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闺中录 作者:安瑾萱 文案: 上一世秦宁之嚣张跋扈、刁蛮任性, 结果父母身死,她身败名裂、众叛亲离, 最后死在了难民营里。 当她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 却发现自己回到了十二岁,父亲和母亲都还在, 她还没有沦为京城笑柄,一切都还可以改变…… ========= 第一章 身死   庆历十六年冬,天色晦暗,铅云低垂,盛京城迎来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雪。   这雪下得又密又急,才几日的功夫,整个盛京就被覆盖在一片皑皑白雪之中。   突如其来的大雪冻死了许多人,好在天子脚下,朝廷重视,在城外设置了难民营,专门收留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   雪又下了四五日,寒风刮着那雪霰子起来,打在脸上生疼生疼。   秦宁之裹了裹身上已经破旧得看不清本来面貌的藕荷色绣折枝海棠披风,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难民营的人越来越多,一个木棚内要挤十来个人,秦宁之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位置,只能被安排在靠门的角落里。   “诶,新来的?”有人推了推她,“看你的样子不像是难民啊!”   秦宁之回头,看到一张平凡无奇的妇人脸,带着探究和好奇。   她垂下眸,回避对方的眼神,没有答话。   那妇人见她不说话,又将她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通,才用胳膊肘推了推身边的另一个妇人,悄声道:“你看她这样子像不像高宅大院里的奶奶小姐?我刚刚瞧见她进来的模样,虽然看不清脸,但言行举止跟咱们不一样。”   另一个妇人闻言,瞥了秦宁之一眼,不屑道:“哪家高门小姐会在这种地方啊,你也真会开玩笑。”   “怎么不会?晋国公府那位二少奶奶,不是在被追拿么?沦落到难民营也不是不可能的。”那妇人轻声调侃,不过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   可是秦宁之的身体却狠狠打了个冷颤。   “不会吧?不是说那位二少奶奶跟她表哥私奔了么?怎么会沦落到难民营?不过也难说,难保不是那表哥害怕被她连累抛弃了她,这男人啊,都不是好东西。”   秦宁之的腿肚子不停地打颤,她想自己一定是太冷太饿了,从庄子上逃出来后,她躲躲藏藏好几天,滴水未进。   “你说的是,男人能有几个好东西?”另一个妇人附和道,又扫了秦宁之几眼,像是故意试探地开口:“不过那晋国公府的二少爷可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的好男人了,那说书的都怎么说来着?哦,清风朗月、芝兰玉树般的人儿,怎么就栽在那二少奶奶手里?当初那位二少奶奶也算是名动京城了……”   名动京城?秦宁之听着,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来。   名动京城这四个字可真好听,不过她秦宁之应该用“臭名昭著”比较贴切。   父亲战死沙场,母亲悲烈殉情,而她这个不成器的女儿,却在皇家抚恤秦府的时候,不顾众人的目光,恬不知耻地跟皇上要了一道圣旨――让她嫁给晋国公府的二少爷顾景元。   晋国公府其实不大乐意,不过因为她是忠烈之后,又有皇上赐婚,只能勉强接受。   顾景元因为这门婚事,错过了当年的秋闱。   她因为这门婚事,被众人厌弃。   人人都嘲她不知廉耻、有辱门楣,更恨她毁掉了顾景元本该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的人生。   她却不自知。   她以为只要她努力就可以改变一切。   一下子失去了父亲和母亲,巨大的打击让她喘不过气来,顾景元是她当时唯一的救赎。   就像是溺水的人紧紧抓住了河面上的浮木。   她爱他,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城北秦府的四姑娘秦宁之爱慕晋国公府的二少爷顾景元。   她却忘了,原本不相配的两个人,再怎么强扭在一起,也只会是一场悲剧。   她终究还是毁掉了顾景元原本该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的人生。   她给顾景元带了绿帽子,整个京城都知道的绿帽子。   “是啊!千辛万苦,用自己父亲和母亲的命换来的婚事,居然不好好珍惜,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自己表哥纠缠在一起,真不知道那位二少奶奶心里想的是什么?”那妇人扼腕叹息,“真是可惜了抚远将军和他夫人用命换回来的好名声,被自己的女儿这样糟践,我听说秦府早就不管她了,抚远将军和他夫人过世后,秦府上下也都当她不存在了,秦老夫人就连她出嫁当天都称病缺席,连她亲弟弟都不待见她呢!”   秦宁之眨了下眼睛,想要扯出一抹笑,可脸颊已经被这冷风冻成了冰,因为连眼泪都流不下来了。   “早听说二少奶奶在做姑娘时就不安分,当初抚远将军战死,皇上本来是要论功封赏秦府的,说不定还能捞个一官半爵,谁知道就生生被这二少奶奶给搅和了,秦府的人能不恨死她么?只怕恨得牙都要碎了!”   “所以说顾二少才是可怜,怎么就被这种女人给缠上了?早知如此当初发现了那二奶奶与表哥有染就该杀了,而不是关到庄子上,这如今在庄子上安分了没几个月,居然和表哥私奔了!听说晋国公震怒,扬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谁要是抓住了那二少奶奶,可领白银五百两!”那两个妇人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秦宁之的反应。   白银五百两……   秦宁之唇角翕动,原来她现在还值五百两,她以为,她一个铜板都不值得。   是太生气了吧?她秦宁之给晋国公府带来如此奇耻大辱,晋国公一定恨不得将她抽筋扒皮。   她是顾景元人生中一个无法抹去的污点。   冷,越来越冷了。   秦宁之更紧地抱住自己,可是仍旧驱散不了心底的寒冷。   她突然想起了母亲,想起了母亲温柔地梳着她的头发,替她的鬓角插上一枝亭亭绽放的木芙蓉,笑着道:“我们宁之长大了,以后做事可不能随着自己的性子,要再三思虑,母亲总不能一直在你身边教你,你若是不听,以后吃亏了母亲可不心疼你。”   连母亲都不心疼她了。   秦宁之想着,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她应该怪父亲和母亲的吧,为什么要抛下她一个人在这世上,独自面对那些魑魅魍魉、肮脏龌龊?   从前她从未想过,原来人心能可怕到这个地步。   父亲的战死,母亲的殉情,都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当真相血淋淋地呈现在她面前,她才发现她如此软弱无能。   她想要报仇,顾景元却面无表情对她说:“秦宁之,你要公道,自己去讨回来,我无能为力。”   他一直都这样,从未在意过她的任何事,仿佛她说的每一句话在他看来都不值一提,包括她的血海深仇。   所以她自己去讨了,却沦落至此。   身体越来越冷,头也越来越沉,迷迷糊糊中,她听见有人说:“看她的模样,怕不会真的是晋国公府的二少奶奶吧?要不我们先去偷偷禀报了守门的侍卫,让他们去找人查证,五百两银子呐!”   秦宁之有些想笑,五百两银子,她都这样了,还真的挺值钱的。   不知道若是她死了,顾景元会不会有半分的伤心?   大概会很庆幸,终于可以摆脱她了。   头越来越重,秦宁之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耳畔突然响起少年清朗悦耳的读书声,跟方才记忆里淡漠疏离的声音判若两人。   “芦苇高,芦苇长,芦花似雪雪茫茫。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里捉迷藏。”   耳畔又响起母亲轻声哼唱的童谣,那么温柔,却又那么遥远。   “芦苇高,芦苇长,隔山隔水遥相望。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边编织忙。芦苇高,芦苇长,芦苇笛声多悠扬。牧童相和在远方,令人牵挂爹和娘。”这是一个并不完美的女主重生后的逆袭成长史   ------------ 第二章 重生   秦宁之是被热醒的,厚厚的棉被压在她身上令她动弹不得,后背沁出一层薄薄的细汗,黏在身上难受得厉害。   她睁开眼睛,入目是头顶雨过天青色的幔帐。   屋子里有些暗,只有靠墙边的羊皮纸绘海棠灯罩发着昏黄的光亮。   好热……   她难受得动了动,就听到一声惊喜的声音,“姑娘,您醒啦!”   随后眼前就出现了一张俏生生的脸,有些模糊,却格外熟悉。   青瑶……   她的大丫鬟,死在了晋国公府大夫人的后院。   是为了她,为了维护她,冲撞了大夫人,被活活打死的,满身都是血。   秦宁之嘴唇翕动,半响,才艰难道:“渴。”   她高烧了三天,嗓子都哑了。   青瑶却格外高兴,连连点头:“诶诶,奴婢知晓了,这就去给姑娘倒水!”又冲着门外喊道:“四姑娘醒了,夕照快去通知太太,卷碧去把吕大夫请来,青芽去把炉子上温的药端来!”   爽快麻利的声音,青瑶十六岁鲜活俏丽的模样在秦宁之的脑海中逐渐清晰。   青瑶端来了水,秦宁之就着白玉盅喝了几口,甜丝丝的,是蜂蜜水,她一向喜欢的。   混混沌沌的脑子也一点点清明起来,她终于确定,她这几日,并不是在做梦。   她昏睡着,迷迷糊糊中听到母亲唱的童谣并不是幻觉,是真的。   母亲一直都在她床边陪着她。   她没有死,她活过来了,回到了十二岁。   庆历六年,父亲和母亲都还在,她还没有因为顾景元沦为京城笑柄。   “姑娘不知道,太太可被您吓坏了,这几日几乎都守在您床边,熬得眼睛都红了,就怕您出了意外。”青瑶说着,声音也有些哽咽,秦宁之高烧了三天三夜,差一点就活不过来了。   “一会儿太太来了,若是说了您几句,那也是为了您好,也是为人母的一片苦心,您可千万不能发脾气,惹得太太伤心。”青瑶又不放心地叮嘱。   秦宁之懵懂地点了点头,在记忆里搜寻了好一阵,才想起来她这次高烧的原因。   她是跟弟弟文哥儿打架,结果不小心跌落到了荷花池里。   腊月天寒地冻,虽然被及时捞了上来,但还是发起了高烧。   母亲要责罚文哥儿,文哥儿梗着脖子红着眼睛说自己没有错,是四姐姐要抢父亲送给他的桃木小剑才掉到水里的。   因秦宁之“劣迹斑斑”,阖府上下都信了文哥儿的话,老太太甚至扬言不要给四丫头治病了,就算治好了也要狠狠责罚她。   母亲对她又爱又恨,哭了好几回。   秦宁之回想起这些过往,不禁叹息,她从前怎么就那么不懂事,也难怪人人厌恶。   所以在父亲和母亲离开后那些人才会毫不留情地和她划清界限,以至于当她得知父母身死的真相想要讨回公道时,都没有人信她,没有人帮她,才会落得那般凄惨悲凉的下场。   她却仗着父亲母亲的宠爱而不自知。   真是何其悲哀。   青瑶略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从前她说这些话,姑娘总是不耐烦,可她又不得不提醒,因此没少被姑娘冲过,怎么今日姑娘这么乖地接受了?   “姑娘,喝药了。”青芽端了药进屋,另一只手里还端了一碟金丝蜜饯。   青瑶接过药,还想着该如何劝说姑娘喝药,秦宁之却直接拿过来,一饮而尽,粉彩松石绿地的碗里,一点残渣都没剩。   青瑶和青芽愕然。   四姑娘最讨厌喝药,每次喝药都要人哄着劝着,这一次竟然这么爽快喝了药,难道是真被吓坏了?   青瑶有些担忧地看了秦宁之一眼。   秦宁之视而不见,只道:“我饿了。”   为了躲避追捕,她好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虽然知道那些事已经过去了,可只要一想到就忍不住浑身战栗。   她是怕了。   鬼门关口走了一回,她怕极了,只想好好活着,好好守护父亲和母亲。   那些令她绝望的人和事,她都不想要再经历了。   青瑶望着秦宁之沉默不语的样子,心中的担忧更甚,不过能吃东西就证明还没有太糟糕,她忙吩咐青芽去准备吃食,心里则暗暗想着一会儿太太来了,一定要把姑娘的情况说清楚。   人是醒过来了,可看着却是吓坏了。   “太太来了。”屋外传来夕照的通报声,随后湛蓝色的毡帘一挑,一个身穿蜜合色四蒂纹褙子,月白色百褶如意月裙,长眉细眼,看着极温婉的妇人走了进来。   秦宁之下意识地朝门外望过去,或许是屋子里太昏暗,或许是屋外的阳光太刺眼,她觉得母亲的身上好像镀了一层淡淡的光,带着无尽的温暖朝她缓缓走来,要把她从黑暗绝望的世界里拉出来。   秦宁之的指尖不住地颤抖。   这是她无数次做梦梦见的场景。   她梦见母亲活过来了,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对她说:“宁之别怕,母亲在这里。”   母亲,母亲,宁之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走了,就剩下宁之孤零零的一个人,他们都欺负我,顾景元也不帮我,宁之没办法为你和父亲讨回公道!   秦宁之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怎么了怎么了?”方氏忙上前抱住了她,来之前想的那些该如何教导女儿要知书达理的话都在看到秦宁之的眼泪时抛到了九霄云外。   秦宁之闻到母亲身上熟悉的味道,哭得更凶了,她紧紧搂着方氏的腰,抽泣道:“母亲,他们都欺负我,他们都不喜欢我!”   方氏闻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这孩子,越来越刁钻了,知道她会骂,索性先告起状来。   一旁的青瑶闻言,也不禁失笑。   还好,姑娘还会告状呢,该是没什么大碍。   “怎么是他们欺负你?你这次落水,文哥儿说是你先动手的,你可承认?”方氏放开了秦宁之,垂眸问道。   她虽然努力板着脸,但眼底的心疼和不舍却出卖了她。   望着秦宁之因生病而显得尖尖的下颚,她这当娘的心就疼得要滴出血来。   可她却不得不这么做,她不教育好,回头去了老太太那儿,更要受罚,再说宁之也是被她宠坏了。   ------------ 第三章 母亲   秦二太太方氏出身官宦之家,可幼年丧母,父亲另娶续弦后,继母冷落,父亲也无暇顾及她,可以说从小都没感受过什么亲情。嫁到秦府后,她一举生下嫡子,众人羡艳,可惜好景不长,嫡子长到三岁就生了一场大病夭折了。方氏痛不欲生,很是消沉了几年,等再生下秦宁之的时候,已经年过二十。   大概是缺什么补什么,幼年缺失的亲情和失去嫡子的苦痛都在秦宁之这儿得到了安慰,方氏将这来之不易的女儿疼到了骨子里,小心翼翼地养到三五岁,秦宁之生得越发粉雕玉琢活泼可爱,方氏就更是宠上了天,可谓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算后来又生下了嫡子,可最喜爱的,还是秦宁之。   慈母多败儿,秦二老爷秦寅又是个粗人,只觉得女儿俏丽活泼很是讨喜,这样的情况下秦宁之被养得刁蛮任性、嚣张跋扈,等到方氏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秦府上下都对秦宁之颇有微词,秦老太太也对秦宁之甚是不喜,可这样一来,方氏反倒心疼起女儿,一时间对秦宁之是又爱又恨,虽立志严厉教导她,但秦宁之磕了碰了,第一个心疼的也是她。   秦宁之这次生了病,她几乎日夜守在床边,还是大夫再三保证秦宁之没有性命之忧了,才被众人劝着回屋休息。   秦宁之听到方氏的话,鼻端又忍不住泛酸。   是她不懂事,让母亲为她操碎了心。   前一世她出了那样的事后,秦老太太到庄子上看过她,冰冷又嫌恶地对她说:“你落到今天这般田地都要怨你的母亲,是她的无知和放纵害了你。”   秦宁之不知道为什么她都到了那种境地,祖母还是不放过她。   可也正因为祖母这句话,她才彻底明白过来,她要怨的人到底是谁。   母亲自幼丧母,继母又苛刻于她,从未有人告诉过母亲该怎么做一个好母亲,母亲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教导她爱护她,而错误引导她放纵她的,从来都不是母亲。   秦宁之想到这儿,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恶人得逞,绝不会再让母亲伤心难过。   “是我。”秦宁之抬眸看向方氏,“母亲,文哥儿说的没错,是我不对。”   方氏一愣,似是没想到秦宁之这么爽快地认错。   秦宁之又道:“母亲,您不要责罚我,我下次再也不跟文哥儿闹着玩了。”   望着秦宁之可怜巴巴的样子,方氏不禁莞尔。   原来是怕被责罚,还替自己辩解是和弟弟闹着玩儿,不过也算进步了,没梗着脖子强辩自己没错。   那她真要头疼死了。   “知道自己错了就好,文哥儿是弟弟,你要让着他,知道么?”方氏也不好逼得太紧,这件事就打算就此揭过。   秦宁之乖巧地点了点头,“女儿明白了。”   方氏摸了摸她快瘦没了的脸颊,心疼地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大夫到了,替秦宁之把过脉说是烧退了,已经没什么大碍,再将养四五日就能痊愈。   “那是否要换药了?”秦宁之目光灼灼地看向吕大夫,“先前的药太冲了,换成半夏辛温的小柴胡汤就可以了。”   方才她喝的那碗药是由麻黄、桂枝、杏仁、炙甘草煎成的,是辛温发汗的方子,乃纯阳之剂。她先前落了水,寒邪外束,所以要服用这种药,可她现在已经退烧了,若是再服用反倒会伤了正气,对病症不利。   吕大夫刚刚绝口不提换药的事,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为之?   整个秦府中谁不想让她好?   吕大夫被秦宁之幽暗深邃的眼眸吓了一跳。   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这种寒凉可怕的眼神,一定是他眼花了。   方氏惊讶的不得了,“宁之,你怎么知道?”又看向青瑶,“姑娘最近读了医书?”   青瑶摇摇头表示不知,她比太太还惊讶好么?她整日里在姑娘身边待着,好吧姑娘是经常甩掉她自己跑出去玩啦,可是姑娘一向喜欢舞刀弄枪,什么时候对医书感过兴趣啊!别说医书了,他们清宁院里连本《三字经》都找不着啊!   四姑娘不喜欢读书在秦府又不是秘密!   吕大夫冷静下来后,则神色晦暗,四姑娘方才能准确说出自己要换什么药,绝不仅仅是读过几本医术那么简单。   四姑娘精通医理。   可他一直在帮秦府的人治病,只听说过这位四姑娘嚣张任性、凶悍无礼,还从来不知道她竟然会医术?   这可如何是好?   “我之前在外面救过一个医馆大夫的女儿,正巧当时译表哥得了伤寒不能找我来玩,于是我便问了那大夫该怎么治伤寒,他跟我说过一些,恰巧记住了。”秦宁之抿了抿唇,面不改色地撒谎。   她之所以会医术还要得益于在晋国公府的那六年。   她嫁到晋国公府后,背负了一身的骂名和责难,唯一的收获就是她这身医术和她的恩师挚友。   那是她在晋国公府六年里唯一的慰藉。   只是后来,他们都不得善终……   想到这儿,秦宁之的神色黯了黯,不过转瞬即逝。   既然老天爷让她的人生重来了一次,那么所有人的命运都有被改变的可能。   所以她要努力,她必须努力。   “原来如此。”方氏和青瑶都接受了秦宁之的解释。   第一是因为秦宁之虽顽劣但正义,打抱不平、救人性命这种事对她来说稀疏平常。   第二是因为秦宁之与方家表哥们的关系很好,从小混在一起的魔王,会帮表哥打听怎么治病也合情合理。   这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秦宁之虽然不爱读书,但是她这小脑瓜子还是很聪明的。   秦宁之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小时候秦宁之第一次展现这项技能的时候,秦二老爷和秦老太太都高兴坏了,直言若是个儿子秦府就光宗耀祖、后继有人了!秦老太太更是赏了很多体己给秦宁之,一时间宠爱到了极点。   可是秦宁之渐渐长大了,越长越歪了,秦老太太的那些期待也就化成了几倍的怨念。   唉,往事不可追,往事不可追啊!   吕大夫也偷偷松了一口气,笑着解释:“四姑娘真是冰雪聪明,在下正是要换小柴胡汤给四姑娘服用,不过病者在场,多有不便。”   当大夫的不当着病患的面开药方子倒是人之常情。   可这位吕大夫眼神闪烁,显然是撒谎。   秦宁之笑了笑,并不戳穿他的谎言。   秦府中不想让她好的人她自然知道是谁,不过并不想在这种小事上大做文章,别到时候反被人倒打一耙。   等着吧,日子还长呢,总会露出狐狸尾巴。   这时候,青芽端了吃食进来,吕大夫赶紧找了个借口匆匆告退了。   秦宁之也没心思为难他,由方氏喂着吃了半碗小米粥和一块水晶糕就又睡下了。   她刚刚退烧,刚刚又一番折腾,身子还虚得很。   ------------ 第四章 姐弟   秦宁之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第二天晌午,阳光穿过高丽纸糊的窗棂直直地洒进屋内,靠窗黄花梨木书案上的一盆水仙亭亭盛绽。   秦宁之觉得身子清爽了许多,看外面阳光正好,忍不住披着衣服下了床,推开了窗户。   阳光就这么照射在她的脸上,温暖又明媚。   院子里栽种的红梅也开得正艳,靠墙老槐树下练手用的木头桩子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好像笨拙的雪人立在那里。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那些苦痛绝望好似只是她做的一场噩梦。   “咚”!额头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她心底的那些怅然感慨立刻烟消云散。   秦宁之下意识地捂住额头往后退了两步。   一粒黄豆在黄花梨木的书案上滚了滚,掉到了地上。   “小少爷!”不远处传来夕照的失声尖叫。   随后又响起孩童稚嫩的笑声,“呀!打到了!”   秦宁之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宽阔的庭院里,除了吓坏了夕照,还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四五岁,生得雪白如玉的小男孩,他手握着弹弓,脸上有丝兴奋又有丝害怕。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十二三岁,乌发蝉鬓,明眸皓齿的女孩,此刻正含笑望着她。   秦宁之看到他们,微微有些恍惚。   在她的记忆里,他们一个是意志消沉,整日里怨天尤人的少年郎,一个是雍容华贵,被养得珠圆玉润的贵妇人。   秦宁之还记得弟弟血红着眼睛,抓着她的肩膀吼:“都是你!都是你害得我沦落至此,是你害得我失去侯爷的爵位,是你害得我一事无成!从小到大,你仗着父亲母亲的宠爱为所欲为,为什么他们死了你还不肯放过我!你怎么不去死!”   秦宁之的心一阵阵抽痛。   她从未想过文哥儿会这样怨恨她。   当年父亲为国捐躯,人人都在传皇上要赐秦府爵位予以补偿,因是父亲的功绩,大家都认为这爵位会落到文哥儿头上。   所有人都这么想,祖母、大伯父、大伯母包括文哥儿。   结果因为她的婚事,皇上赐秦府爵位一事不了了之,这中间经历了什么她不知道,朝堂上的事儿不是她一介女流能左右的,可秦府众人却因此怨恨上了她。   没想到文哥儿也是如此,恨到面对父母身死的真相,还是把一切都怪罪到她头上。   是不信她吧!不信她说的真相,毕竟当初他就不信她。   从小到大,文哥儿就没有信任过她。   文哥儿待她还不如对长房的几个堂姐亲近,母亲因为他们姐弟的关系,暗地里落过多少泪。   她嫁入国公府后,文哥儿便和她断了联系,还是后来要参加科举,才放下面子暗地里来找她,希望她能够找国公府的人疏通关系。   弟弟第一次求她,她信誓旦旦要帮弟弟办成这件事,可是被顾景元知道了,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此后便搬去了书房。   她便知道自己做错了,后来文哥儿还是落了榜,她找到的那些关系都没有用,从那以后,文哥儿就再也不曾找过她。   原来,是彻彻底底怨恨上了她。   其实她早该明白的,他们姐弟的关系,在小时候就埋下了隐患,注定了会离心离德。   她从小就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直脾气,又任性了些,所以和文哥儿起了冲突从来都不会因为他年纪小就让着他。   就像上次在荷花池,文哥儿拿着桃木小剑挑衅她,说大家都不喜欢她,还骂她是个泼妇一点都没有二姐姐知书达理,以后是会嫁不出去的。   她气急了,想把文哥儿捉过来打一顿,却被文哥儿用力挣扎给推到了荷花池里。   这一次,文哥儿拿弹弓打了她,按理说她不打得文哥儿哭着求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而这么做,只会让府里的长辈更厌恶她,只会让父亲母亲更伤心,只会让文哥儿更不亲近她。   唯一会高兴的,就是那些要让他们姐弟离心离德,二房家宅不宁的人。   秦宁之盯着站在那里巧笑嫣然的女子,手指紧紧攥在了一起。   “小少爷,您在干什么?”青瑶惊恐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秦宁之的回忆。   “我不是故意的。”小小的人儿吐了吐舌头,有些害怕,便往那女子身后躲去。   青瑶吓得额头都冒汗了,就怕秦宁之要发作冲出来,狠狠瞪了夕照一眼后,忙朝屋内跑去。   夕照也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如果姑娘真要打小少爷,她们可是拦不住的!   青瑶进了屋子,看到站在窗边一动不动盯着窗外的秦宁之,心中警铃大作。   不好了,姑娘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都是她不好,看姑娘睡着了就去自己屋里做了会儿针线,这小少爷就闯祸了!   青瑶赶紧跑到秦宁之身边,陪着笑道:“姑娘,您怎么下床了,外头日头虽大,可风还是冷,您可不能出去,是要着凉的。”   话说得好听,不过是怕她跑出去揍文哥儿一顿。   这真要闹起来,姐弟俩谁也讨不着好处,只会让母亲伤心难过。   秦宁之闭了闭眼睛,逼自己忘记那些不愉快的回忆。   都过去了,都已经过去了……   “四妹妹千万别生气,方才是有只雀儿在四妹妹的窗前叫闹,文哥儿说怕影响了姐姐休息,想要把它赶走,哪知道……”   温柔轻缓的语调慢慢响起,秦宁之看着如今还苗条纤细的秦玉之缓缓朝她走来。   她身穿浅粉色的对襟绣月梅小袄,下着一条白色挑线月华裙,眉如远山,面若桃李,就似一朵花期正好的玉芙蓉。   秦宁之对上她笑意盈盈的眸子,胃里一阵阵难受。   她永远不会忘记秦玉之是怎样笑着在她耳边低语:“你竟然会求到我头上来?四妹妹啊四妹妹,我该怎么说你好呢?你落到今天这个下场,真的要怪你太蠢。哦对了,还有你那弟弟,他大概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科考落榜,是我的功劳呢!你们真不愧是一母同胞的俩姐弟。”亲们不好意思,小安昨日有事未曾更新,特此补更,下午还会有一章哦么么哒づ ̄3 ̄づ   ------------ 第五章 伪善   二姑娘秦玉之是长房的嫡次女,从小就性格柔顺,与人为善,又精通琴棋书画,深得秦府众人喜爱,就连性格跋扈的秦宁之,也从来没有与她红过脸。文哥儿最喜欢这个善解人意的二姐姐,秦老太太也最是喜欢这个知书达理、大方得体的孙女,后来拼了张老脸,帮她谋取了一门极好的亲事。   就这样,秦玉之的命运和秦宁之截然相反。   当时秦宁之穷途末路,秦玉之却还是红光满脸,春风得意。   如果不是她走投无路,亲身经历了她幸灾乐祸的嘴脸,她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秦玉之的真面目。   在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她怎么还会傻到认为秦玉之是真的温婉善良?   就像是现在,秦玉之看似是为文哥儿说话,可她那么聪明的人,会不知道她的脾气?   打雀儿?这种滑稽的谎言只会让她更生气,到时候她真打了文哥儿,秦玉之也断然不会上前阻止。   但所有的人都只会认为是她无理取闹,而秦玉之善良懂事。   两相对比,就显得她更差了。   文哥儿不就是这样才跟她越来越不亲近,只把秦玉之当成亲姐姐吗?结果到最后,真正为她科考奔波的人是谁?害得他落榜的又是谁?   “是吗?那我要好好谢谢文哥儿了。”秦宁之收回思绪,也对着秦玉之盈盈一笑。   秦玉之一怔。   秦宁之已经转头吩咐青瑶:“把我那檀香紫檀木匣子放的那块兔儿形状的和田玉拿出来。”   青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在了那里。   秦玉之身后的文哥儿却眼睛一亮,伸出半颗脑袋盯着她道:“是泱舅舅送的那块兔儿玉佩吗?”   文哥儿口中的泱舅舅是方氏继母的小儿子,现在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喜爱广交好友、游山玩水,跟方氏的关系一般,对他们两个侄子侄女倒是好,在哪儿寻了什么好东西总不忘送给他们。   那块兔儿形状的和田玉是方泱送给秦宁之作十二岁生辰贺礼的,文哥儿一直眼馋,却也没胆子开口问秦宁之要,还是秦宁之有一次无意间撞见文哥儿问方泱还有没有兔儿玉佩才知道的。   秦宁之望着此时才四五岁,生得玉雪可爱的弟弟,心里头柔软又酸涩,忙点了点头道:“是啊,姐姐原本就想送给文哥儿的。”   她说的是实话,她听到文哥儿和方泱的对话后就打算把这块玉送给他了,只是上一世文哥儿害她落了水,还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她一气之下就把玉佩给摔了。   文哥儿眼睛更亮了,可又不信秦宁之会对他这么好。   他打了姐姐,姐姐还要送玉佩给他,姐姐又不是三姐姐,是个傻的!   可他又真的很喜欢那块兔儿玉佩。   小小的文哥儿很是烦恼。   而秦玉之和青瑶、夕照就跟见鬼似的看着秦宁之。   阴谋,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阴谋。   要么就是秦宁之把脑袋给烧坏了。   秦玉之这么想着,已经笑着对文哥儿道:“文哥儿若是想要玉佩,二姐姐那儿有,咱们就不要为难你四姐姐了。”   听听,这话说得,多识大体,多善解人意。   青瑶作为秦宁之的贴身丫鬟都有些感动了,却不去细想明明这玉佩是秦宁之愿意给的,怎么到了秦玉之嘴里,就成了秦宁之吝啬小气,文哥儿无理取闹了呢!   这大概都要归功于秦宁之一直以来的形象吧,大家都不信她会在文哥儿打了她之后还送玉佩给他,都以为秦宁之会拿着这块玉佩大做文章。   比如在文哥儿接受之后突然反口说是文哥儿偷拿,长辈都不在场,谁又说得清楚?   而秦玉之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句话,除了抹黑他们,还有就是认为凭文哥儿总喜欢跟秦宁之作对的性子,说不定就偏闹着要玉佩了,秦宁之又是个不喜欢受人强迫的,所以要么是一个不高兴闹起来,要么是文哥儿得了玉佩着了秦宁之的道。   秦玉之打的好主意啊,怎么着她都是不亏的。   只是秦玉之却想不到,她面前的秦宁之,早已经不是十二岁的秦宁之了。   想到这儿,秦宁之忍不住想出声讽刺,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忍住了。   现在大家都还不信她,毕竟她嚣张跋扈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她不能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只怕人人都会以为她鬼上身了。   离上一世的悲剧还有四年,她还有四年的时间可以慢慢来。   “没关系,我本来便是要送给文哥儿的。”秦宁之抢在文哥儿争辩前说话,又吩咐青瑶快去把玉佩取过来。   秦玉之第一次琢磨不透秦宁之的心思,只好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察她。   秦宁之其实长得还算标志,瓜子脸柳叶眉杏仁眼,皮肤更是莹润剔透,一双唇总像染了石榴汁,格外得娇艳欲滴。   不过因为她平时太凶悍,喊打喊杀的性格让大家都忽略了她的长相,此刻因为生了病,收敛了一身的傲气,倒是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   看着是让人舒服多了。   这样的秦宁之,怎么能显出她的好来呢!   秦玉之蹙了蹙眉,她非常不喜欢秦宁之的转变,哪怕是装的。   此刻秦宁之应该跟文哥儿闹起来了才对。   难怪昨日吕大夫跟母亲说秦宁之比以往更难缠,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她还当是秦宁之烧傻了,特意叫上文哥儿来试探试探,却原来是变精明了。   嚣张无知的跋扈跟精明的跋扈可不一样。   青瑶取了玉佩过来,小心翼翼地觑了秦宁之一眼,才交给她,道:“姑娘,这块就是舅老爷送给您的玉佩。”   秦宁之颔首,没有去接,只道:“你去送给小少爷。”   怕是她去送的话,文哥儿根本不敢要。   青瑶不知道秦宁之想要干什么,踌躇了两步,终究是不敢违抗秦宁之,只好上前将玉佩交给文哥儿。   文哥儿躲在秦玉之的身后不敢去接,一双眼睛却巴巴地盯着青瑶手上的兔儿玉佩,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秦宁之又是心酸又是无奈,她跟文哥儿的关系已经这样了么,她连个东西都送不出去。   “小少爷……”青瑶也觉得场面十分尴尬,再怎么说也是俩姐弟,怎么做姐姐的送个东西给弟弟,做弟弟的都不敢收。   这要让太太看到了,不知道怎么伤心难受呢!   “我才不要你的东西!”文哥儿却把头一扭,蹬蹬地跑了出去。   场面更尴尬了,青瑶手里拿着玉佩,只觉得像是烫手的山芋,扭头看到秦宁之阴郁的表情,额上更是沁出了层层冷汗。   “四妹妹,文哥儿他年纪小,他……”秦玉之收敛心神,又一次试探地开口。   “关你什么事。”秦宁之却冷冷地打断她。   不是说她嚣张跋扈么?那就跋扈给该看的人看吧   ------------ 第六章 出事   秦宁之斜睨了她一眼,嘲讽道:“二姐姐方才不是说也要送文哥儿玉佩么,我很期待是什么,相信一定比我的更贵重,文哥儿也一定会很欢喜。”   秦玉之不是要做好人么,那就去做呗,话是她自己说出来的,那就好人做到底啊!   秦玉之被噎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秦宁之的这块和田玉可是名品!   她说那句话不过是给秦宁之姐弟挖个坑,哪是真要送文哥儿什么东西!这下倒好,没有让这姐弟俩打起来,倒把自己折进去了。   她若是拿不出比这块和田玉更好的东西,只会让人笑话她不自量力。   她秦玉之又没有秦宁之那么厚颜无耻!   “四妹妹说的是,那四妹妹便好好休息吧,我会帮四妹妹开导文哥儿的。”秦玉之心里恨得咬牙,可面上依旧笑得温文尔雅。   秦宁之瞥见她垂在袖子里攥紧的双手,心里头畅快极了。   她最恨的就是秦玉之这张伪善的画皮,可现在不是撕了它的时候,而是要利用秦玉之的伪善让她吃苦头栽跟头,这一次一定要让她狠狠大出血一笔,让她以后再假惺惺装什么好人!   “那四妹妹便好好休养,我先回去了。”   秦玉之装得辛苦,秦宁之也不为难她,笑嘻嘻道:“二姐姐慢走,我自是会注意身体的。”   秦玉之想起昨日吕大夫说她通医理的事儿,一口银牙更是要咬碎了。   秦宁之这是在讽刺她?真是见鬼了!   “青瑶,把玉佩收起来吧,贵得很呢!咱们下次再送给文哥儿。”送走了秦玉之,秦宁之轻快地转了个圈,“我再去睡一觉。”   青瑶望着秦宁之眉梢眼底的笑意,虽然还迷迷糊糊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知道姑娘和少爷这次没闹起来,姑娘还很开心的样子,也松了口气,喜滋滋道:“诶,奴婢知道了。”   晚间的时候方氏就知道了这件事,她正在查最近城西那几间铺子上的账目,闻言,手指在翠玉算盘上顿了顿。   “你是说姑娘不仅没有发脾气,还要把自己的玉佩送给文哥儿?”   方氏的心腹顾妈妈点头,“是,青瑶交代得一清二楚,绝不会弄错了,后来姑娘还将玉佩收起来说要日后送给小少爷呢!”   方氏放下手中的账本,欣慰地点了点头:“宁之能这样想,自然最好不过,他们是亲姐弟,要互相帮衬才是,哪能每次见面都跟仇人似的。”   言语间是对秦宁之改变的欣慰和欢喜,丝毫没有怀疑秦宁之是别有用心。   也只有做母亲的,才会这样全心全意地信任自己的孩子,才会对孩子做出的任何一点小小的改变而欣喜若狂。   “姑娘只是性子急了些,人却是好的,小少爷那么小的一个人儿更是什么都不懂,只要太太好好引导,姐弟俩怎么会有隔夜仇呢!”顾妈妈是方氏的乳母,方氏一向很信任她。   方氏点点头,思虑了一会儿,又道:“去看看文哥儿吧,这孩子也是太不把他姐姐放在眼里了。”   顾妈妈应了声是。   方氏将账目记清楚,收起了账本,正待起身去东次间找文哥儿,外面却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随后便听到她的贴身丫鬟香芹道:“三太太,您别哭,有话慢慢说。”   方氏蹙了下眉,示意顾妈妈出去看看。   顾妈妈颔首出了屋子,不一会儿就进来禀报:“太太,是三太太那边出了事。”   “什么事?”方氏问道。   秦府统共有三房,大房、二房是嫡出,三房是庶出,现如今是大太太陈氏管家,不过因为方氏性格更柔顺宽和,所以三太太元氏有什么事都会找方氏商量。   顾妈妈摇摇头,面色有些沉重,“三太太没说,不过看她的模样,怕是不好。”   方氏只好暂时先把教育儿子的事情放到一边,对顾妈妈道:“把三太太请去西梢间吧,注意不要声张。”   三太太元氏出身小户,因为如花似玉的长相被三老爷秦卯看上,就上门求了亲。成亲后与秦卯也是夫妻和顺,整日里柔情蜜意,再加上性子也与世无争,偶尔有一两件事烦心事也是诸如女儿有心事不跟她讲是不是情窦初开了,儿子这几天不吃饭是不是生病了之类。所以方氏每次见到这位妯娌她都是春风满面神采奕奕,脸上的笑容是从心底透出来的,让人好不羡慕。   可是这一次,方氏刚踏进西梢间,便看到哭得已经看不清颜色的元氏朝她扑了过来,嘴里喊着:“二嫂,二嫂我该怎么办啊?”   又过了四五日,秦宁之的身体已经彻底痊愈,她也再不能赖在自己屋子里了。   一大早,方氏就遣了丫鬟来通知秦宁之跟她一起用早饭。   话是这么说,其实是要押着她去给秦老太太请罪。   秦老太太当初说要等秦宁之好了再责罚她并不是说说而已。   虽然秦府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秦老太太的派头可是十足十的,向来说一不二,阖府上下也只有秦宁之敢跟她对着干。   所以秦老太太向来十分不喜不服管教的秦宁之,却也拿她没有办法,只能这里找个理由那里找个借口略惩小戒。   要问这是为什么,就要从秦府发家史说起了。   ------------ 第七章 秦府   秦府其实也算得上是书香世家,祖上原本是农户,因为太祖爷喜爱读书,之后又考上了举人,在村子里被人人称颂,镇上的大地主更是将小女儿许配给了他,太祖爷就靠着地主丈人的资助一路混到了知府。   读书改变了太祖爷的命运,太祖爷便要求儿女也以读书考取功名为人生目标,临终前更是讲这件事写进了祖训。自此,秦府子孙便世世代代以读书为要,一百年来,倒是也出过几个大儒,当上过几个大官,很是风光了几十年。   不过到了秦太老爷这一辈就没落了,太老爷不爱读书,喜爱舞刀弄枪,可因为秦家祖训,他只能读书,读了一辈子也没脱离一个举人的身份,太老爷就这么郁郁而终了。   太老爷的几个儿子不知道是不是被父亲的事儿影响,也读不进书,秦宁之的两个叔祖父倒是爽快,索性回到了祖宅,跪在太祖爷的长生牌位前忏悔了三天三夜,此后便经起了商,发展倒也还好。   秦宁之的祖父却看不上兄弟的作为,认为他们这是有违太祖爷的教诲,不配为秦家人,自此便和他们断了联系。   不过秦宁之的祖父也不是块读书的料,读了几十年也没读出什么名堂,最后生生撞死在了皇榜前。   秦老太太当时怀了身孕,得知消息后就小产了,差点一尸两命,好在后来她想开了,一个寡母就这样把三个儿子拉扯大,为的就是他们能够考取功名以慰藉秦老太爷在天之灵。   可是三个儿子没有一个让秦老太太如愿以偿的,大儿子和庶子还好,还知道要读书,二儿子才四五岁,因为父亲的死产生了心理阴影,索性弃武从文,耍起了棍棒,为此秦老太太没少责罚过他,差点就要跟他断绝关系。   还是秦寅争气,真在武路这块混出了名堂,后来当上了从三品的锦衣卫指挥同知,秦老太太这才闭了嘴,安心享受儿子带来的好处和荣耀。可她心里最喜欢的,还是一门心思读书的大儿子,认为这才是不负老太爷和祖宗的教诲。   因为秦老太太的偏爱,大房虽没有一官半爵,但还是在府里压了二房一头,管家权也在大太太陈氏手里,好在方氏没什么争权逐利的心,只想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秦寅更不会把眼界拘在一方内宅,府中的情况就没有人有异议。   不过秦宁之却不傻,她知道秦府现在的风光靠的是自己的父亲,所以在府里一直都是趾高气昂的,谁也不杵谁也不怕。   她认为连管家的大伯母都因为父亲的身份对她百般讨好,她犯了错,大伯母比母亲都要维护她,不就是想巴结父亲吗?   所以祖母看不上她又怎么样?只要有父亲在,她就可以为所欲为。   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这世上最该怕的,是人心。   秦宁之梳洗穿戴妥帖后便出了院子。   她现在住的院子就在方氏的隔壁,转个弯就到了,她进屋的时候方氏正端着粉彩瓷碗哄文哥儿吃饭。   才四五岁的孩子,正是喜爱玩闹的年纪,哪里坐得住,方氏才喂了几口,文哥儿就开始心不在焉,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就要跳下凳子,却一眼看到站在门外的秦宁之。   文哥儿的动作僵了僵,随后“哼”了一声将后脑勺对着秦宁之,不过终究是不敢再淘气,而是乖乖地等方氏喂饭。   秦宁之没少因为文哥儿不肯吃饭揍过他,因为她觉得文哥儿太淘气了,总是让母亲操心。   “怎么能这样对姐姐?”方氏不满地蹙眉,放下碗,严肃道:“跟姐姐问好。”   文哥儿别别扭扭的,嘟嚷了一声“四姐姐好”,还是拿后脑勺对着她。   “文哥儿……”   “算了母亲,您喂他吃饭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秦宁之的视线从他脖子上挂的翡翠平安扣上移开,出声解围。   秦玉之果然送了更贵重的玉佩。   不过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块翡翠平安扣是祖母送给秦玉之十岁的生辰贺礼。   真是歹毒,她还真是一点都不肯吃亏啊!   秦宁之想着心事,周围伺候的丫鬟却像看鬼一样看着她。   文哥儿也讶异地转头看了她一眼。   方氏却觉得女儿生了一场病后是真的懂事了,看来是被吓怕了。   能收敛性子就是好事,方氏高兴道:“母亲准备了你最爱的杏仁酪,你也快坐下来吃吧!”   秦宁之敛下心神,点了点头,坐下来用了一碗杏仁酪、半碗小米粥和一块水晶糕才停下。   抬起头的时候发现文哥儿正好奇地盯着她,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好像小狗。   “看什么?”秦宁之心底柔软,话出口是自己都不可思议的温柔。   文哥儿也吓了一跳,他总觉得姐姐变得好诡异,难道真如二姐姐所说,是被鬼附身了?就像是三姐姐一样,不过三姐姐变成了傻子,他的姐姐却变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文哥儿觉得自己有点难过。   虽然这只鬼很温柔,他的姐姐很凶悍,但,但毕竟是他的姐姐啊!   “我的生辰是什么时候?我最喜欢吃什么?最喜欢做什么?”文哥儿盯着她,是质问的口吻。   秦宁之失笑,不过还是一本正经地回道:“你生辰是九月初九,最喜欢吃的是御坊斋的桂花糕,最喜欢做的是和隔壁许侍郎家的小公子钻狗洞掏鸟蛋,再把捉到的毛虫虫放到俊哥儿装点心的袋子里吓他,还有……”   “别说了!别说了!”文哥儿赶紧跳到她身上捂住她的嘴,一张小脸因为着急憋得通红。   分明还是姐姐啊,还是他那个坏姐姐!   “母亲,你别听姐姐瞎说,这都是她骗你的!”文哥儿焦急地向方氏解释。   秦宁之咯咯地笑,顺势抱着文哥儿免得他摔下去。   屋子里的丫鬟纷纷低头偷笑。   方氏则摇了摇头,一脸无奈,但她难得瞧这姐弟俩如此亲近,便不忍心苛责,只道:“你以后不许再欺负俊哥儿了,三婶娘知道要伤心的。”   方氏提到元氏的时候脸上一片悲悯。   秦宁之想到上一世的一些事,忙放下文哥儿,追问方氏:“三婶娘怎么了?”   方氏没想到秦宁之如此敏感,她这个女儿是一向不过问府中事的,但还是回答道:“没什么事。”   怎么会没什么事?秦宁之虽然不知道上一世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却知道元氏自缢了,三叔父也因此郁郁寡欢,萎靡不振,不久后就病逝了,徒留下了才十岁的女儿和两岁的儿子。   可这些事她又怎么告诉母亲?   秦宁之心中焦急,面上却只能装作孩子气地嘟囔:“三婶娘那个人软弱无能,胆子又小,再加上祖母不喜欢她,大伯母也无视她,阖府上下也只能母亲愿意跟她亲近了,她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我看也只有母亲您这个老好人会操心了。”   方氏被她说得眉头一跳。   是啊,出了这样的事,秦府上下,三弟妹还能找谁帮忙?   她昨日却还因为担心是三房的家务事,恐会惹得三弟怨恨上二房,从而连累相公和她的两个孩子去推脱三弟妹。   她可真不配做一个好母亲,这样自私自利怎么能做孩子的榜样?   “宁儿,不可以这么说你三婶。”方氏敛下思绪,不满地看了秦宁之一眼,眸中却多了一丝释然的坚定,不见方才提起元氏时的愧疚、怜惜。   秦宁之暗暗松了口气,吐了吐舌头掩饰自己的情绪,又顺手将想偷偷溜走的文哥儿给提溜了回来。   她知道母亲的性子,虽然善良大度、柔顺温和,但只要涉及到父亲,涉及到她和文哥儿,那什么原则都可以舍弃。   上一世三婶娘死得蹊跷,没有人知道怎么回事,但从母亲的反应来看,应该是跟三叔有关。   因为只有涉及三叔,母亲才不好插手。   做嫂嫂的,怎么能将手伸到小叔子的房里头去呢!   再者管家的大伯母尚无动作,他们二房这么不尴不尬的位置,又怎么好插手三房的家务事呢!   只是三叔上一世在三婶娘死后没多久也病重去世,看着并不像是背叛了三婶娘的样子。   真是奇怪   ------------ 第八章 血海深仇   一番收拾后,方氏才带着秦宁之和文哥儿去给秦老太太请安。   秦府是典型的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府内建筑中规中矩,跟京城大多数人家的院落差不多,秦老太太的荣寿堂和大太太陈氏的天香苑都在府中的中轴线上。   方氏他们的院落在秦府西边,一般会来的迟一些,今日一行人赶到荣寿堂的时候却碰上同来请安的大太太陈氏和二姑娘秦玉之。   秦玉之还是一如往常的亭亭玉秀,穿一件玉色对襟交领小袄,外罩湖绿色绣月梅褙子,下着一条白色挑线长裙,挽着双刀髻,简单地插了一支白玉发簪,端的是仙姿玉色、风华绝代。   这样的美人儿也难怪能嫁到承恩侯府,只是后来养得珠圆玉润的,失了满身的书卷气,是日子太好过了吧!   秦宁之想着,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   建立在别人苦痛上的快乐,总是要有报应的。   “宁之身体好全了?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这时候,一道刺耳的声音拉回了秦宁之的思绪。   “大伯母那儿刚得了一块上好的血燕窝,最是滋补身体。你刚刚病愈,可要好好养着,万不能烙下病根。”   其实这声音很温柔和煦,只是在秦宁之听来,却格外刺耳。   她方才故意不去看她,却还是避不开她。   大太太――陈氏。   前世逼死母亲的罪魁祸首。   秦宁之眯着眼睛朝她望过去,只望到一双饱含恳切担忧的眸子,可她却觉得这眸子好像淬了毒,下一秒就要让她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她想起在大伯父书房顶上偷听到的那些话。   陈氏说:“读书有什么用?你真有脑子就该用在正途上!你二弟从小就叛逆现在整个秦府还不是看他的脸色行事,那四丫头就是个混账东西,却因为你二弟的缘故谁都奈何不了她,我还要给她好脸色捧着,这种日子我早就受够了!说是大房管家可老爷你超不过那秦寅我们大房早晚要被他们踩在脚下无法翻身!”   当时她还洋洋得意,觉得父亲果然厉害,大伯父大伯母再不服气又有何用?   可是没过多久,父亲战死沙场,母亲悲痛殉情的噩耗就狠狠将她打入了万丈深渊。   她没有多想,哪怕后来她听到陈氏跟大伯父谋划着该如何正大光明夺取文哥儿的侯爷爵位时,她除了觉得大房趁人之危欺负文哥儿年纪小,都没有多想别的什么。   直到后来,后来……   秦宁之的手紧紧攥在了一起,浑身的血液都凝结成了冰。   伪善恶毒的陈氏和懦弱无能的大伯父是害死父亲和母亲的凶手!   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勾结外人引狼入室,害得父亲战死,母亲殉情,害得她身败名裂永不翻身。   她恨毒了陈氏。   上一世若不是她要查清幕后真凶是谁,她早就会一刀了结了陈氏。   这一世她定要让陈氏尝一尝众叛亲离、痛不欲生的滋味!   许是秦宁之的恨意太强烈,陈氏和秦玉之明显被吓住了。   “四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怎么跟见到仇人似的。”秦玉之故作玩笑地开口,心中却疑窦重生。   可不是仇人吗,而且是血海深仇。   “我知道吕大夫是大伯母的人。”秦宁之收敛心神,淡淡开口。   原来是这件事,怎么弄得跟血海深仇似的,这四丫头的戾气越来越重了。   陈氏心中不屑,面上却温和道:“吕大夫也是不知道咱们宁之竟然通医理,才想着不要在病患面前说太多免得坏了规矩,却不知道这是班门弄斧了。大伯母已经训斥过他了,宁之若不喜欢以后便不再用他了。”   陈氏的一番话又替吕大夫解释了,又捧杀了她的医术,更重要的是,这件事传出去了,她刁蛮无理,任性跋扈的名声就更坐实了。   陈氏看似在维护她,其实是在害她。   连母亲这样宠着她的都会觉得不妥。   果然便听方氏道:“大嫂,这可万万使不得,宁之就是小孩子脾气,可不能纵着她。”   方氏这是商量的口吻,她虽然跟元氏更谈得来,却也很敬重自己的大嫂,觉得她管家很不容易,再者她又对宁之和文哥儿视如己出,很是难得。   “是啊,我只是开玩笑,大伯母没必要动真格,吕大夫也不容易。”秦宁之耸耸肩,晒然一笑。   陈氏一愣。   往常她这么说,四丫头早就同意了,不添一句再罚吕大夫两个月的诊金就已经算是留情面了。   怎么今日,不仅为吕大夫说话,还把话说得好像是她不近人情似的。   陈氏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难道真如玉儿所说,这秦宁之烧坏了脑子?   “不过我最近身体是有些虚,大伯母方才说要送我血燕窝可是真的?那宁之就在此谢过大伯母了。”秦宁之说着,盈盈一拜,端的是端庄大方。   陈氏的脸色一下子青了。   这死丫头,前几天刚讹了玉儿一块上好水头的翡翠平安扣!就在文哥儿那脖子上挂着呢!   真是气死她了!   方氏赶紧扯了扯秦宁之的衣袖,“宁之……”   这种客气话,听听就好,哪能当真啊!   “怎么?是大伯母说的啊!他们都听到了。”秦宁之理直气壮地指了指廊下站着的丫鬟婆子。   丫鬟婆子们立马低下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今儿个四姑娘虽然没发脾气,但瞧着更是硝烟弥漫啊!   不过大太太的确说要送血燕窝了,怎么,难道是假的?   “是啊!大伯母的确说了,我记得,千真万确!”小小的文哥儿虽然不懂大人间的你来我往,但是他只知道,大伯母的确说了,就算他喜欢大伯母不喜欢姐姐也得承认!   陈氏的脸色更青了。   “自然是真的。”陈氏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不过她克制的很好,脸上依旧仪态万方,“一会儿给老太太请了安,大伯母就差人给宁之送过去。”   “母亲。”年纪还小的秦玉之站不住了,那血燕窝可是外祖母送来的,她还一口没尝过呢!   早知如此,还充什么面子啊!   她的翡翠平安扣还没拿回来呢!   陈氏暗暗瞪了她一眼,再气又怎么样,再气也只能忍下来。   面子比天大!   “既然大伯母坚持,那宁之就却之不恭了。”秦宁之笑盈盈地应下,一副无辜的模样。   这叫什么话!   这死丫头生了场病真是越来越刁钻了!   不过别得意,总有一天要叫二房知道什么叫长幼尊卑,什么叫祖宗规矩!   正在这时候,老太太的屋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响动,先是瓷器落地的声音,然后又是老太太的怒吼:“你这叫什么话,你是要气死我,你是存心要气死我!”   “怎么了?”方氏还想着如何跟陈氏赔罪,此刻听到动静,吓了一跳,想好的那些话立刻抛到了九霄云外。   秦宁之也吓了一跳,上一世因为吕大夫的缘故,她在病中病了足足一月有余,连上元节的花灯会都没参加,更不知道今天老太太这儿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她知道三太太元氏就是上元节后没几天自缢的,难不成就跟今天这事有关?   她忙竖着耳朵去听。   里面传来三太太元氏嘤嘤的哭泣声,好不伤心。   方氏听到元氏的声音立刻变了脸色。   她不是跟三弟妹说好让她自己再去查清楚么,怎么她就忍不住跟老太太说了,这可如何是好?   老太太一向不喜欢三弟这个庶子,更瞧不上小门小户出身的三弟妹,哪里会替她做什么主啊!   只怕到时候不让查,直接把人给接进府了!   陈氏倒是淡定,道:“二弟妹,咱们进去劝一劝母亲。”   看她的样子一点都不惊讶,好像早已知晓此事。   秦宁之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眸,难怪陈氏今日也来的这么晚,是早就知道三婶娘在找祖母谈事,怕波及她,所以故意来晚了,好等母亲进去拉个垫背的。   “玉儿你带宁之和文哥儿去隔间等着。”陈氏吩咐道,便携着面色焦急的方氏进了屋子。   秦宁之想要跟过去,却被秦玉之挽住了手臂,“四妹妹,我们去隔间吧!”   她这副亲密无间的样子真看不出来方才的一番交锋。   秦宁之佩服她的心理素质,又想着上一世她在病中母亲也没吃了亏,她贸然闯进去反倒坏事,至于三婶娘的事还是等回去再问母亲吧!   于是便点了点头,“好。”补更昨天,下午还有一更,么么哒   ------------ 第九章 姐妹   秦玉之领着秦宁之和文哥儿来到隔间的时候,隔间里早坐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穿着水红色对襟白玉蝴蝶盘扣小袄,梳着垂桂髻,飘着两根同色发带,像个年画娃娃一样坐在圆凳子上晃着腿嗑瓜子,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瞧见她们进来了,忙跳下凳子,扬起一抹笑脸道:“二姐姐你可算来了,我等的无聊死了!”   可视线落到秦玉之挽着秦宁之胳膊的手上,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嘟着嘴气哼哼地回到了原地。   秦玉之放开了秦宁之,笑着走上前,摸了摸她的头道:“五妹妹怎么啦?”   小姑娘抬头瞄了秦宁之一眼,不说话。   秦宁之却知道她的想法。   整个秦府中五姑娘秦秀之喜欢的人有很多,母亲、父亲、大伯母、二伯母、二姐姐、小弟弟,可最讨厌的,只有四姑娘秦宁之。   你要问她为什么,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大概就是看不惯秦宁之各种恶劣的行径。   不过她又惧怕秦宁之的凶悍,每次见到她都是嘴里嘟嘟囔囔从鼻子里哼气,就是不敢真说什么。   秦宁之根本懒得搭理她,一直以来也算是相安无事。   上一世在三太太元氏出了那样的事后,五姑娘秦秀之和弟弟俊哥儿便被大太太陈氏领回去养了,这过程中养得好不好不知道,结果非常不好。   秦秀之被城郊一个大地主家的儿子撞见了她换衣服,毁了姑娘家的清誉,便只能嫁过去。   弟弟俊哥儿更是养成了整日里只知道招猫逗狗,明明十岁了还不会背《三字经》的痴儿。   陈氏说他是天性愚钝,谁知道呢!   秦秀之嫁了人之后,时时刻刻跑回秦府找陈氏哭诉丈夫的刻薄和虐待。   至于陈氏有没有帮忙解决呢,还是没有人知道。   秦宁之只知道她再一次见到秦秀之,这个她从未正眼瞧过的妹妹时,她已经失去了小时候的活泼伶俐,变成了她差点都认不出的臃肿妇人。   不是秦玉之的那种珠圆玉润,是被生活折磨的臃肿。   脸颊上、额头上全是被殴打的青紫。   只有眼神里的倔强没有变。   她看到她走过来,想要闪躲,并不愿意把自己的狼狈不堪展现给从小就不喜欢的人看。   她拦住了她,问她何至于此,秦秀之才哭着说出自己的遭遇。   秦秀之在夫家经常遭受殴打虐待,几次找陈氏去帮她讨回公道,得到的却是陈氏不断地推脱。她在夫家受尽了折磨,终于有一日她受够了,抡起刀砍死了自己的丈夫。现在她被官府捉拿,想去承恩侯府找秦玉之帮忙,秦玉之却说不认识她,完全不认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她现在走投无路,可是她不想死。   秦宁之当时在晋国公府也是水深火热,有些感同身受,却是万万没到这样不堪的地步。顾景元对她虽然冷淡,但是该给她的属于晋国公府二少奶奶的待遇一样不少,甚至有时候晋国公夫人故意刁难她,顾景元还会出声维护。   她跟恩师学医术也是顾景元默许才成的。   她给了秦秀之一百两银子,让她离开京城甚至是大明去重新生活。   秦秀之对她千恩万谢,说改日一定报答她的大恩大德。   秦宁之只当是句客气话,却没想到秦秀之的报答来得那样快。   两年后,她因为调查父亲死亡的真相身陷囹圄,甚至被陷害和表哥有染被关到了庄子上。   那时候她就是在庄子上等死,晋国公府连吃的喝的都不给她提供,是秦秀之每日都偷偷送吃食给她。   她知道了秦秀之改名换姓,自毁了容貌,在京郊开了一家面馆,甚至把智力不怎么好的弟弟俊哥儿接过来照顾,这两年生活得也算富足。   秦秀之告诉她,其实俊哥儿小时候很聪明的,只是后来生了病,没有及时诊治,脑袋就烧坏了。   秦秀之还告诉她,这世上最可怕的便是人心,从前她识人不清落到那样的田地,幸好她救了她,所以她也一定会把她救出去,到时候他们姐弟三个过简单快乐的日子,跟那些肮脏龌龊的人和事彻底划清界限。   秦宁之被她说的心动,心生向往,只是这些承诺还来不及兑现,秦秀之便死了。   她到现在都记得庄子上守卫寒凉又戏谑的声音,好像毒蛇在她喉间盘踞:你那小姐妹已经死了,别再痴心妄想了。   秦宁之遍体生寒。   这就是绝望。   而此时的秦秀之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娇妍活泼,天真俏丽。   不知道属于她的命运,她的厄运……就要到了。   “二姐姐陪你玩还不好吗?上元节陪你去买兔子灯。”秦玉之温柔地点了点秦秀之的鼻子,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甚至绝口不提在老太太门外听到的动静。   秦宁之看着心里直犯恶心。   秦秀之却乐呵呵地笑了,“好啊!难为二姐姐还记得我是属兔子的!”   “我也要我也要!”文哥儿也跑过去凑热闹。   “好啊!”秦玉之大方地点了点头,“也给文哥儿买一盏小猴子的灯。”   文哥儿高兴地抱住了秦玉之的大腿。   秦宁之冷眼望着他们姐弟三个和乐融融的样子,觉得自己真是个多余的。   以前的她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她向来不把府中这些姐妹放在眼里。   可是此时,心头却泛起淡淡的委屈和酸涩。   她的文哥儿,她的秀儿,却都喜欢秦玉之。   这个伪善的女人。   “不带四姐姐去吗?”秦秀之看秦宁之居然没有甩脸就走,还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免觉得她们有些过分,而秦宁之有些可怜。   可怜?她真是傻了,竟然会觉得秦宁之这女霸王可怜?   秦秀之刚想反口,秦宁之已经答道:“好啊!那就一起去。”   站在那儿的三个人都有些错愕。   秦宁之从来不跟她们一块儿玩的,以往上元节的花灯会也是找她外祖家的那几个表哥或者是那晋国公府的混世女魔王一起玩。   他们那些人才是一路的呢   ------------ 第十章 认错   “不要你跟我们去!”文哥儿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拒绝。   他才不要姐姐跟他们一起去呢,姐姐只会闯祸、惹是生非,他才不要跟着姐姐一起丢人呢!   “四姐姐难道没有和晋国公府的书闲郡主约好么?”秦秀之也想起秦宁之的种种恶劣行径,忙找了个理由委婉拒绝。   秦玉之显得有些尴尬,“宁之,你看……”   这是要她自己婉拒。   他们一个个都表现得这样明显,对她避之不及,她也没必要自讨没趣,于是笑了笑,“我刚想起,和人有约。”   晋国公府和书闲郡主这几个字在舌尖绕了几圈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还是不够镇定啊!   秦秀之和文哥儿都松了口气,还好四姐姐没发脾气。   秦玉之却是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秦宁之自从落了水后,越来越怪了。   秦宁之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讨人嫌,便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想了想,还是看向文哥儿,“文哥儿你要跟姐姐回去吗?姐姐让人做了你最爱吃的……”   “我不要!我要留在这里和二姐姐、五姐姐玩!”文哥儿把头抬得高高的,一副不畏强权的模样。   小小的人儿做出这副样子很好笑,可秦宁之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这该是她意料之中的答案啊!   唉,难道是被晋国公府这四个字给影响了吗?   秦玉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弯唇得意地笑了笑。   秦宁之出了屋子,外面的冷空气一下子朝她袭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姑娘您没事吧?”青瑶担忧地问道,又不敢上前,生怕惹得这位小祖宗发脾气。   方才在屋子里她看得清清楚楚,不管怎么说,小少爷也太过分了!姑娘可是她亲姐姐,小少爷居然联合长房和三房的姑娘欺负她们家姑娘!   太可恶了!一定要告诉太太,狠狠教育小少爷一顿!让他再胳膊肘往外拐!   咦,她为什么会觉得姑娘被欺负了?这不科学!   “我没事,舒服多了。”郁结在心底的怨气一下子发了出来,舒服多了。   是她分不清上一世和这一世,才会让自己这样难受。   现在的秀儿怎么跟上一世的秀儿比。   现在的文哥儿也没有上一世那样痛恨她。   一切都还没发生呢!   她现在要做的不是抱怨,而是改变。   一会儿等母亲出来了就要问清楚三婶娘的事,前一世三婶娘是怎么死的连秀儿都不知道,府里也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真是诡异得很。   不管怎么说她都不会让秀儿落到上一世那般凄惨的下场。   “四姑娘,老太太说姑娘们可以过去了。”老太太身边的贴身丫鬟绿竹走了过来,恭敬地问好。   秦宁之讶异,三婶娘的事儿解决了?   “二姐姐他们还在屋子里,我先过去。”秦宁之扔下这句话,忙赶了过去。   绿竹早习惯了四姑娘的无礼,见状也不觉得奇怪,反倒觉得四姑娘性子好了许多,以前四姑娘可是一句话都懒得跟他们说的。   秦宁之进了屋子的时候并没有瞧见元氏,只看见陈氏和方氏垂首安静地立在一旁,周围侍立的丫鬟也都低着头,整个屋子里噤若寒蝉。   秦老太太一身暗紫色福寿纹褙子,坐在暖炕上,一手撑着茶几,一手扶着胸口,脸上泛着余怒未消的红晕。   “怎么就你一个?文哥儿呢?”秦老太太看到她,立刻怒目而视,却不问秦玉之和秦秀之。   原来是找她来问罪的。   三婶娘出了事,祖母也真有闲情逸致来管小孩子间的玩闹。   还是太讨厌她了,特别想罚她?   秦宁之想起上一世她病了许久,久到祖母惩罚她的事儿都不了了之,怕是要气得吹胡子瞪眼。   秦宁之忍不住笑了笑,答道:“绿竹去喊了。”   “你没跟他们在一起?”老太太话问出口又了然,这孽障从来不跟府里的兄弟姐妹亲近,她喜欢她外祖家的几个表兄弟!   不孝女!那就不是她娘嫡亲兄弟肚子里出来的,真那么喜欢,早早打发了嫁过去了事!   秦老太太好不容易被陈氏和方氏平息的怒火又被秦宁之点燃了,随后拿起手边的茶杯砸了过去,“孽障!”   秦宁之没有闪躲,那茶杯就生生砸在了她的腿上,钻心的疼痛。   可再怎么痛也比不上她午夜梦回时绝望的苦痛。   “母亲!”方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话出口嗓子都哑了。   陈氏也没料到老太太会突然去砸秦宁之。   而老太太本人则是没料到……秦宁之居然不躲?!   这孽障在想什么呢?!   秦宁之低下头看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的粉彩茶盏,再看看裙子上濡湿的茶水和几片泡开的茶叶,自嘲地笑了笑。   很好,祖母能解气就好。   她又直挺挺地跪了下来,望着祖母,望着此刻才五十出头,保养得当,而不是对她失望透顶时那满头珠翠都掩饰不住苍老的祖母,颤声道:“祖母,我错了。”   “你……”秦老太太惊愕在那里,好半响都找不到语言才组织自己此刻的心情。   这,这丫头是吃错什么药了吧!   “祖母,宁之真的知错了。”秦宁之又伏下身,轻轻磕了一个头。   她是真的错了,错在任性妄为,错在识人不清。   从前她认为祖母偏心长房,是因为父亲的官位才不得已和他们住在一起,所以她总是故意触怒她。   她讨厌祖母偏心得理直气壮。   可是父亲死讯传来的那一日,祖母一夜之间白了头,抱着将士送来的父亲的衣冠哭了整整三天三夜。   从那以后祖母的视力便不大好。   后来出了她当众要求皇上赐婚的事儿,祖母更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上一世她从未在乎过祖母对她的看法,也不曾思考过祖母是不是真的厌恶她,直到后来她众叛亲离,祖母去找她,说了那番话。   她才懵懵懂懂地明白,祖母不是厌恶她,只是对她失望透顶。   就像是面对不肯读书的父亲,祖母觉得对不起祖父、对不起秦家列祖列宗,所以她打骂父亲,责怪父亲,都只是因为失望。   可父亲和她,都还是祖母心底的人。   上一世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情,这一世终于顿悟。   她虽然不奢望和祖母骨肉情深,承欢绕膝,但是希望这一世,至少能少一些针锋相对,少一些怨恨失望。   ------------ 第十一章 羞辱   “你,你知道错了就好。”秦老太太被秦宁之这一下都给弄懵了。   方氏也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可是看着秦宁之狼狈的模样,心又紧紧揪在一起,一阵阵疼。   她的宁之多好啊,别人怎么就是看不到?   陈氏则是和秦老太太一样错愕。   她甚至不自觉去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来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秦宁之给老太太认错了!   秦宁之给老太太认错了?!   见鬼了,一定是见鬼了!   这不仅是陈氏的想法,也是在场大多数人的想法,更是刚走进屋子的秦玉之的想法。   大家都被秦宁之不合常理的举动给吓懵了。   屋子里是诡异的安静。   这时候,突然传来一声弱弱的声音,打破了屋子里这诡异的安静。   “祖母,我也错了,其实,其实是我先挑衅姐姐的……”软糯稚嫩的孩童音。   是文哥儿。   众人都惊诧地朝文哥儿望过去。   文哥儿却盯着秦宁之跪着的单薄背影,咬着唇,鼓起勇气道:“祖母,其实那天,是我先挑衅姐姐,骂姐姐是泼妇,姐姐才动手的。是我不对,祖母要责罚姐姐,也一并责罚我吧!”   说完,也跑上前跪了下来。   他小小年纪说出这番话,与秦宁之未醒来之前的那些辩驳截然不同,众人都有些错愕。   原来不是四姑娘主动惹事?   大家伙儿都没料到,包括方氏。   “文哥儿……”秦宁之也没料到文哥儿会主动认错,她方才的举动本意在和祖母缓和关系。   文哥儿看了她一眼,有些别扭,只好转头去看秦老太太,“祖母。”   秦老太太被这接二连三的变故搅得头疼,看着跪在那里的一双姐弟,那可怜兮兮的模样颇为扎眼,好像是她虐待了他们一般!忙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们两个既然都能主动认错,那证明还有救。文哥儿回去罚抄一遍《三字经》,四丫头回去罚抄一遍《论语》,这事就这么算了。”   方氏大喜,这是最轻的处罚了!   陈氏的脸色却晦暗不明。   这件事不在她的预料之中,应该说从秦宁之醒来后,她的事突然都脱离了她的掌控。   吕大夫说四丫头能准确地开出自己要服用的药方,她当时信了吕大夫说的四丫头的解释,可现在想想……莫不是有什么隐情?   不可能啊!说句粗话,四丫头一抬屁股她就知道她要拉什么屎,比她亲娘还要了解她!   这些年来,四丫头不就是被她一步步引得往沟里带的么?   现在应该是四丫头病重不起,方氏忙着照顾她无暇顾及元氏的那些破事,怎么会这样?   陈氏想起方才方氏在老太太跟前替元氏说的那些话,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想。   方氏一向是以恪守礼数的人,又格外重视秦寅与老爷、三弟的感情,生怕闹出兄弟不睦的事儿影响了秦寅的仕途,因此对待她和元氏两个妯娌都是小心翼翼的,唯恐得罪了谁。   因为这样,元氏也乐意跟方氏交往,还自以为跟方氏成了朋友。   可只有她知道,方氏这种自小失去父母庇佑成长起来的人,哪里会真把谁当朋友呢!   所以她料定方氏不会管元氏的死活,前几日元氏去找方氏哭诉不就被打发回来了么?所以她等着方氏一起来给秦老太太请安,方氏在场,还能拉她做个挡箭牌,要老太太知道,不是只有她不愿意插手帮忙,到时候三房是死是活,可与大房无关!   她一切都设想的好好的,却发现结果都不一样了!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直接跟老太太说,把人直接抬进三房呢!反正老太太也不爱管三房的事儿,可方才老太太居然真听了方氏的话说要查清楚,她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为什么跟她想的都不一样了?   “可四姐姐刚讹了二姐姐一块翡翠,方才又问大伯母要什么血燕窝,这处罚未免也太轻了些。”   安静无声的屋子里突然传来这么一声嘀咕,就显得格外刺耳。   众人都循声朝说话的人看过去。   是五姑娘,秦秀之。   秦秀之被看得害怕,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感觉到身边的秦玉之轻轻扶住了她,心又稳了稳,鼓起勇气道:“我又没说错,那翡翠平安扣就在文哥儿脖子上挂着呢!”说完,伸手一指。   众人又都朝文哥儿脖子上看过去。   的确,水头上好的翡翠,做成了平安扣,是老太太送给二姑娘十岁的生辰贺礼。   怎么到了小少爷脖子上,真是四姑娘讹的?   文哥儿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可惜,证据已经被看到了。   “是,是二姐姐愿意送我的。”文哥儿干巴巴地解释。   也就是四姑娘讹的喽!   众人下了结论。   “那血燕窝倒是我提出要送的。”陈氏觉得局势好像又回来了,忙轻飘飘地添了这么一句。   也就是说二姑娘的翡翠的确是四姑娘讹的喽!   众人又下了结论。   难怪呢,难怪四姑娘方才那么爽快地认错,要被老太太知晓四姑娘讹大房的财物,不把四姑娘禁足半年是不会消气的。   二房老爷那么能耐,你做女眷的还讹大房的财物,说得过去么?到时候二老爷也护不了四姑娘!   四姑娘真是心都长歪了!   众人皆鄙夷地看了秦宁之一眼,又因惧怕四姑娘会恼羞成怒发飙打人,都站得离了远了些。   从前的秦宁之的确会这么做,她一旦受到了什么冤枉,解释是不会解释的,直接动手才是她的风格,非要把冤枉她的人打得满地找牙。   却不知道这会让自己更身陷囹圄,而不是什么清者自清。   方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望着众人不屑的眼神,她觉得自己的女儿好像被人脱光了随意羞辱。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这是欺负他们家宁之不会给自己解释呢!   “那是二姐儿愿意给的!”   “我们宁之不是贪小便宜的人!我们二房什么没有!宁之从小到大,什么玉没见识过,有什么必要讹二姐儿的这块玉?有什么必要!”   方氏都气得失去了风度,二姐儿赔了玉佩的事儿她知道,当时青瑶都一五一十地禀告了,明明是二姐儿自己死要面子,怎么能怪她们宁之真受了这份礼?   就像方才在老太太屋外大嫂说的话一样,你说了要送血燕窝,我们宁之受了就是有罪?   方氏这样子真像是无法接受自己女儿犯错的疯狂母亲。   真可怜。   秦玉之在心中怜悯道,然后才走上前,轻声开口:“祖母,不关四妹妹的事儿,的确是玉儿愿意给文哥儿的。”   “二姐姐你就是太善良了!”秦秀之看不过去了,忙开口。   众人皆点头,二姑娘就是太善良了!   “二姐姐你离她远一点,万一她动手打你怎么办?”秦秀之又开口。   众人又纷纷点了点头,对,二姑娘快离四姑娘远一些,看四姑娘到现在都没说一句辩解的话,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啊!   秦玉之抿唇笑了笑,不说话了。   看着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秦老太太和秦宁之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秦老太太是想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免得随意开口冤枉了人,就像四丫头落水这件事一样。   秦宁之未开口,是因为她觉得秦玉之和陈氏好像跳梁小丑。   真可笑。   可笑到她觉得没必要花费力气去应对。   她还要去查三婶娘的事儿呢!   速战速决吧   ------------ 第十二章 出气   “五妹妹,你说我讹了二姐姐的翡翠,是谁告诉你的?你那天并不在场。”   在众人一致认为四姑娘会恼羞成怒、发飙打人的时候,四姑娘秦宁之却这样轻轻开口,语调和缓,嗓音温柔,哪里有一丝一毫的怒气。   四姑娘居然没生气?   众人愕然。   秦老太太也不由多看了秦宁之几眼,又想到她方才跪下来说的那番认错的话,言辞恳切,语声坚定,不像是装的。   不过哪怕是装的也好,能给她省不少心。   刚刚四丫头若是闹了起来,她可不会管五丫头说的对不对,一定狠狠地罚。   秦玉之则神色阴暗,垂在袖子里的双手都攥得发了白。   秦宁之为什么不动手,为什么还不动手?!   秦秀之则被问住了,支吾了半响都没有言语。   “五妹妹,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当天在场的人就只有我、二姐姐、文哥儿和我院子里的那些丫鬟婆子,肯定不是我告诉你的,那么难道是我院子里那些服侍的丫鬟婆子?他们可都是我母亲的人,你快告诉我是谁,我也好让我母亲早日把他们发卖出去免得再背地里嚼主子舌根败坏了秦府的名声,我坑门拐骗的事情传出去,你以为你们能讨得了好?”   “姑娘,肯定不是清宁院的人传出去的,奴婢以项上人头担保!”青瑶及时站出来,说了句秦宁之常常看的话本里的一句台词,那气势可把众人吓坏了,却也信了她的话。   秦宁之眯了眯眼,盯着已经被吓得失去了颜色的秦秀之继续问道:“排除了我和我院子的人,那就只有文哥儿和二姐姐了……”   “不是我!不是我!”文哥儿抢白道,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哦……”秦宁之拖着长长的语调,眼神从秦秀之移到一旁的秦玉之身上,看了半响,才展颜一笑,“那就只有二姐姐你一人了。”   她的眸中光华流转,好似明珠生辉,秦玉之一下子看呆了。   只见她继续轻笑着开口:“二姐姐还记不记得当天下午发生的事儿?妹妹我要送文哥儿玉佩,文哥儿还没出声,二姐姐就说不要文哥儿收我的玉佩,说你会给他一块更好的,怎么二姐姐说了这样的话,如今却要反悔?”   “你休要血口喷人!”秦玉之现在毕竟才十三岁的年纪,是嫩了些,果然被秦宁之给激怒了,咬牙道:“文哥儿怕收了你的玉佩被你反咬一口,我出声解围有什么不对!再者我说送玉,根本没说是多贵重的玉,是你说的!”   “玉儿!”陈氏一张脸顿时沉了下去。   她的女儿怎么能像秦宁之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一样咋咋呼呼,大吼大叫!   大家闺秀的风度呢,读书人的风度呢?   被算计了!玉儿居然被秦宁之这死丫头给算计了!   陈氏恨得咬牙,果然便见秦宁之弯唇轻笑,指着屋子里站立的众人,对秦玉之道:“二姐姐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大声了?大家都被你给吓着了呢!二姐姐是很生气吗?你气什么?气自己损失了一块上好的翡翠所以到处抹黑自己堂妹的品行?可是我还没生气呢,二姐姐方才说文哥儿怕收了我的玉被反咬一口,是文哥儿亲口告诉二姐姐的还是这一切只是二姐姐的揣测?难道在二姐姐心目中自己的妹妹如此不堪?再者二姐姐要文哥儿不收我的玉收你的玉,按照礼数不该比我那块和田玉更贵重吗?大伯母没有教过二姐姐这些礼数吗?”   她这一连串咄咄逼人的话让秦玉之找不到时间思考也找不到完美的反驳,一时间僵在那里无法反应,脸上则是一阵青一阵白,完全失去了往日里的端庄大方。   众人也被秦宁之唬得一愣一愣的。   完了,竟然觉得四姑娘说的有道理啊!   这件事,好像真的是二姑娘不厚道诶。   说好的送礼,怎么到处乱说四姑娘讹人东西呢,真是输不起。   也难怪,大房老爷没功名,大太太母家又落魄了,当初嫁进门的时候嫁妆就没几抬,不过是图个读书人家的门当户对,整个秦府还靠着二老爷过日子呢!更别提大房了。   如此说来,方才二太太说的也没错,他们二房什么没有啊,哪缺一块玉,需要讹你大房一个小姑娘的?   再说四姑娘平时虽任性了些,但为人却是最好打抱不平的。   这件事果然还是二姑娘不厚道。   众人想着,不由摇头叹气、扼腕叹息。   唉,懂事善良、漂亮大方,完美得跟仙女似的二姑娘,原来也会犯错啊!   原来也不过是个小心眼的小姑娘!   现在轮到陈氏觉得自己女儿被脱光了任人羞辱了。   这滋味,谁受谁知道!   “对了,还有大伯母。”秦宁之无视快要哭了的秦玉之,转头对陈氏道:“别忘了血燕窝,您方才又说,是您自己要送的,下次可不能再说是我讹了你们的,我年纪小,消受不起。”   陈氏气得手都发抖了,胸口更是一阵阵疼。   见鬼了,她一定是见鬼了!   “二姐姐可别哭,祖母不会罚你的,像我方才那样,跪下来认个错也就完了。”秦宁之又转回去“安抚”秦玉之。   她觉得自己罪过可大了,怎么能仗着多活了九年就欺负人家小姑娘呢!   所以罚是不用罚的,像她一样,跪下来认个错,这算计她的事儿也就过去了,她秦宁之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你,你……”秦玉之气得语无伦次,想要努力保持风度,想要努力冷静下来好好反驳秦宁之漏洞百出的话,可是她冷静不下来,她反驳不了。   她,她,气死她了!   “玉儿,四丫头说的是真的吗?”秦老太太终于开了尊口,对着红了一圈眼眶的秦玉之沉声问道。   “祖母!”秦玉之的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祖母!不是的!是她血口喷人!”   她不能认错,她没有错,这一切明明是秦宁之的错!今日她是来看秦宁之受罚的,她是来展现她的风度大气的,她不能认错,她没错!   秦老太太人精似的人儿,方才那一番你来我往早就弄清楚了事实,闻言不由失望地看着秦玉之,“玉儿,错了,没关系,知错能改还是好孩子,你从小知书达理,祖母不想对你失望。”   “祖母!”秦玉之惶惶不安,慌张地看向秦老太太,“不是我,是五……”   “玉儿!”陈氏知道秦玉之要说什么,忙开口阻拦了她接下来的话。   现在这种情况下不是把错推到别人身上的时候,五丫头虽是个蠢的,老太太可不傻,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推卸责任只会让老太太更失望,再说五丫头还得留着日后再用呢!   秦玉之望向陈氏,嘴唇颤抖,指甲嵌进了掌心里,钻心的疼。   她没错,她不认错!   她今日若是认了错,她的尊严,她的面子就全毁了!   她十三年来的经营,怎么能被秦宁之这么轻易毁了!   她不,她不!   “二姐姐是不是很生气?”秦宁之见她眼睛都发了红,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说不出的舒坦。   她说过的,建立在别人苦痛上得到的快乐,都要有报应的。   这才是刚开始呢!   她俏皮地眨眨眼,又道:“可是再生气也没有用啊,错了就是错了,认个错对二姐姐来说就这么难吗?”   “我没你这么厚颜无耻!”秦玉之近乎歇斯底里地喊道。   众人都被她吓住了。   二姑娘,二姑娘发起脾气来可比四姑娘可怕多了!   “玉儿!”陈氏气得胸口发疼,恨不得把秦宁之抽筋扒皮,可现在不是时候,不是这个时候,“跪下来认错!给你祖母认错!”   “母亲!”秦玉之哭得梨花带雨,雪白的脸上满是泪痕,看上去颇惹人怜爱。   到底是自己最疼爱的孙女,平日里又最乖巧懂事让她省心,此刻哭得这样伤心,秦老太太不免有几分心疼,便缓了声音道:“好了别哭了,我知你素来懂事,此次也是一时想不开所以魔障了。”   “祖母!”秦玉之终于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字来:“祖母,对不起,是玉儿错了。”   她错了,错在低估了秦宁之的厚颜无耻!   秦宁之,你记住了!我秦玉之与你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秦宁之就算是看着秦玉之的背影也知道她肯定恨得想把她杀了。   很好,这是她要的结果。   免得她日后还要跟秦玉之虚与委蛇,这样的事儿,想想都恶心。   早撕破脸她也能多吃下几碗饭。补更昨日,晚上还有一更哦   ------------ 第十三章 来信   “行了行了,你们都退下吧!”秦老太太这一上午被搅得头疼。r   众人纷纷敛了思绪,低头应是。r   “兰芳和墨云留下来。”秦老太太又开口。r   兰芳和墨云分别是大太太陈氏和二太太方氏的闺名。r   应该是让他们留下来商量三太太元氏的事儿。r   秦宁之心中微动,忙竖起耳朵去听,却听见陈氏抱歉道:“母亲,佩儿这个时间该是要醒来了,我若不回去怕是她会吵闹。”r   陈氏口中的佩儿是秦府的三姑娘,秦玉之的孪生妹妹秦佩之。r   说起来秦佩之也是个可怜之人,明明小时候很聪明伶俐、活泼讨喜的一个小姑娘,五岁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生了场重病,把脑子烧坏了。这之后便痴痴傻傻,好起来的时候能跟人说上一两句话,坏起来的时候便打人毁物,有时候连自己都不放过。r   陈氏倒是个好母亲,没放弃她,只把她拘在了后院的小楼里,每日都要去探望。r   提到秦佩之,秦老太太的脸色黯了黯。r   在秦玉之之前,聪慧活泼的秦佩之才是秦老太太的最爱。r   府中甚至有传闻说,老太太喜欢二姑娘不过是因为移情,毕竟二姑娘跟三姑娘长得一模一样。r   不过事实到底如何,就不得而知了。r   “祖母,我也去看看三妹妹。”秦玉之适时开口。r   此刻她已经收拾好了情绪,也觉得自己方才是被秦宁之给算计了,失了她应有的风度。r   怪只怪秦宁之咄咄逼人,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r   老太太挥挥手,没有多说,算是应了。r   于是,众人便躬身告退,只留下方氏在屋子里。r   秦宁之出了屋子,便对身边的青瑶道:“你在这儿守着,一会儿母亲出来了你直接带她去清宁院。”r   青瑶愣了愣。r   秦宁之解释,“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同母亲说。”r   “姑娘,您身子刚好,外面风凉,可不能出去乱跑。”青瑶却皱着眉,不赞同地看着她。r   姑娘该不会又要扔下她一个人偷跑出去玩吧!方才姑娘在老太太屋子里表现得多好啊,这是她作为姑娘的大丫鬟以来第一次感动得哭了,而不是吓哭了!r   所以难道是装的?r   秦宁之看出了青瑶的想法,抚了抚额,道:“我不出去,我回清宁院。”r   “是吗?”青瑶怀疑地看着她,显然不信。r   秦宁之额角抽搐,她有这么不值得信任吗?r   “姐姐,你,你现在是要回清宁院?”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犹豫不决的试探。r   她回头,正对上秦玉之漆黑如墨的眼眸。r   那双眸乍看没什么情绪,可秦宁之还是捕捉到了秦玉之眼中一闪而逝的怨恨。r   她扯了扯唇角,毫不在意地将视线移开,扫过缩在秦玉之身后怯怯望着她的秦秀之,心中微痛,不过终究没说什么,而是低头将视线落到她面前的文哥儿身上,点了点头道:“是要回清宁院,文哥儿是要在这儿跟青瑶一起等母亲,还是跟你二姐姐去看锦鲤?”r   秦玉之为人风雅,屋子里养了一缸睡莲,里头有几只红色的锦鲤,文哥儿很喜欢,时常会去秦玉之的院子里看看它们长大了没有,还央着方氏买过两只,不过没养几个月就死了,此后文哥儿便往玉漱阁跑得更勤了,美其名曰:交流养花之道,几乎每天早上都要去一次。r   因为行的是读书人的风雅之事,方氏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每每看到文哥儿屁颠颠往大房跑的德行都要叹气。r   可是这一次文哥儿却有些别别扭扭地开口:“我,我还得回去抄书。”r   所以,要跟你一起回去。文哥儿又默默在心里接了这么一句。r   秦宁之讶然。r   文哥儿已经磨磨蹭蹭地走到了她面前,“走吧!”r   秦宁之失笑。r   “要不要姐姐牵着你?”秦宁之将手伸到文哥儿面前。r   她的手不似寻常女儿家的柔软细腻,因为练武的缘故,手上的皮肤有些糙,手掌上更结了一层薄薄的茧。r   文哥儿本来以为自己会嫌弃,可他心里竟然升起一丝羡慕。r   真好,四姐姐可以不用读书,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儿。r   想到这儿他又有些落寞,一巴掌拍掉秦宁之的手,“我才不要!”r   秦宁之失笑地摇头,真是个孩子啊!r   孩子跟她闹脾气,她是能哄的。r   不像后来,长大了,说的话就不是在闹脾气,她也再哄不了。r   秦宁之陪着文哥儿回了西院,将一路上都别别扭扭的小家伙送回方氏的墨香居后,也直接回了清宁院。r   她不是不想跟文哥儿培养感情,只是过犹不及。r   感情是一朝一夕相处出来的,不是死乞白赖哀求来的,上一世她深有体会。r   在院子里练了会儿木人桩,直到身上微微发汗,直到彻底将那些不好的回忆抛在脑后,她才大踏步地走进屋子。r   “夕照,烧水,我要沐浴。”r   丫鬟们忙碌了起来,秦宁之坐下来喝了杯茶。r   这时候,她的大丫鬟青芽走了进来,手里还捏着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罗纹洒金纸。r   秦宁之蹙了蹙眉,心里隐隐有不舒服的感觉。r   这个时间点,谁会送信给她,还是一封没有信封的信。r   青芽的神色坦然、平静。r   想来是极熟悉才会如此。r   上一世她跟谁熟悉至此?r   这么想着,她便听青芽上前禀报:“姑娘,晋国公府的书闲郡主给您来信了。”r   秦宁之还端在手上的茶杯突然掉落到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r   青芽吓了一跳。r   秦宁之的脸上一片雪白。r   “姑娘,您怎么了?”青芽焦急询问。r   秦宁之却觉得脑子里嗡嗡的,除了书闲郡主和晋国公府这几个字什么都听不清。r   书闲郡主,闺名顾长宁,是晋国公的嫡长女,晋国公府的二小姐。r   她生母徐氏出身广平侯府,舅舅是屡立战功的骁远大将军,姑姑是先帝在时最得宠的惠妃。r   她出身尊贵,备受荣宠,是真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子。r   这书闲郡主的封号也是先皇钦赐,取贤良淑德之意。   ------------ 第十四章 书闲郡主   书闲郡主,闺名顾长宁,是晋国公的嫡长女,晋国公府的二小姐。   她生母徐氏出身广平侯府,舅舅是屡立战功的骁远大将军,姑姑是先帝在时最得宠的惠妃。   她出身尊贵,备受荣宠,是真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子。   这书闲郡主的封号也是先皇钦赐,取贤良淑德之意。   只是书闲郡主并未按照先皇的期待长成温柔娴淑的大家闺秀,而是在这万千宠爱中长成了谁都不敢招惹的混世女魔王。   她招猫逗狗,上山下海,打公主骂太子,干的每一件都是惊天动地,足以被京城老百姓津津乐道上三天三夜的大事。   跟她一比,秦宁之的那些所谓嚣张跋扈的举动都不够看的。   秦宁之敢把太子吊起来打屁股吗?   书闲郡主敢!   书闲郡主自三岁有记忆以来,一路横冲直撞着长到十岁,还从来没遇到过什么挫折和失败。   她连太子都敢打,就差没去皇帝身上拔胡须了,你说她还怕谁?   书闲郡主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打从心底佩服除了她父亲和二哥以外的人。   那天,户部尚书府办春花宴,她向来恼这些笑得虚情假意的大家闺秀,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阿谀奉承,都不是真心的,有什么意思,累不累啊!   她正想寻一个机会吓一吓这些虚伪的女人,想看她们脱下伪装的笑脸到底个什么模样。   她就撞见了悄悄把几条拔了毒牙的竹叶青往花园里扔的秦宁之。   “你在干什么?”书闲郡主惊愕。   “没看到么,放毒蛇。”秦宁之头也不抬地回答她。   “你想干什么?”书闲郡主更加惊愕。   干坏事干得如此坦然,太有前途了!   “呵,当然是吓唬人。”秦宁之看白痴一样看着她,然后好心地指了指花园里与人谈笑风生的一个穿桃红色褙子的妇人,淡淡道:“她刚刚欺辱了我母亲,她女儿也几次三番挑衅于我,我知道今天情况特殊不能将她们捉过来打一顿,所以方才去这后院竹林捉了几条蛇,拔了牙齿吓唬吓唬她们,让她们以后再狗眼看人低。”   哇塞!书闲郡主活了十年,还从未遇见过如此对她胃口的人!   她实在太佩服了!   这跟她是一路人啊!   “我叫顾长宁,你叫什么,我们交个朋友吧!我也讨厌这些虚情假意的女人!”   书闲郡主面孔雪白,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格外得娇蛮动人。   或许是那日的晨光太刺眼,晃得人迷了心智,秦宁之第一次对一个陌生人伸出手,“我叫秦宁之。”   “哇,你也有个宁字诶,我们真是有缘!你也是丙戌年的吗?”   “诶,宁之,你有哥哥么?我有两个哥哥,我二哥可坏了,经常欺负我,你能教我怎么拔了毒蛇的牙么,我要去吓唬他!”   “宁之宁之,你看,那就是我二哥!顾家二公子惊才绝艳、艳冠京华,外头人是这么传的吧?哈哈哈我告诉你那都是假的,我二哥可不是什么善茬!”   “宁之,你是不是喜欢我二哥?哎呀你怕什么?你若是真的喜欢我二哥我帮你啊!”   “宁之,你傻呀!你可以直接求皇上赐婚啊!皇上一定会答应你的,我也会帮你的!”   “宁之,你信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真的只是想要帮你!”   “宁之,对不起,对不起……”   ……   “姑娘!姑娘!”   记忆里的声音逐渐远去,现实中的声音不断传来,秦宁之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   “姑娘,您怎么了?别吓我啊!”青芽的声音都带了哭腔。   秦宁之闭了闭眼,努力逼自己忘记那些痛苦的回忆,可是双手还是不住地打颤,连桌角都抓不稳。   秦宁之,冷静!一定要冷静!   都过去了,都已经过去了,怎么见到陈氏都能冷静,却听不得晋国公府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这样怎么能行,怎么与他们划清界限!   她只恨没有重生在一年前,这样她就不会去赴那场春花宴,就不会遇到顾长宁,更不用担心日后的悲剧。   好在,好在顾景元如今尚在军中没有回京。   “去把信烧了吧,以后不要再收晋国公府的任何来信。”秦宁之总算稳下心神,这样开口。   “什,什么?”青芽又被吓了一跳。   这府中谁不知道他们家姑娘与晋国公府的书闲郡主交好,虽然她总听到有人背地里说这叫“臭味相投”“狐朋狗友”,可谁敢当面说啊,能得到书闲郡主的青睐,难道不是姑娘的能耐?   他们家姑娘说不定还能因此结识皇亲国戚呢!   “母亲不准我与书闲郡主来往,怕我会管不住性子惹了不该惹的人,我毕竟没有郡主的身份,也没有一个做太妃的姑姑,出了事谁来负责?我不该让母亲担忧。”   秦宁之说得义正言辞,又都是大实话,青芽一时间怔在那里,无法反驳。   “所以,去把信烧了吧,以后书闲郡主的来信一律不收。”秦宁之又下了命令。   青芽才知道秦宁之说的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   姑娘难道跟小郡主赌气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明明落水生病前还一直念叨着要送小郡主一盆五针松。   是怪小郡主没来探望她?   想到这儿,青芽又释然。   原来是小孩子闹脾气,怪到说得跟要绝交一样。   小孩子生气时候说的话哪能信啊!   “诶,奴婢知晓了。”不过面上总是要哄一哄的,不然依着姑娘的脾气,定不会善罢甘休。   秦宁之心烦意乱地点了点头。   她都快忘了还有顾长宁这号人物,现在突然来提醒她。   你们是好朋友啊!   呵,朋友。   真是棘手啊!   陈氏一上午被秦宁之气得不行,心脏一阵阵疼,去看望秦佩之的时候又被告知三姑娘醒来后又闹了,拿头去撞墙,差点伤了自己。   陈氏闻言差点没晕过去,幸好秦玉之及时扶住了她。   她连忙跑进屋子,见到缩在床角瑟瑟发抖的秦佩之,一颗心更是犹如刀绞。   她的佩儿,从小就聪慧懂事、活泼伶俐的佩儿,怎么就会变成这样了?   “佩儿……”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企图掀开秦佩之蒙在身上的被子。   “三妹妹,你没事吧?”秦玉之也上前关切道。   原本还安安静静的秦佩之却仿佛受到惊吓般“啊”地一声尖叫了起来。   “佩儿!”陈氏被吓了一跳,忙扯开她的被子查看情况。   只见秦佩之双目赤红,牙关紧咬,一张和秦玉之一模一样的脸上满是恐惧的狰狞,像是走投无路的困兽,看上去格外吓人。   陈氏心中一痛,还没来得及反应胳膊就被秦佩之抓住,然后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太太!”   “三姑娘!”   屋子里顿时乱作了一团。   秦玉之被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可是陈氏在这儿,她又不好表现得太害怕,只能逼自己镇定,稳稳地钉在了原地。   一番手忙脚乱后陈氏和丫鬟婆子们才安抚住了发疯的秦佩之。   “母亲,三妹妹怎么样了?”秦玉之窥见秦佩之好像已经睡着了,才轻轻开口。   她虽然极力克制住了自己的害怕,可还是被陈氏听了出来。   “你先出去吧!你妹妹见不得生人,再者这屋子里都是药味,你也闻不惯。”   话虽是这样说,可秦玉之还是听出了陈氏的冷淡和不满。   母亲是在责怪她没有常常来看妹妹吗?   是她愿意的吗?秦佩之如今就是个疯子,谁知道她会不会突然发疯伤了她。   再者这屋子里全是怪味,她一向都闻不得怪味,母亲难道不知道吗?为什么秦佩之都变成这样了母亲还是偏爱她!   秦玉之漂亮的长眸中划过一丝怨恨,不过很快遮掩住了,她低下头乖顺地行礼,“是,那女儿就先退下了。”   “等一下。”陈氏想到了什么,又喊住她:“一会儿你吩咐徐妈妈去一趟韩府,将王贵家的叫来。”   徐妈妈和王贵家的都是陈氏的心腹,不过徐妈妈留在了陈氏身边,王贵家的则跟着丈夫一起做了大姑娘秦静之的陪嫁。   韩府就是秦静之的夫家――太长寺少卿韩府。   秦玉之应了声是,心里却有些奇怪。   母亲突然要找王贵家的,是大姐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 第十五章 回忆   秦宁之沐浴完的时候,方氏正好从秦老太太那儿回来。   她刚想问元氏的事儿,却见方氏皱眉,“身体刚好,怎么头发都不烘干就出来了,当心着凉。”   于是秦宁之只好被方氏压到暖阁里熏头发。   赤金掐丝珐琅的小熏炉,里头点了茉莉香薰,熏在头发上会带着清甜的花香。   “头发要烘干了才不会着凉。”方氏一手拿着熏炉,一手拨弄着秦宁之的头发。   母亲的手又暖和又温柔,秦宁之心里暖烘烘的,也就暂时放下了忧虑,软软地依偎在方氏身上,撒娇道:“若是只用银丝炭火就更好了,这甜甜的味道闻得我发腻。”   她一向不太爱女孩子的这些玩意儿,熏香这东西更是没小到大都没用过,也只在上一世嫁入国公府后,为了迎合国公府的环境,跟女眷们打好交道,才被顾长宁压着熏过几次香。   顾长宁说这会让她看起来更精致更体面些。   只是顾景元每次闻到都要皱眉头,虽然不曾明着说过什么,她却知道他不喜欢。   此后顾长宁再怎么劝她她也不肯用熏香了,直到她死。   “你是个姑娘家,如今也十二了,早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怎么就不知道替自己愁呢?还整天跟着孩子一样。”方氏听到这句话却皱起了眉头。   她认为爱美是姑娘家的天性,怎么她的女儿就跟别人不一样呢?   方氏望向菱花铜镜中明眸流盼,朱唇皓齿的小小少女,无奈地叹了口气。   其实宁之长得多好看啊!可怎么就没开窍呢,整日里只知道舞刀弄枪,跟她母家几个表哥也不知道避嫌,有时候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也不是没想过就让宁之嫁给她表哥,译哥儿是个好孩子,又是方府的长子嫡孙,前途无量,最关键是他对宁之好,宁之也愿意同他亲近。   只是她思来想去了很久,还跟顾妈妈做过商量,最终还是觉得译哥儿并非宁之的良配。   原因无他,是因为方府不是个好去处。   她是在方家长大的孩子,那里头的水深火热只有她清楚,她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又怎么能把宁之送入火坑呢?   她那继母,就连她嫁到秦府后都三番五次找她的麻烦,更别提宁之嫁过去后要被她怎么欺辱了!   她千娇万宠的女儿可不是为了嫁到别人家被苛刻虐待的!   不过关于宁之的婚事,前阵子大嫂倒是跟她提过一茬,说是户部李侍郎家的大公子要娶妻,没有别的要求,长得顺眼就行。   本来大嫂是给二姐儿相看的,哪知道被老太太知道骂了一顿,说二姐儿的婚事由她做主,谁也不能插手包括大哥大嫂。   于是这事便搁置了,可保山都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就在下月初五,李侍郎家也不是好得罪的,大嫂就想说给宁之。   她本来想找个机会跟大嫂具体聊一聊的,谁知道突然出了宁之落水的事儿,再就是今日的争锋相对,这么好的婚事,大嫂怕是不会愿意再给宁之留着了。   或许会留给五姐儿吧,虽说只是个庶出嫡女,可李家不介意啊!   想到这儿,方氏的眸光黯淡了几分,心里不可谓不可惜。   秦宁之却不知道方氏已经为了她的婚事操心了这么多,只是随着方氏的视线,也看向了菱花镜中的小姑娘。   长眉如黛,眼波若水,眉目间带着几分年轻的肆意张扬,又隐隐透出一股奇异的端庄沉静。   原来这就是十二岁的她啊!   自她重生以来她还没好好看过自己十二岁的样子,跟长大后的她有些不一样呢!   从前晋国公夫人总说她的一双眉眼生得太英气,特别是一双眼睛总是直勾勾地看着人,好像要看透人心,让人瞧着十分不喜。   原来十二岁的她是弯弯的柳叶眉,圆圆的杏仁眼,略一垂眸,竟也有几分晋国公夫人喜欢的温婉乖顺。   皮肤还没有因为长年累月的在外习武而变黑,反而光滑如羊脂白玉,还透着健康的红润,瞧着十分精神。   唯一没变的就是一双嘴唇,嫣红水润,像是染了石榴汁。   秦宁之下意识地伸出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她想起了顾景元。   想起顾景元对她处处不喜,却唯独喜欢她的这一双唇。   顾景元很喜欢吻她。   他最喜欢遮住她的眼,或是浅尝辄止或是狂风骤雨地亲吻她的唇。   其实好几次她都忍不住想问他: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喜欢我呢?   可只要一对上顾景元清冷疏离的眉眼,她就胆怯了。   她很怕顾景元会不高兴,成亲四年,每一天都过得格外小心翼翼。   而现在,十二岁的她,张扬肆意,怕是怎么都不肯相信这世上能有一个人叫她卑微至此,叫她失去了全部的自我和尊严。   镜子里的面容渐渐模糊,秦宁之仿佛看到了长大后的她,那个为了顾景元已经失去了鲜活颜色的她,形容枯槁,死气沉沉,那么得可怕。   所以那样的她,连替父母讨个公道都不得善终。   她自己都过得如此糟糕,讨公道?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闭了闭眼,秦宁之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菱花铜镜中又变成了还鲜活俏丽的十二岁的她。   真好。   “母亲,三婶娘到底出了什么事?”要想改变未来,就要从每一件可能的事着手。   她若是改变了三婶娘的命运,是不是也能改变父亲、母亲以及她自己的命运?   方氏没料到秦宁之这么关心元氏的事,不过她一向对自己的儿女没什么保留和怀疑,只奇怪了一下便回答道:“你三叔在外头养了一对母子,可能还要抬进门来做妾。”下午还有一更哦   ------------ 第十六章 外室   “什么?”秦宁之吓了一跳,她有想过是三叔惹了什么风流债,可还没想过竟然是养了外室,还有了一个儿子?!   那孩子多大,若是比俊哥儿大,岂不是长子?   三叔怎么会这么糊涂,秦府向来自诩书香世家,纳妾这事儿是不被允许的,想当初三叔的母亲虽不小心怀了身孕,可到死也只是个通房丫头,若不是读书人家礼佛向善,恐怕三叔都生不下来!   祖母直到现在都看三叔不顺眼呢!   结果三叔发生了这样的事儿,有辱门楣,祖母是继续无视这个庶子还是家法处置?   若是无视,这通房岂不是要被抬进来了?怪道三婶急成那样,大清早地就哭着去找祖母做主。   上一世的结果是三婶自缢了,这通房也没抬进来,悄无声息的,也不知是怎么处置了。   “你三叔也真是糊涂,本就是庶出,你三婶在府里日子也不好过,现在闹出这样的事,让你三婶可怎么过?她又是个面皮薄的!”方氏也是摇头叹气。   岂止是因为面皮薄,三婶肯定很爱三叔才会自缢。   三叔真不是个东西……   不过,等等。   “这件事三婶有没有跟三叔好好聊过?是三叔说要将人抬进门来做妾的吗?咱们秦府向来没有纳妾的规矩,这话一说就堵死了三叔,三叔还能怎么办?”   三叔上一世因为愧疚于三婶的死郁郁而终了,也没将那对母子抬进门,该是没那么深的感情才对,怎么就会跟三婶谈不拢,闹到非要祖母做主的地步?   方氏诧异地看了秦宁之一眼,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然一下子抓住了事情的重点。   那日元氏哭着来找她的时候,说三弟养了外室还生了个儿子,她一时间都被吓懵了,除了安慰元氏就只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到老爷的仕途。还是后来冷静下来想一想,才觉得奇怪,三弟是个心善宽和的,跟元氏又一向琴瑟和鸣,难道还会为了个外室罔顾祖宗规矩跟正妻撕破脸吗?   于是她问元氏是不是三弟跟她说要抬那外室进门的,元氏才哭哭啼啼地说不是,是那外室带着儿子自己找上门来,随身还带着三弟的贴身挂坠和亲笔书信,说若是元氏不接受他们,就一头撞死在秦府门前,让秦府名誉扫地。   元氏性子软弱,哪里经历过这些,当场就被吓懵住了,之后她想质问三弟,又怕夫妻彻底撕破脸影响了两个孩子,想找老太太做主,又怕老太太不闻不问甚至会怪罪他们三房有辱门楣连累了两个孩子。   元氏是越想越伤心,越想越绝望,才不得已来找她。   而她当时想着不该插手三弟的房中事一心敷衍,元氏大约也感觉了出来,才会豁出去找老太太吧!   至少老太太有能力能将那外室稳住不将事情闹大,三房不至于颜面扫地,她的两个孩子也不必至于风口浪尖。   老太太是不想管的,幸而她听了宁之的话说了好些好话,老太太才答应将这外室的事情查清楚,也就代表她会插手处理这件事。   无论这外室和孩子是不是三弟的,总归不会闹得三房颜面扫地。   方氏将这些话都与秦宁之说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女儿自从病好以来,变稳重了许多,也让人不由得生出几分信任,好像什么话都可以跟她说。   秦宁之听了方氏的话,眸光微沉,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这些高宅大院里的肮脏龌龊上一世她在晋国公府见识得多了。   晋国公府家大业大,嫡出庶出共有五房,她的妯娌都有七八个,那里头的勾心斗角,秦府现在这些都是不够看的。   上一世若不是她有忠烈遗孤、圣上赐婚的名头在,怕是早就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可饶是这样,她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会不会,那外室根本就不是三叔养的?”秦宁之将这个可能说了出来,“是有人要陷害三房,才将这个外室推到三叔头上。”   方氏吓了一跳,“谁会要害三房?”   秦卯和元氏一个庶出,一个小户出身,两个人又整日里只知道花前月下,能对谁有威胁?要恨得这样陷害他们?   而且秦卯也不是个傻的,不是他的他没必要认啊,这事只要元氏去问一下就会戳穿,除非设计陷害的人足够了解元氏的性子。   可就算这样风险还是太大了。   “说不定也不是单纯为了害三房,而是顺便也替自己解决点什么事呢?”秦宁之又缓缓开口。   栽赃嫁祸,就要选一个最不具备反击能力的对象。   三房,秦卯,元氏,显然都是上佳的选择。   方氏更是愣在了那里。   替自己解决点什么事?替谁?   秦宁之看着方氏一头雾水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的母亲啊,还是太善良了,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怎么还是不懂人心险恶?   “反正祖母会查不是吗?咱们就等消息好了。”秦宁之敛了心神,装作轻松地笑道。   祖母那儿要查,她这儿也是要查的。   只是不能让母亲知道,要不然肯定不会应允。   方氏却忧心忡忡,可面对秦宁之,也只好点点头,“你祖母一定能查清楚的。”   秦老太太有心要查自然是能查清楚的,将三个孩子拉扯到的寡母怎么会没有一点真本事?   只是,有心跟无心,差别太大了。   看来她还是要帮一帮三弟妹,等老爷回来了,让老爷派人去查一查那外室。   正这么想着,外面藏蓝色的毡帘一挑,方氏的贴身丫鬟画眉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恭谨道:“太太,四姑娘,老爷回来了。”   屋子里方才还神色轻松的下人顿时整容正色,卑躬屈膝了起来。   二老爷秦寅忙于公务,不常回府,难得回来一次也是行色匆匆,住不上三五日,因此秦府的下人对他都不是很熟悉,又因为秦寅生得高大威猛,身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秦府上下的下人包括方氏身边伺候的都有些畏惧他,轻易不敢在他跟前放肆。   方氏的脸上却堆满了笑意。   他与秦寅向来夫妻和睦,感情深厚。   别人都当秦寅是修罗阎王,只有她知道秦寅到底有多好。   ------------ 第十七章 父亲   她迅速站起身,问道:“老爷现在到哪儿了?”   画眉低眉顺目地回答:“回太太的话,老爷方才进了二门就被老太太叫去了,约莫一会儿才能过来。”   方氏点点头,又转身去拉秦宁之的手,“咱们去二门那儿接接你父亲,他难得回来一趟。”   她的语气是商量讨好的口吻,只因为秦宁之对她这个父亲并不亲近,甚至可以说是不喜欢的。   秦寅公务繁忙,常常十天半月都不回府,秦宁之记事以来很少见到自己的父亲,她对父亲的印象只停留在小时候父亲给她买糖葫芦,让她骑在脖子上看漂亮的花灯,给她做木人桩教她习武。   后来父亲官位越升越高,人也越来越忙,秦宁之便再也没有同父亲亲近过。   她时常冷眼瞧着大房的秦玉之每日都会被大伯抽查功课,三房的秦秀之磕了碰了就能得到三叔的焦急心疼,心里只觉得他们矫情。   她并不认为要跟父亲有多亲近,只要父亲官位高,她能肆无忌惮做她想要做的事那就够了。   所以每每父亲回府的时候她都不大乐意见他,反正无论她多么无礼,父亲总是会因为歉疚而无条件地包容她,她犯了天大的错,在父亲眼里也只是小孩子无伤大雅的玩笑。   这样的父亲很合她心意,并不需要倾注什么额外的感情。   可直到父亲死的那一刻,绝望的苦痛朝她袭来,她才知道自己并不是不在乎父亲,只是怕自己会伤心难过,才给自己筑起一道冰墙,将父亲隔绝在外,以为这样就算常常见不到父亲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秦宁之想起每次父亲回府想与她亲近都被她找借口避开时那黯然伤心的神色,心里就一阵阵疼。   父亲在外是多么威风凛凛的人物,在她面前却露出卑微乞求的姿态,她却觉得理所当然,觉得这是父亲欠了她的。   难怪上一世文哥儿说她仗着父母的宠爱无法无天,害人害己。   还真是害人害己。   “好。”秦宁之垂眸敛下眼底的酸涩,轻轻应了一声。   方氏一怔,旋即欢喜道:“欸,好好好。”   她还怕她会拒绝,以往让宁之多跟老爷亲近,宁之总是不愿意,闹得老爷面上难看,她心里也不好受。   她不是不知道女儿心里的怨气,毕竟老爷没有像大伯三叔那样对自己的儿女关怀无微不至。   老爷公务繁忙,常常会忽略了一双儿女,就像宁之这次落水生了病,好几天了,老爷也没回来看过她。   文哥儿年纪还小,只觉得父亲威风凛凛,对他满是钦佩崇拜,宁之却大了,有怨言很正常,她也不好太过苛责。   可她内心还是希望这父女俩能够好好培养感情,不要闹得比陌生人还要生疏冷漠。   看到方氏脸上惊喜的笑意,秦宁之心里更酸涩了。   母女俩换了衣裳便出了门,又去墨香居将拿着个弹弓到处乱打的文哥儿揪了出来。   “父亲回来了,我们去接他。”秦宁之对着满脸气鼓鼓,不情不愿要甩开她手的文哥儿说道。   文哥儿眼睛一亮,立刻停止了挣扎,“父亲回来了?”   文哥儿最喜欢自己的父亲,觉得他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父亲会骑马会射箭会飞檐走壁,一只手就能撂倒五个壮汉,简直就是神!   他最崇拜父亲了!   文哥儿眼睛亮晶晶的,一张小脸因为兴奋而涨红,他不自觉握紧了秦宁之的手:“快走快走,父亲上次回来答应了给我买小马驹!”   他小小年纪走得飞快,秦宁之竟然有些跟不上他的脚步。   方氏看得皱眉,“方才在院子里不读书玩弹弓,现在又要学骑马,你祖母知道了又要不高兴了。”   文哥儿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他才想起来,祖母不喜欢他学武,祖母希望他能考取功名给秦家的列祖列宗挣脸面。   可是他一点都不喜欢读书!   文哥儿的小脸皱成了一个包子,不过脚步终归是慢了下来。   他不是秦宁之,他还不敢违逆秦老太太,叫祖母对他失望厌恶。   秦宁之看着瞬间变得落寞的文哥儿,想起了上一世他郁郁不得志,整日里怨天尤人,荒唐度日的样子,哪里有一点十五岁少年该有的意气风发?   她当年为文哥儿科举焦急操心,顾景元曾凉凉地说:“你那弟弟并不是块读书的料,你还是劝他另谋出路吧!”   后来她花钱为文哥儿疏通关系,顾景元就连风凉话都懒得说了。   上一世她只觉得顾景元冷血薄情,现在想来,或许他说的是对的。   文哥儿并不是读书的料,他也不喜欢读书。   “文哥儿为什么一定要读书,父亲也没有读书啊,还不是一样厉害!”秦宁之用她惯有的骄纵口吻说道。   文哥儿这是头一次觉得自家姐姐嘴里说了一句人话。   方氏却听得皱眉,“快别说了,仔细叫人听了去。”   老太太本就不喜欢二房,看不惯宁之的骄纵,若是她再让文哥儿跟着老爷学武,老太太怕是要气得下不来床了。   连老爷都不敢跟老太太开口让文哥儿学武,就是怕气坏了老太太背上不孝的名声。   文哥儿毕竟是老爷的嫡长子,若是害得父亲背上了不孝的名声,就是让他学了武,又能有什么出路?   方氏想得明白,自然不准这姐弟两个瞎胡闹。   文哥儿垂头不语,秦宁之也没再说话,只是握了握文哥儿的手,心里想着,她总不会让文哥儿落得上一世郁郁不得志的下场。   顺着祖母的心意过活,这于文哥儿不公平,于秦府,也不是什么好事。   当年父亲的死,就是因为秦府一个武路上的人脉都没有,所以查无可查。   若是文哥儿跟了父亲,说不定……   秦宁之想着事情,一行人已经到了二门外。   等了一会儿功夫,便看到远处有个高大的人影慢慢走来。   “父亲!”文哥儿眼睛尖,甩脱秦宁之的手就飞奔了过去。   秦宁之怔愣间也朝前望过去。   只见那人影弯腰一把抱住了飞扑过来的文哥儿,爽朗豪迈的笑声就立刻响起,“文哥儿想不想父亲啊?”   ------------ 第十八章 铖王   “想啊!父亲这次回来住几日?”文哥儿攀住秦寅的脖子,小脸埋在他的灰鼠皮大氅里,点头如捣蒜。   秦寅笑着不作答,只稳稳地抱着文哥儿往二门走来。   腊月的天很是寒凉,方氏立在廊檐下遮蔽风雪,看着远处的人走来,也不上前,只笑吟吟地立在那里等他,身上裹着的杏色水墨兰暗纹披风衬得她肤若凝脂,眉目清隽,如一斛品相高洁,纤尘不染的白玉兰。   秦寅被寒风吹凉的眉眼在看到方氏的那一刻瞬间柔软下来。   他几步走上前替她遮挡刺骨的寒风,“天气这么冷,怎么还出来?”   秦寅的语调甚是温柔,方氏笑道:“两个孩子急着见你。”   他们夫妻成亲十余载,哪里还需要说什么客气话,等了就是等了,要什么甜言蜜语的理由。   “老爷今日怎么会回来?”方氏又上前替秦寅拍了拍皮毛领上沾上的晨露,看着他疏朗俊俏的眉眼,心里柔软得化成了一汪水,“不是说最近宫中不太平么?”   好像是接连几日宫中都有财物失窃,几位年幼的皇子公主集体被吓病了,都说窗外有鬼,闹得人心惶惶。   老爷这阵子一直在查这件事,之前跟她提过一茬,还说暂时不会回来了。   秦寅将视线落到一旁一直不作声的秦宁之身上,眸中有明显的歉疚和尴尬,“我听说,宁儿生病了。”   所以急匆匆地赶回来看她,哪知道……宁儿早就已经好了。   方氏才注意到他大氅里头是尚未来得及换下的锦衣卫飞鱼服。   他倒是一份慈父之心,只怕宁之不领他的情。   方氏怕秦宁之说出什么令人寒心的话来,想开口揭过这个话题,那边秦宁之却已经脆生生道:“父亲,文哥儿说您答应送他一匹小马驹,我也要!”   秦寅一怔,随后轻松地笑起来,“当然可以,宁儿要几匹都有!”   能开口跟他讨要东西,当是不生他的气。   秦宁之望着父亲纵容宠溺的笑脸,一颗心撕扯着钝痛。   上一世,她每每午夜梦回时都会想起父亲的脸,想起父亲对她小心翼翼的好,想起父亲对她无条件的包容,心底的愧疚就如排山倒海般地朝她袭来,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从来没有让父亲省过心,还总是冷言冷语惹父亲伤心难过,父亲死了,她后悔极了,跪在父亲的屋子里哭了几天几夜,可是父亲始终都没有再回来,她也始终没有办法弥补自己年少无知的荒唐。   后来,母亲也死了,她绝望的人生也就此开始。   父亲的死就像是牵扯着她命运的一根线,断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天塌地陷。   上一世她拼了命想找寻害死父亲的凶手,可前方如同茫茫白雾,叫人怎么也看不真切。   她直到死的那一刻,心里最悔最恨的还是没能亲手替父亲讨回公道,没有回报父亲对她十几年来的疼爱与呵护。   现在,她又活过来了,老天爷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又怎么还能重蹈覆辙,让自己在怨恨懊悔中度日?   “我只要一匹,白色的,不过父亲要亲自帮我挑选哦!”秦宁之敛下心底的苦涩,俏皮地作答。   秦寅又惊又喜。   方氏也有些诧异。   那边文哥儿更是转过头来,巴巴地盯着秦寅,“我也有吗?”   “当然,文哥儿可以跟着姐姐学骑马。”有她带着,祖母只会觉得是她顽劣带坏了弟弟,却不会认为是母亲或父亲要让二房唯一的嫡子违背祖训,也就不会太生气。   文哥儿闻言,欢喜地叫起来,“哇!我也要有小马了!”   有姐姐在,他要学骑马就不会显得突兀,祖母也只会觉得是姐姐不对,不会讨厌他的。   他突然觉得有这样一个凶悍的姐姐也不是坏事儿,至少二姐姐那般知书达礼的人肯定不会陪他学骑射的。   秦寅看他们姐弟突然要好起来,眉梢眼底也满是舒展的笑意。   方氏看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角却一直是翘着的。   一家四口和乐融融的样子,好像叫这腊月冰雪天都温暖了几分。   秦宁之已经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感受过这份温暖了,她甚是怀念,也发誓一定要牢牢握住。   秦寅抱着文哥儿携方氏母女回了墨香居。   方氏早派人准备好了暖身子的桂圆姜茶。   几人就着白釉绘缠枝莲叶的茶盅喝了几口姜茶,又吃了几块糕点,方氏便让秦宁之带文哥儿下去读书了。   秦宁之有些舍不得这份亲近温暖,可也知道母亲是有事要找父亲商谈,只好点点头,将不情不愿的文哥儿带了下去。   “宁儿怎么变了?”秦寅望着秦宁之消失的身影,同方氏说笑:“方才我瞧见文哥儿往她身上擦手印子,还以为她会一巴掌招呼下去,吓得我赶紧把文哥儿拉过来,结果她竟没反应。”   方氏听他的话皱眉,“你这话像是盼望着宁之一巴掌招呼下去似的。”   秦寅摸摸鼻子,讪笑道:“宁儿的性子像极了我,小时候我也是吃不得亏的,她这一下子转了性子,我是怕她被你给拘坏了!”   他记得上次回府的时候,宁儿因为和书闲郡主一行人放火烧了别人家的宅子被母亲责罚,小小的人儿跪在那里怎么也不肯认错,说自己是打抱不平,把母亲气得不轻,罚她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连他求情都没用。   墨云也就哭了一天一夜,一边哭还一边发狠说再也不能由着宁儿的性子胡来了,哪天真触怒了王法,他们谁也兜不住,还要他去打听打听哪里有宫里放出来的教养嬷嬷,是下了狠心要拘一拘宁儿无法无天的性子。   他是怕他不在这阵子,宁儿真被墨云给拘坏了。   “哪能啊,才跟文哥儿闹着掉到湖里头去,差点命都没了!你还护着她!”方氏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却忘了自己才是护得最厉害的那个。   秦寅也不跟她辩解,嘿嘿一笑,“我过一会儿就要走了,你真要冷着张脸对我啊!”   方氏急了,“怎么刚回来就要走了?”   往常每次回来也能住上四五日。   秦寅烦闷地摆摆手,“宫里那事查不清,又有几位贵人病了,八皇子小小年纪被吓傻了,皇上放了狠话说十日内再查不出锦衣卫也休想要有命在。”   他话说得轻松,方氏却听得心惊肉跳,“这是怎么回事?”   “或许与铖王有关。”秦寅压低了声音,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铖王?   方氏吓了一跳,不敢再多言。   “那你们怎么办?”事关铖王,方氏一个内宅妇人也知道这事怕是查不出什么结果的。   “韩大人会有办法。”秦寅不愿多谈。   韩大人是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秦寅的顶头上司,也是对秦寅有知遇之恩的人。   他深受皇上的器重和信任。   有他在,秦寅倒是的确不用太担心。   方氏松了口气,可心里还是砰砰直跳。   伴君如伴虎,这泼天的富贵下伴随的谁说不是森森白骨、万丈深渊?   她端起茶盏喝了杯茶压下心里头的恐惧,才重新开口对秦寅道:“三弟出了事,要劳烦你去查一查。”   ------------ 第十九章 噩梦   秦寅在府里待了没有半个时辰就又要离开,文哥儿依依不舍,如墨玉般漆黑的眸中蓄满了泪水。   秦寅瞧着也十分心疼,摸了摸他的小脸,答应了下次回府会亲自教他学骑马,文哥儿才重展笑颜。   “文哥儿年纪小,等学了骑马,你做姐姐的要多带着他一些。”秦寅又叮嘱了秦宁之几句。   他是知道文哥儿和秦宁之感情不好,变着法子劝他们姐弟两个多相处。   秦宁之心里明白,乖乖地应了一声。   “果真是长大了。”秦寅拍了拍她的肩,有些欣慰又有些可惜。   秦宁之嘴角抽了抽,她怎么觉得父亲对她的转变好像并不是很高兴。   送走了秦寅,秦宁之便回了清宁院。   她招来了青瑶,问道:“父亲跟母亲说什么了?我瞧着母亲脸色不大好。”   刚刚送父亲的时候,母亲虽然掩饰得极好,但眸中的忧虑不安还是被她察觉到了。   她上一世在晋国公府的时候养成了察言观色的习惯,这一世又害怕会再一次失去父亲母亲,对他们就格外上心,生怕错过了什么。   青瑶是母亲的人,她方才特意留了青瑶在墨香居,就是为了有什么事好问她情况。   青瑶觉得如今姑娘可真奇怪,往常姑娘可是整日里想着往外跑,从来不管府中事的呀!   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答道:“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听画眉她们说,好像是宫里头出了事,所以老爷最近才会忙碌。”也不忘替秦寅解释迟迟不来看望秦宁之的原因。   宫里头出了事?   秦宁之眯着眼睛想了半响都想不出上一世这个时候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文昌帝是个很贤明的君主,在他的治理下大明一直是风调雨顺,京城内宵禁后可是连房门都可以不落锁的,更别提管理森严的皇宫。   除了多年后,铖王意图谋反被斩杀在了太极殿前。   可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文昌帝将此事瞒得极好,除了皇宫里的人,京城内鲜少有人知道这件事,若不是铖王被斩杀的当晚顾景元跟她在一起,她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其实那个时候她就该知道顾景元是个冷血寡情的人啊,铖王世子跟他是一块儿长大的朋友,铖王因谋逆被斩杀了,铖王世子又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她当时听得都心惊肉跳。   可顾景元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因为在睡梦中被人吵醒,向来凉薄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不耐烦,“知道了,退下吧!”   或许是刚成婚,对她还没有太厌恶,还安慰了她一句,“睡吧,不是什么大事。”   她当时爱他如命,听了他这句安慰,只觉得像吃了蜜一样甜,那些害怕疑虑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还大胆地伸手抱住了他的胳膊,“我不怕!”   顾景元低低笑了一声,她当时觉得甜蜜,现在想来只觉得冰寒彻骨。   铖王世子,是他的朋友啊!   “姑娘,姑娘!”青瑶见秦宁之僵在那里脸色不对,忙唤了她两声。   秦宁之才从回忆里走出来,垂眸掩下自己的情绪,低声道:“我没事,你先退下吧!”   她心里有些烦闷。   或许是顾长宁那封信的缘故,她今日总是想起顾景元,想起跟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这真不是一件好事儿。   不过宫里的事,也的确是晋国公府的人更容易知道。   她在想贸贸然就断了和顾长宁的关系会不会不太妥当。   当年父亲的死,没那么简单,或许她该先利用顾长宁,就像上一世她利用她一样。   当天晚上秦宁之没有睡好,她做起了噩梦。   梦里面一会儿是父亲神色匆匆跟母亲道别的场景,一会儿是母亲触柱身亡满身是血的场景,一会儿是顾长宁拉着她的手偷偷去看顾景元的场景,一会儿是她和译表哥被人陷害后混乱不堪的场景。   明明前一刻还抱着她安慰她父亲一定会平安归来的母亲,下一刻就倒在了血泊中,额头上汨汨地冒着血。她拼命地想止住血,拼了命地哭喊,可是怎么也止不住血,怎么也止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温热的身体一点点变冷,自己的哭喊嘶叫成了无能为力的笑话。   “你以为你父母的死只是意外吗?抚远将军的女儿真是蠢得令人发笑。”   “老爷,从前那位让我们解决方氏的贵人又出现了,这次是要我们解决文哥儿和宁之,这文哥儿好解决,反正被养废了,宁之如今嫁到了晋国公府,咱们怎么动手?”   “没想到所谓的忠烈之后居然干得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情来,真是糟蹋了她父亲母亲的英名,糟蹋了顾二公子清白无暇的名声!”   “还跟她废什么话!赶紧解决了她!这女人从娶进门来的那一刻就是国公府的晦气!是景儿的污点!如今干出这等污糟下作的事儿,哪怕是皇上又敢置喙国公府半句?赶紧让她去死!”   “送她去庄子上吧!”   “景儿,这种女人一日不死一日就是你的污点!”   “她死了也还是我的妻子,抹不掉的,既如此,放过她就当是为我积德。”   “宁之,别怕别怕,你父亲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老太太,二爷他,战死了!”   “父亲!”秦宁之被惊醒,猛地坐了起来。   守夜的青瑶听到动静,赶紧趿了鞋提了灯笼过来,一边撩开纱幔,一边问:“姑娘,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秦宁之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脑子也混乱不堪,疼得厉害。   青瑶透过羊皮纸灯笼发出的昏黄光亮看到了秦宁之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忙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见没发烧,才松了一口气。   “姑娘,不怕不怕,噩梦而已。”她又摸了摸秦宁之的后背,湿漉漉的一片,确定了秦宁之是做噩梦被吓着了。   没想到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竟然会被一个噩梦给吓着,真不可思议。   “姑娘,奴婢给您点一盏灯,在这儿看着你睡,就不会怕了。”青瑶收起困惑,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   秦宁之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   她转头看向青瑶,死死地盯了她半响,直到确定这是十六岁的青瑶,还没有被晋国公夫人活活打死,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她多希望所有的一切都是噩梦,只是一场梦,一场梦而已。   “青瑶……”一开口,眼泪就扑塌扑塌地掉了下来。   青瑶又是担忧又是诧异,“姑娘怎么了?”   姑娘病好之后就有些奇怪,性情像是变了个人,往常被人冤枉了肯定喊打喊杀,今天居然还反将了二姑娘一军,这也就罢了,毕竟是好事,可她听青芽说,姑娘吩咐要烧掉书闲郡主写的书信,这太不正常了!   到底要不要去跟太太说啊,要不去庙里面求个符纸?   青瑶胡乱地想着,却听到秦宁之隐忍着哭腔的声音,“青瑶,我害怕……”   ------------ 第二十章 害怕   她以为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可是午夜梦回,那些绝望那些痛苦又一次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黑暗虚空的世界里,她竟然抓不住一丝救赎。   她才发现,她过不去,那些人那些痛苦,永远永远都过不去。   她是真的恨得想把那些人全都杀了!   不想跟他们周旋,不想跟他们废话,直接杀了,这才是她秦宁之的性子!   可她竟然无能为力。   她悲哀地发现,跟上一世一样,她没有那个能力,没有那个资本。   她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害死父亲的真凶到底是谁。   敌在暗,我在明,她若永远只是秦府的四姑娘,她一辈子都查不出真相!   青瑶惊愕不已。   姑娘怕是一回事儿,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一向犟得跟头牛似的姑娘居然也会开口服软说自己害怕?   这太严重了!   “姑娘,您别吓奴婢呀!”青瑶也忍不住要哭了。   不行不行,她得去找太太!   “青瑶,别告诉母亲,我不想她担心。”秦宁之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想要起身的青瑶。   青瑶更是惶惶然不知所措。   “你在这儿陪我一会儿就好。”秦宁之才发现自己的异样让青瑶害怕了。   青瑶毕竟是个才十六的小姑娘,从小待在她身边也没吃过什么苦头,自己照看的小姐出了事,在她看来是天底下最严重的事情。   可是就这样胆小的青瑶,为了维护她,丝毫不畏惧晋国公夫人的威胁,最后被活活打死了。   青瑶忐忑不安地替秦宁之点了两盏灯,直到昏暗的屋子亮起来,她才坐回秦宁之身边,“姑娘睡吧,奴婢就在这儿陪着您。”   秦宁之哪里还睡得着,不过为了不让青瑶胡思乱想,便点点头,“好。”   她轻轻闭上了眼,脑子里却在想很多事,想陈氏,想顾长宁,想晋国公府,想那个告知她父母身死真相的人,想着想着,竟然真的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微亮了。   青瑶和青芽端了铜盆巾帕等物进了屋,看到她醒了,青芽惊喜道:“姑娘醒了,太太说她先去给老太太请安,让您稍后带着小少爷一起去。”   青瑶的神色则有些纠结。   秦宁之知她没把昨晚的事告诉母亲,忍不住莞尔一笑,点头道:“文哥儿醒了吧?”   “醒了,不过还闹着要睡呢!”青芽答道。   “一会儿我去把他拎起来。”秦宁之毫不在意地说道。   两个丫鬟上前替她净了面,青芽又取了香膏来替她抹脸,抹到她眼睛那块的时候,不由奇道:“姑娘眼睛怎么肿了?昨晚没睡好吗?”又仔细瞧了瞧她,拧眉,“脸色也不好。”   青瑶咳嗽了一声,“青芽你去将姑娘要穿的衣服准备好。”   青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秦宁之抿唇,“去吧,选个鲜艳的颜色。”   青芽只好退了下去。   “姑娘,奴婢听了您的话,没将这件事告诉太太,您可千万要好好的。”青瑶攥着衣袖,犹犹豫豫地说道。   秦宁之点点头,从黑漆嵌螺钿妆奁里挑了个根赤金簪子递给她,“赏你的,以后我的一些事我不让你告诉母亲你就不能说。”   青瑶和青芽都是母亲的人,对她衷心也只是为了母亲。   她需要是一个全心全意衷于她的人,因为她要做的一些事,连母亲都不能知晓。   青芽伶俐活泼,是个好的,只是有时候做起事来有些不着调,上一世在晋国公府害她害自己吃尽了苦头。   青瑶尚算稳重。   “姑娘……”青瑶诚惶诚恐地不敢接。   秦宁之塞到她手里,“以后我不会丢下你出去乱跑,也不会再闯祸,你放心吧,不会让你在母亲那儿难交代。”   青瑶苦着张脸,“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收起来吧!”秦宁之不跟她多说。   青瑶低低地叹了口气,姑娘雷厉风行起来,依旧是姑娘啊!   青芽捧了衣服过来,海棠红芙蓉山茶花暗纹褙子,白色绣淡绿忍冬纹裙边的湘裙。   秦宁之换上后,果然精神了许多。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又破天荒地对青芽道:“再去挑一副耳坠子给我,就译表哥送的那副红石榴耳坠。”   青芽不明所以,可还是去沉木八宝箱里取来了耳坠子。   收拾妥帖后,她又换上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罩了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束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便出了门。   去了墨香居,好容易把文哥儿从床上挖起来,姐弟俩赶到荣寿堂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母亲,佩儿这个病您也知道,七年了,看过无数个大夫,都说治不好,昨儿个她又拿头去撞墙,若不是丫鬟们发现及时,就要,就要……”秦宁之刚走进正屋,就听见里间传来陈氏哽咽的声音。   “大嫂,您别急,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怕,金陵城那位神医虽然是难请了些,但只要咱们诚意足,总能打动他的。”随后响起的是方氏安慰的声音。   秦宁之蹙眉。   陈氏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她也不待丫鬟给她打帘子,几步向前掀开了藏蓝色的夹棉毡帘径自走了进去。   文哥儿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   门外的丫鬟撇撇嘴,心道四姑娘还是如此无礼,哪有二姑娘一丝的温柔大方,善解人意?   方才二姑娘还送了她一方自个儿绣的帕子呢,虽说不值几个钱,但是一份心意啊!   阖府上下,谁还有二姑娘这份细心妥帖?   昨日之事,恐怕也是着了四姑娘的道罢了。   四姑娘向来恶劣。   秦宁之却没功夫去在乎一个小丫头怎么想,她进了屋子,先领着文哥儿给老太太请了安,随后便退到方氏身后,看向了坐在对面富贵花开乌木高脚墩上的陈氏。   绛紫色牡丹海棠花暗纹滚金边褙子,莲青色的马面裙,梳着抛家髻,插了根赤金凤头簪。   她神色郁郁,面容疲惫,这样沉甸甸的颜色让她看上去竟比老太太还要沧桑几分。   任谁看了都要于心不忍地说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所以秦老太太自然也对这个一向满意的大儿媳妇生出几分同情,她摆摆手道:“佩儿小时候是在我身边教养的,我怎么忍心看她一直被病痛折磨?既然有一线希望在,无论如何也要请到那位神医来给佩儿医治。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府中的事还要你操劳,你要是垮了,府里可就要乱了套了。”   “是啊,大嫂您就安心主持府中中馈,去金陵请那位神医的事让我们来就好。”方氏也跟着点头。   “三姐姐怎么了么?”文哥儿见屋子里气氛有些凝重,怯怯地开口。   ------------ 第二十一章 我可以治   对于秦佩之这个人,他不怎么熟悉,对她的印象几乎只存在于别人口中。   唯一见过的一次就是去年的上元节,他迷路了,不知怎么跑到了关着秦佩之的小楼里,然后就见到了立在廊檐下发呆的秦佩之。   果真如旁人所说,跟二姐姐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痴痴傻傻的,他鼓起勇气走上前,她就对着他傻笑,他抓了团雪骗她说这是糖,她还吃得津津有味。   后来还是小丫鬟找到了他,看到他和三姐姐在一起,吓得花容失色,二话不说地就把他抱走,还对他说三姐姐是会发疯的,发起疯来就会伤人,所以要离三姐姐远一点。   他才想起来三姐姐之所以被关到小楼里就是因为发疯打死了二姐姐身边的大丫鬟。   可是他趴在小丫鬟的肩头,看着三姐姐望着他不舍又伤心的眼神,心里觉得,或许三姐姐不像旁人说的那样。   “你三姐姐生了病,如今听说金陵城内有一位神医可以治这种病,所以要去寻他。”陈氏身边的秦玉之好心作答。   她穿一件白色的窄袖绫衣,葱绿色的月季花蝶纹织金褙子,鹅黄色的挑线裙子,梳着双螺髻,耳朵上戴了一对米粒大小的白玉耳坠,看上去气质高洁,清新大方。   她这般轻轻柔柔地说话,更让人生出了几分亲近与好感。   秦老太太满意地颔首。   做姑娘家的就该是玉姐儿这样才对。   她又把视线落到穿得鲜活俏丽的秦宁之身上,抿了抿唇。   四丫头这种鲜明张扬、飞扬跋扈的性子,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秦府素以诗书传家,追求的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韵,说话做事要让人如沐三月春风。   四丫头这样,实在是格格不入。   也是随了老二的性子,不让人省半点心。   “这神医难请得很,佩儿的大舅舅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只见到了他的徒弟,却是怎么也见不着他真人,更枉论让他来京城替佩儿看病了。也是我那哥哥没用,若不然,哪里要惊动母亲?我也是实在走投无路……”陈氏说着,又哽咽了几分,满脸的自责和懊恼。   陈氏的娘家虽然已经没落了,可好歹也是书香世家,陈氏的大哥大小也是个当官的。   这神医竟然这么难请?   秦老太太深深皱起了眉头。   “什么人,竟然这么大的排场,亲家舅老爷也是有官职在身的人了。”方氏也轻轻蹙眉,觉得这事就算是交给她们,恐怕也请不来。   陈氏摇头叹气,“排场大还是小事,只他根本没有医者治病救人的善心,说是三不治,无钱无权无才者皆不治!金陵城有些病患跪死在了他医馆门口,他也只是让人把尸体归还给病患家人,全无一丝一毫的愧疚,时间久了,金陵城百姓也就不大爱提他了,这名声才没传到京城来,若不是机缘巧合,我大哥也不会知晓。”说着,又抹眼泪,“所以能不能请到他还两说,万般皆是命啊!”   “这世上竟还有这种人?”方氏目瞪口呆。   大夫不就应该救死扶伤吗?不然还叫什么大夫?   无钱无权无才者皆不治,这叫什么狗屁规矩?   饶是方氏教养良好,也忍不住想骂脏话了。   秦宁之的心却微微一动。   金陵城,古怪的大夫?   怎么那么像师父跟她描述的那个人?难不成这位金陵城的神医就是她那个不着边际的师叔?   秦宁之胡乱想着,却听秦老太太沉声道:“那就只能请寅儿出面了,他是从三品,又是圣上身边贴身保护的锦衣卫,这权该他满意了吧!”   陈氏的大哥只不过是七品的通政司知事。   “真的吗?二叔肯出面帮忙?”陈氏立刻惊喜地看向方氏。   这叫什么话,好像是他们不愿意帮忙一样。   方氏涨红了脸,很是尴尬,又十分为难。   她已经让老爷去查三弟外室一事了。   老爷本就公务繁忙,若再答应去请那位神医,只怕要耽误好些事!   可若是不答应,就显得他们二房冷血寡情,见死不救。   佩儿毕竟是老爷的亲侄女,金陵城那位神医,又是佩儿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这可如何是好?   “若是为难的话,就不劳烦二叔了,他毕竟公务繁忙,怎好让他为了佩儿的病耽误公事。”陈氏很是善解人意地解围,只是眉梢眼底的郁结和遗憾还是出卖了她的心。   大太太真可怜呐!公事固然重要,可对面的是三姑娘的命啊!   “秦家素来以诗礼传家,最是讲究一个‘仁’字,可不是那等利欲熏心为了权势不顾一切的人家,若寅儿为了仕途罔顾侄女儿的性命,就算真叫他当上了大官,他也于心难安!我也不想将来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我的儿子冷血无情!”秦老太太却板着脸,义正言辞地开口,根本不给方氏拒绝的机会。   “对啊!三姐姐很可怜的,就让父亲帮一帮她吧!”文哥儿这小没良心的也站到了大房那头。   难道要答应下来?索性不去查三弟外室的事?   被架到这个份上,方氏也知道不好再推拒,可又不想秦寅的公事受到影响,纠结地想着要不然就把秦卯外室的事暂且放一放,毕竟是佩儿的病比较重要。   可元氏怎么办?佩儿这事一出,老太太肯定再无心庶出的三房,自然是她的嫡亲孙女比较重要。   宁之说过,元氏也只有她会帮了。   “三姐姐的病,不是急症,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就在气氛凝滞的时候,秦宁之突然站出来,轻轻开口。   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   老太太不满的蹙眉,“既然知道了有人可以治,当然是要尽快。”   “七年都等了,还差这几天?”秦宁之眼睛扫过陈氏,话明显是对着她说的。   陈氏只觉得秦宁之的眸子像是望不到底的深潭,幽暗深邃,叫人看不真切,可她却是能一下子把你看透。   陈氏的心猛地一惊,反应过来的时候更是吓了一跳。   她竟然被个小丫头给吓住了!   她竟然被秦宁之的眼神给吓住了!   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丫头,蠢笨无能,整日里除了打打杀杀还会干什么?   她是个女子,将来又不能上战场杀敌,还不是只能在内宅里等着被人给玩死!   她怕什么?她有什么好怕的!   “不是我们等不等得了,是那位神医,性情古怪,你大表舅已经去请过他,他知道了你三姐姐生了这怪病,若是我们不趁热打铁,只怕他会以为连我们都不在意你三姐姐,他就更不会在意了。”陈氏耐着性子给秦宁之解释,一副好长辈的模样。   大家都等着看秦宁之还要怎样无理取闹。   不过就是不想帮三姑娘而已,找什么借口,二老爷不过就是个锦衣卫副指挥使,上头还有人呢,能忙到哪里去?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当今又不是不近人情,怎么就不能答应?就算锦衣卫真离了二老爷就不行了,差个下属去难道不成?锦衣卫的面子那位神医总要给吧!   “若是大伯母真的很着急,其实不必劳烦金陵城的神医,因为三姐姐的病,我可以治。”秦宁之却在大家的“期盼”中这样开口。   ------------ 第二十二章 试一试吧   众人愕然。   你可以治?   你如何治?   小小年纪说这种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四妹妹,我知道你是不想让二婶婶为难,不想让二叔奔波劳碌,只是,只是这种话你可不能乱说呀!”秦玉之看不下去了,颇无语地开口,眼神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孩子。   “二姐姐知道三姐姐得了是什么病吗?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治?”秦宁之笑望着她,反问。   秦玉之一噎。   这是在讽刺她不关心秦佩之,连秦佩之生了什么病都不知道?   秦玉之恨恨咬牙,正待反驳,却听到老太太一拍桌子,“胡闹!这种话也是可以乱说的?你会治病?你什么时候会治病了?”   就是!你什么时候会治病了!   秦玉之连忙跟着点头,这才是重点。   重点不是她关不关心秦佩之,而是秦宁之什么时候会治病了!   还真以为懂一些伤寒的药方就能治病了?   秦宁之你真是可笑!   秦宁之却不回答秦老太太的问题,只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三姐姐也病了六七年了,这期间大夫没少看,现在这病也不急于一时半刻,就让我试一试,若是治不好,再让父亲去请金陵城的那位神医也不迟。”   “宁之!不准胡闹了!”方氏也有些动怒,她总觉得宁之病好之后懂事了许多,如今看来还是一样。   治病救人的事能乱开玩笑吗?这可不是儿戏!   她这是把别人的命当什么了?放火杀人,她是要做全了么?!   “我没有胡闹。”秦宁之立在那里,面对众人质疑愤怒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和畏惧。   只因为,她真的可以治。   上一世秦佩之,就是被她师父给治好了。   虽然师父最后没落得秦府半句感谢,秦佩之也被匆匆远嫁了,但师父却觉得值得,她也因此学会了怎么治这种病。   其实如果不是陈氏今天为了阻止他们查三叔外室的事把秦佩之给搬出来,她也是要寻个机会去治好秦佩之的。   有些事情,当事人更能说得清楚,也更让人信服。   上一世秦佩之错失了报仇的良机,这一世她会帮她一把。   “宁之,你跟我回去!”方氏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二话不说地上前就要把秦宁之拖走。   秦宁之没有反抗,顺着方氏的步伐往门外走去。   “等一下!”身后却突然响起了陈氏的声音。   “你说你会治佩儿的病?真的会治?”陈氏颤着声,显然很激动。   “大嫂,小孩子胡诌的话,您别信她!”方氏可不想秦宁之被卷到这件事中去,治不好秦佩之,是要担责任的!   意图谋害家中姐妹,这可不是跟书闲郡主一行人放火烧房子那么容易被摆平的!   这个女儿实在太不让人省心了!不行,还是得让老爷找个教养嬷嬷回来教教她规矩!   “姑娘,您快别闹了……”青瑶忍不住上前拽了拽秦宁之的衣袖,欲哭无泪。   您不是答应我不再闯祸了吗?怎么这么快就用实际行动打自己的脸了?您再这样,奴婢就不帮您了!   因为我没有胡闹啊!   秦宁之笑吟吟地望着她,又转头看向陈氏,“是啊!先不开药,我只是去看一看。”   “宁之!”方氏攥紧了她的手,眸中有明显的怒意,“回去!再胡闹我就禁你的足了!”   这是方氏头一次在众人面前训斥秦宁之,可见秦宁之的行为有多荒唐,方氏有多生气。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跟方氏是一样的心情。   四姑娘太胡闹了,把人命当什么啊!她肆意玩闹的工具么?   跟金陵城那位神医真是不同方向同样程度的恶劣!都不把人命当回事儿!   “那就试一试吧!既然不开药,那就试一试吧!”就在众人为秦佩之愤愤不平的时候,陈氏却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瞬间惊掉了众人的下巴。   大太太是傻了吧?病急乱投医你也得投的是个医啊!   四姑娘是个什么东西?医书读过吗?就大言不惭敢说自己会治病?还是三姑娘的“不治之症”!   “可以啊!”秦宁之依旧笑吟吟的,对众人的质疑愤怒和陈氏突如其来的信任没有半分情绪上的波动。   陈氏眯着眼打量她,觉得自己越发看不透她了。   “书闲郡主的一位祖叔父也得过这种癔症,后来被治好了,我不小心翻到过行医手札。”秦宁之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   不然母亲要急死了,她的手腕都被母亲捏红了。   果然,她此言一出,原本怒气冲冲的众人都愣了愣。   原来是这样么?   秦宁之与书闲郡主交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秦宁之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   如果是这样,那四姑娘敢大言不惭说自己能治病也情有可原。   只是,手札上写的跟亲自去治病能一样么?   四姑娘和大太太都有些异想天开了!   不过既然不开药,当事人的母亲又同意了,那就让她试一试吧!   望闻问切,根本不需要四姑娘开药,她只要去看了,就要让她知道说大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秦老太太这么想着,也就不再阻止。   方氏则忧心忡忡。   虽然秦宁之说是看了别人的手札,但她还是不放心。   “母亲不必担心,我只是去看一看,不会乱开药治病的。”秦宁之拍了拍方氏手以作安慰。   “您就让父亲继续去查三叔外室的事儿,千万不要被三姐姐的事情给影响了,我想祖母这儿是不能指望了。”秦宁之又凑到她耳边,轻声低语。   方氏一愣。   秦宁之就抽出了自己的手,走上前对陈氏道:“大伯母,走吧!”   陈氏看着她自信满满的样子,神色复杂,不过还是道:“走吧!”   秦宁之弯唇笑了笑。   她早料到了陈氏会让她治病,不过不是因为相信她。恰恰是因为太不相信她才想看她出糗借此惩治她。   昨日之事还是让陈氏对她心怀怨恨了。   今天她送上门来了陈氏怎么能放过呢?   不过就是去看一看秦佩之,不浪费时间也吃不了亏,何乐而不为呢?   陈氏想得倒是两全其美,她却不会让她如愿以偿。   而且她更确定了,三叔外室一事有蹊跷,且与大房有关,要不然陈氏何必巴巴地拿自己女儿出来做文章来扰乱祖母和父亲的注意力?   出了屋子,秦宁之对两个丫鬟道:“青瑶你随我去看三姐姐,青芽你回去帮我会一封信给书闲郡主,就说信我收到了,不过近来比较忙,可能没时间陪她玩耍了。”   她声音不大,却恰好落入了在场众人的耳中。   众人皆觉得不可思议。   四姑娘好像是来真的,居然连书闲郡主都拒绝了。   只有青芽格外高兴。   太好了,姑娘昨日果然是小孩子闹脾气,这不,睡了一夜想通了,跟小郡主还是好朋友呢!   她应了声“是”,便在众人的目送下得意地离开了。   秦宁之微微松了口气。   青芽的性子随了从前的她,不分好坏不识好歹。   虽然人是好的,但有些场合还是怕她会坏事。   陈氏在府中的眼线比她想的还要多,否则不可能会知道母亲要父亲插手三叔外室一事。   二房有陈氏的眼线,虽然早在上一世母亲触柱身亡的时候就该知道,可方才证实了,还是觉得心悸。   秦宁之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吐出。   陈氏,这一世我绝不会让你如愿以偿!   一行人包括方氏、秦玉之和秦老太太身边的心腹玉嬷嬷都随着陈氏来到了关着秦佩之的小楼。   小楼也位于大房所处的东院,不过距离正房稍远,位置僻静。   这里原本是秦府姑娘们避暑的圣地,风景雅致,绿竹成荫,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冷香小筑,只是关了秦佩之后便荒废掉了,现在只能看到几从枯了的竹子横斜在墙外,地上杂草丛生,看上去颇为凄清惨淡。   三姑娘就住在这样的地方么?不是因为风景好特意选来养病的吗?   怎么感觉像是被丢弃到这地方一样。   想想三姑娘小时候多聪明伶俐,怎么就造化弄人出了这种事?   真是可怜啊!   “我的耳坠子怎么掉了?”就在气氛伤感之时,一道煞风景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众人循声望去。   原来是秦宁之。   只见她一惊一乍道:“青瑶你快帮我去找找!”   “掉哪里了?”青瑶也焦急道。   她跟长房的人都不熟,更枉论一直被关在小楼里的秦佩之,所以她无法理解众人那抑制不住的悲伤和同情,觉得还是姑娘的耳坠比较重要。   众人都对这对主仆颇无语。   真是破坏气氛,他们正伤心着呢!   秦宁之却趁着找耳坠子的功夫将青瑶拉到一旁,“你一会儿在东院转一转,特别是大伯母的天香苑,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出入。”   青瑶一怔。   秦宁之已经松开了她,“到处去找找,找不到你就不用回来见我了。”   看到她这副不知所谓的样子,方氏臊得恨不得打个地洞钻下去。   陈氏却微微翘起了唇角。   她觉得,事情果然还是在她的掌控之中的。   ------------ 第二十三章 立威   “是那副红石榴的耳坠吗,就是译表哥送的那副?”秦玉之温柔地,善解人意地开口,还没等秦宁之作答,又自顾自地吩咐身边丫鬟:“那可不能丢了,白芍、入画,你们也都帮忙去找找。”   众人闻言,瞬间了然。   虽然方氏和她的继母关系不好,但和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尚有来往。或许是脾性相投,秦宁之和她的表哥们格外要好。   特别是大表哥方译问,秦宁之从小就喜欢缠着他玩耍。   秦府的人都猜想将来秦宁之大约是会嫁给方译问的。   所以他们虽然看不惯秦宁之的种种作为,却也能忍则忍。反正秦宁之是要嫁人的,嫁去了方家就是祸害方家的人,方家要怪罪也是怪罪二太太教养无方,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方氏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不希望宁之嫁去方家。   可宁之如此紧张译哥儿送的那副耳坠子,难道真存了什么心思?宁之可是一向不爱打扮的。   陈氏对方氏心知肚明,忙拍了拍她的手以作安慰,“二弟妹别急,小孩子的喜好当不得真的。”   方氏惊喜地看向陈氏。   陈氏朝她点点头,“我们改日再谈。”   秦宁之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眸中浮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再看向众人时脸上只余一片坦荡淡然,“是吗?我收到过的礼物太多了,实在记不清方才那副耳坠子是谁送的了,就是看它小巧不累赘衬我今天这身衣服,没想到……”她说着,看向秦玉之,眸中有促狭的笑意,“二姐姐你倒是清楚得很,看来……很关心嘛!”   很关心?关心什么?   关心她秦宁之还是关心方译问?   呸,方家的人也配!   秦玉之的脸上涨红一片。   她怎么忘了,怎么忘了秦宁之如今伶牙俐齿,根本不是以前那个受了委屈侮辱只会喊打喊杀的没脑子的蠢货!   秦宁之又对着秦玉之粲然一笑,“不过还是不劳烦二姐姐你关心了,我可不想让二姐姐再有机会说我讹你,这人情债我还不起。”   她说完,也不管秦玉之青白交加的脸色,直接对青瑶道:“你一个人去找就可以了。”   青瑶反应过来,忙低头退了下去。   众人也才恍恍惚惚地反应过来。   方才四姑娘是又反将了二姑娘一军?   看看二姑娘这变幻莫测的脸色,可,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颜面尽失呐!   “玉儿一向心细,收到礼物都要登记造册分门别类地归好,记住这些也是为了将来方便回礼。”陈氏抿着唇,替秦玉之解释,只是怎么看脸色怎么不好。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二次她的女儿被秦宁之弄得颜面无存!   “况且,自家姐妹帮忙是应该的,什么讹不讹的,宁之你是多虑了。”陈氏又转向秦宁之,好言好语道。   哦,这是在暗着骂她小家子气。   秦宁之好笑地看着陈氏。   所以,她该大方地表示无所谓?   可秦玉之假惺惺地帮她实则诋毁她的声誉,她怎么能轻易放过她呢?   她秦宁之该一巴掌招呼上去让秦玉之今后小心着点说话才对。   秦宁之眯了眯眼。   秦玉之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知道这是秦宁之暴怒的前兆。   陈氏也握紧了手,心里紧张却也盼望着秦宁之能动手打人。   众人都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想着一会儿四姑娘动手她们该躲到哪儿才不会被无辜牵连。   方氏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忙上前想阻止秦宁之,还没走近,却听秦宁之沉声道:“既然心细那二姐姐就更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所以方才二姐姐是故意的?”   “我没有!”秦玉之急忙反驳,可怎么看怎么心虚。   “没有?”秦宁之冷笑一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这府中三番四次宣扬我跟译表哥玩得好的都是二姐姐身边的丫鬟吧?”   秦宁之虽然喜欢和方家的人一起玩耍,但她也知道男女有别,况且她对方译问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思,相处起来一向坦荡大方,译表哥又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性子,就因为年纪相仿所以传出这样的流言来?   没经历过是非怎么会明白流言有多可怕?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秦玉之脸上白惨惨的一片。   这控诉可就大了!   秦宁之是不是吃错药了,揪着这件事不放是不是有病!   那耳坠子本来就是方译问送的,她本来就跟方译问玩得好,这些都是事实,众人都知道的事实!   “白芍,你前阵子在祖母面前说我与译表哥去城郊骑马了,那天一行有十人,书闲郡主也在,为什么单单就说我和译表哥?”秦宁之伸手一指秦玉之身边的一个穿莲青色褙子的丫鬟,质问。   白芍瞬间白了脸,结结巴巴地想要解释,“我,我……”   秦玉之则瞪大了眼睛。   秦宁之真是有病吧!她以前不是无所谓别人怎么说吗,今天是吃错药了吗?!   “二姐姐和陈家的几位兄弟姐妹关系也很好,誉表哥不是还说过二姐姐虚怀若谷、清气如兰吗?我的丫鬟却从未像个八婆一样到处宣扬誉表哥和二姐姐玩得好。”   秦玉之的脸色腾地一下红了。   众人面面相觑。   大房的表少爷还说过这种话啊?二房的那位表少爷不爱读书,大字不识几个,更别提说出这种文绉绉的诗文了。   可男女互相倾慕不就是诗词歌赋你来我往吗?像四姑娘和方少爷一见面就舞刀弄枪打打杀杀的,也的确不像。   众人想起方译问每次见到秦宁之的开场白就是一个拍肩“妹妹走,哥带你出去耍耍。”就忍不住嘴角抽搐。   跟誉表少爷的对比真的好大哇!   “所以,二姐姐应该好好教育教育自己的丫鬟了,不要整日里说一些不着调的话,害了别人不说,也影响了二姐姐你虚怀若谷、清气如兰的品质。”秦宁之觉得也说够了,总结陈词,就看秦玉之怎么做了。   秦玉之眼眶已经红了。   秦宁之却不再管她,而是去看陈氏,“大伯母,我们进去看三姐姐吧,治好了三姐姐,您也好有精力管教管教二姐姐……”说着,一顿,旋即笑道:“身边的丫鬟。”   她这幅恶劣的样子恨得陈氏想扑上去撕烂了她的嘴。   “四姑娘,奴婢错了!奴婢不该胡说八道!”白芍是个有眼力见的,见状忙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哭。   陈氏的太阳穴隐隐作痛,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就跪在这儿,跪到四姑娘消了气再起来!”   “应该是跪到二姐姐原谅她再起来。”秦宁之笑眯眯地接话,她可不会中陈氏的招,要是白芍真跪出了好歹来,她岂不是变成了心狠手辣心胸狭隘之人了。   ------------ 第二十四章 教训   陈氏一噎。   秦玉之也是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原谅了,岂不是说明她不把堂妹的声誉当回事儿,任由身边的丫鬟嚼舌头,显得她管教无方。   若是不原谅,白芍要跪在这儿多久?白芍可是她最信任最喜欢的丫头!   秦宁之捏着手帕,恨得要吐血。   秦老太太的心腹玉嬷嬷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是个人精,又在内宅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哪里还看不出个中对错?   方才二姑娘把方家少爷拿出来说事她就错了,想来是昨日受了辱所以想要暗暗阴四姑娘一把,没想到又被四姑娘阴了。   四姑娘又不是个傻的,只是平日里满不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再加上性子直率,就算要计较二姑娘的用意也是直接动手,哪里会明白头脑才是杀人于无形的利刃?   可是这两次,她真的明白。   她看以后二姑娘在四姑娘这儿是讨不着好处了。   玉嬷嬷并不厌恶会耍心机使手段的女孩子,若不会耍心机使手段在这内宅里只会被人给吃得骨子渣滓都不剩。   所以她一向喜欢秦玉之,也经常在老太太面前说秦玉之的好话,因为她觉得秦玉之这种人才能在高门大宅站稳脚跟为秦府争光。   只不过这两次,秦玉之让她颇有些失望,反倒是秦宁之让她刮目相看了。   “这丫头乱嚼舌根,该罚。”玉嬷嬷站了出来,打算帮秦宁之一把,“四姑娘说得对,做下人的就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没得辱没了主子的名声。”   玉嬷嬷是秦老太太陪嫁时的大丫鬟,深得秦老太太器重,在府中威望颇高,官家的陈氏也要给她几分薄面。   众人闻言,纷纷低头不语。   白芍的身子更是止不住地颤抖。   她本是想先跪下认错堵住四姑娘的嘴,如果四姑娘还是不依不饶那就是四姑娘的不对了。   她以为凭她在二姑娘身边的地位,最多罚一个月俸禄了事,却没想到玉嬷嬷会突然站出来说话!   玉嬷嬷的话就代表了老太太的意思,玉嬷嬷都帮着四姑娘,那她今日就是跪死在这里又有谁敢指责四姑娘的不是?   白芍心中惊惧,大叫道:“四姑娘饶命!四姑娘饶命!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   秦玉之的脸色非常难看。   她想开口替白芍说几句话,却又担心秦宁之把她也给拖下水。   她知道,方才秦宁之将这一切都推给白芍,不仅是为了方便定罪,更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她看着秦宁之微翘的唇角,仿佛在得意洋洋地对她说:你看,我能轻易处置你身边最受宠的丫鬟呢!   秦宁之垂首看了白芍一眼,凉凉道:“你求我做什么?我又没罚你。”   跪是你自己要跪的,不让你起来是你家姑娘还没原谅你,关我什么事?   白芍一怔,无法反驳。   秦宁之懒得再看她了,谢过了玉嬷嬷后便对陈氏道:“大伯母,烦请带路。”   惩治了她女儿身边的大丫鬟,现在居然跟没事人一样又要给她另一个女儿治病!   陈氏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每一处都隐隐作痛。   可她不能生气,她不能在这个时候为了个无关紧要的小丫鬟就跟二房撕破脸!   现在还不是时候!   秦宁之,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治病,治坏了佩儿,我要你爹娘要跪在我面前求我原谅!   陈氏压下心中汹涌的怒意,对秦宁之扯出一抹笑容,“好。”   方氏看了看她们,想要开口求情的话就凝在了唇畔,心里,甚至隐隐有一丝欢喜。   好像,这是宁之第一次把玉姐儿给比下去。   昨日虽然也赢了,可到底受罚的还是她,今日,却有些不同了,连玉嬷嬷都称赞宁之呢!   白芍惶惶然不知所措,一股巨大的恐惧笼罩在她周围。   她知道自家姑娘是最好面子的人,轻易不会在人前出错,昨日出了那样的事,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了一夜,今早用冰块敷了好久才消了肿。姑娘恨透了四姑娘,是要在今日给四姑娘一个教训的,哪知道,哪知道……   姑娘一定不会让四姑娘看笑话的,四姑娘说那些话就是笃定了姑娘不会让她起来,因为一旦让她起来了,就坐实了姑娘放纵自己的丫鬟编排姐妹是非。   姑娘那么爱面子的人,她,她会跪是死在这里的!   “姑娘!姑娘!奴婢错了!求求您原谅奴婢吧!”白芍越想越害怕,弯下腰朝秦玉之的方向‘砰砰砰’地磕头,那声音听得人都于心不忍。   不一会儿就有鲜红的血从白芍的额上流下来,因为疼痛让她的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衬着淋漓的鲜血,看上去格外狰狞可怖。   众人看得是心惊肉跳,都朝秦玉之望过去。   二姑娘,您就让人起来吧!这样磕下去会死人的!   秦玉之却惨白着一张脸,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   “我,我……”她说着,脚下一崴,软软地倒了下去。   “姑娘!”她的另一个大丫鬟入画惊呼。   “二姑娘晕倒了!”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方氏被吓了一跳。   陈氏和玉嬷嬷忙要上前去查看。   “我来。”秦宁之不等众人反应,就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对着秦玉之的人中就是狠狠一掐。   “啊!”秦玉之疼得叫出声来,一睁开眼就对上秦宁之讥诮的眸子,只见她勾了勾唇角,“醒了。”   秦玉之恨不得下一秒就死过去。   秦宁之却不再看她,而是对扶着她的入画道:“把你家姑娘扶回去吧,我看她暂时也不适合待在这里。”   她的话明显带着讽刺。   秦玉之想要有骨气地表示自己没事了,不需要回避,可是看着白芍哭得狼狈不堪的样子,心中竟隐隐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惧,她说不清楚,只想离开这里。   秦宁之看着被丫鬟仆妇们搀扶着离去的秦玉之,低低地叹了口气。   对着一个还不到十三岁的小姑娘耍手段,她觉得自己有些胜之不武。   可危险,不就应该扼杀在摇篮里吗?   想到这儿,秦宁之又释然了。   她看也没看绝望地瘫软在地上的白芍,跟没事人一样无辜地笑,“走吧!”   一出由耳坠子引发的闹剧好像就此结束。   众人看着秦宁之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心中的滋味复杂难言。   四姑娘胆子一向大,倒也不奇怪。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竟然打从心底里有些畏惧她。   奇怪的感觉。   ------------ 第二十五章 初显   秦宁之随着陈氏进了冷香小筑。   秦佩之这病与旁的病不同,她不能见人,所以丫鬟婆子们都守在门外伺候。   看到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近,其中一个三十出头的仆妇忙迎上来行礼,又疑惑地看了眼陈氏,“太太?”   “三姑娘今日还好么?”陈氏没理会她的诧异,问了秦佩之的情况。   那仆妇也敛下思绪,禀报:“昨晚吃了药便睡下了,一直未曾醒。”   “吃了什么药?”有个声音问道。   “吕大夫开的安神定气的药。”那仆妇回答,可答完才觉得不对,方才那声音……不是太太的。   她连忙朝声音来源于望去,只看见一张眉目俊俏却稍嫌稚嫩的小脸。   这是?   “这是四姑娘。”陈氏介绍。   四姑娘?   那仆妇还没来得及反应,又听见陈氏开口,“四姑娘是来给佩儿治病的,有什么情况你都跟她说吧!”   那仆妇瞬间瞪大了眼睛。   四姑娘?她想起来了,是那个有着过目不忘本领的小丫头,深得老太太的喜爱。   可她这些年一直在小楼里伺候秦佩之,却也听说四姑娘长歪了,变得飞扬跋扈、刁蛮任性,府中众人对她是又怕又恨,就连老太太都拿她没有办法。   她可从来没听说这位四姑娘什么时候去学了医术,竟然还要来给她们三姑娘治病?   开什么玩笑?   太太是糊涂了吗?   虽然二老爷官位高,但也不至于拿三姑娘的命给四姑娘耍着玩吧!   “太太!”那仆妇伺候了秦佩之多年,很是有些感情,忙出声劝阻,“三姑娘的病经不起折腾!”   谁都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秦佩之的病经不起折腾,哪怕是去看一看都不行。   陈氏抿着唇,表情严肃,语声哀痛,“四姑娘看过治这种病的行医手札,无论如何我都要尽力试一试。素娘,你知道的,金陵城那个神医我们根本请不来。”   叫素娘的仆妇听着,眼泪就簌簌落了下来。   她们三姑娘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众人看着,心里也不禁难过了几分。   他们甚至觉得如果不是二房太冷血无情,大太太何至于要对四姑娘陪着笑脸任由她胡闹。   不过就是盼望着我陪你女儿胡闹完了,你们能帮我去寻一寻金陵城的那位神医啊!   方氏觉得很是愧疚尴尬。   在这种悲伤的氛围下,她无法思考太多,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帮一帮秦佩之。   不过就是去金陵城寻个人,也不至于就耽误了老爷太多的功夫。   毕竟人命关天,佩儿又是老爷的亲侄女。   “大嫂,不跟宁之瞎胡闹了,就让老爷他……”   “三姑娘喝的药是不是将朱砂研磨成粉冲服?”方氏还没有说完,就有人出声打断了她。   是秦宁之。   方氏蹙眉,冷着脸道:“宁之,你不准……”   “四姑娘你怎么会知道?”素娘惊讶地看向秦宁之,随后又朝陈氏看过去。   难道是太太说的?   陈氏却也是满脸惊愕,而且因为方才悲伤所致,脸上还有泪珠,看上去颇为古怪。   秦宁之看着好笑,微微勾了勾唇角,顽劣道:“我猜的。”   猜的?   素娘一脸不可置信。   开什么玩笑?这药材也能猜出来?   “宁之,怎么回事?”方氏连忙问道。   看素娘和陈氏的反应,她知道宁之肯定是说对了。   可她心里清楚得很,陈氏答应宁之来给佩姐儿治病是匆忙间决定的,哪有时间告诉宁之佩姐儿的具体病症和所服用的药物?   所以宁之怎么会知道?真是猜的?   方氏又想起秦宁之刚刚醒来那时当着吕大夫面开的药方,心中疑窦重生。   难道宁之真的无师自通学会了医术?   怎么可能?   “我开玩笑的。”秦宁之看着陈氏脸上变幻莫测的神色,心里一阵畅快。   也该让陈氏体验一下被人当猴耍得感觉,特别是这只猴子还自以为掌控一切。   “是因为那本行医手札上写了啊!”秦宁之笑眯眯地解释,“手札上说,像三姐姐这种有惊痫发狂、烦躁易怒等病症的患者,一般大夫都会开一种安神汤,就是将朱砂、琥珀、磁石等质地沉重的矿物质研磨成粉冲服。我觉得吕大夫也只能称得上的是一般大夫,而朱砂这种矿物质又是最常见的。所以方才这位妈妈说三姐姐喝了安神汤,我就……”   她说完,抿了抿唇,一脸的诚恳和无辜。   吕大夫若是在场,定要被她气个仰倒。   陈氏却知道她肯定是还在介意吕大夫没有替她换药的事。   这丫头,越来越古怪了。   “对了,手札上还说,这种药不宜长期服用,会损伤脾气,反而对病症不利。”秦宁之又开口,说着嘟了嘟嘴,脸上满是不屑,“我看吕大夫只一心想着不让三姐姐发病,好让大伯母信任他,却从未想过要根治三姐姐的病。”   她说得有理有据,众人都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陈氏也被她吓住了,忙道:“那要吃什么药?如何才能根治?”可话音刚落她却愣住了。   她这是,相信了秦宁之?   秦宁之笑眯眯的,“可是说好了,今天我不开药的啊!”   陈氏一噎。   众人也无法反应。   这,这叫什么事?   “我现在可以进屋去看三姐姐了吗?”秦宁之却不管他们的表情,而是看向那位叫素娘的仆妇,“你们若真信了我,要我开药的话,我也要进去具体看一看三姐姐的病症,看看是不是跟行医手札上写得一模一样,不然我也不敢冒险。”   她这话说得很稳重,挑不出一丝错处。   玉嬷嬷在一旁看着,暗暗点了点头。   “对了,三姐姐这病应该是不大能见生人,更不能待在人多的地方,对吧?”秦宁之又问素娘。   素娘这才彻彻底底地相信,眼前的这位还很稚嫩的小姑娘真的是来给三姑娘看病的,不是在闹着玩的。   “是,奴婢照顾了三姑娘六年有余,三姑娘还是不大认人,甚至有时候连太太都无法靠近三姑娘。”想通了,回答问题也就认真谨慎多了。   秦宁之点点头,沉吟片刻后,对陈氏道:“若是大伯母信我,那你们就都在外等着,我一个人进去看看。”   “我也不能进去?”陈氏急忙道,“佩儿认得我,不会怕我!”   她虽然存着要让秦宁之犯错的打算,但不是真要拿自己女儿的命开玩笑。   她若不在一旁守着,万一佩儿惹恼了秦宁之,她气得痛下杀手怎么办?   谁不知道秦宁之跟她父亲学过功夫,她院子里的木人桩都被打断过几个,这力气佩儿要是惹恼了她还有命在?   “宁之,还是让你大伯母陪你进去。”方氏也连忙道。   她知道秦佩之病发作的时候会打人毁物,却不是担心秦宁之会受伤,而是担心秦宁之反抗的时候没个轻重伤了秦佩之。   秦宁之知道她们的心思,额角抽了抽,最终道:“好吧!”   ------------ 第二十六章 小露身手   秦宁之推开了厚重的红木雕花门。   屋子里昏沉沉的,看不见一丝光亮。   秦宁之闭上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又睁开,才看清了整间屋子的全貌。   很大的屋子,大约有她卧房两个大,足以容纳两百三人。   可屋子里却什么摆设都没有,除了正中间放了一张榉木造的架子床,床上挂着柔软的水粉色幔帐,几乎看不出这是一间女子的闺房。   她往前走了两步,脚下一片柔软,低头望去,才发现是垫了一层厚厚的羊绒毡毯,再仔细看看,原来不仅是地上,连墙面上都安上了一人高的厚毡毯。   应该是怕秦佩之发病的时候伤到自己。   看来陈氏对这个女儿还是很用心的。   秦宁之敛下眉,眸中闪过一丝困惑。   既然如此,上一世秦佩之怎么就被匆忙远嫁了。   她还以为陈氏是怕秦佩之揭露秦玉之的恶行影响了她在侯府的地位。   难道不是?   秦宁之觉得自己有些弄不懂了,上一世的很多事情总好像隔着团团迷雾。   她索性不去想。   两个人走到床边,陈氏先行撩开幔帐往里看了一眼,然后对秦宁之道:“她睡着了。”   秦宁之颔首,“睡不睡着都不一样。”说完,也不管陈氏错愕的神色,径自掀开幔帐钻了进去。   陈氏也手忙脚乱地探过去。   只见秦宁之将手伸到秦佩之的后脑勺,拧着眉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见她面容严肃认真,陈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   就让她试一试吧,无论能不能治佩儿的病,反正她不亏。   她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到秦宁之道:“果然是外力所致。”   “什么?”陈氏下意识地问道。   秦宁之回首,漆黑如墨的眼睛紧紧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说,三姐姐的病,是外力所致,并不是突然生了什么重病。”   什,什么?!   因为太过震撼,陈氏当场失声。   秦宁之却依旧是一副不疾不徐的样子,好像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在说什么可怕的事实,“三姐姐之所以变成这样,是有人害了她,她是脑袋磕到了什么硬物,导致中枢神经受损,没残废已经是万幸了。”   秦宁之脑中回想起师父的话,耐性地给陈氏解释,顺便观察她脸上的表情。   满脸的震撼和不可思议。   原来陈氏是真的不知道秦佩之的病因。   那是什么原因导致上一世秦佩之病好之后,陈氏非但没有半分欣喜反而将她匆匆远嫁了呢?   还是说,人是会变的?   “不,不,不可能的。”陈氏好不容易才找回了一丝自己的声音,她虽然听不懂秦宁之说的那些专业术语,但能清楚明白地知道秦宁之所要表达的意思。   她说佩儿是被人害成这样的,不是无缘无故地发病,是被人害成这样的?   “是谁,是谁要害佩儿!”   看她这般语无伦次的样子,秦宁之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原来再冷血无情的人,心中也曾有柔情似水。   既然这样,那就趁着陈氏对这个女儿还有感情的时候一击即中吧!   “不知道,但我想三姐姐一定知道。”秦宁之直起身子,黑沉沉的眸子望进陈氏的眸中,近乎诱哄般地说道:“三姐姐醒了,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吗?大伯母,您一定想知道凶手是谁吧?一定想亲手手刃了她吧?交给我,我会帮您的。”   自相残杀,反目成仇,她当然会亲手帮一帮陈氏的。   陈氏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头说好。   可说完,她自己都愣了。   秦宁之却笑了,笑靥如花,好似三月春风吹散了剔透冰雪,说不出的娇妍动人。   不知道为什么,陈氏狠狠打了个寒颤。   她觉得秦宁之的笑格外诡异,好似要用这蛊惑人心的笑容将她拉到地狱里去。   “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怕那人知道后会有所戒备,到时反而对三姐姐不利。”秦宁之已经收起了笑容,认真地叮嘱。   陈氏才回过神来。   她这是怎么了?她方才是在害怕吗?   她竟然会害怕秦宁之?!   一个十二岁的不懂事的小丫头?!   陈氏觉得不可思议。   她这两天都魔怔了。   这时候,床上睡着的秦佩之突然动了动。   陈氏顾不得多想,忙对秦宁之道:“佩儿要醒了,你快下来,否则她要吓坏了!”   秦宁之却一动不动,“日后我要帮她诊治,她必须熟悉我。”   她不管陈氏急得团团转的样子,回想着师父当时对秦佩之做的动作,也学着将手伸到秦佩之心口,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嘴里柔声道:“不怕不怕,我在这里,我会护着你的。”   然后又轻声唱起了童谣,“芦苇高,芦苇长,芦花似雪雪茫茫。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里捉迷藏。”   原本痛苦挣扎着要醒来的秦佩之竟然在这一声声安抚中舒展了眉眼,然后,又沉沉睡去了。   陈氏看得是目瞪口呆。   佩儿吃了安神药睡着的时候也常常会被噩梦惊醒,然后就开始大喊大叫,事态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想要让她安静下来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功夫。   这秦宁之竟然唱一首童谣就又让她睡着了?   秦宁之解释,“三姐姐失去意识前经历过巨大的恐惧和伤害,所以才会变得如此敏感,她怕见人,时不时打人毁物,都只是想要保护自己。不过她虽然不认得人了,但她的潜意识里还有过去的记忆保留着,她知道什么时候才最安全,那就是躺在母亲怀里听母亲唱童谣哄她睡觉的时候。”   陈氏听着,鼻端一酸,望向秦佩之的眸子满是苦涩。   她竟然不知道这些,害佩儿受了这么多苦!   是她对不住佩儿!   秦宁之低低地叹了口气,“以后三姐姐睡着的时候就由我来照顾她吧,她熟悉了我的味道就不会怕我了,那么我就可以给她治病了。三姐姐这病,不仅要用药,还需要心理疏导,必须让她明白,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让她恐惧的事情发生了,否则她自己不愿意醒,再好的药也没有用。”   “好好好!”陈氏连声应道,是彻底信了秦宁之。   秦宁之又哄了秦佩之一会儿,便说今日先到这里,她要回去了。   陈氏没有异议,亲自等她下了塌送她出门,只是她冷静下来后神色有些古怪。   秦宁之也管不着她心里想什么,只叮嘱道:“暂时不要将三姐姐的病因说出去,等到能说的时候我自然会通知大伯母。”   陈氏没有应声。   秦宁之知道她是冷静下来后觉得不舒服,但应该是将她这句话放在心里了,也就没再多说。   她推门出了屋子,发现一群人都守在门外,听到动静,忙直勾勾地看了过来。   “怎么样了?宁之,怎么样了?”方氏第一个忍不住,冲上前问道。   秦宁之笑了笑,安抚方氏,“母亲,没事的。”   没事?   没事是什么意思?到底能不能治啊?   不过不管怎么样,屋子里方才没有动静,就证明三姑娘没有被四姑娘瞎折腾,也算是万幸了。   “我决定了,以后就让宁之来给佩儿治病。”就在这个时候,紧随其后的陈氏出了屋子,扔下一句不亚于听到皇帝当街裸奔的重磅炸弹。   开,开什么国际玩笑?   ------------ 第二十七章 改观   秦宁之回了清宁院,方氏是跟着她一块儿回来的,就秦佩之的事情问了她一路。   秦宁之都一一耐心作答,直答到方氏再也问不出一个问题了才停止了对话。   “母亲,您放心吧,我不会胡来的。”说话间,母女二人已经走到院门外。   方氏还想说什么,可张了张嘴,才发现一路上已经都说尽了,她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陈氏都信了宁之,她这个做母亲的,又怎么能因为担心害怕而阻止女儿治病救人呢?   “好,你心里明白就好。”方氏拍了拍她的手,不再多谈,“累了一上午了,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去母亲那儿用午饭。”   秦宁之点点头,目送着方氏离开后才转身踏进了院子。   青瑶早就回来了,一看到她回来,就迎上前,“姑娘!”   知道她是有事要讲,秦宁之示意她进屋,又对院子里的几个丫鬟道:“夕照,卷碧,你们几个都去院门外守着,不准让任何人进来。”   秦宁之向来说一不二,因此几个丫鬟虽不解也只能照做。   进了屋子,秦宁之又对在屋子里忙活着端茶倒水的青芽道:“青芽,你去屋门外守着。”   青芽神采飞扬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她看了看秦宁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闷闷应道:“哦。”   秦宁之看着有些心疼,青芽虽然不着调,可到死也是护着她的。   想到这儿便宽慰道:“我跟青瑶有重要的事情要谈,你在屋外守着我放心些。”   青芽脸上又重新洋溢出笑脸,忙点点头,欢快地出了屋子。   秦宁之失笑。   看来她得尽快把青芽培养起来才对。   青芽其实挺伶俐的,又衷心,调教好了绝对是她得力的帮手。   等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秦宁之才示意青瑶,“说吧!”   青瑶也不废话,直奔主题,“可疑的人并没有看到,可是看到了陪嫁去了韩府的王贵家的,她看上去神色匆匆的,奴婢想上前跟她打招呼她都没注意。”   王贵家的?大姐姐的人?   她来干什么?   秦宁之眯了眯眼眸,有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脑海中形成。   玉嬷嬷这边也回了荣寿堂。   她是奉老太太之命去查看情况的,此刻自然要来回禀。   她进屋的时候秦老太太正斜倚在铺了厚厚羊绒毯的软榻上凝神看书,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口中也念念有词,很是认真。   玉嬷嬷瞄了眼封面,是《中庸》。   她笑了笑,用力咳嗽了一声,秦老太太才从书里的世界回到现实中来。   “玉娘,你回来啦。”秦老太太有些尴尬地放下手中的书。   玉嬷嬷笑着上前,揶揄道:“又是新买的话本?讲的什么呀您看得那么入神。”   原来那《中庸》的书皮下面竟然是一本话本册子。   秦老太太立刻来了兴致,也不尴尬了,炯炯有神道:“讲的是一个女子替父兄从军成为一代大将军的故事,皇帝喜欢她,却以为她是个男儿身,迟迟不敢表露心意……”   秦老太太不仅喜欢看这些痴男怨女的话本故事,还喜欢说给别人听,只是她平素在人前都是一副正经威严的模样,知道她“真面目”的也就只有几个贴身伺候的人,玉嬷嬷自然是头一个,所以秦老太太看了什么故事都会和玉嬷嬷分享。   玉嬷嬷其实不大爱这些一听就假的要命的故事,生活哪有话本里描写的那么美好,就说这替父从军还成了大将军,可能么?太不现实!   不过她是个好仆人,主子要讲,她就会认真去听。   直到老太太讲道:“后面就没看了,也不知道婉娘最后怎么样了,有没有跟皇上在一起。”   玉嬷嬷才笑着回应,“人各有命吧,奴婢倒是觉得进了后宫不如在外当个大将军自在。”   “那对她一个女人也太辛苦了些。”秦老太太怅然道。   她是想起了早逝的秦老太爷,没有男人依靠的女人,要想撑起一片天,不容易啊!   玉嬷嬷一眼就知道秦老太太心里在想什么,为避免她伤心,忙转移话题道:“不过这位婉娘倒是有些像咱们四姑娘。”   秦老太太一怔,随即莞尔。   可不是么,都是胆大妄为的性子,婉娘敢替父兄从军,这事轮到四丫头,她未必不敢。   “说起来,佩儿那边怎么样?”想到秦宁之,自然就想到了她胆大妄为要替秦佩之看病的事。   进了正题,玉嬷嬷也收起轻松之态,恭谨道:“大太太同意让四姑娘治病了。”   “什么?”秦老太太被吓了一跳,表情跟当时陈氏宣布这件事时众人的表情一模一样。   玉嬷嬷颔首,“千真万确,四姑娘好像的确有些本事。”   玉嬷嬷将秦宁之如何用一番话将众人唬得一愣一愣,从完全不信任到肯让她进屋去试一试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秦老太太。   秦老太太听完颇为不可思议,“这丫头,真会治病?她什么时候学会的?”   玉嬷嬷提醒,“老太太,您忘了,四姑娘是看了别人的行医手札,四姑娘过目不忘呢!”   秦老太太当然没有忘,天知道当初她知道秦宁之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时心里有多欢喜。   秦宁之五岁之前秦老太太都一直把她当个宝贝疙瘩宠着,对她丝毫不比养在身边的秦佩之差。   可哪知道秦宁之是个不着调的,整日里只知道舞刀弄枪,白瞎了这份天资,可把她气得不轻。   俗话说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每当想起秦宁之过目不忘的天资,秦老太太就越发地厌恶秦宁之。   她都准备放弃秦宁之了,现在突然又来提醒她,这秦宁之本事大着呢,过目不忘,看了本行医手札就能治病救人!   秦老太太心里的滋味有些复杂,却不知道是为了秦佩之还是秦宁之。   “四姑娘其实是个好的,只是个性与老太太您期望的样子格格不入,但越是这样就越不能跟她拧着干,四姑娘什么脾气,得顺毛捋,您好好教导教导她,她定能明白您的苦心。”玉嬷嬷见秦老太太表情有些松动,趁热打铁地替秦宁之说了几句好话。   秦老太太听着,想起昨日秦宁之跪在她面前认错的诚恳模样,心底不禁柔软了几分。   她当然希望自己的孙女能好,只怕对方不识好歹,不承她的情。   “四姑娘大了,会越来越懂事的。”玉嬷嬷宽慰道。   “但愿吧!”秦老太太摆摆手不愿再多谈,可唇角终究是溢出了一丝笑意。   ------------ 第二十八章 审问   秦宁之要替秦佩之治病的事隔日就传遍了整个秦府。   众人在不可思议的同时都在期待着秦宁之到底要怎么样帮秦佩之治病。   可是各方人马打探了好几日,除了知道四姑娘每日会去三姑娘的小楼里一个时辰,其余一无所知。   不过也没有三姑娘突然发病的消息传出来,那证明四姑娘还真是有两把刷子的。   毕竟谁都知道三姑娘秦佩之惧怕见到生人。   元氏那边也有了消息。   原来是秦寅查到那外室后,直接把人带到了秦卯面前,问这是不是他惹下的风流债。   秦卯连声否认,说根本不认识对方,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她生了孩子,一口咬定是对方讹诈。   谁知道那外室却抱着孩子要死要活,哭着喊着骂三老爷是个冷血薄情的负心汉,甚至还要闹去官府,说三老爷不认他们母子,那就同归于尽,谁也别想好过。   怕事情闹大折损了秦府的颜面,秦老太太没有办法,派人安抚住了那外室,将他们暂时接到了府中,嘴上说是照顾他们,其实是怕这外室真不管不顾闹到官府去。   这种事,无论是不是真的,闹大了秦府都脸面无光,还是先把人安抚住了,再滴血验亲。   到时候事实如何,自然明了。   今日就是滴血验亲的日子。   秦府上下的人都齐聚一堂,连秦卯都提前回来了。   他没有忘记前阵子离府时答应了秦宁之姐弟的话,果真牵了两匹马回来。   一匹通体雪白的成年马,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驹,看着都是上好的品相。   秦宁之从小就会骑马,只不过秦府没有马厩,也没有专门饲养马的马夫,她怕这马到了秦府反而被养坏了,就一直没动过这念头。   可此刻看到这匹漂亮到罕见的汗血宝马,心中立刻后悔怎么没早些养马,实在是太合她心意了!   这要是骑出去,得多威风啊!   秦寅看着她晶晶发亮的眸子和要贴到马肚子上的脸,忍不住莞尔,“以后这匹马就是宁儿的了,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父亲,我很喜欢!”秦宁之转过头,由衷赞道:“这是我见过最好的马,谢谢父亲!”   秦寅扬唇,他就猜到宁之一定会喜欢,也不看看是谁挑的。   文哥儿对他的小马驹也是一万个满意,当即就缠着秦寅说要骑马。   “别看这马还小,性子可烈得很,你先跟他熟悉几日再说。”秦寅虽然觉得男孩子要有胆大勇敢,但方氏一直在旁边给他使眼色,他只好这么说。   “好!”文哥儿得了心爱的马,很好说话。   秦寅舒了一口气,转头对瞪着他的方氏赔笑。   方氏要被他气死了,本以为是安抚孩子的话,哪知道他真弄了两匹马回来,她看到了老太太那儿怎么交代,反正她不管了!   “祖母那儿我去说,我这阵子帮三姐姐治病,三姐姐已经好一些了,祖母心里高兴不会太为难我的。”秦宁之摸着白马油光水亮的毛皮,笑眯眯地说道。   方氏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秦寅也好奇道:“宁儿真的会治你三姐姐的病啊?”   他这阵子也听说了这件事,心里又骄傲又诧异。   “恩。”秦宁之点点头,却没有多谈,而是兴致勃勃地对秦寅道:“父亲,您说我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好?”   “白色的就叫小白,文哥儿那匹就叫小红,多省事。”秦寅满不在乎道,他的马就叫小黑来着。   秦宁之抽了抽嘴角。   算了,她自己回去好好想想。   这时候,方氏的贴身丫鬟画眉走了进来,“老爷,太太,绿竹姐姐来了,说老太太通知大家一起去福寿堂。”   应该是要开始滴血验亲了。   秦寅敛了思绪,应道:“你让绿竹回去禀报,说我跟太太马上就到。”   “是。”画眉又应声退了下去。   秦宁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眸光沉沉。   “滴血验亲后事情就会水落石出,但愿三弟不要真做了糊涂事。”方氏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秦宁之却皱了皱眉。   滴血验亲就能水落石出了吗?未必。   师父说过,滴血验亲根本就是谬论,两滴血能不能相融靠的是一种叫血型的东西,血型一样哪怕不是亲生子也能相融,不过是因为亲生子遗传父母的血型几率大,才造成了这样的误导。   起初她根本不信,直到师父割破了他们两个的手指,发现两滴血居然融合到一起,甚至她晚上回去又骗顾景元割了手指,发现也能和她的血融合到一起,这才信了师父说的话。   秦宁之到现在还能清晰地记得顾景元当时古怪又复杂的神色。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除了冷静漠然以外的神色。   聪明如顾景元尚且都被骗了,如果这次滴血验亲成功了,那么所有人都会认定了这外室是三叔的。   可也正因为此,她很奇怪,那外室,怎么敢?   秦宁之决定要去一探究竟。   等秦寅和方氏收拾妥当出了屋子,秦宁之才对两个丫鬟道:“青瑶你把马牵到我院子里的槐树下栓好,青芽你陪我去办件事。”   青瑶奇怪地看了秦宁之一眼。   这阵子,姑娘走到哪儿都是带着她的。   青芽也很奇怪,不过更多的则是欢喜。   自姑娘醒来以后,她总觉得姑娘待自己没有从前亲近了,去哪儿也都是带着青瑶,虽然她没什么妒忌之心,但心里总归是难过的,想着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让姑娘失望了,所以难得收了爽利的性子,学着青瑶变得谨小慎微了起来,说话做事前也知道要先想一会儿,才决定说不说,做不做。   看来,她是做对了?   秦宁之看这两个丫鬟的脸色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这两个丫鬟都是跟了她十几年的人,什么品性她清楚得很,自然不担心她们争风吃醋搞一些腌臜的小动作。   所以她敢这么做,目的是让她们互补多短,让青芽学习青瑶的谨慎小心,让青瑶学习青芽的胆大活泼。   “这马性子有些烈,青瑶你小心一些,不过也别怕,只要你不弄疼它就行了,青芽以前跟我一起骑过马,她都不怕,你也要试着接纳他们,以后这马可不是放在表哥家,是在我这儿养了。”   秦宁之说完,两个丫鬟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要让胆小的青瑶培养跟马的感情,毕竟以后跟姑娘出去多半是骑马而不是坐马车了。   青瑶忐忑不安地看了那匹马一眼,手心里汗津津的,不过因为秦宁之的一番话,没有萌生退意。   “文哥儿,你的马让茯苓她们帮你栓好,你先去我院子里打一会儿木人桩,等姐姐回来教你骑马。”秦宁之又蹲下身交代弟弟。   她有意让文哥儿学武,现在就要开始打基础。   文哥儿一看可以不用读书,立刻开心地点了点头。   秦宁之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头。   安排妥当后,秦宁之赶去了荣寿堂。   可到了那儿才发现院门已经紧紧关闭了,几个身形魁梧的婆子神情肃穆地守在院门外,看样子是连只苍蝇都休想飞进去。   “姑娘,奴婢知道有个地方可以进去,院墙西侧那儿有个狗洞,您要是不介意,可以从那儿爬进去。”青芽见状,连忙出主意。   其实这狗洞秦宁之以前爬过,只是青芽觉得如今的姑娘和以前有些不同了,才试探地开口。   没想到秦宁之想都没想,立刻点头:“好,就从那儿进去。”   青芽笑了笑,“奴婢掩护您。”   秦宁之也笑了出来。   所以带青芽出来是对的,这要是青瑶,别说掩护她了,拼死也要拦着不会让她爬狗洞的。   这狗洞是秦寅小时候怕被秦老太太的家法处置挖出来逃跑用的,后来被秦老太太发现后就封上了,还是秦宁之无意间发现的。她把这个当成了秘密,每次被秦老太太责罚后她都会捉一些癞蛤蟆从洞里面扔进去,然后欣赏荣寿堂里面传出来的惊声尖叫。   她小时候真的是无法无天的一个主儿。   秦宁之想着,已经钻进了院子。   狗洞的位置正对着空旷的院子,而她又正好被前方的一棵老槐树挡住,真是绝佳的偷窥地点。   此刻院子里已经站了一排人,除了当事人三老爷秦卯,三太太元氏以及大房二房的老爷太太都在,他们皆神情凝重。   他们的前面跪着一个身量娇小的女子,穿着柳绿色的妆花褙子,低着头,只露出尖尖的下颚,看上去楚楚动人。   她的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孩子,穿着宝蓝色的小袄,看不清面容,不过看身量还只是个一两岁的婴孩。   这就是那外室和她所生的孩子了。   这场景看得人的确会生出几分不忍和同情,不过秦宁之却丝毫不为之所动。   因为同情了她,遭殃的就是她的亲人了。   秦老太太并不在场,想来是在堂屋前的廊檐下坐着,果然不一会儿,秦宁之便听见一个声音道:“开始吧!”   ------------ 第二十九章 滴血验亲   跪在院子里的女子顿时瑟瑟发抖,搂着孩子的手也越来越紧。   因为她低着头,秦宁之并不能分辨她此时到底是什么情绪。   害怕?还是激动?   她立刻看向站在一旁的陈氏。   陈氏虽然竭力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但秦宁之还是捕捉到了她眸中一闪而逝的紧张。   陈氏在紧张什么?   丫鬟仆妇们早就做好了准备,此刻闻言马上拿着银针和盛了清水的瓷碗上前。   “三老爷,抱歉了。”   秦卯一脸坦然镇定,直接拿过丫鬟手中的银针扎破了自己的手指,一滴血落入了清水之中。   元氏揪着帕子,心里砰砰砰直跳。   接了银针,几个丫鬟婆子又走到那外室面前,冷漠道:“把小公子的手伸出来。”   那外室却紧紧搂住怀里的孩子,身子下意识地往后仰,似是在害怕什么。   为首的仆妇眼睛尖,立刻讥诮道:“不是口口声声说他是我们三老爷的儿子,要让他认祖归宗吗?这么好一个证明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躲什么?”   那外室咬着唇,不说话,搂着孩子的手指都攥得发了白。   “你再用力,你儿子要被你勒死了,到时候打算去官府告我们谋害你儿子?”为首的仆妇冷冷道。   那外室吓得手一松,孩子差点要掉下来。   她连忙搂住了,惨白着一张脸道:“岑哥儿怕疼。”   “既怕疼那就自行领回家去吧!”为首的婆子嗤笑,满脸不屑。   这小贱人刚刚领回家的时候可威风了,抱着她儿子耀武扬威,还口口声声说要去官府里状告秦府,这关了一阵子,说要滴血验亲,她一下子跟只斗败了的公鸡似的,虽然还是嘴硬说孩子是三老爷的,也同意了滴血验亲,但她清楚得很,今日就是这女人的死期!   “你别怕,只是刺破手指,一会儿就过去了,岑哥儿睡着了,感觉不到的。”陈氏突然开口宽慰。   因为大太太陈氏向来是善解人意的性子,她说这话没人觉得奇怪,只是觉得大太太心地真善良。   那外室听了,果然镇定了几分,也不再哆嗦了,小心翼翼地把岑哥儿包裹在小袄里的手指头拿了出来。   那婆子动作也快,立刻就用银针刺破了手指,然后用力挤出了一滴血。   结束后,岑哥儿不仅没有哭闹,还是沉沉地睡着。   那外室悄悄松了一口气,又搂了搂怀里的孩子,脊背也挺直了几分。   秦宁之却深深皱起了眉头。   十指连心,方才那仆妇挤血的时候报复性地用了力,这孩子居然一动没动,太不合理了!   除非……他不是睡着,而是昏迷!   这外室为什么把自己的孩子弄昏迷了?是怕他乱讲话吗?   不对啊,这孩子才一两岁,比俊哥儿还小一点,俊哥儿话都说不利索,他会说什么话?   奇怪,太奇怪了!   秦宁之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到有人怪叫一声,“啊!血融了!”   院子里立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秦宁之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血,血融了吗?   这么巧,竟然融了?   不好!   果然,她便听到一阵哭天抢地的声音,“秦卯!你这个王八蛋!这孩子他就比俊哥儿小六个月!我怀了俊哥儿六个月的时候,我最最痛苦的时候,你居然背着我在外面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秦卯,我恨你,我恨你!”   是元氏,她一改往日的弱柳如风,竟然扑到秦卯身上厮打了起来。   方氏和秦寅连忙拉开他夫妻二人。   秦卯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回过神后才语无伦次地解释:“婈儿,我没有!婈儿你信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真的不认识她!你们谁信我,你们谁能信我!”   “三弟,你这样就不厚道了,滴血验亲还能做的了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陈氏摇头叹息,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大老爷也恨铁不成钢道:“三弟!你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   这时候,哭得撕心裂肺的元氏突然推开方氏,转身就要朝院墙上撞过去。   “三太太,三太太您别做傻事啊!”   ……   ……   院子里顿时一片混乱。   秦宁之看着乱成一锅粥的院子,心里也有几分烦躁。   她想起了母亲触柱的时候,也是这样,乱糟糟的一团,大家惊恐、害怕、不知所措,却没有一个人听到她的呼喊去救母亲。   现在,也是这样,惊慌、错愕、不知所措,却没有一个人听一听三叔的解释。   她冷眼看着那些竭力制造混乱的人,将他们的脸一个一个都记在了心里。   “好了,不要闹了!”终于在混乱中,秦老太太发话了。   方才还混乱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唯有被方氏搂着的元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也停不下来。   “血真的融合在一起了?”秦老太太问。   方才为首的那婆子惊疑不定地将瓷碗端了上前,只见清水中赫然只有一滴血珠。   秦老太太只看了一眼,便了然,挥挥手让那婆子退了下去。   可她虽然清楚了,但心里却奇怪的很,按照那外室知道要滴血验亲后的表现,不该是这个结果呀!   虽然那外室后来同意滴血验亲了,但她总觉得这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现在,这可怎么办?   悄悄解决了这外室?为了个庶子犯下杀孽,秦老太太自问做不到。   那就只能……收回来做妾了。   至于她做了妾后是死是活,就轮不到她来管了。   秦老太太想着,看了哭得昏天黑地的元氏一眼,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   真收了她做妾,还不知道是谁死谁活呢!   唉,算了算了,她能管到这份上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不过是个庶子,是令她感到耻辱的存在,还真要做那不计前嫌的老好人吗?   秦老太太冷下了心肠,开口,“既然如此,就把人带下去好好安置,找个日子抬……”   “慢着!”就在这个时候,有个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秦老太太的话。   这声音怎么这么像四姑娘的声音?   众人想着,朝声音来源于望过去。   果然,不是秦宁之又是谁?   ------------ 第三十章 惊人   “宁之!”方氏诧异地瞪着她。   秦宁之已经快步走了上前,给长辈们都行了礼,才转身看向坐在廊檐下的秦老太太,“祖母,滴血验亲有问题,不能妄下定论。”   秦老太太看着她上好的杭绸小袄上沾上的污渍,皱眉道:“你怎么进来的?”   院门被封锁了,这丫头难不成爬墙进来的?   她还真是无法无天了!   秦老太太这几日对秦宁之产生的那些好感顿时烟消云散。   “祖母,我说这件事有蹊跷。”秦宁之却不回答秦老太太的问题,也不管她不满的神色,只固执道:“滴血验亲有问题。”   “什么问题?”回答秦宁之的却不是秦老太太,而是陈氏,“宁之,你不要以为你看了几本行医手札就什么都会了,滴血验亲是自古以来传下的方法,怎么会有问题?哪里有问题?”   陈氏的声音显得很激动。   众人都诧异地看向她。   大太太好奇怪,三房的事她这么激动干什么?而且四姑娘再不行总也是你亲口请她去给三姑娘治病的,您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秦宁之也眸光沉沉地看向陈氏。   陈氏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想收回来已经晚了。   她这是怎么了?是因为秦宁之每次出现都会坏她的好事,所以她潜意识里怕了她吗?   真是笑话!   “当然有问题了,不信你们可以看着。”秦宁之抿了抿唇,决定赌一把。   她就不信她的运气还会比那外室差了!   于是秦宁之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问方才为首的那位仆妇要了一根银针和一碗干净的清水,然后扎破了自己的手指。   “宁之你要干什么?”方氏看着都疼,心都狠狠揪了一下,不过更怕的是秦宁之惹出什么祸来。   秦寅拉过她的手安抚道:“别担心,宁之心里有数,我相信我女儿。”   秦寅一向无条件纵容自己的女儿,方氏觉得这个时候跟他没话说,只紧张地看着秦宁之的一举一动。   只见秦宁之将一滴血滴进了碗里,然后吮了吮自己的手指,确定不流血了才端着碗走到秦卯面前,“三叔,您也滴一滴进去。”   秦卯不解地看着她,不过他此刻身心俱疲,谁都不信他,只有他这个侄女信他,那么他也就相信她一回吧!   于是秦卯没多问,也挤了一滴血滴了进去。   众人都好奇地看着秦宁之的举动。   四姑娘在干什么呢?滴血验亲,难不成她怀疑自己是三老爷的女儿啊?   陈氏更是忍不住嗤笑。   她还当什么呢,这死丫头装神弄鬼的本事是越来越强了。   方氏脸都青了。   只有秦寅和秦老太太还保持淡定。   秦宁之则一直盯着碗,观察两滴血的变化。   只见两滴血并没有随之散开,而是慢慢地,一点点地,融合到了一起。   果然,她赌赢了。   血缘亲近的人,更容易血型相同。   秦宁之翘起了唇角,在众人好奇的眼神中,一字一句道:“又融了。”   一片哗然。   连秦老太太和秦寅都坐不住了。   又融了?   怎么可能?!四丫头难不成是老三的孩子?   荒谬!   胡说八道!   无稽之谈!   方氏一下子白了脸,“怎,怎么可能?”   陈氏也不可思议道:“这哪里出问题了吧?”   她信谁红杏出墙都不会信方氏会红杏出墙的,更何况对象还是三弟,简直要笑死人了!   元氏也被惊地忘了哭泣,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   只有始作俑者秦宁之依旧笑眯眯的,淡定道:“所以说滴血验亲这个说法不准的,很多亲生父子无法相融,也有很多非亲生子能够相融,不信你们都可以去试试。把这个孩子的血和我父亲的滴在一起,我想也可以。”   她还是在赌,赌这个外室不敢跟她赌。   果然,她话音刚落,那外室就抱着孩子站起身,大叫道:“我不!滴血验亲明明成功了,是你们耍诈,你们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你们想让我们死!”说着,就大叫着想冲出去。   “拦住她!”秦宁之厉声喝道。   几个丫鬟仆妇还没反应过来,她们的身体已经先行一步拦住了那外室的去向。   那外室却像疯了一样挣扎,甚至不顾危险用孩子去阻拦丫鬟仆妇们的抓捕。   秦宁之越看越奇怪,精神也高度戒备起来。   只见那外室突然将孩子高高举起,然后用力扔了出去。   小小的蓝色身影在空中划过一抹好看的弧度。   众人都被她惊得说不出话来。   “好歹毒的女人,竟然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放过!”先前为首的那婆子冲上去就给了那外室一个耳光。   她猜想这外室是想摔死这孩子然后去官府状告秦府谋杀。   她怎么能让她得逞!   “快救救那孩子!”元氏叫道。   虽然这孩子是让她痛恨伤心的存在,但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跟俊哥儿一般大小,她忍不下心伤害一个无辜的小生命。   眼看那孩子就要掉落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人影一闪,等到看清人时,秦寅已经稳稳地抱住了孩子。   秦宁之也已经冲到了秦寅面前,手还下意识地在空气中捞了一把。   秦寅诧异地看向秦宁之,“宁儿,你什么时候练的?”   速度这么快,几乎跟他不相上下了。   宁之武功是不差,可也没好到这样的地步。   他可不记得自己的女儿什么时候这样厉害了?   秦宁之有一瞬间的慌张。   她刚刚救人心切,忘了掩饰,这下糟了,要被父亲看出端倪了。   不过很快又镇定了下来,嘟囔道:“您成天不在家中,怎么会知道。”   这下换秦寅尴尬了。   原来,他的女儿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成长得这么好了么?   他这个父亲做的可真失职。   “不过我还是慢了点,以后还要跟父亲多学习。”秦宁之看出了秦寅的自责,连忙安慰。   况且她这也不是假话,方才她特意留心那外室的举动,所以出手才这样快,可还是没有快过毫无准备的父亲。   秦寅失笑,“你已经很棒了,比父亲十二岁的时候厉害多了。”   秦宁之抿了抿唇。   那是因为她根本不是十二岁。   不过秦宁之并不打算纠结这个问题,现场还有事儿没解决呢!   她指了指秦寅怀中的孩子,对他道:“父亲,您看看他怎么样了?他应该是被下了药。”   下了药?   秦寅一惊,忙低头看过去。   这一看,却更让他吃惊。   这是,这是……   “俊哥儿!”叫出来的是垫着脚尖检查状况的秦宁之。   俊哥儿?   在场的众人也都听到了。   什么?俊哥儿?   “这孩子不是那外室的,是俊哥儿。”秦宁之转身望向众人,沉声道。   她的脸色极其难看。   因为,她怎么也没想到,那外室抱着滴血验亲的孩子居然会是俊哥儿!   刚刚差点要摔死的孩子是俊哥儿!   这件事太严重了!   元氏听到这句话,几乎是当场昏了过去。   秦卯僵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然后突然朝那外室扑过去,“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风度翩翩的秦三老爷居然也会说脏话,果然很严重。   场面又一次陷入了混乱。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也传来了砰砰砰地敲门声,声音又大又急,隐约还夹杂着哭喊声。   秦宁之耳朵尖,一下子就听出是秦秀之的声音。   她忙道:“快去开门,让五姑娘进来!”   因为方才她雷厉风行的举动成功扭转了局面,秦老太太也不计较她的失礼,忙道:“快开门让五姑娘进来!”   “把这外室捆去柴房!居然敢狸猫换太子,这府中一定有她的同伙,给我仔细盘问!”秦宁之又冷着脸,厉声吩咐。   这次不用秦老太太示意,几个丫鬟婆子已经自觉照着秦宁之的吩咐去做了。   秦老太太见状,不仅没生气,反而有了些改观。   她突然觉得四丫头这种性子也挺好的,至少有魄力能镇得住人。   当然要像方才那样有理有据才好,从前那般无理取闹可不行。   ------------ 第三十一章 缓和   秦秀之被放了进来,她怀里抱着一团蓝色,脸上满是惊恐无措。   “祖母祖母!弟弟不见了!俊哥儿不见了!他不是俊哥儿!”秦秀之语无伦次地跑上前,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原来,她怀里抱着的是一个孩子。   应该就是那外室的孩子。   秦宁之从秦寅怀里抱过俊哥儿,走到秦秀之跟前,柔声道:“你别怕,俊哥儿已经找到了,你看。”   秦秀之一怔,愣愣地看向秦宁之手中的孩子。   果然,果然是俊哥儿!   秦秀之喜极而泣,却因为太过激动,身子僵在那里,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秦宁之却已经伸手抱过她怀里的孩子,然后又把俊哥儿交给她,叮嘱:“你抱好了,当心摔着,俊哥儿被下了迷药,可能要睡久一点,你不用担心,没什么大碍的。”又拍了拍她的肩,“去找你父亲和母亲吧,这件事不怪你父亲,他是被人栽赃嫁祸了,祖母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的。”   被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这样柔声细语地安慰,秦秀之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所以愣了一会儿,她又哭了出来。   自从那外室的事情捅出来后,母亲以泪洗面,父亲不敢回家,她整日里担惊受怕,想去找二姐姐,可二姐姐又生了病,她心里的恐惧不知道该跟谁诉说,她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就怕第二天一醒来,她所有的幸福都会消失,她的世界会天翻地覆。   所以当她去看俊哥儿,发现俊哥儿不是俊哥儿时,连日来的恐惧终于将她击垮,她害怕极了,所以明明知道祖母不准她过来,还是抱着这个孩子冲了过来。   她将门拍得震天响,她大哭大喊着要进来,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心里能好受一些。   现在,眼前的人告诉她,父亲没有找外室,也没有跟别人生孩子,一切都是被栽赃嫁祸。   她,她……   “呜呜呜,四姐姐,谢谢你!”秦秀之突然扑上前抱住了秦宁之。   秦宁之被她撞得往后退了两步,忙稳住身子,无奈失笑,“你小心一些,你还抱着俊哥儿呢!”   边上的丫鬟很有眼力见地上前接过了熟睡的俊哥儿。   秦宁之怀里的孩子却没人管。   秦宁之安抚住了秦秀之,才低头去查看怀里的孩子。   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娃娃,五官精致,皮肤白皙,一看就是大富人家养出来的。   这孩子也一样被下了迷药,此刻眼睛紧紧闭着,睡得很熟。   秦宁之盯着他看了半响,并不能从他的尚还稚嫩的五官中看出长得像谁,不过她敢肯定,这孩子一定不是秦卯的。   秦卯没有那个条件将一个外室的孩子养得这般玉雪粉嫩。   秦卯没有钱,三房吃的用的乃至每月的月例全是陈氏在管,陈氏虽然喜欢装善良大度,但也没善良大度到多给秦卯私房钱让他有条件去养一个外室和一个孩子。   至于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就要看那外室肯不肯说真话了。   想到这儿,秦宁之扬了扬唇角。   这外室和她幕后之人不知道是太自信还是太愚蠢,居然敢玩狸猫换太子的把戏。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   “祖母,这孩子暂时先交给我母亲照顾吧!”   秦老太太当即点头应允,并且厉声道:“倘若那女人不肯说出真相,直接把这孩子沉塘!”   她对秦卯有没有找外室并不是很在乎,她在乎的是这个女人居然敢在她的地盘耍手段,玩了这一出狸猫换太子,这是当她死了不成!   这府里乱成这样还了得?!   秦宁之点点头,甚至恶劣一笑,“只希望这孩子的娘亲不要执迷不悟,否则他可活不长了,长得多漂亮啊,怪可惜的。”   所有人都被她的话给吓住了。   因为老太太可能是太生气了口不择言,但四姑娘是不会跟你开玩笑的!   除了秦宁之,谁都没注意到一旁的陈氏变得煞白的脸。   秦宁之弯唇浅笑,继续给她一击,“祖母,这件事您可要亲自去查,现在咱们府中出了奸细,今天是换孩子,谁知道明天会不会杀人。在没有审问出结果前,谁都不能见那外室,而且也要阻止她自杀。”   秦老太太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秦宁之又道:“找个信任的人看着那外室,到时您亲自审问,我也可以帮您。”说着,也不待秦老太太反对,就指着方才滴血验亲时为首的那个婆子问:“你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   那婆子一愣,随后看向秦老太太,得到示意才转头对秦宁之道:“回四姑娘的话,奴婢方婆子,是老太太院子里的粗使婆子。”   “跟我母亲是本家,倒也巧。”秦宁之点了点头,道:“你就负责看管那外室吧,除了祖母和我,不要让任何人接近她。”   她刚刚瞧得仔细,这个方婆子虽然看上去五大三粗,但做事麻利爽快,而且尽忠职守,没有一点乱七八糟的心思。   是个很值得用的人,在祖母院子里当个粗使婆子可惜了,如果能收为己用,那她以后办事要方便多了,结了婚的妇人终归要比青瑶、青芽这些小丫头好办事。   她得找个机会把她从祖母那儿要过来。   方婆子有些受宠若惊。   她是听说过这位四姑娘的大名的,特别不好相处的一个人,很多下人因为不小心冲撞过她都被她狠狠惩治过,不是放火烧了人家的头发就是把死老鼠扔进人家的被窝,府里的下人对她是又怕又厌。   可她刚刚居然对自己笑,而且说话柔声细语的,脑子也灵活,办事也爽快,一点都不像传闻中凶悍无礼的样子。   看来都是谣传啊!   “哦对了,祖母,可以吗?”秦宁之才想起还没有请示秦老太太,忙换上一张笑脸去问。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又穿得一袭红衣似火,看上去格外得鲜活动人。   秦老太太觉得自己都年轻了几岁。   她本不想让秦宁之一个小丫头插手这件事,此刻被她笑得浑身舒坦,心一软,便应道:“好,这外室能被揭发本就是你的功劳。”   秦宁之笑容更甜了,朝秦老太太福了福身,“谢谢祖母!”   秦老太太觉得她那个聪慧可人的小孙女又回来了!   事情暂时结束了,秦老太太让大家都各自回去,秦宁之说要过几日再审问那外室,也随着秦寅和方氏出了院子。   方氏很奇怪为什么要过几日再审问。   “现在问肯定问不出结果,过几日,晾一晾她,消耗她的耐心,击溃她的防线,才能问出想要问的东西。”秦寅替秦宁之回答道。   他是锦衣卫副指挥使,手底下审问过的人无数,深谙此道。   秦宁之点头表示赞同,“正如父亲所说。”   “宁之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方氏诧异,她觉得她这个女儿是真的不一样了,完完全全不一样,最近她做的这一桩桩事,每一桩都做得漂亮又完美,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她甚至把一向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玉姐儿给“气”得卧病在床,连白芍都被发卖了出去,却没有一个人说她的不是,都在暗地里嘀咕是玉姐儿先动的歪心思。   那个总是让她操心让她担心受怕的女儿好像不见了。   秦宁之正愁如何回答,那边秦卯和元氏已经追上了前,拉着她千恩万谢,又哭又笑。   秦秀之也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四姐姐,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说着,竟然要跪下来。   秦宁之连忙拦住她,“你这是在什么?我们是一家人啊,互相帮衬不是应该的吗?”   秦秀之瞬间错愕。   一家人?   原来四姐姐把他们当做一家人吗?她不是一直都对秦府的人不屑一顾吗?认为他们全都要靠二房养活,觉得他们全都虚伪矫情假仁假义。   四姐姐这样高傲的一个人,居然会觉得他们是一家人?   秦卯和元氏也都不可思议。   就连秦寅和方氏都愣住了。   他们都以为秦宁之会有这一出不过是她骨子里打抱不平的性子作祟,哪怕今天受冤枉的是一只小猫小狗,她也会站出来主持正义。   她一向是这样的,在外面不知道惹了多少麻烦。   又或许,她只是想要出风头,在那日治疗秦佩之的病之后,她在府中常被人称赞,才十二岁的小姑娘,可能是喜欢上了被人称赞的感觉,想要再次获得认同。   这些都可以理解,只要帮了他们,他们也不在乎秦宁之的初衷到底是什么。   可是现在,这个一直被秦府众人避之不及的小丫头,居然说……他们是一家人!   因为他们是一家人,所以她才会不计回报地帮他们。   秦卯和元氏反应过来后受宠若惊。   元氏甚至扑上去抓住她的手,又哭又笑道:“宁之,对不起,对不起……”   她在为她从前的狭隘和误解道歉。   虽然喜欢方氏,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她是看不惯秦宁之的。   秦宁之有些不自在。   她方才也是看秦秀之要跟她下跪才脱口而出了那句话。   她永远忘不了上一世秦秀之为她所做的那些事,她甚至为她丢掉了性命,她没有跪过她,怎么能反过来让她下跪?   “四姐姐,我们是一家人啊,我帮你,天经地义。”当时秦秀之就是这么对她说的。   我们是一家人,我帮你们,天经地义。   如今秦宁之也想这样告诉秦秀之。   她抽出自己被元氏握着手,反过来拍了拍她,“三婶娘,这没什么的,你们这几天一定没睡好吧,回去好好休息吧,接下来的事交给我跟祖母就好了。”   她三言两语,轻轻松松地就揭过了这个话题。   元氏也不好再说什么,又谢了她几句,才和秦卯他们离开。   秦秀之忍不住回头望了秦宁之一眼,眸中有深深的困惑,也有一丝挥之不去的信赖。   秦宁之冲她粲然一笑,好像冬日湖面上照耀的第一缕阳光。   ------------ 第三十二章 故人来   陈氏这边头脑空白、手脚发寒地走回院子。   大老爷秦子对方才发生的戏剧化的一幕还颇有些感慨,道:“谁能想到这滴血验亲居然不准?谁又能想到那外室居然能换掉老三的孩子!真真是令我大开眼界!说起来,这一切都还都是宁丫头的功劳,没想到她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关键时刻还挺有本事,那功夫,快赶上二弟了。”   “你很骄傲是吗?那死丫头把你女儿气得要死了你很骄傲是吗?是不是等到她害死了你的女儿你还要拍手称快!”陈氏突然停下脚步,怨毒地盯着秦子。   周围的丫鬟都被吓得低下了头。   秦子也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赔着笑道:“你,你这叫什么话?她怎么会害死我的女儿?玉儿不是因为身子不舒服吗?佩儿不是要叫她治好了么?我那日读过书去看……”   “读书读书读书!你整日里就知道读书!读书有什么用!你考上功名了吗?除了让你母亲高兴好满足你的愚孝,你读书又有什么狗屁用处!秦寅忤逆不孝可你母亲还不是要听他的!你的女儿处处比人强,却要受你这个父亲所累被秦寅的女儿气倒在病榻上,你说你读书有什么用,又有什么用!”陈氏嘴里说着口不择言的话,眼睛里也有泪珠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   她现在只觉得遍体生寒,如果那外室把她给供出来,她在这个家又怎么还能有立足之地?   秦子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他的世界里只有读书二字,实在不知道怎么哄女人。   陈氏看到他这副呆样就觉得自己跟他没什么好说的,要不是自己嫁给了他,将来的后半生都需要依靠这个男人而活,这种懦弱无能的男人她是不屑看一眼的。   她不能让自己的女儿步自己的后尘!   不行,她得想办法,她得想办法!   陈氏拂袖而去,几个丫鬟也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离去,徒留下秦子一脸的莫名其妙。   真背,他心想,还是回去读书吧,读完书去看看佩儿,佩儿最近好了一些,看见他都不害怕了。   宁丫头很是有些本事,不明白兰芳在不满什么,人可是她叫来治病的。   秦子耸耸肩,也离开了原地。   第二天上午,秦宁之去给秦佩之治病的时候就遇到了秦子。   因为上一世的事情,秦宁之看到秦子心里很不舒服,只想远远地避开,因此态度很是冷淡,倒是秦子很是慈爱地跟她问好,“宁之,佩儿这些日子麻烦你了,你辛苦了。”   秦宁之看到他的笑容心里就堵得慌,敷衍道:“都是自家姐妹,应该的。”   秦子看了眼在睡梦中眉头舒展,嘴角还挂着恬淡笑容的秦佩之,心中不无感慨。   以往的佩儿哪会有这么安详的表情,她就算是在睡梦中也是紧紧握着拳拧着眉,做出一副防备的姿态。   宁之真的在一点点地治好佩儿,相信过不了多久佩儿就能认得人,叫他父亲了!   想到这儿,秦子激动地抓住了秦宁之的手,“宁之,谢谢你,大伯父真的很谢谢你!”   秦宁之身子一颤,猛地抽出自己的手。   秦子一怔,有些无法反应。   秦宁之再也待不下去了,笑容僵硬道:“大伯父,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我还有事。”   说完,也不等秦子反应,就匆匆离开了屋子,一直到出了小楼那压抑的心情才稍微好受了一些。   陈氏要害父亲她只觉得恨,大伯父也跟着去谋害父亲,她除了恨,还有深深的痛。   骨肉兄弟,何以至此?   虽然上一世是陈氏在操作安排,但她不信大伯父会一点都不知道,会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任由陈氏摆布?   省省吧,人的嫉妒心如此可怕,大伯父根本不是懦弱得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青瑶在小楼外等她,一看到她就迎了上来,似是有事要对她说。   秦宁之深深吸了一口气,逼自己忘记那些不愉快的回忆,等平复了心情,才开口对青瑶道:“什么事?”   青瑶在她耳边低语:“大太太今日要出门。”   她昨晚就让青瑶去打听陈氏要干什么。   虽然这府里陈氏的眼线众多,但也不是密不透风,青瑶在秦府长大,所以打听一些事对她来说还是不难的。   秦宁之一听,立刻挑了挑眉。   这么快?她还以为陈氏要晚几天才会动作,看来她昨天说的一席话还是让陈氏慌了。   陈氏的心理素质比她想象的要差一点啊!   她抿唇浅笑,“你去跟外祖母说一声,我要出门。”   “好。”经过这阵子的磨合,青瑶已经不会再对秦宁之的决策做任何质疑了。   秦宁之回了清宁院,吩咐正在院子里喂马的青芽,“把绝生牵出来,我要出一趟门。”   绝生是她昨晚给这匹马起的名字。   母亲听到后很不满意,说这名字听起来瘆得慌,不吉利。   她却坚持不肯改。   因为绝生,不仅可以时时刻刻提醒她上一世的遭遇,还隐含了另一层寓意。   绝生,绝处逢生。   她重生而回,不就是为了找一个绝处逢生的机会么?   秦宁之很顺利地出了门。   因为她一直以来无法无天的形象,所以她牵了绝生一路从内院走到外院,都没有一个人阻拦她,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询问半句。   大家都当四姑娘在府中闷了一个多月,终于腻味了,所以要出门玩耍。   毕竟有一句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秦宁之看着下人们畏惧的神色,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从侧门出了秦府,一出府就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没记错的话,太长寺少卿韩府,地处西街最繁华的地段,离秦府只有两刻钟的距离。   走过长长的巷子,出了胡同口,人就渐渐多了起来。   秦宁之放慢速度,骑着马慢慢地踱步,顺便观察四周的景致。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货摊鳞次栉比,清晨的暖阳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的楼阁飞檐之上,人们熙攘而来,熙攘而去,露出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   车马粼粼,人流如织,不远处隐隐传来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偶尔还有一声马嘶长鸣。   秦宁之置身其中,微微有些恍惚。   她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感受过这份繁华热闹了。   自从上一世父母离世,她嫁到晋国公府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门,几乎与世隔绝,后来出了事被送到庄子上,就更加是凄清惨淡。   她都已经忘了这般潇洒惬意、鲜活热闹的活着是什么样的感受。   现在,终于又再一次体会到了。   耳边传来绝生不安的哼气和烦躁的踏踏声。   秦宁之回过神来,摸了摸它的脑袋安抚它,“好好好,我们马上走,马上走。”   她收起心底的那些怅然感慨,不管过去再怎么痛苦,她已经重新活过来了。   她有很多机会去改变她的命运。   秦宁之拉动缰绳,打算往西边出发。   “秦宁之!”谁知下一秒,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熟悉又兴奋的呼喊。   秦宁之几乎是立刻僵在了原地。   过了几秒钟,声音的主人已经来到她身旁,狠狠拍了下她的肩膀,才叽叽喳喳地开口:“好啊你不是跟我说最近很忙没空出来陪我玩么,害我无聊死了!你现在居然一个人偷跑出来!哇,秦宁之!你这匹马是谁送的?真好看!”   秦宁之听着这个声音,这个她记忆深处最为熟悉的声音,这个曾经无数个日夜在她耳边折磨她的声音,这个她拼命努力忘记却又忘不了的声音,心脏一阵阵发紧。   书闲郡主。   她的好朋友,顾长宁。   ------------ 第三十三章 闹剧   秦宁之想要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此刻她只觉得脑袋眩晕,需要紧紧抓住缰绳才不至于从马上掉下去。   “你干什么?傻了么?”顾长宁一张脸凑到她面前,困惑道。   秦宁之怔怔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脸。   是她记忆中的脸,鲜妍明媚,俏丽动人,好似初春的暖阳,又似漫山的春花,一笑起来,就像有阳光洒进你心底。   这是顾长宁最常出现在她面前的样子,总是带着感染人心的笑容。   可她印象最深刻的,却不是她的笑容,而是她哭得狼狈不堪的脸。   “宁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要帮你,我也是被人骗了!”顾长宁紧紧抱着她,哭得面红耳赤。   她当时脑袋嗡嗡的,听不清她的解释。   她只记得是顾长宁告诉她:宁之不好了,我二哥说要休了你,此刻正在书房写休书,你快去跟他好好谈谈!你别怕,我永远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可等面无血色的她浑浑噩噩地赶去书房,等待她的却不是顾景元的休书,而是中了媚药的译表哥。   然后……就是天翻地覆。   顾长宁说她不是故意的,她也曾试着相信她,可是到头来,她被毫不留情地抛弃到庄子上,顾长宁却风光大嫁成了太子妃,直到她死,都没有再见过顾长宁。   在她最最绝望的时候,她曾经以为的最要好的朋友却毫无踪影,你要她怎么相信她?   也是,太子妃怎么能和她这个不知廉耻的弃妇纠缠在一起呢?   她不怪她,只愿此生再无关系。   很多事情一旦认清了也就不会再有任何执念。   对顾长宁是,对顾景元也是。   她不想再和晋国公府的任何一个人扯上关系!   秦宁之闭了闭眼,等再睁开的时候眸中只余一片冷凝。   她抬眸对顾长宁笑了笑,“郡主,我还有事。”说着,拉动了缰绳。   “等一下!”顾长宁伸手拦住她,急急地解释,“宁之你没事吧?是不是怪我没有去探望你?我也是在你写了信之后才知道你生病了,因为我被禁足了!”   说着,神色愤愤,“朱麟你知道吗?我跟你说过,他从封地回来了!一回来就找我的麻烦!说是上次我们放火烧的那间宅子是他名下的!什么人啊,分明就是看我不顺眼,气死我了!”   朱麟?铖王世子?   秦宁之听到这个名字稍稍愣了下,因为上一世铖王悲惨的遭遇。   不过她对这位世子并不熟,只能算点头之交,倒是顾家兄妹是跟他从小一块儿长大的青梅竹马。   相比顾景元对谁都冷静理智的态度,顾长宁则表现得非常讨厌朱麟,她总是找朱麟的麻烦跟他作对,时不时言语讥讽。   朱麟常常被她气得要死,两人几乎一见面就要吵架,谁劝都没用。   可是后来,铖王谋反被斩杀,朱麟身为世子不知所踪,顾长宁发了疯似的骑着马满京城地找他,被顾景元强行带回来软禁后,她就不吃不喝地无声抗争,还是她前去开导,顾长宁才在放肆大哭了一场后恢复了正常。   她也是从那之后才明白,顾长宁看似讨厌朱麟,其实不过是想引起他的注意。   不过年少轻狂的年纪,只怕她自己也不知道吧!   想到这儿秦宁之自嘲地笑了笑,这一切又关她什么事呢,朱麟不见了,顾长宁不也过得挺好的,还当上了太子妃呢!   只是她没那个命,不然还能见到顾长宁当上皇后。   “你笑什么,朱麟那个臭小子真的很讨厌!他以为他是谁啊!两年前说走就走,现在说回就回,把别人都当什么了!不过就是一个藩王世子,仗着太后喜爱就无法无天么?我讨厌死他了!”   秦宁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附和着顾长宁说朱麟不好,可是现在,她觉得很没有意思。   她对顾长宁已经没有从前那份感情了,什么都变了质,可毕竟是真心对待过的朋友,她不愿意像骗陈氏那样骗她。   于是敷衍地笑了笑,“郡主,我还有急事。”   顾长宁诧异又不安地看了她一眼,“宁之,你怎么了?”   秦宁之避开她的目光,拉了拉缰绳,“没什么,真的有事。”   顾长宁沉默片刻,才赌气似的开口,“好,你走吧,走了以后就别找我玩了!”   秦宁之怎么也想不出此刻单纯直率的顾长宁日后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就算她再怎么细细回想,都找不出顾长宁对待她时一丝一毫的破绽。   可是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事实就是事实。   “恩,我先走了。”她点了点头,并不去看顾长宁。   顾长宁哼了一声,一扬马鞭,先行离去。   秦宁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   她也拉动缰绳打算离去,远处却突然传来一阵马匹的嘶鸣声,伴随着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人们的惊呼也随后响起,“救命啊!杀人啦!杀人啦!“   秦宁之连忙朝声音来源处望过去。   只见前方尘土飞扬,三五匹马正被人挥赶着嘶鸣地往前狂奔。   道路两旁的货摊被撞得七零八落,路上的行人纷纷躲避,可还是避不开马背上人的动作。   他们的速度就像闪电一样快,飞快地抓过街道两旁的路人,看过之后又立刻推开,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很多行人都被猝不及防地推倒在地,有的甚至直接被吓晕了过去,小孩子震天的哭声也随之响起。   一时间尖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方才还井然有序的街道顿时变得混乱不堪。   秦宁之皱紧了眉头。   眼瞧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被他们抓起,再毫不留情地扔了出去,她再也忍不住地骑着马飞奔上前。   秦宁之迅速接过了要掉到地上的孩子,把他放到安全的地方后,才转身对那些人厉声道:“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会出人命的!”   那几个人突然被拦住了去路,吓了一跳,急忙拉动缰绳阻止马继续前行。   马被扯住动作,发出阵阵嘶鸣,身子也直直地向后仰去。   几个人好一会儿才安抚住了受惊的马。   “哪里来的臭丫头,也敢拦你大爷的去路!”领头的那个见拦路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二话不说就把手里握着的马鞭挥了过去,恶狠狠道:“你这是在找死!”   秦宁之毫不畏惧,也没有躲避,而是直接伸手抓住了他挥过来的马鞭,然后狠狠一拉,直接将他扯下了马。   另外几个人顿时目瞪口呆。   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居然,居然把他们的头儿给扔出去了!   不可思议。   被秦宁之扔出去的男人摔得骨头都要散了架,正躺在地上痛苦地嚎叫。   “疼吗?方才那些无辜的路人是什么滋味你明白了么?”秦宁之骑着马走到他面前,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毫不留情地嘲讽。   这是什么人?真是见鬼了!   那领头被秦宁之的气势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还在马背上的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就一齐伸手朝秦宁之抓了过去。   “看她武功如此高强,只怕就是方才逃跑的刺客!”   刺客?   什么鬼?   秦宁之躲避他们的攻击,可因为骑着马,四周又都挤满了人,她的功夫无法施展,不一会儿便被那三人钳制住了。   “头儿!就把她抓回去给世子爷交差!”那几个人冲着好不容易爬起来的男人,兴奋地喊道。   领头的那个怨毒地盯着被抓住无法动弹的秦宁之,阴笑道:“不是交差,我看她就是那刺客无疑,再不然也是同伙,否则方才为何拦住我们的去路?”   秦宁之知道自己惹上了麻烦,不过她没有慌张,而是冷静地看着那个领头,高声道:“我为何拦住几位的去路在场的百姓都清楚,我不管你们几个是什么身份,在办什么事,但不顾百姓安危,将这街市闹得混乱不堪,你们就是有天大的理由又如何?错了,就是错了。”   周围的百姓闻言,纷纷附和秦宁之的话,因为方才是真的被吓坏了,现在又有人站出来打抱不平,他们就壮了胆,一时间指责声此起彼伏。   那几个人脸色十分难看。   “跟他们废话什么?直接把人带回去,我就不信还有人敢和世子爷作对!我们几个是帮世子爷办事,别说没人出事,就算真撞死了几个人,谁又敢指责我们的不是!”领头的那个壮了壮胆子,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其余几人闻言,也都用力点了点头,对着四周控诉的百姓恶狠狠道:“你们谁敢耽误我们办公事,就一律当作刺客的同伙处置!”   百姓们被吓得噤了声。   秦宁之皱了皱眉。   世子?这是一群什么人?   “你们在干什么?!”就在秦宁之分析目前处境的时候,方才离去的顾长宁突然冲了过来,对抓着她的几人厉声道:“当街纵马行凶,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是在说这个刚刚把头儿扔出去的小丫头?   几个人抽了抽嘴角。   不过他们似乎知道顾长宁的身份,并没有刁难她,而是客客气气地解释:“郡主,我们只是奉命在捉拿刺客。”   刺客?   顾长宁紧紧皱起了眉,“朱麟那臭小子又在搞什么鬼?!”   秦宁之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原来是铖王世子的手下?   那就难怪了。   ------------ 第三十四章 铖王世子   秦宁之毫不畏惧,也没有躲避,而是直接伸手抓住了他挥过来的马鞭,然后狠狠一拉,直接将他扯下了马。   另外几个人顿时目瞪口呆。   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居然,居然把他们的头儿给扔出去了!   不可思议。   被秦宁之扔出去的男人摔得骨头都要散了架,正躺在地上痛苦地嚎叫。   “疼吗?方才那些无辜的路人是什么滋味你明白了么?”秦宁之骑着马走到他面前,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毫不留情地嘲讽。   这是什么人?真是见鬼了!   那领头被秦宁之的气势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还在马背上的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就一齐伸手朝秦宁之抓了过去。   “看她武功如此高强,只怕就是方才逃跑的刺客!”   刺客?   什么鬼?   秦宁之躲避他们的攻击,可因为骑着马,四周又都挤满了人,她的功夫无法施展,不一会儿便被那三人钳制住了。   “头儿!就把她抓回去给世子爷交差!”那几个人冲着好不容易爬起来的男人,兴奋地喊道。   领头的那个怨毒地盯着被抓住无法动弹的秦宁之,阴笑道:“不是交差,我看她就是那刺客无疑,再不然也是同伙,否则方才为何拦住我们的去路?”   秦宁之知道自己惹上了麻烦,不过她没有慌张,而是冷静地看着那个领头,高声道:“我为何拦住几位的去路在场的百姓都清楚,我不管你们几个是什么身份,在办什么事,但不顾百姓安危,将这街市闹得混乱不堪,你们就是有天大的理由又如何?错了,就是错了。”   周围的百姓闻言,纷纷附和秦宁之的话,因为方才是真的被吓坏了,现在又有人站出来打抱不平,他们就壮了胆,一时间指责声此起彼伏。   那几个人脸色十分难看。   “跟他们废话什么?直接把人带回去,我就不信还有人敢和世子爷作对!我们几个是帮世子爷办事,别说没人出事,就算真撞死了几个人,谁又敢指责我们的不是!”领头的那个壮了壮胆子,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其余几人闻言,也都用力点了点头,对着四周控诉的百姓恶狠狠道:“你们谁敢耽误我们办公事,就一律当作刺客的同伙处置!”   百姓们被吓得噤了声。   秦宁之皱了皱眉。   世子?这是一群什么人?   “你们在干什么?!”就在秦宁之分析目前处境的时候,方才离去的顾长宁突然冲了过来,对抓着她的几人厉声道:“当街纵马行凶,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是在说这个刚刚把头儿扔出去的小丫头?   几个人抽了抽嘴角。   不过他们似乎知道顾长宁的身份,并没有刁难她,而是客客气气地解释:“郡主,我们只是奉命在捉拿刺客。”   刺客?   顾长宁紧紧皱起了眉,“朱麟那臭小子又在搞什么鬼?!”   秦宁之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原来是铖王世子的手下?   那就难怪了。   铖王世子朱麟,也是位声名狼藉的主儿啊!   他身为铖王世子,自小便养在宫中,后来当今登基也并没有随铖王去封地,而是继续留在京城。有人说他是皇上为了钳制铖王所留下来的质子,有人说他是太后思念小儿子才留在京城的念想。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猜测,都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个朱麟他深受太后喜爱,在京中待遇与其他皇子无异,甚至因为太后觉得亏欠远在封地的铖王,对朱麟要比对其他皇子更加宽容纵容。   也正因为如此,养成了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隔三差五就要闯一次祸让太后帮忙收拾烂摊子。   她还记得她嫁给顾景元后,顾景元也帮忙处理过几次朱麟惹出来的混账事。   如果是朱麟,那事情就好办了。   秦宁之松了一口气,抓着她的那几个人却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郡主,世子爷他……”   “我不管他搞什么鬼!”顾长宁不听他们解释,指着秦宁之,命令道:“她是我朋友,放了她。”   领头的那个一脸为难,“郡主,她突然闯出来害我们跟丢了刺客,不把她抓回去我们几个难跟世子爷交代啊!”   顾长宁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你们在说什么?”   这几个人是在找死?居然连她的面子也敢驳斥!   “郡主……”几个人真是欲哭无泪。   世子爷让他们出来抓刺客,可他们连根毛都没找到,抓不到刺客回去怎么跟世子爷交差,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替死鬼,哪能这么轻易放过啊!   所以他们也只能得罪郡主了,虽然得罪郡主也没啥好果子吃。   至于郡主说这姑娘是她的朋友,他们跟在世子身边这么多年,可从来没见过郡主交了什么朋友,再说国公夫人和顾二公子不都让郡主去跟那些温柔贤惠的大家闺秀多接触么。   这小姑娘方才凶悍如虎,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放了她,我数到三,否则别怪我跟你们不客气!”顾长宁气红了脸,开始撸袖子,一副要干架的样子。   “……”遇到这样无理取闹的主儿,他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要怎么跟他们不客气?先是烧了我的宅子,现在又要欺负我的人,顾长宁,看来你这禁闭还没有关够啊!”就在剑拔弩张之时,一道清朗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打破了现场的凝滞。   众人纷纷朝声音处望过去。   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穿了件玄色束身锦纹长袍,生得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的少年骑在马上,缓缓踱步而来。   清晨的暖阳在他身上洒下淡淡的光芒,他唇角勾着一抹坏笑,看上去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顾长宁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半拍,不过她很快恢复镇定,冲着来人讥讽:“只会告状的怂包!你以为我怕你啊!这次是你放任自己的手下当街纵马行凶,还调戏良家少女,就算你告诉皇上,我也不怕!”   ------------ 第三十五章 欢喜冤家   调戏良家少女?   调戏的和被调戏的都抽了抽嘴角,抓着秦宁之的几双手都不约而同地松开了。   他们可不想被安上色鬼的名声。   就说原本世子爷手下最得宠的下属吕信,被世子爷纵得没大没小,到处胡作非为,可世子爷喜欢他,也就没人敢说他的不是。谁知道他竟然闲得去调戏良家妇女,还好死不死被郡主撞见了!郡主打抱不平,跟踪他回来一把火烧了世子爷置办的私宅。   苍天哟,他们到现在都还记得吕信被世子爷抽了一百十八鞭最后像狗一样被扔出京城的惨状。   所以,在世子爷身边干什么都好,就是不能调戏良家少女或者良家妇女,特别是书闲郡主的指控。   那可是要人命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骂怂包,朱麟气得要死,恨不得把顾长宁拖过来抽个十七八顿,可他毕竟是男人,现场还有这么多闲杂人等,他不能被安上一个欺负女人的名声,虽然他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听。   “哼!”顾长宁见朱麟面色铁青,就知道他又被自己戳中了痛脚,立刻得意洋洋地抬了抬下巴。   朱麟,你害我被软禁了两个月,这笔账我还要慢慢跟你算呢!   “好,你能耐,妨碍我属下办事还这么理直气壮,等你二哥从北地回来,我一定会好好跟他说说你!”铖王世子冷静下来,开始反击。   要问顾长宁最怕谁,不是她当国公爷的父亲,而是他名满京都的二哥顾景元。   朱麟很懂得抓人的软肋。   “你!”顾长宁果然急了,骑着马飞快地冲过去,嚷嚷道:“背地里告状非君子所为,你这个小人!”   朱麟却一闪身躲过了顾长宁的攻击。   他见顾长宁恼羞成怒,心情顿时变好了,笑嘻嘻地看着她,颇有些无赖道:“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想打我?顾长宁,你还有的练呢!”   顾长宁的脸色涨红一片。   “宁之!”她叫住偷偷摸摸想要跑走的秦宁之,气呼呼道:“你帮我打他!”   她是知道秦宁之的本事的。   秦宁之身子一僵,无奈地转过头,“郡主……”   顾长宁不依不饶,带着哭腔道:“我刚刚可是为了帮你,你不能这么不讲义气!”   秦宁之还想要推拒,却听到朱麟略显嫌弃的声音,“你就是秦宁之?”   秦宁之朝他望过去,正对上他探究又不屑的眼眸。   秦宁之仔细想了想,确定了这是他们这一世第一次见面,她好像也并没有得罪过他。   啊,不对,方才顾长宁说她们上次放火烧的房子是这位铖王世子名下的。   糟了,果真如母亲所言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朱麟是铖王世子,铖王又是当今皇上的胞弟,太后的亲儿子。   顾长宁有晋国公府罩着,可她没有啊!   秦宁之表情讪讪,又想起上一世铖王世子的遭遇,那讪讪中又透出几分可惜,瞧着十分古怪。   朱麟看得皱眉,“你那是什么表情?”不等秦宁之解释,又居高临下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接近顾长宁,顾长宁那个蠢货以为你把她当好友,实际上你这种出身低微,妄想着攀龙附凤的人我见得多了!”   秦宁之蹙眉,对朱麟的同情顷刻间烟消云散。   什么玩意儿。   她拉动缰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你站住!”朱麟骑着马追上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屑地开口,“怎么?被我说中了?无言以对了?你说,你接近顾长宁是不是别有目的?我可打听过你了,你家是没落了的书香门第,你的父亲是从三品的锦衣卫副指挥使,你是想利用顾长宁和晋国公府攀上关系,好让你父亲升官,是不是?”   朱麟两年前被召回封地,前阵子才刚回来,他居然已经把她给查清楚了。   真不知道是该骂他有被害妄想症,还是该感慨顾长宁的情意并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她笑了笑,“随便世子怎么想,不过我现在真的有事,烦请让一让。”   “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让。”朱麟仰着头,毫不让步。   真是个幼稚的小屁孩,难怪上一世被顾景元毫不留情地舍弃了。   想到这儿,秦宁之又对他产生了几分同情。   “世子爷!方才就是她拦住我们的去路,害我们跟丢了刺客!”朱麟的那几个下属见状,连忙插话。   “哦?”朱麟挑了挑眉,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说吧,你什么目的?”   秦宁之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不过还是尽量心平气和地跟他解释了方才发生的事情,最后道:“若是我不站出来,这街上的百姓十有八九要被世子的手下伤了,不死人就是万幸。世子要是不信可以找大夫去帮他们验伤。世子,我想就算是再紧急的事也该有它的规矩,也不该拿别人的命开玩笑,对吗?”   朱麟被她噎住,说不出话来。   这件事的确是他没理。   这么想着,他气呼呼冲那几个下属骂道:“没用的东西,让你们追一个人不仅追丢了,还闹得这么丢人现眼,你们是想让我的名声更差一点是吧!”   那几个下属立刻跪了下来,连声认错。   秦宁之没有解围,而是对朱麟道:“我跟书闲郡主要好只是因为脾性相投,并非别有目的,如果这让世子您或是晋国公府的长辈们不高兴了,那么我会减少跟郡主的来往。”   朱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不是说秦家的四姑娘飞扬跋扈、无法无天,比顾长宁有过之而无不及吗?   怎么跟传闻中不一样啊!   难道跟他一样是被世人误解了?其实她也很聪明伶俐、非同凡响?   朱麟自恋地想着,竟然对秦宁之产生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情。   “朱麟,你跟宁之在说什么?不准说我坏话!”顾长宁骑着马上前,还特意挤到他们俩中间隔开了他们。   朱麟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秦宁之却没时间陪他们胡闹了,“世子,长宁,我有事要先告退了。”   顾长宁咬了咬唇,心里委屈面上却讥讽道:“怎么?不叫我郡主了?我还以为你要跟我决裂了呢!”   秦宁之无奈了,对于此刻还单纯直率的顾长宁,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走吧!”顾长宁哼了声,没有再为难她。   秦宁之微笑着和他们辞别。   骑着马没走多远,就又听到了他们的吵闹声。   “朱小六,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我可不信你是在抓什么刺客,哪个刺客那么不长眼去行刺你啊哈哈哈!”   “顾十三,你再笑信不信我抽死你!”   “你敢!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   秦宁之听着,失笑着摇了摇头,可随后又是苦涩弥漫心头。   他们两个若是知道,日后连吵架都变成了奢望,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吵?   秦宁之带着这些情绪渐行渐远,却不知道在黑暗的角落里,有一双眼睛正默默注视着她。   原来的秦寅的女儿,这样有意思。   那人想。   ------------ 第三十六章 转机   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秦宁之赶去韩府的时候陈氏已经离开了。   秦宁之不由懊恼方才自己多管闲事,不过就算重来一次,她大概还是会忍不住去管吧!   秦宁之没有让自己沉浸在负面情绪中多久,失去这一次机会,她总还有办法找到第二次机会。   那外室的事情绝不会轻易不了了之。   秦宁之骑着马回了府,这一次倒是一路畅通无阻。   到了清宁院,青瑶青芽听到马蹄声就跑出来接她了,见她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秦宁之看得好笑,心里饶有趣味地想着若是把方才的遭遇告诉她们,说自己差点被当做刺客抓起来了,不知道这两个小丫头会是什么脸色。   青瑶和青芽看着秦宁之突然不怀好意的笑容,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秦宁之迈步进了院子,发现文哥儿正在她的院子里打木人桩,小小的人儿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短褂,却打得小脸通红,额头鼻尖都沁出了细密的汗水。   “文哥儿今日没去看你二姐姐吗?”秦宁之一面把缰绳交给青瑶,一面笑着走了上前。   文哥儿见到她停下了动作,别别扭扭道:“二姐姐病还没好,入画姐姐说她不能见客。”   秦宁之点了点头,没有拆穿文哥儿的谎言。   这小家伙方才说话的时候眼神飘忽不敢看她,摆明了就是在撒谎。   再说秦玉之是在装病,她巴不得去看她的人越多越好,这样才能挽回一点颜面,才能证明她二姑娘在秦府的地位。   这招用个十天半月就好了,她还用上瘾了,难怪连文哥儿一个小孩子都不耐烦了。   想到这儿,秦宁之笑了笑,上前摸摸文哥儿的头,“那文哥儿就好好练着吧,以后每天来都可以。”说着,又凑到他耳边低语,“偷偷的,咱们不告诉祖母。”   文哥儿眼眸亮晶晶地看着她,然后高兴地点了点头。   秦宁之又揉了揉他的脑袋。   她从前都不知道小孩子的头发这么软,手感真好。   文哥儿近来已经不抗拒她了,被她这样肆无忌惮地摸脑袋也没有生气,只是义正言辞地表示:“姐姐,母亲说过,男孩子的头不能随便乱摸。”   秦宁之咯咯直笑,不过她果真停下了动作,转而捏了捏他的脸蛋,然后在文哥儿的抗议声中笑着进了屋子。   她回屋换了套家常的小袄,便带上青瑶去往荣寿堂。   现在跟上一世不同了,她不能再我行我素,她该给予祖母应有的尊重。   到了荣寿堂后,得知秦寅竟也在,正在屋子里和秦老太太谈事。   “四姑娘有什么事吗?奴婢可以代为禀告。”秦老太太的贴身丫鬟绿枝以为是秦宁之是又在外面看中了什么东西要公中支钱。   四姑娘爱面子不愿意去找陈氏,通常便会来找老太太,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四姑娘才会想起这个祖母。   秦宁之知道绿枝心中所想,有些尴尬和无奈,却还是解释,“我来跟祖母禀报一下方才出门的事儿。”   通常府中谁出了门,回来都是来找跟秦老太太禀告的。   可这个通常里不包括四姑娘呀!   最近府里人人都说四姑娘变了,看来是真的。   绿枝惊讶地点了点头,“奴婢这就进去通禀。”   其实老太太和二老爷也没在谈什么重要的事儿,就是母子两个谈谈心,她方才拦住四姑娘也只是怕她一张嘴就惹老太太生气,破坏气氛。   秦老太太得知这件事后也有些惊讶,甚至可以用受宠若惊来形容。   她连忙让绿枝把秦宁之请进来。   “祖母。”秦宁之一进屋子就朝秦老太太行了礼,随后又恭恭敬敬地给秦寅行礼,“父亲。”   秦老太太看着她落落大方的动作,眼睛亮了亮。   还真是不一样了啊,完完全全不一样了。   这么多天观察下来,四丫头是真的变了。   秦寅神经比较粗,没察觉出什么不同,只笑笑地问秦宁之,“宁之来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方才出了门,特地来跟祖母说一声。”   “哦,这样啊!”秦寅是知道秦宁之出门的事的,没有多想,只例行问道:“出门干什么去的?一切可还好?”   秦宁之抿了抿唇,想着还是要把方才发生的事告知父亲,谁知道铖王世子那个人喜怒无常,日后会不会来找她的麻烦。   于是便一五一十地把出门遇到的事都告诉了秦寅。   秦寅听得皱紧了眉头。   秦老太太则瞪大了眼睛,“差点被当成刺客?没事吧?你可受伤了?”   望着秦老太太担忧关切的眸子,秦宁之心里暖洋洋的。   她摇了摇头,“我没有大碍,只是很奇怪铖王世子在追什么刺客那么急迫,他那几个下属把街市上搅得乱七八糟的,我也是实在看不下去才……”   “这不怪你。”秦老太太上前拉住她的手,头一次没有因为她惹的事生气,而是赞同道:“他们那么做确实不妥,出了人命就晚了。”   “只怕不是在追刺客。”秦寅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梨木茶几,若有所思道。   “那是在干什么?”秦宁之看向秦寅。   其实她也觉得不是在追什么刺客,因为看朱麟没有半点担忧害怕的样子,还有心思和顾长宁斗嘴,哪里是刚刚被行刺的人该有的反应?   只怕是在找什么重要的人,刺客只是对外的借口。   果然,便听秦寅道:“或许是在找金陵城的那位神医。”   金陵城的那位神医?   这已经是秦宁之第二次听说这个人了。   她好奇地看着秦寅,期待他继续说下去。   秦寅喝了口茶,沉吟片刻,方才道:“八皇子生了怪病,听说这位神医能治各种疑难杂症,皇上便派人去金陵城请他,谁知道……”   秦寅说着,抿了抿唇,一脸古怪和不可思议,“他竟然说自己要出远门去找人,找到他要找的人之前是没有那个闲情逸致给别人看病的,哪怕就是天皇老子都不行,就这样把皇上的人打发了出去。”   秦宁之听得目瞪口呆,这人也太胆大包天了吧!   只听秦寅继续道:“皇上的人没有办法,毕竟事关八皇子的安危,也不敢贸然动手,只好陪着他去找人,哪知道他要来的地方正是京城。算算日子他来了也有小半个月了,这期间皇上动用了很多手段,可他就是不肯给八皇子治病,而且这人狡猾奸诈,谁都奈何不了他。铖王世子知道后曾放话要活捉他,我猜……这回是又让人给跑了。”   秦宁之听完后不可思议。   原来这世上还有比顾家兄妹更难搞的人。   这人简直是顾景元和顾长宁的结合体啊!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师父跟她描述过的那个师叔?   希望不是吧,她可想象不出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师父会有这么个我行我素不可一世的同门师兄。   秦老太太听完只是摇头,“都说医者仁心,可他也太不把人命当回事儿了,哪怕他医术再高明,都不配当一个大夫。”   说着,看向秦宁之,眉眼逐渐柔和,“幸好当初听了宁之的话没有坚持去找这个所谓的神医,否则既耽误你父亲的工作,又耽误佩儿的病情。”   秦宁之很大方地点了点头,“三姐姐的病已经有了起色。”   秦老太太的眉梢眼底顿时溢满了喜悦,“恩,我听你大伯父说了,佩儿现在已经不惧怕见到生人了。”   “恩。”听到秦子,秦宁之的心情有片刻的滞闷,不过很快恢复正常,道:“再过不多久,三姐姐就能开口说话了。”   屋子里突然响起瓷器清脆的碰撞声。   是红叶泡茶时不小心打翻了茶杯。   秦宁之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红叶心里发虚,低下头连声道歉。   索性没什么大碍,老太太挥手让她退了下去。   秦宁之看着她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若有所思的笑容。   没过多久,荣寿堂不远处的玉茗苑内也响起了瓷器清脆的声音。   不过这声音就要大得多了。   原来是有人把一整套粉彩茶盏都扔到了地上。   “贱人!一定不能让她治好秦佩之这个怪物!入画,扶桑,你们两个过来,我有事要你们去办!秦宁之啊秦宁之,你可不要怪我,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 第三十七章 真相   北方的冬日寒风凛冽、冰寒刺骨,风携卷着雪霰子吹到人脸上如同刀割,生疼生疼。   大户人家无论和小姐还是丫鬟都早早躲进了暖阁,没有条件的也会躲到廊檐下遮蔽风雪。   秦府的下人亦是如此。   可只有一个人,傻傻地,一动不动地守在一间屋子外,脸上已经被寒风吹得通红了,可仍旧一动不动,好似雕像。   与此同时,被关在屋子里的人也抱着冻得瑟瑟发抖的身子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她望着被风吹得呼呼作响的窗棂纸,一颗心就像是坠入了冰窖,竟比外面的风雪还要更冷上三分。   十天了,整整十天都没有人来找过她。   她就像是被遗忘了一样,关在这间狭小、密闭、寒冷、压抑的屋子里,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她不是没想过逃出去,不是没想过发出求救的信号,可外面看管的人就像是机械一样,除了隔三差五给她送饭,几乎不跟她说一句话,更不准任何人见她,隔绝任何她逃跑的可能性。   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她等不到人来救她,就会先被折磨疯了。   孤独、恐惧、未知、绝望死死包围着她,比她想象中可怕的审讯更加可怕。   她真的受不了了,谁来救救她,谁来看看她,她还不想死,她还想见一见自己的孩子。   她说,她会把真相都说出来,只求求把她放出来,不要再关着她了!   绝望又孤独的女人紧紧抱住她的身子,发出阵阵啜泣。   “想出去吗?”有人在她耳边轻轻开口,带着诱哄。   “想!”她毫不犹豫地回答,因为身体太虚弱,声音低如蚊呐。   可来人还是听见了,轻笑了一声,继续问:“我想也是的,在这屋子里关了十来天,饥寒交迫,看不见前路,孤独又绝望,此刻如果我告诉你,你可以出去,穿漂亮的衣裳,吃好吃的东西,还可以拿着一大笔钱带着你的孩子过富足的日子,你愿意吗?”   “我愿意!我愿意!”听到希望,女人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她抬起头,泪水涟涟,“贵人,你会救我出去吗,你会救我出去对吗?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看到面前有一束光,一个聘婷袅袅的身影站在光影中,一双清透黑亮的眸子穿透朦胧的光影朝她望过来,好似黑暗绝望中唯一的救赎。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我只需要你告诉我你来秦府的目的。”清清泠泠的声音自光影中响起。   女人挪动了下身子,似乎想爬过来,可饥一顿饱一顿地饿了十天,一点力气都没有,很快就颓然地坐倒在了地上。   不,她不能再过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了!   她要出去,她一定要出去!   坚定了信念,她抬起头的时候眸中一片坚决,“是王贵家的,是王贵家的告诉我,如果我不想死,如果我想过好日子,就不能再纠缠大少爷,她要我来找秦三爷,让我咬定孩子是秦三爷的,说秦大太太会帮我,还承诺我一定能得到我想要的生活!贵人,你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求求你放了我!”   她又试着往前爬了几步,企图抓住那束希望之光。   “很好。”那人笑了,似乎对她的回答极为满意,笑声里透着掩饰不住的愉悦。   “方婆子,给她一顿热饭,等她神智清醒了把她带到荣寿堂。”贵人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那道光束也随着她的离开消失不见。   女人怔怔地跌落在地上,脑子里嗡嗡嗡的,还有些反应不及。   很快,她被人捏住了下颚,有液体从她嘴里灌了进去。   毒药,是毒药!   她摇头拼了命的挣扎,可那些液体还是毫不留情地灌入了她的咽喉,流进了她的体内。   她被呛得连连咳嗽,身子却奇迹般地暖和了起来。   她怔了怔。   这不是毒药,是白酒。   女人抚了抚胸口,身子暖和了,头脑也好像不那么僵硬了。   她惊恐地发现,方才在临死之前,她好像看见了天神,她等待着天神的救赎,她要忏悔,所以,她说了什么?!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秦宁之身心舒畅、神清气爽,向来高傲的脸上也难得挂上了轻松甜美的笑容。   身形纤细的少女围着雪白的狐皮毛领披风,石榴红的长裙在风中盈盈流动,她眉目舒展、嘴角含笑,在这冰天雪地里犹如一株飞扬舒展的木芙蓉,明艳鲜活、动人心魄,令人不敢逼视。   她从来都是热烈张扬的美,与讲究柔顺温婉、大方得体的秦府格格不入。   这一刻,众人却觉得她的美比往常更加惊心动魄。   大概,是因为她审问出了真相。   不可置信的真相。   “怎样?你们应该都听到了。我说过,只要十天,在她饥寒交迫,精神最脆弱的时候,一定能叫她说出真相。”她说得如此自信又神采飞扬,漆黑透亮的眸子平静地看着眼前众人,好像并没有意识到她嘴里所谓的真相是多么可怕的事实。   众人神色各异。   知道真相,三老爷秦卯和三太太元氏无疑是欢喜的,可这欢喜在知道所谓真相后的诧异、震惊和愤怒下变的不值一提,令他们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古怪。   方氏则紧紧盯着一旁的陈氏,面色震惊、若有所思。   唯有当事人陈氏一脸坦然镇定,好似早就预料到了结果。   “大伯母,你怎么看?”秦宁之的眼睛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后定格在了陈氏身上,表情有些微的同情和惋惜。   陈氏只觉得心脏像是被针刺了一下。   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还是无法忍受秦宁之的羞辱!   这个死丫头,她一定要将她抽筋剥皮!   等她治好佩儿之日,就是她死期到来之时!   陈氏咬牙切齿地想着,面上却波澜不惊地笑了笑,好像是对小孩子无理取闹的纵容,“宁之,她被你饿了十天,神智早就不清醒了,她说的话,能信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要推翻秦宁之好不容易问出来的真相。   那外室疯了,被秦宁之逼疯的,所以说出来的话不作数。   这是要抵赖了。   秦宁之笑了笑,早料到她有这招,“既然如此,那就去请祖母定夺。”   那外室的神智确实不清醒,不过不是被饿的,是被吓的。   源于她心底的恐惧,源于……某些外力因素。   陈氏在滴血验亲当日那外室被抓起来后就知道她靠不住了。   因为这外室被方婆子严加看管,陈氏下不了杀手,所以她让人抓了几只流浪猫扔到了院子里。   月黑风高、寒风呼啸,流浪猫凄厉的喊声好像婴儿啼哭,在黑夜中格外刺耳渗人。   这外室一冷一饿,一惊一吓,自然就被吓得神志不清了。   所以她方才审讯才如此顺利。   陈氏可是帮了她大忙,她当然不会去阻止。   可陈氏无疑是聪明的,她能想到用恐惧把这外室吓疯,自然也能想到去消灭一切可能的证据。   人证物证,她只要毁掉,那么这外室无论说什么,她都可以抵赖,甚至还可以反咬一口说是被二房唆使的想要害大房。   陈氏那么精明,她自然也不能大意。   秦宁之低头与青瑶耳语了几句。   青瑶眼睛一亮,点点头,匆匆出了院子。   秦宁之又笑吟吟地看向陈氏,“大伯母,你敢不敢?”   陈氏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掌紧紧攥着,她抬眸逼视秦宁之,嘲弄的,一字一句地开口:“宁之,你真是让大伯母心寒。”   ------------ 第三十八章 对峙   一群人各怀心思地来到了荣寿堂。   荣寿堂内的老太太也在等待着消息,她歪躺在薄棉锦缎软垫上闭目养神,已经病愈的二姑娘秦玉之正乖顺地坐在下首给她读书。   她声音柔和清婉,悦耳动听,穿了一件藕荷色的绣折枝海棠家常小袄,月白色的挑线长裙,乌发蓬松,只简单点缀了几颗南珠,低调柔顺又不失美丽大方,看得人赏心悦目、心情舒畅。   这才是女孩子该有的样子,这才是女孩子该做的事情。   哪怕是像坐在右侧的五姑娘安安静静地给老太太捶腿,那也是极好的。   怎么能像四姑娘一样,飞扬跋扈得令人不敢逼视,她居然亲自去审问三老爷的外室,甚至审问出了那样不可思议的真相。   四姑娘,您只是个女孩子呀!   “宁之,你们回来了呀?”秦玉之放下书本,笑吟吟地跟秦宁之打招呼。   十天前她病愈了,出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给秦宁之道歉,说得话发自肺腑、字字句句情真意切,若不是秦宁之早就知道她的为人,怕是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秦宁之当时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听她讲完了,又面无表情地开口:“说完了吗?说完我要出门了。”   她这样毫不怜香惜玉,府中众人都对她颇有微词,就连母亲也开导她:“玉姐儿只是管教不善,那个不懂事的丫头已经得到惩罚了,你就不要再为难她了。”   她为难秦玉之吗?   好像府中的人都这么认为。   她没有为难,她只是觉得烦。   之前之所以利用几件小事跟秦玉之过不去,不是她无聊也不是她小肚鸡肠,是她烦了,不想再跟秦玉之虚与委蛇装什么姐妹情深。   就像今天的陈氏一样,哪怕不能一击必中,也要从此势不两立,这才能让他们彻底看清对方的真面目,才不会再错把仇人当亲人!   哪知道秦玉之脸皮这么厚!   真是令人气闷!   不过秦宁之打定主意不跟自己为难,面对秦玉之的讨好一直无动于衷。   所以这一次,她也只是瞥了她一眼,然后视而不见。   秦玉之的神色有几分落寞。   秦老太太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不动声色地问道:“审问的怎么样了?”   今天一大早,四丫头来请安的时候就当着一屋子人的面说:“祖母,时机到了,可以去审问那外室了。”   屋子里的人都被她吓了一跳,不过鉴于滴血验亲那日她立了大功,大家也就没说什么,但也有人反对,认为她一个姑娘家不该插手三叔的房中事。   “这怎么会是三叔一个人的事?孩子都掉包了,这事关秦府众人安危,我是秦府的一份子,我自然要出力!”小小的人儿说得义正言辞。   反对的人也就无言以对随她去了。   现在,结果审问出来了吗?   只见众人吞吞吐吐,神色各异,就是都不敢开口说结果。   “怎么了?”秦老太太敏锐地察觉出了不对劲,立刻坐直了身子。   “母亲,没什么,就是那外室神志不清,‘招供’出了我。”陈氏不等秦宁之说话,先下手为强。   “什么?”秦老太太吃惊地望着她。   “没错,招供出了大伯母,至于是不是神志不清,等方婆子把她带过来再与大伯母当面对质。”秦宁之凉凉开口,语气带着嘲弄。   陈氏呼吸一滞。   秦老太太更是瞪大了眼睛。   招供出了陈氏?什么意思?   那外室很快就方婆子带了过来,已经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裳,头发也简单梳了一下,因为喝了酒吃了饭,整个人看上去没有方才那么萎靡不振、神智恍惚,而是蜷缩在地上,显得柔弱又娇小。   很好。   秦宁之满意地笑了笑。   “你把你方才对我说的,再一字不漏地告诉老太太。”   那外室颤了颤,抬起头惶恐地看向秦宁之,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小白兔。   方才就是她吗,就是这个小丫头吗?这个滴血验亲当时戳穿了她谎言的小丫头,这个害得她沦落至此的小丫头!   真可笑,她居然把她当成天神!   她居然以为她会救她的命!   “你不要害怕,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只要把真相说出来就好,方才你神志不清,说了些胡话,我们也不会怪罪你。”陈氏的声音适时地插了进来。   那外室看向她,身子抖如筛糠。   完了,她完了!   “岑哥儿呢?岑哥儿在哪?我要见他!”那外室突然哭喊着朝秦老太太的方向爬了过去。   “不要得寸进尺!”方婆子上前按住她,力道大得她立刻就趴了下去,可嘴里还是不断嚷嚷着要见一见她的儿子。   秦宁之示意方婆子松手,才又开口:“岑哥儿被我母亲照顾,好得很,你现在要见他也可以,不过只能远远看一眼。”   那外室连连点头。   秦宁之吩咐青芽去把孩子抱过来。   “怎么回事?”青芽一走,秦老太太立刻看向秦宁之,眸光犀利又困惑。   秦宁之没有回答,而是看了陈氏一眼。   陈氏被她看得心惊肉跳,面上却强装镇定道:“母亲,只是这外室神志不清,说了些……”   “是王贵家的,是王贵家的告诉我,如果我不想死,如果我想过好日子,就不能再纠缠大少爷,她要我来找秦三爷,让我咬定孩子是秦三爷的,说秦大太太会帮我,还承诺我一定能得到我想要的生活。”清亮的声音自屋内缓缓响起,打断了陈氏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解释。   众人错愕地看过去,原来是秦宁之一字不落地将那外室的话说了出来。   陈氏瞬间白了一张脸。   秦宁之却相当坦然镇定,甚至有些无辜地开口:“我只是复述方才她说的话,没错吧?”   没错是没错,只是……   一屋子里知情的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陈氏则死死地盯着秦宁之,眸光像是淬了一层毒液,令人发憷。   至于不知情的,那脸色就更加好看了。   错愕、震惊、恍然大悟、犹疑、试探一时间展现得淋漓尽致。   秦老太太面色铁青,秦玉之更是失手打翻了梨木小茶几上的紫砂茶杯。   ------------ 第三十九章 事故   “你胡说八道什么!”秦玉之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连忙指着那外室质问:“你是不是受人指使才诬蔑我母亲!眼瞧着陷害三叔不成就把主意打到我母亲头上,大房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秦宁之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神色忿然,眼含热泪,好像真遭受了天大的冤枉和委屈。   秦宁之猜她是不知道陈氏的计划的,所以方才吓坏了,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然后迅速做出了判断和选择。   她相信了那外室的话,然后选择把这一切都推到二房头上。   陷害三房不成嫁祸大房,得利者会是谁呢?   这个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的答案,在场的众人又有谁听不出秦玉之的弦外之音?   陈氏面色稍缓,心中对秦玉之这个女儿又欢喜了几分。   玉儿总能在关键时刻扭转局面。   方氏则面色铁青。   “这期间,除了祖母和四妹妹,好像谁都见不着这个女人,她为什么会突然说出那样一番话来,真是引人深思。”秦玉之又不咸不淡地开口,眸中满是意味深长。   “玉姐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方氏气得眼睛都红了。   玉姐儿敢这样指名道姓地诬蔑二房,是欺负她脾气好,欺负老爷不管事,欺负宁之不受老太太喜爱呢!   她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玉姐儿的心思这样歹毒!   秦秀之面色焦急,看看秦玉之,又看看秦宁之,犹豫片刻,还是开口:“二姐姐,这种没有证据的话,还是不要乱说了。”   “我说什么了?陈述事实而已。”秦玉之有些无辜。   “所以,二姐姐的意思是,她是被我或者祖母指使的?”秦宁之指了指那外室,看她的样子非但不生气,还满脸的哭笑不得,似乎秦玉之方才所言都是小孩子的无理取闹。   “我没说祖母!”秦玉之急忙解释。   “哦?”秦宁之眨了眨眼睛,做出一副不解的样子,“二姐姐方才不是在陈述事实吗?事实就是只有我和祖母能够接触这个外室,那不是我就是祖母呀!”   “扑哧”现场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二姑娘方才装傻充愣,没想到四姑娘比她还会装傻充愣。   这若是以前,四姑娘早就吵闹起来了。   秦玉之的脸色却一阵青一阵白,盯着秦宁之的眼神怨毒地要盯出一个洞来。   此时此刻,还有谁会相信她先前是真的想要求得秦宁之的谅解?只怕一切都只是做戏吧,难怪四姑娘迟迟不肯原谅她。   秦老太太没有说话,只是脸色越发难看,盯着那外室的眸子晦暗不明。   那外室心中惊惶不安,一直低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身子却控制不住的发抖。   就在这个时候,孩子被青芽抱了进来。   小孩子的哭闹声打破了现场凝重的氛围,也引起了那外室的注意。   她猛地抬起头,一看到青芽怀里抱着的孩子,就疯了一样扑上去,“岑哥儿,我可怜的岑哥儿!娘在这里,娘在这里!”   方婆子眼疾手快,死死按住了她。   “岑哥儿,我的岑哥儿!”那外室无法动弹,却依旧不停地哭喊,身子也挣扎着往前爬,好像前方的孩子是她现在唯一的救赎。   她生得本就娇小瘦弱,被五大三粗的方婆子压制着,又哭得梨花带雨,看上去颇惹人怜惜。   “母亲,人都在这里,她也跑不掉,孩子就让她看一眼吧!”陈氏面露不忍道。   秦老太太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随后又将目光移向秦宁之,“宁之,你怎么看?”   陈氏被她看得心“咯噔”一跳,可随后又被她的举动刺痛了眼睛。   老太太居然无视了她的话,去询问秦宁之的意见!   老太太不相信她吗?!   陈氏心中惊惶不安,越发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这个家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地!   若不是那死丫头真的有可能治好佩儿,若不是金陵城那位神医实在神出鬼没,她真想明天就叫她堕入地狱!   实在不行,她连佩儿都可以舍弃!   陈氏这边恨得咬牙切齿,秦宁之就淡定多了,她对上秦老太太询问的眸子,点了点头,“看一眼也无妨。”   她想速战速决,所以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跟这个外室多做纠缠。   秦老太太也是同样的想法,再说这孩子跟秦府又没有关系,哪怕这外室再把孩子摔了,那也与秦府无关。   不过本着谨慎小心的态度,秦老太太还是道:“先把孩子给我看一眼,别又弄错了。”   上次的事情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元氏听到这句话,脸色也是一变,她甚至一改在秦老太太面前的胆小怯弱,第一时间冲上去看那孩子。   青芽怀中的孩子肤白如玉、粉嫩可爱,已经停止了哭泣,正啃着手指,睁着两颗黑葡萄般的眼眸好奇地看着四周。   元氏松了口气,“母亲,是她的孩子。”   秦老太太点了点头,示意青芽把孩子抱过去。   “青芽,别让她碰到孩子。”秦宁之出声提醒,她是怕这外室拿这孩子要挟秦府,虽然祖母不会在意,但是她不想连累一条无辜的小生命。   人活着,还是要为自己多积善缘。   她相信善恶因果,否则老天爷又怎么会让她重生,让她有机会亲手撕开这些魑魅魍魉的画皮!   青芽点了点头,慎重地将孩子抱到了那外室面前。   “你看一眼,他好得很,可你若是执迷不悟,他以后能不能好就不一定了。”青芽照着秦宁之教她的话复述了一遍。   那外室果然身子一颤。   她看着青芽怀里粉嫩可爱的儿子,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乱看,待看到她,立刻裂开嘴,露出两颊小巧的梨涡,软软喊道:“娘亲,抱抱!”   她瞬间落下泪来。   真相,她说出了真相,秦府的人就会放过她吗?   那位四姑娘,看着稚嫩,可却跟人精似的,轻易就骗她说出了埋在心底的真相,她难道还要反口吗?   她都已经得罪了大太太,大太太不会再放过她了,她还要再得罪这位四姑娘吗?   若是她说出了真相,这位四姑娘这么聪明,一定能保全她跟岑儿吧!   那外室想着,豁然抬起头来,虽然泪眼迷蒙,但仍能看出她眸光坚定果决。   秦宁之心下稍安。   陈氏紧张地攥紧了手指。   “我……”那外室开口,想要说话,却突然身子一颤,瞳孔迅速收缩,然后瘫软在了地上。   “她,她怎么了?”青芽吃了一惊,因为离得最近,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去查看情况。   “青芽,小心!”秦宁之察觉出了不对劲,赶紧出言阻止,然而还是晚了,那外室已经疯了一样朝青芽扑了过去。   青芽躲避不及,被狠狠撞倒在了地上,巨大的重力冲击摔得她骨头都要散了架,疼痛让她忍不住叫了出来。   她怀里的孩子被她紧紧搂住,虽没摔坏,但也吓得哇哇啼哭。   那外室却恍若未闻,只扑到青芽身边,一个劲去掰她的手,嘴里疯疯癫癫地喊着:“岑儿别怕,岑儿别怕,娘来救你了,娘来救你了!”   周围的人一时间都被吓懵了。   还好方婆子迅速反应过来,没等那外室抱走孩子,就上前压制住了她,把她拖远了一些。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救我儿子,我要救我儿子!”那外室却依旧挣扎着要冲过去,对着方婆子拳打脚踢,状若疯魔,到最后竟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身子不停地抽搐。   周围的人都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她这是怎么了?”秦老太太沉声问道。   “怕是疯病又发作了。”陈氏淡淡开口,语气有不易察觉的轻松和得意。   得了疯病,说出来的话可信么?   秦宁之蹙了蹙眉。   怎么会这样?   她迅速走上前,抓住那外室不断抽动的手腕搭了上去。   “宁之你在干什么?”方氏忙上前去拉她,“很危险!”   秦宁之放下那外室的手,回过头安抚地冲方氏笑了笑,才对众人道:“她是中了毒,大量的寒石散,刚刚见到儿子大喜大悲之下药效正好发作,所以导致她神智恍惚出现幻觉,直至崩溃。”   她说完,不顾神情惊愕的众人,对一旁的丫鬟道:“把她带下去灌水,凉白开,灌得越多越好。”   又转向方婆子,问道:“她有没有吃过什么东西?”   方婆子也被这外室吓到了,怔愣片刻,才回道:“一杯清酒,一碗热饭,都是按照姑娘您的吩咐。”   “酒跟饭菜都是你亲自准备的吗?有没有别人经手过?”   方婆子道:“酒是奴婢贴身带着取暖喝的,没有旁人经手,饭菜是您之前吩咐准备的,老奴跟厨房的人不熟,被刁难了,是三太太身边的双儿姑娘好心替奴婢去要的。”   双儿?   众人的视线都随着秦宁之朝元氏身后的双儿看过去。   双儿脸色一白,“的,的确是我让大厨房准备的,可是我不知道会这样……”   秦宁之见她神色虽慌乱无措,但没有心虚害怕,就知道她不是在撒谎。   ------------ 第四十章 译表哥   “月巧不在么,之前不是一直让她准备的?”   老太太注重规矩,讲求和睦,各房都没有设立小厨房,秦府上下的吃食都是由大厨房准备的。   陈氏管家后,为了笼络人心,彰显公平,特意让其他两房在大厨房安插了人手,二房三个,三房两个。   月巧是二房安排过去的其中一个,也是现在唯一一个还当自己是二房的人。   三房则是全军覆没,全部被陈氏收买。   秦宁之为避免陈氏在吃食上动手脚,饭菜向来是提前让月巧备下的,这也持续了三五日,怎么到了最后关头会被刁难?   方婆子摇摇头,“奴婢不知,今日去的时候,月巧姑娘并不在。”   “你是怀疑有人在吃食上动手脚?”老太太沉吟着问道。   秦宁之抿唇,不置可否。   “来人,去查一查到底是谁准备的那碗饭菜!”秦老太太下令。   她这样相信秦宁之,让在场的人都有些心惊肉跳。   不过鉴于秦宁之这一阵子一系列出人意料的举动,他们又不敢提出质疑。   可心里终究是不平的,替陈氏不平。   一个替秦府操劳了十几年的功臣,难道还抵不过一个小丫头的三言两语?特别是这个小丫头以前可一直不把秦府放在眼里,谁知道她闹这么一出是什么目的?   最重要的是,大太太若是倒了,他们这些受过大太太恩惠的可怎么办?四姑娘心狠手辣,谁知道会不会把他们赶尽杀绝?   秦宁之看着众人神色各异的样子,心中了然。   不过她并不着急。   陈氏的势力在秦府盘踞了十几年,根本不是她一朝一夕能够瓦解的。   可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她总有一天要陈氏尝一尝众叛亲离的滋味。   厨娘很快被带了过来,竟然是三房的人,在人的意料之中又在人的意料之外。   她一口咬定自己没有下毒,无论怎么逼问都不肯松口。   因为没有下毒的证据,她又是三房那边的人,事情一时间僵在了那里。   “或许这一切是三太太自导自演,她是庶媳,在府中一直不受重视,她知道四姑娘最好打抱不平,故意设下这个局把大家都拉下水,这样不仅打击了大太太,还离间了大房二房的感情,两个嫡出的闹翻了,你说谁受益?”   “我看也是如此,别看三太太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指不定都是装的,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才能见人心!”   “……”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声音不大,却恰好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元氏的脸色立刻变了,“你们在胡说什么!我根本不知道!”   秦卯扯了扯她。   现在这个时候还站出来说话不是摆明了给人当靶子!   这件事来得蹊跷,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三房不够聪明不够强大,就如同案板上的鱼肉。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要害他们?   对啊,到底是谁呢?   不仅是秦卯,很多人包括秦老太太都有些迷糊了。   到底是陈氏一手策划?还是方氏暗中栽赃?亦或是元氏一箭双雕?   都有可能,都有可能。   “只有一种可能……”秦宁之望着不远处地一抹青色身影,轻轻开口。   她说过,陈氏那么精明,她不能大意。   所以这十天里,她又出了两次府,因为人脉有限,查出来的消息也有限,唯一有利的消息就是知道了王贵家的要出京。   她立刻写了封信让译表哥帮忙查探,让他绝不能让王贵家的跑了,必要的时候还可以采取特殊手段。   译表哥很给力,没过几天就抓住了想要逃跑的王贵家的,写信来问她怎么办,她暂时不想打草惊蛇,让译表哥先不要轻举妄动,等到必要的时候再把王贵家的带过来。   现在,正是必要的时候。   众人被她说的话一愣,朝她看去,只见她的眉梢眼底满是温柔怜惜,正静静看着不远处的方向,好像是在看什么珍重之物。   众人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只见不远处走来了一个穿青色袍子的少年郎。   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五官精致,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却丝毫不见文弱之气,而是满满的潇洒从容,意气风发。   他手里握着一根马鞭,大阔步地朝前走来,他越走越近,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神采飞扬,看到秦宁之,眼睛一亮,“宁之,人我给你带来了!”   竟然是方家的表少爷。   秦宁之的眉眼越发柔和,她弯唇轻轻笑了笑,“译表哥。”   可话一出口,却是令人忽略不了的暗哑。   众人奇怪地朝她看过去。   只见秦宁之站在原地,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方译问,那里面,全是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有悲痛、有歉疚、有欣喜。   就像是在对待自己弄丢了又失而复得的宝贝。   真奇怪。   方译问也被秦宁之盯得心里发毛,他伸出手在秦宁之眼前挥了挥,“喂,醒醒,哥给你把人带来了!”   这丫头,干吗用这种可怕的眼神看他,被下降头了么?   方译问奇怪地打量她。   秦宁之回过神来,心里的酸涩更甚。   上一世的事,终究是她害死了译表哥,让他的一腔抱负在还没来得及施展的时候就夭折了。   如果不是她,译表哥肯定能有一番作为。他可以当上他梦寐以求的大将军,迎娶他心爱的女人。   她跟译表哥从小就要好,犹如亲兄妹,可译表哥为她做了很多事,她却从未为译表哥做过什么,甚至一直拖累他。   译表哥为了给她打抱不平被晋国公府害得无缘仕途,译表哥为了教训顾景元被军队的侍卫打得奄奄一息,最后,他为了替她讨回公道,被毒死在了晋国公府。   是她害死了他,这一直是她心里的解不开的结。   重生而回,她一直想补偿译表哥,却又不敢见他,怕近情情怯,怕这一世自己还会拖累他,怕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如果不是三婶娘的事,她大概还会一直逃避下去。   所以当初秦玉之拿译表哥说事想毁她名誉的时候她才会那么生气,她不能再给译表哥造成困扰。   流言,太可怕了。   “这丫头,傻了么?”方译问小声嘀咕了一句。   “译哥儿,你怎么会来?不是去了江州吗?”方氏最先回过神来,连忙问道。   “姑母,我前阵子刚回来。”方译问不顾秦宁之惊讶的眼神,朝方氏咧咧嘴。   方氏笑笑,有些尴尬又有些无奈。   其他人都心知肚明。   方译问刚从江州回来,按理说要带点礼物到姑母这儿拜访一下,他年少无知,方家的人总该知道人情世故,可他回来这么久,竟然一次都没有来过。   是根本没想过还是被方老太太阻止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方家不把方氏这个出嫁的女儿放在眼里都是不争的事实。   “真巧,前阵子舅舅也去了江州,回来给我们带了好多礼物呢!”秦玉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方氏的脸色就越发尴尬。   秦宁之也收起了心底那些怅然,冷冷看了秦玉之一眼。   秦玉之被她看得心里发虚。   “译表哥自然也是带了礼物过来的,一份大礼。”   秦玉之:“什么?”   “译表哥,人呢?”秦宁之转向方译问。   方译问看着她眸中清晰可见的怜悯和讥讽,也不怀好意地笑了。   他伸出爪子想拍拍秦宁之的头,一想到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又收起爪子,生硬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咳,马上就到,那老虔婆刁钻得很,几次三番想逃跑,我就用绳子把她捆起来了,怕影响不好,所以让青芽带她坐马车了,随后到,我可真是人道。”   秦宁之“扑哧”一笑。   王贵家的如今不过三十出头,风韵犹存,竟然被他叫老虔婆。   王贵家的知道了怕是要活活气死。   “我在她面前说过好几次,她也气死过去好几次。”方译问知她所想,坏坏地挑眉。   秦宁之看着他精致俊秀的眉目,温柔地点了点头。   方译问一阵哆嗦。   这丫头,吃错药了?   “宁之,你们在说什么?”方氏一脸疑惑。   在场的人都很困惑,只有陈氏像是猜到了什么,面色阴沉。   秦宁之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前世受过的苦难告诉她,做任何一件事都要给自己留后路。   绝境的滋味,没有几个人能懂。   ------------ 第四十一章 后路   “那外室方才不是说一切都是王贵家的指使么?现在她精神失常,有些话也说不清了,我想不如去问一问王贵家的。所以,我让译表哥把王贵家的带来了。”   陈氏的脸色刹那间雪白。   秦宁之笑了,“本来王贵家的应该在去豫州的路上,不巧出京的时候被译表哥撞见。译表哥想起她是秦府的下人,看她鬼鬼祟祟的样子还以为她是偷了秦府什么东西想要逃跑,便把她抓了起来,谁知却阴差阳错帮了我们大忙,还真是老天有眼。”   她淡淡的带着讽刺的话语缓缓响起,谁都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众人一时间神色各异,陈氏的脸上更是惨白一片。   秦玉之的假笑也有些撑不住了。   难道母亲前阵子去韩府,就是去安排王贵家的?   这件事真是母亲做的?   何必呢?   何必念着那点旧情放王贵家的出京,何必要给人留下把柄?   事情败露了,就应该快刀斩乱麻把知情者全都杀了才对!   妇人之仁!   对待秦宁之这祸害也是如此,她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母亲是当家主母,要对付她还不容易?   不过是为了秦佩之那个疯子,不过是念着秦宁之能治好她的病!   然而秦玉之再恨也没有用了,青芽已经和几个婆子押着王贵家的进了屋。   王贵家是陈氏娘家千挑万选出来的陪嫁丫鬟,长相自是上品,就算已经年过三十,也是风韵犹存。   可此时此刻的她,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形容十分狼狈,完全看不清本来面貌。   她一看到陈氏,就扑倒在地上跪着喊救命,看着十分凄惨。   方家的这位表少爷,向来胆大包天,他可不怕惹出人命。   可怜王贵家的,不晓得她这阵子遭受了多大的折磨。   “你们别看着我,我可没折磨她,宁之还让我好吃好喝伺候她呢!是她自己不愿意的,一直大喊大叫,还想要逃跑,幸好被我及时发现,就拿绳子把她捆起来,再把她嘴巴堵住罢了。”方译问摆摆手,表示自己很无辜。   众人:“……”   你把人家手捆起来嘴巴堵住叫人家怎么吃东西?   方译问表示这他可管不着了。   众人又:“……”   “好了好了,既然人来了,那就问一问,是不是她干的。”秦老太太一直默默观察在场众人的反应,此时也已经心知肚明。   陈氏知道自己这一关是过不去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秦宁之这死丫头居然盯上了王贵家的!   她难道一早就知道这件事是她所为?   否则怎么会让人去堵王贵家的?!   这死丫头到底是什么时候学到了这些参天的本事?   陈氏越想越心惊肉跳。   本来整个秦府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一切都朝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可秦宁之的突然改变,打破了她所有的计划!   太不可思议了!   “呜呜呜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们放过我,求求你们……”王贵家的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喊。   根本不用严刑拷打,连日来的折磨已经让她心力交瘁,恐惧至极,生怕不说实话就会有更恐怖的责罚。   可她怕的却不是身体上的折磨,她是怕被再关进黑黢黢的房间里不见天日,没有人跟她说话,不知道下一秒是生是死,她会疯的!   众人看着,默然不语。   使的竟然是和对付那外室一样的手段,都是一点点击溃他们的心理防线。   这是在老太太面前,大庭广众之下,总不能又说她是被吓疯了?   一个如此,两个还是如此。   当老太太傻?   “王贵家的,你怎么能做这种事?你上有老下有小,如今做出这种事,你让他们怎么办?让他们有何颜面在秦府生存?”陈氏先发制人,阻止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秦府现在还是她管家,王贵家的女儿还在佩儿身边伺候,她要想自己女儿活命,就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王贵家的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她知道她是个聪明人。   而且,她这么做,也可以为她方才的惊慌失措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她最信任的人犯下大错,她做主子的,自然关心则乱。   王贵家的闻言,抬头慌乱地看了陈氏一眼,待对上她森冷的眸子,心一颤,立刻跌落了谷底。   完了。   太太不会救她了,太太要放弃她了。   “秦府素来以诗礼传家,不会因为你一人的过错惩罚你的女儿。”秦宁之轻声承诺。   王贵家的看了她一眼,很快低下头来。   她不信任她。   秦宁之看在眼里,没什么情绪。   要陈氏的心腹信任她,她还没那么傻。   她方才那么说,真的就只是她的承诺而已。   王贵家的女儿绿袖,是秦佩之的贴身丫鬟,也是最后唯一一个对秦佩之不离不弃的人。   印象中,绿袖是一个极其聪明大胆的丫头。   她留下她,就跟给秦佩之治病一样,不是因为同情,更不是因为感情,只是因为有用处。   王贵家的伏下身,几乎整个人趴到地上,显得格外卑微渺小,“是奴婢,一切都是奴婢做的!春夏是大姑爷的通房丫头,因为怀了身孕,大姑爷要抬她做妾室,大姑娘整日以泪洗面,奴婢是看着大姑娘长大的,怎么忍心看她受这种委屈,奴婢本是想给她一碗堕胎药的,可是春夏苦苦哀求奴婢,再加之她肚子里又有大姑爷的血脉,奴婢不愿意造下杀孽,所以奴婢放了她,把她安排到郊外的庄子上,还安排人去照顾她,可春夏贪心不足,孩子长大了,她竟然要抱着孩子去认祖归宗,说她想要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奴婢看她只是为了求财,并不是为了孩子的血脉,所以,所以才没有办法出此下策!奴婢也不求三老爷和三太太原谅,奴婢犯下这等罪孽,就算是死了也是罪有应得,奴婢只求能放过奴婢的女儿绿袖,她是无辜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偏偏要找上我爹!在你眼里,我们三房是庶出,活该受欺负是吗?”秦秀之听完后,狠狠瞪着王贵家的,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王贵家的颤了颤身子,还是卑微地伏着身子,生硬地回答:“三老爷文雅俊秀,三太太绵软和顺,所以三老爷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   秦秀之气得满脸通红。   这还是暗着说他们三房好欺负!   秦卯和元氏也都被气了个仰倒。   “你知不知道,滴血验亲当日孩子掉包的事儿。”老太太问她,眼睛却盯着陈氏。   陈氏心惊肉跳,面上却极力保持镇定。   王贵家的依旧毫无感情地答道:“这也是奴婢耍的手段,奴婢在秦府干了十几年,总有些关系在,当日正是三太太房里的绿珠偷偷换掉的孩子,这一切都与大太太无关,那外室是为了能活命,要大太太保全她才这么说的。”   绿珠是王贵家的远方侄女,她是个孤儿,因为父母双亡所以来秦府投靠王贵家的。前两年在大姑娘秦静之的院子里当粗使丫头,后来秦静之出嫁,被分配到了三房当三等丫鬟,也是干了两年,前阵子刚被提拔成二等丫鬟,可以随意进出屋子了。   算算日子,刚好在春夏找上元氏的前几天。   绿珠无依无靠,几乎是拿陈氏当做再生父母,陈氏要她死,她一定毫无犹豫。   原来陈氏也料想过会有事迹败露的一天,竟连后路都安排得如此妥当。   秦宁之不得不承认,陈氏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可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   ------------ 第四十二章 治好了   “春夏是在你到来前不久才招认的,这期间谁都没告诉过你她招认出了大伯母,你是如何得知的?”秦宁之认真问道,好像真的只是因为不解。   王贵家的身子一颤。   陈氏也有一瞬间的慌乱。   “那是,那是因为奴婢早料到了春夏会把大太太拉下水,奴婢太了解春夏了,她就是为了保命不择手段的人!”王贵家的急促地解释。   秦宁之笑了笑,没有反驳。   她也不需要反驳,王贵家的是铁了心要一个人顶罪,她说什么都会被她否认,她不愿意做无意义的纠缠。   但她相信,懂的人,自然懂。   果然秦老太太沉吟片刻,淡淡道:“你说这一切都是你一人所为,这掉包孩子的事,你是怎么联系绿珠的?你要知道,春夏来到秦府后,绿珠被安排去照看她,这期间一直没有离开过内院,你人在外头,怎么传递的消息?还是说秦府之内,有除了春夏以外的人跟你里应外合?”   秦老太太一番话分析得陈氏冷汗涔涔,王贵家的也明显愣住了。   已经拉了绿珠下水,难不成还要再拉一个人下水?   绿珠当她是再生父母,对她言听计从,别人可不会,到时候别牵扯出更多的事情来!   可是诚如老太太所言,她是怎么和绿珠传递的消息?   “飞鸽传书,飞鸽传书!”王贵家的慌乱地解释。   陈氏的脸色已经极其难看。   “一派胡言!”秦老太太用力拍了下桌子,“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   王贵家的身子顿时抖如筛糠。   “母亲……”陈氏有些站不住了。   “谁在门外鬼鬼祟祟!”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秦老太太突然将目光移到门外,厉声喝道。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只见门外磨蹭进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她神色有些害怕,又有些激动,瞧着十分古怪。   众人见她眼熟,便听她上前道:“老太太,四姑娘,三姑娘能开口说话了!”   是了,她是秦佩之身边伺候的丫鬟。   只是她说……秦佩之能开口说话了?   这个消息无异于平地一声雷,将屋子里的人都震得不轻。   三姑娘秦佩之痴痴傻傻了七八年,话早就不会说了,现在居然能开口说话了!   而且方才这丫头不仅禀告了老太太,还禀告了秦宁之。   是因为,秦佩之的病是由秦宁之治的。   四姑娘当初说自己有法子治好三姑娘,原来不是在开玩笑!   众人都不可思议地看向秦宁之。   秦宁之却十分淡定地点了点头:“治了这么久,也该开口说话了。”   我去!这才治了多久?   四姑娘竟然如此大言不惭!   不,不对,三姑娘的确能开口说话了。   四姑娘不是大言不惭,是一言必中啊!   众人这一回是打从心里头佩服秦宁之了,方氏是满满的喜悦自豪,陈氏在震惊过后,也有浓浓的喜悦浮上心头,若不是太过厌恶秦宁之,只怕要拉着她千恩万谢,可饶是这样,她还是对秦宁之多了几分宽容,方才恨得要把她千刀万剐的心情都消失不见了,只想再给她一些时间,让她能尽快治好秦佩之的病。   整个屋子的人,大约只有秦玉之感觉到的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她攥在手心里的帕子都要被绞破了。   “宁之你可以啊!青芽这丫头说你现在靠行医手札就能治病救人,我还不信,没想到你居然治好那秦佩之的疯病,太牛了你!”方译问上前,狠狠拍了拍秦宁之的肩膀以示他的激动和鼓励。   秦宁之也笑眯眯的。   秦佩之能说话了,她的精力可以集中一些了。   至少不用时刻提防着陈氏要害她。   “恩,以后译表哥要生了病,不用去医馆了,可以来找我。”   “我去,你诅咒我生病啊,你个缺心眼的!”方译问扬起手来要打她,可爪子落到她头上的时候就变成了轻轻地拍打,最后索性揉了揉她的头发,“缺心眼的坏丫头!”   秦宁之原本轻松的笑容瞬间凝结,她身子颤了颤,几乎是立刻躲开了方译问的触碰。   方译问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   “男女有别。”秦宁之低下头,仓促地解释。   方译问怔了怔,反应不过来。   秦宁之却是头皮发麻,身子发抖,手和脚也变得冰凉彻骨。   “你这个缺心眼的坏丫头,我喜欢你,我一直喜欢你啊!”一直被她遗忘的声音突然突兀地横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一直被她拼命努力忘却的画面也毫不留情地呈现在了她眼前。   译表哥将她压在身下,不顾她的挣扎胡乱亲吻着她。   顾景元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外,盯着她,眉眼凝结成了冰。   她一辈子都忘不了顾景元看她时冰冷又嫌恶的眼神。   好像她是什么脏东西。   秦宁之的心一阵阵抽痛。   “宁之,宁之!”有谁在她耳边喊她。   秦宁之猛地回过神来,额上已是冷汗涔涔。   “宁之,你怎么了?”方氏见她脸色发白,焦急地询问。   “我没事。”秦宁之吐出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这丫头变得好生奇怪。”方译问眉心紧锁,也是十分担忧。   “王贵家的事先放一放,去看看佩儿吧!”老太太突然说道。   病了七八年的孙女终于有了好转的迹象,秦老太太虽极力克制,但颤抖的双手还是暴露了她激动之情。   秦宁之不想为难一颗慈爱之心,轻轻点了点头。   秦老太太看她的眼神便越发得慈爱温和。   ------------ 第四十三章 计划   自从秦佩之搬进了冷香小筑,这栋小楼还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三姑娘能开口说话的消息就像石子落入湖水,瞬间在秦府内泛起阵阵波澜。   大家都忍不住好奇想要来看看,三姑娘是真的被四姑娘治好了吗?   “怎么样,怎么样?三姑娘真能开口说话了?清醒了?彻底好了?”   “谁知道呢,是三姑娘身边伺候的丫头说的,可把大家伙吓了一跳,不过还没亲眼看见,一切做不得准。”   “或许就是说了几个字,哪能那么快清醒?要知道三姑娘都病了七八年了,那么多大夫看过都说治不好,四姑娘有那么神?”   ……   “谁说没有!我姐姐可厉害了,除了她,你们谁知道滴血验亲是不准的?”稚嫩的语声突然响起,把聚在院门外围观的下人们吓得不轻。   “文少爷!”丫鬟们看到来人,松了口气。   原来是文哥儿听到了消息,也赶了过来。   “你们不准说我姐姐坏话!”文哥儿板着一张小脸,神色愤怒。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   文少爷这是怎么了?他不是一向都讨厌四姑娘么?这怎么维护起她来了?   像是猜出她们心中所想,文哥儿生硬道:“她是我姐姐,就算不好也只有我一个人能说!”   几个丫鬟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推开她们,“让开让开,再在背后嚼舌根我就让祖母发卖了你们!”   丫鬟们吓得四散而逃。   文哥儿进了小楼,此时秦佩之的屋子外已经挤满了人,比方才院子外面的情形还要夸张。   不过却没有叽叽喳喳的讨论声,现场很安静,静得能听到里头传来的秦佩之磕磕巴巴的说话声,“宁、宁之,祖、母,母、亲……”话虽然说得困难,但吐字清晰,并且喊出口的称呼准确无误。   “佩儿,你真的会说话了!”陈氏的惊呼随后传了出来。   “佩儿,你总算好了,你总算是好了!”秦老太太语声哽咽,显然也很激动。   “三姐姐,你还记得多少事?”冷静理智的声音,是秦宁之。   她治好了秦佩之,可以名声大显,却没有很激动,而是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她是在确认三姑娘有没有好全了。   这是医者的本分。   四姑娘果然稳重了。   对啊,秦佩之还记得多少事?   她还记得多少不该记得的事?   秦玉之浑身发抖,恐惧和愤恨令她现在无法喘息。   她没想到秦宁之居然真的治好了秦佩之,居然能让秦佩之思路清晰地开始说话!   这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秦宁之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   秦佩之怎么能够痊愈!   她会全部记起来吗?   记起她把她推下假山!   记起她把她扔到湖里!   她不能记起,她怎么能记起!   她要记起来,她就完了!   “你是,四妹妹,你……很好。”秦佩之一字一顿地回答。   思路清晰,吐字标准。   这是大喜事啊!   这是大喜事吗?这不是!   秦玉之再也受不了,她推开门冲进了屋子,“佩儿!”   之前有个还算有些本事的大夫说过,秦佩之是受了刺激,要想让她好,就不能让她再受刺激。   所以她会忍着厌恶偶尔来这冷香小筑看一看她。   她清楚地知道,让秦佩之受刺激的对象就是她。   她不能让秦佩之有任何好转的可能。   “三姐姐!”文哥儿见状,也蹭蹭蹭地跑了进去。   原本还在仰着头求秦宁之表扬的秦佩之身子一颤,惊恐又害怕地朝门外看过去。   这张一模一样的脸令秦玉之心里发堵。   “佩儿,你能说话了?你真的好了?”她装作激动地朝秦佩之走过去。   “啊!”秦佩之尖叫一声,紧紧抱着了秦宁之,“宁之,我怕,宁之,我怕!”   她反反复复地说着,整个人显得慌乱又无助。   “玉儿,你在干什么?”陈氏气急,“不是让你不要进来,你吓到你妹妹了!”   秦老太太也冷着脸,虽然没说话,但看着秦玉之的眼神却清清楚楚表明了她的不满。   秦玉之的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哪怕经营了十多年的形象化为泡影,她也不能背上残害手足的名声!   秦宁之一面拍着秦佩之的背轻声安抚她,一面淡淡地扫视秦玉之,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   “好了,你先出去!”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陈氏率先站出来解围。   秦玉之见秦佩之浑身发抖,一时间像是说不了话了,便放宽心,点了点头,“母亲,我只是太激动了,不是故意的。”   陈氏无奈地挥挥手,显然是信了她。   秦宁之也没有多说什么。   有些事情,就要等到真相揭开的那一天才有趣。   现在越是信任,将来伤害越大。   她何必要剥夺了这份乐趣?   秦宁之抚摸着秦佩之的发丝,默默地想。   文哥儿看了看落寞的秦玉之,又看了看温柔安抚秦佩之的秦宁之,犹豫片刻,还是朝秦宁之跑了过去,“姐姐,三姐姐好了么?”   秦玉之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好,很好。   祖母、母亲、秦秀之,现在就连文哥儿都向着秦宁之了!   她秦玉之这么多年的经营还敌不过秦宁之几个月的手段!   这显得她像个笑话!   他们会后悔的!   她会叫他们后悔的!   “入画,你去问问誉表哥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没准备好,我不能再等了,我等不下去了!”   回了院子,秦玉之收起了知书达理的面具,神色狰狞,目光凶狠。   秦佩之是被吓到了,索性并不严重,还是能够正常说话。   秦宁之将她哄睡后,对陈氏道:“三姐姐现在刚刚恢复,受不得一点惊吓,要想她尽快痊愈,恢复正常的生活,以后就不要让闲人进出了。”   这个闲人自然包括秦玉之。   陈氏的脸色有些难看,可她现在有求于人,又受过金陵城那位神医更刻薄的对待,也就释然了,“好,我会照办。”   “你就别办了。”秦老太太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让墨云来。”   陈氏的心“咯噔”一跳。   什,什么意思?   秦宁之也惊讶地望过去。   秦老太太还是面无表情,只是看向陈氏的眼神多了一分失望,“王贵家的是你一手带出来的,还得了你的信任陪嫁去韩府,现在她犯下这种事,你觉得你没有一点责任吗?”   “母亲……”陈氏惶恐又无措,“我只是……”   秦老太太却铁了心,根本不听陈氏的辩驳,“这件事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暂且闭门思过吧,府中上下的事暂时交给墨云处理。”   陈氏的脸上血色褪尽。   秦宁之已经恢复了镇定,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好像理所当然。   这当然是理所当然,这都是她算计好的。   况且,她要的,远不止于此。   暂时代理府中事务,这能说明什么?   这只能说明祖母对陈氏有些失望,顺便想要探一探母亲的本事。   她要的,是将陈氏彻底驱逐秦府,要二房完全掌控秦府人事。   她只是没想到,祖母这么爽快。   当然,这是好事。   屋子里的对话外面的人也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都没人敢说话。   四周静得只能听到呼吸声。   众人都有些无法反应。   老太太这是要让二房掌家?   怎么突然会这样?王贵家的事这么严重?   老太太不是一向最喜欢大太太么?   大太太以后怎么办?还能再管家么?   二太太呢,二太太是会推辞还是答应?   他们要不要现在就去跟二太太搞好关系?   就在众人思绪天人交战的时候,女孩子清亮柔软的语声轻轻响起,“好啊!正好我也可以跟着母亲学管家,书闲郡主说,我们这么大年纪的姑娘家都要学着如何管家了呢!”   我去,四姑娘这是干啥呢!   二太太都没敢应承下来的事你倒替她答应了。   再说你不是一向不爱在内宅晃悠么?说什么满肚子弯弯绕绕的女人最是无趣,根本不想与之打交道,还说账本册子这些鬼画符的玩意儿看着就想睡觉,不如打一套拳来得有意义。   “学习驭下之术、管家之道有什么用?倭寇来了,你们谁能上阵杀敌?还不是被人像蚂蚁一样捏死,那些琴棋书画和三从四德更是狗屁不通,不过是讨男人欢心的东西,而男人的欢心还不如拳头来得可靠!”   要知道四姑娘可是说出这一番惊心动魄话的人呀!当时二太太都被吓晕了,老太太也被气得半死。   可现在,四姑娘主动说要学管家?   这段时间以来,四姑娘是真变了不少。   要不是她的一些行为举止还能看出以前的影子,他们真要怀疑四姑娘被借尸还魂了   ------------ 第四十四章 年少轻狂   秦老太太却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们宁之这是急着嫁人了?祖母可要把关的哦!”   众人更是错愕。   老太太的意思,是要插手四姑娘的婚事?   这可不得了,二老爷虽官拜三品,但毕竟是一介武夫,二太太又不擅于交际,倒是老太太八面玲珑,在这京中的内宅圈子里颇有些声望。   有老太太插手婚事,那四姑娘的将来可不用愁了!   方氏喜出望外,连忙跑进屋子里,眉梢眼底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之情,“万望母亲多多关照。”   秦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宁之既然要学,就好好教她。”   方氏此刻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哪里还有方才一点的惊慌无措,立刻点点头,“母亲尽管放心。”   这就是答应了要代替大太太暂时管家?!   陈氏的脸上惨白一片,身子也摇摇欲坠,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众人也是神色各异。   “好了,佩儿睡着了,都出去吧!”秦老太太一面牵起秦宁之的手,一面出了屋子。   老太太的手带着岁月风霜的粗糙和温暖,秦宁之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当天夜里,王贵家的就服毒自尽了。   疯疯癫癫的春夏也于第二天一早被丫鬟发现死在了窗户边,据说她是想逃出去,又没有力气,结果被活活冻死的。   当然真相如何谁也不知道,也没有那个必要知道。   春夏只是一颗棋子,现在成了弃子。   秦老太太知道后也没有追查真相,只是叫人把她和王贵家的一道埋了,至于那个孩子,则让陈氏亲自去交给韩府。   “静姐儿嫁去韩府三年未有身孕,我知道你担心静姐儿被夫家厌弃,既然这孩子生母已死,你就让静姐儿将他过继到名下,也算是有个依靠。他年纪还小,只要姐儿好好待他,跟亲生子并无差异。”老太太这样对陈氏道。   就这样,秦卯外室一事终于了结,陈氏虽然没有被直接供出来,但大房也是元气大伤。   三房却因此跟二房更为亲近,元氏时不时就带着秦秀之过来坐一坐。   不过方氏刚接手中馈,异常忙碌,常常神龙不见首尾,元氏寻不着她的人,只能让秦秀之去跟秦宁之多接触培养感情。   “现在你四姐姐可跟以前不一样了,你要好好讨她欢心,将来才会有好日子过。”单纯如元氏,也知道陈氏这次之所以栽了这么大一个大跟头,跟秦宁之脱不了干系。   偏偏秦宁之又是能治好秦佩之唯一的希望,陈氏不能对她怎么样,一腔恨意只能往肚子里咽。   秦秀之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纵然觉得秦宁之救了三房,但十年来根深蒂固的印象令她并不敢与秦宁之太过亲近。   今日阳光明媚,秦秀之拗不过元氏的坚持,带着绣活来找秦宁之玩耍。   守门的婆子虽然认识她,但还是将她拦下,不容分说道:“五姑娘稍等片刻,老奴进去通报。”   秦秀之点点头,心里并没有什么情绪,反而觉得秦宁之驭下有道,将整个清宁院乃至二房上下的人都教导得服服帖帖,不敢有丝毫懈怠。   如果三房能有这样的严谨,又怎么还会出现孩子被掉包的事儿。   片刻之后,守门的婆子出来了,对她的态度已经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五姑娘里面请,四姑娘刚刚炖了杏仁酪,邀请您进去尝一尝呢,文少爷也在。”   秦秀之诧异,“杏仁酪?”   守门的婆子一边将她迎进门,一边点头,还不忘叮嘱:“这是四姑娘第一次尝试,五姑娘一会儿可要给些面子。”   “我的意思是,这杏仁酪是四姐姐在清宁院做的?”   守门的婆子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脸上立刻露出得意之色,“现如今二太太管家,说是要调整秦府沿用下来的一些制度,给各房分配小厨房就在其中,前阵子也已经得到了老太太的同意。”   秦秀之恍然大悟。   这肯定不是二伯母的意思,若是二伯母,就不会先在清宁院开设小厨房,而是为了公平起见,在祖母同意后就将这件事告知各房。   这是四姐姐的意思。   四姐姐这么做,是因为绿袖背叛的缘故吗?   秦秀之心里有些感动。   她被丫鬟领着进了屋子,秦宁之正端着一碗杏仁酪从小厨房走进来。   她穿了一件藕荷色的缠枝海棠对襟小袄,下着一条淡粉色的月华裙,难得素净的打扮,看到她来了,脸上立刻扬起亲切的笑容,眉眼弯弯,面若芙蓉,瞧着让人十分欢喜。   秦秀之怎么也无法把眼前的女孩子跟以前那个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讨厌鬼联系起来。   她是什么时候变了的?   秦秀之想起秦玉之的话,陷入了沉思。   “秀儿,愣着干什么?快来尝尝我做的杏仁酪。”秦宁之热情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秦秀之回过神来,对着秦宁之一笑,“好。”   文哥儿迫不及待地爬上了凳子,端起碗就往嘴里送,“我最爱吃的杏仁酪!”   “小心烫着!”秦宁之连忙阻止他,“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哦。”文哥儿悻悻地放下碗,接过秦宁之递过来的勺子,乖乖地舀了一口放进嘴里。   秦秀之看得不可思议。   “还不错,就是没有母亲做的好喝。”文哥儿喝完,煞有介事地做了评价。   “就你话多。”秦宁之对他翻了个白眼,又笑容满面地招呼秦秀之,“秀儿,你也喝。”   秦秀之点点头,坐到文哥儿对面也端起一碗杏仁酪。   味道不错,不像是第一次做的样子。   秦秀之压下心头的好奇,抬起头对秦宁之道:“四姐姐,过几天就是上元灯节了,你有什么准备吗?”   “准备什么?”秦宁之掏出帕子擦了擦文哥儿的嘴角,满不在乎道:“今年我不准备参加上元灯节。”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顾景元在上元灯节前会回来,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但上一世她和顾长宁一起过上元节的时候听她抱怨过顾景元不肯陪她出来逛灯会。   安全起见,她还是少出门微妙,尤其那日人多,指不定就碰上了。   她没有自信自己面对顾景元时能够保持镇定。   秦秀之一愣,随后才有些尴尬道:“若是四姐姐不嫌弃,可以跟我们一起逛。”   秦宁之也是一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   她笑了笑,“与你们无关。”   “姐姐,上次的事,对不起。”文哥儿咬着勺子,目露歉疚。   秦宁之摸了摸他的头,“没关系啊!”   文哥儿,真的没关系,姐姐亏欠了你们太多太多,总要一点点偿还的,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从今以后,姐姐会保护好你们,总有一天,姐姐会得到你们全心全意的信任。   “那姐姐就跟我们一起去参加花灯会好不好?”文哥儿拉过她的手,撒娇,“文哥儿想要姐姐和我们一起去!”   秦秀之也附和着,“是啊四姐姐,若是书闲郡主没有空闲,我们就一家人一起去。”   她特意说了“一家人”,是因为之前秦宁之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她们是一家人。   秦宁之没办法再推辞,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我们明日就可以去外面挑选制花灯的材料了,今年四姐姐一定可以一鸣惊人,赢了那孙婉莹!”秦秀之高兴地说道。   京城的花灯会不仅是观赏的,还有比赛的性质在。   每家每户都可以制作花灯参展,最后再评选出一个名次,得了第一名的不仅可以获得白银三千两,还可以获得皇后娘娘的题字。   因此每年参加这项比赛的人非常多,有的是为了银子,多为平民百姓,有的则是为了皇后娘娘的题字,多为大家闺秀。   秦宁之虽然对制作花灯这种事没兴趣,但她是个要强的人,特别是去年拔得头筹的人是她的死对头――户部尚书之女孙婉莹,她在家气得银牙都咬碎了,口口声声说过要在今年花灯会上挫一挫孙婉莹的锐气。   当然这些话原本秦府上下的人都是当笑话看的,包括秦秀之。   孙婉莹是什么人?那是跟书闲郡主一样在盛京城里响当当的大人物。   不过人家是声名远播,不是臭名远扬。   人人都传她有倾世之才、倾国之貌,与那晋国公府的二公子一道被称为京城双绝。   去年上元节后她还被皇后娘娘赐婚给了誉王世子,于今年五月就要正式入主东宫。   所以,区区一个三品武官的女儿,名声还不是很好听,拿什么跟人家比?   可现在,事情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四姐姐,说不定真能赢了孙婉莹。   秦宁之失笑。   孙婉莹是什么人?若不是秦秀之突然提起,在漫长的岁月里,她早已经把这个人忘了。   不过是年少轻狂的冲动。   她与孙婉莹结下梁子,是因为一年多年百花春宴,孙婉莹和尚书夫人目中无人,瞧不起她的出身,甚至还出言羞辱母亲。   当时她气急,遂抓了几条蛇去吓唬她们。   她跟书闲郡主的友情始于此,跟孙婉莹的梁子也始于此。   后来孙婉莹成了世子妃,她突遭变故,这些年少时的“怨恨”早已经随风而散,变得不值一提。   ------------ 第四十五章 出门   不过这些事秦宁之是不会跟秦秀之说的,她只是点点头,“好,明天我们出门去买制花灯的材料。”   秦秀之笑了笑,垂在身侧的手却紧张得攥了起来。   文哥儿得到满意的答案,高兴地跳下凳子,“说好了哦,我去练拳了!”   看着小人儿一阵风似的跑远了,秦宁之无奈地摇了摇头。   “练拳?”秦秀之惊讶地望着她。   这是要让文哥儿习武吗?   秦宁之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秦秀之更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这祖母知道吗?   四姐姐居然敢瞒着祖母教文哥儿练武!   难怪文哥儿近来与四姐姐这般亲近,都不常去二姐姐那边了。   “文哥儿虽然年纪小,但也不是谁给他糖吃就跟谁跑的,秦宁之一定是做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儿。”   秦秀之想起秦玉之的话,心头微震。   这个不为人知的事就是背着祖母教文哥儿习武吗?   祖母做梦都想着文哥儿能考取功名给秦家的列祖列宗争光,要是知道四姐姐教文哥儿习武,一定会气坏的。   四姐姐必定会受到惩罚。   “你不会说出去的,是吗?”秦宁之望着她,轻声询问,可表情却看不出丝毫紧张。   秦秀之的心“咯噔”一跳,连忙摆手,“不,我不会说出去的。”   秦宁之扬唇笑了笑,“我相信你。”   秦秀之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四姐姐说相信她,是真的信她还是在试探她?   “那,那文哥儿练拳是为了什么?”秦秀之想了想,鼓起勇气问道:“文哥儿是要跟二叔一样从武了吗?”   “还不知道,看以后的情况。”秦宁之在她面对坐下,“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文哥儿以后不会考科举,他根本不是读书的料,没有必要浪费时间。”   她的表情平静又淡定,丝毫没察觉出自己说的句话有多吓人。   祖母要是知道了,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四姐姐是真不要命还是有后招?   四姐姐现在把这件事告诉她,她若是知情不报,今后被发现了就是同犯,也要受到牵连。可她若是说出去了,她怎么对得起四姐姐对三房的救命之恩?   秦秀之急出了一身的冷汗。   就在她天人交战之际,青瑶匆匆步入了屋子,打断了她的思绪。   “姑娘,夫人让您过去呢,说有重要的事跟您商量。”   “知道了。”秦宁之站起身,拂了拂裙摆,转头对秦秀之一笑,“秀儿你随便坐坐,我去去就来。”   秦秀之对上她的笑颜,忐忑不安地点了点头。   她总觉得,四姐姐是故意的。   秦宁之真不是故意的,她原本也不想让清宁院之外的人知道她教文哥儿习武的事儿,不过刚刚文哥儿说漏了嘴,她索性顺水推舟,试一试秦秀之是否真的能够信任。   现在毕竟不是上一世,她对秦秀之有共患难的感情,秦秀之未必把她当亲人。   至少她能确定在秦玉之和她之间,秦秀之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秦玉之。   要想让秦秀之彻底站在她这边,不光要做三房的救命恩人,适当的时候,也要把秘密暴露给对方看,表明对对方的信任。   不是有一句话说,同流合污的感情要更比君子之交更牢靠吗?   方氏这几天都在对账本看册子,忙得脚不沾地。   她接手管家权也有好几日了,可是进展并不顺利,因为整个府中大多是陈氏的人,她们得了陈氏十几年的好处,并且坚信着陈氏能够再次翻身,所以对方氏这个只是暂管几天的二太太有本能的敌意。   这些人碍于老太太不刁难方氏已然算厚道,更别提配合帮衬了。   所以方氏处理起府中事宜举步维艰。   可因为不想被人看二房的笑话,她只能死撑着,已经好几夜没合过眼。   秦宁之在想办法解决这件事的同时更加坚定了要彻底夺到管家权的决心。   否则她们二房在府中就永远只是陈氏的棋子。   她一直想找个机会跟方氏说清楚。   否则方氏还天真地以为陈氏是什么好人呢!   秦宁之踏入了墨香居。   这几天一直在书房忙碌的方氏竟然破天荒地站在门外等她。   看到她来了,连忙招手,“宁之,快,快跟母亲出一趟府!”   方氏看上去很焦急。   秦宁之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忙问道:“怎么了?”   方氏却答:“城西的法华寺来了一位得道高僧,今日开课讲经,正午之前就结束了,我们要尽快赶过去。”   秦宁之松了口气,却又诧异,“母亲什么时候对这些感兴趣了?”   母亲可一向不礼佛的。   方氏被问得有些尴尬,支支吾吾地解释,“你前阵子不是生了病,母亲替你去求了一张平安符,你看现在你好了,证明这烧香拜佛还是挺灵验的。”   秦宁之现在确定不是出了什么事,而是方氏想要制造出什么事。   她是该说破呢还是顺着母亲的意思来?   秦宁之正兀自纠结,方氏却不给她怀疑的机会,拉住她的手就往院子外走,“来不及了,今日我们就在法华寺用午饭。”   秦宁之被拽得出猝不及防,为了避免摔倒,只能极力配合。   唉,算了算了,既然母亲要玩,她就做一个孝顺的女儿。   况且她很清楚母亲的脾气,虽然大部分时候绵软温和,可一旦倔起来,那是十匹马都拉不回来的。   这一世,她不想再跟母亲对着干惹她伤心难过。   她们出了二门,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   秦宁之有些诧异,诧异于母亲焦急的程度,诧异于母亲居然这么快能调动下人。   这几天母亲办一件事下人们都是拖拖拉拉,能一个时辰办好绝不提前到一刻钟。   这也是母亲这几天疲惫不堪的原因。   这马车,真是母亲调动的?   还是另有其人?   秦宁之上了马车,想要问方氏,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变成,“母亲最近如何?管家可还辛苦?若是辛苦,女儿可以帮忙一二。”   方氏并不想让秦宁之担心,只笑着道:“我现在这点算什么,才刚开始呢!不过也因为这几天,也让母亲明白了你大伯母平时有多辛苦多不容易。”   秦宁之听得直皱眉头,“大伯母可不辛苦,她油水捞得特别足,然后全都贴补给了她娘家的哥哥。”   “小孩子休要胡说!”方氏连忙捂住她的嘴,又警告坐在她两侧的青瑶青芽,“不准再有人在姑娘面前说这种挑拨离间的话,要让我知道了,连人带着你们一起发卖!”   青瑶青芽有苦说不出。   这都什么事啊,姑娘这么精明,谁敢在她面前说这种话,不想活啦,这明明是姑娘自己查出来的好不好?   她们巨冤啊   ------------ 第四十六章 相亲   秦宁之掰开方氏的手,郁卒道:“母亲难道还认为大伯母是个好人?”   “你大伯母可从来没有亏待过你。”方氏有些气秦宁之不识好歹。   秦宁之更气方氏识人不清,,“母亲,您难道还不明白吗?三叔的事是怎么发生的?俊哥儿是怎么被掉包的?现在整个秦府都是陈氏的人,包括我们二房都有她安插的眼线!要不然您以为您刚接手管家为什么这么困难?几乎举步维艰?您又认为为什么我要让您先不把安排小厨房的事说出去,要在我的院子里先实行?您莫不会以为我是在跟您使小性子吗?”   方氏不说话。   “那是因为一旦您把这件事说出去了,就又会跟你之前说过的所有事一样无疾而终。您难道没有看出来有人在背后阻碍您管家?这一双无形的手,若没有十年八载的人脉安排,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整个府中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两人,一个是祖母一个就是大伯母!”   “这就是你前段时间要母亲肃清清宁院的目的?你认为咱们院子里有你大伯母安插的内贼?”方氏总算反应过来了。   “是。”   “宁之,母亲知道你变了,变懂事,变聪慧了,变得体了,可什么时候你变得这样复杂?你要知道,你这十二年来,你大伯母可从来没有亏待过你,哪怕你前几日一直跟她对着干,她也还……”方氏说着突然停下,很失望地看着秦宁之。   秦宁之只想冷笑,“亏待?母亲认为大伯母的纵容叫没有亏待?好,我不跟母亲争论这些,我只问母亲,你要如何解释春夏的事儿?不要告诉我,您真的认为这件事是王贵家的一手策划?大伯母真如母亲所想的那样无辜吗?”   方氏再天真也不会认为春夏的事与陈氏无关,她只是道:“那只是你大伯母为了你大姐姐关心则乱,身为一个母亲,她那么做虽然不对,但目前能够理解。再者,如果你大伯母真如你所言是心狠手辣之人,当初就不会让春夏顺利生下孩子。”   秦宁之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再和方氏沟通。   幸好她之前没有贸贸然跟母亲说陈氏的事,否则母亲就要以为是她有问题了。   她得想个办法让母亲彻底看清陈氏的真面目。   这陈氏也不知道是母亲吃了什么迷魂药?母亲居然这么帮她说话!   秦宁之正在郁闷,方氏已经调整好情绪,对她道:“你一个孩子,怎么会懂大人之间的事儿?你大伯母对你三叔的确不厚道,对你却是没的说,当然,你也救了佩儿,所以是你应得的。”   什么应得的?   陈氏又想出什么鬼花招忽悠母亲?   “我……”   秦宁之话音未落,方氏已经拉过她的手,“先不说你大伯母,倒是你,怎么又和你译表哥走那么近?你今年十二了,不知道男女有别么?”   自从那一日方译问帮了秦宁之的忙之后,隔三差五就会来秦府找她玩耍,方氏知道后很不满,替她拒了好几次。   秦宁之也才知道方译问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秦府找她,是因为方氏的缘故。   方氏不愿意她和方家的人走得太近。   方家毕竟是她孩提时代最不愉快的回忆。   “母亲,我对译表哥,就只有兄妹之情。”秦宁之并不想方氏难过,也不想再伤害方译问,她尽量用冷静平和的语调说:“可我和译表哥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虽说男女有别,但严防死守也太过不近人情。”   方氏的态度却很坚决,“总之,你到了说亲的年纪了,男女大妨不得不注意。”   秦宁之看着方氏的表情,轻轻皱了皱眉。   她想她大概知道在法华寺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了。   相亲。   果然,秦宁之在抵达法华寺后,证实了心中的猜想。   法华寺后院的一间厢房内,有一名身穿绛紫色绣折枝月梅褙子,鸦青色月华裙,三十出头的妇人正笑容满面地望着对面的女孩,然后用惯用句式道:“这就是您的女儿?长得可真标志,今年多大了?”   她看的是秦宁之,话却是对着方氏说的。   “十二了。”方氏也连忙作答,又给秦宁之使了个颜色,“宁之,快叫李夫人。”   秦宁之真的觉得这样的相亲无聊且无趣。   母亲迫不及待地带上她来见面,对方却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李夫人。”她还是柔顺又乖巧地福了福身,然后脑子在飞速搜寻有关这位李夫人的记忆。   “诶,秦夫人好福气,有这样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李夫人依旧笑着,看上去似乎就是长辈对待晚辈的欢喜,可秦宁之还是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种类似于鱼儿上钩的窃喜。   这个李夫人,她没有太直观的印象,上一世应该没有见过她。   不过她听起来很耳熟。   “哪有李夫人好福气,听说令公子在国子监经常被先生夸赞,说是将来前途无量!”不会交际的方氏也难得嘴甜了一回,想来是做了功课才来赴约。   可她方才看上去如此紧急,不像是和李夫人约定好的样子。   所以她先前的猜测又一步得到了证实。   这一切都是陈氏在其中牵线搭桥。   一来,陈氏想让她尽快嫁出去,这样她就没有资格再来管秦府的事了。   二来,陈氏给她介绍的对象,能好到哪里去?她只是想博个名声,再拿回管家权的那天继续呼风唤雨。   秦宁之想着,眸中划过一丝讥讽。   陈氏啊陈氏,你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她正愁该如何彻底废了祖母对陈氏的信任,没想到她就自己撞枪口上了。   这可真是自讨苦吃。   秦宁之将视线移到李夫人身上,心中冷笑。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个李夫人,是吏部李侍郎的夫人,她有一个儿子,也就是母亲口中前途无量的李公子,名叫李志。   这个李志表面看着跟大多数人一样,平凡无奇、默默无闻,可他骨子里却暴戾成性,常常殴打府中下人,甚至有收集人皮的变态癖好,李府的许多丫鬟都遭过他的毒手,死得无声无息。   不过李府将这件事隐瞒得很好,若不是上一世李志娶了西城兵马司的女儿,武功高强逃脱了李志的掌控,并且将李志的罪行公布于众,怕是没人知道他的前几任夫人是如何惨死的。   ------------ 第四十七章 揭穿恶行   她会知道这件事也是顾景元告诉她的,当时他帮忙衙门的卷宗编写。   “太可恶了!这种人渣就应该把他大卸十八块!”她听说这件事,气得暴跳如雷,都忘了顾及在顾景元面前的形象。   顾景元却难得有了笑意,甚至还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发丝,“好了,别气了,他已经得到惩罚了不是吗?”   “还有李侍郎和侍郎夫人,知情不报,故意坑害好人家的姑娘,也应该千刀万剐!”她继续愤愤地说道,脸颊却有些泛红。   顾景元揉乱了她的头发,“真是个傻丫头,李侍郎背后是什么人?不过是家中出了逆子,闭门思过即可,要想他死?没那么容易。”   “那些无辜的姑娘白死了?李侍郎有意放纵,接二连三地祸害好人家的姑娘,比那李志还要恶劣!”   “有些时候,有些事,不是光凭着一腔热血就能办成的,你要记住,在你没有足够的能力时,不要以卵击石,更切忌多管闲事。”   顾景元难得和颜悦色跟她说的道理她一直铭记于心。   以至于后来她为了找寻父亲身死的真相身陷囹圄,也一直在想,她父亲的死,在顾景元眼里是不是也只是不值得冒险的闲事?   她的身败名裂,在顾景元眼里是不是也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污点,根本不值得费心去调查真相?   “宁之,宁之!”有谁在耳边喊她的名字。   秦宁之回过神来,正对上方氏焦急的眸子。   “李夫人在问你话呢!”方氏冲她挤了挤眼睛。   秦宁之深深吸吐一口气,才转头对着李夫人莞尔一笑,道:“李夫人,小女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夫人一怔,旋即点头,“无妨。”   秦宁之的笑容更加甜蜜,她倾身,附在李夫人耳边低语,“李夫人,我知道您是想要为令郎找一个武功高强的夫人可以制住他,初衷是好的,可是您有没有想过,若是我被令郎杀了,您该怎么跟秦府交代?小产?还是失足落水?”   这些都是李家曾经为李志那些无故死去的夫人找过的借口。   李夫人的脸色刹那间雪白。   “你,你……”她惊恐地望着秦宁之。   秦宁之依旧笑得热情甜蜜,可一双眸子却犹如深潭湖水深不见底。   她缓缓道:“我劝李夫人知难而退,不要想着去祸害别人家的好姑娘。您家里的丫头怎么死的没有谁会在意,可是一旦李公子娶回去的妻子死了,就不是这么好交代的了,为了李公子的亲事,您是打算赔上整个李府吗?”   李夫人见鬼一样看着秦宁之。   秦宁之已经收回身子,用口型说了一句“好自为之”,才转头对着方氏盈盈一笑,“母亲,您继续和李夫人说话,我出去走走,等到了午膳时间就回来。”   今日他们是来法华寺用斋菜的,无论李夫人还待不待得下去,反正那个灰溜溜逃走的人,不会是她。   至于李志,她会找一个适当的机会把他的恶行揭发出来。   而那个急切地想把她推入火坑里的人……   呵呵,她会一笔一笔跟她把账算清楚。   法华寺是先帝在时修建的寺庙,专供达官显贵来上香参拜,人烟相对稀少,再加之现在寒冬,寺庙后面栽种的红叶碧桃尚没有盛开,只有光秃秃的泥地和几从枯竹。   因此秦宁之一路上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只在抵达后山时,看到两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神色匆匆地从她身边跑过去,像是遇上了什么事。   秦宁之并没有在意。   “姑娘,夫人刚刚是在给您说亲?”行至后山僻静处,青芽环顾四周,确保没了人,才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秦宁之欣慰于青芽的改变。   这要是以前的青芽,是决计看不出来的,就算看出来了,也憋不到现在,怕是当场就要大惊小怪让她难堪了。   看来她的教导还是有用的。   “那个什么李夫人,奴婢觉得她不太好。”青芽犹豫片刻,又鼓起勇气说道。   秦宁之侧目,“哦?为什么?”   “她看您的眼神,让奴婢觉得很不舒服。”青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急得脑门直冒汗,“总之,总之就是不怀好意!”   秦宁之失笑,又转头去看青瑶,“你怎么看?”   青瑶就沉稳许多,她沉吟片刻,才分析道:“奴婢也觉着这件事蹊跷,普通人家说亲哪能这么随便,就算只是相看,也得请保山上门来说项,更何况如果是说亲,那不仅是他们看咱们,咱们也要看他们。可方才那么长时间都不见李少爷,夫人却也没有半点生气,还很满意的样子。这可是您的终身大事,夫人不会这么草率的。所以奴婢觉得,肯定是有人在夫人面前说了什么,夫人才会急匆匆地带姑娘您过来。”   “不错。”秦宁之满意地点了点头,“短短的时间内能看出这么多很不容易了。”   青瑶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又继续道:“方才青芽说那个李夫人看上去不对劲,奴婢也是这么觉得,按理说这是咱们夫人不打一声招呼就过来了,是咱们冒犯了她们,可看李夫人的样子,竟然比夫人还要殷勤,像是迫不及待地要娶您进门。奴婢不是说姑娘您不好,只是,只是您和书闲郡主走得近,在京中那些名媛圈子里头素来受人嫉妒,被人闲言碎语说过几句,李夫人焉会不知道?她这样子,奴婢倒怕这李少爷是有什么隐疾。”   秦宁之不由笑弯了腰,“青瑶啊青瑶,你这张嘴,不去说书可惜了。”   青瑶闹了个大红脸,却还嘴硬,“奴婢这叫近朱者赤!”   青芽则是一头雾水,“姑娘,青瑶的意思是有人撺掇夫人让您嫁给李少爷吗?是谁?”   秦宁之提醒她,“母亲在府中,最信任谁?”   “老爷?老太太?”青芽犹疑地开口,可随后又一口否决,“不会不会,老爷才不舍得您这么快嫁出去,老太太又刚说过要负责姑娘您的婚事,不会让夫人就这么带着您过来的,那就只有……”   青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秦宁之。   秦宁之点点头,“如你所想。”   青瑶也想到了,与青芽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是大太太!”   ------------ 第四十八章 救命之恩,来日再报   秦宁之含笑不语,算是默认。   “大太太这是什么意思?是因为姑娘最近坏了她几件好事,所以就撺掇着咱们夫人要把姑娘您嫁出去?”   “大太太肯定没安好心,若李少爷真那么好,为什么不留给二姑娘?”   青瑶和青芽这两个丫头平时受她影响,早就把陈氏划为敌对阵营,此刻听说是陈氏在背后捣鬼,下意识地就觉得她没安好心,皆神情愤愤。   秦宁之没什么情绪,只轻轻一笑,“她会为她的浅薄无知付出代价的。”   “啧啧”,这时,不知是谁赞叹了两声,声音极小,可敏锐如秦宁之还是立刻捕捉到了。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姑娘……”   “嘘!”秦宁之制止两个丫鬟说话。   两个丫鬟都被秦宁之凝重的神色吓到,皆屏气凝神。   须臾,秦宁之才松开皱紧的眉,“刚刚有人在这里。”   意思就是现在人已经走了。   “什么人?会不会是大太太的人?”两个丫鬟吓得花容失色。   刚刚她们可都里里外外查看了一番,确定没人了才敢说话的,没想到还是被人听了去,那人会对姑娘不利吗?   秦宁之摇摇头,已经恢复了镇定,“不会是陈氏的人,或许是无意间听到的。”   刚刚那个人武功远在她之上,所以她才会一无所觉。   陈氏身边不会有这样的人。   不过不管是谁,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回去吧!”   “救命!救命!”她的声音被突如其来的求救声压下,只见不远处突然冲出来一个小丫头。   她的脸上满是仓惶无措,在看到秦宁之她们时眼睛一亮,立马就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小姐救命!”   青瑶和青芽连忙挡在秦宁之面前。   “你们,你们能不能救救我家少爷,能不能救救我家少爷!”小丫头冲到她们近前,泪如雨下。   “你家少爷怎么了?”轻柔和缓的语调,仿佛有神奇的魔力,很快平复了小丫鬟慌乱无措的内心。   她抽泣道:“我家少爷,我家少爷不知怎的,突然,突然就呼吸困难,喘不上气来,我拼了命帮他顺气,可还是没用,我们家少爷脸都紫了,眼瞧着,眼瞧着就要……”小丫鬟说着,又呜咽了起来。   “喘鸣之症。”秦宁之淡淡下了结论,随后又对小丫鬟道:“你们家少爷现在何处?带我去见他,或许还来得及。”   小丫鬟明显愣了下,似是没想到自己随便撞见的人真的会治病,不过很快喜极而泣,“姑娘,您真的能救我们家少爷?您真的能救我们家少爷?”   “你再不带我去,我就救不了了。”   小丫鬟迅速将秦宁之带到了出事地点。   秦宁之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少爷”。   原来是个才四五岁的孩子。   很漂亮的孩子,虽然此刻他面色扭曲,呼吸困难,气息喘促,脸色发紫,但还是能看出他精致的五官。   看他的穿着打扮,还是个富贵人家的孩子。   也是,能出现在法华寺的,自然是达官显贵。   “他这是喘鸣之症,下次再犯病不要让他平躺,要让他及时坐下,抬高他的下巴,轻拍他的背部帮他顺气,直到他能正常呼吸。”秦宁之收起心思,一边说着处理方法,一边上前将那孩子抱起来,往他嘴里放了随身携带的参片,又用力按压他的腹部,直到他嘴里咳出一口痰来,才放开了他。   孩子用力咳嗽了几声,很快就缓了脸色,也逐渐恢复了正常呼吸。   小丫鬟看得目瞪口呆。   “还好么?”秦宁之摸了摸小孩的头,轻声询问。   或许是刚缓过来,小孩还有些迟缓,黑漆漆的眸子盯着秦宁之看了半响,才摇了摇头。   “发病之前你做了什么?有没有剧烈运动?还是吃了什么东西?又或者你很少出门?”   小孩还是紧紧盯着秦宁之,似乎在防备什么。   “我们家少爷没有乱吃什么东西,也没有瞎胡闹,他,他倒是的确很少出门。”小丫鬟跑到小孩身边,替他回答。   秦宁之点了点头,“可能是寒气入体,不是什么大事,以后注意就好,回去煮一碗红糖姜茶吧,多吃性温的食物。”   小丫鬟呆呆地点头,对秦宁之佩服得是五体投地。   “你……是谁?”小孩终于开口说话,因为刚刚恢复,声音还有些沙哑。   秦宁之笑了笑,“治病救人的大夫。”   “我朝,没有女大夫。”小孩盯着她,眸光犀利。   秦宁之拍拍手站起身,“那就是救了你的好心人。”   小孩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你,刚刚说我可能还会再犯病?是什么意思?”小孩没有纠缠秦宁之的身份,将话题转到自己的病上来。   秦宁之十分佩服他的理智镇定。   一般的小孩鬼门关头走一遭,不说吓出心理疾病,至少也会吓得语无伦次或者不敢开口说话。   可这孩子,思维清晰,逻辑缜密,问的问题都直击要害,可见内心十分强大。   他毕竟是个才四五岁的孩子,跟文哥儿一般大小。   怎么会养成这样的性子?   秦宁之细细打量他。   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样貌,粉雕玉琢、眉目如画,可一双极漂亮的眸中满是疏离戒备,哪怕面对她这个救命恩人,身子都紧紧绷着,随时准备战斗的姿态。   秦宁之竟然有一丝怜悯。   文哥儿和他一般大小,从来不会有这样戒备的眼神,也从来不会出现这种严肃的神情。   文哥儿哪怕生气都是皱着小眉头大声嚷嚷,十分可爱。   这个孩子,肯定经历过什么。   秦宁之的这些想法都是转瞬间的事情,小孩并没有察觉。   “你这是喘鸣之症,又称哮喘,医书上说:“哮为痰喘之久而常发音,因而内有壅塞之气,外有非时之感,膈有胶固之痰,三者相合,闭拒气道,搏击有声,发为哮病。”这个病发作的原因有很多种,我刚刚问了你一些问题,基本确定是冷热交替所致,现在正是严冬,你又很少出门,寒气入体所以发了病很正常,以后注意些就好,多吃性温的食物。你放心,不是什么绝症,你若是信我,一会儿我给你开一副方子,每天服用,能减少发病的次数。”   既然小孩不是小孩,秦宁之也不把他当小孩看待,将他病症的来龙去脉说得十分详细。   小孩显然很满意,点了点头,亦放松了对秦宁之的警惕。   “你救了我的命,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楚子恒从不欠人情,以后,我会还你。”小孩板着脸,稚嫩的声音说着明显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话。   青瑶和青芽都忍不住失笑。   ------------ 第四十九章 故人来   秦宁之垂首望着他,没有当他在说笑话,而是很认真地回应他,“顾少爷,救死扶伤是医者的本分,你不需要刻意感谢我,不过他日若是有缘,自有你还情的时候。”   小孩没有说话。   “今后多注意,我先走了。”秦宁之知道他听了进去,转身准备离去。   “烦请等一下!”小孩身边的丫鬟喊住她,“这位女大夫,一会儿,一会儿我们家夫人就要来了,能不能,能不能请您稍等片刻,有些话奴婢不知道该怎么跟夫人说。”   秦宁之回头望着他们。   “你救了我的命,按理说我不该麻烦你,可我毕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有些话,我不能说,小碗说了也没人信,所以,能不能救人救到底?再者,我外祖她很强势,你就算走了,她也会把你找出来。”小孩说得一本正经,秦宁之却看出了他眸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这孩子还是不放心她,想知道她的身份。   秦宁之轻叹了一口气,“好,我等你外祖母来。”   小孩的眼睛一亮。   “你外祖母是不是在后院厢房?这里离后院很近,按理说早该到了,你那两个丫头离开有一段时间了。”既然决定留下来,秦宁之索性就如小孩所言,帮人帮到底。   小孩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身边的丫鬟更是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知道?”   “很简单。”秦宁之看着小孩,“前殿讲经已经结束,你外祖母是当家夫人,身后跟着一群丫鬟婆子,不可能还在前殿逗留,而你另外两个丫鬟,我方才过来的时候碰到了她们,穿的衣裳跟你身边这位是一样的,我猜她们是商量后决定一个留下照顾你,一个去求救,一个去通知你外祖母。”   小孩也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他身边的丫鬟更是目瞪口呆,好半响才不可思议道:“大夫,您说的全对!”   秦宁之笑了笑,“我还知道你跟那两个丫鬟平时关系不太好,你是你少爷的人,她们是别人的人。”   “她们的确是云姨娘送给……”   “小碗!”小孩及时出声制止了她,然后盯着秦宁之,一字一句道:“她们两个在一起?”   “恩,神色凝重,脚步匆匆,想来也是被吓坏了,却不知为何现在还没来,这不符合常理,除非是遇到了什么事,否则只有一种可能……”   “她们故意拖延。”小孩很聪明,也很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冰冷。   那个叫小碗的丫鬟明显打了个寒颤。   小孩的话音刚落下,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还伴随着嘈杂的人声。   “怎么会这样?到底出什么事了?”   “会不会是被蛇咬了?我就让他不要乱跑不要乱跑,他偏说屋子里闷要到后山走走,这不,果然出事了,这让我怎么跟大伯交代!”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好了好了都别闹了,快去看看恒哥儿到底怎么样了!”   ……   “你家里人来了。”秦宁之意味深长地看着小孩。   小孩面无表情,“他们不是我家里人。”   秦宁之没说话,她只是走过去站在小孩身边,陪他一起迎接对他而言可能比毒蛇还要可怕的家人。   “恒儿!恒儿你怎么样了!”没过多久,一个满头珠翠的女人就冲了过来,脸上的焦急和伤心拙劣得一眼就能看穿。   随后而来的其余几位妇人都愣了下,显然是没料到小孩还能安然无恙地等着她们。   她们或许以为能看到小孩的尸体。   真是一群刻薄愚蠢的毒妇。   “恒儿!”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道颤音,在一众假惺惺的哭声中显得格外动听。   “外祖母!”楚子恒激动地叫了起来,脸上的戒备也全部放下了,露出了五岁小孩该有的害怕和委屈。   看来这个外祖母是他亲近信任的人。   秦宁之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顿时僵在了原地。   来人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妇人,五官明艳、气质出众,虽然只简单穿了件蜜合色的妆花芙蓉褙子,略施粉黛,却还是将身后一群打扮得珠光宝翠的妇人衬托成了庸脂俗粉。   她上一次见到这样的美貌,还是在和顾景元成亲的时候。   她透过盖头看到了她未来的婆婆――晋国公夫人陆氏。   虽然很早就听说晋国公夫人年轻时是京城第一美人,也知道能生出顾景元这样的儿子,身为母亲的她一定很出色,可亲眼看见,还是惊为天人。   不过此时的秦宁之却想不了那么多,她的脑海中来来回回只有两个字:孽缘!   怎么会是她?   晋国公夫人,她曾经的婆婆,曾经那个把她所有的尊严都践踏在脚底的人!   她还清清楚楚记得陆氏看她时轻蔑不屑的眼神。   可是此时此刻,她看上去那样温柔可亲。   “恒儿,我可怜的恒儿,你没事吧?”陆氏拉着楚子恒,眸中满是担忧焦急。   楚子恒抓紧她的衣袖,“外祖母,您不用担心,我没事。”   陆氏这才舒展了眉头。   “没事就好,我就说恒哥儿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是啊!一定是惠娘在天有灵在保佑他呢!”   “……”   四周响起叽叽喳喳的声音。   陆氏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楚子恒眸中也划过一丝厌恶。   他指了指秦宁之,对陆氏道:“外祖母,今天多亏了这位大姐姐,要不然恒儿就要没命了。”   陆氏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秦宁之。   她不动声色地看过去。   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五官端正、眉目清秀,穿了件水红色的衣裳,应该是和长宁一样热情活泼的性子,却低垂着眸一言不发,似乎拒人于千里之外。   就是这个丫头救了恒哥儿?   陆氏有些怀疑。   楚子恒又道:“这位姐姐说我这是寒气入体引发的喘鸣之症,今后要多吃性温的食物,她还会给我开一副药方,要每日服用。”   陆氏更加惊讶。   “你学过医?”她问秦宁之。   秦宁之身体颤了颤,“读过几本医术。”   她的声音谨慎戒备,陆氏以为她是在害怕,不由放缓了语气,“姑娘你不要害怕,我们是晋国公府的人,不会伤害你的。能否请姑娘把我外孙的具体病症和注意事项再说一次,晋国公府必有重谢。”   这还是陆氏第一次这么和颜悦色地跟她说话。   秦宁之自嘲地笑了笑。   她上一世拼了命地讨陆氏欢心,陆氏却看都不看她一眼,这一世她想离晋国公府的人远一些,却阴差阳错成了他们的救命恩人。   真是讽刺   ------------ 第五十章 楚子恒   这位楚子恒,如果她猜得没错,应该是陆氏长女的儿子。   陆氏长女顾长淮于七年前嫁给了镇国将军的嫡次子,郎才女貌,原本是羡煞旁人的好婚事,可惜好景不长,顾长淮生楚子恒时难产血崩,不久于人世。   镇国将军的嫡次子受不了打击,扔下才刚出生嗷嗷待哺的儿子便投身沙场,这五年来,再没回过京城这个伤心地。   楚子恒毕竟是镇国将军府的血脉,陆氏有心把他接过来抚养,却被镇国将军夫人冷漠拒绝。   他一个孩子,母亲早逝,父亲无视,镇国将军府又家大业大,旁支无数,没有人会重视一个没爹疼没娘爱的孩子,更何况这个孩子将来长大了还会跟他们分家产,所以楚子恒从小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也才会养成这样戒备冷漠的性子。   秦宁之方才之所以没有认出他来,是因为她没有见过楚子恒十岁之前的模样。   楚子恒十岁的时候,陆氏终于从镇国将夫人手中争夺到了他,将他接到了晋国公府。她在去给陆氏请安的时候见过一两次,印象中是个很漂亮也极难相处的孩子,却深受陆氏的喜爱。   要不是楚子恒实在难以亲近,上一世的她都想去向楚子恒取经呢!   没想到,现在她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是不是天大的讽刺。   陆氏察觉到了秦宁之眸中的讥诮,蹙了蹙眉。   这个丫头看起来有些古怪,像是认识她一样。   问题是,她见过她吗?   “夫人见笑了,小女只是略读过几本医术,万万不敢托大给小公子开什么药方。小公子这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只是最普遍的喘鸣之症,小女相信晋国公府的大夫一定有更好的方法可以治好小公子的病。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小女就先告退了。”秦宁之的态度不卑不吭,倒是赢得了陆氏的好感。   陆氏笑了笑,没有为难秦宁之,只道:“如此,那就再谢过姑娘的救命之恩了。”   秦宁之颔首,转身匆匆离去。   楚子恒看着秦宁之消失的背影,抬头去看陆氏,“外祖母,她刚刚在撒谎,她的医术很好。”   楚子恒把秦宁之对他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背给陆氏听。   陆氏惊讶地望着他,“当真?”   “千真万确。”楚子恒抿唇,表情有些严肃,“恒儿觉得,她似乎不喜欢外祖母。”   陆氏更加惊叹,惊叹于楚子恒的聪慧。   她的长淮也是这般聪慧可人,只是命不好……   她不能让恒儿也走长淮的老路。   “恒儿,你过来国公府和外祖母住几天,外祖母也好照顾你。”   楚子恒还未答话,那边就有女子尖锐的声音响起,“哟,我说亲家夫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是担心我们照顾不好恒儿?您这不是在打我们将军府的脸吗?”   “就是,亲家夫人您这样把恒儿带回国公府,让我们几个回去怎么跟老夫人交代?”   “她还记得恒儿这个孙子吗?”陆氏冷眼看她们几个,讥讽道:“你们能不能照顾好恒儿还需要我说吗?”   几个妯娌面面相觑。   楚子恒长到五岁,生死鬼门关头已经闯了好几回。   她们的确没有资格说能照顾好楚子恒。   只是老太太那儿……   “外祖母,没关系的。”楚子恒拉住了陆氏的手,睁着小鹿般的眸子看她,“外祖母,恒儿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   陆氏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擦了擦眼角,对楚子恒承诺,“你子仪哥哥要回来了,等他回来,外祖母就把你接过来。”   楚子恒眼前一亮,露出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笑容,“子仪哥哥要回来了!”   在场的其他几位美妇也都睁大了眼睛,看着陆氏欲言又止。   顾家二公子顾子仪要回来了!   难怪陆氏如此嚣张。   她生了这么个儿子不怪她有嚣张的资本。   顾子仪是谁,响彻京城的人物,整个京城谁不知道顾家二公子顾景元惊才绝艳、举世无双,不知迷倒了多少闺中少女,就连长公主都对他青眼相加。   两年前顾景元为了躲避长公主的追求,自请去北地军营体验生活,没想到去了没多久就献计剿灭了当时在北地盘旋很久的山匪。皇上惜才,不想这么难得的人才被埋没,亲口向国公爷保证不会左右顾景元的婚事,国公爷这才愿意去说好话把自家二儿子从北地劝回来。   这一劝就是两年,大家伙都以为顾二公子这辈子就要在北地待着了,没想到他竟然回来了。   皇上承诺过不会干涉顾二公子的婚事。   那么……只要谁有本事让顾二公子喜欢上……   这些美妇心里都存着同样的心思,就是把自己的女儿推销给顾景元,甚至连镇国将军夫人也总想着要把自己的侄女儿介绍给顾景元。   “恒儿好久没有回外祖家了,今日也巧遇上了亲家夫人,那就带恒儿回去住几日吧,我们会回去跟老夫人禀告的。”   “是啊是啊!毕竟都是一家人。”   陆氏果真是个人精,她清清楚楚知道这些人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就跟打蛇一样,找准三寸,一打一个准。   楚子恒看着这些心思各异的妇人,不屑地扯了扯唇角。   不过子仪哥哥,就要回来了啊!   秦宁之回到后院厢房的时候李夫人已经离开了。   方氏守着一桌子斋菜,面容严肃。   “母亲,我回来了。”   方氏不说话。   秦宁之还没有从遇见陆氏的烦闷心情中恢复过来,走过去坐到方氏对面,默默吃起了饭菜。   方氏盯着她看了半响,终究是忍不住,问道:“你跟李夫人说了什么?她走的时候脸色极差,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听闻这位李夫人出自书香世家,最是讲究礼仪规矩,为人又大方得体,来之前还担心宁之入不了她的眼,可方才宁之走了之后,她就跟见了鬼似的,出门的时候还摔了一跤,仪态尽失。   宁之到底跟李夫人说了什么把她吓成这样?   秦宁之神色未动,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碗里,闷头吃饭。   可你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拿着筷子的手在不住地颤抖。   重遇陆氏,又让她想起了上一世那些不愉快的回忆。   ------------ 第五十一章 将计就计   她在晋国公府的庄子上,饥寒交迫,备受冷落,如果不是后来秦秀之想办法给她送吃的喝的,她就要被活活饿死了。   她感受过这种绝望,所以才会想到用这种方法对付春夏和王贵家的。   她清楚地知道,在绝境下,一个人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她当时恨透了顾景元,恨到想跟他同归于尽。   可回过头来仔细想想,当时顾景元放过她,依他的性子就不会再为难她,所以想让她死的另有其人。   敢这么做能这么做的,只有陆氏。   一个上一世拼了命想要弄死她的人,今世对她说必有重谢。   天大的笑话也不过如此。   秦宁之吃完了饭,听到有人在喊她。   她抬起头,正对上方氏焦急的眼,“宁之,母亲在问你话呢!”   “母亲,你在说什么?”秦宁之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方氏无语。   这孩子刚刚一直在发呆?   “母亲问你李夫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跟她说完话之后她就变得魂不守舍的?”方氏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她觉得女儿虽然变懂事了,但心思比以前更加琢磨不透。   “因为她做了亏心事啊!”秦宁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亏心事?”方氏诧异。   “母亲在带我来之前难道没有查过李府的情况吗?”秦宁之站起身,看着方氏,“还是说有人告诉母亲,李少爷儒雅谦和,李夫人温柔宽容,而我骄纵任性,正适合这样的人家?”   方氏吃了一惊。   秦宁之微微一笑,“您是我的母亲,您心里想什么我很清楚。母亲是担心我脾气差名声也不好,到时候找不到一个好归宿,而李少爷无论家境为人都很适合,既不是高攀也不是下嫁,今后我也不会受什么委屈。母亲您为了我的终生幸福一时被人蒙蔽,女儿也很理解。”   “等,等等……”方氏打断她,一副震惊不已的样子,“宁之,你,你都知道?”   “原本是不知道的,不过很快就明白了,能让母亲放下手中忙碌的事带着我急匆匆地来见人,一定是一个您相信的人。整个秦府中,您虽然跟三婶娘更要好,但女儿心里清楚,您其实更信任大伯母,甚至是敬重她。”   方氏目瞪口呆。   秦宁之乘胜追击,“可是母亲您有没有想过,大伯母她凭什么对我好?她以前纵着我胡作非为还可以解释她是喜爱我,可后来我几次三番让她难堪,她凭什么继续这么对我?”   “你救了佩儿啊!”方氏显得很急躁,她不相信陈氏耍什么阴谋诡计,不相信秦府也和方府一样龌龊不堪。   “宁之,你救了佩儿,这门婚事是你大伯母对你的感谢,她亲口说的!”方氏上前抓住了秦宁之的手。   秦宁之无奈地看着她,“母亲,您大概不知道,李公子他……”   秦宁之附在方氏耳边低语。   方氏的眼睛越瞪越大,脸色也越来越白,最后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一下子坐倒在了地上。   “母亲!”   “夫人!”   方氏从法华寺回来,突然就生了病。   府中的大小事宜没人接管,一下子乱了套。   陈氏见状,向秦老太太自荐要接手这个烂摊子,还说等方氏好了,她会将这一切都原封不动还给方氏。   一番话说得大度又得体,任谁听了都会感动,更不用提一直喜爱陈氏的秦老太太。   可就在众人以为老太太会答应了陈氏,感慨二房命不好的时候,老太太却决定亲自接过管家权,甚至把二房的四姑娘带在了身边学习。   “大太太要闭门思过,说过的话泼出的水,当初我既然这么说了,就不会收回。”秦老太太如是说。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下人们都在私底下纷纷议论,难道大房真的彻底完了?   老太太宁愿重新拾起放手了十几年的管家权都不愿意让大太太管家,宁愿手把手地教什么都不懂的四姑娘也不愿意带着二姑娘一起学。   风向真的变了。   坚守了三四十年,老太太终于想通了。   也是,毕竟大老爷读了这么多年书也只读到了一个举人,人家晋国公府的顾二公子十四岁就是解元了,所以怎么看大老爷都不是读书的料,或许要跟老太爷一样,一辈子都迈不过举人这个坎了。   老太太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想通了,要去讨好位居三品的二老爷。   虽然是个武官,但好歹也是个官啊!   没有二老爷,秦府这没落了的书香门第,在这八灯巷内早没有立足之地了。   老太太想通了,其他人也就想通了。   先前还以为大房会重新翻身想要再观望观望不敢亲近二房的人全都转变了态度,借口探病开始不断地向墨香居涌去,有的甚至找到了清宁院。   西院一时间是门庭若市。   比之前方氏管家的时候热闹多了!   “太好了,有了这些人肯帮咱们,夫人可以少走很多弯路,前阵子看夫人累成那样我都心疼。”清宁院内,丫鬟们打发走了不断上门来打探情况的众人,关起门来跟秦宁之说起了悄悄话。   秦宁之翻阅着手中的账本,淡淡道:“这就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母亲是真的被吓坏了,不过远没有到下不来床的地步。   她让母亲装病。   母亲很不解,也不想耽误事。   “母亲不是想要知道大伯母到底是真为了我好还是另有所图吗?我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方氏还没从李少爷的事情中缓过神来,心有余悸,因此下意识地答:“什么方法?”   “您病了,府中事宜无法处理,祖母肯定要重新找人,三婶娘是庶媳,没有这个机会,那么就只可能是大伯母了。您猜一猜,大伯母会不会主动请缨?”   “她主动请缨也是人之常情……”方氏这话说出来很没有底气,又努力让自己显得很有底气。   她已经让秦寅去查李少爷的为人了,若是查出来宁之说的是实话,她真不知道还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太毒了,太毒了!   大嫂是真想害宁之吗?   万一大嫂她也不知道呢?   方氏心存侥幸。   ------------ 第五十二章 阴谋诡计   秦宁之看出方氏心中所想,乘胜追击,“是不是很快就知道了,我也会把这件事跟祖母说清楚,我相信,一个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在利益面前就能见分晓。大伯母绝不是什么圣人,您再看一看,在大伯母被拒后,咱们二房再办事还会不会举步维艰。”   结果……   事实出来了。   陈氏的主动请缨,二房的门庭若市,无一不在彰显着陈氏所存的心思。   秦老太太很生气。   经过这么一对比,她也看出来了陈氏在这府中到底有多少心腹。   甚至连她的荣寿堂都有呢!   平时一个个藏得很好,眼见着陈氏要倒台了,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   秦老太太气坏了,要方氏把前几年的账都查出来。   她倒要看看,陈氏是否真拿秦府的家私、寅儿的俸禄去补贴娘家了!   所以方氏这几天对外宣称是生病,其实一直没日没夜地在查账。   “到时候把账本的猫腻查出来,就算陈氏咬死对李少爷的事一无所知,那也能狠狠挫一挫她。”   她要陈氏知道,别有事没事在老虎脸上拔胡须,一不小心就会成为老虎的盘中餐。   主仆三个在书房说着话,外面突然传来了说话声。   秦宁之让青芽出去看一看,莫不是又有人来她这儿攀关系了?   青芽很快回来了,“是五姑娘,约姑娘您出门呢,说是前些日子约好了去买制花灯的材料。这眼瞧着花灯节就要到了,买了也来不及做了,姑娘您还要出去吗?”   秦宁之猜测又是元氏让秦秀之过来跟她套近乎的。   “让她进来吧!”她并不介意和秦秀之联络下感情。   秦秀之很快进了屋,看到秦宁之时神色还有些紧张。   秦宁之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指了指一旁的梨花木雕花椅,“坐。”   秦秀之踌躇了下,走了过去。   青瑶沏了杯茶给她。   “上好的碧螺春,祖母给的。”秦宁之示意秦秀之用茶。   秦秀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好茶。”心思却千回百转。   看来二姐姐说得真没错,秦宁之现在在秦府呼风唤雨,备受祖母的宠爱和信任。   大房和三房都快要没有立足之地了。   虽然秦宁之帮过三房,对她也很客气友善,可万一真如二姐姐所言,这一切都是秦宁之的阴谋诡计呢?   秦宁之是什么样的人,她跟她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年,怎么会不清楚?   她眼高于顶、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平时根本不拿正眼看三房,怎么就突然转变了态度,还跟她说什么是一家人?   她之前因为父亲的事情对秦宁之心怀感激所以没有多想。   可回过头来仔细想想,秦宁之的转变太过微妙。   先是突然会治病,又是几次三番给二姐姐和大伯母下绊子,后来又讨得祖母欢心,最近更是拿到了管家权。   她的下一步,是不是该盘算着把大房和三房赶出府了?   她对三房的突然亲近,会不会只是拉拢他们打击大房的手段?   “秦宁之一直以来都瞧不起大房和三房的人,认为咱们都沾了二叔的光,更认为咱们拖累了二房。你没看她宁愿和坑害了她母亲的方家人玩耍都不拿正眼看我们这些同宗姐妹?所以祖母才讨厌她,可近来她不知道是得了谁的指点,竟然开了窍,知道这样耀武扬威下去不仅不能把咱们赶出去,反而还会置二房于不利的境地,所以她开始耍手段,先是对付大房,然后就是你们三房,秀儿,你可不能被她利用了!”   二姐姐的话还言犹在耳。   她回去细细想了很久,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她不可能不信任从小都对她很友善的二姐姐,而去相信一个几乎没拿正眼看过她的人。   她把这件事和母亲稍微提了提,母亲却说她想多了,然后拿着从二伯母那儿得来的新料子欢天喜地地和她商量要裁制春衣的事情,根本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母亲都彻底倒戈了,这样下去还得了?   大伯母当家的时候,三房虽说过得不富裕,但吃的穿的一样都没短了她们。   二伯母才当家没几天,大厨房送来的吃食都寒酸了不少。   她没办法想象二房彻底当家后他们三房的日子会过得怎么样。   秦宁之将粉彩茶盏里的碧螺春一饮而尽,紧张矛盾的心情也终于平复。   她不愿意改变现有的安稳的生活。   她不能拿三房的命运去赌秦宁之的真心。   她不敢。   四姐姐,对不住了!   “四姐姐,今年的花灯节你不打算参加了吗?那孙婉莹……”   “参加啊,为什么不参加?”秦宁之打断了她的话,抬起下巴倨傲道:“今年我一定会让孙婉莹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秦秀之眸中闪过一丝欣喜,不过很快恢复如常,“可是还有三天就是上元灯节了,肯定来不及了。”   “没事,我可以买现成的。”秦宁之摆出一副嚣张的姿态,“只要我想买,还有我买不到的东西吗?孙婉莹再厉害也比不过专门制灯的手艺人,所以你放心,今年的花灯节我一定会大放异彩,也能给你这个妹妹增光添彩。”   可这是作弊啊!被发现是要按欺君罪论处的!   秦秀之吓得脸都白了,想要提醒,话到嘴边,又顿住了。   这才是秦宁之不是吗?嚣张霸道不可一世的秦宁之。   她就算提醒了,她也不会听。   她秦宁之打算做什么谁又阻止得了?   她又何必因为这个得罪她。   但愿她想好了退路,别到时候牵连了秦府。   “四姐姐真是聪明。”秦秀之干笑着奉承。   “用不用我也给你买一盏?”   秦秀之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不用,我就不参加了,我哪有资格跟那些贵女争,四姐姐您这样的才可以。”   这马屁拍得可真到位。   若是以前的秦宁之肯定要飘飘然了,她一直认为自己和家中姐妹是云泥之别,秦秀之此话甚得她意。   只是现在的秦宁之……   她又喝了一口茶,无声地冷笑。   秦玉之很聪明,知道避开锋芒暂时做一个低调的好孙女,私底下却不闲着在玩借刀杀人。   她叫秦秀之约她出去,是想干什么?   找人杀了她吗?   她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有这个本事   ------------ 第五十三章 女孩子的友谊   秦宁之被激发出了她骨子里不服输的劲儿。   她最恨耍阴私的人。   她好不容易跟秦秀之建立了一丝姐妹情谊,就这么被秦玉之给毁了。   她若不给她一个教训,她下一个目标就该冲着文哥儿来了。   只是不知道秦秀之这小没良心的有没有把文哥儿习武的事情告诉秦玉之,若说了,就算她瞎了眼!   她怎么能因为上一世的那些感情就错误判断敌友呢?   秦宁之敛下心头的怒气,对着秦秀之盈盈一笑,“择日不如撞日,正好今天我也清闲,要不我们现在出去?”   秦秀之一愣,旋即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二姐姐总不会坑害她的。   临近申时,西街上还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秦宁之一袭石榴红的衣裙,骑着绝生缓缓踱步,午后的阳光和煦温暖,洒在她身上好像初春温柔的水波,泛着粼粼波光,在这大街上格外扎眼。   路上行走的贩夫行人都忍不住朝她望过去。   庆历帝登基大赦天下,也抬高了女性的地位,古时举凡女子都不得抛头露面,现在的女子能出门能自己挑选如意郎君。   可一般未出阁的少女还是尽量避免外出的机会,真要出门也是坐马车,没这个条件的则会带上幂篱以防登徒子轻薄,像这么大咧咧地骑着宝马轧马路还真是少见。   偏偏这女子还一副大大咧咧任君观赏的姿态。   “五妹妹,你说哪家制花灯的师傅手艺比较好?”她骑在大马上,侧身询问一旁并肩而行的马车,“总要买到祖母称心如意的花灯。”   哦,原来是来给祖母买花灯的。   这种事情找下人买就好了,还自己出来买,这小姑娘还挺孝顺。   “这好像是八灯巷秦家的姑娘。”有人认了出来。   “好像是,就是常常和书闲郡主厮混的那位吧?”又有人道。   “这谁知道,书看到她出现就远远避开,谁会注意到她身边的人,况且郡主出行身边有一群人呢!”   “是她,就是她,上次我还撞见这小姑娘教训铖王世子手下那几个闹事的随从呢!”   “啊,我想起来了,原来是她!”   “……”   周围人议论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秦秀之坐在马车内,有种异样的难堪。   以前秦宁之也经常让她感到难堪,不过那都是在秦府,这在大街上还是头一遭。   从前秦宁之也只是书闲郡主身边的一个玩伴,再怎么恶劣吵闹,都有书闲郡主背黑锅,那么一大帮人也没人特别注意她。   原来她有阵子没出府,秦宁之都这样出名了。   而且方才她说什么?   给祖母买花灯?   这是什么时候决定的事儿?   “五妹妹,你听到了么?”秦宁之的声音又在车窗外响起。   秦秀之定了定神,道:“我听说德胜斋的师傅手特别巧。”   “那就去德胜斋。”秦宁之骑着马,慢悠悠道。   秦秀之一愣,没想到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   她一直以为游说秦宁之听她的话会很困难,没想到秦宁之这么信她。   秦秀之突然有点犹豫。   可是来不及了,马车已经缓缓朝德胜斋的方向走去。   有人在高楼上看到了这一切。   “这个小姑娘的行事作风跟书闲郡主倒有些像,难怪能发展成朋友。”   “她跟顾长宁可不同,命不同,以后的路也不同。”   “顾长宁再单纯,也有你会娶,你不爱她,也自会庇护她,而这秦四姑娘,只有被你利用的份,命,的确截然不同。”   “你同情她?”   “我只是感慨这么个学医的好苗子,将来可能就要被扼杀在你手里了,我可惜!”   “你不是来找你那什么亲亲师妹的吗,管别人的闲事做什么?你要真这么闲我就把你交到皇帝手里给他的宝贝儿子治病如何?”   “……当我没说。”   “那就闭嘴。”   秦宁之和秦秀之到了德胜斋门口。   秦宁之下了马,让门口的小厮牵马去喂食,自己则牵着秦秀之进了德胜斋。   马上快要上元灯节,德胜斋生意不错,店铺里都是挑选花灯的客人。   秦秀之一眼就看到在挑选花灯的书闲郡主,以及她身边的几个贵女,其中一个就是孙婉莹。   “四姐姐……”秦秀之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看过去。   秦宁之看到了,却没什么反应。   可能秦秀之觉得书闲郡主跟她最讨厌的人在一起玩耍,是一种背叛。   以前的她或许也会这么觉得,可现在她不会这么想。   这世上有些事就是身不由己,孙婉莹是权臣之女,京城有名的才女,晋国公夫人肯定喜欢自己的女儿多结交这种人。   像她这样的,根本连让陆氏放在眼里的资格都没有。   书闲郡主也看到她了,有些尴尬。   她当然听过秦宁之对孙婉莹的抱怨。   当初她们还同仇敌忾地骂过孙婉莹装模作样呢!   孙婉莹顺着书闲郡主的视线也看了过来,精致漂亮的脸上一脸茫然。   也是,她根本不认识秦宁之。   秦宁之对她们笑了笑,然后转身去选花灯了。   “这位姑娘郡主认识?”孙婉莹刚刚已经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遍秦宁之。   看着是很热情漂亮的一个女孩,可是一双眼睛却犹如深潭湖水,让人琢磨不透。   相比起来,她身边的书闲郡主就要单纯透彻得多。   就像现在,她明显很为难,并且下意识地离她远了几步。   所以,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认识她?并且讨厌她?   孙婉莹想到这儿笑了笑,并不是很在意。   整个京城讨厌她的人不计其数,母亲说过,不遭人妒是庸才。   就像顾子仪,那样清风朗月般的人物,哥哥还不是看不惯他?   哥哥是嫉妒,就像京城的其他女孩嫉妒她一样。   不过,她也没什么好嫉妒的。   别人看她千好万好,她喜欢的人却从未将她放在心上。   她甚至连自己的婚事都左右不了。   孙婉莹的眸光黯了黯。   她看向顾长宁。   这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女,肆意妄为,鲜活动人,根本不需要像她一样带上贤良淑德的面具,才能得到别人的正眼相看。   孙婉莹的这些思绪都是转瞬间的事儿,顾长宁已经回答她,“恩,她是我好朋友。”   好朋友?   书闲郡主的朋友非常多,大多狐朋狗友,陪她一起招猫逗狗,放火打劫的,平时正经的贵女聚会她是不去的,所以她也不清楚,这位好朋友是哪一位?   “是陪您一起烧了铖王世子名下房屋的那位秦四姑娘?”孙婉莹身边一位穿鹅黄色绣花襦裙的贵女问道,脸色饶有趣味。   ------------ 第五十四章 他回来了   “关你什么事!”书闲郡主哼了一声,“你们慢慢挑,我一会儿回来。”   “肯定是去找秦四姑娘了。”那贵女撇撇嘴道。   “婉玉,你怎么知道她是秦四姑娘?”孙婉莹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对劲。   “姐姐,你整天把自己锁在闺阁里读书写字,当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趣事了。”这贵女就是孙婉莹的庶妹孙婉玉,因为生母受宠,所以也是刁钻跋扈的一位主儿,哪里有热闹就爱往哪儿凑。   她道:“你是不知道书闲郡主干了什么事,她伙同一帮人去把铖王世子的房子给烧了,结果被铖王世子抓到,去国公爷面前狠狠告了一状,书闲郡主被关了好几个月呢!这位秦四姑娘,听说就在其中,她跟书闲郡主认识快两年了,经常跟着郡主去‘行侠仗义’,不过没惹出什么大事,长辈们就当不知道,也没人去查她是什么人。”   “那你是如何得知的?”孙婉莹似乎松了口气。   孙婉玉笑笑,“我?我是什么人,这京城的贵女圈子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儿,不过我倒是的确不知道这位秦四姑娘长得还可以,我一直以为她是什么五大三粗的野蛮人呢!”   孙婉莹也笑笑,“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这位秦四姑娘还会医术。”   “什么?”孙婉玉没听清。   “没什么。”孙婉莹敷衍,只是心思千回百转。   一方面庆幸这秦宁之是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人,另一方面又担心自己会被这样一个人打败。   顾子仪第一次去查一个陌生女孩。   听说是楚子恒的救命恩人。   原来,她还是书闲郡主的好朋友。   她有什么资格比她孙婉莹更早进入他的视线?   孙婉莹垂眸,掩下眸中的不甘。   孙婉玉在一旁撇了撇嘴。   她这个嫡姐,当真是无趣得很,要不是她被钦点为誉王世子妃,她还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么无聊的人身上。   也不知道誉王世子将来能不能受得了她。   还是书闲郡主和秦宁之这样的人有意思。   秦宁之正在挑选花灯。   眼前的花灯琳琅满目,玻璃制的、丝绸制的、纸制的应有尽有,挂在一排排的架子上散发着莹润光辉。   秦宁之有些挑花了眼。   有人递给盏琉璃绘海棠美人图的花灯到她面前,“宁之,你选这个,这个好看。”   秦宁之伸手接过,“郡主,谢谢。”   “你又跟我客气了。”顾长宁不满地蹙了蹙眉。   秦宁之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面对顾家的人,她还是会浑身不自在。   他们带给她的伤害太大,她没办法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你看到孙婉莹了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跟她玩的,是她主动来找我的,母亲就让我陪她出来,你也知道我母亲这个人,她就希望我和这些大家闺秀待在一起。”顾长宁说着,像平常一样挽住了秦宁之的胳膊。   秦宁之心里别扭,下意识地要推开她。   顾长宁却缠她缠得更紧,嘟着嘴抱怨,“你都不知道我最近有多惨,被我母亲看得死死的,想出去找你们玩都不行。”   秦宁之被她缠得没办法,无奈地叹了口气,“国公夫人对你一向很严厉,你还不是几次三番偷跑出来。”   言下之意就是顾长宁在说谎。   一定是这小丫头又找到什么新鲜的玩意儿,就把她给抛诸脑后了。   她把顾长宁当最要好的朋友,顾长宁却不是只有她一个朋友。   她是千娇万宠的郡主,找什么样的玩伴找不到。   所以上一世她巴巴地盼望着顾长宁能来救她于水火,不过是自作多情。   顾长宁急了,“什么呀!我没骗你,我二哥回来了,我哪里还敢乱跑出来找你……”   “哗啦”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铺子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循声望过去只看见一个穿着红衣脸色苍白的少女,她脚下是一盏碎了的琉璃花灯。   原来是有人打碎了东西。   该赔偿赔偿吧!   这是掌柜的事,与他们无关。   众人不感兴趣地转过身,继续做自己的事。   顾长宁被吓得退了几步,回过神来就看到秦宁之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宁,宁之……”她试探地喊了一声。   “我没事。”秦宁之茫然地抬起头,重复,“我没事。”   她没事,她真的没事。   掌柜呢?   她要赔花灯的钱。   对,她要买花灯。   秦宁之去找掌柜的,跟他说明了情况,赔了琉璃花灯的钱又重新买了一盏。   顾长宁很担心地跟过来。   “长宁,谢谢你,这盏花灯很好看。”秦宁之恢复了从容,看起来并无异样。   顾长宁松了口气,笑道:“这是孙婉莹选的,她去年不是得了魁首吗,我想她眼光总不会太差。”   “孙婉莹?她怎么会来买花灯?”   她不是自己就会制花灯吗?   “她去年被皇后赐婚后就开始安心学做世子妃了,哪有心思弄这玩意儿,她这种人做什么事都是有目的的,你真以为她对制花灯感兴趣啊,无非是为了名声。”顾长宁很不屑的样子。   秦宁之怔了怔。   原来孙婉莹都不打算再参赛了,她还信誓旦旦地要打败她呢!   从前的她真的很可笑。   “宁之,你刚刚怎么了?”顾长宁想了想,还是决定问出来。   因为秦宁之刚刚的样子真的很吓人。   秦宁之身体一颤。   “是我说错话了么?我也没说什么啊!只说我二哥回来了我没空出来陪你玩。”顾长宁又小声嘀咕。   秦宁之不说话。   顾长宁心里没底,只好继续解释,“我二哥你知道的吧?人人都传顾二公子惊才绝艳举世无双,可我跟你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二哥可不是什么善茬,整个家里我最怕他……”   “宁之宁之,你看,那就是我二哥!顾家二公子惊才绝艳、艳冠京华,外头人是这么传的吧?哈哈哈我告诉你那都是假的,我二哥可不是什么善茬!”   顾长宁的话与记忆中的声音逐渐重叠。   秦宁之又想起第一次见到顾景元的样子。   他站在一树梨树下,身姿挺拔,从容不迫,一袭月白色的织金云锦长袍,长眉入鬓,眉目如画,一笑起来,就像被初春温柔的水波浸透了,让人的心也跟着泛起阵阵涟漪。   ------------ 第五十五章 山鸡和凤凰   “读错了,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他的嗓音好像潺潺流水,悦耳动听。   她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也从未听过这样动人的声音。   她不由看痴了,听痴了。   顾长宁是找她进府来帮忙捉弄人的,怕她耽误时间,便说了这样一番话。   她那时候匆匆离开了。   可那样清风朗月般的人儿,就这么就住进了她的心。   然后一耽误,就是一辈子。   “宁之,这下你该体谅我了吧,改天应该带你去见见我二哥,你就会发现他这个人也多可怕了!”   “长宁。”秦宁之打断她,“没什么事我要先走了。”   她当然知道顾景元多有可怕,冷血无情得理直气壮,哪怕是至亲好友都能狠下心来不管不顾。   她不想再听到顾景元的事情。   她怕她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宁之……”顾长宁十分委屈。   秦宁之觉得很烦躁,她知道自己不该冲着顾长宁发泄不满。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解释些什么,那边去别处挑选花灯的青瑶突然神色匆匆地跑过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姑娘,五姑娘有没有来找您?”   紧随其后的青芽也跑过来,满脸的惊慌失措,“姑娘,五姑娘不见了!”   秦宁之一怔。   秀儿不见了?   “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知道。”青芽带着哭腔道:“我和青瑶去里面的屋子挑选花灯,五姑娘也在,后来她说再去别处看看,就走了,等到我们想再找她,就找不到了!”   “去问问其他人有没有看到她。”秦宁之现在脑子里很乱,想不了太多事,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找。   青瑶和青芽便分头去问。   “需不需要我帮忙?”顾长宁凑上来,跃跃欲试。   她一向喜欢往热闹里凑。   秦宁之无暇应付她,摆摆手道:“不用了,孙小姐还在等你,你去陪她吧,我自己找就好了。”   顾长宁便泄了气。   从上次见面宁之就开始不对劲,她总觉得她是发生了什么事。   会不会跟秦府有关?   既然二哥回来了,不如就让二哥帮她去查一查。   打定了主意,顾长宁才重新展开笑颜,蹦蹦跳跳地去找孙家姐妹了。   秦宁之这边也得到了消息。   据铺子里的其他人说,的确看到秦秀之了,看到她出了店铺,往对面去了。   “五姑娘出门干什么?不会是遇上什么事了吧?”青瑶有些担忧。   她听说那位叫春夏的还有一个哥哥,知道春夏死在秦府后一直闹事,找不到人撒气还威胁过三房,后来大太太给了他一笔钱他才消停。   该不会是春夏的哥哥又想来讹钱了?   秦宁之也猜到了,道:“出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主仆三个出了门,问了街边的几个人得知秦秀之是去了对面的洞庭酒楼。   