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p:因原域名JJXS.LA(久久小说.啦)不稳定,造成网站时而可以打开时而打不开的现象,请大家采用新域名JJXSW.LA(久久小说网.啦)直接访问、同时更新网址收藏记录,以避免走丢。 ================ 《皇家福星》 作者:午时茶   文案:   萧翎羽最近隐隐觉得身边的婢女沉歌不太一般   她好似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但又找不出她的破绽   直到那日狩猎   他在山林中迷了路   腹中饥饿,摘了个野果刚要往嘴里塞   沉歌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说:别吃,你小时候被这个毒死过   萧翎羽:……   女主:我并非未卜先知,只不过前世你一死我就重生,实在怕了   ps:易过敏体质男主vs每天都在担心主子是不是又要挂了的女主   内容标签:女强甜文   主角:沉歌,萧翎羽┃配角:萧翎星,素溪,鹿鸣,明衍┃其它:   作品简评:   这是一个女主重生了七次的故事:萧翎羽最近隐隐觉得身边的婢女沉歌不太一般,她好似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但又找不出她的破绽,直到那日狩猎他在山林中迷了路,腹中饥饿,摘了个野果刚要往嘴里塞,沉歌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说:别吃,你小时候被这个毒死过……故事题材新颖,人设鲜明,节奏明快,文风暖萌,七世重生的女主福星高照,对各种套路了然于胸,不仅帮助易过敏体质的男主化解了各种危机,还暗中拯救了其他人,让每一个角色都有了圆满的结局。 ================ 第1章 001   入冬后下完第一场雪,陈小歌的父亲因为还不起赌债跳进了村后刚刚结冰的河中再也没上来。追债的人堵在陈家门口要债,搬走了家中所有能搬动的东西,只给陈母和两个孩子留下了一张床,两张被子,和三个破瓦罐子。   陈母站在院子里哭天喊地地骂了一个早上,可是赌债不会被她骂走,这宅子也早就被那赌鬼给卖了,过几日他们娘仨儿就得搬走。那湿淋淋的赌鬼还等着下葬,屋里两个孩子,大女儿染了风寒昏迷不醒,看起来凶多吉少。小儿子尿湿了一张被子,又冷又惊,哭得直打哆嗦。   陈母骂累了,瘫坐在地上怔怔地发了会儿呆,然后拿了其中一个破瓦罐子,去邻居那里借了些米和二十个铜板。用破瓦罐熬了些米汤给小儿子喝了,然后背着他去镇上买了些药材,熬好了给大女儿灌下去。   陈母想着,若是大女儿也没了,她就把小儿子找户好人家卖了,卖来的钱把父女俩安葬了,还了邻居的钱和米,再给自己买包老鼠药。若是大女儿醒过来,就把大女儿卖了,她带着小儿子改嫁,给陈家留个根,算是积德了。   可这样,就十分对不起大女儿。   陈母望着还在昏迷的陈小歌,心中十分酸涩,既盼着她醒过来,又盼着她醒不过来。   陈小歌命大,终究还是醒了过来。   眼前依旧是熟悉的场景,空荡荡的房间,牙牙哭闹的弟弟,生无可恋的母亲,以及另一个房间中,被一张破草席卷着的还未入土的父亲。   扶额:又回来了……   三天后,陈母见陈小歌病情痊愈,便偷偷去寻了个牙婆子。谈好了价钱,陈母便回了家,打算将陈小歌骗出来。   哪知她推开门,便看到大女儿衣着整齐、小脸素净地站在院子里,眼中透出不合年纪的沉静,仿佛能看穿人心。   陈母心里虚虚的,走到女儿面前:“歌儿,娘亲带你去镇上买好看的衣服可好?”   “娘亲是要将我卖了吧。”陈小歌毫不犹豫地说出了陈母真实的想法。   陈母一愣,脸上霎时通红,很是羞愧:“歌儿,你莫怪娘亲,你弟弟还小,你父亲还等着下葬,娘亲也是实在没办法,才……”   这些话陈小歌已经听了许多遍了,实在不想再听一遍了。   “走吧。”陈小歌打断她的话,“我赶时间。”   陈母更懵了:赶时间去卖自己?   关于卖女儿这件事,对陈母来说是十分沉重的,不舍的,可是对于陈小歌来说,她已经麻木了,只是走个流程谈个价格而已。   说起价格,牙婆子本只愿意出四两纹银,这对陈母来说也不少了,但是陈小歌不愿意:“十两,少了不卖!”   牙婆子第一次见被人卖还帮人讲价的丫头,要价还这么高,当即表示不买了。   陈母心中本就不舍,见牙婆不买,反倒是松了一口气:“那我也不卖了。”说完拉着陈小歌便要回去。   陈小歌一愣:她不过随口讲了个价,没有想到娘亲居然真的不卖自己了。   以往那几次,都是痛痛快快地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她怨恨娘亲卖了自己保全弟弟,被牙婆子拉着手走得头也不回。如今看来,娘亲竟真的是舍不得自己的。   陈小歌心中划过一丝感动,但思及自己终究逃不过被卖的命运,即便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或者后天。况且她的命运早就和宁王府绑在了一起,逃也逃不开。   牙婆子见陈母真的要走,连忙喊住,抬高了价格:“七两,七两总可以了吧?”   陈母身子一顿,显然是对这个价格动心了。她低头犹豫地看了一眼陈小歌,却见陈小歌转过身去,冷静而坚定地对牙婆子说道:“十两,少一两都不行!”   陈小歌深知道,之前牙婆子花四两纹银买了她,瞧着她模样水灵,便托人将她以十五两纹银卖进了宁王府,如此足足赚了十多两银子。   陈小歌算了算,陈父左右不过欠了别人八|九两银子,穷人被这点银子逼得没了活路,在世家大族看来不过是九牛一毛。   牙婆子从来没有花这么多钱去买一个丫头,可是这丫头模样生得确实好,这么多年经她手的丫头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她也是头一次见这般标志的小丫头。瞧这眉毛眼睛鼻子和小嘴巴,每一样都生的好,凑在一张娇憨圆润的小脸上,既漂亮又乖巧,定然深得高门大户的喜欢。   前几日她得了门路,知晓北宁的宁王府正缺丫鬟,若是能将这丫头卖进去,想来是能赚不少的。就算卖不进去,那秦楼楚馆的看到这丫头,想来也会出不低的价钱。   如此,牙婆子便咬了咬牙:“好,十两就十两!”   陈母彻底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这丫头居然这么值钱,有了这十两,她不仅能还清丈夫的赌债,甚至还略有盈余,足够她接下来两年都不用再为生计发愁。   陈小歌却是很是淡定,甚至还帮着数了数钱,确定足了十两,才将银子递给陈母:“娘亲,旁人若是问起,你便说只卖了五两,赌债先还一半,剩下的慢慢还,这样你和弟弟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陈母得了银子虽然高兴,可失去了女儿却也是十分悲痛的。她揽住女儿本想哭一哭,却被女儿躲开。   陈小歌冲她摆摆手:“你赶紧回去吧,我先走了,赶时间。”   眼泪卡在眼眶中差点就掉下来的陈母:“你到底赶啥时间?”   陈小歌烦躁地叹了口气:我赶着去投胎你信吗?   牙婆子也是一脸的惊愕:亲爹亲娘卖孩子的事情她见得最多,大人孩子无一不是哭哭啼啼的,这个丫头实属例外,居然连眼睛都不带红一下的。   陈小歌就这样走了,临上马车之前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陈母捧着银子捂在胸口,哭得弯了腰。   陈小歌一咬牙,钻进了马车。   牙婆子得了陈小歌,带着她赶去了百里之外的北宁,给她梳洗一番,换了身衣服,头发拧成两个发髻,打扮得十分精神利落。   “瞧这模样,真是不比那些大门大户的小姐差,可惜了,你这命不好。”牙婆子给她理了理衣服,又将她打量了一遍,“不过若是你机灵些,以后说不定能做个小妾,于你也算是不错了……”   小妾?   陈小歌心中暗暗笑了一声:莫说是小妾,便是宁王府的女主人她也是做过的。   只不过后来死得非常惨罢了。   唉……   牙婆子见她不说话,面上却透出一股悲欢离合的神态来,心中一时奇怪:也不知这个六岁的小丫头哪里来的这么多心事。   牙婆子带她去了宁王府,找到了王府张嬷嬷。张嬷嬷看到陈小歌,眼睛也不由一亮:“这丫头长得倒是不错,眉眼看上去也是个老实的,没那些乱七八糟的狐媚子劲儿。”   陈小歌暗自翻了个白眼:你指望一个六岁的小丫头能有什么狐媚子劲儿?   “那可不。”牙婆子见张嬷嬷的很满意,便又将陈小歌夸了夸,“我寻了许久才寻到这么个丫头,是正经人家的姑娘,缝补浆洗她都会。可惜她爹虽是个好赌的,欠了一大笔赌债,扔下妻儿自己跳河死了,她娘没办法,这才将丫头卖了……”   这样可怜的身世在张嬷嬷看来却是寻常的,府里买进来的丫鬟比她可怜的多的是。   而这个张嬷嬷,对陈小歌来说也算是熟人了,前几世她同张嬷嬷打了不少交道,每次她都死在了张嬷嬷的前头,直到上一世才活过张嬷嬷,深知这个人面冷心硬,却也心怀坦荡,独独宠坏了儿子,最后因为儿子犯了大错而连累了自己的性命。   张嬷嬷问了陈小歌的名字,听完便皱了皱眉,“不好听,”沉思片刻又道,“以后便叫‘沉歌’吧,‘沉鱼落雁’的‘沉’,也算对得起你这张脸了。”   牙婆子一听,立即高兴坏了:“张嬷嬷,既然您看中了这个丫头,您看这价格……”   “十五两。”张嬷嬷看了牙婆子一眼,摆明是一口价不让她还,“不少了吧?”   “不少,不少。”也不枉费这一路奔波,这丫头还真是值钱。   “去账房那银子去吧。”张嬷嬷让身边的一个丫鬟带着牙婆子去账房,她领着沉歌往蘅芜苑走去,准备先给她安排个住处。   这一世进宁王府比之前几世都早了一天,见到的人自然也不一样。   先前沉歌进了王府之后三个月才见到萧翎羽,这一世没想到今天会就见到了萧翎羽。   此时萧翎羽也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被黔王妃带着出去赏梅,没想到他对梅花过敏,整张脸肿得像个发面馒头,气哼哼地走在前面,黔王妃跟在后面一脸急色……   沉歌使劲往下抿了抿嘴唇:按理说这么严肃的场合她本该忍住的,但是她实在忍不住了,掐大腿都不管用的那种。   “扑哧~”   萧翎羽立即站定了身子,透过两只被挤成缝隙的眼睛,锁定了那个笑话他的女孩子。   张嬷嬷忙拉着沉歌跪下:“世子恕罪,这小丫头是府里今天刚收的,还不懂规矩,老奴一定会好好惩罚她的!”   宁王妃急着带萧翎羽去见府中的大夫,自然不会计较这种小事,摆摆手便让她们退下了。谁料萧翎羽却像只发了威的小老虎,奶凶奶凶得冲了过去。   他本就因为过敏,整张脸肿得又疼又痒,心中烦躁,如今又听到旁人笑话他,心中更是窜起了小火苗。   彼时沉歌刚站起身来,转身准备跟着张嬷嬷走,不妨后腰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她身子一个不稳扑了下去,脑袋重重地磕在新铺的青石板上……   陈小歌,卒,享年六岁。 第2章 002   陈家,陈母将熬好的要给昏迷中的大女儿灌了下去。她借来的钱只够买一副药,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女儿。   她替女儿擦了擦嘴角的药渍,忽然看见女儿的嘴巴咕哝了一下,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话,好像是“萧什么我什么你大爷”。   “真是烧糊涂了……”陈母心疼地望着女儿,想着约莫是救不回来了,心中想|死的欲|望就更强烈了。   没想到傍晚的时候,女儿居然真的醒过来了。   陈小歌睁开了眼睛,身子因为生病而十分沉重。她摸了摸额头,还没从磕破头的疼痛中缓过来。   该死的萧翎羽,屁大点的小死孩子力气咋这么大?   陈母看到她醒过来,抱着她又哭又笑了好一会儿。   之前几次陈小歌重生后,一直对母亲卖自己这件事耿耿于怀,即便自己后来明明有能力了也从没想过回头找寻自己的母亲和弟弟。   可这一世不一样,上一世她跟着牙婆子上马车时,回头看到母亲的那一眼深深烙印在她的心里,母亲当时哭得那样伤心,委实让她心里也很不好受。   陈小歌知道这一世她也逃不过被卖的命运,却不再对母亲冷冰冰,她知道母亲此时心里的苦涩,便主动安慰母亲:“娘亲莫哭,如今家中困难,不若将女儿卖了,换咱们娘仨儿的活路……”   虽然陈母心中本就有这个打算,可是如今这话从女儿嘴里说出来,叫她更不知改如何面对女儿了:“好女儿,为娘、为娘实在舍不得你……”   舍不得也没用,若是想活下去,便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三日后,陈母找到了牙婆子,陈小歌帮着讲好了价格,仍旧将自己卖了十两的好价钱,然后随牙婆子离开了。   陈母得了十两银子,按照陈小歌所说,对旁人只道是卖女儿得了五两银子,全都还了赌债,剩下的她做些活计,赚了银子慢慢还。追债的人左右得了些银子,便也追得没那么紧了。陈家宅子虽被抵押了出去,但陈母每月向抵押人交些租金,也算是把宅子保了下来。   生活总算恢复了正常,可陈母却愈发想念自己卖出去的女儿。她常常对着小儿子念叨:“小俊,你有个姐姐,长大以后,你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这一世陈小歌掐算好了时间,没有再提前一天进宁王府,自然也没有再撞见因梅花过敏而肿成猪头的萧翎羽,也没有被他推到而丧命,而是第二日才被牙婆子卖进府中,改了名字,住进了蘅芜苑,跟着几个与她同龄的小丫头一起学习王府的规矩和各类活计。   沉歌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这已经是她第七次重生了。   第一次重生的时候,她因为仗着有前世的记忆,帮着萧翎羽解决了许多麻烦,也由此吸引了他的注意,同他轰轰烈烈地爱了一场。可惜前世她只活到了三十岁,这一世她三十岁之后便再也没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以至于萧翎羽很快被人害死,她亦是受尽了折磨而死……   第二次重生,她吸取前世的教训,活得十分小心,不再奢望与萧翎羽在一起,但也因为太过小心而一直躲着他,以至于他还没活到三十岁便被人害死,陈小歌睡了一觉,醒来便又重生了……   第三次重生,她已经受够了,在被母亲卖掉之前跑掉了,然后遇到了另一个牙婆子,自己又被卖入王府,看到萧翎羽便一肚子火,他自然也没能活得长久……   第四次重生,她选择原地自|尽,于是迎来了第五次重生。   第五次重生的时候,她认命了,选择做萧翎羽背后的女人,面对他的求娶却死活不肯答应,因为她要保持低调,因此这也成了她活得最久的一次。因着宁王妃帮着萧翎羽选了一位他并不喜欢的世子妃,萧翎羽最终郁郁而终,而冰雪聪明的世子妃也察觉出萧翎羽并不爱自己,顺藤摸瓜找到了她,出于嫉妒害死了她……   第六次重生,她被萧翎羽推了一个骨碌,死的十分干净利落。   现在已经是第七次了,这一次会活多久呢?   沉歌所住的蘅芜苑是燕王府最北边最小的一个院子,苑里住的除了几个与沉歌差不多年纪的小丫头,剩下的便是没有分配到各房或专供使役的丫鬟。   这四个小丫头中有两个是张嬷嬷前几日刚买进来的,还有两个是府中的下人生下的孩子,模样都很是不错。可是沉歌一来便将她们都比了下去,苑中的其他人看到张嬷嬷领着沉歌进来,都纷纷夸赞她的好样貌,夸张嬷嬷会挑人。   张嬷嬷将沉歌交予蘅芜苑的南芝姑姑便离开了。   南芝姑姑年纪虽然不大,却是管着蘅芜苑二十多个人,顺便教导这几个小丫头。如今加上沉歌刚好五个丫头,最大的是青柳,今年刚好十岁。南芝让青柳带沉歌去领了新的衣服换上,头发也要梳成同青柳她们一样的发髻。   这几个小丫头是有大用处的,依着传统,每个小主子身边都要有一个年龄相仿的贴身丫鬟,这些丫鬟同小主子一起长大,必然会建立深厚的感情,这样长大以后,若是小姐出嫁,丫鬟可以做陪嫁丫头帮衬自家小姐。若是小公子长大,也可作为通房丫鬟或者扶为妾室,无论分给谁,都意味着将来她们会高于其他下人一等。   如今府里共有三个小公子两个小姐,除了大小姐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年龄相仿的丫鬟,其余四个小主子身边还未曾分配。   沉歌的到来让其她四个小丫头感受到了危机。   原本她们还想着笼统不过四位小主子,届时不管跟了谁她们四个都不会落下,如今却又来了一个样貌如此惹人的小丫头,岂不是要挤掉她们一个人?   沉歌何尝不知道这四个小丫头的所思所想?   她们四人之中当属青柳最有心眼,青柳和九岁的素溪都是家生子,她们的母亲一心盼着她们成为小主子身边的贴身丫鬟,背地里给她们出了不少主意。   因着沉歌是最后来的一个,自然成为了她们的排挤对象。   沉歌还没重生的时候,并不知道她进府的第一天就成为了四个小丫头的敌人,也不懂耍她们的为难和心机,被她们欺负得十分惨。好在掌事的南芝姑姑眼睛是透亮的,明里暗里帮了她几次,最后还推荐她去了萧翎羽那边。   如今经历了好几个回合的沉歌自然不会将青柳她们这些小心思放在眼里,她只需安安静静地等着三个月之后去萧翎羽那边就行了。   晚上沉歌领了新的被褥,走进了房中。里面没有床,只有一条通铺,她们人小身子也纤细,五个人睡在通铺上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她们四个在铺上嬉闹,并无人理会沉歌。   沉歌问了一句:“姐姐们,我睡哪边?”   可惜她的声音被她们嬉闹的声音掩盖了过去,原本她们便打算给她一个下马威的,自然不会轻易理她。   沉歌也不恼,又问了一遍,还是无人理会。   第一世便是这样,她们四个人将她晾在一边不理睬,她尴尬地抱着被子站了许久,只要快熄灯了她们才挪出一方窄窄的空间让她上去睡。   到底是小孩子,这种排挤的手段实在太明显。   沉歌见她们自顾自的玩闹,她也不恼,只是转身就要走。   青柳见状,立即停下嬉闹,警惕地问了一句:“你去哪?”   沉歌转回身来,平静而无辜道:“我见姐姐们都不理我,许是我走错了房间,所以我去问问南芝姑姑我到底住哪里?”   对付这群小屁孩,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去告状。   青柳哪里会让她去找南芝姑姑,于是便立即笑道:“南芝姑姑说你住在这里,便一定是这里。只怪我们光顾着玩了,没有看到你进来。这样吧,你睡在连翘那边吧。”   青柳和素溪打小就认识,她们感情最好,连睡觉也要挨着。其次便是香蕊和连翘。她们二人和沉歌一样都是张嬷嬷买进来的,她们比不得青柳和素溪是家生子,总是被这两人压一头。   连翘听青柳这么说,便不是很情愿地拽着自己的被褥往里面挪了挪,香蕊紧接着也拽了拽被褥,让连翘靠过来。可那边的素溪却没有动,她和青柳对视了一眼,立即钻进了自己的被窝,说:“我累了,我要睡了。”   如此偌大一个通铺,青柳和素溪占了一半,香蕊和连翘以及沉歌只能占另一半,留给沉歌的空间,也只是刚好能容纳她的身子而已。   沉歌见是如此,便没有立即上去,而是笑嘻嘻地对青柳说:“青柳姐姐,我想和你睡一侧。”   “什么?”青柳显然没想到她居然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来,她难道看不出自己很讨厌她吗?   “南芝姑姑说青柳姐姐自小在府中长大,对府中的规矩早已熟记于心,各个活计又做的漂亮,所以让我多跟姐姐学着点。”   “这……”青柳从沉歌口中听到南芝姑姑夸自己,心中自然是开心的,既是姑姑嘱咐的,她也不好拒绝,只好答应了,“素溪,你往那边过去点……”   素溪没想到青柳居然答应了,往日里她同青柳相处得如同亲姐妹一般,如今她却让一个新来的丫头睡在自己身边,听那丫头的意思,以后还要经常粘着青柳,那岂不是要抢夺她们的姐妹之情?   素溪气鼓鼓地从被窝里出来,将自己的被褥往香蕊的方向拖了一大块,又气呼呼地钻了回去,只咕哝了一句:“真烦人!”   熄灯之后,气不过的素溪忽然嘀咕道:“哪里来的酸臭味?怕不是谁许久没洗头了吧?果然是乡下人,一点都不知道干净,也不晓得头上有没有虱子?哎哟这味道,熏得我都睡不着了……”   除了沉歌,其余四个人的脸上都多少觉得有些尴尬,她们自然知道素溪骂的是谁。   其实在进府之前牙婆子就已经将沉歌收拾的干干净净,哪里有什么味道,不过是素溪故意诌出来叫她难堪的。   就在青柳她们以为沉歌会默默受着的时候,忽然听见沉歌翻了个身,然后似是梦喃一般念出了一句话。   “不听不听,小狗念经;不理不理,当猪处理……” 第3章 003   接下来这几日,素溪一直明里暗里的针对沉歌,大多都是言语上的挤兑和嘲讽,青柳偶尔会装模作样地帮沉歌说两句,但大多时候她也由着素溪的性子,毕竟她也不喜欢沉歌。   至于香蕊和连翘,虽也看不惯素溪这样欺负沉歌,但因有些畏惧素溪,故而也不敢说什么。   沉歌活了这几世,重复的经历太多,对于素溪这种有脾气没脑子的小丫头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实际上,三个月后被涮下去的那个人就是素溪,因为她欺负起沉歌来愈发不知道收敛,最后被南芝姑姑分配去做粗使丫头了。   而且后来沉歌也知道,素溪之所以这样,其实是受了青柳的挑拨。青柳比素溪要聪明许多,是她从一开始就在素溪耳边一直说沉歌的坏话,这才让素溪给她当出头鸟使了。   就比如现在,府里因为建学堂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今日南芝姑姑也带着许多人去帮忙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走前南芝姑姑给她们五个小丫头放了半天的假,沉歌吃过了午饭,便想着去洗一下换下来的衣服。   刚洗了不一会儿,素溪抱来了一摞脏衣服丢给沉歌,理所当然道:“你帮我们把这些衣服一起洗了。”   沉歌看了她一眼,低头道:“可是我自己的衣服还没有洗完?”   “那便一起洗了,领口和袖子尤其要洗得仔细些!”说完也不给沉歌回话的机会,便扬着下巴走了。   沉歌望着堆成一小跺的衣服,心中思忖片刻,便拿过来全部浸了水,然后挨个洗了起来。   她洗得极为仔细,一件衣服都要从头到尾搓遍,袖口领子更是要多放些皂粉搓洗。素溪躲在一旁偷看,见她如此老实好欺,心中不由窃喜起来。   可是看着看着就不对劲了:丫洗得也太慢了吧,眼瞅着半个时辰过去了,咋还在那搓袖子呢?要按照这个洗法,那么多衣服她今天晚上也别想洗完了。   素溪倒不是担心衣服的问题,而是担心南芝姑姑回来以后,看到她一个人洗那么多衣服,定然会猜到是有人在为难她了。   素溪越想越害怕,反观沉歌,倒是不紧不慢的,搓完这只袖子,又慢腾腾的拾起了另一只袖子继续搓……   天色渐暗,素溪远远瞧见南芝姑姑回来了,而沉歌也终于洗完了一件衣服,正准备去拿另一件的时候,素溪再也忍不住了,冲出去将沉歌推到一边:“你别洗了,我自己洗。”   沉歌假装推让道:“不用的,素溪姐姐,我能洗完的。”   “就你这乌龟爬的速度,你洗到明天也洗不完!”素溪瞪了她一眼,“走开啦!”   “那姐姐你洗,我帮姐姐晾衣服。”说完沉歌先把自己刚才洗干净的那件取出来晾上。   素溪扭头一看,唯一一件洗干净的件衣服居然是沉歌自己的,登时气得她鼻子差点歪掉。   她搜罗来的这些衣服都被沉歌浸了水,不洗也不行。素溪只好简单地揉了几把,便让沉歌一起帮着拧干晾好了。   沉歌还故作惊讶道:“素溪姐姐,原来你是这样洗衣服的?”   素溪黑着一张脸:“闭嘴!”   待衣服挂晾好,素溪带着一肚子的闷火回到房中,却发现此时青柳正和香蕊、银翘学习针线活。   香蕊的父亲生前是裁缝,故而她的针线活要比其她人都出色许多,青柳闲暇时便时常想她讨教。   素溪本就因为洗衣服的事情觉得憋屈,况且这个主意还是青柳帮她出的。可是她自己在外面巴巴盯了沉歌一下午,最后迫不得已把所有衣服都洗了,这些衣服是她们四个人的,可是她们居然谁都没有出去帮忙。   青柳瞧见素溪不高兴地坐在一旁,便停下手中的针线,问她:“怎么了?衣服都洗完了?”青柳还以为是沉歌洗的衣服。   素溪气呼呼地答道:“自是都洗完了,你们明天等着穿便是了!”   青柳见她语气不对,有些奇怪:“是谁惹你不高兴了?沉歌吗?”   这叫素溪怎么回答?虽然她确实恼怒于沉歌没有帮她们洗衣服,可是她更恼怒于自己浪费了一下午的时间,而她们三个居然只顾着讨论针线活,谁都没有想起她来。   “我不想说话!”素溪往床上一躺,背着她们便不再回应了。   青柳本想着再问她几句,但沉歌推门走了进来:“各位姐姐,咱们该吃晚饭了。”   用饭的地方在另一个房间,青柳想叫着素溪一起去,但素溪拒绝了:“我不饿,不想吃!”   素溪的语气不算好,让青柳也有些不高兴了,她索性和香蕊、连翘一起出去了。   素溪更生气了:她说不吃就真的不吃吗?怎么不多劝她几句呢?   偏巧今天因为建学堂的事情,宁王妃体谅下人辛苦,便给她们的饭菜里添了鸡腿。这可是难得一见的荤腥,她们作为下人,偶尔能吃到几片零星的肉就不错了,如今竟有这么大一条鸡腿。只不过每人只能领一条,没有来的,自然是吃不到了。   下人们得了肉吃,自然是高兴的。青柳她们平日里也甚少能吃到,望着鸡腿直咽口水,吃的差点没了形象。   沉歌却是不馋这个的。   前几世她跟着萧翎羽吃过不少山珍海味,一条小小的鸡腿自然是打动不了她的胃口。她只是喝了些粥,就着爽口的小菜吃了半个馒头,然后捧着鸡腿,悄悄走了出去。   素溪还窝在被子里生闷气,肚子饿得咕咕叫也倔强地不肯起来。   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也不晓得是谁先回来了。   不一会儿一阵诱人的肉香便飘了过来。   素溪一睁开眼睛,便看到沉歌捧着一个碗,碗里是一根鸡腿,和半个馒头。   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本就生的娇憨可爱的小脸,如今这样瞧着自己,实在叫人无法抗拒。   “素溪姐姐,今天王妃给大家赏了鸡腿,我想着你还没吃饭,便给你带过来了。”   素溪望着那鸡腿,口水立即涌了出来,却还是嘴硬道:“我不想吃!”   “姐姐今天洗了那么多衣服肯定累了,不吃饭怎么行。”沉歌伸手拽去了她身上的被子,将她拉了起来,将后把碗塞进她的手中,“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素溪本就饿得不行,方才全靠意念在撑着,如今鸡腿都送到嘴边了,她自然抵抗不住鸡肉的香气了。   她看了沉歌一眼,见沉歌眼中满是真诚,想到这几天她一直为难她,心中忽然觉得很愧疚。   于是素溪一边愧疚着,一边啃完了整条鸡腿,就着馒头,吃的一脸满足。   沉歌看着她吃完,然后收了碗筷去清洗,素溪尴尬地看着出去的背影,欲言又止。不一会儿,青柳她们也用完晚饭回来了,说说笑笑地讨论着若是能天天吃到鸡腿就好了。   “素溪你今天没去吃晚饭真的太可惜了,今天有鸡腿呢?”香蕊兴奋地说道。   连翘也附和着:“是啊是啊,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   素溪见她们三人都两手空空,便问了一句:“那你们怎么不帮我带一条回来?”   青柳忙解释道:“我本是想给你带一条回来的,可南芝姑姑说每人只能领一条,不能代领,我也没有办法,素溪你不会怪我吧……”   这话倒是真的,她确实想给素溪带回来的,可是南芝姑姑不允许,担心旁人会借这个由头多领鸡腿,如此青柳也没有办法了。   她以为素溪不会怪自己,可素溪却是愣了一下:所以刚才沉歌带给自己的鸡腿,是她舍不得吃,特意给自己留的?   实则沉歌并非有意讨好素溪,只不过经历这么多世,她深知道“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这句话多么有道理。对于心地不坏的,她自然乐得结交,比如素溪、香蕊和连翘。至于那些心肠冷的,沉歌也不会想着去捂热,比如青柳。   青柳其实心里明白,就算她们五个丫头会被挑走四个,她也绝对不会是剩下的那一个。可是她性子好强,就算是去伺候小主人,她也想去伺候地位最高的小世子,而不是其他的小主人。   在沉歌没有进府之前,青柳一直觉得自己会是那个伺候小世子的人,可是沉歌进来之后,她心中便没那么笃定了,毕竟沉歌长得实在是出挑:同样是丫鬟的命,她凭什么长得这般好颜色?   青柳的娘亲是在宁王妃身边伺候的,闲暇的时候会来这边看望青柳,有时还会给她捎些好东西。   比如今天,青柳的娘亲给她带来了一只石榴花钗,说是宁王妃赏的,自己年老色衰戴不住,便给自己女儿送来了。   既是宁王妃赏赐的,自然是极好的东西,夜里休息时青柳将花钗拿出来给大家瞧,素溪她们都没见过这般漂亮的花钗,争着往自己头上戴了戴,纷纷夸赞青柳有个好娘亲。   “沉歌,你要不要戴一下试试?”青柳主动问沉歌。   沉歌正在整理床铺,准备要睡了,听见青柳唤她,便笑了笑:“我年纪小,衬不起这么贵重的首饰,就不试了。”笼统这几世加起来她也活了一大把年纪了,这种成色的钗子自然是入不了她的眼的。   青柳见她没兴趣的样子,也便没有强求,转而继续和素溪她们炫耀了。   可没过几天,青柳忽然哭着说,花钗不见了。   素溪她们也跟着着急:“这般贵重的东西,你怎么不好好收着呢?”   “我好好收着的,可是怎么会突然不见了?”青柳哭得没了主意,忽然道,“会不会是被人偷走了?”   此话一出,几个小丫头皆一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都落在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沉歌身上,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沉歌正低着头认真泡脚,因为泡脚有助于养生,养生有助于长寿。耳边倏忽没了声音,她抬起头,见大家都望着自己。   方才的话她自然都听见了,对于青柳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她心里门清,她望了青柳一眼,平静的目光中带了些许鄙视,鄙视中又带了那么点不屑,然后附和道:“就是啊,谁会不要个大芝麻脸,去偷青柳姐姐的花钗呢?” 第4章 004   青柳的哭声终于把南芝姑姑招来了。   南芝姑姑听了缘由,说道:“都是一个屋子里住的小姐妹,既然丢了东西,大家帮着一起找找,各自的衣服被子也都抖一抖,许是不小心刮在哪了,左右出不了这个屋子。”   于是大家立即行动起来,沉歌也依依不舍地从木盆里拔出脚来,擦干净了,然后和她们一起找了起来。   只是屋里衣服也抖过了,被子也抖过了,桌上凳下也都找过了,却还是寻不见花钗。若是再找下去,便只有柜子里的包袱还没有翻过了。可若是从包袱里找出来,那便确然是被人偷走无疑了。   “都找过了吗?还是没有吗?”南芝问。   “姑姑,除了我们各自的包袱,其余的地方都找过了。”素溪她们小声地答道。   青柳脸上泪痕未干,小声道:“虽然我知道不该怀疑各位妹妹,可毕竟花钗是王妃赏赐的,南芝姑姑您看是不是?”   南芝看着青柳,眼神有些复杂,然后叹了口气:“既然是王妃赏赐的东西,便找的仔细一些吧。你们把包袱都拿到我面前来,我来检查一下。”   “是。”   五个小丫头立即听话的把自己的包袱都拿了过来,南芝先检查了青柳的包袱,里面是些小丫头的亵衣亵裤,还有一些花样好看却不值钱的小首饰,并没有那支石榴花钗。   然后南芝便将目光放在了另外四个包袱上,那四个包袱当属沉歌的包袱最小,也最旧,上面还打着补丁,看着甚是寒酸。   南芝想了想,便将沉歌的包袱拿了过来,余光却瞥了一下青柳,发现她眼中似乎有些期待。   南芝心中立即明白了几分。   她打开了沉歌的包袱,随意翻了几下,便说没有,然后重新系好,继续检查下一个了。这个时候青柳的脸色明显变了,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是有些着急。   南芝装作没有看到,将素溪、香蕊和连翘的包袱一一检查了一遍,然后同青柳说:“包袱里也确然没有那根花钗,许是你落在外面了。今日有些晚了,明日你们早起一些,去外面找找看。好了,收拾收拾都早些睡吧。”   南芝说完便转身要走。   “姑姑!”青柳着急地唤住了她,“我这几日都没有戴,不应该落在外面的。”   南芝有些不耐烦:“你的意思是说,花钗就在这个屋里?”   青柳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道:“姑姑,我可以亲自去看一下几个妹妹的包袱吗?”   “哦?”南芝眸光微冷,“你的意思是,不相信我么?”   “青柳不敢,青柳绝对没有不相信姑姑。”青柳有些惶恐,但还是咬着牙坚持着,“姑姑,那花钗毕竟是王妃赏赐下来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暗暗扯了扯素溪的衣服,示意她帮自己说说话。   素溪碍于情面,只好说:“姑姑,反正我们问心无愧,我愿意让青柳姐姐看一下包袱。”   香蕊和连翘听见素溪这么说,也只好跟着附和:“我们也愿意。”   “那沉歌呢?”南芝看向沉歌。   沉歌望了南芝姑姑一眼,低下头,捏着自己的衣角,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很是为难的样子。   南芝见状,又问了一句:“沉歌,你不愿意是吗?”   沉歌将小脑袋又低了几分,喏喏地说:“回南芝姑姑,我、我不愿意……”   “你既不愿意,那便算了。”南芝对她说话的时候,语气温柔了几分,可对上青柳,她的目光又严肃起来,“今天就到这了,你们把包袱收拾好,赶紧睡觉!”   青柳见南芝真的不想管这件事了,立即慌了,情急之下,竟直接走到桌前,拆开沉歌的包袱,胡乱扒拉几下,然后从最下面拿出一个用帕子包裹的东西,举到南芝姑姑面前:“姑姑,我找到了!”   那帕子虽然还未打开,但看形状,里面裹着的确实是一根细细长长的东西,很像是发簪或朱钗。   南芝眉头一皱:“青柳,你跟我出来一下!”   眼下青柳的这番动作,正好印证了南芝心中的猜测:怕是她的花钗根本就没有丢,而是被她偷偷放在了沉歌的包袱里。   南芝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便想着将青柳带出去同她说清楚。   可这时,沉歌却忽然冲了过来,一把夺下青柳手中的东西,气鼓鼓地喊道:“这是我的!”   沉歌自进府以来,一直是一副乖巧温弱的样子,从来没有见过她这般跟人急眼,只不过这样做正好中了青柳的下怀,她大声道:“这怎么是你的?这就是我丢的那支石榴花钗!”   沉歌红着眼睛往南芝身后躲,争执道:“这不是你的石榴花钗,这是我自己的东西!”   青柳怕南芝会继续护着沉歌,便干脆扑上前去抢。沉歌死死攥着不肯给。两人拉扯了几番,最终沉歌不敌青柳力气大,还是被她抢了去。而沉歌则受不住力道,往后摔了去。   南芝一把捞住沉歌,此时她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   青柳得意洋洋地拿回了“花钗”,迫不及待地打开来,准备好好羞辱一番沉歌。   沉歌拉着南芝的袖子,低声啜泣。   包着“花钗”的帕子被打开,露出里面的物什来,青柳的脸色刷得变了。   那帕子里面包着的并不是石榴花钗,而是一根枯树枝,而且那树枝已经断掉,想来是方才争抢的时候弄断的。   “怎么会?”青柳难以置信地看着帕子里的东西,无暇看到躲在南芝身后,低着头浑身散发着“我很委屈”的沉歌的眸中,闪过的一丝狡黠。   谁都没有看到,因为大家的目光,都在那根断掉的枯树枝上面。   南芝看到这根枯树枝时,也是十分诧异的:她能够笃定青柳为了陷害沉歌,故意把花钗放在沉歌的包袱中,可是为什么花钗会变成树枝呢?   “那是我娘亲给我折的。”沉歌嗫嚅道,“我娘亲说,若非活不下去,她也不愿意卖了我。我家里也种了一棵石榴树,临走前她折了一枝给我,想着给我留个念想……”   实则是她前几日随手折了一根树枝,为今日的事情做了准备。   南芝和素溪她们听了,心头都有些发酸。而香蕊和连翘也是被卖进府里来的,同沉歌有些相似的遭遇,方才沉歌这番话,亦是勾起了她们的回忆,叫她们一下子落了泪。   青柳则是白了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沉歌见大家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了,于是趁热打铁,继续说: “方才我不愿意让青柳姐姐翻我的包袱,就是怕大家看到这根树枝会笑话我。毕竟青柳姐姐得了一支上好的石榴花钗,而我的包袱里却有一根石榴树枝,大家肯定会多想……”   这番话便是解释了她方才为何会同青柳争抢,同是女孩子,素溪她们自然能够理解她的心思,毕竟姑娘家的脸皮自然是薄的。   沉歌表现得很是可怜,南芝和素溪她们自然都站在了她这一边,对青柳方才的作为便更加气愤,毕竟她不仅诬陷沉歌偷自己的簪子,还弄断了沉歌的娘亲给她留下的唯一的念想。   南芝从青柳的手中拿回树枝,还给沉歌,然后对青柳严厉道:“还不给沉歌道歉?”   青柳此时是真的懵了:她明明亲手将花钗放进沉歌的包袱里的,为什么会变成树枝?那她的花钗去哪里了?   南芝见青柳没有反应,心中对她愈发不满:“你既然不愿意道歉,便去院中跪着,反省一晚上,明日一早再来告诉我,这件事你做的对是不对?”   青柳一听,忙跪了下来:“姑姑,我知道错了,是我误会沉歌妹妹了,我不该怀疑她偷了我的花钗!”   “你错的恐怕不止这一件事,”南芝不再给她机会,“出去跪着!”   南芝是整个蘅芜苑的管事,平日里脾气随和,愈是这样脾性的人,一旦发起火来才更叫人害怕。   南芝已然在发火的边缘,青柳不敢再求她,只好求助于站在一旁的沉歌。她拉着沉歌的手,一脸愧疚道:“沉歌妹妹,是我不好,请你原谅我好不好?”   青柳不想出去跪着,她以后是要去伺候小主子的,若是让人看到她在院子里跪一个晚上,叫她如何抬起头来做人。   她原以为以沉歌懦弱的性格,自己这般恳求她,她定然会为自己说话的。没想到沉歌只顾着抽抽涕涕的哭,好半响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南芝没了耐心,瞪了青柳一眼,青柳没办法,只好悻悻地松开了沉歌的手,在南芝的注视下,僵着身子走出了房间。   南芝安抚了一下沉歌,便让她们几个小丫头赶紧睡觉。南芝走后,素溪站在门口透过门缝望着外面跪着的青柳,心情一时十分胶着。而香蕊和连翘则忙着收拾方才被拆开的包袱,见素溪没心思收拾包袱,便帮着她一起收拾了。沉歌哭得差不多了,也一起过来帮忙。   突然,香蕊轻声惊叫了一声:“素溪,你看!”   素溪转过脸来,看到香蕊手中的东西,登时瞪大了眼睛。   香蕊手里拿的,赫然是青柳的那支石榴花钗。   “从哪里找到的?”素溪惊愕地问。   香蕊结结巴巴道:“从、从你的包袱里……” 第5章 005   “怎么会?”素溪从香蕊手中拿过花钗,死死地盯着,“我没有偷它,它怎么会突然跑到我的包袱里?”   方才南芝检查包袱的时候并不仔细,这花钗又被一只金步摇缠住,所以她没有发现这花钗也在情理之中。   素溪生怕大家误会,急的脸颊通红。她想拿着花钗去找南芝姑姑,可是又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此时沉歌第一个开口,说道:“方才素溪姐姐是第一个站出来说愿意让青柳姐姐检查包袱的,所以我相信素溪姐姐是不会偷这支花钗的。”   香蕊和连翘一听,也点了点头表示认同。素溪正想说这句话,此时沉歌替她说出来了,要比她自己说出来更加让人信服,她立即感激地望着沉歌。   “可是花钗为什么会出现在素溪姐姐的包袱里呢?”香蕊和连翘互相对视了一眼,满是疑惑,“会不会是青柳姐姐放错了?”   “我也觉得是青柳姐姐放错了。”沉歌看了一眼门口,幽幽道,“毕竟我们的包袱都是挨着放的,青柳姐姐的包袱和素溪姐姐的又很相像,定然是青柳姐姐自己放错了,这才引起了误会。”   此时素溪已经没了主意,只觉得手里这个花钗是个烫手的东西,拿也不是,扔也不是。她求助地望向沉歌:“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要去同南芝姑姑和青柳姐姐说一下吗?”   此时素溪还没有察觉,这种时候她选择相信的人,居然是沉歌。   沉歌思索了片刻,便给她出了一个主意:“既然是青柳姐姐放错了地方,那我们给她放回去便是。待回头青柳姐姐发现了,我们便说是她自己一时情急迷了眼,才没有发现花钗就在自己的包里。”   说完,沉歌扫视了一下大家,叮嘱道:“我们一定要统一口径,否则会给我们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的。”   素溪三人觉得这个办法算是最妥当的,便按照沉歌的话将花钗塞回了青柳的包袱里,然后大家各怀心事,回到通铺上睡去了。   香蕊和连翘心思浅,只当真以为是青柳自己放错了地方。可素溪却不这样想,她本来也没有多少心眼,只不过那花钗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包袱里,回想起整件事情,她心中总觉得怪异。   直至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沉歌的那句话:“毕竟我们的包袱都是挨着放的”。   既然是挨着放的,那有没有可能,是青柳原本想将花钗放在沉歌的包袱里,却不小心塞进了自己的包袱里呢?   素溪被自己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可是转念一想,自从沉歌来到蘅芜苑之后,青柳没少怂恿自己给沉歌使绊子。只是自从沉歌给自己送过一条鸡腿后,她便不好意思再为难沉歌。今晚这件事,会不会是青柳故意诬陷沉歌的?   素溪越想越觉得后怕,她扭过头去看沉歌,窗纸透进来的月光太过微弱,她只瞧见被子一个的瘦瘦小小的轮廓。思及今晚这个小丫头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认真地帮自己出主意,素溪心里想,以后她就把沉歌当成自己的妹妹了,再也不让青柳欺负她了。   青柳在院子里跪了一夜,天亮时才回到屋中。而素溪她们只是不痛不痒地安慰了她几句,便出去了。今日南芝姑姑教她们烹茶,这可是以后她们伺候小主子的一项重要的工作,所以大家都很重视。   青柳也想硬撑着身子跟着她们一起去学的,可是她实在提不起力气,身子又困又乏,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叫她十分难受,只能眼睁睁瞧着她们结伴离去。   她隐隐感觉大家对她的态度似乎不太一样了,昨晚她在院中跪了一宿,也不见她们其中一人出去给她披一件厚衣服。今早南芝姑姑放自己回来时,她们竟然还在睡。   若是以往,她受了这般大的委屈,莫说是素溪,就是香蕊和连翘,也要好生将她关心一番的,可如今却只是轻飘飘地叮嘱她多喝热水,再没有其他了。   最后还是快晌午时分娘亲听闻她被罚跪这件事,饭都没吃便匆匆赶过来看她,这才发现她额头滚烫,竟是生病了。   “我的乖女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慧娘是青柳的娘亲,她一直在宁王妃身边做事,故而在下人中也有一定的地位。她瞧着自己的女儿病成这个样子,自己居然这么晚才知道,再瞧瞧这屋里,连药都没有,慧娘更是气愤:素溪那几个丫头都去哪去了,居然都不给自己的女儿拿药。   青柳看到自己的娘亲,昨晚受的委屈和今日受的冷待一下子爆发了出去,扑进慧娘的怀中大哭了起来,然后断断续续地将昨晚受的委屈和今日受到的冷待都说了出来。   当然她只说了自己丢了花钗怀疑被人偷了的事情,却没有说是她想要陷害沉歌,却发现簪子不翼而飞了。   如此慧娘便以为是自己的女儿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勃然大怒:“这南芝刚进府的时候,我也算照顾过她,如今她做了蘅芜苑的掌事,竟如此对待你,当真不把我放在眼里。”慧娘拍拍青柳的手,“女儿你放心,娘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慧娘将青柳接到自己的住处照料,同宁王妃告了假,然后去拿了药。青柳喝了药之后便昏昏沉沉地睡去,慧娘轻轻关了房门,然后气冲冲地往蘅芜苑走去。   彼时沉歌和素溪她们正在温习着上午南芝姑姑教她们的烹茶技巧,四个小丫头凑在一起,对着一副茶具轮流学习,南芝则去忙别的事情了。   烹茶这种小事,对于沉歌来说自然是驾轻就熟的。故而她只是练习了一遍,余下的时间便都由素溪她们三个练习,见她们出错时,也会指导她们几句。   如此素溪她们对沉歌更加喜欢了。   慧娘过来时,便看到这幅乐融融的景象,想到自己女儿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误了学习的功夫,慧娘更加生气,上前便要将那桌子掀了。   沉歌眼疾手快,在慧娘刚掀起桌子的一角时,便使劲摁住了那桌子。   她虽不及慧娘力气大,但使足了近还是能压住的。   慧娘不妨她有这个动作,桌子没掀成便罢了,还险些闪了自己的老腰。   素溪、香蕊和连翘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吓了一跳,回头望见是青柳的娘慧姑姑,便也不敢说什么。   慧娘扶着腰,狠狠地将她们看了一眼,然后目光落在压着桌子的沉歌的身上。她呵得冷笑一声:“你这小丫头,反应倒是很快?”   沉歌给她行了礼,不紧不慢地说道:“慧姑姑怎么有空过来?正好,我们刚同南芝姑姑学了烹茶的技艺,慧姑姑帮我们尝一尝,看看我们烹的茶味道怎么样?”   素溪她们惊讶地看着沉歌:她居然一点都不怕慧姑姑。   要知道在这府中,慧姑姑仗着自己资历深,又在王妃身边伺候,所以并不把她们这些小婢子放在眼里。便是打了骂了,她们这些小婢子也是不敢告状的。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她们平日里对青柳也多是捧着哄着,就算昨天晚上青柳做的实在过分,她们也都不敢对青柳说一句重话,只是疏远了她而已。   眼下慧姑姑这般神色,想来是为了昨天晚上青柳的事情来的。   “我可不是来喝茶的。”果然,慧姑姑自己寻了个凳子坐下,那架势分明是要问罪她们的,“我问你们,青柳今天病的这样厉害,为何你们一个人都没有在她身边照顾她?”   毕竟在慧娘看来,虽然青柳和她们几个同为小丫鬟,但是自己的女儿总归比她们地位高一些,青柳病了,她们几个就该好好伺候一番,而不是去干别的。   “青柳姐姐病了?”素溪和香蕊、连翘面面相觑,今日早晨她们出门的时候,青柳的脸色确实不太好看,可是她们也没有多想,没想到她居然生病了。   难怪她们吃完午饭回来青柳就不见了。   “对不起慧姑姑,我们并不知道青柳姐姐生病了。”素溪道歉道,“青柳姐姐现在怎么样了?吃药了吗?”   慧娘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莫再装了,我看你们巴不得青柳病死才好。”   素溪被这样难听的话闹得很是郁闷:“慧姑姑您怎么能这么说……”   “你们合起伙来欺负青柳,真当她是个没娘生的?”慧娘拍着桌子道,“昨天到底是谁偷了青柳的花钗,自个儿站出来,否则休怪我一会儿动手把她揪出来。”   她一提花钗,素溪心里一个激灵,便不敢说话了。香蕊和连翘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只站在一旁低着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还是得沉歌来:“我们没有偷青柳姐姐的花钗,昨天晚上南芝姑姑已经帮我们证明清白了。”   她这话说得不卑不亢,声音不大不小,目光镇定,毫不露怯。   这在慧娘看来简直不可思议: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居然敢跟自己顶嘴?   关于沉歌,青柳也没少在慧娘面前提过,实则自打沉歌一进府,慧娘就叮嘱过青柳,叫她好生敲打敲打这个沉歌,莫叫沉歌抢了她的风头。   如今青柳丢了花钗,以素溪她们三个丫头的性子,是定然不敢偷的,所以慧娘便理所当然的怀疑,花钗是沉歌偷的。   慧娘打量了沉歌两眼:“你倒是个胆子大的,想来那花钗便是你偷的吧?小小年纪不学好,乡下泥腿子学来的偷鸡摸狗的本事也敢在王府放肆?有娘生没娘养的小贱蹄子,胆敢欺负到我家闺女头上,今日我便替你娘好好教训教训你……”   眼看着慧娘捋起袖子便要打沉歌,香蕊和连翘已然吓得动都不敢都,素溪虽也是吓得腿打哆嗦,但还是鼓起勇气将沉歌拽到自己身后护着:“慧姑姑,沉歌真的没有偷青柳姐姐的花钗,你不能打人……”   “你让开!”慧娘瞪着素溪,“我这不是打她,我这是教她做人,免得她以后做出更不要脸的事情来!”   素溪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沉歌的嗤笑:“你这么大一个人你欺负小孩,整个屋子就你最不要脸!” 第6章 006   在素溪护在沉歌身前的那一刻,沉歌忽然决定改变素溪在这一世的命运。   前几世她发现青柳故意把花钗放在她的包袱里陷害她,于是在她用树枝替换了花钗之后,便将花钗扔了。这一世不过是突发奇想,想让素溪看清楚青柳的真面目,于是便将花钗换到了素溪的包袱中。   反正不管放在谁的包袱里,南芝姑姑都会猜到是青柳陷害的。   昨晚沉歌帮素溪向大家解释,也是因为花钗本就是她替换的,既然南芝姑姑没有发现,她便顺势将这件事做了了结,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只不过沉歌没有想到经此一事后,素溪会突然对自己这么好。   她一直知道素溪本性不坏,先前是被青柳带歪了。如今她为自己不惜对抗慧娘,让沉歌的内心着实惊讶和感动了一下。   既是如此,她不妨借着慧娘的手把事情闹大,闹到青柳无颜回到蘅芜苑,这样便只剩下她们四个人,素溪无论如何都会跟一个小主子,免去前几世做粗使丫鬟受苦。   屋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沉歌居然敢顶撞慧姑姑,还骂她不要脸。   慧娘亦是活了三十多年了,今日被一个六岁的黄毛丫头当着面骂,当即怒火冲上了头盖骨:“你这死丫头,今天我非撕烂了你的嘴不可!”   她扑过来要打沉歌,沉歌自然不能乖乖站在那里给她打,凭着自己身子小满屋子跑。素溪和香蕊连翘她们也帮忙拦着慧姑姑,慧娘长得五大三粗的,虽然力气大,但身子并不灵活,沉歌一会儿钻桌子,一会儿跳床上,她追了一圈又一圈,愣是连沉歌的衣服都没碰到。   屋子里乱做一团,桌子倒了,凳子翻了,柜子也给撞破了,噼里啪啦的动静叫外面的人听见了,忙跑去找南芝了。   沉歌见屋子里的东西已经被慧娘砸得差不多了,于是便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满院子躲着慧娘。慧娘见实在捉不到沉歌,便命令院子里的人帮忙拦住她。   院子里有几个下人比较惧怕慧娘,便听她的话去拦沉歌,像是老鹰抓小鸡似的。沉歌再如何灵活,这会儿也跑累了,她余光瞥见南芝姑姑姗姗来迟的身影,于是便放慢了脚步,被她们给摁住了。   “跑啊,你倒是接着跑啊。”慧娘冷沉着脸,走到沉歌面前,扬起手就要给她一巴掌,“我打你个小贱蹄子!”   一旁的素溪已经快要急哭了。   “住手!”南芝厉声呵斥住慧娘,急步走到沉歌身前,瞪了一眼摁住沉歌的人,“还不放开!”   这院子里的人毕竟都是听南芝差遣的,南芝一声令下,她们自然立即放开了沉歌。   沉歌得了自由,便躲在南芝身后,做出一副受了惊的小绵羊状,还暗暗咬了一下嘴唇,直到疼得飙出眼泪才松口。   南芝向来很喜欢沉歌的聪颖和乖巧,只不过这孩子太过内敛,性子也软了些,也不爱说话,今日若非她听闻消息赶紧回来,指不定这孩子要被欺负成什么样。   瞧这孩子吓得满脸惊恐,南芝心中立即窝了火,她问慧娘: “我蘅芜苑的丫头是怎么得罪慧姐姐了,让慧姐姐如此大动干戈?”   慧娘指着沉歌道:“这小贱蹄子骂我。”   南芝冷哼道:“我没听见她骂你,倒是你一口一个贱蹄子骂得很欢畅。”   慧娘声音一下子拔尖了许多:“你是什么意思,你要护着这小贱……小丫头是不是?”   南芝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沉歌,和嚣张跋扈的慧娘,说道:“沉歌是我蘅芜苑的人,她的性子我最是清楚,你说她骂你,我是不信的。”   慧娘指着素溪她们三个丫头说道:“你若不信,就问问那几个小丫头,方才这丫头是不是在屋里骂我了?”   南芝看着她们:“你们说说,刚才在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素溪和香蕊、连翘见南芝如此护着沉歌,便也没那么怕慧娘了。素溪站出来说道:“方才我们正在屋里温习姑姑教给我们的烹茶之术,慧姑姑进来便要掀我们的桌子,说沉歌妹妹从乡下泥腿子学来偷鸡摸狗的本事,偷了青柳姐姐的花钗,还骂沉歌妹妹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小贱蹄子,她要教训沉歌妹妹,免得沉歌妹妹做出更不要脸的事情……”   素溪这番话同方才慧娘在屋里子骂的并无出入,听得南芝立即火冒三丈。   慧娘也黑着脸,骂道:“你这死丫头,我是长辈,我说她几句怎么了?你怎么不提她骂我的那些话。”   南芝问沉歌:“你骂她什么了?”   沉歌抽噎了一下,眼泪巴巴地抬起头来望着南芝:“姑姑,慧姑姑骂我有娘生没娘养,我心里实在难受,若非我家中有难,我也是能养在娘亲膝下的。我明明没有偷东西,她凭的什么要替我娘教训我,还说我以后会做出更加不要脸的事情来。我也是气急了,才反驳了一句她不要脸,她便要打我……”   这院子里大多是苦命的人,和沉歌一样也是被卖进府中的亦是不在少数,而慧娘那句“有娘生没娘养”的话,不知刺痛了院子里多少人的心。故而大家看向慧娘的眼神,或多或少都带了一丝厌恶。   南芝当初也是府里买进来的,骨肉分离的痛苦她自是十分能体会,如今听完沉歌的这番言辞,她难免想起了自己刚进府时被人欺负的心酸。   她擦去沉歌脸上的泪水,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道:“你骂的对,就兴别人骂你,不许你骂别人么?作为长辈若是不能以身作则,还有什么脸自称长辈?”   慧娘一听,气得差点跳起来:“南芝,你什么意思?”   南芝愤愤道:“沉歌的性子院子里的人都知道,她向来柔弱温吞,莫说是骂人,便是大声说话也是不敢的。若非是你骂人骂得太难听,专挑别人的痛处戳,她何苦被你逼急了,才捡了你话里的一句反驳回去。你连这一句都受不住便要打人,可想而知你骂人的那些话对于一个小丫头来说有多歹毒?她不过才六岁,你如何骂得出口?”   慧娘被她怼得好半响没有说出话来。   沉歌捏着南芝的袖子,忍不住崇拜地看了她一眼:南芝姑姑这种得理不饶人的架势,真的是太让沉歌佩服了,之前怎么没有发现南芝的嘴皮子这么厉害?今日这步棋算是走对了,不仅将素溪掰回正路上来了,还发现了南芝姑姑这个大宝藏。   慧娘缓了好半天,才没让自己给气过去。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大家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分明是认为她真的在欺凌弱小。   如今事情闹成这样,慧娘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继续同南芝吵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她必须找到花钗,才能彻底地打南芝的脸。   “我教训这丫头,是因为她偷了青柳的花钗。你们且等着,我今日非把花钗找出来不可?”慧娘转身又进了屋,仔细翻找起来。   南芝带着众人一起,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慧娘在里面翻箱倒柜。沉歌和素溪她们三个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笑意:幸而昨天晚上她们把花钗放回青柳的包袱里了,如今她们只等着看笑话就好了。   不一会儿,慧娘从柜子里将几个包袱扯了出来,挨个地翻,待她翻到第三个包袱的时候,忽然眼睛一亮。   她终于找到了那支石榴花钗!   “果真是被人偷了!”她举着花钗冲南芝问道,“这是谁的包袱?”   南芝看了一眼沉歌和素溪她们四个,然后沉歌抽了抽鼻子,带着还未消除的哭音第一个开口:“不是我的。”   素溪紧跟着说:“也不是我的。”   香蕊和连翘也摇摇头:“也不是我们的。”   慧娘一愣:“那是谁的?”   南芝好整以暇道:“既然不是她们四个的,那你说这个包袱是谁的?”   慧娘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包袱好像有点眼熟?难道是……青柳的?   南芝走进屋子里,其实她也有些意外,这花钗居然在青柳自己的包袱里,昨天晚上她居然没有发现,果真是自己太粗心了么?   若是细心一些,许是今天就不用闹成这个样子了。   南芝心中暗暗有些后悔,但想到昨晚青柳咬定沉歌是小偷时候的样子,又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   只是现下没有时间让她好好思考这件事情,她瞧着慧娘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想来这会儿她也是懵了。   “既然花钗找到了,说明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误会。”南芝也不想同慧娘再吵下去了,只想着赶紧把这尊佛请走,“麻烦慧姐姐回去同青柳解释一番,这件事到此为止吧。你若是再闹下去,我便去找张嬷嬷来辩个清楚。”   谁知慧娘却不依不饶:“不行!这花钗定然是这四个小丫头偷走的,然后趁着我女儿不注意又偷偷塞回来的,她们这么做是想赶我女儿走!她们一个个的都没安好心!”   这话听得沉歌和素溪她们眉头一跳:毕竟这话有一句还真让她给猜对了。   南芝却是不知情的,只觉得慧娘简直胡说八道:“空口无凭的,你怎么能这么说?”   “你怎知道我空口无凭?”慧娘想起今日女儿病得一塌糊涂的样子,忍不住替她叫起委屈来,“她们几个丫头同住在一个屋子里,可今日我女儿生了病,她们却一个都没有在她身边伺候着的。若非我及时发现,我可怜的女儿岂不是病死了过去?如此这般,不是排挤我女儿又是什么?”   方才明明已经同她解释过了,可是她偏又在南芝面前又提了一遍,叫素溪她们好生郁闷:“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是真的不知道她生病了,况且中午回来的时候青柳已经被你接走了。若是我们知道,又怎么会不管她?”   素溪先前一直和青柳交好,这是院子里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如今她的解释,大家自然也都能听得进去。   南芝亦是早就把她们几个小丫头的关系看在眼里:哪里是她们四个排挤青柳,分明一开始被排挤的人是沉歌。   “我相信她们几个没有排挤青柳,也断然不会做偷了花钗又放回去的事情。”南芝看这几个孩子的时候,目光是柔软的,看向慧娘时,又带了几分不屑。   “莫说是她们不知道青柳生病一事,便是知道了,没有照顾青柳也不是什么过错,何来‘伺候’一说?都是以后给小主子做丫鬟的,怎么你的女儿就得高她们一等,须得她们来伺候?想来我这蘅芜苑庙小,容不下你女儿这般尊贵的身躯。你既带走了青柳,以后便好生照料着,不必送来我蘅芜苑吃苦了……” 第7章 007   慧娘在蘅芜苑闹的这一场,终是没有讨到什么好处,还传的满府皆知,成为了下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话。   而沉歌则和素溪她们一起,齐齐给南芝敬了一杯茶,感谢她的护犊之情。   没过几天慧娘打发了一个小丫鬟过来收拾了青柳的东西,青柳真的没有再回来。   素溪闷闷不乐了好几日,忍不住问沉歌:“我们会不会做错了,害的青柳姐姐失去了伺候小主子的机会?”   沉歌知道素溪是在自责,毕竟她和青柳也情同姐妹的相处了许多时间。   可在前几世,青柳被二公子萧翎星挑了去,凭着她的聪慧和机灵渐渐得到了萧翎星的青睐,不仅成为了他身边的一等丫鬟,后来还被他收了房做了妾室。如此扶摇直上的青柳,却并没有想着提拔粗使丫鬟素溪,甚至还因为先前诱导素溪替自己做了不少亏心事,担心素溪会给她捅出去,而暗中派人故意为难素溪。后来素溪的娘亲生了重病,素溪想去找青柳借些钱来医治,却被青柳派丫鬟打发了出去。   素溪在前几世过得都非常惨,她的娘亲病死之后,她失神绞坏了主子的衣服,被打了一顿关进柴房。有个好色的小厮潜了进去,想要强占素溪,素溪不堪受辱,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早早的没了性命……   这些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只不过只有沉歌一个人知道而已。   眼前的素溪还在叹气,沉歌安慰她:“这件事情的起由,是青柳怀疑我们偷了花钗。可是你没有偷花钗,我也没有偷花钗,香蕊和连翘更不会偷花钗,所以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只不过后来的事情,我们没有办法控制而已。”   素溪心里还是沉沉的:“那青柳姐姐以后会不会恨我们?”   沉歌不以为然道:“她若是个明事理辨是非的,便不会恨我们,以后你会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的。”   素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端视了她良久,忽然说道:“沉歌,我总觉得,比起我们几个来,你更像是姐姐。”   沉歌笑了笑,没有说话:她何止是姐姐,她这几世的岁数加起来,都快成小祖宗了。   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没了青柳在这里,沉歌的日子过得很是舒心,还长胖了一些,比刚进府时白嫩了许多,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睛更显分明,小小的红唇两边有一对小梨涡,若隐若现,笑起来十分可爱。   张嬷嬷今日过来领人,要带着她们四个小丫头去各院走一走,让小主子们挑一挑。   南芝将她们叫到跟前嘱咐了一番,然后让她们去外面等着,她同张嬷嬷在屋里说会儿话。   张嬷嬷自然是要问一问这四个丫头的长短,心里也好有个分寸。沉歌是经她的手买进府里来的,又是这几个丫头中长得最水灵的,张嬷嬷第一个问的便是她。   南芝便如实以告:“这孩子很是聪颖,什么事情一学就会,性子乖巧,做事也麻利。可惜是个闷葫芦,不爱说话,也爱不出风头。我总觉得她好像一直揣着什么心事,过于小心谨慎了些。”   张嬷嬷点了点头,对沉歌还算满意:“听你这样说,这孩子确实是个老实的。至于心事不心事的,如她这般大的孩子,哪里来的这么重的心事呢……”   “也是,”南芝附和道,“许是我想多了。”   “那三个丫头呢?”张嬷嬷问。   “素溪也是不错的,虽说有些莽撞,却也是个单纯的孩子,没什么心眼,以后定然是个忠心护主的。香蕊和连翘亦是十分温顺,香蕊的针线活最是出色……”   南芝将几个丫头都夸了一遍,张嬷嬷心中对她们做了比较,便约莫能知道哪个丫头适合哪个主子。   沉歌她们四个人在院子里等着,隐隐听见南芝姑姑和张嬷嬷正在谈论她们。只不过具体说了什么话,她们是听不见的。   素溪和香蕊、连翘很是忐忑,又很是兴奋,她们不知道自己会跟哪个小主子,主子的性格会是什么样,于是忍不住偷偷讨论起来。   素溪开了头,说道:“听闻二公子文武双全,三小姐才貌俱佳,四公子品貌非凡,唯独小世子是个混世小魔王,你说咱们谁会去伺候小世子呢?”   香蕊说道:“小世子虽然脾气不太好,但身份最是尊贵,所以去伺候他的人应该是我们四个中最优秀的那个。”   “那应该不会是我了。”连翘十分有自知之明,“我既不如沉歌妹妹好看,又不如素溪姐姐开朗,女工也比不上香蕊,想来我一定是最后一个被挑走的……”   素溪笑道:“那正好,论身份长幼,定然是世子先挑,继而是二公子、三小姐,咱们最后剩下的那一个一定会去四公子身边。四公子可是几位小主子里最俊朗的,连翘你可有眼福了……”   连翘一下子红了脸:“哎呀你就会打趣我……”   三个小丫头笑做一团,沉歌却站在一旁纹丝不动,如老僧入定一般,两眼无神,充耳不闻,仿佛对这个世界已经麻木了。   素溪戳戳沉歌:“你怎么这般冷静,难道你就不好奇你将会去伺候哪个小主子吗?”   沉歌的眼睛这才慢慢有了光彩,说道:“我们会去伺候哪个小主子,会由张嬷嬷来举荐的。眼下张嬷嬷和南芝姑姑在屋子里聊了许久了,想来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她看了一眼香蕊:“你锈活做的最好,应该会去三小姐身边。”然后是连翘,“方才素溪猜得对,你会去四公子身边……”   “那我呢?”素溪拉着她的手问。   “你啊,”沉歌看着素溪,前几世张嬷嬷向二公子推荐的是青柳,而二公子确实挑的也是青柳,如今青柳早已没了资格,不知道会不会由素溪顶上,所以沉歌也说不准,“我有些猜不出。”   素溪想了想,说:“虽然我是家生子,但其实我处处比不上你,张嬷嬷一定会把你推荐去小世子身边,那我应该会就去二公子身边吧。”   沉歌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况且她和小世子萧翎羽冥冥之中早就有了牵扯,于是点头道:“你说的对。”   素溪一愣:“你不谦虚一下吗?”   沉歌疑惑:“谦虚什么?”   “我方才说我处处不如你啊。”   “这是事实啊。”   素溪:“……”   诚如她们猜到的那般,张嬷嬷先带着她们四个去了汀兰苑,那是宁王妃住的地方,大小姐萧云芷和小世子萧翎羽都随宁王妃住在这个院子里。   今日宁王妃专门腾出些空闲,帮着萧翎羽一起挑选。虽说是帮着挑选,但毕竟此时萧翎羽不过是个六岁的小孩子,最终还是由宁王妃来决定的。   张嬷嬷带着沉歌她们来到汀兰苑的时候,萧翎羽还在午睡。他如今已经到了启蒙的年纪,宁王府前些日子便是专门为他建的学堂。他每日要早起去学堂学上一个半时辰,中午回来用午膳和睡午觉,下午再去学上一个半时辰。   原先这个时辰他该是醒了,可今日睡得有些沉,宁王妃由着他多睡了一会儿,直到快接近去学堂的时候了,这才打发人去将萧翎羽唤了起来。   萧翎羽睡多了觉,只觉得头重身子沉,很是不爽利,起床后难免发了一顿火气,撅着小嘴一脸不高兴地来到了前堂。   萧翎羽出来的时候,沉歌使劲往下低了低头:这小王八蛋前世推了她一个大跟头,这一世又要跟他缠缠绕绕个没完,好想上前捏死他……   宁王妃让丫鬟拧了湿帕子,将他拉到怀里亲自给他擦了擦脸,好叫他舒服一些,然后才指着站在堂中一字排开的沉歌她们,说道:“羽儿,母妃想着给你身边添个丫鬟,你瞧瞧这四个丫头,你喜欢哪个?”   其实方才萧翎羽还在睡着的时候,张嬷嬷就已经将这四个丫头的情况都同她说了一边,对那个最漂亮的小丫头多说了几句,宁王妃瞧着那个叫沉歌的小丫头长得确实不赖,又听张嬷嬷说她难得憨厚老实,不会生事,心中便有了主意,想留下这个丫头。   萧翎羽倚在宁王妃怀里,将沉歌她们打量了一遍。   他到底是个小孩子,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想着不过是个伺候的丫鬟,挑个好看的就行,于是抬手指向了沉歌:“要那个罢。”   他选的正是宁王妃想选的,亦是张嬷嬷想要推荐的,素溪和香蕊、连翘也不觉得意外,沉歌更是如此,听闻萧翎羽选了自己,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   这反应倒是让宁王妃有些惊讶:这丫头老实得有些木讷了吧。   不过木讷也好,若是那种抖机灵的,她还真不放心安排在萧翎羽身边。“如此,你便留在汀兰苑吧。”   宁王妃发了话,沉歌便立即给她和萧翎羽行了礼:“奴婢谢王妃,谢世子。”   “嗯。”宁王妃应了一声,“张嬷嬷,你带着那三个丫头下去吧。”   “是。”张嬷嬷欠了欠身,正准备带着素溪她们离开的时候,却看见萧云芷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进来。   “等一下。”萧云芷忽然叫住了张嬷嬷,然后走到宁王妃面前,“母妃,我有话跟你说。”   “怎么了,芷儿?”宁王妃一边同萧云芷说着话,一边不忘给怀中的萧翎羽理了理衣襟,让下人带他先去学堂,然后让萧云芷坐下说话。   萧云芷今年刚满十三岁,再有两年便要及笄了,说亲的媒人几乎踏破了宁王府的门槛儿。宁王妃如今让她学着管家,想着以后嫁到婆家后不至于手忙脚乱。眼下她从账房匆忙赶过来,想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说。   萧翎羽走后,萧云芷问宁王妃:“母妃,听说今日要给弟弟选一个贴身婢女,不知选了哪个?”   “哦,芷儿是为这件事来的啊。”如今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萧云芷都学着打理,所以她来问这件事,宁王妃也不觉得奇怪,她指着沉歌说,“喏,羽儿选了这个丫头,我觉得这丫头不错……”   萧云芷看了一眼沉歌,眸中透出些许的厌恶来:“母妃,女儿觉得不妥。”   “哪里不妥?”   “这丫头可不像外表看上去那般纯良……”   萧云芷的这句话,听得宁王妃一头雾水:“这话从何说起?”   而沉歌和素溪她们心里却明白萧云芷为何会说出这句话来,因为萧云芷身边站着的两个丫鬟,其中一个是青柳。   素溪和香蕊、连翘心中俱是一紧,而沉歌原本木讷的眼神里,居然泛起了笑意:你要是有能耐让老子不去萧翎羽身边,老子信了你的邪。 第8章 008   那日慧娘从蘅芜苑碰了一鼻子灰回来之后,便想着如何报复南芝和沉歌,叫她们过得不如意。她本想直接找宁王妃告状的,可是思来想去觉得不妥,毕竟她拿不出证据证明是沉歌设计青柳。况且究其源头,这不过是小孩子之间闹的矛盾,若是告与了王妃,想必王妃不仅不会管,还会嫌她拿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叨扰自己。   青柳病好之后,还一心想着回蘅芜苑,慧娘见瞒不下去了才告诉她,蘅芜苑怕是回不去了。   南芝既已放了话,就算她硬着头皮回去,想来也不会受到好的对待。   青柳慌了:她本想着就算伺候不成小世子,大不了去伺候其他的公子或小姐,可如今南芝姑姑将她从蘅芜苑除了名,她以后岂不是连素溪她们都比不上?   “娘,你要帮我想想办法,我不想以后比素溪她们低一等!”   “娘知道,娘在想办法,在想呢……”   恰好这个时候,宁王妃开始让大小姐萧云芷学着打理府中的事务,身边正缺人手,慧娘便趁机将青柳塞了过去。   她一开始并未将青柳和沉歌的事情说给萧云芷听,只说是青柳生了场病,误了在蘅芜苑学习的进度,只求在大小姐身边做个洒扫丫鬟便可。   萧云芷没有想太多,她只是想着既然是慧娘的女儿,自小在府中耳濡目染地应该也会伺候人的,便将青柳留了下来。   慧娘是看着萧云芷长大的,对萧云芷的脾性和喜好一清二楚,有她在青柳背后出主意,加之青柳本身就很机灵会来事,很快青柳就获得了萧云芷的重用。   便是这个时候,青柳才慢慢向萧云芷吐露了她离开蘅芜苑的真正原因。她依旧是说自己不小心弄丢了花钗,被南芝姑姑罚在院子里跪了一夜,娘亲气不过去找南芝姑姑理论,却没能讨回公道,还被六岁的沉歌直接骂到脸上去。   萧云芷信了青柳的话,这才对沉歌形成了不好的印象。今日听闻张嬷嬷带着沉歌她们四个去给自己的弟弟萧翎羽挑,萧云芷担心弟弟会选择沉歌,便搁下手中的账本急匆匆赶了过来。   没想到萧翎羽还真就挑了沉歌做自己的丫鬟。   “你们先下去,我有话要同母妃单独说。”萧云芷对张嬷嬷说道。   张嬷嬷欠了欠身,忙领着沉歌和素溪她们四个去院子里等着。   沉歌自然能猜到,既然青柳去了萧云芷身边做丫鬟,想来她应该添油加醋地同萧云芷说过自己的事情。她自然不会说沉歌的好坏,否则今日萧云芷也不会匆匆赶来阻止萧翎羽选自己。   萧云芷同宁王妃在大堂里聊了约有一刻左右的时间,然后有丫鬟过来喊张嬷嬷进去。不久,张嬷嬷又走了出来,对素溪说道:“素溪,王妃留你在汀兰苑,以后你要尽心尽力时候小世子,明白吗?”   此话一出,素溪当即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道:“我?那沉歌呢?”   “这是王妃的安排,”张嬷嬷睨了她一眼,“你管好自己便罢了,旁人不用你操心。”   素溪脸一红,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沉歌。   沉歌冲她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的。   不知道为什么,素溪觉得沉歌离去的步子好像轻快了许多:难道她本来就不想留在汀兰苑?   可是大家不都是最想伺候小世子的么?   沉歌此时心里确实是有些许的开心的:七世了,她终于可以远离萧翎羽一些日子了。   张嬷嬷带着她们去了林侧妃玉笙院,林侧妃膝下有一儿一女,二公子萧翎星和三小姐萧云月,萧云月果然挑走了香蕊,萧翎星则留下了沉歌,而连翘自然便去了四公子萧翎风那边。   二公子萧翎星是宁王的庶长子,今年十二岁,比沉歌大六岁,他留下沉歌的理由和萧翎羽的差不多,不过是见沉歌长得好看,短胳膊短腿的一个小不点,更添几分可爱,留她在身边权当是个逗乐。   沉歌可不是一个逗他乐的小可爱,而且沉歌深知道萧翎星现在及未来。目前来说,萧翎星还是个根正苗红的好少年,文武皆涉猎,亦是十分聪慧。对比现在还是熊孩子一个的萧翎羽,此时的萧翎星更得宁王的喜爱。   但作为庶长子,萧翎星终是比不过嫡子萧翎羽,以后随着萧翎羽慢慢长大,宁王会逐渐倾向萧翎羽,对于其他几个孩子自然就忽略了许多。而萧翎星也会逐渐对自己的弟弟起了嫉妒之心,进而往歪路上走去,前半生时常暗害萧翎羽,后半生致力于为萧翎羽添堵。   先前几世沉歌很少接触萧翎星,但她暗中打乱了不少他对萧翎羽的计划,一直很烦他为何不能乖乖地做个庶长子,所以直到现在沉歌也不待见萧翎星。   现在这个时辰,萧翎星也该去学堂了,宁王请了三位夫子,分别教授十二岁的萧翎星、十岁的萧翎风以及六岁的萧翎羽。只不过前日萧翎星染了风寒,今天病症最是严重,林侧妃心疼他,便差人去找夫子请了半天的假,让萧翎星休息一下午,明日再去学堂。   萧翎星却不忍浪费一下午的时间,捧着本书准备回房间去看。   林侧妃看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沉歌一眼:“还不跟过去伺候?”   看个书有什么好伺候的,伺候他翻页么?   “不用了,我风寒正重,小孩子身子弱,别传染给她。”还没等沉歌拒绝,萧翎星便帮她说回绝了林侧妃,然后对沉歌说道,“你去把行李收拾收拾,以后就住这了。”   他因为风寒而略显沙哑的嗓音,此时听来竟是如此动听。沉歌愣了:原来萧翎星也有这么暖的时候……   沉歌回到蘅芜苑收拾东西的时候,碰到了亦是回来打包行李的素溪。素溪一看到沉歌,立即迎了上来,有些愧疚道:“沉歌,我去伺候小世子,你没有不开心吧?”   “没有啊,我挺开心的。”萧翎羽是最不好伺候的一个,他天生体质特殊,许多东西不能吃也不能碰,须得牢牢记住他忌讳的东西,故而伺候起来十分费心。   沉歌虽然伺候了他好几世,但有时候他耍起混账来,她都想给他一脚。   素溪见沉歌的表情不像是在撒谎,便松了一口气:“对了,你们走后,青柳来找我了。”   沉歌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青柳的意图:“她想同你套近乎?”   “是呢,她说以后就住在一个院子里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以后还是好姐妹。”素溪从袖中翻出一对小巧的耳坠,“这是她送给我的,我本不想要,她硬塞给我……”   “毕竟你现在伺候的是小世子,她想同你拉近关系也在情理之中。”沉歌思索了片刻,还是觉得提醒她一下比较好,“倘若之前不是发生那件事,或许今天去伺候小世子的人会是青柳姐姐。如今她见你留在小世子身边,不晓得心里会是什么滋味。你还是不要同她走得太近,免得伤了她的自尊心……”   沉歌担心的是,若是青柳因为嫉妒素溪而生了别的心思,暗中给素溪使绊子,素溪定然是防不住的。   只可惜素溪的娘亲在外面的庄子里做活,对府里的素溪也帮不上什么忙。   素溪听了沉歌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亦是十分佩服沉歌:“沉歌,你比我要小三四岁,想事情却比我周到多了……”   沉歌一点也不谦虚道:“那你学着点……”   素溪扑哧一声笑了,轻轻打了她一下:“脸皮可真厚。”   沉歌收拾好了东西,便等着和素溪一起去找南芝姑姑,感谢她这三个月的教导与照顾。沉歌依稀记得,在她离开蘅芜苑后不久,南芝姑姑的母亲去世了。   南芝的母亲年纪轻轻便守了寡,膝下并无儿女,南芝是她从玉米地里捡来的弃婴,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疼爱了十几年。南芝心疼母亲年事已高,便将自己卖进了宁王府做了丫鬟,凭着自己勤奋能干,做了蘅芜苑的掌事。   如今她已经将母亲接到了城中,在离宁王府不远的地方租了一处小宅院,让母亲住在那里。   沉歌一直记得南芝母亲的死因,因为南芝母亲死得实在凄惨。   再过几天便要入冬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南芝的母亲从外面买了些便宜的木炭烧了取暖,却被木炭的烟气熏晕了过去,晕倒时脸摔进了烧红了的木炭的盆里,整张脸都烧没了。   恰好那几日南芝因为府中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待到她回去看望母亲时,母亲已经死去足两天了。   南芝母亲的死,让南芝终其一生都活在自责和悔恨之中,心中的郁结无法纾解,还不到三十岁便得了坏病去了。   前几世沉歌都提前提醒过南芝,这次亦是不例外:“姑姑,眼看着天儿越来越冷的,姑姑一定要多穿些衣服。屋里若是冷,便取些好的木炭烧来取暖,可千万别用那些坏的。先前我在老家时,村里有位老奶奶贪图便宜,买了那劣质的木炭。谁知那劣质的木炭是有毒的,老奶奶吸了那木炭的烟晕了过去,找来郎中时却已晚了……”   南芝初时听了却没当回事,可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忽然又想起了沉歌的这番话:她的母亲一生节俭,常买些便宜的东西回去,说了多少次也不听。如今老人家的身体越来越不耐冷,可别像沉歌说的那样,出去买些劣质的木炭回来……   南芝越想,越觉得担心:这几日还是多回去看看母亲吧。 第9章 009   沉歌住进了玉笙苑,二公子萧翎星待她还算宽厚,怜她年纪小,并不让她做重活,只让她负责喂喂檐下的鸟儿,浇浇院里的花儿。   鸟儿隔两个时辰喂一次,花儿不需要天天浇,于是沉歌便有了很多空闲的时间,可是她又不能表现得太空闲,不然会引来其她丫鬟的嫉妒。于是她便借着去府中的菜园里捉菜虫喂鸟的理由,躲开玉笙苑的丫鬟,偷个清闲。   这日捉虫子的时候,素溪恰好经过,瞧见了她,便跑来同她说几句话。   素溪说,那日下午萧翎羽从学堂中回来,发现他选的丫鬟从沉歌变成了素溪,发了好一顿脾气,后来王妃好说歹说才哄住好了他。   素溪苦着脸说:“小世子不喜欢我,这几日也不让我近身伺候,原先侍候他的那些大丫鬟们看人下菜碟儿,老是打发我做些跑腿的活……”   沉歌深深了解萧翎羽的脾气,这小子被宁王妃宠得无法无天,但凡有不顺他心意的地方便要发脾气,一点都不可爱。如今他刚开始上学堂,教他的夫子是个刚正不阿、不畏权贵的,从来不会惯着他的小脾气,想来他冲素溪发火并非全然是因为自己挑选的丫鬟被换掉,应该也与他在学堂上吃了瘪有关。   沉歌安慰素溪:“依我看,小世子并非是不喜欢你,而是在生气明明宁王妃让他自己挑选丫鬟,却又瞒着他换了人。况且他现在开始上学堂了,要学许多东西,难免有些不适应,这才迁怒于你。你也不必怕他,只当是寻常伺候主子罢了,慢慢来,别着急……”   素溪听了她的话,心中释然许多,同她道了谢,便端着手中的东西匆匆离开了。   沉歌继续捉虫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旁边拔草的大婶聊天。   大婶觉得这个小丫头有趣极了:旁的小丫鬟看到虫子都要哇哇叫的,偏她不怕,光着一双小手就敢直接捏虫子,然后放到腰间的小竹筒里。   沉歌在菜园中待了一下午,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才直起身子,同大婶告别,然后拎着满满当当的小竹筒往玉笙苑走去。   此时萧翎羽也下了学堂,虎着一张脸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吓得身边的小书童不敢说话。   今日他又被夫子训斥了。   昨天夫子让他抄写十遍的诗词,他只抄了三遍,明明是母妃不让他抄的,说怕他熬坏了眼睛,让他早早休息,可今日夫子检查的时候却冷下脸来,将他骂了一顿,还罚他抄二十遍,不抄完不准走。   他抄的手都要酸掉了,夫子挑出他写错的几个字,又让他写了十遍。   真的是太可气了!   萧翎羽正气呼呼地走着,看到对面走来一个面熟的小丫头,可一时又想不起她是谁,毕竟他才六岁,记性不太好。   她手里拎着一个竹筒,冲他行了个礼便要走。   “站住,”萧翎羽叫住她,“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沉歌驻足,恭敬答道:“回世子,是菜虫,捉来喂鸟的。”   “虫子?”萧翎羽眼睛一亮,命令道,“给我!”   沉歌有些舍不得,毕竟这可是她花了一下午的功夫捉的:“世子要这个做什么?”   “不用你管!”萧翎羽伸出手来,蛮横道,“给我。”   “那好吧。”沉歌将竹筒递了过去,约莫能猜到这小子肯定拿去捉弄人的。   沉歌两手空空回了玉笙院,笼中的鸟儿饿得张着嘴巴啾啾的控诉她。沉歌去小厨房中要了些谷子,踩着凳子放进了笼子里。   喜儿从堂中走了出来,冷着一张脸道:“沉歌,侧妃唤你。”   “哦。”沉歌从凳子上跳下来,拍了拍手,跟着喜儿去见林侧妃。   林侧妃身子丰腴,是个十分有韵味的妇人,纵然已经生了两个孩子,身材却已经凹凸有致,且保养的唇红齿白,肌肤如玉。对比宁王妃的端庄大方,林侧妃显然更有风情一些。   因着她第一个为宁王生下了儿子,接着又生下一个女儿,故而在后院的地位仅次于宁王妃。她自认比宁王妃长得美,只是出身不好,才勉强做了侧妃,内心却是十分不服气的,日后萧翎星走了歪路也与这位侧妃有着重要的关系。   林侧妃慵懒地倚靠在贵妃榻上,见她进来,也只是斜斜地瞥了一眼,并不拿正眼瞧她。   沉歌给她行了礼,却没见她有让自己起身的意思,心中估摸着这位侧妃要找事,便跪了下来,很是顺从的模样。   林侧妃瞥见她安安静静地跪在那里,既不问原因,也不给自己叫委屈,倒是个有眼力价儿的。   待叫她跪了约莫一刻钟的时候,林侧妃才开了口:“听说星儿只让你喂鸟浇花,这般清闲的差事,你怎的还去偷懒?把鸟儿饿得直叫,吵得人头疼,星儿回来可是要读书的,这般吵,你叫他如何静下心来?”   沉歌老实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没有偷懒,奴婢今天下午去菜园捉虫子了,鸟儿吃虫子才会长得胖。今日奴婢回来的晚了,是奴婢的错……”   林侧妃轻哼了一声:“我听喜儿说,你方才喂的是谷子,你捉的虫子呢?”   沉歌如实道:“奴婢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世子,世子将奴婢捉的虫子都要去了,连竹筒都没给奴婢留。”   林侧妃不信:“世子要你的虫子作甚?”   沉歌低了低头:“奴婢不知道。”   林侧妃不屑于同她一个小丫头争论,况且这丫头也不多为自己辩解,软绵绵的跟朵棉花似的,摆了摆手:“罢了,你去院子里跪一个时辰,若下次再偷懒,这院子你就别待了。”   “是,奴婢领罚。”沉歌站起身来,往院子里走去,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跪了下来,姿势十分标准。   喜儿出去看了一会儿,回来禀告林侧妃,林侧妃见沉歌如此实心眼,便也没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香蕊帮着三小姐萧云月绣好了一方香帕,正准备给萧云月送过去,经过院子时正好看见沉歌跪在那里。   她与沉歌都是从蘅芜苑出来的,感情自然是有一些的,见沉歌刚来不久就受了处罚,正要上前问问是怎么回事,没想到喜儿走了出来,看到香蕊手中绣得栩栩如生的帕子,便过来向她讨教是如何穿针走线的。   喜儿毕竟是林侧妃身边的丫鬟,她主动与香蕊搭话,香蕊自是不敢冷落她的,于是便认认真真地同她说了起来。   香蕊的锈活很是漂亮,她也十分喜欢绣东西,一旦聊起这个便停不下来,沉歌也随之被她抛之脑后了。正好喜儿这会儿也没什么事,便拉着香蕊坐在廊下,细细地探讨起来。   沉歌跪在冰冷坚硬的地上,膝盖又麻又痛,叫她心里好不痛快。   这便是她不想重生的原因:每次重生都从六岁开始,进府之后便要伺候主子,初时没有靠山,萧翎羽现在还作天作地无人可比,须得经由夫子好生教导敲打一番才能逐渐改了性子。在这偌大的王府中,那里还有人关心她这个六岁的小丫头呢?   沉歌心中正悲凉着,下了学堂的萧翎星已经走到了院门口。   他每日都要在学堂中多留着时候,和夫子讨论一些书中的学问,今天也不例外,直到书童催他天色实在晚了,他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和夫子的讨论。   他刚走进院子,便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跪在那里,再一看竟是自己的丫鬟沉歌。   她跪得笔直,表情木木的,廊下有两个丫鬟正聊得开心,愈发衬得她落寞可怜。   毕竟是自己的丫鬟,别人不疼,自己若也不疼的话,那便真是个没人管的小可怜了。   “你怎么跪在这里?”萧翎星走过去,开口问道。   他的声音让香蕊和喜儿忙停止了聊天,慌张地同他行礼。   萧翎星却是看都没看她们一眼,毕竟那不是他的丫鬟。   喜儿觉得有些尴尬,借着回屋时候林侧妃的借口,赶紧走开了。香蕊还站在原地,一时觉得十分羞愧:自己的好朋友跪在旁边受苦,她却同别人聊得高兴。   沉歌听到萧翎星问她,便答道:“回二公子,奴婢今日去菜园捉虫子喂鸟,回来得有些晚了,虫子也被世子要走了,差点饿坏了鸟儿。奴婢有错,所以跪在这里……”   她丝毫没有提林侧妃,萧翎星便以为是院子里的嬷嬷罚她跪的。   “鸟儿一时半会儿地饿不坏,你若继续跪在这里,怕是要把自己跪坏了,起来吧。”   “谢二公子。”沉歌也丝毫不推脱,既然让她起身她便麻溜地起来了。   只不过她麻溜地起来,然后麻溜地摔了一个跟头。   萧翎星都来不及拉她,眼睁睁看着她摔得啪叽一声:“怎么了?”   沉歌疼得小脸微皱:“跪得腿疼……”   香蕊忙走过来将沉歌扶起来:“二公子,奴婢扶沉歌先下去休息一会儿吧。”   萧翎星本想让自己的书童扶她进屋休息的,可是书童怀里抱着一大摞书,实在腾不出手来。见香蕊过来帮忙,萧翎星点了点头,不忘叮嘱一句:“给她抹些药酒揉揉……”   香蕊使劲点了点头,有些羡慕沉歌居然跟了一个这么温柔的主子。   只是香蕊扶着沉歌刚走了两步,萧云月身边的一个丫鬟忽然跑过来:“香蕊,三小姐让你送个帕子,你怎么耽误到现在?”   “我……”她方才和喜儿聊得太投入,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可是她还扶着沉歌的,沉歌现在腿疼得根本走不了路。   沉歌不想让她为难,便说:“你赶紧去吧,我自己可以。”   她话音刚落,萧翎星忽然走了过来。   “算了,我的丫鬟,我自己来吧。”   萧翎星说完,便捞起沉歌,夹在胳肢窝里走了。 第10章 010   第二日听闻萧翎羽在学堂上捉弄夫子,趁夫子如厕的时候,往里面撒了一大把虫子,夫子受了惊吓,一屁股坐进了……   总之过程很惊心动魄,结果很惨绝人寰,萧翎羽被抽了一顿竹板,宁王亲自动的手。   宁王妃一向疼爱萧翎羽,不忍心看到萧翎羽挨打,无奈这次萧翎羽实在是混账,宁王妃狠下心来不拦着宁王,将自己关在房中,听着儿子的惨叫声,心疼地掉眼泪。   这件事传到玉笙苑,林侧妃听说萧翎羽挨打,很是开心。她心里一直不服气宁王妃,连带着也不喜欢萧翎羽,她巴不得萧翎羽做出更混账的事情,叫宁王厌恶他才好。   这般偷乐着,林侧妃忽然想起昨天沉歌说的一句话……   “奴婢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世子,世子将奴婢捉的虫子都要去了,连竹筒都没给奴婢留。”   如此说来,那个小丫头倒真是没说谎。   “喜儿,”林侧妃将喜儿唤到身前,“去给那个小丫头送些药酒,昨天跪了那么久,膝盖该是跪疼了……”   喜儿惊讶于林侧妃昨天还对沉歌冷眼相加,今日却关心起她来。她故意说道:“娘娘,听说昨天二公子亲自把沉歌带走了,已经让人送了药酒过去了。”   她本是想让林侧妃知道,昨天沉歌并没有跪足一个时辰。   “哦?”林侧妃想了想,“那便让小厨今天中午多做一道荤菜给她送去,这小丫头太瘦了了,小孩子还是胖些好看。”   喜儿:“……是。”   午时萧翎星下了学堂,没有直接回玉笙苑,而是绕道去了府中的菜园,因为他突然想看看沉歌是不是真的在捉虫子。   一般的小姑娘看到虫子都会害怕吧,比如他的妹妹,上次在树下乘凉时,一只小虫子落在她的肩上,她当即吓得脸色惨白,还处罚了一个丫鬟,责怪那个丫鬟没有提前给她撑伞。   绿油油的菜园里,一个穿着翠绿色小衣服的小姑娘蹲在两棵还未卷芯的大白菜中间,若不是头上顶着两个小角,倒和那白菜差不多了。   沉歌低头找虫子找的认真,并未发现萧翎星的到来。   除草的大婶看到了,正要行礼,被萧翎星制止,示意她不要出声。他起了逗弄之心,轻轻往沉歌那边走去……   沉歌正伸着脖子搜寻虫子,听闻有人走进菜地,以为是那个大婶,便也没在意。她刚好看到一只肥硕的虫子,正欲伸手去捉,蓦地出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将那只虫子取走了。   大婶的手可不是这样。   沉歌顺着这只手往上瞅,萧翎星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便撞进了她的眼里。   “二公子?”沉歌有些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翎星本想着吓她一跳的,没想到她只是小小的吃了一惊,既不惊慌也不失措,甚至还十分有礼貌。   “我刚下了学堂,要回玉笙苑的,”萧翎星将手中的虫子递给她,沉歌忙打开竹筒,让他将虫子放进去。萧翎星瞥了一眼,发现里面已经有半竹筒的虫子了。“走吧,一块回去吧。”   “哦,是。”沉歌站起身来,随着萧翎星一起走出去。   哪知前面的萧翎星走着走着,脚步忽然一停:“那里还有一只……”   话还未说完,身后的沉歌不妨他忽然停住,也紧跟着止住身子,却因为动作不协调而一屁股坐在了一棵白菜上,白菜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萧翎星听到声音,忙转过身来:“怪我,你没事吧?”   沉歌抱着竹筒摇了摇头:“奴婢没事,只是这白菜……”沉歌扭头望向旁边的大婶,“用不用赔啊?”   大婶看了一眼萧翎星,忙道:“不用赔不用赔,不过是一棵白菜而已。”   “那走吧。”萧翎星将沉歌拉起来,也没再提那个虫子的事情,带着她回玉笙苑了。   他们刚回来,小厨正好做好了饭菜,厨娘给萧翎星行了礼,看到他身后的沉歌,便招呼她过来:“这是侧妃娘娘赏给你的,怜你昨日跪了那么久,特让我们给你做道荤菜补补身子。你还在长身体,我便给你做了一盅玉米排骨汤,你进来端吧。”   沉歌一头雾水:林侧妃怎么了这是?突然给自己加菜是什么意思?   她虽不知是何缘由,但是萧翎星还在这里呢,沉歌便做出一副欣喜地模样,对他说:“二公子,您一定要帮奴婢谢谢侧妃娘娘,侧妃娘娘真好……”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两个月牙,生出一种天真无邪的可爱感来,叫萧翎星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你端回去吃吧,今日午膳不用你伺候了。”   “谢谢二公子!”沉歌冲他行了礼,为了表示她确实很开心,她还得“蹦蹦跳跳”地走进厨房。   装可爱好累。   午膳的时候,萧翎星一直给林侧妃夹菜,比以往要热切一些。林侧妃察觉到了,见他眸中带笑,便问他:“星儿,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么?”莫不是也因为萧翎羽挨打的事情高兴?   萧翎星笑道:“也没有,只是今日才发现,母妃竟是如此心肠柔软之人。”   这夸得林侧妃有些不解:“哦?怎么说?”   “昨日我身边那个叫沉歌的丫鬟犯了点小错,在院子里罚跪,我怜惜她一个小孩子身子骨脆弱,便让她早些起来了。没想到母妃也同我想到一处了,方才回来时,小厨的厨娘说母妃特意让她们给沉歌做了补身子的菜,我才发现,原来母妃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善良。那孩子还让我一定要帮她谢谢你,说你人特别好……”   萧翎星的这番话,直说得林侧妃心里喜滋滋的。   天底下哪个母亲不想在孩子的心里有着最好的形象呢?   如他这般说来,他似乎并不知道昨天处罚沉歌的正是自己,他既然不知道,说明那个小丫头并没有同他告状,今日赏她一道菜也是看在她对萧翎羽捉弄夫子这件事的帮助,没想到她竟以为自己是怜惜幼小,体恤下人……   虽是闹了误会,但林侧妃却没有说穿,反而因为沉歌促进了他们母子的感情,而对沉歌的印象更好了些。   晚上的时候,宁王来玉笙苑了。   宁王为守护北宁的边界,常年在外面打仗,一年到头也回来不了多久。   今天早上因为萧翎羽的顽劣,宁王打了他,宁王妃虽然当时没有拦他,但是一整天都没给他好脸色看,到了晚上还不许他进自己的的房间,宁王一赌气,便来了林侧妃这里。   这又让林侧妃高兴了好一阵儿。   没想到沉歌这小丫头捉个虫子,能捉出这么多好事来。   次日清晨,宁王走了之后,喜儿过来侍奉林侧妃洗漱,林侧妃忽然说道:“一会儿你同小厨说一声,以后每天都给沉歌那个小丫头加个菜,毕竟是个孩子,要吃的好些才能长高……”   喜儿懵懵地答道:“……是。”   侧妃娘娘为什么突然对沉歌这么好了?   她也不敢说,她也不敢问。   天气越来越冷了,今日天色一直阴着,下午的时候下起了雨,不多时竟飘起了雪花,雨雪一起下,一下子冷了许多。   南芝从忙碌中抬起头来,望着窗外的天儿,心头一直在突突地跳。   自从上次沉歌说起木炭的事情,她心里总记挂着这个,也回过母亲那里好几次,提前给母亲买了许多上好的木炭,千般叮嘱她一定不要去买劣质的木炭。   这几日宁王从边境回来了,还带了几个将士住在府中,府里的人手不太够,从蘅芜苑调走了许多人,让蘅芜苑一下子忙了许多。   今日天气实在冷,南芝本想着回去看望母亲的,可是蘅芜苑实在忙不开,可若是不回去,她又一直心神不宁,做不好活。   “算了,”南芝在母亲和宁王府的事务中衡量了一番,决定还是回家看一下母亲才放心。她将蘅芜苑的一位年纪稍大的李嬷嬷叫了过来,“李嬷嬷,我得回去看一下母亲,蘅芜苑的事情你帮我盯一下……”   “可是这么多事,我怕盯不过来……”李嬷嬷为难道。   “没事,我很快就回来。”南芝同她交接了一番,便换了件厚衣服,匆匆离开了。   南芝母亲的住处离宁王府并不算太远,只是今日天气不好,南芝雇了一辆马车,却还是行得慢了些。   她努力压住心头的不安,想着她已经叮嘱母亲多次了,又买了许多好木炭给她,母亲应该没事的,肯定是自己多想了。   马车走了约莫快半个时辰才到,南芝跳下马车,去拍了拍大门。   等了一会儿,却并没有听到母亲前来开门的脚步声。   南芝耐着性子,又加了些力气拍门。   可门内依旧毫无声音。   南芝有些慌了,她使劲推了推门,门内落了门栓,以她的力气根本推不开。   南芝无奈,只好翻墙进去。   可那墙头比她要高许多,饶是她垫了好些石头,却也爬不上去,反而因为着急踩塌了石头,狠狠地摔了一跤。   这时,有个打着伞书生模样的人经过这里,他见南芝摔得一身狼狈,便过来问她:“姑娘,你为何要翻墙?这是你的家么?你可是忘了带钥匙?”   此时南芝已经急得快要哭了,她顾不得衣裙和手上沾了泥水,向这位年轻的书生求助:“公子,我今日回来看望母亲,可是敲了许久的门都不见她来应,我担心她在里面出事了,毕竟她年事已高……”   书生见她急得已经红了眼睛,看她穿着周正也不像是个翻墙的小偷,便决定帮她。他将手中的伞递给南芝,自己捋了捋袖子:“姑娘你且去门口等着,我翻墙进去帮你开门。”   “多谢公子,多谢你……”南芝终于有了希望。   书生虽然不会武功,但身子长得高,也比南芝有力气许多。他踩着石头爬上了墙头,然后跳了下去,急忙跑去拨开门栓。   在开门的一瞬间,南芝便冲了进来,直奔屋子。   她刚打开屋门,便被里面呛人的烟味熏得直咳嗽。   而她的母亲,正颤巍巍地拄着拐杖,眼睛无神,眼看就要晕倒了。   “母亲!”南芝唤了一声。   老人的身子晃了晃,竟直直往地上的火盆里摔去。   “母亲!”