟贺宰相有任何的联手事宜，但他还是受到了牵连，丢了官帽。 　　而比起金御史，金大公子就更惨了。不单单是官帽，连同他自己的性命，都陪着贺秀儿一起，葬送在了斩首台上。 　　在被斩首之前，金大公子有大呼过冤枉。他不曾参与贺宰相做的那些事情，他还没彻底得到贺宰相的信任，算不上贺宰相的人啊…… 　　可是他再冤枉，又能怎样？至少他沾了贺宰相的光，还当了这么久的官，不是吗？再说了，圣上已经明旨说了三代以内都斩首，贺秀儿可是贺宰相的亲生女儿，他这个姑爷自然脱不了干系。 　　还有那四个侍/妾，因着是宰相府出去的丫鬟，也都没能逃过一劫。她们肚子里的孩子，自然也都没能保住。 　　至此，宰相夫人和贺秀儿的所谓明争暗斗，以着最为惨烈的结果结束了。她们谁也没赢，都输了。 　　贺宰相一案牵连甚广，前前后后持续了近三个月，直到次年二月，才彻底画上了休止符。而这个时候的朝堂，已经被肃清了三分之一的官员，声势大的连几位皇子也都缩成了鹌鹑。 　　圣上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终于铲除了贺宰相这个心头大患，他无疑是最高兴的，彻底放下了一直高悬的大石。 　　然而，也正是因着之前绷的太紧，圣上这么毫无预兆的突然一放松，竟是泄了所有的心神，直接病倒了。 　　御医前来诊断过，确定圣上是前一段时日太过疲惫，需得静心休养，不得再情绪起伏过大。 　　乍听是累到了，圣上自己也吓了一跳。 　　若不是御医提醒，他还真没意识到，他这段时日是真的没有好好休息过。积压多年的夙愿一朝得偿所愿，太过亢奋的情绪一直在圣上的脑中运转，圣上自己都不曾冷静下来过。 　　好在，现下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他也能安安心心的放轻松了。 　　此般想着，圣上一挥手，就将朝堂上的主事大权交到了沈清河的手中，自己则舒舒服服的养起了病。 　　圣上倒也不是真的就对沈清河那么的放心。只不过圣上相信，才刚经历了贺宰相一案，而今的朝堂之上只怕人人自危，没人敢随意蹦跶的。 　　至于圣上交给沈清河的所谓大权，也仅限于目前最为关键的提拔新的官员填补各个空缺。 　　反正都是要放在圣上眼皮子底下的人，圣上而今不自己挑选，之后也会亲自考核。自然，也就不担心沈清河不好好做事了。大不了到时候他再逐一将那些不成才的官员都给替换下去。他连贺宰相都斩首了，还能怕了那些初出茅庐、才刚入仕的愣头青们？ 　　也是鉴于这样的考量，圣上放心大胆的放任沈清河去考核新的官员了。 　　沈清河没有圣上想的那般一无是处。他如果挑官员，那么他挑出来的人选就肯定是够格的，也是绝对胜任的。至于这些官员日后到底是敬着谁，又是为谁所用，骑驴找马，日后再拭目以待。 　　金御史一家离开帝都城的时候，特意来向沈二嫂道别。 　　这一次，虽然只是折损了金大公子一人，可是对御史府的打击和重创也是巨大的。金御史已经被罢免了官职，便也不打算继续留在帝都城，而是准备举家回老家去。 　　御史夫人并没有在离开帝都的名单上。乍一听说金大公子被斩首，还是遭到宰相府的牵连才丢了性命，御史夫人懊悔不已，一头吊死在了横梁上。 　　她是真的知道错了，也是真的后悔了。即便之前被金御史强行关在府里不准出门，她也没有这般深刻的感悟。直到听闻金大公子的死讯，御史夫人才彻彻底底的意识到，是她做错了。她不该那般执着的非要巴结和攀附宰相府，更加不该一门心思的将贺秀儿迎娶过门。 　　是她一手害死了自己的儿子，也是她一手毁了御史府。是她，所有的错误都是她犯下的。她无颜见人，再也没脸存活在这个世上。 　　等御史府发现御史夫人的时候，御史夫人已经没了呼吸。 　　金御史将御史夫人葬在了帝都城外的山上，距离金大公子的坟头不远，也算是全了御史夫人对金大公子的一片爱儿之心。 　　御史府短短数日内也是接连遭遇厄运，乃至于金御史提出要离开帝都的时候，金家没有任何一人提出反对。眼下这样的局势下，他们也都是巴不得远远避开帝都皇城这个是非之地的。否则，谁知道圣上会不会突然哪一日又想起了他们这些漏网之鱼，再然后对他们家所有人都来个斩首？ 　　怀着这样的忐忑心思，金家众人以着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行礼。除了金御史来将军府辞别，就没有跟其他任何人打过招呼，速速离开了帝都。 　　沈二嫂和沈承志一路将金家人送出了帝都城门外。 　　目送金家的马车远远离去，沈二嫂轻轻摸了摸沈承志的头，告诫道：“回去家里，好好跟你六叔和公主婶婶磕几个响头，感激他们帮娘和你护住了舅舅一家人的性命。” 　　“嗯。”而今的沈承志已经是翩翩小少年了。很多事情不需要沈二嫂提醒，他自己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 　　就好比此次跟宰相府有关的官员，金家只丢了金大公子一个人的性命，绝对不可能是意外。这里面，绝对有高人相助。再不然，金家肯定逃不过这一次的株连。 　　而所谓的“贵人”，无需多言，就是沈清河和周月琦了。这一点，沈二嫂和沈承志看得清楚，金御史也并非不知道。 　　只不过在这样的敏/感关头，金御史不能亲自去跟沈清河和周月琦磕头谢恩。就连沈二嫂，也不能明着多说任何言语。最终，就只能让沈承志去磕几个响头，以表金家所有人的感恩之心了。 　　沈清河和周月琦都没有拒绝沈承志的磕头。此次金家能全身而退，确实是他们出的手。而他们会出手，也确实是看在金家曾经照拂沈承志多年的情分上。 　　原本沈家确实亏欠金家，不过此次之后，沈家亏欠金家的情分已经还完，金家亏欠沈家的却是永远也还不清了。是以，沈承志这几个响头，沈清河和周月琦受得起，也必须得受。 　　伴随着朝堂上的大换/血，朝中局势又重新发生了巨大的改变。然而，伴随着新朝堂新气象的开始，当今圣上的病体却是始终都没能好转，反而每况愈下，日渐转差了。 　　御医们集体为圣上会诊过，得到的结果很简单：圣上太累了。 　　都说越是不容易生病的人，一朝突然病倒，就格外的凶险。而今圣上的身体状况便是如此。先前贺宰相没有倒下，圣上整日紧绷着心弦忧思这个、忧思那个，根本顾不上身体有哪里不舒服。至于现下，圣上一朝得了清闲，提早过度透支的身体立刻提出了抗议，原先一直压抑着的种种病症一起并发，着实凶险难测。 　　御医们当然是用尽了所有的手段，想要救回圣上。各种各样的好药也是源源不断的往圣上的寝宫送。只不过依照目前的局势看来，圣上的身体并没能好转。 　　圣上自己的身体，他比谁都更有发言权。是好是坏，他比谁的感悟都更深。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真的一病不起了。 　　病来如山倒，圣上的心神这么一松懈，就再也没能紧绷起来。哪怕他有心重整旗鼓，却偏偏有心无力。在接连半月的缠/绵病榻之后，圣上终于不得不承认，他需得留下后手了。 　　“召五公主进谏。”无视了一旁沈清河的存在，圣上板着脸，严肃的吩咐心腹大太监道。 　　心腹大太监立刻就领命而去。 　　沈清河则是眼观鼻，鼻观心，好似什么也没听见。瞥见圣上的眼神扫过来，他当即打算自行离去。未曾想，下一刻却是被圣上叫住了。 　　“朕其实一点也不喜欢你。”许是身体的病痛带给了圣上不小的打击，圣上的气势并不若往日里那般强硬，只是硬撑着冲沈清河喊道。 　　沈清河定定的回望着圣上，片刻后，双手抱拳，毕恭毕敬的回道：“末将知晓。” 　　“知晓？”冷冷的嗤笑一声，圣上丝毫不掩饰对沈清河的不喜，“你知晓什么？你以为朕是为着怎样的缘由，才舍得将朕最亲爱的女儿下嫁于你？难道你真的以为，这是朕对你沈家的恩宠？” 　　“回圣上的话，末将知晓，这并非圣上对沈家的恩宠。”沈清河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跟当今圣上面对面的对峙此事。却不知，圣上又打算说出几句真话？ 　　“朕之所以会将小五嫁给你，是笃定你沈家不敢有负于朕的小五。”视线牢牢的锁定在沈清河的脸上，圣上的语气很是冷然，“朕之所以将十万兵权交托于你，是朕对你的信任，更是朕对小五的信任。若非小五是你的夫人，朕是不可能此般重用沈家的。这个道理，你可懂？” 　　呵！果然又是新的一套谎言。心下已然明白圣上此刻的打算，沈清河也没准备挑破，径自点点头，躬身应下了圣上的所谓“重用”。 　　“因为对小五的疼爱，朕对你的期许比朝中任何大臣都要来的高。这也是为何朕一病倒，就全然放心的将朝中大权交到你手中的原因所在。朕希望，你永远都不要辜负朕的信任，不要错待朕的小五。”圣上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停顿了下来，随后又猛地扬高了嗓门，质问道，“兵马大将军沈清河，你可做得到？” 　　“回圣上的话，末将做得到。”既然圣上有意演戏，沈清河当然是毫不客气的配合到底了。反正他的立场绝对不会是圣上想要看到的，也就不存在如何向圣上表忠心了。 　　“那好，朕今日便要交给你一个重任，命你日后势必竭尽所能的辅佐新帝，为此你即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你可能做到？”圣上哪里是真的信任沈清河？可是除了沈清河以外，圣上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了。 　　朝中本是有好几位足以交托信任的老臣的。可那时候为了赌一时之气，圣上自己命那几位老臣都告老还乡了。再说眼下的朝堂局势，贺宰相一倒下，便是沈清河独大。论起兵权，又是沈清河手握的重兵人数最多。圣上想不拉拢沈清河，都不行。 　　第180章 　　说心里话, 圣上是后悔的, 而且是极其的后悔。当初他是真的看那些老臣极为不顺眼, 只觉得他们就爱倚老卖老，明明年纪都一大把了，却颇为不识趣, 连自动请辞都不懂。但凡他们自己主动开口提出告老还乡, 哪里还需要他来当这个恶人？ 　　然而, 真等到了今时今刻，圣上又觉得甚是懊恼。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体会这么的不争气, 说倒下就倒下，完全没有给他预留准备的空间和时间。 　　而今他不得不躺在床上，眼睁睁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沈清河，却是除了托孤, 再无其他选择。 　　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夺了沈清河手中的十万兵马大权！如若引来沈清河的反弹，那可如何是好？即便沈清河不反弹, 老老实实的交出了兵权，他又能找出谁来接手沈清河的大权？ 　　放眼朝中一众武将, 谁人能是沈清河的动手？更何况, 沈清河麾下那一众骁勇善战的将士们也都不是吃素的。圣上着实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全部收服他们，以着最快的速度得到他们的认可和臣服。 　　要是再给圣上一些时间，他肯定会暗自里重新提拔对自己可用的人才。只有他亲手挑出来的人, 他才愿意相信。然而很可惜的是, 他的身体状况不准许他操更多的心。眼下的危急关头, 他能够仰仗的人就只有沈清河了。 　　沈清河没有圣上想的那般阴/狠/毒/辣。要是圣上真的开口要夺走他手中的兵权, 沈清河肯定还是会拱手让出兵权的。至于圣上重新找出来的那位将领到底可不可用，沈清河就不做保证了。 　　至于圣上此刻所打的小算盘，沈清河也很是明白。无外乎是想要他帮着新帝坐稳朝中的地位，待到新帝手中掌握了绝对的实权，他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只不过届时的“功成身退”，到底是沈清河自己率先告老，还是被新帝不留情面的满门斩杀，就是皇家的事情了。想来，而今这位圣上肯定会秘密告知新帝，而不被沈清河知晓的。 　　沈清河对权势，真心没有那么的贪/婪。但凡可以，沈清河更愿意恣意驰骋沙场，而不是整日呆在朝中玩这些权谋之术。这些所谓的权力之争，沈清河不是不会，只是发自内心的不喜欢。 　　沐浴在当今圣上的灼灼视线中，沈清河重重的点了点头，应下了圣上令他辅佐新帝的旨意。 　　圣上抿抿嘴，还想继续多说些什么，最终却又打消了这样的想法和念头。 　　也罢，如若沈清河真的有异心，即便他现下向沈清河索要再多的承诺，也是无济于事，都是空口白话，糊弄他的而已。反之，要是沈清河真能说到做到，哪怕他不过多的费唇舌，沈清河也会将事情做得尽善尽美，不会让他失望的。 　　更何况，除了沈清河以外，他还有另一张更加重要的筹码。等到小五来到宫里，他也就无需担心沈清河会阳奉阴违了。 　　周月琦本是不打算进宫的。她才刚被诊断出又一次有喜，正是头三个月的关键时期，并不适宜出门。 　　然而，宫里传来的旨意，又是圣上的意思，周月琦顿了顿，还是起身出了门。 　　见到周月琦的时候，圣上明显有些欢喜。视线落到周月琦尚且看不出什么的肚子上，圣上的眼中闪过满意和欣慰的神色：“小五来了？身子可还好？御医有没有说，肚子里的孩子情况如何？” 　　圣上会知晓她怀孕的事情，周月琦并不意外。微微点点头，周月琦逐一回答了圣上的问话：“回父皇的话，女儿的身子尚且安好。御医诊断，孩子也很是健壮，未有孱弱之态。” 　　“那就好，那就好。”圣上一开始，是很不希望周月琦跟沈清河弄假成真的。可是，周月琦都已经为沈家生下两个孩子了，哪里还缺了这第三个？ 　　圣上原本就很喜欢沈承皓。现下对周月琦肚子里的第三个孩子，就更有期待了。原因无他，这个孩子来的太是时候，正好能帮着他稳住沈清河，成功牵制住沈清河，逼得沈清河不敢有旁的心思，也不敢对皇家不忠心。 　　如此想着，圣上毫不客气就道出了他之所以会将周月琦宣召进皇宫的真实用意和目的：“小五这一胎就留在宫里静养！多陪陪你母后。顺便，这个孩子不论是男是女，都随小五的姓氏，是咱们皇家的孩子。” 　　周月琦和沈清河都没想到，圣上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听得出来，圣上只是在告知他们二人，而不是询问，周月琦和沈清河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圣上摆明了是想要利用这个孩子。单单这份心思，就足以引来周月琦和沈清河的不满。他们两人对自己的孩子，都是真心疼爱的，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他们的孩子掺杂进皇家的权力之争中。若非如此，之前圣上执意要将沈承皓留在宫里养着的时候，周月琦和沈清河也不会那般坚决的反对，屡次拐着弯的推波助澜，直接将圣上的心思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现下圣上的手段更是狠绝。问都不问他们一声，就要将他们的第三个孩子赐姓“周”。这样无上的尊荣，对孩子而言，并非天大的荣耀，而是无尽的灾难。毫无疑问，周月琦和沈清河是极为不情愿，也不想答应的。 　　“好了，朕的身体有些不适，就不跟小五多言了。圣旨已经送到沈家，小五便安心留在宫里静养！”圣上当然知道，以周月琦和沈清河的性子，并不会答应他的安排。可是，圣上也绝对不会什么也不做的坐以待毙。 　　不到万不得已，圣上是肯定不想放权的。现下他的身体虽然开始走起了下坡路，但是谁又能保证，他过几日后就一定不会安好如初？反之，倘若他真的熬不过这一关，圣上能够做的，便是尽快安排好新帝的人选，以免愧对列祖列宗。 　　圣上是极为要面子的人，也甚是爱惜自己的名声。他不想在史书上留下骂名，也不想后人提及他这位先祖的时候，口中只有谴责和批评，而没有丁点的赞美和颂扬。 　　也所以，圣上是想要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做到尽善尽美的。哪怕他并不是那般情愿将皇位拱手让出，也还是不得不迈出那一步。 　　圣上赶人的意愿极其明确，周月琦皱皱眉，正要开口拒绝圣上方才的旨意，却被沈清河以眼神劝阻了。 　　打从方才开始，沈清河就一直留在这里。圣上命人去请周月琦进宫的前后，沈清河也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可是从头到尾，圣上根本就只字未提要让周月琦留在宫里养胎、甚至有意让周月琦肚子里还没出世的孩子姓周的言语。 　　换而言之，这是圣上一早就安排好了的。趁着沈清河和周月琦都不在将军府，圣上命人去沈家送了圣旨。圣上料准了，现下的沈家没人胆敢拒接圣旨，他的谋划注定会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由不得沈清河和周月琦事后再来反驳和拒绝。 　　理清楚了圣上的预谋，沈清河直接拦住了周月琦未尽的话语。 　　想也知道，圣上是已经铁了心打定主意这样做，并不会听他们的反驳之语。也就是说，不管周月琦此刻如何拒绝，都无法改变圣上的主意。既然如此，何必劳累周月琦站在这里做无用功？ 　　沈清河是肯定舍不得周月琦被气着、抑或被累着的。加之周月琦而今肚子里怀着孩子，情况更是特殊，沈清河自然就更加的注重了。 　　“琦儿，我先陪你去皇后娘娘那里坐坐。你要进宫养胎的事情，肯定要跟皇后娘娘好好说道说道的。”伸手揽住周月琦，沈清河的语气很是温和，轻声说道。 　　沈清河的话，周月琦向来都会认真的听。眼下她当然清楚，就算她继续跟圣上软磨硬泡，也改变不了已经送去沈家的那道圣旨。只不过，周月琦的心下依旧不是很舒坦，对圣上的作为很有些意见罢了。 　　“孩子还没出生，名字的事情，稍后再说。圣上现下身体不好，咱们不便过多打扰。”沈清河摇了摇头，一边说着话，一边就扶着周月琦往外走了。 　　凡事都有轻有重，在圣上直接言明他身子不适的那一刻起，就阻断了沈清河和周月琦继续开口争取的最后一丝机会。这一点，沈清河看得分明，周月琦心下也有数。 　　周月琦暗暗咬咬牙，到底还是按耐住了心头的怒火，没有转身去跟圣上理论个是非对错出来。 　　她的孩子，凭什么要随皇家的姓氏？不要以为她看不出来，这又是圣上的算计和阴谋。她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圣上真正想要算计的人，肯定不会是她。那么，就注定是沈清河了？ 　　想到这里，周月琦对圣上的不满空前高涨，再度上了一层楼。她是真的想不通，圣上怎么就能时时刻刻不忘算计沈家人呢？前世便是如此，这一世明明她已经扭转了很多事情，改变了所有人的人生轨迹，可真当到了这最为关键的最后一刻，偏偏圣上还是义无反顾的盯上了沈清河！ 　　这样的认知，很是残酷，也很是冰冷，直接就让周月琦大受打击，陷入了失落的情绪里。 　　她还是应该跟沈清河和离的。只要她跟沈清河和离了，圣上此时此刻根本找不到正当的借口和理由来算计沈清河。到底，还是她大意了。 　　看出周月琦的心情不甚好，沈清河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软言安抚道：“还没严重到那般地步，琦儿无需这般担忧。” 　　“他都已经算计到咱们的孩子身上了，还不严重？早知道我就应该坚持跟你和离，也就没有眼下……”周月琦实在是一时心急，脑子里又正好想着此事，没提防就脱口而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只不过，话一出口，周月琦自己率先发现了不对劲，尚且还没说完便又及时止住了。眼下再提和离的事情，完全是于事无补，根本没有半点的用处。是她太过紧张，一时想偏了。 　　听着周月琦不小心说出口的真心话，沈清河是真的哭笑不得，连懊恼和气愤的情绪都生不出来：“琦儿，咱们都有两个孩子，第三个孩子正揣在你的肚子里。可你却还想着跟为夫和离？为夫就真的那般不可信，不足以让琦儿感觉到安心，无法令琦儿放心依靠？”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清河的语气并不凌厉，却是听得周月琦颇为不自在。周月琦低下头，微微有些窘迫的回道。 　　“琦儿，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是我沈清河的妻子。这一点是谁也改变不了，谁也否认不了的。我沈清河很庆幸，这辈子能娶你为妻，更加庆幸能有咱们共同的孩子。无论咱们之后的孩子必须姓沈，还是得随皇家的姓氏，我都心甘情愿守着你和孩子，绝对不会放开握着你的手，也舍不得离开你和孩子的身边。”圣上确实有张良计，沈清河却也并非没有解决之法。初始的怔愣和不愉快之后，沈清河不得不承认，圣上这次是一不小心给他送来了最安稳的过桥梯。 　　只是沈清河的这些筹谋，在那一刻还没到来之前，他并不会说出口，也不会告诉周月琦知道。 　　他的琦儿所需要做的，就是安安心心等着接受他双手呈上的礼物便好。至于其他的，根本不需要琦儿费心和担忧。 　　并不知道沈清河已经有了其他的对应之策，周月琦固然很是感动沈清河的安抚言语，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孩子随了皇家的姓氏，并不是好事。” 　　“那琦儿就努力给为夫生下一个安安静静的漂亮女儿！”沈清河勾起嘴角，语气很是淡定，全然没有半分的担忧。 　　提到女儿，周月琦愣了愣。反应过来沈清河话里的意思，登时就认真点了点头。 　　确实，只要她这一胎生的是女儿，即便随了皇家的姓氏，顶多也就是一位公主罢了。依然跟皇家的权位争斗扯不上关系，亦是最安全的保身之策。 　　“退一步讲，即便真的是儿子，也没关系。有你我在，肯定会好好护着他的。”在朝堂上酝酿了这么久，沈清河绝对有自信，他必定能守住自己的孩子不受伤害。 　　“嗯。”周月琦也没再多言，颌首道。 　　事已至此，也没有其他的法子了。与其一味沉浸在不悦和担忧之中，她倒不如尽快打起精神，好好想想要如何才能万全保住肚子里的孩子。除此之外的其他事情，暂时都不值一提。 　　皇后娘娘的寝宫内，皇后娘娘也正冷凝着神色，眼中是藏不住的担忧。 　　圣上送出圣旨之前，皇后娘娘并没能及时收到消息。如若她提早知道这封圣旨的存在，她是一定会扣下这封圣旨，绝对不会准许这道旨意顺利送达将军府的。 　　偏偏，圣上这次的动作尤为的隐秘，除了圣上真正相信的心腹之人，闲杂人等都被隐瞒住了。 　　皇后娘娘在宫里的耳目虽然众多，却也没办法安/插/到圣上的身边去。圣上贴身照顾的那几个人，全都是对圣上忠心耿耿的，皇后娘娘有尝试过暗中收买，却没能成功。最终，只得作罢。 　　见到沈清河和周月琦过来，皇后娘娘很快就收起了烦闷的心思，笑着迎了上去：“母后可算又等到小五的好消息了，真是可喜可贺。” 　　皇后娘娘自己的身体因为早些年没能提防住宫中各种各样的暗算，彻底落下了病根。以致于直到今时今日，皇后娘娘也没能生下一位皇子，膝下就只有周月琦这么一位公主。 　　虽说皇后娘娘确实对皇位不感兴趣，而今也已经想开，不再去多想子嗣的事情。不过能够亲眼看到周月琦儿孙满堂，皇后娘娘便是最高兴不过的了。 　　“女儿给母后请安。”在皇后娘娘的面前，周月琦向来是有话说话，并不会刻意隐瞒自己的真实情绪。此刻便是如此，规规矩矩的行完礼，周月琦顿时就露出了不情愿的神色，“刚刚从父皇那边过来，父皇命我留在宫里养胎。” 　　“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有母后在，肯定会护着小五肚子里的孩子平平安安。”皇后娘娘心里对此事也很不满。不过，她的不满并不会展现在周月琦的面前。自家小五现如今是孕妇，又是最为关键的头三个月时期，皇后娘娘可谓是小心翼翼，谨慎再谨慎，绝对不准许任何的负面情绪影响到周月琦。 　　“有母后照顾，我当然是安心的。我也不是担心孩子，就是不想让孩子随皇家的姓氏。”周月琦抿抿嘴，对着皇后娘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要是个女儿，肯定是最好的。可若是一个儿子，肯定会招来不必要的是非。孩子还那么小，容不得丁点的闪失。真要不小心有个万一，谁来陪我一个孩子？” 　　“所以说，咱们从现下开始，就要着手准备起来啊！有母后在，谁敢动这个孩子分毫？”皇后娘娘胸有成竹的笑了笑，身为一国之母的气场彻底铺开，不可谓不霸气。 　　周月琦肯定是相信皇后娘娘的。有皇后娘娘的庇佑，对她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只不过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的孩子身上，多多少少还是让她有些烦躁，难免就没办法做到真正的舒心。 　　皇后娘娘又何尝心里就全然没有想法？都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不想自家孩子安安稳稳的万无一失？而今被圣上这道圣旨一闹，无疑是将小五肚子里的孩子变成了众矢之的。自此之后，那些有心眼的、没心眼的，只怕都会紧紧盯着小五的肚子。 　　在这深宫内院里，皇后娘娘从不会小瞧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再默默无闻的一个小宫女抑或小太监，谁又能保证他们不是旁人送来的眼线？真要只是探听一下她们这边的消息，倒也算不得大事。可如若他们有意毒害小五肚子里的孩子，那…… 　　皇后娘娘自己当初何尝不是千防万防？可宫里的害人手段真的太多了。她防得了吃食、防得了身上的衣衫，却没能防得住送来她宫里的一应摆设。宫里的这些女人啊，各个都甚是厉害，小瞧不得的。 　　“小五安心。母后已经将此事禀报给皇太后。你也知道，你皇祖母最是疼你的。这次你回来宫里安胎，身边伺候的下人除了你自己的人，全都从母后和你皇祖母身边出。”皇后娘娘就不相信，以她和皇太后娘娘的联手保护和庇佑，还防备不住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的卑劣手段。 　　“小五自然是相信母后和皇祖母的。”其实以周月琦自己身边的人，也完全可以应付宫里的诸多暗算。只不过，她原本可以留在将军府安枕无忧的生下自己的孩子，为何要跑来宫里将自己的孩子置于危险之中？ 　　说到底，周月琦还是心有不甘，对圣上的安排存有怨怼罢了。 　　一开始听闻圣上病倒的时候，周月琦其实是不相信的。前世当今圣上的身体可没出现过问题，最起码周月琦死之前，未有听说圣上的龙体有恙。 　　故而最起初，周月琦是怀疑圣上又在起坏心思，想要算计人。而不等周月琦想出被算计的人即将是谁，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被推到了风头浪尖。 　　呵！她真该庆幸，圣上的病是真的！至少，也勉强能削减她肚子里的怒气和怨气。否则，她岂不是还没顺利将孩子生下来，就被圣上给算计死了？ 　　相比周月琦和皇后娘娘的言谈，一旁的沈清河就沉默多了。 　　而在听完了皇后娘娘的态度之后，沈清河无疑更加的放松了下来。如若说这宫里谁才是最厉害的，毫无疑问便是皇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在过来皇后娘娘寝宫的路上，沈清河就想好了，待会势必还要陪着周月琦再去皇太后娘娘的寝宫走上一遭。 　　不过眼下听皇后娘娘的意思，她已经提早帮他们安顿好了。皇太后娘娘那边，想来也已经跟皇后娘娘达成了共识。此般一来，周月琦和肚子里的孩子无疑是加了双重保险，沈清河便也彻底的安心了。 　　只要琦儿和孩子没事，他接下来就可以全心应对圣上的那些招数。不出意外，赶在这个孩子顺利出生之前，他就能解决掉一切隐患。自然，也就不必担心孩子到底是随谁的姓氏了。 　　第181章 　　圣上固然是不服老的。但是事实证明, 他这一次的病情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加严重。哪怕他极为不甘心，也甚是不情愿，可他到底还是躺在了床上, 一直都没能顺利康复。 　　在这样对他本人而言尤为残酷的事实面前, 圣上眼下最需要做的, 无疑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挑选出下一代新帝的人选了。 　　已经被废的太子, 自然是不在圣上的考量范围内。而剩下的几位皇子，圣上想来想去, 对谁都不是那么的满意, 对谁也都不想那么轻易的放手让出皇位。 　　如此一来，圣上不禁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纠结之中。 　　无关圣上是怎样的心情, 朝堂上的局势已然变得更加冷凝和僵硬。 　　至于沈清河，则是稳如泰山, 只当圣上的那道圣旨根本不存在，也不曾跟任何人提及五公主和孩子留在宫里的事情。 　　其实有些事情, 哪怕当事人不说, 其他人也都是心知肚明的。就好比圣上下旨让五公主留在宫里养胎的事情，几乎整个帝都城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 　　对于五公主在皇家的受宠, 有心人心里都清楚。不过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圣上会在这个时候定下五公主肚中的第三个孩子。 　　一如沈清河和周月琦所想的那般，如若五公主肚中的孩子是个女儿, 大家也都不会太过在意。可如若五公主肚子里的是个儿子, 那么圣上赐皇家姓氏的这个举动就很有不一样的意义了。 　　谁都知道, 圣上而今病重在床, 却始终没有定下新的太子人选，反而是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将怀有身孕的五公主接到宫里，圣上真的没有其他成算吗？ 　　伴随着这样的猜疑和疑惑，朝堂上下的视线都一致投向了周月琦肚子中尚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几位皇子也都很着急。他们已经按耐住性子等了许久了，可圣上一直没有立下新的太子。长此以往下去，倘若圣上一不小心真的驾崩，皇位又会留给谁来继承？他们当中到底谁才能真的登上皇位，成为新的九五之尊？ 　　有人着急，就肯定有人稳不住心神。既然圣上自己不做出决定，那么就由他们来帮着圣上选好了。 　　圣上怎么也没料到，他的儿子们之中居然真的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对他下手。他之前还当废太子是个胆大妄为的，此刻才真正意识到，其他几位皇子比废太子要更加的狼子野心。 　　“父皇，你还是喝下这碗汤药！”四皇子已经蛰伏太久了。先前圣上突然定下大皇子为太子，直接打了他们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四皇子既不是长、又不是嫡，自然没有跳出来反对的正当理由。 　　原本四皇子心里就很是不甘，一直都对先太子很有意见和不满。等到圣上一朝废了太子，四皇子心下立刻就又生出了新的念头和想法。可是他的竞争对手实在太多，而且各个都足够厉害，四皇子被逼无奈就处于劣势了。 　　此次圣上病危，于四皇子来说，无疑是最后的时机，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倘若他能借此机会成功拿下传位给他的诏书，那么他就即将成为新一代帝王，顺顺当当的坐上龙椅，成就万万人之上的雄/伟抱负。 　　此般想着的四皇子，在仔细酝酿和斟酌了数日之后，还是勇敢的踏出了这一步。他不想日后想起今时今日，却抱憾终身。不管怎么说，他都要努力拼搏一次。就算最终的结果是一败涂地，他也算对得起自己出身皇家的身份和地位了。 　　所以，四皇子小心翼翼的带着心腹步步为营，顺利的掌控住了圣上寝宫的内外局势，堂堂正正的站在了圣上的面前。 　　圣上的心情已经是再糟糕不过了。眼睁睁看着四皇子带着得意洋洋的表情站在他的面前，甚至有心逼迫他定下新的皇位人选，圣上只恨不得将四皇子千刀万剐，除之而后快。 　　“父皇，儿子也是体恤您年纪大了，身体状况又欠佳，这才想要费心帮父皇排忧解难，竭力帮父皇分担肩上的重担。父皇又何必执意要拒儿子于千里之外？还请父皇勿要继续固执下去，权当全了儿子的一片孝心，可好？”四皇子一边说一边将一早准备好的传位诏书递到了圣上的面前，威胁之意甚是明显。 　　反正不是传位诏书，就是那碗汤药，就看圣上如何选择了。 　　若是圣上肯乖乖立下传位诏书，四皇子自然不介意多留圣上一段时日。反之，要是圣上执意非要选汤药，四皇子也无所谓。大不了，就是一道假的传位诏书。只要诏书确定在他的手中，真与假，其实也没那么的重要。 　　圣上已经气得全身发抖，瞪着四皇子的眼神快要渗出毒箭，见血封喉。枉费他英明一世，没成想最后时刻却被自己的亲生儿子逼迫至此。养鹰多年反被鹰啄，圣上着实快要被气的吐血了。 　　“来人！来人！”圣上的嗓门很大，一个劲的大声嚷嚷，几乎要耗尽他所有的力气。 　　然而很可惜的是，不管他怎么喊，圣上都没能等来他想要见的人。 　　“父皇还是省省！”全然不将圣上的喊叫放在眼里，四皇子努努嘴，再度将手中的圣旨往圣上面前送了送，意有所指的提醒道，“父皇，请！” 　　“孽子！逆子！朕绝对不会让你如愿，你就死了那条狼子野心！”过于愤怒之下，圣上的情绪变得尤为激动，差点被压迫的喘不过气来。 　　他这一辈子，最难堪、也是最痛苦的时刻，莫不过此时此刻了。对四皇子的所作所为，圣上无法容忍，也难以接受。 　　完全没有将圣上的怒气放在心上，四皇子轻笑一声，也不再跟圣上硬抗，直接将传位诏书放在了一旁，双手并用，极为恭敬的将那碗汤药送到了圣上的嘴边：“来，父皇，慢点喝，已经不烫了。” 　　圣上一口气倒吸上来，直接哽在了嗓子眼，登时就面红脖子粗。举起气的颤抖的手，圣上立马想将那碗汤药打翻。 　　四皇子游刃有余的避开了圣上颇为艰难的挥过来的手。 　　“父皇，您看看，您这又是何必？”居高临下的看着圣上，四皇子的神色带着毋庸置疑的不屑，“您当真以为，儿子就只为您准备了这一碗汤药？即便这一碗汤药被父皇您给打翻了，儿子一样还能马上端来第二碗、第三碗。就是不知道，父皇还能坚持多久？” 　　“你……你！”圣上当然知道，四皇子不可能毫无其他后招。四皇子既然做出了今日这般大逆不道的举动，就肯定想好了万全之策的。 　　圣上也不是非要在汤药上跟四皇子僵持，他就是故意想要拖延时机，等待援兵的到来罢了。 　　其他人，他不能指望。可不是还有沈清河的存在？圣上相信，只要让沈清河知晓而今皇宫内的危急局势，沈清河一定会赶来救他的。 　　真等沈清河来了，四皇子这般乱臣贼子就再无活路了！一想到那个画面，圣上就觉得尤为解恨，心下甚是痛快。 　　四皇子倒是没有想到，圣上直到这个时候还在不死心的等候援兵的到来。他此次突然有了大动作，完全是极度秘密的，没有让任何人知晓他的行踪，更加不曾泄露他的计划。 　　四皇子不相信有人会发现今日在皇宫之内发生的变故。今日夜里到明日清晨，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慢慢跟圣上耗到底。 　　不得不说，四皇子真的有些掉以轻心了。皇宫是什么地方？他能这般顺顺畅畅的走进来，好似进入了无人之地，就真的没有丁点的异常情况？不是没有，只是他自己没有发现罢了。 　　这不，四皇子脸上的得意神色尚且还没褪下，圣上寝宫的大门忽然就从外面被推开了。 　　“不是已经告诉你们，不准进来……”四皇子的怒斥声还没说完，就看到了毫无预兆来到他面前的二皇子和三皇子。 　　面色变了变，四皇子的语气难免现出了几分惊慌失措：“二皇兄和三皇兄怎么会来？” 　　“四皇弟怎么来的，我们就是怎么来的啊！”四皇子自以为做事天衣无缝，可事实上，二皇子和三皇子早就盯上他了。 　　就好像四皇子自己一直在命人严防死守二皇子和三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又何尝没有盯着四皇子的一举一动？可以说，打从今日四皇子突然进宫的那一刻开始，二皇子和三皇子就已经紧随其后的跟了过来。 　　只不过，这两位皇子都没第一时间跳出来拦阻四皇子，而是故意拖到了现下才跑出来救驾。至于其中的原因么，无需多说，就是想要博得在圣上面前的好感。 　　圣上没有想到，他期盼了许久，没有盼来沈清河，却盼来了二皇子和三皇子。 　　不管怎么说，现下只要能救他，就算是他并不乐见的二皇子和三皇子，圣上也一样的欢迎。 　　面对二皇子和三皇子的胸有成竹，四皇子整个人都慌了。不敢置信的看了看门外本应该是他的人马，眼下却都变成了完全陌生的护卫。不用猜想，四皇子也知道，这些人都是二皇子和三皇子带来的。 　　然而四皇子不确定的是，二皇子和三皇子到底是怎么知道他的谋算，又是怎么联手走到一起的？ 　　不可否认，四皇子是极为忌惮二皇子和三皇子此次的联手的。不，应该说是，不管任何时候，只要二皇子和三皇子联手，对四皇子都不是好事。 　　咬咬牙，四皇子猛地上前一步，将手中的汤药强行灌进了圣上的嘴里。 　　圣上的脸色乍然就变了。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想要挣扎开四皇子，却是没能成功。 　　与此同时，被圣上寄托了所有希望的二皇子和三皇子，却是根本就没有动弹。眼睁睁的看着四皇子将汤药灌进了圣上的嘴里，两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的卸下了心里的重担。 　　圣上眼角的余光一直注意着二皇子和三皇子的方向。他是寄望这两个儿子能救救他的。可是事实上，他所看见的只有这两个儿子眼底的轻松和脸上的喜悦之情。 　　换而言之，圣上以为，他等来的是救兵。但其实，他不过是迎来了另外两个狼子野心的儿子罢了。 　　也是以，不论圣上是如何的气愤，又是如何的挣扎，眼下在这里的三位皇子尽数都是一样的目的和雄心壮志，都在等着圣上尽快驾崩呢！ 　　当终于意识到这一点，圣上彻底就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逆子，他这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一个比一个的心狠手辣，全都不是好东西…… 　　四皇子也没料到，他这边已经将汤药灌给了圣上，二皇子和三皇子却丝毫阻拦的举动都没有。 　　到底都不是蠢的。二皇子和三皇子的意思都这么明显了，四皇子哪里能看不出来他们的打算？既然大家都不想继续让他们共同的父皇活着，那么索性就先解决掉最大的难关，然后他们兄弟互相之间再争出个输赢好了。 　　有了这样的认知和打算，四皇子之前的慌乱心思刹那间又安定了下来。再度转过身看向二皇子和三皇子的时候，莫名就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二皇兄、三皇兄，不若咱们兄弟坐下来好好谈谈？”心知他今日的计划是注定要落空了，四皇子愿意尝试着跟二皇子和三皇子再周旋周旋。 　　“好。”二皇子和三皇子本来就不是为了救圣上而来。既然四皇子这么好心的帮他们解决了最大的心腹之患，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心情无疑也是愉悦的。乃至于面对四皇子的提议，两人都很好说话的答应了下来。 　　如此这般，三位皇子一致走向一旁，互相谈他们的大事去了。 　　圣上只觉得一阵灼热的疼痛从肚子里散开，慢慢蔓延至他的全身，直让他痛苦难言，说不出话来。偏生他的视线说到处，还能看到三位皇子全然不顾他的死活，兀自坐在一旁气定神闲谈论的画面。 　　这样的打击，彻底击溃了圣上所有的冷静和理智，让他生出了无尽的死意。 　　身为堂堂九五之尊，圣上是不想死的，他也不服输。可是事已至此，在这样残酷的事实面前，圣上再无战意，也从心底最深处失去了斗志。 　　沈清河终于带着兵马赶来救驾的时候，圣上已经决定闭上眼睛了。 　　“兵马大将军！”带着残存的最后一丝力气，圣上的双眼迸发出了耀眼的明亮光芒。来了，他的兵马大将军终于来了。只要有沈清河在，这些乱臣贼子都没有活路，都得死，都得死！ 　　三位皇子也没想到，螳螂捕蝉，居然是沈清河这只黄雀在后。他们明明已经做好了完全的防备之策，三个人不约而同都派人去拦住了沈清河。没成想，还是被沈清河破城成功，闯进了皇宫里来。 　　明明他们眼看着就要得胜了，谁曾想到，在最后的时刻会是这样的反转结局？早知道，他们就不该坐下来慢慢谈，合该先齐力将传位诏书拿到手里才是。 　　不过，他们有三个人，传位诏书却只有一份。就算他们不坐下来细商，也没办法定出最后的胜者人选。只怕，还是会闹出无尽的吵闹和祸事来。这一点，他们自己心里也很清楚。 　　可是，不管心里如何想法，对于沈清河此时此刻的出现，三位皇子都是着急难耐，心生担忧的。比起打仗，他们谁是沈清河的对手？沈清河要救驾，他们又何来的反击之力？ 　　同一时间，三位皇子同时都看向了躺在床上的圣上。 　　“哈哈哈哈！”圣上之前是多么的憋屈，现下就是如何的高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三个逆子方才可有想到，他们也会有这么一刻？ 　　“咳咳。”四皇子准备的汤药，到底不是假的。圣上这么一激动的大笑，顷刻间就露出了颓废的姿态，咳出血来。 　　所以说，不单单是三位皇子死到临头，圣上也没好到哪里去。今夜的这场混乱，圣上和三位皇子都是两败俱伤，注定了是死局。 　　沈清河闯进圣上寝宫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圣上咳出的鲜血。皱了皱眉头，沈清河大步来到了圣上的面前：“末将救驾来迟，还请圣上恕罪。” 　　“别说其他的了。”恕罪？他马上就要死了，即便不恕罪，又能拿沈清河怎么办？更何况，此刻的圣上对沈清河有着近乎小鸟破壳之后见到妈妈的第一眼信任感。 　　除了沈清河以外，圣上再不相信其他人，也不敢再相信其他人：“马上把传位诏……诏书拿过来……” 　　尽管有些费劲儿，可圣上还是坚持着将这句话说完了。正好，空白的传位诏书就在一旁，恰恰是四皇子一早准备好的。 　　沈清河点点头，没有丝毫的迟疑，将圣上指向的那道传位诏书拿了过来。 　　“备笔墨。”不若方才的坚持不答应，眼下圣上是主动要求留下传位诏书，直把一旁的三位皇子气个半死。 　　天知道他们方才谈论了那么久，却谁也没能说服对方。加之三位皇子在圣上面前，也不是没有下过苦功夫。可是事已至此，三位皇子心里比谁都更加的清楚，他们是注定要跟皇位无缘了。 　　不甘心，不甘心啊！尽管一开始他们都抱着今夜不成功、便成仁的必死念头。可真当这一刻到来，他们又哪里肯甘心？ 　　只要稍微晚那么一会会儿，他们就能成功了啊！明明他们都已经将圣上逼得没有后路了，可……沈清河还是赶来了！ 　　三位皇子想的没有错，圣上的传位诏书当然不是写给他们的。在这一瞬间，圣上谁也不相信，他真正写下来的，还是他早先就酝酿好的那个名字：周月琦。 　　当然，圣上并不是说，要将皇位传给周月琦。圣上只是将朝堂交给了周月琦代为监国，真正的皇帝人选，圣上定下的是才刚出生的十三皇子。 　　十三皇子才刚出生不到一月，却突然变成了圣上传位诏书上的新帝人选。这是谁也没有想到，谁也没有料到的。就如同圣上封了五公主周月琦为监国，也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期到的。 　　抢位失败的三位皇子几乎要气疯了。宫里这么多的皇子，圣上却只挑了才刚出生的小十三，这是什么意思？真要是圣上还能多活几年，舍不得放掉手中的权利，三位皇子姑且也认了。 　　可圣上明明就要死了啊！留着最后一口气却偏生将皇位留给一个婴儿，圣上这是老糊涂了！ 　　还有，监国？朝中又不是没有成年的皇子，为何要挑选监国的人？而且还是周月琦当监国。周月琦可是已经出嫁的五公主，连驸马都没有招，凭什么坐上监国的位置？ 　　周月琦当然有资格坐上监国的位置。没办法，谁让周月琦身后还有沈清河这个大靠山呢！试问当下的朝堂之上，谁人能是沈清河的对手？有沈清河给周月琦撑腰，别说只是一个监国了，哪怕周月琦有心想要争抢皇位，也没人能拦得住。 　　当然，这也是圣上的考量所在。 　　圣上为何会偏偏定下周月琦当监国？毫无疑问就是笃定有沈清河肯定会帮着周月琦。 　　只要有沈清河在，周月琦的位置就无与伦比的稳固，比谁都更能有恃无恐。与其说圣上定下周月琦当监国，不如说是圣上定下了沈清河这位兵马大将军为监国的人选。只不过，周月琦是明面上的监国，顶着比沈清河更加尊贵的身份罢了。 　　至于圣上为何会挑选十三皇子？理由就更加简单了。比十三皇子大的这些皇子，圣上一个也瞧不中。反正都很令圣上讨厌，圣上索性就全部排斥在了皇位人选之外。 　　反之，还只是婴儿的十三皇子对圣上来说，就没有那么的讨厌了。毕竟，十三皇子还小，什么也不懂。也正好，就恰恰入了圣上的眼。 　　第182章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圣上会是这样的算计。这般一道传位诏书一出，直接就把所有人给惊住了。不单单是在场的三位皇子, 就连沈清河, 对圣上也是更加的提防了。 　　这道传位诏书写的很是诡异, 明面上看着是将周月琦捧到了一个极为崇高的地位上。可是实际上圣上的目的，也是有目共睹的。圣上这般做, 根本就是将周月琦推上了风头浪尖。不管圣上到底是为了周月琦好, 还是为了其他人好, 沈清河都不会掉以轻心。 　　更让沈清河无奈的是, 他必须得收下这封诏书, 而且还必须得按着圣上的意思，老老实实的成为圣上手中的棋子。 　　稳住朝堂上的局势，沈清河手到擒来, 肯定做得到。但是以这样的方式被逼到这一步, 沈清河就不会答应了。 　　是, 圣上确实很厉害，临到死还在费心算计。但是, 圣上确定没有挑错被辅佐的新帝人选？哪怕十三皇子真的是多么惊才卓绝的人物, 等到他长大最起码也还要十几年。圣上就能那般笃定, 十几年的时光里，朝堂上的局势会丝毫没有变化？ 　　再不然，还是那句话, 圣上就一定能保证, 新帝能顺顺当当的长大成人？这其中万一出现丝毫的变故, 又有谁来承担其中的责任？ 　　圣上固然信任五公主，可圣上的所谓“信任”也是带着无尽算计的。沈清河不相信圣上会一门心思将所有的好处都投放在周月琦的身上。哪怕圣上今日真的驾崩，沈清河也绝对怀疑，圣上是留有其他后招的。 　　而这样的后招会不会给周月琦带来伤害，沈清河始终存在质疑，不会掉以轻心，也不敢轻易相信圣上的为人。 　　因着沈清河的及时赶到，御医也在第一时间被请来了圣上的寝宫。以致于尽管圣上被灌了汤药，但是这一夜，圣上还是顺利度过了。 　　反之，今夜一起逼/宫的三位皇子就没那么好运了。 　　次日的早朝之上，圣上拖着病体出现在了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前。不但当朝颁布了传位诏书，并且以着雷厉风行的手段处置了三位皇子。 　　此般一来，朝堂上的局势就越发严峻了。大皇子成为了废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全部被囚禁，剩下的几位皇子彻底被吓破胆，没有了伸出手的勇气。 　　就连后宫里面的气氛，也顷刻间变得尤为冷凝和沉重。圣上一次处置了三位皇子，何尝不是在给她们敲警钟？好几位已经暗地里开始动作的妃嫔瞬间就缩回了爪子，再不敢冒头。唯恐一个不小心就被圣上抓住，再之后就轮到她们被送进冷宫了。 　　圣上到底还是没能熬过这一关。虽然他很是努力的坚持了好几日，可……四皇子当时确确实实是下了死手的。饶是圣上再不甘心，他还是死了。留下他尚且还没能算计完的雄心壮志，尽数都变成了过眼云烟。 　　先帝过世，新帝登基。尽管新帝还只是一个小婴儿，可新旧交替是事实，无论是朝堂上还是后宫里，都出现了极大的动荡。 　　朝堂上姑且不说。反正有沈清河在，哪怕很有些朝臣并不是很喜欢周月琦这位五公主代为监国，可没人敢出言顶撞周月琦，也没人敢去跟沈清河这位手握实权的兵马大将军对着干。 　　反之，后宫里的局势就很是紧张了。 　　十三皇子一朝成为新帝，其生母立刻就荣升为了太后娘娘，位居西宫。与此同时，原先的皇后娘娘同样也是太后娘娘，位居东宫。 　　都说一山不容二虎，两位太后娘娘说是一东一西，可毕竟是顶着同一封号，怎么可能完全没有竞争关系？ 　　当然了，东宫太后是正儿八经的正宫娘娘。原本她的身份，合该比西宫太后尊贵许多。但是，东宫太后膝下没有皇子傍身，西宫太后的亲生皇子却是堂堂正正的新帝。这里面的对比，就很是大有文章了。 　　不过，新帝毕竟人小，等到他真正把控朝堂，怎么说也要十几年。东宫太后却是有五公主和沈清河撑腰，不论十几年后会是怎样的境遇，但是至少近十年内，东宫太后肯定是要压过西宫太后的。 　　有人的地方，就肯定有是非。更何况还是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之内？