秦秀之去酒楼干什么?   “该,该不会……”青瑶脸都白了。   “别胡思乱想。”秦宁之打断她,“出了什么事去看一看就知道。”   她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再想起秦秀之找她出门的目的,眸光顿时变得幽暗。   她现在迫不及待想知道秦玉之在耍什么把戏了。   洞庭酒楼二楼,甲字三号房内,穿着湖绿色缎面妆花褙子,鸦青色遍地撒花湘裙的秦玉之,正坐在临窗的梨花木雕花椅上喝茶。   她发髻微松,指如根葱,肌肤赛雪,神色慵懒,目光轻轻地落在对面的铺子上。   待看到有主仆三人从对面走来,才放下手中的茶杯,轻轻勾了勾唇角,“她们来了。”   她的话是对着她对面坐着的人说的,仔细一看,不是失踪的秦秀之又是谁。   “二姐姐,你这样做真的好么?”秦秀之看样子还有些踌躇。   秦玉之瞥了她一眼,“难不成你想半途而废?开了头可就不能反悔了,你要是现在反悔,只会惹怒秦宁之,到时候首当其冲的就是庶出的三房!”   她的声音冷厉严肃,秦秀之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捂住嘴巴,只露出一双眼睛惊恐又无助地看着她。   秦玉之暗恼她妇人之仁,不过她还需要利用她,暂时不能翻脸,只好换了语气,用平常二姐姐的口吻道:“咱们的目的只是给秦宁之一个下马威,让她今后行事收敛一些,又不是真要害她,你担心什么?”   秦秀之机械地点点头,“恩,我知道了。”   秦玉之这才舒展了眉头,“秀儿,你大胆一点,难不成你想以后一直被二房被秦宁之欺压吗?你看看自从二婶娘当家府里成了什么样子,乱糟糟的,大厨房的人都管不好,每天给咱们吃的都是什么东西!那秦宁之跟你透露二婶娘要在各房设立小厨房,不过是为了哄骗你,要不然为什么不跟大家说只在秦宁之院子里偷偷设了小厨房?不过是让你们三房不要因为大厨房的饭菜不好去抱怨,你们都不抱怨,我们大房自然也不能当出头鸟,这样一来,公中省下的银子全都进了二房的口袋!”   秦秀之觉得很有道理。   “那,那还需要我做什么?”她迫不及待地问道。   她不是针对秦宁之,她只是想讨回原本属于三房的利益。   “很简单,你一会儿去见她,跟她说春夏的哥哥又来找你,还威胁你若是不给银子就把你抓去卖了!秦宁之最好打抱不平,再加上她最近又要笼络你们三房,一定会帮你出头,届时你把她骗到这间屋子,我会跟她谈判,她讨厌我又不服我,被我随便一激就会把二房的计划和盘托出,到时候咱们就去告诉祖母,有你和画眉在,不怕她不认。她只要认了,二房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秦府也就能回到从前步入正轨了。”   秦秀之点点头,又有些担心,“会成功吗?我总觉得四姐姐变了不少,似乎没有从前那么冲动。”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之前的她都是装的,哄骗祖母的假象,若她真的变了何必还跟你出来买花灯说要赢孙婉莹?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山鸡焉能跟凤凰比?”秦玉之这样嘲笑道。   可她似乎忘了她和秦宁之是同宗姐妹,若秦宁之是山鸡,她又是什么?   秦秀之想提个醒,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罢了,左右不过是过个嘴瘾,还是办正事比较重要。   ------------ 第五十六章 要你往坑里跳   秦宁之她们进了洞庭楼,立刻有跑堂的迎上来,“这位姑娘,打尖还是住店啊?”   洞庭楼这名字虽然诗情画意,但其实不过是一家有些破旧的客栈。因为是祖辈的资产,在这西街最热闹的地方已经开了四五十年了,很多人想花大价钱把它买下来,客栈的主人却怎么也不同意,也不休憩,地上用着最原始的石头,门上用着最原始的木板,就连跑堂的也是一身粗布麻衣,看着十分朴素。   青瑶和青芽两个丫头一踏进来就浑身不自在,跑堂的出现更是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神情动作皆是掩饰不住的嫌弃。   只有秦宁之神色如常,“找人。”   跑堂的不由地多看了她两眼。   这小姑娘看上去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没想到并不骄纵。   “姑娘找谁?”   “你们这破客栈平时有人来吗?一大早上就进去了几个人吧!你看有谁跟你们这客栈格格不入的,就是我们要找的人。”青芽翻了个白眼道。   她看这个跑堂的很不爽,一双眼睛贼溜溜地盯着她们家姑娘看,真想把他眼珠子挖出来!   那跑堂的也不介意,笑嘻嘻道:“哦,原来姑娘是要找一个穿茜红色衣裳的小姐?”   “对!就是她!”青芽走到秦宁之面前,狠狠瞪了跑堂的一眼,誓要帮姑娘挡住这跑堂的下流猥琐的目光。   跑堂的撇撇嘴,这丫头还真是忠心护主啊!   秦宁之拍了拍青芽的背。   不是教训,是安抚。   她们主仆三人都是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若是再表现得柔柔弱弱,对方势必以为他们好欺负,他们要找人也就没那么容易,恐怕还要讹上几个钱才能得到准确的信息。   这种破败不堪的店能在这儿撑四十几年不倒,没有点不法勾当她是不信的。   青芽恶得恰到好处。   主仆心有灵犀,青芽自然感受到了这份鼓励,更是居高临下地瞪了那跑堂的一眼。   跑堂的有些哭笑不得,他可不敢欺负这三个凶仆恶主。   他老老实实道:“你们要找的那位姑娘在……”   “四姐姐!”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打断了跑堂的话。   只见消失不见的秦秀之哭得梨花带雨地跑了过来。   “四姐姐!四姐姐你终于来了!”她跑到秦宁之面前,抱着她就放声大哭。   秦宁之被她撞得一个踉跄,要不是青瑶及时扶住,就要被她撞倒。   毕竟有前世的感情在,秦宁之见过秦秀之哭得伤心绝望的样子。   她曾经发过誓再也不让秦秀之受苦受难。   她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汪水。   她抱住秦秀之,“秀儿乖,不哭了,发生什么事了?”   秦秀之还是抱着她,“四姐姐,呜呜呜,我害怕。”   秦宁之的声音便越发温柔,“不怕不怕,有什么事你慢慢说,我一定会帮你的。”   秦秀之的身子一颤,话到嘴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秦宁之,她真的是装的吗?   她是为了打击大房所以才笼络三房,目的就是到最后都把她们都赶出去吗?   可是秦宁之突然变得这么好,让她忍不下心去算计她、伤害她。   可是,可是……   “秀儿,你不要妇人之仁,你越犹豫就越是把三房推入火坑!”   秦玉之的话还言犹在耳,秦秀之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她总不该不信对她好了十年的二姐姐,去信才刚对她转变态度的秦宁之吧!   她不能这么拎不清!   “四姐姐,春,春夏的哥哥他又来找我,他见我一个人落单在选花灯,便威胁我要我到这家客栈,说我若是不来,他就会去找我母亲讨说法。我,我当时六神无主,也不敢跟你说,只好过来了,谁知道,谁知道他就问我要银子,说我若是不给,就杀了我给春夏报仇,他说给我三天时间筹银子……”   秦秀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可怜。   “太过分了!春夏的事明明韩家大少爷才是罪魁祸首,再不济去找大房,欺负你一个姑娘家算什么!就是看你们庶出的好欺负!”青芽愤愤不平地说着本该是秦宁之说的话。   秦秀之抽抽搭搭的,抬头小心觑了眼未说话的秦宁之,“四姐姐,我该怎么办?”   “他要多少银子?”沉默片刻,秦宁之才开口问,很平静的样子,没有她想象中的愤怒和不平。   秦秀之心中惶惶,一时忘了说话。   “秀儿,我问他要多少银子?”秦宁之盯着她,又问了一遍。   “五,五百两……”秦秀之一时情急,说了个天文数字。   “五百两?!他不如去抢!”青芽又抢了本该属于秦宁之的台词。   反倒是秦宁之神色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淡漠。   秦秀之心里升起一股不安,又莫名松了口气。   四姐姐,没打算帮她吧?   “他在哪儿?”秦宁之又轻轻开口。   “什么?”秦秀之一愣。   “他在哪儿?我去见他。”秦宁之望着她的眼睛,重复。   秦秀之一时无言以对。   四姐姐,真的要帮她?   不是愤怒,不是冲动,不是打抱不平,只是单纯地想帮她?   否则她怎么可以这么冷静平静?   “我……”   “对啊,五姑娘,那个人渣现在在哪儿?带我们去见他,我倒要看看,他想怎么欺负人!”青芽拍着胸脯保证。   跑堂的看青芽一脸为民除害的表情,只觉得好笑。   难不成刚刚不是虚张声势,是真有几分本事?   “他,他在二楼的甲字二号房。”秦秀之挣扎片刻,还是决定按计划行事。   秦宁之点点头,“你在下面等我,我上去看看。”   “姑娘我陪您一起去!”青芽自告奋勇,虽然知道自家姑娘武功高强,但还是不太放心。   秦宁之没有反对,“好,你跟着我,青瑶你留下陪五姑娘。”   青瑶对秦宁之的武功很有信心,也对春夏的哥哥很不屑。   她见过那男人,一副虚飘飘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别说一个他,十个他她们姑娘也能应付的过来。   还是留在这儿开导五姑娘更要紧。   她都被吓坏了。   在场的各位谁都没有意见,只有跑堂的皱了皱眉。   如果他没记错,甲字三号屋住的不是另一个姑娘吗?   至于这个姑娘明明跟他说是去甲字二号屋找人啊!   跑堂的想说什么,又不愿意多管闲事,挣扎片刻,随他们去了。   反正看那姑娘,也是练家子,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 第五十七章 打破你的计划   秦宁之和青芽上了二楼,来到了甲字三号屋门口。   青芽问:“直接砸门还是敲门?”   “要赔钱的。”秦宁之提醒。   “哦。”青芽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然后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开门!不是要钱么?给你送钱的人来了!”   屋子里没有动静。   “没人?”青芽疑惑地看了秦宁之一眼,想要推门而入。   “等一等。”秦宁之阻止她,道:“青芽,我怀疑他不在这间屋子,他这种无赖不可能等在这儿让人来抓他的,你去别的屋子找找。”   青芽不疑有他,“恩,奴婢这就去,一定找到他给五姑娘出气!”   秦宁之笑了笑,“去吧!”   等到青芽走远了,她才敛下笑容,看着紧闭的房门轻轻叹了口气。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秦玉之既然要耍手段,她就让她看一看对着她耍手段的下场。   秦宁之推门,从容不迫地走了进去。   而此时,被人人惦念的顾二公子顾景元正带着帷帽骑着马和友人走在京城最繁华的西街上。   “子仪兄,你回来的可真是时候。顾长宁这下可老实多了,让她总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   “家妹年纪小,让你见笑了。”顾景元抱歉地拱了拱手,他自然知道自家妹妹把人家房子一把火烧了的事。   铖王世子朱麟却摆摆手,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诶,无妨无妨,我一个男子汉怎么会跟一个小丫头计较。”   他年纪小,做出这副大人样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顾景元忍不住轻笑。   此时正好有一阵微风轻拂,吹开帷帽的一角,露出他莹白如玉的肌肤和刀削刻斧般的侧脸。   铖王世子都不由看痴了,惊叹地摇头,“难怪你出门要带帷帽,这么一张颠倒众生的脸的确不适合露出来,要不咱们就要被砸死了。”   这是在比喻潘安掷果盈车。   顾景元笑容更深,打趣道:“麟弟跟家妹倒是有几分相像。”   都是一样,语不惊人死不休。   “她?”铖王世子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炸毛起来,“我可没她那么霸道不讲道理!”   顾景元失笑地摇了摇头,仿佛在说:你看,还说自己不像她?   朱麟也觉得自己刚刚失态了,于是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问道:“听说你最近在查子恒的救命恩人?查出来了吗?”   “恩。”顾景元点点头,没有多谈的意思。   “谁啊?”朱麟倒被激起了好奇之心,听楚子恒说那人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年纪这么小就有这番本事,将来大有作为啊!   那个什么金陵城的死神医拽什么拽,以为就他一个人会治病?等着,别让他逮到他,要不然要他好看!   朱麟性子跳脱,很快就把这个问题抛诸脑后,盘算着该去哪里抓金陵城的神医了。   顾景元乐得不跟他解释。   否则依他的性子,怕是要到人家府上去捉人了。   谁让子恒闹着要感谢救命恩人。   这孩子年纪虽小,但自有一番为人处事的态度。   只是那个小姑娘,到底哪来的本事?   她根本没有学过医。   巧合的,她跟长宁也认识,甚至相处甚欢。   唔,还主动参与了烧铖王世子房子一事。   这让本来只是奉母亲之命去调查对方的他突然产生了一点兴趣。   秦宁之……   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宁之进了屋子,虽然早有准备,但看到突然朝她袭来的七八个壮汉,还是有片刻的惊愕。   还好让青芽离开了。   这是秦宁之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顺手从衣袖里拔出来三根银针朝对面飞了过去。   否则她不仅要束手束脚,还要被青芽的尖叫打乱计划。   这是秦宁之脑海中冒出来的第二个念头,随后又是一个闪身躲过了对方的攻击。   “大哥,这小丫头还有几分本事!”   “废话,要不然雇主能让我们八个兄弟一起来?!”   对方的人也不甘示弱,剩下的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从腰间拔出匕首一齐朝秦宁之刺了过去。   小姑娘毕竟是小姑娘,胆子小,哪有他们这些行走江湖之人不要命的狠劲儿。   跟他们斗,还嫩得很!   该死的秦玉之跟她玩绝的,是不置她于死地不罢休。   又一个念头闪过,秦宁之非但没有躲避对方的进攻,反而迎难而上,两枚藏在指尖的毒针又朝两人射了过去,同时一脚踢中了最近一人的命门。   “糟糕!这丫头武功好生厉害!”   一下子又倒下去三个人,剩下的两人都开始慌了。   还好她早有准备,否则真是力不从心。   最后一个念头闪过,秦宁之屏住呼吸,趁着那二人失神之际,又将两枚毒针刺了过去。   八根针,八个人,一针都没有浪费。   秦宁之站在屋子里,垂眸望着横倒在地上的八个壮汉,眸光逐渐变得幽深。   这八个人都是混江湖的亡命之徒。   武功是没有什么,有的就是一身蛮力和不要命的狠心。   能找到这样八个人,虽然不是很困难,但至少以秦玉之秦府二姑娘的身份是不可能的。   有人在背后帮她。   不是多厉害的人,却需要和江湖上的人打交道。   陈誉。   秦玉之的誉表哥。   陈氏娘家虽然表面上是书香门第,祖祖辈辈都是读书人家,但近几年家道中落,陈氏的大哥早就暗地里做起了买卖。   陈誉身为长子嫡孙,也跟着父亲出去见过一些江湖之士。   依陈誉的本事和其狼子野心,能找到这样八个亡命之徒并不难。   陈誉这样帮秦玉之,是为了讨表妹欢心还是为了借机除掉二房好通过陈氏霸占秦府的家财?   秦宁之眉头紧锁,想起了上一世的一些事。   其实她对陈誉这个人了解并不深,因为讨厌他看谁都透着打量和盘算的眼神,所以几乎不跟他说话。   她只知道上一世陈誉在秦玉之的帮助下捐了官,混得也算风生水起。   要不是因为这些,她也不会想到去找秦玉之帮忙文哥儿的科举。   她以为秦玉之是有门路的,哪里知道秦玉之的门路并不会拿来帮助秦家人。   此时此刻,她再想起陈誉这个人,那些不对劲的感觉就突然朝她心头涌来。   母亲自缢的时候,前院突然闯进来一群说要打劫的悍匪,府里的人都忙着去避难,没有人听到她的哭喊来帮忙救人。   后来母亲死了,她伤心欲绝,根本没有想过这光天化日太平盛世,怎么会突然闯进了悍匪?   最后陈氏说悍匪被陈家人帮忙打了出去,祖母还因此把朝廷发放给秦府的抚恤拨了一批给陈家。   当时没人觉得有问题,毕竟没有陈氏去通风报信,没有陈家的人赶来帮忙,秦府就要彻底没了。   现在她再想这件事,怎么看怎么蹊跷。   只怪她上一世没有人脉,根本查不出太多的东西。   要不是师父帮她,她也不会知道陈家的买卖都做得那么大了,秦玉之在侯府的开销打点几乎都是陈家给的。   陈氏却还一直瞒着祖母!   上一世她无依无靠,在没有弄清楚真相之前就被人陷害至死。   这一世,她一定要弄清楚所有的真相   ------------ 第五十八章 反将你一军   青芽听秦宁之的话,一间房一间房地找春夏的哥哥,谁知道刚刚推开一间屋子,却看到了她怎么也意想不到的人。   “二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玉之本来是在喝着茶等好消息的,突然被人闯进来,来人还是秦宁之的贴身丫鬟,她吓得喝茶的杯子都掉在了地上。   伴随着瓷器落地的声音,质问声也随之响起,“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啊!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应该跟秦宁之一样死在甲字三号屋里吗?   秦宁之私会情郎,结果一言不合被情郎恼羞成怒地杀了,还连累了自己的贴身丫鬟!   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啊!   她都能想象到人们背地里的鄙视和唾骂,能想象到二叔的痛心疾首和二婶的悲痛欲绝!   所以,青芽怎么能在这里?秦宁之的丫鬟怎么能在这里!   “你家姑娘呢?”秦玉之腾地一下站起身,先声夺人道:“四妹妹呢?西街人多眼杂,你怎么会扔下她到这里来?”   青芽被她的咄咄逼人吓懵了,也不管秦玉之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忙解释,“我家姑娘在甲字三号屋呢,我们是来找五姑娘的,五姑娘被春夏的哥哥威胁了,他还问姑娘要五百两银子,说不给就杀了五姑娘给春夏抵命,我家姑娘气不过,就是上来找他来算账的。”   秦玉之神色稍缓。   那死丫头在甲字三号房就好,至于青瑶和青芽,身为秦宁之的贴身丫鬟,主子死了,她们能逃得掉?   “你呀,你家姑娘性子急,你做丫鬟的要拦着她一点,而不是陪她一起冲动一起犯错!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快带我去见你家姑娘,春夏的哥哥毕竟是个男人,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对付?”秦玉之收敛了满身的怒气,恢复了二姑娘的温柔谦和。   算算时间,秦宁之应该已经死了。   就算有点三脚猫的功夫又如何?八个亡命之徒,她就不信她能应付得过来!   秦宁之啊秦宁之,你不是每天都喊打喊杀的么,不是还说要上战场为国捐躯么?我这就让你如愿以偿!   青芽听她这句话,莫名地松了口气。   同样是二姑娘,她怎么觉得刚刚的二姑娘那么吓人呢?好像要吃人似的。   但愿是她想多了。   青芽带着秦玉之前往甲字二号房,见秦玉之脚步匆匆面色焦急,不由安慰道:“二姑娘您不用担心,我家姑娘会些拳脚功夫,等闲的人不是她的对手。”   “那也不能胡来,对方毕竟是大男人,这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秦玉之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样,心里却嘲笑青芽不自量力。   你家姑娘会拳脚功夫?一会儿我就让你看一看你家姑娘是如何惨死的。   秦玉之想着,更加快了步伐。   她迫不及待想看到秦宁之死的样子。   只有这样,她这段时间所受到的屈辱和委屈才能平复!   很快,她们抵达了甲字三号房。   屋子外静悄悄的,听不到里面有什么动静。   秦玉之面色一喜。   表哥交代过那些人,一旦完事后就立刻离开。   这么说,已经完事了?   秦宁之死了?!   “这间屋子果然没人,姑娘应该去别处找了。”青芽一边嘀咕,一边伸手推开了房门。   “啊!”一声尖叫。   “啊!”又一声尖叫。   客栈里的人都被这两声尖叫吓到了。   “怎,怎么回事?”秦秀之面色苍白神色惊恐地问道。   刚刚那声尖叫好像是二姐姐的声音。   难道是二姐姐和秦宁之一言不合,被秦宁之给打了?   “我们上去看看!”青瑶二话不说,拉着秦秀之就往楼上跑。   她听到了青芽的尖叫声,难道是惹怒了春夏的哥哥所以被打了?   两个人各怀心思,却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去看一看,去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跑堂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对着听到尖叫声探出房门来查看情况的客人道:“甲字三号屋,有热闹看!”   “怎,怎么回事!”秦玉之看看倒在地上歪七横八的几个壮汉,再看看站在她面前毫发无损的秦宁之,脑子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秦宁之没死?她居然没死?!   “姑娘!哪来这么多人!”青芽缓过神来,连忙问道。   这春夏的哥哥来真的?居然找了这么多人来对付她们,还好她们姑娘不是那等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闺秀,不然可就惨了!   秦宁之没有去看秦玉之,而是对着青芽好心解释,“这些人意图轻薄二姐姐,被我摆平了。”   “什,什么?”青芽愣了下,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跟二姑娘有什么关系?   “秦宁之,你胡说什么!”秦玉之也猛地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秦宁之盈盈一笑,“难道不是吗?这些人可都是二姐姐找来的,二姐姐不当心,险些被他们侵犯,幸好妹妹我及时赶到,可因为力量悬殊,在勉强救下二姐姐的同时,也不幸受伤,被歹人推下了窗户。”   秦宁之说完,走到窗户边上,笑容越发的灿烂夺目。   秦玉之神色惊恐,“秦宁之你想要干什么!”   秦宁之不理睬她,转头推开了窗户,然后就冲着窗外不管不顾地呼喊:“救命啊!快来人救救我二姐姐!这里有歹人侵犯她,我打不过他们!”   街市上的行人都下意识地朝声音处看过来。   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满面惊恐地呼救,脸上脖子上都有明显打斗的淤痕。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还了得?!”朱麟也听到呼救,忙对身边的顾景元道:“我去帮一帮她们!”   顾景元的视线落在窗户边的女孩子身上,眸光微凝。   她在说谎。   “你在撒谎!”秦玉之听到这些话,气得眼睛都红了!   秦宁之是故意的,她是故意在害她,要毁她声誉,还要给自己捞一个手足情深的好名声!   好歹毒的心,秦宁之你好歹毒的心!   秦玉之疯了一样冲过去,“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秦宁之与她扭打在一起,借此机会撕下了她的衣裳,然后将一根银针准确刺入了她的体内。   秦玉之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这银针是特制,入体则化,秦玉之这根只抹了少量的迷药,令她虽动弹不得,但神志可以保持清醒。   秦宁之就要让她看着,看着自己亲手设下的这局,是如何成为她葬身的牢笼。   秦宁之冷笑着,翻身一跃跳下了窗户。   做大事,总要付出一点代价。   耳边的风呼呼地吹着。   秦宁之紧紧闭着眼睛,等待疼痛的来临。   ------------ 第五十九章 终于遇见你   客栈里的人都涌入了甲字三号屋。   尖叫声此起彼伏。   他们都被里面的情况吓坏了。   有妇人蒙住小孩的眼睛,“别乱看!”   青瑶和秦秀之则愣在门口,久久无法回神。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会这样?   秦宁之不见了。   秦玉之和七八个男人躺在地上,衣衫不整。   任谁看了这情况都不得不瞎想。   完了完了,二姑娘就算是完璧,这名声也全毁了。   这么多人看着,二姑娘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看着秦玉之黯淡无光的眼神,青瑶不禁叹了口气。   秦秀之则吓得腿直打哆嗦。   这到底怎么回事?二姐姐不是在跟四姐姐谈判么?怎么会倒在这里?这些男人是哪里来的?四姐姐人呢?又去了哪里?   对!青芽,青芽一定知道!   这个念头闪过,青瑶和秦秀之就都冲到青芽身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姑娘(四姐姐)呢?”   青芽此时立在窗户边,面对青瑶和秦秀之的提问,神色复杂,一言不发。   她也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她甚至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   可她有一点是知道的,就是姑娘说的都是对的。   姑娘说这些男人轻薄了二姑娘就是轻薄了,姑娘说她是被推下窗户的就是被推下去的。   “这几个男人被姑娘撞见在轻薄二姑娘,幸好咱们姑娘会功夫,跟他们扭打了起来,最后用银针把他们给制服了,却不小心被推下了窗户。”青芽重新组织着秦宁之说过的话。   青瑶和秦秀之皆是一怔。   “你撒谎!你撒谎!你撒谎!”秦玉之拼了命地呼喊,可是话出口却变了细小的蚊呐。   她根本发不出声音,她根本动不了!   没人在乎真相,没人会知道她秦玉之遭受了多大的冤屈!   所有人只看到她衣衫不整的和七八个男人躺在一起!   秦宁之是故意的,她刚刚是故意的!   秦玉之恨得眼睛血红,如果可以,她现在一定会不管不顾地跳下去和秦宁之同归于尽。   她要去杀了她,她要去杀了她!   “呀!还有人被推下去了,有没有事啊?快看看人有没有事!”混乱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也拉回了青瑶和秦秀之的思绪。   对,还有四姑娘呢,四姑娘有没有事!   她们赶紧朝窗户外面看过去。   秦宁之在坠落,她能清楚地听到耳边寒风的呼啸和人们的尖叫。   她想起了当初逃亡的时候。   那也是冬天,寒风刺骨,她一面躲避着晋国公的抓捕,一面忍受着寒冷与饥饿的侵袭。   她不想死。   她还想活下去。   活下去找到害死父亲和母亲的真凶。   活下去开导意志消沉颓废度日的文哥儿。   活下去,活下去和顾景元合离,然后,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可是老天爷不给她这个机会啊!   她死了。   带着遗憾和骂名死在了逃亡途中。   可是她又活了。   回到了十二岁,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所以,她又怎么容许自己再一次被伤害?   她秦宁之,是讨公道来了!是取那些人的命来了!   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她也离地面越来越近。   秦宁之在计算着怎么才能受最轻的伤害。   可是下一秒,有什么力量将她扯了过去。   天旋地转,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一个什么地方,身后还紧贴着一具温暖宽厚的胸膛,她甚至能听到对方强而有力的心跳,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香。   “总算赶得及时,要不然你摔不死也得摔残废。”有人在她耳畔松了口气道。   秦宁之仓促地转过身,正对上一双极漂亮的眸子,黑瞳里闪着光芒,好似漆黑天幕上的点点星光。   “是你?”对方似乎有些惊讶,可随即又笑了,露出一口明晃晃的白牙,如风光霁月,“我们还真是有缘。”   秦宁之也才缓过神来。   原来是铖王世子――朱麟。   她被他救了去,此刻正侧坐在他的马上。   想起上一次他们之间闹的那些不愉快。   秦宁之有些感慨。   这铖王世子果真如传闻所言,是个没心没肺的。   只是不知道上一世的他到底怎么样了。   “你有没有什么大碍?要不要去医馆看看?不过先声明,银子你来付。”朱麟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在她耳边嘀咕。   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看着,秦宁之有些不自在,连忙收起思绪跳下了马。   她对朱麟欠了欠身,“小女多谢世子的救命之恩,不过小女没什么大碍,不需要去医馆。”   “没有就好。”朱麟点点头,又瞪大了眼睛俯身问她:“你姐姐没事吧?歹人制服了吗?要不要我去帮你?”   他这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多半是想去看热闹。   秦宁之不介意多几个人知道秦玉之的笑话。   “我,我也不知道……”她立刻换上了一副惶恐不安的表情。   朱麟安抚她,“你别害怕,我这就去看看怎么回事,绝不会让恶人得逞的!”   秦宁之感激涕零道:“多谢世子,多谢世子!”   “诶,无妨,这些人敢在我的地盘上撒泼,真是不要命了!”朱麟握了握拳,十足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秦宁之忍不住失笑。   这个朱麟跟顾长宁还真是像啊!   “子仪兄,你在这儿帮我照顾一下秦姑娘,我去去就回!”朱麟豪爽地扔下一句话,便骑着马离去。   子仪兄?   秦宁之一愣。   跟朱麟一起的子仪兄……   “秦宁之?”有个声音在她身后缓缓响起,温柔和煦得好像三月里的春风。   秦宁之的身体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她的大脑也顿时一片空白。   秦宁之,秦宁之……   “二哥!”熟悉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   秦宁之只看见一袭黄衫的顾长宁像花蝴蝶般飞了过来。   “宁之!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宁之宁之,这位是我二哥,我常常跟你说的人非常好的那位二哥!你知道的吧?人非常好的那位!”   “二哥,她是我的好朋友秦宁之,她可是三品官的女儿哦,也是大家闺秀呢!”   “哦,这两位是孙尚书的千金,母亲让我陪她们出来游玩。”   ……   顾长宁叽叽喳喳的声音在她耳边不停地响起。   秦宁之像是听到了,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好像坠入了一个混沌无边的黑洞里。   除了绝望和痛苦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没有办法,她还是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像面对陈氏一样面对同样带给她伤害的顾家人,尤其是他――顾景元。   她连看都不敢看他。   逃。   逃走。   这个念头一闪过,秦宁之的身体几乎立刻执行。   对,她要逃走,逃离他,逃离她悲剧的命运。   ------------ 第六十章 对她感兴趣   顾长宁没料到秦宁之就这样跑掉了。   她愣愣地看着秦宁之离去的身影,转头看了看顾景元,“哥哥,你欺负她了?”   二哥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其实一点都不好相处,府里的下人不怕母亲不怕爹爹,最怕的就是二哥,连她这样放肆惯了的人都不敢在二哥面前造次。   可那也是熟悉的人才会如此,凭她二哥的长相气度,哪个少女不被迷得神魂颠倒。   宁之会突然跑掉,肯定是二哥为难她了。   顾景元失笑。   如果贸贸然喊对方名字算是欺负的话,那就是吧!   他也没想到这个秦宁之会突然跑掉。   看样子,很怕他似的。   就算长宁在她面前添油加醋说过他这个二哥什么坏话,也不至于就把她给吓跑了。   她认识他?   顾景元想起方才秦宁之僵着身子不敢回头的模样,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真有意思,他想。   顾长宁见顾景元不说话,嘟嚷道:“好吧应该不是二哥的原因,难道是我的原因?宁之最近好奇怪,每次见到我就想跑,恩,肯定还是我的原因。”   “跑?”   “恩。”顾长宁点头,“她前阵子落水生了一场大病,我因为被朱麟那臭小孩陷害所以被父亲软禁,所以就没去看她,谁知道她就不理我了,不仅喊我郡主,见到我就总是想走,可宁之并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啊!”   顾长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宁之最近的反应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反常。   “那你知不知道,她会医术?”顾景元轻声问了一句。   “医术?”顾长宁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以前我们一起出去玩,不小心摔伤了,她比我还要手足无措,最后还是亲自把我背下山去找大夫的。”   这就蹊跷了。   顾景元眸光微沉。   她若想隐瞒医术,没必要在长宁面前隐瞒,却在子恒面前暴露。   一个是自己亲近的摸得清底细的朋友,一个是不知对方什么身份的陌生人。   她只要不蠢,就该知道怎么选。   唯一的可能,就只有一个――她从前不会医术。   那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了医术?   “二哥,你说宁之会不会是生我的气,不想再把我当朋友了?”顾长宁有些委屈地问道。   顾景元摸了摸她的头,没有回答。   “她若因为这点小事而生郡主的气,那她也不配成为郡主的朋友,郡主不必感到惋惜。”有人凉凉地开口,话语里带着讽刺。   是孙婉玉。   顾长宁回头看她,“宁之才不是这种人。”   孙婉玉嗤笑了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顾长宁气结。   “婉玉。”轻柔的声音带着微微的不满,训斥道:“不要胡说八道。”   “姐姐,我可没有胡说。你整日里在闺阁里做你的大家闺秀,怎么会知道外边这些事儿。”孙婉玉的话语里还是充满了不屑,却也不知道是对秦宁之的不屑还是对孙婉莹的不屑。   顾长宁心里讨厌死这个孙婉玉了,不过是个小妾生的,倒是比嫡出的还要会摆谱,什么玩意儿!   孙婉莹装作没听到她的话,只是偷偷地觑了顾景元一眼,心脏噗通噗通跳得飞快。   其实她可以不必说话的,她向来不喜欢搀和别人的事儿。   可是如果她不说,他又怎么会注意到她,又怎么能通过孙婉玉衬托出她的善解人意呢?   顾景元却根本连一个眼神都吝啬落到孙家姐妹身上。   现场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顾长宁咳嗽了一声,想说些什么来缓解这份尴尬,前方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随后他们周围的老百姓们都开始往前面跑去。   有叽叽喳喳的讨论声落入几人的耳中。   “是洞庭楼,出了大事了!”   “好像是抓到了八个歹人,说是铖王世子也在呢!”   “就是铖王世子,要把人押着去衙门呢,没想到铖王世子平时里胡作非为的,这干起正事来一点都不含糊!”   “那是,毕竟是铖王的儿子呢……”   ……   “朱麟?他怎么来了?怎么回事?”顾长宁一听到铖王世子这四个字,立马就把秦宁之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顾景元回答,“他之前一直跟我在一起,后来你的朋友秦四姑娘突然打开洞庭楼的窗户求救,之后又被人推了下来,麟……”   “什么?你说宁之被人推下窗户了?”顾长宁一下子蹦起来,紧张道:“那她有没有事,有没有事啊!”   顾景元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你说呢?”   顾长宁才一下子反应过来。   哦,宁之方才刚从她眼皮子底下溜走,活蹦乱跳的,应该没什么大碍。   顾景元就继续道:“是麟弟救了她,之后又受她所托去洞庭楼查看情况,看情形应该是抓到人了。”   “那我们也去看看!”顾长宁跃跃欲试,其实最主要还是想去挖苦朱麟几句。   她是顾景元的亲妹妹,顾景元岂会不知道她心中所想?   “回府吧,那种事不适合女孩子搀和,被母亲知道又要念叨你了。”顾景元摸了摸她的头,劝道。   顾长宁看着前方热闹的样子,有些不情愿。   孙婉莹见状,也上前劝道:“郡主,你不是答应了国公夫人要挑选了几盏花灯回去吗?咱们出来了这么久,国公夫人该等得着急了。”   顾长宁一想,也是。   她这个人脾气差,万一到时候和朱麟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又要被父亲软禁了。   “好吧!”她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顾景元将视线落到孙婉莹身上,不过很快就移开了。   孙婉莹却因为这一眼唇角止不住地向上扬起。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没救了。   顾长宁和顾景元往国公府走去。   经过德胜斋的时候,却被里头的伙计给拦住了。   “诶,这位姑娘,您等一等,您等一等。”   顾长宁连忙护住腰间的钱袋,“找我有事吗?我买的花灯都付过银子了。”   伙计汗颜,连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您的银子都给了。”   顾长宁诧异,“那是什么事?”   伙计解释道:“是跟您认识的一位姑娘,她走的时候忘了把她的马牵走了,这都过了一个多时辰了还没来,这马是上好的汗血宝马,我们不敢乱给它喂吃的,万一喂坏了可赔不起。您跟那位姑娘认识,所以,能不能请您把那匹马牵回去送还给那位姑娘。”   顾长宁愣了愣,直到看到那匹马才反应过来。   “这是宁之的马。”顾长宁道。   上次她遇见宁之还夸这马漂亮来着,她没有记错。   顾景元挑了挑眉。   骑着马来买花灯,应该是没有那份闲情逸致去客栈的。   她怎么会出现在洞庭楼?又怎么会恰好撞见自己的二姐被歹人轻薄?   顾景元想起方才她在窗户边大喊大叫的样子。   那可真能称得上是敷衍。   她在撒谎。   她撒谎的目的是什么?   她那么一闹,她口中二姐被轻薄的事儿就要人尽皆知了。   还是说,这就是她的目的?   顾景元见惯了深宅内院里的勾心斗角,可还是对秦宁之此举产生了些许微妙的情绪。   谈不上反感,更谈不上厌恶,或许,是好奇吧!   “把马牵回去吧,等她想到了自然会来找,现在过去只是添乱,你不是也想问清楚她为什么突然对你疏离了么?这是个好机会。”顾景元劝住想要亲自把马送到秦府的顾长宁。   顾长宁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便点头答应。   可心里却隐隐有些奇怪。   二哥不是最讨厌管别人的闲事吗,对于她交的这些所谓的“狐朋狗友”一向是连名字都懒得知道的。   他今天怎么会对宁之这么感兴趣?   奇怪。   ------------ 第六十一章 痛苦的回忆   感到奇怪的不止顾长宁,还有秦宁之。   秦宁之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的秦府。   此时此刻,她坐在清宁院的屋子里,望着窗户边的一斛寒梅发呆。   顾景元的那一声“秦宁之”唤起她很多的回忆。   她已经努力忘掉的回忆。   她为顾景元怀过一个孩子。   那是她刚嫁到晋国公府的第一年,因为身份,战战兢兢地在陆氏眼皮子底下讨生活。也是自己粗心大意,怀孕了都没有发现,二房的三少奶奶丁氏因为一碗羊奶羹跟她闹脾气,发了疯似的把她推倒在地上。   她当时觉得疼,一摸,满手的血。   丁氏被吓坏了,扔下盛着羊奶羹的碗就跑了。   青瑶被吓得手足无措。   大厨房的丫鬟们也都被吓懵了,过了好久才有人想到去喊人。   当时她的血已经流了一地,她再无知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同样惶惶然不知所措,甚至感到绝望。   血越流越多,身体也越来越冷,可是人还是没有来,青瑶的哭声震耳欲聋,可她却觉得很遥远,很飘渺,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   “秦宁之。”就在她思绪飘忽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听见有个人在喊她的名字。   秦宁之,秦宁之……   温柔的,缱绻的,一声一声的,好像要把她的名字刻入骨髓里。   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名字这样好听。   然后她就醒了,睁开眼睛,看到了顾景元俊朗精致的眉眼,只是,他的表情有些严肃。   或许是她还没有完全清醒,她觉得他看上去像是老了几岁。   她不忍心看他紧锁着眉头的样子,伸出手替他抚平了眉心。   他捉住了她的手。   “秦宁之,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她被问得有些懵。   她在干什么?   大少奶奶杨氏的声音就在屋子里响起,“宁之,你不要太难过,大夫的话不一定准,你和子仪都还年轻,好好调养身体,未必不能再生一个孩子。”   青瑶的抽泣声也随之响起,“姑娘,大夫说您以后都不能有孩子了!”   她如遭雷击。   “都是三少奶奶害了我家姑娘!”青芽抹着眼泪,愤愤不平。   “也不全是墨儿的错,宁之你啊就是太要强了,墨儿刚坐完月子,身子还虚得很,要喝羊奶羹你就让给她,又何必非要跟她争那一碗,弄得现在,唉!”二房的二夫人一副痛心的表情,话里话外却全在指责她的不是。   “怎么是我家姑娘的错,我家姑娘在国公府还不够低声下气吗?我家姑娘也怀着身孕,羊奶羹是她亲自炖的,凭什么连一碗吃的都要让给别人!”青芽觉得委屈,不管不顾地冲着二夫人嚷嚷。   谁知,二夫人没有任何反应,陆氏却“啪”的打了青芽一个耳光,厉声道:“秦宁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规矩吗?一个丫鬟这么没大没小!也是,你自己就没规矩,秦寅一个粗人能教会你什么规矩!连自己怀了身孕都不自知,还整日上蹿下跳,害景儿失去了他的第一个孩子,怎么你的丫头她还觉得委屈了?”   “夫人,您不能这么不讲道理!这件事明明是三少奶奶的错!是三少奶……”   “来人,把这个丫鬟给我拉下去掌嘴,晋国公府可容不下这等不懂规矩以下犯上的人,不要出去了把我们晋国公府百年的名声给毁了!”陆氏不容分说地下了命令。   秦宁之望着她冰冷厌恶的眼神,张了张嘴,那些求情的话就哽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哪来的资格跟陆氏讨价还价。   陆氏恨不得她一起死了才好吧!   她刚刚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这个事实如此残忍可怕,可更可怕的,却是陆氏是晋国公府这些人对待她的态度。   因为丁氏出身高贵,所以她被庇护。   因为她声名狼藉,所以她活该被厌弃。   晋国公府人的无情无义让她彻底心灰意冷。   她在昏迷中听到的那一声声温柔的呼唤大概真的只是她的一场梦。   顾景元,怎么会对她这么温柔呢?   她又昏睡了过去。   她不想再听到屋子里这些冷血的人在商讨该怎么休了她。   她以后不能生孩子了,陆氏不可能留下她的。   无后,这是一个多么光明正大的理由,哪怕是皇上,也不能断了顾家人的香火。   可是,她等了又等,始终没有等到顾景元的一纸休书。   她甚至很少再见到顾景元。   陆氏虽然对她越发的冷漠苛刻,但终究良心发现,说要为她和顾景元过继一个族里的孩子。   她想顾家这样的人家大约是不屑生庶子来当嫡子的,过继一个也是人之常情。   她答应了,却从未见过她名义上的那个孩子。   陆氏将他养在了自己身边,大约是怕她把孩子教坏了。   于是,没有休书,没有纳妾,她在晋国公府的生活又变成了看不到前路的漫长等待。   经过这件事,她对晋国公府的人也不再抱有任何奢望,也懒得再小心翼翼地迎合他们,她把自己关在院子里,若不是后来无意间遇到师父,可能她的人生就要在那样孤独而漫长的等待中度过了。   其实现在想想,她不该怪他们的,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她分不清善恶,辨不明是非,才让自己落到那样的下场。   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晋国公府的冷漠决绝?   顾长宁、陆氏甚至是顾景元,她有资格去要求他们对她好?   她明白了,她终于明白了。   他们每一个人的出现,都只是在提醒她那段愚蠢荒唐的过去!   有冷风通过半开的窗牖从屋外吹了进来,吹到了秦宁之的身上,吹冷了她的心,也吹醒了她的思绪。   她盯着窗边的那斛寒梅,手抚着小腹,眸光渐渐冷凝。   她都已经死过一次了,她还怕什么?她有什么好怕的!   大不了就是再死一次,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现在该担心的,是秦玉之和大房!   这么想着,就听到院子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   丫鬟们惊讶的说话声尽数落入了她的耳朵。   “什么?二姑娘出事了?”   “是啊!好像还很严重,是被人抬回来的!”   “快去通知四姑娘!”   不一会儿,她的房门就被敲开了,茯苓神色惊惶地站在门外,“姑娘,二姑娘出事了!”   ------------ 第六十二章 老太太不好了   秦老太太怎么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好端端地看着话本,正看到精彩处,画眉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老太太,老太太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老太太不好了?她好着呢!   秦老太太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话本,敛眉肃目道:“有什么事慢慢说。”   画眉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老太太,是二姑娘,二姑娘出事了!”   “什么?!”秦老太太心中一紧。   画眉哭着道:“二姑娘的名声全毁了!”   秦老太太外衣都没来得及穿,带上玉嬷嬷直往前厅奔去。   秦玉之已经被丫鬟们带回了玉漱阁。   朱麟还留在前厅大肆宣扬他的“丰功伟绩”。   “我赶到的时候那八个歹人虽然已经被制服了,可要不是我,场面哪有那么快被镇压下来!去洞庭楼的都是什么人,都是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老百姓,遇到这种情况还不是吓傻了,一个两个都在哪里大呼小叫,引来了街市上多少人来围观,掌柜的怕负责任早就跑了,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们家二姑娘早就被那些不怀好意的登徒子给看光,哪里还能安然无恙地被送回来!”   众人都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只有几个知情的人抽了抽嘴角。   秦玉之没有被那些登徒子看光,反倒被铖王世子这到处宣扬的做法弄得无颜见人了。   不过他说得倒也不假,若没有他,她们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别说回府了,连房门都不敢踏出一步。   多少人候在门外等着看秦府二姑娘的笑话啊!   一个大家闺秀和七八个男人晕倒在同一个房间里,这是多么值得津津乐道的谈资啊!   这二姑娘也真是倒了血霉,怎么就会碰上这种事了呢!   听说老太太帮她相看的都是好人家呢,这下可完了!   “那些畜生呢!那些畜生在哪里!”尖锐颤抖的声音突然响起,昭示着主人此刻滔天的怒火。   是秦老太太。   她在路上已经听丫鬟画眉简单说了下情况。   玉姐儿被人轻薄,四丫头及时赶到阻止了情况,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四丫头却大呼小叫,引来了街市上的人围观,还把铖王世子牵扯了进来。   她不知道画眉说的几分真几分假,她要亲自来问一问!   朱麟回过头去,就看到一个身穿绛紫色福寿纹褙子,下着鸦青色遍地洒金湘裙,头戴福字抹额,拄着拐杖,气得浑身发抖的老妇人站在那里。   看着不过五十出头的年纪,两鬓只有几根银丝,因为生气的缘故气势还挺足,怎么就要拄拐杖了?   “老人家,腿脚不好?”朱麟的思维很是跳脱。   腿脚不好要尽快治啊,不然就像皇祖母一样,一到下雨天就疼,怎么都治不好。   秦老太太愣了下。   已经有人介绍道:“老太太,这位是铖王世子,是他帮忙送二姑娘回来的。”   她听画眉说了,说街市上的人将洞庭楼包围得水泄不通,如果不是铖王世子,玉姐儿根本回不来。   铖王世子?   他怎么会跟玉姐儿扯上关系?   秦老太太想起秦寅跟她说的一些事,心里对这些天家的人一点好感都没有。更何况这个铖王世子虽然仗着太后的宠爱胡作非为,但其实聪明人都知道,他不过是一个质子,是皇上牵制铖王的工具。   不过他毕竟帮了玉儿,她只好施了谢礼。   朱麟并不跟她客气,大大方方地受了一礼,便开门见山道:“秦宁之呢?她没什么大碍吧,从那么高的楼上摔下来,怎么也要请大夫来看一看,你们不请,我就去宫里请御医来帮她看,她毕竟是为了救她的姐姐才从楼上摔下来的,你们也不能偏心得太过分!”   他听顾长宁说了,秦宁之在秦府饱受压榨和折磨,所以才养成了凶悍的个性,否则早就要被欺负死了!   他朱麟是什么人?怎么能容忍自己的朋友被这样欺负!   哦,你问他什么时候和秦宁之成为朋友了?就在刚刚啊,共患难过难道还不是朋友吗?可比跟顾长宁那个幼稚鬼成天小打小闹要有意义得多!   朱麟还在想着一会儿该怎么威胁秦老太太多关心关心秦宁之,那边秦老太太就失声道:“你说什么?宁之从楼上摔下来了?!”   朱麟一听,不对啊,这语气哪有一点他想象中的冷漠,明明很担心嘛!   难道顾长宁又骗他?   “世子,到底怎么回事?您能否告知老身一下详情!”秦老太太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直打转,又想到什么,连忙吩咐玉嬷嬷,“你去清宁院看一看宁之,看她是否有什么大碍,如果没什么让她过来一趟,如果有什么就立刻请大夫,一刻都不能耽误!”   她知道宁之回来了,丫鬟还禀告说四姑娘脸色不大好,青瑶和青芽也没跟在身边。她当时听了没在意,以为她又本性难改把那两个丫头甩了去干坏事了,脸色不好肯定是干坏事没成功。   哪知道她居然从楼上摔下来了!   朱麟一听,说故事,这是他的强项啊!   “这个您问我啊,就是问对人了!”于是朱麟添油加醋地把秦宁之跟他说的又说了一遍。   总而言之就是秦玉之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去了洞庭楼,结果被八个混江湖的给盯上了,好在秦宁之及时赶到,才避免了一场悲剧,可谁知道那八个人是亡命之徒,眼见不能占到什么便宜,竟然毒了心把秦宁之从楼上推了下去,要不是他朱麟见义勇为又身手不凡,可怜的秦宁之说不定就要摔死了。   “要不是我及时啊,她可就真的没命了!啧啧啧,为了自己的姐姐,竟然连命都不要了,这样重情重义的姑娘,连我都自愧不如啊!”朱麟说着,擦了擦根本没有眼泪的眼角,故作姿态的样子让人看着就忍俊不禁。   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笑得出来。   她们的脸色在听到朱麟的话之后变得十分凝重。   秦老太太的脸色也越发难看。   似乎过了许久,在朱麟以为这些人不会再开口说话的时候,秦老太太反手一个耳光就打在了身边的丫鬟脸上,“到底怎么回事?!”   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把大家都吓了一跳,朱麟都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秦老太太的样子太恐怖了,好像要吃人似的。   被打的丫鬟捂着脸,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是画眉。   可她除了哭,一个字都不说。   她不能说,她怎么能说。   说出来,二姑娘才是彻彻底底地毁了。   四姑娘一定是早就知道了二姑娘的计划,所以才将计就计反将了二姑娘一军。   她们怎么会蠢到以为她上了钩   ------------ 第六十三章 两个丫鬟的共识   “说!到底怎么回事!”秦老太太是真气到了极致,狠狠一脚朝画眉的心窝踹了过去。   画眉当场就吐血晕了过去。   “打一盆水把她泼醒!问一问她为什么会跟二姑娘在一起,二姑娘为什么会出现在洞庭楼!她若是不说出实情,就给我狠狠地打,打死为止!”   众人都被老太太的怒意吓到了。   秦老太太平时虽然挑剔严苛,但并不是心狠手辣之人。   上一次看她发这么大的脾气,还是二老爷决定弃文从武的时候。   老太太不仅把二老爷软禁,还要把二老爷身边贴身的伺候的丫鬟小厮全都打死,认为是他们教唆二老爷违背了祖宗规矩。   看来这一次二姑娘的事是真触到她的底线了。   也是,老太太平时最得意的孙女就是二姑娘,近来对四姑娘也多上了几份心,这一下子接连两个孙女出事,能不气吗?   二姑娘以后算是毁了,虽然没有真出了事情,但名声对一个姑娘家太重要了。   但凡是有点声望的人家都不会再找二姑娘了,至于老太太帮忙挑选了人家肯定是更加不会要了。   不过四姑娘若是身体没什么大碍,倒是赚足了好名声。   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四姑娘从前那些个“打抱不平”的行为也都能圆了好说法了。   这下二房又要更显了。   众人都有些感慨。   好像自从四姑娘落水之后,大房的倒霉事一件接着一件,反倒是四姑娘的运气就跟开了挂似的,又是懂了医术又是讨到了老太太的欢心。   有时候都要怀疑四姑娘还是不是四姑娘了。   众人这样感慨着。   秦老太太的怒气还在高涨,理智却渐渐恢复,她想起今天是秦秀之陪秦宁之出的门,跟她说是要买上元节要用的花灯。   发生了这样的事,五丫头人呢?   秦老太太的视线在人群中扫了一圈,看到了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秦秀之。   她最见不得秦秀之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她拧眉,沉声道:“秀儿,你过来。”   秦秀之的身体抖得更厉害。   可她不敢违背秦老太太的意思,挪着脚步,一点点走到秦老太太身边。   “你跟你四姐姐出的门,她为了救你二姐姐从楼上摔下来,你当时人在哪里?在干什么?知不知道她们出了事?”   “我,我……”秦秀之低垂着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该怎么说,说这一切都是她和二姐姐的计划,却不知道为什么跑偏了吗?   “说!”秦老太太拔高了语调,声音冷漠又严厉。   秦秀之被吓坏了,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摇着头无措道:“我,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到底为什么会跑偏了?   她在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二姐姐不是要找四姐姐摊牌的么?怎么会惹上那些亡命之徒?   那些男人到底是怎么出现在屋子里的?   青芽说的又到底是不是实情?   一切只是巧合吗?   还是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儿?   她又要不要把实情说出来?   若是说出来,她是不是要负责任?父亲和母亲是不是要更加举步维艰?   她不敢,不敢冒险!   秦秀之咬着嘴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看她这副随时随地都要晕倒的样子,秦老太太知道再逼她也问不出什么答案。   她将视线放在了青芽和青瑶身上,“你们两个一直跟着四丫头,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青瑶和青芽面面相觑了一眼,异口同声道:“奴婢不知。”   其实青芽已经偷偷把屋子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青瑶。   青瑶虽然不像青芽一样无条件护主,但擅长分析利弊,她知道怎么做才对秦宁之最好。   关于这件事,她立刻就捂住了青芽的嘴,警告:“谁都不准说,咱们姑娘就是为了救二姑娘才被歹人推下去的。”   青芽连连点头保证她才放开了手。   她又分析道:“咱家姑娘虽然脾气不好,但心善,她绝不会无缘无故要害二姑娘,肯定是二姑娘先不对,咱们姑娘才以牙还牙。不过这件事要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能说,包括夫人,否则不管有什么理由苦衷,光就陷害手足这一点就会毁了姑娘终身!”   “可万一要是二姑娘说出来怎么办?”青芽担忧道。   “不会的。”青瑶很肯定地摇头,“姑娘不比从前了,她不会让自己留下把柄的,她敢这么做就肯定有二姑娘要害她的证据,同样是名誉受损,二姑娘是想成为人人怜悯的受害者,还是人人唾弃的施害者?”   青芽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又问:“夫人也不能说吗?”   她们可是夫人的人呀!   “不能说。”   她们现在在服侍四姑娘就是四姑娘的人,一切要以四姑娘的利益为重。   夫人这样善良和软的人,若知道四姑娘这样陷害二姑娘,一定会和四姑娘心生嫌隙的。   她们不能让四姑娘伤心。   青芽受教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两个丫鬟达成了共识。   在没有收到姑娘的指示前,她们什么都不能说。   秦老太太盯着她们两个,“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就好,比如四丫头是怎么会去洞庭楼?”   这俩姐妹,一个两个都去那家破客栈,说没有鬼谁信?   这个能不能说?   青芽偷偷看了青瑶一眼。   能说。   青瑶点点头。   就算他们不说,老太太派人去问洞庭楼的跑堂,也就什么都知道了,这件事要瞒,是瞒不住的。   只是又要把五姑娘拉下水了。   于是青芽便把秦宁之为何会去洞庭楼的原因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春夏的哥哥?”秦老太太盯着秦秀之,眸子好像淬了一层毒液令人心里发憷。   秦秀之的腿肚子直打颤。   完了,她要完了!   若是祖母找来春夏的哥哥质问,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呀!   “来人,去衙门里报官,我倒要看看这春平到底要赖着咱们秦府到什么时候!”秦老太太厉声吩咐着,又对秦秀之缓和了语气,“秀儿,你别害怕,等到了衙门,你说实话就行,祖母会护着你的。”   秦秀之脸色发白,当场就要晕过去。   事情越来越严重了。   她真后悔!   后悔当初听了二姐姐的话要去害四姐姐。   这是报应,是她忘恩负义的报应!   大家都只当是她被吓坏了。   青瑶还安慰她,“五姑娘,您别怕,到了衙门,奴婢就不信那春夏的哥哥还敢刁难您!”   刁难我的不是春夏的哥哥,而是我自己!   是我错了!   秦秀之咬着唇,眼泪落得越发汹涌。   秦老太太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觉得,这件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去陈府把大太太喊回来,告诉她情况。”   ------------ 第六十四章 大概是疯了   陈氏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被禁足,好不容易说服老太太回陈府找哥哥商量对策,现在秦府的处境对她很不利,她不敢轻举妄动,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她嫁到秦府来是为了什么?难道还是真看上了秦子那个只会读书的废物?!   不是的,她是为了陈府,为了她的家人!   可是她的哥哥居然说,让她放弃佩儿!   自从她嫁到秦府后,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为了陈府考虑,她无非是希望陈府重振门楣,可以让她在那些贵妇面前抬得起头来,可以让自己的女儿嫁个好人家!   可是哥哥居然让她放弃自己的女儿!   “玉心,你也不太执迷不悟了,佩儿这个病是治不好了,二房那个小兔崽子就是看你太在乎佩儿,才故意使出这种手段拿捏你呢!她要不是不骗你说能治好佩儿,你能任她在府里胡作非为?你会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你这是被她拿捏住了!不是哥哥狠心,哥哥也不是没有替你去寻过神医,可是那神医实在脾气古怪,连皇上都奈何不了他,哥哥又有什么办法!现在你因为佩儿的病在秦府束手束脚,几次三番被那小兔崽子算计,现在更是把管家权丢了,哥哥岂能看你再执迷不悟下去?”   “可她是我的亲生骨肉啊!”   “哥哥知道,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的,可她生了这种病,我们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因为她的病把我们所有人都拖累了!玉心,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你还有静姐儿和玉姐儿不是?静姐儿被她害得日日以泪洗面,难道你想看那秦宁之又去坑害玉姐儿?你不能因为要治好佩儿,就不顾其他两个女儿吧!她们都是你的孩子!凭玉姐儿的聪慧,你何愁她以后不为陈府光宗耀祖?”   哥哥说的很有道理,可你要她怎么舍得,如何舍得?!   她的佩儿若是有感觉,知道自己的母亲要放弃她了,该是何等的伤心和绝望?   她原本以为这已经是最糟糕的事情了,可是现在,现在突然又有人告诉她,不,这还远不到最糟糕的时候,更糟糕的事还在后面呢!   “太太,怎么办啊太太!二姑娘以后可怎么做人啊!那么多人看着,还有那个铖王世子,说是来帮忙的,可嚷嚷的恨不得全京城都要知道了!他是为自己博一个见义勇为的名声,可他有没有想过咱们家姑娘该怎么办啊!呜呜呜呜……”   小丫鬟的哭泣声不断地在她耳畔回想。   陈氏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   “玉表妹现在在哪儿?她在哪儿?!”誉哥儿也要疯了吧,血红着双眼,恨不得要杀人。   人之常情啊,誉哥儿喜欢玉儿,玉儿的名字还是跟着誉哥儿后面取的,她跟哥哥是希望这两个孩子将来能做一家人。   可是老太太不让啊!老太太看不上陈府,看不上他们誉哥儿。   老太太要给玉姐儿找一门好婚事。   可是现在,现在……   陈氏掩面痛哭起来。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二姑娘,二姑娘被铖王世子送回了府,老太太在陪着她……”   陈誉闻言,又问道:“那八个歹人呢?抓起来没有?现在何处?”   小丫鬟呜咽道:“是铖王世子处置的,具体怎么样的,奴婢也不清楚。太太,您快回去看看二姑娘吧!”   陈誉的眸光瞬间变冷。   这八个人若是还活着……   他立刻对陈氏道:“姑母,您快回去看一看玉儿,我怕她做出什么傻事!”   他要去找到那八个人,至少要保证他们不会再开口说话!   陈氏现在脑袋里一团浆糊,听他这么说,慌乱地点了点头。   秦宁之面无表情地看向茯苓,“出什么事了?”   茯苓慌乱道:“说,说是被几个歹人给轻薄了,铖王世子已经把人送回来了,老太太也赶去了前厅,姑娘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朱麟送回来的?   那顾景元……   “除了铖王世子,还有没有谁来了!”   茯苓被她急切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只有铖王世子一人。”   秦宁之才松了口气,道:“不着急,等找到我的时候再去吧!”   茯苓没明白过来。   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   秦老太太的心腹玉嬷嬷来到了清宁院,说要请四姑娘过去问一下情况。   “四姑娘,铖王世子已经把情况都跟老太太说明了,老太太让老奴来看一看姑娘有没有受伤,伤得严不严重,您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可一定要说出来呀!”   茯苓听得一头雾水。   姑娘受伤了?她怎么没看出来。   秦宁之连忙站起身扶起了玉嬷嬷,亲切道:“还劳烦玉嬷嬷您亲自跑一趟,我无碍的,是铖王世子救了我。”   其实朱麟是多此一举。   她是想受伤的,这样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就比如现在。   果然,玉嬷嬷闻言,笑得更加热切,“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四姑娘福大命大必有后福。老太太很是担心四姑娘,专门派了老奴来打听四姑娘的情况,说四丫头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再贵的大夫也要请来呢!”   “劳烦祖母挂念了。”秦宁之自然听出了玉嬷嬷的弦外之音,顺着她的话答道:“宁之去看一看祖母吧,免得她老人家担心记挂。”   “诶。”玉嬷嬷笑得更满意了。   她就说四姑娘变了许多,说话都没那么费劲了,能准确猜出你要表达的意思。   秦宁之随玉嬷嬷往前厅走去。   她问了玉嬷嬷一些事,大概了解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看样子秀儿是摘不出去了。   不过这也怪不了任何人,她自己选的路她自己承担后果。   现在这还不算是最糟糕的。   至少她现在吃了苦,能早日看清秦玉之和大房一干人的真面目,不会像上一世一样,被卖了还帮着数钱。   她现在虽然能够帮她救她,但未来那么长的路都要她自己走。   她也该长大了。   ------------ 第六十五章 和世子的交情   秦宁之来到了前厅。   朱麟一看到她就咋咋呼呼地跳了过来,围着她绕了一圈,“不错嘛,又生龙活虎了。”   秦宁之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这个朱麟,她上一世怎么就没看出来他这么自来熟。   虽然内心在翻白眼,但秦宁之还是礼貌地对朱麟施了谢礼,道:“多谢世子的救命之恩。”   朱麟看她安然无恙,咧嘴笑了笑,“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走了,那八个歹人都被我送到衙门了,你们要想去出气随时去,报上我的名号就行。”   “送去了衙门?”秦宁之吃了一惊,没想到朱麟会这么做。   她以为以他的脾气会把那些人关起来动用私行呢!   不过也是,这件事与他无关,他能帮忙就已经仁至义尽了,肯定不愿意因为这些人被人抓住把柄。   “好啦,你们慢慢商量这件事该怎么办,我要先走了,不要太感谢我,请我吃饭就行!”朱麟又扔下一句话,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秦宁之还没来得及拒绝他的提议,他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真是,神出鬼没的。   谁要请你吃饭啊!   秦宁之默默翻了个白眼。   “你跟铖王世子是怎么认识的?”秦老太太沉下声,问道。   她知道秦宁之跟书闲郡主玩得好,因此也结交到了一些权贵子女,可那些人也就是个点头之交,是绝不会把她放在眼里的。   但看铖王世子方才的态度,应该是很要好。   铖王世子刚从封地回来,四丫头是怎么认识的?   秦宁之收回了思绪,把和铖王世子不打不相识的事情说了一遍。   “孙女儿跟他不过只有一面之缘,大约是铖王世子心热,又看在了书闲郡主的面上,给了孙女儿几分薄面吧!”   秦老太太很满意她的回答,又叮嘱道:“这些人喜怒无常,这一秒还对你好,下一秒说不定就看你不顺眼,你今后还是少接触为妙。”   大约是当年秦老太爷触皇榜身亡的消息成了京城权贵圈子里的谈资笑话,秦老太太对这些人有本能的反感。   秦宁之对这些人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印象的,于是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秦老太太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宁之,铖王世子说你救了你二姐姐,你能跟祖母说一说到底怎么回事吗?”秦老太太想起正事,神色恢复了严肃。   秦宁之闻言,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每个人都很紧张地看着她。   青瑶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青芽则冲她挤眉弄眼。   秦秀之低着头,双手绞在一起,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   很好,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祖母,那八个歹人您打算怎么办?”秦宁之不答反问道。   秦老太太叹了口气,回答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闹得人尽皆知,想瞒是瞒不住了,既然铖王世子说他已经押送给官府了,还是索性交给官府吧,这样你二姐姐的声誉或许还能挽回一些。”   秦宁之也是这么想的。   衙门里的人总比她会审讯这些亡命之徒。   只是,她担心这些人会被杀人灭口。   衙门里会不会有陈家的人?   秦宁之不放心,叮嘱秦老太太,“祖母,万一这是有备而来的,我怕有人杀人灭口,还是小心为上,找个人去探一探情况,咱们是受害者,打点一下衙门里会通融的。”   她这话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杀人灭口?有这么可怕吗?   秦老太太也觉得微妙,不过她还是答应了秦宁之,“祖母知道。”   马上就叮嘱了玉嬷嬷去办这件事。   秦宁之这才放下心来,“祖母,关于二姐姐的事儿,这里人多眼杂,还请祖母借一步说话。”   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秦玉之这种阴险小人。   她不想把秦玉之逼上绝路,到时候她也讨不找什么好处。   她若当众揭发了秦玉之的恶行,别人也会觉得她冷血无情。   现在这种情况,不仅给了秦玉之一个教训,她自己也有了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名声。   她深知名声有多重要。   秦玉之有那么一瞬间是真的不想活了。   她活了十三年,从来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耻辱。   耻辱到她觉得就这样死去也未尝不可。   可是她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背负着他人的嘲笑和怜悯死去。   她不能就这样放弃了,让秦宁之欢快地活着,去拥有原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姑娘,您别哭了,太太马上就回来了,太太一定会为你做主的。”入画看秦玉之生无可恋地躺在那里,心里又是悲愤又是委屈。   她们家姑娘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秦玉之的眼神闪动了下。   母亲!   对,母亲今日去了陈府,去找舅舅商量对策。   誉表哥一定也在,一定也知道她出了事。   誉表哥一定会……   糟了,那八个亡命之徒!   秦玉之猛然想起这件事,浑身一个激灵。   她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儿!   她怎么能被愤怒冲昏头脑,忘了还有这八个棘手的人!   要是那八个亡命之徒把誉表哥的事儿供出来,她肯定脱不了干系。   她不能在不清不白后又背上残害手足的名声!   那她秦玉之就真要从人人夸赞到人人唾弃了!   她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秦玉之挣扎着要坐起来。   她要去找誉表哥,去找他把那八个亡命之徒解决了,实在不行,也不能把她给供出来!   “姑娘,您要干什么?”入画以为她要做傻事,赶紧上前阻止她,“姑娘,您可千万不要做傻事,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要您好好养着身体,总会想出解决的办法的。”   “不,不,扶我起来,我要去陈府……”秦玉之挥动手臂,努力想要把心里的话表达出来。   可该死的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秦宁之那个贱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她不会一辈子都说不出话来了吧?   秦玉之这么想着,便听到了她现在最痛恨最熟悉的声音,“二姐姐,你没事吧?好点了没有?”   秦宁之!   秦玉之的眼睛都红了。   ------------ 第六十六章 认清你的真面目   “二姑娘,是老太太和四姑娘来看您了。”有丫鬟在门外禀告。   不一会儿,秦老太太便携着秦宁之和一众丫鬟婆子进了屋。   “祖母!”毕竟是从小疼宠她的亲人,秦玉之的伤心和委屈在看到秦老太太的那一瞬间爆发,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玉儿……”秦老太太叹了口气,声音里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秦玉之吃了一惊,连忙朝她看过去,她看着秦老太太的脸,那张脸上有悲愤、有无奈、有失望、有惋惜甚至是有怒火,却唯独没有心疼。   是的,她出了这样的事,竟然在从小疼她爱她的祖母眼中看不到半分心疼。   这,这怎么可能?!   秦玉之如遭雷击,当场愣在了那里。   秦宁之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她觉得很可笑。   上一世的秦玉之一定也是这样看她的吧,一个悲哀又卑微的可怜虫,明明做着让人厌恶的事儿却还奢望着别人能心疼。   她现在十分能理解祖母上一世对她的态度。   祖母这个人其实很传统刻板,恪守着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她认为秦府是书香门第就该读书考功名,认为一家人就该兄友弟恭姐妹相亲,上一世她瞧不起自家姐妹,上赶着去迎合方家的人,一次又一次让祖母伤心失望,又怎么能奢望她无条件的包容和谅解。   现在的秦玉之,就犯了她上一世的忌讳,甚至还要更严重。   “二姐姐,你还好吧,你不要担心,铖王世子已经把那八个歹人都关起来了,是谁要害你,到时候去衙门里一盘问就真相大白了!”秦宁之上前关切地说道。   秦玉之分明看到了她眸中的讥讽。   她是故意的,故意留着那八个人的命,然后要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再被狠狠地揭开一层皮!   秦宁之,你好狠毒的心!   秦玉之抓着锦被,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是,这种亡命之徒,只要承诺留下他们的狗命,他们什么都会招的。”秦老太太看着她,那眼神,似乎哀莫大于心死。   她听宁之讲了事情的经过后,已经没了脾气。   这八个人不可能无端端地出现在玉儿的屋子里。   春平那件事看五丫头的反应也有猫腻。   玉儿大概是因为前阵子的事儿怨恨上了四丫头。   她以前常常责怪寅儿和方氏,认为是他们教导无方才把四丫头教歪了。   可现在这件事分明是在打她的老脸!   玉儿是在她身边养大的,却犯下这样的过错。   可笑!真是可笑!   秦玉之感觉到了什么,捂着脸嘤嘤哭泣。   现在还没有证据,什么证据都没有。   她不能就这样认了,她不能!   “祖母,我,我是被人害了……”秦玉之急得直打转,终于憋出了几个字来。   她的声音很轻,却足够叫秦老太太和秦宁之都听清楚了。   秦老太太有一瞬间的欣喜。   她多么希望她的猜测都是假的,她的玉儿还是那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孙女儿。   “你现在好好休养,等你恢复了,等你母亲回来了,一切都自有公道。”   是啊,一切都自有公道。   秦宁之无声地笑了。   她不知道秦玉之想讨到什么样的公道,她只知道,属于她的公道,她会一点点慢慢讨回来!   陈氏很快赶了回来,随行的还有陈生,陈氏的亲哥哥。   “玉儿,我可怜的玉儿!”陈氏一进屋子,就扑到秦玉之的床边痛哭了起来。   秦玉之的眼泪也如同断线的珍珠,抱着陈氏哭得好不伤心。   陈生上前劝了几句,脸色也十分难看。   秦宁之往门口看了看。   没有陈誉。   秦玉之出了事,陈誉居然没来。   有蹊跷。   “我们玉儿怎么就会出了这种事,母亲,我们玉儿可怎么办啊!”陈氏是真的手足无措,拉着秦老太太的手哭得伤心欲绝。   秦老太太看着她也有些不忍心。   陈生沉声道:“亲家太太,下人们说的也不清楚,您能具体说一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秦老太太看了他一眼。   “祖母,那八个歹人还关押在牢房,二姐姐现在还不能正常说话,要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孙女想还是先去问一问他们吧!”秦宁之及时开口接话。   陈誉没来,她现在特别担心那八个人被杀人灭口。   到时候,她就不能让秦玉之和陈誉狗咬狗了。   她太了解秦玉之,自私自利,一旦涉及到她自身的利益,牺牲谁她都在所不惜。   陈誉也不是个任人宰割的善茬。   所以,她必须要让那八个人活着,活着说出真相!   秦老太太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立刻点头表示,“不错,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还是先去衙门里看看抓到的那八个歹人再说。”   她并不想跟陈府的人打交道,特别是陈生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   要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是亲自去衙门里走一趟吧!   陈生看这祖孙俩你来我往,眸中闪过一丝暗光。   看来玉心没有骗他,这二房的臭丫头果然变了,死老太婆居然也向着她!   他绝不能让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坏了他的好事!   方氏也知道了这件事。   她这阵子借口生病把自己关在墨香居,下人们也不敢去打扰她,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她还是听到了风声。   当她得知秦宁之被人从楼上推下来的时候差点吓晕了过去,二话不说就带着几个丫鬟前往玉漱阁。   秦老太太正好带着众人出发要去衙门。   “宁之,你没事吧?”方氏一看到秦宁之就冲上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里里外外地检查了一遍,确定她毫发无损,才松了口气。   “母亲听说你从楼上摔下去了,怎么那么不小心!”方氏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秦宁之笑着安抚她,“母亲,我以后会小心的。”   “姑娘是为了救二姑娘,当时情况紧急,根本想不了那么多。”青芽说得绘声绘色,好像她亲眼看到一样。   秦宁之莞尔一笑。   陈氏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的女儿出了事,方氏的女儿倒是因此名声大显。   凭什么?   “大嫂,玉姐儿她还好吧?”方氏想起正事,忙关切地看向陈氏。   陈氏看了她一眼,“墨云,你不是生病了么?看起来是大好了,怎么还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陈氏的声音凉凉的,带着讽刺和不甘。   方氏一怔。   她没料到陈氏会这样跟她说话。   “大嫂,我是听说玉姐儿出了事,想要……”   陈氏面无表情地打断她,“到底是关心我们玉姐儿还是关心你的女儿你自己心里清楚,我看就算是为了我们玉姐儿,也多半是来看笑话的吧,来笑话我把三个女儿都弄成了这样,而你的女儿却成就了一副好名声!”   她的话说完,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他们从未见过陈氏这副尖酸刻薄的样子。   明明是四姑娘仗义相助,才让二姑娘幸免于难,怎么大太太说得好像反倒是四姑娘的不是了。   这未免也太忘恩负义了。   方氏愣了许久才消化完陈氏的话。   她的心一下子坠入了谷底。   本来李家少爷的事儿还没有查清楚,她心里还抱有一线希望,希望宁之说的都是假的,希望大嫂并不是宁之说的心肠歹毒的人。   可是现在,陈氏的话将她彻彻底底打醒了过来。   玉姐儿出事了,宁之为了救她摔下了楼,差点就要没命,可大嫂的反应,却像是恨不得宁之出事,恨不得她不好过一样!   哪怕这只是一时的气话,也足够暴露陈氏的内心。   原来她这样恨着二房。   方氏看着陈氏的眸子一点点冷却。   ------------ 第六十七章 杀人灭口   陈氏当然知道自己一时情急说错了话。   她看到抢了她一切的方氏红光满面地出现在她面前,她突然间就失去了理智。   她昏了头了。   可是她竟然不后悔。   把这些心里话都说出来,她舒服多了。   否则她大概真的要憋闷死。   反正现在母亲也不信任她了,她说不说又会怎么样?   秦老太太的确没有怎么样。   她只面无表情地看了陈氏一眼,就转过头对方氏道:“你先回去吧,宁之要跟我去衙门一趟。”   方氏知道他们是要去解决那几个歹人的事儿,于是点点头,“是,母亲。”   不管怎么说,玉姐儿是无辜的,一个女孩子突然遭遇了这种事,任谁都承受不了。   希望那几个歹人能够绳之以法,也希望玉姐儿将来能好好的。   方氏叹了口气,没有再看陈氏,转身离去。   陈氏的哥哥陈生却不满地瞪了陈氏一眼,责怪她如此沉不住气。   陈氏只有满腹委屈无人能说。   秦宁之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翘起唇角,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   她总算,让陈氏体会到被困在囚笼里的滋味了。   不过,这还远远不够呢!   残阳似血,薄暮冥冥,接近傍晚,京城的地牢内一片昏暗死寂。   这里仿佛是一个被世界遗忘和唾弃的角落,一墙之隔,墙外鲜活热闹,墙内腐烂发霉,鲜明讽刺。   时已至晚,间或有丝丝寒风从墙的缝隙里吹近来,摩擦出“呜……呜……”的惨和声,吹起落地尘土,飘荡在半空中,弥漫了整个地牢,夹杂着糜烂腐朽的味道,渗透进囚犯的心里,恐惧莫名。   最里间一片潮湿阴冷的黑暗里,伴随着老鼠吱吱乱窜的声音,还有人刻意压低的窃窃私语。   “真没想到那个死丫头居然早有准备,否则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老大,你说的雇主真的会来救我们出去?”   “废话,这是之前就谈好的,否则我们都逃出来了,谁还肯留在京城陪他冒险。”   “可是咱们没有完成任务,雇主会不会……”   “他敢!就不怕我们把他供出去?这铖王世子都牵扯其中了,他们肯定更着急堵住我们的嘴,当官的没有谁不要名声,你们且放心好了。”   “老大,你说他们会不会杀人灭口啊?”   “他有那个胆?他……”   “怎么办,我还真的有呢!”突然一阵陌生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处响起,阴森冰冷,还伴随着诡异的轻笑,让人不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谁!”领头的那个被吓得跳了起来。   “是我呀!”有人慢慢走近,借着外面朝霞昏黄的光亮,他们只看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和一张模糊不清的脸。   他穿着一身黑衣,这样缓缓走来就好像来自地狱的冤魂厉鬼,让人从心底感到一阵恐惧。   领头的脸色瞬间变了,“是,是你……”   可是他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倒了下去,脸上还犹自挂着惊恐的表情,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死不瞑目。   隔壁牢房关押着的几个贼匪感觉到了不妙,瞬间躁动了起来。   “老大,老大你怎么了?”   “老大,你说句话呀!”   “他死了。”有人替他们的老大回答道。   他的声音极其淡定,又带着说不出的诡异,其他七个贼匪被吓得肝胆俱裂,皆放声大叫了起来。   “来人啊!救命啊!杀人啦!”   牢房里顿时乱作了一团。   可是来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依旧站在那里,若不是风吹动着他的衣角,都要叫人怀疑他还在不在这里。   没有用。   无论他们怎么喊都没有用。   平日里有一点声响就赶来骂人的狱卒今日就像是死了一般。   阴冷逼仄的监牢里除了寒风呼呼的响声和几个人绝望无力的呼喊,就再没有任何动静。   几个人越发的恐惧起来。   “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绝望到深处,也就生出了孤勇。   哪怕是死,他们也要做个明白鬼!   “杀人灭口。”那人回答得简洁明了,也理直气壮。   “你根本不是我们的雇主!”   “我以为,除了张勇,你们不知道雇主是谁,看来,果真留不得你们的命了。”   他竟然是在套他们的话!   几个人慌乱起来,“我们真的不知道!不过老大说过,雇主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文弱书生,你,你不像!”   “是吗?”那人淡淡地问,随着他上扬的尾音几个贼匪点头如捣蒜道:“是,是!”   他们是真不知道雇主是谁,老大只说是个读书人家的少爷,会一点三脚猫的功夫,跟衙门里的人有勾结,所以根本不怕他把他们卖了,谁知道,谁知道会这样!   这个人听声音已经不年轻了,不会是他们的雇主,而且他武功奇高,看样子也不会是他们雇主请来的杀手,否则也就不用大费周章让他们去杀一个小姑娘了。   所以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来杀他们?   “可是怎么办,你们看到了我的样子,我不杀你们都不行了呢!”   话音刚落,牢房里的灯就突然全部亮了起来。   几个贼匪终于得到了他们想要知道的答案,可还没来得及惊恐,就全都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是他。   这是贼匪们最后的想法。   那人看着倒在牢房里已经无声无息的八个贼匪,勾了勾唇角,漠然道:“真是一帮蠢货。”说完,擦了擦手,翩然离去。   牢房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仿佛刚刚发生的杀戮只是一场幻觉。   “解决了吗?”出了牢房,一名身穿玄色袍子,头戴帷帽的男子站在门口,淡淡地问道。   方才还手段狠辣的冷酷男子立刻低头,恭敬道:“回主子,全部解决了。”   “很好。”男子点点头,“你留下来把后续处理一下,陈家那几个废物,是指望不上的。”   “是,主子。”   “辛苦了。”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   而此时此刻,陈誉还在为了进牢房的事和狱卒讨价还价。   “说好的五十两,一文钱都不能少,这可是铖王世子交代下来的重犯,出了事谁都担待不起,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兄弟的份上,我可不敢冒这份险。”   “朱兄,朱兄,实在是小弟今日身上没有带这么多银子,你看下次补上怎么样?这件事关乎我表妹的声誉,我怕这几个贼匪会在衙门里说出什么不能听的话,这以后我表妹还怎么做人?我就是让他们暂时说不了话,不会让你为难的。”   “这……唉,行吧行吧,看在你这么痴心一片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让你……”   “誉表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女孩子惊讶的声音打断了狱卒正在说的话。   陈誉和狱卒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陈誉转过头来。   “宁表妹。”他吃了一惊,眸中闪过一丝慌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   秦宁之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继续好奇道:“誉表哥怎么会跑到牢房来?这地方怪阴森的。”   “是啊誉儿,你怎么会在这里?”陈氏也觉得奇怪,甚至陈生也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碰见陈誉。   陈誉并没有把这件事告知陈氏与陈生。   第一这是玉表妹拜托他做的事,还特意嘱咐过不要告诉长辈,他不能出卖表妹。   第二若是父亲知道他为了女孩子争风吃醋这点事就动用了这么多生意场上人脉,怕是要把他打死的。   可他现在又不能说出真相。   秦家的老太太和二房那个难缠的丫头都在呢!   陈誉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秦宁之替他解围,道:“我知道了,誉表哥肯定也是为了二姐姐来的,是想要来替二姐姐讨回公道的。”   陈誉急忙点头,“对,我打听到了那八个贼匪被关押在牢房,一时愤怒,想要找他们替玉表妹讨回公道。”   陈誉说着,眼睛不自觉红了,看起来还真有那么几分意思。   陈氏的眼眶也瞬间红了。   她苦命的玉儿啊!如今会为你着想的也只有陈家人啊   ------------ 第六十八章 怀疑   秦老太太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陈誉喜欢玉姐儿。   这是她一直以来都知道的事儿。   不过她瞧不上陈誉,都二十出头的年纪了,连个举人都考不中,听说还不爱读书,这辈子肯定是没什么指望了。   她不能让自己最得意的孙女儿嫁给这种没出息的人。   可那是以前。   现在玉姐儿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她帮忙相看的人家肯定是都没戏了,其他肯娶玉姐儿的,不是家境落魄就是填房小妾。   看来看去,陈誉竟然成了最好的。   若是陈誉肯娶玉儿,倒不失为好事一桩。   只是不晓得,陈生愿不愿意……   相比于秦老太太和陈氏的儿女情长,秦宁之就想的比较严肃。   她想的是,总算是及时赶到了,没让陈誉杀人灭口。   现在只要那八个歹人把陈誉和秦玉之的阴谋说出来,秦玉之就永不能翻身了,陈府也必将受到牵连动荡。   到时候,她倒要看看,陈氏自顾不暇还怎么去伤害父亲和母亲!   “祖母,看誉表哥好像是被狱卒拦住了,铖王世子说已经跟衙门里的人打点过只要是秦府的人一律放行,要不我们就带誉表哥一块儿进去吧,他也是一片痴心。”秦宁之睁着眼睛,一派天真得说着这些话。   陈誉和陈生的脸色都变了变。   一片痴心……   这个秦宁之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秦老太太和陈氏倒是挺高兴的。   秦玉之的名声已经毁了,若是陈誉愿意娶她,倒不失为好事一桩。   不过他们谁都不能把这件事提出来,这样倒显得陈誉是捡别人不要的一样。   秦宁之用这种方法委婉地提出来,也算是难得有了点眼力见儿。   秦老太太赞赏地看了秦宁之一眼。   陈生的脸却青了。   这个死丫头,是故意跟他们陈家过不去吗?   他们家誉儿又不是捡破烂的!   陈氏则完全不知道哥哥心中所想,还憧憬着秦玉之嫁到自己娘家就能过好日子了,自己在秦府办起事来就能更肆无忌惮,至少不用再为了女儿的婚事看秦老太太的颜色。   秦宁之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无声地笑了笑。   陈誉成了秦玉之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知道陈氏和陈生是会一拍即合呢还是会一刀两断呢?   她拭目以待。   不过现在,是要尽快见到那八个歹人。   “祖母,咱们可以进去了,否则怕是那些人会串口供呢!”秦宁之找了个理由提醒秦老太太。   秦老太太闻言,肃了肃脸色,对狱卒道:“大人,烦请让我们进去问一问那八个歹人,把这件事私下做个了结,毕竟这件事涉及我孙女儿的名声,不太好公开审问。”   因为是铖王世子交代下来的事情,那狱卒赔着笑脸道:“秦老太太,你折煞我了,我当然知道这事关二小姐的名声。您放心,一切都为您打点好了,您尽快进去做个了断。”   铖王世子说了,哪怕打死了人也是他来担着,所以秦家的人想怎么发泄就怎么发泄,他们谁都不用管。再说,这八个歹人是官府一直在通缉的要犯,死了正好。   至于那位二小姐的名声,早就在铖王世子把这八个歹人送进大牢的那一刻就毁了,秦老太太还真是想得天真。   秦老太太当然不是想得天真,她只是要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如果这件事真如她猜测的那样,是秦玉之自己惹出来的,那么她可就不会再费心管秦玉之的死活了。   不是她不顾祖孙之情,而是玉姐儿自己都不珍惜自己的名声,她又何必在乎?无论如何,秦府的名声才是最重要的,她不能因小失大,这次包庇了玉姐儿,下次还不知道她会酿成什么样的大错!   她活在这世上,是要为老太爷保住祖宗的家业。   她不容许任何人损害秦府百年来传下来的诗书礼仪!   秦老太太进了牢房。   秦宁之等人也跟了进去。   冬日的牢房阴冷潮湿,因为天色已晚,几乎看不见一点光亮。   有寒风从天窗呼啸而过,吹在人身上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黑暗里,似乎还有人低低的呜咽。   陈氏紧了紧身上的厚夹袄,颤着声道:“这地上真是怪吓人的,怎么连一盏灯都没有?”   秦老太太瞥了她一眼,“这里是牢房,你以为是什么好地方?”   陈氏被噎住,默不作声地继续往前走。   好在前方渐渐开阔,视线也终于明亮起来。   陈氏松了口气,秦老太太的脸色一如既往的肃穆。   陈生看在眼里,蹙了蹙眉。   从前秦老太太可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对玉心说话,看来玉心的担忧不无道理。   他又看向了一旁安安静静的秦宁之,眸光沉了沉。   这个丫头,当真变了?   “啊!”突然的一声尖叫打断了陈生的思绪,他连忙循声望去,只看见陈氏捂着嘴,满脸的惊惧错愕,想说话却又什么都说不出。   秦老太太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他,他们都死了?!”陈氏终于叫出了声。   陈生也终于看到了眼前的状况。   一间硕大的牢房里,七七八八横躺着一群尸首。   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尸首,是因为他们都瞪大了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秦宁之乍一看也被吓了一跳。   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居然还是晚了一步。   不过是谁?   她立刻看向陈誉。   只见他先是错愕惊惧,反应过来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再也没有之前跟着他们进牢房时的忐忑不安。   他松了口气。   所以,不是他。   不说他没有机会下手,他也根本请不到这样的高手。   一剑割喉。   再看这些贼匪脖子上的伤口,鲜血还没有完全凝固,死去的时间不超过一炷香。   就在他们赶来之前。   能这么无声无息就把这八个贼匪杀了,此人武功极强,连父亲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搀和到秦玉之的事情中来?   秦宁之此刻已经没有了贼匪被杀的愤怒,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杀了这些贼匪的人,会不会跟前一世父亲被害的真相有关?   ------------ 第六十九章 各怀心思   “有人灭口了,看来,是有人不想要我们知道真相。”秦老太太沉声说道,脸色极为难看。   她突然之间意识到,很多事已经不在她的掌握中了。   陈誉闻言,下意识地低头掩饰自己的情绪,他有些紧张道:“或许,或许他们是畏罪自杀。”   “不可能。”秦宁之斩钉截铁地回答他,“这些人是被一剑割喉,我跟他们交手过,他们没有这样的本事。”   陈誉的脸色变了变,好半响才干巴巴地憋出一句,“宁之表妹好本事,若不是你,玉儿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一笔写不出个秦字,不管怎么说,我和二姐姐都是一家人,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秦宁之淡淡地回应,好像理所当然。   可只有陈誉知道,她这都是装的。   别人他不清楚,可秦宁之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对想要害自己的真凶手下留情?   果真如玉表妹所说,秦宁之变了,彻彻底底地变了。   他怎么就大意到被她给反将了一军。   这下没帮到玉表妹,反倒以后还要玉表妹将秦宁之当做救命恩人供起来,玉表妹那样高傲的人,怎么受得了?   陈誉越想越恨,眸中渐渐浮现杀意。   “这下可怎么办?难道我们玉儿的事就这么算了吗?”陈氏不清楚真相,只是觉得侮辱女儿的几个贼匪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很不甘心。   他们为什么要害玉儿,可是受了什么人指使?最终目的是不是针对大房?   这一切的一切她都还不知道,这些人就被灭口了!   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如此?   秦寅。   他是三品武官,有这个权利和人脉,而且还有动机!   二房就是想趁着她被老太太冷落的时候趁虚而入,连玉儿都不放过!否则秦宁之怎么就会正好出现在洞庭楼!   他们要毁了玉儿的名声,却不能让玉儿连累秦宁之,所以才想出了这样的办法!   好歹毒的心呐!   秦寅,方氏,你们好歹毒的心呐!   “你想要怎么办?人都死了,你还能怎么办?”秦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没好气道。   “不行!一定要找官府的人查清楚,我们玉儿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毁了名声!”陈氏上前抓住秦老太太的衣袖,几乎有些歇斯底里。   “你想查?你怎么查?对方分明是有备而来,会轻易让你查到?别到时候查不出什么,反倒把秦府给搭进去。”秦老太太甩开她的手,头一次觉得这个媳妇如此拎不清。   查?能怎么查?玉儿这件事本就闹得沸沸扬扬,如果再对外说歹人被灭口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秦府得罪了什么人,还有谁敢跟秦府往来。   天子脚下,出了这种事,皇帝脸上也挂不住,一定会闹得满城风雨。   他们秦府可受不了这样的波折动荡。   再者如果这件事是她先前猜测的那样,查出来更是让秦府蒙羞。   现如今死无对证,她还能欺骗自己是个意外,她教导长大的孙女儿不会是那等心肠歹毒的小人。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   陈氏看着秦老太太,眸中流露出怨恨。   因为有了更疼爱的孙女儿,所以就弃他们玉儿于不顾了吗?   陈生赶紧上前开导,“玉心,亲家老太太说得对,现在不能意气用事,这些人已经死了,也算是为玉儿讨回了公道,若是闹大了,对玉儿也没有好处的。一个能悄无声息进到牢房杀了这么多人的,你以为是轻易能得罪的吗?”   陈生好言好语地劝着,表面上都是为了秦玉之考虑,心里想的却是千万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刻再把秦老太太往外推,否则他们之前的努力都要功亏一篑。   陈氏沉默不语。   “我觉得大伯母说得对,我支持她。”这时候,秦宁之却轻轻开口。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她。   “宁之,你……”陈氏觉得不可思议。   难道这件事不是二房的计划?还是说,他们留着后手要对付她?   是,一定是的。   陈氏不信任她,连忙改口道:“母亲说得有道理,是我莽撞了。”   秦宁之弯了弯唇角,冷笑了一声。   她越来越发现陈氏是个蠢货了,看来上一世父亲和母亲的死她最多也就是个傀儡棋子而已。   幕后的人要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至于秦玉之这件事,她当然想要闹大,把秦玉之的恶行公布于众。   可是暂时还不可以,且不说祖母不同意,就说她现在还是秦府的一份子,她都要尽力保全秦府的名声。   至于杀死这些贼匪的凶手,她是一定要查的。   她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上一世害死父亲和母亲的真凶,所以哪怕只有一点希望,她也要努力去试一试!   她无法忍受再一次失去父亲和母亲!   一行人商量后,跟官府报备这八个人是畏罪自杀了。   大概是铖王世子特别交代过,衙门里的人并没有找他们的麻烦,很痛快地就信了他们的话。   秦老太太又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了府。   秦玉之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着消息,她甚至想到了万一誉表哥被那些人供出来,她要怎么才能明哲保身。   不一会儿,丫鬟进来了,“姑娘,老太太回来了!”   秦玉之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丫鬟又道:“舅老爷和表少爷也来看您了。”   丫鬟的声音很是兴奋,她以为舅老爷和表少爷可以开导姑娘,免得她胡思乱想。   秦玉之却愣在了那里,随后跌坐回了床上。   她面如死灰。   完了,完了!   誉表哥来了,他是被那些歹毒给供出来了吗?   他是被祖母带来和她当面对质的吗?   她该怎么办?她要怎么办才能让祖母和母亲相信这一切都是誉表哥自作主张?   秦玉之惶惶然不知所措。   陈誉已经一脚踏入了屋子,陈氏的声音也随之响起,“誉儿你进去看看你表妹吧,这种时候就别提什么男女大防了。”   “是,姑母。”陈誉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甚至有一丝轻松愉悦。   秦玉之错愕之际,就看到穿着一袭绣竹叶纹织锦长袍,腰上坠着一块和田玉佩,看起来挺拔俊朗的陈誉出现在了眼前。   ------------ 第七十章 欺人太甚   “誉,誉表哥……”秦玉之有些紧张,青葱玉指把绣花锦被揪成了一个结。   毕竟存着出卖陈誉的打算,秦玉之面对他时有些愧疚害怕。   陈誉看到了,以为她是被吓坏了,忙心疼地走上前,安抚道:“玉儿,你别害怕,那八个歹人已经死了,没有人会知道真相。”   “什,什么?”秦玉之的那些紧张愧疚立刻抛到了九霄云外。   死了?   她瞪大眼睛看着陈誉,“怎么死的?”   “被人一刀割喉,是个武功极强的高手。”   “是你?”秦玉之盯着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如果表哥真有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不用来对付秦宁之,害得她受此折辱!   果然还是自己的命最重要吧!   陈誉为了面子,不好意思说自己没办成事,只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秦玉之的眸光黯了黯,抓着锦被的手指又一次攥了起来。   当初口口声声说爱她,要把天底下最好的都给她,结果也不过如此!   陈誉,你是觉得我秦玉之毁了声誉就会嫁给你了是吗!   痴人说梦!   她秦玉之绝不会认命!   “誉表哥,谢谢你,不过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秦玉之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陈誉没听出来,只道:“你且安心睡,我在这儿陪着你,否则你要做噩梦了,你小时候一被吓到就会做噩梦。”   那是因为她把秦佩之推下假山心中不安!   秦玉之心里在嘲笑陈誉的愚蠢,面上却道:“那是小时候,现在我们都长大了……”   “玉儿,你跟我之间有什么好见外的?姑母都同意了……”陈誉有些焦急道。   刚刚陈氏让他进来,还提醒他不必注意男女大防,可不就是在暗示他会把玉儿嫁给他吗?   秦玉之气得浑身发抖。   现在是怎么回事,连母亲都放弃她了,认为她嫁不出去了吗?!   好,好得很!   “那表哥去次间等着,我歇息一会儿。”秦玉之不敢跟陈誉撕破脸,只能退让一步。   陈誉也不想咄咄逼人,笑着替秦玉之盖了盖被子,便退了出去。   他一走,秦玉之就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抬手直接将锦被给撕了。   秦宁之送秦老太太回了荣寿堂。   “谁也没想到那几个人被杀了,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我觉得玉儿没有这样的本事。”四下无人,秦老太太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秦宁之。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越来越信任这个孙女。   秦宁之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我看这件事有蹊跷,那八个人到底是谁杀的,还需要好好查查,我总觉得,是有人在针对我们秦府。”秦老太太毕竟是在京城圈子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对于任何可能对秦府不利的人或事都极其敏感,也正因为此,才能在老太爷过世后将秦府安然无恙地撑下去。   “一刀割喉,还一次杀了八个,这世上能做到这样的人并不多,等父亲回来了可以问问他。”秦宁之给出建议,因为她也迫不及待想知道对方到底是谁。   秦老太太点了点头,心里生出一丝欣慰。   从前她总是怨老二弃文从武违背了祖训,让她愧疚祖宗,让老太爷在九泉之下蒙羞,不像老大,有一颗坚持到底的决心。   可是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因为老二的官职,他们秦府就真成了破落户,甚至在京城都无法立足了。   若是秦府出了事,能够救秦府的也只有当了三品官的老二,而不是连举人都考不中的老大。   是她以前太狭隘偏见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宝蓝色的毡帘一挑,有丫鬟禀报,“老太太,四姑娘,二老爷回来了!”   秦老太太面色一喜,“快请他进来。”   秦宁之却蹙了蹙眉。   父亲这个时候回来,难道是为了秦玉之的事儿?   正这么想着,穿着锦衣卫飞鱼服的秦寅迈步进了屋子,神情凝重。   “父亲。”秦宁之走上前,心里隐隐不安。   秦寅看了她一眼,又看向秦老太太,行了礼,方才沉声道:“李家公子的事儿查出来了。”   秦宁之的心“咯噔”一跳。   秦老太太也急忙看向秦寅,“怎么样?是否真如宁之所说?”   其实她希望是假的,她没办法想象她一路看着,一手扶持,欣赏信任的媳妇是这样面目可憎的人。   秦寅在黄花梨木雕花的座椅上坐下来,脸色有些难看,“虽然没亲眼看到虐待的场面,但是李府确实每个月都会有一两个丫鬟失踪或者意外出事。”   他说着,看了秦宁之一眼,沉沉道:“前几天,我的下属在城郊的乱葬岗发现了被李府丢弃的一具尸体。”说着,又顿了顿,才很艰难地开口,“被剥了皮。”   秦宁之的心重重一跳。   秦老太太更是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你说什么?!”   “李府守卫森严,我的下属蹲守了好几天都一无所获,后来还是有个下属在李府有认识的亲眷,才打听到的这些消息,昨晚,据说又有个丫鬟失踪了,我就想到去各处乱葬岗小河边查一查,没想到……真的被我给查到了。”秦寅越往下说,脸色就越发的难看阴沉,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来压住心头蹿起的阵阵怒火,才能让自己能正常地开口说话。   秦宁之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的惊惧,与和秦老太太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愤怒和恐惧。   这样的事就发生在身边,如果不是她上一世从顾景元那里多了解了一点,可能下一个出现在乱葬岗的就是她了。   不,她或许会比那些丫鬟要好一点,她至少能得一葬身之地。   太恶毒了!   她不信陈氏对这些毫不知情,否则以她的心胸,她绝不会把李公子介绍给她。   秦老太太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她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抓着桌角的手指泛起一片青白,心脏更是噗通噗通跳得飞快,几乎要从胸腔里面蹦出来。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 第七十一章 老太太昏倒了   “大太太,二老爷在里面和老太太谈事,您不能进去。”外面突然想起小丫鬟的声音,提醒里间的人陈氏的到来。   “我找老太太有急事,你让开!”陈氏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像是的确有什么重要的事。   秦寅的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秦宁之则蹙了蹙眉。   陈氏这个时候来找秦老太太,估计是来商量秦玉之的事儿。   歹人已经死了,官府也压着不追究,还能有什么事?就只有秦玉之的婚事了。   陈氏还真是个好母亲啊!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为自己的女儿谋一份好的归宿。   不过她要是知道这个女儿做了什么好事的话,她还有没有这份“闲情逸致”呢?   她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幅画面了!   秦宁之咬紧了牙,才逼自己慢慢镇定下来。   秦老太太却突然站起身,咬牙切齿,目眦欲裂,“让她滚出去!滚出去!”说完,身体急速地往后仰,整个人栽倒在了座椅上。   秦寅和秦宁之都被吓了一跳。   “母亲!”   “祖母!”   秦宁之见秦老太太呼吸急促,脸色涨红,手按着胸口痛苦地喘息,连忙帮她拍背顺气,同时对秦寅道:“父亲,你出去让丫鬟取一团干净的雪,再准备一小碗醋来。”   秦寅不懂医道,见秦老太太一直不停地喘气,以为她快不行了,平日里冷静沉着、威风凛凛的锦衣卫指挥使竟然手足无措地像个孩子。此刻听见秦宁之的安排,想都没想,连忙点头,然后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秦宁之看得直叹气。   她上一世一直以为父亲和祖母的关系不好,总是想着要搬出去远离他们,父亲却总是沉默着不说话,她怎么就没看出来,父亲心里有多敬重和不舍他的母亲?   “祖母,您要好好的,这个家还要靠您撑着呐,孙女儿还要靠您才能平平安安地出嫁呢,您不能有事。”本只是开导劝慰秦老太太的话,说着说着,秦宁之就落下了眼泪。   上一世她从来没想过要靠祖母,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以为自己能解决一切,到头来落得那样的下场。   这一世,她想要好好靠一靠,她从未依靠过的真正爱她的家人。   “母亲怎么了?”陈氏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不顾丫鬟的阻拦硬闯了进来。   她看到秦老太太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满脸泪痕的秦宁之一边给她拍背顺气,一边喃喃低语。   她意识到不妙。   现在这种情况,秦老太太若是死了,秦府还不得被二房霸占了去!   不提她还没哄得这死老太婆把秦府的地契房契交给她,就说现在管家权都不在她手上了,这老太婆怎么能死?!   她不能死,不能把自己辛苦经营了十几年的秦府拱手让给别人!   “哎呀母亲!母亲您怎么了?您不要吓我呀!这和老二聊得好好的怎么就出了这种事?老二又说什么官场上的事儿吓唬您了?”陈氏跑到秦老太太面前,扯着嗓子开始哭喊。   没有人听不出她的话外之音。   她是想着就算秦老太太真出了事,也要让二房背上忤逆不孝的名声。   害死了母亲,二房就要被全族唾弃,秦寅的官位更是保不住了。   原本被秦宁之劝得慢慢恢复平静的秦老太太,听到陈氏这一番话又气得喘不过气来。   她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陈氏,双手挥动着想要抓住陈氏的脖子。   “你滚,你滚……”秦老太太从牙缝里挤出字来,眼珠不断地泛白,好像随时就要过去。   “祖母,您冷静一点,您冷静一点。”秦宁之连忙掐她的人中,试图让她清醒过来。   陈氏也有些慌了,“你,你祖母她怎么……”   “大伯母!请你出去!”秦宁之实在懒得跟她废话,恶狠狠道:“你若不想祖母死,不想二姐姐愧疚自杀,就尽管留下来!祖母是为什么生气您还不知道吗?您要是不知道就回去问问二姐姐,问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洞庭楼,为什么那八个歹人正好出现在她的房间!”   秦宁之一席话又把秦老太太发病的事儿全部推到了秦玉之身上。   本来秦玉之这件事就有很多蹊跷,只是大家不去追究,真要深究,秦玉之能讨到什么好处?   秦宁之说的这些问题,哪一样不是大家想知道的?   秦玉之一个大家闺秀,为什么要去洞庭楼订一间房?   陈氏,别把大家都当蠢蛋!   陈氏的脸色果然“刷”的一下就白了。   她听懂了秦宁之话里的意思。   秦宁之是在说他们玉儿偷人呢!   老太太也是这么怀疑的,肯定也是让老二去查了,老二查出了结果,告诉了老太太,所以老太太一下子接受不了就这样了。   陈氏的一颗心“噗通”“噗通”直跳,都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这件事绝不能让誉哥儿知道!   她得回去,她得回去警告玉姐儿,这件事谁都不能说!   陈氏掉头就走,甚至没来得及关切秦老太太一句,这对擅长做戏的她来说有点不太正常。   不过秦宁之更确定了一件事,她的两个女儿目前为止是她的命门。   她要在这个命门还是命门的时候把那件事给做了!   秦寅很快就把秦宁之要求找的雪和醋找来了。   “父亲,您用雪帮祖母擦脸,给她降温,让她保持清醒。”秦宁之一边吩咐秦寅,一边捏开秦老太太的嘴巴给她灌醋,“祖母这是急火攻心,她心脏不太好,刚刚受了刺激一下子接受不了才会发病,以后千万注意不要再让祖母生气,这一次好在没有吐血,脉象也没乱,要不然得出大事!”   秦宁之说着,还有些心有余悸,眼见着秦老太太逐渐平复下来,脸色也恢复了正常,这才松了口气。   “祖母,您先不要说话,一会儿孙女儿给您开一副安神定气的药,您先去床上躺着休息一会儿。”   ------------ 第七十二章 长大了   秦老太太似乎极其疲惫,只闭上眼睛,无声地点了点头。   秦宁之看着些许不忍,可还是提醒道:“您先不要跟大伯母闹翻了,李公子的事儿咱们没有证据,那陈生不是个省油的灯,俗话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别把他们逼得狗急跳墙。”   通常秦宁之说这些话是要被秦寅骂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的,可这次竟然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从前不知大嫂这样蛇蝎心肠,连宁之这个孩子都不放过,她和陈府走得这样近,存的什么心思咱们可真要好好思量。”   秦老太太还是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秦宁之知道她听了进去,便没有再说。   将秦老太太安排好,又开了药方让丫鬟去抓药,秦宁之才和秦寅离开荣寿堂往墨香居而去。   “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你母亲,她肯定受不住。”秦寅想到秦老太太方才的样子都心有余悸。   秦宁之点点头,她也正有此意。   怀疑是一回事,肯定又是另一回事。   依母亲的性子,只要让她怀疑,让她学会提防陈氏就够了,没必要让她承受不能承受的压力。   “不过父亲,咱们还是得想个办法把李公子这事给解决了,否则他祸害不了我,就会去祸害别的姑娘。”   李志有过三任夫人,除了最后一任,前两任都是死于非命。她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再死一次。   秦寅闻言,低头看了秦宁之一眼。   尖尖的下颚,圆圆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倨傲又愤愤不平的神情,分明还是他的那个女儿,可是又感觉哪里不一样了。   若不是今天亲眼所见,他不会相信那个任性霸道的女儿处理起事情来能这样有条不紊。   是真的长大了,在他看不见的时候,他的宁之一点一点长成大姑娘了。   秦寅想着,欣慰地拍了拍秦宁之的头,“我们宁之还是这样乐于助人。”   秦宁之听出了他话里的嘲笑,不满地抬头瞪了他一眼,“父亲!”   秦寅最喜欢看她这副炸毛的样子,哈哈笑了两声,才道:“这个你放心,李志害死了那么多条人命,父亲身为锦衣卫副指挥使,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秦宁之这才松了口气,随后又对着秦寅打趣道:“若是父亲不愿意帮我,我就找别人帮忙去。”   秦寅失笑,“你要找谁?书闲郡主?她一个姑娘家,平日里能跟你玩一玩打抱不平的游戏,这种事可搀和不了。”   “铖王世子啊!”秦宁之脱口道,说完她自己都愣了下。   秦寅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宁之,你什么时候跟铖王世子认识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秦宁之连忙解释,“没有没有,只是这次二姐姐的事儿是他帮忙解决的,所以我就随口一说。”   她可真是的,还真被朱麟几句场面话给骗了么?   皇家的人,尤其是跟晋国公府走得近的人,她都要离得远远的!   秦寅这才松了口气,可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宁之,你平时跟书闲郡主走得近父亲不曾说过什么,因为你们都是女孩子,总要长大嫁人,你靠不了她什么,别人也不会对你有什么意见,可你若是和铖王世子这些人走得近了,别人就要怀疑你是另有企图,对你对父亲对整个秦府都是不好的。”   秦宁之当然知道秦寅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怕别人骂他的女儿痴心妄想攀附权贵。   父亲戴不了这么大一顶高帽子。   她秦宁之也戴不了。   “我明白。”秦宁之郑重地点了点头。   秦寅见她听了进去,才彻底放了心。   两个人走着已经进了西院,秦寅一边整理衣领上的落雪一边对秦宁之道:“等天气暖和一点,父亲就带你和文哥儿去郊外骑马。”   秦宁之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好啊好啊!”   可下一秒,她的脸色就垮了,“糟了,绝生!”   绝生被她扔在西街了!   “你说什么?绝生被人牵走了?”秦宁之站在德胜斋门口,满脸错愕。   德胜斋的伙计挠了挠头,有些歉疚道:“姑娘,我们也是没办法,您的马看着就很金贵,弄坏了我们可担不了责任,本想打听到姑娘您的住处把马给您送回去,谁知正好碰上与您同来的一位姑娘,我想着她认识您,就把马交给她了,她也答应会送到您府上,怎么会……”   与她同来的一位姑娘?秀儿?不可能,秀儿后来一直在洞庭楼。   “你说的是谁?”   难道是顾长宁?她只跟顾长宁照了个面。   “就是穿黄色衣裳的那位,与您一起挑选花灯的。”伙计忙道,急于撇清关系,“我可没有说谎骗您,也绝不可能昧下您的马,我们德胜斋可是最讲信誉的。”   秦宁之没心情听他解释这些。   她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既然是顾长宁,那绝生应该早就送到秦府了。   她了解顾长宁,她性子急,说风就是雨的,而且极讲义气,她既然答应了要送马,哪怕手头上有天大的事也会把马第一时间给她送过来。   可为什么她迟迟没有将绝生送到秦府?她能想到的只有一个答案――顾景元。   一定是顾景元阻止了顾长宁。   他为什么要阻止?   顾景元为人谨慎,知道了她是顾长宁新交的朋友,一定会盘查她的底细,如果没问题他便不会再管。   他应该是查过她的,查出来秦府的四姑娘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绝不会对顾长宁和晋国公府有任何不利,对她也就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兴趣。   可他现在却扣下她的马,势必要她亲自上门去讨,也就是说,他对她产生了怀疑,他想当面试一试她。   是她今日仓惶地离开引起了他的怀疑吗?   她真没用!   秦宁之懊恼地皱起了眉。   她真要去晋国公府把绝生要回来?   还是让青瑶去要?   不,顾景元肯定会刁难的,他要做的事绝不会轻易放弃,这一次不行还有下一次,与其日后跟他纠缠不清,还不如现在咬咬牙去跟他见一面,解决了他的疑惑才行   ------------ 第七十三章 怕什么   秦宁之,你怕什么?你有什么好怕的?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就算没有过去那也不是你的错,是晋国公府的人对不起你,你逃避什么?   秦宁之,你想要彻底放下顾景元就不能惧怕跟他见面,如果不见面,他将永远是你心里的一根刺,永远会刺痛你的心。   秦宁之,拿出面对陈氏的魄力来,你重活这一次,是要替父母替自己讨回公道来的,不是来纠结儿女情长的!   秦宁之一边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一边往晋国公府的方向走去,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晋国公府的大门前。   久违了的地方。   她阔别许久的地方。   她生活了六年的地方。   朱红色烫金字的匾额,厚重的黑木镶铜铃大门,两尊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两个穿着青色布袍的守门人。   没有变,一切都没有变。   跟上一世一模一样。   她还记得,她是被晋国公府的人用八抬大轿从这里抬进去的。   皇上赐婚,婚礼办得格外风光。   可开始有多风光,结局就有多凄惨。   她是被五花大绑塞到马车里运到庄子上去的。   她还记得她离开时陆氏鄙夷痛恨又庆幸的眼神。   “你早就该滚出国公府!”   顾景元没有来。   她的心就像是被剐了一块,寒风吹进来,冰凉彻骨。   她果然还是没办法忘记,回忆太伤人,遍体鳞伤的心怎么会轻易痊愈?   秦宁之逃了,失魂落魄,仓惶无措地逃了。   她果然,还是很没用。   顾景元正坐在书房窗边的梨花木雕花太师椅上看一卷书册,窗牖半开着,风吹起寒梅的清香飘散在屋子里,让一袭白袍的他看起来清冽又孤傲。   身穿青色绣绿竹长袍的少年走进屋子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画面,少年如玉,寒梅似雪,明明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却让人不敢靠近。   “她来了?”顾景元翻了一页书卷,神色未动,漂亮的薄唇里吐出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看痴了的青衫少年连忙回过神来,道:“来是来了,不过她只在国公府门外徘徊了片刻,便又离去了。”   顾景元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书册,眸中有明显的诧异,“走了?”   青衫少年到他对面坐下,点头道:“对,不仅走了,而且走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我看她的样子,不像是第一次来国公府,她应该认识这里。”   “谁不认识国公府?”突然有人插嘴,声音满是不屑,“再说了她跟顾长宁玩得好,会没来过国公府?陆岑你就别神神叨叨的了。”   青衫少年也就是陆岑转过头去,脸上的崇拜和小心翼翼立刻变成了鄙夷和不屑,“朱麟,谁让你进来的!不经同意擅闯子仪的书房,你以为这是你家?”   突然冒出来的朱麟根本不管陆岑的指控,而是大大咧咧地在书房里寻了张椅子坐下,对顾景元挑了挑眉,“你跟陆岑说,咱俩什么关系?”   “你们有什么关系!”陆岑咬着牙,气势汹汹。   朱麟看到他这样子,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哎哟,我说陆岑,你只是顾景元的表弟,你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把自己当做他的夫人了呢!”   “你!”陆岑的脸色顿时青了,起身就要去教训朱麟。   “别闹了。”修长的手指敲了敲书案,顾景元只淡淡扫了他二人一眼,他们便吞了吞口水,不敢再胡闹。   顾景元对陆岑道:“你为什么那么说?”   这是要继续方才的话题,也间接证明表哥肯相信他,而不是听那朱麟瞎扯。   陆岑的脸色缓了缓,更是打起十二分的谨慎应道:“表哥应该知道,我父亲在刑部任职,跟着他我也见识到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所以有些人什么情绪什么想法我一眼便能看出来。这个秦宁之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我观察,她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最后几乎是逃走的,如果只是因为长宁的关系,这太奇怪了不是吗?”   “逃走?”这两个字瞬间引起了顾景元的注意。   他想起秦宁之见到他的时候,也是下意识地逃走。   这的确太奇怪了。   以他过人的记忆力,他可以肯定,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她。   可秦宁之的表现,分明表示,她认识他,并且……抵触他?害怕他?   顾景元很讨厌这种未知的感觉。   他想他必须要查清楚这个秦宁之到底是什么人,以及她到底在害怕他什么。   朱麟忍不住插嘴道:“虽然你说得玄玄乎乎的,不过顾长宁是说过最近秦宁之变得很奇怪,说她们以前聚在一起的时候有出不完的坏主意和鬼点子,可自从那秦宁之落水生了场大病后,看到她就客客气气的,甚至是故意躲着她。”   “难道生了场病性情还会大变?”朱麟不解地问道。   “难说。”陆岑凉凉道:“要不你也生一场大病看看会不会变得更聪明些?”   朱麟立刻跳起来,“小爷我可比你这阴险小白脸聪明多了!”   看他二人又要一言不合闹起来,顾景元咳嗽了一声,淡淡道:“好了,去看看子恒吧,或许他会给我们一些更有价值的讯息。”   毕竟楚子恒跟她短暂的相处过。   陆岑和朱麟两个人互相瞪了一眼,便偃旗息鼓。   顾景元无奈地摇了摇头。   秦老太太病倒一事很快就传遍了秦府的各个角落。   因为刚刚出了秦玉之的事,众人一下子就把矛头指向了她,纷纷猜测秦老太太是在牢房里面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才会一下子受不住打击晕了过去。   至于这个了不得的大事到底是什么,就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毕竟出事的,是他们秦府的二姑娘,有些话说出来,不太好听。   可大家伙都不傻,秦老太太被二姑娘气晕了的事迅速在秦府流传开来。   ------------ 第七十四章 拉拢   平日里受过大房恩惠的下人都开始议论起秦玉之的不是,他们想,四姑娘虽然蛮横霸道,但从来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二姑娘平日里温柔大方的,一出事就是把老太太都气病了的大事,还真是世事无常。看来大房是要彻底失宠了,秦府以后注定要是二房当家了。   于是,在陈氏还为秦玉之心力交瘁的时候,她这几年在秦府经营出的威望人脉就开始动摇了。   元氏佩服自己的远见,跟秦卯说悄悄话:“我早就看出来二房才是能当家做主的,别看大嫂平日里在府中说一不二,可是大伯不行,她再操持这个家,也不过是为二嫂做嫁衣,毕竟,二伯可是三品官呐!”   秦卯却没兴趣听她说这些事,只皱着眉道:“秀儿从外面回来就不对劲,一直不说话,神情恍惚,莫不是被二姐儿的事吓到了?要不要请个大夫回来给她瞧瞧?”   元氏也皱了皱眉,道:“我问过她,确实是被玉姐儿的事吓到了,不过小孩子,从未见识过这种事,等她回过神来就会好,找大夫的话,势必要牵扯出玉儿的事,你觉得母亲和大嫂能愿意?虽说现在二房管家,但咱们毕竟是庶出,万事还是要低调再低调,否则才是真害了两个孩子。”   元氏说的有道理,秦卯无法反驳,只一个劲叹气。   他想他总有一天要摆脱在秦府的困境。   这时,外面有丫鬟禀报道:“三老爷,三夫人,四姑娘来了,说是要来看看五姑娘。”   元氏看秦秀之看得比较紧,一般谁来找秦秀之都需要经过她的同意。   不过她一般都不会拒绝,只是为了心中有数,一听是秦宁之,更加没有意见,只道:“快让四姑娘进来。”   秦宁之从晋国公府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冷静了下来,也想通了,既然暂时还无法跟顾景元面对面,那就不见,重活一世,她是为了改变命运讨回公道,不是为了受委屈的。   她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   所以回了秦府后,她一是让青瑶写一封信给顾长宁,约她上元灯节见面,顺便把绝生带出来。她想过了,上元节那天顾景元要陪太子一帮人,该是无暇顾及顾长宁的。   二就是让青芽找几个平日里玩得好的小丫头去散播秦老太太病了的事,老太太这病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静养,只要老太太一日没好全,秦玉之甚至是陈氏在秦府就没有说话的资格。大伯陈生虽然是个书呆子,又有些窝囊,但格外孝顺,祖母生病了,别说去祖母跟前替大房说好话,不去责怪陈氏和秦玉之都不像他。   三……就是来找秦秀之。   虽说秦秀之要为自己错误的选择而付出代价,但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她若是不来开导一二,还指不定秀儿会变成什么样子。   只要一想到上一世的那些过往,秀儿满身伤痕,从后山一路爬上来,就为了给她送热乎乎的吃食,她就狠不下心来。   她没办法放着秀儿不闻不问。   秦宁之进了秦秀之的闺房。   秦秀之正坐在窗户边望着窗外发呆,脸色看上去很不好。   秦宁之知道她是被吓坏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又有逃脱不了的责任,别说一个才十岁的小姑娘了,就是个成年人,只要他还有心,就不可能若无其事。   “秀儿。”秦宁之怕她被吓到,出声提醒了一句,才缓步朝她走了过去。   秦秀之听到动静,仓惶地转过头来,脸上满是惊恐无措,待看到来人是秦宁之,松了口气,可又立刻紧张起来。   她这一系列的转变都被秦宁之看在眼里。   “你不用紧张,我来找你,不是问罪的。”秦宁之走到她面前,开门见山,并不跟她绕弯子,“我就是来问一问你,今天在洞庭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秦秀之的脸色“刷”得一下白了。   “春夏的哥哥根本没有找过你对吧?”秦宁之垂眸,望着她,一字一句地开口。   “四,四姐姐……”秦秀之惨白着脸,牙齿紧咬着下唇,整个人都剧烈颤抖了起来。   秦宁之的神色却依旧很平静,只是说出口的话却锐利无比,“你现在不说,是想等祖母把春夏的哥哥请来,当面拆穿你吗?”   秦秀之浑身一震。   秦宁之继续出击:“我已经去查过了,春夏的哥哥春平早就在三天前离开了京城,所以,他是怎么威胁你的?”   秦秀之的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她伸手抓住秦宁之的衣袖,就像是溺水的人抓在河面上的最后一块浮木。   “四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想这样的,我不想这样的!”   她哭着将秦玉之的计划说了出来。   “我没想到会这样,我只是怕父亲和母亲以后在秦府会更艰难,才,才会听了二姐姐的话,想要维持以前的模样,我以为,我以为最多变成原来那样,最多祖母不疼你,我,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秦秀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以看出她说的这些都是真话。   秦宁之无疑是松了口气的。   她还是没法接受上一世善良单纯的秀儿会像秦玉之一样恶毒地去伤害她。   秀儿没什么安全感,三房在秦府更是一个尴尬的存在,因此三房的人都过得格外小心翼翼,也养成了秀儿敏感怯弱的性子。   之前大房管家的时候,她的生活不说多好,但也算风平浪静、衣食无忧。后来母亲拿到了管家权,迫于陈氏这十年来建立起的人脉关系网,管理起来确实举步维艰,三房也跟着受到了牵连。所以她秀儿会害怕改变,想要恢复原状也是情有可原。   再者秦玉之的表面功夫确实做得很好,秀儿会更愿意相信她,她也能够理解。   不过这些理解和情有可原,只能是过去,不能是以后。   ------------ 第七十五章 摊牌   秦宁之收起思绪,拍了拍秦秀之的肩膀安慰她,淡淡道:“你想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种局面吗?”   秦秀之一愣,抬眸看她,“为什么?”   秦宁之抿了抿唇,“因为你被骗了。”   “我被骗了?”秦秀之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秦宁之点头,决定就在今天,摧毁秦秀之十年来的信念。   “你的二姐姐骗了你,她跟你说她只是想要给我一个教训是真的,不过这个教训不是她跟你说的那个,而是想让我身败名裂、痛不欲生。你真以为那八个歹人是突然冒出来的?怎么可能那么巧?那八个歹人就是秦玉之安排的,她知道我会武功,要的就是一击必中,叫我无法翻身。只可惜,她千算万算,不会算到我还随身带了暗器,所以结果就是,她用自己亲手挖的坑,埋葬了自己。”   “秀儿,你相信因果报应吗?这就是报应,现世报。”秦宁之盯着满脸不可置信的秦秀之,一字一句摧毁她的信念。   秦秀之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她甚至都不知道秦宁之说了什么。   二姐姐怎么会是这么恶毒的人?怎么可能!   她和二姐姐从小一起长大,二姐姐对她多有照顾,如果不是二姐姐,她在这个府中就更加被人看不起了!   二姐姐怎么会骗她做出这种事!   不,不会的,不可能的!   秦秀之猛地站起身,激动道:“是你骗我!你想挑拨我与二姐姐之间的感情!”   她就说秦宁之怎么会轻易就变了,她还是没变,她还是像从前一样满肚子坏水!   她不能轻易上了她的当!   秦宁之看她浑身戒备的模样,也没有兴趣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只道:“你自己仔细想想,有很多事,要用心去感受,而不是用眼睛看,用耳朵听。秦玉之,真的对你很好吗?”   秦宁之说完,也不管秦秀之的表情,直接转身离去。   秦秀之望着秦宁之离去的背影,怔怔地跌落在地上,久久无言。   月色蒙胧灯火喧,星光闪烁映兰轩。   天台午夜莲花宴,楼宇春光桃李园。   在大明,上元节是十分重要的一个节日,这一天,不仅是阖家团圆的喜庆日子,更重要的是,这是唯一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和心仪的对象表达爱意的日子。   许多男男女女都会在这一天走上街,拿着自己最重要的信物,亲手交到心仪的对象手里,如果对方接受,则会回赠自己的信物,如果不接受,则会将信物还给对方。   这一年仅有一次的机会,长辈们在这一天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照不宣。   上一世的上元节,方氏还旁敲侧击地问过秦宁之有没有心仪的对象,她当时给了方氏一个无语的后脑勺,结果第二年上元节,她就有了自己心爱的人,还将自己珍之又重的礼物送给了他。   结果得到的,不过是一个疏离又淡漠的笑容。   “我暂时还不想娶妻。”当时他说了一句冠冕堂皇的话,她其实听懂了,却假装没有听懂,仍然将整颗心都扑在他的身上,无法自拔。   后来她沦落到那样的境地,曾经无数次地在想,如果老天爷能够再给她一次机会的话,她一定要克制住自己的喜欢,绝不会再冲动到任自己的一腔爱意被人践踏。   无情的人,你爱得越深,只是伤得越狠,到头来,你刻骨铭心的爱,不过是独角戏,能感动的也只有你自己罢了。   秦宁之穿着一袭水红色织金绣折枝海棠兔毛领斗篷,拎着琉璃宫灯,立在璀璨光辉的长街上,无声地叹了口气。   “姐姐,那边有卖糖葫芦的,我们去买好不好!”身边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打断了秦宁之的回忆。   她一低头,看见文哥儿正仰着头看她,粉雕玉琢的小脸,精致如画的眉眼,一双黑濯石般的眸子里盛满了兴奋和期待。   她的心瞬间化成了一汪水,什么惆怅、怨恨、悲伤都没了,柔软得一塌糊涂。   她点了点文哥儿的鼻子,故意打趣道:“你都吃了多少东西了,肚子放得下吗?别不小心给撑破了!”   文哥儿咬了一口手里的糖人,嘴里含糊不清道:“不够不够,才吃了几根糖人一碗豆花两块桂花糕而已,这怎么够呢!”   秦宁之戳了戳他吃得鼓起的脸颊,“好,你说买就买,只要别吃坏了肚子回去找母亲告我的状就好。”   文哥儿高兴地拉过她的手,“我绝不会告诉母亲!”   秦宁之也握紧了文哥儿的手。   他的手小小的软软的,紧紧拉着她的手,好像他刚出生那会儿攥紧她手指的样子。   那时候文哥儿还小,对她这个有血缘关系的姐姐有天然的亲近,现在文哥儿长大了,他对她,终于又有了最单纯的信任和亲近。   真好。   秦宁之买了两根糖葫芦,递给文哥儿一根,“还有一根回去送给你五姐姐,她也爱吃。”说着,便将用纸包好的糖葫芦递给了身后的丫鬟。   文哥儿咬了一口糖葫芦,酸得他直皱眉头,可还是不忘好奇问道:“为什么五姐姐不出来?”   二姐姐因为出了事,三姐姐因为不能见生人,可没病没灾的五姐姐为什么也不出门?   整个府中只有他和四姐姐出门玩耍,弄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文哥儿这么想着,又咬了一口糖葫芦。   “你五姐姐有心事,等她想通了,自然就会出来了。”   自从前日她跟秀儿摊牌之后,秀儿就一直没有出过门,元氏对外称她病了,可她知道,秀儿这是心病。   她在秦玉之和她之间摇摆不定,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可是没关系,时间会告诉她答案。   昨日她抽空去看下秦佩之,她已经能够很正常地跟她对话,虽然对陌生人还是害怕,但相信过不了多久,她就能痊愈。   她也是时候该找个机会问她一些小时候的事了。   ------------ 第七十六章 欢喜冤家   “宁之!”远处突然传来的熟悉语声打断了秦宁之的思绪。   她转身,就看见顾长宁牵着绝生朝她走来。   秦宁之却第一时间看了看她身后,然后微微松了口气。   果然,顾景元没有跟来。   “宁之,你总算肯主动约我出来了!”顾长宁走到她面前,开心地拉过她的手,转了转身上新穿的鹅黄色绣腊梅滚边湘裙,问道:“好看吗?我二哥给我带回来的,说是北地那边才有的一种特制料子,可舒服了,你摸摸。”   秦宁之一听“我二哥”三个字就浑身发毛,连忙往后退了两步,敷衍道:“好看,你肤色白,鹅黄色最衬你。”   顾景元的审美当然毋庸置疑。   顾长宁的笑容果然更加灿烂,她指了指身边的绝生,“你的马,这可是上好的汗血宝马,价值千金呢,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我父亲送的。”秦宁之牵过绝生,回道。   绝生认出了主人,高兴地蹭了蹭她的脸颊,把秦宁之逗得咯咯直笑。   顾长宁凑上前,调侃道:“不过你这马有一个缺点,就是太好色,我的红鹰从不亲近陌生人,可你的白马才见过我二哥一面就跟他格外亲近,喏,也像刚刚蹭你一样蹭过我二哥的脸。”   秦宁之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只觉得被绝生蹭过的地方如同火烧,脸颊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顾长宁“扑哧”一笑,“我开玩笑的啦!”   短暂的尴尬后,秦宁之已经冷静了下来。   她对着顾长宁,肃着脸,一字一顿道:“长宁,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顾长宁被她严肃的表情吓到,连忙解释,“我就是看你最近不对劲,想逗一逗你而已,我不是故意的。”   她知道刚刚那个玩笑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若被有心人利用,宁之说不定会被冠上不知廉耻攀附权贵的名声,毕竟秦府刚刚出了那种事,宁之的马是怎么出现在晋国公府的也肯定要被添油加醋一番。   秦宁之看她一副快要哭的样子,心情莫名烦躁。   这让她想起了从前的事。   顾长宁也是这样,委屈地跟她解释,说她不是有意的,她只是为了帮她。   如果每一次帮她都会让她陷于不利之地,那她宁愿她从来没有帮过她。   秦宁之不想跟顾长宁纠缠,只面无表情道:“郡主,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带家弟先行一步了。”   “宁之……”顾长宁有些不知所措地拉住了她的衣袖。   秦宁之甩开她的手。   “你对郡主这是什么态度!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这时候,不远处响起一声厉喝。   秦宁之不用猜都知道是冲着自己来的。   顾长宁身边一直都有晋国公府派来保护她的暗卫。   虽然现在顾长宁没有危险,但这些下人怕是见不得她受委屈的。   “我没有以为我是什么东西,正因为知道自己和郡主身份相差悬殊,所以才打算保持距离,免得被人挑刺,说我攀附权贵。”秦宁之丝毫不恼,目视前方,不卑不亢地说出这一席话。   她想,是时候该跟顾长宁说清楚了。   顾长宁的表情立刻不知所措起来,“宁之,你什么意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在怪我当初没有去看你吗?”   “我……”秦宁之想要说狠话,可一对上顾长宁委屈无辜的眼眸,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其实扪心自问,在她嫁入晋国公府之前,顾长宁对她一直都很不错,甚至在知道她喜欢顾景元之后,也真心实意地帮过她,她实在没有办法想象这一切是假象,是顾长宁装出来的。否则她不会在后来陷入困境的时候还奢望着顾长宁能来救她。哪怕是她重生后,再去回想从前的那些细节,她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顾长宁是装出来的。   是她还被过去的感情所扰,还是顾长宁的城府太深?亦或是,另有隐情?   秦宁之抬眸看着顾长宁,看着她漆黑发亮的眸子,那里面的困惑和不舍绝不是假装。   上一世,除了父亲的死因,是不是还有一些她不知道的事儿?   秦宁之觉得过去的一切就好像一团迷雾,她被困在其中,明明深受其害,却怎么也看不真切。   “哟,出什么事了?一个个都堵在这儿干嘛呢?”不远处突然飘来一道声音,听这轻浮的口气,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顾长宁本来就一肚子委屈,此刻听到这个冤家的声音,立马就转过身,把气都撒了过去,“关你什么事?”   秦宁之也抬头望过去,只见一个身穿紫金色织锦袍子,腰上别满香包绣帕,打扮得十分骚包,笑得一脸欠扁的少年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不是朱麟又是谁。   这家伙,上元节打扮成这幅样子,再看看他腰上别着的那些女孩子用的香包,还真是个不消停的主儿。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书闲郡主,这就不奇怪了……”朱麟走近他们,拉长着语调,嬉皮笑脸地道:“顾长宁,你之前不是还说满京城的姑娘不会有谁看上我这种混账吗?你仔细看看我腰上挂着的这些都是什么?倒是你看看你,一副凶悍的母老虎样,怕是个男人都要被你吓跑了。”   他这幅样子可真是欠扁。   秦宁之都有些忍不住想揍他了,更别提顾长宁。   果然顾长宁的眼睛触及到朱麟身上挂着的香包时,瞬间燃起了熊熊怒火。   “朱麟!你找死!”   他们两个都是在京城里出了名的人物,一旦闹起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现在就有人不停地往他们这边瞧,虽然碍于这两个混世魔王的名声不敢光明正大地看,但那满脸看八卦的神色藏都藏不住。   秦宁之可不想牵扯到这种事情里去,届时肯定会被陈氏抓住这点给她穿小鞋。   不过她现在也走不了,只能去安抚顾长宁的情绪。   “长宁,大庭广众之下不要胡闹,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她把顾长宁拉到身后,尽量隔绝她的视线。   ------------ 第七十七章 刺杀   顾长宁还想要挣扎,就听到了一道颇为熟悉的童声,“霖哥哥,你又招惹长宁姐姐了!“   秦宁之看过去,一个生得粉雕玉镯的小男孩,跟文哥儿一般大小,只是神态动作都跟个小大人似的。   是他!那个她当初在法华寺救下的小孩,陆氏心爱的外孙――楚子恒。   他也看到了她,不过只冷冷地瞥了一眼,就把视线重新落到朱麟身上,“子仪哥哥让你过去。”   秦宁之在听到这句话后,心不受控制的一跳。   “他找我什么事啊!今天这种日子总不会还要管着我吧!”朱麟不情愿地抱怨,不过还是听话地迈开了步子。   “我二哥在哪里?”顾长宁听到这话也消了气,连忙走上前,“他不是说今晚有事吗?还不肯陪我出门呢!”   “今天这种日子你让你二哥出门是想让他被砸死?”朱麟斜了顾长宁一眼,调笑道。   顾长宁狠狠瞪了他一眼,想到顾景元可能就在这附近,没敢发作。   朱麟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哎哟,没想到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郡主也有软肋啊!刚刚那是怎么了?好朋友受不了你要跟你绝交了?也是,你这臭脾气,是个人就受不了。”   秦宁之没想到会扯到她身上来,原本想拉着文哥儿偷偷溜走的她只好停下了脚步。   这个朱霖可真是欠揍。   顾长宁果然又要发作。   “麟哥哥不要闹了,子仪哥哥让你尽快过去。”楚子恒不耐烦地看了朱霖一眼,就像看在不懂事的孩子。   秦宁之看得有些忍俊不禁,这两人,应该调一下才符合常理吧!   “太子来了。”楚子恒又小声开口,看向朱霖的眼神意味深长,甚至带了丝警告。   朱霖闻言,果然僵住了身子。   秦宁之习武,又离得近,也听到了这句话。   太子?   秦宁之也是一愣。   她对太子不熟,对他最大的印象就是他娶了顾长宁做太子妃。   当时铖王被诛杀在太极殿前,朝中各个党派勾心斗角,作为威望最大的晋国公选择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太子,大家都知道将来这皇位十有八九是太子的了。   那么身为储君的太子,既然能够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获得晋国公府的支持,他一定不会是什么善茬,虽然他在京中一向低调。   这么一个人物,应该早早就知道铖王存的心思,那么他对身为质子却备受太后宠爱的铖王世子朱麟,肯定存着不一样的心思。   原本想要走的秦宁之在听到这句话后突然就顿住了脚步。   她一直都知道父亲的死没有那么简单,其背后的阴谋大概不是她一个小女子能想到的。   她之前有想过利用顾长宁去了解一些事情,可是她做不到。   那么,她就要去寻找别的人,否则她就是在坐以待毙。   “宁之,你在想什么呢?”有人推了推她,回头她就看到顾长宁别别扭扭的样子。   她忙回过神来,道:“没什么。”   顾长宁哀怨地看着她,“朱小六说的是真的吗?你真要跟我绝交了?就因为你生病的时候我没去看你?我那都是有原因的!”   又来了……   秦宁之简直要扶额叹息了。   有些话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顾长宁说。   明明是顾长宁伤害了她,可是她现在竟然觉得是自己对不起顾长宁。   “子恒哥哥,你们怎么还不来呀,父王他们都等急了!”就在秦宁之纠结之际,突然一道橙色的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   只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穿着浅淡的橙红颜色长袭纱裙纬地外套玫红锦缎小袄边角缝制雪白色的兔子绒毛,一条橙红色段带围在腰间,中间有着镶嵌着一块上好的和田美玉,一头漂亮的乌发梳成了可爱的双髻,两侧扎着橙色的发带,看上去活泼俏丽,甜美可爱。   看她的穿着打扮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更别提她刚刚说了“父王”二字。   秦宁之一下子就猜出了她是太子的女儿。   上一世在太子娶顾长宁为正妃之前,太子府中有一位良娣,深受太子的宠爱,听闻她为太子产下一女后便不能生育,否则是有很大的机会提拔为太子妃的。   眼前这个小姑娘,应该就是那位良娣的女儿了吧!   瞧她小小年纪就气质出众,五官更是精致秀丽,想必这位良娣的相貌也是出类拔萃,否则怎么会获得太子的青睐。   秦宁之突然联想到顾长宁嫁过去之后的场景。   顾长宁单纯天真,满脑子想的都是打抱不平匡扶正义,对于内宅阴私是半点不通,陆氏和顾景元都将她保护的很好。   她这样的性子该怎么在太子府生存?据说那位良娣还一直掌管着太子府中馈,太子府的下人早拿她当太子妃对待。顾长宁嫁过去,除了晋国公府这层关系,能服众吗?   秦宁之恍然发现,她上一世光顾着自己的处境,根本没有考虑过顾长宁过得好不好,甚至没有问过她一句,愿不愿意嫁给太子。   她只是天真地想,太子妃就是未来的皇后,风光无限,怎么会不幸福。   她没有想过,皇宫里的勾心斗角,并不适合顾长宁。   “长宁,我……”秦宁之拉过顾长宁的手想要给她一个答复。   她想告诉她,是她一直以来被怨恨蒙蔽了双眼,是她想错了,错得离谱。   可是下一秒,斜刺里突然冲出来三五个手拿刺刀,穿着黑衣服的蒙面人,目标直指站在马路中央,鹤立鸡群的铖王世子朱麟。   “朱小六!当心!”顾长宁反应最快,抽出腰间的软鞭,一个健步就冲了上去。   “啊!杀人啦”不知道是谁大吼了一声,人群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   秦宁之眼瞧着对方来势汹汹,连忙把楚子恒和太子的女儿拉过来,将他们和文哥儿一起推远,喊道:“你们三个不准分开!离远一点!记住,手拉手不准分开!”   “青瑶青芽看着他们三个!”她吩咐完,便从绝生的马腹下抽出一把匕首,上前替顾长宁挡住了对方差点要砍在她左肩上的刺刀。   ------------ 第七十八章 什么人   顾长宁怔了怔,“宁之……”   “没时间了,这是迷魂散,有人靠近就洒在他们脸上!”秦宁之从怀里掏出迷魂散扔了过去,随后一转身给了想要一刀刺过来的黑衣人一个干净利落的抹脖子。   顾长宁一下子吓呆了。   毕竟,她的那些都是三脚猫功夫,还从来没见识过这样真打杀的场面,更没有真的杀过人。   宁之她竟然……   不过没时间感慨了,又有黑衣人出来了!   宁之对她还算考虑周全,迷魂散,用起来没有负担。   顾长宁想着,便抓起一把迷魂散朝来人扔了过去。   朱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待看到顾长宁被两个黑衣人缠着无法脱身的时候,立马回过神来,连忙冲上前去帮忙。   “顾长宁,你没长脑子吧!”朱麟一脚踢飞了一个黑衣人后,狠狠瞪了她一眼,怒气冲冲道:“刚刚那情况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   黑衣人此刻已经被解决的七七八八,顾长宁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松懈下来,可一松懈下来,委屈和害怕便排山倒海地朝她心头涌来。   她看到朱麟紧张的神色,“哇”得一声便哭了出来。   “我也不想,我怕你会死!你若是死了,我该怎么办?就再也没有人跟我斗嘴了!那,那多无趣啊!”   她抽抽噎噎地说着,朱麟听得一脸无语。   感情这家伙救他只是怕他死了没人跟她对着干了?   “你放心,我死不了,就这几个人还不是我的对手。”朱麟翻了个白眼,余光看到不远处的秦宁之又解决了一个黑衣人,忍不住感慨道:“你这个朋友是从哪儿交来的,也太彪悍了!”   顾长宁也很懵,“我也不知道宁之原来这么深藏不露,可是我明明记得她以前没这么厉害啊,真奇怪。”   “别说了,赶快上去帮忙吧!”朱麟看到又有黑衣人从角落里涌出来,表情立刻凝重了起来。   看来是真的有人要置他于死地。   不过他朱麟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哪有让女人挡在身前的道理!   “你在这儿看着三个孩子,我去帮忙!”朱麟按住想要上前的顾长宁,“就你这点破功夫,别逞能,你会连累我们!”   顾长宁气得跳脚,可是在朱麟说到会连累的时候,又不敢再任性。   她虽然不讲道理,但分得清好歹。   宁之给她的迷魂散用完了,她此刻过去,真的只会是拖累。   “长宁姐姐,我怕!”她一走过去,穿橙衣的小女孩就紧紧抱住了她的腿,小身子瑟瑟发抖。   顾长宁连忙蹲下身安慰她,“嘉云,不怕不怕,很快就会没事的。”   “我想要父王!”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说风就是雨,她紧紧拽着顾长宁的衣袖,哭喊道:“我想要父王,我想要父王!”   她发出的动静太大,就算在混乱嘈杂的人群中也显得格外刺耳。   刚刚还因为黑衣人出现四散而逃的人们都下意识地朝这边看了过来。   一个女人,三个孩子,穿着打扮精致华丽,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人家。   普通的百姓都没有什么想法,他们只知道杀人了,他们要赶快逃。   但难免会有心怀不轨之人。   阿忠、阿勇是胡同串子的小混混,坑蒙拐骗、偷鸡摸狗无恶不作,他们前阵子刚刚从牢房里放出来,因为名声太臭,十里八乡的百姓们都像躲瘟疫一样躲着他们,他们就算有心要改,也没有办法正常生活,更何况这样的人本来就腐烂到了骨子里,脑子里装的永远是捷径和恶念。   此时这样混乱不堪的环境下,周围的百姓都为了活命四散而逃,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被挤在人群中的他们和角落里的那几个孩子。   阿忠和阿勇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贪欲。   这么一帮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穿着打扮又这么富贵,他们若是不动手,老天爷都要看不下去了啊!   现在情况这么混乱,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的。   阿忠、阿勇逆着人流开始往顾长宁在的位置靠近。   顾长宁一行人还是一无所知。   她还在安慰着不断哭闹的嘉云,“不哭了,宁姐姐这就带你去找你父王,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顾长宁有些手足无措,她对哄孩子真的没经验。   这个该死的朱小六,还不如让她去杀敌呢!   “哭什么哭,哭能解决问题吗?你要这么想见你的父王,你就自己一个人去!”突然有道冷冷的声音响起。   嘉云被吓得立刻止住了哭泣,抽抽噎噎地望着说话的人。   顾长宁也看过去,张了张嘴,略无力道:“子恒,你……对小妹妹要温柔一点。”   “我最不耐烦爱哭鼻子的女人。”楚子恒满脸冷漠,从鼻孔里出气。   顾长宁汗了汗,“嘉云还是个小孩子,你不要……”   “我也是小孩,我哭了么?”楚子恒鄙夷地看了眼顾长宁,又拉过一旁的文哥儿,“他也是小孩,他哭了么?”   文哥儿正咬着冰糖葫芦兴致勃勃地看秦宁之打架,此刻被人当做挡箭牌拉过来,一脸懵逼。   顾长宁:“……”   好吧,你们牛。   顾长宁决定不理他们,她拉过嘉云,“嘉云不哭了,等解决了这些坏人,宁姐姐就带你去见父王,好吗?”   嘉云抽抽噎噎的,有些委屈地瞪了楚子恒一眼,眼泪虽然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但是却不敢再哭出声。   耳根子终于清静了,楚子恒满意地弯了弯唇。   文哥儿当做什么都没看到,继续咬着冰糖葫芦看他的姐姐跟黑衣人打架,眼睛里满是崇拜。   此时此刻,他们谁都不知道危险正在悄悄来临。   秦宁之这边终于解决掉了最后一个黑衣人,她已经有些精疲力尽。   这一波黑衣人竟然有十二个之多,如果没有她上前帮忙,而且提前准备了迷魂散,那朱麟就是必死无疑了。   朱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什么人下这么大的狠心要置他于死地?   朱麟看着躺在地上横七竖八的黑衣人,也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 第七十九章 惹到不该惹的人   通知:恢复更新   “你知不知道是什么人?”秦宁之转过身问朱麟。   朱麟看了她一眼,只见她饱满白皙的额头上满是汗水,发髻也全散了,衣服上更是被割开了几道口子,形容狼狈。   可明明是这样狼狈不堪的木有,不知道为什么,朱麟竟然觉得此刻的她比他见过的任何女子都要耀眼。   或许是她的眼睛太亮了,或许是那几缕贴着额角的乌发衬得她更肤若凝脂,或许是她说话的声音温柔得如三月春风。总之,朱麟发现自己的心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扑通,扑通……   他甚至能听到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那么清晰入耳。   朱霖突然紧张起来,盯着秦宁之,一个字都说不出。   秦宁之还以为他是被吓坏了,“你没事吧?”   毕竟才是个十五岁的少年郎,又一直被太后庇佑,看他嚣张跋扈的个性就知道他也没遭受过什么风浪。   突然遭遇了袭击,还差点送了性命,不被吓懵就不是朱麟了。   唉,这样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当初铖王谋反被杀,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心境,若是侥幸逃脱了,又不知是如何熬过来的。   她突然对他产生了些同病相怜的怜惜。   “你别担心,我相信太后娘娘一定会查出来的。”秦宁之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朱麟却像是见了鬼一样立刻弹开了。   “你,你你……”他满脸涨红,指着秦宁之说不出话来。   秦宁之莫名其妙,“我怎么了?”   朱麟憋红着脸,心脏跳得更快了。   这个秦宁之,怎么跟顾长宁一样不懂男女有别?   “你,你摸我干什么?!”朱霖先发制人,企图缓解心里的紧张和尴尬。   秦宁之:“……”   “男女授受不亲!”朱霖又扯着嗓子嚷嚷,看秦宁之的眼神好似轻薄了良家妇女的登徒子。   秦宁之彻底无语,她觉得自己对他产生同情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算了,还是去找文哥儿他们吧!   正这么想着,她便听到了文哥儿的声音。   “姐姐,姐姐!”   小孩子的声音嘶哑又无助,在混乱嘈杂的人群中其实并听不真切。   但秦宁之还是一下子就捕捉到了。   “贼人!哪里跑!”顾长宁的声音也随后响起,听起来又愤怒又惊惧。   秦宁之的心狠狠一颤,立刻朝方才安置他们的地方看过去。   混乱的人群中,一个小小的孤寂地身影手足无措地立在那里。   只见他神色焦急,目露惊惧,明显慌乱无措的样子,他一边努力紧紧抱着胳膊努力让自己镇定,一边扯着嗓子拼了命地喊秦宁之。   他这样子让秦宁之想到上一世的文哥儿,明明是来求她帮忙,脸色语气却满是疏离和不屑。   文哥儿从来都不信任她。   然而此时此刻,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被如此信任。   她没有时间去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只知道文哥儿很害怕,他需要她。   秦宁之想也没想的冲了过去。   朱霖脑子里还在纠结要怎么和秦宁之解释才不显得轻浮,又不被她看出来他心中所想,根本听不到周遭的任何动静。   纠结来纠结去,好不容易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一抬头,眼前的人已经不见了。   见鬼!   他四下张望,只看到秦宁之在人群中狂奔而去的背影。   他正奇怪,身边顾长宁的那两个一直默不作声的暗卫也像一阵风似的突然消失了。   出什么事了?   “你们给我站住!站住!”耳边传来了既熟悉又头疼的声音。   朱霖这才想起顾长宁。   糟了!是臭丫头出事了!   朱霖的那些旖旎心思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也赶紧朝秦宁之消失的方向跑了过去。   秦宁之逆着混乱的人群赶到了文哥儿身边。   文哥儿还在一个劲地哭着喊她的名字,连她到了面前都不知晓。   “姐姐,姐姐你在哪里?”   “文哥儿!”秦宁之喊住他。   文哥儿猛地抬起头来,待看到秦宁之,先是一愣,随后几乎是撞进扑了秦宁之的怀里。   “姐姐,姐姐你终于来了!”小小的人儿哭得嗓子都哑了。   秦宁之心疼得不得了。   她紧紧抱住了他,安抚道:“文哥儿别怕,姐姐在这里,姐姐不会抛下你的。”   她不会抛下他的,不会再让他孤单单的一个人留在陈府,不会再让他连自己喜欢的事都做不了。   “呜呜呜,姐姐,快救救嘉云妹妹和子恒哥哥!”文哥儿话虽这么说,却还是紧紧攥着秦宁之的衣袖,生怕她会消失不见。   “四姑娘!有歹人抢孩子,小小姐和小少爷都被抢了,书闲郡主他们都去追了!”留守在文哥儿身边的青芽颤着声音汇报情况,看她的样子显然也是被吓坏了。   秦宁之皱紧了眉头。   谁这么不要命?!   阿忠和阿勇显然没想到自己一时的贪念会惹上这样大的麻烦。   原本以为就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谁知道竟然如此难缠。   他们刚把两个孩子抱起来,那小姑娘的软鞭竟然就抽了过来。没办法,他们只能拔腿就跑,毕竟做惯了偷鸡摸狗的事儿,逃跑这事是他们的强项,纵然抱着两个哭闹不休的孩子,他们也如水中的鱼一样在人群中穿梭自如。   可谁知道这其中一个孩子也不是省油的灯,衣袖里竟然藏着匕首,并且手段毒辣,竟然直接刺瞎了阿忠的一只眼睛。   阿忠痛得满地打滚,直接将孩子丢了出去。   周围的百姓也被吓得惊声尖叫,场面更加混乱。   阿勇惊惧不已,看着被摔在地上动弹不得,眼睛却像毒蛇般盯着他的小男孩,再看着不远处要追过来的凶悍少女,也顾不得阿忠了,抱紧了怀中哭闹不休的小女孩,就往人群中涌去。   阿忠听到后面传来的顾长宁的声音,也只能忍住钻心的疼痛,捂着眼睛追着阿勇而去。   楚子恒手里还紧紧握着沾满血的匕首,看着阿忠阿勇迅速消失的身影,眼神越发的冷冽阴狠,周身散发出的寒气令人不自觉地打着寒颤。   周围混乱着的人群甚至都不自觉地绕开了他。各位亲爱的读者,不好意思,小安因为一些私人原因,心情受到影响,很长一段时间郁郁不振,现在终于过了恢复期,一想到自己断更了许久,对追文的大家很不负责,心里面实在是惭愧之极。   小安在此承诺断更的部分日后会逐渐补上,在此很诚挚地跟各位道一个歉,希望大家能够体谅一二。   ------------ 第八十章 突发意外   “子恒,子恒你没事吧?”顾长宁赶了过来,蹲下身紧张地查看他的情况。   “我没事。”楚子恒不顾胸腔下的疼痛,对顾长宁道:“他们往西面跑了,看来是这方面的老手,行动非常迅速,你快去追,否则嘉云有危险。”   他冷静的模样让顾长宁也镇定了不少,连忙点头,对身后迅速跟过来的暗卫道:“一个留下照顾恒少爷,一个随我去追人,我就不信了,不过是两个小混混,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这两个人居然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犯事,居然敢动她的人!   等她抓到了他们,一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没过一会儿,青瑶为首的几个丫鬟也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   “恒少爷,你没事吧?”青瑶气还没有喘匀,赶紧上来查看情况,那副紧张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楚子恒的贴身丫鬟。   楚子恒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太好。”   他的状况他自己清楚,方才顾长宁要去追两个贼人,他不好实话实说,现在当真几个丫鬟的面,他也没必要再隐瞒。   他是不太好,胸腔下的肋骨好像被刺入了一根针,一呼吸就疼痛难忍。   他知道他是被那个贼人摔伤了。   青瑶立刻手足无措起来,“哪里不太好?恒少爷,奴婢,奴婢现在就背您去找大夫!”   刚刚他们都是在一起的,嘉云郡主和子恒少爷是皇亲国戚,书闲郡主又是晋国公的女儿,他们的身份是何等尊贵,若是出了事,皇家的人只怕会迁怒他们,所以她方才第一时间追了过去,哪怕帮不上什么忙,也总好过毫不作为,希望皇家的人能在看她拼了命去营救的份上,不要太为难姑娘和小少爷。   青瑶的想法,楚子恒岂会不知。   他当然知道比起背他去找大夫,青瑶更想守在秦家那个小少爷身边。   可是他没有半点生气,也并不觉得青瑶虚情假意。   他只是很羡慕,很羡慕秦家那个小少爷,有这样全心全意呵护他的忠仆……和姐姐。   所以他才能那么无忧无虑,完全不知世间险恶。   “不用了,能治我的人已经来了。”楚子恒望着不远处渐渐清晰的身影,不无惆怅地说道。   如果这是他的姐姐,就好了。   秦宁之已经赶了过来。   青瑶看到她又惊又喜,同时又有些委屈,带着哭腔道:“姑娘,这叫什么事啊!您快帮恒少爷看看情况,他好像受伤了!”   秦宁之连忙朝楚子恒看过去。   他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大碍,除了脸色苍白些,连一点外伤都没有。   可秦宁之还是看出了不对劲。   这孩子虽然板着脸,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但是他额头上沁出的冷汗和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他的实际状况。   “你伤到哪儿了?”秦宁之蹲下身,询问。   “胸下面,一吸气就疼。”楚子恒一五一十地作答。   这有些出乎秦宁之的预料,她原以为这孩子会为了面子硬撑假装自己没事。   不过她也只有片刻的惊诧,便伸出手轻轻按了按他胸下侧的肋骨,“是这里吗?”   “嘶!”楚子恒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也瞬间白了几分。   “少爷!”随他来的几个小丫头急得眼泪直掉。   “姑娘,求您救救我家少爷!”其中一个小丫头直接朝秦宁之跪了下来。   秦宁之看出来她是那日在护国寺的小碗。   其余的丫鬟见状也纷纷跪了下来,虽然她们并不知道眼前的人到底能不能救他们家少爷,但显然突如其来的意外令她们都慌了神。   “都起来。”秦宁之抬了抬手,“你们家少爷现在需要的是安静,来几个人把他抬起来送到就近的客栈,我要具体检查一下才知道他严不严重。”   楚子恒一呼吸就痛,按压胸下肋骨疼痛加剧,好一点的情况就是岔了气,坏一点的……只怕是骨头移位了。   想到这儿秦宁之也有些头疼,这种病她只跟着师父在书本上学过,没有任何实际经验,如果真是骨头移位了,别说她没把握治好他,只怕陆氏也不会准她冒这个险。   可楚子恒真要出事了,他们这一行人,包括文哥儿都会受到牵连,谁让她该死不死地参合进了这件事。   陆氏可从来不是讲道理的人。   还有那位嘉云郡主,太子的女儿,但愿她也平安无事吧!   秦宁之心里一面默默祈祷,一面吩咐几个丫鬟把楚子恒横着抬了起来。   “今日人多眼杂,刚刚又闹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你们小心些。”秦宁之指挥着他们去就近的洞庭楼。   “小碗,你留下来,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子仪哥哥和太子一行人肯定要过来,你留在这里给他们汇报情况。”楚子恒强忍着疼痛吩咐道。   秦宁之一听到“子仪哥哥”这四个字心就颤了一下。   糟了,她怎么忘了顾景元。   楚子恒是顾景元的表弟,他出了事,顾景元怎么可能不过来。   她若要救楚子恒,势必要跟顾景元打交道。   可是她一点都不想跟顾景元打交道。   秦宁之心中没由来地烦躁起来。   她甚至想违背师父所教过她的“治病救人”的原则就这么撂挑子走人。   可是,她若不救,整个盛京城怕是找不到第二个能治这个病的人。   师父说过,这是她们师门的独门秘籍。   秦宁之陷入了天人交战,最终还是咬了咬牙,道:“青瑶,你也留下来,长宁若是来了,通知她们来洞庭楼。”   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她怎么说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要谈什么事情,还是由顾长宁出面吧!   顾长宁这边有了暗卫的帮忙,再加上阿忠阿勇一个抱着孩子一个受了伤,在追出热闹的街市后,很快在一个偏僻的小巷里将他们给截获了。   “你们也真是不要命了!连太子的女儿都敢抢,我看你们的是活得不耐烦了!”顾长宁手中挥舞了软鞭,毫不客气地朝阿忠抽了过去。   阿忠本就被刺瞎了一只眼,这一鞭子抽过来更是痛得他哭爹喊娘,又一听到他们抢的竟是太子的女儿,顿时吓得肝胆欲裂,忙跪下来大声求饶。   阿勇的心也是重重一跳。   他看着自己怀里已经哭晕过去的小姑娘,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倒霉,刚被放出来想干一票大的,就惹到了怎么也不该惹的人。   完了完了,他们死定了。   太子不会放过他们的,说不定还要诛他们九族!   他阿勇才二十出头,大好的人生还没有享受过呢,难道就要命绝于此?   不,他不甘心!   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若太子不肯放过他,他就让太子的女儿给他陪葬   ------------ 第八十一章 惊为天人   阿勇想着,掏出了腰间的匕首,抵着嘉云郡主的脖子,冲顾长宁吼道:“快放了我们,否则我就杀了她!”   顾长宁没料到他死到临头还敢反抗,一时间又是愤怒又是惊惧,厉声喝道:“你找死!”话说着,一鞭子朝他抽了过去,同时对身旁的暗卫道:“你还愣着做什么,杀了他!”   谁知道暗卫还没有所行动,阿勇就大声笑道:“她受伤了,我看与其同归于尽,不如大家好聚好散!”   顾长宁这才注意到暗卫的左肩受了伤,虽然隔着衣服并看不清伤的有多重,但从染满血的衣袖和暗卫惨白的脸色,她就知道情况不妙。   应该是刚刚对付黑衣人的时候受了伤。   母亲给她安排的这几个暗卫只是防止她顽劣闹事得罪人,武功并没有多高超,毕竟她一个姑娘家能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哪知道,哪知道还就真遇到了事!   方才若不是有宁之帮衬,说不定他们都要命丧黑衣人手下,她这两个暗卫会受伤也是情有可原。   “郡主,是属下无能。”暗卫受了伤没及时止血,方才又担心顾长宁出事一路追随过来,现在早就体力透支,甚至连站都站不稳了。   顾长宁无法责怪,她都能理解,可也正因为理解,心里更加惶惶然不知所措。   她是三脚猫的功夫,暗卫又受了伤,眼前这两个小混混摆明就是亡命之徒,穷凶极恶,手里又有嘉云这个人质,一个不慎,嘉云恐怕真的要被……   “姑娘,别挣扎了,我们做个交易,我放了这小姑娘,你也放了我们兄弟二人,否则,哪怕是死,我也要这个小姑娘陪葬。太子的女儿做陪葬,我二人死的也不亏!”阿勇说着,抵着嘉云郡主脖子的匕首就又深了一分,很快就有血渗了出来。   顾长宁又惊又怕,“你别乱来!”   “是吗?你们想要我的女儿给你们陪葬?”正在这时,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带着愚弄。   与此同时,跪在地上的阿忠突然发出一声惨叫,随后便没了声响。   “谁?!谁在那里!”阿勇心惊肉跳,连忙转头环顾四周。   然而,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睛就突然瞪大,随后,直挺挺地朝后面倒了过去。   顾长宁被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她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刚感觉到一丝凉意,眼前便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顾长宁一愣。   那人已经转过身来,怀中抱着的,正是昏睡的嘉云郡主。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顾长宁有些反应不过来。   “走吧!”来人看着她,语气淡定的好像刚刚杀了两个人的不是他一样。   顾长宁连忙抬头朝他看过去。   就这么一瞬,她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眼前的人只简单穿了一件白底暗纹的长袍,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明明是极普通的打扮,但因为他出众的外貌,令他看起来竟然有几分超凡脱俗的仙人气质。   顾长宁还是第一次见到能与她二哥媲美的人物,而且因为顾景元看得多了,早就没有了感觉。   这一次,她才是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美貌的冲击力。   太好看了!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这世上所有好听的词语来形容他也不过分。   而且看他身上穿的衣裳,虽然样式普通,但都是极好的料子。   应该是哪里有钱人家的少爷,可是她在盛京城横行十几载,怎么没有见到过?   顾长宁瞪着一双大眼睛在胡思乱想。   眼前的人却只打量了她几眼,便轻笑道:“顾长宁,该回神了。”   顾长宁更是一呆。   “你认识我?”   来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几年不见,你竟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顾长宁还是呆愣在那里。   她是觉得眼前的人很熟悉来着,可是按理说这么好看的人她不会没印象啊!   来人失笑着调侃,“你小时候为了给麟弟出头,往我书房扔过鞭炮,还在骑射课上朝我扔过石头,这些你都忘了?”   顾长宁越听他说,嘴巴张得越大,到最后几乎是跳了起来,“太子殿下!”   她像见了鬼一样瞪着眼前的人。   可不就是见了鬼吗?   太子说的这些事她怎么可能会不记得,也正是因为她朝太子扔过石头,后来的几年她都被禁止出入皇宫,父亲还为此狠狠打了她二十记藤条,她养了一个月才能下床。   那日的骑射课先生根本就不在,只有太子和几位小皇子,她扔石头的事别人肯定是不敢告状的,所以她被发现只能是太子告的状。   她恨死太子了!   当着她的面不说什么,背后就去告状,害她被罚得那么狠,差点还失去了太后娘娘的喜爱。   这个虚伪恶毒的小白脸!   所以她后来几年都不去回想这个人给自己添堵,真是没想到,五六年不见,昔日还只会阴险告状的小白脸居然出落得如此仪表堂堂。   可是,伪君子就是伪君子,长得再好看都没用!   方才杀了人,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可想而知手上沾染过多少鲜血。   她要跟这种人保持距离,否则肯定会比小时候还要惨!   顾长宁先前的那些旖旎心思在知道对方的身份后瞬间烟消云散,她甚至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好大一段距离才客客气气地行礼,“书闲见过太子殿下。”   她的一系列反应都尽数落在太子眼中。   太子倒没有顾长宁这么丰富的内心世界,只是觉得好笑。   “免礼了,去找你二哥他们汇合吧!”太子扔下这句话,便先行迈开了步子。   顾长宁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做出了一记挥拳的动作,随后才乖乖地跟了上去。   新的人物出现,不如大家猜一猜,太子会是谁的良人???   ------------ 第八十二章 重逢   事隔三日,再一次站在洞庭楼内,秦宁之只觉得讽刺。   上一次她在这里“害”人,这一次她却要在这里救人。   跑堂的还记得她,指着她惊讶了半天。   “给我们一间上房,我要绝对安静。”秦宁之没理会跑堂讶然的神色,只平静地开口。   跑堂的这才看到被众人抬着的,面色苍白的楚子恒。   他忙道:“我们这小店没人住,三楼最安静,姑娘可以进去随便选一间。”   秦宁之点头,示意几个丫鬟:“把你们少爷抬上楼。”又对青瑶说:“你在下面等着,有人来了知会我一声。”   万一顾景元来了,她也好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正面撞上。   秦宁之选在了三楼的甲字一号房,因为前几日出了秦玉之的事儿,这里几乎没有人来住,倒也真清净了许多。   她指挥丫鬟们把楚子恒平放在床上,又井井有条地吩咐:“你去帮我拿一把剪刀来,你去问跑堂的要一壶热水,你去买一斤白酒。”   晋国公府的丫鬟不愧都受过专业的训练,很快她要的东西便都准备好了。   秦宁之拿起剪刀的时候自嘲地想,那时候晋国公府的下人都怠慢她,她找过很多种理由来说服自己,是不是国公府的下人比较娇贵,是不是他们还没有跟她磨合好,是不是她说错了什么话?   其实说到底,就是陆氏瞧不起她,顾景元不在乎她,下人们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如果不是那一次痛失了孩子,她还不知道自己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秦宁之轻笑了一声,上前剪开了楚子恒胸前的衣裳。   晋国公府的人如此对待她,她却还在想方设法地救陆氏心爱的外孙,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或者是想要证明什么?   “你要干什么?”楚子恒被她的动作吓到,下意识地抬手防御,岂料拉扯到了伤口,痛得他立即惨叫了一声。   “别动,我在帮你查看伤势。”秦宁之按住他,皱眉,“我是在帮你治病,你若不信任我,大可以不让我治。”   楚子恒再早熟也只是个四五岁的孩子,身体的痛楚一阵阵袭来,又听到秦宁之这样毫不客气的回应,眼眶立即红了一圈,可又碍于面子,只能咬着牙倔强地不肯说话。   几个丫鬟心疼的不得了,“恒少爷,恒少爷您没事吧?”   青芽也忍不住道:“姑娘,您好歹轻一点,他还是孩子呢。”   秦宁之当做没听到,只示意身边两个丫鬟,“我要看一看他的骨头有没有错位,这过程可能会很疼,你们按住他别让他乱动。”   几个丫鬟立刻对她怒目而视,“你没看到我们家少爷很疼么!”   “那你们可以找别人来治,或许不用治,你们少爷自己就好了。”秦宁之反唇相讥。   几个丫鬟气结。   “想让你们少爷快点好就不要浪费时间。”秦宁之懒得跟他们废话。   她只想在顾景元赶来之前尽快解决这件事,如果楚子恒没伤到骨头,那是最好的结果。   几个丫鬟却还是迟迟不肯动作。   过了几分钟,领头的一个才道:“姑娘,不是我们不信任您,只是我们不敢冒险,我想,还是等我们家二少爷来了再做定夺。”   秦宁之看了她们一眼,如果她没记错,这几个好像还是陆氏的心腹。   心情没由来的烦躁起来,她冷笑一声,道:“那就请几位另请高明吧,我还要回府,没有时间陪你们耗。”   说完,她也不理会几个丫鬟错愕的神色,招呼青芽道:“咱们走吧!”   青芽愣了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好,咱们这就走。”   她信奉的原则是:姑娘说的,一定是对的,姑娘做的,也一定是对的。   晋国公府的丫鬟们还从未见过如此任性又不识抬举的人,而且她刚刚居然对她们家二少爷无动于衷!   她们让二少爷跟她谈,是给足了她面子,这盛京城里哪家的姑娘不想跟她们二少爷说上几句话,哪怕是见一面都好。   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这姑娘居然拒绝了。   真是不可思议!不识抬举!   她们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对上秦宁之淡漠疏离的眉眼,她们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要放弃我了吗?”一片静默中,是楚子恒开了口。   因为疼痛,他话说得很慢,还带着喘息。   秦宁之本就烦躁,此刻闻言,更是心烦意乱。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面对晋国公府的人时就是没办法保持冷静。   什么过去什么释怀,其实通通都是假的。   曾经那些刻骨铭心的伤害怎么可能忘怀?   “没有我,你外祖母会找到更好的大夫给你治,我其实也没什么本事。”秦宁之自嘲地笑了笑,便低下头,匆匆往屋外走去。   “当日在护国寺,秦姑娘救过子恒一命,怎么会说没什么本事?”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秦宁之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的声音。   与此同时,一直紧闭着的房门也突然被人推开,随后,一道水蓝色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秦宁之的视线中。   秦宁之望着出现在眼前的这个人,有片刻的恍惚。   她恍惚回到了上一世,那个曲径通幽的小路上,她第一次见到他。   那一天,他也穿了一件蓝色的袍子,眉如远山,眸若星辰,一笑起来,仿佛被初春温柔的水波浸透了,让人的心也跟着不自觉软了下来。   当时她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得飞快。   如果不是顾长宁及时喊住她,她怕是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丢人的举动。   然而,此时此刻,还是同样的少年,还是同样的蓝色长袍,还是同样的温柔语调。   她的心,却仿佛死了一般。   原来,那么多年,那么多痛楚,再深的感情都被磨灭了。   秦宁之抬头看着他,突然,很庆幸。   哪怕她的眼角,有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她也庆幸,她的心,终于不会再为他患得患失,转辗反侧了。   ------------ 第八十三章 心如止水   顾景元没料到眼前的女孩子会哭。   他有一瞬间的错愕。   在他仅有的几次印象中,这个女孩子应该是大胆、坚强、勇敢的。   表面看,她好像和长宁是一路人,但是,她身上有着长宁甚至是大多数女孩子所没有的冷静和韧劲。   可是这样一个女孩子,却在面对他这个陌生人的时候,几次三番做出反常的举动。   真是奇怪。   顾景元不动声色地观察她。   秦宁之已经恢复了情绪。   该来的总会来的,逃避根本无济于事。   她看向顾景元,看向这个她曾经刻骨铭心深爱过的少年,扬唇,露出一个客气又疏离的笑容,“二少爷误会了,当日我只是误打误撞而已。实际上我学艺不精,才疏学浅。这一次,是万万不敢冒险的。否则若是耽误了小公子的病情,我无论如何也担待不起。”   果然,只要她迈出这一步,就没有什么是面对不了的。   眼前的人还是她记忆中的少年,一样的眉眼,一样的笑容,甚至连嘴角翘起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可是她却再也没有了当初小鹿乱撞的心动。   她之前迟迟不肯面对他,无非是怕自己还爱着他,怕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此时此刻,她的内心竟然平静无波。   所谓释然,或许就只是一瞬间的事儿。   顾景元见她又恢复了伶牙俐齿,好似刚刚她的眼泪只是他的错觉,也不禁失笑。   然而失笑归失笑,正经事还是要说的。   “子恒很信任你,上次护国寺一别,晋国公府也找过大夫替他诊治,可他却一心只想着当日在护国寺后山替他治病的大夫。顾某想,大夫的医术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患者的信任。子恒他,只信任你。”   他说的不假,楚子恒一直以来都在勾心斗角的环境中长大,对任何陌生人都有一种本能的戒备,再加上他在将军府的时候没少被各种大夫折腾过,所以对于治病这件事他更是不自觉地排斥抗拒。   若不然,他也不会真的去查秦宁之一个小丫头。   子恒信任的人,母亲要了解的人,还是长宁的好友,他必须要方方面面都查清楚。   结果,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原以为会是什么蕙质兰心、端庄大方的大家闺秀。   谁知,她根本就是一个不学无术、刁钻跋扈的小丫头。   所谓的医术,根本也是无师自通,实在诡异。   子恒虽然口口声声说她医术好,但听一万遍,都不如自己亲眼所见。   秦宁之听完他这席话,当下就愣住了。   原来楚子恒这么信任她?   可他们只是素昧平生,她不过是阴差阳错救了他,怎么就能得如此信任?   她根本没想过要救晋国公府的人。   秦宁之想起方才楚子恒虚弱的询问,她能听出里头的绝望。   因为她也曾用这种语气问过顾景元,“你不相信我吗?”   心不自觉地一痛,也不知是替楚子恒还是替自己心痛。   从前那个善恶分明,心中只有匡扶正义,助人为乐的秦宁之,大概再也回不来了。   秦宁之闭了闭眼睛。   就最后一次吧,最后一次,她做回上一世的自己。   “好,我试一试。”秦宁之说完这句话,转身,往回走去。   顾景元看着她略显单薄却无比坚决的背影,唇边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容。   “他是被歹人从高处直接摔下来的,胸口往下有很明显的凸起,稍一按压就疼痛难忍,很可能是骨头断了,且淤血阻滞在胸口造成的。”秦宁之一边冷静地陈述楚子恒病况,一边麻利地清洗了自己的双手,又招小丫鬟端来准备好的白酒,见屋子里的人除了顾景元,一个个都面露惊恐,宽慰道:“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我刚刚说的是最坏的情况,可能并没有那么糟糕,或许只是伤了筋骨,养个月余就好。”   方才领头的那个丫鬟哭道:“希望如此,上天保佑!”   顾景元倒是很淡定,“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秦宁之回道:“检查一下是不是断了骨头,没断就是大好事。”   “若是断了又该如何诊治?”   “断了就接好,好好养伤,不出三个月也能痊愈。”   骨头断了可不是什么小事,伤在腿部,大多就是废了。   伤在胸口……整个大明,怕是没几个大夫敢治这样的伤,就连宫里的御医都不敢保证一定能治好。   这个秦宁之却说得如此轻飘飘的,或许真的只能用“胆大妄为”来形容了。   顾景元不敢拿楚子恒的性命来测试秦宁之的为人。   不过他面上没有任何波动,只淡淡道:“劳烦了。”   秦宁之却清楚顾景元是不相信她。   其实他这个人有个毛病,或许他自己都没察觉出来,就是他越不相信一个人,越会把问句抛给对方,自己是从来不做出任何回应的。   就像她问他相不相信她,他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你想要如何解释?”   她就知道他不相信她,所以,也懒得再为自己辩解什么。   秦宁之招呼方才的几个丫鬟按住楚子恒,又拿了一块湿帕子放到楚子恒嘴边,“咬住它,疼得时候就使劲咬,不要怕丢人,你还小,还不算男子汉。”   楚子恒瞪着眼睛看她,不过还是张开嘴乖乖咬住了帕子,还不忘含混道:“外祖母说过,我是男子汉,我要顶天立地。”   秦宁之望着他倔强的眼神和稚嫩的脸庞,心中没由来地酸楚。   这孩子也真是傻,不是谁救过他就能信任的,她是不可能再去真心去对待晋国公府的人了。   秦宁之没再说什么,低头替他查看伤势。   太子和顾长宁进入洞庭楼的时候被告知顾景元正在三楼查看楚子恒的状况。   “大夫来了吗?嘉云昏迷不醒,让大夫赶快检查一下。”太子问先抵达这里的随从。   随从道:“没有请大夫,只有一个小姑娘替楚少爷治病。”   “小丫头?”太子蹙眉,“子仪在搞什么鬼?”   治坏了子恒,只怕晋国公夫人要发疯。   随从道:“听说这位姑娘曾经救过楚少爷的性命,楚少爷十分信任她。”   “你该不会是说宁之吧!”顾长宁跳起来,连连道:“一定是的,宁之救过子恒,可是她哪来的医术啊!真是不要命了!”   她也顾不得礼数了,忙扔下太子往三楼跑去。   “秦宁之……”太子却轻吐出这两个字,唇边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   ------------ 第八十四章 秦晋之好   秦宁之帮楚子恒检查完身体,脸色变得凝重。   几个丫鬟连呼吸都不敢呼吸,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紧张又害怕。   楚子恒已经痛晕了过去。   “顾少爷,楚少爷的情况,不太好。”她转身,看向顾景元。   顾景元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惊讶,只问:“可以治吗?”   他其实并没有抱什么希望,一个女孩子,就算无师自通学会了医术,那医术也是有限的。   他刚刚观察子恒的脸色,就知道他状况不会太好,可能需要去宫里请御医来治。   谁知道秦宁之却给了他一个出乎预料的答案。   “当然可以治,不过有风险,但这病谁来治都有风险,关键还要看病人后续的调理和恢复。再者,楚少爷他有喘鸣之症,此次受伤恐怕会加剧他的症状,所以后续调理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让他的喘鸣症发作,否则会很危险。”   秦宁之说得很认真,她严肃起来的时候眉心会微微皱起,形成一个“川”字,这样老成的表情出现在她稚嫩明丽的脸上,显得有些滑稽。   顾景元知道她所言不虚,只是对她更加琢磨不透。   要知道学医,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成的。   这个秦宁之,只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么,她接近长宁,接近子恒,接近晋国公府,是否也是别有目的?   顾景元从三岁记事起就被誉为神童,从小到大,没有什么是他解决不了的事情。   他活了十五载,除了长公主给他造成过一点麻烦,他从未遇到过任何难题。   这是第一次,他第一次看不透一个人,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尝到了挫败感。   这种感觉,对于一路顺风顺水的顾景元来说,不但不是打击,反倒……有了些挑战和新鲜感。   “那秦姑娘准备怎么治?”顾景元看向秦宁之。   秦宁之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她自然不会知道顾景元心里在想什么,她只是有些不可思议。   以她对顾景元的了解,他应该会很客气委婉地表达不需要她进行诊治。明明是不信任一个人,却能把人家说得服服帖帖的,甚至是千恩万谢,标准的被卖了还替他数钱。   “你,你放心?”秦宁之还是有些不相信。   顾景元颇有些好笑,“秦姑娘不是说自己有办法可以治,莫非秦姑娘对自己没有信心?”   秦宁之一时语塞,我怎么会想到你不按常理出牌啊!   完了,她话已经说出口了,不治也得治。可楚子恒这个伤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没有个百来天是痊愈不了的,可能在这过程中还会有各种其他小毛病产生,她在楚子恒身上必须要耗三四个月。也就是说,她至少要跟晋国公府的人打三四个月的交道。   老天啊!杀了她吧!   就在秦宁之焦头烂额之际,屋门突然被人重重推了开来。   “宁之!子恒是我母亲最心爱的外孙,你可不要胡来!”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将屋子里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秦宁之却觉得犹如天籁之音。   “长宁!”她惊喜地看向顾长宁。   顾长宁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拉起她就向外走,“宁之,你知道子恒是什么人吗?平时我都不敢磕他碰他一下,你胆子真大还敢替他治病!你要不小心伤了他,我跟你说我都保不住你!”   秦宁之心里抑制不住的愉悦,连连点头道:“我想晋国公夫人也不会同意我替……”   “我保她。”耳畔突然响起一道温柔的语声,同时,她的手腕也被人紧紧握住。   纵然隔着厚厚的冬衣,秦宁之也依然能感觉到对方手心传来的温热触感。   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第一次牵过她的手,把她从秦府一路八抬大轿送到了晋国公府。   那时候也是这样,隔着嫁衣都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她在盖头下的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   那时候她多单纯啊,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古人云,婚姻,缔结两姓之好。   她坐在花轿上的时候偷偷地想,秦府,晋国公府,可不就是秦晋之好吗?   所以她跟顾景元一定会过得恩爱不疑、长长久久。   如今想来,多么讽刺。   秦宁之触电一般地甩开了他的手,然后回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顾景元,这么多年了,我已经把你忘了,你又为何要招惹我!   “母亲那儿我会去说,子恒只信任她,找别的大夫治疗怕是他不肯配合,反倒对伤势不利。”顾景元却压根没有理会她的控诉,而是看着同样吃惊的顾长宁,给出了解释。   顾长宁傻愣愣地点头,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太玄幻了!   “我保她。”这句话是二哥会说出来的话吗?二哥什么时候这么相信一个人了?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会安排一位大夫给秦姑娘打下手。”顾景元又转向秦宁之,“秦姑娘你不会介意吧?”   秦宁之看着像没事人似的顾景元,心中没由来地窜起一股无名火。   是了,就是这样。   这还是顾景元没错。   他就是这样,看似细心贴心什么都为你考虑,其实从来没有问过你的意见,他只是在做他认为对的事儿,并且好心地知会你一声罢了。   从前爱惨了他的时候,只觉得他事事考虑周全,满满都是崇拜。   现在看清了他的时候,只觉得他凉薄冷血,虚伪自私。   “我……”   “这是什么情况?子恒治好了么?”这时,屋外响起了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打断了秦宁之要说出口的话。   她不满地转头望过去,只看到一个仪表堂堂,芝兰玉树般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外,他怀里还抱着一个约莫三岁左右的小姑娘。   秦宁之认出了这个小姑娘,正是方才突然出现的嘉云郡主。   那么……这个年轻男子应该就是当朝太子――朱钰了。   顾长宁未来的夫君。   这是秦宁之心里他的第二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身份。   也不知,顾长宁嫁给他后到底过得好不好?   “这里谁是大夫?小女一直昏睡不醒,可是出了什么问题?”太子迈进屋子,望着三个站在一起的人,又一次开了尊口。   ------------ 第八十五章 阴谋   秦宁之不知道怎么回答。   顾长宁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顾景元看了他怀里的嘉云郡主一眼,关切地问道:“嘉云受伤了?”   “受伤是没有,就是一直昏睡不醒。”太子也很自然地回答道,看上去似乎和顾景元很相熟。   秦宁之微微皱了下眉头。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上一世在顾长宁嫁给太子之前,顾景元和太子朱珏并无交集,就算在一些公开的场合上碰了面,也不过是点头微笑。她身为女眷,也没有跟太子府的任何一个人打过交道。   这其中自然是有原因的。   晋国公府曾经出过一位贵妃,也就是现在的顾太妃,她膝下育有一子,成年后就被皇上封为了誉王,且因为母家势力庞大,当时在朝中拥立他为储君的声势很大。   后来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总之是今上最后登上了皇位,誉王当即就请命去了塞北封地,远离了京城的是是非非。贤贵妃也就是现在的顾太妃也开始深居简出,与青灯古佛相伴了。   可饶是这样,身为誉王和顾太妃的外家,晋国公府还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被皇上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几次三番想要铲除晋国公的势力。   好在晋国公府盘剥在朝中的根基已稳,牵一发而动全身,皇上为顾及大全只好暂时停手。   在这之后,晋国公为了赢得皇上的信任,几乎砍断了和所有朝臣的密切联系,并逐渐将自己的一些权利放给了皇上。同样的,身为晋国公府最受瞩目的年轻一辈,顾景元也不能和皇子或权臣之子有过密的交往,除了自来熟的铖王世子朱麟,他和谁几乎都是点头之交。   秦宁之认识他十载,又共同度过了六年的夫妻生活,也的确没见他有过什么交往过密的朋友。   所以,她才一直把总是围绕在他身边的朱麟当做他最要好的朋友。   但其实,他并没有吧!   秦宁之想到这些,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诸般喜忧,冷暖错杂,一时间扰攘乱心。   其实,他根本不具备爱一个人的能力。所以,她也算不上很失败吧?   “宁之!”手臂被人扯了一下,秦宁之回过神来,发现顾长宁在给她使眼色。   她愣了下,就听到太子问:“秦姑娘可否帮小女查看一下情况?”   “啊?好。”秦宁之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道。   “宁之!你……”顾长宁却一副气得要跳脚的样子。   秦宁之还有些懵。   顾景元似乎轻笑了一声,随后便听到他说:“是我冒昧了,说了秦姑娘会医术,不过若是刻意,还是想请秦姑娘帮忙看一下。至于子恒的诊治,明日我会给你答复。”   秦宁之吃惊地瞪了他一眼。   你是我的谁?凭什么我要听你的?   她想拒绝,可是面对的是她从未拒绝过的顾景元,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秦宁之你个没出息的!   然而再郁闷,她也只能压下这份情绪,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太子殿下,小郡主她没什么大碍,只是被吓到了,一会儿我开一副安神的药方,服用三日便可痊愈。”   太子和顾景元都很惊讶地看向她。   秦宁之才猛然发觉自己说漏了嘴。   糟糕,并没有人告诉她眼前这人是太子。   好在她反应及时,立刻解释道:“方才小女与书闲郡主及铖王世子一起游玩,后来巧遇了小郡主,得知了小郡主的身份,所以斗胆猜出了太子殿下的身份,还望太子殿下不要怪罪。”   太子朱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笑笑道:“无妨,只是劳烦你了。”   他心里却觉得这个小丫头心思颇重,而且善于察言观色,恐怕不是个善茬。   看来秦寅虽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人,但他的女儿却恰恰相反。   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朱麟他人呢?你们方才遇到袭击的事儿具体是怎么回事?”顾景元的一席话转移了太子的注意力。   他将嘉云郡主交给身后的丫鬟,随即便严肃道:“只听说朱麟遭遇了刺客,等我们听到消息赶去,现场只剩下了刺客的尸体,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宁之抬眸看了太子一眼。   铖王当初可也是争夺皇位的有利竞争对手,太子会对铖王的儿子这么关心?只怕这其中有什么阴谋,她甚至怀疑这些刺客就是太子安排的。   再者,她可不相信太子和顾景元会查不出这些刺客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怕是为了试探她罢了。   她要是说错了什么话,恐怕没好果子吃。   心里面虽然烦乱,但她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道:“小女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这些刺客是突然就出现的,不过他们并没有都变成尸体,其中有几个只是中了迷魂散,三个时辰之后就会自动醒来,太子若是有什么疑问,可以从这些活口入手。”   太子包括顾景元又十分惊讶地看向她。   顾长宁也吃惊道:“原来你给我的那些迷魂散并不会毒死人!”   秦宁之点头:“总要留活口,这件事非同小可。”   突然遭遇了刺客袭击,当时她脑子也是懵的,不过反应过来之后,她很清楚这件事一旦被牵扯进去,带给她的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所以她将迷魂散交给顾长宁,一是为了保护她,二就是为了将来可以脱身。   只要刺客还活着,所有的审问都会冲着刺客而去,就落不到她一个无辜的旁观者身上。   重活一世,她必须要看得很明白。   短暂的惊讶过后,顾景元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太子则道:“子仪,看来线索没有断。”   顾景元也点头,“看来要尽快把几个活口找出来,否则只怕……”   太子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随后和顾景元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很快出了屋子。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秦宁之心中更是疑窦重重。   顾景元和太子果然不是表面上的点头之交,他们私下有联系。   她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安。   上一世,她与顾景元成亲六载,居然从未发现过这个秘密,到底是她不问世事还是顾景元刻意瞒着她?   如果是后者,顾景元为何要瞒着她?   会不会,会不会与父亲的死有关?   秦宁之被自己突然蹦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   ------------ 第八十六章 往事   “让子恒暂时在这里养伤吧,长宁,你先回去跟母亲汇报一下。”顾景元已经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样子,叮嘱完顾长宁又对秦宁之道:“日后还要劳烦秦姑娘了,你若是有什么不便,可以让长宁代为转达。我现在还有要事处理,先告辞了。”r   秦宁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并未从他的脸上看到任何破绽。r   也是,她跟他在一个屋檐下住了六年都没有看透过他,更何况是现在。r   秦宁之不说话,轻轻点了点头。r   顾景元一走,顾长宁就拉着她义愤填膺地说:“以后你离太子远一点,他不是什么好人!”r   秦宁之的思绪被她打乱,颇有些惊诧道:“你不喜欢太子?”r   顾长宁立刻像炸了毛的猫一样跳起来,满脸都是嫌弃,“我怎么可能喜欢他这个伪君子,我跟他有仇!”r   秦宁之看她的神情动作都不是假装,也不似提到朱麟时的嘴硬心软,就知道她所言不虚。r   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如果顾长宁真的这般讨厌太子,那么依她的性子,是怎么肯听从父母之命嫁给太子的?r   秦宁之想到上一世她出了事之后,顾长宁背着陆氏来找过她一次,哭得格外伤心,好像还说了很多话,后来被看守的丫鬟们发现,才把她给拖走了。r   她当时还没从打击中缓过神来,整个人还浑浑噩噩、恍恍惚惚的,根本没有听清顾长宁说的那些话。r   她只隐约记得顾长宁不停地在说对不起。r   这也是后来她会期盼顾长宁来救她的原因。r   顾长宁为什么没来救她?不,应该说为什么顾长宁在嫁给太子后就再没有出现过?r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欺骗了被背叛了,现在看来,或许是有什么隐情。r   “唉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说了。”顾长宁见她不说话,也不愿意再提太子,只道:“我要去找朱麟那臭小子了,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不会又遇上刺客了吧?”r   秦宁之也奇怪朱麟为什么一直没出现,不过倒是不担心他出事。r   那些刺客是不可能这么快就来袭击第二次的,一是没那个精力,二是没那个胆子。r   不过顾长宁既然要去找,她也没理由拦着她。r   “对了,子恒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跟母亲说清楚的,到时候我去宫里把王太医请过来,他很厉害的,我小时候都是他帮我治病。”顾长宁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很义气的模样。r   秦宁之笑了笑,点头答应。r   顾长宁便像一阵风似地离开了。r   秦宁之又去查看了一下楚子恒的状况,给他和嘉云郡主都开了一副安神定气的药方,交给丫鬟,并叮嘱了她们一些注意事项,才离开了。r   文哥儿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坏了,虽然努力表现出不害怕,但是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身体还是出卖了他。r   秦宁之有些心疼,却觉得这是一个非常难得可以锻炼他的机会。r   “文哥儿,你今天怕不怕?”坐在回去的马车上,秦宁之把文哥儿拉到她面对,抬眸看他。r   文哥儿回想起方才的场景,瑟缩了一下,不过还是摇摇头,“我不怕。”r   想了想,又攥着拳头,神色愤愤道:“我以后要变得像姐姐一样厉害,遇到坏人就杀了他们,要保护无辜的百姓,再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哥哥妹妹被人给抢走了!”r   秦宁之听懂了文哥儿的意思,只怕楚子恒和嘉云郡主在他眼前出了事,他心里面很自责,他骨子里和她一样有一腔打抱不平的热血。r   可是,人最先要保护的,还是自己,以及身边的人。r   她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嘴里却严肃道:“文哥儿不是总说要变得像父亲一样厉害吗?你可知道父亲为何要这么辛苦这么拼命?”r   文哥儿想了想,“父亲是为了保家卫国。”r   秦宁之摇了摇头,“你错了。”r   她对上文哥儿诧异的眼神,一字一句道:“父亲的职责虽然是保卫百姓,保卫疆土,保卫咱们大明的一草一木不受贼人侵犯。但是,他心里真正想要保护的,只有家人,他是为了我们才这么卖命的。”r   文哥儿用力地点头,“文哥儿以后也要像父亲一样,保护母亲保护姐姐!”r   “你还要保护父亲。”秦宁之认真地对他说,“你别看父亲总是威风凛凛的样子,但是他风光背后所付出的代价是你无法想象的。父亲其实很危险很辛苦,常常会遇到比我们今日还要危险的状况,甚至将来还要上战场杀敌,刀剑无眼,没有人能够保证能活着回来。”r   文哥儿惊恐地抓住秦宁之的衣袖,“父亲会有危险吗?”r   秦宁之点头,“刀剑无眼,官场无情,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而父亲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所以,文哥儿,你若真想要学武,姐姐可以教你,但是你要谨记一点,你要保护好父亲,成为他的后盾,而不是累赘。”r   秦宁之说完这段话,青瑶和青芽都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她。r   姑娘不是跟老爷不对付吗?每次看到都爱理不理的,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觉悟了?r   文哥儿也愣了愣,不过还是点头道:“姐姐,我知道了,我还是想学武,想要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r   “真乖。”秦宁之摸了摸他的头,把自己之前早就做好的决定告诉他,“以后每日辰时,给祖母请完安后,你就到我屋子里学打拳。我看你木人桩打得不错,很有天分,所以,可以教你一些基础的功夫了。”r   文哥儿先是愣了一秒,随后欢呼起来,“真的吗?真的吗?姐姐,我还想学骑马,什么时候可以教我骑马!”r   “骑马也需要基本功,你现在身体还不够扎实,等时机成熟,我会带你去城郊练骑马,那里空旷些,而且不易被人发现。”r   文哥儿高兴得一把搂住秦宁之,并且凑上前用力地亲了她一口,“姐姐你真好!”r   秦宁之抱住他,眉梢眼底也全是喜悦。r   她的弟弟,终于回来了。   ------------ 第八十七章 自缢   回到秦府后,秦宁之先让丫鬟们带文哥儿回墨香居,自己则前往了荣寿堂。   今晚之事估计很快就会传开,她当时在现场,跟刺客也有交手,皇家的人是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她虽然救了铖王世子一命,但给她带来的未必就是嘉赏和荣誉,一个应对不好,就可能是滔天的灾祸。   因为太巧了,又太不可思议。   重生一世,她看问题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简单。   所以,与其到时候被人找上门来问话,不如现在就跟家里人坦白,大家也好一起商量个对策。   因为近来她很受秦老太太的信任,所以她进入荣寿堂的时候下人们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拦着她进去通报,而是十分热情地给她请安,“四姑娘来了?”   秦宁之点了点头,问道:“祖母休息了吗?”   绿枝亲切道:“刚刚用完晚膳,还未曾休息呢!”   秦宁之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一枚银锞子递给绿枝,谢过后便往里屋走去。   绿枝用手颠了颠银锞子的份量,扬唇满意地笑了。与其同时她也不由庆幸自己没有像画眉一样完全倒戈二姑娘,结果沦落到那样悲惨的下场。   她们当下人的,最重要的还是衷心二字,是谁的人就该为谁卖命,至于其他的人,不过就是随着主子给几分笑脸罢了。   秦宁之进里屋的时候,秦老太太正在匆匆忙忙地往引枕下面塞东西,看到她的时候脸上有一瞬间的尴尬和慌乱,不过还是故作镇定道:“宁之,你怎么来了?”   秦宁之有些奇怪,往她引枕下面瞧了瞧,好奇道:“祖母在藏什么东西?”   难道偷偷开小灶了?   祖母年纪大了,上次被李公子一事气得病倒后,她检查发现祖母的身体有很多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毛病,心脏也不是很好。   她让祖母静养,并且嘱咐玉嬷嬷不能让祖母吃荤腥油腻的东西。   祖母这是忍不住了吗?   秦宁之想到这儿,脸色有些不好看,“祖母,孙女儿叮嘱过您要忌口,您就算不为了关心您的家人考虑,也该顾及自己的身体。上次您突然就倒过去,可知道父亲和母亲有多担心?”   秦老太太一愣,随后立刻反应过来,整个人好像都轻松了不少,笑道:“祖母知道,祖母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不注意呢!你以为祖母是在藏吃食?”   “不然呢?”秦宁之撅了撅嘴。   秦老太太哈哈大笑,看着秦宁之的眼神越发的温柔慈爱起来,“你这个小鬼头,祖母都这么大了,还能馋一点吃食不成?以为祖母跟文哥儿一样大呢!”   秦宁之脑补秦老太太像文哥儿一样嚷着要吃东西的样子,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秦老太太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招手让她来身边坐下,抚了抚她的发丝,道:“玩得怎么样?”   虽然这段时间秦宁之和秦老太太的关系缓和了很多,但这样亲密的举动还是从未有过的。   秦宁之有一瞬间的不适应,可心里更多的却是温暖。   她没有闪躲,而是顺势往秦老太太身边靠了靠,嘴里则道:“不太好,发生了一件事,也不知道对我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秦老太太心里“咯噔”一跳,忙拉过她的手道:“发生什么事了?”   秦宁之便将刚刚发生的事一股脑地告诉了秦老太太。   秦老太太的脸色随着秦宁之说的话一点点沉了下去,听到最后,整张脸都白了,“你说晋国公府的二少爷要你给将军府的小少爷治病?”   秦宁之点了点头,“我原本是不想的,只是那孩子跟文哥儿一般大小,着实可怜……”   秦老太太立刻瞪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道:“你啊你!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平日里你怎么胡闹都可以,反正你父亲你母亲都会护着你。这可不一样,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这跟你给佩儿治疯病不一样,那是晋国公府和将军府的人,你要是治不好,不仅是你,整个秦府都要遭受牵连!宁之,你犯了大错了!”   看着秦老太太气得脸色青白,胸口起伏不定的模样,秦宁之吓了一跳,忙安抚道:“祖母别生气,我没有万全的把握是绝不会答应的,我绝不会置秦府的安危于不顾的!”   她方才只想到铖王世子的事会牵扯到秦府,倒是没在意楚子恒这件事,毕竟她也不傻,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救楚子恒,那么无论顾景元说什么她都不会答应的。   倒是秦老太太,低估了她的医术,以为她还像从前一样只凭着一腔热血做事,才会害怕她得罪晋国公府和将军府的人。   “你有把握?你有什么把握?宁之,祖母知道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也知道你肯定是看过几本医书的,可是治病救人,不是看过几本医书就能治的,更何况对方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饶是她这样说,秦老太太还是不信任她,只抓过她的手道:“不行,你现在立刻跟我去一趟晋国公府,把这件事告诉晋国公夫人,国公府是皇亲国戚,找什么样的大夫找不到,何必指望你一个小姑娘,我相信晋国公夫人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不会为难你的。”   秦老太太说做就做,立刻就从榻上起身,要拉着秦宁之往外走。   秦宁之有些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后立刻甩开了秦老太太的手,“祖母,我不去。”   上一世是什么情况,虽为姻亲,但陆氏从未拿正眼瞧过秦府的人。   现在要祖母拉着她去给陆氏赔笑脸,她才不干呢!   秦宁之的小倔脾气上来,是谁都劝不动的,再说,楚子恒这件事她答应了就是答应了,不会再反悔的。   大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不该让孩子来承担。   秦老太太有些着急,转身正待说些什么,那厢门帘一挑,低调了几日的陈氏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失声道:“母亲,不好了,玉儿她,她自缢了!”   秦老太太瞬间僵在了原地。   秦宁之也有一瞬间的错愕。   ------------ 第八十八章 代价   “怎么回事?”秦老太太立刻严厉地看向陈氏,也松开了抓着秦宁之的手。   秦宁之松了口气,同时看向陈氏,想看看这对母女又在搞什么花招。   陈氏脸上的焦急慌乱不似作假,一开始眼泪就“哗哗”地落了下来,痛声道:“母亲,您还不了解玉儿吗!出了这种事,玉儿怎么可能还活得下去!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那她到底有没有事,有没有请大夫?!”秦老太太头疼得厉害,一方面是四孙女惹出来的麻烦,事关秦府上下的安危,一方面又是二孙女的生死,不管她之前错的有多离谱,到底是她从小疼到大的孩子,她又怎么忍心?   “请是请了,可哪有那么快赶过来,自从吕大夫被辞退后,府里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大夫。这出了事,就只能差下人去府外请人,势必要耽误功夫。玉儿她到现在还一直昏迷不醒,母亲,我好担心,我好担心我的玉儿就会这么没了,我可怜的玉儿啊!”陈氏越说哭声越大,好像随时随地都要过去了一样。   秦宁之皱了皱眉,不是没有听出陈氏的话外之音。   看来当初她害吕大夫被辞退一事,陈氏一直耿耿于怀。   也是,突然间少了最方便利用的左膀右臂,她心里能痛快吗?   恐怕这外面的大夫也不是难找,而是她能利用的心腹难找。   想到这儿,秦宁之不由冷笑了一声。   自己的女儿生死攸关,她却还有这份闲心针对她,看来,这又是一场戏。   只是不知道,这场戏的目的是什么?   她拭目以待。   秦老太太则是关心则乱,一时间没想那么多,只道:“什么都别说了,快带我去看看!”想了想,又转身瞪了眼秦宁之,“别以为你的事就算了!”   秦宁之无奈地撇了撇嘴,等到陈氏一行人走了,她才晃晃悠悠地回到了清宁院。   “青芽,二姐姐自缢了,你去玉漱阁打探一下情况。”   “自,自缢?”青芽和青瑶都被吓了一跳。   秦宁之看她们的反应,更加确定了秦玉之自缢一事不过是她们母女联手的一场戏。   倘若秦玉之真自缢了,事发突然,这件事情肯定瞒不住,至少她们二房会听到风声,更别提她早就叮嘱过青芽要注意大房的动向。   “怕什么。”秦宁之在长椅上坐下,不屑道:“凭你们对二姐姐的了解,她是会自尽的人吗?”   青瑶和青芽不约而同地摇头。   “那就是了。”秦宁之讥笑,“不过又是一场好戏罢了。”   青芽很快离开了,秦宁之又吩咐青瑶,“去帮我研墨,我要写一封信给书闲郡主,稍后你找人帮我捎给她。”   她虽不愿意去接触晋国公府的人,但更不愿意让自己的家人去接触。   她心中总是隐隐有个预感,父亲的死亡跟晋国公府有关。今日见到太子,得知了太子与顾景元并非如表面那般冷淡,就更加证实了她的预感。   至于给楚子恒治病一事,她自有分寸,再者,她也存了一点私心。   她想,她这样三番两次救楚子恒的性命,陆氏,恐怕会很感激她吧?   陆氏其实也是恩怨分明的性子,所以上一世厌恶她的时候连样子都不愿意装一装。   而对她有恩的,陆氏的嘉赏也绝不会吝啬。   她想,或许她能有更近一步的机会去查清楚当年父亲死亡的真相。   秦老太太赶去玉漱阁的时候,大夫正好也到了。   玉漱阁上下一片嘤嘤的哭泣声,听得秦老太太心慌意乱。   大夫看这气氛,二话不说就上前替秦玉之查看情况。   不一会儿,松了口气,道:“好在发现及时,小姐并无大碍,只是惊吓过度导致的昏厥,老夫给开一剂安神定气的药,喝上三日便可痊愈。”   “惊吓过度?”秦老太太觉得奇怪。   陈氏的脸色立刻变了,忙对大夫道:“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女儿真的没事?那她为什么还不醒?”   大夫擦了擦额角的汗,讪讪道:“老夫所言句句属实,至于小姐为何还没有醒来,老夫只能说,是小姐自己不愿意醒来。”   大夫话音刚落,陈氏就立刻哭天抢地了起来,“什么叫不愿意醒来?她是自尽,她是不想活了,我可怜的玉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行了行了,你闭嘴!”秦老太太不耐烦地吼了一声,看向陈氏的眼神又失望又厌恶。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大儿媳妇从善解人意、落落大方的大家闺秀变成了一个整日里只知道撒泼打滚的山野村妇。   陈氏立刻闭了嘴。   她也知道过犹不及,让秦老太太闹闹心,无暇再顾及二房那些个人就达到了她的目的,若因此损害了自己多年经营的形象真是得不偿失。   不过她不着急,她这十几年来在秦府建立的人脉网,在秦老太太心目中树立起来的形象,绝不会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击溃了。   秦宁之,你妄图用几个月的功夫取代我这十几年的努力,也未免太过天真。   奶娘说佩儿逐渐在好转,已经恢复了大部分的神智,接下来找普通的大夫就能治疗并且痊愈。   她不需要再顾及着什么。   秦宁之,我没想这么快对你们二房下手的,这一切,还要怪你太不自量力。   陈氏攥紧了手指,眸中划过一丝阴狠。   好戏,就要上演了。   同样想着好戏上演的还有“昏迷不醒”的秦玉之。   自尽这事她原本是没有想过的,哪怕是装,她也没想过要装。   这太丢人现眼了。   她不想在出了那种事之后还表现得如此软弱无能。   可是母亲的一句话却说服了她。   “母亲知道,你不甘心嫁给誉哥儿。”   是啊!她不甘心嫁给陈誉,她也从未想过要嫁给陈誉。可是出了这样的事,她除了嫁给陈誉,还有哪个有脸面的人家愿意娶她?   就算是陈誉,恐怕舅舅也是不肯的吧!   更不要提祖母都打算放弃她了。   她何苦要受这种屈辱?   “母亲有一个办法,不过需要你的配合。”   自缢。   这是个虽然愚蠢,但不得不承认及时有效的办法。   母亲是算准了祖母对她的旧情,哪怕祖母最近对她多有失望,可一个人十年来积累下来的感情,哪是那么容易被破坏掉的。   同样的,一个人十年来累积下的恶感和不信任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消除的。   秦宁之自以为耍点小聪明就可以离间大房与祖母的感情,然后让二房取而代之。   她会让秦宁之知道,自以为是,是要付出代价的,比她现在更惨痛百倍的代价。   ------------ 第八十九章 承诺   秦玉之终于在半个时辰后悠悠转醒,可是当她目光一触及到秦老太太担忧的眼眸时,就忍不住嘤嘤哭泣了起来。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去死,反正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胡闹!”秦老太太抓住了她的手,眸中满是疼惜。   毕竟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孙女儿,看到她这幅苍白脆弱的样子,说没有一点动容是不可能的。   “玉儿,名声可以再挣回来,可命只有一条,你做这样的傻事,把你父亲和母亲置于何地?又要祖母怎么面对?”   “名声都没了还要这命做什么?我现在这样活着除了给秦府丢人,除了给父亲和母亲找不痛快还有什么意义?况且,况且祖母您都要放弃我了不是吗?”秦玉之说着,忍不住掩面大哭了起来。   她这幅样子,别说了秦老太太看了要于心不忍,就连知道实情的陈氏,心中都忍不住一痛,同时要给秦宁之教训的念头就更加强烈。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祖母何曾打算放弃过你?”秦老太太握紧她的手,话说出来也有些心虚。   前阵子,诸事烦乱,她不是没恼过秦玉之的一些所作所为,也对她大为失望。   可现在想来,玉姐儿毕竟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再怎么知书达理都还是会有孩子争风吃醋的念头。   她这阵子是对四丫头多关心了些,玉姐儿怕失去宠爱做出一些小孩子斗气的举动也是情有可原。   至于洞庭楼一事,毕竟只是她的猜测。   再说,这件事所付出的代价,也够玉姐儿受的了。   她做祖母的,若是再责怪她,也难怪这孩子会想不开。   秦老太太又想到秦玉之这些年来的懂事乖巧,承欢绕膝,心中的愧疚就更甚。   她忍不住承诺道:“傻孩子,你是祖母的亲孙女,祖母怎么会放弃你?再说这件事你没有错,你只是受害者,又怎么会有人瞧不上你?”   秦玉之淌着泪水,抽泣道:“我知道,祖母帮我相看的那些人家,都瞧不上我了……祖母,是打算把我嫁给誉表哥,我知道,我都知道……”   秦老太太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秦玉之居然会想到这一层。   秦玉之继续抽抽噎噎地说:“祖母您别瞒着我了,从誉表哥来看我的时候我就很清楚了,您和母亲都打算让我嫁给他,可是,我从来只把誉表哥当成亲哥哥,从未想过要嫁给他,我接受不了,所以,所以……”   原来她自尽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这个!   “傻孩子,你不想嫁你就直接跟祖母说,祖母还会逼你不成?”秦老太太无奈又心疼地看着她,“再说了,你哪里不好了?你这么优秀,如果那些人家因为你出的这个事而瞧不上你,那根本就是配不上你!你放心,祖母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秦老太太信奉读书人的那一套,说话向来一言九鼎,得此承诺,秦玉之心下稍安。   不过她还是不敢完全放心,只垂着头低声抽泣,“祖母只是在安慰我罢了。”   “祖母怎么会是在安慰你?”秦老太太怕她想不开又做傻事,只好承诺:“上元节过后,按照规矩,宫里会放出来一批年岁大了的宫女,这些都是高门大户争抢着请回去的教养嬷嬷,被宫里的嬷嬷教养过的女孩子,身价都会不一般。你也到了要定亲的年纪了,祖母一定会想办法替你争取的。”   秦玉之包括陈氏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要知道,这宫里面放出来的嬷嬷可没那么好请,她们这些人不看重钱,也不看重名誉,在哪儿的脸面会有在宫里强?本来放出宫来就是养老的,你想请她们回去教养女儿,那不是金钱能打动的,必须要有关系,只有人情面子才能打动她们。   更简单地说,是要有权势和地位。   可纵观秦府,除了一个锦衣卫副指挥使秦寅,个个都是不成器的主儿。   而锦衣卫副指挥使这样的身份,又怎么能请的动宫里的老人?   陈氏是一早就知道这件事的,不是没找陈生去打听门路,可陈生一口回绝了她,说他若是能请得动宫里那些人精,现在陈府也不至于没落成这个样子。   所以,她也就死了心。   现在,秦老太太居然说她有办法?   秦老太太在盛京城是有些人脉,可也只是能多句嘴牵个线,而且那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   如果不是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她十分了解秦老太太有一说一的性子,否则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唬人了。   陈氏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要知道,玉儿的相貌、人品、才学样样都不差,甚至要比那些所谓的千金小姐强的多,她一直都很自信玉儿能嫁到好人家。   可现在却被秦宁之那个小贱人害成这样,沦为了别人的笑柄!   如果秦老太太真能请到宫里头的嬷嬷,有她的担保,就没有谁再会质疑玉儿的人品和声誉了。   陈氏想到的这些,秦玉之也都想到了。   她原本只是想利用祖母对她的疼惜来转移祖母的注意力,好方便母亲行事,现在有了意料不到的收获,她激动地手都在抖。   对啊,不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总能想出办法来的。   这不,有人替她想到了!   秦老太太看着秦玉之眸中重新燃起来的光亮,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至于她能有什么办法可以请来宫里的教习嬷嬷,也不过是刚刚转瞬间的事情。   秦宁之刚刚让青瑶把她写的信送出去,就收到了秦老太太那边的通知。   “什么?祖母说不去了?”秦宁之有些惊讶,她方才还在绞尽脑汁想办法拖延这一晚呢,现在突然告诉她祖母改变主意了。   玉嬷嬷笑眯眯地点头,“是啊,老太太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样算是给死去的老太爷积德行善了。”   秦宁之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可玉嬷嬷人精似的,怎么会被她看出端倪?   不过她敢肯定这件事有蹊跷。   方才明明还一副不去晋国公府就誓不罢休的样子,去看了秦玉之就突然转变态度了。   难道,是秦玉之说了什么?   从玉嬷嬷这里是打听不出什么的,还是等青芽回来吧   ------------ 第九十章 你来我往   青芽很快就回来了。   不过却并没有带来什么可靠的消息。   “玉漱阁里里外外都被封锁了,消息密不透风的,不过我听小玲说,老太太出来的时候眼睛是红的,奴婢猜想,大约是哭过了。”   秦宁之蹙了蹙眉。   青瑶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愤愤道:“想必老太太又被大太太和二小姐的妖言蛊惑了。”   青瑶说得没错,秦老太太好面子,人前总是一副强势冷酷的模样,现在被一个丫鬟都看出了她哭过,想必方才是极为伤心动容的。   毕竟,是从小疼到大的孙女儿啊!   这一点,她又怎么能用一朝一夕来改变?   秦宁之自嘲地笑了笑。   是她太低估秦玉之在老太太心中的份量了。   青芽看了秦宁之一眼,忧心忡忡道:“姑娘,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   能怎么办?   秦宁之将视线移到窗外,前几日还只出了骨朵儿的红梅已经嫣红一片,她轻叹了口气道:“咱们院子里的红梅开了呢,青芽,你看,努力是不会白费的。”   青芽望向窗外似血染的红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一早,秦宁之打扮妥帖,让青芽去院子里折了几枝红梅,笑容满面道:“青芽,你将这个汝窑梅瓶给母亲送去,这个青花瓷梅瓶给祖母送去,至于这个玻璃水晶梅瓶,青瑶,咱们去探望一下生了病的二姐姐。”   青瑶和青芽惊讶地看向秦宁之,“给二姑娘送过去?”   她们没听错吧?   “这尊玻璃水晶梅瓶可是老太太赏给姑娘的……”青芽小声嘀咕。   秦宁之颔首,“我知道,正是因为它是祖母赏我的,我才要将它送给二姐姐,你们难道忘了,当初二姐姐也看上了这个梅瓶,还曾经旁敲侧击问祖母讨要过呢!”   不过秦老太太当时并没有给,哪怕讨厌她这个孙女,也不至于偏心到将送出去的东西再收回来另送他人。   秦老太太当时补偿了一个更加贵重的铜胎掐丝珐琅花瓶给秦玉之,不过她太了解秦玉之了,秦玉之对于想要而没有得到的东西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   她今日只要将这个梅瓶送出去,秦玉之就一定会放在她屋子里最显眼的地方观赏。   届时……   青瑶和青芽瞬间恍然大悟。   “那这个梅瓶送出去值。”青芽又嘀咕道。   秦宁之笑了笑,“好了走吧,青芽你去墨香居的时候顺便看看文哥儿醒了没有,既然要开始学武,首先就要学会吃苦,可不能再每日赖床到日上三竿了。”   青芽“噗嗤”笑了出来,“奴婢知晓了。”   秦宁之带着青瑶和那尊玻璃水晶梅瓶前往了玉漱阁。   玉漱阁内外果然密不透风。   青瑶看着院子外站着的三个婆子,撇撇嘴道:“至于吗?这么兴师动众的。”   “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如今有机会,自然要全部找补回来。”秦宁之倒是见怪不怪,迈步走上了前。   “四姑娘,请留步。”其中一个婆子拦住了她,眼神充满了敌意。   秦宁之认出来她是陈氏院子里的洒扫婆子。   “烦请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来探望四姐姐。”秦宁之并不在意她的无礼。   那婆子上下扫了秦宁之一眼,才慢悠悠道:“不好意思四姑娘,我们二姑娘这几日恕不见客。”   “你……”青瑶有些恼火这婆子的轻怠。   秦宁之拦住她,示意她将玻璃水晶梅瓶拿过来,对那婆子依旧笑如春风,道:“是吗,那真是太不巧了,我原想说院子里的红梅开了,正好折几枝给二姐姐送来,以便宽解她的心情。”秦宁之说着,摆出一副遗憾的表情,想了想,又道:“不如这样吧,还烦请嬷嬷您进去通报一声,若是二姐姐想要这几枝红梅,那我便给她送进去,若是二姐姐不想要,那我便去送给三姐姐,她们是同胞姐妹,也算是送给二姐姐了。”   那婆子听得心里头直发笑。   是谁说四姑娘变聪慧了?这还不是一样的愚蠢、拎不清。   哪有这样给人送礼的?还不把人都得罪光了。   三姑娘虽然是个傻的,但她们大太太又不傻,拿二姑娘不要的东西去送给三姑娘,这把三姑娘当什么了!   四姑娘真是自己送上门来找死。   也罢也罢,她四姑娘想作死,她一个下人哪有拦着的份儿。   婆子立刻换上了一幅笑脸,“原来如此,四姑娘有心了,老奴这就进去通报一声。”   望着婆子离去的身影,秦宁之唇边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这大房的人心里在想什么,哪怕包括一个下人,重活一世,她都看得明白透彻,只可惜从前,自己被蒙蔽了双眼。   秦玉之正在书房写要送给陈誉的书信。   她已经得到了祖母的承诺,接下来就是要安抚住陈誉,让他继续心甘情愿地为她做事,甚至,要因为愧疚对她更死心塌地。   秦玉之正琢磨着遣词造句,丫鬟茯苓突然进了屋,道:“姑娘,王婆子说,四姑娘来了。”   秦玉之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她来干什么?让她滚!”   茯苓小心翼翼道:“二姑娘您别生气,四姑娘是来送红梅的,说是她院子里的红梅开了,所以折了几枝给您……”   “你还帮她说话!你还帮她说话!”秦玉之气得将手边的砚台朝茯苓砸了过去,“她害得我有多惨,你还帮她说话!”   茯苓闪躲不及,一下子被砸中了腿部,痛得她差点站立不稳。   黑色的墨汁瞬间在粉色的裙裾上开出了朵朵花来,有些甚至渗到了绣花鞋里头,看起来格外刺眼。   茯苓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可还是咬着牙把要禀报的话说完了,“四姑娘说,若是姑娘您要这些红梅她便给您送进来,若是您不要,她就去给三姑娘送去。”   “你说什么?”秦玉之意识到了不对劲。   茯苓低垂着头,抽泣地重复了一遍:“四姑娘说,若是姑娘您要这些红梅她便给您送进来,若是您不要,她就去给三姑娘送去。”   秦玉之的眉头立刻揪了起来。   她察觉出秦宁之话中有话。   ------------ 第九十一章 交锋   一想到秦佩之,秦玉之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自从秦佩之的病情好转后,她有想过办法去刺激她,甚至是直接解决了她。   可不知道秦宁之那个贱人跟母亲说了什么,母亲现在根本不让其他人靠近秦佩之,哪怕母亲恨二房入骨,在秦佩之这个事情上,她还是选择相信秦宁之的话。   要不是她整日在母亲耳旁吹风,要不是她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母亲还不知道要被那秦宁之蛊惑成什么样子!   秦玉之越想越恨,十根芊芊玉指紧紧地攥在一起,连刚写好的书信被毁了都毫无所察。   “姑,姑娘……”茯苓小心翼翼地看向她,试探地开口。   左腿膝盖处还钻心的痛,自从白芍出事后,二姑娘就变得越发喜怒无常,经常一言不合就打骂他们,以前虽然也会有这种情况,但那时有白芍劝着,二姑娘又要维持人前温婉善良的模样,所以情况并不严重。   可是白芍出了事,大房的管家权又被二房夺走,二姑娘更是多次在人前被四姑娘落脸,再加上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二姑娘就连装都懒得装了。   外人也许并不知道,但她身为二姑娘的贴身丫鬟真真是苦不堪言。   她没有白芍伶俐的嘴会哄得二姑娘喜逐颜开,所以只能默默地忍。   “你去把四姑娘请进来。”秦玉之已经平息了怒气,恢复了正常。   茯苓微微舒了口气,转身退了出去。   秦宁之看到方才那个婆子风云变幻的脸色就知道答案了。   “成了。”她对青瑶说。   青瑶正讶异间,那婆子已经上前,恭恭敬敬地给秦宁之福了福身,“四姑娘,二姑娘请您进去。”   秦宁之抿唇笑了笑,回头给了青瑶一个“你看”的眼神,便谢过那婆子,迈步走了进去。   “姑娘,您怎么知道?二姑娘怎么会这么爽快?”青瑶本以为她们一定会吃闭门羹呢!   秦宁之笑了笑,“不是她爽快,是她不得不这么做。”   心里藏着鬼的人哪里经得住吓呢!   秦宁之被丫鬟领着进了玉漱阁的堂屋。   秦玉之早就等在了那里。   她穿了一件粉色直领对襟绣腊梅上襦,下着一条湖水绿的百褶长裙,一头乌黑的秀发披散着,未施粉黛,乌眉浅唇,看上去有一种弱不经风的脆弱感。   昨天也就是这样骗过祖母的吧?   不得不说,秦玉之生得真是好,纤长瘦弱,气质清雅,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书卷气,让人瞧着如沐三月春风。   只是这样的人儿,却有着一颗比谁都狠毒的心。   秦玉之也站在那儿静静地打量着秦宁之。   这个害得她如今只能忍辱负重,她从前并未正眼瞧过的妹妹。   只见她上穿一件石榴红的秀折枝海棠小袄,外罩湘妃色的比甲,下着一条杏黄色的绣花绫裙,她本就生得明丽,如此一打扮,更是衬得她五官秾丽,明艳照人。   秦玉之突然想起一句诗:“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   秦玉之再想到自己如今只能装病,只能忍辱负重的现状,仇恨的怒火就顷刻间将她吞噬。   “二姐姐,你最近好些了没?”秦宁之像是没有看到秦玉之仇恨的眼神,言笑晏晏地上前,摆出一副关切的模样,“我院子里的红梅开了,想着二姐姐最近卧床休养不能外出,所以折了几枝给你送来,你瞧,开得很好吧!”   青瑶捧着玻璃水晶梅瓶上前,将里头插着的几枝红梅展示给秦玉之看。   秦玉之却一眼看到了那个梅瓶。   这是当初她看中的,可是祖母却送给秦宁之的梅瓶。   秦宁之把这个送来还真是用心良苦。   她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以为用几个月的功夫就能扭转她二人在祖母心目中的印象。   秦宁之啊秦宁之,做人最不能要的就是不自量力。   “四妹妹真是有心了。”秦玉之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道,然后吩咐茯苓,“你将这梅花放到窗台上,既然是四姑娘送的,那就摆得醒目一点,也是她的一片心意。”   茯苓不是没察觉出这两个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她低垂着头,从青瑶手中接过梅瓶,赶紧一溜烟地跑了。   秦宁之注意到了她裙摆上的黑色墨汁,以及她走路时明显不对劲的左腿。   看来秦玉之现在是连伪装都不耐烦了。   很好,说明她这趟来的更值。   “你们都先出去吧,我与四妹妹有些体己话要将。”茯苓将梅瓶放好之后,秦玉之又一次开口道。   秦宁之挑了挑眉,对青瑶道:“你也出去吧!”   青瑶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不过还是应声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秦宁之和秦玉之两个人。   “秦宁之,别以为你现在做这些表面功夫就能让祖母站在你那边,若是今日我不让你进屋,你是不是以为告状去祖母那儿就能让我落一个恩将仇报、小肚鸡肠的罪名?”没有了旁人,秦玉之也就不加掩饰了,“那日你带给我的耻辱,我要你今后百倍奉还!”   秦宁之低头轻笑了一声,“二姐姐还真是喜欢倒打一耙,我不过是将计就计,或是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怎么到了二姐姐嘴里,就成了我的错?这难道不是,害人终害己?”   秦玉之冷笑一声,“知道你现在伶牙俐齿,不过秦宁之我告诉你,得意忘形,往往没有好下场。”   “我有没有好下场这个谁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某些做了亏心事的人整日里提心吊胆、惶惶不安,生怕自己落不到一个好下场。”   秦玉之的心“咯噔”一跳。   她,她是在说秦佩之?   难道是秦佩之跟她说了什么?   不,不会的,她肯定是在诈她,若是秦佩之真的跟她说过什么,依秦宁之的性子,早就把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了。   秦佩之还没有好全,秦佩之还只是能简单地认个人,这些母亲亲口跟她说的话才是真的!   秦宁之是在诈她!   她不能被她给骗了!   秦玉之稳住心神,强装镇定地看着秦宁之,“是啊!谁做了亏心事谁心里清楚,老天爷不会放过她的。”   ------------ 第九十二章 收买   秦宁之笑了笑,并不想与她做口舌之争。   “二姐姐,既然你没什么大碍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不想再跟秦玉之多纠缠。   秦玉之看了她一眼,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心虚,问:“你这几日有没有去看过三妹妹?她怎么样了?”   “二姐姐没去看过吗?”秦宁之故作讶异地问道,“大伯母可是每日都会去探望呢!”   秦玉之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只能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母亲说,佩儿的病受不得外界刺激,所以不允许除了你和她以外的人去探望佩儿。”说着,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秦宁之一眼,道:“母亲很信任你,看来至少你的医术是没问题的。只是我真的很奇怪,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无师自通学会了医术?”   如果不是秦宁之突然懂了医术,很多事情不会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   秦宁之的医术是怎么学会的?她为什么一夕之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难道是,难道是……   “二姐姐,我不会什么医术,只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又恰好读过几本医书。是大伯母信任我,我才敢壮着胆子去给三姐姐治病。这期间,大伯母帮了我不少忙。现在三姐姐的病快好了了,也不全是我的功劳,如果没有大伯母的支持,我也治不好三姐姐。”   秦宁之的一番话打断了秦玉之的思绪。   什么?秦佩之的病快好了?   她一惊,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不料却踩到了自己的裙摆,一个踉跄,就往前扑了过去。   幸好秦宁之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才不至于摔倒在地上。   “二姐姐,你小心一点。”   秦玉之已经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你说佩儿的病快好了?”她也顾不得什么,只紧紧抓住秦宁之的手臂,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生怕错过什么。   秦宁之抬眸看了她一眼,“二姐姐,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秦玉之身子一颤,赶紧松开了自己的手,解释道:“我,我只是听到三妹妹快好了,心里高兴。”   秦宁之装作不知道她的小心思,笑了笑,顺着她的话回道:“是啊,三姐姐病了这么多年,现在总算要好了,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可是,我问过母亲,母亲说佩儿还是只能简单地说几句话,还是见不得生人。所以,我才一直没能去探望过她。”秦玉之又适时地表明了自己的疑惑。   秦宁之解释,“三姐姐快好了是真的,见不得生人却也不假,毕竟在治疗的后期,谁也不敢冒险,万一因为见了谁受了什么刺激功亏一篑了怎么办?大伯母也是为了保险起见。”   秦玉之僵硬地笑了两声,垂在衣袖中的双手攥得发了白。   怎么会这么快?   秦宁之的医术又那么强?又或者,秦宁之只是在诈她?   这说不定又是个陷阱,在等着她往下跳呢!   可是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呢?难道她就这么坐以待毙?眼睁睁地看着秦佩之把当初她坠下假山的真相说出来?   她永远不会忘记秦佩之坠下假山的那一刻看向她的眼神。   那么的绝望、不可思议又充满恨意。   那是她很长时间忘不掉的噩梦。   甚至她现在想起来都会浑身发抖。   外人?她算外人吗?她是秦佩之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只是要求去见一面也要这么不近人情吗?   秦玉之打定了主意,不管这是不是又是秦宁之设计的一场戏,她都不敢拿自己的后半生去冒险。   只要她去探望秦佩之的时候不留下什么把柄,她就不会有什么事。   秦宁之看着秦玉之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经动摇了。   至于她最终会不会去害秦佩之那也不是很重要。   她只是给秦玉之找一点事情做做,省得她整日把心思都花在对付她身上,那样她为了还击也得耗费精力,就没办法去应付晋国公府的人了。   至于秦佩之,她这病确实也好的差不多了,就要看她什么时候能回忆起那些事了。   前几日她去探望她的时候暗示过几次,也尝试着提起过秦玉之的名字,不过秦佩之都没什么反应。   或许,让秦玉之去刺激一下反而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在回清宁院的路上,青瑶将自己的收获也都禀告了秦宁之。   “茯苓裙摆上的墨渍是被二姑娘用砚台直接砸中的,当时二姑娘在写信,顺手就拿砚台砸了茯苓。据茯苓说,这样的事还不在少数。”   “写信?”秦宁之挑了挑眉。   这个时候写信,看来是写给陈誉的。   毕竟陈誉和陈家都是可以利用的,在她还没有找到更强大的靠山前,是不会轻易跟陈誉划清界限的。   “你觉得茯苓可以收买利用吗?”秦宁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右手指尖上沾上了一点黑色的墨渍,应该是方才扶着秦玉之的时候沾上的。   她轻轻摩挲掉了手上的墨渍,回头看向青瑶。   青瑶犹豫道:“光是茯苓本人,奴婢是觉得可以收买的,可是茯苓的老子、娘都在为大太太做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茯苓不会不知道,否则不会被欺负成这样了还在为二姑娘办事。要收买她,难。”   “茯苓还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徐妈妈就只生了茯苓一个,疼得很,所以茯苓没有白芍那么机灵活泼也能在玉漱阁这种地方混了个一等大丫鬟。在白芍没有出事之前,茯苓在玉漱阁过得还算不错。”   秦宁之扬唇笑了笑,“这就对了,你说,是唯一的亲骨肉重要还是主子重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相信徐妈妈是聪明人也知道,只要收买了茯苓,徐妈妈就没有退路了。”   青瑶才恍然大悟,“你真想收买的其实是徐妈妈?”   “孺子可教。”秦宁之赞赏地看了青瑶一眼,“茯苓一个没什么实质权利的大丫鬟,收买她于我而言,风险大于收益,不过再加上一个徐妈妈,和她在陈氏铺子上帮忙的丈夫,我才觉得值得冒险。”   青瑶受益匪浅地点点头,“奴婢晓得了,茯苓其实就是没有长大的一个小姑娘,白芍的死把她吓了个半死,近来二姑娘又喜怒无常地让她怨气颇重,只要稍稍的加以引导,我相信倒戈二房不是难事。”   “就看你的了。”   陈氏不是最喜欢玩收买人心这一套吗?   那么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她尝一尝被身边人出卖的滋味。   ------------ 第九十三章 江湖救急   秦宁之回到清宁院,就看到文哥儿在院子里打木人桩。小小的人儿只穿了一件薄衫,小脸蛋儿红扑扑的,看上去格外讨人喜欢。   “姐姐!”文哥儿也看到了秦宁之,立刻就停下动作朝秦宁之飞奔了过来。   “姐姐,今日青芽姐姐去找我的时候我已经起床了哦!”文哥儿仰着小脸,一副求表扬的姿态。   秦宁之轻笑了两声,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以后都不能睡懒觉,学武最重要的就是坚持。”   文哥儿点头如捣蒜,看了秦宁之几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道:“那姐姐,你什么时候带我出去学骑马啊?父亲说教我,可是他根本没有时间。”   原来这小家伙还是想着骑马,只是不知道他学会了骑马,还有多少心思来学武了。   毕竟是个才五岁的孩子,心性不稳,上一世他虽喜欢习武,但毕竟没有系统地训练过,权当是个兴趣爱好,这一世要真正学起武来,还不知道他能不能吃得了这个苦。   思及此,秦宁之道:“下个月初,姐姐带你去城郊先练习一下,这个月你就安心打木人桩,把身体练好,否则上了马,你这小身板可是会吃不消的。”   文哥儿一听,果然高兴地蹦了起来,“嗯!我知道啦!我一定好好打木人桩!”说完,就一溜烟地跑去打木人桩了。   秦宁之有些哭笑不得。   青瑶则欣慰道:“小少爷和姑娘现在这样多好啊!哪像以前,被二姑娘挑拨的拿您当仇人……”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秦宁之并不愿意回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从前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幸好还来得及挽回。”   青瑶连连点头称是。   辰时一刻,秦宁之带着换好衣裳的文哥儿回了墨香居。   方氏一看到他们两姐弟就问,“文哥儿一大早就鬼鬼祟祟跑到你院子里做什么呢?”   秦宁之解释,“教他做功课。”   文哥儿也连连点头,“姐姐在教我背《论语》。”   方氏十分怀疑,秦宁之不爱念书是出了名的,现在却来教文哥儿念书?   她抬眼看了青瑶和青芽两个人,想要得到答案。   青瑶和青芽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证实了秦宁之的回答。   她们两个都是方氏的人,方氏自然不会怀疑,可心里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俩姐弟近来变得十分要好,原本这该是一件很欣慰的事情,可他们两个却好得有点奇怪,甚至都开着瞒着她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这个认知让方氏心里不怎么痛快。   她心想,得找刘妈妈去打探下情况了。   此事暂表不提,用早饭的时候,方氏问秦宁之,“昨晚你们出什么事了?怎么文哥儿回来衣裳都破了?问他却说是摔了一跤,我看却不像,跟着去的几个丫鬟也都说不知道。宁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母亲?”   昨天的事,她交代文哥儿不要告诉母亲,免得她担惊受怕。   看来文哥儿还是能藏得住事的。   秦宁之心里很宽慰,文哥儿现在越来越信任她,也没有以往那样依赖母亲了。   这对他的成长无疑是有利的。   “昨晚怕母亲担心,夜不能寐,所以我才吩咐不让他们告诉母亲。”秦宁之解释道。   她说的是实话,她确实不是刻意隐瞒方氏,而且依着方氏的性子,昨晚告诉了她,她绝对要比祖母还要操心,恐怕早就要拉着她去晋国公府找陆氏“促膝长谈”了。   “那是出什么事了?”方氏的心立刻揪了起来。   看来她的直觉没错,确实是出事了。   秦宁之稍稍安抚了下方氏,便将昨夜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方氏。   “你居然给将军府的嫡长子和嘉云郡主治病了?”方氏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差点要晕过去。   太胡闹了!   “宁之,你太胡闹了!”方氏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脸上是克制不住的怒火。   屋子里的下人都被吓了一跳。   她们还从未见过夫人发这么大的脾气。   文哥儿也被吓了一跳,瑟缩地往秦宁之身后躲了躲。   倒是当事人秦宁之异常镇定。   方氏的反应在她的预料之中,这也是她昨晚不想告诉方氏的原因。   “太子和将军府的人你也敢招惹,你不要命了!”方氏气得直喘气,“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连你父亲都要避讳,你倒敢往枪口上撞!”   秦寅身为锦衣卫副指挥使,对宫中的形势要比一般的官员更清楚,平日里也会跟方氏讨论一些朝堂上的事情,倒不是指望方氏能帮上什么忙,只是希望她也认清楚形势,不要误交了什么朋友,也不要得罪了什么人。   整个秦府现在就靠秦寅撑着,方氏在秦府外做事一直是谨小慎微的,就怕影响了秦寅的仕途。   没想到女儿却如此顽劣,现在更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早知如此,她就该找一个教养嬷嬷管一管她,她怎么能因为她最近突如其来的转变就当真以为她改了性子?   “这件事纯属意外,难道母亲希望我见死不救吗?”秦宁之看着方氏,冷静镇定的模样与方氏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一下子,倒衬托得是方氏大惊小怪,小题大做了似的。   “你还狡辩,你……”方氏闻言,怒火更甚,刚想责令青瑶、青芽把她带回清宁院软禁起来,那边就有下人前来禀告,“二太太,四小姐,文少爷,老太太请大家去前院集合,说是书闲郡主来访。”   书闲郡主来访?   方氏一怔。   秦宁之和书闲郡主玩得要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是书闲郡主从未来过秦府。   她是晚辈,可却是郡主,来了秦府,这该有的礼数都得有。   她从前不来是好事,今天却是什么风把她给吹来了?   方氏狐疑地看向秦宁之。   秦宁之的嘴角正扬起一抹狡黠的微笑。   顾长宁来得可真是时候。   要说顾长宁这边,能来秦府也是经过了好一番折腾。   她昨夜收到了秦宁之的信,说她的祖母和母亲都不允许她去给楚子恒治病,要她今早来救急。   她是什么人,最讲义气最重感情的侠义女子,朋友有难焉能不赴汤蹈火?   于是她今早难得的没赖床,天刚蒙蒙亮就起床了。   结果在偷溜出去的时候碰到了她唯一怕的人――她二哥顾景元。   “这么一早你要去哪儿?”顾景元穿着一件绣着精致墨竹的白色长衫,手里拿着一本书,就这么站在晨雾里,身姿挺拔、仙气飘飘,好似天人下凡。   ------------ 第九十四章 跟你一起去   顾长宁腿一软,也不知是被惊艳的还是被吓的。   “二,二哥,早啊!”顾长宁故作镇定地打了个招呼。   顾景元收起手中的书本,踏着晨光朝顾长宁走了过来。   他每走近一步,顾长宁就觉得心脏紧了一分。   没办法,她二哥气势太强了,等闲人没有敢直视他的,特别是女孩子。   她长这么大,也只见过宁之这一个例外。   不,不对,宁之不算女孩子。   所以,没有例外。   她会怂,也是情有可原的。   顾长宁在这边东想西想企图让自己不那么紧张,那边顾景元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准备去哪儿?”顾景元不跟她废话,也不说重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却让顾长宁感受到了无形的压迫。   “我,我就是……出去练武。”她急急忙忙找了个借口。   顾景元轻笑了一声,“练武?一个每日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肯起,院子里的木人桩都落了一层厚厚灰的人,突然开窍了?”   顾长宁的脸立刻皱成了一个包子,“二哥,你能不能别挖苦我……”   “那你就说实话。”顾景元的眼神变得冷厉,“我不想你再出现一次放火烧房子的事儿。长宁,你该懂事了。”   “我,我绝对不会再放火了!”顾长宁信誓旦旦地保证,心里却把朱霖骂了个狗血淋头。   要不是他,她也不至于现在被看得这么紧!   “我只是江湖救急!宁之她那边有点小麻烦,我要去帮她!”饶是秦宁之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把信中的内容告诉第三个人,顾长宁还是没抵挡得住顾景元的“威逼”。   宁之,对不住了,不过我二哥嘴巴很紧的。   顾长宁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听到秦宁之的名字,顾景元的眉头皱了皱,“她有什么麻烦了?”   顾长宁很敏感地捕捉到了顾景元这微妙的情绪变化,连忙打蛇上棍道:“很大的麻烦!她家里人不同意她给恒哥儿治病!你说严不严重!若是我不去帮她,恒哥儿可就危险了,所以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恒哥儿!”   “原来如此。”顾景元轻轻颔首,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秦府的人阻止秦宁之来给恒哥儿治病,这件事倒是值得好好品一品。   到底是秦宁之行事都瞒着秦府众人,还是这不过是让他们放松警惕的一出戏?   想到这儿,顾景元微微扬了扬唇角。   不管是哪一种,他只知道,这个秦宁之不简单。   或许太子殿下,要重新布局了。   “你去吧!”顾景元没有再为难顾长宁。   有些计划的实施,是需要将计就计的。   “好,我一定把宁之给带回来!”顾长宁一看过关了,立马脚底抹油,一溜烟地跑远了。   谁料到她还没走到二门外,又撞见了去护国寺给楚子恒烧平安香的陆氏。   “站住!”陆氏喊住她,“这一大早的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陆氏看到女儿又不知要去做什么“好”事就气不打一处来,再加上楚子恒出了意外心下烦躁,口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顾长宁感慨自己命途多舛。   她认命地转身,嬉皮笑脸道:“母亲,早啊!您这是要去哪里?”   陆氏走到她面前,“你又要出去惹什么祸?恒哥儿受了伤,你做姑姑的不说照顾他,整日里就知道招猫逗狗地讨人嫌,你就不能给母亲省点心?”   “我……”顾长宁本来想说她就是为了恒哥儿才要出门去江湖救急的,可对象是母亲,母亲若要知道秦府的人不准宁之来给恒哥儿治病,还不知道要怎么大发雷霆呢!   到时候秦府遭殃,她怎么对得起宁之啊!   “我就是出门去找好大夫来治恒哥儿的,朱霖那小子不是说金陵城的那位神医躲起来了吗,可只要他在京城,我就一定能找到他!”   听她这么说,陆氏心下才安慰了一些。   “你二哥同我商量过了,恒哥儿怕生,目前只信任那位秦府的四姑娘,既然她昨日答应了出手救助,就暂且由她来吧,反正有太医院的人在打下手,也不怕她出什么差错。”   陆氏对秦宁之的印象倒是不错,虽然跟长宁混在一块,但那日在护国寺观察下来,还是个比较稳重可靠的姑娘。   而且听景儿说,昨晚上能抓到那几个行刺铖王世子的刺客,也是她出手相助。   这姑娘跟长宁一般大小,心智和行动力都不是长宁可以比的。   “你就别出去了,有这个时间不如在家好好读书习字,若不然去亲近亲近孙家小姐,你要知道,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陆氏拉着张脸,谆谆教诲。   “啊,母亲……”顾长宁的眉头都打结了。   她今天真是出师不利,恐怕真到了秦府也不一定能劝得动秦老太太和秦夫人!   顾长宁正苦恼间,不远处突然响起了顾景元的声音。   “母亲,是我让她去的。秦四姑娘的医术未必可靠,再者,八皇子一直病重未愈,皇上出了重金悬赏那位大夫,若是被咱们晋国公府找到了,于父亲也有益。”   顾景元依然是那副漫不经心却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像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足够令人信服。   陆氏闻言,也明白了顾景元的意思。   晋国公府是誉王和顾太妃的母家,皇上从登基以来就对他们多有忌惮,然而晋国公府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皇上还要仰仗晋国公稳固皇位,所以在忌惮的同时也会委以重任。   虽然这些年晋国公府一直表现得忠心耿耿,但皇上的忌惮和怀疑却一直未曾消退。   八皇子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很多大臣都猜测皇上可能会废太子立八皇子为储君,若是晋国公府在这件事上出了力,相信皇上不会再有理由认为晋国公府要伙同誉王造反。   至于八皇子是不是真能被立为储君……呵呵,中宫和太子可不是吃素的。   陆氏一走,顾长宁就狗腿地跑到顾景元面前,“二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顾景元垂眸看了她一眼,“好听的话就不必说了,走吧!”说着,先行迈开了步子。   顾长宁愣了下,反应过来后连忙追了上去,“二,二哥,你也要出门?”   顾景元步伐未停,颔首,“跟你一起去秦府。”   顾长宁瞬间瞪大了眼睛,“二哥你要跟我去秦府!”   “嗯,到了秦府后,我会在马车上等你,若你半个时辰还没有带着秦四姑娘出门,我便去帮你。”   ------------ 第九十五章 又闯祸了   顾长宁老神在在地坐在秦府的前厅里喝着茶,双腿在桌脚下晃啊晃的,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新奇地打量着秦府的一切。   秦老太太坐在对面看她,眉头随着她晃荡的腿越皱越紧。   太不像话了,这哪有一点姑娘家的样子?   这就是国公府家的千金小姐?   除了身上那么点养尊处优的气派,这言谈举止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做派?   难怪在整个盛京城内都“臭名昭著”。   四丫头也真是能耐,居然跟在这样的人身后瞎转悠。   难怪越养越偏!   秦老太太对顾长宁生出了一肚子的怨气,可一想到她是晋国公府的人,那些怨气也只能默默消化。   “秦老太太,宁之怎么还没有来?”顾长宁低头望了望见了底的茶杯,又抬头,怀疑地看着秦老太太。   莫不是这老太太为了阻止宁之出门治病,故意把她关起来了吧?   “宁之昨夜睡得晚,怕是还未起床,老身已经吩咐下人去喊了,还望郡主海涵。”秦老太太安抚了几句,便对隔壁坐着的人道:“玉儿,秀儿,你去陪郡主说说话。”   原来整个前厅里除了二房,大房和三房的人都已经到齐了。   秦玉之闻言,轻轻颔首,笑容满面地对顾长宁道:“郡主,您若是等得无聊,我可以陪你到府中转一转。”   秦秀之则瑟缩在元氏身后,一句话都不敢说。   自从洞庭楼事件过后,她变得越发谨小慎微,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在人前也不敢轻易说话。   顾长宁没注意到秦秀之,只朝秦玉之看了过去。   只见她穿了一件鹅黄色小袄,领口和袖口都绣着浅粉色的桃花,绣工精致,下着一条同色的绣花绫裙,衬得她肤色白皙、身姿婀娜。   这就是那日在洞庭楼出事的女子?   宁之的二姐姐?   长得倒是挺漂亮的,气质也不错,只是命不好,出了那种事。   怪可惜的。   顾长宁便本能地对秦玉之生出了几分同情,便道:“不用麻烦了,你坐这儿陪我解解闷就好了。”   秦玉之扬起一抹笑,轻轻颔首,不卑不亢地坐到了顾长宁的身边。   于是,秦宁之刚走进前厅时,一眼便看到了正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顾长宁和秦玉之。   “郡主。”方氏领着她和文哥儿上前给顾长宁行礼。   因为是长辈,只行了半礼。   顾长宁这才发现他们的到来。   “宁之!”她高兴地站起身,将方氏等人扶了起来,便拉过秦宁之,叽叽喳喳道:“你以前怎么没告诉过我你的二姐如此有趣?”   她当然没告诉过,她只在顾长宁面前说过秦府的人呆板无趣、虚伪无能。   秦宁之看了她一眼,又看向秦玉之。   秦玉之微抬着眉眼,脸上挂着温柔得体的微笑,眼神却透着讽刺和挑衅。   不就是一个郡主吗?她还当有多能耐,不过就是个愚蠢无知、不知所谓的小姑娘,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赢得了她的信任。   秦宁之,从今天开始,你的东西,我要一点点都抢过来!   “长宁,你来找我什么事?”秦宁之没有理会秦玉之的挑衅,这在她看来十分可笑。   顾长宁是什么性子的人她再清楚不过,能跟她玩得来的,要么跟她是一路人,要么,就得真的温柔包容、善解人意。   秦玉之?她哪样都不沾。   “哦,我找你啊,我找你一起去读书啊!”顾长宁张口就编了个瞎话,“母亲帮我请了一位学识渊博的先生来教我读书,我要你陪我一起读,母亲已经答应了,以后你每天都要来国公府陪我读书,好不好?”   秦宁之听完,两眼一黑。   这个顾长宁,找什么理由不好偏找这个!   果然,秦老太太和方氏便吃惊道:“要宁之去国公府陪郡主读书?”   这可是莫大的荣耀!   秦老太太有些激动,方才对顾长宁的一肚子不满顷刻间烟消云散。   方氏也激动得手脚发抖。   要知道,宁儿虽一直与书闲郡主交好,可名声却不怎么好听。人家外头说起来也不过是书闲郡主手底下的一个跟班、玩伴,她该是什么身份还是什么身份,不会因此有丝毫的改变。   可若是陪书闲郡主读书那可就不一样了。   那可是经过国公夫人同意的!   而且国公府请来教郡主读书的先生该是什么身份?她们宁之若跟着一起读书,身份自然就水涨船高。   自古以来公主和郡主的伴读,可都要是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   她们宁之何德何能啊!   “这,这我们该准备准备去国公府拜见一下国公夫人才是啊!免得说我们秦府没有礼数。”秦老太太转头看向方氏,想了想,又对陈氏道:“你也跟着一起去。”   虽说郡主指定是要四丫头陪读,但能因此和国公府攀上关系,对二丫头的姻缘也是有帮助的。   顾长宁听他们这一说,立刻就慌了。   这,这怎么回事?不是只要骗秦老太太同意宁之出来就好了吗?怎么还要去晋国公府见她母亲?   若是母亲知道她在外面胡言乱语,一定不会跟她客气,说不定又要软禁她了!   二哥,二哥,你快来啊!我好像又闯祸了!   陈氏面上答应着,心里面恨得是咬牙切齿。   她们玉儿刚出了这种事,四丫头居然又攀上了高枝!   这死丫头肯定早就知道了,故意欺瞒不说,就等着书闲郡主上门在所有人面前出风头呢!   这是存心在跟她过不去!   元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只默默搂紧了秦秀之几分。   反正,不管是什么好事,都轮不到他们三房的份。   自从上次宁之来找过秀儿之后,秀儿就变得越发沉默寡言,从前还愿意和玉儿亲近亲近,对她和她父亲更是知无不言,现在,却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也不知道宁之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难道这一切真如大嫂所说,都只是二房的阴谋诡计吗?   他们三房是错把仇人当恩人了?   若是再这样下去,三房是不是就会被彻底赶出秦府了?   元氏的心“砰砰砰”地直跳,内心是前所未有的煎熬。   ------------ 第九十六章 你好,秦四姑娘   “祖母,您先别激动,这八字还没一撇呢,等今日我陪郡主去了国公府,见过国公夫人再回来细说,急不得的。”秦宁之赶紧出声解围。   秦老太太闻言,觉得也有道理。   这件事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书闲郡主突然上门来说,可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若是他们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上门拜访,被人知道了,还以为秦府也是趋炎附势、攀权附贵之辈。   那么她在盛京城内苦心经营了十几年清贵间的人脉,就要一夕间毁于一旦。   那些同样趋炎附势的小人,说不定也要嘲笑他们。   贸然行事的结果就是哪头都不落好。   她方才真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   好在四丫头够清醒。   秦老太太赞赏地看了秦宁之一眼,“四丫头说得有理,还是等一切落实后再谈。”   秦宁之轻轻松了一口气。   顾长宁也重重舒了一口气,然后偷偷给秦宁之竖了个大拇指。   秦宁之狠狠瞪了她一眼。   让她来帮忙,结果她尽添乱。   “那个,秦老太太,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跟宁之先回国公府了,您不会介意吧?”顾长宁赶紧切入了正题,以此来证明她不是只会添乱的。   秦老太太看了顾长宁一眼,又看了看秦宁之,总觉得这件事有哪里不对劲。   难道跟昨晚宁之跟她说的事情有关?   该不会,书闲郡主其实是宁之找来的帮手?实际上是为了去给将军府的小少爷治病?   不得不说秦老太太真相了。   如果昨晚没有发生秦玉之自尽的事,她肯定是要把真相查清楚才肯放秦宁之出门的。   可昨晚秦玉之泫然欲泣的模样还在她心头萦绕,哪怕秦玉之今天略施了粉黛还是藏不住苍白虚弱的脸色。   她一想到这个一向令人骄傲的孙女未来的人生可能就会这么毁了,心里头就说不出的难受。   或许,四丫头去给将军府的小少爷治病,未必是坏事。   他们秦府可以因此结识晋国公府的人,甚至可以让晋国公府和将军府的人都欠他们一个人情,到时候别说是对玉儿的婚事,对子儿的仕途都是有莫大的帮助的!   想到这儿,秦老太太越发激动起来,昨晚那些因为担心秦宁之救治不力会获罪甚至连累整个秦府的念头都被新燃起的希望生生压了下去。   她这是在赌。   为大房在赌。   归根到底,她还是只把大房的前程当做是秦府的前程,只把秦子的仕途当做是能光耀门楣的大事。   “好,既然如此,宁之你就跟郡主先去一趟国公府吧!其他什么事,等你回来再详谈。”秦老太太掩下自己的思绪,淡淡答道。   单纯的方氏倒没想那么多,只是高高兴兴地道:“宁之你快去吧!”   看样子是把今早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秦宁之略有些无奈。   秦宁之和顾长宁出了前厅,等到四下无人的时候,顾长宁才拍了拍胸口,对秦宁之挤眉弄眼道:“幸亏有你,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秦宁之却一脸凝重,“你别高兴得太早,今天是混过去了,以后呢?再者你说了这样的大话,除非坦诚相告,否则我祖母和母亲还是会上国公府拜访国公夫人的。”   “啊?这可怎么办?”顾长宁的脸立刻皱成了一个包子,嘀咕道:“我可真是没用,早知如此就让我二哥一同进来了。”   “你说什么?”秦宁之没听清。   “没什么。”顾长宁垂头丧气,“宁之,那你说该怎么办?我可不想读书,恒哥儿的病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治好的呀。”   “若不然,就实话实说?让我母亲上门来说,反正我母亲已经同意了,你祖母和母亲总不能不给面子吧?”顾长宁提议道。   “你这是想害死我。”秦宁之颇为无语。   让晋国公夫人来求着秦府的人办事,恐怕等楚子恒治好了伤,他们秦府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长宁也知道自己出了个蠢主意,讪讪地闭了嘴。   秦宁之沉吟片刻后,道:“其实昨晚我祖母已经同意我去给恒哥儿治病了,只是我母亲还不同意,她是担心我医术不精会惹出祸来,我又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   “没关系啊,反正你的作用就是让恒哥儿安心,治病有太医院的人呢!咱们给你母亲解释清楚就好。”顾长宁脱口道。   秦宁之脚步一顿,随后自嘲地笑了笑。   是啊!治病有太医院的人呢,晋国公府的人怎么可能会真的信任她。   她想起昨日顾景元的一番循循善诱,她想,她又不争气地被骗了一次。   昨天的顾景元看上去那么信任她,那种眼神,是她上一辈子从未看到过的。   所以,她才会动摇了吧?   如今看来,不过又是一次自作多情罢了。   “我母亲胆子很小,她的想法也很简单,她只要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其余的并没有什么奢望。纵然有太医院的人给楚少爷治病,可我终究担了个名头,若是治不好,我也一样会遭殃。”两个人说话间,已经走出了秦府大门。   秦宁之回头,深深地看了顾长宁一眼,“我母亲不敢冒险。长宁,身在这样一个家族,很多东西要靠自己去争取,也有很多东西要避之不及。这个道理,你永远不会懂的。”   她是天之骄女,凡事都有人罩着,怎么会懂能好好地活下去有多难?   母亲不过是一个小女人,只有着微不足道的愿望,又如何敢去冒险?   她上一世不是没有嫌弃过方氏的与世无争,认为这是懦弱和逃避,后来在晋国公府生活了六年,却逐渐懂了。   虽然这一世她依然不会按照方氏的要求去过活,但是她希望方氏能不用再为了她担惊受怕。   “我似乎懂。”顾长宁跟上去,“你别担心嘛,有我在肯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到时候子恒的伤真的治好了,我母亲也绝不会亏待你的。”   秦宁之笑了笑,也不想给顾长宁什么压力,只揶揄道:“你只要别再给我添乱就成了!对了,还有我二姐,你离她远一些。”   “我知道。”顾长宁拉着秦宁之往秦府门外停着的马车走去,“你那个二姐虽然可怜,但瞧着也挺有心机的。她接近我什么目的我会不知道吗?从小到大这样的人我可见的多了,她还以为我真喜欢她呢!”   秦宁之“扑哧”一笑。   她就知道,顾长宁怎么可能轻易就被蒙骗嘛!她确实不够聪明谨慎,但在识人方面眼睛却毒得很。   “哎呀,你别担心我会被她骗了。”顾长宁跳上马车,回头笑嘻嘻道:“我想起来了,你母亲那边可以找我二哥帮忙,我二哥可是无所不能的!”   秦宁之上车的动作一顿,急忙道:“还是不麻烦二少爷了,我再想别的办法。”   “不麻烦的,他今天自己都跟来了!说若是我半个时辰内不出来,他就要进去帮忙的。”顾长宁说着,抬手就拉开了车帘。   “什么?”秦宁之一怔。   而此时,车帘已经被拉开,她的视线与坐在马车内的顾景元直直地撞在了一起。   “你好,秦四姑娘。”顾景元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唇边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震慑人心。   秦宁之彻底僵在了原地。   ------------ 第九十七章 暗潮汹涌   “秦四姑娘似乎很吃惊?”顾景元看着她,眸中藏着笑意。   “顾,顾少爷……”秦宁之回过神来,忙低头行礼,却是怎么也不敢再抬头看他。   “秦四姑娘似乎很不乐意看到我?”顾景元却依旧毫不避嫌地看着她,眸中的笑意更深。   秦宁之听出了他的揶揄,心头有些恼火。   原来顾景元对陌生女子是这种轻浮的态度吗?那从前在她面前怎么摆出一副正人君子、不近女色的模样?   难道她就那么令他讨厌吗?   秦宁之想着,心里又生出几分酸涩。   这一世,她用别的模样面对他,似乎发现了他与上一世许多不一样的地方。可想而知,上一世她有多么愚蠢多么可笑!   秦宁之的情绪变化瞬间被顾景元察觉。   他扯了扯嘴角。   看来,他确实得罪过这位秦四姑娘。   只是,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呢?   顾景元第一次对一个女子有了一探究竟的冲动。   “宁之,你不要怕嘛,我二哥又不会吃了你。”顾长宁急切地把秦宁之拉到顾景元面前,“二哥,宁之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以后你也要把她当做亲妹妹来对待,你可要罩着她!”   秦宁之很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方小小的车厢内,跟顾景元面对着面,她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不用了,我是什么人,怎么敢高攀顾少爷。”秦宁之先行拒绝。   倒是顾景元挑了挑眉,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你才去了两刻钟,看来秦府的人并没有为难你。”他将话题抛开,引到了正事上。   顾长宁果然不再这件事上纠缠,连忙拉着秦宁之坐下来,道:“别提了,我又闯祸了。”   说着,便把方才在秦府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顾景元。   “二哥,你说怎么办?若被母亲知道了,我又少不了一顿罚,说不定还要连累了宁之。”顾长宁睁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顾景元,“二哥,你要帮我们想想办法。”   果然。   顾景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就知道长宁没那么让人省心。   “我有没有教过你,做任何事、说任何话之前都要三思而后行?”顾景元看着顾长宁,声音听起来有些严肃,“不计后果,张嘴胡来,你可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今日你是在秦府,他日若是在宫里,你说的话很可能会让你小命不保。”   顾长宁有些被吓到了,下意识地就往秦宁之身边躲了躲,“二哥,我,我不是故意的。”   “这么些年,母亲不再让你进宫,你以为真的是在责罚你?长宁,母亲是为了保护你。可是你呢,一点长进都没有。”   顾景元看上去是真的生气了,顾长宁也有些慌了,眼眶都不由自主地红了一圈,“我也,我也没惹什么祸啊!”   “还在狡辩。”   车厢里的氛围有些压抑。   这是秦宁之除了被“捉奸在床”那次,第一次看见顾景元黑脸。   印象中,他做任何事都是风度翩翩的,似乎谈笑间就能解决别人怎么也解决不了的难题。   她一直很崇拜他,觉得他就像天上的太阳一样让人触不可及。   通俗一点讲,就是她觉得顾景元没什么七情六欲,少了点人味。   没想到,他也会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   原来他对亲近的人生气是这个模样,有担忧有无奈,不像对她,只有嫌弃。   秦宁之的心脏又开始密密麻麻地痛起来。   “顾少爷,郡主只是一时情急,她初衷是好的,你又何必这样吓唬她?”大概是心中的痛楚压过了那些莫名的紧张,她终于抬头,看向了顾景元。   顾景元将视线移到她脸上,一双眸子深邃如深潭湖水,分辨不出其中的情绪。   秦宁之并不惧,依旧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明明有办法不是吗?为什么还要吓唬我们?”   她说得如此理直气壮,顾景元不禁失笑。   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质问他。   “你说我有办法?”   “是。”秦宁之点头,“顾少爷天资聪颖、性情沉稳,从小就扬名在外。我相信顾少爷同时也是一位好哥哥,在郡主遇到困难时,无论是不是郡主的错,第一件事也应该是帮郡主解决困难,而不是先责怪她。这与您的性情不符。您会责怪郡主,是出于担心她,是在您已经替郡主解决了麻烦的前提下,担心她。”   秦宁之一番话说得顾长宁目瞪口呆。   顾景元也有些微的讶异。   秦宁之的分析听起来头头是道,不过也只是分析,对着一个自己不太熟悉的人分析出这样一番话,未免有自作聪明之嫌。   可是他很清楚,这位秦四姑娘并不是在自作聪明,她说的是事实。   一个只与他有过三面之缘的女子能这么准确分析出他的心理,顾景元心头浮起一抹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所以,他并不能很准确地判断出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二哥,你真的有办法?”顾长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也打破了现场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   顾景元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对着顾长宁点了点头。   秦宁之却像是一根突然断了的弦,猛地放松了下来。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心,全是汗水。   刚刚和顾景元对视时,她的心跳得都快要蹦出来了。   她还要强逼自己镇定。   这是秦宁之重生以来,第一次由衷地佩服自己。   很好很好,有了第一次就不怕第二次了。   她以后要替楚子恒治病,就肯定会经常碰到顾景元,她必须得学会面对他。   很好,很好。   “这件事我会跟母亲说,母亲若知道你肯读书了,别说是找秦四姑娘陪读,你便是要找公主,母亲都会替你办到。至于先生,就暂时让大嫂代课,大嫂出自延陵的书香世家,母亲不会有什么意见。这样一来,你偷溜出去方便,秦四姑娘也好替恒哥儿治病。”   大嫂?秦宁之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随着顾景元的话重重一跳。   顾长宁却高兴地蹦了起来,“天哪二哥!你简直太神了!你是什么时候想到这个办法的!就在我告诉你的时候吗?二哥,你太厉害了!”   她甚至扑过去抱住了顾景元的脖子,“宁之宁之,我没说错吧,我二哥简直就是无所不能!”   顾景元嫌弃地推开了她,伸手拂了拂地自己的衣裳,“注意形象。”   顾长宁依旧笑得龇牙咧嘴。   秦宁之却恍若未闻,思绪早已经在顾景元提到“大嫂”二字时飘远。   ------------ 第九十八章 师徒   “大约是五年前,景睿突然生了一场重病,这之后整个人便神志不清,时常胡言乱语。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怕景睿会影响国公府的名声,对外便说他已经死了,然后便将他锁在了这间密室里,头两年还肯找大夫替他治病,后来便不了了之了。当年国公夫人问我是要回延陵还是继续留在国公府,我选择留在了国公府。虽说和景睿才只有一年的夫妻情分,可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不能就这么抛下他不管,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受苦受难。”   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哪怕过了这么多年,秦宁之依旧能一字不差地回忆起师父当年说过的话。   对,她的师父不是别人,正是晋国公府的大少奶奶。   她是无意间撞见了这个属于国公府的秘密,才和师父结下了不解之缘。   当年师父看她,或许也是生出了一份同病相怜的怜惜,才愿意把她一身的医术尽数传授给她。   说起来,在这件事上她还要感谢顾景元。   顾景元虽然始终对她不闻不问,但他跟她同室而居,不可能不知道她和师父的这个秘密。然而他并没有阻止,甚至好几次在她要被国公府的人发现时,默默地替她解围。   不过她觉得,顾景元或许是为了他的大哥和大嫂吧!   曾经他也在她面前提起过他的大哥和大嫂,语气无不透着怅然和可惜。   不像此时此刻,他提到大嫂时,还是一副欣赏的口吻。   五年前……   她遇到师父的时候是庆历十二年。   现在是庆历六年。   也就是说,还有不到一年的时候,顾大少爷就要出事了。   “宁之,你同意吗?不是真的要你读书,只是装装样子,我大嫂人很温柔的,还很聪明博学!”顾长宁的话打断了秦宁之的思绪。   “好。”她想也没想地就答应了下来。   她无意搅和进晋国公府的事情,但她不忍心再看到师父伤心痛苦的模样。   能提醒就提醒吧,她总觉得顾大少爷的病不是一场的意外。   或许,这一世他可以避过去。   顾长宁有些意外。   顾景元也不由看了她一眼。   这个秦宁之,在对晋国公府的任何事情上都恨不得避之不及,怎么在这件事上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   就算真的是为了接近晋国公府,依她的作风,也该先犹豫一番才是。   “我不答应也没有别的办法,何必让二位多费唇舌?”秦宁之看出了他们的疑惑,便开口解释。   顾景元低头轻笑了一声。   倒是他把事情想复杂了。   这秦四姑娘,还真是个通透有趣的姑娘。   “那日后就要劳烦秦四姑娘了。”   “不麻烦。”秦宁之对上他的笑眼,硬邦邦地回了一句。   马车下了秦府,顾景元对她二人道:“长宁,你带着秦四姑娘去拜见一下母亲,然后再带她去子恒养伤的院子。秦四姑娘,我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告辞。”   他说完,也不等她二人回应,就匆匆往西面走去。   秦宁之看到那边的一颗槐树下站着两名黑衣男子。   她认出来那是昨日跟在太子身后的两个随从。   看来他是要去跟太子见面。   是为了昨日刺客的事情吗?   既然如此,他怎么肯陪顾长宁去秦府?   他一向是以公事为重的。   秦宁之心里生出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别看了,我二哥都走远了。”顾长宁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嘻嘻道:“怎么样,我二哥很好看吧?你看你这才是正常女孩子的反应嘛!”   昨日宁之一定是被那些刺客吓到了,才没有被她二哥的美色迷倒。   她就说她二哥在迷死女孩子方面怎么会有例外嘛!   就说那个孙婉莹,都是被皇后钦点要去当世子妃的人了,还不是为了她二哥整日里跟她套近乎。   “去给楚少爷治伤吧!”秦宁之垂眸掩下思绪,没有回应顾长宁的话。   两人进了晋国公府,很快就有几个丫鬟迎上来。   为首的穿了一件秋香色褙子,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   “郡主,这一大清早的您去哪里了?奴婢辰时三刻准时喊您起床,一掀被子,您人都不见了,可把奴婢吓坏了!”她拉过顾长宁,脸上满是担忧。   她是顾长宁的大丫鬟秋葵,顾长宁院子里的一把手。   她是个好丫鬟,至少对于顾长宁来说,没有人比秋葵更忠心耿耿。   在秋葵眼里,只有顾长宁的事才叫做事,也只有顾长宁的在乎的人才能称作是人。   以至于后来她跟顾长宁“反目成仇”,秋葵没少对她落井下石。   “二少奶奶,您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不要怪我们家郡主,要怪只能怪您自己,我们郡主也是有苦衷的,她对您已经仁至义尽了。”   是啊!她落得那样的下场确实只能怪她自己,怪她自己识人不清。   顾长宁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在她和晋国公府之间选择了后者而已。   这是人之常情。   “哎呀你就别管那么多了,母亲呢?母亲回来了吗?”顾长宁岔开话题道。   “夫人去了护国寺给恒少爷祈福,约莫要用过午膳才会回来。”秋葵一边回答,一边好奇地看向秦宁之,“秦四姑娘这是?”   秦宁之来过两次晋国公府,所以秋葵记得她。   “这样啊!”顾长宁高兴地冲秦宁之挤眉弄眼,“那咱们就先去见一见未来的先生吧!”   秦宁之一怔。   顾长宁已经拉过她的手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对身后的秋葵喊道:“我们先去大嫂那儿,等母亲回来了你再来通知我。”   “郡主!”秋葵无奈地喊了一声。   然而顾长宁早已经拉着秦宁之跑远了。   顾家的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所住的春澜院在晋国公府的西侧,离晋国公夫人的院子不远。   上一世秦宁之无意间走到过这个地方,不过很快被丫鬟们拦住了。   她只远远地看过一眼,只记得是一片荒芜废弃的模样。   她听人说过这是原来大少爷住的院子,自从大少爷因病去世后,陆氏怕触景伤情,便将这院子锁起来了。   而现在,春澜院还是一派花团锦簇。   ------------ 第九十九章 怀疑   春澜院外种了一排桃花树,明明不是花开的时节,枝头上却开满了一簇簇粉白的桃花,风一吹,花瓣纷纷飘落,合着未化的雪,竟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很不可思议吧!这种季节也只有在我们晋国公府才能看到桃花了!哦,还不止,大嫂的院子里还种了垂丝海棠和蝴蝶兰,屋子里还种着紫苏和薄荷,一年四季都花开不败。我偷偷告诉你哦,宫里头那位知道了之后,还想把咱们大嫂挖过去给他种花呢!他想得倒美!不过大嫂人好,心地善良,还是把种花的秘方告诉他们了,只是我好些年没去过宫里了,也不知道他们种出来没有。”   顾长宁在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秦宁之却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你要学种花还是学医理?种花我这么些年可以说是出神入化了。医理的话,虽然我师承名医,但是自从嫁到晋国公府后,我就再没有替人治过病,所以你看,我连自己的丈夫都治不好了。”   师父悲伤却故作坚强的模样还在她的脑海中清晰可见。   很快,她就要再见到她了。   那个纵然在黑暗中依然如蒲草坚韧如鲜花耀眼的女子。   这一世,希望她不要再遭受那么多苦楚。   “我大嫂这个人特别会生活,就像是江南诗词里走出来的人儿,你见到了,也一定会喜欢她的。”   顾长宁说着,抬手推开了春澜院的院门。   晨光正好,院子里花香怡人,有穿着玉色长裙的聘婷女子正逆着光在给院子里的花浇水。   风乍起,吹翻了她的裙摆,她却丝毫不见狼狈之态,而是欣然从容地压了压裙摆,然后蹲下身,继续给面前的一丛垂丝海棠浇水,美好得叫人不忍心惊扰。   她就是晋国公府的大少奶奶杨氏。   师父……   秦宁之的心跳瞬间凝结,想喊一声,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开口。   “大嫂!”顾长宁不解风情地喊了一声,笑嘻嘻地跑到了女子面前。   杨氏从从容容地站起身,笑着道:“宁之啊,你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院子来了?”   顾长宁看向秦宁之,对她挤了挤眼睛,然后对杨氏道:“大嫂,我有个朋友介绍给你认识,然后,咱们商量个事呗!”   杨氏顺着顾长宁的视线看过去,正好对上秦宁之的略带悲伤的眸子。   杨氏的心头也突然浮现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蹙了蹙眉,静静地打量着秦宁之。   眼前的小姑娘大约十一二岁的年纪,五官算不上多精致,一双眼睛却又黑又亮,好似能看透人心。她穿了一件杏黄色的夹袄,下着一条桃色凌云长裙,才让她看上去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明媚。   可她绝不是一个才只有十二岁的孩子。   她的眼神饱经沧桑,里头还透着一种说不清的狠劲,这不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该有的眼神。   二爷天资聪颖,性情比普通人更冷静沉稳,可他也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哪怕是历经磨难的恒哥儿,也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的稚气和对人的依赖。   杨氏自认看人很准,所以一时对秦宁之充满了好奇。   秦宁之也感觉到了杨氏的情绪变化。   师父在探究一个人的时候喜欢轻皱着鼻子。   她不过是顾长宁带过来的朋友,按理说师父没道理要探究她什么。   所以一定是她方才没忍住情绪外露,让师父察觉出了端倪。   她连忙低头垂眸,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这是秦府的四姑娘秦宁之。”顾长宁对她二人之间的暗潮毫无察觉,只将秦宁之拉过来给杨氏做介绍,又对她道:“宁之,这就是我大嫂。”   “大少奶奶。”秦宁之给杨氏行了礼。   杨氏见她已经迅速恢复了正常小姑娘的样子,心中的疑虑更深。   “原来是长宁的朋友啊!”杨氏也笑着掩下自己的情绪,招呼她二人道:“进屋坐吧,我这儿新研制出一款花茶,正想找人品一品呢!”   “又有好吃的啊!”顾长宁高兴地挽住秦宁之的胳膊,悄声道:“我大嫂做的吃食又别致又好吃,不过这件事宫里头那位不知道,否则肯定又想把我大嫂挖过去当厨子了,你有福了!”   秦宁之听完笑了笑。   师父做的吃食她不知道吃过多少回了。   要不是她实在是厨艺不精,除了学医外,她最想跟师父学的还是她一手出神入化的厨艺。   因为顾大少爷纵然病入膏肓,可他每次吃着师父做的饭菜,脸上的笑容就像是会发光。   师父曾开玩笑地跟她说过,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顾大少爷开始也并不接受她,后来才被她的厨艺征服。   当时她听完这段话,就在想,不知道她要学成什么样的厨艺,才能抓住顾景元的心。   为此她专门腾出了两个月的功夫跟着师父学做那些精致可口的糕点。   可是她做完后,却只有丫鬟交口称赞。   顾景元只吃了一小块便叫她以后不要再做了。   陆氏更是动都没有动过。   此后,她便也偃旗息鼓,跟着师父安心学医了。   秦宁之和顾长宁进了屋子。   杨氏是个很懂得生活的人,用来待客的堂屋也被她布置得格外清雅别致。   她没让丫鬟动手,亲自泡了两杯花茶给她们,芊芊玉指衬着素白的骨瓷杯,一看就知道是娇养着的大家闺秀。   秦宁之偷偷地打量着眼前能看到的一切。   看来陆氏还是很喜欢师父的,否则师父根本就没有时间研究种花、泡茶这些清雅的玩意儿。   她当年嫁到国公府来,可是连吃饭睡觉都小心翼翼的,根本不敢出一点差错,哪里还敢培养自己的什么爱好。   那为什么到后来,陆氏要把顾大少爷和师父都关在密室里?对外还要宣称他们已经去世,甚至不肯找大夫替顾大少爷治病?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陆氏对大房的态度前后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会跟顾景元有关吗?   毕竟顾景元天资聪颖,深受圣上赏识,可他却不是长子,没有继承国公府的权利。   是陆氏为了整个晋国公府,所以要把碍着顾景元路的大儿子剔除?   不,不会的,虎毒不食子,陆氏对待楚子恒一个外孙都掏心掏肺,更何况是她的亲生骨肉?   那……会是顾景元亲手做的吗?   ------------ 第一百章 你不知道的秘密   秦宁之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怎么样?还不错吧?秦姑娘。”杨氏的声音突然响起,秦宁之略慌乱的抬起头,正对上她笑意盈盈的眸子。   杨氏看她的脸色不对劲,关切道:“秦姑娘怎么了?是茶点不合胃口吗?”   “没,没有。”秦宁之低下头,不敢直视杨氏的眼睛,只轻轻抿了一口茶,才道:“味道很好,谢谢大少奶奶。”   杨氏笑容满面地看着她,“真是个乖巧的孩子。”看上去十分的亲切可人。   秦宁之却分外紧张。   她觉得她或许已经被师父看出了端倪。   她方才的表现,实在可以称得上是糟糕。   三人又坐在一起吃了一会儿茶点,杨氏才问顾长宁,“你整日里不着家的,平时更是难得来我这院子。说说吧,今日怎么想起我这当大嫂的了?”   顾长宁“嘿嘿”笑了两声,“大嫂您真是聪明,我来确实是要跟您商量一件事的。”   顾长宁便把昨日楚子恒遭遇刺客到今日顾景元给她们出主意的事尽数都告诉了杨氏。   杨氏诧异地看向秦宁之,“你会医术?”   她的眼神里除了诧异,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秦宁之知道师父是产生了一种找到了同行的兴奋。   毕竟师父曾经说过,嫁到晋国公府后,她就隐藏了自己的一身医术,连顾大少爷都不敢告诉。她原本以为自己这一身医术从此就要荒废了,没想到会遇到了她,临了还教了一个徒弟出来,所以格外的尽心尽力。   “只是看过几本《医书》,略懂皮毛。”秦宁之掩下思绪,淡淡答道。   杨氏却觉得一下子跟秦宁之亲近了不少,笑容也变得真诚自然了起来,“会医术好啊,虽说大明不提倡女子学医,但是你懂些医术,在这高门大宅里生活总是有帮助的。”   是啊,还不止是一点点帮助。   当年若不是师父有一身的医术给顾大少爷续命,顾大少爷早就没命了,她也就不可能知道父亲死亡的真相,不可能会知道大房的龌龊心思。   所以说,世间的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顾大少爷曾经帮助过她,让她不至于像个傻子似的被人耍得团团转,错把仇人当亲人。   这一世,她也会帮他躲过这场劫难。   “宁之很厉害的,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上次在护国寺,若不是宁之出手相助,恒哥儿恐怕就没命了!”顾长宁夸张地说道。   “恒哥儿到底怎么样了?我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杨氏的思绪被顾长宁拉了回来,脸上写满了担忧。   顾长宁安慰道:“其实也没什么大碍,昨日恒哥儿睡熟了之后太医院的人已经来看过了,说只要刺针放血后好好休养就行了。只是恒哥儿若醒了,怕是不会让太医院的人碰他一下,大嫂你知道的,恒哥儿对谁都很戒备。若不是上次阴差阳错被宁之救了,谁想要近身他的身治病还真是个大难题呢!”   顾长宁说着这些话,秦宁之却还在思考方才杨氏说的话。   原来师父并不知道恒哥儿的事。   师父这春澜院布置得跟世外桃源似的,没想到还真是个世外桃源。   身为晋国公府的大少奶奶,很可能就是将来的国公夫人,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居然没听到一点风声?   这在高门大宅中几乎属于不可能的事。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哪怕秦府先前一直是大房管家,可府中一旦有点什么事,二房总能听到一点风声,再派人去打听打听,有钱能使鬼推磨,一些当下人的自然会透出口风。   可是师父居然完全不知道楚子恒受伤的事。   是师父不想知道,还是有人不想大房参与到这些事里来?   那么,师父在春澜院不问世事,悠然自得地种花、泡茶,是不是,也只是为了迎合某些人的心意?   顾大少爷会突然“病故”,难道是知道了一些不适合被他知道的秘密?   秦宁之的心砰砰砰直跳,她很想提醒杨氏,却深知现在时机未到。   “行,秦姑娘一个外人都能为恒哥儿做这么多,我一个当舅母的,怎么能置身事外。”   “谢谢大嫂,大嫂你真好!”顾长宁高兴地抱住了杨氏,“不过大嫂你知道的,以后你要帮我打掩护哦,千万不要让母亲知道我没有在你这读书而是跑出去玩了!”   “知道知道,你这点小心思。”杨氏点了点她的脑袋,很是亲昵的样子。   秦宁之和顾长宁在杨氏这里又坐了片刻,秋葵便来禀告说陆氏已经回府。   “夫人一回府便问门房您回来了没有,听说秦四姑娘也来了,正找人喊您二位过去呢!”   “你没跟母亲说我在大嫂这儿吧?”回去的路上,顾长宁紧张地问秋葵。   秋葵摇摇头,“奴婢哪能呀,这不赶紧来找您了,馨宁院那边有小桃打掩护呢!”   顾长宁明显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国公夫人不准你来大少奶奶这儿?”秦宁之略有些诧异。   方才顾长宁和师父的样子很是亲昵,一看就是平时接触较为频繁。   可是顾长宁现在的表现却告诉她并不是这回事。   顾长宁环顾了下四周,确定没有人才凑到她耳边悄声道:“嘘,母亲不是不准我来大嫂这儿,是不准我单独来。不过你也别误会,母亲并不是想监视大嫂,母亲还是很喜欢大嫂的,只是这其中另有隐情。”   另有隐情?顾长宁觉得自己离揭开真相的那层纱又近了一步。   似乎只要知道国公府的这些秘密,很多事情都能够迎刃而解。   顾长宁继续跟她咬耳朵,“你方才也看到了,我大嫂整日里就只是养养花、研究研究厨艺,日子过得别提多惬意了。她可是大少奶奶呀,谁家的大少奶奶如此清闲?不用想也知道是有原因的。不过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这是国公府的秘密,我要是说漏了嘴,母亲非得……”   顾长宁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秦宁之心里一惊。   这么严重?   “你知道为什么国公府迟迟没有立世子吗?”顾长宁又神秘兮兮道。   ------------ 第一百零一章 仇人相见   秦宁之摇摇头。   她确实不知道,只知道多年后晋国公确有立顾景元为世子的打算,不过当时顾景元拒绝了。   她当时还很困惑,后来又以为顾景元是尊重死去的大哥。   如今看来,并不是这样?   “其实这个我知道的也不太多,只是有一次无意间偷听到的。似乎,跟……那位有关。”顾长宁指了指皇宫的方向。   “反正我就是告诉你,这以后两三个月你在国公府,一定要记住少听少说少做。因为在这府里啊,无处不是母亲的眼线,也就我的馨宁院没有。这还得多亏秋葵倒戈了,否则我的日子就难过喽!”顾长宁叹了口气,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   秦宁之忍不住失笑。   这个傻丫头,还真以为自己行事能瞒过陆氏?无非就是陆氏没有在她身上花费什么心思罢了。   陆氏要真花心思来对付你,不死也要脱层皮。   她那六年,深有体会。   不过按照长宁的说法,这国公府,还藏着很多她不知道的秘密呢!   她突然想起顾大少爷曾经跟她说过的一番话。   “你以为你父亲和母亲的死真的只是意外吗?秦宁之,你太愚蠢了,像我一样,都只是他们棋盘上的棋子,注定要被牺牲的弃子。”   如今再回过头来,父亲死亡的真相,或许真的要从晋国公府查起。   陆氏所住的松禄阁就在春澜院附近。   顾长宁为了不让陆氏怀疑特地绕了个圈子,到巳时三刻才携着秦宁之到达松禄阁。   “郡主您来了,夫人正在堂屋等您呢!”陆氏院子里的二等丫鬟白霜笑吟吟地上前给顾长宁请安,然而对于她身边的秦宁之却是连正眼都没有瞧一下。   秦宁之早已经习惯了白霜的目中无人,因此也没什么感觉。   这丫头自以为能讨得陆氏的欢心,就可以把谁都不放眼里。殊不知下人永远是下人,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将来必定要付出代价。   她又何必当那“教导”她的恶人?   倒是顾长宁心生不满,停下脚步,板着脸对白霜道:“你就看见我一个人吗?这么不知礼数,要传出去还以为是母亲不懂教导下人呢!”   白霜一怔。   郡主什么时候也管这些事了?她不是一向不问府中世事吗?上次孙家小姐来了,她也没请安,也没见郡主说什么。   今天的这个,看打扮也不像是什么大家闺秀啊!   白霜心里生出一丝不忿和委屈。   这时候里屋的门帘一挑,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看这情形,连忙上前打圆场道:“郡主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白霜惹您生气了?您快别生气了,这丫头就是这样,没什么眼力见儿。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她多计较了,奴婢在这儿代她给您陪个不是了。”   说着,看到了秦宁之,又笑容满面道:“这位想必就是要来给恒少爷治伤的秦四姑娘吧?瞧这通身的气派,难怪能跟咱们郡主成为朋友。”   她这一打岔,顾长宁想发作也不好发作了。   “你就会惯着你妹妹!”顾长宁没好气地撅了撅嘴。   秦宁之看着这丫鬟,也微笑地回了礼。只是她心里,却生出阵阵冷意。   白露,白霜的胞姐,陆氏的大丫鬟。   她八面玲珑、行事稳重,在待人接物各方面都能巧妙应对,面面俱到,在国公府很是有些威望。   陆氏最信任她,一些重要的事都会由她经手。   因此,白露手上沾染的鲜血,也是一般人想象不到的多。就连她妹妹白霜的死,追究起来,也跟她这个只会纵容的姐姐脱不了关系。   她当年也被白露伪善的外表骗过,觉得她比妹妹白霜要体贴善良,是陆氏这院子里难得可以亲近的人。   殊不知,这些都只是她或者是陆氏迷惑人的手段,因为这样的人才更容易获取信任,然后,在不知不觉中把你推向万丈深渊。   她从秦府带来的几个心腹,除了青芽和青瑶,几乎都是被白露间接害死的。   没想到,时隔一世,她又见到了白露。   还是跟从前一样呢,一样的“亲切善良”,让她这个第一次来到秦府,对谁都紧张害怕的小丫头感受到了一点温暖。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白露接下来,恐怕会一直跟她套近乎。   不过这于现在的她而言,是一件好事。   “郡主,秦四姑娘,夫人正在等你们呢,请随奴婢进去吧!”白露笑吟吟地给她们引路。   秦宁之和顾长宁进屋的时候,陆氏正端坐在堂屋正方的黑檀木雕花镂空座椅上喝茶。   她穿了一件绛紫色的绣祥云纹褙子,底下配一条鸦青色的马面裙,脖子上带着三串刻经文沉香佛珠,梳着牡丹髻,只简单插了一支玉搔头。   这原本是沉闷老气的装扮,可因为陆氏保养得当、气质出众,这装扮非但不显得老气,反倒让她看起来更端庄沉稳,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秦宁之下意识地就低下了头,不敢看她。   顾长宁则拉着她走上前给陆氏请安,“母亲,我是回府的时候正好撞见了长宁,我想着她不是要来给恒儿治伤嘛,所以就顺道跟她一起回来了,您别误会。”   她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秦宁之听着都不禁摇头。   顾长宁这智商也得亏了晋国公府的人都护着她,否则还真怕她不能安稳长这么大。   陆氏没有戳穿她,只简单叮嘱了她两句便对秦宁之道:“秦四姑娘,上次在护国寺咱们见过,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她说话的语气没有秦宁之一贯以来熟悉的高高在上的感觉,反倒有点哄小孩的味道,让秦宁之颇觉得讽刺。   “记得,您是国公夫人,小女给您请安了。”秦宁之也就装作不谙世事的小孩子给她行礼。   陆氏温柔地笑了笑,“快起来吧,你可是恒儿的救命恩人。只是上次在护国寺匆匆忙忙的,还没来得及替恒儿向你道谢,这一次却又要麻烦你了,令尊令堂不会介意吧?”   秦宁之听着,心中一惊。   看来敏感如陆氏已经猜到了她母亲不同意她来给恒哥儿治病的事。   她应该也早已经找人调查过她。   只是不知道,她都查到了些什么。   ------------ 第一百零二章 大事不妙   秦宁之心思千回百转,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夫人您多虑了,我父亲和母亲都为我能治病救人感到骄傲呢!”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小孩子为了面子撒谎骗人。   陆氏却完全没有介意,反倒因此对秦宁之放下了几分戒备。   再聪慧懂事,也毕竟是个孩子。   “这就好,你是个好孩子,我也很喜欢你,接下来几个月就要麻烦你多照看恒儿了,等事成之后,我必登门拜谢。”   陆氏这人讲究“礼尚往来”,直白点说就是她不愿意欠着人情,但凡是能用银子还清的人情,她就不会采用别的办法。   当然,如果你还有利用价值,或者身份高贵,那就另当别论了。   秦宁之心中冷笑一声。   看来陆氏还是从骨子里就瞧不上秦府。   不过不急,至少她有几个月的时候可以去寻找秦府的秘密。   陆氏又同她们说了几句话,便让她们出去了。   顾长宁带秦宁之一同去楚子恒养伤的院子。   她们刚进了院子,便听到里面传来了瓷器落地的声响,然后便是丫鬟的哀求声,“恒少爷,您不要这样,这是夫人特地请来为您治伤的太医,绝不会害您的!您要是一直不肯治伤,奴婢们没法跟夫人交代啊!”   丫鬟们的声音带着哭腔,一听就十分焦急。   顾长宁立马变了脸色,“不好,肯定是恒哥儿不肯让太医近身,咱们快进去看看,太医说了,恒哥儿这病不能有大动作,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秦宁之也变了脸色。   说好的等她来再治伤,怎么这太医就先动起手来了?   秦宁之赶紧跟着顾长宁进了屋子。   屋子里已经乱作一团。   底下摔得全是碎瓷片和洒翻的汤药,三个丫鬟纷纷跪在床前哭泣,太医也立在一旁擦着冷汗,显然不知所措。   楚子恒则蜷缩在床角瑟瑟发抖。   秦宁之一看就知道大事不妙。   她连忙跑上前去安抚楚子恒,“恒哥儿,是我,宁之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怎么回事?”顾长宁则冲上前质问那几个丫鬟。   丫鬟们苍白着脸,啜泣道:“恒少爷本来一直睡着,太医大人说要利用这个时间给恒少爷刺针放血。奴婢们是早就听二少爷吩咐过要等秦姑娘来了才能给恒少爷治伤。可是太医大人却不同意,说错过了最佳时辰奴婢们担待不起。还说若是怕恒少爷抗拒,可以给他服用汤药,这样恒少爷就会陷入昏睡,等他醒了,伤早就治好了。所以,所以奴婢们便听了太医大人的话给恒少爷熬药,谁知道,刚想给恒少爷服下,他便醒了,一看到奴婢正在给他喂药,当场便把药打翻了,然后,然后……”   接下来的情景便是她们现在看到的这样。   “你们太乱来了!”顾长宁气得一蹦三尺高,“恒哥儿本来就敏感怕生,你们在他生病的时候给他灌迷魂药!他能不害怕吗!你们,你们真是一群废物,恒哥儿若是有个什么好歹,你们谁都没好果子吃!”   太医擦着冷汗道:“老臣也是,也是想尽快帮恒少爷减轻痛苦。老臣也没料到……”   “那你为什么要自作主张?!你……”   “长宁,你安静一点,别再吓着恒哥儿了。”秦宁之出声阻止了顾长宁继续讨伐太医的不是。   事情已经发生了,重要的不是责怪谁,而是解决问题。   她吩咐几个丫鬟,“你们也别都跪在这儿哭了,于事无补。还是快把屋子收拾干净,然后再点几支凝神静气的安神香来。至于恒哥儿有我跟太医在,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诶,奴婢们晓得了。”几个丫鬟们如释重负,忙爬起身忙碌起来。   秦宁之感受到楚子恒在渐渐放下戒备,便哄劝道:“恒哥儿听话,你先躺下,姐姐帮你检查一下伤势。”   恒哥儿抬头看着她,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慌张无措。   秦宁之无声地叹气,只能微笑着鼓励他。   这孩子小时候也不知道遭了什么罪,居然对人的戒备心重到了这种程度,她想若不是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上次在护国寺,他怕是宁死也不会愿意让她碰一下的吧!   恒哥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确定安全后才慢慢地躺了下去。   “疼……”他哑着嗓子道。   秦宁之见他额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水,嘴唇都白了,就知道他必然疼得不轻。   也亏他能忍。   她连忙撕开了他的衣裳,见他的胸口居然已经鼓起来了,轻轻一碰,他便痛呼出声。   “怎么了?宁之,他没事吧?”顾长宁紧张地不敢上前去看。   太医连忙上前道:“你这个小姑娘懂什么?你可别乱动,治坏了小少爷,没人会替你担责任!”   秦宁之根本不理他,继续查看楚子恒的伤势。   因为方才剧烈的动作,他胸腔断掉的那根肋骨已经移位,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刺穿他的内脏,否则她便是神仙也回天乏力。   只能帮他刺针放血后再做手术让断骨归位了,只是不知道陆氏会不会同意她的提议?   因为手术必定是有风险的,连她都不能保证手术一定成功。   师父曾经说过,在治任何病之前,都要把最坏的结果告知病人的家属,如果家属不能承担,那么他们做大夫的也不能执意而为。   “这必须要开胸做手术,否则恒哥儿会死。”秦宁之站起身,看向顾长宁。   顾长宁吓得脸色惨白,“你说什么!”   太医闻言,立马吹胡子瞪眼道:“开胸?胡闹!太胡闹了!我就说你这小丫头怎么会靠谱,满嘴的胡言乱语!”   秦宁之看向他,淡淡道:“我想太医还是过来查看一下恒少爷的病情再来谈我靠不靠谱的事情。您害得他肋骨错位,本来只是简单放血休养就能了事的伤,您非要搞得要恒少爷承担生命风险。我想这事传到国公夫人耳中,谁不靠谱,不言而喻。”   太医的脸色也“刷”得一下惨白一片。   “肋,肋骨错位……”他往后退了两步,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完了,他完了   ------------ 第一百零三章 赶鸭子上架   陆氏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   “她说的是真的吗?”陆氏看向太医,从外表并不能看出她此时的情绪。   太医擦着额角的冷汗,替自己辩解道:“老臣,老臣也是为了小少爷着想,这位秦四姑娘迟迟未到,老臣就想着不能耽误治疗的时辰,哪知道小少爷如此敏感,老臣,老臣也是……”   “你别血口喷人!你这意思还是宁之害得了?!”顾长宁听着,顿时就炸毛了,“分明是你这个庸医瞧不起宁之,自大妄为!才会惹出这样的祸事!”   “行了,我知道了。”陆氏出声打断了顾长宁的话。   她看向太医,眼神冷厉狠毒,周身散发着的寒气让屋子里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来人,把太医带下去吧,他脑子糊涂了,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陆氏说着,挥挥手就让下人把太医带走。   太医深知自己性命堪忧,忙跪下来求饶:“国公夫人,国公夫人饶命啊!老臣是为了小少爷好,老臣一定会尽力想办法救小少爷的!”   陆氏却根本充耳不闻,看向太医时眼睛里的狠意,是恨不得将太医就地正法的。   秦宁之在心里小小的同情了太医一把。   虽然这个太医是自以为是了一些,但罪不至死。   只是得罪了陆氏,哪里还有的活?   只是不知陆氏会用什么办法让他死?说不定,这太医一家都会跟着遭殃。   “秦姑娘,你方才提到的开胸手术有什么风险?”陆氏又看向秦宁之,眼神已经变得温和。   毕竟此刻秦宁之还算是楚子恒的救命恩人。   可她若是没办法治好楚子恒,怕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太医的下场,多少让她有一些唇亡齿寒的伤感。   不过要跟皇家的人打交道,有些冒险是不可避免的。   “恐怕会有生命危险。”秦宁之没有隐瞒,老实答道。   “什么?”陆氏眼神立刻就变了,看起来是真的慌了。   秦宁之点点头。   “那你有几成的把握?”陆氏又立即追问道。   她倒不是真的相信秦宁之有这样的本事,只是此时此刻,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秦宁之也清楚她的心理,老实答道:“大约七成。”   “不行,不行。”陆氏摇着头,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威严,她道:“我不能冒这个险。”   秦宁之更加确定了楚子恒在陆氏心中的分量。   毕竟她从未见过陆氏如此慌张害怕的模样。   看来,她更要把楚子恒治好。   “夫人,可您若是不冒险,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楚少爷一样会有生命危险。”秦宁之看向陆氏,跟她分析利弊。   陆氏看向她,眼神又冷又厉,好像要看穿她。   秦宁之任由她看着。   “再去宫里请太医来,多请几个,我就不信这么多太医还不如一个小丫头有本事!”陆氏收回眼神,挥手下了命令。   她还是不敢相信秦宁之。   顾长宁插嘴道:“母亲,方才被带下去的那位文太医可是宫里头数一数二的太医,他都那副德行,其他人都好到哪里去?依我看不如叫将军府的人来,问问他们的意见,恒哥儿毕竟是将军府的人……”   “你给我闭嘴!”陆氏狠狠瞪着顾长宁,“将军府?将军府的那些人恨不得恒哥儿越早死越好,省得跟他们争家产,你去问他们的意见?你什么时候说话能带着脑子?!”   顾长宁委屈地撇撇嘴,嘀咕道:“那谁让您不相信长宁的,方才要不是她及时安抚住恒哥儿,恒哥儿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   对于这一点陆氏不否认,确实是秦宁之及时做出处理,才避免了酿成更大的祸。   可她哪里放心就把恒哥儿的命交到她手上?   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宫里的人倒是给面子,听说晋国公府有人病危,拨了五个太医下来,且很快就到了。   太医们第一时间赶去查看楚子恒的伤势。   秦宁之作为安抚楚子恒的“吉祥物”也跟着去了。   顾长宁则被陆氏以“只会惹祸”为由强制送回了寝居。   几个太医看完,立刻摇头叹息,对陆氏道:“国公夫人,这胸前的断骨已经错位了,难治啊!”   陆氏连忙道:“有人说做开胸手术可以进行治疗,靠谱吗?”   “开胸手术?”几个太医面面相觑,为首的那个道:“理论上来说,确实可行。不过,这肯定要承担很大的风险,况且就算成功了,手术后处理不得当,还是会引起感染,导致病情加重。”   “老臣们不敢冒这个险啊!”太医们擦着额头的汗,谁也不愿意当这个冤大头。   晋国公府的一个小少爷毕竟不是宫中贵人,他们说自己无力医治最多扣他们几个月的俸禄,若是治坏了或治死了,那轻则丢了官职,重则丢了性命。   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国公夫人,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陆氏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可她也知道自己根本无能为力。   八皇子病了那么久都没有好,宫里的太医也没有谁因此受到牵连。她的恒儿又何德何能要这些太医负责呢?就算她逼迫他们来治,也保不齐他们会心生恨意暗中使坏。   陆氏权衡片刻,只能道:“还请诸位开一些药,尽量缓解我孙儿的痛苦。”   太医们闻言,皆松了一口气。   “至于开胸手术,诸位能否在手术时帮忙打个下手?”陆氏接下来的话却让太医们又瞬间懵了。   “国公夫人已经找到做手术之人了?”太医们又面面相觑。   难道,金陵城那位神医被晋国公夫人找到了?   这么说的话,八皇子有救了?   如果真能把神医带回宫的话,他们五个人是不是也算有一份功劳?   几个太医在胡思乱想着,陆氏已经把秦宁之拉了过来,“就是她,锦衣卫副指挥使秦寅的嫡长女。”   太医们看向被推倒眼前的秦宁之,一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小姑娘,瞬间惊掉了下巴。   这,这是在开玩笑吧?   ------------ 第一百零四章 僵持   “国,国公夫人……”太医们觉得难以置信。   国公夫人这是病急乱投医,还是拿一个小丫头来侮辱他们呢?   陆氏微微一笑,“开胸手术这个提议便是这位秦姑娘提出来的,别看她年纪小,却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呢!”   秦宁之听着陆氏给自己戴的高帽,心里面对陆氏的歹毒又有了新的认知。   陆氏这是要把父亲也一起拖下水。   若她治不好楚子恒,父亲也一定会跟着倒大霉。   没想到陆氏对待救命恩人也能如此狠绝,看来,她以后要更注意才是。   秦宁之这边发生的事情,顾长宁一点都打听不到。   她怕陆氏会刁难秦宁之,又怕秦宁之会惹出什么祸,急出了一脑门的汗。   “郡主,您别着急呀,总会有办法的。”秋葵在一旁安慰她。   顾长宁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她知道母亲的人肯定在院子外看着她,她想偷溜出去是没辙了。   她听到秋葵的安慰,突然灵光一闪,忙拉过秋葵的手道:“我有办法了!秋葵,你出门去西街的太白楼找文二,找到他就让他带你去找二哥,就说,就说秦四姑娘有麻烦,让他速速回府!”   秋葵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秦姑娘有麻烦,关二爷什么事呀?还不如说是您有麻烦呢!”   “你不懂。”顾长宁摆摆手,“宁之是外人,是二哥专门请来为恒哥儿治病的大夫,她有麻烦了,二哥当然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再说我经常闯祸,二哥听了肯定不会放在心上,所以你快去快去,再不去就晚了!”   秋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行,现在夫人的精力都在恒少爷那边,应该也不会料到咱们会出府找帮手的。”   果不其然,秋葵只说郡主要吃五香斋的桂花糕,守门的婆子便放了行。   秋葵一路顺利地出了府,按照顾长宁给的指示很快抵达了太白楼的甲字三号包厢。   文二,也就是顾景元的贴身小厮看到秋葵很是惊讶,“秋葵姑娘,你怎么来了?”   秋葵把顾长宁交代她的话一字不差地告诉了文二,又道:“时间紧迫,快带我去见二爷吧!”   文二显得很为难,“二爷现在有要紧的事办,恐怕不方便。”   秋葵立刻道:“你去通知一下也耽误不了二爷多少时间,若是二爷觉得不重要自然会打发我回府,那若是二爷觉得很重要呢?那位秦四姑娘可是二爷请来为恒少爷治病的人,若秦四姑娘治坏了恒少爷,夫人不追究,将军府的人指不定要怎么利用这件事找咱们二爷的麻烦呢!你也知道的,将军府新立的那小世子,可不服气咱们二爷好久了!”   文二一听,也觉得很有道理,笑着对秋葵道:“秋葵姑娘,你就跟在郡主身边当个贴身丫鬟真是可惜了。”   秋葵白了他一眼,“你快别打趣我了,郡主那边都急得跟什么似的,快去通知二爷吧!”   文二点头,“那秋葵姑娘就在这边坐着,我去通知二爷。”说着,搓了搓手,“你知道的,二爷办事一向谨慎,还请见谅。”   秋葵对这事倒没什么意见,只道:“行,我明白,你快去吧!”   顾景元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打算和太子出门。   闻言,不禁愣了下,随后才问道:“秋葵还有说什么吗?”   文二摇摇头,“不曾,只说情况紧急,要爷您尽快赶回去。”   顾景元看向太子,“太子殿下,钟勇的事还请您先行去调查一下,顾某要回府处理一些事。”   他看上去很平静,平静到太子觉得那根本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可是太子太清楚顾景元的性子,若那件事不是很重要,顾景元是断不会放下手中之事的。   “是昨天那位秦四姑娘?”他挑挑眉,语气有些轻佻,“她大约是看在你的份上才肯去晋国公府替楚子恒治伤,你确实要对人家负责。”   顾景元面不改色心不跳,“太子殿下谬赞了。”   太子一贯讨厌他这幅波澜不惊的样子,却也奈何不得他,只瞥了他一眼道:“希望你分得清轻重缓急,早去早回吧!”   顾景元点点头,带着文二先行离开,却在走在门口时顿了顿,出声道:“太子殿下,顾某有一句忠告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我姑且一听。”   “太子殿下若要利用一个小女子来完成您的宏图大业难免会落人口舌,况且,事情可能并不会朝着您的预期发展。”顾景元说完,也不管太子的反应,没作任何停顿,离开了屋子。   太子站着原地,看着顾景元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睛。   太聪明的人,若不能成为朋友,会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   顾景元,希望你我的合作不会仅此为止。   顾景元赶回晋国公府的时候,秦宁之已经被陆氏驾着要给楚子恒做手术了。   然而陆氏并不能完全信任她,一边看着她做准备工作,一边让太医们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秦宁之的这些治疗手法都是跟着师父学来的,可能流派不同,治疗手法也就会有细微的差别。所以每当她做出的动作不符合太医预期的动作时,就会被大喊着让她暂停,几次之后,秦宁之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动作。   “大人们,你们这样我根本没有办法进行下去,现在只是简单的刺针放血,缓解小少爷的痛苦,这个我相信你们都会做,要不还是你们亲自来吧!”   秦宁之罢工了,太医们也有些慌了。   倒不是说他们不会刺针放血,而是一旦经手,楚子恒是好是坏,他们都得负责。   方才国公夫人问他们谁肯留下来帮衬这小丫头,没有谁愿意站出来,后来没办法才五个人一起上的。现在刺针放血这种事,五个人一起做也说不过去呀!   陆氏也不接受这样的提议。   简单的刺针放血正好可以试一试这丫头的本事。   毕竟要拿她心爱外孙的命做赌注,她还是没有足够的魄力。   双方有些僵持着。   秦宁之下了定论,“要不各位就先出去吧,太多人打扰是会造成手术失败的重大因素,我想国公夫人也不想看到这种结果。”   太医们喜闻乐见,这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不行。”陆氏却是怎么也不肯答应。   秦宁之看着陆氏强硬的态度,其实非常想一走了之,然而她不能这样做也不会这样做。   就在双方僵持间,外头却有小丫鬟禀告道:“夫人,二少爷来了!”   “景儿!”陆氏喜出望外,就跟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了河面上的浮木,好像一瞬间有了依靠。   “快让二少爷进屋!”   秦宁之手里拿着的银针却一下子刺破了她的手指。   她今早刚被顾景元搅动了心神,现在对他突如其来的到访有些不知所措。   ------------ 第一百零五章 心跳加速   顾景元进了屋子,一眼就看到了围在楚子恒床边的一干人等,其中秦宁之被五个太医和陆氏紧紧包围住,正手握着银针呆愣愣地看着他。   他不禁莞尔,迈步朝她走了过去。   秦宁之的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她连忙低下头,借此掩饰自己的慌乱。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自己很快就要暴露在他面前的错觉。   顾景元走到几个人面前。   “景儿,你怎么回来了?”起初的激动过后,陆氏已经冷静下来,想到顾景元今天应该是跟太子有约,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了?   顾景元没有回答,而是转移话题道:“恒儿怎么了?”   陆氏一听,果然没有再追问,忙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最后道:“现在也只是将希望寄托在宁之身上了。”   她刻意说了宁之二字,来表达对秦宁之的信任和亲近。   秦宁之心里却清楚陆氏只不过是做戏,做给五个太医看的戏。   她也冷静了下来,淡淡道:“只是做手术的时候需要相对安静的空间,现在这么多人在,如果影响到大夫和病人,会增加手术的难度和失败率。”   陆氏赶忙道:“那也还是留两个太医下来帮衬你比较好。”   五个太医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秦宁之婉言道:“国公夫人,其实不用了,我一个人反倒自在些,多两个人在这儿,未必能帮得上忙。”   她看得出来这几个太医并不愿意留下来,若是陆氏坚持,那么势必就被这几个太医们在心里记上一笔。   太医们是皇帝派来的,届时圣上问起,会说出什么话就不言而喻了,毕竟像这种贪生怕死之辈,也必是睚眦必报之人。   陆氏想挖坑给她跳,她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怎么能行?”陆氏显然不放心她,刚想指定两个太医留下来,顾景元就出声制止道:“母亲,秦姑娘是大夫,她既然这么说自然就有她的道理。您最终选择由她来医治恒儿,就应该要相信她。”   陆氏皱了皱眉,显然没料到顾景元会来下自己的脸子。   “宁之毕竟是个才十二岁的孩子……”她道。   “不如这样吧,我留下来。”顾景元看向陆氏,“恒儿医治的时间也耽误不得,暂且就这样定下来吧!”   陆氏一愣。   秦宁之也猛地抬头朝他看过去。   他留下来?   顾景元说他要留下来看她给楚子恒医治?   开什么玩笑?!   “诸位太医就请在门外等待,若是有什么需要,顾某再请你们进来。”   顾景元的到来,迅速就解决了方才僵持住的问题。   这下,陆氏满意,太医们也满意,楚子恒也能及时得到救治。   唯一不满意的,就只有秦宁之了。   不过谁会在乎她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丫头的感受呢?   顾景元哪怕背对着秦宁之也能感受到秦宁之强烈的怨念。   他转过身,朝秦宁之微微一笑,“若是秦姑娘不方便,顾某可以回避。”   秦宁之又有些惊讶。   他难道不是代替陆氏来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的吗?   不过仔细一想,又明白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顾景元和陆氏并不是一类人。   陆氏疑心病重,且心狠手辣,她可以一边利用着你替她做事,一边用你的至亲来威胁你。   顾景元却一直秉持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态度。   所以,他确实是相信她的?相信她可以救楚子恒?   秦宁之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感觉。   她朝顾景元摇摇头,“不用了,不过若是顾少爷方便的话,可以过来帮我递一些东西。”   顾景元弯唇,轻轻点点了头。   秦宁之说完这句话,觉得自己的脸庞有些发烧,她连忙掉转身,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去专注楚子恒的伤情。   “他这儿有个鼓包,一般的大夫会以为是血脓包,就会建议刺针放血,不过这是错的。我在一本《行医手札》上看过这种伤症,其实他这儿的鼓包是受伤后气体进入胸膜腔造成的积气甚至是积液状态,所以这时候需要的是将他胸口的这些气体或液体抽取出来。”秦宁之手上一边迅速动作,一边开口解释,以此来缓解自己的紧张。   这招果然有效,一番话下来,她的心绪就渐渐平复,哪怕感受到顾景元已经来到她身边,脑中所想的也只有救人一事。   顾景元看着她手脚麻利地做着这些事,完全不像一个只是读过几本医书的小姑娘。况且她嘴里说出的那些医术名词,在他从小到大看过的医书里并不曾出现过。   所以,她必然曾经师承一位高人,且有至少五年的行医经验。   五年前,她才只有七岁,尚未及笄。   顾景元实在想象不出一个小女娃一本正经着治病救人的模样。   “这些话你不曾在我母亲和太医面前说过,是吗?”顾景元放下了自己的猜测,淡淡询问道。   秦宁之手上动作不停,嘴里也回答道:“因为没有必要,说出来没有人会信我,反而徒增口舌之争。不过我瞒着的效果也不大,那些太医看到我并不是在刺针放血,一个个吓得就好像马上要掉脑袋一样来阻止我。”   她最后微微抱怨的语气让顾景元不禁莞尔,“所以你们一直僵持着?”   若是他没有及时赶回来,也不知道这位秦四姑娘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是直接走人?还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对啊,好在顾少爷您及时赶到,否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秦宁之的话将他拉回了现实。   顾景元惊吓地发现他居然在想象一件没有发生的事情,还是和一个女孩子有关。   “想象”――这曾经在他看来是极为无聊又浪费时间的一件事。   他只会把所有的事都付诸实践,脑子里想的也全是实现一件事所必经的过程。   “顾少爷,您能否把那边红木小几上的纱布递给我一下。”秦宁之又一次开口。   顾景元敛下心神,将红木小几上的纱布递了过去。   秦宁之伸手接过,却不小心擦到了顾景元的手指。   顾景元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秦宁之手上还留有手术时的血,不小心蹭到他手上,一抹红就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对,对不起……”秦宁之突然头皮发麻,心脏也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顾景元却伸手轻轻摩挲掉了那抹红,朝她微微一笑,“不碍事。”   ------------ 第一百零六章 又是一个圈套   秦宁之的心跳得更快了。   她发现她还是没用,无论给自己做多少次的心理建设,顾景元只要对她好一点,她所筑起的心墙就会瞬间坍塌。   大概面对深爱过的人,注定会溃不成军。   秦宁之一遍遍回想,回想曾经在这个地方,这座国公府她所遭受的委屈和侮辱,以及那时候顾景元的冷眼旁观,她的心也就渐渐冷却了下来。   没关系,墙倒了,再筑就是。   可过去发生的事,是不可能抹灭的。   “顾少爷,我马上要进行开胸手术了,还请您暂且回避一下。”   秦宁之突然变得客气疏离的语气让顾景元觉得奇怪,不过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秦宁之的医术是否真如他猜测的那样?   如果是的话,一些事就会变得棘手……   秦宁之正在晋国公府卖力救着人,陈氏在秦府也没有闲着。   她带上了一颗上好的人参来探望“生病”的方氏。   方氏看到她,就想到了秦宁之跟她说过的那些话,心里有些不痛快,但面上还是敷衍着笑笑,“大嫂怎么来了?”   “这不是听说你病了,我之前一直忙着别的事,一直没来看你,现在好不容易得了空就赶忙过来了。方才看你在前厅脸色好了许多,怎么?不碍事了吧?我这儿带了上好了人参来,最适合温补了。”   陈氏也跟她笑着,好像之前的一些事都没有发生,她们还像过去一样好。   方氏看不出她脸上的破绽,却牢记着秦宁之的话,只能推辞道:“大嫂,不用了,我快好全了。”   “胡说,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可不能大意,得好好补补。”陈氏不容分说地将人参塞给了方氏。   方氏无奈,只能让丫鬟将人参收了起来。   不过她肯定是不敢服用的,一会儿等宁之回来验一验这人参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方氏正这么想着,陈氏突然拉过她的手,“墨心,我知道前些日子我们有些误会,所以闹得不太愉快,但我不是有意的。你也是做母亲的,知道为人母的最希望的就是儿女健康长大、出人头地。我就这么三个女儿,佩儿你是知道情况的,我只好把希望寄托在静儿和玉儿身上,谁知道她们两个接连出了事,我这心里能不着急吗?我一着急,这不就……”   陈氏摆出一副很歉疚的模样,“这阵子我确实是迁怒宁之了,但却并不是我的本意,宁之辛辛苦苦替佩儿治病,这方才我去看佩儿,她已经大好了,能够跟我说上完整的两句话了,这是我以前怎么想也想不到的。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宁之,又怎么会针对她。”   方氏也不由激动起来,“佩儿大好了?”   毕竟秦佩之也是方氏看着长大了,当年出了那种事她也很惋惜,如今大好了,还是被她的女儿给治好的,她能不激动吗?   不管宁之是误打误撞还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终究是被她治好了自己的姐妹,这传出去名声大好!   方氏又想到今早书闲郡主说的那一番话,整个人的喜悦之情藏都藏不住。   陈氏见状,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哽咽道:“是啊!我们佩儿已经大好了,若是不出意外,很快她就能恢复了。”   方氏赶紧道:“阿弥陀佛,大嫂你还不赶快去护国寺还愿,菩萨才能保证佩儿顺遂平安。”   陈氏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擦擦眼泪,道:“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跟你商量这个。”   方氏一怔。   商量哪个?   “墨心你看,佩儿是宁之给治好的,而宁之这医术又是无师自通,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的,所以啊,我觉得这还愿的事还是要带上宁之,方才能显出我们的诚意。”陈氏解释道。   方氏一听,也对。   不过她倒不是担心秦佩之还愿的事,而是担心秦宁之这一手医术的来历。   从宁之落水醒来后,她整个人就变得和以往不一样了,虽然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但她这个当娘的还是能敏锐地察觉出不同。再加上她突然无师自通的医术,哪怕她已经解释过是看的医书,可是她却总觉得不对劲。   还是去护国寺拜一拜吧,求个心安。   “那好,大嫂你定个日子,等宁之回来了我跟她说一声。”方氏已经做了决定。   陈氏嘴角微翘。   对付方墨心太容易了,她轻易就能被人拿捏住七寸。要不是秦宁之的突然转变,二房早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不过不着急,一个毛还没长齐的臭丫头,她有的是招数对付她。   至于佩儿已经被治好了七七八八,接下来调养的事就是普通的大夫也能办到,哪用的着她一个只读过几本医书的臭丫头啊!   “墨心你能答应我实在是太好了。”陈氏抓着方氏的手,显得又是激动又是无措,“不过,不过宁之要是知道了是替佩儿还愿,她一定不会去,你知道的,她看我这个大伯母不顺眼……”   “大嫂你快别这么说,我都明白!”方氏还从来没有看到过陈氏这幅不知所措的模样,一时心软,道:“我知道你的苦衷,我也知道你为秦府这么多年来所做的事。这样吧,等到母亲消了气,我就劝母亲把管家权还给你。”   陈氏的所作所为、争权夺利说到底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女,大哥一直考不上功名,能让大嫂有安全感的也只有这份管家权了。   虽然宁之一直叮嘱过她不要妇人之仁,但毕竟是一家人,她有秦寅这个庇护,也不是争强好胜的性子,何必为了点小事闹得家宅不宁呢?   方氏不知道的是,她处处替大房考虑,替陈氏忧心,陈氏却恨不得置二房于死地。   秦宁之也不知道是,她当初怕母亲不能接受李公子一事的真相而选择隐瞒她,是她重生以来犯下的最大的一个错。   当然,这些都只是后话,现在的秦宁之还一无所知,还在晋国公府尽心尽力地替楚子恒治着伤。   ------------ 第一百零七章 惊艳众人   天色渐渐黑了。   陆氏及太医们在屋外焦急地等待着。   时不时有丫鬟端了清水进去,端出来的却是一盆盆血水。   那血水的颜色浓得让陆氏的眼前一阵阵发晕。   “你们进去看一看,怎么到现在还没好?”等的时间长了,陆氏的耐心耗尽,逼着太医们进屋查看情况。   太医们一脸为难的样子,“方才二公子说,没有他的同意,不能擅自进屋,否则会影响秦姑娘的治疗。”   他们可不想承担责任。   照目前的情况看来,楚少爷肯定是保不住命了。   都这么长时间了,血水一盆盆端出来,哪怕是个大人也扛不住,更何况一个才五岁的孩子。   那位秦四姑娘一看就不靠谱。   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就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可以治病救人,还敢放言做什么开胸手术!   要知道整个太医院都没几个人敢这么做。   这要是治不好就是谋杀!   一个小丫头片子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一看就是个骗子!   可怜国公夫人病急乱投医才让这小丫头钻了空子。   不过这小丫头恐怕不知道晋国公府可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国公夫人也不是那般没见识好忽悠的后宅妇人。   治不好楚少爷,她可要惨了!   方才听国公夫人说,她的父亲还是锦衣卫副指挥使,那可是吕大人身边的红人,前途无量着呢!   这下好了,国公夫人肯定要把这笔账记在这秦寅身上。   好端端的前途就要被不识好歹的女儿给毁了!   太医们在替秦寅可惜着。   这个时候,一直紧闭的屋门突然开了。   顾景元出现在门外。   “景儿!”陆氏紧张地看向他,“怎么样了?”   太医们露出一副痛心的表情,“二公子,节……”   “没事了。”顾景元出声打断了太医们的话,对陆氏道:“母亲,恒儿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真的?”陆氏欣喜若狂,又有些不敢相信。   太医们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什么?那小丫头片子竟然真的治好了楚子恒?!   这,这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秦宁之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走了出来。   她的额上全是汗水,乌黑的秀发有几分凌乱地贴在额前,后背也已经被汗水浸透,看上去很是有几分狼狈。   不过她的姿态却很从容。   只见她不紧不慢地走到陆氏面前,给她行了礼,缓缓道:“国公夫人,小少爷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一会儿我再开一副药方,等他醒来后给他服一碗药,明日我再来府上查看他的情况。”   陆氏还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看着她久久不能言语。   顾景元及时问道:“母亲,您现在可要进去看一看恒儿?”   陆氏才算反应过来,忙道:“我这就进去。”说完,又吩咐几个太医,“还请几位太医也一同进去查看一下我孙儿的情况。”   几个太医连连点头。   他们也迫不及待想知道秦宁之到底是怎么治好楚子恒的。   明明他们几个资深太医都没有办法,一个小丫头真有那么大的本事?   几个太医随陆氏进了屋子。   他们都忙着去看楚子恒,倒让秦宁之这个救命恩人显得有些多余。   一阵冷风突然吹起。   秦宁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缩了缩自己的身子,也不知是身体冷还是心冷。   “秦姑娘,你先下去换一身衣裳吧,天冷,当心风寒。”顾景元走到她面前,淡淡说道。   秦宁之觉得刚刚还刺骨的寒风突然就消失了。   她抬眸看向顾景元,不能确定他是不是有意在替她遮挡寒风。   不过不管是不是,她都不能自作多情。   顾景元本就是一个心思细腻办事妥帖的人,他做任何一件事都是有迹可循的。   大概是因为她又一次救了楚子恒,多多少少有了点价值吧!   “好。”秦宁之敛下思绪,轻轻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样,都不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顾景元让丫鬟带她去换衣裳。   一件蜜合色的绣花折枝海棠褙子,一条玉色挑线长裙,看样式不是丫鬟穿的,也不像是顾长宁的穿衣风格。   倒有些像师父的风格。   她这么想着,正替她整理衣裳的小丫鬟已经开口道:“秦四姑娘,这套衣裳是新的呢,我们二少爷特地吩咐拿一套新的给您穿,这原本是给大少奶奶新裁制的冬衣。”   秦宁之略有些惊讶,“那我穿了是不是不太好?”   小丫鬟捂着嘴偷笑,“秦姑娘不要担心,我们二少爷跟大少爷还有大少奶奶的关系很好,再说您是为了救恒少爷,大少奶奶不会有意见的。”   秦宁之听得眉头皱了皱。   顾景元和顾景睿的关系很好?   在她的印象中,顾景元提起顾景睿和师父时,除了有淡淡的可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况且,依着顾景元的性子,真要对一个人好,是不可能对对方不闻不问的。   可事实后,顾景元也像这府中其他人一样,将他的大哥遗忘在了一间暗无天日的屋子里。   难道这里面又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吗?   秦宁之没有让自己深想,真相是什么,她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换好了衣裳,秦宁之又随丫鬟去往安置楚子恒的院子。   那里还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她。   陆氏和几个太医都还在。   太医们已经查看过楚子恒的情况。   他确实是被治好了,胸前的伤口都被缝合得异常漂亮。   这一看就出自经验丰富的大夫。   若不是他们亲眼所见,无论如何他们也不会相信完成这一切的会是一个才十几岁的孩子!   这小丫头到底是哪里学来的本事?   还是说,这一次全是她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太医们窃窃私语着,宁愿相信这一切都只是巧合,也不敢相信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有着比他们还强的医术。   “国公夫人,那位秦四姑娘您是从哪里请来的?”他们决定问一问陆氏。   人是国公夫人请来的,她应该会知道的多一些。   如果那位秦四姑娘有真本事,也不应该埋没在深宅内院里。   ------------ 第一百零八章 各打算盘   陆氏此时也满是震惊。   她会答应让秦宁之单独治病确实也是赶鸭子上架实在没有办法了。   整个手术过程她的手都是抖的。   她希望秦宁之能够治好楚子恒,但潜意识里还是不太相信。   所以现在秦宁之真的治好了楚子恒,她反倒觉得很意外。   当然,意外之后便是欣喜,欣喜过后则剩下深深的怀疑。   如果秦家的四姑娘真的有如此高超的医术,为什么秦府一直隐瞒着这件事?   据说八皇子的疯病越来越严重了,秦寅身为吕明的心腹,吕明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他怎么会不拿女儿去邀功?   还是说,秦寅或者吕明身有二心?   陆氏的心思在这一瞬间千回百转。   这时候,秦宁之正好在丫鬟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陆氏看着慢慢走近的这个娇嫩少女,缓缓道:“诸位太医有什么问题不如问当事人更妥帖可靠。”   她也很想知道秦宁之到底哪来的本事,借太医之口问出来再适合不过。   几位太医实在是迫不及待想知道这一切,所以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被陆氏当枪使了。   秦宁之则是早知道会有此一问,于是还是用老话回答这些人,“不过是恰好看过几本医书,里面有如何治疗这种伤病的办法,我也只是照着医书治疗的。”   “什么医书?秦姑娘现在可还有这本医书?”太医们听闻此言虽然不全信,但更想知道这本医书是不是真的存在。   如果他们能得到这本医书的话,是不是就能拥有比金陵城那位神医更厉害的医术了?   到时候升官发财都不在话下啊!   几个太医做着美梦,秦宁之却直接给他们浇了一盆冷水,“我也只是在一家藏书店看到了,后来再想去找那本书已经没有了,或许被别人买走了吧!”   太医们颇有些失望。   陆氏在一旁却听出这是秦宁之的推诿之词。   这个姑娘,绝对不简单。   或许,她应该给她更大的舞台去发挥。   “不早了,景儿,你安排人送秦姑娘回府吧!”陆氏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她决定把秦宁之送回府后再跟顾景元细细商讨。   陆氏又对秦宁之表达了谢意,最后将自己身上的一块翠玉压裙解下来送给了秦宁之,道:“这是国公府的一点小心意,之后一两个月还要劳烦秦姑娘多照看恒儿了。”   秦宁之没有推脱,大方地收下了。   她知道陆氏这么做只是不想将来用人情还她,所以她应该知趣。   陆氏对秦宁之的态度感到满意。   几个太医见状,也不能多问什么。   不过他们确实还有很多问题要问秦宁之,所以等秦宁之离开后,陆氏突然的一句话瞬间打动了他们的心。   “八皇子在病中迟迟未好,皇上虽然不曾怪罪太医院,但我知道诸位太医都承受着很大的压力。这位秦四姑娘看起来很懂一些偏门左道的医术,或者她能够有能力治好八皇子。诸位太医不妨将这件事上奏给皇上,让皇上试一试,若是没有成功对诸位也没有什么损害,可一旦成功了,诸位应该知道会得到什么好处。”   秦宁之固然是治好了八皇子的人,可她不过是一介女流,还是个小姑娘,再怎么受赏识也弄不出什么名堂,至多能嫁给好人家罢了。   可几位举荐她的太医,才能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   这个道理太医们当然懂,所以陆氏此言一出,他们都恨不得立刻冲回宫里跟皇上禀告这件事。   再说秦宁之这边。   顾景元将她送到了院门口。   秦宁之停下脚步,对他道:“顾公子请回吧,有丫鬟带路就可以了。”   顾景元点点头,道:“恩,明天见。”   秦宁之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顾景元扬唇一笑,“顾某以为经过方才的事已经和秦姑娘成为朋友了。”   秦宁之的脸颊犹如火烧。   方才的事……   是在说她请他帮忙打下手的事吗?   上一世他们毕竟做了六年的夫妻,虽然感情并不好,但是她对顾景元的一些习惯还是了如指掌的,所以请他帮忙的时候也就不自觉地顺着他的习惯来了。   她姑且只能将此称之为“恶习”。   顾景元却把这当成了“投缘”。   哪里是投缘,分明是孽缘。   秦宁之垂下眸,淡淡道:“顾公子说笑了,小女不敢高攀。”   顾景元已经习惯了她这番夹枪带棒的说话方式,虽然还是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过她,但总有机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弄清楚,包括她从哪里学会的医术。   顾景元没有反驳秦宁之说的话,只吩咐身边的丫鬟将秦宁之平安送回去,就转身回了院子。   他一走,秦宁之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天色已经暗了,夜晚的冷风袭来,秦宁之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她裹紧了身上的衣裳,对丫鬟道:“走吧!”   此地不宜久留,如果不是为了查出一些真相,她真是一辈子都不想再踏入这个地方。   秦宁之回到秦府后,第一时间就被秦老太太叫了过去。   “怎么去了这么久?事情怎么说的?”秦老太太在府内等了一天,好不容易等到秦宁之回来了,连晚膳都没顾得上吃,忙迫不及待地问道。   秦宁之不打算隐瞒秦老太太,便把实情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她。   秦老太太听言出了一身的冷汗,直到再三确定楚子恒脱离了危险之后才放下心来,可饶是这样也还是后怕。   “太医都治不好的伤你也敢插手,我看你是真的不要命了!”   然而担心归担心,现在的结果是好的,秦老太太就又有了另一番打算。   “这么说,你接下来一阵子每日都要去国公府,而且明面上是去当郡主的陪读?”   秦宁之点点头,“目前是这样的。祖母,您也别太担心了,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况且上元节那天的事还没有解决,我想如果我能得到国公府的庇佑和帮助,在皇家那边就不会太难交代。”   秦老太太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四丫头救活了国公夫人的外孙,国公府必然承了秦府的人情。   自古人情债最难还。   “既然如此,我跟你母亲还有大伯母总要按照礼数登门拜访才对。”   ------------ 第一百零九章 摸不着的往事   月上梢头,夜色又晚了几分。   晋国公府内的一间小院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陆氏安排好照顾楚子恒的丫鬟们的工作,一脸疲惫地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顾景元迈步走进了屋子。   “母亲。”   “人送回去了?”陆氏闭着眼睛,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顾景元颔首,“让春桃送秦四姑娘回去了。”   陆氏点点头,再睁开眼睛时,疲惫已经消失不见,眸中只余犀利的光。   她招呼顾景元到他对面坐下,淡淡道:“你方才是亲眼看到那丫头治好了恒儿对吗?你见多识广,你觉得这丫头的医术是什么水平?”   顾景元沉吟片刻,道:“虽说秦四姑娘会一些偏门左道的医术,但要论水平,怕是并不在几位太医之上。”   “母亲是否想让秦四姑娘去给八皇子治病?”顾景元又问道。   陆氏道:“无论如何都有好处的事何乐而不为呢?她真治好了八皇子,就让太子跟德妃继续斗,太子分身乏术,很多事就无法顾及。若是她没治好八皇子,秦寅就要跟着遭殃,你知道秦寅是谁的人,秦寅一出事,咱们就可以借此机会顺藤摸瓜,掀掉吕明的老底。”   顾景元摇摇头,并不怎么赞同,“若吕明真有那么容易被查,也就不需要太子想方设法的布局了。”   他道:“况且,谁也不能保证这秦宁之是不是诱饵,一切还是得谨慎行事。”   顾景元的意思,陆氏明白。   这个秦宁之恐怕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她接近长宁,几次三番救恒儿的性命,从而拉近和晋国公府的关系,不知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在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之前就贸贸然将她引荐到皇上面前,就相当于给自己制造了一个麻烦。   不过有的时候,要想钓到大鱼,就势必要涉险。   百姓之间不是还流传着一句话么,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再说,今天这样的事,就算她不去提醒那些太医,他们缓过神来,一样会为了邀功将此事上奏给皇上。   到时候他们反倒被动了。   皇上如此多疑,难保不会心生嫌隙。   现在的局势,晋国公府必须要“忠心耿耿”。   “所以,你要盯住这丫头,她再聪明也不过是跟你妹妹一般大的孩子,母亲相信你能通过她,得到更多的信息。”   这是要他去算计一个小姑娘了。   顾景元轻叹了一口气。   这样他跟太子倒是更“志同道合”了。   顾景元没有反驳,却也没有答应下来,而是跟陆氏说起了让大少奶奶杨氏教顾长宁和秦宁之读书的事。   “您一直担心长宁在外边惹祸,也担心大嫂总有一天会耐不住寂寞,这样一来,倒解决了您两桩心头大事。”   陆氏微微皱了皱眉头,倒不是不同意,只是道:“我只怕杨氏会借此打探消息。”   “长宁没什么心眼,大嫂是个聪慧的,绝不会把希望寄托在长宁身上,至于秦四姑娘,那就更不可能了。”   陆氏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虽说她不太想长宁往春澜院跑,但长宁什么都不知道,她防得太过,是不是反倒会引人怀疑?   她对杨氏那么好,努力让她过悠闲舒适的日子,可就算这样,还有下人在背后嚼舌根,说大房说杨氏并不得国公府重视。   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因为景睿他……   想到自己的大儿子,陆氏的眼眶突然就红了。   同样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纵使景睿没有景元那么天资聪明,可也是她第一个孩子,她怎么会不爱?   若不是,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她又怎么会当作从来没有生过这大儿子一般?   外人却都以为她偏心老二。   陆氏悲从中来,忍不住落下泪来。   “母亲。”顾景元知道她想到了伤心事,安慰道:“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大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晋国公府,他不会想看到母亲您这个样子的。”   陆氏点点头,叹了口气道:“就按照你说的做吧,杨氏也是可怜人,再说当初若不是因为你,她也不会……咱们国公府欠了她太多。”   提到这个,顾景元抿了抿唇,一向云淡风轻的表情第一次变得凝固。   很多人对他倾心,他却始终觉得这是别人的事,可对杨氏,他确实……心有愧疚。   顾景元没有让自己陷入情绪之中,话已说完,他便跟陆氏告辞离开。   夜晚的冷风呼啸,那些过去的回忆和愧疚很快就被吹散在冷风中。   不会再被忆起。   秦宁之一路顺利地回到了秦府。   她知道今晚过后,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一切都会被改变,她的生活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或许,是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或许,是提前跌入万丈深渊。   可总比什么都不做,坐以待毙好。   想要改变命运,总是要做常人所不及的事。   她去给秦老太太禀报在晋国公府的事,她没有多说,只说已经治好了楚子恒,陆氏也同意让她当顾长宁的伴读。   秦老太太高兴地握住了她的手,直夸是秦老太爷在天有灵,秦府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   秦宁之听着却不是滋味。   秦老太太这是在为大房高兴吧?   攀上了晋国公府,别说是秦玉之的婚事,就连大伯的前途都有了保障。   所以,秦老太太才把这一切的功劳归到秦老太爷在天有灵上。   在秦老太太的心目中,长幼尊卑的观念是不会消失的。   她能做的,只有让秦老太太彻彻底底对大房失望。   否则,没有老太太的同意,二房的继承就变得名不正言不顺,对父亲的名声和仕途都不是好事。   秦宁之心里盘算着时机,面上应和了老太太几句便回了清宁院。   方氏正在屋子里等她。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母亲差点要派人去国公府找你。”   “母亲。”秦宁之倒不惊讶,方氏是肯定要问清楚她今日在晋国公府的事的,所以她也早想好了应对之策。   “恰好与顾大少奶奶投缘,便多说了几句话,一时间忘了时辰,母亲不要担心。”   母亲希望她能够和国公府说得上话的人打上交道,顾大少奶奶又是出了名的贤良淑德,她这么说,母亲一定很高兴,就不会追究细节。   ------------ 第一百一十章 请你入宫   方氏果然没有怀疑,而是笑着拉过她的手,“能看你越来越懂事,母亲真的很安慰。”   秦宁之反握住方氏的手,承诺道:“母亲放心,我不会再让您操心了。”   方氏点点头,有些感慨,“上次你父亲回来,母亲还跟他说要给你去请一个教养嬷嬷,你父亲还很为难,现在宫里头的气氛不好,你父亲也必须更谨慎小心。现在,能有国公府的大少奶奶教导你,倒也解决了你父亲的一桩烦心事。”   秦宁之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其实她有想过让父亲犯错被革职,然后他们一家就远离京城,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过柴米油盐的简单日子。   这样一来,也许多年之后的那场灾祸就不会再找上他们了。   毕竟,逃避比迎难直上更省心省力。   可是她知道,她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他不会让自己去当一个懦夫。   方氏见秦宁之不说话,还以为她是为自己从前的事惭愧,不由笑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以后不提了,自从你落水生病后,咱们府中发生了很多事,你父亲那边也不是很顺利。母亲想着还是找个日子,去庙里拜一拜,顺便替你父亲都求一张平安符,否则母亲总不能安心似的。”   秦宁之听出了方氏的言外之意,道:“那好,我陪母亲一道儿去给父亲求个平安。”   方氏高兴地笑起来,“那就明日如何?”   明日?   秦宁之摇摇头,“怕是不行。”   “你是担心国公府那边?没事的,你祖母说要正式登门拜访,在这之前,你就安心在家里待着,这是礼数,国公夫人也是明白的。”   “不是这件事。”秦宁之只是摇头,却没有作出解释,“明日一早,母亲你就会知道了,或许,不用等到明日。”   方氏没有听明白秦宁之的意思。   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秦府就陷入了一片“兵荒马乱”之中。   “说是宫里头的人来了!”   “什么?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吧?这一大清早的,难道是二爷那边?”   “不知道啊,那位公公什么都没说,老太太让大家赶快去前厅集合。”   几个穿着雨过天青色小袄的丫鬟匆匆从二门走过,脚上还趿着没穿好的绣花鞋。   各院都是鸡飞狗跳。   只有清宁院一切还井井有序。   “姑娘,您真是有先见之明,各院都乱成一团了。”青瑶往秦宁之的发髻上插了一只点翠蝴蝶的步摇,由衷地佩服道。   秦宁之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淡淡道:“这是冲着我来的。”   “啊?”青瑶一时没反应过来。   青芽则是一脸兴奋,“姑娘,您是不是又干什么大事了?”   秦宁之翻了个白眼,从她手里拿过翠玉压裙系在腰间,便挥手道:“走吧,真正的大事来了。”   秦府的前厅已经聚集了黑压压的一群人。   丫鬟们都低着头,场面静得能听到彼此之间的呼吸声。   “人都到齐了吧?”尖细的嗓音在上方响起,打破了现场凝滞的气氛。   秦老太太恭恭敬敬地走上前,虽然努力让自己镇定,但是颤抖的脚步还是出卖了她此刻紧张的心情。   “冯大人,所有的人都已经到了。”   来的人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冯素冯公公。   他虽然只是个宦官,但在皇宫里可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因为伺候太后多年,连皇上都不敢轻易摆脸色给他看。   一般只有太后有懿旨要颁的时候才会出动他,可秦老太太看他两手空空,也不像是来颁布懿旨的。   难道……真是为了四丫头上元节救了铖王世子一事?   秦老太太这么想着,便听冯公公道:“哪位是你们府中的四姑娘呀?”   冯公公此言一出,原本安静的人群瞬间嘈杂了起来。   “四姑娘?居然是找咱们四姑娘来的?”   “不会是四姑娘又闯了什么祸吧?”   “那会不会连累咱们啊!”   下人们都压低了声音在窃窃私语,脸上写满了担忧。   大房的陈氏和秦玉之却是懵了。   四姑娘?!   居然又是秦宁之!   昨天是她!今天还是她!   怎么什么事都少不了她!   攀上了晋国公府也就罢了,居然连宫里头的人都攀上了!   她到底是哪里来的妖孽?!   陈氏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秦宁之这一步步的,把她衬得像个跳梁小丑!   “母亲。”秦玉之见陈氏有点站立不稳,连忙扶住了她。   陈氏不着痕迹地推开她,用眼神暗示她稍安勿躁。   秦玉之虽然也恨得牙痒痒,但转念一想,这宫里头的人找来就一定是好事吗?   说不定是这秦宁之得罪了人,要来判她的死罪来了!   秦玉之恶毒地想着,那厢冯公公又道:“四姑娘是哪位啊?”   “小女在。”秦宁之轻启唇,从容不迫地从人群中走到了冯公公面前。   她施施然地拜倒,请安问好,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让人挑不出半点差错。   “你就是秦四姑娘?”   “是,小女在家行四。”   冯公公点了点头,仔细地打量起了秦宁之。   不过是一个才十一二岁的小丫头,长相尚可,精气神倒是不错,胆儿也挺大,这样的状况下都不慌不怯,是个可造之材。   冯公公对秦宁之的第一印象很满意。   他满意了,这丫头在宫里就出不了什么错,既然如此,话也不必多说了,“秦四姑娘,太后娘娘有话要问你,随咱家去宫里走一趟吧!”   此言一出,可谓是平地一声惊雷。   “什么?是太后娘娘?还要四姑娘去宫里?这是什么节奏?”   “莫不是,莫不是太后娘娘要给咱们四姑娘指婚吧?”   “啊,四姑娘不会是在外面打抱不平救了什么了不起的人吧?”   ……   丫鬟们的窃窃私语声都尽数落入了秦宁之的耳朵里。   不得不说有个丫鬟真相了。   “等等!”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冯公公看过去,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妇人。   看样子,应该是这位秦四姑娘的母亲。   ------------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这是什么孽缘啊   秦宁之也朝方氏看过去,心中隐隐有些愧疚。   看母亲的样子,怕是吓坏了。   “我,我女儿是犯了什么事了?”方氏颤抖着走上前,纵然脸上写满了紧张害怕,可还是一把将秦宁之拉过来,护在了身后。   她的举动让秦宁之心里又心酸又感动。   冯公公看在眼里,有些忍俊不禁。   这位太太好歹也是锦衣卫副指挥使的夫人,怎么胆子这样小?   “夫人不要担心,太后娘娘只是找四姑娘去谈谈心罢了。”   冯公公的话让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谈心?太后认识宁之吗就要找她谈心?   不过看这位冯公公的意思,应该不是来找宁之麻烦的。   方氏不敢再问,却也放不下心,只能紧紧握住秦宁之的手不肯放开。   秦宁之感受到了方氏的不安,她轻轻拍了怕方氏的手,安慰道:“母亲不要担心,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怎么会没有大碍?   那皇宫就是龙潭虎穴,一句话说错了可能就要掉脑袋了!她怎么敢放心宁之一个人进宫!   可是,她不放心又能怎么办?这是太后的旨意,难不成她还能跟太后对着干?   方氏握着秦宁之的手开始发抖。   冯公公看不下去了。   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副指挥使居然娶了个这么胆小的夫人!   看来他日后可有机会好好嘲笑秦寅了。   “四姑娘跟晋国公府的书闲郡主交好,机缘巧合下认识了咱们铖王世子,太后她老人家就想着把几个孩子邀到宫里来坐一坐,和孩子们谈谈心罢了。”   冯公公这一番话看似没什么,可在场稍稍有些点头脑的都听出了他的话外音。   这是铖王世子看上了秦宁之,所以太后娘娘在替他把关呢!   铖王世子可是太后娘娘最疼宠的孙儿!   陈氏和秦玉之一瞬间恨得咬牙切齿。   方氏却吓出了一身冷汗。   铖王世子?   铖王?   别人不知道这宫里头的秘辛、朝堂内的局势、皇上的想法,可她身为锦衣卫副指挥使的夫人,有些事情还是清清楚楚的。   不行!   方氏想要拒绝,可话到嘴边,又想到这些事她知道归知道,是决计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   皇上对铖王是什么想法,对铖王世子会采取什么措施,也都只是老爷的猜测,外人只看到铖王世子在皇宫内混得如鱼得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皇上对他根本无可奈何。   外人只会羡慕旁人攀上了铖王世子,攀上了太后娘娘。   所以,若是她表现出对铖王世子的排斥,那等于把秦寅的立场暴露了,也就暴露了皇上的一些想法。   秦府恐怕会死得更快。   不行。   她要忍。   太后娘娘既然是因为铖王世子的原因才找宁之入宫,那么只要宁之表现得体,此行就没有大碍。   至于太后娘娘会不会看上宁之,给铖王世子赐婚,肯定不会急于这一时,到时候就谎称宁之生了重病。   生过重病的女子皇家是不会考虑的。   那就不用担心了。   这些想法都是一瞬间的事情,方氏很快就冷静下来,道:“谢谢冯大人了,小女年幼不懂事,还望冯大人多多关照。”   冯公公是什么样的人精,纵然方氏掩饰得很好,她这一瞬间的表情变化也没有逃过冯公公的眼睛。   他虽然不是很清楚是什么导致方氏的态度能在一瞬间内转变,但他猜测,恐怕跟秦寅有关。   冯公公没有多说,笑着答应了。   秦老太太和方氏又趁着众人不注意塞给了冯公公一根金簪,“还望冯大人多多关照。”   “四姑娘是个知礼数的,二位放心。”冯公公将金簪塞回了方氏手里,随后便带着秦宁之离开了。   “母亲……”方氏望了望手上的银子,又看向秦老太太,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秦老太太望着冯公公和秦宁之离开的背影,淡淡道:“冯公公能爬到如今这个位置,绝不是等闲之辈,他不肯收咱们的银子,就表示他不能也不愿意护宁之周全。”   这也正是方氏所想。   “所以母亲,怎么办?您说太后召宁之进宫真是因为铖王世子吗?”方氏急了。   如果不是因为铖王世子,那么一切就没有她所想的那么简单。   秦老太太想到了秦宁之那天晚上跟她说过的话。   如果真是那样,对于秦府来说,确实不知是好是坏。   只是这些话秦老太太不能说,便安慰大伙道:“都散了吧,等四姑娘回来,是好是坏就能见分晓。”   众人忐忑不安地离开了。   陈氏带着秦玉之走上前,有些急切地想套秦老太太的话。   “母亲,您跟四丫头最近关系好,她没有跟你说过铖王世子的事吗?上次铖王世子到府中来,您就应该有所察觉才是。”   秦老太太冷冷地白了她一眼,“你这是在怪罪我?”   “媳妇不敢。”陈氏连忙低下了头。   她最近好不容易利用老太太对玉儿的怜惜缓和了和老太太的关系,可不能又轻易得罪了她。   秦老太太冷哼了一声,不愿与她多谈,直接迈步离开了。   陈氏盯着老太太离开的背影,咬牙切齿道:“玉儿,你记住了,秦宁之但凡能从宫里安然无恙地回来,所有的账,我们大房都要一笔一笔跟她算清楚!”   秦府的大门外停着一辆八角琉璃顶青铜马车,有两个作宫人打扮的婢女站在马车两旁。   冯公公对秦宁之道:“四姑娘,这就是接姑娘入宫的马车,姑娘请上马车吧!”   秦宁之点点头,没有多问什么,迈步走上了前。   冯公公看着秦宁之的眼神就更为满意。   秦宁之跳上马车,刚掀开车帘,就看到车内坐着的一个人,对她露出一张明晃晃的笑脸。   她旁边,还坐着一位芝兰玉树般的少年。   才与她分别不足三个时辰。   “宁之!”来人笑着打招呼。   秦宁之有点被吓到,往后退了一步,“长,长宁?”   还有顾景元。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连续两天同坐一辆马车,这是什么孽缘啊!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心跳   顾景元也对她露出一张清风朗月般的笑颜,“秦姑娘,真巧。”   是啊!真巧……   秦宁之蹙了蹙眉,不过很快调整好了状态,询问道:“顾二公子,长宁,你们也是要去宫里吗?”   顾长宁点点头,拉着秦宁之到她身边坐下,“你不用害怕,我也很多年没有入宫了,而且有我二哥在,没事的。”   秦宁之被拉着坐下来,心里大概也明白了太后将他们三人召入宫的目的。   该是为了上元节那天的事。   太后的动作,比她想象中的要快一点。   “嗯,我明白。”秦宁之对着顾长宁微微一笑,反握住了她的手。   因为她发现,顾长宁的手抖得厉害。   真正紧张害怕的,其实是她。   秦宁之的这些动作都尽数落入了顾景元的眼中。   他不禁莞尔,面上则云淡风轻道:“秦姑娘,恒儿今早已经好多了,多谢。”   秦宁之不敢去看他,只点点头,低声道:“嗯,记得按时吃药,多静养就能痊愈。”   “还要劳烦秦姑娘日后多多关照。”顾景元很自然地接话。   秦宁之听着,却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早就下定决心要远离晋国公府的人,特别是顾景元。   可是近来,各种阴差阳错,让她觉得她这辈子大概还是会和顾景元纠缠不休。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   她不想再落到上一世那样凄惨悲凉的下场,她怕极了!   正在这个时候,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秦宁之思绪飘乎,反应不及,竟然一个踉跄直接摔了下来。   “啊!”顾长宁也没稳住身体,直接朝秦宁之的方向摔了下来。   顾景元倒是稳坐泰山。   秦宁之闷哼了一声,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要被压得散架了。   “长宁,你没事吧?”顾景元紧张地将顾长宁拉了起来。   顾长宁摇摇头,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肘,一边皱着脸道:“我没事,二哥你快看看宁之怎么样了?”   顾景元将她扶到一旁,才去查看秦宁之的情况,“秦姑娘,你怎么样了?能自己起身吗?”   秦宁之试着动了一下,发现自己左手臂的手肘处有强烈的钝痛感,且自己无力将手臂抬起来。   应该是肘关节脱臼了。   不是什么大毛病。   不过……   秦宁之抬头看了顾景元一眼,又看了看正坐在一旁鼓着脸揉腿的顾长宁,最终还是认命道:“顾二公子,我的左手臂应该是脱臼了,能否请你帮个忙?”   顾景元点头,问道:“秦姑娘,你要我怎么做?”   秦宁之犹豫了几秒钟,还是道:“那就劳烦顾二公子先把我扶起来吧,我现在手臂不能动,站不起身。”   毕竟她现在除了求助顾景元,也是别无他法了。   顾景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道:“好。”   顾景元仔细查看了秦宁之目前的状况,最终选择避开她的手臂,双手从她的双臂下穿过,然后架住她,将她从地上稳稳地抱起来,放到了一旁的坐垫上。   虽然他的动作很快,只有一瞬间,但秦宁之还是感受到了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以及他身上淡淡的清香。   她的脸色顿时涨红一片,心脏也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着。   顾景元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竟让她想起了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一些美好回忆。   那是他们新婚不久吧,他还没有表现出对她的冷淡和厌烦,她也还对他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和自信,所以很黏他,总在他跟前晃悠,想让他时时刻刻都看到自己。   记得有一次,他在北地参军时对他颇多照顾的镇国将军的老部下来看他,还带了自己的孙女儿前来,据说在军中帮顾景元洗过衣服做过饭。   府中的丫鬟都传言这是要给顾景元纳的妾。   她当时不清楚情况,听到丫鬟们的猜测急红了眼,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忙往会客的地方赶去。   结果她在窗户外听了半天的壁角,却什么都没有听到,在困惑之际,就听到有人在她身后问,“这位姑娘,你在这儿做什么?”   她被吓了一跳,慌忙转身,却因为脚上反应不及,重重跌坐在了地上。   抬头间,就看到顾景元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因为逆着光,所以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   “那,那个……”她以为他在生气,想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顾景元没有说什么,只是上前一步,然后蹲下身,将她整个人都拦腰抱了起来。   那是他第一次抱她。   只是单纯地抱着她。   她可以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清香。   她情不自禁地环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搂得更紧。   他却微微红了脸,咳嗽了一声,对一旁的两人道:“抱歉,二位先进屋等待片刻,我先将内人安顿好,稍后就来。”   他抱着她往他们住的院子里走。   她还是紧紧搂着他,低着头不敢说话。   “你去那儿做什么?”还是他先开了口。   她有些羞愧,嗫嚅着问道:“刚刚……刚刚那个和我说话的姑娘,是谁啊?”   “云双,我曾经在军中管杂事的婢女。”   婢女啊……   “不是说……她是镇国将军老部下的孙女儿吗?”   “是谁说的?”顾景元低头看她,眸中带着一丝看穿她的笑意,“你是怕我跟她有什么?”   “我,我没有!”她顿时有些无地自容,忙将脸埋在他胸口,闷闷道:“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什么?”他的声音也染上了明显的笑意。   她的脸更红了,吞吞吐吐了好半响,才鼓起勇气,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宣布:“那是因为,我爱你啊!我希望你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她那个时候是真的一腔孤勇,毫无畏惧吧!   她到现在都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顾景元满是笑意的眉眼,好看得令她恨不得从此沉溺。   也正因为他那天的笑容,她才一直心怀期待,可谁想,得到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打击,直到最后……白骨深渊。   “秦姑娘,接下来怎么做?”顾景元的声音拉回了秦宁之的思绪。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顾景元的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和痛楚。   顾景元皱了下眉,想要再去辨别的时候,秦宁之已经隐藏好了自己的思绪,淡淡道:“接下来请顾二公子帮我把骨头正位就可以了。”   顾景元略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现在?”   什么准备都没有,甚至没有麻痹人神经的药物,这得多疼?   他十岁的时候从树上摔下来,也把脚踝骨摔错位了,那时候父亲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上手替他正骨,他被痛得直接晕了过去。   秦宁之懂医术,也一定懂这样做会有多痛。   可她竟然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她到底还有多少让他不可思议的地方?   方才他抱着她的时候,闻到了她头发上淡淡的玉兰熏香。   他对气味一向敏感,很不喜欢熏香的味道。   可奇怪的是,他竟然并不排斥秦宁之身上的味道。   不过,他记得前几次见她,她并没有熏头发。   一般的女子,除非格外注重形象,否则也只会在重大场合的时候熏头发。   可在冯公公没去秦府前,秦府上下不会有人知道今日太后要召秦宁之入宫。   熏头发至少要半个时辰,若她没有提前得知,是来不及的。   所以,是她早就料到会有此事,还是一切只是巧合?   ------------ 第一百一十三章 顾景元,希望你放过我   “对,现在。”秦宁之淡淡道:“这是太后第一次召见我,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她的声音里透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坚决。   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子。   顾景元在心里默默下了定论。   他也就没有再多问什么,而是对顾长宁道:“长宁,你过来按住秦姑娘的身体,跟她多说话,尽量转移她的注意力。”   “嗯,好。”顾长宁一边揉着胳膊,一边站起身,坐到了秦宁之身边。   “宁之,你不要怕,我二哥很厉害的,其实他也会一些医术呢!你别看他好像弱不经风的,其实比谁都能扛。生了病都是自己一个人看医书、开方子、煎药,要不是有一次被我无意间撞见,我还以为他是不会生病的呢!”   顾长宁果然适合顾景元分配的工作,她这话一说,秦宁之就被转移了注意力,顺着她的话问道:“为什么不说呢?”   她一直都知道顾景元的意志力比一般人强大,能忍旁人所不能忍,可那是二十岁左右的他,现在他不过十四五岁,就已经有这般忍耐力了吗?   看来有些东西果然是天生的。   他们说话间,顾景元已经抓住了秦宁之的左手臂。   比他想象中的更瘦弱,似乎只要轻轻用力就能掰断。   