南芝惊叫着去扶她,身旁却有一个更快的人影窜了过去,在她的母亲即将磕到火盆上时,将她扶住。   南芝腿一软,蹲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第11章 011   南芝和书生一起将母亲扶到了外面的屋檐下,檐下有一张藤椅,两人将老人扶到上面躺下,书生拾起伞说道:“你先在此照顾老太太,我去帮你请个郎中来。”   “多谢公子。”南芝已经慢慢镇静下来,感激地目送他出去,然后去屋中抱了一张厚被子,盖在母亲身上,免得她着凉。   老人此时意识模糊,只能咕哝着说几句话,却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南芝心中后怕得不行:若是自己再晚来一步,母亲怕就要晕倒在火盆上面了。   约莫两刻钟后,书生带着郎中回来了。   郎中给老人把了脉,松了一口气道:“得亏发现的及时,若是再晚一会儿,怕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了。我开个方子,老太太吃几天的药便没事了……”   “多谢大夫……”南芝掏出一块碎银,塞到郎中手中。   郎中忙道:“用不了这么多,用不了这么多……”   “大夫您就收下吧,这么冷的天,下着雨雪,您赶过来也辛苦了。”   “应该的,救人要紧。”郎中说道,“况且你家官人体贴,这一路都给老夫撑着伞,把他自己淋湿了也顾不上。这样吧,我再送你们一副驱寒的方子,你们一并拿了,以防受了风寒……”   南芝和书生听闻郎中误会他们是夫妻,俱是脸一红。   “大夫,您误会了,他不是我的官人,”南芝尴尬道,“这位公子是个好人,是他帮我救了母亲。”   书生亦是有些不知所措,眼睛都不敢直视南芝了。   郎中笑了:“哦呵呵,是老夫失礼了。”   送走了郎中,南芝拿着两张方子对书生说:“公子,你且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这便去抓药,你带些驱寒的药回去服用,免得生病……”   书生红着脸看了她一眼,忙又将目光转开:“还是我去吧,外面路不好走,而且你的衣服也湿透了,若是再跑一遭让自己病倒了,谁来照顾你的母亲呢?”   南芝见他说的在理,便又从荷包中掏出一块碎银:“这是抓药的钱,你先拿着。”   书生没有收:“先不用,等我回来再说。”   南芝对书生的热心与善良十分感动:今日多亏了他帮忙,自己才及时救回了母亲。   她的脑海中又想起沉歌来:若不是沉歌的提醒,她就要永远失去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这个丫头,真是她的福星。   而此时在玉笙苑的沉歌,刚被安排了一个任务——去给学堂的萧翎星送伞。   今日下了雨雪,她不能出去捉虫子了,花也不用浇了,笼中的鸟儿也被她用谷子喂得肚儿溜圆,整个院子只有她是闲着的,送伞的任务自然便落到了她的身上。   沉歌找出来两把油纸伞,一把自己撑着,一把给萧翎星送去。   只是她刚走了两步,喜儿忽然叫住她,说林侧妃屋里还有一把稍大些的油纸伞,让她带那把大的去。   沉歌只好站在院子里等着喜儿去把那个大的伞拿过来。   此时林侧妃和女儿萧云月正在屋中聊天,因为被房中的木炭烘得有些热了,林侧妃便让喜儿打开窗户透透气,恰好看到沉歌举着一把伞站在院子里,怀里还搂着一把,想来是要送去学堂的。   这小丫头也是傻,等着别人送伞干嘛站在雨中等,不会回到檐下躲一躲么?   不过远远这么一瞧,才发现这个小丫头确实太瘦了,全身只有那张小脸还算圆润,可身子骨却是十分单薄。   林侧妃又想起那天中午萧翎星同自己说的话,便同萧云月说道:“月儿,我记得你有一件鹤氅,是你五岁时娘亲送你的礼物……”   “是啊娘亲,我很喜欢那件鹤氅,可是我现在长大了,早就穿不下了,又不能改成别的衣服……”那件鹤氅很是漂亮,已经压在箱底很久了。   “你既然穿不下,不若拿去给那个丫头穿吧。”林侧妃指了指窗外,“你二哥挺喜欢这个丫头的,我瞧着这个丫头傻傻地也挺可爱……”   萧云月扭头望去,便也看到了沉歌,见她穿得确实不多,瘦的像根头重脚轻的豆芽似的,便也起了同情之心,心里虽然有些舍不得那件鹤氅,但她确实穿不上了,便答应了:“香蕊,你去我房中将那件鹤氅拿去给她吧……”   香蕊打理过萧云月的所有衣衫,约莫知道鹤氅放在什么地方,便匆匆回去拿了。   只是找到那件鹤氅的时候,香蕊还是被它惊艳了一下:真的好漂亮啊,而是还如新的一般,根本不像是被人穿过。   香蕊欣赏了片刻,也不敢耽误时间,便出了屋子给沉歌送了去。   沉歌还站在院子里等喜儿,雨水打在油纸伞上发出滴沥滴沥的声音,叫人听着却很是心静,一点也不觉得吵。   不一会儿,喜儿便将那把大的伞找出来了,她不愿走进雨中给沉歌送去,便喊沉歌到廊下来。   沉歌乖乖走了过去,拿了那把大伞,怀中那把也留着,可以给萧翎星的书童用。她正要走时,香蕊抱着一件毛茸茸的衣服跑了过来:“沉歌,这是侧妃娘娘和三小姐让我给你送来的,今日天冷,别着凉。”   喜儿立即瞪大了眼睛:她服侍侧妃娘娘多年,也不见娘娘送她几个贵重的东西,这个小丫头何德何能,居然能让侧妃娘娘和三小姐居然送这般漂亮的衣服给她?   喜儿羡慕嫉妒恨地看看衣服,再看看沉歌,原以为沉歌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定然会对这件鹤氅大为惊艳,没想到她居然只是淡淡地说:“谢谢侧妃娘娘和三小姐,谢谢香蕊姐姐,我不冷……”   她真的不冷,她其实穿了挺厚的衣服了,只是她太瘦,没有显出来而已。若是再披上这件鹤氅,她走路都要累赘了。   可香蕊却以为她故意说自己不冷,瞧她这细胳膊细腿的,身上没有二两肉护着,怎么会不冷呢。   她也不管沉歌说什么,便自作主张给她披上,一边帮她系好一边说:“这是主子赏给你的,你便穿着吧。”   这是萧云月五岁时穿过的,如今穿在六岁的沉歌身上正合适,鹤氅一直垂到脚踝,刚好将沉歌的整个身子包住。   香蕊帮沉歌穿好之后,忍不住是发出一声感叹:“沉歌,你真好看。”   洁白的鹤氅衬得她的皮肤犹如剥了壳的鸡蛋,小巧的红唇微微抿着似乎有些紧张,黑葡萄似的眼睛带着些许茫然,更让人心生喜爱怜惜之情……   沉歌低头瞧了瞧这件鹤氅,心中猜到林侧妃和萧云月此时兴许也在看着自己,于是说道:“我穿都这么好看,可想而知当年三小姐穿着它,定然漂亮得像个小仙女一般。三小姐完承了林侧妃的美貌,真叫人羡慕呀……”   这一番话将林侧妃和萧云月都夸了一遍,叫屋子里的两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原本萧云月还有些舍不得将这般漂亮的衣服送给下人,可是瞧着这个小丫头一脸娇憨,说出的话也像是发自内心的,倒让她觉得,这衣服还真是送对了人。   沉歌穿着鹤氅往学堂走去,这鹤氅虽然暖和又轻快,但是毕竟身上多了这么一大件,稍不注意便会踩到,若是弄脏了,怕是会被人说对主子不敬,故而沉歌走得很慢,一步一挪得走的她直上火。   青柳也要去学堂,她要去给萧翎羽送伞。   原本送伞这件事是素溪要做的,青柳见她抱着伞往外跑,便故意撞倒了她,害的她摔坏了伞,弄脏了衣服。   然后她故作好心道:“你这般模样去给世子送伞,肯定会给世子丢脸,还是我替你去吧。”   素溪没有办法,只能让她代替自己来了。   青柳拿着早就准备好的伞,匆匆往学堂这边来了。   快到学堂时,青柳看到前面有一个穿着鹤氅的人儿,她见过这件鹤氅,好像是三小姐的,可是瞧这身影却不是三小姐。   青柳走到前面去侧眼一瞧,才发现竟然是沉歌。   她心中虽然奇怪为何沉歌会穿着三小姐的衣服,但也不好冒然去问,便同她打招呼道:“沉歌妹妹,好巧啊,你也来送伞啊?”   “青柳姐姐,”沉歌瞧了她一眼:她不是伺候大小姐的么,大小姐又不在学堂,她来学堂给谁送伞?“青柳姐姐要给谁送伞?”   青柳说道:“唉,素溪妹妹莽撞,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没办法来给世子送伞,便央我替她来了。”   “哦。”沉歌看她一脸得逞的模样,便猜到定然是她故意顶替了素溪,想来世子面前多露露脸的。   沉歌不想同她说话,继续走路,青柳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她:“沉歌妹妹,你身上这件鹤氅真漂亮,哪里来的啊?”   沉歌答:“侧妃娘娘和三小姐赏的。”   青柳惊讶道:“你不是伺候二公子么,为什么侧妃娘娘和三小姐会赏赐你?”   “那你得去问侧妃娘娘和三小姐。”   沉歌看都不看她一眼,青柳悻悻地闭了嘴,这才没了言语。   不一会儿连翘也追上了她们,她是来给四公子萧翎风送伞的,看到青柳在这里,也有些惊讶,但也没敢问。   此时学堂里,二公子萧翎星、四公子萧翎风和世子萧翎羽已经下了课,他们一边看书,一边等着丫鬟们来送伞。   萧翎羽年纪最小,他也没认识几个字,自然是看不进去书的,刚看了一张他不认识的横撇竖捺,眼睛便滴溜溜地望向别处,嘟着嘴巴无聊的打发时间。   他瞧见了雨雪中并肩而来的三个丫鬟,眼睛立即被左边那个可爱的犹如小兔子一般的丫鬟吸引住了。   哇,这是谁的丫鬟,怎么这般好看?   咦,好像有点眼熟?   在哪里见过呢?   雨水打落在伞上的声音吸引了学堂中的其他两个公子,萧翎星和萧翎风也寻声往外看了一眼,目光不约而同地都落在那个白色的小人儿身上。   哇,这是什么绝世小可爱!   沉歌只顾低着头走路,并没有发现他们的目光,倒是青柳眼尖,看到几个公子哥都看向沉歌,心中不由生了坏心思,想让沉歌在他们眼前出丑。   沉歌此时已经迈上了台阶,青柳偷偷伸出脚来,绊了她一下……   因着鹤氅实在宽大,沉歌看不到脚下,只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绊到了,叫她踉跄着走了几步,还是摔到了地上……   萧翎星第一个冲过来,萧翎羽和萧翎风也紧跟着跑过来查看。   “怎么这么不小心,摔疼了么?”萧翎星关切地问。   “疼……”确实是疼,疼得她眼睛都红了。   萧翎星将她扶起来,才发现她因为护着怀中的伞,所以在摔倒时没有用手撑一下,而是硬生生地摔在地上,手磕破了皮,渗出丝丝红血来……   萧翎星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你这小傻子,真是个脑子不会转弯的,人都摔倒了还护着怀中的伞作甚?人重要还是伞重要,若是磕到头怎么办,你岂不是要傻到家了?”   沉歌低着头给他骂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地拿出拿把大的伞,给萧翎星:“二公子,这是你的。”然后又将拿把稍小一点的递给书童,“这是你的……”   三个公子身边都跟了一个书童,可只有沉歌带了两把伞过来,其他两个书童看到萧翎星的书童有伞,都羡慕不已。他们只能给自己公子撑伞,不能淋了主子,也不能淋了书,只能淋自己……   嘤嘤,为什么自己主子身边没有这么贴心的小丫鬟嗷…… 第12章 012   萧翎羽听到萧翎星和沉歌的对话,这才想起来:这个小丫头可不就是自己一开始选的那个丫鬟么?   那日母妃让他选完丫鬟便送他去了学堂,可回来以后伺候他的却是另一个。他瞧着这个丫鬟没有他自己选的那个好看,便不依,吵着让母妃把那个小丫鬟换回来。   母妃说伺候他的这一个丫鬟更好,还承诺只要他不再哭闹,过些日子去带他去城外的庄子里玩。   城外的庄子里养了许多小动物,他很喜欢去那里,既然母妃这样说,他便也作罢了,不再要原来那个小丫鬟了。   如今瞧她着,还是这个丫鬟好看,他回去要同母妃说,就算不去城外的庄子玩,他也要把这个丫鬟要回来。   萧翎星让沉歌坐下来缓一缓,待身上没有那么疼了再回去。   青柳也拿着伞走到萧翎羽面前,柔声说道:“世子,素溪她有事没法来给您送伞,便让奴婢过来了……”   萧翎羽却是眼睛一瞪,奶凶奶凶地说道:“你方才为什么要绊倒别人?”   青柳一愣,她以为她方才做的很是隐秘,不会有人发现的。“世子,奴婢没有……”   “我亲眼看见了。”萧翎羽坐的位置刚好斜对着那几层台阶,方才青柳出脚绊倒沉歌,他瞧得十分真切。   青柳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奴婢、奴婢……”   萧翎羽从她手中拿过伞来,对她翻了个白眼:“没想到你人长得这么丑,心地还这么坏!”   他不仅拿走了青柳送来的伞,连她撑着的那把也要过来给自己的书童了,然后带着书童哼唧哼唧地走了。   青柳脸上挂不住,咬了咬嘴唇,紧跟着跑进了雨里。   学堂中还余下萧翎星主仆三人,以及四公子萧翎风主仆三人。连翘觉得自己考虑不周,连同她撑着的那把伞一共带了两把,于是便也将伞给了萧翎风和他的书童,自己准备和青柳一样冒着雨回去。   萧翎风不肯,在书童和连翘必须有一个人淋雨的情况下,还是让书童淋雨吧,毕竟书童是个男子,他们总不能眼睁睁让一个小姑娘淋雨。   萧翎风的书童亦是这么想的,不肯去接连翘手中的油纸伞。   一旁的萧翎星见沉歌给自己的那把伞比他们的伞都大一些,便将沉歌那把给了连翘:“你撑这把回去吧,我这把伞大,和沉歌共用一把即可,她一个小孩子也占不了多少地方……”   萧翎风推辞了两句,也便接受了:“多谢二哥。”   连翘也十分感谢这位善解人意的二公子:“奴婢谢过二公子。”   萧翎风主仆三人走后,萧翎星坐下来又看了一会儿书,书童帮着沉歌简单包扎了一下受伤破皮的地方,待沉歌身上不觉得疼了,他们才慢悠悠地走了回去。   其实沉歌的膝盖还疼着,想来应该是磕肿了,但是沉歌不敢同萧翎星说,怕萧翎星又把她夹在胳肢窝里带回去。   青柳本想着让沉歌在主子们面前出丑的,却没成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萧翎羽回来之后跑到宁王妃房间里讹人,非要让宁王妃去玉笙院把沉歌那个丫头给要回来。   宁王妃被他讹得没有办法,只得同意,同他说明日便去玉笙苑,帮他把那个小丫鬟要回来。   萧翎羽这才作罢,高高兴兴地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素溪听说自己要同沉歌换过来,既高兴,又担忧。她高兴的是自己不用再伺候小世子了,毕竟他实在很难伺候,可担忧的是沉歌如果过来,不晓得能不能适应。毕竟她比沉歌大三岁都受不了小世子这磨人的脾气,沉歌这么小,会不会被小世子欺负呢?   宁王妃想要换回沉歌的事情慧娘也听见了,她原本还打算着让自己的女儿青柳和素溪调换过来呢,没想到小世子居然还念着沉歌那个死丫头。   青柳也是不争气的,今日去学堂给萧翎羽送伞明明是个表现的好机会,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弄巧成拙了,让小世子对她万分嫌弃,还一路淋着雨回来。可她这个女儿是个要强的,怎么也不肯同她说在学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慧娘说:“如今小世子吵着闹着要王妃把那个丫头换回来,那个丫头看着懵懂无知,可实际却是满肚子心眼,若是她过来了,你可就再没有去侍奉世子的机会了。”   青柳想到今日学堂的事情便觉得委屈,都怪沉歌,故意打扮得那么好看,把她都衬丑了。她这才同慧娘说了实情:“娘,你不知道,也不知道沉歌在玉笙院是怎么讨得主子欢心的,竟然得了一件鹤氅,就是三小姐穿过的那件。今日她故意穿着鹤氅去学堂,我们三个丫鬟中数她最为惹眼,小世子又是个不懂事的,瞧着别人的丫鬟好看他便不乐意了……”她并没有提自己故意绊倒沉歌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你怎么不早点跟娘说。”慧娘责怪了她一句,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说她穿的是三小姐的鹤氅?”   “是啊,”青柳点点头,“她说是侧妃娘娘和三小姐赏赐给她的。”   “主子赏赐归赏赐,她倒真的敢穿出来招摇过市。”慧娘冷笑了一声,小声对青柳出了个主意,“女儿,你去找大小姐,你这样跟大小姐说……”   第二日早上萧翎羽在宁王妃再三保证会把沉歌要过来之后,才答应去学堂念书。宁王妃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孩子越大越不好哄了啊……   调换丫鬟这种小事,宁王妃自然不会亲自去做的,她命人叫来了张嬷嬷,同她说了这件事,让她领着素溪去玉笙苑把沉歌换过来。   张嬷嬷也不敢问原因,便应下了,心中腹诽:她一早就觉得沉歌适合伺候小世子,她们非是不听,如今还得让她舔着老脸去玉笙院要人。   张嬷嬷正发着愁往外走,忽然被一个清脆的声音叫住:“张嬷嬷,且慢!”   “大小姐?”张嬷嬷狐疑地停下脚步,恭敬地看向萧云芷,“大小姐有何吩咐?”   “你先不要去玉笙苑,在这里等我一会儿。”萧云芷说完,便扭头去了宁王妃的房间。   “母妃真的要依着弟弟的性子,把那个叫沉歌的丫鬟要过来?”萧云芷问宁王妃。   宁王妃无奈道:“我也是不喜欢那个丫头的,可是你弟弟闹着非要这个丫头伺候,今日早上还赖着不肯去学堂,若是我不答应他,怕是他连饭也不肯吃了……”   “母妃糊涂,”萧云芷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你可知弟弟为何突然会这样?”   宁王妃道:“还不是昨天那三个丫鬟去学堂给几个孩子送伞,你弟弟瞧着那个丫鬟好看,才闹起来的。”   “可不是这么简单。”萧云芷说道,“昨日青柳替香蕊去给弟弟送伞,她回来都同我说了,沉歌那个小丫头故意穿着三妹妹赐她的鹤氅,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就是为了吸引弟弟的注意。”   宁王妃微微吃了一惊:“还有这等事?”   “若非她刻意打扮,不过是个身高三四尺的小丫头,低眉顺眼地谁会去瞧她。”萧云芷皱着眉头道,“况且这小丫头才去玉笙院没多少日子,便如此讨得主子欢心,可见是个有心眼的。弟弟这般小,还不能分辨人心,你若将那个小丫头要过来,以后弟弟指不定被她误导了……”   “她不过才六岁,不应该有你说的这般有心计吧?你弟弟今年也六岁,你瞧他,除了会发脾气,还会做什么?”   一提起萧翎羽,宁王妃便有些头疼。   这个孩子自幼体质特殊,许多东西不能吃也不能碰,她一直小心呵护着,却把他养成了这般蛮横的性子。宁王也不甚喜欢他,更喜欢玉笙院的那个。   好不容易请了北宁这里最有名的夫子来教导他,他却拿虫子去捉弄人家,她和宁王赔了好大的礼才把夫子重新请了回来。   萧云芷也知道宁王妃一直对萧翎羽恨铁不成钢,可越是这样,越是要仔细挑选侍候弟弟的人:“母妃,那个丫头是断然不能请过来的,如今才六岁就懂得耍心计,若是再大些,那还了得?”   宁王妃想了想,也觉得若沉歌真是个满肚子心眼的,不要也罢:“那便听你的,不让张嬷嬷去换人了,你弟弟那边,回头我再好生哄一哄吧。”   萧云芷见宁王妃改变主意,也松了一口气。出去同张嬷嬷知会了一声,告诉她不必去玉笙院了,素溪留在这里继续伺候萧翎羽。   张嬷嬷:“是,大小姐。”一会儿说换一会儿又说不换,你们母女俩这是没事支使我跑腿玩呢? 第13章 013   萧翎羽中午下了学堂回来,发现伺候他的人还是素溪,宁王妃骗他说晚上才能把沉歌要过来。   傍晚萧翎羽回来,还是没有见到沉歌,宁王妃让他吃完晚饭,便去要人。   萧翎羽将信将疑扒拉了半碗饭便说饱了,拉着宁王妃的手便要去玉笙苑。   宁王妃这才同他说了实话:“羽儿,母妃觉得素溪那个丫鬟挺好的,要不然咱们不换了?”   萧翎羽听完,一屁股坐在地上,两腿一蹬,身子往后一仰,直挺挺地躺在地上,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肯说了。   母妃说话不算话,他被母妃气死了。   宁王今日本来打算宿在汀兰苑的,但是刚进来就看见他的小儿子躺在地上磨人,宁王妃和一堆丫鬟围在一边好说歹说地劝,可地上的萧翎羽就是不听。   宁王看到小儿子这个样子就头疼,忍不住又想上去揍,可是上次他抽了小儿子一顿,宁王妃好几天没搭理他,算了,他压制住想揍儿子的思绪,背着手走了过去。   “他又怎么了?”宁王问宁王妃。   宁王妃忙推了推萧翎羽:“羽儿,快起来,你父王过来了。”   可萧翎羽这磨人的脾气上来了,就算是宁王来他也不管,继续躺在地上装死。   宁王见状,背在身后的两只手攥紧了拳头,忍了又忍,还是想打。   宁王妃见宁王面色不豫,知晓他此时心里肯定窝火,便解释道:“羽儿这般模样,还不是叫玉笙苑的那个小丫鬟给害的。”   “哪个小丫鬟?”宁王问。   “一个叫沉歌的小丫头。”宁王妃没好气地说,“昨天几个小丫鬟去学堂送伞,那小丫头穿得十分招摇,叫羽儿看到了,非得把她要过来给自己当丫鬟……”   “竟有这等事?”宁王怫然怒了,以为是有丫鬟勾|引自己的儿子,“羽儿这才多大,就有丫鬟生出这种龌龊心思,你怎么也不管管?”   宁王妃横了他一眼:“你向来宠爱林侧妃,我哪里敢动她院子里的人?况且昨天那丫鬟穿得衣服,还是你的林侧妃赏赐给她的呢,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   “岂有此理,本王这就去找她问个清楚。”宁王气得甩了袖子,大步往玉笙苑走去。   玉笙苑中,萧翎星也正在和林侧妃说起沉歌的事情。   今日在学堂的时候,萧翎羽得意洋洋过来告诉他,说宁王妃要把沉歌换到他的身边去。   其实左右不过是个丫鬟,萧翎羽若是主动过来同他说,他这个做哥哥的会给他的。可是他却偏要高人一等地要走他的丫鬟,这就让萧翎星有些不舒服了。   林侧妃最近也很稀罕沉歌,自然也不想她走。只是若汀兰苑非要过来要人,他们也不能不给。   母子二人正说着,宁王忽然过来了。   林侧妃心中一喜:这些日子宁王来得勤,没想到今日又过来了。   她忙理了理衣服,和萧翎星一起出去迎人。   “王爷过来了……”林侧妃笑靥如花。   “孩儿给父王请安。”萧翎星看到自己的父亲,亦是十分开心。   只是宁王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他沉着脸坐了下来,问林侧妃:“你院里可是有一个叫‘沉歌’的丫鬟?”   林侧妃和萧翎星俱是一愣,不知道宁王怎么知道沉歌的存在的。林侧妃答道:“沉歌确实是臣妾院里的,是伺候星儿的,王爷怎么会突然提到她?”   宁王听到她承认,气得一拍桌子,“你是怎么管教下人的?”   林侧妃吓了一跳:“王爷为何这般生气?是沉歌犯了什么错吗?”说着还看了萧翎星一眼,萧翎星轻轻摇摇头,表示沉歌乖得很,并没有做什么错事。   “她犯了什么错,你会不知道?”宁王睨了她一眼,“怕是她做的事,本就是你授意的吧?”   林侧妃大呼委屈:“王爷冤枉臣妾了,臣妾真的没有授意她做什么。”   “本王刚从汀兰苑过来,羽儿那孩子正在磨人,就是因为你院里那个叫‘沉歌’丫鬟。”宁王哼了一声,“羽儿这才多大啊,你就让你的丫鬟去学堂勾|引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侧妃和萧翎星一下子懵了:“勾、勾……引?”   “现在羽儿那孩子吵着闹着要这个丫鬟,你赶紧将那个丫鬟送出府去,有多远让她滚多远!”宁王一脸厌恶道。   林侧妃和萧翎星懵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王爷,您是说沉歌那小丫头勾|引小世子?”   “难道不是么?王妃说那个丫鬟昨天穿着你赐给她的衣服,故意引来羽儿的注意,你说说你,”宁王正想骂林侧妃几句,可是看到她楚楚动人的脸,又舍不得了,“你啊你,你让本王说你什么好?”   林侧妃见他这气急败坏的摸样,却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宁王脸一冷:“你还有脸笑。”   萧翎星的嘴角也略抽搐,憋着笑道:“父王,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林侧妃笑着将喜儿唤了过来:“你去把沉歌叫过来,让她亲自给王爷解释,快去。”   “是。”喜儿应声,小步跑了出去。   沉歌正在泡脚,泡完脚就要睡了。萧翎星说她还小,不指望她伺候,让她多吃多睡,早点长大。林侧妃最近也莫名其妙地对她特别好,瞧着萧翎星这般惯着她也不管。   有人过来敲门,是喜儿的声音:“沉歌,侧妃娘娘喊你过去一趟。”   “知道了,我这就去。”   这个时候叫她有什么事情?沉歌忙从盆中抬起脚来,擦干了穿上鞋子,打开门匆匆跟着喜儿过去了。   宁王此时还沉着脸生者闷气: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叫“沉歌”的小丫鬟到底是何方神圣?   而林侧妃和萧翎星站在一旁,一脸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不一会儿,喜儿带着沉歌进来了:“王爷,侧妃娘娘,二公子,沉歌带过来了。”   沉歌从喜儿身后走了出来,亦是一一给他们行了礼。   宁王看着眼前这个小脸粉嫩一团娇憨的小不点,差点一口血梗在喉咙间,脸上的表情青一阵红一阵的,十分精彩。   这就是宁王妃说的那个“勾|引”羽儿的小丫鬟?   他是不是被宁王妃骗了:这么个小屁孩知道什么是“勾|引”么?   林侧妃看到宁王如此,抿了抿娇唇,忍住心中荡漾的笑意,故意做出一副严厉的样子,对沉歌说:“还不跪下!”   沉歌一脸茫然地跪了下来,眼神清澈而无辜。   然后林侧妃对宁王说:“王爷,您有什么话便问吧。”   宁王一时语塞,好半响才开口:“你叫沉歌?”   沉歌低着头,小声道:“是。”   “昨天去学堂送伞的人是你?”   “回王爷,还有青柳姐姐和连翘姐姐。”   “你……今年几岁了?”   “六岁了。”   “好,六岁好,六岁好……”宁王尴尬道,“行了,你下去吧。”   “啊?”沉歌懵懂地看了一眼宁王,“是,奴婢告退。”   萧翎星也跟着说:“父王,儿子还要回去温习功课,便也先告退了。”   宁王扶着额头,闹了这么个乌龙,只觉得在儿子面前丢脸了,摆了摆手说:“去吧去吧。”   萧翎星和沉歌出去之后,宁王见林侧妃还站在一旁不高兴,便将她拉到怀里:“爱妃,本王方才误会你了,是本王不好。”   林侧妃捶了捶他的胸口,娇嗔道:“王爷,你刚才对臣妾好凶的。”   她这一撒娇,方才尴尬的气氛便被冲淡不少。宁王捉住她柔软的小拳头,笑呵呵道:“本王有错,本王给你道歉好不好?”   林侧妃眨了眨眼,盈盈望着宁王:“那你今晚留下在陪臣妾,臣妾方才都被你吓坏了,今晚怕是要做噩梦呢。”   宁王抵挡不了她这般柔情的攻势,便答应了下来:“好,本王今天晚上不走了……”   林侧妃高兴地赖在他怀里同他嬉闹了一番,不忘同他又解释了一番。   “王爷,昨天沉歌那小丫头去给星儿送伞,我瞧着她衣衫单薄,这才临时想起月儿有一件不穿的鹤氅,便让月儿找出来给那那丫头穿上了。沉歌这丫头也是可怜,在咱们这王府里无依无靠的,又那么小,既然来了我的院子里,我自然是要多照顾一下这个孩子的……”   宁王看着怀中千娇百媚的林侧妃,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善良,若非他今日亲自走一趟,怕真是要误会她了。   如此,宁王看她的眼神更加温柔:“爱妃如此懂事,本王甚是欣慰。”   另一边,萧翎星同沉歌走在一起,问她:“方才吓到你了吧?”   “啊?”沉歌这才想起来,算来这一世她是第一次和宁王打了个正面,宁王生的高大威风,不笑时十分威严冷酷,府中许多的下人都对他恭敬而惧怕,她方才好像表现得太淡定了。   但是这会儿再表现出害怕也晚了,于是沉歌只好说:“没有,王爷很和善,还问了奴婢的年龄,奴婢不害怕……”   “不害怕就好。”萧翎星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回去休息吧,今天也算因祸得福,明天母妃指不定要怎么赏赐你呢?”   又赏赐?   第二次一大早,一直习惯早起的宁王遇见了早起晨练的萧翎星,父子二人在院子里聊了一会儿。   “对了,昨天没吓到那个小丫头吧。”   “没有,她还说父王您很和善呢……”   “是吗,哦呵呵……”这小丫头眼神不太好啊,不过倒是挺可爱的。 第14章 014   正如萧翎星所说,第二日林侧妃果然对沉歌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赏赐,吃的穿的用的赐了一大堆,羡煞了院里的其它丫鬟。   而昨晚的汀兰苑,宁王气冲冲地走后,就再也没回来。宁王妃派人去玉笙苑问,才知道宁王宿在玉笙苑了,今晚不回来了。   宁王妃气得头顶冒烟,一晚上没睡好觉。   第二天萧翎羽闹起了绝食,不肯吃早饭,心烦气躁的宁王妃索性也不管了:反正少吃一顿也饿不坏。   到了该去学堂的时辰,萧翎羽倒是乖乖去学堂了,这让宁王妃有些意外:看来这孩子还是挺怕夫子的。   可没想到半个时辰后,学堂那边忽然有人过来传话,说是萧翎羽并没有去学堂。   原本萧翎羽就经常迟到,让夫子等个两三炷香是常有的事情。今天夫子又以为他迟到了,便也没放在心上,可等了快半个时辰了,还不见萧翎羽的踪影,这才差人来汀兰苑问问情况。   这一问才知,萧翎羽和他的书童都失踪了。   宁王妃一下子急了,赶紧派人出去找,可是王府上下找了一遍,都没有发现萧翎羽的身影。有下人来报,说是北院的墙下面有个狗洞,狗洞旁边洒落着许多书,还有人爬过的痕迹。   宁王妃一瞧那书:可不就是今日萧翎羽带去学堂的。   这孩子难不成是带着书童……离家出走了?   这熊孩子!   宁王妃慌了神,一边派人赶紧命人去告知宁王,一边派人循着狗洞出去的方向找人。   萧翎羽离家出走的消息瞒不住,很快就传到了玉笙苑,林侧妃没想到萧翎羽会因为沉歌这个小丫鬟而闹到这个地步,一想到宁王妃此时定然慌乱不堪的样子,林侧妃就想笑:宁王妃把孩子养得这般人性执拗,以后可有的她受了。   可幸灾乐祸之余,林侧妃又想到宁王现在十分喜欢自己善良心软的样子,既然小世子丢了,她也不能坐视不管,便装装样子,派了院子里的几个人一起出去找萧翎羽了。   沉歌也知道了这件事:前几世的萧翎羽也曾与宁王妃闹过几次脾气而离家出走过,只不过那时候萧翎羽带的不是书童,而是她这个贴身丫鬟。   沉歌遥想起第一世萧翎羽第一次离家出走所发生的事情,心中不由得一跳:因着第一世她还没有重生,她跟着萧翎羽一起离家出走,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很快被人贩子盯上,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们骗走了去,要将他们卖给了一个有着特殊癖好的富人。   若不是宁王的人及时赶到,萧翎羽险些就成为了他的娈|童。   后来宁王派人调查了这个富人,才发现这个富人喜好玩弄孩童,有不少漂亮的孩子都被他折磨得不人不鬼,还弄死了好几个。   宁王气得发了疯,亲自下令将那富人五马分尸,将那人贩子斩首示众。   经此一事,萧翎羽被吓得病了好一阵,接下来一年的时间都害怕陌生人,这件事也成为了他的一个童年阴影。   后来几世,沉歌有了前车之鉴,若萧翎羽再离家出走,她就好生哄着劝着不让他出去,若是劝不住,出去之后便拉着他跟着巡逻的官差走,然后再将他骗到衙门去……   可是这一世,沉歌不在萧翎羽身边,她也没有想到萧翎羽会因为她而离家出走,心中正不知如何是好时,素溪忽然哭着来找她了。   素溪是萧翎羽的贴身丫鬟,如今萧翎羽失踪,王妃责怪她没有及时发现萧翎羽的异样,若是萧翎羽出了什么事,宁王妃便要治她的大罪。   素溪一时惊慌万分,她本想去找青柳哭诉,可却意外听见青柳正在和她的娘亲说悄悄话。   慧娘说:“今日素溪可算倒霉了,若是小世子毫发无损的平安归来也就罢了,但凡小世子在外面受了一点苦,王妃娘娘都不会放过她……”   青柳笑嘻嘻道:“就算小世子平安回来,王妃也会治她没有看好小世子的罪,届时她便不能在世子身边伺候了,我便让大小姐将我调过去,反正现在大小姐很信任我……”   母女俩如此落井下石,让素溪真正看清楚了青柳两面三刀的模样。   原本上次送伞一事她便觉得青柳是故意撞倒她的,可是那时候她不愿意把青柳想的太坏,可是她没有想到,青柳竟然比她想得还要坏许多。   素溪想起那时候沉歌对她说的话,让她小心些青柳。沉歌这么小的孩子都能看出青柳心怀不轨,可愚笨如自己,居然到现在才算真正看清楚青柳的本来面目。   她慢慢退了出来,转身往玉笙苑跑去。她去找沉歌,并不指望她能帮自己什么忙,只是她现在太害怕了,除了沉歌,她不知道该找谁哭一哭。   “沉歌我该怎么办?若是小世子出了什么事情,便是赔了我这条命也抵不起……”素溪哭得泪眼滂沱。   “这不是你的错,他想离家出走,又岂能让你发现。”沉歌帮她擦眼泪,她哭得厉害,怎么也擦不干净。沉歌索性一咬牙,说道,“别哭了,我带你去找小世子。”   素溪一愣:“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沉歌说:“我们出去碰碰运气,若是运气好找到了,你便能将功赎罪,王妃也不会说你什么了,总比你在这里哭的好。”   素溪点了点头:“好。”   沉歌拉着素溪,同喜儿说了一声,喜儿以为她们二人左右出不了王府,便也没在意,就让沉歌走了。   沉歌和素溪自然是不能走王府的大门出去的,她们毕竟是奴婢,没有主子的命令擅自出府,便有逃走的嫌疑。故而沉歌带着素溪,又去了那处狗洞。   “我们从这里出去。”那狗洞还未被封死,沉歌身子小,一下子便钻了出去,素溪也不胖,在沉歌的帮助下也勉强出去了。   沉歌估摸着时辰,想来这会儿萧翎羽和书童已经被人贩子盯上了。   她循着记忆,来到第一世她和萧翎羽被捂住口鼻拖上马车的地方,那是一条偏僻的巷子,沉歌决定在这里等着。   素溪不明白沉歌带着自己左绕右绕的,为何来到了这里,可是瞧着沉歌一脸沉着冷静的模样,她便也没问。   毕竟她此时唯一能相信的就只有沉歌了。   令素溪惊喜的时候,没过多久,她居然真的看到萧翎羽和他的书童一人捧着一个馒头,一边吃一边往这边走来了。   素溪刚要叫他,却被沉歌捂住了嘴巴:“别出声,他们身后有两个人贩子。”   素溪定眼一瞧,果然,在萧翎羽和书童的后面,紧紧跟着两个中年汉子。   “素溪姐姐,你现在按照我说的去做,”沉歌在她耳边小声说道,“这两个人贩子比我们力气大,若是现在我们出声,他们定然连我们一起绑走了。我也被牙婆卖过,认识这两个人贩子,他们会挑好看的小孩子,卖到城东一户姓胡的地主家中。一会儿我会去吸引他们的注意,你马上去报官,给他们看你的腰牌,告诉他们这件事,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的……”   之所以让素溪去报官而不是去通知宁王府的人,是因为这里离衙门更近一些,而且宁王府出来找萧翎羽的人都换了平民百姓的衣服,他们不能让外人知道宁王府的世子丢了。   “沉歌,咱们一块去报官不行吗?你若过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他们会将你也捉走的。”素溪着急道。   沉歌盯着那两个已经准备要动手的人贩子:“我就是要让他们将我一起带走,我得去照顾小世子。”   “可是会很危险的。”   “没事,我心里有数。”   “那咱们换过来,你去报官,我去照顾小世子。”   沉歌同她换了位置,自己在前面,让她在后面:“你跑得比我快,还是你去报官吧。”   毕竟一会儿萧翎羽让入的是狼窝,若是素溪过去,非但照顾不了萧翎羽,说不定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这厢刚商量好,那厢人贩子已经动手了,萧翎羽和小书童扑棱着小短腿被人贩子一人一个用沾了迷|药的帕子捂住抱走。   “站住!”沉歌跳了出来,“光天化日之下之下,你们敢偷小孩子!”   人贩子一看 ,乐了:“哎呦喂,这还白送了一个漂亮丫头……”   在人贩子怀里逐渐失去意识的萧翎羽,只模糊看到一个穿着翠绿色衣服的小丫头,那衣服很是眼熟,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他的丫鬟素溪吗?可是似乎又不像…… 第15章 015   沉歌这副小身子,根本没挣扎几下就被人贩子给抱走了。他们用同样的方法捂住她的口鼻时,沉歌屏住呼吸,然后假装被帕子上面的迷|药药倒,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两个人贩子一下子得了三个孩子,萧翎羽自小娇身冠养,长得粉雕玉砌,沉歌自然也不赖,小书童亦是十分清秀的外貌,两个人贩子简直乐开了花。   “胡老板看到这三个孩子,肯定会出大价钱,咱们要发了!”   其中一个人贩子隐隐有些担忧:“大哥,我瞧着这个男娃身上的衣服很是华贵,另一个男娃看样子像是他的下人,你说他会不会是贵人家的公子哥儿?”   “我瞧着也像。”另一个人沉思了片刻,说,“我们得赶快将他们脱手,免得夜长梦多……”   如此他们便赶着马车直接往城东的胡府奔去。   沉歌闭着眼睛,听着他们的谈论,觉得他们简直罪该万死。他们明明知道胡老板是什么样的人,却还是为了贪图不义之财,将别人的孩子送去给胡老板生生糟蹋……   沉歌之所以冒险也跟过来,就是担心这一世会有什么变故。若是萧翎羽出了什么意外,她岂不是又要重生了。   两个人贩子很快赶到了胡府,门口的家丁通报主人之后,便让他们驾着马车直接进府了。   不多时,两个人贩子跳下马车,该是去见胡老板了。   沉歌睁开眼睛,推了推萧翎羽和小书童,可是他们吸了太多的迷|药,这会儿根本醒不过来。   眼下马车外面还有人守着,她也不可能将他们带走,沉歌只能干着急。   很快,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其中有一个脚步声又重又沉,应该是人贩子带着胡老板来看“货”了。   沉歌立即躺下来,继续装晕。   车上的帘子被人掀起来,灌进一股凉风,险些吹得沉歌打了个冷颤。   一股恶臭的酒气随即也飘了进来,沉歌听到胡老板猥|琐的笑容:“不错,这三个孩子,我都要了,你们开个价吧。”   人贩子一听便乐坏了:“胡老板,这可是我们兄弟二人寻觅了许久才寻到的这般好的货色,我们兄弟二人也不敢要太多,这样,五十两一个,您一共给一百五十两就成……”   “好,一百五十两就一百五十两!”胡老板亦是难得遇到这样漂亮的孩子,心中痒得不行,他们说多少便给了他们多少。   人贩子二人得了银子,高兴地离开了,胡老板则让人将沉歌三人送到地下室去。   地下室在胡老板的书房下面,胡老板是个土暴发户,肚子里根本没有多少墨水,建一个书房不过是为了眼神耳目罢了。   幸而此时胡老板还有应酬走不开,酒才还没有喝完,他得赶紧把这些客人打发走才是,这方给了沉歌一些时间来想办法。   沉歌打量着这件地下室的屋子,小小的空间里隐隐透出一股血腥的味道,墙上挂满了千奇百怪的东西,桌子上也有一些。   沉歌忽然发现了一罐辣椒水,不由得眼前一亮。   萧翎羽对辣椒是过敏的,碰到辣椒便要起疹子,吃了辣椒更是不得了,会喘不过起来。   沉歌拿过辣椒水,将它涂在萧翎羽的脸上、脖子上以及手臂和脚腕等地方,不一会儿,这些地方便肿了起来,密密麻麻的起了好多小红疙瘩。   沉歌又用手指蘸了一些,抹在他的嘴巴上,嘴唇的皮肤时最娇嫩的,很快便肿成了两根香肠。   “太丑了!”沉歌收回手,自己都不忍看萧翎羽现在这个样子。   他现在丑的如此不忍直视,胡老板应该对他下不去手了。可是小书童怎么办,小书童对辣椒又不过敏,沉歌左右张望一番,看到一个木桶,里面有半桶水。   沉歌捧了一些浇在小书童的身下,又用手蹭了些地上的土给他抹上,让他看起来脏兮兮的。   这样胡老板应该也不会对小书童下手了吧。   至于自己,沉歌从墙角扣了些尘土,用水搅拌了一下,搓成圆圆的一颗泥球,从自己的发烧揪下一小截头发也揉了进去,然后将泥球摁在自己的脸颊上……   终于,那个禽|兽胡老板打发走了客人,急不可耐地来到了地下室。   方才他瞧过这三个孩子的模样,一个比一个好看。他走进地下室后,先奔着那个最漂亮的男孩子去了,可待他急吼吼地翻过那个男孩子的身子看到他的正脸时……   “什么玩意儿这是?”胡老板被眼前这个起着满脸红疙瘩、嘴巴肿的老高像鸭子的不知名“物体”吓得身上的肥肉都颤了三颤,“吓死了老子了,怎么还变样了呢?”   胡老板嫌弃的抽回手来,又往小书童望去:“这个怎么这么脏?”往下一瞧,“咋还尿了呢?”   胡老板不死心地走到沉歌面前,瞧着沉歌小脸白净,既没起红疙瘩,也没尿失禁,于是发出了愉悦的笑声:“幸好还有一个能玩的……”   他伸出肥腻的手,将沉歌的脸掰了过来……   “我亲娘咧!这么大一个痦子!”   胡老板十分扫兴,这三个孩子竟是每一个能下得去手的。   正在这个时候,他身边的一个下人忽然跑了进来:“胡老板不好了,有官差找上门来了!”   “官差来咱们这儿干嘛?”   “不知道呢,官差进来便开始到处搜查,奴才们拦不住啊!”   胡老板哼了一声:“敢在我胡某人的家中放肆,走,过去瞧瞧!”   沉歌听闻官差们终于来了,在胡老板他们走后,她赶紧起身,跑到地下室的门口,拿下发中的细簪子将锁撬开了。   这是她前几世积攒的经验,以后她还会被关上几次,所以她提前偷偷打造了这个簪子,专门用来撬锁。   沉歌跑出地下室,跑出书房,寻了个地方先躲着。   此时胡老板带人都去前院应付官差了,但是毕竟丢的是宁王的世子,所以胡老板肯定拦不住官差,他们找过来是迟早的事。   沉歌静静地等着,果不其然,很快,官差便查到了这里。素溪也在官差中间,焦急地四处寻找着。   待素溪离自己稍微近的时候,沉歌偷偷唤了几声,素溪听见了她的声音,心中一喜,循声望了过来。   沉歌冲她招招手,素溪便跑了过来:“沉歌……”   “嘘。”她刚要说,便被沉歌制止,沉歌说,“世子他们在书房的地下室里,你赶快将官差们引过去,我就不露面了。”   “为什么?”   “回头同你细说,你快去救世子,他过敏了,再耽搁下去怕是要出事了。”   “那你呢?”   “我会趁乱跑出去的,我在王府等你!”沉歌推了她一把,“快去!”   素溪听了沉歌的话,立即往书房走去。   胡老板看到她一个小丫头竟然要去书房,心中一慌,便将她呵斥住:“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怎么能随便进别人的书房?”   素溪看到满脸横肉的胡老板,一时有些害怕,但想到萧翎羽还在里面,情况也很危机,便壮着胆子喊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进书房?莫不是里面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说着便非要往里面闯,胡老板立即命人去拦住她,那人一把推开了素溪,用了十足的力气,素溪一下子撞到了墙上,后脑勺重重地磕在墙面上,直叫她脑袋一懵,随即有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灌进脖子里……   她想用手去摸一下脑袋,可手还没抬起来就晕了过去。   官差见状,也对书房起了疑心,便也要进去查看一番,下人们终是抵挡不住,被他们硬闯进去了……   然后官差们发现了地下室,救出了还在昏迷的萧翎羽和小书童。   “你可知他们是什么人?”官差抱着萧翎羽对胡老板说,“你怕是活够了敢打宁王世子的主意!”   “什么?”胡老板吓得脸色一白,身子晃了好几下,险些没站稳,“官爷,这是误会,这是误会……”   “这些话,你留着同宁王解释吧!”为首的那名官差下令道,“将他们一干人等全部带走!”   胡府中登时乱成一片,沉歌便趁乱跑了出来。   宁王府中,宁王妃还在哭,萧云芷在一旁也急得落泪。宁王已经亲自带人出去找了,可是现在还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方才还有下人来报,说是素溪也不见了。   慧娘一听,立即说道:“王妃您瞧瞧,这丫头弄丢了主子,居然畏罪潜逃了,真没想到这丫头是这样的人……”   宁王妃气愤不已:“若是羽儿真的出了什么事,这丫头就算跑到天边我也要把她抓回来给我儿偿命!”   “娘,弟弟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没事的。”萧云芷无力地安慰着自己的母妃。   母女俩又哭了好一阵子,忽然门口的侍卫来报:“王妃,大小姐,小世子找回来了!”   “真的!”宁王妃和萧云芷一下子站了起来,喜极又泣,“是王爷找回来的吗?”   侍卫说:“是素溪那个丫鬟找回来的,这丫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跑出府去找人的,是她带着官差将小世子找了回来,她还受伤了……” 第16章 016   沉歌离开胡府之后,立即迈着小短腿往宁王府跑去,在狗洞还没被堵上之前,钻回了宁王府的后院,然后往玉笙院走去。   毕竟这副身子才六岁,她跑了一路,实在累极了,每走一步,腿又酸又疼,十分想趴在地上歇一歇。   终于走到了玉笙院的门口,沉歌望着快到她膝盖的门槛发起了愁: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个门槛这么高,她腿沉得实在迈不过去了……   她正犯着愁,蓦地身子腾空,再落下时,她已经在门槛里面了。   一扭头,看到萧翎星温润的眼眸:“站在门口发什么呆,怎么不进来?”   萧翎星原本也带人出去找萧翎羽了,得知萧翎羽已经找到了,这才回了王府,远远地便瞧见院门口有一个小矮子忧愁的背影。   “二公子,奴婢能求你一件事吗?”沉歌仰起脸来,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奴婢也帮着去找世子了,奴婢走了好久的路,奴婢实在走不动了,二公子能不能拎着奴婢再走两步?”   “哈哈,”萧翎星忍俊不禁地笑了,“可以。”   说罢便抓着沉歌脖子后面的衣服,将她提溜起来……   沉歌:这是飞一样的感觉……   汀兰苑中,官差已经将萧翎羽和书童以及素溪送了过来。   府里的大夫也被请了过来,将三个孩子都检查了一下:萧翎羽整个身子都起满了疹子,好在他以前身上也经常起疹子,汀兰苑常备着一些药膏,宁王妃忙让人抱着他去洗了一下,然后给他上药。   小书童除了衣服湿了一点,脸上脏兮兮的,别的倒也没什么事情。倒是素溪,她的情况最严重,她伤到了头部,又流了许多血,这会儿看起来奄奄一息的,大夫忙给她上药包扎起来……   宁王妃从官差口中得知素溪是为了救萧翎羽而受的伤,想到先前她还以为这丫头逃跑而想治她的罪,心中不由十分愧疚。   说起来,这个丫头又有什么错呢?她也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自己怎么能因为萧翎羽的出走而迁怒于她呢?   一旁的慧娘也不好意思开口说话了,毕竟方才她还冷嘲热讽过这个丫头。   宁王听闻消息也赶到汀兰苑,看到萧翎羽这副模样,以为是那个胡老板给他抹的辣椒水,当即下令严查那个姓胡的。   不到一天的时间,官差们便从胡府的后花园中挖出十几具幼童的骸骨,还从书房的地下室里搜出许多折磨人的器具,宁王气炸了天,他没有想到在北宁这块土地上,还有如此恶劣之人,当即下令将这姓胡的五马分尸,将人贩子带去菜市口斩首示众。   半夜的时候,萧翎羽终于在宁王妃的怀里醒来了,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记忆只停留在他被人捂住口鼻,模糊中看到有个小丫头跳了出来……   “母妃,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我身上又起小红疙瘩了?”萧翎羽问宁王妃。   宁王妃看到自己儿子这般可怜的模样,打也打不下手,骂也骂不出口,但是为了让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还是将这件事完完整整地告诉了他:“若非你那贴身丫鬟及时发现了人贩子,带着官差将你救出,你怕是就再也见不到母妃了……”   宁王妃抱着他,心中还有一丝后怕。   萧翎羽倚靠在她的怀中,想到:原来那个跳出来的丫头,真的是素溪呀。   素溪昏迷了快一天一夜了,还没有醒来。沉歌听说了,便去同萧翎星请示了一下,说她要去看一看素溪。   萧翎星没当回事,摆摆手便让她去了,于是沉歌挑了一些林侧妃赏赐给她的糕点,兜在崭新的帕子里,屁颠屁颠往蘅芜苑走去。   她之所以先去蘅芜苑,是担心倘若她直接去汀兰苑的话,会被汀兰苑的人赶出去,毕竟宁王妃和大小姐并不喜欢她。但是她有些话必须同素溪说,所以她必须要见上素溪一面,这才先去蘅芜苑找南芝姑姑,让南芝姑姑带着自己过去。   毕竟素溪曾是蘅芜苑的人,如今她受了重伤,南芝姑姑去看她也在情理之中。   南芝因为先前沉歌曾提醒她关于木炭的事情,而对沉歌更加喜爱三分,听闻她想让自己带着她去探望素溪,便一口答应了。   有南芝姑姑带着,就算汀兰苑的人不喜沉歌,也不好说什么,只让她低着头走路,不要给小世子瞧见,否则小世子又要闹了。   她们顺利见到了素溪,此时素溪还未清醒,宁王妃安排了一个丫鬟专门照顾她,那丫鬟守了素溪一天一夜,这会儿已然困得不行,沉歌便让她去睡一会儿,自己帮着照顾素溪一会儿,待走时再去喊她回来。   那丫鬟欣然同意,打着哈欠走了,南芝姑姑同沉歌一起坐了一会儿,蘅芜苑还有事,她也便走了,如此房间里便只剩下沉歌和素溪两个人。   沉歌帮素溪擦了擦脸,又沾湿了帕子给她润了润嘴唇,心中期盼着她快点醒来。   沉歌运气好,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素溪终于醒了。   她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沉歌,立即高兴道:“沉歌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她说着便要坐起来,沉歌忙将她按了回去:“你头上有伤,别乱动。”   素溪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后脑勺传来的疼痛,还伴随着一阵一阵的眩晕。   “小世子没事吧?”素溪问。   “他没事,他的书童也没事。”   “太好了,这样王妃就不会罚我了。”素溪拉着她的手高兴道,“沉歌,多亏了你,你真是我的福星,我要去同王妃说是你把世子找回来的。”   “别!”沉歌立即阻止她,今日来便是为了同她说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是我带你找回小世子的,毕竟我是玉笙苑的人,玉笙苑的那位侧妃娘娘向来和王妃娘娘水火不容,若是侧妃娘娘知道我偷偷跑出去帮你找回小世子,那她定然不会给我好果子吃。你若是为了我好,就一定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现在大家都以为是你找回了世子,正好弥补了你之前的过错,王妃定然不会再为难你了,小世子也不会闹着要换丫鬟了。”   素溪听着她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可是她又很纠结:“若是我不说,那我岂不是冒名领了你的功劳?那我岂不是成了不要脸之人?”   沉歌一笑:“哪有那么严重,咱们是朋友,这次我帮了你,下次你帮我便是了。朋友之间,本该如此嘛。”   素溪听了,心中很是温暖,她扬起下巴,有些骄傲成为沉歌的朋友:“那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沉歌想了想,说:“目前是的。”   “那我以后也要成为你最好的朋友。”素溪握着她的手,信誓旦旦地说,“我比你大,我以后要保护你。”   “那这次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沉歌伸出小手指头,“咱们拉钩!”   素溪笑着同她拉了钩。   沉歌拿出自己带来的点心,小心翼翼地喂给素溪,又同她聊了好一会儿,眼看天色不早了,这才起身回去。   解决了这件事情,沉歌的心情也轻松许多。   她之所以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情,就是怕宁王妃知道以后,会同意萧翎羽让自己来做他的丫鬟。   沉歌一直在思考前几世为何她和萧翎羽总是不得善终,是因为不管她怎么隐藏自己,终究还是会被萧翎羽发现。而萧翎羽也因为发现她的异样而关注她,继而爱上她,她也难免会对萧翎羽情难自抑。   倘若这一世萧翎羽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她的存在,他们就不会再相爱,这样他们会不会各自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呢?   这是这一世沉歌想做的,她想让素溪做她的挡箭牌,让萧翎羽以为所有拯救他、改变他命运的事情都是素溪做的。   素溪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就算萧翎羽以后会像前几世爱上她一样爱上素溪,沉歌也是愿意的。   想到未来将会发生的事情,沉歌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希望这一世她可以寿终正寝,再也不要醒过来。   可是不知为何,眼圈却忽然红了…… 第17章 017   因着萧翎羽也以为是素溪将自己救了出来,加上宁王妃的哄劝,便没有再提换丫鬟的事情了。   可是素溪的伤一时半会儿地好不了,宁王妃也不着急让她去伺候萧翎羽,只让她安心养伤,还赏赐了她一些东西,并吩咐小厨每日给她做些补品给她。   素溪受宠若惊,觉得自己受之有愧,可是又不能同宁王妃说实话,只能在沉歌来看她时,将王妃赏赐给她的东西都拿出来给她。   沉歌却不要:“林侧妃前些日子也赏了我好多,我一个人又用不着,我不要。”   不管素溪怎么说,沉歌就是不要,素溪只好作罢。   而另一边,慧娘和青柳见素溪有伤不能伺候小世子,便又动起了心思,慧娘主动同宁王妃说:“娘娘,眼下世子身边也每个贴身丫鬟,素溪头上的伤口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好,不若让青柳那丫头先替她伺候着世子?”   宁王妃觉得青柳也不错,便同意了。   可是萧翎羽回来突然看到青柳凑上来,立即指着她的鼻子骂道:“走开丑八怪,我才不要你伺候!”   萧翎羽骂得青柳没了颜面,捂着脸哭着跑开了。   后来素溪伤好以后,便回到了萧翎羽身边,萧翎羽想到她救过自己,也便默默接受了。   临近过年的时候,夫子们纷纷告假回家准备过年了,给三位公子放了假,年后再开课。萧翎羽终于有了放肆完的时间,吵着要去城外的庄子玩。   之前宁王妃承诺过他要带他去了,恰逢现在又是他的生辰,如今正好清闲,便命人收拾了些衣物,准备带着他去城外的庄子住几天。宁王安排好军队的事情,也陪着他们一起去。   素溪作为萧翎羽的贴身婢女,自然也跟着过去的。而且素溪的娘亲就在城外的庄子里干活,她正好可以和娘亲待上几天。   而这些日子宁王十分宠爱林侧妃,想着既然孩子们都不用去学堂上课了,索性一起去城外的庄子里玩上几日。除了俞侧妃因为身子不适不能过去,四公子萧翎风也留在府中照顾俞侧妃,其余的孩子都去。   不过萧云芷主动提出来她要留在府中,因为她现在管着整个宁王府,若是好几日不会来,她还真有些不放心。   宁王对于她的懂事很是欣慰,便同意她留下来了,而青柳自然也不能去了,只能留下来给萧云芷帮忙。   城外的庄子有好几千亩,背靠着几座山,除却住人的几个院子,剩下的一半用来种粮食蔬菜,一半零散地养着一些动物,还有几匹马。萧翎羽央着宁王带他去骑马,宁王笑呵呵地答应了,因为今日是萧翎羽的生辰,他想要什么宁王都会尽量满足他。   宁王妃和林侧妃不爱往马场那边凑,便指挥着各自的下人去收拾院子了,今日宁王妃还要亲自下厨给萧翎羽做长寿面呢。   三小姐萧云月也是个喜静的,她不喜欢骑马,便带着香蕊去逛庄子了。   因着这会儿萧翎羽要去骑马,不用素溪伺候,素溪便同萧翎羽告了假,去看自己的母亲了。   萧翎星本也是想去骑马的,但是看着父王牵着萧翎羽的手走在前面时,他忽然不想去了。   沉歌看出他的落寞,知晓他这是觉得被宁王忽略了,不开心了。   萧翎星转身要走的时候,忽然被一只小手扯住了袖子。一低头,便瞧见一双充满渴望的滴溜溜的眼睛。   “二公子,奴婢想去看马。”沉歌一脸祈求的样子。   萧翎星温柔道:“那你去吧,难得出来一趟,我给你放半天的假,你好好去玩吧。”   “二公子不去吗?”   “我就不去了,我找个地方看会儿书。”   “唉。”沉歌假装十分失落,沮丧道,“那奴婢也不去了,奴婢陪二公子看书吧。”   萧翎星瞧着她说这话的时候一副委屈,便说:“你想看便去看,我这里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用你伺候。”   “那不行,奴婢是二公子的贴身婢女,二公子去哪,奴婢就去哪!”沉歌撅着嘴道。   萧翎羽被她这副表忠心的模样逗笑了,方才的不开心也被冲淡了许多:“那好吧,那咱们去马场吧。”   “谢谢二公子!”沉歌松开他的袖子,绕到他的背后,推着他赶紧追上宁王和萧翎羽。   宁王看到他过来,笑着说:“星儿也要去骑马吗?”   萧翎星点点头:“是啊父王,儿子骑得不好,父王别笑话才是。”   “怎么会?我记得你如羽儿差不多大时,我抱着你第一次骑马,你一点也不害怕,可见你是个有天赋的。”宁王夸奖道。   萧翎羽听了,也抬起头来看他:“二哥哥这么厉害吗?那我也要像二哥哥一样厉害!”   萧翎星听了宁王的夸奖,又听到萧翎羽奶声奶气地崇拜,不由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说不定五弟你比二哥哥还厉害呢。”五弟这么小,他方才怎么能嫉妒五弟呢?   沉歌看着其乐融融的父子三个,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马场里,宁王抱着年幼的萧翎羽跨上一匹大马,又让人选了一匹脾气最温顺的马给了萧翎星。   萧翎星有了宁王的认可,加之他确实在骑马上很有天赋,在马场里跑了两圈,便能收放自如了。他看到沉歌扒着马场的栏杆往里面瞧着,想着方才若不是她硬推着自己来,自己便要对父王和五弟生出隔阂了。   想到这里,他架马走到沉歌面前,问她:“你要不要也上来试试?”   沉歌连忙摆摆手:“奴婢不敢,奴婢怕……”   “怕什么,”萧翎星打断她的话,“这里有一匹小马驹,你牵过来,我教你。”   “那好吧。”其实沉歌一直盯着他们骑马,盯着她自己心里也痒痒的。   她也是会骑马的,还是前几世萧翎羽教她的。她虽然比较笨,学的很慢,但是勤能补拙,况且她还学了好几世,骑个小马驹有什么意思。   不多时,萧翎星便看到沉歌牵了一匹高头大马过来。   其实那匹马不算大,比宁王骑的那一匹要小上一半,但是沉歌只比马的膝盖高一点点,故而显得马特别高大。   “你怎么牵这匹出来了?没找到小马驹么?”萧翎星奇怪地问。   “小马驹睡午觉呢,奴婢不舍得打扰。”沉歌已经让马场的师傅帮着调整好了马鞍,她拽着缰绳,开始哼哧哼哧地往马背上爬。   不远处的宁王和他怀中的萧翎羽也好奇地瞧着这个小丫头的动作。宁王记得这个小丫头,就是上次被他误会“勾|引”萧翎羽的那个丫头。   没想到这个小丫头也会骑马?   可看她上马如此费劲,蹦跶半天了也没蹦上去,最后还是萧翎星看不下去,伸手将她提溜上去了。   沉歌一上了马,一改方才那副狼狈的样子,马上精神抖擞,将缰绳在手上缠了一圈,然后用两只小短腿夹了一下马肚子:“驾!”   马儿立即跑了起来,沉歌的身子随着马儿的颠簸起起落落,竟是骑得十分飒爽。   “想不到星儿身边还有这么厉害的小丫头……”宁王看着沉歌骑马的动作,竟是比萧翎星骑得还要好上几分。   萧翎羽亦是望着沉歌发起了呆:他也好想要会骑马的丫鬟……   又想换丫鬟了怎么办?   萧翎星觉得总在马场里绕着骑没什么意思,既然沉歌也会骑马,便让她陪着自己一起去庄子里转转。   主仆二人出了马场,悠闲地到处乱逛。   “对了,我那会儿让你骑马,你不是说你怕么?”   “奴婢是怕骑得太好,亮瞎了二公子您的眼……”   他们骑着马进入了百兽园,这里是山庄里最大的园子,里面又隔了许多小院子,分别养着不同的动物。   饲养这些动物的人叫鹿鸣,才十岁出头,是百兽园的鹿管事的儿子,自小和这些动物一起长大。   许是和动物呆的时间太长了,他性子也十分孤僻,不爱和别人说话,更喜欢和动物们呆在一起,身上也难免沾染了许多动物的气味,旁人都不喜欢靠近他。   沉歌其实知道,他身上的气味并非是沾染了动物的,而是本身就有。   他自出生起身上便带着一股让旁人闻着不适的气味,故而被父母嫌弃,不仅对他并不宠爱,还非打即骂,小小年纪便依着鹿管事的关系,在这百兽园里做了饲养的差事。   偏偏萧翎羽那个怪异的体质,不仅对一些吃的喝的花啊粉啊的过敏,还偏偏对鹿鸣身上这种莫名的气味过敏。前几世萧翎羽便是在这个时候偶然撞见了给棕熊喂食的鹿鸣,结果被他身上的气味熏晕,呼吸困难,险些没了性命。   鹿管事见自己的儿子闯了大祸,生怕连累了一大家子人,便将他重重打了一顿,扔到了庄外十里的地方自生自灭。   鹿鸣命大,被一个游医捡到了,不仅医好了他身上的气味,还发现他骨骼清奇,是个难得的武学奇才。   后来鹿鸣拜师学艺,练就了一身好功夫,然后投奔了宁王的死对头。   前几世沉歌尝试过不让萧翎羽遇见鹿鸣的,可是她能一直守在萧翎羽身边,却不能一直守这鹿鸣,就算萧翎羽没有遇见鹿鸣,可后来鹿鸣还是因为别的事情被他的父亲遗弃,最终走上了和第一世一样的道路……   而这一世,这件事情似乎提前了。   就在沉歌和萧翎星逛完了百兽园准备回去的时候,沉歌瞧见萧翎羽和宁王也骑着马过来了。   沉歌心中一惊,忙对萧翎星说:“二公子,奴婢好像掉了东西,奴婢能回园子里找找吗?”   萧翎星不疑有他:“你去吧,我先回去了。”   “多谢二公子。”沉歌立即调转马头,回到了百兽园,在棕熊的那个院子里找到了正在陪棕熊玩耍的鹿鸣。   她从马上跳下来,抓着他的袖子就走:“快,你跟我走!”   鹿鸣被她吓了一跳,他不喜欢别人碰他,本能地甩开她的手,沉着脸看着她。   “小世子要过来了,他不能见到你。”   鹿鸣仍是不说话,只用眼睛瞪着她,一脸的莫名其妙。   “我等会儿同你细细解释,你先同我走,我不会害你的。”沉歌说完,便也顾不上他愿意不愿意,硬将他拽走了。   沉歌拉着他躲进一个值守的茅草屋里,而外面的萧翎羽和宁王已经进来了。   正当沉歌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然听到院子里的棕熊发出了几声嘶吼。   鹿鸣脸色一紧,便要往外走。沉歌不让,拦着他不叫他出去。鹿鸣一把推开她,沉歌摔到了地上,仍是不放弃的抱住他的腿,着急道:“小世子闻不得你身上的气味,你过去会熏坏他的。”   鹿鸣身子一僵,身子定在了那里。   沉歌抬起头来望着他:“我知道一位名医,他能治好这种病,眼下你先不要出去好不好?”   鹿鸣一直因为自己的异于常人而深深自卑着,旁人只顾躲着他,嫌弃他,嘲笑他,却从来没有人告诉他这是一种病,是可以治好的,包括他的父母。   他黝黑的眸子里泛出一丝湿润,看着沉歌点了点头。   沉歌这才松开他。   鹿鸣却担忧地望着外面,走来走去,很是不安。   沉歌瞧着他似乎是在听外面棕熊的吼声,便随口问了一句:“你能听懂动物说话吗?”   没想到鹿鸣竟真的点了点头。   “它在说什么?”   “它说,我没锁笼门……” 第18章 018   萧翎羽正兴致冲冲地和宁王满院子看动物,他不能离这些动物太近,因为他先前因为一个动物的皮毛过敏过,所以只能隔着笼子站远一点瞧,饶是这样,他仍是看得十分投入。   眼前是一只大老虎,萧翎羽只顾盯着这只大猫瞧,并没有注意到,一只巨大的棕熊已经从笼子里离开,正悄悄地走向他。   宁王亦是没有注意到,此时他正和萧翎羽将老虎和猫的故事,直到棕熊靠近,他才察觉。   “世子小心!”   就在棕熊朝萧翎羽扑过来的那一刻,连宁王都来不及反应,却见一个脏兮兮的人影如同闪电一般窜了过来,一把将萧翎羽推开,自己却生生挨了一记熊掌。   萧翎羽正看大老虎听故事呢,背后就被人推了一把,而后忽然问道一股奇怪的味道,这味道闻一口皱眉头,闻两口直上头,闻三口就撑不住了,眩晕,呼吸急促……   他正难受,忽然一只软软的小手牵起了他的手,带着他往外跑。   可宁王此时并未发现萧翎羽的异常,他见沉歌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将萧翎羽带离了这个危险的地方,便也没有追过去,因为此时他的注意力还在那个脏兮兮的少年身上。   只见那少年虽然被棕熊一掌拍得肩膀鲜血直流,却敢直面棕熊,口中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和棕熊发出的声音差不多,竟叫棕熊慢慢安静下来了。   另一边,沉歌带着萧翎羽跑出百兽园,来到空旷的地方,让他呼吸这里清新的空气。   “千万别犯病,千万别犯病……”沉歌一边咕哝着,一边用手扇来一些空气,赶走他身上方才沾染的鹿鸣的气息。   幸好她来的及时,萧翎羽喘了半天,呼吸终于慢慢恢复正常了。   “是你。”他看清楚眼前的人之后,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二哥哥的漂亮小丫鬟!”   沉歌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敢情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奴婢叫沉歌。”   萧翎羽咧两排豁了口小奶牙:“漂亮小沉沉……”   沉歌:“……”你这个混世小魔王就不要装可爱说叠词好不好?   “世子,方才推你的那个人是奴婢的朋友,世子不要责怪他好不好?”   萧翎羽歪了歪头:“他推我是为了救我,我干嘛要怪他。”   “小世子宽宏大量,真是好人。”沉歌笑眯眯地恭维了他一句,眸子弯成了两个月牙。   萧翎羽同她一般大,对她有着同龄的孩子之间的喜欢。难得她没有跟在二哥身边,萧翎羽想同她多玩一会儿,便抓起她的小手,说:“走,我们去玩!”   沉歌犹豫道:“世子,奴婢还有事,怕是不能陪你去玩……”   她还得回去找宁王,帮着鹿鸣解释一下,她担心宁王会责怪鹿鸣没有锁好笼子。   正想着这事,却见宁王带着下人,下人抱着鹿鸣从园子里走了出来。   鹿鸣肩上的伤看起来很严重,人也因为疼痛而昏厥过去。他们经过沉歌身边时,沉歌忙捂住了萧翎羽的口鼻。   下人抱着鹿鸣匆匆跑了过去,宁王却停下脚步,奇怪地问沉歌:“你捂住羽儿做什么?”   沉歌看到小人和鹿鸣远去,这才松开萧翎羽,帮他扇了扇空气中留下的气息,说道:“回王爷,奴婢方才见棕熊靠近小世子时,小世子呼吸不畅,奴婢猜是小世子对棕熊过敏,而鹿鸣刚才和棕熊靠得那般近,奴婢怕他身上也沾染了棕熊的气味,这才冒犯了小世子……”   “原来是这样。”萧翎羽后知后觉道,“怪不得你要拉着我跑出来,我那会儿确实快要难受死了……”   宁王亦是有些自责:“本王方才竟然没有发现……”   “王爷,其实先前奴婢和二公子过来逛的时候,就发现那笼子好像被棕熊撞得有些松动,这才折回来找人去修那笼子,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只能将这个黑锅推到棕熊身上了,反正它也不会说话,不然她和鹿鸣就要遭殃了。   宁王听罢,欣慰道:“好在有惊无险,那个孩子也算救了羽儿一名,本王已经让人将他送去医治了,应该没事的。”   “多谢王爷。”沉歌顺势将萧翎羽推了出去,“王爷,方才小世子也受到了惊吓,您先带小世子回去休息吧。”   萧翎羽抓着她的手,还想和她玩一会儿,宁王担心他方才离棕熊那么近,若真的沾染了些皮毛味道,身上又要起疹子了,于是也顾不得他愿意不愿意,直接将他拎走了。   萧翎羽在宁王的手底下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妥协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沉歌,将希望的目光投向了宁王:“父王,我想要她做我的丫鬟。”   宁王不以为意:“哦,为什么呢?”   萧翎羽挠了挠自己圆圆的小脑袋,说:“我总觉得她应该是我的丫鬟,是我的……”   晚上的时候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给萧翎羽过生辰,还请来了一位大师十方,送来了一枚开过光玉佩,用来保佑平安的。   十方大师是宁王的朋友,他盯着萧翎羽看了一会儿,笑道:“其实我这玉佩,小世子戴与不戴都无所谓了。”   “大师此话怎讲?”宁王问道。   “小世子命里有贵人,”十方大师扫视了一眼众人,“而且贵人已经在小世子身边了,小世子这一生有贵人相助,定然长命百岁,福寿绵延。”   “真的吗?”宁王妃高兴道。   萧翎羽自出生起便因为这特殊体质而遭了不少罪,宁王妃生怕她长不大,如今听到大师这样说,心中一颗石头不由落了地。   “大师,羽儿的贵人,是谁啊?”宁王妃好奇地问了一句。   十方大师摇了摇头:“这个不可说,不可说啊……”   如此天机,定然是不能随意泄露的。   可宁王妃心里却活络起来:前些日子她也曾带着萧翎羽去寺庙里拜过,见过十方大师,那时候十方大师并未提贵人的事情。如今忽然提起,说明这个贵人刚来萧翎羽身边不久。   刚来萧翎羽身边的,不就是……   对了,定然是素溪那个丫头,萧翎羽离家出走的时候,不就是素溪那丫头给找回来了么?   如此宁王妃心里不禁笑开了花: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这个丫头,将来让羽儿将她纳入房中,如此岂不是一生无忧了?   宁王听了心中亦是有了一个人选:今日逛百兽园时救了萧翎羽的那个孩子,是不是羽儿的贵人呢?   不管是不是,饭后宁王就吩咐下人给那个孩子送些补品和银两过去,想着待他伤好之后,就派人将他接到王府去做事。   宁王妃和宁湾心里都有了人选,很是高兴,可林侧妃心里就不是滋味了:原本她还想着萧翎羽这个孩子说不定哪天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就没了。只要萧翎羽没了,宁王妃一时半会儿地生不出下一个,那他的星儿岂不是就有机会了。   可如今听到大师说萧翎羽身边得了贵人,能长命百岁,不仅让林侧妃懊恼地绞了绞帕子:真是可恶,到底谁是萧翎羽那该死的贵人?   她思来想去,也同宁王妃有了一样的想法:莫不是素溪那丫头?   说起来从一开始给这四个孩子挑选丫鬟,林侧妃先前是找过张嬷嬷问过的,知晓论样貌和能力,沉歌都是她们四个中最为出挑的。原本林侧妃以后汀兰苑一定会留下沉歌,却没想到阴差阳错地竟然把素溪留下了。   而且前些日子萧翎羽离家出走那件事,大人们都找不到他,怎么就叫一个偷偷跑出去的素溪给找到了呢?   瞧素溪那丫头也没多少心眼,能在小世子身边时候,确实是抬举她了。   难不成这就是命中注定?   林侧妃越想越觉得素溪八成就是萧翎羽的贵人了。   不行,她得想办法把这个贵人从萧翎羽身边弄走。   对了,萧翎羽不是喜欢沉歌那个小丫头吗?   虽然林侧妃有些舍不得那个乖巧漂亮的小丫鬟,但若是真能把素溪换过来,也算值了。 第19章 019   宁王心里记挂着鹿鸣那个孩子,可是他的好意却落到了鹿管事的手里。   鹿管事瞧着宁王派人送来的补品和银两,不由大喜:他没想到自己儿子这一受伤,竟然让宁王如此重视。   他将银两敛到了自己的钱袋子里,补品也尽数收了起来,想着回头送给与他的相好的芸娘,再给芸娘买两身好衣服。   他心里正美滋滋的,却见自己的儿子从卧室中走了出来。   他们父子俩在这百兽园的旁边搭了一个小房子,晚上也要睡在这里看管动物。   鹿鸣难得主动开口说话:“爹,你把银子拿来给我看病吧,有人说我身上的味道可以治好。”   “闭嘴!”鹿管事一看到他,表情立即厌恶起来,“治什么治,你这病是天生的,治不好,浪费那银子做什么?”   鹿鸣咬牙道:“那你把银子给我,我自己去找大夫。”   鹿管事瞪了他一眼:“你一个小孩子拿着这么多钱想出去干什么?这钱老子替你保管着。”   “这本就是宁王给我的。”   “我是你爹,你的就是我的!”鹿管事呵斥道,“赶紧回去躺着,看见你我就来气!”   鹿鸣看着眼前这个他所谓的父亲,想起白日里沉歌的关心,心中十分悲凉:与他骨肉至亲的人,甚至还比不上一个陌生人。   “你把银子还给他!”屋门被人推开,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丫头表情凶凶地走了进来。   鹿管事认识她,她是二公子萧翎星身边的丫头。   “把银子拿出来!”沉歌走到鹿管事面前,毫不畏惧地看着他,“你若不拿出来,我便回去告诉宁王,说你昧下了他给鹿鸣的银子和补品,要拿去讨好你的相好的!”   鹿管事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话刚出口,便意识到不对,“你这小丫头,胡说什么呢?”   沉歌盯着他:“拿出来,一共二十两银子,还有四盒补品!”   到底她是主子身边的人,鹿管事没有办法,只能把银子和补品都拿出来给了鹿鸣。   沉歌将银子塞到鹿鸣怀里,又抱起了补品,然后腾出一只手来牵着鹿鸣:“我们走!”   鹿鸣看都没看鹿管事一眼,便跟着沉歌离开了。   “你们去哪啊?”鹿管事喊了一声。   沉歌才懒得回应他,至于鹿鸣,他连头都没有回。   沉歌将鹿鸣带去了山庄后面的山林里,说:“你离开北宁,去南边一个叫云昌的地方,那里有一位叫陆尧的神医,他不仅懂医术,还会是一位隐居的江湖大侠,他不仅能医治好你,还会教你武功。”   鹿鸣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稚气的沉歌,不知怎的,她说出的话好像有一种魔力,让他莫名地很是相信。   沉歌将补品绑好了放在她提前准备好的包袱里,里面还有一些水和干粮。她鼓励他道:“你去吧,你和那个神医有缘,你会找到他的,相信我。”   他们这些人的命运已经重复了好几次了,冥冥之中命运会安排他找到神医的,总好过他在这里继续受苦,说不定哪一天还是会被自己的父亲抛弃。   比如抛弃的痛苦,他自己离开,会好一些吧。   “我只有一个要求,等你学成归来,请一定要回来找我。”沉歌望着他的脸,认真地说。   这一世请不要再投靠宁王的死敌了,求求你了。   送走了鹿鸣,沉歌便转身往回走去,冬天的月光清亮皎洁,照着她回去的路。   鹿鸣这件事便当做是她送给萧翎羽的生辰礼物,可是大家都不知道,其实今天也是她的生辰。   她先前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和萧翎羽牵扯在一起,后来才想明白:大概就是所谓的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吧。   萧翎羽今天晚上吃多了,王妃陪着他出来走走消消食儿。素溪同宁王妃告了假,去伺候她的娘亲了。   宁王妃现在对素溪是萧翎羽的贵人这件事深信不疑,她想去做什么都可以。   他们母子二人正走着,忽然瞧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沉歌也早就瞧见了他们,待走近了,便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奴婢见过王妃娘娘,见过世子。”   “嗯。”宁王妃轻轻瞥了她一眼,随意应了一声,便带着萧翎羽要走。   萧翎羽可不得了了,看到沉歌,便立即凑了上去:“沉歌,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宁王妃:“……”这么没出息的样子真的是自己那个磨人的小儿子?   沉歌恭敬地回答道:“回世子,奴婢方才去看鹿鸣了,就是今日救了你的那个人,这才刚回来。”   萧翎羽一听,撅着嘴道:“你怎么不叫着我一起去?”   宁王妃不太喜欢沉歌,也不愿意萧翎羽同沉歌多说话:“你父王已经命人去看他了,你不用担心。”   说完,便示意萧翎羽要走。   可萧翎羽却不愿意走,扯着宁王妃的袖子说:“母妃,我想让她陪我玩一会儿。”   “你跟她有什么好玩的。”宁王妃顺势抓住他的手,“走吧。”同时她还瞥了沉歌一眼,示意沉歌赶紧离开。   沉歌懂得她的眼色,低着头抬脚就要离开,可没想到萧翎羽却挣开了宁王妃的手,追上了沉歌:“我们去玩,不要理母妃!”   宁王妃:“……”居然为了个小丫头不理她,可气死她了。   沉歌虽然没有回头看宁王妃,也知道这会儿宁王妃定然火冒三丈,不由头疼起来:“世子,今天天色太晚了,没什么好玩的,奴婢也得赶紧回去了。”   “那好吧。”萧翎羽有些失望,随即又说,“那我明天去找你玩。”   玩玩玩就知道玩!   有王妃在这里,沉歌哪里敢答应:“明日的事,明日再说吧。”   宁王妃实在看不下去天天跟自己耍威风的小儿子这么粘着一个身份卑微的小丫头,便过去将萧翎羽拎了回来。   哪知萧翎羽一顿扑腾,又挣脱出来,哒哒跑去沉歌旁边,从自己的腰间取下一块玉佩来:“这个送给你,你明天来找我玩。”   宁王妃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今天晚上十方大师送给他的那块玉佩。   这可是开了光的能护他平安的东西,怎么能随便送人?   “羽儿!”宁王妃厉声制止他,“那个玉佩不能送人!”   “母妃你好烦,”萧翎羽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然后就将玉佩塞给沉歌,“给你……”   沉歌忙将手藏到身后,摇头道:“世子,奴婢不能要。”   宁王妃也走了过来,一把将玉佩拿走,斥责他:“羽儿,你真的是太不懂事了!”   萧翎羽见宁王妃抢走了玉佩,登时小脾气就上来了:“那是我的玉佩,母妃你为什么要抢走我的玉佩?”   宁王妃气得伸手拧了他耳朵:“跟母妃回去!”   萧翎羽今天原本一整天都过得很开心,父王带他去骑了马,逛了百兽园,还收到了好多礼物,可他不过是想送个玉佩,母妃却百般阻挠。   萧翎羽脾气上来的时候,有一百种撒泼的本事。他见母妃冷着脸不愿意将玉佩还给他,于是往地上一歪,手脚画圈,扑腾起来。   沉歌看得心里直憋笑:谁能想到这个撒泼成性的熊孩子,以后会君临天下呢?   萧翎羽的这一番动静,引来了正要送十方大师出去的宁王。   宁王看到自己的小儿子在地上打滚,亦是觉得十分丢脸:“此子顽劣,让大师见笑了。”   “王爷言重了,小世子还是个孩子,活泼任性也是小孩子的天性。”十方看了一眼萧翎羽旁边那个清秀的小姑娘,笑呵呵地说,“以后会有人改变小世子的。”   宁王以为是十方大师在宽慰自己,也没放在心上,和十方一起朝萧翎羽走了过去。   而此时,听到消息的林侧妃也带着喜儿赶了过来凑热闹,当她看到沉歌也在这里时,脑中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当着十方大师的面,宁王不好发脾气,只能耐着性子问:“王妃,羽儿又在闹什么脾气?”   宁王妃见十方大师也在,十分不好意思道:“都是羽儿不懂事,今日十方大师送他的玉佩,他非要送给这个丫头,我说他两句,他便这个样子了,让大师看笑话了。”   十方大师笑笑:“王妃不必将这枚玉佩看得太重,老衲那会儿说过,小世子身边已经有了贵人相助,这玉佩戴或不戴,留或不留,都没有多大的意义了。老衲既然送给了小世子,便是小世子的东西,小世子要送给谁,便是谁与这玉佩有缘……”   “可是这……”宁王妃看了一眼沉歌,“这不过是个小丫鬟,她怎么能承受如此贵重的东西?”   “王妃,众生皆平等,小世子要将玉佩送给她,便是她与玉佩有缘了。”十方大师向宁王妃要回玉佩,亲自送到沉歌手中。   他是德高望重的大师,沉歌更加不敢接,十方大师却和蔼可亲道:“小姑娘,收下吧,你配得上这玉佩。”   沉歌左右瞅了瞅,见宁王妃和宁王都没有再表示反对,这才怯怯地伸出手来:“多谢大师,多谢世子。”   萧翎羽一见沉歌收下了玉佩,立即不闹了,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冲着沉歌直笑。   宁王妃好想拍他一后脑勺。   而此时林侧妃亦是走了过来,站在宁王身边,温柔地对宁王妃说道:“姐姐,先前妹妹就听说小世子想把沉歌换过去做丫鬟,如今看到,小世子是真的挺喜欢这个丫头的,今日是小世子的生辰,妹妹也没准备什么好的礼物,不若就将这丫头换给小世子吧。我们星儿是个随和的人,谁来伺候都一样……”   宁王妃一听林侧妃居然想要用沉歌把素溪换过去,登时不乐意了:十方大师刚刚说过贵人的事情,想来林侧妃也猜到这贵人十有八|九是素溪,这才想把素溪换到她的院子里……   她想得美。   宁王妃表面笑嘻嘻:“不用了,羽儿被素溪伺候习惯了,他现在也不想换了。”   谁知萧翎羽立马点头:“我想换我想换我想换……”   宁王妃:“……”儿子你闭嘴行不行?   萧翎羽不仅不闭嘴,还跑到宁王面前撒娇:“父王,儿子一开始选的便是沉歌,是母妃非要留下素溪。后来母妃明明说好给儿子换回来的,可是又说话不算话。夫子说,人要讲信用,说出的话就要做到,可是母妃她为什么不讲信用呢?”   宁王一听,问宁王妃:“你先前同羽儿说过要换丫鬟这件事?”   宁王妃面上有一些尴尬:“臣妾是说过,可是……”   “既然说过,就不能出尔反尔。”宁王皱着眉头说,“羽儿现在正是启蒙的时候,你作为他的母妃,更要以身作则,怎么能诓骗孩子呢?”   萧翎羽跟着附和:“对啊,母妃你怎么能诓骗我呢?”   宁王妃被揶得好半响没说出话来。   林侧妃柔柔笑道:“姐姐,虽然妹妹也舍不得沉歌这个小丫头,但是既然小世子要,奴婢只好忍痛割爱,今日姐姐便将这丫头领回去吧。一会儿妹妹让喜儿去你那边把素溪接过来就是……”   “不行!”宁王妃一口拒绝,素溪她是一定要留下的,至于沉歌,既然萧翎羽当着宁王和十方大师的面非得要这个丫头,宁王妃也只好同意,“沉歌我便领回去了,素溪也继续留在羽儿身边伺候。待回到王府,我叫张嬷嬷再挑个好丫头给星儿送过去便是……” 第20章 020   宁王妃要走了沉歌,却怎么也不愿意把素溪交出来。   林侧妃不仅没有换回素溪,还把沉歌赔了进去,一时十分郁闷:也怪她太贸然行事,临时想了这么个主意,可惜了沉歌那个丫头,她真的还挺喜欢那个小丫头的。   回去怎么同星儿说这件事呢?   林侧妃忧心忡忡地走了回去,萧翎星还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林侧妃想了想:明日再同他说吧,免得弄得他今晚看不进去书。   萧翎星晚上本来就不让沉歌伺候,怜她幼小需要多睡觉,故而今晚沉歌一直没露面,他也没放在心上,只以为她早早地睡了。   可第二日,伺候他洗漱的确实林侧妃身边的喜儿,萧翎星不由奇怪:“怎么是你?沉歌呢?”   喜儿支支吾吾道:“二公子,昨天晚上王妃把沉歌要过去了,她以后不能伺候你了……”   “到底怎么回事?”   萧翎星洗漱完,便去见了林侧妃,问她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侧妃只好说:“昨天晚上不知怎的小世子碰见了沉歌,又提起要她过去做丫鬟的事情。当时你父王和十方大师都在,母妃也是没办法便同意了。原本想着将素溪那个丫头换过来做你的丫鬟,可王妃却不愿意,说是回府之后叫张嬷嬷再给你挑一个送过来……”   萧翎星听罢,脸色便沉了下来:“不必了,我身边以后不需要贴身丫鬟了。”   林侧妃知道萧翎星一直挺喜欢沉歌这个孩子,见萧翎星脸色如此难堪,忙安慰道:“星儿别生气,实在不行,母妃再去找王妃把沉歌那孩子要回来。”   “不用了。”萧翎星转身往外面走去,“儿子出去透透气。”   “星儿……”林侧妃在后面喊了一声,萧翎星也没有回头。   萧翎星向来聪慧,亦是个敏感的人,在喜儿告诉他这件事到见母妃之前,他就已经猜到了原因:昨天晚宴时十方大师刚说了萧翎羽身边有贵人相助的事情,沉歌就被母妃送了出去,想来母妃也猜到素溪会是萧翎羽的贵人,这才想着用沉歌把素溪换过来。   可母妃未免太冒失了些,她既然能猜到,宁王妃何尝猜不到,对方怎么可能会把素溪给他们,如此便将沉歌白搭了进去。   按理说左右不过是个丫鬟,送人便送人了,若是汀兰苑地早些要人,他定然也会痛快地送过去。可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早就把沉歌当成了自己的人,待她如同待自己的妹妹。她乖巧温顺,憨厚中透着一丝机灵,性子十分讨他的喜欢,旁的丫鬟再好,也抵不过眼前这个看的最顺眼的。   他埋怨母妃,将沉歌轻易送出去,不晓得她在萧翎羽身边会不会受苦?   他亦是不满萧翎羽,明明自己已经有了贴身丫鬟,还硬是将沉歌也抢过去。   如此他又联想到学堂的事情,他和三弟如萧翎羽这般大的时候,父王只是将他们送去了北宁最好的学堂接受启蒙,可是萧翎羽要接受启蒙教育的时候,父王却提前在府中建了学堂,专门给他聘了北宁最好的夫子。依着萧翎羽的光,他和三弟也没人得了一位夫子,同萧翎羽一起在学堂读书。   如今细细想来这些事,到底是嫡庶有分,偏偏他只是个庶长子。   昨日见到父王带萧翎羽骑马的那种不平衡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萧翎星理智上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嫉妒弟弟,可是情感上却总控制不住为自己觉得委屈。   心中正纠结着,刚走出院子没多久,却瞧见一个熟悉的小人儿正朝自己走来。   “二公子!”对方喊了自己一声,似乎带着些许的雀跃。   便是这脆生生的甜甜的一嗓子,仿佛一下子吹散了他心中大片的阴霾。   沉歌昨天晚上被林侧妃送走之后,便想到萧翎星知道以后定然会不开心,继而和萧翎羽之间产生嫌隙。   故而一大早她便借口跟宁王妃身边的大丫鬟红菱说要去跟原来的主子道个别,也不枉主仆一场。红菱见她是个知道感恩的,也便许了。   如此沉歌才跑来这边,还未进去,便看到萧翎星脸色不郁地走了出来。   这些日子同萧翎星相处,她确实十分感激萧翎星对自己的照顾和宽容,亦是有些不舍得离开这么好的主子,所以在看到他时,沉歌心中亦是十分欢喜的。   她看到萧翎星之前是走着的,看到他之后便小步子跑了起来,萧翎星看到她哒哒跑到自己面前,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扬了起来,他伸手帮她抚了抚,眸色也变得柔软起来:“母妃说你去五弟身边了,怎么一大早又跑回来了?”   他心中期许着,或许宁王妃和萧翎羽反悔了,又让她回来了。   沉歌看着眼前如同兄长一般的温柔少年,不舍道:“二公子,奴婢要去世子身边侍候了,担心你会不开心,所以过来看看你。”   “我确实不太高兴,”萧翎星见她对自己如此上心,心中亦是觉得没白疼她一场,“不若我去王妃娘娘那里把你要回来吧?”   沉歌摇了摇头:“二公子,虽然奴婢也很想回到你身边,但是既然侧妃娘娘已经把奴婢送出去了,你若再去找王妃娘娘要回来,怕是会影响两位娘娘的关系。况且奴婢只是一个下人而已,不值得二公子你费心的。”   这些道理萧翎星亦是晓得的,他确实想把沉歌要回来,但是碍于母妃和宁王妃的关系,他又不能真的这样去做。   可是看到这个丫头时,他又突然觉得,若是她真的想回来,他去找宁王妃求个情也未尝不可。   “二公子,”沉歌仰起头来,望着沐浴在晨光中的萧翎星,满是期许地望着他,“二公子是人中龙凤,不该局限于王府的后院。王府外面天地广阔,二公子应该像王爷一样,在外面的世界里施展抱负……”   沉歌的这番话犹如醍醐灌顶:是啊,他一直希望做一个像父王那样的人,保卫一方国土,护佑百姓平安,又怎么能执拗于后院勾心斗角的泥淖中呢?   如此简单的道理,这么小的一个孩子都懂,他居然现在才想明白。   沉歌见萧翎羽眉头纾解,似乎心中已经豁然开朗,不再纠结于这件事,她便也放下心来,然后郑重地给他行了一个礼:“二公子,承蒙您这些日子的照顾,让奴婢在玉笙院吃得好,睡得好,还长了好些肉,二公子的恩情奴婢会一辈子记在心里的,以后如果有机会,奴婢一定会报答二公子……”   萧翎星笑了,不舍道:“你这么小,我能指望你报答什么,你照顾好自己,别将自己饿瘦了便是最好的报答了。”   解开了萧翎星的心结,沉歌终于放心地去萧翎羽的院子了。   萧翎羽昨天晚上是一路上蹦蹦跳跳回来的,因为终于要回了自己想要的丫鬟,他高兴地一直睡不着觉,还让她在旁边伺候着,隔一会儿就要睁开眼睛看看她,见她还在,才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又睁开……   把沉歌也熬到半夜才睡。   她见完萧翎星回来,萧翎羽还没睡醒呢。   素溪照顾了她的娘亲一夜,想来昨晚也没睡足,迷迷瞪瞪地看到沉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沉歌,你怎么在这里?”   “嗯,昨天林侧妃把我送过来了,以后咱们俩一起伺候小世子。”沉歌将昨天晚上的事情简单同素溪说了一遍,素溪高兴地一把抱住她。   “太好啦,以后咱们能天天在一起啦!”   沉歌跟着她高兴了一会儿,说:“走吧,咱们一起去叫世子起床,王爷和王妃还等着他一起吃早饭呢。”   “世子他最爱赖床,每次叫他起床他都要发一顿脾气……”素溪提前叮嘱沉歌,“不过世子年纪小嘛,你不要放在心上就好了。”   沉歌点点头:“我知道了。”萧翎羽的脾气,她可太了解了。   素溪端着洗脸的温水和毛巾,沉歌端着漱口的水,两人走进萧翎羽的房间,素溪轻轻搁下手里的盆,然后走到萧翎羽床前,轻声唤道:“世子,该起床了。”   连着唤了两三声,可萧翎羽翻了个身,继续睡。   素溪已然习惯了,正要耐着性子再叫他起床时,只见沉歌拿起帕子往水里蘸湿了些,走到萧翎羽床前,不由分说就开始给他擦脸,然后扶他起身,对素溪说:“把世子的衣服拿过来。”   直到萧翎羽穿好衣服鞋子站在地上,他才睁开眼睛:咦我怎么起来了呢?   看到沉歌在这里时,萧翎羽立马精神了:“沉歌你还在呀?”   沉歌恭敬道:“世子,王爷和王妃还等着你去用早膳呢。”   “好。”   素溪见萧翎羽不仅没有发脾气,还如此听话,简直跟她以前伺候的那个混世小魔头判若两人。   两人跟着萧翎羽去前面用膳,宁王妃看见素溪,真是越看越喜欢,便对她说:“素溪,你娘亲不是伤着腰了么,在庄子里的这些日子你就去照顾你娘亲吧,伺候羽儿的事,让她来便是……”她瞥了沉歌一眼。   素溪受宠若惊:“多谢王妃。”   宁王妃点点头:“你现在便去吧。”   素溪行了礼,看了沉歌一眼,沉歌表示她能应付来,素溪这才离开。   萧翎羽已经坐在桌子旁,沉歌便上前给他夹菜。   萧翎羽忌口的东西很多,也很挑食,偏偏沉歌给他夹的,都是他平日里不爱吃的,光是萝卜就夹了好几块。   宁王妃淡淡地说了一句:“羽儿不爱吃萝卜……”   萧翎羽低头就往嘴里扒:“我爱吃萝卜爱吃菜!”   宁王妃默默搁下筷子:儿啊,你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在打为娘的脸…… 第21章 021   在接下来的这几天里,萧翎羽表现得异常的听话懂事,以前不喜欢吃的东西,沉歌给他他就吃,以前不喜欢穿的颜色,沉歌给他穿他就到处显摆衣服好看,以前不让他碰的,沉歌也不让他碰,他也不像以前一样撒泼打滚,反而真的不碰了。   宁王妃觉得自己养了个假儿子。   不过想来也是小孩子一时之间新鲜罢了,毕竟他好不容易才把沉歌要过来,这两天自然要在沉歌面前表现得好一点。   事实也确实如宁王妃所想的这般,过了几天,萧翎羽发现沉歌确实不会再回到二哥身边了,混世小魔王的本性又开始暴露出来了。   山庄里挖了一方不大不小的湖,这一天,萧翎羽经过湖边时发现湖面上结了冰,他非要下去滑冰,谁劝都不听,沉歌劝也不行。   恰好宁王和宁王妃也在附近,宁王看到自己的小儿子又要作死还难为下人,捋了袖子就要上前教训,被宁王妃一把拉住:“有话不能好好说么……”   话还没说完便看到萧翎羽走到湖面上走去了,湖边上水浅,冰厚,倒是还能支撑他的身子,可就怕他脚一滑,摔到湖中间去,这么冷的天,若是掉进水里,岂还有命活?   宁王妃吓得腿都软了。   萧翎羽身边的下人亦是吓得腿打哆嗦,他们也不敢下去硬拽,生怕冰面承受不住他们的重量:“世子啊,求求您赶紧上来吧,不要为难奴才们好不好?”   萧翎羽好不容易冲破他们的阻拦跳下来的,怎么可能轻易上去:“我才不管你们为不为难,反正我很开心!”   沉歌:“……”你个小王八蛋!自己不惜命就罢了,要是连累自己再重生可怎么办?   宁王和宁王妃还没走过去,便看到沉歌忽然搬起一块石头,卯足了劲儿往湖面上砸去,在离萧翎羽几步的的冰面上,砸出一个窟窿来。   扑通一声,吓了萧翎羽一跳。   “看到了么世子,你再往里面走两步,就像那颗石头一样掉下去。”沉歌鼓着腮帮,显然很生气,“你若掉进去,那水会灌进你的鼻子里叫你不能呼吸,还会让你腿脚抽筋爬也爬不上来,水里面的大鱼可高兴了,马上就过来啃你,先啃你的脚,再啃你的脸,嚼你的骨头嘎嘣脆……”   萧翎羽打了一个寒战。   宁王妃不可思议地指着她,对宁王说:“她敢吓唬咱儿子?”   宁王一脸欣赏道:“吓唬得好,你看羽儿这不是上来了吗?”   宁王妃:“……”   萧翎羽还真是乖乖地爬上来了,都不用别人扶。   “看来我们不用过去了。”宁王停下脚步,笑呵呵地对宁王妃说,“这小丫头还挺有本事,说不定以后啊,能治得了羽儿这个脾气。”   “可是这个小丫头,”宁王妃想起以前萧云芷同自己说过关于这个小丫头的事情,担忧道,“她会不会把羽儿带坏啊?”   “那怎么可能?”宁王看了一眼沉歌,说道,“多可爱的小丫头,跟羽儿一般大,你看人家多乖巧懂事,再看咱们羽儿,瞧让你给惯的。”   宁王带着宁王妃转身往回走,宁王妃边走边说:“可是这丫头品行不好,你忘了上次学堂的事情了?”   “你还好意思提学堂的事情呢?”宁王好笑地觑了她一眼,“你非说人家小丫头穿的招摇故意惹羽儿注意,我去玉笙院问过了,哪里是那小丫头故意穿的,那是林妃她见小丫头穿的单薄,临时让人找出月儿不穿的衣服给她披上的,也不知你听谁说的这小丫头的坏话……”   “是这样吗?”宁王妃思索了片刻,若说学堂的事情是个误会便罢了,可是先前听芷儿说,这小丫头在蘅芜苑就耍心眼欺负别人,这件事要怎么解释?   他们在山庄里玩了足足七日才打道回府,宁王妃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把南芝叫过来,仔细问了问沉歌在蘅芜苑的事情。   而南芝的回答和当初芷儿说的大相径庭,先前芷儿说沉歌那个小丫头嫉妒青柳,不仅笼络其她几个丫头排挤青柳,还故意偷走青柳的簪子,害的青柳被罚跪而生病,最终离开了蘅芜苑。   可南芝却说,沉歌没有排挤,没有偷簪子,没有害任何人,她自始至终都是最为乖巧老实的一个,反而她受的委屈最多,还不懂得为自己辩解。   南芝说:“蘅芜苑上上下下二十多个人,都很喜欢沉歌那个丫头。她进府时不过才六岁,如何能欺负十岁的青柳?况且王妃身边的慧姐姐后来也去蘅芜苑闹过,亲自从青柳的包袱里找出了那个簪子,她却非要说是沉歌故意耍心机害青柳的,将沉歌骂的躲在奴婢身后不敢出来……”   宁王妃思忖片刻,恍然觉得十分羞愧:是啊,这个孩子那么小,她怎么就信了芷儿的话,以为她是个有心机坏孩子呢?   芷儿也是,怎么那个青柳说什么她便信什么呢?   宁王妃让南芝回去了,又让红菱去看一下萧翎羽在做什么。   不一会儿,红菱回来了,不可思议地同她说:“王妃,小世子正被素溪和沉歌那两个小丫鬟盯着,做功课呢!”   宁王妃一听,登时高兴道:“羽儿真的在做功课?”   红菱点点头:“真的!”   “走,瞧瞧去!”   宁王妃和红菱悄悄走进萧翎羽的房间,并没有惊动屋里的三个孩子。   只见素溪在研磨,而桌子上伏着两个小小的人儿,一人捏着一只湖笔在写字,正是萧翎羽和沉歌。   不一会儿,沉歌先抬起头来,说道:“世子,你看我又抄完一遍了。”   而萧翎羽头也不抬道:“我也马上就抄完了,本世子才不会输给你。”   沉歌凑了过去:“可是你这个字写的不对,书上不是这样的!”   萧翎羽哼道:“本世子就喜欢这样写!”   “不行,这个字写错了,要改!”   “不改!”   “改!”   “就不改!”   沉歌握住他的笔,硬是将笔挪到那个写错的地方:“快点改!”   萧翎羽这才气哼哼地改了。   红菱见状,正想对宁王妃说沉歌这丫头逾越规矩了,可扭头一看:咦?王妃咋笑得合不拢嘴呢? 第22章 022   关于萧翎羽做功课这件事,宁王妃简直愁白了头。   不做功课时母慈子孝,一做功课鸡飞狗跳。宁王妃自知自己儿子不是个笨的,可就是不长脑子似的,夫子要他一晚上背一首诗,他背了前句忘后句,要他抄十遍诗词,他抄一遍就喊手疼,抄两遍就喊眼睛疼,抄三遍就开始发脾气了……   如今有了沉歌,居然都不用她嘱咐,沉歌就带着萧翎羽主动做功课,真是让宁王妃很是意外。   早知道沉歌有如此本事,她应该早点答应萧翎羽把沉歌要过来的。瞧这这小丫头模样长得俊俏,眉眼也温顺,还能拿捏得住萧翎羽的脾气,真是越看越喜欢。   如今萧翎羽身边有了两个贴身丫鬟,而萧翎星身边一个都没有了,宁王妃便嘱咐张嬷嬷再挑一个送过去。   府中适龄的丫鬟不多,当初青柳和素溪几个算是资质最好的了,如今要再选一个,最合适的也便只有青柳了。   青柳和她的娘亲得知了这个消息,十分高兴:总算她也要有个正儿八经的主子了。   可是张嬷嬷带着青柳去玉笙苑走了一遭,萧翎星连看都没看青柳一眼,便对张嬷嬷说:“不必了,我已经决定年后随同父王一起去边境历练,不需要贴身丫鬟了。”   青柳的如意算盘落空,回到汀兰苑看到在宁王妃面前日益得宠的沉歌和素溪,心中的妒火就烧得愈发旺盛。   如今素溪已经看清楚了青柳的真面目,自然不愿意同她往来,而沉歌自始至终都不喜欢青柳,自然也懒得理会她。   马上就要过年了,王府里面一派喜气,大家都纷纷准备过年那天要穿的新衣服。素溪在庄子里照顾母亲的时候常常提起沉歌,素溪的母亲听说沉歌的身世,知晓她没了娘亲照拂,很是可怜,便做了两身衣服托人送了过来。