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重生之娇后 作者:研研夏日   作品简评:   杨槿琪做为平安侯府嫡长女,是京城中人人称羡的贵女。只可惜被人设计,所嫁非人,惨遭灭族。重生后,杨槿琪做出了跟前世不一样的选择,嫁给了同样被设计的将军府庶子。不料,这位庶子却是五皇子。之后,两个人携手度过难关,最终登上帝位后位。本文文笔流畅,情节紧凑,剧情环环相扣,前后呼应,跌宕起伏。人物个性鲜明,男主隐忍谨慎,女主聪慧善良。即便身处深渊,俩人却仍能保持一颗纯善的心,终成一代明君贤后。 ============ 第1章 宫变   成新三年,冷宫一角。   时值腊月,天阴沉沉的。殿外寒风刺骨,院子里早已枯萎的树梢上压满了沉甸甸的雪花。也不知那树枝为何如此顽强,今日下了一整天的雪竟然还没压断。   殿内,榻上正坐着一个盛装的丽人,旁边站着一个嬷嬷。从面容上看,两个人四十多岁的样子。但若仔细瞧瞧,就能看出,绝不会超过三十岁。常年的冷宫生活,在她们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让她们看起来比旁人大了十来岁。   这两人一个是皇上在潜邸时的正妃,出身于平安侯府的嫡长女杨槿琪,一个是她的贴身丫鬟紫砚。   自从皇上登基的那一日,平安侯就因谋乱造反被诛九族,皇上因顾着这么多年的情谊,力排众议,没有杀了杨槿琪,只把她打入了冷宫。为此,世人皆称皇上有情有义。而皇上是否真的有情有义,也就只有当事人知晓了。   此时,看着外面将黑的天色,杨槿琪的脸上露出来久违的笑意。   紫砚见状,微微有些心酸。多久了,她没见过姑娘的脸上露出来如此开心的笑容。他们家姑娘,原本应是这皇城里面最尊贵的女人,此时却落魄到如此的地步。   吸了吸鼻子,紫砚道:“姑娘,您是不是想去看看外面的雪?您一整日没出门了,今日刚刚下雪,外面不算冷,奴婢扶着您去看一会儿吧。”自从被打入冷宫之后,她们家姑娘就不再让她们叫“王妃”亦或者“娘娘”了,而是一律改为出嫁前的称呼。   正巧,此时树枝上落了一只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小鸟,压得树枝乱颤,雪花哗哗的往下落。那鸟儿仿佛知道自己犯了错,使劲儿蹬了一下细长的小腿,扑棱着翅膀飞向了远方。   而那乱颤的树枝也终于恢复了宁静。定睛一看,竟然露出来一朵红梅。   杨槿琪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算算日子,应该就是今日了吧。   “不必了,有些景色,远远看着就好,不必亲自参与。”   这话说得着实有些怪异,紫砚脸上露出来不解的神色。小姐今日难得穿上了盛装,梳洗打扮了一番,这是被关入冷宫的三年从未有过的。既然不出去,那这般又是为何?   “今日外面可发生了什么事?”杨槿琪自是看到了紫砚眼里的神色,但她没有解释,而是问起来其他的事情。   听了这话,紫砚抿了抿唇,看了一眼自家姑娘的脸色,吞吞吐吐地说:“二……二姑娘生的三……三皇子今日洗三,宫里都在为这事儿准备着。”   杨槿琪笑意更深:“二妹妹生的啊……这洗三可真隆重!”   这“隆重”一词却不知是何意了。杨槿琪分明没去过外面,又怎知是否隆重?   紫砚却未多注意这个词,而是说起了别的:“姑娘,当初若不是二姑娘——”   话还没说完,就被杨槿琪打断了。   “这种话休要再提。”   若说一开始,她还把所有的错处都归在自己庶妹头上。恨她出卖了整个家族,恨她给皇上提供了爹爹那些所谓的“谋反”的证据。到后来,她也渐渐明白过来了。凭着她的庶妹,哪里就能做到如此地步,分明是皇上授意的。   即便是没有她的庶妹,也会有其他人把“证据”呈给皇上。   总归,皇上是铁了心要灭了他们侯府。   “是。”紫砚握了握拳应道。   渐渐地,天色黑了。   冷宫向来是不受待见的地方,各种用具少得可怜。三日前领来的炭火,即便是省着用,也已经在晌午烧尽了。往常这个时候,杨槿琪定要是躺在床上的,裹着厚厚的被子。只是今日,她却一反常态,依旧坐在榻上。   “姑娘,天冷,您都坐了一整日了,还是去床上躺着吧,免得感染了风寒。”紫砚劝慰着。   “不必了,今日是个好日子,有大喜事,我想坐在窗边听一听。”正说着话,突然,杨槿琪的语调变得轻快起来,“快听,来了!”   紫砚凝了凝神,仔细感受着外面的动静。待听到外面若有似无的声音,着实有些怪异,怎么今日的洗三动静那么大?她们偏居皇宫的一隅,竟然也能听到一点点微弱的声音。   皇上可真是喜欢二姑娘啊。一想到这一点,紫砚就觉得胸中有一股郁气。   “你听,这声音多好听啊。”杨槿琪愉悦地说。她仿佛已经听到了胜利的号角声,那声音绵长而又有激情。   紫砚的心中更加不解了。明明自家姑娘非常恨二姑娘,怎么还会为她生子之事开心呢?难不成……还有其他的事情?正欲问出口,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快,一个衣衫凌乱的内侍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离得近了,紫砚看清楚了,那人显然就是成新帝身边一个非常得力的内侍,吴内侍。此时他的手中拿了一个白色的瓷瓶。   紫砚见到这位内侍,原本非常开心,她以为皇上终于想起来她们家姑娘了,她以为今日姑娘盛装打扮就是为了见皇上。然而,当看到这位内侍手中的东西时,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殆尽。这样的情形,在宫中待久了,一看便知。   想到这里,紫砚连忙紧张地侧头看向了坐在榻上的姑娘。   只见自家姑娘脸上毫无意外之色,反倒是带着一丝从容。   “谢谦煦呢?”杨槿琪语气平淡地问,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自从成新帝登基,就再也没人敢直呼他的名字了。   然而,这会儿却没人在意杨槿琪口中的不敬,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如此。即便是对面站着成新帝本人,依然是如此称呼。   吴内侍满脸哀戚,哽咽地道:“皇上已经被那叛军头领林绍璟杀了。”   期待成真,隐忍了三年的大仇终于得报,杨槿琪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死了,真好!那个人终究还是死在了她的前面!   杨槿琪再也克制不住了,发自内心地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在这个清冷而又宽阔的宫殿内,带着一些回声,显得极为凄惨渗人。   “娘娘,皇上死前命奴才来送送您。”想到皇上死前的吩咐,吴内侍连忙催促道。叛军已经占领了皇宫,说不定一会儿就要过来了。皇上待他不薄,他怎么也要完成皇上最后的遗愿。这位虽然被关在冷宫中,可在皇上的心中,终究跟其他人不同……   只希望这位能好好上路,不要难为他,否则——   听了这话,杨槿琪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收拢了回来。瞬间,整张脸上只剩下平静而又萧索的神色。   低头看了一眼吴内侍手中的瓷瓶,又抬起来那双漂亮的凤眼,凌厉地看向了拿瓷瓶的人:“忘了这里的规矩么?谁允许你叫娘娘的?叫我杨姑娘。”   看着这双带着寒意的眼睛,吴内侍心里一紧,连忙改口:“杨姑娘。”   听到这个称呼,杨槿琪看也未看吴内侍,伸手毫不犹豫地接过来他手中的瓷瓶,一口饮尽。   她的父亲、母亲,阖府上下的亲人们全都已经死了,而今日,她的仇人也死了。她在这世间,也没什么念想了。即便是吴内侍不来,她也不打算活着了。   很快,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中吐了出来,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变得凌乱。吴内侍似乎匆匆离去,紧接着,是紫砚慌张而又哀戚的叫喊声。   再然后,杨槿琪似乎看到了一丝光亮。在那光亮之中,她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   那时,她未出嫁,还是一个高高在上、京城中皇子世家争相求娶的京中贵女。   只是,这种无忧无虑的日子转瞬即逝。因着一件事情,她不得不嫁给了当时毫不起眼的宫女所生之子七皇子谢谦煦。受他蛊惑,为了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携家族势力,助他登上了皇位。然而,在他登上皇位的那一日,却是他们平安侯府灭亡之时。   父亲的不屈,母亲的沉默,嫂嫂歇斯底里的埋怨,三岁的小侄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无一不刻在了她的心上。跟这些相比,她被关进了冷宫竟像是世人所说的“格外开恩”。   何其可笑?   功高震主,外戚专权。   这八个字,是他们平安侯府的催命符。然而,冷酷的年轻帝王却在抄家的时候忘记了之前到底是谁让他在先帝面前有了脸面,又是谁扶持着他登上了帝位。   卸磨杀驴。这四个字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   想着想着,杨槿琪似乎听到紫砚在叫她的声音,四周空气似乎也变得灼热,一切似乎都变得虚幻起来……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杨槿琪想,婚后前几年,她携家族势力帮着谢谦煦斗倒了政敌,整日想着何时才能成为人上人,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后几年,她在凄清的冷宫中度过,日日想着如何杀了谢谦煦,为她的家族报仇。   她累了,也该好好休息了……   如若还有来生,她定不会再嫁给这个男人,也不会再与人勾心斗角。她只求一生平安顺遂,爹娘喜乐安康,日子不再那么辛苦。   林绍璟来到冷宫之时,看到的便是这火光冲天的模样,冷硬的眉毛微微蹙起,不悦地问:“人呢,可救出来了?”   身边的人小心翼翼地回答:“太晚了,里面那位早已在半个时辰前被人灌了药……”   “救火……”林绍璟最后看了一眼熊熊燃烧的宫殿说道,“好好安葬。”   今日他能如此顺利的成事,多亏了三个月前的一封信。如若不然,今日虽能胜利,但也定然会是一场硬仗,死伤无数。刚刚他才得知,那封信究竟是谁递给他的。   而这女子,似乎也是他的一个旧识,曾有过一些牵绊。时隔多年,他依稀记得的也只是一张愤怒的而又张扬漂亮的脸。   如若是早一点知道是谁,或许就能及时救下她了。只是如今,人死如灯灭,前尘旧事,也随波飘散了。   “是,皇上。” 第2章 重生   杨槿琪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梦到自己被人用药毒死了,又梦到自己被大火烧死了。那种感觉太过强烈,而此刻的她仍旧有记忆,以至于她不知道那些是真实的存在还是一切都在梦境之中。   梦着梦着,突然惊醒了,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看着眼前宽敞而又明亮的房间,盖在身上的干净的锦缎被褥,杨槿琪感觉自己犹如在梦境之中。   她在冷宫中生活了三年,那里的环境非常糟糕,屋外有着长长的回廊,终年见不着一丝阳光,阴暗得很。充斥在鼻尖的也是一种潮湿而又发霉的味道。而这里,与冷宫全然不同。   她最后的记忆是吴内侍给了她一杯毒酒,倒下之后,冷宫中又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难不成,她没死,而是被人救了?   正这般想着,突然,杨槿琪看到了自己放置在被褥上的一双手。那双手白皙柔嫩,指甲透明有光泽,泛着淡淡的肉粉色,手指丰润如鲜葱。一看便知,这是一双从未沾染过任何的生活气息,也没有经历丝毫的磨砺的手。   这绝不是她的手!她的手早就在三年的冷宫生活中磨得起了茧子,手指关节粗大,前几日甚至生了冻疮。即便是上好的灵丹妙药,也绝不可能在一夜之间让她的手恢复正常。   只是——   手腕上的这个镯子却非常的熟悉,这明明就是母亲在她及笄那年请翠珠楼的大师为她精心打造的。上面刻着的花纹以及镶嵌的宝石都代表着母亲对她未来的美好祝愿。这个镯子,她一直都戴在手上。只是,三个月前,被她孤注一掷,换成了钱财。   看着眼前这个镯子的成色,明显不像是戴了十几年的样子。   顿时,一个惊天骇俗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中。   杨槿琪快速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上面依稀可以看到一个细细的疤痕。   不,这是她的手。这双手她看了很多年,非常的熟悉。掌心的纹路、手指的长短都非常的熟悉。小指甲上染的颜色也是她最喜欢的桃粉色,她还让南方来的匠人在上面给她画了一朵小小的桃花。   她似乎,回到了很多年前……   这种种诡异的事情让杨槿琪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正思索间,突然感觉到身边似乎有些动静。   杨槿琪顿时一惊,快速看向了一旁。   只见一个剑眉星目,约摸十七八岁的男人正皱着眉头一脸茫然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异常冷硬,看她时像是看什么仇人一般。   瞪大眼睛看着这张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再想到周遭的环境,自己身体的变化,杨槿琪更加确定了刚刚的猜想,心里也狂喜起来。   此时此景太过熟悉,留在心中的印象也太过深刻,一瞬间她就明白了自己到底身处何处。   她竟然回到了命运发生转折的那一刻!   曾无数次,她想回到这一日,以改变自己以后的命运,躲避以后的痛苦。然而,每次醒来,现实终究还是会打破她的幻想。这一次,她竟然真的回来了。   这一日是她命运的转折点,往后三年的冷宫生涯中,她每日都在后悔当日的决定。   这日,她跟母亲来将军府做客。不料,却被人设计了,昏迷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跟将军府的庶子同处一室。一开始,她以为这都是将军府的庶子所为,吓坏了,也恨透了他。   她一直都被当做太子妃来培养,向来是高高在上的,如今却被如此低贱的一个庶子给毁了。   正在她愤怒的想杀人之时,七皇子谢谦煦会过来,委婉提出来让她嫁给他。   虽然谢谦煦贵为皇子,但她并不想嫁给他,无他,只因他身份低微,生母不过是个宫女罢了。她一心想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嫁给太子,成为皇后,自然是不会嫁给这样一个普通皇子。   她只想默默把这件事情遮掩过去。   然而,一环扣一环。   她刚刚拒绝,便听到将军府嫡长子林绍钰来找庶子林绍璟的声音。   林绍钰素来看不上自己这个唯唯诺诺的庶弟,可恨的是,他爹却非常喜欢他。这让他更加讨厌这个庶弟,想整他。看到这个场景,立马就大声嚷嚷开来,指责林绍璟轻薄了她,要告诉家中长辈惩罚他。就在她无地自容之时,谢谦煦站在了她的面前为她解围。   “是在下倾慕杨小姐,林大公子说错了。”   一个将军府毫不起眼的庶子和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她当下自然是选择了后者。   如此种种,让杨槿琪恶心透了林绍璟,觉得他是一个卑鄙的小人。不仅设计轻薄她,还把与他关系不和的嫡兄找来。这件事情闹开了之后,林绍璟固然会被惩罚。而她也没什么名声了,如果不嫁给他,就只能关入家庙或者自尽了。   林绍璟从头到尾的沉默不解释也让杨槿琪印证了心中的猜想。   这件事情,直到谢谦煦登基,直到她家破人亡,直到她被关进了冷宫……才知晓当日的实情是什么。原来,林绍璟和她一样,不过是一枚棋子,他们这两枚棋子全都被谢谦煦给利用了。   当日的一切,全都是谢谦煦所为。两个人皆是被谢谦煦弄晕,林绍钰也是谢谦煦安排的……   许是她对当日的事情太过执着,如今老天竟然开恩让她回到了这一日……   不管如今是梦境还是现实,既然回到了这一刻,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看着此时的情景,最好的做法应该是快速离开,把这件事情遮掩过去。