哪怕现如今的西宫太后不敢明面上跟东宫太后相争，也免不了有不少居心叵测的太妃从中撺掇和使坏。这内里的勾心斗角，就更多了。 　　其实如若西宫太后足够的聪明，她理应率先去找东宫太后投诚才对。哪怕并非出自真心，也得先哄好了东宫太后，力保这十几年内她和新帝母子两人过的安安稳稳才对。 　　然而，西宫太后也有自己的想法和算计。她入宫晚，在后宫里的根基远远比不上东宫太后。早先她还没生下十三皇子的时候，这后宫之内哪里有她的立足之地？ 　　就说这次十三皇子能够顺利登基为帝，也是绝对的意外之喜。对西宫太后来说，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直接就打了西宫太后一个措手不及。惊慌失措肯定是有的，但是在最起初的慌乱之后，西宫太后忍不住就又得意了起来。 　　西宫太后早先受到的打压着实太多了，以致于此刻终于不用再小心翼翼的朝人低头，委实让西宫太后长长的松了口气。既然她自己已经可以当家做主，何必再去看别人的眼色过活？ 　　西宫太后也知道，她而今的好日子是意外得来的，轻易不能得罪东宫太后。但是，她也没必要特意跑去东宫太后面前卑躬屈膝不是？反正她不想看到东宫太后，东宫太后也不见得就很想见到她。正好，她们两宫太后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干涉谁，彼此相安无事亦是最好。 　　而且，西宫太后不愿去见东宫太后的原因还有另外一个：五公主周月琦。 　　哦，现下不能直接称呼“五公主”了，得称呼为“监国公主”。 　　西宫太后是认识周月琦的。早先她还没进宫的时候，也曾经试图去将军府讨好过五公主。毕竟自打五公主嫁进将军府，就鲜少跟帝都皇城的一众官府女眷走动。但是恰恰相反的是，一众官府女眷都很希望能够攀附上五公主。 　　西宫太后彼时也是想要跟五公主交好的其中一员。无奈的是，西宫太后没能成为特例，自然也就没能顺利跟五公主结交上。 　　西宫太后并不是一个很宽宏大量的人。早先她还没进宫，自然没办法跟五公主相提并论，即便五公主看不上她，她也只能老老实实受着。就连后来进了宫，西宫太后也算不得多么的受宠，没能及时在后宫之内站稳脚步，自然也就没能耐跟五公主对抗到底了。 　　但是现下不一样了。她可是太后娘娘。哪怕她只是西宫太后，可她的儿子是新帝，这便是无上的荣耀。也就现如今新帝还小，她不能明面上跟五公主对上。等过几年新帝长大，开始掌握朝中权势，她这位西宫太后便是唯一的太后娘娘！ 　　因为存着更大的野心和期许，西宫太后被逼选择了蛰伏，也就没敢趁着这个时候去跟东宫太后争抢权力。当然，不争抢不代表就没这个决心，也不代表她就没有丁点的不满。 　　这不，东宫太后的封号，她暂且动不了。但是对周月琦这位监国公主，西宫太后就很有想法了。 　　就算西宫太后入宫晚，可她也听说过五公主之前是如何的受宠。旁人先不说，五公主的第二子沈承皓，那可是曾经被圣上亲手抱在怀里，说什么也舍不得送走的小二宝。 　　尽管之后圣上没再提出要亲自抚养沈承皓，但是宫里头谁人不知道，圣上连自己的皇子都不是那么的疼爱，偏偏就觉得沈承皓更得圣上的心？ 　　沈承皓可不是皇家的孩子，他只是将军府的孩子，凭什么就能让圣上另眼相待？ 　　更别说，圣上还有意让五公主现今肚子里的孩子改姓周。赐了皇家姓氏，那就是皇家的孩子。是一位公主也就罢了，万一五公主这一胎生出来的是一位皇子呢？按着排行来，是不是该称呼一声“十四皇子”？ 　　届时五公主在朝中监国，又有沈清河这位兵马大将军做后盾，皇位可以由她的十三皇子继承，为何就不能变成这位十四皇子的？十四皇子也没比她怀中的新帝小多少啊！等新帝把持朝政，需得十几年。那么等十四皇子可以把持朝政的时候，难道还需要在意再一两年的时间？ 　　不需要！有周月琦和沈清河在，哪怕十四皇子只是婴儿，他的地位也比新帝更加的牢固不可破，也更加的受到文武百官的支持、受到更多百姓的爱戴。 　　越想越觉得心下不安，西宫太后对待周月琦肚子里即将出世的孩子就很是在意了。日复一日的，就变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有些事情，其实不必要说的太过直白，大家心里都有数。就好比西宫太后对东宫太后的忌惮，根本不需要西宫太后去跟人说，想要从中获利的人自然会主动找上门来。就比如，曾经的兰妃娘娘，而今的兰太妃。 　　兰太妃也没想到，圣上居然莫名其妙就把皇位传给了不知世事的十三皇子。这位可是没根基、没背景、没有丝毫的能耐，他凭什么就当上新帝了？ 　　兰太妃自己也是有儿子的，自然对于这件事极为的不满，忍不住就又蹦跶了起来。 　　东宫太后那边，兰太妃自然不敢去动小心思。那么，就剩下西宫太后这里了。 　　都是从小小的嫔妃爬上来的。只不过兰太妃当初是凭靠圣上的宠爱，才得以走到现下这一步。西宫太后却是踩了狗屎运，白白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兰太妃当然就不服气了。 　　反正她而今也是没有太大的盼头了，与其放任东西两宫太后都能过上好日子，她倒不如可劲儿的折腾折腾。她倒要看看，东西两宫太后是不是真的能过的那么安稳和太平！ 　　西宫太后本来是不愿意搭理兰太妃的。她入宫的时候，兰太妃虽然不若之前那般受到圣上的宠爱，可仗着膝下有皇子、有公主，兰太妃可比她这位小小嫔妃厉害多了。彼时，西宫太后也不是没有受过兰太妃的无视和白眼。这样的窝囊气，西宫太后都牢牢记着在呢！ 　　这不，赶上兰太妃主动将脸伸到她的面前来，西宫太后不客气的狠狠扇了几回，没少给兰太妃脸色看。 　　不过，兰太妃也是个坚持不懈的。尽管好几次受到西宫太后的怠慢和苛责，兰太妃都默默忍了下来。而几次之后，兰太妃终于如愿，得到了西宫太后的信任。 　　西宫太后其实也是没办法。她在宫里可没有足够可以信任的人手。如若兰太妃是真心想要帮助她，对她和新帝绝对是好事一桩。这样送上门的助力，她不用白不用。 　　当然，即便兰太妃别有所图，对她和新帝并不是真的忠心耿耿，那也没关系。至少，兰太妃能帮着她给东宫太后那边添添堵。 　　都说监国公主而今正值临产的关键时刻，万一就让周月琦不小心磕着碰着了呢？再不然，若是周月琦不经意就受了惊吓，出了点意外呢？ 　　不管怎么说，对他们西宫是没有任何影响的。反正她这边没动静，她也什么都没做，所有事情都跟她无关，不是她动的手。哪怕到时候东宫太后和沈将军想要追责，也找不到她和新帝的头上来。 　　如此想着，西宫太后放心大胆的跟兰太妃交好了。同时，对兰太妃时不时的那点算计和小心思，也采取了默许的态度。 　　兰太妃既然有意交好西宫太后，自然也不会什么事情都不做。跟西宫太后一样，她也很是不喜欢周月琦。眼看着她一日比一日过的不好，周月琦却反过来水涨船高，兰太妃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意见？怎能做到毫无芥蒂的去接受这样的事实？ 　　早先她也曾经宠冠六宫，倍受圣上的宠爱。若不是周月琦从中作梗，她是不会一朝失宠的。她而今的遭遇和处境，都是被周月琦害得。她跟周月琦之间的账，有得算。 　　故而此刻西宫太后的那点算计，兰太妃其实看得很透，也想的很清楚。西宫太后不就是想要看到她投诚的筹码和诚心么！她做还不就行了？比起早就跟她彻底结了死仇的东宫太后和周月琦，兰太妃肯定是更愿意偏向西宫太后的。 　　也罢，她就干脆做些实事来证明她确实站在了西宫太后这一边好了。 　　有了这样的算计，兰太妃心里的毒计过了一个又一个，还是决定慢慢付诸行动，定要让西宫太后看到她的真本事。 　　周月琦而今一直留在宫里养胎。不是她不想出宫，而是被先帝的那道传位诏书给困住了手脚。 　　都说人死为大。先帝还在世的时候，周月琦可不把他的那些旨意放在眼里。现下先帝不在了，周月琦反而成功被牵制住了。不是被先帝牵制住了，而是被现如今的朝堂给牵制住了。 　　周月琦到底还是没办法坐视朝中无人坐镇的局面，更加没办法任性的将这么一个烂摊子随意丢开，任凭朝中和后宫乱成一片。 　　国不可一日无君，周月琦曾经并不认为她身为区区一个公主，却需要兼顾国家大事。现下的她却是实打实的知道，这也是她肩上必须背负起来的责任。她不能对大周国所有的百姓无动于衷，不能不管这些人的死活。 　　所以，她必须留在宫里，也只能留在宫里。好在，她身边有沈清河在。不管朝中发生多大的动乱，都有沈清河一力为她撑住。毫无疑问，沈清河就是如今朝中的定海神针。相形之下，她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不过，也没关系。她和沈清河本就是一家人。她只需要好好顶着“监国”的旗号便是，余下的事情沈清河皆能帮她处理妥当。这样的朝政，不论何时都不会乱。 　　眼看着临产的日子快要到了，周月琦直接就安心留在了寝宫之内。外面朝堂上的事情都交给沈清河处理，后宫之内的事情则全部有她母后帮她代劳。 　　东宫太后倒是没有西宫太后那么多的心思和算计。照理来说，她才是真正的中宫娘娘，可比西宫太后要更加的名正言顺。但是对凭白冒出来的西宫太后，东宫太后从不曾嫉妒，也完全没有容不下的心思和想法。 　　许是这些东西本就是她应有的缘故，东宫太后是真的不稀罕这些所谓的权势。如若不是先帝的传位诏书困住了她的女儿，东宫太后甘愿将太后娘娘这一无上荣耀的位置拱手送给西宫太后。 　　也正是因为周月琦被先帝的诏书给困住了，东宫太后才会毫不客气的领了而今的封号，继续坐镇后宫大权。为的，便是全力护住周月琦和周月琦肚中的孩子。 　　故而，周月琦寝宫的内内外外，东宫太后都很是重视，也很是在意。就好像当初她和周月琦说过的，有她和太皇太后在，周月琦完全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情。 　　就在东宫太后的严防死守下，兰太妃的种种举动开始了。一次接一次的，还真就差点被兰太妃成功了。 　　也好在兰太妃自己的动作太过频繁，很快就被东宫太后的人手抓住了。再然后，兰太妃也现了原形。 　　东宫太后没有处置兰太妃。眼下正值周月琦即将临产之际，哪怕是为了周月琦肚子里孩子祈福，东宫太后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见血。所以，东宫太后只是禁了兰太妃的足，除此之外便没有做其他事了。 　　“真是没用！”西宫太后嗤笑一声，对兰太妃如今的遭遇半点不同情，反而极为看不上。 　　她还以为，兰太妃是多么的有本事。没想到，兰太妃也没什么能耐么！这么快就被抓了个正着，没有害到周月琦也就算了，居然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与此同时，西宫太后也真的很庆幸，她没有直接跟兰太妃联手合作。否则，眼下同样被禁足的人，还得多算上一个她。 　　西宫太后还是很惜命的。她现下的地位虽然是从天而降的好运，却也来之不易。一旦她不小心错过，她就很难再有这么好的机遇了。 　　也所以，在兰太妃东窗事发之后，西宫太后立刻就安分了下来。最起码短时间内，她是不会再伸出爪子，也不敢伸了。 　　没办法，她还得为新帝着想。再不然，哪怕她抱着新帝这个“免死金牌”，也是没用的。 　　必须得承认的是，经过这一次兰太妃的出事，对于东宫太后的手段，西宫太后可算看明白了。到底是当初的皇后娘娘，就算表面看着再温和，也是心狠手辣的。万一她再去挑衅东宫太后，只怕她这位西宫太后真要当不了了。 　　西宫太后以为，她这次藏得很好，没人发现。可她不知道的是，她所有的动向，都被太皇太后牢牢的盯着在。 　　不得不说，西宫太后的眼界还是太低了些。身在后宫这样的地方，西宫太后居然只把东宫太后视为仇敌，所有的视线都盯着东宫太后，这样的眼力劲儿着实有些小家子气。她既然想要往上爬，就得把所有人都防备上，而不是傻傻的只盯着某一个人。 　　就好像在她和兰太妃联手的事情上，西宫太后以为没人发现，太皇太后对她却没有那么的放心。又或者说，太皇太后对十三皇子这位新帝是丁点也看不上。 　　连新帝，太皇太后都看不上眼，更何况是十三皇子的生母？西宫太后说的好听是顶着一个“太后”的封号，看上去尤为风光和荣耀。可是，曾经的太后娘娘哪里看得上她这个封号的到来？ 　　除非新帝他朝开始正式把持朝政，再不然西宫太后在太皇太后的眼里就根本不值一提，跟东宫太后完全没得比。 　　第183章 　　西宫太后的地位本来就不稳，她哪里会看懂这其中的端倪和蹊跷？她只是一直将东宫太后视为眼中钉, 却根本没有将视线投放在太皇太后的身上。以致于她的所有一举一动, 就这样全部落入了太皇太后的眼里。 　　太皇太后会立刻整治西宫太后吗？不会。跟东宫太后的想法一模一样, 太皇太后眼下也一心想着为周月琦肚中的孩子积德。自然而然，她就打算先行将此事压下来了。 　　当然, 太皇太后的所谓“压下来”，就单纯只是压下来而已, 并非真的打算放西宫太后一马。反之，而今压下来只是为了日后的一起算总账罢了。 　　至于届时要如何算总账、又怎样算总账, 西宫太后想不到, 也根本不会往那一处想。只待日后事情彻底爆发的那一日，西宫太后自然就能知晓是何般结局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 周月琦肚子里的孩子终于顺利出世。并非周月琦所预期的女儿，恰恰又是一个儿子。 　　这一下，朝野上下再度沸腾，本来没有心思的一些朝臣也忍不住都望了过来。 　　“这下可好，注定了是咱们皇家的孩子。”太皇太后是最高兴的，抱着孩子就不撒手。虽然她自己不缺孙子, 可是对周月琦的孩子，她向来在意, 也极为喜欢。 　　东宫太后却是半喜半忧。虽然也很喜欢这个孩子, 可一想到孩子要随了皇家的姓氏, 她难免就有些担忧。即便她确定他们都有能力可以护住这个孩子, 可说到底, 这个孩子身上即将背负的压力是巨大的。仔细想想，先帝的旨意对这个孩子真的很不公平。 　　“母后，这个孩子真的要留在宫里养吗？”瞥了一眼正沉睡的周月琦，东宫太后压低了声音，不确定的问道。 　　“当然要放在宫里养。”太皇太后下意识就点了点头，说完却发现东宫太后的脸上并非全然都是喜悦。反应过来之后，太皇太后轻叹一声，“哀家知道，你心里肯定不愿意。哀家更清楚，小五和沈将军也都不想将这个孩子留在宫里。可是，这是先帝的旨意啊！咱们谁又能违背先帝的遗旨？” 　　如若先帝还在世，在孩子这件事上，太皇太后姑且还能跟周月琦几人统一战线，帮忙将此事完美解决好。 　　可是，先帝已经驾崩，就没人可以违背先帝的旨意。更何况，而今朝堂上的局势早已跟先帝还在世的时候不同，容不得他们疏忽大意。虽然不想承认，但却又不得不承认，新帝着实太小了。要是没有这个孩子压住所有朝臣的不满，朝中局势只会更加不稳的。 　　太皇太后话里的意思，东宫太后当然也知道。若非如此，她根本就不会放任周月琦留在宫里安胎生养。既然当初先帝决定将小五嫁去沈家，就不该再如此自私自利的将小五再度拉回皇家这个深渊。在这件事上，东宫太后有她自己的坚持，也始终没办法苟同先帝的那般做派。 　　只可惜，正如太皇太后所言，先帝已经过世，他们谁人又能公然违背先帝的旨意？更别说先帝现下的安排，亦是为了朝堂好，为了大周国好。 　　“好，一切但凭母后做主。”最终，东宫太后还是点点头，认可了太皇太后的决定。 　　无法否认，饶是东宫太后心里再多的不满，她心下却是深知，先帝将朝堂交给小五和沈将军，要比交给其他任何一位皇子都要好。至少，小五和沈将军的人品是绝对可靠且可信的。论起为国为民之心，沈将军才是当之无愧的大丈夫。 　　至此，周月琦和沈清河的第三子，就留在了皇宫之内。这个孩子随先帝的旨意，赐姓“周”，名讳却是交给了沈清河和周月琦来取。 　　沈清河和周月琦都没有另觅蹊径，直接按着长子沈承轩和次子沈承皓的名字，定为周承彦。 　　不过跟沈承轩和沈承皓不同的是，周承彦没能回到沈家，而是打一出生就住在皇宫之内。太皇太后对待他，比正儿八经的皇子都还要养的金贵。 　　面对太皇太后如此明显的偏心，西宫太后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在了东宫太后和周月琦的头上。 　　想也知道，要不是有东宫太后和周月琦从中作梗，太皇太后怎么可能舍弃自己的亲孙子不疼爱，转而去喜欢一个外嫁孙女的孩子？ 　　如此想着，在周承彦出生之后，西宫太后到底还是没能按耐住自己，开始频繁带着新帝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西宫太后的打算很简单，目的也很明确。她就是认定，如果她这样做了，怎么也会加深太皇太后对新帝的好感。虽说西宫太后也不是多么的在意太皇太后，只觉得太皇太后就是个毫无实权的老太太，顶多也就身份尊贵一些，完全不需要她和新帝刻意讨好。但是反过来仔细想想，正是因着太皇太后的身份足够的尊贵，只要有太皇太后能站在她和新帝这一边，她和新帝手中的胜券就能更加多上一分。 　　也是以，西宫太后的决心还是很大的。最起码，她果真说到做到，每一日都去到了太皇太后的寝宫外。 　　当然不会是太皇太后的寝宫之内。太皇太后很忙，忙着照顾周承彦，又哪里顾得上去理睬西宫太后的这么点小算计？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西宫太后太会算计，偏偏又不懂得遮掩自己的心思，反而成为了太皇太后越发不喜心底的症结所在。 　　就如同太皇太后会因为周月琦的关系，爱屋及乌的尤为重视才刚出生的周承彦。太皇太后同样也会因为西宫太后的举动，恨屋及乌的不喜新帝。而今的局势，便是如此。西宫太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正是因为她的诸多举动，非但没能成功为新帝争取更多的助力，反而将新帝推向了更远的位置。 　　“哀家和圣上要见太皇太后。”再度站定在太皇太后的寝宫外，西宫太后的语气尤为傲慢，态度也甚是强势。 　　“回西宫太后娘娘的话，太皇太后现下无暇召见您和圣上，还望西宫太后娘娘和圣上见谅。”到底是西宫太后娘娘和圣上亲自前来，哪怕太皇太后不愿见他们，却也还是派了心腹嬷嬷出来回话。 　　而这位心腹嬷嬷也是知情知礼的。不管心下是如何看待西宫太后和新帝在宫里的尴尬位置，至少在明面上，她的礼数很是周全，也极为守规矩。 　　不过这样的回答之于西宫太后而言，已然是最大的挑衅和不敬了：“无暇？你这奴才是不是没有跟太皇太后禀明清楚，哀家可是带了圣上一起来求见的。” 　　不怪西宫太后会有怨言。她已经来了好多次了，每次都被拦在门外，她怎么可能不生气？就算眼前这位嬷嬷把话说的再是好听，西宫太后也很不高兴。 　　“太皇太后是真的在忙……”心腹嬷嬷并非真心想要跟西宫太后对着干。都在一个皇宫里住着，倘若能和平共处、互相之间皆相安无事，自然是最好的。只不过，碍于太皇太后有命在先，心腹嬷嬷不得不听命行事，这才必须将西宫太后和新帝一起拦在了宫殿外。 　　“忙忙忙？忙什么忙？你这是在欺辱哀家和圣上吗？哀家和圣上固然手中没有重权，却也是我大周国的主宰，万万人之上。你这般一而再将哀家和圣上拦在门外，究竟意欲何为？你简直是大胆！该死的放肆！”西宫太后着实气极，根本不愿听心腹嬷嬷把话说完，怒声呵斥道。 　　心腹嬷嬷绝对是无辜的。毫无预兆受了西宫太后的责骂，她也是满满的无奈。然而，再无辜也得乖乖受着。谁让眼前站着的是西宫太后和当今新帝呢？ 　　然而，心腹嬷嬷愿意甘心受着，太皇太后却不会准许西宫太后如此在她的宫殿外大吵大闹。先不说西宫太后的吵闹扰了她的清净，单说西宫太后打扰了周承彦的睡眠，太皇太后就绝对不会答应。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胆敢在哀家的宫殿外蛮横行事。”抱着被吵醒的周承彦，太皇太后很是不悦的从宫殿内走了出来。 　　太皇太后确实没有将西宫太后和新帝放在眼里。这对母子如若能够安安分分的守着他们自己的宫殿，太皇太后并不会将他们怎样，更加谈不上刻意针对他们母子。 　　但倘若西宫太后和新帝执意要闹事，那么很抱歉，太皇太后也绝对不会对他们客气。反正她也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就算新帝是当今圣上，等他真的长大成人，开始把持朝政之际，指不定她都已经作古了。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委屈自己，委屈她的小承彦？ 　　存着这样的想法，太皇太后对西宫太后和新帝毫无半点的顾忌，对上这两母子的时候也特别的理直气壮。 　　“见过太皇太后。”对上太皇太后，西宫太后无疑是弱势的。但是，西宫太后怀里抱着新帝，也就没那么的惧怕太皇太后。行礼是肯定要的，但要说多么的惧怕，就不至于了。 　　所以说，西宫太后甚是不会做人。换了东宫太后在此处，就绝对不会让太皇太后在她的礼仪上挑出瑕疵和错处来。然而，西宫太后就做不到这一点了。 　　这不，下一刻就见太皇太后眯了眯眼，看向西宫太后的眼神现出更多的不耐烦：“你到底来哀家的寝宫做什么？没事就回你自己的寝宫去呆着，少来哀家面前碍眼。” 　　同样是“哀家”，可西宫太后这位“哀家”是绝对比不上太皇太后这位“哀家”的。 　　到底比西宫太后多活了这么些年，太皇太后在宫里的威信绝对不是西宫太后可以比拟的。就说同样是发怒，西宫太后的吵闹也就仅仅只限于喊叫罢了。换了太皇太后发怒，就真的极具威慑力了。 　　西宫太后下意识就被吓得缩了缩脖子，本能的向后面退了好几步。 　　不过在退了之后，西宫太后又觉得甚是委屈。她如今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毫无身份和地位的小宫妃，她现下可是堂堂正正的太后娘娘。她的儿子是新帝，难道还不比东宫太后更加名正言顺？比起东宫太后，西宫太后向来自诩身份更加的尊贵。 　　此刻因为是面对太皇太后，西宫太后姑且愿意退让两步。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西宫太后就会一个劲的躲避下去。 　　她不能继续软弱下去了。再不然，她在这后宫之内还哪里来的立足之地？还有她的皇儿，明明贵为新帝，又怎能处处示弱他人？尤其，这个“他人”还是周月琦的儿子。就算这个儿子被赐了皇家姓氏，也是万万比不上她皇儿的尊显。 　　心下陡然生出这般不服输的念头，西宫太后立刻就挺直了后背，抬眼正视着太皇太后，不满道：“太皇太后莫不是忘了，哀家怀中抱着的才是新帝。太皇太后难道不觉得，您对您怀中的这个孩子过于重视，乃至于您直接就对圣上过于无视了吗？” 　　西宫太后当然也想好好跟太皇太后说话。最好就以着最温和的方式，顺利巴结上太皇太后，讨好太皇太后成功。可眼下的局势煞是明显，她根本没办法心平气和的跟太皇太后共处，太皇太后对于她和新帝也极为的冷漠和疏离。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必须让太皇太后真正意识到，她怀中抱着的新帝才是太皇太后理当珍而重之的圣上。至于太皇太后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不过是一个臣子罢了，哪里比得上新帝的身份尊贵？ 　　“无视？你这话说的倒是蹊跷。从何时起，哀家需要你来教导了？哀家想要重视谁，是哀家自己的选择。哀家想怎样，都是哀家的自主意愿。怎么？你还想要强行逼迫哀家必须对谁好，又必须对谁不好？”太皇太后其实没想要跟西宫太后为敌。她真要是容不下西宫太后，这宫里就不可能存在东西两宫太后的分别。 　　现下西宫太后既然能好端端的在宫里活着，还能此般高调的抱着新帝在宫里四下乱走，甚至都敢公然跑到她面前来大喊大叫……这难道不就是她对西宫太后的纵容？ 　　不过很明显，西宫太后并没有这份认知，也并不知道她自己和新帝现如今的处境是何其的尴尬和如履薄冰。 　　恰恰相反的是，他们所有人都没急着去找西宫太后和新帝的麻烦，西宫太后却如此的不消停。以西宫太后这样的举动和作为，太皇太后是率先不答应的。 　　“哀……”西宫太后下意识就想以“哀家”自称。不过触及太皇太后的冷眼之后，西宫太后猛地就被吓了一个激灵，连忙改变了自称，“臣妾不是有意指责太皇太后，更不敢左右太皇太后的意愿。臣妾只是恳请太皇太后以大局为重，切莫忽视了新帝尚且年幼的苦楚。毕竟，新帝才是真真正正的皇家子孙，新帝才是先帝传位诏书中的指定人选。” 　　听着西宫太后的嗓门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理直气壮，太皇太后顿时就不高兴了：“别口上说的那般动听。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你自己心里清楚，哀家也不是傻子和瞎子。” 　　西宫太后抿抿嘴，心下不禁有些发慌。她肯定是想要跟太皇太后交好的，而不是正面跟太皇太后为敌。像现下这般跟太皇太后强硬的杠上，着实是下下策。 　　又看太皇太后确实很不高兴，西宫太后唯恐再度惹太皇太后不悦，顿了顿，便只得自行变了态度和语气：“回太皇太后的话，是臣妾愚钝，不会说话，惹太皇太后不喜了。还望太皇太后恕罪，臣妾以后都再也不敢了。” 　　“行了，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嘴上说的再是冠冕堂皇，可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哀家也懒得细究。只要你以后都别再跑到哀家面前来碍眼，哀家可以不跟你计较。”还是那句话，太皇太后忙着哄周承彦，实在没时间、也没工夫陪西宫太后站在这里浪费唇舌。 　　“太皇太后您先别急着赶臣妾离去，臣妾是真的诚心来跟太皇太后请安的。还有圣上也是。别看圣上还小，可圣上对太皇太后您这位长辈是发自内心的尊敬。想来，太皇太后也不想跟自己的亲孙如此生分！圣上的身份与众不同，和宫里其他诸位皇子又身份有别。太皇太后何不趁此机会，多跟圣上接触接触，也好多多培养培养祖孙之情？臣妾绝对相信，以太皇太后您老人家对小辈的慈爱，圣上肯定很快就会变得跟太皇太后比谁都更加亲近的。”见太皇太后还想要赶人，西宫太后急忙老老实实道出了自己的真实来意。 　　她真心是来跟太皇太后投诚，而不是跟太皇太后作对，更不是想要跟太皇太后为敌。她真正的目的，是想要让太皇太后和圣上变得真正的亲近。 　　西宫太后就不相信，太皇太后和圣上才是正儿八经的血脉亲情，太皇太后又怎么会舍得继续对圣上这般的冷漠和无视？她的皇儿此般可爱，绝对要比周月琦的儿子讨喜。等着瞧好了，周月琦的儿子早晚会被太皇太后抛弃的！ 　　西宫太后的变化太大了。前后对比如此之大，落差又甚是明显，太皇太后又怎么可能看不出西宫太后的别有所图？ 　　说实话，太皇太后对新帝是有那么一丝在意的。到底是她的亲孙子，太皇太后怎么会那般的绝情？这点血缘亲情，太皇太后还是有的，也不可能完完全全的割舍下。 　　但是，太皇太后最不喜的就是有人算计她。在这处处尔虞我诈的后宫之内，太皇太后为什么只会对周月琦那般的疼爱？ 　　就因为在太皇太后看来，一众儿孙之中就只有周月琦对她是最为真实的。没有任何的算计，也没有那么多的阴谋诡计。在跟周月琦相处的时候，太皇太后根本不需要想那么多，也不需要算计那么多。 　　也是因着对周月琦的这份偏爱，太皇太后想要将这份亲情继续延续到周承彦的身上。太皇太后绝对相信，她自己一手养大的曾孙，绝对不会变成宫里的其他人那般对她满心的算计。 　　就好像现下对上西宫太后的诸多算计，太皇太后冷哼一声，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哀家很忙。”没再理睬西宫太后，太皇太后抱着周承彦转身就进了她的寝宫。外面的天气这么冷，可别冻着她的小曾孙了。至于西宫太后的那些算计，太皇太后不想多听，也完全不感兴趣。 　　没想到她都说了这么多，太皇太后还是如此的冷漠，西宫太后的脸色刹那间就变得尤为难堪。 　　不过，虽然同在一个后宫，可太皇太后总是不愿意答应见她和新帝。眼下能当面跟太皇太后说上话，这个机会不可谓不是千载难逢。乃至西宫太后着实不甘心就这样放弃，急忙就想要叫住太皇太后的脚步：“太皇太后真要将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东宫太后那边？哀家也是太后，哀家的皇儿还是当今圣上。太皇太后就不担心，一旦押错宝，日后便再也没有了回转的余地？” 　　西宫太后不相信，太皇太后会这般的看不清楚形势。明明她的皇儿才是无上尊贵的帝王命，只有她的皇儿才是最终的胜利者。太皇太后早晚会后悔的！ 　　太皇太后在以后的岁月里到底会不会后悔，暂时不得而知。但是就现下的局势而言，西宫太后和新帝才是处于劣势的。反之，东宫太后那边的权势根本就是节节高，完全不是而今的西宫太后和新帝可以比之的。 　　这些摆着明面上的事实，西宫太后不是不知道，她只是不敢去深想，就只能默默去无视，转而拿她自己想要听到的话语去蒙骗她自己。 　　只可惜，西宫太后可以做到自欺欺人，却做不到去蒙骗其他人。最起码，此时此刻的太皇太后就没有被西宫太后蒙骗住。 　　第184章 　　想当年先帝还在世的时候，太皇太后就没有被吓唬住。现下换了还只是一个婴儿的新帝, 还能将太皇太后给震慑住？得亏西宫太后敢这般想, 换了东宫太后, 就不会这么的愚蠢和无知。 　　好似完全没有听到西宫太后的那些喊叫, 太皇太后径自抱着周承彦进了自己的寝宫。至于还站在外面的西宫太后和新帝，随他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反正，太皇太后是不愿过多理睬的。 　　西宫太后到底还没蠢到那一步。眼见太皇太后是真的很看不上她和新帝，西宫太后不是不愤怒的。可是她心下更多的情绪，却是无尽的泄气。 　　西宫太后是真的很想讨好太皇太后的。毕竟她和太皇太后之间是没有利害关系的。她完全可以将太皇太后拉拢到她和新帝这一边。这样一来，不但可以缓解她和新帝在后宫的尴尬处境, 也能适当的给予东宫太后一定的压力。 　　总不能一直放任东宫太后稳稳的压在她的头上！她也就算了, 大不了就受些委屈, 被人看不起而已。可是新帝呢？新帝虽然年纪还小，可新帝是堂堂正正的皇位继承人，凭什么要受这份委屈？ 　　眼下宫里的局势太过严峻，东宫太后不客气的死死压住她的风头，丝毫不给她出头的机会。朝中的情势更是危急, 周月琦和沈清河直接就一手遮天, 生生将新帝逼得没有容身之地。她和新帝的地位和处境, 是真的太险峻了…… 　　越想越觉得今日是她失算了, 西宫太后一颗心急速往下掉, 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她合该再把姿态放低些的。刚刚可能是她的语气和口吻不对, 这才惹了太皇太后不喜？也是她一开始想的太简单, 并未真的将太皇太后放在心上。倘若早知道太皇太后对新帝是这般的不以为意, 西宫太后说什么也不会故意拿乔，更加不会刻意装腔作势的。 　　不管怎么说，她今日确实是失算了。想着继续留下来也没什么大的用处，西宫太后只得先行抱着新帝自行回宫了。 　　正如太皇太后所说的那般，外面天气冷，可别将新帝给冻着了。天知道她的护身符也就只有新帝这一张，倘若新帝的身子骨出现了万一，她也难辞其咎，注定会万劫不复。 　　心存这样的想法和念头，西宫太后加快了脚步，以着最快的速度进了她自己的寝宫。大不了她下次再卷土重来，反正太皇太后就住在宫里，西宫太后就不相信，她会永远拿不下太皇太后。 　　无论西宫太后是打着怎样的算盘，太皇太后都没有放在心上。反之，她直接将此事说给了东宫太后知晓，自己则全心全意的照顾周承彦。 　　东宫太后并没有怎么将西宫太后放在眼里。早些年她还是皇后娘娘的时候，就已经将各种名利和权势看淡了。宫里的一众妃嫔，东宫太后什么时候故意找过她们的茬？现下即便西宫太后确实跟她并驾齐驱，但是说心里话，东宫太后没有那么的在意，她也不是那么的小心眼。 　　但是，倘若西宫太后放着安安稳稳的好日子不过，非要找她亲外孙的麻烦，那么很抱歉，东宫太后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就这样，东宫太后亲自去了西宫太后的寝宫。 　　西宫太后没想到，东宫太后会亲自来。真当站定在东宫太后的面前，西宫太后没由来就心虚了。 　　其实越是在这个时候，高低才会更加明显，孰胜孰负也更是立见分晓。 　　就好比平日里西宫太后是如何的自鸣得意，又何其自以为是，总觉得她才应该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真要她彻底对别的女人心悦诚服，她也就只愿意向太皇太后低头。对东宫太后，她可是全然不在意的。 　　当然，这只是今日之前她的想法。此时此刻面对面站着，西宫太后莫名就感觉到了一阵巨大的压力。明明东宫太后也没开口说什么，可偏偏西宫太后就是被吓得没了言语。 　　“你去找过太皇太后？”没有任何的遮掩打算，东宫太后开门见山的问道。 　　“我……”西宫太后张张嘴，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出口来。 　　“你对太皇太后有何异议？”都是平起平坐的封号，东宫太后也没想对西宫太后怎么样。见西宫太后说不出话来，她索性问的更加直接。 　　“没，没有。”西宫太后想要肯定的点点头的，结果却是结结巴巴的给出了否定答案。这并非出自她的本心和本意，却是她最真实的本能反应。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应付宫里的是是非非。你如若有任何的不满，大可找我说。”瞥了一眼低下头去的西宫太后，东宫太后的神色很是冷淡，当即给出了她的态度。 　　还是那句话，东宫太后不会刻意找西宫太后麻烦。但是，如若西宫太后自己不愿意过相安无事的安生日子，东宫太后也不会惧怕便是。 　　唯一让东宫太后想不通的是，西宫太后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会选在这么早的时候就轻易发难？ 　　如若东宫太后是西宫太后，她一定会等到新帝长大成人之后，再来展现出自己的这些小心机。在新帝真正开始掌权的那一日到来之前，无论受了多少的欺凌，都铁定要咬着牙强忍下去才对。 　　更别说，西宫太后也没受什么委屈啊！东宫太后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欺压过西宫太后。这么一段时日下来，她一心忙着照顾周月琦和周承彦，可谓丝毫没有将自己的心思放在无关的人和事上。乃至于乍一从太皇太后那边听闻西宫太后主动跑去闹事，东宫太后才会尤为的不解。 　　“姐姐息怒，妹妹不曾有任何的不满，真的。”终于想出了要如何称呼东宫太后，西宫太后微微松了口气。与此同时，她也连忙开始澄清自己的清白和无辜。 　　才刚在太皇太后那里碰了壁，回来之后的西宫太后很是认真的反省了一番。而今她是发自内心的觉得，之前的她确实太过冒进，也太过急切了。她不该那么着急的将自己的底牌都掀开在太皇太后的面前，也不该那般愚蠢的将自己的真实想法都展现给别人看。 　　现下的她已经想通了，也不会再次犯傻，更加不情愿一错再错。别说此刻是在东宫太后的面前，哪怕眼下是太皇太后亲自找来，西宫太后也会当面改口，绝不承认她曾经亲口说出自己的诸多不满。 　　也是以，就有了此刻西宫太后的反应和态度。 　　“是吗？”东宫太后并不想跟西宫太后站在这里无谓的说着废话。她既然人来了这里，就是真心想要跟西宫太后解决问题的。 　　“是。”咬咬牙，西宫太后挂上讨好的笑容，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恭维，“圣上还小，妹妹整日都很忙，实在抽不出多的时间去胡思乱想。如若太皇太后对妹妹生出了误解，还望姐姐能够多多代劳，帮妹妹在太皇太后面前多说几句好听话才是。” 　　东宫太后神色怪异的看了一眼西宫太后，实在没有想到西宫太后会是这样的回答。做都做了，这宫里谁也不是傻子，西宫太后这是想要掩耳盗铃，来个抵死不承认？ 　　好，既然西宫太后不承认，东宫太后也不再逼迫，只是神色冷静的说道：“机会只有一次。你若是今日不说，以后便也不要再闹到太皇太后的面前。你自己不懂事不说，还带着圣上一块胡闹，凭白有损圣上的名声和威严，实在不该。” 　　东宫太后这番话，无疑是对着西宫太后打脸了。西宫太后顿时气的一噎，却是好一会儿后才慢吞吞挤出了一句回话：“姐姐教训的是，先前是妹妹失礼了。” 　　西宫太后是真的快要被气炸了。她愿意称呼东宫太后一声“姐姐”，东宫太后就胆敢在她面前拿乔摆架子了？不过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太后罢了，还真把自己当成是圣上的母亲了吗？ 　　只不过，再不满也只能忍着。西宫太后甚是可以猜得到，如若她在这个时候直接跟东宫太后硬碰硬的生出争执和冲突，只怕才是真的如了东宫太后的意。 　　对东宫太后，西宫太后是万般防备的。她不相信东宫太后对她的温和是真的。这深宫内院里，谁不知道谁？她要是傻傻的相信东宫太后对她心存善意，那无疑是将自己和新帝往死路上送。 　　在西宫太后的心里，她始终都坚定的认为，要说这个宫里最巴不得她和新帝不复存在的人，肯定就是东宫太后无疑了。 　　没有了她，还有谁胆敢跟东宫太后争抢名分？能够当这宫里唯一的太后娘娘，东宫太后怎会不愿意？而没有了新帝这颗最大的绊脚石，岂不是更加如了周月琦和沈清河的意愿？这两人的狼子野心，西宫太后从来不敢小看，也不敢掉以轻心。 　　也所以，东宫太后越是表现的不以为意，西宫太后反而越发的害怕和胆颤心惊。 　　总觉得一个不小心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西宫太后怎么想都觉得东宫太后就是来者不善，就是想要来设计谋害她和新帝。 　　不得不说，西宫太后的被害妄想症是真的太厉害了。于东宫太后而言，她对西宫太后和新帝是真的没有那般的防备。她如若真要动手，西宫太后和新帝早就悄无声息的从这后宫之内消失不见了，哪里还会放任西宫太后蹦跶这么久？ 　　第185章 　　不得不说, 西宫太后今日还算得上是按耐得住。尽管她心里依旧诸多不满, 可她到底还是强压住了自己满腔翻滚的怒火, 在东宫太后面前低下了头。 　　在西宫太后自己看来，她这就是忍气吞声的表现。她会暂且先忍着，等到日后有机会, 她肯定要让东宫太后反过来向她低声下气、摇尾乞怜的。 　　说实话，西宫太后这样的想法算不得天真, 也并非丝毫没有实现的可能性。只不过这样的荣耀，需得她直接忍住十几二十年，而且还必须需要她好生为新帝提早筹划好一切才行。 　　再不然，她总不能期望新帝凭着一己之力披荆斩棘的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即便沈清河和周月琦都没有谋朝篡位的心思, 只怕新帝也镇压不住那几位比他大太多的皇子。 　　更别说，周月琦确实没有这个心思，可沈清河就没有那么的好说话了。在这件事上，只怕西宫太后注定要失望了。 　　周月琦最近很忙。自打周承彦顺利出生，沈清河就没少将朝中的那些奏折送到她的面前来。虽然也不至于会影响她的休息和静养, 可周月琦对看奏折这事着实不怎么上心, 也不爱搭理。 　　“不是有你在嘛！”周月琦是真心觉得, 看奏折这事并不适合她, 倒不如全权交给沈清河代劳。 　　“你才是监国公主。”好笑的看着周月琦一脸的不情愿，沈清河却是没有大包大揽的把这些事情都一手处理完毕。原因很简单，他自己并不贪图那个位置, 却一心打算将周月琦逐步推上那个位置。 　　只怕所有人都不会知晓, 四皇子逼宫那一日, 沈清河原本可以比二皇子和三皇子还要更早的赶去圣上的寝宫救驾。然而事实上，沈清河一直拖到了最后一刻才磨磨蹭蹭的赶了过去。 　　要说原因？沈清河从未将自己的恨意表现出来，却并不表示，他已然忘记了沈家一门虎将都是什么被迫壮烈殉国的！ 　　倘若那一场战役没有任何的猫腻，哪怕沈家人都死绝了，沈清河也不会多说一个字。身为沈家人，他们天生就肩负着保家卫国的重任。为了国家和老百姓的安危，哪怕是牺牲他自己的性命，沈清河也在所不惜，心甘情愿。 　　可是，他的祖父、伯父、爹爹、叔叔、以及一众堂兄弟们，都死的太冤枉了。他们没有死在真真正正的沙场上，却死在了所谓的“功高震主”这四个字上。 　　是，他没办法拿出证据来为自己的祖辈、父辈和兄弟们鸣不平。当初先帝下手太狠，但凡参与其中的相关人士，先帝一个也没留下，尽数斩杀。哪怕是贺宰相，也因着老谋深算的狡诈心计和手段，将自己撇清的一干二净。以致于尽管很清楚当年的事实真相，沈清河愣是无从翻案。 　　这么多年以来，沈清河一直都在拿自己的性命拼战功，就是为了尽可能的提升自己的实力，提高自己的话语权。直到现如今，才终于完成了一半。 　　而剩下的另一半，就需要周月琦来帮他完成了。 　　也所以，这些奏折只能让周月琦来批阅。沈清河不会干预，更加不会代为插手。 　　“我又不想当这个监国公主。”在沈清河面前，周月琦丝毫没有隐瞒自己的真实心情，对于先帝的所谓传位诏书很是不屑一顾。 　　让她来监国？她可是已经出嫁的公主，又不是想要争权夺位的皇子，先帝这是脑子发疯了吗？就算临终前被灌了药汤，也不至于糊涂至此！ 　　思来想去，周月琦还是想不通先帝究竟是以着怎样的心思，立下了这道传位诏书。前世的时候，可没有这么一出。彼时的先帝自打她出嫁，就再也没有多看过她一眼，直接将她视为了空气。这一世倒是一反常态，临到死还给她丢出来这么一记重/弹，委实将她坑害的不轻。 　　不过，内心最深处有一道声音也在时时刻刻不断的提醒着周月琦，她不应该推去这样的荣光。唯有她站在了足够高的权位上，方能更加完好的护住她所在意的人，护住整个沈家。 　　想也知道，如若换一位新帝，一旦是对沈清河有忌惮的，势必要立刻夺了沈清河手中的兵权。再然后，就是迅速削减沈清河的势力和羽翼，必然会对沈家人赶尽杀绝，以绝后患。 　　否则，谁又能保证下一个十年之后，沈家不会冒出第二个“沈清河”？而今的沈承志可已经不小了。沈家还有沈承轩和沈承皓这对兄弟的存在，撇开沈家的血脉不说，他们兄弟二人的亲娘可是真真正正的皇家嫡女，亦是新帝的亲外甥。这样的威胁，新帝真的能那么大度的听之任之？ 　　别看先帝最终所选的这位新帝而今还小，尚且不甚懂事。但是十年之后，只怕又是新的一番景象了。届时不单单朝中局势会发生巨大的反转，就是后宫里的格局也势必会变得格外不一样。待到那时那日，连周月琦都无法预料，她会是怎样的心情。 　　眼睁睁看着新帝掌权，周月琦不会舍不得。可如若新帝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她、是沈清河呢？她还能无动于衷的置之不理吗？肯定不能。她说过，她要保护沈清河，要护住整个沈家的。 　　还有她的三个孩子。就眼下的局势看来，沈承轩和沈承皓姑且还是安全的，可是老三周承彦呢？被赐了皇家的姓氏，从来都不是什么可以让人高枕无忧的事情。伴随着绝对的荣耀而来的，更有巨大的危机。 　　这一点，不需要任何人提醒她，周月琦自己心里就很清楚。 　　也是因着这样的考量，哪怕周月琦很是不情愿，她还是接过了沈清河送过来的奏折，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 　　望着周月琦一脸认真的批阅奏折的模样，沈清河勾起嘴角，眼中闪过笑意。不管任何时候，只要是琦儿答应的事情，她都会竭尽所能的认真做好。也所以，他完全不担心真等到了那一天，琦儿会做不好至高无上的君主。 　　而让琦儿当君主，绝对不会成为国家之祸，却将会是所有黎民百姓之福。 　　东宫太后过来的时候，周月琦的奏折才刚看完。而沈清河，正一本一本将所有的奏折重新归整好。 　　“小五，还在忙吗？”东宫太后其实并不支持周月琦当这个监国公主。摆明了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还不知道外面怎么乱说她的小五不好呢！ 　　还好有沈清河这位兵马大将军在朝中为小五坐镇，再不然她的小五这下可是真被先帝给害苦了。 　　所以说，东宫太后对先帝的不满绝对是有迹可循，也有据可依的。就连先帝已经驾崩，东宫太后对他也完全没有好感，丝毫不想感激先帝对她家小五自以为是的恩赐和宠爱。 　　不过，事已至此，东宫太后也没办法扭转局面，便只能姑且认了。 　　“已经忙完了。”看到东宫太后过来，周月琦立刻站起身来，“母后怎么过来了？” 　　“还不是因着西宫那边又闹腾了起来。我还真就想不通了，先帝还那么小，她到底在折腾个什么劲儿？”没好气的冷哼一声，东宫太后顺势就抓住了周月琦的手，当面吐槽起西宫太后的不是。 　　“本就井水不犯河水，母后不理她便是。”跟东宫太后的态度一模一样，周月琦也没想将西宫太后和新帝怎么样。她这个人对权势从不贪念，之所以会愿意把持朝政，也是顺势而为，并非她自己拼了命去抢回来的。 　　至于现下西宫太后的闹腾，只要不闹到周月琦的面前来，周月琦是愿意视而不见的。 　　“我倒是想对她视而不见，可她偏要闹到太皇太后面前去，还直接扯上了咱们承彦。小五你说，母后能不生气？”东宫太后撇撇嘴，不高兴的回道。 　　“她闹到了皇祖母面前？”周月琦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登时就冷下脸来。 　　其实太皇太后年纪已经很大了，周月琦本来是不想劳累太皇太后帮忙照顾周承彦的。主要是孩子还小，太闹腾了，万一累着太皇太后怎么办？ 　　但是，太皇太后着实太喜欢周承彦了。根本不听任何人的劝说，强行非要将周承彦留在她的身边养着，颇有当初先帝执意要将沈承皓养在身边那般的架势。 　　因着周月琦自己而今也是被留在宫里，以致于周月琦没有像上次那般反对太皇太后的决定，而是放任太皇太后抱走了周承彦。左右放在太皇太后的寝宫里，周月琦也是极为放心的。 　　只不过，听到此刻东宫太后的言语，周月琦自然没办法继续无视西宫那边的动静了。 　　“可不是？太皇太后亲自命人去母后那里传的话。我刚刚去过西宫一趟，找了她当面问话，也直接对峙了。她虽然没有明言承认，却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我已经跟她放了话，让她以后但凡有事，只管找我说，别去太皇太后的寝宫闹腾了。”点点头，东宫太后如实说出了她的态度和立场。 　　第186章 　　毋庸置疑, 周月琦是肯定站在东宫太后这一边的。 　　对东宫太后, 周月琦向来极为信任。既然是东宫太后说出口的言语, 那也势必都是真的。西宫太后那边，肯定还是做了些什么的。 　　此般想着，周月琦的脸色再度冷了冷, 对于西宫太后的印象和观感瞬间就变差了。 　　“西宫太后言行有失, 不当由她继续教养圣上。从明日开始, 便将圣上移出西宫太后的寝宫！”东宫太后话音落地，周月琦还没说话, 沈清河却是开了口。 　　原本看在新帝尚且年幼的情分上，他们都没有出手去阻拦西宫太后亲自抚养新帝这件事。但是很明显, 西宫太后的野心已经超出了她本人的身份。这样的西宫太后, 如若继续放任她留在新帝身边, 只怕对新帝并不会是好事一桩。 　　既然西宫太后已经不适合亲自抚养新帝, 自然应当将新帝搬离西宫太后的寝宫。正好, 也可以趁机给西宫太后一个教训。 　　沈清河的话，周月琦并不会反对。更别说沈清河此时此刻的提议，亦是周月琦的心中所想。 　　点点头, 周月琦当即就应了话：“确实不能继续将圣上留在西宫太后的身边，就这样决定！” 　　东宫太后倒是没想到这一茬。不是不想出手教训西宫太后, 而是…… 　　“那以后新帝交给谁教养？小五你吗？”定定的看着周月琦, 东宫太后并不赞同周月琦和新帝太过亲近。 　　虽说新帝年纪还小, 这个时候跟其亲近, 以后必然是有好处的。可新帝的身份和周月琦而今监国公主的身份俨然是对立的, 这个时候将新帝接来身边，无疑是养虎为患。至少，东宫太后并不认为，新帝是可以养的熟的。 　　“自然不是。”周月琦自己又不是没有儿子，会主动去养别人的儿子。哪怕这个人的身份极为尊贵，正是当今天子，周月琦也不可能会耐得住性子去亲手抚养。 　　不得不说，周月琦所有的耐心也就只给了她所在意的人。至于新帝，并不在这个范围内。 　　听周月琦这么一说，东宫太后不禁越发疑惑了起来。倒也没再主动开口询问，只是静静的等着周月琦的后续答案。 　　“只是将圣上从西宫那边挪出来而已。既然身为圣上，就理当住进圣上的寝宫。这一点，毋庸置疑。”周月琦之前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件事。但是现下，她倒是不介意插/手管管此事。 　　沈清河跟着点头，没有更多的言语，只是表达了对周月琦的认可和赞同。 　　东宫太后先是一愣，随即就跟着笑出声来。是啊，她怎么忘了，新帝本就有自己的寝宫，也合该有足够照料他的太监和宫女。就连嬷嬷，新帝身边也不缺。如此一来，哪里还有西宫太后什么事？ 　　