样式都是一样的,只是一大一小,大的给素溪,小的是给沉歌的。   沉歌很是感动,和素溪穿着更像是姐妹了。   宁王瞧着这两个丫头换上新衣服后确实比以前更水灵的,于是便让红绫也依着她们两个孩子的身量,找人做两套衣服给她们。   这日,青柳同她们撞到一块,沉歌和素溪只同她微微点了点头,便要离开。   青柳尖酸道:“两位妹妹如今得了王妃的宠爱,都不把我这个姐姐放在眼里了。”   沉歌茫然地看着素溪:“啊?你有姐姐吗?”   素溪摇头:“我没有。”   沉歌说:“我也没有,那我们走吧。”   素溪点头:“好。”   两人手拉着手离开,青柳气得在后面直跺脚。   新柳心里有些不安,自打宁王妃从山庄回来以后,先是见了南芝姑姑,后又将大小姐萧云芷叫过去不知道说了什么,大小姐回来之后对她的态度便有些微妙了。以前总是有事先想到她,现在却还是指使先前的贴身丫鬟比较多,对自己越来越冷淡了。   她想去二公子身边也没能去成,如今沉歌和素溪莫名得了王妃喜爱,在汀兰苑人人羡慕。远远不如她的香蕊和连翘在各自的主子身边伺候的安稳,唯独她在大小姐身边,不上不下的,十分尴尬。   其实萧云芷那日确实被宁王妃叫过去训了一顿话,宁王妃责怪她不该听了青柳的话颠倒了是非,将她好一顿数落。   萧云芷心中有些不服气,青柳侍候了她的这些日子,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差错,人也十分机灵,萧云芷很喜欢她。可蓦地听母妃这样说她,萧云芷有些不相信,所以她绝对观察青柳一段时间。   至于沉歌,萧云芷现在还是喜欢不起来,想不通母妃为何突然转了性子,觉得那个小丫头很好。   除夕那天晚上,王府上下灯火通明,每个房间都点了岁火,孩子们守到半夜便禁不住困,纷纷睡去了。   素溪也很困,看到萧翎羽睡着了,本想偷偷打个盹儿,可刚一闭眼就被沉歌弄醒了:“素溪姐姐,要守岁,不能睡。”   “可是我好困。”素溪打着呵欠,困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沉歌却出奇的精神:“再等等,再等一下……”   “等什么啊?”   “反正就是不能睡。”   当然是不能睡的,因为今天晚上会有大事发生。   宁王是当今圣上最为优秀的儿子,但圣上最宠爱的却是太子。当今圣上身子不大好,太子一直忌惮于宁王的能力与势力,生怕当今圣上驾崩之后,宁王会起兵造反,所以一直在暗中打压宁王,也会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比如刺杀。   今晚是沉歌在宁王府过得第一个除夕节,沉歌记得很清楚,便是今天晚上的下半夜,沉浸在过年气氛中的宁王府,将会迎来一场规模异常大的刺杀。   因着今天晚上宁王就宿在汀兰苑里,所以汀兰苑的刺客最为众多。   素溪此时已经困得掐大腿都不管用了,沉歌走到院子里,看到值守的侍卫也困得迷迷瞪瞪。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时间,觉得此时刺客应该已经准备就绪,马上就要动手了。   于是沉歌拿出火折子,点燃了一串鞭炮,往院子里扔去。   鞭炮发出的声音震醒了值守的侍卫,也把潜伏进来的刺客吓得俱是一激灵,有几个刺客还被吓得发出了声音,暴露了行踪。   侍卫们还来不及骂那个放鞭炮的人,便发现了刺客潜入的痕迹,立即喊了起来:“有刺客!”   而沉歌也赶紧回到萧翎羽房中,将素溪叫醒:“府里来了刺客,你快带着小世子躲到衣柜里去!”   素溪一下子清醒了:“刺客?那你呢?”   “我去床底下躲着。”   沉歌和素溪将萧翎羽摇醒,萧翎羽一听到有刺客,便嚷着要去找母妃,被沉歌瞪了一眼:“闭嘴!进去躲着!”   萧翎羽瘪了瘪嘴,被沉歌塞进了柜子里,沉歌不放心,对素溪说:“若是刺客进来,你就捂住世子的嘴巴,千万不要叫他发出声音。”   素溪点点头:“我知道了!”   沉歌从柜子里拿了一件萧翎羽的衣服,然后才将柜子上了锁,然后跑到床底下趴着。   第一世的时候刺客便是冲了进来,当时房间里只有她和萧翎羽两个人,他们年纪小不知道躲藏,被刺客抓了个正着。刺客抓了萧翎羽威胁宁王,宁王费了好大的周折才将萧翎羽救了回来,萧翎羽也被折腾地差点没命。   这一世比先前好很多,因为侍卫们早一步发现了刺客,没有像第一世一样被打得措手不及,故而刺客在外面和侍卫周旋了很久,才冲进来一个刺客。   只要抓住宁王的世子,他们就有了要挟宁王的人质。   房间里没有蜡烛,所有的蜡烛和油灯都被沉歌扔了。刺客进来发现床上已经没有人,便拿着刀往床底下划拉了一圈,沉歌缩在最里面的角落里,并没有被刀划伤。   刺客又借着月色的微光走到衣柜前面。   衣柜中的素溪和萧翎羽听到刺客的脚步声,吓得直打哆嗦。而素溪谨记沉歌的话,自己越害怕,就越将萧翎羽的嘴巴捂得紧。   刺客扯了一下衣柜,没有扯开,发现上面落了锁,他用刀砍了两下锁,又砍了两下柜子,都没能将柜子打开。他没了耐心,索性直接将刀从柜子的缝隙乱扎进去……   沉歌察觉自己失策,她原以为刺客看到柜子被锁住了就不会怀疑里面有人了,可是没想到刺客是个如此有心眼的。她暗骂了一声,还好自己还留有一手。   她穿着萧翎羽的衣服从床底下爬出来,立即往门口跑去。   刺客听到声音,猛地回头,看到一个小小的笨拙的身影,以为是萧翎羽,便立即追了上去。   沉歌磕磕绊绊地跑出了房间,院子里尽是打成一团的侍卫和刺客,后面的刺客眼看追了上来,沉歌心中正叫苦,忽然瞥见汀兰苑的门口冲进来一个执剑的少年。   她登时张着手臂扑着往那边跑:“二公子救命哇……” 第23章 023   萧翎星听到府中来了刺客,刺客大都集中在汀兰苑,他们的玉笙院还算无事。   玉笙院的侍卫够用,萧翎星安抚了林侧妃和妹妹萧云月,便提剑来了汀兰苑。   林侧妃本是不愿意他出去的,但是毕竟宁王也在汀兰苑,父亲有危险,他这个做儿子的怎么能坐视不管呢。就算宁王妃和自己的母妃不和,但是萧云芷是他的姐姐,萧翎羽是他的弟弟,手足之情总是要顾的,况且沉歌那个孩子也在那里呢。   幸亏他来的及时,刚到玉笙院门口,便看到沉歌正被一个刺客追杀。   沉歌也瞧见了他,如同瞧见救命稻草一般,扑腾着手臂迈着两条小短腿就朝他跑来。   他赶紧迎上去,在刺客马上就抓到沉歌的前一刻,将她一把捞进怀里,随即用剑挑开刺客劈过来的刀。   沉歌是真的吓坏了,搂着萧翎星的脖子,气急败坏地指着那个刺客道:“二公子,他想杀奴婢,打死他,打死他!”   若非是萧翎星来的及时,她岂不是又要被刺客一刀劈到下一世。   萧翎星抱着她不好打斗,也怕打斗的时候伤了她,便先将她抱到一处,叫她赶紧找个屋子躲起来。   偏巧萧翎星将沉歌放在了萧云芷房间附近,而方才追沉歌的那个刺客见追错了人,便跃上了屋顶,翻到了萧云芷的房间后面,想来是要破窗进去的。   沉歌赶紧去敲萧云芷的门:“开门,快开门……”   而屋子里的萧云芷和她的贴身丫鬟绮雯以及青柳都在里面,先前她们在听到有刺客的声音后,便将门锁死了,还将桌椅板凳抵在门口,生怕刺客闯进来。   如今萧云芷听到沉歌急促的拍门声,料到她在外面十分危险,便让自己的贴身开门让她进来躲一会儿。   虽然平日里萧云芷并不怎么待见沉歌,但是毕竟她只是个孩子,也是一条人命,她不能置之不管。   绮雯听了萧云芷的吩咐,壮着胆子正要去开门,却被青柳拉住:“不要开,万一刺客趁机进来怎么办?”   绮雯心中也很担心这个,犹豫地望向萧云芷:“大小姐,万一刺客真的进来,那我们……”   萧云芷其实也很害怕,她听着外面的沉歌一声急似一声,好像再不开门就来不及了。萧云芷一咬牙:“开!”   绮雯只得硬着头皮去将抵着房门的桌椅挪开,她喊青柳过来帮忙推开桌子,青柳却站着不肯动。   青柳不想让沉歌进来躲难,她想着沉歌伤了也好,死了也罢,好出一出她心里的气。   萧云芷见青柳如此模样,眸中不由一沉,她推开青柳,亲自过去帮着绮雯把桌子挪开,然后拿出钥匙将锁打开了。   几乎在开门的一瞬间,沉歌便冲了进来,险些撞到萧云芷的怀里。   沉歌见萧云芷就在眼前,心中一喜,抓住她的手就将她往外面带:“大小姐,快出来!”   与此同时,果真那个刺客砍破了萧云芷房间的窗户,一条腿已经迈进窗子里来。   萧云芷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若是她方才没有打算放沉歌进来,或者晚一步将门打开,刺客破窗而入,在这狭小的房间里,她们主仆三人想必连命都保不住了。   沉歌拉着萧云芷的手往刺客少的地方跑,而萧翎星也一直观察沉歌这边的境况,见有刺客追她们,便上前帮着阻拦。   就这样,在萧翎星的掩护下,沉歌拉着萧云芷径直去了宁王妃的房间,绮雯和青柳自然也跟着过去了。   宁王妃见萧云芷安然无恙,又惊又喜地将她搂在怀里安抚。正要开口问萧翎羽怎么样,沉歌便先一步开口道:“王妃,世子有素溪姐姐保护着,也没事的。”   一直担心孩子却不能出去的宁王妃登时热泪盈眶:“多谢老天护佑我儿……”   宁王和萧翎星他们带着侍卫很快控制住了局势,刺客见势不好,开始撤退,跑了一半,被抓了一半。   等到外面恢复平静,宁王前来敲门,宁王妃这才打开房门。宁王身上沾了些血,只不过不是他的,都是刺客的,宁王妃见宁王没事,便赶紧冲向了萧翎羽的房间。   宁王和萧云芷也紧跟其后,沉歌跟过去瞧了一眼,宁王打开衣柜,将受了惊吓的萧翎羽抱了出来,而素溪为了保护萧翎羽,在刺客的刀刺进衣柜里时,将萧翎羽牢牢护在了自己怀里,难以避免的,被刺客的刀伤到了。   素溪如此忠心护主的表现让宁王妃很是感动,也更加确定了素溪就是萧翎羽的贵人这件事。   起先宁王以为鹿鸣是萧翎羽的贵人,可是在鹿鸣莫名不见了,宁王专门去问过十方大师,十方大师说贵人一直都在,并未走远,宁王这才明白自己弄错了人,后来宁王妃同他提过素溪,宁王便也认为素溪就是萧翎羽的贵人了。   算来这是素溪第二次为了萧翎羽而受伤了,宁王和宁王妃很是心疼,赶忙叫来府中的大夫给她医治。   好在素溪只是伤到了皮肉,并不严重,她不忘告诉宁王和宁王妃:“是沉歌发现有刺客,让奴婢带着世子躲进柜子里,然后她将刺客引出去了……”   萧云芷听了,恍然大悟:“原来她是为了把刺客引出去才跑出来的,她不仅救了你和弟弟,还跑去我的房间救了我……”   宁王和宁王妃听了,大为震动,立即转过头去找沉歌,却见沉歌那个小丫头,不知道何时去了院子里,正站在萧翎星面前,叫他坐在台阶上,她则拿了帕子认认真真地给他擦脸上和手的血。   萧翎星也察觉到来自宁王和宁王妃他们的视线,提醒沉歌:“我没事的,你现在的主子是五弟,我觉得你应该进屋去看看他。”   “不去,”沉歌低着头,微微垂着眼帘,轻轻给他擦拭下巴上的血渍,“他身边有那么多人陪着呢,可你只有我一个。”   萧翎星眸光一晃,心底的柔软被这句话狠狠地触动了。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神态天真的孩子,放佛是从天上不小心落入凡间的小仙女,眉眼清澈纯洁,内心善良美好。   这样好的孩子,理应得到好好的呵护。   如果母妃没有把她送回五弟身边就好了。   “沉歌……”   “嗯?”   “我和五弟,你更喜欢哪一个做你的主子?”   “唔,”沉歌思索片刻,抬起头来,冲他浅浅一笑,“当然是二公子你啊。”   萧翎羽除了有一个异于常人的体质,还有一个稍稍高于常人的听力,比如隔得挺远,大家都听不到院子里萧翎星和沉歌在说什么,只有萧翎羽听到了。   宁王和宁王妃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便看到萧翎羽忽然从宁王妃的怀里跳出来,气鼓鼓地在屋子里暴走。 第24章 024   宁王将萧翎羽交给宁王妃安抚, 便出去找萧翎星了。萧云芷亦是觉得倘若不是萧翎星救了沉歌,沉歌也不会有机会来救自己, 便也跟着出去感谢一番。   沉歌见宁王和萧云芷过来,便退到一边。   萧翎星站了起来:“父王, 姐姐……”   “好孩子, ”宁王拍了拍他的肩膀,“父王没想到你这么勇敢, 父王为有你这样优秀的儿子而骄傲。”   萧云芷紧跟着说:“二弟,谢谢你赶来救我们,若不是你, 我们还不知道要遭遇怎样可怕的事情。”   萧翎星忙道:“父王,姐姐, 咱们都是一家人,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宁王听了更是欣慰,第二日便去了玉笙苑, 送给萧翎星一把当年自己第一次上战场时用的宝剑, 更是将林侧妃又夸赞了一通:“本王常年在外,星儿多亏有你的教导,才长成这样一个好孩子。本王最烦后院的勾心斗角, 以前总以为你与王妃不合, 甚是头疼, 可如今看来, 是本王误会你了。你虽与王妃面上不常往来, 可关键的时刻, 你还是深明大义的……”   林侧妃被宁王这有的没有一这顿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没有深明大义啊,她一直和王妃不合,这不是误会啊……   不过林侧妃也不会傻到说出这些实话,毕竟宁王现在对她愈发得柔情似水,她何苦跟自己过不去。   而萧翎羽因为听到沉歌说她更喜欢萧翎星做主子,一连跟沉歌怄了好几天的气,不吃她夹的菜,不穿她选的衣,也不肯好好做功课了,可但凡沉歌稍稍离开他的视线,他又吵着让她赶紧回来。   这一天他又闹起别扭来,不肯让沉歌伺候。   沉歌还真就不想伺候了:“世子,您跟奴婢说说,是奴婢做错什么了吗?”   萧翎羽别过脸去,哼了一声。   沉歌两手一摊:“你既不愿意让奴婢伺候,那奴婢去便找王妃,让奴婢回去伺候二公子吧。”   萧翎羽“腾”得一下跳起来,眼睛突然红了,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哼唧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想回到二哥哥身边。”   沉歌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些缘由:“世子怎么会知道?”   “我那天晚上听见了。”萧翎羽瘪着小嘴,“我听见你跟二哥哥说,你更喜欢他。”他眨着着柔软的长睫毛,委屈得都快要要哭了。   沉歌恍然大悟:原来是那天晚上的话给他听见,叫他伤心了。   “二公子他脾气好,又懂事,而且他还喜欢读书,奴婢自然是想跟这样一个主子。”沉歌故意激他,“若是世子你也能像二公子一般,不乱发脾气,不让别人操心,主动读书写字,奴婢自然会心甘情愿跟着你的。”   萧翎羽想了想,觉得这些事情做到也不是很难,便扬起下巴道:“那说好,只要本世子能做到这些,你就不要回到二哥哥身边了。”   沉歌没想到这一世的萧翎羽会将自己看得这般重要,见他一副生怕自己离开的模样,登时被他可爱到了:“奴婢答应世子。”   其实萧翎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担心沉歌会离开自己,自从挑选丫鬟那日他见到沉歌之后,便偶尔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他年纪小,记不清梦里的事情,但是梦里的人总让他觉得熟悉。   好像有一个人和自己很像,还有一个人和沉歌很像,有时候他们是大人,有时候他们是孩子。有时候他们很开心,有时候他们又很难过……   有一次他梦见那个和自己很像的大人生病了,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他好像很想见什么人,可是直到他闭上眼睛死去也没能见到。   这一次的感觉太过强烈,以至于他睡醒以后,心里总是闷闷的不舒服,可是看到沉歌之后,他的心情莫名地就好了起来。   所以他不想沉歌去别人身边,他要沉歌一直在他身边。   宁王妃也是在偶然之间,发现自己的儿子变成了一个二皮脸。   只要沉歌在他旁边,他就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不挑食,不顽皮,爱读书,懂礼貌。但只要沉歌不在他身边,他又变回那个混天混地的小魔王了。   小小年纪,居然还有两副面孔。   宁王妃同萧云芷谈起沉歌,说:“这小丫头也不知道有什么魔力,能叫你弟弟在她面前跟换了个人似的。”   萧云芷仔细听着宁王妃讲沉歌和萧翎羽的事情,说道,“以前女儿没接触过这个小丫头,反而因为听了青柳的话对她产生了误解。可经过那天晚上的刺客一事,女儿觉得这个小丫头品性上是非常不错的。如今既然她能管住弟弟,不妨我们好好栽培她,这样对弟弟也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宁王妃高兴道,“等过了十五,夫子就要回来继续授课了,我打算让沉歌和素溪这两个丫头一起去学堂,陪着羽儿上课,这样她们也能跟着学些东西。”   “这个主意甚好。”萧云芷点头附和道,“毕竟她们都是弟弟的身边人,若真是学的知书达理,于弟弟来说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如今萧云芷对沉歌已经彻底改观,反而对青柳没有那么信任了。每每想到刺客来的那天晚上,青柳执意不肯放沉歌进来,萧云芷便觉得后背发寒:青柳不过才十一岁,就有如此冷漠的心肠,实在叫她不敢再继续留用。   没几日萧云芷便寻了个借口,打发青柳去别的院子做活了。   青柳的地位一低再低,做的活也从伺候主子的精细活变成了粗活。她受不了,去找娘亲想办法,慧娘只好硬着头皮去求王妃。   慧娘虽是一直在宁王妃身边伺候,却也不是最贴身的,只是管着院子里的一些杂事。她同宁王妃说想让青柳回来汀兰苑,母女二人也好有个照应。   宁王妃淡淡道:“既然你如此放心不下你的女儿,便同她一起去那个院子吧。”   宁王妃不是个糊涂的人,先前只是对于萧翎羽过于谨慎了些,所以当初才会听了萧云芷的话,没有选沉歌做萧翎羽的丫鬟。如今才弄清楚,原来萧云芷也只是误信了青柳的话,才会对沉歌有了偏见。   而青柳之所以会去萧云芷身边,想来都是慧娘的主意,她之所以会同萧云芷说那些话,想来也都是慧娘精心编排过的。   如今宁王妃得了沉歌,越是感觉到沉歌的好,就越是厌恶慧娘母女二人当初颠倒是非。虽然她们阴差阳错地让素溪留在了汀兰苑,也不能抹去她们的不良用心。   如今将她们全部打发去了别的院子,也算是眼不见为净了。   年初七那天,边境忽然传来,西川国又派兵扰乱边境,宁王是个好战的,听到这个消息,便立马收拾行装,带着部下准备去边境御敌。   萧翎星先前在山庄的时候就同宁王说起过,想同他一起去边境历练,宁王原本以为他不过是随口一说,可没想到萧翎星真的抱着他送的那把宝剑,同他说:“父王,儿子也想像您一样,保卫咱们北宁的百姓!”   宁王身边的副将听了,不由感叹道:“二公子有如此觉悟,实在是咱们北宁百姓的福气。”   宁王亦是觉得萧翎星比他想象得要优秀许多,更难得是小小年纪居然如此有责任感,若是他好好培养,以后说不定也会成为他麾下的一名智勇双全的将领。   他同意了萧翎星的请求:“得儿如此,为父何求。”   宁王和萧翎星出发那天,王府的人都出来相送,宁王妃对于宁王经常出战已经习以为常,可林侧妃是第一次送儿子去战场,担心他经不住战场的风沙和厮杀,一直拉着他的手不停地叮嘱,还往他手里塞了好几个平安符。   后来萧翎星翻身上马,跟在父王后面准备出发,忽然衣角好像被人轻轻扯了一下。   他低头,便瞧见沉歌正仰着头,乌溜溜的眼睛瞧着自己,显然是有话想同他说。   萧翎星心中一软,俯下身子问她:“怎么了?”   “二公子,”沉歌踮起脚来,努力与萧翎星凑近了些,“你随王爷出兵在外,不要荒废了学业呀,听说军师大人也很有学问呢。”   萧翎星:“……”原以为她也是来叮嘱自己上了战场要小心的,没想到她居然让自己好好学习。   真是个让人意外的小丫头。   “知道了。”萧翎星捏了捏她明显圆润了许多的脸颊,说道,“我会向军师大人多多请教的。”   “嗯。”沉歌这才松开他的衣角,放下踮起的脚后跟,目送他离去。   萧翎星骑着马走了一会儿,回头还看到那个小丫头满脸不放心地望着自己,也不枉自己把她当妹妹一样疼了几个月。   他不知道,沉歌之所以放心不下他,是因为:拜托你这一世千万不要再长歪了,都给我省点心吧。   萧翎星与宁王出征,一年偶尔回来几次,沉歌每次见他,都觉得他比上一次又长高了一截,皮肤黑了,也瘦了些,却也隐隐看出身板端正有力,开始有了大人的模样了。   而萧翎羽有她盯着,逐渐改掉了熊孩子的脾气,虽然偶尔还会耍些小性子,但至少不会像以前一样惹人讨厌。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沉歌难得这一世过得顺心,风平浪静地过了三年。   因着有了沉歌和素溪,萧翎羽已经不像以前一样让宁王妃操心了,而萧云芷也到了婚嫁的年纪,于是宁妃得以有充足的时间去张罗这些事。   奈何萧云芷是个眼光极高的,多少青年才俊托了媒人来说亲,萧云芷却都瞧不上,如此便拖到了十七岁,北宁的适龄儿郎几乎被她相看遍了,始终没有一个入她眼眸的。   旁人并不知道萧云芷的心思,可沉歌却是知道的,萧云芷之所以拖到现在不肯成亲,是因为她心中早已经有了人。而她之所以不敢说出来,是因为她喜欢的那个人,论起辈分来,她要喊一声叔叔的。   那个人是宁王的副将张昱,只比宁王小了五六岁,比萧云芷要大十几岁。   若只是论年龄的话,其实两人也算是勉强合适的,毕竟张昱是宁王最得力的副将,宁王一直都很欣赏他。只不过张昱早年是有家室的,四年前他的妻子害了急病去世,留下一双儿女由双亲抚养。   倘若萧云芷告诉宁王妃她喜欢的是这样一个男人,宁王妃肯定气得要找根绳子上|吊。   沉歌也不愿意萧云芷嫁给张昱。   前几世萧云芷待沉歌一般,沉歌也很少插手她的事情,所以她最终还是嫁给了张昱。   张昱是个很优秀的人,得了萧云芷的喜欢也很是珍惜,两人过了一段令人羡慕的夫妻时光。可造化弄人,在他们成亲之后没几年,张昱随从宁王打仗,为了救出被围困的宁王,以身犯险,救出了宁王,却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被敌人用刀剑将身子戳成了筛子,死得很是痛苦。   那时候萧云芷才刚有了身孕,得知丈夫的死讯,险些滑了胎。往后余生,萧云芷独自抚养她和张昱的孩子,以及张昱前妻的两个孩子,没有再改嫁,虽然衣食无忧,终也是一生活在回忆里,让人很是唏嘘。   这一世的萧云芷对沉歌很不错,这三年来她和宁王妃一样,对自己都很照顾,沉歌不忍心她再和前几世一样走上那条路,可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宁王妃决定要带着萧云芷去拜月老庙,萧云芷老大不情愿地答应了。萧翎羽听了也要跟去,还要带着沉歌和素溪,宁王妃推了推他的小脑袋瓜:“你啊你,到哪都忘不了你那两个宝贝丫鬟。”   如今素溪也已经十三岁了,宁王妃早就打算待萧翎羽长大之后,让他先将素溪收到房中,但又担心若是他早早有了通房或小妾,会不会对他以后娶世子妃有影响,姑且今日带着他一起去月老庙拜一拜,再找个算命先生算上一算。   月老庙在城外十里的地方,为了烧头炷香,他们天还未亮便出发了,宁王妃怜惜沉歌和素溪年纪小,让她们也坐进马车。萧翎羽困得扎在宁王妃怀里补觉,萧云芷望着车窗的帘子,怔怔地出神。   车厢里一片安静,沉歌觉得此时委实是个适合思考的时候,便说:“王妃,大小姐,奴婢讲个故事给大家解解闷吧。”   萧云芷敛了神思看向她,宁王妃也很感兴趣:“哦?什么故事?”   素溪也满是好奇地等着听。   “是发生在奴婢家乡的事情。”这是她管用的借口,其实小时候她家乡里发生的事情,她早就记不清了,只不过每次都用这个由头,反正旁人也不知道真假。   “在奴婢的家乡,有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到了出嫁的年纪,好多小伙子都来求亲,可她偏偏瞧上了一个年纪大她许多的,脸上还有疤的人……”   萧云芷一听这个,神态立马变得不一样了。   宁王妃问:“是那个人有什么过人之处么?”   沉歌点点头:“那个人是村里的英雄,有山匪或强盗来村里时,他总是第一个冲上去保护村民,村里的人都很敬重他,他脸上的疤也是打坏人时留下的。”   宁王妃笑了笑:“既然是个英雄,虽说年纪大些,却也是值得喜欢的。”   萧云芷听到宁王妃这样说,眸中立即亮了一下:“然后呢,那个姑娘嫁给英雄了吗?”   沉歌点点头:“嫁了,而且他们过得很幸福。”   萧云芷满是向往道:“真好。”   宁王妃的表情淡淡的,想来这个英雄美人的故事听得太多了,未免平淡了些。   “可是,他们成亲没多久,有一次山匪又进村了,这一次山匪太多,英雄敌不过,被山匪用刀刺穿了胸膛,人就没了……”   “啊?”素溪听到这样的结局,显然接受不了,“英雄真的死了吗?”   “嗯。”沉歌看着萧云芷,问道,“大小姐,你说如果姑娘早知道嫁给英雄是这样的结局,她还会嫁么?”   萧云芷在听到这个结局之后,表情显然没有一开始那般明朗了。她微微皱着眉,陷入了沉思。   沉歌又转而望向了宁王妃:“王妃,如果您是那个姑娘的母亲,您愿意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人吗?”   宁王妃方才也在唏嘘为何好人不长命,那个姑娘真是可怜,蓦地听到沉歌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便本能地看了一眼萧云芷:作为母亲,最期盼的莫过于自己的孩子一生幸福平安,若是有朝一日自己的女儿走上了那个姑娘一样的道路,她一定不忍心看到女儿孤苦一生。   “为人父母,对于儿女的婚事自然要从长远打算。那英雄虽好,却总是活在危险之中,若我是那姑娘的父母,定然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萧云芷躲开宁王妃的目光,低着头,没有再开口说话。   萧翎羽伏在宁王妃膝上睡得并不安稳,他迷迷糊糊能听到沉歌在说话,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他又做了一个梦。   以前他的梦里大多只有两个人,一个像他的,一个像沉歌的,可今天这个梦里却多了一个人,那个人长得很像……他的二哥。   在梦里他的二哥并不像现在这般温柔善良,他表情阴鸷,对着沉歌拉开了弓箭……   萧翎羽一个激灵,立即醒了过来,马上去寻沉歌。   见沉歌好端端地坐在马车里,这才从惊惧中平静下来。   宁王妃见他突然受惊一般,额头上也一下子出了汗,便赶紧帮他擦了擦:“羽儿做噩梦了吗?”   萧翎羽平静下来,方才梦里的事情恍若真实发生过一般:“母妃,我方才梦见沉歌被人用箭射死了。”   宁王妃一听,觉得很是不吉利:“你这是无端做的什么梦?”   沉歌听了,却是心头一跳。   她的确被人用箭射死过。   那是她第一次重生后的结局。   第一次重生的经历让她印象最为深刻,因为这一世前期的如鱼得水和后来的凄惨下场对比太过强烈,偶尔午夜梦回,还会惊出一身冷汗。   那一世萧翎羽死后,她先是被关入大牢,受了一遍刑罚,后又被拖进兽场,里面放出了一只饿着肚子的猛兽……   在猛兽向她扑过来的那一瞬,一支箭射穿了她的喉咙,算是了结了她那一生。   只是射死她的人是谁,她并不知道。   如今萧翎羽忽然做了这样一个梦,让沉歌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为什么前世的事情,他会梦到?   宁王妃带着几个孩子一起拜了月老,庙门口还真有几个算命的,宁王妃寻了个年龄最大的,便拉着萧云芷过去问起姻缘来。   沉歌在旁边听了一耳朵,那个算命先生约莫是看到宁王妃衣着华丽,气度不凡,所以净挑些好话说,直言萧云芷以后一定会嫁个如意郎君,只不过眼下有个劫难,若是渡过了,便能一生顺遂,若是渡不过,下半生便要过得艰难一些。   宁王妃立即让丫鬟掏出银子递给他:“先生,是何劫难?如何能渡过?”   算命先生收了银子,并未说出具体的劫难,只是说:“只要贵千金不嫁比自己年长的人,此劫便可破。”   “这样就可以吗?”宁王妃思忖片刻,“好像也不是很难。”   算命先生捋了捋胡须,看向萧云芷:“此劫能否渡过,还要看小姐的决心。”   萧云芷脸色白了白,咬着嘴唇幽怨地望着他。   沉歌也听见了这些话,没想到这个算命先生还真就算出了萧云芷的命运。   宁王妃问完了萧云芷的姻缘,又问起萧翎羽来。她指了指不远处的萧翎羽,问算命先生:“大师,你瞧我儿子如何?”   算命先生打眼一瞧,惊讶道:“贵公子身边有贵人相助,将来定然了不得啊。”   “真的吗?”他说的话和先前十方大师说的一模一样,叫宁王妃欣喜不已,“那大师可否再瞧瞧那两个丫头,她们对我儿是否有帮助?”   算命先生幽然道:“上天已经给了贵公子最好的安排,夫人只须顺其自然就好。”   “多谢大师。”宁王妃心中高兴,又让丫鬟给了算命先生一些银子,这才带着几个孩子满意地离开。   沉歌经过算命先生身边时,算命先生忽然叫住她:“小姑娘,且留步一下。”   沉歌停下脚步,瞥了他一眼:“我不算,我没钱。”   算命先生笑呵呵道:“老夫不要钱,只是看姑娘你气度非凡,有福星高照,与常人不一样,所以想同你说几句话。”   “什么话?”   “姑娘将来非富即贵,会得到很多东西,但同时也会失去一些,得与失都是命中注定,姑娘不要忧思过重。”   沉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追上了萧翎羽他们,留下几个算命先生窃窃私语。   “这姑娘福气满满,身边的人也能沾些福气……”   “我也看出来了,应该是前世攒下的福气……”   “这姑娘前世肯定过得苦,这一世才会有这么多的福气……”   “是啊,谁有这姑娘相助,将来肯定不得了。”   “好羡慕,想偷……”   “你想吧……”   宁王妃回到王府之后,立即对登门说亲的媒人提了条件:比萧云芷大的青年才俊一概拒绝。   如此媒婆们便有了心数,再上门时提的都是比萧云芷小一些的。   无奈萧云芷还是正眼都不肯瞧一眼,她受不住宁王妃的唠叨,干脆搬到别的院子里去住了。   宁王妃为此甚是头疼,还是身边的红菱提醒了她一句:“王妃,大小姐究竟是眼光太高,还是心中早就有了别的心思?”   宁王妃恍然大悟:莫不是芷儿心中早就有人了?   可她怎么从未跟自己说过呢?   宁王妃一直为萧云芷发愁,却没发现萧翎羽身边的素溪也悄悄起了变化。   自从萧翎星跟着宁王去了边境之后,学堂中便只剩了两位公子,萧翎羽和四公子萧翎风。   萧翎风是王府中最安静的公子,他不如萧翎羽张牙舞爪,也不如萧翎星文武皆全,又因着自己的母妃俞侧妃的地位远低于宁王妃和林侧妃,所以他在府中为人处世十分低调,性子也十分温软。   只不过俞侧妃是北宁难得一见的美人,萧翎风完全继承了俞侧妃的美貌,论起来也算是北宁数得上的美男子。只是他不常外出,外人并不知他的样貌出众,只便宜了府中的大小丫鬟,每每看到萧翎风,都要脸红上一阵。   俞侧妃只生了他一个孩子,对他保护得很是仔细,许是太过呵护的原因,萧翎风虽然俊美无比,却似乎少了些男子气概。   以前沉歌对于萧翎风的了解并不是很多,因为他前几世过得中规中矩,并没有做什么让沉歌记忆深刻的事情。   只不过这一世,因着宁王妃特许她和素溪也来学堂陪同萧翎羽上课,这才与萧翎风接触多了一些。   沉歌发现其实萧翎风也有很多优点,他心思细腻,待人温和,亦是个单纯善良的人,没有什么主子的架子。   有一次天气寒冷,学屋里的火炉没有及时续上木炭,一时有些冷,恰好那天素溪来了月事,腹痛不已,更是怕冷。   萧翎风是第一个察觉到素溪异样的,他将自己的手炉递给她:“用这个会好一点。”   素溪哪里敢用,忙将手炉捧着送回去:“多谢四公子,奴婢不冷。”   “看你脸都白了,还说不冷?”萧翎风执意将手炉给她,“你是女孩子,不禁冷的,快拿着。”   素溪见他不肯收回去,只好捧在怀里了。   一旁的萧翎星看到了,也有样学样,要把自己的手炉给沉歌。   沉歌不要:“世子,你瞧奴婢穿的多,面色红润有光泽,奴婢真的不冷。”   萧翎羽将手炉往她怀里一塞:“不,你冷,你拿着!”   便是从那一天开始,素溪悄悄对萧翎风生了情愫。   萧翎羽被俞侧妃管得很严,甚少接触到别的女孩子,如今与他相处最多的,除了他的贴身丫鬟连翘,便只剩素溪和沉歌了。连翘虽是他的贴身丫鬟,可是他上学堂时连翘却并不能跟着,两人只是简单的主仆关系,很少交流。沉歌此时不过才十来岁,他自然对沉歌无法生出别样的心思。   而素溪与萧翎风相差不到一岁,此时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素溪在学堂受到的熏陶,一言一行早已与普通丫鬟有了区别,这使得她与萧翎风更能聊到一处。   素溪碍于她与萧翎风之间身份的差别,并没有将自己的心思说给沉歌听。而沉歌一心扑在萧翎羽身上,待她察觉出素溪与萧翎风之间暧昧的情愫时,他们已经互相喜欢多时了。   沉歌考虑的要比素溪更多,素溪只以为自己身份卑微,配不上萧翎风,却不知道宁王妃之所以待她如此宽厚,是为了以后让萧翎羽将她纳到房中。   若是她想跟萧翎风,莫说是那个把儿子当成眼珠子疼的俞侧妃不同意,就是宁王妃也不会同意。   而沉歌也一直以为,素溪以后会和萧翎羽在一起的,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萧翎风。她虽活了好几世,但对待感情问题依旧头沉。   这一天,素溪明显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心事。沉歌以为她和萧翎风闹了别扭,便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事情比她想象得要严重许多。   素溪告诉她,自己和萧翎风在暗中相会,被人看到了。   偏巧那人不是别人,是青柳。   沉歌一听青柳的名字,心中便觉得不好:“她可有借机威胁你?”   “没有。”素溪摇摇头,“她说好歹姐妹一场,她会帮我保密。可是我瞧着她的眼神,分明是藏了别的心思的。”   这三年来青柳一直在别的院子做粗活,她们已经很少见面了。如今素溪被她捏住了把柄,以素溪的性子,定然要拿来做一番文章的。   “倘若她以后有任何事情找你,你一定要同我说。”沉歌叮嘱素溪。   素溪也知道事情严重,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只告诉了沉歌一个:“我知道,我最相信的就是你了。”   沉歌和素溪猜得没错,果然没几天,青柳便找到素溪,要她帮自己一个忙。“素溪,我最近遇到一个麻烦,你能不能帮我解决一下?”   素溪如临大敌:“什么麻烦?”   青柳满脸愁容道“你知道张冬荣吗?他是张嬷嬷的儿子,仗着张嬷嬷是后院的管事,总是来纠缠我。我娘亲如今也不在王妃身边做事了,她拿张冬荣也没有办法。我想着正好你是世子身边的人又深得王妃的喜爱,若是你帮我去撑腰,张冬荣以后定然不敢再来纠缠我了?”   素溪不敢轻易答应她,便说:“那我去找王妃说说。”   “不要,”青柳忙阻止道,“不能惊动王妃的,若是让王妃知道了,她定然会觉得我败坏了风气,要将我逐出王府可怎么办?”   素溪为难道:“可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丫鬟,如何能给你撑腰?”   “不会的,府里人人皆知王妃和世子都很看重你,你去帮我同张冬荣说清楚,他会听你的。”   “可是……”   青柳见她不肯答应,便拉起她的手说:“素溪,你看我也帮过你的,你和四公子的事情,我可帮你瞒得很严实。如今我有麻烦了,你也该帮帮我不是?”   “那……你让我回去想想吧。”   “嗯,明天我再找你。”青柳目送素溪离开,嘴边的笑容逐渐冷了下来。   方才她去拉素溪的手,发现她十指纤细柔软,皮肤细腻,和自己那双做惯了粗活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三年来她早起晚睡,浆洗衣服,扫地打水,手心早就磨出了茧子,手指又粗又糙。再看素溪和沉歌,在汀兰苑过着主子一般的生活,还能和萧翎羽、四公子一起在学堂读书,叫她如何不嫉恨?   倘若当初她没有离开蘅芜苑,也如她们一般去主子身边贴身伺候,哪里会受今天这般的苦罪?   她恨沉歌,也恨同沉歌要好的素溪,既然老天让她捏住了素溪的把柄,她就一定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   素溪回到汀兰苑,便立即将青柳的请求告诉了沉歌。   沉歌一听张冬荣的名字,便猜到了青柳到底想干什么。   张冬荣是张嬷嬷的儿子,也是王府的家生子。张嬷嬷能做到整个后院的管事,她的为人是没有问题的,她一生唯一的污点,便是生了张冬荣这样一个歪瓜裂枣。   张冬荣依仗着张嬷嬷在后院的管事权力,最爱调|戏后院的小丫鬟,拈花惹草地捅出了不少篓子,每次都是张嬷嬷帮他善后,为操碎了心。可张嬷嬷的苦心却让张冬荣却愈发不知收敛,终于有一次张冬荣弄大了一个丫鬟的肚子,怕事情败露便不知从哪里买了堕胎药给她,结果丫鬟服下后大出血,最后一尸两命。   张嬷嬷以“子不教,母之过”为由,用自己的性命替张冬荣抵了命,宁王妃虽然惋惜张嬷嬷,却还是将张冬荣送去了官府,判了死刑。   如今青柳和张冬荣有了牵扯,很难不让沉歌联想到张冬荣的前几世的风流事|迹。   而青柳向素溪提出这样的请求,显然是拿捏住青柳的把柄,知晓她不敢拒绝自己。   沉歌想了想,说:“素溪姐姐,明天你答应她吧。但是事情绝对不是她说的那般简单,那个张冬荣不是好人……”   素溪有些害怕:“那会不会有危险?”   沉歌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有危险,所以单凭我们两个人,恐怕不能解决。”   素溪一听,又急又怕:“可是我不想再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   “我知道。”沉歌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有一个人,可以在不知道内情的情况下,帮我们解决这件事情?”   “谁啊?”   “咱们的小世子啊。”   第二日素溪听从沉歌的话,找到青柳,说愿意帮她。青柳大喜,说是晚上的时候她将张冬荣约出来,让素溪陪着她一起去见张冬荣,同他说清楚。   素溪答应了她,转头便汇报给了沉歌。   沉歌问清楚了晚上约张冬荣见面的地点,交代了她需要注意的一些事情:“你将衣服的带子全部打成死结,若是他敢对你胡来,你不要害怕,尽量稳住他,若实在稳不住,便拔了簪子去刺他……”   沉歌说了很多,但还是放心不下,毕竟前几世素溪就是因为遭遇了小厮的侮辱才咬舌自|尽的。“素溪姐姐,你要相信我和世子,我们一定会去救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此番让你冒险,是为了彻底解决青柳和张冬荣,他们都是王府的毒瘤,必须一击即中,不能再给他们机会了……”   素溪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许多的沉歌眼中满满的担忧,登时觉得没那么害怕了:“有你和世子在,我不怕。”   晚上,夜深人静时,素溪和青柳一起,如约来到了后院菜园附近的一个僻静处。   此时张冬荣似乎还没到,青柳让素溪等一下:“我去那边瞧瞧他过来了没,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完便离开了这里。   素溪看着青柳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正欲跟过去,却忽然被一个人从背后抱住。   素溪刚要尖叫,却又被那人捂住了嘴巴,不能发出声音。   那人力气很大,素溪被他钳制在怀中根本挣脱不出来。   她瞧不见背后那人的面容,只听见耳边粗重的呼吸。那人一只手继续捂着她的嘴巴,另一只手却开始解她的衣襟。   幸而她听了沉歌的话,将衣襟带子全部拧成了死结,那人摸索着想要解开,却怎么也解不开。   素溪趁此机会,拼尽全力从他的禁锢中解脱,可刚跑了没几步,便被那人扑倒在地。   那人已经没了耐性,将她按在地上,便去撕扯她的衣裙。   素溪从未收过如此屈辱,眼泪一下子便流了下来。   在她明白过来那人想对她做的事情后,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是她知道,沉歌和世子是跟着她过来的,他们马上就会赶过来救自己。   她是这样想的,而沉歌和萧翎羽也是这样做的。   在他们看到一个黑影扑向素溪的那一刻,他们便往她这边冲过来了。   只不过他们隔了有一些距离,夜黑看不清路,她和萧翎羽跑得太急,一人摔了一跤才赶了过来。   “你活够了敢欺负本世子的人!”萧翎羽一脚将他踹开,他已经开始习武,扎了几个月的马步,脚底练得十分有力量。   那人被萧翎羽踹得仰面摔在地上,沉歌将素溪拉起来,两人一瞧:果然是张冬荣!   张冬荣见大事不好,拔腿便要跑,被萧翎羽追上去又是一脚,直直踹在他的膝弯出,叫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沉歌见状,默默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两个实木鞋拔子,递给素溪一个:“走,用这个,照脸呼,务必打得他今天晚上不能说话……” 第25章 025   张冬荣被沉歌素溪一顿鞋拔子伺候, 登时打得他脸颊肿的老高,嘴里的牙齿也松动了, 疼得他呜呜说不出话来。   沉歌见差不多了,便同他说:“现在我问你问题, 你用点头和摇头来回答我。”   有萧翎羽在这里, 张冬荣自然不敢反抗,点了点头。   “是青柳约你来这里的么?”   张冬荣摇了摇头, 眼睛直往素溪身上瞅,分明是说约他来这里的是素溪。   素溪正要发火,却见沉歌“啪”得抽了张冬荣一下, 又问了他一遍:“是青柳约你来这里的么?”   张冬荣正要摇头,看到沉歌立马又高高举起了鞋拔子, 吓得身子一缩,赶紧点头。   沉歌放下鞋拔子,又问:“你方才是不是将素溪姐姐当成了青柳?”   张冬荣摇了摇头。   沉歌又举起了……   张冬荣立即改为点头。   “很好。”沉歌很满意他的表现, “所以是你一直纠缠青柳姐姐, 想要与青柳在这里幽会,却没想到青柳故意把素溪姐姐带过来,你这才认错了人, 对吗?”   张冬荣继续点头:你有鞋拔子你说什么都对!   沉歌指了指萧翎羽:“你方才认的罪, 世子可是会为我们作证的。若是你到了王妃面前改了口, 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   沉歌喊来几个侍卫, 将张冬荣带到汀兰苑。   素溪有些害怕, 想来是担心青柳见事情败露, 肯定会将看到她和萧翎风约会的事情说出来。   沉歌示意她不要担心,她早有准备:“待会儿见了王妃,你便装作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剩下的交给我和世子。”   素溪立即白了脸色,身子微微直打颤,一副没了魂魄的样子,问:“这样像不像?”   “就是这样,”真是一点就通,沉歌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保持住。”   好像还差点什么。   “世子,”沉歌唤了声走在前面的萧翎羽,“素溪姐姐衣服被他扯破了,世子您能借一件衣服给素溪姐姐遮一遮吗?”   “你们女孩子真麻烦。”萧翎羽一边嫌弃着,一边真的脱了自己的外袍给了素溪。   “多谢世子。”素溪感激地望着他,沉歌帮她将衣服披好,虽然短了一些,但也正好能遮住她被扯坏的地方。   到了汀兰苑,宁王妃听沉歌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登时怒不可遏:“去把青柳叫过来!”   素溪一下子紧张起来。   沉歌握住她的手:“没事的,王妃会为你做主的。”   素溪是宁王妃为萧翎羽选的人,宁王妃见她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岂能放过青柳?   不一会儿,青柳便被带了进来,慧娘也一脸慌张地跟过来了。   宁王妃听了沉歌的话,笃信是青柳摆脱不了张冬荣的纠缠,才故意将素溪带过去给张冬荣糟蹋的。如此用心歹毒,让宁王妃恨不能先将两人打一顿板子。   有张冬荣的指认,青柳自然难逃罪责。她没有想到素溪居然敢闹到宁王妃面前,既然自己不能逃脱,干脆鱼死网破,也不叫她好过。   “王妃,是素溪诬陷奴婢的。”青柳跪在地上,指着素溪,大声道,“是因为奴婢不小心撞见了她和四公子私会,她想先发制人,这才设计陷害奴婢的。”   素溪一听,气得刚要反驳,但沉歌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保持状态。于是素溪只好忍住,咬着嘴唇让自己颤抖得更厉害一些。   而宁王妃在听完青柳的话后,惊愕地望向素溪,却发现那个孩子面容惨白,瑟瑟发抖,面对青柳的控诉也没有回应,显然还没有从惊惧中缓过来。   如此柔弱可怜的模样,立即让宁王妃对青柳的话产生了怀疑。   而沉歌见时机差不多了,便跪下来,当着宁王妃的面反驳青柳:“王妃,素溪姐姐没有和四公子私会,奴婢与素溪姐姐一直在一起,很少分开过。唯独前几日下了学堂时,奴婢发现四公子不小心落了东西,奴婢想着素溪姐姐跑得比奴婢快,便让素溪姐姐给四公子送过去,想来叫青柳姐姐瞧见了,误以为是两人在私会……”   青柳听她这样说,立即叫嚷着:“不可能,我亲眼瞧见她与四公子……”   沉歌打断她的话,不疾不徐道:“世子可以作证,那天素溪姐姐确实是去给四公子送东西的。”   萧翎羽在旁边听了好一会儿了,虽然他不记得有这回事,但是既然沉歌说有,那就是有:“不过是给四哥哥送个东西,怎么你偏说他们私会?”   不过私会是个什么东西?   萧翎羽现在这个年纪还不懂,但是想来不是什么好事情。既然不是好事情,就不能让他的丫鬟承担。   “可奴婢分明瞧着……”   青柳还想争辩,被不耐烦的萧翎羽吼住:“你闭嘴,先前你在汀兰苑时就常常欺负她,如今去了别的院子还不安分,你还是滚出王府吧。”   素溪听到萧翎羽如此维护自己,不由觉得心里一暖,感激地望着萧翎羽。   宁王妃瞧着素溪身上披着萧翎羽的衣服,心中微微惊讶:没想到这孩子也知道怜香惜玉了?   他待素溪好,宁王妃是非常愿意看到的,毕竟素溪是他的贵人。今日若不是萧翎羽及时赶到,后果简直不敢设想。   如此,宁王妃愈发地觉得青柳的用心险恶,简直不能饶恕。   青柳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求助她的娘亲。慧娘便也跪下来替她求情:“王妃,世子,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求王妃和世子开恩,饶过青柳这回吧。”   宁王妃此时已经是十分厌恶这对母女,只将青柳赶出王府,未免太便宜她,如她这般恶毒用心,伤害得又是自己最喜欢的丫鬟,宁王妃自然不会放过她。   “将青柳拖下去打二十个板子,即日起逐出王府。将张冬荣打三十个板子,送去衙门法办。”   青柳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哭着求饶:“王妃娘娘,奴婢知道错了,求您不要赶奴婢出去……”   宁王妃说出去的话怎么可能收回,摆摆手便让人将青柳和张冬荣拖下去了。   慧娘看到自己的女儿要挨打,还想向宁王妃求情,而此时得知自己儿子出事的的张嬷嬷也赶了过来。   张嬷嬷比慧娘要明事理很多,她也知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他虽然平日里喜欢戏弄丫鬟,可也只是敢挑那些最低等的丫鬟下手,若非是青柳怂恿,他如何敢将脏手伸到汀兰苑的丫鬟身上。   可眼下青柳和张冬荣都被拖下去打板子了,张嬷嬷再去求情也无济于事,便干脆以退为进,跪下同宁王妃说:“王妃,子不教,母之过,逆子犯下大错,老奴也难逃其责,如今老奴已无脸再留在府中,愿辞去后院管事之职,离开王府,替吾儿赎罪。”   张嬷嬷打理后院多年,早已成为宁王妃的得力助手,如今她引咎离开,宁王妃心中有些不舍,正想挽留,却见慧娘忽然朝张嬷嬷扑了过去。   “我的青柳本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却遭你儿子三番两次的纠缠,若非是将我女儿逼急了,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慧娘一边打着张嬷嬷一边哭骂着,“都怪你,你明知你儿子心术不正,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你儿子祸害后院的丫鬟,如今害了自己不算,还害了我的女儿……”   张嬷嬷哪里肯乖乖挨打,便同慧娘厮打起来:“你当你女儿是个什么好东西?明明是她一直主动接近我儿子,想让我儿子求我给她安排个轻松的差事……”   宁王妃一听:原来张嬷嬷竟早就知道张冬荣这般混账却不加制止,这才纵得他胆子越来越大。   看着打成一团的张嬷嬷和慧娘,宁王妃没了耐心:“为人母却不能管教好自己的孩子,确实有错,你们二人去账房支了这个月的工钱,明日便离开王府吧。”   张嬷嬷和慧娘立即停了下来,不敢相信王妃居然连她们两个府里的老人都不要了。   宁王妃心意已决,不想再听她们做任何解释。   此时俞侧妃带着萧翎风姗姗来迟。   俞侧妃听说有人指认自己的儿子和世子身边的丫鬟素溪有染,便问萧翎风有没有此事?   萧翎风先前已经见过沉歌,她告诉他千万不要承认与素溪私会这件事,不然将会把素溪置于难堪的境地。故而在俞侧妃问他时,他便一口咬定是误会。   俞侧妃将信将疑,她一直惧怕宁王妃,也知道素溪是宁王妃安排给世子的人,她担心宁王妃会因此迁怒自己和萧翎风,便赶紧带着萧翎风来同王妃解释一番。   “妹妹不必解释了,都是误会,切莫因为小人的挑拨,影响了孩子们的关系。”宁王妃淡淡道,“不过孩子大了,确实应该避嫌,妹妹觉得呢?”   俞侧妃小心翼翼道:“姐姐说的是,虽然孩子们心性纯洁,没有旁的想法,但总有些小人搬弄是非……”   宁王妃依旧打算让素溪和沉歌陪着萧翎羽去学堂,只不过学堂中间挂了一张大大的卷帘,将萧翎羽、萧翎风和素溪、沉歌隔开。   素溪和萧翎风离得如此相近却不能相见,两人的相思之情只有沉歌知道,不能再叫旁人看出。   是以两人每日都过得非常痛苦。   沉歌很想把那张帘子扯掉,可是她又不能真的这样做。   终于在第三天,夫子正上着课,萧翎羽忽然站起来,刷的一下将帘子扯掉,吓了沉歌和素溪一跳。   “什么破玩意,挡着本世子看沉歌了……” 第26章 026   萧翎羽将帘子扯掉后, 便不肯再叫人安回去,如此学堂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萧翎羽每日听夫子讲课,保持着听一会儿就看沉歌一眼的频率。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看沉歌, 就是觉得一会儿瞧不见她, 心里便觉得不安。   而萧翎风也总是忍不住偷偷去看素溪,可素溪却不敢再回应他了。   前几日青柳闹出的那场风波过后, 沉歌同她聊了整整一晚。   “素溪姐姐,是我对不住你,是我让王妃误会了当初救出世子的人是你, 才叫王妃对你如此钟爱。如今王妃已然将你定下,以后定然会让世子将你收入房中。可如今你心中已经有了四公子, 以后的路恐怕会很难走……”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不要说这样的话。若不是你,我哪里有现在这般如意的生活, 还能去学堂和世子一起读书, 这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素溪眼眶微微泛红,“其实我也知道王妃的想法,我不该喜欢四公子的, 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   沉歌咬了咬嘴唇:“你若实在喜欢四公子, 我便帮你想办法……”毕竟现在萧翎羽还小, 还有大把的时间挽回这件事。   素溪听了, 精神一震:“沉歌你真的有办法吗?”   “应该有的, 只是需要些时间好好想想。”她活了这么多世, 总能想到办法的,“只是在此之前,你要确定好四公子对你的心意,确定他有没有能力为你遮挡风雨?”   素溪眼睛亮亮的:“他能的,我相信他。”   沉歌有些心疼:素溪啊,你还是太年轻。   萧翎风身边的贴身丫鬟是香蕊,只不过前几世萧翎风并没有将她纳入房中,甚至都没有收她做通房丫头。原因无他,只是俞侧妃觉得丫鬟是下人,配不上萧翎风罢了。   俞侧妃在王府过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为的就是保护自己唯一的孩子不受到任何伤害。她将萧翎羽看得比自己都重要,亦是对未来的儿媳有着极高的要求,普通官宦家的千金尚且入不了她的眼,又何谈丫鬟呢?   而萧翎风这个人,其实本性来说是很好的,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以后一定是个好夫君。可他的身份摆在那里,纵然是个庶子,却也是好多人都高攀不上的。   前几世沉歌嫁给萧翎羽时,也有过身份的阻碍,只不过萧翎羽脾气大,若是听到有人中伤她或拿她的身份卑微说事时,萧翎羽便会将那人好生教训一番,如此才护得她相对周全。   若是萧翎风能做到如萧翎羽一般坚决,沉歌一定会想办法将素溪送到他的身边,怕就怕以萧翎风的性子,莫说是对外人,便是自己的母妃也不晓得能不能说服?   果然,没过几天,俞侧妃就邀请了北宁一些官家夫人进府吃茶,说是吃茶,实则是让她们带着自家适龄的姑娘过来相看。   虽然萧翎风还未到成亲的年龄,但若是遇见合适的,也可以先定亲,待过个一两年便可成亲。   有时候他们正在学堂上课,府里来了客人,俞侧妃便打发丫鬟来学堂唤萧翎风回去一下,耽误个一两刻钟的时间再回来。   素溪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可如今俞侧妃将萧翎风看得很紧,一下了学堂便立即命人将他接回来,不留丁点多余的事情给他。   萧翎风显然也想同素溪说说话的,可奈何一直都找不到机会。   素溪终日心神不宁,晚上的时候咬着被子偷偷流泪。沉歌看着心中不忍,便想着找个机会让两个人好好聊聊。   在府中两人怕是不好见面,只能去府外了。   既然要去府外,沉歌和素溪是不能私自外出的,所以只能去找萧翎羽帮忙了。   这日夫子休沐,不用去学堂上课,沉歌和素溪陪着萧翎羽在房中做功课。素溪依旧心不在焉,研磨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砚台,溅了萧翎羽一身,还险些砸到了自己的脚。   萧翎羽一下子跳了起来:“素溪你怎么回事?”   素溪忙道歉:“世子恕罪,奴婢马上去拿件新的给您换上!”   萧翎羽不高兴地将衣服换上,素溪拿了脏衣服正要出去洗,被萧翎羽喊住:“墨汁肯定洗不掉了,别费工夫了,扔了吧。”   素溪愧疚道:“都是奴婢的错,这个衣服一定很贵,奴婢赔一件给世子吧。”   萧翎羽哼了一声:“你每月领的那点钱怎么够赔?再说本世子会在乎这一件衣服么?你那月钱还是留着给你的母亲看病吧。”   素溪感激涕零道:“多谢世子宽容大量。”   萧翎羽下巴一抬:“那是。”   素溪的母亲一直腰都不好,总是需要吃药,素溪每月领的钱都给了自己的母亲。   沉歌算过时间,素溪的母亲约莫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会病发,她生的病是坏病,医不好的那种,她一直以来的腰疼其实就是病发前的一个征兆。   不仅素溪每月领的工钱都给了她的娘亲,连沉歌也将自己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   这几年素溪的母亲隔两三个月便做两套新衣服托人送过来给素溪和沉歌,有时候她们随着萧翎羽去山庄游玩,素溪的母亲待沉歌如同待自己的女儿一般,沉歌很是感动。   她是唯一知道素溪母亲真正病情的人,可是她不能说出来,毕竟现在这个病谁也看不出来。沉歌只能尽自己的能力让素溪的母亲吃上一些更好的药材,延迟病发的时间。   如今正好提到素溪的母亲,沉歌心思一动,对萧翎羽说:“世子,素溪姐姐也是一直担心母亲的病情,所以才会有些不专心,不若夫子给奴婢和素溪姐姐放一天假,让奴婢陪着素溪姐姐去山庄看望一下她的母亲吧。”   山庄可是萧翎羽最喜欢去的地方,每个月都要去玩上一次。这个月他已经去过一次了,可没有玩的尽兴:“既然这样,我去同母妃说一声,我带着你们去吧。”   “不若也叫上四公子吧。”沉歌趁机提议道,“这几日夫子教的知识愈发深奥,我瞧着四公子也学的头疼,不若世子邀请四公子一起去山庄放松一下?”   萧翎羽不假思索道:“也行。”   如此,萧翎羽同宁王妃知会了一声,绕路叫上萧翎风,带着些侍卫便坐上马车去山庄了。   只不过俞侧妃为了避嫌,特意叮嘱萧翎风带着香蕊坐一辆马车,而萧翎羽和沉歌、素溪坐在另一辆马车上。   素溪频频往车窗上瞧,却没有勇气掀开帘子,拧着手中的帕子一脸期待又紧张。   到了山庄,他们五个人先去了百兽园。沉歌引着萧翎羽去逛园子,故意将素溪落下,然后看了萧翎风一眼。   萧翎风会意,对身边的香蕊说:“我有些口渴,你去拿些水过来。”   香蕊不疑有他,便立即退下去了。   萧翎风见左右没有人了,便立即朝素溪走去。   “素溪,这几日难为你了……”   “四公子,奴婢没事……”   约莫一刻多钟,香蕊带着水回来了,沉歌想去提醒素溪,可是萧翎羽此时正逛得兴起,沉歌不便打扰,便悄悄放慢了脚步,故意与他错开身子,待离开他的视线后,便立即转身朝素溪和萧翎风所在的方向跑去。   “素溪姐姐,”沉歌看到素溪和萧翎风的身影,便赶紧喊了一声,“快回来,世子叫你呢。”   她故意这样说,素溪立刻明白是香蕊回来了:“四公子,那奴婢先回去了。”素溪虽然对萧翎风依依不舍,但眼下还是不要叫别人瞧见的好。   “回去吧。”萧翎风望着她,亦是有些难舍难分。   沉歌赶紧将素溪拉走了。   她们避开了香蕊,走另一条小道去找萧翎羽。   途中,素溪忍不住同沉歌说:“沉歌,四公子同我说,俞侧妃安排给他相看的姑娘,他一个都没看上,他说她们都不及我,还说以后一定会挑个时机,同俞侧妃说明心意,叫我相信他,不要多想。”   “嗯。”沉歌应了声,看到她沉浸在欢喜中,有些话实在不忍说出口,只好一直听她说。   素溪恨不得将方才她和萧翎风说的话都告诉沉歌,可这些话又不能叫小世子听见,素溪便干脆拉着沉歌,在离世子不远的地方,兴奋地同她说着。   萧翎羽虽然耳力很好,但是在这嘈杂的院子里也听不听她们在说什么,只是听到素溪一直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不过他对女孩子之间的聊天一点都不感兴趣,正巧他走到了那个关着棕熊的笼子面前。   他记得这只熊,小时候他同父王来逛园子,没想到这只棕熊从笼子里跑了出来,险些伤到了他。   他记得是一个脏兮兮的少年救了自己,也记得是沉歌看到他对棕熊的气味过敏,及时将他拉走,以至于后来他都不敢靠近这里了。   只不过方才他误走到了这里,也闻到了棕熊的气味,怎么好像并没有什么难受的征兆呢?   难不成他不对这只棕熊过敏了?   萧翎羽心中一喜,便又往棕熊的笼子靠近了一步。   还是没有任何异样。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   “嘿,大笨熊!”萧翎羽冲里面的棕熊招了招手。   棕熊听到他的声音,挪动着肥厚的身子地往笼子边缘靠近。   “还真是个大笨熊……”萧翎羽看到它笨拙的样子,觉得很是好笑。   他扭头正欲叫沉歌和素溪过来,没想到就在这一瞬间,笼子里面的棕熊忽然伸出熊掌,一掌拍向了他……   萧翎羽反应极快,立即往旁边跳去,但还是稍晚了一些,衣服被熊掌勾住了。   “你撒开!”萧翎羽恶狠狠地瞪着棕熊。   棕熊:“……”它不仅不撒开,熊掌还逐渐用力,似乎想将他勾进笼子里。   萧翎羽不想让自己这副窘态被沉歌看见,便压低声音又说了一遍:“你赶紧撒开,不然本世子今天要吃蒸熊掌!”   棕熊:“……”依旧无动于衷。   一人一熊,就这么僵持着。   最后萧翎羽决定放弃,准备叫沉歌和素溪过来帮忙,却发现两人还在聊着呢。   她们居然都没有发现此时他正处在熊掌之中?   幸好沉歌偶然歪了一下头,瞥见了萧翎羽和熊。   “世子!”沉歌惊叫一声,赶紧跑了过去。   素溪转过身子一看,也连忙跟了上来。   “世子你没事吧?”沉歌和素溪看着比自己脸都大的熊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解救萧翎羽。   萧翎羽淡淡地看了她们一眼:“你们不用管我,你们就舔着个脸继续在那唠吧。” 第27章 027   沉歌和素溪撕坏了萧翎羽的衣服, 才将萧翎羽从熊掌中解救出来。   回到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萧翎羽扣了沉歌和素溪的晚饭, 还让她们在院子里罚站。   宁王妃见了,便随口问了一句:“羽儿为何要罚你们?”   沉歌如实答道:“奴婢们只顾着聊天, 忽略了世子……”   宁王妃一听:“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素溪补充道:“奴婢们一时忽略了世子, 没有看到世子被熊给抓住了……”   宁王妃:“……”   “该罚!”宁王妃身边的红绫又气又好笑道,“瞧你们这两个丫头, 仗着王妃和世子的宠爱就敢目无主子,世子让你们罚站,我看是罚得轻了。”   宁王妃也板起脸来:“羽儿让你们站多久?”   “站一个时辰。”   “确实太轻, ”宁王妃虽然喜爱这两个丫头,但是也不能宠得她们不知道天高地厚, “你们在这里站到天亮。”   沉歌和素溪见宁王妃生气了,也知晓她们这次确实做得不对,于是便甘心受罚。   萧翎羽第二日醒来, 见沉歌和素溪都没有来侍奉自己, 正觉得奇怪,便喊了一声。   “世子稍等,奴婢们就来。”外面传来素溪的回应。   好一会儿, 房门被打开, 沉歌和素溪端着早上洗漱的水和帕子, 一步一挪地走了进来, 腿脚十分僵硬。   萧翎羽撇撇嘴:“我就让你们站了一个时辰而已, 你们倒是装得像是站了一晚上似的。”   沉歌和素溪默默对视了一眼, 什么都没说,吃力地走过去伺候他洗漱了。   萧翎羽并不知道她们两个人确实站了一整夜,依旧带着她们去学堂上课。夫子拿着书卷絮絮叨叨地讲了起来,沉歌和素溪困得七倒八歪,不一会儿便双双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们本就是陪同萧翎羽来上课的,又因着她们是女孩子,所以夫子看到她们如此,也不会说什么。   萧翎羽虽然不解她们为何会困成这样,但是……   沉歌睡觉的样子好可爱啊。   白白嫩嫩的小圆脸枕在自己的胳膊上,挤得脸颊上的软肉凸出来一块,长长的睫毛啊安安静静的,红樱桃似的小嘴巴也微微张着,睡得一脸娇憨……   真是越看越可爱。   夫子敲了敲萧翎羽的桌子,示意他专心听课。   “夫子,”萧翎羽转过头来,“你声音小点,别吵着她们。”   夫子:“……”   萧翎风亦是频频偷看睡着的素溪,他不敢像萧翎羽一样大大方方地看,只是瞧着素溪如此疲倦的模样,很是心疼。   素溪和萧翎风的感情依旧磕磕绊绊,俞侧妃依旧忙着帮他挑选合适的女孩子,而宁王妃也在执着地找寻适合萧云芷的男子,只是萧翎风和萧云芷不管见多少人,都只咬住了一句话:“我觉得不行……”   如此大半年过去,萧云芷已经是双九年华的大姑娘了,萧翎风也已经到了可以娶妻的年纪,可是两人依旧没有任何看上眼的人。   宁王妃和俞侧妃被这两个孩子愁得不行,每日交流失败心得,倒是感情越来越好了。   而林侧妃则低调了许多,大多数时间她都待在玉笙苑中,为远在边境的宁王和萧翎星祈福。   一天,上京传来消息,说圣上病重,想在临终前见见几个孩子,也就是萧翎羽他们几个。   按理说,圣上想见自己的孙子和孙女是在情理之中的,可是上京除了圣上,还有太子。太子一直将宁王视为自己的劲敌,如今宁王在外打仗还未回来,不能一起去上京,宁王妃实在担心自己带着萧翎羽去了皇宫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   可圣命难违背,圣上派了官员来迎接,宁王妃不能拒绝,只能托人快马加鞭去给宁王送信,自己则带着萧翎羽和萧翎风,慢慢往上京赶去。   萧云芷和萧云月都留在了府中,一起打理府中事务。张嬷嬷走后,后院的事情便交给了南芝,南芝到底年轻了些,所以萧云芷和萧云月也一并分担了些。   只有沉歌知道,宁王妃的顾虑是对的。   圣上偏爱太子,担心自己驾崩之后,宁王会起兵篡夺皇位,便在临终前替太子想了一个办法,将萧翎羽诓骗进皇宫里来。   萧翎羽是宁王府的世子,只要将萧翎羽扣留在皇宫之中,那么宁王便不敢轻举妄动。   一路上宁王妃故意任由萧翎羽胡闹,看到树林便要去打野兔,看到河流便要去抓鱼,生生耽误了不少时辰,护送的官员很是头疼,宁王妃很是满意。   这一天萧翎羽终于抓到了一只野兔,交给素溪去料理。   素溪抱着野兔,有些不忍:“兔子这么可爱,我下不去手……”   “是啊,长得这么可爱,任谁也不忍心将它烤了。”沉歌接过来,摸着兔子柔软的毛,说,“所以还是我来吧。”   素溪:“……”   沉歌让侍卫帮她将兔子处理了一下,然后去河边清理,正拔着兔毛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布衣小和尚。   “女施主,拔兔毛呢?”小和尚笑眯眯地蹲下来,盯着沉歌瞧。   沉歌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小和尚却依旧热络地想同她搭讪:“女施主,你这是杀生了,需不需要小僧给兔子念一段往生经啊?”   沉歌瞥见他的脑袋上已经冒出了青茬,不由狐疑道:“你是正经和尚吗?你会念往生经吗?”   “小僧……啊!”小和尚还没说完,忽然被飞来的一脚踹到了河里。   萧翎羽早在这个小和尚一出现的时候就看到他了,又见他如此不要脸地靠近沉歌想同她说话,更是让萧翎羽火冒三丈,顾不得打猎便蹭蹭跑了回来。   “你是哪里来的登徒子,居然敢靠近本世子的丫鬟?”萧翎羽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河边水浅,小和尚从水里站了起来,捋了捋头上并不存在的头发,对着萧翎羽行了一个佛家的礼数,委屈道:“施主请不要这样,小僧刚还俗,认识的漂亮姑娘不多,说几句话都不行么?” 第28章 028   萧翎羽正欲将小和尚赶走, 不成想小和尚忽然看到了宁王妃,雀跃地喊道:“王妃娘娘!”   宁王妃听到声音, 便望了过来。   小和尚从河中爬上来,走到宁王妃面前:“王妃娘娘, 您可还记得小僧?”   “你是……”宁王妃只瞧着他有些眼熟, 却想不起来他是谁。   小和尚端端行了个礼,说:“小僧明衍, 十方大师是小僧的师父。”   宁王妃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宁王妃去寺庙中上香时,确实记得十方大师身边有个小和尚。“你不在寺庙中修行,怎么出来了?”   “师父说我六根未净, 特意让我下山在这红尘中走一遭。”   “我记得你好像自小便在寺庙中长大,如何六根未净?”   “我喜欢看来寺庙中上香拜佛的漂亮女施主……”   “……”宁王妃怔忪一瞬, 还真是六根未净。   “王妃此番要往哪里去?可否带小僧一程?”明衍请求道。   宁王妃瞧他目光纯净,左右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毕竟是十方大师的弟子, 带他一程也没什么。   “我们要往上京去, 你也往哪个方向去么?”   “也行。”明衍和尚眼睛透亮,“都行。”   而沉歌听到“明衍”这个名字,也心微微有些惊愕:他竟是明衍?   明衍这个人沉歌是知道的, 只不过之前沉歌认识的, 是已经还俗许久、墨发高束的他。   他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没什么正行, 脑袋里却是装着谋略的, 后来他投奔到了萧翎羽的军下, 给萧翎羽出了不少主意, 是萧翎羽身边的一个大功臣。   没想到他刚还俗的时候是这个样子,难怪她方才根本没有认出他来。   想到这里,沉歌不由挨到萧翎羽身边,说:“世子,您过去认识一下明衍小和尚吧。”   没想到萧翎羽对着明衍翻了个白眼:“本世子认识那个秃子干嘛?”   沉歌劝说道:“就当交个朋友,他可是十方大师的弟子呢。”   萧翎羽一脸嫌弃道:“我不去,你瞧他那贼眉鼠眼的样儿,本世子才不稀罕交他这个朋友。”   沉歌看了一眼明衍:“他相貌清秀,五官端正,哪里贼眉鼠眼了?”   萧翎羽立即不满道:“不准夸他!”   沉歌只好悻悻地闭了口。   明衍自从跟着他们后,萧翎羽就看他十分不顺眼,因为他总是有事没事的总爱往沉歌身边凑,一看到沉歌眼睛就亮晶晶的。   沉歌也发现了,她不仅发现明衍老围着自己身边转,也发现了萧翎羽看明衍的眼神,分明是想揍他的。   她不想两人之间产生这种莫名的矛盾,便寻了个机会,问明衍:“你为什么老是缠着我?”   明衍如实说道:“因为我观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有福气傍身,所以想来你身边蹭点福气,以后好讨个漂亮姑娘做媳妇……”   沉歌心中一惊,立即捂住他的嘴:“闭嘴,以后再敢说我有福气,我打死你!”   明衍被她吓呆了,立即跳开一步,委屈道:“为什么你长得这么好看居然这么凶?”   “反正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听见了吗?”沉歌威胁道。   “知道了……”明衍瘪了瘪嘴,应下了。   临近上京的时候,沉歌依稀记得将会会发生一场刺杀,不过因为并不是很严重的刺杀,所以沉歌记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刺客会来,只记得是在一片树林附近,所以每每经过树林时,都十分紧张。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刺客在一片茂密的树林中先是放冷箭,而后提着刀剑冲了出来。   彼时萧翎羽还提着弓箭兴致冲冲地要去树林中找兔子,被一群刺客追得扔了弓箭就往回跑。   明衍自从吃了沉歌烤过的兔肉后,一直念念不忘那个好味道,本也是跟着萧翎羽要去猎兔子的,然后被刺客追得屁滚尿流。   好在每次萧翎羽要进树林时,沉歌都坚持要他多带几个侍卫,这次也不例外。   侍卫们很快将萧翎羽和刺客隔开,让萧翎羽去马车那边找宁王妃。   萧翎羽和明衍往树林外面跑去,没想到后面的刺客居然事先砍了几棵树,往萧翎羽的方向推倒。   沉歌赶紧跳下马车,帮着萧翎羽看着树木倒下的方向,好让他能及时躲开。   一颗颗大树轰隆隆地倒下,萧翎羽和明衍左躲右闪的,暂时没有伤到。可随即又有三棵大树栽了过来,沉歌惊叫:“世子小心!”   萧翎羽迅速回头看了一眼,正欲往旁边跑开,却忽然发现这棵大树粗壮高大,怕是要伤到沉歌。   沉歌亦是估算出自己站的地方不对,刚想往回跑,没想到后面居然也有刺客扑了过来。   萧翎羽见状,立即往她的方向跑来。   “沉歌别怕,我来了!”   而明衍亦是朝沉歌跑了过来。   “沉歌我怕,我来了!”   萧翎羽想着,沉歌进退不得,左右也跑不出大树的倾轧,他不能让大树伤到她,他得过去保护她。   明衍想着,沉歌有福气傍身,一定不会伤到,所以她站的地方最安全,他得过去寻求她的庇护。   于是两人从不同的方向往沉歌冲了过来,眼看大树砸下来,沉歌本能地抱住头往地上一蹲……   萧翎羽和明衍在她的上方凌空抱在了一起,且抱得十分结实。   大树刷刷倒下来,把旁边的刺客都砸倒了,唯独他们三个的位置,枝桠的空隙最大,刚好将他们围住,却是分毫未伤到他们。   侍卫们很快赶过来,将被砸倒的刺客制住,宁王妃站在树枝外面喊:“羽儿,你没事吧?可有伤到?”   萧翎羽和明衍在余惊中缓过神来,立即一脸嫌弃地松开了对方。   “母妃,我没事。”萧翎羽回了宁王妃一句。   萧翎羽将沉歌拉起来:“你没事吧。”   “我没事。”沉歌看到萧翎羽毫发无伤,松了一口气。   明衍亦是劫后余生般的高兴:“沉歌,我就知道你有福……嗷!”   沉歌一脚踩在他的脚背上,让他剩下的话都化做了一声长长的嘶吼。 第29章 029   宁王妃带着萧翎羽终于还是赶到了上京, 进城之时她回头望了一眼,她很希望宁王能在此时出现, 陪她一起进京,因为她知道进京之后, 肯定会有人来为难他们母子。   只是城外四处茫茫, 没有宁王。   进了城,宁王妃便没再让明衍跟着了。   明衍十分感谢宁王妃这一路的照顾, 然后跑到沉歌面前,哭兮兮道:“沉歌,我好舍不得你……”身上的福气。   沉歌笑道:“待你长发及腰时, 以后咱们还会再见面的。”   “真的吗?”明衍立即目露晶光,闪闪发亮地看着沉歌。   “对!”萧翎羽走过来, 将沉歌拉到自己身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沉歌忙扯了扯萧翎羽的袖子:“世子你说什么呢?”   明衍当时就跳脚了:“我真讨厌你, 以后都不想再见到你!”   “那太好了, 本世子也不想见到你呢!”   明衍瞪了萧翎羽一眼,气哼哼地走了。   “世子你怎么说这种话呢?”沉歌埋怨道。   “你瞅他那死出……”萧翎羽就是看不得他对沉歌依依不舍的模样。   明衍走后,他们便一路坐马车去了皇宫。   皇帝病重, 已经多日不上朝, 朝中大事皆由太子打理, 丞相和镇国将军辅佐。   在宫门外亲自迎接的是太子安排的官员, 虽然表面还算恭敬, 但却敢暗暗揶揄她:“宁王妃娘娘一路辛苦了, 这八百多里的路途您足足走了半个月,想来一定是累坏了。”   宁王妃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是埋怨我们来得晚了?”   那官员虚伪笑道:“臣不敢。”   “不敢就闭嘴!”宁王妃牵着萧翎羽,径直走了过去,俞侧妃带着萧翎风紧随其后,沉歌和素溪、连翘也跟着进了皇宫。   一个臣子也敢对宁王妃冷嘲热讽,可想而知这个皇宫里的人都在算计着什么。   陛下在养心殿养病,能进去探望的只能是宁王妃和俞侧妃以及两个孩子,沉歌他们只能在外面候着。   素溪第一次进宫,看到这偌大的皇宫很是稀奇,正欲同沉歌说一说,却见沉歌定定地站在那里,很没精神的样子。   “沉歌,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素溪关心道。   “我没事,我在想事情。”沉歌说道。   “你在想什么?”   沉歌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在想,从今天开始,萧翎羽天真无邪、任意妄为的生活就快要结束了。   当今圣上一共有七个儿子,其中最出色的是太子和宁王。圣上偏爱太子,是因为太子是圣上最爱的女人所生,所以即便他明明知道太子稍逊色宁王一筹,却还是坚持立他做太子。   当年太子立下不久后,圣上便让十九岁的宁王去了北宁这个贫瘠之地,一则是为了镇守北边的边境,二则也是担心宁王留在上京,会对太子不利。   如此煞费苦心的安排,却不成想宁王不仅镇守了边境,还将北宁之地治理得物阜民丰,宁王的势力也大大增强。   这让陛下更加担心自己驾崩之后,宁王会起兵造反。   其实宁王有没有造反之心,沉歌并不知道,她只知道陛下为了保护太子,想要将宁王所有的儿子都扣留在皇宫。只要宁王敢反叛,他便要失去三个儿子。   前几世,萧翎羽、二公子萧翎星、四公子萧翎风都被扣在了宫中,太子将他们当成人质,又怎么会好好待他们。   其中受苦最多的便是萧翎羽,他的特殊体质让他有很多忌口的东西,在王府时有她和素溪小心伺候着,这几年萧翎羽再也没有在吃的方面受过为难,可是宫里不一样,宫里的人都是陛下和太子的人,他们都知道萧翎羽在皇宫究竟是什么身份,所以并不会好好伺候他,甚至明明知道他对什么过敏,却偏偏要他碰。   萧翎羽在皇宫里待的这段时间,慢慢改变了他的性子,性情中多了几分阴郁。   前几世不管沉歌怎么努力,萧翎羽在皇宫多多少少还是要吃些苦头,只不过这是他作为宁王世子所必须要承担的事情,若非这样,他也看不透这个世界的残酷。   只有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砺,萧翎羽以后才能强大起来,而那时候明衍也会来到他的身边,助他一臂之力。   只是这一世,他和明衍怎么会闹成这样呢?   想不通。   沉歌她们在外面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宁王妃和林侧妃才带着萧翎羽和萧翎风出来。   陛下已经命人安排好了住处,说让他们多住几天再回去。   宁王妃和俞侧妃的脸色都很是不好看,萧翎风脸色严肃,想来也些许猜到一些,只有萧翎羽尚不知事情的严重性,还乐呵呵地给了沉歌和素溪一人一块糕点,说是皇爷爷给他和萧翎风准备的,他觉得很好吃,便留了两块给她们。   素溪得了糕点很是开心,萧翎风经过她身边时,亦是偷偷塞了一块给她。   素溪心中雀跃,小心翼翼且欢喜地收着。   宁王妃在皇宫里住的这几日,每日她都会带着两个孩子去看望陛下。陛下的病情似乎稳定了一些,可陛下却始终不提让他们回去的事情。   终于在第六天,宁王妃主动提出要回北宁,陛下才悠悠道:“宁王常年在外打仗,宁王妃没个女主人确实不行。这几日辛苦你了,明日你便回去吧。只是羽儿和风儿两个孩子,朕瞧着十分喜欢,不若将他们留下来再陪陪朕吧……”   宁王妃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在听完陛下的话之中,心中便凉透了。   “陛下,羽儿还小,留在宫里恐怕会添许多麻烦。风儿那个孩子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在北宁已经定下了成亲的姑娘,也实在不好留在这里。不若再将这两个孩子叫过来多陪陛下一会儿,明日便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风儿既然已经要娶亲,随你们回去便是。只不过羽儿这孩子得留下……”萧翎风左右不过是个庶子,留与不留都可。而萧翎羽是世子,留下他才是最重要的。   “朕累了,今日便到这儿吧。”皇帝摆了摆手,示意让宁王妃回去。   宁王妃咬了咬嘴唇,心中虽是愤懑,却也只能退下。   陛下的用心昭然若揭,宁王妃也实在没有了办法。   俞侧妃听闻萧翎风可以回去,十分高兴。萧翎风知道后,一时心情十分复杂。   他能离开,可萧翎羽却要留在这里,他知道留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而且萧翎羽在这里,素溪便也要留在这里。素溪是萧翎羽的丫鬟,连宫女都比不上。倘若有一天萧翎羽自身都难保,那么素溪一定会过得更加悲惨。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素溪留在火坑里,他想带素溪一块回去。   萧翎风终于向俞侧妃吐露了实情,告诉她自己其实一直都很喜欢素溪,想让母妃帮他想办法将素溪救出去。   俞侧妃听完,只觉得胸闷气短,她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那个丫头,你可是要逼死我?”   “母妃,皇爷爷想留下五弟,五弟到底是世子,皇爷爷还是会顾及爷孙之情,不会做得太过份,可素溪只是一个丫鬟,留在这里不会被当成人看的。”萧翎风跪下来,“求求母妃,救救她吧。”   俞侧妃瞧着他如此恳求的模样,只觉得方才那一巴掌还不能打醒他:“我若有救人的本事,又怎么会不去救她?可现在如何救,以什么样的立场救?她是世子身边的丫鬟,自当与世子生死与共。她又是世子命里的贵人,王妃一定会将她留在这里护佑世子。可如今你却说,要我想办法将她带走,我若带走了她,便是不顾世子安危,与王妃作对。你且说王妃会如何处置咱们母子?”   萧翎风抓着俞侧妃的手,哭求道:“可是儿子喜欢她,儿子不能抛下她……”   “啪!”俞侧妃扬起手来又打了他一巴掌,“你还敢说喜欢她?”   萧翎风被打得脸颊迅速肿了起来,依然坚持:“儿子就是喜欢她?”   “好,好……”俞侧妃扯下他的手,连连退后两步,“你就是想逼死母妃,既是如此,我便如你所愿!”   俞侧妃拔了头上的簪子,便要往自己脖子上刺。   萧翎风忙上去阻止,握住俞侧妃的手:“母妃你不要这样!”   “你说,你还喜不喜欢那个丫头?”   “儿子、儿子……”   俞侧妃又将簪子抵了上去,在脖子上扎出了红色的血珠。   “不要!”萧翎风死死握住她的手,哭道,“儿子不喜欢她了,不喜欢了……” 第30章 030   萧翎羽又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在御马监喂马,御马监有几十匹马,他抱着草料来来回回, 腹中饥肠辘辘,身上也被草料弄得起了疹子,旁边还有几个太监故意嘲笑他……   这种感觉实在太不好了。   他在梦中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境地呢?   一定是假的。   他醒来,没有看到素溪和沉歌, 却见宁王妃在他的床边坐着。   “母妃, ”萧翎羽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来, “母妃怎么一大早过来了?”   宁王妃摸了摸他的头, 亲自帮他擦了擦脸, 又帮他换上了衣服, 穿上了鞋子。   “母妃,让沉歌和素溪来做这些事情就行了。”萧翎羽说道。   “没事,今天让母妃来吧。”宁王妃眼睛红红的,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动作很慢很慢。   萧翎羽觉得母妃今天有些奇怪:“母妃,你怎么了?”   “母妃没事。”宁王妃忍着几欲掉落的泪水, 强撑着笑脸,说,“羽儿, 你皇爷爷想留你在皇宫里多住些日子,你可愿意?”   “母妃也跟我一起吗?”   “母妃可能要先回北宁, 去找你的父王。”   “那我跟母妃一起回去。”萧翎羽不乐意道, “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宁王妃眼睛更是酸涩:“好孩子, 如今你已经长大了,母妃不能总是一直陪着你,有些事情你也要学着一个人面对了。”   萧翎羽瘪了瘪嘴,又问:“那沉歌会留在这里吗?”   “沉歌和素溪都会留在这里陪你。”   “那好吧。”萧翎羽方才还皱着的眉头立即舒展开来,“有沉歌陪着就好。”   宁王妃看着什么都不知道的他,心中五味杂陈,难过得快要说不出话了。   她多想带着他一起回去啊。   一旦把他留在这里,便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将他接回去了。   陛下如此为太子做打算,为了制约宁王,不惜将萧翎羽扣留在皇宫做人质。先前陛下派官员去北宁请宁王妃带着孩子过来时,宁王妃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天子的命令,她若不从,便是抗旨,便是不孝,便是有反叛之心,所以她只能带着萧翎羽过来,亲手将他送入这虎狼之穴。   她是宁王府的王妃,纵使她的亲生儿子无法逃脱,她也要为宁王多保留一个骨血,至少让萧翎风回去。   若是哪天,太子欺人太甚,让宁王真的起了反心,那么萧翎羽,她的亲生儿子,便只能舍弃了。   一想到这里,宁王妃的心就好似被人狠狠捏住,生生挤出血来。   只愿素溪这孩子能够多多护佑萧翎羽,保他平安无事,有惊无险,有朝一日他们母子早日团聚。   至于沉歌那个丫头,宁王妃也曾有一瞬动了恻隐之心,想着不若把她也带走,毕竟她年纪最小,日后若是有人想欺负萧翎羽,也必定先从她这个小丫鬟下手。   只是萧翎羽念沉歌念得紧,不会让沉歌离开自己身边。而多留个丫鬟在他身边,也总归是能多照顾他一些。   如此,宁王妃便只是想了想,并没有真的这样做。   可怜沉歌这个丫头了,希望她自求多福吧。   他们在宫中用过早膳后,便有人来送送宁王妃和俞侧妃母子今日出宫,萧翎羽带着沉歌和素溪去宫门口相送,宁王妃搂着萧翎羽,久久不愿意放开……   萧翎羽觉得自己这么大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母妃搂着,委实有些不好意,便从宁王妃怀里挣脱出来,说:“母妃别抱了,等过些日子你和父王来接便是,我可不想在这里住太长时间。”   “孩子,苦了你了。”宁王妃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捂着嘴巴不叫自己哭出声来,狠下心来上了马车。   萧翎羽一头雾水:母妃咋了这是?不过是分开几天有什么好哭的。   沉歌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很是佩服宁王妃的伟大,能够忍痛将萧翎羽留下的同时,不忘将萧翎风带回去。   而萧翎风……   沉歌望了一眼俞侧妃的马车,萧翎风一出宫门便被宁侧妃拉着上了马车,一直没有再下来。   站在沉歌身边的素溪却频频往萧翎风的马车张望,直到马车离去,也不曾见萧翎风撩开帘子往她们这边看过一眼。   萧翎羽已经转身回去了,沉歌拉过素溪的手说:“走吧。”   素溪跟着沉歌走了两步,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却只瞧见马车辘辘远去的影子。   素溪很失落,也有些伤心,她不明白为什么萧翎风都不肯看自己一眼?   沉歌隐隐猜到,许是俞侧妃知道萧翎风和素溪的事情了,为了不引起麻烦,才将萧翎风按在了马车里。   他果然还是性子软了些,不能带走素溪,沉歌不怪他,可是他明知道素溪在这里会受苦,却没有坚持来与她告别,这样沉歌对他有些失望。   果然,他终究不是素溪的良人。   直到马车行出京城,坐在车中的萧翎风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哭了出来:“母妃,我以后还会见到她吗?”   俞侧妃拍拍他的肩膀,心中何尝不难过:“孩子,你忘了她吧。”   马车行驶了一天,临近傍晚时到了一处驿站,宁王妃她们暂时下来休息一晚上,明日再出发。   刚进驿站,宁王妃便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坐在堂中的角落里大快朵颐。   “明衍小和尚?”宁王妃唤了一声。   正啃鸡腿啃得满嘴流油的明衍立即抬起头来:“王妃娘娘?”   “嗯。”宁王妃冲他点了点头,只是想同他打个招呼,并不想说太多话,毕竟她现在的心情实在糟糕透顶。   她不想吃东西,只叫了一壶热茶,便径直上了二楼,坐在房间里默默流泪。   不多时,红菱敲了敲门,说是明衍想要见她。   宁王妃本不想见,但明衍站在外面不肯走,宁王妃只好擦了擦眼泪,让他进来了。   明衍见到宁王妃,第一句话便问:“王妃,怎么没见世子呢?”   他对萧翎羽印象可太深了!   宁王妃一听,心头好不容易压下的酸楚又涌了上来。她强撑着精神,说道:“陛下想留他在皇宫多住些日子……”   明衍对天下的局势亦是了解一些的,他听到宁王妃这样说,便立即猜到了缘由:“王妃脸色不好,想来是在担心世子在皇宫过得不好吧?”   宁王妃扶着发疼的胸口,点了点头。   明衍又问:“沉歌是不是也在那里?”   宁王妃答:“我叫她和素溪留在皇宫陪着羽儿了。”   “那王妃便不必过分担忧了,”明衍神态轻松了许多,“有沉歌在,世子一定会没事的。”   宁王妃不解:“为什么有沉歌在,羽儿就会没事?”   明衍托着下巴道:“我师父不是跟您说过吗,沉歌是世子的贵人啊。”   “什么?”宁王妃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说、你说沉歌才是……” 第31章 031   明衍当初听师父说起过萧翎羽身边有一个贵人, 是个小丫头,只不过那时他还没有见过沉歌。   那日他游历至河边,偶然看到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姑娘,远远的便察觉到这个小姑娘的气息不一般, 又瞧她模样实在漂亮, 便忍不住上前同她搭讪。   好嘛话都还没说两句便被萧翎羽一脚踹到河里去了。   后来他见到了宁王妃, 才了解到这个小姑娘是萧翎羽身边的丫鬟。   萧翎羽身边有两个丫鬟,大的那个虽说也很漂亮,却不过是个平凡的女孩子而已。而沉歌不一样,沉歌有福气傍身, 靠近她的人都会有好运气。   他联想到师父曾经说的话,一下子便认准了师父说的那个萧翎羽的贵人,就是沉歌。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 师父只告诉了宁王妃关于贵人这件事,却并没有点破那个人就是沉歌。   既然师父不说,定然有不说的道理, 自己今日却大嘴巴地说了出来,不禁有些后悔。   “王妃,这件事你知我知便好, 万不可让别人知道, 否则会影响世子的气运的。”明衍叮嘱道。   此时宁王妃心中已然大石头落地一般,踏实许多:“多谢你, 我定然不会再告诉其他人。”   显然她虽然以为素溪是萧翎羽的贵人, 也盼着素溪能在皇宫中护佑萧翎羽, 只不过心中总是惴惴不安,不能确定贵人这种事,究竟是不是真的?也不能确定素溪是否真的有本事保护萧翎羽。   如今听明衍这么一说,宁王妃又想起许多事来。   先前给萧翎羽挑选丫鬟时,她不愿意要沉歌,张嬷嬷便将沉歌送去了林侧妃的玉笙院。就是沉歌在玉笙院的那段时间,林侧妃十分得宠,宁王恨不得天天往玉笙院跑,有时还会在自己面前夸林侧妃温柔懂事识大体,对萧翎星也赞不绝口。   宁王妃听了这些话,简直要气炸了:林侧妃哪里温柔懂事识大体了?她一颗争宠的心都写到脸上了,偏偏宁王看不出。   后来萧翎羽在山庄撒泼打滚要沉歌,林侧妃居然真的把沉歌送给了他,还说要把素溪换过去。   想到这里,宁王妃不由笑了出来:想必林侧妃那时候听了十方大师的话,也误以为素溪是萧翎羽的贵人,这才急吼吼地要换人。   还好,沉歌阴差阳错地又回到萧翎羽身边了。   想来萧翎羽和沉歌之间一定有某种缘分,萧翎羽不喜欢别人,偏偏只喜欢沉歌。而沉歌看似娇小柔弱,却偏偏能管住萧翎羽。自从沉歌来到萧翎羽身边后,管得萧翎羽再也不讨人嫌了。   原本先前宁王妃还打算让萧翎羽将素溪纳入房中,做个通房或妾室,如今换成了沉歌,如萧翎羽这般喜欢她,定然是不会只让她伏低做小的。   罢了罢了,若是这次她真的能护佑萧翎羽平安无事,便是萧翎羽扶她做侧室,宁王妃也是愿意的。   这是萧翎羽第一次离开宁王妃自己生活,一开始圣上到底念着他与自己的爷孙关系,吩咐宫人对他多加照顾。   萧翎羽每日要去养心殿看望一次皇爷爷,然后去尚书房读书。   在尚书房读书的除了太子的几个孩子,还有一些重要官员的孩子。他们大都不理萧翎羽,也不愿同他多说话。萧翎羽性子嚣张,亦是瞧不上他们。因着他在王府有专门的夫子教诲过,加上天资聪颖,没学几课,便得到了夫子的连连称赞。   这便叫一个人不爽了。   便是太子殿下的幺儿萧沐。   萧沐的功课在尚书房倒数第一,他以为萧翎羽是蛮荒之地来的,定然愚笨不可教,自己就不会再是倒数第一了。   可没想到萧翎羽不仅没有倒数第一,反而功课比大多人都要好。   萧沐心里不平衡了。   他慢慢开始莫名地针对他,故意弄脏他的书本,还弄坏他的湖笔,不让他写字。   萧翎羽以前横行霸道惯了,还从未有人敢如此欺负他,他自然忍受不了,将桌子踹开便同他打成一团。   萧沐虽然与萧翎羽的年龄差不多大,但是这几年萧翎羽在沉歌的监督下,读书习武一样都没落下,而萧沐亦是太子最小的儿子,也很受宠溺,不愿吃苦,故而手脚上并没有多少功夫,很快便被萧翎羽摁在地上起不来了。   萧沐被打急了,抱着脑袋喊道:“你敢打我?你等着,我回去告诉我父王,叫我父王来打你!”   “你去叫啊,本世子才不怕!”   萧沐被萧翎羽胖揍了好一顿,气得课也不上了,爬起来便要去找他的父王来给他报仇。   他刚走出尚书房,角落里忽然飘来一个细细软软的声音:“小孩子打架,没出息的人才会去叫大人。”   萧沐脚下一顿,循着声音找去,看到一个穿着翠绿色衣裙的小姑娘。   他认识她,她是萧翎羽身边的一个丫鬟。   “大胆,你敢说我没出息?”萧沐本就被萧翎羽打得一肚子火,这会儿他的丫鬟又跳出来对他冷嘲热讽,让他简直不能忍,“信不信我打死你?”   沉歌扬起脸来:“信不信奴婢能挺住?”   萧沐举着拳头便走了过来,沉歌一点也不害怕。   萧沐的拳头在距离她的脸只有半寸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他见沉歌一点都没有要躲开的意思,还用清澈的眼眸一直望着自己,他不由悻悻地撤了回来:“我不打女孩子,但是你方才冒犯了我,是大罪,我会找别人打你的。”   “你敢?”萧翎羽从尚书房里冲了出来,挡在沉歌面前:“我看你是不要脸了,打不过我就要打我的丫鬟。你不是要去找你父王么,在这墨迹什么呢?”   萧沐正要扭头走,可忽然脑中又飘过沉歌方才说的话,登时觉得若自己真的去找父王来,回更加被萧翎羽瞧不起的。   “你以为我真的会去找我父王么?我们之间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我才不会这么没出息地去找大人?”萧沐顶着一张被打花的脸,傲娇道。   萧翎羽不信:“那你不去找你父王你出来做什么?”   萧沐哼了一声:“我找个地方静静不行么?”   萧翎羽本来确实鄙视他打不过自己就要去叫大人,但是既然他不打算去叫了,又觉得他总算还要点脸。   “那你还欺负我的丫鬟么?”萧翎羽瞪着他。   萧沐指着沉歌道:“她方才冒犯了我,我是要找人教训她的。”   萧翎羽一把打下他的手,不让他指沉歌:“你瞎说,我的沉歌最乖巧老实,怎么会冒犯你?我看你就是挟私报复,想拿本世子的丫鬟出气,真是个怂包!”   萧沐反驳:“我不是,我没有!”   “那你别欺负我的丫鬟啊。”   “我没欺负她。”   “那你还找人教训她?”   “我不找了还不行么?”   “那你回去上课啊。”   “回去就回去!”   萧沐一头又扎回了尚书房,萧翎羽这才转过身来看沉歌:“你没事啊,他方才有打你吗?”   沉歌笑笑:“没有,他不会打我的。”   “为什么?”   “世子你没发现吗,你们的性子很像呢。”   “本世子跟他才不像!”萧翎羽不屑道。   这尚书房里最小的两个学生,便只有萧翎羽和萧沐。   旁人都或多或少的知道萧翎羽其实是以质子的身份留在皇宫,对他不敢亲近,唯独萧沐不知道,约莫是太子觉得他太小,还不能理解这局势的纷争,便没有同他说。   萧沐的性子和萧翎羽确实很像,都是被父母过分溺爱的孩子,不同的是萧翎羽已经懂事许多,而萧沐简直和之前的萧翎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任性,狂妄,觉得天大地大自己最大,但究其本性,却并非是坏的。   既然性格相似,便能做朋友。   趁着他还不懂的朝堂上的勾心斗角,沉歌希望萧翎羽能和他做朋友,这样以后太子就算想为难萧翎羽,萧沐也多少能帮他几分。   今日冒犯萧沐的事情,她不是第一次做了。前世她也做过,阻止了他去找太子,否则如第一世一般,萧沐气呼呼地将太子拽过来,太子见萧翎羽将自己的儿子打成了花脸猫,当即便安排人开始为难萧翎羽,萧翎羽便是从今天开始没了好日子过。   沉歌不想让萧翎羽这么早就吃苦,虽然现在两人刚打完一架,但是不打不相识,以后他们会成为朋友的,直到太子和宁王真正撕破脸皮,两人的友情才结束。   接下来几天,萧翎羽和萧沐之间依旧互相看不顺眼,彼此都不服气。   直到有一天,萧沐抱来了一只小奶狗。   这是一只还未满月的小奶狗,萧沐觉得可爱,便抱来尚书房玩。可是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小奶狗肚子饿了,在学堂上吱吱直叫,吵得大家都上不了课。   夫子让大家先休息一刻钟,然后让萧沐赶紧将狗送出去。   萧沐却还没玩够,让下人去御膳房讨了碗羊奶,要喂给小奶狗喝。   小奶狗却摇头晃脑地不啃喝,约莫是不会用碗来喝奶,折腾了半天也没喂进去,还洒出一些,弄脏了衣服。   眼看夫子安排休息的时间就要到了,若是他还不肯喝奶,便只能让人将它抱出去了。   萧沐正着急,忽然一只手伸过来将他怀中的小奶狗一把抓走,随即手里的羊奶也被人端走。   “你干什么?”萧沐吼了萧翎羽一声。   萧翎羽将羊奶和小奶狗一起放在地上,然后将小奶狗的脑袋摁进了碗里。   “你会呛到他的!”萧沐想来阻止,被萧翎羽推开。   只见小奶狗在碗里吹了几个泡泡,等到萧翎羽松开它的脑袋时,它竟真的自己喝了起来。   “敬奶不吃吃罚奶……”   萧翎羽哼了一声,拍拍手回去坐着准备上课了,留下一脸错愕的萧沐。 第32章 032   素溪因为萧翎风的事情没精打采了好几日, 这几天才慢慢好转起来。   这种事情沉歌也不好编谎话骗她,只能任由她自己想开了。   萧翎羽和萧沐的关系缓和了许多,萧沐也是喜欢动物的人,经常往尚书房里带各色各样的小动物, 前些日子是小奶狗, 后来是一对黄雀, 或者是一只小香猪,有一次还抱来了一只小猴子。   萧翎羽虽然不喜欢萧沐,但是对这些小动物却是很感兴趣,一来二去的, 便也熟了,萧沐成了是萧翎羽在尚书房唯一愿意搭理的人。   如此过了半年,圣上的身子终于还是撑不住了, 已经没了说话的能力,太子从朝堂逐渐掌控至皇宫。   没了圣上的照拂,萧翎羽在皇宫的日子急转直下, 太子安排人将萧翎羽软禁起来,他不能再去尚书房了。   不仅如此,在衣食用度上也变得粗陋节俭起来。   萧翎羽一开始并不能接受这样的转变, 起先也打过闹过, 可是当他得知是太子的安排,心中便也猜到了一些事情。   之前母妃将他留在皇宫的时候, 他以为只是多住几日罢了, 并不能理解母妃离开时眼中的泪水。现在他多少有些明白了, 母妃是迫不得已将他留下来的。这个迫不得已,一定和皇爷爷以及太子有关系。   如今皇爷爷陷入昏迷,太子立即这样对他,萧翎羽隐隐感觉到自己接下来还会面临更困难的境地。   