然而,杨槿琪却知道,谢谦煦的人正在外面监视着他们,设计好了种种环节。   她就算是想跑,也跑不掉!   今日,她就只能被迫嫁给谢谦煦,不然的话,她和林绍璟的事情就会被林绍钰嚷嚷的阖府上下皆知。而今日是将军府老夫人的六十寿辰,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过来了。   她杨槿琪要丢大人了,她这辈子就完蛋了。除了嫁给林绍璟,她再无别的选择。不,还有绞了头发做姑子或者死。   所以,眼下,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如前世一般,如了谢谦煦的愿,嫁给谢谦煦。要么,嫁给面前的林绍璟。   说实话,她两个都不愿选择。   前世的仇前世已经报了,既然老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也不愿再掺和进去。她只想嫁个喜欢的人,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过完这一生。顺便再在一旁看着谢谦煦完蛋。只是,现实摆在这里,容不得她不选。   既然如此,那么最好的做法便是……   看着眼前明为将军府庶子实则是五皇子的林绍璟,想到他以后会灭了谢谦煦,杨槿琪心中有了个主意。这主意虽然不算太好,但总能先解决当下的问题,也能恶心恶心等在外面的臭虫。   先过了这一关,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说不定,她谁都不用嫁。   这些想法,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林绍璟看着面前的这个长得非常漂亮,又一脸震惊的姑娘,再看看两个人所处的位置,立马就明白这是被设计了。只是不知,设计他的人究竟是他那个嫡长兄还是别人。   这一次,玩笑开得着实有些过了,这是想要害死他,也害死眼前的姑娘!看来,他以前实在是太好欺负了。想到这里,林绍璟眼神中露出来冰冷的神色。   正在这时,只见面前的这个姑娘拿着帕子,低着头嘤嘤哭泣。   林绍璟从未跟姑娘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看着姑娘乌黑亮丽的秀发,白皙的脖颈,听着微弱的如小猫叫一样的哭泣声,心里顿时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感受。   他还不知外面有人守着,只想着趁着没人来之际,快速离开。   这样的话,眼前的姑娘就不会被他坏了名声了。   可是,听着姑娘的哭泣声,这些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如若他说要离开,这位姑娘会不会误会他?以为他轻薄了她,然后不负责任地逃离了?   正在他手足无措间,只听姑娘声音微微颤抖的指责:“你是谁,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杨槿琪低头的时候使劲儿用帕子把眼睛搓红了,硬逼着自己挤出来几滴眼泪。挤完之后,这才抬起来一张带着泪痕的脸继续看向眼前的男人。   林绍璟看着眼前哭泣的姑娘,心里有着深深的愧疚之情:“抱歉,这件事情都怪我,我……”说到底,这姑娘是因为他才受了这场无妄之灾。   “你要怎样?”杨槿琪睁着一双如水洗过的眸子看向了他。   看着这一双眼睛,林绍璟心中无比愧疚,抿了抿唇,道:“我……我会……会……”   被褥下,林绍璟双拳紧握。他能怎样呢?他如今身份低微,根本就配不上这样的姑娘。且,他还有大事没完成,在完成之前,他怎能娶妻?万一失败了,那不是在耽误人家姑娘吗?   可此刻,若是那句话不说出来,同样也是害了眼前的姑娘。   两个人都已经如此了,他若是不负责,这位姑娘又该如何自处呢?   没等林绍璟说完,只听屋外传来了脚步声。林绍璟心想,完了,看来今日的事情躲不过了。想到接下来或许会发生的事情,林绍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正欲把“对你负责”几个字说出来,眼前看似柔弱的姑娘却代他说了出来。   “你要对我负责!”杨槿琪微微提高声量。   不止林绍璟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杨槿琪也听到了。   前世的时候,她醒过来之后,没等林绍璟说任何话,就疯狂地用指甲掐他打他。直到谢谦煦过来了,才把她拉开了。这一世,没了那些疯狂的举动,周遭的事情也更加清晰了。   不用猜,门外的人定是谢谦煦。既然谢谦煦来了,她不好好表现一下,怎么能对得起他安排给她的这一出好戏呢?   林绍璟顿时怔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个长相绝美,眼眶和鼻头红红的姑娘。看完之后,又看向了门口,似乎,刚刚那个脚步声在门口停住了,不知为何没有进来。   思索片刻之后,略微迟疑地问:“姑娘可知在下是谁?”   杨槿琪心想,自然是知晓的,不仅知道你表面的身份,还知你实际的身份。   只是,话却不能如此说。   “我不知你是谁,可是我知道你今日轻薄了我……”杨槿琪继续委屈地说道。   林绍璟闭了闭眼睛。虽然他从未想过此时娶妻,可眼前这个姑娘着实可怜,是他害她无辜被牵连。   他知道,门外的人一定是自己的嫡兄,正等着看他的笑话,等着他出糗,被祖母责罚。他也明白,他若是不娶了这位姑娘,这姑娘就要完了。他这嫡兄当真是可恨,整他就整他,何故牵连无辜的女子。   大丈夫行走于天地间,自当是要顶天立地,无愧于心。   看着姑娘湿漉漉的眼睛,哭红的鼻头,心中一软,说道:“好,我娶你。”   而在外面听了几句的谢谦煦,顿时傻了眼。   似乎,事情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第3章 拒绝   杨槿琪听了林绍璟的话却是彻底放心了。   微微低了低头,停止了哭声,装出来一副害羞的样子。   然而,一想到门外的那个男人,帕子下遮掩的脸上,就露出来微微的笑意。也不知,门外的那人在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之后心中是如何想的。   一想到那人的脸色,心中就觉得无比的畅快。   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看到他了。   此刻,林绍璟已经从刚刚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了。想到刚刚听到的脚步声,连忙掀开被褥下了床。只是,由于太过慌张,动作有些不受控制,不小心碰到了一个柔软而又有些冰凉的东西。等下了床才发现,那是旁边那位姑娘的手。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仿佛上面还留有余温。   紧接着,杨槿琪也下床了。   两个人互相看了看,眼睛又快速错开了,分别低头整理有着褶皱的衣裳。还没等他们整理好,门就被推开了。   杨槿琪已经准备好了该如何做,也自觉能以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欣赏那人的脸。可看着这张年轻了十岁的脸,心中却难以平静下来。   纵然他前世已经死了,纵然他的死跟她脱不开干系,可杨槿琪心中的恨意却依然没有完全消散。   不,她刚刚想错了,她怎么能随便嫁个人呢!如果是嫁给一个普通家世的贵公子,她一定难消心里的仇恨。她一定要嫁给五皇子,在一旁笑看着谢谦煦如何完蛋!狠狠地把他踩在脚下,让他永远翻不了身!   不过,这种神色却被林绍璟理解成为了惊慌和害怕。他是个男子,而身侧的姑娘即将会成为他的夫人。想到这里,林绍璟微微侧了侧身,挡住了谢谦煦的视线。   “杨姑娘,你没事吧?我刚刚偶然听下人们说看到你被人弄晕了偷偷背过来,连忙过来救你了。”谢谦煦脸上露出来恰到好处的担忧。仿佛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也没有听到二人的对话一般。   杨槿琪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蠢到无可救药的人。明明谢谦煦的表现如此的虚伪和做作,话里又是漏洞百出,为何前世时她竟然觉得谢谦煦是她的大救星呢?   谢谦煦的话多奇怪啊。刚刚被窝里的热度提醒她,她已经在这里躺了许久了,并不是如他所说“刚刚”。再者,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事后并不记得谢谦煦有把那个弄晕她的人找出来,也没有找到背后所谓的“幕后黑手”。   似乎,那些细节,都不了了之了。   杨槿琪刚要忍不住开口说几句,突然想到了身边的这个男人。连忙缓了缓心神,垂下眼帘,捏了捏手中的帕子,靠近了林绍璟,带着一丝后怕的声音,说:“多谢七皇子,臣女无碍。”   谢谦煦看到杨槿琪的动作,蹙了蹙眉。这个女人以后是要娶回家的,怎可跟别的男子如此的亲近?把她弄过来的时候,他就让人把二人之间隔得很远,就怕两个人碰到了。也在杨槿琪醒过来的第一时间赶过来了。   可如今这两个人竟然靠得如此近!   谢谦煦双手紧握成拳,视线终于施舍给了房中的另外一个人。   为了设计杨槿琪嫁给他,今日他选择的是一个身份低微毫不起眼的庶子。据林绍钰说,他这个庶弟是个不守本分的丫鬟所生,是林将军在一次醉酒后有的。因着这样的身份,他在家中非常的透明,很不受待见,除了林将军偶尔问问他,老夫人和夫人都非常厌恶他。   他在府中跟下人没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一些管事在主子面前得脸。   他就是故意选择这等身份低贱的人。他敢保证,杨槿琪肯定不会选择这个庶子。   可他刚刚都听到了什么,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庶子,竟然大言不惭地说要娶平安侯府的嫡长女。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   仔细一瞧,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胆识也是真的不错。在他的瞪视下,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平平静静的。   即便是如此,也改不了他低贱的事实!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想娶平安侯府的嫡长女?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就连他想要娶杨槿琪都被平安侯拒绝了,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这个庶子凭什么?   “哪里来的登徒子,竟然敢用如此歹毒的计谋轻薄杨姑娘!若不是本皇子来得及时,岂不是要被你这杂碎得逞了?”谢谦煦一脸怒容。   林绍璟看着谢谦煦愤怒的模样,微微眯了眯眼睛。   刚刚看到谢谦煦进来之时,他心里有些意外和紧张。意外的是,他本以为今日的事情是林绍钰所为,却没想到进来的却是谢谦煦。随之而来的,便是紧张了。他当下就开始怀疑,难不成自己的身份被谢谦煦发现了,所以才来设计陷害他。   但,看着谢谦煦进来之后的表现,以及刚刚对他说的话,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整件事情透露着怪异,他隐隐有一种感觉,似乎今日的事情并非主要冲着他来的,而是冲着躲在他身后的这位姑娘。   没想到,今日他竟是被人当做一颗棋子给利用了。当真是有趣。   “竟然敢用这种眼神看本皇子,本皇子挖了你的狗眼!”见林绍璟眼神犀利地盯着他,谢谦煦更觉得怒火中烧。他平日里的确是个好脾性的人,那也得看是对谁。对这种毫无用处且会成为他绊脚石的人,他向来不会正眼瞧上一眼。   杨槿琪知道,在将军府的那二十多年里,林绍璟一直都是个小透明,被府中的人欺负。表面上处处忍让,但那些欺负过他的人,事后都没什么好下场。   想到林绍璟的处境,今日若是跟谢谦煦对上,吃亏的肯定是他。见谢谦煦要上前,杨槿琪小声解释:“七皇子,您误会了。这事应该与他无关,他……他也被人弄晕了。”   前一世,她醒过来之后只顾着打林绍璟了,根本就没想过其中的不合理之处。两个人的衣裳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而且都昏迷了过去。况且,是她先醒过来的。   很明显,她和林绍璟都是受害者。然而,她当时只顾着自己的名声,觉得自己跟一个身份低微的人躺在一张床上,受了奇耻大辱,才会忽略那么多的可疑之处。   现在,她以一种平静的心情来审视这件事情,就发现这件事情漏洞百出。若此事是林绍璟设计的,他大可做得更过分一些,直接扒光了她的衣裳,跟昏迷的她抱在一起。这样的话,两个人就诊的有了肌肤之亲,她即便有一百张口也解释不清了。除了嫁给他,谁也不能嫁。   可他们的衣裳都是好好的,中间隔得老远,还都晕过去了。   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林绍璟没想到这位姑娘竟然会帮他解围。而且……杨姑娘?姓杨……又是七皇子想要讨好的人……难不成……是那位京城中鼎鼎有名的平安侯府姑娘吗?   他虽然对京城各大世家的姑娘并不了解,但平安侯管着京城的防卫,身居要职,他却是有一定了解。而且,他家的姑娘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又是皇上亲口赞许过的,他也有所耳闻。   七皇子这个人他是知道的,能让七皇子如此小心对待的姑娘,只能是嫡长女了。   只是,似乎这位杨姑娘跟传闻中的不太一样。传闻中,这位杨姑娘身份尊贵,却极为傲慢。虽然爱慕和求娶者多,却丝毫不放在眼中。跟眼前这个楚楚可怜,一脸胆小甚微模样的姑娘截然不同。   难道传言有误?   听了杨槿琪的话,谢谦煦在心中细细思索了一番,想到杨槿琪张扬而又傲慢的性子,说:“杨小姐,你可知这人是什么身份?你快离他远一点。”   杨槿琪满脸悲戚,又似是有些无奈,拿起来帕子抹了抹眼泪:“不……不用了,我二人都已经……已经这样了。不管这位公子是谁,我都只能嫁给他了。况且,不嫁给他,我还能嫁给谁呢?”   说着说着,杨槿琪又拿起来帕子捂住了自己的脸,微微侧了侧头,躲在了林绍璟的身后,挡住了谢谦煦的视线。随后,把帕子从脸上拿了下来,只见那张漂亮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泪痕。   莫说是林绍璟,就连谢谦煦都觉得自己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位侯府嫡女。这位姑娘向来高傲得很,别说一般府里的公子了,就连他,都向来是不放在眼中的。   今日竟然能说出来这样的话,着实让人大开眼界。难不成,高傲如杨槿琪,在关乎名节的问题上也如此的在意吗?如若真是如此,他哪里还需要如此兴师动众,直接把林绍璟换成他不就行了!   这位侯府嫡女不是向来想做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吗?怎么就甘心嫁给一个将军府的庶子?不对,这一定是无奈之举!   “杨姑娘,你不必如此委屈自己,我相信你们之间是清白的。你不必嫁给他。”   “七皇子,您刚刚也说了,有下人们看到我被人掳了过来,我哪里还有清白,以后定没人会娶我。”杨槿琪继续拿着帕子,哭哭啼啼。   “杨姑娘,即便是天底下所有人都不相信你,我也相信你。而且,我可以娶你。”终于,谢谦煦说出来心中的话。   听了这话,杨槿琪瞪大了眼睛,一脸感动:“多谢七皇子,不用了,我都这样了,还怎能嫁给您呢?”   表面上是感动的,心中却是掀起了层层怒气。谢谦煦就不是个人!此刻说得万般好听,等到他们平安侯府没了用处,他就灭了她平安侯府九族。   谢谦煦看着杨瑾琪的模样,憋了半天,道:“杨姑娘,你其实不必担心,我一听说你被撸过来,就赶紧过来了。