西宫太后几乎要疯了。周月琦简直太毒/辣了！周月琦居然想要将圣上从她的身边抢走？她不答应，她是绝对不会准许任何人从她身边将新帝抢走的。 　　故而，当来人想要将圣上带走的时候，西宫太后说什么也不答应，一个劲的大喊大闹出声：“谁让你们来的？住手！你们都马上住手！不准碰圣上！都给哀家滚出去！” 　　西宫太后的嗓门还是很大的，骂人的架势也十足。然而，她到底还是高估了她自己而今在宫里的地位。因为来的人都是东宫太后和周月琦的人，又都直接听命东宫太后和周月琦，乃至于不管西宫太后怎么喊叫，都没有人理睬她。 　　最终，新帝就这样被带走了。 　　说实话，新帝被带走，真正痛苦的人也就只有西宫太后一个人而已。尽管新帝还小，可平日里新帝都是交给身边的奶/嬷嬷照顾的。西宫太后也只有在需要用得到新帝的时候，才会稍微抱一抱新帝。就比如，西宫太后需要带着新帝去见太皇太后，她就肯定会不吝啬的亲力亲为，抱一抱新帝。 　　当然了，西宫太后也并非真的就她自己一人全程将新帝抱去太皇太后的寝宫。她只是在临近太皇太后的寝宫时，再从身后奶/嬷嬷的手中接过新帝，这才抱去见太皇太后罢了。 　　也是因着这样的缘故，新帝跟西宫太后其实算不得亲近，也没有到离开了西宫太后就一个劲哭闹不休的地步。故而，就显得西宫太后的那些说辞很有些荒谬了。 　　西宫太后哪里会管那么多？新帝养在她的身边，就是她最大的仰仗。哪怕她现下还用不到新帝，可新帝是她的护身符啊！只有新帝养在她的身边，她才能稳稳压过东宫太后一头，才能保证这偌大的后宫里谁也不敢小瞧她。 　　存着这样的想法，西宫太后说什么也没办法答应让新帝离开。眼瞅着新帝被强行带离她的身边，西宫太后黑着脸直接找去了周月琦的寝宫。 　　她当然不敢去东宫太后的寝宫。才刚跟东宫太后起了矛盾和争执，东宫太后是怎样的脾气和秉性，西宫太后姑且已经有了清楚的认识。 　　心里很清楚如若冒然跟东宫太后对上，她肯定讨不到好，乃至于西宫太后率先想要去找的便是周月琦，而不是东宫太后。 　　周月琦才刚用完晚膳，正要去太皇太后的寝宫接回周承彦，就见西宫太后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 　　“周月琦！”西宫太后是真的很生气，张嘴就大喊大叫了起来，“你凭什么让人将圣上从哀家的身边带走？你马上让他们将圣上给哀家还回来。哀家才是圣上的生母，你就那么容不下哀家？” 　　相对西宫太后的暴跳如雷，周月琦的反应就冷淡多了。全然没有被西宫太后的怒气吓唬住，周月琦神色清冷的看着西宫太后，语气甚是淡漠：“圣上是九五之尊，需要更好的教养。以西宫太后娘娘的品行，尚且不足以照顾好圣上。” 　　“你！”怎么也没想到周月琦居然会当面讽刺她的德行不够好，向来自视甚高的西宫太后差点没被气的吐血，“哀家的品行可是先帝亲口夸赞过的，你凭什么指责哀家的品行不足以照顾圣上？圣上可是从哀家的肚子里生出来的，圣上就是哀家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难不成你还会觉得，哀家会对圣上不好？哀家对圣上的照顾，从来都是很用心，也很细致周到的。” 　　西宫太后喊的很大声，脸上的怒色丝毫不掩饰，瞪眼望着周月琦，气的快要跳脚。 　　然而西宫太后这般架势，丝毫震慑不住周月琦。 　　漫不经心的斜睨了一眼西宫太后，周月琦的反应很是冷淡，也尤为的坦然：“你是圣上的生母，确实会照顾好圣上。可圣上并非寻常家的孩童，只需要喂饱了、穿暖了，就不需要担心其他事情。圣上是九五之尊，比起这些吃穿用度，圣上还需要足够品行和学识的教养。西宫太后娘娘莫不是觉得，你个人的才学已经好到可以为帝师的程度了？” 　　“我……”周月琦的质问太过直白，西宫太后顿时语塞，好半天也只憋出了一个“我”字，却是连“哀家”这个她尤为感觉尊贵的自称都给忘记了。 　　周月琦没想跟西宫太后起争执。就说此刻面对面站着，周月琦所想的也不过是让西宫太后知难而退，自己识趣的离开罢了。 　　也是以，尽管看出西宫太后的语塞，周月琦也没想过要乘胜追击，只是静待西宫太后自行离去。 　　西宫太后没有这么高的觉悟。她之所以会过来，就是要周月琦给她个说法和交代。而眼下周月琦明显是想要从气势上压倒她，西宫太后当然不肯轻易认输。哪怕之前已经丢了人，可她还是不愿妥协。 　　沐浴在周月琦的冷眼下，西宫太后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连忙说道：“圣上当然会有自己的帝师。不论是学识还是德行，都会有朝堂上的大儒亲自教导。届时圣上必定会是文才武略样样精通，天生就该是旁人望尘莫及的人上人。” 　　“那也得圣上身边没有妨碍才行。”意有所指的瞥了一眼西宫太后，周月琦冷声说道。 　　“妨碍？你的意思是，哀家会成为圣上成长路上的障碍？你胡说！哀家怎么可能会是障碍？哀家一心为圣上着想，哀家只会帮着圣上，决计不会妨碍圣上分毫的。”明显听出了周月琦话里的言外之意，西宫太后梗着脖子向周月琦喊道。 　　“你到底会不会是圣上的障碍，不需要其他人作证，你自己心里就应该清楚。”没打算继续跟西宫太后废话，周月琦背过身去，不再多看西宫太后一眼，“本公主很忙，就不留西宫太后娘娘了。” 　　周月琦的语气着实太过冷漠，西宫太后完全承受不住这样的对待。只觉得周月琦就是故意无视她，西宫太后莫名就觉得这是周月琦对她的讽刺和冷嘲。 　　如此想着，西宫太后自然不愿意直接顺着周月琦的话离开了。 　　反之，西宫太后立刻就又变得甚是强硬了起来：“监国公主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哀家人还在这里，建国公主就想赶人？” 　　“西宫太后娘娘想多了。”见西宫太后不愿自行离去，周月琦索性就径自走人了。至于西宫太后是想要继续站在这里，还是老老实实的离开，周月琦完全没打算过问。 　　眼看着周月琦想要走人，西宫太后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想也没想的，就冲过去拦住了周月琦的去路。 　　“周月琦！你别欺人太甚！”气冲冲的看着周月琦，西宫太后跺跺脚，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哀家已经说了，圣上是哀家的亲生儿子。圣上还那么小，哀家是绝对不会答应你们将圣上从哀家的身边抢走。哀家是一心为了圣上好，万事都小心翼翼的为圣上着想。哀家不可能放任圣上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绝对不准许。” 　　“圣上现下有受到伤害吗？”冷眼听完西宫太后的所有埋怨和指责，周月琦淡定的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没能及时跟上周月琦的节奏，西宫太后愣了一下，随即才回过神来。下一刻，西宫太后的语气变得更加急促，“就算圣上现下没有受到伤害，可是谁又能保证，圣上以后不会受到歹人所害？你这样强行将圣上从哀家的身边带走，不就是给了歹人暗中出手残害圣上的机会？” 　　“西宫太后娘娘着实想的太多了。”周月琦对西宫太后的耐性其实挺好的。不是因为她对西宫太后多么的宽容和喜欢，而是因为西宫太后根本就没有入她的眼。 　　也所以，不论西宫太后说什么，听在周月琦的耳里都算不得什么，丝毫激不起丁点的波澜和动静。 　　就好像狠狠的一拳砸过去，却只砸到了棉花，西宫太后此刻的感觉着实憋屈又难受。对周月琦，她确实是有不满的。而她方才也的的确确将自己的所有不满都说给了周月琦知道。 　　然而很可惜的是，即便她的不满和指责都如实摊开在了周月琦的面前，周月琦却还是始终淡定自如，全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西宫太后不是傻子，她不可能看不出周月琦对她的无视，以及对她的不屑一顾。正是因为看出来了，西宫太后反而越发的生气。只觉得她今日来五公主面前，非但没能讨到丁点的好处，反而受尽了一肚子的气。 　　实在太过屈辱了！西宫太后咬咬牙，盯着周月琦的目光几乎要冒出火花来：“无论如何，哀家一定要将圣上接回身边来。” 　　“西宫太后娘娘尽管去便是。”周月琦气定神闲的回道。 　　“我……”一肚子的窝囊气顷刻间涌上胸口，西宫太后只觉得喉咙眼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塞住了。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满腔愤恨尽数无从发泄。 　　但是，不甘心啊！不甘心就这样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但凡她有其他的本事和能耐，又怎么会落到这般境地？ 　　面对周月琦的欺辱，西宫太后忍了又忍，憋了又憋，愣是没敢将满腔的愤怒发泄出来。 　　“西宫太后娘娘若是没有旁的话多说，就先让路！”无意继续跟西宫太后争辩，周月琦绕开了西宫太后，大步离去。 　　这一次，西宫太后没敢再度将周月琦拦下来。不是打算放任此事被揭过去，也不是准备答应让圣上自此离开她的身边，而是不得不暂且偃旗息鼓，只待另寻他招。 　　第187章 　　步出自己的寝宫, 周月琦一路无话的来到了太皇太后的寝宫。 　　太皇太后已经等了周月琦好一会儿了。正在好奇周月琦怎么来晚了, 就看到周月琦的身影走了进来。 　　“小五今日怎地晚了？莫不是太忙了？”太皇太后倒没有责怪周月琦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好奇。 　　“不是, 是被西宫太后耽搁了一会儿。”也没隐瞒西宫太后去找她的事情，周月琦径自回道。 　　“她跑去你那干什么？”一听是西宫太后闹事, 太皇太后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她怎就那般的不安分？整日里闲着没事就爱到处闹事。实在不行，就将她送进冷宫去，关她一辈子，看她下次还敢不敢闹到你面前去！” 　　“还不是为了我让圣上搬出她寝宫的事情？她会生气，倒也算不得什么。”周月琦一边说话, 一边就走过去接过了周承彦。 　　跟西宫太后照顾圣上的态度不同，周月琦只要有机会, 都一定是自己亲手抱孩子的。早些年她养沈承轩和沈承皓的时候便是如此, 而今对待周承彦, 亦是如此。 　　“她倒是有这个脸，居然还真的敢找到你面前去。”太皇太后是很不喜欢西宫太后的。论起身份, 哪怕西宫太后是新帝的生母，依然不得太皇太后的喜欢, 也入不了太皇太后的眼。 　　这不, 一听闻西宫太后跑去周月琦面前闹事，太皇太后半点情面也没给西宫太后留, 径自就冷哼出声。 　　周月琦倒是没有想太多, 也没有因为西宫太后的事情影响她自己的心情。 　　还是那句话, 她和西宫太后之间没有那么大的矛盾和冲突。如若不是西宫太后自己非要闹腾个不休，周月琦可没那个心思去揣测西宫太后的心下所想。 　　“你这丫头，就是心太软，这才让那些出身低微卑下的也敢闹到你面前。”太皇太后向来就很喜欢周月琦。以前周月琦是出嫁的公主，是这样。而今周月琦是先帝亲封的监国公主，仍旧是如此。 　　“宫里何时消停过？皇祖母无需记着此事，气着自己的身体反而不值得。”看出太皇太后是真的很生气，周月琦轻轻摇了摇头，劝慰道。 　　“哀家也不是非要跟她计较。哀家在这后宫呆了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幺蛾子没遇到过？比她更没脸没皮的，哀家也不是没见识过。为着她气坏哀家的身体，还真是不值当。”太皇太后还是很受用周月琦这番劝慰的，语气瞬间变得温和了下来。 　　明显感觉到太皇太后的怒气已经散了，周月琦微微颌首，便准备抱着周承彦离开了。 　　虽然将孩子留在太皇太后的寝宫过夜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一般情况下，周月琦还是坚持将周承彦带在身边自己养。她从未想过要因为任何缘由和因素，跟自己的孩子显得生分和疏离。不单单是对待周承彦是这样，对待沈承轩和沈承皓也是如此。 　　之前因为要留在宫里养胎和生养，原本周月琦是打算将沈承轩和沈承皓也一并带入宫里来的。后来之所以没有将两个孩子带进宫，单纯是因为两个孩子已经开始启蒙学识了。 　　很早的时候，周月琦和沈清河就预定下了一位大儒为沈承轩和沈承皓启蒙。说到两个孩子的未来，周月琦和沈清河都不强求。不管是习文还是习武，只要两个孩子自己喜欢，周月琦和沈清河都不会阻拦。 　　也是因此，在确定两个孩子都更喜欢留在沈家学习之后，周月琦并没有任何的阻拦，也没想过非要两个孩子改变。 　　说到底，宫里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好地方。在沈家，有一大家子都护着沈承轩和沈承皓，两个孩子肯定会过的很好。反之，如若来了宫里，到处都是危机四伏，多得是对他们不安好心的人。相形之下，反而是沈家更适合沈承轩和沈承皓的成长了。 　　至于周承彦，因着被赐了皇家姓氏的关系，就只能留在宫里了。不过还好，有太皇太后和东宫太后帮忙一起护着这个孩子的安危。一定程度上，也彻底安了周月琦的心。 　　另一边，西宫太后正孤零零的坐在一片黑暗里，脸上的神色变来变去，尤为愤恨。 　　她是一定要将圣上接回身边来的。不管周月琦答不答应，她都必须尽快将圣上拉拢回她的身边来。还有圣上身边那些伺候的人，换了宫殿，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否都尽心，可有让圣上受到怠慢？ 　　此外，西宫太后一直都很怀疑，她和圣上的身边是有眼线和探子的。 　　一想到身边的人可能都不可信，西宫太后只觉得她的人身安危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就连偶尔想要送个口信出宫，都很难。 　　虽然西宫太后的娘家并不是多么的荣耀，也算不得位高权重，可她到底是有娘家人的。在不确定身边的人可不可信的前提下，西宫太后根本不确定她的举动会不会被有心人告密。 　　西宫太后还是有一定想法的。有的时候，以静制动不失为很聪明的手段。只有她什么也不做，才不会被人抓到把柄。与此同时，还能更好的护着她的娘家人。 　　如此一琢磨，西宫太后就只能先靠自己，而不敢轻易动手了。 　　但是，不能向宫外传信，不代表她就不能继续去跟周月琦软磨硬泡。比起东宫太后，周月琦这个所谓的监国公主不过就是一个小辈罢了。再怎么说，她这位西宫太后也是周月琦的长辈，她就不信周月琦敢将她怎么样。 　　越想越兴奋，西宫太后闷着头坐在床上，许久才终于躺下来，陷入了沉睡。 　　西宫太后去找周月琦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后宫上下。一时间，宫里的气氛立刻就变得风起云涌，甚是诡异了起来。 　　说句心里话，宫里这一众的太妃对周月琦是存有一定敬畏之心的。主要是先帝还在世的时候，就对周月琦特别的疼爱。彼时周月琦在宫里的地位就很是崇高，没人得罪得起，她们早就已经习惯了。 　　而今周月琦直接当上了监国公主，身份越发的不相同，一众妃嫔各个都是有眼色的，当即就选择了明哲保身，尽可能的避开跟周月琦起冲突的可能性。 　　不过，她们不闹事，不代表她们就不爱看热闹。就好像这次西宫太后居然胆敢找上周月琦，她们立马就有了看戏的兴致，纷纷都眼巴巴的盯着看，静待后续的到来。 　　不可否认，所有人都是不看好西宫太后的。而今宫里的局势太过显然了。即便西宫太后顶着“太后”的封号，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虽说她确实很好运的成为了新帝的生母，可谁让新帝还小呢！西宫太后这位生母确实可以母凭子贵，但想要借机上位，就着实有些难度了。 　　当然，大家也更希望西宫太后能多多坚持，尽可能跟周月琦起更大的冲突。 　　谁让她们自己没本事闹腾呢！她们也很想成为人上人，成为这宫里谁也惹不起的金贵人儿，此后都不需要看任何人的眼色过活，无需仰仗其他人的鼻息度日。 　　可是，她们不像西宫太后，没有新帝这个护身符。这不，不管心里怎么想，她们都只能放弃了。 　　也所以，她们的那点不为人知的小心思，就只能靠西宫太后来帮忙完成了。反正，即便得罪了周月琦，会遭到报复的也是西宫太后，并非她们。 　　沈清河也很快就知道了西宫太后的小动作。对西宫太后的那点心思，沈清河着实很不喜欢。 　　应该说，但凡是算计周月琦的人，沈清河都不会喜欢。像这次西宫太后闹出的事情，沈清河明明可以一力压下，可他非但没有压下，反而放任这件事一直喧嚣闹到了朝堂之上。 　　朝堂上一直都有保皇派的存在。因为西宫太后是新帝的生母，一些朝臣对西宫太后的身份无疑是很认可的。 　　毕竟比起周月琦这位建国公主，新帝才是堂堂正正的皇家正统。爱屋及乌，这些朝臣也愿意多给西宫太后一些宽容和认可。以致于西宫太后此次跟周月琦杠上的举动，便给了这些朝臣无尽的信心。 　　鉴于这是西宫太后第一次跟周月琦起冲突，哪怕这个冲突的理由有些站不住脚，可朝中还是传出了一些支持和认可的声音。 　　于是乎，这件事就成为了朝堂上才刚出炉的最新话题。一些保皇派朝臣直接在早朝上公然对监国公主周月琦提出了异议，直言监国公主应当谨守本分，不该干预新帝和西宫太后的事情。 　　“既然诸位大臣都对此事有异议，那么敢问诸位大臣一声，新帝当何时搬进自己的寝宫？是一直住在西宫太后娘娘的寝宫，直至成年？”冷冷的看着对她提出异议的朝臣，周月琦直言不讳的问道。 　　周月琦从不曾对这些朝臣露出笑脸，连丝毫的讨好和低头都没有过。在她而言，她会监国，纯粹只是先帝遗诏罢了。她对权势皇位没有任何的觊觎之心，当然也不必要去跟任何人妥协抑或低头，完全不需要去拉帮结派，结识朝中这些所谓的重臣。 　　被周月琦这么一反问，朝臣们顿时就哑然了。哪有皇子一直养在后妃寝宫的？即便是生母，也是不合礼数和规矩的。更别提，还是新帝了。 　　冷眼看着这些朝臣顷刻间没了声音，周月琦冷冷的移开了视线。说句不好听的，这些朝臣不过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主罢了。真要面对面的杠上，谁又敢跟她杠到底？ 　　第188章 　　这些朝臣确实都不敢跟周月琦对着干。不是害怕周月琦, 而是害怕沈清河这位兵马大将军。 　　说实话，沈清河远远没有当初贺宰相在朝的时候那般我行我素，也没有那般的蛮横霸道。虽说现如今的朝堂之上，当属他最有权势。但是对于朝中的诸多事宜, 沈清河鲜少会插手，更加不会擅自做主。 　　就好像曾经的贺宰相一派，这些朝臣依旧在朝堂为官。尽管他们很是小心翼翼，整日里提心吊胆的觉得沈清河肯定会找他们的麻烦。但是事实上，沈清河从未这样做过，甚至连丁点的找茬征兆都没有露出过。 　　也有一些朝臣想要接机讨好沈清河, 最好就攀附上沈清河这座靠山。然而很可惜的是，打从贺宰相出事之后，沈清河便不再拉拢朝中的各方势力了。以致于这一部分的朝臣着实懊悔不已，纷纷暗叹早先没有第一时间就站队, 乃至就错过了最佳时机。 　　然而，不管怎么说, 只要有沈清河在一日，朝堂上就还是周月琦的一言堂。此刻, 亦然。 　　沈清河其实挺期待这些保皇派努力蹦跶蹦跶的。现下蹦跶, 总比以后蹦跶要来的好。正好而今新帝尚还幼小，他一次就能将这些保皇派彻底镇压下去。省得日后连新帝也加入进来, 事情只会变得更加混乱。 　　只可惜, 这些保皇派到底还是没有这个胆量。又或者说, 其实他们是没什么底气。 　　真要圣上是个厉害的君主, 且已经把持朝政，他们肯定能帮忙争上一争。即便是将周月琦这位监国公主赶出朝堂之上，也在所不惜。 　　无奈圣上并不是那么的厉害。现如今的圣上实在太小了。哪怕他们今日站在朝堂上为了圣上跟监国公主争个你死我活，那又能怎样？圣上这么小，并不会记他们的情。另一方面，万一他们被监国公主问罪，谁又能来救他们？他们总不能指望新帝突然出现，正好解救了他们！ 　　正是因为很清楚这里面的厉害关系，所以不管他们嘴上说的多么动听，也不敢真的在行动上跟周月琦来硬的。更别说，真当他们没看见一旁的兵马大将军已经斜睨他们好几眼了？ 　　他们都还不想死，也不想这么快被沈将军当成典型来镇压。着实不想跟沈将军成为仇敌的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老老实实的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眼看着这些保皇派就这样偃旗息鼓，周月琦委实有些失望。这么一丁点的小阵仗，连丝毫的波澜都还没激起，他们就退散了？ 　　换了周月琦自己，要么一开始就不跳出来，要么就一定坚持到底。她决计不会像这些保皇派一般，直接半途而废，反而处处不讨好。 　　试想一下今日早朝上的事情若是传到后宫被西宫太后知晓，西宫太后会感激这些保皇派吗？以周月琦对西宫太后的了解，西宫太后是不会感谢这些保皇派的。不但不会感谢，西宫太后指不定还会因此记恨上这些保皇派。届时，才是真的可笑。 　　不管是沈清河还是周月琦，都在静待保皇派的再接再厉。颇为无奈的是，他们到底还是失望了。直到下朝，这些保皇派也没再掀起新的波澜来。 　　带着那么些许的失望，周月琦轻轻摇摇头，回了后宫。 　　正如周月琦所说的那般，西宫太后很快就听闻了今日朝堂上的事情。 　　起初听闻有朝臣为她和新帝抱打不平的时候，西宫太后别提多高兴了，激动的瞬间就红了眼圈。她就说么，他们母子不会一直被所有人遗忘的。这个朝堂之上，还是有公正廉明的官员，他们心里都是认真的在记挂着她和新帝呢！ 　　然而下一刻西宫太后就被告知，这些朝臣轻而易举就被周月琦镇压住了。 　　就好像给了她生的希望，却偏偏又无情的全部夺走，西宫太后的心情不禁就变得更加糟糕了。 　　没有那个本事，就别开那个口呀！原本还没那么多人知晓她和新帝已经被拆散的事情，她这位西宫太后还是很有地位的。现下可好，只怕所有人都知道新帝已经被周月琦从她的身边抢走这一事实。身为堂堂太后娘娘，却被一个已经出嫁的公主镇压的无力反击，这又何尝不是对她的嘲笑和讽刺？ 　　而且这件事还涉及到了新帝在朝堂上的威信。只怕今日之后，再不会有任何的朝臣愿意站出来为新帝畅所欲言的鸣公平。在他们的心里只会记住，一旦他们开口，就肯定会被周月琦镇压住。 　　所以说，万事就怕乱开头。像今日朝堂上这几位保皇派的举动，就很让西宫太后怨怼，也彻底的记恨上了。 　　不过今日这件事，也给了西宫太后不一样的契机。没关系，一次不行，也不是没有第二次的。只要她好好筹谋了，再联系好可靠的朝廷官员，就不怕此事没有回转的余地。 　　只是，倘若真的要来第二次，她就必须胸有成竹，又十足的信心才行。再不能像这次一样，虎头蛇尾的悄无声息又被周月琦按耐了下去。 　　心下有了这样的算计，西宫太后想了又想，还是悄悄将口信传了出去。 　　太皇太后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确定了西宫太后的小动作，太皇太后冷下脸，也没命人去将西宫太后的口信拦住，索性就放任了这件事的顺利达成。 　　“主子，咱们真的不把那边的口信拦下来？”眼见太皇太后没有采取措施，一旁的心腹嬷嬷不放心的提醒道。 　　“不用。”太皇太后是什么人啊！她真要不想让西宫太后把话传出去，西宫太后就是找再多的人帮忙，也是无济于事。 　　反之，正是因为太皇太后的放任，才给了西宫太后这个机会。 　　当然，这个机会不一定是让西宫太后去找帮手，而是让西宫太后去犯错，可劲儿的犯错。只有西宫太后的错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她这边才能搬出更正当的理由来彻底将西宫太后给按耐住。 　　待到那个时候，别管西宫太后是怎么想的，太皇太后都能将她压的再也没办法翻身。正好，也能为她的小五省省事，亦是太皇太后的另外一个目的。 　　太皇太后的心中所想，西宫太后不可能知道，心腹嬷嬷就更加想不通了。 　　不过，眼瞅着太皇太后的态度甚是坚决，心腹嬷嬷稍稍迟疑之后，便又不吭声了。反正太皇太后是不会害五公主的，她倒也不必担心。 　　与此同时，周月琦和东宫太后也都知晓了西宫太后的小动作。 　　“怎么办？要不要母后出手帮你把此事彻底解决了？”东宫太后之前并不在意西宫太后的存在。但是最近一段时日，西宫太后一而再的闹腾举动，着实惹恼了东宫太后。 　　西宫太后真要是大动作的闹事，东宫太后姑且还会高看她一眼。可西宫太后就像一只藏在阴暗里的老鼠，时不时就窜出来搞一下破坏，委实很烦人。 　　如若现如今还是东宫太后在宫里当家做主，东宫太后也或许会放任西宫太后在宫里多蹦跶一些时日。反正她每日呆在宫里也是闲着，权当西宫太后是个乐子，以供她打发时间，免得太过无聊。 　　可是，而今这个宫里理应是她的小五坐镇。那么，东宫太后的想法和态度便又不一样了。这不，趁着西宫太后这次的举动被她抓住，东宫太后就琢磨着要一次性把问题和麻烦都给解决掉。 　　“不用母后出手。”周月琦很清楚，东宫太后凡事都是为了她好，也是发自真心的准备处理西宫太后。但是对周月琦来说，确确实实没有这个必要。 　　西宫太后的那点小动作，周月琦并没有放在心上。她这个人，从来都不怕事。哪怕西宫太后敢抱着新帝闹到朝堂上，周月琦也拍手欢迎。 　　至于西宫太后到底有没有这个胆子，周月琦拭目以待。 　　“真的不用？”遭遇周月琦的拒绝，东宫太后也不生气，只是挑明笑道。 　　东宫太后当然不会生周月琦的气。她这一辈子，就只有周月琦这么一个女儿。举凡是周月琦想要做的事情，东宫太后都不会有任何的异议。以前周月琦人在将军府的时候是这样，现如今周月琦当上了监国公主，东宫太后也依旧是不变的态度。 　　像西宫太后这件事情，倘若周月琦需要，东宫太后毫不介意的会帮忙解决。反之，要是周月琦不想她动手，东宫太后也不介意将西宫太后留着，权当是给周月琦当练手的了。 　　“不用。”摇摇头，周月琦自然能领会东宫太后的关怀和好意。只不过，她也不必跟东宫太后藏着掖着。只因确实不需要东宫太后的帮忙，哪怕是拒绝，周月琦也是直言不讳，并不会跟东宫太后虚假逢迎。 　　“好。你说不用，那就不用。母后都听你的。反正你若是需要母后帮忙，随时开口就是。”自家女儿，东宫太后自己最是了解的透彻。这不，顺应周月琦的意思，东宫太后立刻就松了口。 　　第189章 　　东宫太后这边好说话, 沈清河就不一样了。 　　眼见朝中那些大臣才刚掀起一丁点的小阵仗, 就没有了后续。沈清河本来还想着，这些朝臣说什么也会闹腾出大冲突的。 　　不过很明显, 这些大臣没有这个能耐, 也没这个底气。 　　至于西宫太后的那些小动作, 说实话, 沈清河全然没有放在眼里。恰恰相反，倘若西宫太后的口信真能闹出动静, 沈清河倒是很乐见其成。 　　收到西宫太后的口信，新帝的舅家着实有些无奈。 　　西宫太后真以为他们不想弹劾周月琦吗？可他们没有这个能力啊！加之今日朝堂上闹的那一出，谁不知道而今的朝堂就是周月琦和沈清河的囊中之物？ 　　论地位, 他们比不上周月琦。论兵力，他们完全不是沈清河的对手。这样明摆着的事实, 他们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擅自行事？那样的话, 就太过冲动了。 　　还有西宫太后送出来的这个口信, 也着实不该。不单单是西宫太后这样的举动过于自作主张, 也很是冒进。 　　宫里是什么地方？西宫太后在宫里的根基那么浅, 就这样堂而皇之的传出了口信？他们不相信, 太皇太后和东宫太后那边会一丁点的风声都没有听到。 　　更甚至，若是稍微阴谋论一些, 他们完全可以确信, 西宫太后而今的所有举动都在太皇太后和东宫太后的严密监视下。 　　如此一来, 他们就更加担心了。 　　不能被太皇太后和东宫太后发现他们有异心的。若是惊动了周月琦和沈清河, 他们根本不敢保证接下来等着他们的会是怎样的下场。 　　故而，仔细琢磨又琢磨之后，新帝的舅家还是一致决定，按兵不动，暂时对西宫太后的口信置之不理。 　　就这样，西宫太后等了又等，耗尽了所有的耐心，最终却什么也没等到。 　　怎么会？她而今的身份可是极为尊贵的，又有新帝傍身，她的娘家人怎么可能不帮她？明明，帮她就是帮他们自己啊！ 　　西宫太后不是个会轻易罢休的人。既然她的口信传出去不见成效，那么她就索性将娘家嫂子召进宫里来。她就不信，她的娘家人会真的对她和新帝的处境见死不救。 　　再度接到西宫太后的消息，还是命他们进宫，新帝的舅家瞬间就无可奈何了。 　　西宫太后这是傻了吗？他们都表现的那般明显了，不就是提醒西宫太后别再冲动行事？可偏偏，西宫太后不是个聪明的，愣是将事情又给闹大了。 　　不管怎么说，西宫太后下了旨意，就算他们确实不愿意进宫，也不得不前去见西宫太后一面。正好，也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提醒提醒西宫太后，当面把其中的利害关系说清楚给西宫太后听。 　　带着一家人的殷切叮嘱，新帝的舅母肩负着巨大的使命，进了皇宫，站在了西宫太后的面前。 　　一见到娘家嫂子出现，西宫太后立马来了精神，不客气的冷哼出声：“嫂嫂终于肯来了。要不是哀家一而再送去口信，只怕你们都不肯露面的。怎么？现下就开始不理睬哀家这位太后娘娘了？” 　　“臣妇见过太后娘娘。”也不敢跟西宫太后直接来硬的，舅母兀自按耐下心里的不舒服，只得小小声的提醒道，“嫂嫂这也是得了公公和夫君的话，这才……” 　　听到是她爹爹和兄长的意思，西宫太后的怒火忍了忍，免不了就轻叹一声：“爹爹和兄长可有其他吩咐？” 　　“公公和夫君说了，万事都请太后娘娘多多忍耐。而今圣上毕竟还小，即便太后娘娘一定要争，也得多等几年才是。省得弄巧成拙，反而不美了。”说实话，舅母心里也很清楚，西宫太后而今的处境并不好。 　　不是说西宫太后的身份不够尊贵，而是因为西宫太后的身份太过尊贵了。要不是这么尊贵的身份，西宫太后又哪里会生出旁的心思，一个劲的闹腾不休？ 　　“还要忍？到底要哀家和圣上忍到什么时候？”一听说要她忍，西宫太后气的直拍桌子，“难道哀家会不知道要忍？哀家已经很是忍耐了，从来不去主动找他们的麻烦。可他们偏偏就见不得哀家好，甚至还强行将圣上从哀家身边抢了去。嫂嫂你来说，要是你的儿子被人给抢了去，你能不急？” 　　“自然是急的。”舅母也不是进宫来跟西宫太后吵架的。见西宫太后气得不轻，她连忙出声安抚道，“娘娘受的委屈、吃的苦头，嫂嫂都知道，也都清楚。但凡有法子，嫂嫂肯定会帮娘娘将圣上再给抢回来。” 　　“还是嫂嫂懂我。”听到舅母明显感同身受的话语，西宫太后终于心里舒服了些。同时，也放软了语气。 　　“嫂嫂当然是站在娘娘您这边的。之前娘娘将口信传回家里去的时候，嫂嫂就私下里跟娘娘的兄长提及，务必要为娘娘精心筹谋，甘倒涂地。即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舅母当然知道如何哄西宫太后。早先西宫太后还没入宫的时候，她就能轻而易举的将西宫太后给哄住。如若不然，今日也不会是她来见西宫太后了。 　　“嫂嫂。”西宫太后越听舅母的话，越觉得甚是悦耳，不由就感动的红了眼圈。 　　“娘娘稍安勿躁。无论何时，咱们都肯定会站在娘娘您这一边。”知道西宫太后这便是被她哄住了，舅母登时松了口气。 　　西宫太后站起身来，走到舅母身边，顺势就握住了舅母的手：“嫂嫂你说说，哀家还能做些什么？” 　　回握住西宫太后的手，舅母也跟着压低了声音，悄悄道：“太后娘娘现下什么也别多想，也无需去做。只管多去陪陪圣上，务必不能让圣上跟娘娘离了心才好。” 　　西宫太后点点头，终于还是服了软：“哀家也是想着，不能让圣上跟哀家离了心，这才舍不得让圣上被抢走。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是养在自己的身边，跟养在外面，还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舅母闻言点点头，多少还是对西宫太后有些高看了。她原本还觉得，西宫太后就是个爱任性胡闹的。毕竟之前西宫太后在娘家的时候，就是此般的分不清轻重，偏偏又特别的自以为是。 　　不过此刻西宫太后的话语，足以彰显出她的成长和变化。最起码，西宫太后还知道，必须得将圣上养在她身边的重要性。 　　但是，就算西宫太后已经不再如从前那般蠢笨，舅母也不敢掉以轻心。反之，就是因为西宫太后开始变得特别有自己的想法，才越发的不好掌控。这样的西宫太后，对他们来说也不是好事一桩，反而是极大的不安定因素。 　　顿了顿，舅母仔细酝酿完了所有的言语，这才慢条斯理的跟西宫太后说道：“这次的事情并不简单。好端端的，他们为什么要将圣上带离太后娘娘的身边？说到底，他们还是没安好心，且就是冲着娘娘您来的。圣上到底还小，他们只怕也正打着圣上的主意呢！毕竟娘娘您也知道，五公主现下已经是监国公主了，沈将军手中又握着重权。要是他们联手将圣上也抢了去，娘娘您这边就危险了。” 　　“可不就是这个理？哀家而今的心里啊，说不出多么的担心了。打从圣上被带走，哀家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也正是因为太过担心圣上的安危，哀家才会那般着急的给娘家送去口信。结果，你们却是不着急，非要拖到现下才肯进宫来见哀家。”西宫太后说着说着，又把话题扯了回去。说到底，她心里对娘家的怨气还是存在的，并未彻底散去。 　　“娘娘却是有所不知，咱们而今也是急在心头，却不好擅自出手。”舅母一边说一边凑到西宫太后身边，声音低的几乎不可耳闻，“娘娘势必不知道，咱们现下的一举一动都严格掌控在太皇太后和东宫太后的手里。先不论太皇太后是怎样的态度，单说东宫那边，恐怕就只等着咱们这边露出马脚，她好趁机找咱们的茬，进而夺走娘娘您的风头。” 　　“哀家就知道，她们肯定没安好心。”说到被监视，西宫太后并不意外。就说她自己的寝宫里，只怕也有不可信的下人。这一点，西宫太后心里有数，只是没有找到机会，不好一起处理掉罢了。 　　更何况，西宫太后自己也送了线人在太皇太后和东宫太后那一边。只要西宫太后想，也不是一丁点的消息都探查不出来。 　　“可不是？就因为眼下的处境对咱们很是不利，所以咱们才不能擅自出手的。就好像娘娘您这回，就太过急切了。咱们可是娘娘您的底牌，不说用在最关键的时刻，可是一旦咱们家在这个时候损兵折将，以后娘娘和圣上真的要用起人来的时候，咱们又怎能更好的为娘娘和圣上所用？”见西宫太后听进去了她的劝告，舅母忙不迭继续说道。 　　第190章 　　娘家嫂子的劝说, 西宫太后是愿意听的。说句实话，西宫太后虽然野心很大, 却也算不得没脑子。娘家传来的消息，西宫太后都很认可, 也确实听进了耳里，放在了心上。 　　“嫂子, 哀家知道。”朝着娘家嫂子点了点头，西宫太后顿了顿，老老实实的说道, “这件事是哀家思虑不周，不该这么冒失就请娘家帮忙。哀家也是一时被气急了, 这才会冲动行事。” 　　“太后娘娘能想通这一点就好。这次倒是问题不大，咱们毕竟什么也没做。即便被人发现, 也挑不出错来。只不过若是还有下次，就请太后娘娘一定要忍耐住，万万不可再像这次一样大意了。”身为娘家人，新帝舅母其实并不敢真的对西宫太后进行说教。毕竟西宫太后才是身份更加尊贵的那个人，而她就差远了。 　　也是以, 在听到西宫太后服软之后, 舅母立刻就改了口。一边说着, 一边又开始肯定起西宫太后的重要性来：“娘娘而今可是咱们全家的唯一指望和希望。圣上以后需要娘娘的时日还长着呢！在这深宫内院，也唯有以娘娘的聪明才智, 方能真正帮得上圣上。咱们全家都是随时随刻都静听娘娘您的差遣, 万事全凭娘娘吩咐。” 　　对于来自娘家的忠心, 西宫太后是很满意的。此般想着，西宫太后之前的那些不满和不悦也都散了去。 　　也罢，反正是自家人，她以后会多多跟他们商量完对策再出手。日后也好有个里应外合，省得她自己孤军奋战，反而不稳妥。 　　想着娘家才是最值得她信任的人，西宫太后真真切切的松了口气：“放心。只要你们都肯天衣无缝的配合哀家，哀家肯定会带着你们一起坐享圣上的福。待到日后，咱们家便是真真正正的功勋之家，必定会受到圣上的倚重和重用。哀家可以向你们保证，圣上一定会感激你们现下所作出的一切功劳。” 　　新帝舅家本来就是全心支持新帝的。哪怕新帝而今还小，他们也心甘情愿的继续等下去。此刻得了西宫太后的承诺，无疑是又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好，我回去后会如实将娘娘的话转述给公公和夫君知晓的。”点点头，新帝舅母笑道。 　　极为明显，西宫太后和娘家嫂子这一次的见面结果是极为愉快的。达成统一共识之后，姑嫂两人又说了好些话，这才结束今日的约见。 　　待到送走娘家嫂子，西宫太后不禁就勾起嘴角，一脸胸有成竹的笑了。 　　这一下，她和圣上就什么也不用怕了。 　　“呵！西宫那边还真是不安分。”太皇太后是真的很不喜欢西宫太后的野心。说句不好听的，这个宫里从来都不缺有野心的女人，缺的是愚蠢的女人。而西宫太后，无疑就是这个愚蠢的女人。不但狂妄自大，而且尤为愚昧无知。 　　如若西宫太后真要有本事、有手段，太皇太后不介意陪西宫太后玩上一玩。不就是斗心眼么！她还能输给这么一个小丫头？真以为当上太后就多么了不得了？在太皇太后的眼里，西宫太后不过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罢了。 　　“儿媳倒觉得，西宫那边挺有想法的。”西宫太后确实很不安分，但是不得不承认，西宫太后的存在确实不容忽视。单说这一点，东宫太后就不会再像之前那般无视西宫太后了。 　　“有想法？那也得她有这个命继续想。”太皇太后冷哼一声，话语中就现出了几分狠意。这次西宫太后闹得还不算大，她姑且忍了。但是，只要西宫太后下次还敢闹事，太皇太后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东宫太后很明显的发现，打从先帝过世之后，太皇太后明显对她的小五变得更加上心了。就说这次跟西宫太后之间的冲突，太皇太后本来可以置身事外的。毕竟不管东宫和西宫谁最后得胜，都不会影响到太皇太后的尊显身份和地位。 　　可是这一次西宫太后其实也没做什么，偏偏就碍了太皇太后的眼。甚至打一开始，还是太皇太后先起的头，非要跟西宫太后杠上。说起来，反而是她这位本该放在心上的当事人落后了一大步。 　　虽然不是很清楚太皇太后究竟是怎样改变的想法，但是对于太皇太后这个人，东宫太后还是信任的。 　　当了这么多年太皇太后的儿媳妇，东宫太后自认对太皇太后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如若今日是她求到太皇太后面前，哪怕太皇太后一脸厉色的站在她这边，转而去斥责西宫太后，东宫太后也不敢相信太皇太后的用心。 　　反之，因着是太皇太后自己起的头，中间绝不存在任何的威逼和利诱意味，才更能彰显太皇太后对周月琦的维护和重视。 　　如此一想，东宫太后抿抿嘴，没再多言。反正只要不伤害到她家小五的利益，又确定了太皇太后是站在周月琦身边的，东宫太后对眼下的局面当然是十分满意的。 　　见东宫太后没再接话，太皇太后顿了顿，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看向了东宫太后：“你这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人在后宫，却偏偏不喜欢争。以前也就算了，你是一国之母，确实应当宽容大度，不便跟宫里这些妃嫔争风吃醋。可是现下不一样了。你现下已经贵为太后，何必再畏首畏尾的怕这怕那？” 　　“儿媳多谢母后的关怀和爱护。只要有母后在，咱们这个宫里就不会乱，儿媳也不必去理睬那些有的没的。”东宫太后和太皇太后之间没有任何的利益关系，也着实没想过要跟太皇太后为敌。 　　早先她还是皇后娘娘的时候，太皇太后就特别爱插手管宫里的这些人和事。彼时她就时不时的将宫中的管事大权拱手让给太皇太后，现下又怎么会费力不讨好的去惹太皇太后不悦？ 　　恰恰相反，当初她就能轻而易举哄得太皇太后欢心，而今就更加知道该怎样跟太皇太后和平共处了。适当的让出一些利益，东宫太后还是舍得的。她没有那么的小气，也并非真的贪/恋权位，自然也就碍不着太皇太后的眼了。 　　“你呀，就是太好说话，也太好欺负。你这个性子再不改改，日后等哀家不在了，你可一定会吃亏的。进宫这么多年，你总不至于还连西宫那么个小丫头还拿捏不住！”太皇太后当然很受用东宫太后对她的推崇。当初她之所以会为先帝定下东宫太后为正妃，就是看中了东宫太后的这个温和性子。 　　也是因着东宫太后这个性子，自打东宫太后入主中宫，就不曾跟太皇太后生出过哪怕丝毫的冲突和矛盾。如若不然，太皇太后也不至于会对周月琦这么一位公主那般的疼宠。 　　某种程度上来说，太皇太后对周月琦的放任和纵容，也是对东宫太后的亏欠罢了。到底，皇家没有给东宫太后一个皇子，是先帝欠了东宫太后。 　　“母后安心，她还没那个本事能将儿媳拿捏住。”东宫太后摇摇头，向太皇太后保证道。 　　“你若是真的有心提防她，哀家当然不怕你吃亏。可哀家就是担心你的性子太软，反而给了小人可乘之机。”说到东宫太后的聪慧才智，太皇太后肯定是信任的。但是太皇太后也担心东宫太后过于仁慈，一不小心就被西宫太后钻了空子。 　　“儿媳谨记母后的教诲。”感受到太皇太后的真切关怀，东宫太后认认真真的道了谢。 　　见东宫太后确实将她的叮嘱记在了心里，太皇太后顿时就安心了。只要东宫太后记得提防和戒备，太皇太后完全相信，西宫太后不会是东宫太后的对手。 　　东宫太后当然不可能连区区一个西宫太后都拿不下。 　　跟太皇太后的认知一样，西宫太后对于东宫太后来说，也不过就是个小丫头罢了。论起心计和手段，西宫太后远远不是东宫太后的对手，也根本入不了东宫太后的眼。如若不然，今日西宫太后根本就见不到她的娘家人！ 　　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西宫太后以为她能够轻而易举见到她的娘家人，是那般简单的事情？要不是太皇太后和东宫太后都睁只眼闭只眼，西宫太后根本别想过的那般轻松如意。 　　只不过这一点，西宫太后是永远也不会知道的。至少在目前的西宫太后眼里，她是根本看不到好和坏的。 　　从太皇太后宫里出来，东宫太后勾起嘴角，心情尤其的好。 　　说句心里话，东宫太后对太皇太后是极为满意的，也甚是敬重。她这些年在宫里之所以能过的那般舒心，也是多亏了太皇太后的照拂。太皇太后很喜欢她的性子，她何尝不喜欢太皇太后的性子？ 　　就因为太皇太后愿意照拂她，她也愿意跟太皇太后好好相处。她们婆媳二人之间，委实算得上是互相都形成了一定的默契，这才能一直平安无事至今。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彼此的福气了。 　　第191章 　　因着娘家人的干涉, 西宫太后到底还是安静了下来。不过与此同时，她就开始频繁往圣上现如今居住的寝宫跑了。 　　圣上如今还小, 身边多得是嬷嬷和伺候的宫人。见到西宫太后过来, 他们自然不敢拦着。 　　就这样, 西宫太后的注意力被彻底转移, 不再一个劲的盯着东宫太后和周月琦这边了。 　　周月琦其实觉得西宫太后挺单蠢的。不过, 只要西宫太后别再动不动就招惹她, 周月琦也乐得清静, 权当西宫太后这个人并不曾存在。 　　宫里不再闹出纠纷, 朝上的冲突更是销声匿迹, 再也没有了后续。这样的发展, 倒是让沈清河挺失望的。 　　站在沈清河的立场, 他是准备趁着这个机会将朝中一些势力除去的。不过很可惜, 这些朝臣一个比一个聪明, 各个都当起了缩头乌龟, 愣是没有给他找到机会。 　　沈清河也不是真的心狠手辣之人。既然这些朝臣都很想活命，那他就再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好生争取争取。也或许，这些人还能做出不一样的表现来？ 　　既然如此, 那就静观其变！ 　　伴随着西宫太后的安静下来, 周月琦在宫里的静养时间彻底告一段落。也不再继续留在宫里，周月琦每日开始出宫回沈家去了。 　　周月琦只是监国公主, 并非真的一国之君, 她要出宫, 自然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不过，周月琦要出宫，却没忘记带上周承彦。这样的举动，就引发了宫里的小小动乱。 　　原本，太皇太后是不赞同周月琦带走周承彦的。按着她的想法，就算周月琦不放心将孩子留在她的寝宫，也合该将孩子留给东宫太后照顾才是。 　　对于东宫太后的本事和能耐，太皇太后还是很相信的。她也绝对信任东宫太后肯定能将周承彦照顾的很好，丝毫不会让周承彦出现丁点闪失的。 　　然而，周月琦并未答应太皇太后的安排。 　　周月琦当然是认可太皇太后和东宫太后的本事，也相信她们肯定能把周承彦照顾的很好，甚至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但是，周承彦打从出生就被养在宫里，至今都还没回过沈家。 　　在周月琦的心里，哪怕周承彦被赐了皇家姓氏，依然是沈家的孩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既然是沈家的血脉，当然应该回沈家。要不是太皇太后和东宫太后极为坚持，周月琦更想要将周承彦养在沈家。比起沈家，皇家的教养着实不怎么可信。尽管周月琦自己也是皇家人，却更喜欢将自己的孩子留在将军府。 　　“娘！”看到周月琦回来，最高兴的莫过于沈承轩和沈承皓了。两兄弟已经很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周月琦，着实有些想念。 　　一回到沈家就迎面跑来两个小团子，周月琦清冷的神色瞬间变柔，顺势就抱住了扑过来的沈承轩和沈承皓。 　　“娘，你把弟弟带回来啦？”这段时间以来，沈承轩和沈承皓两兄弟一直被告知的是，他们的娘亲去宫里给他们生弟弟了，因为身体还没养好所以至今都没回来。 　　而今终于看到周月琦，沈承轩和沈承皓无疑是极为高兴的。 　　“是，带回来了。”刚刚下马车的时候，周月琦已经将周承彦交给了沈清河抱在怀里。此刻听两兄弟这样问话，周月琦笑了笑，转头指了指沈清河怀里的孩子，“你们爹爹抱着的就是弟弟。” 　　“爹爹，爹爹！我们要看弟弟。”沈清河太高了，还是小萝卜丁的沈承轩和沈承皓根本够不到沈清河怀里的孩子。这不，两兄弟一左一右就抱住了沈清河的大腿，扯着沈清河的衣衫下摆喊道。 　　对于自己的三个儿子，沈清河一视同仁，都很疼爱。沈承轩和沈承皓又是从一出生就养在他的身边，他抱的最多，也尤为上心，几乎对他们是有求必应。 　　眼下两个儿子一脸急切的要看老三周承彦，沈清河自然不会拒绝，弯下腰，将怀里的孩子放低，送到沈承轩和沈承皓两兄弟的面前：“好，给你们看。” 　　“弟弟好看。”沈承轩和沈承皓争先恐后的看着周承彦，连连惊呼道。 　　到底是在宫里养了近三个月的孩子，此刻的周承彦已经不像刚出生的时候那般，一看就是个小猴子。反之，周承彦被养的很是娇贵，而今已然就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这不，只是一眼看过去，就立刻得了两个哥哥的喜爱。 　　“你们俩喜不喜欢弟弟？”尽管周承彦打一出生就被养在宫里，之后很有可能还是会被养在宫里，但是沈清河并不希望周承彦跟沈承轩与沈承皓变得生分。 　　恰恰相反，沈清河希望不管到了任何时候，这三兄弟都能同舟共济，彼此都能信任的将后背托付给对方。沈家好儿郎，合该如此。 　　“喜欢。”连连点头，沈承轩和沈承皓异口同声的张开了嘴巴，小脑袋如小鸡啄食般，点的尤为可爱。 　　也是巧合，这两兄弟话音才刚落地，一直熟睡的周承彦忽然就睁开了眼睛。 　　“哇！弟弟看我了。”沈承轩和沈承皓是双生子，一直都是互相陪伴着，可以一起玩，也可以一起睡。说实话，这两个孩子向来都是不寂寞的。不过多了一个弟弟，还是让他们格外的惊喜，也特别的期待。 　　沈承轩和沈承皓都是喜爱闹腾的性子，平日里就尤为热闹。此刻两兄弟满心好奇的一块围着周承彦看，正好就碰到了周承彦无意识绽放出来的笑脸。 　　周承彦不笑还好，这一笑，立马就又成为了沈承轩和沈承皓显摆的对象：“弟弟笑了，好好看。弟弟喜欢我！” 　　“弟弟喜欢的是我，是我。”因着周承彦的一个笑容，向来感情很好的沈承轩和沈承皓就这样争论了起来。 　　眼瞅着沈承轩和沈承皓就要吵起来，周月琦一手揽住一个，及时制止了两个孩子起更大的冲突：“都喜欢。你们都是哥哥，弟弟最喜欢你们俩了。” 　　沈承轩和沈承皓毕竟还小，两兄弟的感情又是说不出的好。周月琦自然不想两个孩子起争执，恰好经过此事还能培养两个孩子对弟弟的爱护。 　　“我们也喜欢弟弟。”有了周月琦的肯定，沈承轩和沈承皓立马就满足的笑了，纷纷表达对周承彦这个弟弟的喜爱。 　　跟沈清河一样，周月琦也不希望三个孩子之间的感情变得生分。沈承轩和沈承皓还好说，这两兄弟从小就养在一起，到现在也还是睡在一个屋里，同一张床上。