可谁能想到,这样瘦弱的身体里,隐藏着令人不可思议的刚强和力量。   “因为二哥怕父亲责怪呀!你不知道,我父亲对我二哥很严厉了,小时候我们一起犯了事,我只是被父亲软禁,二哥可是被父亲抽断了一根藤条!”   “啊!”秦宁之惨叫了一声,左手肘传来了钻心的痛楚。   “好了。”顾景元松开手,看着她淡淡说道。   秦宁之直愣愣地看着他。   顾长宁也呆了半响,随后才反应过来,“原来刚刚宁之不是被我吓得?”   顾景元有些哭笑不得,道:“你说瞎话的本事是日益渐增,若我不是当事人,恐怕也以为自己真像你说得那么惨。”   他的表情格外云淡风轻,就好像顾长宁说得本就是个玩笑。   随后又对秦宁之道:“秦姑娘,抱歉了,你试试看你的手臂能不能动了?”   秦宁之才慌忙地反应过来,“哦,好。”   她试着动了下手臂,发现果然能够活动自如了,便对顾景元微笑着表达谢意,“谢谢顾二公子,已经能动了。”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展现出了尚算真诚的笑容,轻轻浅浅的,犹如河岸上的芙蕖花。   顾景元就这么看着她,须臾,温柔地笑了起来。   与之前客气又疏离的笑不同,他这一笑,就好像春风吹过剔透的冰雪。   一瞬间,春暖花开。   外面寒风凛冽,有冷风不时地从窗户缝里钻进来。   可秦宁之的心却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   她想到在某一个冬夜,她端着一碗亲手做的元宵去找他。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隔着书案,隔着元宵热气腾腾的水雾,温柔地对她微笑,“很好吃。”   她觉得自己一路走来冻僵的身体都在那一刻暖和了起来。   就跟现在一模一样。   “你好了便好。”在秦宁之还沉浸在旖旎情绪中的时候,顾景元已经站起身,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秦宁之也终于回过神来,她慌忙地低下头,以此掩饰自己的情绪。   可是她的心却一下一下,不受控制,跳得飞快。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不动如山,可谁曾想,她还是那个她。   原来的那个她。   那个只要他流露出一丝丝温柔,就可以飞蛾扑火,奋不顾身的她。   哪怕她千万次地提醒自己,告诫自己,都敌不过他的一抹笑容。   顾景元,这一辈子,我希望你放过我。   马车很快就驶入了皇宫。   秦宁之的心绪也随着这一路颠簸的马车平静了下来。   外面冯公公敲了敲他们的车窗,“二公子、郡主、秦姑娘,二门到了,下面就要劳烦几位下车跟咱家走了。”   “长宁,你还好吧,不疼了吧?”秦宁之第一个想到顾长宁,方才见她一直在揉腿揉胳膊,就怕她在太后娘娘面前也这么做。   顾长宁摇摇头,“不疼啦,我只是摔了一下,早就不疼了,倒是你,还好吗?”   “我也并无大碍。”秦宁之点点头,又劝道:“一会儿在太后娘娘面前你要懂得克制自己,千万不能再随着性子办事了。”   顾长宁在秦宁之面前说过她为何不能入宫的事。   她吐了吐舌头,道:“你怎么比我二哥还爱说教了!”   “秦姑娘是为你好,一会儿见到了太后,你就跟着秦姑娘说话做事,如果太后分别找你们谈话,切记两个字,坦诚。”   他们几个都心知肚明是为了上元节那天铖王世子遇刺一事。   此事非同小可,说错了一句话,可能就要掉脑袋!   秦宁之知道顾景元的这一番告诫看似是对顾长宁说的,其实是对她说的。   他是想告诉她,在皇宫里,在太后面前,容不得她耍心机手段,无论太后问什么,都要诚实作答。   秦宁之看了顾景元一眼。   聪明如顾景元,应该早就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她也从来没想过能瞒过顾景元的眼睛。   她知道顾景元一定会看出她接近晋国公府是别有目的的。   只是,他为什么提醒她?   倘若她真在太后面前暴露了什么,于晋国公府也是有利的不是吗?   秦宁之没有让自己多想,她怕想得越多,越会让自己陷入无法自拔的境地。   几个人下了马车,由冯公公领着一路朝慈宁宫走去。   慈宁宫位于皇宫内隆宗门西侧,共有三个宫殿,其中正殿位于北侧,前后出廊,黄琉璃瓦重檐歇山顶。。   秦宁之刚走进殿内东西向狭长的长廊,就看见一层层秦砖汉瓦,紫柱金梁,都极尽奢华之能事。   殿前月台两角,东立日晷,西设嘉量。殿顶满铺黄琉璃瓦,镶绿剪边,正中相轮火焰珠顶,宝顶周围有八条铁链各与力士相连。   她上一世未曾有幸入宫,只知道陈氏曾想尽办法,不择手段地想把秦玉之送进宫。   她之前还十分不理解,因为进了宫就意味着不能再见到娘家人,哪怕备受荣宠想见一面也不容易,万一不受宠,就是一辈子被困在皇宫里不见天日。   现在,她看到这慈宁宫内的景象,大概有些明白陈氏了。   这世上,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抵抗得了如此泼天的富贵。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太后的心思   “二公子、郡主、秦姑娘,咱家只能送到这儿了,太后娘娘正在殿内等你们。”行至正殿门口,冯公公就停了下来,对他们三人这样说道。   “有劳公公了。”顾景元笑着谢过冯公公,同时塞了一锭银子给他。   “二公子客气了,这是咱家的本分。”与之前在秦府不同,这一次冯公公很爽快地收下了。同时又道:“二公子,昨日世子殿下来慈宁宫央求太后娘娘,说是这几天在宫里头闷得难受,想要出宫找二公子您叙一叙,不料却被太后娘娘阻拦了。世子殿下心情很不愉快,若是一会儿二公子方便,不妨去看望一下世子殿下。”   冯公公这一番话乍一听没什么,不过就是在替朱霖传话,可仔细品一品,就能听出额外的含义。   顾长宁是个单纯的,并没有听出来,还嘲笑道:“朱小六也有今天啊!他不是向来我行我素,谁都不怕的吗?总算也有他吃瘪的一天。”   秦宁之扯了扯顾长宁的衣袖。   顾长宁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宫里头,太后殿前,她不能再随着自己的性子乱说话。   她吐了吐舌头,心里却将这一切的错都怪到了朱麟头上。   真是,如果不是朱小六总跟她唱反调,她至于一提到他就忍不住唱反调吗?   秦宁之则蹙了蹙眉头。   她自然听出了冯公公的意思。   看来,铖王世子上元节遇袭一事,太后并没有查出来幕后主使是谁。   顾景元和太子抓到的那些活着的黑衣人,估计也是什么都没有招供出来。   否则,太后不会如此保护朱麟,恐怕是怕朱麟出宫会再次遇袭。   还有,太后这么做,估计也是想试一试去行刺朱麟的是不是这宫里头的人。   如果朱霖在皇宫里又出了事,那么幕后黑手的范围就缩小了很多。   ……这样的话,就有些难办了。   她没有想到太后竟然会如此多疑,甚至连皇宫里的人都不信任。   朱麟遇刺的时候,她就在现场,还“见义勇为”地救了他。   她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能在刺客手底下救人,说出去谁会相信?   依太后的性子,不仅不会把她当成朱霖的救命恩人,只怕还会将她当成刺客的同伙,以为朱霖遇刺只是他们合伙演的一出戏。   秦宁之为自己的处境担忧了起来。   顾景元也想到了这一层。   不过他比秦宁之想得更透彻更具体。   太后这不仅仅是怀疑当时在场的人,她恐怕已经怀疑起了晋国公府,甚至怀疑上了太子。   朱麟遇刺的事情一传到宫里头,就被太后给截了下来,那几个捉到的黑衣人也都交给了太后处置。   恐怕在太后眼里,朱麟遇刺事小,有人想借着朱麟遇刺的事离间皇上和铖王的感情才是大事。   因为一旦铖王世子出了事,铖王就有理由带兵攻打入盛京。   谁都知道当年的储位之争是什么情况,所以皇上才忌惮了铖王这么多年,太后才会把铖王世子留在盛京,对他百般疼爱。   她好不容易安抚了铖王这么多年,绝不会容许任何人去破坏现在的安稳。   他们三个小辈,不过只是太后用来合理去调查国公府以及太子一系势力的踏脚石罢了。   今日他们三个无论说什么,太后想要查的事情都查定了。   既然如此,那么他便好好地当一回踏脚石吧!   想要消除太后和皇上的疑心,是必须要做出一点牺牲的。   冯公公又叮嘱了他们几句,便退了下去。。   顾景元对秦宁之和顾长宁二人道:“一会儿见到太后,切记谨言慎行。”   秦宁之点点头,气氛不自觉就变得紧张了起来。   顾长宁下意识地抓住了秦宁之的手,“宁之,你怕不怕?我好些年没跟太后娘娘说过话了,只记得她很严肃。”   秦宁之回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咱们做人坦坦荡荡,就是面对太后又有何畏惧?”   她说的这番话正对顾长宁的心思。   “对啊!”顾长宁心道她又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好怕的,好歹她也是皇上亲封的书闲郡主,太后还会吃了她不成?   这么一想,她果然就不紧张了,甚至有些热血上脑,道:“我做人坦坦荡荡,没什么好怕的!”   说完,为了表示自己并不害怕,直接上前推开了紧闭着的双交四椀菱花槅扇门,迈步走了进去。   顾景元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这性子恐怕是一辈子都改不了了。”   “这是好事。”秦宁之淡淡道,随后也迈步朝殿内走去。   一辈子改不了,才说明一辈子无忧无虑。   如果可以,她也想做回以前那个单纯直率、满腔热血的秦宁之。   顾景元望着前方单薄瘦弱的背影,轻轻蹙起了眉头。   三个人进了正殿之中。   殿内铺着汉白玉石,四周分别立着红木雕刻祥云的柱子,“彻上明造”绘以彩饰,内陈宝座、屏风,两侧有熏炉、香亭、烛台一堂。   太后娘娘就坐在正殿之上。   秦宁之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因为离得远,并看不清楚她的面容,却明显感受到了一股属于上位者才有的强大气场。   她下意识地就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民女秦宁之给太后娘娘请安,万望太后娘娘福泰安康。”秦宁之规规矩矩地给太后行了大礼。   那边本来还气势十足的顾长宁也乖乖地给太后行礼问安,“小女书闲给太后娘娘请安。”   “臣顾景元恭请太后万福金安。”顾景元则表现得镇定自若,广袖流云,风姿卓然,自有一番从容的气质。   太后眸中透着赞赏,等他们都请完安后,才缓缓开口:“都起来吧,在哀家这里不需要太多规矩。”   太后的声音也透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谢太后。”话虽这么说,几个人还是不敢有任何逾矩,起身后便规规矩矩地垂首立在一旁。   “你们不必拘束,哀家今日找你们来就是聊天解闷,在这深宫里待得久了,难免无聊寂寞。”太后的声音突然流露出些许黯然和惆怅,让人一时间分辨不出其中的真伪。   秦宁之不敢妄言,她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何德何能能替太后分忧解难?   顾长宁则好奇道:“太后娘娘您也会无聊吗?”   太后轻笑了一声,却没有回答顾长宁的问题,而是问道:“这是书闲吧?许多年不见,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你父亲母亲还好吧?”   顾长宁刚想要答话,可转念一想顾景元教导她要谨言慎行,忙住了口,偷偷地朝顾景元看了过去。   顾景元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她才答道:“回太后的话,父亲和母亲都很好,谢谢太后娘娘关心。”   她的小动作全被太后看在眼里,却也没有拆穿,而是笑眯眯地看着顾景元道:“景儿是越发俊朗了,你小时候就长得俊俏,哀家还记得从前六公主总嚷嚷着要嫁给你。”   六公主是万贵人的女儿,万贵人前年因病去世,年仅十一岁的六公主没人庇佑,很快被皇上以和亲的名义嫁去了关外。   六公主没有和亲之前,太后娘娘从不将她放在眼里,这时候却突然提起这个不受宠的孙女,恐怕是在提醒顾景元,他们这些人在皇家眼里,不过是可以任意宰割的鱼肉,你过得怎么样,全看皇家想要对你怎么样。   若是生出什么异心,失去了皇家的信任和荣宠,那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身为公主的六公主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身为臣子的晋国公府了。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宫闱风云   顾景元闻言,云淡风轻道:“太后娘娘谬赞了,六公主当时年幼,说的话当不得真,这传出去臣倒要被人微词。”   他这一番话说得似乎也无可指摘,可太后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孩子难道是在讽刺她把小孩的话当真,她现在传他们来问话,传出去也没有什么好名声?   太后娘娘的心情不是很愉快。   她记得这孩子小时候玲珑剔透的,怎么长大了变得如此深不可测,令人琢磨不透?   太后想起了皇上对顾景元的评价。   “晋国公府的老二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小小年纪就精于谋略,在晋国公攻打北疆时出谋划策,让我军在短时间内迅速收复北疆,他才只有十二岁。朕相信再假以时日,其才智定无人能及,有这样的人才在,还怕朕坐不稳这大明江山?”   现在距离皇上的这段评价已经过去三年了。   这三年来晋国公府一直将顾景元保护得很好,甚至当年他助力晋国公收复北疆的传闻也被澄清说是谣传。   这么多年盛京城内只流传着晋国公府的顾二公子惊才绝艳,艳冠京华的佳话,却甚少有人知道顾景元到底做了什么值得称颂的事情。   人们对他的谈论都局限在他惊为天人的长相和待人温柔的性子上了。   这恐怕是晋国公府有意为之的结果。   他们既想要通过顾景元壮大国公府的名声,又怕顾景元太出头引人忌惮,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太后想到这些,心中越发不痛快。   无论皇上对晋国公府的人持什么样的态度,她总是没办法相信晋国公真的能对皇上忠心耿耿。   晋国公府身为顾太妃的娘家,誉王的外戚家族,当年在皇位之争中可是帮了誉王不少忙。   要不是誉王和晋国公懂得见风使舵,在发现形势不对后立刻“归降”,皇上又刚登基需要老臣辅助建立威望和新政,现在哪里还会有晋国公府的存在?   誉王这些年在关外安分守己,晋国公则将兵权全都拱手上交,这才慢慢地赢得了皇上的信任。   皇上这些年来也不知道是被灌了什么迷魂药,完全不将誉王及其一脉势力放在眼中,而是处处跟铖王作对,在盛京城中到处排查铖王残存的势力,甚至疑神疑鬼,怀疑自己身边的亲信是铖王安插的眼线,谁都不敢信任。   她试图跟皇上讲道理,告诉皇上铖王好歹是他的同胞兄弟,是他的亲弟弟,可他却因此更加忌惮上了铖王,甚至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开始防备了起来。   前阵子宫里头几位公主皇子被吓病了事,皇上也都怀疑是铖王暗中作梗,是想让他这皇宫出现内乱。   结果派了多少锦衣卫没日没夜地调查,也没有查出半点端倪。   她跟皇上都心知肚明,这宫里头,绝对不干净。   只是皇上怀疑铖王,她怀疑的却是誉王。   铖王好歹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她对他也算了解,单纯得很。   誉王那孩子却从小心机深沉,跟现在的顾景元一模一样,说话做事都叫人猜不透,再加上顾太妃也是个擅长隐忍的,他们这些年来联合晋国公府一点点渗透入皇宫,慢慢瓦解皇上的势力是非常有可能的。   只是皇上不信,她也没有证据,正愁不知该如何是好,霖儿这边却突然出了事,正好给她调查晋国公府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铖王不会去刺杀自己的儿子,能在天子脚下这么做的,就只有那么几个人。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晋国公府确实做过什么,还怕查不出来吗?   至于那位秦府的姑娘,她的父亲是锦衣卫副指挥使,虽然官位不算高,但他和锦衣卫指挥使吕明可以算得上是皇上最信任的人,负责处理皇上交代下来的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权利非同一般。这样的人若是叛变了,更是不可想象,也是需要彻查的对象。   太后这么想着,便将目光落到了秦宁之身上。   挺漂亮的一个小丫头,大约十一二岁的年纪,穿了一件桃红色的兔毛领小袄,下着一条粉色百褶裙,看起来倒是娇滴滴的惹人喜欢。   可她却听霖儿说,这位秦四姑娘武功高强,远在他之上。   这么小的孩子就有这样的功夫,一定是秦寅栽培有方。   可她不过是一个姑娘家,秦寅教她一些功夫防身可以理解,教出这样的水平来,就不得不让人深想了。   都不是善茬。   太后在心里默默下了定论,然后收起心中思绪,对着底下的秦宁之露出了慈爱的微笑,“这位想必就是秦四姑娘吧?霖儿时常提起你,还说这一次上元节遭遇了刺客,多亏有你,他才捡回了一命。说起来,哀家还要好好答谢你呢!”   秦宁之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后努力保持镇定的样子,道:“太后娘娘折煞民女了,能够救铖王世子殿下,还能因此见到太后娘娘,这些都是民女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任何人都对甜言蜜语很受用,身为上位者的太后也并不例外。   听闻秦宁之此言,太后忍不住笑道:“你这小嘴倒是挺会哄人的,跟你父亲不同,哀家几次见你父亲他都是一板一眼的,哀家还当他不会笑呢!”   “回太后娘娘的话,父亲是在为皇上办事,为了保护宫中人的安危,要以公事为重,自然要严谨些。”秦宁之解释道。   她不是一味的溜须拍马,明白大是大非,知道该替自己的父亲说话,这些都让太后觉得眼前的这个陌生小姑娘还算有趣。   太后又想起朱霖在她面前说过的一些话,一时兴起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太后娘娘的话,小女秦宁之。”   “你不必拘束,来,你过来一些,让哀家好好看看你。”太后突然朝秦宁之招了招手。   秦宁之有一秒钟的犹豫,不过很快答是,迈步朝太后走了过去。   顾景元看着这一切,心里在盘算着太后和秦宁之两人的心思。   不知道,秦宁之能否躲得过太后的算计?   ------------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你来我往   秦宁之小心翼翼地走到太后跟前两三级石阶下,低垂着头,摆出一副柔顺的姿态。   她知道今日是一场鸿门宴,要想全身而退,就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再往前一点,到哀家跟前来。”太后又要求道。   秦宁之只好又上前几步,走到了太后跟前,不过仍旧低垂着眉眼,尽量表现出小女孩的怯弱。   “真是个俊俏的小姑娘。”太后拉过她的手,似乎对她很满意,慈爱地问道:“听麟儿说,你的武功不错,是从小就跟着你父亲学得么?”   “回太后娘娘的话,民女的父亲公事繁重,只教过民女几套简单的防身之术,其余的都是民女照着书本苦练的。”秦宁之耐心地解释,又谦逊道:“况且,民女的武功并没有也并不如世子殿下说得那般好,上元节能救下世子殿下,纯属是民女撞了大运。”   太后微微蹙了蹙眉头。   秦宁之这一番话说得倒是无可挑剔,又谦逊又稳重,可正因为此,倒显得太假了。   她虽不了解秦宁之,但却足够了解朱麟。   朱麟这孩子说话虽然爱夸大其词,但绝对不会撒谎。   上元节当日,眼前这个小姑娘当着朱麟的面解决掉了前来行刺的十二个刺客,你要说这只是一点三脚猫的功夫,那恐怕皇上的御前带刀侍卫也只是略通皮毛了。   “既如此的话,那哀家问你,上元节那日你是如何救下麟儿的?那日的具体情况希望你也能跟哀家仔仔细细地说一遍。”   秦宁之见太后终于问到了这个问题上,反倒松了一口气。   这是太后召见她的目的,她不想再其他的问题上跟太后绕弯子,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她。   只要太后得到了想到的答案,她这一关就算过了。   顾景元站在台下,并听不清楚太后和秦宁之谈话的内容,只能看到太后的脸色突然严肃了起来。   而他,竟然不由自主地替秦宁之担忧了起来。   奇怪的现象。   “二哥,太后不会为难我们吧?”顾长宁的声音打断了顾景元突如其来的困惑。   看得出来,她有些紧张。   与秦宁之刻意表现出的紧张不一样,她是真的害怕,也努力去掩饰自己的紧张害怕。   这才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该有的反应。   秦宁之,太“完美”了。   顾景元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嘴上则安慰道:“没事的,一会儿太后如果单独找你谈话,你记住,说你知道的事情,不知道的就直言你不知道,切记不可胡编乱造。”   顾长宁点头如捣蒜。   那边秦宁之已经把上元节那晚遇到刺客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太后。   “你是说,是在将军府的小少爷和嘉云出现的时候,那些刺客才冲出来的对吗?”太后沉吟着问道。   这个细节麟儿并没有告诉她,恐怕是事发突然,所以忘记了。   如果真如这丫头所说,那晋国公府和太子的嫌疑就小了很多。   毕竟刀剑无眼,谁也不能保证在刺杀的时候不会伤到这两个孩子。   嘉云是太子的长女,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出生了的孩子,太子视她为掌上明珠,平日里磕着碰着一下都要大惊小怪找太医检查。如果刺客是他安排的,他应当不会让嘉云跟着过去。   至于楚子恒,那也是晋国公夫人放在心上疼爱的眼珠子。   除非,他们是故意的。   就像当年惠妃为了争宠,亲手掐死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   所以,她也并不能保证是不是太子或晋国公府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故意让嘉云和楚子恒过去。   不然太巧了不是吗?   太后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   曾经踩着尸骨爬上高位的经历,和这些年高处不胜寒的寂寞,都让这位还不到五十的妇人变得疑神疑鬼,谁都不敢相信。   “回太后娘娘,是这样的。而且当时民女并未反应过来,是书闲郡主先替世子殿下挡下一剑,才为大家争取到了时间。恰好民女随身携带了特制的迷魂散,功效强大,又有书闲郡主和世子殿下协助,这才顺利击退了刺客。所以,救了世子殿下这个功劳,民女是万万不敢当的。”秦宁之又一次解释道。   太后闻言,越发诧异,“竟是这样?哀家听麟儿的说法,还以为是你以一人之力降服了那十二个刺客。”   怎么麟儿只字未提书闲也参与进来的事?   不止是太后,秦宁之听闻此言也诧异不已。   朱麟居然把功劳都揽到了她的身上。   是无意的还是故意为之?   是好心还是另有目的?   要知道救了皇亲国戚这种事,是福就是天大的福,是祸也是天大的祸,全看皇家的人怎么看你。   朱麟再单纯也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他却将顾长宁隐瞒得好好的,全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看来,这也不是个善茬。   秦宁之在心里默默将朱麟添上了黑名单。   “太后娘娘真是折煞民女了,民女哪有这样的本事,或许是世子殿下在慌乱中并没有注意到书闲郡主吧。”   太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方才说的特制的迷魂散是什么?竟然有这样神奇的东西可以轻易制服那些刺客?”   秦宁之点点头,这回倒是不藏拙不谦虚了,甚至带了些小骄傲道:“这是民女看医书自学的制药方法,是将甘草、金银花、葛花、沉香、枳壳等物炭烤研末,再加入萝卜子、合欢花等物,继续研末,最后提炼出来的无味白色粉末,本是用来麻醉止疼的,一旦提炼的浓度过高,可以让人在短时间内立刻晕倒,所以小女经常备着防身用。”   太后听完她这番话有些不可思议,“你还会制药?”   这要是在宫斗,可是一项了不得的技能。   “回太后娘娘,小女也只是略通皮毛而已。”秦宁之连忙低下头,摆出一副谦虚的姿态。   这话就有些假了,这丫头的武功不知道有几分真本事,看情况,倒是很懂医理。   她也学过一些,方才听她说的制药方法,如果没有一些底子,是不可能随口就能说出来的。   没想到秦寅的女儿本事倒不少。   太后正这么想着,殿外突然传来了冯公公的声音,“太后娘娘,皇上身边的小顺子来了。”   皇上很少会在这个时辰打扰她,看来确实是有什么要事处理。   “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名身穿太监服的小年轻就弓着背进了大殿。   他分别给太后、顾景元和顾长宁行了大礼后,才开口道:“启禀太后娘娘,皇上听闻秦寅大人的女儿秦四姑娘被您接到了宫中问话,说是也有要事要找秦姑娘处理,特派奴才前来邀秦四姑娘过去一坐。”   皇上也要找秦宁之?!   现场突然安静了下来。   太后有些不可思议。   顾长宁瞪大了眼睛。   顾景元则蹙了蹙眉。   秦宁之却不无意外地弯起了唇角。   ------------ 第一百一十七章 造化弄人   “皇上?”太后皱着眉,“皇上要找秦姑娘做什么?”   再者,皇上是怎么知道秦宁之的?   小顺子低着头恭谨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奴才也不清楚,似乎是与八皇子有关。”   八皇子?   太后越发困惑。   上个月宫里出了事,几位公主皇子都说见到了鬼,被吓坏了,其中八皇子尤甚。   其他几个皇子公主都在太医的医治下渐渐恢复了正常,只有八皇子始终没有恢复,并且有越来越严重的迹象。   八皇子是皇上最宠爱的孩子,他出了事,皇上雷霆震怒,整个后宫都陪着胆颤心惊。   宫里头的人都在想方设法找寻治好八皇子的法子,好因此飞黄腾达,可是没有一个人有这样的本事。   好不容易有人打听到延陵城有位神医的医术出神入化,在他身上就没有治不好的病人,甚至传言他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皇上欣喜若狂,立刻派人出发去延陵找人,结果却出乎意料。   那神医居然拒绝了皇上的要求,说什么自己要上京寻人,没空治病,然后就在锦衣卫的眼皮子底下失踪了,直到现在都没有找着人。   皇上当时在批奏则,气得把奏章都给砸了。   宫里头没有人敢在皇上面前再提起八皇子。   这,一个外头来的小丫头,怎么还跟八皇子扯上关系了?   “八皇子怎么了?又出事了?”太后对这个孙儿倒是没什么感情,甚至因为他的生母德妃狐媚惑人,所以很不喜欢他们母子。   只是皇上疼爱,她也不想跟皇上对着干,所以平日里偶尔也会关心一下。   小顺子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奴才也不清楚。”   太后皱了皱眉,想了想,挥挥手道:“罢了,既如此,哀家就跟着一道儿去看看吧!”   皇上既然都上门来要人了,肯定是情况紧急。   他们母子近来关系本就有些僵,既然皇上开口,她就不好拒绝,正好过去看看八皇子,顺便了解一下皇上到底想要干什么。   小顺子想了想,皇上只说要秦四姑娘去未央宫,没说只让秦四姑娘一人去未央宫,那么,他也犯不着得罪太后娘娘。   于是小顺子恭谨道:“奴才这就为太后娘娘和秦四姑娘带路。”   太后悠悠地站起身,看了眼还垂首安安静静立在一旁的秦宁之,淡淡道:“丫头,跟哀家一道儿走吧!”   秦宁之微微福了福身,应声道:“是。”   太后心里不免生出了几分好感。   这丫头是个懂分寸的,不像一些小门小户出身的丫头,一遇事就咋咋呼呼的,看起来还算是见过一些世面。   她从麟儿嘴里一听到这个丫头的时候,就让人去仔细调查过她。   当时查出来她与书闲交好,甚至还跟着书闲放火烧了麟儿在城郊置办的房屋。   所以她一开始对这位秦四姑娘的印象不是很好,可今日一见,却发现并非如此,这个丫头很是知晓分寸,比书闲要稳重太多。   太后和秦宁之从大殿上走了下来。   顾景元带着顾长宁不着痕迹地退到了一旁。   太后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景儿,书闲,你们可要随哀家一道儿去?”   太后这个问题问得很刁钻,让人回答是也不好,不是也不好。   皇上只召见了秦宁之一人,太后跟着去,皇上就算不高兴也不会说什么,他们跟了去,皇上若是不高兴了,觉得被太后掌控,那么所有的怒火都会冲着他们而去,到时候给他们安上一个“窥探皇室机密”的罪名,他们有理也说不清。   可若是不去,太后都离开了,他们还留在慈宁宫做什么?没这个道理也没这个必要,传了出去对国公府的名声也不利。若是提出要回国公府,就更加是会得罪太后。   顾长宁就算是傻,也明白这些道理,心里不免有些焦虑,不停地给站在太后身后的秦宁之使眼色,希望她能够开口说上一两句。   皇上要召见的人毕竟是她,她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顾景元倒是相当淡定,反倒认为这是好事。   太后再怎么看不惯晋国公府,总要看皇上的面子。   皇上现在对晋国公府虽谈不上多信任,但也没有刻意针对的意思。   如果秦宁之真的有本事能够治好八皇子的病症,就凭皇上对八皇子的喜爱,一定会对重重嘉赏秦宁之,几个太医也会获得相应的好处。   而晋国公府就能因此洗清谋害皇室子嗣的嫌疑,太后娘娘的那些怀疑就更站不住脚了。   再者,八皇子治好了,德妃一脉就又可以耀武扬威了,太子必然要专心对付德妃,那么那些暗地里针对晋国公府的小伎俩也会暂时收一收了。   他只怕……   顾景元看向秦宁之,心里竟然第一次对自己的想法失去了把握。   其实秦宁之就算治不好八皇子,也与晋国公府无关,毕竟那是太医举荐的,他们只是没有阻止,所以不会有任何责任。   他也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就像昨晚母亲跟他说的道理他都懂,他第一反应就是阻止,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幸好及时反应了过来,没有让母亲发现反常。   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秦宁之也下意识地抬起头,恰好与顾景元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她从顾景元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担忧。   秦宁之的心重重一跳,不知为何鼻头竟开始发酸。   她慌忙低下了头,眼泪毫无预期地从她脸颊划过。   他是在担心她吗?   方才他的眼神,她曾经无数次地想要看到,为此她故意摔倒、故意装病,故意扮可怜,用过无数种幼稚的方法,就只是想要证明他是在乎她的,关心她的。可是结果,却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每一次他都能拆穿她,哪怕她真把自己弄病了,他也只是叮嘱丫鬟让她按时吃药。   相公的身份他一直都做得无可挑剔,可正因为此,让她从来都感受不到一丝真诚和关爱。   他对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出于责任和教养。   于是,失望积累得太多了,渐渐的,她也不再那么幼稚可笑了,她变得越来越坚强,越来越不需要旁人的关心。   现在,她的心已经修炼得如磐石般坚硬,他却对她流露出了她盼了半辈子的眼神。   命运大概就是爱如此捉弄人吧!   秦宁之想到从前的种种,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   ------------ 第一百一十八章 伴君如伴虎   顾景元并没有看到秦宁之的眼泪。   从他的角度来看,只是眼前这个让他产生了莫名其妙情绪的姑娘,一如既往地在排斥他。   顾景元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不过他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对着太后微微作揖,道:“一切但凭太后吩咐。”   顾长宁也连忙跟着道:“臣女但凭太后吩咐。”   太后果然露出满意的笑容。   她好不容易爬上这高位,要的就是众人的服从。   所以方才她那么问,无论顾景元和顾长宁选择哪一个,她都不会高兴。   在皇宫里,特别是她的慈宁宫里,任何人都不能擅作主张。   太后道:“既如此,那书闲便先去暖阁等着,景儿你随我们走一趟,你见多识广,说不定能帮上忙。”   太后的意思很明显,既不愿意放他们兄妹走,也不愿意把他们都留在这儿,又因为顾长宁咋咋呼呼的性子,太后怕她会闯祸惹事,到时候她也要担一些责任,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顾景元知道太后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无论他今日做了什么,太后也是要去调查晋国公府的,但是他无所谓太后要怎么调查晋国公府,他只能尽量不要让自己出错,这样,在太后调查完晋国公府之后,他能够占据舆论的上风,让皇上对晋国公府有补偿心理。   几人按照太后的吩咐,留下来的留下来,跟着走的跟着走。   小顺子在前方带路,太后也没有乘坐步辇,而是跟着他们一道步行前去。   秦宁之和顾景元都下意识地走在最后面。   “恐怕是为了八皇子的病情。”顾景元想了想,还是决定提醒秦宁之。   秦宁之的眼睫微微一颤。   顾景元继续道:“当今尚算通情达理,你若是不会治八皇子的病,就直言不会,皇上并不会怪罪。可你若是逞强担下了这件事,一旦治坏了八皇子,不仅是你,你父亲、你母亲甚至整个秦府,都要跟着遭殃。”   顾景元尽量说得严重,希望秦宁之能够在皇上面前推脱了这事。   他不想看到她冒险。   哪怕她答应治八皇子其实是对晋国公府有利的。   秦宁之转头看向他,努力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一点算计和阴谋,但不知道是不是他太会隐藏了,哪怕重活一世的她也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到他真实的担忧和关心。   秦宁之唇角翁动,想要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轻轻地回应了一句,“谢谢。”   顾景元以为她听进去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唇角也不由自主地扬起了一抹笑。   秦宁之被这笑容晃了眼,脸不禁微微泛红,连忙低下头,心跳如鼓。   从顾景元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她白皙如玉的脖颈和微微泛红的耳垂,他的笑容不禁更深了。   这一幕若是叫顾长宁看见了,肯定要大喊着活见鬼了。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几个人就抵达了八皇子所在的福宁宫。   福宁宫原本是先皇后的寝宫,先皇后去世后,皇后之位迟迟未落,皇上也并未有立后的打算,于是福宁宫一直空着。   自从八皇子出事后,因为惧怕人群,皇上便把一直空着的福宁宫收拾出来让八皇子休养赞助,只拨了三个八皇子的贴身婢女前来伺候,等闲人轻易都进不去福宁宫,这也足以证明皇上对八皇子的喜爱重视之情。   若不是八皇子今年才只有六岁,这太子之位恐怕早已经易主了。   不过皇上今年也不过四十有八,身体还很强健,若不出意外,再活个二十年不成问题,到时候八皇子也就有二十六岁了,这皇位要传给谁还是未知数呢!   所以德妃仗着皇上的宠爱,并不把太子这个储君放在眼里,常常跟太子暗中较劲。   太子身为储君,又是小辈,自然不愿意和德妃过不去,可是时间久了,他也开始察觉到皇上对八皇子明显的偏爱,再加上朝中的一些闲言碎语,所以对德妃和八皇子的态度也开始有了明显的改变。   这宫里头的形势直接影响了朝堂上的形势。   太子为了巩固自己的储位,暗中拉拢了不少大臣,而晋国公府就在其中。   只是拉拢的人不是晋国公,而是顾景元。   早在三年前,顾景元就已经和太子暗中统一了站线。   这三年来,两人一直在暗中传递信息,顾景元也一直充当太子的智囊团,帮他出谋划策。   甚至也承诺了太子会说服晋国公,一起帮他顺利夺得皇位。   不过皇家的人永远是多疑又敏感,三年了,太子其实还没有完完全全的信任顾景元。   他一直都在暗中调查晋国公府,监视顾景元的一切行动。   也正因为此,顾景元才会自动请缨去了北地,借此脱离太子的监视。   现在他回来了,虽然已经练就了一身躲避追踪的本事,但被人看着总不是那么愉快。所以,他经常会给太子“找点事”去做,让太子有时间多处理正事,不要用在监视他这么无聊的事情上。   哪知道……   太子他自己找到了事情做。   还是一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有人吗?”走在正殿门外,小顺子停下脚步,用指关节轻轻叩了叩门板。   因为福宁殿没有下人守着,殿内又住了八皇子,没有人敢轻易闯入,所以通报不是很方便,过了一会儿,才有宫女前来开门,“小点声儿,八皇子好不容易才睡了!”   “秀娥!”小顺子朝她使了使眼色,“太后娘娘驾到,还不赶快行礼问安。”   叫秀娥的宫女这才看到了太后,吓得脸色一白,忙跪下来行了大礼,“奴婢给太后娘娘请安,望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急于进去见皇上,懒得跟她比较,只挥挥手道:“皇帝可在里头?”   秀娥点点头,“回太后娘娘的话,皇上和德妃都在里头,德妃日夜守着,皇上每日下了早朝都会来看八皇子。”   太后点点头,心里有些不爽。   这狐媚子也不知道哪来的本事,不过二十的年纪,把皇上迷得是神魂颠倒的,生了个儿子更是了不得了!   “八皇子还好么?哀家进去看看。”太后也不管秀娥为难的脸色,只对她道:“你进去通报,就说秦四姑娘由哀家亲自送过来了,叫皇帝出来见我。”   ------------ 第一百一十九章 红颜祸水   秀娥不敢违抗太后的命令,低声应是,忙请太后进了殿内,又道:“太后娘娘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通禀皇上和德妃娘娘。”   太后掀了掀眼皮,淡淡道:“叫皇帝一个人出来见哀家就好了。”   秀娥愣了一下,又迅速点头道:“是,奴婢知道了。”   秀娥脚步匆匆地往内殿走去。   八皇子怕人,养病的地方被安排在了内殿最僻静的梢间。   秀娥刚走到内殿门口,便听到了头房内传来了哀哀的哭泣声。   “皇上,咱们钰儿可怎么办啊!您方才也看到了,他连我这个母妃都不认了!为什么这么久了病情不见好,反倒越来越严重了?皇上,到底是谁要跟我们母子过不去,皇上,皇上!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是德妃在哭。   随后响起的便是皇上沉重的叹气声,“玉华你放心,朕一定会治好钰儿的病,也一定会把幕后黑手揪出来,为你和钰儿讨一个公道。”   “皇上!”德妃不由地哭得更伤心了,“咱们钰儿可怎么办啊,他还那么小,那么懂事,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不是我躺在那里!”   “休要胡说。”皇上愠怒道,可语气里更多的是疼惜和无奈。   秀娥站在门外,显得有些尴尬,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一边是皇上和德妃,一边是太后,她哪边也不敢得罪呀!   “皇上。”就在秀娥踌躇不前的时候,德妃已经停止了哭泣,而是哀哀戚戚地对皇上道:“您方才跟臣妾说的那个什么丫头,真的能治好钰儿的病吗?”   “是锦衣卫副指挥使秦寅的女儿,朕从未听他说过他女儿的事儿,不过听太医们说这丫头治好了晋国公夫人的外孙,想来医术是不会差的,如今到了这田地,也只能叫她来试一试了。”皇上的声音里除了无奈,还透着几分不易让人察觉的恼恨。   他是皇上,是真龙天子,如今却连自己最心爱的儿子都保不住,沦落到要去求助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小丫头!   而造成这一切的,让他如此头疼的,很可能就是他身边的人!   后宫里的妃子,朝堂上的大臣,又或许是他的某个儿子,更甚至会是他的母亲!   每一个人都有可能。   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全心全意的信任。   就说太后,她当年真的是心甘情愿地想扶持他坐上这皇位吗?   恐怕,母亲心里更希望是她最心爱的小儿子,铖王殿下吧!   他连自己的母亲都不敢相信,多么可悲!   这么多年来,他的身边危机四伏,他从未踏实地睡过一个好觉!   可这一切,从他十年前想要争夺这皇位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   这万人之上的皇位,从来没有这么好坐。   所以,他要做的,不是恼恨和惧怕,而是把对他有威胁的,一个一个地铲除掉。   他要将这江山坐得稳稳的,要让人看看,觊觎他皇位的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皇上,那丫头怎么还不来?会不会是太后她不肯放人?”德妃试探着问道。   她心里很清楚皇上和太后母子关系僵硬,太后不喜欢她,她能做的,就是让皇上和太后的关系更僵硬,这样她才能在后宫保持她的地位。   皇上闻言,心里顿时不爽了,道:“朕如今要见一个人都不行了?”   “那毕竟,是太后娘娘先喊的人呀……”德妃小心翼翼道:“不过说来也是奇怪,怎么就这么赶巧了,这小丫头也不是什么人物,何德何能能被太后和皇上您同时召见呐!”   德妃这话乍一听没什么,仔细一琢磨,便有些诛心了。   她是在暗示太后故意阻拦皇上见秦宁之,这意味着太后想断了八皇子的生路,也就说明当初要害八皇子的正是太后,又或者是她想要保护的某个人。   再者,太后是如何得知皇上要召见秦宁之的?恐怕是在皇上身边安插了眼线。   又是谋害皇子,又是在皇上身边安插眼线,这两样罪加起来,哪怕她是太后娘娘,也难逃众人的议论,恐怕还要受到惩戒。   德妃这是想至太后于死地啊!   秀娥听着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也顾不上什么尴尬不尴尬了,连忙出声道:“皇上,太后娘娘带着秦四姑娘到了,如今正在大殿外等着,请您移驾。”   屋内安静了片刻,随后便听皇上道:“朕知道了。”   “母后也来了?臣妾也去给母后请安。”德妃俨然已经换了副态度。   秀娥本想说太后只希望皇上一人前去,可一想到方才德妃对皇上说的话,又马上闭了嘴。   如果这么说,德妃肯定更有理由要说是太后针对他们母子了。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她秀娥只是一介宫婢,可不想做主子们勾心斗角的牺牲品。   秦宁之跟着太后在大殿内等着皇上前来。   时间过去了很久,也没见皇上的身影。   太后显然有些坐不住了。   “小顺子,你去看看皇上怎么还不来?”太后指使着皇上的贴身太监。   可谁知,她话音刚落,那边便响起了低沉的男声,“不必了,朕已经到了。”   随后响起的,是一声娇滴滴的女声,“母后,不知您大驾光临,臣妾有失远迎,还望母亲恕罪。”   秦宁之朝声音来源处看过去。   只见视线里出现了一对气质出众的男女。   走到前头的男子约莫四十左右的样子,身穿一件朱色的绣沧海龙腾的长袍,脚蹬明黄色的长靴,神色淡然,不怒自威,虽然就这么信步闲庭地走着,但却让人感觉到了一股压迫人的强大气场。   跟在他身后的女子看起来就要年轻很多,大概才二十出头的模样,媚眼如丝,气质独特,头围的鎏金花座上缀嵌着血瑙珊瑚,映衬着她鲜妍娇嫩的容颜,两侧镂空的蝴蝶饰连接着流穗,下接着各色松石珠穿编成的网帘,帘长及肩,火红的牡丹嵌花掐腰织锦长袍,勾勒出她年轻丰满的身形,让她看上去又鲜活娇嫩,又妩媚惑人。   只这么一眼,秦宁之就在心里默默给德妃定了位:红颜祸水。   ------------ 第一百二十章 救命稻草   太后冷冷地瞥了德妃一眼,没有搭理她,而是转向皇上,讥讽道:“皇上要人的时候倒是着急,连让哀家问完话的时间都没有,现在看来倒是悠哉得很。”   “母后有所不知,儿子也是没办法,这刚哄钰儿睡下,这孩子的病情越发重了,如今除了朕,谁都不肯靠近。”皇上叹气道。   他这些话听着是像太后解释,实际上是在控诉太后这个祖母对八皇子不闻不问,以至于连他的病情有多严重都不知道,还反过来指责他这个做父亲的。   太后自然听出来了,脸色一沉。   那边德妃又添油加醋道:“母后,您真是冤枉皇上了,皇上为了钰儿已经一整夜未合眼了,早起也只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便去早朝了,臣妾看着都格外忧心。”   这是在说太后一个做母亲的,对儿子的关照都不如她一个当妃子的。   太后的脸色越发阴沉。   秦宁之心里倒是给德妃默默扣了几分。   这美人美则美矣,情商不够高,脑子也不好使,仗着皇上的宠爱恃宠而骄,连太后都敢暗讽了,将来恐怕要栽大跟头。   上一世也不知德妃是什么下场。   “这位就是秦府的四姑娘?”秦宁之在点评着德妃,德妃也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只见德妃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随后便蹙了蹙眉,对皇上娇嗔道:“皇上,还真是个小丫头呢!”   皇上也把目光移到了秦宁之身上。   秦宁之连忙低头行礼,“民女秦宁之给皇上和德妃娘娘请安,恭请皇上万福金安,德妃娘娘万福金安。”   顾景元也施施然请了安。   皇上的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没有说什么,很快就转向秦宁之,道:“都平身吧,不必太拘谨。”   “你就是秦寅的女儿?”皇上对秦宁之道,口气较之前已经和软了不少。   秦宁之颔首,恭敬道:“回皇上的话,民女正是。”   皇上点点头,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昨晚太医们回来都跟朕说,你懂他们都不懂的医术,还治好了将军府小少爷的病,可否属实?”   太后显然很惊讶,侧首看了眼秦宁之,“你懂医术?”   皇上和太后的反应都很耐人寻味。   看来皇上并不相信太医的话,也不信任她,召她前来纯粹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皇上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众人,包括太后,应该是怕人知道了会笑话他堂堂天子居然要去求助一个小丫头。   皇上好面子。   她若是治好了八皇子的病也就罢了,大家只会夸赞皇上慧眼识珠。   她若是治不好八皇子,皇上的面子肯定挂不住。   毕竟,不会有人相信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能够治太医都治不了的病。   皇上信了,这不就是他傻他活该嘛?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皇上的尊严可比寻常人的性命重要多了!   而她秦宁之不是延陵的那位神医,没有那么神通广大可以飞天遁地消失无踪。   再者,她还有家人。   顾景元说得对,她若是逞强担下了这件事,一旦治坏了八皇子,不仅是她,父亲、母亲甚至整个秦府,都要跟着遭殃。   所以,她一旦承认了自己的医术,就势必要给八皇子治病,一旦要给八皇子治病,就必须要治好他。   她的选择必须要慎重。   最安全的,就是否认自己的医术。   可是,她真的要否认吗?要逃避要退缩吗?   父亲死亡的真相始终都隔着一团迷雾,直觉告诉她,那真相或许就藏在深宫里,藏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   她必须要冒险。   秦宁之这么想着,眼神便坚定了起来,低垂着头,吐字清晰道:“回皇上,回太后,小女确实略通医理,但救下楚少爷,也只是误打误撞,万万不敢贪功。”   这就是承认了。   太后记得方才她问她是否会武功一事,这丫头也是这般谦虚。   皇上的眸子亮了亮,“这么说,你确实治好了太医们都治不好的病症?”   “回皇上,这不过是民女的运气罢了。”秦宁之还是继续谦虚着。   皇上的眼睛却越发亮了起来,“既如此,那你可否帮朕看看八皇子到底生了什么病?为何从前那么活泼的一个孩子,如今却不敢说话,惧怕见人?”   “皇上!”太后有些不可思议。   皇上召见秦宁之的目的竟然是给八皇子治病?   这太胡闹了!   对方不过是一个才十二岁的小娃娃,这要是传出去了,岂不是叫众人笑掉大牙,皇家的威严还往哪儿搁?   顾景元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他看向秦宁之,不知道这个小女孩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第一次如此猜不透一个人。   其余众人也是很吃惊的模样,就连早就知晓一切的德妃也是一幅不乐意的样子。   她听皇上说过来给钰儿治病的会是个小丫头,没想到还真是个黄毛丫头!   这丫头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神医,她怎么放心把钰儿的命教到这样的人手里。   皇上也真是,太胡来了!   场上的人,大约只有秦宁之还保持着淡定。   “回皇上的话,八皇子的病症似乎跟小女家三姐有些相像,不过小女并没有看到八皇子本人,不敢贸然做出判断。”   “你说你家三姐也生了这种奇怪的病?”皇上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似的,忙上前了几步,问道:“那你家三姐现在治好了吗?”   秦宁之颔首,“回皇上的话,小女三姐这病有好些年了,是三姐五岁的时候突然从假山上掉下来,从此之后就不敢见人,也不敢说话,找了无数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幸而小女在十二岁生辰那天,无意间中得到了一本行医手札,里头就记载了三姐的这个病症,于是小女便记了下来,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医治三姐,没想到还真的有效,三姐现在已经不怕人了,甚至还能说上一两句话。”   秦宁之此言一出,可谓是平地一声惊雷。   场上的诸位都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这小丫头居然不仅懂医理,还真治好过跟八皇子差不多的病症?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景儿,你立刻出发去秦府,帮朕查一查这件事是否属实?”皇上立刻指使顾景元道。   他先前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现在听了秦宁之这番话,开始真把秦宁之当做救命稻草了。   不过皇上下意识的举动让秦宁之不由地蹙了蹙眉。   别人大概觉得没什么,皇上吩咐臣子办事,天经地义。   可秦宁之身为医者,非常明白病患家属的心态。   这么重要的事,犹如救命稻草的事,他们是绝不可能随随便便交给一个人去办的。   这必须要交给自己全心全意信任的人。   皇上忌惮晋国公府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居然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晋国公府的人去做?   秦宁之不得不多想。   还要顾景元。   她能理解顾景元效忠皇上,毕竟上一世他也是兢兢业业为皇上办事。   可既然这样,他跟太子之间是怎么回事?   别说因为太子的储君,谁都知道太子因为八皇子的缘故,和皇上的关系很微妙呢!   ------------ 第一百二十一章 惊天秘密   “是,臣立刻去办。”顾景元看了秦宁之一眼,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轻轻叹了口气。   既然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他也没有权利去干涉什么,只愿她不会后悔吧!   顾景元很快离开了。   秦宁之一直低垂着头回避他的眼神。   她心里很清楚,顾景元这一回是真的站在她的角度考虑,真心想帮她的。   心里不是不感动的。   只是,上一世她吃了太多的苦,这一世,她不能再被感性支配她的行为了。   “秦姑娘,钰儿现在正在睡觉,朕怕他一会儿醒了就不肯见人了,你可否现在去看一看?”皇上又开口道。   他虽然是很客气的口吻,但秦宁之知道,皇上开了口的事,哪容得了她来拒绝。   “皇上!”谁知秦宁之还没来得及开口答应下来,那边德妃已经站出来激动道:“皇上,既然秦四姑娘在这里,依臣妾看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何不等那顾景元把事情调查清楚了再说?钰儿病了这么久,臣妾实在不敢贸然就把他教给一个才十二岁的小姑娘!”   德妃说着,泪盈于睫,好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皇上很快就心疼了,忙搂过她的肩膀安慰道:“爱妃莫要担心,只是请秦四姑娘去看一下钰儿的病症,朕只是怕钰儿醒了就不好办了,不碍事的。”   “可是皇上……”德妃依偎在皇上怀中,抬起双眸可怜兮兮地看向他,“治病将就望闻问切,钰儿他在睡着,就连神医都不敢断定这样能看出什么,秦四姑娘只是看了本行医手札,也不是什么专业的大夫,能看出什么?”   “这……”皇上一副很为难的模样。   太后看不下去了,凉凉道:“哪就有那么讲究,现在是你儿子生了病,要治病,你拦着不让大夫看是怎么回事?如果睡着了看不出什么,那就等醒了再看,难不成钰儿一辈子怕生不肯接触大夫,你就一辈子不给他治病吗?有你这么当母亲的!”   德妃身子一僵。   太后又严肃道:“还有,你好歹也是世家嫡长女,不是外头来的那些不三不四的狐媚子,这在外人面前还和皇上搂搂抱抱,成何体统?!传了出去,皇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德妃连忙推开了皇上,脸色犹如滴血玫瑰般一下子涨得通红,垂在衣袖中的双拳也紧紧攥成了拳。   太后居然在人前这么下她的脸子,这是不敢跟皇上正面冲突,就拿她开刀!   死老女人,给她等着!   秦宁之虽然一直静静垂眸立在一旁,但还是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她从中得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八皇子并没有被太医诊治过。   从太后话里的意思来看,应该是八皇子怕生不敢见人,一直被保护着,所以没有太医能够接近他,也没有太医都治他的病。   太医们束手无策的只是无法靠近八皇子,也无法在八皇子睡着的时候查出个子丑寅卯,并不是八皇子的病真有那么离奇罕见。   难道……真的会跟三姐的情况一样吗?   人人都以为八皇子是被吓病了,可能事实真相并非如此呢?   秦宁之忍不住朝德妃看过去。   她刚刚注意到,她提到三姐从假山上摔下来才变得不好之后,德妃的脸色明显变了,这之后她又拼命阻止她去看八皇子,是怕她看出什么吗?   可是德妃只有八皇子这一个儿子,八皇子是她能在这后宫里骄阳跋扈的最重要的一个因素。   她不会傻到去害八皇子,白白断了自己的后路。   更何况,八皇子出事后,她除了得到皇上的怜悯,也并没有得到其他什么更对她有利的东西。   秦宁之无论是站在哪个角度,都没有办法相信这一切是德妃所为。   她相信皇上和太后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秦宁之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   “好孩子,你不用害怕。”这时候,太后走到了她身边,很自然地牵过她的手,慈爱道:“你现在就随皇上去里间看一看八皇子的状况,哀家陪你一道儿去,有哀家给你撑腰,没有谁敢对你说三道四,哪怕你真看不出什么,也没有人敢怪罪你。”   “谢太后。”秦宁之低垂着头,做出一副谨小慎微的姿态。   她在心里却无奈地叹了口气,太后这显然不是为她撑腰,是拿她当枪啊!   看来她很快要成为这德妃的眼中钉了。   秦宁之最终还是听从了皇上和太后的吩咐,去了里间给八皇子诊治。   德妃嘴上没有再说什么,可却步步紧跟着秦宁之,生怕她会害了八皇子似的。   秦宁之刚走到八皇子睡着的床榻前,还没有掀开被子,德妃就突然喊道:“你小心一点,不要吵着钰儿了,他醒来如果看到你会受刺激的!”   秦宁之的手一顿。   太后和皇上都蹙了蹙眉。   “到底是谁在吵?”太后瞪了她一眼,“你若再大惊小怪就给哀家出去!”   德妃连忙垂下眸,泫然欲泣,“母后,钰儿是臣妾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他突遭此变故,臣妾是茶不思饭不想,夜夜垂泪,若是能让钰儿恢复正常,就算要了臣妾这条命臣妾也心甘情愿,可是,可是,臣妾实在是怕啊!不管怎么说,钰儿他现在至少还活着,有些时候还能喊臣妾一声母亲,臣妾实在是怕钰儿会更不好了!”   德妃这一番话说得是声泪俱下,字字泣血,让旁人听了不感动都不行。   皇上忙道:“既如此,那咱们就先出去吧,安全起见,还是等景儿把一切都调查清楚了再说。”   太后的脸色十分难看。   可是方才德妃那一番话说得叫人挑不出一丝错来,她若坚持要给钰儿治病,传出去,恐怕要说她苛待德妃母子,故意跟德妃作对了。   而且,皇上在这里,她也不能跟皇上对着干,闹起来,他们母子不合,又是德妃这个小贱人坐收渔翁之利。   太后想着,只能咬咬牙忍了。   秦宁之心里更加觉得八皇子生病一事恐怕不简单。   或许……根本不是传闻里的那样。   若不然,怎么几位皇子公主都撞了鬼,就八皇子这般严重呢?   看德妃的反应,她一定隐瞒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 第一百二十二章 皇宫显声   “皇上,谢谢您能够体谅臣妾。”德妃拭了拭眼角的泪水,柔柔地福了福身。   皇上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心疼道:“爱妃免礼,你的一片慈母之心朕都看在眼里,谁都不想钰儿出事,你若真的怕刺激到钰儿,那就等他醒来再说吧!”   太后则凉凉道:“这当母亲的一直阻拦大夫给儿子看病,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   德妃身体明显一僵。   秦宁之看向太后。   原来太后早就看出德妃的不对劲了,只是她为何一直没有揭穿德妃呢?若不是今日因为德妃下了太后的脸面,恐怕太后也不会拆穿她吧?   看来……太后真不想八皇子好了,所以才会由着德妃胡来。   那么皇上呢?皇上知道吗?是从来没有怀疑过,还是说怀疑了却又找不到理由相信?   秦宁之觉得这皇宫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母后您这是什么意思!”德妃突然激动起来,脸色涨得通红,“臣妾是钰儿的亲生母亲,难道臣妾还会害自己的孩子不成!这对臣妾又有什么好处!臣妾甚至都不知道凶手是谁!”   她说得不错,德妃没有动机去害八皇子,她已经宠冠后宫了,根本没有人能与她争宠,她也不需要用这种办法来获得皇上的怜惜和宠爱。   德妃要的是后位,要的是自己的儿子能成为储君。   八皇子才是她稳固定位的最重要的一颗棋。   “母后!”皇上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您在胡说什么,朕知道您看德妃母子不顺眼,可这也不是您能血口喷人的理由。”   太后简直要被皇上气死。   “你这是被鬼迷了心窍了!”太后指着德妃,对皇上道:“自打这女人进宫以来,你说说你都变成了什么样了!对哀家没大没小,有时候连早朝都不去上,后来甚至都想要废太子,就为了要立她的儿子为储君!你脑子里到底还有没有这江山社稷!”   皇上也有些动怒了,忍着气道:“朕知道母后一直都看不上朕,觉得朕这皇位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一直试图控制朕。皇后是您选的,太子是您要立的,朕尊重您,从未有过任何反抗,可母后您却越来越得寸进尺,甚至连朕喜欢哪个女人,喜欢哪个儿子都要干涉!母后,您还记得您的身份吗?”   “你!”太后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皇上浑身发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秦宁之见状,暗暗感慨自己时运不济。   这母子俩把心里话说出来是爽了,可倒霉的是她啊!   完了完了,窥见了皇家这样的秘密,她会不会被杀人灭口啊?   秦宁之心里叫苦不迭。   正在这时候,屋子里突然响起了了一声巨大的尖叫声,响彻天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秦宁之知道不对劲了,连忙朝声音来源去望过去。   果然是八皇子。   粉嫩嫩的小糯米团子,明明是很精致秀气的长相,此刻却歪着头翻着白眼,身体不断地抽搐,看起来好像是在害怕什么东西。   “钰儿!”德妃被吓得手足无措,连忙跑过去,将八皇子搂在了怀里,“钰儿别怕,钰儿别怕,娘在这儿,娘在这儿,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八皇子却根本没有半点冷静,反倒抖得更厉害了,甚至不停地用头去撞德妃的身子。   德妃被撞得生疼,可还是紧紧搂住了八皇子,生怕他不受控制伤害到自己,同时她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看起来真是我见犹怜。   秦宁之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她能感觉到德妃是真情流露,是真的在担心八皇子。   可是这份担心里,似乎又有什么别的情绪在。   她暂时还分辨不出来。   至于八皇子。   确实不像是个正常人的样子。   看起来跟三姐的病症不一样,三姐是真的怕生不敢见人,八皇子看起来更像是一种自身无法控制的突发性疾病。   秦宁之在心里已经有了定论。   他这样子,也难怪太医不敢违抗德妃擅自诊治,这要是出了事,谁都负不了责任。   因为德妃将八皇子紧紧搂着,八皇子喊不出声音来,只能发出一声声凄惨的呜咽,听着怪渗人的。   太后的眉头不自觉皱起来,道:“你是要闷死他么?”   德妃抬眸看向太后,虽然眼睛被泪光模糊,但还是能隐约看到里头的恨意。   不过也只是转瞬即逝,她很快垂下眸,埋首哭道:“钰儿,你别怕,娘在这里,你乖,娘在这里。”   皇上也赶忙上前去安抚八皇子。   可八皇子大概是被吓坏了,居然狠狠咬了一口德妃。   德妃痛呼一声,下意识地松开了八皇子。   八皇子趁此机会,连忙推开德妃,一骨碌地跑下床,手舞足蹈地就往门口跑去。   他的速度极快,应该是想要迅速逃离这个令他恐惧的空间。   “抓住他!”太后高喊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八皇子正要从秦宁之身边跑过的时候,秦宁之一把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另一只手掏出一根银针,准确无误地扎入了八皇子的后颈中。   下一秒,八皇子的身体就软软地倒在了秦宁之的怀中。   这前后的时间不超过三秒。   众人都有些愣住了。   “你对钰儿干了什么!”德妃反应过来,连忙冲到秦宁之面前把八皇子抱了过来,盯着她冷声质问。   秦宁之耸耸肩,道:“德妃娘娘莫要担心,民女只是给八皇子殿下用了银针,里头有一点迷魂散,所以殿下睡了过去,不过剂量并不大,八皇子殿下在一刻钟后便能醒来。”   德妃皱眉瞪着她,“你说的最好是真的,如果钰儿出了一点事,本宫要你赔命!”   秦宁之对于德妃这种吓唬人的方法表示很不屑。   她微笑着道:“德妃娘娘且放心,民女方才观察过八皇子了,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民女有办法治。”   她此言一出,众人皆震惊不已。   皇上立刻道:“你说你能治?你确定吗?”   太后也皱着眉道:“丫头,你可不能乱来。”   德妃则一下子变得很慌乱,“皇上,您别轻信这小丫头,她才多大,连太医都不敢如此口出狂言,她凭什么?皇上,这丫头看起来心机深沉,只怕是别有用心!”   皇上这回没有搭理德妃,而是继续追问秦宁之:“丫头,你确定能治八皇子?你能否跟朕说说,八皇子到底是什么病?”   秦宁之点点头,“回皇上,民女确实能治。不过八皇子的病与家姐并不同,八皇子这病,是癫痫。”   “癫痫?”   皇上与太后等人面面相觑。   他们都不明白癫痫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宁之又缓缓解释道:“癫痫是慢性反复发作性短暂脑功能失调的一种病症,算是一种精神疾病,造成这种病症的可能是先天性的,也可能是后天磕碰、中毒、刺激引发的。八皇子今年五岁,若是以前没有此类病症,那先天的可能性不大,至于后天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民女还需要进一步检查。”   秦宁之说得都是专业性的词语,在场几人虽说不能完全听懂,但秦宁之所要表达的意思他们已经明白了。   也就是说,八皇子的这个病,就是人为造成的。   是有人要至八皇子于死地。   “那有没有可能是被吓的?”皇上阴沉着脸,一字一句问道。   秦宁之沉吟片刻,道:“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不过非常小,八皇子的病症很严重,一般小孩子被吓唬一下,最多生病发烧,不过吓出这么严重的病来,除非八皇子一直都是敏感怯弱的性子。”   “钰儿不是,钰儿以前很活泼。”皇上的脸色更阴沉了。   秦宁之道:“依民女的初步判断,很可能是磕碰到了脑神经,或者中了大剂量的毒。”   她此言一出,屋子里的空气都滞了一下。   如果是这样,那在凶手没查出来之前,跟八皇子接触过的每一个人都危险了。   皇上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甚至太后也蹙眉道:“到底是谁这么缺德对一个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而德妃的脸,在这一刻惨白一片。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刮目相看   “你现在立刻给八皇子检查,朕要知道结果!”皇上的脸色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要叫他知道了凶手是谁,恐怕被五马分尸都不为过。   “民女谨遵皇上吩咐。”秦宁之福了福身,然后转向德妃,微微一笑,道:“德妃娘娘,请将八皇子移至到床榻上,民女要仔细检查。”   德妃抱着八皇子的手紧紧攥在一起,身子也不自觉地颤抖,“你,你要干什么?”   “回德妃娘娘,民女要替八皇子诊治,难道德妃娘娘您不想知道八皇子到底是为何生病,又是被谁害的吗?”秦宁之的身子微微前倾,语调低缓,像是在诱哄。   德妃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尖着嗓子道:“我不会让你们伤害钰儿,绝不会!”   她这幅声嘶力竭的样子吓坏了众人,连皇上都蹙着眉道:“玉华,你想干什么?”   太后冷声道:“她想干什么?她无非是怕人知道谁才是害了她儿子的凶手!”   “我没有!”德妃抱紧八皇子,努力克制住自己内心的心虚和害怕,瞪着秦宁之道:“我只是不相信这个才只有十二岁的小丫头,她算什么?她说的话就一定可信?皇上,您这是病急乱投医,若是钰儿真被她治出了好歹,她拿什么来赔,就算是赔上了她全府的性命,那也换不来钰儿的命!”   皇上闻言,竟觉得有些道理。   秦宁之却立刻接话道:“德妃娘娘,这样吧,既然您不相信民女,那就请太医来检查,癫痫这个病,但凡是有些经验的大夫都遇到过,民女只需要把八皇子的病症告知太医,相信他们定能够替八皇子查出病因。”   “那就这么办!”太后不再给德妃反驳的机会,对身边的宫婢道:“立刻去请王太医,让他来给八皇子诊治!”   “不行!”德妃匆忙地喊出声,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找不到任何理由去阻止,只能干巴巴道:“我,我不放心。”   皇上也看出了她的不对劲,皱眉道:“玉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朕了?”   德妃的脸色瞬间白得像一张纸,她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一遍遍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告诉自己就算太医来了,就算真查出了钰儿得病的原因,那也不一定就会把她牵扯出来。   冷静,她必须要冷静。   德妃深呼吸了一口气,看向皇上,道:“皇上,臣妾没有瞒着您什么,臣妾对您问心无愧。既然您今日一定要查出个所以然来,那么臣妾愿意退让一步,只是臣妾恳求皇上看在臣妾一片慈母心的份上,能否让陈太医来看钰儿?钰儿从前都是由他看病的,。”   话已至此,皇上纵然心里怀疑,也不能逼得太紧,便点头应了。   宫婢立刻出了屋子去请太医。   德妃将八皇子小心翼翼地抱回了床榻上,心里却提心吊胆,七上八下。   也不知道陈太医会不会帮她?   太后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当然不会像皇上一样认为德妃是清清白白的一朵白莲花。   相反,她早就知道八皇子出事这件事中,德妃有问题。   只是她找不到证据,既然如此,那她也就懒得管。   更何况,八皇子真出事了,对朝堂稳定是有好处的。   不过这一次嘛,她可不会白白放过能整治德妃的机会了。   说起来,秦宁之这小丫头可算是她的福星了。   想到这里,太后便动了心思。   她笑着将秦宁之拉过来,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姿态道:“好孩子,哀家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与你格外有缘,没想到你不仅会功夫,还藏着这样一手好医术,你父亲和母亲真是教导有方。”   秦宁之低下头,福了福身道:“太后娘娘谬赞了,民女愧不敢当。”   “诶,你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太谦虚了!”太后拍了拍她的手,道:“哀家是真心喜欢你这孩子。你看,你先前救了麟儿的性命,现在又给八皇子治病,哀家若是不表示什么,倒要叫外头人说我们皇家不懂知恩图报。这样吧,等到太医来了,确诊了八皇子的病症,你今后就跟着太医一起给八皇子治病,哀家给你自由进出宫的权利,只要你治好了八皇子,哀家就封你为县主。”   “民女万万不敢当!”秦宁之连忙跪了下来,拒绝道:“民女何德何能受太后如此赏识,能够替八皇子治病,为太后娘娘和皇上分忧解难是民女的福分,是不敢奢求什么回报的。”   开什么玩笑!太后的心思她会不知道吗?   太后这是拿她当枪对付德妃呢!   到时候德妃要是被查出了什么,那么皆大欢喜。   要是德妃没被查出什么,那这枪头可就指向她了!   凭她对德妃这三言两语的接触来看,德妃显然不是一个宽容大度的人,这一次她受了委屈,肯定要加倍地讨回来。   德妃是不敢也没有本事对太后怎么样的,所以她秦宁之甚至整个秦府就成了德妃最好的出气筒。   原本她只是受皇上之托给八皇子治病,治好了,她不求什么功劳,皇上也不会真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可她若是应承下太后的承诺,那么她治八皇子这事就变成了别有目的。皇上本来就和太后不睦,到时候被德妃三言两语颠倒是非,她的功劳就变成罪过了。   她进宫的目的,可不是来树敌的。   哪怕她心里很想拉拢太后,她也必须要在德妃这儿给自己留条后路。   说任何话,做任何事都给自己留有余地,这是上一世国公夫人教会她的道理。   “你这孩子,好端端的怎么还跪下了。”太后蹙了蹙眉,连忙伸手去拉她,“快起来快起来!”   秦宁之依旧跪着,低垂着头,字字铿锵道:“太后娘娘,民女替八皇子治病不求任何回报,只为宽解皇上和德妃娘娘为人父母的心情,医者仁心,民女虽担不起医者二字,但治病救人也不是为了获得什么好处。”   她这一番话说出来,颇有些让人刮目相看。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对视   皇上忍不住点头赞许,“不愧是秦寅的女儿,你父亲刚毅不折,教养出来的女儿也是不遑多让。”   “皇上谬赞了。”有了皇上这句话,秦宁之这才放了心。   相信德妃就算对她有所不满,也不会跟皇上对着干。   “起来吧!”皇上抬了抬手,“朕请你来是给八皇子治病的,不是来给你立规矩的,你只管好好给八皇子治病的,其余的不需要多想。”   这是在给她撑腰了。   是在告诉她,哪怕她方才拒绝了太后,也不要担心太后会惩罚她不识抬举。   因为她进宫的目的只是给八皇子治病,其余的一律不用管。   “是,皇上。”秦宁之依言站起身,又对太后微微作福,“民女承蒙太后娘娘厚爱,只是民女实在受之有愧,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无非就是想利用她对付德妃,只要她能够找到证据拉德妃下马,她驳了太后面子的事就会变得不值一提。   如果她找不到什么证据,那她这一番话也能把自己从德妃和太后的战役中摘出来。   “哀家明白,你是个好孩子,哀家尊重你。”她场面话说得这么足,又有皇上的一席话撑腰,太后自然也不能再说什么。   再者,八皇子和德妃的事一会儿还需要这个小丫头帮忙呢!   此事暂且不提,几个人都在焦急等待陈太医的到来。   约莫过了一刻钟,陈太医才姗姗来迟。   “臣给皇上请安,给太后请安,给德妃娘娘请安。”   “爱卿免礼,快来给八皇子看看他怎么样了,这位秦大夫说八皇子此病为癫痫,你可知道此病?”皇上将陈太医扶起来,并且将秦宁之引荐给了他。   “癫痫?”陈太医一愣,又抬头看到皇上口中的大夫不过是一个才齐他胸口的黄毛丫头,不禁觉得荒唐。   “皇上,您说的秦大夫是这位小姐?”陈太医尽量问得委婉。   这小姑娘看起来才十一二岁,跟他孙女一个年纪,他的孙女从小接触医书典籍,可就连最普通的伤寒都不会诊断,这小女娃倒敢替八皇子看病了?   皇上现在真的是病急乱投医了。   “正是她。”皇上岂会不知道陈太医心中所想,就连他心里对秦宁之也不能说完全信任。   于是便对秦宁之道:“丫头,你把你方才所诊断的结果告知陈太医。”   秦宁之点点头,抬眼看向面前这个五十左右的白胡子老头,就知他与昨日在晋国公府的那些个自视甚高的老太医并无二致。   于是抿抿唇,向他陈述道:“八皇子发病时意识混乱,大喊大叫,是癫痫中的一种病症,称为“颞叶癫痫”,表现为短暂的意识混乱和精神失常,先是做出毫无目的的动作或错乱行为,甚至伤人、毁物或跑到外地。发作可持续数小时至数日,事后不能记忆,此病多数是因大脑神经损害所致。”   陈太医一愣,秦宁之说的这一段话,是前朝神医旬五子所著《难症悬解》卷下篇四十二难中所讲解的。   如果此女所言非虚,那八皇子的病确实是癫痫。   只是没想到此女子竟然通读过《难症悬解》?   这可是只有有一定医术水平的人才能看懂的医书。   难道,她真的懂医术?   陈太医心中不敢妄下定论。   皇上和太后却是暗暗称奇,对秦宁之又更信任了几分。   只有德妃的脸色越发难看,忙道:“陈太医,钰儿一直是你看病的,前阵子他病情恶劣,谁都近不得身,今日好不容易有此机会可以查清病情,本宫希望你不要被外人影响,要凭你自己的医术好好检查明白才是。”   德妃的话显然道明了对秦宁之极大的不信任,不过也不难理解,秦宁之毕竟是个黄毛丫头,也毫无治病救人的经验,八皇子又是德妃的亲儿子,这种情况下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   “是,微臣明白,请德妃娘娘放心。”陈太医承诺道。   “陈太医,本宫就把钰儿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帮本宫救回钰儿!”德妃看向陈太医,语重心长道。   陈太医对上德妃的眼神,一怔。   德妃这是要……   正在这时,秦宁之又开口道:“陈太医,八皇子这病来得突然,民女医术浅薄,尚不能查清楚八皇子发病的原因,只是根据初步判断,八皇子的病是因中毒或剧烈磕碰引起的,不知陈太医能否进一步查清楚八皇子发病的原因,也好给皇上和德妃娘娘一个交代。”   中毒或剧烈磕碰?   陈太医顿时心惊胆战。   八皇子竟不是被鬼吓坏的?   这,这可了不得了!   陈太医也才反应过来德妃那个眼神的寓意。   德妃是想要他帮忙瞒住这件事!   怪不得他今日休假也要请他前来给八皇子看病。   陈太医心中惶惶。   他虽然也不是什么白莲花,得过德妃许多好处,也帮着德妃害过人的性命,手上沾染过的鲜血不比他救过的人命少。   但是,要他当着皇上和太后的面欺君罔上,他实在是……实在是没这个胆子啊!   再者,那个小姑娘也不知是否真心几分本事。   若她真的有,那恐怕也糊弄不得。   别到时候弄丢了他的乌纱帽!   “陈太医,八皇子一向是你来治病,朕和德妃娘娘都很信任你,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朕失望!”   皇上的话让陈太医吓得一个激灵,连忙俯身道:“臣一定竭尽所能!”   这边陈太医给八皇子看病的功夫,那边顾景元也已经从秦府回来了。   他经通报步入里屋,第一眼便不自觉地落在了秦宁之身上。   见她尚还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一身红衣,肤白如雪,面色沉静,不由舒了口气,紧抿的嘴角也不由微微翘起。   秦宁之一转头便对上了他的视线,可他竟然毫不避让,扬唇冲她露出一抹笑容。   秦宁之脸颊顿时一片滚烫,她连忙低下头,心中默念起了清心咒。   顾景元眸中的笑意更深,不过他很快调整好了情绪,转头对皇上恭敬道:“皇上,臣已经调查清楚了,秦府确实有一位自五岁起就得了痴病的小姐,在秦府行三,这几年来秦府一直替她寻医问药,可病情却毫无起色。两个月前,秦四姑娘开始替她诊治,现在这位三姑娘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与常人无异了。”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查明真相   顾景元的话对于皇上来说,无异于是一根救命稻草。   “此话当真?!”皇上激动地看向顾景元。   顾景元颔首,“臣绝无妄言。”想了想,又多添了一句,“上元节当晚,臣侄与嘉云郡主被歹人所伤,秦四姑娘恰好在场,也帮忙医治过他们,臣以为,秦四姑娘的医术想来是不会差的。”   既然他已经无法阻止秦宁之替八皇子治病,他能做的,也就是帮秦宁之在皇上面前肯定她的医术。   届时,就算治不好八皇子,倒也可以说是意外,算不上是医术不精欺君罔上了。   秦宁之颇有些意外地看向顾景元。   他这样替她背书,就不怕她治不好八皇子连累他被皇上迁怒?   然而秦宁之并来不及细想,皇上已经激动地对她道:“太好了!丫头,朕信你,你辅助陈太医好好给八皇子治病,治好了,朕重重有赏!”   秦宁之忙敛下思绪,对皇上福了福身,道:“是,民女定不负皇上所托。”   既是皇上的承诺,她没必要推脱,就大大方方受下吧!   “谢天谢地。”太后心里也落下了一块大石,看来这丫头是真有几分本事了。   在场的人当中,只有德妃和陈太医心中惶惶。   德妃焦虑不安道:“太医,怎么样了?查出什么了吗?钰儿是被吓坏的?还是说真得了那叫什么癫痫的病?”   陈太医的额头冷汗涔涔,他不敢贸然下诊断,又细细替八皇子号了一遍脉,随后又掰开八皇子的嘴巴看他的舌苔,这越看越是惊惶失措。   “老臣,老臣还需要再验一下八皇子的血,才敢下定论。”陈太医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希望,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很快有宫婢准备好了银针和清水。   陈太医一边逼自己镇定,一边颤抖着手在八皇子的额头上扎了一针。   很快,就有一丝乌黑色的血从八皇子的额头渗了出来。   陈太医吓得往后一退,反应过来后连忙擦去了八皇子额头上的血。   “八皇子……八皇子他……”陈太医手脚哆嗦,根本不敢把诊断结果说出来。   八皇子这哪里是被吓出病的,八皇子这是中了毒啊!   一向被严加保护,身边宫婢寸步不离的八皇子居然中了毒?这要查起来,得多少人遭殃!   这件事,这件事会是德妃娘娘做的吗?   陈太医突然想起几个月前的一晚,德妃的贴身宫婢素银匆匆忙忙跑来太医院找了很多解毒的药草,还千叮咛万嘱咐谁都不能说出去。   难道会跟八皇子中毒有关吗?   陈太医又仔细一想,好像就是在隔天,宫里面就出了事,说是宫中闹鬼,几位皇子公主都被吓坏了。   皇上因此事震怒,下令彻查是谁在宫中捣鬼。   锦衣卫进进出出了好几个月,闹得人心惶惶。   皇上一直以为这件事与铖王殿下有关,难道,难道竟是德妃所为吗?   陈太医被这个想法吓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这事真的跟德妃有关,那德妃必定会落马,届时恐怕他也难全身而退。   陈太医越想越脊背发凉。   “太医,八皇子怎么样了?你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就直说!”德妃又一次催促道,语气焦躁。   “爱卿若心中有了结果便直言吧,朕不会怪罪于你。”皇上沉着脸,也看出这结果怕是不大好。   陈太医的心中简直是在天人交战。   他怕说了实话会牵扯到他,更怕瞒了过去又会被那小丫头当场拆穿,到时候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陈太医挣扎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太医大人,小女冒昧问一句,八皇子这病是否是中了毒?”   此言一出,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陈太医更是猛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向秦宁之。   秦宁之见众人都朝她看过来,抿了抿唇,一字一句道:“方才民女看到陈太医替八皇子扎针刺血,那血呈乌黑色,是中毒的症状。”   “太医?!秦姑娘此言当真?八皇子可是中了毒?!”皇上立刻逼问陈太医。   陈太医哪里还敢再欺瞒,只能硬着头皮道:“回皇上的话,八皇子……确实是癫痫之症,也确实……是由中毒引起的。至于,具体是什么毒,老臣还需要仔细检查。”   德妃知道瞒不住了,趁着皇上还没反应,立刻哀哀切切地扑倒八皇子床榻前恸哭道:“我可怜的钰儿啊,到底是谁要害你?是谁看我们母子不顺眼?为什么不冲着我来,为什么要伤害我的钰儿!”   皇上的脸色则是难看至极,他额上青筋直跳,咬着牙道:“查!立刻给朕查!八皇子中了什么毒,是谁害他中了毒都给朕查出来!”   “来人!把平时伺候八皇子的几个宫婢全部都给朕带过来!朕真是没想到,已经有人敢光明正大冲着皇子下手了!好啊!真是好!”皇上怒极反笑,整个人此刻散发出来的怒气令人胆战心惊。   秦宁之忙低下了头,心中也是“咯噔”一跳。   难怪人人都说伴君如伴虎,这几个宫女怕是要倒大霉了。   太后则将秦宁之拉了过来,淡淡道:“丫头,你医术不错,去帮着陈太医一起查查八皇子到底中了什么毒。”   秦宁之知道太后是不放心陈太医,想用她震慑陈太医罢了。   不过事已至此,她也不能推却,便颔首道:“是,太后娘娘。”   陈太医显然是被吓坏了,手脚一直在哆嗦,甚至拿不住手里的银针。   秦宁之连忙上前替他拿过了银针,微笑道:“太医大人,让民女来吧,民女差不多已经心中有数,有一法子可以立刻测出八皇子所中何毒,不知太医大人可愿让民女代劳?”   陈太医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你,你已经知道八皇子种了什么毒?”   “民女也只是猜测,还需要结果来验证。”秦宁之依旧保持了淡定的笑容,相比陈太医的仓惶失措,倒是显得更稳重靠谱。   陈太医不知自己是不是中了邪,竟然被一个小丫头比得自愧不如!   ------------ 第一百二十六章 伴君如伴虎   “朕准了!”皇上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秦宁之尽快开始,“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朕说。”   “谢皇上。”秦宁之微微福了福身,便对身边一个宫婢道:“麻烦你帮我准备一盆清水,一块干净的棉布,一些白酒和二两硫磺粉。”   “姑娘要硫磺粉做什么?”陈太医奇道:“这硫磺粉虽能作为药材使用,但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便会致使患者中毒身亡,尤其是这硫磺是热药,成年男子易不可随意服用,八皇子年幼,可万万使不得!”   陈太医一说,德妃像好容易找到机会般,立刻挡在八皇子身前,一双媚眼此刻恶狠狠地瞪着秦宁之,“你要对我的钰儿做什么?!”   “德妃娘娘,民女……”秦宁之刚想要解释。   然而德妃却不给她这个机会,转头便看着皇上哀声恸哭道:“皇上!只怕这一切都是阴谋!此女阴险狡诈,鬼话连篇,怕是那歹人安排进宫要取钰儿性命的!皇上,您可千万不要轻信了她啊!”   “这丫头是哀家请进宫的,看德妃这意思,是哀家要害你的皇儿了?”太后见此情形,便越发肯定德妃心中有鬼。   德妃身子一颤,不敢回答太后,只对着皇上哭道:“皇上!您方才也听太医说了,这硫磺粉有毒,稍有不慎便会取人性命,臣妾怎么敢拿钰儿的命冒险!”   “德妃娘娘多虑了,民女取这硫磺粉并不是给八皇子殿下治病的。”秦宁之看着德妃,心中叹息。   这德妃还真是恃宠而骄,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了。   她以为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就凭她几句“慈母心切”就能躲过去吗?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既如此,她说清楚就是,“民女取这硫磺粉,只是为了证实心中猜测。”   “心中猜测?”皇上看着她,觉得这件事恐怕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秦宁之点点头,望着众人,缓缓开口:“民女怀疑……八皇子殿下中了一种叫五服散的毒,此毒主要是由硫磺制成,《本草经集注》有云,硫磺,味酸,温、大热,有毒,时人常言附子走而不受,而硫磺能补命门真火不足。正因为此,硫磺常常被房事能力不足者用来补阴壮阳,这五服散正是用来增强男子房事能力的秘药,少量服用则可强健体魄,可一旦过量,便会造成神经受损,重则毙命,轻则神情恍惚,产生幻觉,烦躁不安、谵妄、妄想、四肢肌肉痉挛,意识模糊以至昏迷。”   秦宁之这一番话说出来叫人匪夷所思,就连一直很淡定的顾景元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小姑娘家家的,说出这些话怎么脸不红心不跳的。   “你说钰儿中的是五服散?钰儿这么小,怎么会吃这种东西?况且,这五服散是宫中禁药!”皇上的脸色倏得变得异常难看,不过不像是为八皇子中毒的事生气,倒像是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的事情。   秦宁之微微一笑,道:“皇上圣明,这五服散确实不是好物,古医早有戒律:服用硫磺者决计不可行房事,且要收心养性,否则必溃泄肾中元阳而一发不可收拾,此状如洪水溃堤,耗费人之真元真阳,其早晚折人寿命。除此以外,热火上身,则《内经》云,壮火食气,故有伤真阴之说,若是阳气充足者服用,反为大患。韩退之作文戒服食。而晚年服硫黄而死。可不戒乎?。”   “所以,民女也很好奇,八皇子是在哪儿误食了这五服散,导致酿成了此等祸事?”   皇上的脸色随着秦宁之的话越来越难看。   德妃的脸色也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在场几位人精似的人物哪里还看不出是怎么回事?   陈太医立刻瑟瑟发抖了起来。   顾景元则蹙了蹙眉,看向德妃的眼神略有些不可思议。   皇上正值壮年,德妃也不过二十出头,哪里用得着服用五服散?   难道为了争宠,竟能罔顾皇上性命?   太后听闻此言哪里还坐得住,当场震怒道:“来人,给哀家去玉清殿搜,一寸寸地搜!”   玉清殿是德妃的寝宫。   太后这是连一点遮羞布都不给德妃了。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没有!皇上!”德妃吓坏了,连忙跪爬到皇上脚下,哭喊道:“皇上!您切莫听信了小人的谗言,那是有人要陷害我,是有人故意陷害我!再说,再说钰儿这病分明是被吓的,怎么会是中了五服散,分明是那丫头胡编的,她肯定是有人派来陷害臣妾的!”   秦宁之看着德妃,轻轻叹了口气。   她这智商,是怎么能在宫里活到现在的?   “有没有,一搜便知,至于钰儿到底是不是中了五服散,朕相信秦姑娘自有定论。”皇上竟然一脚踹开了德妃,看都不看她一眼,与方才的温柔情深简直判若两人。   只怕一旦查出德妃宫中藏了五服散,就会直接了却了德妃的性命!   虽然这结果秦宁之早已经预见,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看来这话,并不是师父框她的。   与皇家的打交道无异于与虎谋皮,她今后要更小心才是。   就在这时,照顾八皇子的那几个宫婢也被带了过来。   她们看到自己的主子德妃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模样,也一下子吓得花容失色。   “奴婢,奴婢给皇上和太后娘娘请安……”几个宫婢跪下来,颤颤巍巍地行了礼。   “你们几个,可是八皇子的贴身侍女?”皇上走到她们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道。   几个侍女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心里无比害怕,但也只能跟随本能回话,“回皇上的话,正是奴婢们。”   皇上冷笑一声,道:“好,既然你们是八皇子的贴身侍女,那就该寸步不离八皇子才是。那朕就问你们,八皇子是何时中了五服散的毒?又是怎么中的毒?若是回答不上来,朕就治你们一个护主不力的罪名,通通杀无赦!”   几个宫婢瞬间吓得脸色惨白。   ------------ 第一百二十七章 狡辩   “皇上饶命!”几个侍女连忙跪伏到地上,瑟瑟发抖。   其中一个宫婢胆子略大,鼓起勇气辩解道:“回皇上的话,奴婢们,奴婢们不知道什么五服散,八皇子出事当晚奴婢们在梢间值夜,什么都不曾察觉,等奴婢们听到八皇子的喊叫时已经晚了,奴婢们确实不知道八皇子是中了毒,还请皇上明察!”   “还在狡辩!太医已经查出八皇子中了五服散的毒,你们身为八皇子的贴身侍女,日夜照看他,如今却连他是否中毒都不知情,看来你们这不仅仅是护主不力了,分明是包藏祸心意图不轨!”   几个侍女闻言,瞬间被吓懵了。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八皇子生病这事,皇上当初没有找她们的麻烦,怎么现在却要来问她们的罪?   再看德妃娘娘仓惶狼狈的模样,难道,难道事情已经败露了吗?   难道是德妃娘娘为了保命,所以拿她们几个下人当挡箭牌吗?   几个侍女连忙磕头讨饶:“皇上冤枉!奴婢们对八皇子绝无二心!八皇子一事奴婢们确实毫不知情,请皇上明察!”   “朕不想听你们废话!这些话你们留着去宗人府说吧!”皇上看都不看她们一眼,直接朝门外高声喊道:“来人啊!把这几个宫婢给朕拖下去,关押至宗人府审问!”   宗人府是专门处罚宫中犯了错的妃子和宫婢的地方,但凡进了宗人府的,几乎就没有能活着出来的。   宫中人人都传宗人府的王大人就是活阎王,谁见了他都要畏惧三分。   几个宫婢这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恐怕她们再不把实情说出来,就真的要身首异处了!   于是其中为首的那个宫婢当即冲着德妃喊道:“德妃娘娘!德妃娘娘您救救奴婢们!您跟皇上说,奴婢们确实什么都不知情,八皇子出事当晚,分明是在您的玉清宫,您最清楚了不是吗?”   她们只是八皇子的侍女,虽说八皇子出事她们确实要承担一部分照看不力的罪过,但这事的罪魁祸首还是德妃,她们可不想平白无故地为德妃背锅丢了性命!   这宫婢此言一出,众人哗然,纷纷朝德妃侧目。   难道真的是德妃谋害自己的亲儿子?!   “你胡说八道什么?!”德妃的脸也一下子血色全无,她虽然还在妄图替自己辩解,但心里也清楚,恐怕今日她不能全身而退了。   “说!给朕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一脚踹向那个宫婢,眸中的怒火怎么藏都藏不住。   那宫婢为了活命,也顾不得身体的疼痛,连忙爬起来跪好,颤抖着嗓音道:“回皇上的话,奴婢确实不知道八皇子是中了五服散的毒,奴婢只知道那天晚上八皇子趁着奴婢们不注意偷偷从寝宫跑了出去,好在奴婢们很快发现八皇子不见了,便四处去找,然后在德妃娘娘的玉清宫找到了八皇子,结果,结果就看见八皇子口吐白沫,倒地不起。德妃娘娘一直在一旁哭泣,奴婢们被吓坏了,上前去询问德妃娘娘发生了何事,娘娘却什么都不肯说,奴婢们见八皇子出气多进气少,便想着去请太医,却被娘娘拦住了!后来素银姐姐出现,手里捧着好些药,说这些都是解毒的药,只是不知道哪一瓶才能解八皇子的毒,便一股脑地给八皇子喂了下去,奴婢们在一旁看着也只能干着急,好在八皇子福大命大,这么折腾了半宿,竟然也捡回了一条性命,只是却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这宫婢说着,便哀哀地哭了起来,“后来,后来德妃娘娘便以奴婢们家人的性命威胁奴婢们,不准奴婢们将此事透露一点风声,说她自有办法瞒过此事,同时还能免除奴婢们的责罚。奴婢们,奴婢们也是一时间没了注意,又害怕家人会因此受到牵连,这才鬼迷了心窍应下了德妃娘娘的话,奴婢们已是追悔莫及!皇上!奴婢们对八皇子绝无异心!奴婢也可以对天起誓,奴婢所言绝无半分虚假,否则便遭天打雷劈!还请皇上明察!”这宫婢说完了话,立刻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显然是底气十足。   在场众人被这宫婢的一番话震惊得久久不能言语。   居然真的是德妃,真的是德妃谋害自己的亲生儿子?!   八皇子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甚至皇上有废太子立他为储君的想法,德妃不说好好照看好八皇子,居然还给八皇子下毒?   她这是被鬼迷了心窍了不成?!   “德妃,你还有何话说?!”太后眯了眯眼睛,看着跌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德妃,这心里的感觉就像三伏天喝了冰水一样痛快!   “皇上!臣妾不是故意的!”德妃连忙跪爬到皇上脚下,拽着他的衣角哀求道:“皇上,您相信臣妾,臣妾真的不是有意的!钰儿他是臣妾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孩子,臣妾一直把他当作心肝一样呵护,他磕了碰了臣妾都要担忧得整夜睡不着觉,又怎么会害他!皇上,您知道的,臣妾自八年前嫁入这深宫,就一直跟皇上您形影不离,臣妾的为人,您都知道的!”   德妃这是在打感情牌了。   她是在提醒皇上顾念他们往日的情分。   “所以,你的为人,你对朕的感情,便给朕服用五服散,是吗?”皇上怒极反笑,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德妃,“朕真没有想到,朕的枕边人居然是这样一个蛇蝎毒妇!只是你机关算尽,却没想到你没能害了朕的性命,反倒先害了你自己的孩子!”   “臣妾没有!”德妃不可置信地看向皇上,“皇上,您能怎么如此想臣妾!臣妾对皇上的心天地可鉴!”   “人证已在,只要再在你的寝宫查出五服散,哀家看你还如何狡辩!”太后冷哼一声,对德妃的垂死挣扎表示不屑。   德妃却不理太后,只拽住皇上的衣角,替自己辩解道:“皇上,臣妾根本不知道什么五服散,臣妾,臣妾只是添了些于房事有益的东西,根本不知道那东西有毒!况且,那东西也不是臣妾自己寻来的,是文昭仪给臣妾寻来的,皇上,你相信臣妾,臣妾只是被人蒙骗了!”   ------------ 第一百二十八章 久违的心跳   太后闻言,脸色巨变。   文昭仪是太后的表侄女!   德妃拉文昭仪下马,就是拉太后下水。   这是在暗示一切都是太后在陷害她!   “你这毒妇休要胡说八道!文儿一直深居简出,入宫十几载还从未与谁红过脸,又怎会害你!”太后激动地冲德妃吼道。   德妃垂下头,摆出一副我见犹怜的姿态,啜泣道:“母后若不信,那便传文昭仪来问话,也去派人查一查文昭仪的寝宫,臣妾相信,母后一定会有所收获。”   太后瞬间明白了,她想这毒妇定是早就给自己准备好了退路,一旦事迹败露,就要找个垫背的,把她也给拉下水。   这样,德妃意图谋害皇上的事,就会被弱化成是妃子争宠,甚至是她这个太后在从中作梗。   皇上疼爱德妃,又与她母子不睦已久,在这件事中,自然会倾向德妃。   好啊!好一出祸水东引!   皇上听闻此言,果然一愣,随即蹙眉道:“你怎么会和文昭仪认识?”   他都不记得文昭仪长什么样了,只记得是母后的表侄女,自从他和母后因为铖王的事闹僵之后,也就开始冷落文昭仪,如今算来,已经近十年没有见过她了。   德妃拭了拭泪水,哀哀凄凄道:“也是偶然在御膳房撞见的,当时文昭仪生了病,御膳房的那些奴才欺她不受宠,不愿意给她炖补汤,臣妾看不下去,便出手帮了她,文昭仪也是知恩图报,之后差人给臣妾送了礼,一来二去便熟悉了。”   说到这儿,德妃又抬起头看向皇上,“皇上,臣妾用一颗真心对待文昭仪,也想着她是母后的表侄女,可以借此缓和和母后的关系,谁曾想,谁曾想却是识人不清,才会让自己遭此大祸!皇上,在今日之前,臣妾一直不知道是文昭仪给臣妾的东西出了问题,皇上若是不信,尽管去查证,臣妾问心无愧!”   德妃这么一说,皇上显然开始犹豫了。   “皇帝!你可休要听信这毒妇胡言乱语!”太后急道。   “到底是臣妾胡言乱语,还是确有此事,皇上派人一查证便知,母后想要处置臣妾,何必急于这一时半刻?”德妃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讥。   “你!”太后气得语塞,她心里很清楚,德妃敢这么说,就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怕去查,反倒会坐实文昭仪的罪名!   可恶!   “德妃娘娘这话就不对了。”就在这时,一道淡定从容的声音突然响起,“既然德妃娘娘在今日之前并不知道文昭仪给您的东西有毒,那就表示您也不知道先前八皇子是误服了文昭仪给您的五服散才中的毒。既如此,您又为何要阻止几个宫婢去请太医?八皇子在您的寝宫无缘无故倒地不起,您身为八皇子的母亲,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是赶快宣太医吗?又怎么会自作主张给八皇子喝下那些乱七八糟的解药,万物相生相克,很多解药使用不当反倒会变成更毒的药,这是八皇子运气好,才捡回了一条命,若不然,八皇子早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德妃猛地抬起头,正好看到秦宁之略带讥讽的笑容,“德妃娘娘,您还不如说这药是您自己寻来的,只是初衷是好的,您不知道这药会有损身体,直到八皇子误服出了事,才反应过来,又怕自己受到惩罚,所以才装神弄鬼想要瞒天过海。”   德妃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眸中的恨意几乎要将她吞噬。   秦宁之却毫不畏惧,反倒转向皇上,轻轻福了福身,“皇上,民女方才所言只是依照逻辑推断,至于事实如何,还有待查证。不过,民女觉得,八皇子并不是误服五服散,而是被人故意喂下去的。因为五服散主要是由硫磺制作而成,硫磺有一股特殊的臭味,一般人都接受不了,民女并不觉得一个小孩子会想吃这种东西。”   “丫头,好!”太后激动地上前拉住秦宁之的手,眸中充满了感激之情,“你若不说,我们都要被这毒妇欺骗了去!”   是啊!德妃刚刚那一番话看似言之凿凿,实际上却存在着这么大一个漏洞。   是因为他们身为当事人被情绪控制,一时间很难冷静理智地去思考这件事。   只有心思缜密的旁观者,才能点出这整件事的错处。   不过一般人就算看出来了,也不会傻到说出来。   这个小丫头,确实是个人物!   太后对秦宁之的好感可谓是瞬间激增。   而德妃,对秦宁之恐怕就只剩下深深的恨了。   “是你!是你在害我!你一定是太后派来陷害本宫的!”德妃突然发疯,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就朝秦宁之的方向冲了过来。   她的手中也不知从哪儿抽出来一把雪亮的匕首。   “太后,小心!”众人见状,纷纷护驾。   “母后!”连皇上也很紧张地冲了过去。   一瞬间,场面就陷入了慌乱。   秦宁之很快就被赶来救驾的众人给推挤了出去。   她一个踉跄,还没有站稳,德妃手里闪着寒光的匕首就朝她刺了过来。   要死,德妃是冲着她来的,该被救的人是她啊!   现在躲已经是来不及了,秦宁之没办法只能仰着身子往后倒去。   她正闭着眼睛等待疼痛的来临,身子却陡然一轻,随后便感觉腰被人搂住,整张脸也被迫贴在了那人宽阔的胸膛上。   鼻尖传来了一阵似有若无的淡淡清香,熟悉又陌生。   她的身子一僵,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再一次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稳稳地放了下来。   “秦姑娘,你还好吗?”熟悉的声音继而也传入了她的耳膜。   秦宁之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张她曾经痴迷过的脸,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方才太冒失了。”那人皱了皱眉头,言语中充满了关切和担忧,“在这宫里,对错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有些事情,哪怕你心里清楚,也不能说出来。”   “噗通、噗通”,有什么声音一下一下,迅速而有力地在她耳畔回荡。   她辨别了许久,才发现,那是她久违的心跳声。   ------------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你死我活   “我知道了。”秦宁之很快清醒过来,忙低下头退开了一步,不敢与他多做交谈。   顾景元见她如此,也知道方才的情况确实是不太适合。   男女授受不亲,这大庭广众之下,他的行为是莽撞了。   只是因为心里那没由来的紧张和担忧,才令他欠缺考虑,做出了这样的行为。   “秦姑娘,抱歉,顾某并没有其他意思。”顾景元对秦宁之拱了拱手,诚恳地表达了歉意。   秦宁之点点头,道:“顾二公子是好意,我明白。”   她当然知道顾景元没有其他意思,他怎么会对她有意思?   是她自作多情了。   顾景元见她如此,也不好再多言。   那边德妃也已经被人控制住了。   “皇上!皇上!这一切都是有人陷害臣妾,您要相信臣妾,皇上!”德妃用力挣扎着,看着皇上发出凄惨的哭喊。   皇上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只震怒道:“把这毒妇给朕拖出去,关押至宗人府待审!还有这几个宫婢,通通都给朕带走!”   他话虽说的冷酷绝情,但明白人一眼便看出了皇上对德妃的不舍。   德妃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意欲行刺太后,已是死罪,别说她还有企图谋害皇上和八皇子的嫌疑,便是只行刺太后这一条罪,便能当场杀了。   看来皇上还是顾念着和德妃的情分,所以才选择先把德妃关押至宗人府待审。   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皇上也已经信了德妃关于五服散的解释。   太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青白,又见皇上居然这样轻描淡写地处置德妃,当即气得暴跳如雷。   “皇帝!这毒妇心思狠戾,手段毒辣,应该立刻杀了她!”   皇上忙安抚道:“母后,这件事还有很多疑点,暂时不能妄下定论,还请母后稍安勿躁,朕一定会查明真相,给母后一个交代。”   “皇帝!”太后气得直发抖。   皇上却已经不容分说道:“来人,把她们都给朕带下去,朕会亲自审问,不准任何人接近她们!”   几个侍卫听令,很快便将德妃和几个宫婢带了下去。   太后气得咬牙,却也是无可奈何。   不过等着瞧,德妃既然已经被拉下了马,她就不会给这贱妇翻身的机会!   “好了,你们都先出去吧,陈太医和秦姑娘留下,朕还有些话要问你们。”皇上抬了抬手,略有些疲惫道。   方才被那么多人看了一出皇室闹剧,他已是心力交瘁了,德妃的事就暂且放到一边,还是先把钰儿的情况问清楚再说。   或许,等钰儿清醒了,有些真相也就不必去查了。   “是,属下(奴婢)告退。”这些侍卫、宫婢则是如获大赦,迅速退了出去。   今日之事,毕竟是皇室的一桩丑闻,传了出去对皇家声誉有损,他们可真怕出不了这个门。   万幸,万幸。   只是这些侍卫宫婢不知道的是,自古圣心难测,他们以为的未必就是皇上所想的。   一向素有贤仁之名的皇上当然不会光明正大的处置他们,只要他们还在这宫里头,还怕找不到机会吗?   届时是落水或是得病,一切都能做得悄无声息的,又何必急于这一时落人口舌呢?   当然了,这一切只是后话。   现在皇上满脑子只想着该怎么把八皇子治好呢!   “既然有陈太医在这儿,哀家看就不必让秦家这丫头留下来了。”太后突然出声,替秦宁之拒绝了皇上的请求,然后冷冷地瞥了眼陈太医,道:“陈太医,你身为太医,秦家丫头都已经帮忙到这个份上了,总不会连后面要做些什么都需要秦家丫头指点吧?那这样你这太医就是白当了,不如早早退位让贤,告老还乡吧!”   太后这是在警告陈太医千万不要妄图存着私心,否则她一样可以让他乌纱不保。   陈太医闻言,立刻吓出了一身冷汗,忙指天誓日道:“老臣不敢,请皇上和太后娘娘放心,老臣必当竭尽全力救回八皇子!”   “母后!陈太医毕竟……”皇上想要反驳。   太后却冷笑两声,道:“皇上是连自己钦点给钰儿的御医都不信任了?反倒来跟哀家抢人?这丫头是哀家请进宫来的,皇上要借用,哀家已经准了,这难道还要绑着这丫头一直照顾你儿子不成?皇帝,这丫头可还未出阁呢,她的父亲又是皇上您的左膀右臂,这传出去损害的不仅是这丫头的声誉,还有皇上您属下对您的衷心和信任。皇上若真有求于这个丫头,便去好好想想到底该怎么做。”   太后说完,没有再理会皇上,而是转向了秦宁之,脸上的表情也瞬间从冷酷严厉变成了温柔慈爱,“丫头,哀家请你入宫本是因为麟儿的事要论功封赏你,如今倒好,没来得及封赏,反倒又给你添了一次麻烦。你毕竟不领宫中俸禄,又是个未出阁的小丫头,没道理叫你做了这么多事还没有任何表示,传出去要叫人背后诟病我们皇家做事不合情理,没得被人笑话。这样吧,你既不肯要县主的封赏,便随哀家回一趟慈宁宫,哀家有一件很适合的东西要送给你,想必你一定很高兴。”   秦宁之连忙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态度,低头道谢:“民女愧不敢当,多谢太后娘娘赏识。”   说完,她的嘴角不自觉扬起了一抹弧度。   看来,太后是拉拢了过来,那么她今后进出皇宫也算是得了一处庇护之所。   只要德妃能被扳倒,她再好好跟太后搞好关系,不怕对付不了害死父亲的真凶。   皇上拗不过太后,秦宁之最终还是跟太后一起回了慈宁宫。   顾景元也同样被太后叫了出来。   毕竟她还有些事要问这顾家兄妹。   太后在一路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问了他二人几个问题,最后笑道:“你们两个孩子倒是有趣,一个十二,一个十四,却都跟个小大人似的,哪像我们麟儿,整日里招猫逗狗的没个正行,还当自己是三岁的孩童呢!”   顾景元谦恭地表示:“太后娘娘谦虚了,麟弟为人热心,洒脱正直,是不可多得的男儿郎。”   秦宁之也跟着道:“是啊,世子殿下还曾帮助过民女的二姐,一点皇宫子弟的架子都没有,外头的百姓提起他,都是赞不绝口呢!”   ------------ 第一百三十章 喜欢一个人的模样   “是吗?我还当这孩子整日里只知道鬼混呢!”太后忍不住笑起来,比自己被夸了都要高兴,又颇感兴趣道:“麟儿还曾帮助过你的二姐吗?”   “是的,太后娘娘,若不是有世子殿下相助,我二姐她……”秦宁之说着,便低下了头,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太后顿了下脚步,蹙眉道:“这天子脚下,你二姐是出了什么事了?说出来,哀家给你做主。”   秦宁之摇摇头,抱歉道:“回太后娘娘,这件事是二姐是私事,恐会有损她的声誉,小女不便多谈,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这样人精似的人物,哪里还会不明白秦宁之的意思。   看来这秦家二小姐,是差点被歹人侮辱了。   真是可惜。   顾景元看向秦宁之,心情复杂。   这丫头小小年纪就城府颇深,对待自己的亲生姐妹也如此冷酷绝情,必不是个良善之辈。   他从小到大看多了内宅里勾心斗角的戏码,最厌恶的便是这般心思狠毒之人。   可意外的,他竟对秦宁之提不起半分的反感。   “朱小六!!!你给本郡主站住!!!”几个人正走到慈宁宫正殿外,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石破天惊的怒吼。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黄衣少女正站在正殿门口,叉腰指着前方破口大骂。   而她手指的方向是一个俊俏洒脱,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少年郎听闻黄衣少女此言,不禁停下脚步,回头应道:“顾十三,本世子给你一个机会,若你今日追到了本世子,本世子便给你磕头认错,以后看到你就叫你大哥,如何?”   “好!你给我等着!看我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黄衣少女应下少年郎的话,便抬腿追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顾景元心里头的那些个旖旎心思顿时烟消云散。   他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   他就不在这一会儿功夫,长宁就又开始惹祸了。   “皇祖母,您回来啦!”少年郎眼尖看到他们一行人,很快便跑了过来,脸上还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   这不是铖王世子朱麟又是谁。   “秦四姑娘,又见面了。”朱麟很快便将眼神落在太后身边的秦宁之身上,笑容也突然收敛了许多,只眼角含笑地望着秦宁之。   整个人就像是从神采飞扬的少年郎一下子变成了云娇雨怯的怀春少女,前后转变令人咋舌。   秦宁之对他福了福身,“民女给世子殿下请安。”   “哎呀,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么客气做什么,快起来!”朱麟连忙去扶她,然后又觉得这样不妥忙又松开了手。   在场的几位宫婢还是第一次看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铖王世子有这般手足无措的时候,不禁笑出了声。   朱麟也知道自己闹笑话了,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又觉得羞愤难当,便冲几个宫婢吼道:“你们几个笑什么笑!”   几个宫婢吓了一跳,忙跪地求饶,“殿下恕罪!”   “行了行了,快起来,我又没打算把你们怎么样,弄得好像我没理似的。”朱麟心中郁闷,没好气道。   “你也给我消停点!”太后不满地皱了皱眉头,“成天只知道胡闹,你方才和书闲那样,成何体统!”   朱麟忙辩解道:“皇祖母,那是那丫头先跟我过不去的,若不是她主动招惹我,我又怎么会和她一般见识?不过既然祖母这么说那就算了,我堂堂男子汉就不跟她一个黄毛丫头一般计较了。”说完,还不忘瞥一眼秦宁之,观察她的反应。   秦宁之只觉得头疼。   这铖王世子莫不是真喜欢上她了吧?   就因为她救过他一命?   苍天啊饶了她吧,她可无福消受这位大少爷的喜欢。   秦宁之只能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知道凭她的家世身份,铖王世子再喜欢,也没办法强抢了她去,因为她既不够格做世子妃,也不会与人为妾。   太后是个明事理的,自然会替她解决了铖王世子的麻烦。   她只需要做到无动于衷就行。   朱麟见秦宁之低下了头,还以为她是在害羞,不禁傻笑了两声。   可怜的世子殿下还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心上人心目中是被避之不及的存在。   顾景元看着这一幕,心情突然变得很不爽,沉着声转移话题道:“麟弟,你方才与家妹可是又闹了什么不愉快?”   一提到顾长宁,朱麟立马没好气起来,道:“她是个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我可没招她惹她,好端端的,谁知道她发什么疯?”   “你说谁发疯?!”说曹操曹操到,他身后突然传来了顾长宁的声音,随后手臂便被人反绞了去。   朱麟痛得大喊:“顾十三,你快松开!”   “长宁!成何体统!”顾景元忙上前帮朱麟解开了顾长宁的钳制,训斥道:“你这像什么样子,太后在此,还不赶快向太后请安!”   顾长宁不服气地鼓了鼓脸,抬眼看到太后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心里没底,只能福了福身,“书闲给太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太后挥挥手,指了指朱麟道:“跟哀家说说,麟儿是怎么欺负你了,把你气成这样?”   “我能怎么欺负她,这丫头就是个泼妇,从小便蛮不讲理,将来肯定嫁不出去!”朱麟遇到了顾长宁,好脾气就装不下去了,也不管这么说是不是会损害自己在秦宁之心目中的形象,立马就毒舌了起来。   “你!”顾长宁气得抬手就想打过去。   “长宁!”顾景元喝止住她,“还不赶快给世子殿下赔礼道歉!”   “我不!”顾长宁却很委屈的样子,红着眼眶道:“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哪怕当着太后娘娘的面我也敢说我没错,我为什么要道歉!”   顾景元只觉得无奈,“长宁,不可以这么任性。”   “诶,无妨,麟儿这孩子哀家还是清楚的,不是个善茬。看书闲这样怕是真受了很大的委屈,让她说吧!”太后却摆出一副很善解人意的姿态,对顾景元道:“你不必过分苛责她,如今想这么实心眼的孩子已经不多见了。”   “谁不是善茬了。”朱麟小声嘀咕了一句,看顾长宁真的红着眼眶要哭的模样,又急道:“诶算了算了,是我的错,我的错行了吧?你别哭了,我可最受不了女人哭。”   “本来便是你的错!”顾长宁抬头,狠狠地瞪着他,眼泪也不争气地‘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吃醋   “那你说,我到底是哪里惹到你了?”朱麟一脸莫名其妙,道:“我听婢女们说你们进宫了,马上丢下手头的事来慈宁宫找你们,结果才跟你说了没几句话你就动手,不是泼妇是什么?”   “若不是你先说我嫁不出去,我又怎么会动手打人!”顾长宁梗着脖子,不肯让步。   “那也是你先讽刺我……”朱麟刚想反驳,话到嘴边却又顿住,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我懒得与你计较。”   顾长宁见他态度冷漠敷衍,眼泪掉得更凶了,可还是丝毫不肯示弱,只抬手一抹眼泪,咬牙道:“朱麟,我要跟你绝交,从此以后我们就是陌路人!”说完,也不管众人的反应,扭头便跑了。   “长宁!”顾景元和秦宁之同时叫出了声。   他们下意识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   顾景元也顾不得其他,忙对太后拱手道:“太后娘娘,抱歉,长宁这孩子被我母亲惯坏了,臣这就去把她找来给太后娘娘您赔礼道歉。”   太后摆摆手,并不介意,“无妨,这丫头是哀家看着长大的,是什么性子哀家清楚,这么多年不见,她方才在正殿那知书达礼的模样才是叫哀家不习惯呢!”   顾景元只能应和着笑了两声。   太后又道:“不过找人这事还是叫秦家丫头去吧,她跟书闲玩得好,又心思细腻,想必能说些体己话,你去了,只怕书闲要怕你,再被你一训斥,反倒更委屈了,只会适得其反。”   秦宁之也跟着点点头,道:“太后娘娘放心,郡主是明事理的,此刻只是钻了牛角尖,相信并不是真的要与世子殿下决裂。”   太后娘娘再不跟顾长宁一般见识,也不会愿意看到自己最宠爱的孙儿在她那儿吃闭门羹。   不过这些话由秦宁之说出来并不合适,她不够资格,说这些话反倒有托大的嫌弃,恐会惹太后反感。   可这些道理她心里虽清楚,却是关心则乱,顾不了那许多了。   太后闻言,不免对秦宁之有了新的认识。   看来这丫头并不是个八面玲珑只懂得明哲保身之人,在面对自己在乎的人时,也是会冲动的。   这样也好,还算有人味,否则跟宫里头那些善于勾心斗角的妃子也没甚分别了。   于是太后便笑着点点头道:“你也是个好孩子,快去寻一寻书闲吧,莫要让她在这宫里闯出什么祸来。”   “是,太后娘娘。”秦宁之福了福身,便缓步退了下去。   顾景元看着她离开的身影,不由释然一笑。   原来,他没有看错人。   “到底怎么回事?”人走了,太后也不跟朱麟客气,横了他一眼,冷冷道:“书闲这孩子一向恩怨分明,你若不招惹她,她不会无缘无故找你麻烦。”   “冤枉啊!”朱麟立马竖起手指发誓,“皇祖母,她是什么人您不知道吗?从小到大我受过她多少欺负,您看每次都是我招惹她的吗?鬼知道她这次又发什么疯!”   说着,还不忘朝顾景元诉苦,“子仪兄,你也是知道的吧?她是你妹妹,你不会偏帮她的,你跟皇祖母说说,哪一回是我主动招惹她的?她一把火把我在京郊置办的宅子烧了,我都没与她计较,还要我怎么退步?”   顾景元想到他们平日里的打打闹闹就头疼,心里又因为方才朱麟对秦宁之的殷勤表现而有些吃味,便道:“还是等长宁回来再说吧,她也不是不讲理的。”   太后则跟着打击道:“她从小到大也没少替你讨公道,你忘了书闲这些年是为何不能进宫的?那不都是为了你!”太后就差没骂他白眼狼了。   朱麟觉得委屈极了,“明明是她自己要跟太子哥哥作对,与我何干?皇祖母,子仪兄护短也就算了,您怎么也偏帮她,您还是我的皇祖母吗?”   太后不吃他这一套,没好气地挥挥手,“你先给哀家回你的寝殿好好待着,等书闲回来了,你再去给她赔礼道歉。”   “皇祖母!”朱麟很不服气。   太后不理会他,继续道:“你已经不小了,你父亲像你这么大已经和你母妃成亲了,你却还当自己是个孩子!今后你就在宫里给哀家老实待着,切莫再出去惹事生非,等过阵子哀家就去请皇帝给你赐婚,至于你脑袋里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想法也赶快给哀家停了!”   朱麟的脸猛地一红,知道太后已然是看穿了他的想法。   他也知道太后并不支持他的想法,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就弱了下来,可还是忍不住小声抗议,“我不成亲。”   “你闭嘴!”太后理都不理他,只对身后的宫婢道:“把世子殿下给哀家送回去,不准他再出来乱跑!”   “皇祖母!”朱麟急了,“您不会是来真的吧?真要随便塞个女人给我?”   开什么玩笑?就算他不能娶秦宁之,也不能随便娶个女人啊!   谁知道娶回来的是不是像顾十三这种母老虎!   “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若是你能安分守已管住自己,哀家自然不会用一门婚事来约束你。”   太后的回答让朱麟松了一口气。   不给他安排婚事就好,至于能不能娶到他的心上人,他是皇祖母最疼宠的孙儿,只要他坚持到底,还怕皇祖母能拗得过他?   想到这儿,朱麟又高兴起来。   “好,我答应皇祖母,以后再也不会出去胡闹了。”朱麟满口应道。   他还要给秦宁之留下好印象呢!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指着顾景元道:“多跟景儿学学,别整天不务正业的。”   “皇祖母您也太看得起我了,这整个盛京城的男儿郎有谁能跟子仪兄比?太子哥哥像我这么大的时候都未必能比得上子仪兄,更枉论是我呢!”朱麟摆出一副你在开玩笑的表情。   “出息!”太后差点没被他气死。   朱麟却没心没肺的,反倒拉过顾景元道:“不过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只要多跟子仪兄待在一起,总能耳濡目染个三四分。所以,我就不跟皇祖母您贫嘴了,这就叫子仪兄教我做学问去!”   顾景元却一下子甩开了他的手,面无表情道:“世子殿下,我与太后还有要事相谈,抱歉。”   朱麟看着顾景元冷冰冰的样子,像是见鬼了一样。   这还是顾景元第一次给他脸色看,难不成他真错了?   想到这儿,朱麟急道:“子仪兄,你真生我的气了?那我马上去给顾长宁赔礼道歉还不行嘛!”   “不必了。”顾景元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和缓些,道:“你二人的事还是你们自己解决,不必考虑我的感受。”   他这副样子,说不是赌气都没人信。   就连顾景元自己都不信。   他这是怎么了?不是一向都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吗?   怎么一想到方才秦宁之面对朱麟低头含羞的模样,心里头就像烧了一把无名火似的?   太后也有些诧异地看向顾景元。   这孩子一直老练沉稳,怎么这回反倒跟个孩子似的。   看来这兄妹的感情确实要好。   若是麟儿能娶了书闲为妻,这今后的后盾想必要比他自己的父亲还要牢固。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冰释前嫌   秦宁之是在慈宁宫偏殿的外墙外发现顾长宁的。   她一个人蹲在墙角,一边用力揪扯着地上的花草,一边愤愤道:“朱小六,你就是只猪!混蛋!”   秦宁之忍不住莞尔。   亏她还担心这丫头会想不开呢!   看来书闲郡主这“混世魔王”的称号真不是白叫的。   “铖王世子惹了你,你又何必对着这些花草发脾气?它们何其无辜?”秦宁之走近,冷不丁地开口。   顾长宁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去,见来人是秦宁之,不禁又泄了气,闷闷道:“干什么?是不是太后娘娘要你领我回去受罚?”   秦宁之挑了挑眉。   这丫头还气着呢?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呀!   “太后娘娘才没有你这么小心眼呢!”秦宁之故意说道。   “我才没有小心眼!”顾长宁果然被激怒,腾地站起身,带着哭腔道:“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也觉得我是无理取闹对不对?”   说着,眼泪竟然扑倏扑倏地掉了下来。   秦宁之有些意外,她还从来没见过顾长宁这么委屈的模样。   顾长宁虽然气性大,但脾气向来也是来得快去得快,刚才她一通脾气乱发,又过了这许久,按理说这气早该顺了,再不济也不会迁怒于他人。   难道这一次并不是普通的争吵打闹?   秦宁之想到上一世顾长宁在朱麟失踪后那近乎崩溃的模样,心脏没由来的一疼。   所谓爱一个人至深,便是如此吧?后来她嫁给太子,成为了风光无限的太子妃,心里该是怎样的痛苦绝望?   她却从未想过这一切,只怨恨她见死不救。   在她重生而回后,也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甚至对一切尚不知情的她冷漠相待,予以利用。   她可真不是个东西。   她怨恨长宁自私无情,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她与顾景元,长宁与朱麟,不过都是悲剧罢了。   想到这儿,秦宁之深深地叹了口气,面向顾长宁的语气也不禁柔软了几分,循循善诱道:“你不跟我说,我自然不懂,你若说了,我才能帮到你。否则就你方才那样子,大家都会觉得是你无理取闹,就连你的二哥都有些生气呢。”   一提到顾景元,顾长宁就气势便不自觉弱了三分,可还是嘴硬道:“大不了就是关我的禁闭,反正又不是没被关过。”   “你想得太简单了。”秦宁之摇摇头,摆出一副凝重的神情,沉声道:“长宁,这世上有很多事不是你以为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你现在年纪还小,又得父母长辈庇佑,所以不懂得什么叫步步维艰,身不由己。就拿你今日这件事来说,若是太后不与你计较也就罢了,太后若真想挑你的毛病,有的是办法在不得罪晋国公府的前提下叫你付出代价……”   顾长宁被她的表情吓到,磕磕巴巴道:“什,什么办法?”   “把你嫁出去,嫁的远远的,让你再也没有机会任性妄我,肆意妄为。”   顾长宁的脸色瞬间白了,急道:“我才不嫁人呢!我死都不会嫁人!”   “这就是了。”秦宁之满意地点点头,趁热打铁道:“所以啊,你不能再这般任性了,你今日在太后面前这么没大没小,就算太后和铖王世子不与你计较,你父亲或母亲知道了,也一定会责罚你的。”   顾长宁的眼眶很快就红了,哽咽道:“我也不想这样,我也知道我不对,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宁之,我难受……”她说着,竟放声大哭了起来。   “不哭了,不哭了。”秦宁之上前抱住她,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她,过了片刻才松开她,望着她问道:“那你能否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铖王世子殿下对你说了什么吗?”   她瞧着朱麟对她的态度,一副春心萌动的少男模样,连在太后面前都不懂加以掩饰。   她猜测凭他这率直单纯的性子,恐怕是忍不住拿这事到长宁面前炫耀了。   否则长宁这样没心没肺的,也不至于伤心至此。   果然顾长宁哭了一会儿,便抽噎道:“他,他说他有了喜欢的女子,很快便要向太后娘娘求旨赐婚,还嘲笑我这样的女子不会有人喜欢,会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这朱麟嘴巴还真是欠揍。   她若是顾长宁,恐怕也忍不住要打他。   “那确实是他不对,一会儿等太后问起来,你便说是因为他讽刺你嫁不出去,我想世子殿下会承认的。”   “其实,其实也不是这样的……顾长宁咬了咬下唇,支支吾吾了半响才道:“其实,其实是他说了他有喜欢的女子要让太后赐婚,我便忍不住讽刺他要他别去祸害好人家的姑娘,他才,他才说我嫁不出去的……”   秦宁之扶额。   这俩可真是幼稚,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   不过秦宁之还是安抚她道:“没关系的,我想世子殿下是暂时不敢把他的心上人告诉太后的,他说要赐婚,不过就是嘴上逞能而已,甚至他这心上人也可能只是他一时半刻的心血来潮,做不得数的。”   “真的吗?”顾长宁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眼睛瞬间亮了,“他不是真有了心上人吗?”   “那是自然。”秦宁之点头肯定。   她不管朱麟对她是否真心,又是否有几分钟的热度,她只知道,她不会把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放在心上,也不会跟朱麟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顾长宁听到秦宁之的答案,整个人都愉悦了起来。   秦宁之看着她的模样,想了想,还是问道:“不过你到底是因为他有了喜欢的女子生气呢?还是因为他嘲讽你嫁不出去生气?”   她不希望长宁再像上辈子一样,或许早早地面对自己的内心,未来就会不一样了呢?   顾长宁的脸色猛地涨得通红一片,她迅速低下头,解释道:“我,我当然是因为他骂我嫁不出去才生气的!”   “真的吗?”秦宁之低头凑过去,揶揄道:“那你为何要因为他有心上人生气?又为何在听说他不是真的有心上人后那么开心?”   ------------ 第一百三十三章 聪明人与聪明人的过招   “胡说,我哪有!”顾长宁猛地抬起头,推开秦宁之闪躲道:“那个,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我去给太后娘娘请罪去。”   秦宁之见她如此,也不好逼她,只能点点头道:“好,一会儿见到太后和铖王世子,你一定切记要谨言慎行。”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顾长宁不耐烦地挥挥手,“你怎么像我二哥一样啰嗦。”   秦宁之一噎,“我那都是为了你好!”   “你看你看,我二哥也这么说。”顾长宁摆出一副“看吧,果然如此”的表情。   秦宁之差点要吐血,气呼呼地回道:“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以后不管你了。”   “别啊!”顾长宁见状,马上又换了副面孔,笑嘻嘻地凑上前道:“我跟你开玩笑的嘛,谁让你之前变得那么奇怪,对我冷冷淡淡的,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委屈!我还以为你不想跟我做朋友了呢!”   秦宁之闻言,心里有些惭愧,解释道:“怎么会呢,我一直都把你当作我最要好的朋友。之前,只是因为我府中出了一点事。”   “那今后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吗?”顾长宁瞪着眼睛,认真地看着她,“我总觉得你变了,变得像母亲嘴里那些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对我的态度也总是忽冷忽热的,叫我好不适应,甚至会感到害怕。”   秦宁之的眼神黯了黯。   她又怎么会不懂她的心情?   她也想回到从前,做回那个没心没肺,不知愁苦为何物的秦宁之。   谁会愿意每天都在阴谋算计中度过?   可是身不由己啊!   一切都不一样了,她没有办法忘记那些前尘过往,没有办法再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和母亲死于非命,没办法让自己再一次众叛亲离,身负骂名,郁郁而亡。   她不能再让亲者痛仇者快,她要报仇,把上一世害她满门的真凶揪出来!   她所走的这一条路,没有回头路。   “当然。”秦宁之笑着看向她,“你永远都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我就知道!”顾长宁高兴地一把抱住了她。   秦宁之笑了笑,也伸手回抱过去,只是眸中却有泪光闪烁,在这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长宁,对不起,我已经回不去了。   我只愿你,能永远活得肆意洒脱,无忧无虑。   “父王,那个好像是前几天救了我的郡主姐姐,她们在做什么呀?”突然,不远处响起了一道稚嫩的童声。   随后便是一个男人低低的轻笑,“父王也不知,你去问一问便知。”   秦宁之和顾长宁都被吓了一跳,赶忙松开对方朝声音来源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一个四五岁左右,头上扎着两个小啾啾,生得雪白粉嫩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朝她们跑了过来。   “姐姐!你还记得我吗?”她眨着大眼睛看向顾长宁。   是嘉云郡主!   这么说,那说话的男子便是……   秦宁之和顾长宁几乎是同时朝嘉云郡主身后的男子望过去,只见来人穿了一身杏黄色长袍,袍子上绣着精致的银色龙纹,腰间佩戴一块罕见的和田暖玉,脚蹬一双爪子龙纹长靴,无一不在彰显着他的身份。   而那锐利的眉眼,强大的气场,更是证明了眼前这人不是当朝太子又是谁?   “太子殿下。”秦宁之连忙裣衽屈膝,给太子行礼。   顾长宁则是哼了哼,敷衍地行了一礼,还不忘挖苦讽刺道:“太子身份这般尊贵,怎么跑到这僻静的地方来了?”   太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道:“这宫里哪一处本王去不得?”   顾长宁被他这一眼看得心“咯噔”一跳,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她确实怂了,也不敢再说话。   谁知道得罪了这个阴险狡诈的小人,他又会使什么阴招对付她?   她是好女子不跟小人斗,才不是怕他呢!   “倒是郡主好兴致,与秦家的四姑娘在这儿搂搂抱抱的……”太子又轻笑着揶揄。   这是在暗示她有断袖之癖?   顾长宁的脸很快便涨红了,“你胡……”   “长宁。”秦宁之拽了拽她,不让她冲动。   顾长宁就只好闭了嘴。   这一切自然都落入了太子眼中。   他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的秦宁之,心里浮起了淡淡的欣赏之情。   这丫头并不如传闻中那般愚蠢可笑,相反还很聪慧,很擅长察言观色,知道在什么场合遇到什么人,自己该做些什么。   他喜欢聪明人,跟聪明人打交道不会太累,所以他才会选择跟顾景元合作。   至于这个丫头,或许真如顾景元所言,会打乱他原有的计划。   所以,太聪明了,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太子静静地看着秦宁之,缓缓开口道“听说秦四姑娘医术高超,不仅帮晋国公夫人救回了他的孙儿,方才还帮着父皇查出了找八弟生病的真相。”   秦宁之连忙抬起头,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太子。   八皇子的事被皇上要求严加保密,当时在场的人没有敢在真相出来前把这件事捅出去。   太子怎么会知道?定是有人告诉他的。   八皇子的宫里有太子的内线。   秦宁之想到这儿,心脏噗通噗通跳得飞快。   他便这般不避讳在她面前暴露了自己在八皇子那儿设了眼线,是打算做什么?   从来都是知道的越多,越没有好下场。   太子把这件事说出来,定是别有目的。   秦宁之的神色一应落在太子眼中,再对比一旁一脸懵懂无知的顾长宁,他越发觉得有趣。   看来跟聪明人过招也别有一番滋味,否则如果这秦宁之与书闲郡主一般愚蠢,那他的种种行为跟当街殴打手无缚鸡之力的三岁孩童也没甚分别了。   太子愉悦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秦姑娘的医术高超,本王但有一事相求,不知秦姑娘可否相助?”   秦宁之对上太子幽暗的眼眸,不禁心中一跳,连忙低下头道:“民女医术浅薄,不敢妄言帮助太子。”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哀莫大于心死   “怎会是妄言?秦姑娘谦虚了。”太子不吃她这一套,继续道:“再说本王这个忙,似乎只有秦姑娘可以帮。”   秦宁之也不敢直接得罪太子,只能硬着头皮道:“太子请说,民女若有能力帮忙,必当竭尽所能。”   太子满意地翘起唇角,对她道:“本王的良娣自从四年前生下嘉云后身子便一直很虚弱,太医诊治后说她是寒邪入体导致的气血两亏,阴阳失调,开了好多方子替她调理身体,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良娣的身子骨却始终很虚弱,也难再替本王孕育子嗣,良娣表面不曾说过什么,暗地里却落过好几次泪,本王瞧着也是于心不忍。本王听说秦四姑娘师承名医,这皇孙贵胄也被你救过许多回,不知道可否入府替本王的良娣看一看病情?”   他话说完,一直好奇地睁着大眼睛盯着他们看的嘉云郡主也跟着点头道:“对,母妃生病了,嘉云好担心,姐姐你会治病吗?”   秦宁之低头看了眼嘉云郡主,确实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听说很得太子的喜爱,可是再喜爱她也只是个姑娘,于皇家而言,这甚至不能称之为子嗣。   太子一定很想要一个儿子吧?身为储君,若没有子嗣,是会被有心人以此为理由上奏皇上废除他储君之位的。   可是太子明明可以再纳几个妾室为皇家开枝散叶,他却没有,反倒一门心思地想着如何调理好良娣的身体。   再有方才嘉云郡主称呼良娣为母妃,看来这良娣在太子心目中确实很有分量。   太子如此宠爱良娣,顾长宁又不懂如何笼络人心,上一世,她在太子府必定不好过,说不定,只是空有太子妃的名号罢了。   秦宁之越发不敢想,也越发对顾长宁充满愧疚。   她不能让太子良娣生下子嗣。   若她根本无力阻止顾长宁被嫁入太子府,至少可以提前保障她在太子府的地位。   太子良娣如今只得一女便如此受宠,万一再生下庶长子,只怕谁也无法撼动她在太子府的地位。   想到这儿,秦宁之便对太子福了福身,恭谨道:“民女医术浅薄,自不敢与宫中太医相提并论,若太子坚持,民女便斗胆去东宫替良娣诊治。”   她把退路都已经说死,届时不管她能不能治太子良娣的病,她都说不能便是。   秦宁之的这些小心思太子并不知道,只当她此言是为了谨慎行事。   “如此,那本王便先谢过秦姑娘了。”太子对她客气地点了点头,又道:“只是不知秦姑娘何时时间宽裕?”   秦宁之的头依旧垂得低低的,道:“一切但凭太子吩咐。”   “好,三天后本王会让王全德去秦府接你。”   王全德是东宫的总管太监,深受太子信任。   秦宁之上一世的时候未曾见过太子,却有幸在晋国公府见过这位王公公。   他大约是来晋国公府商量太子与顾长宁的婚事的。   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也忘不了王公公看向她时同情又嘲弄的眼神。   那个时候她已经犯下了让晋国公府蒙羞的丑事,被众人厌弃,陆氏暂时将她关在晋国公府被荒废的院子里。   她浑浑噩噩地在不见天日的屋子里度过了好几天,就在那日门终于开了,她看到了久违了阳光,她以为是顾景元相信她,把真相都调查了清楚,终于来接她回去了!   谁曾想,她等来的是陆氏的一杯毒酒。   “秦宁之,你犯下这等丑事,让景儿,让整个晋国公府为你蒙羞,晋国公府容不得你,今日我就赐你一杯毒酒,你自行离去吧!你若真爱景儿,就该知道你活着将会是他一辈子的污点!”陆氏的话字字句句尖锐刺耳,一下一下地砸在她本就脆弱不堪的心上。   “他呢,他怎么说?”她不愿意相信,张开发干的嘴唇,扯着沙哑的嗓子,绝望地发问。   因为多日滴水未进,这一句话说出来,她的嘴唇和嗓子都疼得厉害,可是再怎么疼也盖不过心里的疼。   “你是问景儿?景儿他当然不在乎,外人的闲言碎语又怎能左右他的情绪?当然你是死是活,他也不会在意,你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罢了。”   她的心脏突然像是用千万根针刺着一样,密密麻麻地痛了起来。   原来她只是一件东西,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留着无所谓,丢了,也不可惜。   只是如此,一件东西罢了。   她颤抖着双手,拿起那杯毒酒往嘴边送。   就这样吧,她没有办法替父亲母亲报仇了,她将会背负着一身骂名而死,死后凉席裹尸,弃置荒野,怕是连一处安身之地都不会有。   没有人会同情她,她是自作自受。   她闭上双眼,一滴眼泪缓缓地从眼角滑落。   “咚”的一声,她手中的杯盏突然被打落到了地上,随后她便听到了她久违的声音,“母亲,你在做什么?”   “景儿,这女人给你带来了那么大的耻辱,晋国公府留不得她!”陆氏瞧着计划被打乱,有些气急败坏。   顾景元当时站在门外,因为逆着光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她只听到他毫无情绪起伏的平静语调,像是在诉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送她去庄子上吧,她与我好歹夫妻一场,不至于如此。”   “景儿,这种女人一日不死一日就是你的污点!”   “她死了也还是我的妻子,抹不掉的,既如此,放过她就当是为晋国公府积德行善。”   于是,因为顾景元的一句“积德行善”,她被留下了一条命。   可陆氏却因为极度厌恶她,连一秒钟都不愿意让她在晋国公府多待,生怕她脏了这座宅子。   “把她送到城郊的庄子上去,越快越好,动静给我小一点,别让人知道!”陆氏恶狠狠地吩咐下人。   她很快被人捆住手脚,又被人匆匆扛了出去。   整个过程,顾景元就只是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连脚步都不曾挪动分毫。   她也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随人摆弄,好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因为此刻,她连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   所谓哀莫大于心死,便是如此吧!   ------------ 第一百三十五章 怀疑太子   她被丫鬟捆着塞进了一辆软轿里,很快便被抬出了晋国公府。   她是在晋国公府的二门外撞见王德全的。   当时她正被丫鬟从软轿里抬出来,准备塞到一旁的马车上。   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嗓音,“哟,这是怎么了呀?好端端的怎么人被捆着?”   随后又响起了一道温柔的声音,“这是太子府的总管王德全王公公。”   是陆氏身边的大丫鬟白露。   负责将她押送到庄子上的几个丫鬟纷纷低头行礼。   白露又笑着道:“王公公真是不好意思,您第一次来就叫您碰上这种事。这丫头是我们夫人院子里的洒扫丫头,前阵子得了疯病,夫人善心,打算将她送到庄子上去调养,您莫要怪罪。”   说着,便指使几个丫鬟道:“还不赶快把她送出去,手脚麻利点,可别冲撞了王公公。”   “是,是,白露姐姐,奴婢们这就走!”几个丫鬟连忙将她塞到了马车里。   她下意识地朝晋国公府的方向看了一眼,恰好对上王德全一双锐利的眸子。   他的眸中带着丝悲悯,又带着些嘲弄。   可那天是她第一次见到王德全,王德全先前也并不认识她,对她的印象大概只仅存于白露的只言片语,他又怎会对一个陌生的丫鬟流露出那样悲天悯人的眼神?   其实她早该觉得不对劲的,只是当时心如死灰,觉得王德全的眼神令自己更加狼狈不堪,便不愿去想,此后她被关在庄子上,也无暇去想这些细节。   如今听太子提起这人,回想起了当日的细节,却越发的觉得诡异。   看王德全当时看向她的眼神,他应当是认识她,也知晓她的身份,甚至知道晋国公府发生的这些事。   这么看来,太子不仅仅是与顾景元私下交往甚密,也有心腹在暗中监视着晋国公府的一举一动。   秦宁之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陈氏口中的那个幕后黑手,那个叫晋国公府大少爷都忌惮的真凶。   太子……   太子身份尊贵,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确实是有能力帮助大房飞升,叫陈氏为其卖命,叫顾家大少爷都只能苟延残喘……   秦宁之越想越觉得可怕,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可是太子为什么要害她满门?理由是什么?   秦宁之不敢想,也不让自己去胡思乱想。   她不能这样疑神疑鬼,反倒会打乱自己现在的节奏,到最后什么都查不出。   她要冷静,不能急于一时。   秦宁之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在自己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或足够强大的实力之前,都不能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太子这样接近她,摆明了别有目的,他有什么狐狸尾巴,早晚会露出来。   “宁之,好了别装了,太子都走了!”身边有人推了推她,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她抬起头,好奇地看向顾长宁,“太子什么时候离开的?”   “就在方才。”顾长宁满脸不屑一顾的样子,“谁管他,太子就了不起吗?就算长得再好看也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宁之你可千万离他远一点,他那个什么良娣,生不出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说不定是他自己有问题呢!”   “我的姑奶奶,你可少说两句。”秦宁之捂住了她的嘴,对她很是无奈。   顾长宁却满不在乎,“我才不怕他呢,有本事他再去太后面前告我一状!”   “好了好了。”秦宁之真不知道顾长宁跟太子哪来那么大的仇怨,只道:“咱们快些回去吧,否则这么久了,太后娘娘该担心了。”   顾长宁点点头,随后又别别扭扭道:“你放心,我一会儿会道歉的。”   秦宁之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和顾长宁携手往慈宁宫而去。   到了慈宁宫之后,太后并没有责怪秦宁之,反倒还让朱麟给她道歉,这下倒弄得顾长宁十分不好意思,也承认了自己的不是,于是这件小风波很快便过去了。   太后又留着他们说了几句话,这时候有宫婢来报,说皇后娘娘来了,有要事要与太后商讨。   秦宁之估摸着皇后是知道了德妃那边的消息,前来与太后确认的。   只是不知道这消息是皇后本人探听到的,还是太子告诉她的?   太后自然也猜到了皇后前来所谓何事,她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对宫女道:“哀家知道了,你让皇后先去偏殿等着。”   太后虽然不喜德妃,但对这位中宫皇后也没什么好印象。   皇后出身名门,与皇上在少年时就结为夫妻,这之后又早早地为皇上诞下了嫡长子,所以养成了她目中无人,刁蛮霸道的性子。   从前皇上还只是王爷的时候,她就仗着自己娘家势力和诞下嫡长子的功劳,对皇上呼来喝去,一个不满就哭天抢地,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若不是她命好,生了一个格外有本事的儿子,又恰逢皇上登基之初朝廷动荡,必须立一个太子稳定人心,代表皇室一切正常,她哪里能坐上这皇后之位?   她却一点都不自知,还以为是皇上一片真心,便越发的肆无忌惮,岂能料到她当了皇帝的夫君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忍辱负重的他。   皇上虽给了她皇后之位,但却再也没有临幸过他,反而广纳妃子,充盈后宫。   她试图闹了几回,皇上都不闻不问,甚至她闹一次,皇上就多宠幸一个宫女,这么一来二去,她才彻底收敛了。   可收敛归收敛,她这心高气傲的,也没吃过什么苦,论心机手腕,哪里斗得过这宫里的其他女人?   而自从德妃这狐媚子进宫后,将皇上迷得颠三倒四,又大肆在后宫收买人心,变着法地给她这当皇后的下套,时间长了,这皇后便越发没了地位,连个与德妃交好的小美人也敢当着面指桑骂槐。   要不是太子聪慧,皇上又确实顾念那么一点青梅竹马年少夫妻的情谊,她这皇后之位,怕是早就被德妃给占去了!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如意算盘   她自己呢,却整日里只会大呼小叫,哭哭啼啼,蠢得她看到她就头疼!   德妃这事被她知道了又如何,只怕一旦让她掺和进去,这德妃有事都变没事了。   从前这样的事情可不在少数,有一次皇后被德妃宫中的宫婢怠慢了,却什么都不敢做,只会哭哭啼啼跑来找她这个太后哭诉。   她替皇后惩治了那几个不懂规矩的丫头,结果这件事被德妃知道,哭哭啼啼去皇上面前诉苦,皇后胆小,竟然转头就把她给卖了!   她帮皇后有什么用?不过是加速恶化她与皇帝的母子之情,闹到最后,只怕母子分崩离析,再也好不了了!   但凡皇后争气些,她和皇帝的关系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太后对皇后是真没什么好说的。   这人啊,最怕的不是狼一般的对手,而是猪一般的队友。   中宫皇后则完全诠释了何为猪一般的队友。   太后按了按太阳穴,头疼得很。   这一切都被秦宁之看在眼里。   她心中很是诧异,看太后的表情,摆明了对皇后不是很待见。   可太后与德妃不睦,按理说应该跟皇后一条战线才对啊?   如果太后又不喜德妃,又不待见皇后,就证明她对太子和八皇子也不会喜欢到哪里去。   那么……太后对储君之位是不是也另有看法呢?   秦宁之在心中盘算了起来。   这时候太后对他们几个道:“时候不早了,哀家这里还有一些事要处理,就不多留你们了,一会儿让冯公公送你们出宫吧!”   “是,臣(民女)告退。”几个人纷纷低头告退。   “秦家丫头留一下,哀家还有些事要问你。”太后又突然开口。   秦宁之愣了下,下意识地看向太后,太后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你不要害怕,哀家是有一样东西要送你,感谢你今日救八皇子有功,还让德妃这贱妇现了原形!”   秦宁之的心里“咯噔”一跳。   这太后还真是不避讳,居然在她面前这么“诋毁”德妃,万一皇上偏袒德妃,找了个理由把德妃给放了,那她秦宁之可就是首当其冲!   皇上正愁找不到一个开刀的呢!   太后可不见得会保她。   不过,德妃十有八九都没办法再翻身就是了。   就算太后斗不过她,还有东宫太子呢,她相信太子一定是迫不及待想要除去德妃的。   想到这儿,秦宁之又镇定了一点,对太后恭敬地福了福身,道:“民女谢太后娘娘厚爱。”   太后笑了笑,对身边的宫婢耳语了一番,又朝秦宁之招招手,道:“丫头,过来,哀家还有几句话要问你。”   秦宁之低声应是,缓步朝太后走了过去。   一旁的顾景元见此情形,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他没有在原地多留,很快带着顾长宁走出了大殿。   领路的冯公公笑着道:“二公子,郡主,咱家已经给二位准备好马车了,咱们这就走吧?秦姑娘那边咱家会令派人将她送回秦府。”   “二哥,咱们要不要等一等宁之呀?”顾长宁连忙央求顾景元,“我方才才与她冰释前嫌呢!”   “冰释前嫌?”   “对啊!”顾长宁兴奋地点点头,“我先前不是与二哥你说过嘛,宁之前阵子总是对我客客气气的,一点都不像从前的她,她说是她家出了一点事,所以心情不好,方才我们已经和解啦!”   顾景元看着笑得一脸单纯无知的顾长宁,再想到秦宁之今日在宫里的所作所为,一时间心情复杂难言。   两个一样大的小姑娘,怎么心机手段天差地别?   他不知道秦宁之到底是在怎样的环境中长大,才会养成那样的性子。   他竟然开始有些心疼……   顾长宁见他沉着脸没有答话,怯怯问道:“二哥,你莫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吧?”   顾景元看向她,温柔地笑了笑,“没有,既然你要等秦姑娘一起,那便一起吧!”   说完,对冯公公道:“烦请公公稍等片刻,家妹与秦四姑娘交好,想要与秦四姑娘一道儿离宫,有劳了。”   冯公公笑着应下了,心里头却不免更高看了秦宁之一分。   都说书闲郡主刁蛮任性,这秦寅的女儿何德何能能入了这位姑奶奶的法眼?   还有顾家的这位二公子,表面看着谦谦公子,温润如玉,可接触的都知道这位二公子最是讲原则的一个人,绝不会为了无谓的人浪费自己的时间。   他居然愿意为这秦四姑娘留下来等待片刻?着实有些让人吃惊。   再说秦宁之这边,太后给了她一个紫檀木雕金花的匣子,语重心长道:“今日哀家还要谢谢你相助,否则恐怕奈何不得德妃,这是哀家送你的谢礼,你担得起。”   秦宁之双手接过,又福了福身道:“民女谢太后娘娘赏赐。”   “你会喜欢的。”太后笑眯眯的,似乎非常自信,道:“等你回去后再打开看吧,届时你便知道这东西对你有没有用了。”   秦宁之又连忙表达了谢意,心里面却如雷打鼓的。   照太后的说法,该不会是可以随意进出宫的令牌吧?   这东西于她确实有用,不过也确实是一块烫手山芋,必须得好好利用才是。   太后又与秦宁之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便借口乏了让宫婢送秦宁之出去了。   秦宁之出了大殿,意外地发现顾长宁和顾景元都等在门外。   她愣了下,顾景元的眼神已经扫了过来,直直地与她的眼神交汇在了一起。   秦宁之的耳根子像突然烫了一下。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顾长宁则已经笑嘻嘻地过来挽住她的手,俏皮地问道:“宁之,太后送什么好东西给你了?”   秦宁之稳了稳心神,努力镇定下来。   她不让自己去胡思乱想,只笑着回答顾长宁的问题,“我也不知,还没打开看过,太后娘娘说必定是我很喜欢的东西。”   顾长宁的眼神落到秦宁之身后跟着的宫婢手里捧的紫檀木匣子上,玩笑道:“不管是什么东西,光这装东西的匣子就值不少钱呢,你赚了。”   ------------ 第一百三十七章 醋坛子   “自然,这是太后娘娘的赏赐,无论是何物,于我而言都是莫大的荣耀,确实是赚了。”秦宁之替顾长宁圆了话,又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谨言慎行。   顾长宁却浑然未觉,嘀咕道:“你怎么又变得这般文邹邹的?这份礼该是你应得的才对,上元节那日,若没有你舍身相助,朱小六又怎能这般生龙活虎?太后娘娘当然要感谢你对他孙儿的救命之情了。”   秦宁之蹙了蹙眉头,怎么一扯到铖王世子,顾长宁就失了理智。   “长宁,休要胡言乱语!”顾景元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再不复方才的温柔和煦,“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顾长宁还从未见过顾景元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闭了嘴。   秦宁之也被吓到了,怔怔地站在那里不敢说话。   还是冯公公站出来解围道:“二公子莫要动怒,郡主向来天真单纯,心直口快,太后娘娘最是喜欢郡主这样不拘小节的性子,想来是不会怪罪的。”   顾景元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冲动了,又对上顾长宁含着泪光异常委屈的眸子,心中有些懊悔,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对方公公道:“既然秦四姑娘已经出来了,烦请公公带路吧!”   “诶,好好,咱家这就给几位引路。”方公公连忙欠了欠身子,为他们带路。   顾景元缓步跟了上去。   顾长宁心里面委屈极了,站在原地不肯动,还是秦宁之拉了她一下,她才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二公子也是为了你好,他若不责骂你,你说的话被别人传到了太后耳朵里,再加上你今日对铖王世子说的那些话,太后就算面上不责罚你,难免心中有气,对你的印象也免不了要差上几分,你说是吗?”秦宁之刻意走得慢一些,和顾长宁落在后头,对她悄声低语。   虽然她也觉得方才顾景元有些过于严肃了,他还从未这样训斥过一个人,更何况是顾长宁,但她猜想,大约是关心则乱。   顾长宁委屈的眼眶都红了一圈,哽咽道:“二哥从来没有这样骂过我……”说着,越想越觉得伤心,忍不住落下泪来。   秦宁之叹了口气,却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甚至她心里也觉得奇怪,顾景元的脾气一向是温和儒雅的,他对长宁的管教虽然确实是严苛了点,但从不会在人前与她难堪。   方才他确实是有些反常了。   几个人各怀心思,很快就出了二门。   冯公公准备的马车已经候在了那里。   “有劳公公了。”顾景元客气地对冯公公点了点头,又塞给他几锭银子,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   冯公公却觉得头顶发麻,连忙缩回了手,打着哈哈道:“咱家就不送几位贵人了,几位贵人慢走。”   这位顾二公子可不好招惹,他还是当作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吧!   顾景元满意地笑了笑,“多谢公公。”   他先行一步上了马车,顾长宁心中别扭,可又惧怕顾景元,踌躇了片刻对秦宁之道:“你先上去吧。”   秦宁之很是无奈,却也没有法子,只好点点头,由着一旁的宫婢扶她上了马车。   车厢内,顾景元正端坐在马车左侧的长杌子上,眼眸则轻轻落在前方的茶几上,听到秦宁之上车的动静后也没有移开视线,反而旁若无人地给自己沏了一杯茶。   秦宁之觉得有些尴尬,欲言又止了半响最终还是没有言语,挑了个他对面角落的位置束手束脚地坐着。   “秦四姑娘可要喝茶?”顾景元抿了一口茶,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眸光深邃,辨不清其中的含义。   秦宁之连忙摆手,假笑着推辞道:“不必了不必了,二公子您自己喝。”   顾景元眸光闪了闪,没有说话,只低头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秦宁之觉着更尴尬了。   该死的顾长宁,怎么还不进来?   她受了她二哥的气,怎得就拿她做挡箭牌?   她只会更尴尬好不好!   顾景元侧视着秦宁之全然不自在的模样,心头不知为何略舒坦了一些。   原来她对自己也不是能够视而不见,坦然自在的。   这时,顾长宁也由宫婢扶着,不情不愿地进了车厢内。   “长宁,过来坐。”秦宁之连忙舒了口气,忙拉着顾长宁坐在了自己身边。   这样的话顾长宁便是与顾景元正面对着了。   “我要坐里面!”顾长宁咬着唇,站起身要和秦宁之换位置。   秦宁之看着坐在对面泰山不动于色的顾景元,似乎全然事不关己,眉心蹙了蹙,突然有些恼怒,“长宁,这样不好。我与二公子非亲非故,男女有别,自是要避嫌的。本来,都不该坐同一辆马车的。”   她头两回与顾景元同坐一辆马车是不知情,这一回是被赶鸭子上架,这也就罢了,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不妥,甚至顾长宁都觉得理所当然。   这大概是因为她尚且年幼,在外的名声也不大好听,顾景元又是天之骄子,素来是非分明。没有人会将她与顾景元放在一块儿看,就算他们坐了同一辆马车,说起来只会道她是承了书闲郡主的人情,根本不会去计较那些男女大防。   她想,若今日被召进宫的是孙婉莹这样的人物,冯公公必不会做出这样的安排,长宁也不会叫她去做她与顾景元之间的挡箭牌。   说到底,还是她秦宁之身份低贱,人微言轻,在他人看来,与顾景元是云泥之别,便是日日待在一处又有何可担忧的?   上一世她爱慕顾景元传得满京城都沸沸扬扬,晋国公府也从未将她放在眼里,提出来,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个谈资笑柄,哪里有资格叫他们费神?   所以她请圣上赐婚后,整个京城才会一片哗然,陆氏才会厌恶她至极。是因为,一个蝼蚁般的人物,怎么能配不到这天上明月?   她死后,怕是整个京城要一片叫好吧?   秦宁之的心,很不争气地被伤害到了。   “秦四姑娘此言倒叫顾某有些奇怪,秦四姑娘能在上元节那日舍身救铖王世子,今日又在太后面前与世子一番情深义重,怎么却没想起男女有别四字?”顾景元突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冷意。   秦宁之瞪大着眼睛看向他。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奇怪的他   顾景元却继续道:“如今却只是与顾某对面而坐,秦四姑娘便搬出了男女有别这四个字,想来是十分不情愿的。”说着,他顿了顿,眼眸沉沉地望着秦宁之,一字一句道:“顾某不知,到底是何时得罪了四姑娘?”   这是他一直以来想问的问题。   他何时得罪过她,要让她这样避之不及?   他仔细观察过,便是不提朱麟,她对太子的态度都要比对他好上几分。   顾景元心里说不出的不痛快。   秦宁之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顾景元会这样阴阳怪气地同她说话,上一辈子,哪怕是他厌恶她至极,都不曾与她红过脸,甚至在他以为她背叛了他的时候,也不过是说了一句“证据确凿,你要我如何信你?”   他何时对她这么咄咄逼人过?   秦宁之有些招架不住。   “我,我没有……”她很不争气地怂了,自是不敢与他正面杠,只得挑着好听的话解释道:“我,我只是觉得顾二公子风姿卓然,玉树临风,高高在上,不容亵渎,所以不敢亲近罢了……”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先被恶心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愿顾景元能够受用吧!   天知道上一世她爱他至深的时候也没说过这些恶心话。   顾景元见她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心里自然更加不爽,不过他懂得分寸,知道方才已然是过了,再不能为难于她,只怕反倒会适得其反,吓得她遇到他越发要溜之大吉了。   想到这儿,他轻呷了一口茶,淡淡道:“如此,是顾某误会秦四姑娘了。”   秦宁之微微松了一口气,然而她这口气还没松完,顾景元后面的一句话又将她这口气提了上来。   “不过秦四姑娘多虑了,你与长宁姐妹相称,又是恒哥儿的救命恩人,自是与一般女子不同,何必如此妄自菲薄?更何况,秦四姑娘日后还要替恒哥儿疗伤,免不了要与顾某接触,若秦四姑娘一直这般见外,倒叫顾某不知如何自处了。”   “我……”秦宁之更加不知如何接话了,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顾景元嘴皮子这么厉害,她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他不是一向惜字如金的吗?不是一向奉行“我懂就够了你不需要懂”这个原则的吗?   新婚燕尔的时候她有幸见他训斥下属,也不过是眉头一肃,冷冷一句“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来见我”给打发了。   他今日怎么有兴致与她道个明白了?   莫不是真把她当自己人提点了?   秦宁之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忙将这个想法从脑子里剔除。   她想,约莫是今日顾二公子分外无聊吧?   想到这儿,她突然便冷静了下来,脑子里一思量,便想到了应对的话。   “民女并无他意,二公子确实误会了。民女当日救铖王世子不过是因为人命关天,今日在太后面前也不过是以礼相待,何来情深义重一说?至于二公子,您是国公府的少爷,名满京都,而民女出身低微,自是要有自知之明,又怎会是妄自菲薄?”   顾景元抬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秦宁之的心则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她想无论如何,她是都不能再与顾景元接触了。   车厢的氛围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一向任性的顾长宁见状,也不再强迫秦宁之与她换位置了,而是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心里则暗暗道:二哥今日好生奇怪。   先是在宫里头训斥她,现在又是找宁之的麻烦。   到底是谁惹着他了?   此后一路无话。   马车先是抵达了晋国公府。   顾景元已经恢复如常,只对秦宁之点了点头,便下了马车,叫人以为他方才对秦宁之的质问不过是一场错觉。   顾长宁则拉着秦宁之的手说了好些话,秦宁之提醒她,“好了,兄妹俩有什么可置气的,再者你二哥说得也并不是没有道理,你确实该收敛些了。”   顾长宁嘟了嘟嘴,然而还是乖乖地下了马车。   马车随后就载着秦宁之,一路向西往秦府而去。   秦府门口早就候着一干人,秦宁之刚下了马车,就有人喊道:“快,快去通知老太太、大太太和二太太,就说四姑娘回来了!”   而青瑶和青芽则哭着扑了过来,哽咽道:“姑娘,您可算回来了,奴婢们担心死了!”   秦宁之笑着安慰她们,“没事,我有分寸的,别哭了,咱们回去再说吧!”   两个丫鬟也知道人多眼杂,说话不便,点了点头。   青瑶接过秦宁之手里捧着的紫檀木匣子,道:“姑娘是先回清宁院还是先去老太太那儿?”   “你们两个先回清宁院等着吧,我先去祖母那儿,想必母亲和大伯母都候在那里了。”   果然,秦宁之刚和两个丫鬟走到二门外,老太太身边的银杏便过来请她去寿安堂了,说是大家都在那里等她。   看来,又是一场硬仗啊!   秦宁之到了寿安堂内,里头果然挤满了人,还有好些个面生的脸孔。   “谢天谢地,宁之你总算平安回来了。”她一进屋,陈氏就先一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摆出了一幅关心慈爱的模样,“宁之,怎么样?宫里头还好吧?太后娘娘召见你所谓何事?不曾为难你吧?”   “大伯母有心了,宁之没事。太后娘娘身份高贵,慈爱宽厚,怎么会为难我一个小孩子?”秦宁之微笑着福了福身,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陈氏附和着干笑了两声,知道自己恐怕是从丫头这儿套不出来什么话的。   不过不急,还有老太太呢!   方氏也激动地走上前,拉着秦宁之像是隔了半辈子没见一样,怎么也看不够,“好孩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秦宁之的眼眶也忍不住湿润了,这世上真心担忧她的只有母亲,上一世若母亲没有早早离去,她怎么也不会被人欺辱到那个地步。   “好了好了,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能被太后请进宫是好事,多少人几辈子都盼不到呢,怎么你们一个个苦大仇深的,的像是这孩子受了天大的罪一样。”方氏身后的一个穿着华服的美妇突然开口,眉梢眼底具是一片高傲之色。   大舅母。   译表哥的母亲。   她怎么来了?   秦宁之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各怀心思   她不喜欢大舅母吴氏。   上一世她与方家要好的时候就没有多喜欢,这一世回想从前种种,更是厌恶至极。   吴氏是一个非常势利眼的小人。   她还记得上一世因为父亲升了五品官,又是皇上跟前行动的锦衣卫,吴氏觉着父亲前途无量,便让大舅舅前来同母亲说亲,有意让她跟译表哥结亲。   大舅舅知道她不喜欢方家,本不愿意来,可拗不过吴氏的坚持,只得前来说母亲说这个事,母亲倒是有些受宠若惊,还以为是方家老太太的意思,问了才知道原来是吴氏的想法,心里便有些不大乐意,怕她将来在方家会受到排挤和委屈。   大舅舅也是如释重负,便不曾坚持,原以为这事也就过了,没想到几日之后,向来不把母亲放在眼里的吴氏就杀上门来,指着母亲的鼻子将她骂了个狗血喷头,大意是我们能看上你女儿已经是够给你面子了,你居然还不识好歹嫌弃起来,真是不自量力。   母亲本就是软弱的性子,被吴氏骂得还不了口,还是她出现了将吴氏给赶了出去,可就算这样,母亲和她也被府里的人笑话了很久。   后来大舅舅带着译表哥上门道歉,她也没能原谅他们。   再后来,就是父亲和母亲出事后,大舅舅见她孤苦无依,秦府的人又都不待见她,想将她接到身边教养,吴氏却坚决反对,和大舅舅大吵了一架,甚至威胁要将译表哥带回郴州的娘家。   还是译表哥前来跟她告别,他身边的小厮说漏了嘴,她才知晓了此事。   当时她刚失去至亲,正是最绝望最伤心欲绝的时候,吴氏的这一番所作所为着实让她心寒至极。   父亲得势时上赶着巴结,父亲死了,便迫不及待地要撇清关系,等到后来她嫁入了晋国公府,吴氏便又想要攀亲。   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这般见风使舵、避凉附炎的小人,她算是看透了。   既然吴氏这么想从他们一家身上捞到好处,那不如让她先从吴氏身上捞一点好处吧!   对于这种有所求的人,可以说是最好利用的一类人。   她也不指望她旁的什么,便先让她和陈氏狗咬狗吧!   想到这儿,秦宁之已经换上了一幅笑脸,对吴氏福了福身,道:“大舅母,您来了。”   吴氏的眸中有一闪而过的惊诧。   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客气懂礼了?   方氏却欣慰道:“你大舅母来看望你呢,给你带了好些东西,原以为你不在家正想回去,谁曾想你恰巧回来了。”   秦宁之抿唇一笑,“谢谢大舅母关心。”   恰巧?呵,怕是算好了时辰过来的吧!   她这一大早上被请进宫,估摸着在这京城内外已经传遍了吧?   吴氏这么好打听的一个人,不会不知道。   “宁之长大了,真是越发懂事了。”吴氏也回过神来,笑着对她道:“译哥儿也来了,只是见你迟迟不回府又跑出去顽了,等他回来了,你再找他算账。”   吴氏的话说得这般亲热,叫方氏不禁皱了皱眉头。   秦宁之则淡淡回道:“大舅母说笑了,译表哥如何,有大舅母在,宁之一个小辈,怎能随意置喙?这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   吴氏更是愣住了,反应过来后只能干笑两声,“你这丫头,怎得这般见外。”   她心里头却奇怪极了,上回译哥儿从秦府回来,嘴里就嘀咕着这丫头似是变了,她没有当一回事儿,只以为这丫头又学坏了,心里头十分不屑。   现在看来,这丫头确实变了,不过不是学坏了,也不是学好了,而是像变了一个人,说话处事全然不像从前的她了。   吴氏心里头突然打起鼓来。   这丫头恐怕不如从前好哄骗了。   “好了好了,这丫头刚从宫里回来,你们就一个个围着她问东问西的,这人平安回来就好,有什么问题何必急于这一时半刻?”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的老太太突然开口,话语里带着明显的不满。   她自是不待见吴氏这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的,只是碍于身份,也不便说什么,久而久之,便把这份不待见转移到了方氏身上,认为是她软弱无能才会导致吴氏蹬鼻子上脸,再加上四丫头总是不识好歹,把方家人当亲人,上赶着去给人家利用,她更是懒得说什么。   可方才那么一看,四丫头也算是清醒了,不至于再被人当傻子糊弄。   老太太发了话,旁人也就不便再问什么。   秦宁之上前给老太太行了礼,老太太只简单问了她几句,便道:“没事就好,你先回去歇息吧,想必也累了。”   “是,祖母,孙女儿改日再与您细说。”秦宁之也乐得自在,她觉得祖母现在越来越与她心意相通了。   大太太陈氏和大舅母吴氏在这儿候了半天,结果就等到了这个答案,心里不免一阵腹诽。   可在老太太这儿,她们也不便追着秦宁之去问出个子丑寅卯来,也只能按下不表。   秦宁之跟老太太告辞后,便与方氏一道回了西院。   陈氏被老太太留下来有话要说,吴氏则跟着她们母女俩一道回来了。   吴氏差人去寻方译问,又对秦宁之道:“等你译表哥来了,让他跟你一道玩耍。”   秦宁之心中冷笑,吴氏还当她是小孩子呢!面上则附和道:“好啊!大舅母您今晚留下来用晚饭吧!”   吴氏高兴地点了点头。   看来这丫头对译哥儿还是一如既往的,到时候便是她问不出什么,也可以让译哥儿套话,反正她是个蠢的,也不怕套不出话。   如果此次进宫真的是好事,那么……她就要跟老爷提一提,将两家的婚事提上日程了。   虽说这丫头刁蛮了些,但好拿捏好糊弄,只要她进了方家的大门,还怕她能翻了天不成?   方家现在就是个空壳子,急需要一门有助力的婚事。   那秦寅好歹也是个五品官,又是吕大人跟前的红人,他再怎么刚正不阿,也不至于六亲不认,看她的女儿在方家受苦吧?   ------------ 第一百四十章 允儿表姐   吴氏心里打着如意算盘,秦宁之和方氏则担心隔墙有耳,所以一路无话。   她们很快回到了墨香居,才刚一进院门,文哥儿便冲了过来,抱住秦宁之的大腿,兴奋道:“姐姐你今日去宫里了吗?宫里好玩吗?皇宫是不是真如爹爹说得那般大?你有没有见到爹爹?”   秦宁之低下头,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她没有回答文哥儿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今日有没有乖乖听话去姐姐院子里读书?”   文哥儿马上正色道:“当然,今日我读了三页书,已经会背了,不信姐姐可以检查!”   秦宁之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是他们姐弟之间的暗号,读书便是打拳,一页书便是一套拳,这样也不至于在母亲面前露馅。   方氏闻言,嗔怪道:“你们姐弟俩也真是作怪,你不在院子里,他也要去你院子里读书,我让刘妈妈去陪他也不要,说是打扰他念书,这孩子什么时候这么爱读书了?”   秦宁之笑着解释,“我院子里清净,母亲院子里客来客往的不大方便,文哥儿定性不好,自然是越安静越好,再说刘妈妈也识不得几个字,在一旁反倒是种打扰。”   文哥儿也跟着点头如捣蒜,“母亲还想不想让文哥儿好好念书了!”   方氏无奈,只能道好。   吴氏瞧着这一幕倒是出奇得很,她印象中宁之这丫头跟她这弟弟很不对付,让她这位大姑子很是头疼,怎么今日一见,感情要好得很呐!   “呵呵,文哥儿可真是越来越乖巧了,宁之也懂事了。墨兰,你好福气呐!”吴氏颇有些酸溜溜地开口。   她也有一双儿女,儿子成日里混闹玩耍,一刻也闲不住,女儿就更不想提了,好好的嫡女养得跟那妾生女似的,整日里别的不想,只日日思慕那晋国公府的二少爷!她也不动动脑子,那样的人家岂是她能嫁过去的?难不成还想做妾?那他们方家的脸面都要被丢尽了!只怕到时候嫁不成顾二少爷,老太太先会用一尺白绫勒死她!   吴氏想到这个女儿就头疼得很。   以前她还能拿方氏的这一双儿女安慰自己,想着自己生出来的也不是最差的,只是一个爱玩了些,一个又小女儿情怀了些,总不像方氏的女儿,整日里打打杀杀惹是生非。   可现在再一瞧,这丫头从书闲郡主身后的一个小跟班,竟摇身一变成了被太后娘娘请进宫里的“贵人”!   这还了得?!   她想到她来秦府之前,女儿哭哭啼啼地闹腾,“您总说秦宁之这儿不好,那儿不好,跟在书闲郡主后面当狗腿被人笑话!还叫我千万别学她,没得辱没了方家的名声!可现在呢?她现在被太后娘娘请到了宫里头!一定是书闲郡主在太后跟前说了她的好话,否则凭她的身份,有什么资格见到太后?!都说书闲郡主是最讲义气的人,若是我跟她玩得好了,还怕没有机会嫁给顾二公子吗?!”   她当时训斥了女儿一顿,可现在看着宁之举手投足间的派头,竟然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风范,难不成,真是近朱者赤?   吴氏心里开始动摇起来。   或许,女儿说的也有道理?   如果真的能攀上晋国公府,那她何必舍大求小来巴结一个五品官?这能不能捞到好处不说,她还得了个厉害媳妇,何必呢?   秦宁之见吴氏低头沉思的模样,就知道她心里又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了。   她弯唇笑了笑,突然道:“大舅母,允儿表姐怎么没有来?我很想她呢!”   她这个表姐不是一向最喜欢和她套近乎吗?当然,每次套近乎都是在问晋国公府的事,那点小心思真是藏都藏不住。   上一世她也喜欢上顾景元之后,允儿表姐便立马与她绝交了,还恨恨骂她是抢人相公不要脸的荡妇。   后来她出了事,方允儿也没少在外头给她泼脏水嚼舌根,闹得满城风雨。   她们都是将她逼上绝路的刽子手。   吴氏觉得自己的心思像是突然被戳穿一样,脸皮子都红了,不过马上低头掩饰过去,讪笑道:“你允儿表姐身子有些不舒服,我就让她在家好好休息。”   秦宁之点了点头,“那我有空就去看看允儿表姐。”   吴氏点头应好。   几个人又陆陆续续进了堂屋。   方氏让下人去泡茶,自己则与吴氏闲聊起来,问了问方家如今的近况。   这一问便问到了吴氏的心坎里,马上把方家如今的难处如倒豆子般倾述给了方氏,边说边滴下了两行清泪,“墨兰你是不知道,如今方家可是大不如前了,你还没出嫁的时候,方家是山珍海味锦衣玉食,现在呢,你看看我身上这衣裳,都洗得发了白,允儿都到了出嫁的年纪,可因为家里不太平,都一直无人上门提亲。”   方氏似乎受到了惊吓,“这些,这些宁之舅舅都不曾与我说过。”   吴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哎哟我的大姑子,那是他们都不想给你添麻烦,你那两个弟弟都知道你在秦府的日子也不算好过,怎么好意思把这些事情告诉你让你为难。”   方氏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吴氏这话是在责怪她没有把方家放在眼里,所以才不知道方家的近况吗?   她身为方家的姑娘,虽说外嫁了,曾经在方家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但方家好歹养育她一场,她若眼睁睁地看着方家落魄,老爷在外头恐怕也会因为她受到指责和牵连。   她自己的名声无所谓,可千万要保全老爷在官场的清名!   可是,她能怎么帮方家?   若是给钱的话,也只能解一时之急,不能从长远解决问题。   可若是不给钱,她也没得旁的办法呀,要不然,问问老爷?   就在方氏两难之际,秦宁之突然问道:“母亲,您上次不是说要去寺里面上香求平安吗?不如带大舅母一块儿去吧,说不定去菩萨面前许个愿就好了。”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山人自有妙计   秦宁之这话乍一听非常孩子气。   方氏有些哭笑不得,“宁之你别闹了。”   吴氏也干笑道:“宁之也是一片好心,不过这菩萨若真这么灵验,这世上可就没这么多穷苦百姓了。”   秦宁之不服气地嘟了嘟嘴,反驳她们,“怎么会?大伯母说护国寺的菩萨非常灵验,去那里的都是达官显贵,普通百姓根本拜不了那里的菩萨,当然穷苦啦!长宁的母亲,也就是晋国公夫人,每个月十五都要去护国寺上香呢,若是不灵验,晋国公夫人会那么傻吗?”   她这话一出,吴氏的心一动。   护国寺?   去护国寺的确实都非富即贵,上一炷香所捐的香油钱都够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了。   他们方家以前也去过几次,这几年大不如前了,就再也没去过。   她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有一回她去上香,恰巧碰到了晋国公夫人,那周身的气韵风度,自不是一般妇人可以比的。   更难得的是她身后跟着的顾二公子,才十岁左右的年纪,却出落得眉目如画,气质出众,叫人怎么也移不开眼睛。   也就在那天,允儿便把顾二公子放在了心里,此后每天都要央求她去护国寺,就为了再偶遇那位顾二公子。   想到这儿,吴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的允儿也出落得亭亭玉立,容貌气质皆是上品,配那位顾二公子是绝对不逊的,可就因为这门第之别,害得她们允儿无法嫁得如意郎君。   她这个当母亲的看着女儿日日以泪洗面,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可若是,可若是那位顾二公子对不起允儿,晋国公府为了声誉……   吴氏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心里有了另一番思量。   “你这孩子……”方氏被秦宁之的一番话说得不知如何反驳,只能道:“你大舅母这件事不是上一炷香就能解决的,菩萨再灵验也……”   “诶,我瞧着宁之说的有道理。”吴氏马上反驳道:“咱们尽人事知天命,最重要的还是天命二字,这几年我都不曾去护国寺上过香,想来是菩萨怪罪了我,才叫我们方家举步维艰。大姑奶奶,我觉着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护国寺。”   方氏一听,也觉得有些道理。   她似乎也没什么本事能替方家做些什么,在求助老爷之前,还是先去一趟护国寺,也算是为自己求个心安吧!   “那好,今天长宁跟我说,上元节那日晋国公府事务繁杂,晋国公夫人没有时间去上香,正想这几日找个时间去一趟,我们便跟她们一道儿去吧,我正好可以跟长宁叙一叙。”秦宁之笑嘻嘻的提议。   她这话正中吴氏的心坎,不过却还有一番顾虑,便装作不经意道:“那晋国公夫人真有这般虔诚?每个月都会阖府一道儿去上香祈福?”   “自然是的,旁的我不知道,书闲郡主告诉我,她与她的几个哥哥姐姐是一定要去的。”   吴氏的脸上顿时堆满了笑意。   这便好,这便好,便是一次不成,也还有下次,她总该为方家做点什么!   吴氏想到这儿,再去看看一脸懵懂无知的秦宁之,顿时觉得要自己儿子娶这么个媳妇不是明智之选。   只怕方才在老太太那儿,都是这个丫头装出来的聪慧罢了!   方氏和吴氏还有些话要谈,不便让晚辈听,便叫刘妈妈带着秦宁之和文哥儿下去了。   她带着文哥儿回了清宁院,青瑶便迎上来,道:“姑娘您说的没错,二姑娘果然想要去探望三姑娘,不过被大太太责骂了一顿,便不了了之,不过我瞧着二姑娘是轻易不会放弃的。”   秦宁之一边让文哥儿去院子里给她打拳,一边道:“是茯苓告诉你的?”   青瑶点了点头,“她对二姑娘不满已久,奴婢不过是稍稍透露了口风,她便表示愿意为姑娘您效犬马之力,只求姑娘您寻个机会将她从玉漱阁弄出来,她说不想再过小心翼翼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秦宁之笑着摇了摇头,“这丫头怕是受足了委屈,二姐姐也是个人物。”   青瑶也不屑道:“从前咱们院子里的那些个丫头还觉着二姑娘温柔大方,知书达理,很羡慕她院子里的丫头,这下您看看,只怕二姑娘求她们去,她们也不肯去了。”   “不过还是要谨慎,茯苓毕竟是二姐姐的人,当心是反间计。”   青瑶慎重地点了点头,“奴婢明白。”   青芽端了茶水来,凑上前嘀咕道:“那舅家太太烦死个人了,什么方家大不如前,什么表小姐嫁不出去,什么吃不上几口热饭,咱们太太娘家哪有这么惨!不过就是想来打秋风的,见不得咱们太太过上好日子!”   青瑶推了她一下,“就你话多。”   “本来就是。”青芽对吴氏很是不满,“平日里也见不着她上门,一有什么好处就上赶着来套近乎,这次还不是瞧见咱们姑娘被太后请进宫才来的吗?也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也就咱们太太人好心善被她诓骗。”   “你都懂的道理真以为太太不懂?只不过是无可奈何罢了,那方家对太太再不好,也有养育的恩情,也好好地将太太嫁给了老爷,若太太对吴氏所言无动于衷,那吴氏又是个嘴碎的,不定要在外头怎么编排咱家老爷和太太呢!”   “那就让她这样嚣张下去吗?”青芽很不服气。   青瑶无奈地摇头,指了指秦宁之,“你以为姑娘是傻的?”   青芽一怔。   青瑶又道:“你以为姑娘要你跟太太院子里的丫头多走动是为了什么?真是为了打听太太的事吗?姑娘可不就是怕太太着了人家的道?舅家太太,大太太,哪一个是省油的灯?这一次大太太诓太太带姑娘去护国寺,指不定又在动什么歪心思,咱们姑娘不好好教训她们一下,还真当二房好欺负呢!”   “怎么教训?”青芽目光灼灼地看向秦宁之,十分期待秦宁之能够一展神威,将那些心思龌龊的小人都给狠狠惩治了。   “山人自有妙计。”秦宁之轻呷一口茶,朝青芽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 第一百四十二章 私通   这时候,文哥儿的一套拳也已经打好了,连忙跑到秦宁之面前求表扬,小脸红扑扑的,格外喜人。   秦宁之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背全是汗水,忙让丫鬟带他下去擦身子换衣裳,“可别冻着了。”   “冻着也不怕,姐姐医术了得,我只要吃一副药肯定就会好了。”文哥儿无畏道。   秦宁之哭笑不得,“你以为吃药那么好过?瞧将军府的那位小少爷,日日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你觉得舒服?”   文哥儿迅速摇头,忙催着丫鬟下去给他换衣裳了。   青瑶有些忍俊不禁,又欣慰道:“少爷跟姑娘越来越好了。”   “那是自然,日久见人心,少爷又不是个蠢的。”青芽不无骄傲道,说着,又皱着眉,气愤道:“只是三太太和五姑娘太蠢!咱们姑娘帮了他们那么大的忙,她们被那小人挑唆了几句,近来就躲着二房和姑娘,真真是叫人气闷。”   说到三房和秦秀之,青瑶也有些不痛快,对秦宁之道:“姑娘,奴婢也觉着您要离她们远一些,省得被人利用!您想想,您几次三番地帮她们,到头来她们却把您当成坏人防备,这般忘恩负义,咱们何苦?”   秦宁之低头轻轻刮了刮茶盖,淡淡道:“她们只是还没有想通罢了,你们且放心,经过上次三叔那件事,她们再蠢也不会帮着大房对付二房,至于是不是信任我,我倒是不强求。”   她帮三房不是为了拉拢她们去孤立大房,只是不想让三房再走上一世的老路,继续悲剧罢了。   也算是,还秦秀之上一世对她的恩情。   青瑶和青芽见她如此,也就不便再说什么。   到了晚间的时候,秦宁之刚用过晚饭,送别了吴氏,便被老太太叫到寿安堂去问今日在宫里的情况了。   方氏自然也跟了过来。   秦宁之便将今日在宫里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都告知了她们,听得秦老太太和方氏冷汗一阵接着一阵,到最后,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宁之,你说的可是真的?!”方氏犹自不肯相信,“德妃被抓起来了?!因为你?!”   万一德妃查出来是无辜的,又或者皇上想要放过德妃,那宁之该怎么办?!   她紧紧抓住秦宁之的手,惶惶然不知所措。   老太太还算镇定,她沉吟片刻后,道:“这么说,太后娘娘因为你阴差阳错将德妃揪了出来,不仅没有怪罪你,反倒给了你赏赐?”   秦宁之点了点头。   老太太心下稍安,“你父亲与我说过,太后娘娘不喜德妃,一直想找机会惩治她,奈何皇上一直护着,如今既得了这机会便不会轻易放过,这点倒不用担心。只是……”   老太太说着,顿了顿,目光深深地看了秦宁之一眼,凝重道:“只是祖母担心你在皇宫里出了这样的风头,晋国公府的人和太子都盯上了你,怕是将来都要人的眼皮子底下过活,于你于秦府,都未必是一件好事啊!”   秦宁之知道老太太在担心什么,她终归是怕她有朝一日会为秦府惹来祸事。   老太太是个很传统的人,她虽然一直希望能重振秦府门楣,但一定不想用这样冒险的方式。   秦宁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果没有上一世的事,她也想安安稳稳地当好她的秦府四姑娘,母慈子孝,承欢绕膝。   可是她连害死父亲的真凶都没有查出来,叫她怎能安心地过她自己的日子?!   她不冒险,谁去冒险?   “祖母放心,孙女儿会谨慎行事的,绝不会牵连了秦府!”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方氏握紧了她的手,声音都直打颤。   她只是一介妇人,什么都不懂,丈夫和儿女是她唯一的依仗了,她不敢去想其他。   老太太见状,只能叹气。   若四丫头真有那份能耐游走于达官显贵之间,确实于秦府有益,这也是她不曾强烈反对的原因。   这时候,丫鬟来报说是二老爷回来了,正往寿安堂赶来。   方氏面上一喜,像是找到了精神支柱,忙对秦宁之道:“你父亲回来了,定是听说了你的事,你别担心,你父亲一定会想办法的。”   秦宁之有些无奈,“母亲,我没担心。”   方氏却还是紧紧拉着她的手,翘首以盼。   不一会儿,秦寅便掀帘进了屋子。   “老爷!”方氏激动地喊了一声。   秦寅朝她点点头,便跪下来给老太太行礼问安。   老太太忙将他搀扶起来,沉声道:“可是为了四丫头的事回来的?”   秦寅凝重地点了点头,“儿子也是才知晓了此事,万没有想到宁之有这么大的胆子在皇宫里胡作非为,让母亲担心了,还请母亲莫要怪罪。”   老太太和方氏被他这么一说,顿时心惊肉跳,就连自信满满的秦宁之都被他吓了一跳。   难不成,德妃没有被治罪,还被皇上放出来了?   “老爷,您倒是说说怎么样了?宁之不会因为德妃此事受到牵连吧?”方氏急忙问道。   秦老太太也说,“你就别卖关子了,宫里发生的事四丫头都已经跟我们一五一十都说过了,你便是说说,德妃现在怎么样了?”   “唉,别提了!”秦寅叹气,语出惊人道:“德妃居然私通了侍卫!”   秦寅此言一出,众人哗然,便是秦宁之都瞪大了眼睛。   私通?!   德妃居然给皇上带了绿帽子?!   她还以为德妃只是为了争宠才罔顾皇上的身体去用五服散,这也算不得什么死罪。   可德妃居然私通?!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难道……是太后搞的鬼?   “怎么回事?德妃不是正受圣宠吗?怎么会去私通侍卫?”老太太也不敢相信。   历来确实也传出过宫妃私通侍卫的秘辛,可那些大多是被打入冷宫或者极不受宠的妃子,耐不住深宫寂寞才会如此,这德妃荣宠正盛,是脑子坏了才会去私通吧?她不相信德妃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会做出如此蠢事。   秦寅也道:“别说您了,这宫里头谁都不信,可是证据确凿,容不得人不信啊!那侍卫听说德妃被抓,竟然不怕死的混进了宗人府,想带着德妃越狱,被皇上当场抓住!”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兔死狐悲   “竟有这样的事?”秦老太太觉得不可思议。   “还不止。”秦寅又道:“那侍卫被抓住后,知道自己已无路可逃,便破罐破摔将八皇子为何生病一事抖落出来,原来是当日德妃与他私通之时,被恰巧来找德妃的八皇子撞见,他怕事迹败露,便将怀里正好揣着的五服散给八皇子喂了下去,八皇子惊惧过度又中了毒,很快便口吐白沫倒地不起。德妃毕竟为人母,慌乱伤心之下便与那侍卫大吵一架,这之后又去太医院找了解药,虽救活了八皇子的命,却害八皇子得了那疯病。德妃怕自己不能向皇上交代,随即便想了装神弄鬼那一出把自己摘了出去。原本这一切做得是天衣无缝,宫里的所有人包括皇上都以为八皇子是被鬼吓坏了,皇上还震怒要锦衣卫彻查此事,甚至以为是铖王的人搞鬼。谁知道最后竟然是这个原因!皇上已经被气坏了,如今卧病在床,太后则下了旨意要立刻赐死德妃!”   秦寅这一番话听得众人的心一跳一跳的。   这也太戏剧化了,倒像是故意做出来的一场戏!   “这德妃,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方氏喃喃自语,而后又突然松了一口气,对秦寅道:“不过好在八皇子一案算是破了,原来是德妃捣的鬼,老爷您也不必日日夜夜守在宫里追查真凶了,整日里提心吊胆不说,弄得我也跟着担惊受怕。”   秦老太太和秦宁之则面面相觑,觉得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秦寅说的,未必就是事情的真相。   只是有人要德妃死,她便只能死。   “父亲,就只是那侍卫单方面的说词便定了德妃的罪吗?”秦宁之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   虽然她对德妃没什么好感,但还是觉得可怕,这宫里头给人定罪也太容易了些。这还是正得圣宠的德妃,至于其他人,要他们死岂不是易如反掌?就像上一世的父亲和母亲一样。   秦宁之顿时有一种兔死狐悲的哀伤。   秦寅岂会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便是他也觉得德妃纵然不对,但被冠上通奸的名义死去,也确实是太惨了些。   只是这皇宫内外,无辜枉死的人那么多,有些人甚至一点错都没犯过,相比之下,德妃这点惨也就不算什么了。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公道可言?   “那侍卫还上交出了他与德妃互通的书信,再加上太后娘娘的人在德妃宫里发现了五服散,人证物证确凿,德妃再怎么狡辩也不过是垂死挣扎,枉费力气。”秦寅叹息道。   秦宁之低下了头。   她赌赢了,她以为自己会很高兴的,可是,她竟然觉得十分难过。   是自己害死了德妃,害得八皇子背上了生母通奸的罪名。   她想八皇子就算被治好了,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的,更别提去竞争储君之位了。   她没想到,太后娘娘竟然这么狠,这是斩草除根呐!   秦寅见她如此,便趁势道:“你现在知道皇宫有多可怕了吧?那不是你一个小女孩能够去的地方,你今日之举实在是太莽撞了,这是你运气好能够全须全尾的出来,你若是运气差一些,别说留得命在,一个不慎,整个秦府都要被你牵连!”   说着,瞧见秦宁之十分委屈的模样,又不禁放缓了语气,道:“不过此事已经过了,就不要再想了,今后你切记慎言谨行这四个字,特别是到了宫里,千万不要出风头。父亲不求你什么,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女儿明白了。”秦宁之顺从地点了点头。   秦寅很满意,他还有别的话要与秦老太太细说,便让方氏带着秦宁之先回去了。   方氏见秦宁之无精打采的样子,便劝慰了几句。   秦宁之嘴上都应下了,可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她真正害怕的是什么。   但是害怕,又有什么用呢?   秦寅当晚歇在了府里,第二日一早,文哥儿缠着秦寅教他骑马,便没有来清宁院练拳。   秦宁之让青瑶去请他,只道:“若今日不来,以后都不必来了。”   不出片刻,文哥儿便乖乖的站在了清宁院的院子里。   秦宁之教育他,“既然决定要习武,就不能半途而废,像你这样,今日觉得骑马好玩便不来了,是不是明日有人找你玩耍,后日刮风,大后日下雨,你都可以不用来了?那你还习什么武,谈什么保家卫国?”   文哥儿被她说得十分委屈,忍不住辩解道:“父亲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只是想与他多待一会儿,难道也有错吗?”   秦宁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到底是好玩还是想念父亲,你心里比我清楚。”   文哥儿被看穿了,脸皮瞬间涨红一片。   他到底还是个孩子,自尊心又强,见秦宁之这样不给他台阶下,顿时就怒了,留下一句“不习武便不习武,我不稀罕!”便跑走了。   “小少爷!”青瑶连忙要去追。   “不准去!”秦宁之喝止住她。   青瑶顿在原地,看了看已经跑出院子的文哥儿,又看了看坐在堂屋内一脸愠怒的秦宁之,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姑娘,您,您这是何苦?”青瑶想了想,还是走回了秦宁之身边,十分不理解道:“小少爷不是已经来了嘛,您何必还要再训斥他?你们的关系好不容易变好了,这下又要闹僵了,又要叫那些小人有可乘之机了!”   她觉得姑娘对小少爷未免太严苛了些。   秦宁之脸上犹自带着怒气。   她就知道文哥儿不是真心想学武的,不过是为了哄她教他骑马这才装出刻苦努力的样子。   这下父亲回来了,有人能教他骑马,自然就不会把她放在眼里了。   她还天真地以为文哥儿是真的一心向上,是真的想与她这个姐姐亲近。   若她今日把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文哥儿今后便更不会将她的话放在心上,等她教会了他骑马,只怕就再也管教不了他了。   她必须要趁此机会让文哥儿彻彻底底地改变!   ------------ 第一百四十四章 姐弟龃龉   “不肯读书,不肯习武,整日里只知道玩闹,母亲宠溺他,父亲没时间管教他,以前大房那些人更是把他往废物里带,我若是再顺着他,他将来要变成什么样?难道父亲母亲能照拂他一辈子吗?!”   上一世他变成了什么样?混吃等死,怨天尤人,她每每想到他盯着她的那双怨毒的眼睛都觉得心痛如绞!   他是她的亲弟弟啊!旁人都说兄弟是出嫁女的依靠和后盾,可她没有依靠,反倒还多了一个拖累和仇人。   这一世,她绝不能再让同样的事发生!   文哥儿跑回了墨香居,方氏看到他回来很惊讶,问道:“你姐姐不是叫你去读书了吗?怎又回来了?”   “我不读了!”文哥儿本想将真相告诉方氏,但又觉得这样出卖秦宁之不太厚道,便扔了这么一句话跑回了屋子。   方氏与秦寅面面相觑。   “只怕两个孩子又闹别扭了。”方氏颇有些头疼,“才好了一阵子,怎么又吵起来了?不行,我得去问问宁之怎么回事?”   方氏说着,便要起身。   秦寅按住她的手,摇摇头道:“我瞧着宁儿懂事了,这事她应该自己会处理,咱们就别掺和了。”   “可是……”方氏还是不放心。   “没什么可是的,他们姐弟俩的事,只要不是什么大错误,就由他们自己解决。若事事都要咱们做长辈的去管,那要管到什么时候?再说了,你便是管了又如何?他们各执一词,你帮谁?反倒更会让他们心生嫌隙,以前这事还少吗?”   方氏也想起了从前他们姐弟俩闹矛盾,确实是每次她一掺和进去,情况就更恶劣了。   她不禁汗颜,道:“那我就听老爷的,让他们自个儿处理吧!”   秦寅拉过她的手,心疼道:“他们都长大了,不需要你事事操心,你看你的眼角,都长细纹了。”说着,手指轻轻抚过方氏的眼睛。   方氏娇羞地低下了头,嗔道:“老了,岂能不长皱纹?等宁之和文哥儿都嫁人娶妻生子,我便也圆满了,到时就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和老爷两个人过快活的日子去。”   秦寅被她孩子气的话逗笑了,抚摸着她的脸,调侃道:“只怕到时你便要操心你孙儿的婚事了,哪里能圆满!”   “老爷!”方氏佯怒,轻拍了下他的手,可眉梢眼底却俱是温柔笑意。   屋外的晨光透过高丽纸糊的窗棂洒在两个人的身上,一切显得安静又美好。   刘妈妈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满是熨贴。   真好,夫人虽然在娘家受尽了委屈,但好在嫁得了一个如意郎君,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将来若分了家出去单过,那就真是神仙都羡慕不来的好日子!   她多盼望有这么一天啊,刘妈妈充满了美好的憧憬。   这时候的他们,永远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们都会枉死……   秦宁之并没有对早上这个小小的插曲耿耿于怀,文哥儿的事虽然重要,但她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处理。   “青瑶,你将这封信送到晋国公府。”她将刚写好的一封信交给青瑶,嘱咐道:“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她,不能让别人转交。”   青瑶慎重地点了点头。   秦宁之又派青芽去打听一下玉漱阁的动静,自己则起身前往秦佩之所在的冷香小筑。   现在的形势越来越复杂,她没有功夫再与秦玉之慢慢周旋,立刻解决了吧!   秦佩之的病情如今已经开始稳定,见到生人也不大害怕了,偶尔还能说上一两句话,陈氏便多派了几个丫鬟来伺候她。   她刚走到冷香小筑门口便被拦住,“有大太太的同意吗?”   秦宁之抬眸看了她一眼,认出她是原来秦玉之院子里的洒扫丫头,难怪态度恶劣。   不过她并没有在意,只淡淡道:“我竟不知我来给三姐姐看病也需要知会大伯母一声?”   那丫鬟也不惧她,依旧强硬道:“四姑娘,奴婢自然知道是你治好了三姑娘,可就算是您也不能坏了规矩。大太太说了,任何人想要进这冷香小筑都必须经过她的同意。前阵子我们二姑娘想来看,都不曾进得去呢!”   秦宁之挑了挑眉。   看来这陈氏对秦佩之确实上心,不过也好,这样秦玉之就别想偷偷做些什么。   “如此,那我明白了。”   秦宁之没有与这个小丫鬟周旋,很快转身去东院找陈氏。   陈氏听说她是要去看秦佩之,倒是没有为难她,笑着道了声“辛苦你了宁之”,便让贴身丫鬟陪着她一道出了门。   秦宁之很清楚自己在陈氏这儿的利用价值在秦佩之彻底好全了之后便会丝毫不剩,到时候,陈氏对付起她来绝不会手软,便是现在,陈氏都恨不得将她抽筋剥皮呢!   不过她一点都不担心,秦佩之真好全了,她倒要看看,是谁会哭!   守门的丫鬟见她领着陈氏的贴身丫鬟前来很是惊讶,想着昨日二姑娘自作主张来探望三姑娘,大太太还将二姑娘训斥了一顿,也没让她进去,害得二姑娘回去后大哭了一场,直说大太太是被四姑娘的妖言蛊惑了,是要让她们母女、姐妹离心。   现在看来,似乎真是这么回事儿。   以前三姑娘还生着病的时候四姑娘能随着大太太来看病也就罢了,现在三姑娘都好的差不多了,怎么还让四姑娘来?谁知道她会跟三姑娘说些什么?   小丫鬟心里头乱糟糟的,不过还是放了行。   秦宁之进了冷香小筑,一路往秦佩之住的屋子里而去。   秦佩之对她已经熟悉了,看到她来了,高兴地从床上跳下来,赤着脚就跑了过来,“四妹妹,四妹妹你来看我了!你好多天没来了!”   秦宁之看着这张和秦玉之一模一样的脸,却显露出秦玉之从未有过的单纯懵懂,心里不禁叹了口气,感慨造化弄人。   “三姐乖,我只是最近有些事在忙,三姐还好吗?头还疼吗?可有想起什么从前的事?”秦宁之一边扶着她坐回床上,一边试探着问道。   ------------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有人要害我   秦佩之摇摇头,脸上满是苦恼,“不敢想,一想头便疼得厉害。四妹妹,我可以不想吗?”说着,睁着一双大眼睛,无辜地望着她。   陈氏身边的红蕊也道:“四姑娘,三姑娘只是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也不算什么大碍,您只要看看,三姑娘何时才能正式出门见人?奴婢瞧着,她已经大好了。”   秦宁之看了她一眼,还未说话,秦佩之就紧紧抓着秦宁之的手,激动道:“我不要见人!四妹妹,你与母亲说,我还没好,我不要见人!”   “好好好,我们暂时不见人。”秦宁之安抚住她,便对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红蕊道:“你瞧见了吧?三姐的病急不来。”   红蕊被碰了一鼻子灰,只能作罢。   她心里却觉得奇怪极了,三姑娘分明已经好了,能吃能喝能睡能与人交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提到要让她出冷香小筑的事,她就格外抗拒排斥,好像那外头有什么吃人的魔鬼似的。   更奇怪的还有她对二姑娘的态度。   太太好几次试探三姑娘,说二姑娘要来看她,她的反应都很激烈,死活不肯同意,无奈之下太太才只能作罢。   二姑娘是她的亲姐姐,她不亲近,对四姑娘这个堂妹倒是亲近得很。   若不是每回四姑娘来看三姑娘的时候都有她们陪着,否则她都要怀疑是不是四姑娘跟三姑娘说了什么呢!   “四妹妹,我的病还没有好,是不是?”秦佩之不放心,握紧秦宁之的手又问了一遍。   秦宁之的手被她握得生疼,她知道秦佩之在怕什么,秦佩之是潜意识里不愿意面对真相。   她害怕再一次受到伤害,所以把自己封闭起来,企图保护自己。   可是三姐姐,有些事不是你逃避了便可高枕无忧的。   秦宁之回握住秦佩之的手,一字一句道:“三姐姐,你现在是还没有好全,可你总有一天会好,你总要出去面对其他人,你不能一直都把自己关在这座院子里。”   “我愿意待在这里!”秦佩之连忙做出表态。   秦宁之叹了口气,看着她这张和秦玉之一模一样的脸蛋,想着,她不能再由着秦佩之逃避下去了,有些事情,还是早面对早好!   “三姐姐,你到底是在怕什么?是不是与你当初被撞了头有关?你可还记得,当初是怎么撞到的头?”秦宁之盯着她,神色凝重。   “谁撞得我……”秦佩之身子一抖,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拼命摇着头道:“没有没有,没有人撞我,没有人撞我,我就是还没好,你们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四姑娘,您在干什么?!三姑娘想不起来就不要逼她想了!”红蕊连忙上前护住秦佩之,对秦宁之怒目而视。   秦宁之无奈之下只得作罢。   “四姑娘,您是来给三姑娘治病的,不是来刺激她的!”红蕊抱着身子不断发抖的秦佩之,犹自气愤。   秦宁之也没想到秦佩之的反应会这么强烈,看来秦玉之给秦佩之留下的不仅仅是仇恨,更多的是恐惧。   “她已经一切都好了,只是有些事她自己不愿意面对。既如此,我便也不强求,你们自己看着办吧!”秦宁之也不跟红蕊客气,起身便要走。   红蕊见秦宁之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吓了一跳,忙喊住她,“四姑娘!”   开玩笑,若四姑娘真走了,太太怪罪下来怎么办?太太肯定不会说三姑娘的不是,到头来还不是她这个当丫鬟的遭殃!   “四姑娘,奴婢刚刚的话说得重了些,您不要介意。”红蕊只好又硬着头皮给秦宁之道歉。   秦宁之大大方方地受下了她一礼。   红蕊又接着道:“三姑娘这般怎么能算是好全了?还要麻烦四姑娘再帮忙看看,总得要让三姑娘能正常生活啊!”   “我说了,她心里有个坎,想起来了能释怀也就过去了,她始终不愿意记起,便是神仙来也救不了她。”秦宁之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那该怎么办?”红蕊也慌了。   三姑娘摆明了不肯去回忆那些,她们也不能强逼她吧?   “我不要出去,我不要出去,会有人害我,有人要害我!”一直捂着耳朵躲避一切的秦佩之突然喊道。   秦宁之和红蕊都惊了一下。   不过秦宁之是惊喜。   红蕊则是惊吓。   “三姐姐,你想起来了?”   “三姑娘,您在说什么啊?是谁要害您?”   “是,是……”秦佩之抬起头,一双大眼睛怔怔地望着前方,而后瞳孔越来越紧缩,越来越紧缩,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东西,随后便尖叫一声“是她,是她把我推下去的,她要害死我!”   说完,整个人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三姑娘!”红蕊连忙扑了上去。   “三姐姐!”秦宁之也忙上前查看她的情况。   “三姑娘,三姑娘您怎么了?您醒醒啊,您不要吓奴婢啊!”红蕊一边喊一边哭,看样子是被吓坏了。   秦宁之一把推开她,冷冷道:“她没事,你别压着她!”   红蕊闻言,又连忙把秦佩之松开,紧张地看向秦宁之,“四姑娘,我们三姑娘真的没事吗?”   “没什么大碍,只是惊吓过度导致的晕厥,一会儿我开一副安神定气的药,每日三次,喝上两日便能痊愈。”   红蕊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否则太太非要杀了她不可。   不过……   “四姑娘,方才,方才三姑娘说的……”她说着,顿了顿,努力组织着语言。   秦宁之已经替她说道:“我知道,三姐姐神志不清,说的话做不得数,一切还是等她清醒了再说吧!这事你也不必告诉大太太,免得牵扯出些不必要的事出来。”   这正是红蕊想要的结果!   她连连应道:“诶,诶,奴婢晓得!”   无论三姑娘说的是真是假,这件事一旦到了大太太的耳朵里,势必要彻查此事,到时候又是一番折腾,倒霉的只会是她们这些下人!   谁会害三姑娘?二房的,三房的,大太太没有证据不敢妄动,最后可不就是她们这些做丫鬟的遭殃吗?   红蕊虽然对陈氏也算衷心,但更在乎的还是自己的好日子。   ------------ 第一百四十六章 设下圈套等你来跳   秦宁之斜睨了红蕊一眼,将她脸上的情绪尽收眼底。   看来,这个也不算不可拉拢,难是难了些,用对了法子,一样能为她所用。   想到这儿,秦宁之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容。   陈氏,上一世二房的丫鬟都被你给收买了,这一世,我也该让你尝尝被身边人背叛的滋味。   “你先在这里照顾三姑娘,我去写药方,一会儿你便去抓药。记住,这件事不要让大伯母知道,免得她忧心。”秦宁之淡淡叮嘱。   红蕊连连点头,“四姑娘放心,奴婢明白。”   秦宁之勾了勾唇角,便没再管她。   今日秦佩之这儿总算是有了一些进展,她终于记起自己是被人害的了。   只是她的承受力太差了,所以今日她也就不能再做些什么,只能暂且作罢。   不过,这也证明了她这种刺激的方法还是有效果的。   若是再刺激一下,不怕她想不起来……   想到这儿,秦宁之突然眼前一亮,脑海中蹦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秦玉之……   秦宁之很快将药方写好,交给了红蕊,嘱咐道:“这药抓三副,一副药分两次煎开,一日三次,服用两日便可痊愈。”   “奴婢谢过四姑娘了。”红蕊面露喜色。   “先不必谢。这药只有安神定气的功效,对三姐姐目前的病症并没有什么帮助。三姐姐自己不愿意清醒,我也无能为力。”秦宁之看着红蕊,泼了一盆冷水。   红蕊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那,那三姑娘好不了了吗?”红蕊颤着声问道。   若是以前也就罢了,太太虽然一直找大夫给三姑娘治病,但心里头没抱什么希望,治不好也就是难过个三两天。   现在四姑娘把三姑娘都治的好得差不多了,太太急等着三姑娘能恢复从前活泼伶俐的模样,几乎天天烧香拜佛,若现在告诉她,三姑娘好不了了,还是因为她自己不想好,那太太恐怕要发疯!   到时候还不是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受罪!   “四姑娘,您可一定要想想办法啊!今日太太有事要处理才派了奴婢前来,您这,您这奴婢回去不好交差啊!”红蕊看着秦宁之,急出了一脑门的汗。   “确实也不是没有办法……”秦宁之看着红蕊,欲言又止。   红蕊连忙道:“什么办法?四姑娘但说无妨。”   “只是,这件事大伯母恐怕不会同意。”   红蕊立刻戒备起来,看着秦宁之道:“太太一直期盼着三姑娘能够痊愈,若四姑娘真有好办法,太太又怎会不同意?”   “太冒险了。”秦宁之说着,摇了摇头,“算了算了,大伯母肯定不会同意的,这话你便当我没说过吧!”   红蕊被激起了兴致,岂会轻易放过,忙道:“四姑娘但说无妨,不试试怎知道太太会不同意?”   谁知秦宁之还是摇着头道:“确实是太过冒险,别说大伯母,便是我再细细思量,也觉得不妥,算了算了,你好好照顾三姑娘吧!”说着,转身要走。   “四姑娘!”红蕊急忙喊住她,跑到她面前道:“既然您有法子那还是说出来吧,您不说怎么知道太太不会同意。”   这四姑娘可真会吊人胃口,说话说着一半的,叫她可如何跟太太交代!   “我怕大伯母责怪我。”秦宁之叹了口气,犹豫道:“不过我也是想三姐姐好的。不如……这样吧,你先把这告诉二姐姐,找二姐姐商讨一下。二姐姐从小就跟三姐姐玩得好,你把三姐姐方才说的那些话告诉二姐姐,问问她可知道其中内情,若是二姐姐能想起些什么,便是再好不过的,若是她想不起来,那我再把我的办法告诉大家。”   红蕊一听,也觉得很有道理。   太太那边不好说,她可以告诉二姑娘,找二姑娘商讨呀!   这样就算今后太太发现了此事,她也好有个台阶下,省得太太怪罪她,甚至以为她和那二房是一伙的呢!   再说二姑娘那般聪慧谨慎,说不定还真能想出什么好法子呢!   看四姑娘这支支吾吾的样子,估计是什么馊主意,还是先找二姑娘商量稳妥些!   不管怎么说,二姑娘是三姑娘一母同胞的亲姐姐,总不会害她的!   “那奴婢就先谢过四姑娘了!”   “不用谢,那这事你便先跟二姐姐商量,若你们也没什么好主意,再来找我。”秦宁之又好心地叮嘱了一遍。   “诶,奴婢明白!”红蕊嘴上应道,心里却在想四姑娘嘴巴最损了些,其实人却不坏,也不知太太和二姑娘为何这般讨厌她。   秦宁之回了清宁院,不过片刻,青瑶也回来了,手里还拿着几盒桂香阁的胭脂水粉。   “姑娘,奴婢回来了,这是小郡主回给您的信,还有这些,是小郡主送给您的胭脂水粉。奴婢本还想着自个儿去买些呢,没想到小郡主倒是有心了。”青瑶笑着将袖中的信和手中的那些胭脂水粉递给了秦宁之。   她出去虽说是替秦宁之办事的,但对外可不能暴露,只说是替四姑娘采买日常用品,这样才不会引人怀疑。   “长宁倒是谨慎了起来。”秦宁之将信收好,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那些胭脂水粉。   都是些闺中小姐常用的东西,还是她最常去买的桂香阁。   青瑶又接着道:“还不止呢,这一次奴婢去晋国公府,那些下人可没有像从前一样直接让奴婢大咧咧地在府外候着,而是让小丫鬟将奴婢从后门引到一个梢间歇息,郡主来了之后,看完了信,又当场回了封信叫奴婢给您带回来,后来又派专人将奴婢从小巷子里送了出去,真真是无可挑剔。”   秦宁之挑了挑眉。   长宁做事什么时候这般细致了?   “那丫鬟你可认识?”怕不要是被人给设计了。   青瑶马上摇摇头道:“不太熟悉,奴婢原本也是不信的,可她只将奴婢安排在梢间,并没有跟奴婢套什么话,而且过了一会儿,郡主就来了。郡主喊她小桃,应该是郡主的人。”   小桃……   秦宁之的心猛地一跳。   顾景元的死士!   ------------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不是你能算计的   她记得小桃,表面上看着单纯憨厚,天真无知,实际上武功高强,杀人如麻。   她嫁给顾景元后,顾景元就把小桃安排在她院子里当洒扫丫头,小桃不怎么干活,也不爱说话,她见她傻傻的,也不曾为难过她。   直到有一次清晨起床看到小桃在洒水扫地,她多嘴问了一句,小桃才淡淡地回她:“夫人昨夜睡得深,怕是不知道咱们院子里遭了刺客。”   她吓了一跳。   小桃又道:“不过夫人放心,那刺客已经被奴婢杀了。方才刚清理好他的尸体,现在正把血迹清理干净,不会叫人看出来。”   她心里惊惧至极,忙跑去问顾景元,顾景元当时的脸色不太好看,不过还是将小桃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她。   小桃是他的死士,安排在她的院子里只是为了免人怀疑。   从此以后她便在心里默默记住了小桃的身份,偶尔会问她几句话,问她是如何做了死士,问她可有想过正常地生活?然后再听她面无表情地说着曾经的那些过往,以及她为顾景元杀过的那些人……   后来,她查出父亲的死与陈氏有关,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她便跑去找小桃,要小桃杀了陈氏一家。   小桃不肯。   她气得崩溃大哭。   小桃却淡淡道:“我只听命于公子,公子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杀人也好,保护夫人也罢,都是小桃的使命,可公子不曾让小桃替夫人去灭人满门。”   “你就这般冷血无情吗?若是有人杀了你的父母,你还能这么若无其事吗?!”她冲着小桃大吼。   小桃还是淡淡的模样,看着她道:“我没有父母,小桃为公子而生,生是公子是人,死是公子的鬼,公子才是小桃的一切。不过若有人杀了公子,小桃必然会杀了那人报仇,而不是求助于他人。”   “夫人,您能吗?”小桃静静地看着她,这般淡定的模样将气急败坏的她衬得越发无理取闹,狼狈不堪。   她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接话。   小桃又继续道:“夫人,您与小桃不同,小桃命贱,便是为公子去死了也算是死得其所,没有人会心疼。可您身份高贵,生活无忧,只要安心做好这晋国公府的二少奶奶,公子便能保您一辈子平安喜乐,您又何必自找麻烦,多生事端?很多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她当时不知所措,伏在地上放声大哭了起来,直哭得撕心裂肺,惊天动地,到最后哭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小桃。   她或许,是被顾景元调走了,也或许,是为顾景元死了……   回忆起这些过往,秦宁之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终究还是没有听小桃的话,去放下那些仇恨,做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二少奶奶。   她也没有再去求助其他人,她为了报仇,毁掉了自己的名声,葬送了自己的性命,以及……顾景元对她的最后一丝怜悯。   可她不后悔,若再重来一次,她依然会选择报仇!   只是,再也不想与顾景元,有任何瓜葛。   晋国公府那无忧无虑的二少奶奶,还是由别人去做吧!   “姑娘,姑娘!”青瑶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   秦宁之闭了闭眼,逼自己忘掉这些过往,然后轻松地笑了笑,“无事,只是奇怪长宁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细致了。”   “郡主也长大了。”青瑶捂嘴笑了笑。   秦宁之知她是在调侃她从前也不懂事,不由嗔怒道:“你倒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连我都敢打趣!”   青瑶咯咯直笑,忙转移话题道:“好,奴婢不说了,姑娘可要看看郡主给您回的信?”   秦宁之与她闹了一会儿,便拆开了顾长宁写来的信。   信里按照她的交代,把该写的都写了上去,还添了几笔我很想你,母亲也念叨着你云云,更增加了她的身价。   只怕吴氏和允儿表姐看到了这一封信,更要巴着她不放了。   这样也好,她们对她有所图,便更会听信她的话,更方便她行事。   “很好,你将这封信再封好送去方家吧!”秦宁之弯唇一笑,“青瑶,明天就有好戏看了,你期待吗?”   近来天气有些暖和了,外面晨光正好,秦宁之一早起床便着了件单衣在院子里练拳。   青瑶一边看着秦宁之练拳,一边望着院门外翘首以盼。   姑娘不肯去找小少爷,也不准她们去找小少爷,也不知道小少爷这般倔的脾气,今日可会过来服个软?   可青瑶等啊等,等秦宁之已经打完了一套拳,也没在门口见到文哥儿的身影。   青瑶不免有些失望。   “别看了,他不来便不来吧,我权当没有他这个弟弟。你快给我准备水沐浴,一会儿就要去护国寺了,今日咱们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一点都懈怠不得!”秦宁之的声音里多少都能听出一点置气的成分。   青瑶心里默念了一句两个小祖宗,便乖乖地去给秦宁之准备水去了。   不管怎么说,姑娘一会儿总要去给太太请安,到时姐弟俩见一面,说不定也就冰释前嫌了。   青瑶想着,又高兴起来。   等秦宁之洗完了澡,青瑶便迅速地帮秦宁之更衣打扮,不一会儿,一个娇俏可人的豆蔻少女便出现在了铜镜前。   秦宁之望着镜中眉黛如画的少女,眸若星辰,唇似花红,举手投足间都是她久违的自信洒脱,再不是从前那个颜色憔悴,失了生气,连她都感到陌生的顾二少奶奶。   “姑娘真好看!”青瑶不由赞叹道。   太太帮姑娘新裁制的这件春衣,极衬姑娘的气质,看上去华光璀璨的,叫人都移不开眼睛!   “好看就行。”秦宁之笑起来,露出一排明晃晃的白牙,越发得讨人喜欢。   低调有什么用,忍辱负重又如何?你越畏缩,别人就越是欺负你!   上一世她是名声尽毁的顾少奶奶,这一世,她便要做人人称羡的秦四姑娘!   她要那些人知道,她秦宁之再好,也不是谁都能肖想谁都能算计的!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开始行动   第二更哦,看了书评区基本上都是催更,编辑也说没有哪个作者书评区像我一样这么整齐划一,一直催更,惭愧惭愧,觉得好对不起不离不弃的你们,今后一定多多更新,争取每天双更、三更,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爱你们!!!   “那姑娘,咱们这就去太太屋子里用早饭?”青瑶试探着问道。   早点去还能见到小少爷,要不然等小少爷用完了早饭,太太就要叫他去做功课了。   秦宁之却淡淡道:“不着急,你把青芽叫进来。”   青瑶只能作罢,起身去小厨房将青芽叫了过来。   “姑娘什么事呀,奴婢那锅里还煮着羊奶羹呢!”青芽好奇地问道。   秦宁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挥挥手道:“去换件干净妥帖的衣裳,你今日随我去护国寺。”   “青瑶姐姐呢?”青芽很奇怪,一般陪姑娘出门这事都是青瑶啊!   青瑶心里也很奇怪,面上却不显,姑娘怎么吩咐自有她的道理,轮不到她们做下人的来置喙。   “青瑶她留在府中,我有更重要的事要交给她。”秦宁之解释。   青芽点了点头,便出门去换衣裳了。   青芽离开了,秦宁之才对青瑶道:“今日舅母和允儿表姐都在,青芽性子爽利,不至于在她们那儿吃瘪,你稳重细心,留在府中替我处理二姐姐的事。”   青瑶慎重地点点头,二姑娘的事确实是大事。   “姑娘要奴婢怎么做?”   “昨日我已经教唆红蕊将三姐姐说的那些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二姐姐,二姐姐必然坐不住,我猜测她近几日便会采取行动。你注意着玉漱阁那边的动静,一有不对劲就赶紧去通知大伯和父亲,祖母身体不好,先不要去打扰她。”   想了想,又叮嘱道:“对了,你切不可太轻信茯苓的话,凡事一定要自己做好判断,别着了人家的道。”   “奴婢明白。”青瑶的神色也一下子凝重起来。   姑娘和太太都不在家,大太太肯定也会跟着去护国寺,老太太身体又不好,她估摸着二姑娘真有可能挑今天下手!   这是一场硬仗啊!   青瑶这样想着,手心都开始出汗了。   她不由更佩服起秦宁之这段日子以来一步步的行动了。   青芽换好了衣裳,秦宁之便带着她前往墨香居。   墨香居内此时已经聚满了人。   方氏、秦寅、文哥儿已经几个贴身丫鬟。   吴氏、方译问和方允儿也早早等在了这里。   方允儿刚满十三,长得一副清秀可人、小家碧玉的模样,只是一双眼睛却不安分,滴溜溜地转来转去,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   从前总是秦宁之去方家,这还是方允儿第一次来秦府。   她觉得秦府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一点,并不是母亲嘴里说的落魄了的书香世家。   大姑父看起来也很平易近人,并不是母亲嘴里凶神恶煞的锦衣卫。   只是大姑姑却太小气了,她第一次来秦府拜访,她居然只送了她一根赤金凤尾玛瑙流苏的簪子,值不得几个钱。   还有那秦宁之,从前总是跟她套近乎,现在被太后请进宫里了,飞升了,便不把她们当回事儿了,她们都在这儿等了这么久了,居然连她的人影都没见着!   太过分了!   要不是她与那书闲郡主交好,可以帮她接近顾二公子,她方允儿才不稀罕在这里等下去呢!   什么玩意儿嘛!   “大姑奶奶,这都辰时三刻了,宁之怎么还没到呀?我们家译哥儿和允儿,可是每日辰时准时来给我请安的。”吴氏也有些等不下去了,意有所指道。   方氏有些尴尬,呵呵笑了两声。   秦寅一个大男人也不便说什么。   文哥儿却是见不得外人诋毁他姐姐,没好气道:“怎么了?我姐姐最近忙得很,又是进宫见太后,又是给我三姐姐治病,累得很,哪像有些人什么事都不做当然起得早。我姐姐做了这么多事,便是多睡一会儿又如何?”   吴氏的面子顿时挂不住了,皮笑肉不笑道:“文哥儿这孩子真是长大了,都知道维护姐姐了,大姑你教得真好。”   方氏自然听出了吴氏话里讽刺的意味,但却没有生气,反倒还挺高兴的。   文哥儿愿意替姐姐出头,就说明他们姐弟俩没有闹多大的矛盾。   看来老爷说得是,她不去插手他们俩姐弟的事是对的。   “我母亲自然教得好,大舅母就不必操心了。”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清脆悦耳的嗓音,带着微微的嘲弄。   众人循声望去,便看到了站在门口,沐浴在一片晨光下的秦宁之。   她梳着凌云髻,发髻上只简单插了一根赤金蝴蝶流苏步摇,简单讨巧。上身穿一件茜红色的对襟妆花褙子,下着一条浅粉色挑线长裙,腰间坠了一块碧玉压裙,走起路来穗子随着裙摆轻轻摆动,衬得她轻盈灵动,夺目耀眼。   方译问一下子看呆了。   方允儿也张了张嘴巴。   好一阵不见,这秦宁之什么时候变这么漂亮了?   可再仔细一看,她也没什么变化呀?好像是皮肤变好了一点。   方允儿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要问问秦宁之是怎么保养的。   “宁之来啦!”吴氏看到秦宁之,立马换了一副脸色,笑着迎上来道:“还不曾用过早饭吧,你母亲一直在等你呢!”   秦宁之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推开了她的手,回道:“大舅母来的真早,也不曾用过早饭吧?我这儿正好做了一些羊奶羹,给大舅母和表哥表姐尝尝吧!”说着,吩咐青芽,“把羊奶羹端到桌子上吧!”   吴氏总觉得秦宁之话里有话,只好干笑了两声,“无事,我们都用过早饭了,你吃吧!”   秦宁之挑了挑眉。   “宁之妹妹。”方译问朝她打了个招呼。   秦宁之见是方译问,顿时就笑了开来,轻松道:“译表哥,你也来啦!”   方译问的脸突然一红,呆呆道:“对,母亲叫我来的,前日我也来了,你恰好不在家。”   “难为表哥还记得我。”秦宁之见他红着脸的样子十分可爱,不由调侃了一句。   方译问的脸色更红了,却不忘替自己辩解,“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分明是你不大找我们玩了。”   秦宁之还没来得及回话,方允儿便酸溜溜道:“宁之妹妹现在可是大忙人,哪能想得到我们呐!”   ------------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人是天上人   秦宁之脸色一沉,朝她瞥了一眼。   方允儿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将她左看看右瞧瞧,最后道:“你用了什么胭脂水粉,效果竟这么好!”   这是在暗示秦宁之变好看了不过是胭脂水粉的功劳。   秦宁之岂会不知道方允儿的这点小心思,不过却丝毫没有生气,反而笑眯眯地顺着她的话答道:“我也不知,是书闲郡主送我的,真的好看吗?”   方允儿的脸色顿时一沉。   书闲郡主的东西,那她应该是用不起了。   不过,她可以问秦宁之要呀!   “书闲郡主送的啊,宁之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不如你送些给我用用吧!”方允儿抬起头,毫不客气道。   一旁的青芽听得目瞪口呆。   这什么人啊,讨人东西怎么这么理直气壮的!也太不要脸了吧!   “允儿表姐脸皮可真厚。”文哥儿腹诽。   便是吴氏也有些尴尬,“允儿,不得胡闹!”   她这女儿眼皮子也忒浅了!   几盒胭脂水粉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也是书闲郡主送的,用的是晋国公府的银子,等她嫁给了顾二少爷,想要什么没有?何必因为这几盒胭脂水粉得罪了秦宁之!   她们想要攀上晋国公府,可得叫她在里面帮忙呢!   方允儿却不服气地嘟了嘟嘴,从前宁之总是从秦府拿东西送给她,这次要几盒胭脂水粉怎么了!   场面一下子变得很尴尬。   方氏连忙道:“快都别站着了,宁之这丫头做的羊奶羹味道是一绝,译哥儿和允儿都来尝一尝吧!”   方氏给了台阶下,吴氏也连忙顺坡下驴,推了推方允儿道:“快去,你姑母一片好心,等用完了早饭,咱们便动身去护国寺了。”   这是在提醒方允儿别忘了今天的大事。   方允儿也意识到自己今日前来所谓何事,一下子便收敛了,对秦宁之客气道:“不好意思啊宁之,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咱们从前关系好,我习惯了。”   “没事,允儿表姐,我不生气。”秦宁之依旧笑眯眯的,“你要那些胭脂水粉,我便送你一些好了。”   方允儿眼前一亮,不过仔细想了想,还是忍痛拒绝道:“不用了不用了,该是我送你东西才对。”   吴氏看着很是欣慰,感慨孺子可教也。   秦宁之见状,也不再坚持。   方氏朝她招了招手,道:“宁之,来,用早饭吧,母亲特意给你留了。”   她走到饭桌前,方氏又指了指文哥儿身边的位置,“你坐那儿吧!”   秦宁之岂会不知道她的意思。   再看看文哥儿,自从她进屋后便低着脑袋一言不发,想来是还没消气。   不过她方才听见文哥儿维护她的话了,多少叫她心里安慰了些许。   算她这段日子以来的努力没有白费。   至于要让文哥儿彻底听她的话,明白习武的重要性,还需要费些时日,慢慢来吧!   几个人用完了早饭,便浩浩荡荡地出了府,往护国寺出发。   男子们骑马,女眷们坐马车,方氏和吴氏在一辆车上,秦宁之则和方允儿坐在了一起。   一上了马车,方允儿便拉住她的手,套近乎道:“今日顾二公子真的会去护国寺吗?”   “当然啊,晋国公夫人和其他几个少爷小姐都会来,没道理他不来吧?”秦宁之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打趣道:“允儿表姐你怎么老是问他,你今日来护国寺莫不是为了见顾二公子吧?”   “你胡说什么!”方允儿推了她一把,低下头支支吾吾道:“我不过,我不过是听闻顾二公子惊才绝艳,名动京城,感到好奇罢了,也不知这么多年不见,他长成什么模样了……”   “你以前见过他?”   “自然是见过的!”方允儿的眸子瞬间亮起来,颇有些得意道:“我还与他说过话呢,当时我在护国寺后山赏梅,不小心崴了脚,他还吩咐他身边的丫鬟将我拉起来呢!他人真好!”   秦宁之噗嗤笑了一声,“他也不过是叫丫鬟把你拉起来,允儿表姐怎么说得好像他亲自把你拉起来一样。”   “你懂什么!”方允儿横了她一眼,急忙替顾景元解释:“他是什么人物啊,心中自是知道男女有别的,他若将我拉起来,传了出去,对我名声多不好啊!他这才是细心周到,为我考虑呢!”   虽然她非常希望将她拉起来的人是顾二公子,但若他那样做,就不是他了。   方允儿想着,目露崇拜之色。   秦宁之看着她一副怀春少女的模样,不由自嘲一笑。   方允儿这副样子可真像上一世的她,被情爱冲昏了头脑。   无论顾景元做了什么,她都会在心里替他解释一番,然后说服自己继续爱他、崇拜他。   在她心里,顾景元做什么都是对的,他是完美的无可挑剔的,她不容许别人甚至是自己去诋毁他。   可到头来呢,她将自己的这一颗真心捧给他,得到了什么?   “那我真是羡慕允儿表姐,我跟在郡主身后也与顾二公子打过几次照面,可他却一句话都不曾与我说过呢!允儿表姐真是不一般。”秦宁之颇有些酸溜溜地开口。   方允儿脸上立刻露出得色,抬着下巴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顾二公子自不是瞧不起你,不过是想着男女有别罢了。”   “是啊,顾二公子这样的人,自小习孔孟君子之道,行事作风都十分正直严谨,自不是那般轻浮浪荡之辈,只怕叫他多看了哪个女子一眼,都会将她娶回家为妻吧!”   方允儿面色一喜,忍不住憧憬起来。   若她,若她今日能够和顾二公子发生些什么,他一定……会娶她的吧?   方允儿想着,脸都涨红了,连忙推开车窗吹吹风,装作若无其事道:“这护国寺怎么还没到啊,我记得以前很快就到了啊!”说着,转身对秦宁之道:“你家的马车真不行!”   于是,被方允儿嫌弃过后的马车,越发的自暴自弃,足足行了半个时辰才抵达护国寺。   ------------ 第一百五十章 各怀心思   护国寺坐落在半山腰上,要想抵达大殿还需要走九十九级台阶。   一行人下了马车后便拾阶而上,往大殿走去。   吴氏正了正衣襟与方氏并列走在前头,方允儿左顾右盼,被吴氏瞪了一眼后只好收敛了动作,低眉顺目地跟在了吴氏后头。   秦宁之则和方译问落在队伍最后头。   “宁之,你最近在忙什么呀,上元节那日都没见你。”方译问跟秦宁之套着近乎,他有些奇怪秦宁之近来的冷淡。   秦宁之一边迈步走上台阶,一边解释道:“咱们都大了,理应避嫌,译表哥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我总与你混在一起会惹人闲话,对表哥你也不好。”   “你这叫什么话?”方译问急了,跨步到她面前,道:“谁要敢说你闲话我第一个饶不了他!我把你当亲妹子的,便是我未来妻子敢说你一句不是,我也会休了她!”   秦宁之看着方译问急切认真的模样,心中熨贴万分,可不久,又生起淡淡的苦涩。   译表哥待她是真的好,若不是他拿真心待她,上一世也不会着了人家的道,害了自己的一生。   上一世是她连累了他,这一世她不能再拖累他。   秦宁之想着,便冷下脸,淡淡道:“译表哥休要胡说,你这样叫我今后如何做人?秦府已经传出风言风语,于你我名声不利。我同样拿译表哥当亲哥哥,所以不想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今后还是少见面吧!”   她说完这句话,便快步走上台阶,与方允儿走到了一起。   方译问望着她决绝的背影,怔怔地愣在那里。   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他想。   他一定要想办法弄清楚,方译问暗暗决定。   方允儿见秦宁之走过来,撇了撇嘴道:“你方才跟我哥哥说什么悄悄话了?我可告诉你,我哥哥将来是要做大将军的,十年之内不会考虑娶妻生子的。”   秦宁之这个丫头休想要打她哥哥的主意!她可看不上这么刁蛮凶悍的丫头,母亲居然有想要结亲的意思?!若叫这丫头做了她的嫂嫂,还不如杀了她吧!   “如此那便最好了。”秦宁之才懒得与这蠢货做口舌之争,淡淡地扔下这一句话便不再管她。   方允儿目瞪口呆,没想到秦宁之竟然这般不在意,心里又很不舒服。   等到方译问走过来,她便气呼呼地告状,“哥哥你以后别和秦宁之那丫头玩了,她肯定是攀上高枝了,不过就是进了一趟宫,那她那眼高于顶的德行!”   “闭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方译问也懒得理她,狠狠瞪了她一眼。   方允儿气得直跺脚。   一行人很快抵达了正殿。   因为刚过完上元节,这阵子来上香的人数众多,她们刚走到正殿门口,便被寺里的小僧给拦住了,“几位施主不好意思,今日上香的贵人众多,还请几位施主稍等片刻。”   说着,又问道:“不知几位施主是去后院厢房等待还是在殿外候着?”   来这护国寺的非富即贵,小僧见识过的人多了,对他们也没有特别的礼遇,毕竟不是人人都住得起这后院厢房的。   “这一间厢房要多少银子?”吴氏问道。   小僧瞥了她一眼,“一个时辰五十两香油钱。”   吴氏瞬间惊掉了下巴。   这护国寺怎么不去抢钱?!   方氏听着,心中也暗暗惊诧。   她原本想着今日人多眼杂,她们带着几个姑娘抛头露面等在外面不太好,想去后院厢房的,可这要价也太高了。   小僧见状,面露不屑,“那几位便先在殿外候着吧!”说完,便转身走回了殿内。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免有些气愤。   “欺人太甚,这好歹是佛门清净之地,竟然也如此狗眼看人低!”   “弟妹消消气,没必要为了这种捧高踩低的小人生气。”方氏安慰道。   吴氏还是很气愤,一想到从前他们方家发达的时候,她在这护国寺可是备受礼遇,现在居然被个不长眼的小僧拦在了门外!   气死她了!   吴氏在心里更加坚定了要和晋国公府攀亲的打算。   “这是什么怎么回事?秦二太太,你们怎么站在殿外呀?”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道温柔和煦的声音。   方氏抬头看去,惊讶道:“李夫人!”   原来是户部侍郎的夫人。   她怎么也来了?   方氏看到她,就想到了她那位不知真假暴虐成性的儿子,心里便不大舒服。   李夫人却很热情地迎上前,拉着方氏的手道:“上次在法华寺走得匆忙,还望你莫要怪罪。”   方氏尴尬地笑了两声,“李夫人多虑了,没事的。”   “你不怪罪就好。”李夫人一副与她交好亲热的模样,目光触及吴氏,便问道:“这位是?”   方氏连忙抽出了自己的手,介绍道:“李夫人,这位是我弟媳。”   “哦,原来是方太太。”   “这位是李夫人,户部侍郎李大人的夫人。”方氏又给吴氏介绍。   吴氏的心动了动。   户部侍郎?这可是件肥差。   正三品的文官,地位比秦寅那从三品的武官不知道高到哪里去!而且户部掌管财政大权,这里头,不知道能捞多少油水呢!   瞧瞧这位李夫人,这穿的衣裳,这通身的气派,真不是她那便宜大姑可以比的。   也不知,这家可有适龄的小姐能与译哥儿匹配?   方氏想到这儿,立马热情了起来,“原来是李夫人啊,幸会幸会。”   李夫人也是位人精,很自然地与吴氏攀谈了起来。   吴氏心里抱着别的目的,聊了几句便将方译问和方允儿引了过来,道:“这是我一双不成器的儿女,快,给李夫人请安。”   方译问老老实实地行了一礼。   方允儿心里还犹自生着闷气,又期盼着见到顾景元,便敷衍地福了福身。   李夫人看到眼里,非但没有介意,还笑容满面地退下了手上一对羊脂白玉的镯子,道:“你这一双儿女生得倒是好看,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 第一百五十一章 梅园设陷   “哎哟李夫人你太客气了!”吴氏假意推却,可嘴巴却要咧到了耳朵根,意思了两下,便对方译问和方允儿道:“还不赶快谢谢李夫人!”   方允儿收了礼,心情好了一些,谢过李夫人后便将这羊脂白玉拿在手上掂量了一下,得出的结论是:这李夫人出手比姑母阔绰多了,同样是三品官的夫人,差距怎么这么大啊!   李夫人目光又落到站在一旁沉默不言的秦宁之身上,故作惊讶道:“宁之也来了?好一阵不见,出落得越发水灵动人了。”   秦宁之不由佩服这位李夫人的心理素质。   上一次在法华寺,她说了那样一番话,把李夫人吓得落荒而逃,这一次再见,她却跟没事人一样。   果然是干大事的人啊!   也好,反正她早就料到今日有此一出,方才看李夫人跟吴氏相谈甚欢,对允儿表姐也十分满意的样子,应该是不介意结这个亲家的!   “李夫人。”秦宁之也福了福身,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李夫人见状,心里也有些迟疑,这丫头并非善类,听闻前几天还被太后宣进了宫,也不知算计她嫁给至儿是好是坏?   她再看看一旁心不在焉的方允儿,突然觉得或许这丫头才比较适合?   李夫人心里胡思乱想着,面上却不显,依旧笑着对方氏和吴氏道:“二位要不要随我一道去殿内?”   “别提了。”吴氏的脸色顿时沉下来,将方才那小僧是如何瞧不起他们的事情添油加醋一番告诉了李夫人。   李夫人也不禁怒道:“这也真是太过分了!二位放心,我自会替你们讨个公道。”   李夫人进了大殿,与那小僧说了几句,不一会儿那小僧就出来给方氏和吴氏赔礼道歉了一番,然后又亲自将她们带到了后院厢房。   “李夫人你与那小僧说了什么?他态度转变竟如此之快。”吴氏暗暗称奇。   李夫人笑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罢了,我方才给他们寺庙捐了二百两香油钱。”   吴氏瞬间瞪大了眼睛。   二百两?这李夫人出手也忒阔绰了!户部侍郎果真是件肥差啊!   方氏却有些不太自在,道:“真是劳烦李夫人了,今日我身上没带够银子,一会儿我回去后让下人取一百两银子给您送到府上去。”   “唉,你跟我说什么客气话,咱们上次在法华寺一见,也算得上是朋友了,我还一直想请你到府上叙叙旧呢!没想到今日却碰上了,咱们可得好好聊聊。”李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方氏坐了下来。   方氏实在是不知所措,她以前还想过与李家攀亲,可自从宁之跟她说了李少爷的事情后,她这心里就起了疙瘩,一想到便浑身不自在,她不知该如何与李夫人相处了。   “大姐你就别客气了,李夫人一番好心,你这么做不是叫她难堪嘛!”吴氏为了套近乎,也坐了下来劝道。   方氏被赶鸭子上架,只好硬着头皮道:“如此,那便谢谢李夫人了。”   “母亲,我去外面转转。”方译问一个男孩子,待在这屋里不大自在也不太方便。   吴氏摆摆手,并不管他。   “母亲,我也出去转转!”方允儿见方译问走了,也连忙跳了出来。   她才不要待在这破屋子里听几个妇人闲话家常呢,无聊死了,她还要出去找顾二公子呢!   “你出去干什么?给我好好在屋里待着。”吴氏瞪了她一眼。   她方才观察了半响,也没见着晋国公府的人影,也不知她们来没来,就算来了也不知能不能遇上,宁之这丫头又不是个能靠得住的,她对晋国公府的兴致瞬间就减了大半。   李夫人瞧着倒是不错,为人和气,出手阔绰,而且与李府攀亲更容易些,也不必用那腌臜的手段。   吴氏的心思一时间是千回百转。   秦宁之冷眼瞧着这一切,没有说话。   “母亲!”方允儿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吴氏会拒绝。   她们来护国寺的目的是什么?可不是来跟人闲话家常的!   “我要跟宁之表妹出去转一转,这屋子里太闷了。”方允儿又缓下语气,意有所指地提醒吴氏。   这时候李夫人也道:“就让几个孩子出去转转吧,咱们大人说的话她们恐怕也不爱听,正好这护国寺后山的梅花长得正好,不如叫她们去折几枝来吧!”   原本她是只想叫秦宁之一个人过去的,不过既然方家的人主动送上门来,也就怨不得她了。   方允儿连连点头,“对对,女儿给母亲和李夫人折几枝梅花回来!”   她不由感慨李夫人善解人意。   吴氏知道方允儿的一颗心是都扑在那顾二公子身上了,要她嫁给别人恐怕也行不通。   罢罢罢,就依她这一回,李府这边权当留条后路吧!   这样想着,吴氏便道:“那行,你切不可走远,遇到那不认识的要远远避开,明白吗?叫几个丫鬟婆子一道陪着。”   她在李夫人面前做足了戏,为的就是叫李夫人知道,她们方家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家。   其实秦宁之心里清楚,这些丫鬟婆子都是方家的人,方允儿真要做些什么,难道她们还能阻拦不成?   她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大舅母放心,有我在,我一定会保护好允儿表姐的。”   “宁之你要出去吗?”方氏有些不安,“可不要乱跑。”   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李夫人的缘故,她一想到这李公子,心里头就惴惴不安的。   “母亲,没事的。”秦宁之安抚她,“我们就去后山梅园转一转。”   李夫人跟着道:“孩子都长大了,不会出什么事的,我家那几个讨债鬼我都懒得管他们,你也别总围着孩子转悠。”   “是啊,这护国寺守备森严,来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能出什么事,大姐你就不要多虑了。”吴氏也劝道。   笑话,若秦宁之不陪着出去,允儿去哪儿找晋国公府的人呀!   方氏被驾到这份上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好压下心中的不安答应了下来。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巧遇   秦宁之和方允儿领着丫鬟婆子出了屋子。   她们方一踏出屋子,方允儿就抓着她的手,亲热道:“宁之妹妹,咱们去找书闲郡主玩吧?她今日不是也来了么?”   她倒是真不客气。   秦宁之心中嗤笑,面上却不显,也亲热道:“好啊,只是我也不知书闲郡主在哪儿,要不然表姐先去后山替李夫人折几支梅花送回去,我去前殿问问寺庙里的小僧晋国公府的人歇在何处,问到了便找你一块儿去。”   既然李夫人提出要她们去后山折梅,那么后山梅园就一定有猫腻。   方允儿却很不乐意,凭什么秦宁之去攀高枝了,她却要当跑腿的帮那什么李夫人折梅啊?再说了后山梅园离这儿可有一段距离呢!   “为什么不是你去折梅,我去问路?”方允儿不依。   “是允儿表姐你答应了李夫人要帮她折梅的,再说了,她还送了你一对羊脂玉镯呢!”秦宁之一脸无辜。   方允儿一噎,索性耍性子道:“那就叫丫鬟去折好了,反正我要同你一道儿去找书闲郡主。”   秦宁之没想到方允儿竟如此难缠,她可不会应下她的话。   因为李夫人是不会让李志娶一个丫鬟的,到时候恐怕还会另想办法打她的主意,那么她今日所做的努力就白费了。   李家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少奶奶,她本来正愁找不到法子解决李家这桩麻烦事,方允儿便撞到枪口上来了。   方允儿出身官宦之家,又是个嫡女,配李志也可以了。   她又与秦家是表亲,到时候但凡她受了一点伤,父亲便可打着讨公道的名头出面去查李志的那些腌臜事,等解决了李志,方家可就欠了他们一个大恩情,以后对母亲的态度也会有所转变。   这样一举多得的好事,可不能因为方允儿的任性毁了。   “表姐你这可就不对了,李夫人明明是叫咱们去的,你让丫鬟去若被她知道了肯定觉得咱们怠慢了她,她好歹也是个三品官夫人,我瞧着大舅母一直与她套近乎,怕是为了译表哥的婚事。再说了,舅母可说要让丫鬟婆子跟着你的。”   方允儿立刻白了她一眼,“你也真是一根筋,是丫鬟折的还是你我折的,咱们不说,李夫人怎么会知道?再说这不还有你的丫鬟青芽在吗,你让她去折不就好了。”   青芽突然被点名,愣了下。   秦宁之的心思却微微一动,几乎是一瞬间就改变了策略,马上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道:“那好吧,便让青芽去折吧,表姐陪我一道去找郡主。”   方允儿立刻高兴起来,“嗯!”   只要见到了顾二公子,她不愁没机会下手!   青芽还是一头雾水,甚至有些委屈,“姑娘,奴婢真的要去吗?”   今日在出门之前,姑娘对她说过,她去哪儿她就跟着去哪儿,切记不可一个人乱跑,怎么现在就要丢下她不管了?   “你去吧!”秦宁之朝她使了个眼色,“你快去快回,我跟表姐就沿着这条路到前殿,你速度快一点还能赶上我们。”   青芽一点就透,瞬间明白了秦宁之的意思。   “诶,好,奴婢这就速去速回!”说完,也不等秦宁之回答,一溜烟地便跑得没影了。   方允儿才不管她,拉着秦宁之高兴地往前殿而去,同时眼睛不住地四下张望,期盼着能见到她心心念念的顾二公子。   秦宁之冷眼瞧着她这副模样,心里竟生出几分淡淡的同情。   顾景元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谋划着什么呢,方允儿还期盼着能与他发生点什么,也是可怜啊!   两个人又走了一段路,这时被打发去折梅的青芽就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姑,姑娘……”   秦宁之做出一副讶异的神色,“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让你折的梅花呢?”   方允儿撇撇嘴道:“定是你这丫头偷懒耍滑了!”   “不,不是……”青芽叉着腰,气喘吁吁地摇头,“是,是书闲郡主和顾二公子他们,他们都在梅园赏梅呢!姑娘不必去前殿问了,奴婢,是怕姑娘们浪费时间,所以梅花也没折,赶紧追过来告诉你们。”   “什么?!”方允儿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了,“你说,你说顾,不,书闲郡主在后山赏梅?”   “是啊!”青芽肯定地点点头,“奴婢亲眼所见!”   “太好了,太好了。”方允儿兴奋得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终于又要见到顾二公子了!   “如此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咱们快去吧!”秦宁之忙催促道。   “好,好!”方允儿两眼放光,拔腿就要走。   “哎呀!”秦宁之却突然喊了一声,“表姐稍等一下。”   方允儿的兴奋劲儿被打断,没好气地转过身道:“怎么了?”   秦宁之苦着脸,委屈道:“允儿表姐,我突然肚子疼,想去方便一下。”   “你真是麻烦!”方允儿顿时就不高兴了,等她方便完,那顾景元说不定早走了!   “允儿表姐你不用管我了,你先去吧,我方便完了马上去找你。”秦宁之善解人意地说道。   这正合方允儿的心意。   “那,那好吧!”她故作为难的犹豫了下,才道:“你尽快哦,可别叫我一人去应对郡主。”   “表姐放心,我方便完很快就去找你。”秦宁之捂着肚子,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我现在真憋不住了。”   “麻烦!”方允儿嫌弃地皱了皱眉,也就懒得管她,兴奋地往后山梅园跑去。   等到她们一行人都走远了,秦宁之才直起腰,舒展了眉头,对着青芽淡淡道:“做得不错,回去有赏。”   青芽立刻龇牙咧嘴道:“那都是姑娘您教得好!”   “去通往梅林的入口候着,接下来咱们便等着看好戏吧!”秦宁之拍了拍青芽的肩膀,抬腿往前走去。   “我竟不知,我什么时候去了后山赏梅?”就在这时,一道淡淡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熟悉又不可思议。   秦宁之的身子瞬间僵在了原地。   ------------ 第一百五十三章 巧妙应对   “秦四姑娘,还要麻烦你的丫鬟告诉顾某。”那声音逐渐走近,依旧是淡淡的,辨不清其中的情绪。   “姑,姑娘……”青芽都吓懵了,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秦宁之稳了稳心神,努力逼自己镇定下来。   她转身,抬头,对着来人微微一笑,“顾少爷,真巧啊!”   “不巧。”顾景元对上她的眸子,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淡淡道:“秦四姑娘难道忘了,我今日会来护国寺上香?”   他的话里带着明显的揶揄和嘲弄,秦宁之的脸瞬间就涨红了一片。   饶是她心理素质再强,脸皮再厚,被人当面抓包自己在利用人家,也实在是尴尬至极。   有一句怎么说来着,不要在背后说人坏话,因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现在看来要多添一句,也不要在背后拿人当枪利用人家!   “抱歉,我无意冒犯顾少爷。”秦宁之索性决定认错,强撑着装傻也不过是掩耳盗铃,徒惹人笑话。   再说她了解顾景元,他不是个小心眼爱计较的人。   他允许你犯错,因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关键是做错事后的态度。   她记得从前他的那些下属做了错事,只要是大大方方认下错误的,他非但不计较,还会帮忙善后。而那些他面前卖弄聪明耍小心眼的,结局就比较惨了。   在他面前,关键就“忠、诚”二字。   于是她低下头,诚恳道歉:“我今日只是不得已而为之,今后绝不会再拿顾少爷做筏子,还望顾少爷海涵。”   她跟方允儿之间的勾心斗角顾景元是不会关心的,他在意的只是有人利用他,所以她必须在这方面作出保证。   “哦?”顾景元微微垂眸,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乌黑蓬松的发丝和小半截如玉般的脖颈。   他的心轻轻一颤,原本该是很生气的,生气她把他当做她们姐妹相争的工具。   可现在见她大大方方地认下自己的错,这怒气便去了大半。   只是……不能轻易放过她。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她不行。   “秦姑娘打算如何道歉?”顾景元的声音依旧不咸不淡,不疾不徐。   秦宁之愣了下。   她方才不是道过歉了吗?   他这是……不打算放过她的意思?   秦宁之低垂着头,心里头惴惴不安的。   她是见识过顾景元如何解决那些得罪了他的人的。   他的性子可不如外表这般清俊温润。   一想到顾景元杀了人后还能温柔浅笑的模样,秦宁之就觉得脊背发凉。   不过,他应该不至于对她下手吧……   “不关我家姑娘的事,是我一个人干的!顾少爷要怪便怪我吧,要杀要刮悉听尊便!”青芽突然跳出来挡在秦宁之身前,颇有些视死如归的壮烈。   “你这丫鬟倒是忠心护主。”顾景元淡淡地瞥了青芽一眼。   秦宁之吞了吞口水,有些拿不准顾景元的意思。   他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最多,就是把她的计谋揭发,从此讨厌她罢了。   她倒是不在乎他讨不讨厌她,她只是不能让自己今日所做的努力功亏一篑。   “那顾少爷想要如何?”秦宁之终于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道:“我记得顾少爷之前与我说过,我救了楚小少爷的命,就当是晋国公府欠了我一个人情,欢迎我随时向你们讨回来。我不知,楚小少爷的救命之恩,可否抵消我今日对顾少爷的冒犯?”   她居然拿楚子恒的救命之恩来说事,倒叫他真不好再为难她了。   顾景元望向她那双剔透如琉璃般的眸子,里头满是孤勇和坚决,真不知道该说她聪明还是傻。   他不禁勾了勾唇角,微启唇,道:“自然。”   秦宁之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顾景元却又道:“只是说到子恒,秦姑娘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秦宁之一愣,随后才想起来她答应过顾景元会每日去查看楚子恒的伤情。   都怪最近的事情太多了。   她有些汗颜,解释道:“小少爷的伤情只需要好好调理即可,这些我都已经跟院子里的丫鬟交代了,应当是没什么问题的。若顾少爷不放心,等我处理好手头上的事,便去给楚少爷复诊。”   手头上的事?顾景元挑了挑眉,想起了秦宁之为何会得罪他的原因。   她最近在忙着陷害自己的姐妹。   “秦姑娘似乎家中姐妹不睦?”顾景元本无意窥探他人隐私,只是他不愿意相信秦宁之是那种心肠歹毒的人,可是上一次在洞庭楼,这一次在护国寺,都被他撞见她在陷害自己的姐妹,叫他心里终究有些微妙。   秦宁之却像是他问了一个蠢问题,理所当然地回道:“顾少爷也不见得和府中兄弟姐妹都相亲相爱吧?”竟是丝毫不避讳自己所做的这些事。   倒也算是敢作敢当。   “秦姑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便好。”顾景元并不打算置喙她所做的这些事。   高门内宅的勾心斗角他见的多了,只是有些人被庇护在羽翼下成长,如长宁。有些人被现实逼迫着成长,如子恒。   好也罢,坏也罢,能自己承担就行。   “顾少爷,若是没什么事,我要先行一步了。今日之事确实冒犯了,再次抱歉。”秦宁之又深深地作了一揖。   顾景元见她一番应对滴水不漏,确实也不便再说什么,便点头同意。   秦宁之福了福身,与他告别。   青芽也紧跟了上去。   主仆两个走了很长一段路,直到确定将顾景元远远地甩在后面了,秦宁之整个人才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差点要瘫软在地上。   青芽赶忙扶住她,“姑娘,您没事吧?”   “我没事。”秦宁之摇了摇头,手指却紧紧攥着青芽的胳膊,一副后怕的模样。   “姑娘,你脸都白了!”青芽突然叫了一声,“手心也都是汗,姑娘,您不会是吓坏了吧?”   秦宁之抬眉瞪了她一眼,“你还说我,你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刚刚那腿直打颤。”   青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实话,顾二少爷确实挺吓人的,瞧着温和有礼的,一句重话也没有,长得又跟天上的仙人似的。可就是,怎么说呢,有一个词叫什么来着……对,气势迫人!奴婢被他看了一眼,心跳到现在,大气都不敢出!方才还在佩服姑娘您不愧是见过世面的,没想到原来是装的哈哈哈!”   ------------ 第一百五十四章 混乱   第一更,提醒下前几天都是双更,接下来也是,不要漏看。   秦宁之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作为一个上一世被顾景元的冷漠绝情狠狠伤害过的人,比起恨他,其实她更多的是怕他。   老实说,她对顾景元有心理阴影,前几次见面他是翩翩公子的模样,她都充满戒备,这一次她得罪了他,他一副要算账的样子,让她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上一世他弃她于不顾的场景。   她遍体生寒,还要强撑着应对他,简直是酷刑!   “行了行了,咱们快去看看允儿表姐怎么样了!”她不愿意多想,缓了一下后便恢复了正常。   青芽也想到了正经事,连连点头。   再说方允儿这边,她得知顾景元在后山赏梅,便一路连跑带跳地抵达了后山梅园。   今日来上香的人虽然多,但大多在前殿或厢房待着,梅园内并没有几个人,方允儿一眼便看到了在不远处赏梅的一个男子身影。   他穿着玄色的长袍,玉冠束发,身姿挺拔,气质出众。   顾二公子!   方允儿的眸子瞬间就亮了起来,居然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一下子就抱住了那人的腰,兴奋道:“公子,你还记得我吗?五年前,你曾在后山帮助过我。”   什么情况?   李志一怔,可下一秒,感受到后背上贴着的温香软玉的身体,他的心神便顷刻间荡漾起来。   他喜欢女人,尤其喜欢送上门来的女人。   这能给他省去很多麻烦。   像母亲说的那个还需要他们来设计陷害的秦四姑娘,他便没多大的兴趣,只不过是迫于无奈。   这个女人不错,身子软胆子大。   “我当然记得你,宝贝儿!”李志转身,将方允儿搂了个满怀。   方允儿瞬间兴奋得不能自已。   顾景元抱她了,顾景元还叫她“宝贝儿”!   天哪,她不是在做梦吧!   “宝贝儿,你是哪家的小姐?”李志的手轻轻摩挲着方允儿的胳膊,随后逐渐朝她的胸口探去。   方允儿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同时抬眸朝他望去。   只见那人面色萎靡,形容猥琐,眼睑下一片乌青,眼睛里还流露出下流的光,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他不是顾景元!   “啊!!!!!!!”尖叫声瞬间响起,惊起后山一众冬眠的雀儿。   “这是怎么回事?”不远处突然又响起了一道惊恐的声音,“你们怎么会抱在一起?这,这成何体统!”   方允儿惊恐地转过身去,只见李夫人、方氏、吴氏和一众认识的不认识的太太小姐都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   “这可不怪我,我好端端地在这儿赏梅,这位小姐就冲上来抱住了我,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李志连忙站出来解释,话却只对着李夫人。   他说的可是实话,原本剧本不是这样的,应该是那位秦府的四姑娘来赏梅,他设计将她绊倒,然后再英雄救美,最后抱着她一路走回后院厢房。   那么第二天这件事就会传遍盛京城内外,秦府的人想不同意这桩婚事都难。   现在,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可怪不得他。   一旁另几个赏梅的人也附和道:“对,确实是这样,是这位小姐冲上前抱住了这位公子,我们都可以作证。”   方允儿如遭雷击,愣在那里不知该作何反应。   吴氏也被吓懵逼了,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去见顾二公子吗?怎么会和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男人抱在一起?!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李夫人的情绪倒还好,最初的惊讶过后,她已经冷静了下来。   看来是他们李家跟秦四姑娘命中无缘,那也强求不得,现在得了个方家小姐,倒也不算亏本。   只是这丫头,有些轻浮了。   “允儿,这是怎么回事?宁之呢?她在哪儿?”方氏也被吓得不轻,又见梅园没有秦宁之的身影,便更加不知所措。   宁之不会是出事了吧?   吴氏也总算反应过来,冲上前抓着方允儿的手臂大吼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陷害你?你快说啊!我们方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那么多夫人小姐看着,只怕不消片刻,这件事就会传遍京城内外。   这叫他们方家如何做人,如何做人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方允儿猛地推开吴氏,捂着脑袋拼命摇头后退,整个人几近崩溃,“我不知道,别问我,我不知道,啊!!!!”   她尖叫了一声,最后直挺挺地往后倒了过去。   “允儿!”   “方家小姐!”   “救命啊!”   ……   现场一时间陷入了混乱。   秦宁之和青芽赶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混乱不堪的场景。   她愣了下,怎么冒出这么多人?   这件事比她想象中的要闹得更大啊!   她知道名声于一个女子的重要性,李夫人也不会不知道。她用这种方法逼她就范嫁入李家,恐怕也是为了日后好拿捏秦府,只怕到时她真被李志弄死了,秦府也只会息事宁人,不会为了她这个败坏名声的出嫁女讨什么公道,那么李志的秘密,就永远不会被发现。   真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   而将她推入这个坑的人,是她嫡亲的大伯母,多讽刺呵!   “姑娘,大太太居然也在!”青芽眼尖,突然伸手指了指在人群中穿赭色褙子的一个妇人。   秦宁之定睛一看,果然是陈氏。   她一定是兴冲冲地赶来看她的笑话吧?顺便再展现一下她秦府当家主母的风范。   只是,没料到会这样吧?   秦宁之忍不住冷笑。   虽然从她这个角度并看不见陈氏脸上的表情,但她想,陈氏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走吧,该是咱们上场的时候了。”秦宁之收起了情绪,淡淡道。   下午还有一章更新哦,最近都是两章,大家往前看看有没有漏看啦   接下来的剧情会越来越精彩哦,该解决的人都要一个个解决掉了!   ------------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天降救星   第二更   她们主仆二人往前走去,秦宁之已经换上了一副慌张的表情,“天哪,怎么回事?允儿表姐怎么了?”   众人循声望去,看到了一个满脸不知所措的娇俏少女。   “宁之!你去哪儿了?这是怎么回事?”方氏见是秦宁之,连忙问道。   她们俩姐妹一起出去折梅,这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   秦宁之满脸无辜,摇着头道:“我,我不知道,我方才肚子痛,去方便了……”说着,又怯怯道:“允儿表姐怎么了?”   方氏噎了下,那些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总不能说,你允儿表姐趁着你去方便的时候私会野男人吧?   “什么也别说了,快把允儿抬回去,然后去请大夫!”方允儿晕倒了,吴氏也管不了那许多了,只哭喊道。   “我会看,我替表姐看看!”秦宁之连忙站出来说道。   吴氏不知道她会医术,只怀疑地看向她,方氏已经道:“宁之医术不错,让她看吧!”   “算了,还是回去请大夫吧!”吴氏摇头拒绝,说着就要吩咐丫鬟婆子将方允儿抬走。   这么多人看着,可丢死人了,再说她有一些话也不方便问,还是赶快回去再说吧!   “舅母慢着!”秦宁之连忙阻止道:“允儿表姐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症状,贸然移动她只怕会加剧病情,到时候出事情可就糟糕了!”   她说得像模像样的,吴氏也被唬住了,虽然名声重要,但到底还是女儿的命更重要,便只能道:“那行,你来看看吧!”   秦宁之点点头,然后蹲下身,替方允儿细细把了脉,道:“还好,允儿表姐没什么大碍,只是急怒攻心导致的晕厥。”   说着,便伸手狠狠掐了她的人中,又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到了方允儿鼻子下给她闻了闻。   须臾,方允儿便悠悠转醒。   吴氏惊喜道:“醒了,允儿醒了!”   “为什么救我?不如让我去死,让我死了算了!”方允儿清醒过后,便放声大哭了起来。   吴氏见状,顿时怒了,忍不住吼道:“那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有人害你!”   这死丫头哭有什么用,快说啊!被人陷害总比不知廉耻扑上去强吧!   “我,我……”方允儿却不知如何开口。   “你们说,到底怎么回事?!”吴氏又冲着陪方允儿出去的几个丫鬟婆子吼道。   几个丫鬟婆子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太太诶,你非得当着这么多人面问清楚吗?总不能说姑娘把这位公子当成了顾二公子,所以才不管不顾地扑上去吧?   姑娘还要不要脸啦?只怕姑娘不要脸,被晋国公府的人知道了也饶不了姑娘,这事关顾二公子的声誉!   若姑娘没抱错人,那顾二公子岂不是就这么被姑娘算计了?当晋国公府的人好欺负吗?   他们若知道姑娘存着算计顾二公子的心思,只怕不会轻易放过方家。   只是这些丫鬟婆子都知道的道理,被利益熏心的吴氏却不知道,只一个劲在惋惜方允儿运气不好。   想着便忍不住悲从中来,落下了两行清泪。   他们方家是造了什么孽啊!   “是秦宁之!”方允儿想到了什么,突然一转话锋,指着秦宁之吼道:“是你,是你害我!”   所有人都朝秦宁之看过去。   方氏急道:“允儿你在胡说什么?宁之怎么会害你!”   “就是她,是她骗我,她骗我……”方允儿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秦宁之只委屈地眨了眨眼睛,“允儿表姐,我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心里也是为你担心的,你怎么能冤枉我?”   “你!”方允儿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这死丫头,就是她害她,她骗她说顾二公子在梅林,是她害了她!   秦宁之依旧一脸无辜。   说啊,便是看看你说出真相会如何?   她方才特意把她们都留在这里,就是要让这件事在大庭广众之下解决,省得回到府中,又不知生出什么事端。   她倒要看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方允儿敢不敢把她的龌龊心思说出来!   方允儿见秦宁之一脸委屈无辜的模样,气得肺都要炸了,偏偏她什么也不敢说,憋了半天,只能吼道:“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这就有点无理取闹了。   众人不禁摇头,对这位方家小姐很是有意见。   自己犯下这种龌龊事,别人救了你,非但不知恩图报,反倒要恩将仇报。   倒是这位秦四姑娘,心地善良,大度温和,比传闻中的形象大相径庭,是个不错的。   吴氏却觉察到了不对劲,盯着秦宁之的眼神锐利如箭。   允儿不会撒谎骗人的,一定是秦宁之算计了她。   “我瞧着允儿似是真有委屈,我相信这孩子不会做出那种事的。”这时候,一直冷眼旁观的陈氏突然站出来说道。   她方才观察了半响,终于确定这事是怎么回事了。   看来,这方允儿是被秦宁之那死丫头给算计了。   算她阴险逃过一劫,可她绝不会让这丫头好过!   就让方家和二房自相残杀吧!   “不过这事在这里说也多有不便,还是先回去吧!”陈氏知道方允儿一定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她不愿在人前说,不代表她不会偷偷告诉吴氏。   吴氏是个蠢的,她一套便能套出来,到时候……   秦宁之就等着吧,这一次可不会像上次在洞庭楼一样,她算计了姐妹还能全身而退!   “这是发生了何事?这般吵闹。”就在陈氏将方允儿搀扶起来的时候,人群中适时响起了一道淡漠的嗓音,还带着些微的不耐烦。   接下来,便又是另一个青涩的声音,“回少爷的话,奴才这就去看看。”   接着,便有一个青衫布衣做小厮打扮的少年郎跑了过来,对众人道:“不好意思各位夫人,我家少爷刚从后山赏梅回来,麻烦各位让一让,我家少爷要回去了。”   众人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只见一个白衣长袖,发丝如缎,俊美得勾魂夺魄的少年站在不远处的地方。   他身后是一丛开得正艳的红梅,风拂过,树上的烟霞起伏成一波红色的海浪。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如画的眉眼,清冽的气质,见众人望过来,微微一笑,天地间再没有其他的色彩,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 第一百五十六章 以牙还牙   秦宁之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一下一下剧烈地跳动着。   她恍惚以为这是她初见他的时候。   那时候岁月正好,时光无忧,他站在一树梨花下,眉目含笑,翩然独立。   她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爱上了他。   “啊!”方允儿的尖叫声突然刺入耳膜,打破了她的那些美好回忆。   她回过神来,只见方允儿死死地盯着顾景元所站的方向,眼睛里充满了绝望和痛苦。   她突然想,她和译表哥当时被“捉奸在床”的时候,她大约也是用这种眼神去看顾景元的吧?   “不是我,不是我!”方允儿只觉得自己胸口被压了一块巨石,怎么也踹不过气来。   她不敢相信,她也不愿相信,她再一次见到她的心上人,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她一定是在做梦,对,这是假的,她是在做梦!   其他人也纷纷回过神来,连忙给顾景元让开了一条路。   晋国公府的人可不好得罪,尤其是这位顾二少爷。   他小小年纪就颇受皇上赏识,谁知道将来会风光成什么样呢!   顾景元微笑着点头致谢,便缓步从人群中走了过去,竟是看都没有看方允儿一眼,仿佛周遭的一切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顾二公子!”方允儿鼓起了全部的勇气,突然对着顾景元的背景大喊了一声。   她想要替自己解释一下,不是这样的,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可顾景元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脚步连停顿都没有,最后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方允儿望着他消失的背影,怔怔地跌落在原地。   秦宁之则默默低下了头,心里的滋味复杂难言。   他方才,是为了帮她吗?   她怕她的谎言会被方允儿拆穿,所以特地来帮她?   不不,一定是她自作多情了。   上一世她是他的发妻,他都对她不管不顾,这一世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他又怎么会帮她?   一定只是巧合罢了。   秦宁之在心里努力说服了自己,不肯让自己的心有丝毫的动摇。   而吴氏岂会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这是允儿认错了人,把那野男人当成了顾二公子!   真是作孽啊!   他们允儿的命怎么会这么苦啊!   可这些话她谁都不能说,说出去只会让别人笑话,她们是自作孽不可活!吴氏想到这儿,只能抱着方允儿默默流泪。   陈氏却是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以为方才顾景元的出现是一个小小的巧合,并没有放在心上,只道:“舅家太太别哭了,快先回去再说吧!”   李夫人见时机已经成熟,便如同救世主一样站出来,道:“方太太别哭了,不管此事真相如何,既然大家都看到方小姐和我儿抱在了一块儿,那我李府便会对方家负责!择日,我便会请保山上门提亲!”   一语激起千层浪。   吴氏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李夫人,“他,他……”   那个野男人是李夫人的儿子?侍郎府的少爷?!   李夫人似是知道她想问什么,点点头,“是,他是我的嫡长子,虽然我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我向方太太承诺,我儿一定会对方小姐负责。”   说完,便斜眼看向李志,厉声道:“方才大家都看到你与方家小姐抱在一起,若说是她主动抱你,你为何不推开她?”   李志连忙低头认错,“儿子惭愧,儿子定会对方小姐负责。”   他的心中却奇怪万分。   母亲不是一直想叫他娶那位秦四姑娘?所以他才说了那一番话,可现在,怎么又改主意了?   算了算了。   李志想不明白,也便不再去想,反正不管娶谁,最后都不过是挂在他衣柜里的一张人皮罢了,这方家小姐的皮囊,也并不逊色。   众人哗然。   这李夫人,人也太好了吧?   分明是这位方小姐轻浮浪荡,居然愿意让她嫁给自己的嫡长子?!   这李大少爷也是个好欺负的,居然就这么同意了?   大家都不由感慨这方家命也太好了!   吴氏也是呆住了,愣了半响,她的脸上才浮出一抹诡异又扭曲的笑容,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天上的馅饼砸中了脑袋。   这叫什么?这就叫天无绝人之路吧!   陈氏有些不能接受,“李夫人……”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李夫人抱歉地看向陈氏,眼神仿佛是在说“我也没有办法啊,就这样吧!”   陈氏恨得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我不同意!”同时不能接受的还有方允儿。   她不同意,她不要嫁给那个猥琐下流的男人!   众人都像见鬼一样看着她,李夫人和李志的脸色也顿时阴沉了下来。   她一个女子,被毁了名声,别人愿意负责就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她居然还敢不同意?   “你不同意你就只有死路一条!”吴氏气急败坏地吼道,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女儿这么拎不清。   再说李志有什么不好?堂堂三品官的嫡长子,配她岂不是绰绰有余?她就偏想着那顾二公子!   方才人家连正眼都不瞧她,她却跟鬼迷了心窍似的,真是气死了她了!   “我不要死!”方允儿摇着脑袋,似是十分惊恐。   “你不要再闹了!”吴氏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丢尽了,这么多人看着,她们方家今后还如何在这京城立足啊!   方允儿不想死,可又实在不愿意嫁给李志,一时间悲愤难忍,又晕了过去。   然后又是一番手忙脚乱,这一次秦宁之并不阻止吴氏要将方允儿带回去了。反正,该给人看的都已经看到了,只怕不出半日,方允儿和李志的事情便会传遍盛京城的大街小巷。   这些被李夫人请来的夫人可都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碎嘴八婆,她上一世和译表哥的事也是“多亏了”她们才得以闹得满城风雨,而把那事告诉她们的是方允儿。   这一世,她就让方允儿也尝一尝被众人鄙夷唾弃的滋味。   丫鬟婆子抬着方允儿匆匆离去,李夫人和吴氏她们紧随其后,其他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便一哄而散。   秦宁之则慢悠悠地走在人后,可下一秒,她却人用力拽了过去。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都看到了,是你陷害允儿!”有一道低沉着,充满怒气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她抬头,是方译问。   ------------ 第一百五十七章 算账   “宁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方译问死死地抓住她的胳膊,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不解,他不愿意相信他最喜爱的表妹会是这样一个心肠歹毒的人!   秦宁之有瞬间的慌乱,可下一秒,她就镇定了下来。   罢罢罢,反正她这一世是要跟方家撇清关系了,译表哥再好,他也是方家的人,他就此对她失望,也好过为了帮她讨公道被人利用陷害。   这一世,她的公道会靠自己讨回来。   没有她的拖累,译表哥会有更好的人生。   “因为我讨厌她。”秦宁之看着方译问,理直气壮道:“译表哥若看不惯,大可以去告状。”   方译问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不是宁之,宁之不会这样的!”   “那是因为译表哥你从来都没有看清过我。”秦宁之冷笑一声,反问道:“译表哥是不是以为我傻?你为何会认为我会把你们方家看在眼里,我不过是讨厌秦府的人,才会刻意和你们保持亲近,这不代表我真的喜欢你们。可方允儿就因此得寸进尺,以为我好欺负,把我当成傻子糊弄,我不给她一点教训,她就真要骑到我头上来了!”   “允儿再有错,你也不至于这样害她!”方译问激动道。   他自是知道自家妹妹是什么德行,他也不喜欢方允儿,可方允儿到底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   “我如何害她了?难道不是允儿表姐在利用我吗?若译表哥真了解真相,就该知道若允儿表姐不存那些龌龊的心思,事情根本不会这样。便是我今日不作为,他日允儿表姐照样会犯下同样的错误,不过是对象换了罢了。怎么?难道译表哥认为,李家公子是害她,顾家公子便是帮她了吗?”秦宁之说着,抬眉看向方译问,讽刺道:“那译表哥又与那些攀龙附凤的小人有何区别?”   “我没有!我自是知道允儿是错的!”论口才,方译问不是秦宁之的对手,不过才三言两语就败下阵来,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做!允儿怀着那样不知羞耻的心思,你既知道,就该阻止才对,你怎么能利用允儿的这点小心思这样陷她于不义的境地!她好歹也是你的表姐!”   “笑话。”秦宁之忍不住笑出声来,看着方译问的眼神像是看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译表哥,你真是太天真了,你以为,若没有舅母的默许,允儿表姐敢这么做吗?连舅母都默许的事,我能如何阻止?说起来,今日之事我还算帮了她,若允儿表姐算计的人真的是顾二公子,你以为,顾二公子真会娶她?只怕到时候,晋国公恼羞成怒,随便找个借口,你们方家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方译问一噎,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不得不承认秦宁之的话是对的,若允儿算计的人是顾二公子,她或许连命都没了,更别提能嫁到晋国公府去。   允儿真是太天真了,母亲也是,她们怎么敢?!   方译问又开始气愤于自己母亲和妹妹的愚蠢。   “译表哥,我相信你不会说出去的。”秦宁之看着方译问,看着如今还一身正气,意气风发的少年,心中充满了悲凉。   现在的她,恐怕再没有资格得到译表哥的真心相待。   这样也好,以后,她也不至于拖累他。   方译问也看着秦宁之,第一次觉得眼前的女孩如此陌生。   这不是他认识的宁之表妹,她变了,变得富有心计,手段果决。   可饶是如此,他发现自己竟然还是想帮她。   他想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她的眉眼里全是悲伤。   秦宁之转身离去,没有再去理会方译问。   方译问看着她的背影呆立了半响,最后也离开了。   方才还热闹的后山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这秦四姑娘还真是狠心,我瞧着那位方家少爷似是喜欢她。”有人突然轻轻开口,是方才顾景元身边的小厮。   “又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啊!”他摇头感慨。   顾景元的神色却晦暗不明,没有接话。   “不过这秦四姑娘有一点说的还挺对的,若方家小姐真算计了你,你是不会让方家再在这京城立足的。”那小厮又煞有其事地点评道:“她倒是真帮方家逃过了一劫。”   子仪兄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胁迫和算计,他不想做的事,便是皇上逼他也没用,这方家小姐以为自毁了名声便能嫁入国公府?真是嫌命活得不够长了。   “李志有收集人皮的癖好。”顾景元突然淡淡开口。   那小厮吓了一跳,“真的假的?”   “李家原本想算计的,是秦宁之。”顾景元又淡淡陈述。   那小厮的思维还留在他上一句话上,“李志真有那么丧心病狂?我还以为他只是好色了些……”   他还跟李志这家伙同席吃过饭呢!   收集人皮……   呕,他想吐!   看来这秦四姑娘是真想弄死自己的表姐!   “户部侍郎在江西水患的时候,为一己之私,中饱私囊,没有及时把赈灾款下拨给当地灾民。”顾景元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那小厮一愣,当初江西水灾严重,朝廷第一时间赈灾拨款,救助灾民,可后来下面反应上来,说是没有及时收到赈灾款,死了无数灾民。皇上震怒要彻查此事,最后却因为朝中官员互相包庇,不了了之。   李侍郎与朝中许多官员狼狈为奸,私相授受,已经不是秘密,奈何他是户部尚书孙大人的人,没有实质的证据,谁也奈何不得他们。   晋国公府与户部孙尚书交好,对李侍郎的种种作为也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子仪兄更是从不把这些事放在眼里。   可瞧着他方才的意思,是要开始清算李侍郎了?   因为那方家小姐?   “你不想让方小姐嫁入侍郎府,也有别的法子嘛,便是直接把李志抓起来也好,何必要动李侍郎?他可是孙尚书的人……”那小厮提醒。   顾景元却不为所动,依旧面无表情道:“他连自己的内宅都打理不了,如何为官做人,治理百姓?不过是一只衷心的狗,为了一只狗,孙尚书还不至于与国公府翻脸。”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顾景元的声音虽然平静无波,但陆岑知道他能说出这一番话,已然是怒到极致。   陆岑觉得奇怪。   他不是没见过顾景元生气,可他生气的原因大多与朝堂之事有关,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他因为无关紧要的人生气,甚至迁怒于其他人。   这不像他。   表哥应该是足够冷静理智的一个人。   要知道,李侍郎在这朝中势力也算是盘根错节,再加上他又是孙尚书的左膀右臂,虽然顾景元确实有能力解决他,但终归是有些麻烦和棘手的。   李侍郎对国公府没有任何威胁,纵然他中饱私囊,徇私枉法,死不足惜,那也碍不着晋国公府分毫。   顾景元实在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表哥,孙尚书虽不至于与国公府翻脸,但终究还是会得罪他,我相信姑丈也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陆岑劝道。   他们今日来护国寺不过是闲得无聊来看别人家的一场戏罢了,这戏再好看,再怎么入戏,结束了就是结束了,那终究是别人家的事,怎么能把自己也折进去?   顾景元的眉头蹙了蹙。   他方才确实是冲动了。   可一想到这李夫人和李志原本想算计的人是秦宁之,他这心里就像是烧了一把火。   再回想起李志那下流猥琐的眼神,想到今日遭此一劫的可能是秦宁之,他就连一秒钟都不能多忍。   李志必须死。   李侍郎放纵自己的夫人和儿子胡作非为、为虎作伥,也该受到教训。   “我自有分寸。”顾景元并不与陆岑多说,只简单回道。   陆岑便知道他是下了决心,只能无奈地叹气。   “那,方家小姐怎么办?”陆岑又问道,他以为顾景元是突然动了恻隐之心,见不得一个爱慕自己的女子落得悲凉凄惨的下场,所以才会想处置李侍郎。   可若侍郎府倒了,李志死了,方小姐一个被毁了名声的女子,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表哥应该也有善后的法子吧?   谁知顾景元却面无表情道:“她与我何干?”   陆岑一愣。   她与你没关系,你为什么要跟李侍郎过不去啊?   “倒是那位方少爷,我瞧着他根骨奇佳,是一块练武的好材料,留在方家可惜了,你找人将他送到西北军营里去历练吧!”顾景元又淡淡道。   陆岑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既然方小姐跟你没关系,那方少爷又与你何干啊?那西北军营可不是人人都去的了的!   “表哥我真是不懂你了。”陆岑很懵。   “你照做便是。”顾景元依然不给解释。   他当然不会告诉陆岑他是因为看方译问不爽才想把他丢到西北军营里去的。   西北军营离京城路途遥远,没有个三年五载可回不来。   他相信方家出了这样的事,方译问会愿意去的。   “好吧……”   此时的吴氏和李夫人还不知道自家的命运因为别人的三两句话就发生了改变。   她们还在谋划着儿女情长的东西。   “方太太你放心,无论如何,我儿都会对方姑娘负责的。”李夫人抓着吴氏的手,郑重承诺。   吴氏则惭愧道:“是允儿的错,是允儿被鬼迷了心窍,犯下那样的错事,她本该一死了之的,承蒙李夫人您看得起她。”   “方太太这说得是什么话?我瞧着方姑娘知书达理,善解人意,是个好孩子,我也愿意和你们方家结这门亲,后山梅园的事便过去了,今后谁也不准提。”   “诶,好好!”吴氏感动地落下泪来,抓着李夫人的手久久不肯松开。   方氏也欣慰道:“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允儿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陈氏却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她今日特意赶来护国寺,捐了一百两香油钱,是为了看秦宁之和二房的笑话的!   “允儿方才一直说是宁之陷害她,到底是怎么回事?”陈氏突然开口,誓不让秦宁之好过。   方氏的脸色顿时变了,“大嫂,你这是什么话?允儿一定是被吓坏了才胡言乱语,我们宁之才不是那种会姐妹相残的小人!”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这些话是你侄女儿说的,可不是我说的。”陈氏斜睨了她一眼,又对吴氏道:“舅家太太,难道你不想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吗?”   吴氏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她当然知道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可这些话能说出来吗?若叫李夫人知道允儿心里念着的是顾二公子,她还会让允儿嫁过去吗?   她是傻了才会把真相说出来!   这个陈氏也真是的,允儿的事情与她何干?你看秦宁之不顺眼,拿她们允儿做什么筏子?   “允儿和宁之一直姐妹情深,我相信这件事跟宁之没有关系,允儿只是被吓坏了所以才胡言乱语,亲家太太你多虑了。”吴氏望着陈氏,冷嘲热讽道:“亲家太太有时间关心我们允儿,不如多关心关心你家二姑娘的婚事。”   谁都知道秦玉之也被毁了名声,可她就没有方允儿好运了,轻薄秦玉之的几个歹人都死了,秦玉之嫁给谁去?就这还好意思管别人家的闲事,真是一场笑话!   陈氏差点没被气死,她怎么也没想到吴氏这回竟然无条件相信了秦宁之!   是因为攀上了李家这个高枝,所以也不在乎自己的女儿是否名誉受损吗?   真是一家攀龙附凤的小人!   且等着,那李志是个什么东西你们还不知道呢,到时候我看你们谁还笑得出来!   ------------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取你性命   秦宁之也顿时眼前一亮,看来秦玉之被逮到了。   下一秒,她就收敛了情绪,沉声道:“发生了何事?”   落梅却哭着不肯说,只道:“四姑娘,大太太方才说要来护国寺上香,您一定碰到她了吧?大太太如今人在何处?奴婢好不容易跑出来的,奴婢一定要找到大太太,她再不回去,二姑娘就要被老太太打死了!”   秦宁之自然不介意陈氏知道这件事,她巴不得陈氏知道,让她看看自己最骄傲最信任的女儿是怎样一个蛇蝎毒妇。   “你随我来。”   此时的秦府早已是一片混乱不堪。   秦玉之被老太太责令杖责五十大板,玉漱阁内,哭喊声讨饶声不绝于耳。   “给我狠狠地打,打死了就算是还清她造的孽!”   “老太太,求求您放过我们家姑娘吧,我们家姑娘知错了!”   “滚开,谁再替她求饶,给我一并打!”   “祖母,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祖母,我方才真的是为了救三妹的,您饶了我吧!”   ……   而这一切混乱的原因,还要从一个时辰之前说起。   陈氏去了护国寺,秦玉之便按耐不住自己的小心思了。   昨日她听红蕊说了那些话,一夜未眠。   她觉得自己再不采取行动,大概就真的要被秦佩之给害死了。   她招来了红蕊,让红蕊带她去冷香小筑,“昨日你跟我说过三妹的事后,我想了一夜,终于想到可以让三妹彻底清醒的法子,你现在就带我去冷香小筑。”   红蕊有几分犹豫,“二姑娘,这,这不太妥吧?大太太今日不在府中,奴婢不敢贸然做决定啊!”   “母亲现在只信任秦宁之,被她教唆的根本不准我接近三妹妹,只怕我跟母亲说什么她都不会同意!”秦玉之咬着牙,恨恨道:“红蕊,我才是三妹的亲姐姐,怎么也比那二房的值得信任!难道母亲关心则乱被那秦宁之蒙骗了,你也站到她那头去了吗?你忘了我是被她害成这样的吗?谁知道她会不会害三妹!”   红蕊的心“咯噔”一跳,忙道:“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带二姑娘去冷香小筑,二姑娘您与三姑娘是双生子,说不定三姑娘看到你,姐妹心有灵犀,一下子就好起来了!”   她怕她不答应二姑娘,二姑娘转头就要去太太面前给她穿小鞋了,自从二姑娘在洞庭楼出了事后,一点就炸,再不是从前善解人意的二姑娘了。   不管怎么说,二姑娘是三姑娘的亲姐姐,总不会害她就是了。   红蕊带着秦玉之前往冷香小筑。   茯苓则避开下人,悄悄抵达了清宁院。   “青瑶姐姐,红蕊姐姐现在正带着我家姑娘去冷香小筑。”   青瑶告诉过茯苓,只要秦玉之去了冷香小筑,就要第一时间来禀告。   青瑶眼前一亮,不过还记得秦宁之的嘱咐,便淡淡道:“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免得时间长了惹人怀疑。”   “青瑶姐姐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吗?”茯苓期待地看着青瑶,“只要四姑娘能把我从玉漱阁弄出来,我什么都愿意做!”   “不急,很快了。”青瑶安抚她,并不打算在她面前多说些什么。   茯苓只以为自己很快就要解脱了,高兴地点了点头。   等到茯苓走后,青瑶才招来清宁院的几个二等丫鬟,对她们道:“夕照,你去外院请大老爷,就说冷香小筑这边出了事,要他尽快赶过来。卷碧,你去找一找咱们老爷,找到了也叫他尽快赶到冷香小筑。对了,此事千万不能让老太太知道!”   “是,我们明白。”几个丫鬟耳目濡染了一阵子,也明白此事的重要性,说罢便立刻分头行动了起来。   青瑶等她们走了之后,也匆匆赶往了冷香小筑,但愿一切都来得及!   时隔两个月,秦玉之终于又一次进了冷香小筑。   因为怕打扰秦佩之休息,几个服侍的丫鬟都在一楼候着,也不说话,熬药的熬药,打扫院子的打扫院子,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这一看便知道是陈氏花了大心思的。   秦玉之攥紧了双手。   “二姑娘。”有丫鬟看到她,连忙跟她请安行礼。   她抬头看去,发现是自己原来院子里的三等丫鬟林芝。   自从秦佩之好转后,母亲怕这小楼人手不够,便派了好些心腹前来,甚至把她院子里的几个丫鬟也拨了过来。   她却连一句怨言都不能有,还要装作贤惠大度地问母亲,三妹妹那里人手还够不够,还要不要再从她院子里拨几个人过去。   凭什么?!同样是从母亲肚子里出来的,秦佩之不过就比她晚了半刻钟,便成了妹妹,理所当然地要她事事都让着她,便连母亲和祖母也更偏疼她!   她不服!她就让自己越发得知书达理,温柔懂事,可结果呢,没有人看得到她的努力,大家都更喜欢会说甜言蜜语的秦佩之!   她不甘心!不甘心一辈子活在秦佩之的阴影中!   所以,在一个雪夜里,她故意将秦佩之带到假山上去,骗她说这里能看到盛京城最好看的烟火。   她还能清楚地记得当时秦佩之看到烟火时灿烂璀璨的笑容,她兴奋道:“二姐姐,你说得果然没错,这里看到的烟火真的好漂亮!”   可下一秒,她脸上的笑容就变成了惊恐。   因为,她伸手,把她从假山上用力推了下去。   她听见秦佩之慌乱无助的尖叫,可她不为所动,只站在假山上,冷冷地看着秦佩之往下坠落。   你去死吧,你死了,便再没有人和我争了!   “秦玉之,我恨你!”秦佩之彻底掉下去之前,用一双怨毒的眼睛盯着她,厉声尖叫。   便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害得她无数个日夜都噩梦缠身,她梦见秦佩之突然死了,然后化作了厉鬼,来取她的性命!   “二姑娘,二姑娘。”   有人推了推她,秦玉之一个激灵,连忙回过神来。   红蕊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二姑娘,咱们到了。”   ------------ 第一百六十章 你去死吧   青瑶此时也在去往冷香小筑的路上等到了秦子、秦寅,以及……   “老太太!”青瑶吓了一跳,忙看向夕照和卷碧。   夕照一脸无辜。   卷碧也是万分委屈,弱弱道:“二老爷……在老太太院里。”   青瑶的脸色顿时为难了起来。   秦老太太则一脸严肃道:“到底什么事鬼鬼祟祟的!你要大老爷和二老爷来冷香小筑所谓何事?!”   青瑶到底是被秦宁之训练出来了,遇到秦老太太的责问也不怵,只简单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利害关系,便不卑不亢地向秦老太太禀告道:“回老太太的话,我家姑娘说,要时刻注意三姑娘的状况,她今日不在府中,怕三姑娘出了什么事,便差奴婢前来看看。可奴婢刚走到冷香小筑,便看到红蕊带着一脸怒气的二姑娘进了院子,只隐约听到红蕊说着什么‘二姑娘您别冲动’之类的话。奴婢怕三姑娘出事,知道自己人微言轻阻止不了什么,便赶紧让两个丫鬟去找老爷和大老爷。老太太您身子不好,奴婢就让两个丫鬟别惊动您……”   秦老太太的脸色随着青瑶的话越来越沉,她不是不知道陈氏近两个月不准秦玉之进出冷香小筑,怎么陈氏前脚刚出了府,秦玉之就往冷香小筑跑了?还怒气冲冲?   这个孙女儿又想搞什么鬼?!   “你们都随我进去!”秦老太太吩咐两个儿子。   “你也跟我进去!”秦老太太又指了指青瑶。   青瑶忙不迭地地点点头,跟着秦老太太进了冷香小筑。   冷香小筑的那些丫鬟见是老太太,也没有一个人敢阻拦,只是各自使了个眼色,就要去上楼去禀告秦玉之,却被秦老太太喝止住,“都给我站住。”   几个丫鬟瞬间不敢动了。   秦老太太又道:“都给我我该干什么干什么,谁都不准出声!”   几个丫鬟只能弱弱地应了声是。   虽然她们都不清楚是怎么了,但直觉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而秦玉之这边却毫不知情,她已经推门进了屋子,看到了她阔别许久的孪生妹妹。   秦佩之此刻正在屋子里睡觉。   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唇角上翘,挂着一抹甜甜的笑容,想来是做了什么美梦。   秦玉之看着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缓缓地蹲下了身。   “佩儿……”她用手指轻轻抚摸着秦佩之的脸庞,呢喃道:“多漂亮的脸蛋啊,和我的一模一样,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两个总是调皮装作另一个人,捉弄父亲和母亲。真可惜啊,再也回不去了,佩儿,我也不想害你的,我只是,逼不得已……”   她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便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淡淡道:“你不要恨我,要恨便去恨秦宁之吧,如果不是她,我会让你活着的,可是,现在不行了。”   秦玉之将瓷瓶的盖子拔开,送到了秦佩之的嘴边,可就在此时,秦佩之的眼睛突然睁了开来。   秦玉之被吓了一跳,身子下意识地往后退去,跌落在了地上,“你,你……”   秦佩之却在目光触及到秦玉之的脸时,陡然变得惊恐起来,“啊!”   “你不要叫!”秦玉之连忙扑了过去,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秦佩之则越发惊恐,拼命地推拒着秦玉之,嘴里则发出呜呜咽咽的哭喊声。   “二姑娘,怎么了?”守在门外的红蕊听到动静,连忙问道。   “没事,三姑娘只是有点吓到了,很快就好,你不要进来,免得吓坏她。”秦玉之一边捂住秦佩之的嘴,一边镇定地回道。   “好,奴婢明白。”红蕊很快放下心来。   秦玉之松了口气。   秦佩之则手脚并用地挣扎着,眸中的恐惧越来越深,整个人几近疯狂。   秦玉之渐渐钳制不住她了,只能不断地安抚她,“佩儿,佩儿,乖,不要叫,姐姐不会害你的,你乖一点好不好?”   “呜呜,呜呜……”秦佩之摇着头,有泪水从眼中滑落。   “你不要叫!”秦玉之急了,用力一堆将她压到了床榻上。   秦佩之的头被猛地一撞,疼痛叫她下意识地咬了一口秦玉之的手。   秦玉之吃痛松开了她,秦佩之便放声大叫了起来,“救命,救我!”   “你闭嘴!”秦玉之心中惊惶,也顾不上许多,突然心生歹念,一把掐住了秦佩之的脖子,恶狠狠道:“是你逼我的!秦佩之,你不要怪我!”说着,手上开始用力。   秦佩之被掐住脖子,果然再发不出声音,只能拼命挥动着四肢,盯着秦玉之的眼睛充满了仇恨和不甘。   秦玉之恍惚又回到了小时候,回到她将秦佩之推下假山后,秦佩之看她的那个眼神。   “你去死吧!八年前你就该死了,你为什么还要活着?!都是你,都是你害的,如果没有你,我才是祖母和母亲最喜欢的孙女!”秦玉之咬牙切齿地说着,手上的力道更大,恨不得掐断秦佩之的脖子,“你去死,你去死,还有秦宁之,你们都去死!”   秦佩之逐渐喘不过气来,手和脚也不再挣扎。   秦玉之心中高兴,脸孔都笑得扭曲了起来。   可就在下一秒,她被人狠狠拉开摔到了地上,同时响起的,还有秦老太太震怒的声音,“孽障,你在干什么?!”   秦玉之瞬间惊恐起来,“祖,祖母……”   秦寅立刻上前去查看秦佩之的状况,随后松了口气道:“好在及时赶到,没什么大碍,只是晕了过去。”   秦子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玉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青瑶眼尖,一眼便看到了掉落在地上的瓷瓶,便跑上前将瓷瓶捡了起来,道:“老太太,这里还有个瓷瓶,不过里面的药水撒了,不知道是什么。”   秦老太太的脸色越发沉了下来,盯着秦玉之的眼神就像是淬了毒。   秦玉之被看着浑身发抖,她想替自己解释着什么,却因为害怕,哆嗦着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   ------------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处置   陈氏听到落梅说得消息,差点没有昏过去,忙匆匆带着丫鬟赶回了府。   秦宁之和方氏也紧随其后。   她们刚走到二门外,便又有丫鬟哭着扑了过来,道:“大太太,您快去二姑娘院里看看吧,老太太发了怒,谁也拦不住,红蕊姐姐,红蕊姐姐快要被老太太打死了!”   陈氏心头一凛,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方氏也很不安,抓着秦宁之的手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啊,老太太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   秦宁之则淡淡道:“母亲去看了便知晓了,您切记不要替二姐姐求情,免得祖母牵连我们。”   方氏颇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陈氏迅速赶到了玉漱阁,刚走到院门外,便听到里面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求饶声。   她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推门便闯了进去。   只见院子内一片混乱狼藉。   红蕊衣衫被血染透,正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秦玉之则瘫软在红蕊旁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的背上也有血迹斑斑。   再看看坐在廊檐下的秦老太太,横眉冷目,凶神恶煞,似乎对秦玉之如今的状况还不满意,咬牙切齿道:“给我打,继续打,打死为止!”   负责打人的小厮犹犹豫豫地举起板子。   秦玉之被吓得肝胆俱裂,一个劲地磕头求饶道:“祖母,祖母,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陈氏觉得此刻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炸开了。   她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抱住秦玉之的身体,凄厉道:“要打便打我,打死我们母女,一了百了!”   秦老太太看到她出现,面色越发阴沉,狠狠一拍桌子,发狠道:“便是你教出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畜生!好,你要护着她,我今日就成全你,一并打死了了事!”   “母亲,切莫冲动啊!”秦寅连忙阻止道:“大嫂对此事毫不知情,莫要迁怒于她。”   一向唯唯诺诺的秦子见状,也小声道:“母亲,差不多了,玉儿恐怕也是无心的……”   “混账东西!你还替她辩解!人常言子不教父之过,你若看不下去,你替她受罚!”秦老太太的怒气不消反增,劈头盖脸地就骂了秦子一顿。   秦子立刻噤声,不敢多言。   陈氏见状,心里又气又恨,盯着秦老太太的眼睛一片血红,“玉儿是您的亲孙女,还尚未及笄,您这一棍子一棍子的打下去,是想要她死!如果老太太您看不惯我们,直接打发了出去便好,何至于此啊!”   她这一番说得凄惶无助,好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和不公,倒衬得秦老太太刻薄专横,无情无义了。   老太太怒极反笑,拍着桌子道:“好好好,是我不对,是我从前识人不清,养出你们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一个整天算计着秦府家产,一个更好,连自己的妹妹都敢害!”   陈氏以为秦老太太说的这个妹妹是秦宁之,只恨得咬碎了一口银牙,“可是四丫头又在老太太跟前说了什么?我知道老太太您如今偏心四丫头,那也不至于她说什么您便信什么,甚至对玉儿痛下狠手!”   “母亲,不要再说了……”秦玉之抱住陈氏,身子直打颤,“都是女儿不好,是女儿惹得祖母伤心难过……”   秦老太太看着她们这副做派,心中更加厌恶,一挥手便要将她们母女二人一起惩治了,这时候秦宁之突然站了出来,道:“祖母,稍等一下!”   秦老太太还在气头上,看了她一眼,突然想起青瑶说的话,便敛眉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秦宁之几步走上前,先给秦老太太行了礼,随后才答道:“祖母,孙女儿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只是很奇怪二姐姐到底是犯了什么错让您如此动怒?您不说,大家难免觉得二姐姐受了委屈。”   她此言便是在提醒秦老太太,有什么话就说出来,不要藏着掖着还想为秦玉之掩盖什么,到头来人家非但不感谢你,还要落得一身埋怨。   秦老太太神色复杂了看了她一眼,随后又看向秦玉之。   秦玉之浑身一颤,手脚都在发抖。   “玉儿,你别怕,有什么事大不了母亲与你一起扛!”陈氏抱住秦玉之,心里则在盘算着到底秦宁之又在搞什么鬼,她绝不能让她如愿!   “祖母,您但说无妨,这么多人在这里,把话说开了岂不是更好?”秦宁之又近一步劝道。   她知道秦老太太还是想维护秦玉之的名声,现在这一顿打恐怕只是教训,说不定秦玉之转头养几天伤便又翻篇了。   不能这样,她要的是秦玉之永不能翻身!   “宁之,你不要胡闹!”秦寅轻轻斥责道。   玉姐儿犯下的是大逆不道的错,这事一旦传了出去,倒霉的可不是只有玉姐儿一个,秦府所有的姑娘名誉都会受损!   再说玉姐儿也没有酿成大错,给一顿教训,再把她随便配个人嫁出去就好了,犯不着大动干戈。   秦子也是同样的想法,只要把秦玉之尽快嫁出去,这事也就翻篇了。   他可不想因为这个女儿影响力他今后的仕途。   但秦宁之显然不依不饶,“祖母,您既不肯说,那可有打算好怎么处置二姐姐?”   秦老太太摆了摆手,力不从心道:“这事我没脸说,罢罢罢,这孽障是留不得了,随便找个山野村夫配出去吧!”   “祖母,玉儿冤枉!”秦玉之听到此言,再也承受不住,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陈氏也是气得浑身发抖,“老太太,您这是要我们母女的命!”   “那也是二姑娘先去要三姑娘的命,大太太您什么都不知道就不分青红皂白偏袒二姑娘!”青瑶看不下去了,忍不住站了出来,说出了一番足以震惊全场的话。   陈氏当即愣在了那里,好半天都不能反应。   青瑶又趁势跑到了秦宁之面前,将手中一直藏着的瓷瓶交给秦宁之,“姑娘,这是奴婢在冷香小筑捡到的,是二姑娘带去的,而且,当时老太太赶去冷香小筑的时候,二姑娘正打算掐死三姑娘呢,奴婢亲眼所见!”   陈氏摇摇欲坠,差点要倒过去。   秦老太太则厉声训斥道:“不懂规矩的丫头,是谁允许你胡言乱语的?!”   ------------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反咬一口   青瑶吓了一跳,往秦宁之身后缩了缩,可还是嘴硬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不信大太太可以去找三姑娘当面对质,难道三姑娘还会骗人不成?”   秦宁之上前一步挡在青瑶面前,目光灼灼地看向秦老太太,“祖母,青瑶不会说谎,孙女儿相信她。若在场有任何人不信青瑶的话,那我就带着青瑶和你们去官府说个明白!”   她的话铿锵有力,毫不畏惧,像是有十足的自信和把握。   可她今日根本不在现场。   秦玉之的手死死地揪在一起,盯着秦宁之的眼睛恨不得要将她千刀万剐。   她明白了,她终于明白了。   这一切不是巧合,她是被秦宁之给算计了!   红蕊今日带她去冷香小筑,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秦宁之设下的陷阱,就等着她往下跳呢!   哈哈哈哈,秦玉之想到这儿,突然有些想笑,可她的脸上又满是仇恨和惊恐,一时间表情扭曲,甚是可怕。   秦老太太的脸色则有些晦暗不明。   这主仆俩不依不饶的样子让她很是头疼。   她今日当着众人的面杖责秦玉之,只是为了给秦玉之一个教训,倒不是真的想要打死她。   她也与两个儿子都商量过,秦玉之对佩儿做的事谁都不准提,等教训完秦玉之,给她随便说一门亲事,把她早早打发出去,这事便也了结了。   可青瑶和秦宁之这么一闹,事情处理起来就没这么简单了。   她不想让外人知道她们秦府内部勾心斗角,姐妹相残,这传了出去,秦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两个儿子的仕途还不要了?其他的姑娘还要不要嫁人了?   再联想到他们今日能当场抓住秦玉之,还是因为青瑶通风报信,她不得不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四丫头暗中部署的。   四丫头是想要二丫头声名狼藉,众叛亲离,永不翻身啊!   这两个姐妹,竟是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   秦寅也有些不理解秦宁之,都是府中姐妹,给个教训便算了,没必要把人往死路上逼,这传了出去,宁之逼死自己的堂姐,也落不到什么好名声。   再说了,大房的事与他们二房有什么关系,玉姐儿再过分,那害的也是她自己的亲妹妹,留着让大房自个儿解决,他们瞎掺和什么。   “宁之,不要胡闹。”他忍不住出声训斥。   秦宁之的手则紧握成拳,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悲哀。   她以为她设下一个陷阱,引得秦玉之往里跳便可万事大吉,可却忘了秦老太太最重视的所谓名声。   为了顾全大局,秦老太太是绝不会把秦玉之所做的那些事说出来的,她现在虽然是说要将秦玉之随随便便嫁出去,但只怕到时候秦玉之一哭二闹三上吊,再装一装可怜,表一表决心,秦老太太便舍不得了。   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秦宁之逼自己冷静下来。   这件事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她要找到漏洞,不能就轻易就这么算了。   对,秦佩之!   秦佩之一定是还没有说出当年发生的事,按照青瑶的说法,祖母只是撞见秦玉之掐着秦佩之的脖子,而且秦佩之也没什么大碍,这才叫祖母气愤之余,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将秦玉之给就地正法了。   她只是对秦玉之失望了,然而她要的,是众人对秦玉之彻底绝望。   “大伯母,你对此事怎么看?”秦宁之打算从陈氏着手。   陈氏不像秦老太太,秦老太太对秦佩之这个病了七八年的孙女已经没什么大的印象了,最多的也就是同情和遗憾,秦玉之才是她看着在身边长大的,所以出了事,祖母可能下意识就会偏袒秦玉之。   陈氏不同,秦佩之是她悉心照顾,千辛万苦要救的女儿,甚至可以为了秦佩之对她低声下气,她对秦佩之的爱只会超过秦玉之,若要她知道,秦玉之是害死秦佩之的真凶,只怕,事情就没这么容易翻篇了。   至少少了陈氏的支持,秦玉之休想在祖母那儿挽回好印象。   想到这儿,秦宁之对陈氏越发咄咄逼人,“大伯母,三姐姐是您要我救的,我费了千辛万苦才让三姐姐一点一点的好起来,在我心里,已经把三姐姐当成了我的亲姐姐,如今二姐姐对她做出那种事,差点就要害死她,我是一定要替三姐姐讨回公道的!”   陈氏看了秦宁之半响,才总算缓过神来。   玉儿要掐死佩儿?   开什么玩笑呢!   一定是这一对主仆在搞鬼,想要让她们母女姐妹离心离德,反目成仇!   “玉儿不会这么做的,她是佩儿的亲姐姐!倒是你,如此咄咄逼人是为了什么?!”陈氏护着秦玉之,反驳道。   她对秦宁之的仇恨早已经超过她想要知道真相的欲望。   她不想去找佩儿对质什么,哪怕就是玉儿对佩儿做了什么,那也一定是被秦宁之设计陷害的!   秦玉之闻言,灵光一闪,马上哭道:“母亲,祖母,我确实是掐住了佩儿的脖子,但我都是为了帮她!是四妹妹叫红蕊告诉我,三妹妹现在迟迟不能清醒,是因为小时候受了刺激,要想她彻底好起来,只有再刺激她一下,才能叫她想起从前的事!”   秦玉之说着,越发伤心起来,一抹眼泪道:“四妹妹还说,三妹妹对她说是有人要害她,要掐死她,所以我才,我才冒险用了这个法子,我不是真的要害三妹妹!这一切红蕊都知道,还请祖母明鉴!”   秦老太太闻言,果然一怔。   她看向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红蕊,厉声道:“二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如果确实如此的话,那这一切都是四丫头设的局?!二丫头只是被她陷害了?!   秦老太太的脸色阴晴不定。   红蕊趴在地上,吃力地点了点头,气若游丝道:“是,是四姑娘同奴婢……说,说的,她,她还吩咐奴婢……不要告诉太太,只要告诉二,二姑娘即可,后,后来……”   红蕊话没说完,便因伤重晕了过去。   秦老太太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她吩咐丫鬟将红蕊抬下去治疗,然后看向秦宁之,冷声道:“你二姐说的,你可承认?!”   ------------ 第一百六十三章 揭开真相   “这跟我们宁之有什么关系?是宁之叫玉姐儿去掐佩儿的脖子吗?”方氏急急忙忙站出来,气愤道:“你们大房未免也颠倒是非,血口喷人了!大嫂,我自问对你问心无愧,你为何总要跟我们过不去?!”   方氏一向是和事佬的性格,从来不与人红脸,对两个妯娌也是怎么和气怎么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对陈氏发怒,想来确实是对陈氏愤怒至极了。   以后大房和二房的关系可糟糕了,众人不禁感慨。   而当事人秦宁之则要淡定许多,她看着一脸故作委屈的秦玉之,只冷笑道:“还真是难为二姐姐,想了这么久,竟只编出这么个拙劣的借口。”   青芽胆大嘴快,也忍不住嘲讽:“二姑娘真是笑死人了,您什么时候这么听我家姑娘的话了?我家姑娘说要刺激一下三姑娘,您就去掐三姑娘的脖子?那我家姑娘要叫您已死明志,您是不是立刻要去自尽啊?真把大家当傻瓜了!”   “你!”秦玉之一噎,差点没被气死。   青瑶则转向秦老太太,卖惨道:“老太太,二姑娘这话着实没有道理,我家姑娘在府中地位一向不及二姑娘,二姑娘不仅从不相信我家姑娘的话,还总爱跟我家姑娘唱反调。奴婢记得有几次我家姑娘与二姑娘起了冲突,二姑娘也是随便三语两语便把错都推到我家姑娘头上,我家姑娘是个列性子,不爱替自己做无谓的解释,因此每次都被罚,这也就罢了,可这一次我家姑娘分明都不在府中,竟然也能栽赃到她头上!二姑娘这一招颠倒黑白实在是太过分了些!若这次老太太信了二姑娘的话,只怕二姑娘以后杀人放火都肆无忌惮了,因为只消说一句是我家姑娘教唆的便好,那公道正义何在?!”   秦老太太一怔,竟觉得青瑶说得有几分道理。   看来这件事,并没有表面这么简单,需要彻查啊!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鬟,不愧是四丫头教出来的!”陈氏冷笑着看向她们。   秦宁之丝毫不怵,也冷笑着回应,“既然我与二姐姐各执一词,那就请祖母彻查此事,别的不提,就先从这个瓷瓶入手吧!既然二姐姐说是为了救三姐姐,那这个瓷瓶里该是安神的药水才是。”   她此言一出,秦玉之立马吓坏了。   那瓷瓶里可是剧毒的鹤顶红!   她原本是想悄无声息地毒死秦佩之和红蕊,然后再栽赃嫁祸到秦宁之身上的!   一定不能被发现!   “这个瓷瓶不是我的,是我在佩儿柜子里发现的,我以为是佩儿日常吃的药,便拿出来想要给佩儿先吃下去,免得她病发。”   “二姐姐好解释。”秦宁之赞赏地鼓了鼓掌,讽刺道:“看来二姐姐也知道这个药有问题,所以先把这药的来历栽赃到我头上,只是二姐姐却不知道,我是从来不会在三姐姐的柜子里放任何药的,三姐姐每日服用的药都由大伯母挑选的丫鬟亲手熬制,再准时喂三姐姐喝下去,怕的就是三姐姐自己胡乱吃药。二姐姐若不信,可以去问一问大伯母。”   秦玉之一怔,双手立刻紧张地揪了起来。   陈氏也是一怔。   秦宁之所言确实不假,佩儿的柜子里是不会放任何药的。   她看向秦玉之,“这药真是你从佩儿的柜子里翻出来的?”   秦玉之紧紧攥着手,硬着头皮嘴硬道:“女儿所言句句属实,还望母亲明鉴!”   怕什么,她便是一口咬死了这药是原本就有的,秦宁之又能奈她何?她有证据这药是她带进去的吗?   想到这儿,秦玉之便镇定了几分。   陈氏却不由地产生了几分怀疑。   就在昨晚,她还去冷香小筑看过佩儿,带了些佩儿爱吃的糕点放在柜子里,那时候还没有什么瓷瓶呢!而今日一早秦宁之便去了护国寺,其他人没有她的允许根本进不得冷香小筑,所以这瓷瓶不会是二房的人放进去的。   那会是谁放的?   陈氏的心怦怦直跳,她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秦宁之看着陈氏的表情,便知道她对此事产生了怀疑,心中一喜,忙趁热打铁道:“我方才闻了闻这瓷瓶里仅剩的一些药水,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面装的是剧毒的鹤顶红,我真是不知道,是谁会把这能立刻要人性命的毒药放在三姐姐的床头?”   陈氏顿时脸色大变,“你说这瓷瓶里装的是毒药?!”   “正是,大伯母若不信,可以去外头找大夫来验。”秦宁之上前几步将瓷瓶交给陈氏,“我问心无愧,大伯母难道觉得我这么千辛万苦地给三姐姐治病,会突然给她下毒?”   陈氏捏着瓷瓶,心跳得飞快。   她发现她竟然相信了秦宁之的话。   秦玉之心中则警铃大作,她拼命想着解释的话,可想来想去,竟想不到一句合适的话。   该死的秦宁之,她一定要杀了她!   秦老太太看着这一切,心里也隐约有了数,看来,这事必须要叫三丫头亲自来指认了。   如果这一切真是玉姐儿做的,她这死不悔改的劲儿,只怕嫁了人也不会消停,到时候对整个秦府都后患无穷。   她恐怕,要采取别的措施了……   秦老太太刚想挥手让丫鬟去冷香小筑把秦佩之喊过来,那边便听到院子外丫鬟的呼喊,“三姑娘,您别跑了,您等一等,您不要吓奴婢啊!”   众人一怔,下一秒,院门就被人“嘭”得一下推了开来。   只着了一身单衣的秦佩之出现在了门口,她的脖子上还有一圈明显的掐痕,无声地控诉着施暴者的残忍。   只见她的神色又是焦急又是惊惧,进门后便急切着环顾着四周,像是在找什么人,待看到跪着的秦玉之和陈氏时,脸色大变。   “母亲!不要和二姐姐在一起!二姐姐会杀人!她要杀了我,是她把我推下假山的,她还想要掐死我!”秦佩之崩溃大喊。   ------------ 第一百六十四章 揭开真相(二)   整个院子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甚至连空气都凝固住了。   众人都不肯相信,只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二姑娘怎么会去谋害自己的孪生妹妹?   这一定是三姑娘在开玩笑吧?   “佩,佩儿,你在胡说什么?”陈氏总算反应过来,只觉得无比可笑。   佩儿一定是中了邪,又或者是受了四丫头的蛊惑,玉儿怎么会害她?玉儿是她的亲姐姐啊!   这一定是假的,一定是的!   秦老太太也当即皱着眉道:“佩儿,这些话可不能胡说。”   秦佩之见众人不信她,越发的急躁不安,直急得在原地打转,嘴里则喊着:“我没有骗人,是二姐姐她要杀我,我没有骗人!”   “母亲,三妹妹一定是方才被刺激到了,看她的样子似乎意识还不清醒,恐怕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秦玉之本来都要绝望了,可看见秦佩之这副崩溃焦躁的模样,心中一喜,急忙站出来给她盖棺定论。   别忘了,秦佩之现在还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呢,说的话岂能当真?   “我没有,我没有!我记得!我都记得,是二姐姐,是你!是你!”秦佩之指着秦玉之,崩溃得大喊。   可她越这样,众人便越觉得她只是发了病。   三姑娘一发病便打人毁物,胡言乱语,这些府里的人都是知道的,前阵子不是说三姑娘差不多好了吗?现在看来三姑娘这是又复发了啊!   “行了行了,把佩儿带下去吧,让她回去好好休养。”秦老太太挥了挥手,就要丫鬟将秦佩之带走。   “我不走,我不走!二姐姐要杀我,二姐姐要杀我!”秦佩之捂着脑袋,拼命地摇头,整个人都陷入焦躁恐惧的情绪中,眼看着就要发作起来。   秦玉之下意识地往陈氏身后躲了躲,故作伤心道:“母亲,三妹妹还是个病人,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胡话才认定是我害她,以后可怎么办呀?”   陈氏的脸色十分难看,她没有理会秦玉之,而是几步上前走到秦佩之身边,轻轻抱住了她,安抚道:“佩儿,不闹了不闹了,你二姐姐怎么会害你呢?你先回去,好好休息,等你清醒了,母亲再听你说是谁害了你好不好?”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过那个害佩儿的凶手!   秦佩之扑在陈氏怀里,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地哭道:“我没有骗人,我没有骗人!母亲你信我!”   可是谁又会信一个精神病人的话呢?   “三姐姐,我相信你。”秦宁之突然站了出来,淡淡说道。   秦佩之一喜,连忙推开陈氏,看到说话的人是秦宁之,焦急道:“四妹妹,你信我是不是?你信我?”   秦宁之点点头,“我信你。不过三姐姐要先冷静下来,才能叫别人也信你。”   她方才观察了半响,确定秦佩之确实是好了,只是刚刚恢复了那段记忆,整个人还处于一种极端的恐惧害怕之中,所以才会表现得焦躁不安,企图大声说话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   她需要冷静下来,冷静下来梳理一下她突然恢复的那段记忆。   秦宁之的声音温柔淡然,如潺潺溪流抚过秦佩之的心,让她高度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你又打算诓佩儿说什么?!”陈氏挡住秦佩之,对着秦宁之怒目而视。   秦宁之勾了勾唇角,讥讽道:“大伯母您就在这里,我能对三姐姐做什么?倒是你们一个个,都无视三姐姐,只全把她说的话当成是胡言乱语,可有考虑过三姐姐的心情?我想若是大伯母被人误会,说什么别人都不信,也会急得暴跳如雷吧?”   “就是,宁之说得好极了!”方氏终于不当软包子了,也站出来讽刺陈氏,“大嫂不要一有什么事便扯上宁之,一会儿二姑娘被骗,一会儿三姑娘被诓,我可不知道我们宁之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本事了!若真这样,大嫂你怎么没被骗?还是说你生的这两个女儿格外蠢一些?”   说得好!众人不管立场如何,都忍不住想替方氏鼓掌。   没想到二太太平日里和和气气的,这一旦发起怒来,嘴巴厉害得很呐!   秦寅见状,也颇感欣慰。   很好,自家太太终于不是一切好商量的软包子了,这样以后管起家来,他也不必担心她镇不住下人,被刁奴欺负了。   陈氏见他们一个个的都牙尖嘴利,自然辩驳不过,只能咬着牙道:“我们大房的事,与你们有何相干?这一个个的,是巴不得玉儿和佩儿自相残杀呢!”   秦宁之还没来得及回话,便有一个声音替她说道:“不是四妹妹的错,四妹妹她救了我,母亲你不要是非不分了!”   陈氏一怔,忙回过头去看秦佩之,“佩儿你在说什么?”   秦佩之已经冷静下来,她看着陈氏不可置信的模样,只一抹眼泪,委屈地控诉:“母亲你明明是知道的,四妹妹已经把我治好了,只是我自己不愿意出去见人,可我早已经能和母亲正常交流了。这一回,你却不信我,还以为是我的病发作了,联合其他人一起要把我送回去!”   陈氏瞪大了眼睛。   秦佩之说着,看向了秦玉之,咬牙道:“我知道母亲为什么这样,是因为我说了不中听的话,您不愿意相信,便认定我是发病了胡言乱语!”   秦玉之的心重重一跳。   秦佩之盯着她,眸光充满了仇恨和厌恶,一字一句道:“八年前,二姐姐借口带我去假山上看烟花,趁我不注意时,一伸手将我假山上推了下去,幸好我福大命大没有丢了性命。八年后,二姐姐怕我病好了会揭发当年的真相,便带了毒药来冷香小筑想毒死我,我及时发现反抗,毒药掉在了地上,二姐姐便索性掐住了我的脖子,想要活活地掐死我。”   “母亲!姐妹相残的从来都不是四妹妹,而是秦玉之!!!”   ------------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处置   “你胡说八道!”秦玉之激动地跳出来反驳,“你说的不是真的,我从来都没有害过你!你撒谎!”   她的脸上满是仓惶无措,一颗心更是如雷打鼓不知如何是好,面对秦佩之的指控,她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只能说着这些苍白无力的辩解。   恐怕没有人会信她吧?秦佩之是母亲最爱的女儿,哪怕她病了这么多年,依旧没能被她取代掉。   她会死吗?母亲会不会杀了她?   秦玉之突然从心底生出一份悲怆和凄凉。   不,她不甘心,她不能认罪,她还不想死!   对,一定有办法的,她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突然,秦玉之的眼睛瞥到一旁淡定看戏的秦宁之,灵光一闪,下一秒就指着秦佩之痛心道:“佩儿,我才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你怎么能向着外人说话?!你生病了,是谁十年如一日的去看望你?是我!不是她秦宁之!你怎么能听信了秦宁之的话反过头来冤枉我!”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没错。   她只要不跟秦佩之对着干,母亲就不会对她怎么样,只要她把所有的错都推给秦宁之,告诉母亲,佩儿会说出这一番话都是受了秦宁之的挑唆,她就能置身事外了!   母亲那么恨秦宁之,一定会帮她的!   对对,她只要咬死了是秦宁之的错就好。   “佩儿,你是个病人,我不会怪你的,你只是还没有好,所以才会被那些想要离间我们的小人利用了。”秦玉之又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对秦佩之说道。   她这一番话说出来,方才还以为这一切已经板上钉钉的众人又一下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二姑娘真的是三姑娘嘴里残害手足的阴险小人吗?   还是如二姑娘所言,这一切都是四姑娘从中挑拨,设计陷害?   太复杂了!   众人现在已经不敢轻易相信这姐妹几个的话了。   就连秦老太太也被这几个姐妹给绕晕了。   方氏直气得想去撕了秦玉之。   这个丫头真是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从前她怎么没发现玉姐儿这般歹毒!   “二姐姐还打算用这一招吗?”秦佩之冷笑了一声,看着秦玉之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可怜的小丑,“最盼望着我不能好的便是二姐姐了吧,我若是一直不好,就没有人会知道你的真面目。可我没想到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二姐姐还在狡辩,你非要我把所有的证据都摆在你面前你才肯认罪吗?”   什么证据?秦玉之被吓得失了魂,手脚不停的颤抖。   哪来的证据?一定是秦佩之诓她的,她不能承认!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秦玉之依旧死鸭子嘴硬。   “罢罢罢,看来二姐姐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秦佩之轻叹了一口气,指了指自己的手腕,“当年你把我从假山上推下去,我狠狠抓了二姐姐一把,所以,二姐姐这边,应该有一道很深的疤痕,只消二姐姐把自己的手腕给众人看一下,便知我说的是真是假。”   她今日反抗秦玉之的时候,正好无意间看到了她手腕上的伤。   秦玉之果然瑟缩了一下手臂,可下一秒就激动道:“你撒谎!这手腕上的伤分明是我磕在石头上摔伤的,根本不是你抓的,当时你根本来不及抓我,你撒谎!哈哈哈秦佩之你撒谎!”   恐惧和不安早已经将秦玉之折磨得几近崩溃,此刻她抓住秦佩之话里的漏洞,放声大笑。   秦佩之撒谎,秦佩之撒谎,哈哈哈她终于找出她话里的漏洞了。   “母亲,佩儿撒谎,您听到没有?她是骗人的,当时我直接把她推下去了,她怎么能抓到我呢?你看她为了定我的罪编出这样的谎话,母亲你别信她!”秦玉之又跑到陈氏身边,挥舞着双臂,激动地辩解。   众人都不自觉蹙了蹙眉。   二姑娘这是……疯了吧?   “够了!”陈氏再也承受不住,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到了秦玉之的脸上,“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你给我滚!”   秦玉之受力不稳,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   她抬起头,又无辜又委屈地看向陈氏,“母亲,您不要玉儿了吗?您不信玉儿的话了吗?你方才听到了,佩儿她是在撒谎,她是在撒谎呀!”   陈氏看着她这幅模样,只觉得胸口血气翻涌,下一秒,一口鲜血便从她嘴里喷了出来。   “母亲!”   “大太太!”   众人忙上前去查看陈氏的状况。   秦佩之扶住陈氏,担忧道:“母亲您没事吧?您不要吓佩儿啊!”   陈氏死死抓住秦佩之的胳膊,只觉得心脏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抓住了,痛得叫她喘不过气来。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她教养的两个女儿,不仅没有如她所愿相亲相爱,互相扶持,还同室操戈,骨肉相残。   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陈氏越想越无法接受,竟直接晕了过去。   “四妹妹,你快来帮忙看看!”秦佩之哭着喊道。   秦宁之上前替陈氏把了下脉,安慰道:“无事,只是气急攻心,休养个几日便能好。”   说着,又看向跌坐在地上一脸呆滞的秦玉之,淡淡道:“二姐姐,你方才已经承认了你的罪,你还有什么话说?”   秦玉之抬头怔怔地看着她,好半响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绝望。   她没救了。   可她突然又觉得是一种解脱。   她再也不必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再也不必承受今日这种非人的折磨了!   也好,这样也好。   秦玉之想着,便放声大笑了起来,“我还有什么话要说?秦宁之,你把我逼上绝路,你还问我有什么话说?我只能告诉你,便是我化作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   “孽障!你还死不悔改!”秦老太太也被气得直喘气,要不是秦寅不停地开导她,替她拍背顺气,只怕也要像陈氏一样晕了过去。   她再怎么也没料到她从小看到大的孙女会是这样一个蛇蝎毒妇!   “这孽障秦府是留不得了,来人,将二姑娘软禁起来,明日就将她送到尼姑庵去,谁都不准替她求情!”秦老太太再也不想看秦玉之一眼,说完这句话转身便出了院子。   “祖母!”秦玉之凄厉地大喊,“为什么?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如果不是祖母你和母亲偏心佩儿,我当年又怎么会将她推下假山!都是你们的错,是你们,是你们把我害成这样的!”   众人看着秦玉之这样疯狂的模样,都一个劲地摇头叹息。   二姑娘真是,好好的一副牌就这么被打烂了,不过她也是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任何人。   ------------ 第一百六十六章 方氏的改变   秦老太太离开了,秦玉之也很快被软禁了起来。   秦子带着晕倒的陈氏和秦佩之回了东苑。   二房一家则回了墨香居。   方氏犹自还在气愤中,“欺人太甚了!老爷,您看见了吧,这都到那份上了还想着把咱们宁之拉下水呢!我从前怎么没发现玉姐儿这般歹毒!”   “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了。”秦寅搂着方氏的肩膀,安慰道:“这件事已成定局,玉姐儿是翻不了身了。”   方氏握紧双手,咬牙道:“一定是我太软弱无能才叫宁之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大房的人欺负!玉姐儿这事真真是叫我心惊胆战,如果不是佩儿突然清醒了,那要被老太太关到尼姑庵的恐怕就会是咱们宁之了!”   方氏说着,拍了拍胸口,显然是还在后怕,过了一会儿,又看向秦寅,严肃道:“我管家这阵子以来,那些下人也都不听我的,总是刁难于我,我从前总是反省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够好,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大嫂在里面捣鬼,她是想叫我知难而退,好重掌官家权,我是不会让她如愿的!”   方氏气势汹汹的样子叫秦宁之感到了一丝欣慰。   母亲总算是涨了几分志气,通过这件事,估计她以后再也不会轻信陈氏的话,被陈氏利用了。   今日之事,虽波折了些,但结果却是出乎意料的好。   秦玉之一个姑娘家,被关到了尼姑庵,下半辈子也就是与青灯古佛相伴了,看她还如何能折腾出花来?   “你有这志气便好。”秦寅也颇宠溺地说道。   他在朝堂上管不了内宅这许多事,可也会担心自己的一双儿女受人欺负,现在方氏能硬气起来是再好不过的了。   这时候,青瑶进了屋子,面色为难道:“姑娘……”   秦宁之知道她有话要说,便道:“就在这儿说吧,父亲和母亲不是外人。”   她也必须要让父亲和母亲看到她的成长,省得总把她当小孩子,以至于总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儿。   青瑶得了允许,便一股脑地把事情说了出来,“姑娘,茯苓来了,正跪在咱们院子里哭,说老太太要把二姑娘院子里的丫鬟都发卖出去,说是自己帮了姑娘出卖了二姑娘才导致这样的结果,她求姑娘您跟老太太去讨要她,不要把她卖出去。”   青瑶话毕,秦宁之还没来得及说话,方氏就脸色大变,“这叫什么话?她是玉漱阁的人,怎么能叫宁之讨要她?老太太如今震怒,宁之要去开了这个口,岂不是坐实了玉姐儿的话,是宁之布局陷害她?!”   青瑶也是一脸为难,“奴婢也是这个意思,只说姑娘一定会保下她,叫她再等等,可她似乎被红蕊的事吓坏了,死活不肯起,奴婢怎么劝也没用。”   秦寅皱了皱眉,问道:“她说帮了宁之是什么意思?”   “这个……”青瑶看了秦宁之一眼,不知该不该说。   秦宁之则已经淡淡道:“没什么,只是利用茯苓对二姐的恐惧,叫她把二姐最近的动向都告诉我,事成之后,会把她从玉漱阁调出来。只是没想到祖母这次竟然动怒到这个程度,连二姐院子里的人都要一个个发卖了。”   方氏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么说,真,真是你布的局?”   秦宁之也大大方方地看向方氏,“是又如何?若二姐问心无愧,又怎会中计?我不过是让她的狐狸尾巴露出来,可没有栽赃陷害她。母亲,要想在这后宅一步步走下去,光防人是不行的。”   方氏瞪大了眼睛。   秦寅却觉得秦宁之说的有几分道理,“玉姐儿那样心狠手辣的东西,是要尽早除去,否则哪天被害的就是自己了,所以略施些手段也未尝不可。就像这朝中官员,但凡能在皇上跟前说上几句话的,谁敢说自己没有害过几个人?更何况,这也不叫害,只是动点小手段罢了。”   “父亲说得极是。”秦宁之与秦寅的想法一拍即合,朝他眨了眨眼睛。   秦寅失笑,觉得这个女儿真是越来越对他的胃口了。   他从来不觉得姑娘家就要一味的天真单纯善良,只要不失了本心,适当的用些手段反倒叫人欣赏,也叫人省心。   方氏被这父女俩的话弄得有些怀疑人生了。   她方才说的要好好管家,也不过是想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可从来没想过坑大房来达到目的,她是个直脑筋,肚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就像今日玉姐儿的事,她真是震惊得要死,也不知道宁之是怎么发现玉姐儿的不对劲来给她挖坑的。   “母亲只要懂得防人就好,剩下的我跟父亲会做。”秦宁之并不想逼方氏去做那些事,母亲愿意一直善良下去,是好事。   方氏糊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她不管了,反正自己的丈夫和女儿不会害她,他们说的一定是对的。   “可是,茯苓那边怎么办?这事闹大了对你不好,你祖母现在在气头上,要知道这件事是你……她肯定不会听你解释,只会一并将你也处罚了。”方氏又担忧起来。   秦老太太才不会管那么多,不管玉姐儿再错,宁之这么对待自己的姐妹,那也是大逆不道的。   “我倒觉得这是件好事。”秦宁之却显得很轻松的样子。   方氏不解地看着她。   秦宁之问她,“母亲可知道茯苓是家生子?她的老子娘都在大伯母跟前做事。”   方氏摇摇头,随后又道:“可那又如何?你大伯母现在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哪有空去管底下下人的事。”   “正因为这样才是好事。”秦宁之扬唇一笑,“母亲想想,茯苓一个小丫鬟,不够聪慧也没有能力,要被祖母发卖了竟蠢得来找我,我为何偏偏选中她?要知道二姐姐在洞庭楼出了事后,性情大变,玉漱阁对她有意见的可不在少数。”   “因为她的老子娘?”方氏试探着问道。   看到书评区有读者担心男女主感情戏太快,大家多虑了,顾景元是个闷骚,啥事都是默默做不说的类型,秦宁之又因为上一世的事特别怕他,戒备他,感情戏可有得发展呢……   ------------ 第一百六十七章 雷厉风行   “正是如此,茯苓虽是个小丫头,但她的老子娘就不同了,她的老子娘都是陈氏跟前得力的,掌握着大房很多机密要事。他们只有茯苓一个女儿,从前托关系放到二姐房里就是图个体面清净,将来好找个人家嫁出去。谁知现在女儿却出了这样的事,他们势必要求到大伯母跟前,可大伯母现在病倒了,自顾不暇,哪有空管他们呢?这时候,若母亲您出面施以援手,你猜,他们会如何?”   方氏听得一愣一愣的,忙道:“他们一定会很感激于我!”   她是个当母亲的,自然知道为人父母的心情,若是宁之身陷囹圄,有人能施以援手,她一定把那人当菩萨供起来!   “没错。”秦宁之微微一笑,继续给方氏讲解这其中的门道,“我去替茯苓求情自然会被祖母怀疑,可母亲您就不同了,您现在管家,您一向慈悲为怀,看不得那些丫鬟落得凄惨的下场,所以出面向祖母求情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了。”   方氏眼前一亮,兴奋道:“是这个道理,你不可以求情,我可以去啊!”   秦宁之也笑了起来,却不忘提点道:“不过母亲不要一股脑地替所有的丫鬟求情,要把握这其中的分寸,您要都求情,祖母不仅会觉得被打脸,还会觉得您多管闲事,根本不会听您的。”   “那我该怎么做?”方氏下意识地问道。   “您就选茯苓和另两个还有亲人在府上工作的丫鬟吧,就跟祖母说,这几个丫鬟在府中还有亲人,把他们发卖了恐会惹得下人惶惶不安、怨声载道,留他们下来反倒会得一份感激,他们对秦府只会更加衷心耿耿。”   方氏越听越觉得有道理,“诶诶,母亲就照你说的做!”   “如此一来,不但解决了茯苓这件棘手的事,母亲也在府中得了人心,将来管家的时候再恩威并施,不怕瓦解不了大伯母在府中的势力。”秦宁之下了最终结论。   方氏和秦寅都不可思议地看向秦宁之。   茯苓这件事明明是突如其来的一个危机,宁之却能如此冷静缜密,认真分析形势,瞬间就扭转了局势,转危为安。   女儿真的长大了,已经能成为他们的依靠了。   方氏和秦寅都感到十分欣慰。   “青瑶,你回去跟茯苓说,让她先去她老子娘那里避一避风头,我一定会把她救出来。再跟她说若她一直赖在我院子里不肯走,叫祖母知道了她出卖二姐姐,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让她自己掂量怎么做吧!”秦宁之吩咐青瑶道。   “奴婢明白了。”青瑶点头,退了下去。   “母亲,您带一些补品,去祖母那里看一看吧,顺便再探一下祖母的口风,看看祖母是不是真要把玉漱阁的丫鬟都发卖出去。记住暂时先不要求情,等这事闹大了再说,这样大家才会念着您的好。”秦宁之又对方氏说道。   方氏郑重地点了点头,马上便招了刘妈妈下去挑选补品了。   屋子里只剩下秦寅和秦宁之母女二人。   秦寅刚想要打趣秦宁之如今像个小大人一般了,秦宁之便面色凝重道:“父亲,女儿有一事要跟您商讨。”   秦寅一愣,也敛容道:“你说。”   秦宁之便把今日在护国寺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地都告诉了秦寅,说完便道:“现在李志和允儿表姐的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看两家的意思,估计很快便要下了文聘,择日便要把允儿表姐嫁过去了。我想恳请父亲在允儿表姐嫁给李志后,能够利用咱们的亲戚身份,暗中收集李志犯罪的证据,然后再把他的罪行公布于众。”   秦寅的神色也一下子凝重了起来,“李侍郎可是朝中重臣,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啊!而且这事可是拿你允儿表姐的命做赌注,万一……不行不行,还是想办法破坏这门亲事吧!”   秦宁之急道:“万万不可,只怕到时李夫人又会打上我的主意,叫人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就算他们不再打我的主意,那也总会有别的姑娘倒霉,可不是造孽嘛!如果是允儿表姐至少咱们还可以光明正大接近李志。”   说着,又放缓了语气道:“父亲不用太担心,我想李志应该不会立刻杀了允儿表姐,恐怕会先折磨她一阵子,到时我会利用表姐妹的身份去李府找允儿表姐,暗中查找证据,只要允儿表姐身上有一点伤痕,咱们便可以借此大作文章。我相信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父亲先前不是已经查到一点线索了吗?”   秦寅想了想,只能点头,“那等允儿嫁过去后,便要立刻着手此事,半点拖延不得。方家的人虽然对不起你母亲,允儿也不是什么好性子,但终究是一条人命啊!叫你母亲知道了,要伤心的。”   “女儿明白。”秦宁之也并不是想要了方允儿的命,只是恰好是个契机,她又想给方家一个教训罢了。   父女俩就此事达成共识,便不再多谈。   第二日,玉漱阁那边便有了新的进展。   秦老太太不愧是雷厉风行的性子,说到做到,一大清早便派了丫鬟婆子将秦玉之捆好要送往尼姑庵,秦玉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跪在地上一个劲地求饶,秦老太太都不为所动,只叫婆子们加快动作。   秦子带着三房一家前来求情,也被秦老太太骂了出去,道谁再替秦玉之求情,谁便同她一道去尼姑庵静心思过,吓得众人再不敢说一句话。   陈家也来了人来求情,送了一大笔银子,只求秦老太太能给秦玉之寻一个好一点的去处,面壁思过个几年,能再放回来嫁人。   秦老太太却丝毫不给陈家面子,不仅将银子丢了出去,还道秦府的事情轮不到陈家来指手画脚,若陈家真心疼外甥女,便让陈誉娶回去吧!   陈家的人吓得再不敢出头,灰溜溜地打了退堂鼓。   陈氏知道了这件事,又吐了一口血,直接昏死了过去。   ------------ 第一百六十八章 得人心   将秦玉之送出府后,秦老太太便当场宣布了要发卖玉漱阁丫鬟的事,吓得丫鬟们一个个花容失色,集体跪下来哭喊求饶。   秦老太太不为所动,只叫婆子将人牙子找来,要将玉漱阁的丫鬟都一并卖出去,一个都不准留。   玉漱阁内一时间哭喊声是不绝于耳。   玉嬷嬷得了吩咐,迅速行动起来,不一会儿,便把玉漱阁所有登记在册的丫鬟都押到了院子里。   下午的时候,人牙子便进了府,拿着册子校对丫鬟的身份信息,顺便再问一问她们是从何时进府,又为何卖出去,以及可有开过苞之类的问题。   有些胆小的丫鬟见此情形已经晕了过去,胆大一些的则推开看守的婆子想要逃出去,可最终还是被人拦了下来。   玉嬷嬷道:“出了二姑娘的事,原本你们一个都不能活,这是老太太心慈手软,找了人牙子来好把你们卖个正经人家,如果你们谁再敢逃跑,老婆子我便做主把你们卖到窑子里去!”   玉嬷嬷此言一出,果然再没有人敢逃跑,只是哭得越发伤心了。   “嬷嬷,二姑娘做的这些事奴婢们都不知道,奴婢们是无辜的啊!嬷嬷,我还有亲人在府上,求求您不要把我卖出去!”   “嬷嬷,奴婢们对秦府是衷心耿耿,绝无二心,求嬷嬷向老太太求求情,不要把我们卖出去!”   “是啊,嬷嬷,救救我们!”   ……   她们很清楚地知道,秦府虽然不算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人口简单,吃喝不愁,主子好伺候,也没那么多腌臜事,如果被卖了出去,还不知道会卖到什么地方去,说不定连命都要丢了!   她们不敢冒险!   丫鬟们一个一个地哭喊了起来。   同时,陈氏那边也有好几个下人跑去求情,希望陈氏能帮他们把他们的女儿或妹妹从玉漱阁救出来。   “太太,奴婢这些年一直对您衷心耿耿,唯一的一个女儿也放在了玉漱阁为二姑娘卖命,谁知道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事,太太,您可一定要救救她啊!”   “是啊,太太,小妹一向为太太您马首是瞻,当初会进玉漱阁也是太太您的意思,这回出了这种事,求您想办法救救小妹!”   陈氏刚刚醒过来,便听到这些下人的话,好像在责怪她的不是,一下子又有些气血翻涌,震怒道:“我连我自己的女儿都救不了,如何救你们的女儿!怪只怪她们没有看好二姑娘,才叫二姑娘犯下那样大逆不道的错误,你们还有理了不成?!”   “太太,您……”   “滚,都给我滚!”陈氏拿起床榻上的枕头狠狠地朝他们砸了过去,“她们管不好自己的主子,现在被卖出去是罪有应得!”   下人们还待再说些什么,便被陈氏身边的妈妈赶了出去,“你们不要再气太太了,气坏了太太把你们也都卖出去!”   几个下人闻言,纷纷握紧了双手,心里是又是愤怒又是难过。   他们出了院子,便忍不住气道:“咱们几个为大太太如此卖命,结果就得了这样的对待,真是叫人心寒!”   “别说了,跟错了主子可不就是这样的下场,只可怜我那小妹,总之太太不帮咱们,咱们自己想办法!”   几个人开始商量着如何去买通人牙子,好叫女儿和妹妹卖到京城的好人家,以后也算有个照应。   这时候,有个丫鬟匆匆地朝他们跑了过来,兴奋道:“徐妈妈,显贵家的,茯苓和冬梅有救了!二太太方才去劝了老太太,老太太终于松了口,说玉漱阁内还有亲人在府上的丫鬟都可以留下来,不用被卖出去了!”   徐妈妈和显贵家的面色一喜,忙道:“当真?!”   “千真万确,二太太真是菩萨心肠,谢天谢地我的妹妹也有救了,从前我在大厨房的时候还刁难过二太太,现在想想我可真是该死!”那人道。   徐妈妈和显贵家的也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没想到最后帮我们的竟然是二太太!”   “这倒也不奇怪,二太太一向心地善良,从前确实是咱们对不住她。”   徐妈妈不禁想到方氏刚管家的时候自己对她的刁难,当时确实是受了大太太的吩咐,故意刁难二太太,好让她知难而退,自动放弃管家权。   如今想来,真是惭愧!   “什么都别说了,快去谢过二太太吧!”   玉漱阁发卖丫鬟的事情,因为方氏的介入,也算是顺利解决了,方氏在府中一下子得了民心,众人都在夸赞方氏宅心仁厚,教养良好。   陈氏听到这些消息,病得越发严重了。   秦玉之被送到了城郊的清音寺面壁思过,对外只说她得了重病,被高僧指点必须要送到寺庙里休养,至于要休养多长时间,就没人说的清了。   陈誉听了消息,跑到清音寺想去看秦玉之,却被住持拦在了门外,据说他在寺庙外苦苦候了三天三夜都没能见到秦玉之,最终被陈生派人强行带了回来。   秦宁之听到这个消息,不由感慨这陈誉真算得上是痴心一片了,只是从前的秦玉之并不把他放在眼里,现在的秦玉之也没资格把他放在眼里了。   大房经此重创,气焰一下子便灭了下去,先前那些当着墙头草的下人纷纷站了队,发誓要为二房效忠效力。   三房一家也开始犹豫要不要去找方氏和好如初。   “当初二嫂刚管家的时候,因为被小人刁难,所以咱们三房也受到了牵连,当时我不仅没有帮二嫂,反倒小人之心,怀疑二嫂帮咱们动机,真真是狼心狗肺!现在真相大白,我真是没脸再去见二嫂了。”元氏哭着说道。   秦秀之也连连点头,“我也是,我真不知道二姐姐是那样的人,还以为她心地纯善,一切都是四姐姐从中作梗,我真是对不住四姐姐!”   “好了,你们也是被小人蒙蔽了,怪不得你们,再说,咱们也没有害她们,只是疏远了些,这也算不得什么罪过吧!”秦卯安慰道。   ------------ 第一百六十九章 套近乎   “怎么会不是罪过?我们已经在心里否定了二嫂和宁之,她们一定对我们失望了!”元氏越说越觉得伤心,“二嫂待我一直很好,先前那外室害你的事情如果没有二嫂和宁之,说不定,说不定我早就死了!”   “休要胡说!”秦卯瞪了她一眼,又拉过她安抚道:“你与其在这儿胡思乱想,不如明日就带上秀儿上门拜访,好好地给二嫂陪个不是,再说一说咱们三房的难处,二嫂心地善良,会理解我们的。”   元氏擦了擦眼泪,询问道:“真的吗?”   “无论结果如何,咱们总要试一试,你总不能避着二嫂内疚一辈子?便就算是二嫂不肯原谅我们,我们也算是问心无愧了。”   元氏觉得是这个道理,便打起了精神,开始与秦卯商量要准备什么礼物去赔罪的事情了。   第二日一早,元氏便带着秦秀之前往了墨香居。   “一会儿看看你四姐在不在,若是不在,跟你二伯母请过安后便去清宁院找她道歉。”走到墨香居门口,元氏嘱咐秦秀之道。   秦秀之点了点头,心里有些害怕和紧张。   她跟四姐姐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好久之前了,当时她还把她当做挑拨她和二姐姐关系的小人,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太蠢了!   秦秀之努力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进了墨香居后,一直偷偷地环顾四周,可直到进了西梢间,也没有看到秦宁之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方氏正在和秦寅、文哥儿用早饭,看到她们来了很是惊讶,待看到她们身后丫鬟手上捧着的礼物时,便明白了她们的来意。   元氏是为了前阵子疏远二房的举动,特地来赔礼道歉的。   这阵子她的墨香居经常会有一些人前来表忠心,这是看大房倒了,眼瞧着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便赶紧找下一个靠山。   说实话她并不耐烦应付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可宁之说知人善任,只要那些人有本事,好好加以利用可以发挥出很大的贡献。   她便听了宁之的话,收纳了其中一部分人,还有一部分则是好言好语地劝了回去。   只是,三房属于哪一种?   “二嫂。”元氏带着秦秀之上前请安行礼。   方氏很快收起了思绪,装作没事人一样,热情道:“快坐吧,用过早饭了么?要不要坐下来吃一点?”   元氏有些尴尬,“不了不了,是我们来早了,二嫂你们慢些吃,我与秀儿去堂屋等着。”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你坐吧,我们很快就吃完了,一会儿老爷要去宫里,文哥儿要去做功课,我正愁没人陪我说话呢!”方氏摆出一幅笑脸道。   这阵子她在秦宁之的影响下,已经很会掩藏自己的情绪,说一些场面话了。   元氏有些受宠若惊,忙道:“谢谢二嫂,我今日来带了一些补品,还望二嫂不要嫌弃。”   “怎么会嫌弃。”方氏叫丫鬟将元氏带来的礼物收好,用罢了早饭便拉着元氏说起话来,又对秦秀之道:“秀儿一个人在这儿也无聊,去找你四姐姐玩吧,正好佩儿也来了,你们姐妹三个可以聚一聚。”   方氏心里是愿意亲近元氏的,她明白三房的苦衷,知道元氏是个没什么坏心眼的,只是又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识人不清,所以想问一问女儿的意思。   宁之应该能看出三房此次前来是真心还是假意吧?   秦秀之面色一喜,她正愁找不到借口出去呢,于是应声退了出去。   秦宁之此刻正在院子里教秦佩之描红识字。   秦佩之刚刚恢复正常,还不大爱与人打交道,秦子也不想让她跟整日里唉声叹气、怨天尤人的陈氏待在一起,便拜托了秦宁之多关照她一阵子。   秦宁之没有意见,秦佩之更是欢喜,每日一大早便会捧着描红册子来清宁院请秦宁之教她识字。   昨夜外面下了场大雨,今晨的天气还有些湿漉阴冷,青瑶烧了细丝银炭在屋子里给她们取暖。   两个小姑娘躲在暖烘烘的屋子里,一个坐在书案上卖力写着字,一个歪躺在软榻上悠哉哉地喝茶看书。   “四妹妹,这回写对了吗?”秦佩之写完一张纸,转头兴奋地展开给秦宁之看。   秦宁之抬头瞄了一眼,又低下头去,淡淡道:“佩字又错了,已经第八遍了,三姐姐怎么连文哥儿都不如。”   秦佩之哭丧着脸,扭头又重新去研究“佩”字的顺序笔画。   青瑶看着这一幕颇有些忍俊不禁。   她们姑娘也太欺负人了,三姑娘虽说虚长了小少爷八岁,但她脑子受过伤,这八年又是一片空白,自然不如小少爷聪明伶俐了。   三姑娘真是个好脾气。   就在青瑶默默吐槽自家主子的时候,门帘突然一挑,冷风嗖嗖地钻了进来。   秦宁之皱了皱眉,看向门外,“有事吗?”   青芽撇撇嘴道:“五姑娘来了。”   “秀儿?”秦宁之一愣,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放下手中的书本道:“请她进来吧!”   “五姑娘不是什么好人,请她进来做什么?”青芽有些不乐意。   青瑶训斥她,“姑娘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什么时候轮得到我们来指手画脚?”   青芽委屈地嘟起了嘴。   她都是为了姑娘着想,五姑娘分明就是根墙头草,根本不是真心待姑娘的!   “好了,我自有分寸,你请她进来吧!”秦宁之安抚道。   青芽只好气冲冲地出了屋子。   “这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青瑶向秦宁之赔罪,“一会儿奴婢去说说她。”   秦宁之叹了口气。   青芽这性子还算被她磨平了些,按照她上一世的性子,是根本不会来跟她禀告的,估计直接就把秀儿打出去了。   她这丫鬟的改造之路,还任重道远啊!   这么想着,秦秀之掀帘进了屋子。   她看到秦宁之,有些尴尬,“四姐姐。”   又看到坐在屋子里的秦佩之,也行了礼,“三姐姐。”   ------------ 第一百七十章 安插眼线   秦佩之扔下手中的笔,好奇地看向她,好一会儿,才道:“你是……五妹妹?”   “是,三姐姐。”秦秀之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特别是对上她那双和秦玉之一模一样的眼睛,越发觉得别扭,像是在提醒她当初的愚蠢。   秦佩之却笑了起来,看向秦宁之道:“五妹妹都长这么大了,我还记得她牙牙学语的时候!”   秦宁之也“扑哧”笑了一声,“那时候秀儿才两岁呢!”   “是啊,是啊!我小时候还抱过五妹妹,一抱就哭,只有三婶娘来了才能好。”   “幸好三姐小时候没抱过我,要不然我也要哭。”秦宁之笑着打趣。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   秦秀之也不再那么紧张尴尬,挠了挠头道:“我都不记得了,俊哥儿现在也怕生,大概与我小时候一样。”   “俊哥儿?是三婶娘刚生的小弟弟吗?”秦佩之好奇道。   秦秀之摇摇头,有些骄傲道:“俊哥儿已经两岁了,特别聪明,常常把我们惹得忍俊不禁,他听说三姐姐好了,还一直嚷嚷着要来看你呢!”   秦佩之一脸羡艳,“真好,若是我也有一个弟弟就好了。”   秦秀之的表情突然就变得尴尬起来。   谁都知道大伯母在生秦玉之和秦佩之这一对双胞胎时难产,伤了根本,之后就很难再怀上孩子了。   按理说长房没有子嗣在一般的府上是根本没有立足之地的,可他们府上人口比较简单,祖母这个当婆婆的认为大伯母是为了操持这个家才会动了胎气导致难产,对这事也就没有太多的苛责和刁难,其他人自然也不便多说什么。   再加上大伯父和大伯母都还年轻,子嗣这事谁也说不准,于是府上便没人再提这个话题,只把这事当成一个禁忌。   现在秦佩之贸贸然地提出来,叫她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回应。   “大伯母还年轻,总会给三姐姐你添一个小弟弟的。”秦宁之拉着秦秀之坐了下来,笑着解围。   不过她心里清楚得很,陈氏到死都不会再有孩子了,大概她自己也并不想要一个秦家的子嗣吧,她在秦府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陈家不是吗?   秦秀之也跟着点头,“对啊,大伯母一定会给三姐姐你添一个小弟弟的。”   秦佩之闻言,却高兴不起来,只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道:“别提了,母亲因为二姐的事,一直郁郁寡欢,我怎么劝也不见好,只整日里拉着我哭,说对不起我,也对不起二姐姐,后来父亲看不下去,才叫我暂时到四妹妹这儿避一避,说我刚刚病愈,总与母亲待在一处不好。”   “父亲近来也是天天歇在书房,早就不理母亲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秦佩之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   “三姐姐你别难过,大伯母只是一时想不开才会如此,等她想开了就好。”秦秀之手足无措地安慰道。   秦宁之听着,挑了挑眉。   她觉得这不像陈氏的风格啊,近来陈氏一直对外称病卧床不起,她以为她是没脸见人才找的借口,实际上暗地里又不知道在谋划什么鬼主意。   可听秦佩之这么一说,原来是真的?   秦玉之的事对陈氏的打击竟然至此?   若陈氏从此一蹶不振倒也就罢了,怕就怕是她使的苦肉计。   秦宁之想到这儿,心动了动,问道:“你舅舅他们没来劝一劝你母亲吗?”   陈家该是不会坐视不管才对。   “没有。”秦佩之摇摇头,想了想又道:“不过陈誉表哥来找过我,叫我求祖母让我去清音寺看一看二姐姐,他说若是我求的祖母一定会答应,他想跟着我一块混进去。”   “你表哥真是有心了。”秦宁之很诧异。   这陈誉竟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痴心,若叫他见到了秦玉之,不定又要生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你还是不要理会了,这种事可轻易不能原谅。”秦宁之叮嘱道。   秦佩之用力点头,“我自然知道,我可不像他们一样以为的那么没骨气,二姐姐害我至此,竟然还想要我帮她,真是白日做梦!”   “对,可不能让人看轻了去!”秦宁之作出一副打抱不平的模样,“三姐姐,若是陈家的人以后再来府上,你就跟我说,我替你出头。”   现在虽然是母亲管家,他们也拉拢了一些府中的人脉,但母亲毕竟刚刚接手没多久,暂时还没办法在陈氏屋里安插眼线,陈氏的一些不想为人知的秘密,他们也没办法探听到。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秦佩之……或许是一个很好的眼线。   秦佩之只单纯地以为秦宁之要帮她,高兴地点了点头,“四妹妹你人真好,回去我跟母亲说说,让她不要再误会你了!”   “三姐姐还是尽量少在大伯母跟前说我了,免得她又要觉得我把你带坏了。”秦宁之半认真半打趣地说道,“我与你说的话,也千万不要告诉大伯母。”   “好吧……”秦佩之很听话地点了点头,她也怕说了,母亲会不准她与四妹妹来往了。   秦秀之见状,抿了抿唇,道:“其实,我也可以常带着俊哥儿去探望大伯母。”   秦宁之略诧异地看向她。   她听出了秦秀之的话外音,她这是在自告奋勇当间谍呢!   也好,陈氏一直以为自己把三房的人都掌握在了股掌之间,对秦秀之一个孩子更不会设防,现在陈氏安插在府上各个角落的眼线也被母亲一个个拉拢或清除了,她也不用担心秦秀之会暴露。   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秀儿要比三姐姐更聪慧也更好掌控一些。   “秀儿真是好孩子。”秦宁之笑眯眯地应了下来。   秦秀之很高兴,觉得这是秦宁之原谅她了,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还了四姐姐的恩情,绝不能让她失望。   姐妹几个又闲话家常了几句,青芽突然掀帘进了屋子,脸上的表情不似方才的嫌弃和怠慢,而是紧张和焦急,“姑娘!”   “出什么事了?”秦宁之沉声问道,其他两个姐妹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青芽匆匆走上前,附在秦宁之耳边悄声道:“太子府的王公公来了,说要找姑娘您!”   说完,急得团团转,怎么姑娘最近总是招惹这些王孙贵族啊,一会儿是晋国公府的人,一会儿是宫里的人,现在又来了太子府的人!   她们这些做丫鬟的小心脏都不够吓的!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前往太子府   秦宁之一愣,随后便想起了所谓何事。   前阵子在宫里,太子说要请她去东宫给太子良娣治病。   可都过了这么多天了,她以为太子早把这件事忘了,没想到居然真找上门来了。   王公公……王德全。   秦宁之想起上一世王德全看她的那双眼睛,心里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太子府,一定有猫腻!   秦宁之很快出了院子。   王德全被青芽安排歇在了外院的会客厅。   跟上次宫里来人不同,王德全这一次来得比较低调,并没有报上太子府的名号闹得整个秦府沸沸扬扬,再加上这阵子内院和外院都被方氏换了人手,所以王德全的到来也没有惊动其他任何人。   下人听说是找四姑娘的,便去回禀了青芽,青芽前来一探究竟,才知道了这是太子府的人,所以把王德全安排好之后,便赶紧回来给她禀告了。   秦宁之对这一切很满意,若是以前,只怕王德全还没进府,消息就已经传到了陈氏的耳朵里。   没有旁人监视的生活真是神清气爽啊!   秦宁之很快抵达了会客厅,见到了只有过一面之缘的王德全。   王德全今日并没有做宦官的打扮,只一身寻常人的装扮,样貌比上一世年轻些,像个普通人。   看来太子也并不想在明面上跟她扯上什么关系。   “这位就是秦四姑娘吧?”王德全上前,施施然地给她行了半礼,“我家主子说前些日子曾与姑娘有过约定,今日特派我前来邀请姑娘去兑现诺言。”   秦宁之抽了抽嘴角。   什么约定,什么诺言,搞得好像她欠了太子府似的。   “呵呵。”秦宁之干笑了两声,也回了半礼,“公公言重了,只是太子说府中良娣久治不孕,恰闻小女精通医术,所以才想请小女去试一试。但其实……小女自己是没什么把握的。”   王德全也抽了抽嘴角,这位秦四姑娘倒也真不客气,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幸好这屋里没别的人,若不然……   “公公放心,我们秦府隔墙没有耳,只是到了太子府就不一定了,小女一定会收敛。”秦宁之又笑眯眯地说道。   如果上一世父亲的死真的跟太子有关,那么秦府也应该会有太子的眼线才对。   只是王德全听闻这些话,表情并无任何变化,也不知是掩饰得太好,还是并不知情?   “姑娘明白就好,请。”   秦宁之也只好敛下思绪,随王德全出了府。   太子是皇上还是王爷时期就诞下的嫡长子,皇上刚登基时,为稳固朝纲,便立了他为太子,之后便一直住在东宫。在他十五岁娶亲那年,皇上为他在宫外另立了太子府,不过因为中宫皇后和德妃勾心斗角的关系,太子并不常住太子府,基本还是住在东宫,太子良娣也便跟着住在东宫。   只是前阵子德妃已除,太子会不会已经搬出了宫?毕竟在宫里行事多有不便。   也不知这一次去治病,是去东宫还是太子府呢?   如果是去宫里,又是个麻烦。   秦宁之在这边胡思乱想着,两个丫鬟也是一脸忧心忡忡,苦大仇深。   “姑娘,太子那位良娣,也不知是不是好相处,万一,得罪她了怎么办?”青芽从上了马车就开始不安。   青瑶也跟着道:“奴婢总觉得,这些皇家的人都不好惹,也不知宫里那么多御医都治不好的病,怎么就相信咱家姑娘能治了!”   上一次去宫里秦宁之怕她们会说错话闯了祸便没有带着去,这一回去太子府为了避嫌是一定要带上她们的,谁知这两个丫鬟还没“上战场”呢,士气就先弱了。   “少说少错,你们跟着我就好,其他的都不用管,我想就算是太子也不能滥杀无辜吧!”秦宁之安慰她们。   两个丫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等到了太子府,她们一定少说少做,甚至不说不做!   就这样,马车又行了一炷香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姑娘,到了。”外面响起王德全的声音。   秦宁之掀开车帘看了看。   很好,不是去宫里。   她带着两个丫鬟下了马车,由王德全领着,一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往太子良娣的住处而去。   两个丫鬟也是默默低头走路,对周遭的一切都视而不见。   不一会儿,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哭喊声。   “你这小贱蹄子!居然敢私下妄议良娣,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啊!嬷嬷,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求嬷嬷饶了我这一回吧!”   “不要多说了,来人,将她拖下去杖责五十大板!”   青芽下意识地想看过去,可一想到秦宁之在马车上提醒的话,又生生地忍住了,继续低头走路。   “这主仆三个倒是挺能沉得住气,恐怕也不是那么好骗啊!”   “这样才有趣不是吗?”   有人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轻轻一笑。   秦宁之几个终于抵达了太子良娣的住处。   王德全道:“咱家就送到这儿了,姑娘请进去吧!”   随后,便有穿宫装的婢女将她们引了进去。   刚走到二门,那婢女便指着青瑶和青芽道:“你们就在这儿等着吧!”又对秦宁之道:“姑娘请进去吧,良娣已经在府中等候多时了。”   秦宁之的心突然重重一跳。   她也有些紧张。   不知道这位得太子钟爱的王良娣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方才这一路走过来,表面上是什么都没管,可她默默观察下发现,这王良娣将太子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她受了太子所托前来治病,也需要经过重重关卡,有下人在私下议论了她几句,便要被活活打死。   可想而知,她并不是个善茬。   她若不是善茬,也就意味着顾长宁上一世过得不会很痛快。   秦宁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进了屋子,刚一踏进去,便扑面而来一股药香,随后又听到了几声低低的咳嗽声。   “民女给娘娘请安。”秦宁之连忙跪下来行礼。   那边咳嗽声戛然而止,然后便响起了一道柔风细雨般的声音,“是秦四姑娘吧?”   ------------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太子府的秘密   “正是民女。”秦宁之依旧低垂着头。   那声音又温柔道:“秦姑娘请进来吧,我近来着了伤寒不能见风,所以不能起身相迎了,秦姑娘不要介意。”   秦宁之有些诧异,这王良娣与她方才推断出来的竟完全不一样。   她以为,这会是个盛气凌人的太子宠妾。   不过现在这三言两语也作不得准,还是再慢慢观察吧!   “是,娘娘。”秦宁之敛下思绪,缓缓起身进了里屋。   里屋的药香味比方才更重了,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怪异的香味,让秦宁之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她是学医的,对气味十分敏感,这怪味,似乎是茉莉熏香和……麝香夹杂在一起的味道?   秦宁之吓了一跳。   麝香?王良娣不是想要子嗣吗?居然还敢用麝香?   麝香有活血去淤的功效,血海虚而寒热盗汗者根本不宜使用。   王良娣自己知道吗?这麝香味其实极淡,都被药味和茉莉熏香的味道掩盖住了,一般人根本闻不出来。   如果王良娣真如太子所说是气血两亏、体质虚寒,那是根本一点麝香味都闻不得的,再说这样长期吸入麝香,就算怀上了子嗣,也必定会滑胎的!   是有人要害王良娣吗?   “秦四姑娘,你不必拘谨,你的事太子都同我说过了,你直接替我把脉就好。”王良娣又柔柔说道。   “是,娘娘。”秦宁之应道,心里却打起鼓来。   她刚进太子府居然就被她发现了这样的秘密,她要不要说出来?   如果不说,将来王良娣怀上子嗣,很可能就是一尸两命。   如果说了,会不会给她惹上什么麻烦?   秦宁之心中纠结万分,只好先暂时压下这件事,上前给王良娣把脉。   王良娣此时正坐卧在黄花梨木造的双月洞雕花架子床上,床上挂了一层薄薄的幔帐,从外面只能看到一点影影绰绰的影子。   秦宁之在床榻旁的一张红木高脚凳上坐了下来,“娘娘,请。”   王良娣便将一只素白的手伸了出来,“有劳姑娘了。”   秦宁之替王良娣细细地把了脉,又意外地发现她的身体并无什么大碍,只是有些气虚体寒,只要停掉屋里的麝香,再吃点滋补的汤药就可以了,绝没有太子先前说得那般严重,更别提什么会怀不上子嗣了。   这么一点小毛病太医不会治不了,又怎会迟迟无法病愈?   “姑娘,怎么样?我还能不能怀上孩子?”王良娣见她长时间没有说话,忍不住问道。   秦宁之回过神来,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好半响才道:“娘娘没什么大碍,一会儿民女给娘娘开一些滋补的药,好好调理调理身子,娘娘一定能为太子绵延子嗣。”   虽然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但她确实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总不能告诉王良娣,你的身体根本没问题,怀不上孩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而且就算你怀上了也很容易滑胎吧?   王良娣闻言,声音黯然了几分,“太医也是这么说的,看来我这病是治不好了。”   “娘娘别这么说,您放宽心,说不定过阵子便能怀上孩子了。”秦宁之安慰道。   她其实很想把麝香的事告诉王良娣,不过上一世的经验告诉她,多管闲事多半没有好下场。   她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小命,还是长宁今后的生活,都不应该去插手太子府的事情。   “有劳了。”王良娣的又恢复了温柔和煦的模样,“我今日身子多有不适,就不多留姑娘了,一会儿府上婢女会把诊金给姑娘。”   秦宁之连忙起身鞠了一礼,“娘娘客气了,给娘娘治病是民女的荣幸,诊金就不必了。”   王良娣正待说些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道清亮稚嫩的童声,“母妃,母妃!父王回来了!”   方才还病怏怏的王良娣一下子直起了身子,急忙掀开幔帐就要下床相迎。   秦宁之也下意识地转身,一眼就看到了穿着嫩粉色袄裙,蹦蹦跳跳着跑过来的嘉云郡主。   嘉云郡主看到她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便回头,朝门外大吼道:“父王,咱们上次在宫里碰到的和书闲郡主抱在一起的那位姐姐来了!”   秦宁之抽了抽嘴角。   什么叫和书闲郡主抱在一起的姐姐?   她在小孩子眼中就这种形象?   然后,她便看到一身玄衣的太子从门外缓缓走了进来。   她连忙跪下行礼,“民女见过太子。”   王良娣此时也下了床,微福了福身,“殿下,您来了。”   她的声音虽然听起来镇定自若,但秦宁之还是听出了其中压制不住的期盼和惊喜。   她越发觉得奇怪,按理说王良娣备受宠爱,太子来看她实属正常,不该有这种情绪才对。   “爱妃请起。”太子上前将王良娣扶了起来,语声温柔道:“你身子不舒服还是先回榻上躺在,莫要再着了凉。”   “臣妾没什么大碍,殿下不要担心。”王良娣对太子笑了笑,她本就是清秀柔弱的长相,这么一笑,越发显得清水芙蓉,清丽无双。   太子将她扶到床榻上坐下,才叫了秦宁之起身,顺便问道:“秦四姑娘已经看过良娣了?情况如何?”   秦宁之垂首,将说给王良娣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给太子。   “哦?竟是和太医的诊断一模一样,那为何良娣却迟迟不见好?”太子奇怪地问道,看样子似乎对麝香一事并不知情。   秦宁之心中腹诽,你们夫妻的事旁人怎么会知道?便就算这麝香对王良娣身体有损,却也不影响怀孕,只是容易滑胎罢了,这连怀都怀不了,那恐怕是太子有问题。   男人啊,怀不了孩子总是从女人身上找原因,却不知道看看自己,难怪治了这么多年也怀不上。   当然这些话她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只能打着哈哈道:“应是娘娘心情郁结才会如此,只消娘娘放宽心态,或许不久便能有喜。”   太子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笑道:“秦四姑娘说的有道理。”   ------------ 第一百七十三章 勾心斗角   “母妃很快便要给我生个弟弟吗?”嘉云郡主扑了上来,在太子怀中撒娇道。   太子宠溺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嘉云想要弟弟吗?”   嘉云郡主想了想,竟然语不惊人死不休道:“父王想要吗?他们都说母妃只是妾室,若生下庶长子对父王不好,将来的太子妃也会容不下弟弟,所以父王不让母妃有孩子。”   “嘉云!”王良娣连忙上前捂住了嘉云郡主的嘴。   太子的脸色也一下子阴沉了下来,沉声道:“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秦宁之的小心脏重重一跳。   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事情?要不要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嘉云被王良娣搂在怀里动弹不得,只能睁着一双大眼睛怯怯地看向太子。   “你让她说。”太子面色不善,示意王良娣放开嘉云郡主。   王良娣面有难色,犹豫一番后还是没敢违抗太子的命令。   太子蹲下身,面向嘉云郡主,严肃道:“你告诉父王,你方才说的那番话是从哪里听到的?”   嘉云眨巴了两下眼睛,又看向王良娣,得到示意后才对太子道:“是,是丽姬跟陈美人说的,我不小心听到了,丽姬说,母妃迟迟怀不上子嗣,不是身子不好,是父王您不想让她怀上,还说父王对母妃根本没有真情,否则不会这么久了还只是良娣……”   太子的脸色越发得阴沉难看。   王良娣赶紧站出来解围道:“殿下莫要动怒,丽姬,丽姬心直口快,说这些或许并没有什么恶意。”   就在这时候,一个作婆子打扮的妇人进了外间,禀告道:“娘娘,素蕊已经杖责完毕,您还有什么吩咐?”   王良娣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太子见状,拧眉道:“出什么事了?”   “没,没有……”王良娣想要掩饰过去。   “说。”太子却不给她机会。   王良娣只好垂下头,柔声道:“不过就是一个丫头乱嚼了舌根,吕嬷嬷气不过便替臣妾教训了一下,不是什么大事,殿下无须理会。”   “本王记得素蕊好像是丽姬的贴身婢女。”太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王良娣连忙解释,“吕嬷嬷只是打了她几板子,回去养几天就好,臣妾是万万不敢动丽姬的人的。”   “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太子又问道。   王良娣这次却怎么也不肯多说。   太子却已然明白了。   “吕嬷嬷,你把素蕊放回去吧,让丽姬好好管教一下便可。”王良娣连忙对门外吩咐道,看样子是想要尽快平息此事。   太子却高声道:“不必送回去了,将她直接打死扔到丽姬的院子里,再问问丽姬可知道自己的婢女在外头说了什么,若是不知道,就叫她知道了再来找本王,一辈子不知道就一辈子别出来了!”   “殿下,这万万不可,丽姬好歹也是太仆之女!”王良娣连忙阻止道。   太子冷笑一声,“不过是个庶女罢了,太仆寺卿会为了一个不懂规矩的庶女跟本王过不去吗?”   “丽姬或许并无恶意,她一向心直口快,殿下最喜欢她的直率了不是吗?”王良娣企图为丽姬打打感情牌。   太子却油盐不进,“便就是本王从前太纵容她,才叫她恃宠而骄、胡言乱语,若这次再不给她一点教训,只怕将来她要搅得太子府不得安宁。”   王良娣闻言,只好偃旗息鼓,“如此,那就依殿下所言。”   太子扶住了她的身体,劝慰道:“那些话你千万不可放在心上,本王对你的感情,你是知道的。”   “嗯。”王良娣娇羞地低下了头,“臣妾都明白,臣妾知道殿下的心,若不然,也不会到处给臣妾寻医问药了。”说着,指了指一直低着头拼命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秦宁之。   太子也笑了起来,“本王都不知道秦四姑娘还在此处。”   秦宁之被点名,只觉得头皮发麻。   苍天啊,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要掺和进去太子府姬妾的这些勾心斗角啊?   还有这太子,你是瞎了吗?她这么个大活人都看不见?能不能赶快让她走啊!   “呵,呵呵。”秦宁之干笑了两声,谄媚道:“太子殿下与娘娘真是鹣鲽情深,民女马上下去给娘娘开一些滋补的药方。你们,慢慢聊。”   “不必了。”太子却挥挥手道:“既然你的诊断结果与太医并无二致,就不必多此一举了,本王即刻叫人送你回府吧!”   秦宁之如蒙大赦,忙道:“如此,那民女就先告辞了。”   太好了,终于可以走了!   “且慢,本王亲自送你出府吧!”太子突然站起身道。   秦宁之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什么鬼?   “太子殿下,这,这就不必了吧,让婢女给民女带路就好。”   太子殿下,能不能麻烦您多陪陪您的爱妾?千万不要对我释放一丁点的善意好吗?您的爱妾手段这般高明,我还想多活几天呢!   太子却不由分说地走了过来,道:“走吧,本王还有一些话要问你。”又回头对王良娣母女道:“良娣就先歇下吧,本王一会儿再来看你,嘉云你留在这儿陪你母妃。”   王良娣的眸子暗了暗,但面上的笑容依旧无懈可击,“是,殿下。”   秦宁之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跟太子出了屋子。   “秦四姑娘方才可有看出什么?”一踏出屋子,太子就突然问道。   秦宁之一愣,忙打着哈哈道:“太子殿下是在问什么?民女只看出殿下与娘娘鹣鲽情深,恩爱不移!”   太子突然停下脚步,眸光幽暗地看着她,“秦四姑娘确定要跟本王装傻吗?”   秦宁之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心里面则已经开始骂娘了。   这个太子又在搞什么幺蛾子,太子府的事与她何干?她对女人之间争宠的事没兴趣好不好!   秦宁之实在无法想象自己为一个男人去跟别的女人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画面,她不能接受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她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要知道上一世她在国公府虽然受尽了委屈,但还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苦恼,若上一世顾景元纳了妾,她应该早就同他和离了,说不定下场也没那么惨了。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巧遇   “太子想要问什么?民女真的不懂啊!”秦宁之哭丧着脸道。   太子看她一副怕得要哭的模样,突然笑了出来,随后摇摇头道:“罢罢罢,本王不逼你了。”   秦宁之闻言,松了口气。   “不过本王知道,秦四姑娘十分聪慧,想必是能看明白的。”太子突然又说了这么一句。   秦宁之身子一僵。   看来太子也什么都知道,那他又为何在王良娣面前那般做戏?   凭她方才的观察,她猜想王良娣怀不上孩子确实是太子的原因。   王良娣应该也猜到了此事,所以才故意设下今天这局,借嘉云之口将她心中的猜疑说了出来。   她的目的是为了试探太子,丽姬不过是她看不顺眼,顺便拉出来挡枪的炮灰。   太子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陪她演完了这整出戏,也不知道图什么,真爱吗?   既然如此,又为何不让王良娣怀上孩子?如果是嘉云郡主说的那个原因,王良娣也不会不理解,何必搞这么多弯弯绕绕?   还有那麝香,也是太子放的吗?他是为了保险起见要让王良娣纵使怀上孩子也一定生不出来?   秦宁之背后起了阵阵寒意。   如果这是真爱,那恐怕真没有几个人能消受得起,可便是不爱,又何至于如此?   王良娣若知道她的枕边人这样算计她,甚至罔顾她的性命,该有多心寒啊!   还有丽姬,太子明明知道这一切是王良娣布的局,却还是毫不留情地让丽姬受了本不该属于她的责罚。   秦宁之握紧了双手,为这太子府的女人感到悲哀。   长宁说得果然没错,这太子,不是什么善茬,她们都应该敬而远之。   “民女不懂太子在说什么。”秦宁之低下头,继续装傻充愣。   太子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不再与她纠缠这个话题,而是道:“说起来,本王还有一事要谢谢秦四姑娘。若不是秦四姑娘你查出了八皇子中了五服散的毒,本王也不能这么快将德妃处理掉。”   秦宁之瞬间瞪大了眼睛。   德妃?   难道德妃娘娘与侍卫私通一事竟是太子设计的?她还以为是太后做的。   这太子还真是心狠手辣,对付女人也能用这么阴狠的招术。   她绝不能让长宁嫁到太子府来!   “太子殿下,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民女要先离开了。”秦宁之真是一秒钟都不想在这太子府多待。   她已然确定太子会为了巩固储君之位做出屠人满门的举动。   她回去后一定要叫父亲提防太子,千万不能被利用了。   太子这一次不再坚持,笑着放了行。   秦宁之出了院子,连忙拉着青瑶和青芽两个丫鬟,逃也似的离开了太子府。   在回秦府的路上,马车驶了好一段时间,秦宁之的心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姑娘,您没事吧?”青瑶见她一路都不说话,担忧地问道。   秦宁之摇摇头,并不打算将在太子府发生的一切告诉两个丫鬟。   知道的越多对她们越没有好处,这太子府,今后远离便是。   “今日咱们来太子府的事,回去之后谁都不能说,知道吗?”她叮嘱两个丫鬟。   青瑶和青芽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叫车夫到西街便停下,咱们租个马车回府。”秦宁之谨慎道。   青瑶点点头,等马车行驶到西街,她便借口要买东西让车夫停了车,又道:“我家姑娘还需要些时辰,你请回吧,一会儿我们自己回府便好。”   车夫有些为难。   青瑶塞给他一锭银子,“你放心,我们不会跟太子说的。”   车夫收下了银子,这才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姑娘,您和青芽在这边等着,奴婢去租车。”   秦宁之点点头,正待领着青芽去一旁的茶肆小坐片刻,却被一道惊喜的声音喊住了,“秦姑娘!”   秦宁之脚步一顿,这声音……   “秦姑娘,好巧啊,居然能在这里碰到你!”那声音越来越近,不一会儿,声音的主人便出现在了秦宁之面前,脸上还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朱麟。   他怎么被太后放出宫了?   想到朱麟那日在皇宫的举动,秦宁之扶了扶额,十分无奈,然而面上却只能客气道:“民女见过世子殿下。”   “哎呀你这么见外干什么呀!”朱麟摆出一副讲义气的模样,拍拍胸脯道:“咱们可是共患难过的生死之交,你这么见外就是不拿我当朋友!”   秦宁之抽了抽嘴角,略带了几分疏离道:“世子殿下可有事?”   朱麟被问得一愣,嘀咕道:“没事我就不能打个招呼嘛!”   他好不容易被皇祖母放出宫,这几天一直在西街上溜达,就指望能偶遇她,谁知道她却这么不解风情。   秦宁之抱歉地笑了笑,“世子殿下若是没事,我还有事,先行离开了。”   “等一下!”朱麟拦住了她的去路。   秦宁之皱了皱眉,抬眸看向他。   朱麟被看得有些尴尬,忙缩回手,挠了挠头道:“那个,那个我听说子恒最近不大好,你是不是很久没去看过他了?”   “小少爷怎么了?”秦宁之立刻紧张道。   朱麟松了口气,暗暗窃喜自己脑子转得快。   他咳嗽了一声,煞有介事道:“就是听说不肯吃药,不肯让丫鬟伺候,一直嚷嚷着要你治病才放心。”   “真的吗?”秦宁之有些心虚,若真是这样,她实在是愧对楚子恒对她的信任。   “当然是真的!”朱麟猛点头,又道:“要不你现在就随我去晋国公府看看子恒吧!他看到你说不定就会好起来了。”   “可是……”秦宁之有些适应不了他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   朱麟却已经催促道:“没什么可是的,子恒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   最重要的是,他就可以跟她在一起多待一会儿了!   朱麟想着,便美滋滋地笑了出来。   秦宁之没办法,想着也确实是自己对不住楚子恒,只好点头应了下来。   于是,青瑶刚租好了马车想要回府,就被秦宁之告知要去一趟晋国公府,再看看一旁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铖王世子,懵逼了。   ------------ 第一百七十五章 神助攻   秦宁之随着朱麟抵达了晋国公府。   因为朱麟铖王世子的身份,他们进府并没有被阻拦,反而备受礼遇,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内院。   朱麟显然很兴奋,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地与秦宁之说着话。   “秦四姑娘,诶,我还是叫你宁之吧,就像顾十三那样叫你,反正我们都是生死之交了,总叫姑娘姑娘的太见外了。”   “对了宁之,你知道吗?你那日出宫后,德妃竟然和侍卫私通了!被皇上当场捉住!真没想到,皇上那样宠爱她,她竟这般不知廉耻!”   “还有还有,八皇子现在有些好转了,被皇上送到了慈宁宫给皇祖母养着,不过我瞧着皇祖母不待见他,今后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对了,我还听说你一位堂姐因为染病被送到了尼姑庵休养,怎么样了,你没被她传染吧?”   秦宁之原本只是敷衍地听他说着,此刻闻言,脚步一顿,看向他道:“是谁告诉世子的?”   秦玉之的这件事秦府瞒得密不透风,就算对外说染病休养也是跟平日里常有来往的几家说的。朱麟久居深宫,又是单纯直率的性子,不可能会查到此事。   朱麟见她脸色不对,忙摆手道:“可不是我去调查你的,你别生气啊!是,是陆岑告诉我的,我无意间听到的!”   朱麟决定出卖这个他不待见的家伙。   “陆岑?”秦宁之愣了下。   “嗯,就是他!”朱麟猛点头,又添油加醋道:“他就是跟女人似的好打听,李家生不出儿子,王家宠妾灭妻,京城内外所有的八卦都逃不过他的耳朵,所以知道你府上的事也不足为奇。”   秦宁之蹙了蹙眉。   陆岑?陆氏的侄子?顾景元的表弟?她上一世见过他几面,印象中是个清俊文秀的书生,话并不多,每次见到她都很客气疏离,并瞧不上她这个表嫂。   她怎么从来不知道陆岑是这样的性子?   而且陆岑,与朱麟说秦府的事干什么?   这一世的他们,根本毫无交集才是。   “朱麟,你又在诋毁我!”这时候,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朱麟看过去,丝毫没有心虚,反倒抬了抬下巴,挑衅道:“我这叫诋毁你吗?我说的是事实。”   “事实你个鬼!”陆岑冲上前,想与朱麟一较高下。   秦宁之看到他,讶然地瞪大了眼睛。   这,这不是上次在护国寺见到的顾景元身边的小厮吗?   因为上次他作小厮的打扮,又才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与她印象中十八九岁的陆岑相差甚远,她竟然没有认出来?   难道那天,顾景元真的是在帮她?还特地找了陆岑假扮了他的小厮?   秦宁之被自己这个发现吓了一跳。   朱麟也不甘示弱,撸起袖子道:“怎么不是事实,秦家姑娘的事分明是你在子仪兄跟前八卦被我听到了!”   秦宁之听得更是惊讶万分。   陆岑与顾景元说这些干什么?   “关你屁事,用得着你在人家姑娘跟前献殷勤!”陆岑反唇相讥。   “那我跟宁之说话又关你屁事!”   “你说我坏话还不关我的事?看你这样也难怪人家小姑娘不喜欢你!”   “你说谁不喜欢我?!”听到这个,朱麟立马就炸毛了。   陆岑指了指秦宁之,得意道:“你说谁不喜欢你?还宁之呢,叫那么亲热也不嫌害臊!”   秦宁之被点名,恍然回过神来,看着盯着她看的二人,一脸茫然。   朱麟的脸色瞬间就涨红一片,正待说些什么,就听到一个声音道:“好了,不要胡闹了。”   朱麟连忙闭了嘴。   陆岑也赶紧端正了神色。   方才还喧闹的场面因为这道声音瞬间安静了下来。   秦宁之则身子一僵,神经高度紧绷了起来。   是顾景元。   虽然她进府之前就已经做好可能会见到他的准备,但此刻还是不免紧张害怕,手足无措。   尤其是她刚刚发现了那日他在护国寺帮过她的事实。   顾景元朝他们走了过来,看了眼朱麟,又看了眼一旁垂首不语的秦宁之,微蹙了蹙眉道:“世子进府所谓何事?”   朱麟摸头笑了笑,“我带宁之进府看看子恒。”   顾景元眸光一冷,漠然道:“子恒已经睡下了,秦姑娘明日再来吧!”   秦宁之被点名,心重重一跳,反应过来后忙点了点头,“哦,好。”   “别呀!”朱麟急了,忙阻止道:“这大白天的睡什么觉啊,宁之好不容易才来一回,叫人家姑娘明天再跑一趟多不厚道。”   最关键的是,这样他就不能和她多待一会儿了。   陆岑撇撇嘴,早就看出了朱麟的那点小心思。   顾景元则没有说话。   秦宁之见状,忙解围道:“没关系的,我明日正好也没什么事,既然今日小少爷已经睡下了,那我便明日再来吧!”   朱麟没有法子,只好提议,“那要不我送你回府吧,你一个姑娘家回去多不安全啊!”   秦宁之并不想与他在这里多做纠缠,正待点头应下,便听顾景元淡淡道:“世子说得也有几分道理,秦姑娘毕竟是客,来给子恒治病已然是承了你的情,没道理将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既然今日已经到了府上,那便去看看吧!”   朱麟面色一喜,“就该这样吧,正好我前阵子一直被关在宫里,也好久没见过子恒了。”   “世子就不必去了。”顾景元看向他,微微一笑,“子恒需要静养,世子去恐怕会打扰子恒养伤。”   “啊?”朱麟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我保证不说话!”   “世子的保证向来作不得数。”顾景元依旧微笑着,却叫人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陆岑勾住了朱麟的脖子,“听到没有?你就别跑去打扰子恒了,你哪次看他不把他拐得上山下河啊?走吧走吧,跟我去切磋一番,我看你方才还没有跟我吵尽兴。”   “老子才不要跟你去呢!你放开老子!”朱麟抬手想要反抗,却根本不是陆岑的对手,很快便被陆岑勾着脖子拖远了,空气里只余下他愤怒的咆哮声。   秦宁之看着这一幕,颇有些忍俊不禁。   “秦姑娘与世子倒是志趣相投。”顾景元似笑非笑道,“上次在护国寺秦姑娘说会来看望子恒,子恒等了一个月也不见秦姑娘的身影,只怕今日若不是世子相邀,秦姑娘也不会来。”   秦宁之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过了一会儿,才替自己解释,“今日我来只是阴差阳错,并不是与世子相约。而且前阵子我府上确实是出了一点事,顾二公子应该知道不是吗?”   顾景元挑了挑眉,知道她是在指陆岑打探秦府消息的事。   “不过不管怎么说,楚小少爷这事确实是我不对,是我怠慢了。”秦宁之又诚恳地道了歉,并道:“还有那日在护国寺,谢谢你帮了我。”   “无妨。”顾景元听了她这么一番话,心情瞬间就舒畅了起来,眉目也因此染上了几分悦色。   秦宁之的心突然“噗通”“噗通”跳了起来。   顾景元的喜怒并不易被人察觉,可她跟他做了六年的夫妻,早就在每一日小心翼翼地相处下学会通过观察他的微表情来判断他的喜怒。   因为他高兴的时候,耐性极好,无论她怎么缠着他都不会生气,偶尔她还敢大胆地开一些玩笑,或者跑上前亲一亲他。   有一次她学人帮他束发,把他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他不但没有生气,还笑着将她拉到怀里,然后低头吻了她……   她最喜欢的便是他高兴的时候。   就像现在。   ------------ 第一百七十六章 果然没出息   “秦姑娘,走吧,我带你去见子恒。”   顾景元的话把秦宁之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她抬头正看见顾景元温柔浅笑的模样,脸色顿时一红,忙低头掩饰道:“好。”   顾景元翘起唇角,愉悦地笑了。   楚子恒因为养伤的缘故,被安排住在晋国公府的西侧小院。   两个人默默往西侧小院走去。   顾景元走在前头,秦宁之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青瑶和青芽两个丫鬟更是远远地落在后面,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那日之后,你表姐如何了?”走了一段路后,顾景元突然问道。   秦宁之先是愣了下,然后一五一十地回道:“李家少爷愿意对允儿表姐负责,前几日已经下了文定,婚期定在今年的五月初九。”   “所以你早就知道李家大少爷等在梅园。”顾景元侧身看了她一眼,“也知道李家想算计的人原本是你,对吗?”   秦宁之慌乱地抬头看向他,可一想到他本就无所不能,便又镇定了下来。   他对她的印象肯定变差了吧,毕竟,谁会瞧得上一个满腹心机去陷害自己姐妹的女子?   便是她自己,也会对这样的女子敬而远之。   “我知道。”秦宁之低下头,并不打算为自己辩解什么。   无所谓了,他怎么看她,都已经不重要了。   顾景元的眸光一沉,“那李家,是算计了你不止一次对吗?”   若不然,她不可能会提前谋划好这一切。   秦宁之又惊讶了一下,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李夫人确实早有此意,我曾经避开过一次,不过李夫人似乎并没有善罢甘休,所以……”   “所以你才出此下策,想彻底了结此事。”顾景元替她说了接下来的话,眸光则更冷了几分。   看来他的猜测果然没错,这侍郎府,是该受点教训了。   秦宁之抿了抿唇,头垂得越发低了。   原来她还是会感到羞愧啊!   如果顾景元知道了李志的那些腌臜事,只怕更要觉得她手段歹毒,蛇蝎心肠了。   “你那位表姐,你对她印象如何?”顾景元又问道。   他对方允儿没什么多大的印象,唯一记得的大概便是她是因为想算计自己才会落入秦宁之的圈套。   他对方允儿想算计他的事也没有放在心上,只要她没有真的打扰到他,于他而言,不过就是一棵树一根草,并不值得他费心。   原本他是打算直接将李志除掉,可陆岑说得对,方允儿一个被毁了名声的女子,若未来夫君死了,只怕没有好下场。   所以他必须要问一问秦宁之的意见。   毕竟方允儿是秦宁之的表姐,如果她下场凄凉,只怕秦宁之会因愧疚难安,而做出一些补偿的行为,那便不是他想看到的。   秦宁之脸色有些烧红,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在接受长辈的盘问。   她有些恼恨自己没出息,怎么一遇上他,就跟耗子碰上猫似的,一点骨气都没了。   她有什么好怕的,他爱怎么想怎么想,便是把她想成全天下最恶毒的女人又如何?反正她也不打算跟他有什么交集,有什么好在乎的!   想到这儿,秦宁之便咬咬牙,破罐破摔道:“我不喜欢允儿表姐,也不喜欢大舅母,所以想给他们一点教训。”   顾景元闻言,轻点了点头,“如此,我明白了。”   既然要给教训,那便只能让方允儿自求多福了。   秦宁之气闷地看向他,完全不明白他问这些的意义。   “你这是什么表情?”顾景元突然瞥见她气鼓鼓的模样,失笑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种孩子气般的表情,显得她越发娇俏可爱,叫人看着就心生愉悦。   顾景元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他这一笑,便更生出了几分颜色和生气,叫秦宁之又瞬间没了脾气。   唉,她果真是没出息!   “没什么。”秦宁之避开他的笑容,往前迈了几步,道:“不是要去看楚小少爷嘛!”   “好。”顾景元颔首,眉目依旧笑如春风。   秦宁之则快速的向前走着,企图甩掉心里莫名生起的情愫。   此后一路无话。   直到到了楚子恒的院子里,替他全面检查了一番,又开了一副药,她才逐渐平静下来。   “楚少爷没什么大碍,这伤再养个十天半月便能下床走动了,以后我每三日便会来一次,二公子看可行吗?”   顾景元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楚子恒,“子恒,你觉得呢?”   楚子恒抿唇,看了顾景元一眼,又看向秦宁之,“姐姐不能每日都来吗?你之前说,会每日都来的。”   秦宁之扶了扶额,有些事果然不该轻易承诺啊!   可是她看着楚子恒可怜巴巴的样子,又不好意思拒绝,只能朝他笑了笑,“好,没问题。”   楚子恒心里很高兴,可面上也只是轻轻一笑,“有劳姐姐了。”   “那没什么事,我便先走了。”秦宁之准备告辞,又赶在顾景元说话前道:“二公子就不必送了,我认得路。”   她可不想再跟他单独走那么一段路,真是嫌自己心理素质不够强的。   “好。”顾景元并不喜欢强人所难,爽快地点了点头。   秦宁之松了一口气,告辞后便转身离去。   谁知她刚走到门口,就被人扑了个满怀,“宁之,我想死你了!”   “长宁?”秦宁之愣了下,“你怎么来了?”   顾长宁却拉着她的手抱怨道:“你也真是的,来了也不通知我,你知道我最近过得是什么日子吗?天天被我母亲锁在屋子里描红绣花,还找了好几个人来陪我一起绣,你看我这十根手指头,都被戳破了!”   秦宁之还没反应过来,便又听到“噗嗤”一声笑,“郡主也真是夸张,您绣了半个月也不过才绣了一只虫子而已。”   “玉儿,不要胡说。”另一个声音温柔地训斥道。   “什么虫子,那是蝴蝶!”顾长宁回头狠狠瞪了那人一眼。   秦宁之看过去,竟是孙婉莹和孙婉玉两姐妹。   “长宁,你又胡闹了。”顾景元听到外头的动静,缓步走了出来。   “二公子。”孙婉莹眼尖,一下子便看到了他,忙娇羞地低下了头。   孙婉玉则贪恋地盯着顾景元看了一会儿,被孙婉莹拉了拉袖子,才不情不愿地低下了头,“小女孙婉玉见过二公子。”   “嗯。”顾景元简单了应了一声,便不再理会,只对顾长宁道:“子恒需要静养,你不要吵闹。”   顾长宁吐了吐舌头,“二哥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走。”说完,便拉过秦宁之往外走。   秦宁之猝不及防,只能踉踉跄跄地跟上了她。   顾景元看着这一幕,失笑着摇了摇头,眼神中颇有几分宠溺的味道。   他的表情正好被孙婉莹看在眼里。   孙婉莹的心微微一痛,十指瞬间握紧,染了凤仙花的指甲毫不留情地戳进了血肉里。   “二公子,告辞。”她朝顾景元福了福身,也匆匆转身离去。   孙婉玉则壮着胆子道:“二公子今日怎么会在府中,我们来了半个多月了,也不曾见过二公子。”   顾景元将视线轻轻落到她身上,敛了笑容,客气道:“孙二小姐,男女有别,顾某自是要避嫌,还请回吧!”   孙婉玉就像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忙羞愤交加地跑走了。   “顾二公子太过分了,什么男女有别,方才书闲郡主来之前,他不是与那什么秦宁之待在屋子里好一会儿了吗?那时候怎么不提男女有别,他就是欺负我是个庶女!”孙婉玉追上孙婉莹,哭着说道。   ------------ 第一百七十七章 顾老夫人   孙婉莹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可嘴里却道:“这如何能一样,秦姑娘是来替楚少爷治病的,医者不问性别,怪只怪咱们没有这样的本事。”   “什么本事不本事的,我看那秦宁之压根就是招摇撞骗!姐姐你根本不知道她以前在咱们贵女圈的名声,就是书闲郡主身后的一只走狗!我以前真是小瞧了她,这丫头心机太深了,还知道看人下菜碟,她肯定是想勾引顾二公子!”   孙婉莹的脸色便越发难看了。   “她休想!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她也配!”孙婉玉握紧了拳,咬牙道:“我一定不能让这丫头好过!”   孙婉莹的眸光暗了暗。   她也不会让秦宁之好过的。   “快别说了,秦姑娘也并没有做错什么,咱们回去吧!”   她唯一错的,就是不该让顾景元对她区别对待。   秦宁之被顾长宁拉着回了院子。   顾长宁一进屋子便将自己扔在窗台上的绣花绷子拿了过来,叫苦不迭道:“便就是绣这么个玩意儿绣了我半个月,累死我了!”   秦宁之一看,果然是条虫子似的玩意儿。   她不由“扑哧”一笑,“国公夫人要你绣这个做什么?”   “快别提了。”顾长宁拉着她坐了下来,哭丧着脸道:“下下个月初八是我祖母的五十大寿,母亲想叫我给祖母绣一副百寿图以示孝心,可是我的女红大家都是知道的嘛,于是惨无人道的酷刑便开始了!”   顾老夫人?   秦宁之的心动了动。   她记得顾老夫人,一个威严庄重的老人,也是这国公府内唯一一个对她表露过善意的长辈。   她还记得她进门第二日要给晋国公夫妇敬新妇茶,可陆氏刁难于她,迟迟没有出现,底下人都窃窃私语说陆氏并不承认她这个二少奶奶,她站在原地无所适从,委屈得快要哭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顾老夫人突然出现,代替陆氏,让她这个新媳妇终于完成了敬茶仪式。她当时感激涕零,可又怕陆氏更不待见她,所以并不敢与顾老夫人亲近。   她没有参加过顾老夫人的寿宴,因为在她进门的第二年,老夫人就病逝了,那天顾景元眼眶通红,她第一次看见他哭。   “可是母亲也不想想,这两三个月我的女红能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什么百寿图未免也太刁难人了吧!”顾长宁接着抱怨。   秦宁之回过神来,劝慰道:“国公夫人也是为了你好,你绣这一副百寿图,不仅全了你在顾老夫人跟前的孝心,外头人知道了也会夸赞你知书达理,孝顺贤惠,于你名声大大有益。至于这百寿图,我相信国公夫人肯定已经找人绣好了,到时候你随意添置几针就是,她现在把你关在闺阁里绣花,不过是做做样子给旁人看的。”   “有什么好做样子的?别人又不是个傻的!”顾长宁十分不解。   “这你就不懂了。”秦宁之笑了笑,给她解释,“别人心知肚明是一回事,你表现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你这几个月都待在屋子里绣花,还有孙家姐妹作证,旁人就算猜到了那又如何,他们有证据吗?到时又能拿什么说嘴?便是顾老夫人自己,也只会觉得你这几个月都关在屋子里刺绣,确实是有心了,并不会在乎那百寿图是否真是你绣的。”   “太虚伪了!”顾长宁将绣花绷子往旁边一扔,气呼呼道:“我知道母亲的意思,她哪里是为了我的名声,她就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她一直嫌弃我这个女儿给她丢人了,也一直怪我不如三姐讨得了祖母的欢心!”   秦宁之叹了口气,“长宁,这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别说是你,便是皇上,也有许多无可奈何。你现在还小,有父母兄长庇护,所以不曾体会过身不由己的感觉,等你长大了,你会发现,现在你母亲叫你绣一副百寿图,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情。”   顾长宁皱起眉来,“宁之,你怎么跟我二哥说得一样?为什么你们口口声声为了我好,却总是逼我去做我不愿意做的事!”   “现在的不愿意,正是为了将来能够随心所欲。长宁,难道我还会害你吗?我知道你不耐烦内宅的勾心斗角,也不愿意去与你三姐争宠,可你想想,你现在在外头名声如何?你祖母对你又是什么态度?你上讨不了长辈欢心,下笼络不了民心,将来谁敢娶你?只有那起子攀权附贵,或是为了权力交易的小人才愿意!你真要嫁给他们吗?”   “我不要!”顾长宁吓得白了脸色。   “那就对了。”秦宁之放缓了语气,“所以你现在要有所收敛,不是真的叫你学会去勾心斗角,但至少要做做样子,要叫外人无可指摘。到时候,你的婚事就不会那么被动。还有,你祖母现在不管事,只颐养天年,含饴弄孙,肯定要比你母亲更有精力和时间去谋划你的婚事,你跟你祖母亲近没有害处的。”   如果她没有记错,上一世的顾三小姐有一门极好的婚事,不是什么王孙贵胄,却是她自己亲自挑选的,顾老夫人不顾她父母的阻拦力保下此婚事,后来,她也确实过得最顺遂。   而长宁,却只能被晋国公当做政治联姻的工具嫁给了太子。   顾老夫人是个好人,不管陆氏是出于什么目的要长宁争宠,长宁都应该与她多亲近亲近。   “可是……我怕祖母。”顾长宁缩了缩脖子,“祖母从来都不笑的,冷冰冰的,也就对三姐会笑一笑。”说着,又环顾了下四周,凑到秦宁之耳边悄悄道:“我跟你说,母亲也怕她呢!”   秦宁之失笑,“你啊,我觉着顾老夫人是个好人,否则就凭你这胡作非为的性子,要是我祖母,早责罚了好几回了。”   “你还是不是我朋友了!”顾长宁伸手掐了她一把,随后又泄气道:“好吧好吧,我便听你们这一回,认真学女红,好讨祖母的欢心!”   秦宁之笑了起来,“这才对嘛!”   顾老夫人一定不会不顾长宁意愿,让她嫁入太子府的。   不过……   “长宁,你知道顾老夫人身体怎么样吗?”   顾老夫人还有五年就要病逝了,她只记得上一世顾老夫人这病来势汹汹,没几天便病入膏肓,药石无灵了。   一般这种大病都不是突如其来的,而是早就有症状才对。   看顾老夫人当时发病的凶险程度,估摸着也有个五六年了。   顾长宁摇摇头,“我不知道,祖母不问世事,整日里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吃斋礼佛,除了三姐,谁都亲近不了她。”   “哦。”秦宁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就难办了,要怎么才能检查到顾老夫人的身体呢?她贸贸然提出,只怕这国公府的人以为她诅咒老夫人呢!   对了,师父!   师父是这国公府的大少奶奶,她可以找借口去检查老夫人的身体啊!   秦宁之眼睛亮起来,“长宁,我们去……”   “秦姑娘与郡主真是志趣相投,你一来,郡主终于不再是愁云满面了。”有凉凉的讽刺声传来,打断了秦宁之要说的话。   她回过头去,看见孙婉玉正站在门口,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她看。   秦宁之一头雾水,不知自己何时得罪了这位孙二小姐。   “婉玉,别闹了。”随后出现的孙婉莹推了推孙婉玉,孙婉玉才不情不愿地瞥开视线。   ------------ 第一百七十八章 什么是喜欢   她二人进了屋子。   孙婉玉径自在她对面坐下,高傲地哼了一声,拿鼻孔对着她出气。   孙婉莹则热情地走上前,对她笑道:“秦姑娘,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那日我们在花灯铺子见过。”   秦宁之不知道这两姐妹在搞什么鬼,闻言,只轻点了点头,“自然记得。”   孙婉莹笑着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那日秦姑娘你走得匆忙,我还没来得及与你打招呼,我一直听郡主说起你,很是好奇呢!”   “有什么好好奇的,不过就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啊!”顾长宁翻了个白眼道。   她特别不耐烦孙婉莹这虚情假意的样子,还不如孙婉玉有什么说什么呢!   孙婉莹的笑容僵了僵。   秦宁之忙解围道:“我记得去年孙小姐在花灯节得了魁首,被皇后娘娘亲自赐婚,可真厉害。”   孙婉莹的笑容便更挂不住了,她垂下头,喃喃低语:“如果再重来一次的话,我不会参加那一天的花灯会。”   那一天是她的噩梦。   母亲明明告诉她,只要她在花灯会获得魁首,皇后就会把她赐婚给顾景元,到时候就算顾景元不愿意,晋国公府也不能抗旨不尊。   她花了半年的时间去学习制花灯的技艺,一双手被伤过无数回,甚至手心都起了一层厚厚的茧,再也恢复不了从前的细腻柔嫩。   可是她不后悔,只要能嫁给顾景元,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后来,在花灯会上,她不负众望地获得了魁首。   她以为她很快便能嫁给顾景元了,可是,她等到的却是皇后将她指婚给誉王世子的消息!   人人都在恭喜她,羡慕她,只有她觉得自己坠入了万丈深渊。   她疯了一样去找母亲,哭着问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母亲却也毫不知情,只道皇后答应得好好的,却不知为何临时改了主意,还宽慰她成为世子妃也没什么不好,誉王世子好歹也是皇亲贵戚,并不比顾景元差。   可是她怎么会愿意,她怎么能甘心!   若不能嫁给顾景元,她宁愿死了!   她哭闹,她绝食,她用各种办法抗议,直到,直到皇后请她进宫,告诉她,是顾景元不愿意娶她,是顾景元听到了风声,从北地千里迢迢地赶回来,也要叫皇上亲自出面阻止这场赐婚!   原来,原来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他根本瞧不上她!   她绝望了,她认命了……   她以为顾景元是看不上她的身份,因为她不能在他的仕途上给他提供帮助,她以为顾景元将来会娶一个身份高贵,给晋国公府带来巨大帮助的女人,她以为顾景元根本不懂男女之情,不会爱上任何人。   谁知道,谁知道!   孙婉莹看向秦宁之,垂在衣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她需要拼命克制住自己,才不至于让自己浑身发抖。   顾景元对秦宁之不一样。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顾景元喜欢秦宁之!   他怎么能看上这样一个女人?!   她不能接受,无论如何,她不能输给一个处处都比她差劲的女人!   “孙小姐,你怎么了?你脸色不大好。”秦宁之奇怪地看着她,觉得这姐妹两个都有些古里古怪的。   孙婉莹回过神来,拨弄了下头发,掩饰地笑了笑,“我没事,对了秦姑娘,如今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下个月我府上要举办一年一度的春花宴,你与书闲郡主一道儿来玩吧!到时候我提前给你送请帖。”   “好啊好啊,宁之我们一道儿去吧!”秦宁之还没回答,顾长宁就兴奋地应了下来。   秦宁之并不排斥在贵女圈打交道,便也笑着点了点头。   孙婉莹也对她笑了笑,只是眸中闪过一瞬狠毒的光。   顾景元与陆岑还有事要去处理,将楚子恒安顿好后也回了院子。   陆岑还没有回来。   闲来无事,他随手拿着一本书倚在窗边认真看着。   昨夜下了一场雨,院子里栽种的几丛青竹被雨打湿了枝叶,风吹过来,淡淡的竹香混合着泥土的气息,叫人颇有些心旷神怡。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秦宁之。   他喜欢竹子,喜欢一切清新雅致的物件。   秦宁之却完全相反,她总是穿得明艳耀眼,五官秾丽如六月海棠,尤其是她笑起来的时候,只觉得世间其他颜色都黯淡了几分。   他竟然觉得,这种感觉也不赖。   陆岑进屋的时候,便看到顾景元拿着一本书对着窗外发呆。   “想什么呢?”他走上前。   “你觉得,我这院子里栽一树海棠,如何?”顾景元淡淡道。   陆岑瞬间瞪大了眼睛,“你不是最讨厌这些俗物了吗?”   “我现在觉着,或许不错。”顾景元微微一笑。   陆岑则道:“早就该这样了,你看你这院子里,死气沉沉的,知道的说你风雅,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荒废了没人住呢!”   “那便这么定了。”顾景元下了决定,便不再多想,又问他:“世子回去了吗?”   陆岑像只偷了腥的猫般笑了起来,“被我吓回去了,走得时候还骂骂咧咧的。哈哈,总算是给长宁报了仇了!”   顾景元看了他一眼,“他像孩子一般,你也要跟他学吗?”   “开个玩笑嘛!”陆岑吐了吐舌头,在他对面坐下,又道:“不过他哪里像个孩子了,他都多大了,都已经开始思春了!”   顾景元看着他不说话,   陆岑瞪大了眼睛道:“你看不出来吗?他喜欢那位秦四姑娘!啧啧,真没想到这秦四姑娘长得挺一般,还挺有魅力的。”   顾景元依旧看着他不说话。   陆岑继续自顾自道:“不过我看太后是不会让他娶那位秦四姑娘的,身份不一样,而且我看秦四姑娘也挺有自知之明的,只怕朱麟是一场空相思。”   “世子的婚事,太后也做不了主,要看皇上的意思。”顾景元终于开了尊口。   陆岑点点头,“也对,他表面上是世子,其实不过是皇上牵制铖王的棋子,太后心里也清楚,为了朝中安稳,不会跟皇上对着干的。”   顾景元抚了抚衣袖上的褶皱,淡淡道:“所以,你不要总跟他对着干,他也是可怜之人。”   陆岑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我上次叫你办的事如何了?”提到朱麟,顾景元不由地想起另一个人。   陆岑先是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道:“你是说把方家大少爷送去西北兵营的事?这事我打听过了,豫老将军麾下正好有一个名额,你看如何?”   “那便这样吧,等我将李侍郎清算了,你再行动。”   陆岑啧啧两声,“真是便宜那小子了,豫老将军麾下可是多少人挤破脑袋都去不了的,倒给他捡了个大便宜。你也真是的,为了那方家小姐有必要做成这样吗?白白浪费我军中一个名额。”   “谁说我是为了方家小姐?”顾景元面无表情道。   “那你是为了谁?”陆岑奇道。   不是为了方家小姐,那帮方家少爷做什么?那动李侍郎府干什么?   顾景元并不作答。   陆岑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脑袋道:“你该不会也看上了那个秦四姑娘吧!”   “你胡说什么。”顾景元蹙了蹙眉。   陆岑却倾身向前,逼问道:“那你说,你这么做是不是因为那秦四姑娘,我记得你说过李家一开始想算计的人是秦四姑娘!”   顾景元嫌弃地推开了他的脑袋,“是又如何?她两度救过子恒的性命,又是长宁的好友,权当是还了人情。”   陆岑却不依不饶,“我才不信,只是为了还人情你还不至于做成这样,表哥你说,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秦宁之了?”   “喜欢?”顾景元失笑出声,“什么是喜欢?”   是像喜欢这竹子这花草一般,还是像喜欢陆岑和长宁一般?   “喜欢一个人便是想占有她,想娶她为妻啊!”陆岑信誓旦旦道。   顾景元皱起了眉头。   娶她为妻?   他从未想过要娶谁为妻。   “我不过是觉得她并不惹人讨厌,可以亲近罢了。”顾景元想了想,淡淡道。   ------------ 第一百七十九章 练武奇才   因为孙家姐妹的缘故,秦宁之尚没有机会与顾长宁说顾老夫人的事,想着今后每日都会来晋国公府,便先告辞回了秦府。   回到秦府后,她先去看了秦老太太,替她诊了诊脉,又在她面前说了一些秦佩之的事。   “三姐今日终于会写自己的名字了,虽写得歪歪扭扭,但着实不易,祖母可要看看?”   秦老太太歪坐在窗边的暖炕上,闻言,眼神黯了黯,叹息道:“你三姐小时候格外聪慧,三岁已经会背整本《三字经》,五岁都能给我读书了,如今……”   秦宁之从一旁的小几子上拿了个颗柑橘缓缓剥着,嘴里则劝慰道:“如今已是万幸,只要人还在,三姐以后一定还会给祖母读书的。祖母,吃橘子。”   秦老太太拿了瓣橘子放进嘴里,甘甜的滋味叫她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是啊,已是万幸!”只一会儿,却又立刻支起身子,悲怆道:“只可恨我秦府出了你二姐那样丧心病狂的畜生,叫我百年之后如何去九泉之下见你的祖父!我真是愧对秦家的列祖列宗啊!”   “祖母消消气。”秦宁之忙上前替她拍背顺气,又赶紧倒了杯茶递给她,“祖母莫要动怒,如今二姐姐已经去佛祖面前忏悔了,等到祖母百年之后,佛祖说不定都原谅二姐姐了,祖父又怎么会怪祖母呢?”   “哼!佛祖只怕不会轻易原谅这残害手足的畜生!”秦老太太推开茶杯,摆摆手示意不需要。   秦宁之将茶杯又放回小几子上,上前给秦老太太揉了揉肩膀,“不管怎么说,二姐也算是付出代价了,这花儿一般的年纪,注定要在青灯古佛旁凋谢了,也算是还了她造的孽。”   秦老太太又缓缓地躺下去,面庞冷硬道:“那是她自作自受,只我秦府没有打死姑娘的先例,否则,她哪还有命在?四丫头,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到她了,我全当秦府没养过这个畜生,叫她自生自灭去吧!”   “是,祖母,孙女儿明白了。”秦宁之唇边扬起一抹笑容。   这样就好,只要祖母不会心软就好。   至于那陈誉,就让他一个人慢慢折腾去吧!   秦宁之又与秦老太太闲话家常了几句,便起身告辞,回了西院。   她让青瑶和青芽先回了清宁院,问问今日院子里的情况,自己则拐去了墨香居。   元氏已经不在,丫鬟说太太和老爷正在西梢间。   她掀帘进了西梢间的时候,方氏正端坐在书案旁看账本册子,秦寅近来休假无事,则坐在另一边教文哥儿读书识字。   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教得十分痛苦。   “父亲,这个字念什么?”文哥儿指了指描红册子上的一个字问道。   秦寅皱着眉头看了半天,又将册子拿过来盯着那个字左看看右看看,紧皱着的眉头还是没能松开。   他不认识这个字,可为了不在儿子面前丢脸,还是摆出父亲的威严,一本正经道:“松,这个字念松。”   “松?”文哥儿也盯着那字研究了一会儿,质疑道:“松字下面不是这样的。”   秦寅不接受质疑,“你才几岁?这个字是松,父亲可以肯定。”   “让我来看看呢!”秦宁之一挑帘子,笑容满面地走了过去。   认真的三人才发现了她的存在。   “宁之!”方氏和秦寅很高兴。   “四姐姐。”文哥儿有些别扭,他还没跟四姐姐和好。   “母亲,您认真看账本,不用管我。”秦宁之先对方氏道,自己则径直走到秦寅和文哥儿那里,倾身过去,问道:“什么字把父亲给难住了?”   秦寅立刻直起身板,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就文哥儿现在学的这些字,哪个能难得住我?你父亲五岁的时候可是有名的神童!”   秦宁之扑哧一笑,直接将桌上的描红册子拿了过来,问文哥儿:“哪个字?”   文哥儿指了指其中一个字,“这个字。”   秦宁之一看,哂然道:“这个字明明是发髻的髻啊!”   文哥儿想了想,也点头如捣蒜,“对,我想起来了,这是发髻的髻!”   秦寅面子上挂不住了,忙上前将描红册子拿了过来,强辩道:“这,这明明是松紧的松。”   秦宁之失笑着摇头,拿过桌子上的毛笔,在宣纸上写下一个“鬆”字,递给秦寅,“父亲,这才是松紧的松。”   秦寅看看宣纸上的字,又看看描红册子上的字,最终认输,“这两个字,也长得忒像了。”   方氏在一旁看得是忍俊不禁,“你啊,非要不懂装懂,这下丢人了吧!”   秦寅摸了摸脑袋,讪笑着坐了下来,平日里无坚不摧的锦衣卫,此刻在妻子和孩子面前,也有可爱滑稽的一面。   一旁服侍的青杏上前给秦宁之倒了一杯茶,笑着道:“咱们老爷虽识字不多,但武功了得,旁人都对他多有称赞呢!”   文哥儿则扑倒了秦寅怀里,撒娇道:“对啊!父亲最厉害了,文哥儿以后也要成为像父亲一样厉害的人!”   秦寅摸了摸他的发顶,“文哥儿还是好好读书吧!”   文哥儿一听,立刻噘起了嘴。   秦宁之接过茶杯,推到秦寅面前,也跟着撒娇道:“父亲这样厉害,不应该教文哥儿读书,而是应该教文哥儿习武啊!要不然传出去锦衣卫的儿子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父亲的脸上才真真是挂不住呢!”   “这……”秦寅有些为难,看向方氏。   “我保证不会让祖母知道!”秦宁之举起手,又朝文哥儿眨了眨眼睛。   文哥儿反应过来,也举手发誓,“我保证不会荒废学业!”   方氏最近身心舒畅,且渐渐在府中有了地位,也就有了底气,便不再像从前一样战战兢兢、谨小慎微了。闻言,大度道:“宁之说得对,便让他像宁之小时候一样,跟着你学几招防身也好。”   方氏都同意了,秦寅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秦宁之和文哥儿顿时欢呼雀跃。   “不过话要说好,这习武可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我就怕文哥儿吃不消,没有耐性。”秦寅松开文哥儿,捏了捏他的小脸道。   “不会不会,四姐姐教过我几天,而且这阵子我都在屋子里打拳呢!”文哥儿说着,忙跑到一旁的空地上,展示了一下近来练习的成果。   秦宁之教了他一套拳,竟然全都学会了,小小的人儿打起拳来虎虎生风,一旁的青杏下意识地往旁边退了退,心想小少爷这一拳若打在她的腿上,只怕要痛好几天。   秦寅和方氏都是不可思议。   秦寅回过神来,抚掌大笑道:“没想到我们文哥儿根骨这么好,是练武奇才啊!”   秦宁之也有些错愕。   她先前教文哥儿的时候,文哥儿满脑子想着骑马,学得其实很敷衍,她以为文哥儿只是好玩爱动,并不适合练武,又见他心性不定,没有长情,所以上次才与他发了那么大的火。   没想到这才过去多久,他竟然在没有她的帮助下自己参悟了那一套拳,还打得力道十足,拳拳到位。   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文哥儿打完了拳,不好意思地看向秦宁之,“姐姐,先前是我不好,总是想着玩耍,辜负了姐姐的教导。后来,父亲教我骑马后,我才发现我没有打好根基,是骑不好马的。我才知道姐姐说的原来是对的,所以回去后一直勤加练习。姐姐,文哥儿知错了,以后,文哥儿再也不会惹姐姐生气了!”   ------------ 第一百八十章 旖旎心思   方氏看着她姐弟二人,恍然大悟道:“好啊,原来前阵子你说到姐姐院子里去读书,实际上是去练拳了?”   “呀!”文哥儿捂住嘴巴,才发现自己激动之下,竟然暴露了。   秦宁之无奈地摇了摇头,“既然母亲准你习武了,那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只是不能叫祖母知道,而且你也不能荒废了功课,省得祖母抽查起来,一问三不知。”   “知道了知道了!”文哥儿猛点头,又跑到小桌子旁将茶水捧到了秦宁之面前,仰头讨好道:“姐姐喝茶,姐姐不要生我的气了,以后父亲不在家的时候,文哥儿还仰仗着姐姐教我呢!”   秦宁之将茶杯接了过来一饮而尽,而后又蹲下身,点了点他的额头道:“你这个鬼灵精,我原本还打算再晾你一阵子呢!”   文哥儿龇牙咧嘴地笑了起来,“我知道姐姐是待我最好的,肯定不会生我气的。”   方氏见状,不无欣慰道:“这样就好,你们是嫡亲的姐弟,将来是要互相帮衬互相依靠的。从前那些小龃龉,就让它们随风散去吧!”   秦宁之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   文哥儿得了肯定,高兴得跟什么似的,马上缠着秦寅带他去院子里习武。   秦寅正好看书看得头疼,父子两个一拍即合,很快出了屋子。   秦宁之则留下来帮方氏整理账本册子。   她还小,上一世出嫁就几抬寒酸的嫁妆,没有人教过她如何看账本、打理铺子,因此并看不懂这些,只能听着方氏的吩咐将这些账本册子分门别类,做好记号。   方氏见她上手很快,不一会儿就将这些杂乱的账本归好了类,不由笑了笑,“我们宁之真是聪慧,一点就透,改明儿你跟在母亲身后学一学如何查账吧?这样以后你嫁了人,也不至于被那起子心黑贪婪的小人蒙骗了去!”   秦宁之正托着腮看方氏在记账,闻言,兴奋地点点头,“好啊,只要母亲肯教,我一定好好学。”   这一世她既打算重新开始,查出了真凶后,她也是要嫁人的,到时候寻一个简单体面的人家,好好经营日子,也不至于辜负了她重活一场。   方氏笑着拢了拢她额前的碎发,宠溺道:“你允儿表姐马上要嫁人了,再过不了几年,也要轮到你了。唉,母亲还记得你混闹胡耍的日子,好像怎么也长不大似的,怎么一眨眼,变得这般懂事体贴了,叫母亲真是舍不得!”   做母亲的大抵都是这样,孩子小的时候,愁他们不懂事,孩子长大了,又愁他们要离开自己了。   秦宁之依偎在方氏怀里,“母亲,我还小呢,您也想得太远了。”   “不远,这几年光阴弹指而过,今日你三婶娘还同我说帮秀儿相看了一户人家呢!秀儿可比你还小上两岁。”方氏轻轻拍着她的身体,像儿时哄她睡觉时的样子。   秦宁之享受地眯上了眼睛,喃喃道:“母亲与三婶娘和好了吗?”   “宁之觉得呢?母亲要不要原谅你三婶娘?母亲是觉得,她也是可怜之人。”方氏的同情心一向很泛滥。   秦宁之对元氏并无感,只道:“母亲愿意就好,三婶娘也不是坏心眼的人,只是别太交心,省得被利用了。”   “母亲知道,经过了你大伯母和二姐姐的事,母亲哪里还敢轻信别人。”方氏想到了都觉得心有余悸。   “嗯。”秦宁之轻轻哼了一声,今日她在太子府和晋国公府周旋了一圈,已然是累极,此刻窝在方氏怀里,心绪是前所未有的宁静,不一会儿,竟然睡了过去。   秦寅和文哥儿练武练得满头大汗地进了屋,正待说话,方氏轻轻“嘘”了一声,指了指怀里睡着了的秦宁之。   秦寅点点头,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我抱她回屋里去睡,你叫丫鬟准备晚膳,给宁之留点,免得她醒来要饿。”   “诶,老爷当心点,我瞧着这丫头近来累坏了,让她好好睡吧!”方氏又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姐姐睡得真像一只猪。”文哥儿捂着嘴偷笑。   方氏瞪了他一眼。   文哥儿吐了吐舌头,躲得远了点。   秦寅将秦宁之抱到怀里,因为这动静,秦宁之皱了皱眉头,不过却没醒,只是换了个姿势,整个人像只小猫儿似的蜷缩到了秦寅怀里,然后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秦寅和方氏相视一笑,只觉得如今的日子再也没什么好烦忧的了。   秦宁之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青瑶值夜,怕她醒来会饿,一直不敢入睡,听到动静后忙提着琉璃灯盏进了屋子,“姑娘可是醒了?饿不饿?奴婢炉子上一直给您温着羊奶羹呢!”   秦宁之睡得糊里糊涂的,揉了揉惺忪睡眼,呢喃道:“青瑶,什么时辰了?”   “回姑娘,已经丑时了。”青瑶提着琉璃灯上前。   “哦。”秦宁之点点头,摸了摸身畔,道:“二少爷还没回来吗?”   青瑶正把琉璃灯放在一旁,闻言一愣,忙去看秦宁之,见她一副糊里糊涂的样子,惊道:“什么二少爷?俊少爷住在三太太的雪松阁呀!”   秦宁之也是一惊,然后迅速清醒了过来。   她又梦到上一世了,上一世和顾景元还算温情甜蜜的那段日子。   新婚燕尔,耳鬓厮磨,他公务繁忙,她总要等他回来才肯入睡,有时候强撑不住睡着了,也往往会夜半惊醒寻找他的身影。   那时候父亲和母亲刚刚亡故,他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   “姑娘,您没事吧?”青芽见她脸色不太好,忙倾身上前去探了探她的额头,担忧道:“莫不是着了凉?”   秦宁之笑了笑,拉开她的手,“只是做了个梦,梦到俊哥儿被母亲抱回来养了。”   青瑶失笑,“您这做的什么梦?三老爷和三太太好好的,俊少爷怎么会被太太抱回来养!”   “乱七八糟的梦。”秦宁之笑着掩饰了过去,只撒娇道:“青瑶我饿了,你将羊奶羹端过来吧!”   “诶。”青瑶见她没事,便也放了心,摸出火折子将桌子上的彩绘鸿雁衔鱼铜灯点亮,又提着琉璃灯盏出了屋子。   屋子里顿时亮堂了起来。   秦宁之望着不远处跳跃的烛光,拥着被子怔怔地坐在床上。   她怎么会梦到这些?   是今日他的笑容勾起了她内心深处这些旖旎美好的回忆吗?   其实他们也曾算是很要好过的吧?   如果不是她知道了父亲身死的真相,说不定,就和他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下去了。   如果没有父亲的事,他确实,也算对得起她了。   毕竟,心心念念要嫁给他,连名声都不顾,死活都要倒贴的,是她啊!   秦宁之闭了闭眼,驱散了胸中的一口浊气,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无论他再怎么美好,他都是天上高不可攀的明月,与她,再不会有任何关系,她要认清自己,千万不能再重蹈覆辙。   至于她今日被他勾起的那些痴心妄想的情愫,就随着这梦醒,一并忘了吧!   青瑶端来了羊奶羹,秦宁之就着芙蓉糕,喝下了满满一大碗,然后去院子里打了一套拳,消了食,便又躺在床上睡下了。   此后一夜无梦。   第二日,她在墨香居用过早膳,便与方氏说了此后每天要去晋国公府陪读的事情。   方氏欣然应允,还说要找个日子上门拜访,被秦宁之急忙阻拦住了,只道近日晋国公府要准备老夫人寿宴,忙得不可开交,千万不要去打扰。   方氏深以为然,便不再提此事。   ------------ 第一百八十一章 奇怪的二少爷   四千字的大章哦!   秦宁之又与秦寅说了昨日在太子府的事,忧虑道:“女儿冷眼瞧着,只觉得这太子府是龙潭虎穴,太子也绝非善类,父亲在朝中也千万注意些,不要牵涉到皇党之争中去了。”   秦寅哈哈大笑,摸着她的头发道:“你这小脑袋瓜整天在想些什么?皇上正值壮年,太子储位稳固,哪来的皇党之争?你父亲我行得端坐得正,只效忠于皇上,从来不怕别人找茬!”   “父亲注意些就是。”秦宁之有些话也不好明说,只提醒,“女儿听说,铖王对皇位,一直虎视眈眈呢!”   “姑娘家家的,休要胡言乱语。”秦寅瞪了她一眼。   秦宁之见他如此忌讳,也不好再说。   她记得上一世她去找锦衣卫指挥使吕大人,想问一问父亲当年被派去北地攻打倭寇的内幕,却被人告知吕大人贪赃枉法,畏罪潜逃了,现在的锦衣卫指挥使早就换了人。   她从前没有深想过,直到昨日在太子府见到了一些事,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一个可能――父亲当年的死,或许与皇党之争有关。   父亲战死,吕大人叛逃,或许,是有人想要掌握锦衣卫一脉的势力。   可是,到底是谁呢?   太子?铖王?她没有任何证据。   只能慢慢查了。   秦宁之暂时揭过此事,叫上青瑶前往晋国公府。   今日顾长宁知道她要来,早早派人候在门口,等她到了,小丫鬟忙迎了上来,“秦四姑娘,我家郡主一直在楚小少爷那儿等您呢!”   果不其然,她被丫鬟领着抵达了楚子恒的院子,顾长宁便笑着扑了过来,“宁之,你今日总算是准时来了!”   秦宁之环顾了下四周,揶揄地推了推她,“孙家两位小姐呢?没跟着你来?”   顾长宁挽住她的胳膊往屋子里走,闻言,摆摆手道:“早把她们甩下了,我只说我要去大嫂那儿读书,我大嫂见不得生人,她们便没跟来自讨没趣。”   秦宁之笑着和她迈进屋子,道:“知你不耐烦她们看管着你,可她们毕竟是国公夫人请来的,又是名门闺秀,你总要给她们留几分面子。”   “知道了知道了,你又在说教了。”顾长宁鼓着一张包子脸,“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溜出来的,一会儿就要回去了呢!”   秦宁之失笑着摇了摇头。   楚子恒今日的状态比昨日还要好一些,看到她来了,弯了弯唇角,“姐姐今日还算守时。”   秦宁之看得出来他很高兴,只是这孩子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方才能笑一下,已然是难能可贵了。   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想笑就笑,养伤的时候任性肆意一下,没有人会怪你的。”   楚子恒挥开了她的手,脸颊有些泛红,板着脸道:“男女授受不亲,姐姐要注意些。”   秦宁之被逗乐了,打趣道:“一会儿姐姐还要扒了你的衣服检查伤势呢,怎么办?”   顾长宁也哈哈大笑,手撑在床沿上,身子则越过去,看着他道:“恒儿,以后不要再跟你二舅舅待在一起了,你看他都把你教成什么样了,像个迂腐的小老头儿似的!”   楚子恒脸色更红了,不过这回是气的,“不准你说子仪舅舅的坏话!”   “小孩子还知道偏袒人了。”顾长宁收回了身子,对秦宁之道:“将来这又是一个我二哥,我二哥小时候也不爱笑,都说外甥肖舅,看来果然不假。”   秦宁之听她这么一说,放在楚子恒身上的手就像是被烫了一下,连忙缩了回来。   “哼,将来我就要像舅舅一样厉害。”楚子恒终于被顾长宁激发出了一点孩子的任性,瞪了她一眼道:“才不要像十三姨一样愚蠢。”   顾长宁瞬间被气了个仰倒。   “好了好了,别闹了。”秦宁之镇定下来,挥手推开顾长宁,开始替楚子恒检查伤势。   到底还只是个孩子,大人哄一哄,气便也消了,只是仍然不肯跟顾长宁说话。   秦宁之替他检查完伤势,换了伤药,又喂他吃了一碗汤药,楚子恒已经有点昏昏欲睡。   “睡吧,没事的。”秦宁之看他强撑着不肯入睡,轻轻拍了拍他的身体。   楚子恒终于忍不住睡了过去。   “小孩子家家的,说起话来要气死人了,肯定是陆岑教的。”顾长宁手撑在床沿,气呼呼道。   “好了,你跟个孩子计较什么,他可是你嫡亲的外甥,将来说不定,你还要靠他帮衬呢!”秦宁之将她拉了起来,道:“咱们出去吧,别打扰他休息。”   “啊?你要回府了吗?”顾长宁忙拉过她的手,可怜兮兮道:“我又要回去面对孙家两姐妹了吗?”   “要不……”秦宁之朝她眨了眨眼睛,“咱们去顾大少奶奶那儿吧,如今春暖花开,她院子里的那些花一定开得格外漂亮!”   “去大嫂那儿?”顾长宁想了想,便点头道:“也好,我好久没喝过大嫂亲手煮的花茶了!”   秦宁之最喜欢的便是顾长宁这爽快的性子,省了她好多心思。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此时已是万物复苏的时节,杨氏院子里栽种的桃树开得越发繁茂旺盛,从远处看去,犹如云锦漫天,彩霞遮日,叫人以为置身桃林仙境。   “大少奶奶可真是个雅致的妙人。”秦宁之忍不住感慨。   师父上一世就是,纵然身处黑暗的密室,仍然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从来不见狼狈姿态。   她很佩服师父无论身处何境都保持优雅、从容不迫的性子。   她若是有师父的万分之一,上一世也不至于落到那种境地。   便是这一世,也不过是学了个皮毛而已。   顾长宁闻言,也猛点了点头,可转瞬,却又落寞道:“只也是可怜之人。”   “你说什么?”秦宁之没有听清。   顾长宁忙摆摆手,“没什么,咱们进去吧!”说着,就跑上了前。   秦宁之奇怪地蹙了蹙眉。   杨氏院子外守门的婆子认得她们,恭敬地行了礼,便匆匆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就有丫鬟出来相迎,“郡主快请进,大少奶奶说她正好在煮桃花羹,郡主有口福了。”   顾长宁迈步进了院子,闻言眼睛一亮,“那真是有口福了。”然后转头对秦宁之道:“你也有口福了,我大嫂煮的桃花羹连宫里的御厨都比不上!”   杨氏听说郡主来了,早早候在了门口,看到她出现,忙笑着道:“稀客啊,是什么风把你这小泼猴吹来了?”   “大嫂快别打趣我了,我就是带宁之来讨一杯茶水。”顾长宁笑着将秦宁之拉了上前,“大嫂还记得吗?您见过的。”   杨氏看向秦宁之,微微一笑,“自然记得,懂医术的丫头,听说子恒的伤就是你给治好的?”   秦宁之忙低了下头,不敢正视师父的眼睛,只嗫嚅道:“只是一点运气而已。”   杨氏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很快便收敛了神色,对她二人挥挥手道:“快进屋吧,这三月的风还有点寒呢,可别冻着了。”   她二人进了屋子,杨氏安排她们坐下,很快便有丫鬟沏茶倒水,准备瓜果。   秦宁之悄悄地环顾四周,仍然是上一次来时的模样,似乎并没有任何一点改变。   她也仍然,没有见到顾世子。   “二位品一品这金骏眉如何?如今初春,喝这茶正好养胃。”杨氏轻轻出声,拉回了秦宁之的思绪。   秦宁之忙低头喝了一口茶,茶香宜人,入口甘甜润滑,确实是好茶。   她正待开口赞扬几句,外面便有丫鬟来报,“大少奶奶,二少爷身边的清风求见。”   杨氏一愣,随后失笑,“今儿个我这院子里刮的是什么风?平素里见不着人来,今儿个倒是一个接着一个的。”说完,便挥挥手道:“快让他进来吧,二少爷定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这晋国公府的人都了解顾景元,知道他时间宝贵,不喜被人打扰,也从不去叨扰别人。包括他院子里的那些下人,平素里压根见不到什么人影,也只有府上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们才肯赏脸露上一面。若是他们亲自上门来找,那一定是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顾长宁首先就害怕起来,“该不会是知道了我来,逮我回去的吧?”   杨氏瞥了她一眼,揶揄,“你还不至于重要到这个程度。”   顾长宁小脸一垮,默默喝了口茶。   秦宁之也觉着讶然,清风是顾景元身边一等一的小厮,等闲的事轻易用不着他。她上一世跟顾景元成亲六载,也甚少见到他的人影,唯二的两次好像是她觉得顾景元不在乎她,心里难过,骑着马哭哭啼啼地跑到城郊散心,然后没多久,就被清风给逮了回去。   她还记得清风冷冷地对她说:“二少奶奶就算不能成为二少爷的帮手,也请您不要成为二少爷的负累。因为您不见了,二少爷方才练剑被伤了手。”   她被吓得不轻,于是从此以后再怎么被冷落,心里再怎么伤心难过,他都不敢再耍小性子了。   清风很快便被丫鬟带了进来,他低下头,恭敬地行了一礼。   他不愧是顾景元身边的小厮,其风度气质、言谈举止,恐怕一般府上的少爷都比不过他。   杨氏施施然地站起身,给足了他这个下人面子,“不知道二爷叫你前来所谓何事?”   清风却知道这面子是冲着顾景元去的,所以依旧秉持着下人的礼数,弯着腰,恭敬道:“回大少奶奶的话,我家少爷刚买了几树海棠想栽种在院子里,他知道您善弄花草,说整个盛京城就属您院子里的海棠开得最好,所以想请您传授一些栽种海棠的技艺,他愿用王羲之的《兰亭序帖》作为交换。”   杨氏闻言,不可思议道:“什么?”   顾长宁也喷出一口茶,“二哥就叫你来说这个?”   秦宁之奇怪道:“怎么了?”   顾景元一向喜欢海棠花,他喜欢的东西,也一向舍得下工夫花时间,她经常见他闲来无事给院子里的海棠和青竹浇水。   顾长宁却对她道:“你不知道,我二哥平素里最讨厌这些红啊黄啊的俗物,他那院子里只有几颗竹子,瞧着十分得凄惨冷清。我平时都不愿意去,他却觉得清静雅致,更何况,那《兰亭序帖》可是二哥花费了三天三夜,破了隋真的残局才得到的,平日里宝贝得很,我连碰都不能碰一下。现在,现在这……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秦宁之讶然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顾景元最爱的就是海棠花啊!   她嫁入国公府的时候,他院子里就种了一排海棠花,当时正值六月,那几树海棠开得花繁叶茂,灿若云锦,让人瞧着便生机勃勃。哪来的像长宁说的死气沉沉?   杨氏缓过神来,问道:“你确定这话是你家二少爷说的?”   “回大少奶奶,确实是二少爷亲口所言。”清风很无奈,别说大少奶奶和郡主,就是他也觉得奇怪啊!   杨氏镇定下来,“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二少爷既然开了口,我哪有不教的道理,一会儿我就把这栽种海棠的技艺都写下来给你带回去,至于那《兰亭序贴》,我是万万不敢收的。”   清风却坚持道:“二少爷说,无功不受禄,若大少奶奶不收《兰亭序贴》,我家二少爷也绝不敢要大少奶奶种花的技艺。”   杨氏无奈,只能点头应了下来。   她让顾长宁和秦宁之坐在这里稍等片刻,自己则往书房而去。   她一走,顾长宁就跳到了清风面前,盯着他道:“说,什么情况?二哥怎么突然转性了?”   清风恭敬地低下头,“回郡主,奴才不知。”   “哼哼。”顾长宁来回踱步,沉思了片刻,突然一拍脑袋,转身对着秦宁之道:“你说,我二哥该不会是……思春了吧?!”   秦宁之被她吓了一跳,差点打翻手里的茶水,“什,什么?”   顾长宁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对了,急急忙忙道:“不行,我要赶紧告诉母亲,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喜欢海棠花的女子勾了我二哥的魂!”   ------------ 第一百八十二章 遭遇挫折   她向来说风就是雨,扔下这句话后马上就跑出了屋子,不一会儿便看不见人影了。   秦宁之神情恍惚。   原来,这个时候他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子了吗?   喜欢到愿意为她改变自己的喜好?   若真是如此,他为什么不跟她说呢?   她若早知道他有了喜欢的人,是决计不会纠缠他的。   他是不愿意同她说吧?他从来都不肯跟她说心里话,哪怕是他们最好的时候,他们之间相处都始终隔着一段距离,是一段她无论如何都跨越不了的距离。   她的小心翼翼,她的卑微讨好,也曾换来过他的几分温柔体贴,可却始终没有得到过他的真心。   他好像只喜欢看到她像个傻子似的什么都不懂的模样,一旦她在他面前回忆过去,或是想念父亲母亲哭了的时候,他都格外不耐烦。   她从前一直不明白为何会这样,还以为他的一颗心是石头做的,怎么也融化不了,却原来是因为,他心里早就有了人。   所以她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一个闲来无事可以逗弄,真有什么要紧事也能立刻弃之如敝履的人。   难怪他只肯让她待在院子里不准她出去跟国公府的其他人打交道,难怪她请他帮忙解决文哥儿科考的问题时他不同意,还嫌她吵闹说要将文哥儿丢到西北军营里去,难怪她知道了父亲死亡的真相央求他帮忙调查时,他表情那么冷淡决绝,也难怪……他在看到她和译表哥“同床共枕”的时候,连解释都不肯听,就直接将她送到庄子上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她死了以后,他一定娶了他心尖尖上的那个人了吧?   他心尖尖上的人,一定能让国公府的长辈喜欢,一定能得到所有人的尊重。   那一定,是一对人人羡艳的璧人。   只可惜,她没能看到他后来幸福喜悦的样子。   秦宁之的心脏不可遏止地痛了起来,一下一下,像是有什么钝器刺穿了心脏,再慢慢地地拔出来。   “咦,郡主呢?”杨氏的声音突然响起,拉回了秦宁之的思绪。   她忙低下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掩饰道:“郡主有事,说是要去找国公夫人。”   杨氏笑着摇了摇头,“这丫头,说风就是雨的。”   她上前将手中的信笺交给清风,“便是这些了,二少爷聪慧,只怕要比我种出来的更好看些。”   清风恭敬地行了谢礼,“奴才先去回禀了二少爷,一会儿再将那副《兰亭序贴》给大少奶奶送过来。”   杨氏笑了笑,“不着急。”   清风离开了,杨氏重又坐回到秦宁之对面,笑着对她道:“既然郡主不在,那桃花羹只有我们两个吃了。”   “好。”秦宁之依旧低垂着头。   杨氏吩咐丫鬟盛两碗桃花羹过来,见秦宁之一直低垂着头,以为她紧张,便温柔道:“你不必拘束,我这儿没什么规矩,你就只当自家一样。”   秦宁之忙抬起头来,“没有,谢大少奶奶,我只是……”   “你哭了?”杨氏讶然地看着她。   “不是,我没有。”秦宁之的脸一下子红了,忙又低下头掩饰,看起来颇有些手足无措。   杨氏扑哧一笑,“你这丫头,莫不是被吓哭的?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秦宁之闻言,有些羞赧,可被杨氏这么一打趣,心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不由懊恼自己没出息,原以为自己已经能对过去坦然相对,可过去的心终究是伤得太狠了些,并不是那么容易放下啊!   既如此,那就慢慢来吧,这一世,她总不会再去自取其辱就是了。   “那你莫不是被风沙迷了眼?”杨氏又忍不住打趣,总觉得这小姑娘看起来十分奇怪。   秦宁之赧然道:“大少奶奶莫要打趣我,这屋子里哪来的风沙?”   杨氏哈哈大笑,也不再追问她,只端起桌上的茶盏,缓缓地喝了起来。   丫鬟端来了桃花羹,屋子里瞬间溢满了清甜的桃花香。   秦宁之就着勺子小小地喝了一口,愉悦地舒展开了眉头,这桃花羹,还是记忆中的味道。   师父以前,总也会做桃花羹给她喝的。   想到这儿,秦宁之心下一动,抬头对杨氏笑道:“大少奶奶,这桃花羹真好喝。”   杨氏微挑了挑眉,胳膊撑在桌沿,懒洋洋地回道:“好喝你便多喝一些,还可以带些回去给你府中的姐妹分享。”   “谢谢大少奶奶。”秦宁之又笑眯眯地道了谢,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真诚道:“大少爷可真有福气,能娶到大少奶奶这样心灵手巧的夫人。”   杨氏的手突然颤了一下,可转瞬就恢复如常,依旧懒懒道:“什么福气不福气的,福祸相依,在这儿有了福气,必然要在旁的地方缺失一些。”   秦宁之听得直皱起了眉头。   看师父的意思,难道顾景睿已经出了事了吗?   她忙紧张道:“大少爷怎么了?”   杨氏抬眉看了她一眼,“自然是国公府的二少爷太过厉害,压得大少爷出不了头,在这盛京城内没有半分名气,就连国公爷也瞧不上他,自古立嫡立长,可因为国公爷更重视二少爷,这世子之位,还迟迟不曾请皇上立下来呢!”   秦宁之听她这番话,已然是被吓得慌了神,师父,师父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杨氏却突然悠悠地笑了起来,“你害怕了?”   “大少奶奶……”秦宁之抬头看她,显然很迷茫无措。   杨氏却直起身子,望着她的眼睛轻轻开口,“你我不过两面之缘,我瞧着你却对我十分感兴趣的样子,两次来我这儿都在偷偷打量着什么,第一次我姑且当你是好奇,虽然你性子沉稳,并不像不懂规矩的人。第二次,你依然如此,甚至,已经开始开口向我打探东西了。”   秦宁之瞪大了眼睛,看着杨氏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杨氏又懒懒地靠在了椅背上,捧起茶杯轻呷了一口茶,慢悠悠道:“秦四姑娘,有些东西,还是不知道得好,你方才也看到了,知道的多了,对你可没有半分好处。我是见你还算聪慧通透,给你一份告诫,希望你能明白。”   “是我莽撞了。”秦宁之低下头,懊恼自己太过急于求成。   她是师父教出来的,又怎么能在师父跟前耍心眼呢?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可是不这样,她要怎么才能够帮到师父和大少爷呢?   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了,她到底该怎么做呢?   “秦四姑娘,请回吧!”杨氏摆摆手,已经下了逐客令。   秦宁之也没办法再厚着脸皮多待下去,她原本还想跟师父一点一点套近乎,然后再把大少爷可能会发生的遭遇告诉师父,可现在看来,这个方法是不成了,师父甚至已经开始讨厌她了。   那顾老夫人的事情,更加不能与师父多说了,师父那样聪明,一定也能看出不对劲,说不定认为她是想在这国公府搅什么风雨呢!   “是,大少奶奶。”秦宁之起身,恭敬地福了福身。   她转身离去,杨氏的声音突然又在她身后悠悠响起,“等你想明白了,想再来讨茶水喝的时候,我随时欢迎。”   秦宁之脚步一顿,随后反应过来师父这是并没有生她的气,只是不满她打探她的消息,不由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是,谢大少奶奶。”   看来师父这边还需从长计议,师父太过敏感多疑,一般的办法在她这儿行不通。   至于顾老夫人的病情,也只能从顾长宁那边入手了。   秦宁之今日一连碰了几个钉子,十分得灰心丧气,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了。   她不由感慨这晋国公府真是龙潭虎穴之地,不是她一个小女子能应付得了的。   再仔细想想她上一世难得的几次跟府中其他人打交道,哪一次不是损兵折将,遍体鳞伤。   她还需慢慢修炼啊!   ------------ 第一百八十三章 借刀杀人   四月的盛京春寒已经散尽,拂晓时池水花木的庭院一片春光大好。   户部尚书府的一处庭院内,小桥流水,杨柳依依,池畔两旁栽种的海棠盛开如漫天云锦。   几个环佩叮咚,华服美饰的女孩正坐在小桥上的石亭内,一边懒懒地晒着春光,一边谈论着女儿家的心事。   “孙姐姐,过几日就是春花宴了,今年你都请了谁来参加?咱们可还办斗诗会吗?”其中一个身穿琵琶袖紫绫袄儿的小姑娘往嘴里塞了一颗葡萄,含混不清地看着前方问道。   孙婉莹此时正倚坐在石亭边的栏杆上,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投喂池水里的红鲤。   她听闻此言,弯唇笑了笑,“除了往年的那些姑娘,今年我特意邀请了锦衣卫指挥使同知的女儿――秦宁之。”   “她?”几个女孩子面面相觑。   “孙姐姐,你怎么请了她来?”女孩子们有些不满,纷纷蹙起了秀眉,“一个武夫的女儿,粗俗无礼,不懂礼数,欠缺教养,请她来作甚?”   “这死丫头去年春花宴还放毒蛇吓唬我!婉莹,你真是的!快叫她别来了!”一个穿鹅黄色春衫的姑娘跺了跺脚,很不满地说道。   孙婉莹却不疾不徐,又问丫鬟要了一把鱼食撒进湖里,看着争先恐后聚集过来争食的红鲤,眸光闪过一丝阴狠的笑意。   “将鱼食都给我。”她对丫鬟说道。   贴身丫鬟青竹忍不住提醒,“小姐,今日喂得够多了,再喂只怕要养不活了。”   孙婉莹抬眸看了她一眼。   青竹立刻噤声,忙将鱼食盒子交给了孙婉莹。   “婉莹,你管那鱼做什么?你有没有听到我们说的,不准你请那秦宁之!”穿鹅黄色春衫的女子蹭蹭蹭地走了过来,指着孙婉莹命令道。   她是当朝太傅的幺女,白书瑶。   “瑶儿,你急什么?”孙婉莹盯着湖里的红鲤看了一会儿,突然将盒子翻转,里头的鱼食一并掉落到了池子里。   红鲤游动得更欢畅了,孙婉莹施施然地站起身,将鱼食盒子丢给青竹,自己则掏出丝帕擦了擦手,望着白书瑶嫣然一笑,“你急什么?便是她来了,才有好戏看。”   白书瑶一愣。   孙婉莹已经倾身上前,在她耳边悄声低语,“我知你受过她的气,也碍于书闲郡主的面子不好发作。我自然,是要为妹妹你讨回公道了。”   “你打算怎么做?”白书瑶立刻面露喜色。   孙婉莹则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并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缓缓地走向另几个女孩子,温柔道:“诸位不要这样,那秦四姑娘我见过,并不像你们说的一样,她知书达理,温柔大方,听说,还会医术呢!”   “孙姐姐,你确定你说的是秦府的四姑娘秦宁之?”几个女孩怀疑地看向她,“她不过是书闲郡主身后的一个狗腿子,整日里跟着郡主惹是生非,狐假虎威,哪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自然是她。”孙婉莹在她们旁边坐了下来,指着其中一个穿石榴红妆花褙子的女孩子道:“湘湘,难道你不知道这秦宁之因为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治好了你的表外甥楚子恒,如今得了晋国公府上下一片赞誉吗?”   被点名的女孩叫陆湘湘,是晋国公夫人陆氏嫡亲的外甥女。   她闻言,立刻蹙了蹙眉,道:“我哪知道?我又不常去国公府!”   陆湘湘与顾长宁从小就不对付,可碍于顾长宁郡主的身份,她也不能把她怎么样,所以只能眼不见为净。   其他人则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婉莹,你说的是真是假?”   孙婉莹点点头,“自然是真的,我前阵子被国公夫人请去国公府陪郡主刺绣,亲眼见到了此事,连国公府的二少爷都对秦宁之赞誉有加呢!”   “你说什么?!”白书瑶猛地冲上前道:“你说顾景元夸她?!”   “开什么玩笑?顾二公子可从来都不曾夸过人!”其他姑娘也纷纷不敢相信。   她们都是少女怀春的年纪,自然对名动京城的顾二公子动过心思,只是顾景元一向疏离冷漠,连长公主都不放在眼里,她们深知得不到顾景元的青睐,再加上身为名门闺秀,家教森严,这份心思便也只能放在心里,不敢轻易示人。   现在,你突然告诉她们,顾景元居然对一个处处都比不过她们的莽夫之女赞誉有加?!   孙婉莹见她们一个个都同仇敌忾的样子,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也不清楚,不过顾二公子确实几次三番地夸赞过她。我瞧着,似是十分欣赏。所以,我便以为能入得了顾二公子眼的,当是不会差的。”   “这个秦宁之到底对顾二公子下了什么迷魂咒?!”白书瑶愤愤不平地跺了跺脚:“不行,我要将此事告诉长公主!”   白书瑶是太傅之女,平日里可以随意进出皇宫,与几位公主很是要好,在骄傲任性的长公主跟前,也很能说得上话。   在座的几位都知道长公主对顾景元求而不得的事情,长公主玉屏,封号寿康,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她的生母是地位尊贵的徐贤妃,从小千娇万宠着长大,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长到十四岁,几乎没受过任何挫折。   可就在她十四岁那年,在宫里的中秋宴上,对前来赴宴的顾景元一见倾心,自此便展开了追求。   她用尽了各种手段跟顾景元套近乎,可顾景元始终不为所动,她送给他的信笺、礼物从来都是怎么送去,又怎么还回来。   甚至寿康长公主亲自上门去找,他也借口闭门不见。   就这样,在寿康长公主追求了整整四个月,追求到连皇上都看不下去,觉得丢了皇家脸面的时候,寿康长公主任性地提出要皇上赐婚,想用皇权逼迫顾景元就范。   可谁知道顾景元却比她更狠,立刻就请命去了北地苦寒之地为国效力,如此一来,皇上也不能说什么。   顾景元在北地一待便是两年多,等得寿康公主受不了嫁了人,他才终于从北地回来。   所以,顾景元可谓是长公主生平遇到的最难以启齿、最意难平的一个挫折。   若叫长公主知道对她一点都看不上眼的顾景元,却对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指挥使同知的女儿另眼相看,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疯狂的事情呢!   众人都忍不住开始期待起来。   “瑶儿,你切莫冲动。”孙婉莹拉住她,“长公主已经嫁人,为了这点女儿家的小事惊动长公主不妥。”   白书瑶咬唇想了想,道:“不如就邀请长公主三日后来参加春花宴,到时候那秦宁之不是也来吗?咱们就当面给她一个教训,让她再不知天高地厚勾引顾二公子!”   其他女孩闻言纷纷附和,“便就是要给她一个教训,从前她有书闲郡主护着我们不敢对她怎么样,现在有长公主出面就不用担心了,长公主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便就是杀了她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几个女孩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出一口恶气的法子,顿时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春风拂过,桥下的池面上顿时泛起粼粼波光,女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清脆悦耳,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可你若仔细看,便会看清湖面上一个个漂浮着的,泛着肚白的红鲤。   你若仔细听,便能听清这些漂亮活泼的小姑娘在谈论着如何去毁掉一个人。   补昨天的,今天还有两更。   这章纠正了前面的错误,户部尚书姓孙,不姓裴,前面的已经改正过来了,还请大家见谅。   咱们女主小可怜,命犯小白花,前脚解决了秦玉之,后脚就迎来了高配版的孙婉莹,苦逼啊!   ------------ 第一百八十四章 泼皮无赖   “阿嚏!”远在秦府的秦宁之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青瑶忙端了茶水上来,担忧道:“姑娘莫不是着凉了?今儿个早上已经打了好几个喷嚏了。”   秦宁之揉了揉鼻子,奇怪地皱起眉,“不曾啊,算了,你去给我冲杯蜂蜜水来吧!”   “诶,好。”青瑶放下茶水,匆匆出了屋子。   秦宁之则继续倚在窗台边看书。   这书是陆氏送给她的。   从上元节到现在,经过三个多月的治疗,楚子恒已经痊愈了,不仅能蹦能跳,人也养得活泼精神了些。   这短短三个月来,她在晋国公府也算是得了一点民心,从前一向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下人看到她,都会客气地尊称一声“秦四姑娘”。   陆氏对她也是感激万分,特意当着晋国公府众人的面送了谢礼给她,她原本并不想收陆氏的东西,可转瞬一想,便明白陆氏这是不想欠她的人情,她是想告知众人,秦四姑娘治好了楚子恒,他们晋国公府也付出了昂贵的谢礼,便就算是两清了,从今以后秦四姑娘便不能再拿楚子恒的救命之恩说事。   陆氏送给她的是一套医书孤本,十分得昂贵难得。   她不得不承认陆氏很会做人,送的礼既不会显得过分殷切,也不会觉得敷衍怠慢,可见是用了真心的。   这也侧面证明了,陆氏喜欢你的时候,能让你如沐三月春风,觉得她温柔亲切,极好相处。陆氏厌恶你的时候,则会让你觉得置身数九隆冬的寒风天,从身至心都是森然冷意。   她感受过陆氏对人的两种态度,也算得上是一种荣幸了吧?   秦宁之自嘲地笑了笑,继续翻阅手里的医书。   又过了一会儿,青瑶还是没有回来,秦宁之觉得奇怪,正待放下书本去外头看一看,青芽便掀帘进了屋子。   她面色愠怒,眼眶泛红,一张嘴,便是浓浓的哭腔和愤怒,“姑娘,舅夫人欺人太甚了!”   秦宁之忙直起身子,蹙眉道:“发生什么事了?”   方允儿婚事的各项事宜都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下个月进李家大门。   吴氏歇了下来,方家又有方老太太坐镇,她闲来无事,便总会来秦府找方氏说话。   她生来小家子气,又极爱攀比,在婚事上一直被方氏压了一头,从前总是可劲地从方氏这里盘剥东西,可心里头终究还是不太顺畅,如今女儿嫁入了正三品官员的府邸,终于扬眉吐气,可不就得时常到方氏面前吹嘘炫耀,再假惺惺地关心一下秦宁之的婚事,方氏一旦谦虚几句,她便捂着嘴偷偷一笑,“哎呀大姑姐你别这么说,你们宁之与书闲郡主交好,说不定能通过书闲郡主攀上什么高枝呢!”   方氏前几次还被她气了个不轻,可碍于亲戚面子,又不能把她赶出去,只能生生受了气,近来也已经慢慢习惯了,能对吴氏的话做到左耳进右耳出。   秦宁之知道内情,对吴氏这种跳梁小丑的行为更不会放在心上,只随她蹦跶,反正她现在跳得越欢,将来只会摔得越惨。   院子里的丫鬟见她并无所谓,气了几次后也不太把吴氏的话放在心上了。   怎么现在,又被气哭了?   “姑娘!”青芽抹着眼泪跑上前,又急又气道:“舅夫人仗着咱们夫人脾气和软,越发地得寸进尺!她说表小姐嫁的是侍郎府,是正三品的官府,表小姐的婚礼陪嫁一定要十分体面,万不能让李家的人瞧不起表小姐!可是方家如今家道中落,能力有限,不能给表姐置办什么像样的嫁妆,咱们夫人身为方家出嫁的女儿,从小受着方家的恩惠长大,现在娘家有难,咱们夫人不能坐视不管。她也不为难咱们夫人,不要咱们夫人什么贵重的物品,只要咱们夫人送五个丫鬟给表小姐使唤就好!还说,丫鬟每月的月钱照常是由咱们夫人支出!方才指定要了青瑶去陪嫁,说青瑶手脚麻利,稳重懂事,一定能帮着表小姐在李府立足!”   青芽说着,跺了跺脚,哭道:“姑娘您快去看看吧,青瑶就要被舅夫人给强行带走了!舅夫人,舅夫人简直就是泼皮无赖,咱们夫人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秦宁之猛地站起了身,怒极反笑道:“这话恐怕不是她想出来的,看来是有人看母亲过得好了,心里不痛快!”   秦宁之进了墨香居的时候,便听到吴氏尖锐的骂声,“哟,大姑姐,你这也忒白眼狼了吧!你可别忘了,当年你生母因病去世,你尚在襁褓之中,是谁把你拉扯大的?方家好吃好喝地供着你长大成人,让你当了十五年的大家小姐,母亲甚至在你出嫁的时候把方家所有值钱的物件都给你做了陪嫁,还给了你一处店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店铺一年的租金都要五百两银子呢!若是这铺子不给你,方家如今也不至于过得缩衣节食,你也不可能嫁给秦二爷!大姑姐,你承了方家十五年的恩情,我如今不过是问你要几个使唤丫头,你就这也为难那也为难,要叫外人知道了,只会说你过河拆桥,心疼我们方家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你说,以后还有谁敢娶你的女儿?”   “你!”方氏气得胸口一阵阵地疼,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她身边的青杏见状,忙扶住方氏,冲着吴氏不甘示弱地回道:“你放屁!我家夫人从前在方家过得什么日子你们心里清楚,休要在这里信口开河!还有二老爷,当年秦府已经落魄,二老爷在外人眼中也只是一个没有出息的莽夫,舅家老太太把我们夫人嫁给二老爷,还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呢!至于那嫁妆铺子,当年可是赔得血本无亏,舅家老太太没钱周转才把这烫手山芋丢给了我们夫人!从前你们哪一个不是想看我们夫人的笑话!只怕我家夫人要是如你们所愿过得不好,你们早就当她不存在了!现在看我家夫人日子过得不错,便恨不得从她身上剥下一层皮来,你们真是厚颜无耻!”   “好,好你个牙尖嘴利的丫头,这般不懂规矩,我就替你家夫人教育你!”吴氏被揭穿,也是气得双眼通红,举起手就想朝青杏打过去。   可下一秒,眼前人影一闪,她还没看清,她的手就被人紧紧地抓住了。   秦宁之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目光森冷地看向她,一字一句道:“舅母这是想要做什么?”   吴氏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可很快又回过神来,摆出长辈的姿态道:“你这是什么态度?看来你母亲果真没有教过你什么是规矩!”说完,就想甩开秦宁之。   可是她用尽了全力仍然没能甩脱秦宁之,不由急了,又抬起另一只手朝秦宁之打了过去。   “宁之!”方氏吓了一跳,忙上前去阻拦。   秦宁之却已经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吴氏的另一只手,然后略一施力,下一秒,吴氏便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哎哟!”吴氏被摔疼了,顿时不管不顾,扯着嗓子嘶吼了起来,“不得了了!打人啦!这秦家母女侵占了我们方家的祖产,如今不仅不承认,还动手打人!这是仗着秦府二老爷是锦衣卫副指挥使才如此无法无天!来人啊,快要看看这对仗势欺人的母女哟!救命啊!我要被她们母女打死啦!”   晚上还有一更哟!   ------------ 第一百八十五章 撕破脸面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方氏急了,她面皮子薄,面对吴氏这泼皮无赖的劲儿,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妥协道:“不过就是几个丫鬟,我给你采买几个新的便好,我院里的丫鬟都是用惯了的,怎么能轻易给出去?这样的话,允儿也不会放心啊!”   吴氏却不依,依旧赖在地上撒泼打滚,嘴里嚎叫道:“若是你舍不得给丫鬟,便把你的嫁妆铺子给方家还回来,这件事我便就算了,要不然我就躺在你们秦府门口去,我豁出这张老脸也要给我们允儿挣一份体面的嫁妆!”   众人都被吴氏这狮子大开口的劲儿给吓着了。   开什么玩笑?方氏当初经营惨淡的嫁妆铺子如今可是一块旺铺,诚如吴氏所言,一年的租金都要五百两呢!更别提方氏以后打算拿这铺子做点小生意,将来全都给秦宁之作为陪嫁带到夫家去撑腰呢!   这吴氏也真敢说,简直是白日做梦!   秦宁之的眸光更冷了几分。   她记得,她记得前世方家的人就觊觎母亲的嫁妆铺子,只苦于一直没有机会光明正大地讨要回来,后来父亲和母亲相继出事,方家在母亲尚且尸骨未寒的时候,欺负她一个孤女什么都不懂,将那嫁妆铺子夺了过去。   当时陈氏倒是因为这件事与方家大闹了一场,可无奈这铺子是方氏的嫁妆,本就属于方家的财产,她一个外姓根本没地方说理去,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方家将这铺子抢占了过去,再加上吴氏又在外面抹黑陈氏,说她要侵吞方氏的嫁妆,导致陈氏好一段时间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贪婪歹毒,恨得陈氏在背地里不知道骂了方家多少回。   可笑的是后来吴氏来找她谈心,说将这铺子收回去是为了防止陈氏侵吞母亲的财产,这铺子她们只是暂时保管,将来等她出嫁的时候便会连着收益一起还给她。她居然真的信了,还安慰吴氏不要将陈氏的话放在心上,这铺子她宁愿给方家,也不会白白便宜了秦府!   可等她嫁到晋国公府的时候,母亲的嫁妆铺子早就彻彻底底成了方家的财产,方家只给了她几抬寒酸的嫁妆,便在外头捞了个重情重义的名声,连她都觉得方家是对她好的,值得她去真心相待。   现在回想起来,她上一世真是愚蠢得可笑。   “这才是舅母的目的吧?”秦宁之望着吴氏,冷冷一笑,“舅母很聪明,知道贸贸然就开口问母亲要嫁妆铺子,显得贪婪又没道理,所以便从讨要丫鬟入手,因为你知道,若母亲真将身边的丫鬟给了你,势必要引起内部恐慌,叫下人们人心惶惶,母亲也会因此失去威信。你早就知道我们不会答应你这个无礼的请求,所以,你便可以顺势提出要母亲的嫁妆铺子,若母亲再不给,便成了我们吝啬小气,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   秦宁之这一番话说得不疾不徐,镇定自若,相比吴氏的无理取闹,撒泼打滚,她的表现看来更有说服力,便连吴氏都被她这一番话给说得愣住了。   “大舅母。”秦宁之又继续开口,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嘲弄和讥讽,“可您以为大家都是蠢货不成?您以为您这点伎俩能骗得了几个人?别说自古从未有过问出嫁女要回嫁妆的先例,便就算是你们方家如今落魄,需要母亲救济,可也不能信口开河呀!什么将方家的财产都给了母亲?大舅母难不成以为母亲的嫁妆单子已经丢了不成?到时候只消把嫁妆单子拿出来,一一对应,便知道方家到底给了母亲什么陪嫁。再说那嫁妆铺子,别看它现在是一处旺铺,好像母亲占了多大的便宜,可只消我将这铺子二十年来的赋税全都公之于众,旁人一眼便能看明白这铺子从前如何,现在如何,到底是你们方家给母亲的肥肉,还是你们经营不下去的烫手山芋?我只怕,到时候脸面无光的不是我们,而是你们方家呀!”   “你!”吴氏瞬间瞪大了眼睛,对着秦宁之这番思维清晰、逻辑缜密的话,她那点撒泼打滚的本事竟一点都使不出来了!   她原以为她这么一闹,方氏母女一定会乱了阵脚,方氏最怕的便是秦寅官名受损,她只要在这点上拿捏住方氏,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该死的方氏是妥协了,秦宁之这丫头竟然如此理智冷静,全不见一丝一毫的慌乱,还瞬间就想到了应对的法子,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傻丫头吗?!   丫鬟们闻言,纷纷露出笑意,“对!你们若敢闹,我们便不怕闹得更大,大不了撕破脸面!反正我们夫人每年都给衙门交税,从不在这上面做文章,根本不怕你们查!我们倒要看看,到时候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是我们夫人,还是你们方家!”   “你们不会这么做的!自古财不外露,你们这么做了就不怕遭人眼红,到时候引得强盗抢砸你们去!”吴氏觉得自己不能示弱,一个轱辘爬起身,指着她们信誓旦旦道。   秦宁之挑了挑眉,“既然如此,那舅母不如去试试,看看您若闹了,我们会怎么做?”   吴氏瞧秦宁之这一副说一不二的样子,气势瞬间就软了下来。   她还真相信秦宁之敢说就敢做,这丫头本来就任性固执,现在又变得刁钻狡猾了许多,闹大了她们方家恐怕占不了什么好处。   到时候老太太肯定要责怪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她在方家的日子又要更难过了。   还是从长计议吧!   吴氏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瞬间就换了一副笑脸道:“宁丫头,瞧你说的,都是自家人何必闹成这样?舅母方才不过就是跟你们开了个玩笑。”   吴氏这变脸如翻书,厚颜无耻的德行令人乍舌。   方氏本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此刻见吴氏服软,马上就也想揭过此事,可谁知却被秦宁之抢先一步道:“舅母是不是开玩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叫舅母做出这件事的人并不是在开玩笑。”   吴氏一愣,“你,你什么意思?”   秦宁之对着她嫣然一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教舅母这么做的人,该是外祖母吧?”   吴氏这种一根直肠通大脑的蠢货,什么心思都放在脸上,她若早知道母亲还有一处这么赚钱的嫁妆铺子,早打上门来了,可她前几日还在跟母亲炫耀自己女儿嫁得好,今日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定然是方家的老太太舍不得如今地段极好的嫁妆铺子,终于逮到了机会,想找个借口收回去呢!   只是这吴氏当真是蠢货一个,居然以为学那些山野村妇,用这撒泼打滚的办法就能把嫁妆铺子夺回去,跟方老太太的段位真是差得太远了。   若方老太太看到了她方才的一番表现,只怕要被活活气死过去。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吴氏瞬间就慌了,若叫方老太太知道她此行不但没能重挫方氏,还把她老人家给暴露了,只怕要打死她!   方老太太虽爱财,但最注重的就是她的名声,平日里装清高得不行!   秦宁之歪着头,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难道不是吗?舅母若不肯承认,宁之便亲自上门去问,我倒要问问外祖母,母亲都嫁出去了,为何还要打母亲陪嫁的主意,难道这些年来,母亲给方家接济的还少了吗?便就像我的丫鬟说的,没得道理叫你们剥了一层皮去!”   “你,你你……”吴氏指着秦宁之,吓得语无伦次,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宁之,够了。”方氏拽了拽秦宁之的衣袖,暗示她得饶人处且饶人,方家那位老太太,毕竟是她名义上的嫡母,一层孝道压在上头,她们做晚辈的天然就矮了一截,便就算是她们有理,哪能如此不给长辈留脸面?传了出去,外人就算知道是她们占理,也只会觉得宁之刻薄厉害,哪还有人家敢娶她?   ------------ 第一百八十六章 惊天噩耗   “母亲,这件事一定要弄清楚。”秦宁之安抚方氏,又斜眼看向吴氏,意有所指道:“我们这些年可没有半点对不住方家,我是真的很好奇,有些人怎么能脸皮这么厚,觉得旁人都是欠了她的。”   方家虽然对她们构不成什么大威胁,但就像那苍蝇似的,时不时飞来恶心她们一把,次数多了,脾气再好的人都受不了。   母亲怕的无非就是孝道二字,怕因为自己“不孝”影响了父亲和她和文哥儿,所以一直被方家拿捏着,这些年来不知道被方家坑了多少银子去!   她重生而回后,就开始疏远方家,可方家的人似乎并没有自知之明,既然如此,也就休要怪她无情无义了。   尤其是这次吴氏亲自送上门来,她没道理轻易放过。   吴氏闻言,又急又怒,她知道如果这件事真的被闹大了,她们方家可讨不到半点好处!   都怪自己太冲动了,一听到母亲说方氏的嫁妆铺子如今极赚钱,就被气红了眼睛,恨不得立刻打上门来叫方氏把她的嫁妆铺子吐出来。   后来还是母亲教她,要先乱了方氏的阵脚,击溃方氏的心理防线,再让她内疚难安,最后徐徐图之,原本今天她问方氏讨要丫鬟被拒绝后就该偃旗息鼓了,可她心里急呀,一想到那一年至少赚五百两银子的铺子握在方氏手中,她就急得失去了理智,这才做下了冲动之事,反被人拿捏住了!   想到这儿,她又开始恼恨秦宁之的咄咄逼人,如果不是这个死丫头突然蹦出来,她早就把方氏吓唬住了!   还有这死丫头到底是什么时候开的窍?居然这么明白事理了,从前她可是帮着方家对付秦府呢!   吴氏心里恨着,面上却只能挤出一张笑脸,皮笑肉不笑道:“宁丫头,你这是在干什么?舅母方才不过就是跟你们开了个玩笑,你看你这较真的,姑娘家家的可不好如此刻薄。”   秦宁之才不会把她这些挖苦的话放在心上,只上前拉过她的手道:“舅母,废话不多说了,走,咱们现在就去方家问问外祖母!您若是不肯,我就去衙门报官,让青天大老爷来判一判这嫁妆铺子到底是谁的财产,再让这盛京城的老百姓来评一评你们方家做的这些事有理没理?”   吴氏瞬间吓得花容失色,她没料到秦宁之居然比她还不在乎脸面,去报官?她这是疯了吧!   “你放手!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放开!”吴氏用力挣扎,企图甩脱秦宁之。   “舅母方才不是还说要躺到我们秦府门口去讨公道吗?怎么,那时候没想到要脸?”秦宁之依旧抓着她的手,只稍一用力就把她拽出了屋子,嘴里继续讽刺道:“您不是要其他人为您讨公道吗,我现在就让舅母您得偿所愿!”   “我,我那是吓唬你们的!”吴氏慌了神,见自己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刚欲扯着嗓子嚎叫,却又听秦宁之道:“舅母尽管喊出声,越大声越好,讨公道这件事,人不多可怎么讨呢?”   吴氏又只能闭了嘴,急得赖在地上哭道:“大姑姐,你快来管管宁之啊!宁之小孩子不懂事,气性重,分不清我是不是在玩笑,难道你还分不出来吗?”   竟是怕得连一句狠话都不敢说了。   院子里的丫鬟见状,只觉得大快人心。   她们这阵子没少被吴氏的厚脸皮气到,可太太性子软,凡事只想着息事宁人,所以纵得吴氏越发得寸进尺,没想到今天四姑娘一出手,先讲道理再恐吓,一下子就把吴氏给制住了,可真是厉害!   方氏早就看出了秦宁之是在吓唬吴氏,所以并没有阻止,心里也暗暗觉得痛快,她知道对付吴氏这种厚脸皮的无赖,还真只能用更无赖的法子才能治住她,她就等着看这次以后吴氏还敢不敢再登门讨嫌!   秦宁之将吴氏拽到了院门口,示意丫鬟将院门打开,然后望着吴氏,微微一笑,“舅母,在咱们去官府前,我姑且再问一问姑母,您觉得我母亲到底还欠不欠方家什么东西?若是欠了,咱们便去官府好好算一算,若是……”   “不欠了,什么都不欠了!”吴氏连忙摆手,似是被吓坏了。   开什么玩笑,允儿马上快出嫁了,她怎么能闹到官府去?到时候李府的人退亲可怎么办啊!   她回去后一定要告诉母亲,这秦宁之是个不怕死的,她可再不敢来招惹了!   秦宁之松开了钳制住吴氏的手。   吴氏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   “希望舅母能够记得你方才说的话,倘若再有下次,可休要怪我们不给方家留情面。”秦宁之盯着吴氏,眸光森冷,令人胆寒。   “舅母请回吧!”秦宁之又拍了拍手,好像方才沾到的是什么脏东西。   吴氏猛点了点头,一骨碌地爬起身就要离开,可刚踏出院子门,不远处便有方家的丫鬟神色焦惶地跑了过来。   秦宁之蹙了蹙眉,她认得这个丫鬟,是方允儿跟前贴身伺候的,这个时候她不在方家陪着待嫁的方允儿,跑到秦府来做什么?   “太太,太太,不得了了,出大事了!”丫鬟看到吴氏后,忙哭喊着扑了过来。   吴氏看着扑倒自己脚边的丫鬟,刚放下的心又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出什么事了?”   丫鬟哭着仰起头,“太太,李侍郎府,被,被抄家了!”   平地一声惊雷。   不仅是吴氏,连秦宁之都被吓懵了。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突然被抄家了?”秦宁之连忙上前问道。   上一世李侍郎可是过得好好的,一路官运亨通,就算出了李志那件事,也没有影响他的仕途。   他现在怎么会被抄家了?   难道是父亲做了什么?   不,不可能,父亲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扳倒李侍郎。   李侍郎可是正三品官员,背后靠着是孙尚书的势力,孙尚书又与晋国公府交好,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哪有那么容易被拉下马?   秦宁之不敢相信。   小丫鬟抹着眼泪,回道:“奴婢,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听说李侍郎因为贪污受贿被人弹劾了,皇上便派了锦衣卫去抄家,然后,然后竟然查出来李少爷虐杀了府中许多丫鬟,侍郎府的后院埋了五具尸体!现在,现在咱们府上已经乱了套,老太太被吓晕了过去,姑娘也哭天抢地的,太太,您快回去看看吧!”   吴氏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两步,摇着头道:“不,不可能的,一定是你骗我的,一定是允儿不肯嫁给李少爷,叫你来骗我的!”   “太太,奴婢不敢骗人,李少爷如今已经被官府抓起来了!”   吴氏脚下一软,猛地跌坐在地上,可她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整个人陷入了一片恍惚之中。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她一定是在做梦!   “你将你家太太扶起来,我出去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秦宁之镇定了下来,吩咐小丫鬟上前将吴氏搀扶起来。   小丫鬟哭着站起身,刚走到吴氏面前,吴氏又突然爬起身往前冲去,口中则念念有词道:“一定是你们骗我的,你们见不得我过上好日子,所以故意骗我的,一定是的。”   “表姑娘。”小丫鬟被吴氏吓到了,在原地踌躇着不敢上前。   秦宁之皱着眉头,“你跟上去,不要让你家太太出了事,我会帮你们查清楚的。”   ------------ 第一百八十七章 查清真面目   李侍郎府的事情很快便查清楚了,原来是在今天早朝的时候,他被谏官当着皇上和文武百官的面弹劾,告他在江西水灾的时候私吞赈灾款,中饱私囊,导致灾民死伤无数,百姓怨声载道。   李侍郎起先抵死不认,说这一切都是谏官信口开河,叫皇上切莫听信谗言,直到谏官将当时朝廷下发的赈灾款数目与江西灾民所得的灾款一一对应,李侍郎才百口莫辩。   皇上震怒,立刻将李侍郎关押进了天牢,随后又派了锦衣卫去抄家,没多久的功夫便从侍郎府密室内抄出了足足五千两黄金,数目之多令文武百官乍舌。   与此同时,锦衣卫还意外发现了侍郎府后院底下埋着的五具女尸,其中三具已成白骨,还有两具依稀能辨认出容貌。   锦衣卫稍一盘问府中下人,下人们便把府上大少爷李志虐杀丫鬟的事情全盘托出,李志当场便被抓了起来。   不过才半天的功夫,李侍郎遭捕,李志被抓,李夫人当场晕倒,李府上下陷入了一片混乱。一些刁钻的奴仆知道李府已完,趁乱抢砸财物,李大小姐拼命去拦,被一个奴仆当场刺死。一时间李府哭喊声一片,方圆百里都能听到李府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喊,令人心惊胆战。   方氏听完了这些消息,心情久久无法平静,“怎么会这么突然?李侍郎在江西水灾贪污一事你父亲与我聊过几句,当年锦衣卫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查找证据,可因为朝中官员官官相护,什么证据也找不到,最后不了了之,现在这些证据是怎么突然凭空冒出来的?那谏官有这么大的本事?”   秦宁之坐在方氏下首的小杌子上,手里捧着一杯茶慢慢喝着,若有所思道:“只怕是背后有人想整治李侍郎以及一脉的势力,那谏官不过是被当枪了。”   李侍郎与晋国公府多少有些牵连,难道这人针对的其实是晋国公府?   秦宁之默默想着,心里充满疑虑。   “那你允儿表姐,会不会被牵连?”方氏担忧道。   虽然她看不惯吴氏,但终究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并不想看到她们因此遭遇祸事。   秦宁之安慰道:“不会的,允儿表姐还未过门,并算不上是李家人,皇上再生气,也不至于罪及方家,只不过……”秦宁之说着,摇了摇头,“允儿表姐怕是找不到好人家了,舅母一心攀龙附凤的希望要破灭了。”   这哪里是嫁不到好人家,这是根本嫁不出去了!   “允儿真是命苦。”方氏叹息道。   不过转瞬一想,原本嫁给李志的可能是宁之,现在这算是逃过一劫了,又长长地松了口气。   “这是舅母求仁得仁。”秦宁之却产生不了一丝一毫的同情。   虽然事情的发展并不是她预想的那样,但李志被抓,李府被抄家,她的目的也就已经达到了,至于方允儿如何,只要她死不了,重挫一下方家的锐气也没什么不好。   “母亲,你可不要去多管闲事,今天舅母的嘴脸你都看到了,难道你还想以德报怨?”秦宁之见方氏一脸忧心,搁下茶盏,严肃提醒。   母亲一向心软善良,很多时候都好了伤疤忘了疼,好在今天早上吴氏闹了一场,否则母亲早跑去方家做好人了!   方氏闻言,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诶,母亲明白。”   秦宁之不放心,继续道:“若是方家的人找上门来,母亲您就称病不见,我去解决他们。”   方家的人一心打着秦府的主意,如今方允儿出了这样的事,攀高枝的梦破灭了,等他们回过神来,只怕又要巴着秦府不放了。   晚间的时候,秦寅抽空回了趟府,在吃晚饭的功夫,把李侍郎府的事情跟秦宁之和方氏简单说了一下。   他对李侍郎为何会突然遭殃确实是毫不知情,甚至到现在也没弄清楚是谁在背后搞得鬼,只道此人非同寻常,能够绕过孙尚书和晋国公府的势力去查证这件事,又说现在这个形势,李侍郎是肯定保不住了,只等着看下面是什么人能坐上户部侍郎的肥缺,便能对幕后之人猜到一个大概。   然后又叮嘱方氏,“如今皇上的气还没消,还不知会不会牵连到方家,所以无论方家的人怎么求你,你都不要淌这趟混水。”   方氏放下碗筷,慎重地点了点头,“这些宁之都跟我说过了。”想了想,又纠结道:“老爷,李家会怎么样?李大少爷那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毕竟这位侍郎府的大少爷是她曾经为宁之相看的,她始终不敢相信差点成为了宁之夫君的人,会是这样一个歹毒的人。   秦寅的脸色很难看,一拍桌子道:“那简直就是个丧心病狂的畜生!死不足惜!今天下午他经受不住拷打,已经全都招了,按照他的供述,被他虐杀的婢女多达三十八个!锦衣卫经过一个下午搜寻了大约二十多具女尸,有些尸体看着还只是五六岁的孩童!”   方氏的手一抖,手边的碗瞬间掉落到了地上。   伴随着瓷器碎落的声音,方氏的眼睛血红一片,“李夫人,她当真是要害我的宁之!”   亏她之前还觉得李夫人温柔大方,善解人意,她真是该死!如果不是宁之不同意,她就害了宁之一辈子!   方氏心里一阵后怕,手和脚直打着颤,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秦宁之连忙上前拍着她的背安抚,“都已经过去了,现在谁都没有被害不是吗?”   方氏紧紧地抓着秦宁之的衣袖,颤抖着声音道:“是母亲对不住你,母亲太愚蠢了,连是非好坏都分辨不了,若是,若是你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母亲也不能独活了!”   “休要胡言乱语!”秦寅拧着眉,肃然道:“这件事怎会是你的错?你也是被那些歹毒的小人给蒙骗了!别说是你,就算是我,也不会想到那李家大少爷能做出这些丧心病狂的事来!”   方氏闻言,心头一颤,才突然想起来为秦宁之和李志牵线搭桥的是什么人。   她瞪着秦寅,急切道:“是大嫂,是大嫂当初为我引荐的李夫人。原本这李志是大嫂要说给玉姐儿的,只是老太太不同意,大嫂便跟我说了这门婚事,只道李志是个不错的孩子,人品好相貌好,如今没有缘分做不成女婿,也想他做自己的侄婿,想咱们秦府继续与李府做亲家。我当初想着,李家门第高,府中人口也简单,李志又是长子嫡孙,当是配得起宁之的。只没想到,没想到……”   方氏说着,顿了顿,倾身上前抓住秦寅的手,激动道:“老爷,你说,大嫂知不知道这个事?大嫂是不是想害死宁之!”   秦寅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此刻见方氏如此激动无措的样子,与秦宁之交换了一个眼神,沉声道:“不管是与不是,咱们今后都要提防着大房,你万万不可再被大嫂的三言两语给蒙骗了。”   方氏握紧了秦寅的手,心一下一下,跳得飞快。   她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恨。   如果陈氏真的是想置宁之于死地的话,她也绝不会放过她,哪怕是拼个鱼死网破,哪怕是叫她放弃做人的原则,哪怕是要她手上沾满鲜血,她都不会放过陈氏的。   方氏的眸中闪过一道光。   她想到了一个,可以测试陈氏的法子。   饭毕,一家人又说了几句话,秦寅便又有事要去宫中了,只道侍郎府和李志的处置结果大约明日便会出来,她们只等着消息便是。   前两天回家过清明了,没带电脑,所以更新不多,从明天开始恢复正常双更,也会把前两天缺的补上。   ------------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为母则强   第二日,秦宁之早早起了床,丫鬟们端了铜盆巾帕进来替她梳洗。   她让夕照去院子里看看文哥儿来了没有,又对卷碧和青芽道:“你们两个今日都去二门外候着,只要是方家的人来了,青芽你就把他们拦住,卷碧你回来通知我。记住,此事千万不能惊动母亲,也不要惊动了祖母。”   几个丫鬟应是,各自开始行动了起来。   青瑶在帮秦宁之梳头,刚绾好一个凌云髻,问道:“昨日舅太太刚被姑娘吓唬过一通,怕是不敢再上门了吧?”   秦宁之在首饰匣子里挑拣着发簪,拿了一对金丝香木嵌蝉玉珠的步摇递给青瑶,面无表情道:“正是因为她不敢来,所以来的人才需要咱们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   青瑶接过步摇,一惊,“姑娘的意思是?”   “我那外祖母,好久不见了。”秦宁之嘴边噙着一抹冷笑,“如今方家出了这样大的事,你觉得她会坐视不管吗?”   方家一直都惦记着母亲的嫁妆,先前吴氏想让她跟译表哥成亲,现在想想,怕也是方老太太的主意,目的就是为了母亲的嫁妆。方老太太知道母亲爱她如命,若是她嫁到方家,怕她会受到委屈,一定会把嫁妆铺子给她作为依仗,而她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货,把方家人当自己人,这嫁妆铺子到了她手里,可不就相当于到了方家手里。   只可惜这如意算盘打得好好的,就是没料到母亲死活不肯将她嫁入方家,更没料到吴氏为了攀上更好的高枝,也完全不在意这个事。后来,出了方允儿的事,方老太太对这门亲事也不怎么感兴趣了,估计以为有侍郎府的帮助,译表哥能娶到门第更高的女子为妻。不过婚事归婚事,嫁妆铺子还是想夺回去的,所以这才将此事告知了吴氏,也才会发生昨天那一幕。   而现在,方允儿攀上高枝的梦破灭,还变成了一个拖累,而嫁妆铺子这事又被吴氏搞砸了,方老太太一定在家里气得捶胸顿足,抓心挠肺,只怕再也不能在方家安坐,要亲自上门来会一会她们了。   母亲幼年时丧母,后来一直是在方老太太的欺压中长大的,她对方老太太有一种本能的妥协和惧怕,所以这么些年,吴氏从她这儿骗了多少东西去,她也不敢反抗,始终默默受了。唯一的一次反抗就是她和译表哥的婚事,上一世母亲拒绝后,吴氏指着母亲的鼻子骂了多少难听的话,母亲虽然只会哭,但始终不曾妥协。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母亲为了保护她,什么都能付出,什么都不惧怕。   而她终于长大了,终于可以保护母亲了,从此以后她要挡在母亲前头,为她遮风避雨,再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提到方老太太,青瑶的脸色有些难看,咬着牙道:“亏她还是太太名义上的嫡母,可这么多年了,竟一直不闻不问,咱们太太这么些年接济方家的还少吗?不说多感激,怎么着也得意思一下吧?害得夫人和您总被府中人嘲笑不被娘家待见还要上赶着倒贴!”   秦宁之的眸光黯了黯,冷笑道:“不闻不问?你以为,凭吴氏母女这蠢笨的脑子,能这么多年来都让我毫无防备地与他们交好?从前我就算是不满秦府总总,也不至于蠢到去当方家的冤大头。”   青瑶一愣,惊道:“姑娘是说这一切是方老太太在背后捣鬼?”   “是与不是,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秦宁之手指叩着台面,淡淡说道。   青瑶看着铜镜里依旧眉目如画,五官俏丽,却失了几分张扬跋扈,多了几分沉稳睿智的秦宁之,只觉得姑娘是真的长大了,已经能成为太太的依靠了。   她笑着将步摇插好,感慨道:“姑娘能明白过来,老太太心里头不知道该有多欣慰呢!从前姑娘总是往方家跑,甚至把方家老太太作为亲祖母,老太太心里头可藏着气呢,还总跟咱们太太说,您是一只白眼狼!您可还记得?”   秦宁之瞪了她一眼,“过去的事便过去了,还不准人有年少无知的时候吗?”   青瑶扑哧一笑,“是是是,您当时年少无知,现在已经是大人喽!”   秦宁之回头拧了她一把,主仆俩笑闹了一会儿便出了屋子。   文哥儿已经在院子里开始打木人桩了,这一个多月来,他在秦寅和秦宁之的调教下,逐渐养成了习惯,每天天蒙蒙亮就准时爬起来练武,小身板强壮了不少,已经能徒手撂倒比她高半个人的小丫鬟了。   秦寅大赞他的练武奇才,高兴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只道文哥儿若加以培养,长大后定然比他这个做父亲的更有出息。   文哥儿得此鼓励,每日练拳越发得卖力,再也不是先前为了骑马和玩闹才敷衍着练武的模样了。   “姐姐!”文哥儿看到她,高兴地停下动作奔了过来。   秦宁之掏出帕子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父亲教你的几套拳学会了没有?”   “学会了!”文哥儿说着,便跑到一旁的空地上施展了一套拳法,练完后又跑到秦宁之跟前气喘吁吁地求表扬。   秦宁之看到他如今认真上进的模样,欣慰地点了点头,“不错,作为奖励,等姐姐手头的事忙完了,便带你去城郊学骑射。”   文哥儿眼前一亮,兴奋地扑到秦宁之的怀里,“姐姐最好了!”   秦宁之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顾景元十二岁的时候便能在北地领兵攻打倭寇,她不指望文哥儿能有这么大的出息,只愿他踏踏实实,一生顺遂,再不会变成上一世那般碌碌无为,怨天尤人的模样。   秦宁之领着文哥儿去墨香居用了早膳,跟方氏说了几句话,一家子又前往了老太太的寿安堂请安。   陈氏今日还是没有来,自从秦玉之出事后,陈氏便一直称病不起,每日大房只有秦佩之一人前来。   从前在府中一向呼风唤雨的大房就这样失了势,叫人多少有些唏嘘感慨。   老太太最近沉迷上了礼佛,只将府中一应事务都交给了方氏打理,自己便不理会,也不怎么愿意说话了,所以大家请完安后都不会多留。   各房的人很快又出了院子。   元氏忙上前与方氏商量道:“二嫂,大嫂已经好几个月闭门不出了,咱们是不是要去探望一下?”   方氏眸光冷了冷,面上依旧温和道:“只怕大嫂并不愿意见我们,再等等吧,玉姐儿的事对大嫂的打击太大了,一时半会儿肯定缓不过来,等她想通了,自然就肯出门了。”   元氏点了点头,“那我听二嫂的。”   秦秀之闻言,插嘴道:“我本也想去看大伯母的,可是被院子里的小丫头给拦住了。”说完,偷偷瞄了眼秦宁之,心中多有惭愧。   她原本还打算帮四姐姐做眼线的,可现在连人都接近不了,她真是没用。   “母亲现在也不知怎么了,连佩儿都不愿意见了。”秦佩之也耷拉着脑袋,忧愁道。   秦宁之闻言,微蹙了蹙眉。   的确,这几个月陈氏就像是凭空消失一样,整日里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见人,甚至一些下人也被赶到了庄子上,留下的全是她的心腹。   她很聪明,知道秦府现在差不多都是二房的人,怕自己暴露,索性关起门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低调又低调。   陈氏,怕是在韬光养晦呢!   秦宁之并不敢掉以轻心。   方氏则悄悄握紧了拳头。   她有办法可以知道陈氏在干什么,只是从前不想做也不屑做,可经过昨晚,她觉得自己必须要做。   陈氏为了管家权,无论怎么跟她斗都无所谓,她都不会计较,她千不该万不该,想要害她的宁之!   ------------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处决   午间的时候,李侍郎的处决结果已经出来了。   皇上的贴身内侍在侍郎府外亲自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户部侍郎李瑞秋身为户部官员,执掌朝廷财政,本应标榜士子,表率群臣,以身作则,垂范后世。孰料其趁江西水灾之际,懈怠职责,以权谋私,监守自盗,贪污朝廷赈灾款,导致灾民死伤无数,其罪之恶劣百死难赎,朕深恶其罪,依律判处斩立决,午时行刑,府中男丁皆处以死刑,秋后处斩,女眷即日起皆入贱籍,贬为娼妓,全部家产充盈国库,钦此。”   盛京城的许多百姓都前去围观了,秦府也有几个小厮跑去凑了热闹,回来后便将此事大肆宣扬了一番。   青瑶得了消息,很快便把这件事报告给了秦宁之。   “看来皇上真的是震怒啊!”秦宁之闻言,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虽然知道李侍郎是自作自受,死不足惜,但此刻听到圣旨的内容,还是不免脊背发寒。   几百条人命,只不过一夕间,就全没了。   李夫人在算计她的时候,从来都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吧?   在这朝堂中为官,当真是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不过话说回来,这庙堂之内,又有几人是干净的?   李侍郎不过是倒霉被查到了证据,他背后支持他的孙尚书,乃至是晋国公府,真要查起来,一个都逃不掉。   这些世家大族的泼天富贵和滔天灾祸,从来都只是转瞬之间的事。   “这算什么?自古以来贪官都是这样的下场,有的甚至还要株连九族呢!他们贪污受贿,导致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报应来的这一天,都是自作孽!”青瑶咬牙切齿地说道。   秦宁之知道她的爹娘都是被官府的人逼死的,不由安慰道:“做坏事的都会有报应的,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青瑶知道自己方才逾矩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转移话题道:“这圣旨一出,只怕方家的人很快便要到了。说起来表姑娘还算幸运的,这要是再晚一个月,只怕方家的人也没心情来找咱们了。”   秦宁之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   若方允儿因此死了,她倒确实会感到内疚不安。   时间又过了几刻钟,卷碧终于匆匆跑回了院子。   “姑娘,您猜对了,方家的人来了,不仅舅太太和表姑娘来了,连方老太太和大舅老爷也来了!”   秦宁之秀眉一蹙,“大舅舅?”   看来方老太太是已经知道她如今大不同从前了,所以将舅舅也一并叫了过来,目的就是要她心软。   方老太太果真是留了后手啊!   上一世,她的两个舅舅是好的,虽然不能说事事为她着想,但至少从来没存过害她的心思,反正直到她死而又复生,她都挑不出两个舅舅的错来。   可事实真相到底如何呢?   她现在不敢妄下定论,且需要慢慢看呢!   “是,表姑娘一直大哭大闹,说如果不是听了太太和姑娘您的话去护国寺,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叫太太和姑娘一定要对她负责!舅老爷听着,一直捂着她的嘴,只叫奴婢们赶快放他们进来,不要因此丢了太太的脸面。”   秦宁之听着,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手指,“舅舅还是这么为我和母亲着想。”   “姑娘,您现在要不要去会会他们?还是再等等?青芽姐姐嘴皮子利索,估计一时半会儿能安抚住他们。”   “不等了,即刻便去看看吧,我倒要看看他们这回打的是什么主意。”秦宁之站起身,拂了拂衣裙上的褶皱,缓步迈出了屋子。   二门外此时已是一片混乱,哭喊声、训斥声、安慰声不绝于耳,门外的人一脸焦急不安,门内的人倒是镇定自若。   “真是你家姑娘叫你把我们拦住的?我前前后后来这秦府多少次,还从未有哪次被拦着不让进的!”吴氏等得急了,忍不住冲青芽嚷嚷。   青芽翻了个白眼,挖苦道:“我家太太昨日被舅太太您气坏了身子,今日一早便卧床不起,大夫说了要静养,我家姑娘怕今日又会有什么人来闹事,便叫奴婢一大早在二门外守着。哟呵,果不其然,闹事的人真来了,我家姑娘真是天机妙算,英明神武!”   吴氏的脸色一忽儿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煞是好看。   “你家太太身子骨弱,关我母亲什么事!”方允儿气不过反驳。   青芽拿眼白去看她,“那表姑娘您命不好,又关我家太太和姑娘什么事?”   “好你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方允儿抬手便想冲上前去打她。   青芽往后一闪,捏着鼻子贱兮兮道:“哟,表姑娘好大的气性,奴婢刚听说皇上对李府的判决下来了,所有的女眷皆被贬入贱籍,沦为娼妓了。表姑娘您真是运道好,晚嫁了一个月,现在还有兴致无理取闹,撒泼打滚呢!”   方允儿气得一个仰到,差点要晕过去。   “你们秦府便是这样教育丫鬟的?”人群中,一道镇定又不失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以下犯上,大呼小叫,没有一点书香门第的风范,看来老身是要去会一会我那亲家老姐妹了,要问一问她,这便是秦府的待客之道吗?”   青芽闻言,瞬间就慌了。   论嘴炮,论撒泼,她在行。   论心机,论手腕,她稳输。   这事要是真闹到了老太太跟前,她在姑娘那儿可就没法交代了!   青芽急急忙忙地想拦住方老太太,身后便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外祖母不要动怒,我这丫鬟确实是被我宠坏了,回头我便教训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她这次。再者,我祖母这阵子身子也不大好,大夫说了最好不要去叨扰她,于病情不易,祖母现在都免了我们每日的晨昏定省呢!”   方老太太抬眸,透过人群,朝前方看过去,便看到一个身穿桃色绣折枝海棠交领上衫,下着鹅黄挑线裙,唇角弯弯,眉目含笑,俏丽活泼,叫人眼前一亮的小姑娘朝她们缓步走了过来。   方老太太的眸光一沉。   果真是不一样了。   风度,气质,说话的方式,都与从前完完全全不一样了。   从她的举手投足和一颦一笑间的姿态中可以看出,这丫头多了几分从容淡定,少了几分横冲直撞。   而且她方才的一番话,也是滴水不漏地把她的话给堵了回去。   若她执意要去找秦老太太,便显得她斤斤计较,刻薄小气,与个小丫鬟过不去,又说得自私自利,固执自我,完全不在意秦老太太的身体。   这丫头,果真要刮目相看了。   方老太太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秦宁之,微微一笑,“宁之都长这么大了,外祖母差点都没认出来。你好一阵没去方家了,外祖母很想念你,想来秦府看看你,谁知却被人拦住了。莫不是,你母亲是在怪外祖母从来不曾来看望过她,所以便不想见外祖母吧?”   秦宁之也看着自己面前的方老太太,一个看起来才四十出头,风韵犹存的妇人,穿着一身绛紫色福寿纹褙子,绾着圆髻,发髻上只简单插了一支梨木刻花发簪,整体装扮十分朴素简单,不过因为长相气质极佳,倒也并不显得寒酸。   反观她身边的吴氏,也是简单的素色褙子,素面朝天,可因为满面愁郁,看起来便像是生活不易,家境寒酸的模样了。   她忍不住心中冷笑。   看来这一家子此次前来是做了充分的准备嘛,这一出使的是苦肉计啊!   ------------ 第一百九十章 四两拨千斤   再仔细品一品方老太太刚才说的那番话,这是在骂母亲不孝呢!   她身为继母,嫡女不仅没有回去看望过她,反倒心生怨念,在她这个嫡母上门的时候把她给拦住了,这要叫外人知道了,母亲一顶不孝的帽子是跑不掉的。   秦宁之心中冷笑两声,面上却眨了眼睛,无辜道:“外祖母何来这话?母亲怎么会生你的气呢?这些年来大舅母时常上门来找母亲谈心,总是说到方家如今的难处,说到外祖母您为了操持方家累坏了身体,所以才不能上门来探望母亲。母亲感念外祖母的养育之恩,回回都让大舅母带了许多补品和银子回去,甚至还想亲自照顾外祖母于病榻,可是大舅母又说了,外祖母您,见不得生人呢!母亲时常被大舅母这话堵住,几次之后便也歇了心思,好叫外祖母您在方家好好静养呢!”   方老太太面色一沉。   这丫头当真了不得,一番话不仅替她母亲解了难,还暗示她们如果非要见生病的方氏是不近人情,无理取闹。   吴氏的脸皮则一下涨红起来。   她确实在方氏面前说过这些话,只不过那时候肆无忌惮,欺负方氏是个面软心善的,便是再委屈又能怎么着?   现在秦宁之将这些话摆到台面上来,怎么看都是她们没理,是她们自己将方氏拒之门外的,还说她是个外人,此时又怎么好意思上门来求助方氏呢?   这任谁听了,都要骂他们方家不要脸吧!   “宁之,你大舅母一向刀子嘴豆腐心,没什么坏心的,你千万不要介意。”方大老爷方勇站出来解围道。   “舅舅。”秦宁之对着方勇福了福身,微微一笑道:“舅母存的什么心思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昨日舅母确实气坏了母亲的身子,舅舅你可知道舅母昨日来说了什么?”   方勇脸色一红,顿时尴尬至极。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老婆昨天在秦府丢了怎样的丑,他昨日狠狠地训斥了吴氏一顿,骂她沉不住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方勇刚想道歉,秦宁之就已经笑嘻嘻道:“舅母昨日上门来说,允儿表姐要出嫁了,方家出不起体面的嫁妆,想要母亲出五个陪嫁丫鬟,新采买的还不要,偏要母亲和我院子里的几个丫鬟,若是母亲不肯给,便要母亲将她的嫁妆铺子给允儿表姐。你们说,这是什么道理?侄女出嫁,做姑姑的是当要意思意思,添几件体面的嫁妆,可从未听过要将姑姑掏空的!大舅母甚至放话说,若是母亲不给,就要躺到我们秦府门口告我母亲昧了方家的财物呢!”   秦宁之就这样把这些话大剌剌地说了出来,丝毫不给方家的人留一丝颜面。   对面的几个人脸色好看极了,方老太太铁青着一张脸,方勇涨红了一张皮,吴氏和方允儿的脸色则是一阵青一阵白,想来是又愤怒又难堪。   “我母亲这话有什么不对?姑母的嫁妆铺子原本就是方家的财物,我也是方家女,我凭什么不能得了那嫁妆铺子!”方允儿先沉不住气,跳了出来想找回场子。   青芽瞪大了眼睛,心想:哇!表姑娘这不要脸的程度当真是登峰造极了诶!   秦宁之却捂着嘴吃吃地笑了起来,她看向方允儿,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我的允儿表姐,就算你说的是这个道理,可你莫不是忘了,你已经不需要嫁妆了呀!”   青芽也拍着手嘲笑起来,“姑娘,我想表姑娘当是被气糊涂了,明明自己已经逃过一劫,这却还想着要跳火坑呢!表姑娘,那嫁妆铺子若是给了您,带去了李家,如今可不是你我的了,而是官家的啦!”   主仆两个笑成了一团,二门内外往来的一些丫鬟小厮早就在这儿听了半天的壁角,如今闻言,也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你你,你们……”方允儿顿时气得是语无伦次,气血冲顶,七窍生烟。   “放肆!”方老太太也气得直哆嗦,她指着秦宁之,颤抖着身子道:“你母亲,你母亲便是这样教育你的?你表姐出了这样的事,你不仅没有丝毫同情,还落井下石,幸灾乐祸!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方老太太说完,眼睛一闭,仰头就朝后倒去。   “母亲!”   “外祖母!”   方勇和吴氏母女赶紧扶住方老太太,吴氏冲着秦宁之大吼,“你这个不孝女,你是要气死你的外祖母!”   青芽瞬间慌了,“姑娘,怎么办?”   早知道就不在嘴上逞能的,这要是方老太太真被气坏了身子,姑娘可担不起这个名声!   秦宁之却不见一丝一毫的慌乱,她冷眼看着这做戏的一家人,只扯了扯唇角,便从袖中掏出一根银针,缓步走上了前。   “都让开。”她挥手推开了趴在方老太太身上哭得伤心的方允儿。   “你干什么?”方允儿冲她怒吼,忙爬起身想将她推走。   秦宁之转头冷冷地瞪了她一眼,“你要想你祖母好便给我安分点。”   方允儿一愣,有些被吓退了。   秦宁之就趁着这功夫将银针刺入了方老太太的中冲穴。   方老太太疼得一下子叫了出来。   秦宁之收回银针,缓缓起身,看着睁开眼睛的方老太太,关切道:“外祖母可好些了没有?还头晕吗?孙女儿方才替您看了一下,您这是过度操劳导致的晕厥,可是这阵子为了允儿表姐的婚事忙坏了?”   一句话就将方老太太晕倒的罪推到了方允儿头上。   方允儿恨得就要破口大骂,却被方老太太拦住了。   她看着秦宁之,有些不可思议道:“你会医术?”   秦宁之嫣然一笑,“不巧,最近刚研读了几本医书,外祖母以后若有个头疼脑热,可以请宁之去看哦!”   方老太太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太被动了,今天的一切都太被动了,她们完完全全是被秦宁之牵着鼻子走,在家里想的那些个主意竟是一个都没用上。   唯一用上的这一招,居然因为这丫头学会了医术而不了了之!   怎么会这样?对方氏母女,她一向是能拿捏得住的,这母女俩一个懦弱,一个愚蠢,任她捏扁搓圆,她们也绝没有二话!   可从她今日一上门就吃了闭门羹开始,她就始终落于下风。   原本吴氏昨天吃了个大亏,她还痛骂了她一顿,以为吴氏说宁之变厉害了只是为自己无能的狡辩,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青芽,你快去将外祖母扶起来,外祖母身体不适,不能风吹日晒的,快找人将外祖母送回方家,好好静养。”秦宁之给青芽使了个眼色。   青芽忙上前将方老太太搀扶了起来,劝道:“老太太您身子不好还是尽量不要出门了,表姑娘的事已成定局,我家太太一个内宅妇人,着实帮不了什么忙啊!您还是回去好好歇息吧,莫要再为了表姑娘的事操劳忙碌了。”   方老太太气得胸口直疼,她这回是真要被气晕了,可她若真晕倒了,这主仆俩更有理由叫她们打道回府了。   她们连方氏的面都没碰着,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府?!   “宁之,你母亲身子怎么样了?都是你舅母不好害她气病了,舅舅想带着你舅母去陪个罪。”方勇又适时地站出来说道。   母亲要回去便先送回去,他们是一定要想法子见到方氏的。   宁之如今变得他都不认识了,不知道他这个姐姐,是否还是从前的样子?   ------------ 第一百九十一章 尘埃落定   秦府这边,秦宁之正在解决方家这个麻烦。   晋国公府那边,顾景元也遇到了属于他的麻烦。   李侍郎的判决下来后,他正在与晋国公商讨户部侍郎一职缺位待补的问题,熟料才商量到一半,携着一身怒气的孙尚书便跑过来兴师问罪。   “国公爷,这件事你未免做得太不厚道了!”孙尚书进了屋子,当着下人的面就拍着桌子叫了起来,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风度。   晋国公一头雾水,挥手将前来禀告的下人斥退了出去,才站起身道:“不知孙尚书何出此言?”   孙尚书冷笑一声,将手中拿着的卷宗扔到书案上,质问道:“国公爷还想隐瞒?那谏官都已经全招了!我真是想不通,你我好歹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要处置李瑞秋,竟连商量都不同我商量!他毕竟是我的人!还是说国公爷你存了旁的心思,要让自己的人坐上户部尚书的位置!”   这话可就严重了。   晋国公忙将卷宗拿起来通览了一遍,眉头即刻蹙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白字黑字上写着,你说怎么回事?江西水患赈灾款项对不上的疏漏,还是你我出面摆平的,也只有你我掌握其中的证据,那谏官为什么会知道?不是你,难道还是我不成?”孙尚书越说越气,“李瑞秋为我做了这么多年的事,到头来却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以后还有谁敢跟随于我?谁还敢为我卖命?!晋国公,你做事不能这么不厚道!”   晋国公被无端指责了这么一通,也有些动怒,“孙尚书,你凭这份文书便断定是我在背后搞李瑞秋?你方才也说了,江西水患一事还是我出面摆平的,若不是我,那李瑞秋早就身首异处了!当年我没有动他,又为何时隔多年后旧事重提?”   说着,又顿了顿,缓缓道:“再说,你我都是为那位做事,我又岂会存害你之心?我知道户部是你的,也从来没想过要插手你户部事宜,将来等那位上了台,你依旧能稳掌你的财政大权,而我晋国公要的,只有兵权!”   孙尚书的脸色缓了缓,“那李瑞秋到底是怎么回事?自从他出了事后,我尚书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来的人不是在问我其中内情,便是想顶上户部侍郎的缺位,闹得我尚书府是乌烟瘴气!还有皇上那边,没少因为李瑞秋贪污一事责备我监管不力,我头上的这顶乌纱帽都差点要不保了!”   “是我。”一直站在一旁的顾景元突然淡淡开口。   晋国公和孙尚书连忙看向他。   “贤侄?你这是什么意思?”孙尚书不明就里,甚至有些发懵。   他这个贤侄一向不管这些事,又怎么会好端端地与李瑞秋过不去?   顾景元看着孙尚书,面无表情道:“孙尚书可知道当年江西水患死了多少百姓?是一万三千八百五十二人,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只因一个你户部的一个官员渎职贪污,便令一万三千多人命丧黄泉,孙尚书觉得,再多来几次,百姓会怎么想?若引起了民愤,皇上又会怎么做?孙尚书,你可还能安坐家中?又或是还有心情来国公府为李侍郎讨公道?”   孙尚书一愣。   晋国公已经反应过来,忙上前劝道:“是啊!景儿说得有道理,这李瑞秋确实是做得过分了,贪污受贿每个官员都会有,特别是在你们户部任职的,可他贪什么不好,偏偏贪那些灾民的救命钱。当年若不是国公府派人善后,这李瑞秋早把你也给拖下水了!他的心太黑了,手段又太腌臜了些,迟早会给你带来大麻烦的,如今趁早解决了,未必不是好事一桩。”   顾景元又继续说道:“孙尚书如今是皇上的左膀右臂,皇上信任于您,很多事都放手让您去做,可若是户部总惹得天怒人怨,百姓怨声载道,皇上对孙尚书您的信任又能剩下几分?当年江西水灾一事,为了替李侍郎善后,孙尚书求来我晋国公府,不知动用了我晋国公府多少不必要的权利人脉,可李侍郎不仅没有因此感到害怕,反倒越发得变本加厉,不但自己贪污受贿,还纵容他的儿子行凶作恶,胡作非为!孙尚书,若他再捅出什么篓子,你又该如何?”   孙尚书的怒气已经渐渐消散,他望着顾景元,缓了语气,道:“贤侄,就算你对李侍郎不满,行动之前也可以跟我说嘛,你这样贸贸然地把他处置了,可把我吓得不轻。若他在牢中招供,你我都逃不了呀!”   顾景元轻轻一笑,“若我没有提前准备,又怎敢贸然行动,没有告知孙尚书,也是有别的考量,毕竟李瑞秋跟了孙尚书这么久,我是怕孙尚书您心软。”   孙尚书呵呵笑了两声,“怎么会?贤侄方才的一番话真是叫我醍醐灌顶,受益匪浅啊!难怪皇上总是说,你堪当大任!确实,贤侄看问题的目光长远,要比我与你父亲都有能耐!”   晋国公哈哈大笑了两声,上前拍了拍孙尚书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孙尚书啊,咱们确实是老喽,不如孩子们了。至于那李瑞秋,这事便揭过去吧,不过就是一只衷心的狗,你孙尚书要,还怕那些狗不前赴后继吗?”   孙尚书的脸色彻底缓和了下来。   他顺势在三联屏背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景儿说得我也都明白,李瑞秋这几年确实是越发得肆无忌惮了,其实我教育过他,叫他行事低调一些,不要太嚣张了,他表面应下,私下里却还是我行我素,确实是日益膨胀了!”   晋国公也笑呵呵地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太贪财的人,注定成不了大事,反倒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这只狗抛弃的时机,其实刚刚好。”   孙尚书本来也不想因为李侍郎的事与晋国公府闹翻,可若是不闹,国公府的人还以为他没脾气,能任人捏扁搓圆。此刻见国公府的人已经给了台阶下,马上便恢复了往常从容淡定的模样,与晋国公攀谈道:“可这户部侍郎补缺一事却没有这么简单,上哪儿再找这么一个人啊!”   晋国公笑了起来,“若是孙尚书不介意,我倒是有一个人选推荐。”   “谁?”   “永昌候的嫡次子,谢麓。”   孙尚书离开了,屋子里又剩下晋国公与顾景元二人。   “接着咱们方才的说,那谢麓,真是你的人?”晋国公重新坐回书案旁,提起毛笔开始练字。   顾景元点了点头,“永昌候一生清正廉洁,他的几个儿子也被要求两袖清风,永昌候世子随了永昌候,不是个好拉拢的,三子又太过愚笨,要来没什么用处,只有这位嫡次子,有野心,有能力,如今已经混上了正五品通政参议的官,也是一次因缘巧合,我才与他有了联系,一来二去间,两人也算是不谋而合。他若能坐上户部侍郎的位置,确实是要比李瑞秋在时,对我们更有利。”   晋国公写完了“韬光养晦”四个字,勾了勾唇角道:“他坐上那个位置,也不会引起皇上怀疑,确实是个好人选,只是不知道,孙尚书,会不会听我们的意见。”   “孙尚书此人疑心极重,且不是我们培养起来的,虽然如今与我们共事,但终究不是一条心,若想要他采纳我们的意见,恐怕还要再做一些事,或许……可以从他的长子入手。”   “嗯,明日尚书府便要举办春花宴了,你带上长宁一起去看看吧!”   “是,父亲。”   ------------ 第一百九十二章 彻底解决   秦宁之看着一脸诚恳的方勇,依旧保持着从容温和的笑容,淡淡道:“舅舅,不必了,我知道舅母刀子嘴豆腐心,只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方勇眉头一拧。   秦宁之已经挥挥手道:“来人,送客吧!”   “宁之,你这是在怨舅舅对不对?你怨舅舅偏袒你舅母,没有为你母亲着想对不对?”方勇急道。   秦宁之目视前方,没有说话。   方勇咬了咬牙,突然回头扇了吴氏一个耳光,“跪下!”   伴随着“啪”得一声,吴氏一下子就被打懵了。   “父亲!”方允儿也瞪大了眼睛,吓得惊慌失措。   秦宁之眉头蹙了蹙。   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青芽条件反射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讪讪道:“舅老爷,这,这有话好好说,你不必这样的。”   “贱妇,你给我跪下!给大姐和宁之磕头赔罪!”方勇指着吴氏厉声道。   吴氏的眼眶瞬间红了,捂着脸,委屈又不忿地看着方勇,“老爷,你竟然,你竟然为了她们打我!”   方勇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见她不肯跪,直接上脚一踹,摆出一副大义灭亲的姿态道:“你把大姐都给气病了,你还有脸说!你今日就给我跪在这里,若大姐和宁之不原谅你,你就不要起来了!”   吴氏猝不及防地被踹倒在地,膝盖立刻传来了钻心的痛楚。   她气红了眼睛,刚想爬起身去找方勇拼命,无意间却瞥到了方老太太锐利森冷的眼眸。   她的腿一颤,又瘫软到了地上。   “既然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就跪着吧,跪到大姑奶奶肯出来见你为止。”方老太太看着吴氏,严肃道。   吴氏这回才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她委屈极了,你们母子要找方氏凭什么要她使苦肉计啊!这方氏母女的心狠手辣她昨日就已经领教过了,别说她一个人跪在这里,便是他们一大家子都跪在这里,只怕她们照样不为所动!   只是这些腹诽吴氏并不敢说出来,只能顺从地跪了下来。   “宁之,你舅母就这么跪着,跪到你满意为止,若你还是觉得不解气,那舅舅便一道儿跪!”方勇见秦宁之面色无波,心下诧异,只好进一步说道。   秦宁之却轻轻笑了出来,“舅舅,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母亲和我可无福消受。”   方勇皱了皱眉。   这丫头,难道是在骂他不是个男人?   “还有舅母,也起来吧,这像什么样子了,给外人瞧见了,还要以为母亲和我怎么着你们了,我便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呀!”秦宁之示意青芽将吴氏扶起来,见方勇要阻拦,又四两拨千斤道:“若舅舅真是为了母亲好,便该知道闲言闲语有多伤人,这可比大舅母昨日说的那些话要厉害多了!母亲实在担不起一个刻薄小气的名头,难道舅舅是要陷母亲于不义之地吗?”   原来又是这一招,用苦肉计逼她就范。   她记得这一招秦玉之以前用过,想给她扣一顶刻薄的帽子,后来,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当时白芍只是个丫鬟,现在舅母却是她的长辈,当初的将计就计是不好再用了,还是把话说清楚得好。   方勇闻言,心头一跳。   这丫头,怎么什么都明白?   青芽上前去扶吴氏,吴氏本就不愿意下跪,只是迫于方老太太的压力,此时见有个台阶下,忙顺着青芽的手一骨碌地爬了起来。   方允儿也忍着气道:“父亲,人家不领情你就不要上赶着道歉了!”   方勇觉得自己总有一天要被这母女俩的愚蠢给气死了!   “是舅舅思虑不周了。”方勇满面歉疚道:“舅舅只是,想真心得到你们的原谅。”   “舅舅,我原谅你们了,昨日之事只当没有发生过,从今往后大家都不要再提,如何?”秦宁之顺势说道。   方勇立刻点头道:“好,从此以后大家都不再提,咱们还是一家人。”   “是,一家人。”秦宁之勾了勾唇角,她觉得今天这一出戏是时候该收场了,再演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便轻轻开口,“不知舅舅今日来找我母亲是所谓何事?若真有什么要紧的事,便进去谈一谈,若不是什么大事,我就代为转达。”   方勇见闹到现在秦宁之才肯切入正题,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要是以前,只怕事情都已经谈好出了府。   结果呢,这丫头现在油盐不进,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们是全程都被她牵着鼻子走。   他们家允儿若有宁之一半的聪慧,他也就不替她操心了!   方勇敛下心思,摆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道:“倒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只是此事必须亲自与你母亲谈。”   秦宁之挑了挑眉,还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了,“既然不是大事,舅舅就与我说说吧,现在我也算是能做得了母亲的主。”   方勇有些错愕,可事已至此,再僵持下去对他也并无益处,只好妥协了,“便是因为你允儿表姐的婚事,前阵子我们方家要与李家结亲,盛京城内几乎都知道这个事,便是不知道的,稍微打听一下也就知道了。现在因为李家出了事,方家虽然没被牵连,但还是因此元气大伤,稍微有点头脸的人家都不愿意同我们接触了,方家现在是越发得举步维艰了。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倒没什么,生生受了这委屈便是,只是,不能苦了两个孩子!宁之,你父亲是锦衣卫指挥同知,从三品的大官!手上又有实权,舅舅想求求他,能否,帮忙给译哥儿谋个出路,让允儿也能再嫁出去?”   “原来是这件事。”秦宁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难怪舅舅死活要见母亲,别看他说得轻松,这可不是两件小事。   允儿表姐的婚事还好说,出了李家的事,他们估摸着也不会再想着攀龙附凤了,普通的人家由父亲出面保媒,大约还是能嫁过去的。   难就难在,译表哥的这件事上。   译表哥与文哥儿一样,只爱习武,不爱读书,叫他读书考功名比杀了他都痛苦,所以说舅舅虽然大小也是个官,但于武路上给不了译表哥任何帮助。   译表哥现在也不小了,早过了像文哥儿这般可以肆意玩闹的年纪,也没有铖王世子那般可以肆意玩闹的底气。   秦宁之很能明白舅舅的担忧。   只是这件事,父亲并帮不了什么忙。上一世的时候,她记得译表哥是自己去投靠了一位老将军的部下,每日跑去给人家跑腿打杂,就为了能进军中报效朝廷,可最后,却因为她,被断送了前程和性命。   秦宁之想到这些,心里很是难过,所以哪怕知道舅舅这是在给父亲出难题,也还是点头应了下来,“好,我会同父亲说的,一定帮译表哥谋一个好的出路。”   这一世,就让译表哥远离盛京城的是是非非吧,他这样一个潇洒仗义的人,本来该一匹白马,一壶清酒闯天涯,又或者戎装加身,热血厮杀,他最不该的,就是被一帮心怀鬼胎的内宅妇人算计去了性命!   方勇没料到秦宁之又一下变得好说话了起来,而且看她的表情,似乎并不是在敷衍。   他倒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   “舅舅,请回吧,我既答应了你,就会说到做到。”秦宁之先替他做了回应,“这件事之后,希望舅舅和外祖母能够明白,我母亲,已经不再欠方家任何东西了,就此两清吧!”   ------------ 第一百九十三章 春花宴   “宁之!”方勇吓了一跳。   方老太太也瞪圆了眼睛。   这丫头的意思……是要与方家决裂?   秦宁之表情淡淡地看着他们,“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不是吗?有些话何必说得那么明白?这么多年来我给方家送去很多礼物,也不过只换来了译表哥一人的真心以待。所以,我不想再傻下去了,译表哥的事,就当做是我送你们的最后一件礼物吧!若你们不应,那咱们便慢慢耗着。”   方勇和方老太太满脸的不可思议。   秦宁之已经不想跟他们周旋,只扔下一句“一会儿外祖母回去最好写一封放弃母亲所有嫁妆的文书过来,译表哥的事,我一定会让父亲办得妥妥当当。”便离开了。   方老太太气得要吐出一口老血,可现在是他们有求于人,竟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秦宁之回到了清宁院。   她挥退了屋子里服侍的丫鬟,将一直藏在黄花梨木衣柜下的一个紫檀木匣子取了出来。   这是那日在宫中,太后送给她的谢礼。   说是她一定能用得到的。   她打开看过,那里头,是一块能随意进出皇宫的玉牌。   或许,译表哥的事,可以请太后帮一帮忙。   晚饭的时候,秦宁之便跟方氏说了这件事。   方氏被她吓了一跳,忙搁下手中的碗筷,训斥道:“宁之,你真是胡来。”   秦宁之淡定地吃着饭,“难道母亲还想被他们占便宜吗?”   “你这孩子,你这是在打你外祖母的脸!她是什么人母亲最清楚不过了,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岂会白白受了你的侮辱?”方氏握紧了手,忧心忡忡。   秦宁之展颜一笑,“母亲,你不要担心,没事的,只要她写了那份文书,我就不怕她在背地里使坏。”   方氏瞪了她一眼,“你又确定她会写?她既一直存着打我嫁妆铺子的主意,又怎么会轻易放弃?”   “相比起母亲您的嫁妆铺子,自然是译表哥的前程更重要,外祖母应当是能分得清的。”秦宁之对这一点丝毫不怀疑。   看着秦宁之信誓旦旦的样子,方氏那些担忧的话便不知从何说起,如今这个女儿可比她这个当母亲的厉害多了,或许宁之做的,是对的。   方氏想到这儿,只能叹息道:“这内有豺狼,外有虎豹,想过个安生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啊!”   秦宁之看着方氏愁容满面的模样,宽慰道:“母亲,别那么消极嘛,这是好事。要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从前您一直把自己关在二房的一方天地里,当然不知道外头的腥风血雨了。与其等人家冲破门杀进来的时候被弄个措手不及,不如自己打开门来主动应战,再说了,多经历一些,长长见识,总是好的,这样才不会轻易被人给害了。”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三十六计中的反客为主之计!”一直闷头吃饭的文哥儿突然嚷道。   秦宁之扑哧一笑,点了下他的额头,“你还读《孙子兵法》呢?你识字吗你?”   文哥儿打掉她的手,不服气道:“姐姐不要小瞧我,我会得可多了!父亲同我说,习武也不能空凭一身蛮力,很多时候要靠脑子!《孙子兵法》是父亲教我的,等我会识很多字了,我便自己读!”   “真是稀罕,文哥儿居然主动要读书了!”秦宁之故意作出一副夸张的表情,推了推方氏,“母亲,您听到了没?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   方氏见状,忧愁的脸上才终于释放出笑容,“文哥儿这么厉害呀,那你长大了可要保护姐姐。”   “放心吧,没问题!文哥儿不仅要保护姐姐,还要保护母亲和父亲呢!”文哥儿拍了拍小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   方氏欣慰地给他夹了一筷子糖醋鱼,“你吃吧,多吃点才能快快长大。”   “嗯!”文哥儿兴奋地咬了一口鱼,直吃得汁水四溅,一张脸变成了小花猫。   秦宁之颇为忍俊不禁,掏出帕子替他擦了擦嘴。   “你也快吃吧!整日里跟个皮猴似的上蹿下跳,还不肯好好吃饭,看你这胳膊细的。”方氏又给秦宁之夹了一筷子菜,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哦。”秦宁之低头,默默扒了一口饭。   “明日就是春花宴了,母亲听说户部尚书的嫡长女孙婉莹邀请了你,可是真的?”方氏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   秦宁之咬下一口鲜嫩多汁的炸豆腐,含混不清道:“是啊,我与长宁一道儿去。”   “她什么时候跟你这么熟了?”方氏很奇怪。   宁之不是把孙婉莹当做仇人吗?而且这孙婉莹为何邀请宁之?她不是瞧不起她们吗?   秦宁之解释,“哪里是为了请我,是为了跟长宁套近乎啦,我不是与长宁玩得好嘛!”   方氏明白地点了点头,可还是担忧道:“你这次切记不能再捣乱了,上回你放了条毒蛇,吓坏了多少夫人小姐,那次幸好是有书闲郡主替你担了黑锅,若不然,你早就被惩治了你!”   去年,秦寅刚刚高升,户部尚书夫人给了她一个面子,邀请她和宁之去尚书府参加春花宴。   那还是她第一次参加那种贵妇人云集的宴会,心里头有些紧张,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所以给尚书夫人丢了人。尚书夫人虽然当面没有指责她什么,但转头就和她的嫡长女孙婉莹说她是上不得台面的山野村妇,将来再也不会请她来坏了气氛。   她无意间听到了,难堪极了,当时就想拉着宁之打道回府,谁知道宁之却一把甩开了她,只说要替她报仇,然后竟然跑去了尚书府的后花园捉了条竹叶青,将它拔了牙扔出去吓唬尚书夫人,谁知道没扔准,将毒蛇扔到了一个小姑娘身上,吓得那位小姑娘当场嚎啕大哭。   后来她得知这位小姑娘是当朝太傅最宠爱的幺女,平日里呵护倍加,这一次被条毒蛇吓得脸色惨白,太傅夫人震怒,立马派人搜查,当场便逮到了宁之,还有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书闲郡主。   书闲郡主倒是很讲义气,理直气壮地对众人说毒蛇是她放的,只是为了好玩,还说毒蛇已经拔了毒牙,根本咬不死人,讽刺太傅的幺女既然胆子这么小,就不要出来玩耍,关在家里不就万事大吉了。   太傅夫人被气了个半死,只是碍于书闲郡主的身份,根本不敢拿她怎么样,当场便只能作罢。   不过她听说太傅夫人后来还是去晋国公府告了状,害得书闲郡主被晋国公夫人软禁了好些天。   宁之与书闲郡主的友谊便也在那个时候结下的。   这俩人真可谓是“臭味相投”,她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秦宁之闻言,笑嘻嘻道:“怎么会,这一回谁要是再得罪我,我肯定报复得神不知鬼不觉的,怎么能再被逮到。”   “你!”方氏被她气得已经没话说了。   “好啦,我跟母亲开玩笑的,我这一次保证乖乖的,哪怕是别人得罪了我,我也忍着,行了吗?”秦宁之无奈道。   方氏脸色缓和了下来,“这还差不多,去参加春花宴的那些人哪一个你都惹不起,你只能忍。”   “知道了知道了。”秦宁之却不甚在意,她觉得,不过就是去赏个花,和那些贵女照个面聊聊天,能出什么事?   她不知道,明日有个前所未有的大灾祸在等着她呢!   我们女主现在打的“怪物”级别越来越高,也越来越难打了,前期的小喽啰只是攒经验用的,真正的boss还在等着小宁之!   ------------ 第一百九十四章 烧死她!   月华依依,秋水泠泠,此时已是三更天,皇城外的长公主府内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柔风拂面,夜凉如水,后园的一处水榭内一场乐舞正在进行。   柔柔的调子,身姿妖娆的舞姬,丝竹悦耳,环佩叮当,再配一壶浓浓的桃花酿,便不知梦里何处,今夕何夕了。   寿康长公主靠在柔软的白熊皮坐垫上,一手执盏喝着酒,一手托着腮,香肩半露,醉眼迷蒙,一副极尽奢靡之态。   孙婉莹刚来便看到这一幕,不禁垂首,并不敢逾距。   “孙大小姐,不要这么拘谨,在我公主府内,什么德言工容,诗书礼仪通通都不存在,你就尽情地陪我喝酒,喝得高兴了,本公主重重有赏!”长公主拎起桌上的一壶清酒,仰头灌入口中。   “是。”孙婉莹面上应着,心里头却有几分感同身受的悲哀。   长公主这种醉生梦死的生活已经有半年多了,自从她嫁给了驸马,每日每夜便是在不停地借酒消愁,逃避现实。   她是公主,有这样的资本。可是自己呢?若自己真的嫁给了誉王世子,去了封地,大约一辈子都见不到顾景元了,便是见到了,她已为人妇,又能如何呢?   孙婉莹倾身上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了下去。   白酒辛辣,入口醇厚,她的头变得有些晕乎乎的,也不知是醉酒还是自醉。   “好!孙小姐豪爽,本公主喜欢!”长公主哈哈大笑起来,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孙婉莹陪她又喝了几杯,酒过三巡,两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也亲近了不少。   长公主将孙婉莹拉到自己身边,将头靠在她的肩上,伸手指了指厅前领舞的舞姬,傻笑道:“婉莹,你看,她,她像不像一个人?”   孙婉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迷糊间似乎看到了她魂牵梦萦的人――顾景元?!   她被吓得一个激灵,马上就清醒了过来,再睁开眼睛看过去,方才冲她微笑的那人,哪里是什么顾景元,分明就是一个舞姬!   她忙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双手趴在她肩上,将嘴凑到她耳边低语,“是不是长得很像晋国公府的二公子顾景元?这可是我找遍整个大明才找着的一个,只可惜是个女子,若是个男子,便更好了……”   孙婉莹不可思议地看向她,结结巴巴道:“驸,驸马知道吗?”   长公主流连歌舞没什么,可她找了个跟顾景元很像的舞姬放在府中养着,这不是明摆着打驸马的脸吗?她这是在告诉驸马,哪怕她喜欢一个女人,也不会喜欢他?   长公主闻言,推开孙婉莹,不屑地哼了声,“他算什么东西?也配管我的事?别说是一个女子,哪怕真是一个男人,本公主要养着,他又能如何?”   本朝虽然没有公主养男宠的先例,但也没有明令禁止,真要养了,确实不能把她怎么着。   再者,驸马本人只是一个家里无权无势的书生,还靠公主府的俸禄养着,自然更没有话语权。   孙婉莹只被长公主离经叛道的话吓了一小下,很快便理解并接受了。   她若是公主,说不定也会这么做。   “长公主对顾二公子真是一片痴心,令人动容。”孙婉莹想起了正事,感慨道。   长公主的眸光黯了黯,转身拿起小几子上的酒壶喝了一口,苦笑道:“那又如何呢?他瞧不上我。”   “话不能这么说,您是公主,金枝玉叶,尊贵非凡,谁会瞧不上您?”孙婉莹安慰道:“只是因为太尊贵了,若娶了公主就不能报效朝廷,顾二公子那样一个心高气傲的人,自然不甘心只做驸马了。”   “所以,他便看上了一个处处都比不上我的武夫之女?!”长公主捏着酒盏,面庞突然阴郁了起来。   “公主莫要动怒,顾二公子怎么会看上一个武夫之女?”孙婉莹趁势道:“一定是她使了什么手段,想辱没了顾二公子的名声。”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凭她也配?!”长公主腾地一下站起身,将酒盏摔在了地上。   长公主突然发怒,水榭里的舞姬和宫婢都被吓了一跳。   领舞的舞姬动作一滞,跳慢了半拍,不由蹙了蹙秀眉,索性停下动作,赤着足朝长公主走了过去。   她脚上系着金玲,走起路来婀娜多姿,叮叮当当,煞是迷人。   “公主为何动怒?”她走到长公主身边,极自然地依偎了过去。   看着和顾景元极为相像的一张面孔,长公主顿时缓了脸色,搂过她的腰坐回了榻上,“本宫可是惊扰了你?”   舞姬摇了摇头,伸出素白柔荑抚了抚长公主紧皱的眉头,“媚娘没有关系,只是不想公主伤心难过。”   长公主阴沉着脸,“本宫无碍,不过是一个贱婢,还影响不了本宫的心情!”   “公主怎么了?”媚娘将视线落到一旁的孙婉莹身上,目光带着敌意。   孙婉莹被她看着浑身不自在,忙低下头解释:“公主是为顾二公子的事烦忧,城北秦府的四姑娘爱慕顾二公子,便在外头乱传顾二公子看上了她,闹得贵女圈满是风雨,对顾二公子的名声很不利。”   媚娘眸光一沉。   是他?那个让公主伤心痛苦,不惜找了她一个女子来当替代品的男人?   “公主。”媚娘仰头看着长公主,轻轻笑道:“这有什么好烦忧的,既然那女子辱没了顾二公子的名声,那杀了她就好了。”   话说出来,就像是穿衣吃饭一样理所当然。   “杀了她?”长公主一怔。   媚娘点头,轻飘飘道:“是啊,杀了她。”   如果顾二公子真的喜欢那位秦四姑娘,长公主杀了她,便是结了仇,那么,长公主就永远不可能和他在一起,那么,长公主就是她一人的了。   孙婉莹趁势道:“明日尚书府举办春花宴,我邀请了她,长公主可愿赏脸光临?”   寿康长公主唇角一抿,沉声道:“杀了她,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不能给顾景元造成什么坏的影响。孙小姐,你可有办法到外头散播一些流言?不仅是贵女圈,要整个盛京城都知道。就说城北的秦四姑娘不知廉耻倒贴晋国公府的二少爷,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越夸张越好,这样,她的死便可以说成是被顾景元拒绝而去殉的情。”   长公主说着,面孔上浮出一抹狠毒的笑容,“她既不知天高地厚,那本宫就要她死都带着众人的鄙夷和唾弃!”   孙婉莹则嫣然一笑,“我一定帮长公主办到。”   “公主打算怎么做?”媚娘靠在长公主身上,柔柔道:“既要解恨,又要神不知鬼不觉,媚娘这儿正好有一瓶无色无味的毒药,可献给公主。”   孙婉莹连忙拒绝道:“万万不可用毒,这秦宁之会医术,很可能也懂毒。”   “那便将她推入你尚书府的莲池中如何?”长公主接话。   孙婉莹还是摇头,“我打听过了,她曾经在秦府落过一次水,自己游上来的,当时寒冬腊月都没把她冻死,如今春暖花开,更冻不死人。”   “她倒还有几分本事。”长公主冷哼一声。   “那就一把火,烧死她。”媚娘斜睨了一眼孙婉莹,“她总不会,武功盖世,能从大火里逃出生天吧?”   孙婉莹扬起唇角,“这倒不会,她虽然也懂些武功,但我尚书府有一处废弃的院子是专门锁罪人的,其门坚硬无比,只要咱们将门锁好,别说逃出去,便是毁尸灭迹都不在话下。”   “那便烧死她。”长公主揉了揉额角,“到时候你尚书府的一应损失,到我公主府来要赔偿便是。”   可怜女主这一世都不准备倒追了,结果被一帮人强行扣上倒追的帽子,悲催……   ------------ 第一百九十五章 撞见   春花宴,顾名思义就是在一年开春之际,邀请三五好友齐聚一堂,赏花品茗,吟诗作对,增进感情。   盛京城的春花宴每一年都是由户部尚书府举办的,邀请的都是一些达官贵妇,世家贵女,以及风流名士。   秦宁之上一世只跟方氏去过一次,因为经历并不太愉快,之后便再也没有去过,所以跟那些名媛贵女并不熟悉,后来嫁入晋国公府,每次有什么大场面,便像个呆子似的杵在那里,十分尴尬难受。   这一世她觉着,就算自己不会再经历那些大场面,可多结交一些名门贵女,积累些人脉,对自己是有益无害的。   今日就是一年一度的春花宴,秦宁之和顾长宁约定好了辰时在西街的珍宝阁碰面。   一大早,几个丫鬟便将秦宁之喊了起来梳妆打扮,一个个如临大敌的模样。   尤其是青瑶,紧张得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   她拿了一套衣服过来,“姑娘,您今日要穿什么衣裳?这件浅紫色绣折枝梅花的上襦,配这件月白绣绿萼梅百褶裙怎么样?”   秦宁之还没回答,她自己就先行否定道:“不行不行,太素净了,不配姑娘的气质。”   她又匆匆跑去衣橱里挑选,不一会儿又拿了另一套衣服过来,“这套如何?玫红色绣花鸟纹交领上衫,配浅粉色襦裙,这上头还精绣着花瓣,姑娘穿起来一定很娇丽灵动。”   秦宁之正待点头,她却又摇头道:“也不行,太出挑了,恐会抢了其他人的风头,惹来怨妒,这种大场面,姑娘还是低调一点好。”   她又跑回去将衣裳收了起来,然后对着一橱子的衣裳纠结。   秦宁之失笑,“我又不是去成亲,随便挑两件就好了,没那么讲究。”   “怎么能不讲究,姑娘忘了去年这时候尚书府那对母女是怎么羞辱太太和您的?”青芽正在帮她梳头,闻言也急道:“姑娘您可千万不能不当回事儿,今年不管怎么说,咱们都要令那些人刮目相看,让她们再瞧不起人!”   说完,对夕照道:“你把姑娘另外一个装首饰的箱笼找出来,这首饰匣子里的都是日常戴的发簪,实在上不得台面。”   秦宁之扶额,彻底被这两个丫鬟打败了。   最后,又足足过了半个时辰,秦宁之才打扮完毕,两个丫鬟脸上也才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秦宁之往铜镜里面一瞧。   象牙白金银两色挑绣折枝海棠的束裙,及合腰身的对襟浅玉色夹襦,挽了嫩黄色的半臂,惊鹄髻上插了一对细碎红宝石镶嵌的鎏金流苏步摇,小巧的耳垂上戴着米粒大小的珍珠耳饰,面上略施了些粉黛,令她看起来如出水芙蓉,清丽无双。   秦宁之弯起唇角微微一笑,铜镜里的女子便又立刻鲜活灵动了起来。   “姑娘,怎么样?”青瑶小心翼翼地观察秦宁之的表情。   秦宁之收回视线,转而看向青瑶,“不错,既不寒酸,也没有喧兵夺主。”   青瑶得了夸张,咧嘴一笑,颇有些自得,嘴里却不忘谦虚道:“那是因为姑娘您长得好看。”   “好了,出门吧,一会儿在马车上还要补上一觉,这一大早可被你们折腾惨了。”   “是,姑娘。”   秦宁之出了屋子。   院子里正在打拳的文哥儿见了,也嚷着要跟过去,秦宁之吓唬他,“那里全都是不认识的夫人小姐,你一个小孩子去了,不仅没人跟你玩,还要被那些大人逼着问东问西,一会儿考你《三字经》,一会儿考你《论语》,要是背不出来就不你给吃饭,你确定要去吗?”   文哥儿吓得连忙摆手,“不不,我不要去了!”   秦宁之偷偷一笑,挥手招呼青瑶和青芽出了院子。   青瑶和青芽摇头感慨,“少爷真是太单纯了!”   马车很快行驶到了珍宝阁,顾长宁一早便等在了那里,见秦宁之进了店铺,连忙笑嘻嘻地迎了上来,“宁之,你来啦!现在时间还早,要不要一起来看看首饰?”   秦宁之见她手里拿着一对碧玺耳坠,不由奇道:“你是在帮谁买?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帮我祖母啊!”顾长宁道,“不过这也不是我选的,是我二哥选的。”   秦宁之吓了一跳,“你二哥?”   什么意思?难道顾景元也来了?   顾长宁点点头,伸手往店铺里头一指,“我二哥正在里间挑选。”   说完,见秦宁之一副震惊的表情,又解释道:“我祖母不是下个月寿辰嘛,我二哥又准备随便送一副名家字帖给祖母,一点都不上心,我想着今天咱们正好约在珍宝阁见面,就带二哥来挑些首饰送给祖母。”   秦宁之的心顿时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她不由哀嚎自己今日出门没有算过黄历,怎么就这么倒霉撞上顾景元了!   自从上次在晋国公府知道他有了喜欢的人后,她就尽量避免见到他,这一个多月来是能躲则躲,所以哪怕一直在晋国公府替楚子恒治病,也几乎再没有见过他。   谁能想到她好不容易治好了楚子恒,终于不用再去晋国公府,也终于不用再绞尽脑汁地躲他了,居然这么出其不意地在外头撞见了!   她也太悲催了吧!   “长宁,这个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快走吧,你先挑着,我去马车上等你。”秦宁之转身便想逃。   顾长宁一把抓住她,“别急啊,反正我二哥也要去尚书府,再等一会儿,咱们一起走。”   秦宁之瞬间石化。   “长宁,你去挑吧,我实在看不懂这些东西。”顾景元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了过来,带了一丝微微的不耐烦。   秦宁之身子一颤,更是僵在那里无法动弹。   “秦四姑娘?”他看到了她,声音马上又带了丝讶异。   秦宁之闭上了眼睛,无奈认命。   她给自己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然后转过身,低头行礼,“见过二公子。”   顾景元的眸子顿时染上了笑意,只是面上却无波无痕,只淡淡道:“秦四姑娘,好久不见。”   秦宁之干笑了两声,依旧低垂着头,“是啊,好久不见。”   如果可以,她希望永远都不要见。   顾景元看着她快要垂到地上的脖子,再联想到近来她躲避自己的举动,眸光一沉。   他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想躲着他,他只知道这种感觉令他很不舒服。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解人意,牺牲自我只为他人的圣人,他不舒服,自然要想办法舒服。   “既然秦四姑娘来了,不知顾某可否请秦四姑娘帮个忙?帮顾某挑选一下送给长辈的贺礼。”他望着秦宁之,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秦宁之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可当面拒绝又太不礼貌,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顾景元的面部表情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他让顾长宁继续在外间挑选,自己则带着秦宁之进了里间。   秦宁之很自觉地与他拉开了半人高的距离。   珍宝阁的掌柜热情地替他们介绍了几款宝石头面。   顾景元显然对这些并不感兴趣,看向秦宁之道:“秦姑娘觉得呢?”   秦宁之并不去看他,只盯着那几套宝石头面,目不斜视道:“我觉得这一套宝石珍珠点翠头面比较适合顾老夫人。”   “那便这个了。”她话音刚落,顾景元就立刻定下了,“掌柜的,包起来吧!”   掌柜的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嘞!公子真是爽快!”   秦宁之一惊,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他,“这么快?不用再看别的了?”   顾景元恰好对上她那双黑亮的眸子,不由莞尔一笑,“秦四姑娘还想再挑选吗?作为答谢,秦四姑娘可以给自己挑一款喜欢的。”   ------------ 第一百九十六章 流言蜚语   秦宁之的脸色猛地涨红起来,她忙移开视线,拒绝道:“不,不用了,谢谢。”   顾景元却没有理会她的想法,径自对掌柜道:“你选几款适合年轻姑娘的首饰来。”   “真的不用了。”秦宁之忙去阻止掌柜的。   可掌柜哪有送上门的生意不做的道理,根本不理会秦宁之,自顾自地忙活了起来。   秦宁之见这一个两个都不把她的话当回事,心中着实气闷,可一想到顾景元大约是和陆氏一样,只是不想欠她的人情,想当场两清了,也就没那么排斥。   虽然帮忙挑选首饰实在算不得什么人情,但顾景元向来行事谨慎,只是不想让外人有可趁之机罢了。   掌柜的选了几款发簪和耳坠呈给顾景元,顾景元随意扫了一眼,一眼便看中了其中一款海棠花式样的发簪。   他伸手拿过这支发簪。   掌柜的热情地介绍,“公子好眼光,这根红玛瑙赤金发簪是我们的师傅刚做出来的新货,这上头的海棠花是由西域采买来的上等红玛瑙精雕细琢而成的。您看这雕工,栩栩如生,连纹路都刻得十分清楚,还有这流苏,是用赤金打造的,多灵动,我敢保证整个盛京城没有第二家有我们珍宝阁师傅这样细致的手艺!”   顾景元莹白修长的指尖细细地摩挲着发簪上那朵雕刻得娇艳欲滴的海棠花,想象着秦宁之戴上这根发簪的模样,唇角便不自觉地漾出一抹笑容。   他方才面无表情的样子美则美矣,周身却似笼着凛冽寒意,让人望而却步,不敢心生遐想,此时毫不设防地笑起来,犹如春风吹散了剔透的冰雪,瞬间万物复苏,春暖花开。   掌柜的小心脏一惊,当场就要跪下去,他的亲娘诶,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哪个人笑起来这么好看的,跟天神下凡似的!   这位莫不是,就是那位名动盛京的顾二公子吧?   “就这根了。”顾景元很快就敛了笑意,将发簪递给了掌柜的。   掌柜的还痴迷在方才那倾城一笑当中,傻傻地愣在那里。   “掌柜的。”顾景元冷冷提醒。   掌柜的还是在痴笑。   秦宁之本是一直目视前方,此刻闻言转头看去,便看到掌柜的痴笑的模样。   她不由抽了抽嘴角。   定是顾景元方才对人家笑了,掌柜的这傻样像极了她初见他时被他笑容震撼到的模样,等闲人还真没有几个能抵挡得了他的笑容。   秦宁之觉得长成他这样的,还是严肃点比较好。   “咳咳。”秦宁之忍不住出声提醒,“掌柜的,我们已经选好了。”   掌柜的这才回过神来,忙接过顾景元手中的发簪,羞赧道:“我就带二位出去结账。”   掌柜的匆匆跑出了屋子,顾景元也迈步上前,走到秦宁之身边时对她道:“一会儿那根发簪,我让长宁送给你。”   男女有别,私相授受可不是什么好事,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心给她带去什么麻烦。   秦宁之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点头道谢。   看来她猜的没错,顾景元并不是真想送她什么东西,只是在还人情罢了,那发簪若是他送的,今后可能会有牵扯不清的麻烦,用顾长宁的名义送出,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顾景元出了屋子,秦宁之才慢慢踱步往外走去。   一直跟在她身后默不作声的青瑶和青芽突然异口同声地感慨道:“方才顾二公子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啊!”   秦宁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她觉得自己真是太失败了,无论她怎么打扮,也没从这两个丫头嘴里听到这么发自内心的惊艳之词,顾景元只笑了一下就把她们给迷住了。   她果然很悲催!   她出了屋子,掌柜的已经把顾景元买的两样东西包好了,顾长宁也给自己选了一堆首饰,兴奋道:“宁之,宁之,你看这些漂亮吗?”   秦宁之扶额,“你不是再帮你祖母选首饰吗?怎么净给自己买了?”   顾长宁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这个,没忍住,我一看到漂亮的首饰就拔不动腿了。”   秦宁之对此表示理解。   “你要吗?随便挑一个,我送你!”顾长宁豪爽地说道。   秦宁之心想这兄妹俩怎么都一个样,这么喜欢给人送东西。   她还没来得及拒绝,顾景元就已经将一个长形盒子递给了顾长宁,道:“不用了,你将这个送给秦四姑娘就好。”   顾长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是什么?”   “谢礼。”顾景元并不多作解释。   好在顾长宁心思单纯,没有怀疑,直接将盒子递给了秦宁之。   秦宁之又将盒子交给青瑶,吩咐她收好,面色并无波澜。   掌柜的又将顾长宁买的那些首饰包好,一行人刚准备出门,便听到店铺里传来了一道讥讽的声音,“还真是城北秦府的四姑娘秦宁之,看她这不知廉耻的样子,都跟到珍宝阁来了!”   此时是清晨,珍宝阁又是价格高昂的首饰铺子,因此并没有几个人,这声音便清晰地传入了他们每个人的耳朵里。   秦宁之脚步一顿。   顾长宁则立刻转过身去,冲着店铺里头嚷嚷:“谁在背后嚼舌根?有种当面说!”   店铺里唯二的两个小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肯承认。   “你们说不说!”顾长宁气急,指着其中一个穿黄衫的秀丽女子,道:“我记得你,你是吏部侍郎之女崔彩云,方才那话是不是你说的?!”   崔彩云立刻摇了摇头,“郡主,不是我说的。”   “那就是你喽!”顾长宁指着另一个粉衣女子。   那女子忙摆摆手,坚决否认。   “长宁,算了。”秦宁之虽然心里也不痛快,但也不想一大清早地给自己找麻烦。此事先算了,等她春花宴回来后再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骂她不知廉耻?上一世她这种话听得多了,所以这一世格外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她自问从未惹出过什么麻烦,何来这些流言蜚语?   顾长宁气不过,指着那个粉衣女子厉声道:“你说一句话来听听,方才肯定就是你说的,你要是不承认,我就跟你耗着!”   顾景元此时也转过身来,眸光冷冷地望着崔彩云和那个粉衣女子,没有说话,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那个粉衣女子立刻就被吓得哭了出来。   崔彩云见状,只好站出来解围,“郡主,这话不是我们说的,是,是京都贵女圈子里传的,我表妹方才,只是无心之失。”   秦宁之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看向崔彩云道:“她们传我什么了?”   崔彩云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她身后站着的顾景元,有些不甘,又有些畏惧,好半响,才犹犹豫豫地开口:“她们说,说你爱慕顾二公子,你之所以跟书闲郡主交好,只是为了能够光明正大地接近顾二公子,好在外头污了顾二公子的名声,叫他不得不娶你……”   “胡说八道!”顾长宁顿时暴跳如雷,“我跟宁之认识的时候,我二哥还没从北地回来呢!”   崔彩云呵呵笑了两声,“郡主怎么知道她在这之前没有心生爱慕?”   “是谁说的?”秦宁之气红了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崔彩云,一字一句地开口。   她心里,是滔天的怒火。   上一世她被名声所累,受尽了鄙夷,直到死,都被众人唾弃。   这一世她努力地去挽回自己的名声,可她费了这么多的功夫到头来却敌不过别人的三言两语?!   到底是谁?谁要害她!   ------------ 第一百九十七章 翻转舆论   崔彩云被秦宁之的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待反应过来后又有些自恼,说出口的话便带了几分嘲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秦四姑娘做得出来,还怕别人说吗?”   “什么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们家姑娘一向恪守礼数,行的端坐得正,你们凭什么轻易诋毁她!”青瑶和青芽被气得浑身发抖。   崔彩云嗤笑一声,“恪守礼数?好像旁人不知道你家姑娘的名声似的。”   “你!”青瑶咬牙切齿,“我家姑娘从前是贪玩了些,可这就是你们诋毁她的理由吗?”   青芽则恨得想上前去撕烂了崔彩云的嘴,“如果说几句话就能诋毁一个人的名声,那我明日便去散播崔姑娘您的谣言如何?!”   “真不愧是秦四姑娘教出来的丫头,这心机和手段,是一模一样。”崔彩云看着秦宁之讽刺道。   秦宁之的面色森寒如冰。   好,很好,若不是今日,她都不知道这盛京城内还有人这样恨着她!   “依崔小姐所言,似乎是亲眼所见。”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顾景元突然开口,看着崔彩云淡淡道:“不如崔小姐现在就说说,都见到秦四姑娘对我做了什么?”   崔彩云见问她话的是顾景元,忙收敛了傲气,心里又是高兴又是紧张,好半响才绞着手指,低眉顺目道:“我,我不曾见过,只是大家都是这么传的。顾二公子,秦宁之她真的是别有居心,你千万不要被她给骗了!”   顾景元弯唇轻轻一笑,“承蒙崔小姐关心,只是秦四姑娘与顾某说过的话,还没有方才崔小姐与顾某说的话多,若她算是别有居心,崔小姐,你又算什么?”   崔彩云一下子就愣住了。   顾长宁也讥讽地笑了起来,“对,我看别有居心的是你们这些人吧!谁不知道你们垂涎我二哥许久,只是压根近不得身,所以你们见宁之与我玩得好,就心生嫉妒,故意诋毁她是不是!”   “不是,我没有!”崔彩云瞬间急了,“我没有,不是我说的!”   “崔小姐,你该知道人言可畏,有时候几句话便能轻易毁掉一个人,而崔小姐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仅凭臆测就定了秦四姑娘的罪,甚至到处散播谣言,同时将顾某与秦四姑娘置于了不义之地。”顾景元敛了笑容,看着崔彩云的眸子带着森寒冷意,“崔小姐用心之险恶实在是令顾某不敢恭维。”   青瑶和青芽像是终于找到了靠山,气势立刻就强了起来,猛点头,异口同声道:“崔姑娘用心险恶,令人不齿!”   崔彩云被吓懵了,可是对顾景元方才的一番话却是百口莫辩,不一会儿,竟然急得哭了起来,“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你哭什么哭,你还觉得委屈了是不是?那你方才诋毁污蔑宁之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她有多委屈!”顾长宁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你还不赶快给宁之道歉!”   崔彩云忙朝秦宁之福了福身,急切道:“对不起秦四姑娘,我错了,我不该听信了旁人的话轻易冤枉了你,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说了。”   秦宁之懒得与她计较,只冷着脸道:“是谁跟你说的这些?”   崔彩云却咬着唇,不敢透露,只道:“这是前几日突然传开的,我,我也不知道是谁说的。”   “你说不说?你不说我便到你们府上去,问问你父亲母亲是怎么教育你的!整日里胡言乱语招惹是非,难道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吗?!”顾长宁撸起袖子就想上前去拉崔彩云。   崔彩云吓得脸色惨白,她旁边的粉衣女子则差点要晕过去。   “长宁,算了,她也不过是被人利用了。”秦宁之拉住她,沉声道:“既有人要害我,是不会这么轻易被我们查到的。”   顾长宁咬唇,拉着她的手道:“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查出来,然后狠狠惩治她!”   “嗯。”秦宁之点了点头,收起纷乱的情绪,道:“先出去吧!”   他们出了屋子,崔彩云顿时瘫软在了地上,心脏一下一下跳得飞快。   掌柜的见了,摇头叹息道:“这爱听八卦没什么,但顾二公子说得对,你们无凭无据的凭什么就给人扣了一顶不知廉耻的帽子?方才我可亲眼瞧见了,人秦姑娘特别懂分寸,一直避着顾二公子,你们这些小姑娘就这么乱说人家,心眼也忒坏了!”   崔彩云哭了出来。   她发誓,她今后再也不敢乱传什么谣言了。   “宁之,我们还去春花宴吗?我看连崔彩云都知道了这件事,去参加春花宴的那些贵女肯定也都知道了,到时候说不定又要让你难堪。”顾长宁不想让她难堪。   秦宁之却冷笑道:“去,为什么不去?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逃避有什么用?只有迎难而上才能解决问题。”   顾长宁一想,也觉得有些道理,“对,你若不去她们在背后传得更难听,虽说清者自清,但你去了才能把事情解释清楚。你放心,我会替你解释的,我跟你认识这么久还不了解你?你对我二哥肯定是没意思的!”   说着,又指了指顾景元道:“我二哥也知道你对他没有意思,不会误会你的,你不要因此觉得尴尬。”   秦宁之忍俊不禁地点了点头。   顾景元的脸色则有些难看。   “你们先去尚书府吧,我有些事要去处理。”他面无表情地扔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那个诋毁秦宁之声誉的人一定不会就此罢手,他得想办法阻止这件事,不能闹大。   言语是杀人于无形的利器,他深知流言的可怕,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声誉更是重要,他绝不能让她在流言蜚语中受到伤害。   秦宁之和顾长宁分别坐上了去尚书府的马车。   青瑶和青芽两个丫鬟还在为刚才的事气愤,“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歹毒诋毁姑娘的名声,无凭无据的东西被传得这么有鼻子有眼,太可怕了!”   “幸好方才顾二公子英明神武,没有被那些小人给蒙骗了,要不然咱们姑娘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秦宁之靠在车座上,闻言,漫不经心道:“流言的传播不是那么容易的,若没有大量的人力财力,有些事就只能是小圈子里的一个八卦罢了。”   就像上一世她与译表哥的事,若没有陆氏找人在外面散播,又怎么会闹得满城风雨?   她秦宁之又算不上什么大人物。   “可就算是小圈子里传的,也是诋毁了姑娘您的声誉啊!”青瑶急道,“姑娘您可不能不当一回事儿!”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这一次的谣言是在贵女圈子里传播的,咱们已经知道了源头,锁定幕后黑手就容易了许多。若这事再传到外头去,那能被怀疑的人就更少了,因为没有几个人有这么大的能耐。”   青瑶一怔,“姑娘的意思是,那个人身份很尊贵?”   秦宁之点了点头,“我猜她一定会出现在今天的春花宴上,且一定会来跟我打招呼。”   青瑶拧起了眉头,“这些贵女也太可怕了,一个个心如蛇蝎,难怪太太从前总是不准姑娘与她们来往,若姑娘还是以前的姑娘,真是十个都不够她们玩的!”   秦宁之苦笑了一声。   是啊,十个她也不够那些人玩的,所以她才死得那么惨。   “可是姑娘,万一今天咱们查不出是谁说的怎么办?又或者就算查出来了,那人身份尊贵,咱们也没办法对她怎么样啊!”青瑶又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焦急道:“姑娘您可有应对的法子?”   ------------ 第一百九十八章 怀疑   “对付流言最好的办法不是遏止它,而是用正面的话语盖过去,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所以无论那个人是谁,咱们能不能对她怎么样都不重要。”秦宁之依旧靠在车座上,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重要的是,咱们自己能做些什么?”   两个丫鬟急得要哭出来。   “盖过去?怎么盖过去?咱们在贵女圈子里只认识书闲郡主一人,况且咱们说的,别人就一定会信吗?万一这件事再闹大了,咱们真的就是束手无策了!”   “要不然咱们找顾二公子帮忙?这件事也牵扯到他,他方才也帮姑娘说话了,应该是会答应的吧?”   秦宁之安抚她们,“你们不要着急,越急越乱,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冷静镇定。流言的事我会想办法解决,你们要做的就是保持一切如常,尤其是在春花宴上,若是遇到旁人对我指指点点,你们切记不可像方才在珍宝阁一样据理力争,要不然若是得罪了谁,事情只会闹得更大,我也保不了你们。”   青瑶和青芽见她从容不迫的样子,心下也稍安了几分,忙点头道:“奴婢们听姑娘的,一定不会让姑娘为难。”   “嗯。”秦宁之对她们笑了笑,始终保持镇定,只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抓着车座边沿的手不停地在颤抖。   她一直靠在车座上,只是不想让两个丫鬟发现她也在愤怒,也在害怕,也在紧张。   她不能乱,她是两个丫鬟的主心骨,她若乱了,青瑶和青芽只会更慌乱无措。   她要冷静,她一定能想到办法解决这件事。   至于那个诋毁她名誉的人,春花宴上,一定会出现!   户部尚书府位于盛京城繁华地段的八灯巷内,是一座三进三出的大院子,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瞧着颇有些江南楼阁的味道。   此时大门外往来的夫人小姐已经络绎不绝,众人纷纷呈了拜帖上去,便有穿红着绿的小丫鬟领着她们进门,一时间好不热闹。   秦宁之和顾长宁下了马车,瞧着前方一派热闹的景象,顾长宁撇了撇嘴道:“吵得我头疼,咱们从侧门进去。”   秦宁之知道她是怕自己会遇见难堪的事才这么提议,心里头十分熨贴。   她摇了摇头,“不必了,咱们有拜帖,就该光明正大的进去,我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   顾长宁便拉过她的手道:“那你今天要一直跟着我,有我在,没有人敢欺负你!”   秦宁之莞尔一笑,也握紧她的手,往正门走去。   守门的小厮扫了一眼她们呈上的拜帖,福了福身,对一个小丫鬟道:“书闲郡主和秦四姑娘到了,你带她们进去。”   小丫鬟闻言,忙引她们上前,“书闲郡主,秦四姑娘,里面请。”   进了正门,尚书府内的景致便全数呈现在眼前,只见佳木茏葱,奇花闪烁,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繁花绿树之间。   小丫鬟领着她们走过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才终于抵达了一座院落。   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抱厦上悬“怡红快绿”匾额。整个院落花团锦簇,剔透玲珑,院墙上满架的蔷薇、宝相,院内还有一处小桥流水,池畔两旁种满了连绵的海棠树,犹如云霞蔽日。   此时桥亭上已经聚满了华服美饰的女孩子,莺声燕语,好不热闹。   “郡主,秦四姑娘,姑娘们都是先暂时歇在这处,一会儿等宴席开了,奴婢们会来请的。”小丫鬟说完,便要退出去。   秦宁之看着漫天的海棠花树,怔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这是谁的院子?”   她去年,并不曾来过这个院子。   “回秦四姑娘,这是我家大小姐的院子,现在宴席还未开,我家大小姐怕姑娘们多有不便,特意将自己的院子僻出来供姑娘们歇息。”   秦宁之的心一颤,孙婉莹的院子?   那个喜欢海棠花的女子,难道是孙婉莹吗?   顾长宁则对小丫鬟挥挥手,“你去吧,我们随意就好。”   小丫鬟又福了福身,恭敬地退了出去。   “你别听那小丫鬟说得好听,好像那孙婉莹有多善解人意似的。其实啊,只有收到孙婉莹请柬的姑娘才能进来,旁的姑娘,还不知道该在哪儿待着就在哪儿待着!”小丫鬟一走,顾长宁便撇撇嘴,十分不屑道:“就是搞小团体罢了,一帮家里有权有势的贵女,聚在一起做什么事都要容易些。”   秦宁之回过神来,却又因顾长宁的话很快又陷入了沉思。   对啊,一帮有权有势的贵女,在一起做什么事都容易些,包括散播谣言。   那个想要害她的人,会不会,就在这个小团体里面?   顾长宁则继续跟她科普,“这帮人以孙婉莹和太傅之女白书瑶为首,专门拉拢盛京城的名媛贵女和世家公子,她们每三个月会举办一次诗会,在贵女圈子中很是有些名望,孙婉莹这盛京才女的名声便是因为这斗诗会才传播出去的。后来,这斗诗会被皇后娘娘知道后,大肆赞扬了她们一番,甚至还在诗会挂了名,出了一笔不菲的资金,说是要多多鼓励这种积极正面,健康向上的活动,给盛京城的百姓树立一个好的榜样,因此,这诗会在贵女圈子里很是出名,很多人都想进她们这个诗会,可她们挑选人却十分严苛,等闲人压根进不去,甚至有些人经过重重考验进去了,或因不守规矩,或因自视甚高很快又被踢出来了。可只有我知道,真正的原因是因为那些人没有以孙婉莹和白书瑶马首是瞻罢了!”   秦宁之听得皱起了眉头,孙婉莹原来是这样的人吗?   “长宁,你似乎很讨厌孙小姐?”她试探着问道。   顾长宁不屑地哼了声,“什么讨厌不讨厌的,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套虚伪的样子,装得那么知书达理,端庄大方,其实势利眼,心机重,她还一直想拉我入诗会,我才懒得搭理她,当我不知道她的真实目的是为了我二哥吗?”   秦宁之的心重重一跳,“长宁,这事关乎孙小姐的声誉,可不能胡说。”   顾长宁四周环顾了下,见没有人才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我不去外面说,我就是跟你说说。我告诉你啊,其实我早就怀疑孙婉莹她喜欢我二哥了。你看她都快成亲的人了,还成天往晋国公府跑,难道真是为了我?我虽是郡主,但跟她又不对付,她好歹也是一品大官的掌上明珠,从小千娇万宠着长大了,怎么会愿意在我这儿受委屈?我瞧着她对长公主都是不卑不亢的,怎么到我这儿就变了?你仔细想想,若不是为了我二哥,还能是为了什么?”   秦宁之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她仔细回忆了之前见到孙婉莹的种种,却发现不了任何一点端倪。   是长宁误会了吗?还是孙婉莹藏得太深了?   “不过怎么说呢,这些话只是我的猜测,我也没什么证据,所以也只能是看不惯她,并不能把她怎么样。”顾长宁摊摊手,表示很无奈。   秦宁之的心却一跳一跳的。   难道……散播她谣言的人是孙婉莹吗?   她虽不愿把人往坏处想,但长宁方才分析的确实有几分道理。如果说孙婉莹其实喜欢顾景元的话,那她就有动机去做这件事,而她又是这帮贵女的领头人物,她也有能力去做这件事。   真的会是孙婉莹吗?   ------------ 第一百九十九章 拳脚相加   “郡主,宁之,你们在门外站着做什么?”这时,一道温柔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秦宁之的思绪。   秦宁之抬头一看,便对上了孙婉莹含笑的眸子。   她心里一惊,孙婉莹已经上前挽住她的手,亲热道:“随我去亭子上坐一坐吧,宴席还未开呢!”   她突然这么亲热的模样叫秦宁之有些无法适应,正待抽出自己的手,却又听孙婉莹道:“宁之你第一次来,我带你去认识认识人。”   认识人?   秦宁之心下一动。   她几乎可以确定那个诋毁她的人就在这群贵女中,至于是不是孙婉莹,在没有确凿的把握之前,她并不想轻易冤枉一个人。   只有跟这些贵女多接触,才能发现端倪。   想到这儿,她便也对孙婉莹露出一抹温和友好的笑容,“好。”   顾长宁则不着痕迹地挤入她们中间,笑嘻嘻道:“走啊,咱们一起去。”   秦宁之忍俊不禁地笑了笑。   三个人不一会儿便步入了桥亭,孙婉莹走在前头,秦宁之和顾长宁则落在后头。   桥亭内有八九个华服美饰的女孩子,有几个在桥亭内的石桌上聊天,有几个倚在栏杆上看池边的景色。   看到孙婉莹来了,其中一个穿茜红色妆花褙子,看上去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忙嚷嚷道:“婉莹,你这池子里的红鲤怎么都死了?也太晦气了!”   话刚说完,便瞥见了孙婉莹身后的顾长宁和秦宁之,眉毛立刻拧在了一起,没忍住脱口道:“她们怎么来了?”   秦宁之认出她是太子太傅之女白书瑶,也是个招惹不得的主。去年这时候她不小心把毒蛇扔到她头上,白书瑶和太傅夫人差点要把这尚书府给掀了。   幸好当时长宁义气,站出来替她顶了罪,否则凭白书瑶的性子,还不知道要怎样才肯善罢甘休呢!   “你能来我们不能来吗?”顾长宁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了,立刻反唇相讥,“这尚书府又不是你家,有本事你叫孙小姐别请我们来呀!”   “你!”白书瑶气得红了眼睛,可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好瞪了一眼孙婉莹,指桑骂槐道:“我早叫你不要请那些不知所谓的人来,只会给人添堵受气,你请来做什么?请个惹事精便也算了,居然把个不知廉耻的也请了过来,你是嫌弃我们太白诗阁的名声太好了吗?!”   秦宁之立刻沉下了脸。   青瑶和青芽也被气到,刚想说些什么反驳,可转念便想到了秦宁之在马车上叮嘱她们的话,便又生生忍住了。   顾长宁却不管这么多,立刻指着白书瑶的鼻子骂道:“你说谁不知廉耻呢!有种你再说一遍!”   白书瑶仰着头,不屑道:“我说你了吗?你这么激动干什么?顾长宁我发现你真的是蠢,被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你把人家当知心好友,人家只把你当可以接近你二哥的工具呢!”   “瑶儿,不准胡说!”孙婉莹立刻上前拽了拽白书瑶的衣袖,“女孩子家的闺誉可不能随意诋毁!”   白书瑶压根不搭理她,只瞪着顾长宁挑衅道:“这个秦宁之在外头到处乱传你二哥看上了她,你知道吗?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把她当朋友,只怕等你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成为你二嫂了!”   桥亭里的其他几个女孩子闻言,纷纷笑了起来。   其中陆湘湘幸灾乐祸道:“这也不能怪咱们书闲郡主啊,谁让她被保护得太好,天真单纯,性情直爽,特别容易受人蒙骗呢!”   突然这么多人同时奚落,顾长宁眼睛都被气红了。   秦宁之也是握紧了双拳,身子不住地颤抖。   若照她以前的脾气,早就冲上前撕烂了白书瑶的嘴,可若这样她的名声大概就要一差到底了。   她不能冲动,她要冷静。   孙婉莹夹在中间,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她瞪了白书瑶一眼,“瑶儿,我求你少说两句,秦四姑娘是我亲自邀请来的,你这样刁难她,是存心要下我的脸!”   又对秦宁之道:“宁之,你不要生气,瑶儿她只是听了外头的一些闲言闲语,所以才误会了你,她不是故意的,她若了解你,一定不会这样说你的。”   然后又对着众人道:“今日的春花宴,我邀请你们来是赏花吟诗交流感情,不是叫你们吵架斗嘴,争个你死我活的,大家能不能给我一个面子,不要再闹了好不好?算我求你们了。”   结果,顾长宁和白书瑶用她们的实际行动回应了孙婉莹。   “白书瑶,你别以为你父亲是两朝元老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你诋毁侮辱人在先,我教训你在后,便是太傅知道了,也只会恨自己生出了个骄纵任性,仗势欺人的孽障!”说着,便冲上前,狠狠扇了白书瑶一个耳光。   因她的动作又快又疾,白书瑶压根没有防备,一下子就被扇懵了,等反应过来后,哪里肯吃下这个亏,眼睛一瞪,发疯似的朝顾长宁扑了过去,揪住她的头发狠命撕扯道:“顾长宁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顾长宁也不示弱,抱住白书瑶的身子就往一边的石桌上撞去,然后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白书瑶尖叫一声,登时就挥舞着手就要抓花顾长宁的脸蛋。   两个有头有脸的大家小姐,就这样像山野泼妇一般扭打了起来,头上的钗环珠翠,身上的环佩铃铛掉了一地。   在场的几个女孩子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到了,纷纷尖叫了起来,“住手!住手!你们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孙婉莹也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想上前劝架,却又怕被殃及,整个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只能求助秦宁之道:“秦四姑娘,你快叫郡主住手,瑶儿她身娇体弱的,哪里是郡主的对手!就算这件事是瑶儿不对,是她诋毁了你,可也没必要闹成这样,再说这件事若闹大了,对你也没有好处的!”   秦宁之冷眼看着白书瑶发了疯似的拳打脚踢的样子,哪里跟“身娇体弱”划得上关系?不过孙婉莹有一点说对了,就是这件事闹大了对她没有一点好处。   所以哪怕她恨得想掐死白书瑶,也只能这么算了。   等着吧,这笔账她会慢慢跟她算!   秦宁之迈步上前,一边拉起顾长宁,一边抬手压制住白书瑶,不让她有机会伤害到顾长宁。   “长宁,算了,你再闹下去,要把大家都引来了。”她只略一施力,便将顾长宁拽了起来,然后带着她迅速远离了白书瑶。   顾长宁身上的衣服都皱成了一团,头发也全乱了,好在脸没有被抓到,只是因方才用力过猛,整个人靠在秦宁之的身上气喘吁吁。   白书瑶则被孙婉莹和陆湘湘搀扶起来,坐到了一旁的石凳子上。她看起来要比顾长宁更狼狈一些,不仅头发全乱了,衣服也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鞋也掉了一只,此时也是气喘吁吁,不能言语。   孙婉莹红了眼眶,又急又气道:“你看看你们这像什么样子?好歹也是大家闺秀,从小被礼乐诗书熏陶着长大的,就算心里头再怎么不痛快,也不能拳脚相加啊!”   她这幅怒其不争的样子,倒真有几分知心姐姐的风范。   “是我错了吗?是顾长宁先动的手!”白书瑶缓过气来,不服气地说道。   顾长宁闻言,也不甘示弱,“你敢诋毁人就不要怕被打!”   “我诋毁的是你吗?你被鬼迷了心窍,随你去!”白书瑶梗着脖子,一副我不怕你的样子。   气氛又一下子剑拔弩张了起来,众人怕她们再打起来,纷纷拦在了她们中间,你劝我,我劝他,好不热闹。   “这是在干什么?瑶儿你怎么了?”这时,喧闹的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道颇具威严的声音。   众人闻声望去,声音一滞。   白书瑶则像立刻找到了救星一般,当初哭了出来,“长公主,你终于来了!我方才被人打了,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 第二百章 寿康长公主   寿康长公主头戴珠翠九翟冠,身穿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外罩鸾凤纹霞帔,面上薄施了粉黛,俊眼修眉,顾盼神飞,端得是一幅好相貌。   她身后站着两排穿着齐整的宫婢,个个面容冷酷,如雁翅般立在左右簇拥着她,让人远远一瞧,便心生敬畏,不敢造次。   其他人纷纷回过神,连忙低头行礼,“见过长公主。”   就连顾长宁也湮了气势,乖乖地行了一礼。   方才还喧闹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余下白书瑶低声的啜泣。   寿康长公主缓步走上前,抬起高傲的下巴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当视线落到同样狼狈不堪的顾长宁身上时,面色一沉,冷声道:“你们两个成何体统?!都是承着皇恩圣宠长大的闺秀,干什么不好,居然学那些山野村妇打架斗殴!这传了出去,盛京城贵女的名声都要被你们毁了!还有你们其他人,她们打架之前你们怎么不劝?就由着她们丢人现眼?还是说你们在一旁看好戏?!”   长公主一发怒,在场的各位更是噤若寒蝉,低着头并不敢反驳。   白书瑶却觉得有些委屈,嘟嚷道:“是顾长宁先动的手,难道我就白白受了这委屈?”   寿康长公主瞪了她一眼。   白书瑶才反应过来长公主喜欢顾景元,便爱屋及乌对顾长宁也多了几分宽容和忍让,所以她跟顾长宁闹了矛盾,长公主当然不会偏袒她了。   她心里有些愤恨和委屈,可转瞬一想这顾长宁是为了秦宁之才跟她动的手,那么她便让长公主去对付秦宁之,看顾长宁能不能斗得过长公主!   这么想着,她便掩面哭泣了起来,“长公主,瑶儿实在是逼不得已,否则又怎会忘记皇后娘娘和长公主的教导,做出有失身份的事情来?”   “她怎么你了?”长公主不耐烦道,她有些气闷白书瑶看不懂她的意思。   她不是不想替白书瑶出头,只是对方是顾景元嫡亲的妹妹,她若对顾长宁怎么样了,顾景元心里对她的印象,只怕要更差上几分。   白书瑶抹着泪道:“我,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她便直接冲上来打了我一巴掌,女孩子家的脸面多重要啊,今日又是春花宴,她这是存心不想让我好过!”说着,又指了指自己的左脸,委屈道:“长公主你看,我这脸上还肿着呢!一会儿我怎么出去见人呀!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敢打过我!”   “打的就是你!”顾长宁原本被秦宁之一直拽着,只好忍着气不出声,此刻见白书瑶这做作虚伪,恶人先告状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根本不管秦宁之的暗示,只扯开嗓子嚷嚷道:“谁让你嘴贱诋毁人,你若不嘴贱,我怎么会打你的嘴!”   “长公主你看!她,她太过分了!”白书瑶泪眼婆娑地哭倒在孙婉莹的怀里,好不伤心委屈。   长公主对顾长宁也有些不满了,板着脸道:“书闲,你也不要太过分了,瑶儿都已经让步了,你也要懂得适可而止。”   顾长宁咬着唇,眼眶也红了一圈。   长公主又只好转向白书瑶,“瑶儿,你说她什么了?你们互相道个歉,此事就算过了。”   白书瑶却只嘤嘤哭泣,不肯多言。   “婉莹,你说。”长公主示意孙婉莹说一说来龙去脉。   孙婉莹看看长公主,又看看不远处的顾长宁和秦宁之,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好半响,才咬着唇道:“不过,不过就是瑶儿听信了一些传闻,然后提醒郡主注意一些,郡主为了维护好友,便,便就打起来了。其实瑶儿和郡主都是没有坏心的,还望公主莫要责怪她们,要怪就怪我考虑得不够周到,一心只想着几个朋友聚一聚,才把事情弄得这么糟糕。长公主,您要责罚就责罚我吧!”   孙婉莹一副言辞恳切,义不容辞的样子,别说是长公主和白书瑶,便是一向不待见她的顾长宁都有些感动了,心里想着是不是从前真的误会她了?   秦宁之却皱起了眉头。   很显然,孙婉莹心里向着的是白书瑶。她邀请她来春花宴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白书瑶厌恶她这个问题吗?当她的谣言在贵女圈传播,她难道不知道吗?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安排她和长宁与这些贵女聚在一起?难道真如她所说,她只是思虑不周,没有多想?   秦宁之不敢相信。   长公主闻言,也皱起了眉头,“传闻?朋友?”   陆湘湘忙接话道:“便是城北秦府的四姑娘和顾二公子的那些传闻,长公主,您听说过了吧?”   长公主的脸色立刻不屑了起来,“便是那个不知羞耻的贱婢?”   众人闻言,望了望长公主,又望了望秦宁之,最后还是提醒道:“长公主,秦四姑娘就在这儿呢!”   “哦?哪个是她?”长公主眼睛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顾长宁身边的秦宁之身上,勾起了唇角,嗤笑道:“这位姑娘瞧着眼生,似乎从未在太白诗阁看到过你,难道你就是那位秦府的四姑娘秦宁之?”   秦宁之被这帮贵女的言语奚落,眼神凌迟了许久,此刻又被长公主这样鄙夷地看着,让她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上一世被众人唾弃的时候。   她像被扒光了衣服一样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   她的手不住的颤抖,心里恨得要把白书瑶千刀万剐。   以她的性子,她不该忍气吞声任由她们奚落的,可是现在的她,除了忍没有任何办法。   这帮贵女不是秦玉之也不是方允儿,言语还击除了能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于她没有任何益处!   她们中任何一个人都有本事让她付出得罪她们的代价!   现在贵女圈的流言四起,不就是她得罪过白书瑶的代价吗?   白书瑶不仅是要她名声扫地,估计还想借长公主之手狠狠地惩治她,毕竟谁不知道寿康长公主倒追顾景元的那段往事呢!   今日她若是像长宁一样与这些贵女起了冲突,哪怕只是言语冲突,只怕她是无法安然回到秦府的。   孙婉莹明知道她在贵女圈的名声,却还是将她带到了这里,她存了什么心思不言而喻,总不能是在考验她的忍耐力吧?   秦宁之心里一阵阵冷笑,对着这帮如狼似虎,恨不得要吃了她的贵女,第一次觉得,秦玉之和方允儿尚算可爱。   “回长公主,民女正是。”她收起心底的愤怒,对长公主福了福身,露出了一抹得体的笑容。   众人都不由暗暗惊诧,心里想着这秦宁之什么时候这么能忍了?她不是应该跟书闲郡主一样火爆的性子吗?她若敢反抗一下,她们今日就有本事叫她出不了尚书府!可她这样不紧不慢的样子,就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太不得劲了!还有她身边的两个婢女,竟然也能做到不动声色,真是太令人诧异了!   孙婉莹则弯唇笑了笑。   很好,她也不算太蠢,否则对付起来便想当街殴打三岁孩童一样,没有一点成就感。   只可惜,她就算忍下这口气又如何?她今日进了尚书府,便没有回去的机会了。   孙婉莹与长公主交换了一个眼神。   长公主便挥挥手道:“来人,带郡主和白小姐下去梳洗一下,宴席马上要开了,她们这样子成何体统。”   竟是完全没有搭理秦宁之这一茬。   几个宫婢将顾长宁和白书瑶带了下去。   顾长宁怕秦宁之会受到委屈,忙拉着她的手道:“宁之,你陪我一道儿去吧!”   秦宁之还没回答,长公主便凉凉道:“书闲,你怕什么?我们难道还能吃了她不成?”   ------------ 第二百零一章 陷身火海   顾长宁咬了咬唇,犹豫不决。   长公主又笑着道:“你放心吧,我们不会对你的小姐妹怎么样的,方才本公主瞧着秦四姑娘十分识大体的样子,想来那些谣言该是无中生有的。”   秦宁之也朝顾长宁笑了笑,安抚道:“你先下去换身衣裳,我不会有事的。”   顾长宁只好点点头,随领路的宫婢下去了。   她一走,孙婉莹便将她拉了过去,满怀歉意道:“宁之,对不住啊,我真的没想到瑶儿她会这样。那些谣言我确实听到了,可我不相信你会做那种事,而且我也替你解释了,说你心地善良,知晓分寸,还治好了子恒的病,国公府的人都夸赞你懂事大方。只是,只是大家都不信,所以我才想着把你带过来和大家见一见,我以为等见了面,大家定会对你有所改观。我,我真的没有想到会这样……”   孙婉莹满面愧疚的样子令人心疼,且她说的这个理由足够令人信服,秦宁之很想相信她,可是却不敢信。   在这群贵女中,她不敢相信长宁以外的任何人。   只是面上的功夫却是一定要做的,于是她便也露出一张真诚的笑脸,摇头道:“我无碍,清者自清,我没做过的事不怕旁人说三道四,至于事实真相如何,等时间长了大家自然就知道了。”   孙婉莹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笑容,紧紧拉着秦宁之的手道:“太好了,谢谢你宁之,谢谢你没有怪我,否则,否则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好一个清者自清,秦姑娘真不愧是将门虎女,这份心态和气魄,令本公主佩服!”寿康长公主也忍不住夸赞,又对众人道:“既然婉莹和书闲都把秦姑娘当做知心好友,想来她的品性是不会差的,那些谣言你们今后谁都不许再提!若是被我发现谁再乱嚼舌根,本公主饶不了她!”   众人纷纷低头应是,不敢反驳。   寿康长公主又将秦宁之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让宫婢倒了两杯茶水来,一杯递给秦宁之,一杯自己拿着,然后举起茶盏,爽朗道:“本公主也要给秦四姑娘道歉,方才口不择言多有得罪,这就以茶代酒先干了这一杯!秦四姑娘若肯原谅大家,也请干了,那么过去种种不开心的事就当做过眼云烟,让它们随风散去吧!”   长公主将茶水一饮而尽,颇有些女中豪杰的气势,秦宁之被架到这个份上,难道还有说“不”的权利吗?便也闭上眼睛,将茶水一饮而尽。   “好!”长公主笑着拍了拍秦宁之的肩膀,“秦四姑娘够爽快,本公主交定你这个朋友了!一会儿等瑶儿回来了,本公主也叫她给你赔礼道歉!”   孙婉莹也握着双手,欣慰道:“如此真是太好了!”   其他贵女不免纷纷附和,“是啊,秦四姑娘看起来并不像不知廉耻之人,肯定都是误会,今后大家就都是朋友了。”   因为寿康长公主的一句话,局势一瞬间就被扭转了过来。   秦宁之从被人鄙夷,到现在被人架到了高位上。   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自己果然渺小得如尘世间的一颗砂砾,有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   青瑶和青芽倒是挺高兴的,心里想着这寿康长公主也并不是传闻那般傲慢跋扈,心狠手辣啊!   看来谣言果然是信不得的。   寿康长公主又拉着秦宁之说了几句话,问了她一些关于给楚子恒治病的事,秦宁之都一一回答了,又得到了长公主的高度赞扬。   不一会儿,便有小丫鬟来报说宴席开了,尚书夫人请各位一同去后园赏花,今年还请了戏班子来表演节目。   长公主站起身,招呼着几个贵女先过去,自己则对一个宫婢道:“去看看书闲郡主和白七小姐怎么还没好?”   又对秦宁之和孙婉莹道:“瑶儿和书闲还不曾来,你们是在这儿等她们一道过去,还是先过去?”   孙婉莹笑着道:“还是等一等瑶儿吧,否则她肯定要抱怨。”   秦宁之也道:“嗯,我也等长宁一道儿过去。”   寿康长公主便又坐下来,“那行,本公主陪你们一道儿等着,反正现在去后园人也乱糟糟的。”   谁知她们刚等了没一刻钟,方才被长公主指使出去的宫婢便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长,长公主!不得了了!出大事了!”   长公主冷着脸道:“有话好好说,出什么事了?”   “书,书闲郡主与白七小姐在换衣裳的时候又打起来了,白,白七小姐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把剪刀,居然,居然一下子刺入了书闲郡主的胸口,书闲郡主流了好多血,奴婢看着,奴婢看着怕是不行了!”   秦宁之腾地一下站起身,脸色惨白道:“你说什么?!”   宫婢哭道:“长公主,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要不要请太医,要不要请太医啊?”   “她在哪儿?!快带我过去!”秦宁之被吓得摇摇欲坠,她冲上前抓住宫婢的肩膀,吼道:“长宁她在哪儿,快带我过去!”   宫婢却不敢应她,只看向长公主,求助道:“长公主,您说怎么办啊?”   “我说带我过去!我会治!再不去就晚了!”秦宁之急得大吼,根本顾不上什么礼仪规矩,转身冲长公主道:“长公主,您快让宫婢带我过去,这件事拖不得,等太医到了,长宁就要死了!”   长公主也慌慌张张地站起身,“你会治?你确定你能治好吗?”   “我确定,治不好长宁我以死谢罪!”秦宁之急得口不择言。   长公主便对宫婢道:“既如此,你快带秦姑娘过去,快一点!”   “好,好!”宫婢忙带着秦宁之离开了。   她们一走,原本神色焦急的长公主顿时舒展了面容,唇边沁出一抹笑道:“你说的没错,顾长宁果然是她的软肋。”   孙婉莹望着她们消失的背影,神色平静道:“秦宁之戒心很重,一般的办法根本不能让她上当,只有出其不意,才能乱了她的阵脚,让她想不了那许多。”   长公主侧头看了她一眼,“不错,今日的戏演得十分精彩。”   “那还得感谢书闲郡主的配合,谢谢她如此好上钩。”   宫婢走到前头带路,秦宁之脚步匆匆地跟着她,带着哭腔急切道:“快一点快一点,再不去就要晚了!”   她的手脚不住地颤抖,整个人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长宁不能出事,她绝不能出事!   长宁,我求求你,你再坚持一会儿,我很快就会来救你的,很快!求求你不要出事!   秦宁之想到顾长宁总是神采飞扬,顾盼神飞的模样,眼泪啪嗒啪嗒地就落了下来。   她忍不住合起手掌向上天祈祷,祈祷长宁一定要平安无事,她愿用十年的寿命来换取!   宫婢带着她穿堂过院走了许久,地方越来越偏僻荒芜,可沉浸在慌张害怕中的秦宁之根本没有察觉,只催促道:“怎么还没到?求求你再快一点!”   “到了。”宫婢走到一处僻静的院落前,道:“到了,毕竟是两个贵女,奴婢们怕影响不好,所以将她们安排得远了些。”   秦宁之根本不想听她废话,径自冲了进去。   宫婢跟她走了进去。   “长宁,长宁你在哪儿!”秦宁之冲到堂屋,却见这里头落满了灰尘,墙角还结着蛛网,四周堆满了杂物和柴火,一看便是废弃的没有人居住的院子。   她一愣,正待转过身去问那个宫婢,下一秒,头上传来了一阵剧痛,然后,她便看到了宫婢挂着笑容的脸和她手上捏着的瓷瓶碎片。   “秦四姑娘,好好上路吧,奴婢把你打晕了是为你好,一会儿不至于太痛苦。”   秦宁之只觉得头晕乎乎的,额角好像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她伸手一摸,似乎是血。眼前一阵阵发黑,她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她被骗了!   她会死吗?重活一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便这样死了吗?   在彻底晕倒前,秦宁之悲哀地想。   宫婢看着晕倒在地的秦宁之,摇头叹了口气,一边摸出身上的火折子,一边念念有词,“秦四姑娘你可不要怪我,我也是奉命行事,你若有怨气,化成厉鬼后去找长公主和孙大小姐吧,这主意都是她们想出来的,你千万不要找我。南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宫婢说完这么一串话,便将火折子扔在了屋子里早就准备好的柴火上,然后关上门,扣上了锁。   宫婢出了屋子,又在院子里各处都点了火,最后将火折子一扔,拍拍手,迈步出院子,然后将院门也紧紧地锁了起来。   她站在院门外看了一会儿,等到院子里终于燃起了熊熊大火,她才转身离去,还不忘默念一句,“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妖魔鬼怪莫近身,好好投胎去吧!”   女主遇到了有史以来第一个大坎,猜猜她到底怎么逃出来呢?顾景元到底会不会从天而降呢?   ------------ 第二百零二章 火口逃命   宴席已经开了,因为长公主的到来,原本优雅着赏花观景,客气着攀谈说笑的贵妇小姐一下子就沸腾了起来,纷纷过去给长公主行礼问安,竭力套着近乎,场面一时间变得好不热闹。   顾长宁和白书瑶被宫婢领着到了后园的时候,便看到一群人围着长公主说笑的场面。   白书瑶很自觉地就朝长公主那边走了过去。   顾长宁则撇撇嘴,环顾四周,寻找着秦宁之的身影。   可她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秦宁之,不由觉得奇怪,正好看到陆湘湘在前方与一个绿衣裳的小姐谈笑,便走上前,不客气道:“表姐,宁之呢?她没来?”   陆湘湘抬头瞥了她一眼,然后装作没听见继续与那位绿衣裳的小姐说话,“你瞧这魏紫长得多好看啊,我院子里的魏紫怎么就种不出这模样。”   “是啊,尚书夫人真是心灵手巧。”   “切。”顾长宁不屑道:“这牡丹哪有我大嫂种的好看,我大嫂院子里的牡丹,无论是魏紫还是姚黄,都开得花繁叶茂,光彩照人,可比这尚书府的牡丹好看多了!”   陆湘湘站起身,斜睨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我自然知道表嫂种花种得好,但表嫂一向低调,用得着你在这里替她出风头?”   顾长宁刚想反驳,可一想到这里大庭广众的,她方才又刚与白书瑶打了一架,要是再与陆湘湘吵起来,回去之后肯定少不了一顿责罚,还是先算了。   “哼!”她一抬下巴,高傲地走了。   “郡主的性子还是这般嚣张霸道,真是叫人吃不消。”那绿衣小姐忍不住摇头叹息。   陆湘湘怨恨地瞪了顾长宁的背影一眼,咬牙道:“别看她现在得意,以后有的是她哭的时候!”   顾长宁又在这后园仔仔细细找了一通,还是没找到秦宁之,也没看到青瑶和青芽,不由急了。   她只好朝长公主那边走过去,挤开了攀谈套近乎的各位夫人小姐,凑到长公主面前问道:“长公主,你看到宁之了吗?我怎么找不到她?她人没来吗?”   长公主正在与礼部尚书的夫人谈笑,正说到宫里德妃和八皇子的事情,她往常最厌恶德妃,德妃出了事,除了中宫和太子,最高兴的就要属她和徐贤妃了。   本来正高兴呢,此刻听闻顾长宁所言,顿时没好气道:“我又不是她的奶妈子,她去了哪儿我怎么会知道?不定乱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礼部尚书夫人热情问道:“郡主是在找什么人?”   有人替顾长宁答道:“便是锦衣卫指挥同知秦寅的嫡长女,城北秦府的四姑娘,跟郡主是好友呢!”   “哦。”礼部尚书夫人瞬间便没了兴趣。   一个锦衣卫指挥同知的女儿,没什么好值得她费心的。   于是便对顾长宁道:“郡主去别处找找吧,我们这儿确实没看到过这位秦四姑娘。”   众人便不理会顾长宁,又与公主说起了德妃的事,一位夫人道:“听说德妃之所以会被逮到,是因为被一位懂医术的姑娘查出来八皇子中了五服散的毒。也不知道这位姑娘是谁,如此得了太后和皇后的喜爱,只怕将来要飞升了呢!”   寿康长公主摇摇头,“我确实也听说了这么个事,只是这件事在宫里被父王要求三缄其口,所以查不出是谁。”   顾长宁一听,乐了。   嘿,只怕这些人知道那个姑娘就是宁之的时候,不定要怎么吓掉眼珠子呢!   哼,到时候她且要看看这帮虚伪势利的小人还会不会瞧不起宁之!   顾长宁怀着美好的憧憬,得意地转身离去。   她又在园子里百无聊赖地转了一会儿,还是没能看到秦宁之,她心想难道宁之已经打道回府了吗?便也匆匆出了园子。   谁知她刚出了园子没走几步,便在不远处的莲池边看到了站在一起说话的青瑶和青芽。   她一惊,连忙朝她们跑了过去,“你们怎么会在这儿?你家姑娘呢?”   青瑶和青芽也是一惊,“郡主?!”   青芽急忙道:“郡主?你没出事?”   顾长宁一头雾水,“出事?我能出什么事?我换了衣服就过来了啊,一直在找你家姑娘,可到处都没找着她,她去哪儿了?”   青瑶和青芽面面相觑一眼,同时脸色大变,“不好!姑娘被骗了!”   热,好热,浑身上下像是被火烤着一般,又烫又疼。头也疼,额角好像有什么东西凝固了,痒痒的,麻麻的。   秦宁之难受地抓了抓额角,然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入目便是漫天的火光,红艳艳的一片,像条毒蛇般朝她吐着夺命的信子。   她猛地一惊,然后坐起身来。   原来不是在做梦,她真是置身在一片火海之中,难怪疼痛的感觉那般真实。   她瞪着眼前朝她吞噬过来的熊熊火光,踉踉跄跄地站起了身,原本还烫得发麻的手脚突然变得一片冰凉。   她想起来了,她被长公主骗了,长宁根本就没有事,没有被白书瑶刺中,也没有失血过多,全是骗她的,全是为了骗她来这里,好放一把火烧死她!   烧死她……   哈哈,秦宁之克制不住地浑身颤抖了起来。   烧死她?原来长公主一出手便是要烧死她,原来白书瑶她们要的不仅仅是她声名狼藉,还是想要了她的命!   不过才是十三四岁的孩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怎么就会恨到这个地步呢?秦宁之无法想象。   她望着已经蔓延了半个屋子的火势,想要尽快逃走,可是因为恐惧,她的双腿不住地打着颤,连一步都动不了。   火光冲天,又烫又猛的火焰肆无忌惮地扩展着它的爪牙,将她的脸烧得又红又烫,滚滚的浓烟弥漫了整个屋子,好些冲入她的口鼻之中,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第二次切身体会到死亡的恐惧。   上一世的时候,她是被活活冻死的。   这一世,难道她要被活活烧死吗?   秦宁之不禁觉得有些讽刺。   她闭上眼睛,无视自己颤抖的手脚,努力地逼自己镇定下来。   秦宁之,你还不能死,你还没有查出害死父亲的真凶,你还没有看到文哥儿学有所成,你还没有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你怎么能死?你不能死!   冷静,一定要冷静。   可以的,一定有办法逃出去的。   因为彻底静下心来,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声尖锐刺耳的“救命”声。   难道还有其他人吗?   不知为何,秦宁之突然就生出了一股孤勇,手脚也终于不再颤抖。   她从袖中掏出一根银针,扎入了自己身体的各个穴位,暂时封闭了自己的感官,然后一鼓作气,逆着火光猛地冲到了门边,一脚踹开了被烧得摇摇欲坠的门板。   “到底是怎么回事?宁之怎么被骗了?”顾长宁急得大吼。   青芽顿时被吓得哭了出来。   青瑶尚算镇定,只颤抖着声音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顾长宁,最后哭道:“所以我家姑娘一定是被骗了!只是不知道她们将我家姑娘骗去了哪里?郡主,我家姑娘虽然会些武功,但毕竟才只有十二岁,她没有那么大的本事,郡主,求求你,快救救我家姑娘吧!奴婢怕我家姑娘会出大事!”   顾长宁也慌了,只是料想长公主和白书瑶应该不至于对宁之怎么样,便稍稍镇定了几分,安抚她们道:“你们别急,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找长公主,我倒要问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晚上还有两章更新,今天四更,爆发了,一次性满足你们!!!   ------------ 第二百零三章 天降救星   顾长宁重新跑回园子里,看到与众位贵妇人谈笑风生,言笑晏晏的长公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什么也顾不上了,猛地就冲了过去。   “长公主,你把宁之骗到哪里去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众人被顾长宁突如其来的质问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都不由道:“书闲郡主,您对长公主这是什么态度?”   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受过顾长宁的气,只是因为她郡主的身份,因为她有晋国公府做后盾,并没有人敢当面对她怎么样,最多背地里去晋国公夫人陆氏那里给她上一点眼药,可也难消心头之恨。   此时见顾长宁居然对长公主都大呼小叫,没有一点规矩,都自觉终于找到了报复的机会,开始仗着长公主的身份对她狐假虎威了起来。   长公主倒是一副宽和大度的模样,只凉凉地瞥了她一眼,道:“书闲,我早说了,秦四姑娘在何处我并不知晓。她向来品行不端,行为不检,今日这样的场合,谁知道她是不是去私会情郎了?”   众人哗然。   这秦四姑娘原来是这种人吗?   “你,你放屁!”顾长宁气得口不择言,全然不顾君臣之道,指着长公主的鼻子就破口大骂了起来,“你骗宁之说我受了伤,然后你的宫婢就把她带走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做!说到品行不端,行为不检,长公主你敢论第二,可没有人敢论第一!你当年倒贴我二哥的那些事以为别人都忘了不成!”   这是寿康长公主平生最大的耻辱。   “你,你!”寿康长公主瞪圆了眼睛,胸口不断地起伏喘着气,一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孙婉莹忙上前替她拍背顺气,然后看着顾长宁蹙眉道:“郡主,您也太过份了,这些话也是能胡说的吗?”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附和,“郡主,你这就太不像话了,太不懂规矩了,祸从口出,这若是被皇上和徐贤妃知道了,谁都保不了你!”   顾长宁说完这话便也后悔了,她原本就恼恨自己冲动沉不住气,此刻被众人这样讨伐着,便更觉得委屈害怕,眸中顿时蓄满了泪水。   她真是没用,不仅帮不了宁之,还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她真是一个废物!   “放肆,长宁,还不快给长公主赔礼道歉。”可就在这时,一道严厉又不失温柔的声音突然在不远处响起。   顾长宁便犹如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眼眸顿时亮了起来。   她匆忙转过身,此时一袭白袍站在阳光下,眉眼冷峻,浑身上下都笼罩着淡淡光华的男子,不是她二哥顾景元又是谁?   他的衣袍上还沾染着尘土之气,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赶来,可这样,非但没有玷污了他半分的仙姿,反倒令他沾染些俗世的气息,看起来没有那么高高在上,不可攀附了。   众人都忍不住被惊艳到了,尤其是长公主和孙婉莹,表情一下子变得柔情似水了起来。   “二哥!”顾长宁则用尽全力地朝他跑了过去,然后猛地扑入了他怀里,终于放声大哭了起来,“二哥,宁之不见了,宁之被长公主的人骗走了,我找不到她了,二哥呜呜呜……”   顾景元冷峻的眉眼稍稍温柔了几分,他抬起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没事,没事,不要哭了。”   “呜呜呜呜……”顾长宁还是紧紧搂住他,哭得好不伤心。   长公主看着这一幕,手指紧紧地攥在了一起,眼里有羡慕也有嫉妒。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希望自己就是顾景元的妹妹,这样自己就能光明正大地靠近他,向他撒娇,他也会像对待书闲一样,温柔地抱着她安慰她。   他的温柔,便是她毕生最大的渴望!   有同样想法的也有孙婉莹,只不过孙婉莹很快又冷静了,她并不想当顾景元的妹妹,她只想当他的妻子,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做贴身的衣裳,再为他,生几个孩子……   为了这些,她什么都愿意做。   顾景元又安抚了顾长宁几句,便轻轻推开了她,对她道:“旁的事稍后再说,现在你去给长公主赔礼道歉。”   顾长宁仰起头,委屈又不甘地望着他。   顾景元神色淡漠,没有丝毫松动。   顾长宁咬了咬唇,只好转过身,敷衍地给长公主行了一礼,“对不起长公主,我方才不该那么说你的。”   寿康长公主急忙几步走了上前,摆摆手道:“无碍的,无碍的,顾二公子,长宁只是跟我开了个玩笑,没事的,我不介意。”   众人见状,不由扶额。   长公主诶,您现在这样子还真是应了书闲郡主方才说的话啊!   顾长宁也忍不住在心中冷笑。   只有陆湘湘握紧了拳头,心里恨极了。   顾长宁她不就是仗着有一个好二哥吗?否则她有什么资本横行霸道!   陆湘湘不知道的是,投胎,它也属于一个技术活呀!   顾景元客气又疏离地给长公主鞠了一礼,道:“谢长公主海涵。”   长公主摆摆手,热情道:“顾二公子,没事的,我没那么小气。对了,你今日怎么有空来?”   她没听孙婉莹说起过呀,若早知道他会来,她就不选在今天动手了,没得闹出这许多事情来!   她可不想让顾景元觉得她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子!   顾景元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长公主这个问题,只道:“方才家妹说,长公主的婢女将她的朋友叫走了,到现在都没出现,不知可有此事?那位姑娘与家妹一向交好,长公主若知道她的去向,烦请告知家妹。”   顾长宁立刻点头如捣蒜,“是宁之的丫鬟告诉我的,她们都急哭了,她们是不会骗人的!”   寿康长公主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解释道:“我,我真的不知道那位秦四姑娘去了哪里?我若知道,岂有不说的道理?”   “长公主肯定知道,青瑶和青芽是不会骗人的!”顾长宁却坚持道。   顾景元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并分辨不出他此刻的情绪,他淡淡道:“既然长公主并不知情,长宁,那就让孙小姐带你到尚书府各处找一找吧,你看如何?”   孙婉莹被点名,心里咯噔一跳,忙道:“好,好啊,没问题。”   尚书夫人也站出来道:“既然是婉莹邀请来的客人,不见了我们当然是义不容辞,话不多说了,多找几个人去各院看看。”尚书夫人说着,便要吩咐几个丫鬟婆子。   可她的话刚说完,园子外便突然冲进来一个人,披头散发,形容狼狈,她大喊道:“杏春园着火了!我姨娘还在里头,来人啊!快去救火!快去救火!”   顾长宁一看,此人居然是许久不见的孙婉玉。   她印象中孙婉玉虽是个庶女,但因姨娘受宠,在尚书府也算有些地位,时常被孙婉莹带着出来交际,所以养成了目中无人,娇生惯养的性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惨了?   她正讶异间,便听尚书夫人厉声道:“是谁把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放出来的?!”   孙婉莹也嫌恶地皱了皱眉头。   孙婉玉身后跟着的几个丫鬟婆子顿时白了脸色,扑通一声跪下来道:“是,是二小姐趁着奴婢们不注意自己跑出去的。”   孙婉玉却不管不顾,状若疯癫道:“你们快去救火啊!杏春园着火了!我姨娘还在里面啊!我要去找父亲,我要去找父亲救姨娘!”她说着,转身便想跑。   ------------ 第二百零四章 救人一命   “拦住她!”尚书夫人立刻道:“不知廉耻,败坏门风的东西,将她带回去,休得让她去老爷面前碍眼!”   丫鬟婆子闻言,连忙跑上前将孙婉玉给捆住了。   孙婉玉撕心裂肺地哭喊了起来,“杏春园着火了,我姨娘还在里面,我要去找父亲,我要去找父亲救我姨娘!”   可她最终还是挣扎不过那些丫鬟婆子,被人拿块帕子堵住了嘴,消了声音,然后被拖走了。   尚书夫人对众人抱歉地笑了笑,“让诸位见笑了,这是我的一个庶女,从小当嫡女养到大的,从不曾亏待过她,只把她当成婉莹的亲生妹妹,谁知道她却那般不知廉耻,与,与一位书生私相授受,被我发现后,便将她软禁了起来。再三询问下,才知道那书生是她姨娘娘家的侄儿,便是她姨娘为了自己娘家能够发迹,竟然撺掇自己的女儿与侄儿私相授受。我家老爷知道后震怒,便将那位姨娘关到了废弃的院子里,只让她闭门思过,可她却不甘心,这阵子不知道闹出了多少事来,一会儿头疼一会儿脑热,实在烦得很。现在,现在又说着火了,真是笑话,这好端端的,怎么会着火?”   在场的诸位夫人,多多少少都为姨娘、庶子庶女的事情烦恼过,此刻闻言,都同仇敌忾道:“庶出的就是庶出的,无论怎么教养都上不得台面!骨子里流得始终都是下贱的血!尚书夫人,你就别管了,给口饭吃就得了,由她们自生自灭去吧!”   尚书夫人感激地笑了笑。   顾景元的额角突然跳了跳。   不知为何,他心里突然莫名产生了一股不安的情绪。   就像是方才在外谈事的时候,心口不自觉地重重一跳,直觉要有事情发生,所以他才放下了手头上的事,匆匆赶了过来。   他原本以为是长宁出了事,可此刻长宁好端端地在他身边站着,为何又会产生这种不安的情绪?   顾景元不敢多想,只能对尚书夫人道:“孙夫人,如今春日,天气有些干爽,或许真有可能着了火,晚辈建议您还是去看一看,万一孙二小姐说的是真的,这火一旦烧起来,蔓延至整个尚书府就不好了。”   他说得合情合理,尚书夫人若是拒绝,便显得要故意烧死赵姨娘似的,便笑呵呵地点头应了下来,“贤侄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孙婉莹却是一惊,忙想开口阻止,可一想到这样大约会暴露,便又生生忍住了。   倒是长公主神色不安地看了她一眼。   孙婉莹趁众人不注意,回给长公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她心里想的是,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那秦宁之想必早就被烧死了,再说这件事是长公主做的,跟她有半点关系吗?旁人问起来,她打死不承认便是,没有证据谁能拿她怎么样?她好歹也是一品大官的嫡女!   秦宁之冲出被火光重重包围的屋子后,没想到院子里也都着了火,只是火势还不太迅猛,只要避开火势,完全可以逃出去。   她拍了拍被火烧得黑漆漆的衣裙,抬手一抹脸,提起裙摆便想要冲出去,可方才那尖锐刺耳的救命声又适时得响了起来,一声又一声,完全可以想象声音主人此刻的惊恐和无助。   秦宁之一惊。   原来真有一个人!   原来她不是要被烧死的唯一一个人。   长公主还想要谁死?   该不会,该不会是青瑶和青芽吧?!   想到这儿,秦宁之突然慌张了起来。   虽然那声音实在不像青瑶和青芽的声音,但被浓烟呛到,嗓音变了也是有可能的。   她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青瑶和青芽的性命!否则她就算逃出去了,也会一辈子良心难安!   “青瑶,青芽!你们在哪儿!”秦宁之急了,想大喊青瑶和青芽的名字,可是她的嗓子被浓烟伤到了,竟是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那边的救命声音越来越微弱了。   秦宁之在原地急得团团转,她又强逼自己冷静下来,然后闭上眼睛,仔细辨别了一下声音来源,发现是另一间屋子里传出来的声音。   她再睁开眼睛,看着那屋子门口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再看看自己被火烧得红肿不堪的手臂和发了黑的衣裙,在原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默念:南无降邪魔除妖怪,观音如来,能除危险愿。便猛地朝火光里冲了过去。   这间屋子的门一样被烧得掉了下来,秦宁之很顺利地进了屋子,然后便看到了被火光逼到角落里,已经奄奄一息的身影。   她连忙避开火势跑了过去,上前拉住了那人的手。   那人惊喜地抬头,四目相对间都有些陌生。   秦宁之一愣,没想到自己救的竟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不过此刻她也管不了那么多,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示意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又做了几个手势示意对方跟着她一起逃出去。   她见对方懵懂地点了点头,刚拉着她站起身,前方的被火烧焦的横梁却突然落到了地上,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啊!”赵姨娘惨叫一声,却是不敢再走了。   秦宁之松开赵姨娘的手,脱下身上的半臂,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又替赵姨娘擦了擦脸,然后向前挥舞着半臂,努力去拍打横梁上的余火。   她这一系列事情做完,已经累得摇摇欲坠,被银针封闭的感官也逐渐开始恢复,她能感受到从四肢百骸传来的尖锐的疼痛。   可是她不能倒下,她不能有一丝一毫地懈怠,她要活着,活着出去让伤害她的人都付出代价!   “走。”她暗哑着嗓子,又去拉赵姨娘的手。   赵姨娘却惊恐着摇着头,不敢挪动分毫。   “你不走,便要死了。”秦宁之努力从嗓子眼里挤出几句话来,将自己身上的半臂披到赵姨娘头上,艰难道:“你别怕,没事的,闭上眼睛,直接冲出去,你先走。”   赵姨娘怯怯地看着她,看着她一个瘦弱娇小的女孩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坚强和勇气,突然就想到了自己那娇滴滴的女儿孙婉玉。   她眼眶泛红了一圈。   对,她不能死,她要活着出去,为了婉玉,她也不能死!   她若死了,王氏母女不知道要怎么折磨她的婉玉呢!   想到这儿,赵姨娘便用力点了点头,颤抖着身子由秦宁之扶着,跨过了横梁,然后一鼓作气,发了疯般朝门外冲了出去。   秦宁之欣慰地松了口气,正待迈步往前走,可眼前一花,身子开始摇摇欲坠,无论她怎么强逼自己清醒,眼前也是越来越黑,最后因为体力透支,她还是没能坚持住,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尚书夫人一行人刚走到杏春阁不远处,便看到了冲天的火光。   她的心重重一跳。   “真的走水了啊!”众人也是一惊,忙道:“快,快找人来救火!”   顾景元的心也是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往前走了过去。   寿康长公主和孙婉莹见状,也忙跟了上去。   尚书夫人和其他众人紧随其后。   他们刚走到院门外,院门突然被撞开,然后便有一个浑身发了黑的人携着火光冲出了院子。   寿康长公主和孙婉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一看来人,心又瞬间放下了。   “赵姨娘?!”尚书夫人猛地几步走上前,厉声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着火了?!”   赵姨娘犹自处在惊恐之中,根本没有搭理尚书夫人的话,只伸手一指漫天火光的院子,颤抖着道:“还,还有一个人在里面……”   我不会告诉你们,一会儿还有一更,今天更新了五章,大概把前两天欠你们的都补回来了哈哈   ------------ 第二百零五章 惊天一吻   “谁?”尚书夫人一愣。   寿康长公主和孙婉莹则已经花容失色,面色惨白。   顾景元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然后,他便听赵姨娘道:“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这是宁之的衣裳!”顾长宁突然尖叫了起来,她猛地冲上前,夺过赵姨娘头上披着的半臂,失声道:“二哥,这是宁之的衣裳!宁之,是宁之!是宁之在里面!”   顾景元的视线落到那件被火烧焦了已经看不清本来面目的半臂上,那半臂的一边角落里绣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   他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感觉,愤怒,不安,抑或是恐惧?   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二哥,怎么办?二哥怎么办?!谁去救救宁之!谁去救救宁之啊!”顾长宁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孙婉莹也摆出一副痛心的表情,“郡主节哀,这么大的火,怕是,怕是救不出来了……”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赵姨娘挥舞着手臂,激动道:“是她,是她把我救出来的,她还活着!”   顾长宁惊喜地爬起身,看着顾景元道:“二哥,宁之还活着,我要去救宁之,我要去救她!”说着,便不管不顾地要冲进院子里。   “快拦住郡主,别让她做傻事!”尚书夫人忙叫了起来。   书闲郡主可不能在她府上出事,否则她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几个丫鬟婆子忙将顾长宁控制了起来,任顾长宁挣扎喊叫都无济于事。   尚书夫人看不下去,正待让顾景元劝她两句,却听到自己女儿的一声尖叫,然后,她便看到顾景元已经迎着火光冲进了院子里。   “天啊!”尚书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你们怎么不拦住他?你们怎么不拦住他?!”   “二哥!”顾长宁也愣住了,怔怔地盯着火光漫天的院子,吓得说不出话来。   寿康长公主终于回过神来,然后便疯了一般大吼道:“你们都给我进去救人!都给我进去!要是不能把人救出来,本公主就诛你们的九族!你们快给我进去!”   “快救火,快先救火!”人群顿时混乱成了一团。   孙婉莹怔怔地跌落在地上,心就像被剜了一块,疼得她几乎喘不上气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顾景元自己也不知为何就这么不受控制地冲进了火场,他明明并不是舍己为人的性子,相反,除了他的至亲好友,其他任何人对于他来说,不过只分为可以利用和不可以利用两类。   他绝不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让自己置身于险境。   对于秦宁之,他更多的只是一份莫名的亲近和好感,仅仅是因为他觉得她并不惹人讨厌,所以愿意为她做一些举手之劳的事情。   他喜欢看到她灿烂笑着的模样,像阴霾了许久的天空突然洒进了一道阳光,让人的心都跟着暖了起来。   但这些,他始终觉得与情爱无关。   儿女情长对他来说太过奢侈,他不想让任何人成为他的软肋。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他却会为了她,以身犯险?   顾景元想不明白,也不让自己深想,只是当他冲进一个又一个屋子,身上的白袍被烧成了黑色,终于在其中一间屋子看到倒在火光中的秦宁之时,突然明白了过来。   他想,大约是看到她的时候,他的心格外安宁平静吧!   顾景元冲上前,弯腰将她扶了起来。   秦宁之因为这动作,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迷迷糊糊中,她觉得似乎是有人来救她了。   是幻觉吗?她快死了,所以出现的幻觉吗?   “秦宁之,你还好吗?”顾景元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发现她的脸颊被烧得滚烫,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别怕,我这就带你出去,别怕。”他温柔地低语,然后张开双臂,将她轻轻抱入了怀中。   秦宁之却咳嗽得更厉害了,一声一声,似乎要将整个肺都咳出来。   果然是幻觉啊,她居然听见了顾景元的声音。   上一世死的时候,她也听到了顾景元的声音,她果然,还是要死了吧?   是幻觉也好,这样她就不用伪装得那么辛苦,那么害怕他再一次伤害自己。   既然是幻觉,就让自己最后一次,再好好地拥有他吧!   秦宁之突然伸出手,紧紧地环抱住他,然后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啜泣道:“景元,如果再有下一世,我不想再爱你了,再也不想了……”   顾景元并没有听到她的低喃,只是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可很快又镇定下来,轻轻拍着她的背道:“别怕,没事了。”   他抱着她站起身,想冲出火光漫天的屋子,谁知刚走到门口,大门前的一道横梁也突然砸了下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顾景元迅速抱着秦宁之退到了安全的地带。、   他松了一口气,秦宁之却因此岔了气,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顾景元眉头一蹙,忙将她扶着站起身,替她拍背顺气。   秦宁之根本站立不稳,只能软软地靠在顾景元的身上,她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一下一下,随时都要背过气的样子。   顾景元听她喘气的声音,就知道她肺里面吸得全都是浓烟,只怕再不出去呼吸新鲜的空气,她就救不回来了。   只是现在门被断粱拦住了,他抱着她两个人并没有办法硬闯出去,而且剧烈动作下,她只会更危险。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自己先稍稍恢复一下。   顾景元想着,便将她平放到了空地上,回想着一些救急措施,忙抬高了她的下巴,张开她的嘴,然后一下一下地按压她的胸口,企图帮她将浊气排出来。   如此反复几十下之后,秦宁之终于喘上一口气来,只是顾景元还没来得及高兴,下一秒,她又剧烈咳嗽了起来,呼吸也变得越发急促。   顾景元的眉头拧成了一团。   他看着秦宁之张着嘴喘着粗气,痛苦不堪的样子,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一筹莫展。   “咳咳!”秦宁之却突然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抓住了什么救命的东西。   她抓紧顾景元的手,指着自己的嗓子,喘着粗气,艰难道:“渡气……渡气……”   顾景元俯身下去倾听,半响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她是要他,以口渡气?   这确实也是一个办法。   人命关天,顾景元并不作他想,只立刻俯身,将自己的唇贴到了她嫣红的唇瓣上。   新鲜的空气一口一口地从顾景元的口中传入了秦宁之的口中,片刻之后,秦宁之终于平静了下来。   人在脱离死亡危险的一瞬间,其他的感觉就全都回来了。   被银针封闭的感官彻底恢复,秦宁之能感觉到身上被烈火灼烧的疼痛,以及,她嘴唇上此刻贴着的,另两瓣柔软温热的嘴唇。   “轰”得一下,她的大脑瞬间就懵了。   顾景元知道秦宁之已经恢复了正常,他明明应该松开她,查看她的状况,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如菡萏般嫣红水润的嘴唇像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令他舍不得停下动作,甚至不受控制地从渡气转为了亲吻。   他的嘴唇贴着她柔软的唇瓣,慢慢厮磨了起来,片刻后,身体的本能叫他伸出舌尖,轻轻舔舐了她的唇瓣和贝齿,正待长驱直入,进入她的口中抵死缠绵,却被不小心窜过来的火苗灼烧了手指。   他一痛,瞬间清醒了过来。   当他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的时候,吓得立刻松开了秦宁之,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尴尬和难堪。   秦宁之则瞪着一双眼睛,惊恐又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她,她不是在做梦?!   ------------ 第二百零六章 英雄救美   “顾少爷!顾少爷您在哪儿?您没事吧?”屋外传来了丫鬟小厮高声的呼喊,打破了屋子里尴尬的氛围。   顾景元知道此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一瞬间就恢复了镇定自若,朝门外高喊了一声,便对秦宁之道:“有人来救我们了,你现在可以自己走吗?”   他若抱着她出去,于她一个姑娘家的名声,终究不妥。   秦宁之依旧瞪着眼睛,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眼前的这个人,居然真的是顾景元?不是做梦,也不是她临死前的幻觉?   他方才,方才是在干什么?   秦宁之还能感受到嘴唇上他残留下来的余温,方才那一幕,就像他们之前无数个夜晚抱在一起亲吻时的样子。   一想到这个,她的身子就忍不住战栗起来。   不,这是幻觉,这一定是幻觉。   秦宁之不愿意相信,索性闭上眼睛,逼自己昏睡过去。   顾景元看到她这样,有些哭笑不得,可心里也明白方才确实是他逾距了,她会选择逃避也是理所当然。   既然她不愿意面对那便算了吧,他也并不想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尴尬难堪。   院子里的丫鬟小厮很快就冲到了屋门口,待看到顾景元安然无恙的身影时,惊喜地大喊:“顾少爷,您别动!奴才们这就来救您!”   于是扑火的扑火,浇水的浇水,十几个人忙成了一团,只片刻,屋子里的火势就弱了下来。   顾景元重新伸手将秦宁之抱入了怀中,然后站起身,轻声道:“我这就带你出去。”   他能感受到她的身子轻轻一颤,低头看去,她却依然紧闭着双眼,只是微微颤动的睫毛却出卖了她此刻的状态。   顾景元不禁莞尔,收手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秦宁之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慌乱,她拼了命地逼自己镇定下来,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在做梦,一个相对而言真实的梦罢了。   是因为她快要死了,所以她才会梦到这一切。这些,这些只是她心中的执念罢了。   秦宁之反复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终于在片刻后成功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紧张的心弦一松懈,身体的疲惫便排山倒海地朝她袭来,她终于没支撑住,在顾景元怀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顾景元抱着她踏出了院子。   院子外守候着的人群蜂拥而上,尚书夫人忙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顾景元,确定他并无大碍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只是当视线落在他怀里狼狈不堪的秦宁之时,心又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这位便是书闲郡主的好友秦府的四姑娘?   她怎么会,怎么会在这杏春阁里?   “这位姑娘没事吧?”尚书夫人忙问道。   今日的春花宴是她尚书府操办的,无论邀请来的人是谁,只要她们请了,就有责任,她不希望任何一个人出事。   “宁之!”顾长宁哭了出来,见秦宁之形容狼狈,面目模糊的样子,哭得更厉害了,“二哥,宁之没事吧?她没事吧?”   长公主和孙婉莹也都急忙问道:“秦姑娘没事吧?”   顾景元的视线冷冷地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当瞥见一脸心虚慌乱的白书瑶时,他的眸光瞬间凝结成冰。   他又低头看了看怀里已经睡着了的秦宁之,只见她眉头紧锁,薄唇紧抿,双拳握在胸口摆出防备的姿态,衣衫褴褛,头发散乱,原本纤细的手臂都被烫得肿胀起来。   他没有办法想象她小小的瘦弱的身子方才在大火中是怎么熬过去的,也没有办法想象都只是十二三岁的女孩子,为什么有的人能恶毒到这个地步?   “长宁,回国公府。”他并没有回答众人的问题,只对顾长宁扔下一句话,便抱着秦宁之,迈步离去。   顾长宁一愣,连忙跟了上去,“还有青瑶和青芽,她们在后园那儿等着!”   “找你的暗卫,将她们带过来。”   “好,好!二哥,宁之没事吧?”   “回府请太医。”   他二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众位贵妇小姐瞪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惊诧道:“这位秦四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能让顾家的二公子如此维护?”   “近来贵女圈不是都传闻这位秦四姑娘使尽手段倒贴顾二公子吗?难不成顾二公子真被她给迷惑了?”   “胡说八道!顾二公子像是那么容易被迷惑的人吗?定然只是因为顾二公子心地善良,见义勇为,又因为书闲郡主苦苦哀求,所以才闯进火场救人的!”有人连忙纠正道。   别忘了,长公主还在这儿呢,长公主当初也是使尽了各种手段,奈何顾二公子依旧无动于衷,若说顾二公子对秦四姑娘动了情,这不是在打长公主的脸吗?   “你们都给我闭嘴!”寿康长公主大吼一声,她的脸上阴云密布,垂在衣袖中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顾景元方才出来后,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他的眼里只有秦宁之,只有秦宁之这个贱婢!   那个贱婢,她为什么不去死,她为什么不去死?!   相较于寿康长公主的气急败坏,孙婉莹要显得淡定许多。   她已经接受了现实,她失败了,秦宁之没有死,说不定还发现了其中的端倪,以后要再想害死她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呵呵,孙婉莹突然笑了起来,想到方才顾景元抱着秦宁之犹若珍宝的模样,她突然想放声大笑。   喜欢又如何?心疼又怎么样?   难不成,他还真的会娶她吗?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会允许吗?   哈哈,他的心疼和喜欢对于秦宁之而言,不过就是负累和罪过!   等着吧,她会让秦宁之知道,得到了不该属于自己得到的东西,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顾景元带着秦宁之回到了国公府,先将她暂时安置在了顾长宁的院子里。   他对青瑶和青芽道:“你们两个先用冷水给她擦拭一遍身子,等她的体温降下来后,再用温水擦一遍,最后给她抹上白脂玉露膏,暂时不要让她的肌肤碰到粗糙坚硬的东西。”   秦宁之在大火中待了很长时间,皮肤都被烫红了,虽然没有很严重,但若处理不好很可能会留疤,他也曾被大火烫过,所以对烫伤处理也算有些经验。   青瑶和青芽连连点头,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可是现在姑娘还昏迷不醒,她们不敢哭,姑娘现在只有她们可以依靠,她们不能乱,坚决不能乱。   “不要哭了,眼泪若不小心落到你家姑娘身上,不好。”顾景元淡淡嘱咐。   青瑶和青芽忙擦了擦眼睛,哽咽道:“好,奴婢们不哭了,不哭了。”   “嗯,我去请太医。”顾景元不便待在这里,转身便出了屋子,又对站在门口踌躇着不敢进去的顾长宁道:“你进去看看吧,她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切记不可随意触碰到她。”   顾长宁咬着唇,眼泪也是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二哥,宁之她真的不会有事吧?她还能和从前一样吧?都是我,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不跟白书瑶打架,如果我能克制一些,她们就没有机会骗到宁之了!都是我不好,是我冲动任性,是我脾气差,是我害了宁之,是我害了她!”   顾景元将她抱过来,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没事了没事了,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就算你做得再好,她们一样会找机会对她下手的。”   顾长宁的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是长公主和白书瑶干的!那些谣言也是白书瑶散播出去的!她们是嫉妒,她们是嫉妒宁之与我玩得好,她们怕宁之把二哥给抢走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顾景元目光幽幽,而后摸了摸她的发丝,安慰地笑了笑,“你放心,她们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 第二百零七章 怀璧其罪   秦宁之浑身上下都不可遏止地刺痛起来,就像是有人拿着匕首一刀一刀地在剐她的肉。   她痛得满头大汗,猛地惊醒过来,入目是青瑶和青芽忧心忡忡的脸。   她们看到她醒来,一愣,而后惊喜道:“姑娘,您醒了!”   秦宁之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身上的疼痛则越来越强烈,叫她的五官都忍不住皱成一团。   青瑶看到她如此痛苦的样子,忍不住掉下泪来,却强撑着安慰道:“姑娘,姑娘您不要怕,没事了,已经没事了,顾二少爷将您救出来了!现在御医帮您泡了药浴,您身上的皮肤被烧伤了,必须要泡三个时辰才能好!”   秦宁之这才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木桶之中,四周散发着白蒙蒙的水蒸气,空气里弥漫的全是药香。   难怪她痛得生不如死,大概是药性发作了。   青芽看着于心不忍,撇过脸去,抽泣道:“姑娘,您疼的话就喊出来吧,不要忍着,太太不在,您不必怕太太担忧。”   秦宁之摇了摇头,纵然她面色惨白,痛苦不堪,还是冲两个丫鬟露出一抹笑来,“我,我没事。”   青瑶和青芽再也忍受不住,抱在一起痛哭了起来。   她们家姑娘才几岁啊!从小也是老爷和夫人娇宠着长大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只磕了碰了一下太太都心疼的不得了,何尝受过这样的折磨啊!   从前姑娘多张扬霸道啊,从不肯让自己受一点委屈,谁要是敢欺负她,她早就暴跳如雷给打回来了,又何尝连喊都不敢喊一声啊!   姑娘变得懂事了,知分寸了,她们先前一直都很欣慰,可是现在,现在看着姑娘强忍着痛苦的模样,她们情愿姑娘还是从前那个嚣张霸道,任性妄我的姑娘!   青瑶和青芽哪里知道,秦宁之不知是遭受了多少苦难和折磨,才渐渐被磨平了性子。   秦宁之又被痛晕了过去,等她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她也躺到了一张雕花梨木的架子床上。   身体已经没有那么痛了,好像还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敷在她身上,很舒服。   她睁开眼睛,看着头顶层层叠叠的幔帐,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刚重生的那个时候。   “姑娘!”依旧是青瑶惊喜的声音,“您醒了,怎么样?还痛吗?”   她回过神来,所有的回忆便一忽儿的涌进了脑海里。   她没有死。   她没有再死一次。   是顾景元救了她。   是长公主,害她至此。   秦宁之的眸光瞬间冷凝,她挣扎着要爬起身,却被青瑶给拦住了,“姑娘,您不能乱动。”   秦宁之张了张嘴,艰难道:“我,我这是在哪儿?”   “姑娘,咱们这是在晋国公府,您在书闲郡主的屋子里,是顾二少爷将您从火场里救出来的,然后将您安置在了这里,还请了御医来救您。姑娘,顾二公子真是个大好人,是咱们的救命恩人!”   秦宁之当然记得是顾景元将自己从火场里救了出来。   他,他还……   秦宁之想到这些,面色就一下子涨红起来。   青瑶紧张道:“姑娘,您的脸怎么又烧起来了?”说着,忙伸手探了探她的脸颊。   秦宁之有些尴尬地拿掉她的手,哑着嗓子道:“我没事。”   青瑶松了口气,又道:“姑娘您还是先不要说话了,太医给您配了治嗓子的药,青芽在炉子上给您煎着呢,奴婢去看看好没好?”   秦宁之点点头。   青瑶匆匆出了屋子。   秦宁之一个人躺在床榻上,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当时的触感太过真实和熟悉,她没有办法欺骗自己那只是幻觉。   他为什么会吻她?   对,就是吻她,她清楚地知道他后来并非在给她渡气,而是在亲吻她,就像上一世无数次吻着她的时候一样。   那么深情,那么缠绵,让她都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爱上了自己?   可是,她又怎么敢再一次自作多情呢?   秦宁之闭上眼睛,驱散心头升起的莫名的情愫。   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   或许当时,他只是被鬼迷了心窍吧!   又或许,他只是把她当成了他喜欢的那个女子。   可能,只是她的嘴唇与他喜欢的女子长得很像,所以他才那么喜欢亲吻她。   这么一想,秦宁之从前想不通的那些事瞬间就都明白了过来。   为什么顾景元时而对她温柔,时而对她冷漠,为什么他吻她的时候总喜欢蒙住她的眼睛,为什么他总是望着她欲言又止,大概都是因为,她长得有几分像他喜欢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替代品。   “宁之!你终于醒了!”顾长宁的声音由远及近,打断了秦宁之的思绪。   她睁开眼睛,忽略心脏处传来的阵阵痛楚,转头,对扑到床榻边的顾长宁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顾长宁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一圈,她蹲下身,想抓住她的手,却又想起顾景元的叮嘱,手又立刻收了回来,只哽咽道:“你没事吧?你放心,我已经到你府上去了一趟,跟你母亲说你在春花宴上喝醉了酒,所以暂时歇在我这里。”   秦宁之点点头,“谢谢。”   “快别说话了,太医说你嗓子被浓烟熏坏了,要养一阵子。”顾长宁阻止她。   秦宁之又点了点头。   顾长宁咬牙道:“你放心,我已经知道是谁害了你,我一定会帮你把公道给讨回来的!哪怕是她是长公主,也没道理平白害人的性命!”   秦宁之抓住她的手,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   这件事她自己会想办法解决的,长公主和白书瑶害她至此,她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她定会让长公主和白书瑶付出她们相应的代价!   青瑶和青芽很快端了药进来。   顾长宁退到一边,让青瑶喂秦宁之喝药。   药很苦,秦宁之嗓子也疼,只能一点一点地吞咽下去,顾长宁看着她这样子,越发坚定了要替她报仇的决心。   不一会儿,一碗药便见了底,青芽又忙端了蜂蜜水上来,宠溺道:“姑娘乖,您嗓子不好,不能吃蜜饯,奴婢知道您怕苦,特意冲了蜂蜜水给您漱口润嗓。”   秦宁之又将蜂蜜水喝了下去,心里面暖洋洋的。   不管外人再怎么恶毒,至少她的至亲,她的好友,都是一心一意对她好的。   几个人又陪了她一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了,青瑶正待服侍她睡下,门外头却突然响起一道稚嫩的童声,“秦姐姐受伤了吗?秦姐姐没事吧?”   随后便是顾景元稳重淡漠的声音,“嗯,你秦姐姐受伤了,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理应来看看她。”   青瑶的脸上顿时充满了笑意,“姑娘,是二少爷!”   青芽也连忙起身迎了出去,“二少爷,您来啦!我家姑娘已经大好了!”   秦宁之抽了抽嘴角。   这两个丫头,倒戈得会不会太快了点?   一口一个二少爷,连顾字都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顾景元的贴身丫鬟呢!   顾长宁则道:“一定是子恒听说你出了事,所以缠着我二哥过来了,这小子还算有良心。”   秦宁之闭上眼睛,打算再一次装睡。   顾景元牵着楚子恒进了屋子。   青瑶和青芽满脸殷勤,给他搬椅子倒水,运动迅速,一气呵成。   顾长宁也忍不住扶额,这两个丫头,怎么比她院子里的丫鬟还敬业啊!   顾景元谢过她们的好意,问道:“你家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楚子恒则松开顾景元的手,跑到了秦宁之的床塌边。   “秦姐姐睡着了。”他失望道。   顾景元则一挑眉。   又睡着了?这么巧?   ------------ 第二百零八章 促膝长谈   顾长宁嘟囔道:“这么快就睡着了?方才还在与我们说话呀!”   青瑶和青芽则道:“谢二少爷关心,我家姑娘已经大好了,估计睡一夜,明早就能痊愈了。”   顾景元点点头,又上前对楚子恒道:“既然你秦姐姐已经睡下了,那我们就先走吧,明日一早,我再带你来看她。”   楚子恒沮丧地点了点头。   秦宁之一听,心里却一惊。   明天早上还来?   她忙将眼睛睁开,装作迷迷糊糊道:“青瑶,是谁来了?”   现在天色已晚,他们应该不会逗留太长时间,若是明早过来,不定要怎么拉着她问东问西呢!   算了,还是早死早超生吧!   顾景元弯唇一笑,“是我。”   秦宁之下意识地看过去,正对上他含笑的眼眸。   她又慌忙地低下头,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怎么方才瞧着他眸中的笑意,带着些许戏谑?   难道他是故意的?   “还有我。”楚子恒也板了张小脸,装作小大人般的模样道:“秦姐姐,听说你受伤了,所以舅舅特意带我来看看你。你现在还好吗?你可还记得是谁伤了你?”   秦宁之被拉回思绪,颇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楚子恒,说他是缩小版的顾景元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她对楚子恒微微一笑,然后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秦姐姐,你难受的话一定要说出来,不要硬撑着,你是女孩子,舅舅说,只有男子汉才不能哭,不能示弱。”楚子恒又皱着小眉头,一本正经地说道。   他看着秦宁之分明面色惨白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很是难过。   秦姐姐是第一个像母亲一样照顾他的人,他没有母亲,其实并不知道被母亲呵护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是秦姐姐很温柔,很细心,就像他在将军府的时候看到大伯娘照顾诚哥儿时的样子。   外祖母和舅舅待他都很好,只是外祖母身为一家主母,平日里很是忙碌,对他疼宠有余,关照不足。舅舅待他则更像是恩师,教会了他许多东西,教他读书识字,教他习武练功,还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   舅舅从不心疼他,一直把他当成可以独当一面的男子汉,舅舅总说,他将来是要回将军府的,他不可能一辈子被外祖母呵护在羽翼之下,将来的很多路他要自己走,所以他没有时间去当一个年幼无知的孩子。   他心里清楚外祖母和舅舅都是真心实意待他好的,只是每每看到旁的小孩有母亲关照呵护的时候,心里总是期翼和难过的。   所以,当秦姐姐几次三番地救了他的性命,总是温柔地问他疼不疼,劝他吃药,给他塞糖吃,还笑着逗他若是太疼其实是可以哭出来的时候,他心里产生了一种类似依恋的情绪。   秦姐姐告诉他,他其实才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撒娇哭闹都是理所当然,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第一次觉得,或许自己真的可以当一个孩子。   只是现在,看到秦姐姐这样痛苦难受的模样,他只恨自己不能快快长大,不能保护秦姐姐。   舅舅说的是对的,他必须要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秦宁之并不知道楚子恒心中所想,只是看他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忙拉过他的手安慰道:“我,没事。”   她嗓子本来就哑着,这么一说,楚子恒就更难过了。   连自己受伤都不曾哭过一下的小人儿,因为这句话,眼泪瞬间如断线的珍珠般掉了下来。   秦宁之有些手足无措,忙去求助顾景元。   她知道楚子恒最听顾景元的话。   顾景元抿着唇,将楚子恒拉了过来,对顾长宁道:“你带子恒出去吧,他这样不利于秦姑娘休养。”   这般冷漠淡然的样子令秦宁之皱起了眉头,忍不住替楚子恒说话,“他只是个孩子。”   顾景元压根不搭理她,又对青瑶和青芽道:“你们去看看炉子上熬的药,这药要熬三个时辰,不要熬干了。”   顾长宁一边哄着楚子恒,一边带他出了屋子。   青瑶和青芽也不疑有他,很快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秦宁之和顾景元二人。   秦宁之瞪大眼睛看着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顾景元搬了张凳子到她对面坐下,然后对她微微一笑,“秦姑娘可还想睡觉?”   秦宁之有些尴尬,原来他方才真的知道自己是装的,那在尚书府的时候,他可是也知道自己是装的?   她讪讪地坐起了身,摆摆手道:“没事,我不困,顾少爷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顾景元又低头笑了笑,重新抬起头的时候,突然道:“今日的事,抱歉。”   秦宁之一头雾水,等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的时候,脸颊顿时烧红一片。   “没事,顾少爷也是为了救我。”她强装镇定道。   天色已经暗了,屋子里只燃了一盏八宝彩色琉璃立灯,灯光有些昏暗,顾景元又与她隔了一段距离,所以并看不清她脸上的羞赧和紧张。   只是听她如此云淡风轻地揭过这件事,叫他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可他却不能表现出来,她一个姑娘家都没有计较,他若执着于这件事,倒显得他太过在意了。   于是他也笑着将事情揭了过去。   秦宁之看在眼里,心想自己大度一点果然是明智的,她若是太过在意,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变得很尴尬。   这样疏离客气,不远不近,才是他们之间正确的相处模式。   “今日之事,秦姑娘可清楚是哪些人做的?”既然事情已经翻篇,顾景元便与她说起了正事,这也是他来的目的。   秦宁之眉头一肃,而后点了点头,“是长公主与白七小姐。”   顾景元的眸光也沉了下来,看来长宁说的确实是真的。   他沉吟片刻,道:“谣言一事我已经查过了,确实是从太白诗阁传出来的,白七小姐是太白诗阁的创办者,也有能力迅速散播谣言。秦姑娘,谣言一事我会亲自解决,现在你要考虑的,是如何应对长公主和白七小姐,她们应该不会就此罢手。”   他并不是不想帮秦宁之解决长公主和白书瑶,只是谣言一事有关于他,他师出有名,而长公主和白书瑶一事,说起来,不过就是女孩子间的勾心斗角,他若参与了,不仅有失体统,也会陷秦宁之于不义之地。   秦宁之当然明白他说的这些话,她也不会让长公主和白书瑶有第二次伤到她的机会。   “我知道怎么做。”她信誓旦旦道。   她自己确实没有能力对付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和太傅之女,只是她没有能力,太后和皇后有能力啊!   长公主的生母徐贤妃一直深受皇上赏识,在后宫也得了个贤良淑德,勤勉柔顺的名声,比整日里只知道哭哭啼啼的皇后更得人心,所以她的女儿长公主,也比皇后所出的三公主更受圣宠。   皇上善妒,这后宫里的女人但凡比她强的,她都不喜欢,先前的眼中钉是德妃,只是德妃已除,接下来她最讨厌的,恐怕就是徐贤妃了。   只是徐贤妃一向恭谨柔顺,叫人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误,皇后根本没办法对她怎么样。   若叫皇后知道长公主杀人放火,一定会以此做文章,狠狠惩治长公主去重挫徐贤妃的锐气。便是太后知道了,也绝不会容忍皇家有这样一个手段歹毒的公主。   至于白书瑶,长公主都倒台了,她又如何全身而退?   到时候,她只需要隔岸观火就行了。   只是……秦宁之摸了摸腰间佩戴的玉牌。   只是她若以此进宫请太后和皇后为她做主,怕是就不能再厚着脸皮为译表哥谋一份锦绣前程了。   ------------ 第二百零九章 再一次心动   顾景元见她心中已有了主意的样子,微微放了心,却还是不忘提点道:“长公主身份尊贵,秦姑娘切记不可硬碰硬,要懂得借力打力,方能使自己全身而退。”   秦宁之略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他什么时候也会管女孩子间的勾心斗角了?她以为他只是不满白书瑶散播谣言,害得他也跟着名声受累,所以才帮着处理谣言一事。可尚书府的事,却与他无关呀!   顾景元见她没有回应,以为她没听明白,只好又把话说得更直白一点,“圣上一向注重女子的德行,长公主的生母徐贤妃正是因为品行端正才被册封为妃。皇后娘娘深明圣意,便以徐贤妃作为表率约束后宫女子的德行。秦姑娘……不妨请皇后娘娘帮忙主持正义。”   顾景元心想,他只是提点一二,并算不上插手此事,至于该怎么去找皇后讨公道,他就管不了了。   秦宁之闻言,更是惊愕不已。   上一世她在国公府的时候,可从来没见过他帮她出过主意,教她怎么对付那些欺辱她的人。他只会让她待在院子里,不准她出去跟其他人接触。   那时候她是他的妻子,他都冷漠相待,怎么这一世他们是陌生人,他却反倒帮她了?   不过一瞬间,秦宁之就明白了过来。   大约是上一世她逼他娶了自己,所以他内心是怨恨她的。   这一世,她好歹占了个长宁好友和楚子恒救命恩人的头衔。他会帮忙,倒也算得上是合情合理。   顾景元见她还是没有回应,眉心微蹙。   她该不会,不知道怎么进宫找皇后吧?   “秦姑娘,长宁是郡主,可以随意进出皇宫。”   他想,他真的只能帮到这里了,剩下的,必须要她自己去做了。   秦宁之才恍然反应过来,他这是在一步步提醒她该怎么做呢!只怕她要是再不说话,他要亲手替她把事情给办了。   她忙摆摆手道:“我明白了,不用麻烦长宁,我有太后的玉牌。”   顾景元放松下来,“秦姑娘明白就好。”   秦宁之有些赧然,她方才迟迟没有说话,他该不会以为她是个笨蛋吧?   不知怎的,她下意识就想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嗫嚅道:“其实,其实顾少爷说的这些,正是我打算做的……”   后宫的那些个勾心斗角,她早就在当初德妃出事后,向父亲打听了个明白,就为了将来能派上用场。   顾景元听她这么说,眸中顿时就溢出了笑意,揶揄道:“是,秦姑娘一向聪慧,我怎能忘了秦姑娘还曾拿我做过幌子对付自己的表姐,倒是我班门弄斧了。”   秦宁之瞬间闹了个大脸红。   这个人,要么不说话,一旦损起人来,还真没人是他的对手。   “不早了,秦姑娘好好歇息吧!”玩笑归玩笑,既然事情已经说完,顾景元就不便再逗留。   秦宁之故作镇定地点点头,“顾少爷慢走。”   顾景元起身,告辞离去。   他一走,秦宁之便捂住了自己的脸,只觉得此刻脸烧得滚烫,竟比白天在火场里的时候还要烫。   她的心也跟着一下一下,跳得飞快。   秦宁之不得不承认,若一个人当初能把你迷得七荤八素,对他爱之入骨,那么哪怕时过境迁,沧海桑田,他还是有能力,能让你再一次心动。   夜色朦胧,月影重重,顾景元牵着楚子恒走在回去的路上。   晋国公府的甬道旁栽满了参天的槐树,此时是四月,春暖花开,伴随着柔柔的夜风,槐花的甜香轻巧地钻入了人的口鼻之中。   顾景元的心绪前所未有的宁静,他想起方才秦宁之含羞带怯的眉眼,觉得一颗心也如这槐香一样,变得甜丝丝了起来。   “舅舅,你会帮秦姐姐报仇吗?”走了一段路,小小的楚子恒突然问道。   顾景元脚步一顿,而后蹲下身,直视楚子恒的眼睛,严肃道:“子恒,我曾与你说过,人可以有信念有目标有坚持,唯独不能有仇恨。你一定要记住,支持你往前走的,永远都不能是仇恨,而应该是你对未来的信念。你要除去一些人,也不能是因为仇恨,而是他们阻碍了你向前的路。否则,你若报不了仇,终其一生都会活在苦痛之中,便是有朝一日大仇得报,因为当初只有恨,这之后也就再没什么能支撑你走下去的了。”   楚子恒咬着牙,“可是舅舅,那些伤害我的人,我真的没有办法不恨他们。”   “你只有变强,有朝一日,能亲手惩罚他们,但他们永远只能是你向前的动力,而不能是你向前的目的,你可明白?”   楚子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顾景元摸了摸他的发丝,“子恒,我希望你能够过得快乐,我教会你的那些东西,也是为了让你能保护自己,而不是去给你母亲报仇。”   楚子恒的眼眶红了一圈,“舅舅,我想念母亲。”   顾景元轻轻抱住了他,“他们会受到惩罚的。”   “嗯。”楚子恒咬着唇,趴在顾景元的肩头哭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那舅舅会帮秦姐姐惩罚伤害她的人吗?”   顾景元失笑,“当然,做错了事的人都会受到惩罚。”   楚子恒破涕为笑。   顾景元将他送回了院子,见他睡下后,才转身离去。   这时,有陆氏身边的丫鬟匆匆来报,“二少爷,夫人有请。”   顾景元大约料到陆氏所谓何事,轻点了点头,随丫鬟去了陆氏的院子。   陆氏此时还在书房认真查看各地呈上来的账目,尚未安寝。   丫鬟禀告说二少爷来了,她忙放下了手中的账目,脸上露出了些许温柔的笑意。   “请二少爷进来,浅碧你去小厨房将炉子上温着的酒酿圆子端过来。”   顾景元掀帘进了屋子,陆氏立刻迎了上去,看着眼前身姿挺拔如青竹,面庞姣好如明月,气质翩然如清风的儿子,骄傲感瞬间满溢于心。   景儿一直都是她最得意的孩子,整个盛京城中,任谁提到景儿,无一不是在羡慕她命好能得此一子。   她对景儿的期望也是最大的,期盼他能够带着国公府更上一层楼,期盼他能娶一个处处与他匹配的妻子。   当然,她现在还没看到哪个人能配得上她的景儿。   “快坐下。”陆氏收敛了心思,拉着顾景元坐在了一旁的红木椅上,“可饿了?母亲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酒酿圆子。”   顾景元微微一笑,只问道:“母亲找我来所谓何事?”   面对顾景元开门见山的质问,陆氏干笑了两声。   这个儿子,小时候就不好糊弄,越长大越懒得跟你应付了。   于是,她只好收起了那些母亲关爱儿子的拳拳之心,切入正题道:“母亲听说,那秦家的四姑娘秦宁之,今晚歇在了长宁的院子里?”   顾景元了然地挑了挑眉,回道:“正是。”   “那确实是你将她带回来的?从尚书府一路将她带回来的?”陆氏眉头皱起来,沉声道:“母亲还听说,你今日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   “是。”顾景元依旧面不改色。   陆氏却急了,“你这是在什么?她在尚书府出的事,自有尚书府的人会去救她,你去当什么好人!你是生怕人家不传一些乱七八糟的谣言是不是?”   顾景元看着陆氏,凉凉道:“母亲是否真以为,她救了子恒两次性命,只用几本医书就能还清了?”   陆氏一滞,知道她这个儿子是不满她太过忘恩负义。   她有些尴尬,却还是不忘辩解,“不管怎么说,也不至于要你以身犯险。”   ------------ 第二百一十章 顾景元的心思   “母亲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顾景元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   陆氏看他淡漠疏离的眉眼,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这个儿子越长大越不好亲近了,相比较睿儿和长宁,景儿从小到大都比较独立自主,天生的不会依赖人。   他刚出生的时候就不爱哭闹,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从不让人操心。等到方才两岁的时候,他便有了自己的主意,不喜欢被人拿捏,更不喜欢被人强迫,每天都板着张脸,跟个小大人似的。当时睿儿已经六岁,跑过来同她告状,说弟弟一点都不听话,他不想跟弟弟住在一处。   因着景儿不喜欢与她亲近撒娇,似乎也并不需要她这个母亲,所以她内心更偏爱会卖乖讨巧的睿儿,见他们兄弟两个有了矛盾,自然是偏帮睿儿的。于是便把睿儿接过来与自己同吃同住,而将景儿独自留在了院子里,只派了奶妈婆子去照顾他,直到睿儿十岁,景儿六岁的时候,她才将睿儿送回了院子。   自然的,她们母子的关系便更淡漠了,景儿从不跟她说心事,磕了碰了摔了,从来都是默默忍着,若不是被奶妈发现,只怕没有人会知道他受过伤。再然后,与景儿日益成熟的心智相比,他过人的聪明才智也逐渐显现出来。   顾家的男子过了七岁便要去国子监读书,景儿才去的第一天便让众人惊掉了下巴,他不知何时通读过诗书史记,四书五经,竟能对先生的提问对答如流,甚至还提出了几个问题考倒了先生。   课方将上到一半,先生就带着景儿回了国公府,抖着胡子跟国公爷说,令公子老夫是教不了了。   国公爷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景儿在国子监也总是摆出在家中的一张冰块脸,对谁都面无表情,要么不说话,一说话便全是嘲讽,所以得罪了国子监的那些人。正待将景儿拎过来责骂一顿,却被先生告知了实情,说景儿在课堂上与他辩论古今,谈诗论道,其学问早就不是他能教得了的,让国公府找更好的先生,免得在他这儿耽误了景儿。   国子监的先生走了,国公爷看着景儿面无表情的一张脸,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后来,国公爷发现景儿真的与旁的孩子不一样,便决定亲自教导,整整五年的时间,不准景儿进入内宅被妇人影响,所以这五年内,她看到景儿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甚至景儿的一些消息,还得从旁的贵妇人那儿听说。   可不得不说,国公爷的教导还是颇有成效的,景儿这五年内的变化可谓是天差地别,先不说在外头一时无两的名声,就说他对人,也终于不再是冷冰冰的样子,他学会了用微笑来面对众人,与你说话的时候也如柔风细雨,让人顿生好感。   她当初真是高兴的不得了,看着儿子芝兰玉树,如玉君子般的模样,真以为他变得可以亲近了,可才半天接触下来,她就悲伤地发现,儿子根本就没变,甚至对人越发得冷漠疏离了,他不过,是学会了用温柔的表相来伪装自己。   好在值得安慰的是,景儿虽然不愿与人交流,但时间久了,她发现景儿的心里还是有她这个母亲的,并不至于到六亲不认的地步。很多事,他只是懒得说而已。   因为景儿这样的性子,他的朋友极少,甚少有人敢与他说话,便是大着胆子说上几句的,也再没有下一次了,而喜欢他的那些女子,也只敢在心里惦念着,毕竟没有长公主的家世气魄,谁愿意自讨没趣?便是长公主,也没能落得什么好。   所以直到现在,能走进景儿内心的至交好友,也不过才岑儿一人,能与他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没皮没脸的铖王世子与女儿长宁了。   所以……景儿今日对秦宁之所做的一切,实在是叫她百思不得其解。   他的举动太反常了,一点都不像她认识了十五年的儿子。   她必须,要把事情弄清楚。   “景儿,那你可否同母亲说说,你对那秦宁之有何看法?”她这个儿子太聪明,她也没必要跟他绕弯子了,直接问吧!   顾景元看了陆氏一眼,淡淡道:“没什么看法。”   陆氏一噎,正待问得更直白一点,顾景元却凉凉地反问道:“看母亲的意思,似乎对秦四姑娘很有看法。母亲是否觉得,除了给子恒治病,其他时候她不配出现在晋国公府?”   “母亲怎么会这么想?”陆氏有些心虚地解释。   她自然是瞧不上秦宁之的,之前她与长宁玩耍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么一个人,只是从未放在心上,女孩子之间的友谊算得了什么,阶级不同,嫁的人自然也是天差地别,终有一日会慢慢疏远。既然长宁喜欢跟她玩,她又何必多管闲事让女儿不开心?   后来,她两次救了子恒的性命,导致她们之间有了一些接触,她发现这个女孩子知晓分寸,进退有度,对她也就多了几分欣赏,便更不会在意长宁与她交好,甚至她也愿意给这个女孩子几分体面,让她能嫁得更好一些,反正再怎么着,她也不可能越得过长宁去。   她对秦宁之存着的,始终是一份高高在上的施舍。   “不管母亲心里怎么想,但她是长宁的好友,长宁帮她合情合理,只要她没去碍着母亲的眼,母亲又何必在意?”   顾景元知道要陆氏对秦宁之改观是不可能的,秦宁之的出身便是原罪,陆氏骨子里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叫她根本不可能对秦宁之平等相待。   既然无法接受,那不如眼不见为净,任何的解释讨好都是无用的,又何必给自己平添烦恼?   陆氏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倒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还好,儿子还是一副懒得解释的样子,没有为秦宁之辩解什么,那事情还不算太严重。   这时,浅碧端了酒酿圆子进了屋子。   陆氏有心缓和气氛,便笑着将碗推到顾景元面前,“好了,随你们怎么折腾吧,母亲不管便是了。”   顾景元抿了抿唇,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才又道:“我知道母亲在担心什么,我对秦四姑娘,只有欣赏,并无他意。”   陆氏的脸上顿时露出释然的笑容,“母亲就知道你知晓轻重。”   顾景元低头默默吃着酒酿圆子,没有再说话。   在他还不能确定自己对秦宁之到底是什么心意之前,他不想让任何人窥视到他的内心。   第二日一早,秦宁之便醒了过来。   昨晚一夜好梦,她许久没有睡过这么香甜的觉了。   因为药效良好,照顾周到,她的身体也已经恢复了大半,手臂小腿上的皮肤已经褪去了红肿,从外表来看,与平常无异了。   她又试着说了几句话,虽然嗓音还有些沙哑,但已经能像平时一样正常地与人交流了,说话的时候也不会一阵阵的痛。   青瑶和青芽一夜都没怎么合眼,见她醒来,又忙着给她喂药梳洗,更衣打扮。   一切妥当后,她便起身去与顾长宁辞别。   顾长宁尚未醒,听说她要走,只迷迷糊糊地应了声,便又蒙头睡去。   秦宁之有些哭笑不得,吩咐丫鬟不要打扰她,便悄悄离去。   她们出了院子,秦宁之正准备打道回府,青瑶提醒道:“姑娘,您不用去跟顾二少爷打一声招呼吗?咱们就这样走了,会不会不太礼貌?”   希望大家不要因为更新打低分啦,我真的每天都在努力码字了嘤嘤嘤,看到你们每天都在催更心好累,我会努力追上你们的步伐,至于评论区大家可以多讨论一下剧情嘛,这样可以激发我码字的动力,爱你们!   ------------ 第二百一十一章 差距与反击   秦宁之脚步一顿,而后摇摇头道:“不了,我们去打招呼才会给顾二公子带去麻烦。”   青瑶和青芽都有些不解,“为什么?二少爷帮了您呀!”   “若是旁人我肯定会去道谢,可顾二公子不同于其他人,若我去了,没得又生出些闲言闲语。”现在非常时期,秦宁之要更加小心谨慎,不能叫有心人钻了空子。   青瑶和青芽恍然大悟。   秦宁之又叮嘱青瑶和青芽,“你们两个以后若再见到顾二少爷,一定要注意分寸,万万不可像昨日那样坏了规矩。”说着,又顿了顿,意有所指道:“顾二少爷,不是谁都能肖想的……”   她是在提醒两个丫鬟,也是在提醒自己。   青瑶和青芽闻言,皆有些讪讪。   其实她们确实是有些私心的,顾二少爷那样一个清风朗月般的人物,又能护着姑娘,若是,若是姑娘能嫁给他便好了。   只是,她们心里却很清楚以姑娘的门第身份,是配不上顾二公子的。   晋国公府是百年的世家大族,当年的晋国公是陪先朝太祖打下江山的大功臣,被赐予了世袭罔替的公爵之位,几百年来这江山都不知改朝换代了多少回,只有晋国公府尚还屹立不倒。   对于这样的世家而言,便是皇家都并不放在眼里,老百姓中间也常常流传着一句话,铁打的江山,流水的皇帝,不变的世家,再加上晋国公府的后代并不昏聩浪荡,相反能者辈出,每朝每代,都会出几位股肱大臣,力保国公府百年基业。   本朝先帝是泥腿子出身,为了改善皇家血脉,在世家大族间树立威望,便娶了当时晋国公府的六小姐立为惠妃,惠妃当时生下了一子,后又被封为贵妃,晋国公府一时间更是风光无两。   尽管后来惠贵妃所出的誉王殿下没能登上皇位,可晋国公府并没有因此受累,反倒颇受当今重视,尤其是顾二少爷,当今不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赞了多少回,大有提拔之意。   其他的世家要么已经没落,靠吃祖荫为生,要么被削官夺爵,贬为了庶民,而有权势的人家又没有晋国公府的底蕴厚度,因此放眼整个盛京城,并没有能与晋国公府相匹配的人家。   更别提他们秦府,只是已经破落了的书香门第,在外人看来,一个靠着读书考功名挣来家业的人家,现在靠的却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来苦苦支撑着门第,真真是一个笑话。   所以她们老爷虽然已经官至三品,可盛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没有愿与他们攀附的,甚至有的还在背地里骂他们秦府是数典忘祖的破落户!   若不是因此,老太太又怎么会气老爷弃文从武,又怎么会更重视始终考不上功名但仍一心读书的大老爷?   青瑶和青芽思及此,都不由黯然神伤。   门第之别,阶级之差,是她们家姑娘怎么都越不去的坎,顾二少爷连公主都看不上,又怎会看得上她们姑娘呢?   是她们被顾二少爷的美好迷失了眼,太过于痴心妄想了。   秦宁之见她们明白了过来,也就不再多说,带着她们出了晋国公府。   回到秦府后,秦宁之还没站稳脚跟,就被方氏叫了过去。   她昨晚一夜未归,虽然有顾长宁来秦府通知了,但方氏的一颗心还是惴惴不安,一晚上都没睡好。   见她来了,方氏急急忙忙将她拉了过去,左看看,右看看,眉心立刻就拧了起来,“怎么回事?怎么去个春花宴还把自己喝醉了?你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怎么能这般肆意妄为?你看看你,脸到现在还红着。”   秦宁之笑着将方氏拉到一旁坐下,安慰道:“母亲,我就是不小心,以后再不会了。”   方氏一听,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嗓子怎么也哑了?你到底喝了多少酒?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母亲要被你急死了!”   “太太,您,您不要骂姑娘了,姑娘只是……”青瑶心里难过极了,姑娘遭了这么大的罪,回来还要受太太的责难,她们姑娘实在是太可怜了!   秦宁之瞪了她一眼,又忙对方氏卖乖讨巧了一番。   “宁之,以后可千万不能再做让母亲担忧的事情了。”方氏一向对她没辙,只能拉过她的手,语重心长道:“这身边的人都如狼似虎,母亲真不敢想象外头的人会是什么样的。”   秦宁之吓了一跳,还以为方氏是发现了什么,忙问道:“母亲为何这么说?是否听到了什么谣言?”   方氏的眸光晦暗不明,“谣言?陈氏亲口说的,怎会是谣言?”   原来是陈氏……   秦宁之放松了下来,拎起桌子上的茶壶倒了杯水递给方氏,问道:“大伯母又怎么了吗?她不是一直在所谓的闭门思过?”   方氏接过茶盏,冷笑一声,“闭门思过?她这是在憋着大招只等机会好将我们二房狠狠踩在脚底呢!”   秦宁之正在给自己倒茶,闻言一顿,忙放下茶盏,看向方氏,“母亲,您发现了什么?”   她毕竟只是个孩子,很多事情并不方便出面,又因为从前太不靠谱了,陈氏身边的那些个心腹也压根拉拢不了,所以对于陈氏闭门不出一事,她是完全没辙。   可看母亲的意思,是她去查了?并且还查到了什么?   她有些惊讶于母亲的改变,但更好奇的,是母亲到底查到了什么。   方氏已经平复了情绪,轻呷了一口茶,神色淡漠道:“她在求子。”   “什么?”秦宁之瞬间瞪大了眼睛。   陈氏在求子?   “她是真的穷途末路了,大爷软弱无能,三个女儿都折了,娘家似乎也指望不上,便将希望寄托于不存在的儿子身上了。”方氏嗤笑一声,“自古长幼有序,她是觉着,只要她生下这秦府的长子嫡孙,便能从此翻身,依旧坐稳中馈,狠狠地给二房一击。”   秦宁之的面色也一下子沉了下来,许久,才幽幽道:“她是对的,母亲,陈氏是对的。”   “是啊,她是对的,她侍奉了老太太十几年,比母亲更懂老太太的心思。别看老太太现在对大房失望,可老太太骨子里还是认为大房才是能承继秦府家业的人。我们二房,并不能越得过大房去,否则,就是坏了祖宗规矩!若她真能生下嫡孙,老太太的一颗心定然要全扑到那嫡孙身上,到时,还不是全要被她拿捏住。”   秦宁之惊讶于方氏的这一番见解,原来母亲什么都明白,她从前,大约只是不想把人想得那么坏而已。   “母亲既然知道了,可有应对的法子?若真叫陈氏顺利怀上子嗣,于二房不利。”依秦宁之所见,就应该想办法让陈氏永远怀不上孩子,只是陈氏现在警惕性极强,只怕不那么容易得手。   方氏靠在椅背上,带着无尽疲惫道:“其实母亲想分家出去单过,只是老太太还在,分家不过是妄想,母亲不想叫你父亲背上不孝的名声,从而连累你与文哥儿。所以,母亲不得不做从前瞧不上的恶毒之人了。”   秦宁之上前握住方氏的手,“母亲,您不要这么说,陈氏这么多年没有怀上子嗣,证明是她身子不行,这之后怀不上也是正常的,咱们只是合理争取利益,又没有害人性命,比起大房所做的一切,咱们都能称得上是高风亮节了!”   方氏被她逗得笑出声,“是啊,合理争取利益,这么多年的亏吃下来,也是时候反击了。”   ------------ 第二百一十二章 告御状   方氏在想方设法地解决陈氏的问题,秦宁之则迅速行动起来解决长公主和白书瑶一事。   第二日,秦宁之便只身一人往皇宫而去。   因着有太后的玉牌,守门的侍卫并没有拦她,还请了一位宫婢带路,于是她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了慈宁宫。   此时正是晨起问安的时辰,慈宁宫聚满了前来请安的宫妃和公主,皇后及徐贤妃都在其列。   德妃倒了,后宫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明快了起来,皇后虽然看不惯徐贤妃,徐贤妃也瞧不上皇后,可二人惯会做表面功夫,不至于像与德妃那样闹得剑拔弩张,一时间倒也是欢声笑语,和乐融融。   太后倚在贵妃榻上,听这些宫妃与她说着恭维好听的话,只觉得心情舒畅,连身子都变得爽利起来。   “母后,臣妾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皇后陪着说了一会儿话,见太后神色愉悦,觉得时机正好,便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作小心翼翼的试探状。   太后见惯了她这幅模样,每当她从谁那儿受了委屈,要请她做主的时候,便会摆出这幅姿态。   好好的一国之母,不说母仪天下,尽不知道从哪儿学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技巧,让人瞧着便生出一肚子的气!   再对比一旁端庄大方的徐贤妃,太后觉得这皇后真是立错了!   “有什么事好好说?摆出这幅委委屈屈的样子给谁看?”太后立刻板起脸,没好气地说道。   其他的宫妃都不由用帕子捂住嘴,一副幸灾乐祸看好戏的姿态。   只有徐贤妃目不斜视,不动如山。   皇后却管不了那许多,见太后已经应承下来,立刻倒豆子般将事情告诉了太后,“母后,南儿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前几日,皇上与臣妾说起给南儿尚驸马的事,竟,竟然要把前阵子弹劾李侍郎的那位诤臣尚给南儿做驸马!母后不知道,那位诤臣比南儿大了整整十八岁,前头还有过一位夫人,膝下又有一双儿女,与南儿实在是不般配!臣妾半百阻挠都不管用,南儿知道后,已经哭了整整三天了,皇上却还是无动于衷,臣妾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会来惊动母后,求母后一定要给南儿做主啊!”   皇后又哭了,还是当着其他嫔妃的面,这实在丢人,可皇后若不在此时将这件事说出来,只怕太后根本不会重视。   自古以来公主尚驸马都是靠运气,运气好的可以嫁入公侯伯爵之府,运气差的便只能尚一些土财主甚至是穷苦书生。   皇帝的女儿又如何?只要皇帝乐意,还能将公主嫁给快要入土的鳏夫!   皇后一直都知道这些道理,可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身为皇后,一国之母,她所生的公主竟然也嫁得这般凄惨!   皇上就算不喜她,也不喜她生的女儿,也没必要这样作践南儿,打她的脸啊!   皇后为了三公主,不得不当着后宫嫔妃的面与皇上撕破脸了!   太后闻言,也是微微蹙起了眉头。   皇帝这也太胡来了,就算喜欢那位诤臣也有旁的办法嘉奖,何必要把他尚给公主?还偏偏是皇后所出的三公主!   不管怎么不待见皇后,她毕竟是一国之母,又是太子的生母,把皇后的惹急了他又能讨得了什么好处?   “可是臣妾听说,那位诤臣一表人才,是以文章上位的饱学之士,奉行儒家的忠信风气,一身傲骨,为人正直,是不可多得的贤士。只是如今因弹劾掉户部侍郎,得罪了朝中的一些大臣,他恐自己的一双儿女会遭受报复,向陛下说出了自己的难处,似有隐退之意。陛下惜才,不愿朝中失此清流傲骨,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希望用皇家的身份保住他,给朝中重臣树立威信,也给清流党的官员予以信念和希望。否则若他一家真被人报复而死,今后谁还敢揭发朝中官员贪腐的问题?那这大明江山,又如何能更好地走下去?”这时,一直神色淡定的徐贤妃突然开口,然后对着皇后微微一笑,“皇后身为一国之母,难道,不应该以江山社稷为重吗?况且臣妾以为,那位张贤士,还是当得起驸马的,只怕,还有些屈才呢!”   徐贤妃这一番立意颇高的话说完,瞬间将皇后的合理请求衬托成了无理取闹。   皇后被噎住,瞪着徐贤妃恨恨地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徐贤妃是在报复她,报复她当初在长公主声誉受损的时候落井下石,撺掇皇上将长公主许配给了一位仕途不顺的穷书生,当时她也是跟皇上说,这是一位清流贤士。   现在,现在徐贤妃用同样的话来堵她,叫她根本找不出话来反驳!   太后原本还是站在皇后和三公主这边的,一听徐贤妃的话,瞬间就倒戈了。   在太后看来,当然还是江山社稷更重要一些。   徐贤妃说的对,若一个揭发朝中重臣贪腐的诤臣被报复致死,一定会引发朝廷动荡,令百姓心寒。皇上将他尚给三公主,就是给朝中重臣做个样子,表明皇家是支持清流党继续揭发腐败问题的。   “徐贤妃说的有道理,那位诤臣虽然年纪确实大了,但一身傲骨,满腹才学,也当是配得上南儿的。”太后缓缓下了定论。   皇后和徐贤妃这一战,以徐贤妃大获全胜告一段落。   皇后急得腾地一下站起身,正待说些什么来挽回太后的心意,却有宫婢匆匆来报,说是门外秦四姑娘前来求见太后。   太后一愣。   秦四姑娘?秦宁之?   她怎么突然进宫了?难道遇到麻烦了?   德妃事过后,她给过秦宁之一块玉牌,对她说这是一个承诺,但凡今后她遇到任何麻烦,都可以进宫来找她。   她觉得这丫头知分寸,懂进退,一般的事,应该不至于叫她一大早就匆匆进宫。   怕是遇到了什么极麻烦的事。   太后向来重承诺守信用,且对秦宁之印象不错,于是也不避着众位嫔妃,只道:“快请她进来。”   皇后见状,只能暂时偃旗息鼓,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却不忘愤愤地剜了徐贤妃一眼。   徐贤妃视若无睹,捧起茶几上的茶杯,淡定地喝起了茶来。   秦宁之很快就被宫婢带了进来。   她看着屋子里的这些莺莺燕燕,唇角微抿,看来自己是赶上了。   长公主和白书瑶的事,她不仅要太后和皇后知晓,她要这宫里所有的人都知晓,她要长公主和白书瑶从此无法翻身!   “民女叩见太后娘娘,望太后娘娘万福金安。”秦宁之跪下身,给太后和各宫嫔妃行了大礼。   太后忙摆摆手,“不必拘礼,丫头,你跟哀家说说,今日怎么有空进宫来了?”   秦宁之却没有起身,反倒又给太后重重磕了一个头,带着哭腔,悲怆道:“太后娘娘,您可一定要替民女做主啊!”   她此言一出,众位嫔妃皆挑了挑眉。   今日来找太后做主的人真多啊,她们可真是赶上好时候了,能看这么多出戏。不知这位贵女,所谓何事?   太后忙安慰道:“丫头,你别急,跟哀家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秦宁之低下头,跪伏在地上,口齿清晰,字字铿锵道:“民女要告,寿康长公主和太傅幺女白书瑶,因忌妒生恶,放火杀人,要置民女于死地!”   她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皇后腾地一下站起身,面露惊喜之色。   徐贤妃却身子一颤,手中握着的茶杯顿时掉落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 第二百一十三章 鸿门宴   太后似是不可置信,忙直起身子,严肃道:“你仔细说说,是怎么回事?!”   秦宁之便将昨日在尚书府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都告知了太后,最后又铿锵有力道:“民女所言句句属实,还请太后明察,还民女一个公道!”   太后听完,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众嫔妃也忍不住窃窃私语了起来。   整个盛京城谁人不知道长公主爱慕晋国公府二公子一事?若不然她身为皇上最宠爱的长女,最后也不至于落了个嫁给穷书生的下场。   这件事一直被长公主和徐贤妃视为奇耻大辱,晋国公府那位二公子也因此成了徐贤妃和长公主的禁忌,宫里头没人敢在她们面前提起顾二公子。   要说长公主因为怀疑顾二公子看上了哪位姑娘,所以便要杀了那位姑娘,她们,是非常有理由相信的。   毕竟,这不就代表长公主不如那位姑娘嘛!长公主这样目中无人的性子,岂能咽得下这口气?   “你说这一切是屏儿做的,你可有证据?”徐贤妃不愧是徐贤妃,只一瞬间就恢复了镇定自若,她吩咐宫婢收拾茶杯碎片,自己则抬眼看向秦宁之,不疾不徐地开口。   秦宁之则微微一笑,毫不畏惧地看向徐贤妃,也颇为镇定地回道:“虽然民女现在并没有证据,但只要太后娘娘将长公主与白七小姐召进宫来对质,民女很快便能给诸位嫔妃看到证据。”   徐贤妃的眸光闪了闪,她猜想秦宁之应该是想诈玉屏和书瑶的话。   玉屏应该想不到自己会被人告发到太后面前,所以肯定不会和白书瑶通气,恐怕……到时候真会被这丫头给诈出什么话来。   徐贤妃开始惴惴不安了起来,明明上一秒她还在高兴,高兴先前给皇上吹的枕边风起了作用,让三公主嫁给了一个大十几岁的鳏夫,又让皇后在众人面前出了丑,谁知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就被突然来访的一个小丫头给毁了,从看人笑话变成了被看笑话!   徐贤妃看着秦宁之的眼神,顿时森冷了起来,“你这小丫头好大的口气,就凭你一句不知真假的话,便要长公主和太傅之女前来对质?”   皇后娘娘却高兴极了,这对她而言可谓是天降福星啊,她正愁怎么对付徐贤妃这个虚伪恶毒的女人呢!   “既然这位姑娘敢告到母后面前,本宫就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如果徐贤妃相信长公主不会放火杀人,做恶毒之事,又何畏之有?”皇后凉凉地瞥了眼徐贤妃,讥讽地开口,然后又看向秦宁之,殷切道:“丫头,你放心,本宫替你做主,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果长公主真的罔顾人命,杀害于你,本宫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秦宁之给皇后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民女谢过皇后娘娘。”   “母后,您怎么看?”皇后虽然迫不及待地要给徐贤妃和长公主还以颜色,但太后还在场,她也不好太过于得意忘形。   太后揉了揉额角,一副头疼的样子,疲惫道:“哀家有些累了,你看着办吧!”   这件事她不便掺和进去,还是让皇后来处理吧!   皇后闻言,立刻面露喜色,忙招手吩咐身边的宫婢,“你们分别去长公主府和太傅府请长公主和白七小姐,就说太后娘娘这边新赏了一批西域进贡来的葡萄酒,叫她们来带些回府。”说着,又看向徐贤妃,微微一笑,“徐贤妃方才在三公主婚事上顾全大局,深明大义,实在是令本宫佩服。本宫相信在长公主一事上,徐贤妃也一定会大义灭亲,不会徇私枉法的。”   徐贤妃垂在衣袖中的双手顿时颤抖了起来。   其他嫔妃纷纷是看好戏的样子。   皇后又上前将秦宁之拉了起来,一副关切疼惜的模样,“好孩子,你一定是受苦了吧?你先去里屋坐一坐,你放心,本宫会替你讨公道的。”   “谢过皇后娘娘。”秦宁之也适当的摆出柔弱的姿态。   皇后命人将秦宁之带了下去,又对徐贤妃道:“贤妃,你也下去避一避闲吧,就到屏风后头,还能听到这边的动静,省得一会儿说起来,你要说本宫污蔑你的女儿。”   徐贤妃咬紧了牙关,可她方才说皇后的一番话是正义凛然,现在若推三阻四,便是自打脸了。   没办法,徐贤妃只好暂时退了下去,脑子里则飞速想着办法,想着若是玉屏真的放火杀人了,她该怎么才能救她?   皇后则稳坐中堂,只等着长公主和白书瑶的到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长公主便到了,太傅府离皇宫较远,白书瑶尚还未到。   长公主进了殿内,乖巧地上前给太后和皇后行了礼,眼睛再一扫,却没见到徐贤妃,心中诧异。   可她面上却不显,只撒娇着朝太后依偎了过去,“皇祖母,屏儿正想说来看您呢!您真是心疼屏儿,知道屏儿爱喝葡萄酒,特意请屏儿进宫来,屏儿担不起皇祖母如此喜爱呢!”   太后在众位孙女中,一向喜爱乖巧嘴甜的长公主,就算她嫁了人,也时常会将她请进宫来聊天谈心。   长公主这般作态,是为了在皇后和众位嫔妃面前显示她的受宠和与众不同。   她知道皇后所出的三公主,马上就要被父皇赐婚给一个大十八岁的鳏夫了!   长公主心里正得意间,太后却伸手将她一推,板着脸道:“孽障!还不赶快跪下!”   长公主顿时不知所措,“皇祖母,屏儿,屏儿做错什么事了?”   太后冷冷地看着长公主,一言不发。   皇后却轻轻地笑了起来,“玉屏,其实这次是本宫叫你来的。本宫听说了一件事,所以特地将你召进宫,问一问虚实。”   长公主慌忙地看向皇后。   皇后笑望着她,继续道:“本宫听说,你昨日在尚书府的春花宴上,教唆自己的宫婢纵火行凶,企图烧死一位三品武官的嫡女,可有此事?”   长公主脸色大变,吓得差点跪下来,可冷静下来后,忙辩解道:“这是污蔑!母后,这一定是有人要陷害我!”   “是不是污蔑一会儿就能见分晓,玉屏你先不要激动。”皇后安抚住长公主。   她虽然担不起一国之母,但毕竟在后宫摸爬滚打了十几年,要对付长公主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本宫且问你几个问题,你一一回答本宫便是。第一,昨日你是否让自己的宫婢以书闲郡主被刺受伤一事骗走了那位武官之女?第二,这之后你当着众人的面矢口否认这件事是否属实?第三,你是否还对晋国公府的二公子心怀痴念,所以才犯下这样大逆不道的错误?”   “我没有!我没有!”长公主没想到皇后竟然知道了这么多事,她不清楚是谁告的状,心里没底,吓得脸色惨白,神色激动。   皇后眸中的笑容更深了,她站起身,走到长公主面前,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玉屏,你先不要激动,本宫只是在询问你,不是在定你的罪,你这般激动,倒要叫本宫和太后觉得你是做贼心虚了。这样吧,本宫还听说此事涉及到了太傅家的七小姐白书瑶,本宫也将她召进了宫,一会儿她就要到了,你且暂时回避一下,待本宫问一问她昨日在尚书府的情况,你看如何?”   一听到白书瑶的名字,长公主吓得手脚都颤抖起来。   她与白书瑶从小一起长大,岂会不了解白书瑶的性子?白书瑶胆小如鼠,别说能帮她瞒下这件事了,只怕被皇后随便那么一吓,就要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了!   ------------ 第二百一十四章 解决   “母后!您这是从哪儿听到的消息?这,这一定是污蔑,怎么会连书瑶都牵扯进来了。书瑶是太傅之女,太傅又是太子哥哥的老师,书瑶可是和太子哥哥一样,从小受着太傅的教育长大的!太傅深受父皇和太子哥哥的赞赏,他教出来的儿女,又怎么会做出这等心狠手辣的事情?”长公主搬出了太子太傅,企图让皇后回心转意。   她想告诉皇后,否定了白书瑶就等于否定了太傅的教育,否定了太傅的教育就是否定了太子!   皇后难道会为了一个三品武官的女儿,连太子的名声都不顾了?   长公主殊不知,她这样威胁皇后,不仅不能使皇后回心转意,反而更加深了皇后想要狠狠惩治她的决心。   她也不想想,皇后身为一国之母,会容忍自己被一个小丫头威胁?   她这是在嫌弃自己死得不够快呢!   皇后闻言,冷笑了一声,“玉屏,你要这么说的话,母后就不同意了,你太子哥哥跟太傅学得是经史子集和治国之道,你觉得,太傅会教自己的儿女这些东西吗?你这是在说太傅大逆不道,有谋反之意啊!若叫你父皇知道了,定要治你个妄议朝臣的罪名!”   长公主脸色一白,忙低下头解释道:“女儿不是这个意思,还请母后明辨!”   她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越发得紧张无措了。   皇后又轻轻地笑了出来,拍了拍长公主的手,意味深长道:“母后自然知道你没有这个意思,你放心,母后不会因此治你的罪的,只是昨日在尚书府一事,你要跟母后说实话。你应该知道母后一向注重女子的德行,只是人嘛,犯错也是难免的,只要肯承认错误,加以改正,有些事便也算了,可若是心存侥幸,执迷不悟,那罪过可就严重了。玉屏,你可要好好想想。”   长公主咬着唇,不敢说话。   她现在什么都不清楚,不清楚是谁告发了这件事,不清楚皇后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不清楚白书瑶会不会把她供出来。   她不敢承认,万一这一切只是皇后在吓唬她呢?她认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她也不敢不认,万一皇后有了证据,她抵死不认就是在自掘坟墓,皇后一定会拿此大做文章,连母妃都保不了她!   长公主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玉屏,你要不要跟母后说实情?”皇后见她的心理防线已经快要崩溃,又劝哄道:“你不要害怕,承认错误没什么,谁都有犯错的时候,重要的是知错就改,母后相信你只要认识到了错误,你皇祖母和父皇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你的。”   长公主差点要哭出来,母妃呢?她的母妃在哪里?!若是母妃在这里,一定会教她该怎么做的!   “玉屏?怎么说?还是觉得这一切是旁人构陷于你?”皇后决定给长公主最后一次机会。   长公主咬紧了牙关,最终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坚决道:“我没有做过纵火杀人的事!还望母后明察!”   “好,既如此,那你就去里间等着吧,等母后问一问白七小姐,看她是如何说的。”皇后挥手让宫婢将长公主带了下去。   太后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其实长公主方才的反应就已经暴露了一切,因为没有准备,她的反应是最真实的,那一瞬间的慌乱和害怕清清楚楚地被她看在眼里。   看来秦宁之说的是真的。   玉屏身为皇上最疼宠的长公主,因为一个男子不顾脸面,自毁了名声不说,现在居然都敢动手杀人了!   这要是传出去,皇家的威严和名声何在?!又如何能够令百姓信服?!   太后握紧了手,心里已经想好了一会儿要狠狠处置长公主,以儆效尤,以此来约束皇孙贵胄的德行。   又过了一会儿,白书瑶也被宫婢带了过来,她一进屋就被这架势吓到了,忙跪下来磕头行礼。   皇后没有让她起身,而是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沉声道:“书瑶,本宫召你进宫,是有人同本宫说,你不顾自己贵女的身份,在外头散布谣言,还联合长公主纵火行凶,是与不是?”   白书瑶身子一颤,瞬间就被吓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忙反驳道:“我,我没有!”   皇后冷哼一声,“你不承认?长公主都已经将你们的罪行一一给本宫交代了,你却还想抵赖?原本本宫念在你是初犯,你若老实承认,就让太傅回去关你几个月禁闭罢了。可现在看,你不仅德行有亏,心肠歹毒,还死不悔改,欺君罔上!”   这罪名可就大了,欺君罔上是要被判死罪的!   “皇后,臣女冤枉!”白书瑶本就胆子小,被皇后这么一恐吓,登时六神无主,魂飞魄散,忙哭着将一切都交代了,“臣女只是看不惯那个秦宁之勾引顾二公子,所以跟长公主告了状,原本只是想让长公主教训一下她,好叫她收敛一些!臣女根本没有想要她死,这一切都是长公主的意思,臣女只是陪着演了一出戏,那火不是臣女放的!是长公主身边那个叫秀芝的宫婢放的火!不信,不信皇后可以传唤秀芝!民女真的没想过害死秦宁之,求皇后饶了臣女一命!”   她心想,既然长公主不仁,就不要怪她不义了!   “白书瑶!”这时,长公主突然气急败坏地冲了出来,指着白书瑶咬牙切齿道:“你居然出卖我!”   白书瑶慌忙抬起头来,见长公主目眦欲裂的样子,心虚不已,可一想到明明是长公主先出卖了她,就生出一股恶气来,壮着胆子道:“我,我将秦宁之和顾二公子的事告知长公主,只是给长公主您打抱不平,我可从来没想过要害死秦宁之,这一切都是长公主您的主意,长公主被人告发了,何必要将我也给拖下水!”   “你,你……”长公主见事情已经再无转圜的余地,恨得冲上前就朝白书瑶扑了过去,“我掐死你!我掐死你!”   “长公主!”众嫔妃被吓了花容失色,纷纷站起身来。   “屏儿!”徐贤妃也终于按耐不住,从屏风后面冲了出来。   太后则气得狠狠拍了两下桌子,“胡闹!太胡闹了!都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公主贵女,居然做出这等下三滥的事情来!哀家对你们实在是太痛心了!”   皇后则弯唇笑了笑,看着徐贤妃的眼睛里满是得意。   我叫你害我的女儿,现在看看,到底是谁输谁赢!   秦宁之正坐在梢间慢悠悠地喝着茶,完全不知道外头的混乱。   她一点都不担心事情的发展,长公主和白书瑶都不是什么能扛得住的硬骨头,她们一个身为公主,一个作为贵女,从小到大都是顺风顺水,就算犯了错也有人帮她们顶着,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   皇后再怎么样也比长公主和白书瑶有手段,再加上她本身高人一等的身份,只怕随便一吓唬,她二人就要招架不住了。   她们一旦招供了,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在这么多嫔妃面前,又有皇后坐镇,她相信这两个人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戒。   果不其然,又过了一会儿,皇后身边的宫婢便进了屋,恭敬道:“秦四姑娘,皇后娘娘有请。”   秦宁之出了屋,方才还莺燕成群的厅内只剩下太后和皇后两人。   皇后一见到她,便笑得见牙不见眼。   在皇后心里,秦宁之两次进宫,第一次给她解决了德妃这个大麻烦,第二次又替她在徐贤妃那儿狠出了一口恶气,可称得上是她的大福星了!   ------------ 第二百一十五章 皇后的心思   “丫头,长公主与白七小姐把一切都招了,接下来的事本宫会替你处理好的,你且安心吧!”皇后娘娘热情地走上前道。   秦宁之早就猜到是这个结果,可面上还是装作一副感激的模样,跪下身行了谢礼,“民女叩谢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   “不必拘礼。”皇后忙将她拉了起来,笑着道:“这一切都是应当的,本宫最是注重女子的德行,长公主和白七小姐一个身为皇家子嗣,一个身为重臣贵女,一直被本宫当做榜样约束其他贵女的言行。谁知她们如今却首先不尊礼数,肆意妄为,甚至做出那样下三滥的事情来,实在是可恨!今日若不是你将她们的事情揭发,本宫还不知道要被她们欺瞒多久,那才是枉作好人呢!”   皇后这一番夸赞叫秦宁之有些招架不住。   她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朝皇后福了福身道:“皇后娘娘谬赞了。”   皇后依旧是笑容满面的样子,“太后乏了,你随本宫到坤宁宫去坐坐吧,本宫正好有些话要问你。”   秦宁之愣了下,忙看向太后。   太后朝她摆摆手,道:“去吧,昨日在尚书府的一些细节,你再同皇后说说。”   秦宁之不敢违抗太后和皇后的命令,只好点头应了下来。   可她心里却觉得奇怪。   她不过是阴差阳错帮了皇后两次,皇后这对她的态度未免也太热情了,真叫人吃不消。   当然这些话秦宁之只敢在心里想一想,面上则是恭敬有礼,不动声色。   之后由宫婢领路,秦宁之很快随皇后抵达了坤宁宫。   坤宁宫位于紫禁城的中轴线上,坐北拥南,面阔连廊9间,进深3间,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整个寝殿看起来要比慈宁宫要更恢弘大气,装饰也更为考究华丽。   秦宁之过了垂花大门,随皇后一路进了东暖阁,很快有宫婢恭敬地上前请安,之后端茶倒水,准备蜜饯瓜果,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显然是训练有素。   秦宁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一切,想着皇后毕竟是后宫之主,就算不受皇上的宠爱,只要太子一日不倒,她的地位就稳如泰山,倒是真什么好烦忧的。   这样的皇后,空闲下来可不就得给自己找些事做。   看来长公主一事,她找皇后还真是找对了。   “丫头,你坐。”皇后招呼她坐了下来,脸上始终挂着热情亲切的笑容。   秦宁之收起思绪,顺从地坐了下来,主动道:“皇后娘娘对尚书府一事可还有疑虑?民女一定知无不言。”   “不着急。”皇后对这事并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反而问道:“本宫听说,你的父亲是锦衣卫副指挥?”   秦宁之点点头,老实答道:“回皇后娘娘,民女的父亲正是锦衣卫指挥同知秦寅。”   “不错,不错。”皇后娘娘满意地点了点头,赞赏道:“你父亲替皇上分忧解难,你也替本宫解决掉了两个麻烦,可真是虎父无犬女啊!”   这高帽就戴得太大了,秦宁之下意识地低下头,谦逊道:“民女不敢,皇后娘娘谬赞了。”   皇后又笑了笑,亲自上前帮她倒了一杯茶水,“你不必拘谨,在本宫这里没有太多的规矩,随意些就好。”   秦宁之忙受宠若惊地站起身,“皇后娘娘,民女消受不起。”   “诶,你坐下,本宫找你来可不是给你立规矩的。”皇后嗔了她一眼,“本宫就是觉得和你这丫头有些缘分,所以找你来谈谈心。怎么?该不会嫌弃本宫年纪大了,不愿跟本宫多聊吧?”   “民女不敢。”秦宁之又只好坐了下去,心里面却在如雷打鼓。   皇后的反应太反常了,这宫里头的人都是人精,她可不信皇后对她态度这么好,真的是因为觉得跟她有缘。   “丫头,吃些糕点,这是宫里御厨做的核桃酥,尝一尝味道如何?你若是觉得好吃,本宫便让下人给你包一些带回去。”皇后又将糕点推倒她面前,一副要与她闲话家常的模样。   “谢皇后。”秦宁之伸手拿了块糕点,轻轻地咬了一口,接下来便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默默揣摩皇后的意图。   “丫头,你今年多大了?”皇后也拿起一块核桃酥,状似无意地问道。   秦宁之将糕点咽了下去,老实回道:“回皇后娘娘,民女今年整十二了。”   “十二了。”皇后点了点头,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便道:“那也不算小了,十一岁便可进宫选秀女了,你可曾相看了什么人家?”   秦宁之的心重重一跳。   选秀女?皇后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想让她进宫选秀吗?   秦宁之忙回道:“回皇后娘娘,民女的母亲正在帮民女相看,似乎已经有些眉目了。”   “哦?是哪家的公子?”皇后一副关切的长辈模样,“本宫倒要瞧瞧能不能配得上你,你这么好的姑娘,本宫可不忍心看你低嫁了。”   秦宁之只觉得头皮发麻,低下头呵呵干笑了两声,回道:“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民女一切都凭父母做主,自己是万万不敢过问的。”   “你倒是知晓礼数。”皇后又满意地点了点头,接下来眼神一转,问道:“本宫知道你懂些医术,平时除了爱好医书,可还读过什么书?”   “回皇后娘娘,民女不是很爱读书,平日里喜欢舞刀弄枪,因此常常被母亲责骂。”秦宁之摆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她想无论皇后是什么意思,在崇尚女子“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的当朝,应该没有哪个长辈会喜欢她这种成日里舞刀弄枪,打打杀杀的女子。   皇后闻言,果然一愣,可下一秒,却又立刻笑了出来,“会武功好啊!你身为锦衣卫之女,喜好这些也实属正常。本宫就说与你有缘,想当年本宫也一心想着习武,只是后来父亲要把我嫁给当时的皇上,要修炼成合格的皇子妃,便整日里将我关在绣阁里读书刺绣,这才荒废了。如今看到你能学自己想学的东西,本宫真是羡慕。”   秦宁之抽了抽嘴角,心想皇后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皇后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茶,接着又问了秦宁之几个问题,越问越满意的样子,看着秦宁之的眼神就像是佃农在看丰收的庄稼。   秦宁之越发得如坐针毡,刚想找个借口回府,那边就有宫婢来报,说是太子良娣求见。   “良娣来了?”皇后一怔,随后摆摆手道:“请良娣进来吧!”   王良娣来了?秦宁之松了一口气,既然王良娣来了,她们婆媳二人肯定有话聊,那么她应该就能回去了吧?   很快,一袭鹅黄色广袖刺绣长裙,温婉清丽,如弱柳扶风的王良娣便缓步进了屋。   她看到秦宁之,似是吃了一惊,但很快收敛神色,上前给皇后行了礼。   皇后给她赐了坐,“良娣来所谓何事啊?”   “回母后,儿臣有要事要与母亲商讨。”王良娣看了秦宁之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   秦宁之适时地站起身道:“皇后娘娘,既然良娣有要事与您商讨,民女就不多留了。”   皇后该问的都问完了,便点点头,“本宫让宫婢送你出宫,你再多带些核桃酥回去。”   “谢皇后。”秦宁之给皇后和王良娣分别行了礼,然后恭敬地退了下去。   她一走,王良娣眸中便流下了两行清泪,望着皇后哀切地说道:“母后,是儿臣对不住您和太子,您,您还是给太子再娶一房妾室吧!”   皇后拧起了眉,“你这话从何说起?怎么了?”   王良娣咬唇,闪着泪花道:“这几年,太子一直替儿臣寻医问药,可儿臣却始终怀不上子嗣,大夫都说看不出毛病,所以始终没办法治好。方才,方才儿臣又看了一位大夫,那大夫说,儿臣只怕是再也没办法替太子诞下子嗣了!”   “竟是如此?”皇后眉头一蹙,若有所思。   王良娣擦了眼泪,哽咽道:“母后,儿臣知道您与太子爱护儿臣,只是儿臣实在担不起母后和太子的喜爱,还望母后能再给太子纳一房妾室,否则儿臣于心难安啊!”   王良娣是皇后的亲侄女,皇后一向都是护着她的,若是以前,皇后一定会训斥她不准无言乱语,然后再安慰她,最后则会帮她从全国各地找神医来治病。   可今日,皇后却没有第一时间反驳王良娣的要求,而是沉思了一会儿,道:“本宫也觉着,是时候给太子再娶一房妾室了。在皇上给太子钦赐下太子妃之前,本宫一定要让自己的人诞下庶长子。”   王良娣的心重重一跳,忙慌乱地看向皇后,紧张地脱口道:“姑,姑母,您,您是什么意思?”   皇后看向她,问道:“你觉着,方才离开的那位姑娘如何?本宫觉着跟她很是有缘,她似乎,是本宫命定的福星。本宫想,将她赐婚给太子,做太子良媛。”   ------------ 第二百一十六章 误会   王良娣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皇后。   皇后又继续道:“本宫方才都了解过了,她各方面的条件都当得起太子良媛,又不至于好到会影响你在太子府的地位。且她为人聪慧稳重,如果她嫁入太子府,你好好培养她,把她变成你的人,那么今后无论你能不能怀上子嗣,对你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皇后这一席话说完,王良娣也终于冷静了下来。   她当然知道皇后是为了整个王家考虑的,如今她迟迟怀不上子嗣,王家又并无适龄女子,如果皇后再不考虑放自己人入太子府,那么等到皇上钦定下太子妃,再诞下嫡长子,整个太子府恐怕就再没有王家的立足之地了。   可是道理谁都明白,王良娣却还是无法容忍有人与她分享太子。   她咬着唇,企图挽回皇后的心意,“可是姑母,秦宁之的父亲是锦衣卫副指挥使,锦衣卫只忠诚于皇上,如果秦宁之被她父亲所影响,恐怕并不能为我们所用。”   “本宫难道是跟皇上作对吗?本宫只是不想自己生的一双儿女,一个两个的,连婚事都不能自主!他皇上既然不准本宫选太子妃,那本宫多选几个妾室总不为过吧?再说了,锦衣卫忠诚于皇上,钰儿不就是未来的皇上吗?王家可是太子的外祖家!只要秦宁之嫁入了太子府,她自然知晓自己该如何站队。”皇后面露不满地回道。   今上不喜欢皇后,连带着打压王家,王家原本是簪缨世族,今上登基后,皇后身为一国之母,不仅没有让王家更风光,反倒害得王家被边缘化了,这让皇后和王家人很不甘心!   只是今上雷厉风行,皇后和王家人对他也是无可奈何,退而求其次的,便只能从太子这儿入手了。   人总是贪心的,当上了皇后,儿子被立为太子却还是不满意,总想着要让自己的母家更上一层楼。   王良娣闻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了解她这个姑母,不甚聪慧却又极其自以为是,她决定的事,很难有人能改变。   她既看上了秦宁之,觉得秦宁之能够改变王家如今的困境,那么不管旁人说什么,她都不会改变主意的。   “是,儿臣明白了。”王良娣闭了闭眼,无奈认命。   她并不了解秦宁之,与秦宁之仅有的一面之缘,并不足以让她有把握能把她变为自己人,只能是,尽力试一试吧!   皇后见王良娣脸色不大好,只能拉过她的手安慰道:“这秦宁之是本宫命中的福星,说不定也是王家的福星,等她嫁入太子府,你或许就能一举怀上子嗣了。”   王良娣扯出一抹笑容来,“希望如此吧。”   她才不信这些命定之说,什么福星?她怀不上子嗣,不过都是因为太子不想让她怀上而已!   姑母根本就不知道,自古以来皇上都最怕外戚干政,先帝那样宠爱惠贵妃,都没有一点立誉王为储君的意思,不就是因为晋国公府的势力太过庞大吗?   皇后姓王,她也姓王,若再诞下一个庶长子,那等到太子登基后,王家还不得翻了天了!   太子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姑母真是太天真了,天真到她的儿子都不把她当一回事儿!   别说一个秦宁之,哪怕姑母再塞十个女人进太子府,太子不想让她们怀上身孕,她们一个也怀不上!   只是这些话,王良娣只能深埋在心里,她不敢说,也没必要说,皇后只有等自己碰了钉子,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   “好孩子,你明白就好,姑母也是为了你好。”皇后拍了拍她的手,“你是姑母的亲侄女儿,姑母还会害你不成?那秦宁之,你再替姑母观察观察,看看她的为人处世和性格人品,如果没什么大问题,等到时机成熟,本宫就跟钰儿商量一下,把她抬进太子府。”   “是。”王良娣低头应道。   秦宁之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就这么被皇后三言两语地决定了。   她此时已经在回府的途中,对于今日进宫的结果,她很满意。   只是,一想到译表哥将来的前程,心里又不是滋味了起来。   她答应过方家的人,只要把译表哥的事情处理好,方家便会从此与她们划清界限。   若是她办不到,只怕方家的人宁愿拼个鱼死网破,也不会放过她吧?   秦宁之忧心忡忡地回了府,谁知前脚刚踏进清宁院的大门,那边方氏得了消息,也进了院子。   她一见到秦宁之,便欢喜道:“宁之!方家的人来信了!”   秦宁之一愣,“什么?”   方氏几步走上前,兴奋地将手中捏着的一张信递给秦宁之,“你继外祖母寄来的,按照你的要求,说是从此以后我的那些个嫁妆与方家再无干系,还签字画了押!”   秦宁之忙接过来阅览了一遍,竟真的是方老太太的字迹。   她有些不可思议。   方老太太那样一个人精,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她以为就算她替译表哥谋了什么前程,方老太太也不会轻易将这封信交给她。   “母亲?发生什么事了?”秦宁之看向方氏,以为是方氏从中做了什么,毕竟方氏现在变得比以前厉害多了。   方氏摇摇头道:“我也不知为何会这样,只是今早你刚出了门没多久,母亲便收到了这封信,打开一看,很是吃惊。忙派了青杏去了解情况,现在青杏还未曾回来呢!”   秦宁之心中疑窦重生。   无功不受禄,方老太太更不是个肯吃亏的人,这里头一定有什么内情!   又过了一会儿,青杏才终于从方家回来了,一开口,便把方氏和秦宁之吓得不轻,“奴婢听说,是表少爷要去西北军营,在一位老将军麾下做部下了。”   “西北军营?那岂是一般人去的了的?”方氏震惊过后,忙看向秦宁之,“难道是你父亲?”   秦宁之皱起了眉头。   她觉得秦寅应该没有这个能耐。   上一世的时候,译表哥也想过要从军,只是一直未能如愿。   毕竟现在太平盛世,军营里吃的是皇粮,国库军饷有限,并不需要这么多人,况且很多人进军营的都是为了好立功封爵,随便去打一打流寇盗匪,再被上头一举荐,便能光明正大地封官赏爵了。   这是前几年大户人家对于考不上功名的子弟想出来的出路,因此这军营的名额越发吃香,更别提是驻守塞外的西北军营了,那山高皇帝远的,基本上就是老将军说了算,只要能入得了老将军的麾下,过个几年回到盛京,从此平步青云都是有可能的。   译表哥,怎么会进得去?   带着这个疑问,秦宁之一直等到晚上秦寅回来,问了他这件事。   秦寅对此却也是一无所知,只是分析道:“要说盛京城谁有能力往军营里随意安插人选,那非晋国公府莫属了,只是晋国公府的人与方家毫无交集,为何要帮你译表哥进西北军营?这也说不通啊!”   秦宁之却因此一愣。   晋国公府?   她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有一日在晋国公府,顾景元问了她好多关于李夫人和方允儿的事,还问她对方允儿印象如何?   她那天听得就莫名其妙的,如今再细细回想一下,难道,难道他喜欢的人,竟是允儿表姐吗?   秦宁之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可如果译表哥真是被顾景元弄去了西北军营,她实在想不通,顾景元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   作者的话:不好意思,作者这两天来参加阿里的年会了,昨天一路奔波,到凌晨两点才到酒店,实在太困就没更新,抱歉。   ps男主是顾景元没错,至于太子良媛一事,只会是他们感情的升温剂,不要担心。   ------------ 第二百一十七章 顾老夫人   还有李侍郎突然被揭发贪腐一事,也来得很突然。   整个朝中能有本事搞倒李侍郎的,除了孙尚书,恐怕就只有晋国公府了。   只是她一直以为李侍郎与晋国公府是同一条船上的,当时还很奇怪是什么人能绕过孙尚书和晋国公府处置李侍郎。如今看来,很可能就是晋国公府所为。   所有的谜团在这一刻似乎都明朗了起来,只是秦宁之仍然无法解释晋国公府这么做的目的。   难道国公府在暗中谋划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会不会,与父亲上一世的死有关?   “父亲,您得空了便去打听一下,问一问译表哥是通过谁进了西北军营?”秦宁之不让自己多想,毕竟她首先要确定这一切是不是晋国公府所为。   秦寅点头,应了下来。   几天后,秦寅便查出了方译问是通过陆家进的西北军营。   陆家与晋国公府是姻亲,他们更没有道理去帮方家,秦宁之几乎确定了,这一切就是晋国公府或者说是顾景元在暗中谋划的。   可是顾景元为什么要这么做?   要说喜欢方允儿,细细一想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会是什么原因让顾景元做出这些事呢?   党派之争?儿女情仇?秦宁之想不明白。她很想去找顾景元问清楚,只是却不敢也不能这么做。   她不想让自己再一次重蹈覆辙。   还是自己默默观察吧!   与此同时,长公主和白书瑶的处置结果就出来了。   长公主因恃宠而骄,纵私欲,进恶行,且不思悔改,目无法纪,被贬到河北封地,静心思过,没有传召永世不得入京。   而白书瑶被查证并没有纵火行凶,只是散播谣言,嫉妒成性,被交由了太傅府处置。听说太傅将她禁了足,并且给她匆忙订了一门婚事,在嫁人之前,都不得再踏出太傅府半步。   这件事在贵女圈闹得沸沸扬扬,很多人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何事,只是看长公主和白书瑶双双倒了,一些与她们交好的贵女吓得是人心惶惶,草木皆兵,因此,整个贵女圈很是消停了一阵子。   对于这件事,除了秦宁之,最开心的莫过于顾长宁了。   “真是报应!那白书瑶跟在长公主身后当狗腿,整天拉帮结派,搞小团体,排挤那些看不顺眼的小姐,然后在贵女圈散播她们的坏话,闹出了多少事来,外人还总以为她们知书达理,善良大方,如今总算是得到报应了!”时间又过去了半个多月,顾长宁提到这件事,还是一副大仇得报的样子。   秦宁之也附和着道:“我看那些人今后不会再这么明目张胆地搞排挤了。”   顾长宁点点头,笑嘻嘻地越过桌子,凑到她面前,“这还要多亏了你,我以前也想过整治她们,可到最后不是我被责罚就是两败俱伤,还是宁之你有本事!”   秦宁之失笑着摇摇头,“你啊,就是太冲动,我同你说过,万事三思而行,做任何事之前先在脑子里想一想能不能做,做了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你都想明白了,才能去做。”   顾长宁用力点点头,然后抓住了她的双手,一脸诚恳道:“宁之,我明白了,我现在除了我二哥之外,最崇拜的就是你了!”   “好了好了,有空崇拜我,不如想想你祖母寿辰的时候怎么讨得她老人家欢心。”秦宁之指了指她茶几上散落着的绣花绷子,“你看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有几天就是你祖母寿辰了,你好好表面,争取让你祖母对你刮目相看。”   秦宁之这阵子除了教文哥儿骑马,有空便会来晋国公府撺掇顾长宁去讨好顾老夫人。   奈何顾长宁是属牛的,犟得很,她好说歹说,顾长宁才去了一回,因为被顾老夫人冷落了,便打死都不肯再去了。   对此,秦宁之很是无奈。   如果顾长宁不去接近顾老夫人,她就更没有理由接近了,这样的话,还怎么帮顾老夫人治病?   “唉,我都同你说过了,祖母特别严肃,她又不喜欢我,我何必热脸去贴冷屁股?”顾长宁鼓着脸,一副破罐破摔的架势。   秦宁之不厌其烦地劝道:“你只试过一次怎么就知道不行了?做任何事,都切忌半途而废,否则你做什么都成不了。”   顾长宁觉得自己脑仁疼,“宁之你现在真是比我母亲还要啰嗦了。”   秦宁之一噎,对顾长宁油盐不进的态度很是无奈。   “你要是不信,你自己去试一次就知道了。”顾长宁却突然道:“我一会儿带你去我祖母那儿,你感受一次就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为难了!”   顾长宁其实是在责怪秦宁之站着说话不腰疼,只是秦宁之闻言,眼前却一亮。   她正愁找不到机会接近顾老夫人,没想到机会这就送上门来了。   “好啊!我陪你去。”秦宁之一口应承了下来,故意揶揄道:“我倒要看看顾老夫人是什么吃人的老虎,让你这样畏惧见她。”   顾长宁一愣,没想到秦宁之会真的应下来。只是她话已经放出来了,想要收回去也晚了,再者她顾长宁向来说话算话,怎么也不能让好友瞧不起,便只能硬着头皮道:“行,我今天就带你去见识一下,省得你总是说我,只怕一会儿你头一个受不了要跑回来!”   秦宁之被她孩子气的模样逗笑。   其实她很能明白顾长宁的心情,就像她以前也不愿意和秦老太太亲近一样,那种互相看不惯,两相生厌的感觉确实很难受。   可是对的事,再难受也要克服啊!否则现在舒服了,将来只会成百倍地要你还回来。   顾老夫人的荣寿堂位于晋国公府的西南角,地处偏僻,往来人烟稀少。   院子外栽种了一排郁郁葱葱的香樟树,衬得整个院落更显古朴幽静。   顾老夫人酷爱礼佛,因此晋国公便在这荣寿堂边修葺了一处佛堂,顾老夫人整日里有大半的时光都在佛堂里度过。   秦宁之随顾长宁方一走到荣寿堂院门口,便被小丫鬟告知顾老夫人正在礼佛,让她二人进屋稍等片刻。   顾长宁撇了撇嘴,凑到秦宁之面前,小声嘀咕:“你看吧,连面见不着,这说是稍等片刻,其实你等到天黑了都不一定能见到。咱们还是回去吧,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秦宁之微瞪了她一眼,“你来了便走,还不如方才就不来,顾老夫人喜爱礼佛,一定是个极有耐心的人,你若是没半点耐心,自然得不到她的喜欢。”   顾长宁见秦宁之铁了心地要碰壁,便只能摊摊手,“那好吧,一会儿你等到天黑回不了府,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秦宁之点了点头,“我明白。”   顾长宁只好示意小丫鬟为她们领路。   小丫鬟将她们一路领到荣寿堂会客的西梢间,客气又疏离道:“郡主,秦四姑娘,您二人在这边稍等片刻,老夫人正在礼佛,不便打扰,还请见谅。”   顾长宁摆摆手,“无事,你给我们端一些瓜果蜜饯来,我们坐着等就行。”   小丫鬟又礼貌地欠了欠腰,“郡主,不好意思,老夫人不爱吃蜜饯瓜果,平常您也不怎么来,因此院子里没有准备。不然,奴婢泡一壶上好的茶来给郡主品品?”   顾长宁小脸一垮,“那瓜子果仁呢?总有吧?”   小丫鬟抱歉地笑了笑,“郡主,不好意思,老夫人牙口不好,吃不了这些东西。”   “那总有糕点吧?”顾长宁不死心地问道。   ------------ 第二百一十八章 顾老夫人的往事   小丫鬟仍是笑着的,“郡主,您大概不知道,老夫人吃不惯甜食,三小姐昨日来倒是带了一些亲手做的无糖桂花糕给老夫人,若郡主不介意,一会儿奴婢给您端过来。”   一听是顾三小姐亲手做的,顾长宁浑身上下都排斥了起来,“不用了,你出去吧!”   “是,郡主,奴婢告辞了。”小丫鬟不卑不亢地福了福身,然后退了出去。   她一走,顾长宁便朝秦宁之摊了摊手,道:“宁之,你瞧见了吧?这也没有,那也没有,就只让我们干等着,目的就是要你等到你等不下去只能灰溜溜地回去。”   秦宁之扶额,这丫头是不是傻?难道没听出方才那小丫鬟明里暗里都在讽刺她吗?   “你能在国公府平安长到这么大,真是多亏了有一个好母亲。”秦宁之感慨道。   “什么?”顾长宁没听明白,无辜地朝她眨了眨眼。   “没什么,耐心等一等吧,这是顾老夫人在考验你呢!”秦宁之提醒她道,“你这次能沉得住气,一定能让顾老夫人刮目相看,你若是实在无聊,我就陪你说说话。”   有秦宁之在,顾长宁倒也没有以前那般烦躁无聊,很开心地便应了下来。   结果事实果然被顾长宁料中,她们这一等,便等了三个时辰,外面的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   饶是秦宁之现在好脾气,也渐渐被磨掉了耐性,更别提顾长宁这个急性子了。   “宁之你现在见识到了吧?祖母这种态度,你要我怎么跟她亲近?”顾长宁腾地一下站起身,“反正我不等了,我要回去了!”   “长宁。”秦宁之也连忙站起身,好言劝道:“再等等吧,咱们都等了这么久,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顾长宁不听,直接就往门口走,“要等你等,反正我才不受这罪。”   秦宁之急了,只好追了过去。   谁知她二人刚走到门口,门帘突然一掀,方才的小丫鬟笑着出现在了门口,看到她二人的时候笑容一滞,疑惑道:“郡主这是要回去了吗?”   顾长宁刚想回答,秦宁之就先一步替她答道:“郡主只是有些饿了,正想出门让丫鬟寻一些吃食来。”   小丫鬟的脸上又重展了笑容,朝她们福了福身,道:“郡主,秦四姑娘,奴婢来正是要跟你们说,老夫人已经礼佛完毕,知道您二位等了许久,特让奴婢喊你们过去一道用晚饭呢!”   顾长宁一愣,忙看向秦宁之,面带讶然。   秦宁之松了口气,朝她挤了挤眼睛,用口型示意,“你看,过关了。”   随后小丫鬟在前面带路,秦宁之拉着顾长宁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宁之,怎么办?一会儿见到祖母,我该怎么做啊?”顾长宁的表情很是紧张无措,说实话,她还从未单独跟顾老夫人用过晚饭呢!她对顾老夫人有一种天然的畏惧。   秦宁之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没事,再怎么说你也是顾老夫人嫡亲的孙女,她既然肯见你,就表示愿意给你一个亲近的机会,你好好表现,学一学你三姐是如何做的。”   顾长宁回忆着顾长菀的做法,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三姐那般殷勤谄媚的态度,她可学不来!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她少说话便是了!   要说顾老夫人,她的一生也是个传奇。   顾老夫人出身信平侯府,是信平候唯一的嫡女。单就侯府千金四个字,就足已为顾老夫人的人生铺平一条幸福的坦途。更别提她小小年纪便才名远播,精通经史子集,琴棋书画,又因常侍于信平候左右,耳濡目染,对于政治也有入耳三分的了解。因此还未曾及笄,前来提亲的人便踏破了门槛。当时的老晋国公也看中了顾老夫人的才名,替自己的嫡长子晋国公世子亲自上门求娶了她。晋国公府毕竟是百年的世家大族,信平侯府得知是为晋国公世子求的亲,当场便同意了这门婚事。   两个世家大族的联姻,又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顾老夫人与晋国公世子的婚事,名噪一时,不知多少人真情实感地羡慕顾老夫人的风光,就连当时的顾老夫人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   从世家嫡女到世子夫人,顾老夫人适应的相当好,她本就出身高贵,在侯府的时候一直跟着侯夫人管家,又极聪慧通透,等闲的小伎俩根本骗不了她,因此才成亲没多久,就用雷厉风行的手段将院子里的下人治得服服帖帖,就连当时的晋国公夫人也觉得她堪当大任,对她很是喜爱信任。   只是她这般厉害的性子却没能入得了晋国公世子的眼,才成亲没多久,晋国公世子便与她吵了一架,骂她凶悍厉害,不够温柔体贴,就连在床第间也太正经拘束,像个死人一般,实在令他提不起兴致。   这一架吵得很厉害,院子里的下人全都听见了,不到半日,晋国公世子嫌弃顾家大小姐在床第间像个死人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侯府。   顾老夫人是个心高气傲,目下无尘的性子,怎能忍受这样的屈辱,当晚便写了一封和离书自请下堂。   可晋国公和国公夫人又怎么会同意?他们先是狠狠训斥了晋国公世子,又请了信平候夫人前来劝解顾老夫人。信平候夫人劝了整整一夜,顾老夫人才勉强同意不和离,只是却因此与晋国公世子结下了梁子,成了一对名副其实的怨偶。   起先,晋国公世子碍于晋国公与国公夫人的面子,对顾老夫人尚算有七分收敛忍让,再加上顾老夫人又相继诞下了嫡长子和嫡次子,便也过过几年安生的日子。   后来,随着晋国公和国公夫人的离世,晋国公世子承继了爵位,才终于原形毕露。他先是将外头养的外室及他们生的孩子带回了府,后又将自己的一应物品都从顾老夫人的院子里搬了出来,与她彻底分居。   顾老夫人是气过一阵子的,也想过要和离,只是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却又舍不得了,于是便将自己的一颗心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儿子身上,打算眼不见为净。   谁知好景不长,她的长子长到十岁的时候,突然意外跌落了池水中,死了。   顾老夫人当时发了疯般的绝望,差点要一尺白绫随着儿子一同去了,却被仆妇告知看到是那外室动的手。   失去孩子的悲痛让顾老夫人彻底失去了理智,她不管不顾地带了一堆丫鬟婆子冲进了那外室的院子里,命下人给她喂毒酒,只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将那个外室和她生的一双儿女全都毒死了。   晋国公回府后,震怒异常,骂顾老夫人是个蛇蝎毒妇,要一纸休书将她休了,顾老夫人没想到晋国公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他们的嫡长子,而是为那个外室打抱不平,一时间心灰意冷,对晋国公彻底死了心。   可晋国公冷静下来后却没再提过休书的事,十几年过去了,他已经不再是当初刚成亲时候的毛头小子,他有他的政治考量,只是同时失去了三个孩子和心爱的女人,心中难免悲痛,便终日寄情于酒,不久,竟抑郁成病了。   顾老夫人虽然已经彻底死了心,但她也有自己的考量,她的次子才只有五岁,太过年幼,若将他一个人扔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国公府,只怕也会遭人暗害,若没有旁的兄弟姐妹帮衬,这硕大的家业也只会造人算计了去。   作者的话:终于从年会滚回来了,累死了,这三天风尘仆仆,简直不是人过的啊,还丢了一支口红和一支洗面奶,抽奖也什么奖都没抽到,呜呜呜求安慰!   ps晚上还有一章更新。   ------------ 第二百一十九章 重大发现   为了自己的孩子,顾老夫人终于不再是一幅目下无尘,高高在上的样子,她变了,变得温柔体贴,柔情蜜意,不仅贴身照顾生了病的晋国公,也开始试着讨好他,努力让晋国公喜欢上自己。   不过多久,晋国公对她的态度便有所转变,甚至同她说了知心话,说这么多年不喜爱她,不过是因为她这个人太过于强势厉害,他在她面前从来都没有征服感,有的只是深深的挫败,若是她早先知道示弱,他们之间也不至于互相埋怨十几年。   顾老夫人听在心里,不住地冷笑,只是面上却不显,就这样,开始虚情假意地与晋国公过上了恩爱夫妻的日子,短短的几年内,便又相继生下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等到次子十八岁那年,又为他谋到了世子之位,替他求娶了一门极好的婚事,见儿子已然长成人中龙凤,能够独当一面,才终于放了心,终于开始决定做回自己,不仅不再愿意见晋国公,还沉迷上礼佛。从此以后潜心向佛,不问世事。   晋国公之前亏损了身子,没多久也过世了,享年四十五岁,顾老夫人的次子也就是现在的晋国公承继了爵位。他这么多年来深深知道母亲的难处,他也痛恨父亲,感念母亲的苦心,因此极为孝顺,这么多年来,从来不敢违抗顾老夫人的命令。   只是顾老夫人早已经不问世事,也甚少去插手晋国公的决定。   可人人都知道,只要顾老夫人想去插手的事,没有哪样是办不成的。   也因此,大家都拼了命地去讨好顾老夫人,可顾老夫人,哪有这么容易讨好?这么多年来,就只有一个顾三小姐,入了她的眼。   秦宁之她们随小丫鬟进了用饭的东次间。   几个穿红着绿的丫鬟正忙着布菜,顾老夫人则坐在一旁的暖炕上翻阅着手中的佛书。   见她们来了,只抬头瞥了一眼,便淡淡道:“一会儿开饭了,随意坐吧!”说完,重又低下头去翻看手中的佛书。   顾长宁一声不吭地坐了下来。   秦宁之则默默观察着顾老夫人。   顾老夫人再过几天便要过六十大寿了,可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只有五十出头的模样,她身穿一件鸦青色暗纹绣白边团花右衽交领褙子,下着一条蓝色云翔符幅纹襦裙,梳着一丝不苟的圆髻,发髻上只插了一根古朴的木质刻花簪子,显得她整个人干净通透,气质不凡。   只是,她的脸色却不大好,白皙的皮肤下隐隐透着些灰暗,方才抬头看她们时虽眼神淡然,却略显浑浊,不够明亮,也不知道是不是礼佛的缘故,她周身上下都透着不容于世的游离感。   秦宁之想到了秦老太太,也是差不多的年纪,却精神矍铄很多。   她不觉得蹙了蹙眉,看来顾老夫人的身体状况真的不是很好。   过了一会儿,丫鬟们布完了菜,顾老夫人便放下佛书,朝她们招呼道:“来坐吧!”   顾长宁磨磨蹭蹭地站起身。   秦宁之也站了起来,随着顾长宁一道儿坐到了顾老夫人对面。   顾老夫人是大家族出身,吃饭的时候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因此一顿饭吃到一半,只能听见碗筷偶尔的碰撞声和人轻微的呼吸声。   气氛格外的诡异安静,一旁侍候的丫鬟们显然已经习惯,神色淡然无波,手脚伶俐地帮顾老夫人夹菜。顾老夫人更不用提,从头到尾,她的表情几乎都没变过。秦宁之倒也还好,上一世在晋国公府的时候,比这种还压抑难受的场面她见都见识过了,所以也算不得什么。只有顾长宁如坐针毡,食不甘味,想要立刻逃离。   饭毕,顾老夫人放下碗筷,小丫鬟立刻端来了铜盆巾帕和漱口的茶盅,顾老夫人擦了擦手,又漱了口,便站起身,对她们道:“既饿了就多吃一些,吃完就回去吧!”说完,抬脚便朝屋外走去。   顾长宁咬紧了牙关,眸中突然蓄满了泪水。   秦宁之推了推她,暗示她说些话。   顾长宁却不理她,只一抹泪,大口地吃起饭来。   秦宁之叹了一口气,对此也是无可奈何。   比起祖母以前对她的训斥责骂,她觉着,还是顾老夫人这样漠视的态度更伤人心。   难怪长宁不愿意见顾老夫人,她总算是深有体会了。   顾长宁狼吞虎咽地填饱了肚子,便对秦宁之道:“我要回去了。”   秦宁之觉得拉拢顾老夫人一事还急不得,需要徐徐图之,便放下碗筷,点点头道:“好。”   小丫鬟给她们端来了漱口的茶盅和擦手的巾帕,秦宁之擦完手,无意间瞥见方才顾老夫人擦手的帕子上有些淡淡的红斑,像是未洗干净的血迹。   她蹙了蹙眉,下意识地问道:“这帕子上的红斑是什么?”   小丫鬟被她突然的一问吓了一跳,忙道:“奴婢不知,或许是和旁的东西一起洗的时候染上的。”   秦宁之探手将那块帕子拿了起来,仔细看了看,又放到鼻端嗅了嗅,斩钉截铁道:“不对,这分明是血迹。”   顾长宁也被她吓到了,“什么血迹?哪儿来的?”   秦宁之指了指面无血色的小丫鬟,“这就要问她了。”   小丫鬟连忙摆摆手,“奴婢不知,这,这怎么会是血迹?这是染料。”   秦宁之拧起了眉,“你不要忘了,我会医术,是血是染料我分不清吗?”   顾长宁也跟着厉声道:“说!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是不说我就把这块帕子呈给父亲,让他来问问你们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到时候你还想抵赖不成?!”   小丫鬟吓得立刻腿软了,忙跪了下来,带着哭腔道:“郡主,奴婢,奴婢不是故意隐瞒的,是老夫人,老夫人不让奴婢们说!”   “老夫人不让你们说你们就真的不说了?你们身为老夫人的婢女,应该知道怎么样才是对老夫人好!”秦宁之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其实她也不清楚是血迹还是染料,她只是诈这小丫头的,不过现在,她已经断定这就是血迹了,还是顾老夫人的血迹。   “你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长宁也急了,虽然她不愿意和顾老夫人亲近,但顾老夫人毕竟是她的亲祖母,她也不想祖母出事。   小丫鬟犹豫了几秒,怕顾长宁真会把这事闹到晋国公那儿,只好把实情说了,“老夫人,老夫人从一年前就突然有了咳血的症状,奴婢们第一次发现的时候也很惊慌,想要替老夫人请大夫,只是老夫人却不准,奴婢们,奴婢们不敢违抗老夫人的命令,这才瞒了下来。不过后来有偷偷地替老夫人去医馆抓药,可是老夫人连药也不肯服,奴婢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顾长宁听完,因为害怕立刻暴跳如雷,“祖母都咳血了你们居然也不说!你们这是愚忠!”   小丫鬟吓得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秦宁之拉过顾长宁,沉声道:“顾老夫人一定有她的理由,咱们先去找顾老夫人问清楚,不要贸贸然说出去,但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顾长宁点点头,也不怕再见到顾老夫人了,只焦急道:“走,现在就去。”   她二人很快出了屋子,小丫鬟也慌慌张张地跟了过去。   顾老夫人此时正准备安寝,突然听到了门外传来了嚷嚷声,好像是守门的丫鬟与人起了冲突,再仔细一听,竟是顾长宁。   昨天章节名错误一直审核未通过,刚刚才发现,抱歉了,立刻补上。   ------------ 第二百二十章 祖孙   顾老夫人朝身边的丫鬟摆摆手,“让她进来。”   丫鬟得令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将神色焦急的顾长宁请了进来。   顾长宁一见到顾老夫人,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立刻冲上前,担忧道:“祖母!听说您咳血了?您没事吧?”   顾老夫人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片刻后,才沉声道:“你听谁说的?”   “是宁之发现了祖母擦手用的巾帕上有血迹,这才从碧桃嘴里套出了话来。”顾长宁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又立刻追问道:“祖母?碧桃说您一年前就开始有咳血的症状?您要不要紧?为什么不请大夫来看看?”   顾老夫人见顾长宁的脸上满是担忧和关切,面庞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声音也缓了下来,道:“祖母没什么大碍,你不要听碧桃胡说。”   顾长宁却还是不放心,“都咳血了怎么会没有大碍?不行,我要告诉父亲找大夫来给祖母治病!”说完,转身便要走。   顾长宁这雷厉风行的样子突然让顾老夫人想起了从前的自己。   她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自认为是对的事情便不管不顾,必须要达到目的才肯罢休。国公爷曾说过她是天之骄女,所以才这般高高在上,自以为是,做任何事都没有顾虑过他的感受,让他觉得心很累,这才会从那些柔情小意的外室身上寻找慰藉。   她从前认为这些都是国公爷找的借口,觉得十分虚伪可笑,后来历尽千帆,参悟了佛书,看透了一些人后,突然明白过来,她这般生硬霸道,说一不二的性子,无论做的事是好是坏,是对是错,永远都落不着别人一句好。   可惜,她这目下无尘,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是改不掉的,索性便不问世事,眼不见为净,也不至于叫国公爷恨透了她后,又让自己的儿子媳妇也恨上她。   长宁这样的性子,只怕将来也是要吃大亏的。   “长宁。”顾老夫人喊住顾长宁,“你过来,祖母有话同你说。”   顾长宁脚步一顿,只好转过身,皱着眉头道:“祖母您可千万不要说您没什么大碍,您都咳血了,怎么会没什么大碍?”说着,又觉得自己太过激动关心了,只好咳嗽了一声,替自己解释道:“若,若是叫父亲知道了,一定会责怪我没有尽早告诉他,我可不想受父亲的责骂。”   顾老夫人无奈地摇摇头,头一次觉得这个每回见到她跟耗子见到猫似的孙女儿也有固执难缠一面。   “祖母确实没什么大碍,你父亲公事繁忙,不可因为这样的小事去打扰他。”顾老夫人将顾长宁拉到身边,神色严肃地叮嘱,企图吓退这个孙女儿。   “可是祖母您咳血了啊!”顾长宁这回不仅没有被吓退,反倒更急切道:“我既然发现了就不能这么算了,要是祖母以后出了事,那我下半辈子都要在悔恨中度过了!”   顾老夫人很无奈,对于这个性子和自己年轻时有七八分像的孙女儿,她很清楚自己是说服不了她了。   没办法,顾老夫人只好换了个角度,对她道:“这样吧,你的那位小姐妹不是懂医术吗?你叫她来替祖母看看如何?先暂时不要惊动到其他人。”   “这怎么行,祖母您的身体可不能随便开玩笑!”顾长宁可不敢赌,而且万一宁之治怀了祖母,宁之也要倒大霉的。   顾老夫人却反驳道:“祖母可听说她治好了长平儿子的伤势,而且又是她发现了巾帕上的血迹,想来医术是不会差的。再者,祖母确实也不想惊动太多的人。你要知道,祖母一向喜爱清净,这荣寿堂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来,若是祖母生病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只怕这荣寿堂的门槛都要踏破了。若祖母真的生病了,到时候影响了祖母的心情,那也于祖母的病情不利,你说是不是?”   顾长宁依旧皱着眉头,可仔细想了想,觉得顾老夫人说的也有些道理,她要给祖母请大夫是为了祖母好,可不能因此反倒让祖母病重了。   宁之的医术她这些日子以来看在眼里,确实是不差的,若是宁之有本事治好祖母那是最好不过的,若是没本事治好,大不了她偷偷摸摸给祖母请大夫便是了。   “好。”顾长宁终于松口,点头应了下来。   顾老夫人也松了一口气,仍然不忘叮嘱,“你要记住不能将此事说出去,这件事就算作祖母跟你之间的小秘密,如何?”   顾长宁思考了一会儿,道:“那也要先等宁之来看过祖母到底是什么情况才行。”   顾老夫人失笑着摇头,“你这丫头也真是难缠,这若是你三姐,可不会这样忤逆祖母的意思。”   一提到顾长菀,顾长宁就撇了撇嘴,嘀咕道:“她要拍您马屁,还不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顾老夫人闻言,叹了口气,心想这件事怎么就恰恰被这个孙女发现了,这下倒好,自己恐怕要栽在这个孙女手上了。   一旁的孙嬷嬷见状,却突然笑了出来,眼眶也不自觉地红了一圈。   她已经很多年没听到老夫人说这么多话了,像是突然有了生气,突然有了点从前侯府千金的影子。要知道自从老国公爷过世后,老夫人便将自己封闭了起来,日日夜夜礼佛诵经,这么多年来,没有人能再走进老夫人的心里,也没有任何事能激起老夫人的情绪。   老夫人似乎一下子就失去了喜怒哀乐的能力,哪怕三小姐偶尔能逗得老夫人开怀大笑,可她在一旁仔细瞧着,能清楚地看到那些笑容并未到达老夫人的眼底。   她知道,老夫人这么多年来一直都过得很压抑,她的不问世事,她的淡然无波,并不是真的放下了一切,只是绝望罢了。所以一年前,老夫人有了咳血的症状,也不准她过问,不准知情的丫鬟说出去。   她隐约觉得,老夫人,是在等死……   她担忧过,害怕过,慌张过,可一触碰到老夫人虚空飘渺的眼神时,这些情绪就全都没了。有时候她甚至想,小姐苦了半辈子,直到现在心里都没能真正放下过往的人和事。她心里这么苦,或许死,对她而言是一种解脱。下到黄泉,见到死去了大少爷,母子团圆后,或许就能释怀了。   可是此时此刻,她看到老夫人因为小郡主固执的关心而打起精神来应对的模样,又觉得,人,还是活着比较好。   小郡主的性子有几分像老夫人年轻的时候,或许,小郡主能通过这件事,重新打开老夫人的心扉。   秦宁之在门外焦急地等待着,就怕顾长宁性子太直,不仅解决不了事情,还会得罪了顾老夫人,谁知没过一会儿,便有小丫鬟出了屋子请她进去。   “请我?”秦宁之愣了下。   小丫鬟点点头,“是,老夫人听说秦四姑娘懂医术,所以想请秦四姑娘去给老夫人看一看呢!”   秦宁之更加诧异,心想自己的医术已经这般出名了吗?连不问世事的顾老夫人都知道,还指名她去治病?   她不知道的是,顾老夫人正是因为不相信她的医术,才会请她去看的。   秦宁之进了屋子,顾老夫人已经坐卧到了一旁的暖炕上,顾长宁则伺候在一旁。   她上前恭敬地给顾老夫人行了行礼。   顾老夫人道:“请起吧,长宁这丫头非得说我得了病,要出去请大夫,我想起秦四姑娘似乎会医术,所以想请你瞧一瞧,看看我这把老骨头可有什么大碍。”   ------------ 第二百二十一章 治病   秦宁之好不容易盼到了这个机会,自然不会推辞,很爽快地应了下来,“是,民女这就替顾老夫人看一看。”   顾老夫人倒是有些诧异。   她以为这姑娘好歹也会推辞一番,竟然如此爽快,难道真的懂医术吗?   对于这个秦宁之,她只在孙嬷嬷嘴里听过那么一回,印象并不是很深。方才吃饭的时候也观察过两次,觉得就是个普通的小姑娘,并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只是想着她既然与长宁关系好,那性子也应该是活泼跳脱的,而这样的性子,必然沉不下心去学医术。   所以,她以为这丫头治好了子恒,只是凑巧罢了。   顾老夫人心中已经千回百转,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好。”   秦宁之走了上前,顾长宁连忙搬来一张椅子给她坐下,她侧头道了声谢,便坐了下来,对顾老夫人道:“老夫人,请您将左手伸出来,民女要先替您把脉。”   顾老夫人一听,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又见秦宁之的一张小脸上满是正经严肃,不自觉地笑了笑,将左手伸到了秦宁之面前。   秦宁之撩起衣袖,开始替顾老夫人把脉,片刻后,脸色突然凝重了起来。   “宁之,怎么样?祖母有事吗?”顾长宁见她表情不对,忙紧张地问道。   秦宁之摇摇头,“我暂时还不敢下定论,且需再用银针测一测。”   顾老夫人一听,就觉得这个小丫头怕是在唬人的,因此并不在意,只笑着道:“老身这脉象看起来是否并无大碍?”   秦宁之神色凝重地看了顾老夫人一眼,没有说话。   难怪上一世顾老夫人病逝的那么突然,她这是咯血之证,通俗点说,就是痨病。   这古往今来,得了痨病的病人,最长的都熬不过三年,且有一定扩散蔓延的可能性。   顾老夫人上一世,已然是多活了。   只不过现在顾老夫人的症状很轻微,她光靠把脉辨别不出来,需要用银针放血试一试。   “民女还需靠银针再试一次。”秦宁之这样回道。   顾老夫人也不甚在意,“你随意便是。”   秦宁之又从袖中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银针,仔细挑选了两根出来,便对顾长宁道:“你给我端一盆清水来。”   “好,好。”顾长宁慎重地点点头,很快就端来了一盆清水。   秦宁之又替顾老夫人放了血,仔细观察了一番后,下了结论:顾老夫人现在是轻微的痨症。   从来痨病十无一痊,古人云痨病是因肺中有虫,医药莫加,何能痊愈?还说只有人之将死,痨虫才会从体内飞出,或转投入旁人体内,亦渐成痨不救,这就是所谓的传尸痨。也正是这些传说,导致人们对痨病闻之色变。寻常百姓中有谁得了痨病,只会将他抛之弃之,由着他们自生自灭。   秦宁之以前听到痨病,也觉得是非常可怕的不治之症,直到上一世师父告诉她,这痨病根本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可怕,不过就是呼吸道传染了病菌,入侵到了肺部,导致的肺部感染,如果发现的早,治疗及时,是一点问题都不会有的。师父说,遇到痨病患者,一定要正确对待,不要害怕,不要慌张,是一定能治好他们的。   “丫头,如何了?”顾老夫人出声问道。   秦宁之稳了稳心神,朝顾老夫人露出一抹笑容,“老夫人,您这病算不得什么,只要按照我给您开的药方,按时服药,是可以痊愈的。”   她暂且还是不要把顾老夫人的病症说出来,省得吓坏了她们,毕竟不是人人都跟师父学过医术,她说出来,反倒会适得其反。   顾老夫人听她说得有模有样的,不由觉得好笑,“哦?你打算如何治老身的病?”   秦宁之抿了抿唇,在脑子里仔细回忆了一番各种医书上记载着的治疗痨病的方法。   有许多是民间偏方,有许多只是传说,相对有效的怕只有《经验单方》中的烧香治痨了。师父说,烧香治痨并不是真的治疗痨病,而是防止细菌扩散感染,得了痨病的病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消毒,保持四周干净通畅,这样才能防止病情加重,也能防止其他人被传染。   顾老夫人现在是痨病初期,先要遏止这病加重的可能性。   至于给顾老夫人服用的药物,则需要三月里的青蒿茎叶。   现在已经五月,青蒿不具备药力,看来她要等到来年三月的时候,亲自上山去采摘青蒿的嫩叶才行。   “民女一会儿给老夫人开一副药方,老夫人每日按照药方上的做就可以了。”   顾老夫人觉得秦宁之这小大人般的模样十分可爱,因此并不打击她的热情,笑着道:“好。”   顾长宁松了口气,以为顾老夫人并不是什么大病,只雀跃道:“祖母没事就好了,宁之你尽管开药吧,以后我每日都来督促祖母,不准她偷懒!”   秦宁之慎重道:“对,你需要每日都来督促顾老夫人,一天都不能断。”   顾长宁猛地点了点头。   她觉得祖母虽然严肃可怕,但现在祖母生了病,她身为祖母嫡亲的孙女,自然是有义务照顾祖母的,而且生了病的祖母,似乎并没有那么可怕。   顾老夫人看着这两个小人一唱一和的模样,嘴边不自觉地溢出一抹笑容,心情竟然前所未有地松快了下来。   一旁的孙嬷嬷见了,也是倍感欣慰,她并不知道这位秦四姑娘是否有本事治好老夫人,可至少,她和郡主让老夫人发自肺腑地笑了出来。   便是她瞧着,也觉得这两个小丫头认真严肃,真诚关切的模样比三小姐殷勤谄媚,卖乖讨巧的模样更惹人喜欢。   秦宁之给顾老夫人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副药方子,并叮嘱顾长宁,“你记住这个药方,每日都要按照药方上写的做,且这个药方只有十五日之效,十五日后我再来替顾老夫人把脉,然后依据症状更换药方。”   顾长宁看了一遍药方,“行,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第二百二十二章 祖孙破冰   顾老夫人哭笑不得地让丫鬟将这两个小人送了出去。   顾长宁离开前,还不忘威胁道:“祖母,以后我可每日都会来督促你的,若是你没有按照宁之药方上的那么做,我就把这件事告诉父亲。”   “行,祖母知道了。”顾老夫人也看过了药方子,心想这药方治不好人也治不死人,这两个丫头想折腾就由着她们去吧,总比闹大了整个国公府的人来烦她比较好。   果然,此后的每一日,顾长宁都会避开人群来荣寿堂看望老夫人,一来二去,竟渐渐地熟悉了起来。顾长宁觉得顾老夫人并不是她想象中洪水猛兽的样子,除了不爱说笑,还是很慈祥和蔼的。顾老夫人则觉得这个孙女也不是传闻中不学无术,惹事生非的混世魔王,反倒是个颇为娇俏活泼的小姑娘,很是讨人喜爱。   祖孙俩的感情一下子就破冰了。   当然,对于此事,国公府的其他人并没有发现,只有陆氏有一日发现顾长宁没有在绣楼里刺绣,而是偷溜了出去,从而知道了她已经连续几日如此了,因此狠狠地责罚了她一顿。之后又谆谆教导了一番,所言无非就是要让她收敛性子,学学顾长菀的行事做派,好在顾老夫人的六十大寿上讨她老人家的欢心。   顾长宁嘴上虽然答应得好好的,但之后依然我行我素,根本不理会陆氏的教导。   陆氏被气了个仰倒,大骂她不学无术,难成大器。   五月初九,是顾老夫人的六十大寿。   虽然顾老夫人一向喜爱低调清净,但这一日来了,晋国公府上下仍然是一片悬灯结彩,热闹非凡。因为晋国公府的权势和名望,前来贺寿的人群络绎不绝,不一会儿,前院已经是冠盖云集,满堂朱紫。   宴席还未开始,晋国公夫人陆氏带着府中的几位小姐在前厅招待前来的贵妇名媛,其中顾三小姐顾长菀落落大方,气质不凡的谈吐获得了诸位贵妇的一致赞赏,场面一时间是欢声笑语,和乐融融。   陆氏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地与众人谈笑,但心里早已经呕出了一口血,趁着休息的空档,她将丫鬟白露拉到一旁,神色严肃地叮嘱:“你去后院看看郡主在搞什么鬼,怎么到现在还不来?你告诉她,她若是再不来,今后这国公府可就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白露得令,匆匆地退了出去。   可白露却未曾在顾长宁的院子里找到她,问了院子里的丫鬟,丫鬟们皆是一头雾水,“郡主很早就出去了,只道屋子里闷得慌,要去后园散散心,白露姐姐您去后园找找。”   白露瞪了她们一眼,“你们是怎么当丫鬟的,今日是老夫人的六十大寿,郡主是我们长房唯一的嫡出小姐,自然是要大放光彩的!夫人一早就叮嘱过你们看好郡主,不要让她乱跑,要在卯正的时候将她带到前厅去,怎么夫人就忙了一会儿寿宴的事,你们就将郡主给看丢了?!”   丫鬟们纷纷道委屈,“白露姐姐,您又不是不知道郡主的性子,奴婢们,奴婢们哪里管得住她呀!”   白露狠跺了跺脚,知道这几个丫鬟说的是事实,没办法,只好道:“你们几个一起出去找找,寿宴马上就要开了,势必要找到郡主,否则夫人定饶不了你们!”   几个丫鬟也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忙点点头,兵分几路去寻找顾长宁。   过了一会儿,几个下人又气喘吁吁地聚在了一块儿,白露先道:“后园没有看见郡主,你们呢?”   “我去六小姐院子里找了,也没看见。”   “我去水榭那边找了,也没有。”   “我也没找到。”   “我也没有。”   “……”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皆是没找到顾长宁。   众人的脸色皆凝重了起来。   顾长宁的贴身丫鬟秋葵一拍脑袋道:“坏了!郡主该不会是出府了吧?”   “出府?今日是什么日子?郡主居然跑出府?”白露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   秋葵满脸无奈,“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整个府中都找不到郡主,郡主一定是出了府。”   “那就赶快出府去找郡主,你是郡主的贴身丫鬟,你可知道郡主会去什么地方?”白露忙看向秋葵。   秋葵眼珠子一转,道:“秦四姑娘!郡主与秦四姑娘交好,说不定去找秦四姑娘玩耍了,就算没去找,秦四姑娘肯定也比我们清楚郡主的去向!”   白露点点头,“好,你赶紧出府找秦四姑娘,我先去回禀夫人,免得夫人担心。”   “诶!”   秋葵很快出了府,白露去匆匆赶往了前厅去回禀陆氏。   “夫人,郡主她,她可能出了府,奴婢已经让秋葵去找了。”   陆氏闻言,脸色大变。   “太不像话了,这丫头太不像话了!等她回来,我一定要老爷学白太傅禁了她的足,在她嫁人之前不准她踏出家门半步!”陆氏看着顾长菀在人前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模样,更是气得头晕眼花,胸口直疼。   “这丫头若是有景儿一半优秀,我也不至于替她愁成这样!”陆氏满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她今日肆意妄为的资本都是因为晋国公府,可她若不懂得替自己谋划争取,将来这身份只会害了她!”   “夫人莫气,郡主还小,只是贪玩了些,等她再大一点,定能明白夫人的苦心。”白露忙替陆氏拍背顺气。   陆氏却依然是气不打一处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算是冷静了下来。   “你去男客那边将二少爷叫过来,长宁这丫头信任她二哥。我也知道这段期间确实是我太压迫她了,她心里肯定不好受,应该是故意躲起来了,说不定景儿会知道她躲在哪里。”   “诶,奴婢这就去找二少爷。”   白露又离开了,陆氏也整了整神色回到了宴客厅。   其他夫人见状,纷纷道:“国公夫人可是有事要忙?您若有事可以不用管我们,我们随意些便好。”   陆氏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副无懈可击的笑容,“诸位夫人抱歉了,我这边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再者今日诸位夫人是为了我府上的老夫人才聚集一堂,我身为国公府的当家夫人,便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也绝不会将你们晾在一边。”   众位夫人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国公夫人真是客气了。”   顾长菀抿了抿嘴角,适时地站出来道:“大伯母,长宁去哪儿了?现在宴席还未开,菀儿想着几个小姐在这儿聊天不方便,不如叫上长宁,带几位小姐去水榭纳凉。如今的芙蕖正好开了,月色正好,水榭那边端得是一副好景色。”   顾二夫人也跟着道:“是啊,估摸着几个小丫头在这儿听我们说话也无聊,不如让长菀和长宁带她们去水榭玩儿吧!”   顾长菀说的这处水榭原本在顾长宁的院子旁边,后来陆氏给顾长宁的院子扩建,便将这水榭一同划到了顾长宁的院子里,要进水榭必须要经过顾长宁的同意。   陆氏咬了咬牙,知道这对母女一定是迟迟未见长宁,所以故意这么说的,目的就是要毁长宁的名声。   今日是老夫人寿宴,长宁身为长房嫡女,若是消失不见了,一顶目无尊长,不贤不孝的帽子是跑不掉了。   她呵呵干笑了两声,正待说些什么回绝顾长菀的话,外院突然一阵骚动,然后便听到男客那边传来的贺寿声。   “老夫人来了?”女眷这边也纷纷站起了身。   顾长菀面色一喜,忙提起裙摆迎了出去,“祖母来了?”   陆氏的暗叫糟糕,怎么也没想到一向不爱与人打交道的顾老夫人今日会来得这么早,她以为顾老夫人会等到宴席全开了才会来。   可事已至此,陆氏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出去迎接。   熟料一众人刚迎到门口,顾老夫人便在两个小丫头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顾老夫人今日身穿一件绛紫色的福寿纹褙子,梳着一丝不苟的圆髻,额上带着嵌碧玉的抹额,看上去红光满面,精神奕奕,脸上也比以往多了些笑意,竟是大不同前了。   在看她身边扶着她的两个丫头,其中一个穿碧绿色衣裳的是顾老夫人的贴身丫鬟,另一个身穿桃红色绣缠枝海棠褙子的小丫头,不是消失不见的顾长宁又是谁?!   只见她双手挽着顾老夫人的胳膊,相当亲昵的模样,看到迎出门的陆氏,忙挥了挥胳膊,笑嘻嘻地打了声招呼,“母亲!”   陆氏当即错愕在原地。   顾长菀刚跨出门槛的脚步也一顿,僵在了原地。   其余众人见到顾老夫人,忙上前贺寿行礼,场面一派和乐融融的模样。   顾长宁搀扶着顾老夫人进了屋子。   陆氏回过神来,忙跟了上前,又是惊喜又是不可思议道:“宁儿,你,你怎么会跟你祖母一块儿来?”   顾长宁搀扶着老夫人坐了下来,闻言,回道:“哦,我在荣寿堂闷得无聊,想着今日来客众多,祖母又是主角,便缠着祖母一道儿过来了。”   ------------ 第二百二十三章 巧合   陆氏一愣。   她哪里是问这个,她想问的是,这个女儿什么时候和顾老夫人关系这么好了?   顾二夫人和顾长菀也来到近前,听到顾长宁的话也是一愣,脸上和陆氏一样都是困惑和不解。   顾老夫人自然注意到了她们几个脸上的表情,只是神色依旧淡然无波,只侧头对顾长宁道:“你去给祖母泡一杯茶来。”   “诶,好,祖母是要喝普洱还是金骏眉?”顾长宁很自然地应道,像是经常做这件事一样。   顾老夫人淡淡回道:“去你大嫂那儿要一些金骏眉来,给各位贵妇一道儿尝尝。”   “好。”顾长宁点点头,也没有跟众人打招呼,一溜烟地便跑了出去。   陆氏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这孩子。”   众位贵妇只笑着道:“郡主性子活泼讨喜,无碍的。”   陆氏当然知道她们说的是客气话,尴尬地笑了笑,便转向顾老夫人,“母亲,长宁她,怎么会跟您一起来?”   顾老夫人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怎么?长宁不能与我一道儿过来?”   “自然不是。”陆氏连忙摆手,却是不敢再发出质疑。   现在大庭广众的,她就算有再多困惑也还是等宴席结束后再说吧!   顾二夫人咬了咬唇,表情很是凝重。   她与陆氏小的时候是死对头,谁知嫁人后却成了妯娌,从前没嫁人时她处处与陆氏争高低,因为同样是大家族出身,又都是嫡女,比来比去也分不出高下,哪知道她们嫁人后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然她们都嫁入了国公府,又都嫁的是嫡子,但就因为她嫁的夫君年岁小了一些,便在这国公府内处处被大房和陆氏压了一头。   陆氏管家后,还时不时给二房小鞋穿,可她气得不轻,她们二房什么都比不上大房,唯一能在大房面前扬眉吐气的就是生了个好女儿。长菀听话懂事,温顺乖巧,很是得顾老夫人的欢心。相反,陆氏生的女儿就要差得多了,一天到晚招猫逗狗,惹是生非,在整个盛京城名声都差得很。她听老爷说,国公爷的意思是将来要把她嫁得远远的,不让她在京城丢人现眼。   她每次跟陆氏较劲,都会把长菀搬出来刺激陆氏,谁让她生的女儿这么不争气呢!可照刚才的情况看来,这死丫头难道开了窍?居然不知不觉地拉拢上了老夫人!   整个府中谁不知道老夫人才是说一不二的那个人,连国公爷都要礼让三分,若不然她也不会要求长菀去讨老夫人的喜爱。   这份喜爱该是她们长菀是头一份的,她绝不能让顾长宁也去分一杯羹!   相比顾二夫人的焦躁,顾长菀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已经淡定许多了。   她并不是个爱争风吃醋的性子,虽然顾长宁与顾老夫人的亲昵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她也很讨厌顾长宁,但顾长宁若真能得了顾老夫人的喜爱,那是她的本事,她没什么好计较的。   她倒是希望顾长宁能真的收敛了,不要再像以前那样目无尊长,嚣张霸道了。   “祖母,您一路走来累不累,菀儿给您揉揉肩。”顾长菀上前,很亲昵地依偎在顾老夫人身边。   顾老夫人笑着摸了摸她的手,慈爱道:“不必了,一会儿宴席就要开了,你陪祖母说说话就好。”   对于顾长菀这个孙女,顾老夫人自然也还是喜爱。虽然与顾长宁相比,顾长菀的行事确实太过于殷勤了,但她知道这个孙女对她也是真心的。   顾长菀笑着点了点头。   顾二夫人的脸色则有所缓和,还好,老夫人心里还是向着长菀的,她把顾长宁支开,让长菀留下聊天,一定是怕顾长宁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觉得长菀才是上得了台面的人。   没过一会儿,白露回来了。   陆氏避开人群悄悄问她,“二少爷呢?同他说郡主已经找到了,不必去找了。”   白露急忙道:“二少爷已经出去了,奴婢方才还在花厅找了一圈呢!”   陆氏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不过想着自己这个儿子比女儿靠谱多了,应该能在寿宴开始前赶回来,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陆氏重又回去陪顾老夫人招呼着客人,顾长宁也找到了沈氏,同她说了顾老夫人要金骏眉的事。   再说秦宁之这边,原本正是晚膳的时候,突然丫鬟来报说是书闲郡主的贴身丫鬟秋葵来了。   她愣了一下,忙让丫鬟将秋葵带了进来。   秋葵一进屋就急切道:“秦四姑娘,我家郡主有没有过来?”   秦宁之摇摇头,安抚道:“你别急,出什么事了?郡主怎么了?”   秋葵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知了秦宁之,“奴婢们将整个府都找遍了也没能找到郡主,现在寿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各房的少爷小姐都在,还有许多达官显贵都来了,郡主若是不在,免不得又要被人说嘴。秦四姑娘,能否麻烦您陪奴婢们去找一找?”   秦宁之听得皱起了眉头。   长宁虽然爱玩闹,但不会分不清轻重的。再者她近来应该与顾老夫人的关系好了许多才是。   方氏则连忙道:“宁之你帮忙去找找吧,想一想郡主平日里会去什么地方?”   秦宁之也作不得他想,只好对秋葵道:“郡主平日里心情不好会去城西的一条小河边散心,我们一起去那儿找找。”   秋葵立刻点点头,跟着秦宁之一块儿往城西小河边而去。   没多久,她二人便抵达了目的地。   天色已晚,河岸旁已是黑漆漆的一片,芦苇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只有河面上泛着粼粼月光。   为了节省时间,秦宁之和秋葵商量沿着河岸分头去找,一会儿再来原地会合。   秋葵显然有些害怕,可还是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秦宁之递给她一根银针,“你别怕,这根银针上抹了很强的麻药,一旦遇到危险你就将银针刺过去,到时候别说是歹人了,便是猛兽也会立刻倒下。”   秋葵接过银针,很慎重地点了点头,然后鼓起勇气,转身离去。   秦宁之失笑着摇了摇头,也往反方向而去,谁知道她还没有走多远,身后便传来了秋葵凄厉的尖叫声。   她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奔了过去。   只见秋葵僵着身子站在原地,双腿不住地颤抖。   “你怎么了?”秦宁之紧张道。   秋葵瞪大着眼睛,目视前方,好半响才颤抖着伸出手,往前一指,“有,有人……”   秦宁之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前方,果然躺着一个人,看身形,似乎还是个男子。   “他怎么了?”秦宁之惊讶道。   这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个人躺在小河边,难道是尸体?   秋葵又颤抖着嗓子道:“我,我方才没走多远就看到一个人影朝我走了过来,似乎还想跟我说话,我被吓坏了,便,便将银针扎了过去,然,然后他就倒下了。”   秦宁之扶额,“万一只是个来散步的路人呢,这银针药效极强,没有三个时辰可醒不过来!”   秋葵瞬间就吓哭了,“我,我从小就胆子小……”   秦宁之很无奈,这都叫什么事啊,胆子小还敢大晚上来寻人,现在还把路人给弄晕了,总不能直接把人扔在这儿吧?   “你别哭了,随我上前去看看,待会儿再找个客栈把人放下。”秦宁之说完,便拉着秋葵走上了前。   借着朦胧的月光,她看清了这个倒在地上的人确实是个男子,身上还穿着极好料子的天青色长袍,看起来……似乎还有些熟悉。   秦宁之的心猛地一跳,连忙倾身将那人的身子扳了过来。月华下,这个眼眸紧闭,肤白如玉的男子,不是顾景元又是谁?   “二,二少爷!”秋葵也认了出来,腿一软,瞬间栽倒在了地上。   苍天啊,她居然把二少爷给弄晕了?!她就说呢,方才这个人影怎么直往她面前走,她还以为是个歹人呢!二少爷也真是的,为什么不出声啊!她,她若早知道是二少爷,哪敢下手啊!   ------------ 第二百二十四章 暧昧的距离   秦宁之也有一瞬间的慌乱,不过很快镇定下来。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顾景元应该也是来找顾长宁的,今晚顾老夫人寿宴,若长房的几个孩子都没出现,势必要被人拿来做文章。   秦宁之不喜欢陆氏,恨不得看她吃瘪,可此事涉及到顾长宁,她又不能不管。再者……她的视线落到了顾景元皎白如玉的脸庞上,一下子就没了脾气。   算了,顾景元之前救过她,她怎么着也不能恩将仇报。   “你方才将针扎到哪儿了?”秦宁之问向秋葵。   她给秋葵的银针是特制的空心银针,里头装了自制的强效麻药,一旦触碰到人的肌肤,麻药就会迅速在人体渗透从而麻痹人的神经。当初在洞庭楼,她对付那几个亡命之徒的时候也是用的这种特制银针。   只是师父只教过她这种麻药的制法,没教过她怎么制作解药,所以她并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解药。   她只知道扎入的时间越长,人昏迷的时间也会越久,所以只能趁着现在银针扎入的时间不算太长,先将银针拔出来了。   秋葵慌张地摇了摇头,“奴婢,奴婢也不记得了……奴婢当时慌了神了……”   秦宁之蹙了蹙眉,没办法,只好倾身上前查看顾景元的情况。   现在已是初夏,天气闷热,人们穿的衣服也比较单薄,她给秋葵的银针能很轻易地穿透衣物刺入人体内,所以查找起来难度比较大。   秦宁之先检查了顾景元裸露在外的脖颈,并没有看到银针刺入的痕迹,顿时就苦恼起来。   男女授受不亲,就算隔着衣物,她也不能伸手去摸,更不能把他衣服全脱了去看。   可如果不把银针及时拔出来,等到银针里的麻药全都渗透入体内,那么顾景元就真要昏睡三个时辰不醒了。   到底该怎么办呢?要不然,叫秋葵回国公府将师父找过来?   可是师父会相信她吗?师父先前已经觉得她接近她是别有目的,现在再去找她,师父恐怕更要怀疑她了。   秦宁之挠了挠头,蹲在原地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可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自己的衣袖突然被人拽住,她连忙回过神来,便对上了顾景元深邃幽暗的眸子,冰冷得叫人心生寒意。   她吓了一跳,差点没忍住喊出声来,下意识地就想要逃跑。   可她的衣袖被他紧紧拽住,才刚站起身,下一秒,便又重重栽了下去。   身下是宽厚温暖的胸膛,摔下去的时候并不怎么疼,可秦宁之却觉得比摔倒在地上要可怕上千百倍。   上一次在尚书府的时候,他们也亲密接触过一次,可那个时候她被大火烧得迷迷糊糊的,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也都被疼痛占据,所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可是这一次,她的神智前所未有的清明,脸庞贴在他的胸口,她能清楚感觉到单薄的夏衫下他身体传来的温度,以及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耳膜。   她的身子瞬间烧烫了起来,比之前在火场的时候有过之而不不及,身后也瞬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啊!”秋葵突然尖叫了一声。   秦宁之慌忙回过神来,当意识到自己此刻和顾景元是什么样一个不雅的动作时,连忙挣扎着要爬起身。   好在这次顾景元没有再抓着她不放,她很顺利地站了起来,然后迅速后退数步,怔怔地盯着依旧躺在地上的顾景元不敢言语。   顾景元也看向她,他此时的眼神已经柔和了下来,不复方才的危险冰冷,甚至还冲她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   秦宁之觉得奇怪,站在原地,试探性地问道:“顾二公子,你,你还好吗?”   顾景元艰难地摇了摇头。   秦宁之才反应过来他虽然醒了过来,但还不能动,似乎也无法开口说话。   想到这儿,她的那些羞怯慌乱瞬间去了大半。她稳下心神,小心翼翼地走上前,问道:“秋葵将银针刺到哪儿了?”   顾景元动了动左手。   难道在左手上?秦宁之立刻蹲下身去检查,没发现银针,却在他的左手上看到了一道轻微的红痕。   她恍然大悟。   应该是顾景元对秋葵没有防备,所以在秋葵突然动手的时候临时伸出手去躲,却不小心被银针划破了皮,沾染上了些许麻药,这才昏了过去。又因为麻药不多,所以现在又清醒了过来。   她松了口气。   好在顾景元反应及时,要是真被刺中了,昏迷几个时辰的话,她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想到这儿,她连忙从衣袖中摸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药粉撒了一些在顾景元的伤口上,道:“顾二公子不必担心,麻药未曾入体,过半刻钟应当就能恢复了。我现在给您上一些治疗伤口的粉末,差不多明日就能痊愈了。”   顾景元看着她,点了点头。   秦宁之被他看得有些尴尬,忙低头撩了撩头发,然后对秋葵道:“你来照看二少爷吧,我沿着河岸再去找找长宁。”   秋葵走上前,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歉疚道:“二少爷,奴婢罪该万死,求二少爷责罚!”   顾景元自然没办法回应她。   秋葵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秦宁之见状,也不能一走了之了,踌躇片刻后,才道:“你也不是故意的,我相信你家二少爷不会怪罪你的。现在他暂时还没恢复,河边露水重,一直躺在地上也不好,你先将二少爷扶起来再说吧!”   秋葵闻言,果然抬起了头,扑倒顾景元跟前,紧张道:“二少爷,您没事吧?奴婢扶您起来。”   顾景元抬眸淡淡地看了秦宁之一眼,似乎有些不满。   秦宁之呵呵干笑了两声,不敢再说什么,忙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她沿着河岸找了一圈,没有看到顾长宁,心里再一盘算时间差不多了,便又回到了原地。   顾景元果然已经恢复如初,虽然衣服上沾了些许泥水,但因他气质出众,姿态翩跹,所以丝毫不见狼狈之态。   他看到她出现,忙幽幽道:“秦四姑娘不仅医术了得,这制毒也很有一套,若不是顾某防备及时,恐怕今日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秦宁之尴尬地解释,“那不是毒药,只是麻药,是我保护自己用的,并不会伤人性命。”   顾景元抿了抿唇,没有说话,眼神却似乎有些幽怨。   秦宁之见状,忍不住偷偷地笑了出来。   顾景元在她心目中一向是犹如神邸,无所不能的,她还从未见过他有任何狼狈之态。可就在方才,一向高高在上的他却在阴沟里翻了船,被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鬟给弄晕了,醒过来又动弹不得,甚至连话也说不了,这种挫败感对于从小就顺风顺水的顾景元来说,肯定是无法容忍的。   他能忍住不表露出来已然算是修养好了。   “秦四姑娘在上元节对付行刺铖王世子的刺客时,用的可否也是这种麻药?”顾景元突然问道,看样子情绪已经平复。   秦宁之也忍住了笑,好心回道:“对啊,若是顾二公子需要的话,我可以将制药的方子告诉您。”   顾景元也不跟她客气,“如此,那就多谢秦四姑娘了。”   “不用谢。”秦宁之大方地摆摆手。   顾景元见此,眉眼不自觉染上了一丝笑意。   陆岑说秦宁之太懂是非规矩,免不了正经乏味,可为什么他却觉得,她如此可爱有趣呢?   抱歉啊大家,作者前几天五一出去玩了,所以更新不多,今天开始收收心,每日至少双更了,大家抱歉。   ------------ 第二百二十五章 情动   秦宁之对上他含笑的眼眸,脸颊不自觉地一红,忙掩饰地低了下头,转移话题道:“顾二公子,你是否也是来找长宁的?”   夜色朦胧,月华清辉淡淡洒落,秦宁之穿了一身玉色交领夏衫,恰好露出一截白皙如莲藕的脖颈,此时在月色笼罩下越发得莹润剔透,再仔细看,还能看清皮肤上泛起的淡淡粉红。   顾景元的心猛地一跳,竟产生了一种要将她狠狠拥入怀中的冲动。   “顾二公子?”秦宁之见他迟迟没有回应,不禁抬眸,小心翼翼地看向了他。   他也恰好在看着她,深邃的眸光如果黑暗中恒古不变的古井,牢牢地将人心吸引了过去。   他穿了一袭天青色的广袖织锦长袍,青丝半束,湖面夏风袭来,几缕轻飞翻覆,衬着半顷碧水,令他看起来风姿卓尔,清贵不凡。   秦宁之又听到了一声一声清晰的心跳,如同打鼓一般,在敲击着她的耳膜。   顾景元突然迈步,缓缓地朝她走了过来。   她的心跳得更快了,望着越走越近的顾景元,她的双脚像是生了根,根本动弹不得分毫,只能怔怔地看着他走到了她面前。   “秦宁之……”他突然开口,嗓音有些暗哑,又有些克制。   “嗯?”秦宁之仰头望着他,声音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她很怕他会做些什么,可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好像又十分期待着他会做些什么。   “你可有喜欢的人?”他垂眸,望着他面前不过半步之距的她,心旌摇动。   这样的距离,只要他轻轻伸出手,就能轻易地将她搂入怀中。   秦宁之的心重重一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很快却又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   顾景元的眸光黯了黯,不过转瞬却又恢复如常,他望着她,认真道:“那就不要再喜欢了。”   秦宁之不解地看着他。   他却突然伸出手,轻而易举地把她拥入了怀中,随后声音也沉沉地响了起来,“无论那个人是谁,你都不要再喜欢了。”   秦宁之猛地瞪大了双眼,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淡淡的清香钻进了她的鼻尖,熟悉而陌生。   在她的记忆里,他很少这样用尽全力地抱着她,似乎要将她揉入骨血之中。   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她第一次离家出走被清风找回来的时候,他阴沉着脸站在她面前,她心虚害怕,只能缩着脖子怯怯地看他,见他突然伸出了手,吓得立刻要逃,可下一秒,却被他紧紧揽入了怀中。   那个时候他也如现在这样,紧紧的,不留一丝缝隙地抱着她,沉着声在她耳边低语,“下一次不要再让我找不到你了。”   那个时候,她也如现在这样,任由他抱着,一颗心却跳乱了节拍,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想到这些过往,秦宁之的鼻头突然酸涩起来。   她突然不敢确定,上一世的时候,他是不是也曾喜欢过她?   “秦宁之,你以后,试着喜欢我好不好?”顾景元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   秦宁之的心跳得更快更乱了。   此时此刻,天地间她已经听不到任何别的声音,只余下她猛烈的心跳和他认真的询问。   许久,她才沙哑着嗓子开口,“你,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顾景元点点头,又将她搂紧了几分,强调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上一次与母亲谈话之后,他沉下心来想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从未喜欢过任何人,所以并不敢确定对秦宁之莫名其妙的情愫到底是什么,他需要冷静,不能冲动。   可他发现,这段时间以来,他总是会时不时地想起她,看书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甚至睡觉的时候,不知怎的,她的音容笑貌便会钻入了他的脑海中。   他尽力克制自己思念的情绪不去见她,可每当她来国公府找长宁的时候,他的一颗心都异常烦乱,根本做不了任何正事。   陆岑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笑着问他是不是春心萌动了,他才恍然发觉,原来他已经表现得这般明显,他甚至没办法自如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而就在方才,他突然见到了她,思念便如排山倒海般从他的心底倾泻了出来。   他才终于确定,他喜欢她,喜欢到,他愿意陪她一个美好的未来。   相比顾景元的清醒坚决,秦宁之的脑子此刻则成了一团浆糊,面对顾景元突如其来的表白,没有任何经验的她根本无从回应。   害怕、欢喜、犹豫、怀疑,许多种情绪夹杂在一起,叫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说的是真的吗?   他是真的喜欢上她了吗?   他会娶她吗?   这一世,他会庇护她吗?   “二少爷!秦四姑娘!你,你们在做什么?!”就在秦宁之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到了秋葵不可思议的喊叫声。   她猛地回过神来,那些旖旎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只余下慌乱和害怕。   完了,都被看到了。   想到这儿,她手忙脚乱地推开了顾景元,也不去看他脸上的神色,仓皇逃跑。   怀里的温香软玉突然离开,顾景元有一瞬间的失神,再看到秦宁之几乎夺命而逃的背影,一颗心像是沉入了深渊里。   看来,他被拒绝了。   “今晚的事,不准说出去。”顾景元只淡淡地留下一句话,便也转身离去。   秋葵仍然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看着顾景元的神色像是见了鬼一般。   老天爷,告诉她,她一定是在做梦吧?   二少爷,二少爷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啊?   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秋葵恍恍惚惚地回了府,被告知书闲郡主已经找到的时候也没有任何欣喜之色,她早已经被方才的事吓懵了。   寿宴开始后,她仍然是一脸恍惚。   顾长宁找到她,问道:“你去哪儿了?白露说你去秦府找宁之了?”   秋葵呆呆地点点头。   “你们去哪儿找我了?宁之了?现在回去了吗?这大晚上多危险。”顾长宁一脸担忧。   秋葵呆呆地回答,“去了城西小河边,秦四姑娘……回,回去了。”   “那就好。”顾长宁松了口气,也不再管,与坐在旁边的贵女聊起了天。   另一边的孙婉莹却不自觉地蹙起了眉。   城西小河边?   她一直没有见到顾景元,让她的丫鬟偷偷去打听,方才她的丫鬟来报,说是顾景元回来了,衣裳上似是沾染了些湿土,又去换衣裳了。   顾景元又去了哪儿?   会跟秦宁之有关系吗?   “就只有你与秦四姑娘两个人去找了吗?还有其他人吗?这多危险。”孙婉莹突然担忧地问道。   秋葵摇摇头,下意识地答道:“不,还有二……”可她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了顾景元的叮嘱,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回过了神来,掩饰道:“还有秦府的几个下人,没事的,现在秦四姑娘已经回去了。”   孙婉莹装作了然地点了点头,可心里却几乎确定了,顾景元方才一定和秦宁之在一起。   她心里又恨又气,可前阵子出了长公主和白书瑶的事,虽然长公主没有把她供出来,但她还是被很多人怀疑了,秦宁之估计也不会再相信她,所以免不了要避一避风头,并不能轻举妄动。   还有一年,还有一年她就要嫁给誉王世子离开盛京城了,在这期间,她一定要想办法得到顾景元,其他任何人,都不能成为她的阻碍!   顾长宁回过头看到孙婉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将秋葵拉了过来,指桑骂槐道:“不是什么人找你问话你都要应的,当心被人给害死了!”   ------------ 第二百二十六章 取舍   孙婉莹笑了笑,作出一副不与顾长宁计较的样子,淡淡道:“长宁,你大可不必如此,我知道你不信我,可我还是想告诉你,长公主那日在尚书府放火一事,我并不知情。”   顾长宁翻了个白眼,嘀咕道:“真把人当傻子了,别人在你家放火你会不知情?也就仗着自己已经被皇后赐婚,所以才肆无忌惮罢了。”   孙婉莹默默喝了一口茶,假装没有听到。   顾长宁转过头去,也不理她。   席间的其他贵女见状,也不好说什么,默默地吃起了饭菜。   