他是小男子汉,吃些苦没什么的,他只是担心陪他在这里的沉歌和素溪,尤其是沉歌,她那么柔弱,不晓得能不能撑住。   深秋落了霜,天气越来越冷,萧翎羽夜里睡觉盖的还是夏天的薄被子。沉歌和素溪也是,她们担心萧翎羽夜里冷,便将一张被子给他,然后晚上她们两人睡在一起。萧翎羽不肯,觉得她们女孩子更加娇弱,执意让她们盖着。   在这般艰苦的条件下,萧翎羽也开始学着为别人着想了。   他逐渐认清了现实,已经不像开始那般乱发脾气了,因为他每次发脾气,不仅自己受苦,也会连累沉歌和素溪。   他是宁王世子又怎么样,在这个冰凉的皇宫里,在这个犹如牢笼般的院子里,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沉歌和素溪看着萧翎羽的转变,心中很是心疼。   素溪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总是想起萧翎风了,如今他们主仆三人处境糟糕,她和沉歌每日都想着如何挨过一日,如何让世子少受些苦,有时候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她才会想起那个温柔入水的少年。   恍惚觉得她和四公子在学堂里一起读书,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沉歌虽然早知道萧翎羽会经历这样的转变,也尽量将这一天延迟了许多才到来,可是看到他脸上的稚气一点点褪去,换上了隐忍与沉默时,沉歌还是忍不住心里揪起来的疼。   如果世态安稳,她只想他做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太子的为难远不及此,后来连饭菜都不给他们送了,说是不养吃白饭的,要他们干活才能有饭吃。   萧翎羽被安排去御马监喂马,沉歌和素溪则被打发去冷宫拔草。   其实沉歌一直挺盼着这一天的,因为他们有机会出这个院子,萧翎羽在御马监会遇到萧沐。   萧沐现在还是个单纯的少年,他和萧翎羽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他一直将萧翎羽放在与自己平等的位置上。萧翎羽是第一个敢跟他踹桌子打架的人,他其实很欣赏萧翎羽,两人之间的友情远比萧翎羽想的要深。   萧翎羽是在喂马的第三天遇到萧沐的。   他没有想到之前他莫名做的一个梦,居然变成了现实,他居然真的会在御马监喂马。马儿吃的草料弄得他浑身发痒,晚上回去都要沉歌帮着涂一些药膏才能止痒,不然根本睡不着觉。   萧沐今日想要过来骑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萧翎羽。   “你这些日子怎么都不去尚书房了?”萧沐问他。   萧翎羽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越过他径直去喂马了。   萧沐追上来,拦住他:“你喂马做什么?谁让你喂马的?你可是宁王世子!”   萧翎羽将怀中的草料往地上一扔,伸手一把扯住萧沐的衣襟:“我为什么在这里喂马,你不妨去问问你父王!”   一旁负责监督萧翎羽的太监立即冲了上来,一边去拉萧翎羽一边尖声喊道:“大胆,你快放开小殿下!”   萧沐一脚踹开了那个太监:“你哪来的胆子敢这么跟他说话?”   太监被踹倒在地,一时懵了:“小殿下,奴才是见他要伤害你,这才上前阻拦的。”   萧沐怒目圆睁:“用得着你阻拦吗?你个死奴才,居然敢用你的脏手碰他,赶紧找个地方把你那双脏手给剁了!”   “奴才、奴才……”那个太监登时吓得没了主意。   “还有,你先前是死的么?看到宁王世子在这里喂马,你为什么不过来帮忙?”   “奴才、奴才……”那太监以为萧沐真的要剁了自己的手,慌乱之中便说,“是太子让奴才监视宁王世子干活的,奴才是奉了太子的命令,这才、这才……”   萧沐不信:“放屁!我父王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太监浑身战栗道:“小殿下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太子殿下,奴才绝没有半句说谎!”   萧沐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便问萧翎羽:“真的是我父王让你在这里喂马的?”   萧翎羽松开他,不想跟他说话,弯腰拾起草料便继续喂马去了。   “我去找我父王问清楚!”萧沐狠狠瞪了那太监一眼,“还不过去帮忙?你想死吗?”   那太监忙爬起来,跑到萧翎羽面前将他怀中草料抢过来:“世子您歇歇,让奴才来,让奴才来……”   萧沐气冲冲地想要去找自己的父王问个清楚,可是太子此时正在和朝中要臣商量政事,不能见他,萧沐只好去问了他的母妃。   他的母妃确实知道一些事情,也告诉他萧翎羽喂马这件事确实是太子让人安排的。   “父王为什么要这么做,萧翎羽可是宁王世子啊,他还是我的堂弟呢。”   “正是因为他是宁王世子,你父王才会如此待他。”太子妃觉得是时候该向萧沐解释一些事情了,免得他敌我不分,“宁王处处压你父王一头,他在北宁的势力不容小觑。若非你皇爷爷想办法将宁王世子留在皇宫,想必宁王早就趁着你皇爷爷病重,起兵造反了。”   萧沐一时有些接受不了:“不管怎么样,那是你们长辈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为难翎羽堂弟?”   “你父王气不过宁王,自然要拿他的儿子出出气。”太子妃安抚道,“放心,你父王心中有数,不管怎么样为难他,都会留他一条性命的。”   “怎么会变成这样……”萧沐吃惊地望着太子妃。   傍晚,累了一整天的萧翎羽和沉歌、素溪回到他们所住的院子,素溪立马打来些水,让萧翎羽先擦擦脸。   沉歌看到他脖子里又起了许多小红疹子,便赶紧回到屋子里找来药膏,准备一会儿给他涂一些。   这是,萧沐忽然带着几个太监走了进来。   那几个太监有的抱着被褥枕头,有的端着饭菜茶水,还有两个人抬着暖炉……   “从今天起,我就住在这里了!”萧沐看着萧翎羽,兴奋道。   萧翎羽立马将盆中的冷水泼了一地:“不欢迎你。”   “不欢迎我也住,”萧沐指挥着那几个太监去了萧翎羽住的屋子,“你这院子笼统两个屋子,我不能和丫鬟住在一起,便只能跟你挤挤了。”   萧翎羽白了他一眼:“你可以不挤的。”   萧沐摇头晃脑道:“我就乐意挤,你管不着。”   素溪戳了戳沉歌:“小殿下是想干嘛?”   沉歌小声道:“他想保护世子。”   太子想为难萧翎羽,萧沐无法劝阻太子,只好用自己的方法保护萧翎羽。他已经知道了萧翎羽住的这院子里十分简陋,他想给萧翎羽送些东西,太子不肯,所以他干脆自己住了进来,这样就算看在他的面子上,院子里的这些人也不会对萧翎羽太苛刻。   素溪感叹道:“没想到小殿下竟是个好人。”   “他会有好报的。”沉歌看着萧沐的身影,呢喃道。   萧翎羽住的房间,里面的床并不是很大,萧沐让太监们在床的内侧加了几块木板,这才能让两个人宽松地睡在上面。   萧沐侧躺在床上,撑着手臂问他:“你习惯睡内侧还是外侧。”   萧翎羽:“我习惯一个人睡。”   “这个习惯你得改,”萧沐笑呵呵道,“我经常和哥哥们一起睡觉,晚上还能聊聊天……”   “萧沐,”萧翎羽看了他一会儿,开口道,“你大可不必不用这样做,总归你父王不会真的拿我怎么样。”   萧沐怔忪了一下,有些愧疚:“我只是觉得我父王不该这么对你……”   然后便是许久的沉默。   “过来睡吧,”萧沐拍拍床的内侧,说“你比我小,你睡里面。”   萧翎羽坚持:“你打地铺,我自己一个人睡床。”   萧沐一下子坐了起来:“你过分了啊。”   萧翎羽面无表情道:“你可以回去睡。”   萧沐想了片刻,说:“不若我们来猜拳,谁输了谁打地铺?”   萧翎羽哼了一声:“幼稚!”   萧沐却做起了准备:“剪刀包袱……”   “锤!”萧翎羽伸出一个拳头,正好对上他的剪刀,“你输了,滚下来。”   “你大爷!”萧沐不乐意道,“老子来者是客,你让老子下去打地铺?”   “癞皮狗……”   “下去就下去,你大爷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按民间的称呼,我大爷好像是你爹……”   “……” 第33章 033   有了萧沐住在这里, 萧翎羽少受了许多为难,虽说还是不能回尚书房念书了,但也不用去御马监喂马了。   有一天萧沐还没过来,忽然有旁人进了院子, 让他好生梳洗一番, 然后去养心殿。   圣上驾崩了, 他作为皇孙,要去殿里哭一哭。   若是以前,皇爷爷没了,他许是能哭出来的, 但是现在萧翎羽知道将自己留在皇宫里就是皇爷爷的主意后,便是一滴眼泪也没有了。   灵柩中的圣上要在殡宫中待一个月,而各封地的藩王会在此期间来上京奔丧。   素溪问沉歌:“宁王也会来奔丧吗?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沉歌却望着外面, 叹了口气。   宁王确实来奔丧了,彼时他刚打了胜仗,听闻圣上驾崩, 连王府都没有回便往上京赶来了。可是到了京城,却被拒之城外,理由是他带了军队过来, 有图谋不轨的嫌疑。   宁王最终没能奔丧, 也没能接回萧翎羽,他带着军队在城外驻扎了十天, 城内城外的俱是一度很紧张, 宁王很想攻打进城, 质问太子究竟为何要这么做,但又怕真的攻进城去,萧翎羽的性命便保不住了。   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第十一天,宁王拔营回北宁,他回头看了京城最后一眼:下一次来,他便要做这里面的主人。   萧翎羽在宫里盼了十几天,没有盼来宁王来接自己,却有一个贱兮兮的太监过来冷嘲热讽道:“世子不必等了,宁王已经打道回府了,连城门都没能进来呢……”   萧沐这几日都被太子关在房间里不能出来,今日好不容易跑出来,刚一进来便听到这种话,当即便冲过去,一脚将那个太监踹倒在地:“就你长嘴了是吧?”   那太监刚被后面萧沐踹得趴在地上,眼前一黑,萧翎羽竟也是一脚踹在了他的嘴巴上。   那太监当即被踹掉了两颗门牙。   “滚!”萧沐厌恶道。   那太监立即捂着满嘴的血,爬起来赶紧跑了。   “我父王真的回去了?”萧翎羽问萧沐。   萧沐扶了扶腰,愧疚道:“不知道我父王是怎么想的,没让你父王进城。我想去劝我父王,结果被打了一顿,现在腰还疼呢。”   “你何必跟你父王过不去?”萧翎羽瞥了一眼他的腰,想到这几日他都没有过来住,应该便是被打完关起来了。“不好好养伤,又跑来这里做什么?”   “唉,想过来同你说点事。”萧沐勾着萧翎羽的肩膀,两人进屋里说话去了。   素溪原本也和萧翎羽一样期待着,以为宁王会来接他们回去,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消息。   “沉歌,宁王已经走了,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素溪忧心忡忡地说。   沉歌看着消瘦许多的素溪,对她有些心疼:“能回去的,宁王不会把世子丢在这里不管的,只是我们要吃些苦罢了。”   素溪听到沉歌这样说,心中不由安稳许多:“我不怕吃苦的,只要能回去就行。”   “一定会的,所以我们要坚持等到那一天。”沉歌小声说道,“如今陛下驾崩,太子很快就会继位成为新皇。太子一直忌惮宁王,所以待他登基,一定会打压宁王,我们的处境也会更糟糕,你一定要小心。”   素溪有些恐惧:“会比现在还糟糕吗?”   “会。”   而沉歌说的这些话,也正是萧沐对萧翎羽说的:“我父王想来是对你父王有偏见,待过几日他继承了皇位,怕是又不知道会对你父王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萧翎羽笃信道:“我相信父王能应付得了的。”   “可是你怎么办?”萧沐担心地看着他,“若是他们两个打起来,你可怎么办?”   萧翎羽心中也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你父王杀了我。”   “你别说这样的话。”萧沐瞪了他一眼,“我不会让父王杀了你的。”   萧翎羽捶了一把他的腰:“你都被你父王打成这样了,还敢说这样的话?”   萧沐闷哼了一声,说:“他打我我也要保护你。”   萧翎羽心中划过一丝感动,却仍嘴倔道:“你保护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你的亲弟弟?”   “我是老幺,从来都是哥哥姐姐保护我,旁人总笑我被父王和母妃养废了,可其实我可不是废人,我也能保护别人的。”萧沐拍着萧翎羽的肩膀说,“你比我小,我就得保护你。”   萧翎羽打下他的手,毫不客气道:“你好像还没我武功好吧,你忘了之前被我摁在地上揍了?”   “此一时彼一时,以你现在的处境,只有我能保护你。”   “我现在的处境还不是你父王害的?”   “我父王是我父王,我是我,我讨厌父王的不讲情理……”   一个月后,太子顺利登基,成为新皇,萧沐也被封了赵王。   宫里的人趋炎附势,知晓新皇讨厌宁王,便可劲儿来欺负萧翎羽。   虽然萧沐已经尽力帮助萧翎羽了,可是他不能时时守着萧翎羽,所以大多时候,萧翎羽的日子过得很是艰难。   沉歌和素溪亦是如此,只不过沉歌已经经历过几次了,她知道最后的结果是好的,所以现在吃的苦也不觉得有多苦。素溪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她要承受得也比沉歌多许多。   而且素溪已经过了十五岁,正是少女花骨朵一般的年纪,有些心思不正的侍卫和太监看素溪的眼神,总让沉歌不寒而栗。   萧翎羽被人欺负,顶多是身体受些罪,可是她和素溪作为女孩子,若是有人想欺负她们,很容易便会做出一些龌龊的事情来。   比如类似于先前张冬荣对素溪做的事情。   沉歌在第一世时,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当时她被一个太监骗去了一个偏僻地方,那太监想要对她行不轨之事,亏得萧翎羽及时赶到,才将她救出来。   这一世多了素溪在皇宫里,而对比自己还发育不良的身子,素溪纤细的腰身更能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沉歌的担心不是多余的,这一天两人被叫去做不同的事情,沉歌依旧被安排去拔草,而素溪则被安排去打扫羌芜苑。   沉歌偷偷问一个小宫女:“姐姐,羌芜院是什么地方?”   小宫女道:“那里啊,听说里面住的那位娘娘给先皇殉情了,现在空着,没人住呢。”   没人住?   沉歌心中咯噔一下,知道大事不好了。   她问了小宫女羌芜院的大概方向,然后趁着监视她的那个太监不注意,撒腿就跑。   刚跑出没多远,便被那太监发现了:“站住,你去哪儿?”   沉歌不理,拼命往前跑,那人立即追过来,还叫附近的侍卫拦住她。   沉歌终究没有跑到羌芜苑,便被抓了起来,后面那个太监气喘吁吁地赶过来,气得指着她骂:“小样儿两条小短腿倒腾得倒是挺快,你跑呀,你倒是接着跑呀!”说着便扬起手里的拂尘要打她。   “住手!”幸好好经过此地的萧沐瞧见了,立即过来阻止,“你打她做什么?”   那太监道:“赵王殿下,这丫头想逃跑……”   “小殿下,”沉歌喘得话都说不齐全,“羌芜院……救素溪……”   萧沐脸色一变,当即让侍卫放开沉歌,然后往羌芜院飞奔而去。   素溪从一进入羌芜院就察觉出不对,沉歌一直跟她说要小心,这宫里有许多人对她们心怀不轨。   羌芜院里一个人都没有,而那个将她叫来的小太监的身边,又出现了一个老太监。   他们在一旁窃窃私语。   老太监埋怨小太监:“你怎么把她带来了?我说的不是她,是世子身边那个小的!”   小太监很无奈:“你先前又没说明白……”   “下次把那个小的带过来,小的才有滋味!”老太监撂下这句话,便悻悻地走了。   素溪却听得一身冷汗。   他们居然在打沉歌的主意。   若是今天来这里的是沉歌,那岂不是……   素溪不敢往下想,可是就算沉歌今日躲过去,那明日呢?   以方才那老太监的意思,分明是让小太监一定要把沉歌弄到手的。   素溪经历过张冬荣的事情之后,对这样的事情便十分敏感。   她知道那个老太监想要干什么。   听闻宫里有的太监会因为自己身子的不健全,而产生一种变态的心里,曾经有个小宫女就被一个老太监糟蹋过,最后投了井。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他们伤害沉歌。   素溪偷偷看了一眼那个小太监:既然这个小太监是中间人,那么要是他受伤了,就没法再为那个老太监办事了吧?   素溪心脏跳得厉害,他趁着那个小太监不备,举起手中的扫帚便狠狠地打了过去。   那个小太监不妨素溪会突然转过身来,被素溪一扫帚敲在了脑袋上。   他当即捂着脑袋直犯晕:“你、你敢打我?”   “我就打你了!”素溪虽然心里很是害怕,但是想到沉歌,她也不能退却,“我不仅打你,我还要跟你拼了!”   萧沐赶到羌芜院时,便看到素溪和一个小太监打成一团,那个小太监被素溪打得嗷嗷跳脚。   “你说让我救谁?”萧沐问紧随其后而来的沉歌。   这么彪悍的素溪,需要他救?   而沉歌根本没有回答他,她以为素溪是被小太监欺负了才会反抗……   素溪好样的!   沉歌抄起角落的一块石头就冲了过去:“啊呀呀!”   素溪我来帮你啦! 第34章 034   小太监被沉歌和素溪打得抱头鼠窜。   “殿下救命, 救命呀!”那小太监向萧沐求救。   萧沐对素溪和沉歌都还算得上有些许的熟悉, 知晓她们若不是被逼急了, 定然不会打人的, 所以一定是这个小太监做了什么恨过分的事情。   “你跑什么!”萧沐吼了他一句, “站在那儿不许动, 乖乖让她们打!打完了你再跟我说说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小太监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哭着说:“殿下,是李公公让奴才这么干的, 李公公的命令,奴才不敢拒绝啊。”   “这还有李公公的事呢?”萧沐觉得这件事不一般, 待素溪和沉歌打够了,便细问了起来。   小太监见萧沐如此护着两个丫头,也不敢说谎,便和盘托出了:“李公公瞧上了宁王世子身边的丫鬟,叫奴才想办法弄过来。奴才误会了李公公的意思,今日将素溪姑娘带过来了, 没想到李公公看上的是沉歌姑娘……”   “他看上了沉歌?”萧沐大为惊愕,“他一个不男不女的老太监, 他想做什么?”   “李公公他、他……”李公公的那些事儿, 小太监真的说不出口。   萧沐没了耐心:“他什么?快点说,不然老子一脚踹死你!”   小太监吓得一激灵:“李公公他……以前经常会找一些小宫女……”   后面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萧沐也能猜的出来, 他没有想到皇宫里居然还有这种恶人的存在。   萧沐叫来了侍卫, 先将小太监拿下, 然后又命人去抓那个李公公。   沉歌也是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那个小太监弄错了人,才把素溪骗到这里来,如若不然,自己今日怕是要遭难了。   晚些时候萧沐也同萧翎羽说了这件事情,萧翎羽问他要如何处置那个老太监?   萧沐说:“依照宫规,想来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这种恶臭你还打算让他活着?”   “懂了,我会安排的。”   “嗯,在此之前,让他们受点罪。”   “怎么做?”   “牙敲掉,眼戳瞎,腿打折……”   “这个主意不错……”   一老一小两个太监被横着抬出皇宫后,宫里的人便再也不敢随意欺负萧翎羽主仆三人了。而新皇登基后逐渐忙得焦头烂额,对萧翎羽也便抛在脑后了,只要求严加看管便可。   萧翎羽的性子沉稳了许多,这一年多的生活与他前十几年在王府养尊处优的生活完全不同,从云端跌落泥土的滋味并不好过,幸好有沉歌和素溪一直陪着他,还有一个待他如兄弟的萧沐处处帮助他,才没叫他心生抑郁。   萧翎羽不知道自己还在要皇宫里住多久,也许一辈子,也许明天父王就来救他了,也许他再也见不到父王和母妃了……   沉歌总是鼓励他,说很快的,父王一定会想办法将他救出去,许是她说的次数多了,有一个晚上他竟真的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和沉歌骑着马飞奔离开京城……   醒来又觉得不可能,梦里没有素溪,这一定不是真的。   可没想到在他做了这个梦的第二天,竟真的有一道圣旨过来,说他们可以离开皇宫了。   萧翎羽大为震惊。   待到传旨的公公读完圣旨上的内容,萧翎羽才得知为什么新皇肯放自己回去。   宁王薨了。   圣旨上说是宁王战死沙场,为国捐躯,萧翎羽作为宁王世子,新皇特许他回去处理宁王的后事。   萧翎羽眼前一黑,连圣旨都没能接住。   传旨的公共难得露出些许怜悯,将圣旨搁在他的怀里,便离开了。   院子里的人也随即撤了出去,只留了两个侍卫在外面守着。   他们已经没有再监视萧翎羽的必要了。   萧翎羽只觉得天旋地转,他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死在这皇宫里,却没有想到父王竟先一步走在他前面,他竟连父王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巨大的悲怆来临时,萧翎羽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抱着圣旨,没了灵魂一般坐在地上。   “世子,”素溪第一个哭出来,“怎么会这样?宁王他……”   “宁王没有死。”沉歌忽然小声说道。   素溪哭得一顿:“你说什么?”   萧翎羽也听到了这句话,身子一震,慢慢转过头来看她。   “我们进屋说。”沉歌和素溪一左一右将他扶了起来。   沉歌安慰萧翎羽:“奴婢觉得宁王这么厉害,不会轻易战死的,这许是宁王为了救出世子而想出的一个法子,所以宁王肯定是诈死。”   萧翎羽心中虽然很向往事情真的如她所说,父王不过是诈死,可是新皇如此忌惮他的父王,若父王真的诈死,新皇又怎么能轻易相信。   沉歌也知道此时他定然不会全信自己的话,便说:“所以只要世子回到王府,便能知晓。”   宁王的确是诈死的,他筹划了许久,才将这件事情做的非常逼真,这才骗过了新皇,这些事情沉歌是知道的,可是她暂时没有办法全部说给萧翎羽听,只能先给他一个希望,让他不要悲伤过度。   新皇一开始听到宁王战死的消息,确实是不信的,他立即将自己身边最信任的两名大臣派去北宁,查探宁王是否真的死了。   为了避免两位大臣在北宁会受到威胁而不能传递回真正的消息,新皇还与两位大臣结好了暗语,若是宁王真的死了,便在书信的最后点上一滴墨,若是他没死,便不用点墨。   半个月后,书信传来,信上写着宁王府一片缟素,宁王妃已疯得识不清人,宁王现在正在等着萧翎羽回去发丧。   在信的末尾处,果然有一个墨点。   新皇相信这两位大臣是不会骗自己的,这才将萧翎羽放了。   毕竟百姓都知道宁王世子一直住在皇宫,若是连自己的父皇去世都不能回去,天下人怕是要骂他这个新皇不讲情理了。   左右宁王死了,萧翎羽一个孩子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晚上萧沐怀着沉重的心情来看萧翎羽时,发现他们已经简单收拾了些东西准备离开了。   “这便要走?为什么不明日一早再启程?”萧沐不敢看萧翎羽的目光,他觉得是自己的父皇让他们父子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他很愧疚。   他以为萧翎羽会打他的,也做好了被打的准备,可是出乎意料的,萧翎羽竟然很平静:“父王死了,我在这里一刻也待不下去。”   萧沐看着他们主仆三人拿着包袱和圣旨,越过他走了出去,他追了两步,说:“阿羽,对不起。”   萧翎羽脚步一顿,没有转过身来,只是沉沉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不是你的错……走了。”   “那我送送你们……”   “不必!”   萧沐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中十分复杂:阿羽,下次再见时,我们还会是兄弟吗?   他们出了院子,院口的侍卫以为他们要先去新皇的殿里谢恩,便没有跟过去,没想到萧翎羽主仆三人直接往宫门口走去。   因为他们手中有圣旨,所以宫门口的侍卫也没有拦住他们。   好在上京的晚上闭市很晚,他们赶去马市买了三匹马,立即往城门口飞奔。   萧翎羽觉得这一幕很熟悉,恍然想起这便是他做梦梦到过的场景。   虽然梦里只有他和沉歌,但是现在素溪也在,他们真的自由了。   皇宫里,新皇听闻萧翎羽他们连夜出了城,心中虽然有些不悦,但是想想反正宁王的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萧翎羽早些回去和晚些回去都是一样的。   正当他要就寝时,忽然有侍卫来报,说他先前派去北宁的两名大臣回来了,连夜入了皇宫要见他。   这般着急,怕是有什么大事?   新皇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披了衣服召见他们。   两名大臣见了新皇,扑通跪下来请罪:“陛下,臣等该死,臣等二人被那宁王给骗了!”   新皇一惊:“怎么回事?”   两名大臣痛呼:“宁王他……是诈死啊!”   新皇立即下令派人去追萧翎羽。   而此时萧翎羽带着沉歌和素溪,已经离开京城,跑了十多公里了。   主仆三人骑着马跑了一夜,次日清晨人困马乏,萧翎羽看到沉歌和素溪在马上颠得脸都白了,便提议找个客栈先休息一下。   “不行,”沉歌强打着精神说,“世子,我们把马换成马车,再雇一个车夫,你在车里休息,奴婢和素溪轮流和车夫一起赶马车,咱们不能停下来,奴婢担心陛下会反悔,派人来追咱们。”   “你说的有道理。”萧翎羽同意了她的主意,他们找地方换了马车,继续上路。   沉歌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只要撑过这三天,三天之内不要被新皇的人马追上,他们就能得救,因为此时宁王也已经带人往这边赶来,前来迎接他们了。   只是这一世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他们的马车忽然陷进了一个泥坑里,他们三人和车夫一起,忙活了半个多时辰才将马车推出来。   那个时候,沉歌心中就有些忐忑了。   新皇派来追他们的人骑得都是最好的高头大马,脚程远比他们的马车要快,就算他们的马车套了两匹马,速度也远远也差他们一截。   也便是这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们还没有见到宁王的军队,便隐隐听到后面有大队人马追上来的声音。   沉歌的脸一下子白了。   “怎么办啊,是不是他们追上来了?”素溪慌乱不已,“我们又要被抓回去吗?”   车夫听出他们话里不对,为了避免引火烧身,竟扔下马车跑了。   简直雪上加霜。   沉歌一咬牙:“想来他们是循着车辙追过来的,素溪,你带着世子找个地方躲起来,我驾着马车把那些人引开。”   “不行!”萧翎羽和素溪异口同声地拒绝,“怎么能让你去引开他们。”   萧翎羽说:“他们要的人是我,你们躲起来,就算他们抓到我,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沉歌不同意:“世子,你还不明白吗,现在宁王和新皇已经撕破脸了,你若被抓回去,便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素溪也紧跟着说:“我们作为奴婢的,焉能让世子去冒险!”   三人争吵了起来,素溪忽然趁他们不备,将他们推下了马车。   “世子,沉歌,你们一定要平安回去,帮我照顾好娘亲!”素溪含着眼泪,留下这句话,便不顾他们的阻拦,驾着马车随便寻了个方向离去。   “素溪……”沉歌眼眶一热,泪水便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萧翎羽见已经无法追回素溪,只得拉着沉歌先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不一会儿,果然有大队的人马跑了过来,他们观望了片刻,便立即往素溪离开的方向追去。   沉歌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她和萧翎羽也不敢掉以轻心,在那些人离开之后,便立即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只是还没跑多久,他们便听见了那队人马折返回来的马蹄声。   难道他们已经追上了素溪,并且发现马车只有素溪一个人?   沉歌心中慌透了,这是她这一世自重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马蹄声越来越近,四周找不到能躲避的地方,萧翎羽拉着她的手停了下来。   他们已经没有逃跑的必要了。   “世子,”沉歌轻轻唤他,“我下次一定注意……”   “注意什么?”   没等沉歌回答,那些人已经围了上来。   “宁王世子,陛下让我等带你回宫!”为首的那人说道。   萧翎羽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不回去,你们看着办吧。”   “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他们慢慢围拢过来,落日的余晖却暖不了他们目中的寒光。   萧翎羽握着沉歌的手,将她的脑袋按进自己的怀里:“沉歌别怕……”   “我不怕,”沉歌在他怀里,平静地说,“下一次我一定带你逃回去。”   为首的那人派了一个人下马,沉歌听见长剑出鞘的声音:“对不住了,两位!”   长剑划破高空,下一瞬就要劈过来的时候,沉歌忽然听见“铮”得一声,好像什么东西弹开。   “什么人?”那人惊愕地高喊一声。   沉歌自萧翎羽怀中抬起头来,看到一个黑衣少年凌空而降,落在他们面前。   他手握一把龙牙刀,背对着沉歌和萧翎羽站着。   沉歌看不到他的样子,也记不起前几世见过这样一个浑身散发着冷漠气息的人。   他是来救他们的么?   “你是什么人?”那些人喊道。他们只瞧他方才用石子弹开剑的力道,便知道这一定不是个寻常的高手。   “我是……”黑衣少年举起龙牙刀,声音平静无波,“送你们上路的人。” 第35章 035   “把她捂好了。”黑衣少年动手的前一刻, 对萧翎羽说。   萧翎羽会意, 将沉歌的脑袋重新按在自己怀里, 不叫她看到接下来血腥的场面。   十八个铁骑精卫, 悉数丧命于龙牙刀下, 这个黑衣少年的功夫高得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多谢少侠的救命之恩。”萧翎羽放开沉歌, 对他拱手感谢, “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黑衣少年却走到沉歌面前,说道:“你让我一定要回来找你的, 你还记得我吗?”   沉歌看着眼前这个眉目清冷的少年,几乎脱口而出:“鹿鸣!你是鹿鸣!”   黑衣少年眸中的冰冷在她喊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化成了一股融融的暖意:“是我。”   沉歌立即向萧翎羽介绍道:“世子, 他是鹿鸣,小时候你去兽园游玩,是他在熊掌下救了你。”   “竟然是你?”萧翎羽也隐约记得小时候被棕熊袭击的事情,他只知道当时有个小少年将自己从熊掌下推开,却并不记得他的样子,没想到竟是眼前这个黑衣少年。   “多谢你, 待回到王府,我一定叫父王好好酬谢你。”   鹿鸣淡淡地拒绝:“不必, 宁王当年于我有恩, 沉歌更是如此,我救你们,也是为了报恩。”   三人也没有在这里停留, 便立即去找素溪了。   他们沿着素溪驾马车离开的方向一路寻去, 直到被一条河拦住了去路, 河边是那辆撞碎的马车,素溪已然没了身影。   许是自己被追无路跳入河中了,又许是被那些人害了扔入河中,大概……凶多吉少了。   沉歌和萧翎羽站在河边,久久没有说话。   倘若没有素溪引开那些人,他们也等不到鹿鸣赶来了。   沉歌恍惚想起那日在月老庙前,算命先生同自己说的话:她这一世会得到很多东西,但同时也会失去一些,得与失都是命中注定……   这一世她与素溪有了亲姐妹一般的友情,这是前几世都没有的。所以那个算命先生说的得到与失去,指的应该便是素溪吧。   素溪,倘若还能再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   沉歌想。   他们循着河流的方向找了一天,终究也没有找到素溪。   路还是要继续赶,他们还是要回到王府,才能不枉费素溪的用心。   鹿鸣同沉歌说,七年前他依照她所说的,离开了北宁,一路打听去了云昌,那里果真有一位叫陆尧的神医。   神医起初是不愿意为他医治的,鹿鸣也不强求,就赖在他家门口不走,风吹日晒的,也没时间去洗澡,身上的味道更重,熏得屋里的神医受不了了,这才拧着鼻子出来说:“找个地方把自己洗干净,然后滚进来我看看能不能医好?”   待到鹿鸣将自己收拾干净,神医往他脉上一搭手,眼睛登时一亮,察觉出他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陆尧不仅医术了得,曾也是江湖上叱咤风云的人物,虽然他已退出江湖多年,但江湖上仍有他的传说。   陆尧有一身的本事,他也曾想过收个徒弟教一教,可一直没有遇见合适的,平凡的筋骨是不配得到他的真传的,直到他遇见了鹿鸣。   他将鹿鸣医治好后,便问他是否愿意做自己的关门弟子?   鹿鸣一头雾水:“关门弟子是什么?神医你自己不会关门么?”   陆尧扶了扶额头,同他解释:“关门弟子是指,你是我收的最后一个徒弟,此生也只收你一个……”   自此鹿鸣跟着陆尧踏踏实实学了七年,将他所有的本事都学了过来。陆尧见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很是满意,然后说:“你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鹿鸣感激与陆尧的倾囊相授,也不舍这七年亦师亦父的感情:“师父,徒儿舍不得您……”   陆尧却表现得潇洒得很:“有什么舍不得的,我又不用你给我养老。你还年轻,带着一身的本事,去外面的世界好好游历一番吧。”   临走时鹿鸣给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寡言少语不知道如何表达感情的他在一刻怎么也收不回眼泪。   陆尧摸了摸他的头,一边搓着眼睛一边说:“为师脸上怎么有水?为师没哭为师只是眼睛掉沙子里去了……不是,是沙子掉眼睛里去了……”   鹿鸣拜别他之后,便依着当初的诺言,回到北宁去找沉歌,却得知沉歌和宁王世子一起,被困在上京的皇宫里了。   他立即赶往上京,还好,他找到了她,也及时救下了她。   鹿鸣不爱说话,依旧是那个内向的少年,但脸上再也不见了自卑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发自骨子里的坚韧和强大。   他一直记得沉歌说过,萧翎羽对他身上的味道过敏,虽然如今他的身上清清爽爽,却仍是不敢太靠近萧翎羽。   萧翎羽也察觉到这一点,有一次偶尔问起,鹿鸣便说了实话。   萧翎羽一愣,问沉歌:“你不是说我对熊身上的味道过敏么?”   沉歌不好意思道:“奴婢那时候怕你迁怒他,才没说实话……”   鹿鸣心中一动:原来她从来没有告诉世子这件事,那时候她就已经在保护他了。   那么以后,他也会一直保护这么善良的她。   ***   素溪在一个破落的山间小屋醒来,她手脚沉重,嗓子也极为难受,溺水带来的窒息的感觉仿佛还没有消散。   她想起马车被河流拦住了去路,后面是紧跟而来的铁骑精卫,若是被他们捉住,只会死的更惨。   在跳下河的那一瞬,她以为自己一定活不成了。   没想到,她竟获救了。   是山里善良的村民或猎人救了自己么?   素溪想。   不多时,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还有果子的清香扑鼻而来。   那人瞧见她睁开了眼睛,立即过来看她。   “你终于醒了!”那人高兴道。   素溪张大了眼睛,惊讶不已:“小和尚?”   “是我。”明衍见她认出自己来,立即絮絮叨叨地问了起来,“你不是跟世子和沉歌在皇宫么?你怎么会落水呢?是谁害你落水的?世子和沉歌在哪里呢?”她昏迷了一整日,他心里有好多问题想要问她。   “圣上放我们回来了,可是又反悔了,派人追杀我们,我和世子、沉歌失散了,不晓得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原来是这样,”明衍安慰她,“他们会没事的,有沉歌在呢。”   “嗯。”素溪瞧着他,有些奇怪,“才不到两年的时间,你的头发长得这么长了么?”   “沉歌不是说,待我长发及腰,咱们便能再次遇见么?我头发长得实在慢,恰好偶遇一个能人会编织假发,便买了一顶,”明衍甩了甩头发,“你瞧,这么长呢,好看么?” 第36章 036   宁王府中, 红菱给宁王妃端来了饭菜:“王妃, 今日您还未曾进食,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您好歹吃几口吧?”   宁王妃面容憔悴了许多,前些日子为了配合宁王演一出诈死的戏给新皇瞧,她假装自己承受不住丧夫之痛,疯疯癫癫得演了好几日, 都没怎么好好吃饭。   宁王带兵去接萧翎羽已经过去十几日了, 却还没有回来, 宁王妃哪里有胃口吃得下饭。   “王妃, 王爷回来了!”下人来报。   宁王妃心中一喜, 赶忙站起来急匆匆往外走:“王爷回来了,他把羽儿接回来了!”   可是待她见到宁王, 却见宁王身边空空:“王爷, 羽儿呢?”   “我们许是走岔了道儿,我寻了他一路,也没寻到他。”宁王心中也很焦急,“羽儿回来了吗?”   “他哪里回来了,我以为你会把他带回来的。”宁王妃来回踱步, 不安道, “羽儿应该不会出事吧?”   宁王疲惫道:“且在等等吧, 明天一早我再带人继续去找。”   此时玉笙院的萧翎星也听到消息, 得知宁王没有将萧翎羽接回来, 心中亦是十分挂念:“母妃, 明日我同父王一起出去找五弟。”   林侧妃瞪了他一眼:“你跟着凑什么热闹,找不回来才好呢。”   萧翎星大为惊讶:“母妃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傻孩子,”林侧妃轻斥他一句,拉着他坐下说话,“这些年你跟着你父王在外面东征西战的立下了不少功劳,府里的孩子顶数你最优秀,可你五弟有什么能耐,他不过是占了个嫡出的名分,处处不如你,却反倒处处高你一头。若他真的回不来了,以后你父王,可就只看重你一个人了……”   萧翎星听了,眉头紧锁,久不言语。林侧妃以为他听明白了,却不想他忽然冷下脸来说““母妃你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了!我不喜欢听!”   “你这孩子……”林侧妃还未说完,萧翎星便站起来回自己的房间了。   方才林侧妃说的话,若是放到几年前,萧翎星许是还会听一听的,可是这些年他跟随父王一直在外,他见过边境将士们的高昂热血,见过战场上的生杀予夺,也见过北宁的百姓们在迎接他们归来时眼中的感激与崇拜,这才是他想要的。   至于嫡庶之分,未必比得上一家的和睦,兄弟的和谐。   连小沉歌都懂的道理,母妃却不懂。   今晚萧翎风亦是难以安眠,自从他从上京回来之后,便日日处在自责与后悔中,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囫囵的安稳觉。   连翘知晓他夜夜难眠,早早便准备了安神茶给他喝下,只不过今日他喝了三杯也无法入睡,因为他听到消息,萧翎羽还没有回来。   他没有回来,意味着素溪也没有回来。   俞侧妃命人叫连翘过来问话,问她:“四公子还没睡下么?”   连翘忧心忡忡地答:“没有,只是坐在烛下发呆。”   “唉,”俞侧妃心疼地叹了口气,“不过是个丫鬟,也值得他如此牵肠挂肚两年……”   萧翎风对素溪的一往情深是让俞侧妃没有想到的,她原以为不过是孩子之间的浅薄的暧昧,分开些日子也便忘了,却没想到她这个儿子如此执拗,一直忘不掉那个丫鬟。   她眼睁睁看着他忧思过重,寝食难安,身子也逐渐差了起来,却不知道该如何疏导他的心结。   她哪里知道,若萧翎风和素溪只是一对普通的鸳鸯,她拆了便也拆了,可偏偏那时候他们明知素溪身处险境,却不能伸手拉她一把,如今唯有等到素溪平安无事的消息,才能让萧翎风有所纾解。   晨曦微露的时候,有三个人叩响了宁王府的大门。   一声高过一声的惊叫伴着掩盖不住的兴奋与欣喜,在整个王府嘹亮地响了起来:“王爷,王妃,世子回来啦!”   宁王来不及披衣,宁王妃忘了穿鞋,两人急急往前院走去,未及大堂,便看到三个孩子的身影。   “羽儿……”宁王妃唤了一声。   萧翎羽立即冲了过来,跪在二人面前,“父王,母妃,儿子叫您担心了。”   宁王妃抱着萧翎羽便哭了起来:“羽儿,母妃的好孩子,母妃终于盼到你回来了。”   宁王亦是热泪盈眶,不断地抚摸着萧翎羽的头:“好孩子,你受苦了……”   两个侧院亦是很快得了消息,萧翎风一夜未睡,他听到门卫的喊叫便立即穿衣起床,直接冲向了房门,可是在迈出门槛的那一瞬间,他忽然顿住了。   连翘在外面守了他一夜,方才她也听到了声音,没想到萧翎风这么快就出来了:“四公子,您要去看看吗?”   萧翎风在这一刻露了怯意:“连翘,你先去打听一下,回来了几个人?”   连翘虽然奇怪,但也没多问,便赶紧去打探了。不一会儿,她便回来了:“四公子,奴婢打听来了,是三个人。”   萧翎风紧绷的身子一下子舒展开来:“知道了。”是三个人,所以她没事,她也平安归来了。   真是太好了。   此时,俞侧妃也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带着萧翎风一起去汀兰苑看望萧翎羽。   萧翎风看到俞侧妃,激动地说:“母妃,连翘打听来说,回来了三个人,他们都没事……”   “没事就好,上天保佑他们。”俞侧妃带着萧翎风往汀兰苑走去,路上不忘嘱咐他,“待会儿若是见了那个丫头,可不许表露出什么来,这样于你也好,于她也好……”   “儿子知道,儿子只要看到她无事就好,儿子会注意的。”   待会儿素溪看到他,会是什么表情呢?   大概会怪他吧?   许是还要狠狠地瞪他两眼。   又或许干脆看都不看他?   可不管怎么样,他都想去见她,如此迫不及待。   萧翎风和俞侧妃到了汀兰苑时,恰好林侧妃带着萧翎星、萧云月也过来了。   他们齐齐入了院子,在堂中见到了正在和宁王、宁王妃说话的萧翎羽。   萧翎风飞快地扫了一眼,他看到了沉歌,以及她身边一个陌生的少年,却没有看到素溪。   是他看错了么?   他又仔仔细细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素溪。   素溪呢?   他看向沉歌,沉歌亦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   可是她只是,冷冷的,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便转开视线,再也没有理会他。 第37章 037   众人并没有在汀兰苑坐太久, 毕竟萧翎羽他们刚回来, 还需要休息。   萧翎风跟着俞侧妃出了院子, 没走多远便停了下来。   “母妃您先回去吧, 我想问问素溪的事情。”方才沉歌看他的那个眼神,让萧翎风心中很是不安,素溪到底怎么了?她在哪里?是受伤了吗?还是……   他必须要问清楚。   俞侧妃方才在堂中也没有看到素溪,心中也预感那丫头怕是遭了不测。   “你想问, 便问吧。”俞侧妃叹了口气, 便先回去了。   萧翎风从汀兰苑出来, 不好再折返回去, 便让连翘去将沉歌叫出来, 他在后院荷塘边的亭子里等着她们。   不一会儿,连翘便带着沉歌过来了。沉歌冲他行了个礼, 对他还算恭敬:“四公子叫奴婢过来, 有何事?”   萧翎风让连翘先去一旁等着,这才问沉歌:“素溪呢?她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吗?”   沉歌如实答道:“我们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追杀,素溪姐姐为了救世子和奴婢,自己驾着马车引开了追杀我们的人……”   萧翎风脸色一白:“你说她、她已经……”   “她下落不明了。”沉歌也不愿意接受素溪或许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她驾的马车停在了河边, 人不见了踪影, 我们循着河流找了一天, 也没有找见她……说不定是被人救走了吧。”   沉歌心中一直有这个想法, 也一直期盼着真的有人从河中救走了素溪, 此时素溪或许早已平安无事, 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回来北宁。   只是这种可能性,真的是太渺茫了,渺茫到她只能当做是一句安慰自己和安慰别人的话。   萧翎风只觉得胸口闷痛,叫他有些站立不住,他扶着柱子喘息了好一会儿,低着头说:“我对不起她,我明知道她留在皇宫会有危险,我却不能救她出来……”   “四公子,当初没有带走素溪姐姐,并不是你的错,这件事情你无须自责。”沉歌知晓他和素溪之间的感情,虽脆弱,但也纯粹的。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就算他求助于俞侧妃,也是带不走素溪的,沉歌心中明白这件事。   “奴婢只是觉得,当初你应该好好同素溪姐姐告别的,皇宫里的日子太苦了,素溪姐姐心里挂念着你的不辞而别,她心里一定很煎熬,你哪怕,离开的时候看她一眼也好……”   沉歌说完该说的话,便欠了欠身子,离开了。   她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萧翎风的错,只是当时素溪望着他的马车离开时的眼神,实在叫人心疼。   沉歌心中想着素溪,正往回走着,忽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   “沉歌。”萧翎星从她的东侧走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回二公子,方才四公子找奴婢问了几句话。”沉歌看到萧翎星,低落的心情才稍稍好了一些。   “我们许久没见了,你长高了好多。”萧翎星笑融融地看着她。她长高了,也瘦了,脸上软软嫩嫩的婴儿肥也褪去了好多,显得眼睛越大的大了,已经不是他印象中的小不点了。   沉歌仰起头来看他:“二公子也长高了好多。”以前她总是需要仰视他,现在依旧需要仰视他。   萧翎星想到自己最后一次见她时,她还圆润地可爱,如今又瘦的身上没了二两肉,着实叫人心疼:“这两年在皇宫,你陪着五弟受了不少苦吧?”   沉歌摇了摇头,微微笑道:“不苦,奴婢知道一定能回来的,心里有了盼头,就不觉得苦了。”   “哦?你怎么知道你一定能回来?”   “因为奴婢知道宁王一定会想办法救世子出来……”   萧翎星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真是个聪明的丫头。”   沉歌瞧他已经完全褪去了少年的气息,俨然是一个大人的模样,不由说道:“二公子这些年在外面跟着王爷打仗,也吃了不少苦吧?”   “不苦,我去了很多地方,见到了许多人,看到了王府以外偌大的世界,也学到了很多东西,就不觉得苦了。”   沉歌一歪头,问道:“那二公子有好好学习吗?”   “有的,”萧翎星呵地笑出生来,“你特意叮嘱的,我自然记住了,你放心,我的学业一点没落下。”   “那就好,”沉歌看到他终于长成了她期盼的样子,心中很是欣慰,“奴婢很开心看到二公子成为这样优秀的人。”如今他已经在宁王的熏陶下成功渡过了人生最容易受到误导的阶段,有了自己分辨是非的能力,和强大的人生阅历,想来以后再长歪也难了。   宁王和宁王妃知道了素溪的事情,也是非感动她的付出,正如当初张嬷嬷带着几个小丫头过来给萧翎羽挑选时,那时张嬷嬷便夸素溪,性子单纯,定然是个忠心护主的。   第二日宁王妃便命人准备了许多礼物,让人送去城外的庄子里,送给素溪的母亲。   萧翎羽和沉歌也要过去,因为他们答应素溪要好好照顾她的母亲。   鹿鸣也跟着他们一起。   宁王很欣赏鹿鸣,知晓他身手了得,便想将他留在府中,贴身保护萧翎羽,并给了他很高的月俸。   鹿鸣答应了:其实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他想保护萧翎羽……身边的沉歌。   至于萧翎羽,顺带着保护一下吧,反正他武功高。   三人一起去了庄园,在路上沉歌提议,最好不要将真相告诉素溪的母亲。   在沉歌和素溪陪着萧翎羽离开王府赶往上京的时候,沉歌算过,素溪的母亲约莫会在一年多的时间发病,她和素溪被困在皇宫接近两年的时间,想来素溪母亲现在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   既然老人家所剩的时日无多,她又怎么忍心将素溪下落不明的事情告诉她呢。   待他们赶到了庄园,见到了素溪的母亲,果然如沉歌猜测的那般,她的情况十分不好,形容枯槁,身子十分虚弱。   鹿鸣跟着陆尧学了一身的医术,他看到素溪母亲这个样子,便能猜到几分她的病情,又给她把了把脉,目光沉沉的看不出情绪来。   好在素溪的母亲没有立即关心自己的病情,而是问沉歌:“素溪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过来?”   沉歌早已想好了谎话:“伯母,素溪姐姐在上京里有了心上人,他们两情相悦,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素溪姐姐就留在上京了。她说等过些时候,她便会和夫君一起回来接您去上京享福……”   “真的吗?”素溪的母亲听了,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光彩,“她的夫君是什么样的人?对素溪好吗?”   “是个很好很善良的人,对素溪姐姐很好……”沉歌一提起素溪的名字,就忍不住鼻头酸涩,她怕素溪的母亲看出异样,便赶紧说,“伯母,我形容不出他的好,等过些日子您就会见到他们了……”   “哎,好……”   萧翎羽见素溪的母亲实在病得厉害,不宜在住在山庄里,便带着她一起回了王府,安排了一个丫鬟专门伺候她。   萧翎羽问鹿鸣:“她的病,果真治不好了么?”   鹿鸣无奈道:“治不好了,再好的药,也只能拖个一个月了。”   萧翎羽心中颇感遗憾,又问沉歌:“你骗她说素溪再上京嫁了人,过些日子还要来接她去上京,如今要怎么圆这个谎呢?”   沉歌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把这个谎圆了:“总归伯母她只剩了这些时候,让她抱着希望离去,总比让她在病逝前承受丧女之痛要好的多。”   萧翎羽想想也是,只不过他有些奇怪:“方才鹿鸣把完脉,什么都没有说,你怎么就知道她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了呢?”   鹿鸣听了他的话,也狐疑地看着她:自己都是把了脉才知道素溪母亲的病情的,怎的沉歌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了呢?   “啊?”沉歌心中一慌,她大意了,居然一不小心表现出自己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如今说出去的话已经无法收回,沉歌只好装傻道,“奴婢不知道啊,奴婢瞎猜的……”   又过了几天,待萧翎羽调养好了身子,宁王在府中大摆筵席,邀请他的一些部下过来喝酒,为了庆贺萧翎羽平安归来。   萧翎羽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喝过酒,如今他已经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少年了,沉歌深知道筵席上那帮大老爷们一定会起哄让他喝酒,所以她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不要喝酒。   萧翎羽答应的好好的,可是到了筵席上,便由不得他了,他们都说,男孩子长大了要喝酒,不喝酒就不是男人。   宁王也喝得起劲了,便哄着让萧翎羽喝一杯尝尝。   萧翎羽架不住,便喝了一口,辛辣的滋味叫他眉头一皱,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好辣……”   部下们立即笑道:“哈哈哈,第一次喝酒都这样的……”   “对啊现在喝着辣,多喝两杯,就觉得香了……”   宁王见萧翎羽辣得脸都红了,便说:“快喝杯茶水漱漱口。”   萧翎羽喝了茶水,可还是觉得嘴里和喉咙里像是被火灼过一般的疼。   “父王,还是辣……”   一旁的萧翎星看到萧翎羽表情痛苦,忽然想到:“五弟,你是不是对酒也过敏?”   宁王一拍大腿:坏了,难不成他不能喝酒?   是夜,鹿鸣给萧翎羽开过药服下之后,萧翎羽总算好转过来。   宁王妃把宁王提溜回房间骂去了,沉歌留在萧翎羽的房间照着着他。   沉歌絮絮叨叨道:“世子,奴婢怎么跟你说的?不让你喝酒你不听,你不知道自己不能喝酒么?”   萧翎羽肿着两片大厚嘴唇子说:“我是喝了以后才知道的。” 第38章 038   自从将素溪的母亲接进王府之后, 沉歌每天都会去看她一次, 鹿鸣也跟着她去,时时注意着她的病情。   如今她的病情已经无法控制住了,鹿鸣给她开的药,都是让她减轻痛苦的。   素溪的母亲很感谢沉歌的照顾,但还是总念叨着素溪,沉歌只好每次都撒谎:“应该快了, 素溪姐姐这么孝顺, 一定也很想早点见到您。”   素溪的母亲虽然还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病情,但似乎也预感到自己时日不多,最近念叨素溪愈发的勤。   这一天鹿鸣见沉歌撒谎实在辛苦,便说:“不若直接让真相告诉她吧, 她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再等等吧,等到哪一天我确实没有办法把这个谎圆下去再说。”沉歌幽幽道, “真希望有奇迹发生, 下一刻素溪就回来了。”   “素溪回来啦!”   一个惊喜的声音自王府大门传入后院。   沉歌身子猛地一震:“鹿鸣?”   “嗯?”   “我好像听到有人说素溪回来了?”   “我也听见了。”   “不是我的幻听么?”   鹿鸣微微俯下身子身子,检查了一下她的耳朵:“我看过了,你的耳朵没有问题。”   “所以我不是幻听?”沉歌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不是, ”鹿鸣认真地看着她, “奇迹发生了。”   沉歌立即往大门的方向跑去。   素溪和明衍刚进府,门卫便忍不住喊了一声,把素溪吓了一跳:“小侍卫别叫, 这不合规矩……”   府里的人都以为素溪为了救世子已经牺牲了, 对她很是敬佩, 如今看到她活着回来,自然十分高兴。   素溪和明衍进了府,正往汀兰苑走着,忽然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冲自己飞快跑来。   “沉歌!”素溪一看到她,立即也提着裙角往她的方向跑去。   两人拉着手差点蹦了起来,双双说道:“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明衍立即凑上来,向沉歌邀功道:“我救的,我救的。”   “谢谢你,明衍。”沉歌由衷地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你……”   原本按照前几世时间,还要等几年才能见到他的,没想到这一世不仅早早地见到了他,而且他还救下了素溪,实在让沉歌惊喜不已。   明衍见到沉歌,也十分开心:“你说长发及腰,我做到了,你瞧,我这秀发招不招人稀罕?”   两年哪里会长这么长的头发,定然是假的,沉歌笑道:“挺像那么回事的。”   素溪和沉歌一起去见了宁王妃和萧翎羽,告诉了他们自己被明衍所救的事情,宁王妃喜极而泣:“你们都是好孩子,所以上天才会如此眷顾你们……”   萧翎羽也是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看到素溪回来,他心中亦是激动难当,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干巴巴道:“素溪,欢迎你回家。”   素溪听到这句话,哭了。   待大家的情绪都稳定下来,沉歌这才告诉了素溪,她母亲的病情。   “素溪姐姐,你要做好准备,伯母她……她可能时日无多了。”   素溪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我娘亲她……”   “伯母已经被接来王府养病了,我没有告诉她关于你的事情,只是说你在京城嫁了人,过些时日回来接她去上京享福,待会儿你见到伯母,记得把这个谎圆下去……”   “我知道了。”   素溪听闻娘亲的病情,自然难以承受,沉歌叫她不要在娘亲面前表现出来,免得她老人家多想。素溪只好忍住了眼泪,强装着欢乐去见她的娘亲,还不忘将明衍带上去帮她圆谎。   素溪同他说:“一会儿见到我娘亲,你便说是我的夫君,在宫里当侍卫的,明白吗?”   明衍十分痛快地答应:“那我一会儿见到你的娘亲,该如何称呼她?”   “依着伦常,好像应该喊岳母。”   “知道了,包在我身上。”   明衍是个极聪明的人,一点就通,见到素溪娘亲以后,先是热热乎乎地喊了声“岳母”,又嘴甜道:“在上京时,娘子便一直念叨着要早些过来接您,都怪我太忙,一时抽不开空。娘子想先回来接您,我又担心她一个人赶路不安全。这不,这几日刚忙完事情,我便立即陪着娘子回来了,岳母您不会怪女婿吧?”   他这一口一个“娘子”叫的委实宠溺,叫得素溪都有些不好意思的。而这一番话既体现出素溪的孝顺和挂念,又体现出他作为“夫君”对妻子的呵护,让素溪的母亲听了,对这个“女婿”很是满意。   “贤婿这是说哪里的话,我怎么会怪你呢?你在上京忙的正事,我这把年纪了,去不去上京也没什么,我只是想见见素溪而已。如今她找了你这般好的夫君,我就放心了。我家素溪很乖很懂事,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待她……”   “岳母放心,素溪是天底下最好的娘子,女婿这辈子都会对她好的。”   “那我就放心了,”素溪的母亲拉着两人的手,握在一起,“以后我走了,也会很安心的。”   “娘你说什么呢?”素溪嗔了她一句,眼眶却红了。   虽然明衍方才说的话一套一套的,可是当他看着自己的手和素溪的手握在一起时,却没了方才的能说会道,这会儿耳朵根都烧红了。   从素溪母亲那里出来之后,素溪便去找萧翎羽告假,想着趁母亲在世的时候,多照顾一些。萧翎羽自然是同意的,让她专心照顾自己的母亲,其余的事情都不用她做。   而明衍也挂着一脸的彩霞找到沉歌,捧着脸对她说:“沉歌,我就知道找到你肯定会有福气,我终于体会到动凡心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沉歌瞧他一脸荡漾的样子,再联想到他刚陪素溪演了一场戏,便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了,好笑道:“这应该叫动情,不叫动凡心,你不做和尚已经很久了。”   明衍傻呵呵地舔着脸道:“沉歌你帮帮我,我想娶素溪做媳妇。”   沉歌爱莫能助:“这种事情要靠自己的,旁人帮不上什么忙。”   不过明衍未来可期,以后会成为萧翎羽的左膀右臂,若是他真的能和素溪成就一段姻缘,沉歌还是很看好他们的。   至少比起萧翎风,显然明衍更适合素溪。   只不过感情这种事,总要互相喜欢才有意义,沉歌现在也不晓得素溪有没有从与萧翎风的感情中走出来。   而感情上受到困扰,似乎不止明衍一个。   比如这天晚上,沉歌和鹿鸣陪着萧翎羽散步时,偶然撞见了一对不可思议的人儿。   是萧云芷和张昱。   沉歌一直知道,萧云芷喜欢张昱,只不过两年前宁王妃带着萧云芷去过月老庙,找过算命先生算命后,便一直张罗着给萧云芷找比她小的男人。   如今两年过去了,萧云芷的婚事还是没有着落,此时她已经是一个十九岁的姑娘了,她因为一直没有嫁人的缘故,这几年受了外人的不少怀疑和嘲笑。   沉歌没有想到她能坚持到现在。   张昱是宁王的副将,自从萧翎羽从上京回来之后,宁王和新皇的关系就变得特别的紧张,双方之间紧紧地绷着一根弦,一旦断了,马上就会开战。   宁王这些日子总是叫着自己的部下来府中商讨军事,一商量便到了半夜,于是便让他们在府中歇下,这其中便有张昱。   也正是因为这个,萧云芷才有了机会,将张昱约出来,在花园假山的后面,同他表白自己的心意。   沉歌不小心听了几句,似乎听见萧云芷说她不在乎世人的眼光,也会说服宁王和母妃,她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而张昱却是在拒绝:“大小姐,我比你大许多,又是个鳏夫,膝下还有两个孩子,实在配不上你,小姐还是另择他人吧。”   萧云芷不依:“我不喜欢别人,我只喜欢你!”   “大小姐,唉……”   听这两人的对话,似乎已经不是萧云芷第一次表白心意和第一次被拒了。   而此时的萧翎羽脸色十分尴尬,沉歌也觉得偷听人家说话不好,便给了萧翎羽和鹿鸣一个眼神,示意他们悄悄地离开,当做今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听到。   正当三个人蹑手蹑脚地准备撤走时,萧翎羽一转身,没看清楚路,直接撞在了假山上……   “谁?”张昱立即绕了过来,“谁在那里?”   三人的身子立即僵住。   萧云芷也跑过来查看,见是他们,立即羞得满脸通红。   “大小姐晚上好,张副将晚上好。”沉歌低着头给他们行了礼,根本不敢瞧他们。   鹿鸣不太知晓府中的礼数,便直愣愣地站着,只不过别开了目光,不看他们。   萧翎羽干咳两声,故作惊讶道:“大姐,张副将,好巧啊,你们也出来赏月啊。”   萧云芷知道他这是给自己找台阶下,不想捅破这件事,便干笑着,顺着他的话说:“是啊,我们也是来赏月的。”   可说完,又忽然觉得不对:她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大晚上的和一个男人赏月亮,这不摆明了两人之间……   气氛一下子又陷入了凝固之中,让人无所适从。   萧翎羽挠了挠头,努力想找个话题缓解一下尴尬,他指了指天空:“哎,你们看今天晚上这个月亮……”   他暗暗捅了一下沉歌,沉歌只好接着说:“它又大又圆……”   沉歌又暗暗捅了一下鹿鸣,鹿鸣沉默了半响,才憋出一句:“就像沉歌的脸……”   沉歌:“……”你再说一遍?谁的脸又大又圆? 第39章 039   萧云芷见她和张昱的事情被萧翎羽他们发现了, 索性第二天一早,便去找宁王妃坦白了。   宁王妃一听她喜欢的居然是张昱, 这么多年任凭媒人提了多少青年才俊她都不答应,居然是为了张昱?   算命先生当初说不让她嫁比自己大的男人,她倒好, 不仅要嫁比自己大的, 还要嫁比自己大这么多的。   张昱可是比她大十几岁呢。   “不行,我不同意!”宁王妃斩钉截铁地拒绝。   “母妃……”萧云芷拉着她的袖子撒娇。   宁王妃甩开她的手:“你若真要嫁他, 以后就不要叫我母妃了!”   萧云芷诺诺道:“那叫大姐?”   宁王妃一扭头:“死丫头,看我不打死你……”   不管宁王妃怎么反对,萧云芷就是铁了心要嫁给张昱, 宁王妃没办法,只好把这件事告诉了宁王, 想让宁王来管教一下萧云芷。   可宁王并不相信算命先生所说的,萧云芷嫁给比自己大的男人会过得很凄惨,张昱作为他的副将, 跟了他这么多年, 张昱的性子和品德,宁王最是清楚。除了年纪比萧云芷大一些, 成过一次亲, 倒真的挑不出别的毛病。   “本王觉得张昱不错,是个值得芷儿托付终身的人, 若是他们两情相悦, 王妃你就不要阻拦了, 毕竟芷儿也确实不小了。”   有宁王的劝说,加上萧云芷铁了心要嫁张昱,最后宁王妃也没了办法,只好同意了。   从萧翎羽和沉歌他们不小心撞破萧云芷和张昱,到两人成亲,左右不过十天的时间。   萧云芷出嫁的那天,沉歌被叫过去帮新娘子梳妆打扮。待装扮完成,其余的人便纷纷退了去,只留下萧云芷的贴身丫鬟绮雯陪着她。   沉歌也正要出去,却被萧云芷唤住。   “沉歌,还记得那时我们去月老庙,你同我讲的那个故事吗?”凤冠下的萧云芷双瞳剪水,美得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那时你问我,如果我是那个姑娘,明知道嫁给英雄很危险,是否还会愿意?”   “大小姐的答案,奴婢已经知道了。”沉歌看着她,虽然心疼她以后将会面临的痛苦,但是既然她想得如此通透,想要把握当下,沉歌亦是十分佩服和欣赏她的。“大小姐,你们成亲以后,你会很幸福的。”   “谢谢你的祝福。”萧云芷柔柔地笑了,眼中尽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待到吉时,萧云芷由喜婆扶着出了闺阁,拜别了宁王和宁王妃,坐上了张家的花轿。   萧翎羽带着沉歌去张家吃喜宴,鹿鸣因为素溪母亲的病情有些恶化,所以留在了王府,明衍依旧扮演者素溪的“夫君”,帮着素溪端汤送药,让素溪很是感动。   萧翎羽和萧翎星、萧翎风兄弟三人坐在筵席上,沉歌和连翘她们作为婢女自然是上不了席面的,只能远远地站着,看着他们吃。   萧翎羽需要忌口的东西很多,沉歌得时时盯着,生怕他吃到不该吃的。   桌上端来一盘黄澄澄的大虾,这种东西在北宁很是少见,看上去十分诱人,众人纷纷去夹,萧翎羽的筷子也伸了过去。   他不能吃虾的!   沉歌正想阻止,却见萧翎羽忽然转过头来,冲她招了招手。   “世子,您不能吃虾。”沉歌过来提醒他道。   “我知道,只不过我瞧着这虾看起来就很好吃,”萧翎羽将虾放在她的手里,“给你吃。”   旁边的萧翎星已经吃了一个,赞叹道:“味道果然不错。”然后也夹了一个给沉歌,“再拿一个吃。”   “谢谢世子,谢谢二公子。”沉歌一只手握着一个虾,一脸懵懵地回去了。   连翘羡慕道:“沉歌,世子和二公子对你可真好……”   这里站着这么多丫鬟,都是侍奉主子的,唯独沉歌被叫过去,得了两只大虾,沉歌有些不好意思,便随手给了连翘一只:“给,你也尝尝……”   筵席过半,有一桌前来贺喜的将士门喝多了,言语上没了约束,他们四处瞧着这里的丫鬟,对她们肆意地评头论足起来,说这个丫鬟腰细,那个丫鬟腿长,越说越没了正行。   忽然有个士兵指着不远处的沉歌说:“哥几个,你们瞧瞧那个小丫头……”   满桌子的人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眼中不约而同地划过惊艳之色:“这个小丫鬟漂亮!”   “可惜小了点……”   “不小了,带回家养两年,正是好时候……”   “不晓得是谁的丫鬟呢?”   “管她是谁的,左右不过是个丫鬟,咱们几个可都是立过战功的人,谁瞧上她了,找着她的主子花点钱买回来就是……”   一桌子的人挨个儿说了一圈,忽然有个大胆的站了起来。他叫苏大勇,整个桌子数他喝得最多,这会儿酒壮熊胆,拍着胸脯道:“我去会会这个漂亮小丫头!”   众人看热闹不嫌事达,立即起哄道:“快去快去,你都二十好几了还没娶妻,若是把这个小丫头弄到手了,你可有艳福了……”   苏大勇带着一身的酒气,摇摇晃晃地往沉歌走去。   沉歌早早地便看到了他。   又是他?   在沉歌没有重生之前,也是陪着萧翎羽来这里吃喜宴,这个叫苏大勇的人瞧见她漂亮便接着醉酒过来调|戏她。她那时候胆子小,直接被他吓哭了。后来重生之后,为了避免麻烦,沉歌便往萧翎羽身边躲,萧翎羽也会替她出气,把这个人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如今,他又来了,眯着眼睛,迈着不知死活的步伐。   此时连翘正同沉歌说着话,沉歌不好提前躲开,只得眼睁睁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呵着满嘴的酒气,色嘻嘻地问她:“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咱们认识一下可好?”   沉歌拉着连翘往旁边躲了一步:“不好。”   “小姑娘你别害怕,我只不过想和你交个朋友。”见沉歌躲他,他又往沉歌身边靠近了一些。   他长得人高马大,沉歌还不到他的肩膀高,他将沉歌整个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中。   沉歌被他身上的酒气熏得快吐了,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你离我远点!”   “别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嘛,我没有恶意的。”苏大勇瞧着她又水灵又细嫩,忍不住就想去摸她的小手。   沉歌立即躲开,厌恶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苏大勇不高兴道:“小姑娘你怎么说话呢?”   “我找我主子去!”沉歌不再同他说话,而是越过他往萧翎羽身边跑去。   其实萧翎羽早就注意到了那个苏大勇,看到这个长得跟个熊似的男人往沉歌身边凑,就莫名的火大。正当他准备拍桌子过去的时候,却见沉歌哒哒往自己这边跑来了。   不错嘛,遇到困难还知道找自己。   突然好有成就感。   “世子,”沉歌跑过来,却不提苏大勇的事情,她不想在萧云芷的喜宴上引起混乱,便说,“奴婢还想吃虾。”   萧翎羽原以为她是来找自己求助的,却没想到她居然说的是这个。   虾是要给她吃的,那个苏大勇也是要教训的。   实则在苏大勇看到沉歌跑到萧翎羽身边的时候,他就已经怂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招惹的是宁王世子身边的丫鬟。   她肯定去找世子告状了?   这告完状世子怎么还给她虾吃呢?   苏大勇哪里还敢站在这里,立即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后来饭都还没吃完,就被带下去打板子了。   在回王府的路上,萧翎羽问沉歌:“你那会儿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对你动手动脚的呢?”   “奴婢只是不想惹事而已,”沉歌冲他甜甜地笑道,“而且奴婢知道,只要站在世子身边,奴婢就会没事了。”   萧翎羽看到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有星星,叫他的心忽然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后来这件事不知怎的被鹿鸣知道了,约莫是萧翎羽同他说的。   鹿鸣觉得有必要让沉歌学一些简单的防身功夫,免得万一有时候他不在她身边,她至少能稍微保护一下自己。   沉歌听了直摇头:“我不学,我的筋骨太硬了,舒展不开,不适合学功夫……”   鹿鸣指着院子里的大树道:“那就先舒展筋骨,你去那边下个腰。”   “一定要吗?”   “快去。”   沉歌磨磨唧唧地走到树干旁,扶着树干慢慢地下腰,可是才下了一点,就受不了了:“不行,我腰快断了。”   鹿鸣走过来,皱着眉头道:“才下了这么点,再往下一点……”   “不行不行,我这把老骨头,就只能做这个地步了。”沉歌一着急,就忘了自己的年龄。   还老骨头?   鹿鸣以为她故意夸张,便伸出手毫不客气地往下按了一下。   “啊!”沉歌疼得眼前一黑,差点撅过去。   房中的萧翎羽听见了,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便赶紧走出来,看到沉歌扶着树干,半天直不起腰来。   “怎么了?”萧翎羽走过来问。   沉歌疼得说不出话来,鹿鸣便说:“我想教她些防身的功夫,让她先舒展一下筋骨,没想到她的筋骨这么硬……”   “不应该啊。”沉歌看上去娇小纤细,年龄又小,筋骨应该很柔软才是,萧翎羽问她,“你方才下腰下到那个位置?”   沉歌艰难地又比划了一下。   萧翎羽瞧了瞧,惊讶道:“那确实挺硬的。”   “女孩子一般没有这么硬的筋骨的。”鹿鸣幽幽道,“不过从现在开始练的话,应该还能补救。”   “我不练,”沉歌苦着脸道,“就方才练的那一下,差点没把我送走……” 第40章 040   萧云芷的喜事似乎给宁王府带来了一阵春风, 各个院子均有桃花盛开。   玉笙院的三小姐萧云月如今也有十七岁了,如今也与一位太守的长子定了亲事,而俞侧妃的院子里, 如今也住进来一位娘家的表妹,名叫苏婉,今年刚满十五,十分娇俏可人。   以往俞侧妃给萧翎风相了许多姑娘,萧翎风总是不喜欢, 于是俞侧妃只好换了个法子,从娘家的姑娘中挑了一个品性相貌最出众的, 表面上是邀她在王府住些日子陪自己, 实则是为了让她和萧翎风日久生情。   苏婉住府里好几日了,俞侧妃让萧翎风带着她逛逛王府,萧翎风不好推辞,便不情愿地答应了。   这一逛,便不小心被素溪撞见了。   素溪的母亲病情愈来愈重, 鹿鸣已经让素溪开始准备后事了。   府中因为萧云芷的出嫁还沉浸在喜气洋洋之中, 素溪的母亲不想让自己而扰了王府的喜气, 便想回到城外的庄子里去。   今日素溪便要带着母亲出府, 她刚找来一辆马车,府里不能跑马,她便带着车夫去接母亲, 无意间便看到了这一对璧人。   一个俊美无双, 一个闭月羞花, 两人站在一起,竟是如此的般配。   素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几日她照顾母亲心力交瘁,衣服好几天没有换洗了,还沾了些许药渍,头发今日也没有好好梳洗,脸上莫说是胭脂水粉,便是润面的芙蓉膏也没有涂……   让她如何不自卑?   萧翎风亦是瞧见了素溪,忍不住唤了她一句:“素溪。”   素溪却是像没听见一般,低着头飞快地走了。   站在萧翎风身边的苏婉察觉到萧翎风见到素溪时的惊喜以及见她离开时的失落,心中登时觉得这个叫“素溪”的姑娘,定然和表哥有什么关系。   苏婉回去之后便问了俞侧妃,俞侧妃见瞒不住她,便将素溪和萧翎风的事情同她说了。“婉儿,风儿和那个丫头,不过是少不懂事,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姨母,婉儿知道,她不过是个丫鬟,怎么能配得上表哥呢?”苏婉想到今天看到素溪时的样子,不过是面容清秀了些,论样貌和身份,她一个麻雀怎么能配上凤凰呢。   明衍陪着素溪一起坐上马车去往城外的的庄子,一路上素溪的母亲在昏睡,素溪眼睛无神地望着一处,怔怔地发呆。   明衍以为她是在为自己的母亲伤心,便安慰道:“素溪,佛家有云,生即是死,死即是生,死,只是这个轮回的结束,却是下个轮回的开始,你和伯母有缘,说不定下辈子还能做母女的……”   素溪听到他的话,慢慢回过神来:她方才并不是在伤心母亲,而是在想萧翎风,和他身边那个漂亮的女孩子。   如今母亲命在旦夕,她却还为了别人分心,委实不孝。   “谢谢你,明衍。”素溪看着明衍如此关心自己的眼神,心中的委屈便怎么也按不住,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谢谢你这段时间一直陪着我,还帮我照顾我的母亲……”   “你别哭呀,我这么做都是心甘情愿的,你不用哭着感谢的。”明衍一看到她哭,便没了平时的伶牙俐齿,只能笨拙地安慰着她。   可素溪心里确实太难受了,这些日子她整日面临着随时会失去母亲的痛苦,加之今日萧翎风的事情,成了压垮她最后的一个稻草,如今马车里没了外人,她干脆哭了个痛快。   明衍急的没了办法,忽然正襟危坐,摒起两根手指在空中嗖嗖挥舞着。   “你在做什么?”素溪一边哭着,一边问了他一句。   明衍一脸认真地说:“我在做法,让你把眼泪收回去。”   “扑哧……”饶是素溪再伤心,也被他这句话给逗笑了。   如今萧翎羽在王府中,除了每日上午依旧要去学堂上课以为,下午还要跟着宁王去军营。   现在形势紧张,宁王已经开始暗中招兵买马,以防新皇突然发难。   萧翎星跟着宁王这几年,已经磨练得差不多了,而萧翎羽也要学一些军事方面的才能,毕竟以后他也要独当一面。   他去军营,沉歌自然也要跟着,鹿鸣对军营也很感兴趣,他喜欢和一些将士们比武,只是偌大的一个军营,居然没有一人能打得过他。   今日他们又来军营了,萧翎羽和萧翎星陪着宁王一起,与几位主将讨论军事,沉歌和鹿鸣无聊地在外面等着。   这是,忽然走过来一个个子不高的士兵,要和鹿鸣比试一番。   鹿鸣瞧了一眼这个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士兵,显然并没有兴趣。   而沉歌打眼一瞧,便知道这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又听她自我介绍姓朱,沉歌回想了一下,便猜到她是朱校尉的女儿朱缨。   朱缨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子,约莫是自小受到自己父亲的熏陶,她不喜欢做一个只在家里读书作画的普通姑娘,而是跟着父亲进了军营,穿起男装做了一名士兵。   军营里有的士兵是知道她是女儿身的,只不过看在朱校尉的面子上,不说破而已。   朱缨对武学也很痴迷,她的功夫比军营里的许多男儿都好,所以今日她想找鹿鸣来比试,也在意料之中。   鹿鸣不想搭理朱缨,朱缨便缠上了他,鹿鸣无奈只好答应了。原以为顶多两招这个小士兵便会败下阵来来,可没想到,这个小士兵居然接了他十几招……   这可是在军营里少见的。   朱缨自然是打不过鹿鸣的,最后还是输的一塌糊涂。可自这之后,每次鹿鸣来军营,她都要缠着他过几招,鹿鸣一开始还有耐心,后来觉得没什么意思,便不肯再理会她了。   直到有一天,朱缨将鹿鸣拦住,塞给他一封信就跑了,小麦色的脸上似乎还挂着两抹红晕。   鹿鸣面无表情地打开了那封信瞧了瞧,又面无表情地塞回去了。   沉歌好奇道:“信上写了什么?”   “不知道。”鹿鸣将信递给她,让她自己看。   沉歌拆开一看,只见信上只有一句话——山有木兮木有枝。   这是……在向鹿鸣表白吗?   “你认识字吗?”沉歌问他。   鹿鸣点点头。   “那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鹿鸣想了一下,说:“大概是说我长得像木头吧。”   沉歌:“……”你不是长得像,你就是根木头。   其实朱缨并没有跑远,她只是躲在一个不远的地方,想观察一下鹿鸣的反应,却瞧见他看到信之后居然毫无表情,还将信递给他旁边的那个漂亮的小婢女看。   朱缨立即生气了。   她觉得一定是因为这个小婢女,鹿鸣才不喜欢自己的。   于是她暗暗记下了沉歌,趁着鹿鸣偶尔不在她身边的时候,朱缨叫住了沉歌。   “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朱缨毫不客气道。   “不跟。”沉歌察觉她的语气不善,怎么可能乖乖跟她走。   朱缨没想到她居然会拒绝自己,愈发觉得这个小婢女不简单,于是便顾不上她愿意不愿意,硬是将沉歌扯走了。   沉歌是个连三脚猫功夫都没有的,前些日子鹿鸣逼她学功夫,她死活不肯学,如今被朱缨拽着走,她也挣脱不开,只得任由她将自己拽到旁边的树林里去。   朱缨凶巴巴道:“我问你,为什么我写给鹿鸣的信,他会给你看?”   这叫沉歌怎么回答?“他就随手给我看了,我哪知道为什么?”   朱缨盯着她:“他是不是喜欢你?”   沉歌无语:“我们只是同在世子身边做事罢了。”   “那他为什么不回应我的心意?”   “你误会了,他不是不回应你,他是压根没又看懂信里那句话的意思,”沉歌撇了撇嘴,“他以为你说他是根木头。”   朱缨不信:“不可能,他怎么连这句话都看不懂,一定是你在中间搅和的。”   “真的跟我没有关系,不信你自己去问他。”   沉歌跟她解释不通,便想去将鹿鸣叫过来亲自同她解释,可朱缨却不放她走:“你把话说明白再走!”   “你放开我!”   好在此时萧翎羽就在附近,他的耳力好,似乎听到了沉歌与人的争吵声,于是便找了过来,刚好看到朱缨正拉扯着沉歌。   萧翎羽以为朱缨是个男人,见到这种情形,还以为有人要对沉歌不轨,立马脸色一沉,上前一把打掉朱缨的手,将沉歌拉到自己身后,斥责朱缨:“你好大的胆子,你想对她做什么?”   “世子,”朱缨看到萧翎羽的到来,心中不由有些害怕,“世子别误会,属下没有对她做什么,属下只是想问她一些事情。”   萧翎羽看到沉歌的手都被抓红了,不由生气道:“还敢说你没有做什么,你居然还对她动手?”他都舍不得碰沉歌一下,今天居然有人敢伤害她?   “属下真的没有动手,属下只是,只是……”   此时,找不见沉歌的鹿鸣,也循着声音赶了过来,看到朱缨,不由眉头一皱:“怎么又是你?”   朱缨见鹿鸣也过来了,索性一咬牙,将事情都讲了出来:“我给鹿鸣写了一封信,可没想到她从中作梗……”朱缨指着沉歌道。   萧翎羽听不懂:“你写什么了?”   “我写的是,写的是……”朱缨一下子红了脸,当着他们的面,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鹿鸣瞥了她一眼,对萧翎羽说:“她总缠着我比武,打不过我,就写信骂我是木头……”   朱缨猛地看向他:“……”   萧翎羽更加听不懂了:“这跟沉歌有什么关系?”   朱缨此时才明白过来,原来方才沉歌说鹿鸣看不懂信上那句话的意思,是真的。   这就尴尬了。   “世子,是属下误会沉歌姑娘了。”朱缨立即认错道。   “到底怎么回事?”萧翎羽看了看他们俩。   沉歌顾及朱缨的颜面,便将萧翎羽拉到别处,然后将整件事情捋了一遍说给萧翎羽听,萧翎羽这才明白整件事的由来。   而在那一边,朱缨问鹿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打不过你,就写信骂你?那句话不是骂人的意思。”   鹿鸣“哦”了一声:“我看不懂。”   朱缨咬了咬嘴唇,羞涩道:“那句话……是喜欢你的意思。”   饶是鹿鸣感情木讷,这会儿也被吓了一跳:“对不起,我不喜欢男人。”   朱缨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未把真实身份告诉他,难怪他不肯接受自己。   于是朱缨将头发拆开,说:“我是女人。”   鹿鸣默默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你把头发散下来,还是像男人。” 第41章 041   朱校尉发现自己的女儿开始做女装打扮了,想到女儿如今已经及笄了, 知道爱美了, 也知道该好好收拾收拾自己准备嫁人了。   朱校尉其实一早就在犯愁这件事, 朱缨成日里跟个假小子似的,不晓得还能不能嫁出去, 可如今她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不仅褪了军装爱红装, 连性子也变得安静温柔了许多。   朱校尉对朱缨的这一转变很欣慰,虽然朱缨没有同自己说,但是朱校尉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女儿的终身大事做打算了。   其实朱校尉心里一直有一个合适的女婿人选, 就是宁王府的二公子萧翎星。   萧翎星跟随宁王这几年的表现, 朱校尉都看在眼里。在他看来,萧翎星虽然是个庶长子, 比不得萧翎羽世子的身份, 但是他文武双全,是宁王三个孩子中最为出色的一个。朱缨若是能嫁给她, 于她来说是最好的姻缘了。   如今萧翎星也快到弱冠之年了,一直未曾有婚配,朱校尉便动了心思, 寻了个机会同宁王提了此事,想促成朱缨和萧翎星的婚事。   宁王看到萧翎星年纪也不小了,是到了娶妻的时候。宁王也一直知道朱缨女扮男装的事情, 虽说她男孩子气了些, 却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知道这个孩子的品性还是很不错的。   于是宁王和朱校尉便商量着,给这两个孩子牵一条红线。但两个孩子其实早就认识了,萧翎星其实也是知道朱缨的身份的,但也只当她是个普通的朋友,两人很少有接触。   牵红线这种事情,不能做的太明显,最好让两个孩子单独接触一下,若是对彼此有心意,那便好办;若是没有,也不能强求,免得日后都尴尬。   宁王想了一个办法:这些日子将士们训练都很辛苦,为了在艰苦的训练中添上一些乐趣,宁王准备举行一场狩猎大会,挑选十几名表现优异的士兵,两两抽签组队,让他们进入丛林中狩猎,猎得最多的人有奖励。   萧翎星和朱缨自然也被安排进狩猎大会,且在抽签时,宁王让人做了手脚,故意让这两个孩子在一队。   萧翎羽也参加了,只不过他不想和别人组队,沉歌又不被允许参加,他只好带了个捡箭的侍卫,进了丛林。   沉歌不放心,担心萧翎羽在山林中会碰到一些让他过敏的东西,便同宁王说了一声,让鹿鸣带着自己也悄悄入了山林,暗中跟着萧翎羽。   鹿鸣武功高,轻功好,他携着沉歌在丛林中穿梭,旁人一点也察觉不到。   萧翎羽射中了一只野鸡,捡箭的侍卫跑去捉的时候,萧翎羽又瞥见了一只长角鹿,他一心去追鹿,鹿没追到,反而让自己迷路了。   不过他也不怎么担心自己,毕竟这片丛林里有许多捕猎的将士,说不定一会儿便能碰见了。   于是他骑着马继续乱转,直到转了一个时辰,也没瞧见一个将士。   沉歌和鹿鸣跟着他兜兜转转的,最后落在了一个大树稍上。   “你说他咋这么笨呢,这么小的树林都会迷路?”沉歌鄙视道。   鹿鸣望了望树下,又望了望四周,说:“我好像……也迷路了。”   沉歌:“……”   萧翎羽在林中转了好久,觉得口干舌燥,肚子也有些饿。他瞧见一棵树上结了一种青色的野果,看起来味道似乎不错,于是便过去摘了几颗,正要往嘴里塞……   沉歌一看急了,立即让鹿鸣带着她冲下去:“别吃,你小时候被这个毒死过。”   萧翎羽:“……”   那大概是沉歌第三次重生时发生的事情了。   第一次重生的时候,沉歌觉得惊奇又新鲜,仗着自己有前世的记忆,一直帮着萧翎羽解决各种危险,可惜最后两人的下场都不好。   第二次重生的时候,沉歌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活得很是小心,但依旧下场凄惨。   于是第三次重生之后,她一看到萧翎羽便一肚子火,并没有好好照顾他,以至于由于她的疏忽,使得萧翎羽误食了野果,因着他对野果过敏而一命呜呼……   那次他吃的,便是现在他手里的这种。   萧翎羽惊讶于沉歌的突然出现,更惊讶于她方才说的话。他将已经咬了压印的野果从嘴里拿出来,问她:“我小时候被这个毒死过?”   沉歌兀自懊恼了一下,立即说:“世子,你听错了,奴婢只是想说这个野果有毒,小时候在奴婢的老家就有个孩子被这个毒死过。奴婢方才情急之下说错了话,请世子不要见怪。”   “是这样吗?”萧翎羽看了看手中的野果,只觉得方才咬过野果的那几颗牙齿似乎有些发酸,便赶紧将它们扔掉了。   “你们怎么过来了?”萧翎羽问沉歌和鹿鸣。   沉歌说:“奴婢不放心你,便让鹿鸣带着奴婢进来了。”   “我迷路了,你们知道怎么出去吗?”既然他们能找过来,想来也知道回去的路,萧翎羽这会儿却是渴了,想要快点出去。   鹿鸣也看向沉歌,毕竟他跟萧翎羽一样,根本找不清回去的路了。   沉歌自然是知道的,毕竟她这几世也进过这片山林好几次了。   萧翎羽是骑着马进来的,他想让沉歌跟他一起坐在马上,让鹿鸣继续用轻功跟着他们。   沉歌只是一个丫鬟,哪能与他共乘一匹马,忙说:“不用,奴婢让鹿鸣带着便好。”   可萧翎羽方才看到鹿鸣分明是将她揽在身侧才能带她施展轻功的,这让萧翎羽心里很是不舒服。“让你上来你就上来,自己多重心里没数么?你会累着鹿鸣的。”   鹿鸣立即说道:“沉歌不重,我不累。”   沉歌也说:“世子你看,鹿鸣说不累。”   萧翎羽脸一虎:“上来,我还有话要问你。”   沉歌走过去,牵起缰绳,说:“那奴婢帮你牵着马吧,奴婢身份卑微,与世子同乘一匹马,不合规矩。”   萧翎羽哪里舍得自己坐在马上,她让牵着马在下面走。不过她说的也对,若是真让她同自己一起坐在马上,被别人瞧见了,于她也是不好。   “那你上马来,待到快出去的时候再下来来。”说着,萧翎羽便从马背上跳下来,示意沉歌先上去。   沉歌更惶恐了:“世子,这真的不合规矩。”   萧翎羽睨她一眼:“哪里来的这么多规矩,让你上去你便上去!”   沉歌坚持不上马,萧翎羽把她扔上去,她便从另一侧滑下来,后来萧翎羽没了办法,干脆让她牵着马,他们一起往回走,鹿鸣也不用施展轻功,便跟在他们身边慢慢走。   马儿不用载人,走的很是悠闲,萧翎羽忽然问沉歌:“为什么我隐隐觉得,你好像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沉歌心中一个激灵,表面上强装镇定,同萧翎羽装傻道:“啊?有么?奴婢这么厉害吗?”   “先前父王诈死,连新皇都骗了过去,可你却笃信父王没有死。还有在山庄,你不懂医术,却知道素溪的母亲病得严重,命不久矣……”其实不止这些,生活中沉歌做的许多事情,都让萧翎羽有这种感觉。   还有方才她阻止他吃野果时说的那句话,真的是她口误说错了吗?   沉歌看到萧翎羽眸中疑雾浓重,显然若是不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定然无法打消他的疑虑。   前几世便是这样,萧翎羽察觉到她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对她产生了好奇,进而总是时时注意她,观察她……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因为一旦开始关注一个人,无论初衷是什么,都很有可能会喜欢上对方。   沉歌不想这么早被萧翎羽关注,这样会让她受到约束。   正当沉歌不知道该如何向萧翎羽解释的时候,忽然一只野兔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往沉歌这边跑来,紧随它而来的,是一只利箭。   “小心!”鹿鸣第一个察觉,立即将沉歌拽开,那支箭便稳稳地扎到了方才沉歌站着的地方。   好险!   萧翎羽脸色一沉:“是谁射的箭,出来!”   不远处传来一个惊讶的声音:“呀,我好像射|到人了。”   然后便是马蹄声逐渐靠近的声音,来的竟是萧翎星和朱缨两个人。   “这支箭是你的?”萧翎羽指着地上的那支箭,问朱缨。   朱缨知道自己闯祸了,忙下马道歉:“对不起,属下不是故意的。”   萧翎星和朱缨是一起的,他方才也没有看到这里有人,于是便帮着朱缨说了一句:“方才我们在追一只野兔,没看到你们在这里,险些伤到你们,是我们的错。所幸有惊无险,我先给你们赔个不是了。”   然后走到沉歌身边,关切道:“方才一定吓坏了吧?”   沉歌也知道朱缨肯定不是故意的,加上萧翎羽也帮着说情,便不计较了:“二公子和朱姑娘不必自责,奴婢没事。”说完又向鹿鸣道了谢,“谢谢你方才救我。”然后还不忘安抚生气的萧翎羽,“世子,奴婢没事的,你不要生气。”   既然沉歌不打算计较,萧翎羽又看在二哥的面上,便也没再说什么了。   倒是朱缨,看到鹿鸣也在这里,不由心里有些发慌。她想到今日早晨狩猎之前,父亲暗示自己这是给她和萧翎星安排的一场相亲,让她好好表现自己。她生怕鹿鸣误会自己和萧翎星的关系,情急之中便对鹿鸣说:“你别误会,我真的只是来狩猎的……”她不想和萧翎星相亲的。   鹿鸣见她突然跟自己说话,有些不解:“你差点伤到了沉歌,你应该同她解释,”   又是沉歌?   朱缨登时不高兴了:“我方才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鹿鸣见她如此,觉得她一点都不可爱,便不想同她说话,跟着沉歌和萧翎羽走了。   朱缨见鹿鸣如此不在意自己,心中亦是十分委屈。   既然他不喜欢自己,那自己也不要喜欢他了。   朱缨因为鹿鸣生了一天的闷气,到了晚上,看到父亲回来,便赌气道:“爹,女儿想好了,女儿觉得二公子人不错的。”   朱校尉想了想,说:“女儿,二公子虽然优秀,却只是个庶子,你不在乎吗?”   朱缨鼓着腮帮道:“不在乎,便是庶子,也是宁王的儿子,女儿也算是高攀了。”   “可是他还大你几岁……”   “大三岁不算大的。”   “可为父觉得,其实二公子也不算是良配,要不女儿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女儿不考虑了,就他吧。”   “女儿啊,”朱校尉为难道,“你非让为父说出来,是人家二公子没看上你么?” 第42章 042   萧翎星也是晚上才知道白天那场狩猎,是为了给他和朱缨相亲。   他认识朱缨也有好几年了, 从她女扮男装进入军营的时候, 父王就曾同他说过, 对这个女孩子多关照一些,不要戳破她的身份。   萧翎星才没有那个闲情去戳破她, 他忙着跟父王学习处理军武之余,还深深记得临走时沉歌叮嘱他的话, 让他跟军师多学习一些课业。   故而他与主营也顶多算是相识的朋友而已,并没有因为她的女扮男装而过多的关注她。   今日狩猎结束后,父王问他对朱缨的感觉如何?聪明如他, 立即明白了父王的意思。   “父王, 现在局势紧张, 儿子无暇顾及儿女之情……”虽未明说,但也算是委婉地拒绝了。   纵使朱缨不错, 却也不是他心中喜欢的样子。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偶尔会想这种事情, 觉得那应该是一个可爱又乖巧的女孩子。   宁王便将这句话转达给了朱校尉, 朱校尉也知道萧翎星是为了顾及朱缨的颜面才这样说的,心中虽然有些遗憾, 却也只能作罢了。   为了避免在军营中让朱缨尴尬, 宁王便让萧翎星这段时间回王府去, 帮着他盯着府里的一些事宜。   先前宁王派人偷偷在王府地下挖了一个地宫, 用来囤养他招来的一些士兵, 以及铸造兵器的铁匠。   眼下第一批兵器就要铸造出来了, 正是紧张的时刻,宁王在军营里忙的抽不开身,正好让萧翎星回去盯着。   素溪也从山庄回来了,她的母亲终是离她而去了,处理完母亲的后事,素溪便和明衍回到了王府。   明衍也在军营中谋了一份差事,宁王虽知他曾是十方大师的弟子,却暂时看不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便只是让他先打打杂。   素溪回到王府后,并没有住在汀兰苑,因为她现在带着白孝,不宜与宁王妃同住一个院子,便暂时住在了蘅芜院。   南芝姑姑也还住在这个院子里,依旧和以前一样,对她很是照顾。   素溪搬回来的第一个晚上,萧翎羽没有让沉歌伺候,说是担心素溪一个人会胡思乱想,让沉歌过去陪陪她。   沉歌看着他从一个自私任性的小霸王终于长成了一个虽然外表依旧凶悍但内心温暖的大男孩,心中很是欣慰。   夜里沉歌过去素溪那边之后,南芝姑姑也过来同她们聊了一会儿。   如今南芝姑姑已经是整个后院的管事了,当初沉歌刚进府中的时候,南芝也不过才十八岁出头,如今她已经二十五岁了。   南芝的母亲去年也去世了,老人的年纪实在大了,走路的时候摔了一跤,人便没了,走的时候没有任何痛苦,也算是一种福分了。   她和素溪都没了母亲,心中虽然想念,但生老病死本是人间常事,她们也是能够接受的,只不过需要一些时间而已。   沉歌问南芝:“姑姑,你如今到了年纪,想来手里也攒了些银子,为何不将自己赎出去嫁人呢?”   宁王府有这样的规矩,婢女们到了二十五岁,若是想离开,是可以赎了自己的奴籍,自行出府的。南芝姑姑做了几年蘅芜院的管事,如今又是整个后院的管事,她每月赚的月钱攒起来,想必早就可以将自己赎出去了。   南芝却摇了摇头:“我很小就将自己卖进王府了,早就把这里当成了归宿。如今我的母亲也不在人世了,我还能去哪里呢?”   “那姑姑以后就不打算嫁人了吗?”素溪也问。   南芝叹了口气,自卑道:“我这样的身份,能嫁给什么人呢?”   沉歌鼓励她:“姑姑只要将自己赎出去,便是普通的民女,依着姑姑的样貌和品质,定然能嫁一个好人家的。”   南芝的目光有些躲闪:“那要好大一笔银子的,我……”   沉歌和素溪觉得有些奇怪:“姑姑你手里的银子不够吗?不应该啊,你在府里做了这么多年,早该攒足了的。”   南芝左右而言其他:“我平日里花的有点多,所以也没存下几个银钱……”   沉歌觉得不对劲,她知道南芝姑姑不是那种会胡乱花钱的人:“姑姑,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没事,哪有什么事。”南芝姑姑尴尬地笑笑,“瞧你们这两个孩子,怎么操心起我的事情来了。不早了,赶紧睡吧。”   南芝姑姑走后,沉歌和素溪又聊了一会儿。素溪刚刚失去母亲,辗转难眠,沉歌便提议道:“不若我陪你出去走走吧,走累了,或许回来就能睡着了。”   素溪不好意思道:“我吵到你了吧?你今日也累了一天了,我不动了,你快些睡吧。”   沉歌却已经坐起来开始穿衣服了:“我不累,走吧。”   她们也没有走远,只是在后院的花园里四处转转,月光沁凉,叫人的心情也平静许多。   只是没想到会遇到苏婉。   苏婉今天晚上也是睡不着,这几日她总是隐隐约约听见王府里有奇怪的声音,乒乒乓乓的,有时候仔细听又听不见,不经意的时候又能听见一些。   