整日都玩在一起、学在一块，感情无疑是密不可分，极为深厚。 　　倘若周承彦从小到大也养在将军府，他跟两个哥哥之间的感情肯定会很密切，自然也就不需担心。但是，周承彦是注定要养在宫里的。这样的事实，着实让周月琦有些无奈。 　　不过，就算老三必须养在宫里，周月琦也打定主意必须让这三兄弟变成一条心。只有这样，日后对他们三兄弟来说，才是更加美好的未来。 　　周月琦不希望周承彦长大之后，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明明有两位嫡亲兄长在，当然要让这三个孩子互相都记挂住对方。 　　此刻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头。看着三个孩子脸上的笑容甚是真挚又灿烂，周月琦也跟着勾起嘴角，心情变得异常愉悦了起来。 　　不得不说，周月琦和沈清河两人之间有着无法言喻的默契。明明他们都没有说出口，可他们的决定都是一样的。没有更多的言语，周承彦直接被送去了沈承轩和沈承皓的屋子。 　　沈承轩和沈承皓还小的时候，所有的用度都是双份的。现下周承彦一回来，光说摇篮，就可以来个二选一。 　　“弟弟睡我的。”指了指自己的摇篮，沈承轩率先开口说道。 　　“睡我的，我的。”沈承皓一边摇晃着自己的摇篮，一边就急切的催促沈清河道，“爹爹，弟弟睡这里。” 　　“你们俩的摇篮轮流让给弟弟睡。弟弟先睡大哥的摇篮，再睡二哥的摇篮。”眼看着两个儿子都很是欢迎周承彦的归来，沈清河心下很是满意，直接说出了他的态度。 　　自家爹爹的处理方式很是公平，沈承轩和沈承皓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没有任何犹豫就应承了下来。 　　“那就先睡大哥的摇篮，再睡我的。”沈承皓很是认真的说道。 　　“二弟，你先拿你的拨浪鼓给三弟玩。”既然三弟先睡了自己的摇篮，沈承轩很大度的做出了让步。 　　“好，先玩我的，然后再玩大哥的。”沈承皓说着就一乐，连忙转身去找出了自己的玩具，接着又拿了过来想要递给周承彦玩。 　　沈清河没有拒绝沈承轩和沈承皓的商量和安排。顺手将周承彦放进沈承轩的摇篮，又接过沈承皓的拨浪鼓放在了周承彦的身边，沈清河摸了摸沈承轩和沈承皓的脑袋，语气很是轻柔：“弟弟就交给你们俩照顾了。” 　　没想到沈清河会交给他们这么艰巨的任务，沈承轩和沈承皓立刻就挺起小胸脯，昂起头声音响亮的应了下来。 　　沈清河说到做到，说要将周承彦交给沈承轩和沈承皓照顾，便真的转身走人了。反正屋子里还留有照顾三个孩子的嬷嬷和丫头们，沈清河还是很放心的。 　　送走了沈清河，沈承轩和沈承皓像模像样的转过头，一边仔细盯着周承彦，一边就想着要怎样更好的照顾才刚回到家里来的弟弟，力求一定要表现出他们对周承彦这个弟弟的喜欢和欢迎。 　　“嬷嬷，弟弟饿不饿？要不要给弟弟喂吃的？”沈承轩还是很有责任心的，一下子就想到了吃的。 　　“回大公子的话，三公子出宫前才吃的奶，眼下正饱着呢，还没到饿的时候。”将军府三位公子，不论日后会是怎样的光景，而今所有人都是以排行称呼的沈承轩三兄弟。尽管，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沈承轩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小将军。而周承彦，只怕日后很有可能会被封王封侯也不一定。 　　“这样。”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沈承轩说着就拿小手摸了摸周承彦的脸蛋，确定周承彦没有不舒服的样子，这才小小的舒了口气。 　　沈承皓也学着沈承轩的模样，轻轻摸了摸周承彦的脸，只感觉弟弟的脸蛋又滑又嫩，手感特别的好：“弟弟的脸好好摸。” 　　“不能乱摸。”见沈承皓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好似下一刻就要掐周承彦一把，沈承轩连忙出手拦住了沈承皓，“不能摸。” 　　“为什么不能摸？我会小心的摸，不会让弟弟疼的。”虽然收回了自己的手，沈承皓却还是尤为认真的保证道。 　　“那也不行。我好像听嬷嬷说过，小孩子的脸不能乱摸？”沈承轩说着就转头去看自己的嬷嬷，以求证此话的真实性。 　　“大公子说的是。小孩子的脸确实不能乱摸。二公子真要摸，也切记小心些，轻轻碰一碰就好。”虽说是沈承轩身边的嬷嬷，对沈承皓这位二公子也是极为的心疼。唯恐沈承皓失望，嬷嬷在肯定了沈承轩的话语之后，还是转了口风。 　　“谢谢嬷嬷提醒，我会小心的。”想着要对周承彦好，沈承皓受教的点点头，不再试图去碰周承彦。 　　“来，咱们陪三弟玩。”虽然周承彦还小，并不能一起玩耍，沈承轩依然对周承彦这个新弟弟很感兴趣。也不觉得不耐烦，带着沈承皓一起摇着拨浪鼓，哄起了周承彦笑。 　　沈承皓也不觉得无趣，立马就跟沈承轩一起，兴致勃勃的逗起了周承彦。 　　周承彦哪里懂得这么多？只觉得今日特别的热闹，又听着沈承轩和沈承皓两位哥哥奶声奶气的哄声，他的兴致也特别的高，玩的很是高兴，虽然还不能真的站起来跟两个哥哥一起玩耍，却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看到周承彦露出笑容，沈承轩和沈承皓就更是高兴了，对周承彦这个新弟弟委实更加疼爱和欢喜。 　　这般兄弟和/谐相处的画面，委实温馨又好看，令人看着就觉得甚是暖心。 　　另一边，周月琦和沈清河正单独相处。 　　许久没有回来将军府，周月琦非但没有觉得这里尤为陌生，反而感觉甚是安心。 　　不得不说，哪怕宫里什么都好，又是周月琦从小到大的住处，却依然没能给周月琦带来心安的感觉。反之，即便而今先帝已经不在，新帝也无从镇压她，周月琦在宫里本是可以称王称霸的主，却依然无法让她流连忘返。 　　可能是身为女儿家的缘故，周月琦对权势着实没有那么的贪/念。如若不是一步一步被推到了这个位置，周月琦是不会当这位监国公主的。 　　而今离开皇宫回到将军府，对于周月琦来说，是难以言喻的放松，更是让她安心的好事一桩。 　　“咱们真的不管老三了？”见沈清河一个人进屋，周月琦好奇的问道。 　　说起养孩子，周月琦自认不是沈清河的对手。家里大的两个，就一直是沈清河在教养。相形之下，周月琦就着实算不得上心了。 　　不过在周月琦看来，沈承轩和沈承皓一直被养的很好。而今说到老三，周月琦还是一样的态度。她自己可能教养不好孩子，但是她相信，沈清河一定能做到。 　　也所以，三个孩子要怎样相处、怎样教养，周月琦都准备交给沈清河负责。只要是沈清河做的，周月琦都不会反对，也不会提出任何的异议。 　　第192章 　　在周月琦的心里, 沈清河从来都是什么皆好。即便说到养孩子，沈清河也很是厉害，比很多人都更加擅长。 　　而今摆在眼前的事实也切切实实的告诉着周月琦，沈清河将沈承轩和沈承皓都养的很好。这两兄弟很是有爱, 也很是正直，小小年纪就已经具备了沈家好儿郎的骨气和有担当。 　　有了这么好的前车之鉴, 毫无疑问，周月琦也准备将老三周承彦交给沈清河亲手教养。只不过, 她很好奇的是，沈清河今日居然直接将周承彦丢给了沈承轩和沈承皓这么两个小不点？ 　　“老大和老二都长大了，需得肩负起身为兄长的责任和担当。”沈清河当然也很疼爱自己的儿子。正是因为很疼爱他们，沈清河才会越发尽心尽力的为三个孩子筹谋和铺垫。 　　像今日的见面，沈清河报以很大的期望，只待坐收最终的成果。 　　“他们还小。”看着沈清河一脸笃定的模样, 周月琦顿了顿，轻声说道。 　　怎么也没想到周月琦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沈清河愣了一下，随即就笑出声来。 　　见沈清河突然就笑了，周月琦眨眨眼，莫名就有些疑惑：“笑什么？我说了什么很可笑的话？” 　　“不是，绝对不是。”没有丝毫犹豫的摇摇头, 沈清河定定的看着周月琦, 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 “我只是没有想到, 慈母多败儿这句话，很有可能在日后会用在琦儿你的身上。” 　　主要还是因为周月琦的性子太过清冷，平日里也过于孤傲。在沈清河看来，周月琦应当不会是一位慈母的。毕竟，心软之类的话语，很难用在周月琦的身上，跟周月琦也不是那么的相搭。 　　听出沈清河的言外之意，周月琦愣了愣，随即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沈清河：“本公主便是慈母多败儿了，沈将军又待如何？” 　　“自然是唯公主殿下的命令是从。”规规矩矩的向周月琦行了一礼，沈清河语气颇为认真的回道。 　　周月琦原本就不是真的在生沈清河的气，被沈清河这么一说，她登时就被逗乐了。 　　微微勾起嘴角，周月琦满意的朝着沈清河点了点头：“行，这事就交给沈将军全权负责了。本公主贵人事忙，便不多做插手了。” 　　“谨遵公主殿下的吩咐，末将一定会竭力教养好三个孩子，必定不会让公主殿下多多费心。”沈清河是真的跟周月琦玩上了，一来一往之间很是兴致勃勃。 　　周月琦傲慢的抬起了下巴，微微“嗯”了一声，算是应话了。 　　沈清河却是翘起嘴角，脸上的笑容渐渐扩散开来，眼神尤为的温和。琦儿从来都是这般的嘴硬心软，依然是他最喜欢的模样。 　　难得周月琦回来沈家，又是带着周承彦一起回来，整个将军府上下都很是看重。与此同时，已经出嫁的几位沈家姑娘也都得到通知，赶回了沈家。 　　如此一来，将军府便越发的热闹了。 　　沈承轩和沈承皓是不管身边如何热闹的。他们就最是喜欢三弟，一门心思扑在三弟的身上，就连吃饭也要跟三弟凑在一块。 　　若是换了其他时候，沈清河并不会答应沈承轩和沈承皓这般的任性。不过，周承彦的情况不同。三兄弟互相之间的相处时间本来就算不得多，而今三兄弟正是感情深厚之际，沈清河乐得看到沈承轩和沈承皓对周承彦的真心欢喜。 　　就这样，沈清河放任了沈承轩和沈承皓留在周承彦的身边。特意命下人将两兄弟的饭菜端到了屋子里，让两个孩子边吃边瞅着周承彦乐个不停。 　　“公主嫂嫂。”许久没有见到五公主，沈家几位姑娘着实极为高兴，纷纷出声喊道。 　　周月琦也是许久没跟几位姑娘一起用饭，见到几位姑娘的脸色都很好，不禁也放下心来。 　　前世沈家的姑娘都过的不好，彼时她又没能及时救下她们。现下却是不同了。只要她的地位不变，几位姑娘在夫家的日子就安枕无忧。如此想着，周月琦不得不承认，当监国公主还是很不错的。 　　尽管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是沈家的饭桌上向来最不缺的就是热闹。今日又是大家一起坐下来相聚，自然就少不了的关怀和慰问。 　　周月琦也没客套，直接就直言不讳的问起了几位姑娘的现状。 　　“我那府邸没什么大事。”沈家二姑娘沈雨萱而今是真的熬出头了。打从她一手掌管太傅府的大权，就再也没有闹出过其他乱子。 　　当然了，林宇言和杜娟也不是没有闹出过幺蛾子。只不过现如今的沈雨萱，根本不是林宇言和杜娟对付得了的。反之，沈雨萱只消一出手，林宇言和杜娟根本就没有反击的余地。 　　就这样，林宇言和杜娟被彻底镇压了下来。再之后，就没能生出更多的幺蛾子了。 　　“我家也很好。”沈灵萱跟莫奕辰的感情本就很是深厚。莫家又没有其他的繁杂关系，以致于沈灵萱在莫家过的很是如鱼得水。虽说家中上有婆婆管着，可也架不住沈灵萱的娘家太过厉害啊！ 　　沈清河这位兵马大将军就不说了，关键还有周月琦这位皇家公主镇压着。 　　早先莫夫人为何非要应下这门亲事？可不就是看中了周月琦这位皇家公主的尊贵身份？更何况沈灵萱出嫁的时候，嫁妆是真真正正的尤为丰厚，沈灵萱自己又是个讨喜的单纯性子，莫夫人还真就找不出沈灵萱的错处来。 　　“我家不好。”沈梦萱瘪瘪嘴，直接就嚷嚷出声来。她没有五妹妹沈灵萱的好命，一胎就生个大胖小子，地位越发的稳固不变。可她，却只生了个丫头片子，没少让夫家弟媳看她的笑话，真是气闷又憋屈。 　　“四妹妹哪里过的不好？”有了当初三姑娘的闹腾，周月琦对沈梦萱此刻的心情还是很重视的。 　　“公主嫂嫂，我不是生了个丫头么！本来我夫家就是弟媳当家，结果这下可好，她每次瞧着我都是一脸不屑的脸色，可把我给气死了。”沈梦萱咬咬牙，一肚子的怨气瞬间就爆发了出来。 　　“那位赵家二儿媳是个厉害的？”周月琦没怎么关注赵家的情况。对于那位赵家弟妹，她还真就不大了解。 　　“反正比我厉害。”真的跟婆家弟妹过了这么久的招之后，沈梦萱才终于有了自知之明。她原本还觉得自己挺聪慧的，可是跟婆家弟妹一比，她才发现自己是尤为的蠢笨。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要跟婆家弟妹争上一争，无奈她婆家弟妹有她婆婆撑腰，她到底还是输了。 　　“你吃亏了？”周月琦对沈梦萱的感观，已经大不如从前。不过，也算不得特别的差。她也没想过要对沈梦萱置之不理。也所以，沈梦萱真要在赵家吃了亏，周月琦也绝对不会不闻不问。 　　“这个也不算，就是有些憋屈。”开什么玩笑？沈梦萱可是正儿八经的沈家姑娘。即便赵家那位二少夫人想要欺压她，也是不可能的。故而，沈梦萱在赵家还真就算不得什么吃亏。 　　周月琦闻言点点头，没再立刻言语。只是看了一眼沈梦萱，静待沈梦萱的下文。 　　沈梦萱倒是没有其他下文。她也就是这么一说而已。因着听到五公主这位嫂嫂问了，她才会如实回答。至于更多的，她没有想过。 　　周月琦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儿，却是意外的没有等来沈梦萱的后续。忍不住，就再度看向了沈梦萱。 　　被周月琦这么一看，沈梦萱眨眨眼，满脸的疑惑：“公主嫂嫂，我怎么了？可是做错了什么事？” 　　沈梦萱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想着是不是她方才说错了话，这才惹了周月琦的注视。不由的，就挺直了后背，心下慌乱不已。 　　“没有。”见沈梦萱确实没有后续了，周月琦勾起嘴角，看向了沈老夫人，“祖母若是有空，约赵家夫人来府上坐坐？” 　　“应当的。”沈老夫人本就是向着自家姑娘的。有了周月琦的出声，沈老夫人毫无疑问就立刻应了下来。 　　“届时本公主也会在场。”周月琦此刻的“本公主”自称，倒不是冲着沈老夫人而去，她是冲着赵家去的。 　　身为监国公主，周月琦绝不会让自己在意的人被欺负。虽说沈梦萱还没到被她护犊的地步，可周月琦还是准备护着沈梦萱的。只因为，沈梦萱是姓“沈”的。 　　“那就有劳五公主了。”沈老夫人一听就懂了周月琦的意思。点点头，当即就笑了。 　　沈梦萱却是云里雾里，完全没听懂周月琦和沈老夫人的意思：“祖母和公主嫂嫂要见我婆婆？” 　　“自然是要见的。”沈二伯母倒是听懂了。见沈梦萱没有听懂，她直接就拉住了沈梦萱的手，好笑不已，“你祖母和公主嫂嫂是要为你出头呢！” 　　“真的呀！”沈梦萱满满的惊喜出声，刹那间就喜上眉梢，乐得快要飞上天去。 　　第193章 　　沈梦萱是很相信自己娘家人的。虽说她没有想过要找娘家人为她撑腰, 可此刻听到自家祖母和公主嫂嫂明显要为她出头的话语，沈梦萱整个人都精神抖擞, 连忙就开口道谢：“谢谢公主嫂嫂，谢谢祖母。我代我家闺女感谢咱们沈家人。” 　　不得不说，周月琦对沈梦萱的反应和表现还是很满意的。因着沈梦萱的识时务, 周月琦乐意给沈梦萱长脸, 确实准备去见见这位赵夫人。 　　突然收到将军府的请帖，赵夫人愣了愣。片刻后，忍不住又有些慌张。 　　没错, 她承认, 在对待沈梦萱的态度上, 她确实有些刻意针对的意味。虽然并不是特别的明显, 但是比起自家二儿媳，她对沈梦萱无疑算不得特别的真诚。 　　本来么, 赵夫人是没想要故意区别待遇的。可谁让沈梦萱担不起当家长媳的重任，对她这位婆婆也算不得多么的亲近和敬重？ 　　但凡是人, 都免不了有亲近远疏之分。赵夫人也免不了俗。两个儿媳妇摆在一起比较，赵夫人当然是更喜欢会讨她欢心的二儿媳, 而不是沈梦萱这个大儿媳。 　　自然，赵夫人也不是说沈梦萱有多么的不好。人无完人, 赵夫人自己也没办法摸着良心说她自己是完美无缺的。沈梦萱这个人在大方向上是没有过错的, 就是有些小性子不怎么讨喜。偏偏, 赵夫人很是在意这些小细节, 最终就跟沈梦萱越来越生分了。 　　加之沈梦萱至今为止也就只为赵家添了一个女儿, 赵夫人嘴上不说，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些芥蒂和隔阂的。 　　在这样的前提下收到沈家的请帖，赵夫人想不多想都很难。尤其她才刚听闻，五公主也回了将军府。 　　难不成五公主这是要为沈梦萱撑腰？只要一想到沈梦萱回沈家之后可能说了些什么，赵夫人忽然就站起身来，急的差点丢了手中的请帖。 　　这完全就是烫手山芋么！宴无好宴，赵夫人根本就做不到毫无心理负担的去沈家。 　　但是，不想去也必须去。尽管赵夫人自己极为心虚，却也还是只能紧紧捏着请帖，做好去赴约的准备。 　　赵家二少夫人便是在这个时候走过来的。 　　将手中的账簿递给赵夫人，赵家二少夫人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娘，这些账本还请你过目。” 　　“我就不必看了。有你盯着，这些账目出不了错。”自家二儿媳妇的管家本事，赵夫人还是很信任的。打从她将这个家交给二儿媳，府中的账目就没有出过错。也是以，赵夫人对这个二儿媳就更加高看了一眼。 　　“都是娘教的好。”冲着赵夫人笑了笑，二少夫人脸上露出温婉的笑容。 　　“嗯。”往日里赵夫人还会心情不错的跟赵二少夫人有来有往的互相吹捧吹捧，但是今日的赵夫人实在没这个心情。随意点点头，赵夫人便没有下文了。 　　赵夫人的异常着实太过明显，赵二少夫人又是个心思玲珑剔透的。此刻自是一眼就看出了端倪，忍不住就有些好奇：“娘，出了什么事吗？” 　　“是有一件事情。”赵夫人想了想，还是没准备瞒着赵二少夫人，而是直接将手中的请帖递了过去，“你看看。” 　　二少夫人疑惑的接过请帖，翻开一看，竟是将军府送来的。 　　“这……”二少夫人才刚嫁来赵家的时候，也担心过沈梦萱身为沈家女的身份。彼时她还想过，要是沈梦萱有意跟她争管家的权力，她只怕需得多费些心力。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沈梦萱会如此的不堪一击。 　　说到而今在赵家的地位，二少夫人还是很满意的。不管是婆婆的倚重，还是管家的权力，都是二少夫人的囊中之物。至于沈梦萱，全然不是二少夫人的对手。 　　只不过二少夫人没有料到的是，沈梦萱会突然向沈家求助！ 　　跟赵夫人想的一样，在看到这张请帖的第一时间，赵家二少夫人也感觉到了惊慌失措。 　　不确定这是不是沈梦萱对她的挑衅和宣战，二少夫人抿抿嘴，一时间着实有些无言以对。 　　“你随我一块去一趟沈家！”不管怎么说，这一趟是必须去的。赵夫人自己没勇气单独前往，想了想还是打算叫上赵二少夫人一块。 　　“我也去？”二少夫人诧异的惊呼出声。指了指自己，不确定的问道。 　　“对，你跟我一起去。”其实一开始，赵夫人只是脱口而出这样的提议。可是话出口后，赵夫人越想越觉得这个提议确实可行，语气也变得笃定了起来。 　　二少夫人张张嘴，又闭上。不知道该怎样拒绝，就只能默认了。 　　该来的总会来。即便她今日搪塞过去了，日后也铁定躲不过。再怎么说，她和沈梦萱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妯娌，注定了要一辈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来到沈家的这一日，阳光明媚，天气很是温暖。不过，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的心情却并不是那么的灿烂。 　　带着说不上来的忐忑，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坐在了沈老夫人院子的堂屋内。 　　周月琦也来了。只是她来的比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晚。同时，她还抱来了刚醒来的周承彦。 　　一进门没有看到周月琦的身影，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是松了口气的。可谁曾想她们才刚放松下来，就看到了姗姗来迟的周月琦。顷刻间，两人的心又同时高高的提了起来。 　　“见过监国公主。”不管心下是怎样想的，该行的礼不能少。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立刻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向周月琦行礼。 　　“免礼。”神色冷淡的点点头，周月琦并未直接走向主位，而是抱着周承彦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如此一来，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就越发心下没底了。 　　看看周月琦，再望望坐在主位上的沈老夫人，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着实很难安下心来。 　　看出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的紧张，沈老夫人也没卖关子，直接就开门见山的表达了她对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的欢迎：“两位贵客临门，沈家招待不周，还快请上坐。” 　　上坐？监国公主都没上坐，她们哪里敢？互相对视一眼，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山雨欲来。 　　“祖母，公主嫂嫂，我和小宝来了。”沈梦萱是最后来的。不是她想来得晚，主要是她家闺女太过闹腾。她哄了好半天，才把闺女哄好的。 　　只是，沈梦萱一进屋就率先看到了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当即停下脚步，脸上的欢喜笑容也淡了下来：“娘，二弟妹。” 　　所以说，赵夫人和赵二夫人的担忧着实不无道理。瞅瞅沈梦萱这一前一后甚是强烈的对比，谁能看不出来沈梦萱对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的态度并不亲近？ 　　心下一紧，赵二少夫人连忙就挂上了笑脸，主动跟沈梦萱亲近道：“大嫂这两日在娘家住的可还好？小宝来，给婶婶抱抱。” 　　沈梦萱并不是会逢场作戏的性子。在赵家的时候，她就没能跟赵家二少夫人处的好。现下她人在沈家，又怎么会愿意跟赵二少夫人假装亲近？ 　　避开了赵二少夫人伸过来想要抱走孩子的手，沈梦萱摇摇头，直言不讳道：“不必辛苦二弟妹，我来抱着就好。二弟妹没有抱惯的，省得累着了。” 　　沈梦萱有话说话，没有含枪带棒的意思，只是道出平日里在赵家的时候赵家二少夫人并不曾抱过她闺女的事实。 　　然而同样的话听在赵夫人和二少夫人的耳里，就又是另外一番意味了。 　　只觉得沈梦萱这是在讽刺她们在沈家装模作样的做些表面功夫，不单单是二少夫人，就连赵夫人的脸色也变了。 　　“大嫂你……”赵家二少夫人平日里是不怎么看得上沈梦萱的。毕竟沈梦萱这个人性子太直，说的难听点就是个傻子。彼时在二少夫人的眼里，只要她想，随时可以给沈梦萱设个套。而沈梦萱，也未曾让她失望过，每每都能成为她的踏脚石，时时刻刻衬托出她的贤良淑德。 　　可是二少夫人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竟然会被沈梦萱压的出不了头。 　　但凡换个场合，赵二少夫人绝对不会放过沈梦萱。反正只要她出手，沈梦萱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无奈眼下是在将军府，又有沈老夫人和五公主看着，赵二少夫人根本不敢多做手脚。咬咬牙，就只能将眼下的憋屈给强行忍耐下去了。 　　沈梦萱才不管赵二少夫人是怎样的嘴脸。她跟这个二弟妹实在合不来。主要还是她这个二弟妹太会做人了，每每都把她显得尤为刁蛮和任性。一开始沈梦萱确实是看不出来，可是时间长了，她怎么可能一丁点的感觉都没有？ 　　更何况，她身边还有她夫君在呢！尽管她夫君不便插手内宅之事，不能真的帮她出头，可沈梦萱心里很是清楚，她这位二弟妹根本没有表面上看得那般温和。 　　第194章 　　某种意义上来说, 沈梦萱还是很听赵曜话的。只要是赵曜说的, 她都愿意听。倘若哪日赵曜不对她说了，沈梦萱才是真的害怕。 　　嫁给赵曜这么久, 沈梦萱最害怕的就是赵曜对她的冷漠。直到现下沈梦萱都还记得，当初她才刚嫁进赵家还没多久, 赵曜曾经一度离开帝都皇城却根本没有提早跟她说起过只言片语的事情。 　　彼时的沈梦萱，是真的很天真。她一开始是真的没有发现赵曜不告而别这一事情，直到后来她无意间跟三姐姐沈兰萱说起, 沈梦萱才知道, 原来她三姐夫也离开帝都了。 　　本来么，这件事跟她没什么关系。可是她三姐说了, 她三姐夫离开的时候, 特意跟她三姐报备过。发现这一认知，沈梦萱再回过头瞅瞅自己和赵曜的情况，沈梦萱忍不住就想哭。 　　她到底是有多蠢啊！连她夫君跟她离了心，她都没有察觉到。亏她还沾沾自喜, 觉得她自己多么的了不起呢！ 　　也是从那次之后，沈梦萱格外的重视跟赵曜的关系。但凡是赵曜说的话，沈梦萱就没有不老老实实听的。 　　起初的时候, 沈梦萱自己也摸不准她这般的态度到底是对还是错。直到后来切实感受到了赵曜对她的改观, 沈梦萱就越发重视起她对赵曜的顺从态度。 　　不得不说，这也是沈梦萱一度不怎么在意跟赵夫人关系的症结所在。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如何讨好赵曜这一点上, 哪里还顾得上赵夫人？ 　　必须得承认, 沈梦萱的这一方案还是很见成效的。至少在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联手打压下, 赵曜是护着沈梦萱的。 　　也所以，即便沈梦萱没有察觉到赵家二少夫人是个厉害角色，赵曜也早就提醒过沈梦萱了。 　　这不，哪怕沈梦萱没有跟这位二弟妹正式过过招，她也不至于被二少夫人的伪善嘴脸蒙骗住。即便此刻二少夫人搬出多么善良的笑容，沈梦萱都不吃这一套，也不愿意老老实实的配合。 　　这还是周月琦第一次对沈梦萱生出好感来。 　　以前沈梦萱在周月琦的眼里，就是个任性善妒的小姑娘，很多时候都不懂得进退有度。可是现下的沈梦萱就很不一样了。 　　面对赵家二少夫人这么高段的人，沈梦萱居然还能接下招，并且丝毫没有落败的趋势和征兆。这样的沈梦萱，委实成长了不少。 　　勾起嘴角，周月琦看向沈梦萱的眼神明显就暖了不少。 　　沈老夫人和沈家其他长辈也很满意这样的沈梦萱。当初她们是真的对沈梦萱尤为失望。要不是沈梦萱一而再的闹事，她们对她也不会那么的生气。 　　好在，沈梦萱在当了娘亲以后，终于知晓轻重了。再不若当初那般的天真和任性，也没有了胡闹的脾气和架势。此刻对上赵家二少夫人的表现和举动，也十分的可圈可点。 　　沈家这边满意，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的脸色就不是那么的好看了。 　　尤其是赵家二少夫人。在她的心里，一直都觉得沈梦萱就是个蠢蛋，根本比不上她。只要她想，随时都能将沈梦萱拉下坑。可直到今时今日赵家二少夫人才终于意识到，事情跟她想的很不一样，沈梦萱没她想的那么蠢。 　　又或者说，因为有了五公主和沈家当靠山，沈梦萱立刻就变得天不怕地不怕起来，居然还敢当众让她没脸，简直是可笑至极！ 　　一想到她竟然在沈梦萱面前丢了脸，赵家二少夫人的心情瞬间就变得甚是难堪又恼怒。 　　说句老实话，赵家二少夫人在来将军府的路上就做好了被五公主和沈家人刁难的心理准备。这并不是什么难以想象得到的事情。要是她将沈梦萱约去她的娘家，她的娘家人肯定也会为难沈梦萱，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但是，赵家二少夫人没有料到的是，在来到将军府之后，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跟五公主抑或沈家人过招，就偏偏被沈梦萱给下了脸。 　　太丢脸了！这样的打击过于沉重，直接就让赵家二少夫人还没上场就输了气场。 　　心下诸多思虑，赵家二少夫人却也不敢当面发泄出她的不满和不悦。这里到底是将军府，不是赵家，轮不到她来做主。她若是真的敢在这个时候跟沈梦萱杠上，等着她的铁定会是来自五公主和沈家的强势碾压。那样的画面，光是想想就让赵家二少夫人胆颤心惊。 　　压抑着满腔的怒火，赵家二少夫人深吸一口气，认真看向了周月琦，等着周月琦的回应。 　　周月琦没有理睬赵家二少夫人的注视。她这个人向来性子清冷，她看得上眼的人会全力护着。反之，若是她看不上眼，即便对方说再多的话也是无济于事。更别提，此时此刻赵家二少夫人还什么都没说。 　　拿沈梦萱和赵家二少夫人做对比，毫无疑问周月琦是站在沈梦萱这一边的。 　　如若说她先前对赵家二少夫人的感观仅仅只限于别人话里所说的那些传闻。那么在这一次亲眼见识过赵家二少夫人的手段之后，周月琦就彻底偏向了沈梦萱。左右是她护着的人，那就一次性护到底！ 　　赵夫人很有些着急。两个儿媳妇相提并论，她肯定是喜欢二儿媳妇的。可是现下是在将军府内，哪怕赵夫人再不喜欢沈梦萱，也不敢明确的表现出来。更别说，此刻还有五公主和沈家的诸多长辈在。 　　赵夫人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只要有五公主在一日，赵家的门槛就肯定比不上沈家。至于说两个儿媳妇的娘家到底谁更厉害，只看眼下赵家二少夫人明显底气不足的表现就能看出来了。 　　此般想着，赵夫人忍不住就朝着沈梦萱的方向走了几步，不动声色的站定在了沈梦萱的身边，呐呐喊道：“大儿媳妇……” 　　沈梦萱并不是很喜欢赵夫人这位婆婆。在还没有二少夫人这位弟妹之前，沈梦萱对赵夫人的感观还不错。彼时赵夫人从不会主动找她的麻烦，沈梦萱自己也不会跑到赵夫人的跟前去惹赵夫人不愉快。那个时候的她们婆媳二人，感情还算得上不错。至少在明面上的关系，是友好相处的。 　　然而，自打赵家二少夫人过门，赵夫人很快就被笼络了过去。要是赵夫人仅仅是单纯的偏爱二弟妹，沈梦萱也没那么的不高兴。可赵夫人居然帮着赵家二少夫人欺负她，沈梦萱顿时就不高兴了。 　　毫不夸张的说，要不是有赵曜劝着，沈梦萱老早就回来沈家告状了。 　　不过，现下来“告状”也不迟。只要有她公主嫂嫂帮她出头，沈梦萱就不相信，以后在赵家还有人胆敢欺负她。 　　当然，说沈梦萱“告状”也有些言之过重了。最起码今日这件事情，绝对不是沈梦萱的有意为之。沈梦萱之前单纯就是在饭桌上随口多说了一句而已，并不是真心想要告状。 　　不管前因怎么样，沈梦萱对于眼下的现状还是很满意的。她这个人，最是不爱受欺负。明明在赵家过的不好，却偏要装作过的很好，这样的事情她做不出来。 　　也所以，在自己的家人面前，沈梦萱有话说话，格外的实事求是。她就是被赵夫人和赵家二少夫人欺负了，凭什么要她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她不答应，也不愿意。 　　赵夫人突然走过来的举动，沈梦萱看在眼里。听赵夫人喊她，沈梦萱眨眨眼，委实有些茫然：“婆婆，怎么了？” 　　一声“婆婆”，听着很是恭敬，却也无形间拉开了沈梦萱和赵夫人的关系。 　　早先沈梦萱才刚嫁进赵家的时候，她是很欢天喜地喊赵夫人为“娘”的。只不过现下再想要让沈梦萱亲亲/热热的喊赵夫人为“婆婆”，沈梦萱着实做不来。 　　“把孩子给我！我来抱一抱。”赵夫人一直都知道，沈梦萱不是多么的聪慧。就像眼下局势特别的紧张，沈梦萱却愣是看不出来。赵夫人想要借机说教沈梦萱几句的。毕竟她是沈梦萱正儿八经的婆婆，管教沈梦萱无疑是最正当不过的。 　　可是，眼角余光扫视见五公主和沈家人的视线都随着她的举动望了过来，赵夫人忍了又忍，根本不敢轻易开口斥责沈梦萱的白目。 　　故而想了好半天之后，赵夫人最终也就只憋出了这么两句话。同时，也殷勤的将双手伸向了沈梦萱怀里的孩子。 　　之前是赵家二少夫人想要抱她闺女，沈梦萱不给抱。此刻换了赵夫人想要抱她闺女，沈梦萱抿抿嘴，还是准许了。 　　再怎么说，赵夫人是沈梦萱的婆婆，是她闺女的亲奶奶。沈梦萱可以拿没养过孩子这一借口搪塞赵家二少夫人，换了赵夫人面前，她哪里能拒绝？她夫君可是叮嘱过她，不能跟她婆婆对着干的，更别提这般正面对上的时候了。 　　任由赵夫人抱走孩子，沈梦萱想了想，索性就走到沈二伯母身边站定了。今日这个局面的主角可不是她，她等着看好戏呢！ 　　第195章 　　赵夫人也没怎么抱过沈梦萱的闺女。以致于此刻沈梦萱突然松手将孩子丢给她, 刚开始还好，没一会儿后孩子就不干了。任凭她怎么费力去哄, 都没能哄好。 　　眼看着孩子在她的怀里哭个不停, 赵夫人明显有些慌乱了。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以为她在暗地里掐孩子呢！天知道她没有这样做。她是一心一意想要对孩子好，也正在用心的哄孩子。 　　无奈孩子委实还小, 也根本不肯吃她这一套, 无论赵夫人怎么着急，都没办法将她自己的真实心情传递给这个孩子。 　　如此一来，沈二伯母就不是很满意了。二话不说站起身来，接过孩子自己哄了起来。 　　说来也是凑巧。赵夫人抱着孩子不管怎么哄都哄不好, 换了沈二伯母来哄，顷刻间就把孩子给哄好了。一前一后如此鲜明的对比，哪怕在场所有人都没开口多言, 赵夫人的脸面依然是挂不住了。 　　“我……”赵夫人也没想到, 这个孩子会跟她如此不亲近。虽说赵夫人是想要抱孙子没错, 可这样明晃晃的被当众打脸, 赵夫人亦是尤为的憋气。最主要的, 还是在五公主和沈家人的面前丢了脸。 　　“孩子应该是饿了, 大嫂要不要把孩子抱进里屋去喂个奶？”赵家二少夫人并不希望失去赵夫人这个同盟。有赵夫人在, 无疑就是她的靠山。反之，要是赵夫人成功被五公主和沈家镇压住, 她就注定要落于下风了。 　　突然被二少夫人点名, 沈梦萱撇撇嘴, 很是不屑的白了一眼过来：“我家小宝才刚吃饱, 费不着弟妹帮忙担心。” 　　“我也是为了小宝好。大嫂若是不领情，便权当我这个弟妹什么也没说！”假装没看到沈梦萱的白眼，赵家二少夫人很是容忍的轻叹一声，做出了一副极为善解人意的模样。 　　赵二少夫人这般姿态，赵夫人是很受用的。最起码在她看来，她的二儿媳极为宽容大方，说话做事都甚是稳妥，也知道如何体贴人。相形之下，沈梦萱这个大儿媳的性子就极其严苛小气，上不了台面了。 　　也是以，赵夫人根本没有多想，下意识就站在二少夫人这边，帮忙指责起了沈梦萱：“梦萱，你弟妹就是好心提醒你，你可别不放在心上。都是为了孩子好，你这个亲娘若是不上心，还能指望旁人？” 　　“这话就好笑了。合着我闺女就不是为了孩子好？明明孩子才刚吃饱，你们就硬是要再给孩子塞一顿。怎么？嫌弃孩子只是个丫头，就恨不得将孩子给撑死是不是？”沈二伯母也是个脾气直的。才不管赵夫人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她就怒上了。 　　没亲眼看到赵夫人如何护着赵家二少夫人之前，沈二伯母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前只当是她自己的闺女太任性、又爱胡闹，会不得赵夫人这个婆婆的喜欢也不是什么意外状况。 　　可是今日亲眼看到赵夫人对待两个儿媳妇截然不同的态度，直接就让沈二伯母火了。 　　要是她女儿的错，不管赵夫人如何斥责沈梦萱，沈二伯母都铁定不说半个字。但是，她闺女明明就没有错！就方才这状况，她闺女也就回了赵家二少夫人一句话罢了，怎么就惹得赵夫人不高兴了？ 　　只看赵夫人这般上纲上线的态度就知道，赵夫人这般作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此般想着，沈二伯母的脸色也跟着变得不好看了起来。 　　沈二伯母都能看出来的端倪，沈家其他人怎么可能看不出？不过有沈二伯母在前发难，沈家其他人也就没有立刻表态，只等着看赵夫人接下来的表现和态度。 　　赵夫人没想到沈二伯母会毫无预兆的突然跟她发难。在今日之前，沈家人对她从来都是极为友善的，沈二伯母更是从未跟她说过半句重话。赵夫人本以为，沈家是一心想要跟赵家交好的。 　　然而此时此刻，沈二伯母的举动打破了赵夫人的认知。乃至于赵夫人一时间愣是没有想到合适的说辞去应对沈二伯母的怒火。 　　不过，赵夫人也不是完全没有反击的余地，更加不是丝毫没有回击的能力。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哑口无言的赵夫人立刻就回过神，对着沈二伯母友好的笑了笑：“亲家母着实误会了。我对小宝也是真心疼爱，发自内心的呵护和重视。我对小宝绝对没有坏的心思，更加不会想要小宝出现丝毫的闪失。” 　　“是这样吗？”不冷不热的瞥了一眼赵夫人，沈二伯母直接抱着孩子转过身，背对着赵夫人不予理睬了。 　　眼见沈二伯母丁点颜面也没给她留，赵夫人着实憋屈又窝火。一股气翻滚上来，顷刻间就冲到了嗓子眼，偏偏又无从发泄。 　　“是这样没错的。小宝可是咱们赵家的长孙女，我娘向来对小宝很是上心的。”下一刻，就听赵家二少夫人很是温婉的帮着赵夫人回应了沈二伯母的问话。 　　沈二伯母连赵夫人都不想理睬了，当然更加不想多看赵家二少夫人一眼。也懒得去细究赵二少夫人此刻话里的深意，沈二伯母只是兀自低下头，极为认真的哄着怀里的孩子。 　　这样的做派，赵家二少夫人是第一次看到。她从小到大所受到的教养从来都是软钉子，从未这般被当面下过脸。明面上的言语交锋，她很擅长。暗地里的拐弯抹角，她也不是不会。 　　但是，如沈二伯母这般直接就对她不理不睬、置若罔闻的画面，赵二少夫人着实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接下来要怎么办？她肯定是不能跟沈家为敌的。先不说沈家有沈清河这位兵马大将军在，单说五公主这位监国公主的存在，就足以令赵二少夫人投鼠忌器，极为忌惮了。 　　因着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沈二伯母的冷漠，赵二少夫人小心翼翼的扭过头去，细心观察起了周月琦的神色。 　　周月琦一直没有出声。不是不打算为沈梦萱做主，而是打算先看看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究竟是怎样的做派。 　　本来么，周月琦也想过，要不要给赵夫人和赵家二少夫人留些颜面。毕竟赵曜这个人还是不错的，堪当大用。加之赵曜和沈清河很交好，两人的交情匪浅。哪怕是看在沈清河的情面上，周月琦也不会对赵家女眷太过打压。 　　只可惜，赵夫人和赵家二少夫人并没能赢得周月琦的好感。 　　居然连沈梦萱都不如，周月琦也是完全不知道该对这妯娌二人说什么是好了。 　　故而，对于赵家二少夫人明里暗里的打量，周月琦冷面相对，根本没有准备理会。 　　反正有沈家长辈在，今日合该是沈家长辈的主场。周月琦没打算参与，就等着看沈老夫人的态度。 　　沈老夫人当然是很生气了。别说沈梦萱什么错也没有，哪怕沈梦萱真的做错了什么，赵夫人只管来沈家找她明言便是，做什么要私下里欺负她沈家的姑娘？ 　　不得不说，沈老夫人是有心理阴影的。 　　在周月琦没有嫁来沈家之前，沈家姑娘受了多少苦和罪，无需多言，尽数都放在沈老夫人的心里。别看沈老夫人而今什么也没说过，但是那些沉重的过往，沈老夫人全部都一点一滴的牢牢记在内心最深处。 　　曾经，沈老夫人无力护着自家孙女，那些都是她的苦和痛。而今沈老夫人有能力护着自家孙女不被欺负，她凭什么还要眼睁睁看着沈家姑娘受委屈？ 　　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沈老夫人的脸色甚是冷凝，语气也变得尤为狠厉：“赵家这是欺我沈家无人吗？” 　　“怎么会？”瞬间倒吸一口凉气，赵夫人急急忙忙的往前走了两步，“沈老夫人前往不要生气。咱们都是一家人，哪里来的欺负？都是误会，误会。” 　　“误会？赵夫人方才是怎样对待我沈家姑娘的，老身看得一清二楚。就算老身已经年迈，却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我沈家姑娘福薄，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过往是怎么样，而今居然还是一模一样。可笑！真是可笑至极！”沈老夫人既然决议发难，就不可能轻易和赵夫人妥协。就算赵夫人说的再是好听，沈老夫人也不会听。 　　一听沈老夫人的话语，赵夫人就心下一慌，无声的默默喊糟。沈家姑娘早先的遭遇，赵夫人不可能没有听说过。如若沈老夫人此刻不提，赵夫人几乎都快要忘了，沈家姑娘曾经受过诸多委屈，也备受欺凌的事实。 　　照理来说，沈家姑娘的那些遭遇，跟他们赵家毫无关系。要不是他们家也娶了沈梦萱，赵夫人根本无需多想。 　　可偏生，他们赵家娶了沈梦萱。那么，来自沈老夫人的怒火，赵夫人想要无视都很难。 　　换而言之，他们赵家这是被迁怒了。沈老夫人居然想要将过往沈家姑娘受到的那些委屈也一并算在他们赵家的头上？这不公平！ 　　第196章 　　没错, 沈老夫人就是迁怒了，那又如何？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 本来就是说不清楚的。沈老夫人没有说, 赵家有如何如何的对不住沈家。沈老夫人只是忽然就因为赵夫人的态度和表现, 联想起了早先自家姑娘在婆家备受欺凌的惨痛往事。 　　彼时不论是沈家大姑娘还是二姑娘，都过的很是不如人意。沈老夫人无数次想要出面去护着自己的亲孙女, 可最终还是没能护住。而今旧事重演，眼看着沈梦萱被赵夫人和赵家二少夫人欺负, 哪怕还没到肆意欺凌的地步，也足以让沈老夫人动怒了。 　　“沈老夫人着实误解了。大嫂在咱们赵家的日子过得很好，万万没人敢欺负大嫂的。沈老夫人若是不相信，大可当面问问大嫂，也好澄清沈老夫人对我家婆婆的误会。说到底，咱们可都是一家人，理当亲亲近近的才对。”赵家二少夫人也是头回见识沈老夫人发怒的画面。虽然心下也很慌张，却没办法坐视不理。 　　她在赵夫人这位婆婆的面前，从来都是善解人意的好儿媳。眼下若是她不站出来帮着赵夫人缓解此刻的危急情势，只怕赵夫人以后都不会对她那般的倚重了。 　　要知道她们现下可是在沈家的地盘，倘若赵夫人真的被沈老夫人彻底镇压住, 以后在赵家哪里还有她什么事儿？赵家二少夫人可是手握管家大权，也没想过要将手中的大权让出去，自然就越发要在赵夫人面前力求表现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 赵二少夫人方才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便是, 沈家确实比她娘家更有架势。如今日这般沈老夫人直接对着赵夫人恶言相向的场景, 换了她娘家，势必永远都不会发生。 　　再扭头看看沈梦萱一副小人得意的嘴脸，赵二少夫人突然就生出了极大的危机感。 　　“呵！赵家真是娶进了一位能言善道的好儿媳。”赵二少夫人说的比唱的都好听，然而沈老夫人也不是吃素的，自然不会被赵二少夫人这么一个小辈给吓唬住。 　　听到沈老夫人的冷笑，赵二少夫人缩了缩脖子，顿了顿，还是老老实实的往后退了退，站在了赵夫人的身后。 　　再怎么说她也只是一个小辈，能够在沈老夫人面前说出方才那几句话，已经算是她在赵夫人面前的最佳表现了，也是她对赵夫人的投诚。至于更多的，她有心无力。再不然，她就是有失礼数，反而会有损赵家的颜面。届时，于她绝对是吃力不讨好。 　　也所以，赵二少夫人老老实实的选择了闭嘴不言，默默退下。 　　赵二少夫人的心意，赵夫人已经感受到了，也记在了心里。至于二少夫人接下来的后退，赵夫人没有生气。她很清楚，即便是她，也很难跟沈老夫人面对面杠上。 　　再怎么说，沈老夫人也是长辈，又是将军府的老太君。不论是身份还是气势，她都远远不如沈老夫人，更何况是赵二少夫人这么一个小辈？ 　　“亲家祖母真的是误会了。她们两妯娌在家里的时候向来相处的极好，亲如姐妹。”不管怎么说，赵夫人是偏帮赵二少夫人的。这不，眼瞅着沈老夫人的怒火喷向了赵二少夫人，赵夫人忙不迭就跳了出来，说什么也要护住赵二少夫人。 　　之前沈梦萱被说教的时候，可没见赵夫人挺身而出。此刻赵夫人出面护着赵二少夫人的动作倒是挺快，却偏偏很不得沈家人的喜欢。 　　听到赵夫人的说辞，沈老夫人的脸色非但没有缓和，反而越发的冰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这是在所难免的。就好像沈老夫人自己，对几个孙女也有偏向。比如说沈梦萱这个孙女而今在沈老夫人心目中的地位，就远远不如其他几个孙女。 　　没办法，谁让沈梦萱那般的不懂事，之前老是爱胡闹呢？ 　　但是，即便是不喜欢沈梦萱，沈老夫人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沈梦萱在婆家被受欺负。自家的孙女，惹了祸可以训斥、可以责骂，却没道理平白无故遭遇不公平的对待。 　　沈梦萱是什么脾气，又是怎样的为人处事，沈老夫人一直都看得很分明。沈梦萱没有多么精明的脑子，心计也谈不上多么的深，要说沈梦萱是故意跟赵夫人作对，决计不可能。 　　是以对赵夫人而今的做派，沈老夫人实在很难做到不予理睬。现下只怕还仅仅是苗头罢了，不管不顾的放任下去，赵夫人只会更加的变本加厉，反而将沈梦萱欺负的更惨。 　　特别是赵夫人踩着他们沈家的地盘、当着他们沈家人的面都敢这般对待沈梦萱，沈老夫人是肯定要管上一管的。 　　赵夫人是一心想要讨好沈老夫人的。再怎么说，沈家还没倒，将军府的权势还在，赵家就不能得罪沈家。而且平日里受了长子赵曜的影响，赵夫人其实是很乐意跟沈家交好的。 　　如此想着，赵夫人就将视线投向了沈梦萱，寄望沈梦萱能帮忙从中调解调解，进而缓和赵家和将军府的关系。 　　沈梦萱才不想理睬赵夫人呢！平日里在赵家的时候，她多么努力的想要巴结赵夫人啊！可哪次赵夫人有给过她好脸色看？每每都是张嘴闭嘴直说赵二少夫人的好。既然那么喜欢二儿媳妇，赵夫人只管找赵二少夫人帮忙解围啊，做什么非要盯着她不放？ 　　没想到沈梦萱会对她的求助眼神视而不见，赵夫人不禁就更加憋屈了。 　　眼看着赵夫人的心情不是太好，沈梦萱努努嘴，忍不住就乐了。活该！看赵夫人以后还偏心不偏心。真以为她娘家没人了？哼！ 　　说实话，沈家一众人也没打算将赵夫人怎么样。不管赵夫人如何不喜沈梦萱，沈梦萱跟赵曜还是夫妻。就沈梦萱自己的意思看来，沈梦萱和赵曜一贯相处的很好，感情也不错。 　　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事。如若沈梦萱和赵曜能够琴瑟和鸣，相处和睦，沈家长辈何尝不觉得安心？ 　　也所以，沈老夫人只是冷下脸来，却也没有将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怎么样。该给的警告和提醒，她都做了。接下来，就该看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到底识相不识相了。 　　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当然是识相的。两人心下尤为忐忑和紧张，但也不能对沈家人怎么样，更加不敢跟沈家人面对面杠上。就算有满满的怨言，那也得等到回赵府说去。如若不然，便是彻底将沈家人给开罪了，不值当。 　　就在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被请来沈家的同时，赵曜也在跟沈清河见面。 　　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对话，远远没有女眷之间的那般婉转。沈清河直接开门见山，跟赵曜问起了沈梦萱现下在赵家的处境。 　　赵曜先是沉默了一下，也没跟沈清河搪塞，当即有话说话，坦言相告。 　　说起来，赵曜对沈梦萱而今在赵家的地位也不是很满意。当然，这个不满意是针对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而不是针对沈梦萱。 　　早先有一段时日，赵曜对沈梦萱是有不满的。