这不,你身上的衣裳还好好地穿着呢,你并未失了贞洁。这杂碎还没来得及对你做些什么,你没必要嫁给这个低贱的人。”   在谢谦煦说道“低贱”二字时,杨瑾琪明显的感觉到了身边男人身上气息的变化。   杨槿琪依旧哭:“您都说了,那么多人看到了,您相信我,可别人万一说出去了呢?”   看着这般反常作态的杨槿琪,此刻此刻,谢谦煦算是明白了。这杨槿琪哪里是无奈之举,分明就是装的!   他自小就熟知这位平安侯府的嫡女,知道她的性子。   想必这姑娘是瞧不上他,也定然瞧不上这位将军府的庶子。一定是觉得这个庶子好拿捏,所以此刻才佯装说要嫁给他。   哼!她想蒙混过去,也得看他答不答应。   “你当真要嫁给这个男人不嫁给本皇子?”谢谦煦态度立马发生了反转。   面对这个问题,杨槿琪毫不迟疑:“对!”   她这辈子,宁愿嫁给乞丐也不会嫁给谢谦煦这个道貌岸然的无耻男人!   听了这话,谢谦煦暗自冷笑一声。既如此 ,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有些东西,他宁愿毁了,也不会便宜别人。   袖子一挥,桌子上的茶碗应声而落。   就在这时,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身材中等,身着大红色锦衣,头戴金色竖冠的男子推门而入。   男子仿佛早就知道了屋内的情形,还没站稳,就兴奋地说道:“老三,你竟然敢轻薄平安侯府的大小姐,我要去告诉祖母,让祖母打断你的狗腿!” 第4章 威胁   一时之间,屋内安静了下来。   林绍璟想,看来这件事情还是跟他有些关系的。那把他弄晕的人,想必就是林绍钰身边的人。   杨槿琪看了一眼谢谦煦玩味儿的神情,在心中冷哼,这些事情跟前世如出一辙。   前世林绍钰的出现,是逼着她在谢谦煦和林绍璟两个人之间做选择。今世,林绍钰的出现,想必除了逼她做选择之外,还有要毁了她的名声吧?   看来,如果前世她没有选择谢谦煦,那么她和林绍璟之间的事情当即就会被林绍钰传得所有人都知道了。   真够恶毒的!   前世她倒是挺怕被人知道的,今生她不怕了!   谢谦煦看了杨槿琪一眼,接着又挪开了视线,微微垂了垂头,心想,不是口口声声说想嫁给这个庶子吗,那他就如了她的愿,逼她不得不嫁!也好叫这位高高在上的嫡长女明白一件事情,他谢谦煦不是个好惹的。   敢瞧不上他,他就有本事让她嫁个低到尘埃里的男人。   不过,见这姑娘脸色错愕的神情,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毕竟,平安侯府如今如日中天,在武将中的势力不容小觑。杨槿琪也是他千挑万选的王妃。即便是再不堪,也还有利用的价值。   “林大公子,你误会了,是我倾慕杨小姐,不是……”   没曾想,话还没说完,就被杨槿琪打断了:“七皇子,我知道你喜欢我,只是,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而且,我如今跟这位公子……也就只好嫁给他了。”   后面的话没说完,就低着头又躲在了林绍璟的身后。   谢谦煦听后,顿时如遭雷劈,一脸铁青地看着躲在林绍璟身后的杨槿琪。   心中冷笑。呵呵,好,很好,真的是太好了。既然如此,就别怪他狠心了!   林绍钰有些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平安侯府的嫡长女竟然舍弃了七皇子,而选择了他那个表面上唯唯诺诺的庶弟?是他耳朵出了问题,还是这个嫡长女脑子坏掉了?   这时,林绍钰看到了谢谦煦投递过来的眼神以及手势,立马回过神来。   “那……那什么……林绍璟,你竟然敢轻薄平安侯府的大小姐。你们别想走!我马上就去告诉祖母,让大家都来看看你这无耻的样子。”说着,林绍钰就想要离开。   “等一下!”   “等一下!”   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同时开了口。   林绍璟和杨槿琪互相看了一眼。   因为知道谢谦煦有后招,所以杨槿琪觉得今日的事情躲不过了,她必须要嫁给林绍璟。   但,她觉得没必要把这件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若是一会儿被人堵在屋里,到时候不仅是她,他们平安侯府也丢人丢大了。   想到林绍璟的身份,也知他如今在府中的处境不太好,杨槿琪本想先开口的,却被林绍璟抢了先。   “大哥,今日的事情错在我,你等宴席结束之后可以去找祖母告状。你可以找任何的借口,但还请你去告知祖母之时不要提及杨姑娘,我自会去找祖母领罚。”林绍璟开口道。   不管今日的事情到底是冲着谁来的,总归事情已然发生了。看着这阵仗,想必他和杨姑娘再怎么辩解,这些人都准备好了后招对付。毕竟,这里站着的是一个皇子和一个将军府的嫡长子,分量不轻。   林绍钰嗤笑了一声,讽刺地道:“三弟,没看出来呀,你竟然还会怜香惜玉了。也不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脸面,真当你能娶杨姑娘了?做梦去吧!还有,你先想想自己吧,做出来这么丢脸的事情,看祖母怎么打死你!”   虽然林绍钰说得难听,但林绍璟的脸上却没多少情绪,依旧是那副呆呆的面无表情的模样,垂着眼帘,开口道:“大哥,如若小弟没记错的话,你如今正在京城防卫营任副主事,而你的上司是杨大人。你前些日子犯了一件浑事,杨大人看在父亲的面子上饶了你。但,杨大人早已对你心生不满,就连你手头要出京的差事都接了过去。如若你这次把杨姑娘的事情捅出去,不知作为杨姑娘嫡亲哥哥的杨大人还会不会还留着你呢?”   说完,便继续垂着眼睛站在一旁,仿佛这些威胁的话不是出自他的口中一般。   林绍钰心里顿时一惊。他干的那件事情非常私密,杨大人也没有宣扬出去,他这毫不起眼的庶弟是如何知晓的?而且,竟然还敢拿这件事情来威胁他?   “你胡说八道什么,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从哪里听来的?胆子不小啊,竟然还敢来威胁我了?”看着七皇子看过来的眼神,林绍钰紧张地说道。   “是否是小弟胡说,大哥心中有数便好。”林绍璟继续面无表情地说道。   看着林绍璟淡定的模样,林绍钰的心中却有些犯嘀咕。他纵然非常讨厌林绍璟,但平安侯府那边他却不太敢得罪。之前他以为杨槿琪一定会选择七皇子,所以也就是进来捣捣乱,随便威胁几句罢了。他从没想过万一杨槿琪不选七皇子该怎么办。   这般一想,七皇子的计谋似乎不太行啊,他若是去当众说出来自己庶弟做的事情,势必会扯出来杨槿琪,这不是要得罪平安侯府了么?若不是林绍璟提醒,他岂不是要酿成大祸了。   当即,林绍钰就有些不高兴了,眼神不善地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谢谦煦。心想,这人竟然敢坑他!   谢谦煦见林绍钰这么几句话就被说动了,心中暗骂蠢货。他怎么也不想想,如果任由林绍璟去了杨槿琪,岂不是会壮大林绍璟的势力,这府中以后由谁接管爵位就不一定了。   只是,这种话不好当众讲出来。他若是说了,难免会让杨槿琪误会。而他,跟林绍钰一样,也不敢在明面上得罪平安侯府。   “林大公子,本皇子不知,你们家这位庶弟竟如此不知礼数。竟然敢轻薄侯府嫡女不说,还威胁自家长兄。这件事情,就算是闹到将军面前、侯爷面前、父皇面前也说不过去的。杨姑娘是受害者,是无辜的,想必大家一定不会揪着她不放。”谢谦煦淡淡地提醒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不会揪着不放?杨槿琪冷笑。呵!前世,当多年后众人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几乎人人都在唾弃她,有人甚至说要杀了她。   不过,如今嘛,这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林大公子,我长兄前些日子还跟我夸过你,说想要提拔你。可今日……”说到这里,杨槿琪挤出来几滴眼泪,嘤嘤地哭了起来,“你若是说出去,我就活不成了,到时候我长兄……”   一边说,一边拿着帕子抹泪。   杨槿琪本就长得漂亮,这般一哭,颇为动人,也增加了话语的可信度。   果然,话音刚落,只见林绍钰的脸上露出了喜色,激动地问:“杨姑娘,你说的可是真的?”   杨槿琪红着眼眶看着林绍钰:“自然是真的,所以,林大公子,你不会说出去的,对吧?”   林绍钰立马保证:“杨姑娘放心,我不是那等小人,我绝不会辜负杨大人的信任。什么都不会说的。”   “嗯,林大哥,我相信你。”杨槿琪的称呼已经变了。   林绍钰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   林绍璟看着身边姑娘的作态,心中叹气,这姑娘果然跟传言不太一样,太天真了一些。   然而,杨槿琪天真的话却还没说完。   在林绍璟叹气时,杨槿琪又说了几句:“对了,林大哥,听七皇子说府中有下人看到别人把我掳过来。既然是府中的下人,还请林大哥把那人找到,询问一番,看是哪个贼人这般恨我。若你能找到,想必我家兄长一定会更加感激你。”   林绍璟想,这事儿还用想吗,明摆着是面前二人所为。就算之前不知道,现在看面前的两个人也能看出来。   只可惜,身侧的姑娘太过纯善,太容易相信人。   “呃……这个。”林绍钰脸色变了变,同时,眼神还觑了觑一旁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谢谦煦。   杨槿琪假装没看到:“啊?林大哥办不到吗?可我兄长说林大哥很难能干……”   “不,杨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杨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出来那贼人!”林绍钰信誓旦旦地保证。   杨槿琪脸上露出来笑容:“嗯,我相信你,林大哥。”   事情发展到这里,杨槿琪放心了。说到底,这是将军府,行事方便的人是林绍钰。而且,谢谦煦这个人在人前特别会装,肯定拉不下面子去叫人过来围观。只要搞定了林绍钰,瓦解了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算是成功了。   此时,谢谦煦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选定了目标,筹谋了多日,还答应了林绍钰一些条件才制定了如此完美的计划。   以他对杨槿琪的了解,绝对饶不了林家庶子,也肯定会在林家庶子和他之间选择他。再加上林绍钰这个推手,整一整他庶弟,肯定会万无一失。   然而,他唯一没料到的便是杨槿琪的反应。   杨槿琪竟然宁愿嫁给林家庶子,也不愿意选择他。   而且,计划失败之后,他想要毁掉杨槿琪的路子也被杨槿琪给切断了。   转头看了一眼身旁这个笑得跟个傻子似的将军府嫡子,心中嗤笑,蠢货一个。   林绍钰想到杨槿琪刚刚说过的话,觉得这里也没他什么事儿了,可以离开了。想到这里,侧头看了一眼今日与他合谋的七皇子。   七皇子答应的事情跟杨槿琪答应的是一回事,不管是谁帮忙,这事儿到最后都需要他的顶头上司杨大人首肯。如今计划失败,他自然不能得罪杨槿琪。而且,七皇子虽然是皇子,但并不受宠,所以他也并不怕这位皇子。   “七皇子,咱们走吧。”   谢谦煦最后看了一眼脸上带着喜色的杨槿琪,心中一动,眯了眯眼睛,开口说道:“想必本皇子很快就能听到杨姑娘和林公子的亲事吧?”   杨槿琪这一番作态太过反常了,他仍旧觉得杨槿琪今日是在骗他。如果他和林绍钰走了之后,杨槿琪翻脸不认账,悄悄揭过去这件事情,那他就更亏了!不是说想嫁给这个低贱的男人吗?那么不嫁也得嫁!   到时候若是不嫁,就别怪他了……   “那是自然的,到时候我会记得让父亲给您下个帖子。”说这话时,杨槿琪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   谢谦煦铁青着脸,甩了甩衣袖离开了。   看着谢谦煦和林绍钰离去的背影,杨槿琪悄悄松了一口气。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重活一世,她相信,日子一定不会再像前世一样糟糕了。   林绍璟看着身边这个低着头似乎心情不错的姑娘,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怜悯和愧疚之情。他知道,这位姑娘是被谢谦煦算计了,而他之所以被卷进来,是因为林绍钰。说到底,今日最可怜的还是这位向来高高在上的嫡长女。   正欲开口安慰这姑娘几句,这位姑娘却突然一脸娇羞的抬起了头,羞涩的看了他一眼之后,说道:“林公子,我在家等着你来提亲。”   听了这话,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姑娘快步离开了。   林绍璟心中再次暗叹,哎,这姑娘怎么这般单纯。 第5章 哭诉   谢谦煦一离开,杨槿琪就在想,还是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比较好。万一一会儿谢谦煦再故意让别人过来怎么办?他这人在她这里可是丝毫的信誉都没有。   所以,没来得及跟林绍璟多说什么,便离开了。   况且,她也是真的不知该跟林绍璟说些什么。以刚刚的情形来看,嫁给林绍璟是她最好的选择。只是,不管如何,林绍璟对她来说依旧是个陌生人。而且,她刚刚醒来,一时之间还有些难以接受,有些事情还需要消化一下。   她急需找到母亲,去验证一番。   穿过长长的雕花回廊,走出这个小小的庭院时,杨槿琪看到了自己身边的两个丫鬟。一个是到死都陪伴着她的紫砚,一个是灭族之时被充入了教坊司的绿墨。   远远地看到这二人,杨槿琪忍不住红了眼眶。这一次,跟刚刚不同,是真的难受了。   “小姐,您跑到哪里去了,奴婢们找了您许久,可算是把您找着了,您没事吧?”绿墨着急地说道。   一旁的紫砚本想说几句什么,但许是被绿墨抢了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只是,一双眼睛中却透露着浓浓的担心。   想到临死前紫砚一直在陪着她,并没有逃出去,想必最终被那场大火烧死了。看着这个忠心的丫鬟,杨槿琪的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   杨槿琪的这番举动可是吓坏了眼前的两个丫鬟。她们家小姐向来是高高在上的。活得张扬肆意,从未露出过如此脆弱的姿态。难不成,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谁给您委屈受了?”绿墨连忙问道。   杨槿琪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拿起来帕子擦了擦眼泪,哽咽地说:“没事,你们先带我去找母亲吧。”   紫砚和绿墨互相看了一眼,赶紧领着杨槿琪去找韩氏了。   此时早已经用过了午膳,各家的夫人们正聚在一起聊着天。因着身份比较高,韩氏身边围着不少溜须拍马的妇人。   待离得近了,杨槿琪突然停住了脚步。   看着自己母亲微微翘起的嘴角,上扬的下巴,典雅端庄地跟身边夫人们说话的模样,杨槿琪早已泪流满面。   真好,母亲还活着。   紫砚见自家小姐不再往前面走了,侧头看了一眼,见她满脸泪痕的模样,着急得快哭出来了。   “小姐,您今儿到底是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   杨槿琪吸了吸鼻子,低头抹了抹眼泪,看了一眼绿墨:“你去跟母亲说一声,我身体不太舒服,想回家去了。我和紫砚去车马处等着母亲。”   绿墨心中大骇,连忙应下了,嘱咐了紫砚几句,快步去了韩氏身边。   韩氏一听女儿身体不舒服,哪里还坐得住。午宴已经用完,早就打算离去了,这会儿哪还再有心思跟这些夫人们说话。匆忙跟主家告了别,就去找女儿了。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杨槿琪转身看了过去。原本想要流泪,然而,在看到韩氏身边的杨妡时,顿时忍住了。   “姐姐这是怎么了,妹妹可有小半个时辰没见到你了。若不是母亲说你身体不舒服,我还以为姐姐去哪里玩儿了呢。”杨妡开口说道。声音里有着关切,但眼神里满满的打量的色彩。   杨槿琪目不转睛地盯着杨妡看了许久,以探究她话里的意思。