那边男客间的贺寿声已经响起,顾长宁身边的贵女问她,“郡主,你给顾老夫人准备了什么贺礼?”   顾长宁眨眨眼,“一会儿你们就会知道了,绝对让你们都刮目相看。”   “到底是什么呀?莫不是又是什么奇珍异宝吧?”   “我看不会,看郡主这样,应该是什么名帖字画。”   “你们都猜错了,郡主这阵子都没出来与咱们玩耍,一定是在给顾老夫人准备寿礼,我猜是刺绣。”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场面瞬间就轻松了下来。   孙婉莹则像是被孤立了一般,可她却一点都不在乎。她不在乎其他任何人对她的看法,只要能得到顾景元,她愿意放弃一切。   晋国公府的寿宴正在如火如荼地举行着,秦宁之却独自坐在空旷幽静的院子里冷静思绪。   方才在城西小河边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她怎么也没想到顾景元会喜欢上她。   不,不对,顾景元没有说喜欢她,他只是让她去喜欢他。   可是,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懂顾景元的想要表达的意思呢?   要说不欢喜是不可能的,可冷静下来后,她更多的则是害怕。   他为什么会喜欢上她?   上一世她那样爱他,求着他喜欢她,他却无动于衷。   这一世她都决定放下他了,他又为何要来招惹她?   他曾经放弃过她,她在他身上曾受到过惨痛的教训,她不敢赌,她怎么也不能让自己在同一个人身上栽倒两次。   老天爷既然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一定也不想看到她重蹈覆辙。   她不该辜负了老天爷的这番好意!   再者,就算顾景元是真的喜欢她又如何?陆氏依旧看不上她,晋国公府的人也不会接纳她。这一世她没有了忠烈遗孤的身份,更不可能会嫁给顾景元。   她若接受了顾景元,传出去就是私相授受,不知廉耻,还会累及父亲和母亲为她蒙羞。   哪怕陆氏为了顾景元的名声勉强接受了她,她也不过是落得和上一世一样的下场!   想到这儿,秦宁之的那些残存的旖旎心思顿时烟消云散,相反,心里反倒生出了阵阵寒意。   上一世她被伤得太重了,一想起来便是锥心刺骨的冰冷和疼痛。   秦宁之闭了闭眼,不让自己去想那些痛苦的过往。   许久,她才镇定了下来。   她决定了,她不能接受顾景元,她要想个办法,尽快给自己定一门靠谱的亲事了。   第二日一早,秦宁之便去了墨香居,找到了方氏。   方氏还未起床,见她出现,吓了一跳,又见她眼睑下的一行乌青,惊诧道:“宁之,你昨晚干什么去了?国公府不是来信说郡主已经找到了吗?”   秦宁之摇摇头,一言不发地掀开被子躺到了方氏身边,然后像个八爪鱼一样环抱住了方氏,感受到了母亲身上传来的温暖气息,她才缓缓地放松下来,闷闷道:“母亲,我舍不得你。”   方氏被她突如其来的一系列举动弄得有些懵,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小脸蛋,试探道:“乖,跟母亲说说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曾经与我一道儿玩耍的林六姑娘马上要嫁人了,嫁给一个她连面都没见过的人。”秦宁之仰头,看着方氏,“母亲,我将来是不是也会这样?”   方氏愣了下,随即失笑,“你就是因为这个一宿没睡好?”   秦宁之点点头,伸手紧紧搂着方氏,“母亲,我都十二了,之前您不是还想让我嫁给那个李志吗?”   方氏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休得胡说,母亲那是被人给蒙骗了!你的夫婿,母亲是一定要千挑细选的,绝不可能再出现李志那种事!”   “这么说,母亲真的在替我物色人家?”秦宁之顺势问道。   方氏点了下她的鼻尖,“你这小鬼头,真不嫌害臊,这种事是你能打听的吗?”   秦宁之吐了吐舌头,“为什么不能?我要选一个我看得顺眼的。”   方氏无奈地瞪了她一眼。   “母亲,好不好嘛!”秦宁之推了推方氏,央求道:“您快点给我相看人家,然后咱们再慢慢地考察他,我可不想像林六一样两眼一抹黑地嫁了。”   方氏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好点了点头,“好,母亲最近确实在帮你留意着,若看到适合的,就先告诉你,如何?”   秦宁之这才露出一抹笑容,抱着方氏道:“嗯,母亲最好了,不过就算定了亲,我也要晚几年再嫁过去,我可舍不得那么早离开母亲!”   方氏失笑出声,宠溺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过了一会儿,文哥儿也打完拳进了屋子,一看到秦宁之,便亲昵地扑上去道:“姐姐,原来你在这儿呀!咱们今日还去骑马吗?”   这阵子秦宁之常常带他去郊外骑马,小家伙又充分地展现了他的天赋,除了开始几天骑着不稳,最近已经能够自己骑着跑几步了。   秦宁之正好被顾景元的事情弄得心烦意乱的,需要去郊外散散心,便点头应允了下来。   文哥儿开心地欢呼了两声。   方氏笑看着他们,轻轻摇了摇头。   用过早饭后,秦宁之便牵着绝生,和文哥儿一道儿出了府。   才几个月的时间,绝生已经长大了不少,而且格外的通灵性,她只要吹一声口哨,无论多远,绝生都会在半刻钟内赶到她面前。   文哥儿的小马驹性子太烈,绝生却温顺乖巧,只要文哥儿坐在上面,就绝不会让他摔下来。   今日郊外的人也不多,秦宁之先是抱着文哥儿坐在马上来回驰骋了两圈,直到胸口的一口浊气散去,才跳下马,对文哥儿道:“你自己去练一会儿,姐姐在这儿等你。”   文哥儿点点头,很兴奋地骑着绝生走了。   秦宁之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没什么大碍,便放了心,百无聊赖地踢了踢地上的青草。   她在想今早跟方氏说的那件事。   虽然她已经下定决心要远离顾景元,但一想到自己将来会嫁给别人,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上一世,她从未想过要嫁给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   这一世,她所考虑的,也不过是一个现实的问题,毕竟她不可能一辈子不嫁人,这于理不合。但她却从没有深想过跟另外一个男人结婚生子的场景。   现在她逼自己想了想,将那个未来是她夫君的人代入了她认识的那些男子,译表哥,铖王世子,甚至是太子,想象着与他们夫妻相敬如宾又或是你侬我侬的画面,立刻从心底生出了一股恶寒。   她忙甩了甩头,驱散脑海内那些令她无法接受的画面。   算了算了,不为难自己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她现在没必要逼自己接受。   秦宁之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突然一道声音在她身后柔柔响起,“秦四姑娘,真巧。”   秦宁之回过头去,对上了一双言笑晏晏的眸子。   孙婉莹。   秦宁之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 第二百二十七章 定情物   孙婉莹怎么会来这里?她一个待嫁的贵女,不在家好好待着,不去太白诗阁吟诗作对,跑来城郊来干什么?   她是在跟踪她吗?   孙婉莹像是听到了秦宁之心中所想,解释道:“我刚好从护国寺回来,恰好在路上看到秦四姑娘,所以来打一声招呼。”   打招呼?秦宁之冷笑一声,她是什么大人物值得孙婉莹亲自上前来找招呼?   “哦,我正好有事。”她淡淡地应了一声,表情疏离又冷淡。   那日在尚书府的事要说跟孙婉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是不信的,孙婉莹与白书瑶交好,与长公主的关系却很一般,既然长公主要在尚书府对她动手,那势必要经过主人的同意。就算是长公主只手遮天,但事发之后,孙婉莹却知情不报,也算是帮凶无误了。   所以不管怎么说,孙婉莹这个人结交不得。   当日她在宫里头,没有把孙婉莹也一并供出来,一是没有证据,牵扯的人过多对她不利,二是孙婉莹已经被皇后赐了婚要嫁给誉王世子,若是把孙婉莹牵扯了进去,皇后恐怕会有别的考量,那么事情也不会那么容易解决。   她放过孙婉莹,可不是因为她真觉得孙婉莹无辜。   孙婉莹似乎早就料到秦宁之的反应,她的眼神黯了黯,自嘲一笑,“秦四姑娘可是在怪我?怪我在春花宴那日没有帮你,反倒差点害了你的性命?”   秦宁之闻言,蹙了蹙眉。   她原本不想跟孙婉莹提这件事,只想远离她,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她相信孙婉莹一个贵女,也没必要在她这儿自讨没趣。   可看孙婉莹的意思,是还想要跟她做“好友”?   秦宁之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则不动声色道:“孙小姐何出此言?”   孙婉莹低垂着头,摆出一副歉疚的姿态来,许久,才鼓起勇气道:“我承认……当时在尚书府的事我全都知情,甚至,甚至还成了帮凶……”   “什么?”秦宁之吃了一惊,没料到孙婉莹居然这么直白地坦诚了这件事!   她到底想干什么?求她原谅吗?   孙婉莹又继续道:“对不起,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我先前一心只想挽回你在瑶儿她们心目中的形象,便告诉了瑶儿你治好了楚小少爷的病,得了国公府上上下下的夸赞,还被顾二公子夸赞了。谁曾想,谁曾想瑶儿却想歪了,她喜欢顾二公子,便有些敏感多疑,她以为你这是为了故意接近顾二公子,便将此事与长公主说了,这之后又在贵女圈散播你的谣言。我当时很替宁之你打抱不平,气冲冲地去找了瑶儿,叫她别这么做,可瑶儿根本就不理会我,还非得说这件事明明是我先说的。我当时又气又急,正想着该怎么替你挽回名声,这时候瑶儿突然找到我,说是可以放过你,但是需要找你谈一谈,需要你亲口向长公主承认今后不再缠着顾二公子,她们从此以后便也会放过你。我想着,瑶儿虽然一向任性跋扈,但还算说话算话,而且事情已经发生了,除了按照她说的做,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所以,便答应了下来。原本我是想将此事先告知你的,可是我怕你会不答应,甚至不来春花宴,所以才隐瞒了下来,我以为,我以为长公主和瑶儿最多就是羞辱你一番,我怎么也没想到,没想到她们居然想要害死你!”   孙婉莹说着,落下泪来,望着秦宁之,泪眼婆娑道:“秦四姑娘,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我若早知道她们想害你,便是拼死都不会答应她们的!这件事发生后,我又害怕又慌乱,我怕长公主会将我也牵扯进来,我怕我也会像瑶儿一样被软禁起来。毕竟,毕竟我确实是帮凶!我甚至已经想到长公主和瑶儿会怎么羞辱你,但我却还是帮了她们,把你骗来了春花宴,还帮着长公主将你支开。秦四姑娘,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过得提心吊胆,寝食难安,我实在是受不了内心的折磨了!我觉得,无论你会不会原谅你,我都应该把真相告诉你,至少这样,我问心无愧了。”   秦宁之听完,久久无法言语。   她甚至不知道孙婉莹说的是真是假。   可无论是真是假,她这一番话说出来,能够达到什么目的?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以让孙婉莹利用的。   难道,真是因为良心难安?   秦宁之虽然内心已经有所动摇,但并不敢轻易相信她,只淡漠道:“既然孙小姐都这么说了,那宁之就原谅孙小姐了。只是宁之自认身份低贱,不配与孙小姐为伍,所以日后,咱们便桥归桥,路归路吧!”   孙婉莹听完,眼神有些黯然,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歉疚地鞠了一礼,道:“如此,那我就不打扰秦四姑娘了。”说完,便转身离去。   她这样不卑不亢的态度,倒是多了几分可信度。   秦宁之没有喊住她,只是看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孙婉莹,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过了一会儿,文哥儿骑着马回来了,甜甜地喊了一声姐姐。   秦宁之收起思绪,抬头对他露出一抹笑容,“是不是累了?今日就先练到这儿,好吗?”   文哥儿点点头,好奇道:“姐姐,方才与你说话的那个人是谁啊?”   秦宁之翻身上了马,闻言,笑了笑,“一个想不开的人罢了。”   文哥儿闻言,便没有再问,只道:“我觉得那人和二姐姐一样,虽然看着亲切可亲,但总觉得一肚子坏水。”   秦宁之扑哧一笑,点了点他的鼻头道:“你当初不是还觉得你二姐姐是全天下最好的人吗?还总说我不如你二姐姐待你好。”   文哥儿的小脸一红,辩解道:“我,我那时候年幼无知,现在可不会了!”   秦宁之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心情也瞬间愉悦了。   真好,她的付出总算是有成果的。   秦宁之带着文哥儿回了府,谁知刚走到府门外,守门的小厮便对她道:“四姑娘,方才有人上门来找。”   “谁?”秦宁之一边将绝生交给另一个小厮牵走,一边好奇道。   那小厮道:“他自称是书闲郡主的人,说是要送一样礼物要亲自送给姑娘,只是奴才并不曾见过他,”   顾长宁的几个丫鬟小厮经常会来给她送信,与守门的小厮也算熟了。   守门小厮没见过的人?会是谁?   秦宁之正这么想着,小厮突然指着她身后道:“姑娘,就是他。”   秦宁之转过头去,看到了来人,居然是顾景元的小厮清风!   她被吓了一跳,慌乱地看向清风。   顾景元这是想干什么?存心不让她好过吗?   “秦四姑娘。”清风无视她慌乱的神色,径自走上前,道:“郡主说前阵子姑娘有一件东西落在她那儿了,今日想起,特来让奴才送过来。”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长盒子递给她。   秦宁之皱起了眉头,不过也不能在人前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接了过来,“替我谢谢郡主。”   清风点点头,鞠躬道:“奴才告辞。”   秦宁之则拉着文哥儿匆匆回了府,一颗心噗通噗通跳得飞快。   她回了清宁院,第一时间打开个那个盒子,本以为会是顾景元写的什么书信,想要立刻烧掉,打开一看,却愣住了。   是一根海棠步摇。   是春花宴那日,他在珍宝阁亲自替她挑选的“谢礼”,后来,落在了尚书府的大火之中,被烧之殆尽了。   她一直没有把这件事当回事儿,他居然,居然记下了?   这根步摇是他去珍宝阁重新替她买的吗?   ------------ 第二百二十八章 约会   秦宁之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他突如其来的用心是她上一世梦寐以求,求而不得的奢望。   可是现在,她却不需要了。   秦宁之闭了闭眼,将盒子关上,本想一把火烧掉,可最终还是狠不下心,只好将它交给了青瑶,“将这盒子收起来吧!”   青瑶点点头,又问道:“姑娘是要收在日常用的首饰匣子里,还是收入库房?”   “收入库房吧!”秦宁之道,她可不想每天看着这根步摇影响心情。   青瑶点点头,退了出去。   秦宁之又去院子里打了一套拳纾解了下心中的愁郁。   本以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谁知道在此后一段时间里,她每一天都会收到以“书闲郡主”的名义送过来的礼物,大到名家孤本,小到珍宝首饰,应有尽有。   只不过送礼物的人,从清风换成了小桃。   秦宁之心想原来顾景元还知道避嫌,所以换了个小桃来送礼,可他这么做到底是什么目的?   前些天,她还怕事情暴露,会亲自去取,且每一次都叮嘱同小桃道:“麻烦告诉郡主,不要再往秦府送东西了,已经够了。”   小桃也每一次都应承了下来,“是,秦四姑娘。”然而转头就忘了自己说过的话,第二天照送不误,“秦四姑娘,这是郡主送给您的礼物。”   几次三番后,秦宁之就已经对小桃绝望了。   后来,当小桃再找她的时候,她索性就闭门不出,谁知道小桃却比她更狠,居然翻了院墙将东西交到了她手上,“秦四姑娘,您不要让奴婢为难。”   前世她与小桃也算是主仆一场,自然知道小桃固执的性子,她一向以顾景元马首是瞻,只要是顾景元交代过的事,哪怕是拼了性命她也要办到。只怕若是她不肯收礼,小桃要天天翻墙了!   秦宁之被小桃给打败了,又不想再给自己添堵,只好与她打着商量让青瑶去取。   好在小桃没有坚持,这才算是放了她一马。   此后,她都让青瑶将那些礼物登记入册,收入笼箱,不需要再来给她过目。   然而十几日过去了,青瑶突然找到她说,“姑娘,那些礼物已经装满了一整个笼箱,再这么送下去,国公府都该被郡主给搬空了吧?郡主这是想要干什么?”   就连方氏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今日,在秦宁之又收到了一颗上好的南海夜明珠时,方氏终于按耐不住将她找了过去。   “宁之啊,母亲听说最近书闲郡主一直给你送东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方氏拉过她的手,语重心长道:“母亲从小就同你说过,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无功不受禄,就算晋国公府的门第比咱们不知道高了多少去,你也不能贪图人家的财物,不能占人家的便宜,你可明白?”   秦宁之的脸都绿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顾景元竟然会做出这种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难道是觉得她是爱贪小便宜的人,随便送点礼物就能够俘获她的心了?   “母亲,我没有,我也不知道长宁为什么会这样做。大概,大概是想藏自己的小金库怕被国公府的人发现。这样吧,我今日去一趟国公府,亲自问问长宁到底是怎么回事?”秦宁之解释着,心里却在想她不能再逃避任由顾景元这么做下去了,她必须要找顾景元说清楚。   顾景元并不是个会强人所难的人,只要她跟顾景元说明白了她的心意,他应该就不会再为难她了。   秦宁之下了决心,当天下午等小桃再来的时候,她便道明了自己的意图,“麻烦你回去同郡主说一声,我要见她,礼物的事我看还需要当面说清楚。”   小桃恭敬地福了福身,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郡主这礼物,总算是没有白送。”   等到第二日,小桃便给她送来了一封信,信里头让她到今日下午去城东青灵巷的悦茗轩碰面。   秦宁之焚毁了信件,便动身出了府。   为了避免被人怀疑,她先去了晋国公府,再者,她也确实有事要做。   距离上次给顾老夫人诊脉已经有半个月了,她前几天还担心会撞见顾景元,想着要不要跟长宁说一声安排顾老夫人出府散散心,可今日既然顾景元要去悦茗轩跟她碰面,那应该就不会在国公府让她为难。   果然,她一路顺利地找到了顾长宁,然后又去了荣寿堂。   顾老夫人的气色看起来居然好了不少,眉眼也不再是冷冰冰的一片,而是多了些暖意。   秦宁之心中诧异,上前替顾老夫人诊了脉,状况却没有好太多,不免又落寞了下来。   “宁之,怎么样了?祖母好些了没?我这几日可是都按照你说的,每日都来看着祖母用药,可一天都没有落下!”顾长宁满脸的得意。   顾老夫人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啊,把盯着我的一半功夫拿去读书刺绣,你母亲就不会那么头疼了。”   顾长宁一听到这个,立刻撇了撇嘴。   顾老夫人又道:“你别不服气,那天寿宴过后,你母亲可是找到祖母,狠狠地控诉了你一顿。祖母瞧着,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母亲就会夸张,再说了,她本意才不是控诉我呢,她是想借此让祖母您来管教我,好叫我同你亲近,把三姐姐给挤下去!”顾长宁一激动,便有些口无遮拦。   秦宁之暗叫不好,顾老夫人却哈哈大笑了起来,“你啊你!你母亲若知道你这样说她,她肯定要气坏了!”   “母亲才不会气呢,她早就习惯了。”顾长宁又吐了吐舌头,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顾老夫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可最终,还是无奈又宠溺地瞪了她一眼。   秦宁之瞧着,却暗暗惊诧。   看样子,长宁这脾气性子竟是阴差阳错地对了顾老夫人的胃口?   她听说顾老夫人年轻的时候虽是才女,但也是雷厉风行,我行我素的性子,难道是从长宁身上看到了自己从前的影子吗?   想到这儿,秦宁之顿时高兴了起来。   她之前还一直替长宁担心,想着该怎么替她拉拢顾老夫人,现在看来,完全不需要她想办法了,长宁自己就能搞定嘛!   太好了,只要长宁得到了顾老夫人的喜爱,那么她的婚事,她的未来,就不会那么轻易地被晋国公当做交易般给定下了。   太子府那样的地方,长宁绝对不能去!   “顾老夫人没事,我一会儿再开一副药方,你按照那个方子上的办法,再治三个疗程,一个疗程十天左右,也就是一个月的时间。等到差不多了,以后只要注意服用些温补的药材便好,到来年春天,差不多就能痊愈了。”秦宁之收回思绪,将顾老夫人的病情简单地说了一下。   顾长宁当然是深信不疑,因为她发现顾老夫人这阵子的气色确实是好了些许。   顾老夫人则依然是不当一回事儿,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清楚,前面几十年的郁郁寡欢早已经掏空了她的身子,便是大罗神仙都救不回她来。   她这些年说好听点是在礼佛,其实就是在等死,等她看到了自己在乎的几个孙女都嫁了人,便也能够安心去了。   秦宁之给顾老夫人开了药方,又叮嘱了顾长宁一些注意事项,便又出了府,往城东悦茗轩而去。   城东的悦茗轩是盛京城内的一所高档茶馆,只设立了独立隐蔽的包厢,普通的人连大门都靠近不了,就算是受邀前来,也不能乱闯乱跑,而是要先告知茶馆小厮你需要去的房间号,再由小厮去查证,确定了才会将你领至房门外。   所以在这儿说话办事是十分隐蔽私密的,朝中大臣,达官显贵有什么要事商讨都会选择来这间茶馆,据说这茶馆背后的主人身份也极不简单。   秦宁之从未来过这家茶馆,只猜测着应该顾景元是常来的,说不定在这里还曾经定下过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   ------------ 第二百二十九章 求婚   秦宁之迈步进了茶馆,里头的小厮只看了她一眼,便道:“秦四姑娘是吧?请随我来。”   秦宁之暗暗吃了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跟着走了上去。   小厮一路将她带到了三楼的一间屋子外,然后恭敬地福了福身,道:“秦四姑娘,公子正在里面等您。”   秦宁之点点头,心中却疑窦重生。   虽说悦茗轩管理严格,但也不至于一路走来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吧?像是被特意清场了一样。而且这个小厮怎么会这么清楚她的身份?他口中的公子是顾景元吗?   “里头的人……是晋国公府的人吗?”为保险起见,秦宁之试探地问了一句。   之前在洞庭楼的时候她被秦玉之算计过一次,这一次可不能再着了谁的道,虽然小桃不可能会背叛顾景元,但她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小厮闻言,倒是一愣,随即失笑,“秦四姑娘放心,今日整个悦茗轩只为姑娘和公子服务。”   言外之意就是,他是不会领错地方的。   秦宁之尴尬之余,又觉得讶然。   悦茗轩专为达官显贵,朝中重臣提供议事场所的,听说它背后的主人身份极不简单,顾景元虽说是天之骄子,但这面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秦四姑娘,请进吧!”小厮说完话,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秦宁之也只好收起这些纷乱的思绪,深深地吸吐了一口气,然后迈步,推门进了屋子。   这是一间布置极为清雅的房间,淡淡的檀香味充斥着整个屋子,闻起来古朴雅致。屋子当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书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   案上设着大鼎,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官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   窗台边则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瓶,瓶中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字,乃是颜鲁公墨迹,其词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充满着一股潇洒风雅的书卷气。   而顾景元,正站在这两幅字画中间,逆着镂空雕花窗桕外洒进的细碎阳光,微风轻拂,衣袂翩跹,温柔地对她微笑,“你来了。”   秦宁之的一颗心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了起来。   想到那日他在她耳边温柔的低语,手脚突然一片发麻。   她失误了,她高估了自己对顾景元的抵抗力。   秦宁之懊恼地想,原本准备好的气势汹汹的质问此时都变成了微弱的恳求,“顾二公子,你能不能不要再往秦府送东西了,这样对你我都不好。”   顾景元闻言,笑得更灿烂了,他迈步朝秦宁之走了过来,淡淡道:“若我不这么做,秦四姑娘怕是不肯再见我了。”   秦宁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闻言一愣,忙抬眸道:“顾二公子只是为了骗我出来吗?”   他一定是知道经过那晚之后,她会千方百计地躲着他,所以才故意设计让她主动约见。   “那顾某又该如何做呢?”顾景元在她面前不远处站定,这距离既能清楚地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又不至于让她感到压迫,然后无辜地望着她道:“顾某总不能,将秦四姑娘强行绑了来。不管如何,总要秦四姑娘愿意才行,顾某并不愿强人所难。”   他说得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好像真是迫不得已一样。   秦宁之顿时被噎住了,说不出一点反驳的话来。   顾景元又笑了笑,“好在秦四姑娘配合,没有让顾某再绞尽脑汁去想别的办法。又或者,真逼不得已将秦四姑娘给绑了来。”   秦宁之听了这话,脸色瞬间涨红一片。   她从前怎么没发现他也有这么无赖的一面!什么叫绑过来,他难不成还想学那些纨绔子弟强抢民女吗?   “顾二公子,你不要这样。”秦宁之又是羞愤又是恼怒,面对不按常理出牌的顾景元,她简直毫无招架之力。   她怕自己要是再不主动出击,就要被他给带沟里去了,到时候一不小心沦陷了就只能等着哭了。   这想着,她连忙壮着胆子,将昨晚想好的那些话一股脑地说了出来,“顾二公子,我们不合适,我是不会喜欢上你的,那天晚上的事,我们彼此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吧!你是天之骄子,自然要由最好的女子去配你,我是什么身份,与你简直是云泥之别,我配不上顾二公子,也请顾二公子不要再为难我了,算我求你了!”   “配不配上,该由我说了算,而不是其他任何人。”相比秦宁之的激动焦躁,顾景元则要淡定许多,“秦四姑娘若只是担心这个,大可不必有任何顾虑。你所谓的身份地位,不过都只是身外之物,是权倾朝野还是满门倾覆,有时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   他望着秦宁之,淡淡道:“户部李侍郎的事,秦四姑娘应该听说过吧?所以你现在所看到的一切,未必就是将来的样子。再者,令尊身为锦衣卫指挥同知,又何愁没有立功之地?”   秦宁之瞬间瞪大了双眼,没想到顾景元会为了反驳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这是在暗示她,他能够帮助父亲荣升高位吗?   “顾二公子,我不懂朝堂之事。”秦宁之的一颗小心脏噗通噗通跳得飞快,“我只知道,若顾二公子说的话确实有道理,又焉知父亲将来会立功而不是遇祸呢?就像是户部李侍郎一样,他与户部尚书同为户部官员,掌管朝中朝政,江西水患之时孙尚书挂帅,李侍郎亲自监督,结果出了事,李侍郎被满门抄斩,孙尚书却能全身而退,这不就证明了身份权势的重要性吗?这证明你的身份越卑微,越容易被人轻而易举地害死!”   上一世父亲和母亲不就被人给害死了吗?这幕后之人,一定是身居高位,才有本事将父亲骗去北地攻打倭寇!   秦宁之说着,越发激动了起来,她抬眸看向顾景元,眸中闪着泪光,“昨日我在城郊遇到了孙尚书的嫡长女孙婉莹,她与我说,那日在春花宴我之所以会被长公主和白书瑶谋害,是因为她们嫉妒我与顾二公子你说过话。就只是因为这样,我就差点被活活烧死!我身份低微,拿什么与她们斗?顾二公子,我不敢赌,我不敢喜欢你,你明白吗?”   经历过上一世的事,她真的怕了,她不敢再喜欢他了。   他又何必非要逼她呢?   “顾二公子,我希望你放过我。”秦宁之说着,又落寞地垂下了头,话语里带着几分乞求。   顾景元的眸光立刻幽暗了起来。   原来如此,其实他是能感觉到她喜欢他的,否则那晚他也不会贸贸然地将自己的心意表露出来,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可谁知道却被拒绝了,再回想到从前她每次见到他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一直都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才会设计将她骗出来,想要问清楚她的心意。   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来她是怕与他走得近了,会被人给害了。   “对不起,今后我绝不会再让你遇到这种事。”顾景元向前迈了一步,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只要你愿意,明日我就可以让人去秦府送聘礼,与你定亲,然后光明正大地保护你,绝不会再让你遭受流言蜚语,不会再让你受伤。”   秦宁之震惊地看向他。   顾景元对她微微一笑,“我是认真的,否则你以为这些日子我送去秦府的礼物是什么?”   那是聘礼。   在他想清楚那日,他就已经决定,只要她答应,他愿意立刻娶她为妻。   ------------ 第二百三十章 拒绝   秦宁之的表情越发得不可思议,瞪着顾景元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竟然说,他愿意娶她?   这是她上一世盼了一辈子的话。   上一世她用手段逼迫他娶了她,可心里始终是心虚内疚的,所以她面对他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底气,只有无尽的自卑和妥协。   她甚至想过,如果没有她的话,他应该能够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妻子,从此琴瑟和鸣,恩爱白头。   是她拖累了他,所以她根本没有资格去要求他为她做什么,更没有资格去恨他。   重生而回后,她也并没有想过找陆氏找晋国公府的人报仇,只是想着这一世,千万不要再去做那鲜廉寡耻,令人唾弃的事了。   可是现在,他却说,他要娶她?他自愿娶她?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秦宁之看着顾景元,突然笑了出来,“你要娶我?顾二公子,你是要娶我做妾吗?”   顾景元闻言,眉头蹙了蹙,沉声道:“我从未想过要这样羞辱你,秦四姑娘,请你不要妄自菲薄。”   “那你要娶我做正妻?盛京城内那么多的高门小姐对你青眼相加,我秦宁之何德何能嫁给你做正室?顾二公子,你可曾想过,您的父亲,您的母亲,甚至整个晋国公府的人会不会同意?”秦宁之盯着顾景元,一字一句道:“顾二公子确定要为这一时冲动的情愫,搭上自己的后半生吗?”   顾景元的眸光越发沉了下去,他不知道秦宁之是从哪儿想出来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他,心中不免有些动怒。   “我若是一时冲动,不会现在才与你说这件事。”顾景元看着秦宁之,正色道:“秦四姑娘若想听一听顾某的心路历程,顾某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原本并不想告诉秦宁之,其实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对她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好像他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一样,而且似乎,很亲近,很亲近。   可秦宁之现在这幅死活不开窍的模样,让他也是实在没有法子了。   秦宁之见他似是生气了,气势便降了几分,可还是壮着胆子道:“总之,顾二公子不要再跟我开这种玩笑了,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可以私定终身?”   “我自然不会做出有损你名节的事,只要你愿意,我自有办法让我们的婚事变得合情合理,名正言顺。”   他并不想让她背上私相授受的名声,更不想不明不白地和她开始,他愿意对她负起责任。   而他能给她的,最有诚意的一件东西,便就是妻子的名分。   秦宁之看着顾景元信誓旦旦的模样,一下子无言以对。   她当然知道他若想娶一个人,肯定有的是办法。   可就算他娶了她又如何?难道就能改变他们阶级的差距,难道就能让晋国公府的人一下子喜欢上她?   再者,他为什么要娶她?真的是爱上了她,还是因为……她长得像那个喜欢海棠花的女子?那个海棠花女子,如今又身在何处?   “你为什么要娶我?”秦宁之仰头,认真地看向他,“我需要顾二公子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顾景元闻言,颇有些无奈,感情他之前说了那么多不过是对牛弹琴。   “因为和你在一起,很愉悦。”顾景元也认真地看着她,缓缓道:“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身上有一种格外吸引人的气质,让我忍不住想要亲近。我花了近半年的时间才想明白,那或许……就是喜欢。”   陆岑曾经问过他,可有想过要娶谁为妻?他从前并不曾想过,现在他觉得,若是能时时看到她,那么他很乐意娶她为妻。   陆岑说,若想娶一个女子为妻,和她共度余生,那便是喜欢。   顾景元并不擅长说情话,应该说他一向都是深沉而内敛的,甚至从不与人说心里话,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将自己的心意表露出来。话说完,他的脸孔便微微有些烧红。   秦宁之的脸色更是涨红一片。   原来早在半年前,他就喜欢上了她?   “顾二公子不是早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吗?”她下意识地问道。   顾景元皱了皱眉,“是谁说的?”   “那个喜欢海棠花的女子,不是吗?”秦宁之脱口道,说完又觉得逾距了,忙低下了头。   顾景元一愣,随即失笑,“什么喜欢海棠花的女子?我倒是觉得海棠花格外得衬秦四姑娘。”   秦宁之诧异地抬起头。   那么那日,他问师父要什么栽种海棠花的技艺是为了什么?长宁说他根本就不喜欢这些花红柳绿的东西。   难不成是因为她?   秦宁之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想相信又不敢相信。   毕竟顾景元的这一番话,真的打破了她这么多年来的认知,叫她一时间实在是没办法接受。   “我需要冷静一下。”秦宁之深吸了一口气,不让自己在思绪烦乱的时候做任何决定。   顾景元并不打算逼迫她,他愿意给她时间考虑,便点头道:“好。”   秦宁之闭上眼睛,努力逼自己镇定下来。   他说的喜欢是否就是真的喜欢?或许那只是他一时的新鲜好奇呢?是因为她没有像旁的女子对他贴上去,所以才叫他产生了一丝兴趣?   况且就算是真的喜欢,那喜欢与爱,也是远远不同的。   他现在才只有十五岁,正是情窦初开,懵懂冲动的年纪,他会喜欢一个人,再正常不过了。   可再等五年,十年,他会不会又变成上一世疏离冷淡的顾景元?   秦宁之,你敢赌吗?你敢再搭进去一次自己的真心和命运吗?   秦宁之仔细想了想,最终还是被上一世的所经历过的那些恐惧给打败了。   她不敢赌。   “对不起。”秦宁之睁开眼睛,看着顾景元,一字一句道:“对不起顾二公子,我没办法答应你。”   她满脸坚定不移的模样,看来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顾景元一怔,心脏突然不可遏止地痛了起来。   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 第二百三十一章 我等你   “你不必现在回答我。”顾景元镇定过后,试图挽回秦宁之的心意,便循循善诱道:“我知道这件事对你而言一时间无法接受,我也不会逼迫你答应我,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够好好考虑。”说着,声音不自觉低沉了下来,“无论要多久,我都可以等。”   他这样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叫秦宁之一下子有些招架不住,她本就放不下他,方才拒绝的话不知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说出口的,她怕若是再与他纠缠片刻,马上就要缴械投降了。   因此对于顾景元的这个提议,秦宁之没再拒绝,而是点了点头,“好,我会好好考虑。”   顾景元的脸上这才露出一抹笑容。   秦宁之的心跳漏了半拍,忙低下头,迅速道:“不过在我考虑的这段时间内,你不可以再送礼到秦府,也不可以用任何手段来为难我。”   “好。”顾景元笑着点点头,“我尊重你。”   秦宁之知他一向说话算话,不由松了一口气。   这算是缓兵之计吧,等过了一年半载的,顾景元说不定早就对她没兴趣了,而她说不定也跟旁人定了亲。   想到这儿,秦宁之的情绪不自觉地低落了下来。   她没有自信顾景元会等她,可心里仍是存着一份不切实际的期翼,若到时候他真的不再喜欢她了,她应该,还是会感到心痛吧?   秦宁之闭了闭眼,不让自己多想,只福了福身,道:“顾二公子,既然话已经说明白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叫我子仪便好。”顾景元突然道。   “什么?”秦宁之下意识地抬头看他。   顾景元微微一笑,解释,“今后不要再叫我顾二公子了,太过生疏,可让你喊我的名字又太逾距了,我字子仪,所以你叫我子仪便好。”   “子……仪?”秦宁之喃喃地喊出这两个字,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   子仪这个名字太过规矩,她上一世从没有在正经的场合这么称呼过他。唯有,唯有在床第之间,她偶尔恶趣味发作,会软绵绵地娇喊他这个名字,而他大概只在正式场合听人这么喊过他,所以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像是受到刺激一般,格外得热情卖力,当她受不了大声呻吟的时候,他便会低头吻住她的嘴唇,不让她发出太大的动静。   想到这儿,秦宁之的脸更红了,像是熟透了的火棘果。   “秦姑娘,你怎么了?”顾景元奇怪地看着她。   对于他们目前的关系而言,子仪这个称呼的距离刚刚好,既不会显得陌生,又不会太过亲密,便就算他们之前的关系,她叫他一声子仪也是不过分的。   怎么她看起来,像是无法接受的样子。   秦宁之抬眸恰好对上他深邃的眸子,便又想到了某些不可描述之事,浑身上下都不由地燥热了起来。   “没,没什么。”她连忙低下头掩饰,可再怎么掩饰,她的整张脸也是一片烧红。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秦宁之在心中一遍遍地默念起了清心咒,逼自己冷静下来。   顾景元更费解了,不过还是善解人意道:“没关系,如果你不愿意,那还是按照你自己的意愿来。”   “嗯。”秦宁之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迅速道:“那我先告辞了。”说完,也不等顾景元回答,便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顾景元看着她迅速逃离的背影,颇有些哭笑不得。   他有这么可怕吗?   虽然今日他又被拒绝了,但看她的反应,他很自信,她一定会嫁给他的。   秦宁之这边冲出了屋子,脸颊仍然是一片烧红。   她不由觉得懊恼。   该死,方才正经谈着事呢,她这脑子里却都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若叫顾景元知道她方才想的是什么,只怕就是他要被吓跑了!   秦宁之啊秦宁之,色字头上一把刀,你可千万要把持住了!   秦宁之深深吸了一口气,反复建设了一下心理,才终于将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从脑子里剔除了出去。   她整了整神色,迈步往楼下走去。   小厮见她出了屋子,恭敬地走上前道:“秦四姑娘谈妥了?可是要回去了?”   “嗯。”秦宁之点点头。   小厮道:“公子给姑娘安排了马车,姑娘请吧!”   “不必了。”秦宁之摇摇头,“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这……”小厮有些犹豫,“公子交代了,必须要亲自送秦四姑娘回府。”   秦宁之蹙了蹙眉,坚持道:“真的不必了,我需要自己静一静。”   “可是……”小厮想要反驳。   “徐来,就按秦姑娘的意思做。”这时顾景元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打断了小厮要说出口的话。   小厮立刻垂下头,恭敬道:“是,公子。”   秦宁之却瞬间瞪大了眼睛。   徐来?   她上一世在顾景元嘴里听说过这个名字,似乎是顾景元安插在民间的探子,专门为他收集达官显贵的情报。   她以前对官场上的事并没有兴趣,听在耳朵里却从未放在心上,所以对这个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徐来也并不感兴趣。   原来,他竟然是悦茗轩的小厮?   又或者说,顾景元,或许就是悦茗轩背后的主人?否则,他怎么有本事让整个悦茗轩只为他一人服务?   想通了这件事,秦宁之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些异样的情绪。   悦茗轩是专为朝中重臣商讨要事的场所,若整个悦茗轩都是顾景元的,那他该知道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或许就是晋国公府在官场上最大的筹码。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顾景元上一世,会不会知道父亲是被谁害死的?   那个害死父亲的幕后真凶,上一世在谋划着要怎么害死父亲的时候,会不会出现在过悦茗轩?这一世,会不会再一次出现?   秦宁之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她有些激动,想立刻冲到顾景元面前让他帮忙留意这件事,可转瞬,却又落寞了下来。   应该不会的,顾景元上一世再不爱她,也不至于恨她,不可能明明知道父亲是被谁害死的还无动于衷。   他不肯帮忙只是怕麻烦,不会明知道是谁,还瞒着她,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陷入报仇无门的绝望之中。   秦宁之不愿意把顾景元想得那么冷血无情。   “告辞。”她收回思绪,转身离去。   出了悦茗轩后,秦宁之并没有立刻回府,而是一个人走到了另一边热闹的集市上散心。   街边小贩林立,卖首饰的,卖吃食的,卖书画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秦宁之放下杂乱的思绪,认真地逛起了街。   她见前边的一个首饰摊上挤满了人,也好奇地走了上去,谁知刚走上前,就听到了不知所措的哭泣声,“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少夫人,怎么办?救救我家少夫人!”   秦宁之一听,急忙挤入了人群中。   只见人群中央躺着一个身穿林罗绸缎的少妇人,她的身边跪着一位同样穿着打扮不俗的丫鬟,此刻正仓皇无措地哭着,央求着众人替她去找大夫。   秦宁之觉得这小丫鬟有些眼熟,可她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冲上前道:“怎么了?我会医术,你家少夫人怎么了?”   小丫鬟像是找到救星一般,忙道:“我家夫人最近胸口郁结,想出来透透气,谁知道走到这儿就突然晕倒了!贵人,求求你救救我家少夫人!”   秦宁之一听,心道难道是中暑了?   “你别急,我来看看。”她收起思绪,蹲下身去看那位少夫人。   这一看,却愣住了。   王良娣?!   这位少夫人竟是太子的良娣!   她就说这丫鬟怎么那么眼熟,原来是当日在太子府的时候打过一次照面。   ------------ 第二百三十二章 小产   王良娣怎么会突然晕倒在这东市大街上?   秦宁之拉过王良娣的手腕,替她把脉。   这一把脉,更是吓得不轻。   这,这是小产的脉象!   她忙将王良娣的身子翻转了过去,果然,她绿色的衣裙下已经开始渗透出鲜血。   “啊!”王良娣的丫鬟也大喊了一声,吓得跌坐在了地上,“血!流血了!夫人!夫人!”丫鬟又连忙扑了过来。   秦宁之的脸色沉了下去,“你家少夫人小产了,快去街边找一辆马车,立刻送她去附近的医馆!”   小丫鬟满面的不知所措,“怎么办?怎么办?少夫人会不会死?会不会死啊?”   “你再晚一步你家少夫人就真要死了!快去!”秦宁之沉声吼道。   周围人也催促道:“是啊,现在急有什么用?快送去医馆啊,你家少爷呢?赶快通知他来啊!哎哟真是作孽哟,好端端地怎么会小产呢?这怀了身子怎么能随意出门呢!”   “好,好,我这就去!”小丫鬟忙跌跌撞撞地爬起身,慌慌张张地冲了出去。   王良娣则紧闭着眼睛,脸色惨白地呻吟出声,看起来十分痛苦的模样。   秦宁之从袖中掏出银针,封住了王良娣的几个穴位。   王良娣的额上已是冷汗涔涔,不过总算平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小丫鬟终于回来了,秦宁之忙对四周围观的众人道:“麻烦来几个妇人帮我一起将她抬上马车,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拜托了。”   围观的人群中立刻有几个妇人婆子上前帮忙。   几个人小心翼翼地将王良娣抬上马车后,秦宁之与她们点头致谢,“麻烦各位了。”   “诶,丫头你不要这么说,我们几个这算什么,你才是好样的,方才你没站出来,谁都不敢碰她一下。”其中一位妇人感慨道。   秦宁之笑了笑,没有与她们多说,很快就爬上了马车,让车夫去了就近的医馆。   几位妇人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摇头叹息道:“真是作孽啊,那位夫人看着相当美貌,也不知是哪家千娇万宠的少夫人,居然小产了!”   “这小产还算好的,若不是方才那位小姐懂医术,心地善良,这位少夫人恐怕连命都要没了!”   “我瞧着那位小姐十分熟悉,像是在哪儿见过?”   “你们瞧着,她像不像是书闲郡主的小跟班,城北秦府的那位四姑娘?”有人突然道。   “不会吧?”众人讶然,“那位四姑娘有这么靠谱?”   “我瞧着像,估计就是她,这半年来也没再听说她和郡主惹出什么事了,姑娘家大了,说不定真懂事了。”有人斩钉截铁道。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了起来。   再说秦宁之这边,到了医馆后,秦宁之迅速将王良娣的状况交代了。   医馆的大夫马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诶,不可不可!我这小小医馆可治不好这位少夫人,你们快去别家吧,哪怕去找个稳婆也比来我这儿好!”说着,就要将她们赶出去。   “老先生!”秦宁之沉着脸,正色道:“救死扶伤是医者本分,您怎么能见死不救?再说我不需要您来做什么,只需要您给我提供基本的材料,其他的事情都有我来,如果出了事,我一力承担!”   王良娣的丫鬟也哭道:“求求你老人家,救救我家少夫人吧!”   老大夫颤抖着胡子,一脸为难的样子。   她身边一个十四五左右的丫头忙道:“爷爷,你就答应吧,这位夫人看起来很危险,若再去找别家,恐怕就要没命了!”   老大夫挣扎片刻,最终还是被良心打败,道:“好吧好吧,看在我孙女儿的份上,我就答应你们,不过你记住了,出了事老夫可不负责!”   “多谢了。”秦宁之连忙点头道谢。   老大夫对身边的小丫头道:“雪儿,你上去帮忙将这位夫人抬去里屋,记得把门窗都关好,不要让她见风。”   雪儿点点头,忙奔上前与秦宁之她们一起将王良娣抬进了屋子。   将王良娣安置好后,秦宁之对雪儿道:“姐姐,麻烦你去准备一些纱布、热水和消毒的剪刀来,谢谢。”   “好,我马上来!”雪儿蹦蹦跳跳地跑出去了。   秦宁之又交代一旁哭哭啼啼的小丫鬟,“别哭了,你现在去找太子,将太子请来,就说良娣小产,恐会危及性命,让他速速前来。”   小丫鬟被她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她,“你,你……”   秦宁之没时间跟她废话,开门见山道:“我是城北秦府的四姑娘秦宁之,曾经去太子府给你家良娣治过病。”   小丫鬟恍然大悟,忙点头道:“好,好,奴婢这就去找太子!”   秦宁之又去看王良娣。   王良娣此时还是紧闭着双眼,只是大概太痛了,昏睡中都蜷缩着身子,双手捂着小腹,不停地颤抖。   秦宁之看着实在是于心不忍,心中暗骂了太子一句混蛋。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太子为了不让王良娣诞下子嗣,竟然用这么阴损下作的手段!哪怕是用避子汤也好,总不至于叫人怀上了孩子又小产,他可知道这对女子的伤害有多大?!   曾经她也小产过,当时真的是绝望又痛苦,恨不得立刻随孩子去了,要不是后来她知道了父亲身死的真相,被仇恨驱使着,她都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秦宁之又不由恼恨自己当初没有把实情说出来,才害得王良娣遭此祸事。   可若叫王良娣知道这一切都是太子害得,只怕她真要生不如死了。   秦宁之心里又是气愤又是无奈。   这时候医馆大夫的孙女雪儿端了热水巾帕过来,秦宁之也只好收起思绪,拿出一排银针,蹲下身,开始着手替王良娣堕下死胎。   这个过程极其痛苦,虽然秦宁之已经替王良娣封闭了穴位,但当血肉模糊的团块从她体内排出来的时候,王良娣还是痛地大喊了一声,声音凄厉又绝望。   “拿纱布来,止血。”秦宁之则冷静地吩咐雪儿,有条不紊道:“再拿巾帕替我擦汗。”   又过了一会儿,一切才算是告一段落。   秦宁之洗干净手,替王良娣盖好了被子,对雪儿道:“姐姐,还要再麻烦你去熬一些补药来。”   雪儿连连点头,又不可思议道:“小妹妹,你也太厉害了,我爷爷都不敢替妇人做这落胎这事,恐会害得一尸两命,你小小年纪手脚居然这么稳,可以教教我吗?”   秦宁之紧绷的神经刚刚松懈,闻言,粲然一笑,“没问题,若有时间,我一定教你。”   太子进屋的时候,正好看到秦宁之的这抹笑容,如同黑暗中璀璨的星光,让他一下子愣了神。   “少爷,少夫人就在里面。”小丫鬟的哭腔将太子拉回了现实。   太子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他想起了小丫鬟说的话,王良娣,小产了。   秦宁之也听到了小丫鬟的话,循声望去,便看到了站在门口,脸色晦暗不明的太子殿下。   她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心中冷哼一声,暗骂一句:人渣。   “少夫人怎么了?”太子迈步走上了前。   秦宁之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没好气道:“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来,不过少爷,你们的孩子没有了,而且少夫人恐怕再难有身孕了。”   太子的神色动了动,似乎并没有太多悲伤的样子,只是走到床塌边,垂眸看了看脸色苍白的王良娣,然后俯下身,摸了摸她的脸蛋,“你受苦了。”   ------------ 第二百三十三章 质问   秦宁之看着太子虚情假意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冷道:“这位少爷,少夫人需要静养,可否借一步说话?”   太子回首,眸光沉沉地朝她看了过来。   秦宁之也不畏惧,狠狠地瞪了回去。   太子突然失笑,饶有兴致道:“好。”   秦宁之看他这样,心中更是愤怒,骨子里的正义感使然,叫她忍不住想要狠狠教训太子一顿。   秦宁之将太子带到了僻静的后院,走到没人的地方,才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太子,开门见山道:“太子殿下,你太狠毒了。”   太子长这么大,狠毒的事确实做过不少,背后骂他心狠手辣的也不计其数,可敢当着他的面这么说他的,秦宁之是头一个。   太子挑了挑眉,淡笑道:“哦?秦四姑娘何出此言?”   秦宁之冷笑一声,讥讽道:“都是千年的狐狸,太子殿下又何必摆出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王良娣此次小产,太子殿下一定很高兴吧?”   太子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盯着秦宁之的眸子突然危险了起来。   秦宁之则毫无畏惧,继续道:“世人都说太子殿下对王良娣痴心不二,情深不渝,都十分羡慕王良娣的好命,可如今我冷眼瞧着,怕是世人对太子殿下有很大的误解。”   “秦四姑娘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良娣年少时便与本王结为夫妻,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任劳任怨地操持着太子府,还未本王生下了一个女儿,本王对她,只有深深的信任和尊重,如今她不幸小产,本王实在是痛心不已,又何来高兴一说?”太子神色淡定地说完这些话,便微微眯起了双眼,好整以暇地看着秦宁之,期待着她还能再说出些什么。   秦宁之这心里真是佩服太子的厚脸皮,都这种时候居然还能装痴心人,她知道太子是想逼她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上次在太子府的时候,他就试探过她,那个时候她为了明哲保身,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结果差点害了王良娣一尸两命,这让她很是厌恶自己。她发现在漫长的岁月之中,她早就变了,不再是从前那个正义感强,爱打抱不平的秦宁之,而是变成了自己都厌恶的那些自私冷漠之人。   当初在晋国公府,这样的人也不在少数,他们虽然没有害过她,但为了明哲保身,在她遭受到不公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她,而是躲在自以为安全的黑暗里,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迫害。   译表哥那天来找她的时候,她也曾挣脱开译表哥去喊救命,几个丫鬟看到她,匆忙跑开了,后来陆氏骂她不知廉耻,与外男私通的时候,那几个丫鬟也没有为她说过一句话。   若当初肯有一个人站出来替她作证,她也不至于……   秦宁之闭了闭眼,不让自己去想那些不愉快的过往。   她抬眸,看向太子,突然就鼓足了勇气,一字一句道:“太子口口声声要替王良娣治病,要让她怀上你的子嗣,可是私底下,太子却想方设法不让良娣怀上子嗣,甚至在良娣的屋子里放上麝香,这样良娣若意外怀上了子嗣,也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让良娣小产!”   她说着,越发得愤怒,狠狠地瞪着太子,质问道:“太子殿下,您可知道一个女人失去了她的孩子会有多痛苦?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不想让良娣怀上子嗣,但是如果您真的不想,您也可以用别的法子,何必对自己的枕边人使出这样恶毒下作的手段!若叫王良娣知道,口口声声说爱她的夫君,就是害死她孩子的凶手,您觉得,良娣还能活下去吗?!”   秦宁之这一番话说得又快又急,眼眶也瞬间湿润了,像是感同身受一般。   太子原本并不在乎她是否知晓真相,只是此刻听她发出这样激烈悲怆的质问声,突然在想,自己是否真的太过分了?   他并不曾想过若良娣知道了此事,会怎么样?   不过太子这么想是一回事儿,面上却不能表露出来,他是当朝太子,岂能被一个小丫头带着跑?   “本王听说,医者只管救死扶伤,不曾想,竟然还管起了旁人的家务事?”太子凉凉地看了秦宁之一眼,“不过秦四姑娘的胆子,倒是出乎本王的意料。”   言外之意就是说,秦宁之将这事说出来,也不怕被他杀人灭口。   秦宁之当然怕,不过依旧不甘示弱道:“若太子因为这件事要为难我一个小姑娘,那民女也无可奈何,只要太子殿下您自己能过得了良心那一关。”   “良心?”太子噗嗤笑了一声,“良心能换来这大明江山吗?秦四姑娘。”   这丫头看着挺聪明伶俐,没想到还是太过天真了。   “江山要比结发之妻的命还重要吗?”秦宁之反问。   虽然王良娣算不上是太子的结发之妻,但也差不离了。   “这是自然。”太子没有丝毫犹豫地答道,“对于男子而言,女人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怎能与江山大业相比?”   秦宁之听完这句话,差点没被气死。   她算是看明白太子这个人了,在他心里面,估计只有自己的利益,其他所有人的事,都不能与他自己的利益相比。他喜欢你了,可以给你几分好脸色,可一旦你与他的利益相冲突,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把你牺牲掉。   这大概,是每一个上位者的通病。   “秦姑娘大可不必如此看我。”太子突然看着她道:“你以为就我一人如此吗?你喜欢的顾子仪,对待江山和女人,可比本王还要分得更清楚。”   听太子提到顾景元,秦宁之心里就更鄙视太子了,她心想顾景元才不会是太子这种小人,可面上却一脸正色道:“还请太子殿下说话慎重,民女与顾二公子清清白白,何来喜欢一说?”   太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秦宁之把该说的都说了,也不想再跟太子多聊下去,只道:“太子殿下,民女言尽于此,良娣今后是再也怀不上子嗣了,太子殿下不必担心了,至于该如何补偿良娣,还请太子殿下自行斟酌。”   秦宁之说完,便转身离去。   太子看着秦宁之离去的背影,唇边浮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笑容。   他从前只把这个丫头当成秦寅的女儿,可以稍加利用,如今看来,这丫头还有几分胆魄,有趣得很。   他突然,舍不得看她伤心难过了。   当然,这份舍不得的情绪只是稍纵即逝,在太子眼里,还没有哪一个女人,能与他的江山大业相比。   他也喜欢王良娣,可那又如何呢?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王家壮大,做出外戚干政之事,他要把一切会威胁他的东西扼杀在摇篮里。   秦宁之回了医馆前院。   王良娣此时已经醒来。   她大概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只睁着双眼,呆呆地望着房顶一言不发。   小丫鬟与她说话,她似乎也恍若未闻。   “秦四姑娘。”小丫鬟看到她进屋,仿若见到救星一般,忙奔了上前道:“秦四姑娘,您快来看看娘娘怎么了?她醒来后就一直这样,娘娘,娘娘会不会……傻了?”   她最后两个字极低极轻,可见是害怕到了极点。   秦宁之蹙了蹙眉,走上前,看着王良娣惨白着一张脸,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绝望二字。   她越发得不忍心了,轻轻地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安慰道:“娘娘,人平安就好,太子很担心您,特地赶来看您了。”   ------------ 第二百三十四章 确定   王良娣的手动了动,然后将眸子缓缓转移到了秦宁之脸上,许久,苍白的脸上才扯出一抹笑容,然后带着哭腔道:“秦四姑娘,我是不是……再也怀不上子嗣了?”   秦宁之心里没由来的生出一股悲哀,看着王良娣的苍白脆弱的样子,她实在不忍心将真相说出来,只能摇了摇头道:“不会的,只要加以调养,娘娘您的身子会恢复的,您一定还能再替太子殿下孕育子嗣。”   她能够为王良娣做的也仅止于此了,接下来王良娣的命运如何,都要看太子有没有良心了。   王良娣闻言,脸上却没有半分欣喜,只悲哀地笑了笑,像是早有准备一样,“秦四姑娘,你不必骗我,这孩子他不该来的,这些孩子,都不该投身到我的肚子里……”   秦宁之的心重重一跳。   看来王良娣,她什么都明白。   小丫鬟见状,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娘娘,娘娘您受苦了!”   王良娣闭上了眼睛,不愿再说话。   这时,太子挑帘进了屋。   他径自走到了床塌边,先是瞥了秦宁之一眼,得到一个没好气的眼神后,才笑了笑,将视线落到了床榻上的王良娣身上。   毕竟是在一起生活了五六年的妻子,又给生下了唯一的女儿,要说看到她这样心里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   太子也觉得对不起王良娣,他也曾想过,如果王良娣不是母后的侄女儿,如果当初母后没有逼他娶了她,大概,他永远不会这样伤害她。   “若儿……”太子缓缓地坐在了床榻边沿,轻轻喊了声王良娣的闺名。   这个名字只在当初他们新婚燕尔的时候,太子喊过她,后来时间长了,他们之间则变成了相敬如宾,太子便再也没有喊过“若儿”这个名字。   王良娣的睫毛颤了颤,鼻尖没由来的涌出一股酸涩,眼泪就这么不自觉地从眼角滑落。   “若儿,你受苦了,本王带你回家。”太子俯身,在她的额头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王良娣睁开眼睛,再也受不了地放声大哭了起来,“殿下,咱们的孩子没有了!在咱们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就没有了!殿下,怎么办?今后我该怎么办啊?!”   太子伸手环抱住她,拍着她的背一遍遍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无论如何,你都会是本王最敬重的人,哪怕你无法诞下子嗣,本王都会保证你在太子府独一无二的地位。”   王良娣也紧紧地抱住太子,哭得越发伤心难过了。   秦宁之看在眼里,却皱起了眉头。   太子所谓的补偿王良娣,便是保证她在太子府的地位吗?那他可有想过未来的太子妃进了府,她二人之间,又该如何平衡?   不过秦宁之的想法也只有一瞬,反正这一世她不会让长宁嫁入太子府,至于太子府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她才懒得管呢!   今日之事,她也算是无愧于心了。   这么想着,秦宁之便站出来道:“太子殿下,良娣,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民女就先告辞了。”   “等等。”王良娣突然喊住她,“秦四姑娘,我有一事相求。”   “娘娘但说无妨。”秦宁之福了福身。   王良娣道:“我身子还未痊愈,所以希望由你来替我调养,不知秦四姑娘可否答应?”   秦宁之有些讶然,“娘娘,民女医术浅薄,宫中的太医一定比民女更能照顾好娘娘的身体。”   王良娣的眸光黯淡了下来,低声道:“我,我不想被宫里的人知道这件事……母后若知晓我没办法再孕育子嗣,一定会很伤心的……”   秦宁之恍然大悟。   若叫皇后知道了这件事,只怕就要给太子多纳妾以求开枝散叶了,毕竟谁也不会把孕育子嗣的希望放在一个再也怀不出孩子的女人身上。   她点点头道:“民女明白了。”说着,又看向太子,“只是不知太子殿下怎么看?”   太子淡淡道:“一切都按照良娣的意思来。”   王良娣感激地笑了笑,“多谢秦四姑娘,那以后每日,我都会让人去秦府接你来太子府。”   秦宁之自然不敢推辞,点头应了下来。   她心里却在感慨自己命苦,好不容易在晋国公府治好了楚子恒,想着有时间做自己的事了,这才没多久,又要去太子府替王良娣治病。   她怎么这么命苦啊!   此后,很长一段日子里,秦宁之都会去太子府替王良娣调养身体。   随着王良娣身体的逐渐好转,她也与王良娣慢慢熟悉了起来,彼此也可以说一些知心的话。   一日,她在替王良娣把完脉后,确定王良娣的身体已经痊愈了,便道:“娘娘,民女明日便不会再来了,您切记今后少食生冷辛辣的食物,说不定,还有机会能够为太子绵延子嗣。”   王良娣闻言,叹了口气,“这件事我是不会再妄想了,前些日子我刚进宫与母后说起此事,母后与我商量着,要为太子娶一位良媛。”   秦宁之心道果然如此,面上则安慰道:“太子将来是要做皇上的,三宫六院也是迫不得已,可太子心里最爱的一定只有良娣一个。”   王良娣笑了笑,抬眉看向她,“你这丫头,嘴巴就是甜,只随意说几句便能让人心情愉悦。”   秦宁之吐了吐舌头,心道我这不都是跟你们这些人打交道练出来嘛!   可下一秒,王良娣却又眉头紧锁,“只是这太子良媛却不是那么容易挑选的,毕竟将来是要入住皇宫成为宫妃,将来诞下的孩儿便就是皇嗣,所以这人啊,毕竟千挑细选,出不得一点差错。如今母后不想管这些事,这重担便全都落在了我的头上,我却也是毫无头绪,十分为难。”   秦宁之对于这种事就更是一头雾水了,她只知道这皇家选儿媳妇,可不是普通人家只要门当户对,人品无碍那么简单,这皇家,尤其是太子府,里头的门道大着呢!   她只能道:“民女也不懂这些,良娣为何不问问太子?”   说不定太子心里早就有了人选。   王良娣看了秦宁之一眼,意味深长道:“你说得对,其实我这儿已经有了一个人选,只是不知适合不适合,看来我确实该与太子商量商量。”   秦宁之毫无察觉地点了点头。   这才对嘛,这种事问她的意见有什么用,就该问太子,毕竟是他娶亲啊!   王良娣又笑着拉过秦宁之的手,“宁之,你人真好,我长这么大,除了父母亲人,你是第一个让我感觉到温暖,可以依靠的人。”   秦宁之听着却有些头皮发麻,幸好她是个女人,若她是个男人,被太子听到了这话,岂不是要脑袋搬家?   她笑了笑,“承蒙良娣信任,民女受宠若惊。”   “宁之,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我想你会懂我的。”王良娣又意有所指地感慨道。   秦宁之更是一头雾水,心想这王良娣今日怎么这般奇怪?说的话都让人听不懂。   王良娣却不再与她多说,只道:“我有些乏了,宁之你若有事便先回去吧!”   秦宁之也没有多想,点头告辞。   等到秦宁之走了,王良娣对小丫鬟道:“去看看太子在不在府中,若在的话,就说我有要事与他相谈。”   母后说得对,她没有办法再诞下子嗣了,必须要在太子妃进府之前,拉拢一个属于她的势力进太子府。   这秦宁之她观察了整整两个月,终于确定了,她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只是不知道,太子会不会同意?   ------------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太子的心思   不一会儿,太子便被小丫鬟领进了屋子。   看到王良娣时,他冰冷的脸色才褪去,换上了温柔的笑意。   他走到王良娣面前坐下,拉过她的手道:“不错,脸色看着好了许多,这秦宁之的医术看来也并非是浪得虚名。”   王良娣也回给太子一抹无懈可击的笑容,她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淡淡道:“谢殿下关心,不过臣妾此次找殿下前来,是有要事与您商讨。”   “爱妃但说无妨。”太子摆摆手示意丫鬟退出去。   王良娣闻言,也不跟太子绕弯子,直截了当道:“殿下,臣妾如今怕是再也不能替您绵延子嗣了,您身为一国太子,是大明安稳的根基,只是因为迟迟没有子嗣的原因一直被文武百官拿来说事,臣妾实在是不忍心再让您因为子嗣一事饱受朝臣非议。所以臣妾前阵子进宫,与母后商讨了一下,决定替太子您纳一位良媛,不知太子意下如何?”   太子没料到王良娣要跟他说的是这个,颇有些诧异。   要知道王家并没有适龄的女子能嫁入太子府,所以就算王良娣生不出孩子,母后也完全没有要给他再纳妃的意思,反倒是不厌其烦地从全国各地找寻神医来给王良娣治病。之前有个朝臣送了一位美人进府,他推却不掉,母后知道后大发雷霆,将那位朝臣的夫人请进宫来狠狠地训了一顿,从此以后便再也没有人敢往他府里送什么美人,而这位朝臣送来的美人,也因为母亲的缘故,并不敢让自己怀上子嗣。   对此他并未表露过任何意见,只冷眼旁观着看着她们折腾,外人却以为是他对王良娣痴心一片,就更不会起什么让他纳妃的念头。他倒是乐得自在,因为他对女人并没什么兴趣,这府里的女人一旦多了,对他来说反倒是个累赘。   可现在,一向对他纳妃一事严防死守的母后和王良娣,居然主动提出要给他纳一位良媛?   她们一定是挑好了人选,那位良媛,只怕也姓“王”。   “那个人是谁?”太子不答反问。   王良娣对太子问题并不感到惊讶,多年夫妻,她当然知道太子心思缜密,只怕在心里稍一思量,就会知道母后和她存的小心思。   可是她也不惧,因为她们挑选的这个人,一定能够让太子满意。   “就是给臣妾治病的秦四姑娘。”王良娣看向太子,淡淡道。   太子的神色就从诧异变成了不可思议。   “什么?”太子第一次没能管理住自己的情绪,“你说她?一个小丫头?开什么玩笑?”   秦宁之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尚算有几分聪慧有趣,他还没把她当成女人来看过。   现在王良娣突然告诉他,要把她纳给他做良媛?他可下不去手。   王良娣也没料到太子的反应这么大,急忙道:“太子这叫什么话?秦四姑娘已经整十二了,这秀女十一岁便可入选,她怎么会是小丫头?再说了,给太子您纳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臣妾当年从定亲到嫁给您,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三年之后秦四姑娘就该及笄了。再退一万步,就算她提前进了府,也未必就要侍寝,只是给朝臣做个样子。”   王良娣现在急需要一个自己人来稳固她在太子府的地位,若这三年之间定下了太子妃的人选,那她一个没有子嗣的良娣,拿什么去跟太子妃争?可秦宁之若早日进了府,并且替太子诞下麟儿,那么加上她与太子青梅竹马的情谊以及这么多年操持太子府的功劳,就应该能与太子妃抗衡了。   “殿下,秦四姑娘的父亲是锦衣卫指挥同知,权利仅在吕大人之下,您难道不想拥有锦衣卫的势力吗?”王良娣却换了个角度,循循善诱。   她知道太子一直把不能为自己掌控的锦衣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且十分憎恶锦衣卫指挥使吕明,她曾听太子说过,这吕明可能是铖王的人,一个不小心,恐怕整个锦衣卫都要叛变。   锦衣卫叛变可不是小事,他们都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一旦叛变了,整个江山都要易主。   若是太子能够纳秦宁之为良媛,那就相当于拉拢了秦寅,这秦寅是吕明的得力干将,也是他的心腹,只要把秦寅变成了自己人,就能掌控吕明的动向,那么就能明确知道,吕明到底是谁的人。   太子皱起了眉头,“妇人之见。”   若是娶了秦宁之就能拥有锦衣卫的势力,那么秦家的大门早就被人给踏破了。   而现实则是,别说是秦府,就是吕府,吕明自己的女儿,也没有几个人敢娶。   锦衣卫代表了什么?代表了忠诚、权势、杀伐果决,也代表了危险、狠毒、六亲不认,但凡是当官的听到锦衣卫,可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怕娶了锦衣卫的女儿,不仅不能掌控锦衣卫的势力,反倒会被锦衣卫借势查出自己的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毕竟这朝堂之中,有几个人是干净的呢?便包括他,也瞒着父皇培养了自己的人脉和势力。   “本王若想要清算吕明和他的锦衣卫,确实会先从秦寅开刀,可本王绝不会蠢到从他的女儿入手。”太子略有些不屑道。   他现在暂时还没有查出吕明到底干净不干净,也没有查出秦寅有任何问题,可他若是一旦查出来,整个锦衣卫,谁都休想逃。   王良娣并不懂朝堂之事,因此,只能垂下头沉默不言。   “不过……”太子却突然又道:“你要本王娶秦宁之,也不是不可以。”   王良娣眼前一亮,忙抬起了头,“殿下同意了?”   太子弯唇笑了笑,没有立刻回答王良娣的问题,只不怀好意道:“你先放出风声,就说本王要纳秦四姑娘为良媛。本王,有一件事要证实。”   王良娣不解地看向太子,“殿下这是何故?”   “本王在给秦府留后路。”太子淡淡道。   秦宁之还并不知道自己的婚姻大事就这么被太子和王良娣定下了。   她回了府,正被方氏叫过去商讨着相亲一事。   “是太常寺少卿的嫡次子,长得是一表人才,今年刚满十六,比你长四岁,生辰八字都与你很合,怎么样?要不要随母亲去看看?”方氏还谨记着与秦宁之的约定,这一相看到满意的对象,便赶紧与秦宁之说了,“明日在平安寺,母亲与韩夫人一道儿去上香,把你们两个都带上,你们也可自行交流一番。”   秦宁之没想到方氏这么快就给她相到一门满意的婚事了,闻言还有些怔忡。   她想到了与顾景元的约定。   顾景元说会等她,等她考虑清楚。   距离上次在悦茗轩约定后已经两个多月了,顾景元确实遵守了约定,没有再来打扰过她,而她这阵子忙于王良娣和顾老夫人的病情,一直来回于太子府和晋国公府奔波,因此也没有好好地去考虑这个问题。   现在,母亲突然跟她说,找到了与她相匹配的人家,如果不出意外,可能明日之后,她的婚事便要被定下了。   那么她与顾景元,就再也不会有瓜葛了。   她的心,竟然隐隐地痛了起来。   “宁之,宁之。”方氏伸出手在她眼前挥了挥,“你想什么呢?”   秦宁之连忙回过神来,赶忙道:“哦,没,没什么。”   方氏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又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最后问道:“怎么样?你明日愿不愿意随母亲一道儿去相看相看?”   秦宁之克制住心中没由来的疼痛,用力点点头道:“好啊!”   我们宁之的婚事真是坎坷,不过放心,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与顾景元更好地在一起铺路,小安的作品里,绝不会出现感情叛变这个问题!   ------------ 第二百三十六章 相亲   第二日,秦宁之便随着方氏一道儿前往了平安寺。   太常寺少卿的夫人是一位十分温柔和顺的贵妇人,与方氏的性子极像,让人一眼瞧着便生出几分亲近之感。   她与方氏二人一见如故,才聊了没几句,就恨不得互相称亲家了。   而她的那位嫡次子也相当优秀,不过却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也不擅长打交道,只与秦宁之简单寒暄了几句,便说有事要告辞了。   韩夫人略有些尴尬,与方氏陪着笑脸道:“秦夫人莫要怪罪,小儿只是有些内向怕生,我问过他,他对宁之很是赏识呢!”   方氏略有些讶然,“哦?殊哥儿怎会知道宁之?”说着,又看向秦宁之,“宁之,你与殊哥儿认识?”   秦宁之摇了摇头,也觉得有些奇怪。   韩夫人闻言,捂着帕子笑出了声,“秦夫人,您只怕是不知道吧?您的这位女儿可是十分的优秀,京城的贵妇圈都传她医术了得,不仅治好了晋国公府那位小少爷的伤势,还得了太子良娣的赏识呢!我认识的一些夫人,都说今后若有什么治不好的病,都要去找你家宁之呢!”   方氏顿时受宠若惊,赶忙谦虚道:“使不得使不得,小女的医书都是看了些医书自学的,先前也不过是误打误撞,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秦夫人你就不要谦虚了,我家殊哥儿只说宁之是巾帼不让须眉呢!”韩夫人将视线落到秦宁之身上,越看越满意。   方氏闻言,顿时眉开眼笑,也就不在意京城的贵妇圈是怎么传的了。   秦宁之垂下了头,心里对这件事却不怎么乐观。   瞧着韩殊方才对她的态度,十分的疏离冷淡,甚至还有些不易察觉的排斥,她并不觉得如韩夫人所说,韩殊欣赏她。   韩夫人肯定隐瞒了什么。   不过现在她并不清楚,只能按下不表。   韩夫人又与方氏聊了几句,吃完了斋菜,便各自打道回府。   对于今日此行,方氏十分的满意,在回府的马车上,方氏问她:“宁之,你对殊哥儿怎么看?可是一表人才,文质彬彬?”   秦宁之倚靠在马车的车窗上,闻言,漫不经心道:“一切但凭母亲做主。”   她对韩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要他没什么问题,嫁给他也无妨,反正韩家家世清白,人口简单,也算是个好去处。   方氏高兴地笑了起来,“如此你满意的话,那咱们很快就可以和韩家下文定了。这样的话,母亲的一桩心事也算是了了。”   秦宁之看了方氏一眼,淡淡道:“母亲先不要这么乐观,虽然韩夫人对我很满意,但我瞧着,那位韩少爷似乎并不是很乐意。我觉着,这门婚事可能并不会如您所想的那般顺利。”   方氏拧起了眉,“怎么会?殊哥儿只是内向怕生罢了,韩夫人不是还说他很欣赏你吗?”   秦宁之笑了笑,“旁人的客气话怎么能当真?不信的话,母亲等着看好了,我总觉着,这位韩少爷恐会生出一些事端来。”   从韩殊对她排斥的态度可以看出来,他并不想认命,并不想被韩夫人安排自己的人生。   说不定,他会有所反抗。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韩家那边便出了事。   原来是韩殊与他的一位表妹早就私定了终生,只是这位表妹父母双亡,家境清贫,韩夫人并看不上眼,便早早地给这位表妹订了亲,并且软禁了她,不准她在出嫁前与韩殊接触,此后,又开始替韩殊张罗着婚事。   韩殊起初反抗过一阵子,可发现他越反抗,母亲对表妹便越发苛刻严厉,于是便不敢再违抗韩夫人的命令,开始积极地配合相亲,企图让韩夫人放松警惕。   前几回,因为韩殊冷淡疏离的态度,其他人家的小姐并不愿意与他攀亲,韩夫人对那些小姐也不甚满意。   这一回,韩夫人与方氏一见如故,对秦宁之又是满口称赞,最关键的是,秦宁之对韩殊的冷淡也并不在意,眼瞧着这婚事可能就要定下了,韩殊急了,于是,趁着韩夫人不注意的时候,连夜带着他的表妹私奔了。   韩家的人找了整整三天三夜,都没能找到他二人,眼看是瞒不住了,便只好派人往秦府送了书信,将这件事告知了方氏,言辞之间全是对这门婚事的遗憾和对方氏和秦宁之的歉疚。   方氏气得不行,整整三天没有睡好,秦寅劝慰她,她则哭道:“老爷,宁之的婚事还是您来做主吧,我这瞧上的人家,一个两个的没一个靠谱的,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秦寅没办法,只好应了下来,闲暇之余,便会替秦宁之打听打听哪家有适龄的少爷。   可这一打听,便把他吓得不轻。   “秦大人,您可不要跟我们开玩笑了,您的女儿不是准备嫁给太子做良媛了吗?怎么现在您还要给她相看人家?这太子若怪罪下来,我们有几颗脑袋都不够砍的呀!”   秦寅大惊失色,忙问道:“小女要嫁给太子做良媛?这是谁说的?我竟不知道?!”   其他人纷纷表示不信,“这怎么可能啊?这件事不是早就在妇人圈子里传开了吗?您家夫人难道不知情?”   秦寅也顾不上许多了,连忙告假回了府。   恰好方氏也刚从外面回来,她也听说了这件事,脸上也全是慌乱无措,见到秦寅便奔了过去,急切道:“老爷,您听说了吗?外面都在传咱们宁之要嫁给太子做良媛了?这是怎么回事?这婚事是您定下的吗?您怎么能这么做?您怎么能让宁之嫁给别人做妾?就算那个人是太子也不行!”   秦寅忙安抚道:“你先别急,这件事我也是刚听说了,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宁之呢?宁之在哪儿?”   方氏慌乱地摇了摇头,“我刚从府外回来,听到这件事忙赶回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秦寅拉着方氏去清宁院找秦宁之,却被青瑶告知秦宁之并不在府中,“姑娘和小少爷出去了,小少爷说好久没有去城郊骑马了,吵着要姑娘带他去骑马,姑娘拗不过小少爷,方才便出去了。”   方氏急得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宁之这样的性子怎么适应得了皇家的那些勾心斗角?!”   秦寅也皱起了眉,“这件事来得蹊跷,你先别着急,等宁之回来再说,总会有办法的。”   方氏暂时冷静了下来。   秦宁之对这一切还毫不知情,她带着文哥儿在城郊骑马,却又意外碰上了孙婉莹。   “宁之,好久没见你来了,听说你最近一直在给太子良娣治病,可是辛苦了?”孙婉莹依旧是一副温柔善良的样子。   秦宁之瞥了她一眼,“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一次两次的,未免也太巧合了。   孙婉莹笑着道:“你还不知道吧?明年我就要嫁给誉王世子了,那边草原辽阔,人们以骑马为生,所以我跟着大哥来学一学。”说着,便指了指不远处骑在马上的一名男子。   “哦。”秦宁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了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只是离得远,并看不清他的样貌,也不知是否真是孙婉莹的大哥。   她没有多问什么,只冷漠道:“那孙小姐您慢慢学,我一会儿便要回府了。”   孙婉莹并不在意她的冷淡,微笑着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秦宁之没有多想,转头去看骑在马上高兴地撒着欢的文哥儿,脸上也不自由浮现出了宠溺的笑容。   可谁知下一秒,原本温顺乖巧的绝生却突然发了狂,嘶鸣了起来。   “姐姐!”文哥儿吓得抱住了绝生的脖子,尖声大喊了起来。   秦宁之也被吓了一跳,连忙冲了过去。   ------------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天降救星   “文哥儿!别怕!抱住绝生,不要动!”秦宁之大喊着冲到近前,一把抓住了绝生的缰绳,然后翻身跃到了马背上。   秦宁之一手抱紧了文哥儿,不让他摔下去,一手又握着缰绳,企图控制住发狂的绝生。   可绝生却像是疯了一般,马脖子使劲儿的往后仰,前蹄子蹭着高的往上抬,鼻子里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嘶鸣,下一秒,就发了狂地往前冲去。   绝生从来没有这样过,秦宁之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下子慌了神。   这时,孙婉莹和她的大哥骑着马追了上来,急切道:“秦四姑娘,可要帮忙?”   秦宁之现在六神无主,也顾不上许多了,只能一边扯着缰绳,一边喊道:“接住我弟弟!”说着,便将文哥儿抱起,朝他们扔了过去。   文哥儿惊恐地发出尖叫。   好在孙婉莹的大哥会些武功,在文哥儿快要坠地的一刹那,稳稳地将他捞了起来。   而就在这眨眼间,绝生已经带着秦宁之跑得没影了。   “大哥。”孙婉莹朝她的大哥孙毅使了个眼色。   孙毅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便将文哥儿交到她手上,道:“我去追秦四姑娘,你照顾好这个孩子。”   “嗯。”孙婉莹担忧道:“大哥你也小心一点,这前面就是迷谷树林,我担心秦四姑娘会出事,你一定要平安地将她带出来。”   “你放心吧!”孙毅道:“若是一个时辰后我没出现,你就回去找人来救我们。”   “好。”孙婉莹点头应下,唇边漾出一抹恶毒的笑容。   绝生已经彻底陷入了疯狂,带着秦宁之不知疲倦地往前奔跑,不一会儿便冲到了一个树林里。   秦宁之身上虽然带了装着麻药的银针,但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紧紧环抱住绝生的脖子,用力贴在它的背上,不让自己掉下去。   她在等绝生疲惫的一刹那。   等了好一会儿,绝生奔跑的脚步才总算是慢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秦宁之抓住这个机会,迅速从袖中拿出银针,然后对准绝生的腹部扎了进去。   不过一会儿,绝生的身体便开始摇晃起来。   秦宁之迅速翻身下了马,下一秒,绝生也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看着眼前倒下的庞然大物,秦宁之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好端端的,绝生为什么会突然发狂?   她走到绝生面前,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在绝生的左蹄上发现了一点端倪。   绝生的左蹄上不知何时受了伤,已经开始流脓腐烂,而伤口上还沾染了一些类似于白盐的东西。   秦宁之用树枝将这些白色粉末刮下来,凑到鼻端下闻了闻,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这是蚀骨粉。   蚀骨粉是一种极其恶毒的毒药,只要剂量够大,能瞬间将白骨化成灰烬,而等闲的肉体一旦沾上,便会开始腐蚀皮肉,令人瞬间产生钻心刺骨的疼痛。   只有等蚀骨粉全部消解,皮肉的腐蚀才会停止,可这疼痛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缓解的。   难怪绝生会突然发疯。   这是有人刻意为之!   绝生左蹄上的蚀骨粉还未完全消解,此时还在流着黄色的脓,合着红色的鲜血,看起来格外渗人。   秦宁之的手脚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会是孙婉莹吗?   绝生方才一直好好的,她不过是与孙婉莹说了几句话的功夫,绝生便出了事。   这其中要说没有蹊跷她是不信的?   如果真是孙婉莹的话,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么想着,秦宁之突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呼叫声。   “秦四姑娘,你在哪儿?你还好吗?”   她侧耳倾听,发现是孙婉莹的那位大哥的声音。   如果她没有发现绝生中了蚀骨粉一事,她一定会以为是有人来救她了,会立刻大声回应。   可现在,她却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秦宁之拍了拍裙摆上沾染的尘土,小心翼翼地猫着身子躲到了一旁的灌木丛中去了。   呼叫声渐行渐近了,不一会儿,孙婉莹的大哥便出现在了秦宁之的视线里。   他看到了绝生,忙翻身下了马,诧异地环顾了下四周,又喊道:“秦四姑娘?你在哪儿?我来救你了!”   秦宁之便更加断定他有问题。   绝生发了疯,闯到树林里的时候就是乱跑,她骑在马上都晕头转向的分不清东南西北,更找不到出去的路,他却是怎么准确无误地发现绝生所在的?   想到这儿,秦宁之更不敢轻举妄动,反倒放缓了呼吸,暗中观察孙毅的举动。   孙毅在原地喊了一会儿,见没人回应,不禁皱起了眉。   难道秦宁之弃马走了吗?   孙毅也不在原地逗留,翻身上了马,去别处找秦宁之了。   等他走了好一会儿,秦宁之才松了一口气,腿一软,瞬间跌坐在了地上。   她抬头看了看灌木丛生,迷雾缭绕的四周,心里又开始发憷。   这个地方她一次都没有来过,还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走出去。万一,被困死在这里可怎么办?   秦宁之觉得害怕,便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试图寻找出去的路。   可是等她走到精疲力尽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地。   糟了,莫不会是遇到鬼打墙了?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秦宁之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守在原地,想等明日天亮的时候再寻找出路。   她靠在一根树干上准备休息片刻,可经过方才一连串的折腾,她早已经筋疲力尽,所以刚一阖眼,整个人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秦宁之再一次醒来是被噩梦惊醒的。   她梦到自己被人杀了,倒在了血泊之中。   她猛地睁开眼,捂住胸口大口地喘息了起来。   “你醒了。”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了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啊!”秦宁之吓得跳了起来,忙从袖中摸出了一把匕首往前挥舞了过去,同时闭着眼尖叫道:“是谁?!”   “是我。”那一道声音又一次响起。   虽然秦宁之处在极度的惊恐之中,但还是听出了这道声音有些熟悉,她猛地睁开了眼,当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人时,手中的匕首瞬间掉落在了地上。   “顾,顾二公子?”她吓得往后退了两步,“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景元怎么会在这里?!   她,她不是在荒林里面吗?   秦宁之连忙环顾四周,确定自己还是在荒林里,并没有走出去。   顾景元怎么会突然出现?   她不是在做梦吧?   秦宁之伸出手狠狠拧了自己一把,立刻痛得她眼泪汪汪。   她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可是顾景元怎么会在这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宁之有些反应不过来。   顾景元的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看,望着她的眼神也满是冰冷,不过还是好心回答了她的问题,“小桃与我说,你出了事。”   秦宁之讶然地瞪大了眼睛,“你派人监视我?”   顾景元则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我只是派人保护你,若不是小桃,你今日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秦宁之皱起了眉,不解地看向他。   顾景元面色不善道:“方才在这里,有人要杀你。”   秦宁之的心一惊,“是谁?”   难道是孙婉莹的大哥?   顾景元摇摇头,只冷着脸道:“那人逃跑了,我倒是要问你,你最近都干了些什么?又得罪了什么人?”   秦宁之闻言,瞬间心虚了起来,“我,我没得罪过什么人。”   如果顾景元真的派小桃“监视”她的话,一定知道了她去护国寺跟韩殊相亲的事。   她答应过会考虑清楚给他答案,可是私底下却瞒着他与旁人说亲。   也难怪他看上去那么生气。   ------------ 第二百三十八章 要你负责   顾景元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而是一撩衣袍坐了下来,阖上双眼开始闭目养神。   秦宁之见他突然间这么冷淡疏离,心里有些难过,就好像先前他对她的好都只是她的幻想一样。   她僵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现在可以安心睡了。”顾景元突然睁开眼睛看她,语气还是冷冷的,不过眼神里却藏了些令人不易察觉的懊恼。   秦宁之垂下头,“不了,我想找出去的路,若我一夜不回,父亲和母亲都会担心我的。”   “现在天色已晚,你要怎么找出路?”顾景元倚在树干上,不咸不淡地开口,“秦四姑娘方才一个人的时候不是睡得很好吗?全然不在乎旁人有多担心。”   秦宁之听他略带了些讽刺的话语,不由咬了咬唇。   她当然知道现在天色这么晚,她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可她也不愿意和顾景元孤男寡女的待在这里,更何况,他的态度还这么冷冰冰,她何必要给自己添堵?   这么想着,秦宁之便有些委屈。   哪有人追女孩是这样的态度?当初她倒追他的时候,可是没皮没脸,百折不挠,看到他永远是笑脸相迎,哪怕他态度再敷衍冷漠,哪怕她的自尊心一再被践踏,她都从来放弃过,更别提用这种冷淡疏离的态度对他了。   分明是他说喜欢她的,可他这样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又是她在倒贴呢!   顾景元看着她突然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心里更气了。   明明是她违背了承诺,还到处招惹是非令他担心,怎么她倒是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   若不是因为她刚受到了惊吓,他可真要好好地欺负她一下,让她知道他平生最恨的就是欺骗和背叛!   大概是顾景元的眼神太过凌厉,秦宁之的气势没一会儿便弱了下来。   何况他们之间的事确实是她没理,她当初没有明确拒绝他,反倒给了他承诺和希望,然后又背着他去和别人相亲,他的自尊心会受挫也是情有可原。   这么想着,秦宁之的态度便软了下来,且她有意缓和一下他们之间尴尬的气氛,便道:“我方才只是太累了所以一阖眼便睡着了,其实我知道有人要害我。”   “你知道?”顾景元果然被她转移了注意力。   “嗯。”秦宁之点点头,一五一十道:“我检查绝生的时候发现它左蹄沾染了些蚀骨粉,便怀疑是有人故意害我,所以留了个心眼,后来孙婉莹的大哥骑着马来找我,我心想这荒林迷雾缭绕,他是怎么能这么快找到我的?心中更加怀疑,便一直躲在灌木丛中不敢出去,直到他走远了,我才出来寻找出路。”   秦宁之说着,又坚决道:“绝生这件事肯定是有人要害我,只是不知道跟孙婉莹有没有关系?”   “孙婉莹?”顾景元皱起了眉头,“这件事怎么与她扯上关系了?方才那个想要杀你的人,并不是尚书府的长公子。”   秦宁之摇摇头,“我没有见过孙大公子,并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孙大公子,这些都是孙婉莹告诉我的。当时我带着文哥儿在骑马,她不知何时出现,与我攀谈了几句,我的注意力便被转移了,等到她走了,绝生就突然发了狂,我不确定蚀骨粉一事跟她有没有关系。”   顾景元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沉吟片刻后,突然道:“其实当初长公主在尚书府放火一事,我怀疑过与孙家的人有关,也曾查过孙大小姐。”   秦宁之的心“咯噔”一跳,忙道:“那结果呢?查出来了吗?”   顾景元摇摇头,“当日放火的那个丫鬟已经被处死了,而长公主和白书瑶都被软禁了起来,所以什么也查不出来。不过……我还是觉得孙大小姐很有问题,你今后还是远离些好,千万别试图与她做什么朋友。”   秦宁之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   自从遇到这个孙婉莹,她不是被火烧,就是差点被杀,反正没什么好事,不管这些事与孙婉莹有没有关系,总之,她们八字不合就对了。   “对了,文哥儿呢?当时我把他交给孙婉莹了。”秦宁之又想起了正事,忙紧张道。   顾景元安抚她,“你别担心,我在赶来救你之前,将其余的事都交代给清风去处理了,包括找文哥儿包括安抚你父母,他都会处理妥当的。”   秦宁之松了口气,又感动于顾景元的细心,真诚道:“谢谢你。”   他其实一直都是一个细心妥帖的人,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将所有的事都做到极致,不让人操半点心。   顾景元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道:“行了,你坐下来休息片刻,等到天光亮了,我便带你出去。”   算了,他对她是没什么脾气了,就这样吧!   秦宁之见他的态度缓和了许多,偷偷地松了一口气,不禁扬起笑脸道:“好。”   他应该,不生气了吧?应该也不会再为难她了吧?   秦宁之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打算闭上眼睛休息片刻。   可谁知,她刚靠在树干上,脖子里突然一痒,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抓,然后……树林里便发出了一道石破天惊的尖叫声。   “啊!蜘蛛!!!!”她猛地跳了起来,忙将手中的蜘蛛甩到了地上,然后本能地朝顾景元扑了过去,花容失色道:“蜘蛛!蜘蛛!”   她上辈子这辈子最怕的东西就是蜘蛛了,师父教她制毒的时候,曾教过她一种五毒药,就是用蜘蛛、蝎子、蜈蚣、蟾蜍、壁虎这五毒炼制而成。   师父将这毒药的功效夸得天花乱坠,可她就因为怕蜘蛛,始终没有学会。   她认为,要她去摸蜘蛛,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顾景元顺势将秦宁之搂到了怀里,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容,嘴上则安慰道:“别怕,你有没有被咬到?”   秦宁之想起方才蜘蛛在自己脖子上爬的那一刹那,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忙将顾景元抱得更紧了,“没有咬我,可是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顾景元松了口气,他垂眸看着怀中脸色惊惶的秦宁之,失笑道:“你连毒蛇都不怕,居然会怕一只小小的蜘蛛?”   他听长宁说过,秦宁之是敢抓住毒蛇拔牙的“猛士”。   怎么如今,她被一只小小的蜘蛛吓成了这样?   秦宁之闻言,忙摇着头,带着哭腔道:“你不懂,每个人都有心里最恐惧的东西,我最恐惧的,就是蜘蛛。”   顾景元闻言,越发的忍俊不禁。   他将秦宁之抱得更紧了,然后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道:“别怕别怕,我在这儿呢,我会保护你的。”   他心里是分外感谢那只小小的蜘蛛,如果没有它,哪能如今温香软玉在怀啊?   “嗯。”秦宁之点点头,紧紧揪住了顾景元的衣裳,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顾景元也就任由她抱着,不时地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儿一样地安抚她。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秦宁之才算是冷静了下来。   可这一冷静下来,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又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忙推开顾景元,语无伦次道:“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方才只是太害怕了。”   顾景元则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淡淡道:“秦四姑娘是打算过河拆桥,用完就丢吗?”   “什么?”秦宁之没听懂。   顾景元却是一副认真的样子,“男女授受不亲,秦四姑娘方才抱了我,我这算不算是被你占了便宜,可以要求你负责?”   “啊?”秦宁之一下子傻了眼。   ------------ 第二百三十九章 伤害   顾景元突然又凉凉道:“秦四姑娘可以回去同令堂说,不要再与你说亲了,万一再遇到什么心有所属的男子,闹出逃婚的笑话对你的名声可不利。”   秦宁之僵在原地。   他果然是因为这件事生气。   “你都知道了?”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秦四姑娘莫不是以为我是个傻子?”顾景元冷笑了一声,“难不成秦四姑娘以为我要等你跟别人订了亲,甚至是过了门才会知道吗?”   秦宁之听他说出这样讽刺的话,心中一痛。   顾景元则望着她继续道:“若是秦四姑娘考虑清楚了,大可以找我来说清楚,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尊重你的选择。可是秦四姑娘你却瞒着我与别的人说亲,你是不是想着,若挑选不到合适的,还可以退而求其次选择我?”   “我没有!”秦宁之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想,急切地解释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欺骗你,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秦宁之垂下眸,。   她自己都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心意,又如何去给他一个交代呢?   她总不能跟他说,她是怕自己意志不够坚定,所以才想着与旁人说亲,好彻底放下他?   他没有上一世的记忆,又怎么会知道她上一世遭受了多大的苦难和折磨?又怎么会明白她心底的慌张和害怕?   这些记忆,是远远无法磨灭的。   她真的害怕,真的不敢再重蹈覆辙。   顾景元确实不清楚秦宁之心底的挣扎和害怕,他听她说了这句话,眸光瞬间冷凝了下来。   “这么说,秦四姑娘是早已经考虑清楚了,是不是?”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开口。   秦宁之从他的眼神中察觉到了冰冷和危险,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顾景元却步步紧逼,“既然如此,不如秦四姑娘现在就告诉我,你的答案是什么?”   秦宁之不断地后退,直到撞到了树干上,退无可退,才支支吾吾道:“我,我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他又为何要逼她做出选择?   “接受还是拒绝,不过就一句话的事。”顾景元在她面前站定,看着她犹疑不定的模样,突然间就怒从心起。   她到底把他当什么了?若是喜欢,接受便是,若是不爱,拒绝也可。   可她总是表现的犹豫不决,让他的一颗心也跟着七上八下,跌宕起伏。   他还是决定要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秦宁之,你到底在犹豫什么?是不是我还不够好,不足以让你托付终身?”顾景元突然倾身上前,将她禁锢在了自己臂弯中的一方天地里。   他只要稍稍一倾身,便能吻到她的嫣红的唇瓣。   其实,他很怀念当初在火场中的那个吻,缱绻缠绵,清甜可口。   如果可以,他很想好好的,再吻她一次。   “我,我……”秦宁之被突然出现在近前的顾景元吓了一跳。   她吞了吞口水,从脚底板到头顶心都开始发麻。看着近在眼前的顾景元,他离她这么近,近到触手可及,可是他又离她那么远,远到她觉得自己始终没办法真正地拥有他。   她突然又感到害怕,害怕自己如果轻易地就缴械投降接受了他,将来他依然会伤害到自己。   “你爱我吗?”她突然鼓起了勇气,盯着他的眸子,一字一句道:“你说你要娶我,那你爱我吗?是爱,不是好奇,不是新鲜感,也不是肤浅的喜欢。”   如果他爱她,那么她,就再奋不顾身地赌一次吧!   她突然间的问题,让顾景元愣了神。   爱?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   陆岑并没有告诉过他,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我想要娶你为妻,给你一个未来,我想要时时刻刻看到你,我不愿意把你的未来交给其他任何人。”顾景元沉思片刻,这样说道,“这是爱吗?”   秦宁之的眼神黯淡了几分。   她不认为这是爱,这只是一种占有欲罢了。   “爱一个人,便是愿意为了她放弃全部,权势、地位、尊严甚至是生命。”秦宁之垂下眸,低喃道:“我曾经愿意为了你,放弃我的一切,如今你呢?”   太子说,顾景元要比他更能分得清江山和美人,那他可愿意为了她,放弃他的野心勃勃?   顾景元皱起了眉头,“这并不冲突,为何娶了你,便要放弃这些?”   他并不能理解秦宁之问的这个问题。   秦宁之闻言,自嘲地笑了笑,“是我想多了。”   她当然知道自己这个问题有些无理取闹,她没有资格要求他放弃他一直以来追求的东西,他也确实没有必要放弃这些。   还是心里不平衡吧!   上一世她爱惨了他,为了他什么都不顾了,她能够嫁给他,还是因为她家破人亡,成了所谓的忠烈遗孤。   而他呢?不喜欢她的时候连看都不看一眼,喜欢她的时候说要娶她就能娶她,甚至什么都不用付出,只用三言两语,便能得到她的人和她的心。   凭什么?   凭什么在他狠狠地伤过她之后,可以再一次轻而易举地得到她?   而且万一哪一天,她与他的江山大业相冲突的时候,他会不会因为当初得到的太容易,所以毫不犹豫地就牺牲掉她?   这么想着,秦宁之立刻又坚定了决心,摇头道:“你不爱我,我不要嫁给你!”   顾景元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那韩家的少爷爱你了吗?那些你素未谋面的男子便是爱你了吗?”   “我宁愿嫁给他们也绝不会嫁给你!”秦宁之突然恶向胆边生,朝他吼道:“你凭什么认为你喜欢我我就该欢天喜地地嫁给你?顾景元,你未免太自信了,事实就是,我根本就不想嫁给你,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当初他对她就是这样的,冰冷,漠视,狠狠地伤过她的自尊心。   她也要他尝一尝,自尊被人践踏的滋味!   顾景元果然被她的话伤到,眼神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望着她的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秦宁之深深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道:“顾二公子,谢谢你来救我,今夜之后,希望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要有任何瓜葛,我嫁给你,都与你无关!”   顾景元看着她突然下定了决心的样子,知道这大概就是她给他的答案。   两个月前,她下意识地拒绝了他。   两个月后,她考虑了清楚,更决绝地拒绝了他。   看来,她是真的不喜欢他。   顾景元松开了禁锢她的双手,然后自嘲地笑了笑,“好,我懂了,是我一直以来自作多情,误会了秦四姑娘的意思。”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强人所难的人,若是她不愿意,那便算了。   秦宁之垂下眸,没有接话,可一颗心却抑制不住地痛了起来。   顾景元,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曾经有多爱你。   现在,我不敢爱你。   此后,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大早,顾景元便带着秦宁之找到了出去的路。   他派人将秦宁之送回了秦府,自己则一言不发地回了晋国公府。   秦宁之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也扭过头,与他往相反地方向走去。   过去发生的这些事,就当成是一场梦吧!   梦总要醒的,她总要回到现实。   从此以后,他们就分道扬镳,再无瓜葛。   亲爱的读者们,不好意思,昨天没更新,是因为,小安……去相……亲了……   然后因为种种原因,没能来得及更新。   ------------ 第二百四十章 为情所困   秦宁之回了清宁院。   “姑娘,您回来了!”青瑶和青芽见她回来了,忙冲上了前,又见她衣衫不整,形容狼狈,紧张道:“姑娘您没事吧?小少爷昨夜说你们惊了马,虽然后来晋国公府来人说您已经找到了,但太太还是吓得一夜没阖眼。”   “我没事。”秦宁之神色疲惫地摆了摆手,“先给我烧水沐浴吧,一会儿我去找母亲。”   青瑶和青芽见她满脸倦怠,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好,奴婢们这就去给您烧水。”   不一会儿,青瑶和青芽就将沐浴的一应物品都准备好了,然后服侍着秦宁之沐浴。   秦宁之脱下脏衣服,将整个身子都浸泡在了温热的水中,只觉得一身的疲惫都在此刻得到了缓解。   她不让自己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而是轻轻阖上双眼,尽情享受着被温水环绕着的舒适感。   再然后,她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自己出嫁的那一天。   她身穿一袭大红嫁衣,足抵红莲,娇艳似火。锦盖下,是她娇羞的面容。   她即将要嫁给她此生最爱的男人,从此以后成为他的妻子,冠上他的姓氏,生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一切。   大红的喜轿走过漫长的一段路,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她透过朦胧的盖头看到轿帘被人拉起,然后就有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朝她伸了过来。   她难掩心中的喜悦,也顾不上姑娘家的矜持,忙将手交到了他的手中,一颗心跳得快要蹦出来。   之后便是一系列繁琐的过程,跨火盆,射箭,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最后,她在一众人嘈杂的贺喜声中被送入了洞房。   又是漫长的等待,像是等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她等得都快要睡着了。   可门外突然出现响动,她听见喜婆说:“新郎倌来了!”   她忙坐直了身子,垂在衣袖中的双手紧紧地绞在了一起。   盖头下,她看到了一双穿着红靴的脚一步一步朝她走近,她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   “新郎倌,掀盖头吧!”喜婆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有什么东西挑起了她的盖头,她紧张地闭起了双眼,然后,盖头掀落,轻轻地落在了她的手上。   她紧紧地攥起双手,不敢睁开眼睛去看他。   “你真美。”她听见有人赞叹地开口。   这,这不是他的声音!   她惊恐地睁开眼睛,入目,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他微笑着看着她,又一次感慨,“你真美,我的新娘,今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之夜,好好享受吧!”   他说完,便朝她扑了过来。   “啊!!!!”秦宁之猛地坐直了身子,睁开眼睛,入目却是她未出嫁时的闺房。   “宁之,你怎么了?做噩梦了是不是?”有人担忧道,又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后背,“你瞧你,出了一身的汗,别怕别怕,只是个噩梦而已,没事的,母亲在这里。”   “母亲?”她还有些怔忡,转过头愣愣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方氏。   她,她方才只是在做梦?   方氏又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是梦到了什么了?吓成这样?”   秦宁之的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梦到什么了?   她梦到,她嫁给了别人,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当她掀开盖头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她真的是被吓坏了,甚至想死的心都有了。   原来,嫁给别人这么可怕吗?   “母亲!”秦宁之扑过去抱住方氏,身子不住地颤抖,“母亲,我好害怕,怎么办,母亲,我该怎么办?”   她拒绝了他,她狠狠伤害了他。   他是那样一个高傲的人,他一定不会原谅她了。   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才好?   方氏见她如此慌乱无助的样子,深深叹了一口气,一边拍着她的背安抚她,一边无奈道:“母亲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你给佩姐儿治病,也不至于牵扯出这许多事来。”   秦宁之听不懂方氏的话,愣了下,忙松开方氏,问道:“母亲怎么了?这跟三姐有什么关系?”   方氏摇着头,只一声声地叹气。   秦宁之拧紧了眉心,“母亲,出什么事了?”   “宁之,你还不知道吗?”方氏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太子他,要纳你做良媛。”   晴天霹雳。   秦宁之瞬间僵在了原地。   再说顾景元这边,情况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他一向都是高傲自信的,从小到大,一直都是顺风顺水,从没有过挫败的时候。   小时候,他俾倪众生,视旁人为蝼蚁,压根没有正眼瞧过什么人。   长大后,他学会了伪装,哪怕内心鄙视,面上却能做到温言软语,不动声色。   他何曾在谁那里受过挫折?   对于秦宁之,他也一直是充满自信的。   他很有把握能够得到她的心,甚至他一度以为他已经得到了她的心。   可谁知,谁知他居然几次三番在她那里碰了钉子。她甚至说,希望今后再无瓜葛。   要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甚至他的一颗心也开始隐隐作痛。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可这又如何呢?   她不喜欢他,甚至是讨厌他,难道他还能强取豪夺,逼她嫁给他不成?   他做不到,也不愿意强人所难。   可他这心里,却是怎么都不舒坦。   天生的性格使然,顾景元以前不开心的时候,将问题写在纸上,冷静分析一会儿就好了。   可现在,他将秦宁之这三个字写在纸上,分析了近两个时辰,还是什么都没分析出来。   心里难得的烦躁了起来,所以等到陆岑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顾景元便冷冷道:“陪我去院子里练一场。”   然后,便不顾陆岑的反抗,硬将他拖到了院子里,狠狠地发泄了一番。   可怜的陆岑天降横祸,就这么被当成了出气筒和人肉沙包。   等到顾景元发泄完心里的不痛快,陆岑已经是伤痕累累,狼狈不堪,顾景元则还保持着风度翩翩。   “这不公平!”陆岑叫嚣着,“你在北地打过倭寇,我一个文弱书生,这不公平!”   “那就随我一起去北地吧!”顾景元看着他,淡淡道。   “啊?”陆岑一脸莫名,“去什么北地?你在说什么?”   顾景元揉了揉打痛的手,面无表情道:“我决定再请命去北地,几年之内应该不会回来了。”   等到他忘记对她的感觉,他再回来吧,否则他怕自己真会做出什么强取豪夺的事情。   陆岑更懵了,“你在开什么玩笑?你刚从北地回来没半年,你就又要回去了?北地那儿难道有你的梦中情人?”   顾景元并不想多做解释,毕竟被一个姑娘拒绝了两次的事,他也没什么脸面说出来。   “过几日我就会同皇上说,北地各方势力盘踞,皇上一直很头疼,我肯去,他一定很乐意。将来若立了功,对国公府也好,我想父亲也会同意。”虽然为情所困,但顾景元还是保持着理智的。   陆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随你吧,你既有自己的考量我就不多加阻拦了,你放心,盛京这边一切有我。”   “嗯。”顾景元点点头,起身打算进屋。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了砰砰砰的敲门声,然后便响起了顾长宁的声音,带着几分慌张和惊吓,“二哥,二哥不好了!”   ------------ 第二百四十一章 摊牌   顾景元蹙了蹙眉,对小厮挥挥手道:“让她进来。”   小厮听命,将院门打开,然后顾长宁就冲进了院子里,神色惊惶道:“二哥,不得了了!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顾景元走到她面前安抚她。   顾长宁喘匀了一口气,忙倒豆子般地将事情说了出来,“二哥,你快帮帮宁之啊!听说太子要纳宁之做良媛,这可如何是好啊!这不就是做妾吗!再说了,太子是一个阴险狡诈的小人,宁之嫁到太子府,哪有什么好日子过啊!这可怎么办?秦府拿什么跟太子抗争?二哥,你肯定有办法,你快帮帮宁之吧!”   “你说什么?!”顾景元声音立刻拔高了几分,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贵妇人圈子里都在传,是母亲方才告诉我的!还说要恭喜宁之呢!我吓得连忙跑过来找你了,二哥,你说该怎么办?宁之好歹也是我们的朋友,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进狼窝吧!”顾长宁急得直跺脚,“怎么办怎么办?给宁之说亲也不知道行不行得通,可是太子府都放出话来了,还有哪家的少爷敢娶宁之啊!太子这个混蛋,怎么就看上宁之了!”   顾景元的面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眸光也瞬间凝结成冰。   “我会想办法。”他道。   哪怕秦宁之不喜欢他,他也绝不可能看着她嫁给太子。   太子不是一个善茬,如长宁所说,她嫁给太子做妾可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他希望看到她幸福快乐。   “母亲,你说什么?!”秦宁之终于反应过来,忙跳下床榻,急切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跟太子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氏也急得直叹气,“我的傻孩子,太子哪里是跟你有仇,他是看上了你!”说着,又责备道:“你说说你,学这一手的医术有什么用?你竟然还瞒着我去给太子良娣治病,这下可遇到麻烦了!”   秦宁之握紧了双手,猛地站起身道:“我去找太子!我要问问他,我何时得罪过他,为什么要这么跟我过不去!”   她绝不能嫁与人做妾,也绝不会嫁给太子!   “宁之!”方氏拦住她,“你别冲动,小心惹祸上身。这件事你父亲已经知道了,他会想办法的。你放心,母亲拼死也会护着你的,我方墨兰的女儿绝不能嫁给别人做妾,哪怕是太子也不行!”   秦宁之却还是气得浑身发抖,怎么都冷静不下来。   “不行,我要去找太子!”她推开方氏,不管不顾地跑了出去。   她一秒钟都不能多等了,她必须要立刻找到太子说清楚!   “宁之!”方氏见拦不住了,急得直跺脚,忙对青瑶道:“你快去晋国公府找书闲郡主,让她去太子府拦住宁之!”   青瑶一脸急色地点了点头,也跟着跑出了屋子。   方氏合起手掌,对着上空祷告道:“老天有眼,求您保佑小女平安无事,保佑太子殿下放过小女,我愿意从此吃斋念佛,不食荤腥。”   秦宁之很快抵达了太子府,因为她先前给王良娣治病的缘故,守门的小厮早就认识了她,所以并不曾阻拦,反倒笑着道:“秦四姑娘您来了?好久没见过您了?您是来找良娣的吗?”   “嗯。”秦宁之面色沉沉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太子今日可在府中?”   小厮想了想,摇头道:“这个奴才倒是不清楚,不如秦四姑娘去问一问良娣吧?秦四姑娘可是有什么事要找太子殿下?”   “没事,我找良娣便好。”秦宁之朝小厮点头致谢,便进了太子府。   她一路穿堂过院地到了王良娣的寝殿。   王良娣正在屋子里看书,等待午饭,看到她出现,忙放下手中的书本,惊讶道:“宁之?你怎么来了?”   秦宁之不想跟她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道:“娘娘,外头都传太子要纳我做良媛,这件事您可知情?”   王良娣深爱着太子,她连一个歌姬出身的美人都无法容忍,又怎么能容忍太子娶她做良媛?   只要王良娣不愿意,她就能撺掇着王良娣去跟太子闹,要太子打消这个想法。   可谁知她话说完,王良娣却一点都不吃惊,反倒笑着走上前,握住她的手道:“你已经知道了?是啊,太子殿下说你稳重聪慧,知书达理,对你很是欢喜呢!正好咱们两个投缘,我在府中一个人未免孤单寂寞,以后有你陪着我便更好了。”   秦宁之的身子一颤,不可置信地看向王良娣,“娘娘!您在开什么玩笑?!”   王良娣一脸诧异地看着她,“宁之,这可不是玩笑,难道你不愿意嫁给太子吗?”   “我当然不愿意,娘娘!”秦宁之急得大吼,难得一次失去了理智。   她的婚事,她的命运,怎么能够从此以后绑在这太子府呢?   王良娣万万没有想到秦宁之会不愿意嫁给太子。   太子的妾室跟寻常人家的妾室可不一样,太子的妾室是有品阶的。   太子良媛可是正四品,只在她这个良娣之下,而且将来生了孩子,恐怕位分还会比她高呢!等到太子登基当了皇上,她们这些太子府的老人,至少能够封妃,运气好的还能被立为贵妃!这是何等的尊荣?望眼整个盛京城,难道还会有谁不愿意吗?   “娘娘,我与太子殿下根本没有说过几句话,我不相信太子殿下会喜欢上我,我不知道太子是出于什么理由想要纳我做良媛,但我恳请娘娘能够帮我给太子说一说,让太子打消这个念头,我真的不适合进太子府!”秦宁之又急切地看着王良娣,恳求王良娣能够帮她。   她哪里知道,这件事就是王良娣的意思,她又怎么会帮她呢?   王良娣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已经冷静了下来,她猜想秦宁之应该是害怕太子府的勾心斗角,毕竟秦宁之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再怎么聪慧稳重,面对她未知的事情,还是会有所恐惧。   她笑着拉过秦宁之的手,安慰道:“你别害怕,一切有我在呢,如今太子府是我在执掌中馈,你进了府不会有人敢欺负你的。哪怕将来有了太子妃,我们两个是这太子府的老人,她应当也不会太为难我们。”   秦宁之拧紧了眉心,怎么也想不到王良娣对于她这个将会跟她共用一个夫君的女人如此宽容大度。   她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恶寒,忙抽出自己的手,坚定道:“娘娘,我不适合进太子府,希望娘娘能够帮我让太子打消这个念头。”   “哦?秦四姑娘口口声声说自己不适合进太子府,倒是说一说,是怎么个不适合法?”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道戏谑的声音。   秦宁之匆忙转过身去,便看到了迈步走进屋内的太子朱钰。   太子今日穿了一身明紫色的杭绸长袍,大片的银绣龙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一枚玉冠固定了他满头的青丝,将他的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人前。   斜飞的剑眉,锐利的黑眸,英挺的鼻梁,削薄轻抿的唇,以及那修长挺拔的身姿,令他看起来宛若黑暗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气势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着的是俾倪天地的王者之气。   秦宁之不得不承认太子确实是人中龙凤,乍看一眼便能令很多女子沦陷,相信太子良媛这个身份很多人都会争破了头去抢。   可是她不愿意。   哪怕太子再优秀,在她眼里,也分文不值。   “因为我已经心有所属,难道太子殿下想娶一个心里装着别的男人的枕边人吗?”秦宁之盯着太子,一字一句道。   ------------ 第二百四十二章 郎才女貌   太子的眼神顷刻间危险了起来。   王良娣被吓了一跳,忙拉过秦宁之的衣袖,低声警告,“这种话可不能胡说八道。”   秦宁之却毫不畏惧,依旧挺直着脊背,看着太子坚定道:“太子殿下,我只是想跟您把事情说清楚,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我只想嫁给他,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太子眯着眼睛看了秦宁之一会儿,面色不善,他本就是天潢贵胄,骨子里自带俾倪天下的霸气,向来不怒自威,若一旦发起怒来,等闲人根本消受不起。   屋子里的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几个丫鬟的呼吸声都变得几不可闻。   秦宁之心里也很慌张害怕,可她知道若自己有所表露,就会功亏一篑,她必须要让太子明白,她宁死都不愿意嫁给他,他相信太子不会想要逼死她的,这对皇家的名声不利。她的父亲,好歹也是三品官员,是皇上信任的左膀右臂。   这么想着,秦宁之握紧了双拳,更坚定地直视太子,不让自己有半分的退缩。   王良娣则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企图缓解一下气氛,“这是干什么呢?弄得这么剑拔弩张的。宁之你可不要再胡闹了,太子愿意娶你是你的荣幸,你怎么能胡说八道呢?你能喜欢什么人?太常寺少卿家的公子吗?人家都与心上人私奔了,你又能如何?”   秦宁之身子一颤,然后咬紧了牙关。   太子府的人居然在调查她!   她与韩家公子的事根本没拿到台面上来说,顾景元会知道还情有可原,毕竟他之前喜欢她,太子府的人又为什么会知道?   太子闻言,也凉凉道:“是啊,秦四姑娘不是说只肯嫁给自己的心上人吗?秦四姑娘先前与韩大少爷说亲,难道喜欢的人就是他?只可惜,韩大少爷却也是心有所属,现在不知道和他的心上人在哪里逍遥快活呢!秦四姑娘你确定还要为了他忠贞不渝吗?”   听着太子讥讽的话语,秦宁之气得浑身发抖,可她却根本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委屈、愤怒、不知所措,令她瞬间红了眼眶,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掉落下来。   太子见她哭了,颇有些好笑道:“秦四姑娘在哭什么?哭诉韩大少爷带着心上人私奔了吗?既如此,你便嫁给我,等将来登上高位,还不是想怎么报复韩家就怎么报复吗?”   “我喜欢的人不是他。”秦宁之红着眼睛看向太子,“韩少爷的婚事是我母亲与我说的,我根本不同意,现在韩少爷与心上人终成眷属,我只想恭喜他呢!”   “哦?”太子挑了挑眉,见招拆招,“那秦四姑娘的心上人是谁?不如与本王说说,本王也好替秦四姑娘调查一下,莫不要又是一个韩大少爷,那可就悲剧了。”   秦宁之咬着唇,被太子这油盐不进的态度惹得怒火中烧。   可她又不能对太子说什么太过分的话,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那个人到底是谁。   太子施施然地笑了起来,“秦四姑娘莫不是诓本王的吧?”   “我没有!”秦宁之急了,心想算了,就说是译表哥吧,这样总不至于被拆穿,至于后面的事,只要她跟译表哥说清楚,相信他能理解她的。   这么想着,秦宁之便道:“那个人就是……”   “那个人是我。”这时,突然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不疾不徐,犹如天籁。   秦宁之的身子一震,连忙朝门外看过去。   那一袭白袍,立在阳光下,风姿翩跹的男子,不是今早刚与她“分道扬镳”的顾景元又是谁?   “秦四姑娘喜欢的人是我,而我也恰好喜欢她,正想着找个适合的日子上门去提亲,没想到这一耽误,倒是生出了些事端。”顾景元迈步走进屋子里,看着太子,带了几分歉疚地开口,“让太子看笑话了。”   太子的面色一沉。   王良娣也颇为震惊地看向顾景元,然后又看看同样震惊的秦宁之,“宁之,顾二少爷说的可是真的?”   秦宁之被问住了,可她看着一脸波澜不惊,理所当然的顾景元,知道他是来帮她的,她不能不识好歹。更何况,他说的,本就是事实。   于是便硬着头皮点点头,借着这个由头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不敢说出口的心里话,“是,我爱慕的人,一直都是顾二公子。”   顾景元看向她,弯唇笑了出来,神情看起来很是愉悦。   他朝秦宁之温柔地招了招手,“过来,到我身边来。”   “嗯。”秦宁之低下头,脸色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不过还是顺从地走到他身边站好。   王良娣看着眼前郎才女貌,相当般配的一对璧人,一下子懵了。   若说秦宁之喜欢的是别人,那还好说,毕竟没有谁敢跟太子府过不去。   可这人竟然是晋国公府的二公子顾景元?!   太子绝不会得罪他的。   别说秦宁之还未过门,只怕过了门,太子也会将她拱手让给顾二公子。   完了,她当初怎么没发现还有这个事,秦宁之竟然与顾家的二公子互生爱慕,私定了终生!   “殿下……”王良娣看向太子,有些无助。   太子沉着脸看向顾景元,“子仪,你不是在跟本王开玩笑吧?”   顾景元则淡淡一笑,“太子殿下觉得我像是在跟您开玩笑吗?”   “你要娶秦四姑娘为妻?”太子进一步确认。   “是,我要娶她为妻。”顾景元重复。   太子突然勾唇一笑,“好吧,你既然早就与秦四姑娘情投意合,本王自然不好夺人所爱。不过,国公夫人会同意你们这桩婚事吗?”   “多谢太子。”顾景元与太子点头致谢,又淡淡道:“至于我母亲会不会同意,就不劳太子殿下费心了。”   “那就恭喜二位了,希望到时候本王能去国公府讨一杯喜酒喝。”太子保持着笑脸,可是怎么看怎么都不怀好意。   秦宁之拧紧了眉心,心里越发得讨厌太子。   “既如此,那我们便告辞了。”顾景元朝太子点了点头,便拉着秦宁之离开了。   “有意思。”太子望着他二人离去的背影,意味深长道:“没想到顾子仪也会有为爱冲动的时候,只是不知道,与国公府未来的前景相比,这位秦四姑娘的分量又会如何?”   王良娣看了太子一眼,逐渐握紧了双手。   看样子,太子应该早就猜到了他们的事,否则当初怎么会让她先放出风声?今日顾二公子的表现,完全证实了太子心中所想。   太子应该是想利用这件事做些什么,他们都被利用了。   顾景元带着秦宁之出了太子府。   刚走出大门,秦宁之便甩开了顾景元的手,客气又疏离道:“谢谢你,之后的事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你能想什么办法?”顾景元静静地看着她,“现如今你除了嫁给我,别无他法。”   秦宁之拧着眉看向他。   顾景元又淡淡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事到如今,你还能嫁给谁?望眼整个盛京城,有谁敢冒着得罪太子的风险娶你过门?况且今日我已经在太子府放出话来,若我不做些什么,只怕太子并不会善罢甘休。你放心,我不会逼你接受我,等到你及笄,你若还是不愿意,我会想办法悔婚,保全你的名声,到时候太子也不会记得这件事了。”   秦宁之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其实她知道顾景元说得很有道理,除了顾景元,没有人再敢跟太子对着干,她若不嫁给顾景元,最后兜兜转转,说不定还是要进太子府,而且还会因此得罪太子,就更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世,她会这么稀里糊涂,阴差阳错地嫁给顾景元?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天注定的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父亲的死,还会再一次发生吗?   ------------ 第二百四十三章 撑腰   “可是国公夫人不会同意的。”秦宁之咬了咬唇,心底深处对嫁给顾景元这件事还是感到畏惧。   她甚至希望陆氏会反对顾景元,不让她进门。   毕竟,她没有勇气再去承受一次父母枉死的痛苦。   “这个你不必担心。”顾景元安抚她道:“现在只看你的意愿,虽然方才我们在太子面前说了那些话,但你若真不愿意,我绝不会逼你。”   顾景元说着,目光沉沉地看着秦宁之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现在,你给我一个答案,你愿意吗?”   秦宁之被他看得心慌,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怎么都不能安稳。   她怕命运会再一次重蹈覆辙。   可相比起嫁给顾景元,嫁给太子又分外可怕一些,更何况,她方才做的那个梦,也让她心里感到恐惧。   似乎只能答应他了。   而且他方才说,只要她不愿意,那么等到她及笄的时候会想办法悔婚,那么,上一世父亲的事也未必会再一次发生。   “好,我同意。”秦宁之终于下定了决心,看着顾景元的眸子,轻轻点了点头。   她说的是“我同意”,而不是“我愿意”,一字之差,天差地别,顾景元知道,她是把这件事当成了交易。   可他心里,竟还是因为她的答案溢出了丝丝欢喜。   还有三年,他总有办法让她心甘情愿地嫁给他的。   秦宁之看他眸中溢出的笑容,心不自觉地跳了下,她真怕自己总有一天要招架不住。   “宁之!”不远处突然传来了顾长宁的声音,打断了他二人之间略有些暧昧的气氛。   秦宁之回头看去,便见顾长宁朝他们急急忙忙地冲了过来。   “宁之!怎么样了?事情解决了吗?太子那厮还想打你主意吗?”顾长宁拉过她的手,焦急道。   秦宁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摇摇头道:“没有,托你二哥的福,事情已经顺利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顾长宁崇拜地看向顾景元,“我就知道二哥你最厉害了!”   顾景元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我与太子说,我要娶秦四姑娘为妻。”   “……啊?”顾长宁瞬间惊掉了下巴。   秦宁之与顾景元和顾长宁挥手告别,各自回府。   坐在回晋国公府的马车上,顾长宁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始终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顾景元,并且一言不发。   “好了,你看够了没有?”马车又行了一段路,顾景元终于忍受不了,沉声开口。   顾长宁咬着手指,突然道:“二哥,你说,你是不是早就看上宁之了?你们是不是早就好了?”   顾景元没有回答。   顾长宁又嘟着嘴道:“你们居然瞒了我那么久,亏得宁之还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也瞒着我!”   顾景元皱眉看了她一眼,“你在生她的气?”   “我没有。”顾长宁垂下眸,情绪有些低落,闷声道:“我只是,我只是突然有些无法接受。宁之从未与我说过这些,我一直都把她当做我最要好的朋友,我没想过,没想过她有一天会成为我的嫂嫂。”   陆湘湘和白书瑶她们都说过,宁之接近她是别有目的,是为了勾引她的二哥。   她从前一直都不肯相信,认为这一切都是她们嫉妒宁之与她要好,都是她们在诋毁宁之,可如今,如今宁之却跟二哥私定了终生?   这叫她从心底里无法接受。   可她又不愿意把宁之想得那么坏,所以心里面无比纠结难受。   顾长宁是顾景元从小看着长大的亲妹妹,他太了解她,所以此刻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心中所想?   “秦四姑娘的为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莫不要因为一两件小事就否定了你们多年来的情谊。”顾景元轻声提醒。   “我当然知道宁之很好,可她为什么不告诉我?”顾长宁抬眸看向顾景元,很是有些委屈,“二哥不告诉我也就罢了,宁之可是与我无话不谈的呀!”   顾景元抿唇,知道顾长宁是个死脑筋,索性豁开了面子道:“是我先喜欢她的,秦四姑娘并不知情,今日她肯答应嫁给我,也是情非得已,你不要误会了她。”   顾长宁果然不再纠结,只是讶然地瞪大了眼睛,“二哥,你,你说的是真的?”   二哥居然也会有喜欢一个人却不敢说的时候?   她以为只有她一个人这么怂呢!   想到这儿,顾长宁捂住嘴,吃吃地笑了起来。   顾景元脸色一沉,“不准笑。”   真是风水轮流转,他居然也会有被顾长宁嘲笑的一天。   顾长宁忙板着脸,正色道:“好,我不笑二哥了,只是二哥,你真的要娶宁之吗?宁之真的要成我嫂嫂了?”   “你不愿意?”   “也不是不愿意啦,就是觉得别扭。”顾长宁剥了剥手指。   顾景元严肃道:“我告诉你,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件事都已经成为事实,你现在要做的,不是闹别扭,而是帮我一起说服母亲,你可明白?”   “我明白,我明白。”顾长宁连忙保证,“我会帮二哥说服母亲的!”   虽然她对于秦宁之身份的转变还有些无法适应,但她心里很清楚,宁之和二哥如果想在一起,必须要得到她的支持。   她不会因为这些小孩子脾气耽误了宁之与二哥的正事,这一点她还是很有分寸的。   “嗯。”顾景元舒展了眉头,“一会儿等回了府,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母亲的偏见,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秦宁之云里雾里地回了府,对于方才在太子府发生的一切,她还处在一脸懵的状态。   方氏见她回来了,急切道:“怎么样?没出事吧?太子没有为难你吧?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冲动,万一你得罪了太子,闯下什么祸来,母亲可怎么办?”   秦宁之怔怔地看向方氏,“母亲,我不用嫁给太子了,我好像,好像要嫁给晋国公府的顾二公子了。”   “啊?”方氏也被整懵了,“你,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会又要嫁给顾二公子?”   晋国公府的那位二公子她可是听说过的,惊才绝艳,名动京城,不知道多少贵女仰慕,这样的天之骄子,她连想都不敢想,宁之怎么可能嫁给他?   “是真的。”秦宁之将在太子府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知了方氏。   方氏听完,瞪着眼睛久久无法平静。   “天上居然真的会掉馅饼?”这是方氏冷静下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等到晚间的时候,秦寅一脸黯然落寞地回来了,看到秦宁之便充满歉疚道:“宁之,是父亲没有本事,父亲对不起你。”   方氏急忙摇着头道:“老爷!事情已经解决了,可似乎又惹上了另一个麻烦。”   秦寅一怔。   方氏便将秦宁之和顾景元的事转述给了秦寅,最后担忧道:“老爷,虽说女儿要高嫁,但这也嫁得太高了,晋国公府的人会瞧得上咱们宁之吗?咱们宁之嫁过去岂不是要一直看人眼色?我,我有些不大愿意。”   秦寅则惊喜道:“妇人之见!顾二公子的人品才学整个盛京城都是有目共睹,我曾有幸与他交谈过几句,那风度气质,才学见识,岂是等闲男子能比的了的?宁之能嫁给他,是我家门之幸啊!”   “可是老爷……”   秦寅又抚掌道:“好,如果这件事真能成了可是好事一桩!千万不要怕被国公府的人瞧不起,顾二公子自己愿意,轮得到别人说不吗?再说了,宁之还有我这个父亲给她撑腰呢!我好歹也是三品大员,她们就算看不起我武将出身,又敢怎么欺辱宁之?至于背地里那些风雨风雨,宁之又岂会在乎?”   秦宁之闻言,鼻端瞬间酸涩了起来。   原来,有父亲在,她可以不必在晋国公府受尽屈辱。   ------------ 第二百四十四章 说服   “万一国公夫人不肯同意呢?就算宁之真进了门,有个厉害婆婆压在上头,她也要受委屈。”方氏还是有些不乐意,她并不希望女儿嫁入高门光宗耀祖,她只希望女儿能够一辈子平安喜乐,幸福无忧。   秦寅当然明白方氏的顾虑,他也不是为了攀上晋国公府的高枝才会这么欢喜,最主要的,还是他看中了顾景元这个孩子。   良禽择木而栖,这女子嫁人,当然要看夫君的人品和能力,他相信顾景元是个有担当有责任的孩子,应当会护住宁之的。   “你先稍安勿躁,事已至此,已经不是咱们能控制的了,你反对也好,同意也罢,都改变不了结果。当下最重要的,就是看国公府的态度,咱们就耐心等一等!”秦寅只能这样劝服方氏。   方氏闻言,果然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可还是不忿道:“我女儿的婚事,到头来我却还不能做主了。这些所谓的皇亲国戚,未免太霸道了。”   秦寅拍了拍她的背安抚她,“一切有我在呢,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   方氏心里安慰了几分,倚靠在秦寅的怀里,轻轻点了点头,“嗯,老爷你在就好。”   秦宁之看着这一幕,鼻端越发得酸涩,不一会儿就有泪水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父亲!”她突然扑到了秦寅的怀里,哽咽道:“父亲,我害怕,你永远都不要离开我,要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秦寅愣了下,随即失笑地摸了摸她的发丝,“傻孩子,哭什么呢?父亲怎么会离开你?不管你嫁到哪里,父亲和母亲永远都会是你的依靠和退路。这个家,永远都会为你留着一席之地。”   秦宁之闻言,一颗心就像被人撕扯着一样疼痛。   父亲,你知道吗?我曾经失去过你,失去过母亲,失去过我所有的依靠和退路。   秦府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祖母厌恶我,文哥儿憎恨我,所有的人都唾弃我,我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在晋国公府无数个日日夜夜里,苦苦地煎熬。   那种绝望死寂的滋味,我不想要再经历一次了!   可是父亲,我真的很没用,我直到死,也没有查出害死你的凶手,直到现在,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可以阻止上一世的悲剧。   我该怎么办?父亲,我到底该怎么办?   秦宁之揪着秦寅的衣裳,哭得撕心裂肺,似乎要把她上辈子所有的委屈和害怕都倾数发泄出来。   秦宁之的反应让秦寅和方氏慌了神,他们不知道女儿为何突然反应这么大。   “宁之,乖,你怎么了?”   秦宁之却摇着头不肯解释,只一个劲道:“父亲,你要永远留在我身边,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离开盛京城,不要离开我和母亲。父亲,你答应我,你答应我好不好?”   秦寅为了安抚她,只能附和着点了点头,“好好好,父亲答应你,永远不离开盛京城,乖,别哭了,都多大了还哭鼻子?”   方氏则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孩子莫不是想到要嫁人就害怕了?傻孩子,你哭什么呀,嫁了人你也可以回娘家啊!再说了,你尚未及笄,就算订了亲也要等几年才过门呢!”   秦宁之依旧紧紧地抱着秦寅,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上一世父亲是在北地“战死”的,这一世,她只要不让父亲离开京城,是不是就能平安无事了?   晋国公府此时已经掀起了一片狂风骤雨。   晋国公夫人陆氏难得失去了风度素质,先是狠狠地摔下了正在吃饭的瓷碗,然后怒目圆睁,大吼道:“胡闹!你们简直是太胡闹了!我是不会同意的,除非我死了!”   “母亲,您胡说什么!”顾长宁上前去给陆氏拍背顺气,“什么死不死的,这种话可不能胡说。”   “你们这可不就是要气死我!”陆氏一把推开了她,然后指着一脸波澜不惊的顾景元怒吼道:“景儿,母亲从小到大都不曾管教过你,一直由着你性子做事,但母亲今日告诉你,你的婚事,由不得你做主!”   相比起陆氏的气急败坏,顾景元则显得淡定许多,他并没有在意陆氏放出来的狠话,只淡淡道:“原来母亲也知道自己并不曾管教过我,您不是一直由着我的性子做事,您是放任我自生自灭。”   陆氏一噎。   原来这孩子还记得小时候她把他一个人扔在院子里长大的事,他这是在怨恨她,是在告诉她,他小时候她没管过他,如今长大了,也没有资格管教他。   “母亲当年是有原因的,是因为你……”陆氏想要解释些什么。   顾景元却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过去的事不必再追究,我也并不在意,我只想告诉母亲,因为独自长大的缘故,我平生最不喜被人左右。若母亲坚持不肯上门提亲,那我便只好去找二伯母帮忙了。”   顾二夫人王氏一直都是陆氏的死对头,她在国公府最常干的一件事,就是和陆氏对着干,只要是陆氏支持的,她都反对,但凡是陆氏反对的,她统统支持。   如果顾景元去找顾二夫人,那么她一定会把提亲的事办得妥妥当当,恐怕还要去外头编排陆氏几句,骂她刻薄势力,连亲儿子都看不惯她。   陆氏没想到顾景元会想到拿顾二夫人来威胁她,顿时气了个仰倒。   “好,好!你学的那些个权谋计策,如今都为了个女人用来对付母亲了!”陆氏气极反笑,“你便去找你二伯母吧,我倒要看看,她敢不敢进门!”   她对付不了自己的儿子,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小门小户出生的丫头吗?   那秦宁之瞧着也不像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她稍微动动脑子也应该知道,攀高枝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吗?   顾景元见没办法说服陆氏,也不愿多说,转身离开了。   在他看来,只要能达到目的,就没必要浪费无谓的时间,不管母亲同意不同意,等秦宁之进了门,她又能如何?   反正他一向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算娶妻生子,也不会有多大的改变,其他人怎么看,都与他无关,他相信秦宁之也不是个愿意自寻烦恼的人。   “不孝子!不孝子!”陆氏气得直跺脚,可她对这个儿子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有的只是深深的挫败和无奈。   “母亲,您干嘛啊!”顾长宁皱着眉,“二哥难得喜欢一个人,您就不能支持他吗?何必要跟他过不去?二哥对您本就挺冷漠的了,您这么做,不是逼着把他往外推吗?”   陆氏却气得不行,“他若喜欢旁人也就罢了,怎么能喜欢一个小门小户出生的丫头,到处抛头露面给人治病,竟然还被太子给看上了!外头的人都传她要嫁给太子当良媛,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我国公府的儿媳妇,我这张脸往哪儿搁?你二哥是娶不到媳妇了吗要跟太子抢女人?!”   顾长宁听得直皱眉,反驳道:“母亲您这叫什么话?宁之怎么小门小户,怎么抛头露面了?若不是她,恒哥儿早就死了!您不说知恩图报,怎么反倒恩将仇报了!难怪二哥不愿意跟您多解释!我也不爱听您说话!”   提到楚子恒,陆氏也有些心虚,毕竟秦宁之确实是楚子恒的救命恩人。   可,可也不代表她就愿意让秦宁之当她的儿媳妇啊!   晚上还有一章更新,大家别急啊,现在线索都逐渐明朗了,后期进度会比较快一点,不会为了线索慢慢写了   ------------ 第二百四十五章 定亲   顾长宁则循循善诱道:“母亲,您能不能放下偏见?宁之多好啊,知书达理,善解人意,最关键的是二哥喜欢。您之前不是还在我面前夸过她吗?二哥难得对一个人表现得这么热衷,您何不趁此机会缓和一下和二哥的关系?干嘛就非要和他对着干?若按您说的配不上,我认为整个盛京城没有谁能配得上二哥,而且那些人二哥也看不上,很可能一辈子都不娶妻生子了,您还怎么抱孙子?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陆氏一听,竟然觉得顾长宁说得有些道理。   是啊,她若坚决反对的话,景儿一辈子不娶妻生子可怎么办?   那秦宁之除了出身低了点,确实也没什么特别大的毛病。   先前,她还是挺喜欢这个丫头的,看她的样子,也不是个爱慕虚荣,喜欢攀高枝的。   “再说了,您就算反对,二哥也会娶宁之过门,到时候您怎么办?与二哥老死不相往来?整天给宁之小鞋穿?您累不累啊?还要被二伯母他们看笑话。”顾长宁又接着给陆氏洗脑。   这些话她在回府的马车上想了一路,她早就料到二哥跟母亲会谈不拢。   二哥不是被母亲带大的,其实并不了解母亲。母亲并不坏,只是等级观念太重,又爱子心切,生怕二哥会吃了亏受了委屈。只要好好利用她的心理,就能说服得了她,完全没必要闹到剑拔弩张,不可挽回的地步。   陆氏有些被说动了,可还是叹气道:“你们这一个两个的,我真是拿你们没办法,你大哥也是,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去了你表舅的封地,留下你大嫂独守空房,我还不能跟她说实情,就怕事情败露!”   朝堂的事顾长宁不懂,只道:“您若不答应二哥,只怕二哥也要出走了。”   陆氏想到这个可能,吓得忙道:“母亲一会儿去找你二哥说清楚便是。”   长宁说的对,景儿这孩子向来不喜欢被人左右,且他翅膀硬了,很多事她都无可奈何,只怕她要是不答应,他能够远离京城永远不回家。   算了算了,既然他喜欢那秦宁之,她也只能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还能怎么办呢?   晚间的时候,陆氏便舍下一张脸去顾景元的院子里找到了他,与他促膝长谈了一会儿,所言无非就是她会去秦府提亲,不过有个条件,必须要等到秦宁之及笄才能娶她过门,而这三年间,她会考察秦宁之,若是秦宁之不能通过考察,顾景元必须答应放弃这门婚事。   顾景元并不愿意跟陆氏闹掰,毕竟还有一层孝道压在头上,既然陆氏愿意退一步,他也没必要步步紧逼,便点头道:“好,我答应母亲。”   陆氏的脸上这才露出笑容。   她倒也不是想找秦宁之的茬,只是内心深处没办法接受这门婚事,所以能拖几年就是几年了。   几天后,陆氏便请了人去秦府下三书六礼。   秦府的人虽然早就听说了此事,可当晋国公府来人的时候,还是被震得不轻,所有的人包括秦老太太,全程都是一脸懵逼状,只知道点头摇头,等到保山走了,他们还迟迟无法反应。   方氏看着一屋子的聘礼,喃喃道:“母亲您说,方才来的人真的是国公府请来的媒人?咱们宁之真的要跟顾二公子定亲了?”   秦老太太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感慨道:“应该是吧,方才还叫咱们准备庚帖,说过几日来交换庚帖。宁之这丫头,也不知道前世修来了什么福,居然得了一门这么好的婚事。”   “却也不知是好是坏呢!”方氏并不敢太高兴,唯恐乐极生悲。   其余众人闻言都不由撇嘴。   二太太也太贪心了吧,顾二公子是什么人?若嫁给他还不好,那要嫁给谁才能叫好啊?   今日之后,不知道多少盛京城的小姑娘要哭碎了一颗芳心,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上赶着攀附二老爷了,二房今后,只会越来越前途光明了。   不过四姑娘这命也真的是太好了,原本都以为她这辈子是嫁不出去了,谁知道落了一次水后突然就开了窍,听话懂事了不说,还学会了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现在居然又跟晋国公府的二公子订了亲,这叫一个峰回路转,堪称逆袭的楷模啊!   反观之前一直顺风顺水,不需要人操心的二姑娘,就像是被灾星附体了一样,先是被歹人轻薄毁了名声,后又被查出谋害手足,被秦老太太关进了尼姑庵,从此唯有青灯古佛能常伴左右,也难怪大太太气得都几个月闭门不出了。   今日之后,只怕大太太更要气得下不了床了。   这人的命啊,还真说不准,老天爷还真够会玩的。   众人不无感慨地想着。   顾景元和秦宁之定亲的事情,果然不负众望地在盛京城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从前顾景元拒绝长公主的时候,大家都在想什么样的人才能入得了顾二公子的眼,愿意让他用八抬大轿迎娶过门。   他们猜过孙婉莹,猜过白书瑶,猜过陆湘湘,猜过各个样貌才学都一等一的贵女,就是没猜过秦宁之。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秦宁之是谁。   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人物,居然,与顾景元订了亲。   这个秦宁之,到底是有什么特殊的魅力?   众人都对秦宁之产生了好奇,一时间都开始打听起她的事情来。   “你说城北秦府的四姑娘?哦,我知道她,她是书闲郡主的好朋友,为人仗义勇敢,帮助过不少人。”   “我也知道她,之前有个少夫人晕倒在东市大街上,没有人敢出手相助,只有她上前帮了忙,救了那少夫人一命,那可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呢!”   “我也想起来了,听说她还救过晋国公夫人的外孙,难怪她与顾二公子如此不般配,国公夫人还会同意这门亲事呢!”   “什么叫不般配?难道非要也是皇亲国戚才与顾二公子般配吗?我瞧着秦四姑娘又聪慧又善良,是万里挑一的好姑娘,与顾二公子配的很呢!”   “就是就是,我也觉着挺配的,秦四姑娘长得也不赖啊!”   众人纷纷附和了起来。   没过几天,秦宁之用仗义勇敢,聪慧稳重的人格魅力吸引了顾景元的消息在盛京城不胫而走。   方氏知道后,又是欢喜又是惊讶,忙拉着秦宁之的手,受宠若惊道:“母亲原本还以为你会被人瞧不上呢,谁知道母亲出了一趟门,大家都是在夸你的呢!”   秦宁之傻傻道:“真的吗?”   她,在盛京城百姓的眼里,与顾景元很般配?   难道不是在嘲笑她不自量力,玷污了顾景元吗?   方氏肯定地点点头,“傻孩子,自然是真的,母亲还能骗你不成?”   秦宁之心里突然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滋味复杂。   她都已经做好了被人嘲讽鄙夷的准备,反正沾上顾景元,她就没落过什么好,所以这几日一直躲在房里,不敢出门。   谁知道,她居然被夸了?居然没有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一切都是她想多了吗?   这一世,很多事情都已经不一样了。   她是不是,也该试着接受顾景元?   或许,他们会有全新的生活?   秦宁之心里,因为这件事,很不自信地,生出了一丝丝微小的期冀。   几家欢喜几家愁,秦府上下虽然是一片喜乐融融,户部尚书府的一处庭院内,气压已经低了好些天了。   自从顾景元和秦宁之的婚事定下后,孙婉莹就性情大变。   搞事情搞事情搞事情,孙婉莹又要开始搞事情啦,不过请相信我们的宁之和景元,一切敌人都不是阻碍,我们的目标是:消灭蛀牙!(咦,哪里不对?)   ------------ 第二百四十六章 借刀杀人之策   几家欢喜几家愁,秦府上下虽然是一片喜乐融融,户部尚书府的一处庭院内,气压已经低了好些天了。   自从顾景元和秦宁之的婚事定下后,孙婉莹就性情大变。   前几日,孙婉莹的贴身大丫鬟在给她梳头的时候扯断了她几根头发,结果就被孙婉莹给杖责了五十大板,差点丢了性命。   院子内一时间是人心惶惶,草木皆兵,丫鬟们做事都开始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怠慢了孙婉莹,遭到她的惩罚。   今日,因为一个丫鬟做的羊奶羹多放了一匙糖,孙婉莹就大发脾气,直接将碗砸到了丫鬟的头上。   “大小姐饶命!”小丫鬟的额上渗出了鲜血,可因为恐惧,她却连擦都不敢擦一下,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求饶道:“奴婢知错了,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求大小姐饶命!”   “滚,都给我滚出去!”好在这回孙婉莹只是怒吼了一声,没有深究的意思。   小丫鬟忙磕头谢恩,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屋子的其他丫鬟见状,也纷纷退了出去。   孙婉莹却犹自处在气愤之中,一伸手,将桌子上布的早饭全都拂到了地上。   屋子里传来了瓷器落地的剧烈声响,屋子外的丫鬟一个个都缩起了脖子,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屋子里才算是回归了平静。   “咱们要不要,进去给大小姐收拾一下屋子?”丫鬟A试探着问道。   “算了吧,万一咱们进去又惹得大小姐不高兴怎么办?大小姐近几日心情不好,咱们还是尽量少出现在她面前,免得撞枪口上。”丫鬟B不赞同道。   丫鬟C则害怕道:“可万一咱们不进去收拾,大小姐更生气怎么办?大小姐对红玉姐姐都那么狠,更别提咱们几个了。”   丫鬟B道:“快别说这个了,红玉姐姐那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她自认为是大小姐身边的知心人,便什么话都敢对大小姐说,触了大小姐的逆鳞,否则大小姐也不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丫鬟A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因为刚定亲的那位?”   “嘘,你不要命了,当心跟红玉姐姐一样!”丫鬟C忙捂住她的嘴。   “你们几个在做什么?”门外传来了一道威严的声音。   几个丫鬟吓得花容失色,忙回过头去看,“大少爷!”   孙毅几步走到几个丫鬟面前,沉声道:“一个个都站在门外干什么?大小姐呢?”   丫鬟们怯怯道:“大小姐,大小姐在屋子里……奴婢们,奴婢们不敢进屋。”   孙毅皱了皱眉,知道肯定又是孙婉莹发脾气了。   他的这个妹妹,自从知道顾景元定亲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动不动就暴跳如雷,让旁人跟着担惊受怕,真是何必呢?   “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我去劝劝大小姐。”孙毅朝丫鬟们挥挥手,便掀开帘子进了屋子。   孙婉莹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毫无生气地坐在椅子上,望着一室狼藉的屋子发呆。   孙毅看到这一幕,面色立刻沉了下来,厉声道:“婉莹,你这到底是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份?你是誉王世子的未婚妻,你现在要做的是安安分分地等着明年嫁给他!而不是为了个跟你毫无关系的男人要死要活!”   孙婉莹怔怔地抬起头来,盯着孙毅看了一会儿,突然放声大哭,“大哥!为什么?为什么?!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到底哪里比不上那秦宁之,他为什么情愿娶秦宁之都不愿意娶我?!大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孙毅看着孙婉莹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   他走上前,拍了怕孙婉莹的背,柔声道:“好了好了,不要哭了,这件事已成定局,你还能怎么办?从你被赐婚给誉王世子的那一刻,事情就已经无法挽回了。婉莹,你只有认命,你所有的不甘和委屈都只是跟自己过不去,何必呢?为什么你不能想开一点,开始全新的生活?”   “我不要!”孙婉莹握紧双拳,咬牙切齿道:“我得不到的,我也不能让任何人得到!尤其是那秦宁之!她该死,她真是该死!”   孙毅的心猛地一惊,忙阻止道:“婉莹你可不要再胡来了,你上一次在城郊设计让她惊马,并让阿勇假扮我想去杀了她,结果事情差点败露!晋国公府的人都查到我头上来了知道吗?”   “这一次我不会自己动手了,她已经对我有所防备,而且顾景元还派了人暗中保护她,我想动手也没那个本事。”孙婉莹冷笑一声,面目有些扭曲,“我自然还是要借刀杀人!”   “你打算干什么?”   “秦宁之不是有一位姐姐被关在了尼姑庵吗?我打听过了,那位秦玉之之所以落到这个田地都是被秦宁之给害的,她一定恨毒了秦宁之!若是我能把她从尼姑庵里救出来,甚至给她谋一个比秦宁之更高的身份,大哥你说,她会如何报答我呢?”   天将今夜月,一遍洗寰瀛。   暑退九霄净,秋澄万景清。   星辰让光彩,风露发晶英。   能变人间世,攸然是玉京。   八月十五,是大明朝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   每到这一天,一家人都会团聚在一起祭月、赏月、吃月饼、饮桂花酒,以月之圆兆人之团圆,祈盼来年丰收、幸福。   这算得上是百姓心目中最重要的一个节日了。   今年,秦府一如往年一样在院子里设宴,一家人对月饮酒,谈笑风生。   陈氏难得从院子里出来了,不过脸色并不是很好看,全程都郁郁寡欢。   秦老太太看了她几眼,忍不住道:“你这哭丧着脸是给谁看呢?”   秦老太太不问还好,这一问就像是戳中了陈氏的痛处,她的眼泪“刷”地一下就喷涌而出,一边哭一边哽咽道:“今日是阖家团圆之夜,所有人都在跟家人团聚,甚至连长公主都被皇上从封地请回来了,只有我的玉儿,我的玉儿只能在冷清的寺庙里,一个人孤零零地度过。”   秦子也跟着叹了口气道:“母亲,我知道您还在怪玉儿心狠手辣,可是都过了这么久了,玉儿应当也知错了,难道就不能,不能放她回来吗?”   秦老太太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那是她活该,自作自受!她差点害死了佩儿,你们还想着她,帮她说话!若没有宁之帮佩儿治病,现在佩儿还痴傻着呢!难道佩儿就不是你们的女儿了吗?”   一旁的秦佩之闻言,低头喝了一口桂花酒,很是委屈的样子。   秦子一噎,说不出反驳的话。   陈氏则伏在酒桌上,哭得越发伤心了,还不忘控诉道:“我知道老太太如今偏疼四丫头,是,四丫头有本事,不仅治好了佩儿的病,而且还治好了将军府小少爷的病,得了晋国公夫人的青眼相加,这都跟国公府的二少爷订了亲,飞上枝头做凤凰了!我那可怜的玉儿,又怎么能入得了老太太的眼呢?”   “放肆!”秦老太太顿时被陈氏气得个半死,一边拍着桌子,一边厉声道:“好,好,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想她,那你现在就陪她一起,下半辈子都陪她一起在清音寺度过!”   陈氏没料到秦老太太会放出这样的狠话,被吓了一跳,果然不敢再出声。   一旁的方氏和秦宁之见状,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嘲笑之色。   作者的话:抱歉亲爱的们,因为小安是每天现码现发,而且也不是专职码字,有工作要做,所以有的时候忙起来就不能更新了,可还是会争取每天双更的,大家轻拍搬砖,实在是对不起各位。   ps昨天没更新,是因为我也遭遇了和宁之一样的感情问题,求问相亲男太黏人了怎么破。。。   ------------ 第二百四十七章 见招拆招   三房一大家子则默默低下头吃菜,不想参与这样的话题。   秦寅不想在这大好的日子闹出什么事来,只能劝慰道:“母亲,大嫂也只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您就消消气。”   秦老太太冷哼一声,“什么可怜天下父母心,真当我不知道她存的什么心思?她是见时间长了,以为大家都忘记玉姐儿做的那些丑事,又见四丫头得了门这么好的婚事,心里不甘心罢了!”   秦老太太此言一出,陈氏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不一会儿,竟然转身干呕了起来。   “太太!”陈氏的小丫鬟吓得喊出了声。   秦子也忙上前查看陈氏的情况,“兰芳,你没事吧?”   秦老太太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厉声道:“你这是在干什么?我这个老太婆不中用了,现在是说你几句都听不得了?!”   陈氏则弯着腰,吐得越发厉害。   秦老太太拍着桌子,气得手脚发抖,“好好好,你现在能耐了,说不得了,既然如此,不如就眼不见为净,不要出现在我这个老太婆面前,省得我伤了你的心,到时候你身体出了状况,陈家的人找上门来,我可赔不起!从今天开始,你就回陈府住去吧!”   秦宁之则拧起了眉头。   陈氏这样子,莫不是……   她刚这么想着,便听到陈氏的丫鬟哭诉道:“老太太!您何必这么针对我们家太太,我们家太太只是担心二小姐,二小姐毕竟是大太太身上掉下来的肉,大太太如今又怀了身孕,今日又是团圆之夜,大太太心里会有触动也是情有可原的!您何必,何必要这么说大太太!”   小丫鬟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顿时被惊到了,包括秦子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指着小丫鬟道:“你,你说什么?”   “别,别……”陈氏扶住小丫鬟的手臂,企图阻止她。   可小丫鬟却抬手一抹眼泪,毫不畏惧道:“大老爷,大太太如今已经怀了近两个月的身孕了!是因为太太怕孩子保不住,所以一直都没有告诉您!”   众人哗然。   方氏猛地站起身,满脸的不可置信。   不,不可能的。   她收买了陈氏的心腹妈妈,一直在陈氏服用的汤药里面加了藏红花,陈氏是不可能有机会怀上孩子的!   她在撒谎!   方氏有些激动,她想要说些什么,衣袖却被人拽住,转头就看到了秦宁之不赞同的眼神。   她瞬间冷静了下来,心思转了个弯,出口的话就变成了另一番说辞,“大嫂?你真的怀了身孕?那你可不能乱喝酒,方才我见你喝了好几杯桂花酒,快让宁之看看你身子有没有什么大碍?”   秦宁之也跟着道:“对啊大伯母,我看您吐得厉害,有些滑胎的迹象,莫不要伤了身子。”   陈氏闻言,马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忙抬起头,尖锐道:“你们走开!你们休想再伤害我的孩子!”   秦老太太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也冷静了下来,她的表情似是惊喜似是怀疑,沉声道:“这件事可当真?”   陈氏咬着唇,眼含热泪道:“母亲若不信便算了,反正您也要赶我回娘家了,我腹中的孩子与秦府也没什么瓜葛了。”   “你这叫什么混账话!”秦老太太板着脸,对她道:“这些年来你对秦府的付出母亲一直都看在眼里,只是玉姐儿的事是原则问题,她残害手足,想要至同胞妹妹于死地,这样的蛇蝎心肠,也只有到佛祖面前忏悔才能赎回她的罪孽。你想着要把她放出来,就不怕她将来残害你腹中的孩子?”   陈氏身子一颤,无话可说,只能淌着眼泪道:“她毕竟是我的孩子……只要一想到我们在府中逍遥快活,而玉姐儿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寺庙里,我这心就像被刀割一样得痛。”   陈氏的小丫鬟也哭着道:“老太太,我家太太自从有了身孕后,就格外地想念二姑娘,这两个月来茶不思饭不想的,受了很多罪!奴婢知道二姑娘犯了不可饶恕的错,是没有资格得到谅解的,奴婢也不求老太太您宽恕二姑娘,只是,只是请您看在太太腹中孩子的份上,就让大太太偶尔去探望一下二姑娘吧!”   秦子刚得知自己又有了孩子,激动得是无以复加,此刻听闻陈氏心情郁结,恐会对孩子有影响,连忙对秦老太太道:“母亲,您就让兰芳去看看玉姐儿吧,只看一眼就好,否则我怕会对兰芳的身子不利。”   这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秦老太太便有些动摇,再加上陈氏腹中怀的可能是秦府的长子嫡孙,心便软了几分,只能道:“不要再说了,先带兰芳下去休息,一会儿再找个大夫给她看看,至于玉姐儿的事,你们让我好好想想。”   秦老太太这话一出,众人便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这便算是答应了。   陈氏和秦子他们面色一喜。   秦宁之和方氏则沉下了脸。   糟糕,她们没料到,陈氏还有这一出。   宴席因为陈氏突如其来的“喜事”被迫中断,秦老太太和秦子拥着陈氏回了大房,二房和三房的人也都各自回了府。   一回到墨香居,秦宁之便对方氏道:“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不是说已经收买了陈氏的心腹妈妈吗?”   方氏也沉着脸,淡淡道:“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徐妈妈使了一出反间计。要么,是陈氏在撒谎。”   “现在大伯母警惕性很强,我估摸着请来的大夫也是她的人,要想查证她是否真有了身孕,难。”秦宁之摇着头,对此事不是很乐观,“怀胎十月,只要她让祖母相信她有了身孕,她恐怕便能翻身了。这十个月里,够她做很多事了,包括把二姐姐放出来。而十个月后,她大可以伪装成流产,然后再栽赃给我们,这便可以一箭双雕。”   方氏沉重地点了点头,“陈氏的心思一向歹毒,我们若不能一击击毙,便很可能会被咬上一口!所以,我们要尽快想办法证实她是否真的怀孕。”   “母亲放心,我不会让她得逞的。”秦宁之握紧双拳,眸中闪着冷意。   不管陈氏想耍什么招数,她都有办法见招拆招。   作者的话:请大家原谅一个因为感情问题而断更的我,不想解释啥了,一言难尽……   ------------ 第二百四十八章 我要你   清音寺也在过中秋节。   住持在清音寺的后院摆了几张圆桌,供上了一些香瓜果品,对月祈福。   寺庙里的女僧人和一些带发修行的姑子都参与了进来,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慧云怎么又没来?”闲聊中,突然有人问道。   有人回答,“她被宋家的人接回去过节了,毕竟是千金大小姐,跟咱们这些孤女可不一样,就算犯了错,也总有接回去的一天。”   “是啊,总不能真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在这佛门清苦之地度过这一生吧!”又有人唏嘘感慨。   “哐当”一声,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声响,众人循声望去,便看到一张惨白的小脸。   原来是寺庙里的另一位大小姐――秦玉之。   她不小心把果盘洒落到了地上。   “嘘,快别说了。”有人提醒道。   众人立刻噤声,不敢多言。   秦玉之则蹲下身收拾果盘,嘴里带着歉意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们继续。”   她说着,手脚麻利地将果盘装好,然后放到了一旁的圆桌上,自己则低下头,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原地。   众人看着她落寞的背影,不由叹息,“秦家的人也真是狠心,这都小半年了,连个来探望的人都没有,说不来见,就真的不来见了,也不知秦姑娘是犯了多大的罪孽。”   “我瞧着这丫头人也不坏,在咱们寺庙里一直很低调,今日的团圆夜,她有家不能回,只能跟咱们这些孤家寡人一同在寺庙里过节,心里肯定很难过吧!”   “前阵子有位公子一直求见,据说是秦姑娘的表兄,只是清音寺一向不接待男施主,否则倒是可以让他们见一面。”   “你说的这位男施主可是容长脸,瘦高个子?”   “好像是的,半年前他偷偷翻墙进了寺庙,可惜没找到秦姑娘的住处,反倒被住持发现,给打了出去,我远远见过一面,确实是瘦高个子。”   “那我方才瞧见他了,他就在寺庙外头,站在后山上望着,我之前还奇怪他在望什么,跟住持说了,住持只让我不要管,我便也没当一回事儿。”   “这么说,确实可能是秦姑娘的表兄,唉,他也算是痴心一片了。”   “别想了,忧悲恼、怨憎会、恩爱别离、所欲不得,这俗世中苦痛不是咱们佛门之人能够理解的。”   “好一个痴心人啊,可怜可叹。”   ……   几个女僧人在唏嘘感慨着,当事人秦玉之则倚靠在墙边,怔怔地望着天上的一轮圆月,陷入了深深的怨恨之中。   半年的佛门生涯,并没能洗涤掉她一身的戾气,反倒让她的怨恨越发得深重。   她恨。   她恨自己无能,恨母亲偏心,恨祖母无情。   更恨的,是不能将秦宁之千刀万剐!   她要想尽一切办法,从清音寺里走出去,她要让秦宁之付出应有的代价!   秦玉之握紧了双手,许久未修剪的指甲嵌入了皮肉之中,有鲜血逐渐渗出,她却恍若未觉,头脑中,只有深深的恨意。   “玉儿!”突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秦玉之吓了一跳,猛地回过神来,便在不远处看到了她许久未见的表哥陈誉。   “誉表哥!”她慌忙地站起身,似是不可思议,然后紧张地环顾四周,道:“你怎么进来了?莫不要被住持发现!”   若是被住持发现了,誉表哥被赶出去事小,她要因此受到连累,被住持责罚,抄写经书,面壁思过,那可就惨了。   陈誉忙摇摇头,几步走到秦玉之面前,话出口,就已经哽咽,“玉儿,你,你受苦了!”   秦玉之穿了一身素朴的青袍,未施粉黛,面庞清瘦,脸色苍白,可因为五官姣好,给人一种我见犹怜之感,十分惹人疼惜。   陈誉的心一下子就软成了一汪水。   他忍不住上前抓住了秦玉之的双手,深情道:“玉儿,你别怕,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一定!”   秦玉之下意识地就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她不喜欢陈誉。   可下一秒,她念头一转,又生生忍住了。   她好不容易能跟外界接触上,她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   她要像从前利用陈誉一样,继续利用他,她要让陈誉把她救出去。   秦玉之回握住陈誉的手,悲戚道:“誉表哥,你终于来找我了!”   两个人执手相看,深情款款,泪眼朦胧。   秦玉之将陈誉带到了厢房,确定没人发现后,才问道:“誉表哥,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有没有被人看到?”   陈誉摇摇头,“玉儿你放心,我没被人发现,寺庙的人都在后院,我是从前院翻墙进来的。”   秦玉之松了一口气,又提醒道:“不过誉表哥还是要小心一点,若你来找我的事被住持知晓了,可能会告知舅舅,我怕你又被舅舅软禁。”   她说着,不由擦了擦眼泪,“是我不好,总是连累表哥你。”   陈誉忙抱住她,温柔道:“玉儿,你别哭了,我没事的,只要能再看到你,我什么都不怕。”   秦玉之突然被他抱住,身子一僵,挣扎道:“誉,誉表哥……”   陈誉却还是紧紧地抱着她,甚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贪婪地摄取她身上的芬芳。   这是他盼了小半辈子的事。   从他记事以来,他就喜欢上了这个漂亮大方,优雅高贵的表妹,觉得她就像是天山上的雪莲一样,冰清玉洁,不容亵渎。   所以一直以来,无论他与玉表妹的关系怎么要好,他的内心深处,始终觉得自己配不上高高在上的表妹,并不敢做出任何逾距的举动,唯恐惊扰了她,亵渎了她。   可随着年纪的增长,他越压抑自己的内心,欲望便越是强烈,有好几次,他看到玉表妹,都想不管不顾地把她搂入怀中,狠狠地轻吻她。   可他知道他不能,他若这么做了,玉表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努力扮演玉表妹心目中温柔体贴,风度翩翩的誉表哥,殊不知,他的内心,住着一匹饿狼,想着要如何将她拆骨入腹。   一个人的本性若压抑到了极致,那么总有一天会爆发出来。   而现在,正是他爆发的时机。   玉表妹落难了,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而是一个陷入了深潭泥沼里,等着他来拯救的无助少女。   这样的玉表妹,他又何须再扮演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陈誉这么想着,胆子更大了,他的双手从秦玉之的背上挪开,开始不规矩地游走。   秦玉之吓得瞪大了眼睛,她手忙脚乱地想推开陈誉,却听到陈誉沙哑着嗓子在她耳边低语,“玉表妹,我要你,你给我吧,你给了我,我今晚就将你救出去。”   陈誉的手伸到了秦玉之的衣领处,迫不及待地解开了她的衣扣。   秦玉之哪里能料到有此一出,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也是一片空白。   这,这是她认识的誉表哥吗?   陈誉的手伸到了她的胸口。   秦玉之才终于清醒过来。   她猛地推开了陈誉,失声道:“誉表哥,你在做什么?!”   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里又是佛门清净之地,再加上方才哪一出,陈誉的情欲完全被激发了出来。   眼前的人是他日思夜想的玉表妹,他哪里还能把持得住自己?   陈誉红了一双眼睛道:“玉表妹,你喜欢我不是吗?我知道怎么救你出去,你把你自己交给我,我回去立刻请父亲来求娶你,玉表妹,我会对你负责的。”   陈誉此时就像一匹要吃人的饿狼,秦玉之被吓懵了。   可怜的秦玉之,总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以为自己能利用别人,殊不知凡事都要付出代价   ps为这几天没更新道歉,一直都心烦意乱的,静不下心来码字,今天烦躁的情绪稍稍平复,见谅。   ------------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一拍即合   “誉,誉表哥……”秦玉之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两步,“你不要开玩笑了,你不要吓我。”   陈誉上前一步,急切道:“玉儿,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喜欢你!我一直都想娶你为妻,难道你不想嫁给我吗?你之前不是口口声声说你喜欢我,要嫁给我吗?否则我又怎么会为你做那么多事?玉儿,难道你之前都是骗我的?!”   “我没有……”秦玉之摇着头,心乱如麻。   她没想到陈誉居然会对她提出这种要求,这不符合她十几年来对陈誉的认知。   这就相当于她养了一条衷心耿耿的狗,谁知它却出其不意反咬了她一口。   她懵了,不知所措。   “那你为何不愿意?”陈誉又捉住她的手,深情款款道:“玉儿,你早晚都是我的人,你怕什么?只要现在生米煮成熟饭,我就不信你祖母还能扣着你继续留在这清音寺?!等你嫁给了我,你就能过上好日子了,难不成你想在这寺庙里度过你的一生吗?”   秦玉之继续摇着头,不知如何是好。   她明白陈誉的意思。   陈誉是在告诉她,他不会无条件地帮她,他是有所图的,他之前为她做那么多事,都是想让她嫁给他。若现在要他违抗父命,坚持娶她回家,那么,就要让他先得到些什么好处。   这个好处,就是让她先成为他的人,让她再也没办法背叛他。   秦玉之只觉得胸口一阵窒息。   她高估了陈誉的人品,也低估了陈誉对她的贪念。   若她拒绝了陈誉,只怕陈誉不仅不会再帮她,还会将他之前为她做的一些事都给捅出去,让她再也没有翻身之地。   可是她又怎么甘心委身于他?   她又怎么甘心将自己的第一次交给一个不爱的人?   “誉表哥……我,我可以答应你,只是能不能给我一些时间?我还没有准备好。”秦玉之现在脑子无法思考,只能暂时先拖延时间。   陈誉却不依,“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半年了,我好不容易等到机会来看你,若错失了今晚的良机,只怕你又要等上一年半载!玉儿,夜长梦多,你就不怕这中间再出现什么差错吗?谁知道你那位四表妹又会做出什么歹毒的事情来?你可知道,她和晋国公府的二公子订了亲!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她风光大嫁,自己却只能在这凄苦度过?!”   “你说什么?!”秦玉之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了这个消息。   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她只觉得这是一个可笑的笑话,根本没有当一回事儿。   秦宁之是什么身份?晋国公府的二公子又是什么身份?他们是云泥之别,秦宁之怎么可能和顾二公子的订亲?   这不过是别人编出来诓她的罢了。   可这一次,这一次连誉表哥都这么说!   难道这件事是真的?秦宁之真的要嫁到晋国公府了?!   “为什么?!”秦玉之失声道。   秦宁之怎么能嫁得那么好?   晋国公府的人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再对比她现在的处境,秦玉之浑身都颤抖起来。   “玉儿,我可以救你出去,你相信我。”陈誉握紧了她的手,循循善诱。   “不行!”秦玉之仓惶地推开了他,摇头拒绝。   若说她现在还在犹豫,那么在她听到秦宁之的婚事后,她就下定了决心。   陈誉没办法帮她。   他最大的能耐也不过是娶她进门,可她要的远不是这些!   秦宁之能嫁给名满京都的顾二公子,她却只能嫁给一无所有的陈誉?   凭什么?她不甘心!   她要的不仅仅是从清音寺出去,她要的是将秦宁之狠狠踩在脚下,要她永远无法翻身!   “誉表哥,你帮我一个忙……”秦玉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怕陈誉生气,又软下态度,撒娇道:“誉表哥,我知道你对我的真心,我也是欢喜你的,只是在我把自己交给你之前,我希望你能再为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你想要怎么做,我都愿意。”   秦玉之给出了让步,陈誉也知道他没办法强迫她,若他不答应,只怕以后也没机会了。   所以哪怕陈誉心里有千百个不情愿,也只能点头应了下来,“你要我做什么?”   秦玉之仰起头,看着陈誉,一字一句道:“我希望誉表哥,能帮我去尚书府找孙大小姐,捎一句话。”   “什么?”陈誉有些吃惊,玉儿什么时候与尚书府的大小姐认识了?   秦玉之没有多做解释,只道:“你与孙大小姐说,清音寺过几日会有高僧前来讲经,请她务必来听。”   陈誉听完,更是一头雾水。   秦玉之笑笑道:“在我出去之前,总要将分内的事做好。”   几日之后,孙婉莹便借着听经的名义来到了清音寺。   在上了一炷香后,她借口要去后院厢房歇息,找到了秦玉之。   秦玉之将她带到了厢房。   进屋落座后,孙婉莹便淡淡开口,“二姑娘想通了?不再觉得我是骗你的?”   一个多月前,孙婉莹来清音寺找过秦玉之,告知了她一些事情,并说要与她合作。   可秦玉之根本不认识孙婉莹,岂会相信她说的那些话,还以为这一切又是什么阴谋诡计,对孙婉莹根本没什么好脸色。   孙婉莹也不介意,只道她若想通了,随时欢迎她去尚书府找她。   没想到孙婉莹这一等,便是一个多月。   “你上次与我说,要我帮你对付秦宁之,还作不作数?”秦玉之并没有理会孙婉莹的讽刺,开门见山地问道。   孙婉莹并不急着回答秦玉之的问题,而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悠悠地品了一口,瞥见秦玉之急切的表情,才轻笑了一声,道:“不是你帮我,而是我帮你。”   秦玉之拧起了眉,“这又有什么区别?我们两个都只是想除去秦宁之罢了!”   她不知道孙婉莹为何要对付秦宁之,可她们目标一致,谁帮谁又有什么说法?   “这差别可大了。”孙婉莹搁下茶杯,抬头看着秦玉之淡淡道:“你拿什么来帮我对付秦宁之?若没有我,你根本没办法从清音寺里走出去,又何来帮我一说?二姑娘,你可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你要明白,是我帮了你,我是你的恩人,你出去之后做任何事,都要先经过我的示意。否则,我可不敢贸然帮你。”   孙婉莹的意思是,她要的,是一条听话的忠犬,而不是一个自以为是的恩人。   秦玉之气得脸色通红。   她一向心高气傲,从不向人低头,可那也是在她的圈子里,如今跳出了她原来的圈子,遇到了她比她身份高上几倍的贵女,她发现自己全然没了办法。   可也因为这样,她更加明白身份的重要。   若秦宁之真的嫁给了顾二公子,那么她们之间的身份更加是云泥之别,她休想要再动秦宁之一根毫毛!   所以,她必须忍。   古有韩信受胯下之辱,她如今被困在这座破庙里,为了逃出去,为了更好的生活,她就算被嘲讽几句又怎么样?   “好。”秦玉之咬牙道:“是孙小姐您帮我,请问,孙小姐要怎么帮我?又希望我怎么做?”   孙婉莹的脸上这才露出愉悦之意,“二姑娘果然是干大事的人,知道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秦玉之抿着唇,没有说话。   孙婉莹又轻轻地笑了起来,“三日之后,我会给你答案。”   作者的话:其实不是相亲男的原因啦,主要是因为他想到了前男友,搜了下前男友的微信,发现他头像变成了一张疑似结婚照,失过恋的应该懂我(微笑面对生活)   ------------ 第二百五十章 辞别   秦宁之对于清音寺的情况一无所知。   中秋过后,方译问便要动身去西北军营。   他来到秦府,向秦宁之辞别。   秦宁之现在毕竟有了婚约,行事作风都要有所收敛,再加上之前发生的一些事,他二人的关系便变得有些微妙。   秦宁之原本并不想见方译问,还是方氏说,此去一别多年,他们都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她今后或许再也见不到方译问了,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既然方译问来找,那还是去送送行吧,也算是全了这些年的兄妹情谊。   秦宁之想起过去种种,终究是狠不下心来。   她由丫鬟领着去了待客的花厅。   方译问此时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待,他双手捧着茶盏,视线无意识地落在对面桌子上的青松翠柏屏风上,神色晦暗不明。   听到有人进屋的动静,他忙将视线移了过来,待看到由丫鬟搀扶着进屋的秦宁之,猛地一下站起身,急切地往前迈了两步,激动道:“宁……”   可刚说了一个字,便瞥见了秦宁之后退的动作,那些话便堵在了嗓子眼,再也说不出口。   秦宁之看见方译问受伤的表情,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她并不想伤害方译问的。   只是方译问该有他自己的人生道路要走,不该再因为她耽误了一辈子。   这一世,她还是阴差阳错地与顾景元订了亲,她没办法保证上一世的事情不会发生,她怕了,她不敢冒险。   只要她对译表哥冷淡一些,决绝一些,译表哥这一世就不会再为了她打抱不平,奔波劳碌,最后被人利用,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上一世那些利用译表哥的人,不就是看中了他们兄妹感情深厚吗?否则,又何来后面的那许多事。   想到这儿,秦宁之的心又硬了下来,她看着方译问,冷淡又疏离道:“译表哥,你来找我所谓何事?我已经与旁人订了亲,再与你见面,于理不合,所以译表哥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我便要告辞了。”   方译问没料到一向对他热情亲切的秦宁之变得这么冷淡,他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   秦宁之继续冷着脸,淡漠道:“既然译表哥无话可说,那我便先告辞了。”   “等等!”方译问终于开口,沙哑着嗓子道:“宁之,我,我要走了。”   秦宁之脚步一顿,握紧了双拳道:“我倒忘了,译表哥要去西北军营了,恭喜译表哥。”   方译问自嘲地笑了下,“谈何恭喜?此一去还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回来,祖母年纪大了,允儿又总是惹是生非,父亲和母亲近来关系也不大好,我心里总是担心的。倒是你,宁之,我还未恭喜你,你要嫁人了。嫁的人,还是盛京城内赫赫有名的顾二公子,我,我替你打听过了,他,人很好,你,不必担心会受委屈。你出嫁那天……我未必能回来,在此提前恭喜你了,希望你能一辈子幸福快乐。”   秦宁之听了这话,鼻端一酸,有泪水从眼眶涌了出来,她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情绪,装作淡漠道:“多谢。”   方译问被秦宁之冷淡的态度伤到,知道自己再留下来不过是自讨没趣,反正人他已经见到了,话也已经说了。   就这样吧!否则他能怎么办呢?现在的他一无所有,他必须要抛开这些儿女情长,去让自己强大起来,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护好宁之,保护她在晋国公府不被人伤害。   “宁之,再见了。”方译问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秦宁之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的滋味复杂难言。   “姑娘,这恐怕是您出嫁之前和表少爷见的最后一面了,不管方老太太和舅太太怎么过分,表少爷对您始终是一片真心的,您方才的态度真的很伤人。”青瑶也忍不住替方译问抱起了不平。   她自然不懂秦宁之心里的苦衷,只以为秦宁之是因为方老太太和吴氏的原因迁怒了方译问。   秦宁之并不想解释太多,只淡淡道:“这样很好,我们与方家,本就不该再有牵扯,我也不想译表哥为难。”   青瑶叹了口气,虽然觉得可惜,但还是赞同道:“姑娘说的也对,表少爷毕竟是表小姐的亲哥哥,不管怎么样,总不会撇下亲妹妹不管的。”   前阵子姑娘刚与顾二少爷定下亲的时候,表姑娘就跟疯了一样来秦府闹事,结果被姑娘毫不留情地派人丢回了方家,听说之后就生了一场重病。   当时方家的人跑到秦府来讨公道,姑娘扬言要报官他们才肯作罢,后来舅太太又来请姑娘去给表姑娘治病,也被姑娘拒绝了,还是表少爷写信来求姑娘,姑娘才勉为其难地答应给表姑娘治病,只是后来表姑娘死活不肯要姑娘治病,这才不了了之。   姑娘和表姑娘可以说是有“深仇大恨”了,这种情况下,姑娘跟表少爷也确实不应该走得太近,再者,姑娘都定亲了,也要学会避嫌。   真是可惜了,只希望将来表少爷能够前程似锦吧!   两日后,方译问便启程前往了西北军营。   方氏前去送了行,回来的时候眼眶微微泛红,对秦宁之感慨道:“也不知道译哥儿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还那么小,一个人在外面穿衣吃饭都是问题,方家的人却都觉得是大喜事,一个个恨不得他快些走。”   秦宁之安慰方氏,“母亲不用担心,译表哥是被人举荐进去的,而且他跟在老将军的麾下,旁人肯定会多多照顾他的。”   方氏闻言,心情这才好了一些。   母女两个又谈了一会儿心,方氏的贴身丫鬟青杏突然神色难看地走了进来,沉声道:“太太,出事了!”   方氏的心咯噔一跳,还以为是方译问那儿出了事,忙道:“译哥儿怎么了?”   青杏摇摇头,神色凝重道:“是二姑娘,二姑娘那边……出事了!”   秦宁之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秦玉之?她又想搞什么鬼?   ------------ 第二百五十一章 失身   “玉姐儿?”方氏也是一脸诧异,“她出什么事了?”   玉姐儿被关在清音寺,她能出什么岔子?   青杏摆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只道:“太太,您去前厅看看就知道了,都已经闹开了。”   方氏与秦宁之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   她们匆匆赶往前厅。   前厅果然已经闹开了。   陈氏跪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秦佩之站在一旁神色无措地安慰她,秦子则是一直摇头叹气,一言不发。   清音寺的女住持也在现场。   她身穿僧袍,一脸悲悯地站在厅前,手中快速地捻动着佛珠,口中也念念有词,仿佛是在超度。   秦老太太坐在上手,眸色晦暗,神色凝重。   秦宁之的心“咯噔”一跳。   清音寺的住持都来了,看来真是出大事了。   难道秦玉之……   “母亲,出什么事了?”方氏先一步走上前,望望陈氏,又看看秦老太太,最终还是问向了秦老太太。   秦老太太抬眸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还是觉得难以启齿。   方氏更加诧异。   看样子,秦玉之不像是出了意外。   那是出了什么事?   “阿弥陀佛。”清音寺的女住持适时地开口道:“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清音寺是不能再收留秦姑娘了,老施主您看什么时候去把秦姑娘接回府?”   “给住持添麻烦了,一会儿我就让小儿去……”   “不行!不能把玉儿接回来!”秦老太太的话未说完,陈氏突然站起身,激动道:“母亲!将她接回来干什么?将她接回来就代表我们认了这是她的错!可是她又何错之有?!就算是承恩侯府的人,那也不能欺人太甚!”   秦老太太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厉声道:“你还有理了不成?她为什么会出这种事?还不是因为她不安分妄想着逃出去,否则她又怎么会被人……”   秦老太太说着,欲言又止,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陈氏哭道:“玉姐儿只是想家了,她想要回府来看看我,又何错之有?母亲,若不是中秋那日你不肯让我去探望玉姐儿,玉姐儿又怎么会出这种事!她是您的亲孙女啊!您就这般狠心吗?”   “放肆!”秦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陈氏说不出话来。   感情秦玉之出了这种事,还是她的罪过不成?   陈氏一抹眼泪,坚决道:“玉姐儿不能接回来,承恩侯府的人做出这种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去找承恩侯府的人讨一个公道,我要承恩侯对玉姐儿负责!我们秦府再不济,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难道就要这么被人看轻辱没了去?!”   秦老太太额角一跳,急道:“你想要干什么?这种事很光彩吗?你难不成还想闹大了?你若闹大了,让佩姐儿和五丫头怎么嫁人?!让国公府的人怎么看宁之?!”   陈氏闻言,冷笑一声,“果然母亲担心的是四丫头,担心她因此受到连累不能顺利嫁进国公府!可是母亲,您别忘了,玉姐儿也是您的孙女!是您从小看着长大,是一直对您孝顺有加,从未让您操过心的亲孙女!就因为玉姐儿的一念之差,犯下了一些过错,难道就要将她一辈子都打入泥潭,永不能翻身吗?如今玉姐儿出了这样的事,正是万念俱灰的时候,如果娘家人还不替她讨公道,她还如何能苟活下去?!”   秦老太太的脸色十分难看。   秦子也跟着道:“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若为了息事宁人就不顾女儿家的清白,这说出去才会被人戳脊梁骨呢!万一国公府的人知道了,也只会说咱们秦家趋炎附势,不近人情。”   连秦佩之都跟着点头,“祖母,您就帮帮二姐姐吧!”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秦老太太被架到这份上,若再不答应就显得她格外冷血无情,因此只能松口道:“都别说了,一会儿子儿随我去清音寺把玉姐儿接回来,至于去承恩侯府讨公道的事,等寅儿回来一起商讨,否则只怕人家不认账,反倒给吃了亏。”   陈氏闻言,立刻千恩万谢了起来。   秦子立刻随着清音寺的住持出了门。   陈氏也被秦佩之和丫鬟搀扶到梢间休息。   秦老太太整个人都颓唐下来,满脸疲惫。   “祖母……”秦宁之上前一步,试探着开口,“二姐姐她,出什么事了?”   她方才从陈氏和秦老太太的对话里听出了个大概,应该是秦玉之想从清音寺逃出来,结果被承恩侯府的人侮辱了清白。清音寺是佛门圣地,断然是不会再接受这样的女子,于是便找上门来,要秦府把秦玉之给接回来。   承恩侯府……   上一世的时候,秦玉之就嫁入了承恩侯府,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也是从那个时候,她才慢慢露出她刻薄自私的本性。   这一世,她都被关进了寺庙里,怎么还是跟承恩侯府的人扯上了关系?   难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冥冥之中天注定的吗?   秦宁之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秦老太太则看了秦宁之一眼,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又朝秦宁之招了招手,“丫头,你过来。”   秦宁之缓步走上了前,拉过秦老太太的手安慰道:“祖母,您不要担心了,不管二姐姐出了什么事,一切都还有我呢!”   秦老太太反握住她的手,苦笑道:“我真是没想到,以前最让我操心的是你,最不需要我操心的是玉姐儿,现在却掉了个个儿!玉姐儿真是……唉!我真是难以启齿啊!”   “孙女方才听大伯说要去承恩侯府讨公道,是承恩侯府的人欺负二姐姐了吗?”秦宁之故作懵懂道。   秦老太太点了点头,语气沉重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没有完全弄清楚,只能等你二姐回来再说了,但愿不会影响到你与顾二少爷的婚事。”   秦宁之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几个人在前厅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在日落西山的时候,秦子将秦玉之从清音寺带了回来。   陈氏一见到秦玉之,就哭着扑了过去。   ------------ 第二百五十二章 各怀心思   “我可怜的玉儿啊!你受苦了!”陈氏瞧见秦玉之如今苍白脆弱,瘦弱不堪的模样,一颗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痛起来。   再怎么说,眼前的人毕竟是自己从前最得意的女儿,她一直没有儿子,玉儿又从小懂事乖巧,聪慧可人,所以自己这十几年来,几乎在这个女儿身上倾注了全部的心血。   先前她刚得知是玉儿谋害了佩儿的时候,她确实是又恨又气,恨自己瞎了眼,恨自己养了一只豺狼在身边,恨自己多年来的心血化为乌有。   她当时恨得想立刻和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断绝关系,所以当老太太要把玉儿送入清音寺的时候,她虽然心痛,但没有阻止,她也想要这个女儿受到一点惩罚,让她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罪孽!   可时间长了,她才发现没有这个女儿根本不行。   佩儿虽然敬爱她,但跟她根本不是一条心,她甚至更偏向二房,更偏向治好了她的秦宁之!   而且佩儿刚刚被治好,对于后宅的人情世故、手段算计根本一窍不通,她甚至连字都不认识几个,更别提能跟她商量谋划什么事了。   老太太和三房的人又都被二房蛊惑,府里的下人也都一下子倒戈了,叫她瞬间在这秦府寸步难行,连个能商量事的人都没有!   她这才想起玉儿的好来。   玉儿再怎么心狠手辣,至少与她这个母亲是一条心的,她们都是努力想让大房完全立足于秦府。   若是玉儿还在,很多事她们可以一起商量,不至于沦落到要靠韬光养晦避二房锋芒的地步。   再加上,再加上后来秦宁之居然勾搭上了晋国公府的二公子,就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一直被她踩在脚底的二房一下子翻身越过她去?!   她是时候要做些什么了,也是时候让玉儿重新回到她身边了。   陈氏的心思一时间千回百转。   秦玉之并不知晓陈氏心中所想,只是看着当初狠心放弃她的陈氏如今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心里泛起了阵阵冷笑。   这就是她的母亲,她从小敬爱的母亲。   结果她出了事,母亲可曾为她尽过半分的努力?   没有,完全没有!   母亲不顾她的哀求,眼睁睁地看着祖母将她送到了清音寺当尼姑,毫无怜惜之情!   清音寺里也不是没有其他犯了错的大家小姐,可那些人无一不例外都会有家人来看,其中宋家的小姐宋慧云犯的过错最严重。她与下人私通,甚至珠胎暗结,宋家的人也只是悄无声息地将她送到了清音寺,每半个月宋夫人都会来看望她,在她生下孩子没多久,就派人将她接回了府。   她秦玉之只是为了争取自己的权益犯下了一些常人都会犯的错误,凭什么就要像块破布一样被人遗弃在寺庙里!   原来十几年的养育之情这么不堪一击!   她在清音寺熬了大半年,每个日日夜夜都在希望破灭的边缘煎熬着,痛苦不堪。   如果要不是孙婉莹找到她,那样的日子她不知道还要熬多久,可能熬到童颜老去,头发花白,熬到秦府的人都忘记了她!   她如何还敢奢望所谓的亲情?   她只有靠自己!   这对母女各怀心思,只是面上都作出一副久别重逢,母女情深的模样,抱在一起哭得不能自已。   “好了好了,别哭了,回来了就好,玉儿也知道错了。”秦子一向是个没有原则的老好人,见不得人伤心难过,忙站出来安慰她们母女。   陈氏觉得戏做足了,再演下去只会适得其反,便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对秦玉之道:“好孩子,不哭了,去,给你祖母请个安,好好给你祖母赔罪道歉,说你知错了。”   秦玉之泪眼朦胧地朝坐在上首的秦老太太看过去。   秦老太太的脸色冷冰冰的。   下一秒,秦玉之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然后朝着秦老太太用力地磕了一个响头,哭道:“祖母!玉儿错了!是玉儿辜负了祖母的教导,玉儿一时间鬼迷心窍,伤害了佩儿,让祖母失望了,是玉儿不孝!”说完,又“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头。   她这几个头磕得很实在,额前很快就渗出了血,再加上她字字含泪,声声泣血,秦老太太见状也有些于心不忍。   毕竟是从小疼到大的孙女,瞧着她如今如破布飘零般跪在堂前,那些气那些恨也就逐渐消散了不少。   更何况,将她接回府也是有更重要的事,过去的错再追求无益。   “起来吧!”秦老太太大发慈悲地抬了抬手。   秦玉之由陈氏搀扶着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只不知怎的脚下一崴,又差点要跌坐在地上。   “玉儿!”陈氏慌忙扶住她,紧张道:“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秦玉之摇了摇头,虚弱一笑,“母亲,我没事。”   秦老太太的脸色更难看了,沉声道:“静仪师太来秦府说你出了事,要我们把你接回来,可是她又说不清楚,你自己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玉之身子一颤,脸色更加白了,她慌乱道:“没有,没有什么事,祖母,我没事!”   她这反应哪里像没事的样子。   秦老太太冷下脸道:“你别害怕,说出来,是不是承恩侯府的人对你做了什么?!你是咱们秦府正正经经的嫡出小姐,你若真受了委屈,祖母豁出这张老脸也要替你讨个公道!”   秦玉之闻言,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落了下来,再加上她额前还挂着未干的血迹,瞧着颇有些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祖母!”她几步走到秦老太太跟前,无视一旁的秦宁之,只伏在秦老太太的腿上哭泣道:“祖母,玉儿,玉儿错了,玉儿辱没了秦府百年来清白的门风,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胡说八道什么!”秦老太太不由自主地将她搀扶起来,柔声道:“你跟祖母说说,承恩侯府的人对你做了什么?若真是他们对不起你,祖母一定会去你讨个公道,好孩子,别害怕。”   秦玉之淌着眼泪,抬眸看了秦老太太半响,才咬着唇道:“孙女,孙女被承恩侯府的大少爷侮辱了,孙女……已非完璧之身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场的人都被秦玉之的话震住了。   静仪师太方才说得委婉,他们都以为只是承恩侯府的人轻薄了秦玉之,没想到,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   秦宁之瞬间瞪大了双眼。   承恩侯府的大少爷?秦玉之上一世的夫君?!   居然,又是他们?!   秦玉之继续淌着眼泪道:“孙女知道自己有辱了门风,有辱了祖母的教导,只请祖母一杯毒酒赐孙女一个痛快,孙女只要能死在生我养我的秦府,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秦老太太的手脚都颤抖起来。   陈氏和秦子都慌忙地冲上了前,不可置信道:“玉儿,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玉之啜泣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原来是静仪师太要下山采买清音寺僧人入秋的一些物品,却因为有贵客前来走不开,秦玉之便提出可以代劳,因为她这半年多来表现良好,静仪师太便没有反对,让她去了,谁知道这就出了事。秦玉之为了抄近路,是从后山走的,结果撞见了来后山偷看尼姑的一帮纨绔子弟,秦玉之吓得花容失色,其他的纨绔子弟怕被人发现,一下子就溜走了,只有那位承恩侯府的大少爷,色迷了心窍,不顾秦玉之的反抗便对她行了不轨之事,事后还告知了秦玉之自己的身份,还说要向静仪师太求娶她。   ------------ 第二百五十三章 否认   秦玉之哪里肯相信,因为被人玷污,当场便要跳河自尽,不巧被清音寺的另一位僧人发现,及时救了下来。   可因此,这件事也闹到了静仪师太那里。静仪师太见秦玉之求死心切,没了办法,才说将她送回秦府,希望秦府的人能开导她,让她绝了求死的念头。   秦玉之听说能够回府,确实平静了下来,这才有了后来的一系列事情。   秦老太太听完后久久无法言语。   陈氏更是哭得要昏死了过去,嘴里则一直喊着:“我可怜的玉儿啊,是母亲对不起你,是母亲对不起你!”   一向懦弱无能的秦子见女儿受此欺辱,也是第一次气得暴跳如雷,怒吼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承恩侯府简直欺人太甚!不行,我一定要上门替玉儿讨一个公道!”说完,便不管不顾地冲出了门。   “你给我站住!”秦老太太喊住他,愤怒地拍了拍桌案,气道:“你现在去是想干什么?嫌你女儿的名声太好听了吗?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这样冲动行事只会害了玉儿!”   秦子的脚步一顿,仓促转身道:“那母亲要儿子怎么做?要儿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受此屈辱却无能为力吗?!”   “等你二弟回来再说!”秦老太太板着脸,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承恩侯府是世家大族,你一介白丁拿什么去给玉儿讨公道?别到时候让人反咬了一口,说成是玉儿不知检点!你先别着急,等你二弟回来,咱们从长计议。”   秦子闻言,觉得秦老太太说的也有些道理,便点了点头,“好,等二弟回来再说。”   秦宁之下意识地看向了方氏,眸中暗含不悦。   方氏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来人,将二小姐带下去梳洗一番,服侍她好好睡一觉。”秦老太太挥手吩咐下人,并对秦玉之道:“好孩子,不哭了,祖母一定会替你讨一个公道的,你先下去歇息一下,其余的事不必多想。”   秦玉之泪眼婆娑地点了点头,便被丫鬟带了下去。   等到她出了屋子,秦老太太才又指了指陈氏道:“你也下去歇息一下,你刚怀了身孕,不宜大喜大悲,玉儿的事有我们会处理。”   “谢母亲关心。”陈氏也顺从地由丫鬟搀扶着出了屋子。   秦老太太又让其他人先退出去,只将秦子留了下来商讨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秦宁之跟方氏暂时回了墨香居。   一进到院子里,秦宁之就颇为不满道:“这件事一看就是秦玉之在自导自演,祖母居然还相信她,还要父亲去替她讨什么公道!”   方氏虽然也是眉头紧蹙,但还是安慰她道:“先别着急,等你父亲回来再说吧,你祖母有一点是对的,这件事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传了出去对你的名声可不利。咱们家本就被国公府瞧不上,若是玉姐儿的事再传出去,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端呢!”   秦宁之皱着眉,脸色晦暗不明。   她真不知道秦玉之都被关进了尼姑庵,居然还能有本事翻涛骇浪,这其中一定有阴谋!   秦宁之握紧了双拳,可现在却什么都做不了,也只能静观其变。   晚间的时候,秦寅从宫中回来了。   秦老太太将他叫了过去,将秦玉之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并与他商讨后续的处理事宜。   秦寅当然知道这件事闹大了对秦府姑娘的名声都不好,可能对秦宁之的婚事都有影响,因此也紧张道:“这件事绝不能透露出去一点风声,若为了讨公道不管不顾,到时候反倒会害了玉姐儿!承恩侯府如今虽然没有在朝为官者,但毕竟是簪缨王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咱们斗不过他们。这件事传开了,于承恩侯世子而言,也只是一时间被人唾骂两句,等到风头过去了,也不过就是一桩风流韵事,造不成太大的伤害,可对玉姐儿而言,就是毁了她一辈子,且还会连累到府中其他姑娘的名声,于她们婚事不利。”   秦老太太连连点头,她也正是这个意思,“寅儿,所以你说该怎么办?”   秦寅沉吟片刻后,道:“玉姐儿不是说承恩侯世子告诉她,他会对她负责吗?既如此,那我找个机会旁敲侧击地问一问承恩侯世子的意思,若是他愿意,便让他尽快上门提亲,大家就只当成小儿女情投意合,将这件丑事遮掩过去,若是承恩候世子想要赖账,那咱们就得再另想他法了。”   “承恩侯世子愿意,承恩侯府就会愿意吗?”秦老太太表示担忧,“他们可是世家大族。”   秦寅道:“承恩侯府也是爱面子的人家,这件事闹大了对他们也没有好处,只要咱们肯低调处理,他们未必不会答应。再者玉姐儿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咱们秦府更不差,我是三品官,宁之又要嫁给晋国公府的二少爷,他们家一直想要在仕途上谋出路,若承恩侯世子能与晋国公府的二公子成为连襟,这也是一个机会,承恩侯府只要仔细思量一下,就能知道什么选择对他们最好。”   秦老太太的眸光一亮,面色喜色道:“正是这个理!”   秦寅又安慰道:“母亲不用担心,儿子明日就去处理这件事。”   秦老太太握住秦寅的手,高兴道:“寅儿,幸好有你。”   她不得不承认,这关键时刻,还是二儿子靠谱。   第二日,秦寅便兑现了承诺,找到了承恩侯世子。   可承恩侯世子却对当日在清音寺的事矢口否认,还信誓旦旦道:“秦大人,你身为锦衣卫副指挥使,可不能信口开河啊!这种辱没我承恩侯府名声的事,若是传出去了,我要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秦寅愤然道:“难道一个弱女子还会拼了自己的名声来诋毁世子不成?”   承恩候世子讥诮道:“这可未必,想嫁入我承恩侯府的人多了去了,你们秦家的二姑娘为了嫁给我,使出这种手段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再说了,她可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当初在洞庭楼和七八个男人衣衫不整地躺在一起,当人不知道呢?或许她早就不是完璧了,如今居然还赖上我了!”   秦寅瞬间气了个仰倒,可面对承恩侯世子的讥讽,他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只能生生忍了下来。   承恩候世子又凉凉道:“我当日不过是和几个公子去清音寺后山登高赏菊,只远远地见过你家二姑娘一面,至于她为何被人污了身子,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秦大人若不信大可以去找那几家公子当面问一问,反正你们锦衣卫什么都能调查出来不是吗?”   秦寅看着承恩候世子信誓旦旦的样子,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他又想到秦玉之平素的为人,便更加觉得可疑。   他只能暂时放了承恩候世子,又去调查了当日在场的另几位世家公子,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答案:当日承恩候世子确实一直与他们在一处,不过中间离开过一阵子,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   秦寅仔细思量了一番,一炷香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承恩候世子对秦玉之行不轨之事了,但这些只是猜测,并不能作为直接的证据。   承恩侯世子既然矢口否认了这件事,玉姐儿大概也只能吃了这个闷亏了。   秦寅回去后并没有将此事直接告知秦老太太,而是先找到了方氏商讨。   方氏听了来龙去脉,冷笑道:“这一切说不定真是玉姐儿设的局,她从小鬼心思就多,为了自己的利益无所不为其极,能做出这种事也不奇怪。”   ------------ 第二百五十四章 争吵   秦寅蹙了蹙眉,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这件事又该如何跟母亲交代?若母亲知道承恩侯世子说的那些话,只怕要……”   只怕要气得晕过去。   “再者,就算母亲认了命,大哥和大嫂可不会善罢甘休,别到时候做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秦寅很是忧愁。   方氏也拧着眉道:“那能如何?这件事原本就是玉姐儿自己惹出来的,凭什么要咱们承担后果?”   秦寅叹了口气,“话虽如此,可毕竟玉姐儿是咱们秦府的姑娘,她的一言一行不仅会影响她自己,还会影响宁之的声誉。宁之现在虽然订了亲,但尚未过门,若是玉姐儿的事闹大了,国公府的人因此悔婚可怎么办?我先前冷眼瞧着,国公夫人本就看不上宁之做她媳妇儿。”   方氏闻言,也是一筹莫展。   虽说她之前并不希望秦宁之嫁入国公府,但事实已定,整个盛京城的人都知道宁之要和顾二公子定亲,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宁之乃至整个秦府,都要被人笑话死。   她蹙眉想了片刻,只能道:“玉姐儿这事尚未确定真假,我总觉着这里面有蹊跷,她口口声声说承恩侯世子侮辱了她,可承恩侯世子却矢口否认,且言之凿凿,根本不怕咱们闹大。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找玉姐儿问清楚,若是她还是不肯说实话,那,那咱们就……”   方氏说着,压低了声音,略带了几分尴尬道:“咱们就找个稳婆来验一验她的身子……”   秦寅闻言大惊失色,“你可不要胡来!玉姐儿只怕宁死都不会从的,别到时候惹出一身骚来!”   方氏找稳婆来只是想确定秦玉之失身一事是真是假,可在旁人看来,这行径就是赤裸裸的侮辱。   别说是当事人秦玉之,便是外人都会觉得方氏此举太欠妥了。   方氏也是一时间乱了方寸了。   “那老爷,您说该怎么办?现在老太太和大房都把难题抛给你,指着你能帮玉姐儿解决难题,最好明日就能扛着玉姐儿进承恩侯府的大门!可是这可能吗?承恩候世子的态度就摆在这里,咱们能奈他如何?难不成就由着大房的人把这件事闹大?闹到咱们秦府在盛京城抬不起头来?!”方氏说着,也动了肝火。   她心里真是恶心死大房这一家子人了,前脚陈氏闹怀孕,后脚秦玉之又闹出这种事来,真是存心不想给她们好日子过!   方氏又索性道:“若老爷觉得自己说不出口,那就我去说,反正玉姐儿这件事,要么,她把实情说出来,大家一切好商量。要么,她就只能当自己吃了闷亏,到时候随便找个人低嫁了,把这件丑事彻底烂到肚子里!”   秦寅面对方氏的咄咄逼人有些不可思议,“墨兰,你怎么变得这么刻薄了?玉姐儿毕竟是你的侄女儿!”   印象中,方氏一向是宽容大度,温和善良的,什么时候竟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一个才十三四岁的孩子?   “我刻薄?”面对秦寅突如其来的指控,方氏还有些反应不及,愣了半天才指着秦寅,颤抖着道:“我刻薄?!秦寅!你这话说得未免也太没有良心了吧?这么多年来,我为了你的仕途,为了孝道,为了家宅和睦,一直都在退让都在隐忍,从未有过要与大房争权夺利的心思!哪怕是大嫂做得最过分的时候,我也没有与她红过脸,始终与人为善。可是大房呢,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挑战我的底线,他们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宁之头上,你叫我怎么还能坐视不管?!我若是再像从前一样懦弱心软,只怕下次变成傻子的就不是佩姐儿,而是宁之了!”   方氏说着,眼泪就一下子涌了出来,看上去又是伤心又是愤怒。   秦寅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话说重了,略有些尴尬道:“墨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这些年你受苦了,我也知道你性情温和,不是那样的人。只是玉姐儿这事尚未有定论,她又还小,我们不该这么恶意揣度她……”   方氏冷哼一声,“那你就想办法把她抬进承恩侯府的大门吧!总是若是她牵连了宁之,那么哪怕我豁出去我这条命,我也不会让大房好过!”   方氏说完,便一拂衣袖,转身离去。   “墨兰!”秦寅想要追上去,可看着方氏决绝的背影,又止住了脚步。   他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是好。   想了想,最终还是动身去了荣寿堂,决定还是将难题抛给秦老太太解决去吧!   方氏与秦寅吵了一架,并且哭着出了屋子的事情很快就被传到了清宁院。   秦宁之听青瑶说起这件事,忙放下手中正在摆弄的花草,肃然道:“出什么事了?”   青瑶摇摇头,也是一脸担忧,“奴婢不太清楚,好像是为了二姑娘的事,怕是二姑娘的事很棘手,老爷跟太太闹了些矛盾吧?”   “又是她。”秦宁之的脸色很不好看,“秦玉之一回来就没好事!难得过了几个月的太平日子,全被她们母女毁了!”   “老爷好像去老太太那儿了,姑娘要不要去看一看?至于太太那儿,先让她一个人冷静冷静吧,奴婢想太太肯定不愿意让姑娘知道她跟老爷吵架的事。”青瑶善解人意地提醒道。   秦宁之想了想,点头表示赞同。   于是,她收拾了一番后,便带着青瑶和青芽往荣寿堂而去。   结果,她刚走到荣寿堂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随后又是一阵吵嚷。   “是大太太!”青芽耳朵尖,立刻说道。   秦宁之蹙了蹙眉,心想这陈氏又在闹什么幺蛾子,一边迈步往里走。   谁知道她却被门口的丫鬟给拦住了,“四姑娘,您请留步。老太太说,没有她的允许,谁都不能进去。”   去了趟深山老林净化心灵,没带电脑,所以好一阵没更新了,我惭愧我忏悔,对不起,明天开始补偿大家!   以及,心灵净化完成了!   ------------ 第二百五十五章 自尽   秦宁之的眉头蹙得更深了。   这么严重?看来秦玉之的事果真很棘手。   “好,我去梢间等着。”秦宁之并不愿意与一个小丫鬟为难,便转身离去。   小丫鬟看着秦宁之淡然离去的背影,再想想在里间哭得狼狈不堪的陈氏母女,不禁摇头叹气。   这人的命啊,真是玄妙,在一年前,谁又会想到二姑娘和四姑娘的命运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寿安堂里间内,陈氏抱着秦玉之又是哭得惊天动地,好像不把眼泪流干誓不罢休似的。   相对而言,当事人秦玉之倒比较淡定,她抬眉看向秦寅,露出一抹凄然决绝的笑容,自嘲道:“二叔,麻烦你了,这件事本就是我的错,我当时被承恩候世子侮辱的时候,就应该咬舌自尽,一了百了,也不至于现在被人白白污蔑,害了整个秦府的名声!我就不该苟活在这世上!”   她说完,便挣开陈氏的禁锢,往一旁的石柱子上撞了过去。   “玉儿!”陈氏尖叫出声。   原本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秦老太太也吓得站起了身,对着秦寅喊道:“拦住她,快拦住她!”   秦寅则迅速闪身冲到了秦玉之面前,将正要撞上石柱子的秦玉之给拦了下来。   “让我去死!为什么不让我去死!我已非清白之身,叫我如何还有颜面苟活在这世上!不如叫我死了算了,一了百了,秦府上下也不会因为我的缘故而蒙羞!”秦玉之拼命哭打着秦寅,看上去伤心欲绝。   “欺人太甚!”一向懦弱的秦子见女儿如此,突然吼了一声,气势汹汹道:“承恩侯世子欺人太甚!我就是拼了我这条命,我也要去承恩侯府替玉儿讨一个公道!”   “你想干什么?”秦老太太也跟着吼道:“我昨日有没有跟你分析过利弊,感情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母亲!”秦子仓促转身,气急败坏道:“可是那小畜生根本就不承认!你叫我怎么办?叫玉儿怎么办?难道就白白受了这份屈辱吗?难道我们不去讨公道,玉儿的这件事就能瞒得住吗?!母亲,为了您所谓的名声,就要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受了屈辱还忍气吞声吗?!”   秦老太太一噎,被秦子反驳得说不出话来。   秦子又乘胜追击道:“玉儿的这件事已经发生了,无论我们怎么做,都不能保证这件事不被捅出来,到时候玉儿还如何嫁人?秦府还在盛京城如何立足?!与其到时候被人当成笑话一样讲出来,指责我们秦府趋炎附势,冷血无情!不如我们先发制人,这就去给玉儿讨一个公道!我不信这件事明明是承恩侯世子为非作歹,旁人还能指责我们秦府的不是不成?!”   秦老太太难得见秦子表现出一副男子气概的模样,心里有些宽慰,也就有些被说动了。   秦玉之则逐渐冷静了下来,不再寻死觅活,而是趴在秦寅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秦寅看着这一团乱的屋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秦玉之这件事出得太猝不及防了,他也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等着事态闹大了。   但愿,不要牵连到宁之吧!   “二弟,你是锦衣卫副指挥使,在某些达官显贵中间尚且还有些威严和分量,你陪大哥一道儿去!”秦子却突然又将难题抛给了秦寅。   没办法,谁叫整个秦府就只有秦寅一个能够撑腰的,府里出了事,不找他找谁呢?难不成叫秦子一个毫无身份地位的人去对抗侯府世子吗?   秦寅看了秦老太太一眼,见她似是默认,也只好勉为其难地应了下来,只不忘对秦子道:“大哥,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件事不是你去闹一闹就一定能解决的,或许承恩侯世子会良心发现,又或许承恩侯府的人为了名声会对玉姐儿负责,可还有很大一部分几率,是叫玉姐儿名声尽毁,甚至连累的你也遭殃,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秦子闻言,愣了下,似是有些犹豫。   这时候,陈氏突然扯着嗓子讥讽道:“二爷您话不必说得这么好听,什么让玉姐儿名声尽毁,谁不知道你是担心玉姐儿这件事会牵连你自己的女儿,担心她进不了那晋国公府的大门!玉姐儿已经被那个畜生给玷污了,如今还能有什么前途?与其让她带着屈辱过完下半辈子,还不如现在拼个鱼死网破!那或许还有几分机会!”   “你!”秦寅瞬间气了个仰倒。   感情他帮大房做事还理亏了不成?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秦老太太怒拍了几下桌子,待大家都安静下来后,才道:“我也不管了!省得你们说我老太婆趋炎附势,冷血无情!玉姐儿是你们的女儿,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将来不要后悔就行!”   秦老太太说完,也不想搭理他们,叫丫鬟扶着她起身离去了。   秦宁之这边很快就得到小丫鬟通报,说是老太太已经离开了,而且离开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   于是她连忙带着青瑶和青芽赶了过去,正巧撞到互相搀扶着的陈氏母女,以及秦寅和秦子两兄弟。   “父亲!”她看都没有看陈氏母女一眼,只径自朝秦寅走过去,道:“父亲,我方才研究出了一套新的拳法,您回去帮我看看,可还有什么改进的地方?”   秦寅略尴尬地看了她一眼,道:“宁之,父亲现在有些要事要去处理,你等一等。”   秦宁之却嘟起嘴,不依不饶道:“不嘛,父亲,您难得在家中一次,您都不陪我!”   秦寅有些为难。   秦子却肃然道:“宁之,你不要胡闹了!你二姐出了这样的事,你不仅不替她想办法,却还在这里做些有的没的,你还是不是秦家的姑娘!”   秦宁之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她抬眸看向秦子,挑眉,嘲讽道:“二姐姐自己做的事,她自己不解决,指望着旁人帮她做什么?我欠她的不成?”   ------------ 第二百五十六章 见招拆招   “你!”秦子一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宁之,你过分了。”秦寅也沉下脸,对秦宁之冷漠的态度表示不赞同。   陈氏扶着秦玉之,闻言,冷笑了一声,道:“宁之现在可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当然瞧不上我们这些穷亲戚了。老爷,算了,咱们就不麻烦二叔了,咱们自己去给玉儿讨公道,不管结果怎样,咱们都认了。”   秦玉之则擦了擦眼泪,哽咽道:“二叔,您不要怪四妹妹,我理解她。四妹妹一直都不喜欢我,再加上这件事原本就是我造成的,可能还会牵连了四妹妹,四妹妹会生气是正常的。”   说着,又看向秦宁之,深深地鞠了个躬,凄然道:“四妹妹,你不要担心,若是这件事真的没办法解决,我会已死谢罪,以证秦家女儿的清白,决计不会拖累了你。”   “玉儿。”秦寅的表情十分尴尬,只能道:“宁之还小,她不是故意的,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一笔写不出一个秦字,我们都是一家人,二叔肯定是会帮忙的。”   “谢谢二叔。”秦玉之柔柔地福了福身。   秦宁之看着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心中着实作呕,可方才观察父亲的态度,就知道他并不是被逼无奈,而是发自内心地想帮衬秦玉之,也难怪母亲会被气哭了。   不过这种情况下,硬碰硬是不行的,她若是再无理取闹,只会把父亲越推越远,反倒更向着大房。   既然秦玉之会装柔弱博同情,那么她也只能以退为进了。   这么想着,秦宁之就换上了一副歉疚的表情,对秦玉之抱歉道:“对不起二姐姐,方才是我小人之心了,父亲说的对,一笔写不出一个秦字,你我是一家人,我理应帮你的。既然你如今已经从清音寺回来了,那咱们就冰释前嫌,好好相处,过去的种种就都让它们随风散去吧!如何?”   秦玉之见秦宁之变脸如翻书的模样,微微一怔,不过下一秒就恢复如常,顺着秦宁之的话应道:“好,过去的事咱们就都当过去了,你我还是亲姐妹。”   从前那么多次吃亏的经历让她明白,秦宁之早就不是一年前那个只会喊打喊杀的蠢货了,要想对付她,必须忍辱负重,绝不能再像之前一样冲动大意。   秦玉之又想到孙婉莹那日离去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漂亮的眸中闪过一丝狠毒的神色。   秦宁之,你等着吧,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种种痛苦,将来我定要你百倍奉还!   秦寅看着俩姐妹冰释前嫌的模样,心中倍感安慰,忙笑道:“对啊,姐妹两个就是要互相帮衬,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是,父亲,女儿明白。”秦宁之看向秦寅,轻声道:“不过父亲,我觉着二姐姐的事还需从长计议,如果冲动行事,反倒会适得其反。”   “哦?你可有什么好的办法?”秦寅瞧着她的表情,下意识地问道。   “自然有的。”秦宁之微微一笑,又看向秦玉之,缓缓道:“二姐姐,我听说承恩候世子不肯承认他侵犯了你,那么你贸然上门去讨公道,只怕会闹出更大的笑话。”   秦玉之的神色一动,没有说话。   秦宁之又继续道:“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承恩侯世子承认他做过这件事,届时这公道,自然就站在二姐姐这边。”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要那畜生承认哪有这么容易?若不是走投无路,谁会想把这件事闹大?”秦子有些不满,觉得秦宁之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又道:“总之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拖得越久越没有好处!”   秦宁之没有回应秦子,而是看向秦寅,问道:“父亲,您觉得呢?承恩侯府毕竟是世家大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咱们拿什么与他们斗?就算迫于流言蜚语,他们答应对二姐姐负责,可那样二姐姐还有好日子过吗?只怕到时候就要与承恩侯世子为妾,而且进了门也要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要我说,咱们就不能正面杠,最好找几个人将承恩侯世子打晕了绑过来,要他亲口承认当日在清音寺侵犯了二姐姐的事,再让他就此事写一份聘书,并且签字画押,到时候咱们就拿着这张聘书上门,就不信承恩侯府敢不认这桩婚事!”   秦寅和秦子都被秦宁之这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   将承恩侯世子绑来逼他立字据?   这倒确实是个法子……   “可如果这样的话,玉姐儿嫁过去也没好日子过啊,承恩侯世子只怕要恨透了她。”秦子担忧道。   秦宁之笑了一声,“那按照大伯父您的做法,承恩侯世子就能不恨二姐姐了?只怕到时候恨二姐姐的还不止世子一人呢!比起让整个盛京城看二姐姐的笑话,大伯父不觉得还是让承恩侯世子吃闷亏对二姐姐更好吗?若是大伯父实在担心,我可以以晋国公府未来二少奶奶的名义出面,劝一劝世子,相信世子并不想与晋国公府结仇,届时我再允诺他一些好处,您觉得,事情还会难解决吗?”   秦子的眼睛瞬间一亮,“大伯父就知道你是真为了你二姐姐好!”   如果有了晋国公府的帮衬,那么这件事就要容易解决多了!   陈氏和秦玉之却都蹙起了眉头。   秦宁之的这个法子不能说好,可确实是站在秦玉之的角度考虑了,相比起闹大了与承恩侯府撕个鱼死网破,还是悄无声息地将这件事解决了最好。   可秦宁之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   她一定是别有目的!   秦玉之忙假笑了两声,拒绝道:“这怎么好麻烦四妹妹,若这件事被国公府的人知晓了,只怕要责怪四妹妹了,我怎么能因为自己去连累四妹妹!”   这件事孙婉莹早就帮她想好了万全之策,不仅可以帮她保住清白,还能让她风风光光地嫁入承恩侯府,她才不需要秦宁之猫哭耗子假慈悲呢!   秦宁之看了秦玉之一眼,心中更加确定这件事是一场阴谋,承恩侯世子只怕是倒霉背锅了。   可是秦玉之怎么会想到了这个主意?她又是怎么知道承恩侯世子当日会去清音寺呢?   看来,她确实有必要将承恩侯世子绑过来把事情问清楚了。   “二姐姐,没事的,我们是一家人,理应互相帮衬的,若是因为你的事,导致晋国公府的人责怪我,那我不嫁也罢!”秦宁之摆出一副很讲义气的表情。   秦玉之一愣。   秦子倒是一脸欣慰,忙道:“既然宁之肯帮忙,那还是按照宁之的意思来办,咱们现在贸贸然闯上门去,确实不好。”   “父亲!”秦玉之急了。   若是真按照秦宁之的意思来,那么她的计划就要被打乱了。   她辛辛苦苦演了一天的戏,不就是为了让父亲上门去给她讨公道吗?   “玉儿你别怕,父亲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秦子并不明白秦玉之的心思,只上前搂过她的肩膀安慰。   就连一脸狐疑的陈氏也凑在秦玉之的耳边道:“不知道那死丫头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不过她有一点说对了,这件事不能闹大,咱们得悄无声息地解决,咱们再等等,一会儿问问你舅舅一家。”   秦玉之心急如焚,可是她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若是她执意去承恩侯府闹事,只怕会引起大家的怀疑!   秦宁之见他们几个人已经上钩,嫣然一笑,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决定了,这件事用不着咱们秦府出马,我现在就回去写信给书闲郡主,与她商讨一下对策。”   ------------ 第二百五十七章 大胆的猜测   秦宁之回去后就立刻写了一封信,让青瑶送去了晋国公府。   没过多久,顾长宁的回信便来了。   她邀请秦宁之去悦茗轩会面。   悦茗轩……   秦宁之修长的手指捏着洒金信笺,盯着上面写着的“悦茗轩”三字,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上一次在悦茗轩,顾景元与她道明了自己的心意,她深思熟虑后,无情地拒绝了他。   谁知道命运却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让她现在不得不与他订了亲,成为了他的未婚妻子。   这一次,顾长宁邀她到悦茗轩碰头,会是顾景元的主意吗?   毕竟在他们定亲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也不知道……以未婚妻子的身份与他见面,会不会尴尬?   想到一会儿可能会发生的情形,秦宁之周身上下都紧绷了起来,心也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   “姑娘?您没事吧?郡主说什么了?”青瑶见她的表情突然变得慌张,担忧地问道。   秦宁之回过神来,忙低头掩饰自己的情绪,道:“没事,你去给我备马车,我要出一趟府。”   青瑶知道秦宁之是要忙着对付秦玉之,也就不再多问,立刻点头道:“好,奴婢这就去准备。”   “青芽,你再去大房那儿叮嘱一声,就说我已经去找人想办法了,让他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夕照,你去墨香居找到母亲,让她暂时不要与父亲动怒,这个时候将父亲往大房推是没有好处的。”   “卷碧,你再去荣寿堂找祖母,就说二姐姐这件事我会想办法,让她老人家安心礼佛,其余的事情都不必担心。”   她必须要保证在调查清楚这件事情之前控制住事态。   无论秦玉之想要耍什么花招,她都有办法叫她无所遁形!   秦玉之被陈氏和秦子带回了东院,秦子怕她做傻事,一直都在安慰宽解她。   “好孩子,你别怕,无论如何,这件事父亲一定会让承恩侯府给你一个交代。”   秦玉之却是一副神色凝重的样子,她忧心忡忡道:“父亲,您真的觉得四妹妹会帮我?当初要不是她,我怎么会被祖母关到清音寺去?她会突然这么好心帮我吗?父亲,咱们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吧!我怕听信了秦宁之的话,我会被害得更惨!”   秦玉之此时的内心可谓是异常得焦躁不安,她在秦宁之那儿吃过那么多苦头,怎么可能相信秦宁之会帮她?   哪怕给她打十二万分的包票,她也绝不会相信秦宁之!   可无奈的是,秦子他信啊!   秦子闻言,立刻板着脸道:“你四妹妹怎么会害你?她又何曾害过你?你会被关到清音寺,是因为你当初残害你亲妹妹,这与你四妹妹又何干?父亲原以为你当初对佩儿下狠手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失手所致,父亲以为这半年来你已经意识到了错误,打算改过自新,和府中姐妹好好相处,你却怎么还是把你的妹妹们当成是你的敌人呢!你四妹妹方才确实有些话说得不好听,但她肯去晋国公府求人帮你,父亲就相信,她一定是一片真心实意的!”   秦玉之瞬间被噎住,她知道父亲这人虽然并不是块读书的料,但这么多年来却把读书人的迂腐固执学了个十成十,秦宁之既然已经给他洗了脑,那要想说服他,没那么容易。   “母亲……您也觉得四妹妹是一片好心吗?”秦玉之又只好将希望放在了陈氏身上。   母亲那么厌恶秦宁之,一定会站在她这边的吧?   陈氏却早就蹙起了眉头。   虽然她心疼秦玉之这个女儿,同时也恨极了秦宁之,但她同样心疼秦佩之这个女儿,想到方才秦玉之毫无悔过地说起自己被关到清音寺的原因,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因此也只冷冷道:“她是不是好心,一试便知,再者把事情闹到承恩侯府已经是最糟糕的境地,难道秦宁之还有本事让事情更糟糕不成?”   在陈氏看来,把事情闹大,拼的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可置之死地是真的,能不能后生还不确定呢!既然秦宁之说她有办法,那就让她试一试,如果是真的,那正好不必他们冒险,如果是假的,她也能借机把她给拖下水,如此怎么算都不吃亏的事,又何乐而不为呢?   秦玉之没想到这一个两个的,居然都倒戈了,让她先前装的那些可怜,流的那些眼泪都白费了!   该死的秦宁之,简直天生就是她的克星!   可是她能怎么办?父亲和母亲都不肯去闹大,她总不能独自去吧?这样不仅会引人怀疑,她的名声估计也彻底好不了了。   可是若她不去,孙婉莹又怎么能理所当然地出来帮她呢?她又怎么能风风光光地嫁入承恩侯府,成为世子夫人,将秦宁之斩草除根呢!   秦玉之心急如焚,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主意,她忙道:“父亲母亲,我有些乏了,想休息片刻。”   她既然这么说,陈氏和秦子也就不便留在这里,只道:“好,睡吧,折腾了一天一夜,怎么也该困了,父亲和母亲就在门外,有什么需要就叫我们,安心睡一觉,其他的事就不必多想了。”   “嗯,女儿知道了。”秦玉之顺从地点了点头,然后将陈氏和秦子送出了屋子。   等到门一关,她便恢复了阴骘的表情,然后匆匆走到书案旁,提笔刷刷地写了一封信。   虽然她的心腹丫鬟倒戈的倒戈了,发卖的发卖了,但好在,祖母身边的红缨还在。   她也不算是全军覆没。   秦宁之很快就抵达了悦茗轩。   她已经是第二次来这个地方了,不能算是熟门熟路,但也并不陌生了。   领路的小厮还是上次那个徐来,看到她时还是一副标准得无可挑剔的笑容,可这次不同的是,他居然对她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而后恭敬道:“少奶奶,您里面请。”   秦宁之吓得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你,你叫我什么?”   徐来的身子又往下低了几分,“少奶奶,少爷和郡主已经在楼上屋子里等您了,您请进。”   秦宁之吞了吞口水,“你说的少爷,是……顾景元?”   “回少奶奶,正是。”   “他是悦茗轩的什么人?”秦宁之下意识地问道。   虽然上一次她就猜测着悦茗轩背后的主人与顾景元脱离不了关系,但突然要得到证实,她的心还是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徐来似乎并没有隐瞒的意思,闻言,一五一十地答道:“回少奶奶,少爷是悦茗轩的东家。”   “真的是他……”秦宁之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心里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还有一丝淡淡的凉意被脊背爬了上来。   父亲的死,顾景元会知道吗?   若他都知道,却一直隐瞒不告诉她,那么上一世她所有想不通的一切似乎在此刻都明朗了起来!   为什么,他不仅对父亲的死表现得那么冷淡,还极力阻止她去查父亲身死的真相!   明明他对她不在乎,也从不管教她,却唯独在父亲这一件事上竭力阻止过她。   大概原因就在,他不想让她知道,是谁害死了父亲。   秦宁之深深吸了一口气,被自己的这个可怕的想法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少奶奶?少奶奶?”徐来的声音将她唤回了现实,“少奶奶您怎么了?”   秦宁之又吐出一口气,表情突然变得异常冷淡,“我还没有过门,你不必称呼我为少奶奶,喊我秦四姑娘便好。”   “可是少奶奶……”   “就按照她说的来。”楼上突然传来了一道清冷淡然的声音。   秦宁之下意识地抬头看去,便看到了她许久未见的,她从前朝思暮想的那张脸。   ------------ 第二百五十八章 坦诚相对   那是一张清朗俊逸的脸,剑眉星目,眼眸深邃,肤色白皙如上好的羊脂白玉,透着清润的光泽。   哪怕隔着一段长长的距离,秦宁之仍然能看清他脸上温柔又深情的笑容,望向她时的眼神,就像望着一件珍藏多年的宝物。   这样的神色,这样的笑容,让秦宁之觉得头顶忽得如闷雷炸响一般,炸得她头晕眼花,心神不属,让她忍不住想就此沉溺在他的温柔情深之中。   “听长宁说,你遇到麻烦了。”淡淡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秦宁之恍惚回过神来,发现顾景元竟不知何时走到了她面前,而徐来,也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她脸色大窘,知道自己方才一定很失态,居然被一个男人的美色蛊惑到失了神的地步,连周遭的动静都没有发现!   果然还是太没出息了,才会被他普普通通的一个笑容左右情绪。   明明,她上一秒还在怀疑他的。   顾景元看着秦宁之突然之间红透的脸颊,知道她心中所想,忍不住打趣道:“这不丢人。”   “什么?”秦宁之一时反应不及,本能地问道。   顾景元弯唇笑了笑,“我说,这不丢人,我是你的未来的夫君,你被我迷住了,这一点都不丢人。相反,旁人知道了,只会羡慕我们感情好。”   秦宁之没想到他会说这个,脸色“腾”得一下更红了,结结巴巴道:“你,你别胡说。我,我只是,只是在想别的事。”   她这解释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顾景元的笑容更深了。   他走上前,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发丝,宠溺道:“好,我信你,你是在想别的事。”   顾景元突然亲密的举动让秦宁之有些措手不及,忙慌张地往后退了两步,瞪着他道:“男女授受不亲!”   她如受惊小白兔的模样,更激起了顾景元逗弄她的兴致,他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搂过她的腰,将她带入了自己怀中。   秦宁之惊呼出声,顾景元则将嘴唇贴到她耳边,沉声道:“你这样,我会忍不住想要吻你的。”   秦宁之闻言,马上就住了嘴,只是脸色如熟透的苹果,双手则横在他二人中间,挣扎着低呼,“顾景元,你放开我!”   “我们已经定亲了。”顾景元却将她搂得更紧,在她耳边淡淡道:“秦宁之,我们已经定亲了。你是要嫁给我的,我们成了亲后,你也要这样抗拒我吗?”   “我,我……”被顾景元这样抱着,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温度,和鼻尖传来的熟悉体香,秦宁之的脑袋早就成了一团浆糊,哪里还能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顾景元则继续道:“我能感觉到你喜欢我,可是宁之,你为什么不肯承认呢?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这是顾景元一直想要问出来的问题。   秦宁之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怕他只是玩弄她的感情,并不会对她负责?还是怕嫁入晋国公府的日子不好过,会担惊受怕?   可他们已经订了亲,而且凭她的聪慧和魄力,他并不觉得她会怕这些后宅的勾心斗角,更何况,只要有他在,他定会保她一世平安顺遂。   而她所害怕的,她内心所恐惧的,是他并不知道,也不知该如何解决的东西。   秦宁之的身子一僵,在慌乱了几秒后,突然间就冷静了下来。   她突然想,或许事情并没有她想得那么糟糕。   上一世的顾景元并不爱她,为了某些利益,他才选择对她隐瞒父亲身死的真相。   这一世既然顾景元口口声声说要娶她,那就证明,他对她是有些许感情的。   可能,他会为了她,救父亲一命呢?   想到这儿,秦宁之顿时紧张了起来。   她咽了咽口水,然后抬眸,望着顾景元深邃的眸子,鼓起勇气,一字一句道:“顾景元,我觉得,有人要害我的父亲。可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如果可以,你能帮我查一查吗?”   无论现在顾景元是否知道,他若真有心对她,她相信不会有他查不到的事情。   上一世的很多事,过去了也便过去了,她既然还是不受控制地喜欢上了他,就不能再对过去的事耿耿于怀,否则就是自我折磨。   她现在要在乎的是这一世,她要将这一世的日子过好。   她希望顾景元,不会再令她失望。   顾景元闻言,轻轻蹙起了眉头,他松开了她,沉声道:“你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你可是查出什么端倪?”   秦宁之摇摇头,不知该怎么跟顾景元解释这件事,只能胡诌道:“我做了一个梦,一个非常真实的梦,我梦到父亲死在了战场上,梦到母亲殉了情,然后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   秦宁之说着,突然就悲从中来,眼泪也忍不住从眼眶滑落,她主动抓住顾景元的手,仰头望着他,恳求道:“顾景元,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我只要一想起来就毛骨悚然!我日日夜夜都在被这么梦折磨着,可这是一个困局,我怎么都打不破!顾景元,你能不能帮帮我?”   顾景元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觉得,这一定不单单是一个梦而已,秦宁之一定有什么事在瞒着他。   一件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来的事。   不过,她既然这么说,他就愿意相信她,也愿意帮助她。   “好,我会替你查清楚。”他轻轻扶住秦宁之的肩膀,承诺道。   秦寅是锦衣卫副指挥使,他手上的权利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且锦衣卫只会皇上卖命,想要置秦寅于死地的人,一定是跟锦衣卫有利益冲突的人,而会跟锦衣卫有利益冲突的人,也便是跟皇上有利益冲突,他的地位,也一定在人之上。   顾景元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可他知道,没有证据,他也不能奈那个人如何,偏算是有了证据,他大概也左右不了那个人的行动。   难啊!   顾景元垂眸,看着秦宁之感激的模样,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怎么还不上来……啊!你们在干什么?!”楼上突然传来了一声不可思议的尖叫声。   顾景元和秦宁之双双抬头看去,便看到顾长宁张大着嘴巴,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们。   秦宁之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推开了顾景元,解释道:“长宁,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们居然,居然……”顾长宁却不听她解释,而是蹭蹭蹭地从楼上跑了下来,然后指着他们,质问道:“你们感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我怎么不知道?!二哥你不是说宁之会答应嫁给你是情非得已吗?”   秦宁之显得异常尴尬,“不是,长宁,方才只是我有事要……”   “她是我的未婚妻子,无论她是在什么情况下答应嫁给我的,她既然答应了,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旁人是没有立场横加指责的。”顾景元打断了秦宁之的话,十分云淡风轻又理所当然地回应道。   这回反倒是顾长宁张大了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好吧,她承认,她确实没有立场质问什么,她方才只是被二哥和宁之抱在一起的情形震惊到了,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   “好啦,我知道你们定亲了……”顾长宁嘟囔了一句,企图掩饰尴尬。   秦宁之也连忙站出来转移话题,问道:“长宁你收到我的书信了吧?我找你来,就是想问问你,我二姐和承恩侯世子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办?”   ------------ 第二百五十九章 同人不同命   顾长宁果然就被转移了注意力,连忙道:“你二姐这件事我觉得有蹊跷!承恩候世子林怀之我了解他,虽说他是个浪荡子,但他绝对做不出强暴你二姐姐的事,这件事一定是你二姐姐的阴谋!”   说着,又抓了抓脑袋道:“不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所以赶紧将我二哥找来了,他肯定有办法。”   秦宁之将视线落到顾景元脸上,神色还有些微的尴尬。   顾景元倒是镇定自若,好像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只沉吟道:“我看了你给长宁写的书信,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我认为要想解决这件事还得从承恩侯世子入手,所以已经派人请他来悦茗轩了,咱们稍等片刻就好。”   秦宁之没想到顾景元居然跟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只不过她想的是“绑”人,顾景元是“请”人。   这也算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嗯。”秦宁之点了点头,心里则生出了丝丝甜蜜。   “先去楼上等吧!”顾景元温柔地看着秦宁之,微笑道:“上回你来我还不曾给你介绍过悦茗轩,这回你若有什么问题,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宁之闻言,愣了下,尚未回答,顾长宁就对着她酸溜溜道:“宁之,你看我二哥是不是见色忘妹?这悦茗轩的事我都还不知道呢!要不是因为你,我大概一直都要被蒙在鼓里了!”   秦宁之耳根一红。   顾景元瞪了她一眼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你看你看!”顾长宁反倒更夸张地指着顾景元,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我是真没想到,我二哥有一天会变成这样,真是太让我这个做妹妹的伤心了!”   “好了。”秦宁之无奈地摇头失笑,可心里却暖洋洋的。   真好,她的家人,她的朋友,她的心上人,此刻都在她身边。   希望这一世,她永远都不会再失去他们。   三个人一起上了楼,依然是上次的那个包厢。   回想起上一次在这间屋子里拒绝了顾景元的场景,再联想到现在她晋国公府未来二少奶奶的身份。秦宁之不得不感慨,这世上的很多事,并不是她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她控制不了事态的发展,唯一能做的,就是尽人事,知天命。   顾景元招呼着她们坐了下来,亲自给秦宁之沏了一杯茶,淡笑道:“上好的红茶,滋阴养胃,最适合这个天气,你尝尝。”   “嗯。”秦宁之双手捧过茶盏,低头呷了一口,眼前一亮,脱口道:“这是从大少奶奶那儿拿来的茶?”   顾景元略有些诧异,“你怎么会知道?这茶叶是大嫂新研制出来的,还在试喝的阶段。”   话外音就是,秦宁之身为一个外人,是不可能喝过这个茶的。   秦宁之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糟糕,她上一世喝惯了师父制的茶,所以一下子就品出来了,且她现在与顾景元熟悉了,不像从前那样谨慎小心,所以这话也就没多做思考,直接说出来了。   “我,我先前去看过大少奶奶,她当时给我泡的就是这个茶,原来只是请我试喝呀,我就说怎么大少奶奶一直问我这茶的味道如何呢!”秦宁之连忙胡诌了一个理由,企图将这件事掩饰过去。   她虽然反应及时,但顾景元还是捕捉到了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更何况,大嫂杨氏每次研制出新茶之前,都是第一时间请他来品尝的,若他觉得还不错,便会带来悦茗轩招待客人。   所以秦宁之方才说的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存在的。   她在撒谎。   可她又怎么会准确无误地知道这茶叶是大嫂制出来的?   她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顾景元盯着秦宁之,陷入了沉思。   他之前因为子恒和长宁的缘故调查过她,当时就觉得疑窦重重,比如她性情突变,比如她武功增强,又比如她突然莫名其妙懂得了医术。   他也正是因为这些困惑,才觉得她可疑,才想接近她调查清楚这些可疑之处,只是没想到会莫名地被她吸引,导致他后来都自动忽略了这些疑点。   今日,关于她父亲的那个梦,关于大嫂的茶,接二连三的两个疑点,又让他勾起了当初怀疑她的这件事。   秦宁之,你到底……是什么人?   大约是顾景元和秦宁之都突然沉默,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尴尬,就在顾长宁受不了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徐来的声音。   “少爷,您要找的人已经到了,您现在要不要见?”   是承恩候世子。   “带他进来吧!”顾景元收起了思绪,打算还是先帮秦宁之解决眼前的麻烦。   秦宁之也悄悄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自己这算是过关了。   徐来带着承恩侯世子进了屋子。   承恩侯世子原本还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是什么人要见爷?不知道爷我忙得很吗?!”   待见到屋子里坐着的顾景元和顾长宁时,一愣,气势瞬间就弱了下来,可还是嘴硬道:“原来是顾二公子和书闲郡主,怎么二位找我还要如此大费周章?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是你自己有见不得人的事!”顾长宁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开门见山道:“林怀之,听说你前几日在清音寺后山对一个尼姑用了强,这件事都闹到了锦衣卫!我真没想到,你平时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来,你要知道当今最是注重贵公子的德行,若叫他知道你做出这等恶劣不堪之事,谁都保不了你!你居然还希望我们直接去承恩侯府找你?我看你是真不要命了!”   顾长宁说出这番话虽然是最简单的激将法,但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锦衣卫和皇上的关系,是秦府的最后一张王牌,秦玉之和秦子都是抱着承恩侯府必定不敢闹到当今跟前,只会息事宁人的心思,才敢不管不顾地去承恩侯府闹事。   再者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算闹得两败俱伤,也是承恩侯府的损失更大一些,他们更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也正因为清楚秦玉之存的这个心思,秦宁之才会拼命阻止他们去闹大这件事,她可不想让父亲成为大房与承恩侯府之间的挡箭牌,不想让承恩侯府将来把这笔账记到父亲头上。   秦玉之和秦子真是想得美呢!   谁知林怀之闻言,却丝毫没有心虚害怕,而是气得暴跳如雷,激动道:“什么玩意儿!谁对尼姑用强了?你说的是城北秦府家是那位失了名声的二姑娘?!昨日秦府的那位锦衣卫副指挥使昨日就找过我,我事情都已经说清楚了,还叫他尽管去查,居然还想赖着我不放?!这个臭娘们,自己名声毁了,一双破鞋想找个接盘的,居然打上了我承恩侯府的主意,我看她是不要命了!”   他这话一出,秦宁之和顾长宁立刻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看来,这一切真是秦玉之的阴谋。   “世子,你不必激动,正是因为此事尚未查清楚,所以小女才出动了郡主请世子前来,想要一问究竟。”秦宁之缓缓地站起身,安抚林怀之。   林怀之一愣,将目光转向他,而后恍然大悟,“你就是要嫁给顾景元的那位秦四姑娘?”   “正是。”秦宁之淡淡回道。   林怀之突然嗤笑了一声,“我就说呢,这件事和晋国公府也没有关系,怎么顾二公子会出面,原来是为了博美人一笑!哎哟真是讽刺啊,同样是秦家的姑娘,这一个要嫁到国公府当正经的少奶奶,一个却失了名声,在这儿死乞白赖地找人接盘,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 第二百六十章 问出真相   他语气讽刺,面带嘲讽,顾长宁一下子就炸了毛,怒气冲冲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林怀之,你最好老实一点,这事传出去你以为承恩侯府能讨得了什么好吗?”   承恩侯世子也不惧,依旧讥讽道:“无中生有的事我怕什么?我看最怕这件事闹大的,是某些担心连累了自己名声的人吧!”   他说着,又瞄了眼秦宁之,不屑道:“不过恐怕要让有些人失望了,我林怀之向来敢作敢当,我做过的事自然会承担起责任,可我没做过的事,也休想利用国公府的势力逼我低头认罪!”   他这是在讽刺秦宁之,讽刺她担心自己名声受损,所以想动用国公府的势力逼他认罪。   “你!”顾长宁气得想冲上前去揍他,却被秦宁之一把给拦住了。   “世子大可不必如此动怒。”相较于顾长宁的愤怒,秦宁之要显得淡定许多,她只静静地看着林怀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道:“虽然此次找世子前来确实是小女的主意,但小女只是想要弄清楚这件事的真相,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世子千万不要误会。”   林怀之冷哼一声,“真相便是你那位二姐无中生有,血口喷人!这件事本世子早就同秦副指挥使说清楚了,现如今秦四姑娘却还要找国公府的人来施压,说秦四姑娘没有旁的心思,本世子还真不敢相信!”   秦宁之淡淡一笑,反问道:“世子这可不叫解释,在小女看来,世子的行为只能称得上是做贼心虚,否则世子在面对这件事情时,为何如此气急败坏?按照常理来说,遭受了冤屈的人并不怕人质问他,反倒会迫不及待去证明自己的清白。可世子的表现却恰恰相反,不仅对此事表现得极为抗拒,甚至还对无关者出言不逊。小女实在不明白,明明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事,世子为何就是不肯好好说话?要说世子心里头没有鬼,小女还真不敢相信。”   林怀之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他气极反笑道:“好啊!果然都是姓秦的,这无理取闹的嘴脸真是一脉相承!”   “林怀之!你别不识好歹!”顾长宁又站出来,气势汹汹道:“要不是宁之让我们私底下把你找来问清楚,免得毁了承恩侯府的名声,现在你所处的地方可就不是悦茗轩了!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想和我们对薄公堂,最好老老实实把事情都交代清楚!”   “长宁。”一直沉默着的顾景元突然淡淡开口,示意顾长宁稍安勿躁,然后他便抬眸看向林怀之,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林世子,顾某无意与你为难,只是秦二姑娘这件事疑点重重,为避免闹得人尽皆知,毁了承恩侯府百年来清白的名声,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将林世子找来问个明白。若此事真与林世子无关,顾某绝不会让林世子承担不该有的代价,相反,顾某会亲自替林世子解决掉这个麻烦。”   林怀之一愣,看了看顾景元,又看了看秦宁之,狐疑道:“真的吗?你们这架势真不是来逼我认罪的?”   顾景元失笑,“林世子预先就给顾某等人预设了立场,这未免太不公平了。林世子觉得若顾某真想逼你认罪,还会如此好言相劝吗?”   林怀之闻言,没好气地撇了撇嘴,“那是我误会了,只是一想到自己突然被个贱人缠上,心中就没由来的烦闷!”   “此话怎讲?”   林怀之见事已至此,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便一五一十地将那日在清音寺的事情说了出来。   “那日几位玩得要好的世家公子邀请我去清音寺后山登高赏景,我恰好闲来无事,便与他们几个一道儿去了,期间他们几个人说要去偷看清音寺的尼姑,我对光脑袋的尼姑没什么兴趣,便打算一个人在后山转一转,可没过多久,突然听到了女人的呼救声,我担心出了什么事,连忙顺着声音来源的地方去查看情况,哪知道却被人给打晕了!等到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一个穿着姑子衣裳的女子衣衫不整,哭哭啼啼地坐在我身边。我当时就觉得不妙,刚想去询问情况,之前去偷看尼姑的那几个小子突然回来了,看到那副情景都是一番打趣奚落,我却觉得是受到了奇耻大辱,忙将事情解释了一番。他们几个也不知道信还是不信,只道绝不会说出去,又给那姑子塞了几锭银子,便拉着我匆匆离开了。”   林怀之说着,突然咬牙切齿起来,“那一日回去后我左思右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又派了人去清音寺查探情况,然后才知道那位姑子居然是秦家在此带发修行的二姑娘,当时我便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所以当秦副指挥使找到我的时候,我自然是没什么好听的话说出来。再者,这种情况下,我便算是说了实情,又有谁会相信我呢?顾二公子,你信吗?”   “我相信你。”回答林怀之的不是顾景元,而是秦宁之。   她看着林怀之,一字一句道:“林世子,我信你。”   林怀之愕然地瞪大了眼睛,“你信我?”   “嗯。”秦宁之点点头,面色凝重,“我二姐是什么为人我太清楚不过,若当日你真的侮辱了她,你必然不可能会有离开的机会,她定会当场要你给他一个交代,因为这关乎到她的清白和未来。可若是你没有侮辱她,她便不会这么做,因为她做贼心虚,怕会被你当场揭穿,她不敢冒险,只能选择先放你离开,等到确定所有的人证和物证都做好手脚,她会再悄无声息地将这件事宣扬出去,这样,她便能立于不败之地,而林世子你错过了最佳时机,也是百口莫辩。”   秦宁之说完,也终于恍然大悟,为什么秦玉之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将这件事情闹大,她根本不怕闹大,她怕的就是闹得不够大!因为只要闹大了,她就有确凿的把握定林怀之的罪,让承恩侯府不得不娶她进门,且她还能是高高在上的被同情者的姿态。   “好歹毒的女人!”林怀之也终于明白了过来,咬着牙,恨恨地说道。   “是啊,好歹毒的女人。”秦宁之也跟着点了点头,只是有一点她还没有弄明白,“我二姐之所以会被送去清音寺,是因为她残害手足,所以祖母对她失望透顶,才将她关入了清音寺,且不允许任何人去探望她,我二姐相当于和外界断了联系。所以,她到底是如何准确无误地获知林世子您的行踪,又到底有什么把握能够在事情闹大后,占据舆论上风?这背后,定然是有人在帮她处理这些事,这个人,恐怕来头还不小。”   “这来头肯定不小啊!”顾长宁突然插嘴,信誓旦旦道:“你既然说清音寺不准有人去探望你二姐,那么这个人一定是通过别的手段见你二姐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能掌握林怀之的行踪,一定也是非富即贵,我们就先查一查那几日去清音寺上香的达官显贵有哪些,应该能排查出一些人选。二哥,你说对不对?”   顾景元闻言,沉吟片刻后,点头道:“长宁分析的有些道理,还是先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帮你二姐做这些事,否则我们只会被牵着鼻子走。”   说着,又看向林怀之,问道:“还有林世子,你可知道那日邀请你去清音寺后山的人具体是谁?我觉得,可能你从一开始,就已经被算计了。”   ------------ 第二百六十一章 岁月静好   林怀之闻言一愣,然后眉头就锁了起来,沉思半响后,无力地摇了摇头,“就是平日里玩得要好的一些公子,昌明候世子,尚书府的二公子,还有西北将军府的公子等,我觉得他们不会算计我的。”   “尚书府的二公子?哪个尚书府?”秦宁之迅速捕捉到了一个重点,连忙问道。   林怀之回道:“便是户部尚书府庶出的那位二公子孙玺,怎么了?他有什么问题吗?”   果然。   秦宁之看向顾景元,顾景元也恰好朝她看了过来,眼神碰撞间都很默契地读懂了对方眼中的含义。   她朝顾景元点头示意,顾景元也了然地点了点头,便对林怀之道:“这样吧林世子,这件事你先不要着急,也暂时不要透露出去,你先将那日与你一道儿去后山的几位公子的名单都提供给我们,接下来的事情便由我们帮忙处理。”   “真的吗?”林怀之还有些怀疑,“你们为什么要帮我?”   “林世子不要误会,我们并没有想帮你,只是此事涉及到我秦府的名誉,不能任由着我二姐去闹大,弄得整个秦府颜面无光,当然是私下处理掉最好。”秦宁之对林怀之微微一笑,面上却十分高贵冷漠,颇有了几分顾家二少奶奶的风范。   林怀之看着她无懈可击的面容,又想到她方才说起秦玉之时的那番说辞,恍然大悟道:“你是讨厌你那位二姐吧?你也并不是想帮我,你只是怕这件事闹大了,承恩侯府承受不住压力,会娶了你二姐回来对吧?看来你是不想你二姐嫁得好。”   秦宁之看着他没有说话。   林怀之却像是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突然笑了出来,“真有意思,原来你们这种小门小户也勾心斗角得这般厉害,不过你且放心,不管这件事闹大再大,我绝不会娶你二姐那种女人回府!”   他的脸上全是不屑。   秦宁之静静看着,回想起上一世林怀之对秦玉之的言听计从、温柔体贴,唇角溢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心里也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这一世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秦玉之再不是上一世那个才貌双全,备受青睐的秦二姑娘,她在没嫁入承恩侯府之前,就已经名声尽毁,成了承恩侯世子眼中不择手段的下贱坯子。   而她秦宁之,也不再是那个不学无术,没皮没脸,被万人唾弃的秦四姑娘,一切都不一样了,她只要努力做好每一件事,让事情朝着正轨发展,就没什么好杞人忧天的。   顾景元让人送林怀之出了门,便站起身便秦宁之道:“我一会儿让徐来去清音寺查一查最近的香客,看是否有户部尚书府的人来访。”   秦宁之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顾长宁也听出了一点端倪,问道:“你们怀疑是户部尚书府的人捣鬼?难道是孙婉莹?”   秦宁之惊讶地看向她,“你为什么会猜是她?”   顾长宁撇撇嘴,与她分析道:“你忘了,我同你说过啊,孙婉莹这个人心机很重的,连她那庶妹孙婉玉都不如!她接近我就是为了勾引我二哥,当时我跟你说你还不信呢!后来你在尚书府差点丢了性命,虽然表面上是长公主跟白书瑶干的,但你觉得她身为尚书府的大小姐,没有参与这件事可能么?说不定她就是主谋呢!只不过她聪明,才能全身而退罢了。她本来就因为你与我二哥相熟而怨恨你,现在你要嫁给我二哥了,她心里肯定更恨你啊,她若恨一个人肯定想毁掉她,你没看孙婉玉母女的下场那么惨!可是她马上就要嫁给誉王世子去北边封地了,现在正在府中待嫁,没办法对你动手,所以便想到了借刀杀人这一招,她知道你与你二姐不对付,便想让你二姐来对付你,让你在没嫁给我二哥之前就彻底玩完。”   秦宁之瞪大了眼睛,没想到顾长宁一直没心没肺的,居然能对孙婉莹看得这么透彻,哪怕是她,也是在接二连三地在孙婉莹身上吃了亏后,才明白了她的为人。   那确实是个虚伪歹毒,心狠手辣的女人。   顾长宁见她没说话,以为她不信,便又道:“你等着看吧,我敢保证孙婉莹她去过清音寺,而且用的还不一定是真实身份,不过徐来本事大,肯定能查出来。”   “我知道,那日我在城郊小树林里差点被谋害,孙婉莹也在场。”秦宁之语气平淡,像是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她是真的想杀了我。”   只不过在这件事之后,她就莫名其妙地跟顾景元订了亲,孙婉莹估计苦于没有机会再下手了,便将主意打到了秦玉之身上。   秦玉之毕竟是她的堂姐,表面上还未曾撕破脸,便就算是互相嫁了人,平日里肯定也要走动,那么下手的机会就要多得多。   看来这孙婉莹,是真恨透了她啊!   顾景元看着秦宁之晦涩不明的表情,突然上前握住她的手,低沉着嗓音,承诺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我会护着你的。”   一辈子。   这三个字他在心中默默说道。   秦宁之的手瑟缩了一下,这次却没有推开,而是望向顾景元的眸子,轻轻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这一世,我们一定会很幸福。   “咦,你们两个真是够了!”顾长宁突然叫一声,摆出一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的表情,不满道:“我还在呢,你们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顾景元白了她一眼,“我可以当你不存在。”   秦宁之则扑哧笑了一声,不过乖乖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对她道:“好,我考虑你的感受。”   “这还差不多。”顾长宁嘟着嘴,将秦宁之搂到自己身边,朝顾景元示威道:“还是宁之对我好,二哥,以后你要是再欺负我,我就让宁之再也不搭理你!”   “你大可以试试。”顾景元并没有在乎她的威胁,反倒从容不迫道:“届时你看是她不搭理我,还是你被软禁在绣楼。”   “二哥!”顾长宁瞬间跳了起来,扑到顾景元身边大叫道:“你不准把我关到绣楼里去!我听你的还不行嘛!”   顾景元嫌弃地往后退了几步,顾长宁却纠缠不休,直到顾景元松了口,她才停了下来。   秦宁之歪头看着她兄妹二人,发自肺腑地露出了一抹笑容。   ------------ 第二百六十二章 又有麻烦   户部尚书府内,孙婉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她刚收到秦玉之写的求救信,眉头深深地锁了起来。   “真是个废物!”她将信在手心揉成一团,脸色很是难看。   她没想到自己已经帮秦玉之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了,她居然还能被秦宁之给摆了一道,这种人还能指望她帮忙除掉秦宁之?   “婉莹,怎么了?”一旁的陆湘湘见状,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自从长公主和白书瑶出事后,京都贵女圈的领袖人物就变成了孙婉莹和陆湘湘,她二人偶尔需要商讨一些活动事宜,因为孙婉莹即将嫁人,尚书夫人不准她随意出府,所以一有什么活动,陆湘湘便会来尚书府找孙婉莹。   再过几日便是登高节,陆湘湘想组织一众贵女去阳明山游玩采风,今日特来找孙婉莹商讨具体事宜,没想到正巧撞上了这件事。   因为顾长宁的缘故,孙婉莹从前和陆湘湘的关系并不算太好,要不是白书瑶出了事,孙婉莹又即将嫁人,太白书阁需要选一位新的领袖人物,她二人现在也不会坐在一起。   孙婉莹看着一脸好奇的陆湘湘,心思一动。   该告诉她吗?   陆湘湘是晋国公夫人陆氏的嫡亲侄女,很是讨长辈喜爱,只是她从小娇生惯养着长大,与性情直爽的书闲郡主脾气不和,导致她很少会去国公府。   可她陆氏亲侄女的这层身份毕竟存在,她要去国公府谁也阻拦不了她,她想对秦宁之动手的话,或许会比秦玉之动手更加容易一些。   如果秦玉之真的靠不住了,她还可以从陆湘湘入手。   不过,现在陆湘湘毕竟与她不是一条心,又与秦宁之没什么仇怨,现在告诉她的话,为时尚早了些,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   还是日后再说吧,现阶段,也只有再帮秦玉之一把了。   这么想着,孙婉莹便收起思绪,朝陆湘湘露出一抹无懈可击的笑容,淡淡道:“没什么,只是一个远房亲戚,遇到了点麻烦,想让我帮忙。”   “哦。”陆湘湘闻言,瞬间没了兴趣。   她与顾长宁不同,她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尤其是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闲事。   话题又重新转回到登高节那日活动的细节上,陆湘湘与孙婉莹说了自己的想法,孙婉莹四两拨千斤地回应着,心里则在想着帮秦玉之的方法。   秦宁之与顾景元和顾长宁在悦茗轩门口辞别,顾景元告诉她一旦有消息了便会立刻派人通知她,让她不要担心。   秦宁之心中有暖流潺潺而过,觉得自己现在终于不再是一个人,她有了依靠,也有了底气。   带着这样的心情,她一路心情大好地回了秦府,谁知道刚下了马车,青瑶便一脸慌乱地冲了上前,带着哭腔道:“姑娘,您终于回来了,不好了,出事了!”   看着青瑶满脸惊惶的模样,秦宁之的心“咯噔”一跳,忙道:“出什么事了?”   青瑶抓紧秦宁之的手,颤抖着身子道:“太太,太太不小心推了大太太一把,导致,导致大太太流产了!”   秦宁之瞬间瞪大了眼睛,“什么?”   青瑶带着哭腔道:“姑娘,怎么办啊?太太现在被老太太关到了柴房,大太太现在伤心欲绝,要死要活的,哭着喊着要咱们太太拿命去还!姑娘,怎么办啊?咱们太太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这一定是大太太栽赃陷害的!可是,可是该怎么说才能让老太太相信太太是清白的?姑娘您快想想办法,您一定要救救太太啊!”   秦宁之的心瞬间乱成了一团。   她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反握住青瑶的手,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不要哭,冷静,我这就去看看情况。”   说完,也顾不上照顾青瑶的情绪,拔腿便朝府内跑去。   府中的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压抑,哪怕在秦佩之指认秦玉之是凶手的那天,府中的气氛也没有这么可怕过。   是啊,大房的太太好不容易有了怀孕,秦府好不容易有了可以承继香火的长子嫡孙,老太太正高兴呢,谁知道还没高兴几日,这香火突然就灭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如今的当家太太。   比这种事相比,姐妹间的勾心斗角又算得上什么呢?   若这件事一旦定了性,杀人偿命,二太太还不知道要被怎么处置呢!毕竟当年大太太只是因为几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被老太太给抛弃了,二姑娘只是因为年少无知的冲动就被老太太给关入了寺庙,而二太太害的还不仅仅是一条人命,是秦府的希望和未来啊!   府中的下人一时间只感慨自己命苦,从前站队大太太,谁知道大太太迅速被二房搞了下去,他们仔细观望了一阵子,确定大房没有了翻身的可能,才纷纷倒戈了二房,哪知道如今又来了这么一出,你说说看,他们除了保持沉默,还能怎么办?   所以当下人们看到一路焦急着走过来的秦宁之时,纷纷低下头,不敢言语。   现在这种形势,他们什么都不能做。   秦宁之自然不会在乎下人们的想法,她在乎的是秦老太太,她必须要让秦老太太相信母亲是被冤枉的!   陈氏这次怀孕来得蹊跷,她当初就猜测过陈氏会利用怀孕捞到好处后,再找个借口假装流产。   她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而且居然还将母亲牵扯了进去。   母亲现在跟从前不一样了,她早就看穿了陈氏的画皮,怎么还会被陈氏给摆了一道?   这其中有太多的疑点了,她必须要尽快弄清楚,这样才能证明母亲的清白。   秦宁之一路冲到了东院,她知道如今大家肯定都在陈氏这里。   果不其然,她刚刚走到院门口,便听到了里面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是陈氏。   “我的孩子啊!娘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啊!我可怜的孩子啊!”   秦宁之蹙了蹙眉,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   陈氏的声音太过凄惨绝望,让她忍不住想起上一世自己失去腹中骨肉的痛楚。   “姑娘,您怎么了?快进去啊!”青瑶推了推秦宁之,在她身后焦急地提醒,“您再不进去,老太太就要被大太太的三言两语蛊惑了!”   秦宁之回过神来,赶忙收拾好情绪,推开院门,迈步走了进去。   院子里乱糟糟地哭成了一团,有陈氏的,有秦子的,也有下人的,此起彼伏,间或还夹杂了秦老太太愤怒的叹息声。   “祖母!二婶娘太恶毒了!一直以来她都见不得母亲当家做主,只是从前四妹妹不争气,不讨祖母您的欢心,二婶娘在祖母您这儿也不得志,她没有办法,只能韬光养晦!后来四妹妹翻了身,不仅得了祖母您的喜爱,还攀上了晋国公府,二婶娘理所当然地夺了母亲的管家权,得以当家做主!她本以为已经彻底将母亲踩在了脚下,谁知道母亲突然有了身孕,又得了祖母您的重视,二婶娘一定是怕母亲会重新夺走她的管家权,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做出这等心狠手辣的事情来,求祖母一定要替母亲做主,一定要还母亲腹中尚未来得及出世的弟弟一个公道啊!”是秦玉之愤怒又凄凉的控诉声。   秦宁之听着,双拳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好一个秦玉之,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居然还想着找二房的麻烦。   看来她还是对大房太仁慈了,才叫她们一而再,再而三地以为他们二房的人好欺负!   ------------ 第二百六十三章 陈氏小产   “二姐姐这话未免太倒打一耙了,大伯母当初是怎么丢掉的管家权,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你居然将这一切都怪到我母亲头上,是不是太不要脸了?”秦宁之推门进了屋子,看着秦玉之的眼睛,冷冷地讥讽。   秦玉之没想到秦宁之会这么快赶回来,她有一瞬间的慌乱,不过很快恢复如常,刚想对秦宁之反唇相讥,可转念一想,马上就换上了一幅哭脸,扑倒在秦老太太跟前道:“祖母,您听听四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早上的时候她还在二叔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们都是一家人,理应互相帮衬,可是在她心里,从来没有把我们大房当做是一家人,她一直都将我们当成是二房的拖累!”   秦玉之说着,又流下了两行清泪,凄楚道:“祖母您应该知道的,从前四妹妹就喜欢拿二叔的官职说事,总是讽刺我们,说整个秦府都是是靠着二叔过日子的,要我们都看她的脸色行事,甚至四妹妹一直对祖母您把管家权交给母亲耿耿于怀,她一直都恨我们,她和二婶娘,一直都恨着我们……”   秦玉之在秦宁之身上吃过一次大亏之后就明白,她不能和秦宁之正面杠,谁知道她又会说出什么话来噎死自己,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在祖母面前博取同情。   祖母一直都喜欢柔弱可人的女子,只要她装得可怜一点,祖母一定会动摇的,再者,秦宁之过去几年嚣张霸道的形象深入人心,就算她现在学乖了,可要完全抹杀掉旁人对她从前的印象是不可能的。   只要秦宁之绷不住再犯一次错,她在祖母心目中,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而她,就有可能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秦老太太听了秦玉之这番话,果然就想到了秦宁之过去种种恶劣的行径,同时耳边又萦绕着陈氏撕心裂肺的哭喊,秦老太太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   “孽障!你这是对长辈的态度?!给我跪下!”秦老太太拍着桌子冲秦宁之怒吼道   她现在急需一个发泄怒火的出口。   秦宁之冷眼瞧着这一切,心瞬间就凉了个彻底。   到头来,秦家的人,还是一个都靠不住。   祖母心里最重要的,始终都是秦府的名声和未来,而不是其他任何一个人。   不管是秦玉之还是她,不管她们之前再怎么讨祖母的欢心,一旦她们损害了秦府的利益,祖母就能够翻脸不认人。   这件事她上一世见得多了,所以她不应该失望,不应该伤心,不应该愤怒,她要做的,是让祖母继续站在二房这一边。   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谈什么真心真意。   想到这儿,秦宁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快到嘴边的反驳之语系数吞进了肚子里,然后红着眼睛望向秦老太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嘴里则凄惶道:“祖母,孙女儿为了二姐姐的事到处奔波,方才刚从国公府回来,谁知道一进府就听说大伯母出了事,孙女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正想问一问大伯母的情况,就被二姐姐劈头盖脸地指责了一番,孙女儿一时委屈,才说出了那样一番话,孙女儿知错了,还望祖母责罚!”   她这一番话言辞恳切,字字含泪,又技巧地将自己和秦玉之两人目前身处的位置明明白白地告诉了秦老太太,目的就是要让秦老太太好好冷静下来,仔细考虑该怎么站队,不要因为一时的同情和冲动做出后悔的事情来。   秦老太太听完她这番话,果然皱起了眉头,须臾,表情已经不是那么愤怒严肃,只是依然板着脸,冷冰冰道:“我想你应该听说了,你母亲因为妒忌,将你大伯母推倒在地,导致你大伯母当场小产,方才大夫说,你大伯母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身孕了。”   秦老太太说完,突然站起身,然后走到秦宁之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母亲将你大伯母推倒在地时候,你大伯和你三婶娘亲眼所见,所以你不要以为这一切是你大伯母栽赃陷害,反倒去怨恨你大伯母。宁之,你之前在你二姐犯事的时候口口声声地说过,一个人若心存歹念,那么秦府是绝不能留了,逼着祖母我大义灭亲,如今,你母亲犯下了这等大逆不道的错,你告诉祖母,应该如何处置?”   秦宁之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到秦子和元氏身上。   只见秦子恶狠狠地盯着她,像是在看一个痛恨至极的仇人,眸中是滔天的火光,只怕若不是秦老太太在场,他早就扑上前把她撕碎了。   而元氏的眸中则是心痛和不可置信,她只看了她一眼,便瞥开了视线,眸中似有泪光闪现。   秦宁之的心“咯噔”一跳。   她察觉到了不对劲。   若这一切是陈氏栽赃陷害,那么陈氏必定不会怀有身孕,毕竟她不可能拿腹中的孩子来做赌注。   可若陈氏没有怀孕,为什么从祖母到三婶娘,她们所有的人都相信了她?   除非陈氏买通了大夫。   可她这阵子一直派人盯着陈氏的一举一动,陈氏分明一直在院子里韬光养晦,根本没有和外界接触过。   难道……   秦宁之想起母亲曾经提起陈氏时的咬牙切齿,说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   她的心突然揪成了一团,忙握紧双拳道:“祖母,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因为晋国公府的缘故,秦老太太现在愿意给这个孙女儿几分薄面,只是方氏做出这等混帐事,就算是国公夫人出面,那也是保不住的。   “孙女儿想要看一看大伯母,孙女儿的医术虽然算不上高明,但还是想替大伯母诊治一下,说不定大伯母将来还能怀上自己的孩子。”   “不可以!”她话音刚落,秦玉之的反对声便响了起来。   秦玉之厉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你自诩医术高明,谁知道你会不会对我母亲下毒手!”   ------------ 第二百六十四章 借尸还魂   秦宁之看都没有看秦玉之一眼,只挺直脊背望向秦老太太,目光坚定。   秦老太太叹了口气,松口道:“你去看看吧!我知道你不相信,若不让你亲眼见到你大伯母的惨状,只怕你要以为这一切是大家合起伙来陷害你母亲。”   秦宁之垂在衣袖中的双拳紧紧地攥在了一起,心脏也像是被什么敲打着,一下一下跳得飞快。   母亲啊母亲,您可千万不要干什么傻事啊,否则我如何能帮您?   秦宁之不敢让自己多想,她双手撑着地面,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然后迈步,朝里屋走了过去。   秦玉之却突然上前拦住了秦宁之的去路,冲着秦老太太哭喊道:“祖母!您不能让四妹妹进去,我和母亲会落得如今这副田地,全都是被她给害的!若不是她一再二再而三地算计我们,我怎么会名声尽毁,被歹人玷污!母亲又怎么会郁郁寡欢,落胎小产!秦宁之她就是一个吃人的魔鬼!对,对,我想起来了,她年初落过一次水,自从她醒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她一定是被恶鬼附身了!对,她一定是被恶鬼附身了,专门来夺人性命的!祖母!您清醒清醒,莫不要再被她蛊惑了去,我怕这样下去,她迟早会害了秦府满门!”   秦老太太的表情瞬间就冷了下来,“混账!谁叫你胡说的这些话!”   鬼神之言是一般人家最忌讳的说法,就算真的怀疑家中某个人被恶鬼附身,那也是找道士悄悄地做一场法师,要是传了出去,只怕人人避之不及。   更何况四丫头还是跟国公府的二少爷订了亲的,说她被恶鬼附身,这不摆明了给国公府找晦气吗?   秦玉之却抹着眼泪,死死地盯着秦宁之,咬牙切齿道:“本来就是!四妹妹自从落水醒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难道祖母您不觉得蹊跷吗?她从哪儿学会的医术?她从前根本连字都不识几个!更何况,更何况她为什么会被顾二公子看上?说她不是用了什么妖术蛊惑顾二公子,谁会信名动京城的顾二公子看得上她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毒妇!”   这些话全都是孙婉莹教她的,当日在清音寺,孙婉莹问了她很多关于秦宁之的事情,当她得知秦宁之是在年初一次落水生病后彻底变了性子,眼睛顿时就亮了,连说找到了打击秦宁之的法子,还叫她帮她收集证据。   孙婉莹告诉她,现在的秦宁之可能早就已经不是她从前的那个四妹妹了,因为一个人可能会在一场变故后改变性格,但绝不会脱胎换骨,知道从前根本没接触过的事。   一个原本不学无术的无脑蠢货,怎么会突然精通医术,精于谋略算计?   这里头一定有蹊跷,唯一的解释便是从前的那个秦宁之早已经溺水身亡,而现在住在秦宁之躯壳里的,是一个心机深沉,阴险狡诈,要向他们秦府一门索命的恶鬼!   当时她听完孙婉莹的话久久无法言语,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那些从前想不通的事情好像一下子就清晰明朗了起来。   对啊,秦宁之有猫腻,她或许早就不是秦家的女儿了!   当时她恨不得立刻飞奔到祖母面前揭发秦宁之,就算弄不死她,也要重挫她,叫她永世不得安宁!   可是孙婉莹却让她不要打草惊蛇,说要想一举打击掉秦宁之,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时机和证据缺一不可。   她当时按耐住了,可方才看到秦宁之嚣张的模样,再想到自己和母亲处境的困境,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她要告诉所有人,秦宁之有蹊跷,她是一个要秦府灭门的恶鬼!   祖母最忌讳这些,只要她说出来了,秦宁之一定会被怀疑的!   秦玉之想到这些,盯着秦宁之,笑得狰狞又可怖。   秦宁之看着秦玉之一副恨不得要将她千刀万剐的神色,想到她方才说的那番诛心之言,突然弯唇笑了笑。   果然她们还是留了后手啊!   智斗不行,使尽阴招。   只是秦玉之真的太沉不住气了。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一招应该是孙婉莹的主意,说她被鬼怪附身,让她被国公府的人厌弃,直到将她打入万丈深渊。   可时机不对,不应该是现在,而应该在她和顾景元大婚的那一日,将所有的证据都准备好,然后给她一个措手不及!   只怕到时候,她是百口莫辩,就像上一世她被人陷害与译表哥有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钉在耻辱架上,接受众人的唾弃。   相比起孙婉莹,秦玉之,还是太弱了。   秦老太太的脸色则更加阴沉了,她手抖得厉害,厉声道:“你越来越混账了!来人,把二姑娘给我带下去,叫她好好反省反省,要她知道不是什么话都可以胡说的!”   几个人丫鬟上前搀扶住秦玉之,秦玉之则挣扎扭动了起来,“祖母!您难道不觉得奇怪吗?秦宁之她为什么在落水后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为什么在她落水后秦府就没有安宁过!祖母,您仔细想一想,您难道还看不出这其中的蹊跷吗?!”   秦老太太的脸上阴云密布,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   她确实被秦玉之的话搅乱了心绪。   “二姐姐。”秦宁之适时地开了口,她微笑着看着秦玉之,淡淡道:“我真没想过二姐姐会这样看待我,可二姐姐应该知道,任谁经历过生死,都会大彻大悟的,就像我从前以为二姐姐温柔大方,善解人意,后来才明白,一切都是假象,难道只有继续被二姐姐骗下去,我才是从前的我吗?”   秦玉之话音一滞。   秦宁之又倾身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你和孙大小姐的计划其实挺成功的,只是你们忘了一点,我既是会夺人性命的恶鬼,又岂会轻易被你们区区蝼蚁陷害了去。”   秦玉之的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地,几个丫鬟顺势将她扭送了出去。   她却猛地回头瞪向秦宁之,眸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秦宁之远远地望着她,朝她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秦玉之的面色立刻惨白一片。   鬼,她真是鬼,秦宁之真的是鬼!   秦宁之看着秦玉之瘫软着的背影,心中冷笑了数声。   不是口口声声说她被恶鬼附身吗?这样就怕了?   “方才二姑娘说的那些混账话谁都不准传出去,若叫我在外头听到一点风声,有你们好果子吃!”秦老太太又严肃警告了屋内的所有人。   众人纷纷低头应是。   他们自然也明白这些话的严重性,况且他们也觉得二姑娘方才的话是太过分太恶毒了。   毕竟话本故事里常说,高门大户想要害一个人,通常都会说这个人被恶鬼附身,然后找道士做法驱鬼,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弄死那个人。   看来想置对方于死地的并不是四姑娘,而是二姑娘。   因此秦玉之的这一出闹剧,秦老太太反倒对大房失了几分同情,对二房消了几分怒气,她疲惫地对秦宁之挥挥手道:“你进去看看你大伯母吧!”   “祖母不怀疑我吗?”秦宁之看向秦老太太,“二姐姐的话,祖母可是觉得有几分道理?”   “休得胡言!”秦老太太瞪了她一眼,“她的那些混账话也能当真?这世上哪有鬼!”   秦宁之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她知道秦老太太未必当了真,可一定放在了心上。   只怕不用几日,便会有道士上门了。   她得提前控制住这件事。   因为哪怕是她自己,都在怀疑,她到底是人是鬼?   借尸还魂,借自己的尸,还自己的魂,这就与正常人无异了吗?   ------------ 第二百六十五章 赔罪   秦宁之进了里屋。   陈氏此时已经哭晕了过去,隔着厚厚的床幔几乎都能看到她惨白的脸色。   几个丫鬟侍立在一旁照顾,见到她进来了,皆是一愣。   徐妈妈率先反应过来,连忙迎上前,恭敬地喊了一声“四姑娘。”   其他几个丫鬟见状,也都不情不愿地福了福身。   “四姑娘怎么会来?太太已经睡下了。”徐妈妈礼貌地挡住了秦宁之看向陈氏的视线。   因为当初在茯苓的事情上秦宁之帮过徐妈妈,所以徐妈妈对秦宁之的态度比较友好。   秦宁之将视线移到徐妈妈脸上,见她眸中闪过一丝痛苦纠结,下意识地问道:“大伯母怎么样了?”   徐妈妈垂下眸,叹了口气,道:“大太太很不好。”   秦宁之的心“咯噔”一跳,难道陈氏是真的小产了?   “我去看看。”她想上前查看情况,却被陈氏的贴身丫鬟给拦住了。   “四姑娘还想怎么样?”落梅拦住她去路,一双眸子恶狠狠地盯着她,愤恨道:“我家太太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四姑娘你还想怎么样?非得要逼死我家太太,逼死大房的人你们还会甘心吗?!”   “落梅!”旁边的徐妈妈大斥一声,言辞狠厉道:“休得以下犯上!”   “我不怕!”落梅却梗着脖子,毫不畏惧地看向秦宁之,咬牙切齿道:“反正二太太和四姑娘早就看不惯我们了,当初二太太管家的时候,我们几个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归顺二房,二太太和四姑娘就已经把我们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现在大太太和二姑娘都被害成了这样,徐妈妈,您认为我们还能活多久?!只怕不出几日,我们几个都要意外身亡了!”   “落梅!”徐妈妈赶紧捂住她的嘴,吓得浑身发抖,又对着淡漠着脸一言不发的秦宁之道歉道:“四姑娘莫要与她这个小丫头计较,她也是一时情急才会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四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她这次吧!”   秦宁之自然不会跟一个毫无心机的小丫头过不去,陈氏房里的人她从未想过要收买,第一难度太高,第二怕她们策反,所以一直都是自动忽略这些人的,不过这个小丫头倒是很把自己当一回事儿。   想到这儿,她笑了笑,一双眸子轻轻落到落梅脸上,见她吓得瑟缩了一下,便倾身上前,压低了声音道:“你说得对,很快,就轮到你们了。”   她明显感觉到落梅的身子一僵,下一秒眼眶便红了,咬牙瞪着她却是不敢再说一句话。   秦宁之收回身子,弯唇笑了笑。   这些小丫头,真是不够吓的。   她绕过了落梅和徐妈妈,径自朝床榻上的陈氏走过去。   其余的几个丫鬟因为落梅的事,也没有几个敢拦住她的,所以她很顺利地走到了陈氏身边。   她掀开床幔,入目便是陈氏惨白的一张脸和哭得红肿的眼睛。   她的心跳了跳,几乎已经得到了答案。   可出于严谨,她还是替陈氏把了脉。   果然!   秦宁之的眉头立刻皱成了一团,一颗心也噗通噗通跳得飞快。   陈氏果然是小产了。   她居然真的怀孕了?!   秦宁之的心情顿时变得复杂难言。   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这一切不过都是陈氏演出来的一场戏,以为只要自己找个机会戳穿陈氏,就不会让陈氏得逞。   没想到她是真的有了身孕。   若不是她现在小产了,只怕等到陈氏肚子大了,她都还蒙在鼓里呢!   看来陈氏这几个月的韬光养晦并不是在博取同情,而是真的在做实事啊!   那陈氏此次小产,难道真的是母亲害的?   秦宁之握紧了双拳,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真的是母亲做的,她该怎么替母亲脱罪?   而且,她始终不敢相信温柔善良的母亲会做出这种心狠手辣的事情来,毕竟陈氏再怎么歹毒,她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   换作是她,若是早知道陈氏怀了身孕,恐怕也是下不去手的。   母亲那么善良的人,怎么会做得出这种事呢?   带着疑惑,秦宁之站直了身子,对徐妈妈沉重道:“你们好好照顾大伯母吧!”   徐妈妈应了声是,目送着秦宁之离开了屋子。   秦宁之一走,方才还昏睡着的陈氏突然就睁开了眼睛,她缓缓勾起唇角,眸中闪着恶毒又阴险的光。   四丫头啊四丫头,跟我斗,你还嫩了点,咱们走着瞧吧!   秦宁之这边出了屋子,面色有些难看。   秦老太太见状,知道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淡淡道:“怎么样?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求祖母让孙女儿去见一见母亲。”秦宁之知道现在的情况多说无益,她要想知道真相,必须要见到母亲,问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她始终不愿意相信母亲会做出这种心狠手辣的事情来,可是先前母亲对陈氏的怨恨还清晰在目,导致她也有些不确定了。   再退一万步来说,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母亲做的,她又该如何应对?   按照祖母的性子,一定会让母亲受到应有的惩罚。   想到这儿,秦宁之的心紧紧地揪成了一团。   她看向秦老太太,带着乞求,“祖母,可以吗?”   “你见她做什么?教她怎么将这一切都嫁祸到你大伯母头上吗?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秦老太太却不愿意给她这个机会,愤怒道:“你大伯母做得再错,她也没想过要你们的命!你之前跟祖母说要提防着你大伯母,千万不要养出一个吃里扒外,杀人放火的白眼狼,结果现在杀人放火的却是你的母亲!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秦宁之听着秦老太太说的这些话,眼泪瞬间落了下来,“祖母,我不知道大伯母是不是被母亲害的,在我心里,母亲温柔善良,绝不会做出这等心狠手辣之事,可是你们都这么说,我还能怎么办?在你们给母亲定罪的时候,我在为了二姐姐的事在国公府奔波,受尽了白眼,父亲在公中忙碌,只是为了让秦府的众人过更好的日子。我现在,我现在也只是想见一见母亲,问清楚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这也是奢望吗?”   听秦宁之提到这些,秦老太太瞬间又没了脾气。   是啊,现在整个秦府就靠着寅儿支撑门庭,四丫头又与晋国公府攀上亲事,陈氏又幸运地怀上了身孕,明年春闱,子儿也能托国公府的关系捞个功名,眼瞧着秦家要越来越好了,她也算对得起老太爷的在天之灵了,谁知道现在却又出了这样的事!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善良软弱的方氏居然会做出这么心狠手辣的事情来。   可是子儿不会撒谎,元氏更不会向着大房说话,他们两个都亲眼看到了此事,方氏在被带走的时候也一句否认都没有,要她怎么相信方氏是无辜的?   陈氏腹中怀着的是秦家的长子嫡孙,是秦府的未来和希望,现在全没了,全没了!   又要她怎么能轻易原谅方氏呢?   可是她此刻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秦宁之,耳边回想着她方才说过的话,心又软了下来,无力地挥挥手道:“你去吧,不过祖母要提前告诉你,如果这件事真的是你母亲做的,祖母绝不会原谅你母亲,至于该怎么处置你母亲,等晚间你父亲回来了,再做商讨。”   秦宁之点了点头,心里却明白这一仗非常难打,母亲要想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无论这件事是不是母亲做的,母亲都要为陈氏腹中失去的胎儿赔罪。   ------------ 第二百六十六章 激怒你   方氏此时被关在秦府废弃的柴房里。   这里暗不见天日,四周潮湿阴暗,充斥着刺鼻的霉味。   方氏瑟缩在门边的一处墙角,垂眸望着自己沾满鲜血的一双手,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她杀了人了。   她害死了陈氏腹中的胎儿。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方氏的脑海中全是陈氏倒在血泊中的模样,她的身下全是血,鲜红的血……   “啊!”方氏拼命摇晃了下自己的脑袋,努力想把脑海中的画面驱逐出去,可是无论她怎么想忘记,她还是能清晰地记得陈氏望着她时那双要吃人的眼睛。   “母亲,你怎么了?”紧闭着的屋门突然被推开,方氏感受到了一丝光亮,下意识地抬手去挡,下一秒,手就被人紧紧握住,然后她听到了能安抚她心绪的声音,“母亲,别怕,我在这里。”   方氏愣了下,连忙抬头看过去,正对上秦宁之焦急的眸子。   “宁,宁之……”她反应过来后,忙握住秦宁之的手,急切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们也把你关起来了?你是不是去你祖母那儿给母亲讨公道了?宁之你怎么这么傻?母亲不需要你帮忙,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不是的,不是的母亲,您别着急。”秦宁之看着方氏身陷囹圄还不忘关心她的急切模样,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无论如何,无论这件事是不是母亲做的,她都要保住母亲,哪怕叫她放弃原则,放弃之前所努力的一切她都在所不惜!   “母亲,您先冷静下来,我只是恳求祖母让我来看您一眼,我没有冲动,也没有犯事,您别着急,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秦宁之将方氏拉到了一旁,又走到门外,环顾了下四周,对守在外头的青瑶道:“你在门外守着,不准让任何人靠近,我和母亲要说一会儿话,如果谁提出质疑,你就说这是祖母应允了的,让她们自己去问祖母。”   青瑶慎重地点了点头,“诶,奴婢知道了。”   秦宁之将门反锁了起来,又回头去找尚处于惊吓中的方氏。   “母亲,陈氏小产了,我去看过,是真的,她不是假怀孕。”秦宁之时间不多,因此没有跟方氏废话,而是开门见山道:“母亲,大伯和三婶娘都说陈氏是被你故意推倒的,这是真的吗?”   方氏瑟缩了一下,然后闭着眼睛,极其痛苦道:“我,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她只知道陈氏惹怒了她,说了许多刺激她的话,她一时激动,所以,所以才……   她真的不知道后果会这么严重!   她确实想过要让陈氏付出代价,其中就包括让她永远生不出秦家的子嗣,又或者设计让她也被关入佛门之地了度残生,可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亲手害死一条无辜的生命!   当陈氏在她面前倒下的时候,当鲜血从陈氏的身下渗出的时候,她是真的吓坏了,当场就懵了,所以当秦老太太质问她的时候,她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说,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说。   确实,是她推倒了陈氏。   “怎么会不知道?母亲您有没有推倒她您还不知道吗?”秦宁之急了,抓着方氏的手道:“母亲,您别怕,您冷静一下,仔细地回忆,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您是不是想害死陈氏腹中的孩子?还是说您只是失手,无意间推了她?又或者您根本没有碰到她,一切都是陈氏自导自演的苦肉计?”   方氏的表情看起来极其痛苦,她不愿意去回想那些细节,那些证明她罪恶的细节,可是她清楚女儿的担忧,她不能因为自己的过错让女儿跟着受苦。   于是她又闭上眼睛,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仔仔细细地回忆方才发生那件事时所有的细节。   她记得,事情开始是这样的。   她跟老爷因为玉姐儿的事情闹得不欢而散,再加上想起之前陈氏对宁之做的那些事,一时间她对大房充满了怨恨。就在这个时候,贴身丫鬟青杏突然来报,说是大房逼着宁之去国公府找顾二公子解决玉姐儿那桩麻烦事了。她当即就血气上涌,怒气滔天,再也忍不住地去找陈氏摊牌,要问问她到底还想再坑二房到什么时候!   她一路怒气冲冲地往东院而去,很多丫鬟都见到了她铁青着脸的模样,就连陈氏院子里守门的丫鬟都以为她是来找麻烦的,拦着不让她进去,后来还是陈氏的贴身丫鬟前来带路,她才顺利见到了陈氏。   陈氏一见到她,便露出一副不屑一顾的笑容,看得叫人怒火中烧,“二弟妹,我一直都在等你呢!”   她当时愣了下,下意识地答道:“你知道我要来?”   陈氏点点头,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淡淡道:“自然,你的夫君和你的女儿都去为了我女儿奔波忙碌了,以你现在对我的怨气,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她听到这些话,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你是故意的?你故意支使老爷和宁之,就是为了在我面前炫耀?!”   陈氏捂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方墨兰,我一直以为你变了,变得聪明了,却原来还是这么蠢,真是可惜了你即将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女儿啊!”   “你什么意思?你还想对宁之做什么?!”听陈氏提到宁之,她一下子就急了,宁之和文哥儿一向都是她的软肋。   陈氏则突然扯出一抹笑容,然后倾身到她耳边,一字一句道:“真是可惜啊!你的好女儿,一步步算计才走到了今天,若是只靠你,怕是她早就死在李家少爷的床榻上了,也不至于叫我又要耗费许多精力来对付你们母女。”   她的心一惊,瞪大了眼镜看向陈氏。   陈氏这是想完全跟她撕破脸了?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   她是想要干什么?!   陈氏看着她错愕的模样,却咯咯地笑了起来,“你还不知道吧?当初李家的那位大少爷,其实我早就知道他有虐杀女子的嗜好,只是开始他是与玉儿说了亲,我得罪不起李夫人,这才打上了你女儿的主意。怎么说呢,其实我最初并没有想要你女儿的命,她是死是活全凭她的造化,反正她一个只会喊打喊杀的蠢货,也威胁不了大房什么,可我没想到,她居然一下子开了窍,而后几次三番地让大房吃瘪,我才终于起了杀心,只可惜,当初为了佩儿的命我没法下手,否则她哪来的机会去勾引国公府家的二少爷?”   “你!”她又是震惊又是愤怒,“大嫂,我方墨兰自问从未对不起过你,更从未有过与你争权逐利的心思,你为何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如此歹毒?!”   “因为二老爷比大老爷强,这就错了。若你的女儿比我的女儿过得更好,那就是错上加错。”陈氏望着她,一双眸子像是淬了毒,嘴里更是说着叫人难以忍受的恶毒之言,“方墨兰,你以为我会让你的女儿安然无恙地嫁入国公府吗?你别做梦了,她将玉儿害成这样,我一定会叫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你想对宁之做什么?!你若是敢对宁之动手,我必定也会让你付出代价!”她当时急疯了,抓住陈氏的手就逼问她。   陈氏非但没有畏惧,反倒趾高气昂地抬了抬下巴,“我就算要了你女儿的命又如何?现在我腹中怀了秦府的长子嫡孙,我就算杀了人,老爷和母亲也会保我周全,甚至,就连二叔都会站在我这边。他弃文从武本就对不起母亲,你觉得他会为了个丫头跟我腹中秦家的子嗣过不去吗?方墨兰,你就等着替你女儿收尸吧!”说完,就挣扎着要推开她。   ------------ 第二百六十七章 查明真相   而她听完陈氏的这些话,脑子“轰”得一声巨响,当场就懵了。   她无法想象失去宁之的结果,所以她望着陈氏的小腹,想着她方才说的那些猖狂的话,突然就想,如果这个孩子没有了,陈氏还敢如此无法无天吗?她本就不易怀上子嗣,如果这个孩子没有了,怕是一辈子都很难怀上了吧?她一旦没有了孩子,也就没有了倚仗,她又凭什么与二房斗法?   对,为了宁之不受到伤害,为了二房未来的安稳,她都不能再软弱了,她必须要让陈氏付出代价!   于是,她不顾陈氏的挣扎,突然伸出手,用力地,狠狠地将陈氏往一旁的梁柱上推了过去……   然后,便是一声尖叫。   再然后,便是鲜红的血。   再后来,她见到了大伯和三弟妹,现场陷入了一片混乱……   方氏完全记起来了。   是,是她伸手推了陈氏,带着仇恨和愤怒,狠狠地推倒了她。   “母亲,母亲?”秦宁之见到方氏痛苦地捂着脸,担忧地握住了她的手,“母亲,您别怕,不管这件事是不是您做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护您周全的。”   她已经不需要答案了,母亲的表情就已经说明了一切,若这一切是陈氏栽赃陷害,母亲不会表现得如此内疚痛苦。   唉,看来是母亲一时冲动,才酿成的祸事啊!   方氏摇着头,也握紧秦宁之的手,急切道:“不,我做错了事我自己承担后果,宁之你不该牵扯进来,相反的,你要撇清关系,明哲保身才是!否则,否则若是叫国公府的人知道了,你只怕会因此受累!”   陈氏这件事是她一人做的,她一力承担便是,若是宁之牵扯了进来,再被有心人添油加醋一番,只怕也脱不了干系,国公府的人怎么会愿意娶一个“心肠歹毒”的女子回府?   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冲动连累了宁之!   秦宁之听完这句话却皱起了眉头,她板着脸看向方氏,严肃道:“母亲难道以为女儿是那种为了自己置母亲安危于不顾的白眼狼吗?我不管国公府的人怎么看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护您周全的。”   “傻丫头……”方氏忍不住落下泪来,心里又是酸涩又是熨贴,“是母亲连累了你,母亲太蠢了,轻易就被陈氏激怒,才将自己落入这样的困境之中……”   “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秦宁之心中一动,连忙问道:“被陈氏激怒?难道这件事不是母亲提早谋划的吗?”   “怎么会,若母亲早有准备,如今就不会落到这个境地的!当时若不是陈氏激怒母亲,母亲是万万不会在那样的情况下就对她动手的!”   秦宁之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眸光也变得幽暗。   对啊,母亲说得对,她先前怎么没想到,若这一切是母亲早就计划好的,又怎么会被大伯和三婶娘撞见?母亲是善良懦弱,这不代表她傻,她真要对陈氏下手的话,肯定会事先做好准备让自己全身而退的。   “陈氏是如何激怒您的?您又为何会出现在陈氏屋里?我不是跟您说过,暂时不要与陈氏私下见面吗?”就像在一团乱麻突然找到了一个头绪,秦宁之的思绪顿时明朗起来,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方氏被她这么一说,既也开始觉得有些蹊跷,便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秦宁之。   “陈氏她是故意的。”听完方氏的话,秦宁之想都不想的就下了结论。   陈氏是故意的,故意引导母亲去推她,包括大伯和三婶娘,应该都是她提前安排好的,目的就是做她的人证,好坐实了母亲行凶的罪名。   否则已经投靠了二房的三婶娘,又怎么会这么巧地出现在陈氏的屋子里?   “母亲,您被陈氏设计陷害了。”秦宁之又一次斩钉截铁道。   方氏吃了一惊,不可思议道:“可是你说她是真的小产,那就证明她腹中真有孩子,她怎么可能为了害我就牺牲自己腹中的子嗣?这不可能啊!”   她自问,她和陈氏的深仇大恨还没有到可以让陈氏牺牲自己孩子的地步。   再者,她不觉得陈氏会丧心病狂到如此。   “这也是我所困惑的。”秦宁之皱着眉,同样也想不通这个问题。   究竟是为什么,陈氏愿意牺牲掉自己的孩子来给母亲下套呢?   要知道,若她这胎是个男孩,一旦她生下来,可就变成她为所欲为的资本了。   她会为了陷害母亲就放弃自己的资本?真根本不能利益最大化啊!   “难不成她腹中的孩子根本不是你大伯的?”方氏大胆地提出了一个想法,“她怕事迹败露,便想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这个孩子,而我,只不过是被她这出苦肉计顺带拖下水的人。”   秦宁之摇摇头,否认了这个答案,“不会的,她当时一直都在她自己房里,没机会接触外男,再者,就算她腹中的孩子真的不是大伯的,只要孩子的亲生父亲不找上门来,我想一辈子都不会被人知道的。”   “那是为何?”方氏心中也充满了疑虑,渐渐抵消了她先前的愧疚感。   “我……”秦宁之刚想说话,外面突然响起了急迫的敲门声,随后便听到青瑶道:“姑娘,时间已经到了,老太太派人来带您回去了。”   “四姑娘,这么久了,您和二太太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吧?二老爷也已经回了府,老太太找您过去与他们一起商量这件事。”秦老太太身边的丫鬟红缨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秦宁之知道自己不能再多留了,只握紧方氏的手,坚定道:“母亲,您别害怕,这件事我一定会好好调查清楚的,我绝不会让您蒙受不白之冤。”   方氏点点头,此时此刻她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她知道不管结果怎样,宁之都在她身边。   秦宁之出了门,正对上青瑶焦急的面容,“姑娘,怎么样没事吧?”   秦宁之摇摇头,不愿多谈,只朝一旁的红缨问道:“父亲回来了?”   红缨道:“是,不知是谁去给二老爷通风报信,二老爷便提前回府了,现在正在与老太太商讨二太太这件事。不过四姑娘您不用担心,不管怎么说,二老爷都会保全二太太的。”   秦宁之斜睨了她一眼,冷冷道:“这件事的是非对错尚未分明,需要保全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呢!”   红缨讶然地看了她一眼。   秦宁之却不再看她,而是迈步向前走去。   既然陈氏用苦肉计,她就陪她将计就计。   寿安堂内此刻的氛围是一片压抑。   秦寅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地接受着秦子对他的痛斥和批判。   “二弟,你知道我一直以来都为子嗣的事情伤神,如今你大嫂时隔多年好不容易再次怀上了身孕,弟妹居然会做出这等如此之事!你居然还口口声声请求我原谅她,难道她的命是命,我儿子的命就一文不值吗?!”   “大哥,我不信墨兰会做出这种事,这其中必定有隐情,还请母亲明察!”秦寅依旧跪在原地,嘴里却怎么也不肯服软。   他与方氏夫妻十几载,十分了解方氏的为人,他是绝不会相信方氏故意推倒陈氏的。   秦子闻言,立刻暴跳如雷,“我亲眼所见又怎么会假?!你这意思难道是在说我们冤枉你不成?谁会拿自己的孩子来冒险?!”   “大伯父说得对,没有谁会拿自己的孩子来冒险,只是……”秦宁之突然掀帘走了进来,然后望着怒不可遏的秦子一字一句道:“若这个孩子本身就有问题呢?”   ------------ 第二百六十八章 扳回局势   秦子愣了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看着秦宁之怒目而视,“你什么意思?!”   秦宁之目光无惧地看着秦子,重复道:“大伯父不要激动,侄女儿也只是合理猜测而已。一般情况下,大伯母自然不会牺牲自己的孩子来陷害我母亲,可是,若这个孩子本身就有问题,本身就保不了多久呢?”   秦子听闻她这番话,眼睛都红了,什么儒雅什么风度此刻全没了,冲上前就狠狠地甩了秦宁之一个耳光,“畜生!你跟你母亲都是丧心病狂的畜生!我真没有想到,我秦府居然养出你们两个没有良心的蛇蝎毒妇!”   说着,又转向秦老太太,哀恸道:“母亲,您说我们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秦老太太盯着秦宁之,一双眼睛也是又凌厉又幽暗,“宁之,我知道你想为你母亲脱罪,可做人,是万万不能失了良心的。”   秦宁之的脸上火辣辣地烧疼起来,方才秦子那一巴掌可谓是用尽了全力,可以想象他当时有多恨她。   所谓的叔侄亲情,在利益冲突的时候根本不值一提,也难怪上一世,满口仁义道德的大伯父,在陈氏谋划着要害死父亲母亲的时候,没有做出任何反对,沉默着接受了这一切!   当年父亲战死沙场,母亲被迫殉情,她与文哥儿孤零零地跪在灵堂间哭泣的时候,大伯父可有想过“良心”二字?   当她被国公府的人弃之如履,当文哥儿因考不上功名放弃自己颓废度日的时候,大伯父又可有过一丝一毫的反省?!   没有,他当时正在做着升官加爵的美梦呢!   真正失了良心,丧心病狂的一家人,是大伯父一家才对!   母亲和她,又何错之有?!   就算母亲不是失手,是真想害死陈氏腹中的孩子,那也是以一报还一报罢了!   血海深仇不过如此,她又何须感到愧疚?!   想到这儿,秦宁之的心瞬间就硬了起来,她看了看跪在地上脊背挺直的父亲,而后握紧了双拳,看向秦老太太,一字一句坚定道:“我没有错,这一切我都有证据,方才我替大伯母把了脉,她气血两亏,体质虚寒,虽说是刚小产的缘故,但这跟她原本的身体素质也有关系,当年大伯母生下双生子差点难产而死,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万幸,可身体是早就损耗了,这十几年来也果然没有怀上身孕,怎么就会在这短短的几个月内怀上了身孕?祖母,难道您就不觉得蹊跷吗?”   秦老太太果然一愣。   秦宁之又趁热打铁,继续道:“我曾经在古书上看到一种偏方,能够让人在短时间内迅速怀上身孕,不过此方极为邪恶霸道,不仅会对母体造成伤害,造成终身不孕,腹中的胎儿也十有九不全,多数不是很快落胎,便是生下来是个死胎,能存活的几率万中无一,所以也就没有人再去尝试,逐渐就失传了。可孙女儿知道,此方在民间赤脚大夫那儿还是有一些市场的,多数求此方的妇人是为了开给府中小妾,不仅能彰显其大度,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威胁,可也有一些妇人,是为了自己求的,她们之所以敢冒险的原因,是因为她们本就生不出孩子,便甘愿冒此一险,孩子能顺利生下来最好,生不下来落了胎,还能借此使一出苦肉计,去换取更大的利益,此等两全其美之事,对她们而言,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秦宁之的一番话虽然没有提及陈氏,但显然已经给陈氏定了罪。   其实她在听完母亲的那番话后,就已经在想脱罪的法子,方才在来寿安堂的路上,她绞尽脑汁想了一路,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上一世看的偏方大全,当时是师父为了告诫她不能用这些歪门邪道才给她看的,没想到现在居然派上了大用场。   她不知道陈氏是不是真用了这邪门的偏方,可不管是不是,她都要让她说出的这个理由成为事实真相!   秦老太太惊愕地看着秦宁之,她显然被秦宁之忽悠的信了大半,“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秦子也是震惊不已,可下一秒,他就怒不可遏道:“一派胡言!宁之,大伯父知道你懂医术,可这不是你血口喷人的资本!”   就连跪着的秦寅都不可思议的转向秦宁之,眸中的情绪复杂难言。   秦宁之冷笑一声,淡淡道:“我血口喷人?那大伯父对大伯母十几年都怀不上孩子,却在短短几个月内突然有了身孕又作何解释?且这几个月大伯母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里,若是问心无愧,她又何须遮遮掩掩?若大伯父想要证据,我也可以给您一件一件地找出来!从给大伯母瞧胎的大夫,到她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再到她流掉的那个胎儿,若是有问题的胎儿,我一眼便能分辨出来,倒是大伯父,你敢不敢?你敢不敢面对事实真相?!”   秦宁之这一连串的问题瞬间把秦子给问懵了,他看着秦宁之斩钉截铁的样子,突然间不敢确定了。   他怕了,万一查出一切真是陈氏自作自受,他没办法承担骂名。   大房在秦府,已经举步维艰了,他又怎敢让大房又一次陷入困局?   “还有。”秦宁之看着秦老太太和秦子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这一招已经起了作用,便缓了凌厉之色,摆出一副淡然的模样,“我方才与母亲见了一面,她跟我交代了前因后果,她承认确实是她冲动了,可那是因为大伯母刺激她,大伯母在母亲面前说要害死我,才导致母亲与她争执,这才不小心失手推倒了大伯母,可母亲同样也被大伯母抓伤了,要说对错,母亲纵然有错,可却不是始作俑者,这一切,不过是大伯母自作自受。”   “你!”秦子瞪大了眼睛,想要大声反驳,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秦老太太冷静了下来,沉吟片刻后,问道:“好,只要你能把证据都摆在祖母面前,祖母可以饶过你母亲。”   “我需要时间。”秦宁之望着秦老太太,“有些证据找起来并不那么容易,比如大伯母在闭门期间见过哪些人,又是谁给她的偏方,我相信大伯母敢这么做,一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想要抓到把柄,并不是那么容易。”   “祖母给你七天的时间,若七天内你还是找不到证据,祖母连你一同问罪!”秦老太太眸光沉沉地看着她。   “好。”秦宁之毫不畏惧地直视过去。   她能为母亲争取到七天的时候,已经足够了。   至于证据,她会让陈氏知道什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秦宁之带着秦寅出了寿安堂。   一离开众人的视线,秦寅就拉着她道:“宁之,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你可能尽快找到证据?”   秦宁之点点头,并不打算告知秦寅自己内心的想法,只道:“父亲也要帮忙查找证据,尽早洗脱母亲的罪名,否则只怕大房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秦寅点点头,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没想到一向与我情同手足的大哥,竟然恨不得置你母亲于死地,这么多年来,我与你母亲何曾亏待过他们大房?何至于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父亲只要知道,除了我们自己,谁都不可以信任,千万不要指望一个人的良心。”秦宁之握紧了双拳,眸光晦涩不明。   ------------ 第二百六十九章 威胁   “唉,父亲真的算是看明白了。”秦寅整个人都颓唐了下来,显然对这个事实难以接受,他愧疚道:“是父亲对不住你母亲,父亲太自以为是了,之前因为玉姐儿的事还跟你母亲发生过争吵,你母亲早就看清了大房一家的人品,觉得他们不值得帮助,父亲却还责怪你母亲太冷血无情,可没想到……唉,希望你母亲不要怨恨于我。”   “不会的。”秦宁之轻轻拍了拍秦寅的肩膀,安慰道:“父亲一向孝顺善良,心胸豁达,相比起提防算计,更愿意去相信身边的亲人,这是您的优点,是母亲喜爱,女儿敬爱的优点,母亲会理解您的。”   秦寅没想到秦宁之这一次如此通情达理,心中更是愧疚万分,觉得自己所谓的“真诚善良”让自己真正的亲人受了苦,看来今后再也不能如此了。   “父亲知道了,回去吧,我们回去后再慢慢商量。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还不知道文哥儿怎么样了,但愿他不要被吓到。”秦寅拉过秦宁之的手,父女两个一前一后地往墨香居而去。   此时夕阳西下,淡淡的暖阳洒在父女二人身上,在鹅卵石铺成的地面上照射出两个长长的身影,可岁月静好的表象下,却暗藏着波涛汹涌。   秦宁之感受到父亲手上传来的淡淡的温度,心中泛起淡淡的酸涩,经此一役,父亲总算是认清楚了大房的人品,可也不知,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但愿,一切都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他们两个回到墨香居后,青杏便急急忙忙地冲上前道:“老爷,姑娘,你们可算回来了?太太呢?太太没事了吧?”   说完,探头张望了他二人身后,没见到熟悉的身影,眼神瞬间落寞了下来。   秦宁之此刻无暇顾及一个丫鬟的情绪,只问道:“文哥儿呢?他没事吧?”   青杏只得打起精神道:“小少爷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方才他吵着要找太太,奴婢找理由搪塞了过去,现在已经睡下了。”   秦宁之也便放了心,对她道:“这几天你就照顾好小少爷吧,母亲那边有我和父亲会处理,你别着急,也别被文哥儿看出什么端倪,他问起你,你就说母亲的故友生病了,要去照顾一阵子。”   她上一世没能庇护好文哥儿,让他独自一个人在秦府面对豺狼虎豹,这一世,她会将他护在羽翼之下,保他一生周全。   孙婉莹将陆湘湘送出了尚书府,便准备着手帮秦玉之解决麻烦。   她没有回内院,而是直接去了外院找孙二公子孙玺。   秦玉之“出事”那日,孙玺与他的几个好友就在现场,是最有利的人证,到时候承恩侯府不认也得认。   只是,要安排孙玺在适当的时候将此事抖落出来,她得保证自己在此事中全身而退。   她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了孙玺所居住的院落,却在院门外被下人给拦住了。   “大小姐,二公子刚刚出去了。”   孙婉莹一怔,“出去了?我不是提前让丫鬟通知二哥在院子里等我吗?”   守门的小厮抱歉道:“方才有人送信给二少爷,奴才也不知是谁,二少爷急匆匆就赶出去了,看神色很焦急。”   “你可知道给二哥送信的人是谁?”她有些奇怪。   她的二哥孙玺风流浪荡,整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他和他的那些所谓的兄弟,白天在府中睡觉,晚上便成群结队去喝花酒,正常情况下,孙玺应该在睡觉才是,而且就算是他的狐朋狗友约他出门,也不会送信给他,他更不可能会神色匆匆地出门,连个小厮都不带。   小厮摇摇头,“奴才不知,大小姐不妨去问问秋旻,秋旻没有跟着二少爷出门。”   秋旻是孙玺的贴身小厮,比较清楚孙玺的动向。   孙婉莹又去找到秋旻,秋旻却也说自己不知道孙玺的行踪,只道孙玺接到一封信后神色就变得不对劲,然后急匆匆的出了门,他要跟出去也被孙玺给拦住了,看上去十分神秘。   孙婉莹皱起了眉头,心里不知为何突然觉得不安。   可是她现在也不知道孙玺去了哪里,又不愿意坐以待毙,思虑许久之后,便对贴身丫鬟道:“去给我备马车,我要出一趟府。”   “姑娘要去哪里?”   “城北秦府。”   孙玺此刻正站在悦茗轩的包厢内,他面色涨红看着坐在他面前的人,气急败坏道:“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孙玺可不是吓大的,再者我做人做事一向问心无愧,你休想威胁我!”   他面前的人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在孙玺口喷唾沫的时候,还嫌弃地用衣袖挡住了面前正在喝的茶水,等孙玺住了口,才拂了拂衣袖,低头轻呷了一口茶,舒展着眉头道:“哦?既然孙二公子问心无愧,又为何会出现在悦茗轩?”   孙玺一噎,脸色更红了,也越发得气急败坏,“顾子仪你想干什么?!平日里装清高也就罢了,我知道你不屑与我们这些纨绔子弟为伍,可我们做了什么事又与你何干?!轮得到你来主持正义吗?!”   坐在他对面的人,正是顾景元无疑。   顾景元闻言,脸色不变,只掀起眼皮轻轻地扫了他一眼,淡淡道:“顾某并没有替人主持正义的爱好,更没有教训孙二公子的兴致,只是孙二公子做的一些事影响到了顾某的生活,所以不得不将孙二公子找出来好好谈一谈。”   “我怎么你了?你们国公府的人我可不敢惹,一个两个的蛮横霸道,我影响到你们什么了?是不是顾长宁又血口喷人,冤枉好人了?”   “跟长宁无关。”顾景元声音陡然凌厉了起来,他虽然也觉得顾长宁不懂事,但不是谁都可以诋毁他妹妹的,“孙二公子应该想想,自己除了三年前失手害死了一名女子后,可还有做过亏心事?比如,陷害自己一块长大的结义兄弟……”   “你什么意思?!”孙玺心脏猛地一跳,脸色也由红转白。   ------------ 第二百七十章 说出真相   顾景元面无表情地看着孙玺,一字一句道:“孙二公子应该明白,当年那名女子无权无势,被你害死了无处伸冤,也无法讨回公道,可你的那些结义兄弟,一个个都出身名门,若被人得知是你在背后陷害,你觉得,尚书大人会如何处置你来保全尚书府的名声?”   孙玺一下子就慌了神,可还是竭力保持镇定,嘴硬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景元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孙二公子,我找你来,不是来跟你争论你有没有做这件事的,那毫无意义,我只是想提醒孙二公子,要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一旦做了,可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孙二公子可要想清楚自己是否能承担后果。”   孙玺知道顾景元是在警告他,可他孙玺平生最恨被人威胁,于是他仰着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结义兄弟?什么背后陷害?顾景元,就算是官府想定我的罪也要有证据吧?你在这儿无凭无据的用几句话就想叫我低头认罪,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你拿三年前我失手杀了一个女人的事来威胁我,那我倒要问问你,证据呢?你有证据吗就这么冤枉好人!”   看着孙玺这幅死不悔改,有恃无恐的样子,顾景元被逗笑了,他生平最看不起的,便是这等又蠢又毒之人,与他的妹妹孙婉莹相比,孙玺真是白长了一张风流倜傥的脸,恐怕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才是被自家妹妹算计的那一个吧!   “既然孙二公子这么说,那顾某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孙二公子自求多福吧,请。”顾景元挥了挥手,示意孙玺可以离开了。   这倒让孙玺一怔,他还以为顾景元会苦口婆心地劝他,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让他回去了?他将他叫过来就为了警告几句?   顾景元不会这么闲吧?   难道他手上真有证据?   虽然他孙玺整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但对于顾景元的能力他是很清楚的,被皇上亲自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夸赞过的,是他们盛京贵族圈子里的榜样,就算是三年前的事,他能找到证据也未必不可能。   而且看他这般笃定的样子,恐怕他要走了,真会有什么大招在等着他。   想到这儿,孙玺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他吞了吞口水道:“你,你到底想什么?你有话直说,用不着在这儿拐弯抹角,我想你这么大费周章地将我找过来,肯定不是为了三年前我失手杀害了一名女子的事吧?”   顾景元低头轻笑了一声,他知道孙玺已然是上钩了,对付这种自以为是的人,必须要出其不意。   “我想跟孙二公子谈的,是那一日承恩侯世子在清音寺后山所发生的事。”   孙玺的脸色顿时一白,“你,你……”   他想说的是: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顾景元对着孙玺微微一笑,“怎么?孙二公子莫不是忘了?不过是前几日发生的事,孙二公子的记忆力不会这么差吧?”   孙玺逼自己镇定下来,他想顾景元就算知道了这件事又如何,他又没有证据,能拿他怎么样?再说了,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婉莹知,他就不信顾景元还能手眼通天不成?   想到这儿,孙玺便理直气壮了起来,对顾景元道:“哦?你是在说林怀之和那个小尼姑的事吧?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谈何陷害兄弟?是,那日是我将林怀之和其他几个人约到清音寺后山的,可我只是想约他们登高欣赏美景,没有别的意思啊!他林怀之自己经受不住诱惑糟蹋了人家小尼姑,与我何干?我们一行五六个人,只有他一个人出了事,这也能怪我陷害他吗?”   孙玺说着,便又激动了起来,仿佛真是遭受了天大的冤屈似的,他指着顾景元质问道:“你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林怀之那混小子告诉你的?他也太不厚道了!亏得我那天拼了命帮他掩盖!早知道我就应该当场把他扭送到官府,一来对得起人家小尼姑,二来也不至于让这混小子现在构陷于我!我看他就是怕哪一天事迹败露,所以提前做好准备,来一出恶人先告状,把脏水都泼到我头上,好让自己全身而退!”   看着孙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顾景元若不是早知道了实情,恐怕真要被他给蒙骗了去。   “孙二公子可知道那位姑子是什么人?”顾景元没有回答孙玺的问题,反倒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   孙玺一愣,什么人?   “不过就是清音寺的姑子,能是什么人?”孙玺有些莫名其妙。   顾景元突然站起身,走到孙玺面前,望着他淡淡道:“她是城北秦府的二姑娘,秦玉之。”   孙玺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什,什么?”   顾景元又退开两步,轻轻笑了一声,“孙二公子还不肯说实话吗?难道非要等到一切无法挽回的时候再去后悔?”   孙玺愣了半响,然后才反应过来,“城北秦府,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的未婚妻子是秦家的四姑娘吧?”   顾景元抿了抿唇,算作默认。   孙玺恍然大悟,难怪顾景元突然找上他,原来真的跟他有关系。   若是这件事闹大了,势必对秦府的名声不利,说不定还会牵连他的那个未婚妻,怪不得他大费周章骗他出来。   只是那个小尼姑居然会是城北秦府的二姑娘?   婉莹明明说,就是清音寺里一个寻常的尼姑罢了,是因为承恩候在外结党营私,在朝中弹劾父亲,所以他们进行必要的反击而已。   他虽然将林怀之当成兄弟,但从大局考虑,还是听从了婉莹的建议,想要给承恩候一个教训。   婉莹说,一旦承恩侯府被流言蜚语所困扰,就没有精力再对付父亲了,他甚至一度觉得婉莹这个主意妙级。   更何况,婉莹还说,她自有办法让尚书府从这件事中摘出去,就算事迹败露,也绝不会连累到他。   怎么现在,那个姑子变成了城北秦府的二姑娘?顾景元怎么又这么巧会突然找上他?   顾景元的为人他很清楚,做事十分谨慎严谨,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贸然将他找上门的。   可林怀之都被蒙在鼓里的事,顾景元是从何得知的?   难道,难道是婉莹出卖了他?   想到这儿,孙玺的神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   对,这件事天知地知他知婉莹知,除了婉莹透露真相,还有谁会知道?   婉莹心里一直都惦念着顾景元,恐怕是突然得知了那位尼姑居然是秦府的二姑娘,怕因此连累了秦四姑娘从而被顾景元责怪,所以去找顾景元邀功了吧?   怪不得方才他收到婉莹的口信,说找他有要事相谈,肯定是想糊弄他认下这件事,好把她自己给摘出去。   没想到婉莹为了心上人,居然连他都出卖!   孙玺越想越觉得生气,立马怒气冲冲地质问道:“是不是婉莹告诉你的?她是怎么跟你说的?说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她大义灭亲提前告诉你?!”   顾景元抿了抿唇,一副默认的样子。   “好,好啊!”孙玺气极反笑,“既然她先出卖了我,那也就别怪我这个当哥哥的不客气了。”   孙玺说完,便报复性地将孙婉莹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告知了顾景元,并且道:“她就是想借此闹得承恩侯府不得安宁,其实林怀之根本没对那个小尼姑怎么样,是我将他打晕了的,那小尼姑也是自愿配合的,婉莹说那小尼姑是犯了错被罚到清音寺的,一直想找机会逃出去,所以婉莹找上她说这个计划的时候,她欣然答应了,我只是没想到这小尼姑居然会是秦副指挥使的侄女,你未婚妻子的堂姐!啧啧,这世道真是什么事都有!”   ------------ 第二百七十一章 母子争锋   果然如此。   顾景元得到了答案,与他猜测的并无二致,一切都是孙婉莹在背后捣鬼。   秦玉之和孙玺,都是做了孙婉莹的棋子。   只是他没想到孙婉莹都快要嫁到誉王封地了,却还是不死心,临走前还来这么一出给宁之添堵。   看来是他从前对孙婉莹太过客气了。   “既然孙二公子承认了这件事,那孙二公子打算如何补救?”当然,现在的当务之急并不是找孙婉莹算账,而是先把秦玉之和林怀之的麻烦解决了再说。   “还能如何解决?实话实说呗,婉莹找上你告发我,不就是怕秦府和承恩侯府闹得不可开交,从而殃及到她吗?至于你找上我肯定也是想要低调地将这件事解决。反正不管这件事是谁的错,闹开了对秦府的影响都不好,再者林怀之跟我也无冤无仇,我先前确实是不太厚道,我现在将事实都说出来了,剩下的你们自己解决,当然,想要我作证的时候我随时奉陪。”孙玺说着,拍了拍胸脯,很有义气地说道。   顾景元抿了抿唇,知道有孙玺这句话就够了,其余的,他确实也帮不了什么忙。   “那麻烦孙二公子回去与孙小姐说一声,今晚申时,我有要事找她商讨。”   孙玺一听,便乐了,突然坏心眼地想,顾景元找孙婉莹肯定是为了他的未婚妻来质问的,可孙婉莹估计会以为顾景元找她是郎情妾意来了。   他突然很期待孙婉莹得知真相时会是什么反应。   “好,我会帮你转达。”孙玺欣然应允了下来。   顾景元送走了孙玺,便准备去找秦宁之,想将刚刚得到的真相告知她,顺便与她商讨后续的处理办法,哪知道他刚出了悦茗轩的门,徐来便匆匆地赶过来,神色凝重道:“公子,出事了。”   顾景元的心“咯噔”一跳。   徐来又立刻道:“是秦四姑娘的事,据说她母亲害秦大太太流了产,秦四姑娘为了保她母亲与秦家大房决裂了,跟秦老太太也是不欢而散,此事现在闹得沸沸扬扬,咱们夫人也知道了,正在大发雷霆,说绝不能与这样恶毒的人家做亲家,还要去退亲呢!”   顾景元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又是有人在捣鬼。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无论宁之的母亲有没有害秦大太太,这件事都必须得是秦大太太的错。   这是他冷静的下来的第二反应。   “徐来,我先回府安抚母亲,你去秦府找秦四姑娘,跟她说一切有我,让她且放宽心,千万不要做傻事。”   “好,奴才明白。”   顾景元马不停蹄地赶往晋国公府。   陆氏正带着一行人准备去秦府退亲,顾长宁则在前面焦急地阻拦他们。   “母亲,您不要这样,这件事还没弄清楚,还不知道是不是讹传呢!再说了,退一万步说,就算宁之的母亲真把秦大太太弄流产了,那也不关宁之的事啊,宁之只是护母心切,任谁得知自己的母亲要被关到庄子上去,都会据理力争吧!您之前跟父亲闹别扭,我也是不管对错站在您这边的呀!”   “放肆!我与你父亲的事也能拿出来类比吗?!据理力争?呵,她们有理吗?!”陆氏差点没被这个女儿气死,厉声道:“秦家大房苦于没有子嗣一直被二房压了一头,现在陈氏怀了身孕,方氏怕到手的一切又被抢走,所以做出这等歹毒之事,秦宁之却还不停地为她母亲开脱,甚至不惜将过错推给受害者,她们这样歹毒的心肠,若进了我国公府的大门,只怕永无宁日!我再怎么样也不会让你二哥娶这么一个心思歹毒的女人!”   “母亲你胡说什么?宁之若是歹毒的女人,恒哥儿现在还有命在吗?!”顾长宁也被陆氏气到了,口不择言道:“母亲您无非就是觉得宁之身份卑微,想让二哥娶一个您觉得门当户对的女子,何必拿这件事做文章?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真没想到母亲您这么忘恩负义!”   “啪”得一声,是陆氏狠狠扇了顾长宁一个耳光,“好,好啊!你现在都敢顶撞母亲了!真是跟那秦宁之学到的好本事!”   陆氏说着,扬声对下人道:“来人啊,把郡主给我带回到院子里,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踏出院门半步!”   顾长宁捂着脸,眼眶顿时红了一圈。   周围的众人见状,纷纷劝解,国公府的二夫人也跟着劝道:“诶长宁,快跟你母亲道歉,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母亲?这世上谁都会算计你,唯独你的母亲是真心为你着想的,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外人顶撞母亲?再说那秦宁之,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就凭她让你为了她顶撞了你母亲,她就不是什么好人!再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从小没受过什么苦,心思单纯,怎么会知道那些从小生活环境不好,算计着长大的姑娘家心眼有多多?我看那秦宁之是为了嫁进国公府,所以才接近你,甚至无所不用其极!就说她几次三番救下恒哥儿,也未必不是她的阴谋诡计,否则怎就这么巧每次出事都被她撞见?退一万步说,就算不是她的阴谋,那她也是恒哥儿的灾星,要不然恒哥儿怎么每次遇见她都会出事。”   顾二夫人的这番歪理,瞬间得到了在场众人的一致赞同。   “是啊宁之,你二婶说得有道理,那秦宁之心眼多着呢,接近你也是别有目的,只有你将她当知心好友。”   “是啊是啊,郡主您太单纯了。”   顾长宁被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心里又气又急,可一时间又找不到话来反驳,眼泪顿时急得掉了下来。   “二婶,就算我不娶秦宁之,也不会娶您王家的侄女,您不必如此同仇敌忾。”正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从天而降,解救了顾长宁于水火之中。   “二哥。”顾长宁就像是找到救星一般,急忙朝顾景元冲了过去,同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几个想带她回去的丫鬟。   顾景元将顾长宁护在身后,与陆氏为首的一干人静静对峙着。   顾二夫人听了他这番话,差点没气了个仰倒,她指着顾景元,对着陆氏哭诉道:“大嫂,您听听,您听听景元这叫什么话?他是被秦家那狐媚子迷了眼了!从前他何曾对我这般无礼过?”   陆氏的脸上也是青筋直跳,脸色十分难看。   顾景元却显得淡定很多,他看着顾二夫人,淡淡道:“从前我不曾对二婶无礼,那是因为我敬重长辈,可若是身为长辈挑拨离间,为老不尊,那又如何让人敬重?”   “你,你……”顾二夫人气得直往后退了两步。   “景儿!你放肆!”陆氏没想到顾景元居然会在众人面前这么给她下面子,在秦宁之之前,哪怕景儿关系与她不好,在人前也是给足了她这个做母亲的脸面,让她可以骄傲地在人前炫耀。   可现在,她的儿子,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在他在场的情况下,对自己的长辈出言不逊!   看来秦宁之这个祸害必须要除去了,她绝不能让景儿娶这样一个女人过门!   “二婶是你的长辈,无论她的话是对是错,你都不能对她出言不逊!现在你立刻带着长宁回去,给我好好反省反省!否则就别怪母亲对秦宁之不客气!”   顾二夫人则按着太阳穴,哼哼唧唧道:“算了大嫂,你别怪景儿,他一向明白事理,这一次恐怕也是关心则乱,口不择言了,唉,看来那位秦四姑娘真是景儿心尖尖上的人啊!”   ------------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一山更比一上高   顾二夫人的这些话更加刺激到了陆氏,陆氏一向将顾景元当成她的骄傲,当成国公府的未来和希望,她怎么能容许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儿子为一个女人乱了方寸?   现在他敢为了秦宁之顶撞长辈,将来还不知道要为了那女人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呢!   陆氏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连忙指着顾景元厉声道:“景儿,母亲现在命令你立刻带着长宁回府,否则我不仅要退了这门亲事,我还要叫秦宁之在盛京城待不下去!是非轻重,你自己掂量着吧!”   “母亲!”顾景元尚且还没有回应,顾长宁就急得叫了出来,“您既然不喜欢宁之当初就不应该答应这门亲事,现在您要退婚,您让宁之今后还怎么见人?您是存心不想让她好过!”   陆氏冷笑了一声,“这就与我国公府没有关系了,她母女二人做出那等恶毒之事的时候,难道没想过会有报应吗?还是她秦宁之自以为抓住了你二哥的心,便可以有恃无恐,为所欲为了?”   “母亲您根本从来没接受过宁之,就算没有这件事,您也不会让宁之顺利嫁给二哥的!”顾长宁像是恍然大悟一般,看着陆氏道:“三年,还有三年时间,宁之不是圣人,她总会有犯错的时候,到时候不管是什么错,哪怕没有错,您也会找一个借口阻止宁之过门,因为您根本就没有接受过她!您当初答应上门提亲,不过是想安抚二哥。现在突然有了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所以您就迫不及待了!”   不得不说顾长宁这一番话道出了事情的本质,陆氏从来没有接受过秦宁之,哪怕曾因为秦宁之的为人有过片刻的动摇,可冷静下来后,理智回归,仍然觉得秦宁之这样的身份,并没有资格嫁入国公府,更没有资格与她最骄傲的儿子结为夫妻。   人都是现实的,她是很感激秦宁之两次救过恒哥儿的命,也觉得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可怪只怪,她出身不好,与她结亲对国公府毫无帮助,怪不得其他任何人。   陆氏看着顾长宁怨恨的神色,索性大大方方承认了此事,道:“是,母亲从未接受过她,当初会松口答应,确实也是为了安抚你二哥,可你要说母亲不懂得感激可就大错特错了,你以为,若她没有救过恒哥儿的性命,母亲就只单单退亲这么简单吗?她自不量力想嫁入国公府,就已经是千错万错,若不是母亲尚算欣赏她的为人,她现在恐怕早就没有命了!”   顾长宁顿时被陆氏噎住。   她知道母亲说得没有错,从前母亲对待那些算计着想接近二哥的婢女,都是悄无声息地让她们消失的,之前一家落魄了的远方表亲前来投靠母亲,母亲好吃好喝地款待他们,可在发现他们的女儿对二哥有所企图后,立刻就设计他们偷盗将他们一家都赶了出去,后来她也再也没有见过这一家人。   宁之,已然是触犯到了母亲的底线,若没有恒哥儿那些事,恐怕她早就成为母亲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想到这儿,顾长宁不免觉得有些悲哀。   原来身份之别,门第之差,真的是逾越不了的鸿沟,从前是她太天真了,自以为无论是爱情或者友情,只要两个人惺惺相惜,情投意合,就可以一辈子在一起。   “二哥……”顾长宁抓住顾景元的衣袖,眼神无助地看向他,不知道他会怎么选。   是为了宁之和母亲抗争到底,不惜决裂。   还是听母亲的话,与宁之退亲?   不管怎么选,好像都很难,她第一次觉得二哥好像也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相较于顾长宁的激动难过,顾景元的表情始终是淡淡的,好像充满了笃定和自信。   他轻轻拍了拍顾长宁的背安抚她,同时看着一脸强势的陆氏,淡淡道:“既如此,那母亲便去退亲吧!”   陆氏一怔,她没料到顾景元这么好说话。   “二哥!”顾长宁也没料到顾景元居然连挣扎都没挣扎,就轻易放弃了宁之。   二哥不是跟她说很喜欢宁之吗?   那宁之以后该怎么办?   “现在退亲,对她有好处,我不想将她至于风口浪尖,让她被人指指点点。”顾景元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母亲想要怎么做,便去做吧,我若是阻止,便是不孝了。”   陆氏的脸上顿时露出喜色,“这才对,你与她退亲,对她也好,她也能尽快找个好人家。”   顾景元弯起唇角,“只是终究觉得对不住她,其实母亲应该清楚她的为人,您认为,秦家大太太的事,真的与二房有关吗?”   “这丫头为人确实不错。”既然顾景元已经答应退亲,陆氏也就不拿秦家大太太的事情做文章了,而是实事求是道:“母亲想这件事她们母女恐怕是遭人陷害,这些小门小户里腌臜事情也不少。”   “既然如此,儿子有一事相求。”顾景元十分冷静地与陆氏谈起了条件,“她与儿子退亲后,只怕会受这件事影响再难觅良配,我不便插手旁人的内宅之事,所以希望母亲能帮忙查清楚秦家大太太小产一事,还她们母女清白。”   “我儿真是有情有义!”陆氏非但没觉得这件事为难,反倒夸赞起了顾景元,只要秦宁之不嫁入国公府,帮她几个忙还不是小事一桩。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附和。   “景儿不仅孝顺,还重情重义,真是难得,那秦家四姑娘也不知道哪修来的福气哟!”   “要说小产这事好查得很,夫人您就先以亲家的身份帮他们查清这件事,再以秦府内部混乱为由退了这门亲事,无论这件事背后是谁对谁错,对咱们国公府来说都一样。”   “是啊是啊,咱们这就出发吧!尽早查清,尽早退亲!”   一行人哄闹着离去了,原地只留下顾景元和顾长宁二人。   顾长宁不可置信地看向顾景元,控诉道:“二哥!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轻易放弃宁之,你这么做对得起她吗?!”   “现在这种情况下,这样对她最有利。”顾景元淡淡道。   “可难道你就要把她拱手让人,让她嫁给别人去了?!”顾长宁还是无法接受。   顾景元抿着唇,眸光沉沉,“自然……不会了。”   “二哥你什么意思?”顾长宁一愣,没有明白顾景元的意思。   不会?难不成二哥想让宁之终身不嫁?还是想把宁之娶回来做妾?凭什么啊?   顾长宁有些愤怒,狠狠地瞪着顾景元,想看他能给出什么解释。   顾景元看着顾长宁气鼓鼓地打抱不平的样子,扑哧笑了一声,而后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道:“母亲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想要用寻常的方法娶她进门,难如登天。”   顾长宁仰头,疑惑地看着他,“那不寻常的方法呢?”   顾景元弯唇,勾起一抹坏笑,“男子当忠于君国,孝于父母,母亲是生我养我之人,我必须孝顺于她,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除了是母亲的儿子,也是皇上的臣子,自古忠孝两难全,若皇上下旨让我娶,我又如何能抗旨不尊呢?”   顾长宁猛地瞪大了眼睛,“二哥的意思是……”   顾景元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正是此意,纵然母亲心中有千万个不愿意,可也不能抗旨不尊。届时,我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可,可是皇上怎会下旨呢?宁之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我自有办法。”顾景元充满自信又坚定地说道。   果然婚事不会那么顺利,是一波三折的,又走到上一世的套路了   ------------ 第二百七十三章 闹开来   晋国公府要退亲的事情,秦府这边很快就收到了风声。   秦老太太当时正躺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叫她心力交瘁。   她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到秦玉之说的那些话。   “四妹妹自从落水醒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难道祖母您不觉得蹊跷吗?她从哪儿学会的医术?她从前根本连字都不识几个!”   “自从四妹妹醒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她一定是被恶鬼附身了,专门来夺人性命的!祖母!您清醒清醒,莫不要再被她蛊惑了去,我怕这样下去,她迟早会害了秦府满门!”   玉姐儿的这些话,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再细想下去,更是胆颤心惊,遍体生寒。   是啊,秦府之前虽然谈不上大富大贵,但生活顺遂,家庭和睦,陈氏将秦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不需要她操半点心,玉姐儿聪慧娴静,温柔乖巧,最适合嫁个好人家,就连子儿,也在不停地用功读书,努力想要考上功名,好告慰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   她从前最最头疼的,不过就是四丫头这个不成器的孙女儿,可她整日里神龙不见首尾的,也就眼不见为净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四丫头会突然变好了,变得聪慧懂事,无所不能。   对于四丫头的变化,她最开始是欣慰并激动的,毕竟四丫头从前再怎么混账,也是秦家的女儿,代表了秦家的脸面,谁不希望自家人变得有出息呢?   可诚如玉姐儿所说,在她变好后,秦府发生了太多的变故,到现在已经是闹得分崩离析,人心惶惶。   府中的人心已经散了,下人们不知该何去何从,终日惶惶不安,更别提她这个当家做主的,看到这样的变故,要说心里没有一点想法,是不可能的。   可是再仔细追究起来,她又说不上四丫头哪里错了,毕竟大房发生的那些事,都是他们自作自受,充其量,只是四丫头揭发了他们而已。   秦老太太越想越觉得头疼,便按了按脑袋,不让自己多想。   以后再说吧,大不了,找个道士来做做法,无论四丫头有没有问题,秦府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都是撞了邪运了,该找个人来驱一驱晦气。   秦老太太这么想着,便也不再纠结,闭上眼睛,准备好好休息片刻。   可就在这个时候,门帘突然一挑,有丫鬟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仓皇无措道:“老太太,不好了,不好了!”   秦老太太现在最怕听到“不好了”这三个字,因此几乎是立刻从床榻上直起身,一双眸子凌厉地扫向那个丫鬟,冷声道:“出什么事了,别弄得跟死了爹娘一样,有什么话好好说!”   那丫鬟一噎,随后磕磕巴巴道:“是晋国公府,晋国公府的人来了,说是,说是要彻查大太太流产一事!”   “什么?!”秦老太太一惊,然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差点要晕倒。   怎么会,这件事她对外瞒得滴水不漏,怎么会被国公府知道了?!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四丫头完了!   “老太太!”丫鬟见状,赶忙上前扶住了秦老太太。   秦老太太却一挥手,厉声道:“快带我去见国公夫人,快!”   她必须要跟国公夫人解释清楚,惩罚方氏是小,陈氏都已经小产了,多说无益,她可不能再丢了国公府这么好的亲家!   墨香居这边也很快得到了消息。   秦宁之原本正在跟秦寅商讨怎么制造陈氏的罪状,就在这个时候,青瑶和青芽惨白着脸冲了进来,慌乱道:“姑娘,晋国公府来人了!”   秦宁之眉头一蹙。   国公府来人做什么?难道是陆氏得到了什么风声?   “国公府来人做什么?”秦寅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知道国公府的人对秦府根本不屑一顾,怎么突然有兴致上门来了?   绝不可能是来坐客,该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他们知道了什么?   秦寅的心一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青瑶就憋着一张哭脸道:“是来调查大太太小产一事的,姑娘,怎么办?怎么办?此事会不会牵连到您跟二少爷的婚事啊?”   秦宁之有片刻的慌乱,不过很快镇定了下来,冷静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既然是来调查大伯母小产一事,就由着他们去查,至于我的婚事,还没到那一步,你怕什么?”   她方才刚收到了顾景元的口信,让她遇到任何事都别慌乱,告诉她一切都有他在。   她莫名地觉得安心,因此也并不想让他担忧,无论国公府的人是来做什么,她该反对反对,该配合配合,总不会给他拖后腿的。   “奴婢就是觉得他们来者不善!国公夫人也来了,像是来兴师问罪的!虽说大太太一事与咱们无关,但旁人不相信啊,传出去了名声都不好听!”   青芽也是连连点头,担心得不得了,又狐疑道:“可姑娘,您不觉得蹊跷吗?国公府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明明老太太明令禁止任何人走漏风声,府门都紧闭着不准咱们出去,国公府又是从哪儿听到的风声?”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有人要拿这件事做我的文章,挡又如何挡得住?”秦宁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件事是谁传出去的。   除了秦玉之,也不会有别人了。   她跟孙婉莹既然决定演这么一出戏,肯定会有后续的联络方法,她通过孙婉莹将陈氏这件事传播出去,还不是小事一桩。   陆氏会在刚知道这件事的情况下就找上门来,肯定也是想利用这件事做文章的,至于她为何不直接退亲,而是来彻查陈氏小产一事,她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按陆氏霸道的作风,无论陈氏小产的真相是什么,她完全可以直接退亲,反正秦府也没地方说理去。   可她居然亲自来查陈氏小产一事,到底是卖的什么关子?她又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此事非同小可,宁之你先在院子里等着,父亲去见国公夫人一面。”秦寅深知其中的不妙,他担心秦宁之会受到牵连和委屈,想尽力解决此事。   秦宁之也不想让秦寅担心,因此乖巧地点了点头。   等到秦寅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墨香居,她才招来两个丫鬟,道:“你们也跟着一起去,有什么不对劲的立刻回来跟我禀告。”   她不怕陆氏对她做什么,就怕陆氏为难父亲。   此时陆氏和晋国公府的一干人等,正好整以暇地坐在秦府的会客厅,一边品着茶,一边等待秦老太太的到来。   秦府的几个丫鬟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一个个都低头屏息,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甚至不敢抬头去看。   陆氏用余光扫了她们几眼,眸中充满了不屑。   这是她第一次上秦府的门,之前给景儿提亲的时候,是请顾二夫人来的,回去后顾二夫人便同她将秦府里里外外都挖苦了一番,直言景儿娶了秦宁之是糟蹋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她知道顾二夫人一心想将她的外甥女配给景儿,因此当时听了那些话也只是面上应承着,心里却想你们王家又算什么东西,你外甥女又有哪点配得上景儿?   在她眼里,王家姑娘和秦宁之,不过都是自不量力而已。   可现在,她看着秦府这上上下下的摆设,再看看秦府这些个上不得台面的丫鬟,第一次由衷地感慨,王家还是比秦府好上许多倍的。   看来这秦宁之,确实娶不得。   ------------ 第二百七十四章 交锋   就在此时,门厅外突然传来了秦老太太的呼声,“国公夫人大驾光临,老身有失远迎。”   陆氏回过神来,看着由丫鬟搀扶着快速步入屋子的秦老太太,立刻换上了一副高贵得体的姿态,然后施施然地起身,对秦老太太微微一笑,道:“老太太言重了,您是长辈,晚辈受不得如此大礼。”   说完,便轻巧地将秦老太太的一礼避了过去。   秦老太太有要事与陆氏商谈,自然不会在礼节上与陆氏推让,因此并没有多做反驳,只看了眼屋子里此时的阵仗,不由干笑一声,道:“国公夫人第一次光临寒府,不知有何要事商谈?”   陆氏有什么事早就通知过秦府的丫鬟了,她不知道是秦府的丫鬟不敢告诉秦老太太,还是秦老太太在她面前装糊涂,因此也只是一笑,淡淡道:“是为了贵府大太太的事。”   秦老太太的心里咯噔一跳,没想到这国公夫人这么不给她面子,居然就这么毫不掩饰地说出来了。   陆氏无视秦老太太难堪的脸色,继续道:“我听说了贵府的一些事,不知真假,府中的人都劝我来秦府问问清楚,免得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陆氏这话刚说完,顾二夫人就插嘴道:“大嫂,有什么好拐弯抹角的,他们能做出那种恶毒的事,难道还怕人说吗?”说完,又看向秦老太太,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道:“我们听说景儿未婚妻和她的母亲害贵府的大太太流了产,此事可是真的?”   秦老太太脸色一白,忙解释道:“没有的事!这都是谁在外头胡说的?兰芳小产只是不小心撞到了桌角,跟宁之和她母亲一点关系都没有,国公夫人您可千万不要听信了小人的谗言!”   “哦,是吗?”陆氏看着秦老太太如此激动的样子,挑了挑眉。   顾二夫人则目露不屑道:“秦老太太,若你说的是真的,那你为何要将秦二太太关到柴房里,还打算治她的罪?你可不能因为怕我们怪罪到景儿的未婚妻头上,怕丢了这门婚事,就满口胡言,包庇罪犯呐!若你这样,我们国公府更加不敢跟你们秦府结儿女亲家了!”   秦老太太的心猛地一跳,忙慌乱地看向陆氏。   她没想到这陆氏居然将她府中的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难道她安插了什么眼线在秦府?   可是不对啊,在和国公府定亲之后,秦府上下也没有换过什么人,再加之先前方氏把府中不听话有异心的都发卖了出去,只留下了一些知根知底的家生子和衷心耿耿的丫鬟婆子,没道理会被国公府的人收买啊!   若是在定亲之前,国公府的人也没道理在秦府安插眼线,从前他们可是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   难道国公府的人真的已经到了手心通天的地步?他们前脚刚发生的事,国公府的人后脚就知道了。   真是可怕。   秦老太太越想越觉得心惊胆颤,特别是看着陆氏一副高傲冷淡的姿态,她知道陆氏定然已经了解过整件事情的始末了,否则她不会带着一帮人上门来兴师问罪。   秦老太太知道自己再欺瞒恐怕会更得罪整个国公府,到时候丢了四丫头的婚事是小,说不定整个秦府都要遭受牵连。   这么想着,秦老太太便歇了要替方氏隐瞒的心思,正准备将陈氏小产一事的前因后果都告知陆氏,那边秦寅也赶了过来,开门见山道:“国公夫人,有什么话您可以问秦某,秦某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副指挥使。”陆氏看向秦寅,微微一笑,“秦副指挥使这个时候不在宫里头,怎会在府中?难道也是听说了贵夫人的事?”说完,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秦寅醉眼,慢悠悠道:“还是说,秦副指挥使也参与其中了?”   顾二夫人也跟着讽刺道:“堂堂一个锦衣卫,不去替皇上办事,倒是管起这内宅妇人之事了,大嫂您说这里头没有些猫腻谁信呐?”   秦寅神色淡然,没有说话。   秦老太太却是憋红了一张脸,难堪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秦寅好歹也是一个三品官,且他身为锦衣卫副指挥使,忠于皇上,为皇上办事,更是皇上亲信吕大人的左膀右臂,自然在朝中也有几分脸面,等闲的官员都不会当面给他难堪,更别提那些妇人了。   可他今日偏偏碰到的是晋国公的夫人,晋国公在朝中的地位无人能及,就连皇上都对他有所忌惮,秦寅一个锦衣卫副指挥使,自然不会被国公府的人看在眼里。   可知道是一回事,当真正面对这样的屈辱,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秦老太太第一次感觉到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力感。   或许,跟这样身份的人结亲家,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秦老太太在这儿胡思乱想着,秦寅已经开了口,“秦某回府确实是为了内人的事,只是此事并不是国公夫人所想的那样,其中另有内情。”   “哦?不如秦副指挥使就同我说一说,这内情是什么?”陆氏来秦府的目的虽说是为了退亲,但也谨记了顾景元说的话――她必须要帮秦宁之母女洗脱罪名。   她知道景儿要的,根本不是所谓的真相,而是要秦宁之母女无罪。   景儿知道她有能力办到,便以此作为退亲的条件。   他心里还是惦念着秦宁之的。   不过她并无所谓,她了解自己的儿子,只要是他答应了的事,必然没有反悔的可能。   既然他肯退亲,秦宁之母女有没有害秦大太太流产又关她什么事呢?   她只要想办法将所有的罪名都推给秦大太太,她今日前来的目的也就已经达到了。   现在,秦寅跟她说别有内情,那就说明,他想到了救自己夫人的法子,所以她顺水推舟便好,可以省了她很多麻烦事。   秦寅见陆氏并没有一口咬定方氏的罪,心中一喜,以为陆氏前来真的是为了调查真相,而不是趁机退亲,给宁之难堪的,因此便一股脑地将陈氏为什么会小产,以及秦宁之方才说的那些分析都告知了陆氏。   陆氏听完,蹙了蹙眉头。   她想到了陈氏牺牲孩子栽赃方氏这一块,倒是没想过,陈氏从怀孕时就有了猫腻,至于那所谓的古方,她更是听都没听说过,恐怕是秦宁之为了栽赃自己大伯母胡编乱造的。   看来这丫头,倒也真是个人物,沉着冷静,心狠手辣,若真能与她一条心,其实会是个不错的帮手。   怕只怕,她会与她对着干,到时候,谁都拿捏不住她。   秦老太太听完这些话,内心很是挣扎。   她是有良心的,出于良心考虑,她不应该就在真相未明的情况下,让陈氏不仅小产还白白背了罪名。   这样她实在对不起大儿子和大媳妇。   可这件事又关乎到四丫头的婚事,秦府的未来,她若是站出来反对,说不定就会得罪晋国公府,从而迁怒到秦府。   唉,难啊!   她也很难啊!   兰芳,若你真的是无辜的,那也只能对不住你了,今后母亲会好好补偿你的。   “你说的这古方我听说过,从前宫里头一些争宠的妃子私下会用,后来因为极为阴损,便被太后禁了,谁若再用,就是杀无赦。”陆氏淡淡地说编着谎话,看着秦寅发亮的眸子,微微一笑,“若想要还尊夫人清白,只需要请宫中太医来瞧一瞧,便能知道府中大太太是如何有了身孕的。我想,秦老太太和秦副指挥使不会介意吧?”   ------------ 第二百七十五章 顾大少爷   “不介意,不介意!”秦寅连忙摆摆手,他相信自己的女儿,既然宁之说这一切都是陈氏搞鬼,那找太医来就能立刻定陈氏的罪,他们也就不需要为找证据纠结了!   难不成太医会陷害陈氏不成?到时候陈氏不认也得认!   秦老太太自然也是不介意的,她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太医来了,不管谁死,都能死得明白些!   陆氏闻言,笑得越发真诚,她缓缓道:“既如此,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恰好我带了一名太医前来,就在府门外候着,总之,咱们也不能冤枉了谁,你们说是与不是?”   “是是是。”秦老太太干笑着,心中紧张万分。   秦寅的手也一下子握紧了,手心全是汗水。   他们不知道的是,无论真相如何,陆氏请来的太医,自然只会说陆氏想要听的话。   至于真相,那从来不在陆氏考虑的范围内。   原本这太医是找来定秦宁之母女的罪的,现在因为顾景元的一句话,倒成了秦宁之母女的救星了。   陆氏派人请了太医过来,一行人便又移驾到了陈氏的院子。   秦子听说晋国公府的人亲自来查这件事,心中分外高兴,觉得自己一家的冤屈总算可以昭雪,不至于被秦宁之一个小丫头给颠倒黑白了去。   他马上去找秦玉之说了这件事,想与她商量一会儿该怎么在晋国公夫人面前给大房讨个公道。   秦玉之早就知道了此事,她没有秦子那么高兴,只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她们母女欠我们的,是时候,一件一件地还回来了。”   再说顾景元这边,也已经派人查到了陈氏一事散播开的源头。   “是尚书府的人,今早孙大小姐去了趟秦府,不过秦府出了事,正在戒严,她被关在了门外,过了一会儿她便离开了,不过没有人看到她去了哪里,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孙大小姐才回到尚书府,又过了没多久,尚书府的诚二少奶奶就来咱们府中找丁少奶奶,顺道去拜访了咱们夫人,后来,秦四姑娘和她母亲的事便在府中传开了。”   “又是她。”顾景元的眸光逐渐冷凝了下来。   看来,他是对孙婉莹太客气了,从前顾着尚书大人的面子,又不想跟一个女子计较,所以无论是她求皇后给他赐婚,还是她动用尚书大人在朝中的势力“威逼”他娶她,他统统选择无视。   他总觉得,一个姑娘家,再有心机手段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可他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他从来没有放在眼里的女子,一次又一次地让他担惊受怕,挑战他的忍耐和底线。   第一次她联合长公主和白书瑶纵火,差点烧死了宁之。   第二次她又害宁之惊马,雇人想要将宁之杀死在树林里。   第三次,她又联合宁之的姐姐,想要让宁之在京城永无宁日。   不是他想跟女人计较,而是孙婉莹触及到了他的底线,他必须要让她知道,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徐来,你去尚书府,给我捎一封信给孙大小姐。”   孙玺说的话,孙婉莹未必会信,有徐来传话,孙婉莹一定会来。   “清风,麻烦你出一趟远门,给我送一份口信给誉王世子,就说,父亲想他了,问问他和大哥一切可安好?若大哥有时间,烦请大哥回一趟京城,我有要事与他商讨。”   清风一怔,下意识道:“大少爷若要回来,会不会被皇上的人发现?二少爷确定要冒险?”   顾景元抿了抿唇,脸色有些冰冷,“他一去蜀地好些年,大嫂替他守了这么多年活寡,他也是时候该回来看看了。”   “可若是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老爷和夫人只怕不会答应的……”清风却是不敢冒险,他是担心会因此连累了顾景元。   大少爷顾景睿一直不得老爷和夫人的欢心,始终被二少爷压着一头,没有被立为世子,大约是不甘心,他于一年前与大少奶奶新婚后不久突然消失,再无音讯。   夫人终日里郁郁寡欢,以泪洗面,以为他是出了什么意外,谁知道半年后大少爷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夜晚又回来了,声称他在替誉王殿下招兵买马,干着出卖朝廷的生死买卖,他要为国公府未来的帝王之路也做出一份贡献,证明他并不比二少爷差。   夫人当时吓了个半死,国公府虽然在面上忠于圣上,可心里一直都是想造反的,当年国公爷的姐姐才十三岁,便送到了先帝宫里当妃子,被迫与刚出生的国公爷姐弟分离,惠妃娘娘用了整整二十八年的时间来稳固妃位,让皇上立了自己的儿子誉王殿下为储君。   国公爷也用了整整二十八年将国公府的势力一点一点更发扬光大,为惠妃和誉王殿下撑腰,可谁知道,当今圣上突如其来的一出造反,直接扰乱了朝纲,导致当时盛京城内尸横遍野,草木皆兵,惠妃娘娘和誉王差点死在宫里,国公府也差一点分崩离析。   这叫国公爷和誉王怎么能不恨?明明是自己唾手可得的皇位,却被旁人给搅乱了,可除了惠妃,谁也不知道先帝立的储君到底是谁,所以他们想要揭发当今圣上都名不正言不顺,再加上当今圣上心机深沉,手段歹毒,若不是顾忌着国公府这几百年来在大明王朝的根基,和在朝中盘根错节的势力,怕是早就灭了国公府满门。   后来若不是国公爷及时表忠心,誉王殿下带着惠妃及时退居封地,永世再不入京,再有当今圣上的亲弟弟铖王殿下树大招风吸引了注意力,只怕当今圣上宁愿拼个鱼死网破也要灭了国公府。   可就算这样,国公府的一举一动也都被皇上看在眼里,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差错。   大少爷这件事若是被圣上知道了,只怕整个国公府都要跟着遭殃。   所以这么多年了,府上对大少爷始终避而不谈,谁若是谈论了大少爷,当日晚上就会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时间长了,大少爷就变成了一个忌讳,若不是他是二少爷的死士亲信,也早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被处死了。   二少爷怎么能糊涂到为了秦四姑娘的事,就要大少爷冒险回京城呢?   这太不理智了,不像是二少爷的作风。   “二少爷,我劝您不要冒险,自从大少爷失踪后,咱们对外一直称大少爷病了,甚至怕露馅还禁了大少奶奶的足,平日里也不准任何人去看望她,若是大少爷在回来的路上被人撞见,咱们又该如何解释?只怕会惹得皇上怀疑咱们心怀不轨啊!”   顾景元陷入了沉思。   他当然知道清风说的这些道理,让大哥回来,确实冒险。   可有些事,他能交给大哥去做,却不能交给誉王世子去做。   孙婉莹会被安排嫁给誉王世子,只怕也是皇上和尚书府安插在誉王身边的眼线,只不过凭她的心机和手段,会不会任凭自己成为政治斗争的工具很难说。   如果利用得当,孙婉莹或许能成为他们很好的铺路石。   这些事,大哥若是不回来,凭着口信中的三言两语,又如何能说得清呢?   “我再考虑一下。”顾景元这样说道。   大哥的事他再考虑考虑,还是等明日见了孙婉莹,看看商讨的结果再说,若是孙婉莹油盐不进,那她能不能顺利嫁到蜀地还两说呢,到时候他就得想别的法子了。   这是今天第二更,补偿昨天没更,以后大概每天会有两更,慢慢把之前断更的补上,抱歉啦,以后会好好努力的!   ------------ 第二百七十六章 义无反顾   “表哥!听说你要跟秦四姑娘退亲了?!这是真的假的?你不是好不容易才说服姑母娶她过门吗?”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叫嚷声。   顾景元的眉头蹙了蹙。   “是陆公子。”清风提醒道:“要不要奴才请他出去?”   清风知道秦宁之的事现在是顾景元的忌讳,这陆岑却偏偏要来戳人痛处,真是没眼力见儿。   “你就说我不在。”顾景元此时此刻自然是没那个闲情逸致陪陆岑谈心的,更不想接受他的“盘问”。   清风点点头,正待出门,那边房门突然一推,陆岑已经大咧咧地闯了进来,道:“就你院子里那阵法能困住我?不是我说表哥你也太不厚道了,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找我来商量,你还把我当兄弟吗?”   清风无奈了,上前拦住了陆岑,冷冷道:“陆公子,我家公子还有要事要处理,烦请您等我家公子空了再来。”   陆岑一把手挥开他,眨眼间便跑到了顾景元面前,劈头盖脸道:“表哥,我听说姑母去了秦府要给你退亲?是不是真的啊?你就这么答应了?”   “你怎么会知道?”顾景元的脸色有些难看,觉得这件事传得未免也太快了。   虽说盛京城达官显贵的圈子里没有秘密,谁家出了事隔天整个圈子都会知道,可母亲前脚刚去了秦府,后脚陆岑就找上门来,证明陆家很早就知道了,会是谁传的?   不会是母亲,母亲在一件事没有做成之前,是不会闹得满城风雨的,陆家虽说是母亲的娘家,但毕竟人多嘴杂,很多人和母亲并不是一条心的。   “湘湘告诉我的啊,所以我赶忙来求证一下,是不是真的啊?”陆岑道。   “湘湘?”顾景元只疑惑了一秒,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大约又是孙婉莹。   看来湘湘也被孙婉莹给“收编”了,今后恐怕也会是个麻烦。   顾景元对孙婉莹的厌恶便又加深了一层。   “是啊,湘湘告诉我的。”陆岑在顾景元对面坐了下来,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疑惑道:“所以到底是不是真的?你也同意了?由着姑母去退亲?”   顾景元淡淡地瞥了陆岑一眼,道:“那你认为,我该怎么办?”   “所以你真的同意了?”陆岑有些讶然。   陆岑怎么也没想到,顾景元居然就这么轻易放弃了秦宁之。   明明他先前为了跟秦宁之在一起,不顾姑母的反对,甚至还得罪了太子,现在又怎么会轻而易举地就答应姑母去退亲?   难道真的只是他之前魔怔了?现在清醒了过来?   还是说,表哥只是想来一招以退为进,打算在今后给他们来一个措手不及?   以陆岑对顾景元的了解,他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忙问道:“表哥,你莫不是有什么大招在后面等着姑母呢?”   其实他并不在意表哥跟不跟秦宁之成亲,更准确一点来说,他是希望表哥能够跟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   表哥生性淡漠,对任何人都克制守礼,从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逾距,在秦宁之出现之前,他甚至以为表哥是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冷血动物。   所以若一切顺利,表哥能够跟秦宁之在一起,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他怕的是,姑母现在不同意这门亲事,表哥该不会为了秦宁之,与姑母闹得不可开交吧?   这可就难看了,甚至会影响表哥的前程未来。   表哥不该这么不理智才对。   顾景元对陆岑看得有些心虚,他微微移开视线,装作漠然道:“不同意又能如何?现在母亲的态度很坚决,若是坚持要娶她,只怕反倒会害了她,今日之事若不是我以退为进,你认为秦府现在还能如此风平浪静吗?母亲的手段你不是没有见过,她要想让一个人身败名裂,有的是办法。我若敢跟母亲撕破脸,只怕母亲也会叫我尝到教训,我难道要跟母亲对着干,将她一个未出嫁的女子至于风口浪尖吗?”   “原来如此。”陆岑听闻了这番解释,觉得还是有些道理的。   毕竟姑母已经为了表哥不情不愿地妥协过一次,恐怕再不会有第二次。   他了解姑母的为人,要想让姑母服软,是姑父国公爷都做不到的事情,通常只有等到姑母自己想通了才行。   姑母要是想不通的话,表哥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再退一万步说,若姑母真害了秦宁之,难不成表哥还能与姑母拼命,母子决裂不成?   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得到她,而是希望她能够过得更好。   以表哥的为人境界,他能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想到这儿,陆岑稍稍放了心,又道:“表哥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其实秦宁之她也是个聪明人,她若知晓内情,只怕也不会做出对自己、对秦府不利的事情来。门第之差,身份之别,这应该是她早就该考虑过的事情。我想她也不会怨恨你的,至于她的名声,她以后的婚事,我觉着,姑母也会适当地做出补偿的,表哥你不要担心,也不要过于愧疚。”   “你不必一次次提醒我,我自然心中有数。”顾景元知道陆岑是担心他出于愧疚心理对秦宁之做出什么有损自身利益的补偿来。   他们这一个两个的,从来都是以大局为重的。   想到这儿,顾景元略有些疲惫地挥挥手,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会儿。”   “行。”陆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知道顾景元此刻心情一定很不好受,便识相地退了出去,不敢多做打扰。   陆岑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顾景元一人,九月秋寒,突然便一室冷清。   顾景元站起身,走到窗户边,轻轻推开了窗牖,院子里的几丛青竹拔节而上,周边除了几颗冷冰冰的石头,还有几树海棠在努力生长,给平日里冷清的院子平添了几分生机。   大约明年这个时候,海棠花就会开了。   顾景元想象着海棠花的场景,心里不自觉地就升起一股暖意,驱散了心头连日来的疲惫之感,唇角也不自觉溢出一抹笑来。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像陆岑以为的那样,活得理智又冷静,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在脑海中经过精密的计算,若是利大于弊,那就去做,若是弊大于利,那就不会去做。   可现在,他分明知道娶秦宁之是一件完全有弊无利的事,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想去做了,甚至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没有任何计算,也不为任何利益,只是因为,他想要这么做,他想要遵从自己的内心,他想要今后每一天都能看到她在自己身边,然后,白头偕老。   陆岑之前说他这是中了毒,魔怔了。   或许是吧,如果这真的是中了毒,他甘之如饴。   孙玺回到尚书府后,第一时间便去了孙婉莹的院子,恰好撞上了刚从外头归来的孙婉莹。   “二哥,你去哪儿了?谁把你叫出去了?”孙婉莹一见到孙玺,便急急忙忙地迎上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质问。   孙玺本来就气孙婉莹利用他还背叛他,正想挖苦讽刺几句,又想到顾景元的话,觉得自己不能这么简单地拆穿孙婉莹。   他应该也给她一点教训尝尝,让她知道被人欺骗利用陷害是什么感受!   他孙玺一向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主儿,哪怕是自己的妹妹也不会有丝毫例外!   想到这儿,孙玺便笑了起来,突然对着孙婉莹暧昧道:“妹妹,你老实跟我说,你心里头是不是一直都想着晋国公府的顾景元?”   ------------ 第二百七十七章 破罐破摔   孙婉莹的心“咯噔”一跳,立刻义正言辞地反驳道:“二哥,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是誉王世子的未婚妻,我马上就要嫁给他了,你休要胡言乱语!”   “你在二哥面前有什么好否认的?”孙玺摆出一副要跟孙婉莹推心置腹的样子,神神秘秘地将她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道:“婉莹,你跟二哥说实话,你是不是一直都惦记着顾景元?你是不是并不想嫁给誉王世子?你只要跟二哥说了实话,二哥就可以帮你。”   “我没有,二哥若是再胡言乱语,就休要怪我将你的那些事告诉父亲,让他狠狠责罚你一顿。”孙婉莹面容冷峻严肃,显然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孙玺撇了撇嘴道:“那就当我多管闲事了。”说完,又嘀咕道:“只是你们两个之间要是没什么的话,顾景元托我来找你做什么?