曾经他对沈梦萱的期望已经降到了最低，甚至还如实告诉给沈清河知晓过。 　　然而，沈梦萱之后的为人处事，大大出乎赵曜的意料之外。沈梦萱没有赵曜想的那般蛮不讲理，她或许确实任性，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可她及时止步，没有踩到悬崖边上，也没有触及赵曜的容忍底线。 　　反之，沈梦萱在及时反省之后，积极做出了补救和改正措施。不说跟他的关系，就是跟沈家乃至五公主的关系，都转为了缓和。 　　不得不承认，对现如今的沈梦萱，赵曜是十分满意的。 　　都说娶妻娶贤，赵曜却是不需要自己的夫人有多么的聪慧。就如同沈梦萱而今这般的简单率直就好。没有任何的坏心眼，也没那么多的盘算和算计，就这般简简单单的相处，挺好的。 　　唯一让赵曜不高兴的是，赵家内院里的情况越来越复杂了。 　　说“复杂”，其实也有些夸张。只能说那位赵二少夫人的心思太大了。明明已经手握赵府的管家大权，却偏偏还要处处为难沈梦萱。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赵曜怎么可能会没发现？ 　　为了此事，赵曜找过弟弟赵擎。他是大伯，不好跟弟妹计较。但是跟赵擎，就没那么多的顾忌了。 　　不过很可惜的是，赵擎并没能兑现他的承诺，也没能说到做到，成功劝住赵二少夫人。以致于赵二少夫人非但没有收敛自己的作为，反而变本加厉做的更加过分。 　　特别是在沈梦萱生下女儿之后，赵二少夫人明里暗里的举动着实过多，甚至有好几次还闹到了赵曜面前。赵曜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赵二少夫人的那点算计？ 　　在护着沈梦萱好几次之后，赵曜对家里这位二弟妹的印象瞬间就转差了。 　　像这次将军府给赵家送去请帖的事情，赵曜一早就从沈梦萱的嘴里知晓了，却没有想过出手阻拦，为的可不就是等着将军府给赵二少夫人一个狠狠的警告？ 　　第197章 　　说句心里话, 赵曜是希望赵二少夫人能够通过这次将军府一行吸取些教训的。既然赵擎管不住赵二少夫人，那就交给沈家代为管教了。 　　也所以, 对于今日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即将在沈家所遭遇的种种, 赵曜都心下有数, 却不会干涉和插手。 　　至于沈梦萱, 赵曜是决议护着的。此次沈家为沈梦萱出头，赵曜亦是真心赞成。 　　就这样, 赵曜在沈清河面前明确表了态, 两人几句话间便互相达成了默契。 　　全然不知赵曜此刻的立场，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直接将今日所受的难堪和委屈尽数记恨在了沈梦萱的身上。只不过比起以前, 她们之后就不得不收敛收敛明面上对沈梦萱的态度了。 　　如此想着, 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只觉得越发的憋屈, 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终，就只能甚是窝火的落荒而逃, 离开了将军府。 　　沈家没有留人。他们也没想过要沈梦萱和赵曜和离。既然沈梦萱以后还有跟赵曜一起过日子的，那么就少不了还要跟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接触和相处。凡事留一线的道理，沈家人还是懂的。 　　沈梦萱没有随同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一起离开。难得回一趟将军府，她自然更加愿意留在沈家跟家人相伴。至于回赵家的事情, 她今日出门前赵曜说过, 要来沈家接她和小宝的。 　　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离开后没多久, 赵曜就出现了。不是从将军府外面来的, 而是从沈清河的院子赶了过来。 　　“夫君。”见到赵曜, 沈梦萱脸上露出笑容, 起身相迎。 　　“夫人。”赵曜大步走到近前, 从沈梦萱的怀里接过孩子抱住，语气甚是温和，“该回去了。” 　　“嗯，好。”沈梦萱对赵曜，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的。此刻亦然，当即就点头应下了。 　　“不留下一起用饭？”对赵曜这个女婿，沈二伯母是很喜欢，也很满意的。故而此刻见到赵曜出现，沈二伯母便有心留饭。 　　说句心里话，沈二伯母对她的两个女婿都很喜欢。早先戚麒还在帝都的时候，沈二伯母也会时不时的送些吃穿用度去戚家。只不过而今留在帝都的，就只有赵曜这一人了。 　　至于戚麒，打从出外游历，就再没回来过。偶尔听闻戚麒的消息，也仅仅是只言片语罢了。每每想起，都很让沈二伯母记挂于心。 　　某种程度上来说，沈二伯母这也是将所有的关注都投放在了赵曜一人的身上，难免就很是看重赵曜。 　　赵曜却是没有留下用饭。不是他不想跟沈家人亲近，而是今日的场合并不合适。虽然他没有插手沈家对赵夫人和赵二夫人的提醒和告诫，但是赵家那边势必还得他回去以后处处妥善安置。否则，沈梦萱日后在赵家的处境只怕会更加的凶险。 　　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赵曜每日都要出门上朝，并没办法时时刻刻陪在沈梦萱的身边。为了避免沈梦萱继续受赵夫人和赵二夫人的欺负，赵曜自然会用心帮沈梦萱筹划周全。 　　沈二伯母当然不会勉强赵曜必须留下来。想着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才刚离去没多久，眼下也确实不合时宜挽留赵曜继续呆在沈家，沈二伯母顿时便放了行。 　　送走赵曜一家三口，将军府的气氛再度变得安静了下来。 　　“那位赵家二少夫人，确实不是个好相处的。”一片沉默中，是沈夫人先开了口。 　　沈夫人自己也有儿媳妇。比起自家的儿媳妇，赵家这位二少夫人不可谓深有城府。只不过论起心计和手段，赵二少夫人暂时还没到无人能比的地步。这才会被她们压制的敢怒而不敢言。 　　但是，如若再给赵二少夫人一些时间，她也不是不能成长的更加强大。届时，沈梦萱必定更加不是这位二少夫人的对手。 　　“确实挺厉害的。”沈大伯母方才一直没有开口，此刻说起对赵二少夫人的感观，她也是持肯定态度。 　　“那又如何？有咱们沈家在，我就不信她胆敢继续欺负咱家姑娘。”在沈二伯母眼里，赵家二少夫人或许真的有心计、也有手段，可毕竟太过稚嫩，不值一提。即便日后真要对上，她也不怕。 　　“当着咱们的面，她当然不敢欺负梦萱丫头。但是背着咱们的时候呢？谁又能保证梦萱丫头不受欺负？”沈老夫人还是觉得，应该更多的将注意力放在教导沈梦萱的身上。旁人再是厉害，也不可能永永远远的护着沈梦萱。但凡沈梦萱自己能够立起来，即便不靠别人帮忙，也是完全可以力敌那位赵家二少夫人的。 　　“祖母说的没错。”周月琦是站在沈老夫人这边的。今日赵夫人和赵家二少夫人之所以最终会老老实实的选择沉默，无外乎是看在他们所有人都在的情面上。可谁又能保证，离开了他们的视线之后，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又会如何对待沈梦萱？ 　　一时的胆颤心惊肯定有，一定的忌惮肯定也会存在。但要说长此以往的顾忌和震慑，只怕也很难。说到底，还是得靠沈梦萱自己在赵家站稳脚步才行。 　　其实，赵夫人并不是多大的问题。再怎么说赵夫人也是长辈，是沈梦萱的婆婆，哪怕赵夫人确实有意为难沈梦萱，沈梦萱能做的也不多。但是，赵家二少夫人就不一样了。 　　同为妯娌，沈梦萱又是长嫂，凭什么要乖乖被赵家二少夫人欺负？反之，在周月琦看来，沈梦萱完全可以拿出长嫂的身份和气势，将赵二少夫人压制住才对。 　　说来也是好笑。周月琦自己在沈家也是有婆婆和妯娌的。可沈夫人对她一直很是宽容且疼爱，从未对她红过脸。沈家几位嫂嫂就更是不必说了，一贯都万事以她为主，跟她也尤为亲近，丁点矛盾和冲突都没有生出过。 　　照理来说，周月琦理当不懂得如何处理这些复杂的关系才对。虽说她长在深宫内院，可这些婆媳、妯娌之类的关系，真心跟周月琦毫不相干。周月琦自小出身尊贵，无论出嫁前还是出嫁后都集三千宠爱于一身，何曾受过类似的委屈？又哪里被排挤甚至打压过？ 　　反之，沈梦萱就不一样了。将军府曾经大起大落过，沈家姑娘又是真真正正经历过挫折和磨难，沈梦萱合该精通这些才是。可偏偏，周月琦比沈梦萱要看得更透、也更加的清楚明白。 　　“听听。连公主侄媳都这样说了，足可见咱家四姑娘是多么的单纯。”沈大伯母也没想到，沈梦萱在出嫁后居然过成了这般模样。说起来，早先她更加担心的其实是五姑娘沈灵萱。没成想，沈灵萱在夫家过的尤为和乐，反倒是沈梦萱却被欺负的差点在婆家没了容身之地。 　　当然，沈灵萱和沈梦萱的夫家情况到底不同。莫家那边没有弟媳妇，倒也是其中一个缘由。换了沈灵萱摊上赵家二少夫人这么一位妯娌，恐怕也得被欺负。 　　“那等四姑娘下次回来，我一定要好好教教她。”沈二伯母自然是很听沈大伯母话语的。又亲耳听到连周月琦都这般说，沈二伯母便更加重视了。 　　她已经丢了一个女儿的婚事，就只盼望剩下的沈梦萱别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你教？”沈老夫人没好气的轻哼一声，也是对沈二伯母彻底无奈了，“就你那率直的性子，能怎么教四姑娘？照我看，四姑娘就是随了你，才会半点心计和手段都不懂，凭白受人欺负。” 　　沈老夫人也不是说，非要沈梦萱变得多么有心计。毕竟她自己就不是这样的人，沈家的门风也从来不是这般的算计。倘若沈梦萱没有遇上难缠的妯娌，沈老夫人自是乐见沈梦萱继续这般的直率。 　　但是，赵家情况不同。沈老夫人虽说不是非要沈梦萱争个什么，却也不想沈梦萱一直被欺负。更别说沈梦萱而今只生下一个女儿，赵家若是有心为难，沈梦萱的日子只会更加的难熬。 　　不过，好在赵曜是个好的，靠得住，也值得信任。特别是今日赵曜的态度和立场都尤为明确，又顺利通过了沈清河的考验，沈老夫人当然是满意且赞许的。 　　“我……”沈二伯母登时被噎住，好半天都没想出合适的说辞。她自己当然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擅长算计，也不懂得那些阴谋诡计。若是非要她去跟谁玩心眼，沈二伯母铁定也会输的很惨。 　　瞥见沈二伯母的语塞模样，沈老夫人忍不住就勾起嘴角：“行了，也不是说教你的不是。下次等四姑娘回来府上，让你大嫂多帮忙教教。再不然，烦请五公主身边的嬷嬷也帮帮忙。上次四姑娘就是得了庄嬷嬷的教导，这才大有长进。这次想必也还是需得麻烦五公主和庄嬷嬷了。” 　　将军府众人皆知，沈大伯母是管家好手。有沈大伯母教导，肯定比沈二伯母更加适宜。而若是有了五公主身边的嬷嬷帮忙教导，便更是无可厚非了。 　　第198章 　　沈老夫人有意让沈家大伯母代为教导沈梦萱, 当然是一句话的事情。不过说到周月琦和庄嬷嬷, 沈老夫人向来看重，真心实意的出声恳请。 　　周月琦没有拒绝沈老夫人。请庄嬷嬷帮忙多教教沈梦萱, 本来就不是大事。不说此事是沈老夫人亲自开的口，就说而今周月琦对沈梦萱已经不再那般冷漠无视，此事便不是什么大难题。 　　周月琦这个人, 处事向来随性。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没人可以逼迫得了她。反之，她答应下来的事情，谁也拦不住。 　　此次便是如此。沈老夫人想要请庄嬷嬷帮忙多教教沈梦萱一些有用的东西，周月琦是愿意的，也绝对乐见。 　　有了周月琦的应允，沈老夫人立刻就放下心来。沈家其他人也都松了口气，跟着露出轻松的笑容。不得不承认, 只要有五公主点头, 对他们来说便是最安心的状况。 　　尚且不知道自己即将又要被教导的沈梦萱，此刻正跟赵曜一起抱着孩子回到赵家。 　　赵府内，赵夫人因着今日受到不小的惊吓，一回来便进了自己的院子, 闭门谢客。就连赵家二少夫人，也不肯再见了。 　　相形之下，赵家二少夫人的心情就不是那么的好了。 　　打从嫁来赵家, 赵二少夫人的日子就很是悠哉。虽然不是长媳, 可这个家确实是由她管着。与此同时, 她比沈梦萱要更加的受赵夫人器重和喜欢。以致于她很轻易就成为了这座宅院的第一人，可谓风头鼎盛。 　　说实话，赵二少夫人也没将沈梦萱欺负的太狠。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做的太过明目张胆。没办法，沈梦萱虽然不值一提，可赵曜很厉害，由不得她不防备。 　　赵擎承诺过赵曜，要提醒和叮嘱赵二少夫人，这事他确实做了。而赵二少夫人，也的确记住了这件事。只不过赵二少夫人并没打算就此收手，而是藏的更深了而已。 　　站在赵二少夫人的立场，她已经知情识趣的给了赵曜情面。照理来说，此事就应该作罢。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沈梦萱居然还将此事捅到了将军府，并且放任了五公主也知晓。 　　不是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吗？沈梦萱这一招可真是有够狠的，直接就将赵家的脸面放在地上踩，更是将她这个二弟妹放在了火上烤。单就今日之仇，赵二少夫人就一定会铭记在心，绝对不会轻易罢休。 　　当然，经过今日之后，赵二少夫人心里也有了忌惮。不比之前对赵曜的忌惮，这次的赵二少夫人彻底收敛了所有的锐气，不得不重新考量以后要怎样跟沈梦萱相处。 　　如若让赵二少夫人跟沈梦萱毫无芥蒂的友善相处，她是做不到的。可要是她还像以前那般不将沈梦萱当回事，有事没事就随意踩上沈梦萱一脚，亦是不可能了。不说赵二少夫人自己没胆量这般做，恐怕赵夫人那边的态度也会彻底改变。 　　一想到自己在赵家的地位和处境即将面临翻天覆地的变化，赵二少夫人的脸色变来变去，着实扭曲且难堪。 　　不甘心！她无疑是很不甘心的。原本很是精打细算的大好局面，突然就变得不受她控制，而且还朝着对沈梦萱大大有利的方向发展了过去……赵二少夫人也是有自己成算的，自然无法接受眼下的巨大转折。 　　赵曜和沈梦萱便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恰好赵二少夫人就在正厅里坐着，三人直接面对面碰上了。 　　突然见到赵曜和沈梦萱，赵二少夫人心下莫名就虚了。只有沈梦萱在，她当然是不怕的。可赵曜也在的情况下，赵二少夫人向来是能避就避，尽可能不跟赵曜起冲突的。 　　但是，那只是从前罢了。今日之后的赵二少夫人，必须得主动出击。再不然，她就再无翻身的余地了。 　　如此想着，赵二少夫人立刻就撇开了心里的那点胆怯，正色迎上了沈梦萱和赵曜：“大嫂今日可真是威风，逼得婆婆在将军府丢尽颜面、抬不起头来，也不知道大哥是否准备好好管管？” 　　赵曜不怎么喜欢这位二弟妹。正常来说，他跟赵二少夫人是没什么交集，也无需有任何接触的。倘若不是赵二少夫人每次都欺负沈梦萱，明明他已经特意提醒却依然照旧行事，赵曜也不会放任今日将军府的邀约一事。 　　说到底，赵二少夫人怎么样，跟赵曜没有丁点的牵连。可赵夫人是赵曜的亲娘，赵曜肯定还是会护着的。只不过赵夫人近一段时日着实有些近墨者黑，赵曜不得不管，也不得不出手推波助澜一番。这才有了今日赵夫人被沈家人敲打的局面，才有了赵二少夫人此刻站在这里出声质问的一出。 　　沈梦萱没有理睬赵二少夫人的叫嚣。她有自知之明，论起嘴皮子功夫，她绝对不是眼前这位二弟妹的对手。既然说不过，她就乖乖听她夫君的教导，不跟赵二少夫人正面起冲突，省得她自己吃亏。 　　更何况今日本就是她稳占上风，赵二少夫人受了她娘家的威慑，沈梦萱眼下正心情大好，才不屑跟赵二少夫人拌嘴。 　　至于赵二少夫人质问她夫君？沈梦萱撇撇嘴，静待赵二少夫人出丑。她夫君是什么人物？怎么会被区区赵二少夫人吓唬住？她娘家兄长可是说过，凡事都听她夫君的，不会错。 　　一如沈梦萱所想，赵曜确实不好对付。即便对上赵二少夫人的质问，赵曜也是面不改色，根本不为所动。 　　赵二少夫人是鼓着勇气跟赵曜对上的。没曾想赵曜居然不接招，也不理睬她。乃至赵二少夫人等了又等，才刚鼓起来的那点勇气立刻就散了去。 　　弱弱的抬起头来看着赵曜，赵二少夫人抿抿嘴，费力的想着还能怎样扭转自己的困境。 　　不是都说赵家男人不管府宅内事？她公公、她夫君，都没有插手过内院的这些事情。可偏偏，赵曜就动辄插手，之前就已经让她夫君警告过她，这次更是直接找来将军府为沈梦萱出头，更甚至连赵夫人都被算计了进去。这，这都是什么事儿？ 　　越想越觉得赵曜着实过分，赵二少夫人咬咬牙，还是拼命跟赵曜杠上了：“大伯是铁了心护着大嫂，连自己的亲娘都不管不顾了？大伯知不知道，今日在将军府内，娘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和屈辱？大伯一心护着大嫂，便连自己的亲娘也不管不顾了？” 　　赵曜面不改色的看着赵二少夫人。就好像什么话也没有听见，对上赵二少夫人的眼神尤为冷厉：“弟妹慎言。” 　　“慎言？弟媳倒是想要慎言，可也架不住大伯成心将咱们自家人往外推啊！依照弟媳看来，大哥这是为了大嫂，连咱们整个赵家的名声和颜面都不管不顾了。”反正已经打定主意跟赵曜杠上，赵二少夫人也不管不顾，直接硬扛到底了。 　　“放肆！”赵曜并非寻常的官家子弟，他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又是一直跟在沈清河身边的亲随。要说官威，赵曜比他爹赵大人还要厉害，更何况此刻还只是对上一个赵二少夫人？ 　　到底只是府宅女眷，被赵曜这么厉声一呵斥，赵二少夫人浑身吓了一个激灵，登时就忍不住双腿发软：“我，我……” 　　杠上赵曜，赵二少夫人本就没多大的底气。此时此刻再度出口就变成了颤颤巍巍的声音，连反驳的话语都说不完了。足可见，赵曜方才那一喝是多么的吓人。 　　“弟妹若是一心为了家宅安宁，就谨守自己的本分，日后少在府上生事。你虽是次媳，赵家却也不曾亏待于你。娘将管家大权交与你手上，对你甚是宽容礼让，而今的府上难道不是你当家做主？连我夫人这个正儿八经的赵家长媳在面对你的时候，都不得不退让三分，屡屡妥协和容忍。但是弟妹你呢？可曾对我夫人有过丁点的真心敬爱？做人，不要太过贪心，也切莫不知足。倘若弟妹连这点道理都不懂，日后还怎么管家？”赵曜本不欲跟赵二少夫人言语相争。他乃男子汉大丈夫，又是朝廷命官，怎会成心跟一个女眷过不去？ 　　可赵二少夫人明摆着是不打算轻易罢休，且越发的变本加厉了。明明今日才刚去过将军府，回来后非但不知道收敛，反而片刻也不消停的再度找上门来寻衅挑事。要说赵二少夫人是个知情识趣的，赵曜是怎么也不相信了。 　　以前他还当赵二少夫人是个通情达理的，也能够坐得住府宅，管得了家事，所以才会叮嘱沈梦萱无需跟赵二少夫人争抢，直接将管家大权拱手相让。可是现如今看过赵二少夫人的真正秉性之后，赵曜不可能继续视若无睹的放任赵二少夫人在赵家作威作福。 　　也所以，就有了此刻的出言训斥，且丁点情面都没有为赵二少夫人留。 　　实在不成，就将管家大权抢过来，交给他夫人好了。他夫人虽然性子简单，不一定担得住事，可有他盯着，赵家至少不会出乱子！ 　　第199章 　　真要严格说起来, 赵曜对赵府的管家大权没有那么的看重。如若他真的有野心, 从一早开始就根本没有赵二少夫人什么事。正是因为他当初的一手镇压，沈梦萱才会没有出手跟赵二少夫人争抢府上的管家大权，这才有了赵二少夫人在赵家的洋洋得意。 　　然而很可惜的是，赵二少夫人并没能认清楚自己的现状, 也错估了他赵曜的本事。身为铮铮男子汉，他如若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住，又谈何为国为民？ 　　入朝为官这么多年，赵曜的手腕和手段绝对不是吃素的。除非他确实不打算管赵二少夫人，否则赵二少夫人就甭想从他这里讨到好。 　　此次亦然。不论赵二少夫人是怎样想的，心下又是打着怎样的算盘, 反正赵曜不准备继续容忍和放任。赵家还轮不到赵二少夫人只手遮天，更甚至是称王称霸。从今往后，赵二少夫人在赵家所享有的那些特权便都不复存在了。 　　全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会是如何遭遇, 赵二少夫人不敢置信的看着对她冷言训斥的赵曜，只觉得她似乎是幻听了。 　　她也是为了赵家的名声和颜面着想，赵曜居然不赞同她的观点，反而一味维护沈梦萱，乃至出声指责她的不是？ 　　不得不说, 打从嫁来赵家，赵二少夫人就没有受过半点的委屈。在将军府的那些遭遇姑且不论，可是在赵家, 合该她来当家做主的。换而言之, 赵曜此时此刻根本不该指责她, 反而应当好好叮嘱沈梦萱日后别再随意把家丑往外扬。 　　如此想着，赵二少夫人便瘪瘪嘴，不是很高兴的看向了赵曜：“我在府上管家，是娘吩咐下来的任务。这么些日子以来，我自认兢兢业业，凡事都为赵家周旋安排，处处都劳心劳力。结果到头来，非但没人惦记我的辛苦和付出，却转过头来指责我的不是？大哥这话无疑是诛心了。莫不是想要强行将我手中的管家大权抢走不成？” 　　“你觉得你将这个家管的很好？”管家大权之于赵曜而言，没有那么的重要。不过很明显，对于赵二少夫人是至关重要的。 　　“我当然将这个家管的很好。府上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井井有条，没有丁点的纰漏和错处。我哪里做的不够到位？若是有，烦请大哥直言指出便是。倘若大哥所言为实，我自会认真改进。”赵二少夫人自诩没有任何的错处可供赵曜挑剔。也故而，她此刻的底气尤为的足，说起话来难免带上了几分不客气的口吻。 　　“既然是错处，若是由别人挑出来，又怎能印象深刻？成大事者，当时时自省才是，何须我来提醒？”毫无疑问，赵曜这便是跟赵二少夫人杠上了。 　　在赵曜看来，赵二少夫人并非他的责任，他没有义务教导赵二少夫人如何为人处事。倘若赵二少夫人自己想不起来她所犯下的错误，只管找赵擎便是。如若连赵擎都没办法察觉，那就让赵擎来找他说，而并非由他来直言说给赵二少夫人听。 　　“大哥何必此般咄咄逼人？咱们到底是一家人，难道非要争锋相对不可？大哥如若真的对我管家一事心有不满，只管去找娘说便是，何必堵在这里为难我？”因着被赵曜的态度所伤，赵二少夫人不禁就觉得尤为委屈，也不想跟赵曜明着杠上了，索性搬出了赵夫人来为她出头。 　　赵曜没有那么的怕赵夫人。在这个家里，但凡赵曜想要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赵二少夫人想要拿赵夫人来威胁他，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反之，就因着赵二少夫人搬出了赵夫人，赵曜还真就打算讨个公道回来。 　　“那就请娘出面做主好了。”冷冷的一句话丢出来，赵曜全然没有被赵二少夫人的言语给吓唬住。 　　这一下，轮到赵二少夫人哑口无言了。 　　说句实话，赵二少夫人并未真的跟赵曜过过招。一直以来，她的主场都是在后院和内宅。她所需要盯着的人，也就只有沈梦萱罢了。也所以，赵二少夫人从来关注的都是沈梦萱，而不是赵曜。 　　只不过今日初次交锋，赵二少夫人立刻就亲身体验到了赵曜的厉害之处。理智回笼，赵二少夫人抿抿嘴，下意识就想往后退了。 　　她也就只是嘴上说说罢了。想着只要她搬出赵夫人为她撑腰，赵曜肯定会被吓唬住。自然，也就不会继续为难她。没成想，赵曜非但没有被赵夫人的名头吓住，却反过来想要拿赵夫人压制她。 　　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来自赵曜的冷意和敌意，赵二少夫人着实不敢掉以轻心，忍不住就琢磨起了赵曜的成算。 　　站在赵二少夫人的立场，赵夫人是肯定要跟她同一战场的。在这偌大的赵府，要是没有赵夫人的撑腰和出头，赵二少夫人是算不得什么的。 　　想到这里，赵二少夫人越发心慌了起来。早知道，她不该直接跟赵曜杠上的。赵曜此人，已然跌破了她的认知，也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完全不是她可以掌控的范围之内。 　　赵二少夫人不说话，便是有心躲过去。然而，赵曜没打算给她这个机会。既然说了要找赵夫人，那就肯定要找。打铁趁热，赵曜对于今日这个时机挺喜欢的。 　　再然后，没有给赵二少夫人阻拦的余地，赵曜带着沈梦萱去了赵夫人的院子。 　　赵夫人有心躲人，也不想见客。未曾想，还是被赵曜和沈梦萱找上门来了。 　　要是只有沈梦萱，赵夫人说不见就不见，决计没有二话。然而，还有赵曜在，赵夫人顿了顿，还是点头见人了。 　　赵二少夫人不想跟着过来的。明摆着她在赵曜面前讨不到好，此刻跟过来何尝不是要吃亏？ 　　可是，赵二少夫人也是没办法。倘若她不跟来，谁知道赵曜会跟赵夫人说什么？万一赵夫人被赵曜拉拢了过去，她要找谁哭去？ 　　也所以，无论如何赵二少夫人都要跟着过来一探究竟。她一定要认真看看，赵曜到底想要做什么，又准备怎样暗害她。 　　见到沈梦萱，赵夫人是不高兴的。今日在将军府内，她已然颜面尽失，过于难堪。这样的羞辱，是沈梦萱带给她的，赵夫人永远也没办法忘怀。 　　也是因着这样的缘由，赵夫人脸上就带上了真实的不悦情绪。不过这样的情绪在看到一旁站着的赵曜之后，立刻又化为了莫大的委屈。 　　“大儿。”直接抓住赵曜的手，赵夫人的眼圈刹那间就红了，语气也变得哽咽了起来。 　　“儿子携妻女特来向娘请安。”没有忘记沈梦萱和自家女儿，赵曜一并都捎带上了。 　　赵夫人哪里会稀罕这样的请安？在她而言，眼下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沈梦萱。最好，沈梦萱就彻底从赵家消失不见。这样一来，她才会稍微解恨。 　　赵夫人算不得心计多么高深的人。心下是怎样想着，面上就说什么也藏不住。这不，伴随着对沈梦萱的厌恶情绪升起，赵夫人冷哼一声，看也不想多看沈梦萱一眼，连带沈梦萱生的孙女也不是多么的待见。 　　沈梦萱倒是很沉得住气。今日她又没吃亏，哪里会在意赵夫人眼下这么点不待见？早在沈梦萱下定主意找娘家人为她出头和撑腰的那一刻起，沈梦萱就没想过要像以前那般一门心思的讨好赵夫人这位婆婆了。 　　至于赵夫人不喜欢她的女儿，沈梦萱当然介意，却也不会太过当回事。 　　她娘家长辈都说了，以后多将小宝抱回将军府去养着。就连公主嫂嫂也说了，她家小宝很好。 　　要说沈梦萱这辈子最敬佩的人，无疑就是周月琦这位公主嫂嫂了。尽管当初她也被周月琦拉入过黑名单，差点就彻底被周月琦厌恶，可沈梦萱依然最是在意周月琦的看法和言语。 　　可以说今日周月琦的支持和看重，便是对沈梦萱最大的认可和安抚。反正她公主嫂嫂会护着她，她哪里需要去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和喜好？就算赵夫人彻底厌恶了她，也不能真的将她怎么样。她背后可不单单站着赵曜，还有将军府一家人呢！ 　　所以说么，姑娘家出嫁之后，娘家人是真的很重要。像这次这般，赵夫人哪怕再生气，也只能忍着。否则，赵夫人就是得罪整个将军府。连同五公主在内，也都被得罪了。 　　“娘，府上的管家大权，以后还是另外安排！”看出赵夫人对沈梦萱的不喜，赵曜并未直言，反而是坦言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什么？管家大权？”赵夫人下意识就看向了随同一块前来的赵二少夫人，本能就想护着赵二少夫人，“你弟妹不是管的很好？为何要另外安排？” 　　赵夫人是真的觉得赵二少夫人管家管的很好，没必要换人，更没必要换成是沈梦萱。比起赵二少夫人，她更不喜欢沈梦萱。 　　“弟妹毕竟不是嫡子长媳，管家大权不应该尽数交到她的手上。”反正他就是来帮自家夫人抢管家大权的，赵曜也没有遮遮掩掩，直言不讳的说道。 　　第200章 　　赵曜这一招是真的很狠, 不但将赵二少夫人吓唬住了, 连带赵夫人也被震的失去了言语。 　　在赵夫人一直以来的认知里，赵曜是鲜少会插手府宅内事的。否则赵夫人也不会毫无顾忌的选择赵二少夫人这么一个二儿媳妇来管家。而在今日之前, 赵曜也确实不曾过问此事, 亦不曾提出丁点的异议。 　　偏偏, 就在今日她们去过将军府之后，赵曜突然就不满意了, 甚至还带着沈梦萱找了过来。 　　如若只有赵曜一个人来找她，赵夫人并不会多想, 必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股脑将她不选定沈梦萱管家的缘由尽数说给赵曜听。 　　可是, 赵曜不是一个人来的。赵曜带来了沈梦萱, 无疑就是对她的质疑和责难。一时间，赵夫人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但凡可以, 赵夫人是铁定不想跟赵曜起冲突的。自己的儿子, 她当然心疼, 也尤为重视。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跟赵曜变得生分, 亦不想赵曜娶了媳妇就忘了娘, 再也不理睬她这个亲娘的心情。 　　比起沈梦萱，赵夫人对赵曜从来没有丝毫的不满。以致于此刻突然感觉到来自赵曜的质疑，赵夫人委实有些承受不住这般打击。 　　赵曜不是不在意赵夫人的心情。就是因为他敬重赵夫人这位亲娘, 才会一直容忍到现下才出面。原本若是赵夫人没有一日比一日更加过分, 赵曜势必会继续放任这个家交给赵二少夫人主管。 　　他这绝对不是在说笑, 而是他最真实的心情。毕竟早先赵曜确实是这样的想法, 也曾经亲口跟沈清河说过，绝无虚言。只不过现下赵家的具体情况，已经不再是赵曜所乐见的了。 　　也是因此，赵曜此刻的态度和立场尤为坚定，说什么都要赵夫人给出个回应。 　　眼看着赵曜连赵夫人的情面都不给，赵二少夫人抿抿嘴，登时就按耐不住了。 　　几步走上前，赵二少夫人顺势就亲密的挽住了赵夫人的胳膊，也没过多的言语，只是轻声喊了一声“娘”。 　　赵夫人向来都很受用赵二少夫人跟她的亲近，眼下更是如此。只觉得赵曜已经彻底被沈梦萱挑拨成功，甚至还跟她离了心，反而是二儿媳一直都向着她，赵夫人想也没想就轻轻拍了拍赵二少夫人的手，安抚的意味十足。 　　得了赵夫人的态度，赵二少夫人不由就松了口气。她在这个家里最大的靠山就是赵夫人。只要赵夫人还愿意站在她这一边，任凭沈梦萱怎么闹都算不得什么事。 　　如此想着，赵二少夫人安下心来，再度看向沈梦萱的眼神就带上了几分不以为然。就算有赵曜帮忙出头，又能怎样？赵曜身为人子，真的敢强硬的跟赵夫人杠上？ 　　还有将军府那边。是，没错，在将军府内，她和赵夫人都得给沈梦萱留情面，不敢当面跟沈家人为敌。但是一旦回了赵家，沈梦萱又能怎么样？该看她和赵夫人的脸色，还是得看。该小心翼翼避着她这位二弟妹的风头，也一样必须得退避三舍的躲着。 　　赵二少夫人就不相信，沈家人真的敢将手伸到赵家内宅来。今日归根到底沈家人也不过只是敲打敲打她们罢了，还能将她们怎么样？ 　　当然，赵二少夫人也只敢暗中挑衅沈梦萱罢了。换了赵曜，赵二少夫人立刻就将自己的眼神收了回来，以防被赵曜逮个正着。 　　“这个家，还是我来当。”赵夫人不可能将管家大权交给沈梦萱。就算赵曜来找她，也是无济于事。想也知道一旦让沈梦萱顺利抢走管家大权，日后的赵府势必没有她的立足之地。对沈梦萱，赵夫人丁点不相信。 　　也所以，在思虑了好半天之后，赵夫人决定，打着她的旗号来护着赵二少夫人。大不了以后凡事都由她领着赵二少夫人去做，即便她不知道的事情也只管让赵二少夫人报上她的名号便是。 　　难不成这个家就必须交给沈梦萱？她还没死呢！沈梦萱想要出头，没那么的容易。 　　赵夫人会给出这样的回应，赵曜并不意外。当了赵夫人这么多年的儿子，赵曜很了解赵夫人的脾气和秉性。赵夫人从来都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倘若赵夫人铁了心要为难沈梦萱，赵曜的眼神渐渐变得冷厉了起来。 　　沈梦萱其实无所谓的。她没有那么的想要管家，只不过是不愿意以后继续被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联手打压罢了。至于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愿不愿意放权，沈梦萱没有什么野心，也不是那么的在意。 　　故而在面对赵夫人尤为执着的强硬态度时，沈梦萱眨眨眼，并未因此生气，更加没有生出愤怒的情绪来。 　　反而是赵二少夫人眼里的挑衅和得意，使得沈梦萱很有些不愉快。 　　沈梦萱是真的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二弟妹。要说她和二弟妹的冲突和矛盾，沈梦萱仔细想了又想，都没想出所以然来。 　　在沈梦萱的记忆里，她对赵二少夫人向来都是很友善的。赵二少夫人才刚嫁来赵家那一段时日，对她也特别的温和。只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赵二少夫人就端起了高高在上的架子，渐渐对她变得疏离且冷漠。 　　想到这里，沈梦萱轻哼一声，别过头，不再去看赵二少夫人特别招恨的嘴脸。 　　沈梦萱这一声轻哼来的并不是时候。最起码听在赵夫人的耳里，就是沈梦萱对她的不敬。 　　“沈梦萱你放肆！”赵夫人心里本就憋着气，有了发难的借口，她自然不会错过，直接就将翻滚的怒火都喷向了沈梦萱，“你今日是真的张狂了啊！怎么？找了你娘家人给你撑腰，你就要翻天了？别忘了，就算你把沈家所有长辈都请出来，你依旧是赵家的媳妇！这里是赵家，不是你沈家的地盘，轮不到你在这发横耍赖！” 　　赵夫人的发怒来的尤为突然，赵二少夫人听得甚是高兴，只等着看沈梦萱继续丢脸。 　　而沈梦萱，先是怔愣了一下，随即就茫然的转头看向了赵曜。她没有干什么啊！也不是朝着赵夫人冷哼。她刚刚明明就没有看向赵夫人的。 　　赵曜倒是没有误会沈梦萱。他打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用眼角余光留意着沈梦萱的一举一动。沈梦萱的冷哼，赵曜确实也听到了。但是沈梦萱当时看的是赵二少夫人，而不是赵夫人。这一点，赵曜很清楚，也看得分明。 　　鉴于这样的缘由，赵曜根本没有误会沈梦萱，反而对赵二少夫人的感观越发的差了。 　　“娘，您误会了。”正色看着赵夫人，赵曜边说边将沈梦萱往赵夫人的方向推了推，“梦萱绝对没有对您不敬的意思，还请娘明鉴。” 　　“行了！我可不是什么大人物，还明鉴？明鉴什么明鉴？摆在眼前的事实，还需要我明鉴？真当我是傻子好糊弄，还是瞎子什么也没看见？再不然，就是将我当聋子，权当我是丁点的声音都听不见？”就因为赵曜对沈梦萱的维护，赵夫人越发觉得沈梦萱就是个祸害。 　　瞧瞧她尤为看重的长子都被沈梦萱带坏成什么样子了？这都学会睁眼说瞎话了。居然还转过头指责她故意误会沈梦萱？ 　　“娘，我不是冲您……”意识到赵夫人生气的点，沈梦萱也没犹豫和迟疑，登时就要出声解释。 　　想也知道赵曜将她推出来就是为了跟赵夫人解释，沈梦萱也是深以为然，立马就跟赵曜配合默契的开了口。 　　“我不想跟你说话。”完全不想听沈梦萱多说一个字，赵夫人直接打断了沈梦萱的解释，转而看向赵曜，“你要还认我这个亲娘，立刻将这个女人带走。否则，别怪我这个当娘的不给你留情面。” 　　赵夫人的语气很是坚定，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赵曜是何等人物，怎么会听不出赵夫人的真实情绪？ 　　很清楚赵夫人就是来真的，也是彻底的厌恶了沈梦萱，赵曜静默片刻，果真就牵住沈梦萱的手，带着沈梦萱一道转身离开。 　　赵夫人咬咬牙，很是不待见赵曜说走就走的举动。 　　她是讨厌沈梦萱，不想见到沈梦萱，又不是讨厌赵曜，赵曜做什么也要随着离开？ 　　不要说赵曜这是有心化解她和沈梦萱之间的矛盾，赵曜根本就是向着沈梦萱，而不是向着她。赵曜明明就是帮着沈梦萱跟她作对，甚至还打算帮着沈梦萱一起气她！ 　　赵夫人根本不相信，赵曜方才没有听到那声冷哼。明明听到了沈梦萱的冷哼，却还要在她面前狡辩。赵夫人越想越生气，最后更是捂住了胸口。 　　“娘，您别生气。大哥肯定不是故意的。”适时的扶住赵夫人，赵二少夫人这两句话是很有技巧的。提到赵曜不是故意，当然是很清楚母子之间没有隔夜仇，赵夫人也肯定不乐意听到她说赵曜的半句不是。 　　赵夫人是何其的疼爱自己的儿子，根本不需要多言，赵二少夫人心下就有数。不想得罪赵夫人，自然不能触碰赵夫人的此般禁/忌。 　　反之，如若她说的是沈梦萱，那就又是另外一番不一样的境遇了。赵夫人铁定不喜欢沈梦萱，也肯定会很乐意听见她提及沈梦萱的种种不是。 　　当然，要是她明着说沈梦萱如何如何不好，难免显得她有些小肚鸡肠，还在背后非议沈梦萱这位大嫂。那么，若是拐着弯的让赵夫人自己顺着她的话去指责沈梦萱的不对，那就怪不到她头上来了。 　　第201章 　　赵二少夫人这一招还是很厉害的。只不过, 赵曜人还在这站着呢，又怎么会任由赵二少夫人算计成功？ 　　冷眼看着赵二少夫人的算计, 赵曜停下脚步, 一脸坚持的看着赵夫人，语气很是笃定：“娘, 家宅和睦方是举家安定之策。还请娘务必要一碗水端平, 勿要存心偏袒。” 　　“赵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偏心你弟弟, 而对你不公平？你……”赵夫人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她居然还会被赵曜当面指责。赵曜这是彻底不给她这个亲娘留颜面了，赵曜怎么敢这样做？ 　　不管怎么说, 赵夫人是肯定不会怨怼赵曜的。那么, 需得承载赵夫人怒火的那个人就肯定是沈梦萱了。 　　如此想着, 赵夫人猛地就怒目瞪向了沈梦萱, 只恨不得拿目光剜出沈梦萱的心来。她倒要看看, 沈梦萱究竟是给赵曜下了怎样的魔障, 竟然诱拐赵曜如此对她。 　　“娘也不必看我娘子。我娘子是个傻的，她玩不转那些弯弯绕绕, 也看不出您和弟妹的这一套绵里藏针。”眼见赵夫人并不打算听他的劝告，赵曜索性也不多费唇舌去劝赵夫人做出一定的改变，而是拿出了他的备用计划，“分家！” 　　分家，是沈清河给赵曜的提议。赵曜当时并未一口应下, 只是此时此刻, 赵曜突然就觉得, 分家亦是不错的一个选择。待到分家之后，他会带着沈梦萱母女搬出赵家，自然也就不会存在跟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之间的矛盾和冲突。 　　“什么？分家？不可能！”赵夫人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分家的。爹娘在，不分家。好端端的她为何要分家？没有这样的规矩，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此事我会跟爹爹商量，就不劳烦娘费心了。”并不意外赵夫人的拒绝，赵曜不再在赵夫人的院子逗留，带着沈梦萱母女扬长而去。 　　眼睁睁看着赵曜就这样头也不回的离开，赵夫人气的差点晕倒。一时间，她的脸色尤为难看。 　　赵二少夫人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她怎么也没想到，赵曜会为了沈梦萱提出分家。此事一闹，赵二少夫人在这个家的管家地位就尤为尴尬了。 　　尽管赵二少夫人不愿意承认，可是赵曜比赵擎更有前途，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赵二少夫人虽然也很埋怨自己的夫君不够有手腕，也没有赵曜那般睿智的谋算。但是事已至此，赵二少夫人能够算计的，也就只有牢牢巴上大房，无论如何都要沾大房的光。 　　但是，一旦分家，那么大房就跟他们再没什么关系了。只看赵曜今日的态度和神情，赵二少夫人就能料定，赵曜以后对他们二房肯定是心有嫌隙的。 　　以前赵二少夫人可以无视赵曜，肆无忌惮的欺压沈梦萱，就是笃定上面有赵夫人坐镇整个赵家。就算赵曜有想法，也只能老老实实忍着、受着。 　　然而现下的局势，已然不是赵二少夫人可以控制得住的了。这一时刻，跟赵夫人一样，赵二少夫人的心情也变得甚是冰冷和恐慌。 　　无论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怎么想，赵曜都不会理睬。径自带走了沈梦萱母女，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赵曜顺势也跟沈梦萱说起了分家一事。 　　“原本该提前跟你商量过后，再另行做决定的。无奈今日场合不对，话赶话就说到了这里。不过你也无需担心，分家一事我是有跟沈将军商量过的。沈将军也赞同咱们分家，以后便我们一家三口搬出去过自己的小日子了。”在跟沈梦萱说起此事的时候，赵曜的语气很温和，全然不复刚刚在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面前的冰冷和强硬。 　　“好，都听夫君你的。”别说，沈梦萱在赵曜面前还是很顺从的。只要是赵曜开口做出的决定，沈梦萱都不会反对。 　　更别说赵曜之所以会提出分家，纯粹是为了她抱打不平。因着这样的缘由，沈梦萱怎么可能转而去拖赵曜的后腿？ 　　也所以，沈梦萱应答的很是顺畅，丝毫不带丁点的犹豫和迟疑。 　　听到沈梦萱的顺从回答，赵曜登时就勾起嘴角，心情不禁变得大好。 　　不得不承认，早先赵曜也对沈梦萱有过不满。他想要的夫人，可以性子柔弱好欺，却不能动辄嫉妒姐妹。沈梦萱那段时日在沈家的每每闹腾，一次又一次的磨光了赵曜对沈梦萱的好感。 　　如若不是沈梦萱及时止损，又彻底的醒悟，只怕赵曜而今根本不会管沈梦萱在赵家的处境和遭遇。届时，势必又会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番景象。 　　说到底，沈梦萱今日能随着赵曜一起分家，倒也算得上是沈梦萱自己的命里造化了。 　　相比赵曜和沈梦萱的温馨和乐，才刚回到家的赵大人和赵擎就不是那么的愉快了。 　　分家？他们可是从未想过的。为何突然就要分家？ 　　赵大人和赵擎都想从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这里得到确定的答案。偏生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都根本没有回答到重点上，一个劲的诉说着她们今日在将军府所受到的屈辱和委屈，连带也再三指控赵曜和沈梦萱的无法无天…… 　　沈梦萱是怎样的性子，赵大人和赵擎并不了解。可是赵曜是什么脾气，他们怎么会不知道？按着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这般的讲述和指控，所有的过错都是赵曜和沈梦萱的？ 　　如若今日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指责的人只有沈梦萱，赵大人和赵擎指不定就信了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的说法。可偏偏，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还带上了赵曜！ 　　能逼得赵曜忍无可忍的提出分家，足可见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的举动是何其不对。赵大人和赵擎都还没到被愚蠢蒙蔽的地步，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沉下脸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五一十都说清楚。少遮遮掩掩的，避左右而言其他，捡重点说。”赵大人气的直接拍起了桌子，怒目瞪着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气势委实十足。 　　赵擎也厉眼看向了赵二少夫人，脸色很是凝重：“有什么话照实说，别想着糊弄人。” 　　“夫君这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糊弄人了？我……”被赵擎这么一说，赵二少夫人登时就急了，不高兴的嚷道。 　　“有没有糊弄人，你自己心里清楚。别跟我玩虚的，你都已经将大哥大嫂彻底得罪了，还想欺瞒到什么时候？难不成非要我找去大哥大嫂那里当面询问你究竟做了怎样的错事？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你也别想在我这里挽回了。好好想想，这样的后果是不是你想要的，又是不是你可以承受得起的！”赵擎这个人也是极为坦率正直的一个人。对自家大哥，赵擎向来甚是尊敬，容不得他跟赵曜兄弟之间生出哪怕丝毫的矛盾。 　　此次虽然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可是赵擎已经将所有的过错都定在了赵二少夫人的身上。若是赵二少夫人依旧不知悔改，还要照着以往的为人处事试图在赵家左右逢源……赵擎也是不答应的。 　　赵二少夫人没想到赵擎会对她如此的冷酷无情。明明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和赵擎好，是为了他们二房在这个家里的地位能够节节攀升。可是赵擎非但不听她的解释，也不愿意体谅她的苦衷和为难，着实令赵二少夫人难以承受这样的结果。 　　赵擎确实是丝毫情面都没给赵二少夫人留。都已经闹到分家这一步了，他若是再不及时提醒赵二少夫人，那就是他的过错了。 　　跟赵擎的态度一样，赵大人对赵夫人的语气也尤为的强硬。对于赵夫人的那些推辞和狡辩言语，赵大人一个字也不相信。反之，赵大人就只抓住了最重要的那一个重点：“老大为何要分家？” 　　“那是，那是老大媳妇非要胡搅蛮缠，拐着老大跟咱们离了心……”赵夫人是有些紧张的，也是有些慌张的。思来想去，迎上赵大人的滔天怒火，她不禁就变得结结巴巴了起来。 　　“呵！”赵大人气极反笑，当即摔了桌上的茶杯，“你还在这里信口胡言？你是不是就巴不得咱们这个家彻底散了，你才高兴？” 　　“我怎么会这样想？老爷你真的是冤枉我了。我可是老大的亲娘，这么多年以来我是如何疼爱老大的，老爷你又不是没有亲眼目睹。我怎么会一心不为老大好？又怎么会巴不得咱们这个家散了？”被赵大人这么一骂，赵夫人脸色白了白，急急忙忙就出声为自己解释。 　　“我不想听你这些明晃晃的虚假说辞。你要真的是一心为了老大好，老大根本就不可能提出分家。还有今日将军府给你和老二媳妇送请帖的事情，你当我和老二不知道？我们都知道。而且是兵马大将军亲口告诉的我们。你要不要再听听，兵马大将军在提及此事的时候，是怎样告诫我们的？”赵大人原先是不愿意站队的。只是后来赵曜确定站队沈清河，赵大人的立场难免也定了下来。 　　第202章 　　曾经赵大人很是怀疑过放任赵曜迎娶沈家姑娘, 到底是福还是祸。 　　说起来，赵大人可以算得上是朝中少有的中立派了。这么久以来，他从未想过要扶持哪位皇子上位，更加没想过要向谁投诚。赵沈两家的婚事, 皆是府中女眷商量着定下来的，他没有参与过, 也没有提出过丝毫的异议。 　　不管当初是怎么想的，而今既然沈梦萱已经是赵家的长媳, 赵大人就没有将沈梦萱视为外人。 　　甚至可以说, 比起在赵夫人面前甚是八面玲珑的赵二少夫人, 赵大人其实更看好性子简单的沈梦萱。 　　府宅内事固然繁杂, 没有主母帮忙打理确实是个不小的麻烦。可像他们这样的人家, 难道想要找个手腕厉害的管家是多难的事情？退一万步讲, 就算主母撑不起内宅，赵家本就人口简单, 又能闹出多大的乱子？ 　　也所以在今日这样的冲突下, 赵大人是无条件站在赵曜和沈梦萱这一边的。 　　“就……就算是兵马大将军他……他出面了, 又……又能怎样？”赵夫人也并非真的没有被吓到。听闻连沈清河都出面了, 赵夫人怎么可能丝毫都不忌惮？ 　　不过转念一想, 赵夫人又觉得其实没什么好害怕的。她还就不相信了，他们赵家的事情, 外人凭什么插手？ 　　如此想着, 赵夫人抿抿嘴, 语气陡然间就高昂了起来：“今日在将军府内, 监国公主不也坐在那里？不也照样什么话都没说，一切事情都交给沈家长辈出面？本来就是出嫁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沈家长辈今日插手过问咱们赵家的事情，就已经是不合规矩、不懂礼数了。沈将军和监国公主又拿什么身份对咱们赵家指手画脚？” 　　“住口！愚不可及！”赵大人怎么也没想到，赵夫人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语来。