她不能确定,今日这事儿杨妡到底有没有参与,若是有参与的话,那么……   韩氏瞪了一眼杨妡,转头跟杨槿琪说道:“琪儿,你到底怎么了,刚刚绿墨说你身体不舒服,这会儿可是好些了?”   杨槿琪暂时按捺住心中的想法,伸手握住了韩氏的手,强忍住眼泪,说:“母亲,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想早些回家去。”   韩氏仔细看了看女儿的神色,想到这里毕竟是别人家,没多说什么。招呼着大家上车回府去了。   等到了平安侯府,杨槿琪那一颗砰砰直跳的心终于稳住了。   韩氏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女儿今日肯定是在将军府发生了什么事情,要不然这一路过来不会如此沉默。阻止了想要跟到正院一探究竟的杨妡,遣退了身边的下人之后,韩氏关上了房门。   “琪儿,刚刚在将军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这是怎么了?”韩氏满脸急迫。   不料,她的话刚说完,只见女儿脸上的眼泪就流了出来,接着,就抱着她嚎啕大哭起来。   杨槿琪的心里是真的难受。想到自己前世那么愚蠢,想到父亲和母亲的死,想到家族的灭亡,想到自己的冷宫生涯,眼泪如泉水般哗啦啦涌现了出来。   都怪她,这一切都怪她,都是她的错。   “到底怎么了?琪儿,你不要吓娘,快跟娘说一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母亲为你做主。”韩氏一边拍着女儿的背一边安抚道。   他们平安侯府在京城中是数一数二的府邸,女儿从小在蜜罐里长大。别说是侯爵之家,就算是宫中的公主皇子,见了面也是客客气气的。   哪个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欺负她女儿?   见女儿还是不停的在哭,韩氏急得站起身来,想要找女儿的贴身丫鬟问个究竟。只是,刚刚起身就被女儿给拉住了。   无奈之下,韩氏只好继续坐下来安慰着女儿。她虽然不知道女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听着女儿的哭声,感受着女儿心中的难过,她也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   约摸过了一刻钟左右,杨槿琪终于缓过神来。   看着韩氏脸上的泪痕,杨槿琪拿起来帕子给她擦了擦,哽咽地道:“是女儿的错,惹母亲伤心了。”   韩氏怕发生了什么不能说的事情,虽然是着急得不得了,但还是压低声音,紧抓着杨槿琪的胳膊问:“到底怎么了,你快跟为娘说一说,是谁欺负你了?”   “母亲,女儿要嫁给将军府的三公子了。”   杨槿琪开口就把韩氏说愣了。   “林府三公子?是哪个?为何要嫁给他?”韩氏摸不着头脑地问道。她今日刚去了将军府,似是没见着行三的那位公子。   随后,杨槿琪开口跟韩氏说了一下今日发生的事情。   “你说什么?!七皇子竟然敢对你做出来这样的事情!谁给他的胆子,也不瞧瞧他是个什么东西!”韩氏愤怒地说道。   杨思徴跟皇上从小一块儿长大,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极好。皇上对杨思徴极为信任,委以重任,并被封为了平安候。是以,平安侯府在京城中可谓是数一数二的权贵。   皇上私下里甚至允诺,要封杨槿琪为太子妃。只可惜,下面的几个儿子没一个被封为太子的,所以,这件事情耽搁了下来。   也因此,韩氏并不把一个出身卑微的七皇子放在心上。   如今再听着韩氏骂谢谦煦的话,杨槿琪甚是感慨。前世,母亲也不怎么满意她嫁给谢谦煦,私下里说了不少谢谦煦的坏话,有时甚至当着谢谦煦的面说些不中听的话。   她那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本来就是嘛,她嫁给谢谦煦算是低嫁了。要让她低三下四地去伺候他,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而且,看着谢谦煦一直温润如玉的笑着,她甚至觉得谢谦煦的脾性好,说几句也没关系。   也许正因为如此吧,到后来谢谦煦登基时,他们家才会落到如此不堪的地步。株连九族,除她和庶妹,无一生还。   好在,这些都过去了,她躲过了今日这一遭,再也不用嫁给谢谦煦了。   韩氏骂了几句谢谦煦之后,突然回过神来,问:“琪儿,你确定此事是七皇子所为吗?会不会是你弄错了,其实是那个林府庶子做的呢?我倒觉得那庶子的可能性极大。”   不是韩氏不相信女儿,而是女儿的脾气向来直来直去,天真无比,怕被人利用了。   杨槿琪本想说确定的,话到了嘴边,想到自己平日里的性子,连忙改了口:“女儿也不太确定。是那七皇子和林大公子今日的表现实在是太奇怪了,所以女儿才怀疑他们。至于那位林府庶子,女儿觉得并非他所为。女儿比他先醒过来,而且他眼中的茫然不似作伪。”   听着女儿的叙述,韩氏也更怀疑七皇子,只是,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   “没事,晚上等你父亲回来了,娘去跟他说一声,让他去查一查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母亲。”杨槿琪乖巧地说道。前世,她只顾着恨林绍璟了,并没有怀疑谢谦煦。而且,事后,谢谦煦跟她说了不少的好话,又允诺了她不少好处。   那时,她觉得这事儿有些丢脸。想着既然被谢谦煦遮掩过去了,就没告诉任何人。只是回府之后,微微透露给母亲,她喜欢谢谦煦,想要嫁给他。   晚上,杨思徴回来之后,听到韩氏说的事情,连忙去杨槿琪的院中去探望了一番。   今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杨槿琪本来已经非常的困倦了。想到父亲,她还是忍住了。她得见见父亲,见他安然无恙才能安心。   “爹。”杨槿琪又哽咽了。看着鲜活的,比记忆中年轻了许多岁的杨思徴,心中思绪翻涌。   杨思徴看着女儿的模样,以为女儿是因为受了委屈,所以才忍不住哭了。心里更是对那起子小人恨上几分。   “莫哭了,爹爹给你做主。”杨思徴沉声说道。   从小到大,不管杨槿琪惹了什么事,受了什么委屈,杨思徴永远都是一句“爹爹给你做主”。等到杨思徴被处斩后,午夜梦回间,杨槿琪的耳边无数次回想起这句话。   只是,当她睁开眼看着凄清的冷宫,却没人能再给她做主。   看着胸膛宽厚的父亲,杨槿琪忍不住又趴在杨思徴的怀里哭了一场。   杨思徴更觉心疼。   没等到第二天,当天晚上便把人派出去查这件事情了。   不止杨思徵这边,另一边,也有人在说起来今日的事情。   “给主子道喜了!”一中年男子喜形于色,“主子若是娶了平安侯府的嫡长女,定能如虎添翼,早日成事。”   平安侯府的嫡长女吗?林绍璟眼前顿时浮现出来一个眼中含泪,委屈娇弱的姑娘。   这姑娘,着实可怜了一些。   屋内灯光昏暗,林绍璟坐在灯影下,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停顿了数息后,方开口:“不急。劳烦齐大人先去查一查今日究竟是何人所为,目的又是什么?”   见主子这般反应,齐少源忙敛了敛激动的心神,应下:“是,属下记下了。”   “嗯。” 第6章 决定   没过两天,平安侯就把一切都查清楚了。   果然跟自家女儿料的不差,这件事情是七皇子所为,林绍钰参与其中。只是,那经手的下人不知被人藏到了哪里去,以平安侯的实力,一时之间竟也没能找到。   不过,即便如此,也没关系。   那七皇子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宫女生的罢了。论出身没出身,论才能没才能。   明着来求娶他女儿不成,竟然还敢暗地里使坏。若是不给他点儿教训,世人就只当他们平安侯府是个好欺负的!   因为林绍璟也在查谢谦煦,所以,平安侯的人的动作被他们发现了。   “主子,平安侯那边似乎抓到了一些七皇子的把柄。那咱们这边还要继续查吗?”   暗卫想,那七皇子如今一点儿都不起眼,估摸着皇上都没正眼瞧过这个儿子,平安侯那边稍微一对付,估计这位皇子就要完,根本用不着他们出手。   而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林绍璟却没有丝毫的犹豫,吩咐属下:“继续查,不要停。”   那七皇子的确很不起眼,在皇宫中的地位甚至还不如他在将军府的地位。这将军府中,他至少还有林将军护着,那七皇子出身低微,却是没人护着。   只是,那七皇子既然能悄悄做出来那日的事情,恐怕不是个简单的,绝不能掉以轻心。   “是,主子。”   **********   没过两日,杨槿琪就听说谢谦煦偷了十皇子的长命锁,拿出宫去换了钱。这事儿被值夜的小太监发现了,告去了皇上那里。   皇上当众训斥了谢谦煦,罚抄《兄弟》百遍,一个月内不许踏出寝宫一步。   杨槿琪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显得颇为镇定。   在把事情告知她父亲的那一刻,她就料到了父亲会对付谢谦煦。   不过就算是知道了又如何?   就算谢谦煦前世称帝了又如何?   前世称帝,不代表今生还能称帝!   前世,冷宫日子难熬。死了,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且,谢谦煦死在了她的前面。这对她来说,大仇得报,在世间也没什么牵挂了。   死之前,她想得清楚明了。昨日之事譬如昨日死,所有的事所有的人都这般过去了。   骤然醒来的那一瞬间,她也是如此想的。笑看谢谦煦登基,笑看谢谦煦被人从皇位上扯下来。   然而,当她这两日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谢谦煦是个什么样的东西,旁人不知,但她却是知之甚深。   别看他外表看起来温润如玉,非常谦和,但以往却没少做让人不齿的事情。不过是他平日里伪装得好,众人没发现罢了。即便是发现了,也没人觉得是他。   直到他登基后,这些才慢慢地显露出来。   皇上临终前曾交待谢谦煦,让他善待兄弟,善待朝臣。   然而,谢谦煦登基不过三个月,就把朝中的异己全部铲除。甚至把一个三朝元老也给杀了。只因为这位老大人曾向皇上递过一个折子,言明谢谦煦的身份太低,不堪为储君,应选身份更高贵的皇子继承皇位。   这位老大人并未涉及党争,本身也不支持任何皇子。仅仅是表明了自己的观点,就被谢谦煦如此对待。   至于那些曾旗帜鲜明地支持过别的皇子的大臣们,下场更是凄惨。   老皇上临终前的遗言早就被他抛之脑后。   用了一年的时间把所有的异己都铲除后,谢谦煦又干了一些让大家瞠目结舌的事情。比如,把先皇用过的东西全部丢掉,用国库的钱给自己做了更加昂贵的物什。再比如,花了几十万两白银修建别宫。   这些白银顶得过大云国半年的赋税了。   就这样一个东西,也配称帝?   当时,杨槿琪只恨自己没有早一些发现谢谦煦的本性,一直被他蒙骗。   其实,那时爹爹爹爹一直对谢谦煦不满意。也曾提醒过她,那谢谦煦并不一定是个好归宿。只是,因着将军府的事情,她一直被他抓着把柄。   而不仅是她,她爹爹也不想她嫁给将军府的“无能”庶子。   所以,在两害之间,取了较轻的那一个。   如今,她既然重生了,说她为了自己心中的仇恨也好,说她为了百姓也罢,她都不可能让那样一个男人登上帝位。或早或晚,她总有机会把他摁下去。   今日这件事情虽然不大,但足以落入有心人的耳中。一件事情或许难以改变大家对一个人的看法,但若是两件事情,三件事情,越来越多的事情呢?   如果能在谢谦煦起来之前,把他的种种恶行全都揭露出来的话,说不定他早早地就跟帝位无缘了,也就不会有那三年……   “姑娘,喝药吧。”紫砚端着药走了过来,打断了杨槿琪的思绪。   杨槿琪吸了吸鼻子,微微蹙了蹙眉,软软糯糯地道:“不喝不行吗?”   声音里有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娇气。这汤药的味道着实重了一些。一闻到药的味道,就想到那几年在冷宫中的日子。那时,她也常常喝药。   紫砚却没顾杨槿琪的不同意,继续劝慰:“姑娘,还是喝了吧。您这几日夜夜做噩梦,定是被那日的事情惊着了。奴婢虽然不知道您当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您喝些药,也能睡得踏实一些。”   绿墨先是看了一眼紫砚,又觑了一眼杨槿琪的脸色,笑着说:“良药苦口,夫人也是为了姑娘好。”   见杨槿琪看过来了,又转而道:“不过,奴婢倒是觉得您好多了,已经用了两日药,您昨夜也没惊醒,少喝一次估摸着也没什么大碍。”   杨槿琪抿了抿唇。   紫砚和绿墨自小就陪在她身边,虽是奴仆,但却更像是朋友一般。她们知道她最多的小秘密。有些甚至母亲都不知道的事情,她们俩也全都知道。   虽然都是她的丫鬟,感情都很好,但她心里还是能分出个亲疏的。从前,相较于一板一眼的紫砚,她更喜欢的是顺着她,仿若跟她心灵相通的绿墨。   直到她被谢谦煦打入冷宫。   她最喜欢的绿墨宁愿选择了教坊司,也没有入冷宫陪着她。而平日里看起来不怎么顺着她的紫砚,却默默地陪在了她的身边,直到死。   想到绿墨离开她身边时说的那句“姑娘,奴婢也没办法”,杨槿琪垂眸,吸了吸鼻子,端过来了紫砚手中的药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下去。   药再苦,也不会比冷宫的生活更苦了。   刚喝完,就看到紫砚递过来一颗酸甜的梅子。往日,这件事情都是绿墨在做。可今日,许是被她大口喝药的动作吓到了,又许是没料到她会把药喝进去,绿墨并未来得及做些什么。   吃了一颗梅子之后,杨槿琪感慨:“唔,总算活过来了。”   紫砚见自家姑娘如此配合,脸上也露出来满意的笑容。   这时,绿墨终于反应过来了,笑着说:“姑娘今日可真听话,夫人知道了想必也非常高兴。”   “嗯,就如你们所说,母亲也是为了我好。既然如此,我又怎能辜负母亲的好意。”   绿墨疑惑地看了一眼杨槿琪。也不知为何,自从那日从将军府回来之后,她就觉得自家姑娘跟从前不太一样了。也不知那日究竟发生了何事,姑娘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姑娘从那日起,就不怎么喜欢亲近她了,似乎更加喜欢紫砚一些。姑娘之前明明更喜欢亲近她的,有什么话都跟她说,可这几日却是说得少了。若是以往,刚刚那种情况下,姑娘铁定不会喝药了。可姑娘今日抱怨归抱怨,还是把药喝了下去。   姑娘听话,对他们这些下人来说是好事。只是,她总觉得有些不得劲儿。   回顾了将军府寿宴前后几日的事情,没发觉自己哪里惹到了姑娘。想来想去,想不通,便只能放在一边了。   总归,以后更加尽心地伺候姑娘就是了。   杨槿琪自是发现在发呆的绿墨了,绿墨在想什么,她多少能猜到一些。正如绿墨前世所言,她有自己的不得已。   她并不怪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跟着她去冷宫许是最差的选择,毕竟她跟紫砚最后都死了。   只是,不怪归不怪,经历了前世的事情后,往后却是难以像从前那般亲近了。   杨妡进去之后,先是毫不避讳地打量了一下杨槿琪的脸,随后,一脸关切地说:“姐姐,您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这几日您不去女学了不说,刚刚妹妹还看到你院子里的小丫鬟端着药碗出去了。要是早知道姐姐病了,妹妹一早就过来看您了。”   “多谢二妹妹关心,不过是夜里做了些噩梦,身子并无大碍。”   杨妡却仍旧不放心,说:“姐姐脸色这般难看,妹妹又如何能放心呢?不如妹妹今晚陪着姐姐吧。”   “不必,妹妹的好意姐姐心领了。”   杨妡拿起来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嗯,只盼着姐姐的病能早日好过来。”   杨槿琪觉得自己快要装不下去了。谢谦煦登基前,往昔的十几年,她的妹妹一直都是如此。柔柔弱弱,悲天悯人。她姨娘在世时还好,没这么柔弱。可自从她姨娘去世了,她就是这般了。   她虽然不太喜欢庶妹柔弱的性子,常常忍不住说她几句。但因着她没做过什么碍眼的事情,所以,她真的把她当成妹妹来对待,待她极好。   直到谢谦煦登基。