今天晚上她又听见了,心里实在好奇,便带着自己的丫鬟碧儿四处走走,想找出声音的源头。   在后花园中,苏婉遇到了两个丫鬟。   她认识这两个丫鬟,知道她们都是萧翎羽的贴身婢女,她更是知道素溪,是萧翎风曾经喜欢的姑娘。   苏婉看到素溪,心里是很不平衡的:她不明白表哥为什么会喜欢这样一个丫鬟而不喜欢她,一定是这个丫鬟对表哥使了什么手段。   苏婉心中虽然愤懑,但素溪毕竟是萧翎羽的丫鬟,苏婉不敢对她做什么。   沉歌看到苏婉,却是心里一惊:她忽然想起前世一件关于苏婉的干的蠢事出来。   苏婉不愿意与她们走在一处,便往她们相反的方向走去,她过了一座小桥,正欲再往前走,却被一个侍卫拦住了。   “表小姐,您不可以过去。”那侍卫说。   前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圈起来一个小院子,里面种了些花花草草而已。可是那侍卫越是不让苏婉进去,苏婉就越是好奇,而且她似乎听见,那些奇怪的声音,就是从哪个小院子里传出来的。   苏婉坚持要过去逛逛,那侍卫不让,却又敬着她是表小姐,她硬要往面前走,他也不敢真的动手拉车,只能好生劝说:“表小姐,您快回去吧,您真的不能过去。”   苏婉却上了性子:“你不让我过去,我偏要过去瞧瞧!”   “表小姐,请等一下!”一个灵动的女孩的声音响了起来。   苏婉回头一瞧,发现是素溪和沉歌也过来这边,说话的正是那个叫沉歌的丫鬟。   “表小姐,您别为难侍卫了,里面确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沉歌帮着侍卫劝说道。   苏婉却意味深长道:“哦,难不成里面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   “就算有秘密,那也是宁王府的秘密,跟表小姐有什么关系呢?”沉歌态度依旧恭敬,却也点明了苏婉不过是个外人,不要企图挖掘宁王府的秘密。   苏婉是个蠢的,前几世她便硬是闯进了前面那个院子,发现那里有一条密道,里面是宁王养的士兵已经正在铸造的兵器。如此苏婉便以为宁王要起兵造反,非要告到新皇那里去,弄得俞侧妃和萧翎风很是尴尬,自此便失了宁王的宠爱。   沉歌如今阻止她,自然不是为了俞侧妃和萧翎风,而是不想给宁王府添麻烦。   可苏婉听了沉歌的话,以为沉歌看不起自己,立即生气起来,斥责沉歌:“你不过是个低贱的下人,竟敢跟我这样说话?碧儿,你去掌她的嘴!”   沉歌也知道方才她的那句话有些不妥,只不过她是故意这般说的,想要引起苏婉的怒火,叫她闹起来,引来萧翎星。   萧翎星一定能阻止她进入那个院子。   素溪一听她居然想打沉歌,立即护在沉歌面前。“你敢?”   苏婉本就对素溪有成见,如今见她也站出来同自己作对,便让自己的丫鬟连素溪一起打。   她要打人,莫说是沉歌和素溪不会让她打,便是旁边的侍卫也看不下去她欺负自己人,拦着她和碧儿,不让她们靠近沉歌和素溪。   闹出的动静果然很快惊动了地宫里的萧翎星。   萧翎星走出来,听了缘由,不由对苏婉的嚣张任性心生厌恶:“苏姑娘是府里的客人,居然要管教我们府里的下人,不觉得手伸得太长了么?”   苏婉却趾高气昂道:“二表哥,是她们先对我不敬的,难道我一个堂堂的表小姐,还不够资格教训她们么?”   “你确实够不上资格。”萧翎星冷笑道,“亏得你方才没有打到她们,若是你碰了她们一下,明日五弟便能让你卷铺盖滚出王府!”   苏婉不相信他的话,她忽然趁着他们不备,狠狠地将沉歌推到在地,然后说:“我便是碰了,我就不信明日世子会让我滚出王府!”   沉歌不妨她有这个动作,一下子摔到地上,两只手本能地撑了一下地,登时觉得手心好痛。   她没有想到苏婉居然能蠢到这个地步,敢如此挑衅萧翎星。   素溪赶紧将沉歌扶起来,发现她手掌都擦破了皮,渗出血丝来,登时觉得苏婉简直欺人太甚。   萧翎星也瞧见了,他眉头一皱,对苏婉说:“用不着等到明日,今晚你便从王府里出去,来人!”萧翎星唤来几个侍卫,“将苏姑娘送出府去!”   侍卫们立即上前,苏婉见萧翎星动了真格,居然真的要赶她出去,登时慌了:“我的姨母是王府的侧妃,你不能这么做!”   萧翎星看都不再看她,对侍卫摆摆手:“扔出去!”   不管她怎么不肯,侍卫们还是将又哭又闹的她直接抬走了。   萧翎星走到沉歌面前:“方才摔到了吧,走,我带你去上药。”   沉歌将手藏到自己背后,说:“二公子,奴婢没事的,奴婢自己回去上药便可。”   萧翎星不放心,从她背后将她的手拉出来,借着月光仔细瞧了瞧:“幸好不严重,你自己回去上药也可,这几日手尽量不要碰水。”   “多谢二公子关心,奴婢不碰水。”沉歌点头应着。   “嗯。”萧翎星放开她的手,瞧着她乖巧又恬静的样子,对比方才那个蛮横的苏婉,简直不知道可爱了多少倍。“回去吧,夜里黑,慢些走路。”   “奴婢知道了。”沉歌谢过他,便同素溪一起回去了。   萧翎星背着手,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离去,掌心里似乎还有方才握着她娇软的小手的余温。   “二公子,多亏了她们两人,表小姐才没有闯进那个院子里。”一旁的侍卫后怕道,“否则若是表小姐闯进去,定然会有更大的麻烦。”   萧翎星思忖着,他方才虽然命人将苏婉丢出去,但苏婉定然会在王府门口待一个晚上,明日会想办法去找俞侧妃告状,想来明日还会去找沉歌和素溪的麻烦。   不过那时候,五弟应该会保护她们吧。   若沉歌还是自己的丫鬟,他应该会比五弟保护得更好吧。   萧翎星猜想的没错,苏婉被从王府里赶出来之后,无处可去,便和自己的丫鬟在王府门口硬生生站了一个晚上。   待到第二日清晨的时候,俞侧妃醒来发现苏婉不见了,立即命人去找,这才将苏婉找了回来。   苏婉一见到俞侧妃便顾不得形象大哭起来,直言她被两个丫鬟欺负了,连二表哥也站在那两个丫鬟那边。   俞侧妃问是哪两个丫鬟这么大的但系,苏婉哭道:“就是世子身边那个沉歌和素溪!”   俞侧妃一听,不由犯了愁:“怎的偏偏是这两个丫鬟?”   苏婉上气不接下气道:“姨母你一定要为我做主,不然我以后就没脸住在这里了。”   俞侧妃为难道:“婉儿你不知道,沉歌和素溪可不是普通的丫鬟,她们在府里很受世子和王妃的宠爱,旁人一般不敢招惹的。”   苏婉哭得不依不饶:“我不管,姨母你一定要帮我出这口气,不然我今日便收拾东西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   俞侧妃见她哭得如此厉害,只好道:“好好好,姨母知道了,姨母会为你做主的。”   可是还没等俞侧妃去找沉歌和素溪,萧翎羽带着沉歌和素溪却先一步来了她的院子里。   原来是今日早晨沉歌和素溪去汀兰苑伺候萧翎羽起床的时候,萧翎羽发现了沉歌手上的伤,问了两遍,才从素溪口中问出了缘由。   萧翎羽当时就炸毛了:一个外面来的绕了十八个弯儿的远房亲戚,居然敢伤他的丫鬟,她怕是想上天?   萧翎羽径直找到苏婉,脸色阴沉:“昨晚你是不是推沉歌了?”   苏婉没有想到萧翎羽为了一个丫鬟,居然亲自找上门来,吓得往俞侧妃身后直躲。   俞侧妃忙打起圆场:“世子别生气,有话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此时萧翎风也走了进来,他先是看了一眼素溪,然后问:“母妃,五弟,发生什么事情了?”   苏婉看到萧翎风,立即哭着说:“表哥,我昨晚睡不着去后花园里,遇到了世子身边的两个丫鬟,明明是她们先冲撞了我,我不过是想教训一下她们,却被二表哥……”   萧翎风立即打断了她:“你说你想教训谁?”   “她们啊……”苏婉诺诺看了萧翎羽一眼,指了一下他背后的两个人,对萧翎风说,“那个叫沉歌和素溪的……”   萧翎风听到了那个他想听的名字,登时目光一沉:“素溪?你说你想教训素溪?”   “我……”苏婉一下子被她噎住了。   萧翎风没有再听她说话,而是看向素溪:“她伤到你了吗?”   素溪眸光一晃,低着头摇了摇,不再看他。   “她伤的是沉歌。”萧翎羽幽幽道,“不管是沉歌还是素溪,本世子的人,就是不许别人碰!” 第43章 043   萧翎羽对苏婉说:“我不喜欢你, 希望你马上消失!”   他不仅仅是因为她伤害沉歌而生气, 亦是听沉歌和素溪说她不听劝阻,非常闯入那个院子。   那个院子里究竟有什么,是万万不能让外人知道的。若非昨晚沉歌和素溪阻拦, 她若是知道了宁王府的秘密,便是杀了她也是应当的。   如今只是将她撵出府去, 对她算是很宽容了。   “表哥……”苏婉见萧翎羽如此强势, 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她泪水婆娑地望着萧翎风,希望他能帮自己说说话, 她可不想再被人赶出去了。   她到底是自己的表妹,萧翎风也不好不管她,便说:“表妹,还不给世子赔个不是?”   萧翎羽提醒道:“不是给本世子赔不是, 是给沉歌和素溪。”   “姨母……”苏婉又望向了俞侧妃。   她可是表小姐, 怎么能向低贱的丫鬟道歉。   俞侧妃最是小心谨慎的人,原本将苏婉邀入府中, 也是看她乖巧懂事,没想到才进府没多久就招惹了世子身边的人。   谁人不知世子最宝贝他这两个丫鬟,亏得这两个丫鬟十分恪守本分, 若是换做旁的丫鬟这般受宠, 怕是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如今萧翎羽已经发了话,俞侧妃也不好护着苏婉, 便说:“婉儿, 你在府中也待了有些日子了, 想来你的父母一定十分想念你,今日你便收拾收拾行李,姨母安排人将你送回家去……”   “姨母……”苏婉不可置信地望着俞侧妃。   先前苏婉进府之前,她的母亲就同她说过俞侧妃是挑她过去做儿媳的,还在宗亲的姐妹之中炫耀过,如今她灰头土脸地回去,叫她如何在宗亲中抬起脸来?   萧翎羽见俞侧妃表了态,便没再多留,带着沉歌和素溪便回去了。   萧翎风想追出去同素溪说两句话,却被俞侧妃一把拉住:“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通素溪说两句话而已。”萧翎风无奈道。   “你没听见世子方才说什么吗?”俞侧妃责备他道,“他说沉歌和素溪都是他的人,不许别人碰,你还要去找素溪?”   “母妃,我觉得五弟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萧翎风觉得,他方才说这句话,明明是不想让旁人伤害他的丫鬟的。   “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再去招惹那个丫头。”俞侧妃硬是将萧翎风拽回了屋内。   苏婉还在哭,俞侧妃虽然很喜欢她,但也不能再留她了:“婉儿,你收拾收拾东西,一会儿姨母送你出府。”   “姨母,您真的要送我走?”苏婉拉着俞侧妃的袖子,哭着恳求道,“我知道错了姨母,我不想回去……”   “别哭了,还嫌不够丢人么!”俞侧妃头疼地坐了下来。   苏婉的事情,倒是给萧翎星和宁王提了一个醒:他们在府中铸造兵器难免会发出一些声音,苏婉能听到,想来以后别人也会听到,若是传出去,怕是会引起很大的麻烦。   当初在建造地宫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隔音的问题,他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隔绝声音了,但还是不够彻底。   萧翎星、萧翎羽和宁王在军营里说这件事的时候,明衍听了一耳朵,笑道:“这个好办,在府里养一些鸡鸭鹅,这些家禽的声音足以掩盖住打造兵器的声音。”   宁王一拍大腿:“这倒是个好办法。”   宁王府里专门开垦了一片地用来种菜,如今再腾出一个院子养家禽倒也说的过去,对外便只说是宁王府的人爱吃烤鸭和烤鹅,这才自己养了一大批。   第一批兵器很快顺利打造了出来,宁王便准备让士兵们试试这一批兵器如何。   这一次去郊外的军营,萧翎风也主动提出跟着一起过去。   一直以来,宁王都很器重萧翎星和萧翎羽,萧翎星是长子,这几年跟着宁王东征西战的,与宁王相处最多,性子早已磨砺得和宁王十分相近。萧翎羽是世子,他幼时是宁王最头疼的一个儿子,也是宁王府最惹人厌的孩子,可是这几年他变得越来越好,尤其是从上京回来之后,他经历了如此重大的磨难,非但没有变得消沉、孤僻,反而整个人都成熟了许多。   萧翎风反观自己,他既没有像二哥一样,跟着父王出去历练,也没有像五弟一样,经历更多的事情,他好像被困在宁王府的后院里了,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母妃的掌控之下,虽然生活无忧,却没有出头的那日,生活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头了。   素溪是他生活中的一个意外,如果不是素溪出现,他可能永远都不会思考这个问题。   萧翎风不想一直在母妃的庇佑下生活了,他也想像二哥和五弟一样,做一个能保护别人的人。   宁王见萧翎风主动提出要去军营,也有些意外。   这个四儿子,是他最为忽略的一个孩子,除了外表俊美,性子温顺,好像再没有别的优点了。偏偏这两个优点,是宁王所不喜欢的,他觉得女人才需要漂亮的外表和温柔的性格,作为男人,若只占了这两样,便没有男子气概了。   如今萧翎风也主动参与到军务中来,不管怎么样,宁王都是觉得惊喜的。如今局势紧张,倘若他的儿子们个个能征善战,那便没有什么能难倒他们了。   萧翎羽去军营的时候,还是只带了沉歌和鹿鸣,将素溪留在了府中休息。   他们去练兵和试用兵器的时候,沉歌和鹿鸣就在一旁等着,天气越来越热了,他们便寻了个树荫下面,一边乘凉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身后的树林中忽然传来一个稚嫩的动物的声音,沉歌听不出是什么动物,鹿鸣却突然来了兴趣,对沉歌说:“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捉个好玩的来。”   沉歌看着鹿鸣转身进了树林,不一会儿,竟抱了一个灰不溜秋的、脑袋浑圆的小奶狼出来。   “它和母狼走丢了,跑到这附近了。”鹿鸣将小狼塞给沉歌,“它还在喝奶,牙齿很软,不会咬人的。”   沉歌正无聊,得了这么一个小东西,自然是很喜欢的:“那我跟它玩一会儿,你再将它送回去。”   “好。”   沉歌蹲在地上逗小狼玩,鹿鸣就站在一旁看她和小狼玩鸣见她玩的开心,他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扬起来。   “鹿鸣!”忽然一个英气十足的声音打破了这一氛围。   鹿鸣转过头去,见朱缨走了过来。   “我有话想同你说。”朱缨看着鹿鸣,显然是鼓足了勇气才过来的。“能耽误你一些时间么?我们去别处聊一会儿。”   鹿鸣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说:“我很忙。”忙着看沉歌和小狼。   “就耽误你一会儿。”朱缨不由分说便拉走了鹿鸣。   沉歌也不好阻止,约莫猜到是朱缨还没有放弃鹿鸣,想再争取一下吧。   朱缨拉着鹿鸣去了营帐的北边,虽然离沉歌还不算太远,但营帐刚好挡住了鹿鸣看沉歌的视线。   “你要说什么?”鹿鸣问她。   朱缨咬了咬嘴唇,说道:“我想问你,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这个问题一下子难住了鹿鸣,他想了想,回答道:“我不知道。”他甚少接触女孩子,除了沉歌,别的女孩子他都不感兴趣,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孩子。   朱缨却认为他是在敷衍自己,索性直接问到:“你是不是喜欢沉歌那样的女孩子?”   鹿鸣一愣:“我只是想保护她。”   朱缨却认定他喜欢沉歌,她不甘心道:“她那样的女孩子哪里好?不过是长得漂亮一些,柔弱一些,除了一副姣好的皮囊,她还有什么好?”   鹿鸣认真地看着朱缨:“沉歌哪里都好,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   不远处的沉歌正沉浸在和小狼的玩乐中,她既不知道鹿鸣夸了她,也不知道她身后正有危险靠近。   是母狼发现自己的孩子丢了,寻着气味,找过来了。   待到沉歌听见身后的异响时,母狼已经离她只有几步远了。   那是一头体型巨大的母狼,它压低了脑袋,眼冒绿光,低声嘶吼着看着沉歌。   沉歌看着这头母狼,登时冒出了冷汗,身子也难以控制的颤抖起来。   她不仅是害怕眼前这头母狼,她还想起了重生的第一世,在萧翎羽死后,受尽折磨的她被拖进兽场,里面放出了一只饿着肚子的猛兽……   那只猛兽看她的眼神,和眼前这只母狼的眼神,一模一样。   无尽的恐惧将沉歌淹没,她的眼前开始模糊,前世的猛兽和眼前的母狼不断地重合,她意识混乱,甚至忘记放下怀中的小狼……   正在试用弓箭的萧翎星,第一个发现了沉歌的危险。   他立即搭箭,对准她身边的那只母狼。   只是忽然,他脑中一痛,恍若这一幕,好似发生过。   便是这一恍神的瞬间,他手中的箭已经偏离了方向,待他回过神来时,却发现箭指的方向,居然是沉歌。   而他,已经松开了拉弦的手指。   “沉歌快躲开!”萧翎星惊慌地大声喊道。   鹿鸣听到萧翎星的喊声,惊觉沉歌有危险,立即推开朱缨,往沉歌的方向冲去。   只是他的速度再快,终究及不上箭的速度,就在萧翎星的那支箭将要射中沉歌的那一瞬,有另一只箭从另一个方向过来,一下子打落了萧翎星的那支箭。   是萧翎羽射过来的。   而此时鹿鸣也已经冲了过来,将那只扑向沉歌的母狼,一脚踹开。   沉歌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她脸色惨白,发丝濡湿,眼神惊惧而茫然,如同失了魂魄一般。   “沉歌。”鹿鸣扶她起来,将她怀中的小狼拿出来扔给母狼,母狼立即叼着小狼钻回了深林中。   萧翎羽和萧翎星也跑了过来,萧翎羽从鹿鸣手中将沉歌抱过来,对萧翎星吼道: “二哥,你为什么又拿箭射她!”   嗯?他为什么要说又? 第44章 044   萧翎羽第一次看到沉歌如此害怕的模样,惊惧将她包围, 让她仿若对外界失去的反应。萧翎羽同她说了许多话, 她根本就听不见。   这让萧翎羽慌了神, 他立即抱起沉歌去了营帐,萧翎星和鹿鸣也紧跟着进来,鹿鸣仔细地给沉歌瞧了瞧。   她身上并无外伤, 应该只是单纯地被吓到了而已。   明衍也听闻了此事,立即赶过来。他并无看病的本事, 便坐在沉歌对面给她念了一段长长的经文, 沉歌终于从混沌中醒了过来。   “世子,二公子, ”沉歌扫视了一圈, “奴婢怎么在这里?”她方才不是在树下吗?   “果然是吓掉魂魄了。”明衍长吁了一口气, “不过现在没事了。”   萧翎羽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沉歌, 你方才真是吓坏我了。”   沉歌看到萧翎星如此担心自己,心中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如此失态:“世子, 奴婢胆子小, 才会一时吓傻了, 叫世子担心了。”   萧翎星十分愧疚道:“沉歌, 方才我是想搭了弓箭去射那头狼的,一时失了准头, 实在对不住……”   鹿鸣亦是觉得沉歌差点出事, 自己要负最大的责任:“我不该走开, 留你一个人在那里的。”   沉歌瞧着他们一个两个的都向自己道歉, 她哪里承受得住:“二公子,鹿鸣,你们千万不要这么说,是奴婢运气不好罢了。”   萧翎星最为懊恼:“倘若不是五弟那一箭将我的那一箭打落,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说到这个,萧翎羽仍有些后怕:“二哥,你箭术向来比我好,怎么今日居然会如此失了准头。”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太慌张了吧。”萧翎星也无法解释当时的情况,为什么他会觉得那一幕仿佛发生过,而后他又想到萧翎羽吼他的那一句话,不由问道,“五弟,你为何会说,我又拿箭射沉歌?我以前也做过这种事吗?”   “没有,”萧翎羽摇了摇头,他其实现在也很奇怪自己当时为何会脱口而出那句话,只不过萧翎星用箭去射沉歌,他先前是真的见到过的……   是在梦里。   “沉歌你还记得小时候母妃带着姐姐和我们去月老庙吗?”萧翎羽说道,“我那时候在马车里睡着了,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便是二哥拿着弓箭指着沉歌,最后将箭放了出去,然后你就死了……”   萧翎羽那个时候便同沉歌讲过这个梦境,只不过当时被母妃打断了,并没有说的很详细,只是说在梦里看到有人用箭射死了沉歌,并未说是谁,如今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情,萧翎羽才将这个梦境完整地说了出来。   “五弟你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萧翎星惊讶道,“你那时候是不是对我有偏见?”为什么他在五弟的梦里会这么坏?   他怎么可能会射死沉歌呢,沉歌曾经是他的丫鬟,他也是当成自己妹妹一般好生呵护过的。   萧翎羽解释道:“我对二哥没有偏见的,只是我偶尔会做一些奇怪的梦罢了,梦里有我和沉歌,也有你,有父王和母妃,有时候梦见的事情,居然真的会发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沉歌听了萧翎羽的话,却是大为震惊。   她重生后的第一世,是被人射死的,而射箭的那个人是谁,沉歌并不知道。   萧翎羽怎么会梦见是萧翎星放的箭呢?   难道萧翎羽对前几世发生的事情还有印象?   沉歌心中突然有了这样的猜测。   这会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萧翎星也一直在想萧翎羽的这个梦境,以及他今日明明是想救沉歌,却不知为何险些要了沉歌的性命这件事。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到了晚上,他居然也做起这样一个梦来。   在梦里他站在一个困兽场外面,沉歌站在困兽场里面,她的衣衫破乱,身上满是伤痕,而且她的对面还有一只体型巨大的猛兽。   她的表情是万分的惊惧和绝望,而他的表情,却是冷漠而复杂的。他好像是在想,那只猛兽一定会将沉歌撕成碎片,吞入府中,这样实在过于残忍,于是他拿过一把弓箭,箭头对准了沉歌……   萧翎星从梦中醒来。   他惊讶于自己居然会梦到这样的场景,也惊恐于在梦里,他明明用箭射死了沉歌,却觉得那对沉歌来说是一种恩赐。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萧翎星觉得自己会做这样的梦,一定是受萧翎羽的影响,可是梦里的场景实在太过真实,就像是白日里他想救沉歌时,他脑中忽然划过的,就是他梦里的这个画面。   第二日,萧翎星便去找了萧翎羽,又同他聊起这件事,并问起了一些细节。   “五弟,当时你做梦梦见沉歌被我射杀,沉歌是在哪里?”   萧翎羽对那个梦境的印象很是深刻,很快便想起来:“是在一个困兽场里,沉歌的旁边还有一只野兽……”   萧翎星愕然:“五弟,我昨晚,也做了与你一模一样的梦。”   “嗯?”萧翎羽也觉得十分惊讶。   两人又聊了许多梦境里的细节,发现全都一一对应起来,简直不可思议。   他们想不通这件事情,便找来了明衍,同他说了这件事。   明衍想了想,说:“佛家讲究因果和前世今生,或许你们梦到的事情,是前世发生的事情。因果有律,前世作恶,今世偿还,前世行善,今世有福。沉歌是个十分有福气的人,想来是前世行了许多善事,而你们,会不会是前世做了什么对不起沉歌的事情?”   萧翎羽和萧翎星听得面面相觑。   明衍看了他们一眼,又补充道:“自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其实佛家所讲的前世今生,我有时候是不太信的……”要不然他也不会佛性不定,选择还俗了。   萧翎羽和萧翎星听后,陷入久久的沉思,而后萧翎羽问萧翎星:“二哥,你觉得呢?”   萧翎星说:“我觉得,或许是真的?”他也不是很相信这个,只是他忽然想到,自从他第一次见到六岁的沉歌,便莫名地很喜欢这个孩子。即便是现在,她早已不是他的丫鬟,可是他还是会莫名有种想要保护她的冲动。   萧翎羽本也是不信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的,只不过他回想起他的那些梦境,以及对沉歌莫名的熟悉感,他也觉得,或许前世他们早就认识了。   “二哥,我们前世会不会真的做了对不起沉歌的事情?”萧翎羽隐隐皱着眉头道。   萧翎星也在联想:“难道前世我真的用箭杀了沉歌?”   萧翎羽摸摸头:“那我干什么了呢?”   “你会不会是那个递箭的人?”   “我们这么坏吗?”   “若说五弟你坏,还有迹可循,可以理解,我前世为什么也那么坏呢?”   “二哥你过分了啊……” 第45章 更新   自从沉歌被吓到一事之后, 沉歌就发现萧翎羽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不仅是他, 连二公子看自己的眼神, 偶尔也能被她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   那种眼神, 带着一些痛心疾首, 好似是他们对她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沉歌猜应该是与萧翎羽的那个梦境有关。   萧翎羽最近对她也莫名的好,既不让她伺候, 也不让她干活,就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时不时给他瞅两眼就行。   沉歌实在受不了:“世子,你是不是要砸奴婢的饭碗?”她一个丫鬟, 怎么能光吃饭不干活呢。让旁人知道了,还以为她这个丫鬟要上天呢。   素溪也跟着帮腔:“奴婢现在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世子你是不是对奴婢有意见?”   萧翎羽对沉歌说:“本世子只是心疼你, 对你好你还不珍惜?”然后又对素溪说, “你若觉得累,本世子再让人安排个丫鬟过来,以后你也跟沉歌一样, 不用干活了。”   素溪立即惶恐道:“世子,奴婢方才开玩笑的, 您可不能当真。”她若是不用干活,肯定比沉歌更坐立难安。   萧翎羽笑呵呵地夸起自己来:“瞧本世子对你们多好, 本世子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   “世子, 你若真的不让奴婢干活, 叫王妃知道了, 王妃说不定会认为世子身边不需要两个丫鬟伺候,会把奴婢打发去伺候别的主子的。”沉歌故意说道,“二公子身边可是一直都缺个丫鬟呢。”   萧翎羽听了心里一个激灵:这也不无可能,是得找点事情给她做。   “那你过来给本世子锤锤肩,今天下午在军营跟着士兵们训练了两个时辰,肩膀有点疼。”   “好吧。”这还是萧翎羽第一次提出要她捶肩的要求。   以前她见萧翎羽练武或者训练辛苦的时候,也曾想给他捏捏肩膀锤锤背,但萧翎羽认为这种事只有老人才需要,他这么年轻才不需要。今日忽然主动提出,想来是今天下午训练确实累着了。   沉歌走到萧翎羽背后,将掌心置于他的肩膀上方,自上而下开始揉捏。   前世她曾专门找人学过这种手法,能够将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   萧翎羽初时还有些不适应,身子有些紧绷,但沉歌按捏得实在舒服,叫他很快放松下来,闭上眼睛享受起来,甚至还有些昏昏欲睡。   宁王妃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这样一副惬意的景象:萧翎羽半依靠在藤椅上,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地享受着,沉歌在他身后,一脸恬静而认真地按着,而素溪则在一旁摆弄着熏香……   这三个孩子算是一起长大的,这几年来沉歌和素溪一直督促和陪伴着萧翎羽,宁王妃打心眼里对她们这两个丫鬟很满意。   沉歌和素溪看到宁王妃进来,忙停下手中的事情,行了礼。萧翎羽也醒了过来:“母妃怎么过来了?”   “母妃瞧着你这几日辛苦,特意叫厨房炖了些汤给你补补身子,方才晚饭的时候还没炖好,这会儿才到时候,你这会儿喝了,便当是宵夜了。”说着便让红菱将汤端了过来。   萧翎羽这会儿并不饿,又不好拒绝母妃的心意,便说:“那我喝一碗好了,多了真的喝不下。”   “都行。”宁王妃让红菱给他盛出一碗来,剩下的给了沉歌和素溪,“你们伺候世子也辛苦了,这剩下的汤你们拿去喝了吧,趁热喝。”   沉歌和素溪谢了恩,从红菱手中端走了汤,退出了房间。   萧翎羽低头喝汤,宁王妃坐着看他。   如今这孩子已经长大了,再过个两三年便能娶妻,自从萧云芷出嫁后,宁王妃便开始给萧翎羽物色未来世子妃的人选了。   这几日她瞧上了宋指挥使的女儿宋浣珺,那孩子比萧翎羽大半岁左右,就快要及笄了,长得明眸皓齿,美丽大方。宋夫人也有意与宁王府攀亲,于是宁王妃便想着,先给两个孩子定亲,待过两三年便让他们成亲。   可宁王妃也知道,萧翎羽对他身边这两个丫鬟喜欢的紧,于是便想先探探他的口风: “羽儿,沉歌和素溪这两个丫头,你更喜欢哪个?”   “母妃干嘛这么问,她们两个都很好,我都很喜欢。”萧翎羽边喝汤边回答,显然并不知道宁王妃问这句话的含义。   “你都喜欢?难不成以后你两个都想收了?”宁王妃笑着说了他一句。   “收什么?”   “收到你的房中啊。”宁王妃说,“你若两个都喜欢,以后都收入房中也未尝不可,只是母妃觉得,若你还没正式娶妻,最好不要先收那么多,毕竟你以后还要板板正正地娶一个世子妃的。”   萧翎羽这才明白过来宁王妃问的是什么:“素溪这几年一直忠心的伺候我,还救过我的命,所以我待她好,以后也会帮她挑选一个好夫君,而我只要沉歌一个就好了。”   “那就好。”宁王妃松了一口气,她还担心萧翎羽两个都要呢。“要一个好,以后你娶了世子妃,她也不会多想。”   “母妃,”萧翎羽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宁王妃,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只要沉歌一个就好了。”   宁王妃一愣:“你是说你不打算娶世子妃了?”   “沉歌不能是我的世子妃吗?”   “她当然不能,她只是一个丫鬟。”   “可我觉得,除了她,我谁都不想要。”   宁王妃没有同萧翎羽再争论下去,她觉得萧翎羽之所以坚持只要沉歌一个,是因为他们朝夕相处,他甚少接触别的女孩子而已。待他再长大一些,懂得了地位尊卑之分,便不会再这般坚持了。   萧翎羽因为宁王妃的话,晚上又做了一个梦,梦见他成亲了,欢天喜地地去揭了新娘的盖头,却发现那并不是沉歌,而是一个陌生的美貌女子。   吓得萧翎羽一下子就醒了。   原本萧翎羽还觉得这个梦是被宁王妃吓出来的,可是没过几天,宁王妃邀请宋节度使的夫人进府吃茶,宋夫人还带着自己的女儿一起过来。   宁王妃让红绫将萧翎羽叫过来,给他介绍了一下宋家母女,萧翎羽同她们问了好,在看到那个叫宋浣珺的女孩子时,一下子愣住了。   这个人,居然和那天晚上他做梦梦见的那个新娘,长得一模一样。   而宁王妃瞧见萧翎羽的神色,还以为是他被宋浣珺的美貌震惊了,以为有戏,心中不由有几分窃喜。   萧翎羽没有在堂中多做停留便回到了自己的房中,此时沉歌正在给他整理房间,见他进来,问他要不要喝茶,她去泡。   “我不渴。”萧翎羽有些失神地坐在凳子上,在想那天晚上的那个梦,还有在堂中那个叫宋浣珺的女孩子。   沉歌知道他方才去见宋浣珺了,也知道那个宋浣珺,是宁王妃给他挑选的未来世子妃。   只不过为什么萧翎羽见过宋浣珺之后,会是这番表情呢?   “世子,”沉歌走过来,问他,“你怎么了?”   萧翎羽看着沉歌,想到那天晚上在梦里,他因为发现娶的不是沉歌而大失所望。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沉歌的占有欲发生了变化,以前还是孩子的时候,只是单纯的觉得沉歌该是他的丫鬟,不想她去伺候别人。现在长大了,他便顺其自然地觉得,沉歌本就是他的人,他从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可为什么他会梦到自己娶了别人呢?   而且他梦到的事情,似乎在将来会发生。   他将来会娶别人吗?   不会的,他这么喜欢沉歌,怎么会不娶沉歌呢?   倘若没有娶到她,说不定是因为她将来喜欢上了别人。   萧翎羽想到这里,便觉得心口堵得慌。   “沉歌,”萧翎羽问她,“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嫁给我?”   沉歌不妨萧翎羽会突然问这个,这是她一直在躲避的问题。她目光躲闪,故意打岔:“世子,大白天的世子你不要说这么吓人的事情好不好?”   萧翎羽见她没有正面回答自己,心中的疑虑更甚:“你不喜欢我么?”   “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沉歌胡乱解释道,“你是宁王世子,奴婢只是一个地位低下的丫鬟,你是奴婢一生所仰望的存在,是奴婢终其一生也无法得到的人,奴婢怎么敢奢望能嫁给你呢?”   “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你得不到?”萧翎羽拉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我很好得,你一得便能得到。”   沉歌脸一红,“咻”得将手抽了回来。   萧翎羽脸色一沉:“怎么,我胸口烫手啊?” 第46章 046   自萧翎羽那般问她喜不喜欢他之后, 沉歌这几天和萧翎羽相处得比较尴尬。   其实算下来, 她和萧翎羽虽然相爱了几世, 但只做了一世的夫妻。   那是她第一次重生,没什么经验, 只仗着自己有前世的记忆,无所顾忌地帮着萧翎羽解决了许多麻烦,也因此引来他的注意,得到他的喜欢。两人因为身份的差别,经历了不少的阻碍,但萧翎羽爱她爱得很深,始终坚持只娶她一个,这是沉歌每每回想起来,最甜蜜的一段时间。只可惜终究因为她帮助萧翎羽时太过招摇, 给自己树了敌人, 活到三十岁之后没了未卜先知的能力,以至于萧翎羽和她先后被人害死……   而宋浣珺,才是萧翎羽原本要娶的女人, 在沉歌没有重生前的那一世,萧翎羽娶了门当户对的宋浣珺。只不过那一世萧翎羽的性子并不好, 宋浣珺也是要强的, 两人成亲后经常吵架, 宋浣珺动辄回娘家, 两人真正相处的日子并不多。   沉歌第一次重生后, 宋浣珺依然出现过, 只不过萧翎羽那时候已经喜欢上了沉歌,并没有娶宋浣珺。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重生的时候,沉歌因为前世死得太惨而有所顾虑,一直躲着萧翎羽,以至于萧翎羽早早地被人害死,直到第五次重生,沉歌认了命,决定既要保护萧翎羽,又不能嫁给她,于是那一世,尽管萧翎羽依旧喜欢上了她,但她咬牙不肯答应嫁给他,故而萧翎羽最后还是娶了宋浣珺。   这是沉歌最对不起萧翎羽的一世,萧翎羽在这一世过得并不开心,他的郁郁而终,沉歌觉得自己要负最大的责任,当然这一世也是他和沉歌活得最久的一世。   所以第六次重生,她刚来到王府便被萧翎羽推了一个跟头,也算是给萧翎羽解气了,直接将她摔进了第七次重生。   这一世沉歌原本打算,不再让萧翎羽娶自己不爱的女人,所以她本是想让他喜欢上素溪的,她来保护他们两个人,可惜他既没有喜欢上素溪,素溪也没有喜欢上他。如今他又来问她喜不喜欢自己,这个问题可愁死沉歌了。   她不是不喜欢萧翎羽,只是喜欢他的代价太大了,动辄就要赔上一辈子,她实在怕了。   而沉歌的躲避,让萧翎羽愈发地坚信,她一定是喜欢上别人了。   是谁?是谁敢撬他的墙角?   萧翎羽将沉歌接触过的男人全都猜了一遍,甚至连远在上京的萧沐,都成为了重点怀疑对象。   是萧沐吗?当年在皇宫他们处境艰难,唯一帮助他们的只有萧沐,萧沐还帮沉歌教训了那两个流|氓太监,沉歌会不会在那个时候喜欢了萧沐?   不对,他们后来离开皇宫的时候,沉歌走得比谁都快,连头都没回,没有多看萧沐一眼,应该不是他。   是明衍吗?明衍第一次见沉歌就巴巴贴上来搭讪,夸她漂亮,为了与她重逢还买了假发带上。   也不对,明衍现在巴巴追着素溪,一口一个娘子的叫的素溪直追着他打,沉歌对此一点醋都不吃,应该不是他。   是鹿鸣吗?表面上是他的贴身侍卫,可实际上一双眼睛恨不得长在沉歌身上,对别人木讷,对沉歌却是很殷勤。   鹿鸣的嫌疑很大。   还有二哥,二哥可是沉歌伺候的第一个主子,当年沉歌在二哥身边时,二哥将她养的小脸浑圆,很是疼爱。而且萧翎羽一直记得,那时府中来了刺客,二哥跑来救他们,刺客走后,二哥还在院子里问沉歌,问她喜欢谁做她的主子。   他清晰地听到,沉歌说喜欢二哥做她的主子。   直到今日,二哥对沉歌也十分厚爱,时不时送些小礼物给她。   如此看来,二哥的嫌疑最大。   所以沉歌到底喜欢的是哪个呢?是二哥还是鹿鸣?   萧翎羽想这个问题,想得晚上睡不着觉,便唤沉歌进来给他点安神香。   沉歌点完便要出去,萧翎羽不让她走,哼哼唧唧地问她:“如果现在让你回去伺候二哥,你可愿意?”   沉歌摸不着头脑:大晚上的说这个做什么?   不过她还是认真地回答了萧翎羽:“二公子很好,可奴婢还是想留在世子身边。”她怎么敢去别人身边伺候,若她不在萧翎羽身边,万一他出了事,她岂不是又要从头再来?   萧翎羽听到她这句话,登时开心了,没多久便睡着了。   而宁王妃那厢,却因为萧翎羽第一次见宋浣珺的怔忪而误会他对宋浣珺一见钟情。于是宁王妃和宋夫人商量着,决定让这两个孩子多接触几次,培养一下感情。   这一天,萧翎羽难得休息,宁王妃便怂恿他将宋浣珺约出去游玩一番。   萧翎羽本来想拒绝的,只不过他忽然想到一个主意,便答应了下来。   宁王妃见他痛快答应,心中很是高兴,殊不知他扭头就去找了萧翎星。   “二哥,你想不想找媳妇?”   “我不想。”   “不,你想。”   萧翎羽硬是让萧翎星同他一起出去见宋浣珺,他心中的算盘打得响:宋夫人不是想同宁王府联姻吗?反正他是绝对不会娶宋浣珺的,不若让二哥娶了,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他也不用担心沉歌会被二哥拐走了。   宋浣珺今日盛装打扮了一番,原本以为是与宁王世子出去游玩,可是来接她的却是兄弟两个,这让宋浣珺有些懵。   “今日难得我二哥也休息,我便叫他一起出来,宋小姐你不会介意吧。”萧翎羽笑嘻嘻道。   “不、不介意。”宋浣珺笑得十分勉强。   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萧翎羽邀请她去了城外湖边,同她逛了没几步,便说自己肚子疼要失陪一下,这一失陪,便直接失联了,只留下宋浣珺和萧翎星面面相觑,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宋小姐,你应该看出来了,我这五弟是故意的,这会儿想来他已经溜得很远了。”萧翎星无奈道。   宋浣珺有些生气:“世子何故这样?若不想同我游玩,直接说便是,何必弄这一出?”   “就是,待我回府,定要打他一顿,给宋小姐好好出出气。”萧翎星顺着她的话说。   宋浣珺原本气鼓鼓的,听到萧翎星这句话,不由扑哧笑了:“你真的会打他吗?”   萧翎星点头道:“打肯定是要打的,但打不打得过就另当别论了。”   宋浣珺知晓他这是在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不由对他的善解人意很是欣赏:“北宁的人都说,二公子你文武双全,若是同世子打架,你肯定不会输。”   “说的也是,那下次见面,我会告诉你战况……”   “好啊。”   萧翎星几句话,便化解了两人的尴尬,也让宋浣珺对他颇有好感。   另一边,萧翎羽带着沉歌和素溪,以及鹿鸣,在外面玩了一整天才回府。   汀兰苑的大门紧闭,院门口的侍卫说,宁王妃有令,今晚不让他进去。   想来是宁王妃已经知道他今天干了什么好事了。   “母妃!”萧翎羽在外面喊了一句,“我还没吃晚饭,你让我进去!”   不一会儿,红绫的声音隔着院门传了过来:“世子,王妃说,今晚您爱去哪儿吃去哪吃,一顿不吃也饿不死……”   萧翎羽想着,母妃不可能真的饿着自己,于是便带着沉歌他们去了厨房,可厨房的人都不在,想来是宁王妃提前叮嘱过了。不仅如此,连厨房里的蔬菜和鸡鱼肉蛋都被藏起来了,只余下一些油盐酱醋等调味的东西和半缸清水。   萧翎羽想了想,忽然提议:“不若我们自己做?”   “可是世子,咱们做什么呢?”沉歌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厨房,“红烧白开水?清蒸葱姜蒜?”   萧翎羽呵呵一笑:“你忘了么,后面的院子里养了许多鸡鸭鹅,你们想吃哪个?”   素溪看到厨房里有烤炉,便说:“我会做烤鸭,不若今晚吃烤鸭?”   沉歌点头表示赞同。   “那便做这个,沉歌和素溪你们现在厨房准备着,我和鹿鸣去后院捉两只鸭子过来。”   “好。”   萧翎羽带着鹿鸣去了后面的院子,因为那个院子比较特殊,除了萧翎羽和萧翎星以及宁王,旁人都不得进入那个院子。   于是萧翎羽便让鹿鸣在外面等着,他亲自进去捉鸭子。   鹿鸣也知道这个院子里有秘密,萧翎羽不让他进去,他便不进去了。   不一会儿,院子里便响起鸡飞鸭叫的声音。   其实萧翎羽也很少进这个院子,他嫌弃里面臭烘烘的,即便进来也不用他亲自去捉,那院子里毕竟有侍卫,萧翎羽便指挥侍卫去捉鸭子,他特意选了两只又大又肥又漂亮的,让侍卫捉来给他。   然后他便一手提着一只鸭子,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鹿鸣古怪地瞧了他一眼。   “瞧,我挑的这两只怎么样?”那两只鸭子在他手中只扑腾,嘴里发出“轧轧”的惨叫声。   萧翎羽将鸭子交给鹿鸣拿着,刚走了两步,却发现鹿鸣还站在原地,拎着两只鸭子不肯走。   “怎么了?”萧翎羽问他。   “世子,你有没有听见它们在说什么?”鹿鸣示意了一下手里的两个大活物。   “它们在说什么?”萧翎羽忽然想起,沉歌曾经说过,鹿鸣能听懂动物说话。“难不成你连鸭子的话都能听懂?”   鹿鸣点了点头。   “它们在说什么?”萧翎羽一下来了兴趣,“是在喊救命?还是在说别吃我?”   鹿鸣木着一张脸说:“它们在说,我是鹅,是鹅!” 第47章 047   宁王妃不忍自己精心给萧翎羽挑选的世子妃落入萧翎星的手里, 于是决定自己亲自出马, 她邀请宋夫人和宋浣珺去城外的庄子游玩,带着萧翎羽一起。   萧翎羽又去找萧翎星:“二哥, 你今天有时间吗?”   萧翎星:“怎么了?”   “我隐隐觉得母妃又要带我去见那个宋浣珺……”   萧翎星一愣:“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母妃又要带我去见那个宋浣珺。”   “不是,上一句。”   “二哥, 你今天有时间吗?”   “没有!”   萧翎羽:“……”   萧翎星不愿意帮他这个忙, 萧翎羽只好回去同宁王妃坦白:“母妃,我实在不喜欢那个宋浣珺。”   宁王妃好生劝说:“你还没有同人家好好相处过, 怎么就说不喜欢?那你告诉母妃, 你觉得她哪里不好?你为什么不喜欢?”   萧翎羽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撇嘴道:“她好不好跟我没有关系, 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她。”   宁王妃冷下脸来:“不管怎么样, 今日你必须跟母妃一起去见她!”   萧翎羽面色也不好起来:“母妃,你不要逼我。”   “母妃今日就逼你了,你还能同母妃翻脸不成?”   真是儿大不由娘。   “好, 既然母妃执意强求,那儿子只好……”萧翎羽说着,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拔掉瓶塞便喝了一口。   宁王妃大惊失色, 忙过去将瓶子抢下来:“你喝的什么?”   萧翎羽扶着自己的喉咙咳嗽了几声:“……酒。”   随即他的嘴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宁王妃瞧见他如此模样,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又拿他没有办法,最后只得给他了一巴掌:“你个死孩子, 你气死母妃算了!”   他这个样子, 自然没法再出去见人, 宁王妃只好自己赴约了。   萧翎羽从宁王妃房中出来,等在外面的沉歌和素溪看到他的样子,惊慌道:“世子,你喝酒了?”   “不喝酒,就得去见宋浣珺。”萧翎羽抖着两片火辣辣的嘴唇说,然后走到鹿鸣面前,“上次你给我配的药挺管用的,劳烦你再帮我配一次。”   “好。”鹿鸣压了压嘴角,答应道。   萧翎羽白了他一眼:“你想笑就笑。”   “对不起,我一般不笑,除非忍不住。”一向木讷的鹿鸣背过身去,一不小心笑出了猪叫。   因为萧翎羽的这次反抗,宁王妃好一段时间都没有在他面前提过宋浣珺。她以为萧翎羽抵触宋浣珺,是因为喜欢沉歌才会这样,其实并非这样。   萧翎羽越来越觉得,他晚上所做的梦并非只是普通的梦,而是一种预示。比如他当初被迫留在皇宫,他梦见自己去喂马,后来便真的去御马监喂马了。而现在他又梦见自己娶了宋浣珺,梦里的他很是失望。这不由让他联想到小时候做的那个梦……   那时候他刚把沉歌从萧翎星身边要过来,深怕她会离开自己,所以晚上总会做一些奇怪的梦。   有一次他梦见自己生病了,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他很想见什么人,可是直到他闭上眼睛死去也没能见到。   现在想想,那时候他在梦里想见的人,便是沉歌吧。   若是将这两个梦联系在一起,莫不就是在提醒他,若是他娶了宋浣珺,就见不到沉歌了。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娶宋浣珺。   而宋浣珺那边,对萧翎羽的印象也十分不好,不仅仅是因为上次他故意溜走,而是她一看到萧翎羽这个人,心里便莫名堵得慌,对他也有几分抵触。   她想不明白是为什么,也无法同母亲解释。   那日母亲又来同她说,宁王妃要邀请她们母女去城外的庄园游玩,宋浣珺便知道定然是宁王妃又想撮合她和萧翎羽。   她不想去,可耐不住母亲的劝说,便只好答应了。   幸好,那天萧翎羽意料之外地没有出现,宁王妃解释说他临时出了点小事,不能过来了。   宋浣珺暗暗松了一口气:相比于萧翎羽,其实她更想见那天在湖边,逗她开心的萧翎星。   宋浣珺想着,与其等着被父母安排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不如自己主动一些,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她派人打听过了,宁王府的三个公子,平日里都会去军营,只不过萧翎羽是上午过去,下午回王府读书,而二公子萧翎星和四公子萧翎风是下午过去。   宋浣珺决定下午去军营,当做是朋友一般去见萧翎星。   只是她去的那日,偏巧萧翎羽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并没有回宁王府,而是差人回府通知夫子一声,今天不回去念书了。   他与萧翎星正在军营中查看军务,远远地便瞧见宋浣珺的马车过来了。   萧翎羽眉头一皱。   宋浣珺下了马车,瞧见了萧翎羽,亦是眉头一皱。   在两个人互相嫌弃的目光中,宋浣珺走了过来。   “你怎么会来这里?”萧翎羽语气不善地问她。   宋浣珺还算客气道:“我过来见个朋友。”   萧翎羽一脸防备:“你不会是来见我的吧?”   宋浣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要是知道你在这里,我今天就不过来了。”   萧翎星见他们语气相冲,忙打圆场:“宋姑娘,不知道你今日过来是见哪位朋友?”   宋浣珺听见萧翎星跟自己说话,立即换了脸色,笑盈盈地回答:“二公子,我今日出来拜佛,恰好经过这边,便想着顺便过来见见你。”   “见我?”萧翎星有些惊讶。   “对啊,”宋浣珺歪着头看他,“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萧翎星笑了:“自然是,我很荣幸。”   萧翎羽瞧见宋浣珺看萧翎星的眼神,分明含波带水,与看自己的眼神完全不同,心中不由一喜:看来她和二哥有戏……   “二哥,我去叫四哥过来同我检查军务,你且好好招待一下这位朋友吧。”萧翎羽窃喜道。   萧翎星应下:“也好,宋姑娘,我带你参观一下军营吧。”   “劳烦二公子了。”   萧翎星带着宋浣珺离开的时候,经过萧翎羽身边,不忘给偷着乐的他一脚:还有脸笑?   沉歌和鹿鸣坐在营中的一个帐篷下吹风,因为先前遇到母狼的事情,萧翎羽不让她再靠近树林了,所以叫人临时给她搭了一个四面透风的小帐篷,让她坐在下面吹风吃果子。   沉歌正捏了颗葡萄往嘴里塞,蓦地看到萧翎星和宋浣珺并肩走在一起,一下子站了起来:他们怎么会在一起?宋浣珺不是要嫁给萧翎羽的么?为什么她看向萧翎星的眼神满是倾慕?难不成这一世她要和萧翎星在一起?   那萧翎羽怎么办?   沉歌知道前几世萧翎羽都算不上喜欢宋浣珺,但他娶宋浣珺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让自己活得更长久一点。   宋浣珺的父亲是节度使,以后对萧翎羽会有很大的助力。   沉歌重生的第五次,就证明了这一点。   那一世萧翎羽活得最久,并没有被外人害死,只不过是他始终没能喜欢上宋浣珺,才会让自己郁郁而终。   倘若这一世他能喜欢上宋浣珺,会不会有一个圆满的结果?   原本沉歌想着若是萧翎羽娶了素溪也好,有她暗中提醒着,萧翎羽也能渡过以后的许多难关。但眼下他和素溪是不可能在一起了,唯今之计,便是要从宋浣珺身上下手,只要这一世萧翎羽喜欢上宋浣珺,他就不会像第五世一样,郁郁而终了。   那么她也能,脱离这个轮回了吧。   萧翎星正和宋浣珺一边走一边聊天,经过沉歌身边时,忽然发现这个小丫头手里捏着一颗葡萄,以一种十分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己。   于是他停了下来,问她:“沉歌,你怎么了?”   沉歌赶忙掩饰好自己的情绪,对他们行了礼:“奴婢见过二公子,见过宋小姐。”   “嗯。”萧翎星料想她方才的表情是因为看到他和宋浣珺在一起,毕竟她也知道宋浣珺是宁王妃安排给萧翎羽的未来世子妃,如今同他走在一处,确实会让人惊讶,于是便解释了两句,“宋小姐出来拜佛,经过这边,所以过来看看。”   “哦,那世子呢?”为什么不是萧翎羽陪着呢。   “五弟还在检查军务,所以我陪着宋小姐随便逛逛。”   “那奴婢去找世子。”沉歌转身跑去找萧翎羽了。   她急促离开的身影,反而叫萧翎羽更觉得奇怪:怎么好像她看到自己和宋浣珺在一起,似乎特别的紧张呢?   而宋浣珺也是第一次见沉歌,先前萧翎羽第一次约她出来游玩的时候,她倒是远远地瞧见过他身边的两个丫鬟,只不过并没有瞧见正脸罢了。   如今瞧见这个叫沉歌的丫鬟,着实让宋浣珺惊讶了一把:没想到萧翎羽身边会有这样漂亮的可人儿,难怪他会看不上自己?   只不过,为什么她看见沉歌,会比看到萧翎羽还要糟心呢?   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方才沉歌和萧翎星说话的时候,不远处的萧翎羽也从头到尾瞧见了。   他瞧见了沉歌看到萧翎星和宋浣珺在一起时的惊讶与恐慌,瞧见沉歌在和萧翎星说话时努力掩饰着自己失望的情绪,亦是瞧见她和萧翎星没说几句话,便落荒而逃的身影……   萧翎羽心中骤然明白:原来沉歌喜欢的真的是二哥,所以才会在看到二哥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时,会如此慌张不知所措。   不一会儿,他便见沉歌便慌慌张张地跑了一圈,终于找到了自己,然后朝自己跑来了。   “世子,”沉歌跑到他面前的第一句话便是,“奴婢方才瞧见二公子和宋小姐在一起。”   萧翎羽看着她,眸中似有惊涛骇浪,面上却依然平静:“我知道。”   “二公子要挖你墙角。”沉歌暗示他,宋浣珺可是他未来的世子妃,怎么能让萧翎星挖去了。   “看到了,”萧翎羽并不在意宋浣珺,“那墙角似乎还挺愿意让他挖。”他喜闻乐见。   只不过瞧她这急乎乎地模样,想来是恨不得自己代替宋浣珺和二哥走在一起吧。   沉歌不解:“那世子你就这么看着啊?”自己未来的媳妇都要被别人挖走了,他怎么还这么淡定呢?   “反正本世子又不喜欢她。”   “别啊,”沉歌着急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喜欢?”他要是不娶宋浣珺,这一世他们还能活得长久吗?   萧翎羽问她:“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娶宋浣珺?”   沉歌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萧翎羽哼了一声:“本世子就不让你如愿!”   沉歌:“……”你个小王八蛋,我该拿你怎么办? 第48章 048   宋浣珺去军营见萧翎星的事情, 宁王妃很快就知道了。   虽然她很惋惜宋浣珺没有选择萧翎羽, 但是既然萧翎羽也不喜欢她,宁王妃便想着再给萧翎羽物色其她的女孩子。   这一天宁王妃让红绫抱了许多画卷去找萧翎羽, 每幅画卷上都画着一个女孩子,她们或是清纯, 或是灵动, 或是端庄,或是可爱, 宁王妃问萧翎羽:“喜欢哪个?”   萧翎羽随意瞥了一眼, 说:“喜欢沉歌。”   宁王妃被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心里默念:亲生的, 亲生的……   然后舒了舒气, 尽量放平了语气,温柔道:“羽儿,母妃也很喜欢沉歌, 只是终究她的出身差了些,以后你扶她做个侧妃便罢了,这世子妃,还是要挑个正儿八经的。”   萧翎羽的目光很是坚持:“沉歌就很好, 旁人我不想要。”   “那你总不能只娶一个吧?”   “娶一个怎么了?我就乐意娶一个。”   宁王妃瞧他这冥顽不灵的样子, 终于压不住火了:“你若这样,母妃只好将沉歌先从你身边调离开来, 待你娶了世子妃, 再将她调回来。”   萧翎羽哼道:“沉歌去哪我去哪。”   宁王妃气得要打他, 萧翎羽躲开:“好了母妃,我每天有好多事情要忙呢,以后不要拿这种事情来打扰我了。”   宁王妃见萧翎羽滴水不进,便决定从沉歌身上下手。   一日宁王妃将沉歌叫到自己身前,同她说了要给萧翎羽物色世子妃的事情。   原以为沉歌听到这件事,一定会很伤心,毕竟在宁王妃看来,沉歌也是喜欢萧翎羽的。可没想到,沉歌一听她说给萧翎羽挑选世子妃,居然并没有任何难过的样子:“王妃,奴婢觉得世子妃应该是门当户对才好一些,挑一个如宋小姐那般的姑娘,以后也会成为世子的内助。”   宁王妃看到沉歌如此深明大义,懂事又识大体,很是欣慰:“沉歌,羽儿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也就不用操这么多心了。你也帮着劝劝羽儿,你的话,他应该能听进去的。”   沉歌恭敬道:“王妃,奴婢会帮着好好劝劝世子的。”   沉歌思忖着,眼下宋浣珺对二公子颇有好感,虽然不知道二公子对宋浣珺是何感觉,但既然宋浣珺已经选择了二公子,沉歌也不好劝着萧翎羽再去将她追回来,毕竟坏人姻缘这种事是要遭天谴的。   虽然有些可惜这一世萧翎羽不能娶宋浣珺了,但是北宁之地,应该还有几家的姑娘,虽然比不得宋浣珺,但至少也不会差太多。   她去找红菱,将宁王妃挑选的几位姑娘都看了一遍,心中便有了几个人选。   晚上萧翎羽坐在桌边看兵书,沉歌给萧翎羽铺好了床,便想同他好好聊聊这件事。   沉歌同他聊天,萧翎羽是很乐意的,但是沉歌一提宋浣珺,萧翎羽便不乐意听了,低着头继续看书,有一搭没一搭的随意应几声。   沉歌见他听不进去,便干脆走到他身边,将他的书抽走,让他认真听自己说话。   “世子,你不喜欢宋小姐也不能强求,咱们北宁还是有许多好姑娘的,高门大户的小姐,不仅长得好看,而且知书达理,今日奴婢瞧了几个,觉得甚是不错……”   萧翎羽没了书看,便撑着脑袋看她,看着她的小嘴一张一合,巴巴不停地说着,左一句宋小姐,右一句宋小姐的,直听得他有些不耐烦了。   他将桌子一拍,站了起来,朝她倾过身子来。   “看来你并没有把本世子的话放在心上?”   沉歌不妨他忽然靠自己这般近,一下子打住了话语:“什么话?”   萧翎羽伸出两只手捏住她腮上的软肉上下揉搓:“你以为本世子是因为谁才拒绝那些姑娘的?”   沉歌被他捏的说不好话:“不能是因为奴婢吧?”   萧翎羽放开她,睨了她一眼:“除了你,本世子还喜欢过谁?”   沉歌立即退开一步:“奴婢有罪……”   萧翎羽逼近一步:“你有什么罪?难道你不想被本世子喜欢么?”   沉歌叹了口气,咕哝道:“又不是什么好事。”就因为被他喜欢,都死多少回了。   “好,很好。”萧翎羽戳着她的额头,“你个小白眼狼,本世子白疼你了……”   萧翎羽将沉歌推出去,让她在院子里站一个时辰再回去睡觉,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是怎么得了便宜还不知道卖乖的。   他以为沉歌今日同他说这些话,是受了母妃的吩咐,虽然他无意娶旁人,但架不住母妃一直自作主张帮他张罗各家姑娘。若是想要清静,就得找一个挡箭牌。   无疑,宋浣珺是最好的人选。   萧翎羽心思一动,有了主意。   没过几日,萧翎羽居然主动提出要约宋浣珺去酒楼吃饭,而且不带萧翎星,这让沉歌有些意外。   不是说不喜欢宋浣珺么?怎么兜了一圈,又回来了?   宁王妃以为是沉歌劝服了他,很是高兴,想着等沉歌回来一定要好好赏赐她。   沉歌和素溪已经鹿鸣陪着萧翎羽去接了宋浣珺,然后他们去了北宁最大的酒楼,这里的饭菜好吃,酒水好喝,萧翎羽要了个最好的雅间,邀请宋浣珺进去,然后把沉歌、素溪和鹿鸣留在了外面,说是有话要与宋浣珺单独说。   沉歌看到萧翎羽和宋浣珺进去,心中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   她觉得站在这里有些难受,估摸着这一顿饭没有半个时辰是吃不完的,于是便留鹿鸣在门外守着,她和素溪悄悄溜出去逛一逛。   素溪问沉歌:“世子和宋小姐在一起,你不吃醋吗?”   “我吃啊,只不过在生死面前,吃醋都是小事。”   “什么生死?”   “你不懂……”   而此时,在酒楼的雅间里,气氛并不是沉歌想象得那般美好。   “你邀我出来作甚?你不知道这样做会让你母妃和我母亲误会么?”宋浣珺不高兴道。   她本是不想出来的,但母亲一听是他主动约的自己,便硬是将她打扮了一番推她出来了。   萧翎羽却笑呵呵道:“她们误会才好,这样以后就不会想着帮我物色其她的姑娘了。”   宋浣珺恍然大悟:“所以你想拿我当挡箭牌?”   萧翎羽坦然承认:“嗯,你给我做挡箭牌,我帮你追二哥。”   宋浣珺脸一红:“我不用你帮,也不给你做挡箭牌。”   萧翎羽早有对策:“你不帮我,我就捣乱。”   “你……”宋浣珺气结,忍不住骂了一句,“真是个无赖!”   萧翎羽并不在意:“我同二哥感情好,我会帮你解释清楚的,不会叫你吃亏。”   宋浣珺只好答应:“那好吧。”   此时饭菜也已经齐全,宋浣珺却吃不下:“世子,不瞒你说,我一看到你,心里就莫名的冒火。”   萧翎羽一愣:“这么巧,我也是。”他一看到宋浣珺,也浑身不舒服。   宋浣珺若有所思道:“看来我们天生就不般配。”   萧翎羽忽然想起明衍曾经说过的话:“也许我们前世是敌人,今世才会互相看不顺眼。”   宋浣珺认同道:“我觉得有可能……”   “那你还吃吗?”萧翎羽问她。   “我看到你的脸就没胃口。”   “这么巧,我也是……”   “那我去隔壁的雅间再点一桌,咱们分开吃。”   “好的,去你的吧。”   “……”   沉歌和素溪并不知道萧翎羽和宋浣珺早早结束了饭局,她们在街上一人买了一串糖葫芦,随意地逛着。   忽然素溪拉住沉歌的袖子:“沉歌你看!”   沉歌顺着素溪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南芝姑姑和一个男子坐在一个小茶馆里,正在说些什么。   那男子是背对着她们的,所以沉歌看不到他的样子。不过她能看到南芝姑姑的表情,南芝姑姑看那人的时候,眼睛里是有光的,想来这个男人应该是她喜欢的人吧。   只是从未听南芝姑姑提起过,她竟掩藏得滴水不漏。   虽然偷看别人不太好,但沉歌和素溪架不住心中的好奇,还是决定多观察一会儿。   他们喝完了茶,便起身离开了,沉歌和素溪悄悄跟着走了有一段距离,便看到他们在一个巷子口稍作停留,然后南芝姑姑拿出一个钱袋,塞到了那个男人的手里。   沉歌和素溪面面相觑:南芝姑姑为什么要给那个男人钱?   那男人似乎也觉得收南芝姑姑的钱不好,推辞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收下了。   这不由让沉歌想到,先前她和素溪曾经问过南芝姑姑,为什么到了年纪还不将自己赎出府去?南芝姑姑那时说她银子不够,现在想来,原来这些年她赚得银子,全都给了这个男人……   那个男人与南芝姑姑分别之后,走了几步还回头看南芝姑姑。   便是这时,沉歌和素溪才看到了他的真容。   沉歌不由抽了一口凉气:那人竟然是沈沐舟?   沈沐舟这个人,沉歌是有印象的。   他是个郁郁不得志的书生,虽然一身的才华,却总是运气不好,科考的路上连连碰壁。   但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考了七|八年,最终还是考上了,并一举中了探花郎。而又因着他相貌清隽,被当朝的五公主瞧上了,招去做了驸马。只不过他的好日子并没有过多久,他做父母不久后便遇到了局势动荡,他和公主的下场并不是很好。   可是为什么这一世,他会跟南芝姑姑有牵扯?   他们是何时认识的?   南芝姑姑又为什么要给他银钱?   南芝姑姑于沉歌来说是有恩的,若是那个沈沐舟是个骗人钱财的虚伪小人,沉歌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南芝姑姑的。   只不过不是现在,她和素溪出来有一会儿了,得赶紧回去了。   沉歌心中揣着南芝姑姑的事情,和素溪赶紧回到了酒楼,来到了雅间里,发现宋浣珺早就走了,萧翎羽和鹿鸣正在雅间里用饭。   这就尴尬了。   “世子,”沉歌和素溪乖乖进去认错,“奴婢有罪。”   萧翎羽淡淡地瞥了她们一眼:“你们腿挺长啊,溜得挺快呵。”   沉歌低着头道:“奴婢腿不长,世子腿长,世子的腿天下第一长!”   还敢跟他贫嘴?   萧翎羽拿起筷子,说:“本世子点了一桌子的好菜,本想叫着你们一起进来尝尝的,没想到你们……”   “谢谢世子!”不等萧翎羽把话说完,沉歌便立即拉着素溪坐下来,“谢谢世子如此体恤下人,那奴婢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萧翎羽一怔,扭头看向鹿鸣,“你说她们是不是没大没小?”   鹿鸣幽幽道:“你惯的,怪谁?” 第49章 049   酒楼的小二进来帮他们添茶, 顺便端来一壶酒,说是酒楼新进的一种果子酒,免费送一壶给他们尝尝, 不要钱。   萧翎羽知道自己不能喝酒, 便让小二直接将酒放在了鹿鸣旁边。   鹿鸣平日里也不喝酒, 但闻着酒气香甜, 便尝了一杯。   “味道怎么样?”萧翎羽问他。   鹿鸣答:“有些许甜味, 绵软醇厚, 还不错……”   沉歌起身,帮萧翎羽也倒了一杯:“世子,你先前喝的都是用粮食酿的,这个酒是用果子酿的, 你可以试试这个, 应该不会过敏……”   萧翎羽本来有些犹豫,但想到鹿鸣就在身边,即便真的过敏了也能及时得到医治,便端起酒杯喝了半杯:果然好喝。   鹿鸣和素溪也在紧张地观察着萧翎羽, 生怕他连这种果子酒也不能喝。   只有沉歌很淡定:她自然是十分清楚萧翎羽是能喝这种酒才给他倒的。   过了一会儿, 萧翎羽的身体并没有出现什么不适的感觉, 他立即高兴地将小二唤进来:“再来两壶……不,来十壶!”   喝不了带回府去。   果子酒好喝, 却也终归是酒, 如萧翎羽这般没喝过酒的, 酒量自然是极差, 才喝了一壶多便醉了,抱着酒壶傻呵呵的笑。   隔壁的宋浣珺早就走了,离开之前还过来打了个招呼,那时候萧翎羽就已经喝高了,冲着宋浣珺高呼一声:“二嫂慢走!”   宋浣珺脸一红,瞪了他一眼就走了。   而沉歌则是察觉出了不对劲:她原以为宋浣珺早就走了,没想到她一直在隔壁吃饭。而且萧翎羽居然唤她“二嫂”,说明他今日根本不是单纯地约宋浣珺出来吃饭,而是有别的目的。   思及他前几日还对宋浣珺百般抵触,如今却主动邀她出来,沉歌心中了然:萧翎羽该不会想拿宋浣珺做挡箭牌吧?他唤她二嫂,莫不就是想撮合她和二公子么?   不过若是宋浣珺以后真的嫁给了二公子,也并不算是一件坏事,至少只要宋浣珺嫁进王府,宋家就一定会成为王府的助力,对宁王将会有莫大的相助。   只不过,往后的往后,萧翎星若是还和前几世一样与萧翎羽兄弟反目,那么萧翎星有了宋家的相助,于萧翎羽来说,就有些危险了。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萧翎羽醉得走不了路,被鹿鸣直接扛上了马车,待回到王府,将他搁在床上,他又来了精神,满屋子撒野,除了沉歌谁都不要,将素溪和鹿鸣赶了出去。   沉歌想去倒杯水给他喝,刚一转身却被他从拽住了衣服,听见他在身后哼唧道:“本世子这么喜欢你,你干嘛不喜欢本世子?”   沉歌微微怔忪,想到他此时醉得意识不清,才敢说出真话:“不是不喜欢,是不敢了。”   无论重生多少次,她都只是一个丫鬟而已,除却脑海中一些前世的记忆,她再无其他的力量可以帮他。况且她也不是多聪明的人,即使重生了七次也做不到运筹帷幄,所以她才希望他能去喜欢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娶到一个得力的贤内助,这样他以后的路会好走许多。   沉歌无奈道:“你去喜欢别人多好。”   “你为什么非得让我喜欢别的姑娘……”   沉歌:“……”因为喜欢她又没有什么好下场。   如第一次重生一般,他喜欢她,也娶了她,只宠她一个,可结果呢,他们只幸福了没几天,便接连被人害死,而且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一世害死他们的人究竟是谁?   “我难受……”萧翎羽咕哝道。   沉歌转过身来,看着他被酒气熏得眼睛盈盈带水,更添了几分委屈的模样。她摸摸他的头,将他揽过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轻轻叹了口气:“你又不记得前世的事情,你难受什么?”   “我……肚子难受……呕……”   他忽然一个井喷,沉歌躲避不及,被他吐了一身。   “你……”沉歌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不让你喝酒了。”   醉酒的萧翎羽还一脸无辜地问她:“我吐到你了,你还喜欢我么?”   “现在不喜欢,现在太恶心了!”   ***   宁王妃以为萧翎羽真的想通了,便让红绫去提醒沉歌,以后萧翎羽和宋浣珺在一起的时候,沉歌就不要跟着了。   沉歌也不好同宁王妃说实话,便只能顺其自然了。   宋浣珺有时候会去军营见萧翎羽,有了宁王妃的暗示,沉歌便不好陪着萧翎羽去军营了,而是让素溪代替自己去。   明衍凭借自己的智慧,在宁王身边算得上半个谋士,只不过他年纪太小,其他谋士并未将他放在眼里。明衍也不在乎这个,他知道自己的伯乐并不是宁王。   素溪自从代替沉歌来军营之后,明衍没有事情的时候便总来找她聊天。她知道明衍对自己的心思,明衍救过她的性命,而且母亲病逝前后,明衍帮了她许多,素溪一直打心眼里感激他,时间久了,这种感激之情难免便转为了依赖与喜欢。   如今萧翎风也在军营中,偶尔也会与素溪撞见,素溪已经能够坦然面对他了。少时那份懵懂的暧昧已经被素溪藏在了内心的最深处,所以即便是见到他,心中也很难再起波澜了。   可萧翎风却一直没能放下,尤其是在他看到素溪喝明衍这般亲近时,她们相处时的坦然让萧翎风很是嫉妒。   明明先前母妃同他说,素溪是宁王妃准备让萧翎羽纳入房中的,可是如今五弟已经长大,若是真的有意将素溪收入房中,又怎么可能任由素溪同别的男子接触?   而且先前一直是沉歌陪萧翎羽过来,如今换成了素溪,萧翎羽对待沉歌和素溪明显是不同的,他能看得出来,萧翎羽喜欢的是沉歌,对素溪只是普通的主仆之情。   萧翎风恍然觉得:是不是从一开始他的母妃就弄错了,萧翎风想纳入房中的丫鬟,根本就不是素溪,而是沉歌。   那么如果当初他能坚持住的话,是不是现在,坐在素溪身边,陪她聊天说笑的人,还是自己呢?   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萧翎风主动去找萧翎羽,借由沉歌的事情聊了起来:“五弟,怎么近日沉歌不陪你过来了?”   萧翎羽约莫猜到沉歌不陪自己过来,应该是母妃的主意,但这个不好同萧翎风说,便寻了个别的借口:“她这几日身子不太舒服,我便让她留在府中了。”   萧翎风试探道:“五弟似乎对她格外上心?莫不是喜欢这个小丫头?”   萧翎羽大方承认:“四哥你也看出来了。”   “我瞧着你待她比待素溪好,想来你是更喜欢她的。”   “我待素溪也很好的,只不过她现在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我不好同她太亲近,免得误了她以后嫁人……”   萧翎风只觉脑中轰鸣一声:原来五弟从来都没有想过将素溪纳入房中,原来一直都是他和母妃在杞人忧天……   萧翎羽瞧出他脸色有些不对劲:“四哥,你怎么了?”   萧翎风回过神来,强撑着笑容说:“天气有些热,我有些不舒服。”   “那你去营帐中休息一会儿吧。”   “好。”   萧翎风失魂落魄般地离开,萧翎羽以为他真的是热得有些许中暑,便让素溪拿了些用井水凉过的瓜果给他送过去。   萧翎羽并不知道先前素溪和萧翎风的事情,毕竟那时候他还小,不懂得男女之情。   素溪虽然有些不太情愿过去,但又找不出像样的理由推辞,便只好端着果子去了萧翎风所待的营帐。   好在连翘也在那里,素溪进去见过萧翎风之后,便将水果给了连翘,然后便要出去。   “等一下,”萧翎风叫住她,“我有些话让让你转达给五弟,连翘,你先出去一下。”   素溪微微一怔,转过身来。   连翘很快便出去了,营帐里便只剩下萧翎风和素溪两个人。   “四公子有什么话需要奴婢转达给世子?”素溪问他。   萧翎风走到素溪身边,脉脉看着她:“素溪,我一直都欠你一句对不起。”   素溪往后退却一步,恭敬道:“四公子不要这么说,奴婢担待不起。”   萧翎风自责道:“那时在上京,我明知道你留在皇宫会遇到很多磨难,却没能拉你一把,甚至还不辞而别,是我不对……”   素溪咬了咬嘴唇:“都过去了,四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你能不能……原谅我?”   “四公子言重了,奴婢没有怪你。”   “那我们……”   素溪打断他的话:“四公子方才说有话要奴婢转达给世子,是什么话?”   “我并没有话想告诉五弟,我只是想同你说说话……”   素溪冲他行了个礼:“既然没有,那奴婢先退下了。”   素溪从萧翎风的营帐中出来,刚走没多远便看到明衍一脸紧张地站在那里。   “怎么了?”素溪走过来问他。   明衍一脸别扭道:“你方才见了四公子,我怕你又变心了。”先前素溪同他聊过她与萧翎风的事情,所以明衍才会有这样的担心。   素溪听他这样说,不由扑哧一笑:“小气。”   明衍仔细将她瞅了瞅,情绪逐渐放松下来:“瞧你神情轻松,应该是彻底放下他了。”   素溪好笑地瞪了他一眼,两人一同往萧翎羽的营帐走去。   “说起来,当初咱们刚认识的时候,我以为你会喜欢沉歌呢。”素溪同他聊道。   “我不喜欢沉歌,她的命定之人不是我。”   “哦?你还会看相?”   “会一点点。”   “那你能看出沉歌的命定之人是谁吗?”   “世子啊。”   “可是世子以后说不定要娶宋小姐的。”   “世子和宋小姐成不了亲。”   “为什么?”   “你没发现他们看彼此的眼神吗?互相嫌弃,看一眼都嫌多的那种……” 第50章 050   沉歌不能陪萧翎羽去军营, 所以她留在王府的时间便多了些。自然她也不好闲着,萧翎羽不在的时候,她便去宁王妃身边伺候着。   萧云芷出嫁已经多时, 因为她的夫君张昱经常常日在军营里忙碌, 她在张府待着无聊, 便经常回王府小住几日。   她今日又来了, 说是想喝王府小厨炖的鱼汤。可待到鱼汤端上来时, 她喝了一口便嫌太腥, 怎么也不肯喝第二口了。   宁王妃尝了尝:“不腥啊,和以前的味道一样。”   萧云芷皱着眉头道:“这几日不知怎地,对许多东西都没胃口了。难得今天想喝鱼汤,却还是不合口味……”   宁王妃立即察觉出异样:“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莫不是……”宁王妃看了一眼萧云芷的肚子。   萧云芷还不明所以, 宁王妃立即让红菱将王府的大夫请了过来, 大夫把脉之后,笑呵呵道:“恭喜王妃,恭喜大小姐,大小姐这是有了身孕了……”   “真的吗?”宁王妃和萧云芷不可思议道, 两个人都十分高兴。   一旁的沉歌也由衷地提萧云芷高兴, 但高兴过后, 心头却又泛上忧愁:按照时间推算,萧云芷有了身孕后, 新皇和宁王之间的战争便要开始了, 而作为宁王的得力副将, 张昱是一定要跟着宁王在外打仗的……   前几世的张昱, 都没有活到萧云芷肚子里的孩子出生,这一世,会不一样吗?   萧云芷本来想在王府住几日的,但是得知自己有了身孕后,便迫不及待地要去军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的夫君。   萧云芷走后,宁王妃便让沉歌去拿些上好的布料来,她要亲自给未来的外孙做几件衣服。   沉歌得了吩咐,便出去了,她去找了南芝姑姑,得知近日府中有新进的布料,便一同去挑了几匹。   先前沉歌曾经同南芝姑姑聊过沈沐舟的事情,南芝姑姑只说那是她的一个远方表弟,过来同她借些钱,作为赶考的路费。   那个时候沈沐舟已经离开北宁进京赶考了,沉歌也不好再说什么,她这几日一直烦心萧翎羽和宋浣珺的事情,南芝终究比她她许多岁,想来做事也是有思量的。   只不过,沈沐舟选择现在进京赶考,委实不是个好时候。   因为就在他离开北宁不久,新皇便会派赵太傅带兵来北宁,赵太傅是新皇的心腹,如今新皇排他来,表面上是来检查练兵,实际上,是想趁机捉拿宁王。   沉歌知道,赵太傅想在宁王的地盘上捉拿宁王,凭自己的力量很难实现,所以他会先联合宋节度使,也便是宋浣珺的父亲。   宋浣珺的父亲在北宁也统领着一批军队,倘若他真的被赵太傅说服,两人联手,抢了先机,那宁王的处境就危险了。   不过前几世,在这个时候,宋家与宁王府来往已经很密切了,所以宋节度使最终还是选择站在了宁王这边。   只是这一世萧翎羽将宋浣珺推给了萧翎星,不晓得这一世宋家还愿不愿意站在宁王这边。   这件事是沉歌无能无力的,她除了担忧,什么也做不了。   萧翎羽看出这几日沉歌有些心情不宁,闷闷不乐,他以为是沉歌误会自己和宋浣珺真的在一起了,所以她在吃醋。   这让萧翎羽有些飘了:这丫头嘴上说不喜欢他,身体倒是很诚实嘛,瞧她愁得都快掐出水来了。   萧翎羽想着若是再添一把火,许是这丫头就会承认喜欢自己了。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这样做,一天宁王妃忽然将他叫到身前,说想给他和宋浣珺定亲。   萧翎羽一下子急了:“定什么亲,我跟她还不熟呢?”   宁王妃劝道:“羽儿,你们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母妃瞧着这些日子你们相处的甚好,不若先将亲事定下来,不是让你现在成亲,再过个两三年成亲也是可以的。”   萧翎羽不听:“既然可以两三年以后成亲,那便不着急定亲。”   “羽儿,”宁王妃表情严肃地唤了他一声,“你也大了,你该知道母妃为什么希望你和宋小姐定亲。”   “为什么?”   “陛下派了赵太傅来北宁检查练兵,想来检查练兵是假,擒拿你父王才是真。”宁王妃忧愁道,“陛下疑心太重,你的三皇叔和五皇叔便是这么被捉住的,如今他们被夺走了封地,陛下将他们派遣至西疆,他们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那跟我和宋小姐定亲有什么关系?”   “那赵太傅过来,肯定要去找宋指挥使,若是他们二人联手,你父王该怎么办?”   萧翎羽一下子了然:“所以你并非是真的希望我娶宋浣珺,你只是为了和宋家联姻?”   “这不是一回事么?”   萧翎羽挑了挑眉:“我明白了。”   这当然不是一回事。   先前萧翎羽和宋浣珺就达成了交易,她做他的挡箭牌,他帮她追萧翎星,是以每次宋浣珺去军营找萧翎羽,其实都是奔着萧翎星去的,而萧翎羽也会创造机会,让两人独处。   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萧翎羽不能再拿宋浣珺做挡箭牌了,便想着去问问萧翎星,对宋浣珺是何感觉?若是萧翎星也喜欢宋浣珺,那么联姻之事,便交给他们就好了。   只是不知二哥,对宋浣珺是否喜欢呢?   萧翎羽本想着这几天找个时间同二哥聊聊这件事,却不想第二天宋浣珺便去了军营,面带杀气,要找萧翎羽算账。   萧翎羽正和二哥、四哥讨论军情,如今事态紧张,他们这几日他们每天都要来军营里面。   萧翎羽听说宋浣珺来了,便出去见她,可刚一走近她,对方举起两只小拳头噼里啪啦就打了过来。   “不是说好只做挡箭牌的吗?为什么我娘亲说你要同我定亲?说好的帮我追你二哥呢?你这个大骗子……”宋浣珺气急败坏道,   萧翎羽不好意思还手,毕竟对方是个女孩子,而且自己也不占理,只好左右躲闪,但还是被她打了好几拳。   “你听我解释,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不要这么粗鲁好不好?”   素溪看到萧翎羽挨打,正要过去帮忙,却被鹿鸣阻止。   鹿鸣一直以为萧翎羽和宋浣珺是真的在一起了,难得聪明了一回,对素溪说:“听说,打是情骂是爱,情到深处用脚踹,你看……”此时正好宋浣珺开始动脚了。   “你听谁说的?”   “明衍说的。”   “……”   “明衍说你经常也跟他这样,这叫打情骂俏。”鹿鸣一本正经道,瞧把他聪明的。   “他胡说什么呢……”素溪脸一红,瞧着正在“打情骂俏”的萧翎羽和宋浣珺,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帮萧翎羽解围。   不一会儿,营帐中的萧翎星和萧翎风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   宋浣珺一看到萧翎星,立即停下手来。   “怎么了?”萧翎星走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宋浣珺气呼呼地指着萧翎羽道:“你问他……”   萧翎羽揉着被宋浣珺打到的地方,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说清楚:“二哥,一会儿我单独同你解释。”   萧翎羽不愿意现在说,萧翎星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道:“那是谁的错呢?”   宋浣珺瞪了萧翎羽一眼,萧翎羽亦是瞪了回去,没好气道:“我的错,我的错可以了吧?”   萧翎星看了看二人,放缓了语气,说:“打疼了吧?”   “疼!”萧翎羽立即抱怨道,“一个姑娘家家的下手这么重,还是不是个女人?”   萧翎星瞥了他一眼:“我没问你,”然后看向宋浣珺,“手打疼了吧?我瞧着都红了,怎么也不知道拿个棍子……”   萧翎羽:“……”   “我去营帐里找些药,一会儿让你的丫鬟帮你上药,不然手该肿了……”   宋浣珺一改方才的凶悍之色,变得十分娇羞:“二公子,其实我平常很淑女的,我不喜欢打人的……除非被逼急了。”   萧翎星笑笑:“你们女孩子力气小,打不伤人的。五弟身子结实,你方才也不过是给他挠痒痒……”   萧翎羽白了他一眼:“二哥你让她挠一个试试?”   萧翎星不理他,对宋浣珺说:“走吧,我们去找药。”   “好。”宋浣珺得意洋洋地看了萧翎羽一眼,笑嘻嘻地跟着萧翎星走了。   萧翎风留了下来,还算关心他:“五弟,不若我也给你找些药?”   “不用,谢谢四哥。”萧翎羽盯着萧翎星和宋浣珺并肩离开的背影,虽然身上痛,但心里却是开心的:看来二哥和宋浣珺有戏……   萧翎风看到萧翎羽不仅不喊痛了,还盯着宋浣珺的背影傻笑,不由摸了摸他的头:“五弟,你这是被打到脑子了么?”   “四哥别闹……”   晚上的时候,萧翎羽想试探试探沉歌,便故意同她说:“母妃想让我和宋浣珺先将亲事定下来……”   沉歌知道萧翎羽这段时间一直在和宋浣珺做戏,想来是宁王妃信以为真了,故而并不在意他的话,只是顺口问道:“那世子你同意了吗?”   萧翎羽盯着她,想要观察她的表情和反应:“你希望本世子同意吗?”   沉歌漫不经心道:“奴婢自然是希望世子同意的,只要世子喜欢宋姑娘的话。”   萧翎羽有些失望:她怎么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其实这几日相处下来,本世子觉得宋姑娘还是不错的,”萧翎羽决定再添一把火,“要不然本世子就同意了吧。”   沉歌身子一震,满目震惊:“世子,你说真的?”   哟,终于有点正常的反应了。   “真的,这宋小姐知书达理,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今天被她打了一顿,还得昧着心夸她,“而且宋小姐模样十分出众,本世子挺喜欢的……”   沉歌望着他,没有说话,眸中却渐渐蓄起泪水来。   萧翎羽一看她要哭了,以为她终于要同自己表白心意了,虽然有些心疼,但还是忍住想把她拉到怀中哄哄的冲动,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吃醋,等着她跟自己说不许自己喜欢别人……   然后萧翎羽见她大大的吸了一口气,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自己说:“世子,奴婢好开心……”   嗯?   “你开心什么?”   “奴婢开心,世子终于想通了!”沉歌兴高采烈道,“世子打算何时同宋小姐定亲?何时成亲?成亲后生几个孩子?孩子长大后后打算在哪里养老?百年之后想葬在哪里?奴婢知道一块风水宝地,打算寿终正寝后就埋在那里……”   萧翎羽忍无可忍:“你给本世子……滚出去!” 第51章 051   直到萧翎星和宋浣珺定亲的消息传来, 沉歌才知道萧翎羽同自己开了一个玩笑,他不仅根本没有喜欢上宋浣珺,而且他还一手促成了萧翎星和宋浣珺的姻缘。   宁王妃因为这件事,还亲自过来将萧翎羽打了一顿,气他把这么好的姑娘让给别人。甚至还迁怒了沉歌,觉得她作为萧翎羽的丫鬟,居然没有发现这些日子以来萧翎羽一直在做戏。   沉歌低头认错,被扣了三个月的月钱。萧翎羽幸灾乐祸:“该, 叫你不听本世子的话, 还想帮母妃劝我,你不知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么?”   沉歌空欢喜一场,拉着一张大长脸去做事了。   宁王府中这几日很是忙碌, 因为要给萧翎星和宋浣珺办定亲宴。   府中最高兴的莫过于林侧妃, 毕竟论背景和条件, 宋浣珺都是北宁中最好的姑娘了,没想到居然成为了自己的儿媳妇。   “星儿,以后你得了宋家的相助,就不会处处被你五弟压一头了。”   “母妃说什么呢?”萧翎羽每每听到林侧妃拿五弟说事, 便有些无奈,“兄弟之间本该互相帮助,和睦相处, 我与浣珺在一起, 宋家以后相助的是咱们王府, 不是我……”   其实萧翎星早就看出萧翎羽和宋浣珺的心思, 知晓两人并无意在一起,偏偏此时新皇发难,宁王府需要拉拢宋家才不至于陷入危险境地,而联姻是最稳妥也是最快的方法。   既然五弟不愿意,那便由他这个做长子的来承担吧。   萧翎星一开始有这个想法的时候,觉得有些对不住宋浣珺,虽然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但自己对她并没有多少喜欢,倘若为了利益而同她成亲,于她是很不公平的。   但是以新皇对宁王府的态度,此时若不能将宋家拉拢过来,赵太傅一旦说服宋节度使共同对付宁王府,那么宁王府就岌岌可危了。   他一直迟迟做不出决定,直到有一日萧翎羽找他聊天,提起自己又做了一个梦。   “二哥,先前我梦见过娶了宋浣珺,昨天晚上,我居然又梦见了我和宋浣珺成亲后的日子……”   “你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我和宋浣珺成亲之后,我总是郁郁寡欢,沉默不言,而她歇斯底里,怨气冲天,我们都过的很痛苦……”   “她有这么可怕吗?”   “还有更可怕的。”萧翎羽说,“我梦见我死了,变成了一缕魂魄,看见她身边的丫鬟,用白绫勒死了沉歌,说是给我陪葬……”   萧翎星:“……”   萧翎羽说着说着鸡皮疙瘩就起来了:“二哥,她太吓人了!如果我真的娶了她,我们真的会是这样的结局么?”   “说起这个,我好似也做了一个类似的,”萧翎星恍惚想到,“我也梦见你拜堂成亲了,只不过,和你拜堂的人,是沉歌……”   萧翎羽眼睛一亮:“真的!”   萧翎星很久之前就做过这个梦了,只不过他觉得很奇怪:虽然他知道萧翎羽一直很喜欢沉歌那个孩子,可是他们成不成亲,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他并不喜欢沉歌,一直当她是个孩子,可是为什么在梦里,他看到沉歌和五弟成亲,自己心里会很不舒服呢?   萧翎羽听到他的话,很是懊恼:“怎么我就梦不到自己和沉歌成亲呢?”   萧翎星虽然不信梦里发生的事情,但也觉得五弟和沉歌才最相配,至于自己和宋浣珺……   真正让萧翎星下定决心要娶宋浣珺的,是宋浣珺跑到军营里追着萧翎羽打的那日。   宋浣珺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沉歌以外,第二个让萧翎羽拿她没有办法的女孩子。   此时他们都还是没心没肺的样子,若是以后真的成了一对怨偶,是萧翎星不愿意看到的。   而且,看到宋浣珺气鼓鼓地打萧翎羽的样子,萧翎星莫名觉得,她还蛮可爱的。   这么多年,除了沉歌能制住萧翎羽,终于有另一个女孩子也敢跟萧翎羽吹胡子瞪眼了。   萧翎星与宋浣珺定亲后不久,赵太傅便带着一批士兵来到了北宁。   既然是奉了新皇的旨意前来检查练兵,自然是要先去军营巡视一番,他发现宁王手下的这些士兵,训练有素,意气风发,比他想象得要厉害许多。   赵太傅心中思量起来:陛下命他前来检查练兵是假,捉拿宁王是真,罪名便是拥兵自重,藐视皇权。   可瞧这宁王的实力实在不容小觑,赵太傅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另作打算。   自然而然,他想到了宋节度使。   只是这个想法还未能付诸实践,晚上宁王一大家子给他接风洗尘的时候,宁王的几个孩子逐一与他拜见,他赫然发现,宁王二公子身边的未婚妻,居然是宋节度使的女儿。   赵太傅登时抑郁了:这活没法干了。   眼下没了别的办法,赵太傅只能找机会,同宁王硬碰硬了。   事不宜迟,今晚最好速战速决,将宁王拿下。   赵太傅想着,宁王一定猜到了自己来北宁的目的,但是一定不会想到自己会今晚自己会动手,此时才是最好的时机。   宁王一直都是陛下的心腹大患,今日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反正也没有别的退路了。   赵太傅悄悄让身边的随从同自己的士兵们说好,以摔杯为号,若是听见他摔杯的声音,便动手捉拿宁王。   而眼下,他还要与宁王和作陪的人觥筹交错,不能叫他们看出破绽来。   睿智如宁王,又怎么会看不出赵太傅的心思?   他和副将张昱铆足了劲灌赵太傅喝酒,赵太傅被灌得实在喝不下去了,便当场摔了杯子。   赵太傅所带的士兵鱼贯而入,萧翎星见势不对,立马先让宋浣珺去后院躲一下。   今晚宴请赵太傅等人,沉歌和素溪也去帮忙了,好不容易清闲下来,明衍跑来找素溪,两人凑到一处说悄悄话,沉歌自己先回后院。   她知道今天晚上一定会发生大事,所以一直心神难宁,不防脚下踩了什么东西,穿透了鞋底扎到了脚心,叫她无法走路。   眼下素溪也不在身边,她只好单脚跳到一边,寻了了偏僻的地方坐下来,想要将扎进鞋底的东西抠出来。   前院传来了打斗的声音,沉歌身子一震:果然,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她知道宁王府的地下藏着一支精锐的部队,所以宁王和萧翎羽他们一定会有惊无险。   只不过虽然嘴上安慰自己他们一定会没事的,但手指还是紧张地颤抖起来:该死的,这鞋底究竟扎了什么东西,怎么都弄不出来呢?   宋浣珺带着自己的丫鬟跑到后院,她不太了解后院的路径,便胡乱跑了起来。   前院打斗的声音让后院的丫鬟们也乱做一团,四处奔跑躲藏,无人顾得上宋浣珺。   宋浣珺在后花园里迷了路,正兜兜绕绕时,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自己坐在一棵大树下面的石凳上,好似对前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只凭一个背影,宋浣珺就认出了她——那是萧翎羽身边的丫鬟沉歌。   虽然宋浣珺莫名地讨厌萧翎羽,也莫名地更加讨厌沉歌,但是在危险关头,宋浣珺觉得还是有必要过去提醒她一下。   此时沉歌终于拔|出了扎在鞋底的东西,居然是一根花刺。那刺还扎到了她的脚心,沉歌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居然被扎出血来了。   难怪刚才那么疼。   她正揉着脚,眼前蓦地跳出一个身影来。   宋浣珺一脸焦急: “前面都打起来了你还在这里抠脚?”   沉歌:“……” 第52章 052   宁王府中响起了号角, 沉歌便知道,赵太傅失败了,宁王要反了。   当年先皇还在的时候,以病重为由将萧翎羽骗去了皇宫,当做人质。后来先皇驾崩,宁王前去奔丧却被拦在城外不能进去,也没能将萧翎羽带回来,着实欺人太甚。   也便是从那个时候起, 宁王心中生了造反的萌芽。   而如今, 新皇派赵太傅前来发难,正好给了宁王一个契机。   他命人将赵太傅押到院子里绑起来,而此时王府的士兵, 地宫里出来的士兵, 以及闻讯赶来的宋节度使, 都站在院子里。   宁王说:“本王驻守北宁十几年,为的是保一方边境安稳,换得天下太平,可最终却换来如此猜忌。本王与陛下本是手足, 想来是朝中有奸恶之臣作祟,挑拨本王与陛下的关系。既是如此,必须兴兵讨之, 以安江山社稷!”   造反毕竟是逆天的事情, 宁王自然不能直接说自己要造反, 而是找了这样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院中的士兵振臂高呼, 誓死追随宁王。   宁王起兵后,有宋家的相助,很快占领了北宁九座城门,控制了整个北宁城,而后南下,接连攻破三个州县,以势不可挡的劲头往上京攻去。   而新皇亦是很快做出了反应,祭告太庙,发兵十万兵马讨伐宁王,由于宁王左右不过五万兵马,故而宁王又被逼回了北宁城。   眼下新皇的军队将北宁整个包围,九座城门皆受到不同程度的攻击,宁王的兵力分散到各个城门,力量又薄弱了许多。   勉强地抵挡了对方的三波进攻之后,西宁门隐隐有被攻破的趋势,因为攻打西宁门的将领,是一名难得的勇将。反观敌军主帅一直攻打的东宁门,还一直纹丝不动。   这种情况下,宁王自然要调遣兵力支援西宁门。   但是沉歌知道,西宁门破不了,最危险的还是东宁门。因为攻打西宁门的将领虽然英勇,但是敌军的主帅是个心胸狭隘的人,他不允许自己的部下比自己先攻破城门,所以他会去扯那名勇将的后腿,从而让自己这边的东宁门先攻破。   这种心思,是宁王所猜测不到的。   可惜沉歌只是一个后院的丫鬟,根本没有资格去军营和宁王议事,就连萧翎羽和萧翎星这些日子也一直在城门守着,根本不回王府,沉歌见不到他们,也无法同他们说这件事。   若是如第一次重生一般,傻乎乎地直接跑出去找萧翎羽,敌军的攻势倒是挡下来了,可是她的预知能力几乎叫所有人都知道了。   她成了众星捧月般的存在,亦是很快成为了众矢之的。   往后几世,沉歌都不敢这般高调了。   此时就守在西宁门的是宋浣珺的父亲,而宁王分出一波兵力去支援西宁门后,会导致东宁门防守薄弱,敌军猛然发动大规模攻击,驻守东城门的萧翎星猝不及防,东宁门失守被破。   虽然最后宁王带人力挽狂澜,反败为胜,但是付出的代价十分巨大,折损了许多的兵力,而萧翎星亦是在城破时受了伤,被箭射中了右腿,自此落下了残疾。   这一世萧翎星与沉歌有过一段主仆相处的时光,如今萧翎星又与萧翎羽相处得这般要好,沉歌自是不愿意看到他发生这样的事情。   于是沉歌借着和素溪去给萧翎羽送饭的时机,悄悄找到了明衍,问他对于东西两座城门的防守是如何看待的。   明衍说:“如今敌军主帅在东宁门,可火力最猛的却在西宁门,宁王有意把军队调一些去支援只宁门,可我夜观天象,觉得还是东宁门比较危险。”   “是这样的。”沉歌说,“我与世子曾在皇宫中住了两年,多少听说过一些东宁门那位主帅的为人,他自负高明,心中狭窄,此番攻破北宁的功劳,他一定不想让旁人得了去。所以如今看似西宁门的火力威猛,却定然后劲不足,只要再抵挡一波,便能将西宁门的兵力消耗得差不多了,眼下还是东宁门最危险,你一定要同宁王和世子说清楚……”   明衍对于沉歌的这一番言论,很是惊讶:“沉歌,没想到你还懂这个?”   沉歌摇头:“我不懂行军打仗之事,我只是想到这个人,便来同你说一声,你万万不要将我说出去,毕竟旁人都不会信我一个丫鬟说的话。”   明衍想想也是:“好,我知道了,我会劝住宁王打消支援西宁门的想法的。”   有了明衍从中斡旋,城门应该不会破了。   而此时,宁王确实已经同萧翎星他们商议,该调多少兵力去西宁门了。   萧翎羽带着明衍过来,表示不能去支援西宁门,还是要维持现状比较好。可宁王不信,争执了许久,宁王还是坚持己见,萧翎羽的倔强性子也上来了,拦着宁王就是不让他下命令。   直到夜晚亥时,西宁门传来城墙被撞破的消息。   宁王急了,当即甩了萧翎羽一个耳光:“本王说要派兵支援西宁门,你偏不让,如今城破,你要作何解释?若是北宁的百姓就此遭难,你就是北宁的罪人!”   萧翎羽也没有想到西宁门真的破了,亦是大脑一片空白。   而一旁的明衍神态也有些慌张:“这不对啊,西宁门不该被破的。”   “父王,我……”萧翎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别叫我父王!”宁王气急道,“我没你这么个蠢儿子!”   宁王立即唤来萧翎星,要他带一队人马赶紧去支援西宁门,而萧翎羽则和明衍面色惨白地站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却是在此时,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忽然又进来一个西宁门的士兵。   “报!”那士兵几乎连滚带爬地跑进来,一脸喜色,“王爷,西宁门的敌军,撤退了!”   “什么?”宁王和萧翎星大惊,“怎么回事?”   那士兵道:“攻打西宁门的敌军后劲乏力,虽然将城墙捅破了一个窟窿,却无力招架守城的士兵,又被逼退回去!”   宁王大喜:“太好了!”   明衍亦是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西宁门不会破的,东宁门才最危险。”   而此时,东宁门的一名士兵也慌慌张张地跑来:“王爷,东宁门外的敌军忽然增加了许多,情况危急!”   宁王一听,登时庆幸不已,幸好他没有真的从东宁门抽掉兵力去西宁门。   “走,本王亲自过去守着!”   宁王经过萧翎羽身边时,忽然想到自己方才对他说了十分过分的话,不由心生愧疚。   他拍拍萧翎羽的肩膀说:“羽儿,是父王误会你了,方才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放在心上了,”萧翎羽傲娇地抖下他的手,“大叔。”   你刚才可是让我别叫你父王的。 第53章 053   萧翎羽虽然和宁王赌气, 但还是跟着一起去了东宁门。   东宁门外的敌军攻击猛烈, 动用十架床弩, 无数支利箭从四百米开外向城门上射来,城门下还有一只巨大的攻城锤正在锤击城门, 形势十分危及。   幸好宁王亲自赶来, 连同萧翎星和萧翎羽兄弟二人, 东宁门的士兵们立即士气大振,重新整列队伍, 继续抵挡敌军的进攻。   萧翎星正在城楼上查看敌军的阵型, 不妨对方十架床弩齐发, 登时漫天的箭雨飘来, 城楼的士兵护卫不及,一支箭射向了萧翎星……   “二哥小心!”萧翎羽扑了过去。   此时萧翎风和朱校尉驻守在东北边的永宁门,这里的城门小, 城墙厚,是最不容易被攻破的地方,所以宁王才会安排他们守在这里。   萧翎风远远看到东宁门那边黑压压一片,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朱校尉, 东宁门那边的敌军, 好像增加了很多。”   