在他的印象里，赵夫人向来都是很识大体，也尤为善解人意的。可是从何时开始，赵夫人竟然变得如此不知进退了？ 　　赵夫人自打嫁给赵大人，两人的感情就一直很好，从未红过脸，更加没有动过手。但是今日赵大人居然朝她怒声呵斥？前所未有的经历使得赵夫人脸色泛白，心下极为发慌。 　　“公公，今日的事情真的不怪娘。沈家突然送来请帖，娘和儿媳是严阵以待的。进了将军府，娘和儿媳都谨守礼数，不曾有过丁点的逾矩。即便遭到沈家人的羞辱和冷眼嘲讽，娘和儿媳也没有当面反驳，未曾跟将军府起任何的冲突。哪想到大哥和大嫂回来之后，张口就要提分家……”赵二少夫人也不是成心想要在这个时候冒头。可她不能不开口，也不能始终置身事外。否则，她和赵夫人的联盟早晚会崩塌。 　　赵二少夫人是很在乎赵夫人的。想着只要跟赵夫人交好，她在赵家的地位便稳固不变，赵二少夫人自然更加想要讨好赵夫人了。 　　此刻她的一番言语，亦是想要在赵大人面前图图表现。毕竟比起赵夫人，赵大人在这个府上有着更加强悍的话语权。一定程度上，赵二少夫人也是希望能让赵大人对她这个儿媳高看一眼的。 　　只不过以前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时机，她和赵大人的接触机会又着实不多，便一直没能寻到机会。今日却是不同，她终于等来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说什么也舍不得错过。 　　然而，赵二少夫人的言语并没能说完。赵大人只是一个冰冷的眼神扫向了赵擎，便没有后续了。 　　赵擎一把就拉住了赵二少夫人。虽然没有像赵大人呵斥赵夫人那般嗓门大，却也毫不掩饰的表露出了他对赵二少夫人的不喜：“你最好立刻给我闭嘴！” 　　“我……”赵二少夫人下意识就想出声反驳，却一抬眼就对上了赵擎的冷冽目光。看出赵擎眼中的警告意味，赵二少夫人缩了缩脖子，尽管不是很情愿，却也还是闭上了嘴巴。 　　跟赵曜和沈梦萱的相处模式不同，赵二少夫人从来都是很会自己做主的。只要她能拿定主意，她就不会开口去问赵擎。乃至于她平日里管着赵家的内院诸多大小事宜，赵擎都是完全不知道。 　　也正是因为这样，赵二少夫人鲜少会跟赵擎交心。倒不是不想，而是觉得没这个必要。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何苦累着自己？ 　　眼见赵擎成功镇压住了赵二少夫人，赵大人心下总算有了那么点满意的地方。好歹，赵二少夫人还不是一无是处。 　　既然赵二少夫人被解决掉，剩下的就是赵夫人了。而赵夫人，自然是理当交给赵大人自己来镇压：“既然老大执意要分家，那就分。你不要再有二话，此事我会亲自来处理。” 　　“不可以！老爷，咱们一家人住在一起和和美美的，为何要分家？我不同意分家，坚决不同意。”赵夫人对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是真心疼爱的。又因为赵曜是长子，赵夫人更加投放了诸多精力和关怀。突然告知她要分开住，赵夫人根本没办法接受。 　　“为何要分家？你还好意思开口问我？”见赵夫人怎么说都不听劝，赵大人也不软言安抚了，直接就冷声反问道。 　　遭遇赵大人的冷脸，赵夫人张张嘴，又闭上。她不是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可是这样的发展并不是她所预期的。而且赵夫人根本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凭什么一夕之间就天翻地覆了？ 　　不管怎么想，赵夫人都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和冤枉，忍不住就红了眼圈，潸然泪下。 　　“老二，你说，这事怎么办？”没有理会赵夫人的委屈哭泣，赵大人直接看向了赵擎。 　　“爹爹说怎么办便怎么办，儿子没有异议。”真要说起来，赵擎肯定也不想分家。但是，自己的兄长自己了解，既然他大哥开了口说要分家，那就肯定是他大哥板上钉钉的决定。 　　赵擎之前一直没有意识到他的疏漏之处，也没有注意到赵二少夫人平日里对沈梦萱的针对。倘若他早先知道，他肯定一早就呵斥赵二少夫人了。再怎么说沈梦萱也是他们赵家的长嫂，哪怕沈梦萱没有管家，她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也是毋庸置疑的。 　　赵擎就从未想过要去不尊敬沈梦萱。原因无他，他大哥还在呢！赵二少夫人莫不是真将他大哥的宽容和礼让视之为软弱好欺了？真要是这样，赵擎几乎都要佩服赵二少夫人了。一个人能愚蠢到这般地步，哪里不值得注目？ 　　“嗯。跟我一起去找你大哥。”点点头，赵大人丝毫不想去过问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是怎样的想法，他直接叫上赵擎走人。 　　赵擎也没其他言语，更加没有想过要推脱避让，当即就跟在赵大人身后大步离开了。 　　被留下来的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面面相觑，同时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满满的惊慌失措。 　　怎么办？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她们没想要分家的，也没有想过要惹怒自家夫君。她们一直都是尽心尽力的为赵家图谋，兢兢业业的想要家宅和睦安宁。她们…… 　　赵大人和赵擎来到赵曜院子的时候，赵曜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原本就是已经说出口的决定，赵曜没打算改变。即便面对赵大人和赵擎的时候，他也坦荡荡的郑重其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打算怎么分，都听你的。”明明已经知道的事情，真当从赵曜的嘴里说出来，赵大人还是抹了一把脸，很有些无奈，却也没有阻拦。 　　“大哥若是觉得在这府邸住的不愉快，我可以带着娘子搬出赵家。”没有丝毫的犹豫，赵擎也立刻紧跟着表了态。 　　“不必。我夫人跟娘处不来，还是我们大房搬出去单住！二弟媳跟娘就相处的很好，还是让二房留在家里！”赵曜当然没那么的好欺负。之前不跟赵二少夫人计较，纯粹是想要磨练磨练沈梦萱的性子。而今的赵曜，却是不打算这样做了。 　　赵二少夫人现如今之所以能跟赵夫人相处融洽，无外乎是因为她们有着共同的敌人。但是，当沈梦萱这个敌人不再住在赵家，赵二少夫人和赵夫人又哪里来的共同利益？届时，远香近臭，就合该是赵二少夫人和赵夫人的战场了。 　　当然，如若赵大人和赵擎能及时遏制住府上的事态，赵曜也不会干预，更加不会暗中生事，甚至推波助澜。一切，只看赵二少夫人和赵夫人自己的造化。 　　赵曜话里的意思极为直白，赵大人和赵擎皆是听得面色发苦。 　　要真是沈梦萱的错，赵曜怎么可能直接提出分家，还要带着妻女一起搬出赵家？说到底，还是他们两人没能管住自家夫人，这才闹到了今时今日这步境地。 　　“好，都听你的。”既然已经答应了分家，就肯定会有一个儿子搬出赵家。比起二儿子赵擎，赵大人着实更加相信赵曜的本事和能耐。哪怕赵曜分出府去，也照样能过的很好。 　　第203章 　　不得不说, 赵大人对自家两个儿子的定位是尤为准确的。 　　二儿子赵擎姑且不说，长子赵曜从小到大就没怎么让他操心过。不管是学业还是入仕之后的种种发展, 赵曜都走的很顺利。就连赵曜站队沈清河的决定，竟然也丝毫的错误都没出。 　　直到现下, 赵大人都没有想明白, 这场所谓硝烟弥漫的权力争斗, 最终的胜者为何就变成了五公主周月琦？明明一开始几位皇子都挺有胜算的呀！ 　　彼时赵大人还曾经暗地里琢磨过, 到底哪位皇子会笑到最后, 甚至还悄悄担心沈清河会不会一朝也变成哪位皇子的人手。 　　要知道赵曜可是公然在朝中跟沈清河站队的，沈清河的指向无疑也是赵曜的最终归宿。这般的牵连和瓜葛, 以致于赵大人好长一段时日都隐隐有些惶恐不安。 　　好在, 直到最后一刻沈清河也没明确站队。哪怕那些皇子费尽心思的想要巴结讨好沈清河, 可最终还是无功而返, 彻底失败了。 　　更让赵大人始料未及的是，最后居然是五公主周月琦监国。尽管皇宫内还住着新帝，可谁都知道新帝现下只是一个幼小婴儿罢了，等到新帝可以把持朝政，还不定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身为朝中老臣, 其实赵大人的野心并没有多么的大。先帝还在位的时候, 他确实很受重用，在朝中也颇有话语权。但是谁都知道这样的“倚重”也仅限于先帝罢了。 　　一代帝王一代朝臣, 实乃亘古不变的真理。换了新帝在位, 赵大人想也能预料到届时他们这些朝臣即将面临的尴尬境地。 　　新帝是不可能重用他们的。一是不想用, 也是不敢用。帝王之心啊, 不管揣测多少年，他们这些朝臣都无法真正猜透。更何况而今他们是送走了先帝，接着又迎来了新帝，情况便又不一样了。 　　也所以，赵大人没有妄自称大，也没想过要在新帝的面前去争抢什么风头。即便有些不甘心，可新旧朝臣交替本就是理所当然。想当初他们这些人还年轻的时候，不也同样挤走了当年的那些老臣？ 　　只要是在朝为官，早晚会经历这个过程。赵大人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没准备等到新帝把持朝政的时候再来彰显自己的能耐和本事。他不是什么旷世奇才，治国治家的本领也算不得多么突出，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与其蹉跎着熬过晚节不保的地步，还不如及时止步，选在最好的时机急流勇退，哪怕是主动请辞也没关系。反正赵曜已经在朝中站稳脚步，又有沈清河在前面撑腰，赵大人丝毫不担心赵家接下来的命运。 　　也是存着这样的想法，赵大人最近一段时日的心情始终不错。他就想着再等几年，赶在新帝把持朝政之前，他就老老实实的辞官，带着赵夫人告老还乡好了。 　　哪想到，他这边的日子过得很是安稳和乐，偏偏赵夫人就是不肯让他太过舒心。 　　后宅不宁，呵！赵大人无论如何都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也要面临这样的局面。原本他还一直觉得，连自己的府宅都安定不了，委实连君子都不够格称之，更别提在朝为官了。未曾想，毫无预兆的他也变成了他往日里最是看不惯的那一类庸才。 　　心下诸多想法逐一闪过，最终化为了无声的叹息。赵大人摇摇头，看向赵曜的眼神难免就带上了几分愧疚“今日之事，是爹娘对不住你和你媳妇。你娘没过来，爹就代你娘跟你和你媳妇赔个不是了。” 　　“爹爹此话委实言重了。”赵曜对赵大人没有丝毫的怨言，这是他的真心话。故而面对赵大人的道歉，赵曜立刻站起身，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梦萱也着实不大会做人，亦不懂得讨好长辈。在人情往来这一方面，梦萱欠缺的太多，确实需得好好教养，以待日后多多提高。” 　　赵曜自然不是为了维护赵夫人，才这般说的。在他的心里，确实也是这样想的。明摆着的事实么！同样是赵家的儿媳妇，赵二少夫人就能轻轻松松的将赵夫人笼络住，轻而易举就让赵夫人与其成为了一条心。 　　反观沈梦萱，非但没能讨好赵夫人成功，甚至还差点就成为了赵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要说这其中沈梦萱丁点的错也没有，只怕也没人相信。 　　不过比起赵二少夫人，赵曜肯定是更喜欢沈梦萱这样的姑娘。至于赵二少夫人那般惯会装腔作势做表面功夫的，就留给赵擎自己去多多教导好了。要是连赵擎自己都管不住赵二少夫人，就怪不得别人了。 　　赵曜话里话外没有提及丁点赵夫人的不是，反而越发让赵大人汗颜。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相形之下，赵擎就更加不自在了。小心翼翼的看着赵曜的脸色，赵擎犹豫片刻，还是小小声的说道“大哥，你上次提醒过我要注意内宅安宁，我没太当回事。这事怪我没有及时从中调节，错在我身上。” 　　“你若觉得错在你身上，那便是在你身上。你若觉得在旁的其他人身上，那就在其他人身上。”对待赵擎，赵曜就没有方才应对赵大人时候的恭敬了。随意的瞥了一眼赵擎，赵曜的语气顷刻间就冷淡了下来。 　　“大哥，我……”一见赵曜生气，赵擎立马慌了。也不敢再随意往自己身上揽过错，只得老老实实的承认了，“大哥跟我说的话，我何时敢不听？更何况还是涉及到府中妯娌之间的矛盾和冲突，我自然不敢大意。是以当日我便郑重其事的跟她说过此事，也再三强调特令她不得对大嫂再有分毫的不敬。她当时对我应承的很好，也没有露出不悦和委屈的神色。我还当她是知错了，定会马上就改。未曾想，她竟然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嘴上应承的极快，却根本没有做到。” 　　“依我看，她不是没有做到，而是变本加厉了！我就说二弟妹先前不管做怎样的举动，多多少少还会遮掩一些，怎就近日就越发张狂了。本以为是二弟妹的本性所致，一起住久了早晚会露出真面目来。没料到，二弟妹之所以会这样做，原来是冲着我这个大伯来的。说起来，梦萱还是受了无妄之灾，反倒被我给牵连了。”之前提醒赵擎的时候，赵曜没有追着询问后续。毕竟是自家兄弟，赵擎也要脸面的。加之赵擎素来不是个表里不一的，也所以赵曜姑且就信了赵擎一回。 　　可是直到现下这一刻，听到赵擎如实告知了当时所发生的后续之后，赵曜才终于明白，赵二少夫人这段时日种种变本加厉欺负沈梦萱的症结从何而来。 　　只怕在赵二少夫人的心里看来，是沈梦萱找上了赵擎，而且还在赵擎的面前败坏了她的名声，为的就是恶意挑拨赵二少夫人和赵擎的夫妻感情。 　　在这样的前提下，赵二少夫人只会更加的仇视和怨怼沈梦萱，又哪里会真的听从赵擎的劝诫，转而改变对沈梦萱的态度？ 　　赵大人也没想到这当中还有如此的一出。不敢置信的眼神扫过赵曜，又落到赵擎的身上，赵大人一股气翻滚上来，差点没忍住跳起来对着赵擎一顿痛斥。 　　他就说，赵曜从来都是尤为稳重的性子，也决计不是什么小肚鸡肠、容不得自家兄弟的修养，怎么会说分家就分家？说了半天，原来这内里早就有端倪和兆头了。 　　要是一开始赵曜找上赵擎的时候，赵擎能稳稳当当的将赵二少夫人管住、及时遏制住赵家内院的局势继续走向无法挽回的地步，而今又怎么会是这般的境地？ 　　赵擎本人也是很惭愧。他一直都觉得赵二少夫人挺好的。又想着赵二少夫人那般的温柔识大体，肯定会说到做到，答应了他的事情势必会规规矩矩的做到。未曾想，他却是被赵二少夫人的虚假表面给蒙骗了。 　　如若是被外人蒙骗了，赵擎也或许不会有这么大的震撼，也不会受到这么沉重的打击。可是，蒙骗他的人是他明媒正娶的正房夫人，为此付出的惨痛代价却是他的嫡亲大哥要跟他分家…… 　　“大哥，对不住。”脑中无数念头交织在一块，最终只化为了压抑着悲伤的一句道歉。除此之外，赵擎甚至都不知道该拿怎样的脸面来面对赵曜。 　　对赵曜这位大哥，赵擎向来敬重。从小到大，赵曜都是他的榜样，也是他的信仰。从始至终，赵擎都从未想过要跟赵曜分家。以前没有想过，现下更是没有想过。 　　“赵擎，你要记住，你我兄弟之间永远都不需要道歉。更何况我要的，也从来都不是你的道歉。”赵曜向来是非分明，也没想过一定要将赵二少夫人的过错牵连到赵擎的身上去。否则，他不会如此轻拿轻放，轻易就将此事揭了过去。而提出分家，是赵曜选择的最佳处理方式。 　　第204章 　　因着赵曜的明确表态, 越发将赵擎推向了跟赵二少夫人相反的方向和道路上去。至此, 赵擎跟赵二少夫人之间的嫌隙彻底定了型，再无改变的余地。 　　不得不说，赵二少夫人错失了最佳的澄清时机。又或者说, 是她没能碰巧出现在这里。 　　毕竟在赵擎和赵大人来见赵曜之前，赵二少夫人明明就已经跟赵擎面对面说过话，也开口解释过。可结果，她还是输给了赵曜，任由赵曜轻而易举就把控住了全场。 　　赵大人和赵擎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再多说。不是他们不想多劝赵曜几句, 而是他们确实劝不了赵曜。赵曜从来都是这样的，只要他做出的决定，就更改不了。这一次, 亦是如此。 　　送走赵大人和赵擎，赵曜神色从容的站起身，进屋去陪沈梦萱和他闺女了。至于接下来的事情, 想来赵大人和赵擎都不会让他失望的。 　　赵大人和赵擎确实没有让赵曜失望，也没有让赵曜等太久。很快他们就初步商定好了分家的具体细节, 再之后，无论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怎么苦劝, 都是无济于事。 　　就这样, 赵府大房和二房顺顺利利的分了家。 　　等沈家人知道这件事的时候, 最终结果已经尘埃落定, 既成定局。 　　沈家人也确实没有想过要去干涉赵府分家的事情。从始至终, 他们对赵家都没有其他图谋, 更加没有想过要去占赵家的便宜。就连沈梦萱吃没吃亏，沈家人也没详细过问。如若能单独分出来住，即便是在银钱上少了些许也是没关系的。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想必不需要他们详细跟沈梦萱讲解，沈梦萱自己也是心里有数的。 　　沈梦萱倒是没有想太多。不是她突然间就变得多么清明，而是她对赵家的银钱也没多大的想法。 　　某种程度上来说，沈梦萱算不得贪慕荣华富贵的势利女子。早先她虽然也计较过沈灵萱出嫁带走的嫁妆比她的要多，可那单纯是因为她嫉妒沈灵萱，而不是为了丰厚的嫁妆。 　　此次亦是如此。赵曜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一句意见都没有多提。赵曜说分家，她就立刻收拾衣物带着女儿跟赵曜一起搬了出来。赵曜说从赵家带走多少银子，沈梦萱二话不说当即点头答应，一个字也不多言。 　　而今坐在将军府的正厅里，一五一十将赵家近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尽数说给娘家长辈听完，沈梦萱立刻就长长的松了口气。好似完成了多么了不得的艰巨任务，特别的如释重负。 　　沈家一众人都在盯着沈梦萱的神色变化。确定沈梦萱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失落和伤心，众人皆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只要人在，银钱从来都是身外之物，无需太过放在心上的。好在沈梦萱没在这等大事上钻牛角尖，倒也算得上是一种成长和进步了。 　　“公主嫂嫂您是不知道，打从上次来过咱们将军府，我那婆婆和二弟妹对我和小宝的态度别提变得多大了。以往她们每次瞧见咱家小宝，就好像没看见似得，根本不将咱家小宝放在眼里。现如今却不会了。打远远的瞧见咱家小宝，她们就挂上笑容，又殷勤又热情，真是跟以前的她们判若两人。”一屋子的人坐在这里，沈梦萱想也没想就朝着周月琦报备起了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的改变。 　　“感觉如何？”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是怎样的转折，周月琦其实并不感兴趣。反而是沈梦萱现下的心态，周月琦挺在意的。 　　“我吗？我的感觉当然好极了。虽然一开始确实很吃惊，也很惊吓，怎么也没想到我婆婆和我二弟妹居然说改变就改变，弄得我都差点不敢认识她们了。不过反应过来之后，不得不承认，那种感觉真是太痛快，也太解恨了。虽然因为我们现如今已经分了家，我和赵曜都搬出了赵府，所以不可能每天都看到我婆婆和二弟妹被迫对我服软和低头的场景。不过么，我已经很满足了。现下这样就挺好的。我不去找她们，她们也别再跑来找我的麻烦。大家就这样互不打扰，相安无事的各自过日子就好。”沈梦萱会说出这番话，自然不是她一个人能够想得透的道理，而是得了赵曜的叮嘱。 　　沈梦萱可是最爱听赵曜话的。哪怕赵曜给她讲的都是一些大道理，沈梦萱也尤为认真且用心的逐字逐句听进了耳里，放在了心上。这不，此刻突然被周月琦问及的时候，她就有话可答了，而且也的确是她眼下的真实立场和态度，不掺杂丁点的虚假。 　　这样的沈梦萱，或许达不到让周月琦认可的地步，却也带着让周月琦刮目相看的气势，再一次刷新了周月琦对沈梦萱的认知。 　　怪不得沈清河说，有赵曜在，沈梦萱就不会出错。之前周月琦还没有太把这句话放在心上，现下却是觉得，果然不愧是沈清河说的，心细如发，确乃事实。 　　“嗯，保持住你现下的心态，挺好的。”既然赞成沈梦萱对于此事的态度，周月琦也没含糊，给出了肯定的回应。 　　有了周月琦的认可，沈梦萱别提多高兴了。高高抬起下巴，不无得意的点了点头，一副尤为傲娇的模样和姿态。 　　换了以往的沈梦萱做出这般表情，从来都是不讨喜的。不过极为意外的是，而今的沈梦萱却并不会引人厌恶。这副面目虽然瞧着有些自大，却也不负赵曜这么久的教导，更加不会让人觉得厌烦和憎恨。 　　不单单是周月琦发现了沈梦萱如此巨大的变化，沈家其他长辈也都察觉到了如此可喜的改变。一时间，大家纷纷忍俊不禁，跟着露出了笑意。 　　眼看着屋内的气氛颇佳，沈老夫人想了想，还是打算趁机将她原定的打算说给沈梦萱知晓：“四姑娘而今分出来单住了，是不是就有了更多可以随意回沈家来的空闲和自由？若是四姑娘有空，便认真跟你大伯母还有公主嫂嫂身边的庄嬷嬷确定一下时间，看看你从何时开始跟着她们好好学学管家的本事和规矩。这事我已经提早跟你大伯母还有公主嫂嫂、以及庄嬷嬷恳请过，她们都是大度的好人，不吝惜的愿意将自己的真本事教导给你。你可一定要用心的学，切莫耽误了你大伯母和庄嬷嬷的宝贵时间，害人亦害己。” 　　沈老夫人说话，一丝一毫的情面都没有特意给沈梦萱留。不是她不疼爱这个孙女，就是因为她发自内心的疼爱她，所以才必须提醒她要好好学习。否则，耽误沈梦萱自己的时间倒是无所谓，凭白浪费了沈大伯母和庄嬷嬷的一番苦心便是天大的罪过了。 　　沈梦萱没有想到，沈老夫人居然已经为她想了这么多。早先她老是觉得家中长辈都太过偏心，各个都不重视她，凡事也不为她操心。可是真当到了危急关头沈梦萱才真正意识到，唯有娘家人才是真真正正的万事都为她上心。一旦她遇到危难、受到欺凌，率先会站出来为她撑腰和做主的，永远都是她的娘家人。 　　像这次她能顺利被赵曜带着分出赵家，根本原因赵曜也跟她说过。却原来，连她六哥哥都亲自去找过赵曜。再想想公主嫂嫂和沈家长辈特意将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邀请来将军府的一系列举动，沈梦萱这才真正承认，沈家对她的关心远远要比她想象的要更加的多。 　　而这样的关心，之前都被她给忽视了，也差一点点就错过了。说到底，还是之前的她太过愚昧无知，也太过不识好歹了。 　　所以说啊，以后她都要认真听赵曜的话。赵曜说的不会有错，赵曜更加不会害她。娘家永远都是她的娘家，她只会跟沈家越发亲密的往来，决计不会再度跟沈家人变得疏离和生分。再不然，只怕往后的她后悔莫及，想哭都找不到人听她诉说委屈。 　　心下诸多复杂的思绪瞬息万变，沈梦萱整个人都感觉重新洗涤过一般。对于沈老夫人的告诫，她自然没有拒绝和反对，毫无异议就点头应下了。 　　随后，没有片刻的耽搁，沈梦萱便当众去找沈大伯母和庄嬷嬷询问学习和请教的时间了。 　　沈梦萱之所以会如此的迫不及待，倒不是她故意图表现，夸张的想要做这般虚伪姿态给谁看。她是真的想要努力多学些有用且实际的东西，最好日后还能帮赵曜排忧解难，分担分担赵曜身上的重担。 　　分家前沈梦萱就不懂得打理府上的事务，彼时有赵夫人和赵二少夫人担着，沈梦萱丝毫不着急。可是现如今换了赵曜和她分出来单过日子，沈梦萱担心日后所有的重担都会被推给赵曜一个人辛苦和劳累。 　　赵曜本来就很忙碌了。又要操心朝廷大事，又要照顾她和小宝母女二人，再分出心思打点府中上下的所有事情…… 　　那样的场景，光是想想，沈梦萱就觉得很心疼，也很舍不得。也所以，她就想要自己努力努力，奋起学些东西了。 　　第205章 　　有了沈大伯母和庄嬷嬷出手, 沈梦萱的未来着实可期。只要她不再自己作死，她和赵曜的日子就肯定不会变的更加难过。反之，沈梦萱和赵曜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毋庸置疑的好。 　　而解决了沈梦萱的事情之后, 周月琦的注意力就再度回归到了后宫之内。没办法，谁让西宫太后那般会闹事, 最近又不消停了呢！ 　　说起来，周月琦对西宫太后的耐心本就不多。伴随着西宫太后一次又一次的闹腾, 周月琦的脸色也越发的冷了。 　　这次西宫太后是真的将事情给闹大了。原因无他，她将新帝给折腾病了。 　　西宫太后倒也不是故意的。新帝是她在后宫之内最大的仰仗和护身符，西宫太后怎么可能不在意？她可以拍着胸脯向所有人保证, 她对新帝没有丝毫的坏心眼, 也是真真正正想要为了新帝好。 　　只不过西宫太后没有想到的是，她一心盼着新帝好，却一不小心让新帝病了。 　　当然, 西宫太后并不承认，新帝之所以此次会生病, 是她的缘故。她是去圣上寝宫照顾新帝的，怎么会巴不得新帝生病？新帝这次会生病，明明就是圣上寝宫的那些宫人照顾不周，这才害得圣上龙体欠安, 抱恙在身。 　　拼命为自己洗脱完罪名, 西宫太后不客气的发作了新帝寝宫的所有宫人。并且赶在周月琦回宫之前, 自行将今日之事做了最终的了结。 　　周月琦回来的并不算快。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太医, 新帝的身份又甚是尊贵，太医院不会让新帝的身体出现丁点异样的。相形之下，反而是西宫太后的种种小动作更加让周月琦侧目。 　　站定在西宫太后的面前，周月琦并未直接开口询问，只是静待西宫太后自己主动交代。 　　西宫太后本来想要强撑着不承认的。她就是没错，今日新帝身体会不舒服也跟她不相干，谁也不准将莫须有的罪名强行往她的身上推。否则，她一定不死不休！ 　　然而，当周月琦清冷的视线扫过来，西宫太后只觉得她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讽刺和羞辱。她不相信周月琦，也坚决不认为周月琦对她心存善意。就像今日新帝这边才刚有了一丁点的风吹草动，已经出了皇宫的周月琦立马就得到了消息，并且第一时间赶了回来。这其中要说周月琦在宫里没有设下耳目，西宫太后说什么也不相信。 　　反之，正是因为周月琦赶了回来，越发坚定了西宫太后的猜疑。至此，西宫太后对周月琦就越发忌惮了。 　　“公主殿下回来的可真够快的。哀家记得，哀家因为担心圣上的龙体，一时间并没顾得上命人去请公主殿下回宫探望。就是不知道，公主殿下是从哪里收到的风声？”西宫太后懒得跟周月琦玩套路。反正不管她怎么玩，都玩不过周月琦的那些阴谋诡计。吸取了早先跟周月琦过招的经验和教训，西宫太后索性就颇为强硬的直接跟周月琦杠上了。 　　“西宫太后娘娘就只关心这个？”神色清冷的瞥了一眼西宫太后，周月琦不答反问。 　　“什么叫哀家就只关心这个？哀家不过是想要从公主殿下这里索要个答案，就那么的难？哀家怎么觉得，公主殿下是故意顾左右而言其他，为的就是逃避哀家的询问？照理来说，公主殿下的行踪也算不得多么重要的机密，难道还见不得人不成？”打定主意今日要让周月琦见识见识她的厉害，西宫太后也挂上了高高在上的讥诮笑容，偏要跟周月琦争个是非对错出来。 　　周月琦却是无意跟西宫太后争论。只看西宫太后的气焰如此嚣张，周月琦就能越发的笃定，新帝的身体很好，丁点的问题和毛病都没有。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便准备转身离开了。 　　西宫太后愣了一下。她这边卯足了劲就等着跟周月琦大战三百回合，未曾想周月琦根本不按常理出牌，非但不接招不说，竟然还扭身就走？ 　　面对西宫太后这般一言不合就走人的举动，西宫太后只觉得她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周月琦不过就是个公主罢了，而且还是个已经嫁出去的公主，凭什么这般公然的无视她？她才是大周国而今最为尊贵的女人，周月琦根本及不上她！ 　　莫大的不甘顷刻间爆发出来，西宫太后想也没想就大喊出声：“周月琦，你给我站住！” 　　连“哀家”都顾不上自称了，足可见西宫太后的架子和谱儿也没那么的大。 　　当然，即便西宫太后记得自称“哀家”，周月琦不愿搭理她就还是不搭理她。任凭西宫太后喊破喉咙，周月琦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更是不会因此就停下脚步。 　　是以，周月琦面不改色的继续往外走。好似根本没有听见西宫太后的不悦怒喊，脚步尤为轻快的离开了。 　　西宫太后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周月琦会这么快赶回皇宫，难道不是冲着新帝来的？怎么没听周月琦打探新帝的身体状况？ 　　是了，周月琦肯定在新帝的身边安排了不少钉子，周月琦简直是其心可诛。不过，没关系，她不生气，也没必要担心和害怕。经过今日之后，新帝身边所有的人手都将被她彻底肃清，剩下的全都是她重新为新帝精挑细选的人手。 　　自此之后，新帝的身边就等同是最强硬的铜墙铁壁，无坚不摧。谁也碰不得，谁也甭想再靠近新帝。 　　想到这里，西宫太后又极为的得意。 　　所以说，连老天爷都是站在她这一边的。虽然此次新帝生病确实受了苦，但是最终得到的好处也不少。特别是从今日之后她再也不需要担心新帝身边会出现居心不良的人，就足以让西宫太后心生愉悦了。 　　至于周月琦？西宫太后一时得意，自然不想轻易揭过。于是乎，明明周月琦已经离开了，西宫太后却是不依不饶的又追了出来。 　　穷寇莫追？不存在的。她就爱痛打落水狗，还偏偏就要狠狠的给周月琦一记刻骨铭心的教训。再然后，整个皇宫所有人都会知道，饶是周月琦，也被她这位身份尊贵的太后娘娘给强势碾压了。 　　存着这样的心理，西宫太后加快脚步追上周月琦。一丁点的情面也没给周月琦留，就这样大咧咧的挡在了周月琦的面前：“五公主走这么快做什么？哀家还有吩咐没说完，五公主就要逃走了？” 　　“逃走？西宫太后的措辞可真是有趣，本公主听都没听说过。”眼见西宫太后紧追不放，周月琦站定脚步，等着看西宫太后还能闹出怎样的阵仗来。 　　她刚刚已经在新帝寝宫给过西宫太后一次主动开口的机会，没想到西宫太后偏要拖拖拉拉的好半天都没进入正题。周月琦只当西宫太后是故意不想跟她说话，这才转身离开。 　　不过依照此刻的状况来说，她是误会了西宫太后的用意？其实西宫太后是别有打算，就等着出其不意的给她来这一下？ 　　真要是这样，西宫太后的段数委实有些拙劣，也尤为上不了台面。最起码，周月琦就懒得多看一眼西宫太后。 　　西宫太后却不觉得她自己的段数拙劣。在西宫太后的眼里，她自己是一位很厉害的人物。区区周月琦罢了，她轻而易举就能拿下。这不，她想要拦住周月琦的去路，不就顺顺利利的拦了下来？她不想周月琦轻易走人，周月琦不就必须得老老实实的站在这里，不得脱身？ 　　心下这样想着，西宫太后眼中闪过冷笑，嘴上越发的得意忘形：“可不就是逃走？而且还是迫不及待的逃走。说来也是好玩。自打哀家进宫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五公主如此狼狈逃窜的模样，真真是让哀家大开眼界。” 　　西宫太后这一番言语出口，周月琦本人没什么反应，西宫太后自己却是大大的满意，只觉得完成了好不容易办到的艰巨任务。在西宫太后的心里，这就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也是不得了的成就。早先她还没有当上太后的时候，可不敢张嘴这般跟周月琦说话。 　　此一时彼一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反正西宫太后是很满意今日这样的发展和进度，也着实高兴和得意。 　　“本公主也是今日才发现，西宫太后不但心大，脑子还特别的不清楚。大白天的就爱做梦，连说出口的都是满嘴胡话。有生母如斯，圣上真是不幸。”西宫太后以为她成功的打击到了周月琦？真是笑话。就西宫太后这么点作为，根本伤不了周月琦分毫。下一刻，周月琦的反击随即而来，直将西宫太后所有的自鸣得意打击的粉碎。 　　难道就只有西宫太后会讽刺人，周月琦却不会？西宫太后未免也太过小瞧周月琦了。这不，周月琦一出手就是狠招，逼得西宫太后登时就涨红了脸，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瞅着周月琦。 　　第206章 　　周月琦这是在讽刺她只会白日做梦？西宫太后的脸色顷刻间就黑了下来：“周月琦, 你别欺人太甚！” 　　西宫太后的语气很冷。好似得罪她是多么了不得的大事，且即将遭遇多么严重的责罚。然而事实上，她这么点冰冷的语气还真就吓唬不住周月琦。 　　丝毫没有将西宫太后的所谓威慑放在眼里, 周月琦冷哼一声，全然不打算配合西宫太后继续往下演：“西宫太后若是闲着没事, 还是赶紧进宫殿里守着圣上吧！省得圣上醒来第一眼看不到西宫太后会着急。” 　　同样身为人/母, 周月琦能理解西宫太后对新帝的看重和在意。如今日这般新帝突然病了, 西宫太后的担心和着急肯定是极为真切的。如若西宫太后是因为担忧新帝方才方寸大乱，在于情理之中。 　　但是, 倘若西宫太后连新帝的安危都不管不顾, 反而一个劲盯着她胡搅蛮缠, 周月琦对西宫太后的印象再度差了几分。 　　想来西宫太后自己心里也足够的清楚, 她之所以能在后宫之内站稳脚步, 就是托了新帝的福。西宫太后应该比任何人都更加在意新帝的安危才是。否则，一旦新帝出了什么意外状况, 西宫太后还有什么资本和仰仗能站在这里得意洋洋？ 　　也所以，周月琦直接抛出了新帝这个诱饵，就等着西宫太后自行退散, 别再一味的对她死缠乱打。凭白耽误了她的时间和功夫，也徒惹诸多不必要的麻烦和事端。 　　西宫太后可不知道周月琦心里的想法。在西宫太后的心里, 她固执的认定, 周月琦就是成心讽刺她, 见不得她有好日子过！乃至于只要是周月琦出口的话语, 她尽数都往最差的地方想, 完全不相信周月琦对她有哪怕丁点的善意。 　　“呵！五公主还真会找借口。圣上乃堂堂九五之尊，他的宫里还能缺了照顾的宫人？哀家就在这里守着，难不成还有歹人胆敢害圣上不成？”西宫太后摆明了是话里有话，别有深意的瞅着周月琦。在她而言，想要害新帝的歹人不做他想，就是周月琦无疑。 　　“有没有歹人害圣上，本公主不知道。可如若本公主是西宫太后，必定不会放任身体抱恙的圣上孤零零的等在宫殿之内。由此就足可见，西宫太后对圣上也不是那么的关心么！”瞥了一眼西宫太后自诩得意的嘴脸，周月琦丁点情面都没为西宫太后留，干脆利落的撕破了西宫太后的伪善面目。 　　西宫太后顿了顿，脸上的得色顷刻间消失殆尽，一时间不禁皱起了眉头。 　　对付周月琦，西宫太后很有自信。只觉得她是周月琦的长辈，周月琦这位公主就合该在她的面前低人一头。可西宫太后没有想到的是，周月琦竟然胆敢公然拿圣上说事，甚至居然还质疑起了她对圣上的用心。 　　西宫太后这辈子最得意的就是顺利生下了新帝这个儿子。哪怕所有人都说她母凭子贵，可那又怎样？别人想要得个这么尊贵的亲生儿子，还是痴心妄想呢！她就乐意守着新帝这个金贵儿子过活，才不怕别人对她说三道四。 　　可是西宫太后容忍不了周月琦对她的质疑。她对圣上那般的上心，几乎快要将圣上视为她的性命，她怎么可能见不得圣上好？ 　　“你胡说！哀家对圣上的关心和在意，又岂是你这个外人知晓的？依哀家看，你就是见不得哀家和圣上过的好，这才想千方设百计的故意挑拨离间，成心想要破坏哀家和圣上之间的深厚母子之情。做梦！”心下诸多思绪翻转，西宫太后色厉内荏的跺跺脚，只差没有指着周月琦的鼻子骂了。 　　但凡给她一个机会，她是说什么也不会错过的。周月琦以为，没了先帝，这个宫里就是周月琦的地盘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不要以为有了沈清河手中的兵权，周月琦就能独掌天下大权，她是不会给周月琦这样的机会的。 　　周月琦别想继续得意下去。有她这位太后娘娘在宫里坐镇，周月琦休想一人独大！ 　　“挑拨离间？西宫太后还真是有闲情雅致，整日里就琢磨着这些有的没的？本公主没心情陪西宫太后在这玩闹。西宫太后若实在无聊想要打发时间，大可去亲手为圣上安排一些膳食，也让圣上能够真心实意的感受到西宫太后的关怀和疼爱，方是正事。”周月琦是真的懒得理睬西宫太后了。此般说完，就准备绕开西宫太后，回她自己的寝宫去批阅奏折了。 　　周月琦可不是西宫太后，比不得西宫太后的清闲。西宫太后有的是时间在这胡搅蛮缠，她可没有。 　　察觉到周月琦又想走人，西宫太后的脸色再一次变了。她就知道周月琦是个别有居心的。这不，一被她戳穿虚假的嘴脸，周月琦立马就想跑了。她才不会放任周月琦得逞，她定要周月琦给她个合理的说法和交代才行。 　　而就在西宫太后还想继续拦住周月琦，以便更加不留情面的跟周月琦强硬的杠上之际，东宫太后和太皇太后赶了过来。 　　这次倒不是东宫太后跑去太皇太后的寝宫搬救兵，反倒是太皇太后那里率先得到了口信。再之后，太皇太后亲自去找了东宫太后。随即，两人结伴一道来到了新帝的寝宫之外。 　　正常来说，既然新帝病了，身为长辈的东宫太后和太皇太后理当第一时间赶来关怀，借以彰显她们对新帝的看重。 　　不过鉴于新帝年纪太小，东宫太后和太皇太后都不想沾惹一身腥，索性就避而不见，尽可能的不跟新帝有哪怕丁点的接触。就连平日里送到新帝面前的膳食，东宫太后和太皇太后也是偶然为之，而且还只会动动嘴皮子功夫，从不会自己经手，全部都交给御膳房负责。 　　虽说在外人眼里，东宫太后和太皇太后都跟新帝没有太大的利益冲突，也无需生出什么冲突和矛盾。可也架不住新帝年纪尚幼啊！ 　　正是因着新帝的年纪太小，稍微一个不慎就会闹出风吹草动，也特别的危机重重。一旦新帝出现点端倪，谁也牵扯不清。也故而，就延续现下这般互不干扰的关系便好，谁也不打扰谁，谁也无需去捧着谁。 　　只不过极为明显的是，西宫太后并不这样想。如若不然，西宫太后也不会闹到周月琦的面前来。 　　东宫太后和太皇太后而今的想法很简单。外人千好万好都比不上她们家小五。只要别惹着她们家小五，其他事都好说。在这个宫里，她们可以睁只眼闭只眼，权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反之，既然西宫太后成心挑事，东宫太后和太皇太后也都不是忍气吞声的。眼下，便轮到她们朝着西宫太后兴师问罪了。 　　大老远看见东宫太后和太皇太后的身影，西宫太后是真的很有些烦躁。她没去找东宫太后和太皇太后的麻烦啊！她们做什么又自讨没趣的找上门来了？真是让人极度无语，且甚是烦躁。 　　最让西宫太后无奈的是，哪怕她很是不喜东宫太后和太皇太后，真当三人面对面的站定，西宫太后一对二，单是从人数上看就率先输了。 　　见到东宫太后和太皇太后过来，周月琦心下一松，神色也跟着变得轻松了起来。也不去看西宫太后刹那间黯淡下来的不喜表情，周月琦径自向东宫太后和太皇太后行了礼。 　　“小五有朝政大事需得打理，就先回宫去忙吧！”对周月琦，太皇太后向来很是疼爱。而今偌大的后宫里，太皇太后也就只对周月琦有那么点真心实意了。换了西宫太后和先帝，太皇太后可不敢轻易跟他们母子交心。 　　也所以，没有去看西宫太后是怎样的情绪，太皇太后直接就为周月琦找了最佳的脱身理由，准备先将周月琦送走。 　　一听太皇太后的话语，西宫太后就知道，太皇太后这又是向着周月琦，反过来想要镇压她。 　　西宫太后是真的想不通，太皇太后怎么就那么的看不清楚情势，就知道偏向周月琦。太皇太后难不成是老糊涂了，脑子都不清醒了？怎么连事情的轻重缓急、连后宫里的局势变化都看不懂了？ 　　但凡太皇太后是个脑子清醒的，就应该知道，新帝才是民心所向。至于周月琦一个已经出嫁的公主，就应当老老实实的退位让贤，规规矩矩的将手中打理朝政的大权交出来才对。偏生太皇太后还像护眼珠子似的护着周月琦，真是多年养成的坏习惯没得救了。 　　西宫太后毫不夸张的说，要是太皇太后再不及时改变现下这般要不得的危险念头，早晚会将太皇太后老人家的一世英名全部葬送在周月琦的手中。 　　届时，太皇太后可别怪她和新帝不给其留活路。哪怕太皇太后是而今宫里最为年长的长辈，也休想仗着长辈的身份就肆意拿捏她和新帝。 　　第207章 　　有太皇太后和东宫太后在, 周月琦还真就不担心西宫太后还能闹出什么乱子来。西宫太后的本事并不大，能耐也算不得多么的强，凭借太皇太后和东宫太后的联手，又怎么可能连区区一个西宫太后都对付不了？ 　　存着这样的信心, 周月琦果真离开了。 　　她是真的很忙，没有那么多的空闲耗在这里陪西宫太后闹腾。西宫太后也着实没有那么的重要，值得周月琦浪费自己批阅奏折的时间, 进而来陪西宫太后耽误工夫。 　　连太皇太后都想方设法的帮周月琦找借口和说辞以便摆脱西宫太后的纠缠，东宫太后就更加不会对此事提出丝毫的异议了。就如同西宫太后动辄挂在嘴上的那句话, 她可是周月琦的亲娘, 又怎么会见不得周月琦过的好？ 　　反而是西宫太后，平日里喊的那么动听，却连新帝的身体都照顾不好。瞧着这般模样，西宫太后对新帝也并不如她自己嚷嚷的那么上心么！ 　　看清楚这一点, 东宫太后对西宫太后的印象越发变差了。用的上新帝这块活招牌的时候, 西宫太后就是新帝的生母。用不上新帝的时候，西宫太后立马躲得远远的, 有关新帝的万事皆不尽心…… 　　试问这世上哪一位真心为了自家孩子好的娘亲会这般对待自己的儿女？反正换了东宫太后, 她是做不出来的。 　　脑海中闪过诸多念头，东宫太后还不待出声, 就瞥见西宫太后又想追上去拦住周月琦的去路。顿时，东宫太后就沉下脸, 不高兴了。 　　几步走过去站定在西宫太后的面前, 东宫太后的气势向来都是尤为震慑人心的：“敢问西宫太后一直纠缠着我儿, 可有何贵干？” 　　“哀家有些话想要跟五公主说清楚。”难得有机会能跟周月琦理论，西宫太后是抱着极大的决心准备跟周月琦闹上一闹的。否则她也不至于从新帝的寝宫之内追出来，非要将周月琦堵在此处，任由过来过往的宫人明里暗里的围观着她和周月琦之间的冲突。 　　说起来，西宫太后不怕被人围观，甚至巴不得让所有的宫人都将视线投注过来。唯有看到周月琦出丑和丢脸的人多了，她和新帝在众人心目中的印象和名声才会更加的好。为了帮新帝挣得美名，西宫太后可是极为认真且用心的。 　　然而很可惜的是，西宫太后注定要失望了。原因无他，她没能及时将周月琦一个人堵在这里，偏偏又招来了难缠的太皇太后和东宫太后。 　　在周月琦面前，西宫太后可以仗着自己的长辈身份，厚着脸皮跟周月琦摆谱端架子。可换了太皇太后和东宫太后面前，借西宫太后十个胆子，她也不敢继续摆谱拿乔。 　　恰恰相反，一看到太皇太后和东宫太后过来，西宫太后的一颗心就瞬间沉了下去。与此同时，她的情绪也跟着焦躁了起来。 　　遭遇东宫太后的问话，西宫太后心下其实是惴惴不安的。但是，即便惴惴不安，西宫太后也一定会忍着，确保不被人发现。 　　主要还是因为西宫太后极为要脸面，最不情愿的就是被人看笑话。尤其此刻围在一旁看戏的还是一众宫人，是西宫太后从来都没有放在眼里和心里的奴才和下人。 　　一想到本该被看笑话的人理当是周月琦，却莫名其妙变成了她自己，西宫太后只觉得她这一盘棋下的太大，她竟然不知道该怎样收场了。 　　“什么话？西宫太后只管说给哀家和太皇太后听便是。如若有需要哀家和太皇太后转告给小五知晓的，哀家和太皇太后必然不会推脱隐瞒，定然如实告知小五。”西宫太后并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东宫太后只是一眼就看得分明。随即，就给出了她的明确态度和立场。 　　都是当娘的，西宫太后可以不将她放在眼里，却绝对不准许欺负她的女儿。以往先帝还在世的时候，小五的身份就尤为尊贵，不曾受到丁点的欺凌。而今换了小五自己亲自监国，却还要白白受西宫太后的气？这就说不过去了。 　　连朝中一众大臣都不敢在她的小五面前放肆，西宫太后近日是越发张狂了，连是非好歹都分不清楚，真是愚蠢至极！ 　　东宫太后的语气并不凌厉，也没有质问的口吻，偏偏就是刺的西宫太后说不出话来。 　　跟方才与周月琦的对峙不同。在周月琦面前，西宫太后可以肆意摆谱端架子，各种言语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但是到了东宫太后面前，西宫太后下意识就觉得自己矮人一等，拼了命的想要将自己的气场抬起来却怎样都是失败。 　　有的时候西宫太后自己心里也想不通。同为先帝的女人，东宫太后到底凭什么就那般的高高在上？ 　　是，她承认，东宫太后的出身比她好，早先又因为是一国之母的身份，地位尤为尊贵、非同寻常。但是，那些过往都已经成为了过去不是吗？东宫太后身为一国之母的风光日子早就过去了，凭什么还在这里自鸣得意的给她脸色看？ 　　“哀家想要单独跟五公主说，不需要任何人帮忙转告。”笃定自己的地位并不比东宫太后低，西宫太后说什么也要抬起下巴跟东宫太后争上一争。 　　西宫太后的态度挺高傲的，唯恐被人小瞧了去。然而，东宫太后并不吃她这一套。 　　丝毫没有在意西宫太后故意摆出来的姿态，东宫太后的脸色很是冷淡：“小五很忙，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西宫太后的身上。” 　　“什么叫浪费？哀家也是有正事要跟五公主说的。而且哀家要说的，是圣上的事情。都说圣上之事无大小，东宫太后莫不是连圣上都没有放在眼里？简直是大胆！”只觉得终于抓住东宫太后的把柄，西宫太后别提多高兴了，语气顷刻间变得兴奋，连嗓门都飙高了不少。 　　被西宫太后忽然飙高的声音这么一喊，原本就盯着这边的诸多宫人立刻精神抖擞，望向东宫太后的目光几乎快要淬出亮光来。 　　对于而今宫里的局势，大家心里都像是明镜一般很清楚。虽说有新帝在，可五公主身为监国公主，又有沈清河这么一位兵马大将军在朝中坐镇，东宫太后肯定是力压在西宫太后之上的。 　　可以说打从先帝驾崩，所有人都知道，新帝不过就是个烟雾弹而已。所谓的东西两宫太后，也不过是做给世人看罢了。真真正正的太后娘娘，就只有东宫太后一人。而西宫太后，从始至终就没人将其看在眼里。 　　但是就在今时今日，西宫太后居然朝着东宫太后大小声了？西宫太后这是长胆子了？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西宫太后当然不是长胆子了。她也就是一鼓作气想要借新帝的名头威慑威慑东宫太后，图的就是她自己在宫里的威信。 　　后宫之内最不缺的就是人精。西宫太后坚定的认为，只要她将东宫太后的气焰压制下去，整个宫里所有人从今以后都不敢再小看她。 　　东宫太后着实没有西宫太后这么多的想法。瞥见西宫太后一副好像发生了多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的表情，东宫太后冷笑一声，径自回道：“西宫太后也别动辄就拿圣上来压哀家。哀家方才的言语之中，并无一字一句有涉及到圣上。反之，哀家提及的只有西宫太后一人而已。而且，也是西宫太后率先发难，非要扯着哀家的小五说个不停。怎么？西宫太后这是想要倒打一耙，故意往哀家头上乱扣帽子？” 　　“哀家哪里是拿圣上压你？你少胡说八道。明明是你处处跟哀家作对，你就是见不得哀家好，这才想方设法的逼着哀家不得不主动来找你握手言和。哀家若不是看在圣上龙体欠安的情面上，今日是定要跟你们辩论个是非黑白，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的。”认定东宫太后就是故意欺凌她，西宫太后板起脸，义正言辞的诉说着东宫太后的种种恶行。 　　“是非黑白？哀家今日倒要好生听听，西宫太后的是非黑白是怎么个算法。来，哀家人就站在这里，西宫太后你当着众人的面，慢慢的说。哀家仔仔细细的听，一个字也不会漏掉。”西宫太后以为只光凭借她几句话就能扭转宫里的既定局势？她想的也未免太过简单了。这不，甚至不需要东宫太后跟她面对面的杠上和对峙，一旁的太皇太后就发了话。 　　而太皇太后这么一发话，事情的性质便又是不同了。至少在太皇太后这里，西宫太后甭想再轻易的翻篇。 　　西宫太后当然是害怕太皇太后的。她可以拿长辈的身份压制周月琦，太皇太后照样可以压制她。如若可以，西宫太后是希望能跟太皇太后和平共处，友善建立邦交的。毕竟只要太皇太后肯站在她和新帝这一边，他们母子无疑就又多了一座不小的靠山。 　　然而很可惜的是，太皇太后就是个糊涂虫，又老又怪，眼里除了东宫太后愣是看不到其他人。 　　有的时候西宫太后也是真的想不通，为什么太皇太后就愣是对东宫太后和周月琦另眼相待了。