她这个一直在人前可怜兮兮的妹妹,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个包袱,里面装了他父亲谋逆的折子和证据,大义灭亲,成功成为了谢谦煦的贵妃。   尔后,她又在冷宫中听说,因为一个丫鬟不小心把水洒在了她的绣鞋上,便被她活活打死了。   那时,她才明白,她这个妹妹,藏得极深。   且,跟谢谦煦配极了。   都是狼心狗肺道貌岸然凶残无度的东西。 第7章 提醒   “姐姐今日已经大好了,只是母亲担心我,才多用了几副药。”杨槿琪看着指甲上点上的花瓣样式,淡淡地说。   “嗯,姐姐好了便好。”说完这句,两个人沉默下来了。   杨槿琪突然想起来一事,前世这个时候,她这个妹妹也来探望过她。她当时正在为将军府中发生的事情感觉到郁闷,非常生气。见人就吧啦吧啦的说起来谢谦煦的不是,说起对林绍璟的不屑。总归,这两个男人在她眼中是差与更差的区别。   到了后来,她这些话原封不动的从谢谦煦的口中说了出来。   她当时特别震惊和愤怒,如今嘛,突然觉得这个妹妹的记性可真是好。   那时杨妡用礼教来压她,问她为何不嫁给将军府的庶子。   她只觉得妹妹软弱又迂腐,死脑筋一个,没说几句就把她轰了出来。   后来她才知道,哪里是迂腐,分明是不想看她好,想鼓动她嫁给一个更差的男人罢了。当然了,这些话,是她这个好妹妹去冷宫中专门说与她听的。   那时的杨妡身着一件桃粉色的宫装,眼角眉梢都带着一丝媚气,明艳动人光彩夺目。再看如今的杨妡,梳着两个双丫髻,打扮得素素静静,一副小姑娘的样子,哪里有那时半分的姿态。   虽心中思绪万千,但杨槿琪面上不显,端起来一旁的玫瑰花茶喝了起来。   过了片刻,只听杨妡问:“我见姐姐那日在将军府脸色不虞,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杨槿琪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淡淡地说了一句:“没发生什么事啊,我挺好的。”   杨妡似是有些不信,脸上露出来探究的神色:“真的没发生什么事吗?我怎么觉得姐姐变了一些。”   “真的没有。”杨槿琪肯定地答,顿了顿,又道,“还是说,妹妹希望姐姐发生什么事?”   杨妡面上一怔,没想到向来心直口快的长姐怎么突然变了,随即否认:“姐姐莫要误会,妹妹不是这个意思。”   “哦,这样呀。可我怎么感觉晕倒前恍惚看到了妹妹呢?”   只听“噌”得一声,杨妡站了起来。接着,一阵凌乱,“咚”,椅子翻到在地,滚了几滚。   “咦?妹妹这是怎么了?”杨槿琪状似疑惑地问道。   只见杨妡脸色苍白,一脸紧张,嘴唇哆嗦了几下,略显慌张地道:“姐姐,您这是何意?我……我……我并不知姐姐发生了什么,当时也不在场。”   看着杨妡这个样子,杨槿琪微微眯了眯眼。   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她早就忘记了当日的一些具体的细节。至于杨妡在不在场,她根本就不知道。此刻也是因为杨妡后世的一些表现,还有刚刚的样子,大胆的猜测了一下罢了。   没想到杨妡竟然是这般的反应。   正常人听到她这句话,不应该是要问她为何会晕倒,在哪里晕倒,什么时候晕倒吗?可杨妡竟然问都没问,上来就否定,说她不在场。   这不恰好证实了她知道她晕倒吗?   到底是她亲眼所见,还是谁告诉她的呢?   想到父亲的调查,杨槿琪暗自叹了叹气。   她前几日曾说了自己对妹妹的怀疑,父亲当时虽然未反驳,但脸上的表情显然是不信的。且,父亲调查来的结果也显示,妹妹当日并未参与。   可如今杨妡的反应却又跟父亲的调查结果相违背。   只是不知,杨妡在当日的事情中到底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或许并未参与,但却是知情的?   杨槿琪面上微微一笑:“哦,妹妹不知道啊。”   说完,似是刚刚发现杨妡脸色难看一般,惊讶地问:“呀,妹妹脸色不好看呢,是不是病了?”   绿墨像是急于表现一般,连忙道:“可不是么,二姑娘的脸色比大姑娘还难看,莫不是真的病了?”   “病了就要找大夫看病,吃药。”紫砚补充。   杨槿琪笑着看了紫砚一眼,揶揄:“你这丫头,整日就知道让人吃药。这药啊,可不是随便吃的,要对症才好。有的人呢是身体病了,而有的人呢,是心里有病。”   紫砚疑惑:“嗯?”   “这身体有病么,好治。这要是心里有病,坏了心肠,可就难治了。”说这话时,杨槿琪微笑着看向了杨妡。   杨妡的身子已经开始摇摇欲坠。   她如今不过是十五岁的姑娘,距离前世那般张扬还有四五年的光景。   那时隐藏得极好,如今却没那么高的段位。   “我乏了,你出去吧。”杨槿琪突然下了逐客令。   杨妡惨白着脸,木木地点头,慌张地往外走去。   杨妡向来跟丫鬟们走得极近,关系也极好。可这次,出了厅堂之后,对于院子里跟她打招呼的小丫鬟们,她看都未看一眼,走得甚是匆忙。   杨槿琪听后,微微扯了扯嘴角。   想到杨妡这一连串的反应,道:“找人去外院看着,父亲若是回来了,便来通知我一声。”   “是,姑娘。”   杨槿琪想,不管父亲信与不信,她还是要提醒父亲一声。杨妡能在最后家族倾覆之时活下来,且拿到了那么多于父亲不利的证据,这样的人还是要早一点防着。   果然如她所料,当她再次在父亲面前提及杨妡有问题时,父亲仍旧没有相信。   “琪儿,爹爹知道你这次被人设计,受委屈了。只是,爹已经调查过了,这件事情跟你妹妹没有任何关联。当时你妹妹正跟大理寺少卿家的嫡女站在一处,三皇子也跟她们一起,都可以作证。”   说完这些,平安侯又补充了几句:“爹爹不知道你为何猜忌她。但爹爹只有你们两个女儿,自然是希望你们能和睦一些。往日你跟妹妹相处也极好,你还多次跟爹爹说她很是听话,怎么突然变了?”   杨槿琪看着自家父亲这一张和善的脸,无力地叹了叹气。   是了,从前是她太蠢了,每次跟父亲提起来杨妡时,都是夸赞的语气。   虽然杨妡是庶出,但因着是自家妹妹,她在家里或许对她有些苛刻,但在外人面前也是护着的。   以至于如今她突然说起来杨妡的坏话,倒是没人信了不说,反遭到别人的怀疑。   虽然两个女儿都喜欢,但平安侯跟正妻关系极好,长女又长得漂亮处处表现优秀,平安侯自是偏心她多一些。此刻见女儿抿着唇沉默的模样,想到她之前性格一向非常爽朗可爱,糟了那事儿之后却一直病恹恹的,也有些心疼。   “琪儿莫要放在心上,爹爹没有说你,只是想让你姐妹俩和睦一些。不过,既然你怀疑你妹妹,爹爹再让人查一查便是。”   杨槿琪回过神来,道:“嗯,妹妹乖巧懂事,许是女儿当时看错了。”   平安侯松了一口气,笑着称赞:“琪儿最近倒是稳重了一些。”   “女儿长大了嘛,自然是跟从前不一样了。”   平安侯正欲再夸赞几句,却突然被女儿这句话勾起了一件极愤怒的事情。   女儿长大了,不就是要嫁人了吗?可前些日子的荒唐事,令女儿不得不做出来那般决定。   “你放心,有咱们侯府在一日,那七皇子就别想再出头了!”说到这里,平安侯眯了眯眼睛。   七皇子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这般对他女儿!七皇子想做什么事情,平安侯很是明白,无非就是想借着他们平安侯府的势出头罢了。   痴人说梦!   “嗯,女儿相信爹爹。”   如今七皇子刚刚有露头的可能,相信以她爹爹的实力,定能压制住他。前世七皇子能起来,借的便是他们平安侯府的势,如今平安侯府的势借不了了,看他还有什么能耐。   只要七皇子不会成为皇上,那么,杨妡的事情可以慢慢来。后院是母亲的天下,她总能看好她。   想清楚这些,杨槿琪稳了稳心神,问了一件她比较关心的事:“对了,爹爹,将军府可有来提亲?”   听到这句话,平安侯脸色难看了几分,冷着脸,道:“我看这件事就此作罢吧!” 第8章 长兄   听到这话,杨槿琪脸上的神情微微一怔。   这几日,她一直陷入深深的茫然之中,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做了个噩梦,还是重活了一世。不过,不管是哪一种,总归,未来的事情她已经尽数知晓。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喜事。   等从爹娘还活着,亲人们一个个都安好的情绪中回归,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颇为重要且有些烦恼的问题。   她那日似乎和五皇子私下定了亲事吧?可这几日怎么没什么动静呢?   究竟是将军府那边忘了,还是她爹没同意?   如今看来,是爹爹不同意。   “爹爹何出此言?”   一想起来这件事情,平安侯就颇为头疼。那七皇子虽然不是个好东西,可这将军府的庶子也不是个好的。不论出身,单就说他已经二十,却只中了个秀才。   如今靠着将军府的蒙荫,去了兵部任了个八品小官。官职小就小吧,问题是毫无才能,表现平庸,时常犯错,怕是要靠着将军府把这个八品小官的椅子坐穿了。   再加上他软弱无能的性子,在将军府处处受欺负。作为一个父亲,他怎么舍得把疼了十八年的女儿嫁给这样一个窝囊废?她女儿要是嫁过去,还不得一辈子跟着受苦受累?   他宁愿养女儿一辈子,也不愿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人。   “那七皇子定然已经知晓事情败露了。以他的性子,爹爹给了他一个教训,他必定不会把当日的事情说出去。至于那将军府的长子,有你长兄在,他也不敢在外胡说。”平安侯分析,“既然你跟那位三少爷之间并未发生什么,又没人敢说出去,你就只当那日是做了个噩梦,什么都没发生罢了。”   杨槿琪心头苦笑,她倒是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嫁个彼此相爱的人,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可那谢谦煦焉能这般轻松的放过她?   那日她和林绍璟在将军府发生的事情,几年后还是被人说了出来。   “爹,或许那位七皇子并不想象的那般。”   平安侯觉得女儿定是那日被那七皇子给吓到了,所以如今才如此怕他。   想到女儿向来单纯,并不懂朝堂上的事情,跟外男接触也不多。平安侯连忙安抚:“爹爹在朝堂几十年,自认识人能力还不错。那七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一看便知。你莫要被他吓怕了,爹爹说他不敢,他定是不敢的。”   杨槿琪想,是啊,爹爹的确有识人的能力。可那谢谦煦不是一般人,前世更是骗过了所有人。   “可他若是不管不顾,真的让人出去乱说呢?”   平安侯心中甚是肯定,认为那谢谦煦不敢干这种事,也没想过若是谢谦煦真的干了会如何。可看女儿脸色不太好看,想到她这几日夜夜做噩梦,显然是被那日的事情惊扰了,在此也不便多说,以免乱了女儿心神。   “爹爹早已想好了后招,你且安心便是。你不必为了七皇子的诡计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将来你想嫁给谁就能嫁给谁。即便是想成为皇后,也没问题。”   看着平安侯含笑而又坚定的眼神,杨槿琪突然就有些信了。   前世谢谦煦虽然厌恶她,但却从来没有把她和林绍璟之间的证据拿出来。等到后来,他已经是皇上了,且那时平安侯府已经获罪,毫无反抗之力,他才把这件事情搅出来。而如今他不过是个还没得到先皇注意的小皇子,说不定真的不敢。   可她那日还提醒了林绍璟来提亲……   若他真的来了,想到那日两个人毕竟真的在一张床上睡过。杨槿琪想,嫁谁都是嫁,既然都已经这样了,嫁给他也不是不行。   这时,见女儿眉眼间依旧有些愁绪,平安侯道:“那庶子还算知道自己的斤两,没敢过来提亲。既如此,估摸着也不会把那日的事情说出去,你且安心便是。”   杨槿琪微微一怔。原来,不仅爹爹如此想,林绍璟也并没有想娶她的意思吗?想到那人日后做的一些事,还有一些风评,突然对这位生出来一丝好感。   “嗯,女儿听爹爹的。”   杨槿琪从书房出来之后,沿着长长的回廊往内院走去。   此刻是早春时节,院子里的桃花开始慢慢绽放。微风一吹,花瓣纷纷扬扬,飘得到处都是。   不由得,杨槿琪站定了脚步,看向了院中那几棵开得极好的桃花。   冷宫偏居皇宫一隅,极少有人过来,更没有人伺候院中的花树。原本栽种在院中的花树,也跟人似的,渐次凋零了。只剩下那一棵极顽强的梅花,在冰冷的冬日,偶尔开几朵小花。   这繁茂的景象,她已经许久未见了。看到这些,仿佛那些个烦恼都已经抛在了脑后。   正沉醉间,只听“噗通”一声,一个奴妇跪在了距她不远处。   那人战战兢兢地说:“姑娘,都是老奴的错,都是老奴的错,老奴以后定会好好打扫,不让这些花瓣污了姑娘的鞋面。”   看着仆妇眼中的惊惧,杨槿琪心咯噔一下。   “无碍,你且起来吧。”说完,又捡了几句话,“外院打扫得挺干净,你做得不错。且,这花是风雅之物,不必时刻扫掉,落在院中也别有一番韵味。”   仆妇似是没料到杨槿琪今日这般好说话,脸上露出来惊讶的神色,连忙应下:“是,奴记住了。”   等从外院走出来,到了垂花门处,杨槿琪忍不住问了一句:“紫砚,我从前都是这般可怕吗?”   她虽然只在冷宫中待了三年,可这三年却感觉比她之前二十多年还要久一些。那三年,她什么事都不做,日日坐在窗前,看着高高的围墙发呆。   那时她怨过,恨过,哭过……到最后,渐渐平静。   她竟有些记不得自己之前是何等样子。   紫砚抿了抿唇,琢磨了一下,方道:“姑娘其实一点都不可怕,刀子嘴豆腐心。跟二姑娘正相反。”   听到紫砚对杨妡的评价,杨槿琪看了她一眼,又因此刻在外面,不便多问,便说:“你倒是看得清楚。”   随后,主仆二人说说笑笑回到了内院中。   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快步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杨槿琪时,脸上露出来兴奋的神色:“琪琪!”   听着耳畔熟悉的称呼,看着眼前似是好多年没见的人,杨槿琪眼眶微微湿润,哽咽道:“大哥。”   “怎么哭了?我都听母亲说了,都是那起子小人作祟,看哥哥怎么收拾他们!”杨槿平有些着急地说。   他这个妹妹,自小就是被娇宠着长大。虽有些骄纵,但性子爽朗,脸上从未露出来过如此的面容。   可见是被人欺负狠了。   “是不是他们欺负……”   杨槿平话还未说完,面前的妹妹就扑到了他的怀中。他哪里还有心思管那些个小人,只一心想要安抚妹妹。   “哥哥在,哥哥回来了,你莫要怕,哥哥保护你。”   约摸哭了一刻钟左右,杨槿琪的心情才渐渐平缓下来,瓮声瓮气地道:“嗯。”   她父亲手握兵权,哥哥自然也是从武。只是,跟父亲的勇武高调不同,哥哥显得平淡许多。在外人眼中,正如哥哥的名字一般,表现平平,是个靠着爹混差事的纨绔子弟。   只有杨槿琪知道,前世在七皇子夺皇位时,哥哥在其中使了多大的力气。他那前二十年的伪装一夕之间全部扔掉,露出来真才实学。   她的祖父,当时也是手握兵权。许是察觉到形势不对,在给嫡长孙取名字时,力排众议,选了一个“平”字。   哥哥自小跟着祖父长大,学的也是一些中庸之道。若不是哥哥于文方面实在是平庸,祖父甚至想让哥哥走文举的路子。   祖父去世后,爹爹还是违背他老人家的意愿,把哥哥从文职调去了京城巡防处,做了个副统领。   许是受祖父教养多年,哥哥在巡防处表现平平。对此,父亲很是失望。   只是,在两年后,经不住她的恳求,哥哥才表现出来惊艳的才华。   想到哥哥赴刑场前在她耳畔说的那句:“活下去。”   杨槿琪感觉自己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翻滚了。   她的哥哥是这天底下最疼她的人,即便被她连累得将要死去,依旧没有怨恨,依旧对她放心不下。   “我没事,只是太想哥哥了。”   “真的?”   “嗯,真的。”   杨槿平有些不信。只是妹妹看起来跟之前变化有些大,又似是不愿再说什么。看着她这副样子,杨槿平没再逼迫,把下人都挥退之后,转而说起来其他。   “那七皇子就不是个东西,哥哥早晚要让他知道我的厉害,敢欺负我的妹妹,呵!”   说完谢谦煦,又说起来林绍璟:“你也不必为了这件事情委曲求全。那将军府的庶子也不是真的无辜,他那长兄想要对付他。你没必要为了这些事情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都搭进去。”   提了一句林绍璟后,杨槿平又把话题转移到了谢谦煦的身上:“那皇位之争向来残酷,咱们没必要为了这些牵扯其中。