朱校尉也看到了:“四公子, 东宁门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妙。”   萧翎风沉思片刻:“我带几个人过去看看。”   “也好。”毕竟永宁门这边易守, 萧翎风带走几个士兵也不会影响大局, “我让朱缨陪你一起过去。”然后他交代朱缨, “保护好四公子。”   朱缨箭术极好, 她过去或许能帮些忙。   朱校尉拨了五十个士兵给他,让朱缨陪着他赶往东宁门。   他们赶过去的时候,萧翎羽刚从城楼上被抬下来。   萧翎风想上城楼,被朱缨一把拉住:“上面危险,你别上去了。”   萧翎风着急道:“可是父王和二哥都在上面。”   “多你一个不算多,少你一个也不会少!”朱缨态度坚决地让他留在城楼下面,自己反而背着弓箭,蹬蹬跑上去了。   萧翎风只好留在城楼下面,指挥他带来的五十个士兵去城门口帮忙。   城门已经被撞开了缝隙,而城楼上的形势亦是十分不好,底下的敌军已经顺着云梯往上爬了。   “你怎么过来了?”萧翎星看到朱缨过来,有些吃惊。   朱缨答道:“属下跟四公子一起过来的。”   “四弟也来了?”   “嗯,他在下面。”   萧翎星命令道:“这里危险,你也下去!”   朱缨却搭上弓箭,藏身在士兵的盾牌后面,问萧翎星:“擒贼先擒王,哪个是敌军主帅?”   萧翎星知道她的箭术极好,几乎百发百中,但是要想射中敌军的主帅,哪里是容易的事情:“他藏得极好,你找不到他的。”   “那我随便射好了,”朱缨拉开弓箭,“哪个丑我射哪个……”   朱缨射箭的速度极快,她秀眉微蹙,眯起眼睛,一支箭撂倒一个敌军。   这时,只听轰隆一声,城门被撞破了。   朱缨想到萧翎风还在下面,立即转身往城楼下跑去。   敌军从城门涌进来,萧翎风立即带兵前去阻拦。   萧翎风是王府三位公子中武功最差的,就连小他许多的萧翎羽武功都比他好。但他此时代表的是宁王府的颜面,若是不能冲在前面,那些追随父王的士兵又怎么会奋力抵挡呢?   冲进城门来的敌军,最前面的亦是最骁勇善战的,他们其一与萧翎风交手,萧翎风手上的功夫根本打不过他,那人举剑劈来,还未落下时忽然身子一僵,一支箭直直穿透了他的身体,从后背到前胸。   朱缨见萧翎风处境危险,从城楼上往下跑了一半,便干脆直接翻墙跳了下来。她扔了手中的弓箭,跑到萧翎风身边,抢过方才被她射中的那人的剑,将萧翎风直接拨到自己身后:“别逞能,躲在我后面。”   萧翎星亦是很快跑下来,带着士兵同敌军打起来。   敌军虽然人数众多,但城门就那么大,他们一次涌不进那么多人来,而宁王的士兵个个视死如归,护城的决心一目了然,他们根本冲不进去,打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被逼退了回去。   城门重新被阖上,敌军暂时退去,宁王和萧翎星他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萧翎风看到朱缨一直捂着右边的腰,指间渗出鲜血来,是方才她保护自己时,被敌军砍伤了。   他忙将朱缨带到一处:“给我看看,伤的严重吗?”   朱缨不愿意:“小伤,我自己回去包扎一下就好。”   萧翎风不让:“给我看看,都是男人你怕什么?”   朱缨攥紧了拳头:“你二哥没告诉过你,老子……是女人么……”   萧翎羽被抬回了王府,沉歌听说他受了伤,觉得不可思议:不是应该二公子受伤吗?   宁王妃带着府中的大夫立即去给萧翎羽看伤,沉歌和素溪想进去伺候,被萧翎羽轰了出去。   沉歌一开始还纳闷为什么他不让她们进去,后来大夫帮他包扎完出来,沉歌询问了大夫,才知道萧翎羽受了挺严重的皮肉伤,虽然伤口并不致命,但是伤到的位置迷之尴尬。   一个时辰后,鹿鸣也从东宁门赶了回来。他带来了东宁门平安守住的好消息,也向沉歌道歉:“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世子。”   沉歌问鹿鸣:“他是怎么受伤的?”   “他替二公子挡了一箭。”   “原来是这样。”   前几世,每次都是萧翎星受伤,他是被攻城的床弩发出的箭射伤的,那箭的威力极大,贯穿了他的腿,伤到了骨头,所以他才会因此落下终身的残疾。   而这一世,萧翎羽替他挡了这一箭,方才大夫说萧翎羽受的只是皮肉伤,并未伤到骨头。   沉歌舒了一口气:还好萧翎羽屁股上的肉多,否则他若是伤到了骨头,以后落下残疾可怎么办?   没错,萧翎羽为了保护萧翎星,在箭射过来时扑倒了萧翎星,那箭从萧翎羽的身子上面划过去,正好划到了他的屁股……   难怪那会儿他死活不让她和素溪进去伺候。   如今九大城门皆防守牢固,敌军此次攻城失败,折损了不少兵力,宁王趁机率兵出城恐吓了他们一番,将那位多疑的主帅直接吓退了十里地,北宁的军队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   萧翎星抽空回了一趟王府,特意来感谢萧翎羽:“五弟,多谢你帮我挡了那一箭,你的恩情,二哥记下了。”   “兄弟之间,不用计较这个。”萧翎星趴在床上,遗憾道,“只是这段时间我不能出去了。”   萧翎星安慰道:“守城的事情你就别担心了,有父王在,北宁一定会没事的。”   如此萧翎羽只能乖乖待在王府养伤,伤口每日需要换一次药,每次都是府里的大夫来换药。有一次换药的时间过了,可大夫却迟迟不见来,沉歌只要出去找,才知道大夫急着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一只手腕摔脱臼了,正坐在地上给自己正骨。   大夫手腕受了伤,自然无法亲自给萧翎羽换药。沉歌便询问了大夫关于换药的事宜,准备自己给萧翎羽换药。   可萧翎羽捂着被子死活不叫沉歌靠近:“叫鹿鸣来,或者随便一个家丁侍卫,男女有别,你不行!”   “那好吧。”沉歌只好去院子里喊了一个侍卫进来,同他说了一下如何换药包扎。   侍卫换药包扎的手法自然比不上大夫,沉歌站在门外等着,听见里面的萧翎羽一边喊疼一边骂那个侍卫。   药还没换完,院子里便来了一位客人。   是宋浣珺,她身边的丫鬟捧着许多补品,想来也是知道了萧翎羽是为了救萧翎星而受伤的,所以过来探伤的。   “宋小姐,世子还没换完药,请您等一下。”沉歌恭敬地拦下宋浣珺。   宋浣珺掩唇一笑:“不知道得还以为里面杀猪呢?”   里面的萧翎羽不乐意了:“宋浣珺,你说谁是猪?”   宋浣珺这才和丫鬟走了进去。   萧翎羽没好气地看着她:“你过来做甚?”   “过来看看你,毕竟你是我未来的小叔子,你又是因为翎星受的伤。”宋浣珺让丫鬟将补品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又掏出一个桃木福模样的东西,“这个给你,以后随身带着。”   萧翎羽嫌弃道:“什么破玩意儿?”   “我找算命先生算过,为什么我会跟你如此不合眼缘,算命先生说是因为咱们前世有孽缘,今世才会互相看不顺眼,你戴上这个会好些,毕竟我们以后要成为一家人的。”   “不戴,我一个大男人干嘛戴这种娘们兮兮的东西!”   萧翎羽说什么也不肯戴,宋浣君只好拿回来,给了沉歌:“你戴!”   沉歌惊讶道:“给奴婢?”   “你与世子最亲近,你戴也是一样的。”   萧翎羽不乐意:“你别为难我的丫鬟。”   “那奴婢收下了。”看的出来宋浣君是诚心想改善她和萧翎羽的关系的,沉歌自然也希望两人以后相处和谐,便收下了。   宋浣珺走后,萧翎羽趴在床上抠床角。   这几天伤口长新肉,一直很痒,方才宋浣珺在这里他又不好意思挠。好不容易盼着她走了,萧翎羽痒得实在难耐,就偷偷伸出手想去挠一挠。   “世子,不许挠。”沉歌一看他那手鬼鬼祟祟的就知道他要做什么。“若是挠破了伤口,会恢复得更慢的,世子你忍一下。”   “实在痒的心里难耐,”萧翎羽哼唧道,“沉歌你想想办法。”   “那不然,”沉歌环顾四周,先来一根鸡毛掸子,“奴婢帮你挠一下吧,”   萧翎羽脸一红:“也、也行……”   于是沉歌便拿了鸡毛掸子,隔着衣服给他挠了起来。   可那鸡毛扫在伤口上,好像更痒了。   “算了不要了!”萧翎羽拨开鸡毛掸子,心烦气躁地说。   沉歌想了想:“不然奴婢去找些话本子来,世子看话本子可以转移注意力。”   “不想看。”萧翎羽盯着她,“还不如看你。”   幸亏沉歌脸皮厚,才不至于被这句话闹红了脸。   “那奴婢坐在这里给你看。”   可萧翎羽觉得光看还不够:“沉歌,你坐近一点。”   沉歌抱着凳子往前挪了几步。   “再近一点,”萧翎羽拍拍床沿,“坐在这里。”   沉歌防备心立起:“世子,奴婢坐在这里就好。”   萧翎羽板起脸来:“过来!你最近要上天么,连本世子的话都不听了?”   沉歌:“……”你一脸要耍流|氓的表情我怎么敢过去?   在萧翎羽的逼视下,沉歌磨磨唧唧、小心试探着挨他近了些,忽然被他一把抓住了手,将她扯了过去……   沉歌本能地惊呼一声,摔到了床上。   鹿鸣这两日也住在王府,前些日子他跟着去守城打仗,着实累坏了,今日难得睡到中午,醒来以后本想去看看世子和沉歌,却听闻沉歌惊叫的声音……   沉歌有危险!   鹿鸣立即冲到萧翎羽的房间,看到沉歌半个身子探在萧翎羽的床上,两人不知为何纠结着……   “打扰了。”鹿鸣嗖得一下又出去了。   来时无影,去时无踪。   萧翎羽和沉歌面面相觑。   “刚刚是不是有只大黑耗子跑进来又跑出去了?” 第54章 054   宁王虽然暂时将敌军击退, 却也认识到双方力量的悬殊,若是单凭自己的力量, 恐怕难以与新皇抗衡。   经过与军师及谋士的商议过后, 宁王决定出城北去,找睿王相助。   睿王的封地与北宁挨得最近, 且睿王与宁王一样,也掌握了一部分的兵权,且手下有一支远近闻名的骁勇善战的军队, 若是有了睿王相助, 宁王的力量就足以与新皇抗衡了。   可是说服睿王这件事必须由宁王亲自去做, 此时北宁还未完全摆脱敌军的围困, 若是宁王离开北宁,万一敌军再发动如上次那般的猛攻, 不晓得还能不能守住北宁。   可若是宁王留下来守城, 便没有人能去找睿王, 虽然北宁能保下来, 但却没有力量与城外的敌军抗衡,终有弹尽粮绝的一天。   宁王不愿意坐以待毙, 决定赌一把。   他将萧翎星和萧翎风叫到跟前,告诉他们自己要去找睿王, 让他们一定要守住北宁,最多一个月, 他就会带着睿王的兵力回来。   萧翎星和萧翎风面色坚毅地答应:“父王放心, 我们一定拼尽全力守住北宁。”   宁王望着他们, “好孩子,辛苦你们了。”   临出发前,宁王还特意过来看了萧翎羽:“本王最欣慰的,便是看到你们兄弟齐心,互相帮助,一个个都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好好养伤,这北宁,就交给你们兄弟三个了。”   “父王且安心出城,等我伤好之后,便同二哥和四哥一起守城。”   宁王拍拍他的肩膀:“这是一条不能回头路,咱们父子只能咬着牙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宁王率领一部分军队,自永宁门潜出,往睿王的封地赶去。   初时敌军并不知道宁王此时已经出了城,他们尚未从上次攻城失败中缓过来,如今驻扎在离北宁城十里之外的地方,休养兵力。后来几经试探攻城,终于发现了宁王此时并不在城中的事情。   北宁的处境一下子变得岌岌可危起来,急得萧翎羽伤都没有养好,便披上盔甲和萧翎星他们去守城门了。   敌军想来也已经猜到宁王去搬救兵了,若是这个时候他们不能将北宁城攻下来,待宁王回来,他们便再无将北宁拿下的可能。   一波胜似一波的疯狂进攻,北宁九座城门均有不同程度要被攻破的迹象,萧翎羽兄弟三个在九个城门间来回转,明衍充分发挥自己嘴皮子上的功力,发动全城的百姓加入守城的大军。   由于宁王平日里对百姓的恩泽,如今城中的百姓亦是十分愿意为守城出一份力。他们献出自家的粮食,给守城的士兵送饭,拆了自家的围墙,去补被敌军捅破的城墙,甚至还有人挖了自家的地基,用于城楼防守时的投石。   宁王府亦是被拆得乱七八糟,府里的几处小院拆干净后,宁王妃便让林侧妃和俞侧妃住到自己的院子里来,然后将她们的院子也拆了。   府中的丫鬟小厮也遣出大半部分去帮忙守城,只余下十几个下人伺候着。   沉歌没有留在王府中,而是跟着萧翎羽游走在各个城门之间。萧翎羽身上的伤还没好,不能骑马,只能坐马车,沉歌和鹿鸣便趁着他做马车的功夫给他换药。   他的伤口一天要崩开好几回,若非现在是冬天穿的厚,想来他定然一屁股血。沉歌看不下去,将他硬是摁住:“世子,你先好好养伤,北宁城不会失守的。”   萧翎羽这几日忙得哪里还顾得上:“如今形势这样危急,我实在不能什么都不做。”   沉歌却平静道:“世子,你有没有发现,变天了,今天晚上可能会下雪的。”   萧翎羽看到天空阴沉得厉害,平地里也开始起大风,是隐隐有下雪的迹象。“下雪了他们就不会攻城吗?”   “下雪了,城门和城墙落了雪就会打滑,想来他们攻城会更加困难的。”   萧翎羽眼睛一亮:“你说得对!”   萧翎羽因为沉歌的提醒,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晚上果然落了雪,萧翎羽命令九个城门的士兵往城门和城墙上泼水,雪被水浇成了冰,第二天敌军攻城时,攻城锤撞在城门上打滑,搭起的云梯在城墙上打滑,摔得敌军叫声一片。   往后几天,虽然没有继续下雪,但天气却是愈发的寒冷,守城的士兵利用这一招,让敌军对着城门束手无策。   萧翎羽和萧翎星兄弟三个围着整座城,借着这场大雪,他们得以喘息,迅速修补城墙,加固城门,士兵们也有了休息的时间。   萧翎羽放松些许,终于想起自己屁股上的伤已经溃烂,然后“咚”得摔倒地上,居然晕过去了。   鹿鸣检查过后,说是伤口发炎引起了高热,已经烧了两日,扛到今日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几日萧翎羽在外忙得不见人影,鹿鸣也没能及时发现他的病情,心中很是愧疚。   沉歌看着眼睛紧闭、唇色苍白的萧翎羽,问鹿鸣:“他会死吗?”   “有我在,倒也不至于。只是这热久不散去,烧坏脑子也未可知。”鹿鸣看着萧翎羽,担忧道。   沉歌惊愕:“那岂不成傻子了?”   “所以得想办法赶紧把他这高热降下来,”鹿鸣说,“我用水稀释了些酒,给他擦擦身子,你先出去。”   “好,有需要我的时候叫我。”沉歌出了营帐,站在外面安静地候着。   如今距离宁王出城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只要再坚持十天就可以了,宁王会提前回来,带着睿王的兵力,与他们里应外合,彻底击溃敌军。   萧翎星终于抽出些时间,来看望萧翎羽,远远的,便瞧见沉歌站在萧翎羽的营帐外面,积雪未消的映衬下,她的神情恬静而安和,仿若只守着这一方营帐即可,并不担心外面的硝烟战火。   “五弟怎么样了?”萧翎星走近了,问她。   沉歌见他过来,便行了礼,如实说道:“还在昏迷,鹿鸣正在给他擦身子,希望他的热度能降下来,不然会烧傻。”   如此萧翎星也不便这个时候进去,便同沉歌一起在外面等着。   “五弟变了好多,我都没有想到,他会帮我挡那一箭。”想到那时利箭飞来时的凶险,萧翎羽仍是有些后怕。若非是萧翎羽帮他挡下,他被那支箭扎中,不死也要残废了。   “你们是兄弟,你有危险,世子又怎么会袖手旁观呢?”   沉歌往营帐里看了一眼,这一世的萧翎羽,性子比她预料的要好上许多,或许这一世,他们都会有个好结果。   只求萧翎羽千万不要有事。   萧翎星心中亦是十分感动于五弟的挺身而出,只是男人嘛,有些肉麻的话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他不经意瞥见沉歌腰间带着一个小小的木牌,觉得有些眼熟,记起宋浣珺身上好像也有一块:“浣珺给你的?”   沉歌低头瞧了一眼:“是。”   “这个是做什么用的?”   “宋小姐说她和世子莫名的不合,担心以后叔嫂相处不好会影响二公子和世子的关系,所以特意求来这个给世子,想要缓和与世子的关系,世子不愿意带,便给奴婢了。”   “说来也奇怪,这两个人一见面就掐,也不知道是何缘由?难道真的如她找的那位算命先生所说,他们前世有孽缘?”   沉歌悠悠望着远方:“大概也许可能是吧……”   其实宋浣珺是个很不错的姑娘,前世她和萧翎羽成亲之后,是想着同他好好过日子的。但是萧翎羽心里没有她,对她总是寡淡,后来宋浣珺无法忍受,提出和离,萧翎羽是同意的,只不过两家利益牵扯太甚,无法和离,所以只能继续互相折磨。这才硬生生将宋浣珺逼得无路可退,歇斯底里,以至于性子也变得极端起来。   那一世沉歌没有控制住萧翎羽对自己的喜欢,自知对宋浣珺罪孽深重,所以即便是最后宋浣珺在萧翎羽死后,让她的丫鬟用白绫赐死自己,沉歌对她也没有怨言。   总归是要重来,这种死法比起第一次重生时所经历的,要好太多了。   许是那一世宋浣珺对萧翎羽和她的怨念太深,这一世才会如此看他们主仆二人不顺眼。如今她就要嫁给萧翎星了,还主动与萧翎羽缓和关系,这样聪慧的一个女孩子,想来嫁给萧翎星以后,一定会过得很幸福。   “缘分真是奇妙,我本以为浣珺会嫁给五弟的,没想到她却与我定了亲。”萧翎星侧过脸来看沉歌,“就像是一开始你是我的丫鬟,没想到却去了五弟身边,他还如此离不开你……”   沉歌低头道:“那是奴婢的福分。”   萧翎星却说:“我觉得,你是五弟的福分。”   在鹿鸣的一番辛苦下,萧翎羽的热终于退了下来,他又开了几副药,让沉歌熬了给他服下。   药是熬好了,可此时萧翎羽没有意识,自己根本不会喝药,那药喂不进去,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浪费了许多。   三人面面相觑,萧翎星说:“听说可以用口渡药。”   然后萧翎星和鹿鸣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沉歌。   沉歌低头搓衣角:“奴婢还是个孩子,奴婢还没及笄呢。”   然后萧翎星和沉歌看向鹿鸣。   鹿鸣左右而言其他:“如果世子醒来知道我这么做,他会拿几米的大刀追杀我?”   然后鹿鸣和沉歌看向萧翎星。   萧翎星目光躲闪:“欸我忽然想起来军营里还有点事……”   沉歌拉住萧翎星,提议:“不如捏着鼻子硬往里面灌?”   萧翎星和鹿鸣立即附议:“同意!” 第55章 055   在喂萧翎羽喝完药后, 晚上他便醒了过来。   沉歌忙凑上前去问他:“世子,一加一等于几?”   萧翎羽以一种“你莫不是个白痴”的眼神看着她:“问这个作甚?”   “说说嘛。”   萧翎羽好笑道:“你是以为本世子脑子坏掉了吗?”   沉歌看着他神态正常, 目光中也没有丝毫憨傻之气, 这才放下心来:还好,没烧傻。   “世子,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萧翎羽清了清嗓子:“别的倒是还好,就是嗓子有点疼……”   沉歌:“哦?是么,呵呵呵……”   白天给他们三人给他喂药的时候, 忘了给吹吹了。   由于此次萧翎羽病情凶险, 萧翎星和萧翎风将他送回王府养病, 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出去了。   萧翎羽争取了几句, 便安生了,竟真的安心在府里养病, 一点都不像之前那般生怕城门被攻破的样子。   沉歌难免好奇:“世子, 你好像不是很担心敌军攻城的事情了?”   萧翎羽悠然地趴在枕头上, 说:“城门应该不会被攻破的, 再过几日,父王就要回来了?”   沉歌吃惊:“世子怎么知道?”   萧翎羽冲她勾勾手指, 沉歌挨近了他,看见他一脸神秘地同自己说:“本世子梦见了, 城门没破,父王也回来了, 还将敌军打得屁滚尿流。”   沉歌表情凝固:他居然连这个都梦得到?   萧翎羽得意洋洋道:“你说, 本世子总是能梦见一些未来将会发生的事情, 有没有可能本世子其实不是凡人,而是神仙下凡……”   沉歌从心里默默翻了一个白眼:我都重生七次了,往后会发生的事情我都快要背下来了,也没你这么得瑟。   后面发生的事情果然一如萧翎羽梦见的那般,在敌军又一次大规模攻城的时候,宁王率着从睿王那里借来的士兵从敌军后方袭来,打得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萧翎星从城楼上看到宁王归来,立即命令打开城门,与宁王的军队前后夹击敌军,敌军最总四散逃命,宁王凯旋回城。   宁王走时,萧翎羽是趴在床上的,宁王回来时,他还是趴在床上养伤。若非萧翎星主动提起,说了萧翎羽不顾伤情同他们一起御敌,还想出泼水结冰的法子为北宁争取时间,宁王还以为萧翎羽就这样在床上趴了一个月。   林侧妃原本还想着让萧翎星多占些功劳,但是此时她已经管不了萧翎星了。   而宁王看着这三个儿子不争不抢,共同守住了北宁,感到欣慰的同时,又有些惆怅:倘若当初新皇和他也有这般的兄弟之情,他又怎么会起兵造反呢?   借着大胜的喜气,宁王与宋节度使商量起了萧翎星与宋浣珺的婚期。   因着宁王要继续带着萧翎星出去打仗,故而他们决定将两个孩子的婚期提前,等萧翎星成亲之后再出去。   萧翎星觉得不妥,他担心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拖累了宋浣珺。   宋浣珺却十分高兴,毕竟她不知道萧翎星要出去打仗多久,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娶她。她不怕萧翎星拖累,只想着同他有个家。   萧翎星听她这样说,心中很是感动,将她拥在怀里:“你想嫁,我便娶,我会为你护得自己周全。”   宋浣珺贴在他的心口上笑,可心里却觉得有些空落落的:为什么她会觉得,他的承诺太轻易了些。   就像当初,她的父母说要她和萧翎羽定亲,她哭着大闹了一番,定亲的对象便变成了萧翎星,而他,甚至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意外就接受了她。   她每每望向他时,他的眼里都是温柔的神色,可是他的心里,是真心喜欢她的吗?   如她喜欢他那般的喜欢。   宋浣珺埋头拱进他的怀中,努力让自己摆脱这些疑虑。   现在只要嫁给他,才是自己最想要的。   宁王命人花了三天的时间重新修葺了王府,林侧妃和俞侧妃也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去住,很快王府中红绸漫天,萧翎星穿着喜庆的新郎服,将宋浣珺娶进了王府。   萧翎羽看到二哥娶了宋浣珺,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做的梦总会实现,所以他一直在担心,以后自己会不会真的娶了宋浣珺,过上那般痛苦的日子。   如今好了,宋浣珺嫁给了二哥,他忽然觉得看宋浣珺顺眼多了。   而且如今二哥成亲有了妻室,沉歌肯定就不会再喜欢二哥了吧?   直到现在,萧翎羽都还以为沉歌喜欢的是二哥。   一想到这里,萧翎羽就忍不住嘴角上扬得厉害。   连屁股上的伤好像都不疼了呢?   宁王妃看到萧翎羽站在一旁自顾自笑得嘴角快要抽搐的感觉,不由和宁王说了一句悄悄话:“今日是星儿大婚的日子,怎么羽儿会笑成那个样子?”   宁王看了萧翎羽一眼,小声道:“他们兄弟二人感情好,羽儿许是发自肺腑地为星儿感到开心吧。”   明衍看到萧翎星和宋浣珺大婚,心中亦是十分羡慕。他用肩膀撞了一下素溪:“看到他们成亲,你有什么想法么?”   素溪白了他一眼:“我能有什么想法,我又不喜欢二公子。”   “我是问你,想不想做新娘子?”   “你傻了吧,我哪敢肖想做二公子的新娘子?”   “傻瓜!”明衍悄悄握住她的手,还未说话自己先红了脸,“我是问你愿不愿意做我的新娘子?”   素溪一愣,而后心口咚咚跳了起来:“我是世子的丫鬟,你倒是去同世子说啊。”   明衍望着她,眼中狂喜:“我明天就去找世子!”   明衍说到做到,第二天真的去找了萧翎羽,同他说了要娶素溪的事情。   萧翎羽“蹭”得从床上坐起来,又因为屁股上的伤“蹭”得弹了起来。   他问明衍:“你有宅院吗?你有马车吗?在军营里干了这么久有多少存银了?娶我家素溪你打算出多少聘礼?素溪以后生孩子坐月子,你准备买几个丫鬟伺候她?”   明衍一下子被问住了:“这个嘛……”   萧翎羽皱着眉头:“你什么都没有,怎么好意思开口娶素溪?”   “宅院会有的,马车也会有的,银子丫鬟奶妈子都会有的,只不过我需要些时间……”   “那不行,”萧翎羽摆摆手拒绝道,“素溪跟了本世子这么多年,还救过本世子的命,本世子是打算给她找一个好夫君的,你现在还不够资格。”   明衍急了:“可是我跟素溪两情相悦,世子你不会要棒打鸳鸯吧?”   萧翎羽也知道素溪喜欢明衍,只不过他也清楚地记得这个和尚明明一开始老是缠着沉歌,这才让萧翎羽对他有了成见:“这样,我给你一年的时间,如果这一年之内你能做到本世子前面说的那些要求,本世子就将素溪嫁给你。”   明衍表情一下子认真起来:“世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一年后,我会把这些都准备好然后迎娶素溪的,不过这一年内你不可以把素溪许配给其他人。”   萧翎羽扬了扬下巴:“看你表现。”   明衍走后,一直听他们讲话的沉歌才开了口:“世子,没想到你还挺为素溪姐姐着想的。”   萧翎羽扶着腰慢慢地趴回床上,继续养伤:“素溪终究是本世子的丫鬟,无依无靠的,本世子自然要替她多打算一些。”   “世子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沉歌感慨道,前几世的萧翎羽也很好,但是却没有现在这般好。   “本世子以前是混账了些,”萧翎羽以为她说的是以前的他,“那时候本世子还小,不够懂事也在情理之中。”   “这样很好,”沉歌笑道,“世子待素溪姐姐这样好,也不枉素溪姐姐如此忠心的伺候世子一场。”   萧翎羽对这句话很是受用,然后撑着下巴看她:“那你呢?”   “奴婢怎么了?”   “二哥如今都成亲了,你该对二哥死心了吧?”   沉歌听着不对劲:“奴婢什么时候对二公子动心过?”   萧翎羽打量着她的神色:“你不是喜欢二哥吗?”   沉歌眼色一沉:“世子,话不能乱说的,叫宋小姐……不对,叫二夫人听去了,会误会的。”   萧翎羽瞧着她面色不像是在撒谎,不由心中一喜:“原来你不喜欢二哥啊,是本世子想多了。”   沉歌瞥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事情会让他产生这样的误解。   萧翎羽重新从床上爬起来:“给我穿衣,我带你去二哥的院子,贺他新婚之喜。”   “世子,你还是回到床上养伤吧?”   “本世子都趴了一天了,屁股上都要长白毛了,要出去走走。”   ***   萧翎星和宋浣珺成亲后没几天,便回到了军营,准备和宁王一起出城打仗了。   由于萧翎羽的伤还没痊愈,而且北宁这边也要有人守着,宁王便让萧翎羽留下来,他带着萧翎星和萧翎风出去。   萧翎风这些日子一直在跟着朱缨学射箭。   他自知自己筋骨不算好,没有练武的天赋,守城时偶然见到朱缨箭术超群,很是羡慕,便想拜她为师,让她教自己射箭。   朱缨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收个徒弟教教也未尝不可,况且萧翎风长相十分俊美,看着也十分赏心悦目。   这一天朱缨正教他射箭,朱校尉有事找她,将她叫到别处商量事宜。   如今军队马上就要拔营出去打仗了,许多将士的家属都纷纷前来送别。   今日素溪也来了,她要送别的人自然是明衍。   明衍看到素溪,兴高采烈地跑过去,拉着她的手跑到林边说起了话:“素溪,我同世子都说好了,等一年后我功成名就,房车都有的时候,便去找世子下聘礼娶你。”   素溪亦是十分欣喜期待:“我等你。”   他们的话,全都被躲在一旁的萧翎风听了去。   方才在他们跑过来时,他就本能地躲了起来,没想到会听到他们的话。   萧翎风的心情一下子沉了下去,他没了练箭的兴趣,便抱着弓箭寻了个无人的地方,失魂落魄地坐了下来,黯然神伤。   素溪是他这些年唯一喜欢的一个姑娘,虽然之前她说她已经释怀,可是他见她还没有嫁人,总觉得自己或许还是有机会的。可没想到原来她早已有了意中人……   原来她真的早就放下了,只有自己还陷在年少时的回忆里没有出来。   想到这里,萧翎风又开始恼恨自己当初的软弱和退缩,倘若自己当初勇敢一些,坚决一些,倘若……   可这世上最无奈的,便是没有倘若。   想到素溪以后嫁给别人的样子,萧翎风心中受不住,扶着额头,眼眶湿热。   朱缨同朱校尉谈完了事情,回来之后就看不见萧翎风的身影了。她找了一圈,才在一棵大树后面找到坐在树根上,埋着头的萧翎风。   “你在这里做什么?”   萧翎风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她。   朱缨觉得不对劲,便蹲下身来,拨开他的手臂,将他的脸巴拉出来,这才发现他眼睛微红,脸上似乎有泪痕。   “哭了?”朱缨惊讶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咋哭得娘们兮兮的?”   萧翎风看到她,忍不住将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喜欢一个姑娘,可是她就要嫁给别人了。”   朱缨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朱缨最看不上男人哭,但若是为了这种事情哭,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她最感同身受: “唉,谈感情嘛,不就图个伤心吗?” 第56章 056   宁王带着萧翎星和萧翎风出去打仗后, 北宁又恢复了平静。萧翎羽不用再忙着守城,安心养伤,加之鹿鸣医术高超, 他的伤口愈合得很快。   如今府中只剩下萧翎羽一位公子哥儿,鹿鸣意料之外地超过了萧翎羽,成为王府中桃花最旺的人。   小丫鬟们常常偷看鹿鸣, 背地里悄悄谈论他样貌好, 医术高, 武功还无人能及。唯一的缺点便是,性子太冷, 不爱搭理人。   不过这个缺点并不阻碍小丫鬟们对他的崇拜与喜欢之情, 甚至觉得他这样更有魅力了。   不止是府里的小丫鬟被鹿鸣迷得神魂颠倒, 就连偶尔来府中做客的一些官家贵族的夫人,也都暗暗打听鹿鸣这个人, 问他成亲与否, 有没有心仪的姑娘。   问的多了, 宁王妃便也起了意, 想着给鹿鸣撮合一段姻缘。毕竟他是萧翎羽的贴身侍卫,若是将他笼络好了, 对萧翎羽也是好的。   只是宁王妃不好直接同他说这些事情, 便让萧翎羽去帮着问问鹿鸣,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萧翎羽本不愿意管这种婆婆妈妈的事情, 但是宁王妃同他说:“鹿鸣可是你的贴身侍卫, 他跟爹娘不亲, 从不来往,你若不帮他找个媳妇,照顾他的生活,谁还能帮他?”   萧翎羽想想也是,鹿鸣如今也不小了,是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他自己跟个木头似的,从来都不会考虑这些事情,总不能看着他孤独终老。   于是萧翎羽寻了个机会,同他聊天,顺便问了起来:“鹿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鹿鸣想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   “你长这么大,就没遇见过一个喜欢的女孩子?”   “怎样算是喜欢?”   “喜欢就是……”萧翎羽摸着后脑勺想了想,说,“喜欢就是你想每天都见到她,倘若一天不见,便会想念。看到她,心情就会变好。想要保护她,哄她开心……”   鹿鸣认真地听着,似乎懂了:“原来这就叫喜欢?”   萧翎羽看他好像是想起了一个人,便问:“所以这么多年,你有没有遇到这样的女孩子?”   鹿鸣这才点了点头:“有。”   “是谁?”   “好像是沉歌。”   萧翎羽脸一虎:“沉歌不算。”   鹿鸣肩膀一耸:“那没了。”   萧翎羽:“……”早知道不问了,还问出个情敌来。   宁王妃那厢还等着萧翎羽给她回话,萧翎羽前来同她说:“母妃,都有哪些姑娘看上鹿鸣了,速速将她们叫来。”   “也不用这般着急吧?”宁王妃笑道。   怎么不着急,他居然在打沉歌的主意。“母妃将她们叫来便是,我得赶紧给把鹿鸣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   宁王妃便依了他,将那些看上鹿鸣的姑娘都叫到王府里来,排着队挨个在堂前走一遍。   萧翎羽和鹿鸣就坐在里面,七|八个姑娘走了一圈,萧翎羽问鹿鸣是否有看中的姑娘,鹿鸣有些惊讶:“跟我有什么关系?她们不是过来给世子你看的吗?”   “本世子还没到娶亲的年龄呢。”萧翎羽好气又好笑道,“方才你到底有没有仔细看那些姑娘,若是没有,本世子再叫她们过来给你看一遍。”   鹿鸣拒绝道:“不用了,多谢世子好意。”   “你的意思是,你一个都没看上?”   “世子要是这么说,也可以。”   “……”   萧翎羽一时找不到合鹿鸣心意的姑娘,便去警告沉歌:“你最近离鹿鸣远点!”   沉歌不解:“为什么?”   萧翎羽提醒她:“你不觉得鹿鸣他待人冷漠,唯独对你笑得最多么?”   沉歌想了想:“觉得。”   “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对你这样?”   “可能是因为奴婢小时候帮助过他,他心里感恩奴婢……”   萧翎羽挑着眉毛看她:“若只是单纯的感恩便罢了,若是他对你有别的想法,你打算怎么办?”   沉歌立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由后惊后怕道:“罪过罪过,世子你不要说这么吓人的话。”   “不是吓你,鹿鸣的心,海底的针,你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奴婢觉得他心思很浅,只是不爱说话罢了。”   萧翎羽点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不高兴道:“你还是太年轻!”   沉歌:“……”到底是谁年轻?   “总之你以后离他远一点,看到鹿鸣靠近你就迈开腿,听到他跟你说话就管住嘴,听见了么?”   “听见了。”   萧翎羽对她乖巧的表现很满意,揉揉她的头,乐呵呵地走了。   沉歌却觉得萧翎羽有些过分担忧了:真以为她人见人爱吗?   这一天,萧云芷带着张昱的两个孩子来王府看望宁王妃,两个孩子都是七|八岁爱玩爱闹的年纪,萧云芷陪宁王妃在房中说话,两个孩子在院子里撒欢。   恰好此时沉歌和素溪有空,萧翎羽在书房中和几位守城的将士谈论军事,不便让她们伺候,尺萧云芷便让她们帮忙照看着这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起初只是在汀兰苑里玩,但是玩着玩着便玩不到一起去了,小公子吵着要去放风筝,小姑娘想要去编花篮,沉歌和素溪只好分开照看,素溪手巧,带着小姑娘去后花园摘花,沉歌则跟着小公子寻了个宽阔的地方,和他一起放风筝。   小公子执拗,不让沉歌碰他的风筝,非要自己放,沉歌乐得不用屁颠屁颠追着他跑,便站在一旁看着他从左边跑到右边,又从右边跑到左边,终于将风筝放飞到天上。   “你看,它飞起来了!”小公子高兴道。   沉歌羡慕地看着他:这样天真无邪的笑容,她有多久没有体会到了。   然而小公子高兴过了头,手上一松,那风筝便离他而去,挂到了一棵大树上。   小公子急了,命令沉歌道:“你去把风筝给我摘下来!”   风筝挂在树上的位置,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沉歌估量了一下,自己若是摔下来怕是要摔坏,便说:“小公子,奴婢不会爬树,奴婢去找别人过来……”   奈何这熊孩子一刻都等不了:“不行,我现在就要,你去摘,我现在就要!”   如此骄纵任性,沉歌放佛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以前萧翎羽的影子。   丫的方才还觉得他天真活泼呢,这会儿又开始让人讨厌了。   方才一定是眼瞎了。   “快去快去!”那孩子见沉歌站着不动,便推着她往大树那边去。   沉歌被他推到了大树底下,抬头望了望风筝的位置,咬着牙道:“行吧,奴婢去给你摘。”   沉歌用尽各种方法,好歹爬了上去,小心翼翼地踩着枝桠去摘风筝,那熊孩子在下面指挥:“再往前一点,就快到了,你快往前走啊……”   脚下的枝桠随着沉歌的往前而微微的晃动,沉歌有些不敢靠前,可下面那个熊孩子一直催,沉歌一只手扶着旁边的树枝,慢慢往前迈了两步,终于碰到了那个风筝。   她抓住风筝想扯下来,可没想到那风筝的线也缠到了树枝上,沉歌一只手解不开,只好将另一只扶着树干的手也腾出来,两只手去解那风筝线。   谁知越解越乱,沉歌没了耐心,索性用力一扯……   线扯断了,她却一下失了平衡,左右晃了几下,还是从树上跌了下来。   熊孩子在下面发出了一声惊呼,沉歌心中暗骂:就不该逞能去摘这个风筝!   然而就在她刚跌下的那一瞬间,一个黑色的人影忽然凭空出现,动作矫捷地凌空跃起,将跌落的沉歌接住,抱在了怀里。   “鹿鸣!”惊吓之后的沉歌看到他,分外的惊喜。   此时那熊孩子却跑过来,看到自己的风筝被扯坏,便闹了起来:“我的风筝坏了,你赔,你赔我风筝!”   鹿鸣没有沉歌有耐心,看到小公子如此不讲理,不管他是不是个孩子,也不管他是谁的孩子,抱着沉歌便要走。   那孩子便追过来,抱着鹿鸣的腿不让他们走,还想跳起来去打沉歌,被鹿鸣躲了几次,见他还不收敛,鹿鸣冷眉瞪了他一眼:“滚一边去!”   小公子一下子被鹿鸣吓到了,二话不说往地上一躺,打着滚哭闹起来。   真真是像极了以前的萧翎羽。   他的哭闹声引来了不远处的素溪,素溪忙带着小姑娘跑过来查看。   鹿鸣见素溪过来了,便抱着沉歌心安理得地离开了。   沉歌不好意思被他抱着,便挣扎着要下来。   鹿鸣直到离得小公子远远的,才将沉歌放下来,还不忘说一句:“沉歌,你好像胖了。”   上次抱她还是那时候在狩猎的山林,他带着她暗中保护萧翎羽,在树头飞了好久也不觉得累。   今日抱起来却是沉甸甸的,不过……   好像胖一点抱起来的感觉更好,以前她真的太瘦了。   沉歌却误以为他嫌弃自己胖,嘟囔了一句:“这种话想想就好了,干嘛要说出来。”   鹿鸣低头瞧了她一眼:“不是嫌弃你,是夸你。”瞧着她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嘟起的嘴巴也圆圆的,比那天他和萧翎羽在堂中看到的那些姑娘都可爱。   不过沉歌还是要感谢他的出手相救:“鹿鸣,你来的真及时,不然我肯定会受伤。”   鹿鸣诚实道:“其实我一直在旁边守着你的。”   “那你怎么不早点出现,我本想去找你帮我去摘风筝的。”   “因为我想看你是怎么爬树的。”   “我知道我爬树的姿势不好看……”   “也还好,比猪强一点……”   “这话听着不像是在夸我。”   “是在夸你,猪上不去,你上去了……” 第57章 057   有趣灵魂不能缺胳膊少腿, 示爱订阅不能半途而废~   幸亏他来及时,刚到玉笙院门口,便看到沉歌正被一个刺客追杀。   沉歌也瞧见了他, 如同瞧见救命稻草一般,扑腾着手臂迈着两条小短腿就朝他跑来。   他赶紧迎上去,在刺客马上就抓到沉歌前一刻,将她一把捞进怀里,随即用剑挑开刺客劈过来刀。   沉歌是真吓坏了, 搂着萧翎星脖子, 气急败坏地指着那个刺客道:“二公子, 他想杀奴婢, 打死他, 打死他!”   若非是萧翎星来及时,她岂不是又要被刺客一刀劈到下一世。   萧翎星抱着她不好打斗,也怕打斗时候伤了她,便先将她抱到一处,叫她赶紧找个屋子躲起来。   偏巧萧翎星将沉歌放在了萧云芷房间附近, 而方才追沉歌那个刺客见追错了人, 便跃上了屋顶,翻到了萧云芷房间后面, 想来是要破窗进去。   沉歌赶紧去敲萧云芷门:“开门, 快开门……”   而屋子里萧云芷和她贴身丫鬟绮雯以及青柳都在里面, 先前她们在听到有刺客声音后, 便将门锁死了, 还将桌椅板凳抵在门口,生怕刺客闯进来。   如今萧云芷听到沉歌急促拍门声,料到她在外面十分危险,便让自己贴身开门让她进来躲一会儿。   虽然平日里萧云芷并不怎么待见沉歌,但是毕竟她只是个孩子,也是一条人命,她不能置之不管。   绮雯听了萧云芷吩咐,壮着胆子正要去开门,却被青柳拉住:“不要开,万一刺客趁机进来怎么办?”   绮雯心中也很担心这个,犹豫地望向萧云芷:“大小姐,万一刺客真进来,那我们……”   萧云芷其实也很害怕,她听着外面沉歌一声急似一声,好像再不开门就来不及了。萧云芷一咬牙:“开!”   绮雯只得硬着头皮去将抵着房门桌椅挪开,她喊青柳过来帮忙推开桌子,青柳却站着不肯动。   青柳不想让沉歌进来躲难,她想着沉歌伤了也好,死了也罢,好出一出她心里气。   萧云芷见青柳如此模样,眸中不由一沉,她推开青柳,亲自过去帮着绮雯把桌子挪开,然后拿出钥匙将锁打开了。   几乎在开门一瞬间,沉歌便冲了进来,险些撞到萧云芷怀里。   沉歌见萧云芷就在眼前,心中一喜,抓住她手就将她往外面带:“大小姐,快出来!”   与此同时,果真那个刺客砍破了萧云芷房间窗户,一条腿已经迈进窗子里来。   萧云芷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若是她方才没有打算放沉歌进来,或者晚一步将门打开,刺客破窗而入,在这狭小房间里,她们主仆三人想必连命都保不住了。   沉歌拉着萧云芷手往刺客少地方跑,而萧翎星也一直观察沉歌这边境况,见有刺客追她们,便上前帮着阻拦。   就这样,在萧翎星掩护下,沉歌拉着萧云芷径直去了宁王妃房间,绮雯和青柳自然也跟着过去了。   宁王妃见萧云芷安然无恙,又惊又喜地将她搂在怀里安抚。正要开口问萧翎羽怎么样,沉歌便先一步开口道:“王妃,世子有素溪姐姐保护着,也没事。”   一直担心孩子却不能出去宁王妃登时热泪盈眶:“多谢老天护佑我儿……”   宁王和萧翎星他们带着侍卫很快控制住了局势,刺客见势不好,开始撤退,跑了一半,被抓了一半。   等到外面恢复平静,宁王前来敲门,宁王妃这才打开房门。宁王身上沾了些血,只不过不是他,都是刺客,宁王妃见宁王没事,便赶紧冲向了萧翎羽房间。   宁王和萧云芷也紧跟其后,沉歌跟过去瞧了一眼,宁王打开衣柜,将受了惊吓萧翎羽抱了出来,而素溪为了保护萧翎羽,在刺客刀刺进衣柜里时,将萧翎羽牢牢护在了自己怀里,难以避免,被刺客刀伤到了。   素溪如此忠心护主表现让宁王妃很是感动,也更加确定了素溪就是萧翎羽贵人这件事。   起先宁王以为鹿鸣是萧翎羽贵人,可是在鹿鸣莫名不见了,宁王专门去问过十方大师,十方大师说贵人一直都在,并未走远,宁王这才明白自己弄错了人,后来宁王妃同他提过素溪,宁王便也认为素溪就是萧翎羽贵人了。   算来这是素溪第二次为了萧翎羽而受伤了,宁王和宁王妃很是心疼,赶忙叫来府中大夫给她医治。   好在素溪只是伤到了皮肉,并不严重,她不忘告诉宁王和宁王妃:“是沉歌发现有刺客,让奴婢带着世子躲进柜子里,然后她将刺客引出去了……”   萧云芷听了,恍然大悟:“原来她是为了把刺客引出去才跑出来,她不仅救了你和弟弟,还跑去我房间救了我……”   宁王和宁王妃听了,大为震动,立即转过头去找沉歌,却见沉歌那个小丫头,不知道何时去了院子里,正站在萧翎星面前,叫他坐在台阶上,她则拿了帕子认认真真地给他擦脸上和手血。   萧翎星也察觉到来自宁王和宁王妃他们视线,提醒沉歌:“我没事,你现在主子是五弟,我觉得你应该进屋去看看他。”   “不去,”沉歌低着头,微微垂着眼帘,轻轻给他擦拭下巴上血渍,“他身边有那么多人陪着呢,可你只有我一个。”   萧翎星眸光一晃,心底柔软被这句话狠狠地触动了。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神态天真孩子,放佛是从天上不小心落入凡间小仙女,眉眼清澈纯洁,内心善良美好。   这样好孩子,理应得到好好呵护。   如果母妃没有把她送回五弟身边就好了。   “沉歌……”   “嗯?”   “我和五弟,你更喜欢哪一个做你主子?”   “唔,”沉歌思索片刻,抬起头来,冲他浅浅一笑,“当然是二公子你啊。”   萧翎羽除了有一个异于常人体质,还有一个稍稍高于常人听力,比如隔得挺远,大家都听不到院子里萧翎星和沉歌在说什么,只有萧翎羽听到了。   宁王和宁王妃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便看到萧翎羽忽然从宁王妃怀里跳出来,气鼓鼓地在屋子里暴走。   宁王妃气得头顶冒烟,一晚上没睡好觉。   第二天萧翎羽闹起了绝食,不肯吃早饭,心烦气躁宁王妃索性也不管了:反正少吃一顿也饿不坏。   到了该去学堂时辰,萧翎羽倒是乖乖去学堂了,这让宁王妃有些意外:看来这孩子还是挺怕夫子。   可没想到半个时辰后,学堂那边忽然有人过来传话,说是萧翎羽并没有去学堂。   原本萧翎羽就经常迟到,让夫子等个两三炷香是常有事情。今天夫子又以为他迟到了,便也没放在心上,可等了快半个时辰了,还不见萧翎羽踪影,这才差人来汀兰苑问问情况。   这一问才知,萧翎羽和他书童都失踪了。   宁王妃一下子急了,赶紧派人出去找,可是王府上下找了一遍,都没有发现萧翎羽身影。有下人来报,说是北院墙下面有个狗洞,狗洞旁边洒落着许多书,还有人爬过痕迹。   宁王妃一瞧那书:可不就是今日萧翎羽带去学堂。   这孩子难不成是带着书童……离家出走了?   这熊孩子!   宁王妃慌了神,一边派人赶紧命人去告知宁王,一边派人循着狗洞出去方向找人。   萧翎羽离家出走消息瞒不住,很快就传到了玉笙苑,林侧妃没想到萧翎羽会因为沉歌这个小丫鬟而闹到这个地步,一想到宁王妃此时定然慌乱不堪样子,林侧妃就想笑:宁王妃把孩子养得这般人性执拗,以后可有她受了。   可幸灾乐祸之余,林侧妃又想到宁王现在十分喜欢自己善良心软样子,既然小世子丢了,她也不能坐视不管,便装装样子,派了院子里几个人一起出去找萧翎羽了。   沉歌也知道了这件事:前几世萧翎羽也曾与宁王妃闹过几次脾气而离家出走过,只不过那时候萧翎羽带不是书童,而是她这个贴身丫鬟。   沉歌遥想起第一世萧翎羽第一次离家出走所发生事情,心中不由得一跳:因着第一世她还没有重生,她跟着萧翎羽一起离家出走,两个什么都不懂小孩子很快被人贩子盯上,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们骗走了去,要将他们卖给了一个有着特殊癖好富人。   若不是宁王人及时赶到,萧翎羽险些就成为了他娈|童。   后来宁王派人调查了这个富人,才发现这个富人喜好玩弄孩童,有不少漂亮孩子都被他折磨得不人不鬼,还弄死了好几个。   宁王气得发了疯,亲自下令将那富人五马分尸,将那人贩子斩首示众。   经此一事,萧翎羽被吓得病了好一阵,接下来一年时间都害怕陌生人,这件事也成为了他一个童年阴影。   后来几世,沉歌有了前车之鉴,若萧翎羽再离家出走,她就好生哄着劝着不让他出去,若是劝不住,出去之后便拉着他跟着巡逻官差走,然后再将他骗到衙门去…… 第58章 058   沉歌问鹿鸣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鹿鸣说:“我睡不着, 也想听你讲故事。”   “是因为白天的事情吗?”   “嗯。”   那是他心底的症结, 一直难以纾解。   沉歌同他一起走到院子里,她说:“我第一次见你时, 你也不过才十岁, 你白天被熊抓伤,晚上便带着伤离开山庄外出求医, 那一路, 你一定走得很艰难……”   一个十岁的孩子,夜里一人负伤上路,何其凄惨。   鹿鸣想起那一路,总是不能愈合得伤口, 举目无亲的孤独, 对前路未知的茫然与恐惧, 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你这一辈子, 还有比那段更难走的路吗?”   鹿鸣想了一会儿:“好像没有。”   沉歌鼓励道:“所以, 那么难的时候都挺过来了, 还有什么不能克服的呢?”   鹿鸣望着她, 释怀了一些:“嗯。”   沉歌见他的神色好了许多, 便问:“那你还想听故事吗?”   鹿鸣知道现在已经很晚了,可是他忽然就很想任性一回:“想。”   沉歌想了想,说:“毕竟男女有别, 这么玩了我不能同你待在一个房间里, 不若你回房间躺着, 我在你窗户外面给你讲故事,若是我敲窗户你不应,便是睡着了,我便也回去睡觉,如何?”   “嗯。”   鹿鸣将房中的窗户开了一个缝隙,抱了被子坐在窗户边。沉歌则搬了个凳子,又换了一个话本子,坐在窗户外面小声地给他读了起来。   读了约莫十几页,沉歌打了个哈欠,敲了敲窗户,里面的鹿鸣并没有回应,沉歌便以为他睡着了,抱着凳子也回去睡了。   鹿鸣透过窗子的缝隙,看着她离开的身影,这才闭上了眼睛。   方才听着她的声音,他舍不得睡。只不过她确实有让人安神的力量,她离开后,鹿鸣也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沉歌因为睡眠不足,去伺候萧翎羽的时候很是困倦,萧翎羽以为她是昨晚给自己讲故事讲得太晚了,很是心疼,便让她回去补觉,只让素溪伺候便好。   沉歌问他:“世子,你昨晚有没有做什么梦?”   萧翎羽摇头:“没有,睡得很好。”   “那昨天晚上奴婢给你读的故事,你听了多少?”   “也没多少,我实在太累了,听了个开头就没印象了。”   “好吧。”沉歌有些失望,“那奴婢今晚还去给你讲故事。”   “好啊,”萧翎羽自然是高兴的,“那你快回去多睡会儿,晚上才有精神。”   沉歌一连给萧翎羽讲了好几个晚上,每次都是讲这一个故事,萧翎羽终于不负她的期待,做噩梦了。   萧翎羽梦见自己的父王被无数的敌军包围,他杀红了眼睛也冲不出去,二哥和张昱将军劈开一条路去救他,也同样被围困在中间……   尸体如山,血流成河,最后有人被万剑穿身……   萧翎羽一下子醒了过来。   满头的冷汗。   都怪沉歌,这几天总是给他讲这样的故事,害得他做梦都是这个。   萧翎羽辗转反侧,一直安慰自己这只不过是个梦而已,可是又觉得这个梦太过真实,会不会是,他又梦到了将来会发生的事情?   心中不安,萧翎羽干脆起身披了衣服,去书房研究其地图来。   自从宁王出去之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寄一封家书回来,也会提及他们此时打到了什么地方。   萧翎羽计算着父王南下的路线,推算出他们下一个攻占的地方应该是东菖。   恰好东菖这个地方,萧翎羽是去过的,那还是他和沉歌从皇宫中逃出来的时候,有鹿鸣的保护,他们一路赶回北宁,途中就经过东菖这个地方。   东菖地形特殊,山脉居多,易守难攻。萧翎羽回想了一下梦中,似乎就有很多的山。   余下的时间萧翎羽没有回房睡觉,他思索了一晚上,第二天便去同宁王妃说,他想带一队人马去找宁王。   沉歌听到,心中很是庆幸:依照现在的时间来算,宁王还有一段时间才能打到东菖,此时萧翎羽出发还能追上去,只要他能阻止宁王不去东菖,宁王就不会落入敌军的圈套,张昱就不会死,他们也不会折损了近万人的兵力……   宁王妃觉得萧翎羽的这个决定有些突然:“羽儿,你父王临走之前嘱咐你要守着北宁,可你现在要带兵出去,那北宁怎么办?”   “现在新皇的兵力都在忙着对付父王,所以北宁一时半会儿的都会平安无事,可是父王那边,我实在放心不下……”   宁王妃听他说了梦中的事情,也有些担心:“既然如此,那你便速速动身去吧。”   萧翎羽立马整顿了三千的兵力,准备出发。   沉歌也想跟着一起去,萧翎羽不同意:“此番前去打仗,路途遥远,环境艰苦,你一个姑娘家跟着不方便。”   “可是奴婢不放心你。”   “有鹿鸣跟着我呢。”   “那奴婢不放心你俩……”   萧翎羽不悦地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的心还挺大,能装两个人。”   “世子,让奴婢跟着吧,奴婢不怕吃苦,先前在皇宫里奴婢什么苦没吃过?”沉歌恳求道。萧翎羽的性命可是直接关系到她的命运,她若是不守着他,心里实在放心不下。   萧翎羽见沉歌如此担心自己,心中不由喜滋滋的:“那好吧,那你便跟我一起去,不过军营里不好出现女人,你扮成男装跟在我身边吧。”   “好!”沉歌痛快地答应,“那奴婢现在就去收拾行李。”   “嗯,去吧。”萧翎羽看着她高兴的样子,嘴角也忍不住上扬起来。   沉歌却是不怕吃苦,前几世也跟着萧翎羽出去打过仗,于是这一世也遇到了和前几世一样的问题:晚上她睡在哪儿?   前几世她跟着萧翎羽打仗的时候,都是在他的营帐中打地铺的。因为军营里的帐篷有限,士兵们大都十个人一个帐篷,几位主要的将士也都是四五个人一个帐篷,萧翎羽自然不能单独拨出一个帐篷给沉歌住,毕竟她现在的装扮也只是一个小兵而已。   而且萧翎羽不放心她跟别人睡一个帐篷,自然就只能让她和自己睡一个帐篷。   其实作为他的贴身丫鬟,沉歌和素溪有时候也会在萧翎羽的房中值守一夜,与他共处一室倒也没什么。   这一世,沉歌依旧抱着被褥,熟门熟路地走到帐篷口处,在有限的空间内努力与萧翎羽保持最大距离,合衣躺下。   然后便听到萧翎羽翻了身,同她说:“本世子不听你讲故事,好像睡不着……”   沉歌只好爬起来,去找话本子。   幸亏她临走时揣了两本。   沉歌走过去,坐在萧翎羽身边,柔声细语地给他读了起来。   可是今天她也累坏了,跟着军队走了一整天,虽然坐在马车里,但因为行军着急,马车跑得很快,颠得她浑身酸疼,很是疲乏。   萧翎羽心中挂念着宁王和二哥他们,自然很难入眠,他听着沉歌读着话本子,声音越来越小,再去瞧她,那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快要埋到话本子里去了。   萧翎羽觉得有趣,好不容易积蓄的一点睡意立即没有了,侧过身来,撑着脑袋看她。   沉歌见他越听越有精神,自己却已经困得东倒西歪快要坐不住了。   手中的话本子忽然被抽走,萧翎羽说:“你读得不好,本世子给你读几页,你学着点。”   “是。”沉歌奴婢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是萧翎羽捧着话本子读了没两页,她一头拱到了他的棉被上,打起了小呼噜。   萧翎羽搁下话本子,好笑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小心翼翼地起身,将她抱进已经暖和的被窝里,自己则去她的铺盖里睡了。   沉歌一直都习惯早起,但今日却起晚了,许是因为昨天累坏了。   她醒来时,萧翎羽已经起来了,正拿着一本兵书在看。   沉歌一个骨碌爬起来:“世子,奴婢睡过了头,你怎么不叫醒奴婢?”   “也还好,不会耽误行军的速度,你多睡会儿也没什么。”萧翎羽说,“去打些水来,本世子要洗漱。”   “是。”沉歌忙从被被窝里出来,穿鞋的时候才发现:欸?这不是自己的被褥?   再去瞧萧翎羽,他已经继续若无其事地看兵书了。   沉歌也不敢说什么,便赶紧出去找水了。   军队一路紧赶慢赶,用了接近十天的时间,终于追上了宁王。   此时宁王恰好正在同萧翎星他们商议,如何攻下东菖,看到萧翎羽带兵赶来,很是惊讶:“羽儿,你怎么过来了?”   萧翎羽直接问道:“父王,你们是不是准备攻打东菖?”   “我们要去上京,从东菖过去是最快的。”   萧翎羽一听,忙道:“父王,不能去东菖!”   “为什么?”   “他们可能已经在东菖设下埋伏,就等着父王你进去了。”   “这话从何说起?”   萧翎羽也不好说是因为自己做了一个梦,梦到他们中了埋伏:“父王,东菖一行,须得从头商议。”   明衍看到萧翎羽前来劝阻,很是惊喜:“世子,虽然我们前面打了那么多胜仗,但东菖这个地方确实于我们不利,我劝过宁王,可宁王不听。”   “父王此时确实有些过于自信了。”萧翎羽担忧道,“也不知道我的话,他能听进去多少。”   沉歌忽然问他:“世子,上次敌军攻打西宁门时,你是怎么阻止宁王从东宁门调兵的?”   “我硬是将父王拦住不让他出营帐的,也不让他去唤别的将士进来。”萧翎羽说着,心中一动,“难不成这次还得这样做?”   上次这样做被父王甩了一个耳光,今天想起来这脸颊似乎还火辣辣的。   明衍说:“最好是一边拦着宁王,一边派人去东菖打探情况。”   萧翎羽也是这样想的:“我想让鹿鸣去跑一趟,他武功高,轻功好,一定能很快回来。”   于是萧翎羽劝说宁王就地驻营两天,待鹿鸣打探过之后再做决定。   其实宁王之前已经派人打探过了,东菖确实都敌军驻守,但在宁王看来,他们都是不堪一击的。   可既然萧翎羽极力劝阻,想到上次东西城门的事情,宁王也愿意等上两天。   可是过了三天,鹿鸣都没有回来。   萧翎羽和沉歌很着急,担心鹿鸣是不是出事了?   直到第五天,鹿鸣还是没有回来。   宁王终是按捺不住,出兵了。   他们攻进东菖,宁王亲自率兵冲锋,先攻击敌军的左翼,可出乎意料的,左翼兵力增强,居然纹丝不动。   于是宁王改攻敌军的中坚,中坚的兵力软弱,宁王很快攻了进去,深入敌军心腹。   便是这个时候,宁王才发现敌军的主帅换了人,换成了当初攻打西宁门的那位主将。   宁王察觉不对,正要退兵,此时却被敌军重重包围。   他上当了,敌军这一招诱敌深入,用得着实巧妙。   萧翎羽兄弟三人以及张昱等主将见宁王被困,立即带兵前来营救。他们兄弟三人负责杀入重围营救宁王,而张昱则负责分散敌军的注意力。   远处的沉歌坐在山头上,急得脸色苍白,却无能为力,她只能努力地祈祷上天,求上天眷顾,不要让他们出事。   而就在此时,天色忽然阴沉下来,平地里起了一阵邪风。   那风是从宁王军队的方向往敌军的方向吹的,卷着尘土和风沙往敌军那边灌去。   敌军被沙土迷了眼睛,他们的旗帜也被大风刮得摇摇欲坠。   在敌军的阵营里,一个靛蓝色的身影跃至上空,徒手劈断了他们的旗帜。   是鹿鸣!   沉歌一眼就认出了他。   天色变,阴风起,旗帜断,敌军一下子慌了神。   沉歌瞧着,萧翎羽他们已经将宁王救了出来,张昱也带着兵前来与他们汇合。   他们成功脱身了!   他们都活着!   大军归营,沉歌从山头上下来,去迎接他们。她又惊又怕,却又有劫后余生的惊喜。心里百感交集,情绪承受不住,于是她一边走,一边哭,一边笑。   上半张脸流着眼泪,下半张脸咧着嘴笑。   萧翎羽见到她,吓了一跳:“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这么吓人?”   沉歌揉着眼睛,哭噎道:“奴婢、奴婢……”   萧翎羽从马上跳下来,一把将她揽到怀里:“好了不哭了,我没事。”   沉歌着实被方才的阵仗吓到了,难得情绪崩溃:“奴婢还以为,奴婢活不成了。”   萧翎羽揉了揉她的脑袋:“吓傻了吧,是本世子差点活不成了。” 第59章 059   宁王此番受创, 立即带兵北撤, 而敌军此番没有抓到宁王,以后也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就在宁王撤退后,阴沉昏暗的天气又变得晴空万里起来。   难道连上天都在帮宁王吗?   宁王撤到安全的地方后, 立即清点兵马, 好在损失并不多,只要修整些日子,便能卷土再来。   萧翎羽和沉歌找到鹿鸣,担心他是不是受伤了, 不然怎么会在敌军的军营里待那么久。   可鹿鸣毫发无伤,只说是他前去打探军情的时候被敌军发现了,被困在那里出不来, 这才耽误了时间。   “你受苦了。”萧翎羽拍拍他的肩膀,没有再问下去。   萧翎羽看的出来, 鹿鸣的不对劲。   他说他刺探军情被发现, 可他身上却一点伤痕都没有。倘若是真的被发现了, 敌军就算留他活口,也定会将他折磨一番出气,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呢?   这些问题萧翎羽不是不想问,可若是问了便是怀疑他, 他跟在自己身边那么久,萧翎羽不想怀疑他。   沉歌也看出鹿鸣的不对劲, 他愈发不爱说话了, 也不爱同他们待在一处, 总是自己一个人待着。   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原本鹿鸣在关键时刻砍断了敌军的旗帜,让敌军的军心涣散,这是大功,可就是因为这件事,宁王虽然给他论功行赏,却是不敢再用他了。   鹿鸣似乎也不在乎这个,他给沉歌一种感觉,他似乎是想逃离他们。   沉歌因为这样的猜想,而十分的紧张。   毕竟前几世的鹿鸣,投奔的是宁王的死敌,给宁王和萧翎羽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这一世鹿鸣会不会跟他们还有牵扯?   如今萧翎羽整日忙着和宁王他们商量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忙得顾不上鹿鸣,沉歌便干脆一直偷偷地守着鹿鸣,生怕他真的离开了。   没想到有一天,鹿鸣真的离开了。   他走得很快,甚至施展了轻功,沉歌忙去追他,她不会武功,很快便找不到他了。   沉歌有些慌: “鹿鸣,鹿鸣……”她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却听不到他的回应。   她转身想回到军营,可走了两步,又觉得不甘心。   她不相信鹿鸣连告别的话都不肯说就离开,她不相信他们相处了这么久了,他还会像以前几世一样去投奔别人。   沉歌这样想着,又回过头来,凭着感觉选了一个方向,继续往前找去。这个方向不对,就换一个方向找。   她找了足足一个时辰,嗓子都喊哑了,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脚下的枯草上,似乎有一些血迹。   沉歌的心一下揪紧了。   “鹿鸣,你在哪里?你是不是出事了?”沉歌慌张地喊道。   她仔细循着血迹走了一些距离,终于听见一个虚弱的声音:“沉歌,我在这里。”   “鹿鸣!”   他坐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脸色苍白的不像话,嘴角的血渍更是叫她触目惊心。   “你怎么了?你受伤了吗?是谁打伤的你?”沉歌跪坐在他旁边,看着他似乎很疼的样子,她不敢伸手碰他,“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世界上还有人能打伤你吗?”   他武功这么高,当初他一个人杀得十八个铁骑精卫片甲不留,如今怎么会被人伤得这样厉害?   “是师父,”鹿鸣忽然开口说,“这世上,唯一能打伤我的,只有师父。也唯有他打我,我不能还手……”   “陆尧?”沉歌惊讶道,“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为什么打伤了你?”   沉歌刚问完,忽然想到这几日鹿鸣的异常,心中立即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你师父,他是敌军那边的人?”   鹿鸣低下了头:“嗯。”   “所以你去打探军情的时候,就遇到他了。”沉歌说,“难怪你会在那边待那么长的时间,难怪你还能毫发无伤地回来。”   鹿鸣颓废地坐着,冷风吹起他额前凌乱的头发,沉歌看到他眸光黯淡,显然对这样的局面也是无措的。   “他伤到你哪里了?”沉歌不懂医术,从外表看来他身上也没有伤口,可越是这样,沉歌越是担心,“你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我的武功,”鹿鸣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她,轻声道,“废掉了……”   沉歌只觉得脑中“轰”地一声,被这句话炸地大脑一片空白。   良久,她才缓过神来,她努力将眼泪忍住,用力扯着嘴角挤出一个笑来,说:“没事的,没有武功也没事的。以前是你保护我们,现在换我们来保护你。走,我带你回去,我们回去找世子……”   沉歌抬起他的胳膊,想架着他站起来。   鹿鸣闷哼了一声。   他很疼,他浑身都很疼。   沉歌动作一顿:“你是不是很疼?我是不是不能碰你?”   “我没事,我们回去……”鹿鸣咬牙忍受着痛苦,由着沉歌扶着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沉歌一只手将他的手臂拉过来环住自己的肩膀,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腰,努力支撑着他身体的重量。   “你忍着点,等我们回去就好了,你一定要忍着点……”沉歌走得每一步,都十分困难。   她力气太小了,她很后悔当初鹿鸣说要教她功夫,她害怕吃苦没有学。如今鹿鸣伤成这个样子,他们走得摇摇欲坠,连着摔了好几个跤。   手磕破了,腿磕破了,脸也磕破了。   鹿鸣瞧着他们每次摔倒时,沉歌都垫在他的下面,她摔得浑身是伤,叫鹿鸣看着很是心:“沉歌,你回去喊人过来,我在这里等你。”   “我不,我不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万一他的师父又折回来要杀他怎么办?“我力气小,我们慢些走,我们每走几步歇一歇便好……”   鹿鸣抬起手来,轻轻擦去她脸上的灰土:“摔疼了吧?”   “不疼,”沉歌摇摇头,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终是没能忍住,落下来一颗,“你比我疼,我知道……”   鹿鸣刮去她脸上的泪珠:“别哭,我不疼,真的不疼……”   “嗯。”沉歌咬了咬嘴唇,将眼泪憋回去,现在不是哭的时候,鹿鸣现在心里一定很伤心,她不能在他面前掉眼泪,“我们继续走。”   她扶着鹿鸣,走走停停,那军营好像在很远的地方,鹿鸣越来越虚弱,身子越来越沉,沉歌的体力也已经达到了极限,她快要虚脱了。   好在军营里的萧翎羽很快发现沉歌喝鹿鸣都不见了,立即带人四处搜找,终于有发现了他们。   “世子,”沉歌看到萧翎羽后,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鹿鸣他……”   此时鹿鸣因为身上的痛实在剧烈,已经快要昏厥过去了。   萧翎羽立即让人将鹿鸣背起来,赶紧送去军营。   “你怎么样?”萧翎羽看到沉歌满头的大汗和满身的擦伤淤青,心疼得不行。   沉歌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这点小伤:“我没事,只是不小心摔到了而已,可鹿鸣他伤得很厉害。”   “我们回去再说。”萧翎羽扶着她,“能自己走吗?”   “能。”   “说‘不能’。”   “……不能。”   “那我背你。”   “……”沉歌还没答应,萧翎羽便已经将她背了起来。   “以后再有什么事情,要提前告诉我,不可以自己单独跑出来,知道吗?”萧翎羽的斥责中带着一丝后怕。   “奴婢知道了。”沉歌环着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肩窝处,吸了吸鼻子。   萧翎羽听着她声音不对:“你在哭吗?”   “没有。”沉歌闷声闷气地回答。   “方才看你就要哭了,想哭就哭吧。”毕竟这两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鹿鸣又伤得这样厉害,她一个小姑娘哭一哭也在情理之中。   “奴婢没哭,”沉歌说,“都这把年纪了,不能随便哭。”   萧翎羽:“……”这把年纪?   莫名其妙。   萧翎羽和沉歌回到军营后,立即找来军医为鹿鸣医治。   军医说:“他受了很严重的内伤,经脉全部受损,以后怕是不能习武了。”   “劳烦军医先开些药给他医治内伤吧。”萧翎羽叹息道。   鹿鸣的事情,沉歌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全部都同他说了。鹿鸣的武功被他的师父废了,可惜了他这样一个武学奇才。   鹿鸣醒来后,宁王和萧翎星他们都过来看过他,嘱咐沉歌好好照顾他。   沉歌在军营里没有别的事情,打仗的事情她也帮不上忙,便每日围着鹿鸣转。   这一天晚上,她去看过鹿鸣之后,准备回去睡了。可刚出了他的营帐,忽然身子一轻,被人从后面挟住,飞了起来。   沉歌刚要叫,被那人捂住了嘴巴。   直到离开军营,那人才将沉歌放了下来。   沉歌转身一瞧,是一个陌生的大叔。   大叔身形颀长,儒雅清隽,似乎并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   “你就是沉歌吧。”大叔先开了口。   “你是……”沉歌想了片刻,“鹿鸣的师父?”   陆尧点了点头:“是个聪明的丫头。”   沉歌瞧着他和蔼可亲的样子,有些想象不出他打断鹿鸣的经脉废掉鹿鸣的武功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鹿鸣现在怎么样了?”他问沉歌。   沉歌如实道:“他还好,只是情绪很低落。”   “你把这个给他。”陆尧拿出一卷小小的羊皮纸。   沉歌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医治好他身体的药方。”陆尧说,“他这样的筋骨,不能练武简直暴殄天物。”   “那你还废他武功?”   “我也是不得已。”陆尧负手望着他们的军营,“我们各护其主,他只身一人闯进来,我不能视而不见。”   沉歌不解:“你不是退隐江湖了吗?”   “我欠了人情,所以重出江湖了。”   “哦。”毕竟和他不熟,沉歌也不好意思问他欠了什么人情。   “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如果您不嫌麻烦的话。”   “小丫头胆子很大嘛,咱们现在可是挟持与被挟持的关系。”   “那您还送吗?”   “送吧,反正也没几两沉。”   “您徒儿说我最近胖了。”   “这个木头,真不会讨女孩子欢心……” 第60章 060   沉歌第二天便将陆尧给她的方子, 交给了鹿鸣,一来是想让鹿鸣知道, 他的师父并非真的要废了他的武功,二来也想让鹿鸣看看这个方子是否有猫腻,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陆尧终究是敌军那边的人, 若是他在方子里做了手脚, 那便麻烦了。   鹿鸣一看到方子, 便认出了上面的字迹:“是师父?”   沉歌点点头:“昨天他找到我, 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他说你和他各护其主,他本不想伤害你的。”   其实即便陆尧没有给他药方, 他自己也能医好自己的。只不过, 若没有师父的允许, 鹿鸣是不会这样做的。   他一身的本事都是师父给的,师父若想收回,他又怎么敢违背。   想来师父也一定知道他会这样想,所以才会冒险送来药方。   鹿鸣望着药方,怔怔地出了会儿神, 说:“其实我在他们军营的那几天, 也是师父护着我的,否则我又怎么能毫发无伤。”   “他说他欠了那个主帅一个人情,所以才会允诺保护他, 我瞧着你师父的样子, 是不大情愿的。”   “师父他年轻的时候好胜, 经常与武林中人比武,有个人心胸狭隘,输给师父后气不过,便暗中买了杀手害死了师娘。师父很内疚,给师娘报完仇,自此便隐退江湖了……”   “你的师娘,和敌军主帅是什么关系?”   “师娘是他的妹妹。”   “原来是这样。”   敌军主帅姓穆名成,此时正在劝说陆尧,希望他能去刺杀宁王。   他觉得以陆尧的武功,应该是能做到的。   这不是他第一次劝陆尧去做这件事了,故而也不是陆尧第一次拒绝他了。   “我先前已经同你说过,我只保护你,不杀人。”   “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宁王造反成功,看着这江山易主?”   “那是你的事情,我的任务只是保护你而已,”陆尧神情冷淡,“而且我只保护你三个月,这是事先定下的。”   这确实是穆成先前同他定下的时间,原本他在东菖之地设下埋伏准备将宁王一举拿下的,可没想到连上天都帮宁王,那一阵邪风吹得士兵们军心不稳,加之他们的旗帜被鹿鸣砍断,这才让宁王有机会逃脱。   一想到这里,穆成便觉得十分气愤:“若不是你教的那个好徒儿砍断了我们的旗帜,我或许早就将宁王捉住了!”   “多谢夸奖,我徒儿确实被我教得很好。”   “我现在不是在夸你。”   “我已经将他的武功废掉了,就算能医治好,也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于你,我已经仁至义尽,你莫要再得寸进尺。我是欠了我的妻子,不是欠的你!”   陆尧说完,便不再理会他,自顾自离开了穆成的营帐,气得穆成摔了杯子。   如今宁王往北宁撤去,穆成决定继续追杀,务必要在三个月内将宁王拿下,否则这江山,怕是真的守不住了。   宁王此时确实一直往北撤退,可若是真的一路撤回北宁重新开始,他便心有不甘。   他们好不容易打到东菖了,再差一点他便能摸到上京的城门了。   况且东菖一战,幸亏抽|身及时,并没有造成多少人员伤亡,大军实力得以保存,宁王想着,或许他们可以换一个路线进攻上京。   宁王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三个儿子以及几位谋士,大家对这个决定都有些犹豫不定。   这时,明衍站出来说:“我觉得可以。”   军师说:“我觉得不行。”   谋士们说:“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可他们并没有时间从长计议,因为敌军一直在逼退他们,若是不能及早做出决定改变路线,怕是真的要被逼回北宁了。   宁王将明衍留下,问他为何觉得可以。明衍只说了一句:“宁王,你有帝王之相。”   于是宁王一改撤退的路线,决定绕过东菖继续进攻上京。   这一决定委实有些冒险,若不能成功,便要有去无回了。   萧翎羽想让沉歌和鹿鸣回北宁:“鹿鸣你身上伤重,让沉歌陪你回宁王府好好养伤吧。”   他虽不愿意让沉歌喝鹿鸣单独在一起,但是此时情况特殊,他不能只顾及儿女之情,所以才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鹿鸣此时正研究师父给他的那个药方,上面又几道药材药性霸道,军营里没有,他需得找齐这些药材才能医治自己。   “世子,我这身子确实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调理。我不用回宁王府,便在这附近找个村落休息即可。待我身子好后,便去找你们。”   “也可,”萧翎羽也听沉歌说了陆尧送药方的事情,心里为鹿鸣感到高兴,“我拨两个士兵保护你们,沉歌,你好好照顾鹿鸣。”   沉歌虽然很担心萧翎羽,但想到他们已经平安渡过了东菖这个大坎儿,往后的战役他们都打得很漂亮,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了,于是便答应下来:“奴婢会好好照顾鹿鸣的。”   萧翎羽看着她:“我还有旁的事情叮嘱你,你出来一下。”   沉歌跟着萧翎羽走出去,他一直走,沉歌一直跟,蓦地,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沉歌不妨,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萧翎羽顺势将她抱住,低声说:“本世子……挺不放心你的。”   “世子不是拨了两个士兵保护我们吗,奴婢不会有事的。”   “本世子担心的不是这个。”萧翎羽将手臂又收紧了些,低头埋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你管好自己的心,等本世子娶你。”   沉歌的身子一下子僵了。   萧翎羽察觉到她在自己怀中僵硬得像根冰柱子,不由松开她:“本世子跟你说情话,你怎么是这个反应?”他脸色一沉,“你莫不是喜欢别人了?”   “那倒也没有,”沉歌为难地说,“奴婢心里,只希望世子好好活着,一生幸福,长命百岁,寿终正寝。”   “前几句话还是很动听的,寿终正寝是怎么回事?”萧翎羽好笑道,“算了,你心里有本世子就行。”   萧翎羽随同宁王的大军一同离开,沉歌则和鹿鸣寻了个村庄,对外称两人是兄妹,在兵荒马乱的时候沦落到这里,倒也没有引起村里人的怀疑。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萧翎羽拨过来的两个士兵只在暗中保护着他们,平常并不露面。   沉歌和鹿鸣租了一个小宅院,安顿好之后,沉歌便照着药方到处寻药了。   此番医治,需要内服加外用,所以药材要准备许多。沉歌奔波了五六日,加上两个士兵的帮忙,才将药材准备齐全。   而后她又依着鹿鸣的要求,找木匠打造了一个大大的浴桶,用来药浴。   一切准备妥当后,鹿鸣让沉歌去外面随便逛逛。   沉歌以为他需要泡药浴害羞,便说:“我就在院子里坐着,万一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还可以搭把手。”   鹿鸣道:“我没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这个方子药性霸道,可能会让我不适,我怕吓着你。”   “那我更不能走了。”沉歌说,“你快些进去吧,不然水要凉了。”   鹿鸣犹豫地看了她一眼,见她主意已定,便只好进去了。   浴桶里漂浮的药材,褐色的药汁散发出浓烈的气息,鹿鸣着了中衣进去,那药汁随即将他淹没。   初时有些痒,如同蚂蚁在身上爬,而后有些疼,如同细密的针扎在每一寸皮肤上,后来疼痛越来越剧烈,像刀割,像火烫,像是万虫噬咬经络……   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鹿鸣死死攥着拳头,紧紧咬着牙齿,满头的冷汗,浸湿了头发。   沉歌在院子里坐不住,来回的踱步,时不时往鹿鸣的房中看去。   鹿鸣房中的门和窗,凡是透风的地方,全部用厚厚的草席遮盖住了,沉歌自然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也没有听到他发出任何声音。   他方才说,那些药会让他感到不适,怕吓着她。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说明那些药,一定会让他感到十分痛苦。   可是沉歌此时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祈祷时间过得快一些,让他少受些苦。   约莫两刻钟后,房间里忽然传出了鹿鸣压抑不住的痛吟。   沉歌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她跑到鹿鸣的房门外面,却又不敢进去。她贴着房门,问他还好吗?   房中的人没有回答她,她听见水被拨动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是药浴结束了吗?   不是,鹿鸣先前说要泡至少一个时辰的,眼下才过去半个时辰而已。   水声越来越响,像是人在水里挣扎,沉歌心中不安,想推开一条门缝往里面看一下,却发现门早就被鹿鸣反锁了。   这更让沉歌惶恐了。   她赶紧绕到窗户旁,好在窗户还能打开,她推开窗户里面的草席往里面一看,竟发现鹿鸣将自己抓出了血。   沉歌赶紧搬来凳子,踩着从窗户里爬了进去。   她跑到鹿鸣面前,按住他的两只手:“你别挠,你别弄伤了自己!”   鹿鸣此时已经疼得失了理智,沉歌的力气小,哪里能按得住他,反而被他推倒在地。   沉歌绕到他的后面抱住他,却还是被他挣扎开来。   沉歌想要继续阻止,却被他一把拽进了浴桶里,呛了她好几口药汁。   还好外面暗中保护他们的两个士兵听到动静,也来到门外:“沉歌姑娘,需要帮忙吗?”   “快进来,你们快进来!”沉歌顶着一头的药材,大声喊道。   那两人立即撞开门跑了进来。   “快按住他!”   那两个事情力气大,一左一右,便按住了鹿鸣。   可鹿鸣疼啊,疼得他恨不能将身上的皮肉撕扯下来,疼得他额头青筋暴起,疼得他不断地发出低吼。   沉歌握住他的手,心疼得厉害:“鹿鸣你忍一忍,就快好了……”   鹿鸣反握住她的手,身上的疼痛叫他无法控制自己,此时只希望死死抓着什么……   沉歌被他握得手上一痛:“脱臼了脱臼了哇……” 第61章 061   鹿鸣的药浴要泡七天, 他说第一天最为痛苦,以后会越来越好。   沉歌的右手五根手指全部脱臼,鹿鸣清醒之后,存了些力气,开始一根一根地给她接好。   沉歌咬着牙, 疼得浑身发抖。   鹿鸣叹息:“你若听我的话出去, 便不会受这个罪了。”   沉歌坚持道:“明天你泡药浴的时候我还守在这里,你有本事别挠自己,我就不会手指脱臼。”   于是第二日的时候, 鹿鸣果然没有再伤到自己。   沉歌却病倒了。   昨天她被鹿鸣拽进了浴桶里,浑身都湿透了。鹿鸣泡完药浴后, 那两个士兵便将他抱了出来,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而沉歌也赶紧跑回自己的房间, 单手给自己也换好了衣服。   便是从鹿鸣的房间到自己的房间这短短的距离,浑身湿透的她被深冬的冷风吹透了,第二天便觉得身子有些不舒服, 到了晚上只觉得头重脚轻,身子害冷,浑身酸痛。她勉强撑着给鹿鸣做了些晚饭,刚一进他的房间,被他房间的药味熏到, 搁下饭菜便跑出去吐了。   鹿鸣支撑着身子走了出来, 此时他刚药浴完不久, 力气尚还没有恢复,只能倚靠在门框上:“过来,我瞧瞧。”   “我好像是受了风寒。”沉歌吐完,舀了些水漱漱口,然后才走过去,递过手腕给他把脉。   鹿鸣把过脉之后,确认道:“是受了风寒,吃些药便好,我去给你开方子。”   “今天太晚了,药铺早就打烊了,就算开了方子也买不到药了,还是明天吧。”沉歌说,“我还挺得住。”   鹿鸣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心思:“不想吃药?”   “只是今天不想吃而已。”沉歌才不想承认自己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吃药了。   “不吃药也可以。”   沉歌眼睛一亮。   鹿鸣说:“进来,针灸。”   沉歌的症状主要是高热,和之前萧翎羽因为伤口发炎而高热不同,她的高热,可以点刺几处穴位即可退热。   沉歌一听是针灸,浑身一哆嗦:“疼吗?”   “不疼。”   “那好!”   于是沉歌本着对他的信任走进去,结果被他扎得直挠墙。   扎完之后鹿鸣才同她说:“这只是保证你今天晚上不会再起热,明天一早,你便去拿药,这是方子。”   沉歌幽怨地接过方子:挨完针扎还要吃药,何苦来哉?   只不过沉歌还未等到天亮,那两个暗中保护他们的士兵叫醒了他们:“姑娘快起,村里来山匪了。”   沉歌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赶紧穿好衣服去看鹿鸣。   两个士兵用木头将大门顶住,然后他们守在门口,防止有人闯进来。   没过多久,果然听到咣咣的拍门声:“开门,给大爷开门!”   两名士兵对视了一眼,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大门被人撞开,两个山匪刚冲进来,便被剑架在了脖子上。   两个士兵:“出去!”   两个山匪:“好嘞!”   两个山匪飞快地跑去找他们的兄弟:“兄弟们,发现一个大单子,是个新来的住户,光是门口那两个看门的就不简单,这家一定很有钱。”   其他山匪一听,眼中纷纷冒绿光。   这个村子已经被他们抢劫了好几遍了,抢来的钱越来越少,今天听说来了一个大户,便兴奋道:“走,兄弟们都去!”   十几个人立即浩浩荡荡地跑来,围着院子叫嚣:“识相地赶紧把家里的钱财交出来,否则别怪大爷们不客气!”   房中的沉歌和鹿鸣一下子紧张起来。   若是鹿鸣还有武功,早就一招撂翻了他们,可惜他现在没有。   门口的两名士兵心里也没有把握能不能打得过外面那十几号的野蛮人。   山匪们叫嚣了两句,见对方还是大门紧闭,便又撞开了大门,直接冲进去与两名士兵打了起来。   两名士兵纵然武功比他们高,但却也双拳难敌四手,他们勉强应付得了七|八个人,却还有好几个人冲了进去,踹开了鹿鸣的房门。   看到沉歌时,他们眼睛一亮:“好俊俏的小丫头!”   鹿鸣脸色阴沉,挡在沉歌面前。   几个山匪哪里管鹿鸣,直接将他推开,便要去捉沉歌。   却在此时,房中又冲进来一个人,个子小小的,带着一个狗皮帽,照着那个拉沉歌的山匪就是一巴掌:“干啥玩意儿,不是告诉过你们,老弱病残不许抢么?”   这满屋子的药味,一闻便知道这里有个病人。   被打的那个山匪一脸委屈:“小当家的,他们有钱,咱们好久没有抢到钱了。”   “那也不行!”被称作小当家的人往沉歌和鹿鸣的身上扫了一眼,看到沉歌时,并无反应,反而是看到鹿鸣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哟,村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位俊美的公子?”   那山匪立即凑到小当家面前:“小当家的,不若咱们将这两人抢回去,那个小丫头给大当家的当压寨夫人,这个公子给你当压寨夫君,如何?”   小当家笑眯眯地点头:“甚好,甚好。”   于是山匪立即将沉歌和鹿鸣都绑了起来,那小当家还不忘叮嘱:“把药也带上,我未来的夫君要用呢。”   于是山匪们立即将房中的东西搜刮一空,将沉歌和鹿鸣绑走的同时,也将门口那两名士兵一并绑走了。   他们的算盘打得很好:沉歌和鹿鸣给两位当家的做压寨夫人和压寨夫君,这两个看门的功夫不错,可以劝说他们加入山寨。   沉歌被他们绑到了山寨里,那小当家的隔着老远就喊:“大哥,妹妹给你找了一个俊俏水灵的小媳妇!”   一个浑厚的声音回应:“可拉倒吧,这穷乡僻壤的哪有俊俏水灵的姑娘,全都皴黑!”   “你出来瞅瞅嘛!”   不一会儿,另一个带着狗皮帽子的、满脸络腮胡的人走了出来,他一眼就看到了沉歌,眼中迸发出巨大的惊艳之色:“我亲娘哎,这姑娘咋这么俊呢?”   “我就说嘛,你还不信!”小当家的得意洋洋道,“这个姑娘给你,那个公子给我,咱们兄妹的终身大事便都解决了,看谁以后还敢说咱们是光棍!”   大当家的高兴得只搓手,走到沉歌面前,用自己平生第一次温柔的声音说:“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沉歌眼睛一白,晕了过去。   小当家的立即嫌弃道:“哥你瞅瞅你,多少天没刮胡子了,把我未来的小嫂嫂都吓晕了!”   大当家的立马将沉歌抱起来,赶紧放到屋里去了。   小当家的转而问鹿鸣,亦是用自己平常不会发出的声音,娇滴滴地问:“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啊?”   鹿鸣见沉歌被抱走,自己却无能为力,气血倒流,竟也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小当家的呀呀叫了一声:“你怎么也晕了?”   旁边的一个山匪道:“怕是被小当家的你的声音给恶心晕的吧?”   “滚犊子!”   沉歌晕倒是因为她的风寒未好,昨晚鹿鸣给她的针灸只能维持一个晚上,今天早上她没能及时吃药,这会儿高热又起,加之心中恐惧,便晕了过去。   大当家的给她喂水的时候,才发现她额头烫得厉害,便赶紧让兄弟们下山去请大夫。   兄弟们二话不说,下山将大夫绑了回来。   大夫战战兢兢给沉歌把了脉,说只是染了风寒,吃几服药便好,然后便哆哆嗦嗦地写方子。   药抓来以后,很快熬好了给沉歌喝了下去。   沉歌一时半会儿地还醒不过来,大当家的便被妹妹逼着,去把他的胡子给刮了。大当家的看到漂亮姑娘太激动,刮胡子的时候把脸上砬了好几道口子。   沉歌睁开眼睛时,便看到一个脸上有几道细微伤口的风度翩翩的男子。   “姑娘你醒了。”那人高兴道。   沉歌坐起身来,环顾四周,见是一个干净的房间,便以为自己得救了:“是你救了我?山匪呢?”   那男子端端坐着:“在这儿呢。”   沉歌:“……”   那山匪见沉歌往后缩着躲他,便说:“姑娘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沉歌信他才怪。   那山匪便自我介绍起来:“我叫夏青,绑你来的是我的妹妹冬蓉,这黑风寨是我父亲留给我们兄妹俩的,你不要以为我们山匪都是坏人,如今各处战乱,劫道的生意也不好做,我们虽是山匪,却也有侠义心肠,老弱病残我们不劫,有时还会做劫富济贫。今日下山抢劫也是因为寨子里实在揭不开锅了,我们兄弟们各个饿得皮包骨头。”   沉歌瞧着他,刮去胡子之后,确实不胖。   “你们年纪轻轻,做什么不好,偏要做山匪,你们可以去参军啊。”   “我爷爷的爷爷就是山匪,这可是我们祖传的家业,怎么能轻易放弃呢?”夏青说,“再说,这方圆百里都知道我们是山匪,哪有军队肯收我们,不打我们就不错了。”   沉歌见他似乎是有心向善的,便趁机说:“打劫终究是犯法的事情,你们若真想找个正经事情做,我可以给你们指一条门路。”   夏青撇撇嘴:“你一个小姑娘家能有什么门路?”   沉歌说道:“我上面有人啊。”   她这样说,一是真心想劝说他改邪归正,而来,则是暗示他,自己身份不凡,最好不要伤害他们。   夏青却还是不信:“算了,我们这样的人,怎么还敢妄想参军?我在这黑风寨挺好的,兄弟们都诚心跟着我,我做个大当家的多威风,屈居人下那种事情我才不干!”   “可你方才也说,你们山寨都揭不开锅了啊。”   “我方才是骗你的,我们山寨有吃有喝,日子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这时,一个山匪过来敲门。   夏青让他进来,架起大当家的气势:“有事直说!”   那山匪说:“大当家的,李二跑了。”   夏青一愣:“跑哪儿去了?”   “跑隔壁的山头上了。”   “什么?他居然敢背叛老子?咱们山寨哪里比不上隔壁?”   “确实比不上,”那山匪弱弱道:“人家小米粥里有小米……” 第62章 062   鹿鸣还在昏迷, 冬蓉捧着脸在一边欣赏:她活了十八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好看的男子。   按理来说,女孩子及笄之后便可以嫁人了。可她今年都十八岁了,一个来提亲的都没有,山下的男子见了她都躲得远远地, 寨子里都是自己兄弟, 实在下不去手,于是便耽误到现在。   没想到上天居然安排了这样一个美男子等着她。   真是感谢上天厚爱。   冬蓉痴痴笑了起来,又往鹿鸣脸前凑近了些距离。   为什么一个男人的皮肤可以这样好, 比刮了胡子的大哥的皮肤还要好。   用手戳一戳……   这感觉真好。   鹿鸣醒来的时候,冬蓉还在近距离地欣赏他。   鹿鸣厌恶地别开脸去:“你离我远点……”   “你醒啦!”冬蓉高兴道, “方才大夫过来瞧过,说你伤得厉害,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说, 你离我远点。”鹿鸣皱着眉头道,“你丑到我了。”   冬蓉一愣,委屈道:“讨厌, 你怎么可以对一个姑娘说这种话?”   “你哪里像个姑娘?”明明比朱缨还像个男人。   “我知道我长得不好看,但是你看人不能只看外表啊。”   “那要看你内脏吗?”   “……”冬蓉被他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一拍大腿,“有个性,我喜欢, 我非你不嫁!”   鹿鸣回过脸来, 看着这个长得跟个地里刚刨出来的土豆似的女人, 心中也明白他没有武功,无法逃脱,只能先拖延时间。   “你想嫁给我也不是不可以,但不能是现在。”   冬蓉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答应了:“为什么不能是现在?”   “我身上有伤,需得静心修养三个月,如若不然,我便有生命危险。”   冬蓉原本听那大夫说,他身上的伤极重,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好,她还担心自己以后要嫁个病秧子呢,如今听他说只需三个月的时间,便觉得开心:“那三个月以后便能痊愈吗?”   “是。”   “那好,君子不强人所难,我等你三个月!”   “你是君子吗?”   “放心,绝对是!”   “果然是个男人……”   “喂,都说了我是女人啦!”   夏青原本想着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赶紧摁着鹿鸣的头让他跟冬蓉成亲,没想到冬蓉居然说要等三个月以后。   夏青吼她:“你缺心眼么?还等三个月呢,你不怕他跑了?”   冬蓉不甘示弱道:“他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一点三脚猫的功夫都没有,他跑不了的。”   “你爱咋咋地吧。”   “那你打算啥时候娶那个漂亮小丫头呢?”   夏青郁闷地蹲在地上嚼草根:“我倒是想娶,人家不嫁啊。”   “那你刚才吼我不是吼得挺大声的吗?怎么到她跟前就怂了?”   “她能跟你比吗?她有你皮实吗?人家细皮嫩肉一个小姑娘,我不得好好担待着吗?”   冬蓉也跟着蹲在他旁边:“行吧,咱兄妹俩也就这点出息了。”   鹿鸣要泡药浴,山寨里没有这么大的浴桶,幸亏当时抢劫的时候有两个兄弟贪心,把他房里那个大浴桶也扛来了。   这是鹿鸣药浴的第三天,沉歌不放心,想去他的房门口守着他,看到冬蓉也在门口。   她见沉歌过来,便问:“你哥到底受了什么伤啊?”村里那个大夫医术浅薄,根本看不出鹿鸣到底因何而上。   沉歌不好同她说实话,便随口扯了个谎:“我哥自己也是大夫,他上山采药的时候不小心从高处摔下来了,摔出了内伤,所以需要三个月才能痊愈。”   “原来你哥是大夫啊。”冬蓉高兴道,“我就喜欢你哥这种又有本事又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手无缚鸡之力?   沉歌暗暗笑了一下:等鹿鸣恢复了武功,你会后悔今天说出的这句话的。   虽然夏青和冬蓉兄妹俩对沉歌喝鹿鸣心怀不轨,但好在他们一时半会儿的并未为难自己。   当初萧翎羽让她陪鹿鸣离开军营时,给他们准备了不少的银两,这些银两全部被夏青和冬蓉敛了去,这对不要脸的兄妹拿他们的钱财下山买了不少粮食和鱼肉,狠狠地改善了一下伙食。   可惜从鹿鸣来山寨的第二天起,他便不吃饭了。   其实也不是绝食,因为药浴已经泡了三天,依照方子,从第四天开始要闭食三天,这三天只能喝水不能吃饭,若是熬过去,在第七天的时候就可以恢复饮食,再泡一次药浴巩固一下,他全身的经络就能恢复得差不多了。   余下的时间慢慢锻炼身子,三个月之后,他的武功便能全部恢复。   当然这件事,鹿鸣只告诉了沉歌,夏青兄妹俩是不知道的。   冬蓉见鹿鸣突然就不吃东西了,以为他是反悔了,所以才会以绝食抗议。冬蓉端着饭菜逼他吃下去,鹿鸣拒绝,并懒得同她解释。   鹿鸣本就是个话少的人,既然那天同她说开了要等三个月,那么现在也无需再同她多说一句。   第一天,冬蓉气得摔盘子就走:“你爱吃不吃!”鹿鸣看着散落在地上的饭菜,饿得直喝水。   第二天,冬蓉端来了一个酱肘子,却是连房门都没进去。毕竟鹿鸣断食自己也饿得很痛苦,她偏偏端来一盘肉,叫他如何忍得住,所以干脆不见。   第三天,冬蓉慌了,拍着门道:“你若实在不想娶我,便不娶了,你别把自己饿死啊?不行我就放你们走好了,你若饿死在我们黑风寨,会损害我们山寨的名声的,官差也会来捉拿我们的。我们黑风寨虽然打家劫舍,但可从来没闹出人命,你不能讹我们啊,我不想坐牢……”   鹿鸣翻了个白眼:他快要饿晕了。   直到第四天,冬蓉已经放弃了,她想看看鹿鸣饿死没有,一推门,却发现沉歌坐在他身边,正端着一碗粥喂给他喝。   鹿鸣连着饿了三天,这会儿连端碗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让沉歌先喂他。   冬蓉瞪大了眼睛:“你不是不吃东西吗?”   鹿鸣咽下粥,扭头看她:“你昨天说要放我们走的话,可还算数?”   冬蓉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话确实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不能收回,可若是真的要放他们走,她又舍不得。   冬蓉想了想,有了一个主意:“放你们走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能打过我,我就放你们走!”   他们兄妹二人一个是病秧子,一个是柔弱的小丫头,哪里能打得过自己?   没想到鹿鸣居然答应了:“好,十天之后。”   冬蓉见他居然不知天高地厚地应下了,有些惊讶:他哪里来的勇气呢?   冬蓉走后,沉歌问鹿鸣:“你的武功不是要三个月以后恢复吗?为何同她定在十天以后?”   鹿鸣很有把握道:“这十天里我能拾起一些简单的武功来,对付这皮猴子,足矣。”   十天之后,冬蓉找来寨子里所有的兄弟围观作证。   十几个人蹲在院子里看好戏,冬蓉和鹿鸣站在中间。   冬蓉胸有成竹,鹿鸣一脸寡淡。   冬蓉说:“我就不用武器了,免得你说我太欺负人。”   鹿鸣说:“你用不用武器,结果都是一样。”   “看来你也知道不管怎么样你都会输。”   “我说的是你。”   “好大的口气!”冬蓉举起拳头,便冲了上去。   一旁的夏青怕鹿鸣一会儿输得太惨,不忍叫沉歌看到,想去遮沉歌的眼睛。可手才抬到一半,就见自己的妹妹刚冲到鹿鸣面前,就被弹了出去,摔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满院子的人,包括夏青自己,全都惊愕得嘴巴大张。   冬蓉还没反应过来:欸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咋摔了呢?   夏青难以置信地问沉歌:“你哥他,真的不会武功吗?”   沉歌勾起嘴角:“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可以送我们下山了吗?”鹿鸣问冬蓉。   