要说东宫太后出身根正苗红，西宫太后承认。可东宫太后的肚子不争气啊！嫁进皇家这么多年，身为一国之母却连一位皇子都没有为先帝生下。难道这样的东宫太后，还有什么值得高傲的资本？ 　　还有周月琦，西宫太后就更加的想不通了。 　　想当初先帝很是宠爱周月琦这个五公主，西宫太后姑且可以理解。毕竟先帝乃一国之君，肯定不喜欢有皇子觊觎自己手中的权力。相形之下，一位公主、而且还是出嫁的公主，就没有多大的威胁了，先帝想要怎么疼爱就怎么疼爱。左右，周月琦也当不了太子，抢不走先帝手中的大权。 　　但是，太皇太后做什么也这般的疼爱周月琦？爱屋及乌？是不是也太夸张了吧！就算当时是看中先帝对五公主的宠爱，不得已而为之。可是现如今先帝早就不在，太皇太后根本不必要再去讨好周月琦了，不是吗？总不至于，太皇太后是怕了周月琦身为监国公主的身份？ 　　如若是这样的缘由令得周月琦在太皇太后心中提升了无上的地位，那么西宫太后就委实觉得无力了。她倒是想要将周月琦从监国公主的位置上拉下来，可她没这个本事啊！ 　　更何况周月琦身后还有沈清河这位兵马大将军撑腰，西宫太后就更是没辙了。她自己的娘家人里面可没有厉害的武将，也没有能够帮她跟沈清河这位大将军武力抗衡的。那般画面，西宫太后光是想想，就头疼。 　　“太皇太后息怒，臣妾不敢。”西宫太后的主要攻击目标是东宫太后和周月琦，而并非太皇太后。因此此刻见太皇太后似乎对她诸多不满，西宫太后还是不想接招的。 　　可以跟太皇太后交好，她当然很是愿意。最好可以让所有人都知道，太皇太后对她这个儿媳比对东宫太后还要更加的满意。如此一来，她在宫里的地位毫无疑问就比东宫太后要更加的崇高了。 　　说起来，西宫太后最近盯上的还是宫里的管事大权。 　　因着周月琦是监国公主的原因，凤印至今都还掌握在东宫太后的手里。早些时候西宫太后没有想起此事，也没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等到无意间发现整个宫里所有人都更加惧怕东宫太后，而并非她的时候，西宫太后这才意识到，她又做错了。 　　要是她一开始当上太后的时候就将凤印抢过来藏住，也不至于拖到现在才闹出这样的状况来。偏偏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西宫太后想要挽回，就只能铆足劲儿跟东宫太后和周月琦杠上了。 　　“不敢？哀家瞧着，西宫太后的胆子挺大的么！这都快要闹得咱们整个宫里都人仰马翻了，西宫太后还有什么事是不敢做的？”太皇太后是肯定不会给西宫太后留脸面的。她这把年纪、又是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在意西宫太后会是怎样的心情和想法？ 　　哪怕她彻底将西宫太后给得罪死了，被西宫太后恨得背地里扎小人，太皇太后也是无所谓的。大不了就跟西宫太后来个老死不相往来，难不成她还指望西宫太后能对她多么的尊敬和孝顺？单看西宫太后平日里的做派就知道，西宫太后根本就做不到。 　　第208章 　　太皇太后是真的丁点面子都不想给西宫太后留。她是这样想的, 也确实是这样做的。反正她不怕得罪西宫太后, 即便西宫太后心下如何怨恨她，也是无济于事。 　　西宫太后的脸色变了又变，差一点就忍不住当场跟太皇太后对骂出声。还好关键时刻她想起来, 太皇太后不是东宫太后, 更加不是她随意可以开骂的对象。 　　忍了又忍, 西宫太后好半天才将积压心头的诸多怨气给按耐了下去。再之后, 西宫太后强行挤出笑脸, 朝着太皇太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太皇太后息怒，儿媳也没什么坏心思, 真的。” 　　“你到底有没有坏心思，你自己心里清楚，哀家懒得跟你争辩。”以太皇太后的身份，根本不需要看西宫太后的脸色。至于西宫太后此时此刻是怎样的嘴脸, 又是怎样的心情，太皇太后一个字也不多问。她就认准西宫太后没安好心了, 任凭西宫太后再多说什么，太皇太后都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毫无预兆就这样被太皇太后给定了罪，西宫太后一口气提上来, 就这样哽在了嗓子眼里再也咽不下去。 　　她好声好气的跟太皇太后说话, 太皇太后却根本不愿多听。太皇太后这是故意想要无视她, 只恨不得将她的名声彻底弄臭是不是？ 　　越想越觉得太皇太后对她没安好心, 西宫太后的表情就这样变得僵硬了起来：“太皇太后千万别误会。儿媳怎么可能会有坏心思？儿媳没有, 真的没有……” 　　“行了。”看也没有看西宫太后一眼, 太皇太后直接转过头，看向了东宫太后，“午膳都吩咐下去了？记得叫上小五，晌午一块陪着哀家用膳。” 　　“已经吩咐下去了。有母后您爱吃的菜色，也有小五爱吃的。”东宫太后跟太皇太后的感情远远要比西宫太后亲近。她习以为常的一声“母后”，足可将刻意讨好太皇太后的西宫太后比下去。 　　西宫太后咬咬牙，着实看不惯东宫太后的做派。她都没有称呼太皇太后一声“母后”，东宫太后倒是喊得亲近。当谁没张嘴还是怎么的？信不信她待会也一样喊太皇太后为“母后”！ 　　至于说中午一块用膳的事情，西宫太后的眼珠转了转，连忙就朝着太皇太后的方向近了一小步，凑过去压低了声音继续向太皇太后示好：“母后不若也一并叫上儿媳和圣上？儿媳和圣上还没一起陪母后用过膳食呢！正好也让圣上提早记住母后的喜好，日后好时时刻刻将母后惦记在心上。” 　　“圣上才多大，你就那般的见不得圣上好？”冷眼扫过西宫太后甚是作伪的面容，太皇太后对西宫太后的所谓提议根本提不起丝毫的兴趣。反之，在太皇太后看来，西宫太后这就是故意找茬，也是成心敷衍她。 　　圣上而今才多大？与其指望圣上记得她的喜好，还不如让西宫太后老老实实的记住。 　　所以说，西宫太后根本就不是个懂得孝顺的人，也注定了不可能对她多么的孝顺。瞅瞅东宫太后，根本不需要她开口，东宫太后就将她喜欢的吃食给逐一吩咐了下去。哪曾像西宫太后，做都还没做就想着到她的面前来求表现，想要讨赞赏，真是可笑。 　　说到底，太皇太后还是更看重小辈的真心，而非虚假的做派。如西宫太后这般行径，就着实入不了太皇太后的眼，也尤为令太皇太后不喜和憎恶。 　　“回母后的话，妾身怎么会见不得圣上好？圣上是妾身的亲生儿子，而今圣上龙体欠安，妾身着实痛心，寝食难安。”西宫太后很是委屈，也颇觉冤枉。她哪里是不想自己在太皇太后面前讨个体面？ 　　她这不是一心一意的在为圣上图谋，寄望能帮圣上博得太皇太后的青睐和喜爱？再怎么说，圣上也是太皇太后的亲孙子，是正儿八经的皇家人，难道还比不上周月琦跟太皇太后亲近？ 　　西宫太后有自知之明。想着她不过是一介宫妃，哪怕如今已经贵为太后，肯定也比不得周月琦这位皇室血脉在太皇太后心目中的地位。也所以西宫太后根本就没有尝试着拿她自己去跟周月琦相争，反而将圣上推了出来。 　　西宫太后坚定的相信，太皇太后是很重视皇家子嗣的。周月琦这个孙女能够得宠，圣上这个孙子更加不妨多让，定能很快就让太皇太后对他改观。 　　存着这样的想法和算计，西宫太后才绞尽脑汁的将圣上推到了太皇太后的面前，就琢磨着能够抓住这次机会好好努力一回。哪曾想到，太皇太后根本不吃这一套，反而又将她骂了一顿。 　　西宫太后也是真的无奈了。太皇太后这根本是无理取闹，成心寻借口骂她嘛！她要是真的见不得圣上好，又哪里会眼巴巴凑到太皇太后的面前自找不痛快？难道她不懂得躲清静，不知晓故意避开太皇太后的找茬和厌恶？ 　　再说了，东宫太后和周月琦都是不好惹的，西宫太后难不成不知道这一点？她千方百计的算计东宫太后和周月琦，难道就只为了她自己？她也是在用心为圣上谋划日后啊！ 　　至于今日的冲突，也根本不是她招来的。明明就是圣上龙体欠安，她正尽心尽力的照顾，却反而招来了周月琦不怀好意的探视。 　　西宫太后才不相信周月琦只是单纯的来看看圣上是否身体安康。周月琦肯定是别有居心，指不定就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暗中毒害圣上。毕竟，圣上可是周月琦独掌朝政大权的最大绊脚石。只要没了圣上，周月琦铁定就能肆无忌惮的继续放肆了。 　　想到这里，西宫太后的一颗心提的更高了。太皇太后是不是也已经被周月琦给拉拢了过去？如若真是这样，那她要怎么办？她不能坐以待毙，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圣上被暗害。她说什么也不会放任周月琦的奸计得逞，她要保护圣上，保护她的儿子。 　　不得不说，西宫太后这样的想法就着实有些不在情理了。 　　太皇太后疼爱周月琦，难道是从今日才开始的？又还有什么人是不知道的？西宫太后明明自己早就心里有数，也亲身经历了这么久，此刻却非要自欺欺人的站在这里叫嚷太皇太后对周月琦是何其的护短和庇佑，这不完全是她自己在瞎折腾？ 　　至于西宫太后心里的那点不公平，就更加没有道理了。最起码太皇太后和东宫太后都没将其的不悦放在眼里，也就无关她的心情了。 　　“你会寝食难安？那也是你身为圣上生母理当承受的责任和义务。否则，你当你这个太后是怎么当得上的？可不就是好命的生了圣上这个儿子？”对于西宫太后的愤怒和嫉恨，太皇太后全然没有放在眼里。反之，太皇太后一开口就将西宫太后的脸狠狠的打了。 　　西宫太后张张嘴，又闭上，好一会儿都没发出声音来。事实证明，她不是不想讨好太皇太后，实在是太皇太后说什么也不给她这个机会。 　　也不知道周月琦和东宫太后都给太皇太后灌了怎样的迷/魂/汤，就是引得太皇太后不愿理睬她，而且是不遗余力的无情碾压她。更甚至，太皇太后连圣上都不放在眼里…… 　　西宫太后是想不通太皇太后的心理的。站在她的立场，不管换怎样的心境，她都没办法跟太皇太后达成一致意见。而今日，她的算计似乎又一次失败了。 　　明明她已经找到了突破口，完全可以顺利拿捏住周月琦的。可谁想到，太皇太后和东宫太后好死不死的又跑了过来。 　　西宫太后自认她跟太皇太后并无太大的利益冲突，说来说去还是东宫太后使的坏。肯定是东宫太后一听到风声就特意去请动了太皇太后出马。再之后，就有了眼下对她尤为不利的局面和处境。 　　见西宫太后终于没了声音，太皇太后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带着东宫太后扬长而去了。 　　只觉得再度被狠狠打了脸的西宫太后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到底还是一咬牙，转头回了新帝的寝宫。有一件事她们没有说错，圣上的身体还不舒服，她得抓紧时间回去照顾圣上，可不能让圣上孤零零的一个人独自躺在那里。那样的场景，只是想想就让西宫太后感觉到极为的心疼。 　　另一边，太皇太后正不留情面的拉着东宫太后吐槽西宫太后的愚蠢和无知：“她居然还想推出圣上的名头来镇压你我，可真是有够心机的。” 　　东宫太后亦是聪慧的人。太皇太后是不是在说反话，东宫太后一清二楚。此刻自然不出意外，东宫太后微微勾了勾嘴角，倒也没有附和太皇太后的言语。 　　当了这么多年的婆媳，太皇太后是深知东宫太后脾气和秉性的。 　　真要说起来，太皇太后也想不通，为何她和东宫太后会相处的这般默契。彼时将东宫太后挑出来当一国之母的时候，太皇太后也迟疑过。 　　主要是东宫太后的性子太清冷了些，怎么看都不像是擅长宫心计的深宫女子。太皇太后很担心若是东宫太后在进宫之后，非但跟先帝处不来，连宫里诸多阴险诡计也都应付不来。要是这么一位国母就这样没了，她是不是还得再另外挑选下一位国母为圣上备着？ 　　太皇太后自己是爱计较的。早年为了能在宫里站稳脚步，太皇太后可谓一步一步淌过深宫的每一道坎儿，最终爬上了后宫之内最高的这个位置上。 　　东宫太后才刚进宫的时候，太皇太后也舍不得放权。在宫里习惯了一言堂，所有人都必须听她的，以她马首是瞻，这样的尊贵又岂是寻常人可以想象得到的？ 　　不过让太皇太后意外的是，东宫太后没有跟她争权。特别是东宫太后才刚进宫的那一两年里，东宫太后好似对后宫里的所有争名夺利都丝毫的不上心，更加不曾觊觎过她手里的凤印。 　　正是因着东宫太后对万事都漠不关心的冷淡态度，最终打动了太皇太后，使得太皇太后开始主动将手中的大权分了一部分给东宫太后握在手里。 　　当时太皇太后想的尤为简单。再怎么说东宫太后也是一国之母，要是在宫里一句话也说不上，一丁点的宫权都没有，以后还不被宫里这些女人欺负的抬不起头？ 　　太皇太后自己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自然不会冷眼旁观东宫太后被碾压的抬不起头。彼时东宫太后在太皇太后心目中的地位，可全然不是西宫太后而今给太皇太后留下的印象。 　　太皇太后而今确实不期待西宫太后的孝顺，所以才会对西宫太后的态度尤为不稀罕。但是对东宫太后，太皇太后却不会这样想。 　　太皇太后是真心实意将东宫太后视为自己的儿媳妇，当然会在意东宫太后对她这位婆婆的态度和想法。 　　都说一山不容二虎，可这深宫内院里多得是太后和皇后鼎足而立。要是彼时的太皇太后一心跟东宫太后过不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那样一来，她和东宫太后互相之间的冲突只会越发的鼎盛。稍有不慎，她们只怕还会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惨烈结果。那般一来，就是便宜了其他人，恰好中了宫里那些女人的险恶居心。 　　太皇太后当然不想让第三者坐收渔翁之利。故而在挣扎了一段时日之后，太皇太后思虑再三，还是妥协了。再怎么说东宫太后也是她自己挑的儿媳妇，她没必要处处跟东宫太后过不去。否则，岂不便宜了别的女人？ 　　所以说啊，她没必要跟东宫太后斗个你死我活。更别说，东宫太后丝毫也没有跟她争的这个趋势，对她这位长辈也足够的孝顺和尊敬，凡事都考虑的尤为周全。 　　而自打太皇太后想通，她和东宫太后之间本是硝烟弥漫的紧张关系刹那间就变得缓和了下来。伴随着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太皇太后对东宫太后这个儿媳妇几乎是没有什么异议的。 　　尤其是在有了西宫太后做对比之后，太皇太后对东宫太后越发的满意。不消任何人多言，太皇太后就坚定了立场肯定会站在东宫太后这一边。就算为此必须跟西宫太后争锋相对，太皇太后也在所不惜。 　　她就是想让西宫太后没有安生日子过，谁又能把她怎么样？没有足够的付出就休想享受无上的风光和荣耀。西宫太后轻轻松松就想要风光得意的坐稳一国之母的位置？呸，做梦。 　　第209章 　　比起太皇太后和东宫太后, 周月琦对西宫太后的观感就没有那么的强烈了。 　　本来么，西宫太后在周月琦的心里就没有留下多么厉害的印象。即便今日西宫太后刻意将事情闹大, 甚至还想借新帝生病一事将脏水泼到周月琦的头上, 然而事实上周月琦所受到的影响和震慑几乎等同于无。自然, 周月琦也就没有将西宫太后的这些把戏放在眼里了。 　　至于西宫太后之后的一系列举动和把戏, 周月琦尤为放心的交给了太皇太后和东宫太后去处理。 　　没有西宫太后想的那么多, 也没有西宫太后想的那么深，周月琦始终都没有打算将凤印抢过来拿捏在她的手中。不管是东宫太后也好，还是太皇太后也罢，只要凤印交在这两人的手中，后宫就乱不了。反之，西宫太后的那些算计也注定了只会落空。 　　也许是原本就拥有的太多，反而就不是那么的稀罕了。如周月琦就是这样。她不大能理解西宫太后的那些心思和算计，也不大能明白西宫太后的诸多不甘心。在她而言, 西宫太后完全就是太清闲了，这才会转而惦记起这些完全不属于西宫太后的东西和权力。 　　翻开摆在桌上的奏折, 周月琦很快就将心思又转了过来。比起西宫太后的那些算计，国家朝政才是更需要关注的大事。虽然这个监国公主并非周月琦自己想当的，可一旦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周月琦就会对大周国上下所有的百姓肩负起她的责任和义务。 　　沈清河走进来的时候，他怀里的周承彦已经睡着了。 　　轻手轻脚的将周承彦安置在一旁的小床上，沈清河走近周月琦身边, 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今日圣上之所以会龙体欠安, 并非意外。” 　　“嗯？”为了避嫌, 周月琦没有在新帝的身边安插眼线。故而此刻沈清河突然出声提及此事，还真让周月琦意外了，“不是意外？” 　　“应该是有人想要圣上龙体欠安，这才有了这么多的后续。”沈清河率先怀疑的对象，无疑是西宫太后。这位太后的野心是真的很大，就连沈清河也已经听到了风声。 　　“西宫太后本是想要往我的身上泼脏水，被我挡回去了。”西宫太后的恶意，周月琦当然感觉到了。也正是因为感觉到了，周月琦才会越发的不当一回事。从来都是躲在暗中的臭虫最是令人作呕和恶心，摆在明面上的算计反倒没有多么的扰人心神。至少对于周月琦来说，她就没有将西宫太后视为值得关注和提防的对手。 　　“我都听说了。还有太皇太后和母后那边，也都将西宫太后堵了回去。”沈清河才刚从外面进来，顺理成章就听闻了太皇太后和东宫太后是如何收拾西宫太后的。 　　照理来说，后宫里的这些争斗和是非本该跟沈清河毫无牵扯。然而现如今的后宫局势跟往日里不同，互相之间起冲突和争执的也并非圣上的女人，而是圣上的长辈。同时，亦是周月琦和沈清河的长辈，性质立刻就又变得格外不同了。 　　也是以，不管沈清河是有心还是无意，后宫里的局势都传到了他的耳里，他也尽数了如指掌，无一遗漏。 　　“皇祖母和母后都是厉害的。”周月琦自小就是在后宫里长大的。见多了太皇太后和东宫太后对付人的手段和场景，她还真就没有太过担心太皇太后和东宫太后会在西宫太后手里吃亏。 　　西宫太后而今也就是仗着圣上的身份才得了无上的尊贵，但实则她本人在宫里并无太深的根基。如若西宫太后斗胆想要跟太皇太后和东宫太后为敌，无疑是太过想当然了。 　　“这个倒是事实。”沈清河当然也不会小瞧太皇太后和东宫太后。可以说，这后宫里就没有一个女人是可以小瞧的。只不过，西宫太后稍显弱势了一些罢了。 　　“我无意跟她争抢任何东西。日后只要她不主动犯到我的头上来，我自然乐意将她视若无睹。”周月琦没有将西宫太后特指出来，不过一个轻描淡写的“她”字，也足以彰显出西宫太后的身份了。 　　“她应该是想要借题发挥，更多的从圣上的身上着手。”沈清河从来都知道，周月琦无意皇权争斗。然而，他想要将这无上的权力尽数都交到周月琦的手中。哪怕周月琦丁点也不稀罕，他也会真心实意的双手捧上。 　　只有这样，他才能永久的保证周月琦不会受到丝毫的委屈和伤害。这个天下才是周月琦为大，独一无二的唯我独尊。 　　至于他所需要做的，就是不遗余力的帮周月琦铲除前进道路上的所有障碍和威胁。其中，也包括了现下始终在乐此不疲闹事的西宫太后。 　　“圣上还小，禁不住她这般的折腾。”周月琦对年纪尚小的新帝没有恶意。会说出这句话，也是单纯对新帝的关心和怜悯。 　　“话是这个理，但此事却并非我们这些外人可以擅自插手的。”沈清河当然不是在故意敷衍周月琦，而是说的实打实的事实。 　　皇宫内外谁人不知，西宫太后对他们的警惕和戒备？只怕他们但凡露出一丁点想要关心圣上的征兆，就会立刻被西宫太后恶意曲解为意图谋害圣上的罪证。 　　也所以，沈清河从未想过试图去跟新帝交好，更加没有想过要消除西宫太后对他们的戒心。反之，就让西宫太后这样惶恐不安的时刻盯着他们这边的动静，也挺好的。最起码，能给西宫太后找出点事情做。 　　“嗯。”同为“外人”，周月琦也没想过要去扭转西宫太后对他们的想法和认知。 　　虽说新帝也是先帝的儿子，跟她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弟，但是，皇家从来都没有那么多的亲情可讲。周月琦从来都知道，她是没有同母亲兄弟可以仰仗和亲近的，是以从小到大她连年龄相仿的那些兄弟姐妹都不曾走的亲近。而今换了年纪比她家长子和次子还要小的新帝，就更加谈不上什么姐弟亲情了。 　　并不意外周月琦对于此事的反应，在很轻易就跟周月琦达成共识之后，沈清河顿了顿，忽然勾起嘴角，露出了真实的笑容：“大姐姐要再嫁了。” 　　“咦？这可是好事。男方是何许人也？家世人品可都还好？是否般配得上大姐姐？”沈清河嘴里的“大姐姐”毫无疑问就是沈家大姑娘沈宜萱了。周月琦对这位大姐姐也很是喜欢，至今都还将沈宜萱视为心腹，让其帮忙打理她在宫外的产业。 　　“是敏郡王。”沈清河也没想到，沈宜萱的缘分居然会牵扯到敏郡王的身上。对于这样一位出身根正苗红的皇亲国戚，沈清河一开始也怀疑过。不过最终，他还是没有反对此事。 　　“敏皇叔？”周月琦愣了一下，随即又点点头，“如若是敏皇叔，倒也是一桩不错的姻缘。” 　　说到皇亲国戚，周月琦无疑是最了解的。而这位敏郡王，也确实如周月琦所说，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谦谦君子。最起码以敏郡王的身份，无需从沈宜萱的身上去占便宜。尽管敏郡王只是一位清闲郡王，可他各方面的条件也是足够优秀，实在不必要纡尊降贵的去讨好沈宜萱这么一位已经和离的妇人。 　　“要是事成，确实是一件美谈。”既然打定主意支持此事，沈清河也没多说其他，只是认真点了点头，“应当感谢琦儿你的。大姐姐能认识敏郡王，还是托了琦儿的福。” 　　“具体说说是怎么一回事。”跟她有关？周月琦放下手中的奏折，颇感兴趣的看向了沈清河。 　　“听大姐姐的意思，好像是她有一次去处理药材生意，碰到了一些居心不良的险恶歹徒。再之后，碰巧被敏郡王撞见，正好被敏郡王救了。”好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要不是仔细询问过事情的来龙去脉，沈清河都要怀疑这是一出人为的巧合了。 　　周月琦听到这么一番讲述，也跟着皱了皱眉头。没办法，实在太过巧合了，很难不让人多想。 　　不过，周月琦想了想，又放松了神色：“此事我会告诉皇祖母和母后。如若事成，就烦请皇祖母帮忙下一道赐婚懿旨好了。” 　　不管敏郡王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搭救了沈宜萱，一旦有了太皇太后的赐婚懿旨，这门婚事便加了双重保险。再有沈清河和周月琦在一旁盯着，敏郡王不敢对沈宜萱不好的。 　　不得不说，周月琦再一次跟沈清河想到一块去了。 　　伴随着周月琦话音落地，沈清河忍俊不禁的笑了：“我本来也是这个意思，没成想却被琦儿你先说出口了。” 　　跟周月琦，沈清河从来不会见外。除非他故意不告诉周月琦。否则，只要他开口说出来的话语，就势必都是他心中的真实所想。这一次亦是如此，他确实打算请周月琦帮忙去太皇太后那里求一道懿旨，自然便也坦然告知了。 第210章 因着沈清河的告知， 周月琦很快就去找了太皇太后。 原本今日午膳太皇太后就要叫上周月琦和东宫太后一块用的。听闻沈清河也在宫里，太皇太后也没见外， 就一起叫了过来。 如此一来，太皇太后寝宫的这顿午饭便着实热闹了。 说起来沈清河在太皇太后和东宫太后心目中的地位向来是不错的。得了这么一位孙女婿/女婿， 不管是太皇太后还是东宫太后， 都沈清河本人都没有丝毫的质疑和责难。 之前先帝还在世的时候， 事态还看得不是此般的清楚。待到周月琦当上监国公主，沈清河毫无疑问就成为了周月琦最大的护身符，而且是无可撼动的强大壁垒。 试问而今的朝堂之上， 谁人胆敢对周月琦不敬？只消沈清河人还站在朝野之上， 就没人胆敢多言周月琦半句的不是。即便，周月琦只是一位已经出嫁的公主， 而非堂堂正正的帝王。 太皇太后和东宫太后对新帝并无太大的感觉。主要是新帝人太小了，不说在朝中毫无丁点的威信， 即便在这皇宫之内，新帝也谈不上多大的存在感。 相形之下， 周月琦和沈清河就是众所周知的当权者了。不管两人的身份是怎样的，他们就是先帝遗诏定下的当权人， 比新帝都还要更加的名正言顺。 也或许等到新帝有朝一日开始接管朝堂政务， 周月琦和沈清河便必须得急流勇退，甚至会成为所有人心目中的“乱臣贼子”。但是在新帝还没长大成人之前， 周月琦和沈清河无疑就是临危受命的忠臣， 无人可以挑剔他们的不对。 沈清河对太皇太后和东宫太后这两位长辈也是实打实的敬重。本该是食不言寝不语的场合， 愣是因为周月琦一句有关沈家大姑娘和敏郡王的亲事， 引发了一阵热议。 “敏郡王？”太皇太后眨眨眼，有那么一瞬间愣是有些没有回过神来。 敏郡王并非太皇太后的亲子，跟太皇太后也算不得亲近。自从被封郡王搬出皇宫之后，除了既定的宫宴，太皇太后再没有私下里见过敏郡王。至于敏郡王的婚事，早些年也是先帝在操心，太皇太后倒是没有怎么关注过。 在太皇太后的印象里，敏郡王的王妃是个体弱多病的，才刚过门不到一年便病逝，也没能为敏郡王留下一儿半女。之后太皇太后也考虑过，要不要给敏郡王赐下几个妾侍，至少也得给敏郡王留下几个子嗣，不拘男女，都是皇家血脉。 然而，太皇太后这边刚开口，敏郡王那边就直接拒绝了。敏郡王当初的原话是，还没生下嫡子嫡女之前，要再多的庶子庶女也是无用的。 因着敏郡王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太皇太后也没想太多。见敏郡王自己不着急，她当然不会跟着瞎着急。再之后，就拖到了现下。 以敏郡王的年纪，即便再娶好几个正妃、侧妃，都是应当的。故而周月琦一说要为敏郡王赐婚，太皇太后登时就点了头。 不过说到沈宜萱，太皇太后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又笑了：“沈大姑娘是个好的，跟敏郡王倒也般配。” 在敏郡王的亲事上，东宫太后没有提出任何的质疑。虽说她是嫂子没错，可皇家到底不同，敏郡王的亲事还是要交给太皇太后主办的。只要太皇太后不反对这门亲事，东宫太后当然也会站在支持的立场上。 当然，如若周月琦坚持这门亲事，太皇太后却并不看好，东宫太后也是不介意帮帮忙的。左右是一桩姻缘，促成了倒也没有什么大错。 “准备什么时候成亲？”确定了太皇太后的态度，东宫太后直接扭头去看周月琦，问道。 “长辈们看着定吧！我没什么意见。”周月琦不会坚持沈宜萱必须得嫁人，即便沈宜萱一辈子留在将军府内，周月琦也不会有异议。反之，如若沈宜萱遇到了这辈子的命定良人，周月琦也不会拦着。毕竟是沈宜萱自己的人生，还是要沈宜萱自己做出选择才行。 “既然是喜事，当然要越早越好。嫁娶事宜还是不要往后拖为妙。”本着越拖事端越多的想法，太皇太后是打算尽快为敏郡王和沈宜萱赐婚的。当然了，她赐婚的前提是敏郡王和沈宜萱互相都中意这门亲事。太皇太后可不想她一门亲事赐下去，最终却结了一对怨偶出来。 “那就尽早不尽晚。”在这门亲事上，太皇太后可以算得上是彻彻底底的无关人了。周月琦想不出太皇太后会故意针对敏郡王和沈宜萱的理由，自然愿意全心相信太皇太后的提议。 尤其是从刚刚到现下，她母后一句反对的话都没有提出，足可见太皇太后说的没有错。否则，她母后早就提醒她了。 说到底，周月琦并非百分百信任太皇太后。但是对东宫太后，周月琦决计没有丁点的质疑。 有了太皇太后的发话，沈清河也没反驳。他会进宫跟周月琦说这门亲事，就代表沈家长辈的态度已经明朗。在这门亲事上，沈家长辈是看好敏郡王的。 其实原本该是敏郡王进宫来求得太皇太后赐婚的，但是沈清河想要率先问问周月琦的态度和想法，这才主动跟周月琦提及了此事。至于周月琦代为帮忙向太皇太后求得赐婚，纯粹是为了帮沈宜萱再添一些彩头罢了。 如若敏郡王和沈宜萱注定要成就一桩美好姻缘，那么谁来进宫求得赐婚便显得不是那般的重要。只要最终的结果是美好的，就够了。 沈宜萱没有想到，她会等来太皇太后的赐婚。 一开始她跟敏郡王的事情，沈宜萱没打算跟家里人报备。不是她不想告诉家中长辈，而是在她看来，她和敏郡王是注定了有缘无分，不可能长长久久走到最后的。 特别是在三妹妹和戚麒和离之后，沈宜萱对感情一事就更加的敬谢不敏了。后来遇到敏郡王，是沈宜萱没有想过的。跟敏郡王相知相许走到现下这一步，沈宜萱有迟疑过，也犹豫过。 在沈宜萱的认知里，她可以算得上是一路见证了沈兰萱和戚麒的相识、相爱、嫁娶、直至最终的和离。 沈宜萱原本以为，沈兰萱会比她和沈雨萱幸福太多。只因为沈兰萱所嫁的人是沈兰萱自己喜欢的，也是喜欢沈兰萱的。彼时沈兰萱和戚麒是何其的幸福和要好，沈宜萱不止一次亲眼见证，亦是感触良多。 因着周月琦的关系，将军府和戚家已然今非昔比，也算得上是亲戚了。有周月琦从中当桥梁，沈兰萱和戚麒的亲事无疑是结了两家的秦晋之好，饱受所有人的祝福。 直到今时今日沈宜萱也委实想不通，沈兰萱和戚麒两人怎么就忽然走到了和离的这一步。两家长辈都没有私下里给这小两口压力啊！要说沈兰萱和戚麒的感情出现了裂缝，但是事实证明，这其中并无其他人的存在，更加没有第三人的身影。 也所以，沈宜萱是真的不知道沈兰萱会改变的症结出在哪里。对于沈兰萱和戚麒两人的结局，沈宜萱也是皱皱眉，忍不住的叹息。 而今再度换成了她自己，沈宜萱就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毫无疑问，敏郡王是沈宜萱心仪的人。对敏郡王，沈宜萱是有好感的，也是有期许的。但是她和敏郡王最终会走到哪一步，沈宜萱并不是很确定，也不敢保证。 不过，有了太皇太后的赐婚，她和敏郡王的亲事便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再无其他改变的可能性。 仔细想想，这样的发展也挺好的。正好给了她一个继续往前走的动力，也让她和敏郡王之间多了新的可能。那么，她就老老实实接受来自周月琦这位公主弟妹的关心和庇佑吧！ 没错，正是来自周月琦的好。想也知道，太皇太后不会无缘无故为她和敏郡王赐婚。沈宜萱有足够的自知之明，她还没有这么重要的分量，也没有那么的厉害。 退一步讲，哪怕是为了敏郡王，太皇太后也不至于对她多有照拂。她能够跟皇家攀得上的关系，也就只有周月琦这位公主弟妹了。 有时候真心不得不承认，水涨船高是实打实摆在所有人面前的事实。比如她，要是没有五公主这位弟妹的存在，她不可能径自顺利的和离归家，更加不会有机会得以帮忙五公主打理药铺的生意。 也许有人会看不上女子在外行商，沈宜萱却不会在意。她连和离回娘家的坏名声都能承受，又怎会在乎多些旁的不同声音？更何况，沈宜萱一直都很清楚，她有着一群最好的家人。不管是家中长辈还是同辈的姐妹们，对她都是真正的关心，发自内心的关怀和支持。有他们在，她又何必在意外人的眼光？ 总不至于，她还需得看外面这些七嘴八舌的好事者的脸色过活吧！说句仗势欺人的话语，这些人能比得上她家公主弟妹的尊贵？当着她家公主弟妹的面，这些人谁敢多说半个字？ 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些欺软怕硬的长舌之人罢了。只要她本人不在意，也不放在心上，就伤不到她分毫。因着不想亲者痛、仇者快，沈宜萱自然而然就渐渐学会了何为坦然和豁达。 反正，她背后有五公主撑腰。谁人若是有不服，大可去找五公主去说！ 说来也是好笑，想当初沈宜萱还在宁侯府备受欺凌的时候，可没有而今这样的豁出去。那时候的她，无论做任何事都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唯恐一不小心就给沈家惹来了祸事，更担心不经意间损了沈家的名声，辱没了将军府的家风。 但是自打和离之后，沈宜萱莫名就变得豁然开朗了。一如公主弟妹将她接回将军府时说的那样，只要有沈家在一日，她就不必担心受人欺负，也无需担心受怕的忌惮多多。公主弟妹还说，哪怕她这一辈子都住在将军府内，由沈家养着，也是沈清河这位弟弟应尽的义务和责任。 沈宜萱当然不会真的认定她自己是沈清河的义务和责任。不说沈清河本就不是她的亲弟弟，单说沈家而今一府的人都得靠沈清河撑着，她就不想再增添沈清河的负担。 他们是一家人，合该互帮互助，携手共进的一起度过难关和煎熬，继续彰显沈家的清正门风。而不是肆意给沈清河扯后腿，添麻烦，反而坏了将军府的名声。这样的事情，沈宜萱做不来，也不想变成那般令人憎恶的脾气和秉性。 故而，沈宜萱一直很努力的让自己变成比以前更加有用的人。她想要凭靠自己的实力为家人多做些事情。比如帮公主弟妹打理生意，沈宜萱就很是用心，全然不会去多想因着抛头露面而引来的风言风语。反正烧不着她、烫不着她，那些言论杀不死她，也动摇不了她分毫。 也是有了这样的改变，沈宜萱和敏郡王才会有更多的交集。否则在一开始被敏郡王出手相救之后，沈宜萱就自行拉开跟敏郡王的距离，再不会跟敏郡王有更多的接触，也就不可能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了。 所以说，一切都是有缘法的。她和敏郡王的这门亲事，某种程度来说，也可以说得上是她自己争取来的。那么，就安安心心嫁人吧！再不济就是又一次的失败，她承受得住。 而且，若是她自己不主动迈出这一步，又何来新的希望？她总不能一直让嫁人为她担心不是吗？像这次的机会，沈宜萱想要抓住，不想放弃。哪怕以后也或许过的不尽如人意，她也不会遗憾和后悔。 沈家一干长辈亦是非常的高兴，也是发自真心的为沈宜萱感觉到喜悦。她们决计不是贪图荣华富贵的人。可是敏郡王的高贵出身，侧面就印证了沈宜萱这个人的价值。敏郡王对沈宜萱的青睐，十足十的向世上所有人宣告，沈家的姑娘哪怕和离了，也值得更好的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这是沈宜萱的幸福，是大家对沈宜萱最真挚的关心和祝福。也希望，沈宜萱能长长久久过的和和美美，再不被生活的沉重所负。 第211章 沈宜萱第一次嫁人的时候， 周月琦并未参与。此次嫁人， 周月琦倒是从头到尾都围观了。 仔细想起来，直到现下为止，除了沈家二姑娘沈雨萱，其他几位沈家姑娘都是周月琦添妆送嫁了的。这其中的情分， 便又是截然不一般了。 对沈家几位姑娘， 周月琦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太多的偏袒。论及给几位姑娘添妆， 周月琦也都是一视同仁，视情况而定， 未有特意维护谁、抑或不给谁颜面的想法和作为。 在沈宜萱此次出嫁的事宜上， 周月琦亦是同样的态度和立场。左右沈宜萱这次也是嫁的皇家，周月琦对沈宜萱毫无任何针对的想法和念头。反之， 她只会护着沈宜萱不受欺负和欺凌。 沈宜萱出嫁，虽然是第二次出嫁， 沈家几位姑娘还是尽数都聚集了回来。其他几位姑娘还好说，沈兰萱的归来和出现，就很是耐人寻味了。 打从跟戚麒和离之后， 沈兰萱一度就陷入了癫狂的状态。她没办法接受自己被和离的事实，更加想不通戚麒怎么就突然对她变了心？尽管直到最后被赶出戚家的那一刻为止， 沈兰萱也没真的找到戚麒养在外面的人，可是这件事已经成为了沈兰萱心中的执念。她走不出来，也想不出其他的缘由。 沈家人绝对没有故意对沈兰萱不理不睬的意思。无奈沈兰萱自己不争气， 又如同疯魔了般谁的劝告都听不进耳里， 这才闹到最后， 大家都不欢而散了。 见沈兰萱赶在沈宜萱出嫁的大好日子回来沈家，将军府众人虽然有些诧异，却也没有拦着沈兰萱当面送上她对沈宜萱的祝福。到底是自家姐妹，合该亲亲密密的才好。家和万事兴，一直都是沈家人坚守的信念。 沈兰萱确实是挑准了沈宜萱出嫁的大好日子才回来的将军府。遥想自己最近一段时日的生活，沈兰萱着实有些熬不住，也不想再继续受苦了。 她想不通，为何同样是和离，大姐姐沈宜萱就能风风光光的留在将军府，她却必须遭受所有人的不待见？只觉得将军府众人对她尤为的不公平，沈兰萱卯足了劲想要最后一次再为她自己争取些什么东西。 以往沈兰萱其实不在意这些的。自家姐妹之间，无需计较太多。即便谁更加的受到长辈的宠爱，也算不得多么厉害的大阵仗。毕竟，受惠的还是他们自家人，不是吗？ 也是因着这样的想法和念头，之前四妹妹沈梦萱屡次嫉妒五妹妹沈灵萱的时候，沈兰萱才会毫不犹豫的站定在沈灵萱那一边，对沈梦萱多有劝阻和告诫。 可是而今再看看沈梦萱过的好日子，对比她自己的遭遇，沈兰萱多多少少心下还是不平衡了。她不认为自己的性子比沈梦萱差。连沈梦萱都能跟自己的夫君琴瑟和鸣，她为何就不能跟戚麒过的不羡鸳鸯不羡仙？ 在沈兰萱的执念里，她也或许不是沈家姐妹之中最出色的那一个，却也绝对不是最差的那一个。但是最终的结局却是，她过的比其他四位姐妹要差太多，也更加的凄惨和可怜。 沈兰萱一度说什么也想不通为何偏偏就是她遭遇了这些不公和不幸。而直到现下，沈兰萱已经不会再去耗尽心思的追究到底是为什么了。她就是想要改变自己的处境，想要挽救她自己的命运。 既然沈宜萱可以和离之后再度改嫁，她沈兰萱为何就不可以？更何况她跟沈宜萱的情况不同，她没有想要改嫁其他男子，她从始至终认定的就只有戚麒一个人。她和戚麒还有一个女儿，为何她和戚麒就不能和好如初了？ 沈兰萱坚定的认为，只要她认真去跟戚麒道歉，求得戚麒的原谅，再有周月琦和沈清河从中帮她周旋，她一定可以再次回到戚家去的。 她和戚麒之间并没有多大的仇恨，也没有什么化解不开的误会。戚麒是觉得和离前那段时日的她做的很不对，是不是？那她立刻改正。她一定会好好认识清楚自己的错误，以后都唯戚麒的命令是从的。 不要以为她不知道，戚麒已经回来帝都皇城了。沈兰萱自认凭靠她自己的本事，并不能顺利挽回戚麒对她的心意。所以沈兰萱更多想要依靠和仰仗的人，还是周月琦和沈清河。 原本周月琦的公主身份就足够尊贵了。加之周月琦和戚家的关系，只要周月琦肯在戚家人面前多多为她说几句好听话，她在戚家众人心目中的印象必定会大大的改观。 而且周月琦现下可是监国公主，身份又是较之以前更加的不同寻常。只要周月琦有心帮她，只需要周月琦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能扭转她在戚家人面前的地位。特别是戚麒，一定会重新接受她的。 此外，沈清河也不一样了。以前是先帝在位，沈清河即便手握重权也势必得遭受忌惮和猜忌。可换了周月琦把持朝政，沈清河在朝中无疑就是一言堂，比曾经的贺宰相还要更加的风光得意。 在这样的前提下，沈家一众姑娘的身价也是水涨船高，变得不一样了。否则二姐姐沈雨萱凭什么在太傅府作威作福，只手遮天？沈梦萱和沈灵萱在夫家的日子又凭什么那般的悠闲和美，令人羡慕嫉妒？ 更别提沈宜萱了。一个已经和离回娘家的女子，平日里总是在外抛头露面，根本没有妇德妇容而言，竟然也能得嫁敏郡王？还真是鸡犬升天，名声败坏如沈宜萱都能一朝嫁进皇家了。还是太皇太后亲自赐婚，沈宜萱又是敏郡王的正室。尽管是续弦，可也是正儿八经的郡王妃啊！这样的殊荣，寻常女子怎么可能攀附得上？ 所以说，不管怎么论、怎么看，沈兰萱都认准了沈宜萱而今这门天大的亲事是周月琦和沈清河帮其谋求到手的。 那么，既然沈宜萱能够再度翻身，她也同样可以。都是沈家的姑娘，沈兰萱坚信她同样也能沾光享福，又一次心想事成。 怀着这样的期许和期待，沈兰萱才会特意选了这样的时机回来将军府，某种程度上为的也是彰显她自己的存在了。既然府上所有姑娘都有了归属，那么最后剩下来的她，也是时候得享幸福了吧！ 周月琦没有将沈兰萱的事情放在心上。对于周月琦而言，沈兰萱既然已经跟戚麒和离，两人之间便已经画上了休止符。不论沈兰萱是怎样想的，戚家那边的态度一直都很明确，不曾改变过。也是以，周月琦根本不可能继续插手此事，更加不会帮着沈兰萱再一次回到戚家去。 事实上，沈兰萱此次突然回来将军府的举动，也不在周月琦的意料之中。站在周月琦的立场，哪怕沈兰萱此后都不再出现在她的眼前，周月琦也不会惦记这么一位沈家姑娘。 不过，既然沈兰萱已经回来，又选了这么个恰当的大好时机出现在沈家众人的面前，周月琦确实也不便将其送走了。那么，就随沈兰萱吧！只要沈兰萱别再闹事，也别再犯到她的手上来，周月琦愿意视沈兰萱如空气，直接漠视沈兰萱的归来。 然而，沈兰萱本心就是冲着周月琦而来的，又怎么可能会主动避着周月琦？恰恰相反，即便周月琦并不想要见到沈兰萱，沈兰萱也是求之不得要出现在周月琦面前的。只有这样，她才能趁机跟周月琦交好，才能顺理成章的说出她的心中所想呀！ 于是乎，周月琦这边才刚将沈宜萱送嫁，转身就被沈兰萱给堵住了去路。 沈兰萱当然是早有准备的。打从今日回来将军府，她的视线就始终停留在周月琦的身上，不曾移开过。好在，终于让她找到了可以跟周月琦好好谈谈的大好时机，沈兰萱毫不犹豫就采取了行动。 “公主嫂嫂。”许久没见周月琦，沈兰萱对其也不是不生疏。只不过，心中有着更大的期望和计划，就由不得沈兰萱继续跟周月琦生分下去了。哪怕是厚着脸皮跑到周月琦面前示好，她也必须这样做。 “有事？”挑眉看着沈兰萱，周月琦的眼神很冷，并未将沈兰萱一脸的欲言又止放在心上。 “嗯，有事。”听周月琦开口询问，沈兰萱忙不迭的重重点了点头，随后又很害怕周月琦不愿意听她详细多说，沈兰萱急忙又跟着说道，“我想囡囡了，想去戚家接囡囡回将军府小住一段时日。公主嫂嫂可不可以帮帮我，去跟戚家说说好话？” 沈兰萱之所以会开口提及她和戚麒的女儿，显然是经过了仔细认真的考虑之后，才寻找到的最佳突破口。要是她一上来就请周月琦帮她约见戚麒，只怕周月琦肯定不会理睬她。可是换了囡囡就不同了。她这个当娘的只是想要见见自己的亲生女儿罢了，这个要求哪里过分了？ 既然是不过分的要求，对周月琦而言又是一句话的简单小事。沈兰萱找不出周月琦会拒绝帮她的理由。哪怕只是看在沈清河的情面上，周月琦也势必不会对她这个小姑不闻不问才对。 周月琦确实挺意外沈兰萱的要求。听沈兰萱说她想见自己的女儿，周月琦顿了顿，诧异的瞥了一眼沈兰萱，回道：“你只管去戚家见人便是。” “可是我……”没想到周月琦会这般回答，沈兰萱面上露出苦笑，着实觉得难堪，“戚家人哪里肯让我去见囡囡？我怕是连戚家的大门都进不去的。” 第212章 沈兰萱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很清楚就算她求到戚家大门外，戚家人也不会乐意见她， 是以沈兰萱没有自讨没趣的找去戚家， 而是转而求到了周月琦的面前。 沈兰萱也是足够聪慧的。她很明白而今只有从周月琦这里下手， 她方能有那么一线生机。故而沈兰萱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的， 就在周月琦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和心情。 于沈兰萱而言， 她会这样做的理由很简单。偌大的将军府内， 也就只有周月琦的身份是最为高贵的， 而且戚家还是周月琦的外家。不管是看在东宫太后的情面上，还是看在周月琦的情面上， 只要周月琦肯帮她在戚家人面前美言几句， 戚家人就决计不会太过为难于她。 沈兰萱到底还是不情愿当一个默默无闻的女子。哪怕戚家当初给她留了脸面，最终送来的是和离书， 沈兰萱还是没办法接受这样的打击和事实。 离开戚家这么久，沈兰萱固执的认定，她和戚麒只是被逼短短的分离而已，决计不是真的劳燕分飞。她那么的爱戚麒，戚麒对她更是情有独钟， 她和戚麒怎么可能会走到这一步？决计不可能。 就是因着坚定笃定自己在戚麒心目中的重要性，沈兰萱始终都是不甘心的， 也不想轻易放弃跟戚麒的这一段姻缘。她迫切想要挽回，也是真切想要和戚麒言归于好， 决计没有掺杂其他的算计和心思。 周月琦看得出来， 沈兰萱想要跟戚麒和好的心思是真的。但是， 周月琦没打算插手此事， 也不可能顺应沈兰萱所想的筹谋和计划继续往下走。 沈兰萱想要回戚家？那是沈兰萱自己的事情，跟她有何关系？沈兰萱总不至于还天真的觉得，只要是沈兰萱开了口，她就必须得事事以沈兰萱为先，凡事都得顺应沈兰萱的心愿？ 如若沈兰萱真的是这样的念头，周月琦只能说，沈兰萱着实太过想当然了。 也是因着这样的缘由，周月琦对沈兰萱的态度是极为冷漠的，丝毫没有想要附和沈兰萱的意思。 沈兰萱自然看出了周月琦对她的冷淡。在回来将军府求助之前，沈兰萱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局面出现，也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只是真当这一刻到来，沈兰萱还是忍不住的失望了。 对周月琦这位公主嫂嫂，沈兰萱不是不怨恨的。倘若在戚家提出跟她和离的时候，周月琦肯站出来帮帮她，她又何至于会沦落到现下这样的处境？可以说她之所以会跟戚麒和离，有一多半的原因都得归咎到周月琦的身上。 然而，尽管事实如此，沈兰萱却并不敢跟周月琦面对面挑衅，更加不敢轻易在周月琦面前流露出她的怨恨和愤怒。 至少，在周月琦帮她回到戚家之前，她还必须小心翼翼的讨好周月琦，尽可能的拉拢周月琦站在她这一边。 秉持着这样的想法和念头，沈兰萱咬咬牙，眼泪吧嗒吧嗒就开始往下掉了：“公主嫂嫂，算我求你好不好？你就帮帮我这一次，真的只有这一次，仅有的这一次。此次之后，我再不会不识趣的主动跑到公主嫂嫂面前来提出无理的要求，更加不会再度让公主嫂嫂因为我的事情而感到为难。我可以发誓，对天发誓……” 沈兰萱是豁出去了，一心想要求得周月琦的信任。为此，她还举起了右手，准备当着周月琦的面来个对天发誓。 反正她说的都是真的，并非说谎。她很了解周月琦清冷的性子，也很清楚如若周月琦肯帮她，她就只有这一次能够求得周月琦出手。至于更多的，周月琦铁定不会理睬她，更加不可能答应继续帮她的忙。 说到底，她也就只是博这一次机会罢了，只期望周月琦能答应她。再不然，她注定了是求助无门，找谁都是无济于事了。 抱着心中尤为精准的正确认知，沈兰萱眼巴巴的瞅着周月琦，就等着周月琦对她心软的那一刻能够尽快到来。 “戚家的大门，我确实可以帮你进。”眼见沈兰萱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周月琦最终还是松了口。不过，她的松口却也并非沈兰萱所期待的那般。紧跟着的下一刻，周月琦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至于戚家会不会原谅你，是戚家的意思，我管不着，也不会插手。” 沈兰萱心下才刚冒出的那么点欣喜的念头，顷刻间又化为了虚有。 眼睁睁看着周月琦明明已经松了口，却在下一刻又再度判了她的死/刑，沈兰萱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愣了好半天，沈兰萱才脸色复杂的看着周月琦，语气和口吻都变得甚是急切：“可是公主嫂嫂，如果你不帮忙跟戚家说说好话，他们哪里肯多看我一眼？即便是应允让我进了戚家大门，也肯定是全然的冷漠和无视，我，我……” “不是你自己说的，想见囡囡？既然戚家人肯答应让你进门，你就只管去见囡囡便是。怎的？你还指望戚家人对你尤为热情，夹道欢迎你的拜访？”沈兰萱的心思就摆在明面上，周月琦自然不会猜不到。也正是因着她猜到了，才会越发的看不上沈兰萱。 拿孩子当借口，任凭沈兰萱怎样算计，都注定了只会落得一场空。戚家可不都是傻子，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沈兰萱真正的算计？ 更何况，戚麒此人向来都是特立独行，当初戚麒既然态度坚定的要跟沈兰萱分开，而今不管沈兰萱做什么，戚麒都势必不可能再次接纳沈兰萱。 归根到底，还是沈兰萱自己没能掌握住已经到手的幸福。而今沈兰萱想要后悔、想要挽回，却是难上加难，比当初顺利嫁给戚麒还要更加的难上好几倍。 沈兰萱也知道，她想要回到戚家，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倘若事情真的那般简单就能顺利完成，她哪里需要来求助周月琦？就是因为太难办到，她才会态度恳切的求到周月琦面前，即便再是低声下气也在所不惜，不是吗？ 顿了顿，迎上周月琦带着询问的目光，沈兰萱到底还是老老实实的道出了自己的盘算：“回公主嫂嫂的话，我想要和我夫君和好。” 听着沈兰萱一句毫不迟疑的“我夫君”，周月琦不由就轻叹一声，望向沈兰萱的眼神就带上了几分无语：“都已经和离了，何必再纠缠不清？” “可是我不想和离啊！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过和离，真的。”沈兰萱亦知晓，以她而今和戚麒的关系，想要重归于好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达成所愿的。但是，她的心愿从来都没有变过，她对戚麒的情意也不曾有过丁点的动摇。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回到戚麒的身边。除了戚麒以外的其他男人，她一个也瞧不上眼，也无法放进心里。 “不论你想与不想，你和戚麒已经和离，这便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对于沈兰萱的执迷不悟，周月琦不打算理睬，更加不可能为此让步和妥协。她的想法很简单，沈兰萱想要见亲生女儿，戚家人不可能阻拦。至于沈兰萱想要跟戚麒和好，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我才想要求公主嫂嫂帮我啊！”