七皇子你不必怕,将军府庶子你也不必嫁。哥哥认识几个不错的儿郎,到时候你去看看,相中哪个便嫁哪个,不必受此胁迫!”   “管他谁当皇上,咱们有先皇留下来的丹书铁券,只要不做那造反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倒。”   杨槿琪面上不显,心中却在苦笑。爹爹和长兄对七皇子的无耻程度真是太不了解了。有那丹书铁券又如何,只要想灭族,随便找一些证据都能证明你造反了。   不过,父亲和兄长的话倒是提醒她了。   她的确没有必要非得嫁给五皇子,她完全可以跟前世一般,站在一旁,以一种合作者的姿态助他一臂之力,以期早日让七皇子出局。   即便是七皇子命中注定真的是真龙天子,在她父兄的压制下,在五皇子这个比他更厉害的真龙天子面前,估计也没什么用。   想到这些,杨槿琪突然觉得豁然开朗。再看为她着急上火的兄长,突然想到了一事。   “嫂嫂诊出来有了身孕,哥哥知道了吗?你要当父亲了。”这个孩子是她的大侄子,当年平安侯府被抄家时,他已经十岁了。那时的他,非常平静,一言不发,站在哥哥的身后。只是一双拳头却紧紧握了起来。   想到那个稚嫩而又坚毅的眼神,杨槿琪想,今生,她一定不会再连累家人了。   见妹妹转移话题,杨槿平先是怔忪了一下,随后露出来笑意:“嗯,知晓了,母亲已经告诉我了。”   “嫂嫂这几日一直盼着你回来,你快去看看她吧。”   杨槿平见妹妹似是跟从前不一样了,想多问问她。但想到此去山中,半年未归家了,妻子又有了身孕,便有些迟疑。   看着妹妹眼中的催促,杨槿平道:“好,哥哥这就去。晚一些哥哥再过来,那日的事情你要跟哥哥说清楚了。”   “知道了,哥哥。”   杨槿平摸了摸妹妹的头发,朝着外面走去。走了不过两步,又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挥退了左右,朝着杨槿琪走了过去。   杨槿琪疑惑:“哥哥还有何事?”   杨槿平抿了抿唇,思索了一下,还是说道:“我知道你跟二妹妹关系好,也知你怜惜她自幼失了生母,并非真的如表面表现的那般讨厌二妹妹。虽然她从未害过你,但有句话哥哥还是要提醒,或许她并非像表面上表现的那般,你以后注意着些。”   杨槿琪突然想起来,似乎这不是第一次哥哥说起来二妹妹的事情了。但她从来没当回事儿,还觉得哥哥想太多了,如今想来,是她想少了。   “好。”   杨槿平见妹妹比从前更加乖巧听话了,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转身离开了。   就在杨槿琪觉得谢谦煦或许不足为虑时,没过两日,宫里就传出来了消息。   七皇子是被太监冤枉的,那偷盗十皇子长命锁的人正是那个揭发他的太监! 第9章 玉佩   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最为震惊的人是平安侯。   说实话,即便女儿言语之中表现的非常惧怕那位七皇子,又提醒他要小心对付,可在官场混迹二十多年,他并未把这样一个人放在心上。   作为手握兵权的武将,他一没造反之心,二不涉及党争,所以行事之间肆意得很。那七皇子不过是宫女出身,且那宫女还没被封就早早地死去了。   跟生母为妃亦或者贵妃的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等几位皇子比,差得太远了。莫说他没把这位不受宠的皇子放在心上,估计皇上本人都未必记得住这位。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皇子,突然做出来让他意外的事情。偷盗之事他查过了,绝对是真实存在的。那位太监也的确是见证人之一。那太监少说也在宫中待了十几年了,甚至要比那位七皇子还要有脸一些,怎么可能替七皇子背下来这个黑锅呢?   突然,平安侯想到了一点。   “来人,去打探一下,那个揭发七皇子的太监如今如何了?”   “是,侯爷。”   半个时辰后,随从回来了。   “禀侯爷,宫里传出来消息,钱太监自觉做出来这等丑事丢脸,已经于昨晚自缢了。”   畏罪自杀?   不,确切地说,应该是死无对证了!   “七皇子……”平安侯喃喃道,“看来本侯之前是小看他了。”   说完,嘴角泛起来一丝冷笑:“去把七皇子当长命锁的当铺掌柜,经手的人全都给本侯找出来。”   吩咐完,又低头写了一封信,交给了另一个随从:“把信送给杨太妃。”   哼!跟他斗,七皇子还是太嫩了!真以为这事儿就那一个太监知道吗?   不过,平安侯注定要失望了。   晚上,去当铺的随从回来了。   “侯爷,那当铺早已经关门,当铺的掌柜和伙计也不知所踪。奴才查了一整个下午,都没能找到那些人的踪影。而且,奴才去找的时候似乎还有另一波人在寻找他们。”   平安侯蹙了蹙眉。   杨太妃那边倒是进展顺利,已经找到了一个小太监。只是,若是没有宫外的证据配合在一起,怕是又跟上次似的,被七皇子轻易开脱了。   “再去找!”再找找看,若是依旧找不到,那也要让这个太监出来作证。即便定不了七皇子的罪,也要让他在皇上面前留下一个极坏的印象。   跟平安侯这边诸事不顺不同,另一边进展非常顺利。   “主子果然料事如神!”齐少源对着一名穿着粗布衣裳的年轻男子称赞。   林绍璟摸了摸大拇指上的骨节,垂了垂眼。暗道,并非是他料事如神。只是,虽然那日是第一次见那位七皇子,但那七皇子的眼神以及对那小姑娘的做派却让他非常不齿。   所以,多留了个心眼。   “嗯,明日就把掌柜和伙计送去京城府尹处。”林绍璟吩咐,“还有,宫里的那位老嬷嬷安排好。”   “是,主子。”   “对了,那日把我和杨姑娘迷晕的人有没有找到?”   齐少源面露难色:“属下并未在府外找到,不知那两人是不是还藏匿在将军府中。”   林绍璟微微蹙了蹙眉。他让身边的随从找过了,并没在将军府中发现那些人的踪迹。原本这些人也不甚重要,可一旦找不到,就发觉这事儿或许不简单。以林绍钰的本事,很难把人藏匿起来。那么,就只能是七皇子了。   想到那看起来不起眼的七皇子能把一个在宫中掌事多年的老太监不知不觉的弄死,还让那太监背了黑锅。   越发觉得那人不简单。同时,也总怕他会有后手。   齐少源见自家主子面色不太好看,道:“主子,属下觉得您不必为了此事忧心。找不到就找不到吧,即便是那人真的把这事儿闹开,您除了会挨罚,并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相反,您还可以趁势娶了那姑娘。那姑娘出身平安侯府,跟您正相配。这对于咱们以后……”   齐少源越说越兴奋,越说越觉得这事儿百利而无一害。见主子这段时间一直不提这门亲事,他便知主子是不想娶那杨姑娘。   他倒是巴不得那背后之人把这事儿闹出来。虽然对主子名声不太好,但到时候他们主子却不得不娶了那姑娘。   多好!   然而,当他看到主子的脸色变得阴沉时,立马改了口。   “不过,那平安侯府虽然势力极大,但向来不参与党争。即便是娶了他家的姑娘,也没什么用。而且,属下这两日又仔细打听了一下,他们家那位嫡长女委实骄纵了些,若是娶了这么一位姑娘,受苦的还是主……”   感受到身上凉飕飕的视线,齐少源识相地转移话题。   “属下明白了,属下会继续查那些人的行踪。”   “嗯。”林绍璟淡淡点头,随后,多说了几句,“断案素来讲究证据。你身为大理寺的官员,主管审讯一事,更是要明白这一点。传言有可能是别人故意为之,眼睛看到的也未必是真实的。”   齐少源忙恭敬地道:“主子教训得是,属下以后定会牢记。”   就在平安侯府还在满京城寻找那失踪的掌柜和伙计时,七皇子偷盗一事出现了反转。且,这次比上次还要严重一些。   不仅偷盗十皇子的长命锁,还偷了一些玉器,卖去了黑市上的当铺。同时,还多了一条,陷害他人。   仔细一查,原来那黑市的掌柜和伙计自己去京城府尹那里投案自首了。不仅交代了自己的罪行,还把这些年收到的一些违禁品交了出来。   京城府尹一看那些东西,哪里还坐得住,连忙把东西交到了宫里。   查来查去,不仅查到了一些宫女太监,更是查到了一些低位份的妃嫔,以及七皇子。   皇上听闻此事,龙颜大怒。   不仅处罚了偷盗宫中物品的奴才,也降了那些妃嫔的位份。   对于物品出现最多的七皇子,更是深恶痛绝。听着底下嬷嬷以及小太监的证词,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深深为自己当年着了那个小宫女的道,与她春风一度感觉到无比后悔。   “赶出皇子所,关到慎思殿后面的院子里去,别让朕再看到这么个丢人的东西。”   慎思殿,是关押犯了错的皇子的地方。一般那犯了错之人,关个几日就能出来。   可皇上说再也不想看到谢谦煦这个儿子,这就不知道要关个多少日才能放出来了。   就这样,谢谦煦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驳几句,就被侍卫拖走了。到了此时,他再不明白这事儿是冲着他来的,他就太傻了。   他的确偷盗过宫中的物品,也让身边的人带出宫去卖过。但那些东西都被他处理过,看不出来是宫中的东西,为何那些个被他抹去的痕迹又突然出现了?   而且,那些黑市的人最是讲信誉,绝不会出卖顾客。为何突然就关了门不说,再出现时就是来揭发这些事情。   所谓的良心发现简直就是放屁!   定是有人想要弄死他!   除了平安侯,绝不可能还有其他人了!   这平安侯府简直欺人太甚!   嫡长女是个蠢的,竟然宁愿选择那庶出的东西也不愿选择他。这平安侯也是个没长脑子的。若是有一日他得了势,定要让这些不长眼的人知道他的厉害,知道得罪他的下场!   纵然一路上心中如此想,谢谦煦仍旧保持笑容,对押送他的侍卫道:“你们辛苦了,不必抬着本皇子走。父皇既然下了命令,即便本皇子心中有委屈,仍旧会遵从父皇的旨意。”   两个侍卫同时看了他一眼,其中一个眼神漠然,另一人眼中露出来微微不屑。   对于对他露出来不屑神色的人,谢谦煦仔细看了几眼,神情越发亲和。   等到了慎思殿之中,四下无人时。谢谦煦看着残败的院落,脸上的神情颇为阴鸷,跟刚刚的样子判若两人。   最后一次了,他以后定不会再被人踩在脚下。   从怀中摸出来一块玉佩,谢谦煦在太阳下照了一下。看着阴影处投射下来的几个字,嘴角露出来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说起来,这玉佩还是这两日找出来的。他怕之前偷盗的东西没清理干净,仔仔细细的搜寻了一下自己住的地方,结果就搜出来这块玉佩。   这玉佩幼时就在他手中了,只是不知何时被他丢了。   那时不识货,再找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其中的玄机。   再找人仔细打听了一下当年的事情,立马猜出来个一二。   如今这玉佩在他手中,想整死他?就凭平安侯府?   痴人说梦! 第10章 做客   平安侯收到消息的时候有些诧异。   黑市当铺的掌柜自己去投案自首了?而且不是故意扯出来七皇子,是无意的?   这种事情不仅谢谦煦不信,平安侯也不信。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他刚要去寻找这些人,这些人就不见了。且,谢谦煦刚刚被“澄清”没几日,又被关了进去。   这事儿不管怎么看都是在针对七皇子。   虽然找不到是谁出手帮他,但平安侯觉得这件事情也没那么重要。那七皇子胆敢设计他女儿,就能看出来人品有很大的问题,这种人被人嫉恨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说不定他还得罪了其他人。   如此这般一想,平安侯心情甚好,不再理会此事。   将军府寿宴之事约摸过了一月左右,将军府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不仅平安侯,就连杨槿琪都已经默认了,想必五皇子并未有娶她的意思。   杨槿琪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自己之前真的是有些自负了。那五皇子将来是要荣登帝位的人,而她在外的风评一向不太好,人家现在是有些惨,但不代表就会看上她。   她之前了解过,这位五皇子可是跟谢谦煦不同。行事磊落,治军极严,但又对百姓甚是体恤,是个正派至极的人。七皇子或许想要算计她,借由跟他们平安侯府的联姻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五皇子却未必如此想。   你看,人家前世没有娶妻,没靠着裙带关系凭着自己的努力登上了帝位。   只是,那谢谦煦虽然如今被皇上彻底厌弃,打入了冷宫,下场极惨,但她总觉得有些不放心。毕竟,他可不是个简单人物。   又过了一个月左右,杨槿琪见那谢谦煦依旧没什么动静,稍微放心了一些。或许,他如今还没这么大的能耐?   恰巧,此时韩氏见她打将军府回来后,便沉默寡言,有些担心她,想带着她出去走走。   “长公主下了帖子,邀大家去赏花听戏,你不是跟清荣郡主关系极好吗,跟母亲一起去吧。到时候好好跟你的小姐妹说说话,什么烦心事儿都没了。”   看着母亲眼中担忧的神色,杨槿琪笑了笑,道:“好。”   韩氏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满意地说:“这才乖。”   见女儿答应下来,韩氏终于放了心。女儿向来是个性子活泼的姑娘,可自从发生了那件事情,就神色恹恹的,郁郁寡欢。这都两个月过去了,可女儿仍然不似以往那般活泼,安静得过头了。   这些日子儿媳怀孕了,吐得甚是严重。她既要忙着管理府中的事务,又要忙着儿媳那边,没来得及好好照顾女儿。   看着韩氏担忧的样子,杨槿琪趴在了韩氏的怀中,抱了抱她。   这动作,她已经很多年没做了,生疏得很。只是趴进去之后,才发现异常温暖。   韩氏也为女儿贴着她的样子感觉到非常欣慰。随着女儿渐渐长大,就很少有这般小女儿的姿态了。也不知道为何,女儿这些日子似乎跟她生疏了不少,有什么心事放在了心中,不爱跟她讲。   此刻再看女儿这般模样,哪里还有之前的担忧,只觉得女儿不管多少岁,都是她的贴心小棉袄。是她生的,总是跟她亲。   赏花宴那日,天儿难得好了起来。春风轻轻抚着人的脸面,桃花也比从前开得更加繁盛了。   韩氏和两个儿媳坐一辆马车,杨槿琪和杨妡坐一辆。   上了马车之后,杨槿琪就闭上了眼睛,靠着后面的迎枕养神。   过了许久,突然听到杨妡说道:“姐姐这衣裳真好看,衬得姐姐越发好看了。”   杨槿琪并未睁开眼睛,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接下来,马车里面安静下来。   然而,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就听到细碎的哭泣声响了起来。   杨槿琪微微蹙了蹙眉,睁开眼睛,看向了那低着头颤抖着身子哭的人。   微微有些不耐烦地问:“哭什么?”   杨妡拿着绣着兰花的锦缎帕子抹了抹眼泪,红着一双眼睛,看向了杨槿琪。   “姐姐可是讨厌我了?”说完,见杨槿琪没有搭理她,又继续道,“这几日我去姐姐院中找姐姐,可姐姐见都未见。如今咱们姐妹同乘一辆马车,您又不搭理我。我姨娘早逝,自小就跟在姐姐身边,姐姐是我最亲的人。若是我哪里做的不对,还烦姐姐告知于我,妹妹一定改正。妹妹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姐姐不喜欢我。”   若是以往,听到杨妡说这种“暖心又亲近”的话,即便是当时再讨厌她,杨槿琪心中的郁气都会少上不少。   可如今,重活一世,看着杨妡这一张脸,她再也升不起来任何一丝可怜,有的只是淡淡的恶心。   同样是这一张脸,在她被关入冷宫之前,每次都是巴结讨好之色。   可当她入了冷宫之后,有的就只剩下高傲和得意了。   她永远都忘不了,在关入冷宫的第一日,这位善良的好妹妹摸着自己的小腹看向她,讽刺地说:“终于让我等到这一日了,姐姐,你知不知道,往日你高高在上的样子有多么让人恶心!你的命可是我向皇上求来的。我就是想让你活着,如一只臭虫一样活着,看着我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把你狠狠地踩在脚下!”   如杨妡所言,那一日,她的骄傲和尊严,全都被踩在了脚下。   她自问之前对杨妡不薄。别家的嫡女都是各种欺负庶妹,轻则辱骂,重则打一顿,不给饭吃。   可她呢,除了对她凶了一点,从未打骂过她,在外面也对她百般维护。   