冬蓉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脸跑了:“太丢人啦!”   沉歌也扭头问夏青:“可以送我们下山了吗?”   夏青看到鹿鸣如此厉害,哪里还敢强行留住他们:“送,送,您这边请!”   沉歌和鹿鸣要回了部分银两,已经被他们花掉的,便当是这几天住在山寨里的住宿和伙食费。   他们正要下山时,有一个山匪忽然来报,说隔壁山头的山匪,跑去打劫先前他们打劫的那个村子了。   “那个村子可是咱们的地盘,他们居然敢动?”夏青端起一把大刀,“走,瞧瞧去!”   那个村子便是沉歌和鹿鸣先前住的,正好顺路。   他们一行人来到村子,见村里哭喊声、求饶声一片。   夏青骂了一声:“奶奶的,兄弟们给我上!”   黑风寨的兄弟立即冲了上去,同那群土匪打了起来。   可对方人数比他们多很多,黑风寨的人几乎一对二,被人按在地上揉搓。   这个时候,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村里被抢劫的人,居然纷纷拿起家里的锄头,跑来帮助黑风寨的人。   这些村民怎么回事?   为什么不看着这两窝山匪狗咬狗呢?   沉歌问旁边一个替黑风寨的兄弟鼓掌打气的老妇人:“奶奶,您怎么帮黑风寨呢?”   老妇人说:“我们宁愿被黑风寨的人抢,也不愿意被其他山匪抢。黑风寨的山匪坏得轻,还算有良心……”   “都是打劫,能有什么良心?”   “你见过山匪打劫还带着野味过来吗?你见过山匪给人挑水种地吗?你见过山匪背着老人去看病吗?”   沉歌摇摇头:“没见过。”   “黑风寨的人抢劫有原则,若是遇见可怜的不仅不抢,还会帮忙,”妇人说,“虽然他们确实坏,但他们每次抢的也不多,村里人说便当是交保护费了,不然若是遇到今天这波土匪,他们若不来帮忙,我们村便要被洗劫一空了,那可真是造孽了……”   这时,老妇人一看到有个黑风寨的兄弟又被打倒了,立即着急地大喊,手舞足蹈道,“快起来,打他,打他!”   沉歌见夏青他们被另一波山匪打得实在凄惨,便同鹿鸣说:“要不你去帮一下?”   鹿鸣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正好试试我这几天武功恢复了几成……”   于是……   另一波山匪被鹿鸣打得屁滚尿流,仓皇而逃。   黑风寨的兄弟们望着鹿鸣,一脸崇拜。   夏青鼻青脸肿地走过来,问鹿鸣:“兄弟,你要不要加入我们黑风寨,做不成妹夫,咱们可以做兄弟,我让你做二当家!”   “没兴趣!”   夏青一咬牙:“那你做大当家,我做二当家的总行了吧?”   鹿鸣淡淡扫了他一眼:“这个可以有。”若是做了大当家,正好把这群乌合之众给散了。   夏青:“……”忽然好想反悔。   黑风寨的人一听,立即向鹿鸣抱拳:“拜见大当家的!”   夏青的心呐,拔凉拔凉的。   老妇人过拍拍夏青的胳膊:“二当家的,我家老伴儿前两天扭着腰了,正好今天你们过来了,你安排两个兄弟,去我家帮忙扛一下大米吧。”   夏青拉着脸说:“大娘啊,我们今天都被打成这熊样了,你还忍心让我们去给你扛大米?” 第63章 063   鹿鸣做了黑风寨的大当家, 正和沉歌想着找个理由把这帮人散了, 没想到隔壁山头的山匪也来投奔。   鹿鸣脑中一动:“都跟我去参军吧。”   山匪们面面相觑:这咋听着那么难以置信呢?   有几个山匪不愿意,想退出, 鹿鸣一个眼神扫过去:“还想留下来做山匪的, 手敲断, 腿打折!”   那几个山匪便不敢说话了。   好在大部分山匪还算有觉悟, 他们守在这穷山僻壤的一个月根本打劫不了多少钱, 还处处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如今有一个让他们改过自新堂堂正正做人的机会,他们自然是想好好把握的。   冬蓉此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问鹿鸣:“我一个姑娘家, 也能参军吗?”   鹿鸣说:“能, 军营里已经有一个女扮男装的了,你去她身边即可。”   “哇。”冬蓉感叹道, “原来女人也可以上战场啊!”   鹿鸣带他们离开的前一天, 夏青让黑风寨的人去村子里把那些孤寡老人家的水缸都灌满了水, 该帮的忙都帮了一遍。   村民们听闻他们要去当兵了,欣慰又担心:“那你们当完兵回来, 还抢劫我们吗?”   夏青笑道:“我们若是能回来, 便是英雄了,英雄是不能做坏事的。”   “原来你们也知道你们之前干的不是好事啊。”   夏青摸着脑袋, 不好意思地笑了。   先前沉歌和鹿鸣离开军营的时候, 萧翎羽同他们大致说过路线, 如今才过去一个多月, 他们一边循着路线找,一边到处打听着,很快就找到了宁王的大军。   夏青他们看到军营里的旗帜上写着一个“宁”字,立即明白过来这是宁王的军队。   “宁王不是反贼吗?”夏青心中有些惶恐。   “那你还要加入吗?”鹿鸣问他。   “可以说不吗?”   鹿鸣冷笑一声:“当初你们掳我和沉歌上山的时候,可没给我们机会说‘不’。”   夏青回头戳冬蓉的脑袋:“造孽啊,你当时怎么就色迷心窍地把他们掳到山上去了?”   宁王此时正是缺人的时候,见沉歌和鹿鸣带了百八十人赶来,虽然是山匪出身,但瞧着一个个体格都不错,被鹿鸣瞪一下就吓得跟小鸡似的,也算听话,便招进来了,每月的军饷也同其他新兵一样。   宁王向来大方,为了让士兵们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连军饷也比其他军队发的多。   山匪们去领军装的时候,每人还额外得了一两纹银,这让他们开心不已。   要知道他们做山匪的时候,一个月也抢不了一两银子啊。   为了每个月不菲的军饷,他们也愿意留在军营。   鹿鸣依着承诺,将冬蓉引荐给了朱缨。   朱缨对鹿鸣曾经说自己像个男人这件事,心里一直有一个疙瘩。今日他领了冬蓉过来,朱缨问他:“我和她都是女扮男装,谁更像男人?”   鹿鸣沉默了。   朱缨和冬蓉都很好奇这个问题:“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鹿鸣诚实道:“太难了,选不出来。”   朱缨和冬蓉异口同声:“去死!”   沉歌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去找萧翎羽,此时萧翎羽还不知道沉歌回来了,正和萧翎星一起谈论军事。   沉歌来到营帐外,站在外面的士兵正想通报,沉歌比了个“嘘”,小声道:“不用,等他们谈完我再进去。”   那士兵便作罢了,继续值守。   沉歌站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有些着急:毕竟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萧翎羽了,她其实也挺想他的。   不如先偷偷看一眼……   沉歌心里生出这个念头,便怎么也控制不住,于是轻轻掀起门帘一角,往里面看去。   只是她刚探进去个脑袋,萧翎羽刚好一抬头,瞥见了她。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懵了。   “二哥,我又出现幻觉了?”   “你又看见沉歌了?”   “我看见她的脑袋了。”   “别说的这么吓人,”萧翎星顺着萧翎羽的视线望过去,“还真有个脑袋……”   沉歌见他们发现自己了,便大大方方地走进去:“奴婢见过世子,见过二公子。”   两人看着她,然后又互相望向对方,交换眼神:好像不是幻觉……   萧翎羽猛地冲了过来,一把将沉歌捞起来抱在怀里,感受到怀中人的体温,才扭过头来高兴地喊道:“二哥,是大活人啊。”   沉歌:“……”   萧翎星笑眯眯地走过来:“沉歌回来了啊?”   “奴婢回来了。”沉歌推了推萧翎羽,示意他放下自己。   萧翎羽不放,对萧翎星说:“二哥,还杵这儿干啥呢?”   萧翎星会意:“好吧,我出去转转。”   萧翎羽抱着沉歌不肯撒手:“还以为至少要三个月以后才能见到你呢。”   沉歌被他抱着,双脚无法着地,比他还高了一个头。   这样低头瞧他,才发现他右边脸颊上多了一道伤疤。   沉歌心疼地摸了摸:“世子,这是怎么伤的?”   “被敌人的刀划了一个口子。”萧翎羽感受着她小手抚摸在自己脸颊上的温柔,“别担心,本世子不会变丑的,回头找鹿鸣调些去疤的药便好了。”   沉歌后怕道:“世子怎么不小心一点?”还好只是划伤了脸,没有伤及性命。   “太想你了,从来没有跟你分别那么长时间,所以在战场上一时走了神,这才受伤的。”   沉歌撇了撇嘴:“这事赖在奴婢吗?”   “不赖你,赖本世子。”萧翎羽望着她,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饶是沉歌脸皮再厚,这会儿也顶不住他炽热的目光了:“世子把奴婢放下来,奴婢被你勒得喘不过气来了。”   “那好吧。”萧翎羽这才依依不舍地把沉歌放下来,   沉歌同他简单讲了一下鹿鸣和夏青的事情:“鹿鸣的伤好了,正在慢慢恢复功力。我们遇到了一窝山匪,鹿鸣降服了他们,将他们带来参军了。”   萧翎羽一听山匪,有些紧张:“他们没伤害你吧?”   “没有,他们笨笨的,挺可爱的。”   萧翎羽并没有把这些山匪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他巡视军营的时候,忽然瞥见一个大高个,捧着一束不知道哪里摘来的梅花,一脸害羞地站在沉歌面前,似乎想想送花给她。   这谁?   不想活了?   萧翎羽立即酸气冲天地走了过去。   夏青今日训练长跑的时候,瞥见了林中一棵野梅,尚还有一个枝头上的花。   他看着梅花,便想起了沉歌。自从来到军营之后,他便没有再见到她了。   夏青一直以为沉歌是鹿鸣的妹妹,沉歌之所以会在军营是因为鹿鸣的关系。他想着如今自己好歹也是个士兵了,以后冲锋陷阵他跑在最前面,若是能立下一两个功劳,便也能算是有成就的人了,沉歌或许就愿意跟他了。   于是夏青在训练结束后,偷偷跑去折了梅花,然后找到沉歌,想让她收下。   沉歌想到萧翎羽对梅花过敏,怎么敢沾染梅花的气息,所以死活不肯要。   要知道上一世她重生的时候,就是因为看到对梅花过敏的萧翎羽肿成一个猪头,不小心笑出声才被萧翎羽推了一个跟头摔死的,故而这一世她对梅花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你快拿走吧,我真的不要!”沉歌拒绝道。   夏青以为沉歌是在害羞:“哪有女孩子不喜欢花呢?我妹想要,我都没舍得给她。”   “那你拿去送给冬蓉吧,我不喜欢梅花。”   “你不喜欢梅花,那你喜欢什么花?下次遇到了,我摘来送给你。”   沉歌瞥见萧翎羽阴沉着脸往他们这边走来了,便赶紧说:“你快走吧,世子过来了。”   夏青不解:“过来就过来嘛,我又没做什么违背军法的事情,不过是想给你送朵花。”   “世子对梅花过敏,他闻不得梅花的味道。”沉歌说完,便赶紧跑向萧翎羽,将他拦住,免得他靠近梅花,“世子,你怎么过来了?”   萧翎羽不悦道:“他谁啊?”   沉歌回答道:“他就是奴婢跟你说的那个黑风寨的当家。”   夏青没把方才沉歌说的话放在心上,以为过敏不是什么大事,便走过来想要拜见世子。   虽然他是个粗人,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也知道世子身份尊贵,若是遇见,是该行礼拜见的。   沉歌回头一看这二愣子拿着花要过来,赶紧喝住他:“站那儿别动,都说了梅花不能靠近世子。”   “这多好看嘛。”夏青扬了扬手中的花,然后对萧翎羽抱拳道,“属下夏青,拜见世子!”   萧翎羽手一摆:“本世子不想知道你叫什么,你打哪儿来回哪去吧!”   夏青大惊:“为什么啊?”   “世子,”沉歌将萧翎羽拉到一边,小声劝说,“你别赶他走,那些山匪都是跟着他来的,你若将他赶走,另外那些人说不定也会离开。他们又没有什么长处,说不定还会回去做山匪,为了一方村民,你也要多担待些……”   “那他送你花是怎么回事?”   这个确实不好解释,也不好找借口:“奴婢这不是没要嘛。”   “那你以后离他远点。”   “是。”   萧翎羽瞪了夏青一眼,拉着沉歌走了,留下夏青一脸莫名其妙。   “那我还走不走了啊喂?”   沉歌在背后给他摆摆手,示意他没事,不用走。   萧翎羽边走边抱怨:“你怎么老是招别人稀罕呢?”   沉歌认错:“都怪奴婢太漂亮,给世子添堵了。”   “你倒是一点不谦虚。”   夏青给沉歌送花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其他士兵们的耳中。   夏青拎着花回来,见大家都用一种很佩服的眼光看着自己,夏青疑惑:“你们为什么这么看我?”   其中一个士兵回答道:“你是军营里第一个敢追求世子的女人的人,佩服佩服。”   夏青:“……”突然觉得这花好扎手。 第64章 064   宁王绕过东菖又往上京奔去, 这是让敌军没有想到的。   穆成他们以为宁王败北, 一路往北宁追去,可快追上的时候才发现不过是一小队人马,还溜得飞快。   穆成这才知道上当了。   等他们掉回头往上京赶去时,宁王的军队已经打到上京门口了。   宁王一路攻打,势如破竹,待到上京城门口, 亦是做好了酣战的准备。   萧翎羽驾马来到宁王身边,说:“父王, 我昨晚又做了一个梦,你猜是什么梦?”   宁王此时正紧张万分, 哪里有闲心同他聊这个:“大战当前, 别说这些没用的。”   萧翎羽却一脸轻松道:“我梦到这城门咱们不用打,它自己就开了。”   宁王冷哼一声:“你以为这城门是自己家的, 说开就开?”   “那不然咱们打个赌?”   宁王瞪他一眼:“没正形, 一边去!”   萧翎羽却胸有成竹:“赌一下嘛?”   宁王不耐烦道:“城门要是真如你说的能自己打开, 你是我老子!”   “那不至于,”萧翎羽笑嘻嘻道,“要是我猜对了,父王你以后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以后再同你说。”   “那你现在先滚一边去。”   “得令!”   萧翎羽退到一边, 宁王对城门的虎视眈眈,以及城门上士兵的严阵以待, 让气氛很是肃杀。   就在宁王准备下令攻城的时候, 忽然听见沉重的“吱呀”声, 城门先是露出一条缝,而后缝隙越来越大,直至彻底敞开。   宁王惊呆了。   宁王身后的十万大军亦是一脸懵逼。   萧翎羽一拍大腿:果然他的梦境再一次成真了。   昨天晚上他便梦到了这一幕,他们的大军直逼城下,正准备决一死战的时候,对方守城的将领居然下令开城门,迎接他们入城。   而且萧翎羽还梦见了那个人,正是先前攻打北宁城的主帅王焱。   当初新皇让王焱挂帅去捉拿宁王,可惜王焱这个人自负高傲且心胸狭隘,自己攻不下北宁也便罢了,居然嫉妒自己的手下穆成先一步破开了西宁门,竟然不派兵支援,白白错过了一个攻入北宁的大好时机。   后来穆成气不过,便直接告到了新皇那里。新皇这才撤了王焱主帅之位,换上了穆成。   王焱对于这件事一直怀恨在心,对新皇亦是十分不满。   如今宁王兵临城下,王焱见识过宁王的实力,知晓自己定然守不住这上京,就算自己拼死抵抗,也终究会落得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他看清了局势,已经猜到这江山要易主了,既然如此,他又何必为旧主卖命,还不如讨好新主。   于是他便下令开了城门,亲自迎接。   萧翎羽见王焱走出来,不由笑了:还真是他。   王焱走到宁王马下,恭敬道:“臣恭迎宁王进京。”   宁王第一反应是城中有诈,可转念一想,古往今来的那些攻城的战役中,没有一个是敢打开城门在城中设诈的,因为城门的打开,就意味着这座城池的沦陷。   明衍说:“可以进。”   于是宁王一声令下:“进城!”   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直奔皇宫而去,皇宫的守卫面对这乌泱泱的十万人,根本毫无抵抗之力。宁王轻而易举地攻开城门,搜找新皇。   在养心殿内,宁王见到了新皇。   新皇面色平静:“你还是来了。”   宁王面色复杂:“不是皇兄逼我来的么?”   “朕知道,你一直觊觎皇位,从朕做太子的时候,你就 一直嫉妒朕。”   “皇兄你错了,我那时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是你不信我。”   新皇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这皇位,你想要便拿去吧。只是朕的孩子,还请你善待。”   到底是兄弟一场,宁王并不想赶尽杀绝:“我会给你一处封地,你带着他们去那里吧。”   “不去了。”新皇扶着柱子,慢慢地滑到地上,他嘴角溢出鲜血,显然是服了毒,“朕先去见老祖宗他们了,希望你百年之后,也能有脸去见他们。”   “皇兄……”宁王早就料到,以他的性子,被夺了皇位之后,是断然不肯苟活的,所以他会选择这样做,宁王并不意外。   倘若当初他没有猜疑他,没有把萧翎羽当成人质,没有在国丧期间将他拦在城外,或许今天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   宁王脚步虚浮地从养心殿中走出来,萧翎星等在外面。   “星儿,你去处理一下你皇叔的后事吧。”   “孩儿遵命。”   萧翎羽进入皇宫之后,也想去找一个人。   是那个在他被关在皇宫做人质期间,唯一帮助过他的人。   后宫忽然起了大火,萧翎羽只好立即带兵前去查看。   起火的是皇后的宫苑。   萧翎羽立即命人救火。   皇后在火中撕心裂肺地大喊:“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你们会遭报应的!”   火势越来越旺,根本控制不住,皇后很快湮没在大火之中。   此时混乱的人群中忽然冲出一个人来,直直往火中奔去:“母后!”   萧翎羽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住:“危险,你别过去!”   “你放开我,我要救我母后!”   “来不及了。”萧翎羽抱住他的腰,将他往外拖,“萧沐。”   他将萧沐拖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萧沐挣脱开来,一拳打在他的脸上:“王八蛋,你们都是王八蛋!”   鹿鸣见萧翎羽挨打,正要冲过来帮忙,被萧翎羽拒绝。   萧翎羽能够理解他此时的心情,所以根本不会还手:“你多打我几拳吧,我受着。”   萧沐烧红了眼睛,又给了萧翎羽一拳。   萧翎羽被他打得摔倒在地上,萧沐冲过去将他扯起来又挥起了拳头。   可那拳头最终没落在萧翎羽身上便松开了。   萧沐扯着萧翎羽的衣服,嚎啕大哭:“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对不起……”走到今天这一步,也并非萧翎羽所希望的。   这一场宫变,势如洪水般铺天盖地地涌来,又霎时退去得毫无痕迹。   萧沐被软禁了。   他的哥哥姐姐们都同母后一起葬身火海了,唯独自己事前被母后支使出去,苟活了下来。   想来母后也知道当初他帮过萧翎羽,所以萧翎羽一定会保住他的性命,这才留他独活下来。   萧沐想到当初萧翎羽在皇宫中受到的为难,其实那个时候他就隐隐猜到,日后再相见,他们难以再以兄弟相称,可却没有想到,再见面会是这样一种结果。   他当初不能理解父皇为何要如此对待萧翎羽,可现在他也不能原谅萧翎羽和宁王,害死了他的家人。   萧翎羽来这禁院中看他,萧沐冷漠道:“你以后别来了,我不想见到你。”   “我只是想来看看有没有人为难你。”萧翎羽说着,便命人将崭新的棉被、上好的木炭送进来,“现在天冷,别冻着自己。”   “你不必做这些,”萧沐冷笑道,“你若心中真的对我有愧,不如放我走。”   萧翎羽沉思片刻:“好,我放你走。”   萧沐不过随口一说,意在 嘲讽他的假惺惺,却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会答应:“你放我走,要怎么同你父王交代?”   “那是我的事情。”   “你就不怕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你若能把这江山抢回去,也算是你的本事。”萧翎羽说,“只不过天下的百姓要再遭一次战乱的罪罢了。”   萧沐起身往外走,院门口的侍卫将他拦住。   萧翎羽走上前来,丢给他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盘缠。”然后让侍卫放行。   侍卫只好让路,萧沐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他看到萧翎羽就站在那里,似乎还是印象中的样子,又似乎不是了。   他想到当初萧翎羽离开皇宫时,走的时候并没有回头。   他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国仇家恨横亘在两人中间,他无话可说。   萧沐走了,萧翎羽被宁王揍了一顿。   宁王虽然能理解萧翎羽放走萧沐的原因,但萧沐的存在的确是一个隐患。不过宁王想想也就算了,就当是给皇兄留下一个血脉吧。   宁王登基,改了年号为建宁。萧翎羽为太子,萧翎星和萧翎风分别为端王和康王,萧云芷和萧云月为永宁公主和安宁公主。   新皇登基本要大赦天下,但宁王担心局势刚刚稳定,若是将所有罪犯放出来,怕是又要引起一些混乱。但若是一个不赦,又说不过去,便想着从诸多罪犯中挑选出一些罪责较轻的、或是本性善良犯罪有苦衷的、或是冤假错案的人,将他们赦免。   天下案件奇多,实施起来委实是一件很耗费精力的事情。   而萧翎羽因为放走萧沐这件事正好撞在建宁帝的气头上了,建宁帝索性便将这件事安排给他了,而萧翎星和萧翎风则去北宁将家人们接过来。   萧翎羽每天要看各种卷宗,看得眼睛都疼了,沉歌心疼他,便提出自己帮他读,他听完做出判断即可。   萧翎羽揉着眼睛答应了。   沉歌读着读着,读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新晋探花沈沐舟,在科考中徇私舞弊,罔顾法制,故被撤去探花之衔,置于牢中十年,反思其过……”   “这个放了吧,”萧翎羽漫不经心道,“作弊被判十年着实有些过分了,以后不让他参加科考便是了。”   “沈沐舟……”沉歌念叨着,“探花?”   居然是他?   南芝姑姑喜欢的人。   他不是中了探花之后,就给五公主做驸马了吗?怎么会被关进大牢呢?   萧翎羽见沉歌停顿了,便睁开眼睛:“你对他很感兴趣吗?”   “太子,奴婢能去见见这个沈沐舟吗?”   “见他作甚?”   “他是南芝姑姑的……一个朋友,奴婢想去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可没时间陪你去。”   “奴婢自己去即可。”   “你自己一个人去牢中,你觉得我会放心吗?”   “那不然让鹿鸣陪奴婢去?”   “那还是我陪你去吧。”   “不用麻烦太子,奴婢一个人真的没事的。”   “啰嗦,”萧翎羽站起身来,松了松筋骨,“坐在这里快长毛了,走,出去转转。”   “多谢太子。”   两人来到大牢中,提审了沈沐舟。   沈沐舟是不认识沉歌和萧翎羽的,他在牢中许久,只听说新皇登基要大赦天下,可这赦令却迟迟没有下来。   今日自己忽然被提审,想来是上面派了人,要重新审理自己的案件的。   萧翎羽问沈沐舟:“你真的在科考中作弊了?”   沈沐舟辩解道:“读书人最不齿的,便是故弄玄虚、徇私舞弊, 草民饱读圣贤书,又怎么会做这种下作的事情?”   “那这案卷上的记录作何解释?”   “草民是被冤枉的。”   “何人冤枉你?”   “草民不知,”沈沐舟心中虽有猜测的人选,却不敢轻易说出口,便隐晦说道,“草民中了探花之后,五公主有意招草民做驸马,草民不愿意,隔天便入了狱……”   这倒与沉歌前几世的回忆对应起来了:他果然是要做五公主驸马的,只不过这一世拒绝了而已。   萧翎羽便也猜到是他拒绝了五公主,让皇家的颜面挂不住,才会遭遇着牢狱之灾。   这样敢于拒绝荣华富贵的人,倒是让萧翎羽有些敬佩:“你为何要不愿意做驸马?你应该知道娶了公主之后,对你会有莫大的相助。”   沈沐舟大方回答道:“草民心中有人,本是打算无论科考结果如何,都要回去娶她的,又怎么能娶旁人呢?”   沉歌附在萧翎羽耳边,小声说:“太子,你能帮忙问一句,他想娶的是何人吗?”   萧翎羽瞥了一眼沉歌:女人果然对这种事情很感兴趣。   虽然不太想问,但既然沉歌想知道,萧翎羽便问了:“你想娶的人,是什么样的姑娘?”   “是一个善良又勤劳的姑娘,”沈沐舟说起她时,满眼都是爱意,“草民家中贫寒,是她拿出积蓄供草民读书,草民母亲生病,亦是她帮着照料。倘若没有她,草民便没有今天。如此好的姑娘,草民又怎么能辜负……”   他说的这些,都一一与南芝姑姑对应了起来。   “你说的这个姑娘,叫南芝吗?”沉歌忍不住开口。   沈沐舟惊讶:“姑娘认识南芝?”   沉歌笑着介绍起来:“你眼前这位,是当今太子,以前的宁王世子。”   沈沐舟望着萧翎羽,眼中迸发出巨大的欣喜。   “南芝应该很快就会来京城了,”萧翎羽说,“你无罪释放了,在京城等着吧。”   “多谢太子!”   沉歌和萧翎羽在坐马车回宫的路上,脸上一直洋溢着笑意。   萧翎羽看着奇怪:“沈沐舟无罪释放,你怎么这么高兴?”   沉歌说:“奴婢觉得,好像有些事情是上天注定的,不用特别努力,也会有好的结果。”   她想到当初在北宁时,她和素溪在街上撞见南芝姑姑给沈沐舟银钱,那时候她觉得沈沐舟八成不是好人,拿了南芝姑姑的钱财去赶考,中了探花却娶了旁人。   那个时候沉歌正被萧翎羽和宋浣珺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南芝姑姑对于沈沐舟的付出又是心甘情愿的,沉歌索性便没有再理会这件事。   她没有想到,沈沐舟对南芝姑姑亦是一片痴情,为了她,甚至得罪了五公主。   原来,这一世她不用操心所有的事情,有些事情冥冥中已经有了最好的安排。   萧翎羽对于她的话,半是听懂,半是听不懂。   不过对于上天注定这句话,他倒是很认同。   他将沉歌拉到自己怀里:“你有没有觉得,你也是我的上天注定?”   这一次,沉歌没有逃开,难得被他乖乖地抱着。   萧翎羽见她一点回应都没有,低头瞧见她眼睛眨巴眨巴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翎羽忽然注意到一个问题:“本太子跟你说情话,你怎么都不脸红?”   “啊?”沉歌抬起头来看他,“奴婢忘了……” 第65章 065   萧翎羽让人考核了一下沈沐舟, 知晓他确实是个有才华的人,便同父皇说了一声,恢复了沈沐舟探花的头衔, 并让他帮着自己一起看卷宗。   沈沐舟原本想告假去北宁将他的母亲接过来, 但此时朝堂大换血, 新旧臣同堂, 陛下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 便让沈沐舟留下来,然后安排人快马加鞭赶去北宁, 让萧翎星将老人家一并接回来。   沈沐舟这才安心留下来做事。   陛下忙着论功行赏, 安抚朝中老臣,萧翎羽和沈沐舟每天埋在卷宗里, 忙得饭都忘了吃。   明衍跟着他们一路从北宁打到上京, 功不可没,陛下封他做了少傅, 并赐他宅院一座, 黄金千两。明衍高兴坏了,立即跑来找萧翎羽:“太子殿下,现在我可以娶素溪了吗?”   “素溪还没到呢?”萧翎羽看他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笑道, “你且先准备聘礼吧。”   “谢太子殿下。”   一旁的沈沐舟瞧见了,若有所思道:“我也应该准备聘礼了……”   萧翎羽瞧着他们一个两个的都要成家了, 嘴上虽然不说什么, 但心里却是十分羡慕的:等过些日子母后进宫后, 他便向父皇和母后提出娶沉歌的事情。   如此萧翎羽和明衍、沈沐舟一样,期待着母后他们快点回来。   可是他们等了半个多月,却等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萧翎星护送他们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王焱等人的埋伏,其他人都还好,唯独萧翎星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陛下大惊,立即和萧翎羽亲自出城去接他们。   当初攻占京城的时候,王焱带着大军没能及时赶过来。宁王登基后,王焱手下的大部分士兵都归顺了宁王,但还是有两千人,誓死追随王焱。   自从宁王登基后,便一直派人搜查王焱等人的下落。   此番让萧翎星和萧翎风回北宁接人,陛下亦是派了两倍的士兵护送,却没想到还是中了王焱的埋伏。   当然王焱也没能讨得好处,他这两千人马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他被一位绝世高手救走。   萧翎星便是去追他的时候,被那位高手打伤。   萧翎星的身上几乎没有外伤,可越是这样,情况越严重。   鹿鸣跟着萧翎羽一起出城,第一时间见到了萧翎星,在马车上给萧翎星号过脉之后,脸色凝重。   “他怎么样?”萧翎羽紧张地问道。   鹿鸣摇头:“不太好。”他能肯定是师父打伤的萧翎星,师父内功深不可测,若是换成普通人,这会儿想必尸体都凉透了。   萧翎羽心中一凉:“能救吗?”   鹿鸣拿出银针:“让马车停一下,我先施针。”   鹿鸣用银针暂时稳住萧翎星的伤势,然后赶紧回到皇宫,调制药材。   他其实也没有把握能不能将萧翎星医好,毕竟他伤得实在太重,若是三天之内不能醒过来,便真的永远无法醒来了。   不止鹿鸣,太医院的太医给萧翎星看过之后,也都做出了这样的说法。   宋浣珺和林侧妃最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尤其是林侧妃,哭得几次昏厥过去。   到了第三天,萧翎星还是没有醒来,陛下面色沉重,林侧妃坐在一旁没了力气,他们都知道,萧翎星凶多吉少了。   第三天的晚上,萧翎羽他们都来了,想着或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萧翎星了。   沉歌也跟着萧翎羽一起过来了。   她没有想到这一世萧翎星会遭遇这样的事情。   先前几世,去接宁王妃他们的人是萧翎羽,萧翎羽回来的路上也遇到了王焱的埋伏,只不过萧翎羽并没有去追王焱,所以他从未受伤,故而沉歌也没有猜到 这一世换成萧翎星后,他会遭此一劫。   萧翎星的脉搏越来越微弱,脸色也变得灰白起来。   “你们同他说说话吧。”鹿鸣已经尽力了,能用的方法他都用过了,现在只能寄托于萧翎星自己的意志。若是他能听到大家对他说的话,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鹿鸣说完这个,便出去了。   萧翎羽兄弟俩和宋浣珺也跟着出去了,留下父皇、母后以及林侧妃这些长辈先同萧翎星说说话。   约莫半个时辰后,陛下他们走了出来,宋浣珺忙扶着林侧妃先去房中歇息,萧翎羽和萧翎风兄弟两个人便进去了。   他们兄弟说话,沉歌自然是不方便听的,她和萧翎风的丫鬟连翘等在外面。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他们兄弟二人才出来。   此时林侧妃好像在房中又晕过去了,宋浣珺忙着照顾林侧妃,一时半会儿地还没过来。   沉歌同萧翎羽说:“太子,奴婢能进去同端王殿下说几句话吗?”   萧翎羽想到沉歌也曾与他主仆一场,便答应了。   沉歌走进房中,望着双眸紧闭的萧翎星,内心只觉得十分的惋惜:他们历经艰险走到这一天,所有的人都要过上幸福的日子了,为什么偏偏他出了这样的事情。   “二公子,”她还不适应唤他端王殿下,开口唤得又是以前的称呼,“明明你以前都活得很久的,虽然前几世你很惹人讨厌,但这一世你是这样优秀又善良的人,我不相信好人没有好报,你会渡过这个难关的,对吗?”   她的轻声细语,如同轻柔的风,萧翎星身在一团白茫茫的迷雾之中,这阵风吹散了他眼前的雾气。   他看见了沉歌,也看见了萧翎羽,亦是看到了自己。   他看着萧翎羽和沉歌从小一起长到大,在北宁,沉歌帮着萧翎羽赢得了父王的宠爱,帮着萧翎羽守住北宁,帮着萧翎羽赢得军心。在京城,沉歌帮着萧翎羽扫清障碍,朝中百官对萧翎羽赞不绝口,父皇早早地将皇位传给了他……   萧翎星看见自己的眼眸里妒火中烧,能够感受到自己对萧翎羽的嫉妒,以及对沉歌的恨意:明明他比萧翎羽更优秀,文韬武略皆高他一筹,他不过占了个嫡子的身份,便轻而易举地站在比他高的位置上,永远地压他一头。   偏偏他身边还有一个沉歌,料事如神。   他耗费心机,终于让萧翎羽栽到了他的手里。他捉了沉歌,将她丢在牢中百般折磨,最后命人将她带到兽场……   倘若她是自己的就好了。   他搭起弓箭的时候,心里是这样想的。   耳边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说着什么,萧翎星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那个声音由悲戚变成无比震惊的欣喜,“夫君,你终于醒了!”   宋浣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揉着眼睛,将眼泪揉干净了,又看了一遍:“夫君,你真的醒了,太好了!”   “浣珺……”萧翎星虚弱地唤了她一声。   “我在,我在,”宋浣珺口中应着,眼中的泪又如雨水般落了下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醒来,我就知道你一定舍不得我们。”   “别哭。”萧翎星扯出一个笑来,安慰她。   “我这便去告诉母妃和父皇他们,”宋浣珺跑到房门口,又停了下来,她不敢迈出去,怕她方才看到的都是幻觉,于是她站在门口,不顾形象地大声喊道,“父皇,母妃,夫君醒了,他醒了!”   陛下在林侧妃的房中,皇后和萧翎羽他们在前殿,原本他们已经做好了萧翎星离世的准备,听到宋浣珺的声音后,立即赶了过来。   萧翎星真的醒了,他活下来了。   沉歌跑到外面,仰着头高兴地对坐在屋顶上的鹿鸣说:“端王殿下醒了, 你快下来吧。”   从昨天晚上给萧翎星诊断之后,鹿鸣就一直坐在屋顶上吹凉风,怎么喊都不下来。   萧翎星是鹿鸣遇到的,第一个让他束手无策、医治不好的人,这样他很受打击,亦是觉得没脸见人,便干脆跳到屋顶上兀自抑郁。   如今听到沉歌说萧翎星醒来了,鹿鸣立即跳了下来,赶去萧翎星的房间查看他的情况。   “醒来就好,醒来我便有法子能医好了。”鹿鸣说。   林侧妃喜极而泣,陛下和皇后亦是觉得十分欣慰。   往后几天,鹿鸣一直住在萧翎星的宫殿内,每天三次给他诊脉、施针、布药,在他的全力医治下,萧翎星的身子恢复得很快。   这一天萧翎羽又带着沉歌来看他,萧翎星如今已经能下床了,宋浣珺正陪着他在院子里晒太阳。   见萧翎羽过来了,宋浣珺便退下去,让他们兄弟二人好好说说话。   沉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萧翎星同萧翎羽说话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看自己。   是她有什么做的不合适的地方吗?   沉歌暗自反思着,却也没想出什么不对的事情来。   直至萧翎羽要离开时,萧翎星忽然提出一个奇怪的请求来:“五弟,能让沉歌留下片刻吗?浣珺先前说有点事情想让沉歌帮忙,不会耽误很长时间……”   萧翎羽没想太多便同意了。   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便叮嘱沉歌忙完之后就去找他。   沉歌留了下来。   “殿下,端王妃想让奴婢帮什么忙?”沉歌问他。   她和宋浣珺也没说过几句话,宋浣珺怎么会有事情找她帮忙呢。   萧翎星坦白道:“是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殿下想问什么问题?”难怪从方才开始就觉得不对劲,果然他是有事情找自己。   萧翎星看着她,眼神似乎有些复杂:“沉歌,这是我们第几次见面了?”   这是什么问题?   沉歌不解:“殿下,这个奴婢数不过来。”从宁王府遇见到现在,就算她脑子再清楚也记不得这种事情啊。   “或者我换一种问法,”萧翎星说,“这是我们第几世见面了?”   沉歌的脸一下子白了:“殿、殿下……”   萧翎星看到她的神色,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你果然,是记得的前世发生的事情的。”   沉歌难以置信:他怎么会……   难道他也记起了前世?   难道他还会和前世一样,同萧翎羽作对?   “殿下……”沉歌身子颤栗起来,眼中满是恐惧。   “你别害怕,”萧翎星见她如此惊恐,忙安抚道,“我只是,想同你说声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前世我那样对你,你那时一定很绝望吧。”   “哪、哪样啊?”   虽然很难承认,但萧翎星还是说了出来:“在兽场,用箭射杀你的人,是我。”   沉歌大惊,往后退了几步:“真的是你?”   “你别害怕,这一世我不会……”   话还没说完,却见沉歌便提着裙角飞快地跑了:“太子殿下等等我哇!”   呜哇哇,她不要跟杀人凶手说话,太吓人了! 第66章 066   往后几天, 萧翎羽再来看萧翎星的时候, 沉歌总是找各种借口不跟过来。   素溪那边已经开始准备出嫁的事宜了, 萧翎羽也不怎么支使她了。皇后给萧翎羽身边拨了好几个小宫女,可萧翎羽还是习惯沉歌和素溪伺候,不怎么搭理那些宫女。   今日来见萧翎星, 沉歌和素溪都没跟着, 鹿鸣如今做了侍卫统领,也不能一直跟着他了。   他索性便独自一个人, 溜达着过来了, 反正两个院子离得很近。   他刚走进院子,便看到萧翎星坐在那里发呆。   不知道为什么, 他觉得二哥最近阴郁了许多。   “二哥, ”他唤了一声, “今天气色又好了许多。”   萧翎星听到他的声音,回过神来,脸上似乎有阴云笼罩:“五弟来了。”他瞧了一眼萧翎星的身后,“沉歌那丫头又没同你一起过来吗?”   “没呢, 她这几日不知是被你院子里什么东西吓到了,怎么都不肯过来。”萧翎羽觉得奇怪, “那日你说二嫂有事情让沉歌帮忙,是什么事情?她回去之后一直怪怪的……”   那天他沉歌在这里,还没走多远呢, 便看到她咋咋呼呼地追上来了, 搂着他的胳膊浑身直哆嗦, 问她什么她也不说。   萧翎星沉思片刻,说:“沉歌其实是被我吓到的……”   这几日他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萧翎羽,关于他记起前世这件事。   其实他记起来的事情也并非全部,只有他害死沉歌的那一世,他记得最完整,往后几世,他只记起一些片段。   但这并不妨碍他能猜到,他们这些人的命运,已经重复了好几次了。   萧翎星思考良久,决定把这件事透漏一半给萧翎羽。   “你怎么会吓到沉歌,你向来脾气好,难不成你对她发火了?”萧翎羽问他。   “那倒没有,”萧翎星说,“五弟,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咱们做过同样一个梦,梦里你看见我用箭射杀了沉歌?”   “怎么又说起这个?”萧翎羽坐了下来。   “是真的。”   “什么真的?”   “那件事是真的,”萧翎星终于说了出来,心中似乎也轻松了一些,“我此番伤重,一只脚踏进黄泉,似乎记起了前尘往事,我在前世真的害死了沉歌。”   萧翎羽惊讶:“那我呢?”前世他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有保护沉歌?   “你在沉歌前头就死了。”   “……”萧翎羽不信,“假的吧,我怎么可能死在沉歌前面。”   “是真的,好像你……也是被我害死的。”   “……”萧翎羽定定地望着他,半响,才说,“二哥,我觉得你在逗我。”   萧翎星叹了一口气:“我因为这个困扰得很,所以打算去寺庙待一段时间。”   因为他记起了前世,所以连同前世他对萧翎羽的嫉妒,对沉歌的怨恨也一并记了起来。   前世他和现在的他是完全不一样的心境,两种情绪一直在他的身体里打架,更让他恐惧的是,他似乎有些控制不住前世遗留下来的心绪了。   他不能任由前世影响自己,所以他需得找一个清心静气的地方,好好清理一下他的心魔。   而萧翎羽听到他说要去寺庙,觉得有些不能理解:“二哥,那终究是梦,不一定是真的发生过,你不必这般小题大做。”   萧翎星却说:“或许有一天,你遇到了同我一样的事情,你会理解我的。”   他觉得,萧翎羽以后说不定也会记起那些事情。   倘若他也记起来,以后他们兄弟二人又该如何相处呢?   萧翎羽回去之后,便同沉歌说了萧翎星要去寺庙中修行一段时间。   沉歌这几日着实受惊了,听到萧翎星的名字,还会本能地哆嗦一下,然后才问:“端王殿下要去当和尚吗?”那宋浣珺怎么办?   “只是修行,不做和尚。”萧翎羽想到二哥的反常,亦是认真思考起他说的梦境来。   二哥将梦境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并且笃信那些事情一定真实的发生过,而萧翎羽自己也经常做一些古怪又真实的梦,让他觉得这个世界有点奇怪。   沉歌对于萧翎星要去寺庙修行这件事,还是很意外的。   想来是受到前世记忆的影响,现在的心绪有些混乱吧。   他能做出这样的决定,说明他这一世还是一心向善的,这一点让沉歌很是欣慰。   萧翎星在去寺庙之前,是想再见沉歌一面的。   可是沉歌一想到重生的第一世,她和萧翎羽皆是被他所害死,尤其是自己死得那样凄惨,她心中暂时无法接受,依旧选择了逃避。   毕竟那是她好几世都无法抹去的心理阴影。   宋浣珺想要陪萧翎星一起去寺庙修行,可萧翎星却说寺庙清苦,不忍她去,让她留在皇宫中陪母妃,他调节好自己的心绪就回来,不会让她等太久。   宋浣珺依依不舍地将他送上了去往寺庙的马车,在萧翎星离开之后,她的心情更低落了。   她知道萧翎星心里藏着事情。   在北宁的时候,她与萧翎星成亲之后没多久,他便出去打仗了。在为数不多的两人相处得日子,萧翎星虽然待她温柔体贴,却似乎有些过于相敬如宾了。   在两人成亲之前,宋浣珺便时常猜测萧翎星究竟喜不喜欢自己,就算后来成亲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能确定萧翎星对自己的心意。   直到那天晚上,萧翎星生死攸关的那个晚上。   大家都以为他或许活不成了,她安抚好母妃,然后才赶去他的房间,想同昏迷中的他说说话。   她过去的时候,沉歌刚从里面出来。   她当时并没有想太多便进去了,她坐在床边,拉着萧翎星的手,一边流着泪,一边絮絮叨叨地,同他讲起两人自从相识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   她不知道自己讲了多久,泪眼婆娑中,她看到萧翎星的嘴唇动了一下,嗫嚅地说出了两个字。   虽然声音微弱,但宋浣珺还是听到了。   他说的那两个字,是沉歌。   她还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他会唤沉歌的名字,便看到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醒了!   他活过来了!   巨大的惊喜让她一时忘了方才的疑惑,她赶忙去喊人,告诉大家她的夫君醒过来了。   如今萧翎星的身子已经大好,却开始与她分床而眠,嘴上只说是这几日睡眠不好,怕影响到她。如今他又忽然提出要去寺庙修行,归期未定,且不让自己相陪。   联想到他徘徊在生死线上的时候,喊得是沉歌的名字,宋浣珺心中恍若一颗大石头砸入湖中,激起巨浪,叫她怀疑:所以萧翎星根本不喜欢自己,他喜欢的人是沉歌,当初娶自己,也只是为了她父亲的兵力……   虽然理性告诉她,她不该这样怀疑自己的夫君,可是萧翎星如今的行为,却让她怎么也控制不住这个想法。   倘若他真的不喜欢自己,那么她守着他,也没有什么意义。   宋浣珺想着,若是以后他修行回来,对自己还是如此,那么,她便放下对他的执念,回北宁的老家。   而此时坐在马车中赶去寺庙的萧翎星,并不知道此时宋浣珺的心里已经起了惊涛骇浪。   这些日子他的确睡不好,每天晚上辗转难眠,前世的回忆总在脑中一遍遍的闪过,有时候甚至会莫名的愤恨,控制不住想要发脾气。   他担心自己会伤害宋浣珺,所以以大病初愈、睡眠不好的理由,同她分房而睡。   如今他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就算为了母妃,为了宋浣珺,他也要努力克服自己的心魔,不让前世的自己毁了今世难得的幸福。   萧翎星离开皇宫没多久,东宫之中便开始为素溪和南芝准备成亲的事情了。   虽然素溪和南芝不过是下人,但是皇后娘娘十分重视,因为这是他们入住皇宫之后的双喜临门,而且素溪曾经是皇后十分喜欢的丫鬟,虽然一开始皇后娘娘误会素溪是萧翎羽的贵人而对她十分宠爱,即便是后来知道了弄错了人,素溪却也因为救过萧翎羽的性命,而让皇后一直记在心里。此番素溪出嫁,皇后娘娘和萧翎羽都为她准备了不少的嫁妆。   至于南芝,这些年来在宁王府一直踏踏实实本本分分的,将王府的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后娘娘自然也乐得为她筹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说起沈沐舟,一开始南芝还骗沉歌,说沈沐舟是她远房的一个表弟。直到现在南芝才与沉歌说了实话。   “其实我能认识沐舟,也是托了你的福分。”南芝说。   沉歌不懂:“我的福分?”   “你那时才六岁,不晓得你还记不得,那年冬天你同我说木炭的事情,我才留了心眼,担心母亲会买劣质的木炭,便回去查看,没想到母亲真的因为烧了劣质的木炭出了事。”回想起当初惊险的那一幕,南芝仍心有余悸,“我猜到母亲在家中出了事,却苦于大门紧闭无法进去,那时沐舟刚好经过,帮我救了母亲一命……”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这般相信他,倾尽所有也要帮助他。”   “只凭他救我母亲一命,我为他做再多也愿意。先前我一直觉得自己地位低下,且又比沐舟大两三岁,一直不敢奢望真的能与他在一起,却没想到,他能为了我拒绝五公主,为了我不惜在牢中受苦,”说道这里,南芝已经泣不成声,既是心疼,又是感动,“所以我要谢谢你,沉歌,多亏了你,我才能与母亲多相守些时日,也多亏了你,我才会认识沐舟……”   “姑姑不要这么说,我刚入王府时,你处处照顾我,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所以你才会有好报,这是上天给你的福分……”   南芝和素溪同一天出嫁,两顶花轿从皇宫中出去,皇后娘娘和萧翎羽亲自去送,认识她们的人也前来恭贺。   朱缨和冬蓉也来了。   她们是为了恭贺明衍和素溪这一对,毕竟明衍在军营里待了那么久,认识了许多人,许多士兵将领今日都要去他的府中讨一杯喜酒喝。   冬蓉一直跟着朱缨,她去哪儿就跟着去哪儿,今日便也顺便来见见场面。   她瞧见鹿鸣也来了,一身靛蓝色的侍卫装,看着更挺拔俊朗了。剑眉星目的,表情还是那么冷。   “我好后悔啊。”冬蓉说。   朱缨瞥了她一眼:“你后悔什么?”   “当初我把鹿鸣掳到寨子里,就应该当机立断与他成亲的,我就不应该答应他等他三个月这种鬼话。”冬蓉悔不当初,“不然现在我也是有夫之妇了。”   朱缨笑了一下:“我觉得你幸好当初没有逼着他与他成亲,不然他能灭了你们整个山寨。”   “也是哦。”冬蓉苦恼道,“你说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   朱缨以前也喜欢过鹿鸣,只不过被他拒绝之后,加之后来战况吃紧,她便逐渐忘却了这件事了。   至于鹿鸣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朱缨心里倒是有个人选。她指了指沉歌:“他应该喜欢那样的姑娘吧。”   冬蓉看向沉歌。   如今沉歌不再穿丫鬟的衣服了,而是换上的宫女的衣服,粉粉嫩嫩的,脸上脂粉未施,便已经漂亮得惊为天人。   “我也好想成为那样的姑娘。”冬蓉一脸向往道。   朱缨叹了口气,安慰她:“这世上无论美丑,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我们必须接受生命里的注定残缺和难以如愿的部分,在看到别人的闪光点时,也不要过分贬低自己,其实你身上也有光,只不过你自己没有察觉到而已……”   冬蓉和朱缨对视:“那我的光在哪里呢?”   “你……黑得发光吧。” 第67章 067   素溪成亲离开皇宫后, 萧翎羽身边便少了一个人伺候,皇后娘娘让他将沉歌提拔成大宫女, 以后不用再做伺候人的事情, 那些事情让小宫女来做就好。   萧翎羽道:“不用提拔成大宫女, 我不缺大宫女, 我那东宫缺个女主人。”   皇后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再次提醒他:“沉歌做侧妃可以,但是不能做太子妃, 她的出身实在太低。”   萧翎羽却将头一扭:“你说了不算, 我找父皇去。”   他去找陛下,问:“父皇,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咱们在京城门下打的那个赌?”   陛下自然是记得的, 毕竟他居然提前梦到城门会主动打开, 着实让人惊异:“你想要什么?”   “我想娶太子妃。”   “哦?看上哪家姑娘了?”   “就沉歌啊。”   陛下说了和皇后一样的话:“沉歌不行,她配不上你。”   萧翎羽一听,急眼了:“父皇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她配不上我?”   “你的太子妃, 朕已经有了几个人选。”如今萧翎羽是太子, 他的婚姻自然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   当初他们起兵造反的时候, 由于兵力不足, 曾向睿王借兵。如今大业已成,陛下依着当初的诺言, 不仅让睿王仍驻守自己的封地, 而且还拨了另外一座城池给他。   但藩王实力太大, 终究不是什么好事。陛下虽然不像皇兄那样猜忌自己的兄弟,但为了安全起见,他也要与睿王搞好关系。   最有效的拉拢,莫过于联姻。   睿王妃娘家有个侄女,因为自小父母染病双亡,一直寄养在睿王府中,睿王夫妻二人一直将她视若己出。   陛下有意让萧翎羽娶她。   就算萧翎羽不想娶这个,陛下还有其他的人选。   如今大国初立,万国来朝,有许多国家都意欲他们联姻。陛下自己年纪大了,又一心沉迷于政事,并不想再往后宫里添人,故而这联姻的任务,便落到了他的这几个儿子身上。   首当其冲的便是萧翎羽了,他可是各国联姻的香饽饽。   而后是萧翎风,他也还未成亲,亦是联姻的好人选。   反而是提前娶亲的萧翎星,躲了过去。   陛下将他心中的打算说给萧翎羽听,萧翎羽虎着脸道:“谁爱娶谁娶,反正我不娶,我就要沉歌一个。”   “你这孩子,忒不懂事。你作为一个太子,是要成大事的,怎么能拘泥于儿女情长?”陛下恨铁不成钢道。   萧翎羽反驳:“我就娶沉歌一个,又不妨碍我成大事!”   “总之朕不同意,你若再坚持下去,便是沉歌那丫头惑主,朕就让人把沉歌她送走!”   “那你连我一起送走,再让母后给你重新生一个太子吧!”   “你这孽子,看朕不打你?”陛下扬起手来便要打。   萧翎羽躲了过去:“父皇你说话不算话,当初明明说好你若打赌输了,便要答应我一件事的。”   “别的事情都可以,唯独这件事不行!”   “你那时好像说,我若赢了,我是你老子……”   陛下:“……”这孩子必须打了,再不打这就要上天了。   夜里陛下和皇后说起这件事,两人也拿萧翎羽没有办法。   他们不是不喜欢沉歌,那丫头乖巧懂事,纯良可爱,哪能不招人喜欢的。   单凭现在她的品行,就不比那些大门大户的千金差。   可独独,她这出身,实在配不上萧翎羽。   “皇后,不若咱们便将这丫头送去别处一段时间,治一治那混小子,告诉他除非他娶了别的太子妃,否则这辈子他都别想见到那个丫头。”   “可沉歌是羽儿的贵人啊,我担心若是将沉歌送走,羽儿他会有危险。”   “现在大业已成,还能有什么危险?”陛下说,“再说又不是真的不让她回来了,她这么好的丫头,还要回来给羽儿做侧妃呢。”   “那好吧,过几日,我寻个借口,将她先调往别处一段时间吧。”   萧翎羽也猜到父皇和母后劝说不动他,定然又要去为难沉歌,所以这几日去哪里都要带着沉歌,不管做什么都要沉歌站在他旁边,生怕一不留神沉歌被人偷走了。   他也知道知道父皇和母后心里其实是喜欢沉歌的,再磨些日子,他们一定会同意的。   只不过总有些时候,有些机密的事情,沉歌不能听,萧翎羽只能让她单独在外面等一会儿,并叮嘱她,不管谁要带她走,都一定要事先问过他才能离开。   沉歌答应了。   沉歌约莫猜到他这般紧张自己是为了什么,应该是他同陛下提出要娶自己,他们不同意吧。   这是前几世都经历过的事情。   萧翎羽自小受宠,他想要的东西总能想办法得到,所以只要她愿意嫁,他就一定能想办法将她娶回去,也能尽心尽力护她周全。   在经历了沈沐舟的事情后,沉歌的心打开了许多,她觉得或许这一世大家都如此圆满,她和萧翎羽也能得到圆满。   况且他们前世的此时,最大的敌人是萧翎星,可这一世,萧翎星为了不伤害他们,选择去寺庙修养身心,沉歌想着,这一世,好像没有什么她能帮助萧翎羽的地方了。   那么现在,是不是到了她该好好享受幸福的时候?   萧翎羽在一次与几位大臣讨论密事的时候,沉歌在外面等着他,待他出来之后,人便不见了。   这诺大的皇宫,能悄无声息带走沉歌的人,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萧翎羽去皇后那里要人,皇后故作不知:“你自己的人,管本宫来要做甚?”   萧翎羽也没怎么闹,回去便默默吃了两片肥猪肉,当天晚上便上吐下泻,发起了高热。   皇后闻讯赶来,一看他这症状就知道他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太子今天晚上回来吃了什么?”皇后问宫女。   宫女战战兢兢答道:“太子说想吃红烧肉,奴婢便让御膳房给做了。”   皇后杏眸一瞪:“你不知道太子只能吃瘦肉不能吃肥肉么?”   宫女吓得跪在地上:“奴婢有罪,奴婢劝过太子,可是太子不听。”   “他不听你就不拦着了?”   “太子万金之躯,奴婢实在不敢……”敢拦太子的,也只有沉歌一个人罢了。   皇后知道萧翎羽肯定是故意的,便也没有过多地责怪宫女,只让太医赶紧给萧翎羽医治。   萧翎羽见了皇后,也不肯跟她说话,母子两个人就这么暗中较劲。   沉歌确实是被皇后安排人带走了,而且已经送到宫外去了。   皇后自然不会为难她,甚至还特意挑选了一个好的山庄,让她游玩散心去了。   说来也怪,自从沉歌离开皇宫之后,萧翎羽就三天两头的出事。若说是萧翎羽故意折腾自己想让皇后心软便也罢了,可有些时候,似乎并不是萧翎羽故意的。   比如那天晚上大雨,天空忽然闪过一个雷,端端劈在东宫上空,震碎了屋檐上的瓦片,屋顶漏雨,淋醒了萧翎羽。   他准备换房间睡,刚下了床,地上也有水渍,光脚踩上去摔了个四脚朝天。   宫女太监听到声响赶紧过来查看,一个太监走得急,脚底打滑,也摔在地上,刚好往萧翎羽滑去,一脚踹在萧翎羽的尾椎上……   第二天萧翎羽就直不起腰来了。   不仅萧翎羽,连带着整个皇宫都倒霉,五天来了六波刺客,皇后没被刺客吓到,早上一出门不知哪里窜出来一只黑猫,吓得皇后差点心窍梗塞。   陛下这边也不是很安稳,一日早朝的时候,有位旧臣忽然闹气了脾气,摘下官帽一头撞向了柱子,还好别人赶紧拉住,只撞出来轻伤。   这些事情若单独论起来,倒也没什么,但这么多倒霉的事情聚到一起了,难免会让皇后心中犯嘀咕:好像送走沉歌后,宫里就没安稳过。   皇后叫来明衍,想让他帮忙看看宫里的风水是不是有问题。   明衍说:“风水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皇宫的气运最近是挺衰弱的。”他想着这几日都没有见沉歌在萧翎羽身边,便问皇后,“沉歌最近去哪里了?”   皇后一听,果然和沉歌有关,便不好意思道:“本宫让人将她送到宫外去了。”   “难怪,”明衍劝道,“虽说有些事情没有依据,但臣终究觉得沉歌是个不平凡的存在,她是一个会给别人带来好运和福气的人,娘娘还是早日让她回来吧。”   皇后一听,立即紧张起来。她很相信明衍的话,他都这样说了,皇后自然不敢再拖下去,便立即安排人将沉歌接回来了。   沉歌一回来,萧翎羽腰也不疼了,走路都有劲了。   刺客全都被鹿鸣捉住了,那只吓人的黑猫也被人在池塘边摁住,嘴里还咬着一只锦鲤。   撞柱子的那位大臣也光着脊背上朝给陛下负荆请罪,陛下让他赶紧穿上衣服,别着凉。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皇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萧翎羽生怕再发生沉歌被送走的事情,便想着给沉歌找一个会武功的人保护她。   原先她身边有鹿鸣,萧翎羽想让鹿鸣找调一个武功高的侍卫保护沉歌,鹿鸣沉思片刻,提醒他:“太子,不是每个男人都如我一般,守着沉歌还能不动心的。”   况且他其实也动心过,只不过心中知晓她是萧翎羽的人,所以控制住罢了。   萧翎羽想想也对:“那你能找到武功高的女人吗?”   鹿鸣想了想:“朱缨武功高,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朱缨是鹿鸣见过的,武功最高的女人了。   朱缨自然是不愿意的,如今她在军营中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将领了,怎么能进宫给人做贴身护卫呢,况且沉歌现在也只是一个小宫女而已。   不过既然萧翎羽开口了,朱缨倒是有个别的人选:“殿下,属下跟前有个女孩叫冬蓉,虽然武功差了一些,但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训练,保护一个人应该是没问题的。”   萧翎羽点头:“那便要她了。”   鹿鸣听说萧翎羽选了冬蓉,便叫她过来,想试试她的武功,究竟能不能胜任,毕竟当初他武功还没恢复时,便能一招将她扔出去三米远。   冬蓉自从跟着朱缨之后,跟着她学了不少的武功,如今终于能与萧翎羽过十招了。   她的进步之快,还是让鹿鸣很意外的。   这说明她还是比较有天分的人。   只不过这种程度,还不够。   “以后你除了保护沉歌,其余的时间来找我,我教你武功。”   “真的吗?”冬蓉高兴道,“那我岂不是经常能见到你了!”   鹿鸣看着她,又想起当初她掳走自己要他做压寨夫君的事情,便冷着脸道:“我教你功夫只是为了让你更好的保护沉歌,你别多想。”   “那我能把你的功夫都学来嘛?”   “看你本事。”   冬蓉眼睛亮亮的:“那倘若有一天我能打过你,你会不会喜欢我?”   鹿鸣被她的直白和异想天开惊愕到:“你哪里来的自信?”   冬蓉忸怩道:“那我们说好,以后只要我能打过你,你就娶我好不好?”   鹿鸣:“你想得美……”   “那你是同意了?”   “我没有。”   “你方才明明就是同意了。”冬蓉一口咬定,“你方才第一句话不是明确的拒绝,所以就是同意!”   鹿鸣:“……”   后来萧翎羽问鹿鸣,冬蓉的武功怎么样,有没有可取之处?   鹿鸣沉默了很久,才木着一张脸说:“她的无相神功挺厉害的。”   “什么是无相神功?”   “俗称不要脸神功……” 第68章 068   先前吓到皇后那只黑猫, 在池塘边捉鱼吃被“猫赃俱获”后,因为罪孽深重,抓住它那个侍卫本欲将它摔死了事, 恰好鹿鸣经过, 那猫嗷呜一声, 鹿鸣驻足:“把它交给我吧。”   那侍卫便将黑猫给了鹿鸣。   那黑猫似乎是吓坏了, 一到了他怀里,就搂着他衣襟不撒爪。   鹿鸣抱着黑猫走开,低头挠挠它脑袋:“你原来主人呢?”   黑猫:“喵呜嗷呜……”   “那你为什么跑去吓皇后娘娘?”   “喵呜。”   “原来你不是故意。”   “喵。”   “以后跟着我可好?”   “喵喵!”   鹿鸣救下这只猫不过是一时心软,但这猫似乎是黏上了他一般, 他去哪儿, 它就跟着去哪儿。   他每日要巡逻皇宫, 那黑猫就竖着尾巴跟他一起巡逻,好不威风。   宫女们每每看到鹿鸣和猫, 都要驻足多看两眼。   后来鹿鸣觉得这样委实有种招摇过市感觉,便不打算养它了, 抽了空抱着它去找沉歌, 路上还开导它:“沉歌是个很善良很可爱女孩子, 她会好好照顾你。”   这世上大多女孩子都喜欢毛茸茸小动物, 只不过这只猫太黑了,不知道沉歌会不会喜欢。   好在沉歌看到黑猫之后, 连说了三个可爱, 便将黑猫留下了。   其实沉歌一直都想养个小动物, 只是前几日总是操心许多事情, 根本没有精力再去养一只宠物。   如今在宫里她日子过得比在宁王府还要轻松,有那么多宫女和她一起伺候萧翎羽,冬蓉也在她身边帮忙,沉歌时间一下子充裕了许多,这宫里暂时没有什么事情让她操心,她正好养个小猫打发时间。   萧翎羽瞧着她最近花在小猫身上心思明显对在他身上花多,不由吃醋了。   那一日沉歌发觉萧翎羽直直瞅着黑猫,以为他也喜欢,便将黑猫抱到他面前:“太子,你觉得它可不可爱?”   “挺可爱,想抱抱它主人。”   沉歌听到前半句话时候,正要把猫给他宝宝,听到后半句话又把猫收了回来,好笑道:“太子又打趣奴婢了。”   萧翎羽见不得它能得到沉歌抱抱,感觉瞧着自己活得还不如一只猫,于是拎着它后颈肉将它从沉歌怀里提溜出来,扔给一旁冬蓉。   “给你了。”   冬蓉抱着猫不知所措:“为何给奴婢?”   萧翎羽:“比较衬你肤色。”   冬蓉一直都在为自己皮肤黝黑而烦恼,她自小在山寨长大,身边都是和大哥一样糙人,娘亲又去世早,没有人告诉她女孩子要好好保护自己皮肤和脸蛋,也没有人教她冬天要用润肤膏脂,更没有人同她说女孩子长大了要用胭脂水粉。   她自小素着一张脸,满山头乱跑,夏天不知道躲太阳,冬天不知道避寒风,久而久之,这张脸就越来越黑。   其实她偶尔揪出大腿内侧肉来看,底子还是挺白皙。   就是这张脸被晒得皴黑。   她向沉歌讨教,怎么才能把脸蛋变得又白又嫩和她一样,沉歌找出许多瓶瓶罐罐来,告诉她哪些是洗脸时候用,哪些是洗脸之后用,每天晚上睡觉前,这些东西都要涂一遍。   冬蓉看着这些从来都没有见过东西,只觉得头疼:“需要这么麻烦吗?你每天晚上也要涂一遍?”   沉歌摇头,拿起一瓶膏脂:“我只涂这个就好了。”其它东西她都没怎么用过,大都是萧翎羽让人买来送她,或是皇后娘娘赏赐,放在她那里也是浪费,如今正好拿来送冬蓉。   “那我也只涂这个可以吗?”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我天生丽质,你不是呀。”   “……”这么夸自己真好吗?   在沉歌帮助下,冬蓉皮肤确实好了许多。她趁着找鹿鸣学武功时候,问他:“你有没有发现我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没有。”   “你仔细看看?”   鹿鸣根本懒得看她:“不想学就回去。”   “学学学!”   冬蓉学功夫很用心,萧翎羽也便放心了些。   自从沉歌回来之后,萧翎羽又向母后提过要娶沉歌事情。这次皇后倒是没有明确反对,只是说最近宫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忙,等忙完再来考虑他婚事。   萧翎羽瞧见母后已经松口了,便也不着急这一时,因为宫里此时却是在忙着布置宫苑,再过些日子骊国使团就要来拜访了。   这也是先前父皇同他提起过,现在许多国家有意与他们结成友好关系,骊国算是实力比较雄厚国家,听说此次前来拜访,是带着他们国家一位公主过来。   想来也是意与他们联姻。   萧翎羽提前同父皇和母后说了:“这个骊国公主我是绝对不会娶,他们若真想联姻,要么父皇你娶,要么让四哥娶,千万别往我那东宫里塞,不然到时候别怪我给人家难看。”   陛下哼了一声:“听说这个骊国公主生国色天香,与你那俊美四哥正好郎才女貌,就算你想要,朕还不想给你呢。”   萧翎羽听了心中大喜:“不错不错,就给四哥……”   后来有一次萧翎羽说漏了嘴,同萧翎风说了骊国公主事情,没想到萧翎风也不愿意娶。   还责怪萧翎羽:“五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己不想要,怎么能推到我身上呢?忒不地道了些。”   萧翎羽无辜道:“那是父皇决定,谁让四哥你俊美无双,也只有绝顶美人才能配得上你了。”   “我又不是那种只看女人外貌肤浅男人,于我来说,脾性相投才是最重要。”   “说起来四哥你年纪也不小了,这么多年了你有中意姑娘吗?”   “以前有,现在没有。”   萧翎羽好奇道:“谁啊?”   萧翎风想到素溪已经嫁人了,这种事情知道人越少越好,便说:“算了,不提了。”   素溪嫁人,萧翎风是诚心祝福她。   他从宁王府后院走出来,跟着父皇一路征战,有了许多阅历,那段年少青葱感情,便也能放下了。   只是现在要他去接受另一个未曾谋面女人,他心里亦是不愿意。   沉歌和冬蓉也听说了骊国公主要来事情,冬蓉说:“听说那个骊国公主是他们骊国第一美人,她会比你还漂亮吗?”   沉歌对于这位骊国公主,还是很有印象:“既然是第一美人,自然要比我漂亮。”   “那你就不担心太子会娶她吗?”   “太子不会娶她。”   萧翎羽娶过女人,要么是沉歌自己,要么是宋浣珺,前几世还没见他喜欢过别女人呢。   沉歌话正好被萧翎羽听到了,他走过来,笑盈盈地问她:“你怎么这么确定本太子不会娶那位公主呢?”   冬蓉一看到萧翎羽过来,立即识趣地抱着黑猫跑到一边去玩了。   “太子殿下,不如奴婢跟您打个赌,”沉歌调皮道,“赌你会不会娶那位公主?”   “可以啊,”萧翎羽欣然同意,“你要赌哪边?”   沉歌自信道:“奴婢赌你不会娶。”   萧翎羽瞧着她明媚小脸,笑道:“嗯,你赢了。”   “这就赢了啊?”   “对啊,”萧翎羽倾过身子,在她脸上啄了一下,“奖励你本太子香吻一个。”   沉歌:“……”感觉好像被套路了。   半个月后,骊国使团姗姗来此,陛下安排萧翎羽和萧翎风去迎接。   沉歌和冬蓉跟着去凑热闹,发现朱缨也在迎接队伍里。   冬蓉一看到朱缨,便兴奋地过去打招呼,同她说话。   朱缨看到她,眼前一亮:“冬蓉,你好像比以前漂亮了?”   “真吗?”冬蓉摸了摸自己脸,高兴道,“我就说嘛,这段时间沉歌一直教我怎么仔细保养皮肤,明明就比之前好了很多,可鹿鸣就是看不出来。”   朱缨笑道:“他木头一根,看不出来也实属正常。”   冬蓉苦恼道:“那你说,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喜欢我呢?”   朱缨撇撇嘴:“我要是知道这个,我早就能嫁给他了,还轮得到你?”   “也是啊,你好惨。”   “你也是呢。”   “嘤……”   她们正说着话,骊国使团已经到了,冬蓉和朱缨立即好奇地扬头去瞧。   骊国公主身份尊贵,从马车上下来后,脸上覆着棉纱直到走到萧翎羽面前才摘了下来。   冬蓉和朱缨只瞧见了骊国公主一个侧脸,便被惊艳得眼睛都直了。   “哇,这世界上原来真有比沉歌还漂亮女人。”冬蓉感叹道。   朱缨却觉得:“沉歌若是好好打扮一番,也不见得比这位公主差。”   萧翎羽看到骊国公主,虽然初时小小惊艳了一下,但看到沉歌时,还是觉得沉歌好看,而且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喜欢。   骊国这位公主是个冰雪美人,不爱说话,同萧翎羽和萧翎风礼貌性地问候之后,便再也没说一个字。   萧翎羽兄弟俩也不怎么热情,觉得礼貌到了便可以,生怕同她多说两句话,以后便要娶她。   宫里为骊国使团准备了接风宴,陛下有意引导骊国公主和萧翎风多说说话,奈何两个人一个生性冰冷,一个并不愿意多说,一连冷场了好几次。   后来陛下觉得似乎这个骊国公主并不愿意与他们联姻,不晓得骊国怎么会安排这样一个公主过来。   宴席散后,陛下让萧翎风送骊国公主回去休息。萧翎风不好拒绝,便硬着头皮去送了。   他只是把公主送到事先安排好宫苑门口便离开了,走时松了好大一口气。   而刚踏进宫苑里面骊国公主也狠狠地松了一口气,问身边婢女:“怎么样,我这个公主装得像不像?” 第69章 069   在沉歌的印象中,骊国来的这位公主叫朝暖公主, 带了许多的骊国礼物过来。本以为她是来联姻的, 没想到她只是带了几百个使团成员在京城蹭吃蹭喝地待了一段时间就走了。   故而沉歌也并未把这位公主放在心上, 想着到了时间她就会走的。   朝暖公主除了一些必要的会面,其余的时间都待在那个宫苑里不怎么出来。她带来的使团都住在宫外的驿馆中,只有一个婢女跟在她身边。   有几次陛下为了尽地主之谊, 让萧翎羽和萧翎风陪着朝暖公主在宫里转转, 或者在京城附近转转。   萧翎羽和萧翎风猜拳,谁输了谁去。   萧翎风输了一次, 主动邀请朝暖逛御花园,并邀请宫外的戏班子进宫为她表演, 安排得也算是周到了。   只不过这位冰雪美人依旧话很少,连笑容也是淡淡的。   后来萧翎羽连输了两次,便由他带朝暖公主出宫, 逛逛京城各处的景点。   京城周边有许多好玩的地方,一两天是逛不完的。   萧翎羽让人将京城附近有名的景点列出来, 游玩一遍的话, 至少需要三天的时间。   因为担心沉歌会吃醋, 萧翎羽便想带着沉歌一起。   沉歌大方道:“奴婢不吃醋, 太子您放心的去便是。”   萧翎羽问她:“朝暖公主长得那么漂亮, 你就不担心点什么?”   “奴婢不担心。”   “你可愁死本太子了。”萧翎羽瞧着她似乎不开窍的样子,拿她也没有办法, 便问一旁的冬蓉, “你逛过京城没有?”   冬蓉摇头:“没有呢。”   “本太子带你一起去如何?”   冬蓉一听, 高兴极了:“太好了!”   萧翎羽给她使了个颜色:你懂得?   冬蓉眨眨眼:懂得!   等到萧翎羽陪朝暖公主出宫的时候,冬蓉拉着沉歌也一并跟上来了。   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今日鹿鸣也跟着他们出宫,亲自保护他们。   冬蓉一看到鹿鸣,眼睛就恨不能长在他的身上,被鹿鸣瞪了一眼,这才矜持了些。   朝暖公主今日画了浓浓的妆容,愈发显得娇媚动人,沉歌偶尔看一下,还是被她的美貌所折服。   虽然前几世已经见过了,但是每一次见还是会感叹,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好样貌的人。   朝暖公主从宫中出来之后,便覆上了面纱,便只余一双桃花眸露在外面。   一行人坐上马车,朝暖公主和她的婢女坐一辆马车,萧翎羽和沉歌、冬蓉坐一辆马车,鹿鸣骑马在外面护送。他们先去钱塘,再下云州。   正好萧翎星就在钱塘的安福寺修行,此番前去,正好可以顺路看看他。   沉歌一听说要去看萧翎星,不由瑟缩了一下。   萧翎羽瞧见了,问她:“还是这般害怕二哥?”   沉歌勉强道:“还好还好。”   “若是害怕,你便不去见了,我去瞧一眼便好。”   沉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甚好甚好。”   待他们赶到钱塘后,先陪着朝暖公主游览了一番,待到傍晚他们歇在一处客栈,用过晚饭之后,萧翎羽同朝暖公主说了一声,将鹿鸣和冬蓉留在客栈保护公主和沉歌,自己则带了几个侍卫去安福寺看望萧翎星。   朝暖公主回房中休息了,没再出来。   冬蓉还没有玩尽兴,从掌柜哪里打听到钱塘这里晚上还有夜市,就在湖边,十分热闹,便想去瞧一瞧。   沉歌抵不住她的软磨硬泡,便答应了。   冬蓉还想叫着鹿鸣一起,可她们从房中出现,却怎么也找不到鹿鸣了。   “算了,那我们两个人出去吧。”冬蓉失望道。   沉歌和冬蓉不知,鹿鸣早就离开客栈了。   鹿鸣奉命保护朝暖公主和沉歌他们,他刚跳到客栈的屋顶上准备观察一下周围的地形,却听到朝暖公主房中有开窗户的声音。   原本以为她是要开窗户透气,可随即一个人影从窗户上闪过,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鹿鸣立即回到客栈,去敲朝暖公主的房门。房门打开,朝暖公主的婢女同他说,公主已经歇下了。   鹿鸣觉得奇怪,便退出去,去追方才那道人影了。   沉歌和冬蓉兜里揣了些碎银铜板,欢欢喜喜地来到了夜市。   湖边灯火通明,放佛一座不夜之城。这里人声喧哗,路边小摊贩叫卖着各种时令果品小食,还有一些款式新颖的玉佩首饰,以及令人眼花缭乱的胭脂水粉。   冬蓉新鲜极了,这些可都是她在山寨中不曾见过的。   沉歌虽然对这些东西并不新奇,但是开心这种事情是会传染的,冬蓉逛着开心,沉歌也跟着逛得津津有味。   她特意挑了一些这里特有的小东西,准备带回去送给素溪。   夜市中间有一棵姻缘树,善男信女们将自己喜欢的人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刻在一个小木牌上,再用红绳系在树上,便能得到这棵姻缘树的祝福。   冬蓉听说了,也想过去试试。   她自然要刻她和鹿鸣的名字。   小木牌十个铜板一个,冬蓉买了两个,给沉歌一个。   沉歌不要:“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冬蓉便只好自己去刻字了。   刻字的师父忙不过来,冬蓉虽然着急,也只好乖乖排队。   沉歌不愿意挨挤,便站在一旁等她。   冬蓉一边排队,一边时不时瞅一眼沉歌。终于排到她时,她便告诉那师傅,要刻的名字如何写。   刻字的师父今天刻了百十个名字了,手指发酸,刻字慢了些,沉歌正百无聊赖地等着,忽然被人拥住。   登徒子!   沉歌正欲喊冬蓉,那人早就预料到一般,在她的喉咙附近点了一下,她便发不出声音来了。   沉歌心中一慌,听见那人说:“娘子,我来迟了,叫你久等了。”   说着便脱下自己的外袍,给沉歌披在身上,拥着她往前走。   谁是你娘子?   该不会是人贩子吧!   沉歌无法抗拒他的力道,被他扣着肩膀走了好几步,正想抬头看看这个人的样貌,却被他扶着脑袋一把按在他的怀里。   “娘子别生气,为夫给你买花赔罪……”   沉歌被他按得抬不起头来,只闻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独特的香脂味。   约莫走了十几米远,沉歌忽然看见鹿鸣从他们身边经过。   沉歌想要喊他,奈何喉咙发不出声音。想要去追他,可是身子却被人牢牢制住无法挣脱。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鹿鸣越走越远。   不一会儿,沉歌听到拥着她的这个人似乎舒了一口气:“终于甩掉了。”   然后肩膀上的力道一松,身上披着的那件衣服也被揭下,那人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谢了,可爱的小丫头。”   说罢,便将她往前一推,沉歌踉跄着往前急走了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子,待她回过头来时,那人已经消失了夜市的人群中了。   这是怎么回事?   沉歌茫然地望着四周的人群,清了清嗓子,似乎能够发出声音了,便赶紧去找冬蓉了。   冬蓉刚拿到刻好字的木牌,回头一看,沉歌不见了,登时吓坏了。   正找着她,没想到沉歌又回来了。   “你去哪里了?吓我一跳。”若是把沉歌弄丢了,太子那边可怎么交代?   “没去哪里。”沉歌不想让她担心,但又觉得有些后怕,“时间不早了,你把木牌挂上,我们便回去吧,万一太子回来,我们不在,他肯定会生气的。”   “哦,也好。”冬蓉手脚麻利地将木牌挂好,便赶紧拉着沉歌的手回去了。   她们回到客栈后,果然很快萧翎羽就从寺庙中回来了。   萧翎羽听说朝暖公主早早地歇下了,便也让冬蓉早点休息。   冬蓉逛了夜市回来,正是又累又困,得到萧翎羽的允许,便欢天喜地的去睡了。沉歌亦是很想睡觉了,强撑着精神想要伺候萧翎羽洗漱安歇,却被他抓着手说:“睡什么睡,出去玩!”   沉歌困得没精打采:“大晚上的,去哪玩啊?”   “听说这里有夜市,本太子带你逛逛去。”   盛情难却,沉歌实在不能说她刚刚已经和冬蓉逛过了,于是被萧翎羽拖着又逛了一遍。   萧翎羽发现沉歌似乎兴致不高,以为是这夜市不好玩,便找人打听了一下,这钱塘的晚上哪里最好玩。   那人道:“这里有个明月坊,里面的花魁才情与美貌皆为上品,卖艺不卖身,可以去欣赏一下她的曲子与舞蹈。”   萧翎羽问沉歌想不想去,沉歌眼睛亮亮的:“想去。”   她活了这么多世,从来都没有去过这种地方,一直很好奇,如今有萧翎羽陪着,正好去见见里面的光景。   萧翎羽见沉歌终于提起兴趣了,二话不说便带着她去了明月坊。   其实萧翎羽一早就知道,这里盛产美人,他心里是想去看看的,但是又觉得不能对不起沉歌。   如今有沉歌在,他便能正大光明地去瞧一眼了。   明月坊的花魁每天晚上只出来表演半个个时辰,每次出来只表演一刻钟,一共出来四次。   萧翎羽和沉歌来得晚,花魁的表演只剩最后一次了,他们等了许久,才等到花魁上台。   那花魁一出来,底下的人便看直了眼。   若她身段婀娜,媚眼流苏,一颦一笑皆勾魂夺魄。   萧翎羽赶紧搂紧了身边的沉歌,生怕自己也跟其他人一样,被这花魁勾了心魄。   花魁表演结束,明月坊里的妈妈照例出来喊价,问台下的客人,谁出的价钱高,谁便能让花魁在接下来的时间单独为他表演。   底下的客人立即接二连三地叫价起来。   沉歌问萧翎羽:“你若是没看够,也可叫价的。”   萧翎羽揽着沉歌的肩膀说:“看够了,看得够够的了。”旁的女人再美,他看一眼也就够了,唯独沉歌,看一辈子都不够。   当客人将价格叫到了一百两银子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再往上叫价了,花魁虽美,但一百两银子只能单独叫她陪一个晚上,还是有些不值得。   妈妈瞧着那位愿意出一百两的客人,正欲将他喊上台来,却听见角落的昏暗处有另一个慵懒年轻的声音喊到:“我出两百两。”   霎时一片寂静。   妈妈先是惊呆,反应过来之后,笑得脸都皱了,立即邀请那位客人上台来。   可当那位客人站起来,从灯火昏暗中走出来时,便听见一片抽气的声音。   连沉歌都忍不住看呆了:这位客人,居然比台上的花魁还要好看!   他一袭湖蓝色长袍,像是从清澈的湖水里走出来的美男子,带着纯净的,一尘不染的气息,干净漂亮的不像话。   沉歌这几日真的是见足了美人,从朝暖公主到台上的花魁,再到眼前这位出尘绝凡的客人,他们美的各有千秋,真真是过去了眼瘾。   那客人不理众人对自己的目光,悠然往台上走去,恰好经过沉歌身边。   然后沉歌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香味。   沉歌愣住了。   这味道,好像是……在夜市,那个莫名挟持自己又莫名走掉的人。   那件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好像也是湖蓝色的。   回想起那个人的声音,似乎也和这个人很像。   沉歌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个男子,隐隐激动起来,她看着他轻轻执起花魁的手,两人并肩往台后走去,直到走到沉歌看不到的地方,沉歌才收回目光。   “看够了么?”耳边,萧翎羽的声音阴恻恻的响起。   沉歌扭过头来,才发现萧翎羽一脸的不悦。   “当着本太子的面,居然对别的男人看直了眼。”萧翎羽咬牙切齿道,“还看得一脸激动。”   “不……不是这样的。”   “你从来都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我?”   “毕竟咱们那么熟了……”   “所以你喜欢这种小白脸?”   “人家也不算是小白脸吧。”   “还敢替他说话?”   “没有啊……”   “别让本太子再见到他!”   “……”   “不然本太子蘸着碟醋就能把他生吃了。” 第70章 070   萧翎羽带着朝暖公主游览完钱塘,又赶去云州。   云州最着名的是玉湖, 此时正是阳春三月, 春花盛开的季节, 最适合游湖。   玉湖水清,湖面上有许多人泛船而行。小船是租来的,一百个铜板就可以租到一个小船。   如此湖光美景, 萧翎羽自然是想和沉歌单独泛船, 于是便让人租了三个小船,一个给他和沉歌, 一个给鹿鸣和冬蓉,还有一个给朝暖公主和她的婢女。   朝暖公主在面纱之下打了个哈欠, 表示自己怕水,不敢划船,她在湖边四处转转即可。   萧翎羽也不强求, 拉着沉歌便去坐小木船了。   冬蓉紧张地搓搓手,问鹿鸣:“你会划船吗?”   鹿鸣看了她一眼, 施展轻功稳稳地落在小船上:“上来。”   冬蓉赶紧跳上去, 同鹿鸣面对面坐着。   鹿鸣划着船, 不远不近地跟在萧翎羽和沉歌的后面, 以防他们有危险发生。   冬蓉两只手扒着小船, 平时大大咧咧的她这会儿异常的安静。   鹿鸣看出来她似乎有些害怕,便淡淡地安慰了一句:“有我在, 不会掉下去的。”   “嗯。”冬蓉虽然应着, 但是紧张的情绪并没有因为他的这一句安抚而变好一些。   她其实也是怕水的, 只不过方才朝暖公主先她一步说出来,让她觉得只有漂亮的姑娘才有资格说怕水,像自己这样的丑姑娘,说这个便太矫情了。   况且她也不想放过这个跟鹿鸣单独相处得机会,便咬着牙坐上来了。   这小船轻飘飘的,随着水波荡漾,荡得冬蓉心里慌慌的。   只不过鹿鸣的心思并不在冬蓉身上,他安抚了一句之后,便一直留意着萧翎羽和沉歌的小船。   其他侍卫分成两拨,一波跟着朝暖公主,另外一波分成几组,坐在小船上亦是跟着保护萧翎羽。   萧翎羽难得和沉歌出来,还想着风景如此美妙,气氛如此美好,十分适合耍耍小流|氓,摸摸沉歌的小手和小脸什么的。可鹿鸣和那些侍卫就围绕在他们周围,十几双眼睛往他们这边瞅着,就算萧翎羽想摸,恐怕沉歌也不给他机会。   于是萧翎羽下了一个命令,一个很快就会让他十分后悔的命令。   他让鹿鸣和侍卫们都别跟着,然后他拨弄着木桨,带着沉歌往湖心划去。   因着之前几世带朝暖公主出来游玩的是萧翎星,所以沉歌并不知道其实出来游玩也是有危险的。   她还沉浸在玉湖的诗情画意之中,俯下身来拨弄着湖水,沁凉的感觉让她的心情变得很好。   萧翎羽见她十分喜欢这里,便提议:“以后等我们老了,不必忙于政事了,便在这湖边附近买一处宅子,在这里养老可好?”   沉歌歪着头问他:“太子你不住在皇宫吗?”   “皇宫哪有这里好。”   沉歌侧过脸来,一缕碎发自额前滑下,贴着脸颊随风摆动,她莞尔一笑:“嗯。”   萧翎羽醉在她甜兮兮的笑容里,忍不住伸出手来替她整理那缕调皮的头发,然后顺势将她揽到自己怀里……   远处的冬蓉看着他们,一脸的羡慕:什么时候鹿鸣能对她这么温柔就好了。   然而现实中,鹿鸣只会将木桨丢给她,抱着胳膊道:“你来划,锻炼臂力……”   冬蓉:“……”你一个大男人真好意思支使她一个姑娘划船。   萧翎羽和沉歌在湖心,周围有几只小木船零散地在他们周围,有的是游湖的男女,有的是热闹的一家人。   有一对男女忽然吵了起来,且越吵越激烈,那姑娘气不过,竟一头扎进了湖里……   同船的男子亦是跟着跳了下去,想要拉那姑娘上去。   那姑娘是个会凫水的,看见那男子跳下来,便躲开他往别处游去。   那姑娘在前面游,那男子跟在后面追。   沉歌眯起眼来:“太子,他们朝咱们这边游来了。”   而其他小船上的人,看到这番景象,嘴上喊着救人,也朝萧翎羽的方向划来。   沉歌隐隐感觉不对劲。   而远处的鹿鸣亦是察觉到异样,立即从冬蓉手里夺过木桨,往萧翎羽那边赶去。   此时落水的那对男女已经游到萧翎羽身边,其中一个扒着萧翎羽的小船就要上来,被萧翎羽一木浆拍了下去。   而另一个潜入水下面,掏出匕首去扎萧翎羽的船底。   小船很快被扎出了窟窿,湖水灌入小船,很快淹没了萧翎羽和沉歌的脚踝。而其他小船上的人,也目露凶光,纷纷拿出了刀剑,加快速度朝他们这边划来。   萧翎羽心中暗骂一声,瞧见鹿鸣和侍卫们也在尽力赶来,只要他们能坚持一小会儿,便能得救。   小船还在下沉,他解决掉扑上来的两个人后,小船便翻入水中,沉歌会游泳却不会武功,只能游来游去躲着这些刺客,不给萧翎羽添麻烦。   萧翎羽被人拽住脚踝往水里拖,沉歌一着急,想要去拉他,结果后面又冒出一个刺客,将她按在了水中……   萧翎羽自己解决了那个拖他的人,从水里钻出来之后,发现沉歌不见了。   鹿鸣很快赶过来,摸起他的佩剑手起刀落,一下子便解决掉一半的刺客。   他也不能避免地跳到水里,同萧翎羽一同解决剩下的刺客。   冬蓉怕水,更不会游泳,只能拨动的船桨找沉歌。   她在赶来的途中就看到沉歌被人按到水里去了,湖水茫茫,到现在她也没看到沉歌冒出头来。   冬蓉急坏了,都过去这么长的时间了,沉歌在水下会被憋坏的。   终于,她看到远处的湖面上忽然冒出一个脑袋,沉歌扑腾着胳膊浮上来,脸憋得发紫,大口大口的呼吸。   她想往沉歌那边过去,可心中着急,手里的船桨也不听使唤似的,划了半天,还在原地打转。   冬蓉急得直跺脚,忘了自己还在船上,结果这一跺脚,直接跺翻了小船,她一下子摔入水中。   冰凉的湖水登时将她湮没,冬蓉惧水,惧怕到连挣扎的动作都没有,便安静地沉入水中……   而沉歌方才被刺客按到水里,知晓刺客手中有匕首,不敢同刺客硬来,便干脆潜到水深处,往远处游去。   她游了很久,久到她再不浮上上去就要憋死了,这才装着胆子冒出头来,隐约看到自己离刺客们很远了,萧翎羽和鹿鸣正在并肩作战,心中松了一口气。   此时她已经精疲力竭,加之方才憋气太久,憋得她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她实在游不动了,便任由自己漂浮在水面上,反正只要淹不死,萧翎羽和鹿鸣他们就一定会来救自己。   而萧翎羽和鹿鸣亦是很快解决了刺客,他们瞧见了远处的沉歌,见她静静地飘着,以为她出事了,便赶紧向她游去。   只是刚游了几下,便看到一个曼妙的身姿,踏水而来,干净利落地将沉歌从水中捞了出来。   定睛一瞧,竟是朝暖公主。   “好俊俏的轻功。”鹿鸣赞叹了一句。   萧翎羽亦是没有想到朝暖公主居然有这般厉害的功夫。   朝暖公主抱着沉歌回到岸上,问她:“还好么?”   “还好……”   然后朝暖公主将她往地上一扔,嫌弃道:“把我的衣服都弄湿了……”   既然沉歌已经被救上岸,他们离岸边还远,便摸了一个小船,准备划船回去。   这个时候,鹿鸣才发现冬蓉不见了。   “太子您先回去看看沉歌,我去找冬蓉。”鹿鸣重新跳入水中,萧翎羽便划着船走了。   这一片的湖水被刺客的血染成了红色,先前冬蓉乘坐的小船空空如也,鹿鸣便围着小船附近寻找。   他瞧着一个后脑勺很像冬蓉,便游过去将那人翻转过来。   竟真的是冬蓉。   已经喝足了水,不省人事。   她什么时候落水的?   怎么不喊他?   鹿鸣将冬蓉弄到小船上,赶紧带回到岸上抢救。他将冬蓉腹中的水按压出来,然后掰开她的嘴巴给她吹了几口气,冬蓉便醒了过来,看得旁边的萧翎羽和沉歌一愣一愣的。   “真的活过来了哎。”沉歌惊讶道。   她第一次见这种救人的方法。   然而比起这个,萧翎羽更关注的是这种救人的方法,岂不是叫两人有了肌肤之亲。   他也好想跟沉歌有这种肌肤之亲。   虽然这种想法是不对的。   冬蓉醒过来之后,抱着鹿鸣就嚎啕大哭。   鹿鸣知晓她方才一定是吓坏了,不忍心推开她,便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安抚她:“小点声哭,你方才喝了不少水,这么哭嗓子容易劈叉……”   发生了这种事情,大家都没有了继续游玩的心情,况且他们几个衣服都湿了,便赶紧回到客栈换衣服,店家十分贴心地熬了姜汤送过来。沉歌喝过之后,想要去找朝暖公主,好生感谢她救了自己。   萧翎羽陪她一起过去,可敲开房门,朝暖公主的婢女却说公主早就歇下了,不方便见人。   可此时不过才傍晚,朝暖公主怎么这么早就睡了呢?   “那好吧。”沉歌和萧翎羽只好回去。   萧翎羽今天泡了湖水,身上一直发痒,沉歌想去找鹿鸣调配些药膏给萧翎羽,可去到他的房间却发现他也不见了。   怎么又不见了。   问过其他侍卫,其他侍卫也不知道。   直到夜幕降临,鹿鸣都没有回来。   而在云州城的上空,两个极为敏捷的身影,如同疾风一般,已经你追我赶地窜了快一个时辰了。   云州城富人很多,盗贼也不少,有些人家会在墙头安插一些碎瓷片,这样能阻挡一些盗贼翻墙入户。   也亏得这些碎瓷片,鹿鸣终于追到了那个人。   那人被瓷片扎伤了脚,抱着脚对鹿鸣破口大骂:“要不是你追得老子鞋都跑丢了,老子怎么会被扎到脚?”   “你到底是谁?”鹿鸣问他,“你为什么会从朝暖公主房中的窗户里出来?”   那人瞪着他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鹿鸣仔细打量着他,虽然容貌上他和朝暖公主并不相同,但身形却是十分相似的。而且朝暖公主从来都是以浓妆示人,鹿鸣并未见过她卸妆之后的样子。   朝暖公主比寻常的女子要高一些,而眼前这个男人,比寻常的男子要稍矮一些。   加之今天鹿鸣有幸见到了朝暖公主的轻功,所以他十分确定:朝暖公主和眼前这个男人,是同一个人。   “你究竟是男是女?”鹿鸣走近了他,趁他不备,捏住他的手腕,探明了他的脉搏。   那人躲不过,被鹿鸣探了个究竟。   “男的?”鹿鸣震惊地望着他,“朝暖公主竟然是个男人?”   那人甩开鹿鸣的手,索性跟他坦白了:“朝暖是我的姐姐,她不想来和亲,临出发的前一刻逃跑了,父皇只好让我替她过来。本皇子这几天装女人装得累死了……”   鹿鸣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男人,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叫朝歌,”那人道,“赔我鞋!” 第71章 071   朝歌想让鹿鸣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 鹿鸣说:“这件事我做不了主,至少我得告诉太子。”   “你告诉他也无所谓,就算你告诉所有人, 也拿我没辙,”朝歌说, “他应该感谢我,他喜欢他身边那个小丫头吧,你看,幸亏是我替姐姐来的,倘若我姐姐亲自来了,说不定他真的要娶我姐姐呢……”   “那是太子的事情, 我无权过问。”鹿鸣既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便准备回去了。   他转身刚要走, 朝歌喊住他:“你走了我怎么办?我光着脚呢,还受伤了……”   鹿鸣瞥了他一眼:“你是男人么?”   “我是啊。”   “是男人还怕这点伤?”鹿鸣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自己想办法。”   朝歌只好踮着脚去找马车, 不满地咕哝道:“耽误老子看美女……”   鹿鸣先他一步赶回客栈,沉歌见到他,忙道:“太子今日泡了湖水,身上痒得厉害,你快去瞧瞧。”   “别急,我过去看看。”鹿鸣说着, 便往萧翎羽的房中走去。   沉歌本想跟着一起过去, 被鹿鸣拦在了门外:“你进来不太方便。”   “好吧。”有鹿鸣在, 沉歌就放心了,她索性去看冬蓉去了。   冬蓉今日险些溺死在水里,这会儿还没从惊惧中缓过来呢,沉歌想着过去安抚她一下。   沉歌问冬蓉,为何这般怕水?   冬蓉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回忆起小时候发生的一件事情来:“我爹爹那是还是寨主,有一次被对家报复,将我和大哥捉了去。他们绑住我和大哥的脚倒提着,往水缸里浸,浸得差不多的时候再提出来,待我们喘口气后,再重复这个动作。自从这件事以后,我和大哥都有些怕水了……”   沉歌听了,不由心疼:“那你今日还敢坐船?”   冬蓉羞涩道:“好不容易同鹿鸣共乘一条小船,舍不得浪费这个机会嘛。”   “那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亏得鹿鸣医术高超,堪堪将你救回来了。”   说到这个,冬蓉忽然好奇道:“鹿鸣是怎么救我的呀?”   沉歌想到鹿鸣救人的方法,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就……那样救的呗。”   冬蓉扯着沉歌的袖子,巴巴望着她:“你同我仔细说说,我想听。”   “就……”沉歌只好一边比划着,一边说,“就先将你腹中的水按出来,然后,然后就……吹了几下。”   “吹啥?”   “吹气吧。”   “咋吹啊?”   “就这样吹啊。”   “往哪吹啊?”   沉歌点了一下她的嘴巴:“……这里。”   冬蓉先是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之后,立即拥着被子满床打滚:“啊啊啊为什么我当时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你那时候都快死了,能有什么感觉。”   “我还想再死一次……”   沉歌啼笑皆非:“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而在萧翎羽的房间里,鹿鸣替他看过之后,告诉他没什么大碍,一会儿煮些艾草,用毛巾蘸着艾草水擦一下身子便好了。   然后他便同萧翎羽说了朝歌的事情。   萧翎羽听完也惊呆了:“朝暖公主居然是个男人假扮的?简直难以置信,他怎么看都是个女人嘛。”   “他褪了妆容之后,确实是个男人。”   “真是不可思议。”萧翎羽说,“不过就算他男扮女装骗了我们,终究他还是骊国的皇子,我们也不能拿他怎么样的。而且再过几日他就回去了,于我们也没有什么影响。”   鹿鸣点头道:“不过有句话他倒是说对了,亏得是他替朝暖公主过来了,否则两国若是真的联姻,太子你恐怕就要娶别人了。”   “就算真的要联姻,我也不会同意,我只是想娶沉歌一人而已。”想到这里,萧翎羽有些无奈,“父皇和母后至今对我和沉歌的婚事,态度模棱两可,我得想个办法让他们打从心底接受沉歌做他们的儿媳妇,这样沉歌以后的日子也会很好过……”   鹿鸣也知道,沉歌出身太低,与萧翎羽的太子身份有天壤之别,可抛却身份不算,他们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只是在这样等级森严的时代,能有什么事情才能打破这种门当户对的成见呢?   “太子可曾想到什么办法了?”   萧翎羽挠了挠头:“还在想……”   这时,朝暖公主的房中传来摔碎东西的声音,不一会儿,朝暖公主身边的婢女过来敲门:“太子殿下,公主不小心打翻了一个杯子,划伤了脚踝,想让鹿鸣大人过去看看……”   萧翎羽和鹿鸣了然地对视一眼,鹿鸣说:“我过去看看吧,毕竟他现在是公主。”   “嗯,这件事暂时不要给别人知道。”毕竟假扮公主这件事说出去,对两国都不太好。   鹿鸣出去之后,同沉歌说了让她煮些艾草水给萧翎羽,然后便去朝暖公主的房间了。   萧翎羽一边挠痒痒,一边思考朝歌假扮朝暖公主的事情。倘若父皇和母后知道朝暖公主是男人的事情,表情一定十分精彩……   忽然,萧翎羽眼睛一亮:他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好主意。   鹿鸣拿了药箱,由婢女带着去了朝暖公主的房间。   朝暖公主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未施粉黛,未簪朱钗,墨发如瀑般披落在背后,有一种雌雄莫辩的诡异的美感。   只不过这种在婢女关上房门之后立即土崩瓦解,朝歌翘起了二郎腿,用自己的原声说:“鹿鸣大人,你方才把我丢在外面不管,走得倒是潇洒,如今还不是我一句话你就得乖乖过来给我包扎伤口……”   鹿鸣从药箱中取出金创药和纱布,面无表情地想朝歌走过去,不想跟他废话:“脚抬起来。”   朝歌立即将那只受伤的脚举到鹿鸣面前,故意做出一副女儿家的姿态来:“鹿鸣大人包扎的时候可要温柔些,不然本公主受不了疼,可是会喊的哦……”   鹿鸣知道他这是故意恶心自己,并不理他,包扎后提了药箱便要走,却又被朝歌喊住。   “你应该把我的身份告诉太子殿下了吧?”   “不然呢?”   “也好,”朝歌满不在乎道,“改天叫着太子殿下一起,咱们去喝花酒啊。”   鹿鸣瞥了他一眼:“所以你每日早睡,是为了晚上偷偷跑出去喝花酒?”   “我白日里装女人那么累,晚上自然是想出去放松放松的。”   “你自己去喝就好,别带着太子。”万一把萧翎羽带坏了怎么办。   “我不过是想出去喝花酒的时候,有个人帮忙付钱罢了。”   “你自己没钱么?”   “每次都用美貌抵账。”   “你这句话,就值一百个大嘴巴子。” 第72章 072   沉歌从客栈的掌柜那里要了些艾草,在厨房里借了个锅给熬了小半盆的水, 端着去了萧翎羽的房中。   她将蘸了艾草水的毛巾拧了拧, 递给萧翎羽。   萧翎羽接过来, 擦了擦脖子,问沉歌:“我这般麻烦的体质,你会不会觉得烦?”   沉歌摇头:“太子你是主子,奴婢伺候你是天经地义的。”   “倘若我不是主子呢?”   “这种体质也不是太子能决定的, 奴婢不烦。”况且就算她烦, 也并非是烦这个,而是烦如何才能结束与他的轮回。   萧翎羽见她如此善解人意,心中的喜欢更甚:“我以后一定会待你好的。”   沉歌并没有在意他说的这句话, 可就在他说完这话的第二天, 他忽然对朝暖公主殷勤了起来。   明明自从朝暖公主进京以来,萧翎羽一直对她爱答不理的, 如今却总是避开沉歌,对朝暖公主嘘寒问暖。   朝暖公主脚上受了伤,萧翎羽过去看她, 居然在她房中足足待了一个时辰。   沉歌倒是还好,毕竟她与萧翎羽经历过许多世, 十分确定他喜欢的一直都是自己, 所以就算他在朝暖公主的房中待了这么久,她也只是觉得两人是在谈正事。   