说到底，沈兰萱比谁都更加清楚，戚家不会愿意接受她。所以她苦思冥想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厚着脸皮缠上周月琦。 在沈兰萱的设想里，只要她说动了周月琦站在她这一边，总还有那么一线生机。再不然，谁还能拉她一把，谁还能帮她回到戚家去？ “不必求你嫂嫂了，此事绝无可能。”沈清河已经站在一旁静听许久了。见沈兰萱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又一味纠缠周月琦，沈清河当即就不高兴了。 都说人有亲疏之别。自家姐妹，沈清河肯定是放在心上，也愿意护着的。但如若将沈兰萱和周月琦相提并论，很抱歉，沈清河是毫无缘由就选定周月琦的。 至于沈兰萱的所求，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也是成心为难人。即便是沈清河，也没那个脸跑去找戚麒提沈兰萱。更别提，沈兰萱还是想要跟戚麒和好了。 乍一看到沈清河，沈兰萱明显就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脸上闪过惊慌的神色，沈兰萱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两步。 当初才刚被戚家送回将军府的时候，沈兰萱也不是没有指望过沈清河这位堂兄。沈清河可是上过战场的英勇大将军，又手握兵权，只要沈清河肯护着她，戚家哪里敢将她送回来？ 可是，沈清河真的没有理睬她的死活，对她被和离的绝望处境彻底的无视了。 也是到了那一刻，沈兰萱才终于意识到，沈清河并不若她想象的那般厉害和无敌。又或者说，正是因为沈清河的性子太过耿直，才会眼睛里揉不得丁点的沙子，做不来仗势欺人的事情？ 说心里话，沈兰萱是怨恨沈清河的。要不是沈清河的不作为，她何至于沦落至此？可是，再怨恨，沈兰萱也不敢轻易说出口。沈清河是她在娘家唯一的兄长了，以后她到底过的是好是坏，还是必须得仰仗沈清河给她做靠山。再不然，她即便被欺负死，也没人会过问的。 也是以，沈兰萱避开了沈清河，悄悄找上了周月琦。她不想彻底将沈清河得罪死，也不指望沈清河会大公无私的帮她回到戚家。她所能期盼的，也就只有周月琦的出手相助罢了。 第213章 沈兰萱是抱着极大的期许回来的将军府。不过很可惜的是， 她的一番算计注定要落空了。非但周月琦不愿意理睬她，就是沈清河， 也根本不肯答应她的无理要求。 没错，在沈清河的眼中，沈兰萱的要求是极为无理， 也是极为荒谬的。 都已经和离了，又怎么可能再度回到戚家？想当初沈兰萱之所以会被和离， 明明是沈兰萱自己的过错， 偏生沈兰萱至今都没有真正意识到她自己所犯下的问题症结所在。 若是沈兰萱此次回来， 是真心秉持着祝福沈宜萱出嫁的心情， 沈清河姑且还会对其高看一眼。然而，沈兰萱并不是这样的想法， 也不是这样的打算。沈兰萱摆明了就是自私自利的为了她自己， 这才会特意挑选这样的时机回来沈家。 弄清楚了沈兰萱的真正所求， 沈清河的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说起来，沈清河对自己的家人从来都是尤为信任的。他从未想过沈家会出现害群之马，更加没有料到沈家一众姑娘中还会出了这么一位沈兰萱。 真是比当初沈梦萱的作为还要让沈清河意外，也更加的让沈清河难以理解。毕竟，沈梦萱的那点小心思说破天也就是自家姐妹之间闹出的不愉快，未有伤及外人。但是沈兰萱不一样， 沈兰萱直接将戚家一府人都给得罪了， 说是咎由自取也并不为过。 时至今日， 倘若沈兰萱真有本事说服戚麒重新跟她和好， 沈清河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是沈兰萱自己的人生， 戚家那边愿意重新接纳沈兰萱，确实是沈兰萱的福气。 然而，沈兰萱根本没能说服戚家人接受她，反而厚着脸皮找上了周月琦。沈兰萱这样的做派，就着实让沈清河不高兴了。 沈清河自己是从来不情愿给周月琦添麻烦的。哪怕他很清楚有些事情对于周月琦来说只是几句话而已，算不得多么大的麻烦。可沈清河还是很不喜欢这样做。尤其，沈兰萱还是打着他的旗号，仗着跟他的堂兄妹关系，跑到周月琦面前来提要求。 也所以，沈清河毫不客气的拒绝了沈兰萱的要求。任凭沈兰萱哭的何其可怜和无助，沈清河都没有心软。 沈兰萱是真的哭了，并非矫揉造作的在装腔作势。没办法，她而今最大的靠山就是沈清河了。要是连沈清河都不管她的死活，她日后还能指望谁能为她撑腰和做主？ 也是沈兰萱这么一哭，架势闹得太大，到底还是引来了沈家一众长辈的注目。 沈老夫人近两年的身体早已大不如从前。今日沈宜萱出嫁是大喜事，她的心情本是很好的，精神也特别的不错。可是在看到沈兰萱又在闹事之后，沈老夫人的好心情顷刻间被破坏的一干二净，忍不住就长叹了一声。 都说人年纪大了容易心软，沈老夫人又何尝不是如此？但凡沈兰萱当初没有闯出这么大的祸事，哪怕戚麒坚决要跟沈兰萱和离，沈老夫人也是会帮着沈兰萱争上一争的。到底是自家孙女，是沈家的血脉啊！ 但是，沈兰萱真的太让沈老夫人失望了。因着沈兰萱的所作所为，沈老夫人直到今时今日都尤为汗颜，只觉得甚是对不住戚家。每每想起跟戚家的姻亲关系，沈老夫人都忍不住的心生愧疚。 今日沈兰萱回来沈家，沈老夫人并没有多言半个字。将沈兰萱送走这么久，要是沈兰萱真心悔过，沈老夫人不是不能重新接纳沈兰萱的归来。世道艰难，沈兰萱只是一位女眷，自然是养在府中更为稳妥。 然而，沈兰萱的心着实太大了。听闻沈兰萱闹着要回戚家，沈老夫人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嗓子眼，上不去也下不来，着实难受得紧。 身为长辈，她还能将沈兰萱怎么样？打还是骂？但凡沈兰萱真是个听得进去的，沈老夫人早就出手管教了。可沈兰萱不是啊！不论他们花费了多少的精力，沈兰萱就是不肯改过自新。他们也是尤为的无奈啊…… 最终，沈老夫人只是冷冷的扫了一眼沈兰萱，便拂袖而去了。眼不见为净，她便权当没有这么个拎不清的孙女好了。 沈老夫人的态度，无疑就是一个最为明显的表示。沈大伯母和沈夫人二话不说，跟在沈老夫人的身后转身离开，从始至终都没有过问沈兰萱的事情。 沈二伯母也想走。太丢人了！可是沈兰萱是她的亲闺女，她不能不管。最起码，也得先将沈兰萱给赶出将军府，她好再去找沈老夫人请罪。 嫁来沈家这么久，沈二伯母真心觉得她最是对不住沈家的地方，就是生养了沈兰萱这么个不懂事的闺女。怎么就连沈梦萱也比不上呢？明明在出嫁之前，沈兰萱可比沈梦萱更加的懂事，也更加的明事理呀！ 沈二伯母怎么也想不通沈兰萱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也不想再去深究了。沈兰萱闹腾来闹腾去，无外乎就是想要回到戚家去。但是就连沈二伯母心里也很明白，这是不可能的，沈兰萱根本就是在痴心妄想，戚家哪里还愿意接受沈兰萱的存在？ 更何况沈兰萱今日还如此不识抬举的闹到了周月琦的面前，沈二伯母就越发不知道该说沈兰萱什么是好了。尽管周月琦是沈家的儿媳妇，但是沈二伯母跟几位长辈的态度和立场从来都很明确：不到万不得已，决计不麻烦周月琦。 不能仗着周月琦出身高贵，就一而再的提出无理的要求啊！周月琦也不亏欠他们沈家的，他们沈家凭什么万事都找上周月琦？更何况，周月琦为他们沈家做的，难道还不够多？他们沈家能有今时今日的安宁和清净，便是周月琦一力为他们沈家保住的。 对周月琦，沈家一众长辈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周月琦的大恩大德。更别提，周月琦还为沈家开枝散叶，一连生了三个儿子。 哪怕最小的儿子被赐了皇家姓氏，可依然是他们沈家的血脉。沈家长辈并未因为此事对周月琦心生芥蒂，反之，他们只觉得这件事情的发生只是更加彰显了沈家所得到的无上荣耀。 归根结底，还是要感激周月琦才对。 有了这样的想法，沈家长辈的想法空前的一致。他们只会尽可能的对周月琦好，决计不想成为拖后腿的不讨喜亲戚，更加不想给周月琦增添哪怕丝毫的困扰。这一点，沈家长辈跟沈清河绝对是站在同一战线的。 至此，对于沈兰萱今日的所作所为，沈二伯母就很是恼怒，也尤为惭愧了。眼见沈兰萱一个劲哭个不停，沈二伯母实在看不下去，上前两步扯住沈兰萱的袖子，再不给沈兰萱开口的机会，只管拽着沈兰萱匆匆离去。 没提防被沈二伯母拽住，沈兰萱想要挣扎的，却拗不过沈二伯母的力气，只得踉踉跄跄的被沈二伯母拽着离开。一时间，沈兰萱急的不行，频频回身扭过头去想要向周月琦求助。然而她最终也没等来周月琦的出声，只看到了沈清河那犹如冰山般的冷漠眼神。 被沈清河瞧得心底发凉，沈兰萱又是悲愤又是伤心，更多的却是求助无望的无力和绝望。最终，就只能老老实实被沈二伯母拽出了沈家大门。 没错，沈二伯母没有拽着沈兰萱回她自己的院子，而是朝着将军府的大门方向而去。一路上无视了所有人的诧异和疑惑视线，沈二伯母铁青着脸态度坚决的将沈兰萱赶出沈家大门。再然后，完全不给沈兰萱开口求饶的机会，只是厉声命令门房紧闭府门，再不许沈兰萱踏进一步。 沈兰萱怎么也没想到，她此次回来沈家，非但什么也没求到，反而还直接被沈二伯母扫地出门了。要是赶她离开的是沈家其他人，沈兰萱姑且还能闹上一闹。可赶她离开的人是她的亲娘，她还能求谁？ 带着满满的绝望，沈兰萱差点哭晕在将军府的大门外。她倒是很想跟沈家耗上，大不了就来个不死不休。可她没有这样的胆量。内心深处，她还是将沈家视为她最后的依靠和港湾，她不想跟沈家撕破脸，也不敢彻底跟沈家闹僵。 就这样在沈家大门外站了好半天都没等来沈二伯母的心软，沈兰萱咬咬牙，索性跺跺脚，厚着脸皮找去戚家了。反正刚刚周月琦有答应过她，要帮她跟戚家说好话，让她见见囡囡的。那么，就算不能立刻回到戚家，最起码她还能借由见囡囡，敲开戚家的大门，不是吗？ 存着这样的打算，沈兰萱义无反顾的来到了戚家大门外。随即，报上了监国公主周月琦的名号，打定主意要见她和戚麒的亲生女儿。 沈兰萱确实是囡囡的亲娘，她说要见囡囡，戚家人当然不会拦着。更何况沈兰萱还打着周月琦的旗号，戚家长辈冷笑一声，直接放了行。 没有了沈兰萱在戚家，囡囡一直都放在戚家老夫人的院子里养着。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女，戚家老夫人对囡囡的教养尤为上心，祖孙两人的感情很是要好。 听说亲娘来看她，囡囡愣了愣，下意识就转头去看向了戚家老夫人：“祖母？” “见见吧！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娘。”戚老夫人并不是狠心之人。当初要不是沈兰萱自己做的太过分，戚老夫人不会答应戚麒和沈兰萱和离。时至今日，戚老夫人也想看看，沈兰萱是不是真的悔改了。 第214章 一如沈兰萱所想的那般，戚家的大门没有那么的好进。但是， 她想要见她女儿的事情也没她想象中的那般难。 在戚老夫人的应允下， 沈兰萱很快就见到了囡囡。很是激动的一番痛哭之后，沈兰萱很快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旁的地方：“囡囡， 你悄悄告诉娘， 你爹爹人呢？他在不在府上？” 为了避免被戚家的人听见，沈兰萱刻意压低了声音， 尽可能只保证囡囡一个人可以听得到她的问话。由此， 足可见她的小心翼翼。 只不过， 囡囡却并没有顺应沈兰萱的意愿。听闻沈兰萱问话， 囡囡没有任何的迟疑，直接转头去询问自己的嬷嬷：“我爹爹今日可在府上？” 即便沈兰萱压低了声音，可在场所有人都亲眼看到沈兰萱刚刚凑近了囡囡在问话。再一看囡囡此刻的询问， 戚家一众人谁还能看不出沈兰萱的别有居心？ 面上毫不掩饰的流露出了讽刺和不屑，嬷嬷摇摇头， 全然没有给沈兰萱留下丁点的颜面：“五公子不在府上。” 其实戚麒在不在府上， 委实不是关键。关键是沈兰萱的想法一出， 根本就没有人肯配合她的演出。这不， 伴随着嬷嬷的话音落地，囡囡再度扭过头来， 给了沈兰萱一个极为坦然的眼神：“我爹爹不在家。” 囡囡甚至连沈兰萱询问戚麒所为何事的话头都没有提，直接就将沈兰萱接下来的话语尽数噎回了肚子里。那般滋味， 着实令沈兰萱难受不已。 沈兰萱是真的很想见戚麒， 她几乎快要疯了似的思念着戚麒。每每回想起她和戚麒相处的美好时光， 沈兰萱就忍不住的悔恨终生。早知道当初她就更应该小心翼翼，说什么也不能跟戚麒和离的。 然而事已至此，沈兰萱能够做的也就只有努力挽回她丢失的所有了。见不到戚麒本人，沈兰萱舍不得放弃，也不情愿就此罢休。而随即，沈兰萱便一门心思盯上了囡囡：“乖囡囡，你帮帮娘好不好？娘好想回来戚家照顾你，陪伴你长大，亲自送你出嫁，可好？” “自然是好的。”囡囡还小，没有多么高深的心计。听沈兰萱说要陪她长大，囡囡并未反对，立刻就点了头。 “那囡囡你千万记得一定要在你爹爹面前多多提及娘，也记得多多说说娘的好话，可好？”因着之前在将军府碰了壁，沈兰萱已然极为失望。此刻见囡囡是个好说话的，又愿意帮她，沈兰萱激动不已，急切的诉说着她的要求。 “好。”对于囡囡来说，沈兰萱的提议并不是什么很难办到的事情。自然，她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沈兰萱几乎快要乐疯了。只觉得囡囡这一答应，她便事半功倍，只需要耐心静待好消息的到来即可。随后，她也不再继续在戚家耽搁，唯恐一不小心招来戚家一干长辈的阻拦和破坏，再三叮嘱囡囡一定要记住她的交代，便快步离开了。 望着沈兰萱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戚家大门外，囡囡是有些失望的。她还以为，她娘这次回来，是真的为了她。不过很明显，她娘连多关怀她几句都做不到。至于更多的，就姑且不提了。 戚麒这一日回到戚家，是在傍晚时分。才刚进府，戚麒就被告知了沈兰萱今日前来戚家登门拜访一事。以致于当戚麒在自己的院子里看到等候已久的囡囡时，他并没有太过意外。 “爹爹。”囡囡跟戚麒的感情是极为亲近的，在戚麒的面前也很是随意。没有片刻的迟疑和犹豫，她便将沈兰萱今日的所求说给了戚麒知道。 戚麒的反应很是平静，神色温和的看着囡囡，轻轻摇了摇头：“戚家不可能再一次接纳她。如若你想要跟她一起生活，大可搬出戚家，爹爹不会拦着。” 到底是亲娘，囡囡会想要跟亲娘住在一起，戚麒不觉得有哪里不对。以往囡囡根本不懂事，他不愿将囡囡交到沈兰萱的手中，生怕沈兰萱会养不好囡囡。但是而今的囡囡已然通晓世事，戚麒不会再执意为其做决定。故而在这件事上，只看囡囡自己的态度和想法，戚麒不会反对。 戚麒的态度过于直接，囡囡却是生生被吓了一大跳，登时就哭了起来：“囡囡不要离开爹爹，不要离开祖母。” 在囡囡的心里，戚家就是她的家，她怎么可能会离开戚家？若是沈兰萱要跟她一起住，自然是都要住在戚家的。可要是让她搬离戚家，囡囡第一反应就是不愿意。 见囡囡被吓得不轻，戚麒轻叹一声，立刻就转了口风：“要是你不想，自然没人会赶你离开戚家。这府上住着的都是你最亲近的家人，你既然舍不得离开，爹爹便再不提这话了。” “嗯。”原本以为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可是伴随着戚麒让她搬离戚家的言语一出，囡囡再不敢掉以轻心。连忙擦了擦眼泪，也不在戚麒这里多呆了，扭身就回了戚老夫人的院子。 今日是她做错了。在来爹爹这里之前，她应该提早问问祖母的。若是问了祖母，爹爹肯定不会再提出要她搬出戚家的话语。 眼看着囡囡话不多说转身就跑，戚麒先是一愣，随即无奈的笑了笑。因着囡囡一日日长大，他这个爹爹反而不好手把手教导囡囡了。原以为囡囡是想跟亲娘住在一块的，但是似乎，囡囡更舍不得还是戚家。那么，就这样吧！ 一回到戚老夫人的屋里，囡囡直接扑到戚老夫人的怀里，又是着急又是懊恼的跟戚老夫人认了错。 “咱家囡囡还小呢！不怕不怕，不是什么大事，不需要放在心上。”其实今日所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戚老夫人的意料之中。戚老夫人既然没有拦着囡囡去跟沈兰萱相见，当然也不会拦着不让囡囡去戚麒的院子里等待。 对于囡囡想要帮沈兰萱在戚麒面前说好话的想法，戚老夫人没有责怪，也不觉得有错。到底是亲娘，囡囡这般举动倒也并不为过。 不过戚老夫人没有料到的是，戚麒居然直接就打算让囡囡搬出去跟沈兰萱住。换了戚老夫人自己，她是肯定舍不得让囡囡离开的。此刻听囡囡提及戚麒的态度，戚老夫人免不了也有些后怕。 万一囡囡真的起了搬出戚家的念头，那么…… 也罢，真当那一日到来，她不拦着便是。左右她年纪也这么大了，没有多少日子可活，又何必拘着子孙们的想法？一切，只看孩子们自己的抉择就好。 沈兰萱是真的将囡囡的话放在了心上。以致于接下来好几日里，沈兰萱一直都在戚家大门外徘徊，只盼着能等来让她喜出望外的好消息。 然而很可惜的是，戚家很平静，沈兰萱怎么等也都是一场空。在接连等了数日都无果之后，沈兰萱到底还是没能按耐住心底的着急，再度拍开了戚家的大门。 只是这一次，沈兰萱没能顺利进入戚家。哪怕她搬出监国公主的名号，也是无济于事。至于她一而再叫嚷要见囡囡的作为，更是直接被戚家的看门人无视了。 终于意识到她在囡囡这里走的路已经被堵死，沈兰萱不禁生出满心的绝望。她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见不到了吗？那戚麒岂不是更加不肯原谅她了？ 就在沈兰萱不知所措之际，戚麒走了出来。 一看到戚麒，沈兰萱的双眼刹那间迸发出耀眼的光芒，惊喜不已的大喊出声：“夫君！” 戚麒知道沈兰萱这几日就等在戚家大门外。也是因着这个缘由，他一直都闭门不出，为的就是想要沈兰萱知难而退，自行离去。无奈沈兰萱非但不识趣，还再度闹上门来，戚麒这才现身相见。 戚麒本以为，有些话不必他亲口说出，沈兰萱自己应当心里有数。但似乎，沈兰萱还是如以往那般的自我，根本听不进别人的话语，满心只能想到的唯有她自己。 不论沈兰萱是打着怎样的算盘，戚麒都不可能原谅沈兰萱，更加不可能重新接受沈兰萱。他的态度，坚定无疑的告知了沈兰萱，丝毫没有丁点的拖泥带水。 听着戚麒亲口说出不愿再见到她的无情话语，沈兰萱整个人都崩溃了。她很想告诉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戚麒不可能这样对她。可她心里明明又实实在在的知晓，戚麒确实就是这样的态度，她和戚麒再不可能重归于好。 其实早在周月琦和沈清河拒绝帮她的那一刻，沈兰萱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刻。只不过她始终不肯死心，也依旧抱着那么些许的期许和盼望罢了。毕竟，她和戚麒还有一个亲生女儿啊……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戚麒一眼也未多看沈兰萱，直接命人关了戚家大门。 站在戚家大门外，沈兰萱泪如雨下，整个人都再没有了丁点的气力。这一瞬间，沈兰萱彻彻底底的意识到，她无路可走了。 第215章 沈兰萱悄无声息的不见了。没有留下任何的口信，也没有再去将军府， 就这样孤身一人离开了帝都皇城。 沈家众人原本是不知道此事的。待到察觉到沈兰萱的消失， 沈老夫人摇摇头，立刻命人追出城外去查探。 然而很可惜的是， 沈兰萱这次是笃定主意再不见帝都的旧人， 一路都小心翼翼的掩藏了自己的踪迹。乃至沈老夫人派出去的人接连打探了近一月，都没能找到沈兰萱的踪影。 最终还是沈二伯母发了话， 态度坚决的将派出去的下人又给叫了回来。都是她给惯坏的， 合该让沈兰萱自己在外面吃些苦头。等到真正知晓进退了， 沈兰萱自然会主动回来。是以， 就别白白耗费人力和物力，而且还浪费了不少银两，何必？ 因着沈二伯母的态度， 沈老夫人到底还是松了口，不再执意派人去找沈兰萱。此事就此作罢， 再无下文。 周月琦倒是没有关注沈兰萱的去向， 对于沈兰萱的盘算也丝毫没有兴趣。她只是亲自去了一趟戚家， 在跟戚麒一番面对面交谈后， 便放下了沈兰萱带来的波动。 原本她就知道，戚麒是不会答应跟沈兰萱重归于好的。这样的结果， 周月琦并不意外，在于情理之中。 沈清河也没另外命人去探查沈兰萱的去向。跟沈二伯母想的一样， 沈清河更希望沈兰萱自己能真正吸取到教训， 再自行主动回来沈家。如若那个时候的沈兰萱已经痛改前非， 沈清河发自内心的不介意府中多养一位被和离的妹妹。 而倘若沈兰萱一直不消停，那么沈清河也不介意彻底的忽视掉这位堂妹的存在。至于沈兰萱日后过的是好是坏，沈清河不会插手，亦不会过问。 伴随着沈宜萱的出嫁，沈家再度安静了下来。与此同时，朝堂上却是又起了新的波澜。 西宫太后最近其实挺安生的。无奈总是有那么一些不甘心的人非要从新帝和西宫太后的身上着手，打着新帝的旗号一而再在朝堂上叫嚣周月琦这位监国公主的不合乎礼仪。 实在被这些别有居心的朝臣叫嚣烦了，周月琦当朝点点头，答应不再代为处理朝政事务，一切国家大事都交还到新帝的手中。此后朝中不论大小事务，忠臣尽可去向新帝禀报，求得新帝亲口授意。自此之后，她只负责遵循先帝遗诏，行监管之责，绝不代为插手。 周月琦此话一出，朝堂上立刻陷入了鸦雀无声的沉默和死寂之中。 本就无心跟周月琦作对的这些朝臣登时默了，忍不住就拿冷眼扫向了方才叫嚣的甚是厉害的那几位大臣。 不得不说，被冷眼相待的这几位大臣也都傻眼了。没错，他们确实成心跟周月琦作对，但也只是想要给周月琦添添堵，绝不是真的打算去面呈新帝。 开什么玩笑？新帝而今才多大，哪里懂得打理朝政事务？他们之所以会屡屡跟周月琦作对，为的只是提醒周月琦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万事也别做的太过明目张胆。哪曾想到周月琦一开口就是再也不理睬朝务了？ 如此一来，反而是这几位叫嚣的特别厉害的大臣被逼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里。眼睁睁放任周月琦真的不再过问朝政大事？那岂不是朝堂都要跟着大乱？而他们是不是也即将变成祸国殃民的罪人？ 可是，要他们立马改口逢迎周月琦，他们也是万万做不到的。太丢人了。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同僚的面自打嘴巴，他们几人日后还要不要在朝堂上混了？只怕他们都得羞愧的闭门不出，再也见不得外人了。 越想越觉得此后的处境会变得尤为难堪，几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着实不知该如何应对。偏生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无意间察觉到了来自兵马大将军的威慑目光。 不可以说是“无意间”，应该说这几位大臣一致都下意识的转过头去打量了沈清河的神色。 在决议跳出来向周月琦提出质疑的时候，他们就已经预想到会彻底得罪沈清河的场景，也打定主意绝对不会轻易向沈清河的武力屈服。就算沈清河手握重权，在朝中极具威望，他们也一定要稳住，说什么都不能自乱阵脚，出师未捷身先死。 然而真当这一刻到来，还没等到沈清河来找他们，他们几人就忍不住的担惊受怕了起来。 沈将军不会当朝就对他们动手吧？这可是朝堂之上！沈将军真要是动起手来，岂不是让满朝文武都抓住了弹劾其的把柄？ 但是，周月琦这位监国公主已经发话不再过问朝政。他们要找谁弹劾沈清河？难不成真的去找新帝？新帝若是能给他们个回话，他们也愿意。可谁都知道，年纪尚幼的新帝是不可能发话的。那么，他们还能怎么办？又能如何应对？老老实实站在这里等着挨揍吗？ 越想越觉得今日他们的举动着实过于鲁莽，几位大臣的面色一变再变，先是青白交加，再是面如枯槁。到最后，几位大臣眼中已经流露出了绝望和灰败，只觉得时日无多，再无丁点的希望。 沈清河没有这几位大臣所想的那么鲁莽。今日这几位大臣当朝找周月琦的麻烦，沈清河当然很不高兴。不过这样的情况早就在沈清河的预料之中，可以说沈清河时时刻刻都在做好准备迎接类似的挑衅和骚乱。是以别看这几位大臣叫嚷的很是大声，沈清河却根本一个字都没有听进耳里，更加没有放在心上。 反而是周月琦打算不再过问朝政的决定，让沈清河愣了愣。 在此之前，沈清河并未听周月琦提及要撇开朝政不管的言语。眼前这几位大臣的叫嚷虽然尤为大声，却也根本伤不了周月琦分毫。故而沈清河很是诧异，周月琦为何会顺应这几位大臣的叫嚷做出了这般反应。 难道是打理朝政太累了？如若是这样的缘由，沈清河暗自点点头，便也没打算继续拘着周月琦必须坐镇朝堂之上了。 虽说沈清河并不愿意将周月琦手中的权力转交到其他人的手中，可如若这并不是周月琦想要的，沈清河也绝对不会逼迫。在沈清河的心里，自始至终都是周月琦的心情更加的重要。除此以外的其他事情，沈清河都能拿出万全的应对措施，无需再如先帝在世的时候那般紧张和担心。 说到底，真正压在沈清河和沈家头上的最大一座山已经彻底倒了。在先帝过世之后，沈家就彻底的安全了。如今的朝堂之上，沈清河才是真正可以发话的当权者，自然也就无需再如以前那样的慢慢蛰伏了。 毫无疑问，有周月琦在朝堂上坐镇，沈清河手中的筹码更多，胜算也更大。可没有了周月琦，沈清河也决计不会输给任何人，更加不会放任他人再如当年那般伤害到他的家人和亲人。先帝的时代已然过去，新帝的辉煌尚未到来。等到新帝真正崛起之时，沈清河只会变得比现如今更加的强大，又哪里需要委屈周月琦做她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心下如此想着，沈清河很快就接受了周月琦的决定。对于周月琦准备退位让贤的举动，秉持了赞同和认可的态度。 至于望向这几位大臣的冰冷眼神，就更加简单了。这几位大臣明显对他夫人不敬，难不成他还要对他们笑脸相迎？不可能。 等着看好了。欺负了他家夫人还想要全身而退？这几人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因着沈清河的不发话，一众朝臣的心情都很是焦虑，渐渐就变得不安了起来。他们可没有沈清河这般的镇定和从容，一想到监国公主不再打理朝政，顿觉群龙无首的他们尽数都慌了神。 不得不说，在先帝过世、新帝尚幼这样的关键时刻，周月琦这位监国公主的存在对大周国是何其的重要。自打周月琦开始监国，朝堂上没有出现丁点的动荡，百姓们更是一如既往的安居乐业，连他们这些群臣也都找到了依仗。若是监国公主直接撒手不管朝政，试问谁还能代为打理朝堂事务？他们日后的奏折都要往哪里递送？又谈何为国为民，鞠躬尽瘁？ 朝中文武百官，并不是每一个都有私心的。总有一些真心实意为国为民的朝臣，他们不管新帝是谁，只一心想要为国家、为老百姓做些实事。以致于当毫无预兆的突然面临眼下的情况，这些忠臣登时就将所有的不满转向了那几位叫嚷的大臣身上。 整日里不干一件实事，就只会在这大声叫嚷，有本事倒是拿出些真本事和能耐来让在场的大家都为之信服啊！张嘴闭嘴就是监国公主不够好，监国公主坐镇朝堂不合乎礼仪和规矩，他们这么厉害怎么就没有跑到皇陵去向先帝控诉不满呢？要知道监国公主可是先帝遗诏定下的，这几人明明就是对先帝不敬！ 这几位大臣自己也没想到，他们没有等来沈清河的动手，却等来了周遭其他朝臣们的弹劾和挤兑。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不赞同目光，这几位大臣缩了缩脖子，实打实的后悔了。 早知道，早知道他们就该再好好想想，方作出决定。可他们也没料到监国公主突然就顺应他们的话语，打算撒手不管朝政大事了啊！他们本以为，监国公主只会像以往那般无视他们的叫嚣，再不然就是冷言呵斥他们闭嘴的…… 第216章 周月琦说到做到， 果然就不再过问朝政大事了。这样一来， 尽管每日的早朝依旧在上， 却没有了把持朝政的上位者，一众朝臣尽数大眼瞪小眼，没事上奏还好，有事上奏就真的是求助无门了。 眼看着早朝变成了摆设，文武百官哪里能不着急。没有任何的迟疑和犹豫，他们就连忙找上了沈清河， 寄望沈清河能劝服监国公主改变主意。 沈清河却也不是那般好说话的。若是周月琦没有自己提出来， 而是被这些人逼迫的不得不妥协，沈清河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可是在那日早朝之后，沈清河当面向周月琦求证过，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周月琦确实不打算过问朝政了。 既然如此，沈清河当然不会逼着周月琦非要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左右大周国也不是他们夫妻二人的，谁爱打理谁打理去呗！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才终于意识到了周月琦这位监国公主的重要性。早先还不觉得， 只当周月琦一介女流，哪怕名义上坐镇朝堂， 也只是走个过场， 并无多大的实际用处。可是真当没有了周月琦的坐镇， 他们陡然间就方寸大乱， 六神无主了。 都说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而今的文武百官便是实打实的这般感觉。明明之前周月琦主掌朝堂大事的时候， 他们没有太大感觉的。但是此时此刻， 当周月琦真的闭嘴不言，再不过问朝堂事务，谁都可以预料得到接下来的大周国将是如何的岌岌可危。 其实朝中明眼人本就不少。先帝过世的太过突然，几位已经成年的皇子又都没能继承到皇位，反而是才刚出生没多久的新帝得了这么个天大的好机会。可是，又能怎样？ 嘴上说的好听，朝中是有新帝在位的。但是以新帝现下的年纪，根本就对朝堂、对百姓毫无益处，等同于无。 以而今的朝堂局势，正是因为有了周月琦这位监国公主以及兵马大将军沈清河的一力撑起，才能力保朝堂不会打乱，才能坐镇朝纲稳定，才能保障百姓安居乐业。 因着这样的心思，朝中不少大臣都是极为拥护周月琦和沈清河的。他们都不是迂腐蠢笨之人，正是因为他们看得都足够清楚明了，才会始终坚定不移的站在周月琦和沈清河这一边。 可是尽管这样，同僚中还是出现了一些害群之马。对于这几位害群之马的存在，朝臣们也是极为愤怒的。伴随着早朝一日接着一日的荒废下来，这样的愤怒日渐积聚和叠加，最终就形成了滔天的不满，直直的冲向了那几位所谓的保皇派。 说起来，忠于新帝真的没有错。当一个安安分分的纯臣，从不站队任何派系，只一位效忠圣上，哪里就不对了？可即便是效忠圣上，也需得分清楚局势和情势不是吗？ 难道是监国公主逼着先帝立下新帝的？难道是监国公主逼着不让新帝长大成人的？监国公主把持朝政以来，可曾有过任何排除异己的举动？又何曾开拓过自己的派系和势力？ 监国公主明明就很是用心的在帮新帝打理朝政，只等着新帝速速长大不是吗？这些保皇派如若非要向圣上表忠心，只管老老实实的等到新帝把持朝政，再跳出来蹦跶不好吗？非要在这个时候闹，闹什么闹？监国公主不再打理朝政，难不成要这些保皇派来处理国家大事？他们敢吗？ 西宫太后也听闻了朝堂上的动静。本来她是没有什么心思的。可眼下的时机着实千载难逢，西宫太后登时就起了不一样的想法。也不管别人怎么想，她只管抱着新帝上朝了。 于是这一日，当文武百官再度战战兢兢的静待监国公主周月琦能改变主意和决定，接着打理朝政之时，盛装打扮的西宫太后就这样带着新帝出现在了朝堂之上。 到底是圣上，新帝出现在朝堂上，没有任何的逾矩。至于西宫太后，打着照顾新帝的旗号跟着出现，倒也无可厚非。只不过如此一来，西宫太后和监国公主的擂台便算得上是公然彰显在所有朝臣的面前了。 见到西宫太后抱着新帝出现，周月琦丝毫没有觉得意外。正好闲着无事，也懒得继续坐在这里陪朝臣们玩沉默，周月琦径自起身，离开了。 一见周月琦离开，太监总管下意识就张嘴要喊“退朝”。这也是近段时日养成的习惯了，本能反应。 “慢着。”不等太监总管把话喊完，西宫太后便毫不客气的抱着新帝坐在了周月琦一贯坐着的位置上。隔着珠帘屏风，西宫太后嘴角得意的扬起，全然不顾朝堂上的吵闹，自顾自下了旨意，“继续上朝。众位卿家有事尽管启奏，圣上在这儿听着呢！” 原本西宫太后的出现就已然引来了朝臣们的议论纷纷。听闻西宫太后居然有意代监国公主把持朝政，朝臣们就越发有想法了。 监国公主虽说同样是女眷，可有先帝遗诏在，又有兵马大将军在朝中鼎力支持，他们这才愿意照常呈递上奏折。但是西宫太后？除了那几位保皇派，其他的朝臣尽数都低下头，秉持了缄默。 几位保皇派大臣应该高兴的。毕竟就是因为他们的不断蹦跶，才引得监国公主不再把持朝政了。可没有了监国公主，偏偏又来了一位西宫太后。 尽管西宫太后怀里抱着的确实是新帝，可是这些保皇派依然懊悔不已，只觉得他们下了一招很臭的棋路。 西宫太后哪里就比监国公主好了？监国公主再怎么说也是姓周，是皇家的公主。但如若换了西宫太后来代为打理朝政，就是实打实的外戚强权了。 一想到接下来即将面临的局面，保皇派们不禁就露出了担心的神色。西宫太后绝对不是最好的取代人。若是必须挑选一个人来代为把持朝政，他们更情愿是交到监国公主的手中。最起码手握先帝遗诏的监国公主名正言顺，又哪里是不请自来的西宫太后可以比得上的？ 还是那句话，早知道会是这样的局面，他们还不如什么也不做，放任监国公主继续过问朝政大事呢！至少这样一来，国泰民安，朝中上下都没有二心。 西宫太后本以为，只要她抱着新帝出现，自然有的是朝臣愿意拥护新帝。毕竟周月琦之所以会被逼的一退再退，可不就是这些朝臣们的鼎力作为？ 然而，西宫太后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保皇派支持的仅仅只是新帝本人，而不是她这位太后娘娘。拿她和周月琦相比，在本质上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区别，皆是代为打理朝政，而并非真正的圣上亲政。 如此一来，西宫太后想要趁机赢得朝堂众臣的支持和信服，就根本是无稽之谈了。也或许她确实可以打着新帝的旗号，将朝中百官都强行留在这里。但要说逼着这些朝臣假装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般一如既往的继续上奏，就根本是不可能了。 比之周月琦主动提出不再过问朝政大事还要死寂的沉默氛围，就这样在朝堂上迅速蔓延了开来。 一炷香、两炷香、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不单单是一众朝臣沉默不言，就是西宫太后自己脸上的得色也挂不住，分分钟感觉到尤为的尴尬和羞辱。 西宫太后倒是很想执拗的跟这些朝臣永无止境的耗下去。可是西宫太后怀里还抱着什么也不懂的新帝。新帝饿了要哭、尿了要哭、不舒服了还是要哭。一次、两次西宫太后还勉强能哄住，时间久了西宫太后哪里能耐得住性子？ 最终还是西宫太后自己率先烦了，呆不住了，以着尤为丢脸的姿态灰溜溜的抱着新帝离开了。 已经等得太久的太监总管长长的松了口气，忙不迭就高呼了一声“退朝”。再这样耗下去，他也担不起责任啊！ 朝臣们先是没有动。不是不想动，而是尚未回过神来。主要是今日西宫太后的作为太过震撼了，他们尽数都被弄懵了。好端端的，西宫太后这是想要干什么？明着跟监国公主争权吗？真真是不知所谓，有伤朝纲！ 沈清河倒是一直都很冷静，反应也尤为平静和淡定。相比其他朝臣还身处不敢置信的震惊之中，沈清河已经率先转身，大步下朝了。 有了沈清河的带动，其他朝臣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三三两两的往外走去。不行，他们得追上去好好问问兵马大将军，今日这到底是怎样的状况？千万不能让西宫太后把持朝政，必须得将监国公主再度劝回来。否则，国将不国，他们愧对先帝的殷切期望和临终遗诏。 沈清河是真心没有太多的想法。这些朝臣着急，他却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心的。至于西宫太后的伎俩，只要朝臣们吃这一套，那便尽管将朝政大事都丢给西宫太后打理便是。反正，对他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至于想要求琦儿再度接手打理朝政？谁是这样想的，谁去求他家夫人呗！他不干预，也不阻拦。 　第217章 　　周月琦说不打理朝政, 便真的不打理了。无论谁来说、谁来求，她都是一样的态度，一样的说法。与此同时, 周月琦也不在宫里住了, 直接抱着周承彦回了将军府。 　　而今的皇宫之内, 太皇太后和东宫太后无疑是可以当家做主的。无奈她们两人都没有过问此事, 放任周月琦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后宫。 　　西宫太后也可以站出来说两句，尽管周月琦不一定会听她的, 但是最起码她也是顶着新帝生母的名头, 身份到底不同。不过, 西宫太后是肯定不会劝阻周月琦的。反之，她巴不得周月琦再也不要进宫, 就这样回了沈家就别再现于人前了。 　　相比之下, 群臣就是真的很着急了。他们以前也没多么的排斥周月琦这位监国公主, 而今更是尤为怀念有周月琦代为监国的日子。乃至于周月琦在朝臣们心目中的威信急剧提升，愣是无人能比。 　　西宫太后是打着算盘想要接替周月琦在朝堂上的地位的。然而很可惜的是，她的算盘注定了要落空。反之, 不论她多么卖力的跑到群臣面前寻求表现，最终都是落得一场空，什么也没得到。 　　在接连好几日不请自来的跑到朝堂上坐镇却根本没有一人买账的尴尬处境之后，西宫太后默默就选择了退散。 　　也罢, 她还是等到新帝登基，再来跟周月琦一争高下吧！反正到了那个时候，周月琦一定会将手中的大权毫不保留的交到她这位圣上生母手中的。 　　存着这样的念头和想法, 西宫太后咬咬牙，不情不愿的缩回了她自己的寝宫，打算先行蛰伏几年再说。 　　周月琦对此倒是没有太多的异议。带着周承彦回到沈家，她乐得清闲，每日都全身心投入的陪着三个儿子一起过着甚是安稳且悠哉的日子。至于朝臣们的祈求和盼望，以及西宫太后的态度转变，周月琦都没有任何的想法，也都没有放在心上。 　　就这样，在周月琦和沈清河的多方不配合之下，朝堂开始闲置了下来。一日两日是如此，十天半月依旧是这般处境，直闹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只恨不得立刻去八跪九叩的将周月琦这位监国公主请回朝堂之上来坐镇。 　　周月琦不理睬，沈清河不过问，朝臣们求来求去还是只能求到了太皇太后和东宫太后的面前。再怎么说，这两位都是监国公主的长辈，想来是能够说得动监国公主的？ 　　偏生，不论是太皇太后还是东宫太后，都只是平平淡淡的回了一句“后宫不得干政”，之后便再无下文。以致于朝堂上的惊慌情绪一而再的蔓延，谁也拦不下来。 　　那几位先前叫嚣的尤为厉害的保皇派几乎是欲哭无泪了。每日都面临着同僚们的排挤和不赞同眼神，他们差点要疯了。 　　他们也不是没有主动去找监国公主认错，可监国公主根本不理睬他们，他们也是有心无力，做什么都是徒劳。时日一长，眼看着朝堂上的颓废局势，这些保皇派越发成为了千古罪人，着实羞于见人。 　　如此这般，周月琦的声望无形间就一刷再刷，很快便跃居新帝之上，成为了所有人眼中唯一的朝堂掌权者。 　　沈清河起初并未意识到这一点，等到察觉之时，他也没想过要阻拦。毕竟眼下的局势对琦儿是尤为有利的，沈清河只是静观其变，任其发展。哪怕真的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沈清河依然无所畏惧，轻轻松松就能撑住局面。 　　周月琦一直拖了整整三个月，才在群臣接二连三的诚恳祈求以及保皇派们痛哭流涕的负荆请罪下，勉强答应回到了朝堂之上。而自周月琦重新回归的那一日起，周月琦在朝野上下的威信已然超过了当初先帝遗诏才刚传出时候的轩然大波。 　　这一次，所有人都心甘情愿的迎接周月琦的归来，对这位监国公主可谓发自内心的信服和忠诚。一时间，朝堂上局势大定，再没出现过丁点不和/谐的声音。 　　至此，开启了独属于周月琦的时代和王朝。 　　后续番外： 　　周月琦一直在朝堂上坐镇了十三年，才迎来了新帝的亲政。 　　这一年，新帝十三岁，在西宫太后的大力撺掇下，开始走入所有人的视线之内。 　　西宫太后早已经迫不及待了。她都等了十三年了，周月琦要是再敢拦着不让新帝亲政，她势必要跟周月琦闹个不停。 　　在西宫太后的心里，新帝八岁就可以亲政了。可她这样的念头一出，居然引来了朝堂上所有大臣的反对声音。彼时差点没将西宫太后气死，只恨得西宫太后接连好几日都食不下咽、寝不能眠。 　　西宫太后坚定的认为，新帝之所以会被群臣反对，就是周月琦从中捣的鬼。肯定是周月琦向群臣施压了，简直是罪不可赦。 　　然而事实上，群臣会反对新帝那么早亲政，完全是发自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一个才刚八岁的娃娃能搭理朝政大事？肯定不能啊！ 　　群臣也不是没有想过，或许可以先让新帝步入朝堂，再请监国公主代为垂帘听政，借以磨练新帝。但是，谁都知道监国公主跟新帝并不亲近。监国公主真的会答应垂帘听政，辅佐新帝直到新帝成年？ 　　万一监国公主直接撂摊子不干，转而将朝政大事全部推给新帝打理，他们要找谁哭去？监国公主早先可是有过前/科，撒手就不再过问朝政长达整整三个月的。那三个月的折磨，群臣已然亲身体验，再不想经历第二次。 　　跟随了监国公主这么多年，群臣可是很清楚，监国公主根本对朝政毫无兴趣的。都说权力容易动人心，监国公主却是最大的另类。如若不是他们哭着求着恳请监国公主代为打理朝政，大周国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也是以，乍一听闻才刚八岁的新帝要亲政，朝臣们心下非但没有丝毫的期待，反而生出了浓浓的忐忑和不安。唯恐监国公主会突然转身走人，群臣们极为默契的达成了一致意见，坚决反对新帝过早的亲政。 　　再然后，西宫太后就一等五年，直到新帝十三岁才终于成功的将新帝推上了朝堂。 　　周月琦其实很好说话。如若她真的想要争抢权力，新帝根本不可能安安稳稳的活到十三岁。而这十三年里，周月琦前后送走了太皇太后和东宫太后两位长辈，对皇宫更是再无丝毫的眷恋，就等着新帝来接手朝政呢！ 　　而在这十三年里，沈清河也顺利为三个儿子铺垫好了最是平坦的道路。伴随着周月琦不再监国，沈清河亦是没有拖泥带水的径自找新帝辞官了。 　　新帝怎么也没想到，他才刚亲政第一日，就迎来了兵马大将军的辞官。虽然很清楚兵马大将军交还兵符对他来说是好事，他以后都无需畏惧兵马大将军功高震主。可是，眼瞅着兵马大将军双手送上兵符，新帝却怎么也不敢动手去接。 　　西宫太后又不是多么睿智的长辈，新帝这十三年里什么都学习了，却偏偏没能养成足够的君主霸气。到底是才刚十三岁的少年，对于朝政一无所知，对于兵权更是敬谢不敏。 　　这一瞬间，新帝率先想到的是，没有了兵马大将军坐镇朝堂之上，日后若是边关告急，他能找谁来护住大周国的河山？放眼扫过朝堂上一众武将，新帝也就只敢对沈清河这位兵马大将军最是放心。 　　故而，新帝摇摇头，眼中闪过明显的惊慌神色，急忙就想要劝阻沈清河交出兵符的举动。 　　比新帝还要着急的，当然就是朝中其他文武百官了。 　　监国公主已经不再打理朝政，连兵马大将军都要辞官，他们日后可怎么是好？难道要仰仗年仅十三岁的新帝？可新帝什么也不懂啊！说句大不敬的话，而今的新帝根本不足以担当起打理朝政的重任。总不能日后稍微有点棘手处理不来的问题，就转而跑去将军府求助吧！真要是那样，还不如敬请监国公主和兵马大将军都再多留在朝堂上几年呢…… 　　于是乎，在新帝明言拒绝沈清河辞官之后，朝臣们也都纷纷仗义执言，只盼望能留下沈清河。 　　只可惜，沈清河一旦做出决定，根本不是旁人能够劝阻得来的。十三年，琦儿累了，他也烦了。该是时候将朝堂还给皇家了。新帝已然长大，自然该是交给新帝自己来处理朝务。 　　最终，不顾所有人的挽留，沈清河义无反顾的留下了手中的兵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朝堂。 　　一如所有人预期的那般，没有了监国公主和兵马大将军坐镇朝堂，新帝的能力着实不足以撑起一个国家。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新帝就被折腾怕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不说，还起了极大的畏缩心理。不管西宫太后怎么劝，他都坚决不再上朝，直接将朝中文武百官撂在了那里。 　　听闻新帝不肯上朝，一众朝臣彼此对视几眼，皆是面面相觑。果然，一切都在他们的意料之中。就是不知道，他们再度跑去将军府哭天喊地的抹脖子、撞柱子，监国公主和兵马大将军可还愿意理睬他们的苦肉计？ 　　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西宫太后是不可能放任新帝胡闹的。也不管新帝情不情愿，她就是强势逼着新帝必须去早朝。 　　新帝已经不是三两岁的娃娃，又哪里会听西宫太后的话？任凭西宫太后怎么催、怎么哄，他都不闻不问，咬牙撑着不上朝。 　　随即，西宫太后和新帝母子之间爆发出了极大的矛盾和冲突。几乎是日日不间断的争吵，直闹得宫里人尽皆知，甚至传到了宫外。 　　眼看着局势不对，西宫太后一狠心，找来三尺白绫跑到新帝的寝宫，扬言新帝若是不上朝、她便吊死在新帝的面前。 　　年少气盛的新帝实在被西宫太后气的不行，眼珠转转，当日就顺应西宫太后的威胁，上朝了。 　　目送新帝老老实实的乖乖去上朝，西宫太后不无得意的笑了。姜还是老的辣，新帝的年纪哪里是她的对手？ 　　然而，不等西宫太后得意太久，就等来了新帝的传位诏书！ 　　没错，就是传位诏书。谁能想到，才刚十三岁的新帝，不过是亲政一个月，就亲自下了传位诏书，被传位的下一任帝王还是监国公主和兵马大将军的第三子，被先帝遗诏赐了皇家姓氏的周承彦？ 　　传位诏书一下，新帝转眼间变成了先帝，自己动作麻利的为周承彦腾了地方，笑眯眯的将一大堆烂摊子丢给周承彦这位尚处于云里雾里的新帝去收拾，他则心情愉悦的搬去了另外挑选的寝宫，当起了万事不管的太上皇。 　　反正周承彦打小就比他厉害，打理朝政这么困难的事情，还是交给周承彦这位能者多劳吧！他和周承彦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他有难，当然得找周承彦鼎力相助啊！ 　　面对先帝如此甩手掌柜的作态，被“兄弟”的周承彦着实被坑的很惨。他哪里跟先帝关系好了？凭什么要让他来帮先帝收拾烂摊子？他娘都不愿意打理的朝务，难道他就喜欢了？ 　　无奈先帝事先一丁点的风声都没透露，也没有给他留下丝毫拒绝的余地，手持传位诏书的周承彦撇撇嘴，只能自己上了。 　　算了，他先干着吧！实在不行，他也学他娘，管个十几二十年就直接走人。又不是只有先帝会当甩手掌柜，他也照样能。至于打理朝务难不难？反正他是从小就帮他娘念奏折长大的，早已经游刃有余，轻而易举的小事一桩罢了。 　　就这样，在所有人都没有意料的情况下，周承彦名正言顺的成为了下一任新帝。而周月琦和沈清河，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太后和太上皇，而且还是不容他们拒绝的。 　　在巨大的震惊和咋舌之后，朝堂上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不得不说，有沈清河和周月琦这么一对爹娘在，朝臣们对新帝的接受程度不可谓不高。 　　更甚至，因为新帝是周承彦，群臣们皆是心存侥幸，求之不得的。还好还好，先帝那个不靠谱的自己当了甩手掌柜。再不然，他们可就真要哭死了。 　　有人高兴有人哭。曾经的西宫太后，而今的太皇太后就很是伤心了。她的儿子变成了太上皇，她的名分确实跟着提高了没错。可她还是跟以前一样，手中一丁点的大权也没有，又因为周月琦当了太后，她还是必须得看周月琦的眼色过活。她，她……她这一辈子，怎么就那么的苦呢？ 　　毫无防备当了太后的周月琦在初始的怔愣之后，自我感觉还算不错。 　　好吧，这样一来，沈家是肯定能护住了。而她，只需要安安心心跟沈清河一路游山玩水去了。日子如此美好悠哉，何其幸哉？ 　　带着周月琦离开帝都皇城的那一日，沈清河随手将书房内的密信尽数烧掉，眼底的笑意始终都没有退散。 　　不会有人知道，先帝之所以会退位，周承彦之所以会成为新帝，一切都不是偶然。精心铺垫了十三年，这才是沈清河真真正正的筹谋和算计。 　　没办法，谁让琦儿不喜欢打理朝政呢？那么，就索性丢给儿子忙碌去吧！孩子们也都长大了，是时候该承担起他们的重任了。 　　自此之后，他和琦儿会远离皇城的是是非非，尽享独属于他们二人的悠闲和幸福。山长水远，再无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