亏我还以为他要带你私奔呢!”   “你说什么?!”孙婉莹吃了一惊,连忙拉住了孙玺,急切道:“你说谁找我?!”   顾景元找她?   找她做什么?   这是顾景元第一次主动找她。   孙婉莹的脑袋一下子就晕了,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孙玺见鱼儿已经上钩,坏坏地勾起了唇角,只是面上却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道:“顾景元啊,你方才不是问我去了哪里吗?我就是被顾景元叫出去了,他知道你马上要嫁给誉王世子了,所以想在你出嫁前见你一面,可又不知道怎么联系到你,所以才从我这儿入手,毕竟,你二哥我好说话不是。”   孙婉莹原本还处于极度的兴奋状态,可听完孙玺这一番话,却逐渐冷静了下来。   不对,不可能是顾景元找她。   顾景元若要联系她,会有千百种方法,他不可能会找不熟悉也不靠谱的二哥来传达这件事。   可二哥也没有必要撒谎,若顾景元真的没找过他,他甚至根本想不到用顾景元来欺骗她。   更何况,二哥欺骗她又有什么意义呢?难不成她喜欢顾景元的心思败露了,对二哥会有什么好处吗?   所以,顾景元确实找过二哥,至于有没有让二哥传达要见她的口信,还有待商榷。   那么问题来了,顾景元与二哥平日里根本没什么接触,他为什么会突然找上二哥呢?   二哥能有什么事,值得顾景元浪费自己的时间?   孙婉莹想着,便抬眸看向孙玺,直视他的眼睛,问道:“是吗?二哥说的可是真的?”   孙玺毕竟心虚,下意识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强自镇定道:“自然是真的,你是我的妹妹,难道我还能拿你的名声开玩笑不成?”   孙婉莹见状,眸光一点点地冷凝了下来。   二哥在说谎。   顾景元找她定不会是为了她要嫁给誉王世子的事,二哥这是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了她喜欢顾景元的风声,所以故意这么说,大约是想看她出丑,又甚至是拿顾景元的事威胁于她。   她一向知道自己的二哥孙玺是个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人,谁若敢得罪了他,他定会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小时候她不小心摔坏了他的一块玉佩,没过几天,她院子里养的一只松狮就无缘无故死了,丫鬟悄悄告诉她,说是看到了二哥给松狮喂了一些东西。   所以这次,她又是怎么得罪了二哥,让二哥动了整治她的心思?   难道是……   孙婉莹想到了秦玉之和承恩侯世子的事。   对了,她在秦玉之的事情上利用过二哥,难道是二哥知道了真相?   既然顾景元主动找上二哥,那就是顾景元告诉了二哥真相?   他知道了?他查到了真相?他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她在背后主使的?!   “扑通”“扑通”“扑通”,一声又一声,孙婉莹的心又是慌乱又是无措地跳动着。   她怕自己被顾景元知道了真面目,怕顾景元会厌恶她,怕顾景元会将她当成敌人。   孙婉莹的指尖都不自觉颤抖了起来,当年被顾景元拒婚后那种无望又无措的感觉又一次向心头袭来。   顾景元不爱她,从来都不曾爱过她,甚至正眼都没有看过她一眼,他始终都对她的真心视而不见,甚至毫不留情地践踏在脚底。   她应该恨他的。   他害她在皇后面前丢了丑,害她被皇上当做棋子去嫁给誉王世子,害她远离家乡,远离父母,只能远嫁到西北贫瘠之地,永世都不能回京!   她是应该恨他的!   对,她恨他!   她恨他为什么就是看不上自己,恨他为什么将自己的一颗真心给了其他人!   秦宁之她凭什么?她凭什么可以得到他全部的真心!   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事,这一次又是为了她,为了她们秦府的那点破事!   他通过二哥找上她,是想让她停手吧?是想让她放过秦宁之,成全他们吧?   哈哈哈哈,凭什么?凭什么她得不到的东西秦宁之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   她没有那么伟大!   想到这儿,孙婉莹的心又一点一点冷硬了下来。   她突然不再害怕了。   对,顾景元就算知道了她的真面目又如何?既然他不能爱上她,倒不如让他恨她!   与其让他轻而易举地就忘了自己,倒不如让他们在仇恨中度过余生!   只要她害死秦宁之,他就会记得自己一辈子了。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孙玺看着孙婉莹突然扭曲的笑容,被吓了一跳,忙推了推她的肩膀道:“婉莹你没事吧?你要是不想去见就算了,你别这样啊,二哥看着害怕。”   孙婉莹回过神来,盯着孙玺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二哥我去见他,你告诉我时间和地点。”   顾景元不是要与她谈判么,那她就成全他。   秦府这边,太医已经将陈氏小产的原因查了出来。   当太医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秦老太太、秦寅、秦子急急忙忙地围了上去,紧张道:“太医,怎么样了?是怎么回事?”   太医却并没有回应他们,而是第一时间走到了陆氏面前,鞠了一躬,道:“回国公夫人,老臣已经将秦家大太太小产一事的缘由查出来了。”   陆氏正端坐在前厅的椅子上,闻言,略抬了抬下巴,道:“黄太医不必避讳,这是秦家的事,理应让秦家的人知道,你现在就说吧。”   黄太医闻言,点了点头,又看了秦家的几个人一眼,见他们都屏气凝神地等他说话,便咳嗽了一声,道:“秦大太太,确实是因跌撞导致的小产。”   秦寅的心猛地一跳,双手不自觉地攥了起来。   秦子则道:“我就说是……”   “不过……”黄太医慢悠悠地打断了秦子的话,淡淡道:“我方才观秦大太太的脉象,发现她的脉象十分紊乱,气脉两虚,三阴受损,体内极为阴寒,这样的身体状况是极不易孕育子嗣的,从脉象看此类症状形成至少要长达十年之久,万不可能是此次小产造成的。按理说,秦大太太不可能怀孕,可秦大太太却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老夫着实感到奇怪。”   黄太医此言一出,秦寅面色一喜,双拳渐渐放松了下来,倒是秦子眉头一拧,肃然道:“太医你这是什么意思?!”   黄太医捋了捋胡须,没有急着解释,而是道:“不过医学上也不是没有奇迹,或许秦大太太此次怀孕也只是一个奇迹,可更让老夫惊讶的是,秦大太太这样的身体状况,又是突然推撞导致的小产,按理说会出现大出血的状况,严重一点连命都要丢了,可秦大太太却并没有失血过多的表现,老夫方才问过丫鬟,也检查了秦大太太跌倒时的地方,应该是为了留存证据,现场还没有被清理,那些血,却要比正常的小产失血还要少一些,委实奇怪。”   ------------ 第二百七十八章 使坏   “太医大人有话就直说吧,无论什么结果,我们都能接受。”秦老太太已经听不下去黄太医这一点点的卖关子了,因此也顾不上什么礼数,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黄太医要的却就是这句话,闻言,不但没有觉得被冒犯了,反倒欣赏道:“秦老太太是个爽快人,那老夫也就有话直说了。一般小产者多少都会有大出血的症状,只有一种情况下出血才会减少,那就是孕妇腹中怀着的是一个死胎。”   秦老太太的心猛地一跳。   秦子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秦寅紧绷的身体却终于放松了下来,整个人都轻舒了一口气。   陆氏见状,也缓缓站起身,走到太医面前,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问道:“太医的意思是,秦家大太太这腹中,怀的本就是一个死胎?”   太医点点头,说出了肯定的答案,“回国公夫人,正是如此。”   “哦?那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黄太医可能说出个缘由来?”陆氏又进一步追问道,像是真在调查真相的样子。   黄太医沉吟片刻,看了在场的几个人一眼,才捋了捋胡须,回禀陆氏道:“按理说秦大太太的体质不易受孕,可她偏偏有了身孕,还意外的是一个死胎,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以我多年的行医经验来看,秦大太太很可能是用了某种偏方怀的孕,这种偏方效果极佳,风险却也极大,怀上死胎的概率也是十中有八,这原本是前朝宫妃们争宠时才会用的法子,因为极阴险,后来被禁用了,老臣不幸见识过几例病患,与秦大太太的状况相差无几。”   黄太医此言一眼,秦子的脸色立刻就惨白一片。   秦寅和秦老太太也吃了一惊,没想到先前秦宁之说的居然都是真的。   包括陆氏都暗暗乍舌。   她只是暗示黄太医将这一切都嫁祸给陈氏,并没有教过他该怎么做,她觉得黄太医周旋于达官显贵中这么久,该见识的早就见识过了,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档子事。   她万万没想到黄太医说出来的话竟然与秦寅方才说的毫无二致。   秦寅说那些都是秦宁之分析出来的。   这丫头的医术,真有这般厉害?   陆氏心里很是狐疑。   不过这些想法也就是一瞬间的事,陆氏知道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完成顾景元对她的交代,尽快处理好秦府这桩事,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这门亲给退了。   想到这儿,陆氏便作出恍然大悟状,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秦老太太他们,试探道:“听黄太医的意思,这么说,真相已经大白了?秦老太太,不知你们几位怎么看?”   秦老太太张了张嘴,只觉得如鲠在喉,她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死胎?   原来四丫头说的都是真的。   这一切全都是陈氏在自导自演。   她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冒着永远无法怀孕的危险,就为了叫方氏和四丫头不好过?!   这是多么歹毒的心思啊!   秦老太太没有想到,陈氏竟然心狠手辣到这个地步!   “不,不可能的,不会的!”秦子终于回过神来,然后摇着头,满脸无法接受的表情,“怎么会,怎么会是一个死胎?那是我的孩子啊,好不容易求来的孩子!”   当初兰芳欢天喜地地同他说,她终于有了身孕的时候,他激动地差点要疯了。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盼着兰芳可以再给他生一个儿子,将来能够承继香火,给秦府传宗接代,他也算是对得起母亲,对得起父亲的在天之灵了。   所以当二弟妹将兰芳推倒在地上,害兰芳流了产的时候,他真是将二弟妹千刀万剐了都不能解心头之恨!   他这几天一直都是抱着要为兰芳讨回公道,要方氏付出代价的决心度过的,他好不容易等到了有人来主持公道的这一天。   结果却跟他说,这一切都是兰芳的错?这一切都是兰芳的阴谋?   他的孩子原本就是个死胎,通过不正当手段得来的死胎!   这怎么可能?!   他不能接受,他坚决不能接受!   秦子这么想着,眼前突然发晕,然后腿一软,竟栽倒在了地上。   “大哥!”   “子儿!”   秦寅和秦老太太连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秦老太太痛心疾首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不信又如何?难道太医大人还会诬赖兰芳不成?事到如今,你还替兰芳狡辩什么?你又有什么好争辩的!你是存心要气死我啊!”   秦寅看在眼里,也有些于心不忍,不过一想到秦子之前恨不得将方氏杀之而后快的样子,那些同情和不忍就全都消散了。   这一切都是大房自作自受,他同情大房,之前他们又放过他们了?!   想到这儿,他便冷冷道:“真相已出,多说无益,该怎么处置大嫂,大哥你自己看着办吧!”   秦子猛地抬起头,又痛心又不可思议地看向秦寅。   秦寅撇过脸,不让自己有心软的机会。   陆氏默默地看着这一出兄弟相残的戏码,没有说话。   乱吧,越乱越好,最好自相残杀,大打出手,她才更有理由与秦宁之退亲。   “母亲,母亲!”就在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凝滞的时候,外头突然跌跌撞撞地冲进来一个人,赤着脚,只穿了一身亵衣,头发凌乱,脸色苍白,脸颊上还挂着两行泪珠。   她仓惶又无助地看着屋子里混乱的场景,看了看秦寅他们,又看了看国公府的一行人,眼神空洞又惊恐,好像全然不认识他们一般,可当她把视线落到陆氏身上的时候,突然眼睛一亮,像是找到救星一般,然后就哭着扑了过去,嘴里则喊道:“母亲,救救我,您快救救我!不要,你不要让他们淹死我,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的错,是承恩侯世子,是承恩侯世子强迫我!我不想的!我不想的!”   陆氏被吓了一跳。   国公府的丫鬟连忙上前将人拉了开来,又对陆氏道:“夫人受惊了。”   “玉儿!”秦子认出了来人,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秦玉之从国公府的丫鬟手中抢了过来,然后对着众人怒吼道:“你们要干什么?!害了我的孩子,诬陷我的夫人,现在连我女儿也不放过吗?!就为了秦宁之,为了你们未来的二少奶奶,你们就能昧着良心说话做事吗?!”   秦玉之好像清醒了过来,不再痴狂发癫,而是缩在秦子怀里瑟瑟发抖,哭着道:“父亲,我该怎么办?我梦到祖母要淹死我,祖母说我败坏了秦府的名声,父亲,谁来救救我,我不想死!”   “这是怎么回事?”陆氏被这突如其来的闹剧打乱了思绪,她直觉秦府还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于是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袖,看向了秦老太太,却发现秦老太太原本痛心疾首的神色突然变得心虚又慌乱。   顾二夫人见状,凉凉道:“看这丫头说什么承恩侯世子,还说什么强迫她?我瞧着事情不简单。”   秦寅心头一惊,暗叫不好。   刚解决了陈氏的事,怎么玉姐儿突然闯进来了。   若要叫国公府知道玉姐儿的那些事,只怕这婚事,不退也得退了!   顾二公子堂堂一个天之骄子,国公夫人怎么会容许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家族混乱的女子过门?   玉姐儿这一出戏演的,若是不是故意的,他实在不信!   他真是想不通,他们二房到底跟大房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他们想尽办法使坏!   ------------ 第二百七十九章 告状   陆氏看到了秦寅焦急慌乱的表情,更加料定了这件事不简单。   她的眸光瞬间冷凝了下来。   这秦府到底还有多少腌臜的事情瞒着她!   “丫头,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承恩侯世子怎么你了?”陆氏几步走到秦玉之面前,然后垂下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道。   说完,见秦玉之瑟缩了两下,好像十分害怕的样子,又缓了语气,循循善诱道:“你放心,我是晋国公夫人,与承恩侯夫人私下很是要好,你若真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告诉我,我定会给你还个公道。”   秦玉之依旧是仓皇无措的模样,她瑟缩在秦子怀中,听了陆氏的话,一双眼睛飞快地看了陆氏一眼,然后又抱紧了自己的身体,无助地摇着头,嘴里则念念有词道:“我,我不知道,我不能说,我不能说,我说了秦家的姐妹都会被我连累,我说了四妹妹就不能嫁给顾二少爷了,我不能说。”   “玉儿!”秦老太太失声叫了出来,完全失去了方才强装的镇定。   秦寅闻言,也是握紧了双拳,心里对秦玉之是又气又恨。   气她的愚蠢,恨她的歹毒!   从这件事发生到现在,玉姐儿口口声声要他们去承恩侯府给自己讨一个公道。   她可知道这件事闹大了,公道得不到,可能还要被人莫名泼一身的污水,扣上“私相授受”“水性杨花”的名头,不仅自己讨不了半分好处,还要连累了自家姐妹!   她难不成以为这件事闹大了,承恩侯府的人就会迫于流言蜚语娶了她?   别做梦了,承恩侯府这样的人家,只会将黑的说成白的,让她身败名裂,永不翻身!   母亲先前拼命阻止玉姐儿将这件事闹到承恩侯府,怕的不就是这样的结果吗?   谁知道玉姐儿什么都不懂,闹着要自尽不说,现在她居然趁着国公夫人来的机会,直接将这件事捅到了国公夫人面前。   她真以为国公夫人现在骗她说出实情,就是会替她主持公道吗?   太天真了!   国公夫人会对她的事感兴趣,不过是因为这件事不仅关乎到她和承恩侯世子,还关乎到秦家姑娘的声誉,间接关乎到顾二公子和宁之的婚事。   谁都不想自家惹上什么闲言碎语,更何况是晋国公府这样有权有势的人家,怎会愿意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连累?没得最后还要和承恩侯府交恶呢!   他们只会想尽快地甩脱麻烦,而甩脱麻烦最快速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和秦府撇清关系!   陆氏一定会借此和宁之退亲!   秦寅看着缩在秦子怀中瑟瑟发抖的秦玉之,对这个心肠狠毒却又愚蠢无知的侄女儿第一次痛恨到了骨子里。   秦玉之哪怕埋着头,都能感受到秦寅如同针芒一般的眼神。   她勾起唇角笑了笑。   恨吧恨吧,你们都恨我又如何?   反正秦府已经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地,她若是不豁出去拼一把,谁知道自己会不会落得和母亲一样的下场!   晋国公夫人此次前来的目的谁会不知道?她这是正好给国公夫人提供帮助呢!   至于她的公道,她并不需要国公夫人给她讨,她只要利用国公夫人将此事传出去就好。   至于她的“公道”,自有人会替她讨!   秦玉之想着,便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陆氏,啜泣道:“是真的吗?您会信我吗?祖母她们都说,这件事传出去了,旁人都只会责怪我的不是。国公夫人,您会信我吗?”   陆氏笑着点了点头,“你但说无妨。”   顾二夫人则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道:“你不说,我们怎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不过此事牵涉到承恩侯府,单凭你一个弱女子,是讨不到什么公道的。”   言下之意就是,若秦玉之想要讨公道,就必须把实情告诉他们。   秦玉之擦了擦眼泪,又将眸光转向秦老太太,似乎有些害怕和犹豫。   秦老太太已然是气到极致,不过当着国公府的人面又不好发作,只能撇过脸,不想去看她。   秦玉之咬了咬唇,脸上尽是内疚。   “祖母,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不想白白被人侮辱了去!”秦玉之说完,便扑通一声朝秦老太太跪了下来,语声决然道:“若玉儿真的做错了什么,还望祖母看在玉儿和母亲已经生不如死的份上,原谅玉儿!”   秦老太太顿时被气得胸口气血翻涌。   她这话说的,好像是秦府不近人情似的!   果然陆氏看向秦老太太的表情变得微妙,好像是她是一个冷血无情,不顾念亲情的刻薄之人。   她想若是她再不开口说两句话,她在盛京城这么多年来积累的一点声望都要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祖母自然知道你心里苦,可是这件事哪有这么简单?我们没有证据,单凭你的三言两语,承恩侯世子如何会承认他侮辱了你?!”   秦老太太不开口则以,一开口就将在场的人都震得不轻。   包括一直淡定地看着好奇的顾二夫人,都难得瞪大了她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   承恩侯世子侮辱了秦家的二姑娘?   这,这可是一个天大的消息啊!居然被他们给撞上了?   前些天她还和承恩侯夫人见过一面,她看起来红光满面的,还与她说到给承恩侯世子娶妻的事情,叫她帮忙物色几个好人家的姑娘,当时她笑笑着应下了。   真没想到,这背后居然还有这么一出戏。   顾二夫人看向了陆氏,见陆氏只是稍稍惊讶了一下,然后很快就恢复如常,甚至眸中有一丝丝窃喜,就知道她这个势利眼大嫂在打什么主意了。   秦宁之的堂姐发生了这种事,只要传播出去,让秦府去和承恩侯府闹得不可开交,她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提出退亲,还能让秦府对他们感到内疚,保证一句怨言都不敢有。   秦寅好歹也是个三品官,又是锦衣卫指挥使吕大人跟前的红人,得罪了他毕竟没什么好处,陆氏也并不想招惹这么个刺头,现在这种情况是最好不过了。   陆氏还真是幸运。   原本她跟过来就是想看陆氏跟秦府的人互相闹上,记恨上,她好回去添油加醋去老祖宗那边告陆氏一状,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   顾二夫人这么想着,陆氏那边已经严肃道:“竟有此事?怀之一直谨守本分,是个好孩子,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夫人,这都是真的!”秦玉之扬起头,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落了下来,“当时,当时承恩侯世子强迫了我之后,答应过会来秦府提亲娶我过门,可是,可是当二叔去找承恩侯世子再说起这事的时候,他却怎么都不肯承认了!国公夫人,您既与承恩候夫人相熟,能否替小女去向承恩侯夫人讨一个说法?小女要问问她,是不是他们承恩侯府的人欺负了人,就全当做没有发生的?!”   陆氏笑着走上前,拉过秦玉之的手安抚道:“你放心,我会替你问清楚的。”   “谢谢国公夫人。”秦玉之垂下眸,啜泣地应了一声。   “国公夫人,此事怎么好麻烦你,这太不像话了。”秦老太太显得又是尴尬又是无措。   她心里很清楚,晋国公夫人是不会帮他们的,不仅不会,且还可能帮着承恩侯府来打击他们。   要论在这盛京城里头造势,谁能比得过晋国公府?   到时候秦府只怕就要被冠上一个攀权附贵,无所不用其极的名声。   玉姐儿原本很聪慧的一个丫头,现在怎么会变得这般愚蠢?   她以为除了秦家的人,还有谁会帮她!   ------------ 第二百八十章 各怀心思   陆氏笑笑着道:“老太太多虑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顾二夫人也跟着道:“是啊,不过是同承恩侯夫人说一声的事,怎就能称得上麻烦呢?”   说着,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秦玉之一眼,唏嘘着道:“不过我们这举手之劳,倒是能帮上秦二姑娘一个大忙呢!承恩侯府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家,若世子真对秦二姑娘做了那种事,定会负责的。届时秦二姑娘成了世子妃,可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秦大太太若是早知道这件事,也不会把自己弄成现在这样的下场。”   秦老太太和秦子的脸色顿时绿了。   就连秦玉之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在场的人只要不是个傻的,都听出了顾二夫人的话外之音,她这是在讽刺秦玉之和陈氏吃相难看,一个为了攀权附贵不惜自毁名节,一个为了争权夺利不惜自毁身体,却还口口声声要讨什么公道,说来真是可笑至极。   秦玉之的脸色只变了几秒,很快就恢复如常,她看了眼顾二夫人,柔柔地福了福身,拜谢道:“承蒙夫人吉言,若小女讨回了公道,必将登门拜谢。”   顾二夫人勾唇笑了笑。   想着这秦二姑娘倒是个人物,被人这样侮辱也能做到不动声色,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啊!   秦老太太看着这幅场景,心里早已经尴尬难堪至极,她忙对丫鬟道:“既然国公夫人已经应下了,那就快送二姑娘回去歇息吧!她身体不好,莫不要着了凉。”   秦玉之的目的已经达到,因此也并不想久留,只是道:“至于母亲和二婶的事,我不清楚其中内情,只知道二婶确确实实推了母亲一把,母亲也确确实实失去了她腹中的孩子。”   她的意思是,无论陈氏用什么办法怀的孕,无论她腹中是不是一个死胎,方氏确实推倒了她,害她流了产,若陈氏腹中的孩子并没有问题,那么方氏就已经犯下了滔天罪孽。   陈氏的那些行为,不是为方氏洗脱罪名的借口。哪怕闹一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方氏也不能被轻易原谅。   陆氏闻言,倒是跟着点了点头道:“二姑娘说的,却也有几分道理。”   秦寅和秦老太太的脸色一变。   陆氏却又笑着道:“不过这毕竟是你们秦家的事,国公府毕竟是外人,不方便插手,既然真相已经查出来了,至于该怎么处置,就由秦老太太看着办吧!”   “诶,好好。”秦老太太笑着应承了下来,心里面却是如擂打鼓,不知道陆氏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既然不便插手又过来查什么真相?查完了真相为何一句话都没有?她来的目的呢?难不成真的是出于好心?   陆氏看着秦老太太的表情,自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原本是想利用这件事立刻退婚的,现在却是还需要等一等,等到一个更适合的时机,能够在顺利退婚的同时,又让秦府毫无怨言,甚至对国公府充满歉疚。   “既如此,那接下来的时候就由你们秦府处理了,我便先回去了。”陆氏保持着无懈可击的笑容,与秦老太太辞了别。   陆氏她们一走,秦寅就肃然道:“母亲,宁之的婚事恐怕成不了了。”   秦老太太捏紧了双拳,一字一句道:“她不就是想利用玉姐儿这件事给秦府泼脏水吗,既如此,那咱们就让这件事变成承恩侯世子的错,让玉姐儿顺利嫁入承恩侯府!”   “只怕就算这么做,国公府依旧会退亲。玉姐儿若不能嫁入承恩侯府,那就是玉姐儿为攀权附贵不惜自毁名节,若玉姐儿嫁入了承恩侯府,就变成了和承恩侯世子暗通款曲,私相授受了。若国公府真想要退亲,有的是理由,到时候我们还不能说什么,怕是整个盛京城都要对秦府指指点点,宁之的婚事必定会受到影响,恐怕再无人敢登门提亲了!”秦寅说到这儿,真是又悔又恨。   原本宁之就算不嫁给晋国公府的二少爷,凭她的身份地位和在盛京城的口碑,也能嫁给一个书香门第的青年才俊,何至于落到如今这进退两难的地步?   看来这些皇亲国戚,果真是一点都沾不得,先前是他太过天真了!   秦老太太宽慰他道:“你先别着急,就算晋国公府权势滔天又如何?还不是要看皇上的眼色行事?你是吕大人跟前的红人,在皇上面前也是能说得上几句话的,若晋国公府做得太过分,大不了去皇上跟前参他们一本子!他们这些达官显贵中间,说没有点猫腻谁会信?你是锦衣卫副指挥使,完全有资格去查他们,我相信国公府应该不会想给自己惹上麻烦。”   秦寅听完这些话,只能叹气,笑秦老太太太过天真。   别说他只是一个挂名的副指挥使,便就算是他的上级吕大人,又焉敢与晋国公作对?   他们锦衣卫受命于皇上,搜查各种军政机要情报,干的就是得罪人的活,可他们心里很清楚,哪些人是他们怎么都不能查,怎么都不能得罪的。   秦老太太看着秦寅愁眉苦脸的样子,又如何能不明白他的心思。   她虽是个妇人,但好歹也活了六十载,晋国公府是什么人家,她岂会不知道?   她方才那么说,不过是宽慰秦寅罢了。   其实她心里真正的想法,无非是宁之这边已经不成了,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还不如就将希望放在玉姐儿身上,总不至于这两个孩子都被毁了。   她当然知道这对四丫头不公平,也知道这一切全都是陈氏母女的错,可她能怎么办呢?   她都是为了秦府的未来啊!   “来人!等大太太醒了,将大太太跟我关到庄子上了,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踏出庄子半步,也不准任何人去看她!”秦老太太突然厉声吩咐道。   她心里知道亏欠了二房和秦宁之,只能在别的地方做补偿了。   陈氏太过心狠手辣,她不适合再待在秦家了,以后就让她在庄子上了却残生吧!   “再将二太太从柴房放出来,就说一切真相大白了,我准备全部放权,将秦府一应事务全都交给她打理。”   “母亲!”一旁的秦子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打算替陈氏说些什么。   秦老太太却大手一挥,阻止他道:“你别说了,你若是敢为陈氏求情,我就当做没你这么个儿子,今后你好好读书考功名吧,玉姐儿和佩姐儿交给我来养,你不必再见他们。”   秦子没想到秦老太太这一次竟然这般绝情,一时间愣在当场,一个字都说不出。   秦老太太对秦寅道:“你也回去吧,最好,将今天的事给四丫头透一个口风,免得她被蒙在鼓里,到时候接受不了。”   秦寅的心突然锥心刺骨般的痛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好对不起女儿,若不是自己太无能,又怎么会让宁之一个小孩子承受这些事?   而秦宁之这边,也早就从青瑶和青芽嘴里知道了今日发生的全部事情。   当青芽说到秦玉之突然闯进来要陆氏给她做主的时候,眼睛立刻瞪得老大,鼻子都被气歪了,忿忿不平道:“二姑娘就是故意的!她就是看不得姑娘好过!”   秦宁之的神色倒是很淡定,虽然她没想到秦玉之居然敢这么不管不顾。   看来是孙婉莹又给了她什么承诺吧?让她以为只要这件事闹大了,就能顺利嫁给承恩侯世子当世子妃?   只是陆氏这边……恐怕十有八九,要退亲了。   想到这里,秦宁之的心瞬间揪了起来。   她并不是不害怕的。   她甚至不敢确定,顾景元,会因此放弃她吗?   ------------ 第二百八十一章 摊牌   “姑娘,咱们要不要写封信给顾二少爷送过去,跟他说一下二姑娘的事,问问他该怎么办?”青瑶看秦宁之表情不对,忙试探着问道。   秦宁之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道:“好。”   可话说完,她就被自己的反应惊出了一身冷汗。   若是从前,发生了这种事,她只会自己想办法解决,绝不会将希望寄托在其他人身上。   可现在,因为顾景元帮过她几次,不仅是她的丫鬟,就连她自己都对他产生了依赖,出了事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找他去解决。   这让她想起了上一世的自己,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受了什么委屈,遭受了什么刁难只会想到顾景元,指望着他来替自己出头,替自己解决问题。   也正是因为她太过依赖他,才会在他放弃她的时候,落得那样悲惨的下场。   这一世,她已经决心要有所改变,怎么能再重蹈覆辙呢?   “不了,先不要告诉他,我自己会解决。”秦宁之又突然改口,阻止了青瑶去写信的动作。   青瑶楞了一下,诧异道:“那就不跟二少爷说了吗?”   “不必了,徐来方才找过我,说是已经解决了孙二公子,这事就算闹大了二姐也逃不了好处。至于国公夫人那边……”秦宁之顿了顿,又握紧了双拳道:“无论她想利用这件事做什么文章,我都做好了准备。”   哪怕是陆氏要退亲,她也能够安之若素。   这一世,她已经不会再被儿女情长所左右了,就算她再爱顾景元,他若是放弃了她,她也没什么好伤心留恋的!   秦宁之想着,便打起精神道:“去接母亲回来吧!既然洗刷了冤屈,那就该风风光光地将她接回来,顺便,再带母亲去拜访一下陈氏。”   申时整,悦茗轩,孙婉莹如约而至。   徐来早就候在大厅等待,见到来人,忙迎了上前,毕恭毕敬道:“孙大小姐吧?三楼天字间,您找的那位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孙婉莹诧异地看了徐来一眼。   很陌生的一张面孔,她并未在顾景元身边见过他。   再瞧他方才走过来的脚步,落地无声,是个武功高手。   孙婉莹又悄悄环顾了四周,发现每个角落里都守着一位与徐来同样打扮,看似普通的小厮。   看来这些人是悦茗轩养的暗卫。   她一早就听说过悦茗轩,是专为达官显贵设置的密谈之所,在这里头可以随心所欲地畅谈,甚至会有专人帮忙解决问题。   她曾猜测过悦茗轩背后的主人,觉得对方定然权势滔天,如今看来果真如此,不起眼的一个小厮都能清楚地摸清所有来客的情况,这功夫果然下得足。   孙婉莹这边在感慨着,那边徐来也在打量眼前的女子。   孙婉莹,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还是他从国公夫人嘴里听到的,当时公子觉得国公夫人那段时间对他的态度不对劲,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是时候成家了,于是便让他盯着国公夫人,看看夫人到底存着什么心思。   他盯了夫人好几天,终于在一个晚上,夫人与国公爷谈心的时候知道了夫人存的心思,原来夫人打算与尚书府结亲,要让公子娶尚书府的大小姐孙婉莹,甚至怕公子反对,与尚书夫人商量好了,要通过皇后娘娘赐婚来迫使公子接受这桩婚事。   国公夫人说起孙大小姐的时候,满口都是称赞,还与国公爷说孙大小姐对公子用情至深,将来说不定能帮着公子一起对付尚书府。   夫人一向眼高于顶,目下无尘,从来都瞧不上什么人,更别提开口称赞,能让夫人称赞,并想与之结亲的女子,一定有过人之处。   他立刻将这件事禀告给了公子,并且第一时间去调查了这位孙大小姐,得到的也都和夫人嘴里一样的评价,全都是一些“知书达理、秀外慧中、温柔大方、才貌双全”的称赞。   虽然后来公子默默解决了这桩婚事,并且设计让皇后娘娘将孙大小姐赐婚给了誉王世子,成功绝了夫人的念头,但是他对这位孙大小姐的印象一直都很好,甚至一度觉得可惜,可惜公子错过了一位良配。   哪怕现在他再一次看着这位孙大小姐,看着她气质脱俗、清丽逼人的模样,看着她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的温婉大方,也绝对不会想到,这会是一位不择手段,心狠手辣之辈。   “我正是孙家大小姐,有劳了。”孙婉莹冲徐来点了点头,便施施然地越过他,往楼上走去。   “孙大小姐,请。”徐来也回过神来,对孙婉莹深深地鞠了一躬,再抬起头的时候,孙婉莹已经消失在了拐角。   看来这位孙大小姐,确实是一位人物,但愿公子坚持本心,不要被迷惑了。   孙婉莹很快抵达了三楼的天字间。   她看着紧闭的檀木雕花门扉,想到里面等待着她的,是她日思夜想,深爱至极的男人,一颗心就噗通噗通跳得飞快。   哪怕她明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她也依然义无反顾。   想到这儿,孙婉莹长吸了一口气,然后深深吐出,最后伸出手,推开门,迈步走了进去。   顾景元就坐在正厅的红木圆桌旁等她,一袭白袍,眉目如画,清俊逼人,看到她来了,只轻轻扫来一个眼神,她的心跳就又加快了几分。   “顾某很高兴孙小姐能够如约而至,如果顾某没有猜错,孙小姐应该知道顾某找你前来所谓何事。”相比起孙婉莹的激动无措,顾景元就显得有些无情无欲。   他站起身,对孙婉莹掩饰不住的爱意视而不见,只轻轻说了这么一句。   孙婉莹的热意瞬间被浇灭了。   对,她想起来了,顾景元找她来,不是跟她互诉衷肠的,他是为了秦家的那些破事。   “怕是顾少爷晚了一步,秦二姑娘的事,已经传到了国公夫人耳中,不消多时,便会传遍整个盛京城了。”孙婉莹克制住自己心底传来的阵阵痛楚,看着顾景元,故作挑衅地说道。   她要让顾景元知道,她孙婉莹并不是愚蠢无知的弱女子,她的心机手段,远在秦宁之之上!   顾景元没想到孙婉莹不仅没狡辩,还这么坦荡大方地承认了这件事,一时间倒是有些刮目相看。   不过这份欣赏之情也仅仅只是转瞬,而后更多的,则是对孙婉莹这种破罐破摔的忌惮,认为此女子绝非常人,很可能会在一定的时候,做出两败俱伤的事情来。   他不能让孙婉莹有机会伤害到他在乎的人。   孙婉莹见顾景元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心脏更是要跳出嗓子眼。   她并不想这样的,她也想在顾景元面前留下一个聪慧善良的印象,可是没机会的,所有的一切全都被秦宁之给毁了。   她现在能做的,也仅仅是让顾景元能够看到她,能够记住她,不要再像从前一样,将她当做可有可无的存在。   “我知道顾少爷找过我二哥,顾少爷一定以为只要我二哥翻供,秦二姑娘和承恩侯世子的事一定也能反转,可是顾少爷难道忘了,秦二姑娘与秦四姑娘是同宗同支的姐妹,秦二姑娘的名声毁了,秦四姑娘又会如何呢?”孙婉莹说着,便咯咯笑了起来,“不过这倒是便宜了秦宁之,其实原本按照我的计划,这件事该在大闹了一场,秦家姑娘名声尽毁后,我二哥才出于正义站出来,这样不仅能毁了秦四姑娘与顾少爷你的婚事,还能让秦二姑娘顺利嫁入承恩侯府,并且让承恩侯府对她充满歉疚,成功稳住她在承恩侯府的地位。将来,无论我远嫁到什么地方,一个对秦四姑娘充满恨意的世子妃,以后又是侯夫人,秦四姑娘在盛京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   ------------ 第二百八十二章 诀别   顾景元听完孙婉莹的这些话,又见她脸上挂着的近乎扭曲的笑容,不禁叹了口气,“孙小姐,你身为尚书府的嫡长女,出身名门世家,又是将来的誉王妃,身份贵不可言,又何苦做出这等自甘下贱的事情来?”   卿本佳人,奈何从贼,顾景元实在是不能理解,孙婉莹到底有什么执念,让她这样费尽心机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我为何要这么做?”孙婉莹闻言,自嘲地笑了起来。   她为何要这么做?她掏空了心思去爱的男人,在她为他做出那么多不择手段的事情后,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笑,实在是太可笑了。   还能是因为什么?   “顾景元,你可知道我到底有多爱你?!”孙婉莹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喊出了这句话,随后,便有眼泪从她的眼眶‘扑簌扑簌’地落了下来。   泪眼朦胧,孙婉莹看着眼前突然变得模糊了的清俊身影,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喜欢了你整整六年,你可知道这六年来我日思夜想的是什么?是怎么样才能让你看到我,怎么样才能光明正大地嫁给你!这么多年了,我努力学习琴棋书画,努力提升自己,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配得上你,能够有资格站在你的身边!顾景元,你呢?你可有正眼看过我一眼?!”   孙婉莹说着,便越发觉得自己可笑至极,她爱惨了的男人却连她的心意都不知道,她真是太失败了。   “以前我真是傻,一直以为你不是瞧不上我,只是心怀大业,并没有儿女情长的心思,毕竟你连长公主都拒绝过,所以我虽然心有遗憾,但并没有多少不甘心,无情无欲的你,或者更适合成为我的念想。可是后来,秦宁之的出现,我才发现我大错特错了,你并不是心怀大业,也并不是无情无欲,你真的只是瞧不上我!顾景元,你说,我怎能甘心?怎能甘心自己输给一个不学无术,一无是的女人!”   看着眼前激动到口不择言的孙婉莹,顾景元心里是深深的同情和怜悯。   这些恨,这些怨,大概在她心里深埋了许久,恐怕无数个日夜都被这些怨恨、不甘折磨着,导致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这又是何苦?   “嫉妒和不甘是人人都会有的情绪,可有些人懂得适可而止,知道如何调整自己的情绪,有些人则会深陷泥沼无法自拔,直到最后,将自己逼到万劫不复。”顾景元看着孙婉莹,依然一脸平静淡然,好像孙婉莹方才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是淡淡提醒道:“孙小姐,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知道何时该适可而止,莫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莫及的事情来。”   “顾少爷这是在警告我?”孙婉莹冷笑了一声,不甘示弱地看着顾景元,讥讽道:“我知道顾少爷手眼通天,有的是本事让秦宁之化险为夷,既然如此,这一次,我同样拭目以待!看看到底是顾少爷的本事多,还是我留的后手强!”   冥顽不灵。   顾景元对着孙婉莹摇了摇头。   他已经给过她机会了,是她自己放弃的。   孙婉莹则握紧了双拳,转身潇洒地离去。   从她决定来悦茗轩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她若是不能放下执念,顾景元会亲手替她放下。   这样也好。   既然与顾景元再没有了可能,那不如就由他亲手断了她的念想,也好过每个午夜梦回时再感受到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   秦宁之这边已经将方氏接了出来。   方氏虽然关在柴房,但近半年的当家做主下来,也培养了几个心腹人脉,因此早知道了在外头发生的事。   “陈氏腹中的孩子是个死胎,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方氏见四下无人,便压低了声音悄悄问秦宁之。   秦宁之没有正面回答,只淡淡道:“大伯母的病是陆氏找来的黄太医诊治的,至于是真是假,母亲觉得,陆氏会帮着咱们对付大房吗?”   “这么说,陈氏真的丧心病狂到拿自己的身体做赌注,就为了对付我们?”方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不要命了?”   “她要不要命,等咱们去问问她便知。”   “宁之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秦宁之的眸光一点一点冷凝了下来,冷笑一声道:“当然是让大伯母尝一尝,失败者的滋味。”   上一世她落得那样的下场,陈氏可没少奚落讽刺她,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将陈氏彻底踩在脚底的机会,她怎么能轻易放过呢?   方氏一听,想到了陈氏先前对她们母女的种种作为,也冷下了脸,点点头道:“是该让她知道,做坏事是会有报应的。”   母女两个人很快抵达了东院。   因为陈氏要被打入庄子上了,秦子也被关了起来,秦玉之又遇到了大麻烦自顾不暇,东院的丫鬟奴仆一下子都跑得没影了,院子里静悄悄的,看起来十分凄凉冷清。   秦宁之推门踏进厢房的时候,陈氏穿着一身亵衣,披散着头发,坐靠在床沿上望着窗外发呆。   她听到推门的动静,忙转头望了过来,眸中带着欣喜,当看到来人是谁时,眸中的惊喜顿时变成了滔天的恨意。   秦宁之则冲她微微一笑,“大伯母看起来气色还不错,祖母说了,要等您身体养好了再把您送到庄子上,免得条件艰苦,您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   “贱人!我要杀了你!”陈氏血红着双眼,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剪刀,径自朝秦宁之冲了过去,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   秦宁之知道陈氏是被气糊涂了,居然连杀人都忘了怎么杀了。   她一边感慨着,一边轻巧地躲过了陈氏的攻击。   陈氏收不住力,嘭得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母亲!”门外突然响起了一声尖叫,然后有一个身影急急忙忙地冲了过来,“母亲,您没事吧?您不要吓我。”   “三姐姐。”秦宁之皱起了眉头。   三姐姐怎么会来?她明明关照过秀儿,让她好好带三姐姐在三房读书识字,外面出了任何动静都不要出来。   三姐姐是如何得知的这件事?   关于退出包月:作者问过编辑了,编辑解释说是因为要参加限免活动,暂时退出,后续还会进包月的,大家不用担心。   ------------ 第二百八十三章 交易   “四妹妹!”秦佩之转头看向秦宁之,一双秋水剪瞳中充满了哀求和悲痛,“四妹妹,我求求你,你放过我母亲好不好?我知道我母亲错了,她大错特错,可是她毕竟是生我养我的母亲啊!她欠了你们的,我来还,哪怕今世还不了,来世我当牛做马还给你们!四妹妹我求求你,你去给祖母求求情,不要把母亲发配到庄子上,她会死的!”   秦佩之说着,便跪了下来,砰砰砰地给秦宁之磕头。   “佩儿……”原本还被恨意冲昏了头脑的陈氏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看到秦佩之这般模样,一颗心就像被刀绞了一般痛了起来。   她没想到,她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唯一一个站出来为她求情为她说话的,竟然只有这个傻女儿。   而她之前,还差点因为怨恨秦宁之想放弃她。   “母亲。”秦佩之又回过头,看着陈氏如今苍白虚弱的模样,眼泪啪嗒啪嗒地直往下掉,她伤心又埋怨道:“母亲,您这是何苦,您为何要将自己置于这样的境地?四妹妹救了我,让我有了重新做人的机会,二婶娘也从未对不起过我,前阵子你闭门不出,都是二婶娘和四妹妹在照顾我,您这样,叫我如何还有脸面对她们?您如何对得起他们啊!”   陈氏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甚至有种异样的恶心感从她的胸腔直往喉咙口上涌,她很想为自己解释什么,可张了张嘴,竟连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权力,为了地位,为了利益,为了能够享受高高在上的感觉?   以前她虽然执掌府中中馈,但因为二爷有本事,秦府一大家子都靠着他过活,所以她始终觉得自己在二房跟前抬不起头来。   每次她看到方氏那副善解人意的嘴脸,就打从心里感到恶心!   方氏这当自己是在施舍谁呢?她心里肯定早就想二房分家出去单过,不想养活这一大家子人,不过是为了二爷的名声仕途没有办法!   方氏心里恐怕厌恶极了这一大家子人,才懒得去管,反正谁不知道她才是二老爷的太太,用不着贪管家的虚名,反倒吃力不讨好。   方氏打的一手好算盘,还以为没有人能看得出来呢!   她早就受够了方氏虚情假意的嘴脸,更别提秦宁之对大房那一副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态度,甚至当着她的面挖苦他们都是靠她父亲养着,根本不配也没资格去管教她。   天知道她听着这些话,真想把这丫头的嘴给撕烂了!   不过也好在这个丫头蠢笨无知,不似方氏那般阴险,所以她一直在面上架着她,奉承着她,将她养得越来越无法无天,不学无术,惹人厌弃。   她每每看到这丫头被老太太训斥,她心里就高兴得不得了,再看看她自己的玉姐儿,她能高兴得多吃下三碗饭。   可这终究不是办法,斗赢了一个原本就一无是处的丫头有什么意义?   她要的是真正的尊重和地位,她如何能甘心一直“寄人篱下”的生活?   可老爷不争气,那就只有她出手了!   只要二房出了事,只要二房绝了后,那么二爷所有的一切就都是他们大房的了!   她首先要做的,就是让二房内部分崩离析,让方氏众叛亲离。   所以,她一件一件地去做了。   她只是为了大房能够生活得更好而已,难道她就错了吗?   她错了吗?   不,她没错,她唯一的错,就是低估了方氏和四丫头的阴险,才让自己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没有错,错的是方氏,错的是秦宁之,错的是二房!错的是二老爷越过了自己的兄长!   她又何错之有?!   陈氏的眼神一下子又变得阴狠起来,她吐出了胸口了浊气,一字一句道:“成王败寇而已,谈不上对错。你不必管母亲,既然你觉得二房的人好,你就去二房过吧,反正,母亲也没机会再照顾你了。”   对于佩儿,她也算是对得起她了,她这个做母亲的,不欠她什么!   “母亲!”秦佩之失声尖叫,她没想到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母亲怎么还是执迷不悟?   她甚至不懂,二婶娘和四妹妹到底哪里得罪了她,让她不惜付出这样的代价!   “三姐,你别劝了,大伯母是什么态度大家都看在眼里,我不是没有给过她机会,相反,我一次又一次地给过她机会,可是她非但没有珍惜,反倒变本加厉,一次又一次地挑战我的底线。这一次,不可能有挽回的余地了,你回去吧!”一直冷眼旁观的秦宁之终于开了口,冷漠、理智、不留情面。   秦佩之怔怔地跌坐在地上,眼泪落得更凶了。   “三姐,你起来吧……”秦宁之上前想去将秦佩之搀扶起来。   “我要跟母亲走……”秦佩之却突然抬起头,怔怔地望着她,然后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坚定地重复,“对,我要跟母亲走,我要跟母亲一起去庄子上,我要照顾她。”   秦宁之被吓了一跳,“三姐,你在开什么玩笑?!”   那庄子上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她不了解秦家庄子是什么情况,因为没有去过,但她知道晋国公府的庄子上都是一些犯了大错被贬来做苦力的奴仆,对待同样被贬的犯了错的主子,会有一种极强的报复心理,不给饭吃,逼着做事都不算什么,殴打辱骂也是家常便饭,更甚者……   秦宁之都不愿意去想象那段最黑暗的时光。   她不能让秦佩之也经受那些痛苦!   “我没有开玩笑,我要去照顾母亲,三婶娘说去了庄子等于是去送命,我不能让母亲丢了性命,从前我身体不好,母亲一直都尽心尽力地照顾我,如今不管母亲犯了多大的错,我都要报答她的这份恩情。”秦佩之显然是考虑清楚了,语气很是坚决。   她又仰头看着秦宁之,诚恳道:“四妹妹,我不求你原谅母亲,也没有资格求你原谅她,我能做的,也只有陪着母亲去庄子上一起赎罪,否则我良心难安,希望你能成全我。”   秦宁之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知道秦佩之是在逼她,逼她做选择。   她不想让三姐受苦,可难道就要因此放过陈氏吗?   “四妹妹,二婶娘,你们对我的恩情,我只有来世报答了。”秦佩之又俯下身,给她们重重磕了一个头。   “佩儿……”方氏看到秦佩之这样子,心里也不太好受。   说实话,陈氏虽然恶毒,但确实是个好母亲,她对自己儿女的付出是没话说的,佩儿又是个知恩图报的,现在会做出这种选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秦宁之则握紧了双拳,内心十分煎熬挣扎。   她不知道该怎么选。   看着眼前那张和秦玉之一模一样的脸,一个阴险毒辣,叫她恨得牙痒痒,一个却如此纯真善良,让她舍不得伤害分毫。   许久许久,秦宁之才叹了口气,决定妥协。   她上前一步,蹲下身准备将秦佩之搀扶起来,可不知怎的,看着秦佩之眼角带泪,柔柔弱弱的样子,她突然想到了秦玉之,想到秦佩之现在这幅样子不就是秦玉之装了十几年的样子吗?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迸发了开来,秦宁之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很大胆,很荒唐。   却可能,扭转未来的局势。   “三姐,我不需要你来世报答我,你若真想报答我,我现在就有一事相求。”   秦佩之一怔,眸带诧异。   “至于大伯母,只要你答应了我,我自会找人照顾她。”秦宁之又开口承诺。   ------------ 第二百八十四章 进展   “你要我做什么,四妹妹?”秦佩之听了她这句话,立刻道:“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的事,我都答应你。”   “三姐先起来吧,随我回清宁院,我与你长谈。”秦宁之将秦佩之拉了起来。   陈氏见状,急切道:“佩儿!你不要被她给利用了,她心机深重,不怀好意,谁知道会不会伤害你!”   秦宁之冷笑一声,讽刺道:“难道大伯母以为让三姐跟着你去庄子上就是心怀好意了吗?大伯母现在都自顾不暇了,还想拖着三姐与你一起死?”   陈氏一噎,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她是不希望佩儿跟她一起去庄子上的,老太太将她发配到庄子上,意思就是让她自生自灭了,她的后半生,要么是死,要么就是生不如死,她心里清楚得很。   这种情况下,她自然是不能拉着佩儿陪她一起去庄子上的,她应该竭力阻止。   可她清楚佩儿的品性,她是那么好的一个孩子,没办法在母亲水深火热的情况下,还心安理得地继续在二房手下讨生活。   也只有秦宁之说的话才有作用,因为她救过佩儿,佩儿自认为欠了她天大的恩情,所以必然会答应她的要求。   罢了罢了,为了佩儿,她就算是再吃一次瘪又如何?反正她早就已经输了,一败涂地。   “母亲,找几个丫鬟来照顾大伯母吧!瞧这院子里的那么多人,一出了事,全都跑了,也真是唏嘘。”秦宁之摇着头,若有所指地说道。   方氏看了秦宁之一眼,心中很是诧异。   这丫头要佩儿为她做什么事?更准确一点说,佩儿能为她做什么事?   这些答案方氏很快就知道了。   回到清宁院后,秦宁之便与秦佩之说了自己的想法,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到了。   “你要佩儿冒充玉姐儿跟承恩候世子成亲?!”方氏立刻反对道:“荒唐,太荒唐了,不要说这门婚事根本成不了,便就算是成了,佩儿在承恩候府能有好日子过吗?万一哪一天被发现了什么端倪,不仅是佩儿,咱们都要跟着遭殃!”   秦佩之也有些无法接受,“四妹妹,你要我做什么都好,怎么能叫我去冒充二姐做那种事,我,我做不到。”   “是啊,姑娘,承恩候府的人又不是傻的,怎么可能会受二姑娘摆布让她进门?如果这样就能嫁入侯府当世子夫人,那多少小门小户的姑娘得这么干啊!二姑娘难不成以为她就特别一点吗?居然还告诉了国公夫人,真是丢人现眼!”青芽说起这件事还是一脸愤怒,她们四姑娘迟早要被二姑娘给连累死!   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东西,秦宁之却不这么认为。   她觉得孙婉莹一定留着后手。   她也必须要留一个后手,让孙婉莹狠狠地吃一记闷亏。   当然如果孙婉莹选择放手,她自然也不会让三姐去冒这个险。   “因为相比起二姐嫁入侯府,自然是三姐嫁过去对大家更好一些。”秦宁之说完,便看向秦佩之,循循善诱道:“三姐认为二姐的为人如何?若是她有机会翻身做主,她会如何对待她怨恨的人?只怕到时候,我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秦佩之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如果这一次,真的被秦玉之算计成功了,她这么长时间来的忍辱负重,只怕要百倍奉还回来。   现在秦玉之还被秦府限制着,等她成了承恩候府的世子夫人,就再没人能阻止得了她了。   想到这儿,她便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道:“好,我同意。母亲和二姐都欠了你们的,她们所犯下的罪孽,我理所当然要还给你们。”   “也不一定就会走到这个份上。”秦宁之叹了口气,“如果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会出此下策,不过就算到了那个地步,三姐,我也不会让你受苦的。”   嫁去承恩候府做世子夫人,总好过在庄子上饱受折磨,更何况,这也确实是帮到了她。   秦宁之派人将秦佩之重新送回到了三房,又对方氏道:“这件事三姐是从三婶娘嘴里听到的,母亲您最好去问一问是怎么回事。知人知面不知心,别到头来被自己给害了。”   方氏深以为意,也没空与秦宁之商量秦佩之的事了,立刻出发往三房去了。   等到方氏走了,秦宁之便招呼着两个丫鬟给她铺纸研墨。   她要赶快将她的计划告诉顾景元,免得他做出什么与她计划相冲突的事情。   青瑶知道她是要给顾景元写信,忙问道:“姑娘可要说一下国公夫人的事,看看二少爷能不能帮忙解决麻烦。”   “不用了,他会知道的,至于他能不能解决,这不是我该过问的。”秦宁之很看得开,现在她最重要的就是解决掉秦玉之这个大麻烦,至于儿女情长,尚不在她忧虑的范围内。   秦玉之和承恩侯世子果然迅速传播了开来,盛京城内一时间是满城风雨,毕竟刚经历过秦宁之和顾景元的婚事冲击,人们都高度关注着城北秦府的一切,没想到还真被他们等到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城北秦府的二姑娘居然被承恩侯世子给玷污了?!   人们纷纷开始猜测其中内情。   有人说这一切都是秦二姑娘的计谋,因为自己的堂妹嫁入了晋国公府,心有不甘,所以才不惜自毁名节想嫁入承恩侯府。   又有人说盛京城内那么多高门大户,怎么秦二姑娘偏偏就选中了日渐式微的承恩侯府?一定是秦二姑娘早就与承恩侯世子私通了,只是后来承恩侯世子始乱终弃,秦二姑娘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也是个可怜之人。   总之人们猜测纷纷,就是没有一个人真的相信,承恩侯世子会将秦玉之给糟蹋了。   毕竟承恩侯世子再怎么样,也好歹是个侯府世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   对于这些突如其来的流言蜚语,承恩侯府很是镇定,他们先是坚决地否定了这项传闻,之后又十分善解人意地表示秦二姑娘恐怕是认错了人,若她要找玷污她的凶手,承恩侯府愿意帮忙,定会给她还一个公道。   承恩侯府这声明一出来,人们就更加相信了承恩侯世子的清白,又纷纷将目光转向秦府,想看看他们又会作何解释。   哪知道还没等到秦府做出什么应对,那边晋国公府就先出击了,只道若是在三日之日秦府的人证明不了秦二姑娘的清白,就要让顾二公子与秦四姑娘退亲,称他们受不起有这样品行不端的亲家。   原本承恩侯府的事情就已经像巨石般压得秦府直不起腰来,现在晋国公府的消息一出,直接就把秦府给打趴下了。   人们都不禁感慨世事无常,前阵子尚且还在羡慕秦家攀上了这么一门风光的婚事,结果现在不仅婚事丢了,名声也全都毁了。   看来真不是人人都能消受得起这么深厚的福分的。   因为这两件事,秦老太太直接被气得卧病在床,就连方氏都被气晕了,直说要去晋国公府为秦宁之讨个说法。   “你去了打算怎么讨说法?玉姐儿这事还没能证明她的清白,你这时候上门不是上赶着去给人羞辱吗?”秦寅对方氏的做法十分得不赞同。   方氏急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宁之因为玉姐儿被退婚?那以后宁之还怎么嫁人?人人都知道她被退婚的原因,还有谁敢娶她过门?我早就说过玉姐儿这事不能说出来不能说出来,你先前还不听,还自告奋勇要上门去给她讨什么公道!现在结果你看到了吧?我们讨到什么公道了?你真以为承恩侯府是吃素的吗?!这丫头可真是个祸害!”   ------------ 第二百八十五章 命运在我手   “当日也是因为大哥大嫂一直哭着求我,玉姐儿又遭受了那样的事,我才一时心软了,哪里会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唉,是我对不起宁之。”现在局势不受控制,哪怕造成这个结果的并不是秦寅,可秦寅还是为当初一时心软站在大房那边感到自责和内疚。   差一点,他就成了害女儿的帮凶,恐怕到时墨兰是不会原谅她的。   秦宁之看到父亲和母亲两个人为了她焦急自责的模样,轻叹了一口气,劝道:“父亲,母亲,你们不要为我担心,我没事的,别说这件事并不是我的错,不会有人真觉得我为人有问题,便就算他们也因此觉得我作风不检点,那这样不明是非的人家,嫁过去也会受苦,没什么好可惜的。”   自重生而回后,只要是不涉及到生死的问题,秦宁之一向看得很开。   毕竟她连家破人亡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可以令她感到害怕呢?   至于胸口那一下一下如同针刺一般的痛楚,其实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吧?   反正对于和顾景元的婚事,她本就是赶鸭子上架,现在回归了原位,不是更好吗?至少证明,事情的发展没有跟上一世一样,很多结果还是因为她所做出的努力而改变了,那么父亲和母亲的命运,她也一定能够改写。   “好孩子……”方氏将秦宁之拉到怀中,心疼得直掉眼泪,“这都叫什么事,若不是你二姐实在理亏,母亲是定要去国公府为你讨个公道的!”   “母亲,没事的,您别伤心了。”秦宁之拍了拍方氏的手背,安慰道:“您还怕我嫁不出去啊?我现在在盛京城的口碑可好了,人人都夸赞我医术高明,菩萨心肠,若不是与国公府有了婚约,只把秦府的门槛早就被前来求亲的人给踏破了!现在好了,他们总算有机会了,母亲您就等着给我选一个如意郎君吧,怕是到时候您选得头疼!”   “噗嗤”方氏终于破涕为笑,然后拍了下秦宁之的肩膀,嗔怪道:“你尽会胡闹!”   不过既然宁之还有闲心开玩笑,那就证明她并没有被这件事影响情绪,只要宁之开心就好,方氏这样想到。   秦寅也欣慰道:“宁之说得对,谁说咱们宁之嫁不出去了你?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宁之这样好的一个姑娘,还怕没人要吗?”   秦宁之弯唇笑了笑,表示赞同,随后又道:“父亲,母亲,你们慢慢聊,我还有些事就先回院子了。”   她回到院子里,脸上挂着的一丝不苟的笑容终于松懈了下来,整个人都尽显疲惫之色。   “姑娘,您没事吧?”青瑶心细,很快就发现了秦宁之的不对劲。   秦宁之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去给我把行医手札拿来,我要研究一下东巷那位吴大娘的病情。”   这阵子秦宁之闲来无事便会去大街小巷转一转,看看有没有需要救治的穷人,东巷的吴大娘就是秦宁之的一位病人,她生了一种很奇怪的病,秦宁之已经为她看了有一阵子,始终没查出病因,这些天被秦玉之的事情耽误得也没空去管这件事,现在正好闲下来,与其在这儿胡思乱想,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   青瑶却还是一副担忧的模样,“姑娘,您真的不去给顾二少爷捎封信吗?您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啊?还有一天的时间了,二姑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现在却没了声响,显然是理亏,肯定没机会翻盘了!难道您真的要为了二姑娘犯的错买单?顾二少爷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肯定会有办法的,他不会任由国公夫人来退婚的。”   青瑶说完,越发肯定地点了点头。   秦宁之轻轻地扫了她一眼,淡淡道:“你说得对,他是一个重情重义之后,他一定会想办法的,所以我不需要给他写什么信,这样反倒会落人把柄。他若真想和我成亲,明日陆氏便不会派人来退亲,相反,若明日国公府的人上门来退亲,那就证明,他并不想与我成亲。所以,我又何须自取其辱?”   青瑶愣了愣,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姑娘是存的这样的心思。   “去把行医手札拿来吧,是什么结果明天就知道了,难不成在这之前还不要过了吗?”秦宁之摆摆手,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诶,奴婢这就去。”青瑶不禁感慨姑娘毕竟是姑娘,心理素质不是她能比的,她一个丫鬟紧张得不行,姑娘却跟没事人一样。   青瑶哪里又会知道,秦宁之内心真实的感受呢?她又怎么会不紧张害怕呢?   而现在,整个秦府中,最淡定最若无其事的就当属于被当成祸害的秦玉之了。   在承恩侯府发出了声明后她一直都没有出过门,也没有为自己做出任何辩解,哪怕秦老太太来找她要解释,她也只摆出一副“清者自清”的模样,好像这样就能等到承恩侯世子娶她进门一样。   府中的丫鬟都在窃窃私语,说三日期限一过,恐怕二姑娘就彻底完了,不仅在外面的名声完了,老太太也会彻底放弃她,到时候就不是送去清隐寺那么简单了,说不定会来个“一死以证清白”,从而维护秦家在盛京城的脸面。   秦玉之听到这些话,也同样很淡定,既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伤心欲绝,每天照样吃好喝好睡好,不见丝毫的担忧。   因为她在等,等晋国公府的三日期限,等秦宁之被退婚的那一天。   到时候,她要让所有的人亲眼看着,她秦玉之是彻底完了,还是从此翻身了!   她要让瞧不起她的人都看着,承恩侯世子是如何抬着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将她迎娶进门的!   相较于秦玉之誓要翻身将所有人踩在脚底的执念,秦宁之的淡然就显得真实许多。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她便起床梳洗打扮了。   她决定去东巷看看吴大娘,去帮助一些人,去实现自己的价值,而不是在府中坐着,毫无意义地等待着别人来宣判她的命运。   每一个人都应该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交给其他任何人。   这一日,她没有带上青瑶和青芽,而是自己一个人背着个特制的医药箱,从后门出了府。   出了府之后,她便直奔东巷的贫民窟。   在这里,她救治过许多看不起病的穷人,如果将来她有更大的力量,她想开一间医馆,专门救治那些穷途末路之辈。   因为上一世她在逃亡的途中见过太多这样的人,当时她自顾不暇,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死在她面前,始终自责不已。   现在她有能力了,所以想把那些人命一个一个都救回来。   秦宁之来到东巷后,很快便有人群围了上来,看到她顿时眉开眼笑,亲切又热情地招呼道:“小宁姑娘,你又来啦,你好些天没来了,我们都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事。”   秦宁之笑笑着将手中的医药箱放了下来,温柔道:“家中出了些事,不要紧,你们最近身体还好吗?”又指着一个妇人问道:“二丫风寒好了吗?”   被点名的妇人一脸感激的模样,连连点头道:“诶,好了好了,已经活蹦乱跳了,她一直说要当面谢谢姑娘您呢!”   说着,四处环顾了一周,怒骂道:“这死丫头现在不知道跑到哪儿玩去了,小宁姑娘你等着,我这就去把她找过来!”   “不用了,不用了。”秦宁之连忙开口阻止,却还是没能快得过二丫娘亲的脚步。   ------------ 第二百八十六章 退亲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时又有一个中年壮汉挤上前,一脸憨厚地挠了挠头道:“小宁姑娘,小宁姑娘,你还记得我吗?谢谢你治好了我的腿病,现在下雨天终于不疼了,干活都快了!我这里也没什么好报答你的,这是我们家母鸡下的鸡蛋,我家婆娘让我等你来了定要送给你,希望你不要嫌弃。”说完,便放了一箩鸡蛋到秦宁之的医药箱旁边。   他这话一说完,其他人纷纷道:“小宁姑娘,我也有东西要送你,我也有我也有!”   于是,这一上午,秦宁之没有看几个病,东西倒是收了个盆满钵满。   秦宁之收到晋国公府正式来退亲的消息,就是在从东巷街回秦府的途中。   青瑶大概是猜到她来了东巷街,收到消息后就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待看到她的身影,哭着冲上前道:“姑娘,国公府来人了,您快回去看看吧!”   秦宁之一怔。   她身边的一名男子也是一怔。   因为东西太多,这名男子自告奋勇要帮她把这些东西抬到马车上,没想到会突然遇见这一幕。   晋国公府?   小宁姑娘居然会认识晋国公府的人?   瞧方才这丫鬟着急忙慌的样子,应该是遇到了什么急事,难道晋国公府的人去小宁姑娘家找什么麻烦了吗?   想到这儿,他忙义气道:“小宁姑娘,出什么事了?别怕有我们大家在呢,晋国公府的人若敢欺负你,我们整条东巷街的人就算拼了性命也会保护你的。”   秦宁之心中有些感动,不过她并不想牵扯到无辜的人,便笑着道:“我没事的,你先回去吧,接下来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   那男子见状,知道自己并没有立场再多说什么,只能点头应了下来,却还是不忘道:“小宁姑娘,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东巷街找我们,别看我们人穷势薄的,但我们人多力量大,衙门的官差都不敢拿我们怎么样,大不了就是拼了一条贱命,他们那些达官显贵可比我们这些穷人惜命多了。”   秦宁之忍不住莞尔一笑。   她当然知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在东巷街住的大多是一些饥民、难民,极易制造混乱,面对这个数量众多的、极具不安定因素群体,连皇上都不愿去得罪他们,更别提要在盛京城生活的达官显贵了。   搞不好你今天杀了他们几个人,明天自家府上就要多死几个人了,他们连命都豁得出去,还怕你什么?   她知道这男子说的是真心话,便也真诚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的。”   “诶!”那男子闻言,憨厚地挠了挠头,随即又正了正深色,严肃道:“小宁姑娘你放心,你是这么多年来唯一愿意进东巷街帮我们的人,你的这份恩情,我们怎么也要报答!”   秦宁之笑着与他辞了别。   男子回到东巷街后,便第一时间将秦宁之的事情与大家伙都说了,“小宁姑娘似乎遇到麻烦了,我方才看到她的丫鬟急匆匆地来找她,说什么晋国公府来了人,小宁姑娘听了这句话后脸色都变了,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事了。”   东巷街的人立刻就抄起家伙道:“谁敢欺负小宁姑娘,我们第一个不同意!”   男子立刻安抚他们道:“你们先别着急,小宁姑娘不让我们管呢,我想她大概有自己的顾虑,不过小宁姑娘说了,她若真有要我们帮忙的一天,会主动来找咱们的。”   众人闻言,这才放下手中的“武器”,却又为秦宁之真情实感地担忧了起来。   “也不知小宁姑娘出了什么事?她为人那么好,能得罪什么人?”   “我瞧着小宁姑娘通身的气派,一定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我有个表姐以前在大户人家家里做洒扫丫鬟的,跟我说过那些高门大宅里都乱得很,你就算没得罪人,可挡了人家的道就是该死。”   “王勇方才说什么晋国公府,难道小宁姑娘是国公府的小姐?”   “不会吧,国公府的人怎么会容许自家小姐来这东巷街?”   “我想起来了!”就在大家窃窃私语之际,有个声音突然道:“你们知不知道最近盛京城里头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城北秦家的二姑娘与承恩侯世子有染的事,承恩侯府死不承认,说是秦二姑娘认错了人,没几天,晋国公府的人也跑出来落井下石,说是如果秦府没办法自证清白,就要与已经订了亲的秦四姑娘退亲。”   “你是说,小宁姑娘是秦家的人?或者就是那位要被退亲的秦四姑娘?”   “我猜就是,要不王勇你乔装一下去秦府打探打探情况?不管怎么样,小宁姑娘对咱们有恩,咱们不能坐视不管啊!”   众人闻言,纷纷附和。   那男子也二话不说,点头应了下来。   再说秦宁之这边,被青瑶拉着急急忙忙回了府,刚踏入二门就撞上了当初代表晋国公府来提亲的康二夫人。   她手上拿了一份文书,虽然看不清楚,但秦宁之猜测应该是与退亲有关的。   青瑶见状,脸色顿时惨白一片。   完了,还是晚了一步!   秦宁之在看到康二夫人手上捏着的文书时,眼睛一片刺痛,就连一颗心也不可遏制地痛了起来。   康二夫人见到秦宁之,显得有些尴尬,她将手中的文书往袖中拢了拢,然后便笑着道:“秦四姑娘回来了,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秦宁之回答,便给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匆匆往前走去。   当她与秦宁之擦肩而过的时候,秦宁之突然叫住她,“等一等。”   康二夫人脚步一顿。   秦宁之已经转过身,走到了康二夫人面前,抬眸望着她,静静道:“康二夫人是替国公府来退亲的吗?”   康二夫人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只道:“秦四姑娘聪慧机敏,定能再寻得如意郎君,此次就算是国公府对不住你了。”   秦宁之闻言,摇头笑了笑,又垂眸看了她手中的文书一眼,自嘲道:“没什么好对不住我的,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初要我嫁的时候我没有发言权,现如今不让我嫁了,我也没有资格反抗。既然国公府已经与秦府达成了共识,那就也同样祝福顾二公子觅得贤妻良配。”   康二夫人听秦宁之说完这句话,不禁高看了她一眼。   她原本以为失了这么一桩婚事,秦家的人再怎么样也会哭闹一番,所以国公夫人找她上门来处理退亲事宜的时候,她还有些为难,怕自己会被秦府的人刁难,谁能想到居然会这么顺利,不仅秦家长辈没有刁难她,二话不说就把退亲的文书签了,这秦四姑娘也如此大度识体,没有将自己置于更难堪的境地。   康二夫人回去后,便将今日在秦府的事都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国公夫人陆氏。   陆氏听到她关于秦宁之的反应,诧异之余,也感慨道:“这丫头倒是真懂分寸,可惜了。”   康二夫人知道她说的可惜是什么,不是可惜秦宁之没能成为她的儿媳,而是可惜秦宁之生在了秦府这样的人家。   她心里对陆氏这种等级分明的态度十分的不赞同,在她看来,娶妻娶贤,从她短短的几次接触和秦四姑娘在盛京城的风评来看,完全是好媳妇的上佳人选,若不是她几个儿子都成了亲,她都想让秦四姑娘做自己的儿媳妇。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秦四姑娘并没有什么大错,以后她有能帮的地方就帮着点吧,国公府此次理亏,应该也不会赶尽杀绝,秦四姑娘说不定还能再嫁个好人家。   ------------ 第二百八十七章 国公府出事了   康二夫人与陆氏又说了几句话便告辞了,走到院门口的时候,突然有个小厮神色匆匆地闯了进来,还不小心撞到了她的肩膀。   可是小厮却没有停下脚步,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惨白着一张脸,直往院子里冲,像是见了鬼一样。   康二夫人蹙了蹙眉,难道出什么事了?   她想折返回去看看情况,可想到陆氏最好面子,哪怕对她这个好姐妹都有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秘密。有些事陆氏不主动说,就代表她不想旁人知道,若是自己贸贸然地闯进去,只怕会落得陆氏的埋怨。   还是算了吧!   康二夫人这么想着,便直接离开了院。   而陆氏这边,她刚刚解决了一桩烦心事,正是高兴的时候,可这情绪还没有持续多久,就被突然闯进来的小厮破坏了。   “夫人,夫人,出事了!”小厮进门后直接就跪到了地上,一张脸煞白一片。   “王成?”陆氏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王成是她的心腹,专门负责替她收集情报,处理府外秘事。   他的性子一向沉稳内敛,办事也一直妥帖周到,还从来没有过如此惊慌失措的时候。   看来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你们都先退下。”陆氏挥了挥手,吩咐屋子里的丫鬟退出去。   丫鬟们齐声应是。   屋子里只剩下陆氏和王成二人。   “你说吧,到底出什么事了?”陆氏沉着脸,心跳不自觉地加速。   王成这才沙哑着嗓音道:“夫人,是大少爷,大少爷出事了。”   “什么?”陆氏的心猛地一跳,急忙道:“景睿出什么事了?”   “大少爷与突厥军进行军火交易的时候被太子在突厥的卧底给抓了,整个突厥军都被一锅端了,不仅军火被绞,大少爷也没能逃得出去,被他们给抓住了!”王成话一出便是晴天霹雳,“现在大少爷在被押送回盛京城的路上,要交由太子去审问!夫人,谋逆之罪,当诛九族啊!”   陆氏的身子晃了晃,差点要坐立不稳。   王成又继续压低了声音道:“索性大少爷在盛京的时候鲜少出门,又被二少爷的风头盖得太过,因此没几个人认识他,那几个卧底也没有认出大少爷的身份,现在只要咱们赶在太子之前将大少爷给救出来,就还有一线生机!”   陆氏听了这话,情绪才稍稍缓了缓。   她努力逼自己镇定下来,“这件事国公爷知道了吗?”   “回夫人,正是国公爷第一次收到的消息,是二少爷身边的清风打探到的消息,奴才知道后,赶忙来向您汇报了。”   “什么时候的事?”陆氏听说是顾景元打探到的消息,眉头立刻拧紧。   她知道这个儿子一向不待见她,有什么事从来也都是瞒着她,如今又出了与秦宁之退亲一事,只怕他更不愿意见到她,也不会愿意将景睿的事告知她的心腹。   王成会知道这个消息,恐怕也是实在藏不住了。   果然,她便听王成道:“二少爷知道这个消息是三天前的事了,大少爷被抓已经有十天左右,只要路上不出意外,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大少爷就要抵达盛京城了。这件事是太子是秘密进行的,若不是二少爷神通广大,只怕国公府就要遭遇一场前所未有的灾祸了!”   陆氏握紧了双拳,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   “走,去找国公爷!”她猛地站起身,颤抖着嗓音道:“景睿坚决不能回盛京城,哪怕牺牲了他,也不能让他被太子发现!”   王成心一惊,没料到陆氏居然能下得了如此狠心。   难怪二少爷不愿意将这件事告知夫人,怕是也知道夫人若知道此事,定不会留大少爷的性命了。   晋国公顾云昭正在与次子顾景元商讨如今营救长子顾景睿的事。   他眉头紧锁,面色沉沉,显然陷入了苦恼困顿之中。   纵然晋国公府在盛京城内只手遮天,可涉及到谋逆叛乱一事,他也一下子慌了神。   “我早就同你大哥说过,他能力不行,不该冒险,在盛京城做好他的富贵闲人就足够了,国公府的未来,顾家的前程,自有我与你去操心,这国公府的世子之位也迟早会传位于他!可是他呢?却偏偏不服气,自傲自负,野心极大,还觉得是我这个当父亲的看不起他!好,现在他知道了,没有了我的庇护,他能干成什么大事?不过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这次他若被发现,我顾家一族都将倾覆,我们百年来所建立起来的一切都将崩塌!”   顾云昭也是在想了三天,都想不到一个好的营救办法后,被急得失去了理智。   顾景元脸色也很阴沉,只是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父亲不要着急,总能想到办法的,一定能将大哥平安无事地带回来。”   他知道这是一件大事,不是一件普通的大事,而是关乎到整个国公府命运的大事。   从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就不吃不喝,彻夜研究顾景睿被押送回京的路线,制定各种可行的拯救计划。   他不能让顾景睿顺利回到盛京城,一旦他被太子发现,国公府就完了。   可他也不能不顾顾景睿的死活,他必须要将他活着救出来。   可太子安排了二十个高手押送他,可能在看不见的地方还不知埋伏了多少人,说不定就等着他们来营救,好来个一网打尽。   他不能冲动,也不能冒险。   父亲一下子急得上了火,他也第一次感到烦躁,感到自己是如此无能。   尤其是,他知道国公府刚与秦府退了亲,这个时候他应该去安抚秦宁之,给她一个承诺,告诉她他并没有放弃她。   可是他不能,在大哥水深火热,在晋国公府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他又如何能儿女情长?   这样只怕会让国公府的人更记恨她。   他只能期盼着,她能够理解他,并且与他心有灵犀,愿意相信他。   “话是如此简单?又如何能做得到呢?那些人都是武功高手,想要从他们手上将人夺回来,难。”晋国公并不愿意听这些空话大话,他要的是可行性的拯救计划。   顾景元敛眉道:“一般的办法肯定行不通,我这里只有最后一个办法。”   “是什么?”晋国公急忙问道。   顾景元抬眸看着晋国公,一字一句道:“我去救大哥,既然是太子身边的心腹,应该知道我与太子私下的秘密交易,他们会以为我是太子的人,届时我再趁他们不备给他们下药,然后让清风将大哥带回来,我会继续留在原地善后。”   晋国公皱起了眉头,显然不是很赞同。   “不行!”然而晋国公还没回答,就被另一个声音抢了先。   “夫人!”他循声望去,没想到会是陆氏。   陆氏也不管他们诧异的眼神,只冲到顾景元面前,抓紧他的手,急切道:“不行,你不能去冒险!你大哥已经出了事,你若是再出事,母亲就不用活了!”   “母亲。”顾景元抽出了自己的手,神色有些别扭。   晋国公也皱着眉道:“你如何得知的这件事?又是那王成到处打听出来的?我与你说过,朝中之事不是你一个妇人应该管的,你只需要料理好内宅之事即可,不要动不动就悔婚毁约,让人家看我们国公府的笑话!”   陆氏脸色一变,反驳道:“如何能让景儿娶一个不知名的野丫头!”   晋国公摆摆手,不愿意与她谈这个事。   在他看来,通过联姻获取利益实在是无能又愚蠢,他反倒喜欢家世清白,简简单单的小丫头。可他与陆氏说不通,也就懒得去管,反正景儿不管娶谁,他都能拿捏的住就是了。   ------------ 第二百八十八章 母子争锋   陆氏也不想跟晋国公讨论秦宁之的问题,反正这婚都已经退了,还能怎么着?   她现在急的是顾景睿的事!   “景睿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真被太子的人给抓起来了?”   晋国公面色阴沉,肃着脸不说话。   顾景元看了陆氏一眼,见她神色焦急,才点点头道:“是,大哥被抓了,就在十天之前,他想替誉王兄做点事情,便只身一人去跟突厥的人谈军火交易,结果却被卧底在突厥的太子心腹给一锅端了。”   陆氏的心猛地一跳,脱口道:“那你大哥没事吧?”   按常理来说,太子的人既然抓到了大明的叛徒,肯定会先严刑拷打一番,要对方供出幕后主谋。   不出意外,顾景睿也不会逃过这一劫。   果然她便听顾景元压低了嗓音道:“我不清楚大哥具体遭受了什么样的酷刑,只知道大哥如今已经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太子的人怕他死了就查不出幕后主谋,这才放了他一条生路,决定将他带回盛京城交由太子亲自审问。”   陆氏握紧了双拳,感受到心中一阵阵绞痛。   无论如何,景睿都是她的长子,她的第一个孩子。   景睿从小跟在她身边长大,一直都乖巧懂事,贴心可人,他们兄妹三个中,她最为景元骄傲,最为长宁操心,可她最喜欢的,还属长子景睿。   当年景睿因为景元风头太盛而选择离开盛京去北地闯荡,她为此哭了整整一个月,直到半年后才开始接受这个现实。   她一直都是盼着景睿能够早日回家的。   她盼着景睿能够给她生一个大胖孙子。   她甚至几次三番说服国公爷早日请皇上将世子之位指给景睿。   虽然她心里也清楚地知道景元才是能承继国公府大业的人,但她更偏爱景睿,便愿意给他嫡长子该有的尊荣和体面。   她哪知道,哪知道景睿气性会这么大,居然会选择一走了之,导致现在发生了如此不可挽回的悲剧!   这种时候,她再爱景睿又如何?   国公府数百年的根基,国公府数百口性命,都比景睿要来得重要的多。   她要顾全大局!   想到这儿,陆氏闭了闭眼,沙哑着嗓音道:“放弃他吧,事到如今,只有放弃他才能保全国公府。你找几个人,埋伏在他们回京的路上……”   陆氏话说到一半,喉咙口被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可晋国公和顾景元显然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照现在的形势,他们恐怕不能将顾景睿活着带回来,但想要在途中至他于死地,那还是轻而易举的。   晋国公近乎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话?你疯了吗?”   顾景睿是他们的嫡长子,岂能说放弃就放弃?   顾景元也沉下脸道:“母亲,在你看来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一家人和和满满,而是权势和地位吗?若大哥为国公府的未来牺牲了,便就算我们夺得了整个天下,那又如何?您的良心又何安?”   “你以为母亲想这样吗?!”陆氏没想到晋国公和顾景元父子两个都不能理解她,顿时觉得冤枉极了,忙激动道:“母亲还不是为了你们!若是只有母亲一人,哪怕是叫母亲陪你大哥死了母亲都心甘情愿!可现在不仅仅是母亲一个人的事,这关乎到上百条人命!”   陆氏看着他们两父子,咬着牙道:“谋逆反叛,当诛九族!”   “这件事不会发生。”顾景元撇开脸,冷冷道:“在试都没试的情况下,我不会抱最坏的打算,然后放弃我最重要的亲人。”   陆氏一噎,而后又咄咄逼人地问道:“你想怎么救?豁出去你自己的性命吗?太子的人是好招惹的吗?怕只怕你没有将你大哥救出来,反倒暴露了你自己!你大哥现在已经遍体鳞伤,哪怕能救出来,也不知道能活多久,母亲绝不能再失去你!”   陆氏是理智的,在这种情况下,她只能尽量将损失降到最低。   顾景元失望地看了陆氏一眼,“母亲,我从前只以为您是因为我小时候不够讨喜,所以放任我自生自灭,我并不曾怨恨过您。至少您对大哥对长宁都是慈爱的,您是个好母亲,我只当做是我的问题。可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明白,您只是太过于自私了,您怕麻烦,怕危险,所以以前放弃了我,现在也同样放弃了大哥。”   顾景元这些话字字句句都扎在了陆氏的心上,叫她一时间哑口无言。   “父亲,就按照我方才的计划来吧,我先离开了。”顾景元并不想再跟陆氏多谈,只站起身跟晋国公辞别,然后转身离开。   陆氏怔怔地望着顾景元离去的背影,喃喃道:“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吗?”   晋国公摇了摇头,叹息道:“你确实应该好好反省,先不提景睿这件事,就说秦家四姑娘的事,你明明知道景元喜欢她,并且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可因为你看不上她,你便不顾景元的意愿,坚持己见,逼着景元答应了退亲。你说说,你这样,如何能赢得景元的尊重?你口口声声秦家配不上国公府,难不成你以为凭国公府如今的地位,还要靠联姻才能换取来利益吗?景元喜欢谁便娶谁,哪怕是个山野村妇又如何?只要他开心就好,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陆氏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给自己辩解。   晋国公又重重地叹了口气,“现在一切都按照你的意思来了,你是否开心了?”   晋国公说完这句话,也站起身,一甩袖子,迈步离去了。   而陆氏则站在原地,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秦宁之与康二夫人辞别后便回了清宁院,一路上始终一言不发。   青瑶紧紧地跟在她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   等回到清宁院后,发现方氏早已经等在了屋里。   她看到秦宁之出现,又是心疼又是焦急地迎上前,握住她的手道:“好孩子,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第二百八十九章 反转   秦宁之看着方氏担忧的眼神,轻轻地露出一抹笑容,看上去轻松又无谓,“母亲,您胡说什么呢?我好得很,不过就是退个亲,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对啊,这算什么事呢?她现在有疼爱她的父亲和母亲,还解决了陈氏这可定时炸弹,一家人和乐融融,她还该奢求什么呢?   她目前最重要的是解决秦玉之这个大麻烦,这之后还要查出上一世害死父亲的凶手,又哪来的时间去儿女情长?   方氏看着秦宁之如此乖巧懂事的模样,一颗心酸涩极了。   是她没有保护好女儿,才让你女儿小小年纪就要承受这些,唉。   秦宁之拉过方氏的手,转移话题道:“母亲,秦玉之那边怎么样了?还是没动静吗?”   方氏果然就没时间自怨自艾了,忙咬着牙,恨恨道:“没动静!她自己闹出来这么大的事,弄得整个盛京城的人都在看我们笑话!现在大家都在等着看我们如何应对,可是她秦玉之都躲起来当缩头乌龟了,我们能怎么说?”   方氏越说越觉得气闷,如果不是秦玉之的事,她女儿也不会被国公府给退亲了!   “我当初就觉得这件事蹊跷,结果真被我料到了。她还真当承恩侯世子是个傻的,能白白被她诬陷了去?现在闹到这个地步,不仅自己找死还把你给拉下水了,她高兴了吧?”   秦宁之闻言也皱了皱眉头。   距离这件事发生已经有七八天了,怎么孙婉莹和秦玉之一点动静都没有?哪怕是孙婉莹被顾景元搞定了,不打算搀和秦玉之的事了,可秦玉之难道是个傻的吗?她理应为自己争取啊!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名誉尽毁?   还是真如母亲所说,因为也将她拉下了水,所以便觉得痛快,觉得无所谓了?   不,不会的,秦玉之虽然喜欢争喜欢斗,但她想要的是旁人过得悲惨,而自己高高在上,绝不是她跟着大家一块儿悲惨。   她肯定还有后招,或者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手段。   果然,秦宁之的想法在三天后得到了证实。   就在舆论都在对秦家指指点点,秦老太太承受不住压力,要给秦玉之做一个了断的时候,承恩侯世子林怀之突然做出了一个惊人之举。   他居然在事发十天后,突然站出来,承认自己侮辱了秦家的二姑娘,并且表示自己对不起秦二姑娘,说自己犹豫挣扎了很久,觉得不能再这么混账下去了,他必须要担起男人的责任,要娶秦二姑娘为妻。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消息一出,可把盛京城的群众惊得不轻。   就连秦府的众人都感到不可思议。   一直咬死了说是秦玉之栽赃诬陷的承恩侯世子,怎么会突然改了口,承认了自己对秦玉之犯下的恶行,甚至还要娶她为妻呢?   难道真的像他说的一样,是因为自己承受不住良心的谴责吗?   秦宁之对此产生了深深的困惑,她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   明明上次在悦茗轩,林怀之还对秦玉之的做法深恶痛绝,并且还对她这个人十分得不屑一顾,怎么才半个月的功夫,他的态度就全变了?   秦玉之,又或者是说孙婉莹,到底做了什么?   秦宁之很想找人去弄清楚这件事,可一想到如今自己的处境,怕是靠一己之力查不出什么结果。   顾景元会有后招吗?   他只知道孙婉莹会找人串供,所以提前打点好了孙二少爷,他是否会猜到承恩侯世子自己会突然反水?   “姑娘,这可怎么办?”青瑶对此很是焦急,她清楚地知道,一旦二姑娘嫁给了承恩侯世子,成了名正言顺的世子夫人,那么秦府现在的格局很轻易就能被改变。   姑娘再怎么聪慧,毕竟是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哪里斗得过世子夫人呢?   要不要……   青瑶小心翼翼地看了秦宁之一眼,见她眉头紧锁,才试探着开口,“姑娘,咱们要不要找顾二少爷帮帮忙?他,他应该会帮咱们的吧?”   秦宁之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她不希望自己的丫鬟在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别人来解决问题。   “青瑶你记住,这世上谁都靠不住,谁都有离开你放弃你的可能,包括你的爹娘,你若是只想着靠别人怎么怎么样,那就等于你亲手将自己命运交到了别人手上,你只有靠自己,靠自己强大起来,不依附其他任何人,才能毫无后顾之忧地过完这一辈子。”   青瑶羞愧地低下了头,“奴婢明白了。”   她的眼界格局,确实差了姑娘好几个层次。   秦宁之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多,只点到为止即可,她又回到了秦玉之的问题上,抿了抿唇道:“我想办法见林世子一面,看看能否挽回局面,若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出下下策了。”   “下下策?”青瑶一脸困惑。   秦宁之面无表情道:“用三姐来代替二姐嫁去承恩侯府。我虽然暂时没有能力去掌控秦府之外的人,但至少在这秦府之中,我有办法掌控局势!”   青瑶拧紧了眉心。   这的确是下下策。   可是不这样又能如何?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二姑娘摇身一变成世子夫人吧?   她们家姑娘被二姑娘害的退了亲,二姑娘却上了位,这也太不公平了!   青瑶这么想着,便又觉得这个下下策是一个好办法。   方氏也被这个消息呕出了一口血,她倒没有怀疑林怀之突然变卦的原因,只是觉得这也太讽刺了。   她们宁之因为受了秦玉之的拖累被晋国公府退了亲,到头来秦玉之却是被冤枉的,甚至承恩侯世子还说要娶她过门!   这叫什么事?那她们宁之不是白白被连累,损失了一门好婚事?这婚事退都退了,国公府的撑死了上门道了歉,根本不可能再重新提亲的。   这也太恶心人了!   二房这边因为这个消息愁眉苦脸,秦老太太那边却高兴坏了。   太好了,她们秦家终于用不着再被指指点点了,她终于又可以正大光明地出去和她的老姐妹们聚会了,终于不用再背负攀权附贵的名声了。   还有,虽然她现在不待见玉姐儿,但怎么说她也终于求仁得仁给自己谋到了一门好婚事,承恩侯世子自觉对不起她,应该会待她好的,再加上现在秦府挽回了名声,对府中其他几个丫头将来的婚事也是有帮助的。   秦老太太越想越觉得高兴,甚至在想着该怎么在承恩侯府上门提亲的时候提出一些补偿,来挽回秦府受到的损失。   秦宁之终于通过秦寅的人脉将承恩侯世子单独约了出来。   她原本以为会得到承恩侯世子的控诉甚至是唾弃,以为他会像上次一样,因为秦玉之而迁怒她,对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通冷嘲热讽,可她没想到,承恩侯世子出奇的平静。   “我知道你找我来是想干什么,你什么都不用问了,我会娶秦玉之,对她负责,给她世子夫人所应该有的一切,你说再多也不会改变什么。”   秦宁之一愣,良久才问道:“为什么?”   她看得出来林怀之并不愿意娶秦玉之,只是逼不得已,可是他又没有表现出被人逼迫的屈辱和愤怒,反倒是像他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一个无可奈何的选择。   他怎么了?是什么让他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定不会是秦玉之,因为承恩侯世子根本瞧不上她。   那问题出在哪里?   这件事除了秦玉之,还有另一个当事人。   难道,是孙婉莹?   是孙婉莹对林怀之做了什么吗?   ------------ 第二百九十章 牺牲   “林世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的。”秦宁之循循善诱,努力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她怀疑是孙婉莹威胁了林怀之,或许林怀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被孙婉莹知道了?   林怀之却一副拒绝多谈的样子,只冷冷道:“秦四姑娘不要再问了,你有这份闲心管我的事,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挽回顾景元,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你还能不能在盛京城待下去。”   秦宁之眉头一蹙。   她能明显感觉到林怀之的敌意,可她扪心自问,并没有哪里得罪过林怀之。   林怀之依旧冷着脸道:“秦四姑娘请回吧,也请回去好好思考一下我方才说的话,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秦宁之的眉头蹙得更紧。   直觉告诉她,林怀之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于是,她非但没有离去,反倒直视着林怀之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林世子可认识户部尚书的大小姐孙婉莹?”   林怀之原本面无表情的神色果然一变。   秦宁之更加肯定这件事跟孙婉莹有关,于是她接着道:“那林世子可知道陷害你的人其实不止是我二姐一人?上次在悦茗轩见过你之后,我们就着手替你去查了这件事,结果发现当日陷害你的人是户部尚书府的二公子孙玺,他亲口承认了这件事,承认自己是受人指使才故意将你骗到清音寺后山,就为了陷害你,若不是我们劝服了孙二公子,只怕承恩候府和林世子早就要处于风口浪尖被众人唾弃了,又哪来的今日这一出知错能改浪子回头呢?”   林怀之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了起来。   秦宁之继续道:“林世子可想知道在背后指使孙二公子和我二姐去陷害你的人到底是谁?”   林怀之抿着唇,冷冷道:“我不想知道,再说了,秦四姑娘又凭什么觉得我会信你?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在挑拨我与尚书府的关系?”   秦宁之闻言,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望着林怀之淡淡道:“看来林世子是早就知道了真相,是我太天真了,还以为林世子是被人威胁利用了,原来这一切都是林世子心甘情愿的选择。”   原来这是林怀之为博美人一笑而做出的牺牲。   林怀之喜欢孙婉莹。   难怪孙婉莹会选中林怀之,也难怪她如此肆无忌惮,根本不理会顾景元的警告。   原来,她是早就有了十足的把握,林怀之一定会为了她,为了讨她欢心,去娶秦玉之过门。   林怀之对她的爱慕,才是她最后的底牌。   秦宁之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上一世,想到上一世秦玉之能够在承恩候府独掌权势,隔着晋国公府这道门槛也能搅风搅雨,是否也是在林怀之的默许下进行的?   而林怀之,当是得到了孙婉莹的授意。   秦宁之想到这儿,顿时觉得脊背处传来了阵阵寒意。   她没想到,孙婉莹竟是从上一世就盯上了她,而她上一世直到死,都不知道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孙婉莹,可真是个人物啊!   林怀之听了秦宁之的话,立刻朝她看了过去,眼神锐利,语气森冷,“秦四姑娘,我劝你不要在我面前自作聪明,否则以后可有的是苦头吃。”   秦宁之见他一副被戳穿了心思恼羞成怒的样子,翘起唇角微微一笑,“林世子,既然这一切是你心甘情愿的,那我也只能言尽于此了,告辞。”   说完,也不理会林怀之的反应,转身翩然离去了。   回到秦府后,秦宁之也不再想着怎么去阻止这场婚事了,从林怀之的态度她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只能采取下下策了。   秦宁之让青瑶去将秦佩之找来,自己则钻进书房去配药,她要保证在秦玉之那儿不会出什么纰漏。   因为秦佩之这件事,坚决不能让祖母和大房的人知道。   顾景元虽然在百忙之中,但也很快听到了关于林怀之的消息。   他亦很是诧异林怀之突然的转变。   不过此时此刻,他即将启程去营救顾景睿,并没有心思去深究这件事。   他只能找来徐来,交代他道:“你去一趟秦府,看看秦四姑娘要不要帮忙?”   先前宁之告诉他,她已经想到了退路,让他暂时不要有所动作,恰好他又遇上大哥的事,所以便没去管,不知道现在的局面宁之可有想到过?他觉得无论如何也要留一个人下来照应她,免得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徐来皱了眉,有些不赞同道:“大少爷那边的事情迫在眉睫,公子又要去只身犯险,叫我怎么放心留在盛京城内?公子,我相信秦四姑娘自己会有办法的,还是让徐来跟着去保护你吧!太子那边人多,且都是高手,我怕您出了什么意外。”   “不要紧的。”顾景元摇摇头,“大哥这件事只能智取,不能硬来,你就算跟去了对我也没什么帮助,你留在盛京城善后,保护好秦四姑娘,就算是给我分忧解难了。”   徐来见顾景元坚持,只得应了下来,“公子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秦四姑娘的,公子一定也要记得小心为上,多多保重。”   顾景元点了点头。   此一去还不知能不能回来?   运气好,就能平安将大哥带回来。   运气不好,怕是整个国公府都要跟着遭殃。   想到这儿,他又不由觉得庆幸,庆幸自己跟秦宁之退了亲,不至于在国公府出事后连累到她。   顾景元很想在临走之前去看一看她,跟她诉说一下心中的思念。   可他知道,他不能,在事情尘埃落定前,他们都不能再见面了。   他只希望,她能够一直好好的。   秦佩之已经被青瑶带了过来。   她知道秦宁之找她来是为了什么事,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秦宁之仔细端详了她那张脸,虽然无论从神情还是动作都与秦玉之有很大的差别,认识的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但她们的五官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糊弄糊弄外人还是没问题的。   唯一该担心的就是秦佩之太心虚被林怀之看出端倪。   “三姐,你应该知道承恩候世子要娶二姐的消息了吧?”秦宁之将秦佩之拉了过来,循循善诱地问道。   秦佩之咬着唇,低下头道:“我知道。”说着,又抬头看了秦宁之一眼,挣扎犹豫了片刻,才鼓起勇气,嗫嚅道:“母亲也知道了,她,她说四妹妹你的报应要来了,只要二姐姐翻了身,四妹妹你就要倒大霉了。”   秦宁之的手一颤。   她当然知道。   只要秦玉之嫁入了承恩候府,只要她脱离了秦府的桎梏,她一定会将从前受到的屈辱加倍的奉还回来。   而她秦宁之只是一个刚被退了亲的小丫头,拿什么去跟承恩候的世子夫人斗?   若让秦玉之嫁到承恩候府,无异于放虎归山。   “那三姐姐希望我遭到报应吗?”秦宁之望着秦佩之,淡淡问道。   秦佩之立刻摇摇头,激动道:“四妹妹,你救了我,是你让我变回了正常人,不至于人不人,鬼不鬼地过完这一辈子!是二姐欠了我,她也欠了你,我不会让她在伤害了那么多人后还逍遥自在!”   她说着,又抓住秦宁之的手,坚定道:“四妹妹,你放心,我会帮你的,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秦宁之的眼眶顿时湿润了一片。   她方才还想着该怎么说服秦佩之为她所用,没想到秦佩之这般重情重义,倒显得她小人之心了。   ------------ 第二百九十一章 手段   “谢谢。”秦宁之想要说些什么,可千言万语也只汇成了这两个字。   “我了解二姐,现在一定是她最得意忘形的时候,四妹妹要想对她做什么最好尽快,等再过几天,她就会冷静下来,就会有所警惕,到时候咱们未必能得手。”秦佩之俨然已经进入了状态,现在的她们,是没时间优柔寡断的。   秦宁之点点头,“三姐放心,我早有计划,咱们现在就去二姐那边会一会她。”   正在这个时候,青瑶突然鬼鬼祟祟地进了屋子,走到秦宁之面前,神色复杂道:“姑娘,奴婢有要事禀报。”   秦宁之皱了皱眉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青瑶看了秦佩之一眼,欲言又止。   秦佩之很有眼力见地表示,“四妹妹我先出去了,在屋外等你。”   秦宁之点了点头,等到秦佩之走了,才对青瑶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青瑶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了,才压低了嗓音凑到秦宁之耳边道:“顾二少爷身边的徐来又来了,姑娘怎么办?要不要见?”   秦宁之的心一颤。   徐来?顾景元的人。   之前因为秦玉之的事情一直在她和顾景元身边传信。   他怎么会来?   她都与顾景元退了亲,照理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他又来干什么?   难道是因为承恩候世子与秦玉之的事情?   想到这儿,秦宁之的心绪就恢复了平静。   应该是因为秦玉之的事情找她的,她了解顾景元的为人,纵使他们退了亲,可曾经答应过她的事一定会说到做到,既然他之前承诺过会帮她解决秦玉之的事情,现在秦玉之这边出了纰漏,自然是要找个人来问一问的。   “不必了,你去跟他说,秦玉之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让他代我谢谢顾二公子的好意。”秦宁之的神色很是疏离淡漠。   青瑶有些看不懂了,明明前些天她还看到姑娘坐在窗户边望着晋国公府的方向发怔,姑娘心里明明是思念顾二少爷的,只是被这次退婚伤了心,所以不想主动去找二少爷丢弃自己的尊严罢了。   可是如今二少爷都主动找上门来了,证明二少爷还是关心姑娘的,之前会答应退亲说不定也是另有隐情,怎么姑娘还是这副态度?   青瑶哪里知道,曾经被一个人狠狠地伤害过,如今就算是时过境迁,可一旦触碰到那些回忆,那种刻骨铭心的痛依然深植在骨髓之中。   秦宁之根本不敢再一次面对这样的痛苦,所以她情愿选择逃避。   徐来的事情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到秦宁之的情绪和她接下来的计划。   她让青瑶去打发走徐来后,便与秦佩之二人来到了寿安堂。   因为陈氏要被流放到庄子上的缘故,秦玉之和秦佩之姐妹俩现在都住在秦老太太的寿安堂内。   秦佩之得老太太的喜爱,又想补偿这么多年来对她的亏欠,因此就住在老太太屋里的左次间,与秦老太太同吃同住。   秦玉之的待遇就没这么好了,秦老太太让丫鬟婆子将她们住的抱夏打扫了一间出来,让秦玉之去住,或者是说让秦玉之面壁思过。   秦玉之对此倒也没什么意见,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切,秦宁之认为,她不是没有意见,而是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自信自己终有一日能从这个地方出去,然后将她所受到的屈辱一点点地还给伤害她的人。   秦宁之和秦佩之进了屋子的时候,秦玉之正倚在窗户边刺绣,一边拿着绣花绷子穿针引线,一边轻轻地哼着小调,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很是愉悦。   “二姐姐真是好兴致。”秦宁之率先出声,提醒了秦玉之她们的到来。   秦玉之刺绣的手一顿,然后猛地回过头来,正对上秦宁之似笑非笑的眸子。   她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秦宁之轻松地笑了笑,一边朝秦玉之走去,一边道:“二姐真是傻了,这是祖母的寿安堂,我是祖母的孙女儿,我如何不能进来?难不成二姐还以为这是在二姐的玉漱阁吗?”   以前大房风光的时候,秦玉之身边围绕着五六个丫鬟,院门口还守着两个婆子,要想见她一面得经过层层通报,要是恰巧碰上她不想见客,那你要想找她可谓是难如登天。   现在嘛……   秦宁之看着守在秦玉之身边的孤零零的一个丫鬟,再看到她变得铁青的脸色,笑得越发真诚灿烂了,“我还没恭喜二姐姐,总算是得到了承恩侯世子的道歉,怕是不多久承恩侯府就要上门提亲了。二姐姐到时候若成了世子夫人,可别忘了提携府中姐妹啊!”   “你想干什么?”秦玉之现在可不会被秦宁之的几句话忽悠,她也懒得跟秦宁之做不必要的口舌之争,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不屑道:“我劝你不要挖空心思想什么办法害我,你没机会的,你以为你被晋国公府退了亲,在祖母那里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吗?你现在根本分文不值!秦宁之我告诉你,无论你之前使了什么阴招破坏我在祖母心目中的形象,现在要嫁入侯府的人是我,要成为世子夫人的也是我,祖母再讨厌我,她将来也要抱着我的大腿求我帮衬秦府!”   秦宁之在秦玉之面前坐了下来,听她说完这些话,神色非但没变差,反倒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不错,二姐说的有道理,现在我确实不如二姐有价值。”   秦玉之冷笑一声,又转头看向秦佩之,皮笑肉不笑道:“三妹妹,我听说你要陪母亲去庄子上照顾她?那母亲就拜托你了,她之前照顾了你七八年,也确实是该你尽孝的时候了,你可千万别辜负了母亲之前对你的一片苦心啊!”   秦佩之的脸一白,心里对秦玉之是又气又恨。   秦玉之居然能说出这些话,难道她忘了是谁把她害成那样的?   看到秦玉之这副不知悔改的嘴脸,秦佩之越发坚定了要报复她的决心。   秦佩之与秦宁之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对秦玉之道:“二姐,我从来都没有怨恨过你,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我今日来找你,只是想要你一个承诺,当初你欠了我的,如今就用这个承诺来还。”   秦玉之听闻这些话有些好笑,她这个傻妹妹什么时候敢跟她谈条件了?应该是秦宁之教她的吧?不过看她这副紧张的表情,倒是有趣。   “哦?你有什么要求?”秦玉之饶有兴致地朝秦佩之走了过去,显然是想逗弄逗弄她。   秦佩之也笑了笑,“二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秦玉之被秦佩之激起了兴趣,再加上向来看轻这个痴傻的妹妹,便抱着看好戏的心情点了点头,“里屋聊。”   她倒要看看,这个傻妹妹能搞出什么名堂。   秦佩之听完这些话,握紧了垂在衣袖中的双手,其中她的左手间捏着一枚闪着寒光的银针。   秦玉之和秦佩之进了屋子,屋外只剩下秦宁之与秦玉之的贴身丫鬟。   这丫鬟是秦玉之的心腹,是秦玉之在落魄了之后唯一还愿意跟着她的人。   在秦宁之的印象中,她只是一个三等丫鬟,从前与秦玉之和秦佩之的接触都不是很多。   应该不容易被看出端倪。   秦宁之默默地算着时间,等到觉得差不多的时候,里屋内果然适时地传来了一声尖叫。   她身边的丫鬟脸色立刻变了,直接朝里屋冲了过去。   秦宁之也慢悠悠地站起身往里屋走去。   ------------ 第二百九十二章 步步为营   只见屋子内,秦玉之一脸惨白地跌坐在地上,双手颤抖,神色惊惶。   而她的面前,躺着似乎已经失去了声息的秦佩之。   “三姐姐!”秦宁之激动地冲了进去,推了推秦佩之的肩膀,却见她毫无反应,立刻朝着秦玉之怒吼道:“你对三姐做了什么?!秦玉之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玉之眼神呆滞,怔怔地望着倒在地上的秦佩之,喃喃低语,“她,她死了吗?”   秦宁之眉心一蹙。   那小丫鬟见此场景也呆住了,在原地僵立着不知该作何反应,好半响才颤抖着嗓音道:“三姑娘,她,她怎么了?”   秦宁之立刻冲她吼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大夫啊!”   小丫鬟确实被吓住了,闻言眼泪立刻掉了下来,可面对秦宁之凌厉的眼神又不敢哭出声,只能慌乱地点了点头道:“奴婢这就去,奴婢这就过去。”   小丫鬟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秦宁之她们姐妹三人。   秦宁之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秦佩之,又看向秦玉之,四目相对间,她试探着开口,“成功了吗?”   那边“秦玉之”身子一颤,许久,才轻轻点了点头,颤抖着嗓音道:“四妹妹,二姐她,她是不是死了?我方才,方才发现她没有呼吸了。”   秦宁之眉头一蹙,立刻低下头去探躺在地上的这个秦玉之的鼻息,虽然呼吸微不可察,但好在还是存在的。   “无事,大概是药效太强了她一时间承受不住。”秦宁之安抚道。   秦佩之这才松了口气。   秦宁之看到她这幅样子,不赞同道:“三姐,你方才的表现太慌乱无措了,这一点都不像二姐的行事作风,很容易被看出端倪的。幸好方才那个小丫头不是秦玉之的心腹,否则就要被她发现了。”   秦佩之惭愧地低下了头,“对不起四妹妹,我方才只是太害怕了,我,我还以为我杀了人,二姐倒下的那一刻,看着我的眼神和当初她将我推下假山时我看着她时一模一样。我动手解她衣服的时候,脑海中一直闪现着那个画面,只要一想到当时坠下假山时的恐惧和无助,我就控制不住全身发抖,四妹妹,我怎么也想不到,我会变成和二姐一样的人……”   秦佩之说着,将脸深深地埋在了双腿之间,轻声呜咽起来。   秦宁之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环抱住她,安慰道:“三姐,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到你的心情。不过这件事你并没有错,你不应该那样想,你与秦玉之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她当初会害你完全是自私自利,且手段毒辣。而你现在只是在惩恶扬善,况且,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是我,你不过是为了报恩才帮我,又何错之有?”   “不,四妹妹你也没有错,是二姐对不起你,你这么做都是情有可原的!”秦佩之抓着秦宁之的手,眼神坚定道:“对,是二姐对不起我们,我们这么做不过是惩恶扬善,以牙还牙,我们没有错!”   秦宁之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秦佩之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看着倒在地上的秦玉之,问秦宁之道:“那小丫头一定会去找祖母的,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秦宁之也恢复了冷静,她替秦佩之理了理凌乱的衣裳,淡淡道:“就按照原计划进行,要想办法在你出嫁之前不跟外界有任何联系,这样才能确保不会被人发现。至于二姐,她一辈子都说不出真相了。”   她方才的那枚银针里藏了剧毒的药,能瞬间致人昏迷,且昏迷个十天半个月都不成问题,药效再强一点秦玉之这条小命就真的没了。   不过她还不想让秦玉之死得这么容易,她要让秦玉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下场,她要让她也体会一把生不如死的感觉。   秦宁之这么想着,便从袖中掏出了一枚银针,然后精准地扎入了秦玉之的太阳穴之中。   秦佩之撇开视线,看样子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有了这根银针,秦玉之就不能说话了,一旦这银针在穴位中超过三天,她这一辈子都说不出话来,且会变得反应迟缓,记忆力退化,若是超过三个月,她就会直接变成一个痴儿,就像三姐曾经那样。”秦宁之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这些近乎残忍的话。   秦佩之身子一颤,试探着问道:“若是,若是在三天内拔出来呢?”   “若是三天内拔出来,那么等她从昏迷中清醒,她就会把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都说出来,到时候别说是三姐和我,怕是整个秦府都没什么好果子吃。”秦宁之淡淡回道。   林怀之既然已经放出话来,说要娶秦玉之过门,只怕不出三天就要带人上门提亲了。   她们这件事做都已经做了,就一定要做绝,坚决不能因为一丝心软就放过秦玉之。   斩草一定要除根!   秦佩之被秦宁之的话吓到了,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是,我明白了。”   秦老太太听到消息后,火速赶了过来,当她看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秦佩之时,身子晃了晃,差点要倒在地上。   “老太太!”丫鬟青竹及时扶住了她,却也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   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三姑娘,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二姑娘,以及伏在三姑娘身边哭得正伤心的二姑娘。   明明是三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放到哪个府上都是一件幸事,应该要姐妹和睦,其乐融融才是。   怎么秦府就跟造了孽似的,因为这几个姑娘闹出来的事简直是一出接着一出。   “祖母!”秦宁之最先发现秦老太太的存在,立刻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她,然后带着哭腔道:“祖母,三姐姐中了剧毒,恐会有性命之忧!”   秦老太太身子一颤,吓得厉声问道:“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二姐姐,是二姐姐对三姐姐下的毒手!”秦宁之抬手一指“秦玉之”,愤怒道:“就因为三姐姐和我要好,她就对三姐姐痛下了毒手,她说三姐姐只是一个开始,等她嫁入承恩侯府后,她要将她厌恶的那些人一个一个都铲除掉!”   ‘“孽障!”秦老太太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她直接冲上前给了“秦玉之”一个响亮的耳光,“孽障!我就不知道不该留你性命!你就应该陪着你那蛇蝎心肠的母亲一起去死!”   看样子秦老太太是气到了极致,“秦玉之”一下子就被打懵了。   秦宁之皱了皱眉,心里暗暗不妙。   难道自己低估了三姐在祖母心目中的位置?祖母可以为了三姐放弃秦府即将攀上的高枝?   她连忙朝秦佩之看了过去,希望关键时刻她不要掉链子。   幸好秦佩之只懵了一秒,随后立刻回过神来,望着秦老太太凄厉道:“祖母是想为了三妹妹置我于死地吗?三妹妹真是好命,从前有母亲全心全意护着她,现在又有祖母护着她,而我呢,一无所有,祖母叫我怎么能不恨她?!”   “这就是你几次三番谋害你亲妹妹的借口吗?!”秦老太太俨然也是被气到了极致,“玉儿,祖母对你实在是太失望了!若早知道你与你母亲是个蛇蝎心肠的毒妇,我当初就应该直接将你们赶回陈家去!”   “秦玉之”冷笑一声,嘲讽道:“祖母难不成以为现在还能左右得了我?难道祖母不想跟承恩侯府做亲家了?四妹妹已经被国公府退了婚,三妹妹现在也不行了,五妹妹又只是个庶出,祖母以为,没有我,秦府如何支持门庭?!”   秦老太太顿时被她的话噎住了。   ------------ 第二百九十三章 报应   秦老太太顿时被她的话给噎住了。   面对“秦玉之”的质问,她竟然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是啊,秦府最近出了这么多事,内部早就分崩离析了,大房一脉被折腾得都要断了,若是秦玉之再出了什么事,只怕子儿也要彻底崩溃。   为了秦府的将来,她只能妥协,哪怕她再厌恶玉姐儿,都不能因为一时意气冲动行事。   “秦玉之”看着秦老太太突然凝滞的眸子,微微一笑,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原本脸上还有些无措的表情变成了自信笃定。   任谁都看得出来,秦老太太是不会在这种时候处罚秦玉之的,她自己又如何会看不出来呢?   “宁之,你和丫鬟一起将你三姐送到我屋子里去,大夫很快就到,在这之前你先想办法保住你三姐的性命。”秦老太太此时对秦玉之已然是厌恶至极,她根本懒得再跟秦玉之废话,只先叮嘱秦宁之将秦佩之带下去,然后便对丫鬟道:“将二姑娘给我关起来,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来看她!”   在她有这个命嫁入承恩候府之前,就一个人在屋子里闭门思过吧!   秦老太太和一众人悉数离去,秦佩之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和被重重关闭的房门,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跌坐到了地上。   这一仗,才刚刚开始,以后还不知道该怎么打呢……   秦宁之带着“秦佩之”回了老太太屋子里,她假借看病的名义替秦玉之检查了一番,方才扎入的银针还有点微小的伤口,但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三姐现在需要解毒,你们去准备些清水来。”毕竟秦老太太在场,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秦宁之一边吩咐丫鬟,一边从袖中拿出一排银针,装模作样地开始替秦玉之治起病来。   没过一会儿,大夫就已经到了,他见秦宁之拿着银针在替病患排毒,先是一愣,刚想破口大骂,觉得这小姑娘在添乱,可仔细一看她的手法,又顿住了,安安静静得观察了一会儿,见她收了尾,才出声道:“姑娘好手法,怕是没有五六年的经验做不到这样,可看姑娘年岁尚小,是几岁开始学医,又师从何人?”   秦宁之回眸看了那大夫一眼。   四十出头的模样,在大夫的年纪里算是小的,看着她的一双眸中满是探究。   秦宁之不喜欢这样的眼神。   她避过那人的视线,然后将银针一排排收起来,才站起身道:“小女不才,只是多读了几本医书,并不曾拜过师。”   那大夫挑了挑眉,不过没有再纠缠,只是道:“若真是如此,姑娘可谓是医学奇才了,倒是让老夫想到师门中的一位师弟,也是位奇才,后来自创了一套医术,离开盛京去了金陵城发展,我瞧着方才姑娘的手法像极了我那位十多年未见的师弟。”   秦宁之眉头蹙了蹙。   她觉得这大夫话里有话,且并不安什么好心。   “大夫,您是来治病的。”秦宁之略有些不满地开口,“我不认识什么金陵城的医学奇才,我只知道现在我三姐还昏迷不醒,还等着大夫您来救她。”   秦老太太也很不满了,压抑着怒气道:“听说王大夫医术高超,还请帮小孙女看看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王大夫被说得有些惭愧,他也知道自己方才失礼了,只是方才看见这位姑娘治病的手法,与他的那位师弟别无二致,一时间太激动了所致。   听说他的那位师弟现在失踪了,也不知道现在身在何方?   王大夫收起心头的思绪,上前去替秦玉之诊治了。   只见他先是神色淡定,然后眉头紧锁,最后就变成了摇头叹息。   秦老太太的心随着他的动作七上八下,然后一下子吊到了嗓子眼,“大夫怎么样了?孙儿可还能治好?”   王大夫摇摇头,叹息道:“老夫行医多年,还从未见过贵府小姐所中的这种毒,只能说尽力保住小姐的性命,至于等小姐醒来后会是什么状况,老夫就不敢保证了,也有可能,小姐永远都无法醒来了。”   秦老太太的身子晃了晃,激动道:“大夫,你一定要治好她!无论用什么办法,请你一定要治好她!”   佩儿从五岁的时候就变成了一个痴儿,七八年过去了,她好不容易能过正常人的日子,怎么又会变成这样?!   玉姐儿,玉姐儿她简直太歹毒了!   王大夫摇了摇头道:“老夫没有办法,若秦老太太执意如此,不如另请高明吧!”   秦宁之见状,则抹着眼泪道:“祖母,没用的,王大夫说的是真话。孙女儿方才也已经替三姐姐看过了,三姐姐中毒极深,孙女儿虽然及时帮她解了毒,但,但将来恐怕又要变得痴痴傻傻了……”   秦老太太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下一秒就直接晕了过去。   “祖母!”   “老太太!”   屋子里顿时又乱成了一团。   方氏也很快知道了寿安堂内发生的事情。   她同样也被这件事吓得不轻,慌忙地找来秦宁之,问道:“佩儿出事了?到底怎么了?你不是和佩儿一起去找秦玉之的吗,她怎么会出了这种事,你呢,你要不要紧?”   秦宁之连忙安抚道:“母亲不用担心,我没事的,三姐姐也没事。”   方氏一愣,急忙道:“什么意思?我听说佩儿被秦玉之下了毒,怎么会没事?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母亲你别紧张,我慢慢跟您说。”秦宁之叹了口气,将方氏拉着坐了下来,然后才将事情的真相都一五一十告诉了方氏。   方氏听完后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你们怎么敢?!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你祖母绝对饶不了你,承恩候府的人也必定不会放过你!你胆子真是太大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是千古真理。”秦宁之的表情很是淡定,“再者说,这件事不会被发现的,三姐已经被祖母软禁了,所以熟识她和二姐的人都接触不到她,等她嫁入承恩候府后,只怕祖母也不愿意再见到她,而且就算到时候被祖母发现了,也只能将错就错。至于承恩候府的人,他们本就不熟悉二姐,又怎么会知道二姐原本是什么样子呢?”   “那承恩候世子,不是和你二姐有私情吗?”方氏也信了坊间的一些传闻,认为秦玉之早就和承恩候世子有染了。   秦宁之失笑,“母亲多虑了,那不过是旁人的猜测,实际上承恩候世子对二姐根本不感兴趣,相反的,就算成亲后,他跟二姐也应该不会有过多的接触。”   方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若是这计划真能成功,倒确实是最好的结果了。”   说着,她又顿了顿,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那,秦玉之怎么样了?是不是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秦宁之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她跟大伯母,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若不是她心存歹念,并不至于落此下场。”   如果秦玉之能够安安分分地待在清音寺,其实过不了几年,祖母还是会将她接回来让她嫁人的,虽说嫁不了承恩候府这样的高门大户,但想要一辈子衣食无忧还是可以的。   可秦玉之自己贪心不足,想要害人却最终将自己给害了。   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方氏闻言,原本还有些歉疚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是啊,如果不是秦玉之想要害人,怎么会把自己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害得宁之丢了婚事,如今这一切,不过都是她的报应!   ------------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下马威   “秦佩之”最终被秦老太太送去了冷香小筑静养。   陈氏也在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被立刻遣送到了庄子上,秦老太太认为大房会变成这样,都是陈氏一手造成的,因此对她痛恨至极,无论秦子怎么求情都无济于事。   秦老太太甚至开始着手要为秦子纳一门妾室,好承继大房的香火。   至于承恩侯府,果然在三天之后,差了人上门来向秦玉之提亲。   因为这件事早就在盛京城内闹得满城风雨,害得承恩侯府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所以上门来说亲的人一句话客气话都没说,直接让人将聘礼往大厅一放,又冷嘲热讽道:“恭喜贵府的二小姐,总算是求仁得仁了,这是承恩侯府给二小姐的聘礼。承恩候夫人让我转达说,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就没必要走那些虚礼了,为了避免两家继续被人败坏名声,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初五,一些繁文缛节都一并免了,还望你们多多海涵。”   秦老太太顿时被对方的态度惹怒了,可她又清楚地知道秦玉之这婚事来得不光彩,确实不适合大操大办,承恩侯夫人的提议并没有什么可指摘的,甚至他们肯娶秦玉之过门,就已经要对他们感恩戴德了,哪里又有资格提什么要求呢?   不过到底是心里不痛快,这种被人轻视还不敢有意见的感觉让秦老太太有一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憋屈感。   她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会在原本该承欢绕膝,颐养天年的年纪遇到这么些破事!   “侯夫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一切配合。”最后秦老太太还是皮笑肉不笑地将心里的不痛快都尽数咽了下去。   承恩侯府的人很快便离去了,秦老太太望着大厅里放着的一台寒酸的聘礼,再对比先前晋国公府上门提亲时送的七八台聘礼,默默地摇头叹息。   玉姐儿原本多好的一张牌,竟被她自己打成了这样,还连累了宁之一块儿跟着倒霉。   这祸害还是早日嫁出去得好,免得又不知道整出什么幺蛾子,至于她嫁入承恩侯府后过得如何,她也不想去管了,就由着她自生自灭去吧!   因为现在已经是下旬,距离下月初五只有十天左右的功夫,想要什么准备都晚了。   所以秦老太太只能找到方氏,请她一起帮忙替秦玉之准备了一些嫁妆,又去裁缝铺买了一套嫁衣,请了梳头的婆子,点了两个陪嫁丫鬟,等到所有的准备工作做完了,婚期也已经到了。   十月初五,盛京城的老百姓都早早起了床,只为了观看一场上演了整整一个月,此时即将落寞的好戏。   一个月前,承恩侯府突然传出了一个重磅消息,说是承恩侯世子在清音寺后山侮辱了城北秦府的二姑娘,此事瞬间在盛京城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当时盛京城百姓没有几个相信此事的真实性,都在怀疑这是城北秦府的二姑娘为了攀上高枝所想出来的阴谋诡计,可哪知道他们还没等到秦府出来回应这件事,承恩侯世子却站出来承认了这件事,后来居然还派了人上门提亲,要迎娶秦二姑娘过门。   今日就是承恩候世子和秦二姑娘的大喜之日。   他们开始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件事会发展成如今这样的结局,所以自然是要来凑个热闹的。   只可惜的是,他们在承恩侯府必经秦府的路上等了半天,都没能等到承恩侯府的迎亲队伍。   他们不知道的是,承恩侯府的迎亲“队伍”早就偷偷走小路抵达了秦府。   秦老太太望着眼前两个说是来迎接秦玉之的瘦弱小厮,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她知道承恩侯府会苛待这门婚事,没想到竟然过分到了这种程度?   她还从未见过谁家迎亲只派两个人来,哪怕是村妇,都不至于如此!   “老太太,二姑娘呢?赶快吧,别误了吉时。”前来迎亲的两个小厮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像是要赶快完成任务一般。   就连对秦玉之恨得咬牙切齿的方氏都看不下去了,“迎亲的就你们两个人?连个炮竹都不放一下?”   “讲究那么多做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件丑事一样,我家夫人说了,贵府二姑娘和我家世子的婚事,越低调越好,否则只会惹人笑话!”那两个小厮也不怵,话说得理直气壮。   方氏被他们呛得无言以对。   秦老太太也被气得不轻,可现在追究这些又有什么用,难道她们还有底气不成亲吗?   “去把二姑娘叫出来吧!”秦老太太又一次妥协了。   那两个小厮不屑地撇了撇嘴。   他们家夫人说得果然没错,秦府这样没有骨气的人家,就算他们根本不来迎亲,只怕他们也会巴巴地将女儿给送上门来。   他们家夫人这已经是够给面子的了。   前厅发生的事情很快就被内院的秦宁之知道了。   她听了青瑶说的这些后,不自觉地蹙了蹙眉,看来这承恩侯府果真不是省油的灯,只怕三姐嫁过去不会有好日子过。   她之前是想得太天真了。   不行,她得赶快去给三姐提个醒,实在不行的话,就不让三姐嫁了,反正秦玉之已经解决了,三姐嫁不嫁过去也没什么区别。   “青瑶,走,去找三姐姐。”秦宁之腾地一下站起身,就往寿安堂赶去。   秦佩之此时穿着一身大红嫁衣坐在屋子里,紧张地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摆。   她从未想过自己这么快就嫁了人,还是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人。   虽然她是替二姐嫁的,但心里还是不免对她这个未来的夫君产生了一丝好奇和期待。   承恩侯世子,林怀之,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二姐的缘故厌恶自己?   “二姐,开门,开门!”门外突然传来了秦宁之焦急的声音,打断了秦佩之的胡思乱想。   她忙对身边的丫鬟道:“去给四姑娘开门,问问她有什么事?”   这两个丫鬟是秦老太太刚采买来的陪嫁丫鬟,并不清楚秦府之前发生的事情,对府中姑娘的关系也都弄得不是很明白,因此并未产生任何怀疑,而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 第二百九十五章 失踪   秦宁之很快进了屋子,看见一身嫁衣似火的秦佩之端坐在屋子内,一脸的迷茫不安,看到她出现,才像是见到救星一般,欣喜地站起身道:“四妹妹,你怎么来了?”   秦宁之很是心疼,她走上前道:“三姐姐,不然我们就不嫁了吧?我给你用一种药,可以让你突然昏迷,等三天后就能醒过来,对身体也没什么伤害。到时候我们再将真相告知祖母,我相信事已至此,祖母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秦佩之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以?我们这样欺骗祖母,还弄黄了二姐和承恩侯府的亲事,祖母怎么可能不怪罪我们?四妹妹,你怎么突然变卦了?你不是说,我嫁入承恩侯府可以帮你吗?”   秦宁之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跟秦佩之说这件事。   三姐本来就紧张,只怕她要是说了,她只会更紧张到不知所措,等到真进了承恩侯府的大门,也未必有手段能笼络住人心,到时候很可能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不能让秦佩之去冒险。   “我不能让三姐牺牲自己的幸福去帮我,再者其实承恩侯府的人也帮不了我什么忙。”秦宁之嘴里扯着慌,哪怕她已经知道了林怀之是孙婉莹的人,将来可能会对她不利。   秦佩之蹙了蹙眉,满脸的不解。   她不明白秦宁之为什么会临时变卦。   不过心里到底是松了口气的,比起被祖母责罚,她更害怕的还是去面对一个陌生的环境,去应对一众对她有偏见的陌生人。   “好……”秦佩之刚想答应下来,外面突然又传来了一阵砰砰砰地敲门声,很是急促。   “怎么了?”秦佩之被吓了一跳,忙抓过秦宁之的手,紧张道:“四妹妹,我们是不是被发现了?是不是承恩侯府的人找我们算账来了?”   秦宁之的眉头也深深地皱了起来。   按理说迎亲的人再不待见“秦玉之”,也不会是这种态度。   可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找“秦玉之”?   她刚想让丫鬟出去看看,外面又响起了熟悉的喊声,语气听起来很是焦急,“姑娘,姑娘您在不在里面?”   是青芽。   “姑娘,是青芽,出什么事了?”青瑶提醒道,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一般不是什么严重的事,青芽是不会打扰姑娘办事的。   秦宁之心里不知怎么突然一阵不安。   她忙对秦佩之道:“三姐你先等一等,我出去问问青芽出什么事了?”   秦佩之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   秦宁之很快出了屋子,青芽在门口急得直跺脚,看到她出现急忙扑上来道:“姑娘你怎么才来,二公子出事了!”   秦宁之的脑袋一懵,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怔怔道:“你说什么?”   青芽上前抓住秦宁之的手,激动道:“姑娘您快回去吧,郡主来了,说是二公子失踪了,一直都找不到他,都急得哭了,没办法才来找您的。”   秦宁之的心狠狠地揪成了一团。   顾景元失踪了?!   怎么会?   “到底发什么什么事了?”秦宁之话一出口就已经失声,身体也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哪怕她明明知道上一世顾景元并没有在这个时候出事,可她心里还是不安害怕到了极点,她怕因为自己的重生,导致顾景元的命运也发生了改变。   她不敢想象若是顾景元真出了事,她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秦宁之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清宁院的,在知道顾景元失踪的消息后,她的脑袋就变得一片空白。   顾长宁果然已经等在了院子里,秦宁之已经没空去深究她到底是怎么进的府,她只想知道顾景元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会突然失踪?   “宁之,我可算见到你了!”顾长宁一见到她,就哭着扑了上来,抱着她哭道:“宁之怎么办啊!我二哥失踪了!谁都联络不到他,你说他是不是出事了?”   秦宁之双腿一软,差点要摔倒在地上,索性有顾长宁抱着她,才叫她不至于失态。   她努力逼自己镇定下来,在心里一遍遍提醒自己顾景元一向聪明强大无所不能,他一定不会出事的。   “你先冷静一下,我们回屋慢慢说。”秦宁之轻轻拍着顾长宁的背,安抚她的同时也在安抚自己。   顾长宁点了点头,抓着秦宁之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   进了屋子后,秦宁之让青瑶和青芽去门外守着,以防被人打扰,然后才对顾长宁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二哥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踪了?”   她记得十天前顾景元还差了徐来过来传话,那时候应该还没有出事。   这才过了短短十天,他怎么会突然失踪了?   顾长宁抹着眼泪道:“我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我这几天没有见到二哥,问了母亲,母亲说二哥是出去办要紧事了,让我最近安分一点,不要惹是生非。我能看得出来母亲的心情很不好,神色郁郁的,心里觉得奇怪,便多留意了几分,就在昨天,昨天我去找母亲的时候,突然听到母亲和父亲在吵架,我赶紧躲了起来,然后听见母亲哭着说没有二哥的消息了,说这一切都怨父亲,现在不仅大哥出了事,连二哥也跟着赔进去了,让父亲将大哥和二哥还给她!”   顾长宁说着,哭得越发伤心了,“我当时就被吓到了,连忙跑去找清风,可是清风也不在,我才知道是真的出了大事了!宁之,怎么办?我之前一直没有告诉过你,我大哥,我大哥在做着危险的事情,如果二哥失踪的事情真的与我大哥有关,那就糟了!”   看着顾长宁突然变得惨白的脸色,秦宁之的心也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这件事竟然与顾景睿有关!   上一世的时候顾景睿被锁在国公府的地下室里,她始终查不出是因为什么事,难道就是跟现在发生的这件事有关?   “你大哥到底是做什么的?”秦宁之抓住顾长宁的肩膀,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只有告诉我,我才知道该怎么帮你。”   ------------ 第二百九十六章 命运   顾长宁的身子颤了下,咬着唇犹豫不决。   她不敢将顾景睿在做的事情说出来,她再怎么无知也知道那是会被灭九族的大罪。   就算宁之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也不能说出去。   否则,不仅是国公府会倒霉,说不定还会连累了宁之。   “我大哥,我大哥一直在边关做军火买卖。”顾长宁绞尽脑汁想了片刻,终于编出了一个理由,看到秦宁之瞬间瞪大的眼睛,连忙解释:“你不要误会,他只是为了赚些银子,他,他一直都活在二哥的光芒之下,所以只是想为国公府做些事情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秦宁之惊讶过后,恢复了镇定,对于顾景睿这样的做法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顾景元光芒太盛,让众人都快忘了晋国公府还有顾景睿这么一个大少爷,他会觉得不甘心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他怎么敢在边境做军火交易?这要是说得严重一点,可是叛国的大罪!   难怪上一世顾景睿被国公府关进了地下室里,难道就是因为他贩卖军火的事被太子发现了,国公府的人担心他会连累到大家,才会出此下策?   秦宁之在胡乱猜测着,顾长宁又继续道:“我大哥原本进展的还算顺利,谁知道这一次却被太子安排在边境的卧底都抓了个正着。因为他们并不清楚我大哥的身份,就打算将他押送回京处置,我二哥得了这个消息后,便与父亲商量着赶去救大哥了。哪知道,哪知道就在三天前,太子押送我大哥回京的队伍突然遇袭,队伍里的人全都死了,我大哥和二哥也都因此失去了下落……”   秦宁之的心“咯噔”一跳,问道:“会不会是有人救走了他们?”   顾长宁摇摇头,苦着脸道:“如果真是这样我就不会来找你了,大哥出事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除了父亲母亲,就只有我表哥誉王殿下了,可他哪敢插手这件事,所以我们根本不知道是谁。宁之,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啊?我大哥和二哥会不会真的出事了?你有没有办法可以得到他们的下落?”   在顾长宁看来,宁之跟她的二哥一样都是无所不能的,所以在她不知所措之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宁之。   她寄希望于宁之能够想到办法,能够将大哥和二哥安全地带回盛京城。   可秦宁之又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呢?   看着顾长宁焦急又期盼的样子,她自己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了。   “你知不知道你二哥具体去了什么地方?”秦宁之想了半天,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亲自去找顾景元。   哪怕她明明知道可能做的是无用功,她也要尽力去试一试。   这个时候,她岂能安心在家中安坐?   顾长宁摇了摇头,无助道:“我只知道大哥是二十天前出的事,二哥则是在十天前离开的盛京,至于二哥具体是在什么地方出的事,我不清楚。”   秦宁之皱了皱眉,略一思忖,分析道:“你说你大哥是在边境被太子的人抓住的,从边境到盛京城,正常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可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一定很焦急,所以一定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赶路,从后续你大哥和你二哥双双失踪来看,你二哥应该是找到了你大哥,也就是说他只用了十天的时间就与那一行人会和了,所以我猜想他们失踪的位置大约是在辽东一带。”   顾长宁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宁之,我就知道找你找对了,你一定有办法可以找到我二哥!”   秦宁之抿了抿唇,“你回去同你父亲和母亲说一声,让他们派人去辽东一带搜人,不过切记不可暴露国公府的身份,否则只怕会有灭顶之灾。”   顾长宁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还有,叫你父亲最近派人密切注意太子的动向,我怀疑那些人很可能是被太子干掉的。”秦宁之想了想,又出声提醒。   顾长宁困惑道:“怎么会?那些人都是太子亲信,他为何要杀掉自己的亲信?”   “这可未必。”秦宁之抿了抿唇,“太子派卧底在北地边境的事情国公府都知道,你觉得皇上会不知道吗?那些卧底一定是皇家的人,至于是不是太子的人那可就未必了。”   顾长宁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咬牙切齿道:“太子阴险狡诈,如果那些人并不是他的人,他真有可能干得出这种事,或许他是以此要挟国公府为他卖命!”   秦宁之叹了口气,觉得现在的形势是越发复杂了。   不过如果这件事真的是太子干的倒也还好,他是一个狼子野心的人,想要的是天下江山,如果他真的是想威胁晋国公府,应该不会伤害到顾景元和顾景睿的性命。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突然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响,打断了秦宁之的思绪。   “糟了!”秦宁之的脸色顿时变了,“三姐!”   她把秦佩之给忘了!   顾长宁也听到了,撇撇嘴不屑道:“是承恩候府的人来接亲了吧?那林怀之也真是好笑,先前还在咱们面前装得那么正人君子,口口声声地说是你二姐在诬陷他,结果呢,才几天啊他自己居然就承认了,而且还真的迎娶你二姐过了门!你二姐还真是好命。”   秦宁之没空再跟顾长宁解释了,只急急忙忙道:“长宁你先回去,让你父亲立刻去辽东一带找人,我现在有紧急的事要去处理!”   她说完,也不管顾长宁反应,急忙出了屋子往寿安堂跑去。   喧闹的鞭炮声终于停了,秦宁之站在二门外,望着身穿红色嫁衣,盖着红盖头,被丫鬟搀扶着一步一步走向软轿的身影,心狠狠一颤。   她还是晚了一步。   秦佩之还是注定要进承恩侯府的大门了。   也不知道,她将来会过得怎么样,不知道林怀之会怎么对她?   秦宁之越想越觉得惭愧,她为了一己之私,直接改变了秦佩之的命运。   但愿,她能过得好吧?   ------------ 第二百九十七章 出京   秦宁之回到清宁院的时候,顾长宁已经离开了。   青瑶转达说:“郡主说等有二少爷的消息了,第一时间来通知您。”   秦宁之自嘲一笑。   她哪里有耐心等到顾长宁来告诉她顾景元的下落?   她得亲自去找。   哪怕她明明知道希望渺茫,她也要去做些什么,否则只怕日日夜夜都睡不安稳。   “青瑶,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秦宁之看向青瑶,神情严肃。   青瑶的心“咯噔”一跳,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姑娘您要做什么?”   秦宁之望着她,坚定道:“我要亲自去找顾二少爷。”   “什么?”青瑶立刻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姑娘你在开什么玩笑?”   秦宁之摇摇头,“我没有在开玩笑,我要去找顾景元,亲自去找他,否则我这颗心一直七上八下,怎么都不得安宁。”   “姑娘……”青瑶想要说些什么,秦宁之突然握住她的手,拜托道:“青瑶,你和青芽两个人要帮我打理好院子,照顾好母亲和文哥儿,他们问起我的时候,你们就帮我挡一挡。总之,秦府的一切都拜托你们了。”   青瑶立刻摇摇头,焦急道:“姑娘,国公府的人很快就要去找了,您还能比他们厉害不成?您就在府中安心等着,顾二少爷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青瑶很不赞成秦宁之的这种做法,且不说路途遥远,她一个姑娘家在路上根本不安全,就说凭姑娘的本事,根本找不到顾二少爷,别到时候顾二少爷回来了,姑娘却又失踪了,这上哪儿哭去?   “姑娘,您不要任性了,若是叫太太知道了,不定要怎么为您担惊受怕呢!”青瑶又努力劝道。   可秦宁之却丝毫不为所动,只道:“我不会去得太远,我与长宁说顾二少爷他们在辽东一代,是以顾二少爷他们受了伤无法赶路的情况来分析的。可若是顾二少爷他们其实安然无恙,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能透露消息,那么他们很可能已经在回盛京的路上了,按照路程来算,我可能会在天津找到他们,若是实在找不到,我就会回来。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青瑶见秦宁之已然是下定了决心,知道自己再多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又听她说只是去天津,那也不算太远,凭姑娘的身手,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她只能妥协道:“好,姑娘,奴婢会帮您料理好府中事务,您也一定要早去早回,便是找不到顾二少爷,您也一定要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秦宁之点点头,回屋后开始收拾这一路上需要用到的东西。   第二日一大早,秦宁之便起了床,踏着雾蒙蒙的晨光,准备启程上路。   因为天还没有透亮,街道两侧只有三三两两挑着扁担卖早饭的货郎,秦宁之用一文铜钱买了一个肉包子和一碗豆汁,吃饱喝足后便迎着晨光朝城外走去。   谁知道她还没走几步路,突然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小宁姑娘,小宁姑娘!”   秦宁之诧异地回过头去,便看到一个中年男子乐呵呵地朝她走了过来,“小宁姑娘,好久没见到你了,你这么一早是要去东巷街吗?街头的王婆婆都念叨了你好一阵了。”   秦宁之才认出他东巷街的人。   她笑了笑,道:“没有,我有些事要出京,可能要有一阵子不能去东巷街看大家了。”   “小宁姑娘你有什么事?我们可有什么能帮到你的?”男子热情地问道。   秦宁之笑着摇摇头,刚想要拒绝,可转念一想,从盛京到天津,路途遥远,多则半个月,短则十天,她一个姑娘家在路上确实是容易引起人的歹念,若是能有个男伴同行,对她的人身安全有利。   想到这儿,秦宁之便对他道:“倒是确实有一事相求,我要去天津找一个人,路上路途遥远,我一个姑娘家多有不便,不知可否劳烦大叔帮我雇两个男子同行,事成之后,酬劳不会少了你们的。”   那男子一听,连忙摆摆手道:“小宁姑娘您这么叫什么话?您帮了我们那么多忙,救活了我们多少条人命,现在不过就是找两个人去趟天津,跑跑腿的事,算不得什么!若不是我家中还有生病的老母亲要照料,我就陪您一道儿去了!您先在这儿等着,我马上找人来!”   看着男子一溜烟地就跑得没影了,秦宁之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不过有人能陪着一起去天津,她的心安稳了不少,至少这一路上是不用太担惊受怕了。   看吧,果然付出都是会有回报的。   秦宁之在街角的一个茶肆坐了下来,一边等人,一边研究去天津最快的路线,以及顾景元他们可能会落脚的地方。   “秦四姑娘好兴致,这一大早就出来喝茶。”就在秦宁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的时候,她对面突然传来了一道饶有趣味的声音。   秦宁之被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来,正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她的心顿时“咯噔”一跳,然后几乎是下意识地,迅速将桌上铺着的地形图收了起来。   “太子殿下。”她站起身,将地形图笼入袖中,然后施施然地朝来人行了一礼。   虽然她竭力维持镇定,但不断颤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她的内心。   太子殿下依然端坐在凳子上,只抬眸轻轻地扫了她一眼,便笑着道:“秦四姑娘似乎很紧张,怎么?是因为与顾家的二公子退了亲,怕我又强娶你不成?”   秦宁之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差一点就要成为太子的妾室了。   她心中羞恼,亦不愿意与太子多费唇舌,便低下头又施了一礼,恭谨道:“太子殿下言重了,能嫁给太子是小女的荣幸,只是小女福缘浅薄,无福消受此等殊荣,还望太子见谅。”   太子笑了笑,“你还没嫁怎知道没有这个福分?”   秦宁之握紧了双拳,深深吸吐了一口气,才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他转移话题道:“太子殿下,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事要去处理,先行离开了。”   ------------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东巷街的秘密   太子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茶,又抬眸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道:“秦四姑娘方才在看的好像是地形图,怎么?是有什么事打算出京吗?”   秦宁之的心脏重重一跳,垂在衣袖中的双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她不确定太子有没有看到她手中的地图,只是她更加肯定顾景元失踪一事与太子有关。   恐怕太子并没能抓到顾景元和顾景睿,应该是顾景元带着顾景睿逃脱了,太子找不到他们,只能将目光放在了晋国公府和她这个顾景元曾经的未婚妻身上,企图找到一些线索。   她相信顾景元他们此刻还是安全的。   想到这儿,秦宁之偷偷松了一口气,不过面对太子审视的眼神,她知道自己不能松懈,于是便道:“太子多虑了,小女只是近来秦府发生了太多事,府中气氛太压抑了,便想一个人出去走走,权当散心。”   “秦四姑娘真是与众不同,这散个心都要出城,府中的长辈倒是也很开明。”太子似笑非笑,还带着些许嘲弄之意。   秦宁之心中更加恼火,若不是因为对面的人是太子,身份高贵她惹不起,否则她真想泼他一脸茶水。   “小宁姑娘,我给你把人都找来了!”正在这个时候,石勇的声音突然出现,解救了秦宁之于水火之中。   她欣喜地转过身去看,便看到石勇带着两个年轻力壮,身材结实的小伙子出现在她面前。   “辛苦你了。”秦宁之诚恳地与他道谢,又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交给石勇道:“给你母亲抓点补药,她的身体没什么大毛病,就是从前吃苦落下的病根,多喝点温补的汤药就好。”   “使不得使不得,小宁姑娘帮了我们东巷街的人那么多忙,我们怎么好意思收您的银子,小宁姑娘您真是折煞我们了!”石勇连忙推脱,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   秦宁之无奈,只好道:“那改日我再去东巷街替你母亲看看情况。”   石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劳烦小宁姑娘了。”   “不碍事的……”   “你在跟东巷街的难民打交道?”一道不悦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还帮他们治病?”   秦宁之回过头去,看到太子一下子变得阴沉的脸色,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东巷街的人难道就不是圣上的子民了吗?我给他们看病又如何?”   她实在看不惯太子这样的态度,他身为一国储君,将来是要治理这天下子民,万里河山的,连他都觉得这些“难民”没有救治的价值,想由着他们自生自灭,那还有谁来帮助他们?他这个当皇帝的又如何服众?   难怪东巷街的人都那么不待见盛京城的达官显贵,原来是事出有因,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石勇听到这话也顿时恼怒了起来,他并不知道太子的身份,因此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东巷街的人得了病就活该病死吗?只有你才算人,我们东巷街的都不算人是吧!”   “刁民。”太子站起身,面庞冷峻,眸光森冷。   他阴沉沉道:“东巷街的刁民在盛京城惹出的事不胜枚举,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比起流寇有过之而不不及,导致盛京城内人心惶惶,草木皆兵,你又凭什么觉得你们配获得尊重?只怪当今圣上太过仁慈,才留得你们一条性命,否则只怕整条东巷街都已经被踏平了,还有谁去给你们治病?”   太子认为当今圣上太瞻前顾后了,自以为使用怀柔政策就能安抚他们,生怕使用武力会引起暴乱,其实他多虑了,不过就是一群手无寸铁的刁民,就算再怎么不怕死,再怎么人多势众,还能反了天了不成?   他若是有朝一日登上皇位,第一件事就是铲除这些作乱的刁民。   石勇差点没被气得背过气去,他大吼道:“朝廷不拿我们的命当命,不把我们当成天下子民,我们凭什么要让那些狗官好过?!天子脚下却有这么多吃不饱饭看不起病随时会被官兵驱赶殴打的百姓,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这天下都被你们这群达官显贵霸占着,便觉得我们这些人都是烂命一条,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能选择同归于尽!”   石勇承认东巷街确实有几个爱闹事的极端分子,确实做过烧府尹寺庙,打劫侍郎之子的丑事,不过那都是因为他们快活不下去了,却又求助无门,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引起朝廷的重视。   若不是朝廷不为百姓谋事,若不是那些狗官们为官不仁,他们又何必出此下策!   “你不是站在我们的位置,又有什么资格来对我们横加指责,若有朝一日你的家人因为朝廷的打压而饿死,你会作何感想?!”石勇说着,眼泪竟然落了下来。   一个身高七尺的莽撞汉子,顿时委屈得像个孩子。   太子愣了一秒,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秦宁之在一旁淡淡道:“公子没有经历过绝望,怎知身处绝境的人是什么样的心境?再者,那些烧杀抢掠的人都已经得到了惩罚,公子又何必拉着东巷街的良民共沉沦?就好比这位大哥的母亲,因为死了丈夫,家产被族里的叔伯霸占了去,她带着儿子去衙门里讨公道,熟料衙门的官员早就被她的叔伯收买,不仅没有替她做主,还说她告假状将她狠狠打了一顿,又关在了牢里三天三夜,落下了一身的病根。最后实在走投无路,只能带着儿子来到了东巷街苟延残喘。公子,如果是您经历了这些,您又会是怎样的心境?您还能说出如今这些讽刺的话来吗?”   “歪理邪说。”太子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他认为这些都是刁民们的蛊惑之词,“天子脚下怎会出现这种不可饶恕的错误?衙门当时既然判定他的母亲有罪,一定是有充足的证据。倒是他们这一番说辞,又可有相应的证据?若是他们能拿出来,我来替他们翻案,并且向他们道歉。”   石勇的一张脸瞬间憋得通红,“十年过去了,证据早就被他们一起毁了,你叫我们如何去找证据?”   “那就只是你的片面之词,我为何要信你?”太子面露不屑。   他向来不愿意与这些刁民打交道,这简直是在侮辱他。   “我奉劝姑娘你,还是离这些刁民远一些的好,否则哪天被他们卖了,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太子说完,也不管秦宁之他们的反应,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他今日的心情,算是被这几个刁民给彻底毁了。   石勇气得想追过去,被秦宁之给拦住了,“算了,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她真是不懂太子,身为一国储君,居然会对自己的子民抱有这么大的偏见,还是说他小时候被东巷街的人给伤害过?   石勇气愤道:“又是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子弟,总有一天打起仗来,要他们看看没有他们那层身份的庇佑,到底是谁更强一些!”   秦宁之连忙阻止他道:“你胡说什么?什么打仗,说这话可是要掉脑袋的!”   石勇却不畏惧,咬牙切齿道:“当今圣上昏聩无能,西北铖王虎视眈眈,他这江山还不知道能再坐几年呢!”   “你这些话都是听谁说的?”秦宁之的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东巷街因为人数众多,鱼龙混杂,且平日里一些人到处流窜,确实消息很灵通,可这不代表他们会关注这些朝廷大事。   石勇看起来也并不像会关心这些的人,他一定是从别处听来的。   ------------ 第二百九十九章 跟踪   石勇的脸色一变,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没,没什么。”他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小宁姑娘不是要出京吗,赶快去吧,这天快大亮了,若是再晚一点,城门那儿要排好久的队。”   秦宁之见他不肯说,也就不再逼问,只对石勇道:“好,不过在我离京前,还得请你帮我一个忙。”   “小宁姑娘尽管吩咐。”石勇见秦宁之没有追根究底,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秦宁之道:“一会儿我写一封信,你帮我交到城北秦府的青瑶姑娘手中,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她,不要被其他人给发现了。”   太子已经发现了她,可能还在监视晋国公府的人,她得想办法让青瑶去国公府给顾长宁传个口信。   石勇一听,恍然大悟道:“原来小宁姑娘真的是秦府的四姑娘?”   秦宁之没有否认,她也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被暴露,只道:“你快去吧,记得走西侧门,不要被人发现了。”   石勇拍着胸脯道:“小宁姑娘放心,一切就交给我了。”说完,又拍了拍身边两个男子的肩膀,交代他们道:“阿文,阿武,你们千万要保护好小宁姑娘的安危,可不能让她被人欺负了去。”   叫阿文和阿武的两个男子点点头,“石勇哥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保护好小宁姑娘。”   石勇笑笑着与他们辞了别。   等到石勇走后,秦宁之对阿文和阿武道:“阿文,你去租一辆马车,我们坐车前去。阿武,你走两条街去南边的成衣坊买两套男子穿的衣裳回来。”   阿武忙推辞道:“小宁姑娘客气了,我与阿武都带了衣裳,不用再额外帮我们买了。”   秦宁之看着他不好意思的样子,忍俊不禁道:“我是让你帮我买,毕竟我一个姑娘家,在外行事多有不便,打扮成男子的模样会更方便一些。”   阿武尴尬地挠了挠脑袋,“小宁姑娘我这么就去。”说完,便一溜烟地跑走了。   不多久,阿文和阿武便将她交代的事情都办好了。   秦宁之见他们办事爽快利落,心里便多了一份好感,想着自己之前一直局限在秦府内,人脉不足,所以很多东西都查不到。   阿文和阿武一直在东巷街长大,或许可以培养起来,为她所用。   “你们两个多大了?”在马车驶出盛京城的路上,秦宁之坐在马车内询问阿文和阿武两个人的基本情况。   阿文一边架着马车,一边侧头回答秦宁之的问题,道:“我跟阿武是亲兄弟,他是我弟弟,我今年十八岁,阿武今年十六岁,不过小宁姑娘别看我们年纪小,我们的力气可大了!东巷街上有什么粗活重活都是我们做,小宁姑娘今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尽快吩咐,不要跟我们客气。”   秦宁之笑笑着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去的东巷街?因为什么原因?父母可都还健在吗?”   阿武闻言垂下了头,倒是阿文面不改色道:“我父亲和母亲都被杀了,在我五岁那年,当时我带着阿武走投无路,是东巷街的成大婶收留了我们,一直是以乞讨为生,后来我跟阿武年纪大了,便会出去做些苦力赚钱,其实也没有多辛苦。”   秦宁之蹙了蹙眉,听着阿文毫无感情起伏的话,鼻尖泛起了些许酸涩之意。   “你还记得,你的父母是被谁杀害的吗?”秦宁之试探着问道。   阿文摇摇头,云淡风轻道:“不记得了,那些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再说都过去了,不重要了。”   秦宁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总觉得,阿文在骗她。   若是他真的不记得了小时候的事了,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父母是被人杀害的?   只怕,这东巷街内存在着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到了晚间的时候,马车已经行驶出了京郊。   秦宁之让阿文驾车到就近的客栈歇息一下。   阿文很快找到了一家客栈,他们一行三人下了车,往客栈走去。   客栈内很快就由跑堂的迎了上来,“几位客观,是打尖还是住店?”   阿文看向秦宁之,“小宁姑娘,此去天津路途遥远,为了赶时间,咱们还是尽快走比较好。”   “不着急。”秦宁之抿了抿唇,状似无意地观察了一下四周,当看到一个身穿天青色绣祥云纹长袍,一直往他们这边看的男子时,唇角轻轻翘了起来,然后对跑堂的道:“住店,给我们两间房,最简单的那种就好。”   “好嘞,三位客官里面请。”跑堂的开心地将他们迎了进来,对掌柜喊了一声,“三位住店,两间房。”   说完,又笑呵呵地躬了躬身子,道:“几位客观跟着掌柜走就好。”   跑堂的又跑出去迎客了。   阿文不解道:“小宁姑娘,您方才不是还说只歇息片刻吗?”   “嘘。”秦宁之压低了声音,悄悄对阿文和阿武道:“有人在跟踪我们,小心为上。”   阿文和阿武吃了一惊,连忙端正了神色,噤声不语。   等他们三个到了房间,阿文才问道:“小宁姑娘,您可知道是什么人在跟踪我们?”   秦宁之猜测是太子的人,不过这话不能和阿文阿武说,于是只能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一个身穿天青色绣祥云纹袍子的男人,看上去大约三十出头的样子,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甩掉这个人。”   “小宁姑娘可有想到办法?”阿文第一个反应过来,马上进入了状态。   秦宁之沉吟了片刻后,道:“阿文,一会儿你下去找跑堂,问他们愿不愿意用我们的马车跟他们换一辆破旧一点的马车,交代他谁问起来都不要将此事声张出去。阿武,我给你一枚银针,你下去找那个跟踪我们的人,试图接近他,然后趁他不备将这枚银针扎到他身体里去。”   阿文和阿武立刻下去办事了。   秦宁之在房间等了一刻钟,阿文先回来了,向她回禀道:“小宁姑娘,办好了,跑堂的听说可以换马车,高兴极了,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也答应了我无论是谁问他都不会说出去,让我们晚一点直接去马厩取车。”   ------------ 第三百章 拉拢   秦宁之点了点头,“再等一会儿,等到客栈里的人差不多都睡了,我们再连夜赶路。如今,还是小心谨慎得好。”   阿文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凌晨的时候办事最安全了。”   秦宁之侧目看了他一眼,对他方才脱口而出的话产生了一丝好奇。   凌晨办事最安全,难道他从前也在凌晨的时候办过事?   不过这个想法也只是一闪而逝,秦宁之知道就算她问阿文阿武,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还是等回了盛京城再慢慢查吧!   又过了片刻,阿武也顺利回来了,“小宁姑娘,那个人已经被我放倒了,只是不确定他还有没有同伙?”   阿文告诉他道:“小宁姑娘说咱们凌晨的时候再出发,那时候路上没人,若是有人在跟踪,很快就会被发现的。”   阿武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秦宁之让阿文和阿武下去问跑堂的要一些晚饭,顺便观察一下客栈内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用过了晚膳,秦宁之便先歇下了,阿文和阿武继续在客栈四周转了一圈,确定没什么人在跟踪他们,也才回屋歇息。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秦宁之第一个醒了过来,她先在屋子里换了一套男装,将一头长发盘起,又检查了一下有没有东西遗落在屋子里,一切都收拾妥当后,便小心翼翼地开了房门。   阿文和阿武也已经起床候在了隔壁门外。   他们见秦宁之出了屋子,立刻朝她做了个手势,示意一切安全,可以放心出发。   秦宁之点了点头,和阿文阿武趁着夜色匆匆离开了客栈。   他们架着马车一路向北出发,等到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已经到了承德一带。   秦宁之让阿文阿武停下马车,在官道旁的茶肆稍作歇息。   茶肆内来来往往有许多人,秦宁之在角落里的一个位置坐下,让小二上了些茶水和吃食,便又将地形图找出来仔细研究路线。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顾景元应该是带着顾景睿躲起来了,他们肯定不会走官道,顾景睿身负重伤,脚程不快,如果他们没办法弄到马车或者驴车,可能现在还在辽东一带等待时机,晋国公府只要有人前去营救,凭顾景元的智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是凭借她对顾景元的了解,他绝对不是坐以待毙等着别人来营救的人,他一定是找准时机,想尽快带着顾景元回京。   只要回了盛京城,回到国公府的地界,很多事都能化险为夷,瞒天过海。   如果一切顺利,他们现在估计已经出了辽东,过些时日,可能会抵达锦州。   只要她算好时间,就有可能在锦州找到他们。   但愿顾景元能留意到她。   秦宁之将地形图收了起来,对阿文和阿武道:“一会儿用完早饭,咱们走小路,不走官道了。”   阿文和阿武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隔壁桌的一个中年男子道:“诶小兄弟,这可万万使不得,你们不知道最近北地出了大事吗?后金的一支军队被圣上卧底在后金军的人杀光了,现在后金军上下震怒,扬言要让大明付出代价,不过后金兵力弱,不敢与大明军队正面冲突,所以很多后金军就耍阴招,一个个乔装打扮成难民混入大明,一路上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呢!”   秦宁之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心咯噔一跳。   如果这位大叔说的是真的,难道太子的人是被后金军给杀掉的?   那顾景元和顾景睿呢?是生是死?是被抓了还是逃跑了?   秦宁之这么想着,那大叔又继续道:“我跟你们说还是走官道安全,官道上毕竟人多,每隔一路还有官兵检阅,你们现在还敢走小路,简直是不要命了!”   “多谢提醒。”秦宁之收起思绪,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她先向大叔答了谢,又问道:“大叔,您这个消息是从哪里听到的?可确定属实?”说着,又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摆出尴尬的表情道:“不过不是我不想走小道,只实在是因为官道不方便,我,我是贩卖私货的,您懂的……”   大叔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这个都是大家口耳相传的,我也不清楚是否属实,不过俗话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还是不要冒险得好。银子毕竟是身外之物,这命可只有一条啊!小兄弟,你还是好好考虑吧!”   秦宁之点了点头,“多谢大叔,我明白了。”   看来这个消息只是空穴来风。   应该是有人为了阻止人们走小道。   毕竟后金军千方百计来大明,就为了在路上杀几个普通百姓也太蠢了,如果她是后金军,她会一路乔装打扮到盛京城后再制造混乱,为何要在路上就暴露了自己,让大明军可以有所防范?   这不符合常理。   再者说了,后金的人如果这么容易就混进大明杀人,那么北地的老百姓恐怕早就死光了。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   相比起这个流言,她更愿意相信,这是顾景元放出来的消息。   他让更多的人去走官道,把大明军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小路上,是不是为了更方便地隐藏自己?   她怀疑顾景元会反其道而行,他很可能带着顾景睿走官道。   “阿文,阿武,既然如此,咱们还是老老实实走官道吧!”秦宁之掩下思绪,如是说道。   时间又匆匆过了三日,秦宁之和阿文、阿武三个人终于抵达了锦州。   锦州位于辽东西南部,地处偏僻,人烟稀少,并不如盛京繁华热闹,秦宁之找了很久才在街边找到一家客栈。   她打算就在这里住下,然后寻找顾景元。   “阿文,阿武,谢谢你们一路的护送和照顾,就到锦州这里结束吧!”秦宁之让小二给她开了一间上房,便转身向阿文和阿武道别。   “这是二十两银子,是你们兄弟两个的劳苦费,等回了盛京,我会再找你们。”秦宁之笑笑着将银子塞到了阿文手里。   阿文连忙推辞道:“姑娘,这万万使不得,你帮了我们东巷街那么大的忙,我们这只是举手之劳,怎么好意思收你的银子,若叫石大哥知道了,也会责怪我们不懂事的!”   秦宁之并没有坚持,顺势将银子收了回来,然后望着阿文淡淡道:“我这人向来不玩虚的,给你们银子是因为你们这一路都做得很好,行事稳重谨慎,可堪重用。等我回到盛京城后还有用得着你们的地方,你们收下这银子,就算是为我所用了,若是你们不愿意,那便可以不收。”   她这一席话瞬间让阿文和阿武犯了难。   “小宁姑娘,我们自然是乐意为你效劳的,只是这银子,万万不能收啊!”   秦宁之闻言,转身便走,“那便当是你们瞧不上我,并不愿意为我做事了。”   “小宁姑娘!”阿文无奈,只能上前将银子收了下来,顺道:“小宁姑娘今后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和阿武定赴汤蹈火,竭尽所能!”   他这句话是真心的,要知道二十两银子够他们东巷街一整条街的人好几年的开销了。   他和阿武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所以方才怎么也不敢收。   可小宁姑娘说了这样的话,说他们是可用之才,说将来还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就等于是肯定了他们的价值,认为他们两个值这二十两银子。   这种肯定远远要比这二十两银子对他们重要的多!   ------------ 第三百零一章 “公子”与美人   送走了阿文和阿武后,秦宁之便在客栈住了下来。   因为对锦州人生地不熟,再加上她也并没有把握顾景元一定会经过锦州,所以秦宁之并没有贸然行事。   她下楼问掌柜的要了一张锦州的地图,然后便回了屋子,仔细研究锦州一些相对偏僻的地方。如果顾景元真的在锦州,顾景睿又身负重伤,他一定会带着顾景睿在不易被人察觉的地方安顿下来。   很快就到了午饭的时间,秦宁之研究了一上午,也有些饿了,便将地图收了起来拢入到衣袖中,随后便下了楼,问小二随意上了一些简单的饭菜。   这家客栈位于过路口,又是午饭时间,往来的客人络绎不绝。   秦宁之坐在靠窗边,一面等待着掌柜上菜,一面透过缕空窗棂,看着外面往来的行人,期待能够发现什么线索。   没过一会儿,饭菜就上来了,秦宁之收回视线,开始专心用饭。   她决定了,一会儿吃完饭就去外面找找线索。   “公子,这儿没有人吧?”有个声音在她对面响了起来。   秦宁之抬眸看去,入目是一个眉目清秀,神色怯弱的少女,看上去与她一般大小。   她穿了一件已经洗得发了白的粉色粗布小袄,头发枯黄,只简单扎了两个双丫髻,没有丝毫配饰,不过从她细白的皮肤可以看出,这并不是一个贫苦人家出身的孩子。   秦宁之不自觉地蹙了蹙眉。   只见这个小姑娘的脸色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瞪大着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地攥住了衣角,就连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好像生怕她会拒绝一样。   秦宁之见她这样,便将视线往客栈内扫了一眼,发现此时客栈内差不多快坐满了人,并没有单独的空位,有空位的地方旁边坐的也都是一些人高马大的男子。   难怪这个小姑娘会找上她了,比起那些看上去就很不好惹的男子,显然她这个“清秀小白脸”更容易亲近。   她对着小姑娘粲然一笑,“没有人,你坐吧!”   小姑娘脸色一红,低低道了声谢,然后便放下手中的包裹,拘谨地坐了下来。   “小二,我要六个玉米面馒头。”她向小二招了招手,又飞速地瞄了秦宁之一眼,似乎是不好意思,耳根子都红透了。   秦宁之觉得好笑,一边吃着饭菜,一边失笑着摇了摇头。   不一会儿,小姑娘要的玉米面馒头便上来了,她先小心翼翼地将其他五个玉米面馒头装进了包裹里,然后才将盘子里剩下的一个抓在手上,满脸幸福地啃了起来,像是在吃什么山珍海味一样。   秦宁之见她这幅模样,不由想的上一世的自己,那时候在逃亡途中,她也是这样,别人随意送她的一个窝窝头,她都能捧在手心里视若珍宝,怕下一顿就没得吃,有时候一个窝窝头会掰成几份慢慢吃。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遇到了什么灾祸,只是因此产生了几分感同身受,她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小菜,道:“吃一点菜吧,这馒头干巴巴地吃着不舒服。”   小姑娘闻言差点要呛到,忙受宠若惊地摆摆手,咬着馒头含糊道:“不,不用了,谢谢公子。”   秦宁之冲她温柔地笑了笑,“没关系的,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菜,你不吃也是浪费了。”   小姑娘一听要浪费了,眼睛顿时瞪得老大,她费力地咽下了嘴里的馒头,对着秦宁之急切道:“公子,可不能浪费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您不知道有多少人连粥都喝不上呢!”   秦宁之挑了挑眉,这姑娘有些文化,看来真的不是普通贫民。   “你读过书?”她好奇地问道。   小姑娘闻言攥紧了拳头,低下头闷声道:“我爹爹是先生,我五岁时,他便教我读书写字了。”   秦宁之点了点头,“那你爹娘如今可还在?听你的口音并不是锦州本地人,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只身一人出来了?”   小姑娘听了这句话,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擦了擦眼泪,哽咽道:“我爹娘已经死了,我现在是想去盛京城投靠我的舅舅、舅母。”   秦宁之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是孤女投亲去的。   既然如此,自己并不介意帮她一把。   于是她便道:“我是盛京人,不过我要在锦州待几天,你若是肯相信我,可以等我办完了事和我一起回京。你一个姑娘家上路,毕竟太危险了。”秦宁之说着,指了指她有几道淤青的手背,“想必这一路,你吃了不少苦。”   小姑娘又是惊讶又是感激地看向秦宁之,她不明白秦宁之为什么要帮她,但直觉告诉她,面前的公子是一个好人。   再说了,就算这位公子不是好人,难道还能坏得过拐子去?   她这一路上除了遇到言语轻薄的浪荡子,更可怕的是遇到了一个拐子,差点要将她拐了卖到窑子里去,她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一路上担惊受怕的,已经好些天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她心里害怕极了,急需要一个庇护。   所以她在思虑了片刻后,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了下来,“谢谢公子!我愿意跟着公子走,这一路上我会好好照顾公子的。”   秦宁之失笑,“照顾我不用了,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她方才观察了这小姑娘一番,也是个讲究的人物,若不是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只怕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女。   既然自己都打算帮她了,自然是不会使唤她的。   小姑娘闻言,羞赧地低下了头。   确实,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谈何照顾公子呢?   “既然已经是自己人了,你多吃些饭菜吧!”秦宁之指了指面前的饭菜,又一次说道。   到了这一步,小姑娘也不跟秦宁之客气了,再加上她的确是饿极了,也不顾形象了,立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秦宁之望着狼吞虎咽地小姑娘问道。   小姑娘咽下一口饭菜,脆生生道:“我叫程雪,今年整十一了,公子若是不介意,可以叫我雪儿,我爹娘都是这么叫我的。公子您叫什么?我该怎么称呼您?”   秦宁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答道:“你叫我宁四便行。”   “那我便叫您宁公子吧!”程雪笑眯眯道。   她长相清秀,笑容甜美,尤其是一笑起来,嘴角处还有两颗浅浅的梨涡,分外的可爱。   秦宁之不禁感慨,这么漂亮的一个小丫头,幸好没落入人贩子手中,否则今后这日子怕是没法过了。   她们很快吃完了饭菜,秦宁之又让掌柜的给程雪开了一间房,程雪颇有些不好意思道:“让公子破费了,其实雪儿可以打地铺的。”   “哪有这样的道理,我既帮了你,就不会把你当奴婢对待。”秦宁之四两拨千斤地回绝了她的提议。   其实更主要的是,她不能让雪儿发现她女子的身份,否则她怕这丫头会说漏嘴,给她们带来麻烦。   程雪听了这句话,立刻被感动得眼眶湿润,“谢谢公子。”   她发誓等她到了盛京城,找到了舅舅和舅母,一定要好好报答宁公子的恩情。   可是现在的她哪里知道,世事并不是都能如预期一样发展的。   秦宁之将程雪安排好之后,便打算出门去探一探顾景元的下落。   她下楼后问了掌柜的这里哪里是外来人员最密集的地方,便揣着一个医药箱,朝掌柜说的地方而去。   之前天津是错误的,此后都改成锦州了,还有又出现了一个关键人物啦,大家不妨猜猜她会给秦宁之的生活带来什么呢?   ------------ 第三百零二章 扬名   秦宁之走了大半条街,终于在锦州城内最热闹繁华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用一两银子问酒楼里的掌柜买了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又要了一些笔墨纸砚,奋力写上了“悬壶济世,免费治病”几个大字,便在街口支了个摊子,静静地坐在那里等人来看病。   她的这一番举动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人们纷纷好奇地围了上前,你一言我一语地问道:“免费治病?小兄弟,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管他真的假的呢,反正是免费的,又不亏。”   “话怎么能这么说,这事关人命,可不是闹着玩的,这种便宜能随便贪吗?这小兄弟看起来才几岁啊?怎么可能会治病?莫不要把人给治死了,到时候他能赔你一条命吗?”   “就是就是,况且这小兄弟看着眼生,恐怕不是我们锦州人,说不定是突厥派来的奸细!”   此言一出,原本还围着秦宁之的人瞬间散了开来,老百姓们既惊恐又怀疑地看向了秦宁之。   秦宁之始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面对众人的质疑,她只微微一笑,“诸位若不信大可自行离去,我只给信任我的人治病。”   “他这是激将法!”人群中有人这样说道,“反正不管他是不是突厥人,小心提防着就是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免费的好事。”   于是就这样,人们虽然对她充满了好奇,但一个上午过去了,秦宁之并没有接到一个病患。   可秦宁之一点都不担心,她早就做好人们不信任她的心理准备,别说是一个上午,说不定她再在这边摆上四五天,也不会有人放心让她治病。   那又怎么样呢?她这么做的真实目的,也并不是为了给人治病。   她是为了让人们都注意到她。   只要她多在这里摆几天摊子,就算一直没有人,她“免费治病”的消息也会传出去。   在小地方,消息总是传得格外快。   她要让自己变成锦州城内人所共知的存在。   因为这样,她想要找的那个人才能尽快知道她已经来到了锦州城,那么在茫茫人海中,他们就多了一份相遇的机会。   顾景元,我会找到你的。   到了晚间的时候,街市上的人已经散去,秦宁之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有人看不下去来劝她,“小兄弟,回去吧,你这看起来一点都没经验的样子,谁会让你治病啊?你要真想悬壶济世,不如去城南那片地方,那里都是些吃不起饭看不起病的难民,说不定会愿意拿自己的命搏一搏。”   秦宁之看向这位长者,点点头道:“多谢老伯,天色不早了,我的确该回去了。”   她默默将医药箱里的东西都收了起来,桌子和椅子还是留在原地,然后起身往客栈走去。   程雪早早地就在客栈外面迎接她了,看到她出现,高兴地就像是见到了许久未归的情郎,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给她拿医药箱,“公子您在外面一天辛苦了,我别的不会做什么,但很会煮粥,刚刚借了掌柜的厨房给公子煮了些鸡丝粥,公子快回去尝尝。”   秦宁之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心想这孩子倒是心大,竟已经完全信任了她。   “好,多谢你了。”秦宁之面上笑着应了下来。   程雪脸上的表情便更高兴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秦宁之一如既往地背着医药箱出门,程雪已经知道他在干什么,自告奋勇地说要过去帮她。   秦宁之想了想,没有拒绝,由程雪替她背了医药箱,慢慢往闹市出发。   这几日还是没有一个人敢给她治病,不过她这个“悬壶济世,免费治病”的名号已经打了出去,很多慕名而来的人躲在周围观察她,有几个人跃跃欲试,又被周围的人给拦住了。   今日,终于有一个瘸腿的壮汉背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太太求上了门来。   “小兄弟,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会治病,但我知道你在这里摆了几天的摊子了,肯定不会是闹着玩的,所以我愿意相信你,求你救救我的老母亲,她快不行了!”   周围因为这位壮汉的举动,瞬间聚满了人群。   “程雪,你上前把老太太搀扶下来。”秦宁之并没有被周围的人干扰,一面吩咐程雪,一面问这个壮汉,“你母亲是怎么了?”   壮汉抹着眼泪道:“我母亲方才突然呼吸困难,亦不能开口说话,问她什么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好几次呼吸困难要背过气去,找了村口的一个赤脚大夫只说没救了,别的大夫又请不起,家里的银子都快花光了!村里的人都叫我快点给母亲准备后事,不要把钱都打了水漂,害得母亲死后没有个安身之所!”   这位壮汉说着,便哀声痛哭了起来,“我的脚几年前被砸坏了,一直干不了重活,才没有办法给母亲看好大夫,是我对不起母亲啊!”   周围人看着老太太奄奄一息的样子,纷纷叹息,觉得这对母子可怜,更觉得秦宁之是不可能治好这位要被阎王爷带走的老太太的。   “我知道你母亲是怎么了。”秦宁之却轻飘飘地说了句震撼全场的话,“你母亲的病非常简单,但凡你愿意正经找个大夫看看,也不至于如此。”   壮汉的脸色一红,可下一秒就喜悦道:“小兄弟有办法救我母亲?”   “自然。”秦宁之起身走到老太太身边,让程雪将躺在地上的老太太扶起来,然后伸手摸了摸她喉咙口至胸腔的那块地方,果然感受到有异物突起。   “程雪,让老太太弯下腰。”   程雪立刻照做,神色十分紧张。   只见秦宁之先用手往上用力按压老太太的胸腔,然后出其不意的,对着老太太的背部猛地一拍。   有个东西囫囵从老太太的嘴里吐了出来。   老太太像是瞬间活了过来一般,忙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秦宁之望着不远处滚着的花生,淡淡道:“你母亲只是被花生卡住了喉咙,至于那个赤脚大夫和那些叫你赶快准备后事的人,其心可诛。”   壮汉先是愣了几秒,回过神来连忙磕头道谢道:“谢谢小兄弟救我母亲,谢谢小兄弟救我母亲,大恩大德不知如何回报,愿来世当牛做马给小兄弟报恩!”   周围的人也没想到秦宁之竟能真的治好了这个老太太的病,吃惊之余又觉得这病太简单了,哪怕不是大夫也知道该怎么治,不过是这个壮汉太蠢了而已。   谁知道秦宁之却在下一秒,又说了一句震撼全场的话,“你先别急着谢我,你母亲的病不算什么,你的腿伤我也能治好。”   壮汉一愣。   周围的人也愣了下,这个壮汉他们也认识,早些年是跑船的,后来被箱子砸坏了脚,行动不便,便回了家一边照顾老母亲,一边务农,但凡赚了些银子便会去治病,可前前后后看了三年也不见好。   这个小兄弟竟然说能治好他的腿伤?   开什么玩笑?   “你,你说真的?”壮汉显然也不信,只瞪大着眼睛惊愕地看向秦宁之。   秦宁之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你的腿上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一会儿我开一副药给你,你晚上回去就敷上,然后你再照着我方子上写的办法去活动腿,保证不出一个月,你就能痊愈。反正不管真与假,我不收你银子,你总不会吃亏。”   壮汉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不如就死马当成活马医,便点头道:“如此那便多谢小兄弟了!”   ------------ 第三百零三章 发现   秦宁之点了点头,对程雪道:“一会儿我写一副药方,你带他去医院抓药,银子我会给你。”   程雪有些不解,“公子还负责抓药吗?那您要亏死了。”   秦宁之安抚她道:“这么多天只有他一人相信我,我自然要好人做到底了。”   程雪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相处的时间长了,她已然把秦宁之当成了自己人,觉得秦宁之吃亏,就是她自己吃了亏。   没过一会儿,程雪便回来了,壮汉又带着老母亲对她千恩万谢了一番。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逐渐散去,对于秦宁之今日的举动,他们并没有因此对她多上几分信任,不过又是后茶余饭后的新谈资罢了。   回到客栈后,秦宁之便准备歇下了。   谁知没过一会儿,门外突然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谁?”秦宁之将头发拢了起来,一脸警惕。   “是我。”外头响起了程雪的声音,带着几分羞涩,“公子,我方才给你去厨房熬了一碗桃胶,你辛苦了一天了,趁热吃了吧!”   秦宁之抿了抿唇,思虑了一番后,道:“我已经睡下了,不方便,你自己吃吧!”   “哦……”程雪的声音里是满满的失落。   秦宁之叹了口气,觉得很无奈。   她之前只想到要与程雪保持距离,不能让她发现她要做的事,所以隐瞒了自己的性别,却没想到这样却带来了更大的麻烦。   程雪……怕是喜欢上了她。   这可难办了。   最难消受美人恩,她不想因为这个误会让程雪对她动了情,这将来要是伤了她的一片真心,她也会感到内疚。   所以今后,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第二日一大早,程雪早早地起床表示要跟着秦宁之一起去看诊时候,被秦宁之坚定地拒绝了,“不用,你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不方便。”   程雪还想再说什么,秦宁之已经背着箱子离开了,还不忘抛下一句,“你别跟着来。”   程雪知道公子虽然待人温和,但是很有原则,若是她不听话跟了去,只怕公子不会再留她了,所以只能生生顿住了脚步。   秦宁之一个人往南面出发,经过昨日的事情,今日她打算听之前那位老伯的,在城南的难民营碰碰运气。   锦州城的人大部分都认识她了,就算不认识的也听说过她的事迹。   这一大清早,她孤身一人背着医药箱在街道上走着,人们纷纷朝她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有些还在背后窃窃私语。   秦宁之将这些审视和好奇的目光统统都抛在脑后,专心致志地走她的路,可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却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有人在跟踪她。   虽然街道上人来人往,盯着她看的人也不计其数,但她还是发现了一道异样的目光。   秦宁之的心“咯噔”一跳,脑海里瞬间蹦出了一个人影。   她几乎是飞一般的转过身去,盯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不断地搜寻。   然而,她并没有看到她熟悉的那个身影。   脸上的喜悦逐渐凝固,转化成了淡淡的失落。   是她太敏感了。   秦宁之摇着头,转过身继续朝前走去。   可是走着走着,她又一次感受到了异样的注视。   这一回她没有再感情用事,她知道这个跟踪她的人不可能是顾景元。   秦宁之想着,便多留了一份心眼,走到一个拐角处的时候,就迅速地顺着人流躲进了一条胡同里。   她在一户人家的矮墙外躲了起来,身体贴着墙壁,小心观察着胡同口的情况。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一个身影急匆匆地跑到胡同口,来回张望。   秦宁之也终于看清了这个跟踪了她一路的人。   从穿着打扮来看,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厮,且从脚步声听来,武功也并不算特别高强。   她之所以一直没有发现,只不过是被外界信息干扰了而已。   秦宁之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人,发现自己并没有在什么地方见过此人。   而且她才刚来到锦州城,除了客栈的掌柜的和程雪,没跟任何人有过交流,更不会得罪什么人。   是什么人会跟踪她呢?这个人又有什么目的?   秦宁之想着,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个可疑的人物。   太子。   难道是太子的人发现她了?   秦宁之握紧了双手,心里对太子这个阴魂不散的人恨得是咬牙切齿。   她想将跟踪她的人立刻解决了,可一想到这样会打草惊蛇,便只能按捺不动。   等到跟踪她的人消失在了胡同口,她才缓缓走了出来。   她已经没有心情再去看诊了,她得立刻回客栈收拾东西。   程雪正百无聊赖地在客栈等秦宁之回来。   她双手撑着窗沿,一双眼睛巴巴地盯着回客栈必经的那条街道看。   没过多久,她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一愣,连忙擦了擦眼睛,再一次看过去,果然是秦宁之。   她的脸上顿时扬起了一抹大大的笑容。   她兴奋地站起身,匆匆地朝门外跑去。   “公子!”看到秦宁之的时候,她恨不得扑上去抱着她。   “公子,您今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出了什么事吗?”兴奋之余,程雪也不禁想到了正经事,看公子脸上的表情,似乎不是很开心。   秦宁之抿着唇,沉声道:“程雪,我们要换一家客栈了。”   “啊?”程雪愣在那里,“为什么?公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别问了,一会儿你就下去找掌柜的结账,结算到明日,今天晚上我带你走。”秦宁之还是打算用之前的那一招。   程雪见秦宁之一脸严肃,知道自己也问不出什么,便乖巧地应了下来,“好,公子,我马上就去办。”   秦宁之给了她一两银子。   等到了晚间的时候,秦宁之便带着程雪准备跑路。   哪知道她二人刚刚除了客栈,就被人给堵了个正着。   “深更半夜跑路是最不明智的了,秦四姑娘,你大意了。”来人站在黑暗中,略带嘲讽地说道。   秦宁之的身子顿时僵在了原地。   ------------ 第三百零四章 黑衣人   程雪更是被吓到腿软,拽着秦宁之的衣袖磕磕巴巴道:“公,公子,我不是什么秦四姑娘,我不认识这个人。”   程雪误以为对方是冲着她来的。   秦宁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平静道:“别害怕,我会想办法的。”   程雪一怔,尚没有反应过来秦宁之是什么意思。   那边黑暗中的人又冷笑了一声,嘲讽道:“办法?只怕你们今晚不能安然离开此地了。秦四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快快束手就擒吧!”   “公子……”程雪更懵了,她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些什么。   秦宁之并不打算在此刻多做解释,她只对程雪道:“你站在原地不要动,等我解决了他就带你走。”   说完,也不顾程雪的反应,飞身上前就与那黑衣人扭打了起来。   那黑衣人也没料到秦宁之的动作如此迅速,反应一滞,就生生受了秦宁之一掌,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显然是不敢相信秦宁之的武功如此高强。   “你……”他刚想说话,秦宁之却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从袖中摸出银针,直接刺入了他的脖颈之中。   黑衣人就这么怒目圆睁着,然后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快走。”解决了黑衣人,秦宁之不愿意在原地多留,她怕太子派来的人不止一个,怕方才的动静已经打草惊蛇,于是上前拉过程雪,迅速离开了原地。   程雪漫无目的地跟着秦宁之往前跑,脑袋里是一团浆糊。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她之前所认为的一切好像并不是事实,公子,可能也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个公子……   程雪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眼泪也不知为何‘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公子。”程雪突然停下了脚步。   秦宁之猝不及防,差点要摔倒在地方,她匆忙转身看过去,疑惑道:“怎么了?我们要赶快找安全的地方,跟踪我的人可能不止一个。”   程雪却倔强地站在原地,一双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秦宁之,抿着唇道:“公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秦宁之蹙了蹙眉,“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快跟我走,否则就来不及了。”   “公子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跟公子走的。”程雪十分坚定,她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她不能再这么不明不白地被继续蒙在鼓里。   秦宁之很无奈,正想说些什么,不远处就又冲过来几个人,将他们两个团团包围了起来。   “秦四姑娘,你跑不掉了,你勾结突厥军意图扰乱朝纲,请随我们回京向圣上说清楚吧!”领头的那个望着她轻蔑地说道,看着她的表情就像是看着待宰的羔羊。   秦宁之的心“咯噔”一跳。   她此刻也不清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不知道自己怎么成为了勾结突厥军的奸细,她只知道,她不能被捉住,她必须要逃走。   秦宁之将程雪护在身后,仔细观察了四周的黑衣人。   现在明面上的黑衣人一共是八个,暗地里不知道还有多少,强攻的话肯定不可取,她必须要尽快寻找突破口。   程雪原本还很有骨气地质问秦宁之,现在被这架势吓得立刻躲到了秦宁之身后,然后拽着秦宁之的衣袖,紧张地直发抖。   黑衣人显然不给秦宁之逃跑的机会,方才他们已经因为大意损失了一员猛将,此刻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几个人飞身上前,朝着秦宁之一拥而上,手里的武器直向秦宁之的面门袭来。   秦宁之拉着程雪节节后退。   程雪因为太害怕,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地上。   秦宁之想去扶她,可是来不及了,几个黑衣人已经朝她刺了过来。   没办法,秦宁之只能暂时放弃程雪,匆忙后退躲过了黑衣人的第一波攻击。   她从袖中翻出银针,刚准备迎敌,却发现那几个黑衣人竟然停止了对她的攻击,而是伸手抓向了跌倒在地上的程雪。   “公子!”程雪吓得仓皇大叫,在黑衣人的钳制下拼了命地挣扎了起来,大喊道:“我是无辜的,你们放了我!”   “秦四姑娘乖乖听话,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至于您是不是无辜的,还是等回了京城再跟皇上解释吧!”领头的黑衣人一掌打晕了程雪,又吩咐属下道:“解决了这个随从,小心点,他的功夫不在你我之下。”说完,便扛着程雪迅速离开了原地。   秦宁之怔了一秒,然后才反应过来,这些黑衣人根本就认错了人!   他们一直将程雪当成了秦四姑娘。   不过也是,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些黑衣人,想必这些黑衣人对她也不是很熟悉,怕是见程雪穿了女装,又与她一起在闹市看诊,这才被误会了。   秦宁之并不打算说实情,因为现在这情况她打不过这些黑衣人,若是说了实情只会把自己给搭进去。   反正程雪并不是真正的秦宁之,到了盛京城后一切误会自然就解除了,再加上她是太子要抓的人,相信一路上这些人也并不会对程雪怎么样,对程雪而言,反倒是多了一层保护。   想到这里,秦宁之便决定一会儿要逃走。   她没被认出来,于黑衣人而言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保镖,她逃了,这些黑衣人不会纠缠。   因此在这些黑衣人气势汹汹地要冲上来的时候,她直接转身,迅速朝相反的方向跑走。   “原来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黑衣人看着秦宁之迅速消失的身影,并没有追上去的兴趣,反正量他也不敢来救人。   秦宁之拼了命地往前跑,直到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安全,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她回头望去,那些黑衣人果然没有追上来,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正准备找个地方歇息一晚,身后突然有人一把抓住了她,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嘴巴就被人捂住,然后有个人在她耳边低声道:“嘘,是我,别说话。”   秦宁之的身子瞬间僵住了,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 第三百零五章 重逢   “我松开你,别怕。”来人又在她耳边轻声叮嘱。   秦宁之只机械性地点了点头。   捂住她嘴巴的那只手缓缓松了开来,然后来人又从她身后走到她面前,低头望着她,叹了口气道:“你怎么这么傻。”   秦宁之的身子狠狠一颤,她需要拼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才不至于让自己浑身发抖。   她缓缓抬起头来,望着眼前这张朝思暮想的脸,眼泪瞬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落了下来。   从盛京到锦州,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她一路上担惊受怕,是想要尽快找到他的信念一直支撑着她在坚持。   她到锦州已经快十天了,不仅丝毫打听不到他的消息,还被太子的人一而再地盯上,她差点都想要放弃了,她以为自己再也找不到他了。   没想到,没想到……   泪眼朦胧间,她看到顾景元朝她伸出双手,然后紧紧将她抱在了怀里。   温暖的,熟悉的感觉一下子涌入了她心头,让她的眼泪落得更凶了。   他不是都跟她退婚了吗,为什么还要这么对她?   她想要挣扎,可是他却紧紧抱着她,不让她动弹分毫。   “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他在她耳边温柔又心疼地开口。   秦宁之泪如雨下,她以为她不会这么脆弱,可此时此刻,除了哭,她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月色如水,流光皎洁,黑暗的巷子里,只听到女子低声的哭泣和男子轻柔的叹息声。   过了好一会儿,秦宁之才止住了哭泣,慢慢冷静了下来。   她推开顾景元,移开视线,问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景元伸手替她拭去脸颊上的泪痕,又摸了摸她的脸,温柔道:“先去安全的地方,我慢慢与你说。”   秦宁之的脸颊瞬间涨红一片,她强装镇定道:“好。”   顾景元将她带到了锦州城外一个破旧的寺庙内,她在佛像后面见到了受了伤的顾景睿。   现在的顾景睿尚还没有被病痛折磨得虚弱不堪,不成人形,除了脸色苍白了些,他看起来还是一个正常的二十出头的俊朗青年,与师父应当堪得上是郎才女貌。   因为受了重伤,他只能躺在地上休息,看到顾景元回来了,也只是掀了掀眼皮,待看到顾景元身边跟着的她时,才立刻警觉了起来,一双眸子如鹰般地盯着她,眸中充满了敌意。   顾景元解释道:“这是秦四姑娘。”   顾景睿一愣,旋即又看了秦宁之几眼,才发现这真的是一个姑娘。   他的神色逐渐放松下来,斜睨了秦宁之一眼,又看向顾景元,淡淡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丫头?还真跑到锦州来找你了?”   顾景元点了点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宁之会医术,叫她给你瞧瞧腿伤,看看能否治愈?”   顾景睿自嘲一笑,“别费神了,她一个小丫头懂什么?反正我这条腿已经废了,我也不指望能好了。”   “太子的人来了,大哥若治不好腿伤,恐怕我们都不能活着回到盛京。”顾景元没有安慰他,只冷冷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什么?”顾景睿吃了一惊,“你遇到他们了?!”   “不是我,是宁之遇到了。”顾景元蹙着眉头,神色凝重,“太子的人不知怎么发现了宁之,大约是想利用她引我们上钩,好在她扮了男装,太子的人将她身边的一个丫头误认成她给抓走了,不过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估计很快会被察觉出来,我们必须要尽快回到盛京,洗脱嫌疑。”   顾景睿握紧拳头,狠狠地朝地面砸了一拳,怒骂道:“朱珏这个混蛋,简直是要置我们于死地!”   “皇权争斗,本就是你死我活。”顾景元看得很开,“这次若是我们能顺利回京,一定要想办法转移太子对国公府的怀疑。”   顾景睿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宁之。”顾景元又回头看向秦宁之,充满了歉意道:“抱歉要麻烦你了,我大哥的腿受了重伤,这阵子日夜兼程地赶路,还要躲避追兵,恐怕感染了,你能不能帮他看一看?”   秦宁之虽然听不明白顾景睿和顾景元在搞什么鬼,但她知道此时不是多问话的时候,若顾景元想告诉她自然会在适当的时机说出来,于是她没有追问,只轻轻点了点头,“好。”   顾景元明显松了口气,感激于秦宁之的善解人意。   就连顾景睿都不免多看了秦宁之一眼,觉得这丫头倒是挺能沉得住气,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早就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了,她倒是淡定,也难怪景元一向心高气傲,却独独对这个丫头另眼相看了。   秦宁之蹲下身来替顾景睿检查腿伤,这不看还好,一看眉头就立刻蹙了起来。   “顾大少爷这腿伤是怎么造成的?”她抬眸看着顾景睿问道。   “你叫我大哥便好。”顾景睿先纠正她的称呼,“这一路上人多眼杂,切记不可暴露身份。”   秦宁之尴尬地点了点头。   顾景睿随后才回道:“在北地的时候被人一刀砍中的,没事,伤口不深,死不了。”   “刀锋上有毒。”秦宁之打断了他的话,“索性伤口不深,否则早就要没命了。”   顾景睿的心“咯噔”一跳。   顾景元也忙问道:“宁之,可有办法解毒?”   秦宁之锁着眉,沉吟片刻后,道:“现在毒已经进入伤口,造成伤口溃烂迟迟无法痊愈,再看大哥伤口处的皮肤,已经发青发紫,若是再假以时日,毒性就要遍体全身,到时就算是神仙在世,也救不了大哥了。”   顾景睿呼吸一滞。   秦宁之继续道:“我一会儿想办法替大哥解毒,看看可否能阻断毒性蔓延全身,若是不行,只能,只能将大哥的腿锯掉,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什么?!”顾景睿再也沉不住气,盯着秦宁之的眼神像是看他的仇人一般。   “大哥,你先别激动,宁之也只是做了最坏的打算,我相信凭她的医术一定可以保住你的腿。”顾景元上前安抚顾景睿,好不容易等顾景睿平静了下来,又将秦宁之拉到一旁,沉声问道:“你有几成把握能保住大哥的腿?”   他了解宁之,若不是情况危急,是断然不会将最坏的打算说出来的。   很可能,大哥是必须要锯腿的。   秦宁之摇摇头,“情况很不乐观,毒已入骨,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了。”   言外之意就是,要想保住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上一世秦宁之见过顾景睿,他当时全身都瘫痪了,躺在病床上由师父事无巨细地悉心照料,她想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一次中毒的缘故。   她以前怀疑过顾景睿会变成那样是国公府甚至是顾景元害的,现在看来并不是。   是她小人之心了。   秦宁之想到这里有些羞愧,不过很快又产生了新的困惑。   如果顾景睿受伤与国公府没有关系,为何他会对她说出那样一番话呢?   “我们都是被人利用的棋子。”……   这个“人”到底是谁?   “宁之,宁之。”顾景元的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秦宁之回过神来,望着顾景元尴尬道:“你方才说了什么?”   顾景元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并没有追问,只道:“你尽管给大哥解毒,实在没有办法,我会跟大哥解释的,你不用担心。”   “好。”秦宁之点了点头。   两人又回到了顾景睿身边。   顾景睿经过一段时间的冷静,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目视着前方淡淡道:“如果要治,就尽快治吧!”   ------------ 第三百零六章 谈心   秦宁之让顾景元出去替她买了一些纱布和酒精之类的物品,便打开随身携带的医药箱开始替顾景睿排毒。   时间大约过了有半个世纪之久,等到天光已经大亮的时候,秦宁之才擦了擦汗,结束了手术。   顾景睿已经疼得晕了过去。   秦宁之对一旁的顾景元道:“要再等上三天看看情况,若是伤口不再发脓溃烂,就代表毒已经排清了。”   “辛苦你了。”顾景元将她搀扶起来,温柔道:“你一夜未睡,快去对面睡一会儿吧。”   秦宁之蹲了一夜,腿早已经麻了,整个人需要靠在顾景元的身上才能勉强站住,根本无力挪动分毫。   她心里有些焦急,又有些羞恼,不自觉涨红了脸,急道:“我动不了,能不能麻烦你扶我过去。”   顾景元才反应过来,看着秦宁之红着脸焦急的模样,不由失笑道:“好。”   秦宁之不敢去看顾景元的脸,只能低着头,抓紧他的手腕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去,可才走了三五步路,她就双腿发软,要往地上坐下去。   顾景元见状,索性弯下腰,直接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啊!”秦宁之的身子瞬间悬空,吓得她低声尖叫了起来。   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立刻瞪着顾景元抗议道:“你,你快放我下来!”   顾景元根本不理会她的话,只低头看着她,淡淡道:“你确定我放你下来你不会摔倒?”   秦宁之脸一红,说不出话来。   “明明不可以还非要逞强,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倔脾气。”顾景元摇着头,无奈又宠溺。   秦宁之的脸更红了,现在她与顾景元的距离只在方寸之间,她能听到顾景元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能感受到他温柔清浅的呼吸声。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觉得有些承受不住,也无法应对,她不想被顾景元看出心思,索性闭上了眼睛,打算装睡。   顾景元被她孩子气般的模样逗笑了,眸中的宠溺更深,他不自觉地又抱紧了她几分,然后走到对面,将她轻轻放到了床板上。   “睡吧,好好睡一觉,我会在这儿守着你。”   秦宁之听了这话,身子一颤,眼睛闭得更紧了,然后假装翻了个身让自己背对着顾景元。   她原本只是装睡,可大概是折腾了一夜太累了,竟不知不觉真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看到顾景元还坐在她的对面,只是闭着眼睛,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她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因此惊扰了他。   可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只能支撑着脑袋一瞬不瞬地盯着顾景元看。   说起来,从重逢到现在,她还没有好好看过他。   他瘦了许多,脸庞越发得棱角分明,看上去也更冷漠疏离,不好亲近。   重生以来,她从未妄想过能再和他在一起,哪怕在他同她表白,说要娶她的时候,她也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所以当晋国公夫人来退亲的时候,她的内心除了一点点悲伤,更多的则是平静。   他是天上触碰不到的明月,她不过是沧海一粒沙,哪里配得上他呢?   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这样的距离,不近不远,她可以看着他,也不用担心被他伤害。   秦宁之想到这儿,自嘲地笑了笑。   “你想这样看我到什么时候?”顾景元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紧盯着她,格外得摄人心魄。   秦宁之被吓了一跳,忙坐直了身子,替自己辩解道:“我,我刚醒来,我没看你。”   她这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顾景元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   秦宁之越发觉得尴尬,忙跳下床板,转移话题道:“顾大哥怎么样了?醒过来了吧?”   顾景元点了点头,“夜里醒来了一次,现在又睡下了。”   “他没发烧吧?我过去看看,他现在的情况最怕的就是发烧了。”秦宁之急匆匆地想要逃离现场。   孰料她刚走到顾景元面前,就被他一把拉住了胳膊。   “你没有话要问我吗?”他突然道。   秦宁之脚步一顿。   “你应该有很多话要问我吧?可从昨日到现在,你却一句话都没有问。”顾景元侧头看着她,语气变得有些严肃。   秦宁之没想到顾景元会问她这个问题。   她蹙着眉思虑了片刻,然后侧头看向顾景元,认真道:“我确实有很多话要问你,可是我知道你不会回答我,那我问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顾景元怔了怔,随即自嘲地摇了摇头,“你说得对,是我让你失望了,可我却有好几个问题想要问你。宁之,你会跟我说实话呢?”   秦宁之抿着唇,她大约猜到了顾景元要问她什么,她也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于是便点了点头道:“我会的。”   “当日国公府退婚后,我没有找你说明情况,你可曾怨恨过我?”顾景元问出了他的第一个问题。   原本他以为宁之会相信他,可从昨晚到现在的情况来看,宁之似乎因为退婚这件事与他产生了隔阂,他想要与她亲近,她却很客气疏离,这让他觉得,事情似乎并不是他预想的那样。   秦宁之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没有,从开始到现在,我从来不曾怨恨过你。”   她对他的那些怨和恨,早就在她死去重生后,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全都消失了,自始至终,她都是用很平静的心态来面对他,又怎么会因为退婚的事就怨恨他呢?   顾景元的神色稍稍缓了缓,便替自己解释道:“退婚这件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既答应了会娶你,就一定不会出尔反尔,你大可以放心。”   秦宁之的心不受控制地动了动。   她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然后对着顾景元微微一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等你,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母亲要我嫁给旁人,我又如何能等你呢?”   她希望顾景元能够清楚,她并不是非他不可,并不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而赌上自己的后半辈子。   “我绝不会让你等太久。”顾景元听了这些话,有些激动,猛地站起身抓住了秦宁之的双手,诚恳道:“宁之,你相信我,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我绝不会辜负你。”   秦宁之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她忙挣开了自己的双手,撇过脸道:“我没有说不相信你,只是婚姻大事我不能做主……”   说着,又顿了顿,说了一句缓和的话期望安抚顾景元,“不过,我还小,母亲应当不会急着把我嫁出去。”   顾景元这才松了一口气,又一次解释道:“退婚那日我原本想去找你的,可恰好收到大哥出事的消息,我急着赶去北地,便没来得及知会你。若是伤了你的心,我给你道歉。”   “我知道,长宁告诉我你失踪了的时候,我就猜到了那阵子你失去音讯的原因。”秦宁之很是善解人意地说道。   “原来是长宁告诉你的?”顾景元有些惊讶,“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虽然知道自家妹妹还是有分寸的,但顾景元还是担心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秦宁之看出了顾景元的担忧,她也不知道顾长宁跟她说的那些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会不会危及到国公府,便一五一十将顾长宁说的话都告知了顾景元,道:“她说顾大哥一直都在北地做军火交易,这一次被太子的人给抓到了,你收到消息后便赶来救他,可是却在半道失去了消息,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都很担心你们,生怕你们是被太子的人给抓住了。她来找我,恐怕也是实在没有人可以商量了。”   ------------ 第三百零七章 秘密   “所以你听了她的消息后,便跑来锦州找我了?你是如何得知我在锦州的?”顾景元一向知道秦宁之聪慧睿智,可对她能算到他会来锦州的事还是惊奇不已。   他这一路带着大哥想法设法地躲避太子的人,行程十分缓慢,他是三天前才抵达的锦州,原本是不想逗留的,奈何大哥的伤势越发严重,便只能将他安置在这破庙内,自己乔装打扮了一番想去锦州城找大夫给大哥治病。   谁知道却让他看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人。   当时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当天晚上原本就想找她的,却发现有几个人在跟踪她。   他认出了那是太子的人,一时间便没有行动,一直躲在暗处保护她。   昨夜,她似乎也发现了端倪,带着身边的丫鬟连夜想要逃跑,却被太子的人给堵了个正着。   他当时担心极了,想要立刻冲出去将她救过来,可下一秒,就见她迅速解决了黑衣人。   出手稳、准、狠,完全不像她这个年纪应该能有的功夫。   他又一次困惑了。   因为还有太子的人潜伏在暗处,便没有行动,继续在暗中观察。   果不其然,她们在跑了没多久后又遇上了太子的一批人,看情况宁之是不可能打得过他们的。   他在思考着如何在不被发现身份的情况下将宁之救出来,就看到太子的那一行人将宁之身边的一个小丫头给抓走了。   原来他们根本不认识宁之,所以阴差阳错抓错了人,也才让他们有了可以相遇的机会。   他一直都对宁之充满了好奇,这次事件后,他对她的好奇就更达到了一个顶点。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件事的?能在太子的人都摸不清他们路线的情况下精准地找到锦州来?   “我就是碰碰运气。”秦宁之说得十分谦虚,“我让长宁回去找国公爷说了,说你们可能还在辽东一带,并没有往盛京城赶路,让国公爷派亲信去辽东将你们带回来。这样一来,也可以转移一下太子他们的注意力。不过以我对你的了解,除非你身受重伤,否则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顾景元皱紧了眉头。   以她对他的了解?   秦宁之还没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又道:“可惜太子也不是蠢笨之人,他应该已经怀疑国公府了,所以在国公府外安插了眼线,得知长宁来找我,便也派了人来跟踪我,在半道上我已经甩掉了一批人,没想到他们还是跟来了锦州,真是阴魂不散啊!”   “宁之,我们认识多久了?”顾景元看着秦宁之,眸光沉沉。   他越来越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已经跟他认识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会脱口而出她已经足够了解他。   有些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秦宁之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认识了多久?是过去的十年,还是现在的几个月?   看着顾景元深邃幽暗的眸子,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   顾景元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上前一步,逼问道:“你早就认识我了,远在我们上元节第一次见面之前,是吗?”   秦宁之被他吓了一跳,忙挣扎着要甩开他。   “你放开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秦宁之避开他的视线,因为心虚,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可顾景元却不给她逃避的机会,依旧抓着她的手腕,想要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一些端倪。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顾景睿的闷哼声,听起来极其痛苦,一下子就打破了他二人之间凝重的气氛。   顾景元忙松开了秦宁之,快速朝顾景睿走了过去,急切道:“大哥,你怎么了?”   秦宁之也收起了紧张的情绪,几步跑到了顾景睿身边。   只见顾景睿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脸色已经变得苍白一片,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水,看起来状况很不好。   秦宁之的心“咯噔”一跳,心中暗叫不好。   她昨夜替顾景睿刮骨去毒,虽然敷了一层厚厚的草药,但这地方治疗条件不好,有极大感染的可能性。   没想到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忙蹲下身替顾景睿把脉,触手一片滚烫,而他的脉象也极其虚弱紊乱,再检查顾景睿的伤口,只见其伤口处的皮肤虽然不是乌青发紫,但却是白惨惨的一片。   情况十分严重,一个不好,顾景睿可能就要命丧于此了。   秦宁之不禁怨恨自己方才竟然睡着了,若是她一直守着顾景睿观察他的情况,应该不至于如此。   不过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她必须要把顾景睿从鬼门关里救出来,否则她如何对得起师父的一片苦心?   “顾大哥伤口感染了,情况很不妙。”秦宁之跟顾景元说明了情况,对他道:“我这边的药材有限,一会儿我开一个方子,你赶快去药店抓药,再买个熬药的炉子来,他现在的情况外敷是没用的。”   “好。”顾景元也不敢多问,神色高度紧张。   秦宁之很快将药方子写好了,交给顾景元的时候嘱咐道:“你小心一点,我怕昨夜之后太子的人已经发现抓错了人,很可能会在锦州城内继续守株待兔,他们虽然不认识我,但一定能认得出你。”   “我会小心的。”   “嗯。”秦宁之点了点头,看着顾景元欲言又止了片刻,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道:“如果这一次我们能够顺利回到盛京城,我会告诉你方才你问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这个秘密从她重生以来就一直折磨着她,若是有机会能够说出来,她也就能释然了。   只是,在这之前,她必须要确定,如今的顾景元是否值得她说出内心深处的这个秘密。   顾景元略有些吃惊地看着秦宁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顾景元去买药了,秦宁之一直守在顾景睿身边替他用冷水降温。   顾景睿似乎是烧糊涂了,一直在胡乱说着梦话,秦宁之听了半天,无非就是吐一些自己在国公府受到不公平待遇的苦水。   她能看得出来,顾景睿的内心深处其实是恨顾景元的,恨他抢走了国公府大少爷的风头,恨他能够被晋国公重视,害他失去了身为长子应该拥有的一切。   “父亲,您为什么不信我,我也可以帮助您成就大业,为什么您什么事都找景元商量,难不成这大明江山,您将来也要传位给他吗?为什么,父亲……”   “啪嗒”一声,秦宁之手中拿着的锦帕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顾景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明江山?传位?   这些跟晋国公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难不成晋国公府想要造反?!   秦宁之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整个人都慌了。   上一世她在还没查出父亲死亡真相的时候就被晋国公府的人给逼死了,可她在晋国公府待了六年,与顾景元朝夕相处,她从来没有发现过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她一直以为晋国公和顾景元是难得的忠臣!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秦宁之慌乱极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   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不是真的,顾景睿是烧糊涂了,他说的话做不得数的。   许久,她才逐渐冷静了下来。   她又蹲下身,颤抖着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锦帕,然后洗了洗,继续替顾景元擦拭身体。   可她的脑海中来来回回,始终是顾景睿方才说的那番话。   她攥紧了双手,犹豫片刻后,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你为什么害怕大明江山会传位给顾二公子?”   ------------ 第三百零八章 深情告白   “因为,因为……”   “宁之,大哥怎么样了?”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顾景元的声音,打断了顾景睿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秦宁之被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略慌乱地看向正朝她走近的顾景元,磕磕巴巴地回答道:“他,他好多了,我在帮他用冷水降温。”   “你怎么了?”顾景元已经走到了她面前,看到她的神色,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被大哥传染了?”   他说完,便紧张地伸出手探了探秦宁之的额头。   “我没事!”秦宁之忙挥开了顾景元的手,又觉得自己方才太过激动了,便又缓了缓神色,转移话题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药材都买来了吧?有没有遇见太子的人?”   顾景元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总觉得秦宁之有什么事在瞒着她。   可他知道此刻是问不出什么的,便也顺着她的话回答道:“药材都买好了,也没有撞见太子一行人,我猜想他们昨日应该连夜出了锦州城。”   “恩,那就好。”秦宁之轻轻点了点头,又接过顾景元手上的药材,微微一笑道:“那你先在这里暂时照看顾大哥,我去熬药。”   “好。”顾景元点了点头,将视线落到昏迷中的顾景睿脸上,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刚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否则宁之的表情不至于那般惊慌失措,而这破庙内又只有大哥和她两个人,所以答案应该是在大哥身上。   秦宁之总算逃离了现场,紧张得一颗心差点要跳出了嗓子眼。   她给自己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才逐渐恢复了平静,然后便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始给顾景睿熬药。   熬药的过程是漫长的,秦宁之的思绪又不受控制地飘到了顾景睿方才说的那些话上。   她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顾景睿会说出那样的话?   大明江山与晋国公有什么关系?晋国公又有什么资格传位给任何人?   除了要造反,她实在想不出第二种解释。   可是会吗?   晋国公会造反吗?不,准确一点来说,顾景元会造反吗?   上一世,顾景元明明是忠诚良将啊!   可若是晋国公府真的一直谋划着要造反呢?   那么上一世父亲的死会不会跟他们有关系?   父亲是锦衣卫副指挥使,受命于皇上,可以调动几千锦衣卫军,当年吕大人投靠了铖王,叛逃出京,那么父亲呢?父亲到底是谁的人?   父亲的死,会不会是因为他不肯受命于人,才被害死的?又或者,是有人将父亲也当成了铖王的人,所以提前解决掉了他?   秦宁之的心脏一下一下剧烈地跳动着。   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分析出来的结果。   可综合所有的线索看来,这几乎是最有说服力的一个原因了。   想到这儿,秦宁之觉得自己的胸口就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堵得她喘不过气来。   若这一切都是真的,她该怎么办?她该如何面对这些害死父亲的凶手?   “在想什么?药都要熬干了。”一道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秦宁之连忙回过神来,站起身慌乱道:“没,没什么,我这就把药端给顾大哥服下。”说着,直接伸出手就想去端药。   “小心!”顾景元急忙要去阻止,可还是晚了一步。   “啊!”只见秦宁之被烫得惊声尖叫了一声,条件反射性地甩了下手,炉子上熬着的汤药瞬间被打翻在地。   “你怎么样了?没事吧?”顾景元被吓了一跳,紧张地抓过她的手检查情况,见她手上瞬间鼓起的几个大水泡,心瞬间揪了起来,“快,快去用冷水冲一冲。”   “药……”秦宁之心疼地看着地上熬了几个时辰的药。   “先别管了,你的手重要。”顾景元将秦宁之拦腰抱起,抱着她迅速冲到破庙后的一处水井旁,用井水冲洗她被烫伤的手。   冰凉的井水稍稍缓解了秦宁之被烫伤的手掌,前前后后冲了十几遍,她的手掌便不那么红了。   “好了,一会儿我拿烫烧膏涂一涂,明天就能好。”秦宁之阻止了还要去吊水的顾景元,心里又是感动又是纠结。   “还疼不疼?”顾景元抓过秦宁之的手,仔细检查了一番,又轻轻吹了吹,心疼道:“一会儿我来熬药,你到一旁休息吧。”   “恩。”秦宁之轻轻点了点头,一颗心柔软得要化成一汪水。   她决定了,在事情真相还没有弄清楚之前,她不能对晋国公府和顾景元做有罪推论,这对他不公平。   无论如何,她相信顾景元都不会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你也太不小心了,到底是怎么了?从我回来你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心疼过后,顾景元忍不住责备起秦宁之来。   秦宁之摇了摇头,朝着顾景元微微一笑,“没有,我只是突然想你了。”   顾景元显然没料到秦宁之会突然说这么一句话,一下子愣在了当场,也忘了去质问秦宁之种种不对劲的表现。   “你,你再说一遍?”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秦宁之歪了歪头,索性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顾景元,在他耳边呢喃道:“我说,我想你了,是因为想你,才会魂不守舍。”   顾景元的心脏“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了起来。   “宁之……”他的嗓音都开始变得沙哑起来,“你能不能再说一次?”   这么长时间起来,她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坦白她的心意,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身处梦境一般。   “我很想你,顾景元,我一直都很想你。”秦宁之轻柔地坚定地说出了自己一直深埋在心底的话。   她很想他,无论是上一世只身一人身处困境的时候,还是这一世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时候,她都很想他,很想很想。   她不想要再欺骗自己的心了。   顾景元的心被她真挚的话语触动了,他也伸出双手轻轻抱住了她,这一刻,他觉得什么都不想要了,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他可以放弃他所拥有的一切。   ------------ 第三百零九章 开解   顾景元又回去替顾景睿重新熬了汤药,用勺子喂他喝下去后便又开始了漫长的观察。   秦宁之这一次再也不敢睡觉,打算彻夜守着顾景睿,以便随时查看他的情况。   顾景元原本也想一起守着,却被秦宁之坚定地回绝了,她道:“你已经三天没合过眼了,再这样下去身体要吃不消的。我不想治好了顾大哥,你却又病倒了,这样我们何时才能回到盛京城?”   顾景元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从大局考虑,他必须要保证他们三个人的身体素质能够顺利回到盛京,谁都不能拖后腿。   “好,若是有什么情况你记得随时叫醒我。”他点头应了下来,去了一旁闭目养神。   秦宁之则守在顾景睿身边随时观察他的情况。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这期间顾景睿醒来过一次,嚷嚷着腿疼,秦宁之给他敷上了一些缓解疼痛的草药,他才又睡了过去。等到第二天一早,他的烧已经退了,腿上的伤口也已经不再流脓,开始有结痂的迹象。   顾景元也醒了过来,第一时间赶来查看顾景睿的情况,“大哥怎么样了?没事了吧?”   他睡了一夜,头发和衣服都有些凌乱,因为刚睡醒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嘴唇也有些泛白,可饶是如此,他看起来也丝毫不见狼狈之态,反倒因此少了几分疏离冷清之感,多了几分可以亲近的烟火之气。   秦宁之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动了几下,这样的顾景元让她想到了他们刚新婚不久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在她身边醒来,然后睁着尚还迷蒙的双眼,嘟囔着问她,“你饿不饿?要不要让小厨房准备早饭?”   那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顾景元是同她一样的人,也会困也会饿,也会在早上醒来的时候像个孩子一般同她说话。   当时她天真的以为,他们将来的生活一定会很幸福。   “宁之?”有什么东西在她眼前晃了晃。   秦宁之回过神来,正对上顾景元疑惑的眼神,“你怎么又走神了?”   秦宁之耳根子一红,暗暗责骂自己太没有出息,怎么总是沉浸在上一世里走不出来?   “没什么,顾大哥已经好了,毒都已经解了,不会再扩散了,也不用再锯腿了,只是原本的这条腿是肯定废了,哪怕神仙再世也回天乏术。”秦宁之急忙转移了话题。   顾景元果然皱起了眉头,随后叹了口气道:“等大哥醒来先别跟他说,否则我怕他受不了。你就同他说他的腿需要好好休养,等回到盛京一定能治好他。”   “好。”秦宁之点了点头,她明白顾景元的良苦用心。   过了一会儿,顾景睿也悠悠转醒,他第一时间用手去摸自己的右腿,感受到自己腿还在的时候,明显松了一口气,然后望着秦宁之紧张道:“我是不是不用再锯腿了?”   得到秦宁之的肯定后,顿时喜上眉梢,下意识地说道:“没想到你这丫头还真有几分本事,等你真嫁给了景元,倒是可以和如儿切磋一下。”   如儿是顾大少奶奶杨氏的闺名。   秦宁之没想到顾景睿会提到师父,心稍稍一动,她有些话想要对顾景睿说。   “景元,你去看看炉子上温的药怎么样了,大哥虽然好了,但还是要多补一补。”秦宁之故意支开了顾景元。   等到顾景元去了外面,她才看向顾景睿,佯装什么都不懂地问道:“大哥,你方才说的如儿是谁啊?”   “她是我的结发妻子。”顾景睿笑了笑,眼神变得有些飘忽,似乎在回想着什么。   “原来是大少奶奶。”秦宁之观察着顾景睿的表情,突然道:“我见过大少奶奶,她人很好,还煮了花茶请我吃。”   “花茶?”顾景睿的神色动了动,嘴唇也不自觉地微微翘起,略带了些宠溺道:“她还是喜欢侍弄这些花花草草,不知道院子里的那些花草怎么样了?”   其实他想问的是,不知道杨氏现在怎么样了,一年前他为了给自己挣一份脸面,悄然离开了国公府,没有对她有过一句交代,只在半年后写了一封书信给她,告诉她不要担心,他总有一天,会风风光光地回来,让她成为人上之人。   可现在……   顾景睿看着自己身处的环境和失去了知觉的右腿,觉得自己真是悲哀又可笑。   这次回京,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杨氏?   “大少奶奶很好,顾大哥不用担心,只是……”秦宁之说着,顿了顿。   “只是什么?”顾景睿很紧张地看向秦宁之。   难道杨氏不愿意等他了?   “只是大少奶奶看起来心情很不好,我想大约是思念大哥所致,若是可以,大哥今后还是不要再离开大少奶奶了,她看起来很是孤单。”秦宁之顺势说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是我对不起她。”顾景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等这次回到盛京城,我一定会好好补偿她,只希望,老天爷能够给我这个机会吧!”   “顾大哥请放心,我和景元一定会安全把你带回盛京城和大少奶奶团聚的,顾大哥也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千万不可自暴自弃。”秦宁之朝顾景睿善意地笑了笑,又道:“大家都很担心你的,国公爷国公夫人,还有长宁,他们都很担心你。因为担心你国公爷都好几日没有上早朝了,国公夫人和长宁更是急得每天掉眼泪,哪怕是景元已经找到了你,都不敢有片刻松懈,从前日到现在,他也一直都没有合过眼。顾大哥,你一定要好好的,千万不能让担心你的人伤心难过。”   秦宁之不知道顾景睿能不能听进去她说的这些话。   从上一世的情况来看,顾景睿被国公府软禁了起来,且全身瘫痪,所以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仇恨,动不动就会发脾气,大吼大叫,惹得师父在背地里哭过好几次,她不知道顾景睿最后怎么样了,但她不希望再发生上一世的事。   更何况,从国公府和顾景元现在的反应来看,只要顾景睿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们不至于会将他软禁起来,再结合顾景睿对晋国公和顾景元的恨意来看,很有可能是他回到盛京城后心有不甘,做出了什么让晋国公失望的事情来。   若想要避免顾景睿的悲剧,就必须要从根源解决,而这个根源,就是顾景睿的仇恨和不甘。   顾景睿略吃惊地看着秦宁之,不明白她一个外人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可他的心底多多少少被秦宁之的话这段话触动了。   原来大家都很担心他吗?   可到底是担心他这个人,还是担心他会泄露国公府的秘密?   顾景睿不知道,也没有这个自信。   他唯一敢肯定的就是如儿对他的心意,这一年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   他以前真是昏了头,居然会为了跟父亲置气,把自己的新婚妻子抛弃在府中一年,这一次回去了,他一定会倾尽所能地补偿她!   “谢谢你。”顾景睿看着秦宁之,真诚地说道。   不管怎么样,她给他带来了如儿的消息,这就足以让他有信念能支撑着回到盛京。   “不客气。”秦宁之抿了抿唇,她觉得自己说的那番话多多少少都有些奏效了,这一世,她希望师父不要再遭受那些苦难了,希望顾景睿能够真正地给师父一个安稳幸福的生活。   过了一会儿,顾景元也端着熬好的药过来了,他并没有怀疑秦宁之支开他的目的,他知道我昨晚过后,他二人对彼此已经没有什么好提防算计的了。   顾景睿喝了药,又在破庙内休息了四五日,等到身体彻底痊愈,他们三人也准备离开锦州,继续往盛京出发。   ------------ 第三百一十章 兴师问罪   顾景元一行人走在回盛京城的路上,为了能顺利回京,他们一路上都在想方设法地躲避太子的人的追踪。   而在盛京城内,太子并没有坐以待毙,他违反了当今圣上定下的皇子与臣子不得私下往来的规定,竟带着几个随从亲自登上了晋国公府的大门。   这个时候,晋国公正在外面为了顾景睿和顾景元的事奔波忙碌,晋国公夫人陆氏得知太子上门,一下子就慌了神。   “什么?太子来了?他为什么会来?”陆氏的心砰砰直跳,她直觉太子上门不会是什么好事。   皇上为了避免皇子结党营私,是明令禁止皇子们与大臣在私下会面的,太子与晋国公府在明面上也从未有过任何交集,就算是私底下,那也只是和景元走动密切,现在景元不在盛京,太子却突然找上门来,能是为了什么事?   他一定是猜到了与突厥军交易军火的人是谁了!他今日找上门来不过是为了证实他心中的猜想!   完了,若被太子抓到把柄,晋国公府就完了!   陆氏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现在晋国公不在府中,她根本不敢出去,涉及到晋国公府生死存亡的大事,对面的人又是精于算计的太子,陆氏的傲慢和盛气凌人一下子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深深的畏惧。   “太子是来找二少爷的,他说二少爷之前同他说过府中收藏了一幅王羲之的字画,他垂涎许久,今日得了空就正好过来看看。奴婢已经同太子说了二少爷出去办事不在府中,可太子却不肯走,还说要等二少爷回来。”丫鬟一五一十地解释道,同时对陆氏的反应感到有些奇怪。   虽然她也觉得太子的突然来访有些蹊跷,可夫人并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妇人,她的反应怎么好像太子是吃人魔鬼一样?   这丫头哪里会懂陆氏现在的担忧,陆氏心中极其得惶惑不安,她犹豫挣扎了片刻,直接对丫鬟道:“你去跟太子说,就说景元去了外地探亲,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也病了,暂时不方便见客。”   当务之急就是要让太子先回去,不能让他看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丫鬟虽然不明白陆氏这么做的原因,但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太子现在仍然坐在晋国公府的会客厅内,一边喝着茶,一边耐心地等待着,看起来相当闲适悠哉。   “太子殿下,咱们真的要在国公府毫无理由地等下去吗?万一这件事跟晋国公府的人没有关系,咱们这么做是不是会得罪晋国公?就算真的有关系,那国公府的人也不是个蠢的,哪怕顾二公子不在府中,他们也能自圆其说。”他身后站着的一个随从很不赞同地说道。   就算太子真的怀疑晋国公府,也不该采取这种守株待兔的做法,到时候不仅找不到证据,反倒会打草惊蛇。   太子眯了眯眼睛,轻呷了一口茶,淡淡道:“他总有回来的一天,今日等不到,那就明日、后日继续等。既然书信上说抓到的那个人长得有七八分像顾景元,本王就不能放过这个可能性。要知道,自古在谋反这件事上,是宁愿错杀不能放过的。”   太子说着,稍稍顿了顿,又意味深长道:“至于会不会得罪晋国公府,那是将来的事,现在想这些,为时尚早了……”   太子当然是不想得罪国公府的,若没有线索,他也根本不会无缘无故怀疑晋国公府。   相反,他之前一直认为晋国公是难得的忠臣良将,哪怕顾景元在私下与他交往,也一直是模棱两可的态度,叫他摸不透晋国公府的立场和态度。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他在突厥军的卧底,居然会飞鸽传书来报,说他们抓到了一直给突厥军提供军火的大明反贼,已经准备押送回京,还称他们虽然不知道此人的身份,但觉得此人长得有七八分像晋国公府的二少爷顾景元。   顾景元是什么人?整个盛京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无人不知道他的样貌。   既然他的卧底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他就相信一定不会是空穴来风。   他立刻派人来国公府请顾景元与他会面商讨要事,却得知顾景元出京办事去了,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府。   同时,他也得到了消息,说是押送反贼回盛京的队伍遭到了莫名突袭,导致全军覆没。   这样一来,他的怀疑就更深了。   他联想到之前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没有见过顾家的大少爷顾景睿,再回想顾景元那张与顾景元有几分相像的脸,他合理猜测了一下,那就是一直与突厥军进行军火交易的是顾景睿,而晋国公府收到消息,派了顾景元去营救他。   一旦产生了这个想法,太子就再也按耐不住了。   快,他必须要尽快证实心中的猜想!   他一面派了更多的死士去北地一带沿路寻找顾景元和顾景睿,又派了人盯着国公府以便随时报告他们的新动向。   不多久,他就得到了消息。   书闲郡主顾长宁在一日匆匆忙忙地出了府,去了城门的秦府找秦四姑娘。她在去秦府的路上是一脸焦急无措,惶惶不安的模样,从秦府回来后便镇定了许多。   虽然他不清楚顾长宁去见秦宁之到底是干什么的,但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抓到顾景元的机会。   他又派了人去盯住秦宁之,结果第二天就有了收获。   秦宁之居然在大清晨收拾了包裹准备出京。   在这个时候,太子几乎可以断定,他所有的猜测基本都属实了。   只差证据了,人赃并获的证据。   想到这儿,太子不禁捏住了手中的茶盏,眸光变得深邃又冷凝。   他知道,要找到证据,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你怎么在这里?你来我家干什么?!”一道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太子的沉思。   太子皱着眉头看过去,就看见一脸不满,浑身充斥着敌意的顾长宁。   只见顾长宁蹭蹭上前几步,对着太子尖利道:“晋国公府不欢迎你,你出去!”   她本就讨厌太子,再加上这次太子害顾景睿和顾景元出了事,心中记恨,所以态度极其尖锐刻薄,完全不顾所谓的君臣之道。   “放肆!”太子身后的两名随从立刻站了出来,想要给顾长宁一个教训,却被太子伸手给拦住了,“慢着。”   太子将手中的茶盏搁到了一旁的茶几上,然后抬眸看向顾景元,不紧不慢道:“我竟不知这就是国公府的待客之道?”   顾长宁冷笑一声,毫不畏惧道:“你算什么客?皇上可是明令禁止皇子与大臣私下往来,太子身为储君不做好表率,反倒带头违抗皇命,难道还要我国公府为太子此举放鞭炮庆祝欢迎不成?”   顾长宁一向牙尖嘴利,太子自问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她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他也确实无法反驳。   顾长宁见他没有回话,知道他是心虚,胆子便越发大了起来,竟不管不顾地上前去拽太子的胳膊,嘴里则嚷嚷道:“你起来,你不怕死我们还怕呢,我国公府可不想被无缘无故背上结党营私的罪名!”   顾长宁的没轻没重的话语和举动一下子惹怒了太子,太子并不当她是童言无忌,他知道顾长宁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必然是有人教导的,而教她的这个人,一定是别有企图。   看来这国公府是害怕他找到证据,索性来个倒打一耙呢!   ------------ 第三百一十一章 见招拆招   “说,是谁教你说这些话的?!”太子一把抓住了顾长宁的手腕,眯着眼睛,危险地看着顾长宁。   顾长宁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立刻挣扎道:“你这个阴险小人你放开我!你放开!”   太子不仅没有放开她,反而越抓越紧,然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可知道你方才说的那些话,若是传了出去,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顾长宁就想捏造太子结党营私的罪名,企图让皇上和太子父子决裂,其心可诛。   顾长宁毕竟才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她之前凭着一腔冲动做事,完全没考虑过后果,现在被太子这么一提醒,她猛地回过神来,脸色顿时惨白一片。   太子看着顾长宁突然变了颜色的脸,冷笑一声,讥讽道:“现在知道害怕了?方才你不是很嚣张吗?本王素来知道你书闲郡主天不怕地不怕,可有些事情,容不得你不怕!”   随着太子拔高的音调,顾长宁的心重重一跳,眼眶也同时蓄满了泪水,她心里害怕极了,可面对太子的淫威,她又觉得自己不能够屈服,因此大着胆子朝太子看过去,佯装镇定道:“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诛九族的大罪,我只知道这一次是太子你先触犯了规矩!难不成还要我们国公府替太子的任性买单吗?!至于太子来国公府所谓何事,我不敢说什么,只能由皇上去下定论!”   对于顾长宁突然说出的这一番话,太子明显一怔,方才的顾长宁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秦宁之。   方才顾长宁说的那番话完全不像是她自己能想出来的,倒像是秦宁之那丫头会说的话。   难道秦宁之已经回盛京了?   不,不可能。   如果秦宁之回了盛京城,不可能不回秦府。他在秦府外安插了眼线,随时随地监视着秦府的动静,秦宁之一旦回府,他的探子便会立刻来报,到时候哪怕他这一路上都没抓到顾景元,他也能通过秦宁之,在盛京城将顾景元和顾景睿抓个正着。   应该是他多想了。   顾长宁会说出方才那番话,可能只是因为近朱者赤耳濡目染的原因,她与秦宁之是好友,时间久了自然能学到几分东西。   想到这儿,太子就放下了心中的怀疑,同时也松开了顾长宁,对她道:“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可本王今日带上随从光明正大地上国公府的大门,就表示本王是行的端坐得正不怕任何人去告状的。本王来国公府只为欣赏王羲之的字画,若郡主想去向皇上告状,但去无妨,本王倒是想看看,是不是父皇已经严苛到连本王想看一幅画都不准的地步了?”   “你!”顾长宁气得想反驳。   太子却又接着道:“祸从口出,今后郡主在说话之前最好过一过脑子,不要仗着自己年纪小就可以胡作非为。嘉云才四岁,也比郡主懂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太子拿她和一个四岁的小孩相比,顾长宁瞬间气了个仰倒。   她想要破口大骂,可她知道太子方才说的那番话是有道理的。   她不能肆意妄为,太子已经把话说开了,她没办法再拿结党营私的事做筏子赶他走,毕竟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她又不可能真因为这件事跑去给皇上打小报告。   因此顾长宁只能气狠狠地瞪着太子,心中暗骂是他泼皮无赖。   太子则眼神淡漠地回看过去,心中则在想这丫头性子如此暴躁,脑子又如此蠢钝,将来若嫁了人,怕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两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地对峙了片刻钟,陆氏的丫鬟秋芸姗姗来迟。   她看到顾长宁先是一怔,“郡主怎么也在这里?”而后又对太子满怀歉意道:“太子殿下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家夫人生了急病,一时半会儿不能出来见客,奴婢方才去二少爷院子问了一圈,说是二少爷将王羲之的那副字画送给了大少奶奶。这不,奴婢赶忙去找了大少奶奶,跟她说明了太子的来意,大少奶奶非常爽快地将那副字画拿了出来,说可以给太子您带回府中慢慢欣赏。”   秋芸说完,便将手中用绸缎包的字卷双手奉给了顾景元。   太子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国公府的人在撒谎。   王羲之的字画几乎都在他太子府收藏着,曾经顾景元听说后还向他讨要过一副,他许诺他等他二十岁生辰宴的时候就送他一副,所以国公府哪来的王羲之的字画?   这根本是将他当小孩糊弄呢!   太子心中着实气愤,可面上却不显,而是装出惊讶的样子,道:“是吗?那可要多感谢大少奶奶了,不过说起大少奶奶,本王倒是想起来,本王有好一阵子没见过景睿了,他怎么了?莫不是与大少奶奶新婚燕尔便舍不得出来见人了?”   原本在北地这件事之前,太子根本没有注意过顾景睿这么一个人,从小到大顾景睿在他眼中就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顾景元的大哥。   他跟顾景睿的关系也只能称得上是点头之交,所以顾景睿别说是一年不出现,哪怕十年不出现,只要不出事,他可能都想不起来有这个一个人。   可现在大明奸细的苗头指向了顾景睿,他才恍然想起,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看到过那个沉默寡言的顾景睿了。   听太子提到顾景睿,秋芸的脸色顿时一白。   “奴婢,奴婢也不太清楚……”秋葵磕磕巴巴地解释着,干笑道:“大概,大概是去庙里给大少奶奶祈福去了。”   “哦?”太子挑了挑眉,“难不成大少奶奶也生了急病?这是怎么回事?府上国公夫人和大少奶奶都生了病,可需要本王找太医来看看?”   “不用了不用了,已经有大夫来看过了,不过就是天气转凉,所以两位主子感染了风寒,不碍事的,多谢太子关照。”秋芸连连摆手,心中吓得要死。   顾长宁则忍不住道:“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你不是要王羲之的字画吗?现在字画给你拿来了,你怎么还赖着不走?”   “不急。”太子不紧不慢地坐了下来,微笑道:“这幅字画乃是贵府二少爷的心爱之物,本王怎好横刀夺爱将他带回太子府呢?本王只要欣赏一下就好了。”   秋芸听他这么一说,神情高度紧张了起来。   遭了,这根本不是二少爷的那幅王羲之的字画,又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二少爷有什么王羲之的字画。   这是大少奶奶听到了太子来的目的,主动找到夫人将这幅字画贡献出来的。   可她压根不知道大少奶奶拿出来的这幅字画到底是不是王羲之的真迹啊!   万一不是,他们可就要摊上一个欺君的罪名了!   秋芸急得抓心挠肺的,太子已经将手中的字卷打了开来。   他一怔。   这是王羲之失传已久的《快雪时晴帖》,笔酣墨饱,行云流水,宛若蛟龙,这竟确实王羲之的真迹!   “这幅字画是哪儿得来的?”太子下意识地问道,修长的手指在字卷上淡淡摩挲,这属于年代专属的触感是现在的人怎么都模仿不出来的。   秋葵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太子的反应,见他如此爱惜欣赏的表情就知道这幅字卷拿对了,心里不免重重松了一口气。   “奴婢也不清楚,是大少奶奶交给奴婢的,说是二少爷送给她观赏的。”秋葵滴水不漏地答着话。   ------------ 第三百一十二章 婚事   太子则眯了眯眼睛,他知道这绝不会是顾景元的字画,应该是属于顾家大少奶奶的。   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可不好弄到,她一个深闺女子是从哪儿弄来的?   太子不禁对这个素未谋面的顾大少奶奶产生了一丝好奇。   “太子殿下,没关系的,您若是实在喜欢这幅字画,少奶奶说了,您可以拿回太子府慢慢欣赏。”秋芸又趁热打铁道,她现在只想赶快完成陆氏交代的任务,在不得罪太子的前提下尽快将他送回去。   太子已经得到了王羲之的字画,没有借口再留在国公府不走,否则就真要应了顾长宁的话是别有什么目的。   他只能轻轻一笑,将字卷收好了又交给秋芸,淡淡道:“君子不夺人所好,再者子仪不在府中,大少奶奶恐怕也做不了他什么主,不要等他回来了再怪罪大少奶奶,这幅字画本王就不要了,还是还给你家大少奶奶吧!”   秋芸接过字画,暗暗松了一口气,又赶忙对太子陪着笑脸道:“那太子殿下是要回去了吗?奴婢替您引路。”   太子看着秋葵掩饰不住的急迫模样,微挑了挑眉,看来这国公府内果真是有猫腻,不过也间接证明了顾景元和顾景睿还没有回到盛京城,看来他得把目光放在城门外,加强在城门的守卫了。   “不用,你回去替本王谢过你家大少奶奶。”太子摆摆手,便带着随从离开了屋子。   “奴婢恭送太子殿下。”秋芸朝太子离去的身影深深地鞠了一躬。   直到顾长宁拽了拽她,不屑一顾道:“好了,那瘟神已经走了,你可以起来了。”   秋芸这才慢慢直起身,看着前方太子已经消失不见的身影,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又对着顾长宁皱起眉道:“郡主,您这叫什么话?太子毕竟是太子,您方才对他那态度可是逾矩了,若太子要追究您可是吃不了兜着走,您下次面对太子可不能再这么没大没小了?”   秋芸是陆氏的贴身大丫鬟,在陆氏身边很有几分脸面,平日里看到几个公子小姐不对的地方便会指正出来,还得了陆氏一个“衷心为主”的夸赞,所以一般情况下也没人会去下她的脸面。   可顾长宁这次却不乐意了,她立刻板下脸道:“他是太子又如何?他做错了事难道我还不能指出来吗?皇上本就说过皇子与大臣不得私下来往,我怕国公府受到连累有错吗?如果指出太子的错误都算得上是没大没小,那你现在说我呢?难道你不是也在没大没小?秋芸,你别仗着是母亲的贴身丫鬟就对我指手画脚的,我顾长宁还轮不到一个丫鬟来管!”   顾长宁话一说完,就气呼呼地跑出去了,徒留下秋芸一个人在屋子里气得心口一阵阵疼。   对于顾长宁说出的这一番气死人的话,秋芸不准备默默承受,她决定向陆氏告状。   因此秋芸在回去向陆氏禀告了送走太子的事情后,便拐弯抹角地对陆氏道:“方才郡主也在现场,奴婢去的时候她不知道是与太子发生了什么冲突,两个人看上去都很生气的样子。”   陆氏原本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用力拍了下桌子道:“她又给我作什么死?!好好的大家闺秀不做,天天跑出去撒野!我看将来谁敢娶她!”   秋芸缩了缩脖子,怕陆氏会因此惩罚顾长宁,便又替顾长宁说起了好话,“说起来郡主也是为了咱们国公府着想,太子这不明不白地找上门来,传了出去免不了要有闲话,被皇上知道了肯定心里也会有想法。郡主是觉得太子此行是不安好心,会连累国公府,才会与太子争论起来的。太子也没有与郡主一般比较,夫人您就不要太生气了。”   陆氏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不过还是强硬道:“不能再由着她胡来了,这次睿儿的事情让我明白,国公府未必能替她遮风挡雨一辈子,她也不小了,可以说亲了,等国公爷回来,你就告诉我,我要跟国公爷谈谈郡主的婚事了。”   秋芸讶然地瞪大了眼睛,虽然夫人一直都嫌弃郡主爱闯祸惹事,但骨子里是最疼爱她的,轻易不会给她许配人家,这一次竟然要将郡主嫁人了吗?   难道大少爷和二少爷,是真的出了什么大事了吗?   秋芸心里惴惴不安的。   同时因为赌气离开了国公府的顾长宁的心也突然重重一跳,她蹙了蹙眉,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她伸出手揉了揉胸口,努力平复着这突如其来的不安情绪。   正在这时候,在她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欣喜的声音,“郡主,怎么在这里碰到您了?”   顾长宁回头看过去,入目是一张清秀精致的脸,身穿玫红色的绣缠枝腊梅比甲,鹅黄色的兔毛领小袄和同色的挑线长裙,头发全都梳起,耳垂上戴了一对小巧精致的红石榴耳坠子,衬得她亭亭玉立,清理逼人。   秦佩之?   顾长宁刚想要认她,可下一秒就发现了她身后站着的少年郎,正用手轻轻扶住她的腰,看起来与她十分恩爱。   顾长宁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她认出这个少年是承恩侯世子林怀之。   那么他身边站着的这个貌美少女就是秦玉之了?   顾长宁实在不愿意相信。   不愿意相信秦玉之居然过得春光满面,还与林怀之这般恩爱?   “郡主,您也来买东西吗?”秦玉之高兴地上前与顾长宁攀谈起来。   顾长宁抬头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了珍宝阁门口。   她一边在心里暗骂秦玉之不要脸,一边挑了挑眉,对着秦玉之阴阳怪气道:“哟,来买首饰啊?这才进门几天呀就迫不及待买新首饰了?看来秦二姑娘在侯府过得不错呀!我从前真是低估你了。”   秦玉之明显愣了下,等反应过来后整张脸都涨红一片,顿时无措道:“郡主,我,我先走了。”   ------------ 第三百一十三章 回到盛京   顾长宁冷哼了一声,“秦二姑娘做得出来就不要怕被别人说呀!整个盛京城有谁不知道你是怎么嫁入侯府的?哦对了,这不是你的错。”她说着,便看向林怀之,嘲讽道:“这一切都是林世子的错,谁让他强迫你与他私相授受了呢?”   “你说够了没有?”林怀之冷眼看着她,反唇相讥道:“我们怎么样用不着郡主来挑刺,小小年纪就这么尖酸刻薄,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你!”顾长宁瞬间气得跳脚,挥舞着拳头就想朝林怀之砸过去。   秦玉之急忙拦住了她,嘴里求饶道:“郡主,您息怒,不要与我们一般见识了,是我的错,是我不自量力,我没有资格与郡主攀谈的。“   顾长宁皱起了眉头,拳头也不自觉地落了下来,奇怪地看着秦玉之道:“你这又是演的哪一出戏?”   秦玉之的为人她也算了解,清高自傲、目中无人,要不是碍于身份,是绝对不会主动与她说话的,更别提跟她认错了。   她嫁了人连性子都变了吗?而且还变得,这么像秦佩之?   顾长宁的眼神变得狐疑起来。   秦玉之闪躲着顾长宁的注视,神色看起来有些心虚。   “你……”顾长宁有些不敢确定眼前的人到底是谁,想要上前确认,林怀之已经先一步上前挡在了秦玉之面前,然后望着顾长宁道:“郡主,我知道你喜欢打抱不平,可是我跟玉儿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希望你不要再给她难堪了。”   他话说完,也不理会顾长宁的反应,伸手搂过秦玉之,一路护着她进了珍宝阁。   顾长宁转过身,看着前方伉俪情深的两个身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林怀之先前还对秦玉之不屑至极,这才一个月的功夫,就喜欢上了她?   而且,秦玉之的性子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看起来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她觉得,这件事情,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顾长宁这边对秦玉之和林怀之产生了怀疑,秦玉之和林怀之这边进了珍宝阁后,林怀之就松开了扶着秦玉之的手,脸上的表情也一下子冷了下来,“你要什么东西自己去挑吧,挑贵重一点的,不要再像你带过来的嫁妆一样寒碜,这以后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们承恩侯府怎么虐待你了呢!”   “好,我明白了。”秦玉之低下头,弱弱地应了一声。   林怀之看到她这幅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做出这幅样子给谁看?都已经成亲一个月了,我没碰过你也没有欺负过你,这婚事是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怎么整天都一副被人欺负的样子?”   秦玉之缩了缩脖子,磕磕巴巴道:“没,没有,你没有欺负我,是我做的不好,对不起对不起。”   林怀之真的无奈了,可面对他她这幅柔柔弱弱一直道歉的样子又再发不出脾气来。   “算了算了,你快去挑首饰吧,你既然已经嫁给了我,我总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这不是我林怀之的为人作风,你也不必每次见到我都战战兢兢的,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他再次强调了一遍自己内心的想法,便挥挥手让秦玉之去选首饰了。   秦玉之点点头,迅速离开了原地,等到看不见林怀之的人,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她心里在想,四妹妹什么时候才能回盛京啊?她想尽快离开承恩侯府了,不然她总是担心自己哪天会暴露身份,到时候就不知道林怀之还会不会有这么好的脾气了。   城郊,在熙熙攘攘的马车和行人中,有一辆马车毫不起眼地停在角落里,里面坐着的,正是顾景元、秦宁之和顾景睿三人。   十天了,他们三个人终于抵达了盛京城。   这一路上他们走的都是官道,因为顾景元提前放出了小道上有突厥军的消息,导致官道上的行人格外得多,他们几个人很好地隐蔽在了其中。再加上太子的人可能尚未发现程雪错误的身份,竟一直都没有再追踪过来,所以他们很顺利地抵达了盛京。   可现在,他们到了盛京城外,却是不敢再贸然向前,因为他们很清楚,最后这道关卡,才是最难也是最危险的。   “太子这一路上都没有抓到人,一定会加强在城门的守卫,我们必须要慎之又慎才能顺利回到国公府。”马车内,顾景元与顾景睿和秦宁之分析着可能会遇到的危险,凝重道:“若在最后的关头被抓到了,我们之前做的就都前功尽弃了。”   秦宁之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她道:“要不要我先去城门外探探情况?毕竟我跟顾大哥这件事没什么关系,就算把我抓住了也没有证据定我的罪。如果我没被抓住,我就找人来城门外接应你们。”   秦宁之知道,顾景元之所以害怕顾景睿被抓住,应该是顾景睿身上有什么把柄在太子的人手中,只要抓到他这个人,就有办法给整个国公府定罪。   现在这种情况,她和顾景元都可以回盛京,唯独顾景睿是个大麻烦。   或许,她可以先回到盛京城,然后再找人偷偷带着顾景睿蒙混过关。   顾景元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道:“那就要麻烦你了。宁之,你记住一切要小心为上。”   “恩,我会注意的,你和顾大哥也要随时注意动向,我们一定有办法顺利回到国公府的。”秦宁之看着顾景元,眼神坚定。   顾景元的一颗心不自觉地柔软了起来,甚至在心中忍不住的感慨,自己上辈子不知是积攒了多少福报,才能与这样可爱的女孩子相识相爱,然后相守相依,度过漫长的余生。   “二弟,看来你是真动了凡心了。”顾景睿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顾景元回过神来,才发现秦宁之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他对着顾景元尴尬地笑了笑,不过却没有否认,反而问道:“大哥不觉得她格外聪慧可爱吗?”   “我看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顾景睿失笑着摇了摇头,第一次觉得他这个二弟也有如此人间真实的一面。   “在我心目中,还是你的大嫂最可爱。”顾景睿又忍不住感慨起来,“一年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我实在是对不住她。”   “等大哥平安回了国公府,有多少解释可以说给大嫂听,我相信大嫂会体谅大哥的。”顾景元说着,又上前替顾景睿检查了一下腿伤,询问道:“大哥现在感觉怎么样了?一会儿若是要一个人走路可能坚持?”   顾景睿动了动腿,点点头道:“撑一会儿是没事的,你且放心好了。”   “恩,那我们就在这儿等宁之的消息吧。”   秦宁之已经换成了女装的模样,很顺利地进了城门。   她发现城门的守卫并没有在盘查的时候大动干戈,只是例行公事地检查了每一辆马车内坐着的人,其余的人都只是简单扫了一眼便放了行。   秦宁之猜测太子尚还没有把顾景睿的这件事上报至朝廷,现在守门人做的这些事应该是太子动用了个人的势力在私下调查。   想到这儿,秦宁之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话事情处理起来就会容易很多。   她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果然没多久,她就发现了几个混在人群中的可疑人物。   那些人走路的步伐十分轻巧,可每一步路又走得十分稳健,而且他们看似是在走路,其实眼睛一直都盯着城门,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这些应该就是太子派来的人了。   ------------ 第三百一十四章   因为她穿着女装,又没有与太子的人照过面,所以那些人并没有将视线停留在她身上,这让秦宁之非常顺利地随着人群离开了他们的监视范围。   但她明白,她虽然顺利过了这一关,但秦府外肯定会有太子的人守在那里,她若回了秦府,很可能会被跟踪,到时候顾景睿就会暴露。   所以她不能回秦府,她得去一个太子不可能会安插人手的地方。   东巷街!   思绪回转间,一个想法瞬间蹦入了秦宁之的脑海中。   对,她可以去东巷街找阿文和阿武帮忙!   东巷街地处偏僻,人员也很混杂,时不时还有传闻说东巷街的流民是吃人的魔鬼,说若是靠近东巷街,就会被流民杀了分食,所以如果不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是不会有人靠近东巷街的。   可秦宁之却很清楚,那些流言不过是东巷街手无寸铁的难民为了保护自己不再遭受迫害才传出去的,其实他们都是一群被生活压迫却还保存着善良之心的人。   比起那些精于算计,表面上与你交好,背后却狠狠捅你一刀的人,他们要善良可爱得多。   求助于东巷街的流民,绝对是一个明智之举。   秦宁之这么想着,便加快了步伐,迅速往东巷街走去。   阿文和阿武回到盛京城后,就将秦宁之给的二十两银子去票号兑换成了铜板,每天都给东巷街的人买三餐吃食,所以东巷街的流民最近的日子比较好过,到了饭点也没有几个人出去乞讨。   秦宁之刚出现在巷子口的时候,原本以为会没有几个人,结果居然发现大部分人都在,看到她来了先是一怔,随后都热情地围了上来,邀请她去自家吃饭。   “小宁姑娘,你终于来了,这是上次你给我治病的钱,阿文和阿武出息了,总算有人肯收他们做工了,这是他们挣来的银子,我一直都等着你来好把医药费给你呢!”七嘴八舌间,有双手突然抓过秦宁之的手,然后将几十个铜板全给塞到了她的手中。   听到阿文和阿武的名字,秦宁之急忙朝说话的老妇人看过去,询问她道:“阿文和阿武现在在哪里?我有要紧的事情找他们。”说着,又将铜板还给了老妇人,“这些钱您留着,还有别的用处呢,我给你治病的那些钱算不得什么,就当是找阿文和阿武帮忙的辛苦费了。”   老妇人感激地热泪盈眶的样子,“小宁姑娘你真是好人啊!”又擦了擦眼泪回答道:“阿文和阿武现在找到了一份工,去粮仓给人搬货,每天能有五文钱呢!”   看着老妇人一脸骄傲的样子,秦宁之心中有些心酸。   东巷街的流民基本上是除了籍的,要出去做工都不容易,之前有个大婶想送儿子去大户人家打杂,结果人家一打听到他们的身份,就立马将他们赶走了,好像见到鬼一般。   所以阿文和阿武能凭自己的本事找到一份相对安稳的活计,在东巷街内确实算得上是令人称道的事情。   想到这儿,秦宁之越发坚定了用阿文阿武两兄弟的决心。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感激地夸赞起秦宁之的好心来。   秦宁之谢过众人后,又将老妇人拉了过来,一脸凝重道:“那粮仓具体在什么地方?大娘您可否带我去找他们,我现在手边出了些麻烦,需要他们帮忙。”   众人见她真有急事,也不敢再七嘴八舌地插话,只将目光放到老妇人脸上,对她道:“阿文娘,阿文他们到底在哪里做工你知道吗?小宁姑娘帮了咱们这么多忙,现在她有了麻烦,咱们也要尽力帮帮她呀!”   那老妇人确实一脸为难的模样,“这,这我其实也不清楚,只知道他们是在一个粮仓帮工,那粮仓具体在什么位置他们也没有同我说过,这可怎么办?要不小宁姑娘我带你去找找他们吧?”   秦宁之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全盛京城的粮仓那么多,粮仓内的帮工又那么多,他们该找到什么时候?若是运气不好,怕是找到天黑都找不到阿文和阿武。   顾景元他们等不及了,天色越晚人越少,他们能蒙混入城的可能性就越小。   再说,她现在也不能太抛头露面,万一不小心碰上太子,可就没办法去帮顾景元了。   不行,她不能冒险。   “事情紧急,我没办法慢慢找他们,大娘,您在仔细回忆一下,他们可曾透露过自己具体在什么地方干活?”   看到秦宁之焦急的模样,老妇人也是一脸焦急无奈,“这可怎么办?我是真的不知道呀!”   这时候有人问道:“小宁姑娘你一定要找阿文和阿武帮忙吗?我们其他人可不可以帮忙?”   围观的见状,也纷纷说道:“是啊,我们也可以帮忙的,小宁姑娘您要我们做什么但说无妨,我们虽然没银子,但是人手有的是!”   秦宁之看着热情围着她的众人,心里很是感激,可是顾景元这件事不能被太多人知道,东巷街内鱼龙混杂,她又怎么放心呢?   “不必了,我再去想想别的法子。”秦宁之谢过众人后便打算离去。   谁知她话音刚落,不远处就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小宁姑娘你怎么来了?你从外地回来了?”   是石勇。   秦宁之欣喜地转过身去,看到石勇正朝她走过来,他的身后跟着她想要找的阿文和阿武。   “阿文,阿武,你们回来了?太巧了,小宁姑娘正到处要找你们呢!”老妇人高兴地对秦宁之道:“小宁姑娘他们回来了?你什么要紧事快跟他们说吧,太好了,能帮到小宁姑娘就好。”   阿文和阿武也走了上前,看到秦宁之惊讶道:“宁姑娘,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吗?”   秦宁之看着他们点了点头,一脸凝重道:“很重要的事,你们随我来一趟。”   阿文和阿武面面相觑了一眼,又看了眼石勇,得到石勇的点头示意后,才应下了秦宁之的话。   他们的这一系列举动都被秦宁之看在了眼里,回想一个月前她离开盛京的时候,阿文和阿武也是石勇找来帮她忙的,现在这三个人又一起回来了,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吗?   ------------ 第三百一十五章 蹊跷   秦宁之与阿文、阿武说明了来意,不过她并没有透露顾景元和顾景睿的身份,只说成是自己的两个远房亲戚犯了事,正在被官兵追捕,所以想请他们帮两个亲戚躲过城门守卫的盘查。   阿文一听秦宁之要帮的这个忙,顿时皱起了眉头,为难道:“小宁姑娘,盛京城门守卫森严,每个进城门的人都要经过盘查,这,这我们怎么帮忙蒙混过去?”   阿武则正义感爆棚,反驳阿文道:“怎么没有办法?哥你难道忘了东大哥当年是怎么进京的?”   阿文一怔。   阿武又对着秦宁之道:“小宁姑娘,我有办法!我们可以等城门关了,再翻城墙进京,到了晚上城门外就没有守卫了,只有巡夜的官兵,他们是每一炷香巡一次夜,所以我们只要想办法在一炷香的时间内翻过城墙,就有办法躲避官兵的巡查!我们东巷街的东大哥当年就是用这个办法进京的。”   “东大哥?”秦宁之一直都知道这东巷街内鱼龙混杂,没想到竟然还卧虎藏龙,盛京城的城墙那么高,凭她的轻功都未必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翻出去,这个所谓的东大哥竟然有这般本事?   “嗯!”阿武连连点头,与秦宁之解释道:“东大哥就是前些年河南闹饥荒来的灾民,宁姑娘你不知道,当时朝廷表面上说会拨乱赈灾,救济灾民,可私底下却毫无作为,甚至在得知很多灾民前往盛京城避难的时候,怕会造成盛京城混乱,影响朝政安稳,竟偷偷向锦衣卫下了命令不准灾民入京,很多灾民赶来盛京都被堵在城门外,然后被集体安置在了城郊的一个草棚内,夜晚的时候,锦衣卫就偷偷把这些灾民全都杀光了!”   秦宁之的心“咯噔”一跳。   阿武又继续恨恨道:“当时朝廷还派人封锁了消息,所以这事一直没传出去,河南灾荒死了很多条人命,却没有把在盛京城外死去的那些冤魂算进去,狗皇帝真是令人作呕!好在东大哥当时尿急不在棚内,亲眼目睹了这件事,后来又想办法翻了城墙,这才没有让这个秘密被永远掩埋!宁姑娘,朝廷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我相信宁姑娘的两个远亲也一定是被人冤枉的!否则宁姑娘绝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帮助两个犯了事的人!所以宁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阿武一家也是被朝廷迫害才流落到东巷街的,他会这么恨朝廷倒是情有可原。   只是秦宁之根本没想到当年河南灾荒还发生了这种事,印象中那是六年前的事了,她当时才只有七岁,还处在招猫逗狗,上天下海,胡作非为的年纪,她只知道那阵子父亲很忙,她生辰那天也没有回府,气得她将父亲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都给扔了。   原来,当年还有这么一出事吗?   杀灾民?父亲……也参与进去了吗?   想到这儿,秦宁之不禁打了个冷颤,她甩了甩脑袋,不愿意将父亲想成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人。   朝廷的事谁又能说的清呢?阿武所说的,又或者是那位东大哥所说的,未必就是事实。   “阿武,这些话你不该跟小宁姑娘说的,多一个人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情,你可能会害了她。”阿文看着秦宁之突然变得惨白的脸色,对阿武很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阿文哥你就是太喜欢自欺欺人了,朝廷敢做那些事难道还怕人说吗?狗皇帝这位置能不能坐稳还难说呢!”   “阿武。”阿文严肃地打断了阿武的话,然后看着秦宁之道:“小宁姑娘,就按照阿武说得办法做吧,等到天黑了,我们在城门口接应你们。”   秦宁之也回过神来,这已经是她第二次从东巷街的人口中听到关于当今坐不稳这个位置的话了。   她看着阿文和阿武,越发断定了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他们乃至石勇,很可能在私底下与什么组织从事着不为人知的交易。   有人要造反。   上一世父亲的死,很可能就跟有人造反这件事有关。   事情的真相似乎逐渐有了一条清晰的脉络,只要她顺着这条脉络查一下,就一定能查到真相!   想到这里,秦宁之有些激动,她竭力克制住自己紧张激动的心情,然后对阿文和阿武道:“这个办法对他们来说不可行。”   顾景睿的右腿废了,根本无法着力,怎么翻得了城墙?   “我一个表亲的腿受了伤,恐怕不能翻城墙,我这儿倒是有一个办法,需要你们找人一起完成。就是我们可以在城门口制造混乱,然后让我两个远亲趁乱溜进来,你们觉得如何?”   从阿武刚才的话可以推断出,当今圣上最怕的就是盛京城内发生暴乱,这对于当初制造暴乱才夺得皇位的当今来说,暴乱就像是他的一个心病,这不仅会提醒他当年的所作所为,甚至于他而言,这也是江山易主的一个信号。   也难怪身为当今的儿子,太子会那么厌恶无法掌控,可能随时会引起暴动的东巷街难民了。   只要阿文和阿武能集合超过十个人在城门口闹事,太子的那些人就没办法盯着城门口的人一个个看了,甚至还可能会主动去镇压暴乱。   唯一需要担心的问题就是,暴乱的人一旦被抓起来,下场就会比较惨,所以如何能在暴乱后还全身而退,是一个很头疼的问题。   她会提出这个要求,也是想试探阿文和阿武的实力,若是他们真的在私下里与什么人合作,那应当是有办法全身而退的。   果然,她的这个提议并没有遭到阿文和阿武的反驳,他们应该是感念她之前做的那些善事,想要还了这份情,便点点头道:“好,小宁姑娘放心,我们一定会帮您完成这件事的,您先回我家稍做休息,等有了消息我们再来通知您。”   “谢谢。”秦宁之感激地点了点头,同时她决定等见到了顾景元就将这件事告诉他,让顾景元帮她查清楚东巷街背后到底有什么人在支持他们。   ------------ 第三百一十六章 回家   到了晚间的时候,盛京城城门口突然聚集了一帮不知从哪里来的流民聚众闹事,说是他们遭受了官府的迫害导致家破人亡,如今不仅申冤无门,还吃不饱饭睡不好觉,现在想要官府给他们一个公道说法。   因为这些流民都手持武器,还一窝蜂地涌入城门口不准百姓们进京,所以百姓们被吓得惊声尖叫,抱头鼠窜,守门的官兵们又要想办法镇压这些流民,又要急着阻止趁乱进京的百姓们,场面顿时变得十分混乱。   太子的人见此情景,一个个也坐不住了,他们虽然知道事发突然必有蹊跷,因为这样的情况下,要想辨认出人群中可疑的人是几乎不可能的事,顾二公子他们很可能趁此机会偷溜进了城门,但他们必须要想办法将这些流民都镇压下来,否则闹出了更大的事,他们在太子那边只会更没办法交代。   所以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各自点头后便立刻冲上前行动了起来。   城门口乱糟糟的闹成了一团,城门外很快也得到了消息,说是一帮流民在城门口打劫杀人了,让大家快跑。   城门外果不其然也陷入了一片混乱,人们躲得躲,跑得跑,有的往回跑,有些胆子大的或者贩卖走私的人趁此机会往城门内冲。   守门的官兵忙着镇压这些流民,根本没时间管这些人,流民们也忙着跟官兵斗智斗勇,也没有几个打劫杀人的,很多人都安然通过了城门。   见此情景,很多往回跑的人也一窝蜂地往城门内涌去。   场面更混乱了,哪怕就是面对着面人们也不会去注意自己身边的人是谁。   “就是现在了,阿武,现在走。”秦宁之一直都等在城门外,现在看时机已到,立刻让阿武驾着马车火速地穿过了混乱不堪的人群。   马车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已经驶出了离城门百米之遥的地方,阿武放缓了速度,又驾着马车行驶到了没有官兵巡查的僻静街口处才停了下来。   他对坐在马车内的秦宁之道:“宁姑娘,已经甩开官兵了,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秦宁之掀开车帘看了看,发现此处已经快进入城中心了,再往前走就要选择去晋国公府的方向了。   她不能让阿武知道顾景元他们的身份,便先谢过了他,又道:“不用了,已经很麻烦你了,现在进了城已经没有危险了,接下来的事我自己想办法就好,你现在去城门那儿接应一下阿文吧,看看形势怎么样了。”   阿武知道秦宁之是想要支开他,她应该是不想让他知道马车内坐着的人的身份。   看来这两个犯了事的远亲,也不仅仅是远亲那么简单。   当然这个想法只在阿武的脑子里一闪而逝,他很快收敛心思,对秦宁之道:“好宁姑娘,那你们小心一点,我就先走了。”   “你们也小心为上,晚些时候我去东巷街找你们问消息,希望那些人没事才好。”虽然她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但心里还是有些愧疚。   阿武点了点头,很快便告辞离去。   秦宁之放下了车帘,看着车厢内的顾景元和顾景睿道:“我们虽然过了城门,但国公府外一定会有太子的人在监视,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办?”   顾景元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他道:“这个我有办法,你先带着大哥去悦茗轩,我一个人回国公府,反正太子没有证据,我随便找个理由便能开脱。现在主要的问题就是大哥身上有“大明叛徒”这四个烙印。太子的人手段毒辣,怕大哥中途跑了或者被救走,就提前在他手臂上烙了印,太子只要抓到了大哥就完了,所以我们先要将大哥手上的烙印去掉,这样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顾景元说着,看着秦宁之十分严肃道:“宁之,为了避免人多口杂,这件事就要拜托你了。”   秦宁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朝顾景睿看了过去。   顾景睿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他将手往身上藏了藏,并不想被人发现他身上的这个耻辱,他抬眸看了眼一脸惊讶的秦宁之,自嘲地笑了笑:“你现在也觉得我是个累赘了吧?我若是回了盛京,一旦被发现,国公府就是死路一条。就这种情况也不知道景元他拼死拼活地救我干什么?只怕就算我平安回了国公府,得到的也是失望和厌弃。”   秦宁之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难怪上一世的时候国公府会将顾景睿锁在地下室不见天日,这是怕他一旦暴露了自己手上的印记,整个国公府就会被当成谋逆的反贼被诛杀九族。   顾景元这一路上都没有说这件事,也是怕刺激到顾景睿吧?   顾景元听了顾景睿的话,深深皱起了眉头,他看着顾景睿道:“大哥这叫什么话?我将你从北地救出来不是想看你自暴自弃的。手臂上这烙印不是跟一辈子的,我相信一定有办法可以去掉。”   秦宁之回过神来,也连连点头道:“我是有办法帮顾大哥去掉的,顾大哥不用担心。”   顾景睿却还是摇着头自嘲道:“那又如何,这屈辱是一辈子的,父亲只会更加瞧不起我!”   顾景睿的声音陡然拔高,话里话外都是一副怨气冲天,想要自暴自弃的样子。   秦宁之看着这样的顾景睿,其实内心是鄙夷的,鄙夷他没有本事还一腔怨气,甚至把别人的好心当做是他任性妄为的资本,可是只要一想到上一世他被关在地下室里得不见天日的样子,又觉得他很可怜。   而在顾景睿看来,造成他这么惨的罪魁祸首,可能不是太子,也不是国公爷,而是顾景元吧?   顾景元并没有理会顾景睿说的这些气话,他只对秦宁之道:“你将大哥安全送到悦茗轩就好,会有人接应你,我先下车回国公府处理相关事宜了。”   “嗯。”秦宁之点了点头,又轻声叮嘱道:“一切小心。”   “好。”顾景元摸了摸她的头发,与她告别后便下了马车。   马车内只剩下秦宁之和顾景睿二人。   秦宁之没有给顾景睿开口说话的机会,而是先发制人道:“你谁都可以怨恨,唯独不可以怨恨景元,他为了你甚至不顾自己的性命,顾大哥你最好好好想一想,景元可曾有对不起过你?你这样怨恨他,他知道了又该有多心寒?”   顾景睿脸色一变,他刚想替自己反驳些什么,秦宁之已经出了车厢。   顾景睿望着尚在飘动的车帘,怔怔地瘫倒在车厢内。   是吗?原来他对顾景元的怨恨已经这么明显了?明显到一个才认识几天的小丫头都看了出来?   他不该恨吗?顾景元没有对不起他吗?   如果不是顾景元,他又怎么会从国公府的长子嫡孙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透明人?   顾景元为他做的那些事,难道不是他欠他的吗?!   可是秦宁之的话又不断在他耳边回响,顾景睿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   秦宁之驾着马车很快到达了悦茗轩。   徐来不知道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竟早早地等在了门外。   “秦四姑娘,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大少爷交给我来照顾就好。”徐来将秦宁之拦在了悦茗轩外,表情有些凝重。   “可是你家二少爷交代我要亲自将大少爷安排妥当。”秦宁之觉得事有蹊跷,并不愿就此离去。   徐来皱着眉头,表情看起来有些焦急,“秦四姑娘,真的不用了,我会将大少爷安排妥当的。”   “悦茗轩里到底有什么人?”秦宁之盯着徐来,一字一句地问道。   ------------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处置   徐来显然没料到秦宁之会有此一问,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闪躲开秦宁之的注视,回避道:“没,没什么人。”   “徐来,里面到底是什么人?你是不是想要害顾大哥?!你再不跟我说实话,休想要叫我将人交给你!”秦宁之厉声问道,脸色也变得冷厉起来。   她怀疑徐来是被太子的人收买了,若是将顾景睿交给徐来,对国公府可能就是灭顶之灾。   “冤枉啊秦四姑娘,您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谋害大少爷啊!”徐来为难极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秦宁之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看着秦宁之讨饶道:“秦四姑娘,您不要再跟我争了,我并没有旁的心思,只是接下来的事不是您一个外人可以掺和的,您就不要再为难我了好吗?”   “外人?”秦宁之一怔。   徐来苦着脸点点头,“秦四姑娘,我跟您说了实话吧,是国公爷在里面,所以算我求您了,您不要掺和了,赶快回家去吧!我再多嘴说一句,您掺和进来这件事对您没有好处的,此事就算是二少爷在场,也未必能保得了大少爷。”   秦宁之的心“咯噔”一跳,看来晋国公是已经提前收到了消息,所以特地赶来悦茗轩等候顾景睿。   难道上一世的时候就是在今天?顾景睿被国公爷关入了地下室,从此以后得不见天日?   “小宁。”车厢内传来了顾景睿的声音,许是他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你们还要说多久?”   秦宁之反应过来,怔怔地走上前去,然后又掀开帘子看了看面色难看的顾景睿,不知道要怎么跟他开口说这件事。   “好了没有?这马车里坐得难受。”顾景睿揉了揉自己的腿,他坐了一路车,腰和腿都已经酸痛得不行了,如今好不容易回了盛京城,他只想赶快能洗个热水澡再好好休息一番。   秦宁之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徐来说得对,这是国公府的家事,她一个外人根本管不了,她不应该掺和进去。   顾景睿到底会如何被晋国公处置是他的命数,她一介女流,何必去螳臂当车?   秦宁之不断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说服自己不该去管顾景睿这档子破事,然后对着他微微一笑,“嗯,可以了,让景元的心腹送你进去吧,我就先走了。”   顾景睿理解她一个姑娘家风餐露宿了一个月,迫不及待归家的心情,因此并没有反对,只是点了点头道:“这一路上辛苦你了。”说着,又顿了顿,看着她难得真诚道:“景元能得你倾心,是他的荣幸。”   秦宁之抿了抿唇,没有回话。   她又将车帘放了下来,然后走到徐来身边,冷漠道:“你带顾大哥进去吧,我先走了。”说完也不管徐来的反应,转身就离开了。   徐来松了口气,看着秦宁之离去的背影又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秦四姑娘真是难得一见的好姑娘,只是却注定嫁不了二少爷,可惜啊!   徐来一边叹着气,一边走到了马车旁,敲了敲车窗道:“大少爷,小的徐来,奉二少爷之命来照顾你。”   “嗯,进来吧,我的腿行动不便,还要麻烦你了。”顾景睿的声音在车厢内淡淡响起。   徐来应了一声,便掀开了车帘,许久不见的顾景睿映入了他眼帘之中。   比当初刚离家的时候要瘦了许多,眼眶凹陷,眼睑发黑,下巴上也满是胡渣,脸色则是惨白一片,看来是真的吃了很多苦。   唉,何必呢,简直就是自讨苦吃,在北地受了苦,回到盛京更加是要受苦,大少爷明明能力不行,却偏要逞强,到头来只是害了自己!   徐来看着这样的顾景睿,实在是于心不忍,都想要对顾景睿说出实情,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免得他以为回到盛京就是回到了避风港,实际上却是另一层地狱。   “大少爷,一路上辛苦了。”可到头来,徐来还是选择了沉默,他了解顾景睿的个性,若叫他知道国公爷想要牺牲他保全国公府,只怕他情愿闹个鱼死网破也不会乖乖听命的。   国公府一旦倒了,他徐来也就完了,所以,不能说。   徐来背着顾景睿下了马车往悦茗轩内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顾景睿似乎是困了,声音里带着无尽疲惫道:“一会儿给我准备些水沐浴,我要好好睡一觉。”   “小的知道。”徐来答道,可他心里却清楚,别说洗个澡睡一觉,只要进了悦茗轩的门,眯个眼睛的时间都不会有了。   这么想着,徐来已经背着顾景睿进了悦茗轩。   他刚一踏入,甚至还没有站稳脚跟,就有几个人上前将门迅速锁了起来,然后齐刷刷地站在了门口,面容冷酷,一言不发。   徐来看了看背对着他们,坐在大厅左侧的晋国公,低下头道:“国公爷,大少爷已经接到了。”   “嗯。”晋国公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而原本昏昏欲睡的顾景睿却在听到这个声音后猛地清醒了过来。   “父亲!”他朝方才那个声音来源处看过去,恰好与刚转过身来的晋国公的视线对上。   他在晋国公眼里看到了不满、愤怒、恨铁不成钢和深入骨髓的冷漠,唯独没有看到身为父亲对于许久未归家儿子的兴奋和期盼。   他的心一下子凉到了谷底。   徐来将顾景睿放了下来,为了避免他摔倒,伸手轻轻扶住了他。   “你的腿怎么了?”晋国公朝他们缓缓地走了过来,他注意到了顾景睿毫无力气的右腿。   顾景睿没有说话。   他此刻只有心灰意冷。   徐来替他答道:“回国公爷,方才送大少爷回来的秦四姑娘说,大少爷的腿中了剧毒,如今毒药虽解,但是这条腿却是已经废了。”   晋国公蹙了蹙眉,看不出是心疼还是埋怨,他道:“扶大少爷去椅子上坐着。”   徐来点点头,忙搀扶着顾景睿往边上的太师椅上走去。   顾景睿却站着没有动,而是看向晋国公府,讥讽道:“父亲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了,您这么急着赶来悦茗轩总不是为了来看看我怎么样的吧?那儿子可真是无福消受。”   ------------ 第三百一十八章 撒谎   晋国公皱起了眉头,面对顾景睿这般破罐破摔的态度,他索性也不给他好脸了,只看着他冷厉道:“你还觉得自己委屈了是不是?如果不是你任性妄为、一意孤行,又怎么会被太子的人盯上?!你可知道若是你被抓住了,晋国公府180条人命都得为你陪葬!我跟你二弟所做的这一切就都要付诸东流,你在做一件事之前有没有好好想过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为什么你就不能学学你二弟呢,就算做不到他那样的深思熟虑,也应该能学个皮毛吧!”   晋国公越说越气,看着顾景睿的眸中满是痛心和失望,又指着他继续道:“你是我的嫡长子,我曾经一心想要栽培你,可你呢,你可有做过一件叫为父满意的事情?你从小跟你母亲长大,被她养得懦弱自私擅长推卸责任,我发觉不对将你隔出了内院,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却还是半点长进都没有!”   晋国公的话字字诛心,句句泣血,可听到顾景睿的耳中只觉得格外刺耳,他真的想不到他从北地死里逃生回到盛京城,迎接他的不是父亲和母亲的关爱,而是父亲的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   早知如此,他不如直接死在北地就好了,也不会惹得父亲生这么大的气。   “那父亲想要如何处置我?事情已经发生了,父亲再责备我也无济于事,不如就直接说说父亲要怎么处置我吧!”顾景睿冷眼看着晋国公,眸中全是讽刺,“反正在父亲心目中,您的儿子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顾景元,至于我顾景睿如何,父亲从来都不在乎,又何必现在假惺惺地说什么当初这些话。”   “冥顽不灵!”晋国公差点要被顾景睿气了个仰倒,“你既然这么想要我处置你,好,那我就成全你!来人,将大少爷给我立刻带下去关起来,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去见他!”   “国公爷。”徐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企图为顾景睿说一句话,“大少爷的初衷是好的,他是想做出一番建设给国公爷您看看,怪只怪太子太过阴险狡诈,咱们现在应该将枪头全力指向太子,莫不要做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徐来跟了顾景元近十年的时间,也经常与晋国公打交道,所以很是了解他的脾气。   国公爷害怕的只是大少爷此事会牵连到国公府,否则是不会这么对大少爷的。   只要国公爷能想明白大少爷此事已成定局,再怎么惩罚他都无济于事,还不如将精力都放在对付太子身上就可以。   晋国公则冷哼一声,“他就是没有脑子,就算他初衷是好的又如何?事到如今难道还有重来的机会吗?若不是景元拼尽全力将他从太子的人手中带回来,现在他还有命在吗?我又还能站在这里训斥他吗?!”   说着,又盯着顾景睿,一字一句道:“事实证明他天生就不是那块料,就不应该去做谋天下的大事,他只适合待在家中做他的好儿子好夫君!”   这些话对于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男人而言可谓是极尽羞辱讽刺了。   顾景睿的心脏一阵阵绞痛,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父亲,居然这么瞧不上他,像是恨不得从来没生过他才好。   顾景睿握紧了双拳,需要一遍又一遍地克制自己的情绪,才能不让自己说出更大逆不道的话来。   他没有成大业谋大事的本事,顾景元就有了是吗?所以这天下江山将来也是顾景元的,他绝不会沾染分毫吧!   顾景睿想着,几乎是报复性地狰狞着面目开了口,“父亲你就算将我关起来也来不及了,押送我回京的那些人并没有都被杀了,他们其中有一个人身受重伤逃走了,或许现在已经回京了,而他不仅见过我,还亲眼见到了景元。父亲您该知道的,整个盛京城虽然没几个人见过我,但凭景元风头无两的名声,我想是不会有人不认识他的。”   晋国公的心“咯噔”一跳。   他不敢确定顾景睿说的是真是假。   或许这是景睿心有不甘想将景元也拖下水。   又或许,他说的是真的。   “父亲肯定在想对方没有证据空口无凭又能怎么样?不,您错了,只要他将这个消息告诉太子,太子就一定会找景元来对质,而景元那段期间又正好不在盛京城,他拿什么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而这件事一旦再上报给皇上,皇上就势必要派出锦衣卫来查,这时候就必然会查出在北地与突厥军交易的人并不是景元,可若不是景元,那景元拼死去救的那个人是谁?几乎不用怀疑,锦衣卫一定会想到消失了的我。到时候锦衣卫向父亲问起我来,父亲与景元又该如何解释呢?是说我已经死了吗?可是尸体呢?在哪里?”   这是顾景睿一开始就留下的后路,他要让晋国公知道,若是他不打算保他,也休想要保住顾景元。   “如果父亲想要保住国公府上上下下一百八十口人的安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了太子。”   既然父亲说他不能成大事,他倒要让父亲看看,他所做的这些是不是大事!太子原本是他们可以利用的人,这次事件后却成了不折不扣的敌人,对于敌人,就应该斩草除根!   晋国公眯起了眼睛,看着顾景睿的眸中充满了危险和试探。   而徐来则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并未结束,大少爷回了京并不意味着国公府就安全了!   怎么办?若是被太子知道去救大少爷的是二少爷,那二少爷就算没办法被定罪,也得被锦衣卫的几近变态的审问问得脱掉一层皮!   对,秦四姑娘,秦四姑娘的父亲是锦衣卫副指挥使,有他在的话,说不定能够化险为夷。   说曹操曹操到,徐来刚这么想着,突然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撒谎!”随着“砰”的一声推门声,秦宁之的声音也掷地有声地落在了大厅内。   门边的守卫纷纷举起长剑对准了秦宁之的喉咙。   ------------ 第三百一十九章 揭穿   秦宁之却无所畏惧,看着大厅内的顾景睿一字一句道:“你撒谎,顾二公子这一路上跟我聊了很多,不可避免地说到了他当时营救你的场景,太子押送你回京的人一共九人,皆被一剑封喉,根本不存在有一个人逃脱的可能性。”   秦宁之突如其来的到来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晋国公眯起了眼睛,神色戒备,好像稍有不对,他就会下令让那些对准秦宁之的利剑立刻刺破她的喉咙。   顾景睿则脸色一白,没想到秦宁之会去而复返,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可他知道越是在危急时刻就越是要保持镇定,他不能气急败坏,他必须要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想到这儿,他就冷静了下来,然后对着秦宁之不疾不徐地嘲讽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秦四姑娘,只是秦四姑娘当时根本不在现场,你又敢保证你说的都是真话吗?谁知道这是不是你编出来唬人的,又或者这是景元为了保全自己故意撒的谎。”   秦宁之简直要被顾景睿的态度给气死了,她觉得自己真是瞎了眼会为这么一个刁钻狡猾的人担惊受怕!   她原本是已经离开的,可走到半道上的时候她发现整条街都看不见一个人,气氛压抑得有些可怕。   想到徐来对她说的那些话,心头便‘砰砰砰’地直跳。   看来晋国公是要动真格的,这是连逃跑和呼救的机会都不留给顾景睿。   再联想到顾景元之前交代她的那些话,她便有些于心难安,她觉得自己若是就这样放任顾景睿被晋国公惩治,那既对不起顾景元,也对不起师父上一世对她的教导。   况且,从他们一路上的交流她能够感觉的到,顾景元和顾景睿是有兄弟情的,她不能让顾景元将来心怀内疚,那么她也再无颜面对他了。   所以,她便折返了回来,她想要说服晋国公放过顾景睿,哪怕是螳臂当车,哪怕是漂浮撼大树,她也要尽力试一试。   谁知道,她却听到了这么一番忘恩负义的诛心之言。   顾景睿比她想象中的要阴险狡诈的多,哪里轮得到她来枉做好人?她真是看错人了!   从顾景睿方才说的那番话可以看出,他应该是早就已经算计好了这一切!   就因为太子派人将他抓住,并在他手臂上印下了视为屈辱的烙印,哪怕这个烙印去掉了,也去不掉曾经的羞辱,所以他视太子为眼中钉肉中刺,想要尽快除去太子以抹杀掉在北地发生的一切。   这样一来,他不仅可以毫无压力地出入盛京,也可以狠狠地报复了太子,替自己出了口恶气。   只是顾景睿知道凭他的能力是没有办法除掉太子的,所以他便想出了这一招,来逼晋国公亲自动手。   哪怕到时候晋国公没有解决掉太子又或者根本不打算动手,那么倒霉的人也不会只有他一个,他还能拉顾景元下水,如此一来便觉得心理平衡了吧!   秦宁之越想越生气,气顾景睿怎么可以这么坏,居然恩将仇报,将不顾性命把他救回来的顾景元作为他与晋国公谈判的工具?而且在她揭穿他之后,还是这么一副死不悔改、臭不要脸的架势!   “真相是什么顾大少爷你比谁都清楚,就为了你的哪一点私心,居然连自己的人格都出卖了,就算是你赢了,那又如何?今后想起这一切,你不会觉得惭愧吗?将来的每一个日日夜夜,你不会被你的良心谴责吗?顾大少爷,我们生而为人,与牲畜最大的区别就是有一颗心!只要是个人,都不会忘恩负义、恩将仇报,更不会丧心病狂到将自己的亲兄弟也拖下水!”   秦宁之觉得自己简直是愚蠢,她居然曾经企图改变这么一个白眼狼的命运?   顾景睿这样的人,就只配瘫痪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   她应该做的是改变师父,叫师父改嫁远离这个人,而不是多管闲事帮他治好了腿!   顾景睿听了这番话,顿时握紧了双拳,看着秦宁之的眸中充满了危险和敌意。   他从北地死里逃生回来的那一刻,他就决定,此生此世,再没有人能够这样羞辱他!   无论这个人是谁,他都要她死!   秦宁之无视他的眼神,而是转向了一旁若有所思的晋国公,施了一礼,不卑不亢道:“国公爷,我是锦衣卫副指挥使秦寅的嫡长女秦宁之,我方才之所以闯进来就是为了证明顾景元的清白,您是他的父亲,您应该了解他,事关晋国公府的安危,他就算是拼死也不会把人放走一个的。”   晋国公看着秦宁之,轻轻点了点头,道:“你有心了,这件事我会亲自找景元问清楚。”   秦宁之松了口气,看来自己也不算是白来一趟。   “父亲!您敢冒险吗?当时景元体力不支昏迷倒地,他自己都不知道有个人逃走了,这丫头如何能肯定?当时若不是我身受重伤,我也不会眼睁睁地把人放走!”顾景睿有些急了,他没想到一向谨慎的晋国公居然真的会听一个丫头在这儿胡言乱语,他继续道:“太子已经盯上我们了,他已经怀疑我们了,现在他虽然没有证据,不敢上报给皇上,但一旦他掌握了证据,哪怕是一个人证,二弟就要被锦衣卫找去一轮轮盘查,到时候不等到真相出来,二弟也要送去半条命!”   顾景睿吃准了晋国公对顾景元的重视和爱护,他料定晋国公是不敢冒这个险。   父亲敢牺牲他,可舍不得牺牲二弟!   晋国公皱了皱眉,不过没有理会他说的话,只是吩咐守卫道:“你们几个将大少爷给我带下去,并且给我封锁消息,不准将大少爷回来的消息传回国公府,更不准让夫人知道。至于事情真相到底如何,你们都去给我查清楚,看看太子身边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个受了重伤逃回来的人。”   “父亲!”顾景睿似乎急红了眼。   ------------ 第三百二十章 归来   秦宁之适时开口道:“国公爷英明,如若需要小女帮忙,小女也必当竭尽所能,小女与太子府的王良娣有些来往,可以帮忙探一探口风。”   “恩。”晋国公看着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此女子胆大心细,不卑不亢,当是配得上景元的。   “那小女就先告辞了。”事已至此,秦宁之也不便在此地久留,至于顾景睿,只能说就算他被国公爷惩治了,也是他应有的报应。   解决完了顾景睿的事情,秦宁之此刻是归心似箭。   她已经离开盛京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大家都怎么样了,母亲和父亲有没有担心她,文哥儿有没有偷懒,祖母的病好些了没有,以及三姐姐在承恩侯府是什么样状况。   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她想要知道,她恨不得下一秒就赖在母亲的怀中撒娇。   而此时的秦府,方氏正坐在廊檐下,望着天空默默地流眼泪。   已经一月有余了,宁之还是没有回家,她一个女孩子,到底怎么敢独自一人去北地的?她可有想过这一路上会遇到什么凶险的事情?她有没有想过她若是出了事叫她做母亲的怎么活?   方氏越想越伤心,忍不住掩面呜呜哭咽了起来。   青杏见状,叹了口气道:“唉太太,您不要胡思乱想了,咱们家四姑娘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了。不是有一句老话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去年冬天咱们家姑娘跌落到湖里都没事,这一次也一定能平安归来的。”   方氏如何能听得进这些安慰之词,依然掩面痛哭,好像这样就能冲淡一些心头的不安和难过。   这时候,有小丫鬟突然匆匆走了过来,见方氏哭得正伤心不敢打扰,便悄悄给青杏使了个眼色。   青杏避开方氏,将小丫鬟拉到了一旁,问道:“有什么事?”   小丫鬟朝院门外看了一眼,撇撇嘴,压低了声音道:“青杏姐姐,二姑娘回来了,老太太不肯见她,她现在要来求见咱们太太。”   青杏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她来干什么?给咱们太太添堵吗?如果不是她,四姑娘根本就不会惹上这些麻烦,叫她这个害人精赶快滚!”   青杏认为,若不是秦玉之害得秦家姑娘名声受损导致秦宁之被国公府退婚,那么秦宁之就不必为了获得国公府的认同千里迢迢地跑去北地寻找顾二公子。   现在秦玉之得偿所愿嫁给了承恩侯世子成了高高在上的世子夫人,他们家姑娘却失去了下落,也不知道她一个姑娘家在外要吃多少苦。   她此时跑回来不是摆明了给太太心里添堵!真是够恶心的!   虽然青杏将秦宁之出走的问题怪罪到秦玉之身上有些牵强,但整个二房的人都恶心秦玉之,也就没人指出她这个问题。   小丫鬟反倒也跟着义愤填膺道:“就是了,二姑娘一定是来炫耀的,若被她知道四姑娘不在府中,不定要怎么出去编排她,奴婢现在就出去回了她,也省得太太看到她得意的样子更伤心难过。”   青杏挥挥手,一脸嫌恶的样子,“快打发她走,别碍着太太的眼。”   小丫鬟点头离去,青杏又回到了方氏身边。   方氏已经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期盼地看向青杏,“方才春梅来做什么的?”   她以为是秦宁之回来了。   青杏并不想给方氏心里添堵,回道:“没什么,只是问了问大厨房的事。”   方氏失望地低下了头。   小丫鬟春梅回到了院门口,对站在院门口翘首以盼的秦玉之冷冷道:“二姑娘请回吧,我家太太不方便见客。”   秦玉之有些焦急道:“二婶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四妹妹呢?我想找四妹妹说说话。”   春梅嫌恶地看向她,“二姑娘何必这么假惺惺的,您跟我家四姑娘闹成什么样您心里不清楚吗?您觉得我家姑娘还愿意见您吗?之前您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现在又何必在这里装模作样地当好人!”   “你跟四妹妹说说,她愿意见我的……”   “你这丫头还有没有规矩,秦府就是这样教丫鬟的吗?!”面对春梅的讽刺,秦玉之尚且没什么反应,她身边的贴身丫鬟倒是炸起毛来。   这丫鬟名叫芙蕖,是林怀之看秦玉之没有陪嫁丫鬟,觉得她可怜赏赐给她的,平日里负责照顾秦玉之的日常起居,在侯府的时候常常以大丫鬟自居,对秦玉之不说忠心耿耿,至少是向着她的。   此刻她看到自家夫人被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责骂,一下子就愤慨了起来。   春梅闻言,则不甘示弱地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我们秦府怎么教导丫鬟也轮不到你一个外府的丫鬟来管,你家夫人愿意自取其辱怨得了谁?!”   “你!”芙蕖气了个仰倒,刚想回怼回去,就听见秦玉之劝道:“好了好了,不要争了,我没事。”   “夫人,您怎么这么软弱!”芙蕖搞不懂夫人这么好的性子怎么还会被秦府二房的人说成这样?一定是夫人太好欺负了他们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秦府二房的人可真坏!夫人的爹娘怎么不为她撑腰呢?!   “你家夫人软弱?哈哈哈这真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春梅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看着芙蕖,一字一句道:“你以为你家夫人软弱?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见过她的真面目!”   “你休要血口喷人!”   “你才认识她几天,你懂个屁!”   ……   两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地骂了起来,偏偏秦玉之毫无威信,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两个吵嚷成一团的丫鬟束手无策。   “你们吵什么吵?”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从天而降,成功制止了两个丫鬟即将开始的人身攻击。   春梅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一怔。   秦玉之也是一愣,然后慌忙转过身去,在看到来人时立刻欣喜地喊出声来:“四妹妹!”   春梅也总算回过神来,她望着不远处站着的风尘仆仆的秦宁之,眼泪刷地一下就落了下来。   “太太!姑娘回来了,姑娘回来了!”下一秒,春梅就冲进了院子里,激动又兴奋地叫嚷了起来。   ------------ 第三百二十一章 分析   秦玉之则快速几步走到秦宁之面前,兴奋道:“四妹妹你回来了!你前些日子去了哪里?我写好多封信给你,你一直没有回音,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秦宁之则皱了皱眉,淡漠道:“二姐写信给我做什么?”   秦玉之一怔,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表现得太亲密了,忙低下了头,有些不知所措。   她是不是,是不是误事了?   芙蕖有些懊恼地看着自家少奶奶,不明白她好歹也是秦府的长房嫡女,怎么养得这么畏畏缩缩,胆小怕事?   她记得少奶奶刚进承恩侯府大门的时候,府中的下人都在传少奶奶之所以能嫁给世子,是因为她主动勾引世子,诱惑世子与她私相授受,后来世子不肯娶她,她甚至编造出了世子侮辱她的谣言强逼世子娶了她。   她之前信以为真,所以当得知自己被安排到少奶奶身边当丫鬟的时候还愁眉苦脸的,觉得自己遇上这么个刁钻狡诈的主子,只怕以后要吃尽苦头。   哪知道,等她跟了少奶奶之后才发现,这个少奶奶哪有半点传闻中的心机手腕,简直可以说是个软弱可欺的小白兔!   刚开始她也怀疑过这一切都是少奶奶装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赢取下人的信任,可这一个月接触下来,她才确定外面的那些传闻全都是假的!   少奶奶明明很好说话,性子柔柔弱弱的,世子与她说话的时候从来不敢抬头看世子,与下人打交道的时候也从来不会颐指气使,人前人后都相当文静,这让她对这个少奶奶的态度瞬间改观了,就连世子也逐渐对少奶奶温柔了许多,不像少奶奶刚嫁进来的时候一样凶神恶煞的。   这样的少奶奶,为什么秦府的人都这般厌恶她呢?   芙蕖感到很奇怪。   她偷偷看向对面的秦宁之。   眼前这个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就是那个名声在外的秦四姑娘吗?   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虽然五官端正秀丽,但毕竟还小,身量都没有长开,严格说起来,长相气质还不如少奶奶,再加上她此时又只穿了一件灰蒙蒙的小袄,头发散乱,整个人看上去灰头土脸的。   非要说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就是一双眼睛格外明亮耀眼,好像天上的星星一般闪闪发亮。   就在这个时候,秦宁之的眼神恰好扫过芙蕖,虽然只有淡淡一撇,但芙蕖也被惊得一个激灵,匆忙低下了头,心脏吓得‘扑通扑通’直跳。   她不仅为自己方才的有眼无珠感到惭愧,她总算明白自家少奶奶为什么会怕这个妹妹了,少奶奶哪怕就是发再大的脾气也让人觉得不痛不痒,而秦四姑娘一个眼神就能把人吓得半死。   方才秦四姑娘看她的那一眼,仅仅是短短的眼神交汇,就让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她看透了一般,且那双眸子里充满了睿智和冷漠,也更让她明白,秦四姑娘绝非好糊弄的主子,若敢在她面前卖弄聪明,只怕下场会很惨。   跟秦四姑娘比起来,她们少奶奶是小白兔无疑了。   芙蕖不敢再抬头去看秦宁之,只低下头,跟秦玉之一起屏气凝神,等待秦宁之的“宣判”。   “二姐若有要事找我商讨,就先去清宁院坐一坐,我先去见母亲,稍后就回。”秦宁之淡淡地扔下了一句话,便迈步往前走去。   她刚刚观察了秦佩之和她身边的这个丫鬟,可以看出秦佩之在承恩侯府并没有受什么苦,不过日子过得肯定也不会顺心,否则她就不会急急忙忙来找她了。   至于到底是什么事,还得等她先去见过母亲再说。   她都一个多月没回家了,看方才春梅的反应,母亲肯定担心死了。   “好。”秦佩之转身望着秦宁之离开的身影,心中有些淡淡的失落,也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来。   她装成了二姐的样子,才切实感受到二姐平日里是受到什么样的对待的,老实说她不是二姐本人都有些受不了那些鄙夷嘲讽的目光,更何况二姐那样高傲的人了。   如果嫁入承恩侯府的真的是二姐,她可能会变得越来越不折手段吧,幸好不是二姐,可自己,又活该承受这些吗?   秦佩之有些迷茫,她不知道该如何调整自己的心态,急需要别人的开导和帮助。   方氏已经从春梅那儿听到了秦宁之回来的消息,此时正急匆匆地梳洗打扮,她方才哭了一场,脸色也很憔悴,她不能让宁之看到她这个样子,免得她担心内疚。   她明白宁之做的一些决定是正确的,她做母亲的没办法帮助她,也绝不能拖她的后腿。   方氏匆匆梳洗完毕后,忙往外面赶去,正好撞上了刚踏进堂屋的秦宁之。   “母亲!”看到方氏,秦宁之顿时鼻端酸涩,眼泪也克制不住地“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她从盛京到锦州,再从锦州到盛京,这一路上担惊受怕的时候没有哭,被太子的人刺杀的时候没有哭,唯独在见到顾景元的时候放肆大哭了一场,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哭了,可回到了替她遮风避雨的家,见到了疼她爱她的母亲,她还是忍不住哭了。   她的软弱和娇气,也只有在母亲面前才敢放肆展现出来。   “我的好孩子。”方氏也跟着掉下泪来,一边迎上前抱住秦宁之,一边安慰道:“好孩子,没事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当母亲的对孩子没有过多的期盼,只希望他们无论走多远,有朝一日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就好。   母女二人相拥而泣了一会儿,秦宁之才逐渐恢复了平静。   她支开了所有的下人,与方氏坦白了自己此次去锦州的原因,以及在锦州收获到的一些事情。   她拉过方氏的手,凝重道:“母亲,这次我从晋国公府大少爷那里知道了一些不太好的事,跟锦衣卫有关,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父亲。”   方氏立刻收紧了手,“什么事与锦衣卫有关?国公府的人难道真的要造反吗?”   秦宁之摇了摇头,“我不确定,我只知道顾景睿将太子和锦衣卫都当成是阻挡他成就大业的绊脚石,他想要除去太子,同时若拉拢不了锦衣卫,也一定不会留着锦衣卫来妨碍自己。母亲您想想,父亲是那种容易被拉拢的人吗?”   方氏的心脏瞬间紧缩,尖利道:“那又如何?你父亲忠于皇上坦坦荡荡,他们才是乱臣贼子理应当诛,我不相信他们有能耐敢对锦衣卫动手!”   “寻常的办法肯定不行,死了一个锦衣卫皇上都是要派人彻查的,他们也怕引火烧身,可是他们那么聪明,岂会想不到办法光明正大地除掉锦衣卫呢?比如编造北地突厥军进犯,老将军告病,群臣一致举荐父亲挂帅,父亲曾经是上过战场杀敌的,他比其他的武将都有经验,所以会被举荐太正常不过,到时候他们再联合北地的突厥军杀了父亲,那父亲就不是不明不白死的,而是战死沙场,那么又有谁会想到去查父亲真正的死因呢?父亲一旦死了,他统领的那一支锦衣卫军群龙无首,最后会怎么样呢?母亲,咱们不得不防!”   从她从顾景睿嘴里听到那些话之后,这些念头就在她脑子里盘旋了无数次。   上一次父亲就是这么被人举荐上沙场不明不白战死的,她当时甚至搞不懂,父亲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副指挥使,怎么就会被封为将军给指派了出去呢?   现在她终于想通了,一切都是人为在暗箱操作!   ------------ 第三百二十二章 指点   原本她因为顾景元的关系,不想将父亲的死与晋国公府联想起来。   可方才见识到了顾景睿倒打一耙的功力,她猜测这些事很可能就是顾景睿一手挑起来的。   上一世她会知道父亲的死有蹊跷,不就是顾景睿暗示她的吗?   她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归根究底是因为顾景睿当初对她说的那一番话。   再回想起每次她央求顾景元帮忙调查父亲身死真相时顾景元的反对阻挠,她就更进一步肯定了这件事与国公府有关。   否则以顾景元的为人品行,就算他不爱她,也不至于冷漠无情到对她父亲的死无动于衷,甚至还几次三番劝她放下。   顾景元根本没有办法帮她查什么真相,因为真凶就是他的父亲和大哥!   秦宁之想到这儿,心脏一阵阵紧缩,她必须要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才不至于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不明白顾景睿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害死了她的父亲和母亲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残忍地告诉她真相,逼她跟顾景元因为这件事决裂?他就这么恨她吗?还是说,他是为了报复顾景元,他是想让顾景元因此不得安宁?   秦宁之搞不明白,只是觉得悲哀。   上一世她感激过顾景睿,感激他告诉了自己真相,不至于让父亲和母亲白白牺牲了,也不至于让她蒙在鼓里稀里糊涂地过完一辈子。   原来都是假的,她也不过是被利用的那一个。   方氏听完了秦宁之的这一番话,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好半响,才抚了抚胸口,艰难开口,“宁之,你怎么说得像模像样的,好像真实发生过一样,母亲方才都要被你吓死了。”   秦宁之抿了抿唇,有些苦涩道:“母亲不要担心,这些只是我的猜测,不过若是我们不提防着点,只怕真会落得那样的下场,等父亲回来了,您一定要把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跟他说明一下,我怕我一个小孩子的话,父亲并不会放在心上。”   这些事情,秦宁之原本不想跟方氏说的,她不想吓坏自己的母亲,让母亲整日里沉浸在胡思乱想的情绪中。   可是从她前几次与父亲的谈话来看,父亲根本就不愿意听她谈论朝政之事,总是觉得她一个孩子什么都不懂,是在妄议朝政。   可父亲一向尊重母亲,哪怕母亲其实什么都不懂,父亲还是能听得进母亲说的话。所以,她必须借母亲之口对父亲说明他们目前的处境。   方氏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等你父亲晚上回来,我会与他好好说明白的,你也不要太胡思乱想了,你这样母亲会很担心你的。”   “恩。”秦宁之现在也不便说太多,只轻轻应了下来。   方氏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道:“不管国公府的人想要干什么,反正你都已经跟顾家二公子退了亲,咱们在自保的前提下就不要去管他们的闲事了,像你这次,为了顾二少爷千里迢迢跑去了北地,这若是传了出去,你就嫁不出去了!”   果然每次聊天到最后,话题都会不可避免地说到婚姻大事上,秦宁之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道:“我知道了,母亲不用替我操心,我还小呢!”   “小什么?再过一个月就是你生辰了,过了生辰你就整十三了,再过一阵子又要过年了,你就虚十四了,还小吗?秦玉之就比你大一岁半,她都成亲了,虽说不太光彩,但总是嫁出去了。”   听方氏提到秦玉之,秦宁之才猛地想起秦佩之还在她院子里,于是连忙道:“母亲,我有些事要回清宁院,先不跟您说了啊!”说完,也不管方氏答不答应,站起身就往外跑。   “诶!肚子饿不饿,要不要母亲给你做东西吃?”方氏喊都喊不住,不禁摇头叹气,嘀咕道:“这孩子,一说到这个就跑,难不成她真喜欢那什么顾子仪?”   秦宁之回到了清宁院,青瑶和青芽都提前知道她回来了,因此看到她的时候并没有太惊讶,只是激动地上前抱住她,又哭又笑地诉了一会儿苦。   秦宁之安抚好她们,问道:“三姐呢?可还在?”   青瑶和青芽都知道这个“秦玉之”的真实身份,因此对她并没有排斥,只点点头道:“姑娘放心还不曾离开呢,不过三姑娘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恐怕日子不大好,三朝回门的时候老太太都不愿意见她,让姑爷和下人都看了一场笑话,她心里肯定不是滋味,再加上大太太去了庄子上,二姑娘还是痴痴傻傻的样子,三姑娘现在可以说是举目无亲,所以姑娘您还是去好好安慰安慰她吧!”   秦宁之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好,我会的。”她并不希望三姐因为她的缘故过得这般凄惨,如果三姐愿意,她会想办法将她从承恩侯府带出来。   秦宁之进了屋子。   秦佩之已经等得心力交瘁,急得在房间来回的踱步。   丫鬟芙蕖看不下去了,劝道:“少奶奶,您别这样,再坐下来再耐心等一等吧,秦四姑娘总要回来的,一定不会爽约。”   “我知道,我就是心里着急。”她能不急吗?她已经等了一个多月了,每一日在承恩侯府都备受煎熬,四妹妹曾经答应过她,若是她在侯府过得不好,只要来找她,她就会想办法将她从承恩侯府解救出来。   她真的是一刻也等不及了。   “秦四姑娘。”芙蕖抬头间突然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秦宁之,忙叫了出来。   秦佩之也慌忙地转过身去,看到秦宁之时顿时喜出望外,“四妹妹!”   秦宁之朝她颔首,并对芙蕖道:“我与你家少奶奶要说些体己话,你先出去吧!”   芙蕖站在原地有些犹豫。   她怕秦宁之会欺负她家少奶奶,毕竟方才见识过了秦府二房对少奶奶的态度,很难相信秦四姑娘会是个好人。   “少奶奶,您要不要我留下来陪您?”芙蕖还是有些害怕秦宁之的,所以决定询问下秦佩之的意见,如果少奶奶让她留下来,她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谁知道秦佩之却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去门外候着吧!”   “好。”芙蕖只能点点头退了下去,心里却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看少奶奶的样子,和秦四姑娘的关系并不算太坏啊?传闻不是说少奶奶与二房的四姑娘不对付吗?   看来她回去后得把这个发现告诉世子。   屋子里只剩下秦宁之和秦佩之两个人。   秦佩之一下子就哭了起来,哽咽道:“四妹妹,你快带我出承恩侯府吧,我不想在承恩侯府多待了,你快帮帮我吧!”   秦宁之的心“咯噔”一跳,看样子秦佩之过得真的很不好。   “三姐别哭,有什么事慢慢说。”秦宁之将秦佩之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又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泪,最后才柔声问道:“三姐可是受了很多委屈?对不起,是我之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三姐别怕,有什么事你尽快跟我说,我一定会帮你解决的。”   秦佩之抽泣了几声,哽咽道:“我就是想回家,承恩侯府的人并没有为难我,承恩侯世子也没有欺负我,只是我总是害怕自己有朝一日身份会暴露,到时候会连累了秦府和四妹妹,而且我总觉得,承恩侯世子已经看出些端倪了。”   “此话怎讲?”秦宁之连忙问道。   “他刚娶我过门那几天对我的态度很不好,话里话外都是讽刺鄙夷,我想着不要与他计较,从来不曾与他正面冲突过,他见状也就没有再为难我,还一个人搬去书房住了,可是过了一阵子他突然又搬了回来,并且看我的眼神总像是在审视什么,像是在观察我的破绽,我觉得,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现在我整天都惶惶不安,就怕他哪天会揭穿我。”秦佩之说着,神色很是焦躁不安。   ------------ 第三百二十三章 怀疑   “怎么会这样?”秦宁之蹙了蹙眉,对林怀之这样的举动也有些不解,她又问道:“除此之外呢?还有什么让你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吗?”   秦佩之拧起眉头想了半响,然后摇了摇头道:“我不太清楚,我害怕见到他,所以总是躲着他。”说着,又拉过秦宁之的手,哀求道:“四妹妹,你帮帮我好不好,我不想在承恩侯府待下去了,他们都讨厌我,我现在做什么事都觉得有人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秦宁之不知道事实是否真如秦佩之说的这么严重,可她从秦佩之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是真的害怕。   只要秦佩之想,她就会帮她。   “好,三姐你别担心,我会帮你的。”秦宁之安抚好秦佩之,道:“不过要想让你无后顾之忧地远离承恩侯府不是那么简单的,我要想一个万全之策,即能帮你,又能让承恩侯府理亏。否则若是贸然将你救出来,你消失了,承恩侯府一定会来秦府要人,到时候你就得过东躲西藏的日子,未必会比在承恩侯府好过。”   秦佩之也明白这个道理,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的,劳烦四妹妹了。”   秦宁之拍了拍她的手,对她道:“现在你要先回去,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不要让你身边那个丫鬟发现端倪,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是林世子派来监视你的人,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她报告给林世子,所以你不能对我表现得太亲密,知道吗?”   秦佩之的心重重一跳,瞪大了眼睛道:“她确实是林怀之送我的丫鬟,可是她对我挺好的,怎么会……”   “知人知面不知心,再者说,她对你好也是因为你是林家的大少奶奶,承恩侯府的世子夫人,可若是一旦你不是了,她还会对你好吗?到时候不出卖你就算她有良心了。”   秦佩之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那我以后做什么事都避开她一点,幸好我没有傻到跟她说我的心里话。”   “嗯。”秦宁之赞同地点了点头,又一次承诺道:“三姐不必担心,我一定会帮你离开承恩侯府的,你随时等我的消息。”   秦佩之握紧了秦宁之的手,感激地热泪盈眶:“谢谢你四妹妹,谢谢你。”   “是我要谢谢三姐,若不是三姐,现在这局势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呢!”秦宁之忍不住感慨。   若是秦玉之嫁入了承恩侯府,一定会借助承恩侯府的势力找她麻烦,她这一个月不在府中,秦玉之还不知道会对二房做出什么样的报复。   秦佩之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秦宁之摸了摸她的手,“走吧!”   她知道秦佩之是想到了陈氏和秦玉之现在的处境,心里有些难过。   是啊,陈氏和秦玉之毕竟都是她的至亲,有谁会愿意看到自己的母亲和亲姐落得这样的下场呢?   秦佩之离开了秦府,带着芙蕖回了承恩侯府。   林怀之今日正好在府中,他本来是在院子里闲坐着,听到守门的丫鬟喊了声“大少奶奶”,便下意识地抬眸望过去,正好对上了秦佩之也朝他望过来的眸子。   只见秦佩之瞪大了眼睛,似乎很吃惊,然后又迅速低下了头,眼神闪躲,表情看起来也有些心虚。   他挑了挑眉,自从这个秦玉之嫁入了承恩侯府后,就从心机蛇蝎女变成了一个软弱可欺的小白兔,与婉莹描述的那个人天差地别。   若说她是装的,却也不像,他这阵子非常仔细地观察了她,发现她的性格脾气都很好,有些下意识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可为什么这样一个人,在婉莹口中会成为一个不择手段的毒妇呢?若说这些是婉莹骗他的,那她又为什么会答应与婉莹的交易呢?   林怀之有些看不明白。   “世子怎么会在家?”秦佩之见林怀之一直不说话,觉得非常尴尬,便试探着开了口。   林怀之收起心思,瞧见秦佩之故作镇定的模样,突然变起了逗弄之心。   他懒懒地坐起身,望着不远处的秦佩之,淡淡道:“回来了?丫鬟说你一大早就出门了,去哪儿了?干什么了?”   然后,他成功看到了秦佩之慌张心虚的模样,“没,没去哪儿,我就是回娘家看看。”   “哦?是去了秦府。”林怀之轻轻颔首,问向她身后的芙蕖,“少奶奶是去了秦府吗?”   芙蕖老实答道:“回少爷的话,少奶奶的确去了秦府,见了秦家的四姑娘。”   “秦宁之?”林怀之一下子直起了身子,一双眸子也顿时眯了起来。   这个答应令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如果他没有记错,秦宁之跟秦玉之这两姐妹可一点都不对付。   秦宁之瞧不起秦玉之,秦玉之也恨毒了秦宁之,这样两个水火不容的人,怎么会特意见面呢?   秦佩之则攥紧了手指,心中异常紧张。   “你去见秦宁之干什么?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这个妹妹吗?”林怀之盯着秦佩之,目光凌厉。   秦佩之眼神闪躲,磕磕巴巴地解释道:“我,我不是特意去找她的,我只是想去见祖母,可是祖母不愿意见我,我没有办法,才想找二房的人帮忙。”   “是吗?”林怀之显然不信,他索性站起了身,然后走到秦佩之面前,抬起了她的下巴,一字一句道:“看着我,回答我,你究竟是谁?”   秦佩之的瞳孔瞬间收紧,她往后退了两步,想要摆脱林怀之的禁锢,可林怀之却步步紧逼,并且严肃道:“欺骗我的代价很严重,你最好不要自作聪明。”   秦佩之退无可退,反倒从心底生出了一股孤勇,她想起秦宁之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她知道自己绝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这么想着,她伸出手猛地一把推开了林怀之,然后看着他厉声道:“世子你懂什么?!你是天子骄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你从小到大都没有体会过被人轻视的滋味,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的不是?!我为什么去秦府,为什么会见秦宁之,这些说出来你会懂吗?你会理解我吗?不,你不会的,你只会觉得我没有骨气,只会觉得我心机深沉不择手段,我又为什么要说出来自取其辱?!”   林怀之愣在了原地。   ------------ 第三百二十四章 爆发   林怀之怎么也没想到温顺如小白兔的“秦玉之”真正爆发起来会这么恐怖。   他有些意外,更多的是迷茫。   难道他之前都猜错了?“秦玉之”真的是秦玉之?而不是她那个痴傻了的胞妹?   林怀之之所以会这么想,原因在于他自从发现“秦玉之”不对劲之后便派人去打听过秦府大房,结果得到了一个十分惊讶的消息,那就是秦家长房并非只有两个姑娘,而是有三个。其中一个还与秦玉之是双生姐妹,长相与秦玉之别无二致,只是在五岁那年从假山上失足跌落,那之后就变得痴痴傻傻,不通人事,所以这么多年来,秦府长房也只有两个姑娘在外活动,也就没人知道他们家还有一位傻姑娘了。   不过他又听说秦玉之的这个傻妹妹后来被秦宁之治好了,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有出来见过人,他之前有想过“秦玉之”性情大变的原因会不会是换了一个人,可现在这么一看,又有些不像。   不管怎么说,一个脑子曾经受过伤的痴儿,再怎么治疗应该也达不到能耍小聪明的地步。   这个时候,芙蕖连忙站出来替秦佩之解释道:“少爷,少奶奶没说错,她确实是回去拜见秦家老太太的,只是秦家老太太不愿意见少奶奶,少奶奶才想着去秦家二房找秦家二太太去求个情,谁知道却被二房的小丫鬟给赶了出来,而且那个小丫鬟还对少奶奶出言不逊,奴婢气不过教育了她几句,也被她给吼回来了,还是后来秦家四姑娘出现才避免了一场争吵,不过瞧着秦家四姑娘对少奶奶的态度,也很不友好。”   看着芙蕖打抱不平的样子,林怀之的注意力也很自然地被转移了,他看了看“秦玉之”,又看向芙蕖,问道:“怎么回事?秦玉之就算是秦家的姑娘,但既然嫁进了承恩侯府就是我们承恩侯府的人,秦府的人要怎么对她得顾及我们承恩侯府的面子,谁敢对她不好那就是打我们承恩侯府的脸!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什么都不是小丫鬟对她指手画脚?芙蕖,你告诉我是谁,我要亲自去秦家二房问一问,他们现在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官了?竟连一个小丫鬟也敢给我侯府的世子夫人脸色看!”   “不用了!”秦佩之连忙阻止,待看到林怀之狐疑的眼神,又急忙板下脸,冷冷道:“你不要去给我找麻烦了好吗?我在秦府的名声已经够差了,导致我现在在承恩侯府都被下人们指指点点,说我没有娘家可以依靠。所以世子,算我求你了,你不要再让我更难堪了行吗?”   芙蕖却小小声道:“是一个叫春梅的丫鬟,圆圆脸,细长眼睛,嘴皮子很是利索,将咱们少奶奶损得颜面扫地了都!”   “芙蕖!”秦佩之很不满地瞪了芙蕖一眼。   芙蕖丝毫没有害怕的反应,只道:“少奶奶,奴婢也是为您打抱不平,就秦家二房的态度,难道您不生气吗?您不想让少爷为您讨回公道吗?”   “我……”秦佩之一口气噎在胸口,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若秦宁之没有与她说过要提防芙蕖,她可能真的以为芙蕖是在为她打抱不平,可现在看来,芙蕖更像是在帮着林怀之试探她,试探她对秦家二房的态度。   按照二姐姐睚眦必报的个性,她若受了委屈是必然要报复回来的,她的字典里,哪会有“息事宁人”这四个字。   所以她若是说“算了”,林怀之只会更怀疑她的身份。   她不能“算了”,她必须要加倍“报复”回来林怀之才不会怀疑她。   “不用你帮我,该怎么报复他们我自己心里清楚。”秦佩之看向林怀之,冷笑了一声道:“现在我还没有足够的能力,若对他们出手不过是打草惊蛇,等到我足够强大的时候,就是将二房一锅端了的时候,届时不用世子找我,我也会主动劳烦世子帮忙的,只希望世子到时候不要拒绝才好。”   不得不说秦佩之这一段戏演得十分出彩,林怀之差点要信了“秦玉之”这段时间的反常不过都是韬光养晦,不过都是在等待出手的时机。   可下一秒,林怀之又想到了一些细节,还是不敢确定却“秦玉之”的身份,只能再多多观察了。   “好,既然夫人提出了这个要求,那为夫便只能答应了。”林怀之对秦佩之露出了一抹迷倒众生的笑来,嘴上还不忘讨了个便宜。   秦佩之的脸一红,忙低下头道:“若是没什么事,我先回屋了。”说完也不等林怀之答应,低下头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原地。   林怀之转过身,望着秦佩之渐行渐远的身影,嘴角噙出了一抹笑容。   他原本以为娶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回来会是他一辈子的屈辱,哪怕这是为了婉莹,他也打从心底里无法接受。   可现在看来,情况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甚至,可以说是……很有趣。   秦佩之回到房间内,立刻反锁住了房门,然后背过身捂住了胸口,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却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羞涩。   方才林怀之第一次在她面前说了“为夫”二字,这让她新婚一个多月来,第一次感受到她已经是成了亲有夫君的人了。   无论她是以什么身份嫁给林怀之的,她都与林怀之拜过了天地,喝过了交杯酒,被喜婆祝福过了“一生一世”。   她已经是林怀之的妻子了,是不是将来就算她逃了出去,也不能再嫁给别人了?   秦佩之想到这个问题,心里又是害怕又是迷茫。   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成亲”是怎么回事,她只是觉得在承恩侯府过得不痛快,害怕自己身份暴露,便想着要逃离这个地方,可她逃出去后呢,她还是秦佩之吗?她将来若嫁给了别人,算不算违背了喜堂前拜天地时的承诺,她会不会……被抓起来沉塘?   秦佩之吓得小脸都白了,不行不行,她得赶快写信问问四妹妹,就算四妹妹不懂,二婶娘一定会懂的。   ------------ 第三百二十五章 王家夫人   秦府这边,秦宁之则刚刚沐浴完毕,正被青瑶压在梳妆台前熏头发,只见她眉头紧锁,表情看起来十分痛苦。   “姑娘,寒从头起,特别是姑娘家最是要注意保暖,否则以后落下病根您就晚了。”青瑶在她身后谆谆教导道。   秦宁之则捏着鼻子道:“这些我都知道,可你这熏炉里能不能不要放熏香,尤其是茉莉味的,这熏得我头都晕了。”   “这是太太拿给我的。”青瑶解释道,又凑近了闻了闻,狐疑道:“这味道是有些重,奇怪,太太明明知道姑娘不爱用熏香,怎么还准备了这个熏炉给我?”   秦宁之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母亲又来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不管她跟母亲说什么大事,在母亲心目中,最重要的还是只有她的婚事。   母亲这是不把她嫁出去不罢休了。   青瑶也一下子恍然大悟,十分直白道:“太太一定是又想骗姑娘去跟什么公子哥相亲了。”   秦宁之撇撇嘴,“只怕我不在府中这一个月,母亲没少为了我的婚事操心,这回也不知道她给我找的是哪家的公子,不要又招惹来了一个李志,那我可没有第二个允儿表姐来解决这桩麻烦事了。”   青瑶则替方氏说道:“姑娘不要胡说,太太这回肯定是尽了心的。您不在府中这个一个多月,太太整日里为您担惊受怕的,跟奴婢们说今后再也不能去招惹那些高门大户,就只希望您平平安安地过好下半辈子。太太是真心疼爱您,为您好的,否则太太那么厌恶长房和二姑娘,如今眼瞧着‘二姑娘’成了世子夫人,怎么会不希望您将她给比下去呢?可因为晋国公府和顾二少爷的事,太太都再不想这些了。”   秦宁之闻言,鼻端突然变得十分酸涩,原本她还在想该如何巧妙地推脱母亲安排的这次相亲,可她现在突然觉得,她是不是辜负了母亲的一番良苦用心,她是不是……太不孝了?   “这阵子太太确实见了几位夫人,若要让奴婢猜测,她很可能想要您嫁给城北王家医馆的公子。”青瑶却开始琢磨起了方氏的心思,并且积极地跟秦宁之禀告她所知道的一些消息:“那王家药材铺就在咱们府后面的那条街上,前阵子夫人身体不适,这大半夜的也找不到大夫,正好王家医馆开了门,青杏便跑去求他们出诊,原本坐馆的大夫并不肯来,还是王夫人出面相劝,又亲自陪诊,这大夫才答应了下来,咱们太太也得以痊愈。这之后太太为了感谢王家夫人便有了人情来往,一来二去得知王夫人有一个刚满十八的公子,如今在私塾读书,相貌英俊,品行端正,才学也是数一数二的,我瞧着,太太似乎动了心思。”   秦宁之蹙了蹙眉,“你见过那位王夫人和王公子吗?”   青瑶回道:“奴婢只见过王夫人,她虽然是商人,但是言行举止都十分有教养,比咱们家那位舅太太要好上十个档次不止,就算跟李夫人比,也比李夫人更有气派更像是官家太太呢!不过那位王公子奴婢却是没见过,只是从青杏嘴里听到的,奴婢估摸着青杏也是听太太提起的。”   青瑶说着,又肯定地点点头道:“这么说起来,奴婢更加觉得太太是真的看中了这位王公子,第一他与您年纪相仿,第二他们家是开医馆的肯定跟您有话聊,第三王夫人与太太很是投缘,姑娘您觉得呢,奴婢分析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他们姓王?”秦宁之摇头沉吟,她总觉得这件事透着些诡异,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至少,她并不觉得母亲与一个开医馆的人相熟起来是一件顺其自然的事情,这里头一定有人在推波助澜。   而她所知道的姓王的人当中最有身份的当属王良娣,她家世显赫,与皇后是亲姑侄,不知道这位开医馆的王夫人会不会跟王良娣有些关系?   秦宁之正这么胡思乱想着,青芽突然掀帘走了进来,禀告道:“姑娘,老爷回来了,正在太太那儿等您过去呢!”   父亲?   秦宁之马上回过神来,也不去想这个开医馆的王夫人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秦寅去谈。   秦寅是收到了秦宁之回来的消息才匆匆赶回府的,他原本想直接来清宁院见秦宁之,只是丫鬟说她在沐浴打扮,便让丫鬟递了消息,自己先回了墨香居。   方氏替他准备了晚膳,他匆匆扒拉了几口便开始问秦宁之的事情,从“她干什么去了?”“她有没有受伤?”问到“她是不是瘦了?”“她有没有好好吃饭?”   问到最后,方氏都被他问得不耐烦了,只道:“等她收拾好了来见你,你自己看吧!”   文哥儿在一旁老神在在道:“父亲真是丢人,我知道姐姐回来了也不过是问了声好,马上便继续习武了。”   方氏很不客气地拆他的台,“你那是怕你姐姐抽查你功课,发现你这一个多月都在外面混闹吧?”   文哥儿瞪了方氏一眼,“我不跟母亲说话了。”便一溜烟地跑出了房间。   方氏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孩子,宁之不在又变得淘气了。”   秦寅则傻笑道:“我倒觉得文哥儿好了许多,你瞧他现在身体多结实,以前他虽然调皮捣蛋,但是受了点伤就哼哼唧唧跟个姑娘似的,现在皮实多了,从树上摔下来都不带喊一声,爬起身继续玩了,像我小时候。”   “你啊,老不正经的!”方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可不希望我儿子像你一样整日打打杀杀不着家的,当心以后把命都给丢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呢?”秦寅有些不满,他们武将最忌讳听到这些。   方氏却皱着眉道:“你别看我,我这不是空穴来风,你可听说了晋国公府最近发生的事情?”   秦寅一愣,一头雾水道:“晋国公府发生什么事了?”   ------------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不准见面   方氏环顾了下四周,确定没人后才凑到秦寅耳边,压低了声音道:“老爷您在朝中没有听到风声吗?晋国公府的大少爷出了事,若是被抓住了,整个晋国公府都要倒大霉了。”   秦寅讶然瞪大了眼睛,摇摇头道:“没有听到风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氏便将秦宁之跟她说的那些事情都一一告诉了秦寅。   秦寅听完后,心情久久无法平静,好半响才道:“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他人就在宫中,且日常就是帮皇上处理各项事宜,按理说什么消息都是最快一个知道的,怎么晋国公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却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若事实真跟墨兰说的一样,太子既然知道晋国公府意欲谋反,为什么不跟皇上说?前阵子他可还听说太子带了随从去拜见了晋国公,导致皇上很不高兴,这会和顾家大少爷发生的事情有关系吗?   方氏知道秦寅因为职业的关系,不会轻易相信旁人说的话,特别是关乎到这种朝政大事,于是便解释道:“这是宁之无意间跟我透露的,书闲郡主不是来找宁之说顾二公子离家出走了没了音讯吗?宁之便根据书闲郡主提供的线索亲自去找顾二公子了,这我也是后来从青瑶嘴里打听到的,为了怕你担心一直没跟你说。哪知道宁之确实是找到了顾二公子,却发现顾家的大公子也在身边,而且还身受重伤,宁之帮着顾大公子疗伤的时候,听到了顾大公子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宁之也被吓坏了,回来后一直惶惶不安的,你又不在家,她就跟我说了,一直问我该怎么办?”   方氏说着,顿了顿,然后拉过秦寅的手,紧张道:“老爷,怎么办?我怕你出事,现在晋国公府和太子闹得不愉快,你们锦衣卫又势力庞大,谁若是拉拢到了你们就相当于有了一个强大的助力,我虽然是一介妇人,但也清楚,若战争一旦爆发,你们锦衣卫很难独善其身啊!”   秦寅皱紧了眉头,他当然知道方氏说的这些道理。   别说有人想造反了,就算现在是太平盛世,紧盯着锦衣卫的人也不在少数。   秦寅突然想到了半年前的一件事。   那时候提携他上来的锦衣卫指挥使吕明吕大人大半夜的突然来找他谈话,言语之间似乎有想要投靠铖王的意思,还企图说服他也带着自己的锦衣卫军投靠铖王。因为吕大人说得隐晦,他当时并不能准确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觉得吕明要跟他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只能装作没有听懂的样子,还装傻充愣地对皇上表了一番衷心,后来吕明便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去了。   吕明走后,他的心‘砰砰砰’直跳,不知道吕明要搞什么鬼,所以在后面一段时间内一直在暗中观察他,观察了大约有三四个月,后来才发现吕明似乎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他以为是自己误会了吕明的意思,后来就把这件事给抛在了脑后。   现在晋国公府的这件事浮出了水面,他不免又想到了当初吕明跟他说的那些事,顿时觉得心惊胆战。   看来,想要推翻惠明帝的绝不止一个人!   晋国公与誉王是叔侄,难道实际上是这两位王爷要造反吗?   铖王拉拢了吕明,那他呢?若是没有被任何一派拉拢到,最后会被他们如何“处置”掉?   秦寅不敢想,他怕这一切都是自己在胡思乱想,也怕自己会忍不住调查那些人导致打草惊蛇。   现在,他唯一的办法就是提高警惕,不让任何人对他、对秦府有可乘之机。   “老爷,你在想什么?”方氏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等秦寅回过神来后,才又继续道:“现在这件事你决定怎么办?是袖手旁观,还是……将这一切告诉皇上?让皇上派锦衣卫光明正大地去查?”   “不可以。”秦寅还没有说话,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焦急的声音。   原来是秦宁之匆匆跑了进来,急切道:“父亲不可以,现在顾景睿的事情根本没有证据,您若是贸然说出去了,一定会被人报复的,到时候我跟母亲还有文哥儿都难逃被灭口的命运!您千万不能贸然行事!”   秦寅皱起了眉头,将她拉到一旁坐下来,然后看着她凝重道:“你不要掺和进这种事情来,那顾家的大少爷知不知道你听到了他说的这些话?”   秦宁之顺势坐下来,然后摇了摇头道:“他不知道,他当时在昏迷之中,后来我一直都掩饰得很好,包括顾景元,我都不曾跟他说过这些。”   “嗯。”秦寅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又严肃道:“还有顾家的二公子,你以后不可再跟他有任何牵扯了,你已经跟他退了婚,你们两个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出了什么事都与你无关,他哪怕死了也轮不到你去为他哭!你不要给我自找麻烦掺和进晋国公府的那些破事中去!”   父亲第一次对她用这种严厉的语气说话,哪怕以前她最不懂事最调皮捣蛋的事情,父亲都是一脸宠溺,觉得她是可以被原谅的。   可现在,父亲的表情格外坚定,似乎只要她反驳一句,父亲就要将她立刻软禁起来。   看来父亲是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了。   这样就好,她最怕的就是父亲不把这件事当回事儿。   “好,我不会去见他了,我之前去找他,也只是为了长宁。”秦宁之乖巧地应了下来。   秦寅松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嗯,不要再做让我和你母亲担心的事了,你不知道你不在这一个多月,你母亲日日夜夜以泪洗面,你若是出了事你叫你母亲怎么活?更何况你一个姑娘家,还没有嫁人,怎么能与外男纠缠不清?这传出去你名声都要毁了。再说现在晋国公府又遇到了这么大的一个麻烦,你更不能掺和进去了,谁知道那顾二公子,是不是也在私底下帮他们家谋划造反一事?”   ------------ 第三百二十七章 进展   秦宁之蹙了蹙眉,她相信以顾景元的为人品行,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可现在这些话她不能告诉父亲,以免父亲胡思乱想。   “嗯,我明白的,父亲不必替我担心。”秦宁之只能顺着秦寅的话说道。   “行了,这件事大家心里清楚就好,以后就不许再提了。”秦寅站起身,不准备再与方氏和秦宁之讨论这件事,只道:“天色不早了,出去吃饭吧!”   三个人出了屋子,都默契地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叫上文哥儿一起,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吃了一顿饭。   吃过晚饭后,秦宁之就回了清宁院,文哥儿也跟了过来,她有些话不方便问方氏,便借着抽查文哥儿功课的机会问他,“姐姐不在这一阵子,母亲是不是与一个开医馆的王夫人交好了起来?”   文哥儿正捧着一颗苹果啃着,闻言一边点头一边含混不清道:“是啊,姐姐你怎么会知道?”   “那王夫人看起来人怎么样?”秦宁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立刻追问道。   文哥儿拧着眉头想了片刻,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看起来还挺和善的,每次来还会给我带些糕点吃食。母亲很喜欢她,经常会找她来府中小聚,上次我在母亲屋里玩,听到母亲在打听王夫人家的情况,听到王夫人说家中有一子的时候,母亲顿时乐开了花,直说下次有机会要见见王公子。”   文哥儿说着,顿了顿,又啃了口苹果,然后歪头看向秦宁之,好奇道:“姐姐,你说,母亲是不是想要你嫁给王夫人的儿子啊?”   “不要胡说。”秦宁之点了点他的额头,只是脸色却变得凝重了起来。   看来青瑶说的是真的了,母亲真的看中了这位开医馆的王夫人的儿子。   她虽然不清楚这位王夫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不清楚王家的来路底细,但无论他们是好是坏,接近母亲是不是别有目的,她都不想跟旁的男子有任何接触。   在锦州的时候,她答应过顾景元,会相信他,会等着他娶她过门。   那么她又岂能出尔反尔去跟别的男子接触呢?   她不想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只是母亲既然有了这个心思,她又该如何拒绝呢?   她只怕她去找顾景元的这件事刺激了母亲,更加坚定了母亲要把她尽快嫁出去的心思了。   真是愁人。   “姐姐,你不用担心。”文哥儿看出了她的担忧,突然拉过她的手,板着小脸一本正经道:“姐姐,你不在府中这一个多月,文哥儿听丫鬟们私底下讨论你是出去找顾家的二公子了,文哥儿去找青瑶问实情,青瑶支支吾吾地不肯说实话,文哥儿就猜到丫鬟们说的是真的。姐姐,文哥儿觉得你一定是真心喜欢顾家的二公子才愿意千里迢迢去找他,才愿意为他冒险为他不顾一切的。虽然父亲和母亲都不认同你嫁给他,但姐姐,只要你喜欢,文哥儿会支持你的,文哥儿会帮你,文哥儿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姐姐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那样姐姐伤心,文哥儿也不会高兴。”   那些所谓的情情爱爱文哥儿虽然不懂,但他只坚定一点,就是只要姐姐开心那就是好的。   秦宁之没料到文哥儿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在她眼里,文哥儿尚且还是一个懵懂的一无所知的孩子。   他们一年前还是吵吵闹闹恨不得要打死对方的死对头,现在文哥儿不仅跟她心贴心,还能真的帮她做一点事了。   秦宁之激动地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半响才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着道:“那姐姐就先谢过你了,如果到时候真的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一定会告诉你的。”   文哥儿也高兴地点了点头,“姐姐帮了我很多忙,如果能帮到姐姐,文哥儿会很开心的!”   秦宁之捏了捏他的脸,觉得现在的一切虽然困难重重,可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至少她并不再是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第二日一早,秦宁之便写了封信给顾长宁,信里面还有一封信是要交给顾景元的。   她想要尽快知道顾景元回去后怎么样了,太子有没有找他的麻烦,如果一切都顺利,也想约他出来跟他说一下关于东巷街以及王夫人的事。   可是她等了好几天,晋国公府那边都没有回音,甚至连一丝风声都没有透出来,秦寅回府后也表示朝堂上也没有听到一点风声,皇上和朝臣似乎对此事一无所知,就连锦衣卫指挥使吕明也不知晓这件事。   看来晋国公已经将这件事彻底压了下来。   至于太子为什么要将此事瞒得如此透彻,大概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怕说出来反倒被晋国公府反咬一口。   顾景元一点消息都没有,联想到刚回京那一日晋国公雷厉风行的表现以及顾景睿撒的那个慌,她不禁开始替顾景元担忧了起来。   晋国公该不会是真的秉持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将顾景元也给软禁了起来吧?   现在太子那边没有动静,估计晋国公心里也没底,所以不敢对太子贸然动手,那为了明哲保身,极有可能在没有确定太子手中有没有人证的情况下将所有的“危险”都扼杀在摇篮中。   秦宁之心中焦急,却又不知道能够做些什么。   就在她每日焦躁不安的等待中,没有等来顾景元的消息,反而先等来了王夫人。   这位王夫人她也派人去查过了,确实是七八年前就在这片开了医馆,平时接触的人也很简单,从表面看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可越是这样,秦宁之就越是担心,只要王夫人能被她抓到把柄,她就可以义正言辞地回绝掉母亲,现在没有把柄,也就意味着不能贸然拒绝对方。   秦宁之在得知王夫人来访后,颇为头疼地被方氏叫去赴了宴。   她抵达墨香居的时候,方氏和王夫人已经聊了好一阵子了,两个人似乎真的很投缘,秦宁之还没进屋就听到了方氏愉悦的笑声,她刚一进屋,正好对上了方氏带笑的眉眼。   “宁之来了?”方氏时刻注意着门口的动向,所以秦宁之一出现方氏就发现了她,连忙站起身招呼道:“这位是王夫人,你不在府中这些时日她救过母亲一命,你快来见过王夫人。”   然后又对王夫人道:“姐姐,这位是小女宁之,对医术也有一些研究,以后宁之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劳烦姐姐多多指点了。”   王夫人笑着朝秦宁之看过来,嘴里则道:“妹妹言重了,我既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医术也谈不上多精进,只是以后秦姑娘真有什么不懂的,只管来问我,我不懂的就让成儿教她。”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听你说成儿也苦心钻研医书,现在是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连你医馆的老大夫都对他赞不绝口啊!”方氏连忙附和道。   “妹妹谬赞了。”王夫人也谦虚地回应道。   秦宁之漠然地看着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搭台唱戏,就知道他们口中的“成儿”定是这位王夫人家的公子了。   一定是母亲告诉王夫人她喜爱医术,便想出这一招想博取她的好感。   母亲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秦宁之想着,暗暗摇了摇头,然后低下头对王夫人轻轻福了福身,“宁之见过王夫人。”   “好孩子,快起来吧!”王夫人上前将她扶了起来,然后顺势观察了她一番。   很是娇丽可人的一个小姑娘,模样长得十分讨喜,特别是这一双眼睛又通透又明亮,让人瞧着便心生欢喜。   应当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 第三百二十八章 选婿   王夫人对秦宁之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秦宁之由王夫人搀扶着起身,同时也将王夫人观察了一番。   四十出头的妇人,容长脸,细眉长眼,嘴角含笑,很是温柔可亲的长相,让人只一眼便打从心里觉得可以亲近。也难怪母亲不擅社交,却会和这位王夫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为好友了。   再看这位王夫人的穿着打扮,素青色的滚雪细纱长裙,绣着精致花纹的水蓝色细云锦广绫上衣,外罩一件藏蓝色蜀锦小袄,头发盘成最普通的圆髻,上头插着的簪子确实金凤镶红宝石的足金簪,耳朵上戴着的耳坠也是一对拇指盖大小的南珠。   所以这王夫人虽然整体看上去素净淡雅,但仔细一瞧便知道她穿得那叫一个阔气。   看来王家医馆的生意不是一般得好啊,恐怕这也是母亲想要与之结亲的原因吧?   虽说士农工商,商是最低等,但母亲是见识过读书人的假清高真心酸的,所以也无所谓了吧!   “好孩子,姨母今日没带什么礼物上门,这是姨娘平日里带的一对手镯,小小心意你不要介意。”王夫人越瞧着秦宁之越欢喜,便将手上带着的一对正阳绿冰糯种翡翠手镯褪下来送给了她。   秦宁之一看这手镯的成色就知道价值不菲,她若接收了下来以后恐怕还都还不起,连忙推辞道:“宁之谢谢王夫人的好意,只是这手镯太贵重了,宁之不能收。”   “是啊,无功不受禄,她一个小孩子要这么贵重的手镯干什么?姐姐快收起来吧!”方氏也连忙推辞道。   可她心里觉得分外高兴,这手镯收不收倒是其次,重要的是王夫人对宁之应该是很满意才会送她这手镯子。   “诶,这有什么,这孩子我瞧着喜欢,送她一对手镯怎么了,不碍事的。”王夫人却坚持要送给秦宁之。   盛情难却,再推辞就有些不像话了,秦宁之也不想驳长辈的脸面让双方难堪,只能硬着头皮收了下来,又朝王夫人福了福身道:“宁之谢过王夫人。”   “我与你母亲已算是金兰姐妹,你以后叫我姨母便好,无需见外。”王夫人又将秦宁之拉到身边坐下,亲切地说道。   秦宁之点头应下,心中却叫苦不迭。   她只想过这位王夫人是不是有什么猫腻,还想着她会不会和李夫人一样是假慈悲真恶毒,到时候她好想办法拆穿她。   可现在看来,这位王夫人一点破绽都没有露出来,在人眼中,俨然只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   难道真的只是她想多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秦宁之又被方氏拉着和王夫人说了一会儿话,从医理哲学聊到吃喝玩乐,秦宁之尽量表现得沉默少言,可王夫人看她的眼神却是越看越欢喜。   方氏甚至想让秦宁之当着王夫人的面展示一下医术,就像是在她小时候逼着她在长辈面前背《三字经》一样,好像不表现一番就不能很好地“推销”她一样。   好在文哥儿及时赶了过来,说是有不懂的功课要问秦宁之,秦宁之连忙找了个借口开溜,才避免自己变成一个耍猴戏的。   晚间的时候,方氏来到清宁院,试探着问她,“宁之,你觉得这个王夫人怎么样?”   秦宁之也不打算拆穿方氏的心思,只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点点头道:“还可以啊,挺和善的,她是母亲的朋友,母亲觉得和她聊得来就行,没必要问我。”   “你说的是。”方氏假意咳嗽了一声,又转移话题道:“你父亲那边说朝堂上最近没什么动静,晋国公府风平浪静的,会不会是你上次听错了?”   “或许吧,如果这样自然是最好了,不过咱们还是不能放松警惕,要叫父亲多留意才好。”秦宁之可以肯定她没有听错,不过既然母亲担心,这件事父亲又已经知道了,那么就没必要让母亲承受太多的担惊受怕了。   “嗯,母亲会跟你父亲说的,你也不要太胡思乱想了,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方氏说着,心疼地摸了摸秦宁之的脸颊,“比起那些不知是真是假的消息,你现在这样才最叫母亲担心。”   “母亲,我没事的。”秦宁之拉开方氏的手,对她露出一抹乖巧的笑容。   方氏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你别唬母亲,你是母亲生的,你心里在想什么母亲会不知道吗?你是不是去打听那个顾景元的消息去了?这几天你为了他愁得吃不下睡不着的,母亲都看在眼里。”   秦宁之的心“咯噔”一跳。   方氏叹了口气,又看着她语重心长道:“宁之,母亲同你说过,顾家的二公子与你已经退亲了,顾家的人瞧不上你,你就算真嫁过去了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丫头,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母亲我没有……”秦宁之企图要解释。   方氏却迅速打断了她的话,根本不给她辩解的机会,“你不用说什么,母亲知道你不会承认的,你担心我跟你父亲会将你软禁起来,甚至是随便安排个人把你嫁了,所以你不敢表露你的心思,可你以为你瞒得住母亲吗?宁之,不要太死心眼,该放弃的时候就该放弃,这世上也不是只有顾家二公子一个优秀的男子,你只是被蒙蔽了双眼,才没看到其他优秀的人。就比如今天那个王夫人家的公子,那也是一等一的优秀,不仅长得一表人才,而且还会医术,与你肯定会有话聊,况且他们家是商户,虽家财万贯但地位低微,你嫁过去了不仅可以锦衣玉食,而且还不用受委屈,多好!”   “母亲!”秦宁之被方氏说得有些恼火,“您怎么能这么说,我若是要嫁给一个人,绝不是看这些外在的条件,这与陈氏从前给秦玉之挑对象有什么区别?”   秦宁之哪里会明白,再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女子,一旦成了母亲,那必然是要为儿女谋一个最好的前程未来。   方氏觉得自己没偷没抢没害人,在可以选择的范围内给女儿选一个条件最好的夫婿何错之有呢?   ------------ 第三百二十九章 逃走   “母亲,天色不早了,我要睡了。”秦宁之不想跟方氏再因为这件事争论下去,便找了个借口让方氏回去。   方氏知道自己再待下去也得不到什么想要的结果,只能徐徐图之,便点头道:“那你睡吧,母亲明天再来看你。”   “好,母亲慢走。青瑶,你去送一送母亲。”秦宁之站起身,目送着方氏离去。   等到方氏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口,秦宁之才缓缓坐下,疲惫又无奈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她知道王家公子这件事,母亲是不会轻易算了的,如果她找不到王家的破绽,很可能就要被赶鸭子上架,与这位王家公子相亲接触。   她并不想让母亲伤心难过,可是她也不能对不起顾景元。   秦宁之烦躁极了,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低吼了一声,几乎要抓狂。   青瑶回来后看到秦宁之靠在椅子上烦躁崩溃的模样,忍不住上前劝道:“姑娘,您稍安勿躁,太太虽然有那个心思,但她绝不会逼着您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您没必要自寻烦恼。这样吧姑娘,奴婢劝您先不要跟太太对着干,您不如先顺着太太的意思与王家公子见一面,接触接触,若是实在没有感觉,您再跟太太说,难不成太太还能把您绑上花轿不成?奴婢相信太太一定会尊重您的意见。”   秦宁之抬眸看了青瑶一眼,“这些话谁跟你说的?”   青瑶有些心虚,撇开视线道:“没,这是奴婢自己想出来的。”   “青瑶,你跟了我这么久,你心里在想什么以为我会不知道吗?这些话绝不是你想出来的,是不是方才母亲让你跟我说的?母亲怕我不肯跟王家公子见面,便叫你来教我这个主意,好以退为进?”   “姑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青瑶委屈地看着秦宁之,解释道:“可您千万不要以为奴婢被太太收买了,奴婢是真的觉得太太说的有道理才会跟您说这些话的。您想想您不这样做您还能怎么做呢?难不成跟太太大吵一架吗?那样太太该有多伤心呐!”   青瑶说着,拉过秦宁之的手,诚恳道:“姑娘,奴婢知道您心里只有顾二公子,奴婢也觉得他是一个良配,可现在这种情况下,您跟顾二公子要想在一起难如登天,奴婢能理解您的坚持,可你们能不能在一起全靠顾二公子有没有办法,您这边是非常被动的,奴婢怕您将来会受到伤害,所以,您何不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呢?”   “王家的公子,是我的退路吗?”秦宁之逐渐冷静了下来,皱着眉轻轻问道。   青瑶点了点头,“虽然这样有些不厚道,但人总要为自己谋划些什么,只要不去伤害旁人就好,太太与王家夫人交好,您自然也能跟王家少爷成为知己好友,只要一切发乎情止乎礼,您之后无论做什么选择,都不会受到指责。这样一来,不仅不会伤了太太的心,还能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何乐而不为呢?”   “那这和秦玉之吊着陈誉有什么区别?”秦宁之对青瑶的说法万分不屑。   “当然有,姑娘您又不会利用王家公子对您的感情逼他去做坏事。”青瑶争辩道。   “王家公子可未必会有这么傻,也未必会喜欢上我。”秦宁之可不敢这么自恋,以为是个男子就要被自己的魅力折服,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留不了退路,还把自己名声给毁了。   “姑娘……”青瑶还想再说些什么。   “算了,你不必说了,我自己会想办法的。”秦宁之却挥了挥手,不准她再说下去了。   相较于在王家公子身上花费功夫,她不如把精力都放到晋国公府这边呢!   一来她必须要尽快和顾景元取得联络,二来她也要弄清楚晋国公是不是真的会对太子下手?   秦宁之这边为了顾景元的事烦恼,而此时的晋国公府,顾景元的处境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十天前,他带着顾景睿从北地平安回到了盛京城,他让秦宁之送顾景睿去了悦茗轩,自己则第一时间回了国公府。   哪知道,他刚刚进了国公府的大门,便被一帮侍卫团团围住了。   “二公子,对不住了,国公爷吩咐我们,只要您一出现,就要将您带到地下室关起来,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能放您出去。”   他认出了这些都是晋国公的人,当时他就觉得不妙,知道顾景睿那边肯定也要有危险。   父亲是不放心他们,怕他们两个都已经暴露,会因此连累晋国公府,所以就算他们回来了,也要做好两手准备,直到确认他们是安全的才会放他们出来。   父亲的谨慎的做事方法是他被皇上盯了这十几年从没有被发现的原因,可当父亲的谨慎毫不留情的用在了他的身上的时候,他心中虽早有预料,但仍然产生了一丝凉意。   如果他与大哥真的已经暴露,不能见于人前,父亲会怎么处置他们呢?   顾景元不敢想,自古皇权逐利,从来都不讲感情,十几年前,皇上还不是亲手杀了他自己的亲兄弟?   顾景元没有做任何反抗,由着这些侍卫将他带到了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内,他猜测,只要外面有一点关于他不好的风声,父亲就会一辈子让他待在这里面了。   现在十天过去了,虽然一直有人好吃好喝地照顾着他,但因为完全与外界失去了联络,顾景元耐心也一点一点地被消耗殆尽了。   他不知道大哥现在是什么处境,宁之又怎么样了?   所以到晚间的时候,当又有人来给他送饭,顾景元一掌就将人给打晕了,然后迅速换上了这人的衣裳,从地下室里逃了出来。   他要从地下室逃出来从来都是易如反掌,只是不想这么做,他要的是晋国公光明正大地将他请出去。   可现在看来,是不能够了。   顾景元伪装好自己,一路向晋国公的书房而去,他知道要想知道这十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要从晋国公这边突破。   ------------ 第三百三十章 闹事   晋国公府的书房内,晋国公正坐在书案前低头研究着什么东西,下一秒,他的心腹推门而入,皱着眉道:“国公爷,夫人还在门口,一直吵着要进来找您,怎么都不肯走,卑职怕夫人的吵闹声会惊动到其他人,您看要不要让夫人进来您跟她谈一谈?”   晋国公闻言,放下了手中的地图,然后抬起头怒斥道:“你出去跟她说,要是还想活命就给我消停点,不要给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完,又低下头继续研究地图。   心腹不敢再打扰,匆匆出了门。   晋国公夫人陆氏则在院门口激烈吵闹着,“你们居然敢拦我!是不是不要命了!快放我进去!”   守门的侍卫却没有一个敢放她进来,只能硬着头皮讨饶道:“夫人,您不要让小的们为难,这是国公爷的主意,小的们做不了主。”   “他想干什么?!你们进去问问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别人没害死我儿子,他倒是想害死他们吗?!你们进去跟他说,要是我的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夫人,夫人,您这叫什么话?”几个侍卫被吓得脸色惨白,根本不敢再阻拦陆氏,自古阎王打架小鬼遭殃,若是两位少爷真有个什么好歹,最先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帮小喽啰。   他们刚准备放陆氏进去,这时候晋国公的心腹就出了院子,对着陆氏又是赔笑又是鞠躬,然后道:“夫人,真是不好意思,不是国公爷不愿意见您,是国公爷现在有要事要处理,这件事一旦处理好了,两位少爷也就能放出来了,否则国公爷不敢冒险呐!夫人您应该知道,大少爷这件事事关整个晋国公府,一旦处理不好,咱们全都要遭殃。”   “都是些废话!”陆氏却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只上前推搡了他几下,咄咄逼人道:“这些话你刚开始跟我说还有用,现在都过去多久了?!事情处理好了吗?景元呢?景睿吗?被放出来了吗?是不是只要你们处理不好这件事,我就再也见不到我儿子了?你们是不是还要找个机会了结了他们!”   “夫人!您这话也太伤国公爷的心了,国公爷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两位少爷和夫人的安危啊!”晋国公的心腹一向会说话,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好陆氏,否则以陆氏的个性,一旦得罪了她,她定然要千百倍的还回来。   陆家的势力不容小觑,国公爷要成就大业还得依靠陆家的帮助,可不能与夫人交恶。   只是国公爷现在要做的事也不能让夫人知道,真是头疼啊!   “别跟我说这些废话,现在就让我进去见国公爷,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到底想把我两个儿子怎么样!”陆氏是娇宠着长大的千金小姐,性子其实与顾长宁一样骄纵任性,只是成了国公夫人后,将自己的性子伪装成了高高在上,目下无尘,可概括成一句话,就是不肯服软,一旦认定了一件事是听不进人劝的。   就在晋国公的心腹焦头烂额之际,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母亲,我在这里。”   不好意思这一章内容少了,明天补上!   ------------ 第三百三十一章 父子交锋   陆氏一怔。   晋国公的心腹成毅则被吓了一跳,慌忙朝声音来源处看过去。   那不远处树影下站着的人影,不是顾景元又是谁?   “二少爷!”成毅喊出了声,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完了,二少爷怎么跑出来了,他该怎么跟国公爷交代?!   陆氏也仓皇转过身去,在看到顾景元的那一刻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景元!”她三步并作两步地朝顾景元跑了过去,然后拉着他左看看右看看,确定他无事后才又哭又笑道:“景元,好孩子,你受苦了,是母亲对不起你,是母亲没保护好你。”   顾景元原本冷淡的面容在看到陆氏眼泪的一刹那稍稍缓和了下来,他伸出手拍了拍陆氏的肩膀,温柔地安抚道:“母亲,我没事的,你不用替我担心。”   陆氏擦了擦眼泪,对顾景元露出一抹笑容,点点头道:“嗯,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完,又抬首环顾了下四周,问道:“你大哥呢?你大哥怎么样了?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顾景元的脸色顿时又沉了下去,他抬眸看向成毅,一字一句道:“我不知道父亲将大哥怎么样了,所以现在过来向父亲讨个说法。”   哪怕就算是死,他也要死个清楚明白。   可这些话顾景元不能跟陆氏说,免得伤了她的心。   成毅被顾景元看得有些心虚,匆忙低下了头,脑子里则迅速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二少爷想要一个说法,可他们是万万不能将真相告诉二少爷的,否则只怕会让他与大少爷兄弟阋墙,手足相残,这绝不是国公爷想要看到的结果。   只是不说的话,夫人和二少爷肯定都要怨恨国公爷冷血无情,虽说国公爷不在乎,但他还是不忍心看到国公爷被误解。   他原本以为二少爷会体谅国公爷的小心谨慎,就算没有,那也会顾全大局,静观其变,只是没想到二少爷这次居然也这么沉不住气了。   成毅有些失望,更多的则是奇怪。   他觉得这不像二少爷的处事方式,难道二少爷是有什么更迫切的事情要去做,让他不惜反抗老爷的命令?   成毅这么胡思乱想着,顾景元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对他开口道:“劳烦成侍卫长去通知父亲,就说二少爷求见,有十分重要的事要问他。”   成毅这回面对的是人精一样的顾景元,他不敢耍什么小聪明,连连低头哈腰道:“是,二少爷稍等,卑职这就去通知国公爷。”   成毅说完这句话,转身匆匆离去。   陆氏瞪了他的背影一眼,怒骂道:“狗仗人势的东西,仗着在你父亲跟前是红人,就连我的话也不敢听了!等这件事平息下来,我一定要他好看!”   守门的几个侍卫听到陆氏说的这番话,纷纷吓出了一身冷汗。   完了完了,他们就知道老爷夫人吵架,最后倒霉的会是他们这帮小喽啰!   成毅又一次进了晋国公的书房,谁知他还没有开口说话,晋国公书案上镇纸就朝他扔了过来,随之响起的是晋国公的怒吼声,“我说了不要再来烦我你没听到吗?!”   镇纸一下子砸中了成毅的左臂,成毅忍着剧痛“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仓惶道:“国公爷,二少爷逃出来了,现在就在院门口,说一定要见到您,卑职,卑职实在是没有办法!”   晋国公埋头研究地图的心思才终于被拉回来了一些,他抬头看向成毅,“你说什么?”   左臂处传来阵阵钻心的痛楚,成毅咬着牙忍痛道:“卑职说,二少爷此刻就在院门口,说要见国公爷。”   晋国公有些不可思议,显然他也没料到一向不需要他操心的顾景元居然也会反抗他的命令,直接不管不顾地闯了过来。   他就没想过万一发生危险了怎么办?   万一就在此刻,太子带着在北地的卧底找上门来指认他,又或者是皇上派了锦衣卫将他直接抓走,他该怎么办?!   晋国公突然感到了滔天的愤怒,这种愤怒比在面对顾景睿的讽刺时还要更甚上千百倍!   