因她自幼没了姨娘,有什么好东西,也想着她一份。   可她却是那般回报她的!   “哦?妹妹这话可是在说母亲不疼你,父亲不疼你,兄长和嫂嫂们不疼你?”说这话时,杨槿琪脸上还是那般淡淡的神情。   杨妡却是心里一惊。杨槿琪不是最喜欢她说这种走心的话么,每次她说这种话时,虽然面上不显,但杨槿琪对她总会软和许多,给她很多好处。   可如今……再想想之前杨槿琪对她的态度,杨妡的心一直往下坠。难不成,杨槿琪那日真的看到她了?这可如何是好。   那日她的确是看到了……不行,这事儿绝对不能承认,又不是她做的,她顶多是看到了而已,又没有参与。   缓了缓心神后,杨妡道:“怎么会,妹妹从未有这个意思。父亲母亲还有兄嫂对我极好,只是我自小跟姐姐一起长大,自然是跟姐姐更亲一些。”   杨槿琪微微眯了眯眼,看向了杨妡。她着实不知,这种话杨妡是如何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来。要是没有前世,她也不敢相信。杨妡去冷宫中探望过她无数次,不,与其说是探望,倒不如说是看她的笑话,折磨她。   那些日子,杨妡把心中最真实的想法都告诉了她。   比如,她从小就讨厌她。她给她东西她认为她是在羞辱她,是在瞧不起她。她在人前维护她,是她虚伪做作。只有她用难听地话嫌弃她时,才觉得那是真正的她。   想到这里,杨槿琪嘴角微微一笑,说了一句发自肺腑的话:“可我跟你不亲啊,现如今看到你这一张脸,我就觉得恶心。”   恰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在下车之前,杨槿琪回头看了正在发愣的杨妡一眼,笑着说:“哦,对了,你不是不喜欢我给你的东西吗?明日全都送到我院子中去吧。”   说完,面带微笑地看了杨妡一眼,率先下了马车。   下车之后,杨槿琪就去找韩氏了。   大嫂肚中的孩子已经四个多月了,身子好多了,今日也跟着来了。二嫂去岁年底刚刚嫁进来,还没有身孕。此刻,这两位嫂嫂正一左一右,站在母亲的身边。   “母亲。”   “嗯,走吧,别让长公主等久了。”   “好。”   至于庶女,韩氏问都没问一句。韩氏本就不喜欢杨妡,觉得她跟她那个姨娘似的,不正派。只是女儿每次有什么事都喜欢拉着她,她也就给了女儿面子。如今女儿不提起来,她也不愿多问。   要不是看在侯爷和女儿的面子上,她是极不愿带着这个庶女出门的。一股子小家子气,丢脸。   至于江氏和赵氏,更不会没眼色的提杨妡。   等杨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磨磨蹭蹭地下了马车,才发现府中的人早就离开了,根本就没人等着她。   这一刻,一股巨大的失落恐慌从心头升了起来。往常杨槿琪虽然嘴上说着不耐烦的话,但次次都会等着她。可如今,杨槿琪不知道为什么生了她的气,竟然等都不等她了。   她自然知道整个府中除了父亲,也就只有杨槿琪会为了那姐妹情深的名头在外面做做样子。   可现在,杨槿琪竟然连样子都不做了!   “哼!大姑娘今日怎么这么讨厌,在车上说了姑娘不说,竟然还不等姑娘。”杨妡的婢女香草抱怨道。   杨妡却已经快速冷静下来。她不能就这么被人丢在这里,要是她一个人,根本就不会有人正眼瞧她。她必须去跟母亲在一起,跟杨槿琪在一起才行。   想到这里,连忙找了个仆妇问清楚去前面的路,带着丫鬟快速走了过去。好在因为江氏怀孕了,所以杨槿琪一行人走得极慢。所以,不过片刻功夫,杨妡就追了上去。   追上去之后,杨妡见杨槿琪正跟一位夫人说着话。那夫人说了几句话之后,无意间扫了她一眼。   当下,她立马心生一计,垂头,拿起来帕子抹了抹眼睛。   然而,想象中的事情并未发生。那位夫人看了她一眼之后,便挪开了眼睛,继续跟韩氏说话。直到离开,那位夫人都没提她一句。   走了没几步,又遇到一位夫人,韩氏停下来跟那位夫人又说起来话。   杨妡见那位夫人很是熟悉,是兵部尚书的夫人,曾夸过她,还有意让她做她的孙媳妇。又故技重施,低头抹泪。遗憾的是,这位夫人跟刚刚那位一样,看了她一眼后,就没再多看。   这一次,杨妡是真的慌了。   往常她站在杨槿琪的身边,但凡她有些什么不舒服,那些个夫人多半会问上一问。如今竟然没人理她了。   然而,让她更慌乱的还在后面。   韩氏发现了她的小动作,怒目相视,用警告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这时,三皇子妃过来了。双方见了礼之后,没说几句,三皇子妃就看向了杨妡。   “呦,二姑娘这是怎么了?往日见你都笑着,今日怎么了?”   韩氏见杨妡还是那般作态,脸色难看得很,正想要训斥几句,这时,站在一旁的女儿开口了。   “许是委屈的吧。”   “哦?可是大姑娘给她的委屈?”三皇子妃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自从皇上说了那句“汝家长女堪为太子妃”,三皇子妃就恨上杨槿琪了,说话间也体现了出来。   “的确呢。”杨槿琪笑着应下,“说起来,此事都怪我。妹妹年纪小,又素来喜欢我的东西。今日见我身上的衣裳好看,吵着也想要一件。只可惜,这衣裳是舅舅从江南送过来的,只此一件。毕竟是长辈的东西,我也有些难办呢。”   在三皇子妃开口前,杨槿琪又问了一句:“若是给了妹妹,只怕是拂了舅舅的好意,若是不给又怕妹妹不开心。王妃,您说该如何呢?” 第11章 再遇   杨槿琪一下子把问题抛给了三皇子妃。   一个是长者,一个是庶妹。   长者赐不敢辞,妹妹那边又讲究兄友弟谦姐妹和睦。   三皇子妃微微眯了眯眼睛,看向了面前这个长相明艳动人的姑娘。她比杨槿琪大上几岁,幼时并未玩在一起。但,后来成了皇子妃后,倒是对京城的贵女有了诸多了解。   其中就包括杨槿琪。   据她打听的,这姑娘是个厉害的,尤其是脾气,大得很,心直口快,眼高于顶。但同样的,也有些傻气。可听着刚刚的话,却觉得自己以往的认知都要被颠覆了。从刚刚看到这姑娘的第一眼,她就觉得她怪怪的。如今再听她说的话,更觉得怪。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没等她想清楚如何说,旁边插进来一个不客气的声音。   “嗤不过是个丫鬟生的罢了,谁给她的脸甜甜,你就是脾气太好了。”   一听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杨槿琪脑海中立马浮现出来一个人影儿。   “糖糖”杨槿琪惊喜地叫。   糖糖,是清荣郡主的乳名,也是她最好的玩伴。   因二人关系极好,幼时,清荣郡主给她也取了个相似的小名儿,甜甜。   而甜甜这个名儿,也就只有清荣郡主会叫。   “见过三皇子妃,见过侯夫人。”   “清荣郡主好。”   清荣郡主越过三皇子妃,直接朝着杨槿琪走了过去“甜甜,我刚得了个好看的镯子,快随我去看看。”   杨槿琪已经好多年没见到清荣郡主了。上一次见她,还是谢谦煦登基之前。那时,她游说清荣郡主的婆家福远侯府支持谢谦煦。   等到谢谦煦登基后,福远侯府的确更上一层楼。然而,清荣郡主却因着跟她关系极好,又辱骂过谢谦煦,下场极惨。   虽然极想跟清荣郡主说几句话,然而,此刻却不太合适,忍住眼中的泪意,杨槿琪道“你再等等,我先随母亲去跟长公主请安,一会儿再找你。”   韩氏见女儿今日如此懂事,眼中满是欣慰。   稍后,平安侯府的人没有多做停留,跟三皇子妃和清荣郡主告别后,就去大殿见长公主了。   而因着清荣郡主的出现,三皇子妃也没再多说什么。   走了几步之后,韩氏回头看了一眼在后面磨磨蹭蹭的杨妡。   “还不快跟上不让人省心的东西”   杨妡心头一紧,看了一眼三皇子妃后,连忙跟了上去。   杨妡和三皇子妃之间的小动作全都落入了杨槿琪的眼中。若她没记错的话,前世在她嫁给了谢谦煦之后,没过多久京城就传出来流言,说她这妹妹要嫁入三皇子府当侧妃了。   她曾去向父亲求证,当时父亲的脸色很是难看,还把杨妡关了起来,不许她出门。又过了没多久,流言渐渐地没了。   再到后来,平安侯府被抄家灭族后,杨妡入了谢谦煦的后宫。而且,两个人非常恩爱。谢谦煦对杨妡非常宠爱。   这让她一度非常愤怒。谢谦煦对她一向是客气居多,从未对她如此贴心。可对杨妡却好得不得了,仿佛要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给她一般。   她着实不解,在那之前,杨妡明明也不怎么喜欢谢谦煦,甚至看不上他。而且,还跟三皇子之间有些首尾。   既如此的话,谢谦煦到底为何会看上她的   看了一眼杨妡,见她眼神中露出来哀求的神色,杨槿琪冷漠地转过头去。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杨槿琪了,不会对杨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   韩氏欣慰地拍了拍女儿的手,笑着说“我们家琪琪终于长大了。”   在见了长公主之后,韩氏和两个儿媳留在了大殿中跟各家夫人说话,杨槿琪和杨妡出来玩儿了。   等出了大殿,杨妡率先说道“既然姐姐不待见妡儿,妡儿就不碍着姐姐的眼了。”说完,就离开了。   杨槿琪琢磨了一下,吩咐紫砚“去,跟上。”   她总要知道,杨妡是不是真的跟三皇子有了什么首尾。这辈子,他们平安侯府绝对不能掺和到党争之中。最后的胜利者是如今名不见经传的五皇子,为了他们侯府着想,还是跟三皇子少些联系比较好。   吩咐完之后,就独自去找清荣郡主了。   只是,刚走到回廊处,就听到一旁的院子里传出来一个声音,离得近了,发现那人赫然就是福远侯世子。   看着福远侯世子冷脸的样子,杨槿琪笑了笑。前世,虽然她嫁了个不起眼的七皇子,但他待她极好,也让她在郁闷的同时多了一丝安慰。   那时,福远侯世子对清荣郡主永远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她一度以为福远侯世子并不喜欢清荣郡主。   然而,后来发生的事情却证明,有些人并不像表面上表现的那般。表面上待她极好的谢谦煦,最后杀了她全家。表面上待清荣郡主冷冰冰的福远侯世子,却在谢谦煦的威逼下,宁愿失了爵位,被赶出家族,仍旧不肯休弃她。   杨槿琪轻轻叹了叹气,转身离开了。这画面实在是太过美好了,她不忍心破坏。她还是去陪着母亲说说话吧。   等她穿过花园,准备往大殿方向去时,却看到紫砚急匆匆过来了。   “姑娘,可算是找到您了。”   “如何二妹妹去见谁了”   “二姑娘刚出来正院,就遇到了三皇子妃,两个人说说笑笑,穿过花园往旁边的小湖走去了。”   “还有呢”   紫砚脸上露出来愧疚的神色“接着奴婢就被三皇子妃身边的老嬷嬷发现了,就借口去找小姐,转了转回来了。”   杨槿琪并未多说什么,点点头,道“嗯,我知道了,你随我来吧。”   她到要去看看,她这个好妹妹敢在公主府做些什么。   走了几步后,杨槿琪改变了注意,转头看向了紫砚“你在此处等着,若是我两刻钟未回,记得让人去找我。”   “是,姑娘。”   杨槿琪走出花园之后,就往湖边走去了。一路上来来往往都是人,她围着小湖转了一圈,也并未发现杨妡或者三皇子的行踪。   然而,越是找不到,她越是怀疑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她依稀记得,幼时曾在这里跟清荣郡主玩过捉迷藏,附近有个假山。不知,会不会在那边。   这般一想,杨槿琪往那边走了几步。   刚走了几步,还没绕到假山里面去,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从旁边的竹林中走了出来。   这是杨槿琪第三次见到林绍璟。前两次都是在床上,一次是前世,一次是今生。两个人离得极近,气氛也非常尴尬。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除了床意外的地方见到他。若不是那张脸太过熟悉,太过印象深刻,杨槿琪其实是不敢认的。   远远地看着他过来,杨槿琪才发现,林绍璟其实挺高的。比谢谦煦高一头左右,比她兄长也要高半头。   长身玉立。   步子迈得极大,然而,每一步又都踩得非常结实,给人一种踏实的厚重感。此刻即便是穿着最普通的粗布蓝色衣衫,也难掩身上的气度。   不知他在想什么,一直垂着眼睛,看着地面,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待离得近了,终于,他发现了不远处在“偷窥”的她。   四目相对,两人皆看到了对方脸上的尴尬。   其实,林绍璟甫一出竹林,就发现对面走过来一个人。只是,他没敢看那人是谁。如同往常一般,垂着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也尽量不让那人发现他的异常。   只是,他没想到那人一直盯着他看。越走越近,他还是忍不住抬头看向了那人。没曾想,一个近日时常浮现在眼前的姑娘出现在了三米之外。   再次看到这位姑娘时,林绍璟发现自己心中的愧疚比想象中的还要深。见姑娘微微躲闪的眼神,尴尬的神色,林绍璟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真不是个男人。   那日两个人一同躺在了床上,他的手还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她那日躲在他的身后,扯过他的衣袖,分明是极信任的模样。   还说要等着他来提亲。   可他却   “对不起。”除了这句话,林绍璟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杨槿琪恨谢谦煦,那日答应了林绍璟要嫁给他。但,其实她并不喜欢林绍璟。且,这些日子她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她跟林绍璟之间毫无感情,她也不是非得嫁给他。   阻止谢谦煦登上帝位的方式有很多种。比如,拉拢谢谦煦的同盟军。再比如,如前世一般,给林绍璟递消息。只是,有个问题,她还是有些介意。   “我可以问为什么吗”她出身平安侯府,是一等一的世家,父亲又手握兵权,世家贵族想要娶她的人虽没有十之**,也有十之六七。机会就摆在林绍璟面前,可她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隐隐推拒。像林绍璟此时的处境,应该特别需要她这种助力才对,可他却并没有接受。   她想知道为什么。   林绍璟没想到自己只说了一句话,对面的姑娘就明白了,明白了他不会娶她。   林绍璟脸上露出来苦笑“我不过是将军府的一个庶子,才能平庸,配不上杨姑娘。嫁给我,只会耽误你。你值得更好的。”   虽然林绍璟明确拒绝她了,但杨槿琪心中却升不起来一丝的恼怒,反而觉得眼前的人颇为正派,高看了他一眼。心中也在暗想,果然,跟谢谦煦那种道貌岸然的人不同。   “嗯,我知道了。”   林绍璟看向了面前的姑娘,见姑娘脸上平静无波,握了握拳。想说什么,最终只说了一句“姑娘放心,那日的事情我不会跟任何人说,你放心找郎君便是。”   杨槿琪微微一笑“好,多谢。”   林绍璟最后看了杨槿琪一眼,微微颔了颔首,抬步离开。只是,刚走了没几步,还没跟杨槿琪错开身子,却突然一把抓住了杨槿琪,把她带到了一旁的假山处。   由于林绍璟动作太快,杨槿琪整个人都是懵的。在假山洞里站稳之后,看着面前这个近在咫尺的男人,听着男人的心跳声,闻着男人身上陌生的气味,微微红了红脸。   心中暗想,不是说好不跟她有任何牵扯吗,为何又突然做出来这般亲昵的举动   林绍璟常年习武,目力极好。   黑暗中,他看到姑娘长长的睫毛上下抖动,眨巴着眼看着他,脸色微红。   见此情形,他也难得红了红脸。 第12章 独处   狭窄逼仄的山洞里,耳畔传来的是的杂乱的心跳声,偶尔混杂着洞内滴水的声音。贴在身上的,是一种陌生的触感。鼻间若有似乎的传来一种微微有些熟悉的香味儿。   林绍璟后悔了。   若是早知道山洞如此狭小,处境如此尴尬,他定不会这般鲁莽。   “杨”   正欲解释一下,以缓解此刻尴尬的情境,只见面前的姑娘突然正了正脸色,伸出来嫩如葱白的手放在了他的唇上。   “嘘有人过来了。”   林绍璟早就听到外面的声音了,他开口时也是压低了声音。   然而,在唇上多了一个冰凉触感时,他的脑袋就像是炸开了花一般,耳边的一切声响似乎都消失了。   看着眼前的嫩白手指,林绍璟突然想到那日他曾无意间用手碰触过。   此刻,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原来,这手指,用手碰触和用唇碰触是不一样的感觉。   