可冬蓉觉得不对, 朝暖公主是那样漂亮的女人, 太子殿下同她共处一室, 岂不是要出事?   沉歌还安抚她:“太子殿下不是那种人,你别瞎担心。”   若说白日里还好,可到了晚上,萧翎羽居然让人安排了一辆马车,说是怕朝暖公主憋坏了,带她出去散散心。   沉歌和冬蓉本想跟着,却被萧翎羽拒绝了,让她们在客栈里等他回来便好。   冬蓉更加不淡定了:“沉歌,太子殿下真的不对劲,他之前每次出去都要带着你的,如今却将你留在客栈,反而和朝暖公主单独出去了。”   这个时候,沉歌虽然心中有些犯嘀咕,但还是决定相信萧翎羽:“那我们就在这里乖乖等太子殿下回来吧。”   此时,萧翎羽和“朝暖公主”在马车上,或者说,他与朝歌在马车上,说着他们今晚的安排。   朝歌说要去逛花楼,喝花酒,萧翎羽鄙夷道:“那种地方有什么好的?”   朝歌笑嘻嘻道:“那里美人多。”   “想看美人,你自己照镜子不就行了?”   “太子殿下是在夸我吗?”   “是的,夸你比女人还女人。”   “哦,是么?”朝歌敛了笑容,开始脱衣服。   萧翎羽吓了一跳:“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脱衣服。”   朝歌不停,一件一件脱得十分利落,只剩中衣时,从包袱里摸出一套男装来换上,然后说:“等我找地方洗个脸,一会儿帅死你!”   等到朝歌洗掉脸上的妆容,束起男子的发髻,萧翎羽忽然觉得很眼熟:“那天晚上在明月坊,花二百两银子与花魁独处一个晚上的人,是不是你?”   “是我,”朝歌大方承认了,“其实那天晚上我也瞧见你了,你和你那个漂亮的小丫头坐在一起。”   萧翎羽想到那天晚上沉歌看他的眼神都直了,不由感受到了危机:“你以后不得在沉歌面前穿男装。”   朝歌挑了挑眉,了然道:“怎么,怕她看上我吗?”   萧翎羽哼了一声:“她是不可能看上你的。”   “怎么可能会有女人看不上我?”朝歌一脸自信,“你喜欢那个丫头对吧?不如那天我穿着男装帮你试一试她,看看她值不值得你喜欢?”   萧翎羽立即瞪他: “你敢?”   “我是为你好嘛,若她是那种肤浅的女人,你也不必如此为她耗费心力了。”   “总之不行,我不会做怀疑她的事情,你也不许!”   今日白天,他在朝歌房中足足同他聊了一个时辰,才说服他让他帮自己做一件事情。   他要朝歌继续扮演朝暖公主,假装和自己亲近,让父皇和母后误以为他喜欢上了朝暖公主,然后再让朝歌向父皇和母后坦白身份。   假如父皇和母后以为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人,那么他们一定会极力阻止,这样他们就不会再阻拦他和沉歌了。   以萧翎羽对父皇和母后的了解,这个方法绝对奏效,唯一的不好的地方,就是需要朝歌来配合自己演戏,以及坦白身份的时候,朝歌多少要受些委屈……   这也是为什么萧翎羽足足劝了朝歌一个时辰,他才勉强同意,交换条件是必须带他出来喝花酒。   这件事情萧翎羽也告诉了鹿鸣,并且让鹿鸣暂时先别同沉歌说,免得到时候沉歌知道朝歌的身份后,会表现得太过淡定,让父皇和母后生疑。   白日里朝歌在客栈里休息足了,晚上脚也不疼了,逛了三个花楼,玩了一整个晚上,一直到次日清晨才回去。   沉歌和冬蓉在客栈里亦是等了一个通宵。   鹿鸣劝她们回房间去休息,两个女人黑着一张脸,盯着客栈门口一句话不说。   终于,外面的天色逐渐亮了,萧翎羽和朝暖公主终于回来了。   在回来之前,萧翎羽和朝歌为了洗掉身上的脂粉和酒气,都已经沐浴过了,而且朝歌已经换回了“朝暖公主”的打扮,两人挂着黑眼圈,困得东倒西歪,相互扶着走了进来。   临踏进门槛的时候,朝歌看到沉歌,心思一动,眼中划过一丝狡黠,而后便假装被门槛绊到,往萧翎羽的方向栽去……   萧翎羽心里早就把他当成男人了,故而也没想太多,便去扶他。   朝歌正好倒在他的怀里,然后捏着嗓子娇滴滴地说了声:“多谢太子殿下。”   这句话把萧翎羽膈应的,差点把他扔出去。   考虑到自己现在需要他的帮忙,所以萧翎羽只好忍住,扶着他过了门槛。   沉歌蹭得一下站起来,走到萧翎羽身边,连礼都不行了:“殿下,您回来了?”   萧翎羽见到沉歌,并不知道她在这里等了一晚上,问她:“起这么早做什么,怎么不多睡会儿?”   “什么起早?”冬蓉为沉歌感到不平,咕哝着萧翎羽说道,“根本就是一夜未睡。”   “怎么不睡?”萧翎羽这才看到沉歌眼睛下面淡淡的青色,心疼道,“快去睡一会儿。”   沉歌见他居然都不解释一下这一晚上他和朝暖公主去哪里了,只是让她回去睡觉,气得沉歌一扭头,哒哒跑回自己的房间了。   冬蓉气鼓鼓地看着萧翎羽和朝暖公主,一副要冲过去干架的样子,她正要上前为沉歌抱不平,就被鹿鸣拎走了。   “你也进去睡觉!”鹿鸣将她丢到二楼的房间门口。   她和沉歌住在一个房间。   冬蓉气不过,还要往楼下冲:“不行,我得去问问太子,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鹿鸣拦住她:“进去睡觉!”   冬蓉见鹿鸣不让自己去找太子,不满道:“你干嘛护着太子?你不是想来疼爱沉歌吗?”   鹿鸣不说话。   他不是护着萧翎羽,他只是知道萧翎羽这么做是为了沉歌,但是他现在还不能说。   冬蓉见鹿鸣沉默,以为他心虚了,气哼哼道:“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你也是!”   然后便回到房中去找沉歌了。   此时沉歌正坐在床头生闷气: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一世萧翎羽和朝暖公主会有牵扯?   而且方才朝暖公主故意倒在他的怀里,他居然一点都不排斥的样子。   难道他真的喜欢上朝暖公主了?   可他分明前一天晚上还说,以后会待她好的,怎么才过了一天就变了模样。   以前她费心尽力地想让他喜欢上宋浣珺,他不肯。如今她好不容易打开心扉决定这一世顺从天意接受他,却又冒出个朝暖公主……   沉歌心里的火,都不知道向谁诉说。   冬蓉坐下来安慰她:“沉歌你别生气,等会儿我给你煮猪蹄子吃。”   萧翎羽和朝歌也要回去补觉了,两人分别之前,朝歌还向萧翎羽邀功:“嘿,看到没,方才那个小丫头吃醋了。”   萧翎羽怎么会没看到?   这可是他第一次看到沉歌吃醋。   他一直不能确定沉歌对自己的心意有几分,如今看来,她竟然真的是喜欢自己的。   这简直让他太高兴了。   她吃醋的样子简直太可爱了。   他还没看够呢。   鹿鸣找到萧翎羽,问他:“要不要告诉沉歌真相?我瞧着她今天早上是真的误会了。”   “先别说,”萧翎羽喜滋滋道,“我还想看她吃醋。”   鹿鸣叹了口气:“殿下,我觉得你在玩火。”   萧翎羽延迟了回京的日子,又陪着“朝暖公主”在云州玩了两天,这两天他们白天补觉,晚上出去,清晨再回来,如此异常,叫所有人都觉得不对劲了。   沉歌的火已经达到了极限,偏偏萧翎羽还在她发火的边缘疯狂地试探。   沉歌越是生气,萧翎羽越是欢喜。   这一天,萧翎羽和朝暖公主刚一回来,沉歌刚泡好一壶茶,见他们回来,便倒了两杯递给他们。   萧翎羽和朝歌喝过茶之后,才回房间休息的,依旧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只不过今天萧翎羽没有看到沉歌吃醋,心里有些失落:她怎么不吃醋了呢?是不是自己做的太过分了?   应该还好吧?   冬蓉见状,愤愤道:“沉歌你怎么都不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太子和公主蛮配的。”   “可你不是也喜欢太子吗?”   “也还好。”   “你这样不争不抢的,真叫人着急。”冬蓉说得口干,便顺手拿起壶要倒茶喝。   沉歌忽然按住她的手:“别喝。”   “咋了?”   “洗脚水泡的。” 第73章 073   萧翎羽和朝歌在云州玩了三日后, 第四天准备打道回宫,回去的路上又经过钱塘, 朝歌忽然提出在钱塘再待一日。   萧翎羽问他想做什么,他说去找老相好。   “你在这里有老相好?”   “就是明月坊的花魁啊,”朝歌心驰神往道,“她跳舞可真好看,她为我跳了一个晚上,我们简直相见恨晚……”   萧翎羽不同意:“我们已经耽误了回宫的时间, 不能再这里多逗留了。”   朝歌不肯:“多留一个晚上都不行?”   萧翎羽拒绝:“不行!”   朝歌眯着眼睛:“我再问一遍,太子你考虑好再回答我?”   萧翎羽毕竟还有求于他, 见他如此, 也只好答应:“行了,下不为例。”   “多谢太子殿下,”朝歌如愿以偿, 很是得意,“今天晚上太子殿下也一起去吧?”   “我不去,若是沉歌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那我更得拉着你一起去了。”毕竟他可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晚上的时候, 沉歌得知萧翎羽和朝暖公主又要出去, 她虽然表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但是他们离开之后, 沉歌立即找到鹿鸣, 让鹿鸣带自己悄悄跟在他们后面, 她很想知道, 萧翎羽和朝暖公主晚上出去都干了些什么。   鹿鸣有些为难:“这样不太好……”万一沉歌发现朝暖公主是男人,萧翎羽的计划岂不是就要泄露了。   冬蓉见鹿鸣不愿意,便自告奋勇:“沉歌,他不带你去,我带你去。”   两个女孩子出去,鹿鸣更不放心了,毕竟冬蓉的武功并不是很厉害:“算了,还是我带你去吧。”   鹿鸣轻功厉害,带着沉歌很快追上了萧翎羽和朝暖公主的马车。   他们跟了一路,马车最后停在了明月坊的门前。   萧翎羽和已经换好男装的朝歌自马车上下来,走了进去。   刚好鹿鸣和沉歌所站的地方有些偏,马车刚好挡住了朝歌的身子,沉歌并没有看到朝歌现在穿的是男装。   看着“明月坊”三个陡然的大字,沉歌的脸上写满了失望。   鹿鸣替萧翎羽解释道:“沉歌,太子殿下向来洁身自好,今晚既然是带着朝暖公主一起进去的,想必只是看看歌舞,听听曲子罢了,不会做别的事情的。”   沉歌自然知晓萧翎羽不会做别的事情,她失望的是,这明月坊是前几日他带自己来过的,如今又带别的女人进去,让沉歌心里十分失落。   原来在他心里,她并不是独一无二的,他给她的,也可以给别的女人。   “我们回去吧。”沉歌闷闷不乐道。   鹿鸣看了一眼明月坊,很想现在就把萧翎羽叫出来,让他和沉歌解释清楚。但是他不好这样做,只能先干巴巴地同沉歌解释:“沉歌,这件事情,或许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没事,原本我也没有奢望能和太子在一起。”这一世她本就打算默默守着他便好,当初他没有娶宋浣珺,如今娶了朝暖公主也很好。两国联姻,以后他继承皇位,也会得到骊国的支持,于他以后会有很大的好处。   而她要做的,就是收回自己的心,重新退回她的位置,暗中帮助他平安渡过这一生就好了。   鹿鸣从来没有见沉歌如此难过的模样,他将沉歌送回客栈后,便折回来去找萧翎羽了。   彼时萧翎羽和朝歌在一个雅间内,明月坊的花魁抖着柔软的腰肢,正在给他们跳她刚学的异域的舞蹈。   朝歌看的津津有味,萧翎羽第一次见这种新奇的舞蹈,亦是被吸引了目光。   鹿鸣破窗而入,花魁吓了一跳,惊叫一声跑到朝歌身边。   朝歌搂着花魁安慰,抬眼一看是鹿鸣,松了口气:“你怎么过来了?”   鹿鸣走向萧翎羽:“太子殿下,您跟我回去吧。”   “怎么了?”萧翎羽见鹿鸣脸色凝重,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   “咱们出去说。”   萧翎羽随鹿鸣来到外面,鹿鸣才同他说了沉歌跟踪他们的事情:“太子,现在已经不是吃不吃醋的事情了,我瞧着沉歌是真的伤心了。”   萧翎羽原本还想着沉歌好不容易吃一回醋,一定让她多吃点,待到误会解释清楚,她一定更喜欢自己。   可如今听鹿鸣说她真的伤心了,萧翎羽心里又像是猫挠一般,很是心疼:他怎么舍得让她难过呢。   “那我这便回去同他说清楚,朝歌这边你盯着点。”   “好。”   萧翎羽坐着马车往客栈赶去。   而鹿鸣则回到了朝歌的房间。   朝歌见他进来,便放开了花魁,给他倒了一杯酒:“太子呢?”   “回去了。”鹿鸣不喝他倒的酒,问他,“以后别让太子陪你出来逛这种地方了。”   朝歌笑道:“怎么,那个小丫头误会了?”   “你们连着几个晚上夜不归宿,她定然是会多想的。”   “这是最后一个晚上了。”朝歌举起酒杯,邀他喝一杯,“以后不会了。”   鹿鸣这才拾起酒杯:“你什么时候回骊国?”   “待回到皇宫,帮太子解决完那件事情,我便该回去了。”   “嗯,挺好。”   “好歹相识一场,你不留我多待些日子吗?”   “你想多待几日就多待几日,又没人赶你走。”   “不说这个了,喝酒喝酒……”   萧翎羽回到客栈后,敲门想见沉歌,开门的却是冬蓉:“太子殿下,沉歌说她心情不好,想去后院一个人静静。”   萧翎羽又去后院,可依旧没有找到沉歌。   沉歌初时确实只是在院子里坐了坐,她心情实在太差,总是静不下心来。偏巧后院的门今天没有锁,她便推开门出去走了走。   倒也没有走远,毕竟是夜里,她自己一个人也不□□全。   好在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只是没想到忽然落了急雨,沉歌躲避不及,被淋了成了落汤鸡。   她冒着雨往回跑,却发现后院的门不知被谁锁上了。   沉歌只好绕到客栈的前面,还未进去,便撞上了刚出来的萧翎羽。   萧翎羽那会儿找不到沉歌,急坏了,这会儿看到她被淋得全身湿透,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出去淋雨,本太子拿你当宝,你却拿自己不当回事!”   沉歌这会儿还一肚子气呢,见她吼自己,更不开心了,绕过萧翎羽就要往里走。   萧翎羽见她一声不吭,干脆将她拽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丢给她一条毛巾先让她擦一下。然后同她解释道:“我今日是和朝暖公主去明月坊了,但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沉歌擦着头发的手一顿,垂着眼帘道:“殿下不必同奴婢说这个,奴婢没有多想。”   萧翎羽放缓了语气,过来帮她擦头发:“你莫不是以为本太子真的喜欢上朝暖公主了?”   沉歌退开身子:“殿下和公主挺般配的。”   “傻瓜,”萧翎羽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也不管她身上的湿衣服弄湿了自己,“原本还想着给你一个惊喜的,可鹿鸣说你很伤心,我便忍不住想要同你说实话了。”   沉歌闷闷道:“什么实话?”   “这个朝暖公主其实是假的,是她的弟弟朝歌假扮的……”萧翎羽将他的计划说给沉歌听,“我只是让他陪我演一出戏给父皇和母后看,这样他们就不会再反对我和你在一起了。”   “原来是这样。”沉歌很是震惊,一是惊讶于萧翎羽的计划,二是惊讶于朝歌的身份。   她也很难相信,朝暖公主居然是一个男人假扮的。   “现在这个朝暖公主真的是男人吗?”   “还记得我们前几日在明月坊见到的那名男子吗?”   “记得。”   “他就是朝歌。”   “哇哦……”   “你哇哦个屁啊。” 第74章 074   明月坊一晚后,朝歌终于玩够了, 随着萧翎羽回到皇宫, 开始办正事了。   他们出游一番,皇帝和皇后自然要问问他们玩得是否开心, “朝暖公主”先是看了萧翎羽一眼, 然后低头,含羞笑道:“多谢陛下和皇后关心, 我们玩得很开心。”   只这一眼, 便叫皇帝和皇后看出了门道。   皇后叫来护卫萧翎羽一路的侍卫,问他:“此番出游, 太子和朝暖公主相处得如何?”   那侍卫如实答道:“起初太子殿下对朝暖公主很是疏离, 直到有一次朝暖公主不小心划伤了脚,太子殿下对公主忽然关心起来,往后几天, 太子殿下几乎都与公主在一起……”   “哦?”皇后又问:“那沉歌呢?”   “自从太子殿下与公主在一起后, 沉歌姑娘似乎变得很不开心, 有一次还独自离开了客栈, 在外面淋了一场雨才回来。”   “唉, 想来是看到羽儿变心,她伤心了吧。”皇后虽然对于萧翎羽和朝暖公主在一起这件事很开心, 但是又难免心疼沉歌, “回头我得好好开导开导这个丫头。”   萧翎羽和朝歌回到皇宫后,也难免要继续演几天的戏,为的是让父皇和母后相信他是真的喜欢上朝暖公主了。   他一天找朝暖公主三次, 陪她吃早中晚三餐,还时不时带她在宫里游玩,给她送些小礼物。   如此甜腻的模样,倒真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人。   朝歌实在受不了了:“还要演几日?我快吐了……”   萧翎羽给他递了颗果子,让他别吐:“就快了,今日母后把沉歌叫去了,我估摸着她应该是真的相信我喜欢上你了。”   沉歌由宫女带着,去见了皇后。   皇后待她很是亲切,叫她过来自己跟前,仔细打量了一番,心疼道:“本宫怎么瞧着你瘦了许多,是不是这几日出去游玩没有好好吃饭?”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奴婢还好。”都怪那几日萧翎羽没有同她说实话,她以为他真的喜欢上了朝暖公主,那几日茶饭不思的,确实清减了几分。   这倒让皇后更加相信,她是因为萧翎羽的变心才会这样的。   皇后虽然想让萧翎羽娶朝暖公主,但是她也没有打算放弃沉歌,毕竟沉歌是萧翎羽的贵人,以后大可以让朝暖公主做太子妃,沉歌做侧妃,这样便能两全其美。   况且皇后心里也是一直挺喜欢沉歌这个孩子的,她担心沉歌会因为朝暖公主的事情而受到打击,所以特意叫她过来,安抚一番,希望她能继续守在萧翎羽身边。   “沉歌啊,本宫一直都觉得你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打从心眼里喜欢你,本宫和陛下都在等你长大,成为羽儿的贤内助。虽说如今羽儿与那朝暖公主走得亲近,你也不要太过在意,羽儿他也是为了与骊国的友好才会这样的,他待你是真心实意的……”   沉歌明白皇后话里的意思:皇后既想让朝暖公主嫁给萧翎羽,又不想放弃她。   虽然沉歌知道萧翎羽一定不会娶朝暖公主,但许是因为前几世萧翎羽都一心一意爱着自己的缘故,沉歌从未想过与旁的女人共侍一夫。若真是这样,还不如不嫁。   想到这里,沉歌恭敬说道:“皇后娘娘抬举奴婢了,奴婢怎敢与朝暖公主相提并论。若是太子殿下与朝暖公主喜结连理,奴婢自会与太子殿下保持距离,不叫朝暖公主误会……”   皇后一听她果然打了退堂鼓,忙道:“本宫不是这个意思,你难道不想嫁给羽儿?”   沉歌以退为进:“奴婢身份低微,自知与太子实在不般配。”   “你虽是出身差了些,但是这么多年你细心照料太子,本宫和陛下都看在眼里。以你这般的付出,给羽儿做个侧妃,也是够的上的。”在皇后看来,以沉歌的身份,做个侧妃已经是最大的抬举了,她应该感恩才是。   可没想到沉歌还是拒绝了:“皇后娘娘,奴婢只要守着太子殿下便好,只是侧妃之位,奴婢不敢奢望。”   皇后见沉歌百般推辞,有些不高兴了。她不相信沉歌会对侧妃之位无动于衷,天底下哪个人不想往高处走,她从一个丫鬟爬到太子侧妃的位置,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她居然还不愿意?   “你不愿意,难不成是嫌这侧妃的位子委屈你了?”皇后想到萧翎羽曾经不止一次地提过,他只想娶沉歌一个,难不成这话他也同沉歌说过,所以沉歌之所以看不上侧妃的位子,是因为她想做太子妃?   沉歌跪了下来:“奴婢从来都没有觉得委屈。”   可她还是没有答应要嫁给萧翎羽做侧妃。   皇后觉得她实在不识抬举,隐隐有些愠怒:“果真是叫羽儿宠坏了,你既不愿意做侧妃,那便依你的意愿,伺候好太子便可。”   沉歌低头:“奴婢领命。”   皇后摆了摆手:“下去吧。”   “是。”   萧翎羽忙完后,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沉歌:“母后今日可有为难你?”   “没有,不过奴婢倒是惹皇后娘娘不快了。”沉歌无奈道。   “你怎么惹母后了?”   “皇后娘娘让奴婢嫁与你做侧妃,奴婢没答应。”   萧翎羽笑道:“没答应就好,做什么侧妃,要做就做正的。”   “可是太子,”沉歌问他,“你为什么喜欢奴婢呢?”这一世她做的也算低调了,为什么还会吸引他的注意力呢。   “我也说不上来哪里喜欢,可就是莫名觉得你是我的。”萧翎羽想了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莫不是你对我下蛊了?”   沉歌扑哧笑了:“对啊,奴婢下蛊了。”   “调皮……”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偏偏这句话,给一个小宫女听去了。   小宫女是皇后安排在东宫的人,偶尔会被皇后叫过去问一问太子的事情。今日听了这句话,大感不妙,忙跑去皇后那边,将这句话告知了皇后。   小宫女平日里便嫉妒萧翎羽待沉歌的好,她自恃相貌不差,自然也想攀上太子的高枝,可偏偏太子眼中只有沉歌一人,这叫小宫女心里很是不平衡。   如今她好不容易捏到了沉歌的这个把柄,无论真假,她都添油加醋地同皇后说了这件事。   “皇后娘娘,奴婢真的亲耳听到沉歌姐姐承认,她对太子下蛊了。”   皇后听了,心中咯噔一下:皇室之中,最忌讳的,便是下蛊这种事情。   虽然皇后对于沉歌给萧翎羽下蛊这件事情将信将疑,可思及萧翎羽往日总是一副离不开沉歌的样子,难保不是沉歌真的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可是萧翎羽从六岁开始就吵着闹着要沉歌做他的丫鬟,那时沉歌也不过只有六岁而已,一个六岁的丫头,应该不会有下蛊这种心思。   皇后一时有些头疼,晚上同皇帝说起这件事情,皇帝倒是没怎么在意。   “下蛊这种事情本就是不靠谱的,若她真有这种心思,又怎么会承认?况且现在羽儿一心喜欢朝暖公主,她若真的下了蛊,也未免太失败了些。”   皇后提议道:“不若趁着骊国的使团还在这里,咱们赶紧让羽儿和朝暖公主成亲吧,也好杜绝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朕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萧翎羽和朝暖公主的婚事很快提上日程,虽然还未正式宣布,但是皇宫里已经开始布置东宫了,司衣局也送来许多嫁衣的样式和不了,让朝暖公主选一选。   朝暖公主一摆手,让人把这些东西都送去东宫,由太子挑选。   萧翎羽留下这些样式和不了,让沉歌选一个她最喜欢的。   沉歌有点懵:“这、这就要成亲了?”   “我也没想到这么快,”萧翎羽见她不动,便过来同她一起挑选,“我得赶在父皇向大臣宣布这件事情之前,让父皇知道朝歌的身份。”   “陛下知道朝歌殿下的身份,会怎么样呢?”   “大概会骂他一顿吧。”   “朝歌殿下会乖乖给陛下骂吗?”   “被骂两句又不会少块肉,”萧翎羽撇撇嘴,“再说了,本太子请他喝了那么多次花酒,他挨顿骂也不多……”   宫里忙活的喜事,很快就传到了大臣的耳朵里,虽然还未宣布是谁的婚事,但大臣们自然而然的以为,定然是太子殿下和骊国的朝暖公主。   萧翎羽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去找朝歌:“现在,我们得去父皇和母后身边把戏演完了。”   朝歌抱着柱子哭唧唧道:“要不再等两天吧,我还没做好准备哇。”   萧翎羽扯着他的胳膊往外拽:“不能再等了,若是等到父皇宣布了咱俩的婚事,那本太子岂不是真的要娶你了!”   朝歌还是害怕:“那你能保证你父皇只动口不动手吗?”   萧翎羽保证道:“你到底是骊国的皇子,父皇不会打你的。”   “你容我再准备一下,我压力真的好大……”   “早死早超生啊……”   他们二人正拉扯着,不妨皇后突然过来了。   今日皇后受皇帝的嘱托,特意来找朝暖公主,想要告诉她,皇帝决定明天早朝的时候宣布她和萧翎羽的婚事。   刚进院子,听侍卫说萧翎羽今天也过来了,皇后便也没让通传,便直接进来了。   等到萧翎羽和朝歌发现皇后的身影时,皇后已经一只脚踏进门槛里来了。   此时朝歌抱着柱子,萧翎羽扯着他的胳膊。他们瞧见皇后进来了,朝歌吓得手上的力道一松,直接被萧翎羽扯进了怀里。   萧翎羽此时当着皇后的面也不好将他推开,便只能顺势将他搂在怀里。   朝歌只比萧翎羽矮了半个头,缩在他的怀里一副大鸟依人的模样。   皇后见状,笑呵呵地打趣他们:“这一大早的,也不害臊。”   萧翎羽和朝歌这才假装很不好意思地分开,萧翎羽倒还好,表现得还算淡定:“母后今日怎么过来了?”   “还不是为了你们的事?”皇后走到他们面前,笑盈盈地看着他们二人,“陛下想明日便宣布你们的婚事,叫本宫过来同朝暖说一声。”   “这样啊,”萧翎羽面上附和着,暗地里掐了一下朝歌的腰,“暖儿啊,母后同你说话呢。”   朝歌咬着牙一哆嗦,没反应。   萧翎羽又使劲掐了一把,朝歌这才扑通一下跪了下来,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皇后娘娘恕罪,请恕我不能嫁给太子殿下!”   皇后愣了:“为何?”   朝歌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头从自己胸前掏出了两个大馒头。 第75章 075   朝歌把胸前两个白面大馒头掏出来的时候,皇后的身子晃了晃。   朝歌说他并不是朝暖公主的时候, 皇后的身子又晃了晃。   后来朝歌说他其实是男儿身的时候, 皇后的身子再也支持不住,往后倒去。   萧翎羽:“母后!”   朝歌:“皇后娘娘!”   皇后被朝歌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被红菱扶着坐在凳子上缓了好一会儿, 才能说出话来。   “你……到底是谁?”皇后指着朝歌问。   朝歌坦白道:“朝暖公主是我的姐姐,本应该是她来的, 但我一时好奇, 想来这里游玩一番,便偷偷顶替姐姐过来了。”   他没敢同皇后说, 他的姐姐不想来和亲所以逃跑了。   皇后一时无法接受这件事情:“你们且将这件事情保密, 本宫要回去同陛下商量一番。”   而此时萧翎羽为了装作自己也是不知情的,戏精附体,捂着心口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朝歌:“你居然……居然欺骗本太子的感情……”   朝歌:“……”太子殿下你的表情还可以再浮夸一点。   萧翎羽的反应让皇后以为他真的不知道朝歌的身份, 此事过于重大, 皇后没敢耽搁, 便赶紧去找陛下了, 路上因为心慌气短差点摔倒了。   皇帝正在御膳房批阅奏折, 见皇后急匆匆赶来,进门便说:“陛下, 不好了。”   “出了何事?”   “那个朝暖公主是假的, 他居然是个男人!”   “什么?”   皇帝惊讶得差点把折子撕了。   两人坐下来分析一番:“还好此事还未公诸于朝堂,朕立马修书一封,派人送去骊国, 让他们把真正的朝暖公主送过来。”   “那陛下赶紧写。”   而此时萧翎羽趁热打铁,皇帝的信还没写完,萧翎羽便携着朝歌过来了。   两人往皇帝和皇后面前一跪,萧翎羽言辞恳切道:“父皇,母后,请你们不要怪罪朝歌。”   此时朝歌已经换下了公主的打扮,妆容也已经洗干净,一身素色衣裳,长发只用一根玉簪簪住,少了女子的娇媚,多了几分男子的俊朗,却依旧美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皇帝和皇后看到朝歌的真容,亦考虑到他是骊国的皇子,就算气他假冒公主一事,也不好拿他怎么办。   只是为什么萧翎羽要握着他的手呢?   皇帝和皇后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上,居然还是十指相握?   萧翎羽看到他们的目光有异,便趁势说道:“父皇,母后,孩儿想明白了,不管朝歌是男是女,孩儿都想娶他!”   陛下“咻”地抽了口凉气,皇后捂着胸口差点撅过去。   萧翎羽继续添火:“那会儿听母后说,父皇想明日宣布我和朝暖公主的婚事,既然如此,便让朝歌继续扮演朝暖公主,也省的大臣们知道了朝歌的身份,会接受不了。”   皇帝和皇后:“……”他们现在就接受不了了,何谈大臣们?   “你们、你们……”皇帝指着他们,手都气哆嗦了,“给朕滚出去!”   皇帝发火,朝歌吓得一哆嗦,想将自己的手从萧翎羽的手中抽出来,奈何他握得太紧,手都要给他握骨折了。   萧翎羽还没有停下他的表演,用一句话彻底击晕了皇帝和皇后:“父皇,母后,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两位长辈的脸唰得一下就白了。   然后他们二人便被丢出了御书房。   萧翎羽还不忘扒着门缝补上一句:“父皇,母后,孩儿是认真的!”   然后萧翎羽才拖着朝歌的手离开。   “结束了,”走到人少的地方,萧翎羽才放开他的手,自信道,“现在我们只需要回去等好消息就可以了。”   “哦。”朝歌一脸生无可恋,方才的画面实在太羞耻,他好想死。   萧翎羽和朝歌走后,皇帝和皇后平复了心情,才开始商讨这件事该怎办?   现在已经不单单是真假朝暖公主的事情了,而是他们的儿子居然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他不是喜欢沉歌吗?”皇帝踱来踱去,“这个混小子,怎么说变心就变心了?”   皇后急得垂泪:“若是早知道羽儿会喜欢上一个男人,还不如先前答应让他娶了沉歌,也好省却发生这种事情。”   皇帝听罢,忽然觉得好像不太对劲:“皇后,这羽儿才认识朝歌没几天,不可能爱得死去活来,你说会不会是他为了娶沉歌,而故意做出一番戏来骗咱们?”   皇后一听,也忽然醒悟过来:“陛下倒是提醒我了,羽儿喜欢沉歌喜欢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变心?”   “这小王八蛋,”皇帝一拍桌子,“这种主意居然也想得出来?”   “陛下别生气,”皇后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不若我再去试探一番,也不能排除羽儿是真的喜欢上了朝歌,毕竟他长得实在是太过俊美了……”   皇帝的三个儿子中,属着康王萧翎风的长相最为出众,可比起朝歌来,却还是逊色了许多。   朝歌这样的容貌,偏男生女相,扮起女装来如此国色天香,难保萧翎羽不是真的动心了。   于是皇后沉了沉气,决定晚上再找萧翎羽谈一谈。   而萧翎羽回到东宫之后,原以为父皇和母后很快就会做出决定,让他改娶沉歌,可是他等了一整天,也没有等到这个消息,心里不禁有些忐忑。   他担心父皇和母后猜到了他心中的计划,于是赶紧命人将朝歌叫过来,准备与他再商讨一番。   可是还没来得及商量,皇后便也来了东宫。她见朝歌也在这里,便假装镇定地笑道:“既然你也在,正好省的本宫再去找你了。”   萧翎羽挡在朝歌的前面,问皇后:“母后,不关朝歌的事情,你要怪,就怪我吧。”   皇后见萧翎羽如此袒护朝歌,心中又沉了几分,面上却还要做出风平浪静的模样:“羽儿说的哪里话,本宫已经同你父皇商量过了,既然你们二人真心喜欢,本宫和你父皇也不忍硬生生将你们拆开,如此,便让朝歌继续假扮朝暖嫁给你便是了。至于以后的子嗣问题,你以为多娶几个侧妃,倒也不难解决……”   萧翎羽:“……”这怎么跟他预料地不一样啊。   朝歌:“……”完了完了,这次玩大了。   皇后察觉到他们脸色有变,心中不由冷笑:果然他们藏了鬼主意。   “倒是可惜了沉歌,”皇后说,“本宫一直挺喜欢那个丫头的,既然羽儿现在已经不喜欢女人了,若是再将沉歌嫁给你,未免太委屈了她。本宫想着,不若收她做干女儿,让你父皇封她一个公主,以后也好许配一个好人家……”   言下之意:臭小子,你若再演下去,沉歌可就保不住了。   萧翎羽听了,心中瑟瑟发抖,他险些绷不住就要将实情说出,可戏都演到这份上了,不能功亏一篑,成败在此一举。   于是萧翎羽在片刻的懵懂后,忽然转身,抱住朝歌,吧嗒在朝歌脸上亲了一口:“太好了朝歌,父皇和母后同意咱们的婚事了!”   朝歌一下子给他亲懵了。   皇后彻底崩溃了,扯过萧翎羽就是一巴掌:“你个小混蛋,本宫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怎么生出你这个熊玩意儿。只要本宫还活着,就绝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你赶紧就把沉歌娶了!”   内心狂喜的萧翎羽:“……”他赢了!   这场戏终于以朝歌捂着脸“嘤嘤嘤”跑出去萧翎羽想出去追但是被皇后一把拽住而落幕。   朝歌一口气跑到御花园,被方才萧翎羽那一吻恶心得抓天挠地。   鹿鸣经过,问他在干吗。   答:“我不想活了,我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第二日早朝,圣上向大臣们宣布:朝暖公主要回骊国了,太子要成亲了。   大臣们一个比一个懵:太子不是要娶朝暖公主吗?朝暖公主都要回国了,那太子要娶谁?   圣上咳嗽两声,疲倦的神态昭示了他似乎一夜未睡。听大臣问起太子要娶谁,圣上勉强笑道:“过几日你们进宫喝喜酒的时候就知道了。”   朝歌回国的日子原本定在三日之后,但萧翎羽让他多留几日,可以赶上喝他和沉歌的喜酒。   “没有你,本太子也不会如此顺利地娶到沉歌,所以这杯酒你一定要喝。”萧翎羽挽留道。   “不喝!”朝歌气呼呼道,“怎么喝啊?以朝暖公主的身份喝吗?那我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萧翎羽早就替他想好了:“届时你换上男装,便说是本太子在宫外交的朋友,不会有人看出来的。”   朝歌哼道:“看我心情吧。”   三日之后,朝歌跟随骊国使团准备离开了,萧翎羽还想做出深情的模样去送一送,被皇后摁在宫里不许他出去。   “再过两日你就要和沉歌成亲了,你就断了对他的念想吧。”   萧翎羽一想到他马上就能娶到沉歌了,怎么也装不出伤心的样子,于是干脆低着头不说话,直到皇后离开,才蹭得一下跳起来,抱着沉歌转了好几圈。   “沉歌,你听到方才母后的话了吗?我们就要成亲了!”   沉歌环着他的脖子,笑道:“就算没有成亲,奴婢不也是一直和太子殿下在一起吗?”   “那不一样,”萧翎羽抱着她,“我不止是希望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我还希望你能以妻子的身份,陪我过一辈子。”   “可一辈子好长的。”都过了好几世了,从来没有陪他走到头。   “才不长,”萧翎羽啄了一下她的小嘴巴,“下辈子,下下辈子,咱们还在一起才好。”   沉歌一听,差点背过气去:“太子你别说这样的话,奴婢听不得这样的话……” 第76章 076   因着沉歌自小被卖入王府做丫鬟,无父无母无亲戚, 此时与萧翎羽成亲, 许多礼仪都可省略,故而只需等待嫁衣赶制好之后, 依着礼仪走一遍流程即可。   素溪和南芝提前一天进宫恭贺她, 她们二人是同一天出嫁的,如今都有了身孕, 结伴而来, 一左一右拉着沉歌的手说个没完。   她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诉说着她们成亲后幸福的日子。   以往几世, 她们的结局都不好, 可这一世却幸福得不可思议。明衍虽然平日看看着吊儿郎当的,可他眼中只有素溪一个,听萧翎羽说, 他每日一忙完公务就往家跑。沈沐舟亦是如此, 他虽然比南芝小几岁, 却是最疼惜南芝的, 南芝怀孕初期很是辛苦, 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他便亲自学厨艺, 每天做给她吃。   沉歌听她们说着各自的夫君, 羡慕之余,也莫名地心安许多:或许这一世,她也会像她们一般, 过上幸福的日子。   素溪和南芝都对她说了感谢:“沉歌,要不是你,我们也不会有今天的好日子。”   沉歌亦是要感谢她们:“我也要谢谢你们,是你们让我对以后的生活有了期待。”   萧翎星是在他们成亲的前一天赶回来的。   萧翎羽提前给他送了信,他收到信之后便动身赶回来了。   宋浣珺在宫门口等他,她心里既有期盼,又有不安:她不知道萧翎星现在还喜不喜欢沉歌,如今沉歌就要和太子成亲了,他心里该是何种滋味?   萧翎星去寺庙修行的这段时间,宋浣珺总是忍不住多想,她做过最坏的打算,便是与他和离。   可每次想到这里,她心里便揪起来一般的痛。   萧翎星从马车中下来,见她站在宫门外,忙走过去,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她:“这里风大,怎么不多穿些衣服?是不是等了很久?”   宋浣珺见他还是如此温柔,鼻头一酸,险些哭出来。   他如此待她,更叫她舍不得了。   “夫君,我不冷,你一路赶回来辛苦了。”   萧翎星拥着她:“走,我们回去说。”   这些日子萧翎星在安福寺每日跟着僧人诵经念佛,心绪已然平稳了许多。他同主持聊过,主持要放下过往,珍惜当下。   他想起前几世他的所作所为,皆因嫉妒而起,可这一世,他受到父皇的重视,得到兄弟的信任,还娶了宋浣珺这样一个好的妻子,他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前些日子萧翎羽陪同朝暖公主出游的时候,仍不忘去安福寺看他,同他聊了许久。   这种兄弟之间的相互关心,是他前几世都不曾体会过的。   如此,他终是将前世的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不会影响到自己的人。   宋浣珺原以为萧翎星会直接去东宫,却没想到他陪着自己聊了好一会儿,直到她催促,他才起身去东宫。   今日东宫很热闹,虽是萧翎羽明日才成亲,但今天萧翎风、明衍、沈沐舟他们都过来了。   见萧翎星过来,萧翎羽和萧翎风都很高兴:“二哥回来了!”   萧翎星走了过去:“你成亲这么大的事情,我怎能不参加?”   萧翎羽打趣道:“二哥在寺庙吃了这么久的斋饭,可还能喝酒吃肉?”   萧翎星笑道:“肉可以少吃,酒不能少喝,明日定要灌醉你。”   萧翎羽狡黠道:“我可是对酒水过敏的,只能喝果子酒,不晓得明天喝醉的会是谁?”   萧翎风同萧翎星站在一处:“你果子酒也要多备些,二哥灌不醉你,还有我呢。”   见萧翎风站出来,萧翎羽立即将话题引到他的身上:“四哥,我都要成亲了,你怎的还孤身一人呢?”   “就是啊,”萧翎星跟着审问,“四弟你有喜欢的姑娘了吗?”   萧翎风尴尬地笑笑:“倒是有中意的,怕是人家不愿意。”   萧翎羽和萧翎星一听,来了兴趣:“是哪家的姑娘?”   “你们认识的,”萧翎风有些羞涩道,“朱缨朱姑娘……”   萧翎羽和萧翎星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拍手赞不绝口:“好,好,绝配!”   萧翎风却苦恼起来:“可她嫌我少了几分男子气概,总不肯答应。”   萧翎羽给他出了个主意:“朱缨自小跟随军队打仗,性子定然比普通的女孩子要烈一些,四哥你比起她来,确实有些柔弱了。回头你找鹿鸣,让他教你几招,若是你能在武功上胜她一筹,她定然对你另眼相看。”   萧翎风高兴道:“多谢五弟,改日我便去找鹿鸣拜师。”   沉歌同南芝、素溪聊了好久,用过晚膳后,才依依不舍地送她们出来。   她们进宫一趟不容易,特别是素溪,恨不能与沉歌聊一天一夜才好。   送走南芝和素溪后,沉歌回头瞧见了萧翎星。   萧翎星似乎是在等她,她瞧见他时,他冲她笑了一下,沉歌哆嗦了一下。   萧翎星问过萧翎羽,可否让他和沉歌说几句话。   萧翎羽如今早已不再担心二哥会挖墙脚,只是担心沉歌一直很害怕他,不晓得愿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二哥,你别吓着她。”萧翎羽不放心道。   “我知道,她若还是怕我,我不会离她太近的。”   他等到沉歌将南芝和素溪送走之后,才出来与她见面。   他瞧见沉歌看到她时瑟缩了一下,便也没敢走太近。   沉歌稳了稳心态,鼓起勇气问道:“端王殿下,有事吗?”她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躲避他,如今他已经恢复前几世的记忆,倘若他还如前几世那般为难萧翎羽,她也要做好帮助萧翎羽对付他的准备。   萧翎星将语气放轻了许多,生怕自己再吓到她:“沉歌,待你和五弟成亲之后,我便要离开这里了。”   他的轻言细语,确实让沉歌放松了一些。她问他:“你又要回寺庙吗?”   “去北宁。”   “北宁?”   “嗯,”萧翎星笑容温和,“我知道你一定会担心我会和前世一般,和五弟抢夺皇位。所以我会主动同父皇说,去驻守北宁,就不留在京城了。”   沉歌微微错愕:“端王殿下,其实也不必做到如此。”   “其实这样做,也算是弥补我前世犯下的错。”萧翎风望着沉歌,眸中尽是温柔与真切,“今生有幸,能在年少时与你相处了一段时间,是你让我在这一世有了改变,走上了一条我不曾走过的正路,往后我也会替父皇和五弟好好守护这座江山的。”   沉歌听到他这番话,惊讶且惊喜:“你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萧翎星往她身前走了几步,这一次,她没有躲开。萧翎星说:“我和以前一样,还是你的二公子。”   “二公子,”沉歌轻轻念了一句,抬头,笑眼弯弯,“真好。”   “明日你成亲,不知道该送你什么礼物,”萧翎星拿出一个小小的木盒,打开来看,里面是一副紫檀手串,“我在安福寺时,有时实在难以静下心来,主持便让我学着打磨紫檀木珠,我一共打磨了二十颗,刚好串成一副手串,想送与你,你不要嫌弃。”   沉歌双手接过:“奴婢不嫌弃。”   萧翎羽笑她:“不要再自称‘奴婢’了,你就快成为我的弟妹了。”   沉歌羞涩地笑笑。   “以前你给我做丫鬟的时候,我便拿你当妹妹一般疼爱,没想到如今你倒真成了我的弟妹了。”   “我也没有想到,今世还能嫁给太子殿下。”   “这一世没了我的打扰,你们会过的很幸福的。”   “端王殿下和端王妃以后也会很幸福的。”   萧翎星见她终于舒展笑颜,不再芥蒂与自己,心中也轻快许多。如今便只剩一个心结,不晓得该不该同她说:“其实还有一件事,想同你说,又怕乱了你的心情。”   沉歌好奇道:“什么事?”   萧翎星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其实我前世那般待你,并不是真的恨你,我似乎是喜欢过你的,因为得不到你,所以才会更加怨恨待在五弟身边的你……”   沉歌张大了嘴巴:“还有这种事?”   “因为怨恨你一直帮着五弟对付我,所以才会那般折磨你。原本是打算将你喂了野兽,可看到你时又觉得实在残忍,甚至觉得一箭了结你的性命,是对你的恩赐。”萧翎星说到这里,已然无法再面对她的目光,“这件事一定对你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往后余生,我都会为此忏悔……”   这件事太过沉重,可如今坦白说开,似乎也没那么不能触碰了。她望着手腕上的紫檀手串,轻声道:“便当是一场噩梦,都会过去的……”   萧翎星走后,萧翎羽赶忙来看她:“怎么样?没被二哥吓着吧?”   “没有,”沉歌抬起手腕,给他看手串,“这是端王殿下送我的,希望我和你能过的幸福。”   萧翎羽瞧着,不由吃醋道:“二哥怎么没送我礼物?”   “端王殿下说他就打磨了二十颗,只够做成一副手串。”   “那也应该送我啊,我可是他亲弟弟。”   “那我还是他亲弟妹呢,况且这个本就是女孩子戴的。”   “也是,”萧翎羽握着她的手,“那便戴着吧,本太子允了!”   是夜,鹿鸣亲自带着侍卫在皇宫内巡逻。明日一早太子就要成亲了,所以今晚的巡逻要格外仔细。   他巡到东宫附近的时候,忽然一道黑影从上空略过。   那轻功太过熟悉。   鹿鸣追了上去,那道身影在皇宫上空窜了两个来回之后,忽然顿住脚步,转过身来,扯下面巾:“嘿,鹿鸣,见到你很高兴。”   “你不是回骊国了吗?”鹿鸣问他。   “太子殿下非要我来喝他的喜酒,所以我偷偷跑回来了。”朝歌从墙头上跳下来,笑嘻嘻地看着他。   鹿鸣面无表情道:“明日太子才成亲,你回来早了。”   “是有点早,没地方住,所以来宫里找你了。”   “我这里也没地方给你住。”   “那我去找沉歌,好歹我也算救过她,她应该能给我找地方吧。”   鹿鸣冷下脸来:“她明天成亲,今晚不能见别的男人,你老实点。”   朝歌甩了一下头发:“那我扮成女人去见她,明天给她当拾裙的宫女怎么样?”   鹿鸣瞪了他一眼:“跟我来!”   鹿鸣带他去了自己的房间,朝歌正要往床上跳,被鹿鸣拽住,然后去衣柜拿出自己的另一套侍卫服装扔给他:“你穿这个,跟我去巡逻!”   “我不去,我不能熬夜,我睡足了觉脸色才好看。”   “你明天不用好看,明天最好看的必须是沉歌!”   作者有话要说: 临近完结,有些卡文,所以更新有些不稳定,但是会保证日更哒,爱你们 第77章 077   天还未亮时, 冬蓉便爬起来去帮着沉歌梳妆打扮。她不会梳妆,便帮着递递胭脂水粉。   自她认识沉歌以来, 从未见过沉歌上妆, 毕竟沉歌天生丽质,即便素面朝天, 也是一个水灵灵的美人。   冬蓉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是朝暖公主, 只不过朝暖公主每每以浓妆示人,冬蓉觉得朝暖公主美得有些过分了, 还是沉歌美貌看着更为舒服。   折腾了两刻钟,沉歌终于上完了妆容,宫女端着凤冠霞帔过来给沉歌戴上, 压得沉歌头好重,她转过身来, 问冬蓉:“好看吗?”   冬蓉猛地吸了一口气:“沉歌你太太太好看了吧!”上了妆后的沉歌,简直比朝暖公主还要好看。   “我也觉得挺好看的。”沉歌扶着凤冠,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问她,“吉时还没到吧?帮我拿点吃的, 我好饿……”   冬蓉沉浸在沉歌的美貌之中,半响才反应过来:“哦好。”   今日御膳房早早准备了许多糕点, 冬蓉拿了许多, 正端着小心翼翼地往回走,忽然瞧见了正在巡逻的鹿鸣,便想着给他几块糕点。   她跑过去, 叫住他:“你巡逻了一夜,这会儿该饿了,快拿些去吃。”   鹿鸣这会儿却是饿了,便也没客气,伸手拿了一块。   冬蓉不忘给其他侍卫分一些。   大家见鹿鸣拿了,也都纷纷伸手去拿。   然后冬蓉瞧见了一只白皙修长、骨骼匀称的手,格外显眼。那只手捏了一块桂花糕,愈发显得细皮嫩肉。   冬蓉顺着那只手看去,便瞧见了一张陌生的、极为俊美的面孔。   有多俊美呢?   冬蓉自打进宫以来,也算见过不少美男子了,冷酷俊逸如鹿鸣,英气勃发如太子,温文尔雅如端王殿下,清秀俊美如康王殿下,还有明衍、沈沐舟,他们的样貌都是很出众的。   可眼前这个人,在冬蓉有限的词汇量里,大概只能用风华绝代来形容他。   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叫她眼睛都看直了,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哇哦!”   那人居然还同她打了个招呼:“嘿,你好啊,小土豆。”   冬蓉痴痴地看着他,傻呵呵地也同他打招呼:“你好啊,绝世美男子……”   那人扑哧一声笑了。   鹿鸣黑着脸抬起手在冬蓉的脸前挥了挥:“能不能有点出息?”   冬蓉缓缓回过神来:“鹿鸣,他是谁啊?他好好看啊。”   鹿鸣瞥了一眼朝歌:“知道了,一会儿给他脸上抹点灰……”绝对不能让他抢了沉歌的风头。   朝歌不乐意了:“我熬了一晚上的夜,气色已经很差了,你还要往我脸上抹灰?”   鹿鸣没搭理他,催促冬蓉:“你是要给沉歌送糕点吗?快回去吧。”   “哦,对。”冬蓉看着盘中还有四块糕点,想着也够沉歌吃了,便不折回御膳房了,“那我走了。”   “待会儿见啊,小土豆。”朝歌同她挥挥手。   冬蓉差点又陷入他的美貌中了:“好啊。”   鹿鸣一把将朝歌拽走了。   朝歌一边走一边同鹿鸣说:“这个小土豆好像比之前好看了些。”   “嗯,最近不知道跟谁学的会化妆了。”鹿鸣一想到她顶着一脸的脂粉来找自己学功夫,每次学完妆容都花掉,像一只潦草的小花猫,他就忍不住想笑。   朝歌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古怪:“女为悦己者容,她喜欢你呢。”   “我知道。”   “那你喜欢她吗?”   “问这个作甚?”   “就随便问问。”   鹿鸣转身,将朝歌手里的糕点拿起来塞到他的嘴里:“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   冬蓉今天受到了两波冲击,第一波冲击是沉歌的美貌,第二波冲击是那个陌生的侍卫的美貌,待她回到沉歌的房间,再一次看到妆容整齐的沉歌时,又受到了第三波冲击。   天啊,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沉歌吃了两块糕点,又喝了些水,吉时差不多到了,沉歌便由嬷嬷小心扶着,出了房门。   萧翎羽已经等在外面,她从房间出来,抬脚跨过门槛,凤冠前面由宝石缀成的珠滴随着沉歌的步子轻微晃动,将她一双水眸晃出了星星。   珠滴后面那张眉目如画的脸,叫萧翎羽看呆了。   沉歌小步走到萧翎羽面前,见他表情痴痴的,不由轻声唤了他一句:“太子,怎么了?”   “沉歌,”萧翎羽执起她的手,“今天你美到我了。”   沉歌低头一笑:“走啦,别误了吉时。”   萧翎羽带着沉歌去父皇和母后面前行了三跪九叩之礼,而后才面见群臣。   大臣们这才瞧见了太子妃的真容,登时一片赞叹声。   “这是哪家的姑娘?如此国色天香?”   “像是天仙下凡一般……”   “同太子实在是般配……”   “这样的容貌,难怪之前太子藏着不给咱们看……”   大臣们都在讨论沉歌的美貌,盖过了他们对沉歌身世的好奇。   莫说是大臣们,就连朝歌对于沉歌的容貌也是福气的:“我万万没想到,这天底下还能有同我相提并论的美貌。”   站在朝歌旁边的鹿鸣幽幽道:“我觉得沉歌比你好看。”   “那会儿小土豆可是说我是绝世美男子。”   “她眼睛有问题,回头我给她治。”   朝歌白了他一眼:“我不想跟你说话。”   宋浣珺亦是很惊艳:“沉歌可真好看。”   萧翎星扭过头来,温情脉脉地看着她:“娘子也好看。”   宋浣珺被他这句话弄得脸颊微红:“夫君打趣我呢。”   “我是说真的,咱们成亲那天,你也这么好看。”   这句话说得宋浣珺心里一下子暖了起来。   礼毕后,东宫设宴六十席,邀请百官和亲朋好友前来喝喜酒。   沉歌被嬷嬷扶着去了新房等候,萧翎羽在前院和百官们喝酒。   他娶了一个如此美貌的太子妃,大家在恭贺之余,自然免不了要铆足了劲灌他酒喝。   萧翎羽借着自己对酒水过敏的理由,提前备好了许多浓度低的果子酒,在席间转了一圈,喝了一肚子的果子酒,并没有任何醉意。   大家不乐意了,表示今天一定要把新郎灌醉才好玩,于是轮番向萧翎羽敬酒,尤其是萧翎星和萧翎风,他们兄弟之间没了拘束,干脆将酒杯换成了大碗,一碗一碗地让萧翎羽喝。   果子酒一时供应不上,有个新来的太监被喊去拿酒,匆忙之下,他拿错了一坛普通的酒水……   清澈的酒水倒入萧翎羽的碗中,萧翎羽心中高兴,一饮而尽。   沉歌还坐在新房之中,欢喜地期待着萧翎羽。   冬蓉忽然慌慌张张地推开门跑进来:“沉歌,太子殿下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台看到有两个小天使给我灌了好多营养液,但是小天使的昵称显示不出来,在这里谢谢你们啦,明天放大结局啦. 第78章 078   萧翎羽一口闷下一碗酒后, 便觉得这碗酒和之前喝的不一样,想吐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酒水顺着喉咙一路往下, 所经过的地方似乎是被火滚过一般的疼痛, 犹如一块烧红的铁块,坠入腹中。   “五弟!”萧翎星和萧翎风急急地唤他, 起初他还能听见众人慌乱的声音, 可慢慢的,这些声音离他越来越远, 他忽然感觉不到疼痛了,而后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是谁在唤他?   那声音急切而慌张, 凄切中似乎还带了些许愤怒。   “萧翎羽,你混蛋!”   那声音忽然骂了他。   “你若是敢在这个时候死了, 我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萧翎羽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了沉歌,她穿着嫁衣,坐在新房的雕花木床上,对着他笑靥如花。   他还看见了一个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人, 穿着与自己一样的蟒袍,喝红了脸走到沉歌面前, 紧张而又欣喜地坐在她的身边。   “沉歌, 你今天美到我了。”那个男人说。   凤冠下的沉歌羞涩地笑了。   萧翎羽甩甩头,觉得眼前这一幕委实诡异。   那个男人是谁?   为什么与自己一模一样?   甚至连说出的话都一模一样?   他揉了揉眼睛,再次抬眼去看时, 眼前却已不再是新房的景象,他瞧见那个男人与沉歌相偎相依,那个男人的眼中总是充满了宠溺。   萧翎羽似乎与那个男人心意相通,知晓那个男人满心爱着沉歌,而沉歌亦是满眼的爱意。   只是这幸福的时光并不多,萧翎羽瞧见有人在那个男人的饭菜中掺了一些核桃粉,那个男人吃下之后便昏死过去,太医也没能将他抢救过来。   咦,怎么这个男人也对核桃过敏?   那个男人死后,沉歌便被人抓走,关在深牢之中。那里面的狱卒似乎是受了什么人的嘱托,总是折磨她,将那里面的酷刑尽数在沉歌身上用了个遍。   萧翎羽瞧见沉歌受苦,他疼得心都快要死掉了。   沉歌被拉到兽场的时候,萧翎羽觉得这一幕甚是熟悉。   这不是他曾经梦到过的景象吗?   还有一个射箭的人。   萧翎羽刚想到这个人,眼前一晃,便来到了一个执箭人的身边。   他瞧见那人搭起弓箭,对准了沉歌。   他扑上去阻止,奈何那支箭从他身体穿过,却依然稳稳地射中了沉歌的喉咙。   他烧红了眼睛往射箭那人身上扑,恍然发现,那人竟是二哥。   “为什么?”他嘶吼着质问二哥,可二哥似乎看不到他一般,目光怔怔地望着倒在地上的沉歌。   萧翎羽痛苦地捂着脸,无法接受方才他看到的那一幕。   等到他再次抬起头来时,却发现沉歌居然好好的,只不过变成了小时候的样子。   沉歌是入王府三个月之后来到他身边做丫鬟的,而此时萧翎羽见到的,正是那时候的沉歌。   她还只是六岁的样子,由张嬷嬷领着来到他身边,给他行李,恭敬地喊他“世子”。   可抬眸时,眼中的目光却分明不是一个六岁的女孩子该有的。   她看他的目光,有疑惑,有害怕,有躲藏。   她总是躲避着他,期期艾艾地过得很小心。   然则这一世,他们都没有活到三十岁。   于是生命好像再一次重来了。   萧翎羽终于发现了这个规律,好像他和沉歌一死,他们的生命就会重来。   而他的猜测也很快得到了验证,第三次重来的时候,沉歌显然憋了一肚子火,所以他活的时间更短了。只不过这一次他是因为吃了过敏的东西而丢了性命,可沉歌并没有做错什么,也并没有人害她,她却也随着他一起,回到了起点。   难道沉歌重生,是因为他?   再一次重生的时候,沉歌似乎平静了许多,很多事情也都中规中矩地进行着。沉歌依旧成为了他的贴身丫鬟,陪自己长大,引导自己走上正途,潜移默化地让自己变得越来越优秀,他依旧爱上了沉歌,原以为这一世也会和她成亲,却没想到会有宋浣珺的出现。   母妃一心想让他娶宋浣珺,而沉歌也在极力地促成这件事。   他对沉歌的真心得不到回应,于是一气之下娶了宋浣珺,以至于以后的日子他和宋浣珺都过得十分痛苦。   虽然他得了宋家的力量,往后的路途走得还算顺畅,可他始终郁郁寡欢,年龄越大,身体越发不好。后来生了场重病,临终之前想见一见沉歌,却没能如愿。   他病逝之后,成为一缕魂魄萦绕着不肯离开,然后他瞧见宋浣珺让她的婢女用一根白绫勒死了沉歌。而沉歌面容平静,好似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   命运重置,回到六岁,他因为对梅花过敏肿成了猪头而与母妃置气,碰巧遇见了沉歌,而沉歌居然笑话他,他不懂事地推了沉歌一把……   于是,便来到了这一世。   这一幅幅画面如梦如幻,却又铺天盖地地灌入萧翎羽的脑海之中。   他想起沉歌的未卜先知,想起二哥九死一生后古怪的行为。   原来,他们早已重复遇见了许多次。   耳边的哭诉声还在继续,是沉歌一直在痛骂他,痛骂他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大家都得到了幸福,为什么她还是不能得到圆满?   四肢渐渐有了力气,身子也逐渐暖和起来,萧翎羽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瞧见了哭花了妆容的沉歌。   这一世,活生生的沉歌。   “会圆满的,”萧翎羽喉咙灼痛,每说一个字就痛一次,可是他还是要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沉歌先是哭得一顿,而后扑到他身上号啕大哭:“你这个缺了八辈子大德的混蛋,我以为你又要死了!”   “不死了,”萧翎羽抬起手,抚着她的背,“好不容易又娶到你了,我怎么舍得死?”   沉歌猛地抬起头来:“你为什么要说又?”   萧翎羽:“是你先说又的。”   沉歌满目惊骇:“你该不会,该不会……”   “我想起来了,”萧翎羽抚上她的脑袋,让她重新靠在自己的胸膛,“我都想起来了,你我已经相识许多次了……”   原本连鹿鸣都束手无策的萧翎羽,居然醒了过来,这让宫里所有人都感到十分开心。   鹿鸣感到开心之余,开始怀疑自己的医术。   萧翎羽此番喝了一大碗的高浓度酒水,严重的过敏反应叫他实在无力回天。他用尽了各种方法,却还是没能将他医治回来,只能看着他脉搏微弱,呼吸稀薄,身子变冷。   最痛苦的莫过于沉歌,她发疯一般地砸坏了新房里的所有东西,然后将所有人都敢赶了出去,连陛下和皇后都被她推了出去。   旁人喊她大逆不道,沉歌一脸泪水地吼回去:“老娘不在乎!老娘什么都不在乎!”   如此失了方寸和礼数的沉歌,鹿鸣还是第一次看到。   他们以为沉歌受不了打击疯掉了,陛下和皇后并没有立即派人将沉歌从房里拖出来,而是给她时间,让她同萧翎羽告别。   可没想到他们却听见沉歌在里面一直大骂萧翎羽。   更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萧翎羽居然让她给骂醒了。   这是继上次端王萧翎星之后,皇宫里发生的第二个奇迹。   鹿鸣蹲在屋顶上,思考着自己的这两次误诊,上次他诊断出端王殿下无药可治,这次他亦是诊断出太子殿下药石罔医,可这两个人却最后都醒过来打他的脸,叫他好生怀疑自己的能力。   他正兀自苦恼着,蓦地身边无声无息落下另一个人来。   轻功如此厉害的,也便只有朝歌一人了。   “你在想什么?”朝歌问他。   “没什么,”鹿鸣看来他一眼,“怎么还没走?”   “你都没送我,我怎么走?”   “你不认识路吗?”   朝歌不满道:“这不是认不认路的问题,好歹咱们相识一场,你居然没想过要送送我?”   “哦,对不起,”鹿鸣道歉道,“太子忽然发生了这种事情,一时没顾上你。”   “那你现在能送了吗?”   “走吧,”鹿鸣站了起来,“我送你出宫。”   “这还差不多。”朝歌嘟囔了一句,却又欢天喜地地跟了上去。   鹿鸣送朝歌出了宫门,还掏出一些银两给他在路上用:“一路顺风。”   朝歌收了银两,微笑着同他告别:“谢谢,我走了,下次还来。”   萧翎羽醒来之后,没过多久萧翎星便主动向陛下请命去北宁了。   他和宋浣珺离开皇宫的那天,萧翎羽别扭着不肯相送。   沉歌劝他:“端王殿下这一世的变化你也看到了,你该放下过去的成见,宽宏大量才是。”   萧翎羽不愿意:“他们夫妻两个,一个曾经拿箭射杀了你,一个用白绫勒死了你,我没去他们的院子里骂天,已经很宽宏大量了。”   沉歌无奈道:“你不去,那我自己去了。”   萧翎羽抱住她,赖在她的发间蹭蹭:“你也不去。”   “我们都不去,有点说不过去。”   “管他呢,反正我是太子,反正二哥他心知肚明。”   “你既还愿意唤他一声二哥,说明你还是认他这个哥哥的。”沉歌捧着他的脸,哄他,“太子乖,去送送他们吧。”   萧翎羽撒娇道:“那你亲我一下。”   沉歌捏着他的脸道:“都老夫老妻了,有什么好亲的。”   “那不去了。”   “好吧,亲。”沉歌踮起脚,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还有这边。”萧翎羽指着另一边的脸颊。   沉歌又凑上去亲了一下。   “还有嘴巴。”萧翎羽嘟起嘴巴。   沉歌掐了他一把:“这个留着,回来再亲。”   然后便拽着他去宫门了。   萧翎星和宋浣珺已经同陛下皇后以及母妃告别,萧翎羽和沉歌才姗姗来迟。   自萧翎羽醒后对他急转直下的态度,萧翎星便猜到他也记起来前世。   既然记起,想来前世他们发生的种种恩怨,他也都想起来了。   故而今天,萧翎星并没有想到他会来送自己。   “二哥,”萧翎羽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问他,“你以后真的不会找我和沉歌的麻烦了吧?”   “五弟放心,我会一直驻守北宁,没什么大事就不回来了。”   “也不是不让你回来,”萧翎羽一脸别扭道,“若是想我们了,回来便是。”   萧翎星惊喜道:“五弟原谅我了?”   “原谅是不可能原谅的。”萧翎羽哼了一声,傲娇道,“反正我以后是不会对再对你掏心掏粪了……”   说罢,转身就走了。   沉歌追上去:“太子……”   萧翎羽:“别说话!”   “可是太子,你刚刚说掏粪……”   “我知道,”萧翎羽黑着脸说,“刚刚一激动,嘴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撒花撒花。   还有几个番外,后面几天会紧接着放出来,话说你们想看谁的番外呢?   另外新坑《听说我被穿越了》还请大家继续支持哦。   我先去写番外啦,宝宝们明天见! 第79章 番外一   萧翎羽自从记起前尘往事之后, 沉歌便更加不用操心他的事情,日子清闲了许多, 想找点事情做, 可萧翎羽心疼她前几世的付出,生怕她累着, 什么都不肯让她做。   可沉歌闲得实在难受, 晚上就寝的时候同萧翎羽提议道:“太子,不若我们生个孩子来玩?”   萧翎羽不乐意:“生什么孩子, 等过两年再说。”   他才不想生个孩子来分享沉歌注意力呢,他只想沉歌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沉歌将皇后搬出来:“母后也暗示我许多次了,想让我给你生个孩子呢。”   “别听她的, ”萧翎羽将她压在身下亲,“听你夫君的。”   其实前世的时候沉歌是怀过一次孩子的, 那是沉歌重生的第一世,因为她要处处替萧翎羽考虑,以至于思虑太重,受过几次惊吓之后,最终没能保住那个孩子。   萧翎羽觉得如今虽然二哥已经去了北宁, 并且保证以后都不会找他和沉歌的麻烦,可萧翎羽并不敢完全信任二哥, 他觉得等再过个几年, 待他也有了根基,就再也不用怕任何人了。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萧翎羽已经见识到了有了孩子的男人, 过得有多苦。   如今明衍和素溪、沈沐舟和南芝都一前一后生了孩子,明衍和沈沐舟都在萧翎羽手底下做事,闲暇之余的聊天总是围着孩子打转。   素溪给明衍生下了一个儿子,南芝给沈沐舟生下了一个女儿,两人为孩子定了娃娃亲,结了儿女亲家,然后每天都在讨论如何给孩子换尿布,怎么样抱孩子才不会将孩子弄哭。   忙碌之余,两人又难免互相哭诉,说是孩子都三个月大了,每天晚上都要媳妇抱,媳妇抱着孩子睡觉,他们苦兮兮地缩在床角咬被子,媳妇担心孩子被吵醒,根本不让碰。   这样的日子,萧翎羽也是过过的。   前世沉歌怀孕的时候身子不太好,所以萧翎羽都没敢碰她,憋得十分难受。   故而这一世,当沉歌提出想生孩子的时候,萧翎羽一口便拒绝了。   生什么孩子?孩子有什么好玩的?他可比孩子好玩多了。   不过为了避免沉歌无聊,萧翎羽派人抱来一只白色的小奶狗,给沉歌当个逗乐。   沉歌倒也喜欢这只小白狗,憨憨笨笨的,每天都被冬蓉养的那只小黑猫欺负。   说起来那只小黑猫还是当初鹿鸣送给沉歌的,又被萧翎羽送给了冬蓉,如今这只小黑猫被冬蓉养得膘肥体壮,欺负起狗来绝不爪下留情,惹得沉歌每每心疼,抱着小狗哄好一会儿。   冬蓉担心黑猫伤着小狗,便找绳子将猫栓了起来。哪知这猫是个倔脾气,绳子往它身上一套它就装死,绳子一解开它撒腿跑得飞快。   冬蓉担心它闯祸,便赶忙去追。那黑猫满皇宫乱跑,最后跑到了鹿鸣身边,站在鹿鸣脚下对着冬蓉啊呜啊呜地叫。   冬蓉听沉歌说过鹿鸣能听懂动物说话,便问鹿鸣:“它在说什么?”   “它说要我跟你单挑。”鹿鸣将黑猫拾到自己怀中,摸摸它的脑袋,问冬蓉,“你欺负它了?”   冬蓉解释道:“我哪有,是它欺负太子妃养的小狗了。”   鹿鸣知道萧翎羽最近送了一只小狗给沉歌,便说:“这猫我带回去养几天吧,带那只小狗长大了,你再把猫带回去。   冬蓉点头道:“也好。”   沉歌见冬蓉只一个人回来了,便问她:“猫呢?”   “鹿鸣给抱走了。”   提起鹿鸣,沉歌便多问了几句:“你和鹿鸣怎么样了?他到底喜不喜欢你?”   冬蓉喜欢鹿鸣,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可鹿鸣到底喜不喜欢冬蓉,这是沉歌不知道的。   说起来鹿鸣和冬蓉都不小了,早就到了成亲的年纪,若是鹿鸣不喜欢冬蓉,也该早点同她说清楚,免得耽误了她嫁人的年龄。   冬蓉听到沉歌这样问,也很苦恼:“我有时候觉得他待我同待别的姑娘是不一样的,可有时候又觉得他待我也冷冰冰的,所以我也不清楚他到底喜不喜欢我。”   “你要不要试着直接问问他?”   “我不敢啊,”平日里胆大包天的冬蓉这时候却怂了,“万一他说他不喜欢我怎么办?”   “你们认识也挺长时间了,喜不喜欢这种事情,想来他心里是知道的。”   冬蓉想了想,还是没有勇气:“太子妃,你帮我问问他好不好?”   沉歌忙道:“这种事情,还是你亲自去问比较好吧。”   “我真的不敢,”冬蓉央求道,“求求你了太子妃,你帮我问一问他的心意好不好?”   沉歌为难地应下了:“那好吧。”谁让自己方才要问她这个问题呢?   沉歌寻了个机会,假装偶遇鹿鸣,然后将鹿鸣单独叫到一处:“鹿鸣,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鹿鸣恭敬道:“太子妃请问。”   “你不要这么隆重,我就随便问问。”沉歌小声道,“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鹿鸣一怔,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太子妃问这个做什么?”   “就随便问问,毕竟咱们是相识多年的朋友,我关心一下你的终身大事也是理所当然的。”   “哦。”鹿鸣的目光忽然有些躲闪,回答道,“以前有,现在没有了。”   “你以前有喜欢的人?”沉歌惊讶道,“谁啊?”   鹿鸣:“她已经嫁人了。”   沉歌差点脱口而出问他那个人是谁,可忽然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将这个问题咽了下去:“这样啊。”她有些尴尬,便硬着头皮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你是怎么看待冬蓉的?”   “冬蓉?”鹿鸣想了想,认真地回答了两个字,“徒弟。”   “那我知道了。”沉歌挤出一个笑来,“你去忙吧。”   “属下告退。”   鹿鸣走后,沉歌便回到了东宫。冬蓉一见她回来,立马跳出来问她:“怎么样太子妃,你帮我问鹿鸣了吗?”   沉歌有些心疼地看着冬蓉:“问了。”   冬蓉期待又害怕道:“那他是怎么回答的?”   沉歌叹了口气:“他说……把你当徒弟。”   “徒弟?”冬蓉一下子跳了起来,在院子里来回转圈,“我把他当未来夫君,他居然把我当徒弟?”   “你若还有话问他,便自己去问吧。”沉歌说,“总归你要自己做决定。”   说完,沉歌便回房中休息了。   方才她幸亏控制住自己没有继续问鹿鸣以前喜欢的人到底是谁,若是他说出她的名字,岂不是尴尬?   沉歌和鹿鸣单独聊天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就在皇宫里传开了,且越传越离谱,最后竟传成了太子妃密会侍卫统领。   因为这件事,沉歌被皇后叫过去好生训斥了一番。沉歌解释清楚后,皇后又顺势提起子嗣的事情。   沉歌将锅推给萧翎羽:“母后,是太子不想生。”   皇后觑她一眼:“他想不想生是他的事情,关键还是要看你愿不愿意。”   沉歌:“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你这傻孩子,”皇后将她唤到身前,同她说了几句体己的话,“沉歌,你别怪母后说话不好听,你毕竟出身太低,朝中有些大臣打探到你的出身,很是眼红,都想着把他们的女儿嫁到东宫里去呢。你若是不赶紧生个孩子稳固自己的地位,怕不是那些大臣要拿这个做把柄,趁机把他们的女儿塞进来呢……”   皇后这般为自己考虑,虽说也藏了一定的私心,但还是让沉歌有些感动:“那母后,我尽量努力。”   “好孩子,”皇后摸摸她的头,“那母后就等着抱孙子了。”   沉歌回到东宫等萧翎羽回来,本想着再与他商量商量生孩子的事情,不成想萧翎羽也听到了宫里关于她和鹿鸣的谣言,拉着一张脸走进来,跟他生气。   沉歌瞧着他脸色不对,便问他:“太子,谁惹你生气了?”   萧翎羽瞥了她一眼:“你说呢?”   沉歌指了指自己:“我啊?”   萧翎羽哼了一声。   这几日宫中流言甚嚣尘上,难免会被他听到,沉歌自然一猜就知道了。   “我跟鹿鸣的关系,太子你可是最清楚不过的,你该不会相信那些流言蜚语吧?”   萧翎羽吃醋道:“本太子自然知道你与鹿鸣关系清白,可是这宫里耳目众多,你怎的不知道避嫌呢,居然还与他单独相处?”   “太子你这就不讲理了啊。”沉歌同他争辩道,“若说避嫌,当初行军打仗的时候鹿鸣被他的师父废掉一身的武功,是你留我陪着他去调养身子的。你那时都不让我与他避嫌,如今不过是说几句话,你便做出这幅模样来?”   萧翎羽还在生闷气:“那不一样,那时候咱们不是没成亲吗?”   沉歌懒得跟他争执下去了:“都活了多少岁了,还这么无理取闹。”   萧翎羽见她都不肯跟自己解释了,气得背着手出去了。   然后一整天两人都没有说话。   到了晚上,萧翎羽也没有回寝室睡觉,自己在书房看书。   鹿鸣敲门进来了,开门见山说道:“太子,听说今天你和太子妃因为我吵架了?”   萧翎羽知道鹿鸣是来帮沉歌解释的,看着鹿鸣一脸坦然的样子,萧翎羽心中也暗暗后悔今天对沉歌有些过分了。   “其实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打沉歌的主意,沉歌对你也没有那种心思。”萧翎羽懊恼道,“我今日同沉歌置气,是觉得她对于我们的感情似乎太过冷静了。”   毕竟他和沉歌已经经历了许多世,他很担心沉歌会厌倦自己。   倘若今天沉歌能同他多解释几句,让他看到她也是很重视他们的感情的,他也绝对不会这般幼稚地跟她生气。   偏偏她没有,还嫌他无理取闹。   鹿鸣还未说什么,便听见萧翎羽又说:“其实本太子也知道自己今天做的不对,想跟她道歉,可本太子就是放不下这脸……”   鹿鸣见萧翎羽自己已经想明白了,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劝他:“太子,既然做错了事情,道歉才是最直接的解决方法。”   萧翎羽立马将书阖上:“那本太子去了!”   他回到寝室的时候,沉歌正在和那只小奶狗玩。听见他进来,都不肯抬头看他一眼。   萧翎羽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局促地走进来,想同沉歌说话,可“我错了”这三个字就像是烫嘴一般,怎么也说不出来。   这时,那只小奶狗不小心咬到了沉歌的手。   沉歌立即拍了它脑袋一下:“坏狗,不跟你玩了!”   那小奶狗像是听明白了一般,立即哼唧哼唧地拱到沉歌怀里撒娇。   沉歌揉着它的脑袋,说道:“狗都知道惹女人生气了抱抱就好了,偏偏某人还傻楞地站在那里……”   萧翎羽一听,立即咧着嘴冲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更新了咩?发一章试试。   网站停止运营的这十五天写了好几章番外,大家可以挑自己感兴趣的看,下一章是男女主前几世的番外。 第80章 番外二   有趣的灵魂不能缺胳膊少腿, 示爱的订阅不能半途而废~ 这般偷乐着,林侧妃忽然想起昨天沉歌说的一句话……   “奴婢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世子,世子将奴婢捉的虫子都要去了,连竹筒都没给奴婢留。”   如此说来,那个小丫头倒真是没说谎。   “喜儿, ”林侧妃将喜儿唤到身前,“去给那个小丫头送些药酒,昨天跪了那么久, 膝盖该是跪疼了……”   喜儿惊讶于林侧妃昨天还对沉歌冷眼相加, 今日却关心起她来。她故意说道:“娘娘,听说昨天二公子亲自把沉歌带走了,已经让人送了药酒过去了。”   她本是想让林侧妃知道, 昨天沉歌并没有跪足一个时辰。   “哦?”林侧妃想了想,“那便让小厨今天中午多做一道荤菜给她送去,这小丫头太瘦了了,小孩子还是胖些好看。”   喜儿:“……是。”   午时萧翎星下了学堂, 没有直接回玉笙苑, 而是绕道去了府中的菜园, 因为他突然想看看沉歌是不是真的在捉虫子。   一般的小姑娘看到虫子都会害怕吧,比如他的妹妹, 上次在树下乘凉时,一只小虫子落在她的肩上,她当即吓得脸色惨白,还处罚了一个丫鬟, 责怪那个丫鬟没有提前给她撑伞。   绿油油的菜园里,一个穿着翠绿色小衣服的小姑娘蹲在两棵还未卷芯的大白菜中间,若不是头上顶着两个小角,倒和那白菜差不多了。   沉歌低头找虫子找的认真,并未发现萧翎星的到来。   除草的大婶看到了,正要行礼,被萧翎星制止,示意她不要出声。他起了逗弄之心,轻轻往沉歌那边走去……   沉歌正伸着脖子搜寻虫子,听闻有人走进菜地,以为是那个大婶,便也没在意。她刚好看到一只肥硕的虫子,正欲伸手去捉,蓦地出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将那只虫子取走了。   大婶的手可不是这样。   沉歌顺着这只手往上瞅,萧翎星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便撞进了她的眼里。   “二公子?”沉歌有些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翎星本想着吓她一跳的,没想到她只是小小的吃了一惊,既不惊慌也不失措,甚至还十分有礼貌。   “我刚下了学堂,要回玉笙苑的,”萧翎星将手中的虫子递给她,沉歌忙打开竹筒,让他将虫子放进去。萧翎星瞥了一眼,发现里面已经有半竹筒的虫子了。“走吧,一块回去吧。”   “哦,是。”沉歌站起身来,随着萧翎星一起走出去。   哪知前面的萧翎星走着走着,脚步忽然一停:“那里还有一只……”   话还未说完,身后的沉歌不妨他忽然停住,也紧跟着止住身子,却因为动作不协调而一屁股坐在了一棵白菜上,白菜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萧翎星听到声音,忙转过身来:“怪我,你没事吧?”   沉歌抱着竹筒摇了摇头:“奴婢没事,只是这白菜……”沉歌扭头望向旁边的大婶,“用不用赔啊?”   大婶看了一眼萧翎星,忙道:“不用赔不用赔,不过是一棵白菜而已。”   “那走吧。”萧翎星将沉歌拉起来,也没再提那个虫子的事情,带着她回玉笙苑了。   他们刚回来,小厨正好做好了饭菜,厨娘给萧翎星行了礼,看到他身后的沉歌,便招呼她过来:“这是侧妃娘娘赏给你的,怜你昨日跪了那么久,特让我们给你做道荤菜补补身子。你还在长身体,我便给你做了一盅玉米排骨汤,你进来端吧。”   沉歌一头雾水:林侧妃怎么了这是?突然给自己加菜是什么意思?   她虽不知是何缘由,但是萧翎星还在这里呢,沉歌便做出一副欣喜地模样,对他说:“二公子,您一定要帮奴婢谢谢侧妃娘娘,侧妃娘娘真好……”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两个月牙,生出一种天真无邪的可爱感来,叫萧翎星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你端回去吃吧,今日午膳不用你伺候了。”   “谢谢二公子!”沉歌冲他行了礼,为了表示她确实很开心,她还得“蹦蹦跳跳”地走进厨房。   装可爱好累。   午膳的时候,萧翎星一直给林侧妃夹菜,比以往要热切一些。林侧妃察觉到了,见他眸中带笑,便问他:“星儿,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么?”莫不是也因为萧翎羽挨打的事情高兴?   萧翎星笑道:“也没有,只是今日才发现,母妃竟是如此心肠柔软之人。”   这夸得林侧妃有些不解:“哦?怎么说?”   “昨日我身边那个叫沉歌的丫鬟犯了点小错,在院子里罚跪,我怜惜她一个小孩子身子骨脆弱,便让她早些起来了。没想到母妃也同我想到一处了,方才回来时,小厨的厨娘说母妃特意让她们给沉歌做了补身子的菜,我才发现,原来母妃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善良。那孩子还让我一定要帮她谢谢你,说你人特别好……”   萧翎星的这番话,直说得林侧妃心里喜滋滋的。   天底下哪个母亲不想在孩子的心里有着最好的形象呢?   如他这般说来,他似乎并不知道昨天处罚沉歌的正是自己,他既然不知道,说明那个小丫头并没有同他告状,今日赏她一道菜也是看在她对萧翎羽捉弄夫子这件事的帮助,没想到她竟以为自己是怜惜幼小,体恤下人……   虽是闹了误会,但林侧妃却没有说穿,反而因为沉歌促进了他们母子的感情,而对沉歌的印象更好了些。   晚上的时候,宁王来玉笙苑了。   宁王为守护北宁的边界,常年在外面打仗,一年到头也回来不了多久。   今天早上因为萧翎羽的顽劣,宁王打了他,宁王妃虽然当时没有拦他,但是一整天都没给他好脸色看,到了晚上还不许他进自己的的房间,宁王一赌气,便来了林侧妃这里。   这又让林侧妃高兴了好一阵儿。   没想到沉歌这小丫头捉个虫子,能捉出这么多好事来。   次日清晨,宁王走了之后,喜儿过来侍奉林侧妃洗漱,林侧妃忽然说道:“一会儿你同小厨说一声,以后每天都给沉歌那个小丫头加个菜,毕竟是个孩子,要吃的好些才能长高……”   喜儿懵懵地答道:“……是。”   侧妃娘娘为什么突然对沉歌这么好了?   她也不敢说,她也不敢问。   天气越来越冷了,今日天色一直阴着,下午的时候下起了雨,不多时竟飘起了雪花,雨雪一起下,一下子冷了许多。   南芝从忙碌中抬起头来,望着窗外的天儿,心头一直在突突地跳。   自从上次沉歌说起木炭的事情,她心里总记挂着这个,也回过母亲那里好几次,提前给母亲买了许多上好的木炭,千般叮嘱她一定不要去买劣质的木炭。   这几日宁王从边境回来了,还带了几个将士住在府中,府里的人手不太够,从蘅芜苑调走了许多人,让蘅芜苑一下子忙了许多。   今日天气实在冷,南芝本想着回去看望母亲的,可是蘅芜苑实在忙不开,可若是不回去,她又一直心神不宁,做不好活。   “算了,”南芝在母亲和宁王府的事务中衡量了一番,决定还是回家看一下母亲才放心。她将蘅芜苑的一位年纪稍大的李嬷嬷叫了过来,“李嬷嬷,我得回去看一下母亲,蘅芜苑的事情你帮我盯一下……”   “可是这么多事,我怕盯不过来……”李嬷嬷为难道。   “没事,我很快就回来。”南芝同她交接了一番,便换了件厚衣服,匆匆离开了。   南芝母亲的住处离宁王府并不算太远,只是今日天气不好,南芝雇了一辆马车,却还是行得慢了些。   她努力压住心头的不安,想着她已经叮嘱母亲多次了,又买了许多好木炭给她,母亲应该没事的,肯定是自己多想了。   马车走了约莫快半个时辰才到,南芝跳下马车,去拍了拍大门。   等了一会儿,却并没有听到母亲前来开门的脚步声。   南芝耐着性子,又加了些力气拍门。   可门内依旧毫无声音。   南芝有些慌了,她使劲推了推门,门内落了门栓,以她的力气根本推不开。   南芝无奈,只好翻墙进去。   可那墙头比她要高许多,饶是她垫了好些石头,却也爬不上去,反而因为着急踩塌了石头,狠狠地摔了一跤。   这时,有个打着伞书生模样的人经过这里,他见南芝摔得一身狼狈,便过来问她:“姑娘,你为何要翻墙?这是你的家么?你可是忘了带钥匙?”   此时南芝已经急得快要哭了,她顾不得衣裙和手上沾了泥水,向这位年轻的书生求助:“公子,我今日回来看望母亲,可是敲了许久的门都不见她来应,我担心她在里面出事了,毕竟她年事已高……”   书生见她急得已经红了眼睛,看她穿着周正也不像是个翻墙的小偷,便决定帮她。他将手中的伞递给南芝,自己捋了捋袖子:“姑娘你且去门口等着,我翻墙进去帮你开门。”   “多谢公子,多谢你……”南芝终于有了希望。   书生虽然不会武功,但身子长得高,也比南芝有力气许多。他踩着石头爬上了墙头,然后跳了下去,急忙跑去拨开门栓。   在开门的一瞬间,南芝便冲了进来,直奔屋子。   她刚打开屋门,便被里面呛人的烟味熏得直咳嗽。   而她的母亲,正颤巍巍地拄着拐杖,眼睛无神,眼看就要晕倒了。   “母亲!”南芝唤了一声。   老人的身子晃了晃,竟直直往地上的火盆里摔去。   “母亲!”南芝惊叫着去扶她,身旁却有一个更快的人影窜了过去,在她的母亲即将磕到火盆上时,将她扶住。   南芝腿一软,蹲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就在棕熊朝萧翎羽扑过来的那一刻,连宁王都来不及反应,却见一个脏兮兮的人影如同闪电一般窜了过来,一把将萧翎羽推开,自己却生生挨了一记熊掌。   萧翎羽正看大老虎听故事呢,背后就被人推了一把,而后忽然问道一股奇怪的味道,这味道闻一口皱眉头,闻两口直上头,闻三口就撑不住了,眩晕,呼吸急促……   他正难受,忽然一只软软的小手牵起了他的手,带着他往外跑。   可宁王此时并未发现萧翎羽的异常,他见沉歌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将萧翎羽带离了这个危险的地方,便也没有追过去,因为此时他的注意力还在那个脏兮兮的少年身上。   只见那少年虽然被棕熊一掌拍得肩膀鲜血直流,却敢直面棕熊,口中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和棕熊发出的声音差不多,竟叫棕熊慢慢安静下来了。   另一边,沉歌带着萧翎羽跑出百兽园,来到空旷的地方,让他呼吸这里清新的空气。   “千万别犯病,千万别犯病……”沉歌一边咕哝着,一边用手扇来一些空气,赶走他身上方才沾染的鹿鸣的气息。   幸好她来的及时,萧翎羽喘了半天,呼吸终于慢慢恢复正常了。   “是你。”他看清楚眼前的人之后,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二哥哥的漂亮小丫鬟!”   沉歌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敢情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奴婢叫沉歌。”   萧翎羽咧两排豁了口小奶牙:“漂亮小沉沉……”   沉歌:“……”你这个混世小魔王就不要装可爱说叠词好不好?   “世子,方才推你的那个人是奴婢的朋友,世子不要责怪他好不好?”   萧翎羽歪了歪头:“他推我是为了救我,我干嘛要怪他。”   “小世子宽宏大量,真是好人。”沉歌笑眯眯地恭维了他一句,眸子弯成了两个月牙。 第81章 番外三   朱缨自小就是个假小子, 听闻母亲说, 当初母亲怀她的时候, 肚子浑圆,以为又是个大胖小子, 可没想到是个胖乎乎的大丫头。   朱缨上面有三个哥哥,原本母亲就一直想要生一个女儿, 如此意外惊喜来得刚刚好。   三个哥哥也很是疼爱朱缨, 每日围着她转, 待她能走路的时候便带着她到处玩。   等到朱缨六七岁的时候,已经成功被三个哥哥带跑偏,长成了一个调皮捣蛋的假小子。   朱母一心想把朱缨培养成大家闺秀,奈何朱缨对琴棋书画和女工刺绣根本不感兴趣, 只喜欢跟几个哥哥一起练武,她年纪最小,却练得最好, 父亲瞧见她的天赋, 便劝说母亲,不再让她拘泥于闺阁之中了。   后来父亲做了校尉,她便也央求着要进军营。   父亲向来宠爱她, 便让她女扮男装同三个哥哥一起入了军营, 从士兵做起。   有三个哥哥和父亲护着,她的身份自然掩饰得极好。   士兵们训练结束后没有别的消遣活动,于是大都喜欢凑在一起较量武功,因着她在武学方面有天赋, 功夫越练越好,渐渐地在军营里的名声传了开来。还认了一群小弟,整天老大长老大短的跟在她后面招摇过市。   朱缨一直因为自己的天赋而引以为豪,直到她遇见了鹿鸣,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鹿鸣那时还是宁王世子萧翎羽的贴身护卫,时常随同萧翎羽一起来军营,闲暇之时会与军营中的一些士兵切磋武功。   大家都说,鹿鸣的功夫深不可测,令人惊叹。   朱缨不信,便寻了个机会想找他比试一番。没想到他竟一脸嫌弃,在她的纠缠之下才答应与她过几招。   朱缨自信满满地冲过去,十几招后被他拍出去老远。   她惊呆了:世上竟有武功如此厉害之人?   朱缨开始处处留意他,每次他来军营,都要寻个机会同他过上两招。   三哥打趣她:“从来没见你去别的男人这般上心,是不是喜欢人家了?”   三哥不说还好,他一说,朱缨还真就动了这个心思。   这些年在军营里她也见了不少男人,可能入她的眼的,如今只有鹿鸣一个。   毕竟女人都喜欢比自己厉害的男人,她也不例外。   她是个性格果断的人,既然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便也顾不得什么矜持矫情,让小弟们帮着找来几本诗歌集。   几个人凑在一起研究了一遍,最终觉得“山友木兮木有枝”这句话甚好,于是朱缨便写了下来塞进信封。   小弟们不知道她的身份,问她是写给哪个姑娘的?   朱缨神秘一笑:“不用你们管。”   她将信塞给了鹿鸣,然后跑到不远处躲起来,满怀期待地偷看他。   可没想到鹿鸣看过信之后,居然一点表情都没有,还将信递给他旁边那个漂亮的小婢女看。   朱缨并未听见那小婢女同鹿鸣说了什么,但接下来几日鹿鸣始终不肯回应她的心意,朱缨以为鹿鸣是因为那小婢女的挑拨才不肯理会自己的,本想找她问个清楚,却没想到原来是鹿鸣根本不知道“山有木兮木有枝”的意思,闹了个笑话。   鹿鸣是个榆木疙瘩,平日里对旁人冷言少语,唯独对那个小婢女不一样,他看向那个小婢女时,眼中是有光的。   也难怪,毕竟那个小婢女模样长得实在是标致极了,每每那群小弟瞧见了,眼睛直直的都快流口水了。   朱缨想着,鹿鸣或许是喜欢这种女孩,于是便换回了女装,梳起女子的发髻。   她有三个哥哥和父亲罩着,自然不怕别人说什么,况且早在她进军营的时候父亲就已经向宁王汇报过她的身份,宁王惜才,破格让她留下了。   她穿着女装出现在军营中,一时让士兵们大惊,小弟们跑来跟她说:“老大,他们问你是不有病,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穿女人的衣服?”   朱缨瞪了他们一眼:“滚!”   她自小众星拱月一般被人捧着长大,一直都很自信,可没想到她都女人装扮了,鹿鸣还是不肯多瞧她一眼,反而父亲以为她恨嫁了,忙安排了她与二公子萧翎星相亲。   她一时赌气,想着二公子也不差,干脆嫁给他算了,没想到他压根就没看上自己。   草!   不过毕竟她与鹿鸣认识不久,对二公子也并无心意,连着两番的打击也只让她消沉了几日便又重新抖擞起精神来。褪去累赘的女装,重新换上利落的男装,感觉自己简直帅的一逼。   她觉得自己命中注定的缘分还未到,她的如意郎君,一定是如二公子那般温文尔雅、如鹿鸣那般武功高强,这样的男人实在难找,所以她一时半刻也着急不得。   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那个阴柔俊美的四公子、如今的康王殿下萧翎风,会捧着一束花结结巴巴地同她告白:“朱、朱缨姑娘,我心悦你……”   她瞅了瞅那花,又瞅了瞅脸红成猴屁股的萧翎风,他与自己想要嫁的人差了十万八千里,她自然不会同意的。   “我不喜欢花,”朱缨话中藏了意味,“太娘……”   她不好意思直接说萧翎风太娘,便借由花说了出来。   萧翎风也不是个笨的,立马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今朱缨的父亲已经做到了殿前太尉,上门求娶的好儿郎自然不少,可朱缨挑来挑去,总也挑不到自己满意的。   父亲和母亲担心她年龄越大越不好嫁,便从中选了三个品行家室最好的,将他们的画像一一铺在她的面前,让她闭着眼睛挑一个。   朱缨本想拒绝,可蓦地瞥见其中一幅画像上的人,竟有几分长得像鹿鸣。   她的目光不过在那幅画像上多停留了几瞬,便被母亲捕捉到了:“那便他吧,礼部尚书的独子叶盛。”   父亲雷厉风行,立即遣媒人去告知礼物尚书,让两个孩子出来见个面认识一下。   冲着叶盛长得像鹿鸣,朱缨便给了他这个机会,同叶盛单独出来见了一面,两人在酒楼的雅间里吃了个饭。   那叶盛虽然长得有几分像鹿鸣,可性子却与鹿鸣完全相反。   鹿鸣性子冷,不爱说话,那叶盛却是个能说的,饭没吃几口,嘴巴光用来说话了。   他倒也还算客气,只是说出的话委实不太讨喜。   他说:“虽然你爹是殿前太尉,比我爹的官职稍微高了一些,但是夫为妻纲,咱们成亲之后,你要听我的,这个你不介意吧?”   朱缨夹了一口菜,没说话。   他说:“你毕竟是女人,成亲之后就不要再抛头露面了,将军中的职务辞去,安心在家相夫教子就成。我们家大业大,还是能养的起你的,这个你不介意吧?”   朱缨喝了一口汤,没说话。   他说:“我们叶家到了我这就我一根独苗,所以你得多生几个孩子,不能断了我家的香火。若是你嫌累,我便委屈些,多纳些妾房,你不要吃醋,这个你不介意吧?”   朱缨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问他:“我能走了吗?”   他一愣:“你还没回答……”   朱缨一拍桌子:“你以后别顶着这张脸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长了这么张脸,简直侮辱她的初恋。   她刚出了酒楼,便撞见了萧翎风。   “康王殿下,好巧啊。”她打了个招呼。   萧翎风面色不太好看:“不巧,本王专程来找你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本王听说你和叶家公子在此,便过来了……”   正说着,叶盛急急追了过来:“朱缨姑娘,我觉得我们可以再聊聊。”他说完这句话,才瞧见了萧翎风,忙欠身行了个礼,“见过康王殿下。”   萧翎风冷冷瞥了他一眼,并没有立即开口让他起身,反而问他:“你与朱缨姑娘聊得如何?”   叶盛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道:“多谢康王殿下关心,我们聊得很开心。”   “是么?”萧翎风脸色愈发难看,“让本王看看你有多开心?”   “啊?”叶盛惊愕,本能地抬起了头。   朱缨抬手就是一拳:“都说了别再让我看到你这张脸!”   叶盛被打得后退好几步,朱缨一脸嫌弃地走开了。   萧翎风追了上来,脸上似乎带了些笑意:“看来朱缨姑娘不喜欢叶公子啊。”   “跟康王殿下有什么关系?”   “不如我们来打一架?”   朱缨停下脚步:“我不喜欢叶公子,康王殿下要打我?”   “不是,”萧翎风解释道,“我知道你喜欢比自己厉害的男人,这些日子我同鹿鸣拜师学了些功夫,若是我能打得过你,你会不会喜欢我?”   “好啊。”朱缨欣然同意,正好方才她被叶盛憋得一肚子火,想找个地方发泄一番,他正好做个沙包。   萧翎风的武功确实进步了不少,但是比起她来,就好比是她和鹿鸣之间的悬殊,自然是打不过她。   朱缨下手也有分寸,没敢真的伤了他,毕竟他是康王,只是不小心捅到了他的眼角,让他的脸上多了一块淤青。   他却毫不在意:“我的武功还是欠缺了些,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能再上一层楼。”   朱缨为难道:“其实武功不武功的无所谓,主要是我喜欢阳刚一点的。”   萧翎风自知自己无论是样貌还是性格都不够阳刚,有些失落:“这些年我难得又遇到自己喜欢的人,这次想要多坚持些。朱姑娘若实在不喜欢,我亦不会强求……”   朱缨有些听不懂,也没有多问。   好长一段时间,萧翎风都没有再出现在她的面前,朱缨依旧活在被父母催婚的水深火热之中,她干脆躲在军营里能不回家就不回家。   后来适逢太子和太子妃喜得麟儿,她去东宫贺喜,又遇到了萧翎风。   两人并未说话,只是微笑着打了个招呼,便没说其他了。   叶家公子也来了,看到朱缨便远远地躲开了。   冬蓉与朱缨关系最好,许久不见甚是热情,将她拉到人少的地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却不晓得是哪几家的纨绔子弟,忽然打趣起她来。   “你们方才瞧见朱太尉的千金了吗?”   “瞧见了,一身男子装扮,倒真有几分像男人。”   “难怪嫁不出去,太尉托媒人处处说媒,都说到我家里来了。若非看她的父亲是殿前太尉,我才不会同意呢。”   “就是就是,没有一点女人味,跟个夜叉似的,听说之前还把叶尚书家的公子打了一顿。这样凶的女人,谁敢要?”   “……”   他们许是以为朱缨不在这里,说出的话愈发过分,冬蓉气不过,正要冲出去骂他们,却忽然听见他们一下子噤了声,而后齐刷刷道:“见过康王殿下……”   而后便是萧翎风的声音:“你们方才说的可是朱缨姑娘?”   那些人此时还算淡定:“回殿下,臣等几个人不过是开玩笑罢了……”   “开玩笑?”萧翎风的声音阴沉了几分,“你们可曾像她一样在北宁守过城门?在战场上杀过敌?一个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酒囊饭袋,坐井观天的癞蛤|蟆,一辈子也就见过京城上面这片天空,你们有什么资格敢在这里开她的玩笑?”   那些人惊慌道:“殿下,我们错了……”   “滚!”   直到萧翎风也离开,朱缨和冬蓉才露面走了出来。   冬蓉一脸心驰神往:“康王殿下好帅啊。”   朱缨望向萧翎风的背影,咕哝一句:“也还凑合。”   后来朱太尉再催婚时,朱缨忽然问他:“父亲,康王殿下怎么样?”   朱太尉一脸鄙夷:“人家康王殿下长得那般俊美,能看上你?你说点实际的……”   朱缨心里亦是摇摆不定,她倒也不是特别喜欢萧翎风,只是对比其他人,至少他不会让自己觉得讨厌。只不过既然父亲觉得不般配,那便算了:“那没有了,那我回军营了。”   淮安一带忽然出现了叛乱,据军报上讲,好像是旧朝遗臣穆成囤积了一部分军力,拥戴赵王殿下萧沐想要起兵造反。   因着叛乱的规模并不大,陛下让朱太尉带着两万兵马前去解决,朱缨自然也跟着去。   他们没想到萧翎风也主动请缨,跟他们一起去平定叛乱。   朱太尉欣慰道:“有康王殿下鼓舞士气,此战必胜!”   朱缨白了父亲一眼:“净拉低自己抬高别人,倘若能胜利那是将士们的功劳好不好?”   “朱缨姑娘说的没错,”萧翎风凑了上来,“本王不过是想来历练一番,若是平乱顺利,功劳还是大家的。”   虽说是历练,但是真正到了淮安,萧翎风亦是披甲上阵,大杀四方。   朱缨竟不知,这短短几个月他的武功进步如此神速。   一时惊讶,望着他晃了一下神,回过神来时一把利剑迎头劈了过来。   她侧身躲开,还是被伤了手臂。   萧翎风跃过身来,将伤她那人一脚踹吐了血。   叛军不堪一击,很快被他们击败,军医过来给朱缨包扎伤口,朱太尉在一旁数落她:“闺女,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战场上那般危急的时刻,你老盯着康王殿下是怎么回事?”   朱缨不承认:“我没有,我没盯。”   “你若实在喜欢人家康王殿下,就去跟人家告白,反正为父脸皮薄,为父不好意思……”   “回头再说吧。”   大军平乱顺利,启程回京,路上走了三日,驻地休息时,萧翎风一脸别扭地走了过来,问朱缨:“你不是说要同我告白吗?是不是还没想好词?要不要本王帮你一块想?”   “我什么时候说的?”   “你受伤那日,本王偷听到的。”   朱缨扑哧笑了一下,忽然说:“我还是喜欢武功比我高的,你能打败我,咱俩就在一起。”   萧翎风犹豫道:“可你受伤了,我总不能趁人之危。”   朱缨眼睛眨了眨:“我肩膀上有灰尘,你帮我拍一下。”   “哦,好。”萧翎风伸出手,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   “呀,”朱缨忽然叫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你打败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下一个番外中午十二点更新,是一对你们绝对想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