他怎么也没想过,他一向引以为傲的次子,居然也会在事情还没有明朗的时候,擅自做出这么没有分寸的事情来!   他这才待了十几天就待不住了,就这种心性将来还谈何成就大业?他还如何放心将江山社稷交给他?难不成他真的以为他做父亲的会害死他不成?!   晋国公越想越气,盛怒之下他也顾不上太多,只想立刻将顾景元叫到面前来教训一顿。   “让他来见我,我倒要看看他用什么理由来见我?!”   成毅微微松了一口气,忙站起身退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顾景元便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父亲。”顾景元走上前给晋国公请安。   晋国公则冷哼一声,道:“你还认我这个父亲?我以为你来找我这个做父亲的是专程来兴师问罪的!景元,你真是太让为父失望了!”   顾景元的神色并没有因为晋国公说的这句话产生任何波动,他只是淡淡道:“父亲若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我配合,别说让我在地下室待十天半月,哪怕是十年我都绝无二话,可父亲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不明不白将我关了起来,连一句解释都没有,要我如何坦然接受?若父亲只是单纯为了考验我的耐性,那大可不必如此。”   “有些事情你不该知道!”晋国公被顾景元的态度激怒,“腾”地一下站起身道:“我不说你就该明白这件事你不能问,你只需要配合我就好!我原本以为你最不用我操心,所以根本没有派人看押你,我给你足够的自由,甚至让人好吃好喝伺候着你,结果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你以为我真要处置你还会让你这么容易就逃出来吗?!”   “父亲是有什么事不能说?”顾景元从地下室出来的目的就是弄清楚晋国公到底想要干什么?他的余光撇到书案上的地图上,那是……   太子府和东宫的地形图?!   顾景元的心“咯噔”一跳,他突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父亲到底是想瞒着他做些什么?   晋国公当然不会跟顾景元说这个事,正是因为他不愿意让顾景元掺和进来,才将他也关到了地下室,否则他是绝不会对这个自己最骄傲的儿子做出这种“羞辱”之事的。   “你不必问,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你若聪明点,就该知道接下来自己要怎么做,为父不想这种时候了,还需要提醒你,你该怎么做?”   “父亲是想对太子下手?”顾景元虽然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但还是想从晋国公的表情中看出一些端倪。   果然,他话音刚落,晋国公的神色就瞬间变了,有些吃惊也有些慌张,可下一秒晋国公就恢复了镇定,冷着脸道:“为父怎么可能会对太子下手,你以为太子是那么好惹的吗?”   “父亲知道就好,太子远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刁钻狡诈,现在他手中没有证据一直按耐不动,但他很可能会利用我们的心虚来逼我们主动出击,这样他就有办法拿到我们图谋不轨的证据!父亲,我不管您听信了谁的话,也不管事实到底如何,您都千万不能对太子下手,否则只会害了整个国公府!”顾景元有些焦急,将心里话一下子倒豆子般地说了出来,他就怕自己一个疏忽,晋国公就要酿成无法挽回的大错来。   ------------ 第三百三十二章 密会   晋国公轻轻皱了起了眉头。   顾景元见状,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他急忙问道:“父亲,是不是你从太子那边查到了什么?无论您查到了什么,您都千万不可以相信,这很有可能是太子的阴谋。”   晋国公颇为头疼地看了顾景元一眼,不确定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可若是说了,只怕会影响到景元和景睿这两兄弟的关系。   惠阳帝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他不能让自己的两个儿子也反目成仇,自相残杀,尤其是这会对景元造成很不好的影响。   若叫景元知道了自己掏心掏肺对待的兄长却在选择自保的时候将他一并给拉下了水,只怕依他的性子,他会直接选择归隐。   景元小时候没有感受过太多的亲情关爱,长大后就把这一切看得格外重要。   “这件事你不用管,为父做什么心里有数,绝不会被人抓到把柄,倒是你,最近千万不要有什么动作,有人可是一直在盯着你。”晋国公若有所指地说道。   顾景元心中疑惑更甚,不明白晋国公到底想要干什么,不过他更加确定了这件事一定与太子有关,只是从晋国公这边问不出什么,只能从别的地方入手了。   总之,他绝不会让父亲酿成大错。   “是,父亲。”顾景元决定以退为进,他对晋国公道:“我会听从父亲的安排,也希望能够想一想我方才说的那些话,一切三思而后行。”   晋国公没有回答。   顾景元又道:“今晚我要陪一陪母亲,等今晚过后,一切都任凭父亲安排。”   晋国公想到陆氏,知道自己若是不答应,陆氏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所以现在也只能让景元去安抚住陆氏了,于是他点点头道:“你好好开解你母亲,至于你大哥,你也该明白现在不是能放他出来的时机。”   “儿子明白。”顾景元与晋国公达成了共识,便自行退了出去。   他出了院门的时候,陆氏还等在原地,看到他出现,急忙走上前问道:“怎么样?你父亲说什么了?他是不是怕你和景睿会连累到他,就打算将你们关一辈子?这件事他到底打算怎么处理?”   “母亲稍安勿躁,事情没有您想得那么严重。”顾景元安抚住陆氏,对她道:“您先别着急,我们先回您院里再说吧!”   陆氏点点头,也知道此地不方便说话,便拉着顾景元匆匆往自己院子里去,谁知道他们刚走到半道上,顾景元便停下脚步,环顾了下四周,确定无人后才对陆氏道:“母亲,抱歉,我现在有要事去处理,这关乎到国公府的安危,一会儿父亲问起来,还请您帮我挡一挡,千万不能被父亲发现我出了府。”   陆氏一怔,回过神后急忙问道:“你要去哪里?你千万不可以去做危险的事,你要是出了事,母亲就不活了!”   “母亲您别担心,我不会让自己有危险的。”顾景元拍了拍陆氏的肩膀,直到陆氏情绪平复后才又道:“我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也是为了防止父亲中了别人设下的圈套。”   陆氏一听,就知道方才顾景元和晋国公并没有谈妥,而且这件事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她也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晋国公在瞒着她做一件大事,这件事事关整个侯府的安危,一个不慎,满盘皆输。   想到这儿,她也顾不上意气用事了,连连点头道:“那你快去吧,千万小心就是了。”   顾景元轻声应下,才终于出了府。   清风早就收到了消息候在了侧门外,一看到顾景元出现,就急忙走上前道:“公子,马车都已经备好了,您放心去吧,国公爷那边有我帮您应对。”   “辛苦了。”顾景元点了点头,又问道:“这几天府外有没有什么动静?”   清风明白顾景元的意思,摇了摇头道:“没有,朝中风平浪静,太子那几个盯梢的人也在几天前都撤了,甚至还听说皇后娘娘有意给太子娶一位良媛,太子最近好像在忙着选妃。”   “风平浪静不代表这件事真的结束了,你跟徐来都不能因此掉以轻心。”顾景元神色凝重,他了解太子,他就是一个无情无心之人,娶妻生子这件事对他而言不过是必须要完成的任务,一个良媛的家世背景,给不了他多大的帮助,自然费不了他多大的心思,他当初甚至想要娶对他毫无帮助的宁之,这个时候又怎么会为了一个良媛大动干戈?   以太子的个性,这种小事他只会交给皇后和王良娣全权负责,现在如此反常,必定有妖。   “公子放心,我与徐来绝不会掉以轻心。”清风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顾景元相信自己两个手下的实力,也就没有再过多叮嘱,很快便离去了。   他坐上马车后,马车一路向远在盛京城北边的秦府出发。   他现在就是要去找秦宁之的,不是为了儿女情长,而是为了弄清楚在他们回京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相信秦宁之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   此时的秦宁之正躺在屋子里宽大的榉木架子床上辗转反侧,她被王夫人的事情闹得烦心不已,无法入眠,只能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屋梁发呆。   突然,她听到了“咚”地一声,像是有什么人不小心撞到了门板的声音。   秦宁之腾地一下坐起了身,神经也一下子高度紧绷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难道是有贼闯进来了?   秦宁之不敢发出声响,打算悄悄下床去门口一探究竟。   谁知道她刚刚趿了鞋,就又听到了“咚咚咚”的声音。   这一次她听得很清楚,不是在门外,是在窗户边,有人在敲她的窗户。   那肯定不是贼。   秦宁之的神经稍稍缓了缓,可却在想到另一个可能的时候又一次紧绷起来。   这么晚了,有谁会来敲她的窗户?   若是秦府的人根本不可能,父亲或者母亲要找她只会让青瑶她们来喊她,若说文哥儿也不会,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个时间点早就睡熟了。   那么只有府外的人了,这么晚敢来找她的人,恐怕就只有……   顾景元!   ------------ 第三百三十三章 温暖   想到这儿,秦宁之顿时紧张了起来。   她已经十几天没有顾景元的消息了,一直很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事,她还有很多话想要跟他说!   秦宁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窗户边,出于谨慎,她没有立刻开窗,而是压低了声音问道:“是谁在外面?”   那边立刻就有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是我,宁之。”   真的是顾景元!   秦宁之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她连忙倾身上前推开了窗户,眼前立刻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正是她已经十多天未见的顾景元。   “你是怎么进来的?”激动过后,秦宁之就恢复了理智,又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她怕被秦寅或者方氏发现顾景元的到来,到时候肯定免不了一顿责罚,于是连忙探出脑袋看了看院子四周,确定没人后才松了一口气。   顾景元看出了她的顾虑,安抚她道:“你放心,我一路避着人进来的,不会被人发现的。”   秦宁之点了点头,刚想说些什么,可通过昏暗的月光却看到了顾景元身上略有些潮湿的衣裳,也看到了他额头上紧贴着的湿漉漉的头发。   她忙又朝外面看了看,发现外面竟不知何时下了一场雨,院子里的秋叶海棠都被雨打湿了一片。   顾景元也一定是淋了雨。   秦宁之皱起了眉头,也顾不上会不会被人发现,忙拉过顾景元的手,对他道:“你快进来,外头这么冷,当心着了凉,有什么话进来再说,我让丫鬟去煮些姜汤给你暖暖身子。”   秦宁之刚从被窝里起来,身上还是暖烘烘的,她温暖柔软的手心一触碰到顾景元冰凉寒冷的手,顾景元一颗冷毅的心顿时就化成了一汪柔软的春水。   他看着秦宁之,看着她担忧关心的面容,不自觉地握紧了她的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道:“好。”   秦宁之让顾景元到屋子里的炭火盆前去烤一烤身子取暖,又出了屋对值夜的青芽道:“我有些冷,你去小厨房给我煮些姜汤来。”   青芽睡得迷迷糊糊的,听了这话立刻紧张道:“姑娘,您是不是睡冻着了?有没有事?要不要奴婢再给您冲一个汤婆子暖暖?”   “也可以,你现在就去,我在门口等你。”秦宁之有些焦急道。   青芽见状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多问,忙爬起身给秦宁之准备去了,不一会儿她就将汤婆子抱了来,道:“姜汤已经吩咐小厨房煮了,一会儿奴婢就给您端过来。”   “嗯。”秦宁之点了点头,叮嘱道:“屋子里烧了炭很暖和,一会儿你就别进屋了,我怕热气会散了,至于姜汤你放在门外就好,我出来取。”   “哦。”青芽一边点头,一边心生疑虑。   姑娘怎么有些反常,这才是初冬而已,从前腊月天的时候也没见她不准她们进屋啊?   不过秦宁之没有给青芽问出疑虑的机会,抱着汤婆子匆匆转身进了屋子。   顾景元在炭盆边烘烤了一会儿身上已经暖和了许多,秦宁之进了屋子,径自走到他面前,然后将手中的汤婆子交给他,道:“你暖暖身子,这个天最容易着凉了,而且一旦寒气入体就不容易好,我去年冬天落了水,差点就死了。”   顾景元看到她这一番亲密又自然的动作,不由会心一笑,觉得这一刻他们就像是一对甜蜜的新婚夫妇。   其实从身到心,他早已经暖和了,可还是一边接过汤婆子一边温柔道:“嗯,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秦宁之见他脸色恢复了一些红润,一颗心也稍稍放下了。   “这十多天都没有听到你的消息,你在国公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短暂的情感交流后,秦宁之先行切入了正题。   顾景元还记得自己的来意,他并不是来跟秦宁之儿女情长的,他有很重要的要问她。   于是他在听到秦宁之这个问题的时候,表情立刻就凝重了起来,“我确实是出了点事,我被我父亲给关了起来,就在刚刚我才逃了出来。”   秦宁之立刻皱紧了眉头,“果然如此,晋国公居然真的选择相信了你大哥。”   顾景元闻言,也皱起了眉头,“这跟我大哥有什么关系?”   “你还不知道吗?”秦宁之看着顾景元一脸茫然的表情,心中很是困惑。   难道晋国公问都没有问顾景元一句,就直接将他软禁了起来?   这算什么事?晋国公为什么不问问顾景元实情到底如何?   “当初在北地,你去营救顾大哥的时候,有没有放走了一个太子的卧底?”秦宁之没有正面回答顾景元的问题,而是换了个方式问道。   ------------ 第三百三十四章 相信你   顾景元听到秦宁之的这句话一怔,反应过来后才问道:“你为何这么说?你从哪里听来的?”   “你不要问我是从哪里听来的,你先回答我,当初你是不是真的放走了太子的一个人?”秦宁之没有从顾景元口中听到否定的答案,反而听到了这样一句话,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难道顾景元真的放走了太子的一个人?难道他真的暴露了?   “景元,那天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的?这关系到你的安危。”秦宁之有些焦急,她紧盯着顾景元,期望他能出口否认。因为紧张,她的手脚都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顾景元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   看来父亲的反常真的与太子有关,从宁之的反应来看,这件事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棘手。   因为那天……   顾景元闭了闭眼睛,然后望着神色紧张的秦宁之,尽量平静地回答道:“我不太清楚,当时太子一行有十人,我费尽全力才将他们都解决了,可也因为体力透支而昏迷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大哥已经拖着我到了一个破庙里,他的右腿也是因为这一番折腾才更加严重的。若是当时我没有昏迷而是帮他把毒排出来的,他的右腿就不会废了。所以若你问我太子一行人中是不是有人逃走了,我没办法告诉你肯定的答案。”   “顾景睿呢?他没有告诉你后来情况怎么样了吗?你昏迷了他又没事,他既然能拉着你一路走到破庙,那就证明他意识清醒且有一定的行动能力。若是太子一行人中有人还没有死,他难道不会发现吗?他难道还解决不了一个身受重伤的人吗?”秦宁之听了顾景元的这些话,顿时激动了起来,她觉得这一切就是顾景睿故意陷害!否则太子的人跑了,他为什么不去阻止,反倒将这件事作为威胁晋国公的把柄?!   “宁之,这跟大哥没有关系。”顾景元还搞不清楚状况,只是奇怪秦宁之的语气为何这么冲,还将这一切都怪罪到顾景睿头上?   明明之前宁之对大哥还多有尊重,怎么现在提到大哥的态度会这么差?难道是她送大哥回悦茗轩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景元,你是真的不知道你大哥对你做了什么吗?你把他当成亲兄弟,可有想过他是怎么对你的?”秦宁之决定将一切都告诉顾景元,不能再叫他被蒙在鼓里白白被顾景睿给利用了。   顾景元眉头一蹙,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他就听秦宁之道:“你不是想知道是谁告诉我你放走了太子的人的吗?那我现在告诉你,那个人就是你大哥――顾景睿!你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吗?那我再告诉你,那是他想利用你父亲解决掉太子所以不惜将你给拉下水。因为他觉得只有你也牵涉其中,你父亲才会为了你去跟太子抗争!他为了保全自己,丝毫不感念你们的兄弟之情,不感念你救他一命,这样的大哥,你还要为他说话吗?!”   秦宁之越说越激动,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   顾景元被她说的这番话给震到了,一下子愣在当场无法反应。   他有些不敢相信。   如果这番话是另一个人说的,他只会认为是有人想挑拨他与顾景睿的关系,根本不会予以理会。   可现在说这番话的人是秦宁之,他知道秦宁之不会骗他。   如果宁之说的都是真的,那就说明,从他到北地去救大哥的那一刻开始,大哥心里就盘算着该如何利用他了。   否则,他意识清醒,为什么一直没有告诉他太子中有一个人逃脱了呢?若是他并不知情,又为何要在父亲面前撒谎呢?   无论太子那边是不是真有一个人逃走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那就是大哥一直都在利用他。   顾景元缓缓握紧了双手,他刚想问问秦宁之当日在悦茗轩所发生的一些事的细节,屋外突然传来了青芽焦急的声音,“姑娘,您怎么了?您没事吧?”声音听着,像是要立刻闯进来一样。   顾景元下意识地站起身想要躲起来。   秦宁之也被吓了一跳,连忙道:“我没事,姜汤煮好了吗?我现在就出来取。”话说完,便迅速往门外走去,根本不给青芽进屋的机会。   青芽刚掀开帘子便看到了秦宁之略有些紧张的面容,她心中疑窦重生,忍不住探头往屋子里瞧了瞧。   “姜汤好了?给我吧!”秦宁之上前一步,挡住了青芽的视线。   “啊?好,好了。”青芽回过神来,将姜汤交给了秦宁之,可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强烈,她觉得姑娘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她方才明明听见姑娘在跟人说话,语气还有些激动,这会儿怎么跟没事人一样?   “嗯,没事了,你去睡吧!”秦宁之朝青芽点头示意,便又转身进了屋子。   青芽忍住掀开帘子一探究竟的冲动,决定去找青瑶说一说情况,她怀疑姑娘在屋子里藏了人!   秦宁之回到了顾景元身边,将手中的姜汤端给他,语气则凝重道:“景元,我知道顾景睿是你大哥,你一直都很相信他敬爱他,可他当初在晋国公面前说的那些话是我亲耳听到的,他为了自己不惜坑害你,我觉得他不值得你信任,你不值得你为他做任何事!”   顾景元伸手接过姜汤,刚煮好的姜汤入手还有些滚烫,他明显看到秦宁之的手掌心都被烫红了,可她却浑然未觉,只是义愤填膺地对他说着这些话。   顾景元选择相信她,相信她说的一切。   “我大概知道大哥为什么要这么做了。”顾景元将姜汤搁置到一旁的书案上,又将秦宁之拉着坐了下来,对她道:“我也猜到了这件事是怎么回事,你先不要着急,我回去会跟父亲说清楚,也会尽快处理好这件事的。”   “嗯。”秦宁之拧紧了眉心,依旧很担心道:“原本我以为顾景睿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人的,他只是想陷害你,可方才听你那么说,我心里有些没底,你是不是真的被太子的人给发现了?如果真有一个人证还活着的话,你该怎么办?这件事一旦被皇上知道的,你没办法全身而退的!”   “不会的。”顾景元摇了摇头,通过秦宁之方才说的那番话,再联想到父亲最近的举动,他已经在脑海中分析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太子中是否有一个人逃脱他并不清楚,他只知道太子已经盯上了国公府,不过幸运的是,他现在并没有人证。   有可能是他的人根本就没有逃脱,也有可能是那个人受伤严重,在回到盛京城不久后就不治身亡了。   因为但凡太子有人证在,他就不会到现在还迟迟没有出手。   现在盛京城如此风平浪静,一定是太子在等候时机,等候国公府因为心虚而露出破绽。   就比如现在……父亲想动手杀了太子。   他想大哥说的那番话应该并不能说服父亲去冒险,能让父亲这么做的人,只有太子。   他猜测是父亲听了大哥说的那番话,心中生疑,便派人去太子府探听消息,结果正中了太子的圈套,太子一定是故意制造他有证据的假象,逼得父亲不得不出手除掉太子以保全国公府,而父亲一旦出手,就正中了太子的圈套。   太子这人可是千年狐狸修成的精,等闲人绝不会是他的对手,就连他几次与太子打交道,都要慎之又慎。   ------------ 第三百三十五章 说出秘密   “你确定吗?”秦宁之心里还是有些没底,现在这种时候谁都不能心存侥幸,任何一个判断失误都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过错来。   “我了解太子,他手上一定没有人证的。”顾景元将自己方才的分析都告诉了秦宁之,并道:“太子虽然聪明狡诈,但皇位是他的软肋,他绝不会容许任何人威胁到他的储君之位,否则他怎么会在完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因为一点捕风捉影就费那么大的精力来跟踪我们?他手上要真是有那么一个人证在,他根本沉不住气。”   顾景元说着,拉过秦宁之的手,安抚道:“宁之,你不要太担心,这只是太子的圈套,只要我们不往里跳就行了。”   秦宁之听了顾景元的分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突然看着他道:“我还是不放心,我得想个办法去太子府一探究竟。”   “你想做什么?你千万不可冒险!”顾景元有些着急,生怕秦宁之会在冲动之下做出傻事,忙道:“这件事与你们秦府无关,你千万不可因为一时意气而将你们秦府也给牵扯进去。你父亲是锦衣卫副指挥使,手中尚有些实权,你要是被太子发现了,就是给别人递上弹劾你父亲的把柄,你要知道锦衣卫在朝中可是树敌无数的,你不要害了你父亲!”   顾景元故意将这件事说得很严重,因为他知道他若不把事情说得严重一点,以秦宁之的胆大包天,敢做敢言的脾性,她是肯定会说到做到的。他只有将秦寅拿出来说事,秦宁之才会意识到她是没有资本与太子抗衡的。   果然顾景元这番话说完,秦宁之就陷入了沉默,她也在考虑这件事可能会带来的后果。   如果她不去太子府一探究竟,就没办法知道太子手中是不是真有一个人证?届时顾景元的命运就只能靠赌,赌赢了万事大吉,万一赌输了,他们谁都没有办法承受这样的结果。   可如果她去了,诚如顾景元所说,她很可能会被太子抓个正着,从而连累父亲连累母亲连累整个秦府,她也没办法承受这个结果。   这是要她在顾景元和秦府之间做个选择,而她根本无从选择。   虽然理智告诉她,上一世顾景元没有出事,他好好的,平平安安地与她成了亲,在她死之前依然都是盛京城最受瞩目的顾二公子,但这一世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一些微小的偏差很可能就会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她又怎么敢拿顾景元的性命去赌呢?   秦宁之望着顾景元,手指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宁之,你怎么了?”顾景元看出了秦宁之的不对劲,担忧地问道。   “你还记得在锦州的时候,我与你说过,回到盛京城之后,我会告诉你我的一个秘密吗?”秦宁之突然这样问道。   顾景元当然记得,只是他尊重秦宁之的意愿,她若不主动说,他是不会逼问她的,此时见秦宁之似有说出一切的打算,便点点头道:“嗯,我都记得。”   秦宁之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望着顾景元,一字一句道:“我现在可以告诉你,那个秘密是什么。”   青芽来到了青瑶的屋里,将青瑶喊醒后,对她道:“我觉得姑娘今晚有些不对劲,像是在屋子里藏了一个人,咱们要不要去告诉太太?”   青瑶被她喊醒后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听了她这句话一个激灵,很快就清醒了过来,立马坐起身道:“你说什么?姑娘屋子里藏了人?”   “嗯。”青芽点点头,将今晚秦宁之一系列奇怪的举动都告诉了青瑶,然后神秘兮兮道:“你不觉得姑娘有蹊跷吗?在姑娘喊我之前,我虽然睡着了,但迷糊间似乎听到了有人敲门的声音,还听到了姑娘的说话声,你说这大半夜的,姑娘一个人在屋子里说什么话呀?”   青瑶已经完全清醒了,她听了青芽的话陷入了沉思,并且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她猜测,如果姑娘的屋子里真的有一个人,那么那个人,应该是顾二少爷。   姑娘前几日一直在等顾二少爷的消息,可始终联系不到晋国公府的人,还被王夫人的事情搅得心烦意乱的。   如果这个时候顾二少爷出现了,姑娘肯定会很激动,那么被青芽看出些端倪就可以理解了。   否则若是别人,以姑娘的聪慧谨慎,怎么会被青芽看出不对劲来?   想到这里,青瑶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她想起方氏先前跟她说的那些话。   “青瑶,你有空帮我劝一劝宁之,这丫头一根筋,认定了一件事就会坚持到底,旁人怎么劝都没用。可她这样的性子只会受伤,就说那顾家的二少爷,很显然他们两个退婚是因为晋国公府的人根本没有看上她,所以找了个借口来退婚罢了。所以她再喜欢那顾景元有什么用?她能嫁过去吗?就算她真的嫁过去了,又有好日子过吗?咱们秦府不比晋国公府,一旦宁之与顾家二公子成亲,在晋国公府不待见宁之的情况下,我和老爷是不能给她撑腰的,相反,可能还会被人针对,到头来连累了老爷的仕途。所以说,她跟顾二少爷根本不可能,你身为她的大丫鬟,要为她着想,不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要明白什么才是对她好的。我从前就教过你们,忠仆不是愚忠,而是为了主子好,忠言逆耳利于行,你要多劝劝她。”   她觉得太太说得很有道理,也听了太太的话劝过姑娘,可现在看来,姑娘不仅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反倒还“变本加厉”了。   姑娘居然敢公然与顾二公子在闺房私会!   不行,她必须要去阻止姑娘。   太太说的对,忠仆不是愚忠,她不能任由姑娘犯错,她必须要在姑娘酿成无法挽回的错误前阻止她!   “青芽,走,咱们去找太太。”青瑶突然站起身道。   她一个奴婢,说话没有分量,更没有资格对姑娘的感情指手画脚,既然姑娘听不进她的好言相劝,她只有让太太来阻止了。   也希望顾二少爷能够为姑娘的名声考虑,在今晚之后知难而退,远离姑娘。   ------------ 第三百三十六章 苦命鸳鸯   顾景元听了这句话立刻就紧张了起来。   他一直都知道秦宁之有事情瞒着他,而且不是一件小事,可为了尊重,他一直没有逼问过她,如今她终于要跟他坦诚相待了,他反倒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顾景元看着秦宁之,又一次确认道。   秦宁之点了点头,她稍稍避开了顾景元的视线,将目光落到院子里被雨打湿的那片海棠树上,然后轻轻开口,“有什么想不清楚的,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事会想不清楚吗?”   顾景元以为她是在说年前落水那件事,倒也没有觉得奇怪,只是拧着眉不赞同道:“你那次落水于你而言确实算得上是生死大事了,可与得罪太子相比,那件事就不能称之为事了。宁之,任何事都不能成为你去冒险的理由。”   “不是的……”秦宁之依旧看着窗外,闻言,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我说的死过一次,不是指我年初落水那次,我是在说……”   秦宁之说着,顿了顿,将视线收了回来,重又落到了顾景元脸上,然后望着他的眼眸,一字一句地开口,“我二十二岁那年,寒冬腊月,被生生冻死在了从晋国公府逃亡出盛京城的路上……”   顾景元的心脏“倏”地一下揪紧了,反应过来后像是见鬼一样地看着秦宁之,“宁之,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二十二岁?死在了从晋国公府逃亡的路上?她在开什么玩笑?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景元,我知道你调查过我,既然如此,你难道就没有察觉到一些不能用常理解释的事情吗?比如我为何无师自通学会了医术,又比如我开始见到你的时候为何总是充满恐惧?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秦宁之看着顾景元,语气有些焦急。   顾景元一愣,这确实是他曾经考虑过也没办法解释的问题,可就因为这些问题,要他相信秦宁之方才说的那些话,那也是不可能的。   他看着秦宁之,颇有些好笑道:“宁之,我知道你是想让我支持你去太子府查探情况,可不是我不答应你,而是这件事真不是在跟你开玩笑的,你根本斗不过太子,哪怕就是你跟我说你能未卜先知预测未来,你跟我说太子手上确实有能致我于死地的把柄,我也不能让你冒这个险你明白吗?”   “我不是能未卜先知预测未来,而是我已经死过了一次,就在我二十二岁那一年,被你们晋国公府的人活生生给逼死了!”秦宁之突然站起了身,眼眶里也立刻蓄满了泪水,她垂下眸,一瞬不瞬地看着顾景元,哽咽道:“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死在了我二十二岁风华正茂的时候,我被你母亲和晋国公府的那些人给活生生逼死了,因为她们怀疑我与外男私通,而你也不帮我,我就这么在绝望中死去了,可是当我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回到了十二岁,回到了一切还没有开始的时候。顾景元,你知道吗?上一世,我跟你成了亲,可是你没有保护好我,所以我怕你,我不敢面对你,我怕你会再一次伤害我……”   “宁之,你怎么了?”顾景元疑惑的声音随之响起。   秦宁之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仅仅只是站了起来,而刚刚的那些话她并没能说得出口。   原来一切都只是她的想象,在面对顾景元的时候,她还是没办法将自己内心深处最难以忍受的伤疤揭开来给他看。   “你怎么哭了?”顾景元用手轻轻擦拭了她的脸颊,柔声道:“是我刚刚说话太重了,你不要难过了,我不是故意对你凶的,我只是担心你。”   “我没事。”秦宁之抬起头,努力对顾景元扬起一抹笑脸,故作轻松道:“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心里难过,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没关系,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说,我不会逼你。”顾景元轻轻环抱住她,用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他仍然以为秦宁之只是在关于太子的这件事中受了打击,并没有将秦宁之先前说的那些话放在心上。   秦宁之将脸埋在顾景元的胸口,深深地吸吐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努力在脑中思考着该怎么跟顾景元说她的秘密。   她要是不说,以后很多事都没办法跟顾景元商量,关于父亲,关于太子,关于顾景睿……   她想要阻止父亲被派去北地攻打倭寇,这其中必然需要顾景元的帮助,而害死父亲的幕后黑手,晋国公府和太子之间的纠葛,都不是她一个人能查清楚的事。   可是该怎么说才最好,才能让顾景元完全相信她?   就在秦宁之纠结烦恼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啊”的一声喊叫,是从屋门口的方向传来的。   秦宁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一下子被推了开来,然后就又听到了一声尖利的喊叫声,“宁之你在干什么?!你是在做什么?你是昏了头了吗!”   秦宁之的心脏瞬间揪成了一团,她连忙朝门外看过去,正看到方氏不可置信又气急败坏的样子,以及青瑶和青芽震惊的表情。   “母亲……”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千言万语最终也只化作了这两个字。   “你不要叫我母亲!”方氏脸色通红,瞪着她的样子恨得像是要随时背过气过,“我没有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儿!”   “太太,您这话言重了。”青瑶立刻在一旁打着圆场,心里则又是懊恼又是悔恨。   她想过顾景元会在屋子里,可没想到会出现方才那一幕。   她以为顾二少爷只是来找姑娘谈事的,原本是想让太太给顾二少爷一个下马威,谁能想他二人居然会抱在一起?!   完了完了,她犯了大事了!   青瑶这边在不知所措,顾景元却很有担当地挡在了秦宁之面前,对方氏道:“秦二夫人,抱歉以这样的形式第一次跟您见面,在下顾景元,是晋国公府的二公子,曾经与令嫒有过婚约,只是后来阴差阳错地错过了,不过夫人尽管放下,在下对令嫒是一心一意的,此生也只想娶令嫒一人为妻,在下在此像夫人发誓,三年之内一定会娶令嫒过门,如若违背誓言,在下必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景元!”秦宁之吓了一跳,没想到顾景元会发这么恶毒的誓言,上一世她是十六年那年嫁给了他,准确来说离现在还有三年半的时间,他就不怕真的应了誓吗!   方氏也被顾景元发的毒誓吓到了,一时间倒是忘了问罪,只是怔怔地愣在那里。   顾景元说着,又朝方氏跪了下来,诚恳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地跪君王跪父母,我今日向夫人下跪,恳求夫人能够将宁之许配给我,我顾景元必定不会辜负了她。”   秦宁之见状,也跟着跪了下来,然后对方氏道:“母亲,我与他是真心相爱的,除了他我不愿意嫁给任何人,我求您不要再为难我了。”   “你,你们先起来……”方氏终于回过神来,只是被顾景元这么搞一出,一下子就忘了怎么生气,甚至还有些蒙圈。   “母亲若是不答应,我们是不会起来的。”秦宁之知晓方氏的软肋,母亲这个人最是心软了,只要不跟她硬碰硬,而是软着求她,她一定受不了。   果然便听方氏道:“有什么话好好说,我不跟你们生气,也不会强行拆散你们,只是现实不是你们想得那么容易的。”说着,又指着顾景元道:“你说你要娶她,可你的家人都不同意,你强行让宁之嫁过去她只会受委屈,你告诉我,你要怎么办?”   ------------ 第三百三十七章 君子一诺   方氏能说这句话,就说明她已经被顾景元说动了,只要顾景元能答应她不让自己的女儿受委屈,她就不会再反对他们两个。   只是她心里也很明白,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顾景元听了方氏的这番话,不仅没有感到半分为难,反倒信誓旦旦地保证道:“秦夫人放心,我顾景元发誓,一定会用八抬大轿将秦宁之迎娶过门,而且保证不会有任何人敢刁难她。”   方氏的脸色稍稍缓了缓,道:“你能做到是最好不过了,但我们宁之是姑娘家,跟你不同,姑娘家的名声是何等重要?所以我也希望你在没能娶宁之过门之前不要再跟她有任何接触,你能做到吗?”   “母亲!”顾景元尚没有回答,秦宁之便忍不住反对道:“我与顾二公子不仅仅只有男女之情,我们还有朋友之谊,我今后可能还有很多事要他帮忙,是不可能不见面的。”   有关于父亲的事情,她还要和顾景元商量该怎么办呢!没有了顾景元的帮忙,很多事她根本举步维艰。   “你一个姑娘家,有什么事一定要他帮忙?”方氏根本不听秦宁之的解释,只沉下脸道:“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你要是不肯答应,休要怪母亲翻脸无情,还是说,你要为了一个男子跟母亲断绝关系不成?”   “母亲!您难道忘了昨晚女儿跟您说过的事吗?”秦宁之急了,试图用秦寅的安危来说服方氏。   方氏却不为所动,只道:“你说的事母亲已经都告诉你父亲了,你父亲心中有数,你一个姑娘家,不该操这些闲心,更何况那些都只是你的猜测,宁之,你要认清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朝堂上的事情瞬息万变,里头的门道多着呢,哪里是她一个小姑娘能看得清摸得透的?   “母亲……”秦宁之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顾景元突然开口道:“好,我答应夫人,在没娶令嫒过门之前,绝不会再与她见面。”   他这番信誓旦旦的保证令秦宁之一下子愣住了,好半响她才转过头去,不可置信地看向顾景元。   她没想到顾景元居然会答应母亲这么无礼的要求!她了解顾景元,他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小人,一旦他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会遵守,绝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也就是说,如果事情进展不顺利,他们至少要三年不见面!   那父亲的事情怎么办?太子和顾景睿的事情又怎么说?凭她一个人,如何能扭转父亲的命运?   “宁之,你不要担心。”顾景元也看向秦宁之,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秦宁之皱紧了眉头,思虑再三后生生忍住了要说出口的话,然后低下了头,继续聆听方氏的“教诲”。   方氏紧绷的表情逐渐松懈了下来,对顾景元便多了几分满意,可面上还是严肃道:“好,希望你能说到做到,若是今后被我发现你与宁之再私下见面的话,我就没有今天这么好说话了。因为你没有尊重宁之,没有真正为她着想,那么我是不会放心把女儿交给你的。届时我会让宁之嫁给我亲自选择的夫婿,就算她再不同意也没用。”   “好。”顾景元依然是顺着方氏的话,满口应承了下来。   秦宁之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她不知道顾景元在搞什么鬼,难道他只是想暂时安抚住母亲,实际上另有一套做法?   不对,如果顾景元真这么做了,那他就不是她一直喜欢的那个顾景元了。   “好,话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走吧,今晚的事我不追究你们,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今晚过后,你知道该怎么做。”方氏侧过身,示意顾景元可以离开了。   顾景元站起身,对方氏鞠了一躬,道:“夫人放心,今晚过后我不会再找令嫒,只是现在还有几句话要交代她,烦请夫人给我半炷香的时间。”   “好,你尽快。”事已至此,方氏也不想再最后这个时候为难他们,就让他们做一个短暂的告别吧!   方氏说完,便带着青瑶和青芽转身离去。   屋子里只剩下秦宁之和顾景元二人。   顾景元赶紧将秦宁之搀扶了起来,心疼道:“抱歉,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今晚不该来的,早知如此,我应该写信让你明日去悦茗轩相聚。”   秦宁之已经恢复了平静,她摇了摇头道:“事情已经这样了,后悔也没什么用,我们只能尽量降低这件事对我们的影响,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对付太子以及你大哥顾景睿。”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有关于太子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处理,至于你今后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事情,可以写信让长宁转达给我,又或者直接去悦茗轩找徐来,我总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   秦宁之一愣,道:“你真的不打算再见我了?”   顾景元垂眸看向她,带着无尽遗憾和不舍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答应了你母亲,就绝对会信守承诺。我相信你也不希望我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所以宁之,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不过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风风光光把你娶进门的。”   秦宁之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可以坦然接受这个结果,可此刻面对顾景元如此冷静理智的一番话,她的鼻端还是忍不住酸涩了起来,眼眶也开始微微泛红。   她知道自己要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顾景元了,在她刚重生的时候,她是害怕见到他,甚至在去北地之前,她也是无所谓见不见他,可在经历过北地的生死相依后,她已经敞开心扉完完全全接受了他。   只可惜,在他们刚刚互诉衷肠不久,就又遭遇了这样的事情,秦宁之不明白,为什么她和顾景元之间的感情总是会遭遇这么多的挫折?   她很害怕,害怕见不到他的这段时间,她会再一次失去他。   ------------ 第三百三十八章 惩治   秦宁之的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原本还很镇定的顾景元,突然变得不知所措。   “你,你不要哭……”他有些手足无措地去擦秦宁之的眼泪。   “我没事。”秦宁之推开他,然后抬起头,努力地对他挤出一抹笑容,“你放心,我真的没事,你方才说的那些我都记住了,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她说完,便匆匆转过身背对着顾景元,眼泪也因此落得更凶了。   她不喜欢告别,她不想眼睁睁地看着顾景元离开,她希望顾景元什么都不要再说了,就这么安安静静走吧,权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顾景元看着秦宁之微微颤抖的后背,就知道她是在哭,他有很多安慰的话想要跟她说,可最终还是欲言又止,悄悄转身离开了。   他知道秦宁之一定不愿意跟他当面告别。   不过宁之,你放心,不会太久的,我一定会用八抬大轿,将你迎娶进晋国公府的大门,到时候,谁都不能再反对我们。   顾景元离开了,在这间屋子里,秦宁之已经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了。   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不能再见到他了。   秦宁之怔怔地走到窗户边,抬眸望着从院门口消失的清俊身影,含着泪苦笑了一声,然后跌坐在了窗边的软榻上。   顾景元,无论我现在有多害怕多难过,我都会等你的,只恳请你,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过了一会儿,青瑶和青芽你推我让地进了屋子,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心虚。   她们一进屋看到秦宁之坐在大开的窗户边发呆,青瑶连忙走上前将窗户关了起来,担忧道:“姑娘,外面这么大的风,还下着雨,您当心着凉了。”   “是啊是啊,姑娘,奴婢知道您因为顾二少爷的事情伤心,可太太这么做也都是为了您好,没名没份的情况下,您本来就不该跟顾二少爷走得太近。”青芽也走了上前,企图开解秦宁之。   秦宁之抬眸看了她们一眼,脸上的表情已经看不出有多伤心,只有极致的冷漠。   “青瑶,青芽,我记得我跟你们说过,我不需要你们多聪明多能干,我只要你们对我忠心不二,这个衷心,指的是对我言听计从,而不是听从母亲的话来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你们永远要记得自己该衷心的人是谁!”秦宁之看着她们,一字一句道:“我信任你们,所以有些事没有太避着你们,可你们呢?居然这么出卖我!我对你们两个实在太失望了!你们两个我是要不起乐儿,即日起,你们就回母亲身边去吧!”   “姑娘!”青瑶和青芽立刻大惊失色,纷纷跪下来哀求道:“姑娘,奴婢们错了,奴婢们不该自作主张去太太面前告您的状!姑娘,求求您原谅我们这一次,奴婢们再也不敢了,姑娘,求求您了,奴婢们真的知错了!”   两个丫鬟说着,又咚咚咚地给秦宁之磕头,显然是被吓坏了。   秦宁之撇过脸去,有些于心不忍,可这两个丫鬟这次是触犯了她的底线,若是她不狠狠惩治她们一回,给她们立一个规矩,今后谁都能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她要的不是自作主张的聪明丫头,她要是做好自己分内之事的忠仆!   “不要再说了,你们出去吧!”秦宁之冷下脸,狠心道:“若你们再不出去,我就找个理由将你们发卖了,你们若不信,可以试试。”   青瑶和青芽顿时花容失色,脸色惨白。   她们知道姑娘这次是来真的,她们这一次真的将姑娘得罪狠了。   两个人怔怔地跌落在地上。   秦宁之却看都没有看她们一眼,转身回到床上睡觉去了。   青瑶和青芽不敢打扰她,连忙爬起身退了出去,出了屋子后,两个人却再也坚持不住地崩溃大哭了起来。   “青瑶,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青芽抓着青瑶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青瑶到底稳重一点,哭过之后便冷静了几分,对青芽道:“这件事是我们错了,无论我们的出发点是好是坏,可我们让姑娘伤了心,就是错了。我们要想办法弥补过错,青芽,我们一定要争取得到姑娘的谅解。”   “嗯嗯嗯。”青芽点头如捣蒜,可心里却一点着落都没有,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怕自己越做越错。   第二日一早,秦宁之便提拔了院子里的两个二等丫鬟夕照和卷碧为自己的大丫鬟,而青瑶和青芽宁死都不肯离开清宁院,秦宁之也没有再逼迫她们,而是降了她们的等级,直接将她们贬为了粗使丫头,不准她们再踏入屋门。   秦宁之这一番雷厉风行的作风将院子里不知情的下人都吓了一跳,就连刚刚升级为大丫鬟和夕照和卷碧心里都有些发慌,不明白秦宁之为什么一夜之间就降了青瑶和青芽的级。   看青瑶和青芽愧疚心虚的表情,院子里的下人都纷纷猜测青瑶和青芽是做了对不起姑娘的事情,所以姑娘才会这么对她们。   可他们又忍不住想,青瑶和青芽平日里对姑娘一直是衷心耿耿,这一次就因为做了一点错事,居然就直接被姑娘降低成了末等丫鬟,一点旧情都没有顾念,也真是令人唏嘘。   清宁院一时间草木皆兵,人人自危,再也没有敢偷懒耍滑,心存不轨的下人了。   夕照和卷碧更是小心翼翼,言听计从。   方氏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可她心里清楚,这一次宁之肯妥协已实属不易,她要惩治两个丫鬟,她确实也没有立场和资格插手,只能由着她去了。   青瑶和青芽见方氏迟迟都没有动静,越发后悔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她们也才真的明白,她们的主子只有秦宁之一人,一旦出了事,除了秦宁之,谁都保不了她们。   后面的时间进展要加快啦,宁之和景元不会太虐的,大家可以安心。   ------------ 第三百三十九章 解决办法   再说顾景元,他离开了秦府之后便直奔了悦茗轩。   徐来早就收到了清风传来的消息,一直等候在悦茗轩内。   顾景元出现后,徐来赶忙迎上前来,禀报道:“太子府内外都有暗线,我与清风不便出手,公子,怎么办?老爷真的要对太子下手吗?”   顾景元神色凝重地坐了下来,摇了摇头道:“父亲现在是听不进人劝的,不过我敢肯定这只是太子的使的一出计罢了,他是算准了父亲的心理,知道我们会心虚,所以才故弄玄虚,引我们上钩罢了。”   “那公子打算怎么做?”徐来连忙问道。   顾景元微微勾起唇角,道:“太子不是仗着我们心虚引我们上钩吗?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主动证明给太子看我们并不心虚,要他看到他所想出的计谋是多么愚蠢可笑!”   “公子的意思是?”徐来不解道。   “明日一早,我会去宫里面圣,主动请缨去北地维稳。”顾景元微启唇,淡淡吐出了令人震惊的话语,“皇上一直头疼北地的倭寇,又不放心誉王父子,所以他一直想派人去北地坐镇,一是为了维稳,二是为了监视誉王父子,虽然我与誉王有血缘亲情,但皇上一向信任我,且此次前往北地,皇上定会安排人随从协助于我,这样一来不仅可以随时向皇上传递消息,还可以借此看清楚晋国公府的衷心。”   徐来瞪大了眼睛,惊愕道:“公子,您还要去北地?!怎么会这么突然?!这维稳坐镇的话没有个三年五载可回不来,您就因为太子的事情值得牺牲这么多吗?您完全可以想别的法子应对太子啊!”   徐来不能理解顾景元的做法,哪怕就是为了证明给国公爷看他并没有被太子抓到把柄,也没必要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啊!   北地那是什么地方?那种苦寒之地,风吹日晒的,公子之前去了一年回来都消瘦了一大圈,这要去个三年五载,哪里还是人过的日子呀!再者说,盛京城内还有很多事要公子处理,他就这么一走了之,那些进展了快一半的事情该怎么办啊?   顾景元摇摇头道:“你放心,皇上虽然会心动,但他不会那么做的,因为我留在盛京城的价值更大,他还需要我为他做别的事,是绝不会让我去北地的,你忘了当初我因为长公主的事情自动请缨去北地,结果还不到一年就被皇上召回来了,此次他又怎么可能放我走?”   “这个……”徐来更加费解了,“公子方才的分析很有道理啊,皇上真的舍得放弃这个监视誉王和试探晋国公府的机会吗?万一皇上答应了可怎么办?”   顾景元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皇上自然不舍得放弃,可他也不舍得让我离开。所以,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皇上一定会派另一个人去北地来完成这件事。”   “是谁?”   “我大哥。”顾景元淡淡答道。   “啊?”徐来有些不可思议,“大少爷?怎么会?皇上怕是根本不认识大少爷吧?”   “不认识没关系,只要大哥是晋国公府的嫡长子就行。”顾景元分析道:“大哥去北地镇守,于皇上而言,除了不清楚大哥的实力,这一点他可以派信任的随从跟去解决问题,至于其他几个方面,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徐来想了想,随即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卑职明白了,况且此举还帮大少爷一并洗脱了嫌弃,也能够让大少爷就此重回北地。”   “嗯,正是这个道理。”顾景元点了点头,犹豫片刻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对了,徐来,你知道大哥在哪里吗?他是不是被父亲关在了这里?”   徐来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太自然,支支吾吾了半响,才回道:“公子,不是卑职不愿意告诉你,实在是卑职不清楚大少爷此时具体被关在何处,或许被国公爷的人偷偷带走了也不一定。况且……大少爷之所以被关押起来,也是因为大少爷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徐来说着,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把顾景睿说过的那些话告知顾景元,国公爷警告过他们谁都不准说,怕因此影响了公子,可他又担心若是自己不说,公子会一直将大少爷当做兄弟来亲近。   “行了,我知道了,还是等我明日进宫见过皇上后再谈这件事吧!”意外的,顾景元并没有追问,这让徐来松了一口气。   他哪里知道,顾景元早就从秦宁之那里知道了实情,哪里会对他刨根问底呢!   ------------ 第三百四十章 地下密室   “公子……”徐来思虑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其实那天秦四姑娘也在场,她都听到了。”   言外之意就是,若顾景元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去找秦宁之问清楚,这样一来顾景元不仅知道了真相,国公爷也怪罪不到他的头上来。   听到秦宁之这个名字,顾景元眼睫一颤,然后垂下眸,淡淡道:“我知道了,你不用多管了,监视好太子那边的动向就可以了。”   徐来觉得顾景元的反应有些奇怪,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没有深想。   顾景元又从悦茗轩离开了,然后匆匆回到了晋国公府。   此时的晋国公府风平浪静,晋国公仍然在书房内,并没有发现顾景元已经离开了好一阵子。   陆氏终于等到顾景元回来了,忙激动地迎上前,看到他毫发无损的样子才松了口气,道:“累了吧,母亲给你熬了滋补的汤药,这阵子苦了你了,你喝完就好好睡一觉。”   顾景元松开了陆氏的手,摇了摇头道:“母亲,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我问您,府上的密室,除了您院子里的这个,是否还有其他的地方?”   徐来对悦茗轩的地形可谓是了若指掌,既然他说不知道大哥被关押在何处,那么大哥极有可能已经被人从悦茗轩带了出来。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依父亲的性子,大哥很可能也被关在了国公府的密室内。   他当初被关到地下室的时候,仔细研究过地下室的地形,硕大的地下室内,除了他,并没有其他人。   如果大哥也被关在了国公府,那么极有可能在另一个隐蔽的地方。   会不会在国公府内,还存在着什么他不知道的密道?   陆氏闻言一愣,然后皱着眉道:“你先前是被你父亲关在了我院子里的密室内?”   顾景元轻轻点了点头,“我怀疑大哥被关在了另一个地方。”   “这个杀千刀的!”陆氏瞬间气急败坏,难得骂了一句粗鄙的话,“你居然就被关在我院子下的密室里,而你父亲居然一直都瞒着我!他看我整日整夜吃不下睡不好是不是还觉得我很可笑?!”   “母亲息怒。”顾景元安抚住陆氏,等陆氏的怒气平息下来后,才又道:“母亲仔细想想,除了您院子里的密道,府内还有什么地方有密道吗?”   陆氏的脸色还是有些难看,不过还是回答道:“在你父亲的书房下面还有一间密室,如果你大哥也在府中,很可能就是被他关到书房下面的密室里了,不过要想进入这个密室,必须要从你父亲的书房里面进去,他现在整天把自己关在书房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你有办法把你大哥救出来吗?”   顾景元的眉头锁了起来,如果母亲说的是真的,那么他确实做不到在不惊动父亲的前提下直接进入到地下室内。   “除了从父亲书房里面进,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母亲您再好好想想。”顾景元看着陆氏,眼神满含期盼。   可陆氏却还是摇了摇头,道:“地下通道是当初你姑姑嫁给先皇的时候,老国公派人秘密挖的,怕是就是将来有朝一日功高盖主,先皇担心外戚干政会对国公府下手,才挖了这两间保命的密室,这密室入口不仅隐蔽,而且还有很多机关,不知道的人想要找到入口难如登天,就算是母亲,没有你父亲在场的情况下,也很难找到密道的入口,更何况是你了。”   顾景元略有些失望地皱起了眉头,如果见不到顾景睿,他就不能得知是否真有太子的一个人逃脱了,这也决定了他该不该继续让清风和徐来盯着太子府。   陆氏看着顾景元一筹莫展的样子,犹豫了片刻道:“只要你有办法让你父亲从书房里出来,母亲就带你去找找密室入口,只是母亲也并不能保证一定可以找到。”   顾景元眼前一亮,立刻道:“麻烦母亲了,父亲那边我自有办法!”   要想支开父亲还不简单,父亲现在满脑子都是太子的事,现在只要告诉他有关于太子那边的线索,父亲一定会亲自去一探究竟。   果然,顾景元在派了人去散播消息后不久,晋国公就带着成毅匆匆离开了书房。   顾景元得知消息后,便迅速带着陆氏前往了晋国公的书房。   书房外还是有人看守,顾景元先翻墙进了院子,然后从背后将这两个人打晕,陆氏便也顺利地进了院子。   两个人抵达了晋国公的书房,陆氏一进门就傻了眼,道:“怎么他又把布置变了?这下更难找了。”   顾景元闻言,也恍然大悟道:“难怪我每次进父亲的书房布置都不一样,看来父亲是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密室的存在,隔一段时间都会重新布置书房混淆人的记忆。”   “他还是这样敏感多疑,连你我都要防着!”陆氏的心一下子就寒了,他们夫妻一场,就算没有多少情深义重,也不至于这点事情都要瞒着她,这摆明了就是在防她!更别提他之前还故意瞒着她将她的两个儿子都软禁了起来,这简直就是当她不存在一样!   “父亲身在这样的位置,有些事也是身不由己,母亲不要多想了。”顾景元安慰陆氏道,可他心里也很清楚,父亲这是并没有能完全信任母亲,因为母亲的身份不仅仅是晋国公夫人,还是陆家的嫡长女。   父亲是担心这些事会通过母亲让陆家也知道了,父亲真正防的,其实是陆家人,不过这些话是万万不能告诉母亲的。   “母亲,先找到密室的入口再说吧,咱们时间不多了,一会儿父亲可能就会发现消息有误,是有人故意将他支开的。”   陆氏点了点头,也知道现在要以大局为重。   她开始循着记忆寻找密室的入口,可一刻钟过去了,她仍然毫无头绪。顾景元也跟着在书房里寻找线索,可半个时辰过去了,也依然是一无所获。   “怎么办?”陆氏面色有些焦急,“整个屋子都找遍了怎么还是找不到一点线索?”   顾景元皱着眉头,环视了一下房间四周,他们确实每个角落都找遍了,每块地砖也都敲过,甚至连书案上的砚台都动过,就怕密室的入口是一个机关。   可饶是这样,他们也没有看出任何一点端倪,这样的缜密细致,用来保命确实是天衣无缝。   ------------ 第三百四十一章 秘密   还有什么地方没有动过呢?   顾景元闭上眼睛,努力回想每一次来到这里时,书房的布置都有过哪些变化。   祖父提的“慎言守备”的字,父亲描摹的《洛神赋图》,姑姑赠送的黄梨木仕女屏风……   他每次来父亲书房,书房的布置就焕然一新,可换来换去,唯独这三个地方,没有任何变化。   按理说,字画是最容易挪动的,哪怕是稍大一点的屏风也比书案、圆桌、贵妃榻最容易更换位置。   可是父亲不厌其烦地换了其他地方的布置,为何这三样东西却始终保持不动呢?   难道,密室入口的秘密就藏在这三样东西里面?   顾景元想到这里,连忙上前将祖父的字卷小心翼翼地取了下来,然后用手指关节敲了敲字画后面的墙壁。   “咚、咚、咚”,沉闷的敲击声,墙壁并不是空心的,这里应该不是入口。   顾景元略有些失望,不过他没有放弃,将字卷挂好后,又将《洛神赋图》取了下来,继续敲击画卷后的墙壁,可仍然是与方才一样的结果。   “奇怪……”顾景元喃喃自语,“难道问题出在那幅屏风上?可方才我挪动过,并没有任何不对啊?”   陆氏见他做完这一系列事,忍不住道:“没用的,你父亲怎么会蠢到让入口轻易被咱们找到?如果咱们在这一时半会儿找到了入口,那这密室将来就没有保命的用处了。算了,咱们还是放弃吧,你大哥毕竟是你父亲的嫡长子,肯定不会有性命之忧,咱们先别着急,回去再慢慢研究。”   顾景元眉头皱得紧紧的。   不对,一定是有什么细节被他漏掉了,密室的入口一定跟着三件东西有关。   字、画、屏风,相对应着祖父、父亲、姑姑,这里头要说没有讲究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呢?为什么他找不到一点端倪呢?   顾景元又一次闭上眼睛,绞尽脑汁地去想这其中的联系。   就在这个时候,清风突然急匆匆地闯了进来,焦急道:“公子,国公爷他们快回来了,您和夫人快点出去。”   陆氏一听,顿时紧张了起来,忙对顾景元道:“景儿,好孩子,母亲知道你担心你大哥,可你父亲快回来了,你没有时间了,快点走吧,否则被你父亲发现是你将他支开,定要大发雷霆!”   顾景元依旧紧闭着眼睛,似乎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对周遭的一切都恍若未闻。   “公子!”   “景儿……”   “公子!”   “景儿……”   一声又一声的催促声在耳畔响起,顾景元猛地一下睁开眼睛,“我知道了!”   陆氏和清风都被他吓了一跳。   顾景元又望着陆氏,重复道:“母亲,我知道了!我知道这其中的秘密了!”   陆氏愣了下,可旋即也激动起来,“真的吗?你找到密室的入口了?”   顾景元点点头,冷静下来后便看向清风道:“你先将母亲送回去,然后处理好门外那两个被我打晕的守卫,千万不能被父亲看出一点端倪。”   清风点了点头,可还是担忧道:“公子您呢?您难道还想留在这里?你万一进去了,恐怕就出不来了。”   顾景元面色淡淡道:“你不用替我担心,我自有办法,如果在明日辰时我还没有出来,你跟徐来就先将我交代的事情做好,还有……”   顾景元说着,顿了顿,然后倾身到清风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找个人看住秦四姑娘,不能让她去太子府,明白吗?”   “公子,我明白,一定保护好秦四姑娘的安危。”清风也低声应道。   顾景元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下来,虽然他向秦夫人保证过不见宁之,但这不代表他不可以去关心宁之。   陆氏见状,心中有些不快,她虽然一向知道顾景元不爱与她说心里话,但这么明目张胆地当着她的面避讳她,简直是给她这个做母亲的难堪!   “母亲,您跟清风先出去吧,父亲快回来了,莫要被他发现了。”顾景元假装没看出陆氏的不满,连忙催促道。   提到晋国公,陆氏心里便越发的不痛快了,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她心里觉得,这晋国公府如今都快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不过现在情况紧急,陆氏没有发作出来,而是压下怒气随着清风出去了。   等回到了自己院子里,她才招来贴身丫鬟,道:“去给我捎一封口信给哥哥,就说我明日要回府,有要事找他商讨。”   陆氏的哥哥就是陆岑的父亲,陆家如今的掌门人,在朝中的势力也不容小觑。陆氏现在在晋国公府受了委屈,自然是要回家找人来讨公道的。   再说顾景元这边,他已经查到这密室的入口,只见他在屋子内东南北三个角落里放着的紫檀木落地灯上轻轻一转,原本打在最南边墙上的书架突然向右移动了开来。   这里就是密室的入口!   顾景元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抹笑容。   东南北的三盏落地灯对应着屏风、画卷、字卷,也分别代表了曾经身处紫禁城的贵妃姑姑、位于紫禁城南面的晋国公府以及现在位于北地的誉王爷。   这三盏落地灯,从他记事起就没有熄灭过,他从前并未深想,如今想来,应该是寓意着他们顾家生生息息永不衰落。   父亲也真是有心了。   顾景元摇了摇头,没有时间多做感慨,而是迅速进入了密室之内,他进去之后,在里面按了下机关,书房内的布置一下子就恢复如初,那三盏落地灯也就像从未挪动过一样。   父亲设置的这道机关,是为了将来逃命的时候不被人发现,现在却也方便了他。   这间密室与母亲院子里的密室还有所不同,首先它有一个狭长黑暗的走道,顾景元摸出火折子照亮了前方的走道,然后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   他发现走道上有很多凸起的小石块,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为了保险起见,顾景元还是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这些石块,他担新若是不小心踩上很可能就会触碰到什么机关,父亲心思缜密,密室内不可能不设置机关防止外人入侵。   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后,顾景元终于看到了石阶,石阶下面有微弱的亮光传来,其中还听到了几声轻微的咳嗽声。   确实是顾景睿的声音。   顾景元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大哥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虚弱,难道他出什么事了?   想到这儿,顾景元立刻拾阶而下,寻找到了顾景睿所在的地方。   只见顾景睿躺在一张木板搭成的窄床上,紧闭着眼睛,呼吸微弱,似乎奄奄一息。   “大哥。”顾景元走上前轻轻喊了一声,结果顾景睿只轻轻抬了抬眼皮,便又没有了反应。   顾景元忙检查了他的身体状况,才发现他右手臂上的那个烙印已经被去了,只留下碗口大的伤疤,而且还流着血水,看上去十分得触目惊心。   顾景元再伸手探了探顾景睿的额头,发现他额头烫得厉害,应该是伤口感染造成的高烧。   顾景睿紧皱着眉头,虽然因为顾景睿陷害他的事他十分不理解甚至是耿耿于怀,但现在看到顾景睿这幅样子,他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顾景元环顾了一下四周,在一旁的柜子里找到了一些伤药和纱布,他替顾景睿涂好了伤药,将伤口包扎好,又找到了一些海绵和酒精,便照着先前秦宁之照顾顾景睿时候的方法,用酒精把海绵蘸湿,然后一点一点擦拭着他的身体。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顾景睿逐渐恢复了意识。   ------------ 第三百四十二章 兄弟反目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顾景元一张担忧的面容,随之响起的也是一道熟悉的声音,“大哥,你怎么样了?还好吗?”   顾景睿一怔,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用手揉了揉眼睛,再一次睁开的时候,发现眼前顾景元的脸并没有消失,反倒越加清晰。   “景元?”顾景睿还是不敢确定,小心翼翼地出声试探。   然后他看到眼前熟悉的面孔轻轻点了点头,“大哥,是我。”   不是幻觉。   真的是顾景元。   顾景睿立刻瞪大了眼睛,眼神也变得惊恐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顾景睿猛地坐起身,像见鬼一样瞪着顾景元,脸上充斥着慌乱和害怕,“你是父亲派来杀我的是不是?父亲告诉你真相了,你是来杀我报仇的是不是?!”   顾景睿一边大喊着,一边四处寻找着什么,片刻后他就看到了柜子上方才顾景元剪纱布用的剪刀,只见他猛地扑过去抓住了剪刀,然后对准顾景元大喊道:“你休想要杀我,顾景元,我知道你的秘密,我知道你已经被太子发现了,你杀了我也没用,你一样会被父亲放弃!”   顾景元看着顾景睿状若疯魔的样子,深深皱紧了眉头。   他没想到他还没有问出口,顾景睿自己就交代了这件事,并且还将他当成敌人看待。   他想不通,自己和大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小的时候,大哥最受母亲宠爱,他因为不苟言笑,并不被母亲重视,那个时候大哥总是在母亲赏赐下什么吃食后,第一时间就跑过来与他分享。   他记得有一次,大哥偷偷找到因顶撞先生而被父亲罚跪在祠堂的他,将他最爱吃的玫瑰酥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来,然后托腮看着他一点一点地吃下去,笑得很温柔道:“很好吃吧?这是姑姑带回来的,宫里御厨做的,你要是爱吃,我以后再拿给你吃。”   说完这些话,大哥又从怀里掏出几块糕点,然后偷偷塞进了他怀里,“景元,大哥要走了,否则被父亲发现了你只会被罚得更重,这些糕点你藏好,一会儿饿了就吃,千万不要逞强。”   当时他的心又温暖又酸涩,他能感觉到大哥是真的关心他爱护他,大哥是真心将他当作同胞手足的。   他小时候在大哥身上感觉到的温暖,让他在此后的十几年里,一直都将大哥看成是最亲近的人,而大哥也确实一直都与他交好。哪怕后来他展示出了过人的聪明才智,父亲开始重视他,母亲也开始逐渐关心他,大哥也并没有因为这些转变而变得心里不平衡,反倒与他更亲近了,还直言他才是晋国公府的骄傲。   在大哥去北地之前,他始终没有察觉出大哥身上有任何情绪的变化,甚至他觉得大哥骨子里并不是一个有远大抱负的人,他以为大哥是一个心地善良,渴望岁月静好的人,所以才会按部就班地娶妻生子,完成他的人生大事。   可现实却狠狠打了他一巴掌,大哥并不是没有抱负的人,相反,他的野心很大。   可大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   顾景元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顾景睿是什么时候开始,从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变成了一个狼子野心,不择手段的人。   “大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自问并不曾对不起你,你为何会变成这样?”顾景元想不通,他决定直接问顾景睿,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了他这样大的变化。   顾景睿听了这句话,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变化?顾景元,人人都说你聪明,你居然也有这么愚蠢的一面!变化?我能有什么变化?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把你当成过我的亲兄弟!我们这样的人家,难道还讲亲情道义吗?你认为皇上有把铖王当成过他的亲兄弟吗?!所谓的亲兄弟,注定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   顾景睿说着,恶狠狠地瞪着顾景元,咬牙切齿道:“顾景元,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我告诉你,我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你根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出生!你要是不出生,母亲和父亲就只会宠我一个人,我是晋国公府唯一的嫡子,我不承继父亲大统,谁来承继?!可是你为什么要出生,你为什么要成为那另一个嫡子与我争宠争地位!好在你小时候性格孤僻,母亲父亲并不喜爱你,我当时觉得你没有威胁,对你好只是可怜你安抚你收买你,让你乖乖地跟从我,不要跟我作对!可是后来,你为什么还是不听话要跟我作对?你为什么要跟我争夺父亲的重视和母亲的宠爱!为什么?!顾景元,你说啊!是我先出生的,我才是晋国公府的嫡长子,我才是父亲最该重视的儿子,你为什么要跟我争,你为什么要跟我作对!因为你的存在,我变得一文不值,黯淡无光,我为什么不能恨你?我为什么不能恨你?你说啊,你说啊!”   顾景睿一股脑地将他心中多年来的怨恨都发泄了出来,他嘶吼着,就像是一匹隐忍多年的野兽。   是的,他恨顾景元,一直都恨他,他恨不得要顾景元立刻去死!   顾景元则瞬间收紧了心脏,突如其来的真相让他一下子反应不及,无法接受。   他没办法想象,从前他以为温暖真挚的一切都是虚情假意。   怎么会,怎么会?   顾景睿看着顾景元震惊受伤的表情,像是得到报复一般,痛快地笑了起来,“你没想到吧?没想到自己信任了这么多年的大哥是这种人,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栽在自己最信任的大哥手上吧?顾景元,你以为太子中逃走了一人是我栽赃陷害你的吗?你错了,这是真的,你完了。”   顾景元握紧了双拳,心脏一阵一阵地抽痛起来。   真相如此残忍,可他没有办法逃避,只能硬下心肠,理智应对。   “是吗?”顾景元抬起头,冷冷地看向顾景睿,“那大哥就错了,你所谓的那个人证,已经死了。”   ------------ 第三百四十三章 顾长宁出事   顾景睿的瞳孔猛地一缩,不可置信地看向顾景元,“你怎么知道?”   下一秒又摇着头道:“不,不可能的,一定是你在骗我,那个人分明逃走了,且在我们回到盛京城的当日,我还在城郊见到过他!他既然已经安然回到了盛京城,太子就一定不会让他死!”   顾景元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从顾景睿的反应中可以看出,他说的这些话并不是单纯拖他下水的一个幌子,而是事实――太子身边真的存在这么一个人证,只是这个人是死是活还未可知。   “你就真的这么恨我吗?恨到两次都故意放走这么一个对我和晋国公府都极具威胁的人?大哥,你知不知道你做的这些事会对晋国公府招来多大的祸事?你不要命了吗?!”顾景元第一次被顾景睿激起了心头的怒火,他真的无法理解顾景睿为了一己私利,就这样罔顾国公府的几百条人命。   这还是他所认识的大哥吗?   “你不要叫我大哥!”顾景睿则痛恨地看着顾景元,嘴里则十分冷血无情道:“国公府的人是死是活与我何干?凭什么要牺牲我一个人来成全你们?我死了,就算父亲登上了皇位对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还有顾景元,你不要太高估自己了,我之所以放走太子的人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如果我不放走那个人,我用什么来做资本跟父亲交换条件呢?太子这般羞辱我,你说他到底该不该死呢!”   只要太子死了,他不仅报了仇,还可以重见天日,他在北地与誉王兄的交情以及他在突厥军内部得到的一些情报,都可以成为他打败顾景元,重获父亲重视的资本!   这大明江山,只会是属于他顾景睿一个人的,旁人休想要染指分毫!   “大哥你错了。”顾景元听了他的这些话,不禁苦笑道:“你若想要皇位,谁都抢不走你的,你是父亲的嫡长子,于情于理这皇位都该是你的,我从没想过要跟大哥你去争抢,这么多年来我为什么会帮父亲做事,一是痛恨当年皇帝的无耻手段,想要还顾家一个清白公道。二是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一些立场和坚持,就去做对亲人对国公府不利的事情。这么多年来,我做事从来无愧于自己的良心,可是大哥你呢?你口口声声为的都是你自己,你可有想过其他任何人?包括大嫂?”   顾景睿听到“大嫂”二字,心重重一跳,他对其他任何人都没有愧疚的心理,唯独对杨氏有说不出的惭愧和内疚。   只是这份内疚,并不足以支撑他放弃自己现在所做的这些事,他对不起杨氏的,只能等他功成名就之后,用皇后之位来偿还了。   顾景睿这么想着,面上则冷笑道:“我与她如何与你无关,倒是你,与其在这儿教训我,不如想想该怎么对付太子,否则只怕秦家的那位小姑娘要为你守寡了。”   顾景元听了这些话,对他再没有半分的期翼。   小时候那个温暖善良的大哥,在这一刻,彻底死了。   顾景元没有再回应顾景睿的话,而是转身,潇洒离去。   顾景睿则在他身后幸灾乐祸道:“进了这间密室要想出去可就难了,你可得好好想想办法,不然等你找到出路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顾景元装作没有听到他的讥讽,继续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在决定进入密室之前,他就已经与母亲和清风商量好的对策,如果父亲在晚间的时候还没有离开书房,就让母亲想法子叫父亲离开,如果不成功,清风就会在书房外放一把火,届时他就会趁着混乱逃出去。   现在这个时候,他只需要等。   而此时的陆氏根本无暇顾及顾景元的事情,她正在焦急赶去陆府的路上。   原来在她回到承安堂后,没多久就收到了陆家传来的消息,说是顾长宁和陆湘湘在外头酒楼不知为何吵了起来,一言不合的情况下脾气暴躁的顾长宁直接动了手,一个不小心将前来劝架的孙婉莹的左脸划破了,导致孙婉莹血流不止,很可能会被毁了容貌。   要知道孙婉莹再过一个月就要和誉王世子成婚了,而且她这门婚事是皇后钦赐的良缘,这个时候如果被顾长宁弄毁了容貌,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陆家的人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立刻将此事封锁了起来,然后将孙婉莹和顾长宁她们带回了府,又第一时间找了大夫来给孙婉莹看脸,至于顾长宁和陆湘湘则在接受长辈的盘问。因为顾长宁毕竟不是陆家的嫡孙女,所以又立刻差人来国公府通知了陆氏。   陆氏得到消息后直接被吓懵了,什么事情也顾不上了,立刻坐上马车赶往了陆府。   顾长宁和陆湘湘此时正被罚跪在陆家的前厅,由陆老夫人亲自审问着。   “说,事情真相到底是什么?!长宁,不要以为你不是陆家的孩子外祖母就不敢责罚你,你犯了错,谁都保不了你!”陆老夫人显然是被这件事给气坏了,孙婉莹身为尚书府的嫡长女,又与誉王世子大婚在即,结果却遇上了这种糟心事,尚书府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件事虽然人人都说是长宁干的,但陆湘湘毕竟也牵涉其中,要是处理不好,两个丫头连带着他们陆府都要被牵连。   “祖母,这件事与我无关,是顾长宁要与我争吵,是顾长宁划破了婉莹的脸颊,这件事在场的那些小姐都能给我作证!”陆湘湘率先出声,先发制人。   谁知顾长宁也不甘示弱,气急败坏地反驳道:“你们血口喷人!我根本就没有碰到孙婉莹!再说我手中根本就没有利器,如何能划破她的脸颊?!这分别是孙婉莹自己划破自己的脸颊然后栽赃嫁祸给了我!还有你陆湘湘,是你故意说一些话激怒我,就为了逼我动手好陷害我!”   陆湘湘则根本不理睬顾长宁,而是看向陆老夫人,义正言辞道:“祖母,您听听她说的这些话?诛心不诛心?试问哪个花容月貌出嫁在即的姑娘家会亲手毁了自己的容貌?顾长宁她为了脱罪真是连良心都不要了!祖母,事实都摆在眼前了,您还有什么好问的?直接将顾长宁交给孙尚书,让国公府的人去想办法保她就行了,这关我们什么事!我们陆家又凭什么要替她瞎操心?!”   “你放屁!”顾长宁不知该如何自证清白,可她心里又很清楚自己是被冤枉的,因此只能气得破口大骂,眼泪直掉,“我根本就没有碰到孙婉莹,是你们,是你们自己,这都是你们故意陷害我!”   陆湘湘冷冷一笑,“这些话表妹还是留着去跟姑姑说吧,让姑姑想一想,到底该用什么法子保住你,反正姑姑最疼你了不是吗?”   “是,我疼我自己的女儿,又何错之有?难道都要像你们一样恨不得个个置她于死地才对吗?”陆氏严厉的声音突然在大厅内响了起来。   陆湘湘被震得不轻,恍然低下了头。   顾长宁则像是找到救星一般,回头望向陆氏,放肆大哭了起来,“母亲!”   陆老夫人则面有不满地看向陆氏,没好气道:“我从前就说过你的纵容会毁了这个孩子,你却不肯信,现在倒好,她犯下这样大的错,你还觉得用你的纵容能保得住她吗?你若不给孙尚书一个交代,他们能善罢甘休?!”   陆氏则咬紧了牙关,看着陆老夫人一字一句道:“因为我相信我的女儿不会做这种事,长宁虽然任性自我,但她心地善良,绝不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事!这件事,一定另有真相!”   ------------ 第三百四十四章 毁容   陆老夫人气极反笑道:“好,好,你就继续护着她吧,我倒要看看你方才说的这些话能不能说服孙尚书!”   陆岑和陆湘湘的母亲袁氏则上前打着圆场道:“母亲莫要动怒,可怜天下父母心,大姐也是太关心长宁了。现在已经发生了这种事,互相埋怨是不起作用的,咱们要冷静下来想不想该怎么给长宁赎罪才对。”   袁氏话说完,又走上前拉住陆氏的手,温柔道:“大姐,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若这件事发生在湘湘身上,我肯定也不会信,谁会愿意相信自己心尖尖上的女儿会做出这种事呢?可现在这种情况由不得你不信啊!当时现场那么多小姐,都一口咬定是长宁划破了孙小姐的脸颊。你说,就算咱们一口咬定不是长宁做的,那又能如何?恐怕只会更加激怒孙尚书,到时候若去皇后面前告一状,长宁该怎么办?她才十三岁,正是大好的年华呢!你忍心看她像长公主和白家小姐一样……”   长公主和白家小姐一个被罚永世不得入京,一个被罚嫁给了庶民,日子过得都十分凄惨。   顾长宁这样高傲的性子,怎么可能忍受过这样的生活?就连陆氏都不能接受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女儿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   陆氏身子一颤,下意识地甩开了袁氏的手。   顾长宁则吓得大哭道:“母亲,您相信我,孙婉莹的脸真的不是被我划破的,我根本就没有碰到她!当时人很杂乱,我与湘湘吵了几句嘴,她们太白诗阁的人就一窝蜂地涌上来指责我,我气不过想挥拳吓唬吓唬她们,孙婉莹不知为何就冲了出来,我看到她的时候及时收回了手,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叫了一声,然后脸上就流血了,母亲,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碰到她,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陆氏回过神来,立刻心疼地走上前抱住她,安慰道:“好孩子,母亲相信你,母亲相信你。”   顾长宁也紧紧搂住陆氏,哭得十分无助。   她知道她是被人陷害的,她知道这一切都是陆湘湘和孙婉莹使的一出计,可是她该怎么办?除了母亲,谁会相信她?   她该怎么办?   袁氏看着这一幕摇摇头道:“大姐,长宁说的这些话,除了她自己,有谁可以给她作证吗?”   陆氏闻言,转头怒瞪着她道:“你在胡说什么东西!你现在是认定这件事是我们家长宁做的吗!”   袁氏无奈地叹了口气,“大姐,你怎么就是不懂,现在这种情况不是我们认不认定的事,是孙尚书相不相信的事,我们说没有,孙尚书就会信了我们不追究长宁的责任了?你这样做,对长宁有什么好处?”   “这件事不需要你来操心,我自己的女儿我自有办法护着你,哪像你们,一个个恨不得要她死才高兴!”陆氏将顾长宁搀扶起来,嘴上毫不示弱。   袁氏被气得无话可说,陆老夫人也被气得一阵阵头晕,“孽障,孽障啊!长宁这孩子如今会变成这样都是你溺爱的结果,她现在犯了事,你不仅不想着怎么给人家赔罪,反倒想着怎么给她脱罪,再这样下去,长宁迟早要做出让你无法挽回的过错来!”   陆氏也气不过反驳道:“母亲不过就是不喜欢长宁罢了,所以她做什么都是错,哪怕她解释了你们还是不信她,还是觉得是她的错!可母亲扪心自问,若这件事发生在湘湘身上,您还会一口咬定是湘湘做的吗?是,我知道湘湘懂事守礼,可我们长宁虽然顽劣,但可有做过任何一件伤害别人的事情?且长宁做事向来敢作敢当,她既然不肯承认,就一定是没做过!”   陆氏今天被晋国公气到了,原本还想着回陆家找安慰,可现在顾长宁的事情让她看清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说到底她对陆家而言只是一个外人,一个可以轻易放弃的外人!   陆老夫人被陆氏噎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响才冷笑道:“好,好,你说的都对,这件事确实与我们陆家无关,是我们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你现在就把你女儿和孙家小姐都一并带回去,自己跟孙尚书府的人周璇去吧!”   陆氏没有应话,扶起顾长宁就想走,这时候门外突然有个小丫鬟惨白着,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慌乱急切道:“老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孙家小姐刚刚醒了过来,闹着要自尽,怎么办,奴婢们都劝不住她,您快去看看吧!”   陆氏的心“咯噔”一跳。   陆老夫人的脸色也变了,慌忙站起身道:“你们怎么搞的?!”   袁氏也忙催促道:“快带我们过去看看。”   “诶,诶。”丫鬟连连点头。   陆老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快速往前走去,走到陆氏身边的时候顿了一下,然后没好气道:“还愣着干什么?真想让孙家小姐自尽吗?到时候人死了,什么真相都查不出来了!依孙尚书的脾性,就算治不了长宁的罪,他也定会想办法让长宁跟着陪葬!”   陆老夫人的话说得陆氏心惊肉跳的,她与孙尚书有过几次接触,这个人虽然与老爷私下有合作,但却是老奸巨猾且报复心极重,景元用计毁掉了他的一个心腹,这老匹夫都耿耿于怀,要国公爷给他交代和说法,想尽办法要好处。这次事关她的亲女儿,还是要和誉王世子联姻的女儿,她若出了事,别说是孙尚书要恨长宁,就连国公爷恐怕也要治长宁的罪。   如果国公爷不想保长宁,那么她一介妇人又拿什么赔给孙尚书?   所以,孙婉莹一定不能死。   “长宁,我们一起去,别怕,你没有做过的事情就不用怕,咱们跟她当面对质!”陆氏握紧了顾长宁的手,与其说是给她打气,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   陆老夫人听了这些话,无奈地摇了摇头。   几个人匆匆忙忙地赶去了暂时安置孙婉莹的院子,她们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还伴随着丫鬟们七嘴八舌的呼叫,光听起来就能感受到场面有多触目惊心。   陆老夫人的心抖了抖,生怕这孙婉莹一个想不开真在陆府自缢了。   她连忙推开门冲了进去,正巧看到孙婉莹挣脱了丫鬟的桎梏往院子里的一口水井处跑。   陆老夫人大惊失色道:“快拦住她!”   可丫鬟们岂能快得过失去控制的孙婉莹,只见孙婉莹很快就跑到了水井旁,纵身就想往下跳,就在陆老夫人等人的心脏都要被吓得停止了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顾长宁不知何时冲了上前,一把拽住了要往下跳的孙婉莹,成功将她救了下来。   “你疯了吗?!不要命了!”顾长宁气得破口大骂,“你想死我还不想死!不就是脸上破相了吗,这有什么了不得值得你去死?!孙婉莹,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整我?!”   孙婉莹整个人还有些发懵,她愣愣地转过身看向顾长宁,下一秒就捂着脸大哭了起来。   顾长宁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陆氏反应过来后,忙走了上前,一边给顾长宁使眼色,一边上前扶起孙婉莹,装作温柔道:“婉莹,好孩子,别哭了,来让我看看你的脸到底怎么样了?”   孙婉莹却用力挣扎了几下,撇开脸不肯给陆氏看。   ------------ 第三百四十五章 交换条件   陆老夫人则对不远处站着的大夫高声道:“陈大夫,孙小姐的脸怎么样了?”   孙大夫闻言,连忙走了过来,对陆老夫人又是摇头又是叹气道:“唉,老夫人,孙小姐脸上的伤口极深,无论如何医治恐怕都会留疤的,可惜了。”   陆老夫人的脸色立刻惨白一片。   完了完了。   长宁这下子是完了。   袁氏的脸上则闪过一丝喜色,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深深的怜惜和同情,“多么好的一个孩子,真是可惜了。”   陆湘湘则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垂在衣袖中的双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身体也不自觉地微微颤抖,像是在恐惧着什么。   陆氏这边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依然对着哭泣的孙婉莹循循善诱道:“婉莹,你别怕,没事的,不过就是脸被划破了一下,这算不得什么大事,不值得你拿命来开玩笑。伯母小时候也被石头磕破过脑袋,抹了几天玉露膏就没事了,你也会没事的,不信你看看伯母的额头上还有没有疤?”   陆氏说着,便企图拉开孙婉莹捂着脸颊的手,一边继续温柔劝解道:“真的会没事的,脸可以治好,这命没了,可就回不……”   陆氏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她看到了孙婉莹的脸。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孙婉莹白皙粉嫩的左脸颊上赫然有一道血红色的伤疤,皮肉绽开,深可见骨,足有一寸之长,此时的鲜血已经凝固,看上去就像一只血红色的蜈蚣攀爬到了孙婉莹的脸上,格外可怖。   “啊!”顾长宁也被吓到了,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同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陆老夫人、袁氏和陆湘湘也都看到了,她们的眸中皆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不可思议和惊恐之色。   先前孙婉莹被送出来的时候,脸上鲜血直流,半张脸都被血给淹没了,所以她们并没有注意伤口多有深,此时鲜血已经凝固,脸上的血也被清洗干净,伤口才得以完完全全展露了出来,她们才发现,这件事远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破相到了这个程度,这容貌算是彻底毁了,别说是誉王世子,就连平常人家的男子恐怕都不一定肯将孙婉莹娶回家了。   顾长宁被吓得直接哭了出来。   她是在为自己哭,她知道孙婉莹如今这个样子,自己是难逃一劫了,只怕无论她说什么,别人都不会相信。   孙婉莹的这张脸,必然要找一个人为她“负责”。   陆氏在最初的惊恐之后,逐渐恢复了理智,她觉得自己的胸口就像是堵上了一块巨石,想要喘一口气都没有办法。   原本脑海中想的那些安慰之言,在看到孙婉莹的这张脸后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她没办法骗自己,也根本说服不了孙婉莹,任何一个花容月貌的姑娘家,在看到自己的脸变成这样后,恐怕都想去死。   这个时候,这个时候只有让孙婉莹亲口承认她的脸不是长宁划破的,长宁才有办法逃过一劫,否则,长宁的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可能吗?   陆氏不敢确定,只能抱着一丝期冀,小心翼翼地看向孙婉莹,试探道:“婉莹,你,你还疼吗?”   孙婉莹动了动眸子,将视线移到陆氏脸上,眼神凄厉又渗人。   陆氏被她看得头皮有些发麻,正待开口说些什么,孙婉莹突然笑了出来,然后张开唇,一字一句道:“疼?国公夫人,您看看,疼不疼呢?您说您会找大夫治好我,真的吗?那不如我现在就在郡主的脸上狠狠划上一刀,您再让大夫一起治,可以吗?”   孙婉莹的语气阴森又冰冷,陆氏听得直打了一个寒颤。   不用问她都已经知道了,孙婉莹这是吃准了这件事是长宁做的了。   “不是我做的,你的脸根本就不是我划破的!孙婉莹你撒谎,你撒谎!”顾长宁的心里又是愤怒又是委屈。她知道自己是中了计,可是没有人会相信她,除了大喊大叫,她没有任何办法来缓解自己心中的不甘和怒火。   “不是你做的?那是谁做的?!”孙婉莹转头朝顾长宁狠狠地瞪了过去,眼睛里充满了悲怆和仇恨,“顾长宁,你将我害到这个地步,还想靠着父母的庇护平安无事吗?!我如今变成这个样子,不会再有人要我了!我不想活了,既然你死不悔改,那你就跟我一起死!”   孙婉莹说完这些话,在所有人都反应不及的情况下,突然朝顾长宁扑了过去,而顾长宁一下子就被她撞懵了,然后只见孙婉莹拉着顾长宁迅速往旁边的水井上倒去。   这是要拉着顾长宁一起投井自尽!   “不要!”陆氏被吓得失声尖叫,“婉莹你快住手!你要什么伯母都给你便是,你要什么赔偿都可以,你快停下!”   这句话果然奏效,孙婉莹的动作一滞,下一秒,陆氏就冲上前将顾长宁拉了过来,然后对一旁吓坏了的丫鬟道:“快扶郡主回屋!”   她现在要赶快隔离孙婉莹和长宁,免得孙婉莹又发疯去伤害长宁。   等反应过来的丫鬟们将顾长宁带走之后,陆氏才重新冷静下来,看着孙婉莹,安抚道:“婉莹,我知道,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伤害很大,可是长宁说不是她做的,当时的情况很混乱,确实有可能不是她做的,就算真是她做的,我相信她也不是故意的。”   “所以我活该承受这些是吗?因为国公夫人要保护自己的女儿,所以我活该毁容是吗?!”孙婉莹血红着一双眼睛,朝陆氏大吼道。   “不是,伯母不是这个意思,婉莹你不要激动,你先冷静一下,你冷静下来我们慢慢谈。”陆氏没想到平日里温柔大方的孙婉莹也会有这样疯狂可怕的一面,只能耐着性子柔声安抚。   好不容易等孙婉莹渐渐平静下来,陆氏才又道:“伯母知道这件事对你伤害很大,伯母也很替你惋惜。其实伯母一直都很喜欢你,觉得你温柔善良,知书达理,伯母从前还总想着你能和长宁成为好友,多教教她为人处世的道理,真是没想到……”   陆氏说着说着,便真的有些感慨,其实婉莹多好的一个姑娘,要不是她已经被赐婚给了誉王世子,她从前还想过让她和景元凑成一对呢,如今怎么就发生了这种事。   唉,陆氏忍不住摇头叹息,再看看孙婉莹可怖的一张脸,实在是觉得造化弄人,因此话出口,便更多了几分真诚,“婉莹,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要想开一些,都说人死不能复生,你若真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你现在……虽然说是很痛苦,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但你要努力活得更好一点,这件事无论是不是长宁做的,长宁她都有责任,我们晋国公府就会一力承担,婉莹你放心,伯母会对你的未来负责的。”   孙婉莹原本还痛苦扭曲的脸在听了陆氏的这些话时逐渐变得柔和了下来。   她是在接受了。   陆氏心中一喜,又乘胜追击道:“你先好好治脸,其余的什么都不要管,伯母会全权为你负责,只是有一点……”   陆氏说着,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孙婉莹的脸色,见她依旧平和,才开口道:“你答应伯母,不要怪罪长宁,好吗?”   孙婉莹抬眸,看向陆氏,“真的,什么都可以答应我吗?”   ------------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不愿意   “自然!你要什么都答应你!”陆氏见孙婉莹答应了自己的条件,心中一喜,也顾不上其他的什么,连忙应道。   陆老夫人倒是看出了不对劲,提醒道:“婉莹是个好姑娘,你要补偿她是理所应当的,只是不能做到的事情不可随意承诺,当心酿成更大的苦果。”   陆氏的脸色有些难看,觉得陆老夫人这是在拆她的台。   袁氏则笑着解围道:“一个小姑娘,哪里会提出什么连国公府都做不到的事情来,母亲不必多虑了。”   陆湘湘依旧低垂着头,脸上的神色越发难看。   她的心中对这一切充满了恐惧。   在见到孙婉莹脸的那一刻,她突然就后悔了。   她不知道自己帮着孙婉莹做这一切到底对不对?   孙婉莹太可怕了,为了达到目的,她居然对自己都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如果今后她有什么得罪了她的地方,她还不知道会怎么报复她呢!   对于这种不择手段的人,她向来是敬而远之的,因为一不小心,那把火就会烧到自己身上。   而顾长宁栽在她手上,不过就是早晚的事情!   她怎么这么蠢,三言两语就被她蒙骗了去陷害顾长宁,万一将来东窗事发,她会不会落得像长公主和白书瑶一样的下场?   陆湘湘越想越害怕,身子颤抖得越发厉害。   袁氏发现了陆湘湘的不对劲,原本还在幸灾乐祸的她突然一滞,心里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她很想问问陆湘湘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理智让她按耐住了,只轻轻拽了拽陆湘湘的胳膊,示意她回过神来。   陆湘湘被吓了一跳,慌乱地抬起头来,正对上袁氏责备的眸子,她忙又低下了头,心脏则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看到陆湘湘这幅做贼心虚的样子,袁氏越发肯定了孙婉莹的事情不如表面这么简单,湘湘很可能知晓其中内情。   陆氏并没有注意到陆湘湘这边的情况,只看着孙婉莹,进一步承诺道:“好孩子,你别怕,只要你不把这件事告诉你父亲,伯母就什么都答应你。”   孙婉莹看着陆氏笑了笑,“好,我可以不与郡主计较。”   陆氏一愣,没想到孙婉莹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等回过神后忙欣喜道:“好,好,伯母就知道没有看错你,你这孩子一向宽和大度,最是讨人喜欢。你放心,伯母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脸,也会想办法保住你和誉王世子的这门婚事。”   誉王毕竟与国公府是亲戚,虽然大明不讲究娶破相的女人回家,怕将来会不圆满,但凡事没有绝对,只要好好说一说,誉王不会忍心看着长宁受到责罚吧?   陆氏想得很美好,可孙婉莹听了她这番话,脸色却变得很难看。   她想到誉王与晋国公府的关系,怕陆氏真的能说服誉王和誉王世子不计较她的样貌与她成亲,那么她所做的这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她的容貌也白白毁了。   她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无所谓了,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的容貌毁了,还有什么好在乎的?若是不能达到目的,她真不如去死了,至于其他的东西,她不想再去顾虑了!   想到这里,孙婉莹便看向陆氏,嘴边噙着一抹笑容道:“不必麻烦了,我如今变成这样,要誉王世子接受我没那么简单,既然国公夫人有诚意补偿我,我也不会强人所难,逼迫国公夫人去给自己惹麻烦。”   陆氏面色一喜,以为孙婉莹这是完全不计较了。   她正待感激地说上几句,谁想到下一秒,孙婉莹突然踮起脚尖,凑到陆氏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陆氏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了脸上。   孙婉莹说完话便收回身子,然后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陆氏,她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看起来十分诡异。   陆氏的心重重一跳,想起孙婉莹在她耳边说的话,突然觉得,这恐怕……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   然而,她逃不了了。   陆氏暂时带着顾长宁回了府,孙婉莹则还是被安置在陆府休养,为了展示自己的诚意,孙婉莹还特地让丫鬟捎了一封口信给尚书府,说是有事情要处理,暂时不会回府,让家里人不要替她担心。   顾长宁傻乎乎地以为事情圆满解决了,在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抱着陆氏又哭又笑道:“母亲,幸好你来了,否则我不知道要被她们冤枉成什么样子!母亲,你信我对不对?孙婉莹的脸真的不是我弄的,我当时身上什么锐器都没有,怎么会将她的脸毁成那样?”   顾长宁现在想到孙婉莹的左脸,都觉得一阵心惊肉跳,她不敢想象这样大的一道伤口如果伤在自己脸上会是什么样?那是真的还不如死了算了!   可这伤口不是她弄的,会是谁弄的呢?总不可能真的是孙婉莹为了嫁祸她故意的吧?她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孙婉莹不可能为了害她就做到这个地步的。   那会是谁呢?谁跟孙婉莹有这么大的仇啊?   顾长宁想不通,想问陆氏,可一抬头,却发现陆氏神情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母亲?”顾长宁推了推她,心里有些不安,“母亲您怎么了?是不是孙婉莹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陆氏回过神来,看着顾长宁脸上的慌乱和无措,心里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她的长宁,从小当掌上明珠疼到大的女儿,一直都是纵容着宠溺着的,她闯出了什么祸都有她跟在后头收拾,虽然很多时候也会教训她,但当真是舍不得伤她分毫的。   她的长宁,向来都是天真活泼,善良直率的,怎么就会遇到了这种事呢?怎么就会被人盯上了呢?   陆氏的心里难过得想哭。   “母亲,你到底怎么了?”顾长宁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拽着陆氏袖子的手发起抖来。   陆氏叹了口气,摸着她的小脸,疲惫道:“孙婉莹说,只有你二哥娶了她,她才肯原谅你。”   “什么?”顾长宁一怔,反应过来后立刻激动道:“她当真这么说?!母亲,她当真这么说?!那这件事一定就是她的阴谋!她喜欢二哥,我知道,她一直都喜欢二哥!她为了能嫁给二哥,她就故意使了这么一出计来陷害我!因为她的脸被我毁了,没人要了,国公府只能对她负责,只能让二哥娶了她!母亲,您还看不出来吗,这都是她一手策划的!”   “母亲知道,母亲知道。”陆氏拉过顾长宁的手安抚她,随后又叹气道:“可是又有什么用?现场人证物证俱全,你说不是你做的,有谁会信?就连湘湘都说是你做的,她可是你的亲表姐,外人只会觉得她说的是实话!孙婉莹又是孙尚书唯一的嫡长女,她出了事,孙尚书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一定会请皇上来主持公道,你这件事一旦闹大了,母亲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你!”   陆氏越说越觉得心灰意冷,她是万万不愿意让景元娶这么一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女人的,可是她也不忍心看着长宁受到责罚。   当今骨子里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别看他从前疼爱长宁,还给她封了郡主之位,可孙尚书是皇上的宠臣,孙婉莹更是被安排去监视誉王父子的棋子。所以这一次,皇上一定会狠狠地处置长宁,轻则将她贬为庶民远嫁了,重则……恐怕连命都要丢了。   “陆湘湘也是孙婉莹的人!”顾长宁根本听不进陆氏的解释,还是异常激动道:“我不会让二哥娶她的,我不能让二哥中了她的计!她那样一个阴险毒辣的人,二哥根本不会喜欢她!我不要二哥为了我牺牲自己的幸福!我不要她进我们国公府的大门!”   二哥和宁之两个人才是郎才女貌,情投意合,二哥说过他只爱宁之一个人,他只会娶宁之为妻。   宁之也很爱二哥,为了二哥不顾生命危险只身一人前往北地,他们两个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她孙婉莹凭什么插足,凭什么嫁给二哥?!   她不会答应的,哪怕就是让她还给孙婉莹一张脸,甚至是还给她一条命,她也不会让孙婉莹的奸计得逞的!   ------------ 第三百四十七章 惊天发现   秦宁之也很快收到了孙婉莹出事的消息。   原来是顾长宁的贴身丫鬟秋葵在事发之后,没有随顾长宁去陆府,而是第一时间赶来了秦府找秦宁之。   因为在秋葵的印象中,秦宁之是顾长宁口中无所不能的好姐妹,现在顾长宁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没有别的办法帮她,只能来寻求秦宁之的帮助。   “秦四姑娘,求您救救我们家郡主,她这回是真踢到铁板了!”秋葵哭着将顾长宁在太白酒楼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秦宁之,脸上尽是焦急和不安。   秦宁之听她说完整件事,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又是孙婉莹,这个孙婉莹都快要出嫁了,怎么还是不肯消停?几次三番谋害她还不够,现在居然连长宁都算计上了,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秦宁之心中着实气愤,可看着秋葵紧张不安的样子,只能敛下情绪,安抚她道:“你不要着急,我会想办法处理好这件事的,你方才说长宁并没有碰到孙婉莹,你可以确定吗?”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追究孙婉莹到底是什么目的已经没有意义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帮长宁洗脱嫌疑。   秋葵闻言,点头捣蒜道:“奴婢当然可以确定了!当时奴婢就在郡主身边,郡主确实是被表小姐她们惹怒了,想要动手推开表小姐,可郡主的手刚抬起来,孙小姐就冲了上前,说让郡主消消气,不要与表小姐一般计较。郡主见状,也就收回了手,哪知道下一秒,孙小姐突然就大喊了一声,然后就见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往后倒去。当时场面一下子乱了,太白诗阁的几个小姐都朝孙小姐围了过去,直到表小姐大喊了一声,奴婢和郡主才反应过来,等我们去看孙小姐的时候,发现孙小姐的脸上竟被划了一道大口子,半张脸都鲜血淋漓的,看上去十分恐怖。”   秋葵说着,回想起当时的情节,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等消化了一会儿后,她才又看着秦宁之继续道:“秦四姑娘,千真万确,奴婢敢保证郡主碰都没有碰着孙小姐,直到孙小姐捂住脸之前,她的脸都是好好的,等她倒下去之后,她的脸就毁了,可是在这期间,郡主都没有靠近过她,所以她的脸怎么可能是郡主划伤的呢!当时她的身边围了那么多小姐,为什么就不能是她们其中一个人划伤了孙小姐,然后栽赃嫁祸给咱们郡主的呢?奴婢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大家都要把矛头指向郡主?郡主这回是真真冤枉死了!”   秋葵还没能想到这一切是孙婉莹设的局,她只是单纯的以为孙婉莹也是受害者,只是毁了容貌,精神受到了打击,一时间忘了是谁害的她。秦四姑娘医术高明,只要秦四姑娘能治好孙小姐的脸,帮她恢复正常,孙小姐就一定能想起来是谁害得她,那么她们家郡主也就能洗脱嫌疑了。   秦宁之自然是没有这么单纯的,在秋葵说出细节之后,她更加肯定了这件事是孙婉莹一手策划的,为了达到她不可告人的目的,孙婉莹不惜自毁了容貌。   能叫孙婉莹付出这样大的代价,她要达成的那件事一定是她认为非常值得的事。   顾景元。   几乎在一瞬间,这个名字就从秦宁之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孙婉莹喜欢顾景元,她因为顾景元几次害过她的性命。   这一回,她把自己的容貌和未来都给搭上了。   顾长宁的清白,势必是要用顾景元的未来来换取的。   想到这里,秦宁之从心底深处生出了阵阵寒意,她从来没想过,一个人竟然能不择手段到这个地步。   “当时在场的除了你和太白诗阁的那些小姐,还有什么人围观了整件事?”稍稍的情绪整理之后,秦宁之重新回到了正事上。   既然要找证据,就必须人证物证齐全。   幸好秋葵告诉得早,现在的事发的第一天,证据还是比较容易找到的。   秋葵皱着眉头想了想,“当日是太白诗阁一季一度的社会,所以太白酒楼不迎客,除了太白诗阁的小姐们,还有他们邀请的人在场,不过在事发之后,那些人怕惹上麻烦,都早早离开了。”   “你想办法弄一份名单给我。”秦宁之吩咐道,“这份名单里说不定有可以为你们郡主作证的人。”   秋葵面色一喜,连连点头道:“好的,当日表少爷也在场,他应该有名单,虽然表小姐与郡主不对付,但表少爷喜欢郡主,一定会帮郡主的。”   秋葵说着,又道:“秦四姑娘,您有办法治好孙小姐的脸吗?如果她的脸治不好,郡主无论如何都会受到惩戒的,只有治好了她的脸,郡主才不至于背负这么大的罪过。”   “我会尽力。”秦宁之淡淡道。   老实说,她并不是很想给孙婉莹治病,又或者说孙婉莹并不会给她治病,这张毁掉的脸可是她与晋国公府谈条件的资本,她岂会轻易让这个资本消失呢?   要想办好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长宁现在还在陆家吗?这样吧,你先回国公府,我现在去太白酒楼找找有没有别的证据,等晚些时候,我去亲自去国公府问长宁情况,你呢快点把酒楼里人的名单给我。”秦宁之一一交代了秋葵要做的事情,便准备动身出发。   秋葵则从原本的慌乱无措一下子变得信心十足,用力点点头道:“是,秦四姑娘,奴婢一定会办好的!”   等到秋葵离开了,秦宁之便叫卷碧和夕照备下了马车,往太白酒楼而去。   因为出了孙婉莹的事,太白酒楼此刻已经封锁了起来,问了过路人却是一问三不知,看来陆家的保密工作做得十分到位。   “姑娘怎么办?这酒楼关了门,咱们怎么进去?”第一次陪秦宁之出来办事的卷碧苦恼地皱起了眉。   “不着急。”秦宁之劝慰道,“酒楼就算不关门肯定也被清扫过了,咱们也找不到什么证据,我来这里只是想在路边看看有没有人什么可疑的人。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尤其是当时出事的时候因为害怕离开的那些人,现在时间过去那么久,他们已经没那么害怕的,对于当时事情的发展一定会有所好奇,所以我猜,肯定会有人忍不住回来看的。”   卷碧恍然大悟道:“姑娘真是聪明。”   秦宁之抿了抿唇,道:“别光顾着夸我,注意观察四周的人。”   “恩恩。”卷碧点点头,随秦宁之一起寻找路上可疑的人。   时间约莫过了半刻钟,努力想得到表扬的卷碧成功发现了街头一个探头探脑的人。   “姑娘,您看那个人一直朝太白酒楼这边看,是不是很可疑?”卷碧推了推秦宁之,轻轻出声。   秦宁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只不过,她觉得这个人似乎并不是在看太白酒楼,而是在看太白酒楼隔壁的一家茶肆。   出于好奇,秦宁之转过头,朝他看过来的方向看过去,当视线触及到临窗的两个身影时,整个人一震,眸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临窗的酒肆内,身着嫩黄色绣海棠交领小袄的年轻女子,竟是她在锦州收留的程雪!   而坐在她对面的白色身影,虽然背对着她,可她依旧能准确地看出对方的身边,正是当朝太子朱钰!   这两个人,这两个人竟然会在一起?   难道顾景睿所说的,太子跑掉的卧底,竟是程雪吗?!   秦宁之的脑子一下子全乱了。   ------------ 第三百四十八章 高贵的身份   “姑娘,姑娘。”卷碧见秦宁之迟迟没有回应,忍不住出声提醒。   秦宁之这才回过神来。   她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心情也变得十分复杂。   “嗯,不是那个人,你再观察观察。”秦宁之淡淡回应了卷碧,随后又陷入了沉思。   程雪和太子,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个人会牵扯在一起。   若要说程雪是太子的那个卧底,那她当初怎么会被太子的人当成是她给掳走了?没道理自己人不认识自己人吧?   可若是程雪和太子并没有关系,他们如今怎么会在一起呢?程雪被错抓之后,就算太子的人一直没发现她身份不对,可是等她一回到盛京,太子就应该知道抓错了人。这种时候要么是将程雪放了,要么就是对她严刑拷打,逼问她所知道的事情。怎么现在,这两个人会以这么诡异的方式出现在了一起?   从程雪的表情看来,他们之间的氛围应该十分轻松愉快,她并不认为程雪有这样的本事降服太子。   这里头,肯定有猫腻。   只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长宁的事情,所以由不得她进一步调查,只能暂时在心里默默记下此事,今后从长计议。   “姑娘,那个人走了!”卷碧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咱们要不要喊住他?”   秦宁之回过神一看,发现在对面盯着太子和程雪的人突然闪身躲了起来,秦宁之连忙朝那边的客栈看过去,果然临窗的那两个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糟糕,她想事情太入神了,都不知道太子和程雪是什么时候走掉的。她现在就位于客栈不远处,如果他们两个人出了客栈,十有八九会看到她。   “我们快跟过去。”秦宁之推了推卷碧,催促道。   现在她得赶快离开原地,免得一会儿被太子和程雪发现了。   可谁知道她还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声音听起来带着几分揶揄,“这不是秦四姑娘吗?这么鬼鬼祟祟的是想要干什么?”   秦宁之脚步一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顿时进退两难。   好半响,她才咬咬牙,硬着头皮转过身,对着太子皮笑肉不笑地鞠了一躬:“民女见过太子殿下。”   “秦四姑娘好兴致,这么大冷天的还在外头站了半个时辰。”太子则回了给她一句阴阳怪气的话。   秦宁之的脸色变了变,看来太子是一早就发现她了,至于那个在对面偷窥他们的人,估计也早就被发现了吧!   她就说,太子这么聪明狡诈的人怎么会蠢到被人跟踪呢!   “你是……宁公子?”程雪在一旁观察了半响,越看秦宁之越觉得眼熟,忍不住开口问道。   秦宁之朝她看过去,想到自己在锦州害她被人抓走,还有些于心有愧,便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我,当日在锦州的事,对不住了。”   程雪的脸上立刻露出喜色,她连忙朝秦宁之冲了过来,兴奋道:“宁公子!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姑娘家,更没想到还能再碰见你?对了,你后来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吗?”   看到程雪这幅不计前嫌的亲昵模样,秦宁之感动的同时还有些不自在,她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嘴上则道:“找到了,谢谢你还关心着我,倒是你……你当时被人给掳走了,没事吧?”   程雪摇摇头,大方道:“没事,他们好像是抓错人了,我同他们解释过,他们也不听,后来我看他们的路线是往盛京城去,就没有再解释了,好在这一路上他们都没有为难过我,直到到了盛京城后,他们才将我交给了他们的主子,我也才能阴差阳错地能和我的亲人相认,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他们呢!”   “你的亲人?你当时是说你要去投靠你舅舅和舅母。”秦宁之略有些奇怪,既然程雪已经和亲人相认了,怎么又会和太子在一起?   程雪挠了挠头,略有些抱歉道:“当初我隐瞒了一些我的真实信息,毕竟我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其实我姓成,成功的成,且我要去盛京城找的是我的姨母,并不是舅舅和舅母。而我的姨母……”程雪说着,指了指身旁的太子,淡淡道:“这位是我的表哥,我姨母的儿子,你方才也知道他的身份了,我就不多做介绍了。”   “什么?!”秦宁之顿时瞪大了眼睛,下巴都要惊掉了。   程雪居然是当朝太子的表妹,也就是说,她是姨母是皇后娘娘?!   在外忙了一天,现在实在是困到不行,这章少一点,明天补上。   ------------ 第三百四十九章 人证和物证   难怪了,难怪她觉得程雪的谈吐气质都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她的身份竟然会如此高贵?   皇后出身簪缨望族,王家在江南一带可是声名赫赫,而程雪既然是皇后的外甥女,王老夫人的外孙女,又怎么会沦落到当初那个地步呢?   像是看出了秦宁之心中所想,程雪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这其中很多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等以后有空了,我再慢慢同你说。”   当初锦州相识一场,在程雪以为秦宁之是男人的时候,还对她有过些许微妙的好感,现在有缘再见,虽然身份已经大不相同,但程雪依然很感激秦宁之在锦州时给过她的帮助。   “……好。”秦宁之好半响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应了一个好字。   程雪见秦宁之坦然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心里也高兴了起来,她原本还怕知道了她真实的身份后,秦宁之会疏远她呢!   “宁公……哦不对,现在该叫你宁姐姐。”程雪笑着问道:“我方才在二楼的时候看到你一直在楼下张望什么,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啊?有需要我和表哥帮忙的地方吗?”   旁边一直没出声的太子也淡淡道:“雪儿说你当初在锦州的时候帮过她,作为回报,我可以帮你做一件事,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秦宁之看了太子一眼,没有说话,将视线重新移到成雪身上的时候才开口道:“确实是出了一点事,只是你们应该帮不了我什么忙。”   “怎么了吗?”成雪很热心的样子,“你先说一说,或许我能帮到你呢?”   秦宁之抿了抿唇,想着确实多个人多份力量,将这件事告知成雪也没什么坏处,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于是便道:“就是今日下午在太白酒楼发生的事情,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   成雪一听到太白酒楼这四个字的时候就讶然瞪大了眼睛,立刻点点头道:“我与表哥今日下午的时候就在太白酒楼,正是因为出了事,我们才去了隔壁的茶肆。”   “真的吗?!”原本并不抱希望的秦宁之,此时立刻激动了起来,“那你有没有具体看到发生了什么事?现在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你能不能仔细回忆一下当时的细节?”   成雪明显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太子,等得到太子的点头示意后,才转头对秦宁之道:“嗯,我看到了。”   秦宁之整个人都激动得无以复加,关于顾长宁这件事,她原本以为会是一件非常棘手且麻烦的事情,毕竟孙婉莹这次这个坑挖得特别深,在没有足够的证据是不可能证明顾长宁的清白的,而无论是人证还是物证其实都非常难找,因为能参加太白诗会的人非富即贵,这样的人家是不愿意出头给自己惹麻烦的。   她今日来太白酒楼,本来是打算碰碰运气的,没想到老天爷这般眷顾她,果然让她碰到了对的人!   成雪身为皇后的亲外甥女,她说的话谁敢质疑?只要成雪能站出来为长宁作证,这件事就等于成功一半了!   “成雪,你能具体说一说你看到了什么吗?还有,如果我找你帮我一个忙,你会答应吗?”激动过后,秦宁之急忙切入了正题。   成雪点了点头,“我们去茶肆,我慢慢跟你说。”   “好!”秦宁之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了。   太子则淡淡道:“你们慢聊,我先回去了。”然后又交代成雪道:“你说完了事就直接回宫吧,最近一段时间暂时不要回太子府了。”   成雪的目光立刻黯了下去,可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太子看了她一眼,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而是转身决然离去。   成雪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眸中全是悲伤。   秦宁之感觉出了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心中也有些讶然,不过很快就收起了自己的好奇之心,对成雪道:“我们走吧!”   成雪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等一直走到茶肆,她才算是彻底回过神来。   她打起精神对秦宁之扯出一抹笑容,道:“宁姐姐,你不是要问我在太白酒楼发生的事情吗?我大概知道你想问什么了,那位看起来嚣张跋扈的郡主是不是就是你要帮的那个人?”   “嗯。”秦宁之点了点头,不忘替顾长宁解释了一句,“长宁是好人,你与她多接触就知道了,她并不是表面看上去这样的。”   “我知道,她并没有出手伤那位孙小姐。”成雪看着秦宁之,肯定地说道:“因为我都看到了,虽然那个孙小姐动作很快,但她的脸并不是被那位郡主伤的,她是自己用藏在指缝里的玻璃划伤的自己。”   “竟然真的是她自己干的。”饶是早就想过这个可能性,可在得到证实的时候,秦宁之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孙婉莹到底是爱顾景元到什么地步,才不惜用毁容的代价来换取一段畸形的姻缘?   “是啊,我当时看到的时候都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无法相信为什么有人宁愿用自毁长城的方式去陷害另一个人?”成雪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心有余悸,忍不住叹息道:“后来我看着那帮人都在冤枉那位郡主,正义感使然想冲上前去说个清楚,可却被表哥拦住了,表哥说我初来乍到,对盛京城的人和事都还不熟悉,不应该贸然出头给自己惹麻烦,我才没有站出来。”   成雪说着,略有些心虚道:“宁姐姐,并不是我想见死不救,如果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在场,我是肯定会站出来替那位郡主解释清楚的,可当时有表哥在场,你知道他的身份,原本我们进太白酒楼就没有让其他人知道,所以我也不能闯出去害表哥被人发现。”   秦宁之点点头表示理解,太子这人对待别人的事,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更何况长宁几次三番地得罪过他,指不定他还想看着长宁倒霉才高兴呢!   再一联想到长宁上一世嫁给了太子,秦宁之就忍不住一阵心酸,也不知道长宁上一世过得到底是什么日子?   “如果太白酒楼后来没有人再去过,我想那小块玻璃应该还在孙小姐受伤的地方。”成雪见秦宁之没有怪罪的意思,松了口气后又接着补充道。   秦宁之眼前一亮,这么说,物证也能找到了?   “成雪,你有办法能够让我进太白酒楼吗?”秦宁之看着成雪,期盼道。   谁知这回成雪却摇了摇头道:“抱歉宁姐姐,这一次我恐怕不能帮你了,本来我是有办法的,只是能帮我们进太白酒楼的那个人在太子府内,我,我没办法再去太子府了。否则,表姐会不高兴的。”   秦宁之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王良娣是王家的小姐,皇后的侄女,与成雪确实是表姐妹的关系。   只是王良娣为何不高兴?她先前不是还张罗着要把她嫁给太子当良媛吗?这个时候天降一个成雪,死了爹又死了娘,估计也没有娘家可以依靠了,这个时候还不是任凭王家摆布吗?   而且看太子和成雪之间微妙的气氛来看,这两个人应该也是看对眼了,如此一来成雪既能拴住太子的心,又能巩固王家的势力,这难道不是皇后和王良娣最想要看到的结果?   “唉,你看我,跟宁姐姐你说这些干什么?”成雪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我来到盛京举目无亲,没有一个人可以说说心里话,今日好不容易见着了宁姐姐,所以把你当成了熟人多说了些话,你不要介意。”   ------------ 第三百五十章 还你一张脸   “无碍的。”秦宁之轻轻摇了摇头,看着成雪黯淡的眼神,对她产生了几分感同身受的怜惜。   她一个姑娘家,经历了家破人亡,只身一人从北地千里迢迢来盛京城寻亲,结果这亲人不算亲人,还得小心翼翼地与他们相处,心里一定十分悲凉。   这让她想到了上一世的自己,在面对晋国公府一干人等的时候,又何尝不是这般悲凉无奈?   “你若是有什么心里话没有人说,我不介意听一听的。”秦宁之对着她微微一笑,温柔道:“当然若是你不肯说也没事,我权当你没有说过这件事。”   成雪看着她,眸中逐渐渗出泪水,话出口,声音也有些哽咽,“真的吗?宁姐姐,你愿意听我的心事吗?会不会太耽误你了,我不想造成你的困扰。”   “今日恐怕不行。”秦宁之略有些抱歉道:“我今日要去处理书闲郡主的事,或许还需要你的帮忙。这样吧,我将秦府的地址告诉你,今后你若是想来找我,尽管来便是,我随时欢迎。”   成雪抹了抹眼泪,开心地点了点头,“谢谢你宁姐姐,你人真好,在锦州的时候你帮过我,现在又把我当做是朋友,你放心,那位郡主的事我一定也会帮你的!绝不会让她被坏人白白给冤枉了!”   “谢谢你成雪。”秦宁之对她也很是感激。   两个人又互谢了一番后,秦宁之便提出要先行离开了。   她在成雪这里获得了重要的线索,必须要尽快去国公府告知长宁和国公夫人,绝不能让孙婉莹此次奸计得逞!   而此时的晋国公府,因为孙婉莹的事情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   晋国公得知了这件事,第一时间就将刚回到府的顾长宁和陆氏叫了过去,质问她们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听到顾长宁带着哭腔的一番解释后,立刻雷霆震怒,“混账!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东西!你说说你,整天除了惹是生非,你还做了些什么?!长宁我告诉你,这回父亲保不了你了,你就等着被皇上责罚吧!”   顾长宁被吓得“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大喊道:“父亲我是被陷害的,我是被孙婉莹陷害的!不信您问母亲,她是为了跟二哥结婚才故意使的这么一出苦肉计!父亲,您一定要相信我啊!”   “什么?”晋国公一怔,立刻看向陆氏,“这是怎么回事?”   陆氏的脸色十分难看,只用三言两语就将方才在陆府的事情告知了晋国公,并且道:“你也不要怪长宁了,她虽然是脾气急了些,但更该死的是那个孙婉莹,我从前真没想到这丫头的手段这么狠,为了达到目的居然连自己都敢伤害!你别说是长宁了,就算是我,也一下子被她给弄懵了!她现在就是逼我们在长宁和景元之间选一个,这样歹毒的心肠,我岂敢让她进国公府的大门?可若是不答应她,长宁还不知要如何被她报复!”   晋国公的脸色也顿时沉了下来,好半响才冷冰冰道:“那又如何?她自己蠢能怪得了谁?别人一激她就上钩,就算这次不栽在孙婉莹手上,将来也会在栽在别人身上,这一次好歹不会丢了性命!至于她是被远嫁到边疆不能回京,还是被人以牙还牙,都是她的命,谁都帮不了她!”   “国公爷!”陆氏立刻喊道:“长宁可是您从小疼在心尖尖上的女儿啊!”   “那你说该怎么办?难道你愿意让景元娶那个毒妇吗?只怕她进了府,这内宅不日就要易了主!”   陆氏一噎,说不出话来。论心机,陆氏确实不是孙婉莹的对手,她只不过是仗着自己是国公夫人,又雷厉风行手段狠辣,才能在下人中立威,可如果这孙婉莹进了府,还不知道要耍什么阴招呢!   顾长宁则突然哭不出了,只咬紧了牙关瑟瑟发抖,半响才艰难地挤出一句话道:“既然这样,那我便将这张脸还给她!”   她说完,突然便拔下发髻上的红宝石金凤簪,然后对准自己的左脸,狠狠划了下来。   “长宁!”陆氏吓得声音都喊不出了。   晋国公也被震住了。   鲜血,合着眼泪从顾长宁的脸颊缓缓地滑落下来。   顾长宁手上捏着金簪,望着晋国公凄然一笑,“父亲,我还给她一张脸,她当时不会再为难二哥了吧?”   宋慧乔和宋仲基结婚,身为媒体工作者,小安又被迫加班了,苦逼,所以今天不能更新太多了,欠的债等空下来全部补上,大家见谅,加班族伤不起!   ------------ 第三百五十一章 长大   “长宁,你在干什么?!”陆氏总算回过神来,疯了般冲到顾长宁面前,当看到她脸上鲜血淋漓的伤痕时,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怎么这一个两个的就是不给她好日子过?   她想伸出手摸一摸顾长宁脸上的伤口,可是手却颤抖得厉害,怎么都抬不起来。   “来人,快找大夫,赶快找大夫来!”晋国公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高声对着门外喊道。   顾长宁望着慌乱成一团的晋国公和陆氏,眼泪落得更汹涌了,咸湿的泪水渗入鲜红的伤口之中,痛得她浑身颤抖。   顾长宁强忍住疼痛,用力握紧了手中的金簪,然后看向陆氏,咬牙道:“母亲,您去找孙婉莹,您去告诉她,不管这件事是不是她设计好的,总之我顾长宁将这张脸还给她了,让她休想要再打二哥的主意!”   “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傻!”陆氏的眼泪也一下子掉了下来,她上前抱紧了顾长宁,痛心道:“你这哪里是在伤害你自己,你这是在剐母亲的肉啊!你这样,叫母亲怎么活,叫母亲要怎么活啊!”   “母亲,对不起,对不起。”顾长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含混着声音道:“我只是不想因为我的愚蠢连累二哥,我不想让你们再为我操心了。我以后一定好好的,再也不会做让您和父亲担心的事情了。”   陆氏听了这些话,心里更是疼得要滴出血来,同时对孙婉莹的恨也越发得强烈。   今日孙婉莹对长宁的这些伤害,将来她定要她百倍奉还!   大夫很快就到了。   陆氏连忙让大夫来看顾长宁的脸,揪心道:“陈大夫,快来替郡主看一看,她的脸被金簪划伤了,你快来看一看这伤口能不能治?脸还能不能恢复原样?”   陈大夫看到顾长宁脸上的伤口也是被吓了一跳,这是什么人胆子这么大敢对国公府的郡主下手?不要命了吧!   他连忙上前查看顾长宁脸上的伤势,这一看,眉头就立刻皱了起来。   “怎么样?郡主没事吧?”陆氏见状,急忙问道。   陈大夫又仔细观察了片刻,最后摇了摇头,对陆氏叹了口气道:“国公夫人,恕小人无能,郡主脸上的伤口实在是过深了,哪怕就算治好,也一定会留下伤疤的。小人只能说是,尽量不让郡主的伤势更严重,其余的,小人实在是无能为力。”   陆氏的脸色一白,就连晋国公的脸色也微微苍白了几分。   毁了容貌,对一个女人来说可谓是灭顶之灾了。   这也是陆氏为何会觉得孙婉莹手段毒辣的原因,如果一个女人连自己的容貌都能亲手毁掉,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事情?   只有顾长宁轻轻笑出了声,对着陆氏道:“太好了母亲,我好不了,孙婉莹就不会以此为借口强迫二哥了,我都还给她了,如果她还是觉得不够,我拿命去还。”   “长宁!”陆氏大吼了一声,“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   顾长宁微微一笑,像是在一瞬之间长大了一般,“人总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的,我从前仗着父亲的权势和您的宠爱无法无天,不听您和父亲的劝导,总以为不管自己犯了什么错都有国公府为我撑腰,别人不会敢把我怎么样的,所以我一直都肆无忌惮,犯下了很多过错。现如今,只不过是将从前就要受的惩罚一并给受了罢了。”   “好了你别说了,安心让大夫给你看病……”陆氏阻止顾长宁继续说下去,她怕她再听下去就要崩溃了。   “不。”顾长宁摇了摇头,看着陆氏坚定道:“我犯下很多错,我现在终于知错了。母亲,您不要为我伤心难过,这些都是我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陆氏捂住嘴,心中酸涩难当。   “你们待在这里,我去一趟尚书府。”晋国公看着顾长宁狼狈惨淡的模样,心中的父爱一下子被激发了起来,他决定去找孙尚书,他要问一问他,你知不知道你女儿将我女儿害成什么样了?   晋国公匆匆出了府,陆氏看着曾经活泼俏丽一团鲜活的顾长宁如今变得安静乖巧一团丧气,心里又气又疼,恨不得冲到孙婉莹面前撕烂了她另一边脸。   就在这个时候,书房内的书架突然动了下,屋子里的三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陆氏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找了个借口将陈大夫支使了出去。   陈大夫虽然不明就里,但并不敢违抗国公夫人的命令,于是匆匆告退。   只见下一秒,书架后就走出来了一个人,正是迟迟未见的顾景元。   顾景元的脸色十分难看,他从书架走出来后就径直走向顾长宁,然后抬起她的下巴,仔细查看她脸上的伤口。   顾长宁还有些愣愣的,半响才开口喊道:“二哥……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顾景元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阴沉着脸问道:“她在哪里?”   “什么?”顾长宁没有听懂。   “孙婉莹。”顾景元飞速说了这三个字,眸中划过一丝厌恶,好像提到这个名字就会侮辱了他一样。   “二哥你要干什么?”顾长宁焦急地抓住了顾景元的手,“二哥,这不关你的事,你不要跟这种女人打交道,她一定也会算计你的!”   陆氏也急忙点点头道:“景元,孙婉莹的事情交给母亲来处理,你们两个都不用再出面了,母亲一定会叫她付出代价的!”   “没用的,你们没有证据证明这一切是她故意设计,哪怕长宁毁了自己的脸也于事无补。抓不出她的把柄,无论你们做什么补偿,她依然立于不败之地,依然可以提出她的要求。”顾景元的声音听起来很平淡,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心中有多愤怒。   “那怎么办?”陆氏先前因为顾长宁毁了容貌心里焦急,一直没有往这方面想,现在经过顾景元一提醒,她才恍然大悟,对啊,她们没有孙婉莹设计陷害的把柄,就算是说破了天只怕也没有人会相信,相反,长宁自毁容貌只会让人觉得是做贼心虚!   如果这样的话,长宁的脸不就是白白毁了?!   ------------ 第三百五十二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顾景元阴沉着脸道:“母亲放心,我有办法,我会让孙婉莹知道自作聪明的代价。”   陆氏听到顾景元这么说,一颗心非但没有放下来,反倒提得更紧了,她抓住顾景元的手,提醒道:“景元,你千万不能做傻事,孙婉莹她毕竟是孙尚书的嫡长女,又是皇上打算安排在你表兄身边的眼线,你若对她出手,孙尚书定不会放过你,皇上也会对你有所微词,届时反倒会耽误了大事!”   陆氏知道孙婉莹这次是彻底激怒了景儿,景儿这个人一向为人淡漠,并不会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花费心思,甚至连愤怒都吝啬给予他不在乎的那些人,可一旦谁真惹怒了他,那下场绝对非常惨烈!   她曾经亲眼看到才十三岁的景儿吩咐下属将背叛他的心腹挑断手筋脚筋扔进关着恶狗的笼子里。   饶是手段狠毒如她,也被景儿漠然冰冷,毫无温度的脸庞吓到了。   她当时天真地以为景儿年纪小,什么都不懂,所以上前劝阻了他,说道:“景儿,这是你父亲送给你的心腹,打你五岁起就跟着你,对你是尽心尽力,他做错了什么值得你这样对待他?你这样狠心,是会失了人心的!”   御下之道,可不仅仅是手段越狠就越有效的,适当的时候,还要学会如何收买人心,让下人为你卖命!如果对待心腹这般狠心,只会让人惧怕,而不是敬畏,长久下去,将没有下人会真心对待你!自古多少君王都死在了残暴无情上?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才刚有些成绩就走偏了!   谁料景儿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微启唇,冷冷道:“我不能容忍任何算计和背叛。”   后来她才从清风那里得知,景元的这个心腹背着他偷偷将他的行程时间,喜好厌恶乃至生活中的各种大事小事都偷偷卖给了外头那些仰慕暗恋他的闺秀小姐。   为了一点钱财就透露主子的行程,这样见钱眼开,利欲熏心之辈,将来谁若是给他更多的钱财,只怕他敢要了主子的命!   她知道真相后才觉得景元做得太正确了,就连国公爷都夸景元有果断有魄力,不是那般妇人之仁优柔寡断之辈。   毕竟这个心腹是国公爷赐给景元的,一般才十三岁的孩子遇到了这种事,哪一个敢自作主张?可景元就敢,谁一旦真触到了他的逆鳞,他的行动力和手段绝对能让你悔恨终生。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知道,景元并不是没有喜怒哀乐,他有,只是一般人左右不了他的情绪,除非是做得太过分,可下场也注定很惨。   景元原来根本没把孙婉莹放在眼里,这一次孙婉莹总算如愿以偿地让景元注意到了她,可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   “景元,你千万不能冲动啊!”陆氏又一次提醒道,生怕顾景元会去要了孙婉莹的命。   顾景元沉着脸没有说话。   顾长宁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哭着道:“二哥,你不要为了我搭上自己,这个祸是我闯出来的,我自己来解决,你不要中了孙婉莹的圈套!她聪明得很,难道猜不到这样会彻底激怒你吗?她一定有圈套在等着你往里跳!”   顾景元看着顾长宁撕心裂肺的样子,再看看她脸上的伤疤,心中的怒火怎么都压抑不住。   在孙婉莹几次三番陷害宁之的时候,他就已经对她厌恶至极,若不是想着她将来要嫁给誉王兄,彻底远离盛京,又早已经在宁之身边安排了暗卫保护她,恐怕他早就会出手解决了这个女人。   可没想到,这一留居然留成了这么大的祸事,她居然敢在大婚前将主意打到了长宁身上!   孙婉莹,无论如何都留不得了!   至于孙尚书和皇上那边,他自有办法去交代!   顾景元不顾陆氏和顾长宁的劝阻,毅然离开了书房。   就在陆氏急得不知所措的时候,顾长宁的丫鬟秋葵突然冲冲闯了进来,面带喜色道:“郡主,有办法了!有办法了!秦四姑娘说她有办法可以救你!”   已经走出门外的顾景元脚步一顿。   陆氏和顾长宁也愣了几秒,还是陆氏最先反应过来,急忙走到秋葵面前,“你说什么?谁有办法?”   秋葵一路奔跑而来,还有些气喘吁吁的,她喘了几口气,就在陆氏等不及要再问一遍的时候,开口道:“秦四姑娘,奴婢去找了秦四姑娘,她说有办法可以帮郡主!”   说着,又喘了几口气,在陆氏诧异的眼神中继续道:“奴婢记得郡主说过秦四姑娘无所不能,所以才去找了她,原本只是想让秦四姑娘治好孙小姐的脸,好让郡主少受些责罚,可没想到秦四姑娘一听就听出来这件事是孙小姐暗算了郡主,还说要把郡主找到证据反将孙小姐一军,让奴婢赶快回来通知郡主和夫人,千万不要被孙小姐的苦肉计给骗了,还让奴婢找表少爷要一份今日所有去太白诗阁参加诗会者的名单,奴婢刚刚去找表少爷要回来,看夫人和郡主已经不在陆府,赶忙跑回来了。”   秋葵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从陆岑那里要到的名单,眸光闪闪道:“夫人,有秦四姑娘在,郡主一定会没事的,还有郡主……”   秋葵的视线移到顾长宁脸上,当看到她脸上被处理过却还是狰狞的伤口时,“啊”得一声叫了出来,“郡主,郡主你怎么,你怎么会这样?!”   顾长宁眼神黯了黯,低下头,自嘲道:“我就说,宁之是无所不能的,她信我,知道我不会做那样恶毒的事。只是,我却这么愚蠢,一次又一次让她为我收拾烂摊子,我实在是对不住她。”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心中又是懊悔又是酸涩。   陆氏听着,心中也有些动容。   人心毕竟不是肉长的,这段时间以来秦宁之做的这些事她都看在眼里。   说实话,秦宁之这丫头除去身世,真真是个难得的好姑娘了。她聪慧、懂事、稳重、不贪慕虚荣、待人真心诚意、脾气也好,尤其是对比恶毒的孙婉莹,她简直可以说是完美无缺了!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陆氏第一次真心实意地觉得,与其让景元娶一个身份高贵的毒妇,不如娶秦宁之了,再怎么说,她也身家清白,没什么太大的缺点!   “好,只要她这一回能帮长宁化险为夷,我就松口让她嫁给你二哥!”陆氏高声喊道,是说给顾长宁,也是说给门外的顾景元听。   她要顾景元放弃去对付孙婉莹,对付女人这种事,不需要他一个男人来出面,只有能解决这件事的女人,才是景元真正需要的贤内助!   再者,她也不想再因为秦宁之的事情再和景元和长宁闹矛盾了,经历了之前一系列的事,她想通了,只要儿子女儿开心就够了。   顾景元没想到孙婉莹的事情竟然能触动母亲接受了宁之?他不可置信地转过身,望着陆氏,喃喃道:“母亲,你说的是真的吗?”   原本他以为,他会和母亲因为宁之的事情母子决裂,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他打算用三年时间,完成父亲要他做的事情,然后调动秦寅离开盛京,他也会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做这个决定他下了很大的决心,他不想放弃在盛京城的一切,只是,也舍不得宁之受委屈。   他太了解母亲了,哪怕就是他让皇上给他赐婚,母亲也一定会在生活中处处刁难宁之。宁之骨子里到底是个刚烈的性子,定受不了这样的委屈,而他夹在中间只会难做人,他不愿意他们两个好不容易走到一起,最后却没有一个好结局。   所以,他已经想好放弃一切了。现在,陆氏却突然松了口?   这对顾景元来说,毫无疑问是意外之喜。   ------------ 第三百五十三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陆氏点头道:“自然,只要她这次能解决了孙婉莹的事,母亲就认她做儿媳!”   她特意用了“儿媳”两个字,来向顾景元证明这回她是真的打算接受秦宁之了。   顾景元看向陆氏,眸中蕴藏着说不出的情绪,好半响,他才开口,轻声道:“谢谢你,母亲。”   他不怕秦宁之解决不了孙婉莹的事,因为不管怎么说,一切都还有他呢!   母亲之前一直误以为他要去解决了孙婉莹的性命,其实不然,他是要让孙婉莹尝一尝身败名裂,痛不欲生的滋味。   陆氏听出顾景元话里的真心和感激,心里十分得不是滋味,如果她当初没有那么大的门第偏见,不强迫秦宁之与景元退婚,是不是孙婉莹见没有了希望,就不会做出今天的事情来?   现在她遭受的这一切,是不是当初她算计秦宁之的报应?   陆氏这样自责着,外头又有丫鬟前来禀告,说是秦府的四姑娘来了,在外有要事求见陆氏。   说曹操,曹操就到,陆氏的眼睛明显一亮,忙道:“快请她进来,把她带到长宁的院子里去!”   “太好了,夫人,一定是秦四姑娘找到证据了!”秋葵则激动地喊了起来,然后又转头对顾长宁道“郡主你不要难过了,秦四姑娘一定会治好你的脸的。”   顾长宁却握紧了手,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害怕。   她方才划破自己脸的时候,是带着一腔恨意的,她恨孙婉莹的恶毒,也恨自己的蠢笨,所以才在冲动之下,狠狠伤害了自己。   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冷静,她的心里已经隐隐开始懊悔,脸上锥心刺骨的疼痛提醒着她自己方才有多狠,也提醒着她那道伤疤有多深。   如果真的治不好了,她该怎么办?   顾长宁根本不敢想。   陆氏带着惴惴不安的顾长宁回了宁香阁,顾景元则借口回了自己的院子。   陆氏并不知道顾景元去秦府找秦宁之还被方氏发现被迫许下承诺的事情,所以见状还有些奇怪,想着景元这么久没见过秦宁之了,这好不容易有个光明正大的机会可以见面,怎么他反倒放弃了?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有些明白顾景元的心思,想来是近情情怯了,她这儿子看来是真用了真心了。   陆氏和秦宁之回到院子后没多久,秦宁之也被丫鬟带了进来。   她一进屋,就端端正正地给陆氏和顾长宁行了礼,不卑不亢道:“民女见过国公夫人,见过郡主。”   她声音清亮,气质出众,今日只穿了一件嫩黄色的交领小袄,下着一条玉色挑线长裙,通身并无任何首饰点缀,却令她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干净,站在那里,好像一支亭亭玉立的菡萏花,青葱水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大约是从心里接受了秦宁之,陆氏越看她越是欢喜,忙走上前将她搀扶起来,道:“赶快起来,不必多礼了。”   秦宁之被陆氏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到了,条件反射性的挣脱开自己的手,然后抬起头像见鬼一般看向陆氏,她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因为她想说的是:国公夫人,您脑子没坏吧?   前世今生十几年,她从未见过陆氏对她这般热情过,这不是脑子坏了是什么?   陆氏从秦宁之的眼神中看出了她的震惊和不可置信,心里明白这丫头恐怕很畏惧她,也知道自己从前对她确实很苛刻挑剔,也难怪她会做成这样的反应。   陆氏叹了口气,知道要改变印象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只能先言归正传道:“秋葵说你有办法可以帮长宁,是不是?”   秦宁之回过神来,听了陆氏的话也恍然大悟。   这是有求于她才会如此,她就说呢,陆氏怎么可能突然对她这么热情,她不厌恶她就算不错了。   “嗯,我找到了一个人证。”她是为了顾长宁的事情而来,就算再恶心陆氏,也不能放着长宁不管不顾,还是说要紧事吧,她一向知道以什么为重。   “什么人?可靠吗?”陆氏疑心病重,第一反应就是那个所谓的人证是孙婉莹故意安排的,好在她们以为找到证据去告状的时候再反咬他们一口,让他们永无翻身之地。她并不相信凭秦宁之的能力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人证,所以这个人证一定有猫腻!   秦宁之看出了陆氏的心思,淡淡道:“那个人是我在锦州认识的,她是延陵王家老夫人的嫡亲外孙女。”   “什么?”陆氏怀疑自己听错了,“延陵王家?哪个王家?”   “当朝皇后的娘家。”秦宁之望着陆氏,一字一句道。   陆氏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眸中全是不可思议。   秦宁之又继续道:“所以国公夫人完全可以放心这个人证的可信度,而且她还给我提供了一条关键的信息,只是我暂时没办法去做,还需要国公夫人的帮忙。届时,孙婉莹一定会尝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滋味。”   秦宁之说得斩钉截铁,信心十足,陆氏有些被说动了,可还是不敢轻易冒险,要知道轻信一个人的下场是很可怕的。   当年要不是顾太妃轻信了身为闺中密友的当朝太后,如今又怎么会被赶去北地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   “你确定这个人是王家的外孙女?”皇后娘娘的娘家来了人,按理说她应该会知道,可是她却没收到一点风声,再者,依着皇后娘娘倒贴娘家的性子,没道理不引荐这位外甥女吧?   要知道当初王良娣初次进京,皇后娘娘可是专门为她办了场宴会,邀请了盛京城众多名媛贵女为她打好关系呢!   秦宁之点了点头,“我亲眼见到她与太子在一起,且太子也默认了她的身份。”   陆氏不自觉地蹙了蹙眉,真是奇怪,这个皇后所谓的外甥女到底是什么人物?怎么会突然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   王老夫人的外孙女?也就是说是王老夫人的女儿生下的孩子,可王老夫人不就两个女儿吗,一个是皇后,还有一个女儿不是在十六岁的时候就死了吗?   可这姑娘如果是冒充的,太子又怎么会承认她呢?   奇怪,真是奇怪。   “会不会,是皇后娘娘的私生女?”一直默不作声的顾长宁突然开口,她并不想因为怀疑就白白放弃这个证明她清白的机会。   她一说话,原本注意力一直在陆氏身上的秦宁之就朝她看了过去,这不看则以,一看差点被吓晕了过去。   “长宁!你的脸怎么了?!”秦宁之急忙朝顾长宁冲了过去,看到她脸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吓得心跳都要停止了。   不是孙婉莹被毁了容吗?长宁怎么也变成这样了?   “怎么回事?是不是孙婉莹干的?!”秦宁之气急了,眸中是滔天的怒火,什么温柔风度全都不见了,只恨不得将孙婉莹大卸八块。   饶是孙婉莹害了她几次,她都没想与这个恶毒的女人计较,可她这次害了长宁,她绝对不能放过她!   看着秦宁之与顾景元如出一辙的反应,顾长宁心里暖暖的,她握紧秦宁之的手,尽量满不在乎道:“不是她,是我自己划伤的,孙婉莹想要利用她的脸做文章让我二哥娶了她,我绝不能让她得逞,所以我把我这张脸还给她了,她不是认为是我做的吗,一报还一报了。”   “你怎么这么傻!”秦宁之心疼极了,若是顾景元知道了这件事,不知道伤心自责成什么样!   孙婉莹果然奇葩,都快要成亲了还不消停,居然连这种事情都干得出来!   “长宁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脸,也一定会叫孙婉莹付出代价!”秦宁之说着,转身看向陆氏,坚决道:“国公夫人,不管您相不相信我,总之我必须要为长宁讨回这个公道!若是您担心我的所作所为会连累到国公府,那么出了事我愿意一力承担!我只要国公夫人帮我进入太白楼,其余的您不需要再操任何心!”   ------------ 第三百五十四章 找到证据   陆氏被秦宁之眼神中的真诚打动了,她看得出秦宁之是真心将长宁当做朋友的,不是为了攀权附贵,也不是为了能嫁给景元,而是单纯地将长宁这个人当做朋友,无论她是谁。   这样单纯真诚的友谊,在她随升迁的父亲回到盛京祖宅后,就再也没有感受过了,所以现在看着秦宁之和长宁之间的友谊,她多少有些触动,也突然很想念过去与父亲母亲在江南任上的时光。   陆氏决定大胆放手让她试一试。   “好,长宁这一次就拜托你了。”陆氏的话也说得十分真切,完全没有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姿态。   秦宁之闻言愣了下,再联想到方才她刚进屋的时候陆氏的态度,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不知道陆氏在打什么主意?不过这份疑虑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被顾长宁的声音打断了,“宁之,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无论这一次结果怎么样,我都会接受,这是我应该受到的惩罚。”   秦宁之蹙了蹙眉,“你不要胡说,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应该积极地去面对,到底能不能扳倒孙婉莹,我还需要你的帮忙。”   “好,你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全力以赴!”听了秦宁之的话,顾长宁的眼睛明显亮了,她现在急需要做一些事情来缓解心里的压力和自责,否则她怕自己会崩溃。   秦宁之岂会不懂她的心思?她暗暗叹了口气,对顾长宁道:“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为你提心吊胆。还有就是,冷静下来,仔细回忆一下今日在太白楼发生的事情,看能不能想到一些关键的细节来证明你的清白。”   顾长宁猛地点了点头,“宁之我绝不给你添麻烦。”   “嗯。”秦宁之欣慰地拉过了她的手,又仔细看了看她脸上的伤疤,心疼道:“你对自己下手也太狠了,这个伤疤若是不好好治你一辈子就完了。幸好我二舅舅去大理云游的时候给我带回来一支专治疤痕的玉凝膏,效果奇佳,一会儿我就回府让丫鬟给你送过来,你别担心,很快就会好的。”   其实这个玉凝膏是师父研制出来给顾景睿疗伤的,她当时不知道顾景睿手臂上是带有侮辱性质的烙印,还以为是刀伤,只是看师父每日给他涂抹,不久手臂上扭曲的伤疤就有些淡了,惊觉效果神奇,所以央求着师父给了她秘方,否则今日长宁这脸上的伤疤还真有些难办。   想到了过往的事情,秦宁之不自觉就想到了顾景睿,她上一世到死都不知道顾景睿的真面目,恐怕师父也一直被蒙在鼓里,导致明明大好的年华却被一个残废了的男人拖累困在永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   从前她以为这是真爱,还为此感动过,可现在一想到顾景睿的为人,就忍不住心生寒意,更是替师父觉得恶心。   顾景睿那样的男人,根本不值得师父为他奉献一生!她一定要想个办法提醒师父,让她趁早发现顾景睿的真面目,及时止损。   “真的?还有此等药膏?”陆氏顿时激动起来,相比于长宁的清白,她的脸也同样重要,如果秦宁之能再治好长宁的脸,她可就真是个宝贝了。   “嗯。”秦宁之点点头,脑子一转,就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国公夫人,你放心,这个药膏的效果特别好,再配上我特制的珍珠膏,不出半年,长宁的脸绝对能恢复成从前那样,甚至还会更雪白粉嫩。这样吧,我先回府让丫鬟把玉凝膏给长宁送来,让长宁先用着,等到我解决了孙婉莹的事情,再每天配些珍珠膏给她,因为这个珍珠膏有时效,一旦暴露在空气中超过一个时辰便会失效,所以必须每天现做,您看怎么样?”   其实这珍珠膏就是珍珠粉做的,对皮肤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善作用,只是她不得不这么说,因为一旦孙婉莹的事情解决了,她于陆氏而言也就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到时候就是一文不值,陆氏根本不会在给她好脸色看,更枉论要天天见到她了。   毕竟经过她和顾景元定亲退亲的事情,她在陆氏眼里就是一个攀龙附凤的小人,要不是她还能帮上忙,哪里会肯让她进府?   所以,她必须要让自己在陆氏那里一直都有利用的价值,这样她才能说服陆氏,才能每天都来国公府,才能想办法与师父接触,才能让师父不再重蹈上一世的悲剧。   果然,陆氏在听了她的话后,连忙点点头道:“好,好,只要能治好长宁的脸,你要什么我都能答应你。”   秦宁之自然不会把这句话当真,只道:“既然国公夫人已经同意了,那就尽快想办法让我进入太白楼,里面有能够让孙婉莹定罪的关键物证。”   “好,这个没问题。”陆氏说完这句话,就对心腹丫鬟耳语了几句,丫鬟立刻出了屋子,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平头正脸的男子进了屋子,跪下身道:“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陆氏指了指秦宁之道:“这位姑娘要去太白楼,只是太白楼今日出了事被封锁了,你想想办法带她进去。”   “是,夫人放心,小人一定办到。”那男子说完站起身,看向秦宁之,道:“姑娘,你放心,我薛三办事向来靠得住。”   秦宁之弯了弯唇角,“那就多谢了。”   与顾长宁又说了几句体己话,秦宁之便随薛三出了晋国公府。   走在出府的路上,秦宁之忍不住往四处看了看,可直到出了府,也并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身影。   她心里不自觉地有些失落,也有些气闷,这个顾景元,还真是够沉得住气的,说了不见面就真的不见了,她不信她来晋国公府的事情他会不知道,居然真能忍得住不来见她。   算他够狠。   三年,还有至少三年,好,她等!上辈子毫无期待的情况下她都等了他那么多年没有放弃,这辈子再等上三年又如何?   秦宁之坚定了决心,便没有再胡思乱想,而是全身心投入到顾长宁的事情上去了。   薛三办事果然如他所说,效率又高又靠得住,秦宁之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大的本事,随便找人说了几句话,便有人将太白楼的大门给他们开了。   “薛老三,你可快点,出了事我要倒大霉的!”开门的时候看了薛三一眼,严肃交代道。   薛三点了点头,“你还不放心我吗?”说完,又转向秦宁之,“姑娘,您也快一点,最多一炷香的时间您就要出来了,否则很可能会被发现,我就不进去了,在外替您把把风。”   “嗯。”秦宁之边应声,边进了大门。   听秋葵和成雪的描述,长宁和孙婉莹她们出事的地点在二楼,那么那块划破孙婉莹脸颊的玻璃碎片,也极大可能落在二楼。   秦宁之很快上了二楼,然后沿着楼梯口开始地毯式的搜索,果然在半刻钟后,被她找到了落在地板缝隙里的玻璃碎片。   这块玻璃碎片呈淡淡的黄色,边上有些微红,上面还有些干涸了的暗红色血迹,应该就是划破孙婉莹脸颊的那块玻璃了。   这片玻璃看起来并不像普通的品种,要知道玻璃这种东西是从西域传过来的稀罕物,普通人家并不常见,只有一些有钱人家才会有这种玻璃制成的玩意儿,可那些都是透明无色的,这种淡黄色的玻璃,要更加得稀罕贵重。   ------------ 第三百五十五章 发现秘密   秦宁之又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块碎片,猜测这应该是一盏五彩玻璃灯罩上的玻璃碎片,如果真是五彩玻璃灯罩,那恐怕是波斯上供来的稀罕物,非被皇上重视的达官显贵是不可能有的。   孙婉莹的父亲户部尚书深受皇上重视,从皇上那边得到这五彩玻璃灯罩是极有可能的!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孙婉莹无论如何都栽赃不了长宁了!   有了这个发现,秦宁之十分惊喜。   她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将这块玻璃包了起来,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估计在太白楼里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便打算下楼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听到门外响起了争吵的声音,其中一个是薛老三,还有两道女子的声音,她有些耳熟,可是又听不太清楚。   吵闹声越来越大了,她听见其中一个女子说:“无赖,滚开一些!你可知道本姑娘是谁?得罪了我要你好看!”   薛老三故作流氓道:“哟,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你倒是还有理了?你大爷我好端端地在这门口晒太阳,你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地就上前踢了我一脚?我这腿都被你踢瘸了,难道我就该白白受着了?大爷我管你是谁呢,就是天皇老子来都没有随便打人的道理!你这丫头若不服气,咱们就去官府走一遭,让官老爷来评评道理?”   “臭无赖,你还敢跟我讲道理!信不信我找人打死你!”女子一下子炸了,听声音像是气急了。   薛老三也不怵,甚至嗓门更大了,大喊道:“来评评理啊,这两个丫头又打人又骂人,还威胁要找人弄死我,这到底是哪家养出的恶毒小姑娘哟!没有天理啦!”   “你,你住嘴,你给我住嘴!”女子大概是觉得丢人,急得声音都哑了。   这个时候,另一个女子的声音也响了起来,焦躁不安道:“行了行了,你别喊了,你不就是想要钱吗,我给你,给你还不好吗?”   “湘湘!这种无赖你为什么要给钱他!”之前的那个女子很不服气。   “算了,别跟这种人置气,他们一无所有,你要顾虑得太多了,斗不过他们的,还是赶紧解决了那件事再说吧!”另一个女子急切解释道,似乎对同伴十分不满。   秦宁之在仔细听了她们的对话后,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湘湘……   难道是陆湘湘?顾长宁的那位表妹?   孙婉莹的事情,跟她也有关系?   秦宁之还想再仔细听一听,这个时候门外的动静更大了,甚至有撞门的声音,薛老三的声音更大了起来,“你们干什么?臭丫头,你还真找人来!”   “识相一点就滚,否则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那女子恶狠狠地回了一句。   随后响起的,是门板“哐”得一声被撞开的声音。   秦宁之一听不妙,急忙闪身躲进了里面的屋子。   下一秒,屋子里就冲进来几个人,然后对着门外道:“姑娘,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不需要了,你们给我守住门,不准任何人进来,尤其是这样的无赖!”那女子厉声说道。   “是。”几个人答应后,便出了门。   秦宁之躲在屋子里,不一会儿就听到了吱呀吱呀的上楼声,她立刻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湘湘,你在这边找,我到那头找,是婉莹屋子里那盏玻璃灯罩的碎片,你应该见过的,赶快找到它,这灯罩只有婉莹一个人有,被谁发现可就惨了!要是婉莹供出了我们,我们全都要倒大霉,都要跟长公主和书瑶一个下场!你知道吗?”   “我知道。”陆湘湘的声音听起来又烦躁又不耐烦,“婉莹也真是的,做事情怎么那么不靠谱,这么重要的证据都能弄丢了,她自己想死,为什么非得拉上我们?早知如此,我就不帮着她陷害顾长宁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做都已经做完了,后悔还来得及吗?再说了,这件事如果真成了,你最讨厌的顾长宁就能消失在你眼前了,再也不会有人跟你对着干了。”那女子开口劝慰道。   陆湘湘则还是高兴不起来,“话是这么说,可其实说起来顾长宁也没有对不起我的对方,唉,我现在的一颗心真是惴惴不安的,总觉得事情不会好。”   “别胡说了,快找吧!”   外面很快就没有声音了,秦宁之听了她们的对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果然是陆湘湘。   这件事居然连她也参与了进去?这孙婉莹可真是能耐!   ------------ 第三百五十六章 我是被逼的   还有另一个女子,应该是礼部尚书的嫡次女乔云生。   乔云生以前是跟着白书瑶的,没想到白书瑶倒台了,她倒与孙婉莹狼狈为奸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长宁以前并未得罪过乔云生,她为什么要帮着孙婉莹陷害长宁?她做的这些事,乔大人和乔夫人都知道吗?   秦宁之决定等真相大白了,要当面问一问乔大人。   时间又过了片刻钟,陆湘湘焦急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云生,我找不到,你找到了吗?你确定真的有玻璃片落在了这里?不会是孙婉莹胡说的吧?”   乔云生也焦躁道:“我也没找到,可是婉莹没必要骗我们,她把我们骗到太白楼来有什么好处?咱们再仔细找找,说不定是落在了什么缝隙里,再找一遍,别着急。”   “全都找遍了就是没有,还有什么好找的?”陆湘湘似乎被激怒了,语气很不善道:“她做的事情凭什么要我们负责?我们已经帮了她够多的了,现在她自己没把这件事做好,就逼我们来帮她处理,凭什么?她是吃准我们不敢不帮她吗?”   陆湘湘本来就在看到孙婉莹的脸上的伤疤时后悔了,现在一想到孙婉莹果真利用这件事来指使她们为她卖命,心中的抵触感更加强烈。   她不想只是因为帮了孙婉莹一件事,就一辈子被她捆住了!什么叫一条船上的人?她孙婉莹是主谋,她最多算是交友不慎,听信了谗言,就算真被人发现了真相,她也受不了多大的惩罚。   想到这里,陆湘湘便没有方才那么害怕,对乔云生道:“你若是想替孙婉莹卖命就继续找吧,找到天黑也行,但愿孙婉莹下次再用这件事来指使你的时候你不要后悔!”   她扔下一句狠话,便离开了太白楼。   乔云生焦急地喊了她几声,见她没有回应,在原地踌躇片刻,也匆匆跟了上去。   这两个人急匆匆而来,此刻又急匆匆而去,完全不给旁人一点喘息的时间。   秦宁之又在屋子里躲了半刻钟,确定她们不会再折返回来后才出了屋子。   就这么一刻钟的时间,她得到了很多有价值的信息,看来真是老天爷都在帮她,孙婉莹这一次,是死定了。   很快,她也出了太白楼,薛三立刻迎了上来,担忧道:“怎么样姑娘,没被发现吧?诶这次是我失误了,我的错,回去自请夫人责罚,还请姑娘不要怪罪!”   秦宁之摇了摇头,“没事,我还得谢谢你,如果你真拦住了那两个姑娘,我就听不到那么精彩的对话了。”   “啊?”薛老三一怔,看来他这不仅是没犯错,还立了功了?   秦宁之不便与薛老三多说,只道:“快回晋国公府吧,我有要紧的消息禀告给国公夫人。”   陆湘湘和乔云生的事情,还必须得由陆氏出面,她相信作为陆湘湘的姑姑,陆氏能够很顺利地说服本来就反悔了的陆湘湘倒戈做顾长宁的人证。   这样一来,就至少有两个人证,一件物证,至于孙婉莹房间里的五彩玻璃灯罩,她想,可以让顾景元去找一找。   毕竟,爱情很容易让人冲昏头脑,如果顾景元提出要送孙婉莹回尚书府给孙尚书一个交代,孙婉莹一定不会拒绝的。   到时候,能不能找到那个打碎了的玻璃灯罩,就得靠顾景元的本事了。   秦宁之想好了大体的计划,一回到国公府后便向陆氏说了在太白楼听到的事情。   陆氏一听差点要气得晕过去,“枉我待她这般好,她居然这样帮着外人陷害长宁!真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生!不行,我一定要去陆府找袁氏问个明白!我要问问她,她就是这么教导女儿来残害手足的吗?!”   陆氏做事一样雷厉风行,说完这句话便也不管秦宁之了,气冲冲地就带上丫鬟前往了陆府。   此时的陆湘湘则刚回到陆府,因为和乔云生大吵了一架的缘故,脸色还十分难看。   袁氏看到她这样,趁着左右没人,将她叫到了一旁的角落里,严肃道:“你老实跟母亲说,孙婉莹和长宁这件事,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陆湘湘的心“咯噔”一跳,慌忙抬起头,她想要说“不”,可在对上袁氏眼神的时候,她知道,如果她不跟母亲说实话,等到事情暴露,她就真的完了,她只有把一切都告诉母亲,母亲才有可能想好对策在事迹败露的时候保全她。   于是,她看着袁氏,心虚地点了点头,“是,不过,我是被逼的。”   ------------ 第三百五十七章 担忧   袁氏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你可真是糊涂!我还以为这件事是孙婉莹和顾长宁两个人的事,没想到你居然也参与了进去!”   袁氏知道陆湘湘不喜欢顾长宁,可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敢配合孙婉莹去陷害顾长宁。   说实话,她也不喜欢顾长宁,对于顾长宁此次出事她是喜闻乐见的,因为这正好可以挫一挫她那个大姑子的锐气!可这不代表她愿意看到自己的女儿也牵涉其中,这种你死我活的事情,自然是隔岸观火最好了,因为一个不小心,可能会烧到自己!   湘湘实在是太糊涂了!   陆湘湘也是一副懊悔不已的样子,看着袁氏焦躁道:“母亲,我做都已经做了,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只求您可一定要帮我全身而退啊!”   袁氏沉吟片刻,道:“不急,我瞧着那孙婉莹够聪明,应该不至于暴露,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先跟母亲说说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孙婉莹那脸,肯定不是长宁划破的吧?”   陆湘湘点点头,“嗯,她那脸其实是自己用玻璃划破的。”   袁氏皱起了眉头,“这丫头对自己真是够狠的,她这么做到底是想要干什么?不会舍出去一张脸就为了给顾长宁一个教训?”   袁氏觉得,顾长宁还没有那么重要。   “自然不是!”陆湘湘摇摇头,四下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后才压低了声音对袁氏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孙婉莹她这么做是为了好拿顾长宁的事当筹码逼迫二表哥娶她!她当初找到我的时候,我只以为她是单纯想教训一下顾长宁,让顾长宁今后不要那么嚣张!母亲您知道的,顾长宁这个人实在可恨,我一想到她目中无人的样子就忍不住想教训教训她,所以孙婉莹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一冲动就答应了,我真的不知道她会对自己下那么重的手,更没想到她居然存着这样龌龊的心思!若是我早知道了,我一定不会答应她的!”   袁氏闻言,讶然地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这丫头脑子烧糊涂了吧!她可是再过一个月就要嫁给誉王世子的,怎么跟你二表哥扯上关系了?”   陆湘湘闻言,目露不屑道:“母亲您不知道,孙婉莹可是一直都肖想二表哥的!听乔云生说,她当初还让孙夫人去皇后面前求皇后将她赐婚给二表哥呢!您想想,她那样高傲的性子,如果不是爱到了极致,哪里会那么倒贴呀!只是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被赐婚给了誉王世子,可不管怎么说,她的一颗心都在二表哥身上,可以称得上是一往情深呢!”   “难怪之前你姑姑在听了孙婉莹的请求后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我还猜是什么事,没想到居然是景元的婚事。”袁氏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又有些幸灾乐祸道:“让她目中无人瞧不上人家三品武官的女儿,非得找个借口退了亲,现在倒好,一品重臣的嫡长女主动送上门来了,就看她到底敢不敢要?”   “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姑姑又不是吃素的,孙婉莹敢拿顾长宁和二表哥做文章,姑姑就一定会跟她死磕到底的!怕只怕到时候我被推出来当了挡箭牌,毕竟凭孙婉莹的心机和手段,肯定还留着后招!”陆湘湘现在只想着如何让自己全身而退,至于其他的事情,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这么想着,她又继续道:“对了母亲,孙婉莹刚与我和乔云生说,她将划破自己脸的玻璃碎片落在了太白楼,让我和乔云生去找,可我和乔云生找个大半个时辰,什么都没找到。我当时就怕这是孙婉莹给我们挖的陷阱,所以急匆匆就回来了,为此还和乔云生大吵了一架。母亲,您觉得呢?您觉得孙婉莹说的这件事是真是假?她是不是故意指使我们去太白楼,好把这件事栽赃嫁祸给我们?”   “不会的。”袁氏安慰陆湘湘,并与她分析道:“孙婉莹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不可能这个时候去帮顾长宁洗脱嫌疑。你想想她若是把这件事栽赃嫁祸给了你,那顾长宁就没了罪,既然顾长宁没有罪,她又拿什么威胁你姑姑,她又怎么能嫁给你二表哥呢?你啊,就是太紧张了,所以各种胡思乱想。”   陆湘湘听完,松了一口气,可下一秒却又更加紧张了起来,“可如果这件事不是孙婉莹的阴谋,那也就是说那块玻璃碎片确实落在了太白楼?可我们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母亲,怎么办?是不是已经被人发现了?!”   ------------ 第三百五十八章 倒戈   她话音刚落,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就听见袁氏的心腹丫鬟翠微焦急道:“你们有谁看见夫人了吗?夫人她现在在哪里?赶快去找夫人,越快找到越好!就跟夫人说大姑奶奶来了,看上去面色不善,直言要找她算账,现在直往二门闯进来了!”   陆湘湘和袁氏听到这话,脸色立刻就变了。   “母亲,怎么办?”陆湘湘小脸一白,带着哭腔道:“母亲,我一定是被姑姑发现了!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陆氏这个人极其小肚鸡肠,别说你害她女儿,就是说对她说重了两句话,她也一定会在别的地方报复回来。   这一次陆湘湘被她发现了,肯定死定了!   “你先别着急,稳住,一定不能自乱了阵脚。”袁氏心里也很担忧,可为了安抚陆湘湘,只能努力逼自己镇定下来,片刻之后,她才道:“好了,你在这儿冷静冷静,母亲先去会一会她。”   陆湘湘点头如捣蒜,“母亲,我今天还没有准备好,您不要让我见姑姑。”   她知道自己一旦被发现就完了,姑姑不会放过她的,祖母也一定会对她失望透顶,那么她的后半辈子,一定会过得很糟糕。   袁氏又安慰了陆湘湘几句,便离开了原地,打算去会一会她那个难搞的大姑子。   陆氏此时已经快走到袁氏住的琥珀院了,这一路走来,她回想起以前对陆湘湘的种种关心疼爱,心里的怒气便越发高涨。   她觉得自己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三番五次当着长宁的面夸赞陆湘湘!陆湘湘这种心肠歹毒之辈又怎么配与一直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的长宁比呢!她给长宁提鞋都不配!   就当她这么多年的付出都喂了狗了!   陆氏越想越气,脚步便更快了,就在她快走到院门口的时候,院门突然开了,只见袁氏院子里走了出来,看到她的时候装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道:“大姐,您怎么来了?是长宁那边想起了什么吗?”   陆氏停下脚步,看着袁氏这幅虚情假意的样子,冷笑了两声,道:“你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还嫩得很呢!明人不说暗话,你也别装了,把湘湘叫出来,咱们一起去母亲那儿说道说道,你袁氏是怎么教导我陆家的女儿的?!是不是把你那一套下三滥的手段都交给她了?才叫她做出这种残害手足,畜生不如的事情来!”   袁氏的脸色立刻白了,陆氏这些话是一点情面都不给她留了。   她出身低微,陆氏这个大姑姐一直都很瞧不上她,经常明里暗里地讽刺她,可因为她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在陆府也算是混得风生水起。等到生下一儿一女之后,这陆府女主人的位置便算是坐稳了。可饶是如此,她这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大姑姐还是瞧不起她的出身,不过是碍于她受陆老太太的宠爱,不便再与她作对,之后就一直选择对她视而不见。   殊不知,她视而不见的模样更令她恼火,实在是很想叫她这个大姑姐狠狠摔一个跟头,让她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你出身好就能解决的!就像这次顾长宁的事,你出身再好又如何,被人算计了还不是毫无招架之力!   想到这里,袁氏便皮笑肉不笑道:“大姐何出此言?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呢?湘湘到底是做了什么让大姐如此愤怒的事情了?您不如先与我说一说,若湘湘真的做错了,不必去找母亲,我自会狠狠地惩治她。”   “别废话了,你找不找?你不找我去找!”陆氏根本不接袁氏的招,直接越过她要往院子里面去。   袁氏心一惊,她知道陆湘湘心理素质差,若被当面质问一定会露出马脚。   不行,千万不能让陆氏与湘湘见面,她得想个办法,她得想个办法转移陆氏的注意力!   “湘湘方才告诉我,孙婉莹的这件事是她自己一手策划的,与长宁一点关系都没有!”   先下手为强吧,既然陆氏找上门来,就一定是查到了孙婉莹陷害长宁的证据,这个时候抵死不认没什么用,还不如立刻调转立场,向陆氏揭发孙婉莹,至少这样,陆氏会看在湘湘能做个人证的基础上放过她。   果然,陆氏在听了这句话后,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陆氏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是震惊,而是疑惑,看来她确实是知道真相了。   袁氏不由为自己明智的选择鼓掌。   ------------ 第三百五十九章 愿做人证   袁氏又继续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湘湘她心里也很挣扎,毕竟孙婉莹是她的朋友,长宁的关系又与她不是很好,她很犹豫要不要把真相说出来。这不,她也实在是良心上过不去,才刚找到我说这件事。我本想开导她自己说出真相,可没想到,大姐你正好过来了。可怜天下父母心,长宁出了这样的事大姐的心里一定很着急,将心比心,都是为人父母的,所以我还是决定把真相告诉大姐,也会说服湘湘做长宁的人证,绝不会让长宁白白被人给冤枉了!”   袁氏这一番话说得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先是说明了陆湘湘和顾长宁关系不好,所以陆湘湘隐瞒这件事也算情有可原,再以母亲的身份作为她们的共同点,表示她将心比心为顾长宁着想,希望陆氏也能将心比心体谅一下她这个做母亲的心情,不要去与陆湘湘计较。最后,她再次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与陆氏统一战线。毕竟陆氏真正的敌人是孙婉莹,只要她们肯帮陆氏一起对付孙婉莹,那么陆氏就不会太计较陆湘湘的一些过错了。   果然,陆氏在听完袁氏的这一番话后,原本高涨的怒气渐渐平息了下来,斟酌片刻后,道:“湘湘真的能给长宁做人证?”   袁氏猛地点头,“自然了,咱们才是一家人,有人敢这样陷害长宁,湘湘自然是要帮她的!”   陆氏闻言,不禁冷笑了一声,心想若不是她今日找上了门来,这对母女俩还不知要在暗地里如何偷笑呢!   不过现在陆湘湘既然已经倒戈,还肯给长宁作证去揭发孙婉莹,那么她也不好在这个时候与她们闹崩。现在长宁的清白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陆湘湘的背叛,她们今后再慢慢算!   因此,陆氏便偃旗息鼓,对着袁氏皮笑肉不笑道:“既然如此,那是最好不过了。我今天也不去见她了,你一会儿好好跟她说说,要她想好了怎么揭发孙婉莹。如果可以,最好叫上她的好友乔云生一起,因为很快,就需要用到她们了。”   听到乔云生三个字,袁氏心里一抖,更加确定了陆氏今日上门是来兴师问罪的,恐怕手里还捏着湘湘参与陷害长宁的证据。   幸亏她及时服软,如果硬碰硬的话,她的这个大姑恐怕会让她死得很难看。   只是她心里不禁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孙婉莹这件事做的也算是天衣无缝,除了湘湘嘴里说的那块玻璃碎片,其他地方都找不到任何破绽,就算陆氏真的心生怀疑,可又怎么会怀疑到湘湘头上呢?还有那个乔云生,陆氏又是从哪里得知的?   难道,湘湘的身边有陆氏安插的眼线不成?   想到这里,袁氏心头一沉,觉得等此事结束了,要好好整顿整顿这府里的下人了!   陆氏从袁氏这里得到了超出预期的满意答案,心情愉悦地回了府。   秦宁之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了一张药方,还帮顾长宁处理好了伤口。   大概是因为有了希望的缘故,顾长宁已经不像之前那般死气沉沉,又重新恢复了活力。   看到陆氏出现,急忙迎了上前,问道:“母亲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解决了?孙婉莹是不是承认了?我没有罪了是吗?二哥也不用娶她了对吗?”   陆氏心疼地摸了摸她脸上包着的纱布,咬牙道:“你放心,母亲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们的,孙婉莹将你害成这样,还肖想能嫁给你二哥,她做梦去吧!她不是自以为聪明吗,我就要让她知道,自作聪明是要付出代价的!”   “母亲打算怎么做?难道孙婉莹不肯承认?”顾长宁有些吃惊,她以为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孙婉莹这么纠缠到底有什么意思?难道还真想闹大了拼个你死我活吗?   陆氏冷笑一声,“她倒是想承认了,只是母亲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你就安心养病,至于孙婉莹那边,你不用操心,等着看母亲怎么教训孙婉莹便好。”   顾长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只是道:“这件事如果真办成了也是宁之的功劳,母亲您答应过的事情千万不能忘记。”   “母亲知道。”陆氏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对一旁的丫鬟道:“你去把二少爷叫过来,就说我要他出去办一件要紧的事,让他尽快。”   “是,奴婢这就是去。”丫鬟立刻出了屋子。   不多久,顾景元便被带了过来,“母亲找我来所谓何事?可是长宁的事情已经有进展了?”   “嗯。”陆氏点点头,与顾景元说明了目前的形势,便道:“你想办法找到孙婉莹打碎的那个玻璃灯罩,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是自己去找也好,还是去套孙婉莹的话也好,总之一定要找到这个物证!因为除了两名人证,这个物证才是真正能说明孙婉莹自导自演的关键证据!”   顾景元听完陆氏的话,大致也明白目前的形势对长宁很有利,也就是说,在母亲原本一筹莫展的时候,是宁之带来的两个证据翻转了局势。   只要长宁的事情能够顺利解决,宁之就能光明正大地嫁给他了?   顾景元想到这个,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纵使他很厌恶孙婉莹,可为了秦宁之能得到陆氏的认可,他不介意与孙婉莹再打最后一次交道。   就在这个时候,陆氏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匆匆进了院子,脸色有些焦急道:“夫人,不好了!您看过去看看,老爷受伤了!”   “怎么回事?”陆氏立刻站起了身,脸色难看。   小丫鬟哭丧着脸道:“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听成侍卫说,老爷是和尚书大人动手了,两个人一言不合就扭打了起来,据说尚书大人也伤的很严重,都惊动了皇上!”   “糟了!”陆氏立刻急了,“老爷这回做事怎么这么冲动,这下好了,这件事提前闹大了,这物证可怎么办?”   ------------ 第三百六十章 闹大了   顾景元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对陆氏道:“咱们去书房看看父亲,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否则在这里干着急也没什么用。”   “好好!”陆氏连忙点头,和顾景元一起急匆匆往书房赶去。   此时的晋国公正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由大夫处理伤口,虽然一言不发,但脸色看上去十分阴沉,导致整个屋子里的气氛都很压抑。   可怜的大夫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只小心翼翼地替晋国公擦了药,然后开始包扎伤口。   许久,他将伤口包扎完毕,才抬头觑了晋国公一眼,试探道:“国公爷,已经没事了。”   晋国公懒得搭理他,只挥挥手道:“嗯,下去吧!”   大夫舒了一口气,收拾好医药箱就迅速出了屋子。   现场的气氛那么压抑,他怕自己再不走就要遭殃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陆氏和顾景元恰巧踏入了院子,正好与走到院门口的大夫撞了个正着。   陆氏一见到大夫,就急切道:“怎么样?国公爷没什么大碍吧?”   大夫不禁哀叹自己时运不济,可又不能对陆氏的话视而不见,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夫人放心,国公爷没什么大碍,小人已经将伤口清理好了,只要每天坚持换药,不去碰水,不出七天便能痊愈了。”   陆氏这才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道:“劳烦大夫了,你先走吧!”   “诶,小人遵命。”大夫如临大赦,再也不敢多做停留,忙一溜烟地跑出了院子。   陆氏也不想与他计较,只急匆匆踏进了书房。   晋国公坐在椅子上,听到有人进屋的动静就抬起头看了一眼,见是陆氏,眉头便皱了起来,“你来这里做什么?长宁呢?她现在怎么样了?你把她一个人丢在院子里就不怕她做傻事?”   陆氏听到他这一连串的质问,顿时就气不到一出来,蹭蹭蹭走上前道:“你这叫什么话?你出了这么大的事还问我为什么过来?你是一家之主,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你又知不知道今日你做的这件事不仅没帮到长宁,反倒帮了那孙婉莹去了!”   “你说什么?”晋国公皱起了眉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氏气得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还是一旁的顾景元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晋国公,并道:“父亲和尚书大人这件事闹大了,为了维护朝政安稳,皇上势必要介入进来,可是最关键的物证还没有找到,想来是不能定下孙婉莹的罪的。”   顾景元话里话外对晋国公也隐隐有责备之意。   晋国公没想到自己居然犯了这么大的错误,他当时看到长宁划破了自己的脸,心里对孙婉莹确实是气到了极致,再一想到孙婉莹这次敢这么算计他的儿子和女儿,显然代表她根本没有将国公府放在眼里!   可孙婉莹一个才十五岁的小姑娘懂什么?还不是在府中耳濡目染的结果!孙婉莹的这件事,代表了尚书府对国公府的态度,代表了孙琰对他的态度!   看来孙琰这老贼根本就不是诚心要跟他们晋国公府合作的,这样的奇耻大辱,他又岂能忍受?   所以,这才会去气冲冲地去尚书府找孙琰讨要说法,哪知道两个人话赶话,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还闹得沸沸扬扬的,连皇上都给惊动了。   两个手握重权的一品大员,一向不苟言笑,不动声色,这一次居然像市井无赖一样打了起来,丢人,简直是太丢人了!   若是这件事真的闹大了,到最后还不能定孙婉莹的罪,那他晋国公在人前就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不用多说了,直接让成毅潜入尚书府去找那破灯罩!实在不行,等这件事闹大了,我掘地三尺也要将这东西找出来,我就不信了,我还治不了孙琰这个老匹夫!”晋国公拍着桌子,暴跳如雷。   看来孙婉莹这一次的行为,尚书府不把国公府看在眼里的态度,是彻底激怒了晋国公。   果然,晚间的时候,晋国公就被皇上叫了过去,显然是要询问他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   陆氏心里顿时紧张了起来,抓着晋国公的手,不停地交代道:“不管怎么说,你一定要想办法让皇上站在长宁这边,至于那些证据,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最重要的,还是皇上心里想站在谁那边,若不然,长宁就完了!”   晋国公拍了拍她的手,“你且放心,长宁行得端坐得正,我一定会还我女儿一个清白。”   陆氏点了点头,目送了晋国公离开了,许久,她才对一旁的丫鬟道:“你去秦府找一下秦四姑娘,跟她说,现在计划有变,情况紧急,让她赶紧来国公府商量对策。”   没过多久,秦宁之便在丫鬟的带领下赶了过来,她尚且还穿着在家中的便装,只在外头罩了一件大红色的长斗篷,小脸蛋被风吹得红扑扑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一见到陆氏就询问道:“国公夫人,出什么事了?是不是长宁又想不开了?”   她的眸中满含关切,在这样的境况下,陆氏显然被感动了,摇了摇头,声音也不自觉轻缓了下来,道:“长宁很好,已经吃了药睡下了,只是现在事情推前了,因为皇上知道了这件事,已经将国公爷和孙尚书都找了过去,不出意外,长宁和孙婉莹过不久也会被召进宫去,我在想,你说的那个王家小姐,现在能否叫她出来?”   “啊?”秦宁之没想到事情这么突然,一时间也没有准备,只能道:“我不敢把握,只能说尽力试一试。”   可话说完,她就想到成雪应该在皇后的寝宫里,而不在太子府。   如果是这样的话,成雪会愿意在皇上面前做这个证吗?她不敢肯定。   想到这儿,她只能委婉地向陆氏说明了这件事,并道:“不过我相信,成雪不会愿意看到长宁被冤枉的,只能说,做好最坏的打算。”   陆氏的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   ------------ 第三百六十一章 突变   “那王家姑娘现在在哪里?是在太子府,还是在中宫?”既然这个王家姑娘是皇后的外甥女,恐怕秦宁之没办法在这种时候请得动她,陆氏不想为难秦宁之,所以决定亲自出马。   秦宁之答道:“应当是在宫中。”   陆氏点了点头,疲惫地往椅子上一坐,对秦宁之道:“天色已晚,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你先回吧,我慢慢等。”   秦宁之看着陆氏这幅身心俱疲的样子,心里不自觉产生了一丝同情,在她的印象中,陆氏一向都是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现在为了长宁的事情,竟在她一个外人面前显露出了疲惫和软弱。   可怜天下父母心,秦宁之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方氏,觉得陆氏再怎么冷血无情,可作为一个母亲,她是合格的。当年陆氏如此对待自己,或许是因为她像现如今的孙婉莹一样,利用别的事情逼迫顾景元不得不娶了她。   如果,上一世顾景元很爱她的话,或许,她不会落到那样的地步吧?   秦宁之这样恍惚想着,外头就有丫鬟急匆匆跑了进来,焦急道:“夫人!宫里头有人宣郡主进宫,还特地说了不准您跟着去,这可怎么办?!”   “什么?”陆氏腾地一下站起身,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糟了!秦宁之的脸色也顿时变了。   顾长宁性子直率,人又单纯,很轻易就会被激怒而跳进别人给她设的陷阱里。如果只有她跟孙婉莹两个人进宫,就算人证物证俱在,恐怕也会被孙婉莹三言两语给翻转了局势!   顾长宁哪里会是孙婉莹的对手,就算十个她加起来都斗不过一个孙婉莹,否则哪里会将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   绝对不能让顾长宁一个人进宫。   “夫人,我有办法。”秦宁之抬眸看向焦躁的陆氏。   陆氏急忙朝她看过来,欣喜道:“你有什么办法?”   秦宁之望着陆氏,一字一句道:“宫里的人只说不让夫人您跟着进宫,并没有说不让旁人跟着去。我相信孙婉莹也并不会是只身一人进宫,她身边必定会跟着丫鬟,而且她现在在陆府,说不定陆湘湘也会跟着去,既然她身边可以有人,为什么长宁不可以有?就算到时候皇上怪罪,咱们也能来个不知者无罪,毕竟长宁现在受了伤,精神也受到了惊吓,作为长宁的闺中密友,我有这个义务在这种时候陪伴她,我相信圣上仁慈,也一定会有所体谅。”   陆氏愣了愣,“你是说,你跟着长宁去宫里?”   “嗯。”秦宁之点了点头,“事已至此,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其实若不是孙婉莹认得我,我还可以打扮成长宁的丫鬟,只是现在只能作为长宁的朋友跟着去,不过皇上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意见。毕竟我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更改变不了什么结果,皇上不准夫人您去,相应的也不会让尚书夫人跟着去,他这么做,应该只是想要一个真实的结果。”   陆氏立刻恍然大悟,她之前因为心急,并没有想到这一层,皇上点名不准她去,应该就是怕她和尚书夫人从中作梗,反倒将长宁和孙婉莹的事,变成了国公府和尚书府的事情,可是秦宁之就不同了,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丫头,就算是跟着进了宫,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皇上绝不会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才是真正改变了结果的人!   想到这儿,陆氏立刻欣喜道:“好,好,这样的话就劳烦你了,等这件事尘埃落定了,我定会重重赏你!”   秦宁之听到这话有些不太舒服,抿了抿唇道:“不必了,长宁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陆氏这才发现自己用钱打发人的老毛病又犯了,忙尴尬地转移了话题,“那咱们现在就去长宁院子里,你也好和长宁准备准备,一起进宫。”   “嗯。”秦宁之也并未计较陆氏的失言,反正陆氏向来如此,她已经习惯了,如今她对她这样客气,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秦宁之和陆氏一起去了顾长宁的院子里,将已经喝了药熟睡的顾长宁喊了起来,并跟她说了要进宫的事情。   顾长宁一听说要进宫,立刻吓得浑身发抖,苍白着脸道:“是不是孙婉莹告状告到了皇上那里,她是不是想要逼死我!”   陆氏看到脸色苍白,如风中飘零般瑟瑟发抖的顾长宁,一颗心疼得要滴出血来,同时也更加痛恨孙婉莹。   她柔声劝着顾长宁道:“没事的,皇上只是宣你和孙婉莹进宫问一问当时的情况,你照实说便是了,你要记住,不要害怕,不要慌张,你没有做过的事情,没什么好怕的,只要你一口咬死了这件事是孙婉莹自导自演,其他的什么都不必多说,更不能轻易被孙婉莹的话激怒,明白了吗?”   顾长宁还是苍白着脸,整个人都惶恐无助。   秦宁之上前拉过了她的手,对她微微一笑,“长宁,不要怕,有我在呢,我会同你一道儿进宫的,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洗刷你的冤屈。”   “真的吗?宁之你会跟我一同进宫吗?”顾长宁就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抓住了秦宁之的手。   “自然,我会在你身边陪着你的,你只管放心大胆地说出真相,其余的,都有我在。”   秦宁之的声音温柔又坚定,像是春水缓缓流过顾长宁的心脏,立刻安抚了她紧张不安的情绪,她点了点头,含着眼泪道:“宁之,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秦宁之笑了笑,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快起来吧,好好收拾收拾,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我们一会儿去宫里狠狠教训那个孙婉莹,一定要叫她付出代价!”   顾长宁立刻破涕为笑。   一刻钟后,顾长宁收拾妥帖,和秦宁之一起出了门。   引路的宫人看到秦宁之还以为是顾长宁的丫鬟,并没有阻止,两个人很顺利地上了马车,一同踏上了进宫的路。   此时的皇宫里,孙婉莹已经到了。   她刻意穿了一件简单的粉色小袄,头发松松地绾在脑后,配饰全无,脂粉未施,脸上还包着一块硕大的纱布,嘴唇也微微发白,整个人看上去如弱柳扶风,柔弱无依,让人瞧着便心生怜惜。   皇上是见过几次孙婉莹的,印象中是一个亭亭玉立,自信大方的小姑娘,长得说不上多倾国倾城,那也能称得上是万里挑一,没想到现在居然会被毁了容貌,连气势都不自信了起来。   真是可惜啊!   “这孩子,居然变成了这样,真是太可惜了。”皇后在一旁也是唏嘘不已,轻轻地摇头叹息,“谁将这孩子的脸弄成这样,那心也是太恶毒了一些。”   皇上也是这样想的,如果这一切真是书闲害的,那书闲的罪孽就太深重了,他是决不可能轻饶了的!   “书闲郡主怎么还没到?”皇上有些怒了,觉得自己从前对顾长宁是太过纵容了。不过是小时候这丫头讨喜,经常逗得他哈哈大笑,当时他又想要拉拢晋国公,所以权衡之下,他就给了这丫头一个郡主的封号,没想到就是这个封号,让这丫头变得目中无人,无法无天,整日里在外头惹是生非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连这么歹毒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而且看这情形,似乎毫无悔改之意,居然到现在还不进宫,她是不是真以为自己不敢治她?!   ------------ 第三百六十二章 装柔弱   皇后在一旁凉凉道:“书闲这丫头向来如此,没有一丁点的尊卑秩序,她对着钰儿都敢大吼大叫,目中无人,皇上觉得她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因为太子的缘故,皇后很早就看不惯顾长宁了,小时候顾长宁用石头砸破了太子的脑袋,皇后是恨得杀了她的心都有了,只是那个时候皇上要拉拢晋国公,太子的伤也没什么要紧,她没办法狠狠惩治顾长宁,所以只能去太后面前告了一状,禁止她进宫,想要眼不见为净,没想到顾长宁又去了外头作威作福,也没人敢教训她,现在她终于踩到了地雷,看这回还有谁敢保她!   孙婉莹这事若是真成了,也算是替她出了一口久远的恶气了,到时候她就想办法让孙婉莹嫁入国公府去,狠狠膈应膈应国公府的人!   孙婉莹闻言,则在一旁泫然欲泣,不发一言。   皇上见状,对顾长宁的愤怒就更深了一层。   而一直陪在孙婉莹身边的陆湘湘,则低着头惶恐无助,瑟瑟发抖。   她不知道,接下来她该如何选择。母亲让她一定要帮顾长宁,可现在的局势,似乎对孙婉莹更有利,如果她真的帮顾长宁作了证,就相当于背叛了和孙婉莹之间的约定,那么孙婉莹没事后,一定会狠狠地报复她的。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此时的顾长宁和秦宁之已经抵达了宫门口,检查完身份后,换了俩轿子继续往二门走,一进入轿子里,秦宁之就对顾长宁道:“将你的头发稍稍抓乱一些,再将衣服袖子撕破一点,然后把脸上的纱布掀开来,我帮你涂点红药水。”   顾长宁一愣,不明白秦宁之的意思,“为什么?”   秦宁之淡淡道:“苦肉计,孙婉莹一定会用的苦肉计。你想要在第一印象上就赢了孙婉莹,一定会表现得比她更惨更可怜更无助,让皇上心疼你,而不是怪罪你。”   顾长宁顿时恍然大悟,连忙照着秦宁之的意思做了。   “不能太过,太过了会被发现你是刻意为之,这种事情一定要掌握好一个度。”秦宁之一边帮顾长宁整理头发,一边教她该如何应对这样的情况,“一会儿见到孙婉莹你就会知道了,她绝不会让自己看上去太惨,也不会让自己看上去很好,一切都是最适合的那个度。”   顾长宁似懂非懂,任由秦宁之替她整理,过了一会儿又问道:“那我一会儿见到皇上要不要哭?”   “不用刻意哭,你若是真觉得委屈了,想哭就哭吧,记得一定不能大吼大叫,无论孙婉莹怎么激怒你,你能做的,就是扮委屈。”   “我知道了。”顾长宁点了点头,决定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帮二哥和长宁争取到这门婚事,只要她没事了,长宁就能嫁给二哥了。   两个人说着话,轿子便到了中宫门口,这是皇上为了避免晋国公和孙尚书插手这件事,特意选的地方。   秦宁之下了轿子,看到这地方顿时高兴了起来,这样的话,成雪能作证的概率就高了不少。   顾长宁则有些紧张,攥着秦宁之的手越来越紧。   “别怕,孙婉莹做了亏心事都不怕,你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又有什么好怕的?”秦宁之安慰道。   顾长宁一听,觉得对啊!她又没做亏心事,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干什么要怕那些弄虚作假之人?!   “嗯!我们进去吧!”顾长宁松开了秦宁之的手,一步一步往殿内走去。   “皇上,书闲郡主已经到了,就在殿外候着。”宫殿内,小宫女急急忙忙进来禀告。   皇上面容一沉,严肃道:“让她进来!”   小宫女应声,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没过一会儿,顾长宁就被宫女引着进了大殿。   “臣女叩见皇上,皇后。”顾长宁一进大殿,便柔柔地跪了下来给皇上他们请安。   秦宁之也跟在顾长宁身后跪了下来。   皇上并未注意到秦宁之,只对着顾长宁冷哼一声,严厉道:“书闲,你可知道朕为何宣你进宫?”   倒是孙婉莹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秦宁之,她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   秦宁之,她怎么会来?!   顾长宁听了皇上的话,并没有慌张,而是低着头,哽咽道:“臣女知道,臣女进宫来,也是想要皇上还臣女一个公道。”   “公道?你要什么公道?”皇上被顾长宁这一番话逗笑了,她全须全尾的,孙婉莹被毁成这样,她倒好意思要什么公道?   “臣女没有做过的事被人冤枉了,自然是要一个公道的。”顾长宁说着,抬起头来,一双眸子倔强地看向皇上。   皇上本来想怒斥她,可在看到她脸的一刹那,立刻噤了声,眸中满是不可思议。   就连皇后也被吓到了,尖声道:“你的脸,你的脸怎么了?”   不是说是孙婉莹受了伤吗?怎么这顾长宁的脸看上去比孙婉莹的还严重?这鲜血淋漓触目惊心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 第三百六十三章 我作证   顾长宁谨记着秦宁之的教诲,没有慌张,没有激动,而是对着皇后凄然一笑,自嘲道:“怎么回事?我说了,皇后娘娘便会相信我吗?”   她这句话顿时把皇后噎得说不出话来。   皇上很快回过神来,拧着眉看向她,严肃道:“书闲,你说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孙尚书口口声声说你将她女儿的脸给毁了,你父亲却信誓旦旦地保证你没有做,还说这一切都是孙尚书栽赃嫁祸。朕不想听他们一直在那里废话,堂堂朝中重臣,居然因为这种事闹得不可开交,简直不成体统!所以朕亲自召你们进宫来问清楚,你到底有没有伤了孙婉莹的脸?”   皇上的语气虽然还是很严肃,但已经比刚才好了许多,至少没有以顾长宁是凶手的角度来质问她。   只要皇上肯听,于他们而言就是一件好事。   顾长宁握紧了手,默默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指着孙婉莹,一字一句道:“皇上,我顾长宁对天发誓,我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孙婉莹的行为,所言若是有假,就让我生生世世不得安宁。”   她说着,顿了顿,盯着孙婉莹的目光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剑,好像能劈开一切魑魅魍魉,鬼怪画皮,然后高声道:“这一切,都是孙婉莹陷害于我!这一切,全都是她为了能嫁给我二哥所自导自演的结果!”   “郡主,你怎么能这么血口喷人?”孙婉莹也不甘示弱,立刻用她蓄满了一双泪水的眼睛看向秦宁之,“郡主,我知道你怕被皇上责罚,怕因此付出代价,可你也不能如此毁坏我的名声,你这样做,简直比毁了我的脸还要恶毒上千百倍!”   她说着,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好像随时随地都要背过气去,她一双手紧紧地揪住自己的胸口,然后凄厉道:“郡主,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我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哪怕就算你毁了我的脸,我也没想过要与你计较,可现在你居然连我仅存的一丝尊严和名誉都要毁掉,你这是在逼我去死!”   “你,你才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顾长宁一下子就被孙婉莹给激怒了。   看到孙婉莹这幅梨花带雨,可怜兮兮的模样,顾长宁才是差点要背过气去。   “郡主。”秦宁之急忙站了出来,担心顾长宁因为太过冲动而功归一溃,她上前拉过顾长宁,安抚道:“郡主,是非曲直皇上自有定论,我相信黑的说不成白的,白的也说不成是黑的。再说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些事既然做了,必定会留下痕迹,也必定会有被人发现的时候,我相信孙小姐心中一定有数。”   秦宁之这番话并没有像顾长宁方才一样‘噼里啪啦’就说了一顿孙婉莹的不是,而是用四两拨千斤的方法暗指孙婉莹这件事有诈,且说得自信满满,云淡风轻,甚至暗指自己手中握有证据,暗示孙婉莹赶快承认,她这样的说法,很容易就会让人的立场产生动摇。   哪怕厌恶顾长宁如皇后,在听了这番话后也不禁在想,难道这件事果真有诈?   她有些欣赏能说出这番话的小丫头,因为这番话瞬间就扭转了方才要对顾长宁不利的局势。她忙朝说这番话的小姑娘看过去,惊讶的发现对方居然是她之前相中给太子的秦宁之。   这丫头,果真是沉得住气,这么大的场合都不慌不忙,处变不惊。   皇后对秦宁之的印象又更高了几分。   顾长宁也回过神来,后背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还好有宁之在,否则她又要闯祸了。   孙婉莹的脸色则顿时阴沉了下来,盯着秦宁之的眸子像是啐了一层毒。   她真的是恨死秦宁之了!   如果不是她,她早就能嫁给顾景元了,何至于沦落到用这样的手段逼迫顾景元就范!   可就算是这样,就算她已经一无所有,容貌尽毁,秦宁之还是不打算放过她,为什么?!为什么秦宁之不去死!   大概是孙婉莹的眼神太过怨毒,秦宁之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里不知怎的,突然生出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她连忙甩甩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海中剔除掉,然后对皇上道:“皇上,民女要替书闲郡主作证,民女可以证明,孙大小姐一事与书闲郡主无关,现在这一切都是孙大小姐自己一手促成的。”   皇上看着秦宁之,想起了她是当初那个揭发了德妃与侍卫私通的小姑娘。   没想到半年不见,这丫头居然出落得这般水灵,瞧着还是一副聪明劲。   ------------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不能入圈套   “哦?你倒是跟朕说一说,你有何证据?”皇上从原本想尽快解决这件事的愤怒,到现在突然对这件事产生了一丝兴趣。   书闲和这个丫头都说这一切是孙婉莹自导自演,他倒是真想知道,这丫头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秦宁之看向孙婉莹身边的陆湘湘,一字一句道:“民女有人证,可以证明这一切都是孙大小姐的阴谋。”   陆湘湘被她看着,心重重一跳,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孙婉莹发现了不对劲,她的脸一沉,回头朝陆湘湘看了过去,眸中的冰冷叫陆湘湘瞬间打了个寒颤。   不,她不能得罪孙婉莹,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得罪她。   皇上也顺着秦宁之的视线朝陆湘湘看了过去,眸光一沉,语气不善道:“你说的人证是谁?”   他确实听说陆家的女儿当时就在现场,可方才她和孙婉莹一起进来的时候,他曾经问过她当时的情形,这丫头却一直磕磕巴巴的,不敢正面回答,他只当小姑娘第一次面对他被吓坏了,并不曾在意,现在看来,这里头还藏着猫腻呢!   不过都是些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怎么一个两个的心机都这么重,皇上想到了自己最疼爱的长公主和太子太傅之女白书瑶,也是小小年纪就手段毒辣。现在书闲和孙婉莹陆湘湘又发生了这种事,无论这件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这种事情都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身处闺阁的贵女不学着知书达理,广结善缘,反倒专去搞一些龌龊歹毒的事情,这要是传了出去,皇室的名声也要跟着受损!   秦宁之能感觉到皇上的愤怒,不过她并没有丝毫慌乱,因为她知道,只要能揭穿了孙婉莹的画皮,皇上越愤怒,孙婉莹受到的惩罚就越大,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确保皇上能相信她所说的话,确保孙婉莹再无翻身之地。   所以,秦宁之抬起头,更加大胆地看着皇上,不疾不徐道:“回皇上,那个人就在现场。”然后伸手一指孙婉莹身边的陆湘湘,拔高了声音道:“那个人就是陆家的嫡长女陆湘湘。”   陆湘湘被点名,整个人都开始发抖,她有些慌乱替自己辩解道:“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冤枉我!”   看到她这幅心虚紧张的样子,明眼人便知道她在撒谎,皇上的脸色更差了,看着她厉声道:“说!把你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你最好不要有半句谎话,若不然被朕查了出来,你跟着罪魁祸首一同受罚!”   “皇上,我是无辜的!”陆湘湘吓得手脚瘫软,大哭道:“我当时什么都没有看清楚,我不知道真相是什么,我没有看到长宁划破婉莹的脸,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婉莹使的苦肉计,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皇上明察!”   陆湘湘不敢得罪孙婉莹,她怕孙婉莹还留着后招,万一孙婉莹赢了,那么背叛她的下场一定很惨,她不敢赌。可她更不敢在皇上面前撒谎,万一真相真的水落石出,那么欺君罔上的罪名更是会要了她的命!   没办法,陆湘湘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希望能因此逃过一劫。   可是秦宁之并不给她这个机会,她抬起下巴看向陆湘湘,轻蔑地笑了一声,道:“哦?是吗?可我清楚记得陆小姐在太白楼的时候,亲口对礼部尚书之女乔云生说过你很后悔帮着孙小姐陷害郡主,更担心孙小姐会在事迹败露后将此事嫁祸到你和乔小姐身上,难道这一切都是我幻听吗?”   陆湘湘脸色雪白,瞪着秦宁之一时间哑口无言。   孙婉莹的脸色也更阴沉了下去,她看向秦宁之,阴测测地笑了一下,讽刺道:“秦四姑娘不愧是对自己亲人都毫不留情的狠角色。这等指鹿为马,信口开河的本事真是令我长了见识。想必秦四姑娘就是凭这样的本事成功帮助你母亲击败秦大太太,执掌秦府中馈的吧?只是,圣上圣明,绝不会像你祖母一样糊涂,轻易就被你给迷惑了。”   孙婉莹并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现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还纠结于顾长宁伤她脸的事,只会让人厌烦,起不到任何效果。   秦宁之懂得从陆湘湘着手四两拨千斤地指责她心肠歹毒,她孙婉莹又为何不能从秦玉之着手指责秦宁之心机深重?   秦宁之干的那些残害手足的破事,说出来可比她现在做的这些事要精彩多了!试问皇上会相信一个不择手段对自己的长辈姐妹都下得了狠手的女人吗?   果然,孙婉莹此言一出,皇上看向秦宁之的眼神顿时变了,他自然是没有兴趣听秦府的那档子事的,只是秦宁之有没有做过这些事关乎到她现在说的这些话的真实性。   “丫头,孙家丫头说的这些事,你怎么解释?”皇上看着秦宁之,期待她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   秦宁之早就料到孙婉莹恼羞成怒之下必定会在皇上面前诋毁她和长宁的名誉,以此来激怒她们,让她们将注意力都从孙婉莹做的这些丑事上转移到她们自己的事情上来,如果这个时候她顺着孙婉莹的话去解释了,那就是真进了孙婉莹的圈套的。   于是她看着皇上,淡淡道:“回皇上的话,家丑不可外扬,小女府中确实是发生了一些事,但绝不是孙小姐说的那样,不过小女相信皇上今日召见郡主和孙小姐进宫,一定不是为了听小女的家事。所以,小女觉得无关紧要的事就别提了,还是回到郡主和孙小姐的这件事上来吧!比如说孙小姐不肯承认,陆姑娘又不愿意作证,那么,小女只能再找出一位人证了。恰好,这个人证现在也在皇后娘娘宫中。”   她竟然还有人证?   孙婉莹的眉头皱成了一团,心里突然有些没底,不知道秦宁之手上是不是真有致命的关键证据?   皇上和皇后也是一怔,还有人证?而且就在皇后宫中?难道也是现场的人?   可现场除了他们几个,就只有两个宫婢在场,这些宫婢可是不被允许出宫的,她们不可能会是人证。   皇后看着她,循循善诱道:“丫头,我知道你是书闲郡主的好友,可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无论你怎么狡辩都无济于事。况且,这可是在皇上面前,说谎的话,可是欺君之罪,你明白这罪名有多严重吗?”   皇后的言外之意就是让秦宁之不要做垂死挣扎,赶快承认了这件事,说不定还能从轻处罚,否则只会跟着顾长宁一起遭殃。   秦宁之却不惧,反倒对着皇后自信地笑了笑,道:“民女多谢皇后关心,只是民女做事向来问心无愧,也不会为了达到某些目的去不择手段,害人害己。”   她的这番话将皇后完全堵了回去,在皇后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的时候,她又继续道:“民女要说的这个人证皇后娘娘也认识,皇后娘娘就算不相信民女说的话,也应该会相信她说的话。”   “你说的那个人是谁?”皇后一下子好奇了起来,可想来想去,也想不到有这么一个人会肯帮顾长宁作证。   就在皇后感到迷惑的时候,秦宁之微启唇,淡淡道:“民女说的这个人,是皇后娘娘您的亲外甥女,成雪。当日在太白楼,太子殿下与成雪也在场,她亲眼看到孙小姐用藏在指缝间的玻璃碎片划伤了自己的脸,她在告诉我这些话的时候,太子也在场,并未反驳一句,民女可以认为太子是默认了成雪说的这些话,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可以将成雪和太子召进宫来问个清楚。”   ------------ 第三百六十五章 作证   皇后娘娘的眼神顿时惊愕起来,她腾地一下站起身,不可思议道:“你说什么?”   成雪怎么会跟这件事扯上关系?还有,她为什么会跟钰儿在一起?   “你跟本宫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后娘娘现在在意的已经不是孙婉莹和顾长宁的事了,她在意的是成雪和太子的事。   秦宁之歪了歪头,淡淡道:“皇后娘娘若想知道实情,何不让成雪姑娘当众解释清楚呢?”   其实她需要成雪给她作证,只需要说成雪就好,没必要将太子也说出来,只是她料定她只说成雪的话,皇后娘娘会找借口推脱不让成雪出来作证,可一旦牵扯到了太子,皇后娘娘的注意力就会放到太子和程雪为什么会在一起被她撞见这件事上来,毕竟从当日成雪的反应来看,似乎王良娣并不允许她与太子来往,而王良娣向来以皇后娘娘马首是瞻,所以她猜测,禁止成雪和太子往来是皇后的意思。   虽然她不明白皇后这么做的用意,但她只要当着众人的面提起这件事,皇后就一定不会置之不理。   果然,皇后的反应在她的预料之中。   就连皇上也皱了皱眉头,看向皇后道:“成雪?朕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个外甥女?”   皇后娘娘的脸色顿时白了,眼神也变得慌张起来,可她尽量保持镇定道:“是臣妾妹妹的女儿,在臣妾嫁给皇上之前就跟着一个穷书生跑了,不久便有了身孕,生下了这孩子,母亲觉得她是王家的耻辱,只对外说她是死了,羞于向外人提起这件事,所以皇上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那她为何又会出现在京城?还和钰儿在一起?”皇上看向皇后的眼神带着浓浓的审视和怀疑,显然,他并不相信皇后说的话。   皇后被皇上看得直冒冷汗,她心虚地笑了笑,道:“说来也是惭愧,自从臣妾妹妹与那个穷书生跑了后,母亲就当她是死了,可后来心中不忍,还是去看望过她,知道她生了一个女儿,取名成雪,脚踝上有一颗红色的胎记,母亲看妹妹日子过得艰难,终是不忍,给了她一些钱财,可谁知不久后,那穷书生居然拿着钱财撇下母女俩跑了,臣妾的妹妹担心被人笑话,居然也带着女儿连夜出了金陵城,至此母亲再也打听不到她的下落,谁知道不久前钰儿在机缘巧合下救下了一个女孩,听她说起自己的身世,心中怀疑,便将她带来见我,我看胎记后,才知道她是我那早已经没了音讯的妹妹的女儿,而我那妹妹,在几个月前因病逝世了。”   皇后娘娘的一番话说得十分真情意切,再加上这故事确实悲惨了些,很容易让人动容。   饶是皇上并不愿意相信皇后,也确实无法再质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许久,才淡淡道:“所以这丫头,现在是在太子府?”   皇后娘娘见皇上相信了她说的话,心里松了一口气,也不再那么心虚,而是擦了擦眼泪,道:“之前确实是暂时安置在了太子府,只是因为这丫头的缘故,导致太子与良娣闹了些别扭,臣妾昨日便将她接进了宫来,本想着等她学好了规矩,再带她去拜见皇上和太后,哪知道……”   皇后说着,看了秦宁之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哪知道这么巧,却被秦四姑娘给碰到了。”   皇上听完,挑了挑眉,也淡淡道:“既然这么巧,那就择日不如撞日,让她今天就见一见朕,顺便问一问她,秦家丫头说的话是否属实。”   皇上都这么说了,皇后哪里敢反驳,忙陪着笑脸答应了,然后对身边的宫婢道:“去,把表小姐请过来。”   “是。”宫婢匆匆退了出去。   皇后娘娘松了松一直紧握着的手心,才发现手心全是汗水,心脏也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但愿,皇上不要认出成雪来。   而一旁的孙婉莹和陆湘湘听到皇上的话后,皆是脸色一白。   她们两个怎么都没有料到,会突然出现这么一个身份不容小觑的人物。   如果秦宁之说的是真的,那她们就完了!   陆湘湘的脚一软,差点要栽倒在地上。   孙婉莹也是紧皱着眉头,努力在心中想着应对的法子。   没过一会儿,成雪就被宫婢领了过来。   她身穿一件桃红色的绣折枝海棠小袄,肤白清秀,身材纤细,瞧着虽不像是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姐,但至少衣食无缺,无忧无虑,并不像是皇后描述中一直过着苦日子的黄毛丫头。   也或许,是遗传了她王家母亲的好样貌吧!   皇上看到她身影的时候,竟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民女叩见皇上,皇后娘娘,祝皇上和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成雪用她刚学过的规矩,磕磕巴巴地给皇上和皇后行了礼。   “起来吧!”成雪的声音拉回了皇上的思绪,皇上甩掉那些莫名的情绪,将她叫起了身。   成雪又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不过却不敢抬头,只低垂着头盯着鞋尖,呼吸声几不可闻,看得出来她很紧张。   “你不必紧张,朕找你过来没有别的事,只是想问你一些情况。”皇上看成雪紧张得随时要晕过去的样子,声音不自觉轻柔了几分。   “嗯。”成雪点了点头,仍旧不敢抬头看皇上,声音低如蚊呐。   皇上看了皇后一眼,“我瞧着这丫头要被吓坏了,还是你来问吧!”   皇后尴尬地笑了笑,“这丫头从小跟着我那亡妹生活在小渔村,没见过什么世面,还请皇上多多担待。”   “无妨。”皇上自然不会跟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计较。   皇后见皇上并未发现什么,心里悬着的大石总算是放下了,她看向成雪,问道:“雪儿,皇上叫你来是为了书闲郡主和孙大小姐的事情,你不必紧张,说实话就行。”   “嗯,皇后娘娘尽管问,民女在皇上和皇后面前不敢撒谎。”成雪又轻声应道,她虽然紧张,但思路却很清晰。   皇后点了点头,又看了孙婉莹和顾长宁她们一眼,当看到陆湘湘瑟瑟发抖的身子时,她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过毕竟孙婉莹和顾长宁都与她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所以她也没必要为了帮孙婉莹故意在皇上面前造假,于是,她便直接问成雪道:“本宫听说孙大小姐在太白楼出事当日,你亲眼目睹了她出事的过程,是吗?”   成雪闻言,抬头看了皇后一眼,待看到皇后的眼中并未有任何暗示之意,才点点头道:“是,民女确实看到了孙大小姐出事的过程。”   她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陆湘湘瞪大了眼睛,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孙婉莹的双手也忍不住紧握成拳。   顾长宁则又是紧张又是欣喜,忍不住脱口道:“你说说,当日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我根本没有碰到孙婉莹的脸,对不对?你可以给我作证的对不对?”   就在众人紧张又期盼的眼神中,成雪缓慢又坚定地点了点头,语声清晰道:“嗯,确实如此,当时我正在二楼拐角,恰好可以看到郡主与孙大小姐一行人之间的举动,当时郡主确实是想对其中一位小姐动手,当时孙大小姐突然站了出来,郡主眼见着要打到她,及时想收回手,谁料孙大小姐却突然惨叫了一声,然后我亲眼看到孙大小姐的手往自己脸上捂了一下,下一秒她就倒在了地上,至于孙大小姐的脸是因何而伤,说实话我不是很清楚,我只是可以断定,她不是被书闲郡主划伤的。”   ------------ 第三百六十六章 我还有证据   听了成雪的这番话,众人看向孙婉莹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你撒谎。”面对众人的目光,孙婉莹却面不改色心不跳,而是看着成雪,轻蔑地笑了笑,淡淡道:“你方才那番话确实编得是有鼻子有眼,只是你却犯了一个最致命的错误。”   成雪皱着眉看向她,坚定道:“我没有撒谎。”   “呵!”孙婉莹轻笑一声,然后转向皇上和皇后,朗声道:“皇上,皇后娘娘,成姑娘方才说的那番话乍听之下确实像那么回事,可她却忘了,她根本没有见过臣女与书闲郡主的长相,是如何确定我们谁是谁的?再者,一般来说目睹了这种事,要么就当场指出来伸张正义,要么就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为何成雪姑娘在当时不说,却在事后告知了与她毫无关系的秦四姑娘?这里头要说没有点猫腻,还真是不可信呢!”   孙婉莹这是在暗指成雪是被秦宁之给收买了。   她说的话有理有据,在场的人一下子又有些疑惑成雪话语的真实性了。   成雪的脸色顿时涨红了起来,略有些激动道:“我没有!我成雪虽然是小门小户出身,但自幼母亲就教导过我做人要诚实,不能说谎,更不能害人!我当时不说只是因为我初到京城,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也不知道你们是否是我能得罪得起的人,所以不愿意多管闲事,怕惹祸上身。可是我后来得知秦姑娘在查这件事,才将我知道的事情都告知了秦姑娘,我做的这一切,本就是合情合理的。”   “秦宁之?你为什么要告诉秦宁之?你与她是什么关系?皇后娘娘是你的亲姨母你都不说,却告诉了与你毫无关系的秦宁之?”孙婉莹咄咄逼人,容不得成雪有片刻的喘息。   成雪涨红着脸,因为激动,眸中也闪烁着泪光,可她却没有被孙婉莹步步紧逼的话给打倒,反倒因此生出了一股子韧劲,她当初从北地独自一人上京,遇到过比这更危险更可怕的境况,可她都咬牙忍了过来,所以现在又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她看着孙婉莹,一字一句道:“因为秦四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在我快抵达盛京城外快要饿死的时候,秦四姑娘救了我,如果没有她,我现在已经死了,所以她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岂能不站出来?哪怕因为惹上了麻烦,我也不怕,因为母亲教过我,做人,一定要有良心,并且懂得感恩!”   成雪故意模糊了秦宁之是在锦州救过她的事实,因为当初秦宁之是男扮女装,她不知道她有什么隐情,她只知道,秦宁之不愿意别人知道这件事,那么,她就不能出卖她。   秦宁之原本在听到成雪第一句话的时候紧张了一下,可听她说完后,松了口气的同时鼻头又有些泛酸。   其实当初她帮成雪,不过是举手之劳,且还存着一些私心,毕竟一个人在外还是有些孤单害怕,她需要有个人陪着她给她勇气。   没想到,她真的帮了一个值得帮助的人。   皇后娘娘听了成雪这番话,有些动容,不禁哽咽道:“心儿还是这么善良,只可惜她人这么好,人生却这么悲惨,还不能善终,本宫可怜的妹妹呀!”   孙婉莹原本还想说“既然秦宁之是你的救命恩人,那就更能说明你会为了帮她而撒谎。”,可是听完了皇后的感慨,她又生生压下了自己要说的话。   毕竟如果否定了成雪的为人,就相当于否定了皇后妹妹的为人,这必定会得罪皇后。   事已至此,只能以退为进了。   好在这成雪确实是“诚实”,诚实到承认了自己并未看到是谁伤了她。   这一次算顾长宁运气好,等着吧,只要能保全了自己,就不怕没有下一次机会。   想到这儿,孙婉莹的眼泪就扑簌扑簌地落了下来,她看向皇上和皇后,悲怆道:“难道郡主没有伤害臣女,就是臣女自己伤害自己吗?试问哪一个女子能狠心到伤害自己的容貌?郡主方才诋毁臣女,说臣女是想利用此事逼迫顾二公子娶了臣女,可臣女为什么要这么做,臣女若是爱慕顾二公子,又怎么会用这样极端的方式?试问臣女毁了容貌,顾二公子怎么会看得上臣女?这样的婚姻,臣女算计来又有何用?难道皇上和皇后娘娘认为臣女是这样痴傻之人吗?”   孙婉莹字字泣血,声声涕泪,让人听着便不忍心再苛责于她。   对啊,就算这件事不是书闲做的,也不能证明是孙婉莹自己做的啊,她毕竟还是一个受害者啊!   “不,民女还有证据,证明这一切是孙小姐自作自受!”这个时候,秦宁之又适时地站了出来,再一次打破了孙婉莹营造出来的可怜形象。   ------------ 第三百六十七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众人的立场又一次因为秦宁之的话产生了动摇。   还有证据?秦宁之居然还有证据?   皇上和皇后忍不住面面相觑了一眼,不知道秦宁之还要给他们什么震撼。   她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本事。   孙婉莹则面色阴沉,双手垂在衣袖中紧握成拳,恨得想把秦宁之碎尸万段。   而陆湘湘心里头则惴惴不安的。   秦宁之到底是什么人?   她的出现改变了许多事情,也是致使孙婉莹这次不得不出此下策的“罪魁祸首”,难道她是孙婉莹天生的克星?难道孙婉莹这一次真的没有翻身之地了吗?   陆湘湘脑中胡思乱想着,同时又在心里仔细衡量了下目前的境况。   她发觉孙婉莹的赢面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大了,首先顾长宁已经成功摆脱了嫌疑,现在焦点只在于孙婉莹的脸到底是自己划破的还是别人划破的。   如果秦宁之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来,那么孙婉莹就会平安无事,顺便还能卖一卖惨,博取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同情。   可如果秦宁之真的拿出了证据,那么孙婉莹,就是在劫难逃了……   问题是,秦宁之的这个证据,到底能不能决定孙婉莹的“生死”呢?   陆湘湘想起方才秦宁之对她说的那番话,她说她亲耳听到了她和乔云生的对话,也就是说,今日,秦宁之也在太白楼。   有了这个认知,陆湘湘猛地惊醒过来。   她知道,秦宁之一定听到了关于那块玻璃碎片的事,或许她和乔云生迟迟找不到那块玻璃碎片,是因为它已经被秦宁之给藏起来了!   完了,孙婉莹一定完了!   陆湘湘手脚发抖,不,她不能再沉默了,她不想跟着孙婉莹一起死!   “皇上!皇后娘娘!”恐惧笼罩在陆湘湘的心头,她现在急需要一个突破口来缓解自己恐惧的心情。   对,揭发孙婉莹,如母亲所说,她只有揭发孙婉莹才能保全自己!她现在必须要全力以赴地帮助秦宁之,只有孙婉莹永世不能翻身,她陆湘湘才会有活路。   于是一直躲在孙婉莹身后的陆湘湘猛地冲了出来,然后跪倒在皇上和皇后面前,急促道:“皇上,皇后娘娘,臣女想起来了,臣女想起之前发生的事了!”   陆湘湘突然来的这一出也是众人始料未及的事情。   皇上的眉头顿时蹙了起来,皇后也沉下脸道:“怎么回事?你方才不是还说自己什么都不知情吗?”   陆湘湘俯下身,诚惶诚恐道:“回皇后娘娘,臣女先前确实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不敢妄自发言,唯恐自己的话害了无辜之人。可方才经过长时间的冷静,臣女突然全都想起来了!”   “你可真会挑时间。”皇后凉凉地讽刺出声,显然不相信陆湘湘说的话。她亦知道陆湘湘突然有此举动是因为什么,心里颇有些瞧不上这种见利忘义的墙头草。   不过因为也没有证据表明陆湘湘在说谎,皇后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只能道:“你想起什么了,说吧!”   陆湘湘能感觉到有一道冰冷的目光照射在她身上,她知道那是孙婉莹在看她,她心中不安,越发坚定了要彻底除掉孙婉莹的决心。   “回皇后娘娘,这件事确实是孙婉莹一手策划的,臣女可以作证,当时她是用夹在指缝中的玻璃碎片划伤了自己的脸,也是她让臣女故意去激怒长宁,好让长宁对我动手。”陆湘湘越说越快,急迫地想证明孙婉莹的罪过,“只是在这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时候,臣女并不知道她想做这么恶毒的事情,因为臣女与书闲郡主关系并不要好,甚至是厌恶她,所以在孙婉莹找上臣女的时候,臣女只以为她是想简单教训一下书闲郡主,并没有别的意图,当时便答应了,谁曾想,谁曾想她居然会这么心狠手辣。”   陆湘湘说着,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皇上和皇后,哽咽道:“皇上,皇后娘娘,请你们一定要相信臣女,臣女此言绝无任何虚假,如若撒谎,天打雷劈!”   皇上和皇后的脸色微微一变。   陆湘湘的这个誓言相当严重了,可见她心里是多么想让别人相信她说的话,也可见她心里是多么着急想要定了孙婉莹的罪。   看来这丫头,也并非良善之辈。   秦宁之则微微翘起了唇角。   这正是她想要看到的结果。   其实她手上并没有证据了,因为时间紧急,顾景元并没能去尚书府找到孙婉莹那盏碎了的玻璃灯罩,所以她手上有的这块碎片并不能定孙婉莹的罪,因为谁都没办法证明这块碎片是孙婉莹手里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逼陆湘湘也出来作证。   有两个人证,足以证明孙婉莹的罪过了。   可秦宁之不会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孙婉莹自然有她应对的法子。   孙婉莹突然被背叛,心里自然是愤怒的,甚至气得差点呕出一口血来,她怎么都没料到,陆湘湘平时里那么一个优柔寡断的胆小鬼,出卖起人来倒是比谁都坚决!   好啊,好啊!算是她看走了眼!   “湘湘,你怎么能这样害我?”孙婉莹心里恨得是咬牙切齿,可面上却装出一副被朋友背叛的震惊和不解,痛心道:“我不知道我何时得罪过你,湘湘,我自问待你不差,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当初明明是你说看到了书闲郡主划伤我的脸,还口口声声说要为我讨回公道,为此我信你,不仅不曾将这件事告诉父亲,甚至答应住到了陆府,我以为你会帮我,会护着我,我没想到你居然这样害我?!湘湘,我是因为你才将这一切罪都怪到书闲郡主头上,可现在你居然说这一切是我自己一手策划的,你还有良心吗?”   孙婉莹这样痛心疾首、有理有据的一番话,顿时就将所有的罪都引到了陆湘湘头上,让众人以为这一切都是陆湘湘一手策划的,不仅划伤了孙婉莹的脸,还挑拨离间将这一切都嫁祸给了顾长宁。   陆湘湘哪里料到自己会被孙婉莹泼这么一盆脏水,顿时气急败坏道:“孙婉莹,你休要血口喷人!明明是你一手策划的,明明是你将我拉了进来,是你为了嫁给我表哥故意使的计谋!”   “湘湘,做人要讲良心,你为何要如此害我?!”孙婉莹也是一副愤怒痛心的模样。   事情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此时此刻,没有新的证据,还不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到底该信谁呢?   就连一向自诩为很有判断能力的皇上,都被这几个半大丫头你一言我一语的话给弄懵了。   难怪乔尚书说大明朝是巾帼不让须眉,现在看来,果真如此啊!   秦宁之心里对孙婉莹真是佩服之极,这女人不仅心理素质好,脑子转得也快,明明是突发的事情,她居然能在瞬间想到应对之策。   说实话,她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若是再没有新的证据出现,恐怕没办法定了她的罪。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秦宁之心中焦急,虽然她已经成功帮顾长宁洗脱了嫌疑,但她心里明白,如果这一次不能置孙婉莹于死地,将来这种事情还会发生第二次,第三次,所以必须要一劳永逸!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突然有宫婢匆匆进了殿内,对皇上和皇后禀告道:“皇上,皇后娘娘,晋国公府的二公子求见,说是有要事要呈禀皇上。”   顾景元?   秦宁之心中一喜,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救星来了!   ------------ 第三百六十八章 牺牲品   原本一筹莫展的顾长宁也高兴了起来。   太好了,二哥来了,二哥一定是找到证据了!   孙婉莹的心则重重一跳,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欣喜。   他总算是为她来了一次,不管他来的目的是什么,她总算是在他心中有了那么一点点存在感,这就够了,足够了。   孙婉莹眼睫湿润,一双眼睛直直地朝殿外看过去,泪眼朦胧中,看到了那个她魂牵梦萦,心心念念的身影。   顾景元,顾郎,你真的来了。   与此同时,秦宁之也忍不住回头看了过去,虽然她心里很清楚,在皇宫里最忌讳的就是真情流露,尤其是不能当着皇上的面展露自己真实的情绪,但是她有好一阵子没有见过顾景元了,没有他消息的时候倒还好,思念还能够被理智克服,可现在他就与她百尺之隔,这思念就如同排山倒海一般汹涌而来,让她再也克制不了了。   顾景元刚进入大殿,就感觉到了两道直勾勾的眼神朝他看过来,他下意识地想去寻找秦宁之的身影,可一想到大殿上还坐着皇上,便生生忍住了,继续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孙婉莹看到顾景元视而不见的样子,心中一痛,可一想到他对秦宁之也同样是视而不见,心理又平衡了一些。   她自欺欺人地认为,顾景元并没有多喜欢秦宁之,不过是因为秦宁之够不要脸,想法设法地追着顾景元死缠烂打,又和书闲郡主结交为朋友,顾景元才会对她与众不同了些。   怪都怪她当初为了在顾景元面前留下好印象,所以一直都装成大家闺秀的样子,才导致他没有对她留下深刻的印象,若是早知道他吃秦宁之那一套,她也可以装成活泼开朗,聪明伶俐的模样,她相信,他一定也会对她另眼相看的。   不过没关系,一切都还来得及,她现在不会再在意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印象了,只要能得到他,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而秦宁之在看到顾景元一脸冷静理智的样子时,瞬间从无尽的思念中清醒过来,她赶忙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屏气凝神,不敢让自己再有片刻的松懈。   好在皇上和皇后的注意力都在顾景元身上,并未注意到秦宁之方才情绪的外露。   “臣叩见皇上,皇后娘娘。”顾景元走到殿前,对着皇上和皇后行了大礼。   “起来吧!”皇上挥挥手,猜到了顾景元的来意,“你今日前来,可是为了你妹妹的事?”   “回皇上,正是如此。”顾景元站起身,抬头看向皇上,不疾不徐道:“臣今日刚听说了此事,知道臣妹虽然顽劣,但绝不会做出如此心狠手辣之事,便觉得这件事有诈,臣方才已经查出了事情的真相,可向皇上呈禀。”   孙婉莹心一惊,手顿时揪紧。   秦宁之和顾长宁则心中一喜,都觉得此事成了。   可皇上却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只轻轻点了点头,敷衍道:“朕已经知道了,书闲是无辜的,你不必担心。”   顾景元则皱了皱眉,“那皇上已经查出了幕后真凶是谁?”   可他方才见孙婉莹依然安然无恙地站在殿内,反倒是表妹陆湘湘跪倒在殿前,难道,孙婉莹见陷害长宁不成,已经将此事嫁祸给了湘湘?   果然,他便听皇上道:“幕后真凶还尚且有定论,但也八九不离十了,恐怕与你这位表妹有很大的关系。”   陆湘湘一听,脸色刹那间惨白,差点要吓晕了过去,她没想到皇上真信了孙婉莹!又或者说,皇上是选择性相信了孙婉莹!   “皇上!臣女冤枉!臣女冤枉啊!这一切全都是孙婉莹她一手安排的,臣女最大的错就是被她蛊惑了,可臣女在事后也后悔了,早就托母亲将真相告知了姑姑!皇上,您若不信可以去问一问姑姑,皇上,臣女真的是冤枉的!”陆湘湘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声音凄厉而绝望。   她是真的很害怕。   孙婉莹的父亲是户部尚书,是皇上的左膀右臂,而她的父亲只是靠着陆家祖荫过活,实际上根本没什么实权,若是她没有足够的证据去证明孙婉莹的罪,皇上一定会在她和孙婉莹之间选择一个最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去给姑父一个交代!   她陆湘湘,很可能成为牺牲品!   不要,她不要!她真的后悔了,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帮孙婉莹去害人,老天爷,你帮帮我啊!   瞧陆湘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顾长宁有些于心不忍,虽然她从小到大都很讨厌这个表姐,也很想利用这次的事情给她一个教训,但是,她不想陆湘湘承受她不该承受的罪名。   “皇上,我觉得表姐不会做这件事,她没有这个脑子。”顾长宁站出来,说了一句看似贬损,实际上却是替陆湘湘说话的话。   顾景元也点了点头,“皇上,臣已经查出了真相,此事并非湘湘所为。”   可皇上却不愿意听他们解释,只冷哼一声道:“你们自家人当然是帮自家人了,可朕却听得很明白,你这个表妹心思狠毒,手段毒辣,不仅毁了孙尚书长女的容貌,还想将这一切都栽赃在书闲身上,好一个一箭双雕啊!”   “皇上,不是的,臣……”   “别说了,这件事朕心中自有定论,你们谁都别说了。”皇上摆摆手,不想再听顾景元的解释。   顾景元恍然大悟,他知道皇上要的不是真相,而是最有利的结果。   孙尚书和父亲大打出手的事情,对朝廷影响很不利,无论皇上是定了长宁还是孙婉莹的罪,总是要得罪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心中必定有气,一个手握重权,却对皇上心生怨气的朝臣是十分危险可怕的,皇上一定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皇上正是因为重视此事,才会在百忙中抽出空来处理这件“鸡毛蒜皮”的小事。   皇上的目的就是想找一个替罪羔羊,陆湘湘的出现,自然成了那个最好的替死鬼。   因为陆家虽然家大业大,但那是凭借祖上的功劳,积攒下来的百年家业,实际上到了舅舅这一代,权利日渐式微,就算心中不满,对皇上对朝政也并不能造成什么实质的影响。   知道了皇上的真实目的,顾景元快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他知道皇上一定不会让他说出真相,纵使他说了出来,皇上也一定不会相信。   “皇上,皇上!”陆湘湘眼神惊恐,跪着往殿前爬了几步,整个人几乎疯了一般喊道:“皇上!我是冤枉,我是冤枉的!是孙婉莹用玻璃碎片割破了自己的脸,是她自己割破了自己的脸!她近乎偏执地爱着二表哥,所以她不惜毁了自己的脸也要嫁给二表哥!皇上,孙婉莹这样不择手段的人留在世上才是贻害无穷,她一定会毁了二表哥的,一定会的!”   “放肆!来人,将她给我拖出去,打入大牢!”皇上做事雷厉风行,现在的这一切结果合情合理,皇上绝不能让这件事再纠缠下去多生事端。   陆湘湘是不是冤枉的,在皇上看来根本不值一提,他要的是快速有效的解决他的麻烦。   顾长宁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她求助般地看向秦宁之,在陆湘湘凄厉绝望的叫喊中小声地求助道:“宁之,怎么办,怎么办?难道孙婉莹这次就这么全身而退了吗?皇上根本不在乎真相,他就是偏帮孙婉莹!”   ------------ 第三百六十九章 害怕   秦宁之的脸色也很凝重,说实话,她之前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还以为皇上插手此事,是想对两个重臣有个交代,没想到,皇上确实是想给他们交代,不过这个交代不是真相,而是拉一个替死鬼,让这两个重臣都开心。   可怜的陆湘湘,成了权利下的牺牲品。   秦宁之遍体生寒,心中的正义感一直叫嚣着让她说出真相,可理智又不断地将她拉回来,一个声音不停地在脑海中回荡:不要自不量力,不要得罪你不该得罪的人。   秦宁之,你重回一次,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帮那些不相干的人。   最终,她什么都没有说,任由那些人将陆湘湘都拖了下去。   陆湘湘凄厉的声音渐行渐远,秦宁之感受到一股悲凉。   她闭了闭眼睛,突然想起,方才顾景元也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明明拿到了证据,可他也没有说出真相。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害怕。   因为他是那样的冷静理智,在正义和自保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保,又或者是,选择了隐忍。   或许是因为处在他这样的位置上,是不容许意气用事的?   就像是当初陆氏逼他与她退婚,他好不容易求来的婚事,最终不也是放弃了吗?就算后来他口口声声说有苦衷,口口声声承诺一定会娶她,可现实就是,他没有为了她放弃全部的勇气,又或者说,她并不足以让他放弃一切。   可他却能够为了去救顾景睿,放弃自己的生命。   说到底,还是她没有那么重要。   她就和陆湘湘一样,在面临选择的时候,很可能被轻易放弃。   就像是上一世,他放弃了她,任由她被扔到了庄子上,最后冻死在了路边。   冷,真的很冷。   秦宁之忍不住环抱住自己的身子,她不知道是这冬日的风太冷了,还是这人心太冷了。   陆湘湘的事,给了她重重一击。   事情好像圆满地解决了,孙婉莹和顾长宁两个当事人谁都没有事,皇上也可以给孙尚书和晋国公一个满意的交代了。   秦宁之恍恍惚惚地随着众人出了大殿,她听不见周遭的声音,耳边一直有一个声音叫嚣着,让她说出真相。   秦宁之,你不能走,你忘了吗,当初你在晋国公府受尽屈辱,如果有一个人站出来帮你,你何至于落得那样的下场?   秦宁之,陆湘湘她是被冤枉的,就像上一世你被人冤枉和译表哥苟且一样,那样生不如死的滋味你尝过吧?   秦宁之,以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你现在不站出来帮陆湘湘,又凭什么要求别人帮你?   ……   ……   秦宁之,孙婉莹如果逃过此劫,她一定会加倍地报复你的,说不定你的母亲你的弟弟都要受到伤害!   她猛地惊醒过来。   最后一个声音令她浑身一个激灵,也让她迅速做出了决定。   “皇上!”就在众人已经稀稀拉拉走出了大殿的时候,秦宁之突然回头,就往大殿内冲去。   “宁之!”顾景元心中一惊,料到秦宁之是不甘心这件事就此结束。   她这样做,必然是要让皇上为难的,而皇上,最讨厌给他制造麻烦的人。   可他心里清楚,秦宁之是个倔性子,她一旦决定的事情,别人是没办法改变她的,更何况她的内心如此真是善良,更有着令他钦佩的决心和勇气,所以,他得保护她!   顾景元也顾不上什么了,连忙追了进去。   顾长宁原本这心里猫抓似的难受,可她见顾景元和秦宁之一言不发,为了大局考虑,她也就生生忍住了,现在见此情形,立刻喜上眉梢,也跟着冲了进去。   孙婉莹则用力握紧了双手,心里恨得是想把秦宁之碎尸万段。   秦宁之冲进了大殿内,跪倒在刚准备离开的皇上面前,激动道:“皇上!陆湘湘是无辜的!她最大的错就是轻信了孙婉莹,她方才说孙婉莹脸上的伤是自己拿着玻璃碎片割破的,这件事民女可以证明!因为民女今日在太白楼搜寻证据的时候找到了陆湘湘口中说的这块玻璃碎片,是波斯上供的五彩玻璃,这样的玻璃寻常人家是不会有的,只能是皇上赏赐的!民女问过了晋国公夫人,她说陆家绝没有这样的五彩玻璃制品,所以皇上,陆湘湘一定不是凶手!至于那块五彩玻璃碎片是什么东西,民女也无意间偷听到了陆湘湘和乔尚书之女乔云生的对话,正是孙大小姐书房中的五彩玻璃灯罩!皇上若是不信,尽管让人去查,臣女相信,事发突然,这个灯罩应该还没有完全被处理掉,只要去查,一定能查到证据!”   可怜的景元,又被误会了,不过宁之的想法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上一世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情,信任感的建立不是那么容易的,咱们景元的路,任重道远啊!   ------------ 第三百七十章 无视   皇上显然没料到秦宁之会突然折返回来,还说出了这么一番令人震惊的话来。   他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看向秦宁之的眼眸充满了危险。   皇后也愣住了,等反应过来后立刻沉着脸看向秦宁之,厉声道:“你在胡说什么?你可知道欺君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   其实皇后相信秦宁之说的话就是事实,只是跟了皇上二十几载,皇后还是很了解皇上的为人的,她知道皇上不是想要什么真相,而是想要一个最适合的结果。   显然方才的结果才是最适合的,而现在秦宁之说出的真相,才是不适合的。   她故意用诛九族来恐吓秦宁之,是希望她快快偃旗息鼓,不要真惹恼了皇上,把事情闹得不可开交。   毕竟她还算欣赏秦宁之这个丫头,再加上她曾经帮她除掉过这后宫中最大的威胁德妃,说不定以后还有什么事能用上这丫头,所以她并不希望秦宁之出什么事。   这个时候,顾景元也快速走了过来,急忙跪倒在皇上面前,替秦宁之解释道:“皇上,秦四姑娘说的这些话是臣下午调查出来的结果,她只是无意间听了去,其实她对此事并不是十分清楚,皇上若有什么疑问,臣愿意一一解答。”   看了顾景元这幅紧张慌乱的样子,皇上微眯了眯眸子,觉得顾景元的反应有些反常。   在皇上眼中,顾景元一直是一个稳重内敛,情绪不外露的人,遇事从来都是不慌不忙,镇定自若,好像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似的。   这还是皇上第一次见到顾景元紧张的样子。   有意思,真有意思。   皇上想着,又朝秦宁之看过去,见她始终低垂着头没有反应,只是一双手却紧紧地攥在一起,看得出来她心里很紧张,只是在强装镇定。   皇上心想,这两人之间恐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正巧在这个时候,顾长宁和孙婉莹也都折返了回来,看到跪在皇上面前的顾景元和秦宁之,两个人反应各异,顾长宁是一脸紧张担忧,还有一丝丝期待和兴奋。孙婉莹脸上的表情掩饰得很好,只是眸中的嫉妒和痛恨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像极了后宫中那些为了争风吃醋而不择手段的毒妇。   皇上突然觉得,这几个人之间会是一场大戏。   只是,他却没有兴趣看了。   “朕明白了,只是朕有些乏了,你们说的这些事改日再说吧!”皇上挥了挥手,轻飘飘地扔下了这么一句话。   秦宁之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向皇上。   她没想到她鼓足了勇气,冒着生命危险说出真相之后,得到的竟是这样一句不屑一顾的话来。   “是,皇上,臣知道了。”顾景元率先出声,就怕秦宁之会因此不依不饶。   可秦宁之原本一腔热血,皇上的一番话就像一盆冷水一样泼了下来,将她心里的那团火给浇灭了。   她早就知道了不是吗,皇上要的只是对晋国公和孙尚书的一个交代,根本无所谓真相不是吗?   她怎么这么傻,把自己看得这么重要?自以为只要她说出真相,就会影响皇上对这件事的判断?   殊不知,皇上根本就没有将她放在眼里,更别提她说出来的话了。   秦宁之的眸光顿时黯淡了下来,也不再做无谓的抗争,而是低垂着头,心里一阵阵发寒。   到底在权势面前,她还能做些什么?   她现在救不了陆湘湘,是否将来对于父亲的命运也无能为力?   秦宁之根本不敢去想。   孙婉莹看着眼前这一幕,原本紧张的心情顿时松懈了下来,唇边浮出了一抹小人得志的笑容来。   她看着秦宁之的背影,眸中露出狠意。   秦宁之啊秦宁之,你还是太认不请你自己了,就凭你的身份地位也敢跟我斗?若不是有顾景元护着你,你早已经死了千八百回了!   不过你等着,就算我这辈子嫁不了顾景元,你也休想要嫁给他!   我孙婉莹得不到的东西,谁都别想得到!   顾长宁见状,气势也一下子颓了下来,她看着皇上和皇后相携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得到的无非也就是宁之现在所得到的答案。   她看都没有看一眼身边的孙婉莹,直接走上前,将依旧跪在地上的秦宁之搀扶了起来,安慰道:“宁之,起来吧,没事的,二哥会救陆湘湘的。”   秦宁之顺势站起了身,却依旧低垂着头没有说话。许久,才轻轻开口,“长宁,我害怕……”   她是真的害怕,害怕自己将来在面对权势的时候也无能为力,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人这样陷害,然后再被人放弃……   ------------ 第三百七十一章 履行承诺   这是顾长宁第一次看到秦宁之如此脆弱的模样。   她知道秦宁之是被宫里头这般是非不分,颠倒黑白的情形给吓到了。   说实话,她亦觉得害怕。   她能得救,并非是因为宁之拼了命的努力,而是因为她父亲的地位。   若今日她的身份只是一个无名小卒,那么她的下场只会和陆湘湘一样,无论她怎么解释,都不会有人相信她说的话。   无能为力的感觉,确实会让人丧失勇气。   “宁之,不用怕,我相信邪不胜正,至于陆湘湘,我只能说,这个结果是她心思不正的报应,虽然惩罚确实重了些,但她若是坦坦荡荡,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顾长宁试图用这样的话来说服秦宁之,同时也说服自己。   短暂的沉默过后,秦宁之已经从悲愤的情绪中恢复了过来,她知道现在不是她可以任性妄我的时候,这里是皇宫,离皇权最近的地方,稍微行差踏错一步就会要了她的性命,她已经冲动了一次,不能再冲动第二次。   于是,她轻轻点了点头,对顾长宁道:“我知道了,回去吧,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顾长宁见秦宁之总算恢复了平静,微微松了一口气。   顾景元则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秦宁之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他很清楚,这件事必定会在秦宁之心里产生冲击。   几个人由宫婢领着出了宫,除了陆湘湘,好像大家谁都没有事,可只有当事人心里清楚,表面上没有事,不代表就真的没有事。   首先孙婉莹,这次她平安无事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偃旗息鼓。   在回秦府的路上,顾长宁首先提到了这件事,对顾景元道:“二哥,你方才看到了孙婉莹的脸色了吧?她看宁之的眼神好像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你一定要想办法保护宁之,也要保护宁之的家人,千万不能让孙婉莹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她没有机会的。”顾景元脸色淡然,嘴里却说着冰冷蚀骨的话:“她不是不想嫁给誉王世子吗?她不是想留在盛京城陪伴尚书大人吗?那我就让她如愿以偿。”   顾长宁闻言,眼前一亮,看着顾景元欣喜道:“二哥想到什么办法对付她了吗?她可是孙尚书最得意的女儿,为了她都和父亲大打出手了!更何况皇上也帮着她,二哥今日也看到了,要想整治她,恐怕没那么容易。”   秦宁之也蹙了蹙眉,不明白顾景元的意思。   就算顾景元真要对孙婉莹动手,也不该是在这个时候,这不是摆明了将靶子立给别人打吗?   顾景元当然不会蠢到立一个靶子给人打,他自有他的办法,孙婉莹触碰到了他的底线,他是绝不会就此放过她的。   方才他在皇上面前之所以什么都没说,正是因为不想立这个靶子,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顾景元只在乎顾长宁的安危,只要顾长宁没有事,至于真相是什么,他并不在乎,也就不会在乎其他任何人的下场。   只有这样,在孙婉莹出事后,他才不会被人怀疑。只是方才秦宁之做了一件冲动之事,幸好她及时清醒过来,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错误来。   马车很快驶到了晋国公府门口,陆氏一早就在门外候着了,看到他们三个人下了马车,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急忙冲上前,拉着顾长宁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她平安无事后才彻底放下了悬着的心,道:“怎么样了?那孙婉莹被关起来了吧?”   谁知道她并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只见顾长宁一脸愤慨,摇了摇头道:“没有,是陆湘湘被关起来了!孙婉莹将所有的罪都推到了陆湘湘头上,明明漏洞百出,可皇上还是选择了相信孙婉莹说的话,将陆湘湘给抓了起来,我估摸着陆府现在已经一团乱了,舅舅和舅母肯定要气疯了。”   “怎么会?”陆氏吃了一惊,可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   对啊,国公爷和尚书府都是朝中重臣,手里还握着相当大的权利,他们两个一旦闹翻了,对朝政没有任何好处,皇上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个时候,皇上又怎么会轻易让他们两个人中任何一个难堪呢?皇上特意接手此事,也不会是因为好心,而就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找一个替死鬼来解决这件事!   就算没有陆湘湘,还有李湘湘,王湘湘,而她的这个外甥女,只是时运不济,恰好摊上了这么个大事。   “母亲,您说怎么办?陆湘湘到底也没有坏到极致,这次事件皇上为了给孙尚书一个交代,一定会严惩陆湘湘的,咱们要不要帮帮她?”顾长宁拽了拽陆氏的袖子,将希望寄托在陆氏身上。   陆氏却板着脸,冷冷道:“救什么救?若不是她帮着孙婉莹陷害你,你会变成现在这样吗?这都是她的报应,都是她自作自受,你有什么好替她鸣不平的?”   顾长宁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陆氏安抚了她几句,又将视线落到秦宁之身上。   说实话,就算这次事件皇上并不会定长宁的罪,可若没有秦宁之在其中帮忙,皇上也没有这么容易解决这件事,所以说,长宁这次能平安无事,秦宁之还是做出了很大的贡献的。   再加上通过这件事,她也看清了所谓名门贵女的真面目。   所以说,她会履行她的承诺,让景元娶秦宁之过门。   这么想着,陆氏便对顾景元道:“景元,天色已晚,你亲自送秦四姑娘回去吧,她一个姑娘家在路上毕竟不安全。”   这还是陆氏第一次对秦宁之释放出如此强烈的善意。   这让秦宁之一下子受宠若惊了起来,甚至可以用惊愕来形容。   陆氏不是一向不喜欢她与顾景元走近吗?怎么这次竟然会主动提出要顾景元送她回府?   这是见了鬼了?   顾景元也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立刻明白了陆氏的意思。   他喜上眉梢,知道陆氏这是终于认同了秦宁之。   她没有出尔反尔,而是在第一时间履行了她的承诺。   “是,母亲!”顾景元很高兴,声音里都不自觉带上了一丝雀跃。   ------------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两情相悦的吻   陆氏看着顾景元眉梢眼底藏不住的欢喜模样,有她从未见过的激动和雀跃,她这才恍然发现,她的这个儿子如今满打满算,不过才是一个才十五岁的少年郎,也有着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喜怒哀乐。   是她从前太过苛刻了,因为对这个儿子期望太大,所以总是用最严苛的标准来对待他,甚至是对待他的婚姻。   她真是大错特错。   其实,只要景元喜欢就足够了。   陆氏这么想着,又朝秦宁之看了过去,见她清秀的眉眼间充满了惊诧和不可思议,甚至还带着一丝丝怀疑和审视,心中更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看来她从前,真的是很过分啊!   天色渐渐黑了,陆氏又催促了一遍,秦宁之终于敛下了心头的诧异,低着头,默认了让顾景元送她回府。   陆氏让下人准备了一辆马车,为了避嫌,顾景元则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   马车渐渐驶离了晋国公府,直到再也看不到陆氏她们的身影,顾景元才翻身下马,闪身进了秦宁之的车厢内。   秦宁之原本在想心事,顾景元的突然出现将她吓一跳,刚想喊出声,顾景元就伸出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边低声道:“嘘,不要说话。”   他的手掌又暖又软,轻轻覆在她的口鼻之上,身上独有的清香味就这么钻入了她的鼻尖,令她的四肢百骸都瞬间酥软了,更别提能叫出声了。   她只能抬眸望着顾景元,眨巴了两下眼睛,示意他松开手。   顾景元见她孩子气的可爱模样,忍俊不禁地笑了笑,然后松开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宠溺道:“你放心,现在已经安全了。”   秦宁之的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   她立刻坐得离顾景元远了一些,保持距离道:“你说过的,三年之内,我们不能见面。”   听到她略带了些赌气的话语,顾景元轻轻挑了挑眉,他知道秦宁之一定是在气他今日对她的态度。   他突然萌生了想要逗弄逗弄她的兴致,便道:“我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只是一见到你,理智便没了,那些承诺也就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宁之,你不会怪我吧?”   秦宁之闻言,脸色涨得更红了,立刻磕磕巴巴地反驳道:“你,你胡说什么,我才不信呢,你今日见到我的时候,明明就当我不存在,还说什么理智抛到了九霄云外。顾景元,你根本就是……”   嘴唇上突然传来了温热的触感,秦宁之猛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顾景元近在咫尺的脸,感受到唇舌间翻云覆雨般的纠缠,她的脑子顿时如炸裂后的烟花一般,眩晕一片。   那些没能说出口的话,就这么,被吞没在了顾景元的唇齿之间。   这是顾景元第二次吻她。   与第一次的那个意外不同,这是他们在互相表露心意后,第一次清醒的,心甘情愿的吻。   这也不同于上一世他们之间无数次的吻,她不必再诚惶诚恐,也不必再小心翼翼,唯恐自己不小心会让他生气。   这一次,她只需要全身心地投入进去,感受什么才是真正的两情相悦的吻。   她终于不再害怕,而是伸出手,紧紧环抱住了顾景元,然后闭上双眼,青涩地回应起了他。   顾景元的吻热烈又缠绵,先是轻轻地吮吸,在她微微张开嘴呼吸的时候,灵活的舌头便长驱直入,伸进她的口中与她追逐嬉戏,待感受到她的回应后,便越发得忘乎所以,到最后,甚至如狂风骤雨般啃咬了起来。   这让秦宁之想到了上一世的时候,他偶尔也会这样,沉默着不发一言地将她压倒在床榻上用力地亲吻她。   她每一次想要反抗都是徒劳无功,那种没有感情只有发泄的亲吻,是她最害怕也是最排斥的。   突如其来的回忆将秦宁之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可发现身体被禁锢在他的双臂之间,根本动弹不得,而且很快就被他亲得晕头转向,也忘了该怎么推开他。   漫长的亲吻过后,顾景元终于松开了她。   秦宁之暂时得以缓解,立刻大口大口地呼吸了起来。   顾景元也终于恢复了理智。   亲爱的读者们,首先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要结婚啦!然后再跟你们说一声抱歉,这几天忙着订酒店订婚庆等等一系列事情,忙得脚不沾地,再加上还要上班,所以断更了几天,今天终于把酒店定下来了,开森,撒花!   以及,宁之和景元的婚礼,大家猜一猜大概什么时候会举行呢?   ------------ 第三百七十三章 算计   他看向秦宁之,见她脸颊潮红,双眼迷离,嘴唇还透着亲吻之后特有的嫣红水润,心脏不由重重一跳,忍不住想再一次一亲芳泽。   好在理智尚存,顾景元强压下了心中的悸动,没有冲动,而是温柔地伸出手,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和衣襟,然后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轻轻道:“宁之,我没有骗你,一见到你,我就失去了理智。说实话,这一次,我还要感谢孙婉莹,若不是她,我恐怕就真的要三年都见不到你了。”   他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了她的耳垂上,秦宁之的脸色更红了,只慌乱地偏开头,躲开他灼热的视线,正襟危坐道:“你不要胡说了,今天的事这么严重,长宁遭受到了这么大的伤害,你怎么能这么说。”   顾景元叹了口气,上前掰正了她的脸,强迫她直视他的眼睛,直到她不再躲闪,才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宁之,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长宁的事情我会替她讨回公道,绝不会让孙婉莹就这么逍遥法外。只是,对于这件事所带来的一些改变,我是真心的感到高兴。你知道吗,因为这件事,母亲已经决定接受你了,她甚至答应我,愿意替我上秦府向你求亲。宁之,这意味着我们不用再等三年了,这意味着,我们很快就可以成亲了!”   秦宁之讶然地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会?陆氏那么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的一个人,会看得上她一个武夫之女吗?上一世,她不是一向都瞧不起她,觉得她爱舞刀弄枪,又小家子气,不是个温柔贤惠,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吗?   陆氏还在当着她的面在其他人面前讽刺过她,认为她糟蹋了她这个引以为傲的二儿子,更何况这一世,她也毁过一次婚约。   陆氏怎么会看得上她?   这不是真的,这一定是陆氏的阴谋。   “景元,这不可以相信,我觉得这是你母亲故意试探我们,她是想看一看我们是否还旧情未了,藕断丝连,如果是真的,她一定会想办法拆散我们!”秦宁之有些焦急,抬眸急切道:“你还是快出去吧,不能被发现了。”   顾景元失笑,没想到秦宁之会这么想,看来是之前退婚的事情让她心里对母亲产生了些畏惧,真是个傻丫头。   他笑着对秦宁之解释道:“宁之,没有你想得这么复杂,母亲是看上了你这个人,因为你善良勇敢讲义气,这一切母亲都是看在眼里的。又因为孙婉莹被揭穿了真面目,母亲也知道了她所看中的大家闺秀,也未必靠得住,所以,她选择接受了你。”   可秦宁之却不愿意相信,依旧拧着眉,怀疑道:“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你母亲一向都看不上我,怎么会因为孙婉莹的事情就接受我了?这盛京城的大家闺秀这么多,就算孙婉莹靠不住,总还有靠得住的,你母亲绝不会因此就退而求其次选择我,你可千万别中了你母亲的圈套。”   看着秦宁之眉梢眼底的质疑和抗拒,还带着些许掩饰不住的厌恶,顾景元有些愣了。   他知道母亲毁过一次婚约,让宁之连带着她父亲母亲都被人笑话,这确实不对,宁之心中有气也实属正常。   可是母亲从没有正面刁难过宁之,更没有在背地里害过她,所以再怎么样,宁之也不该是这种反应,她看起来极其不信任母亲,这种抗拒和排斥就像是与母亲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顾景元觉得很奇怪。   “景元,你不要高兴得太早,这件事绝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我认为,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免得你母亲再找我的麻烦。”秦宁之望着顾景元,又重复了一遍,表情相当凝重,还默默分析道:“方才你母亲要你送我回府,或许就是为了试探我,她想试探我是不是攀龙附凤之辈,想试探我会不会就此顺水推舟缠上了你,如果这个时候你要求她去秦府求婚,我想,我们一定会有麻烦。”   顾景元原本兴奋雀跃的心情,因为秦宁之这样的反应,一下子就跌到了谷底。   他从未想过宁之会这么不信任母亲。   “你还是快回去吧,我不会有事的,你回去好好想想怎么解决孙婉莹,她这个人报复心极重,这一次没有能达到她想要的目的,一定会想报仇的,尤其是我,她应该狠毒了我,我不能让她有机会伤害我的家人。”   顾景元见秦宁之岔开了话题,显然是拒绝相信母亲说的话,甚至不愿意交流,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暂时停止了这个话题的交流。   他道:“你放心吧,孙婉莹现在应该已经有麻烦了,她自顾不暇,是不会再有精力找你你麻烦的。”   “你对她做了什么?”秦宁之有些好奇。   顾景元眸色一沉,“她做这么多事应该要付出的代价。”   孙婉莹至死都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栽在自己最爱的男人身上。   可是此时此刻,她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听着耳边传来的呼叫声,自嘲地笑了笑,然后轻轻闭上了眼睛。   一滴眼泪从眼角划过,孙婉莹觉得自己从始至终都是一个笑话。   事情要从孙婉莹刚刚出宫的时候说起,当时她被皇上安排的人秘密护送着回尚书府。   可走到半路上的时候,突然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说是顾二公子有要事找她相谈,烦请她前去见上一面。   孙婉莹知道他一定是为了顾长宁的事情,她也知道顾景元手里捏着她犯罪的证据。   只是他在皇上面前没有说,她就料定他顾忌着父亲的势力,不敢对她轻举妄动。   所以孙婉莹很自信,顾景元不敢对她怎么样,他来找她,或许是,有求于她,希望她今后能放过顾长宁和秦宁之。   带着这种自信,孙婉莹欣然同意了与顾景元的见面。   她不会想到,她等到的人不是顾景元,而是二皇子。   二皇子是皇上与皇后的贴身宫婢风流一夜后生下的子嗣,那宫婢后来被封为了答应,可并不受宠,生下二皇子后,就与他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因为皇后的关系,母子二人在宫中过得并不好。在二皇子五岁那一年,她突然失足跌入了井中,等找到她捞上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被水泡得变了形。   二皇子亲眼目睹了母亲的惨状,被吓得发了疯,从此以后就变成了一个傻子,成日里痴痴傻傻的,喊着要找娘亲。   后来皇后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心中有愧,居然主动要求抚养起了二皇子,所以二皇子虽然人变傻了,但生活水平却得到了极大的改善,终于从一个可有可无的皇子,变成了一个尚算受宠的皇子。   因为他是皇后看着长大的,又是个傻子没有威胁,所以皇后待他的感情也就越来越真了,这些年见他病症好转,甚至与皇上商量着要给他娶一个皇子妃。   可二皇子是个傻的,宫里人人避讳,朝中更没有几个人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所以这一拖便拖上了好多年。   如今二皇子已经二十有三了,他的婚事成了皇后最头疼的事情。   所以当孙婉莹一见到二皇子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被算计了。   顾景元不想娶她,便想让她嫁给一个傻子!   “嘿嘿,美人……”二皇子一见到孙婉莹,两眼便开始发光,嘴上嘟囔着美人二字,张开双臂就想朝孙婉莹扑过去。   “你别过来!”孙婉莹吓得大叫。   她虽然脑子够聪明,但从体力上而言,是个标准得娇滴滴的大家闺秀,二皇子足有七尺之高,又被皇后养得肥头大耳的,她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 第三百七十四章 惩罚   “救命!来人,救命啊!”孙婉莹一边喊着,一边拼劲全力朝门外跑去。   只要她能跑出去就没事了,她绝不能让自己被一个傻子给糟蹋了。   可她的这些行为看在二皇子眼中,却以为她是在跟他玩游戏,不仅没有生气,反倒还乐呵呵地鼓起掌来,“好玩好玩,美人,你是要本皇子去抓你吗?嘿嘿,本皇子这就来啦!”   他说着,便猛地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刚跑到门口的孙婉莹,然后邀功似的说道:“抓到了,哈哈本皇子抓到你了!”   二皇子的手紧紧地箍住了她的腰,孙婉莹在吓了一跳的同时,只觉得从胃里面感到恶心,恨不得立刻将二皇子的手给砍断了。   “你放开我!你放开!”孙婉莹用力挣扎了起来,语气又是羞愤又是屈辱。   一想到害她到这种境地的竟是顾景元,她就更是悲愤交加,痛不欲生。   顾景元怎么能这么对她?她是那样的爱他?用她的命去爱着他,为了能嫁给他,她不惜毁了自己的容貌,不惜让自己众叛亲离!   可是他,他却喜欢上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现在甚至要为了那个贱人置她于死地!   顾景元,你辜负了我,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一片真心!   孙婉莹心中恨啊,她恨毒了他们,恨毒了将她置于这样不堪境地的人。   可是她再怎么恨,都没能挣脱开二皇子的桎梏。   二皇子一边紧紧地抱住她,一边傻呵呵地笑道:“美人,你身上真香,像云碧一样香,要不然你也陪本皇子睡觉吧!本皇子这里有好吃的,你陪本皇子睡觉,本皇子就给你吃鸡腿!”   二皇子话音刚落,孙婉莹就吓得花容失色,大喊道:“你敢碰我一下我就立刻去死!”   可她忘了,二皇子是个傻的,哪里能听懂她说的话呢?   “为什么要去死?你不想陪本皇子睡觉吗?云碧她们都想陪本皇子睡觉,秋沙半夜还爬了本皇子的床,母后说她们是想给本皇子生儿子,这样就能光宗耀祖,享尽荣华富贵了,美人,你不想每天都有鸡腿吃吗?我跟你说,在宫里面当宫女很可怜的,你这么美,本皇子舍不得你受委屈,你不要死,本皇子让你给本皇子生孩子,好不好?”二皇子说着,便开始对孙婉莹上下其手。   其实他不懂这些,都是他的贴身宫婢为了自己那点私心,一点点教会他的,他也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只知道这就是对一个人好。   他见孙婉莹长得漂亮,便想对她好。   哪里知道这样的行为在孙婉莹看来,与杀了她无异。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孙婉莹拼了命地挣扎了起来,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想要挣脱开二皇子,岂料动作太猛,一个不小心脚下一扭,就往地上倒了下去。   出于本能反应,她紧紧揪住了二皇子的衣服,谁知却连累了二皇子一起栽倒在了地上。   二皇子足有两百斤之重,压倒在孙婉莹身上直接将她给压晕了过去。   等到孙婉莹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便听到了一阵阵不可思议的尖叫声,以及皇后严厉的训斥声。   “你怎么会和她在一个屋子里?谁让你过来的?!你对她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她对你父皇而言有多重要?你的誉王叔在北边一点消息都没有,就全靠她去打探了,现在你将她给糟蹋了,让她还怎么嫁人?你父亲知道了定饶不了你!”听得出来,皇后非常生气,甚至可以用气急败坏来形容。   因为她知道,孙婉莹是皇上和孙尚书想安插在誉王身边的棋子,其余的,便没有什么了。   孙婉莹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原本应该愤怒的,可此时此刻,她心如死灰,甚至有些想笑。   她想笑自己的愚蠢和自大。   原来在其他人眼中,她什么都不是。   “母亲,美人不能嫁给我吗?”二皇子并不是很能听懂皇后说的话,他只听明白了皇后说孙婉莹没办法嫁人了,既然如此,嫁给他不就解决了吗?   皇后一怔,沉默许久后,才拧着眉道:“事已至此,除了这样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其实这丫头心机歹毒,并不是很适合你,唉……”   皇后心里很明白,今日孙婉莹和顾长宁的这场闹剧,到底是谁对谁错。   二皇子一听,顿时高兴地拍起手来。   孙婉莹便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大理石的地面很冷,她却觉得自己的心更冷。   冰天雪地,亦不过如此。   ------------ 第三百七十五章 检查   皇后带着二皇子先离开了,只让宫女留下来照顾孙婉莹。   这件事,她必须要处理妥当,也必须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做的!   回到坤宁宫后,皇后就将伺候二皇子的宫人都找了过来,厉声质问他们事情的来龙去脉。   “说!二皇子为什么会跑到宫外去?是你们谁教唆他跑出宫去的!你们身为二皇子的贴身宫人,明明知道二皇子身子不好,不说时时刻刻看顾好二皇子,居然还放任二皇子跑出宫去,本宫看你们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皇后饶命啊!奴婢们是冤枉的,奴婢们真的没有教唆二皇子出宫!奴婢们什么都不知道啊!”宫人们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忙跪下来磕头求饶。   皇后冷哼一声,“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本宫安排你们照顾二皇子,就是让你们懈怠二皇子,连他什么时候出宫都不知道的吗?”   宫人们闻言,更是吓得瑟瑟发抖,脸色惨白。   二皇子是个傻子,这宫里人人都知道,二皇子的生母是皇后曾经的婢女,这宫人们也都知道,虽然皇后将二皇子放到了自己身边教养,但那也只是为了在皇上面前博个好感,在世人面前博个好名声。要论照顾,怎么都比不上对太子的细心妥帖。要说忽略二皇子的事例,那也不止一件两件,是时常会发生的事情。还记得二皇子小时候有一次发了烧,等到烧糊涂了才被人发现,皇后为了隐瞒这件事封了好些知情人的口,对外还是一副对二皇子仁慈宽厚的模样,这些坤宁宫的宫人们都看在眼里,所以她们对二皇子不上心是再正常不过了。   以往皇后不是不知道她们的所作所为,只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现在这是看出了事,怕被皇上责骂,所以才将她们拿出来说事。   宫人们对皇后的心思了解得一清二楚,也知道皇后这一次势必是要将他们推出去背锅的,心中顿时万念俱灰。   再说孙婉莹这边,皇后将自己的心腹嬷嬷和贴身大丫鬟都留了下来处理善后。   丫鬟蓝玉见孙婉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样子,不由推了推桂嬷嬷,小心翼翼道:“嬷嬷,您看她,莫不是死了?”   “呸,胡说什么呢!被皇后听到了定要撕烂你的嘴!”桂嬷嬷斜瞪了蓝玉一眼。   蓝玉吐了吐舌头,知道自己说的这话的严重性。   如果孙婉莹没死,那一切都好说,大不了就说是孙婉莹主动勾引二皇子的好了,反正二皇子是个傻子,谁会信他做出那种事?   可若是孙婉莹死了,那二皇子就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她的父亲孙尚书若是知道她被二皇子生生给弄死了,一定会心生怨恨。皇室也会因此名誉扫地,就连皇上,恐怕也无颜面对朝臣了。   如果这种事发生了,皇上定会震怒,首当其冲的就是负责教养二皇子的皇后。   所以说,皇后肯定是不希望孙婉莹死的。   “别胡思乱想了,上去看看她。”桂嬷嬷不再理会蓝玉,一个人上前去查看孙婉莹的情况。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蹲下身试探孙婉莹的呼吸,感觉到她平稳而缓慢的呼吸声后,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这时候蓝玉也走上了前来。   桂嬷嬷对她道:“你去外面找一身干净的衣裳,再打点热水来。”   “诶,嬷嬷,她没事吧?”蓝玉点点头,又紧张地问道。   “说不准,要仔细检查。”桂嬷嬷意味深长道。   蓝玉明白她说的意思,吐了吐舌头,匆忙转身离去。   桂嬷嬷摇了摇头,重又低下头检查孙婉莹的情况。   只见孙婉莹的衣裳很凌乱,领口大开,左边的袖子也被撕掉了,可以看出方才她是经过了剧烈的反抗和挣扎。   再看她的头发,全都散开了,乱糟糟地覆盖在脸上,令她看起来格外得狼狈。   桂嬷嬷叹了口气,小心地拨开了挡在她面前的头发,待见到一张莹白如玉的小脸时,更是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么漂亮的丫头,听说还被毁了脸,真是可惜了。   桂嬷嬷一边叹气,一边又替她理了理领口,刚想替她整理裙摆时,整个人却突然愣住了。   不对。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桂嬷嬷皱了眉,突然发现,孙婉莹的衣裳虽然;凌乱,但无论是衣服还是裙子,都完好无损地穿戴在她身上,从唯一撕破的左袖中也可以看出,她莹白玉润的手臂上没有半点伤痕。   这不像是被人侵犯过后的模样。   桂嬷嬷在这后宫十几载,怎么会不了解这种事?   “孙大小姐,您怎么样了?”桂嬷嬷决定问一问当事人。   她觉得事情恐怕还没有太糟糕,二皇子对男女之事并不精通,她听宫人们说,二皇子宫里有好几个想爬床的,甚至已经爬上了床的,都因为二皇子对那事一窍不通,最后都没能成。   所以说,二皇子对孙大小姐,应该也没有到实质性的那一步。   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就没那么严重!   只是孙婉莹却紧闭着双眼,对桂嬷嬷说的话没有半点反应。   桂嬷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知道孙婉莹早已经醒了,只是为何迟迟不肯睁开眼睛?   之前她觉得孙婉莹是因为受到侵犯,所以万念俱灰,还替她可惜,现在她发现孙婉莹并未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侵害,那么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孙大小姐,老奴知道您听得到,老奴也不妨告诉您实话,您其实一点事都没有,二皇子这一次就是跟您闹着玩的。您现在梳洗一番,穿戴好衣服,走出这个门,咱们就还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若是您执迷不悟,想要借此给二皇子一个教训,那么老奴不得不提醒您,可不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事情传出去,对您可没有半分好处。”   她话音刚落,原本一直紧闭着双眼的孙婉莹突然睁开了眼睛。   只是那眸子如深潭古水一般幽暗深邃,见不到半点亮光。   ------------ 第三百七十六章 孙婉莹疯了   桂嬷嬷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   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怎么会有这样恐怖的眼神?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一般。   桂嬷嬷直觉孙婉莹不好惹,因此话出口便带了几分敬意,小心翼翼道:“孙大小姐,您醒了?老奴方才帮您查过了,您一点事都没有,二皇子心智单纯,并不通男女之事,这一回想来是跟您闹着玩的,一会儿老奴让丫鬟送一些干净的衣裳过来,您换好之后便回家去吧,老奴保证这件事谁也不会知道。”   听到桂嬷嬷这样的保证,任谁都要感激涕零,赶紧爬起身穿戴好衣服走人。毕竟这件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相信孙婉莹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怎么都不会愿意嫁给傻子吧?   谁知道孙婉莹听了桂嬷嬷的这一番话,非但没有感激涕零,反倒冷着脸,用凝结成冰霜的眸子看向桂嬷嬷,启唇,冷冷道:“嬷嬷的意思是,今日二皇子欺辱我的事,就要我这么算了?二皇子是傻子,嬷嬷和皇后可不是傻子,二皇子做出轻薄我之事,就想什么责任都不负?”   桂嬷嬷闻言,见鬼一般瞪大了眼睛,她实在搞不懂孙婉莹这唱得是哪一出戏?负责,负什么责?这位大小姐难不成想让二皇子娶了她?否则她真想不出二皇子还能怎么负责?还是说她以为二皇子只是稍稍轻薄了她一下,就足以让皇上治二皇子的罪?   这位孙大小姐看起来也不像如此天真之人呐!   桂嬷嬷有些琢磨不透孙婉莹的心思。   她哪里知道,孙婉莹在明白自己遭到了心爱之人的算计后,万念俱灰之际,萌生了一个鱼死网破的想法。   她要嫁给二皇子,成为高高在上的二皇子妃!   虽然二皇子是个傻子,但既然她不能嫁给顾景元,那么嫁给谁对她而言都是一样!   与其远嫁北地成为被皇上和父亲利用的棋子,倒不如嫁给痴傻的二皇子!   至少今后无论她做什么都不用担心会被人发现,至少这样她还可以光明正大地待在盛京城内见到顾景元,至少……她能利用自己皇子妃的身份去做一些她现在做不到的事情!   孙婉莹想着,渐渐握紧了双手,眸中的凄怨浓得像化不开的夜色,格外怖人。   景元,你既然想要我嫁给一个傻子,好,我就如你所愿!   只是你不要后悔,将来我一定会让你知道,你今日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   不过,你不用害怕,我是不会害你的。我不怨你,我知道你只是被秦宁之那个贱人迷了心智!你等着,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清醒过来!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你身边那个最配的上你的女人!   孙婉莹突然对着空气哈哈大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凄厉又渗人,听得人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桂嬷嬷突然觉得,这个孙大小姐,是不是被刺激得精神失常了?   好在这个时候,蓝玉捧着干净的衣裳回来了。   她听到孙婉莹的笑声也是一愣,“嬷嬷?孙大小姐醒了?”   桂嬷嬷像是找到救星一般,连忙站起身走到了蓝玉身边,将她拉到一旁,悄声道:“你快去禀告皇后,就说孙大小姐醒了,只是整个人精神都有些不太对劲,好像,好像脑子被刺激坏了。”   蓝玉心里一惊,忙朝孙婉莹看过去。   只见孙婉莹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只是一个人对着空气狰狞地笑着,看上去吓人得很。   蓝玉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忙将衣服塞到桂嬷嬷手中,连连点头道:“诶,我立刻去禀告皇后!”   蓝玉匆匆走了,桂嬷嬷捧着衣服回到了孙婉莹身边,重新换上一副笑脸道:“孙大小姐,您看新衣裳来了,老奴给您换上吧?”   谁知道孙婉莹却猛地回过头来瞪了她一眼,恶狠狠道:“你说什么?你是不是想掩盖这件事,你是不是想让我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告诉你,你们休要糊弄我!我不会穿的!我要让大家都知道二皇子对我做了什么?我要让二皇子对我负责!”   孙婉莹说完,伸出手狠狠地将桂嬷嬷手中的衣裳都掀翻在了地上。   桂嬷嬷被她吼得心惊胆战的,心里暗叫不好。   看来这孙大小姐是真疯了。   她这想法一出,孙婉莹就已经站起了身,穿着皱巴巴的衣裳,披头散发地就往外走。   桂嬷嬷急忙拦住了她,焦急道:“孙大小姐,您可不要自讨苦吃啊!皇后娘娘马上就要来了,您要什么?一会儿您可以跟皇后娘娘说,您现在出去了,这名声可就彻底毁了,您要三思而后行啊!”   孙婉莹甩开桂嬷嬷的手,用冰冷的眸子凝视着她,讥诮一笑,“嬷嬷是在跟我说笑吗?您看我如今这个样子,就算不出门,难道还有颜面名声吗?这宫里是什么地方?一点风吹草动就能闹得人尽皆知,您说能帮我瞒下这件事,是在糊弄三岁小孩吗?”   桂嬷嬷一愣,方才孙婉莹的眸子太过冰凉,也太过清醒,她突然又不敢确定,这位孙大小姐是不是真坏了脑子?   孙婉莹又喃喃道:“我知道我已经完了,从二皇子踏进这个屋子的那一刻就完了,谁都救不了我,除了我自己。”   其实她知道皇后是有这个能力瞒下这件事的,只是她更清楚,顾景元也有这个能力将这件事闹得街知巷闻,满城风雨。   因为顾景元,要的就是她身败名裂,再也没有办法打他的心思。   他这一招很狠,也很奏效,方才,她差一点就想去死。   只是心中的怨恨熊熊燃烧的,将她的理智拉了回来,她知道她不能死,她死了,才是真正的落了秦宁之的套。   她得活了,用顾景元给她设下的这个陷阱,将计就计,更好地活着!   她要成为二皇子妃,要成为拥有更多势力的皇妃!   只是她不能在清醒的状况下提出这个要求,这不仅对她来说是个奇耻大辱,也会遭到他人嗤笑,更会加重顾景元对她的防备和警惕。   她得装疯,对,装疯,只有她疯了,毫无威胁,顾景元才会彻底放下对她的防备,她才能有机会,做一些之前一直都不了的事情。   只要能报复秦宁之,要她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   孙婉莹还是不顾桂嬷嬷的阻拦跑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逢人就说自己方才的遭遇。   不一会儿,大半个宫里的人都知道二皇子轻薄了孙婉莹,还差点侮辱了她。   皇后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由暴跳如雷。   蓝玉缩着脖子任由皇后骂完了话,才小心翼翼道:“现在孙大小姐已经被控制起来了,只是她看起来疯疯癫癫的,似乎脑子真坏了,娘娘,这可怎么办?皇上那边肯定一会儿就会收到消息了。”   “你问本宫怎么办?本宫去问谁?这个孙婉莹,平时看着心机深沉,怎么关键时刻这么脆弱?这么点事就能被吓傻了?”皇后对此事还有些怀疑。   蓝玉摇着头道:“毕竟遭受了这种事,她还是个大家小姐,据说在这之前又刚被毁了容貌,这一来二去,可不就被吓傻了。”   “真是晦气!”皇后狠狠地啐了一口,然后眼珠子一转,道:“不如这样吧,等皇上来了,就说是孙婉莹主动勾引的二皇子,反正她现在疯了也说不出什么话来,等到时候再跟皇上一糊弄,索性让二皇子娶了她,就算是给他们尚书府一个交待了。”   蓝玉心想皇后娘娘可真是想得出来,让一个傻子娶一个疯子,以后这坤宁宫里还有好日子过吗?   只是她面上却不说,只笑着夸皇后深明大义。   ------------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一见钟情   果然没多久,皇上就收到了消息。   他赶到坤宁宫,劈头盖脸就把皇后给骂了一顿,心里则气得要吐血。   就在方才,他好不容易安抚好了孙尚书和晋国公,让他们两个冰释前嫌和好如初,谁知道他还没喘上一口气,坤宁宫那边就传来了消息,说是二皇子把孙婉莹给糟蹋了!   这件事可比孙婉莹被书闲郡主毁了容貌还要严重上百倍!   皇上连晚膳都没来得及吃,急忙赶来坤宁宫质问皇后事情的来龙去脉。   可皇后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抹着眼泪,哭哭啼啼地诉了会儿委屈,然后意有所指道:“皇上您知道的,聪儿怕生,轻易不会去招惹旁人的,更何况他是个什么情况您还不清楚吗?哪里有能耐去轻薄人家小姑娘呀!他宫里头那些个宫女几次爬床都不成功,用脚趾头想想也该知道这次的事情绝对不能是聪儿主动的呀!”   聪儿是二皇子的乳名,是皇后为他取的,一个傻子偏偏叫这么个名字,听着有些惹人发笑。   皇上闻言,冷哼一声,道:“你的意思是人家孙婉莹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看上了你那傻儿子,所以不惜毁了自己的名节也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得到他?”   皇上觉得皇后这番辩解简直太可笑了。   当然他更清楚皇后这么说绝不是为了二皇子,而是为了她自己。毕竟这件事发生在宫外,二皇子一个傻子,无缘无故地跑出了宫去,还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皇后难辞其咎,若是这个时候将祸水东引,自己也就能独善其身了。   皇上最厌恶的便是皇后这幅装腔作势又愚蠢可笑的样子,明明心眼坏到了骨子里,偏偏还要装出一副无辜委屈的模样,还以为旁人看不懂,殊不知在旁人看来她就像个跳梁小丑一般,令人作呕。   皇后哪里会听不懂皇上的意思,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   她一向都知道皇上不喜欢她,或许她刚嫁给他的时候有过一段恩爱的日子,可是很快她就被皇上抛弃了,眼睁睁地看着他去宠幸别的女人,而她只能独守空闺嫉妒得要发疯,尤其是在他当了皇上之后,身边的女人就如同过江之鲫一般数都数不清,其中就有这些所谓的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   表面上看着温文尔雅,文静孱弱,实际上一个比一个心肠歹毒,就说那德妃,当年不也装得跟朵白莲似的,封妃的时候皇上还特意赐给她一个“德”字,很是宠爱她,结果呢,她私通侍卫,谋害亲子,背地里不知道干了多少腌臜事!   皇上也好意思跟她谈看人的眼光?   皇后想到这儿,冷冷地笑了一声,嘲讽道:“皇上您是真傻还是装傻?方才和书闲郡主那一场戏您别告诉臣妾您什么都没看出来?还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呢,试问皇上您见过哪家大家闺秀这么不择手段抢男人的?这么不要脸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她勾引聪儿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就算聪儿不如那顾景元,可好歹也是大明的皇子,仅次于太子之后,她能嫁给聪儿,是她祖上积福了!”   见皇后撕破了脸,皇上反倒怔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当然不信孙婉莹故意勾引二皇子一说,可是事已至此,又能怎么样呢?二皇子再不受宠,毕竟是大明的皇子,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牵涉到皇家的名誉,所以发生这种事,他不能错,只能是别人错了。   更何况,孙婉莹这丫头确实是太过狠毒了心,用这件事给她一个教训也未尝不可,免得她这次心怀怨恨,出去后又要惹是生非。   “既然如此,你安排安排吧,务必要滴水不漏。”皇上淡淡地抛下一句话,便起身离开了。   皇后顿时喜出望外,看着皇上的背影高喊了一声道:“是,皇上,臣妾知道了!”   而这个时候还在装疯卖傻中的孙婉莹不会知道,她的命运就这样被轻飘飘地决定了。   她自以为可以成为高高在上的二皇子妃,哪里又会知道,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一个人命运又岂是能由她决定的?有时候过于自信,是损伤自己的一柄利剑。   更何况,她也太低估了顾景元的手腕。   若是顾景元没有算准了所有的一切,又怎会还留着孙婉莹的一条命呢?   他之所以不杀孙婉莹,就是要她尝一尝日日夜夜小心谨慎,担惊受怕的滋味,要让她彻彻底底地明白,什么叫机关算尽太聪明,反复了卿卿性命。   皇上出了皇后的寝宫,正打算去梅妃那里坐一坐舒缓一下今日烦躁的情绪,却意外看到了坐在寝殿外一颗大榕树下的成雪。   此时的天色已经全黑了,天上没有一颗星子,漆黑的天空如同一块巨大的幕布,遮挡住了所有的光亮。   唯独成雪坐的那颗榕树下有月华淡淡的倾洒而下,只见她披了一件白色的兔毛领斗篷,散着乌黑的墨发,仰起一张莹白如玉的小脸,望着天空,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这个模样一下子就戳中了皇上许久没有过波动的心。   皇上站在树影下,看着不远处如仙子下凡般的成雪,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成雪祈月完毕后,起身打算回宫,结果刚走到宫门口,就看到了站在树影下的一个黑影。   “啊!”她吓得大喊了一声,“谁,谁在那里?!”   “是朕。”皇上从树影下走出来,望着成雪,脸上恢复了君王该有的冷漠淡然。   成雪见来人竟是皇上,慌忙低下了头,嗫嚅道:“成,成雪不知是皇上,方才冒犯了,还请皇上责罚。”   她听姨母说,在宫里谁都能得罪,就是不能得罪皇上,还说皇上心肠狠毒,手段毒辣,见到他一定要离得远远的。   所以成雪对皇上充满了畏惧和害怕。   皇上并不知道成雪的想法,只是听她声音在微微颤抖,以为是被冻的,不由拧眉道:“这大晚上的,你不在寝宫好好休息,跑出来做什么?”   成雪更害怕了,颤颤巍巍道:“我,不,小女,小女是在向天上的父亲和母亲祈福。”   祈求父亲和母亲保护她在京城顺顺利利的,还有,保佑她能再一次见到太子表哥。   ------------ 第三百七十八章 无法释怀   皇上闻言,想起了方才在坤宁宫内皇后说的一番话,皇后说成雪父母双亡,才不得已跋山涉水来盛京城投奔她。   这样的身世遭遇,再配上成雪现在柔弱无依的模样,皇上一下子就对她产生了巨大的同情。   “你住在皇后寝宫多有不便,朕明日让人给你安排一处独立的寝殿,你就安心在宫中待着,不要再去想那些伤心的往事了。”   皇上的这一番话瞬间将成雪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瞪大了眼睛,颇有些惊惧地看向皇上,好半响才开口道:“为,为什么?”   等闲人受到皇上这样的优待,一定会觉得又惊喜又荣幸,可成雪并不这么想。皇后多次在她面前提过皇上的冷血无情,她并不认为皇上会对她这个皇后的外甥女这么好。   这里头,一定有什么阴谋。   皇上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并不给成雪肯定的答复,而是道:“二皇子快要成亲了,他需要皇后照顾,肯定离不开坤宁宫,你住着多少有些不方便。这皇宫这么大,朕总不能看着你们这么多人都挤在皇后宫中而不闻不问吧?”   成雪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多谢皇上。”   皇上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笑脸,这连日来的浊气好像一下子排空了,心情前所未有的顺畅起来。   他迈开腿刚准备离开,成雪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喊住了他,紧张道:“皇上,小女,小女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皇上挑了挑眉。   成雪攥紧了双手,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道:“皇上,小女想出一趟宫。”   “出宫?”皇上不解地看着成雪,关切道:“你可是还需要置办什么东西?有什么需要直接跟皇后宫中的桂嬷嬷说,她会帮你置办好的。”   “不,不是。”成雪连忙摆手,涨红着脸道:“小女,小女是想去秦府找宁姐姐,因为小女有一些话想跟她说。”   其实她是想出宫去见太子一面,因为她有预感,如果这一回她不出去,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跟表哥说心里话了。   只是她知道她的这个请求如果跟皇后说,皇后一定不会答应她,所以,只能在皇上这里搏一搏运气。   想到这里,成雪更加紧张地看着皇上,手心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皇上看着成雪,略沉吟了片刻,心里大概知道成雪要去见秦宁之的目的。   恐怕是与孙婉莹的事情有关。   他不想再因为孙婉莹的事再惹出什么幺蛾子,可此时看着成雪期待的眼神,心就不自觉动摇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点头应好。   成雪满目欢喜,雀跃道:“民女谢过皇上!”   本来皇上还有些后悔,可看到成雪如孩童般天真纯净的笑容,又突然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十分正确。   孙婉莹被二皇子侮辱的事情很快就被皇后压了下来,相反,孙婉莹和二皇子两情相悦、私定终身的消息却不胫而走,不消三天的功夫,整个盛京城就都知道了。   秦宁之听到顾长宁送来的这个消息时,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这大概就是顾景元说的给孙婉莹的教训?   二皇子是个傻子,孙婉莹心高气傲,却被人认为和一个傻子私下有染,一定会被气死吧?   顾长宁心里痛快极了,幸灾乐祸道:“活该!谁让她整天尽想着害人,这就是她做那么多坏事的报应!宁之,你且看着,她只能嫁给二皇子了,而且今后再也蹦跶不起来了!”   秦宁之蹙了蹙眉道:“可是嫁给二皇子,也未必是一件坏事,至少,她的地位比她在尚书府做大小姐的时候要高多了,若是她真想做什么坏事,岂不是更畅通无阻?”   “你不懂。”顾长宁却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二皇子只是表面看着受宠,实际上就是个傀儡,要不然你以为宫里头那么多御医,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治不好他的傻病?孙婉莹她嫁过去,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秦宁之吃了一惊,按照顾长宁的说法,难道二皇子变傻是被人害的?   不过她转念一想,又全都明白了,这宫里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别说把人弄傻了,就是弄死了也不稀奇。   孙婉莹想跟宫里这些人精玩心眼,无异于蜉蝣撼大树,顾景元用这样的办法对付孙婉莹,应该是想让她尝一尝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下场吧?   这比直接弄死孙婉莹要高明多了,因为她也想看看,孙婉莹是怎么一步一步把自己给玩死的。   “行了,不提这些晦气事了。”顾长宁摆摆手,揭过了这个话题,对秦宁之道:“过几日我母亲的生辰,让我邀请你去赴宴,你去吗?”   她能微妙地察觉到宁之并不喜欢母亲,所以在母亲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她帮宁之找借口挡了挡,没有让母亲直接送来请帖,而是想先询问一下宁之的意见。   她若愿意去最好不过,她若不愿意去,她也不会强求。   果然秦宁之变了下脸色,忙道:“我母亲这几日感染了伤寒,我要在家照顾她。”   方氏感染伤寒不假,只是还没到需要人照顾的程度,她只是想找个借口,因为她不愿意去晋国公府参与那样场合。   她下意识地觉得,陆氏是想在众人面前给她难堪,好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然后知难而退。   她不想再被陆氏当众羞辱。   上一世的事情,给她造成的阴影实在是太大了,再加上陆氏之前的所作所为,秦宁之没办法相信陆氏的好意。   “你若不愿意,便算了。”顾长宁有些失望,她能理解宁之的心情,毕竟母亲之前确实做得太过分了,可是如今母亲真的放下了偏见,反倒是宁之无法释怀了。   她这样子,将来嫁给二哥后,如何能在晋国公府立足呀?   顾长宁正犹豫着如何开导秦宁之,夕照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姑娘,外面有一位叫成雪的姑娘要见您,说是您的朋友,有要紧的事找您帮忙。”   ------------ 第三百七十九章 逃离盛京城   “成雪?”秦宁之愣了下。   成雪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宫里吗?她怎么会突然来秦府找她?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了?   “赶快请她进来。”秦宁之连忙吩咐道,她怀疑成雪是偷偷跑出宫的,可不能让她被人发现了。   顾长宁听到这个名字也疑惑道:“这个成雪是不是那天在宫里给你作证的人?她不是皇后的外甥女吗?突然来找你做什么?”   “怕是遇到了什么麻烦。”秦宁之皱着眉道。   虽然她与成雪只有短短数十日的相处,但是她了解成雪的为人,若不是真遇上了什么不能解决的麻烦事,她不会冒险跑出宫来找她的。   果然没过一会儿,成雪便被丫鬟领着进了屋,她一进屋,眼眶便红了一圈,哽咽道:“宁姐姐,我……”   她的话在视线落到顾长宁身上的时候戛然而止,脸上的伤心和委屈全都化成了戒备和尴尬。   显然她并没有想到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郡,郡主……”成雪顿时手足无措,脸色也涨红一片。   秦宁之忙站起身将她拉了过来,解释道:“长宁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不碍事的。”   成雪的脸色依旧通红,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宁姐姐,我不知道你有客,我其实没什么事,就是想来看看你,既然你不方便,我就先回去了。”   她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一双手却止不住的颤抖。   秦宁之感觉出她在害怕,虽然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但事情应该很严重。   顾长宁听了这话,很识时务地站起身道:“我不碍事的,你有什么话要跟宁之说尽管说便好,如果你觉得我在这里不方便,那我便先出去了,正好方才文哥儿缠着我让我教他骑马呢!”   “不,郡主,我不是这个意思。”成雪闻言,更加手足无措了,她知道自己的分量,更加知道秦宁之和顾长宁的关系,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要顾长宁做出让步。   成雪这样卑微谨慎的姿态,一下子戳中了秦宁之的心,她想到了上一世在晋国公府的自己,也是这样的唯唯诺诺,小心谨慎,生怕一不小心就得罪了谁,谁若是对她好一些,一边在心里感激涕零,一边又不敢接受。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握紧了成雪的手,温柔道:“没事没事,长宁性子活泼,在这屋里反倒坐不住,她早就想出去了。”   顾长宁也猛点头,“对啊,要不是宁之硬拉着我陪她说话,我早就想走了,既然你来了,那正好!”   成雪这才打消了心中的顾虑,感激地点了点头,“多谢郡主。”   顾长宁走后,秦宁之拉着成雪坐了下来,又倒了一杯茶给她,才问道:“你跑来找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成雪眼眶一红,忙低头喝了一口茶,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好半响,才抬起头,望着秦宁之道:“宁姐姐,你能不能,能不能带我回北地去。”   “什么?”秦宁之讶然睁大了眼睛,没想到成雪会提出这个要求,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回去?你不是好不容易才来到盛京,不是也找到了自己的姨母吗?你现在回北地,一个姑娘家无亲无故地该怎么生存?”   “宁姐姐,我不想在盛京城待着了,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成雪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双手紧紧地揪在一起,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眼中全是惊惧。   秦宁之连忙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不怕不怕,你跟我说,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别怕,我一定会帮你的。”   成雪肆意地哭了一会儿,在秦宁之的柔声劝慰中,终于抽抽噎噎地把自己遇到的事情告诉了秦宁之。   原来成雪在前几日与皇上说过出宫的事情后,第二日便准备出宫去太子府找太子,可那几日宫里正好发生了二皇子和孙婉莹的事情,皇后心中苦恼,她只能暂时留在宫中宽慰皇后,一直没机会出去。   直到今日事情逐渐平息下来,她才有机会出了宫,她出来的第一时间就去了太子府,因为之前在太子府住过一阵子,所以她知道该怎么避开耳目去找太子,事情就发生在这个时候。   成雪说到这些的时候,脸上又是悔恨又是恐惧。   “太子哥哥曾经与我说过,如果我在宫里过得不痛快,只要来找他,他就会想办法让我出宫。我对他说过的话一直深信不疑,所以我出宫来找他,我想告诉他,我不愿意在宫里住着了,宫里面的生活压抑得我喘不过气来,姨母也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温暖可亲,反倒一直在提防我,我过得不痛快,我想让太子哥哥救我出去,我可以不要锦衣玉食,不要荣华富贵,只要能有一间可以遮风避雨的房屋,只要太子哥哥能时不时来看看我,就足够了。”   说到这些她曾经的幻想,成雪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可很快就被痛苦所取代了,“可是我怎么能想到,这宫里的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太子哥哥在深宫长大,他又怎么会例外呢!”   成雪说着,满脸的悲怆,“我当时去了太子哥哥的书房,太子哥哥的书房有一间密室,可以一直通到外头,这是我们之前约定好的一个秘密,谁都不知道,就连良娣也不知道。我满心的以为这就是太子哥哥对我的真心,以为无论我身处深渊或泥沼,他都会将我救起来,哪曾想,他才是将我打入地狱的那个人!”   成雪的记忆回到了方才最最最恐惧的时候,回忆起太子说的那些话,她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太子殿下,春生说,良娣今日又晕倒了,您要不要去看看她?”这是太子心腹云翳的声音。   “不必了,你让春生送些燕窝人参过去,让她补补身子。”太子的声音听起来冷漠至极,好像面对的不是他的妻子,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   “这……太子殿下,大夫说过,良娣这是心病,若是不好好重视,恐怕……”云翳没有具体说下去了,而是委婉道:“良娣先前还一直给太子您张罗着纳妾,可自从成雪姑娘来了之后,良娣就歇了这心思,甚至身体每况愈下,若不是因为良娣的病,皇后娘娘也不会把成雪姑娘接到宫里去。所以太子您应该明白良娣在皇后心中的分量,您也要明白王家他日能带给您的帮助,切莫因为儿女情长耽误了正事啊!”   “本王知道。”太子的声音更冷了下来,说出来的话更是叫人遍体生寒,“你跟了本王这么久,竟然以为本王会被儿女情长所扰?本王对成雪,只是有些怜惜,她的眼睛让本王看到了从未看到过的单纯和清澈,令本王有些向往。只是她对本王来说,远没有良娣来得重要,本王自然不会在她身上花费什么心思。更何况,前几日我进宫见过了父皇,他与本王透露过对成雪的好意,只是担心母后反对,想让本王从中斡旋。”   太子说着,又冷笑了一声,“云翳,莫要太担心,你让春生去告诉娘娘,成雪姑娘只怕要变成她的长辈了,撼动不了她在太子府的地位。”   ……   成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在亲耳听到太子说的那些话之后,她发觉自己已经失去了灵魂。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她才猛地惊醒过来,只想到了一个字:逃。   对,她要逃走,逃离盛京城!   ------------ 第三百八十章 薄情郎   可是,她要怎么逃?   在这盛京城内,她人生地不熟的,到处都是守卫和官兵,到处都布满了皇家的眼线,只怕她还没有走到城门口,就要被人给捉回宫去了。   更何况就算她能顺利逃出盛京城,她一个无亲无故的弱女子,又如何能生存下去?   成雪的内心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太子的背叛,皇上的觊觎,皇后的漠然以及王良娣的敌视,都叫她对这座从前为之向往的都城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可面对皇权势力,她根本无能为力。   就在成雪痛苦绝望之际,她突然想到了秦宁之。   她想到自己在这盛京城内,除了皇后一家,还有一个认识的人,那就是秦宁之。   宁姐姐的父亲是三品武官,尚算有些势力,宁姐姐为人善良又仗义,如果自己去求求她,说不定她能帮她逃出去。   再者,她今日出宫本就是来找宁姐姐的,也不怕会被人怀疑。   于是,她带着焦虑急切地心情,一路担惊受怕地来到了秦府。   “对不起,宁姐姐,我不想麻烦你的,可是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不能让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皇上给……”成雪说着,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其中有几分恐惧,有几分心酸。   之前她一路忍饥挨饿,跋山涉水地来到了盛京城,本以为终于找到庇护,甚至是找到了一生所爱,谁曾想,却是这样的结局。   只要一想到太子说的话,她的一颗心就像被撕扯一般疼痛了起来。   什么誓言,什么承诺,什么情非得已?原来通通都是假的!   他甚至愿意把自己的女人拱手让给自己的父亲?!   这简直太恶心了!   还有皇上,皇上居然会对她有非分之想?   那可是她的姨父啊!可以做她父亲的人,她亦是将他当作父亲一般的长辈来看待的。   可他却龌龊地对她有了不该有的想法!   她觉得这一切荒唐又可笑。   听完成雪的这一番话,秦宁之也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很快这情绪就变成了对太子和皇上的唾弃。   这俩人真不愧为亲父子,一个冷血薄情到令人发指,一个又好色到令人鄙夷。   于是,正义感使然,她上前握紧了成雪的手,向她保证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成雪喜极而泣,脸上的恐惧忧愁终于得到了缓解。   秦宁之将成雪暂时安置在了清宁院的丫鬟房内,为了掩人耳目,她将成雪交给了青瑶和青芽照顾。   青瑶和青芽受了一段时间的冷落,这回见秦宁之终于指派了重要的任务给她们,而不是让她们做一些可有可无的粗活,顿时激动了起来,忙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姑娘放心,我们绝对保护好成雪姑娘,不会出一点差错。”   秦宁之淡漠道:“你们只要守住自己的嘴,不要乱说话就行。”   青瑶和青芽脸色通红,愧疚道:“姑娘,奴婢们错了,奴婢们从此以后只衷心于姑娘,绝不会再发生之前那种事。”   秦宁之摆摆手,不想再提这件事,只道:“这是给你们的一次机会,做好了,就回到我身边吧!”说完,也不理会她们的反应,径自离开了,留下青瑶和青芽相拥着喜极而泣。   安顿好成雪之后,秦宁之又找到了正与诚哥儿玩耍的顾长宁,然后将成雪的事情悄悄告诉了她。   顾长宁一听就跳了起来,愤愤道:“太子这个人渣,居然这样玩弄人家姑娘的感情,还有皇上这个为老不尊的,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将成雪平安送出盛京城,再将她给安顿好了,千万不能让她被皇上给染指了。”秦宁之点明问题所在,毕竟在背后骂人并不能解决什么实质性的问题,最重要的还是如何解救成雪。   皇上既然看上了成雪,未必能放她轻易离开,如果她们处理不好这件事,恐怕也要跟着遭殃。   顾长宁道:“找我二哥呀,这点小事我二哥肯定能办到。”   秦宁之心里却不是这么乐观,在孙婉莹那件事上她已经看清了,在顾景元心里,什么都比不上大局来的重要,他未必肯为了成雪一个陌生人去冒得罪皇上的风险。   果然,在顾长宁将成雪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转告给顾景元的时候,顾景元对秦宁之收留成雪的时候表现出了极大的不赞同,皱着眉道:“皇上要纳妾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是皇上的私事,你们怎么能随意插手,这叫皇上尊严何在?更何况成雪姑娘是皇后的外甥女,只要她同意了,你们又有什么资格反对?”   ------------ 第三百八十一章 打抱不平   顾长宁一愣,没想到顾景元会给她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对啊,她和宁之是什么身份?在皇上眼中,不过是蝼蚁罢了,又有什么资格插手皇上的私事?   可是,可是成雪那么可怜,她也不能坐视不管啊!   皇上年岁都那么大了,成雪怎么能被他给玷污了!   这在顾长宁的观念里是完全没有办法接受的事情。   所以,就算她没有资格管这件事,但既然被她碰上了,她就要管到底!   顾长宁坚定了眼神,对顾景元道:“成雪是宁之的好友,她现在求助于宁之,宁之不可能见死不救,如果二哥不帮忙,我想宁之会自己想办法解决,如果到时候发生了什么意外,二哥你如何自处?”   她这是在威胁顾景元,如果他不肯帮忙,她们就自己去做,就看顾景元会不会舍得让她们置身险境。   顾景元果然皱起了眉头,他想到了秦宁之的性子,知道顾长宁说的是实话,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们先不要轻举妄动,我先去宫里打听打听风声。”   他必须要打听清楚这个成雪对皇上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那么悄无声息地让成雪消失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皇上根本不会花费心思去查。可如果她在皇上心目中有了那么一点分量,那么成雪消失,势必会引来一些麻烦。   为了一个陌生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说实话,顾景元并不赞同。   可是没办法,谁让他这辈子就栽在秦宁之手上了呢?   成雪一夜未归,坤宁宫内已经人仰马翻。   皇后以为是太子将她给藏了起来,急忙召了太子入宫,激烈地质问他成雪的下落。   可太子却一头雾水,只道:“她今日怎么会出宫去?母后没有拦住她吗?”   皇后却不肯相信太子的话,冷笑了一声道:“别以为母后不知道你的心思,钰儿我告诉你,没可能的!只要母后一日不死,你就一日别想跟她在一起!她在这盛京城内人生地不熟的,除了去太子府找你她还能去哪儿?你赶快把她放出来,别逼着母后跟你撕破脸!”   太子蹙着眉,严肃道:“母后,她没来找过我。”   他心里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皇后也是一怔,反应过来后也慌了,确认道:“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不知道成雪在哪儿?”   太子摇头,“儿臣真的不知道,儿臣连她出宫的事都不清楚,又怎么会知道她的下落。倒是母亲,您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让她出宫去?若是被那些人发现她的存在,咱们可就要……”   太子压低了声音,皇后却知道他想要说的话,心猛地一跳,整个人都变得慌乱了起来。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皇后刚想再派人去搜查一下成雪的下落,宫人突然来报,说是皇上来了。   皇后的心跳得更快了,脸色都白了下来。   太子的脸色越发阴沉了下去,他大概猜到了皇上的来意。   ------------ 第三百八十二章 别无他法   很快,皇上就面色阴沉地走了进来,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   当他看到太子的时候一怔,拧眉道:“太子今日怎么会来?是为了何事?”   皇后捏着帕子的手直发抖,心中隐隐有不详的预感。   太子尚算镇定,给皇上行了一礼,然后才淡淡开口,“雪儿表妹突然不见了,母后担心她的安危,紧急召了儿子入宫去寻她。”   皇上则冷哼了一声,一双如寒冰般的眸子转向皇后,森冷道:“哦?是吗?她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失踪了?依朕看,她恐怕是被人给藏起来了。”   皇后脸色一白,以为皇上知道了那个秘密,心中惊惶,可面上却强装镇定道:“皇上,您什么意思?您莫不是觉得她是被本宫给藏起来了吧?”   皇上眯了眯眼睛,看向皇后的眸中充满了危险:“皇后这么心虚干什么?难不成这件事还真是皇后做的?”   皇后一听,立刻为自己辩驳道:“皇上真是说笑了,本宫为何要将她藏起来?她是本宫的亲外甥女,为人听话乖巧,更没犯什么事,本宫好端端地将她藏起来干什么?”皇后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对啊,只要皇上不知道成雪的真实身份,她就没有任何理由将成雪藏起来,皇上又拿什么来怀疑她?   皇上则勾了勾唇角,讥讽道:“皇后向来善妒,朕喜欢谁,皇后便想除之而后快,这些年来皇后做的龌龊事还少吗?你现在跟朕装什么无辜?!”   皇后一怔,不过很快明白了过来,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皇上道:“皇上你,你什么意思?!”   难道,难道皇上看上成雪了?   皇后惊愕的反应太过真实,像是真不知道这件事,皇上皱了皱眉,一时间也有些疑惑了。   “怎么?难道你还没有告诉你母后?”皇上转向太子,疑惑道。   “回禀父皇,儿臣尚未来得及告知母后。”太子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让人并看不出他此时的情绪。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皇后终于反应了过来,瞪着一双眼睛看向皇上,语声尖锐道:“皇上,你想干什么?!雪儿她是我的外甥女,她今年才只有十二岁!”   皇后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皇上喜欢其他的人也就罢了,谁能想到他居然会喜欢上只有过一面之缘的成雪。   他都已经四十几岁了,比成雪那个见不得光的父亲都要年长几岁,他怎么能对一个孩子有这般龌龊的思想!   恐怕这是皇上在故意给她添堵!   难怪成雪会突然不见了,她一定是察觉到了皇上的心意,才借机逃跑的。   看到皇后如此激动的样子,皇上嫌恶地皱起了眉头,冷冷道:“朕喜欢谁还轮不到皇后来过问,朕只问你,她是不是被你给藏起来了?”   皇后更是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刚想说些什么来反驳,太子就替她解释道:“回父皇,这件事母后真的不知情,儿臣亦不知道表妹去了哪里,只是问过表妹的贴身婢女,说她今日出了宫,而且还不准她们跟着,可是母后并没有给过她出宫的令牌,所以她是如何出的宫,现在还在调查。”   听完太子的这番话,皇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难道成雪今日出宫后就一直没有再回来过吗?   是他大意了,没料到她居然会不带着婢女出宫,早知如此,他应该派一个人跟着她的。   “是朕准许她出宫的,她是去了秦府,只不过朕已经派人去秦府打听过了,说她下午的时候便走了,可是这都什么时辰了,她为何还没有回宫?”皇上隐隐觉得不妙,担心成雪是出了什么意外。   太子闻言,心猛地一跳,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忙道:“父皇放心,儿臣这就派人去查。”   虽然他和成雪只是露水情缘,他也决定放弃她了,但是此时此刻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不免忧心了起来。   但愿,她不是出事了。   成雪在秦宁之和顾景元的帮助下,暂时被安置在了晋国公府城郊的一处宅子里。   将一切都打点好后,秦宁之才和顾景元出了宅子。   坐在回府的马车内,顾景元神色凝重道:“宫里已经派人出来寻她了,在皇上怀疑到我们头上之前,一定要及时将她给转移出去,否则后患无穷。”   秦宁之点了点头,略感激地看了顾景元一眼,“谢谢你景元,若是没有你,恐怕今日宫里派人来秦府问的时候就要穿帮了。”   顾景元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想吗?可是除了帮你,我又有什么法子?”   ------------ 第三百八十三章 被发现   秦宁之的脸微微泛红,她低下头,小声道:“我会以身相许的。”   “什么?”顾景元却装作没有听清的样子,望着她故意问道:“我没有听清,你再说一遍。”   “我……”秦宁之被他看得脸更红了,声音卡在了喉咙口,怎么都说不出来。尤其是想起自己方才说过的话,一颗心更是“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虽然她早已经和顾景元表白过心迹,甚至还有过两次肌肤相亲,但每次面对他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感到羞怯。   她连忙移开视线,想跳过这个话题。   可顾景元却突然抓住了她的肩膀,强迫她注视他的眼睛,“宁之,不要逃避,我想要听你再说一次,你方才说了什么?”   秦宁之被他看得无所遁形,也明白自己已经无处可逃,于是在最初的慌乱紧张过后,她逐渐恢复了镇定,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豁出去般看着顾景元,用双方都能听得见的声音一字一句道:“景元,你现在对我的好我都会一一记着,并且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我希望我们能一直这样下去,不会有误会不会有矛盾,更不会有背叛。”   因为将来,她想将她所有的故事和秘密,告诉他们的孩子。   上一世失去孩子的痛苦对她来说一直是一个无法愈合的伤疤,可现在回头想想,或许那个孩子不出生是对的,因为他的父亲给不了他完整的爱,他的母亲也没办法保护他,倘若他出生了,也必定会怨恨她将他带到这个世上。   是老天爷怜悯,不愿他来到这个世间受苦,才会将他带走,她相信这一世,她的改变和努力会让老天爷看到,一定会再次让他们母子团圆。   顾景元听了她这番话,也郑重地点了点头,向她承诺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伤心难过,我们一定能一直走下去的。”说完,便伸出双手,轻轻环抱住了她,那般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他怀中抱着的是一个稀世珍宝。   这是秦宁之上一世盼了一辈子的东西,在这一刻,她决定真正放下过去的那些爱恨情仇,无论那个时候她被伤得多遍体鳞伤,也都已经过去了。至少这一世,他是真的爱她。   如果上一世的秦宁之能够知道,有那么一天,顾景元也会向她敞开心扉,像她爱他一样深爱着她,她想,她一定也会放下曾经受到过的那些伤害接纳顾景元,乃至陆氏。   “嗯。”秦宁之依偎在顾景元胸前,闻着他身上特有的清香,觉得安然又满足。   成雪的事情以超乎秦宁之预料的结果传了开来,传到方氏耳朵里的时候,竟然变成了宫妃被歹人掳走的版本。   “宁之,听说最近盛京城来了几个专掳女人的采花贼,连皇上的宠妃都被掳走了,你这几天小心点,人没抓到之前都不要出门了。”   秦宁之听闻,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母亲,你从哪儿听到的谣言?”   方氏一脸理所当然道:“什么谣言?大家都在传,母亲是听王夫人说的,她人脉广,知道的消息自然多,总之你最近小心一点,安心在家待着最好。”   秦宁之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王夫人居然都知道了这件事,看来皇上是真下了血本来找成雪了,大有不找到誓不罢休的架势。   她不明白成雪一个初入盛京城的小丫头,怎么就入了皇上的叫他不依不饶了?   已经好几天了,外面都是找成雪的官兵,再这样下去,皇上迟早要顺着她这条线查到晋国公府头上,成雪的事也迟早瞒不下去。   到时候,还不知道皇上会给他们安一下什么罪名。   她不能连累了顾景元。   秦宁之忙找了个借口退了出去,回到书房给顾景元写信,向他说明事情的严重性。   不久后,顾景元就收到了这封信。   他的表情也很凝重。   因为他知道现在不仅仅是皇上在查成雪的下落,太子也参与了进来。   太子在这盛京城内的探子,远比皇上的人要多得多。   尤其是在顾家别院那一片,太子安插了大量的眼线在监视他。   在安排成雪进别院的时候他特意避开了那些眼线,也叮嘱过成雪千万不要出门,可他不确定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天衣无缝的。   就在顾景元担忧之际,清风匆匆进了书房,一脸凝重道:“公子,太子来了,说是有一件事要找您问清楚。”   顾景元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糟糕,看来还是被发现了。   ------------ 第三百八十四章 顾景元出事   “公子,怎么办?是不是成雪姑娘已经被发现了?”清风的脸上满是担忧。   成雪现在的身份可不单纯是皇后的外甥女,而是皇上的女人。   把皇上的女人私藏在别院,这可是死罪啊!   公子若是被发现了,那就完了!   顾景元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实际上在顾长宁找他帮忙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件事如果被发现了所要付出的代价。   可是就算再明白又能如何?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宁之和长宁陷入危险的境地,所以只能冒险一搏。   至于以后,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无妨,我去会一会太子。”顾景元站起身,装作云淡风轻地说道。   顾景元与太子议事的地方多在晋国公府后巷的一间宅院里,通常情况下,太子有事情要找顾景元商讨,都会通过清风提前告知顾景元,然后顾景元再抵达约定的地点与太子碰面。   一般来说,院子里只会有太子一人,因为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不便让更多的人知晓。   可今日的情况却有些不同。   顾景元刚踏入宅院内,等待他的不是朦胧月光下静坐在堂前喝茶的太子,而是灯火通明中伫立在两侧腰悬佩刀的锦衣卫。   顾景元注意到,秦宁之的父亲秦寅,赫然站在首列。   秦寅看到顾景元的时候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显然他并不知道来的人会是顾景元。   顾景元的眸中也闪过一丝讶然,可随后,嘴角便噙出了一抹了然的冷笑。   好啊,不愧是皇上的儿子,太子果然是够狠!   他朝站在堂前的太子看过去,眸中满是冰冷。   太子却朝他笑了笑,淡淡道:“子仪,你可知道本王今日找你前来所谓何事?”   顾景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暗讽道:“无论是何事,太子派这么多锦衣卫前来也是给足了顾某颜面了,顾某真不知自己何德何能劳太子动如此大驾?”   “明人不说暗话。”太子知道顾景元一向通透,知一便晓二,他也就没必要跟聪明人绕什么弯子,于是便道:“想来子仪你心中也已经很清楚了,皇上新进宫的宠妃于五日前突然消失不见了,宫中有人看到说她被人掳走了,本王奉皇命进行调查,不知怎的,竟然在你晋国公府的别院内找到了这位消失不见的宠妃,本王听说这别院是晋国公赐给子仪你的。所以……”   太子说着,顿了顿,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顾景元一眼,才继续道:“你对此作何解释?”   听到太子脸不红心不跳地扯出这一番慌来,顾景元不但没有生气,反倒觉得可笑,甚至是悲哀,他略带着怜悯地看向太子,讥讽道:“对于这件事顾某没什么好解释的,只是对太子所言却有些疑问,因为顾某从成姑娘那儿听到的故事可不是太子方才的说法。”   顾景元说着,也顿了顿,学着太子的模样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淡淡道:“太子想要知道成姑娘是怎么说她的故事的吗?”   太子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垂在衣袖中的双手也忍不住紧握成拳。   显然,顾景元的话刺激到了他。   顾景元见状,乘胜追击道:“成姑娘说她在入宫之前有过一个深爱的人,那个人答应会娶她,可最后却亲手将她送进宫,后来,又想亲手将她送给他的父亲,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才找机会逃了出来,太子可知道,成姑娘当时的心情有多绝望?”   “是吗?那她真是可怜。”在最初的失态之后,太子又恢复了冷漠淡然的模样,轻轻道:“不过这也怨不了谁,只能怨她自己识人不清。”   “识人不清?”顾景元轻笑了一声,“是啊,识人不清,成姑娘若是早早意识到这一点,也不至于落得如今的下场。”   太子觉得顾景元的话十分刺耳,他不想再听下去了,便拔高了音调道:“子仪,你与其怜悯她,不如想想你自己,私自将皇上的宠妃藏匿在别院中,本王倒要看你如何跟皇上解释。”   他话说完,也不给顾景元说话的机会,便高声吩咐锦衣卫道:“来人,将顾二公子押送回宫,若是有任何人敢出来阻拦,杀无赦!”   身为锦衣卫副统领的秦寅没有动。   其他的锦衣卫也不敢贸然出手。   太子立刻将视线扫向秦寅,冷冷道:“怎么?秦副统领想要违抗皇命不成?”   “臣不敢!”秦寅立刻跪了下来。   “那还不照本王的意思去做。”太子的声音阴恻恻的,充满了危险。   顾景元知道,这是太子布的局,针对的人不仅仅是他,还有锦衣卫副指挥使――秦寅。   太子,准备开始他的行动了。   “是,卑职遵命!”秦寅站起了身,一步步朝顾景元走了过去。   “姑娘,不好了,不好了!”清宁院内,秦宁之正在焦急地等待着顾景元的回信,青瑶突然惊慌失措地闯了进来。   “怎么了?”秦宁之猛地站起身,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全是不详的预感。   青瑶喘匀了一口气,立刻道:“是二公子,二公子被太子给抓紧宫里去了,成雪姑娘被,被发现了!”   秦宁之的身子立刻僵在了原地。   谁知青瑶又接着给了她更重的一击,“还有,还有负责抓顾二少爷是人不是别人,正是咱们老爷!是老爷亲自将二少爷押送入宫的!”   秦宁之只觉得身子摇摇欲坠,耳朵里也嗡嗡作响,脑袋更是一片空白,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跌坐在了地上。   青瑶和青芽连忙将她搀扶了起来,担忧道:“姑娘您没事吧,您不要紧吧?”   “不,我,我没事。”秦宁之将她们推开,脑子依旧是混乱而模糊的。   青瑶方才说了什么?   成雪被发现了?顾景元被抓起来了?还是她的父亲亲手将他抓起来的?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不,不会的,怎么会这么巧呢!   父亲怎么能做这种事,他为什么不放了顾景元,他为什么将他抓进了宫去?!   秦宁之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   别说顾景元如果有事,就算顾景元没有事,今日这一出,也足够她们秦府与晋国公府交恶了。   按照陆氏睚眦必报的性子,她怎么会放过父亲?!   那她和顾景元就真的完了!   不行,她要进宫,她要进宫说清楚!   “青瑶,令牌呢?太后曾经给过我的令牌呢?找出来,快,快,我要进宫,我要进宫去!”秦宁之疯了一样喊了起来。   青瑶和青芽都被秦宁之的样子给吓到了,谁都不敢违抗她的命令,忙去屋里给她找太后的令牌。   方氏也得知了这个消息,面色焦急得来清宁院找秦宁之询问情况。   结果却看到秦宁之蹲在屋子里不停地翻找东西,手背被簪子划破了都浑然未觉。   方氏看不下去了,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拉住了她,心疼道:“宁之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   秦宁之恍恍惚惚地抬起头来,见是方氏,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母亲,是我害了他,是我逼他帮成雪的,是我害了他,母亲,怎么办?我找不到太后给我的令牌了,怎么办?他若是因此出了事,我也不要活了,呜呜呜母亲……”   方氏听得心惊肉跳,颤抖着声音道:“你在胡说什么东西,他们晋国公府有权有势的,这么一点小事不至于摆不平,他不会死!你不准做傻事!”   “母亲,我怕,我怕我害了他。”秦宁之揪着胸口,只觉得一颗心坠坠得疼。   ------------ 第三百八十五章 不共戴天   方氏心疼极了,连忙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的,他不会有事的,晋国公一定能保他平安。”   “母亲,我要进宫去救他,我要跟皇上说,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秦宁之挣脱开方氏,望着她坚定又决绝道。   不管皇上会怎么惩罚她,她都可以接受,总之她绝不能让顾景元背上莫须有的罪名,更不能让顾景元因此受罚。   否则她会一辈子都良心不安!   方氏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可是看着秦宁之决然的眼神,她就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这个女儿,只怕自己强烈反对的话,只会适得其反,于是方氏叹了口气,委婉道:“好,母亲不反对你进宫去救他,只是你先跟母亲说说,你要怎么救他?别说你根本没法进宫,就算你真进了宫,你凭什么让皇上相信你说的话?不要到时候救不了他反倒将自己给搭进去了。宁之,为了顾景元好,听母亲的,你安心在家等着,不要冲动行事。”   秦宁之被方氏问住了,惶惶然不知所措,“那我怎么办?母亲,我该怎么办?我不能就在府中坐以待毙,那样我会疯的!”   方氏轻轻拍着她的手,努力安抚她慌张害怕的心情,柔声道:“这样吧,母亲先帮你去晋国公府问问情况,你在家安心等着,顺便找一找进宫的令牌。若是国公府没有顾二公子的消息,母亲就让你进宫去找他,若是打听到顾二公子没事,你也就可以放心了。”   在方氏温柔的劝慰中,秦宁之逐渐恢复了平静,轻轻点了点头,“好,母亲,您一定要打听清楚他现在的情况。”   “你放心,在家安心待着,不要胡思乱想了。”方氏又安慰了她几句,便出了屋子,准备前往晋国公府。   此时的晋国公府,也已经炸开了锅。   本来陆氏不知道顾景元为什么被抓了起来,还以为是晋国公府私下做的那些事被皇上发现了,整个人慌乱害怕得不行,差点要让晋国公闯进宫去捞人。   可当她得知顾景元被抓的真相,顿时气得暴跳如雷,原本对秦宁之改观的态度又一下子跌落了谷底。   “这个丧门星,她自己找死为什么偏偏要带上我儿子!”陆氏眼睛都红了,恨不得扒了秦宁之的皮,“如果景元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整个秦府给他陪葬!”   顾长宁在一旁听着瑟缩着脖子不敢出声,她很想替秦宁之辩解两句,又怕自己说出来反倒会火上烧油,只能干着急。   一旁的丫鬟则添油加醋道:“夫人,您可知道将二少爷抓走的人是谁?正是秦四姑娘的父亲锦衣卫秦副指挥使呢!”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顾长宁气得大骂。   那丫鬟缩了缩脖子。   陆氏更是气得要吐血,“好啊,好啊,他秦府一家子就是专门来跟晋国公府作对来了!这一回不管景元有没有事,我都不会放过他们!”   “母亲!”顾长宁急道:“那是太子的命令,宁之的父亲只是奉命行事!”   “你闭嘴,你二哥现在被那贱人害成这样,你还打算替她说话不成?”   ------------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下马威   “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顾长宁焦急地想要解释,陆氏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冷冷地吩咐一旁的贴身丫鬟,道:“将郡主给我带回自己院子里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踏出院门半步!”   “是,奴婢遵命。”   “母亲!”顾长宁又气又急,却根本无可奈何。   正在这个时候,外头突然有丫鬟匆匆走了进来,面色焦急地走到陆氏身边,禀报道:“夫人,秦二夫人在府外求见您。”   “秦二夫人?”陆氏愣了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小丫鬟指的是谁。   小丫鬟解释道:“她自称是秦四姑娘的母亲,说是有要事要跟夫人您商谈。”   陆氏的面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咬牙切齿道:“她也有脸找上门来?!是想给她那丧门星女儿求情吗?!”   小丫鬟感受到了陆氏的怒气,不敢答话,只怯懦道:“那,那奴婢就去回绝了她?”   “不必,你去请她进来。”陆氏勾起唇角冷笑了一声,讥讽道:“我倒要看看她要怎么求情,既然她自己送上门来让人羞辱,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是,奴婢遵命。”小丫鬟匆匆退了下去。   一旁的顾长宁闻言,却更急了,她了解陆氏,知道自己的母亲在面对讨厌的人的时候是多么的心狠手辣、不留情面,而秦宁之的母亲又是个软弱可欺的,她碰上了母亲,不死也要脱层皮,母亲现在在气头上,根本不会轻易放过她!   “母亲,二哥的事情现在还没有一个结果,不过我相信二哥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您千万不要跟无辜的人过不去。你若是真的对秦夫人造成了什么伤害,二哥也不会原谅您的!”顾长宁想要劝陆氏放过方氏。   陆氏则严厉地扫了她一眼,然后转向一旁的春梅,厉声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让你带郡主出去怎么现在还站着不动,怎么?需要我抬你们出去?”   “奴婢不敢。”春梅吓得赶紧低下了头,然后对顾长宁道:“郡主,请不要让奴婢为难,随奴婢回屋去吧!夫人的事情,夫人自有解决的办法,您最好不要插手。”   陆氏则又严厉道:“春梅你楞着干什么?送郡主回去!”   “我……”顾长宁红着眼眶看向陆氏,只见陆氏面色阴沉,眸光冰冷,脸上连一丝笑容都没有,她就知道今日是无论如何都容不得她任性胡闹的,于是只能默默低下头,在心里祈祷方氏能全身而退,然后随着春梅出了屋子。   她走了没多久,方氏便被丫鬟领着进了屋子。   陆氏此时也已经从方才的雷霆震怒中逐渐恢复了平静,她挑了张凳子坐了下来,让丫鬟沏了一杯茶。   方氏进屋的时候,正看到低头轻呷着茶的陆氏。   只见陆氏虽然低垂着眸,可神情姿态都带着一种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疏离感,一看就是身份高贵之人。   方氏的心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可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到陆氏身边,恭敬地行了一礼,“拜见国公夫人。”   陆氏没有抬头,继续喝着她的茶。   她没有任何反应,方氏便只能继续保持着曲膝弯腰的姿势,等待陆氏能赏赐一句“起来吧!”   可是许久许久,在方氏腿都没麻了的时候,陆氏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在这期间她甚至还抬头看了方氏一眼,可最终还是当她不存在一般,继续喝着她的茶。   方氏心里清楚,陆氏是在给她下马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等到方氏快要熬不住的时候,陆氏才终于开了尊口,“起来吧!”   方氏松了口气,想要起身,可因为蹲得太久,双腿早已经没了知觉,刚一动,脚就一软,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方氏觉得很狼狈尴尬。   陆氏却轻蔑地扫了她一眼,讥讽道:“哟,秦二太太不必给我行如此大礼,怎么着您也是锦衣卫副指挥使的正房太太。他手中握有实权,能随意处置达官显贵,也能一声招呼都不打想抓谁就抓谁,我怎么也不敢受您这份大礼啊!万一他明天将我也给抓走怎么办,您说是吗?”   方氏的脸顿时涨红一片,觉得自己又难堪又尴尬,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可是很清楚,自己表现得越是心虚,陆氏便越想羞辱她,再者,老爷抓走顾景元的事情怎么也不能算是老爷的错,老爷只是奉命行事,又何错之有?   于是,方氏鼓起勇气,抬眸望着陆氏道:“国公夫人此言差矣,我相公虽然是锦衣卫副指挥使,可以调动手下的锦衣卫军,但他从不会滥用职权,更不会冲动行事,此次令郎被抓,一定跟他毫无关系,还请夫人明察。”   ------------ 第三百八十七章 鱼死网破   陆氏的脸色更沉了下来,一双眸子就像是淬了毒一般,望着方氏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   方氏被她阴骘的声音吓了一跳,可还是鼓起勇气,抬高了声音道:“我是说,国公夫人,此次令郎被抓,我家老爷毫不知情,更做不了这个主,老爷只是奉命行事,如果这都要被怪罪的话,我家老爷未免太冤枉了些。”   “冤枉?”陆氏气极反笑,“我真是没想到秦夫人表面看起来知书达理的,内里却是这样的泼皮无赖,你说秦寅冤枉,那我儿子就活该被连累是吗?他是因为什么才被锦衣卫抓起来的?我想秦夫人该好好回去问问你的女儿!”   方氏脸色一变,刚想说些什么反驳,陆氏就又讥讽道:“不愧是方家的女儿,我就说嘛,方家那是个什么玩意儿?歹竹能出什么好笋!”   方氏的脸一阵青一阵红的,被陆氏讽刺得无地自容。   她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可最终她还是没有这么做,而是抬起头,用尽自己全部的勇气望着陆氏道:“国公夫人,您这样说未免太过分了!是,我确实知道令郎此次被抓进宫是为何原因,我也确实感到非常抱歉,今日前来也是为了和您一起想想办法该如何弥补这件事,争取将损失挽回到最小。可是您如果非要将令郎今日所遭受到的一切都怪罪在我们秦府头上,就太说不过去了!首先宁之只是想帮自己的朋友,并且从未想过要找令郎帮忙,是令郎主动提出要帮宁之解决这件事,所以他才能将成雪姑娘安排在了晋国公府的别院,试问如果不是令郎主动帮忙,宁之哪来的本事能将成雪安排进国公府的别院?还有,我家老爷身为锦衣卫副指挥使,只忠于皇上,皇上要他做什么,他就必须得做什么,难道就因为皇上下令要抓的是令郎,我家老爷就要抗旨不尊?”   方氏说了这么一大段话,虽然有理有据,合情合理,但听在陆氏的耳朵里却变成了另一番意思。   总结成一句话就是:是你儿子主动倒贴,现在出了事,跟我女儿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你家儿子也没有重要到能让我家老爷抗旨不尊的地步。   陆氏是什么人,从小到大还从未有人敢指着她的鼻子说她的不是,方氏这一回是触了她的逆鳞!   “好,好,你厉害,方墨兰,你给我等着瞧!景元这件事解决之后,我要你们秦府在盛京城再无立足之地!”   方氏的心“咯噔”一跳,心中全是不详的预感。   最后,方氏是抖着手回到了秦府,一想到临走时陆氏说过的话以及看她的眼神,心里就忍不住发憷。   她不知道陆氏会做什么事,可她知道,陆氏一定不会只是说说而已。   秦宁之看到方氏回来了,忙上前去询问她顾景元的情况。   方氏如何能告诉秦宁之,自己不仅没有打听到顾景元的情况,还因为一时冲动得罪了陆氏,将来秦府还不知道会遭到怎样的报复!   她心中慌乱不安,可面上却只能装作镇定,对着秦宁之微微一笑,温柔道:“你放心,没事的,国公夫人说了,国公爷已经进宫去了,并且只要证明顾二公子与成雪姑娘并无任何苟且之事,他就能平安出宫了。”   秦宁之微微松了一口气,又想到了什么,急切道:“那我要不要进宫去帮他作证?我已经找到了太后的令牌,随时可以进宫,要不然我这一颗心总是七上八下的,怎么都不安宁。”   方氏本来想拒绝,因为她担心秦宁之在宫里会有危险,可转念一想,她都已经将陆氏得罪了个透彻,想来陆氏也恨毒了宁之,若是宁之什么都不做,恐怕陆氏更会将宁之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可若是宁之能够帮助顾景元化险为夷,陆氏说不定能原谅宁之,然后放过他们。   于是,方氏破天荒地点了点头,对秦宁之道:“好。”   此时在宫里,顾景元正跪在大殿上,接受皇上的盘问。   “说,你跟成雪是什么关系!”皇上对于顾景元私藏成雪一事,十分得愤怒。纵然并没有人能够理解他为了一个新进宫的小丫头就跟顾景元这样将来大有可为的臣子闹翻有什么好处,可皇上依然想要狠狠惩治顾景元一番。   跪在顾景元身旁的成雪苍白着脸,急切道:“皇上,我与顾二公子素昧平生,他只是好心帮了我,您对我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只求求您放了他,他是无辜的!”   成雪并不愿意因为自己的过错牵连到无辜的人,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她的救命恩人,更是宁姐姐的心上人,若是他真因为自己出了事,那么她死一万次都不足以消弭她的罪孽!   可是皇上并不知道成雪心里的想法,只是看成雪如此维护顾景元,心中越发得震怒。在帝王眼中,他看上的东西岂能容许别人觊觎?这是对他帝王尊严的挑战!   他若是不狠狠责罚顾景元一顿,将来还有何颜面面对朝中重臣?!   成雪清楚地看到了皇上眸中的狠意,越发得手足无措,居然下意识地看向了皇上身边的太子,一双眼睛充满了乞求和期盼。   在这个紧要关头,她还是将希望寄托在了这个她最爱的男人身上,纵然他背叛了她,甚至要将她拱手相让,可她还是不死心地想试一试。   他会不会帮她?会不会看在他们曾经的情分上,站出来帮她说一句话?   她和顾景元到底有没有关系,他最清楚,只要他肯出来说一句公道话,皇上一定会信他,顾景元就一定能全身而退!   只是……太子紧紧是充满怜悯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就撇开了脸,对她绝望的眼神视而不见。   成雪的心一下子从冰冷的湖底,坠入了十八层地狱。   她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不能翻身了。   而当事人顾景元则是一身素衣,清高孤傲地跪在那里,面对皇上的震怒和成雪的凄苦无动于衷,只是淡淡道:“皇上多虑了,臣与成雪姑娘素不相识,只是恰好在宫外遇见了她,可怜她的身世遭遇,才好心收留罢了。”   说着,便顿了顿,略带了些嘲讽道:“臣并不知道她是皇上看中的女人,若是早知道了,臣必当第一时间将她送回宫中,万万不会让皇上如此大动干戈。这件事,是臣疏忽了。”   顾景元是在嘲讽皇上为了个女人如此浪费朝力,说出去不免要被人笑掉大牙。   皇上的脸色越发阴沉了下去,冷笑道:“好心收留?子仪,你这话说得倒是有意思,这盛京城外那么多的流浪汉,哪个不是吃不饱穿不暖,你怎么不说把他们都一个个安排到你国公府的别院里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那子仪兄怕是养不起。”太子终于开口,说的却是一句风凉话,“父皇,不管顾景元为何会将成雪表妹收留在国公府别院,这件事在外头的名声反倒传得不是很好听,所以父皇若是不对顾景元采取一些惩罚,只怕外头人要觉得您忌惮国公府,连自己的女人被拐跑了都能大而化之。”   成雪顿时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太子居然会说出这么不要脸的一番话。   什么叫将皇上的女人给拐跑了?真要论起来,你太子才是隐瞒实情的那一个!   有那么一秒,成雪想将自己和太子的事情说出来,她已经无法忍受太子再这么诋毁她和顾景元了!   不就是鱼死网破了,反正她孑然一身,有什么好怕的!   ------------ 第三百八十八章 惩罚   “太子殿下!没有真凭实据,您凭什么血口喷人!”成雪狠狠地盯着太子,一双漆黑的眸中充满了凄怨、不甘和怨恨。   太子下意识地闪避她的眼神,垂在衣袖中的双手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成雪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她不知道太子是不是为他的所作所为感到了些许愧疚,只是因为他这样的举动,让她觉得,或许他做这些也并非出于自愿,或许他也是逼不得已,或许他对她也曾用过几分真心。   想到这里,又想到对面这个人是她曾经用心深深爱过的人,成雪的那些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曾经与她说过,他毕生所愿就是收复这大好山河,让黎民百姓过上好日子,所以,他一定要登上皇位,不能让任何人有机会夺取属于他的位置。   如果今日她把他们两个人的事情说了出来,只怕,他与皇上父子二人之间就要心生隔阂,对他来说,总是不利的。   成雪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最终还是决定放下这段感情,不去恨他,亦不会再去想他。   她没有将她和太子的事情说出来,而是抬眸看向皇上,拔高了声音,一字一句道:“皇上,请您相信我,成雪与顾二公子之间清清白白,天地可鉴,成雪只是把顾二公子当作好心收留我的恩人,顾二公子对成雪亦并没有半分私心,他之所以会帮我,全然是看在了宁姐姐的份上!因为是成雪去求宁姐姐送我回北地,宁姐姐才找来顾二公子帮忙的,皇上若是不信,成雪可以用自己的性命起誓,若我有半句谎话,就叫我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皇上心中一惊,慌忙道:“你在胡说什么东西,这种毒誓也是能乱发的?”   太子也是吃了一惊,看着成雪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方才真的以为成雪要把他给供出来,甚至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没想到,她居然什么都没有说。   心里莫名得不是滋味,太子一向知道自己冷血薄情,辜负过很多人。哪怕痴爱如王良娣,他也能毫不留情地毁掉她唯一的希望。所以,在今日之前,他对成雪的态度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他并不介意再多辜负一个人,只是回想起成雪方才看着他时痛苦又绝望的眼神,他突然有些不确定了,不确定自己的这个决定到底对不对,也不确定自己将来会不会后悔?   顾景元的眉头则轻轻皱了起来。   他不想把秦宁之牵扯进来的,怎么这个成雪这么沉不住气?   成雪自然也不愿意供出秦宁之,只是现在的形势下,若再不说实话,顾景元就要倒霉了,她能看得出来秦宁之很爱顾景元,若是她在场,一定也会奋不顾身地站出来为顾景元说话。   所以,她只是做了一件秦宁之也会做的事情。   “皇上,成雪不是故意要发毒誓的,只是如果不这样,皇上您不会相信我与顾二公子之间的清白。”成雪说着,眼眶微红,泫然欲泣,她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皇上心软,因为她记得皇上主动找她说话的那一个晚上,她是一副柔弱无依的模样,皇上如果真的看上了她,应该也只是像太子一样,看上了她那番需要人呵护的模样吧!   果然,皇上在看到成雪可怜无助的样子后,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他觉得这后宫里的女人,不是虚情假意,就是心如蛇蝎,还没有哪个女人如成雪一般天真善良,柔弱可欺,尤其是这样一个姑娘居然在他最讨厌的皇后宫中,他是一定要把她解救出来的。   于是他立刻道:“好好好,朕信你就是了。”   “那你告诉朕,你为什么突然想回北地?是这宫里头的人欺负你了吗?让你不惜找外人帮你出盛京城?”皇上软下口气,循循善诱道。   他想知道的是成雪是不是被皇后欺负了,这样他也好找个借口光明正大地将成雪从皇后那里要回来,顺便再狠狠惩治皇后一番。   他哪里知道成雪是因为害怕他才想离开盛京城的,只是这些话成雪不能说,只能叹了口气道:“皇上,没有人欺负成雪,只是成雪有些想念家乡,在这紫禁城中,处处都是规矩,成雪,有些不适应。成雪不敢跟姨母说,只是怕姨母挽留不准成雪回家,所以,所以才……”   成雪说着,垂下了头,心里充满了悲哀。   她方才说的话是半真半假,假的是她并非是因为想念家乡才想离开盛京城,真的是她确实在这紫禁城中小心翼翼、举步维艰,快要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哪知道她这一番话一出,皇上更是心疼不已,连忙道:“你放心,朕以后不会给你立规矩,你在这宫里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必看任何人的眼色,如何?”   此时的皇上面对成雪,就如同老房子着火一般,有些一发不可收拾的势头。   “多谢皇上,成雪何德何能得皇上如此厚爱?”成雪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道。   其实她除了答应还有另外一条路可以选择吗?至少现在,她可以保住她的性命,然后从长计议,总比现在为了骨气丢掉自己的性命,那么父亲的冤案就再也没有办法平反了。   “朕觉得你当得,你就当得。”皇上见成雪答应了,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成雪也对着皇上含羞带怯地笑了笑。   太子看着她这样的笑容,觉得分外刺眼,心中也格外不是滋味。   顾景元面上依然是一幅面无表情的样子,心中却也感到些许诧异,他本以为皇上对成雪只是一时的兴趣和占有欲。此次成雪私逃出宫,还与他传了些不好的谣言,他觉得皇上一定会狠狠处置成雪来挽回帝王的颜面,没想到皇上居然原谅了成雪,还给成雪承诺了这样一番话。   这种待遇,就连从前最受宠的德妃也不曾享受过。   成雪她真是何德何能,能让皇上如此另眼相待?   顾景元想不通,索性也就不去多想。   总之,成雪受宠,于他而言,是一件好事。   “来人,将成雪姑娘送回玉兰宫,好生伺候着。”皇上挥挥手,对身边的宫人下了命令。   宫人应声答是,几个人簇拥着将成雪带了下去。   殿内只剩下皇上、太子和顾景元了。   皇上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顾景元,淡淡道:“子仪,虽说成雪方才替你说尽了好话,朕也相信她说的确实是实情,但这一次,朕还是对你感到非常失望。朕失望的不是你帮了她,而是在面对朕的责问时,你依然没有对朕说出实情!朕知道你是想保护秦寅的那个女儿,你喜欢她,是吧?朕不是不容许你有私人感情,但是在大是大非上,你应该有所抉择!今日你能为了保护一个女人对朕有所隐瞒,他日你还不知道会为了什么出卖朕,朕,实在是感到担忧和寒心!”   顾景元弯了弯唇,对皇上给他扣得这些帽子并不感到意外,他知道,这一次无论如何皇上都要惩治他,无非是个轻重而已。   他也知道,皇上和太子早就想揪住他们晋国公府的辫子,来给父亲一个下马威了。   成雪的事情,只是一个契机罢了。   除了惩治他以外,太子和皇上想要做的应该还不仅仅至于此,宁之的父亲,恐怕也会成为被牺牲的棋子。   他得想个办法,给宁之传递这个消息。   ------------ 第三百八十九章 处置   皇上说着,叹了口气,作出一副情非得已的模样,可惜道:“子仪,朕其实不想怎么惩罚你,可如果就这样放了你,只怕你不会长记性。这样吧,江西那边有人上报朝廷说江西府中贪官污吏横行,这山高水远的,朕也无暇顾及,正想着要派个人去江西调查情况,不如就派你父亲和你前去吧!谁不知道你父亲和你素来有能力有胆识,朕相信你们一定能够把这件事办好,不会让朕失望。”   顾景元心中一惊,忙抬起头看向皇上,脸色第一次有了变化。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是想将他们晋国公府的人都调离盛京城?   皇上他,难道知道了些什么?   顾景元下意识地朝太子看过去,只见太子也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好像是胜券在握。   顾景元心里便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太子的主意,恐怕那个在北地回盛京途中被大哥放掉的太子卧底确实是逃回了盛京城,也说出了他见到的秘密,只是大概身受重伤不治身亡了,所以导致只有太子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   没有证据,太子和皇上自然不能拿晋国公府如何,只是这一根心头刺无论如何也要拔掉,所以,将他们赶出盛京城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皇上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测试晋国公府的衷心。   因为一旦远离了盛京城,就与权利无缘了,甚至不需要多久,只要两三年,就足够瓦解他们在盛京城的势力。如果他们长期不在盛京城内,父亲的人就无法及时联系到他们,很多事情也就没办法照常进行下去,时间一长,哪里还能安抚人心?只怕都要以为他们大势已去,个个投奔别人去了。   皇上一早就在算计他们了,成雪的事,只是给皇上提供了一个让他们不得不去江西府的理由。   他就知道,区区一个成雪,还不值得皇上和太子如此大动干戈。   皇上很满意地看着顾景元的脸色起了变化,他就想看看,这对表面上对他衷心耿耿的父子,是否真如太子所说,在暗地里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等着吧,不需要多久,他们就要原形毕露了。   “就这样吧,你回去与你父亲说一声,朕明日就会在早朝的时候宣布这件事,封你父亲为钦差大臣,今晚你们好好收拾收拾行李,过几日动身去江西府吧!最多三年,你们务必要将江西府所有的贪官污吏都给朕揪出来!”   皇上给了晋国公一份顶大的官职,在外人看来这是皇上重用的表现,可只有明眼人知道,钦差大臣是一份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自古被贪官污吏害了性命的钦差大臣不胜枚举,谁能保证晋国公和顾景元就一定能全身而退呢?   顾景元的眼神黯了黯,轻声应道:“是,臣明白了。”   顾景元平安从宫里回了府,全须全尾,毫发未伤,陆氏激动坏了,拉着顾景元左看右看,生怕他受到一点伤害。   “母亲,我没事。”顾景元轻轻安抚着陆氏。   陆氏却哽咽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真是吓死母亲了,以后可千万不能再管那些闲杂人等的破事了!这次是祖宗保佑,你才能化险为夷,下次可保不齐会出什么事!总之你要答应母亲,不要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交往了!”   陆氏的话意有所指,顾景元听了出来,轻轻皱起了眉头,只是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与陆氏纠缠,只能转移话题,沉声问道:“母亲,父亲呢?可回了府?”   晋国公在知道顾景元被抓走后,就到处找关系想将顾景元救出来,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收到风声。   陆氏看出顾景元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心“咯噔”一跳,忙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顾景元摇了摇头,并不想让陆氏担心,“没什么事,只是刚从宫里回来,知道了一些事,想与父亲商讨商讨。”   “哦。”陆氏以为他们是要谈论公事,便道:“你父亲还不曾回来,不过你已经出了宫,他估摸着也要收到消息了,肯定在赶回来的路上了,你先去书房等他吧!”   “好,母亲您好好休息,儿子先告退了。”顾景元匆匆退了下去。   不消片刻,清风便出现在了顾景元身边,一脸凝重道:“公子,您没事吧?”   顾景元的脸色也不复方才的轻柔和睦,而是变得森冷严厉,他冷冷道:“出事情了,你先去一趟秦府,告诉宁之最近让秦寅不要去宫里了,暂时称病卧床吧!”   ------------ 第三百九十章 我要救他   清风一怔,眉头立刻紧锁了起来。   看公子的表情,是真的出事了,而且很严重。   他无心去问公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他知道公子现在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帮助,于是他立刻肃目道:“是,公子,卑职遵命。”   顾景元看着清风离去的背影,眸光幽暗深远。   他不知,这一去后,自己和秦宁之的命运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而此时的秦宁之正在赶往去紫禁城的路上,因为焦急,她整个人都坐立不安,不停地掀帘看马车行驶到了什么地方,同时催促着车夫道:“陈贵,你再快一些,我怕赶不及了。”   “姑娘,奴才已经很快了,再快的话这马车就要飞起来了。”车夫感到十分无奈。   秦宁之攥紧了双手,急得一刻都不得安宁,正巧这个时候前方要经过一个闹市区,马车逐渐慢了下来,秦宁之更着急了,掀开帘子对车夫道:“陈贵,我等不了了,让我下车,还有一段路,我自己跑着去。”   陈贵连忙拦住秦宁之,急切道:“姑娘,这可万万使不得!您一着急要是摔着碰着了,那更糟糕,您安心在车里坐着,奴才的马车怎么也会比您走路快一些。”   青瑶也将秦宁之拉了过来,劝慰道:“姑娘您别着急,现在离我们方才出发才过了半刻钟,这已经快要到皇宫了,一定能赶得及的,再说了,二公子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现在这种时候,你叫我怎么能安心呢?我若是不做些什么,这心里头就跟猫抓似的难受。”秦宁之紧紧抓住青瑶的手,眉头纠结成一团,对她道:“青瑶,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真的,我心里很慌。”   青瑶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安抚道:“没事的没事的,姑娘您就是太紧张了,您就算不相信奴婢,也该相信二公子,他是多厉害的人物啊,十二岁的时候就能平乱叛党,深入险境全身而退,这一回的事儿跟他以前遇到的事儿相比,算得了什么呀!”   青瑶说的很有一番道理,常人也都会这样理解,可不知道为什么,秦宁之的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怎么也不能安宁。   又过了半刻钟的时间,马车好不容易行驶到了宫门外,秦宁之等不到马车停稳,就掀帘跳了下去。   青瑶也连忙跳下马车,紧紧地跟了上去。   因为有太后的令牌,再加上之前她进过几次宫,所以这一路上算是畅通无阻。   快要走到内殿的时候,秦宁之的步伐越发加快了,满心满脑想的都是顾景元,想着他会不会有事,想着自己该怎么救他,以至于没有看到二门外走出来的人。   “姑娘!”青瑶连忙出声提醒,却已经来不及了,秦宁之就这么直直地撞了上去,顿时被撞得眼冒金星,头晕目眩,差点摔倒在了地上。   好在有一双手及时扶住了她,她堪堪站稳,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秦四姑娘这是怎么了?匆匆忙忙地闯进宫,连路都不看了?也幸好是撞到了本王,这要是冲撞了这宫里的其他贵人,你有十条命也赔不起。”   秦宁之猛地抬起头来,太子一张带着戏谑的俊俏脸庞便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她吓得连忙往后退了两步,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只能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太子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居高临下地打量了她一番,才开口道:“这里是皇宫,本王身为东宫太子,为何不能在这里?倒是秦四姑娘,打扮得如此狼狈,是要进宫来做什么?”   太子这么一说,秦宁之才想起自己有正事要做,只是这个事并不能告诉太子,因为她知道命令父亲将顾景元抓起来的人就是太子。她也知道太子跟成雪之间有着不可示人的关系,太子为了自保,肯定巴不得顾景元出事才好。   于是她神色凝重道:“抱歉,太子殿下,此事是小女的个人私事,所以不方便告知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太子挑了挑眉,不打算跟秦宁之绕弯子,而是直接拆穿了她的心思,“秦四姑娘怕不是到宫里来给子仪兄作证的吧?”   秦宁之吃了一惊,顿时瞪大了眼睛。   太子则弯唇笑了笑,戏虐道:“那秦四姑娘你来得太晚了,子仪早已经回了晋国公府。”   “什么?”秦宁之更是十分震惊。   顾景元已经回了晋国公府?那她怎么会没有收到一点消息?按理说,顾景元平安回来后,会第一时间派清风来给她递消息的。   “自然,这有什么好骗你的。”太子摆出一副怜惜的表情,“秦四姑娘赶快去晋国公府问问情况吧,顺便再去见子仪最后一面,恐怕今日一别,你们就再也见不到对方了。”   “我不信。”秦宁之看着太子,手脚都开始发抖。   她不信,她不信太子说的是真话,她只知道太子不是一个好人,所以这一定是太子故意迷惑她的话,为的就是阻止她去给顾景元作证!   对,一定是的!   秦宁之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强调,才勉强说服了自己,没有让自己被太子的话击垮。   太子却轻笑了一声,用一种十分怜悯的姿态望着她,淡淡道:“你若是不信我也没办法,只是如果因此耽误了跟子仪见面的时间,你确定你承受得起吗?”   秦宁之浑身颤抖了起来。   “回去吧,本王不会骗你的,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太子又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便潇洒地迈步离去。   秦宁之却僵直着身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姑娘,您打算怎么办?”青瑶走了上前,有些担忧地看着秦宁之。   秦宁之怔怔地转过头去,一开始没有说话,后来像是突然清醒了过来,猛地提起裙摆朝相反的方向跑了起来。   此刻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见到顾景元。   她一定要见到他,无论用什么方法!   晋国公府内,晋国公已经回了府,正在书房问顾景元今日在宫里发生的事情。   谁知道他的话还没有问出口,顾景元就沉声道:“父亲,出事了。”   晋国公被顾景元难得严肃低沉的声音吓了一跳,心中顿时产生了不详的预感。   果然,他便听顾景元道:“皇上利用成雪事件,要将父亲和我都派去江西治理贪官污吏,借此来隔绝我们在盛京城的势力。明日,皇上就会在朝堂上宣布此事,父亲,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得尽快行事,否则只怕会夜长梦多。”   晋国公的脸色也顿时沉了下来,“皇上真这么说?”   顾景元点了点头,“皇上已经在怀疑我们了,应该是上次去北地救大哥的时候不小心漏了陷,不过皇上并没有真凭实据,尚处于试探的阶段,所以我们一定要在皇上查出真相之前将一切都布置好。”   “嗯。”晋国公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安抚顾景元道:“你也不要太担心,父亲自有办法,这件事不是他皇帝老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他有他的张良计,我自有我的过墙梯。”   顾景元点了点头,片刻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那边……怎么办?”   虽说大哥已经跟他撕破了脸,但他们毕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如果父亲真的决定实施他的计划,大哥该怎么办?会不会就此被父亲牺牲掉了?   提起顾景睿,晋国公没好气道:“他还能如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从来不懂得顾全大局,无论他怎么样都是他自作自受,难不成你想让晋国公府的数百人为他的愚蠢买单吗?”   ------------ 第三百九十一章 爆炸   “是,父亲,是我考虑不周。”顾景元低下了头,眸中有暗光闪过。   “不提他了,你现在就出去吩咐清风办事吧!总要在皇帝老儿行动之前先发制人。”晋国公挥了挥手,脸上全是狠厉。   顾景元应声退了下去,回到自己的院子等待清风回来吩咐他办正事,顺便问一问秦宁之的情况。   哪知道,他刚回到院子,清风就已经等候在了那里。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顾景元有些惊诧。   清风眉头紧锁,沉声道:“公子,很抱歉,清风未能完成公子交代的事。秦四姑娘并不在秦府,据她的贴身丫鬟说,她带着太后的令牌进了宫,说是要去给您作证。”   顾景元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清风又继续道:“卑职知道这个消息后,及时追了出去,可却已经来不及了,秦四姑娘……已经进了宫。”   顾景元的脸色越发沉了下来,又问道:“那秦寅呢?可从宫里回来了?”   清风摇了摇头,“回公子,秦副指挥使应当还在宫里,不过公子您不要着急,卑职已经跟秦四姑娘的贴身丫鬟交代了这件事,等秦四姑娘从宫里回去,她会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知秦四姑娘。”   “就怕来不及了。”顾景元神情凝重,肃然道:“父亲已经打算动手了,就在今晚。”   清风的眸中闪过一丝讶然,可转瞬又想到顾景元说过他在宫里出了大事,那么国公爷会做出这个选择,倒是理所当然。   清风本想立刻受命行事,可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问道:“那公子是想要卑职现在就去布置还是等秦四姑娘从宫里平安回秦府再说?”   因为一旦开始了,事情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秦四姑娘若没有及时回府,恐怕会遇到危险。   可是,他们也不知道秦四姑娘具体什么时候出宫,若因为等秦四姑娘而耽误了正事,那晋国公府几十年来的努力可能就要功亏一篑!   他们不能赌。   果然,顾景元在沉默几秒后,才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现在。”   清风看了顾景元一眼,再一次确认之后,才动身离开。   这边的秦宁之刚出了宫门,正准备吩咐车夫前往晋国公府,却发现宫外根本没有马车的影子。   青瑶气道:“一定是车夫觉得姑娘您不会这么快出来,所以偷懒去了!姑娘您稍等,奴婢这就去寻他!”   可现在情况紧急,秦宁之哪有心思去寻找车夫,立刻摆手道:“不用了,我等不及了。”   话说完,也不等青瑶反应过来,就提起裙摆朝人群中狂奔而去。   “姑娘,您等一等!”青瑶反应过来后,秦宁之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大约过了一刻钟,秦宁之终于抵达了晋国公府的大门外。   她停下脚步,整个人就像是虚脱了一般,再也提不起力气,可因为已经到了晋国公府外,她的心也逐渐平复了一些,不像方才那样焦急。   等到力气终于恢复了一些,她才终于迈步走上前去,哪知道她刚跨上石阶,就听到了“砰”得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吓得她立刻跌倒在了地上。   ------------ 第三百九十二章 暴乱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突然爆炸了?   秦宁之尚没有反应过来,不远处又传来了几声爆炸声,伴随着人们的尖叫和哄闹。   晋国公府外守门的两个守卫也被吓坏了,不过毕竟是晋国公府的人,在最初的慌乱过后,两个人又迅速恢复了镇定,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你快去打听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留在这里善后。”   另一个侍卫颔首,迅速离去。   留下来的那个侍卫又急忙跑到秦宁之面前,蹲下身问道:“秦四姑娘您没事吧?快起来,这里危险,小的带您去安全的地方避一避。”   秦宁之终于回过神来,不远处的喧闹声越来越大了,她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略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侍卫。   她不奇怪这个侍卫为什么会认识她,因为她已经来过晋国公府无数次,下人能认出来没什么好奇怪的。   她奇怪的是,为什么这个侍卫一副镇定自若,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好像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该怎么避开这件事,而且他对她的态度,也让她觉得好像他早就预料到她会出现一样。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方才又为什么会让另一个侍卫去打听发生了什么事呢?这显然是想支开那个侍卫。   秦宁之心里越发觉得奇怪,更不敢轻易相信眼前这个侍卫。   谁知道,他是不是混在晋国公府的奸细呢?   秦宁之迅速起身,又往后退了两步,戒备道:“谢谢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   那侍卫连忙走上前,焦急道:“秦四姑娘来不及了,您放心,卑职是二公子的人,一定能保您平安无事,方才的爆炸声是从西街上传来的,那边路都被封死了,马上就会有流寇闹事,整个盛京城到时候都会被封锁起来,刀剑无眼,您若是落了单,肯定会有危险的!”   秦宁之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流寇闹事?你怎么会知道?”秦宁之抬眸看着侍卫,眸中充满了戒备和怀疑,“从爆炸到现在,你根本没有离开过原地,方才打听的守卫也还没有回来,你为什么会知道是有流寇闹事?你到底是什么人?”   “卑职是二公子的人啊!”那侍卫急得在原地直打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服疑心病极重的秦宁之,正在僵持之际,方才被派去打听消息的守卫已经回来了,只见他满脸的慌乱无措,脸上、手上都沾满了鲜血,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东巷街的流民造反了!他们杀人了,杀了好多人!现在就快要杀过来了,快,快去禀告国公爷和夫人!”   秦宁之的心“咯噔”一跳,终于相信了那个侍卫说的话。   东巷街的流民真的造反了。   造反,杀人……   这是秦宁之上一辈子从未经历过的事情,可为什么这一世,会突然发生了这种事?   如果方才那个侍卫说的都是实话,也就是说,这一切顾景元都是提前就知晓了,更甚至,这一切恐怕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秦宁之觉得可怕极了,整个人像是踩在云端一般,觉得这一切都充满了不切实际的荒谬。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挣开那个守卫的,她只知道,她必须要回去,回到秦府去,那里才是能让她彻底安心的地方。   从晋国公府到秦府,势必要经过西街,此时街道上已经全乱了,孩子的哭声,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的怒吼声不绝于耳。   除了抱头鼠窜的百姓,剩下的就是一些杀人不眨眼的流寇和前来镇压的官兵,秦宁之刚冲到西街上,就看见之前在东巷街救治过的一个叫阿明的流寇,正手举着屠刀,朝一个手无弱鸡之力的妇人狠狠砍了下去。   “不要!”秦宁之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阿明的动作一滞,转头朝秦宁之的方向看过来,待看清来人的长相时,脸上顿时划过一丝尴尬和羞愧。   “阿明,不要伤害无辜的人!”秦宁之望着他,出声恳求。   阿明没有动。   那妇人见状,立刻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秦宁之刚松了口气,就看到一个官兵提着刀朝阿明冲了过去。   “小心!”她叫了一声。   下一秒,热血飞洒,她的眼睫上也溅到了一滴血,世界顿时全部变成了红色。   她看到阿明倒在了血泊之中,月色下,他一双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然后嘴角漾出一抹微笑,就这样,再没了声息。   秦宁之的手脚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姑娘,你家在哪儿?我让人送你回去,这儿太危险了。”杀了阿明的官兵走到她面前,关切地问道。   秦宁之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她只是愣愣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向官兵道:“我家在城北秦府。”   那官兵的眸中闪过一丝讶然,“居然是秦副指挥使家的姑娘,你放心,我一定让人把你平安送回去!”   于是,在官兵的护送下,秦宁之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回了府。   方氏也知道了外面发生的暴乱,原本看秦宁之迟迟没有回府,正急得团团转,刚想派人出去找,秦宁之就被官兵给送回来了。   “我的儿啊,你吓死母亲了,外面到底什么情况啊!你脸上怎么会有血?”方氏一见到秦宁之就扑了上去,拉着她左看右看,生怕她受伤。   “母亲,我没事,这不是我的血。”秦宁之扯开唇角笑了笑,不想让方氏担心。   方氏伸手替她拭去脸上的血,见果然不是她的,立刻松了口气,拉着她的手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青瑶呢?她回来了吗?”秦宁之想起来自己为了尽快见到顾景元而扔下了青瑶,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及时回府。   方氏摇了摇头,吃惊道:“怎么了?青瑶没跟你在一起吗?”   糟糕!秦宁之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没有跟我一起回来。”   “怎么会?她不是跟你一起出去的吗?”方氏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我,我当时急着去晋国公府,就把她丢在宫门外了,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跟上来。”秦宁之的眸中满是焦急,“不行,母亲,我得去找她!”   方氏怎么可能会再放她出去,忙阻止道:“现在外面那么乱,你出去就是找死!青瑶她不是个傻的,现在定然是躲了起来,你放心,等官兵发现了她,一定也会将她护送回府的。”   “可是现在外头流寇横行,青瑶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这一辈子都良心难安!”秦宁之握紧了方氏的双手,眼眶微微泛红。   她根本不敢想象青瑶会出事,方才在外头,她是亲眼见识到那些流民是怎么杀人的,原本她以为淳朴善良的流民,在那一刻,手起刀落,杀起无辜的老百姓毫不含糊。   重生后,她再一次领略到了人性的可怕。   尤其是一想到,制造这场暴乱的人可能是顾景元,她的心就像是撕裂了一般,不停地滴着血。   “太太,不好了不好了,有流寇闯进府里去了!”就在这个时候,方氏的贴身丫鬟脸色惨白地闯了进来,眸中满是慌乱和无措。   方氏和秦宁之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方氏颤抖着嗓音道:“你说什么?流寇闯进来了?”   丫鬟点点头,又立刻摇摇头,语无伦次道:“不是,不是闯进来,是闯到别人府里去了,不是咱们府,是别人府中,是,是城东马家,据说全府五十三口人全都被杀了,现在流寇一路往西杀过来了,说是要杀光这盛京城所有的达官显贵!”   ------------ 第三百九十三章 不孝子   方氏和秦宁之的脸色顿时惨白一片。   方氏更是摇摇欲坠,需要用力握紧秦宁之的手才不至于跌倒在地上。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严重?   这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出这种事?   老爷呢,老爷为什么不来救他们?万一流寇闯进来,他们就都要死在这里了!   方氏越想越害怕,就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秦宁之见状,连忙逼自己镇定了下来,她知道自己不能慌,不能乱,因为母亲还需要她的保护。   上一世的事情依旧历历在目,在父亲战死沙场后,母亲因为悲痛一蹶不振,导致最后被陈氏给逼死了,如果当初有她在的话,母亲一定不会被活活逼死。   她是母亲唯一的依靠,所以她一定要镇定!   就这样,秦宁之强忍住哆嗦的手脚,将方氏搀扶到一边的长椅上坐下,然后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对丫鬟道:“你去找夕照、卷碧和青芽,再和她们一起去通知府中所有的人,叫他们不要慌乱,一并到前厅去,就说我有办法解决这件事。”   原本慌乱的丫鬟被秦宁之有条不紊的样子感染,也逐渐镇定了下来,应了声“是”,便迅速离开了。   此时秦府的其他各方也已经慌乱成了一团,没有人知道外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知道流寇在杀人,且愈演愈烈,很快就要杀到府中来了。   在生死存亡关头,一听说有人能解决这件事,他们哪里还能管得了这话是谁说的,立刻往前厅跑去。   所以丫鬟们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将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了前厅。   秦宁之搀扶着方氏来到前厅的时候,前厅早已经黑压压的一片站满了人。   秦老太太虽然生着病,但还是勉力支撑着自己前来主持大局。   因为有她坐镇,前厅不见丝毫喧闹声,有的只是人们害怕的抽气声。   “四丫头,你说你有办法?”秦老太太一见到秦宁之,就切入了正题,因为现在这个时候,没有时间用来绕弯子。   秦宁之走了上前,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缓缓道:“是,我有办法保大家平安。”   “宁之,这种时候了你可千万不能再说大话,方才府中下人从外面探听了消息回来,说那帮流寇杀人不眨眼的,已经把马家五十三口人都灭了,朝廷的官兵根本就镇压不住,很多人都往城外逃了!依我看现在大家根本没必要再死守在府中了,这就是在送死!母亲,我们也赶快逃吧!”大老爷秦子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自打陈氏和秦玉之出事后,他就变得自暴自弃了,彻底放弃了科考不说,就连对秦府这个家也没有了多少眷恋。现在遭遇了流寇,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跑。   “混账东西!你简直大逆不道!”秦老太太怎么能容许他说这种话,这座宅子是秦家太老爷拼了命在盛京城挣来的,是秦家几辈子的荣耀,怎么能说丢就丢?这在秦老太太看来,是欺师灭祖,背信弃义!秦子这样,怎么对得起秦家的列祖列宗,怎么对得起一头撞死在黄榜前的秦老太爷!   秦老太太越想越生气,指着秦子的鼻子就痛骂道:“你这个没有出息的孽障,大房现在之所以会变成这个鬼样子都是你害的!你还有脸委屈了不成!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亏你是个读书人,难道连这么一点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我看玉姐儿之所以会变成那样,根本就不是陈氏的错,而是你这个做父亲的从没有好好教导过她!”   秦子被秦老太太骂得狗血淋头,立刻偃旗息鼓,耷拉着脑袋缩在一旁不说话了。   秦老太太见状,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差点要背过气去。   “祖母,身子要紧,您不要动了气。”秦宁之连忙上前安慰秦老太太。   过了一会儿,秦老太太才算缓过劲来,哭着道:“老爷,你睁开眼睛看一看啊,看一看你的大儿子现在变成什么样了!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教导好他,等我死了,我拿什么脸去见你,又拿什么脸去面对秦家的列祖列宗啊!哎哟,我真是命苦啊!”   听到秦老太太的痛哭,秦子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就怕自己一不小心把秦老太太给气坏了。   好在秦老太太还是顾全大局的,在哭了一会儿后,她就恢复了过来,抹了抹眼泪对秦宁之道:“丫头,幸好有你和你父亲,要不然祖母真的要以死谢罪了。”   秦宁之勉强笑了笑,心里却在想,当初祖母您觉得父亲不务正业,倾尽全力培养大伯的时候可曾想过有这么一天?   “祖母,您放心,父亲和我一定会保住秦府的。”秦宁之垂下眼睫,轻轻拍了拍秦老太太的手,才转过身对众人道:“外面确实是有流寇造反,不过这些流寇并不是造反的山匪,他们只是东巷街的流民,所以他们的武功和力气都不怎么样,这一次之所以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因为人多势众又事发突然,朝廷现在已经派了官兵来镇压,所以只要我们安心待在府中,不要乱跑出去,他们未必能杀到城西来,就算不幸被杀过来了,只要我们团结起来,做好应对之策,就能对付得了他们。所以大家都不要惊慌,不要自乱了阵脚,一会儿我会教你们怎么布置机关。”   秦宁之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原来造反的人竟然是东巷街的流民?好端端的,他们怎么突然造反了?   “四姑娘,您有什么证据证明那些流寇是东巷街的流民?那些人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一看就是有组织有纪律的,东巷街的那些流民哪有这样的本事!”突然,一个丫鬟提出了质疑。   秦宁之朝她看过去,认出她是以前秦玉之院子里的丫头。   “秦玉之”出嫁的时候,在她的一手安排下,并未带走院子里的人,所以这些被留下的丫鬟都被秦老太太拨去打扫内院了。   在她们看来,她们之所以从主子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沦落成打扫院子的粗使丫头,都是秦宁之害的。   不过碍于身份,她们并不能对秦宁之怎么样,所以只能在这种时候撒一撒气了。   秦宁之闻言,轻笑了一声,淡淡道:“我如何会不知道,我是从鬼门关一路闯过来的人,你若是不信,要不要也出去见识一下?”   她的笑容很淡,眼神却充满了凌厉,那丫鬟被吓了一跳,立刻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她。   ------------ 第三百九十四章 面对   秦宁之这才收回视线,继而转向众人道:“大家尽管放心,只要按照我的说法去做,我一定能保大家平安无事。”   见她这样信誓旦旦的样子,众人才逐渐开始相信她,纷纷问道:“四姑娘,您有什么法子?我们一定照做。”   “稍等,我方才已经让夕照她们拿了纸笔来,一会儿我会将布置在大门和侧门外的机关画出来,女眷就留在前厅将这些机关赶紧制作出来,男人则都跟我的几个丫鬟出去,每五个人分成一组,每一组都负责院子的一处地方。无论如何你们一定要确保任何能够翻墙进人的地方都有人守着,确认完之后就在这些地方都撒上钉子和碎玻璃,再用绳子布置一道关卡,保证那些人翻墙跳下来的时候都会被绊倒在地上,一旦发现有人跳下,你们立刻抄起棍子上去打晕,千万不要害怕,也不要手软,知道了吗?”   “是四姑娘,我们明白了,到时候绝不会手软的,你就放心好了!”秦宁之的这一番话顿时将众人说得热血沸腾了起来,恨不得现在就抄起棍子将那些流寇都一个个打死。   男人都被丫鬟领着出了前厅,夕照也已经拿来了笔墨,秦宁之回忆着当初在晋国公府的庄子上,陆氏为了阻止她逃跑而装的那些个机关,闭上眼睛,深深吸吐了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睛,将它们一笔一笔地画在了纸上。   画好之后,秦宁之便带领着秦府的女眷开始制作这些机关,就连秦老太太也没有闲着,在一旁打着下手。   因为她们都知道,这一仗关乎生死,她们只能赢不能输。   没一会儿,机关便制作好了,秦宁之和夕照领着丫鬟分别去正门和侧门装这些机关,谁知道她们还没有走出屋子,本来应该守在院子里的一个小厮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恐惧道:“四姑娘,外面,外面有人在撞门!”   糟了,难道那些流寇真那么厉害,这么快就已经杀过来了?   秦宁之有些慌了。   屋子里的其他女眷更是吓得脸色惨白,有些嘤嘤哭泣,有些人甚至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姑娘,咱们该怎么办?”夕照的手脚止不住的颤抖,她看着秦宁之,希望无所不能的四姑娘能有办法,企图为自己抓住一线生机。   秦宁之压下恐惧的心情,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道:“你们都在屋子里别动,我出去会一会他们。”   不管怎么说,她都曾经救过他们的性命,她相信那些曾经淳朴善良的百姓,应当不至于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秦宁之说完,便迈步往前走,方氏却立刻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又惊又惧道:“宁之你不能出去送死,母亲不能让你出去送死!”   秦老太太也站起身道:“四丫头,要面对我们一起出去面对,祖母活了这么大,不能到临老了当缩头乌龟,反倒让你一个孩子去面对危险!这样就算是活了下来了,也要被人戳着脊梁骨痛骂!”   “好,祖母我们一起面对。”秦宁之望着秦老太太,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一去,无论是生是死,她们都不能做没有骨气的缩头乌龟,更不能当背弃秦府的罪人!   ------------ 第三百九十五章 对峙   “母亲!宁之!”方氏看着她们,手微微颤抖,最终却鼓起勇气道:“我,我陪你们一起去!”   “再带上一个我,我也陪你们一起去!”向来胆小怕事的三太太元氏也突然站了出来,眸中是视死如归的决然。   “还有我,我也是秦府的一份子,四姐姐去了,我也没道理做缩头乌龟。”五姑娘秦秀之跟着站了出来。   “还有我,我也去。”   “我也是……”   “再带上我……”   ……   就这样,不一会儿功夫,原本还害怕得不行的秦府女眷,一个个都站了出来,表示要与秦府同生共死。   秦老太太回眸看着这些人,脸上露出了欣慰又感激的笑容,她郑重道:“老太婆我会记住今日你们为秦府做的这一切的,若是我们此次能逢凶化吉,老太婆我就承诺给你们每人实现一个心愿!”   众人则纷纷推辞道:“老太太,我们身为秦府的一份子,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不是为了要什么回报。”   “好好好。”秦老太太感动得是热泪盈眶。   一群女眷浩浩荡荡地出了厅堂,往前院而去。   此时的正门外,男人都拼命用身体抵挡着雕花红木门,不让外面的人有丝毫可以闯入的机会。   可外面的门却拍得震天作响,并且有人一直高声喊道:“快开门,快开门!再不开门就要砸门了!”   砰、砰、砰……   外面的人似乎借助了东西,一下又一下地用力撞着门,男人们明显体力不支,快要支撑不住了。   秦宁之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秦老太太则怒吼道:“欺人太甚!”   话说完,她便一个箭步走上前,对门外吼道:“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你们若想要造反,何故跟无辜的百姓过不去?!”   秦老太太话音刚落,门外边就突然停下了动作。不一会儿,有个声音失笑道:“难怪你们迟迟不肯开门,我说老太太,您是不是误会了?我们不是贼寇,我们是官府派来捉拿贼寇的官兵,现在贼寇几乎全部被我们镇压了,还剩下几个在流窜,方才我的人说看到几个贼寇往西面跑了,所以我们正在挨个府中一一盘查,绝不能让贼寇趁势逃脱了。”   听完这番话,秦宁之的心“咯噔”一跳。   贼寇已经全部被抓了?这么说东巷街的人都被抓起来了?他们制造了这么大的混乱,一定是必死无疑。不知道为什么,方才还感到害怕的秦宁之,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又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毕竟那些都是她曾经接触过的鲜活的生命,曾经为了能救助他们,她深入东巷街,与他们打成一片。他们也知恩图报,在她去北地救顾景元的时候帮助过她。   谁曾想到,他们会是今天这样的结局?   秦宁之这样唏嘘着,秦老太太却并没有相信门外那些人的话,而是充满怀疑道:“你说你们是官兵就是官兵?我凭什么相信你们?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贼寇假扮的?就算你们真的是官兵,我也不会轻易放你们进来。”   “老太太,你若是这样冥顽不灵,我们可就要怀疑你窝藏朝廷要犯了!我们是奉皇上之命前来调查此事,你们身为大明子民,就必须要无条件配合我们,若不然,当以反贼处之!”门外的人见好言好语没有用,态度便也强硬了起来。   秦老太太顿时被气了个仰倒,愤怒道:“我们秦家几代忠诚,容不得你来诋毁!你若想搜查秦府,就请拿出朝廷的搜查令来,否则我们是绝不会开门的!你若硬闯进来,我老太婆拼了性命也要告上朝廷,让皇上还我们秦家一个公道!”   “老太婆还挺硬气,我倒要看看你还有没有命去告御状!”外头的人也不甘示弱,一声令下,“给我把门撞开!”   “老太太,怎么办?他们要撞门了?他们到底是不是官兵啊?”其他人都被门外这帮人的架势给吓到了。   秦老太太揪着胸口,只觉得心脏一阵阵疼。   方氏也急得团团转,嘴里祈祷着秦寅赶快回来。   秦宁之则闭上眼睛,脑子飞快运转着,在想应对的法子。   外面的撞门声越来越重,一直抵在门外的男人们已经精疲力竭,有几个明显已经撑不住了。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秦宁之猛地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对着门外高声喊道:“不要撞门了,我让你们进来就是!”   “宁之,你在说什么?”方氏不可思议地看向她。   ------------ 第三百九十六章 化险为夷   秦宁之转向方氏,安抚道:“母亲,别怕,我自有办法。”   方氏蹙着眉头,心脏虽然跳动不安,但在这种时候,只能选择相信秦宁之。   “这才像样嘛,早让我们进去查完了不就行了,跟官府的人作对能讨得了什么好处?”门外响起了洋洋得意的声音。   秦老太太又气又急,猛地用拐杖敲击了几下地面,痛恨自己的无能。   “好,不过在我让你们进来之前,你必须先答应我一个要求。”秦宁之高声与门外的人谈着条件。   “什么要求?小丫头片子我告诉你别跟我耍花招,你敢在爷爷我面前玩花腔,就等着替你一家老小收尸吧!”外头又传来了狠戾的声音。   方氏吓得脸色苍白,手脚发软,在场的其他人也都被门外人的恐吓吓住了,原本抵住门的男人们也开始发抖,门逐渐出现了松动。   好在因为秦宁之方才的话,门外的人并没有在撞门,所以暂时逃了过去。   秦宁之赶紧使眼色让女眷们也上去顶门,自己则一边拿着制作好的机关,一边高声回道:“我没有跟你耍花招,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并不是官兵,也不是造反的流寇,你们只是想趁乱抢夺财物的山匪!”   她方才故意与他们周旋,就是想激怒他们露出更多的破绽,结果果然被她测出来了,从这个领头说话的风格可以看出来,他根本不是官兵,也不是东巷街的流民,反倒像是行走江湖,打家劫舍的山匪。   “你放什么狗屁?!”门外的人显然被秦宁之的话激怒了。   秦宁之也不畏,继续高声道:“你们先别着急,我不会去告发你们的,甚至可以给你们想要的东西,只要你们能保证不伤害我府上人的性命,你们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们!兄弟,出来混,求财即可,伤人性命可有损江湖道义!”   门外的人被秦宁之的话逗笑了,也终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小丫头,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聪明,不过爷爷我行走江湖靠的从来不是道义!你跟我谈条件,还嫩了点,来人!既然这一家人这么不听话,就给我把门撞开,狠狠地给他们一个教训!”   “是!老大!”话音刚落,门又“嘭”得一声发出了一声巨响,同时,顶着门的男人和女眷也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然后,又是一声撞击,秦府严防死守的门终于被撞了开来。   门外,是手里拿着长刀的嗜血怪物,他们看着敞开的大门,脸上露出了贪婪又可怖的笑容。   秦宁之对上为首的人的笑容,心一抖,下意识地抬起了手中的机关,一枚长箭就朝门外的首领射了过去。门外的首领尚未来得及反应,长箭就直中他的脑门,然后他就瞪大了眼睛,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秦宁之也愣在了当场。   怎,怎么会这么快?   她明明,明明没有按动机关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秦宁之发懵的时候,突然又是“咻咻咻”的几声,站在门外还没反应过来的另外几个山匪,也头部中箭,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地上。   “啊!!!”原本被吓懵了的众人,终于在这一刻尖叫出声。   太渗人了,这种不知名的恐惧简直比面对山匪的时候更加可怕。   “快,快关门!”秦老太太第一个反应过来。   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总之现在山匪都死了,他们暂时安全了,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把门关上。   秦宁之也回过神来,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关门,嘴里招呼着众人道:“赶快起来,继续把门守住!”   众人纷纷反应过来,连忙爬起身来关门,其中有两个山匪的尸体横在了门框上,几个人也不再害怕,连忙搬动着尸体扔到了门外,然后将大门紧紧关闭了起来。   一切处理妥当后,众人终于松了口气,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方才死亡近在眼前,恐惧也是切切实实的,真的没什么比活着更好了。   “宁之,你说方才是怎么回事?是谁杀了那些山匪?”平复了情绪后,秦老太太想起了方才诡异的事情。   秦宁之蹙了蹙眉,平静下来后,对于那个帮了她们的人,她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   应该是顾景元的人。   如果现在发生的一切是顾景元一手促成的,他应该知道盛京城的百姓会面临什么样的危险,其中也包括他们秦府。   或许,是他的人得到消息前来救他们,也或许,他早就安排了人在暗中保护他们。   ------------ 第三百九十七章 怀疑   再说宫里,因为流寇作乱的事情也已经闹成了一团。   皇上紧急招来的几位大臣商讨这件事,其中就有晋国公在内。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那些流寇被镇压下来没有?”皇上面容严肃,声音也低沉到了极点。   锦衣卫指挥使吕明回道:“官府已经派了官兵镇压了,可奇怪的是,这次的流寇虽然是东巷街的流民,但似乎是有组织有纪律的,使得官府损失了好多官兵,现在属下已经让秦寅带领锦衣卫去镇压了,相信很快就能将作乱的人一网打尽。”   “相信?事情发生到现在这么久了,你们不仅没有把流寇镇压下来,居然还想要朕相信你们?!”皇上顿时气得暴跳如雷,手中的折子直接朝吕明砸了过去,怒吼道:“给朕滚出去,一个时辰内若是没有将贼寇都镇压下来,你就提头来见朕!”   天子脚下,突然发生了这种事,百姓伤亡无数,而官府居然手足无措,甚至出动了锦衣卫,这对于任何一个上位者来说都是耻辱。   皇上震怒,在场的其他人顿时战战兢兢了起来,只有晋国公尚还镇定自若,他站出来,对皇上分析道:“皇上,您先别动怒,臣认为这件事并非突然,既然那些造反的流寇是东巷街的流民,那么他们应该没有能耐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依臣看,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而且那个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晋国公说着,顿了顿,在满意地看到皇上紧锁的眉心时,才继续道:“臣认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抓到那个幕后主使,这样才能避免这种事情再一次发生,皇上您也才能高枕无忧。”   晋国公的分析非常有道理,是啊,不过是一些孤苦无依,手无寸铁的流民,哪来那么大的本事去造反,现在居然连官兵都镇压不了他们,要说这背后没人指使,鬼都不信。   朝中有人想造反,这件事皇上一直都很清楚,也一直在提防着他们,只是,把这件事光明正大说出来的人,却是他重点怀疑的对象,这让皇上觉得很狐疑很困惑。   难道一直是他误会晋国公了?   难道太子跟他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   “国公说得对,这件事朕确实要彻查清楚。”皇上沉吟片刻,淡淡说道。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晋国公,企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出一些破绽。   可是晋国公非但没有表现出丝毫慌乱,反倒露出十分赞同的表情,道:“皇上能这样想再好不过,只是不知皇上想让谁来查这件事?”   “爱卿觉得谁能胜任?”皇上挑起眉,以为晋国公是想揽下这件事。   谁知晋国公却道:“这种事,自然是要锦衣卫来查,臣的建议是先不要把那些作乱的流寇杀了,而是将他们都关押起来,然后再让锦衣卫一个一个审,臣相信凭锦衣卫的手段,不出半月,就能审问出东西来。”   皇上闻言,对晋国公越发得捉摸不透。   他想起太子之前说过的话,原本深信不疑的他现在也有些不敢确定,毕竟晋国公一直表现得对他忠心耿耿,或许是太子想要拉拢晋国公扶持他上位,结果被晋国公拒绝,所以心怀怨恨伺机报复?   皇上这样胡乱猜测着,一旁的户部尚书也站出来道:“皇上,臣也觉得晋国公所言甚是,这场叛乱绝对不简单,皇上您一定要查清楚幕后主使,肃清朝纲!否则今后将后患无穷!”   其他几个大臣见状,也纷纷附和。   “行了行了,朕知道了。”皇上被他们几个吵得头疼,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道:“先让吕明把那些人抓住再说吧!”   “皇上,臣还有一个提议。”孙尚书又站出来道。   “什么?”   孙尚书淡淡道:“臣认为,仅仅让锦衣卫来调查此事并不妥当,万一锦衣卫当中出了什么奸细,那么这件事就很可能无疾而终,依臣看,必须要再找人共同调查此事,才能确保真相无疑。”   皇上闻言,看着孙尚书,微微眯起了双眼。   他觉得孙尚书突然提出这个要求,心思一定不简单,或许,这其中暗含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想起孙尚书和晋国公一向不和,之前又因为书闲和孙婉莹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又想起从前听过的一些风言风语,说太子和孙尚书私下有些来往。   难道,这一切其实是太子和孙尚书布的局,目的就是要将晋国公整垮?   ------------ 第三百九十八章 计中计   “那爱卿觉得让谁来辅助锦衣卫调查比较好?”皇上又将问题抛给了孙尚书。   孙尚书这回倒是没有推辞,指了指在场的几位大臣道:“只要皇上下令,臣几个都愿意为皇上效劳,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臣愿意为皇上效力。”其他几个大臣顺着孙尚书的话纷纷应和道。   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孙尚书已经将这话说了出来,他们自然要站出来表态,否则显得他们不愿意为皇上做事似的。   这一切正是孙尚书想要看到的结果。   而疑心甚重的皇上,在环视了一圈在场的大臣后,怀疑的对象越发多了起来。   现在他觉得每一个人都很可疑,每一个人都想要害他。   晋国公是不能再放他去江西了,他这段时间必须要待在盛京城内接受监视和调查。   至于顾景元,则要让他速速离开盛京城,让他没有机会帮他的父亲洗脱嫌疑。   总之,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他的江山图谋不轨的人。   “你们能这么想,朕很欣慰,只是这件事事发突然,且非同小可,所以朕会亲自审问。”皇上说着,顿了顿,然后意味深长道:“你们几个就安心待在府上,朕有什么需要会随时传唤你们。”   皇上这句话看似是找他们帮忙,可他们心里都清楚,皇上这是怀疑到了他们头上,以防他们借故逃跑,才故意这般说的。   可皇上的命令已经下来了,他们亦不能反抗,只能纷纷点头应是。   皇上让他们几个退了下去,不一会儿,锦衣卫吕明前来禀告,说盛京城的流寇已经被镇压了下来,除了一些当场被诛杀的流寇,其余的流寇一个不落地被活捉了,现在暂时被关押在了天牢。   不过可惜的是,为首的一个流寇在刚被捉住的时候,就服毒自尽了,其余的流寇似乎并不知道指使他们造反的到底是什么人。   “皇上,卑职已经大致审问过了,那些流民说他们造反的初衷只是想今后能有口热饭吃,卑职觉得他们并不是在故意隐瞒,那个幕后真凶很谨慎,或许,只有服毒自尽的那个首领见过他。”   “朕知道了。”皇上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下来,只冷声道:“你让人继续审问,这段期间朕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   “是皇上,卑职遵命。”吕明低下头,眸中闪过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暗光。   晋国公回到了晋国公府,急忙将顾景元招到了书房,对他道:“现在事情已经朝我们预想的方向发展了,父亲暂时不会离开盛京城,不过皇上应该不会也让你留下来,你这几天准备准备,去江西避一避吧!”   顾景元点了点头,看着晋国公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离开了书房。   晋国公看着顾景元离去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个儿子想跟他说什么,也知道今日发生暴乱的时候,他不顾被人发现的危险,去了秦府保护他心爱的女子。   只是,秦家那个姑娘,或许跟他这儿子没有缘分。   景元这一去,还不知道要多少年,晋国公府,也不知道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想到这儿,晋国公摇了摇头,表情充满了怜悯和悲凉。   顾景元回到院子后,招来清风帮他整理衣物,自己则坐在窗户旁看屋外的景色。   此时已经是深夜,天上只有几颗微亮的星子,使得外面黑漆漆的一片,整个人就好像笼罩在一片巨大的黑幕之中,看不清楚前路,也看不清周围的方向。   天与地之间,似乎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可越是这样,头脑就越是清晰,他想到今日在秦府门口见到的一切,见到秦宁之义无反顾视死如归的坚定眼神,一颗心就撕扯般地痛了起来。   他答应过会一辈子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丝毫的伤害,可是现在,给予她伤害的人却是他。   如果当时她真的因为这场暴乱出了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就算是现在,他也觉得自己再没有资格说去保护她。   因为为了国公府,为了父亲一直以来的夙愿,也为了揭开当年的真相,他不得不隐瞒她一些事情,也不得不去放任一些事情。   如果秦府真的因此遭受到了迫害,他亦不能去帮她做些什么。   想起之前自己信誓旦旦的保证,顾景元觉得自己非常的可笑。   可笑到,他连同她告别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怕将来有一天,她知道了国公府的所作所为,会觉得,他是个无耻的卑鄙小人。   他不想自己在她的心里变得不堪。   “公子,衣物都收拾好了阿,您确定要离开盛京吗?”清风的声音将顾景元拉回了现实。   顾景元微抬了抬眼皮,轻声道:“不走又能如何?皇上不会再让我继续留在盛京城了,接下来晋国公府会一直处在监视之中,皇上是不会放心让我留下来的。”   皇上一向很重视他,可有多重视,也就有多忌惮,若是把他留在盛京城,担心他会想办法帮晋国公洗脱嫌疑,所以,皇上一定不会让他留下来的。   “那,秦四姑娘那边,公子要属下去知会一声吗?”清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还有公子之前让属下传达的话,属下还未来得及转达。”   顾景元用食指扣了扣桌面,摇摇头道:“不必了,明日一早你去把长宁叫过来,我有些话叮嘱她便好了。”   “是,公子。”清风点了点头,然后退了出去。   再说秦府这边,经历过白天的惊魂一场后,所有的人都还心有余悸,一大家子人聚集在秦老太太的屋子里等秦寅回来。   “墨兰,你确定寅儿会回来?这天都已经黑了,又突然发生这么大的事,他能回得来吗?咱们要不要差个人去宫里问问?”秦老太太看着方氏,心中焦躁不安。   她现在迫切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虽然今天他们秦府逃过了一劫,但她这心里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慌得厉害,总觉得要有什么更不好的事情发生。   方氏点点头,安抚道:“母亲您放心好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老爷就算再忙也一定会抽空回来看看的。”   “是啊祖母,父亲一向孝顺,他肯定知道祖母您在担惊受怕,所以一定会回来的。”秦宁之也出声安慰道,只是她的心里也同样焦躁不安,也同样想尽快知道这场暴乱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屋子人就这么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匆匆赶回来的秦寅。   秦寅回到秦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寿安堂找秦老太太,为他引路的丫鬟道:“二老爷您可算回来了,大家都在等您回来,老太太都要去宫里找您了。”   秦寅蹙了蹙眉,问道:“今天府里没发生什么事吧?”   小丫鬟的头立刻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可不是啊二老爷,您是不知道,今日若不是有高人相救,咱们府可就要被人灭门了!”   秦寅的心“咯噔”一跳。   他也顾不得问小丫鬟具体的情况,连忙三步并作两步掀帘进了屋子。   此时的屋子里不仅有秦老太太,方氏、秦宁之、秦子还有三房一家子都在里面。   他们原本忧心忡忡的脸在看到秦寅出现的那一刻瞬间充满了惊喜,就连眼睛都亮了起来。   方氏连忙站起身迎上前,噼里啪啦如倒豆子一般将心里的担忧一股脑地说了出来,“老爷您终于回来了,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有人突然造反?这件事会不会连累到你?”   ------------ 第三百九十九章 安抚   秦寅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道:“没事的,人都已经抓到了,都是东巷街的流民,至于他们造反的原因还在调查之中,跟秦府没关系的,你不要担心。”   “调查?是让老爷您去调查吗?”方氏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激动道:“老爷,这件事一定没那么简单,您千万不可将自己给卷进去,万一被人盯上了怎么办?”   之前宁之跟她分析过,东巷街的流民根本没本事造反,他们背后一定有幕后黑手,如果老爷去查,免不了要被那个幕后黑手给盯上,万一被杀人灭口了可怎么办?   秦老太太也想到了这个问题,阴沉着脸道:“寅儿,这段时间你就称病在家吧,不要去掺和这件事,母亲这心里头很不安,总觉得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个时候,秦宁之自然要站出来表态,也跟着劝道:“父亲,我觉得祖母说得对,这个时候谁出头调查这件事谁就是靶子,您若是去调查这件事,很可能会被人盯上。”   秦寅看到这一个两个都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由失笑,道:“你们别担心,这算什么,锦衣卫得罪过的人多了去了,那些贪官污吏,哪一个不是恨不得置我们于死地,你看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你们放心,我心里有数。”   “父亲,这件事不一样,这很可能是有人想要造反,若是被查出来是要株连九族的!”秦宁之皱着眉头,脸上写满了不安,“他们一定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查到他们的,父亲,我真的担心您的安危,请您哪怕是为了我,为了母亲,为了祖母,也不要去调查这件事,好吗?”   她心里隐隐猜到了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所以她不能让父亲掺和进去。上一世虽然没有发生过暴乱,但是父亲也是因为皇权逐利而被害死的,她不能在明知道会有危险的情况下,还放任父亲去参与这件事。   更何况,如果幕后主使真的是她猜测的那个人,她更没有办法接受与他反目成仇的结果。   秦寅看着秦宁之如此紧张慌乱的模样,心下一软,只能点头道:“好,父亲不去调查就是,父亲明日就告病,在家陪你和文哥儿可好?”   秦宁之这才松了一口气,对着秦寅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嗯,父亲,这段时间您就好好在家陪我和文哥儿,哪儿都不准去。”   “好,父亲都听你的。”秦寅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秦老太太和方氏也都彻底松了一口气,只要秦寅没事就好,只要秦寅没事,秦家就有依靠,也就没什么好怕的。   “好了好了,既然没事了,你们几个都回去了,这段时间都安心在府上待着,没什么事的话都不准出门去,等风波过了,你们再出去。”秦老太太挥了挥手,打发其他人退下去。   “是,母亲。”几个人点头应是,便自觉地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秦寅和秦老太太两人。   秦老太太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秦寅坐到她身边去。   秦寅顺从地坐了过去,秦老太太才开口道:“寅儿,你是真不知道这场混乱的原因?还是你方才不便说出来?”   秦寅摇了摇头,道:“母亲,儿子确实不知道,吕大人也正因为这件事头疼呢,皇上下令要在一个月内将这件事彻查出来,否则吕大人和整个锦衣卫都要受罚。所以,儿子是不得不去调查这件事,不过母亲放心,儿子不会瞎出头的。”   秦老太太似乎早就知道秦寅会这么说,只能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方才是安慰宁之那丫头,只是你这样该怎么跟她交代?她这丫头性子倔得很,恐怕不会轻易放你离开,你不知道她今日为了那顾家二少爷,竟然闯到宫里头去了,回来的路上与那些流寇撞了个正着,差点要出事!”   秦寅顿时皱起了眉头,“这丫头怎么这么大胆!那她是怎么回来的?”   “正巧官府的人发现了她,得知她是你的女儿,便差人一路护送她回来了。不过她的大丫鬟青瑶与她走散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她已经让人出去找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找到。”秦老太太说着,语气里充满了可惜。   外面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情,据说死了上百人,青瑶一个手无寸铁的小丫头,能活着才是奇迹。   秦寅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下来。   青瑶是从小跟着宁之一起长大的,若是青瑶这回真出了事,只怕宁之接受不了这个打击。   不行,他一会儿得派人去找找,但愿那丫头福大命大,能有一条活路吧!   “对了,寅儿,今日秦府还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秦老太太又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   “母亲您说。”秦寅的神情又高度紧张了起来。   秦老太太回忆道:“今日外面发生暴乱的时候,正好有人砸门说是官府的人来查找流寇,当时宁之留了个心眼没有开门,果然那些人就暴露了真面目,原来是一群打家劫舍的山匪,他们见我们不肯开门,便一个劲地砸门,府上的下人支撑不住,门就被砸开了,当时母亲都以为秦府要完了,谁料到不知道从哪里射来了几支飞箭,几下子就把那些山匪都给解决了。母亲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想通,那个时候到底是谁救了我们秦府,若不是那个人及时相救,只怕你就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秦寅听得是心惊肉跳,懊悔道:“只怪我当时没有赶回家看看,若是母亲您出了什么意外,儿子真是无颜再苟活于世了!”   “唉,不要这么说,你也是有苦衷的,只能说秦府命好,有老祖宗的在天之灵保佑,才能让我们逃过此劫。”秦老太太安慰秦寅,“只是不知道是谁救了我们,若是能知道是谁,母亲定要上门去拜谢他的救命之恩。”   “母亲这儿可还有那几只飞箭?”秦寅也想查出来这个人是谁,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与这次暴乱的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 第四百章 青瑶死了   秦老太太点了点头,道:“有的,暴乱平息下来后,母亲就差府中的下人去清理在门口的尸体,四丫头知道后也跟着去了,说是想验一验那些尸体,验完那些尸体后,便将射死他们的那几支飞箭拔了下来,应该也是想查清楚飞箭的主人到底是谁。”   秦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母亲,一会儿我就去问宁之要过来。”   “寅儿,你一定要小心,现在母亲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你了。”秦老太太望着秦寅,眸中充满了愧疚和悲凉。   以前她是最瞧不上这个二儿子的,觉得他整日里打打杀杀有辱祖宗的教诲,可现在她才明白,紧要关头,只有这个儿子才靠得住。   “母亲您折煞儿子了。”秦寅略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秦老太太,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得到了秦老太太的肯定。   秦老太太看到他的反应,不由得更心酸了,只是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拍了拍秦寅的手背,于无声处诉说着自己多年来的愧疚。   秦寅又与秦老太太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回到墨香居后,并没有看到秦宁之的身影,略有些困惑地看向方氏,“宁之呢?往常这个时候她不是都在你屋里吗?”   方氏一边替秦寅宽衣,一边叹息道:“她去找青瑶了,青瑶那丫头今日跟她走散了,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   秦寅皱起了眉头,“现在外头风波未平,你怎么能随便让她出去?”说着,便推开方氏的手,道:“不行,我得去阻止她。”   “老爷。”方氏想要阻拦,可秦寅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离开了屋子,她只能看着秦寅离去的背影叹气。   这父女俩,一个比一个倔,她是越发管不住他们了。   秦寅刚来到清宁院门口,就遇上了正准备出门的秦宁之。   秦宁之看到秦寅的时候吓了一跳,“父亲?你怎么来了?”   “这么晚了你穿成这样是要干什么去?”秦寅上下打量了秦宁之一眼,见她一身男装的扮相,腰间还配了把匕首,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严厉道:“你深更半夜不好好休息,是要出去跟人打架吗?”   “不是,父亲我……”秦宁之有些许慌乱,可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哽咽道:“父亲,青瑶不见了,我要出去找她。”   “现在这么晚了你要怎么找?再说外头的风波刚刚平息,吕大人派了几个锦衣卫在外头搜证,你现在出去不是自找麻烦吗?”秦寅说着,见秦宁之一副快要哭的模样,又缓和了语气道:“你别担心,青瑶的事情父亲已经知道了,明日父亲就派锦衣卫去找她,父亲跟你保证,一定会找到她的。”   秦宁之的眼泪则一直在眼眶打转,哀求道:“父亲,我没办法等到明天了,算我求求您,就让我去找青瑶吧,如果因为我没有及时去找她而害了她的性命,我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她只要一想到青瑶会出现了什么意外就浑身发抖,如果她现在不去做一些什么,她怕自己会精神崩溃。   “你这丫头……”秦寅看着秦宁之泪眼婆娑的样子,那些责备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最后只能无奈道:“好,父亲陪你出去找,行吗?你一个人出去实在太危险了。”   秦宁之立刻喜逐颜开,猛地上前抱住秦寅道:“父亲,谢谢你!”   青瑶是在第二天凌晨的时候找到的。   在乱葬岗上,和其他人一起像一块飘零的破布一样被官府的人随意地丢弃在那里。   晨光逐渐从地平线上升起,金色的阳光轻轻地洒在这片堆满尸体鲜血淋漓的山岗上,竟交错出了一种旖旎的美感。   秦宁之站在晨光下,视线直直地落在地上的一具尸体上,神色中充满了荒唐和可笑。   眼前的这具尸体,面容已经变得模糊不清,身上的衣裳也浸透满了鲜血,唯一只有脖子上的那一块玉坠能证明她的身份。   那是秦宁之赐给她的,她收到的时候欢喜极了,一直挂在脖子上,从未摘下来过。   此刻这块玉坠上也沾满了鲜血,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再也没有了光彩。   秦宁之突然扯开唇角笑了笑。   她觉得很可笑。   命运给她开了怎样一个玩笑啊?   为什么她再重活了一世,还是要经历失去至亲的痛苦?   不,她不相信,这一定不是真的。   这是假的,这是她在做梦!   青瑶不会死的,一定不会死的!   对,她是在做梦。   秦宁之闭上眼睛,拼命甩了甩头。   她要醒过来,只要醒过来就好了,只要醒过来,青瑶就出满含笑意地出现在她面前,温柔地对她说:“姑娘,不要再赖床了,起床洗漱了。”   对,只要她醒过来,只要她醒过来,青瑶就一定会回来!   时间过了好一会儿,秦宁之终于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   她期待自己回到清宁院里,期待自己躺在屋子里的那张雕花大床上,期待自己能再一次听到青瑶和青芽愉快的说笑声。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她所期待的那些画面一个都没有出现。   有的只是尸体遍野的乱葬岗和青瑶面无全非的尸体……   怎么会,怎么会呢?   秦宁之摇着头,不愿意接受这个真相,她转过身抓住秦寅的手,又笑又哭道:“父亲,我们走吧,这里没有青瑶,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找一找她,已经过去一天了,青瑶肯定很害怕,肯定很无助,我们一定要尽快找到她。”   秦寅没有动,他看着秦宁之慌乱无助的模样,心疼极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接受这个事实。   “父亲,快走啊!我们快走,青瑶一定在等我们找到她。”秦宁之用力去拽秦寅,可是秦寅却纹丝未动,拽了片刻,她终于承受不住,“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宁之。”秦寅看着她这样,很是于心不忍,可是事实已经如此,就算再不能接受,青瑶也不能活过来了。   于是,他只能忍痛道:“宁之,节哀顺变,父亲答应你,一定会帮你找到凶手,为青瑶报仇。”   “不,父亲,她一定不是青瑶,青瑶不会死的,我都已经重活了一次,青瑶怎么还会死?!不,不会的,你们都不会死的,我要救你们,我是来救你们的!”秦宁之近乎崩溃,跌坐在地上说着一些叫人听不懂的话来。   秦寅全当她是接受不了打击才语无伦次了,所以并未放在心上,只是蹲下身将她抱了起来,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婴儿一样安抚着她。   他知道秦宁之现在很难受。   毕竟青瑶是和宁之一起长大的,宁之待她就像自己的亲姐妹一样。   可现在,鲜活动人的青瑶,此刻却被如此残忍地对待,变成了一具面目模糊的尸体。   就算是他,也觉得无法承受,甚至都不敢去看一眼,又何况是宁之呢!   时间,只有靠时间来慢慢治愈宁之心里的悲痛了。   “父亲,不会的,青瑶不会死的,我只是找不到她了,我只是不小心把她给弄丢了,青瑶不会死的,她还在等我接她回家呢!父亲,呜呜呜呜父亲,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秦宁之觉得现在自己的心就像是被挖了一个洞一般,有凛冽的寒风呼啸着从洞中穿过,让她的周身都遍体生寒。   青瑶死了,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就这么死了。   她的生命,停留在了十五岁的时候,比上一世,还整整早了三年。   她的重生,非但没有能挽回青瑶的性命,甚至还害得她少活了三年。   这是不是意味着,其他的人,包括父亲和母亲,也可能会因为她的重生更早地发生意外?   就像这一次的暴乱一样,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想到这儿,秦宁之的身体突然如筛糠般抖了起来。   她觉得这一切是如此的可怕,可怕到,她情愿从未重生过。   秦宁之病倒了,从把青瑶尸体找回来的那一天,就突然高烧不止,昏迷不醒。   这一场病来势汹汹,令大家都措手不及。   秦老太太找了好几个大夫来看,结果却都不乐观,都说是秦四姑娘自己不愿意醒过来,所以吃再多的药也无济于事。   方氏没想到秦宁之会因为青瑶的死这么想不开,她找不到办法,只能日日夜夜以泪洗面。   秦老太太在纠结了几天后,将方氏找到屋子里,悄悄对她说:“这丫头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你现在就去晋国公府找顾二公子,说不定他能将这丫头叫醒。”   方氏现在也是毫无办法,听了秦老太太的话,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立刻动身去晋国公府。   可哪知道,她来到晋国公府后,却被告知顾景元已经离开了盛京城,现在在前往江西的路上。   方氏大受打击,一下子跌倒在了晋国公府门口。   “秦二太太!”正好这个时候,顾长宁的贴身丫鬟秋葵从外头采买东西回来,一看到方氏就连忙跑上去将她搀扶了起来,见她满脸泪痕的模样,吓了一跳,忙问道:“秦二太太,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方氏虽然不认识秋葵,但是见她这么询问,就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抓住秋葵的衣袖,哭着道:“宁之快不行了,你可不可以让郡主去见一见宁之,救救宁之好不好?”   “什么?秦四姑娘这是怎么了?”秋葵猛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没想到秦宁之会突然不行了。   ------------ 第四百零一章 求助   “秦二太太您别哭了,您先别着急,我这就回去禀告郡主。”秋葵显然也被吓坏了,一边说着宽慰的话,一边手忙脚乱地将方氏搀扶了起来。   “谢谢你,谢谢你。”方氏抓紧了秋葵的手,就像溺水的人紧紧抓住了一根可以救命的稻草。   秋葵也顾不上自己采买的东西,安抚好方氏后,急急忙忙地就往府中冲了进去。   顾长宁这段时间也有些烦恼。   她的二哥离开了盛京城,她的父亲整日里忙得不见踪影,她的母亲又对她越发得严苛,甚至都不准她出门了,这让她觉得晋国公府是不是摊上了什么大事?   可是所有的人都缄默不语,叫她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近来她只能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发呆。   此时她正趴在书房的窗户上,看院子里被风吹得摇摆不定的树叶,吹啊吹,一会儿从左边吹到右边,一会儿又从右边吹到左边,吹来吹去,怎么就不掉下来呢?   顾长宁百无聊赖地想着,突然看到一个人影急匆匆地从院子外冲了进来。   她回过神来,定睛一看,立刻满脸欢喜地朝来人挥了挥手,兴奋道:“秋葵,我叫你给我买的核桃酥买回来了吗?”   秋葵在慌乱之中抬头看去,正看见顾长宁兴奋地朝她挥着手,脸上尽是孩子气般的喜悦。   她的眼泪就这么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略有些哽咽道:“郡主,我,我……”   见她哭了,顾长宁的笑容也逐渐凝固在了脸上,皱着眉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替你出头去!”   “不是,我没有,郡主,不是我……”秋葵语无伦次地解释着,不知道该怎么把事情告诉顾长宁。   她这一路狂奔而来,都是在担心秦宁之,毕竟秦宁之是顾长宁最好的朋友。   可此刻见到顾长宁,她才突然清醒过来。   她想到最近顾长宁被夫人关在了院子里不准出门,想到就算自己将事情告诉了顾长宁恐怕也无济于事。   郡主一直把秦四姑娘当成亲姐妹对待,若是郡主知道秦四姑娘快不行了,一定会不顾一切去看望她的。   可是这样就会和夫人起了冲突,到时候只会对秦四姑娘更不利。   所以,她到底该怎么办?   秋葵内心纠结着,顾长宁见她迟迟没有反应,脸色一沉,直接起身离开了屋子,径自朝院子里走了过来。   “你说,你怎么了?我就是叫你帮我出去买核桃酥,怎么回来就哭丧着脸,核桃酥也没带回来,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顾长宁走到秋葵面前,一边嫌弃地替她理了理衣裳,一边凶狠道:“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居然敢欺负本郡主的人,看我不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郡主,不是的……”秋葵抽抽噎噎地解释着,想到郡主对她一个丫鬟都这么讲义气,更何况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若是她今天没有将秦四姑娘的事情告之郡主,郡主一定不会原谅她的。   所以,就算郡主会和夫人起冲突,她也必须把这件事告诉郡主,否则别说是郡主,就是她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想到这里,秋葵便豁出去道:“郡主,不是奴婢,是秦四姑娘,方才奴婢在府门口撞见了秦二太太,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秦四姑娘快不行了,希望郡主您能去看看秦四姑娘。”   晴天霹雳。   顾长宁只听到“嗡”得一声,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郡主,郡主……”好半响,秋葵的声音才将她拉回了现实。   “你,你刚才说什么了?你说谁不行了?”顾长宁抓着秋葵的手,浑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   她希望自己方才是听错了。   对,一定是她听错了。   然而事与愿违,秋葵还是将她最不想听到的名字说了出来,“郡主,是秦四姑娘,秦四姑娘她快不行了。”   顾长宁猛地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不敢相信。   宁之快不行了?   怎么可能?   明明前阵子她还见到了她,气色红润,英姿飒爽的样子,为了给好朋友讨回公道,连皇上都不畏惧。   明明二哥临走前还叮嘱她要照应好宁之,说等他从江西平安回来,就会娶宁之为妻。   所以宁之怎么就会突然不行了?   怎么可能呢?!   “郡主,奴婢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看秦二太太那副模样,这件事肯定是真的。”秋葵红着眼睛,哽咽着说道。   顾长宁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郡主,郡主您别吓奴婢啊!”秋葵被顾长宁一动不动的样子吓坏了,生怕她经受不了打击崩溃了。   她刚想上前去触碰顾长宁的手,顾长宁突然猛地推开了她,然后提起裙摆,疯了一样朝院门外冲了过去。   她要去救宁之,她一定要去救宁之!   她答应过二哥她会保护好宁之的!   方氏前来拜访的事情很快就被陆氏知道了,同样的,陆氏也知道了秦宁之重病不起的消息。   她略有些吃惊,秦宁之在她眼中一直是一个健康活泼的丫头,怎么突然之间就不行了?   可是吃惊过后,她却是满满的庆幸。   她知道顾景元对秦宁之的感情,如果秦宁之活着,她恐怕无力阻止他们的婚事,可若是秦宁之死了,那就怨不得她了,谁叫姓秦的命短呢?   就在陆氏心中窃喜的时候,她安排在顾长宁院子里的丫鬟匆匆来报,说是郡主不顾阻拦,要出府去看秦四姑娘。   “夫人,郡主就像疯了一样,下人们拦都拦不住她,怎么办?”小丫鬟略有些焦急地禀告道。   陆氏闻言皱了皱眉,可想着秦宁之那短命鬼也快死了,就算是让顾长宁见上一面也没什么,而且这恐怕是最后一面了,她阻拦太过反倒会让她们母女关系变得更加紧张,于是便摆摆手道:“别拦着她,让她去吧!”   “是夫人,奴婢知道了。”小丫鬟得了命令,又匆匆跑了出去。   陆氏看着小丫鬟离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狠戾的笑容。   秦宁之啊秦宁之,这就是你勾引我儿所遭的报应。   顾长宁终于出了晋国公府。   在门外等待已久差点要绝望的方氏也终于等到了希望。   “长宁!”方氏看到顾长宁的那一刻,眼睛一亮,急忙冲了过去,又哭又笑道:“长宁终于出来了,求求你去见一见宁之,她已经昏迷不醒好几天了,大夫说是她自己不想醒过来,你去见一见她,陪她说说话,让她知道有很多人都在挂念着她,她一定不舍得再昏睡下去的。”   “伯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长宁心急如焚,一边拉着方氏去坐马车,一边询问道。   方氏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跟顾长宁解释这件事,只能简单回答道:“宁之的一个丫鬟在前几日流寇作乱的时候走失了,等宁之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面目全非,宁之经受不住打击,所以……”   “哪个丫鬟?”顾长宁的心重重一跳。   “……唉,是青瑶那丫头。”方氏叹了口气,说到这个事,她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顾长宁的心更是紧紧揪在了一起。   青瑶死了?   被那日盛京城作乱的流寇杀死了?   顾长宁想到前几日顾景元对她说的那些话,一颗心七上八下地胡乱跳动着。   她没料到那场暴乱,竟然害死了宁之身边最亲近的人。   “宁之一向重感情,青瑶又是从小跟着她一起长大的,还死得这么惨,宁之心里不好受我也是理解的,只是没想到她居然就这么一睡不起了,她也不想想若是她出了事,我又该怎么活啊!”方氏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地直落了下来,话语里带着些许埋怨。   ------------ 第四百零二章 愧疚   顾长宁心慌意乱的,对方氏说的话一句都没能听进去。   她只知道不能让秦宁之知道事情的真相,否则她跟二哥就完了!   “郡主,我知道你与宁之要好,宁之一直都把你当成她的亲妹妹,现在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宁之。”方氏又抓住了顾长宁的手,低声哀求着。   “嗯,我会的。”顾长宁胡乱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没了主意。   若是宁之能醒过来的话,她该怎么面对她?   唉,要是二哥在就好了。   马车很快驶到了秦府大门口,方氏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马车,顾长宁也紧随其后。   秦府的下人知道书闲郡主来了,个个都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对顾长宁表现出了十二万分的热情。   顾长宁还有些不习惯,毕竟她上一次正大光明地来秦府找秦宁之,秦府的下人对她还只是客气恭敬,甚至骨子里还有些轻蔑的意思。她之前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知道秦宁之在秦府不得人心,所以连带着对她这个与宁之走得亲近得书闲郡主也没什么好印象。   可是现在,秦宁之已经完全扭转了秦府下人对她的印象,甚至把她当成了秦府的依靠,所以秦宁之出了事,秦府的下人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样,整日里心神不宁,惶惶不安,所以当面对有办法帮唤醒宁之的书闲郡主时,态度自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下人们一路将顾长宁领到清宁院,院子里的丫鬟早就收到了消息,齐刷刷地守在门口,看到顾长宁出现的那一刻眼睛里瞬间发出光来。   “郡主,您终于来了!”青芽与顾长宁比较熟悉,第一个冲了上来。   顾长宁下意识地看向她,只见她的一双眼睛肿得像核桃似的,再看人群里已经没有了青瑶的身影,心里便忍不住泛起一阵悲凉。   她叹了口气,握了握青芽的手,调整好情绪后,才道:“宁之,在屋子里吗?”   一提到秦宁之,青芽的眼泪便忍不住落了下来,她哽咽道:“姑娘一直昏睡不醒,看过好多大夫,都说姑娘是因为悲痛过度导致的晕厥,只要好好调理便会醒来,可姑娘却一直沉浸在悲痛中不愿意醒来,这么多天来是滴水未进,再这样下去,姑娘就撑不了多久了。”   “宁之一向是个重感情的人,青瑶她……”顾长宁说着,便说不下去了。   青瑶的死,其实是晋国公府造成的。   她愧对青瑶,愧对宁之。   “算了,伤心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带我进去见一见宁之吧!”顾长宁缓和了下,便对青芽说道。   青芽点了点头,带着顾长宁和方氏一同进了屋子。   现如今已经是腊月了,外面天寒地冻,白雪纷飞,可是秦宁之的屋子里却暖如春日,窗台上摆放的水仙花亭亭玉立,墙角的青铜雕花熏炉里燃着茉莉熏香,空气里都是甜丝丝的味道,哪里有一点悲伤的氛围。   顾长宁知道,这一切都是方氏的良苦用心,方氏想用温暖和母爱来唤醒秦宁之。   她朝前又走了几步,看到了躺在雕花大床上的秦宁之。   天青色的床幔用金钩勾在两侧,恰好可以看清楚秦宁之此刻的面容,只见她双眸紧闭,脸色红润,看上去就好像睡着了一般。   “宁之……”顾长宁倾身上前,轻轻唤了一声。   她希望秦宁之能够像从前一样睁开眼睛回应她,可是她等了许久,床上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宁之,你醒一醒啊,我带你出去玩。”顾长宁又坐了下来,伸出手推了推沉睡在床上的人。   又是漫长的等待,对方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顾长宁这才真正意识到,宁之,是真的出事了。   她的眼泪顿时“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她突然掀开了秦宁之的被子,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哭着道:“宁之,你醒一醒啊!你不能这么任性,你答应过要和我一起嫁人,你答应过会嫁给我二哥的!你现在这样还怎么嫁给他啊!你知不知道,二哥因为皇上的关系去了江西,他临走之前要我好好照顾你,若是他回来发现你已经不在了,他一定会恨死自己的!宁之,求求你,我求求你醒过来好不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肯醒过来,我就把青瑶还给你!”   顾长宁一边哭着,一边发泄般地将她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躺在床上的秦宁之终于动了动眉头,好像在睡梦中都极其痛苦的模样。   青芽眼尖,第一个发现了,顿时叫了起来,“姑娘动了!姑娘动了!”   ------------ 第四百零三章 醒来   顾长宁赶忙擦干净了眼泪朝秦宁之看过去,惊喜道:“宁之,宁之你听到了吗?你听到我说话了对不对?”   “什么?宁之醒了吗?”方氏也满脸期待地冲上前去,可是看到的依然是闭着眼睛的秦宁之。   秦宁之此刻又沉睡了,好像方才的一切只是青芽的错觉。   “宁之,宁之,你听到了吗?”顾长宁不肯相信,伸出手推了推秦宁之的肩膀。   可是秦宁之依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方氏的脸上露出失望。   她就知道,宁之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醒过来,恐怕书闲郡主还是不够分量吧,难道只有将顾景元叫来才行吗?   可是顾景元不在盛京,她的宁之又该怎么办啊!   方氏又陷入了绝望之中。   顾长宁在发现秦宁之并未醒过来后,只能跪坐在床榻下,一边默默地流着眼泪,一边控诉道:“宁之你这个没良心的,青瑶没了,你伤心难过成这样,若是你没了,你觉得我会怎么样?二哥会怎么样?你母亲和你父亲又会怎么样?你若是一走了之了,你如何对得起所有担心你的人?”   回答她的,依旧是漫长的沉默。   秦宁之则觉得自己陷入了一段漫长的黑暗之中。   她听到有人一直在她耳边说话,喊她的名字,她想要看清楚的谁,可眼前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她什么也看不清摸不着。   她想要出声去回应那个人,可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是怎么了?   她为什么会在这个黑漆漆的地方?她为什么不能开口说话了?   还有,方才是谁在一直喊她的名字?   秦宁之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她想要尽快弄清楚,可身体却完全不受她的控制,怎么也使不出力气来。   过了一会儿,秦宁之逐渐放弃了挣扎,她开始冷静下来,细细思考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只记得,顾景元因为成雪的关系,被太子抓进了宫里去,她担心皇上会定他的罪,于是不顾一切地想去宫里救他,哪知道等她赶到宫里的时候,却被告知顾景元已经回了府。然后,她又匆匆忙忙赶去晋国公府,可是,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走进国公府的大门,就听到了一声爆炸声……   对,她想起来了,盛京城发生了暴乱,是东巷街的流民造反了,他们突然造反了,在盛京城内肆意屠杀无辜的百姓,若不是后来有官府的人护送,她大概也要命丧刀下。   还有青瑶,青瑶她死了,跟着她一起进宫却被她丢下的青瑶,最后在乱葬岗上被她发现,血肉模糊,面目不堪,若不是她脖子上挂着她送的玉佩,她差点要认不出她来。   想到这里,秦宁之浑身颤抖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东巷街的流民会突然发动暴乱?为什么上一世没有发生的事情这一世却发生了?为什么……她拼命想要救的人却提前死了?   这一切的一切让她一下子没办法承受,所以晕了过去,再然后,她的记忆就变得模糊了,似乎总听见有人在她耳边哭,可是又听不清是谁的声音。   “宁之,宁之你醒一醒,二哥还等着回来娶你呢,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这时候,有一道声音响了起来,这一次秦宁之听清楚了,是顾长宁的声音,伴随着浓重的哭腔,听起来十分惹人怜惜。   “宁之,是母亲啊,你快点醒过来啊,你不要母亲了吗?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要母亲怎么活啊!”   又一道声音随后响起,是母亲!   秦宁之略有些激动,张了张嘴,努力想喊出来,可是她用尽了全力,也只是动了动嘴唇,发不出声音来。   “姑娘动了,姑娘动了!”青芽的声音紧随其后,带着些兴奋,又带了些哭腔,听起来很是别扭。   秦宁之一下子黯然了下来。   因为青芽的声音让她想到了青瑶。   从前都是这两个丫鬟一直在照顾她,青芽性子活泼,牙尖嘴利,总是得罪人,可青瑶却性子沉稳,会打圆场,帮青芽化解了好多危机。   现在青瑶不在了,青芽这丫头心里也很不好受吧?   都是她的错,若是她当初没有丢下青瑶不管,怎么也不变成现在这样。   想到这儿,秦宁之默默留下了一行眼泪,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此时一直观察着秦宁之的顾长宁看到,先是一愣,随后顿时激动了起来,“宁之,你醒了?!”   前阵子右手手腕摔骨折了,都是用一只手一点一点码出来的,今天手刚好一点,可是一碰键盘就疼,哭晕。   ------------ 第四百零四章 质问   处于黑暗之中的秦宁之终于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她吃力地眨了眨眼睛,想要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   “宁之!你终于醒了!”下一秒,突然有人扑倒在她身上,声音里满是惊喜。   秦宁之的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只是抬起头愣愣地看着那个人。   “宁之,你怎么了?你不认得我了吗?”顾长宁看到她懵懵懂懂的样子,心猛地一跳,以为秦宁之失忆了。   秦宁之看了顾长宁好一会儿,混沌的思绪才逐渐清醒过来。   “长宁?”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也终于能够发出声音,然后疑惑地看着对方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回反倒轮到顾长宁愣住了。   而在场的其他人却都因为秦宁之这两个字欣喜若狂了起来。   四姑娘醒了!而且认得人,思路清晰,应该是没事了!   “太太,姑娘醒了!”青芽转向方氏,激动地说道。   方氏急忙扑到床前,待对上秦宁之的视线时,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母亲……”秦宁之看到方氏,见她面容憔悴,眼睛里还布满了红血丝,就知道在她昏迷这几天,母亲一定是心力交瘁,心中不免愧疚起来,沙哑着嗓音道:“母亲,对不起。”   方氏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她上前紧紧握住了秦宁之的手,生怕自己会再一次失去她,又忍不住摸了摸秦宁之的脸,心疼道:“你看你瘦了多少,你差点吓死母亲了你知道吗?你要是出了事,母亲可怎么活啊!”   秦宁之挣扎着想要起身去帮方氏擦干净脸上的泪水,“母亲,您不要哭了,是我不好,可我现在已经醒了,我已经没事了,您不要担心。”   方氏急忙按住她的身体,紧张道:“你刚刚醒来,先不要动,母亲马上找大夫来看一看。”   她话说完,就立刻对青芽道:“你快去找大夫来,就说四姑娘已经醒了,叫大夫来看看四姑娘可还有什么大碍?”   “诶,奴婢知道了。”青芽点点头,也急忙退了出去。   方氏又紧接着吩咐夕照和卷碧,“夕照你去打点水来,一会儿帮宁之擦擦身子,卷碧你去小厨房熬些小米粥,等大夫来看过没什么大碍的话,就给宁之盛一碗。”   “是,太太。”   下人们都被方氏打发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方氏、顾长宁和秦宁之三人。   三个人兀自看着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方氏才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宁之,你知道你昏睡了几天吗?你若是再不醒,母亲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秦宁之愧疚地解释道:“母亲,我这不是醒了吗,您不要为我担心,我……”   “宁之,母亲知道你一定不单单是因为青瑶的死才这样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母亲?”方氏却打断了秦宁之的话,看着秦宁之的眼神有些严肃。   秦宁之的心“咯噔”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方氏就指了指顾长宁道:“书闲郡主一来你就醒了,可母亲也不认为这是书闲郡主的功劳,你老实告诉母亲,是不是因为顾二公子?”   方氏之前一直都觉得,青瑶的死不至于就让宁之万念俱灰了,宁之再怎么舍不得青瑶,也不会到这种程度。   之前老太太让她去晋国公府求人帮忙,她本来是不抱希望的,因为她觉得自己身为母亲都无法唤醒宁之,国公府的人又哪来的本事?   可是,现实却狠狠打了她一记耳光,叫她不得不正视起这件事,为什么顾长宁一说到她的二哥,宁之就清醒了呢?   宁之昏迷不醒这件事,是不是跟顾二公子去江西有关呢?   “母亲!您在说什么?”秦宁之没想到方氏居然当着顾长宁的面就问出这种话来,叫她的脸一下子涨红了起来。   顾长宁也愣了愣,没料到方氏会这么直接,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方氏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下来,黑着脸道:“宁之,母亲之前与你说过,晋国公府的大门不是那么好进的,国公夫人能退你一次婚,就能退你第二次婚,早在她第一次退婚之后你就不该抱有幻想!结果你不但不听,还在私下和顾二公子有来往,被我抓到的时候他还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一定会娶你,最可笑的是,我还傻乎乎地信了,结果呢?结果他要去江西了,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你就心灰意冷,一心求死,将母亲和父亲置于不顾!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是吗?”   秦宁之原本透红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 第四百零五章 争执   方氏没有管她,立刻转过头对顾长宁道:“书闲郡主,谢谢你救了宁之,你的救命之恩秦府一定会报答,只是很抱歉,你方才对宁之说的那些话我不能接受,你最好回去告诉顾二公子,宁之不会和他成亲的,叫他死了这条心吧!我们秦府高攀不起你们晋国公府!”   “秦二太太……”顾长宁显然没料到方氏会突然发难,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秦宁之则突然坐起身,紧紧抓住顾长宁的手,瞪大了眼睛,一字一句问道:“我母亲方才说的是真的吗?顾景元去了江西,而且,而且永远不会回来了是吗?”   顾长宁的手腕被秦宁之拽得生疼,她下意识地往后退,略有些无措道:“宁之,你抓疼我了。”   秦宁之见到顾长宁躲闪的样子,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她松开手,一双眼睛空洞又迷茫,怔怔地呆了片刻,突然笑了笑,低语道:“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宁之,我不是那个意思。”顾长宁被秦宁之的眼神吓到了,略有些语无伦次道:“我,我,二哥确实去了江西,可是,可是他会回来的,他说他会回来的……”   “书闲郡主!”方氏出声,厉声道:“请您不要再给宁之无谓的希望了,求求你们放过我们秦府吧,我们真的高攀不起你们!我不想我的女儿再因为顾二公子送去一条性命!”   方氏的话说得秦宁之和顾长宁的心都“咯噔”一跳。   秦宁之想到的是上一世自己因为顾景元而惨死的事情。她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高估了自己,以为凭借她前世的记忆就能扭转命运,谁知道她不仅没办法救回青瑶的性命,也没有办法顺利和顾景元成亲,好像冥冥之中,老天爷就是不想让她好过。   顾长宁想的则是这一次暴乱害死了青瑶也差点害死秦宁之的事情。她不免有些心虚,并不敢大声反驳方氏的话,只能小声解释道:“宁之母亲,您误会了,我二哥他并非言而无信之人,我母亲也并非不讲道理,宁之的事情我二哥一定会解决好的,他此次去江西也是迫不得已,我能保证,他一定会回来的。”   “那好,郡主请你告诉我,顾二公子还要几时才能回来?我们宁之已经十三了,他还要我们宁之等多久?”方氏看着顾长宁,冷声质问。   “我,我也不清楚,或许,或许半年就好,或许,或许……”顾长宁不敢给出保证,怕方氏以此为借口来说她二哥不讲信用,出尔反尔。   方氏闻言,笑容越发冷了下来,讥讽道:“或许要十年八载,是吧?”   老爷很早之前与她说过晋国公府的事情,她知道晋国公府是趟浑水,轻易还是不要搅和进去。   原本她看在宁之和顾二公子真心相爱的情况下,想为自己的女儿冒一回险,可是在宁之出了这次事之后,晋国公府那号称神通广大的顾二公子不仅没有来关心她一下,甚至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去了江西。   若不是她求助无门找上了晋国公府,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而她的女儿还在傻乎乎地等着人家来娶她!   俗话说患难见真情,现在难来了,人都跑得没影了!就这种态度,还用什么娶宁之过门?!   方氏越想越觉得愤怒,对顾长宁就更加没了好脸色,她道:“郡主,您请回吧!您今日的救命之恩,改日我必登门拜访,重礼谢过!”   “宁之母亲,我……”顾长宁还想解释什么,可面对方氏冷漠的面孔,心里就没了底气,话到嘴边又说不出了。   她能给方氏和宁之什么保证呢?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二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又如何改夸下海口呢?   “你们不要说了。”这个时候,秦宁之出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垂下眸子道:“我累了,我想休息。”   “宁之……”顾长宁看向秦宁之,整个人都手足无措了起来,“宁之你生气了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二哥他真的是迫不得已,他……”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考虑清楚的。”秦宁之抬起头来,对着顾长宁微微一笑,“只是我现在有些没力气,想休息片刻,可以吗?”   顾长宁张了张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正好此时卷碧端了粥进来,方氏趁机道:“卷碧你服侍姑娘喝些粥,我送书闲郡主出去。”   “是,太太。”卷碧端着托盘走上前,顾长宁只能起身让开了位置。   ------------ 第四百零六章 沉思   “郡主,请吧!”方氏欠了欠身子,在礼数上给足了顾长宁这个郡主的面子。   可是在顾长宁看来,这样周到的礼数却表示了隔阂和生分。   她明白,今日自己再多说些什么也毫无用处了,只能等宁之痊愈之后,再从长计议。   “宁之,你照顾好自己,我先走了。”顾长宁朝秦宁之抿了抿唇,与她告别。   “嗯,今日谢谢你了。”秦宁之点了点头,对顾长宁抱以一笑,神色看起来平静如常。   顾长宁没有再多说什么,跟在方氏身后迈步离开了。   秦宁之一直面带微笑的目送她们远去,随着她们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她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了。   “姑娘,奴婢刚刚熬好的粥,趁热喝吧,您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卷碧端着碗坐到秦宁之旁边,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秦宁之摆了摆手,将视线移到卷碧脸上,问道:“我昏睡这几天,都发生什么事了?”   秦宁之的眼神很具有威慑力,卷碧不敢有所隐瞒,一五一十地答道:“府里没发生什么事,就是太太……自从姑娘昏倒后,太太忧心成疾,也晕倒过一次。开医馆的那位王夫人知道后来看望过太太,宽慰了太太一番,太太只拉着王夫人的手哭,还求王夫人救救姑娘,甚至……甚至……”   卷碧说着,偷偷观察秦宁之的反应,见她的表情并未有多大的波动,才硬着头皮继续说道:“甚至太太答应了王夫人,只要姑娘醒来,就让姑娘和王公子成亲。”   卷碧说完这句话,又立刻解释道:“但,但姑娘不必担心,太太的意思是要王夫人救醒了姑娘才行,现在姑娘是被书闲郡主唤醒的,所以太太和王夫人说的话作不得数。”   卷碧本以为秦宁之会大惊失色,可她却只是皱了皱眉,随后恢复如常,微点头道:“嗯,还有呢?外头没发生什么事吗?”   卷碧知道秦宁之问的是什么,摇了摇头,“好像结果还没有调查出来,现在盛京城里头人心惶惶,草木皆兵的,外头很多官兵巡查,遇到个生面孔都要抓起来拷问一番,直到确定没问题了才放出来,有些证明不了身份的,现在还关着呢,真的很可怕。”   “嗯。”秦宁之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   看来这场暴乱的幕后主使真的是一个有权有势之人,否则凭朝廷的力量,不会查这么久还查不出来。   是不是真的跟晋国公府有关呢?顾景元为什么突然选择在这个时候去江西?是为了避风头还是为了布更大的局?   “姑娘,只是老爷,老爷又被叫去宫中调查这件事了。”卷碧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说道。   “什么?”秦宁之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父亲不是答应她不去插手这件事的吗?!   “父亲现在在哪里?”秦宁之有些焦急,挣扎着要起身。   卷碧连忙拦住她,道:“老爷现在在宫里头,姑娘醒了之后,太太已经让人去通知老爷回府了,姑娘您别激动,等老爷回来再说。”   ------------ 第四百零七章 斯人如风   秦宁之却不理会卷碧的劝阻,只道:“你叫我如何能不激动?我不过是对青瑶稍有疏忽,她就丢掉了性命!我若是再不阻止父亲,还不知道要发生多可怕的事情!卷碧,在朝堂之争下我们普通人的性命就如同蝼蚁,你叫我如何能不激动?!”   “姑,姑娘……”卷碧被秦宁之吓到了,呆呆地看着她不能反应。   秦宁之掀开被子下了床,深呼吸了几下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她对卷碧道:“你去给我准备衣裳,我要出门。”   卷碧不敢再反抗,搁下粥碗,匆匆起身离开了。   屋子里只剩下秦宁之一人,四周变得异常安静。   因为她生病的缘故,这几日屋子里一直门窗紧闭,连一丝风都透不进来,屋角又烧了浓浓的炭火,使房间里暖烘烘的。   可秦宁之却只觉得压抑,甚至要喘不过气来。   她心里很清楚,她之所以会这么焦虑,是因为这一场暴乱让她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扭转命运。   诚如母亲所说,青瑶死了,这对她而言确实是很重的一个打击,可却不足以将她击垮,她心里真正害怕,真正忌惮,真正不愿意去面对的,是未来可能会发生的那些事。   那对她而言,将会是一场灭顶之灾。   与这个灭顶之灾比起来,能不能和顾景元在一起,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她更想知道的,是顾景元为什么会突然去江西。   卷碧很快捧了衣裳过来,与她一同前来的还有方氏、夕照和一名年轻俊秀的男子,这男子手中拎着医药箱,应该是一名大夫。   “哎呀宁之你怎么起来了?你这大病初愈的,怎么能随意走动呢,快躺回床上去,让王大夫来看一看你现在的情况。”方氏一看到秦宁之,就急忙冲上前去,将她压回了床榻上。   秦宁之无奈道:“母亲,我真的没事了,您忘了我也懂医术?我自己身体是什么情况我清楚,您不必替我担心。”   方氏却怎么都不肯听,只坚持让秦宁之重新躺回床上去。   秦宁之知道自己劝不动方氏,也不想浪费无谓的时间,只能暂时妥协,然后抬头对大夫道:“大夫,麻烦您尽快。”   大夫对她微微一笑,“是,秦姑娘。”   秦宁之轻轻皱了皱眉头,这个大夫太年轻了,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模样,方才母亲称他为王大夫,难道,他就是那个王夫人的儿子?   秦宁之这么想着,王大夫温柔的声音就又在她耳边响起,“秦四姑娘,麻烦您将手腕给在下,在下要先给您把一下脉。”   秦宁之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道:“好的。”   她将手腕伸了过去,王大夫的指尖也就顺势搭在了她的手腕上,手法看起来很是专业。   过了一会儿,王大夫将手指移开,淡淡道:“好了,姑娘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内火有些旺盛,请夫人将这屋子里的炭盆暂时撤下去,再用小米粥养几天便能痊愈。”   “宁之真的没什么大碍了?那她之前看起来怎么会那么严重?”方氏有些不敢相信。   王大夫抿了抿唇,似笑非笑道:“先前姑娘迟迟不醒,并不是生了重病,只是有些事情想不开罢了,现在姑娘已然想通了,整个人都通透了起来,自然病就痊愈了。”   方氏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以为秦宁之真是因为顾景元才这么作践自己。   秦宁之却有些惊讶地看向王大夫,下意识道:“王大夫年纪轻轻,没想到医术这般了得。”   因为但凡经验有些不足的大夫,在知道她昏迷了这么多天后,一定会觉得她是生了重病,就算把脉把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也不敢妄下定论说她没事,那滋补的药总归是要开几副的。   没想到这个王大夫一下子就看出了她的病症,也没给她开药,显然他在医术方面有很强的功底。   看来王家,并不仅仅是开医馆这么简单的。   王大夫闻言,则客气地笑了笑,对秦宁之道:“秦姑娘谬赞了,在下听说秦姑娘的医术才是出神入化,在下的水平与秦姑娘相比,是班门弄斧了。”   “王大夫你太谦虚了。”秦姑娘顿时对这个笑容和煦的王大夫产生了些许好感。   方氏看到他二人的互动,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又是激动又是紧张地看着秦宁之和王大夫,恨不得这两个人能立刻擦出火花来。   她忙道:“宁之你还不知道吧,这位就是王夫人的儿子,母亲早就告诉过你,他年轻有为,医术了得,你今后可以多和他一起探讨探讨医术!”   秦宁之的笑容顿时就敛了起来。   她对这个王大夫的好感不过是同行之间的欣赏,可没有半点男女之情,母亲也是太操心了。   ------------ 第四百零八章 解围   “夫人,您莫要说笑了,在下的医术哪配得上与秦四姑娘切磋。”王大夫一眼就看出了秦宁之的不自在,立刻出声解围。   方氏闻言,笑着说:“贤侄,你太谦虚了。”   王大夫也笑了笑,便不再提及此事。   方氏也就没有继续说这件事。   秦宁之略感激地看了王大夫一眼。   王大夫则回给她一抹和善的笑容,然后道:“秦夫人,既然秦姑娘已经没什么大碍,那在下便要告辞了。”   “这么快啊……”方氏显然还想留他多待一会儿,可现在这种情况着实找不到很好的理由,思虑片刻,便只能作罢,道:“既如此,那我也就不多留贤侄了。夕照,你去送一送王大夫。”   “是,夫人。”夕照领着王大夫出了屋子。   方氏立刻坐到了秦宁之身边,问道:“宁之,怎么样?这位王公子是不是一表人才?虽说比不上顾二公子惊采绝艳,但这样的人家与咱们秦府才是匹配的。”说着,又换成了语重心长的语气,循循善诱道:“宁之,母亲是过来人,是不会害你的。母亲知道那顾二公子十分优秀,可那又如何呢?他就如同那天边的明月,咱们只配远远仰望的,是绝不可能得到他的,可是王公子就不一样了,咱们的家世配王家绰绰有余,而且王夫人也喜欢你,你嫁过去是绝对不会受委屈被欺负的,你明白吗?”   方氏吃过娘家没有人撑腰的苦,她堂堂一个嫡出的小姐,就因为死了母亲娘家没人,之前才会在秦府被大房压制得死死的,而自己也不敢作出任何反抗。因为她知道她没有反抗的能力,若不是秦寅足够优秀,只怕二房和自己的一双儿女更要被人欺负死。   她更知道自己的女儿性子与她截然不同,根本就不是逆来顺受的脾气,别说像她一样宽和隐忍,只怕稍微一点小事不顺她的心意,她就要气得暴跳如雷了。   况且,她自己隐忍了小半辈子,也不想自己的女儿将来走她的老路。   原本她之前还抱着一丝奢望,觉得顾二公子这个人能护着宁之,可经历过退婚的风波和这次暴乱,她才真正明白,顾家那位二公子根本保护不了宁之,宁之要想过得好,只能靠自己。   王家的人她都接触过,王夫人善解人意,王公子仪表堂堂,况且王家虽然家财丰厚,但全族没有一个是当官的,地位比秦家低了不少。这样的人家,宁之一旦嫁过去,不仅可以锦衣玉食,享尽荣华,而且在府中的地位也会很高,没有人敢瞧不上她,她亦不会受到半点委屈。   方氏觉得这是一门太适合不过的婚事,希望女儿能明白自己的苦心。   秦宁之又怎么会不明白方氏的良苦用心呢,只是感情这种事,她没有办法勉强自己,可经历过这次盛京城的暴乱,她心里对于自己和顾景元的未来也失去了底气。   她很害怕,害怕这一世若是自己依旧与顾景元纠缠不清,其他所有的事是不是也会重蹈覆辙?   而自己若是选择嫁给王公子,其他的事情会不会也随之改变?   秦府的厄运会不会与晋国公府有关呢?   如今的这一系列事,到底是不是上苍在提醒她要远离晋国公府?   有太多太多的问题在困扰着她,让她不敢轻易做出任何决定。   “母亲,您容我再好好想一想吧!”秦宁之只能这样委婉地说道。   方氏没想到她这一次竟没有一口回绝,顿时喜逐颜开,连连点头道:“诶,母亲给你时间好好去想,母亲相信你这么聪慧,一定能想明白的。”   她坚信只要宁之不再钻牛角尖,愿意好好去想一想,自然会有相通的那一天。   “母亲,我知道的。”秦宁之苦笑了一声,不想再提这件事,而是转移话题道:“对了母亲,方才我正要出去找您问一件事,父亲是不是又去调查盛京暴乱一事了?我不是已经跟你们分析过这件事的利害,您为什么没有阻止他?”   方氏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她连忙解释道:“母亲哪里是没有阻止你父亲,是母亲根本阻止不了你父亲。你父亲之所以会去调查这件事,是因为锦衣卫指挥使吕明大人亲自上秦府来请你父亲去调查此事,说是盛京城暴乱一事已经有进展了,幕后凶手很快就要浮出水面了,当时吕大人恨不得把你父亲绑去宫里,你父亲又如何拒绝得了呢?”   “吕大人?”秦宁之喃喃低语,因为方氏的话又一次陷入了深思。   无缘无故的,她不信吕明会亲自来请父亲进宫调查这件事,吕明这么做,一定是另有目的。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这对父亲来说,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想到这里,秦宁之越发焦急了起来,急忙抓住方氏的手,道:“母亲,不能让父亲卷入到这件事里面去,您有没有办法去找父亲回来?随便找个借口,就说,就说我快不行了,难道锦衣卫还能扣着人不放吗?”   ------------ 第四百零九章 揭穿   “呸呸呸!”方氏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轻斥道:“这种话也能乱说吗?!”   秦宁之却没有时间与方氏谈论这些,只握紧方氏的手,近乎哀求道:“母亲,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只要父亲回来,只要父亲能回来,我什么都不在乎!母亲,求求您了,我这心一直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事情不简单,我怕父亲会有危险!万一,万一他被人当成了替罪羔羊怎么办?!”   方氏被秦宁之的话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忙道:“这,这不可能吧?你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副指挥使,哪来那么大的能耐去挑起暴乱?就算真有人想陷害他,皇上也不会相信的。”   “母亲您太天真了,自古以来哪一个君王对待造反这种事不是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只要有心人想陷害父亲,父亲又怎么能逃得过?”秦宁之想到上一世的种种,父亲会突然被派去北地打仗,不正是因为有心人的陷害吗?那个时候皇上难道不知道父亲去北地打仗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吗?他若不知道,又怎么会在这之后给秦府予以补偿?   秦宁之焦急紧张的模样终于感染了方氏,她也顾不得去深想这其中的端倪,只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母亲知道了,母亲这就去找你父亲,宁之你不要担心,母亲这就去。”   “母亲,您一定要将父亲带回来,届时我会想办法将父亲留在府中。”秦宁之看着方氏,眸中满是紧张和期盼。   方氏匆匆忙忙地出了门,秦宁之则在府中翘首以盼。   府中的人听说秦宁之已经醒了,纷纷带了礼物来探望她。   秦老太太也第一时间赶到了,她看着秦宁之消瘦的脸颊,心疼道:“你这丫头,你可知道你吓死祖母了?祖母这阵子经历了这么多事,这把老身子骨可再禁不起折腾了,你们一个两个的,就不能让祖母少操点心?”   秦宁之略愧疚道:“祖母,对不起,今后我不会再让祖母担心了。”   秦老太太看着她乖巧的模样,那些训斥的话也就说不出口了,只能叹了口气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祖母现在对你们没有任何期待了,只要你们都好好活着,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经历了那场暴乱,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她还有什么想不开,放不下的?   秦老太太想到这儿,看了周围一眼,便对下人挥了挥手道:“你们先出去吧!”   “是,老太太。”下人们纷纷躬身告退。   秦宁之略惊诧地看向秦老太太,同时又有些紧张,忙问道:“祖母,怎么了?”   难道是父亲已经出了什么事了吗?   想到这儿,秦宁之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忙屏气凝神地盯着秦老太太,生怕错过她一句话。   秦老太太看了她一眼,道:“你别这么紧张,祖母没有别的事,就是跟你说一说你二姐的事儿。”   二姐?秦玉之?   秦宁之紧张的情绪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则是困惑和不解。   “二姐怎么了?她近来与承恩侯府的林公子不是相处得很好吗?”   秦老太太轻轻地扫了她一眼,淡淡道:“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打算跟祖母说实话吗?”   秦宁之的心“咯噔”一跳。   秦老太太则望着她继续道:“嫁入承恩侯府的不是玉姐儿,而是佩姐儿,对吧?”   秦宁之瞪大了眼睛,她想要矢口否认,可是看着秦老太太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就知道自己早已经暴露了。   她低下头,略有些干涩道:“是,不过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因为我知道若是让二姐嫁过去了,我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我没那么多精力去与她纠缠,所以便只能一不做二不休……”   秦宁之说着,抬起头看向秦老太太,豁出去般道:“祖母,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请您不要责怪三姐,她只是为了报恩,她是无辜的,您要责罚,就责罚我一人吧!”   秦老太太看了她半响,没有说话。   就在秦宁之心里越发没底的时候,她才缓缓开口,一字一句道:“祖母不怪你,当时你的选择情有可原,玉姐儿确实做了许多过分的事情,而且也说得对,若是她嫁入了承恩侯府,秦府这日子绝对更加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祖母……”秦宁之惊讶地看着秦老太太,“您不怪我吗?祖母?”   “怪?”秦老太太苦笑着摇了摇头,“怪又如何?不怪又如何?现在这样是最好的结果,祖母不想去改变什么。只是……”   秦老太太说着,顿了顿,深深地看了秦宁之一眼,才又继续道:“只是你二姐现如今像个活死人一样躺在庄子上,着实可怜了些,她毕竟是祖母的亲孙女,是你的堂姐,纵然之前做错了很多事,但也付出了足够大的代价。祖母不忍心看着她下半辈子就这么度过,把自己的大好年华都浪费在阴暗不见天日的庄子上。所以,祖母希望你能救救你二姐,祖母知道,你有本事把她治好。”   秦宁之没有想到秦老太太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祖母居然想要她把她的仇人给治好?   她冷笑了一声,淡淡道:“祖母,治好了她,我就要没命了,以二姐睚眦必报的性子,她若醒了,她会放过我吗?”   “祖母不会让她有机会报复你的,只要你治好了她,祖母就把她嫁得远远的,一辈子都不会让她再回到盛京。”秦老太太略有些激动道:“祖母只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宁之,盛京城暴乱一事还没有让你看明白吗?没有什么比亲人更重要的,你要祖母怎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孙女就这么去死呢?”   秦宁之的心里油然生出一股失望之情。   她本以为自己终于获得了祖母的爱护,可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敌不过她对秦玉之的养育之情。   可这一次,她不会再心软。   ------------ 第四百一十章 豁然开朗   “祖母,对不起,恕孙女没有办法答应您的请求。”秦宁之看着秦老太太,淡漠道:“二姐会落得这样的下场,都是她咎由自取,罪有应得,我没什么对不起她的,也不想她今后继续给我的生活带来灾难。如果祖母要怪罪我,我愿意接受惩罚,可是想让我救她,是绝对不可能的。”   “四丫头……”秦老太太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看着秦宁之坚决的表情,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祖母知道让你救玉姐儿是强人所难了,是祖母没有考虑周全,罢了,祖母还是另找人来治玉姐儿吧!”   秦宁之抿了抿唇,心中着实很不痛快,她不明白为什么秦玉之都做得那么过分了,祖母还是牵挂她?祖母方才说是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孙女去死,可既然这样,上一世的时候,祖母又为什么会放弃她呢?   秦老太太也看出了秦宁之心中的不痛快,她有些尴尬,又不知道该如何跟秦宁之解释。   毕竟秦玉之是她从小带大的,在她心里的地位不是其他的孙辈可以比的,纵然秦玉之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可她仍然觉得没必要赶尽杀绝,更何况,她也已经付出了代价不是吗?她这个做祖母的不救她,难道还真要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   还有她近来看着秦子垂头丧气,郁郁不得志的样子,心里也很不忍心,从前一向欣欣向荣的大房,怎么就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这种局面?   秦老太太从内心深处开始怀疑,自己当初选择站在秦宁之这一头,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姐姐,他们都说你醒了,你不会死了对不对?!”就在气氛尴尬之际,一个小小的人影突然蹿了进来,同时还伴随着一道兴奋的喊声。   秦宁之循着声音望过去,原来是许久未见的文哥儿。   先前方家的小舅舅从外头游玩回来,带了许多礼物送给他们,文哥儿非得缠着他说外头的奇闻趣事,听过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总是想着也去外头玩一玩,后来正巧小舅舅要去外头参加朋友的酒宴,便想着带文哥儿去长长见识,那地方不远,来去只有两天的路程,父亲见文哥儿闹得厉害,又知道自己这小舅子一向靠得住,便同意了。   可哪知道,他们前脚刚离开盛京城,后脚盛京城就出了事。   她昏迷之前一直没见过文哥儿,没想到他已经回来了。   她笑着朝文哥儿挥了挥手,“快过来让姐姐看看,我们文哥儿好像又长高了是不是?”   文哥儿冲到了秦宁之面前,盯着她左看看右看看,还上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确认无误后才猛地扎进了她的怀里,哽咽道:“姐姐,呜呜呜你真的是姐姐!姐姐我以为你要死了,我这几日天天跪在佛堂求菩萨让你好起来,只要你能醒过来,我可以不吃肉不吃乳酪羹,不骑马也不去外头玩!”   秦宁之不由失笑。   秦老太太听了,也不禁莞尔,忍不住道:“你这小鬼头,知道你心疼你姐姐,可你姐姐这才刚醒过来,你好歹稳重一点,就你刚刚那么一撞,你姐姐没事都要被你撞出事来,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力气有多大。”   文哥儿一听,立刻吓得松开了秦宁之,紧张道:“姐姐,你没事吧?对不起,文哥儿不是故意的。”   “没事,姐姐一点事都没有。”秦宁之捏了捏他的鼻子,觉得自己方才心里的怒气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祖母偏疼二姐姐又如何?反正她重生而回,并不是想让祖母喜欢上她,她要的,是改变二房的命运。   比起上一世文哥儿将她当作仇人,这一世的文哥儿心疼她、在乎她,她觉得她的重生已经有了意义。   看着文哥儿乖巧红润的小脸,秦宁之的心境在这一刻突然豁然开朗。   也许,事情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糟糕。   “祖母,我与文哥儿还有些话要说,没什么事的话,您请回吧!”秦宁之对秦老太太下了逐客令。   秦老太太知道她是怪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她好好休息,便起身离开了。   文哥儿看出了她们二人之间的不对劲,好奇道:“姐姐,您跟祖母吵架了吗?”   “没有,姐姐只是有些乏了,只想听文哥儿说一说和小舅舅去外头游玩的事情。”秦宁之云淡风轻地解释道。   “哦。”文哥儿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然后小大人一般道:“姐姐不想跟我说实话也没关系,毕竟文哥儿是小孩子,不应该插手大人的事情。”   秦宁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啊你,人小鬼大的,姐姐是越来越说不过你了。”   ------------ 第四百一十一章 被抓了   文哥儿吐了吐舌头,马上撒娇道:“嘻嘻,姐姐不要生气,我同你讲和小舅舅去外面游玩的事儿!”   秦宁之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蛋,姐弟两个顿时笑闹作了一团。   再说秦老太太这边,她出了清宁院后便打算回寿安堂,谁料到碰上了正好折返回来的王大夫。   王大夫见到秦老太太,很恭敬地行了一礼。   秦老太太见他模样清俊,身量挺拔,不由好感顿生,下意识地问道:“你可是墨兰常提的那一位王家少爷?”   王大夫恭敬地点点头道:“回老太太,正是在下。”   “好,好孩子。”秦老太太脸上露出笑意,又问道:“听说你家里头是开医馆的,你也自幼学习医术,经常在家中的医馆坐堂,给病人治病是不是?”   王大夫心中有些讶异,不明白秦老太太怎么会知道他这么多事情,可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应该是秦二太太将这些事说出去的,秦二太太一心想要他做她的女婿,自然会将自己打听到的事情跟秦老太太一起商量。   想到这儿,他笑了笑,礼貌又谦虚道:“老太太言重了,小生只是在医馆学习,在医术方面只能说是略通皮毛。”   “这样啊!”秦老太太的脸上出现失望之色,然后轻叹了一口气。   子儿在陈氏和玉姐儿出事后就日渐消沉,整日里不读书,只知道借酒消愁,也只有佩姐儿带着承恩侯家的公子来看望他的时候,他的状态才会好一点。   可佩姐儿终究不是玉姐儿,没过多久就露了馅,被子儿发现了端倪。   在得知真相后,子儿暴跳如雷,直言要让四丫头付出代价,是她费劲了口舌才将子儿的情绪安抚下来,最终说动他不跟四丫头追究这件事。   毕竟玉姐儿确实有很多不对的地方,四丫头治好了佩姐儿又给她安排了这么好的一门婚事,大房没有立场去怪罪她。   子儿也知道如果自己将这件事捅破了,除了能给自己出口气,也讨不到其他的好处,相反还会连累到佩姐儿和承恩侯世子的婚事。   不过子儿虽然表示不与四丫头追究这一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但他有一个要求就是必须要治好玉姐儿的病,否则他还是会跟二房去讨个是非公道。   她心里也很理解子儿的感受,毕竟从前那样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现如今只能不死不活地躺在那里,任哪个做父母的心里都不好受。   可是玉姐儿的病她已经找很多大夫看过了,都说是药石罔效,佩姐儿那边又不敢跟承恩侯府的人开口求情,她也是实在没了办法才来求宁之的。   哪知道,唉……   秦老太太越想越觉得绝望。   王大夫见秦老太太这幅愁云惨雾的样子,心下奇怪,想着秦宁之的身子并没有什么大碍,难道是秦老太太自己出什么事了吗?   想到这儿,他忙改口问道:“秦老太太可是有什么事?小生的医术虽不高明,但尚算有些经验,不知秦老太太可愿意让小生替您分忧解难?”   秦老太太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忙问道:“真的吗?你真有本事可以治病?”   王大夫点点头道:“若秦老太太不介意,小生这就给秦老太太把脉,得先确定是什么病,才能对症治疗。”   秦老太太一听,就知他是误会了,摆摆手道:“不是我,是我一个孙女儿,她在几个月前突然一病不起,我找了许多大夫来都说治不了,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这……”王大夫听完有些犹豫,问道:“小生听说府中的四姑娘医术高明,难道她也没办法吗?”   若是秦四姑娘都治不好的病,他未必有办法。   秦老太太脸色有些尴尬,打了个哈哈道:“四丫头在医术上也只是略同皮毛,治不了也正常。”   王大夫心中更加奇怪,不过他没有追问,只是道:“请秦老太太带路,小生需要先了解姑娘的病情。”   “诶,好好好,我这就带路。”秦老太太连连点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她有预感,这位王大夫一定能够治好玉姐儿的病。   秦宁之并不知道秦老太太那边发生的事情,她在与文哥儿说了一会儿话后,方氏就带着秦寅回了府。   秦寅脚步匆忙,脸色苍白地冲进了屋子里,可看到秦宁之和文哥儿两个人活蹦乱跳的样子,当场愣住了。   “父亲!”秦宁之看到秦寅,高兴地飞奔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秦寅将目光转向方氏,待看到方氏心虚的表情时,也猜到了大概。   “你们合起伙来骗我?!”秦寅大怒。   “父亲。”秦宁之急忙解释道:“不关母亲的事,是我故意装病骗母亲去找父亲回来的,因为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父亲说!”   “荒唐!”秦寅气得青筋直跳,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女儿会做出这么不着调的事情来,他怒道:“你可知你耽误了多大的事儿!嫌犯已经抓住了,我正要去审,你们居然用这种理由将我骗回了府,若嫌犯因此出了什么差错,别说是你们,就是我也担不起这个责任,荒唐,你们实在是太荒唐了!”   “什么?”秦宁之的心重重一跳,“嫌犯已经抓住了,是谁?!”   她一直怀疑幕后主使是晋国公府的人,可晋国公府的人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抓到的,所以现在这个被抓到的人到底是谁?   秦寅根本不想与她多说,只一甩袖子,道:“你最近都不准出门,给我好好在家中反省!”   说完,就不再理会秦宁之和方氏,转身往门外走去。   “父亲!”秦宁之追了上去,急切道:“父亲,我觉得这里头有蹊跷,这幕后主使能悄无声息地制造一场暴乱,打得皇上手足无措,他就必然做了万全的准备,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抓到?这里头一定有蹊跷!”   秦寅一愣,随即皱眉道:“你懂什么?这被抓之人怎么会是幕后主使?若真是幕后主使也轮不到父亲来审。”   “所以,被抓的人只是帮凶?”秦宁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难道真是国公府的人没把事情处理好,被人查了出来?   ------------ 第四百一十二章 接二连三   “行了,你不必再说了,我现在没时间陪你折腾!”秦寅狠狠地瞪了秦宁之一眼,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父亲!”秦宁之还想追上去说些什么,方氏急忙拦住了她,也有些严肃道:“行了行了,你父亲不会有事的,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你再这样下去耽误了你父亲的正事,才是真正害了你父亲!宁之,你真的不能再胡闹了。”   “母亲,不是,我不是在胡闹。”看着秦寅逐渐远去的背景,秦宁之在原地急得团团转,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但她这一颗心始终惴惴不安的,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可是父亲不信她,母亲也不信她,她该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阻止父亲?   秦宁之越想越心焦,本来就大病初愈的她头脑一阵阵发晕,最后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陷入昏迷之前她听到了方氏焦急的呼喊,似乎是在喊秦寅的名字。   王大夫被秦老太太带着来到了曾经关着秦佩之的冷香小筑,见到了昏迷不醒的秦玉之。   他观察了下秦玉之的脸色,又给她细细地把了脉,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喃喃低语道:“秦三姑娘的脉象好生奇怪。”   既不像是得了病,又不像是中了毒,脉象很平稳,可又透着一种古怪,让他无法确定秦玉之的病症。   难怪秦老太太说找了许多大夫都治不好秦三姑娘的病,确实啊,连病症都不知道是什么,又如何能对症下药?   “怎么了?王大夫,玉,佩儿她还有没有得治?”看到王大夫的反应,秦老太太立刻紧张地询问道。   王大夫摇了摇头,略带了些歉意道:“抱歉秦老太太,恕在下医术不精,没办法替秦三姑娘诊治。”   “怎么会?她这个病有这么难治吗?”秦老太太失望地看着王大夫,然后又看了看秦玉之,哭道:“我可怜的孙女儿啊,这好端端的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   王大夫有些于心不忍地安慰道:“秦老太太,您不要这样,吉人自有天相,在下相信三姑娘一定会好起来的。等在下晚些回去将这件事告诉母亲,让她来帮秦三姑娘诊治。在下母亲的医术远超于在下,在下相信她应该有办法治好三姑娘。”   “当真?”秦老太太眼睛一亮,好像又找到了新的希望。   王大夫点点头,义不容辞道:“秦老太太您先在这儿等着,在下这就回去找母亲前来。”   “好好好,贤侄,实在是太麻烦你了!”秦老太太急忙起身抓住了王大夫的手,感激得语无伦次,道:“只要你母亲能治好佩儿,老太太我可以答应她任何要求!”   “秦老太太言重了。”王大夫客气了一番,便告辞离开了。   出了冷香小筑后,王大夫就往府外走去,恰好在这个时候碰上了清宁院的丫鬟夕照。   夕照满脸焦急地跑向他,喘着气道:“太好了王大夫您还没走!快,快随我去清宁院,我家姑娘又晕倒了,您快随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王大夫一愣,心想这秦府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不是病重,就是昏迷,这秦四姑娘先前明明还好好的,怎么就又晕了?   不过他想归想,行动却不敢怠慢,立刻道;“好,你现在就带我过去。”   因为秦宁之晕倒的缘故,秦寅还是没能回到宫里去,看着秦宁之紧闭的双眸,他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也跟着唉声叹气。   方氏则在一旁哭着自责道:“都是我不好,青瑶刚死了,她正是脆弱敏感的时候,她之所以不让你走,是因为她心里害怕,是因为她担心你出事。我明明知道,可是,可是却还是没有站在她那边,如果她这回有什么好歹,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我自己。”   “别说了,等夕照找了大夫来再看吧,宁之不会有事的。”这个时候,秦寅只能无力地拍了拍方氏的背安慰她。   方氏不再说话,只小声地啜泣着。   没过一会儿,王大夫就背着医药箱匆匆赶到了。   看到他,方氏吃了一惊,“贤侄你,你怎么会这么快就来了?”   “一言难尽。”王大夫没有多做解释,只道:“四姑娘怎么了?怎么又晕倒了?”   方氏也不再追问,赶紧让开了位置,道:“也是一言难尽,应该是急晕的,你快来看看吧!”   王大夫立刻上前替秦宁之把脉,因为他刚从外面进来,手指尚是冰凉的,当他的手指碰上秦宁之的手腕时,明显感觉到秦宁之瑟缩了一下。   他一愣,然后很快反应过来。   秦宁之没昏迷?她醒着,否则不会有任何反应。   她是装的!   可是,她装昏的目的是什么呢?   王大夫在纠结要不要揭穿她,还是,陪她一起演戏?   ------------ 第四百一十三章 有人劫狱   “怎么样?宁之没事吧?”方氏见王大夫表情纠结,急忙问道。   王大夫最终决定陪秦宁之演这场戏,于是他摇了摇头,道:“四姑娘,不太好。”   “你说什么?”方氏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差点也要吓得晕过去。   秦寅的脸色也顿时难看了起来,他沉声问道:“不太好是什么意思?她是哪里不好?”   王大夫斟酌着字句,最后只能拿着方才对秦老太太的那套说辞,搪塞道:“秦老爷,很抱歉,在下现在还不能准备判断出四姑娘的病情,只能回去找母亲上门来瞧一瞧了。”   “那你尽快吧!”秦寅皱着眉头,看起来很是焦躁。   “在下这就回去了。”王大夫给秦寅躬了躬身,很快便退了出去。   躺在床上装晕的秦宁之,微微松了一口气。   好在这个王大夫反应迅速,否则她就要穿帮了。   若一旦穿帮,父亲肯定是不会再留下的,更严重的是以后也不会再相信她任何话。   所以,她一定要演好这场戏。   想到这儿,秦宁之继续闭着眼睛,用心留意着屋子里的动静。   方氏依旧是在低声啜泣,秦寅则一言不发,只是粗重的喘息声出卖了他焦躁不安的情绪。   时间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之久,王大夫还是没有回来,秦寅已经坐不住了,对方氏道:“你去王家医馆看看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过来?”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方氏忧心忡忡地说道,然后对身边的丫鬟道:“你去王家医馆看看情况,若是他们有事被耽搁了,就去城东请孙大夫来。”   “是。”丫鬟点了点头,正准备出门。   谁知这个时候,外头却响起了一阵骚乱声,然后便有几个人不顾丫鬟的阻拦强行闯了进来,“秦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秦寅眉头一拧。   是锦衣卫的人。   方氏也被吓了一跳,急忙看向秦寅,“好像是锦衣卫的人。”   秦寅急忙几步上前,那几个人已经冲到了屋子里,然后跪倒在了秦寅面前。   只见几个人衣裳破烂,血迹斑斑,脸上的神色也俱是惊恐后怕,一看就是经历过一场恶战。   秦寅的心头“咯噔”一跳,忙上前扶住他们,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其中一个锦衣卫抬起被鲜血染红的脸,悲怆道:“秦大人!有人劫狱!锦衣卫死伤无数,我们几个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什么?”秦寅吓了一跳,追问道:“怎么回事?吕大人呢?吕大人有没有事?”   “吕大人他……”那个锦衣卫说着,突然口吐一口鲜血,然后瞪大了眼睛,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啊!”方氏吓得大声尖叫。   秦寅也愣住了。   可就在下一秒,另外两个人也纷纷吐血倒地,没了气息。   “死了,老爷,他们都死了!”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人死在她面前,方氏捂住嘴,眸中满是惊惧。   秦寅眸光沉沉,道:“是毒发了,他们的伤口上有毒。”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会有人劫狱?   宁之说得难道都是真的,真的有人在幕后掌控着这一切,真的有人要把锦衣卫都一网打尽?   “父亲!”就在此时,秦宁之的声音出现在了他身后。   秦寅回过头,看到了神色凛冽的秦宁之。   ------------ 第四百一十四章 中了毒   “宁,宁之……”秦宁之的猜想都得到了证实,秦寅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宁之的脸色很阴沉,她没有说话,只迈步走到几个锦衣卫面前,伸出手探了探他们的鼻息。   果真死了。   她又从袖中摸出银针,轻轻刺入了其中一个锦衣卫的脖颈处。   银针瞬间乌黑了。   她抽出银针,送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股刺鼻又诡异的花香味。   秦宁之对毒的了解不深,她只能断定这是一种花毒,应该是被抹在刀锋上,当刀锋与人的皮肉接触时,毒便会渗透进去。   现在这几个锦衣卫已经开始七窍流血,这是内脏被腐蚀的表现,看来这花毒的毒性很强。   这几个锦衣卫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他们确实是中了毒,剧毒,下毒的人十分心狠手辣,父亲还是将尸体带到皇上面前,找人好好查一查这桩事吧!”秦宁之站起身,一边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一边抬眸看向秦寅,淡淡地说道。   秦寅还有些反应不及。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宁之怎么能这么淡定?   方氏也总算是回过神来,惊慌失措道:“宁之,这是怎么回事?你之前一直跟母亲说你父亲可能有危险,是不是有人告诉过你什么?是不是顾二公子告诉过你什么事?”   方氏不相信秦宁之能怎么准确猜测到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可现在她说的话都实现了,方氏只能归根于是有人跟秦宁之说过什么。   这个人,或许是远离盛京城的顾二公子。   难道是晋国公府的人要跟锦衣卫过不去了?   是晋国公府的人要除掉皇上的助力,想要谋权篡位?!   方氏有些惶惶然不知所措,她紧紧盯着秦宁之,生怕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谁知,秦宁之却摇了摇头,眸光高深莫测,“我不清楚这一切是谁做的,我只是觉得盛京城的暴乱没有这么简单,这幕后之人不可能为了暴乱而去制造一场暴乱,他一定另有原因,这个原因也一定是针对皇上针对整个大明。而锦衣卫是皇上最得力的左膀右臂,若要针对,自然会首当其冲。”   秦宁之尽量平静地分析着,然后看向秦寅,道:“不过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要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要父亲亲自去宫中调查,我相信锦衣卫指挥使吕明暂时不会有事,父亲不妨去找吕大人问明今日发生的事情。”   上一世的吕明是铖王殿下安插在皇上身边的眼线,直到最后才事迹败露,这一世他应该也没那么容易死。   甚至秦宁之怀疑,今天发生的这件事,与吕明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听了秦宁之的分析,秦寅的面色更加沉了下去,他觉得自己一无所知,连女儿都不如了。   “我去宫里找皇上。”秦寅低头看了眼那几个死去的锦衣卫,最终不忍地移开视线,对方氏道:“在宫里的人来调查之前,找个地方好好保存他们的尸体吧!唉。”   秦寅长叹了一口气,便要起身离开。   “老爷!”方氏很是担心,恐惧道:“您现在出去会不会有危险?那些人说不定是冲着老爷您来的,他们方才没有杀掉你,怎么会善罢甘休?”   秦宁之安抚方氏道:“不会的,母亲您不要担心,那些人刚刚杀了那么多锦衣卫,已经在宫里造成了不小的轰动,皇上一定派了侍卫全程追拿,这个时候他们不会冒险出来犯事,再者,我觉得杀了父亲,并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她怀疑,那些人并不是想要父亲的命,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不过这个答案,需要父亲从宫里回来后才能知晓了。   ------------ 第四百一十五章 怀疑   方氏还是似信非信,迟迟不敢放开拽着秦寅的手。   秦寅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然后在方氏迟疑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老爷……”方氏看着秦寅离去的背影,心中仓惶,眼泪也忍不住‘扑簌扑簌’落了下来。   秦宁之一边轻拍着方氏的背,一边对屋外的丫鬟喊道:“来人,你们几个扶太太去休息,剩下的人去找些艾草和干净的白布来。”   “这,这几个人不用处理吗?”方氏看着地上躺着的几具尸体,心里非常瘆得慌,尤其是看到他们七窍流血,死不瞑目的样子,就想到了秦寅差点也会这样,整个人就忍不住浑身发抖。   “他们中了剧毒,不能随意乱动,否则只怕会把毒性传染给碰到的人,还是先暂时用艾草熏一熏屋子,然后等宫里的人来了再说吧!”秦宁之解释道,又对方氏道:“母亲您若是害怕,就先回墨香居吧,这里由我来处理便好。”   丫鬟很快就拿了艾草和白布进屋,方氏也被青芽搀扶到了门外面,秦宁之撕下一块白布蒙住脸,然后用烛火点燃了艾草,指挥着几个丫鬟跟她一起熏屋子。   方氏在门外看着秦宁之将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的样子,心中不免宽慰。   还好,她的宁之长大了,足够独当一面了。   艾草很快就熏完了,秦宁之带着丫鬟出了屋子,又把门窗都关闭了起来,然后对所有人道:“大家暂时就不要进去了,留几个人在院子里陪我一道等父亲回来,剩下的都跟母亲去墨香居吧!要记住,这件事务必要守口如瓶,谁来问都不能说,知道吗?”   在真相没有调查出来之前,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丫鬟们神色紧张,连连点头称是,在生死大事上,她们不敢有丝毫怠慢。   秦寅很快赶到了宫里。   本来一路上都很顺畅,谁知他刚进宫,就被宫中的侍卫给拦了下来。   “秦副指挥使!”侍卫长梁敏走到了他面前,面容严肃道:“锦衣卫出事了你知不知道?!当时你在哪里?!”   秦寅的心“咯噔”一跳,直觉不妙,他忙解释道:“梁大人,我也是刚刚得知此事,一个时辰前小女病重,我不得不放下手中事务赶回府中,熟料到锦衣卫署居然会出了这样的事,我也是十分痛心,立刻赶了回来调查此事!”   梁敏闻言,冷哼了一声,讥讽道:“有这么巧?你前脚刚走,锦衣卫署就出了事!还刚好是在你审问嫌犯的时候!秦副指挥使,你觉得你的这些话说出去有人信吗?”   “梁大人!我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就天打雷劈!”秦寅怒视梁敏,一身正气。   梁敏也被他的态度震到了,气势稍稍弱了下来,可还是没有放开他,只道:“你与我说这些没用,还是一会儿到皇上跟前解释吧!现在皇上震怒,你能不能留着小命去遭天打雷劈还要再说呢!”   秦寅心头一震,不由想起了秦宁之说的话。   看来,真的是有人想置锦衣卫于死地。   只怕他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秦副指挥使,请走吧!”侍卫长梁敏见秦寅不动,出声提醒道。   秦寅收起心头思绪,跟着梁敏一步一步往宫内走去。   锦衣卫署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好不容易抓到的嫌犯也被人劫狱带走了,皇上此时异常的震怒,恨不得要将所有沾到这件事的人都置于死地。   晋国公和户部尚书也收到了消息,第一时间赶到了宫里,对着地上一排排盖着白布的锦衣卫就是一番痛心疾首的哀悼。   锦衣卫一共四十五人,这一次劫狱,共死了二十八人,可谓是伤亡惨重。   锦衣卫指挥使吕明跪在大殿下一边痛哭流涕,一边信誓旦旦地保证道:“皇上,您放心!臣一定会彻查此事,一定会将那个幕后主使给揪出来给皇上和锦衣卫们一个交代!”   “交代?”皇上怒极反笑,讽刺道:“吕明,朕先前给了你一个月的期限查出盛京暴乱的幕后主谋,结果你非但没有把人抓到,还把自己人都给赔了进去,你要朕信你能抓到凶手?!吕明,朕看你身上的这一身飞鱼服是时候该易主了!”   “皇上!”吕明脸色惨白,惶惶然不知所措。   孙尚书见状,急忙站出来表态道:“皇上,此事也不能全怪吕指挥使,要怪也只能怪这幕后主使刁钻狡猾,依臣看,这一次他能来去自如地闯进宫中来劫狱,还杀了这么多锦衣卫,一定武功了得,并且,很有可能就是皇上身边的人!”   晋国公也赞同地点了点头,“紫禁城虽说不是固若金汤,但也不是一般人能随意进出的,此人在杀了这么多锦衣卫后,还能安然无恙地将嫌犯带出宫,足以证明,他的身份能够让他不受管制随意出入皇宫,此人极有可能是内奸。”   内奸?   皇上的双眸微微眯起。   他先前也怀疑过身边的人,譬如晋国公,譬如孙尚书,可是,就算连晋国公和孙尚书也没有这个本事能悄无声息地进出皇宫。   看来这个人,是他预料之外的人。   皇上正这么想着,外头就有人匆匆来报,说是梁侍卫长带着秦副指挥使来了。   秦寅?   皇上眉头一皱,他听吕明说,事发的时候秦寅正带着下属去审问嫌犯,可是在事发现场,却没有看到秦寅的人,而且锦衣卫署出了这么大的事,秦寅也没有第一时间出现。   他觉得秦寅十分可疑。   正这么想着,梁侍卫长便押着秦寅进了大殿。   秦寅一进入大殿,就看到了大殿内摆放着的一排排尸体,那些尸体都穿着飞鱼服,表明了他们的身份。   秦寅心中一痛,想到一直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此刻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就觉得难以接受,竟“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哀恸道:“是秦某对不起你们!”   ------------ 第四百一十六章 替死鬼   “秦寅,事发的时候你在哪里?为什么整个锦衣卫署唯独你不在内?”皇上还没有说话,吕明就率先站出来质问道。   吕明身为锦衣卫的最高领导人,锦衣卫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必然是首当其冲。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个貌似可以顶罪的,他自然不会放过。   秦寅抬头看了吕明一眼,没有说话,随后才将视线转移到皇上身上,一字一句道:“皇上,臣对锦衣卫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之前臣确实是要去审问那名嫌犯,可哪知道小女病危,臣不得不放下手中事务赶回府中,谁知道锦衣卫就发生了这种事,臣,也深感痛心!”   皇上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他看着秦寅,似乎想要从他的表情中发现一点端倪,可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丝毫不对劲的地方,只能给吕明使了个眼色,让他继续询问。   吕明被秦寅拂了面子,原本还有些恼怒和慌张,此刻见皇上站在自己这边,不禁松了口气,便径直几步走到秦寅面对,低头看着他,冷哼了一声道:“秦寅,我待你一向不薄,把你从小小的锦衣卫提拔到了锦衣卫副指挥使的位置上,我信任你,重用你,锦衣卫署的大事小事都交由你来处理,可是你太让我失望了!盛京城暴乱,死伤无数,所有的百姓都在等我们给大家一个交代,锦衣卫们日夜彻查,好不容易抓住了嫌犯,可你居然,你居然为了些家中私事在这么紧要的关头放下了公事!秦寅啊秦寅,我真是错看你了!”   吕明没有直接质疑秦寅,而是先给秦寅扣了顶玩忽职守、懈怠公事的罪名,叫秦寅完全无法辩驳。   “是,大人教训得极是,是卑职疏忽了,卑职愿意承担所有的后果!”秦寅脊背挺直,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话。   因为错了就是错了,虽然这些锦衣卫不是他害死的,甚至如果他没有离开的话,这里面死的人恐怕也有他,可是他贸然离开锦衣卫署,依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吕明见他这么爽快地认罪,更是痛心疾首道:“秦寅啊秦寅,我真是看错你了!”话说完,又立刻转变话锋道:“不过你既然知道你自己犯下的是不可饶恕的罪,那你当初又为何要这么做?!你说你女儿病危,那好,现在我就请皇上派人去秦府查看你女儿是不是快要死了!否则今天这件事,你必须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秦寅的心“咯噔”一跳,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听着吕明的意思,好像是想让他承担一些不属于他的罪名。   难道,难道他就是那个幕后主使?   想到这里,秦寅猛地抬起头看向吕明,眼神锐利,直视吕明的内心深处。   吕明被秦寅的眼神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自己要暴露了,可转念一想,这件事天知地知,秦寅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又怎么会知晓?   只要秦寅当了他的替死鬼,皇上就不会再怀疑他了。   所以,秦寅必须得死!   ------------ 第四百一十七章 欲加之罪   秦寅的心思千回百转,他知道自己上了套,只要吕明派人去秦府一探究竟,恐怕他说什么都没有人会相信了。   只是他不理解的是,吕明到底是一开始就想让他背黑锅,还是因为他的突然离开,才临时想出来的法子?   “大人,卑职跟了您出生入死了那么久,是什么品行为人您最清楚不过?为了完成任务,给皇上分忧解难,卑职几次陷入危险之中,差点丢了性命,这一次调查盛京暴乱一事,卑职几天几夜没有合过眼,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小女在盛京暴乱中遭受了打击,重病不起,身为父亲,卑职原本是该为她寻医问药的,可宫中任务繁重,卑职又怎敢拘泥于儿女私情之中?可是这一次是小女病危,卑职的夫人哭着跪倒在卑职面前,求卑职去看小女最后一眼,卑职又怎么能忍心拒绝?那毕竟是卑职的亲生女儿啊!”秦寅决定不正面反驳吕明的话,而是从另一个角度出发,开始向吕明打感情牌。   他要吕明和皇上都知道,他秦寅身为锦衣卫副指挥使,从来都对得起大明对得起皇上,甚至因为他的身份,他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舍弃了,旁人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他的不是?   听完秦寅这席话,吕明的心动了动,倒确实是有些于心不忍了。   毕竟秦寅算得上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若不是他这人不开窍,现如今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想到这儿,吕明只能是暗暗叹息。   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吧!   坐在上首的皇上听了这些话,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淡淡道:“既然秦副指挥使无愧于心的话,就让吕大人派人去秦府查看查看情况吧,看看你擅自离开是否真的情有可原。在真相调查清楚之前,还请秦副指挥使在宫里待几天吧!”   皇上这是委婉的说法,实际上他是要在调查出真相之前,把秦寅暂时关押到地牢里。   秦寅的心“咯噔”一跳,可也知道自己再怎么解释也无济于事了,只能低下头,应声道:“是,卑职遵命!”   秦府的人还不知道秦寅在宫里发生的事情,还在焦急地等待秦寅的归来。   方氏的心不知道怎么‘突突突’跳得厉害,她用手按压住跳动不安的心脏,忧心忡忡地看着秦宁之道:“宁之,母亲这一颗心跳得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你父亲他不会有事吧?”   秦宁之拉过她的手宽慰道:“母亲,您不要担心,我相信父亲不会有事的。”   “嗯。”方氏点点头,她努力不去胡思乱想,可手脚还是抖得厉害。   正好这时候有丫鬟来报,说是王大夫和王夫人来了。   方氏刚想让丫鬟请他们进来,却被秦宁之拦住了,她道:“等一下,母亲您不觉得奇怪吗?王家医馆就在离秦府不远的地方,来去不过只要一炷香的时间,这王大夫怎么去了这么久?还刚刚好在父亲去宫里的时候?母亲您不觉得有蹊跷吗?”   她之前就一直觉得王家的人不对劲,经此一役,她更加觉得自己是直觉是正确的。   ------------ 第四百一十八章 她怎么了?   方氏一怔,缓缓道:“不会吧,或许昀儿他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昀儿是王大夫的小名,方氏在心里已经将他看做是自己的准女婿了,又怎么能接受他算计自己呢?   秦宁之蹙了蹙眉,对方氏很是无语,她也不知道王家母子到底给方氏灌了什么迷魂药,让她这么信任他们。   不过她不着急,她总有办法让王家母子暴露出真面目,到时候是人是鬼自然见分晓。   这么想着,她便道:“母亲,我还是先去床上躺着比较好,您稍后再请他们进来。”   方氏一想也对,毕竟宁之前一刻还重病不醒,昀儿也表示束手无策,若宁之现在好端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没得让王夫人她们怀疑宁之的动机。   “嗯,你去躺着吧,母亲来应对他们就好。”   关键时刻,方氏的表现还是很给力的。   秦宁之重新躺回了床榻上,闭上眼睛之前,她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连忙下榻从衣柜里放着的医药箱中找出了一颗药,然后重新回到了床榻上,和衣躺下,最后小心翼翼地将药丸放入了口中。   不一会儿,她的脸上便失去了血色,整个人也几乎没了生机,只是,她的意识却清明无比。   这个时候,王昀也带着他的母亲王夫人走了进来。   王夫人一进屋便焦急道:“宁之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重病了?昀儿说她病得很严重,可吓死我了!墨兰,快带我去看看。”   方氏看到王夫人焦急紧张的模样,有些心虚和尴尬,忙打着哈哈道:“其实,其实也没那么严重,这孩子就是受到了些惊吓。”   王夫人立刻道:“什么无碍?昀儿可是说宁之一直昏迷不醒,连他都无法诊断出宁之的症状,不行,快带我去看看,这事可耽误不得!”   方氏越发尴尬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只能同意了。   王夫人和王昀随方氏进了里间,看到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秦宁之。   王夫人上前一步,当看清秦宁之的脸色时,顿时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探秦宁之的鼻息,这一探,更加是心惊肉跳。   “宁之她,她怎么会……”王夫人转过头,一脸惊愕又不可置信地看向方氏。   方氏看到王夫人的表情,有些奇怪,疑惑道:“宁之她怎么了?”   宁之只是装病而已,怎么王夫人的表情像是宁之真得了什么重病一样?   方氏犹自在奇怪着,王昀也好奇地走上前去查看秦宁之的状况,这一看,也同样被吓到了。   秦宁之她,她怎么会突然没了气息?!   这,这不可能啊!   “秦二太太!”王昀仓皇地转过身去,颤抖着声音道:“秦四姑娘,秦四姑娘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变成哪样?”方氏对于王氏母子的反应很是纳闷。   宁之变成什么样了?她方才不还是好端端的?   方氏一边想着,一边走了上前。   “宁之!”当看到秦宁之面无血色,毫无生气的模样时,方氏的脑子“轰”得一声,顿时变得一片空白。   ------------ 第四百一十九章 带走   “怎么会这样?宁之怎么会这样?”方氏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扑上前抓住秦宁之的手,却发现她的手软绵绵的,就好像垂死之人。   方氏心头大震,双腿一软,差点就要瘫软在地上。   “秦二太太,您冷静一点。”王昀及时扶住摇摇欲坠的方氏,心中也是疑窦重生。   秦四姑娘方才还是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间就病重成这样了?   这么想着,王昀就看向了王夫人,用眼神示意王夫人上前查看一下情况。   王夫人心里也很是纳闷,昀儿明明告诉她,秦宁之一点事情都没有,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难道昀儿之前诊断错了?   唉都怪她有事给耽误了,若不然秦丫头也不会病成这样。   王夫人想着,心里也有些内疚,便走上前轻轻扶住方氏的肩膀,安慰道:“墨兰,没事的,我会治好宁之的。”   方氏整个人还是惶惶然不知所措,只紧紧抓着秦宁之的手不肯放开,好像只要她松了手,秦宁之就真的没了。   秦宁之此时虽然不能动,但她意识清明,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所有的声音,她知道自己没有跟方氏打一声招呼就“昏死过去”,方氏肯定会很担心,只是事发突然,她也只能不得已而为之,否则又怎么能测出王家母子是人是鬼?   秦宁之静静等待着,等待着王家母子露出端倪。   终于在片刻钟之后,她感觉到母亲的哭声越来越微弱,直到消失,随后又响起了王夫人的声音,“昀儿,你将秦二太太搀扶到那边的软榻上休息,母亲来看看秦四姑娘到底怎么样了?”   过了一会儿,王夫人的手指已经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奇怪,太奇怪了。”王夫人喃喃低语,看向秦宁之的神色十分复杂。   “母亲,怎么样了?”王昀安抚好方氏,走上前轻声问道。   王夫人摇了摇头,叹息道:“怕是回天乏术了。”   “这么严重?”王昀显然很吃惊,“可她方才还是好好的呢!”   “这病来势汹汹,其中必有端倪。”王夫人淡淡地分析道,“恐怕……”   她说着,顿了顿,用手指了指秦宁之,才小声对王昀道:“这是一场阴谋。”   王昀的神色也变得复杂了起来,正待说些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骚乱声,随后就是丫鬟们的吵闹和尖叫声。   “怎么回事?”王夫人示意王昀出去看看情况。   可是下一秒,房门却被“砰”得一声,从外面被人推了开来。   门外,站了一排杀气凌厉的官兵。   “你们是谁?”王夫人的脸色顿时戒备了起来。   为首的官兵在房间里扫了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秦宁之,他二话不说,直接指示身后的士兵上前,并道:“将秦四姑娘带回太医署,一切都让太医来检查,谁都休想要蒙混过关!”   “你们想干什么?!”王夫人急忙上前拦住了他们,“这可是锦衣卫副指挥使的女儿,你们这样放肆就不怕他找你们的麻烦吗?”   为首的官兵听闻此言,不由冷笑道:“找我们麻烦?他都自身难保了还为难我们?你们还是想一想该怎么给他脱罪吧!”   ------------ 第四百二十章 离开   王夫人一怔,而后紧张道:“秦大人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   为首的官兵阴冷地笑了笑,“这位夫人,你若是再多管闲事的话,这个问题恐怕就要你去地府问他了。”   王夫人被吓了一跳,尤其是看到那官兵阴冷的表情,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   一旁的王昀急忙扶住了王夫人,再抬头看这几个不可一世的官兵时就多了几分愤怒,不过他没有冲动,而是沉着声,有条不紊道:“你们要抓人可有官府的凭证?否则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流寇假扮的?之前盛京城刚刚经历了一场暴乱,我可是听说还有流寇在逃亡呢,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为了要挟锦衣卫指挥使才故意假扮官兵将他的女儿抓走?总之若今日你们拿不出切实的凭证,我是不会让你们把人带走的!”   为首的官兵上下打量了一下王昀,见他这幅弱不经风的书生模样,就忍不住笑道:“就凭你?”   他懒得与王昀废话,只挥了挥手,其他几个官兵就冲上前将秦宁之从床榻上拉了起来。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王昀试图上前阻拦他们,哪知道那官兵伸手一推,他就被重重地推到在了地上。   “来人!这里有人私闯民宅,快拦住他们!”王昀自知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能冲着门外大吼了一声。   可是门外哪有半点动静。   那官兵看着王昀这般垂死挣扎的模样,感慨地叹息了一声,道:“你这小子也算是有情有义,只可惜秦副指挥使这一次必死无疑了,否则你倒是这秦四姑娘的良配。”   王昀还挣扎着要去阻拦他们,可是他们早就抱着秦宁之离开了屋子。   等到一行官兵彻底离开后,王昀才站起身,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平静无波,他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转头对着王夫人淡淡道:“母亲,去把秦夫人叫醒吧,就说秦四姑娘被官兵抓走了,我们拼命阻拦也无济于事。”   王夫人原本仓皇失措的脸色也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就好像方才的一切都只是他们的错觉。   秦宁之虽然还是无法醒来,但她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外界发生的事情。   她知道自己被一群人带走了,据说是官兵,可她并不能确定。   如果真的是官兵的话,她装作昏迷倒也是误打误撞了。她知道一定是锦衣卫被袭击的事情让皇上怀疑上了父亲,父亲一定是解释了自己不在场的原因,所以皇上才会派人来秦府打探情况。   只是她这药效最多持续两个时辰,现在已经过去了许久,若在宫里待得时间长了,恐怕会露馅。   怪只怪在秦府的时候没有能拦住这些官兵,否则她也不至于被带走。   想到这儿,秦宁之又想到了方才在自己屋子里的情况,她知道母亲晕倒了,院子里的丫鬟大概也被放倒了,只有王昀和王夫人两个人在现场,虽然她听到王昀一直在与这些官兵抗争,但她还是隐隐感觉到他们的阻拦并不是发自真心。   ------------ 第四百二十一章 来者何人   秦宁之感觉到自己被抬进了一处黑暗的屋子里,然后自己就像破布般被人扔到了地上,剧烈的疼痛朝她的四肢百骸袭来,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老大,她好像没死!”有人突然说道。   “废话,她要是死了咱们还用得着把她带到宫里来吗?”为首的官兵没好气地回道。   “不是老大,我刚刚看到她动了下眉毛,她会不会是装的?”那人急忙解释道。   秦宁之感觉到有人扒拉了一下她的眼皮,然后不屑道:“没问题,你看错了。行了别啰嗦了,快把主子叫来,就说人我们已经带到了,问他该如何处理?”   秦宁之的心里“咯噔”一跳,难道这几个人不是皇上派来抓她的官兵?   秦宁之心跳如鼓,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了轻微的关门声。   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静悄悄地听不到丝毫声响。   秦宁之几乎可以断定,这几个抓走她的人,并不是皇上派来的官兵。   只是这些人也没有伤害她,看起来似乎也不像是歹徒。   他们会是谁呢?方才他们说的主子又是谁呢?   会不会……是顾景元?   想到这儿,秦宁之的心轻轻刺痛了一下。   她没想到自己在遇到危险的第一时刻,想到的人居然还是他,还是那个抛下自己离开的人。   巨大的悲伤朝秦宁之的心口涌来,以致于她一时间没有察觉到有人走了进来。   “秦宁之,呵……”直到有略带了丝嘲讽的声音响起,秦宁之才猛然回过神来。   太子!   抓她来这里的人居然是太子?   秦宁之想要睁开眼睛,可是药效未过,她整个人都无法动弹,只能被动地等待太子接下来的行动。   可太子只是站在她面前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后便吩咐随行的太医,“于太医,你给本王查一查秦四姑娘现在的病症,看看是不是真没救了。”   “诶,老臣明白。”   话音刚落,秦宁之就感觉到有人将她的手抓了过去,不多时,就听那太医道:“回禀太子殿下,从脉象上来看,秦四姑娘已经病入膏肓,回天乏术了。”   “她得的什么病?怎会如此来势汹汹?”太子似乎很是诧异。   太医回道:“秦四姑娘的脉象很微弱,像是久病不治造成的,至于具体是什么病,恕老臣一时半会儿查不出来。”   “久病不治……”太子喃喃低语,“她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久病不治了?太医,你确定她是真的快要死了?这会不会只是障眼法?”   听到这句话,秦宁之的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好在于太医很快否认了,“回太子,您说的这种情况是绝对不可能的,秦四姑娘的脉象很微弱,怕是活不了几天了。”   “这样啊……”太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怅然若失,似乎还带了几分惋惜,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初,淡淡道:“好了,本王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切记不要将此事声张出去。至于好处,本王少不了你的。”   “诶,诶,老臣谨记了。”很快,太医便出了屋子。   秦宁之默默等待太子接下来的动作。   “将秦四姑娘带回太子府吧!”   ------------ 第四百二十二章 入太子府   再说秦府,方氏在王夫人的帮助下,也幽幽转醒。   “宁之!宁之怎么样了?”她一醒来,就想到了秦宁之方才奄奄一息的模样,立刻起身去寻秦宁之。   可是方才秦宁之躺着的床榻上此时却空空如也。   方氏的心“咯噔”一跳,立刻抓住王夫人的手,激动道:“宁之去哪儿了?她人呢?她去哪儿了?”   “墨兰,你别这样,你冷静一点。”王夫人握紧了方氏的手,轻轻叹了一口气,才缓缓道:“宁之,宁之她被宫里的人带走了。”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被宫里的人带走了?”方氏一愣,尚有些反应不及,可转瞬又想到了什么,面上立刻露出喜色,激动道:“是不是老爷?是不是老爷带宁之去宫里看御医了?”   “这……”王夫人则露出一副很为难的表情,好半响才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道:“墨兰,不是,宁之她,宁之她不是被秦副指挥使带走的,她是被宫里的官兵带走的,说是要带她去宫里协助调查秦副指挥使的案子。因为这其中有什么隐情我也不懂,所以才不敢阻拦他们。墨兰,你要怪就怪我吧,唉,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拦住他们。”   “你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方氏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了,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什么叫宁之被宫里的官兵抓走了?什么叫跟秦副指挥使的案子有关?   老爷怎么了吗?老爷出事了吗?   王夫人的表情很纠结,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告诉方氏,良久,才下定了决心,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些官兵没有明说,只是,只是恐怕不太好。”   方氏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王夫人,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要进宫,我要进宫去见老爷!”   秦宁之此时已经被人悄悄转移到了太子府中。   她被安置在了太子府后院的一处废弃的院子里,还专门派了两个丫鬟照顾她。   太子良娣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带了一些补品和礼物登门拜访。   可谁知,她刚走到院门口就被人给拦住了,“娘娘,很抱歉,太子吩咐了,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能进去。”   “放肆!你是什么人连良娣都敢阻拦?”王良娣的贴身丫鬟闻言,立刻呵斥道。   守门的丫鬟一副很为难的表情,“这,奴婢只是谨守太子的吩咐,还请娘娘恕罪。”   王良娣轻轻地扫了她一眼,淡淡道:“听说秦四姑娘现在病入膏肓了,本宫恰好认识一位神医,可以帮秦四姑娘医治,本宫相信太子也不想看到秦四姑娘香消玉殒吧!”   “若秦四姑娘真的死了,我看你担不担得起这个责任!”王良娣的丫鬟也帮腔道。   守门的丫鬟真的被吓住了,连忙让开了一条道,鞠躬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还请娘娘莫要怪罪。”   “无妨。”王良娣勾了勾唇角,转过头对丫鬟说道:“你现在就去把王大夫请来。”   ------------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一了百了   王良娣很顺利地进了屋子。   此时秦宁之身上的药效还没有全退,不过已经可以活动身体,她微微睁开了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知道自己已经被带到了太子府。   可是她完全不明白太子这么做的意图,太子如此大费周章地将她从秦府带走,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跟锦衣卫的事情有关?   她正想着,突然听到了门外传来一阵响动,于是迅速闭上了眼睛,不敢流露出丝毫异样。   她现在还不知道太子的目的,不能将自己暴露了,至少她现在这幅模样,不用担心太子会对付她。   “秦四姑娘?”温柔又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试探,和一丝怀疑。   王良娣?她来干什么?秦宁之的心微微一跳。   她跟王良娣虽然有过几次接触,但还是看不透这个女人,不知她到底是真贤惠,还是假温柔,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王良娣深爱太子,而她又差点成为太子良媛,所以,王良娣绝不会喜欢她。   只怕这次前来,没有什么好事。   “秦四姑娘,你怎么样了?”王良娣试探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紧接着,她就坐到了床榻边,并伸出手探了探秦宁之的鼻息。   “怎么真的没有呼吸了!”王良娣似乎是吓了一跳,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可随后,她却又像是窃喜一般,喃喃道:“看来是真的不行了,这样也好,这样也好,这样,就不用我亲自动手了……只是,若被国公府的二公子知道了,怕是要惹来麻烦啊!”   秦宁之听到了这些话,越发不敢呼吸,就怕被王良娣看出端倪,然后来一个杀人灭口,毕竟她现在还虚弱得很,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况且方才王良娣还提到了顾景元,她可以肯定这其中一定有她不知道的阴谋,所以她必须要沉住气,她倒要看看,王良娣接下来到底想做什么!   王良娣在说完那些话后便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了,只是将视线移向了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了一阵响动,是王良娣的贴身丫鬟和她请来的大夫,“娘娘,王大夫来了。”   王良娣将视线转了过去,淡淡道:“嗯,进来吧!”   秦宁之听了丫鬟的话,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王大夫?哪个王大夫?   就在她困惑之时,那位王大夫的声音就已经响了起来,“草民叩见娘娘。”   秦宁之全身上下的神经都一下子绷紧了。   这不就是王昀的声音吗?!   王大夫?王良娣?他们是什么关系?   难道王夫人故意接近母亲是王良娣授意的?   “起来吧,你过来替本宫看看以下她的情况,是否真的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王良娣毫无波澜地说道。   其实她方才已经查过了,这秦宁之确实是一只脚迈进鬼门关了,只是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想找大夫来确认一下,如果有必要的话,或许还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来确保万无一失。   “回娘娘,秦四姑娘发病的时候草民就在现场,也已经替秦四姑娘查验过了,这病确实来势汹汹,几乎不可能治好了。”王昀的声音很笃定,甚至没有再上前去查看秦宁之的状况。   王良娣显然是松了一口气,又问道:“那,要不要再帮她一把?我看秦四姑娘的样子非常痛苦,王大夫医者仁心,不如让秦四姑娘走得更安详一些,也算是给自己积福了。”   秦宁之听了这段话简直是日了狗了,她第一次听见有人把杀人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   好在王昀并没有接受王良娣的提议,而是道:“恐怕不妥,秦四姑娘本就活不了多久了,何必急于一时,若届时被太子发现端倪,只怕又要影响你二人之间的关系。”   王良娣沉默良久,才自嘲一笑,“无论我做什么,恐怕都挽回不了他的心了。”   “娘娘这话就错了,您终究跟了太子这么多年,况且陈妃的事,太子虽然震怒,但并没有责罚于您,这说明太子的心中还是有您的,娘娘切不可因为已经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届时一步错,步步错,才是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娘娘,王大夫说的对呀,您现在可不能再惹怒太子殿下了,既然王大夫都说了这位秦四姑娘已无药可医,您还担心什么呢?不过就是早晚的问题,您又何必急于一时?现在,您的当务之急是挽回太子的心呐!”王良娣的丫鬟也跟着帮腔道。   王良娣思考良久,才轻轻点了点头,“你们说的对,是我糊涂了。”   秦宁之这才松了口气,可同时却越发好奇,这王昀到底是什么人?王良娣又为何这么想置她于死地?   ------------ 第四百二十四章 惊险   “娘娘,您不要太难过了,太子只是一时魔障了,奴婢相信等过段时间,太子就能清醒过来了。”   王良娣自嘲地笑了笑,没有言语。   王昀则淡淡提醒道:“娘娘切不可被儿女私情影响,您只要记住,您是这太子府唯一的主人,等过段时日,太子登上皇位,皇后成了太后,您就有机会争夺人上人的位置,届时陈妃娘娘还不是任您处置?跟那个位置比起来,您现在受的这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您再忍一忍,很快的,很快就会好了。”   听完王昀的话,秦宁之可以说是心惊肉跳,什么叫过段时日太子就能登上皇位?皇上正值壮年,身强力壮的,再活个二十年都不成问题,为何听王昀的意思,皇上像是活不了多久了?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阴谋?难道,难道太子想弑君篡位不成?!   因为心中惊惶,秦宁之的手一下子握紧了。   “娘娘!”这一幕恰好被王良娣的丫鬟看到了,她赶忙喊了一声,道:“奴婢方才看到她的手动了一下,她是不是听到咱们说的话了?”   王良娣和王昀也被吓了一跳。   他们本以为秦宁之快要不久于人世,所以谈论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想着避讳她,现在经丫鬟这一提醒,他们才猛然惊觉,万一秦宁之被救活了呢?那他们的事情岂不是都暴露了?   王昀一家是王良娣布置在京城的探子,以行医治病为由,专门接近盛京城的达官显贵,一方面收集情报,一方面在关键时刻为王良娣和皇后做事。   秦宁之一家,也是王夫人可以接近的结果,为的就是让秦府更顺利地落入他们早已布置好的天罗地网之中。   “杀了她!”王良娣此时也顾不上太子会不会生气,她绝不能让秦宁之有一点生还的可能。   “这……”王昀有些犹豫。   “你还在等什么?你莫不是真的喜欢上了她?”王良娣皱紧了眉头,她不希望自己手底下的人因为感情分心,若是如此,必当弃之!   王昀楞了一下。   秦宁之此时则心跳如鼓,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可若是王良娣当真想对她不利,她也必须要做出行动来自保。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良娣怎么会在里头?本王不是说过不准任何人入内吗?”太子冰冷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娘娘说找了一位神医来医治姑娘,奴婢不敢耽误姑娘的病情,还望太子恕罪。”随后,又传来了小丫鬟解释的声音。   “糟了,娘娘,是太子回来了。”王良娣的丫鬟顿时慌乱了起来。   王良娣脸上也有一丝慌乱一闪而逝,可转瞬她就冷静了下来,镇定道:“慌什么?我们本就是来给秦四姑娘治病的。”   “对,娘娘说的对,我们本就是来给秦四姑娘治病的。”丫鬟立刻点了点头,心中的慌乱去了大半。   还好,还好娘娘聪慧将王大夫找了过来,还好王大夫还没来得及对秦四姑娘动手,否则他们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太子很快进了屋子。   “臣妾见过太子殿下。”王良娣朝太子躬了躬身。   太子并没有理会她,而是第一时间走到了床榻边,直到确认秦宁之还有气息后,才将视线移到了王良娣身上,冷冷道:“良娣怎么会在这里?”   饶是王良娣已经猜到了太子的反应,可还是不免被太子冷漠的态度刺痛了心。   她强压下心中的酸楚,低眉顺目地回道:“只是听说了秦四姑娘的事,心中大为震惊,秦四姑娘毕竟是臣妾的救命恩人,如今她危在旦夕,臣妾怎能见死不救?这位王大夫是在京中名望渐盛的一位大夫,许多达官显贵都会找他治病。所以,臣妾便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将他请来给秦四姑娘治病了。若是臣妾这样的做法令太子感到不快了,臣妾甘愿受罚。”   “娘娘,您这是何必?您好心找大夫来给秦四姑娘治病,又何错之有?”这时,王良娣的丫鬟又适时地出来表达了一番衷心,瞬间将王良娣塑造成了一个善良温柔识大体的女子。   若不是秦宁之一直醒着,恐怕此刻也要被王良娣感动了,可她现在听到这一番话,只觉得是遍体生寒。   上一秒还谋划着怎么杀了她,这一刻居然腆着脸说是来救她的命?!   若不是太子及时赶到,只怕她早就魂归西天了!   太子闻言,脸色稍缓,可还是冷漠道:“如此倒是让良娣费心了,只是这秦宁之本王并不打算救她,良娣就不必帮倒忙了。”   王良娣一愣。   秦宁之心中也警铃大作,她真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了,她怎么忘了,这太子也没有安一副好心肠啊!   ------------ 第四百二十五章 拆穿   “是臣妾自作主张了。”王良娣很快恢复如常,低下头轻声回应道,她心里却是着实松了一口气。   “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吧!”太子依旧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王良娣虽然心里不痛快,但确实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了,只能躬身告退。   王昀见状,往秦宁之那儿看了一眼,神色复杂,可最终还是垂眸掩下了心中的情绪,转身离开了。   屋子里只剩下秦宁之和太子二人。   闲杂人等退去,周遭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两个人细微的呼吸声。   太子没有任何动静。   秦宁之因为闭着眼睛,整个人陷于一片黑暗之中,因为对于自己无法掌控的东西感到有些好怕,心里之发怵,她不知道太子到底想对她做些什么。   方才太子对王良娣说的话还言犹在耳,秦宁之生怕太子会突然扑上前杀了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太子那边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若不是还能感受到太子的呼吸声,秦宁之都要误以为他早已经离开了。   她很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可是理智却告诉她不可以。   她现在一定不能慌,不能乱,无论太子想要干什么,都一定要保持镇定。   因为她若是一个将死之人,太子恐怕不会对她做什么,届时她总有机会可以逃跑。可若是她暴露了,以太子的手段来看,后果不堪设想。   “真是可惜了。”良久,太子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丝凉薄和幸灾乐祸。   他继续道:“若是叫顾景元看到你现在这幅模样,恐怕打死也不会去江西了,只是,谁没想到呢,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会发展得如此之快。不过……”他说着,顿了顿,话锋一转,讥讽道:“如今这样的局面,说起来,还得感谢你呢,秦宁之。”   秦宁之的心“咯噔”一跳,双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几分,哪怕她心里一再强调这可能是太子的奸计,为的就是想让她暴露,她绝对不能中了计,可是当她听到太子说的这番话,内心还是没办法保持平静。   她很想站起身去质问太子,她想大声地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盯上我?你到底有什么阴谋?我秦府自始自终都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强烈的愤怒让秦宁之的身子微微颤抖,呼吸也不自觉地浓重了起来。   她这样的变化瞬间被一直观察她的太子察觉出了异样。   太子薄唇轻抿,嘴角不自觉勾出了一抹弧度,好似一只猎豹在讥笑手中拼命想逃脱的猎物。   “莫神医,你可以进来了。”突然,太子说了这么一句话。   秦宁之的心又猛地一跳,心中升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这个念头刚闪过,就听到了屋外有一阵响动,随后,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就在屋子里响起,“我说太子殿下,你既已经试探出来了又为何要拉我过来?我还要找我师妹呢!可没有时间陪你们这些皇亲贵族玩无聊的游戏。”   “神医别看这丫头年纪小,医术可是高明得很,她如今诈死骗过众人,若不是本王尚算了解她的性格为人,恐怕也要被骗了去。”太子的声音也随后响起,故作谦虚道:“只是这丫头刁钻狡猾,诡计多端,本王又不懂医术,只怕就算试探出来了也奈何不得她,恐怕还会中了她的计,所以只能将神医请来一探究竟了。”   “麻烦。”那神医抱怨道:“我早就与你说过了,诈死之术只有我莫问天才能做得天衣无缝,其他的人哪来的本事?只不过是用银针封住了穴道罢了,你随便找个大夫检查下她的身体,就能找出破绽,非得找我来干什么?”   太子连忙解释道:“神医有所不知,这丫头身上并无半点伤痕,而且气息并没有消息,只是将死之症,本王觉得,若非医术高超,断然不能将自己伪造成这幅模样。”   “此话当真?”莫天问立刻产生了兴趣,请移几步就来到了秦宁之面前,将她的手一抓,几秒之后,脸上立刻出现了震惊之色。   “这,这不可能!”莫天问看向秦宁之的眼睛里是满满的不可思议。   这,这怎么可能?这丫头用的法子居然是他的独家秘方!   难道,难道是师妹?!   “说,你是怎么学会这方法的?!”莫天问手若莲花,在秦宁之身上轻点了几处穴道,然后立刻将她从床榻上拎了起来。   秦宁之简直是不受控制地被逼得睁开了眼睛,当她对上莫天问的双眼时,脸上除了惶恐,亦是震惊。   ------------ 第四百二十六章 交易   “说!你是如何得知这方法的?!”莫问天却不管秦宁之的反应,又一次厉声逼问道。   秦宁之的脸色白了几分,她是被莫问天用武功强行逼醒的,本就元气大伤,再加之莫问天实在不懂得怜香惜玉,下手太重,所以她整张脸都呈惨白状,看起来倒比之前更像是将死之人。   太子担心秦宁之真的会出什么意外,连忙上前阻止道:“神医,莫要激动,凡事从长计议。”   莫问天却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跳了起来,怒道:“从长计议?太子,你该知道当初我肯跟着你是因为什么!这丫头用的是我莫问天的独家秘方,全天下只有我和我师妹会这方子,如今却在这丫头身上看到了?你叫我如何从长计议?”   太子当然知道当初他是怎么打动莫问天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的。   别看莫问天好像是一个不通人情,行为古怪之人,可他在感情方面却比寻常人更加专情,若不是他无意中知晓莫问天还有个青梅竹马的师妹,只怕也没有办法说服莫问天为他所用。   只是,他口中的这个来到盛京投奔亲戚的小师妹,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这一年来他多方派人去打听,可却一直没有音讯。   也正因为此,莫问天已经开始不耐烦了,若不是他坚信自己的小师妹还留在盛京城,恐怕早就招呼都不打一声地就离开了。   如今,莫问天在秦宁之身上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断然是不会放过了。   只是……   “她毕竟是个小丫头,你也别太粗鲁了,当心吓坏了她。”太子这样提点道。   莫天问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讽刺道:“我说太子殿下,要伤害她的人恐怕不是我吧?”   太子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现在时机未到,总要对她好一些。”   他们毫不避讳地说着这些话,就好像秦宁之不存在一般。   秦宁之牙齿发颤,又气又怕,她觉得眼前的这两个人简直就是恶魔!   “你放开我!”秦宁之心里憋着一股气,直接动手推开了莫天问,一时间忘了要隐藏自己。   莫天问显然又被她吃了一惊,皱着眉道:“你还会武功?”   “会又如何!”秦宁之显然是打算破罐破摔了。   太子闻言,则笑得像一只狡猾的狐狸,“秦四姑娘方才不是还奄奄一息吗?如今倒是生龙活虎了起来,若这件事传到了皇上耳朵里,不仅你父亲要斩首,你也要治一个欺君之罪!”   “你说什么?”秦宁之被吓了一跳,激动道:“什么斩首?我父亲怎么了?!”   “秦四姑娘还不知道吗?”太子表现出一幅很惊讶的样子,“你父亲勾结反贼谋害锦衣卫,害锦衣卫伤亡惨重,是死罪啊!”   秦宁之瞪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谋害锦衣卫?什么勾结反贼?!   “这是诬陷!我父亲不会做这种事!”秦宁之的心脏怦怦直跳,这是她上一世没有经历过的事情,父亲上一世虽然被人害死,但名声一直很好,直到死了也依然是抗击蛮夷的大将军,这一世,这一世怎么会变成反贼了?!   太子一副很好笑的样子,“秦四姑娘既然不知,又为何要诈死?要知道秦副指挥使可是在皇上面前宣称,说锦衣卫出事的时候他正在秦府看望病危的你。可如今你还生龙活虎,足以证明秦副指挥使是在撒谎,他是必死无疑啊!”   “你胡说!你胡说!”秦宁之激动地反驳,一双眼睛血红一片,“我父亲是被诬陷的,他一片忠心报国,他绝不是反贼!”   父亲怎么会是反贼?!父亲怎么能是反贼?!   不,不,这其中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一定是哪里误会了!   她要冷静,她一定要冷静!   “秦四姑娘,你在本王面前说这些又有何用?就算本王相信秦副指挥使的清白,可皇上不信,也是无济于事啊!”太子又摆出一副惋惜的表情,摇了摇头道:“锦衣卫出了事,势必要有一个交代,若是你父亲不顶罪,那就会撤查下去,我相信朝中重臣都不想这件事查到自己头上,毕竟在朝为官,谁手上还没沾染些腌臜事呀!所以啊,你父亲就算是清白的,他也要死。本王劝秦四姑娘还是早日认清现实罢了。”   “你想干什么?!太子殿下,你现在与我说这些有什么目的?!我不信你堂堂一国储君会和我一个小丫头过不去!”秦宁之强逼自己冷静下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太子,一字一句道:“你与我说这些,是想要我做什么来救我父亲的命!”   她决定了,无论太子要跟她做什么交易,只要能救父亲,她都可以答应!   太子闻言,莞尔一笑,“秦四姑娘果然是聪明人,本王喜欢。”   秦宁之咬着牙冷笑,“太子殿下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 第四百二十七章 做我的妾室   太子眼波流转,朝秦宁之露出一抹暧昧的笑容,“本王要你做什么,你都肯答应吗?”   秦宁之不知道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事到如今,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悉听尊便。”她咬紧了牙关,狠狠回应,可心底却莫名生出了一丝恐惧。   她觉得,太子的这个交易,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然,太子在哈哈大笑后,转瞬就收敛了神色,然后看着她,眸光幽幽道:“本王要你嫁给本王做妾室,并在半年内掌握太子府的中馈,架空王良娣的权利。”   “什么?!”秦宁之瞪大了眼睛,瞳孔微微放大,似是不敢相信太子说出来的话。   “不可能!”好半响,她才反应过来,然后想也没想的拒绝道。   她怎么可能会嫁给太子做妾?他想都不要想!   太子似乎早就料到了秦宁之的答案,他并不吃惊,也没有恼怒,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秦宁之,淡淡道:“没关系的秦四姑娘,你还有三天的时候可以考虑清楚。三天后,宫里的人再找不到你,你父亲就要被斩首示众了。恐怕,还会诛九族哦。”   “太子殿下!”秦宁之看着太子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您何必要跟我过不去?!您身为东宫太子,未来的储君,想要架空一个良娣的管家权还不简单?!您非要找我做什么?!”   相比起秦宁之的暴躁,太子则表现得非常淡定,甚至颇有些无赖地解释道:“事情并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至于为什么是你?呵呵,谁让你是本王一开始就看中的人呢!”   秦宁之简直要被气得吐血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太子的交易居然是想娶她做妾,然后利用她这颗棋子去跟王良娣斗!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他不满王良娣和皇后外戚独大,又不想和王家人闹翻,就拉她来当靶子,届时她斗胜了,太子坐收渔翁之利,她斗败了,太子也毫无损失!   这个男人,当真如顾长宁所说,是小人一个!   可是父亲危在旦夕,整个秦府都岌岌可危,她又如何还能任性?!   就在秦宁之纠结痛苦的时候,莫天问突然插嘴道:“你们两个的事情说完了没有?说完了我要问我的事了。”   太子点了点头,“本王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接下来就要看她怎么选了。”   “明白。”莫天问也点了点头,下一秒,就上前一步抓住了秦宁之的手腕,逼问道:“还是方才的问题,你这诈死之术是和谁学来的?”   秦宁之还没有从太子说的话里缓过神来,现在又被莫天问拎小鸡似的抓到了面前,手腕上传来的阵阵痛楚和莫天问毫不客气的问话,无疑都将她心中的怒火激到了极致。   “你们够了!”她疯了般甩开了莫天问的手,指着他怒吼道:“我是从哪里学来的与你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她说着,又把手指向太子,道:“他可以拿我父亲的性命逼迫我就范,你拿什么来指使我?!”   莫天问呆了下。   秦宁之又继续道:“我知道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可你们若是把我逼急了,我有的是办法让大家鱼死网破!”   大约是秦宁之的气势太强了,莫天问还真被她吼得一愣一愣的,态度也不自觉缓和了下来,弱弱道:“你这么凶做什么,我也只是太激动了,你要知道我找了整整三年都没有我师妹,现在好不容易在你身上发现了一丝线索,我怎么能放过嘛!”   “你师妹与我有什么关系?”秦宁之的怒气还没有完全消散,说话依旧很生硬。   莫天问解释道:“你方才诈死的症状和我之前研究出的一种诈死术一模一样,我又摸了你的脉象,更加确定你用的正是我研制出的诈死之术。那是一款无色无味的药水,在这个世上,会制出这种药水的,只有我和师妹二人,而你,是绝不可能知道的。”   秦宁之一愣,已经隐约猜到了他口中的师妹是谁了。   这诈死之术,是上一世师父教给她的,原本是想让她学会了能在有朝一日晋国公夫人想置她于死地的时候先发制人,这样一来,总也可以保全了一条性命。   可没想到,最后她还没来得及用这法子,就被害死了。   这一世,她也是怀疑王夫人和王昀的动机,想用诈死这一招来骗他们现行,却没想到阴差阳错被带到了太子府,然后,又阴差阳错地找到了她的师叔。   当年,师父说,她与顾景睿在延陵一见钟情,为了嫁给他,便偷偷跑到了盛京城,还投奔了自己在盛京城的远亲来伪造身份。   后来,师父在晋国公府并没有过上几年好日子,就被关进了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照顾着残废了的顾景睿。   在不知道顾景睿的真面目时,她或许还能说这是师父心甘情愿的选择,她无权干涉。   可如今,她知道了顾景睿是那样一个奸诈恶毒的小人,根本不值得师父为他搭上后半生的幸福!   而她眼前的这个师叔,找了师父整整三年,这样的用心良苦,要比顾景睿那个成亲后就直接消失让师父独守空闺的王八蛋好上百倍!   不如,就让师叔把师父带走吧!   “这是我师……”秦宁之刚要说出口,脑海中就划过师父提起顾景睿时那爱慕又满足的面容。   如果,她让师叔把师父带走了,师父的后半生,会不会更不快乐?   “你说啊!你想说什么?”莫天问看她欲言又止,心里都快要急死了。   秦宁之咬着嘴唇,犹豫片刻,狠了狠心道:“没什么,这个方法确实是旁人教给我的,就是在盛京城暴乱的前一天晚上,有个黑衣人给了一瓶这个药水给我,说我将来一定能用上,可他蒙着面,我不知道他是谁。”   她撒谎了。   相比起救师父离开火坑,她更不能自以为是。   等有机会,有机会她亲自问一问师父,若是师父也不想留在晋国公府,她再告诉莫天问实情。   ------------ 第四百二十八章 我答应你   莫天问一愣,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答案。   可转瞬,他就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你在撒谎。”   秦宁之的心“咯噔”一跳,可还是强装镇定,一口咬定,“我没有撒谎,事实便是如此,你爱信不信。”   既然太子要跟她交易,那就不会轻易杀了她,反正还有三天的时间,量这神医也不敢对她动手。   莫天问眸光阴冷,面色不善,他上前一步,想要对秦宁之动手。   秦宁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还没来得及说话,太子就挡在了她面前,劝阻道:“神医,算了,以这丫头的性子是不会说实话的,你再逼她也没有用。与其在她身上做无用功,不如把精力放在你师妹身上。至少有一点我们可以肯定,你的师妹一定还在盛京城。”   莫天问盯着秦宁之看了一会儿,眸中的寒意让秦宁之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好半响他才收回视线,对太子点了点头,“嗯,我相信这丫头一定见过我师妹,我不担心,总有一天我要她亲口说出来。”   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莫要着急,既然人还在盛京城,就一定跑不了。况且这盛京城内其他地方都已经查过了,剩下的一些地方也好查的很,本王自会帮你查出来。”   莫天问也只能偃旗息鼓。   秦宁之的目光却闪了闪,心里也有些发虚,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正不正确。   太子这个时候转过身来,垂眸看着秦宁之,淡淡道:“秦四姑娘,该说的话本王都已经跟你说完了,至于你要做什么选择,你还有三天的时候可以考虑。这三天你留在这儿好好想一想吧!本王会派一个丫鬟来服侍你,若是你想通了,可以告诉她,本王相信秦四姑娘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不会因为一点儿女私情至全族人的性命于不顾。”   秦宁之咬了咬牙,没有回话。   太子和莫天问很快出了屋子。   秦宁之才终于卸下她坚硬的伪装,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眼泪也不自觉地簌簌地落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父亲,父亲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儿?   顾景元,你在哪里?为什么每一次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你都不在我身边?   你让我信你,让我等你,可是事到如今,我要怎么信你,等你?   秦宁之的一颗心就像被掏空了一样,空落落的,有冷风吹过,更是彻骨的寒冷。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这几天秦宁之不是没有想过逃出去,可是这念头刚动,就被看守的丫鬟说的话给打消了。   “姑娘,奴婢知道您肯定想逃出去,可奴婢劝您还是不要做无用功,您就算逃出去了又如何?秦副指挥使不会因为您逃出去了就免罪,秦府众人也不会因为你逃出去就逃过一劫,你逃出去不仅没有半分益处,可能还要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啊,她就算逃出去了又如何?事到如今,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嫁给太子做妾,要么,眼睁睁看着父亲被处死。   她重生而回的目的是什么?   她不是为了再一次看父亲和母亲枉死的。   “我明白。”秦宁之轻轻点了点头,这三天的时候让她清醒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有些事,再也没有坚持的必要了。   她抬起头,看着那丫鬟,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样子,对她道:“你去与太子说,我已经想通了,我答应他的条件,并且,会全力以赴。请他,务必要保我全府平安。”   那丫鬟看着秦宁之,眸中露出赞许,又带着些许怜悯,她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姑娘想通了便好。”   太子那边很快就得到了秦宁之的答案,他扬唇笑了笑,眸中并没有欣喜,只有冷漠和讥诮,“顾景元啊顾景元,与我合作还心怀不轨的人,本王是一定会给他点教训的。你的小美人,只能由本王收归囊中了。”   “你回去同秦四姑娘说,她父亲的事情本王自有办法解决,你让她安心待在太子府,等本王去秦府提亲之后,自会放她回去。”太子吩咐丫鬟道。   他知道秦宁之生性狡诈,在生米没有煮成熟饭之前,他是不会放她回去的。   得知消息的秦宁之差点要骂街。   太子这厮果然就是个小人!   “姑娘淡定,殿下说了,若是您待得无聊,可以让奴婢领你在府中走一走,熟悉熟悉环境,将来嫁过来也好立即进入状态。”贴身丫鬟好心劝慰道。   秦宁之一听,就更要吐血了。   看来这太子还真是不把她利用到极致不罢休啊,恐怕希望她进门三天就能斗败王良娣,然后再将她扫地出门吧!   不过这丫鬟还真是提醒她了。   她确实要好好熟悉熟悉这太子府的环境,上一世父亲的枉死,还有这一世父亲的冤屈,似乎都跟太子府有牵扯不清的联系。   有时间,她一定要摸清楚这太子府的内幕!   “云影姐姐,良娣来了,说是要见秦姑娘。”外头,突然传来了守门丫鬟的声音。   叫云影的丫鬟脸色突然暗了下来,她眼神流转,半响点了点头道:“请良娣进来吧!”   随后又立刻对秦宁之道:“良娣一定是听说了您要嫁给太子的事情,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迫不及待就赶来了,也不怕暴露了自己!”   秦宁之知道云影指的是什么,她愿意嫁给太子做妾的事情才发生了不到半个时辰,王良娣那边却收到了风声,一定是她在太子屋里安插了眼线,所以才会这么快得知这件事。   连太子屋中都能安插眼线,看来这王良娣在太子府的势力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   “姑娘,您表现的时候到了,这是第一仗。”云影目光灼灼地看向秦宁之,那眼神似乎期待秦宁之能立刻将王良娣干翻在地。   秦宁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我,我尽量吧!”   作者有话说:顾景元啊顾景元,你老婆就要嫁给别人了,你什么时候能出现啊!   ------------ 第四百二十九章 交锋   云影露出笑容,对秦宁之展现出了十二万分的期待。   秦宁之则默然无语,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在还没进门前就得罪王良娣,这云影也真的太天真了,只怕一会儿她就要失望了。   王良娣很快被丫鬟领着进了屋子。   她今日穿了一件鹅黄色的交领缠枝纹小袄,外罩一件石榴红的立领滚边褙子,下着月白色挑线长裙,头发上耳朵上都插着同款红宝石镶金首饰,这样明艳夺目的打扮不仅没有让她显得艳俗,反倒更衬得她肤白如雪,好似出水芙蓉。   秦宁之之前见过王良娣几次,她都是一副清淡的打扮,这一回穿得艳光四射,什么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可是秦宁之又不认为王良娣会是这样一个沉不住气的蠢货。   她肯定是有别的目的。   不过,在王良娣没有露出狐狸尾巴之前,她也不会轻举妄动。   “民女见过娘娘。”秦宁之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只等着见招拆招,随机应变。   反倒是一旁的云影不满地皱了皱眉,在她看来,秦宁之非但不应该给王良娣行礼,还要摆出趾高气昂的气势来,狠狠挫一挫王良娣的锐气。   “秦姑娘请起。”王良娣无视云影如箭般的眼神,只当她是空气,然后作温柔状上前将秦宁之搀扶了起来。   “一直不知道秦四姑娘你在府中,方才无意间听太子身边的小厮说起,这才知道了这件事。”王良娣摆出一副很愧疚的样子,不仅把自己是怎么知道秦宁之在府中的事情给解释了,还将锅甩到了太子那边,自己则摘了个干干净净。   她又继续道:“秦四姑娘毕竟救过我的性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却迟迟没有来探望姑娘,心中着实过意不去。”   秦宁之被她拉着手,又听她“情真意切”地说了一番话,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这王良娣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是一等一啊!似乎全然忘了就在几天前她是怎么想弄死她的。   “娘娘言重了,治病救人是民女的本分,民女怎能担得起娘娘这份恩情。”秦宁之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比虚伪是吗?她可是和秦玉之过过招的人,一个素来高高在上的娘娘,怎么看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果然王良娣的眼神露出些许尴尬,可面上还是维持着完美的笑容,对秦宁之道:“担不担得起要看被救的人,本宫觉得你担得起就是担得起,秦四姑娘就不要妄自菲薄了。”   秦宁之笑了笑,也不想与她做无谓的纠缠,便单刀直入道:“娘娘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王良娣一愣,没想到秦宁之居然这么直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秦宁之也不催促,只睁着一双大眼睛笑看着她,看起来要多纯良有多纯良。   倒是一旁的云影忍不住笑了起来,脸上满是得意。   王良娣的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她看了看秦宁之,突然摇头叹气道:“本宫前来,是因为听说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只是如今看秦四姑娘的样子似乎毫不知情,所以有些犹豫该不该同你讲。只怕讲了,你承受不住打击,太子殿下知道了也要怪罪于我。”   “良娣所言何事?”秦宁之的声音突然也变得沉重起来,好似真的被王良娣给影响了。   “这……”王良娣看了看云影,欲言又止。   秦宁之知道王良娣的意思,有些话她当着云影的面说不出来,也很容易被揭穿,所以只要云影在场,王良娣是不会表明来意的。   于是秦宁之便对云影摆了摆手,道:“云影,你先出去吧!”   云影闻言,有些不太情愿。   王良娣此人心思深沉,这回贸然找上门来,还不知道存着什么歪心思呢!她若不是不看着点,秦四姑娘再谨慎也有可能上当受骗。   只是她一个下人,现在并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利。   云影毕竟是太子身边的人,知道顾全大局,她在权衡了一番利弊后,觉得现在还不是和王良娣正面对抗的时候,再者秦四姑娘既然是太子看中的人,那就不会差到哪里去,她让她出去,自然有她的道理,她只需要照办就是。   “是,奴婢遵命。”于是云影点头从命,躬身退了下去。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王良娣才轻轻叹了口气,进入了正题,“唉,有些事情,本宫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良娣但说无妨。”秦宁之淡淡道。   “本宫听说,秦副指挥使他……”王良娣犹豫良久,才试探着开口,可才说了几个字,就停了下来,看表情似乎觉得难以启齿,满脸都是纠结。   “良娣,您说吧,我承受得起。”秦宁之又一次给了王良娣肯定的答案。   王良娣看了看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咬了咬牙道:“前阵子锦衣卫署出了事,后来被查出这件事似乎与你父亲秦副指挥使有关。这件事一出,秦副指挥使自然是不肯承认的,只说锦衣卫出事当日在家中陪伴你,可如今你无端端失踪,秦副指挥使的话站不住脚,皇上震怒,已经下令要将他秋后处斩。”   饶是秦宁之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听到王良娣说起这件事,心里还是不免“咯噔”一跳。   “秦四姑娘,你是本宫的救命恩人,本宫知道你的人品,所以相信能教出你这样品性女儿的秦副指挥使一定不会做出那等违背人伦之事。只是如今你消失不见,秦副指挥使空口白牙解释不清,恐怕只能白白遭受这冤屈了。”王良娣摇头叹气,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所以,我现在该怎么办?”秦宁之很配合地露出慌张的表情,还上前紧紧抓住了王良娣的胳膊,焦急道:“我是被太子抓进来的,现在又被太子给囚禁了起来,根本没有办法逃出去。我父亲的事恐怕就是太子栽赃嫁祸!良娣,虽然你是太子的妾室,可是我知道你今日敢来找我就是想要帮我的,你是不是有办法救我出去?是不是有办法帮我父亲洗脱冤屈?”   ------------ 第四百三十章 算计   “这是自然的,秦姑娘你不要担心。”王良娣微微一笑,握紧了秦宁之的手。   “只是……”可转瞬,王良娣的笑容就消失了,浮现出淡淡的愁容,“只是如果这件事被太子殿下知道了,我在太子府的日子只怕也要到头了。”   秦宁之立刻皱起了眉头,“这可怎么办?虽然我想救我的父亲,但我也是万万不能连累良娣你的!”   “唔……”王良娣有些犹豫。   秦宁之怂恿道:“良娣,您有什么办法尽管说,我定会一力承担!”   她倒想看看,这个王良娣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得了她的保证,王良娣这才缓缓道:“太子在你院子前后都设了暗卫,还派了云影来监视你的一举一动,他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寻常人根本近不了他们的身。而我因为身份特殊,也不能出面去帮你解决这件事,尤其是云影,她一向对太子唯命是从,我若是出面,她定会去太子跟前告状,届时我与太子的关系也就彻底完了。所以,我特地为你准备了迷药,一会儿你只需要将云影引进来,将她放倒,至于那些暗卫,虽然我不知道他们隐藏在哪里,但只要你逃跑,他们一定会出现,届时你再用迷药,保证万无一失。为了避免太子怀疑,你最好也将我一并放倒,这样我才能保住在这太子府的一席之地,希望你能谅解。做完这一切之后,我安排在太子府的人会立刻带你安全逃出太子府的,绝不会被太子发现。只等你出了太子府,就可以进宫面圣,将你的父亲救出来了。”   王良娣将事情说得面面俱到,条理清晰,好像真的是做了详尽的计划。若不是秦宁之早就从太子那边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恐怕真要信了王良娣的话去搏一搏,可下场,估计是和父亲一并被问斩吧!又或者,王良娣根本不会让她活到进宫的那一刻。   看来这王良娣真是恨毒了她啊,一次两次地想要置她于死地。   只可惜,她大概还不知道太子将她绑过来的目的,也不知道她已经和太子达成某种共识,否则她也不会傻到跑过来暴露自己。   只是她搞不懂,当初明明是她主动提出要把她纳为太子良媛的,如今却又为何恨她入骨?   “秦姑娘,怎么样,我如今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你可愿意冒险一试?”王良娣看着秦宁之,心中充满了期待。   秦宁之回过神来,她看向王良娣,看着她既紧张又期待的样子,心中微微叹息,可面上却不显,只装作欣喜的模样,点头道:“只要能救我父亲,我什么都愿意!”   王良娣暗暗松了口气,一直紧握着的双拳也放松了下来,看来那个人说的很对,在秦宁之心目中,她的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只要用她的父亲做诱饵,就能击溃她的心理防线。   只可惜,她不会让她活到那一刻了。   太子骗了她一次,她绝不会再被骗第二次,她,绝不容许有任何人侵犯她的领地!   ------------ 第四百三十一章 反将一军   “时间不多了,这迷药你拿着,一会儿先将云影迷晕。”王良娣从袖中掏出准备好的迷药,递给了秦宁之。   秦宁之打开药包,用手指蘸取了些许,又在指头摩挲了几下,淡淡道:“这不是外面药房里常见的那种迷魂散。”   王良娣的心“咯噔”一跳。   这迷魂散是皇后交给她的,大约是宫中的御医配置出来的,可会有什么特殊的药材让秦宁之发现端倪?   “不知道这种迷药的药效如何?毕竟云影和那些暗卫都武功高强,怕就怕这迷药不起作用。”好在,秦宁之并没有追究这包迷药的来源,只是提出了一些质疑。   王良娣松了口气,解释道:“这个秦姑娘你不用担心,这迷药的药效绝对没有问题。”   “是吗?”秦宁之摩挲着手指,若有所思。   “是啊,我可以肯定。”王良娣几乎是信誓旦旦,又急忙催促道:“现在时间不多了,还是赶快将云影喊进来吧,若是一会儿被太子发现就完了。”   “嗯。”秦宁之点了点头,可一双眼睛却始终盯着王良娣,迟迟没有行动。   “你看着我做什么?”王良娣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很怕自己是不是方才哪一句话说错了,被秦宁之给看了出来。   秦宁之却突然莞尔一笑,“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贸然对云影出手不太好,一来我不清楚这迷药的药效如何,二来若是在良娣完好无损的情况下将云影迷晕,她醒来后一定会琢磨出不对来,恐怕到时候对良娣您不利。”   王良娣蹙了蹙眉。   秦宁之又继续道:“所以,我还是先将良娣您迷晕吧,这样云影日后才不会怀疑到良娣您头上。”   话说完,她便朝王良娣走了过去。   “什么?”王良娣吓了一跳,匆忙往后退了两步。   可已经来不及了。   “良娣,对不住了。”秦宁之上前一步,用方才沾染了迷药的手捂住了王良娣的嘴,指尖的粉末恰好飞入了王良娣的鼻尖。   她甚至没有来得及惊呼,就晕了过去。   “嗯。”秦宁之看着倒在地上的王良娣,勾了勾唇角,点评道:“看来这迷药的药效果然不错。”   “云影!”她清理掉了指尖残留的迷药,然后将剩下的迷药藏入了衣服里,收拾妥当后,便将云影喊了进来。   云影一进屋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王良娣,起初吓了一跳,可随后就兴奋了起来,道:“是你把她打晕的?!秦姑娘,你胆子可真大啊!良娣进门这么久,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待过她,简直是,简直是大快人心啊!”   看到云影这么兴奋的样子,秦宁之抽了抽嘴角。   据她所知,王良娣在太子府很会做人,不仅建立了自己的人脉,也很少得罪什么人,这云影又是太子的人,王良娣更不会无缘无故去得罪她,也不知云影怎么会对王良娣有这么大的怨气。   无冤无仇的,就只能是因为感情问题了。   难道,云影喜欢太子?   秦宁之这么胡思乱想着,云影突然又叹息道:“不过这样也不太好,你还没有进门,就给了良娣这么一个下马威,日后在太子府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   “我没有打晕她。”秦宁之回过神来,解释道,“我只是迷晕了她。”   云影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区别!   “秦姑娘您别开玩笑了,还是想想该怎么解决这件事吧!”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秦宁之看向云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告诉了云影。   云影顿时气得火冒三丈,“这个王良娣,果真是蛇蝎心肠!当初要不是因为她,陈姑娘根本不会逃出府去,也不会跟太子决裂,如今更不会成了皇上的妃子!太子如今是恨毒了她!她现在居然还敢来害你!”   秦宁之第一次听说这个事,有些吃惊。   陈雪不是跟她说,她亲耳听到了太子想放弃她利用她吗?难道,这一切都是王良娣从中作梗?   “这太可恨了!不行,我一定要去禀明太子,让太子狠狠惩治她!”云影越说越激动,拔脚就往屋外走。   秦宁之急忙拦住了她,道:“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难道秦姑娘你想让她今后就这么欺负你!”云影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秦宁之叹息道:“你别傻了,王良娣身后的人可是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若真的拿她有办法,早就在陈妃出事后就惩治她了,哪需要用的着我?”   云影一听,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般蔫了下来。   她方才被气昏了头,竟忘了王良娣身后有个不可撼动的靠山。   ------------ 第四百三十二章 回来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算了?那今后王良娣肯定会更肆无忌惮地欺负你!”云影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别担心,我自有办法。”秦宁之勾了勾唇角。   云影诧异地看着她。   秦宁之俯身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云影的眼睛顿时亮了,“姑娘,您真聪明!”   秦宁之抿了抿唇,“我这叫将计就计!”   秦宁之与王良娣在太子府斗智斗勇,再说秦府,因为秦寅的事情,上下已经乱作了一团。   秦老太太急得晕了过去,秦子早就被吓破了胆,方氏又只会哭,整个府中,竟然找不出一个能主持大局的人。   丫鬟小厮们见此情况,知道秦府是大势已去,二老爷马上要被问斩,四姑娘又不知所踪,秦府再也不会有翻身的机会了,他们的内心深处,也不禁开始蠢蠢欲动。   逃吧!还留下来干什么?二老爷犯的是诛九族的死罪,他们留下来只会被一起问斩。   “我们逃走吧!”不知道是谁先开口说了这一句话。   总之,在这一句话之后,人群突然暴乱了起来。   对!逃!只有逃走还有一线希望!   突然之间,所有的丫鬟小厮都开始躁动起来,有些人开始收拾包裹,有些人开始抢夺主子的财物,都这个时候了,能抢多少就是多少。   “你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方氏被这些下人的举动吓了一跳,出于本能反应地急忙跑上前去阻止他们。   可这些丫鬟小厮早就抢红了眼睛,见方氏来阻止他们,直接将她推倒在了地上。   “太太,对不住了!我们不想死,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等来生,奴婢们做牛做马报答您!”方氏房里的大丫鬟紫娟似乎还有些愧疚不忍,她想将方氏搀扶起来,可是下一秒,就有人将她脚边的财物抢了去。   “你还给我!”紫娟也顾不上方氏了,直接朝那个人扑了过去。   不过片刻的功夫,秦府上下就像是被歹徒洗劫过一番。   方氏愣愣地跌坐在那里,忘了哭泣,似乎还不肯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实发生的。   方氏的另一个贴身丫鬟青竹见状,则吓得花容失色,“太,太太,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青竹带着哭腔的声音终于让方氏有了一点点反应。   她腾地一下站起身,对着眼前混乱不堪的现场大吼了一声,“你们都给我住手!”   方氏这一声吼,颇有些石破天惊的效果,再加上她本就是管家太太,还算有些威严,在场的人果然被她唬住了,愣在那里不敢再动。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你们是不是觉得二老爷一定会死!我告诉你们,二老爷不会死的!他是清白的,宁之已经去找证据了,二老爷一定能够平冤昭雪!你们最好安分一点,否则等到二老爷回来,你们所有的人都将付出代价!”方氏站在那里,眸光充满了坚定和勇敢,好似这一刻,再也无所畏惧。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们毕竟都是一些大字不识的下人,对于朝堂的事情可谓是一问三不知,只是二老爷被抓了起来,外面又有风声说二老爷犯的是诛九族的谋逆之罪,他们能不害怕吗?   可是,看二太太如此信誓旦旦的样子,他们又拿不准了,毕竟四姑娘的本事他们都见识过,前几日四姑娘被侍卫带走,可后来证实那些带走她的人并不是宫里的侍卫,他们都猜测四姑娘是遇了难,可如今听二太太这么说,那四姑娘失踪很可能是她自己一手策划的,为的就是毫不干扰地去查找冤枉二老爷的证据。   难道,二老爷真的可以平冤昭雪?那如今他们这么做,等到二老爷和四姑娘回来了,他们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众人不禁吓得瑟瑟发抖,已经有人开始放下手中抢夺到的财物了。   “你们怕什么?!四姑娘哪有这么大的本事!就算她有,我们都已经这么做了,依照四姑娘的性子,她也不会放过我们!与其这样,倒不如放手一搏!”人群中,又有人高声喊道。   方氏朝那个说话的人看过去,看到的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虽然秦府的下人她不是个个都熟悉,但至少该见过的都见过,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对!这里面有鬼!   “你是谁?你不是我们秦府的人!”方氏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人,厉声质问道。   那人却不理会方氏,依旧鼓动着身边的人,道:“大家还犹豫什么?二太太之前还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说明她对二老爷的事情根本就没有把握!她方才说的那番话不过是唬你们的,你们怕什么?!”   人群中有些人已经被说服,开始蠢蠢欲动。   说话的那人轻蔑地看着方氏,用口型对方氏道:“二太太,您自求多福吧!”   方氏的心重重一跳。   可就在下一秒,一把剑就穿过人群,准确无误地插入了那人的肩胛骨上。   “啊!”那人痛呼了一声,下意识地朝对面看过去。   只见穿过层层人群,穿着一袭黑袍,目光如剑般锐利的绝色公子站在门口,在夕阳的笼罩下,如同地狱修罗。   “顾,顾二公子?!”那人顿时大惊失色。   ------------ 第四百三十三章 调查   “以下犯上,其罪当诛!”顾景元神色冰冷,薄薄的嘴唇里吐出令人胆寒的话来。   原本还蠢蠢欲动的下人们立刻吓得跌坐在了地上,脸色惨白一片。   带头怂恿的那人也被顾景元的眼神吓得腿软,甚至忘了疼痛,“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喊道:“顾二少爷饶命!小的也是受人逼迫,小的本意并不想为难秦二太太,小的知错了,求顾二少爷饶命啊!”   顾景元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人,淡漠道:“我自然不会这么快就让你死。”   这话一出,带头怂恿那人更是吓得肝胆俱裂。   不会那么快让他去死,也就说他还是得死,更甚至要受尽一番折磨再死?!   “顾二少爷,顾二少爷,求求您饶了我,您要知道什么尽管问我,我什么都说!对,是王夫人,是隔壁医馆的王夫人支使我这么干的,她给了我五百两银子,要我混在秦府的下人中唆使他们逃跑,制造混乱,她说要让秦府再无翻身的可能!”   方氏心头一震,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你胡说!”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人说的话。   怎么会是王夫人干的?王夫人与他们秦府无冤无仇的,为什么会害他们?!   一定是这个下人撒谎骗人!   那人急忙道:“小的没有撒谎!秦二太太若是不信,大可以找王夫人当面对质,小的也是一时被鬼迷了心窍,才犯下这样的大错,还请秦二太太饶命!小的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小的又身有残疾,养不活这一大家子人,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会答应王夫人做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小的知道错了,求秦二太太饶了小的一命!”   那人一边说,一边跪着磕头,不一会儿,额头上就已经是血迹斑斑。   可是方氏根本听不进他说的话,她只觉得此刻浑身冰寒彻骨。   她曾经最信任的人,居然会这样害她?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秦二夫人,你莫要担心,这一切我都会帮你查出来的。”顾景元不知何时来到了方氏身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方氏的肩膀,以作安慰。   方氏也终于从难过和震惊中回过神来,她也顾不上去思考顾景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问道:“你,你是来救秦府的吗?”   “嗯。”顾景元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复杂,良久,才又道:“夫人,很抱歉,我来迟了。”   “宁之,宁之她不见了。”方氏这才放下了自己心里一直紧紧绷着的一根弦,像是终于找到了靠山一般,将自己内心的无助和崩溃尽数表现了出来。   宁之不见了,她不知道她被那些官兵打扮的人带去了哪里,她一点消息都没有,不知是好是坏,更不知是死是活!   顾景元的心脏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番,他掩下眸中的情绪,尽量平静道:“我知道,我会找到她的。”   若不是他在她身边一直安插了暗卫,若不是他的暗卫及时赶来跟他汇报宁之失踪的消息,恐怕,他不会知道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秦府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数。   如果秦寅真的死了,如果宁之真的出事了,他今后又该如何自处?怕是一辈子都将活在痛苦和愧疚之中!   “秦夫人,秦副指挥使和宁之的事情我都会处理妥当,这段时间还请您好好待在秦府,切忌出去走动,更不能将我已经回到盛京城的消息告诉其他任何人。”顾景元平复了情绪,便对方氏交代道。   “至于这些下人,先将他们都关起来吧!”顾景元在人群中环顾了一下,用手指了指青竹道:“这丫头尚算衷心,就由她来和我的人联络。”   方氏不知道顾景元在忌讳什么,可如今特殊情况,她只能听之任之。   很快,顾景元就将方才还混乱的局面都处理好了,方氏的身边也只留下了几个方才并没有想着逃跑的下人。   一切处理妥当后,顾景元便离开了秦府,前往了他的下一个目的地――太子府。   他有直觉,秦寅的事情,一定是太子从中捣鬼。   太子一直怀疑锦衣卫中有铖王的人,他此举大约是想斩除掉锦衣卫里对他有威胁的人,动吕明目标过大,被发现了不划算,动秦寅,不仅可以斩掉吕明的左膀右臂,也不容易被人察觉。   太子这个人,为了达到目的一向不择手段。   至于秦宁之,很有可能也在太子府中。   公司进行封闭式的拓展培训,一个礼拜,所以没能更新,抱歉。   ------------ 第四百三十四章 以牙还牙   王良娣觉得自己头昏脑涨的,身体也不舒服,胸口闷得慌,手和脚都像是被人重重打过一番。   她痛苦地蜷缩起身子,意识逐步开始清醒。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睁开了眼睛,彻底醒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想起身,手腕处却有一阵刺痛袭来,痛得她惊呼出声。   她朝自己的手腕处看过去,却又看不见任何伤痕。   她又试探着活动了下自己的身体,这一次却不仅仅是手腕,连胳膊和腿都剧烈地痛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她惊慌失措,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方才只是被秦宁之用迷药迷晕了,可是为什么她现在会浑身上下每一个关节都隐隐作痛?就像是,就像是中了毒一样!   难道,难道是秦宁之把她迷晕后又给她下了毒?!   王良娣有些抓狂。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身后突然也传来了一声痛呼。   王良娣忍着疼痛转过身去,发现居然是云影。   她皱起眉头,问道:“你也被秦宁之迷晕了?”   云影似乎还没有醒过神来,一边用手揉自己的脑袋,一边喃喃道:“秦姑娘?我不知道,我只记得秦姑娘喊了一声,等我冲进来的时候,突然闻到了一阵香味,之后的事情我就不记得了。”   “那就是她把我们都迷晕了!她跑了!”王良娣神色凝重,语气严肃。   云影似乎被吓了一跳,“怎么会?秦姑娘为什么要跑?”   “呵,她为什么要跑?这就要问她自己了,是不是在太子府打探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迫不及待地要跑出去告密去了!毕竟有其父必有其女,秦寅一个卖国贼能生出什么样的女儿!”王良娣说着,因为太激动身体各个关节处又剧烈地痛了起来。   可是她心里却是极兴奋的,所以忍着剧痛,脸上扯出一抹惨白的笑来。   云影见状都替她觉得痛苦,只是当看到她脸上略带着快意的疯狂笑容时,又不禁暗暗庆幸秦宁之的明智。   王良娣给秦姑娘扣了一顶天大的帽子,是不仅要秦姑娘死,更要她和秦府身败名裂。幸好秦姑娘没有那么傻,否则真要被王良娣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娘娘,我身上好痛,您是不是也不一样?也不知秦姑娘对我们做了什么?”云影虽然厌恶王良娣,但没有忘记秦宁之的交代,开始与王良娣演起戏来。   王良娣脸色一白。   如果云影也是如此,那就证明不是她的问题,真的是秦宁之在捣鬼!   秦宁之她到底做了什么?!   “娘娘,您说,秦四姑娘会不会想要毒死我们?奴婢听说,她可是一等一的用毒高手!”云影突然表现出一幅很惶恐的样子,眼神里满是恐惧。   王良娣的心跳得飞快。   她也不敢确定,不敢确定秦宁之是不是真的如此丧心病狂!   她感到无比地害怕。   她不能死,她绝对不能死!   去找太子,对,去找太子,太子一定有办法救她的,不管怎么说她跟太子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就算没有爱了也还有感情在,太子一定会想办法救她的!   出于对死亡的恐惧,王良娣再也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她挣扎着爬起身,跌跌撞撞地朝门外冲了过去。   等到王良娣的身影消失在了院子里,云影才缓缓地站起身来,勾了勾唇角,轻笑道:“良娣啊良娣,您不是喜欢害人吗?今天就让你尝一尝搬被人害是什么滋味。”   太子那边却早有贵人到访。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太子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郡主今日怎么有闲心来我这里?”太子看着一脸气势汹汹的顾长宁,心里既好笑又无奈。   这书闲郡主就是一个有勇无谋之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其实要应付这种没有脑子的人很容易,坏就坏在她不仅没有脑子,脾气还倔。今日她突然来找他,恐怕又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他若是没有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她恐怕要大闹太子府了。   “我为什么来找你?”顾长宁眼睛一瞪,摆出一副质问的样子,“太子殿下,你说我为什么要来找你?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我警告你,现在立刻就给我把人放了,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什么人?我不知道郡主在说什么。”太子依旧是一副淡淡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顾长宁立刻火冒三丈,跳起来嚷道:“秦宁之!你把宁之关起来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如果你现在不立刻放了她,我就,我就杀了你!”   ------------ 第四百三十五章 救命   “郡主,国公爷没有教导过你什么叫祸从口出吗?你再这样任性妄为,可就不要怪本王翻脸无情了。”太子看着顾长宁,眼神冰寒彻骨。   顾长宁的心“咯噔”一跳,她意识到太子这回是真的动怒了,自己不能再激怒他,可是……她也不能就这样退缩了。   想到顾景元之前交代过她的话,顾长宁更加坚定了决心。她虽然不够聪明,但是,她很讲义气,她必须要为宁之做些什么!   “太子殿下,我知道你权势滔天,可是那又如何?我顾长宁不怕你!”顾长宁怒目圆睁,狠狠瞪着太子,咬牙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哪怕你是太子也一样!你别以为你是太子就可以罔顾律法,肆意妄为!”   太子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跟顾长宁多说无益,便招了招手对一旁的婢女道:“送郡主回国公府。”   “是。”那婢女低头颔首,便走上前对顾长宁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郡主,请。”   顾长宁差点要被气死,想冲上前找太子理论,却被那名婢女拦得死死的,怎么都过不去,于是只能在原地跳脚,叫嚷道:“我不走!凭什么叫我走?我没有找到人就不会走!”   “速速送郡主回国公府,如若不然,本王唯你是问。”太子却偏不理会顾长宁,而是面无表情地提醒那名婢女。   他身边的人,若是连这点小麻烦都解决不掉,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那婢女脸色一白,忙朝顾长宁跪了下来,急促道:“郡主,请您不要让奴婢为难。”   顾长宁没想到太子居然会拿自己的婢女来威胁她,一时间又气又急,可是以她的性子,又如何能让一个无辜的人因为自己丢了性命。   不得不说,太子的这一番言语,正是打中了顾长宁的七寸。   她不仅咬牙切齿,“你这个阴险小人!”   “郡主,请随奴婢走吧!”那婢女站起身,又一次做了请的动作,这一次顾长宁只僵持了片刻,还是咬了咬牙,道:“走就走!”   那婢女松了口气,急忙上前引路,恨不得立刻把顾长宁这小祖宗送出太子府。   太子则挑了挑眉,拿起桌案上的茶水轻呷了一口,眸光深不可测。   顾长宁磨磨蹭蹭地跟着那婢女身后,可到底心中不甘,所以路走得格外慢了一些。   就在她们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原本紧闭的屋门突然被重重一推,然后,一脸慌张失措的王良娣出现在了屋门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道:“殿下!救救臣妾!您救救臣妾吧!”   顾长宁被吓了一跳,她见王良娣脸色惨白,额头冷汗直冒,以为她病了,好奇道:“王姐姐你怎么了?”   太子也拧起眉头,沉声道:“你慌慌张张的,是怎么回事?”   王良娣几步冲到太子面前,哭道:“太子殿下,秦宁之那丫头跑了!臣妾好心去探望她,她却用毒将臣妾迷晕,臣妾现在全身酸痛无力,都说那秦宁之是用毒高手,只怕臣妾就要命不久矣!太子,您一定要救救臣妾啊!”   王良娣看起来不像是在撒谎,太子很快便信了。   “她跑了?”太子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秦寅的事情还没有解决,秦宁之她居然敢跑,她怕是不要命了!   “什么?”顾长宁也变了脸色,忙冲到了太子面前,质问道:“宁之果然在太子府!你方才为何撒谎骗我!”   王良娣则一直抓着太子的手,哭泣道:“太子,您一定要救救臣妾,臣妾真的好疼啊!”   看到王良娣这幅痛苦的模样,太子也稍稍缓和了脸色,安抚道:“你不必过分担心,我相信她不会对你用毒的。这样吧,你先去里屋躺着,我去找大夫来给你看一看。”   “太子殿下,您不要走,臣妾害怕。”好不容易能够与太子有缓和的机会,王良娣纵然全身疼痛难忍,却也不愿放过这个机会。   可无奈太子却不接茬,只用力将她的手掰开,对婢女道:“好好照看良娣。”说完,便迈步朝屋外走去。   “你,你等等!你还没有回到我的问题呢,你为什么骗我?!”顾长宁急忙追赶着上去。   王良娣看着太子离开的背影,手紧紧攥在了一起,脸上露出一抹狠戾的笑容。   秦宁之,等着吧!我定要你偿命!   秦宁之并没有离开太子府,她躲到了太子的书房里。   一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躲在这里,一定不会有人发现。   二来,她怀疑父亲被诬陷一事与太子有关,或许在太子的书房里可以找到证据。   ------------ 第四百三十六章 终于再见   秦宁之计算着时间,猜测王良娣现在已经醒了,甚至已经找上了太子。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太子肯定无暇顾及到书房这边,她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来查找证据。   虽然她跟太子做了交易,太子也答应她可以将父亲救出来,但她秦宁之从来都不会认命,既然上天给了她这样的机会,她就一定要好好把握。   如果这一切的幕后元凶是太子,她也绝不会放过他!   说行动就行动,秦宁之立刻集中精力,开始在书房里翻阅起来。   太子这几年来一直都在帮皇上处理公务,他的书房里肯定有一处地方专门放着案卷,里面应该有关于父亲的案子,否则太子没道理信誓旦旦地答应她保住父亲。   只是太子多疑,又向来谨慎,所以这案卷他不会放在能轻易就找到的地方。   他会放在哪儿呢?   秦宁之将太子的书房上上下下都翻阅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半点线索。   秦宁之正苦恼间,手肘不小心触碰到了桌案上的砚台,下一秒,原本立在墙面上的书架突然往外移动,里头竟然是一间不为人所察觉的密室。   秦宁之开始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可转瞬她就反应了过来。   宫里的卷宗,一定都在这间密室之内!   现在距离刚刚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太子说不定会回来,她一定要尽快找到父亲的卷宗。   秦宁之急忙走到密室内,拿起桌案上的卷宗一本一本查阅了起来。   很快,她就找到了写着“锦衣卫案”的卷宗,打开一看,果然是关于父亲的案子。   她粗粗浏览了一遍,知道父亲一直都没有认罪,心下稍安,却又觉得无比心酸。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父亲一直都是这样一个光明磊落,坦荡无畏之人,却奈何奸人太多,屡遭陷害。   她绝不能让奸人再一次得逞!   秦宁之握紧了手中的卷宗,眸光坚定。   秦宁之在卷宗藏于自己的袖中,又趁着时间充裕在密室里转了转,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就在她打算退出去的时候,眼睛的余光突然瞥到桌案上的一件东西。   很熟悉。   秦宁之急忙停下脚步,朝桌案上的东西看过去。   那是,一块玉佩?不,准确的说是一块兵符,可以号令三军的兵符。   她上一世时候,在顾景元身上看到过。   那是他们新婚燕尔,她每晚都会等他回来,有时候一等就是一夜。她记得有一次,她又等了一夜,等到伏在茶桌上睡着了。半梦半醒间,她感受到了温暖的体温,于是本能地想索取更多,一双手就下意识地朝更温暖的地方探过去。   孰料……摸到了细嫩的肉体。   只听到“叮”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坠落到了地上,然后有一双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她一下子就被惊醒了。   睁开眼,看到的是顾景元略带了些无奈和尴尬的眼眸。   “对,对不起……”她急忙道歉,挣扎着要从他怀里跳下来。   “你再乱动,摔疼了可不要找我。”顾景元非但没有放她下去,反倒更紧地抱住了她。   她的脸上如同火烧,又是害羞又是窘迫。   顾景元几步将她抱到床榻上,嘱咐道:“下一次我回来晚了你就先睡吧,不必再等我。”   “可是……”她想反驳什么,顾景元却径自离开原地,去到屋子中央,蹲身捡起了什么东西。   她想起方才听到的“叮”声,以为自己闯祸了,怯怯地问道:“我是不是把你的什么东西摔坏了?”   “是摔坏了,摔坏了八万精兵。”顾景元一边走向她,一边淡淡答道。   “什么?”她尚有些反应不及。   顾景元已经将掌心朝上,一枚通体清透的玉佩出现在了她眼前。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伸出手,看到这枚玉佩上刻着一些她看不懂的字。   “这是兵符。”顾景元将她手上的玉佩拿了回来,重新放入了胸口,一本正经地看着她道:“这是可以号令三军的兵符,若是摔坏或者丢失了,将会给大明朝带来大祸。”   她当时真的被他给唬住了,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我下次再也不会了!”   顾景元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睡吧!”   ……   ……   回忆一幕幕闪现在眼前,秦宁之的心又忍不住酸涩起来。   不过她没有让自己沉浸其中,很快就清醒了过来,看着那枚熟悉的兵符,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为什么顾景元的兵符,会在太子书房的密室之中。   是顾景元给他的,还是他偷了顾景元的?   又或者,这块兵符,本就有两块?   就在秦宁之想伸手将兵符拿起来的时候,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了秦宁之的手腕。   “啊!”秦宁之的心猛地一跳,顿时吓得三魂去了六魄。   “太,太子殿下……”她浑身僵硬,急于替自己去解释什么。   “宁之,是我。”来人却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秦宁之瞬间睁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仓惶地转过身来,眼前出现的脸庞不是她方才想的那人,又是谁?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对不起,我来迟了。”顾景元伸出手,将她轻轻搂入了怀中。   秦宁之任由他抱在怀里,她努力想保持镇定,可眼泪却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在她都要放弃的时候又来招惹她?   难道他以为,只要他随便招一招手,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会奔向他吗?   不可能了,不可能了……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抱了片刻中,顾景元才松开了手。   秦宁之别过头去,装作若无其事地擦了擦眼泪,才抬起头对顾景元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件事说来话长,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先随我出去,我会将真相都告诉你。”顾景元感受到了秦宁之的疏离和冷漠,他上前牵起她的手,企图打破这一层隔阂。   秦宁之却垂下眸,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嘲讽道:“真相?什么真相?是盛京城突然暴乱的真相?还是我父亲为何会遭此一劫的真相?顾景元,你与太子私下来往密切,你一直都知道他的心思,甚至在暗中帮助他,是不是?”   那块兵符,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太子的密室中,太子和顾景元,一定是在暗中达成了什么协议。   甚至,甚至连父亲的死,顾景元都参与其中!   一想到这个,秦宁之浑身上下都忍不住战栗起来。   她不敢相信,她不愿相信,一直以来她深爱着的男人可能是害死父亲的凶手!   顾景元的神色闪了闪,没有正面回答秦宁之的问题,只是说:“现在情况紧急,一切等出了太子府再说,你想要的答案,我都会告诉你。”   秦寅差点枉死,有些事情,他不能再瞒着宁之了。   秦宁之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不过,她也知道现在不是纠缠这些的时候,她必须要尽快出太子府再说。   可是不说这太子府内困难重重,太子府外也有王良娣虎视眈眈,她要顺利离开,难如登天。   “王良娣安排了人埋伏在太子府外,他们只要看到我出现,就会立刻杀了我。”思来想去,她也只能求助顾景元了。   顾景元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他倒不是因为没有办法出去,而是心疼秦宁之这段时间的遭遇。   若是他再回来得晚一些,又或是宁之的警惕性差了些,他们是否就要天人永隔了。   ------------ 第四百三十七章 有孕了   “你有办法可以带我出去吗?”想到自己此刻还危机四伏,父亲还在牢里生死未卜,秦宁之也就没有心思再儿女情长了,她冷静了下来,抬眸看着顾景元,一字一句问道。   顾景元看着她冷毅的脸庞,微微叹气,心里满是愧疚和不忍,他知道,自己终究是伤害了她。   想要说些什么去解释,可话到嘴边,说出来的也只是简单的一句,“我有办法,你放心便是。”   “嗯。”秦宁之垂下眸,手心在袖中紧握成拳。   “这件衣裳你将它拿去换了,一会儿门外有人接应你,你跟着她走便是。”顾景元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件衣服,看样式似乎是太子府里婢女的常服。   秦宁之伸手接过衣裳,心中更是诧异。   顾景元还特地准备了衣服,证明他来太子府之前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她在太子府的?   难道,他在太子府内安插了眼线?   带着疑虑,秦宁之很快换好了衣裳,可等她出来的时候,发现顾景元已经不见了,屋子里则多了一个看起来很面善的婢女,还有些眼熟。   “四姑娘,请随奴婢走吧。”那婢女看到她出来,朝她福了福身,似乎对她颇为熟悉。   秦宁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眼熟,好半响才反应过来,皱起眉头问道:“你……是侍奉在太子身边的丫鬟?叫……”   “回姑娘的话,奴婢名叫秋云。”面对秦宁之的质疑,那婢女不卑不亢地应道。   “你是太子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秦宁之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秋云低着头,依旧不卑不亢道:“回姑娘的话,奴婢在太子府不过是替二少爷办事。如今姑娘的事,就是二少爷的事。”   “二少爷?”秦宁之的脸色逐渐沉了下去。   这秋云竟然是顾景元安插在太子府的眼线?   顾景元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她?他跟太子之间又到底是敌是友?   “是,所以姑娘您不要担心,奴婢一定会将您安全带出太子府与二少爷会合。”秋云还以为秦宁之这样的反应是不信任她,忙解释道。   “哦。”秦宁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道:“所以,从我被带到太子府的那一天你就知道这件事?”   “回四姑娘,是的。”   “那我在书房也是你告诉顾景元的了?”   “回四姑娘,是的。”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秦宁之看着这丫鬟,知道再想从她身上问出什么是不可能的,于是理了理衣服,道:“好了,咱们出去吧!”   太子尚且还不知道秦宁之这边发生的事情,他只是信了王良娣的话,全面封锁了太子府,派人从里到外查找秦宁之的下落。   顾长宁则一直追在他身后讨要说法,将太子扰得不厌其烦,最后索性一掌敲晕了,再让下人将她送回了晋国公府。   将顾长宁送走后,太子就回到了住处去看望王良娣。虽说他现在与王良娣的关系冷到了极点,但王良娣毕竟是皇后的亲外甥女,又嫁给他多年,怎么都还有情分在,他也不能见死不救。   “太医,怎么样了?”   太医已经问过诊了,只是始终眉头紧锁,“太子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看到太医的样子,太子觉得事情大概不是很乐观,脸色也沉了下去,他只是想冷落王良娣,却不是想她死,难道秦宁之真有这么歹毒?   “太子,老臣已经替良娣查看过了,只是,只是这……”太医的表情看起来很纠结。   “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本王不会怪罪。”太子给了承诺。   太医才敢道:“良娣她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人用银针在她的几处穴位上扎了几针,才会疼痛难忍,老臣已经将那些银针都拔出来了,已经无碍了。只是,良娣……有孕了。”   刚开始的时候太子还在想这秦宁之真是心狠手辣,可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太子整个人都震在了当场。   良娣……有孕了?   这,这怎么可能?   从那件事后,他就再也没有碰过她一下!   算起来,已经有三个多月了!   “多久了?”太子急忙问道。   “回太子,已经有四个多月了。”太医犹豫片刻,才答道。   “什么?”意料之外的答案。   “良娣,似乎还不知道。”太医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当然要说王良娣不知道,否则这故意隐瞒皇嗣的罪名,可够王良娣喝一壶的。   只是为何良娣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却始终不声不响的?她难道不想太子知道这件事?   太子的女人,尤其是在太子除了一位小郡主,还没有任何子嗣的情况下,怀了孩子难道不该是欢天喜地昭告天下?可王良娣却选择隐瞒这件事,这其中怕是不简单啊!   这也是太医为何不敢说的原因。   ------------ 第四百三十八章 我诅咒你   谁知道这太子府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才会让王良娣将肚子里的龙嗣隐瞒至今?   太医不敢再吭声,牵扯到这种皇宫秘辛,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他还不想死呢!   太子的脸色逐渐阴沉了下去,垂在衣袖中的双手也紧握成拳。   他真的没想到,王良娣居然敢……   她怎么敢?!   “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哪怕内心的情绪已经翻涌,可在面上,太子还是竭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诶,是,那老臣告退了。”太医得了令,忙欢天喜地地退了下去。   太子回到了屋子里。   王良娣已经悠悠转醒,看到太子阴沉着脸出现,忙紧张道:“殿下,怎么样了?臣妾还有没有救?”   太子走到她身边坐下,眸光幽暗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良娣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心里越发得紧张,声音都变得哽咽,“殿,殿下……臣妾,臣妾是不是没救了?”   太子还是一言不发。   王良娣心中顿感不妙,忙哭着求道:“殿下,求您一定要救救臣妾,臣妾还不想死,臣妾不能死啊!”   王良娣越想越觉得害怕,她伸出手紧紧抓住了太子的手,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   面对王良娣的恐惧和惶恐,太子始终无动于衷。   良久,他才终于抬起头,直视着王良娣的眼睛,缓缓开口:“良娣,本王素来都知道你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可这一次,你为何会怕成这样?”   王良娣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心中隐隐有预感,太子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她攥紧了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问她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变得如此怕死?   呵呵,那是因为,因为……   “殿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是想说,臣妾哪怕要死了,也该坦然赴死,不该去求一线生机吗?”王良娣泫然欲泣,似乎被太子深深地伤到了,“殿下,您就这么恨臣妾吗?恨到希望臣妾立刻去死吗?”   王良娣很快就转了话锋,将所有的难过和委屈都抛给了太子。   可太子是何人,他又岂会被王良娣的三言两语给带偏了?他见王良娣顾左右而言其他,索性也就不跟她绕弯子了,而是嘴角一挑,直接问道:“太医方才与我说,你有了四个月的身孕,这件事你知道吗?”   王良娣的脸色刹那间变得雪白,“我,我……”   他真的知道了。   太子真的知道了。   他会杀了她的孩子吗?   像上一次那样,再一次杀了她的孩子。   因为恐惧和怨恨,王良娣浑身上下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可她还是咬紧牙关,声音如同柳絮般一个字一个字地飘了出来,“臣……妾……不……知。”   “他是本王的孩子吗?”太子并没有理会王良娣的恐惧,只是轻轻扫了一眼王良娣,眼神却锐利如箭。   王良娣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太子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质疑,脸色瞬间由白转红,羞愤道:“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可以这样羞辱我!我知道你不爱我,甚至是恨我,可是你不能这样平白无故地冤枉我!他不是你的孩子又会是谁的孩子?!殿下!你这是在逼我去死!”王良娣的头仰得高高的,看着太子的眼神充满了怨恨,她没想到太子居然把她想得这么龌龊!   这就是她陪伴了他七年的感情吗?!多么的不堪一击啊!   可是,她早该认清了不是吗?从他害死她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她就早该认清了不是吗?!   她恨他,太恨了!恨不得要和他同归于尽!   他害得她生育困难,还害死了她的第一个孩子,她又怎么能轻易放过他!   所以,他喜欢的东西她都要毁了!   喜欢程雪是吗?那她就让程雪恨他,和他誓不两立!   喜欢秦宁之是吗?那她就要秦宁之去死,让他一辈子都求而不得!   什么争宠?什么真爱?都是假的!她只要她的孩子!   而这一切,都是朱钰你,你逼我的!   王良娣的反应让太子明白了一切。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只是……那又如何呢?   “既是本王的孩子,你又为何隐瞒不报?你已怀孕四个月,这四个月你说你毫不知情,本王是不信的。”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太子已经不想再跟王良娣周旋,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王良娣,想给她致命一击。   王良娣看透了太子的来意,他是想要把这个孩子打为孽种,再光明正大地处置了他。   想透了,反倒释然了,王良娣只是凄惨一笑,嘲讽道:“殿下,您说我是为什么?这个问题,您比谁都清楚。”   “本王不知。”哪怕心里跟明镜似的,太子也势要将无辜进行到底。   “臣妾没什么好说的,太子若不信,大可以将臣妾赐死。”王良娣将眼神移到高处,喃喃道:“反正,孩子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太子看着王良娣突然间生无可恋的表情,知道她的心思。   她这是在用她自己的性命来威胁他。   孩子死了,在宫里掀不起什么波澜,母后不会责问,王家人更不会怪罪。   可王良娣若是死了,别说母后和王家,就是父皇,恐怕也要他给出一个交代。   更何况,他也并非无情到想杀了这个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女人。   一切,不过是形势所迫。   “这段时间,你就在本王这儿好生歇着,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本王再来看你。”太子不想做无情无义之人,一个帝王,还是要保存仁慈之心。   看着太子离去的背景,王良娣扯了扯唇角,突然大笑出声。   朱钰啊朱钰,我用的我的生命诅咒你,你这一辈子都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国公府西郊别庄内,秦宁之静静地站在院子里,恍若隔世。   上一世她身为晋国公府的二少奶奶,被丢在了这座别院内不见天日,自己的妹妹为了救她也在这里失去了性命。   重生而回后,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这噩梦开始的地方,没想到,她竟又以另一种身份,重新站在了这里。   真是讽刺啊!   “秦四姑娘,二少爷正在里面等您。”秋云的声音将秦宁之拉回了现实。   她收回思绪,迈步向前。   有些事情,是时候该水落石出了!   ------------ 第四百三十九章 坦白真相(1)   顾景元早已经等在了屋子里,秦宁之推门而入的时候,他正矗立在窗台边,静静地眺望着远方。   听到她推门的动静,便转过身来看她。此时已经临近傍晚,夕阳的余晖轻轻洒落到他身上,给他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他恰好莞尔一笑,美好得如同她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   只是,现在并不是初见。   “你来了。”他轻轻开口,面上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   可是秦宁之此时却无比清醒,她知道,他惑人的外表下,有一颗多么冰冷的心。   “我来了。”秦宁之走到他不远处的地方停下脚步,也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哪怕她心里十分渴望知道真相,可她也想等他主动说出来。   “坐吧!”顾景元指了指窗台边的雕花红木圆桌,自己先行坐了下来。   秦宁之并未拒绝,也走上前坐了下去。   顾景元又倒了两杯茶水,一边递给她,一边道:“我大哥服毒自尽了。”   秦宁之接过茶杯的手一抖,茶水洒了半杯,落在深红色的红木桌上,倒映出秦宁之惊愕的脸庞。   顾景睿……自尽了?   不,不可能!   上一世,上一世他明明活了很久!   怎么会,怎么会突然自尽了?   那师父呢?师父有没有事?   “怎么会?大少奶奶……如何了?”秦宁之沙哑着嗓子,艰难地开口。   顾景元轻呷了一口茶,目光飘向远方,轻声道:“大哥没有死成,可已经全身瘫痪,再无康复的可能。大嫂……主动请命要照顾大哥。”   秦宁之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师父没事,还好一切都与上一世一样。   不,不对。   下一秒,秦宁之又立刻紧张了起来。   与上一世一样?对,怎么会又与上一世一样了?顾景睿分明在她的医治下,只是毁了一只手,可现在,他怎么又全身瘫痪了?   难道,冥冥之中,一切都是天意吗?   那父亲……   秦宁之瞪大了眼睛,“我父亲……”   “大哥是铖王的人。”顾景元却打断了秦宁之的话,又一次语出惊人。   “铖……王?”秦宁之有些反应不及。   铖王与顾家有什么关系?与顾家有关系的不是誉王吗?顾景睿怎么会和铖王搅合到了一起?   像是猜到了秦宁之心中所想,顾景元便淡淡解释道:“大哥是顾家的长子嫡孙,是母亲的第一个孩子,从小就备受宠爱。我出生后,也并没有分掉他半分的宠爱,反倒因为沉默寡言,被母亲冷落。所以,在大哥心里,他一直都是顾家的重心和骄傲。可是我长大后,逐渐得到了父亲的重视,又在朝堂上得到了皇上的喜爱,整个顾家便将重心转移到了我身上,到后来,我便成了盛京城人人口中的神童和顾家骄傲,而大哥,却被众人遗忘了。”   “所以,他便心生怨恨,去投靠了铖王来与晋国公府为敌?”秦宁之脱口问道。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难道就因为父母的一点偏爱,便将整个家族置于不顾?这顾景睿当真是太可怕了!   顾景元缓缓地点了点头,可目光却透着怜惜,“大哥是个心思敏感的人,他从小便立志做晋国公府的骄傲,可是因为我的出现,导致他的人生出现了巨变,他会心理失衡,实属人之常情。当初他远走京城,并不是就想去投靠铖王了,他去了北地找誉王,希望自己能够成为誉王的左膀右臂,来为晋国公府争光。可是誉王却也不重用他,甚至在背地里嘲讽他。大哥,也是一时意气才会投靠铖王,也才会听信了铖王的谗言与倭寇合作,导致被太子的人抓了个正着。他不知道,铖王亦是在利用他,利用他铲除誉王和晋国公府罢了。”   秦宁之简直无话可说,这个顾景睿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只是,顾景元与他说这些干什么?   顾景睿的事情,难道与父亲的死有关吗?   “宁之。”秦宁之正这么想着,顾景元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他眸光沉沉地看向她,似乎下了一个非常重大的决心。   “什,什么?”   “其实……我一直在替誉王办事。”良久,他才终于开口,“甚至于我与太子私下的合作,也是阴谋,我……想要帮誉王重新夺回这大明江山。”   秦宁之看着他,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谋反吗?顾景元,真的是在谋反吗?   这一章稍少一点哦,下一章会多一点,因为很晚了要睡啦!   ------------ 第四百四十章 坦白真相(2)   “宁之,这就是我的秘密。”顾景元静静地看着她,眸光坦然。   事到如今,他对她再没有任何隐瞒。   秦宁之则眼神慌乱,扯着笑道:“你,你在胡说吧,你怎么会造反,你不是这样的人。”   秦宁之不敢相信。   哪怕她从前怀疑过,可当真相赤裸裸地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却不敢相信了。   顾景元怎么会去谋反?她与他做了四年夫妻,从来不曾察觉出半分的端倪。   他在人前,一向是备受皇上重视的忠臣宠臣,也正因为他,晋国公府才会越来越受到皇上的倚重。   她上一世快要死的时候曾想过,当她付黄土,白骨枯的时候,顾景元或许已经一路扶摇直上,平步青云,早把她忘却了。   她一直觉得,凭顾景元的能力和魄力,一定可以成为人上之人。   她从未想过,他会造反。   如果是这样的话,上一世的他,成功了吗?   自古造反之人,有哪一个得到了善终?铖王谋反被诛杀在太极殿前,就连铖王世子也受到了牵连。   所以晋国公府和誉王的谋反就一定能成功吗?   他们若是失败了,就是诛九族的大罪,必死无疑。   纵使他们侥幸成功了,帝王多疑,新帝能容许一个知道他最大秘密的家族存在吗?   所以无论是何种后果,晋国公府恐怕都不得善终。   顾景元不会想不到这一层,他为何还要帮誉王造反?   他上一世,会不会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功成名就,幸福美满?他会不会……也早早失去了性命?   想到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扼住了秦宁之的心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不,她无法想象他死去的样子。   哪怕他不爱她,哪怕他深深地伤害了她,她也不希望他早早离去。   他是天上的明月啊,是她梦中那个永远芝兰玉树的少年,她将她一辈子的少女情怀都奉献给了他,他怎么能死呢?   “顾景元,你是骗我的,对吗?”秦宁之抬起头,眸中充满了期冀。   她不相信她一直深爱的人会犯下这种谋逆大罪。   可遗憾的是,顾景元却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低沉道:“宁之,我从不曾骗过你,我原本想对你隐瞒这一切,可如今你父亲出事了,而且正和铖王和誉王的事有关,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家破人亡。所以,才不得不告诉你真相。”   秦宁之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一颗心也迅速坠入了谷底。   父亲的死,竟跟铖王和誉王有关吗?   那是不是,也和顾景元有关?   她的猜测……是对的吗?   秦宁之不敢去深想,越想她越觉得无法承受。   她甚至,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因为真相是如此的可怕,可怕到她根本不敢去面对。   顾景元上前握紧了她的手,眸中充满了歉意,“宁之,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也没有想到这件事会牵连到你父亲。是我大意了,若是我早知道太子存着这样的心思,我定不会离开你身边。”   秦宁之扯了扯唇角,她想笑,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为什么,为什么?”她喃喃低语,整个人似乎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顾景元只能紧握住她的手,不敢放开。   “为什么,为什么要找上我父亲?我父亲一直忠心耿耿,为皇上为朝廷效力,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副指挥使,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非要他的命!”秦宁之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她甩开顾景元的手,豁然抬头,看向顾景元的眸中充满了怨恨、不解和纠结。   顾景元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跟秦宁之去解释这其中的缘由,有些事情,他也觉得太阴暗可怕。   “你说啊!你们要造反的人都没事,凭什么我父亲会出事?这一切和我父亲有什么关系?!”秦宁之却不依不饶。   顾景元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说道:“正因为他忠心耿耿,不为任何人所动,才会被人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想尽快除掉他。”   秦宁之听不明白,“你是说铖王和誉王都想拉拢我父亲,可我父亲不同意,他们便要害死他?!可这一切和太子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太子也想要谋权篡位不成?!”   秦宁之觉得这件事无比可笑,当今圣上的皇位也是靠腌臜的手段夺来的,如今还没有坐稳几年,便有这么多人想将他从这个位置上拉下去。   这就是报应吗?   可是害死父亲的那些人呢,他们得到报应了吗?   “并不是这样。”可她得到的却是否定的答案,顾景元摇了摇头,说道:“如你所说,你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副指挥使,铖王和誉王根本就不知道他,又怎么会对他下手?”   秦宁之看着顾景元,继续听他说下去。   “真正想对你父亲不利的人只有吕明,我之前彻查过他,一直没查出什么线索,也是在前阵子因为你父亲的事情,他才露出了一点蛛丝马迹。他是铖王的人,一直在替铖王办事,之前锦衣卫署出了几件事,引起了太子的怀疑,于是太子一直盯着锦衣卫查里面的内奸,其中重点盯着的便是吕明和你父亲这两个指挥使。吕明何其奸诈,他早就察觉到了太子在查他们,便故意设计引导太子去查你父亲。而太子……也不知是真的上钩了还只是在装糊涂,他顺着吕明布下的线索,一步一步将你父亲给抓了起来。”   “不可能!”秦宁之瞪大了眼睛,斩钉截铁道:“太子与我说过只要我嫁给他,他就可以保父亲平安无事!若太子真的认为父亲有谋逆之心,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答应我放了父亲!”   顾景元的眸子眯了眯,神色越发阴沉了下去,“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太子自然是不会上吕明的钩,只是锦衣卫全都唯吕明马首是瞻,其中有多少人已经被铖王收入麾下还未可知,甚至包括你的父亲,太子也不敢断定他就真的毫不知情。所以这样一只锦衣卫队,留在盛京城内便是个隐患和威胁,太子一心想要除掉他们。可吕明为人谨慎,实在找不到一点证据,所以纵然是太子也不能贸然行动,否则打草惊蛇便得不偿失了。正好吕明想借着太子的东风除掉你父亲这个油盐不进的硬石头,太子便也将计就计,反正以你父亲的为人也并不会为太子所用,他便索性借此砍掉锦衣卫的核心实力,削弱锦衣卫的实力,之后再徐徐图之。你父亲,不过就是一个诱饵,一个在他们看来死不足惜的棋子罢了。纵然这一次太子放过了你父亲,可他只要一天是锦衣卫的副指挥使,只要他一天不为太子所用,太子便不会留他的性命。至于……太子说只要你嫁给他,他便放过你父亲,这也是个幌子罢了,太子娶你,一是看中了你的聪慧,想借你之手除掉王良娣,二是你与我的关系非同寻常,太子想要用你来牵制我罢了。”   “不可能的!我父亲什么都没有做,他们怎么可能因为我父亲对皇上衷心就要除去他?!”秦宁之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无法接受她父亲的死只是政治斗争的一枚棋子,一个替死鬼!   她查了这么久,她以为父亲死亡的背后会是什么鲜血淋漓的真相,可结果害她家破人亡的背后,竟然只是因为这样一个可笑的理由!   她父亲和母亲的性命,竟然比不过当权者的一丝怀疑?!   他们是人啊!活生生的人啊!   ------------ 第四百四十一章 怎么救他   看到秦宁之一副快要崩溃的样子,顾景元心生不忍。   他突然怀疑自己告诉她真相是不是正确的。   或许,他只要保护好她就可以了。   至于其他的,只要她能一辈子待在他身边,都会随着时间一起好起来的。   “宁之……”   “那你呢?”秦宁之突然冷静了下来,抬眸看着他,眼神冰冷,“那你呢?你一早就知道太子的图谋,对吗?你一早就知道太子要对我父亲不利,可你什么都没有做,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父亲一步一步走进他们的圈套,如果不是我被太子抓了起来,是不是等到我父亲死了,我都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秦宁之说到最后,心越发的冰冷。   上一世的时候一定也是这样的,突然之间什么都解释的通了。他不肯帮她查出害父亲的凶手,他对她的哀求无动于衷,他因为她去查父亲死亡的真相而跟她动怒。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早早就知道害死父亲的凶手是谁,甚至!他就是那个帮凶!   面对秦宁之的质问,顾景元哑口无言。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秦宁之解释。   要说他对此毫不知情,那是不可能的,从太子第一次表露出对秦宁之的兴致,他就猜透了太子的心思。太子之所以会对宁之感兴趣,并不仅仅是觉得她聪慧有趣,而是因为他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薄情寡义,毫无人性的君王。   太子不是不知道秦寅的为人,然而他还是顺着吕明的局,盯上了这位“油盐不进”的副指挥使,他不过是除掉了一个对自己毫无用处的人,可对于秦宁之来说,却是失去了至亲和依靠。太子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想对秦宁之施舍那么一丝丝“善意”吧!   说起来,这是多么的讽刺。   “对不起……”思来想去,他能够对秦宁之说的,只有这三个字。   若非他对秦宁之情根深种,若非他太了解秦宁之的为人,他恐怕并不会说出真相,他是知道,他现在不说,有朝一日被秦宁之发现真相,他们之间必当万劫不复。   “对不起?”秦宁之扯开唇角,冷笑了一声,“我父亲的一条命,只换来了你的一句对不起?”   上一世父亲战死沙场,她家破人亡,最后冻死在冰天雪地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痛彻心扉的感觉仿佛就在昨日,要她怎么能忘记?怎么能原谅?   “我会救你父亲。宁之,相信我,我回来就是为了救你和你父亲。”顾景元抓住秦宁之的手,轻声承诺道。   “这是自然。”秦宁之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毕竟这一世不是上一世,父亲所遭遇到的危险也不一样,过去的伤痛她无法遗忘,可最重要的,还是确保父亲这一世能平安无事。   至于其他的,就等父亲安全之后,再作打算。   “所以,你要怎么救我父亲?你说太子不打算放过我父亲,那现在我逃出了太子府,他就更不会兑现承诺了。所以我父亲现在一定很危险,你打算怎么救他?”   听到秦宁之这么说,顾景元着实松了一口气。   ------------ 第四百四十二章 一别经年   现阶段,只要秦宁之还愿意与他并肩作战,就证明他们之间还没有那么糟糕。   顾景元这么想着,一直绷着的面容有了一丝缓和之意。   只是秦宁之却没有办法放松下来,她依旧绷着脸,跟顾景元分析道:“今日就是我父亲的处决之日了,只是之前太子答应过我,只要我肯嫁给他,他就把我父亲救出来。我父亲一直是被关押在监牢的,监牢里机关重重,要想把人救出来需要耗费一定的精力,就算是太子也没有那么大把握能立刻救下我父亲,所以我猜想太子一定提前就做了准备,早早将我父亲从天牢里转移了出来。我父亲一定在太子手中,好将他作为和我谈判的筹码。只是现在我突然离开了太子府,太子一定在全面搜查我的下落,若是他迟迟找不到我,恐怕他会对我父亲不利。所以现在,我们要尽快去找太子谈判,让他放了我父亲。”   顾景元却摇了摇头,不太赞同她的说法,“不会的,如你所说,天牢里戒备重重,太子又怎么会为了你父亲冒险?这件事的真相只有吕明和太子两个人知晓,在皇上眼中,你父亲是一个罪人,或许还是一个谋逆的反贼,所以若是太子去天牢救下你父亲,一旦被发现,他也要被皇上怀疑,甚至这储位都要不保。你觉得依太子谨慎的个性,他会做这么蠢的事情吗?”   秦宁之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急了,“你的意思是我父亲现在还在监牢?今天就是行刑之日了,马上就要午时了,这要怎么办?!”   因为之前太子答应过可以救下她父亲,所以她还算淡定,觉得父亲无非是落入了太子手中,他的生死就看太子的心情,只要她有办法从太子手中将父亲保下,之后的事情都可以从长计议。   可现在,顾景元跟她说,太子根本就没有想救她的父亲?   “你不要着急,我自有办法。”顾景元安慰她,“你先暂时在这里住着,我会去处理你父亲的事情,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你父亲平安带回到你身边了。”   “你要去做什么?”秦宁之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心中不安,可却冷着脸道:“你难道要去劫狱?顾景元,虽然我对你隐瞒一事很愤怒,但是我希望你不要置你自己的安危于不顾,我不想背上一条性命,更不想欠你什么。”   顾景元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莞尔,“你多虑了,我怎会去劫狱?别说我根本没有这个本事,就算真让我劫狱成功,你父亲就是坐实了谋逆反叛的罪名,你们秦府的众人也要跟着遭殃了,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我总不能为了救你父亲一人,置秦府其他人的性命于不顾吧?”   秦宁之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那你要怎么做?”   “我自然要想办法让皇上相信你父亲的清白,还你父亲一个公道,让你父亲能够光明正大地回到秦府。”顾景元淡淡回道。   秦宁之的神色有些动容。   就算是当初太子说会帮她救下父亲的时候,她也没有奢求能够再还父亲清白,她只是觉得,只要父亲和母亲不死,其他的,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可现在,顾景元却把她没有考虑周全的事情都考虑了进去。   他说,他不仅要救下父亲的性命,还要还父亲清白。   秦宁之的一颗心,酸软得不像话。   “所以,你乖乖在这里待着,等我的好消息。”两个人之间有种莫名的情愫流淌,顾景元感受到了,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秦宁之的发丝,眸光满是宠溺。   只是如果秦宁之再仔细看一看,便会看到顾景元眼底的决绝。   顾景元很快便离开了。   秦宁之目送着他离开,风吹起一片落叶,迷了她的眼,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顾景元的背景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中。   这个时候的秦宁之还不知道,此去一别,便是经年。   太子的人已经将太子府左右三公里的地方翻了个天翻地覆,仍旧没有寻找到秦宁之的踪迹。   “回禀太子,没有秦姑娘的踪迹。”当最后一个侍卫来报的时候,太子气得将手中的折子狠狠摔倒了地上。   “废物!连一个人都找不到,本王养你们何用?!”   侍卫们纷纷低头,不敢出声。   还是一个胆子大一点的,上前禀报道:“太子殿下,虽然属下们没有找到秦四姑娘,但是找到了部署在太子府外的几个黑衣人,只是那些黑衣人被属下们抓住后便服毒自杀了。属下们怀疑,或许秦四姑娘是被这些黑衣人给抓了起来。”   “黑衣人?”太子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他这太子府向来戒备森严,居然会有黑衣人出没?   “可查清楚了是什么人?”太子问道。   “这……”禀报的侍卫有些犹豫。   “吞吞吐吐的干什么?难道连这个都查不出来吗?”太子厉声喝道。   侍卫连忙低下头道:“属下们查清楚了,这些黑衣人好像是良娣的人。”   太子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眸中危险重生。   王良娣?好啊!他就奇怪为什么她好端端地会被秦宁之用银针教训,原来是她自己心存歹念!   这个女人害了程雪还不够,居然又将手伸到了秦宁之身上!   看来他是对她太过仁慈了!   “搜!挖地三尺也要将秦四姑娘给我找出来!”太子一声令下,拂袖而立,阴冷道:“本王要去找良娣好好谈一谈了。”   可就在侍卫领命退下去的时候,太子的心腹匆匆走了进来,贴在太子的耳边瞧瞧说了几句话。   只见太子的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了一抹嘲讽的表情,“他果真是沉不住气,看来这秦宁之真是他的软肋。”   “太子明鉴,只要将秦四姑娘掌握住,不怕扳不倒晋国公府。”太子心腹也顺着太子说着好听的话。   太子冷笑了一声,道:“本王去会会他,你也跟着去找秦宁之,这丫头刁钻狡猾得很,本王可不觉得她会中了良娣的圈套,恐怕现在在什么地方躲着呢!”   “是,属下明白。”   ------------ 第四百四十三章 黑衣人   (前言:上一章时间上有些错误的地方,已经修改了)   落日西山,残阳如血,天色已经接近傍晚。   秦宁之站在沿廊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院门外看。   “姑娘,您要不要用晚膳?奴婢给您准备了您最爱吃的杏仁酪。”秋芸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秦宁之回眸,略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可转瞬便都明白了。   一定是顾景元交代她的吧!   她心中越发得酸软起来,摇了摇头,闷闷道:“不用,我现在什么都吃不下,等你家少爷回来再说吧!”   “哦。”秋芸点了点头,见她眉头紧锁,知道她是心中不安,便安慰道:“姑娘,您别担心了,二少爷很厉害的,一定会将秦老爷平安带回来的。”   秦宁之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可心里却明白,父亲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顾景元已经去了三四个时辰了,天色却快黑了,他却还没有回来,甚至一点消息都没有。   很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麻烦,甚至,甚至是出了什么意外。   秦宁之不敢再想下去,否则她怕自己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所以她只能深呼吸了几次,企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时辰。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顾景元还是没有回来。   秋芸又来催了一遍,“姑娘,您先用些晚膳吧,别饿坏了身体。”   秦宁之刚想摇头拒绝,这个时候,院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动静。   秦宁之忙欣喜地朝院门外看过去。   虽然天色已晚,但院门一直是敞开着的,借着皎洁的月光,秦宁之看到几个做黑衣打扮的男子朝院子这边走来。   其中,并没有顾景元的身影。   糟了,难道是太子的人搜到这儿了?!   秦宁之吓了一跳,忙拉过秋芸,道:“去,去里边躲着,怕是太子的人找来了!”   秋芸也被吓得花容失色,两个人仓惶地躲进了里屋。   这个时候黑衣人们也已经走进了院子。   “秋芸,你跟我来。”秦宁之一边听着院子里的动静,一边拉着秋芸,小心翼翼地走到了东次间的书架子旁。   她将书架子上的一本书移开,书架便自动移到了两侧,露出了里面的地下通道。   秋芸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秦宁之。   秦宁之也没时间给她解释那么多,只将她推了进去,随后自己将书摆好,趁着书架尚未合上的时候也躲了进去。   地下室内黑漆漆的,秋芸摸索着想往前走。   秦宁之拉住她,道:“前面是阶梯,看不清路会摔下去的。”   秋芸一怔,心中更是惊讶万分。   “你站在原地别动。”秦宁之则熟门熟路地找到了火折子,不一会儿便将墙上的灯烛点燃了。   地下室内瞬间明亮了起来。   灯烛映衬出秋芸愕然的脸庞,“姑娘,您,您怎么会……”   怎么会知道这些机关?   这座别庄在京郊,地处偏僻,连二少爷都没有来过几次,秦四姑娘根本不可能来过,可是,她却对这个地方如此熟悉!   奇怪,太奇怪了。   秦宁之扯了扯唇角。   她为什么会知道?   那是因为,她上一世,被关在这个地下室里整整一年之久。   所以,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只是这个答案,她是不会告诉秋芸的,便随口胡诌道:“你们这些权贵人家的府里大抵都有这些地下通道,太子府上也有,而且藏的地方无非就是书房,所以我瞎猜的,没想到真被我给猜对了。”   这个答案秋芸肯定不会相信,秦宁之也没想让她相信,只是敷衍她罢了。   秋芸是个聪慧的,她看出秦宁之不想回答,便也不再追问。   两个人很快下了石阶,来到了地下室。   秦宁之又从善如流地找到了一些干粮和吃食,对秋芸道:“怕是要待上几天了,我总觉得那些黑衣人来者不善,恐怕……你家少爷那里,不太顺利。”   她先前猜测这些黑衣人是太子的人,可现在想想却不太可能。   太子发现她不见了,第一时间应该是在太子府内外几公里的地方搜查她,就这些地方便要搜查四五个时辰,如果这些地方还查不到她,太子也应该是去秦府或者晋国公府外搜查她,没道理会这么快就找到晋国公府这京郊别院来。   更何况,太子还不一定知道这座别院的存在呢!   所以,能这么快就这么准确无误找到别院来的人,应该是晋国公府的人。   来人,不会是顾景元的人,就算顾景元要找人来接她,也不会一身黑衣打扮,跟做贼似的。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晋国公的人?   晋国公知道了顾景元要救她父亲,怕顾景元会因此影响誉王大计,便派人来杀她了?   想到这里,秦宁之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但愿晋国公不会算到她会躲在地下室内,也但愿这些黑衣人不知道地下室的入口,否则她便是在劫难逃了。   ------------ 第四百四十四章 劫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因为身处地下,秦宁之也并不能判断准确的时间,只能大概判断出已经过去了一夜。   秋芸早已经饥肠辘辘,有气无力地对秦宁之道:“姑娘,咱们现在可以出去了吗?都过去这么久了,那些黑衣人恐怕早已经离开了。”   秦宁之摇了摇头,面色依旧很沉重,“我不能肯定,只怕现在出去,对方会来一个守株待兔,瓮中捉鳖。但是……”   但是她也怕万一那些黑衣人去而复返,她们就算在地下室也不安全。   所以她不敢确定,现在到底该不该出去。   “但是什么?”秋芸原本垮下去的脸又精神了起来,“姑娘,奴婢觉得那些黑衣人没那么聪明的,趁着现在赶紧逃出去吧!”   她实在是不想待在这个地下室了,又湿又潮,觉得自己都快要发霉了。更重要的是,仿佛看不到希望,只剩下恐惧。   她真的很怕会突然冲进来什么人,把她们都杀了。   她更怕自己会饿死在这里。   秦宁之犹豫了下,没有将心里的话告诉秋芸。   她若是告诉秋芸,这些黑衣人可能是晋国公府的人,恐怕秋芸打死也不会信。   “没什么,你说得对,那些黑衣人恐怕不会这么聪明。”在思虑过后,秦宁之决定赌一把。   “走吧,咱们出去!”她回头,对着秋芸坚定道。   反正一直待在地下室里也不是个办法,若是那帮黑衣人去而复返,才是真的麻烦,不如就趁着现在逃出去吧,是死是活,全看运气了!   月黑风高,天上只有繁星几颗,衬得天际如墨水染过的幕布一般浓密漆黑。   太子府已经落了钥,可其中一间院子里依旧灯火通明。   “太子殿下,杀害无辜之人的性命,恐怕不是君子所为吧!”有一道声音如流水般响起,打破了如此寂静的夜晚。   可这声音虽听起来沉稳,但却夹杂着不可言喻的愤怒和隐忍。   “顾景元,本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又是一道声音响起,略带了些嘲讽和轻蔑,“你要找的人不见了,你来质问本王又有何用?与其在这里与本王周旋,还是想一想该怎么找到对方?又或是,好好想一想该如何回去与你那小情人交代吧!依她的个性,若是知道你并未能救下她的父亲,反倒还害他父亲被贼人掳走,生死未明,恐怕你与她这缘分也就到头了哈哈哈哈。”   屋子里灯影绰绰,仔细看去,这说话的人不是太子又是谁。   而他对面沉声质问的人,却是顾景元无疑了。   面对太子的一番挑衅,顾景元脸色越发得难看。   今日他好不容易说服皇上让他来彻查锦衣卫被杀一案,还特地奏请皇上同意将秦寅从天牢中提审了出来,免他再受牢狱之苦。   可没想到,太子的人居然敢半道里闯出来,将秦寅从他眼皮子底下给劫走了。   太子就不怕吗?   他难道真的不担心这件事被皇上知晓?   “太子殿下,您何必要跟一个小人物过不去?秦寅不过是一个区区的锦衣卫副指挥使,你如此紧追不舍,倒是让人怀疑太子殿下的用心了。”顾景元出声微微讥讽,面上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   毕竟,现在秦寅的性命最重要。   太子有一句话说的没有错,若是秦寅死了,他与秦宁之的缘分的确要到头了。   “呵。”太子冷笑了一声,看向顾景元的眼神略带了丝怜悯,“顾景元,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愚蠢了?还是说,那丫头对你真的如此重要?才能让你如今方寸大乱,竟跑到本王这儿来要人了?那秦寅是被谁掳走的本王从何知晓?莫不是他的同伙担心事迹败露,才将他给劫走也未可知。你倒好,居然怀疑到了本王头上?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若是叫晋国公知道你为了一个区区的锦衣卫副指挥使就冤枉本王,我想,他一定会对你的鲁莽感到失望!”   太子说着,又意味深长地勾起了唇角,“或许,他会后悔当初选择栽培你,而不是你的大哥……”   顾景元的心“咯噔”一跳。   太子果然早就在怀疑晋国公府了。   太子又轻轻道:“你说的秦寅本王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既然父王给了你十天时间彻查此案,本王劝你还是不要再在这儿与本王作无谓的纠缠了,还是快些出去找人吧,等时间一到,别说这秦寅要被定罪,你也难辞其咎。”   看着太子脸上有恃无恐的笑容,顾景元用力握紧了双拳。   他可以肯定,秦寅一定是被太子关押了起来。   太子是怕他会彻查出锦衣卫死亡的真相,从而牵扯出一系列事情,包括他刻意对一些证据视而不见,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秦寅头上。   所以,太子很可能会把秦寅杀了灭口。   只要一日找不到秦寅,他就无法去彻查锦衣卫一事,锦衣卫一事不查清楚,秦寅就始终是罪人,甚至可能是一个畏罪潜逃的罪人。   秦府,也将遭受灭顶之灾。   而秦宁之,就会家破人亡……   他绝不容许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如此,是臣叨扰了,太子殿下恕罪。”顾景元收起所有的心思,朝太子轻轻点了点头,随即便离开了。   他知道,现在从太子这儿是打听不出什么来的,要想找到秦寅,只能派人好好盯着太子,观察他接下来的动作。   顾景元出了太子府,安排手下人道:“让红叶好好盯着太子,一旦发现任何端倪,都要及时跟我禀告。”   “是公子,只是……”手下人点了点头,看着顾景元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顾景元看向他,微微蹙眉。   现在,他不想再听到任何坏消息。   “公子……”那侍从在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道:“卑职看到清水带着一群人往城门外的方向赶去了,都是作黑衣打扮。卑职,有些担心是不是秦姑娘那儿……”   顾景元的心重重一跳。   ------------ 第四百四十五章 杀手   “你确定没有看错?”顾景元微微蹙了蹙眉,心里划过一丝不安。   侍从回道:“公子,千真万确,卑职一定不会认错的,那领头之人却是清水无疑。”   “嗯。”顾景元沉吟着点了点头。   如若那些黑衣人真的是父亲的人,现在这个紧要关头,他们断不会贸然离京。所以,这侍从的猜测可能是对的,他们,或许是冲着宁之去的。   “二公子,您看要不要安排人立刻去京郊别院查看情况?还是说,您要亲自去?”侍从试探着问道。   毕竟现在特殊情况,二公子可能被太子盯上了,若是贸然离京,必定会被太子怀疑,说不定秦四姑娘的事情也要败露。   顾景元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犹豫片刻后,道:“让清风去吧,他和清水是亲兄弟,纵然有什么事,想必也会留有余地。”   “是,卑职立刻去办。”侍从得了吩咐后,很快便离开了。   顾景元还留在原地,他转过身,看了看在黑夜中静静伫立的太子府,表面风平浪静,殊不知,暗地里早已经暗潮汹涌。   此时,晋国公府京郊别院内。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死寂,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听不到半点声响。   “姑娘,咱们安全了吗?”黑暗中,有一道细微的声音悄悄响起。   “嘘,别出声!”同样一个细微的声音回答了她,透露出一丝谨慎和小心翼翼。   对面不敢再说话了,夜,又一次寂静了下来。   很快,两道黑影就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院子门前。   借着月光,可以看清楚她们的长相,正是秦宁之和秋芸二人。   “姑娘,咱们是不是可以出去了?黑衣人好像已经不在了。”秋芸又一次问道,这一次,她的胆子大了不少。   秦宁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也不知道我们在地下待了多久,不过看情况,那些黑衣人应当不会还留在此处。”   秋芸面露喜色,“这么说,咱们真的安全了?可以回盛京城去找二公子了?”   “不可。”秦宁之立刻摇头,严肃道:“虽然那些黑衣人不在这里了,但未必不会埋伏在回京的路上,他们没有找到我们,不知道我们去了哪里,但一定能猜到我们会回京去找顾二公子。所以,回京的路上不会安全。”   “那要怎么办?”秋芸有些急躁。   如果一辈子都不能回京,难道要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吗?那些黑衣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盯上她们?   秦宁之安抚道:“这样吧,我们先出去躲避几天,等到彻底安全了,咱们再想办法联系你家公子。”   依目前的情况也只能这样了,秋芸点点头道:“姑娘考虑得周全,奴婢全听姑娘的。”   “好。”秦宁之推开了院子门,正考虑该往哪个方向走,远处突然有一道白光闪过,直冲着秦宁之的脑门冲了过来。   秦宁之被吓了一跳,急忙推开了秋芸,自己则向后倒去,堪堪避开了迎面直来的剑气。   “好身手!”黑暗中有一道声音响起。   秦宁之稳住身子,借着月色朝对面看过去,只见一个蒙着面,身穿黑衣的男子从前方的槐树上一跃而下。   她皱紧了眉头,没想到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竟然还有黑衣人埋伏在此。   他可真是有毅力。   “秦四姑娘,久违了,我可是等了你足足一天一夜呐!”黑衣人踏着脚步朝她走来,虽然动作轻缓,可秦宁之却感受到了浓浓的杀气。   此人,是想要了她的性命!   “秋芸,你先走!”秦宁之看了眼在一旁吓傻了的秋芸,焦急道:“你快走,记住别回京城,这时候一定还有人埋伏在回京的路上。”   秋芸虽然害怕慌乱,手脚都被吓得发抖,但是她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她要将秦宁之安全带回盛京城。   于是她摇了摇头,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咬牙道:“不,姑娘,奴婢不能走,奴婢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你在这儿不仅帮不了我,还会妨碍我!”秦宁之冷下脸,斥责道:“你若不走,才是想要害死我!”   “不,姑娘,奴婢……”   “好一个主仆情深呐!”秋芸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黑衣人给打断了,他看着秋芸,一双眼睛带着笑意,好似在嘲讽秋芸的愚蠢,“既然你这丫头这么忠心护主,那我就成全你,先带你下去见阎王!”   ------------ 第四百四十六章 反杀   黑衣人话音刚落,手中剑光一闪,下一秒,竟已经来到了秋芸面前,一把秋霜剑直抵秋芸的面门。   秋芸吓得僵在了原地,忘了呼吸,忘了躲避,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剑朝她的眉心刺了过来。   嘶!   好痛!   秋芸捂着脸颊,痛苦地蜷缩在了地上,鲜血从她的指缝间缓缓流了出来。   我要死了吗?秋芸绝望地想。   “莫要欺人太甚!”秦宁之手中捏着石子,她愤怒地看着黑衣人,一双墨染过的眼睛在黑夜下显得格外锐利。   “呵。”黑衣人轻轻一笑,笑声中透着轻蔑,“雕虫小技。”   秋芸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她并没有死,方才的剑偏了几分,没有刺入她的脑门,只是擦破了她的脸颊。   是,秦四姑娘救了她。   “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丫头算什么本事?你既是冲着我来,就只管对我一人下手,何必要找他人的麻烦。”秦宁之看着黑衣人,冷冷道。   黑衣人却嗤笑一声,阴狠道:“便是看她不顺眼又如何?秦四姑娘,现在这个时候,你认为你还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吗?”   “这可说不定!”秦宁之话说完,一把匕首便从手中飞了过去,直朝着那黑衣人而去。   黑衣人轻蔑地看着飞来的匕首,只伸出手用剑一挡,那把匕首便“啪”一声断成了两截,无力地落在了地上。   “还有什么招数吗?秦四姑娘。”黑衣人看向秦宁之,眸中趣味盎然。   在他眼中,秦宁之不过是一只唾手可得的猎物,她现在做的这一切不过都是垂死挣扎,他乐得看她表演。   谁料到这一次秦宁之非但没有慌张,反倒勾起唇角,冷笑道:“你中计了。”   黑衣人瞳孔一缩,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方才被他打落在地上断成了两截的匕首,突然有丝丝青烟冒了出来,还伴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味。   不好!这是花毒!   “卑鄙!”那黑衣人显然气急败坏,他拿起剑想朝秦宁之冲来,可却瞬时手脚无力,软软地跪倒在了地上。   秦宁之嘴角噙着一抹笑,淡淡道:“现在,又是谁在垂死挣扎?中了我花毒的人,若没有解药,不出半个时辰,便会肝肠寸断,鲜血逆流而死。”   “你这个卑鄙小人!”黑衣人双眼发红,那样子恨不得要把秦宁之给生吞活剥了。   “卑鄙?”秦宁之笑着摇了摇头,她没有再理会那黑衣人,而是转身将秋芸给扶了起来,缓缓向前走去。   在走到黑衣人身边的时候,秦宁之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道:“论卑鄙,谁能比得过你家主子?若这次你命大能活着回去,请你回去告诉你主子,无论他身处什么样的高位,都不能欺人太甚!要知道,老天爷是有公道的,你们所做的一切,也都会有报应的!”   若这世上没有公道,她的灵魂就会在那一个寒冷的冬日里随着白雪一起消失,而不是如今还站在这里,为她,为父亲,讨一个公道!   “你!”黑衣人气急,从口出喷出一口血。   他盯着秦宁之,目光充满了怨毒,他恶狠狠道:“公道?秦四姑娘,这世上的公道从来不属于弱者!只有无能的人,才会寄希望于老天爷,寄希望于这世上有报应!你且看吧,这世间公道,最后到底属于谁!”   秦宁之没有再理会他,只是留下了一个怜悯的眼神,便带着秋芸消失在了原地。   她相信,这世上,一定会有公道的。   清风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空无一人,只余下一摊血迹。   不好!秦四姑娘出事了!清风眉头一皱,顿觉得不妙。   可是转瞬,清风又醒悟过来,这一滩血应该不是秦四姑娘的。   秦四姑娘身边跟着秋芸,如果秦四姑娘出事了,秋芸也应该跟着一起出事,可那些人目标根本不在秋芸,依着清水的行事作风,他会直接杀了秋芸,而且也懒得去处理秋芸的尸体。   现在现场空无一人,所以证明秋芸是无事的,秋芸又是二少爷派来专门照顾秦四姑娘的,她对二少爷那般衷心,应当也不会做出逃跑的事情来。   所以,秦四姑娘应该也没有出事。   这么想着,清风便冷静了些许。   他顺着血迹开始寻找,找了许久,才找到了倒在草丛里奄奄一息的清水。   “清水,你怎么了?”看到清水这样,清风被吓了一跳,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清水如此狼狈的模样。   ------------ 第四百四十七章 在劫难逃   哪怕是处于昏迷状态,清水也有着很强的戒备心。   当感受到有人靠近的时候,清水下意识地拿起了手中的剑,可在听到了来人的声音时,他的手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是你啊……”清水无力地睁开眼睛。   “清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伤?秦四姑娘呢?你没有把她怎么样吧?”清风虽然很担心清水的状况,但同样也惦记着秦宁之的安危。   清水闻言,扯着唇角自嘲一笑,“你瞧我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是能把她怎么样的吗?你和二公子都小瞧了她。”   清风诧异地看向他,“你是说,你是被秦四姑娘伤成现在这样子的?”   清水嗤笑一声,“不然呢?我中了她的花毒,活不长了。”   “怎么会这样?”清风皱紧了眉头。   清水的面色苍白如纸,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可在听到清风的话后,心中愤怒,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咬牙切齿道:“怎么会这样?如今我都快死了,你居然还在怀疑?那女人到底给二公子吃了什么迷魂药?让二公子连国公府的前程都不顾了!她手段卑劣,心狠手辣,只怕从未用真心对待过二公子,可怜二公子生性单纯,才被她给蒙骗了!可是国公爷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样的女人,根本就留不得!清风,若是你真的为了二公子着想,就一定要想办法杀了她,否则,她定会害了二公子!到时候迟早有一天,二公子要悔恨终生的!”   清水说得越发激动了起来,口中不断溢出鲜血,看起来格外渗人。   “清水,别说了,我带你回去解毒。”清风企图安抚清水,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可清水却没有停下的打算,只是紧紧抓着清风的手,一字一句道:“清风,杀了她!杀了她,今日你若是对她仁慈,他日你就会为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后悔!”   清风浑身一颤,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清水说的话。   鲜血不停地从清水口中溢了出来,可清水却像是做好了要赴死的准备,完全没有一点畏惧,只是抓着清风的手,重复着他方才说的话。   清风撇过头,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清风,我与你虽是兄弟,但侍奉于不同的主子,平日里为了避嫌,在府上几乎没有说过话。这么多年来,哥哥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可是今日,哥哥求你,一定要杀了秦宁之。否则,晋国公府必当后患无穷,你就信哥哥这一次吧!”清水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在说完这些后,猛吐了一口血,然后便晕了过去。   “大哥!”清风终于承受不住,崩溃道:“大哥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便是!”   屋漏偏逢连夜雨,秦宁之和秋芸在赶回盛京城的路途中,秋芸不幸感染了风寒,晕倒在了途中。   没办法,秦宁之只能暂停回京的路程,找了个地方安置秋芸,为她治病。   秋芸是因为受了伤的,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刀口又长又深,加上又没来得及敷药,所以伤口化了脓,才感染的风寒。   秦宁之先用帕子沾了些凉水给秋芸降温,可半个时辰过去了,秋芸非但没有退烧,反倒烧得越来越严重,甚至开始出现癔症,开始胡言乱语了起来。   “娘亲,娘亲,别杀我,别杀我,二少爷救我!四姑娘快跑,别管我!”   看到秋芸如此模样,秦宁之的心里万分焦急,不知如何是好。   现在这荒郊野外的,看不见半点人烟,也采不到什么药材,秋芸这烧若是不能退,只怕熬不过今晚。   “秋芸,你先忍耐一下,我现在就出现给你买药,你相信我,你一定会没事的。”挣扎了片刻,秦宁之决定赌一把。   她不能让秋芸白白丧命,她得救她!她得回盛京城给秋芸买药!   下了决定后,秦宁之一刻也不想拖延,她又用湿帕子给秋芸擦了擦化脓的伤口,随后便收拾了一番上路。   为了救秋芸,她必须在天亮前回到这里,小路是不能走了,只能走近道搏一搏了!   好在这一路上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凶险,不知道是国公爷派来的黑衣人以为她必死无疑,还是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总之她很顺利地赶回了京城。   不过现在已经是三更天了,药铺都关了门,没办法,秦宁之只能偷偷回到秦府,她屋子里常年备着治疗伤口和风寒的药材。   可谁知道,原来那些黑衣人一直在秦府等着她送上门来。   她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   ------------ 第四百四十八章 吊唁   盛京城又下了一场大雪。   洋洋洒洒,不出半日便淹没了整座盛京城。   从远处看去,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寒风刺骨,像针一样穿透过人的身体,让人从灵魂深处打着寒颤。   这样的天气,自然是不会有人出门的。   可盛京城城北的一座府邸外,却意外地聚集了一群人。   他们穿着白色的衣服,目光悲痛,是前来吊唁的。   因为三天前,这座府邸的主人,锦衣卫副指挥使秦寅在狱中不幸染上了伤寒,病逝了。   讽刺的是,他的罪名却在死后不久被洗刷了,是晋国公派人彻查了此事,最终查出当日锦衣卫遇害一事的幕后主使是铖王殿下,而亲手杀了那些锦衣卫的人则是锦衣卫指挥使吕明。   皇上震怒,下令处死了吕明,并派人前往铖王驻地,将他带回盛京城,拘禁在了天牢里。   真相大白,可是蒙受冤屈的人却没有等到这一幕。秦寅在阴暗的监牢里整整度过了四十七日,他尚且没来得及证明自己的清白,便病死了。   造化弄人啊!众人都替秦寅感到惋惜,这样一个忠臣,却带着冤屈含恨而终。   秦二夫人遭此噩耗,悲痛欲绝,竟于一个午夜,悄悄上吊自尽了。   秦老太太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几乎哭死了过去。   整个秦府二房,只剩下一个十四岁的孤女和一个五岁的稚童。   皇上知道此事之后,许是出于愧疚,又念及秦寅一直以来对朝廷忠心耿耿,此次又为查出铖王谋逆一事做出了贡献,所以与朝中重臣商议,最终追封了秦寅一个永安侯的爵位,并安排晋国公好好照拂秦寅的一双儿女。   盛京城向来都是一个见风使舵的地方。   曾经因为秦寅涉嫌谋逆而疏远秦府的人,在此事之后,又纷纷登门拜访,他们装作是来吊唁的模样,用虚伪的泪水来掩饰他们的真实目的。   风挟卷着雪花呼啸而过,秦府内外呜咽声起,也不知道是人的哭声,还是风的哀鸣。   秦宁之身穿白色丧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上还插着一朵白色的绒花,好像精心打扮过的模样,只是她身形消瘦,眼神呆滞,整个人失去了灵魂一般,直挺挺地跪在灵堂前,机械般地烧着纸钱,一句话都不言语。   她的身边跪着的是她的胞弟文哥儿,文哥儿似乎并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个劲地哭着喊“母亲”,让人瞧着便心生怜悯。   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有些不忍。   “丫头,你一定要坚强啊!你父亲和母亲的死我们都很痛心,可是这一切已经发生了,没办法再挽回了,你若是再不振作,文哥儿怎么办?他可是你父亲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将来这秦府就要靠他来支撑门庭,你一定要坚强起来,将文哥儿好好抚养长大。将来,他就能成为你的倚仗,你明白吗?”   说话的人,是方氏娘家的大哥,秦宁之的大舅舅。   秦宁之听了这些话,依旧无动于衷。   “大哥,现在这个时候了你跟宁之说这些有什么用?她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她失去了父母至亲,你要她如何能不难过?”秦宁之的二舅舅反驳道。   “那你说怎么办?墨兰狠心撇下两个孩子不管,难道你要两个孩子沉溺在伤心中,郁郁度日吗?这秦府上下哪有一个可靠之人,宁之不坚强,谁来替她支撑二房?!”   “说到底这件事千错万错都是大姐的错,她还有两个孩子呢,就这样撒手不管了,难道这世上还能有比照顾孩子更重要的事情?”秦宁之的大舅母凉凉说道。   “闭嘴!!!”   凌厉的寒风吹过,刮得人骨头都疼,在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之后,现场终于恢复了平静。   方家的三个人惊愕地看着说话的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烧着纸钱的秦宁之。   只见她手中捏着尚未点燃的纸钱,转过身,看着堂前的人,瘦弱的肩膀下好似能抗下千斤巨石。   她看着他们,一字一句道:“没有二房,从此,秦家没有二房了,文哥儿,亦不会承袭爵位。所以现在,请你们离开,请你们不要再打扰父亲母亲的安宁。”   “宁之,你在说什么?!”方家大太太急了,脱口道:“你可知道那爵位意味着什么,你父亲拼了命地为朝堂办事,落到最后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副指挥使,最后还被人栽赃陷害死在了狱中,若不是晋国公替你父亲洗刷了冤屈,你现在还是罪臣之女,你和文哥儿甚至都要坐监牢甚至被砍头!现在皇上宽厚仁慈,不仅让晋国公府照拂你们姐弟,还破天荒地给了你们这天大的好处,你居然说你不要?!我看你是昏了头了!”   “是啊,宁之,这是你父亲用命换来的爵位,为的就是你和文哥儿下半生能够幸福,你不能这么任性。”秦宁之的大舅舅劝道。   众人听了秦宁之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也纷纷上前宽慰开解。   秦宁之没有理会他们,只牵起文哥儿,缓缓地走向庭外。   冬日稀薄的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在白茫茫的大地上,反射出银色的光芒,耀得人眼睛发花。   她闭上眼睛,感觉父亲和母亲仍然在她身边。   父亲笑看着她,母亲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眼角泪光闪烁。   对不起,我改变了一切,可还是没能救回你们。   对不起,我甚至让你们提早离开了这个世界。   或许,我本不该复生。   或许,在曾经那个恐怖的黑夜里,我应该被黑衣人杀死在秦府门外。   ……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夜。   那一夜,她在秦府门外遇到了想置她于死地的黑衣人。   可是,有人救了她,拘禁了她,然后,害了她的父亲。   如果她被杀了,是否就不会再经历如今的痛苦?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拘禁她的人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他说:丫头,我不想杀害无辜之人,可是我不得不这么做。   不得不这么做?为什么呢?到底是为什么呢?   就因为,她的父亲,只是他们倒霉选中的一颗棋子吗?   他们毁了她的家庭,害她家破人亡,只想用区区一个爵位就平息她内心的仇恨吗?!   她秦宁之,哪怕再拼上一条性命,也要再为自己讨一次公道!   “我要报仇。”她睁开眼睛,对着空气,淡淡说道。   她此话一出,吓坏了在场的众人。   方大太太仓惶失措道:“你这死丫头干蠢事可不要连累我们!你要报仇?报什么仇?找谁报仇?你父亲是病死的,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命薄!”   “对啊宁之,你可千万不要犯傻呀!你与皇上作对是没有好处的,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文哥儿考虑啊!难道你想让你父亲断子绝孙吗?”   ‘“是啊秦姑娘,若你父亲在天有灵,他一定不希望你做这样的傻事。你若是违背他的意愿,相信他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的!”   ……   周围人恶毒的语言铺天盖地地朝她袭来。   可她却充耳不闻,只是紧紧握着文哥儿的手,低头微笑,“你会支持姐姐的,是吗?”   “姐姐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小小的文哥儿依旧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他知道,姐姐做的事,都是对的。   他们姐弟俩,会手牵着手,一起走向那恶魔之地。   还有几章就要结局了,不要担心,结局不会那么丧的,还有一些要交代的事情,会选择在番外交代。   ------------ 第四百四十九章 杀人计划   雪落过后,天空一碧如洗,灿烂的阳光正从密密的松针的缝隙间射下来,形成一束束粗粗细细的光柱,把飘荡着轻纱般薄雾的雪地照得通亮。   三天前,城北秦府的四姑娘说要为父报仇,随后便失踪了,这个消息一时间成了盛京城百姓津津乐道的谈资。   秦四姑娘说要报仇,她的父亲是在牢狱中病死的,她找谁报仇?   这个答应不言而喻。   害她父亲遭受牢狱之灾的人,是皇上。   秦四姑娘大逆不道,竟然要找皇上复仇,更不可思议的是,她在说完这些话后,便带着胞弟失踪了。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她要如何报仇。   宫里有些人嘲笑她的不自量力,有些人则在皇上面前破口大骂她的愚蠢。可饶是如此,皇宫内外还是加强了戒备,因为没有谁能被小瞧。   而盛京城的百姓们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看,这个口出狂言的小姑娘到底要怎么向皇上报仇。   华灯初上,一年一度的上元节又到了。   距离秦宁之失踪,又过去了大半个月。   还是没有人发现她的行踪。   有人已经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已经被皇上默默处死了?   晋国公府内,有一间屋子门窗紧闭。   顾长宁身穿淡黄色常服,披散着一头秀发,赤脚站在屋内,眼带泪光地看着对面的姑娘。   她的对面,是一个穿着白色缟服,头戴白色绢花,目光清冷倔强的小姑娘,她正是已经失踪数日的秦宁之。   “宁之,你去哪里了?”顾长宁上前握住她的手,声音颤抖道:“二哥私下找寻了你许久,都不见你的踪影,这么多天了,你去哪里了?”   秦宁之低垂着头,声音有些沙哑,她道:“长宁,我有一些事,要找你帮忙。”   “什么事?你说,如果我能帮你我一定会帮你的,只是你不要做傻事!你父亲的事情另有隐情,只是我还不是很清楚,这样吧,我们去找二哥,你千万不要自己做傻事好不好?你失踪这些天二哥寝食难安,他就怕你会做傻事!”顾长宁语速焦急,生怕秦宁之会打断她的话甩手走人。   秦宁之默默听完她说的话,依旧低垂着头,看不出她的喜怒。   “长宁,我在太子府外埋伏了数十日,带着文哥儿每日睡在狗窝里,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吗?”许久过后,她突然这样开口。   顾长宁鼻尖一阵酸涩,她摇摇头,不知该如何回答秦宁之的问题。   父丧母亡,顾长宁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她。   在这之前,她曾去看过她,可是她目光空洞,面无表情,她回去哀求二哥去看她,可是二哥却拒绝了,他说:我是为了她好。   “我是为了杀一个人。”秦宁之淡淡道。   “谁?”顾长宁的声音抖了抖,她感到害怕。   秦宁之抬起了头,她看着顾长宁,动了动嘴唇,说出了两个字:“太子。”   顾长宁瞪大了眼睛。   太子?宁之要杀的人,不是皇上,竟然是太子?!   “为什么?”顾长宁脱口道。   纵然她很讨厌太子,厌恶他的虚伪,可是宁之父亲的死跟太子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是因为她想让皇上尝一尝失去至亲的滋味吗?   不,不会的,宁之绝不会是一个杀害无辜的人!   “可是我杀不了他。”秦宁之没有回答顾长宁的问题,而是又低下了头,黯然道:“太子府戒备森严,哪怕我乔装混进去,也近不了太子的身,我好不容易在他的吃食里下毒,可是他却没有死,死的是他房里的一个贪吃的丫鬟。我想,我或许已经暴露了。”   顾长宁越听越觉得震惊。   她没想到秦宁之真的动过手,若不是那丫鬟贪吃,恐怕现在大明就没有储君了!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所以,长宁,只有你能帮我了。”秦宁之握紧了她的手。   顾长宁身子一颤,“我,我怎么帮你?”   秦宁之凑到她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顾长宁的眼睛越瞪越大,恐惧道:“我,我从来没有杀过人。”   “长宁,你会帮我的对吗?我的父亲是被太子害死的,这就是你二哥告诉我的隐情,太子害死我父亲,是想利用他来斩除锦衣卫和铖王殿下,他没有将我父亲的一条命放在眼里,他甚至,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愧疚!长宁,你要我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怨?我父亲他没有错啊,他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却成了别人的棋子,一步步走入太子为他布的圈套里,然后凄苦地死去了!”   秦宁之声声泣泪,字字泣血,这样一番话下来,谁能够不动容?更何况,顾长宁正义感十足,又在心底将她当做了自己最要好的朋友。   “宁之你不要哭了,我会帮你的,太子那样草菅人命,害死了你的父亲,我一定会帮你的!”   秦宁之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她看着顾长宁,眸中的情绪令人捉摸不透,似乎,夹杂着一丝决然和内疚,“长宁,谢谢你。”   长宁,对不起。   顾长宁的骨子里一直是一个惩恶扬善,打抱不平的人。   她欣赏一切和她志同道合的人。   她曾经和她一起捉毒蛇吓唬目中无人的贵夫人。   她曾经和她一起放火烧了恶霸的房子。   她更和她同仇敌忾,一起欺负各自府里装腔作势的二小姐。   ……   她把她当成了最好的朋友。   如今她遇难了,恳求她的帮助,而凶手就在身边,依着长宁的性子,哪怕心中恐惧,又如何会坐视不理?   她是那样一个美好的人啊!   所以她在来之前就相信,顾长宁一定会帮助她的。   这一次,她利用的是一个人对她的真心。   “这件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更不能让你二哥知道,明白吗?”秦宁之不去想那些令自己难过的事情,她下定了决心,就不会后悔。   顾长宁点点头,她也知道,如何这件事被顾景元知晓,她们的这个计划便会被扼杀在摇篮里。   ------------ 第四百五十章 孤注一掷   夜深了。   窗外寒风呼啸,冰渣子打在人的脸上生疼生疼。   太子府的两个看门婆子清扫完堂前的雪,便搓着手躲进了屋子里。   “这天气也太冷了,往年也没这么冷啊!”一个穿鼠皮夹袄的婆子一边将双手放在炭火盆上烤,一边吸着鼻子跟对面的婆子说话。   对面的婆子应道:“是啊,今天这鬼天气也不知道怎么了,这雪一直下个不停,听说还冻死了好些人呢!”   鼠皮夹袄的婆子闻言,立刻神秘兮兮道:“我听说,天气古怪必有冤情,恐怕是城北那秦老爷的冤魂在作怪。”   对面的婆子抖了抖身子,“咦,这话说得怪渗人的,快别说了。”   “怕什么,难道你还真相信有鬼不成?哈哈哈!”“鼠皮夹袄的婆子一边搓着冻红了的鼻子,一边嘲笑对方。   可就在这时候,安静的门外突然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在寂静的冬夜里,显得格外渗人。   两个婆子一愣,面面相觑。   “咚、咚、咚”,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一下一下,缓慢而有力。   鼠皮夹袄的婆子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谁,谁啊?”   外面没有回答。   另外的婆子推了推她,“你说,会不会是……”   鼠皮夹袄的婆子更害怕了,可还是壮着胆问道:“谁啊?再不说话我可就要喊人了啊!”   谁料她话音刚落,禁闭的门扉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两个婆子立刻吓得抱头鼠窜,“啊,鬼啊!”   “你们两个吵什么吵?”一个女声冷冷响起。   两个婆子听到是人的声音,心下稍安,忙转头看了过去。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身穿桃红色斗篷的女孩子,头上戴着一顶毛绒绒的帽子,一张小脸裹在其中,被风雪吹得通红。   “你们耳朵聋了吗,敲了这么久都不开门!”对方气呼呼道。   “是,是月儿姑娘啊!”两个婆子看清来人,松了口气,忙笑着迎上前,谄媚道:“月儿姑娘这么晚了要出去啊?”   名唤月儿的丫鬟冷冷道:“良娣抱恙,我出去给她买药。”   “哎哟月儿姑娘,这不是老奴们不肯,如今这冰天雪地的,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要不明儿个一早你再出去吧!”鼠皮夹袄的婆子笑着说道。   月儿脸色稍冷,讥讽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在想什么,你们是想着良娣失了势,便可以随意怠慢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们,这府里还没来新人呢!良娣依然是太子府的女主人,你们还想翻了天了不成?”   两个婆子赶忙道:“月儿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老奴怎么敢不把良娣放在眼里,实在是这雪天路滑,老奴们担心姑娘的安危呀!”   “别跟我说这些废话,去开门!”   两个婆子很无奈,只能去给她开了锁,等她走后,还不忘嘀咕,“拽什么拽啊,真当我们不知道王良娣出事了啊,看王良娣被休了的时候,她还敢不敢这么拽!”   月儿很快出了门,可是她并没有如她所说前往药铺,而是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后才闪身躲进了一个小巷子里。   “我的小宝贝,你可把我等得急死了,今日怎么这么晚才来!”巷子里,有一双手将月儿搂了去,随后便开始上下其手。   “别说了,还不是看门的那两个死老太婆,见良娣失了势,便为难我。”月儿转过身,靠在那人怀里,娇嗔道。   “谁敢欺负你,我就替你杀了他们。”男人话说完,便凑上前吻住了月儿的嘴。   一阵缠绵过后,月儿已经是气喘吁吁。   “你说真的吗?”她突然红了眼眶,抬眸楚楚可怜地看向对面的男人。   男人正沉醉地摸着她的腰,闻言,正色道:“宝贝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   月儿摇头垂泪,“算了,是我失言了,你怎么能把他怎么样,我这样只会害了你。”   但凡是个男人,都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说自己不如别的男人。   “他是谁?你说!”男人抬起月儿的下颚,强迫他正视自己的眼睛。   泪眼朦胧间,月儿看见男人的一双眼睛充满了战斗欲。   她笑了,轻轻说出两个字:太子。   男人浑身一震,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答案。   月儿的眼泪从眼眶滑落,她哽咽道:“你也知道的,太子与良娣的关系日渐冷淡,可他也是男人,也有需求。于是,于是便把主意打到了我们这些丫鬟身上,我,我……”   她说到最后,便说不下去了。   可男人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太子,玷污了月儿的清白。   任何男人都无法容忍自己的女人被别人玷污,更何况,这个男人,他是太子的贴身侍卫。   “月儿,你放心,谁欺负了你,我都会替你讨回公道,哪怕是太子也一样。”   夜色中,男人的承诺是那么的铿锵有力,月儿俯首在他胸膛,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第二日,暂时留在晋国公府的秦宁之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   书信上只有简单的一行字:一切已办妥。   秦宁之将书信放在烛火上点燃,烧尽。   不一会儿,顾长宁神秘兮兮地走了进来,她关好门,上前对秦宁之道:“宁之,我二哥又带人出去找你了,他现在不在府中。”   “嗯。”听到这个消息,秦宁之心里有一丝波动,但也仅仅只是一丝而已。   很快,她就恢复了平静。   “长宁,一会儿,你便可以出发去太子府了。”秦宁之抬眸看着她,面带微笑,“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嗯。”顾长宁点点头,心里虽然很紧张,但更多的是愤怒和激动。   “长宁,一切,就拜托你了。”秦宁之站起身,给顾长宁整了整衣衫,然后握紧了她的手。   此去一别,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了。   顾长宁很快离开了晋国公府,她经常往外头跑,所以国公府的人并没有把她今日的离开当一回儿事,只当她又是出去玩了。   若国公府的人能预测到将要发生的事情,恐怕他们就算是拼死,也会拦着不让她出门吧!   ------------ 第四百五十一章 为爱痴狂   顾长宁离开之后,秦宁之避开国公府的下人,来到了上一世关押着顾景睿的地下通道。   她猜测,这一世顾景睿和师父应该也关押在这个地方。   这一世,虽然很多东西都改变了,但有些事不会变。   果然,走过幽暗曲折的地下通道,她看到了自己上一世无意中闯入的地下室入口。   看着黑漆漆的入口,秦宁之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啊,啊……”洞内,传来了男人痛苦的哀嚎声。   然后,一道轻柔的女声随之响起,“没事的,没事的,会好起来的,景睿,你别怕。”   是师父的声音。   男人的哀嚎声并没有停止,秦宁之想,大约是顾景睿的伤口又发作了。   她在原地等了片刻,直到顾景睿的哀嚎声停止,她才继续向前走去。   眼前突然一片明亮,秦宁之再走了几步,便看到了躺在床榻上,双眸禁闭,满脸惨白的顾景睿。   师父,则背对着她,细心地拿帕子替顾景睿擦拭额头的汗水。   “景睿,我一定会治好你的。”她一边擦着,一边轻声承诺。   “既然你如此心疼他,又为何不去找你的师兄求助?”秦宁之突然开口道。   两个人吓了一跳。   顾景睿猛地睁开眼睛,眼神犀利如剑,杨氏则仓惶地转过身来,满脸的错愕,“秦,秦姑娘……”   秦宁之冷笑一声,伸手一指顾景睿,看着杨氏质问道:“他现在就是个残废,是晋国公府抛掉的弃子!你有大好的青春年华,为何要跟着他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受苦受难?你不知道你的师兄一直在找你吗?这世上真正爱你的人绝不是顾景睿!”   杨氏更加的震惊错愕,“秦姑娘,你到底在说什么?你这是怎么了?”   秦宁之看着杨氏粗糙的双手,心中越发的痛苦悲凉,也越发得愤恨,她恨铁不成钢道:“晋国公府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枉害无辜人的性命!他顾景睿手上沾染了多少献血你知道吗?你一心救死扶伤,可是他们却都是杀人的刽子手!”   她好恨。   恨她重活了一世才认清了这些。   恨她最初的时候竟然还想过要和顾景元好好过!   父亲死了。   全是太子的错吗?   不,不是的!   太子,晋国公府,誉王,铖王,锦衣卫,他们每一个想要造反的人,都是凶手,都逃脱不了关系!   她竟然真的信了顾景元的话,以为他会救回父亲。   傻啊,她太傻了!   顾景元和顾景睿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顾景睿如此残忍不择手段,顾景元又会好到哪里去?   铖王和锦衣卫,不过全都是晋国公府为誉王铺路的踏脚石!   而他的父亲,一个忠臣,就因为这一群想要谋朝篡位的逆贼,被白白牺牲了。   上天不公!   她就亲手,讨个公道!   杨氏显然被秦宁之吓到了,她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   秦宁之现在已经被痛苦和仇恨冲昏了头脑,她突然冲上前抓住杨氏的手,激动道:“师父,你跟我走,我们离开盛京城,我们离开这个虚伪的地方,我们去江南,我们去江南好不好?”   母亲临死前对她说,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亲自去一趟江南,希望她能带着她和父亲的尸身前去江南,远离这盛京城的人和事。   她答应了母亲。   可是她没有告诉母亲,在她离开之前,她要让制造这一切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只是,师父是无辜的,她不能连累了师父,她必须要带师父一起走!   杨氏被她抓了个猝不及防,猛地往前冲了几步。   顾景睿心中急切,忙起身想要去拉杨氏,可他腿脚不便,还没站稳,便摔倒在了地上。   “景睿!”杨氏吓了一跳,立刻甩开了秦宁之的手,朝顾景睿奔了过去。   “景睿,你没事吧?”杨氏上前搀扶起顾景睿。   秦宁之却又跑上前拉开了杨氏的手,道:“师父,你跟我走,别管他了,晋国公府即将大祸临头,你留着就是送死!”   “赶,赶走她,赶走她!”顾景睿情绪激动,呼吸急促,随时要晕死过去的样子。   杨氏立刻转头对秦宁之道:“秦四姑娘,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但我不是你的师父,我会怎么样也不关你的事,请你离开!”   “你会后悔的。”面对杨氏冷冰冰的模样,秦宁之心里觉得悲凉。   为什么,连师父都不相信她了?   “我不会后悔,与我所爱之人在一起,哪怕是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惜。”杨氏抬眸,看向秦宁之,声音温柔而坚定,“秦四姑娘,你有真的爱过一个人吗?爱到你明知道是错的,也愿意错下去。”   秦宁之一愣。   杨氏又继续道:“真正爱一个人,是不会计较结果的,只要当下和他在一起是幸福的,哪怕这幸福只能维持片刻,也是值得的。”   秦宁之鼻头一酸,泪水充盈了眼眶。   真正爱一个人吗?   她怎么会没有爱过?她爱惨了,爱到失去了自我。   可是,她得到了什么?   她得到了死亡、谎言和欺骗。   她如何还敢再无条件地去爱一个人?尤其是,这个人还间接害死了她的父亲。   杀父之仇,又如何再能错下去?   “秦四姑娘,我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事,可是现在的你,不是我所认识的你。曾经的你,敢爱敢爱,心中充满了爱和光明。可现在,我在你的眼里,只看到了阴霾和仇恨。”杨氏说着,语气充满了可惜。   秦宁之闻言,自嘲一笑,眼泪夺眶而出,她笑着道:“我父亲死了,母亲也跟着去了,这世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杨氏略有些吃惊。   顾景睿却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他看向她,冷笑着讥讽,“一群蠢货,死了又何干?你也一样!”   他是故意要激起秦宁之的愤怒。   可秦宁之现在早已经不会为言语感到愤怒,她只是用怜悯的目光看着顾景睿,淡淡道:“你是在说你自己吗?被自己父亲放弃的蠢货?别急,很快就轮到你了。”   “你!”顾景睿气急攻心,猛烈咳嗽着,“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宁之却不屑再与他多谈。   杨氏皱着眉头,也不明白秦宁之的来意,“秦姑娘,令尊令堂的事情我很遗憾,只是,这跟晋国公府有什么关系?又与我和景睿有什么关系?你今日来到底所谓何事?”   秦宁之掩下心中的酸涩,道:“我只是来带你走的,带你离开这个没有人性的地方。你只需要知道,我从未想过要害你。”   杨氏依旧眉头紧锁,她想起前几次与秦宁之见面时候的场景,这个丫头,似乎对她很了解很敬重。方才,她又喊她师父,甚至知道她还有个师兄。这件事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就连景睿都不知晓。   难道,这个秦四姑娘,真的当过她的徒弟?   杨氏的直觉告诉她,秦宁之没有说谎。   只是,就算她真的是来救她的,她也不会丢下景睿。   “不了。”杨氏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谢谢你的关心,但是,我生是他顾景睿的人,死,也会陪着他。”   秦宁之从杨氏的眼神中看到了坚决,她知道,自己没办法说服杨氏。别说如今她们并无交集,哪怕是上一世她们师徒情如姐妹,杨氏也不会随她走的。   又是一个为爱痴傻的女子。   她痛恨这样的女子。   秦宁之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泪水沾湿了衣襟。   他们要一起死,便随他们去吧!   ------------ 第四百五十二章 大结局(一)   又下雪了。   太子被书闲郡主下毒谋害的消息如同这雪花一样向盛京城的各个角落飘去。   秦宁之穿着一身纯白色的斗篷,站在空旷的雪地里,抬头仰望着天空。   雪花,一片一片地落在了她脸上,冰冰凉凉的,如同她的一颗心。   是释然吗?   为什么她心里并没有半点松快。   长宁毒杀了太子,是弑君之罪。   当今圣上多疑,弑杀太子等于谋夺储君之位,再加上他本就怀疑晋国公的忠诚,如此事情发生,他又怎么会觉得这件事只是一个小姑娘的个人行为呢?   皇上会认为,顾长宁是受人挑唆,才会去毒杀太子。   皇上会认为,太子死了,下一个,会不会就是他?   铖王被羁押,太子又死了,这天下能与皇权抗衡的,岂不是只剩下誉王了?   所以,就算没有任何证据,只要皇上还想当这个皇上,他就不会放过晋国公府。   而长宁,则会被处死吧?   秦宁之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变得如此心狠手辣。   这么想着,她便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   这是太后曾经赐给她的,如同皇上的免死金牌,可以救她的性命。   这块玉牌曾经被她遗忘在了角落里,直到父亲和母亲出事后,她收拾行囊,才发现了这块被压在梳妆匣底下的玉牌。   她那个时候想,如果当初她拿着这块玉牌去求太后保住父亲,是不是就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了?   这块玉佩没能救下父亲的性命,现在,不知道能不能保住长宁的性命。   秦宁之闭上眼睛,将玉牌紧紧握在了手中。   她还不想泯灭心底最后一丝善良。   “姐姐,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呀?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到父亲和母亲?”身边稚嫩的童声响起,打断了秦宁之的思绪。   她睁开眼睛,低下头,看着身边小小的文哥儿,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就快了,一会儿,姐姐带文哥儿去见一个人,你先随她去江南,姐姐稍后便带着父亲和母亲与文哥儿会合。”   “我不要!”文哥儿似乎怕秦宁之丢下他,忙上前抱住秦宁之,道:“姐姐不要骗我了,你不可以丢下文哥儿一个人!”   秦宁之蹲下身,摸着他的脸蛋,温柔道:“姐姐发誓,一定不会丢下文哥儿一个人,只是姐姐还有一些事情要做,文哥儿若跟着姐姐,姐姐这件事便做不好,就像文哥儿有时候也不想姐姐跟着文哥儿一样。”   文哥儿听懂了,可心里依旧很不舍。   “文哥儿别怕,姐姐会去找你的。”秦宁之又一次承诺道。   文哥儿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文哥儿真乖。”秦宁之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却没有抵达眼底。   秦宁之带着文哥儿去见了月儿。   月儿,这个原本与秦宁之没有任何交集的丫鬟。   她是太子府内的二等丫鬟,平日里负责照顾王良娣的日常起居。   可是有一日,月儿与太子的贴身侍卫私通的事情被王良娣的嬷嬷发现了。   嬷嬷担心她会对王良娣的声誉造成损害,所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用一条绳索勒死了她。   可诡异的是,第二日,月儿居然复活了。   嬷嬷吓得肝胆俱裂,不多久,便病死了。   复活了的月儿,像变了个人似的,她变得更加聪慧谨慎,很快就取得了王良娣的信任,成了王良娣的贴身丫鬟。   当她在太子府站稳脚跟后,她便偷偷去了秦府,她指名要找秦四姑娘。   当她见到秦宁之的时候,她告诉了秦宁之一个秘密。   一个不可思议的秘密。   她说,她是青瑶。   她死了,却意外借尸还魂,成了月儿。   她原本担心秦宁之不相信她,一口气说了很多从前的事情。   可秦宁之却上前抱住她,轻声说:“活着就好,无论怎么样,只要活着就好。”   她哪里知道,比起借尸还魂,秦宁之的遭遇才更加得不可置信。所以,又怎么会不相信她?   青瑶成了月儿,秦宁之并没有让她回秦府,而是让她继续待在太子府,暗中保持联络。   起初秦宁之只是觉得太子有古怪,想让青瑶去探听一些秘密。   可没想到,青瑶并没能探听到什么秘密,而是成了最终杀死太子的武器。   “书闲郡主哪有那么大的能耐毒死太子?她没有杀过人,心虚,早就露馅了,若不是常勇一剑刺过来,太子根本死不了。”太子死后,青瑶便离开了太子府,与她在一家客栈会合。   她说的常勇,便是月儿曾经的情郎,如今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他刺杀太子后便要逃跑,谁知被太子府的侍卫团团围住,当场刺死了。   而这件事,在青瑶的刻意引导下,变成了常勇是书闲郡主收买的人,为的是刺杀太子的行动能更万无一失。   这样一来,书闲郡主谋害太子一事,便更不可能是一时冲动的个人行为了。   这分明是有备而来,分明是受人挑唆!   “长宁现在怎么样了?”秦宁之摩挲着手里的玉佩,心里说不出的郁结。   “暂时被收押了,郡主虽然没有杀人,但太子死后,也吓得三魂去了六魄,连哭都哭不出来。”青瑶说着,也觉得有些难受,可转瞬却又道:“那也是她活该!谁让她们晋国公府对不起老爷和夫人!这些都是报应罢了!”   秦宁之听到她这么说,心里的郁结散了几分,可还是道:“再等等吧,等到晋国公府被处置的那一天,我要拿着这块玉牌去求太后饶了长宁一命,她只是一个可怜的,受人指使的傻丫头,对皇上对皇上都造成不了任何威胁,相信太后慈悲,定会信守承诺。”   青瑶也跟着点了点头,“姑娘心善,哪怕背负着杀父之仇,也这样为郡主考虑。”   秦宁之却自嘲地笑了。   心善?她现在早已经没有心了,又谈何心善?   “青瑶,你先带着文哥儿去金陵吧,我事情办完后便会追上来。”   “姑娘,您一个人在这里一定要注意安全。”青瑶有些担心。   秦宁之摇了摇头,“能害我的人如今自顾不暇,我现在又有何惧?”   青瑶带着文哥儿离开之后,秦宁之决定去看望一下父亲和母亲。   秦寅和方氏被合葬在了秦家祖坟。   秦宁之原本并不愿意把他们葬在此处,可是秦老太太哭得撕心裂肺,她说生前对不住秦寅,死后不能再让他当一个孤魂野鬼。   秦老太太的一番话很是触动了她的心,是啊,何必因为她的一点任性,让父亲连死后都不得安生?   所以,她同意了,只是,再没有去看望过他们。   一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二是对秦府实在没有半点归属感。   这是她第一次来看望他们。   等事情办完后,她便要去江南了,此去路途遥远,带着父亲和母亲的尸身多有不便,所以,她想要将父亲和母亲的尸身烧成一捧灰烬,随她一起前去江南。   秦宁之穿着缟服,双手撑地,跪倒在了墓前。   “咚、咚、咚”,她连续磕了三个响头,直到额前一片红肿,才抬起头来。   她望着墓碑上的名字,眼泪不自觉地落了下来,她喃喃道:“父亲,母亲,女儿不孝,这么久才来看你们。女儿是去干一件大事了,如今事情已经办成了,可女儿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母亲您以前说过,做任何事之前都要想一想,想一想能不能做,该不该做,不能随心而为。可这件事,女儿真的想了很久,想得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女儿始终想不明白,您和父亲那么好,为何一次又一次地枉死?所以女儿觉得这件事该做,这件事能做,于是便做了,可为何事情成了,心,却反而不痛快了呢?母亲,您可不可以告诉我,女儿是不是又犯错了?”   秦宁之越说越觉得难受,声音也越来越哽咽,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变成这样,伤害无辜之人的性命,只为了报仇雪恨。   可若不做,她心里难受呀!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枉死,还无动于衷!   哭,放声地哭。   小时候母亲说过,如果觉得难受,就大声地哭,哭过之后,就会好了。   可是母亲,我的心里真的好难受啊!好像怎么哭,都好不了了。   ……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宁之觉得她这一辈子的眼泪都要流干了。   可她的一颗心还是隐隐作痛,就好像当年被顾景元抛弃的时候。   “所以,你这是何苦呢?”突然,背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秦宁之的心重重一跳,她慌乱地转过身去。   出现在她眼前的人,一身青袍,面若冠玉,青丝飞扬,正是她最初心动的模样。   “你,你……”可此刻,秦宁之却犹如见了鬼一般,眸中充满了惊愕。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晋国公府出了事,府中所有的人应该都被关了起来,他又怎么能跑出来?他就不怕皇上更怀疑他们吗?   可来人却像无事发生一般,他上前一步,朝她走近,一双冷峻的薄唇里轻轻吐出几个字,“宁之,你闯下大祸了。”   ------------ 第四百五十三章 大结局(二)   寒风在雪中肆虐。   对面来人的脸却比这风雪还要冰冷。   秦宁之的心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她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问候”。   顾景元又上前一步,望着她,冷冷质问:“你可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太子被谋杀,长宁被处死,晋国公府被满门抄斩,这些就是你想要看到的结果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秦宁之眼神闪躲,不愿意正面回答顾景元的问题。   可顾景元却步步紧逼,“宁之,你就这么恨我吗?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能这么绝情。”   “我绝情?”大约是被逼到了绝境,又大约是顾景元的话戳中了她心底的伤痕,秦宁之猛地抬起头来,冷笑道:“顾景元,事到如今,你还把我当个傻子吗?是,我是希望你们所有人都去死!但这是你们逼我的,这是你们的报应!难道我就活该家破人亡是吗?顾景元,你说过要救我的父亲,可是你没有!你骗了我,一次又一次!”   话说完最后,秦宁之几乎是咬牙切齿,如果说她对太子是纯粹的仇恨,那么她对顾景元就是绝望后的心如死灰。   “那长宁呢?她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对你毫不设防,结果你就这样害她!还有晋国公府的其他人呢?他们也有父母家人,他们难道不是无辜的吗?”顾景元情绪翻涌,胸腔里好像燃起了一把火。   他第一次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怎么也没想到,秦宁之竟能心狠到这个地步。   看着顾景元眸中的震惊和失望,秦宁之垂下眸,凄然一笑,“我知道,我知道我对不起她,可是,我顾不了那么多了,家破人亡的滋味,你懂吗?”   顾景元,这样的滋味,我经历了两次,你懂吗?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的对错?   风越来越大了。   秦宁之站在风雪里,脸色惨白,表情凄然,风刮起她身上的衣袍,她是那样的瘦弱,好像随时随地会被风刮走一样。   看到她这个模样,顾景元心头一震,怒火一点点平息了下来,随之而来的,便是愧疚和心痛。   是啊,他怪宁之不懂他,可他又如何懂宁之的心情?   这些天里,她恐怕日日夜夜都活在煎熬和苦痛之中,早已经万劫不复。   或许,是他错了。   “如果我说,你父亲和母亲,并没有死呢?”良久,当空气里的一切都归于平静,顾景元突然这样说道。   “你说什么?”秦宁之一愣,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顾景元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的父亲和母亲,并没有死。”   “呵!”秦宁之觉得不可思议,摇头笑了起来,“你在说什么胡话?是我亲手埋葬了父亲和母亲,你却说他们没有死?顾景元,你以为我还会再被你给骗了吗?”   许是被伤害了太多次,秦宁之对于这件事的第一反应就是质疑和否定。   她不相信,她不相信她亲手埋葬的父亲和母亲会突然死而复生。   这一定是顾景元的阴谋,他又在诓骗她,在她有了希望后就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些都是假的。”面对秦宁之的不信任,顾景元略有些激动道:“宁之,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这件事,可我希望你明白,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我只是没想到这件事会给你造成这么大的伤害。我以为,我很快就能跟你解释清楚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秦宁之瞪大了眼睛,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顾景元,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招?你又想骗我什么!”   “宁之,我真的没有骗你。”顾景元上前抓住秦宁之的手,急于证明自己话的真实性,“你若是不信,可以打开棺木看一看,看一看你父亲和母亲是否还躺在里面?他们当初只是诈死,也是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我原本想等到风波平息下来,可以安排你们离开盛京城,可谁知道你却无端端失踪了,还扬言要为你父亲报仇。若不是你那一晚前来国公府找长宁,我怕是一直都发现不了你的行踪。宁之,这件事是我错了,错在没能够明白你心里的苦楚,对不起……”   听完顾景元说的一番话,秦宁之的脑袋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顾景元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良久,她突然回过神来,然后猛地推开了顾景元,发了疯似的去掘秦寅和方氏的坟墓。   不一会儿,她的手上便鲜血淋漓。   顾景元想上前帮忙,却听她厉声道:“你不要动!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她要亲眼看一看,她的父亲和母亲是不是真的没有死!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顾景元没有再动,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她用双手掘开了秦寅和方氏的坟墓。   棺木里面空空如也。   真的没有人。   当初她亲眼看着父亲和母亲被下葬,可现在,棺木里竟然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父亲和母亲没有死,那她这段时间以来,又到底在做的什么事?!   长宁,对,长宁,她可能害了长宁的性命!   秦宁之目光呆滞,如遭雷击。   “宁之,你没事吧?”在确认秦寅和方氏并没有死后,秦宁之的状态反而更差了,顾景元一时间很是担忧。   “我父亲和母亲呢?他们在哪里?”秦宁之抬起头来,喃喃问道。   “他们被我安顿在城郊,原本我打算等事情平息后,让你和他们一起离开盛京城,只是……”顾景元没有预料到秦宁之会有这么深沉的恨意。   秦宁之呵呵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有泪水从眼眶中涌出,她指了指顾景元,又指了指自己的心,悲怆道:“所以,我又被你骗了,是吗?我又一次被你骗了,顾景元,这一次又一次,你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宁之……”   “你不要再说了,我自己所做的事情,我自己会承担代价!”秦宁之看着他,眼神更加的冰冷。   她若是害了长宁一条命,那就用命赔她便是!   ------------ 第四百五十四章 大结局(三)   夜色深深,狂风呼啸。   大雪过后,天上的星月都显得那么憔悴凄然。   而此刻,晋国公府的城郊别院内有灯烛随风摇曳。   屋内,传来呜咽的哭泣,不知是人声,还是风声。   许久,才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别哭了,等宁之醒来看到你这样,又要伤心了。”是秦寅的声音。   “我只是觉得对不起这丫头,你说当初我们要是把这件事早告诉她,她是不是就不会受这么多苦。”回答他的人是方氏。   “唉。”秦寅叹了口气,“当时谁知道是什么情况,只是担心会连累宁之,所以二公子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照做了,哪里知道会弄成现在这样?要怪只能怪宁之这丫头,对自己太狠了!”   “她还不是为了我们!”方氏很心疼,也很愧疚。   秦寅无奈道:“那你说,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盛京城咱们是回不去了,原本二公子是想等风波平息下来后再安排我们去别处,可现在看宁之这个模样,她怕是不愿意再见到二公子了。”   方氏道:“我只要我的两个孩子好好的,其余的我什么都不想去管了,老爷,我们两个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你的意思是?”   “我们走吧!悄悄地走,离开盛京城,离开这个人心险恶的地方。”方氏突然激动道。   “这……”秦寅有些犹豫,“二公子毕竟帮了我们很多,若不是他那天及时出现在监牢里,我怕早就要被吕明给杀了,咱们现在也不可能一家团聚。”   方氏有些生气,“那宁之呢?宁之怎么办?方才你也听二公子说了,宁之以为自己害死了书闲郡主,想要自杀去偿命!”   秦寅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离开的话对不住顾二公子,可留下来,又怕宁之会想到伤心事。   就在秦寅纠结不已的时候,一直昏迷不醒的秦宁之突然动了下,只见她眉头紧锁,表情痛苦又狰狞,像是被梦魇住了。   “长宁,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来救你,我这就来给你赔罪……”她一边摇着头,一边带着哭腔呢喃。   “宁之,你醒醒,快醒醒。”方氏见状,连忙伸出手摇晃秦宁之的手臂,企图让她从噩梦中醒来。   可是秦宁之非但没有醒来,反而越来越痛苦,额头上开始冒出细密的汗水,不停地摇着头,身体也开始不断地挣扎起来。   方氏被吓坏了,急忙握紧了她的手,柔声劝慰道:“宁之,没事了,没事了,书闲郡主她没事,她没有杀害太子,你也没有害了她,她已经被顾二公子安全带回国公府了,这件事也都已经解决了,你别怕,你别怕啊!”   方氏的话说完,情绪一直紧绷着的秦宁之,这才逐渐平静了下来。   良久,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方氏温柔担心的面庞。   秦宁之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方氏的脸颊,带着哭腔道:“母亲,我以为你死了……”   方氏闻言,几乎落泪,她也伸出手摸了摸秦宁之的脸颊,哽咽道:“傻孩子,母亲怎么会死,母亲怎么舍得丢下你和文哥儿,是母亲对不起你,母亲没能和你把这件事说清楚。”   秦宁之感受到母亲触碰着她的温热触感,精神有些恍惚。   是真的吗?   她不是在做梦吗?   眼前的人真的是母亲?而不是她因思念过度而出现的幻象吗?   母亲,真的活过来了?   可是,可是她方才不是还在父亲和母亲的坟前忏悔吗?   不,不对。   后来顾景元出现了,他告诉她,父亲和母亲没有死,这一切都只是他故意伪造的假象!   对,她想起来了。   父亲和母亲没有死,他们的棺木里空空如也。   可是她却因为执念害了长宁。   她懊悔、愧疚、痛苦,所以,她举起袖中藏着的短剑想要自尽。   可后来,却眼前一黑,陷入了一片昏迷之中。   看来,她是被顾景元给阻止了。   现在,顾景元将她带到了父亲和母亲身边。   想到这些,秦宁之的情绪逐渐平复,眼神却也逐渐冰冷。   顾景元,他以为他这样做,她就会感激他吗?   他让她活得像一个笑话!   瞧见秦宁之的眼神逐渐变得凄清冰冷,方氏吓了一跳,忙握紧她的手,解释道:“宁之你千万不要做傻事,书闲郡主根本没事,太子也没事,这一切不过都是太子故意制造的谣言,想逼你出面而已。太子多么的阴险狡诈,他怎么可能轻易就被你给算计了?你别傻乎乎地被他给骗了!”   秦宁之一愣。   方氏继续道:“现在书闲郡主已经被顾二公子带回了国公府,这件事也已经平息了,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啊!”   秦宁之皱起眉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方氏说的话。   其实顾景元来找她的时候,她就怀疑过,因为如果这件事真如青瑶所说的那般严重,那晋国公府肯定被团团包围住了,顾景元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他也不敢擅自出府。   可是,青瑶又怎么会骗她呢?青瑶说亲眼见到月儿的相好一刀刺死了太子,青瑶说盛京城内外现在都是流言蜚语。   所以,难道这一切,都是太子的阴谋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秦寅,也上前一步,沉声道:“宁之,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可父亲和母亲也不是故意要诓骗你的。太子一直都怀疑锦衣卫与铖王关系密切,事实也确实是铖王想利用锦衣卫打入紫禁城内部,杀皇上一个措手不及。所以太子一直很忌惮锦衣卫,想方设法地要除掉锦衣卫,父亲只是恰好被他盯上,成了那个替他除掉锦衣卫的棋子罢了。不过这件事也怪父亲,自己的顶头上司有这般狼子野心,却一直被蒙在鼓里替他做事,也难怪太子将我当成了敌人。”   秦宁之皱了皱眉,知道父亲这套说辞是被顾景元给洗脑了。   顾景元想让她觉得,谋害父亲的人是太子,而不是他们晋国公府。   可是晋国公府在这件事中,又当真脱得了关系吗?   “宁之,你不要怪顾二公子,他之所以会这么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秦寅企图替顾景元解释。   可秦宁之却抬起头,看着秦寅,一字一句道:“那晋国公府呢?他们在这件事里充当着什么?我不信锦衣卫和铖王的事情他们没有推波助澜?”她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帮秦寅分析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晋国公府的人早知道太子忌惮锦衣卫,也知道太子在想方设法除掉锦衣卫的人,可是他们非但没有阻止,反倒推波助澜,帮太子除掉锦衣卫,然后再将铖王连根拔起,铖王一死,锦衣卫也没了威胁,这个时候,父亲您说,谁最受益?是太子吗?我看不是。”   秦寅沉吟片刻,虽然不是很愿意承认,但还是回答道:“是誉王,铖王一除,只有誉王有争夺皇位的能力和资格。而晋国公手握兵权,锦衣卫一倒,晋国公便可以为所欲为了。”秦寅淡淡回答。   “这便是了。”秦宁之冷笑一声,“所以您现在还觉得,顾景元是为了我们好吗?”   “这……”秦寅还是没办法把顾景元想得那么坏,“可是顾二公子毕竟救了我,哪怕他真的有私心,可他救了我,否则,我早就死了。”   “那是因为他愧疚,那是因为他觉得对不起我!”秦宁之有些激动地打断了秦寅的话。   她没办法原谅顾景元,没办法原谅他把她当做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   上一世顾景元对她很冷淡,可却总是会在关键时候帮她一把,她当初傻傻地以为那是他对她尚有些感情,殊不知,他只是愧疚!他只是觉得他间接害死了她父亲,所以觉得愧疚罢了!   难怪上一世,他怎么都不肯帮她查清楚父亲死亡的真相,难怪他会因为她去查真凶而跟她翻脸。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罢了!   ------------ 第四百五十五章 大结局(四)   看着秦宁之眸中深沉的痛意和恨意,秦寅也不忍心了,只叹着气,不再说话。   方氏则上前抱着她,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母亲答应你,我们一起离开盛京城。”   “好。”秦宁之垂下眸,任由眼泪流淌。   盛京城这个地方,几次三番地摧毁了她的信念和坚持,她确实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顾景元一袭黑衣,站在门外,月色中,显得十分落寞凄然。   他看着秦宁之,一字一句道:“原来在你心里,是这样想的吗?”   “顾公子。”秦寅连忙上前,解释道:“你听错了,小女不是那个意思。”   他很担心宁之戳破了晋国公府的阴谋,顾景元会对她不利。   顾景元没有理会他,只是一步一步走上前,走到了秦宁之面前,又一次问道:“在你心里,我便是这样一个不择手段,不通人情的人吗?”   秦宁之转过身,直视他的眼睛,冷冷道:“是,顾景元,我不会再被你欺骗了,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从今以后,我们再没有任何瓜葛。”   顾景元的心像是被人用针刺了一下。   他的一片真心,到头来,却敌不过她的怀疑。   “若我告诉你,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和你的家人,你相信吗?”   秦宁之冷笑一声,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那我问你,你愿意为了我放弃晋国公府这么多年来的布局,放弃帮誉王争夺皇位吗?”   上一世,她没能看到最终的结果,不知道誉王和晋国公府最后有没有成功,也不知道顾景元,到底怎么样了?   不过谋逆反叛,能怎么样呢?   运气好,成为人上人,运气不好,死无全尸。   顾景元闻言,皱了皱眉,没有回答。   这是预料到的结果,秦宁之觉得自己是能接受的,可是心,为什么还是被狠狠砸了一下,闷闷的疼。   “既然你做不到,那便就此别过吧!我父亲一生忠良,不会和你一起去当反贼的,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她撇过脸,尽量把话说得刻薄恶毒。   “反贼?”顾景元呵呵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方氏则朝他跪了下来,哭道:“顾公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这些事从来没有发生过,求你放我们走吧,我们保证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甚至不会再踏入盛京城半步。”   “母亲,您干什么?!”秦宁之将她搀扶起来,面色有些尴尬。   她不愿意在顾景元面前表露出懦弱的一面。   “你们走吧……”顾景元转过身,背对着他们,轻轻开口,“趁我还没有反悔,你们离开吧!”   他怕若是再见秦宁之一眼,会忍不住紧紧抱住她,再也不放她离开。   可是她方才说得对。   他是谋逆的反贼,将来是生是死都未可知,如何能给她幸福?   他们,确实不是一路人。   秦宁之看着他的背影,闭上了眼睛,将心里的苦痛和酸楚都埋葬了起来。   顾景元,再见了。   这一次,是真的再也不见。   飞雪伴春还,善庭晓自闲。   三月的金陵城,初雪消融,草长莺飞,微风吹拂过河面,泛起丝丝涟漪。   岸上,三两妇女拿着木槌捶打着衣服,青石巷里,煤炉冒出的缕缕白烟缭绕上升,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惬意悠然。   桥边的青石板路上,出现了一个聘聘袅袅的身影,她身穿杏色绣折枝海棠上衫,下着柳色百褶裙,手中挎着一只竹篮子,眉目如春,面含笑意,走起路来如同跳跃的百灵鸟一般。她的身边跟着一个身穿玄色长衫的小团子,五官标致,粉雕玉琢,一路走来,引得无数路人侧目观看。   这二人走过青石小路,跨过石桥,对往来认识的人热情地打着招呼,然后,她们来到了河边,径自走向一名妇人。   那妇人虽说穿得朴素,但是气质姣好,面容沉静,端的是稳重大方,她看到来人,笑着擦了擦手上的水渍,道:“宁之,文哥儿,你们怎么来了?”   为首的女孩子笑着将手中的竹篮取下来,揭开上面盖着的青布,道:“您一早就来洗衣服,父亲说您早饭都没来得及吃,我和文哥儿特地给你送饭来了。”   方氏的笑意直达眼底,“你有心了,东西留在这儿,快回去吧,母亲一会儿便回去。”   “没事,我等一等母亲。”女孩子的笑容天真明媚,初晨温暖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显得那样的静谧美好。   “对啊,对啊!我们等母亲一块儿回去好了,反正父亲去了镖局,我们也没事做!”一旁的小团子也跟着说道。   方氏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便不再反驳。   一家人母慈子孝,和乐融融,任谁瞧着都羡慕不已。   河岸旁其他的妇人见状,都不由感慨道:“秦大娘,你可真是有福气啊!生了这么好的一双儿女。”   方氏抿着唇,嘴上谦虚了几句,可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现在的日子,虽然平淡,但是却比在盛京城的时候,不知道开心了多少倍。   过了一会儿,方氏洗完了衣裳,秦宁之上前帮她把衣裳都收拾好,正准备离开,身后便传来了一阵惊呼声。   “鱼儿他娘,你怎么了?!”   “哎呀,这,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地这是怎么了?”   “快来人啊!快救命啊!”   ……   很快现场便是乱糟糟的一团。   秦宁之急忙扔下衣服,赶过去查看状况。   只见一个四十左右的妇人,突然倒在地上,口角歪斜,手脚痉挛,嘴里不断地吐着白沫,身体则不停地抽搐着,看起来十分吓人。   是癫疾。   “哎呀,这是疯狗病啊!大家快让开,别被她给咬了!”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道。   这么一喊,人们顿时作鸟散状,无人敢上前靠近。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秦宁之走上前,按压住这人的身体,随后便用力去掐她的人中和合谷穴。   “秦大娘,危险啊,快叫你家丫头让开!这是疯狗病,万一被咬上一口是会被传染的!”有人好心提醒方氏,让她上前劝阻秦宁之。   方氏则宽慰她们,“各位没事的,小女学过医术,能治疗一些基本的病症,你们放心,鱼儿的娘很快就会没事了。”   众人急道:“这疯狗病可不是一般的病啊!谁得了这个病必死无疑,谁要是被得了疯狗病的人咬上一口,也得死!”   再说了,秦宁之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说她会治病救人,谁信啊!   “是啊,你家丫头如花似玉的,还没嫁人呢,可使不得啊!”   “对啊秦大娘,这件事可不能开玩笑啊!”   ……   众人七嘴八舌的,方氏闻言,虽然紧张,但她更相信秦宁之的判断。   她觉得,若是没有把握,宁之断然不会上前去给对方治病。   于是她没有理会众人,只是屏气凝神,注视着秦宁之的一举一动。   众人见母女二人都没有反应,只一个劲地唉声叹气,心里想着等秦家丫头出了事,你们再要后悔就晚了!   可就在她们一个个觉得秦宁之必死无疑的时候,方才还全身抽搐的鱼儿娘,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秦宁之将一块参片塞到鱼儿娘的嘴里,随后便站起身,朝众人问道:“你们谁认识她家里人?”   众人面面相觑,还不敢相信鱼儿娘是真的没事,只觉得她是不是被秦宁之给打晕了。   见众人不敢回答,秦宁之解释道:“她得的不是疯狗病,只是癫疾罢了,也就是俗称的羊角风,这个病不会传染,只要好好调理也不会死人,你们尽管放心。”   “真的吗?”有人壮着胆子上前,查看鱼儿娘的状态,“她,她真的不会咬人?”   秦宁之无奈叹气,“真的,鱼儿娘现在还清醒着,你们见过得了疯狗病的人能清醒的?”   她蹲下身,拍了拍鱼儿娘的脸颊,“大娘,我问你,这人群中可有你认识的熟人?我让他们扶你回去。你这病是因为脏气失调、肝肾阴虚导致的,我一会儿给你开一副平肝泻火、活血化瘀的方子,只要多调理一阵子,便会好了。”   鱼儿娘虽然气息微弱,但还是点点头,回应道:“谢谢,谢谢你了孩子……”   众人这才彻底相信,鱼儿娘不是疯狗病,而秦家这丫头,真的会治病。   秦宁之将鱼儿娘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全家人都对她感恩戴德。   第二日,鱼儿爹带着儿子小鱼儿,手里拎着一桶胖头鱼,前来秦家道谢。   鱼儿爹是一个两尺一的壮汉,激动得是眼泪横流,对着秦宁之又是磕头又是行礼的,嘴里“恩人、恩人”地喊着,还承诺今后会承包秦家所有的鱼。   秦宁之盛情难却,好半天才劝住了鱼儿爹,不让他再磕头。   鱼儿爹十分感念秦宁之的仗义相助,他觉得送鱼远远不够表达他对秦宁之的感恩之情,于是乎,他开始在大街小巷宣扬秦宁之的医术,说她妙手回春,说她医者仁心,说她人美心善。   传到最后,秦宁之已经变成了一个能包治百病、起死回生的神医了,俨然要比金陵城的上一位神医还要传奇。   这一下子,前来找秦宁之看病的人络绎不绝,秦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 第四百五十六章 大结局(五)   秦宁之原本只想过平常人的日子,并不想如此招摇。   她担心自己名声渐起,会被盛京城的人察觉,虽然金陵和盛京城相距甚远,但还是低调稳妥些好。   可是前来看病者众多,拒绝了一批后便又有络绎不绝的人前来,而且这些人都是看不起病的穷苦百姓又或者是得了绝症不久于人世的。他们大多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来找秦宁之治病也是心怀着最后一丝幻想罢了。   医者仁心,面对这样的病人,秦宁之有些于心不忍,尤其是面对一些老人及孩童,她更加做不到残忍拒绝。于是乎,在一窝蜂的热潮退却之后,秦宁之开始给这些真正需要帮助的病人治病。   为了能够更好地帮助这些有需要的人,秦宁之在家中临时搭建了一个医馆,开了个小门专门用来治病。并且为了能过上正常的生活,她也给自己这医馆立了几条规矩。   第一,只给穷苦百姓治病。第二,只治疑难杂症。第三,治病需要提前预约,每天只看十个客人。   就这样,秦宁之的医馆便有声有色地开了起来,因为不收取诊金,医术又高超,受到了金陵百姓的一致好评和拥戴。   在金陵城,只要提起秦宁之,人们都知道是那个长得好看心地善良又会治病的秦家丫头。   因为她,秦寅在镖局也升了职,成了总镖头,方氏也成了方圆百里最受欢迎的妇人,今天被李家大娘拉去坐客,明天被徐家大娘拉去谈心,谈来谈去,谈的都是一件事,那就是——给秦宁之说亲。   又是一年春雪时,秦宁之已经十五岁了,身体开始抽条,比前些年长高了不少,面庞也褪下了稚气,变得更艳丽精致,俨然长成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   入春后,前来秦家提亲的人更多了,方氏从最初的婉言谢绝,到现在也开始谋划起秦宁之的未来。   夜深了。   秦宁之刚刚沐浴完,正坐在梳妆镜前打理着湿漉漉的头发。   这时,门突然从外被推开了。   透过梳妆镜,秦宁之看到方氏从门外走了进来。   “母亲!”秦宁之转过身,冲着方氏灿烂一笑。   方氏看着自家女儿如花般秾艳漂亮的脸庞,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忧愁。   高兴的是,她的女儿这般聪慧好看,是她的荣耀。   忧愁的是,她这么聪慧好看的女儿,在情路上却是如此坎坷。   “累了吧?怎么不叫月儿来伺候你?”方氏走到她身后,轻轻捧起了她的头发。   青瑶的事情,秦宁之没有告诉方氏,因为这种事除了她,没有谁会相信,所以她只跟方氏说月儿是她路边救下的孤女,见她和青瑶长得像,便留在了身边。   秦宁之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现在又不是在盛京城,我更不是一个娇小姐了,哪还需要人伺候,若不是月儿无处可去,我也不会带她来金陵的,况且……”   秦宁之说着,转过身望着方氏,“况且,我想给月儿说一门亲事,月儿如今十七了,是时候该嫁出去了,总不能一辈子留在我身边呀!”   方氏拿帕子轻轻擦拭着秦宁之的头发,闻言,一怔,随即笑道:“你对这丫头倒是比对你自己还费心。”   “母亲,好不好嘛,您认识的人多,应该知道哪家公子比较可靠,月儿对外都说是我的表妹,想来也不会有人嫌弃她的。”秦宁之拉着方氏的衣袖撒娇道。   她身边只剩下青瑶这一个丫头了,青芽是秦府家生子,有爹娘要照顾,所以留在了盛京城,只有青瑶无父无母,跟着她一路来到金陵,况且青瑶对她忠心耿耿,曾为她付出过一条性命,她若是不替青瑶谋划,简直枉为人了。   现在,父母康健,弟弟懂事,只有青瑶还是她的牵挂。   “母亲知道了,会替你留意的。”方氏见她不依不饶,只能点头应下。   “我就知道母亲最好了。”秦宁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方氏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边替她擦着头发,一边在心里组织着语言,良久,终究还是忍不住道:“你说月儿今年十七了,老大不小该说亲了,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呢?”   秦宁之闻言,身子一僵,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方氏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透过铜镜望着秦宁之的脸,眸中露出无限的爱怜。   她就知道,这丫头不能接受她说这件事。   “母亲,您答应过我,要我一辈子留在您身边的。”秦宁之的表情有些僵硬,声音也硬邦邦的。   方氏叹了口气,索性坐到了秦宁之的面对,正视着她,语重心长道:“宁之,母亲知道,母亲知道你心里的痛。原本母亲也不想再给你说亲了,经历过盛京城的人和事后,母亲不敢再把你托付给任何一个人,只愿你留在母亲身边便好。可是,父亲和母亲并不能真正陪你一辈子啊!就像之前你父亲出事的时候一样,母亲心里第一个想的,便是你该怎么办,文哥儿该怎么办?等父亲和母亲老去,文哥儿又成家立业,岂不是只留下你孤零零的一个人,母亲一想到便觉得心痛!”   秦宁之的表情柔和几分,可语气依旧僵硬,“我一个人便很好,我不需要将我的未来托付给一个陌生人。”   她是真的怕了,怕再一次受到伤害。   不说顾景元,在盛京城的时候,她有两次差点嫁出去,可那两个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这金陵城的男人,又会有多可靠呢?   “怎会是陌生人?这一次,母亲真的考察过了,便是你父亲镖局当家的大少爷,你也认识的,确实一表人才,而且与你年龄相当,人品样貌都是一等一的,不是吗?”方氏有些急切道。   这个镖局的大少爷,确实是她观察了近一年觉得最配得上宁之的男子了。   秦宁之皱起了眉头。   看来母亲这一次是动真格的了。   镖局的大少爷她确实认识,人品样貌也确实不错,他们还在一起谈论过治世之道,他见解独到,颇有远见,很是令她钦佩。   只可惜,他们之间只有欣赏之情,并无半点暧昧情愫。   “母亲,您不要胡说八道,我与陈少爷只接触过几次,一直以礼相待,我不会喜欢他,他也不会喜欢我,我们是不可能的。”   “傻孩子,他喜欢你啊!”方氏说出了一句令秦宁之震惊不已的话。   “若不是镖局当家的与你父亲提起这件事,想要他来问问我们的意见,母亲也不会知道,陈家的大少爷一直都喜欢你,想要娶你为妻,可是他知道你不是寻常女子,并不敢贸然提亲,你这傻孩子,怎会以为他不喜欢你呢?他便是因为太喜欢你,怕你排斥他,所以不敢表露出来罢了。”方氏听了秦宁之的托词,以为她只是担心陈家大少爷的真心,于是连忙替他背书。   秦宁之心里更加震惊,尤其是联想到前几次陈家大少爷来医馆说要找父亲,可总是留下来与她阔谈古今,便觉得自己的反应真是太过迟钝了。   这又如何呢?   这只会,让她不想再接近他罢了。   “母亲,我不喜欢他。”秦宁之抬眸,认真地看着方氏,“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人,什么人品什么样貌,我都不喜欢他,应该说,我不会再喜欢任何一个人了。”   “你喜不喜欢又如何?只要他是真心待你的,便可以成为你的依靠。”方氏不明白秦宁之在坚持什么,“母亲不想看着你孤独一辈子,你这样做,会让母亲觉得,你还爱着顾家的二公子,你不想嫁给别人,是因为你不想背叛他,是吗?”   “母亲!”秦宁之仓惶地喊出声,心里满是慌乱。   她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只是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看到她的反应,方氏也明白了过来。   她不再劝秦宁之,只是叹了口气,道:“希望他不会叫你失望。”随后,便离开了。   看着方氏离去的背影,秦宁之的心乱成了一团。   一年了,她离开盛京城整整一年了。   可为何提到那个人,她的心依旧无法平静。   母亲说,希望他不会叫她失望。可她还能失望什么呢?她早已经对他绝望了,又还有什么好失望的呢?   八月的金陵,艳阳高照,烈日炎炎,高温让人的身心都跟着烦躁了起来。   医馆这些天的病人也格外多了起来,大多都是闹的热病。   在看完第十个病人之后,秦宁之让青瑶把医馆关了,自己独自躲到院子里的井水旁纳凉去了。   可没过一会儿,医馆的门就被砰砰砰的敲响,一阵又一阵的,在这个炎热的夏日里,显得格外焦躁。   “谁啊?今日问诊十人已经满了,明日再来!”青瑶隔着门板喊了一句,便转身要走。   “秦四姑娘在吗,我找秦四姑娘!”门外的人这样喊道。   青瑶一愣,反应过来后,急匆匆地朝院子里跑了过去。   “姑娘,姑娘!”她大喊。   “什么事如此着急?”秦宁之蹙着眉,有些不解青瑶的慌张。   “姑娘,有人要找你,说,说要找秦四姑娘!”青瑶喘着气,语出惊人。   秦宁之身上的热汗还未完全散去,听到青瑶如此回答,又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秦四姑娘?   久违了的称呼啊!   这金陵城里,不会有人这样称呼她,她们都唤她秦大夫,又或者是宁丫头。   秦四姑娘,会这样称呼她的人,是从盛京城来的。   一年多了,还是被发现了吗?   只是如今她们一家威胁不了任何人,这些人为何要来找她?   “镇定点。”秦宁之冷静下来,对青瑶道:“你去开门,让此人来内屋见我。”   她有预感这个人不是来找她麻烦的,若是太子党派,大可以光明正大地抓人,又或是悄无声息地杀了她,可是这个人还礼貌地敲门,并且喊她秦四姑娘。   难道,是她曾经施恩过的人?   青瑶很快将此人带了进来。   是一个平头正脸,约莫三十出头的男人。   秦宁之没有见过他。   她正想询问此人找她所谓何事,没想到这个男人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朝着秦宁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秦四姑娘!请您随奴才去见我家二少爷!”   秦宁之皱着眉,心中隐隐有一个预感,“你家二少爷?是谁?”   这人哭道:“秦四姑娘,您不记得了吗?我家二少爷是晋国公府的顾二公子啊!他如今生命垂危,危在旦夕,临终前只想再见您一面,求您随奴才去京城见他一面好不好?!”   晴天霹雳。   好像八月的艳阳天里打了一记闷雷。   秦宁之的脑袋突然一片空白。   ------------ 第四百五十七章 大结局(六)   “姑娘,姑娘!”   周围唤她的声音她已经听不见了,她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一片朦胧幻境之中,周围都是弥漫的白雾,看不清楚前路。   “宁之,宁之……”   有人在唤她,好像是顾景元的声音。   她面露欣喜,急切地想去寻找他,可是无论她怎么走,始终走不出这片迷雾。   “顾景元,你在哪里?”她大喊着,急得在原地打转。   “宁之,宁之……”顾景元的声音又一次在这片空荡荡的山谷响起。   “顾景元,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秦宁之开始拼命地奔跑起来,她想要走出这片迷雾,她想要尽快找到顾景元。   可是她跑啊跑,眼前的迷雾似乎挥散不尽,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而顾景元的声音也逐渐听不清了。   “顾景元,顾景元!你在哪里?!”她吓得大哭,声音都嘶哑了起来。   可回答她的,却只有风的声音。   就在她感到绝望之际,眼前的迷雾突然散尽,露出黑漆漆的,空旷的山谷。   她看到顾景元身穿一袭白袍,背对着她,站在不远处的山巅上。   风吹得他的衣袍飒飒作响,而他也像是要随风离去一般。   “顾景元!”她吓了一跳,想要上前拉住他。   可是下一秒,脚下一空,整个人便坠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渊之中。   在她坠落的那一刻,她看到山巅上顾景元的脸变成了陆氏的脸,她的嘴边还噙着一抹阴狠的笑容。   “啊!”她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眼神的一切也瞬间消失不见。   “姑娘,姑娘您没事吧?”青瑶的声音逐渐清晰。   秦宁之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脸,神色还有些恍惚。   “姑娘,您终于醒了,您吓死奴婢了!”青瑶抱住她,呜呜地哭了起来。   秦宁之整个人依旧是怔怔的,眼神里充满了迷茫。   “我在哪里?”她茫然失措地开口。   “您,您在自己家中啊!”青瑶被她吓到了,忙问道:“姑娘,您,您怎么了?”   秦宁之神色恍惚,喃喃道:“我记得,我在一片空旷的山谷里,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顾景元在悬崖边,我为了救他,自己掉下去了。”   青瑶抓过她的手道:“姑娘,不怕,不怕,您那是在做噩梦,没事的,您不会有事的。”   秦宁之看向她,目光呆滞,“青瑶,可是,可是我如果不去救他,他是不是,是不是就要死了?”   青瑶的心重重一跳,看到秦宁之这个样子,她心里酸涩极了。   “怎么会呢?姑娘,怎么会呢?顾二公子是在盛京城,那里有最好的大夫,就算您去了,能帮得了他什么呢?无非是,无非是多添些伤心罢了。”   秦宁之勾起唇角,凄然一笑,“对啊,我去见他,无非是,多添些伤心罢了。”   “姑娘,您不要这样。”青瑶抱着她,呜呜地哭了起来,“奴婢知道您现在心里难过,顾二公子出了事,奴婢心里也难过,可是,可是就像您做的那个梦一样,您去见他,可能自己就会有危险,那晋国公府是什么地方,他们原本就想要害老爷,咱们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您再回去,他们会怎么对您?”   秦宁之机械地点着头,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你说的对,你说的对……”   可是无论她怎么说服自己,她的脑海中总有几句话在不断地回荡。   顾景元出事了,他快要死了,他临死前想见她最后一面……   可是,可是她却吝啬到,连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他。   秦宁之的心密密麻麻地痛了起来。   她没有办法想象他离开的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突然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有人在院子里高声地呼喊:“秦四姑娘,奴才求您了,就最后一面,最后一面,奴才替我家二公子求求您了!您好歹与他一场情分,您也不愿意我家二公子走得遗憾吧!”   “你在干什么?!我告诉你,宁之不会去的,你们晋国公府害得我们秦家还不够吗?!你给我滚,滚!”方氏的声音随后响起,听得出来,她在竭力阻止来人。   “秦二太太,我家二公子心地纯善,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来人略有些激动,“秦二太太,事到如今我也不怕跟您说了,本来二公子是不让我说的,可是你们实在没有良心!我家二公子如今生命垂危,全都是为了秦四姑娘!若不是因为秦四姑娘的一句话,他又如何会与国公府决裂,又如何会一个人跑去漠北,又如何会被歹人刺杀!”   秦宁之的胸口像是被人打了一记闷拳,痛得几乎要窒息。   因为她的一句话?   思绪回到了他们分别的那一天。   她问顾景元:“你愿意为了我放弃晋国公府这么多年来的布局,放弃帮誉王争夺皇位吗?”   原来,原来是因为她的一句话。   秦宁之猛地站起身,尚未来得及穿鞋,就跌跌撞撞地要往门外冲。   “姑娘,姑娘您要干什么!”青瑶试图阻拦她。   秦宁之满脸泪痕地转过身去,“青瑶,我错了,我错得离谱!”   青瑶的心狠狠一颤,不敢再阻拦。   秦宁之扶着门框,脚步沉重如千斤巨石,一步一步地朝屋外走去。   院子内,顾景元的仆从跪倒在地上,脸上满是绝望和不甘。   方氏则捂着胸口,脸上亦是与秦宁之一样的震惊之色。   “秦四姑娘!”看到她出门,仆从的脸上露出一丝希望。   秦宁之看着他,缓缓闭上双眼,然后轻轻开口,“带我去见他。”   快马加鞭,日夜兼程。   只用了三天不到,秦宁之便赶到了盛京城。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   那就是见到他,尽快见到他。   她要问清楚,当初分明说好的不会为她放弃他想要的权势地位,如今这又是何故?   她要问清楚,问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将她置于何地!   可是,当她来到晋国公府门外,等待她的,却是门梁上飘荡的“奠”字的白灯笼。   秦宁之心神俱裂,在这炎热的三伏天里,却仿佛如坠冰窖,全身冰凉。   她的身子晃了晃,她想努力撑住,可最终还是跌坐在了地上。   所有的信念,所有的坚持,仿佛都在这一刻崩塌了。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灰暗,再也看不见任何色彩。   她想要放声大哭,可眼泪却像是流干了一般。   “顾景元,这就是你惩罚我的方式吗?你用你的一条命来让我后悔,可是我告诉你,你错了,我不会后悔的,我绝不会后悔的,我会很快忘了你,然后嫁人生子,将你忘得干干净净!”她的眼神突然变得癫狂起来,她握紧双拳,修得漂亮的指甲直接嵌入了血肉里,可她仿佛不会痛,扯着唇努力笑着道:“顾景元,我不会后悔的!你若想让我后悔,不应该用这种方式,你应该风风光光地迎娶一个大家闺秀,生几个漂亮可爱的孩子,你应该一生都过得骄傲顺遂,你应该用你的幸福告诉我,失去了你是我的损失,只有这样,我才会后悔,你明白吗?!顾景元,你真是个傻子!”   “可是除了你,我又怎么会娶别人?”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带着特有的疏离淡然,可是秦宁之却听得出,这声音里,流露着掩饰不住的温柔情深。   秦宁之震惊地转过身去。   那人一袭白袍,眉目如画,气质卓然,他逆着光,对她缓缓一笑。   “宁之,嫁给我吧!”   ------------ 第四百五十八章 大结局(七)   秦宁之浑浑噩噩地站起了身,又浑浑噩噩地跟着顾景元来到了晋国公府外的偏院内。   直到关门的声音响起,秦宁之才骤然清醒过来。   她坐在雕花红木椅上,看着面对的顾景元,犹如置身云端,满满都是不真实的感觉。   “你,你怎么会……”她张了张嘴,声音都失了真。   顾景元在她面前坐下,声音里有着淡淡的忧伤,“是我祖母过世了。”   他是指晋国公府门外悬挂着白绫和奠字灯笼的事情。   秦宁之愕然,一下子惊醒过来,“怎么会?”   顾老夫人只是痨病,她后来帮她治好了,这才两年时间,怎么这么突然?   “不过是权益斗争的牺牲者罢了。”顾景元勾起唇角,自嘲道:“在他们眼里,至亲的命如何比得上权力地位?若不是我命大,怕是你也再见不到我了。”   秦宁之的心“咯噔”一跳,才想起来自己今日来所谓何事,她脱口道:“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突然与国公府决裂?又为何会被刺杀?顾老夫人的死难道也与这件事有关吗?”   顾景元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着秦宁之,轻声道:“你可记得我们分别的那天吗?你问过我的那句话?我始终铭记于心,日日夜夜都在反复思量,我迷茫过犹豫过,不知该如何取舍。直到祖母跟我说了一句话,我才明白过来,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听了他的话,秦宁之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她垂下眸,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   她当时确实是太恨了,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逼他做出一个选择。   可是在金陵这一年多来,她时常想起这件事,只是心境不同了,看事情的角度也不同了。   父亲的死,真要论起来,也只是太子一人的错。因为哪怕誉王和晋国公安分守己,只要太子怀疑锦衣卫,父亲还是会被利用,还是会死。   在这件事中,晋国公府唯一的错便是顺水推舟,枉顾无辜者的性命,可是秦府跟晋国公府毫无瓜葛,他们又凭什么为了秦府与太子交锋?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和事损害自己的利益,更何况是有着狼子野心的上位者呢?   不过是她自以为是,把自己在顾景元心里看得太过重要,所以在得知事情的真相后,才会感到背叛和绝望。   实际上,上一世的时候,是她死皮赖脸要嫁给他。而这一世,他已经为她付出了太多。   至少,他保住了父亲的性命。   所以,她并没有资格怪他。   “我没有资格逼你做决定,也没有资格恨你。父亲的事,你已经帮了我很多,虽然我无法认同你为誉王和晋国公府做的那些事,但是,我欠你一句谢谢,谢谢你救了我父亲的性命。”秦宁之抬起头,眸中充满了愧疚,“并且,我还欠长宁一句抱歉。”   “我没有怪你。”顾景元突然伸出手,将她揽入了怀中,“长宁也没有怪你。当时的你一定很痛苦吧?是我错了,是我没能理解你。”   秦宁之的脑子瞬间懵了,怔怔地被他抱在怀里,不知该作何反应。   顾景元用力抱紧她,撷取着她脖颈的香气,过了许久,才沉沉地开口,“宁之,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说话间的热气喷洒在了她的脖颈之中,这样亲昵的动作,叫秦宁之的心狠狠一颤,泪水不知为何就模糊了眼眶。   她没有推开他,只是闭上眼睛,任由眼泪从眼眶滑落,“我们,还回得去吗?”   事情发展到了今天这一步,她不再是城北秦府的四姑娘,他也不再是晋国公府未来的希望,他们早已经不是当初认识时的模样。   他们,岂是说回去就能回得去的?   “你相信我,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让你伤心难过了。”顾景元更用力地抱紧了她,想给她承诺,也是给自己力量。   秦宁之没有回应,过了许久许久,她才缓缓伸出手,环抱住了他,“嗯,我相信你。”   这一次,她选择顺从自己的心。   无论将来会怎么样,无论他们是生是死,她都会相信他。   因为他已经为了她和誉王闹翻,和国公府决裂,甚至差点丢掉了性命,她还有什么好清高的呢?   天知道当她以为他死去的那一刻,她的心也死了,天崩地裂也不过如此。她欺骗了自己那么久,却还是骗不了自己的心。   既然如此,那便随心而为吧!   顾景元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松开秦宁之,又惊又喜地看向她,“宁之,你,再说一遍?”   秦宁之嘴角含着微笑,“我说,我相信你,以后不管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我都会陪你一起面对。”   无论是誉王是势力,还是太子的爪牙,她都不会退缩不会害怕。   顾景元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秦宁之已经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了他的唇。   “景元,将来的路,我陪你一起走。”   两个人又互诉了一番衷肠,顾景元便让手下带着秦宁之离开了。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在这之前,他必须要保证秦宁之的安危。   临行前,他轻轻握住了秦宁之的双手,“原本是想在一切都办好后再去找你的,可谁知道出了事,以为自己快要死了,便想着最后见你一面。好在我命大,化险为夷,如今又与你互通了心意,这心里的一块大石便也落下了。所以,我要去做我真正要做的事了,在这之前,你只需要再金陵城等着我便好。到时候,我一定会用八抬大轿迎娶你过门。”   秦宁之则紧紧攥住了他的手,眸中泪光闪烁,可饶是心里再紧张再不舍,她还是轻轻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一定会用八抬大轿迎娶我过门,在你来之前,我会一直等你,一直等下去。”   马车,缓缓地启动了。   秦宁之掀开车帘,与他挥手道别。   马车逐渐向前驶去,黑暗中,他的身影也渐行渐远。   庆历十二年,冬,皇帝病重,远在北地的誉王突然拥兵造反,与晋国公里应外合,率领骑兵五千二百人,从北地直攻紫禁城,史称上元事变。   庆历十三年,春,皇帝病重驾崩,太子继位,改国号为承兴,亲自挂帅,前往北地诛杀反贼。   承兴元年,秋,誉王被新帝斩杀在马前,士兵皆伏诛,晋国公携夫人畏惧自杀,他的一双儿女却趁乱潜逃,不知去向。由此,打了整整两年的上元之战,终于得到了平息。   承兴二年,春,新帝大婚,立一平民女子为后,并大赦天下,举朝哗然。   野史记载,皇后乃是先帝后妃,可不受宠爱,于一日在御花园内与当时还是太子的新帝一见倾心,故为其守身如玉,甚至毒杀了先帝。   承兴二年,四月,金陵城的樱花树上开满了一簇簇粉嫩的樱花。   一家医馆门口大排长龙,前方,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衫,笑容恬静的女子在温柔地给病人问诊。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少妇,和一个清俊的少年,在她的吩咐下给这些病人拿药。   “文哥儿,这些药抓一下。”在看完前一个病人后,女子一边将药方交给身边的少年,一边头也不抬道:“下一个,什么病症,详细告诉我。”   “相思病,想见一个人,想得心脏都疼。”她对面的人轻声答道。   女子的身子明显一僵,好半响才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   她对面坐着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墨发如丝,随风飘散,脸庞如玉石般的莹润剔透,眉目如画,眸若星辰,叫周围一干女子都不由得看痴了。   “宁之,我来接你了。”男子站起身,朝对面的女子伸出了手。   四月的阳光温柔和煦,一阵微风吹过,树上的樱花簌簌飘落,女子看着对面逆光下朝她温柔笑着的男子,泪水模糊了眼眶。   顾景元,我终于,等到你了。   历时两年,这本书终于完结了,感谢一路陪伴我支持我的读者朋友们,并且还要跟你们说一声抱歉,让你们追了这么久。   写这本书的时候,小安发生了很多事,可以说这本书见证了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几件大事,包括初恋失恋啦,失业啦,结婚啦,升职啦等。我告诉编辑我终于要完结的时候,编辑还和我开玩笑说:真的不容易啊,这本书也算是命运坎坷了。   哈哈,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本书终于要完结了,后面呢,还会陆陆续续出一些小番外供大家消遣。   最后,再一次感谢可爱的你们,爱你们,我们下本书见!我想,我不会再这么坑了(笑)   ------------   番外:顾景元——沉默的爱(一)   番外:顾景元――沉默的爱(一)   庆历十年,六月,是晋国公府顾二公子的大婚之日,他迎娶了城北秦府的四姑娘为正妻。   这场婚事,令全盛京城的百姓扼腕痛惜,都觉得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当然,这里的鲜花指的是顾二公子,牛粪才是秦四姑娘。   顾二公子惊才绝艳,出身高贵,深受皇上赏识,是这盛京城里所有未婚姑娘的梦中情人。   可秦四姑娘是谁啊?她不过是一个粗鲁无礼,刁蛮无状,脸皮堪比城墙厚的白眼狼!   他父亲在战场上用生命换来了子孙后代的荣耀,却被她利用借此来嫁给顾二公子!   晋国公府推脱不得,对她恨得是咬牙切齿,只怕她父亲在天有灵,也要被这个不孝女给气死了!   夜深了,天上的星子只有几颗,挂在如幕布般漆黑的天镜上,格外的寂寥惨淡。   今日是顾景元的大婚之日,可晋国公府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之情,反倒像是死了人一般哀恸沉重。   晋国公夫妻面无喜色,周围众人也是神色难看,眼睁睁地看着顾景元与秦宁之行了夫妻之礼,来宾无不扼腕叹息。   想当年顾景元意气风发,可是拒绝了长公主的美意,如今,如今却娶了这样一个女人,真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啊!   礼毕后,新娘被婢子搀扶着回了新房,大厅内只剩下顾景元穿着喜袍,面对着朝他投来同情目光的众人。   “二哥,想开点,我听说新娘子长得还算标致。”三房的五少爷见他神色淡淡,看不出一丝喜色,便上前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顾景元直接一记眼刀飞过去,吓得五少爷立刻松开了手,退下去与众人说:“完了,二哥真是被刺激得不清,将来这秦家小姐可没好日子过哟!”   众人异口同声道:“她活该!”   顾景元站在远处,冷漠地看着议论纷纷的众人,又想起方才他牵着的那双微微颤抖的小手,眸光幽暗,面色沉重。   他这一幕看在旁人眼中,更加觉得他是不满意这桩婚事,不满意秦宁之这个人。   可话虽如此,该做的戏还是要做全套。   鼓乐声又响了起来,众人开始饮酒作乐,顾景元身为新郎倌,自然要陪着宾客把酒言欢。   可他性子清冷,这门婚事又着实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在几杯白酒下肚后,晋国公夫人陆氏便给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带顾景元下去。   “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夫人放心,奴婢明白。”   就这样,喝醉了酒的顾景元被陆氏身边的大丫鬟搀扶着往新房走去。   迈过二门,走过抄手游廊,前厅的热闹逐渐听不清了。   在走过一片荷花池的时候,顾景元突然停下了脚步。   “二少爷,您怎么了?”丫鬟有些诧异。   “这不是回新房的路。”顾景元淡淡开口,他声音清冷,口齿清晰,听不出一丝一毫的醉意。   丫鬟的心“咯噔”一跳,连忙朝顾景元看过去。   只见他眼神清明,神色如常,哪有一点喝醉酒的样子?   “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的声音淡淡的,表情也很淡然,可丫鬟却被吓得肝胆俱裂,立刻跪下来求饶道:“二,二少爷,奴婢,奴婢带错路了,二少爷对不起,奴婢只是带错路了。”   顾景元朝周围看了看,发现这是去沁芳阁的路。   沁芳阁内原本住着祖母给父亲安排的妾室,父亲对她很是欢喜,可她却在一个夜里无声无息地失踪了,父亲念旧,便把这院子给封了。   前几日,母亲不知道从哪儿接来一个远房表妹,并且不顾父亲的反对,毅然将她安排到了这沁芳阁。   他还奇怪母亲什么时候转性了,竟会对这种明显是来打秋风的表亲上了心?却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新婚之夜,丈夫留妻子独守空闺,还去了别的女人房中,说不定第二日还要抬这个女人做妾,这等事若是传了出去,怕是要闹得满城风雨,而当妻子的,也必定颜面尽失,尊严扫地。   母亲这是恨毒了宁之啊!   顾景元嗤笑着摇了摇头,见那丫鬟吓得面无人色的样子,冷冷道:“你也是跟着母亲多年的丫鬟了,竟连这府中的路都不认识,我看国公府留你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了。”   “二少爷,二少爷不要!”丫鬟吓得眼泪直掉,可又不敢出卖陆氏,只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顾景元没有理会她,转走径自离开了。   他最厌恶的便是被人算计,更何况这一次若是被算计成功,这府中便再没有秦宁之的立身之地了。   一想到她孤零零凄苦无依的样子,他的一颗心便忍不住地痛了起来。   新房内灯烛摇曳,秦宁之身穿大红色的喜袍,头上盖着红盖头,身体笔直地端坐在榉木造的架子床上。   新婚之夜,却并没有该有的喜庆和热闹,屋子里静悄悄的,静得她能听到自己小心翼翼的呼吸声。   说不心酸是假的。   她甚至在后悔,是不是不应该请求皇上赐婚。   可比起嫁给他所受到的冷落和轻视,她更怕独自一人在秦府面对那些张牙舞爪要将她生吞活剥的“家人”。   他是她心里的依靠,是她快要溺死前唯一能抓住的浮木了。   门突然被推开了。   秦宁之的那点心酸顷刻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紧张,是期待,是不知所措。   是他吗?   可是他怎么会来?   她已经做好了独守一夜的准备了。   就在她慌乱无措之间,眼前突然一亮,原来是她的红盖头被人掀开了。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   灯火忽明忽暗,她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一张脸,那样的完美无瑕,仿若玉石雕刻。   此时,他就在自己面前。   秦宁之,一下子忘却了呼吸。   顾景元低下头,看着眼前活色生香的女孩子,肤如凝脂,明眸生辉,尤其是她此时瞪大了一双眼睛,像鹿一般无辜又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更是让他的心融化了一汪春水。   他想起了四年前的一幕,明眸灿烂,笑容明媚的女孩子,偷偷地躲在国公府的槐树下看他,每当他走过,她便眯起眼睛,笑得像一只偷了腥的小猫儿。   爱慕他的女子有很多,可不知为何,她是唯一一个他不觉得麻烦,甚至觉得有趣的姑娘。   他时常想要看到她,想看到她灿烂的笑容,想看到她无忧无虑的模样,以至于到最后,他想将她娶回府,就这么看着她活泼欢乐的模样,好像便能心生欢喜。   可后来,他却没能实现心底的承诺,而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家破人亡,无依无靠,失去了往昔的笑容。   他唯一做对的,大约便是让长宁怂恿她向皇上提亲,这样他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将她纳入他的羽翼之下,保她一生平安无忧。   如今……她终于属于他了。   想到这儿,顾景元忍不住俯下身,轻轻吻住了她。   秦宁之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好半响,她才挣扎着推开他,糊里糊涂道:“我们,我们还没有喝交杯酒呢!”   顾景元正是情动之时,哪里会理会她的抱怨,他只是又一次吻住她,并张开唇,长驱直入,加深了这个吻,直吻得秦宁之晕头转向,再忘了抱怨。   随后,便是宽衣解带,红烛摇曳,缱绻旖旎,一室生春。   番外来啦,这几章会讲上一世顾景元和秦宁之的故事哟,大家期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