若说刚刚进来的那一刹那,杨槿琪挺紧张挺激动的,脑海中也浮想联翩。然而,在听到外面声音的那一刻,注意力就全都跑了出去。   若是她没听错的话,那声音,应该就是杨妡。只是,另外一个跟她说话的男人是谁,却是有些听不清楚了。   三皇子比她年岁大一些,俩人从没在一起玩过,虽然平日里也见过几次,但杨槿琪实在是记不住他的声音。此刻,她极想验证心中的想法。   所以,忍不住把头往外面探了探。手也从林绍璟的唇上拿了下来,按着一旁的石壁,找了一个支撑。   然而,林绍璟站在外侧,她往外一探头,身体就贴近了几分。一开始还未察觉,直到头顶上传出了一声轻咳。   “咳”   经此一提醒,杨槿琪才发现自己竟然离林绍璟这么近。头靠在他的肩上不说,手也按在了他的身上。   杨槿琪是真的没发现自己动作这般出格。她知道自己按住了一个东西,但那东西硬邦邦的,她原以为是石头来着。刚刚还有些疑惑,为何石头不似洞中冰凉,有些温热。没想到,竟然是人的胸膛。   这胸膛,也着实坚硬。也不知这人是怎么长的,为什么会这般。   杨槿琪微微挪开了一些,可山洞就这么小,想往一旁去也去不了。即便是她背后靠着山洞的壁,衣裳还是不可避免的跟林绍璟有擦碰。   “对不起。”   林绍璟听着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连忙回过神来,轻道“嘘”   就在他话音落地的那一刻,外面的声音越发清晰了。一步两步没想到外面的人似乎突然停了下来,就停在了他们不远处。   “这里没人,说吧,你刚刚找本皇子做什么”一个略微厚实的声音响了起来。   “也没什么事,就是,就是,那日承蒙三皇子施救,小女子才没落入湖中,想谢谢您。”杨妡娇羞的声音传了过来。   杨槿琪是第一次听到杨妡用这种娇羞的嗓音说话,浑身打了个冷颤。心想,难不成,她前世也是用这种声音蛊惑的谢谦煦   林绍璟感觉到面前的姑娘哆嗦了一下,以为是洞中太冷了些。想要把身上的衣裳脱下来给她披上,但此刻却不允许。   想了想,也只好伸出来胳膊,把手靠在了杨槿琪后面的石头上,希望她一会儿靠过去的时候头上不要沾染上洞中的潮湿气。   杨槿琪并未发觉林绍璟的这个小动作。此刻她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不自觉地把头往后面靠了靠。至于靠到了什么,她也没太在意。   “哦杨姑娘打算如何谢本皇子呢”三皇子的声音有些不正经了。   “小女子绣了个荷包,希望三皇子能喜欢。”   “唔,真香。”三皇子声音轻佻地道,“本皇子这就换上。”   “您喜欢就好。”杨妡依旧娇羞   “不过,这荷包再香,不及姑娘身上的味道香。”   “您您说什么呢。”   接着,两个人的声音又小了些“那日,本皇子抱过了。栀子香露,本皇子说得可对”   “讨厌”   这一声讨厌,还有接下来三皇子的几句流氓话,让杨槿琪差点没忍住,就要冲出去了。然而,接下来的几句话,却让她生生忍住了。   “本皇子见你今日心情似是不好,怎么了”   接着,杨槿琪听到了抽泣的声音。   “跟本皇子说,本皇子为你报仇如何”   “还是算了我长姐就是那样的性子,素来高高在上,不把人放在眼里。但她私下对我却是极好的。”   三皇子冷哼一声“哼,就她那个性子,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若非是你府上的嫡长女,又有几个人爱搭理她面上都对你如此,私下还不知如何欺负你。”   “没有,真的没有,我长姐待我真的很好。她不喜欢的首饰都会给我,不喜欢穿的衣裳也会给我。那些首饰衣裳都可值钱了,别家的庶女都没我这么幸运。”   “欺人太甚竟然把自己不用的东西丢给你。你放心,本皇子一会儿替你教训教训她。”   “还是不用了。您若是这般做了,到时候母亲又要责罚我了。反正,长姐只要在外受了伤,都是我的错。”   “你”   话没说完,远处又传来了一些声音。   “杨姑娘”   三皇子心中一惊,当机立断“你赶紧从这条小路离开,往前走上一刻钟就能到大殿。”   “可是,我”   “快走”三皇子微微有些不耐烦,跟刚刚你侬我侬判若两人。   “嗯。”   待杨妡走后,三皇子这才整理了一下衣衫,从里面饶了出来。   “见过三皇子。”   “嗯,本皇子听到你们刚刚在找杨姑娘本皇子隐约看到她刚刚去大殿了。”   “多谢三皇子。”   等外面一丝动静都没了之后,林绍璟见杨槿琪脸上有着怔忪之色,说了一句“杨姑娘莫要伤心难过,我相信杨姑娘不是令妹所说的那种人。”   杨槿琪回过神来,看向了面前的男人“嗯”   其实她并没有伤心也没有难过。经过前世的事情,她早已知晓杨妡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此刻有个问题没弄懂。   而面对林绍璟的信任,她着实不解。满打满算,这是今生两个人第二次见面。   林绍璟想了想,说起来一件事情“那日我在府中瞧见了,你家妹妹是见三皇子过来了,故意落水。”   杨槿琪没想到林绍璟会说出来这样一番话。想到三皇子和谢谦煦都似是被杨妡蛊惑了,而面前这个也是个皇子,问了一句“是不是男人都喜欢杨妡那种娇弱的姑娘”   林绍璟看着这一双明亮的眼睛,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他从未有过喜欢的人,也不知道其他男人都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但,最近他明白了一件事情,似乎,他的确容易对娇弱的姑娘产生不一样的感觉。比如,眼前这个。   “好吧,你不用回答了,看你的眼神我就懂了。”   听着面前姑娘失落的语气,林绍璟脱口而出“不是,我不喜欢那种。”   “那你喜欢哪种”   说到这里,杨槿琪就有些好奇了。前世,在跟林绍璟合作之前,她打听过这位的事情。这位年近三十从未娶妻,不仅如此,似乎一直在军营之中,房中也没什么姑娘。   她猜想,要么这位还没遇到喜欢的姑娘,要么就是有隐疾。   或许是因为空间太过狭小,向来淡定理智的林绍璟此刻也微微有些赧然,觉得似是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随后,猛然惊觉,外面的人都不在了,他们没必要再躲在山洞里。   “咳。”   看着林绍璟略微慌乱的眼神,杨槿琪突然觉得他有了一丝烟火气,两个人也熟稔了一些。然而,接下来,她就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他们两个人的姿势也太奇怪了吧。林绍璟的胳膊什么时候伸过来的想要非礼她   紧接着,她就发现自己想错了,原来,林绍璟把手放在了她的脑袋后面。而她刚刚一直枕着这位的手掌。   尴尬的气息再次袭来,杨槿琪哪里还有闲工夫思考林绍璟是不是有隐疾,连忙站直了身子。在林绍璟出去之后,跟在他的后面出去了。   出来之后,林绍璟已经恢复过来,看起来仍旧是一个谦谦佳公子的样子。只是,一直板着脸,到让人有些不敢接近。   相反,杨槿琪脸上的红晕却尚未退去。   看着这一张娇艳欲滴的脸,林绍璟稳了稳心神。想到刚刚他害怕被三皇子发现自己刚刚的行踪,情急之下把这姑娘拉进了假山洞里,两人的身体有了碰触。再想到自己刚刚拒绝了亲事,心中愧疚之意更甚。   在分开之前,告知了杨槿琪一事“杨姑娘,三皇子刚刚说过的话你无须担心,他不敢报复你。料想刚刚的话只是为了哄骗人。而他也不会立时娶你家妹妹为侧妃。”   “为何”   “三皇子上个月纳了兵部侍郎府的姑娘为侧妃,惹了皇上的不喜。平安侯比兵部侍郎势更大,他此刻定然不会这般做。”既然解释了,索性解释清楚了,“你父亲在京城颇有声望,三皇子还需要他的支持,所以不敢对你怎样。”   “多谢提醒。”   “杨姑娘不必客气。”林绍璟顿了顿,最后说了一句,“祝你得嫁如意郎君。”   听到这话,杨槿琪笑了笑。即便她跟五皇子成不了夫妻,还是要跟他搞好关系的。所以,略微思索了一会儿之后,想到刚刚想到的那个疑惑,杨槿琪笑容里饱含深意“也祝你早日遇到喜欢的姑娘。” 第13章 荷包   从长公主回去之后,杨槿琪把在假山洞里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韩氏。   韩氏本就不喜欢杨妡,此刻一听女儿如此说,顿时气得牙痒痒“这个小贱人,跟她那个娘简直一模一样。”   当年她跟丈夫一直和和美美的,生下来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然而,有个丫鬟为了上位给侯爷下了药。   那丫鬟也是个有心机的,做了这事儿之后,又悄悄离开了,没跟任何人说。   就连侯爷都以为自己不过是做了个梦罢了。   直到四个月后,这丫鬟突然在侯爷的生辰宴上抖落出来了,肚子里也已经有了孩子。   京城中那么多人都看着,为了平安侯府的面子,不仅不能惩治那丫鬟,还得让她顺顺利利生下来孩子。   好在五个月后,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女儿。那爬床的丫鬟因为怀孕期间补过了头,生产时很是艰难,落下了病根,没过几年就死了。   每每想到这件事情,韩氏都觉得恶心,同时又觉得恶人自有恶报。   她那生的女儿也跟她似的,表面上也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   但是,一想到当年那丫鬟做的事情,深沉的心机,韩氏每每看杨妡的时候都觉得她不够纯善,也尽量防着她。   只可惜自己生的女儿看起来机灵,但却是个最没心机的。表面上答应她远离杨妡,但私底下却对她颇为照顾。想到那丫头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着,应该翻不出来什么大浪,韩氏就一直没怎么管了。   直到此刻女儿说出来杨妡背地里说的那些话,韩氏心头浮现出来四个字果然如此当真是有其母就有其女。为了上位当真是不折手段。   “把二姑娘给我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房门半步”韩氏吩咐。   “是,夫人。”   “母亲,此事也要跟父亲说一声才是。”   韩氏点头“嗯。只是你父亲出京办差去了,今日不在家,等他过两日回来了,是要告知他一声。”   “嗯。”   没想到,过了两日后,韩氏还没来得及去跟平安侯说杨妡的事情,平安侯却是主动来到正院提及了此事。   “夫人,你怎么把妡儿关起来了妡儿生性良善,断然不可能抢琪儿的东西。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平安侯话音刚落,就见韩氏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张口就想说话。   为避免父亲母亲吵架,杨槿琪从里面走了出来。   “父亲的意思是琪儿冤枉了妹妹吗”说完,朝着平安侯行礼,“见过父亲。”   在杨槿琪心中,父亲哪里都好。   只是,唯一不好的就是,对所有的孩子都好。   “琪儿也在啊。”平安侯脸上露出来尴尬的神情。他以为正院只有夫人一人,所以才有些忍不住怒气。可此刻看到女儿,这怒气却是消了不少。   夫人是跟在自己身边几十年的人,面子还是要给的,尤其是在儿女面前。他从未想过当着儿女的面跟夫人吵架。   “爹爹不是那个意思。你秉性纯善,对妹妹极好,不会欺负你妹妹。爹爹只是觉得这里面有误会。”平安侯解释。在他眼中,长女是正妻所生,他甚是喜欢。而此女自小没了生母,又对他百般孝顺,他也喜欢。   “误会我看到是未必。”韩氏冷哼。   自己丈夫没搞清楚事情真相就过来质问,韩氏脸色不太好看。   杨槿琪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父亲,连忙把话头接了过去。   如若她没记错,一年后,爹娘因为杨妡的事情频繁吵架,再后来,父亲纳了一个良妾,把母亲气得不轻。而她那时忙着斗府中怀了身孕的妾侍,没能及时安慰到母亲。   她怎么也想不通,父亲母亲恩爱,这么多年父亲都没想过纳妾,为何因为杨妡的事情闹翻了。而且,后来,她观父亲的神色,似是另有隐情的样子。只是,那时母亲被父亲伤透了心,不管父亲如何解释,都不给他好脸色,再后来夫妻之间的感情越来越差。   她觉得,父亲肯定不会主动纳妾,这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今生,她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所以,再爹娘即将要吵起来的时候,开了口。   “父亲说得对,里面真的有误会呢。”   平安侯正为正妻在女儿面前怼自己觉得讪讪的,此刻听到女儿跟自己站到了一处,脸色立马好看了不少。   “爹爹就知道,琪儿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好姐姐。”   杨槿琪笑了笑,又看向了韩氏“母亲,既然其中有误会,不如把二妹妹叫过来解释清楚如何”   韩氏皱了皱眉,不知道女儿葫芦里到底再卖什么药。那不听话的庶女,关起来看好了别出去惹祸就是了,有什么好解释的,她如今看到那丫头就觉得烦。   “有必要吗”   杨槿琪想,母亲在府中独宠多年,宅斗水平真的是太弱了,也怪不得后来会着了道。   其实,细细想来,母亲真的是一位很好的嫡母。相较于别家虐待庶女的嫡母,母亲已经做的很好了。从没虐待过杨妡,有什么东西都会给她一份。   “有啊,您忘了那件事情了父亲并不知道,不如把人叫过来问问”   韩氏想了想,看了一眼自家丈夫,点点头“嗯,也好,也让侯爷看看自己的好女儿到底干了什么事。”   平安侯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看妻女的样子,似是另有隐情。   一刻钟后,杨妡穿着一件旧旧的衣裳过来了。面容憔悴,身子摇摇晃晃,眼中含泪,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   一看她这样子,韩氏脸上露出来不悦的神情。   在韩氏开口之前,杨槿琪拍了拍母亲的手,摇了摇头。   韩氏深深呼出来一口气,忍住了。   “见过父亲,母亲,姐姐。”   杨槿琪看了一眼父亲脸上的疼惜之色,在父亲开口前,率先开口了“二妹妹,你可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我我”杨妡连说了两个“我”字,眼神看向了平安侯,露出来祈求的神色,“我不知道。”   “不知道当真不知吗”   杨妡似是被杨槿琪的逼问吓到了,身子微抖“当真不知。”说着,两行清泪落了下来。   平安侯的确讨厌杨妡的生母,厌恶算计他的女人。然而,杨妡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又从小孝顺他。对她,情感自然是不同的。   见杨妡可怜的样子,平安侯有些不忍,打断了杨槿琪“好了,琪儿,莫要再问了。妡儿即便是做错了事情,关了两日也尽够了,今日就放出来吧。”   “哼”韩氏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杨槿琪笑了笑,道“父亲别急。既然妹妹想不起来,不如我提醒提醒她。”   说着,杨槿琪就拿出来一个蓝底,金丝线勾勒着花边,上面绣着一簇兰花的荷包,微笑着问“妹妹认不认识这个荷包呢”   杨妡见后,脸上的血色顿时退了下去,只剩下一片惨白。   “妡儿,你快上前看看,是不是你的东西,若是你的东西妡儿,你这是怎么了”   平安侯原本只是看了一眼荷包,并未看女儿,所以没注意到杨妡的异常。此刻见女儿似是有些站立不稳,立马就有些关切。   “妹妹这是怎么了姐姐不过是问了一句这荷包是不是你的,妹妹怎么反应这么强烈似乎有些害怕呢。”   平安侯看了看长女,又看了看次女,道“是啊,妡儿,你怎么了如实告知你姐姐便是了。”   “哎呀,爹爹,我怎么觉得这荷包是妹妹的,妹妹不敢认呢”   顿时,杨妡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胡说,不是我的”   她没想到这东西会落入杨槿琪的手中,她也不知道杨槿琪到底知道些什么,一时之间,只剩下恐慌。想到她送东西时没有人看见,现下唯一的法子就是否认,抵死不认。   “姐姐这是从哪里弄来的荷包,没得冤枉妹妹”说完,杨妡又一脸委屈地看向了平安侯,“请父亲明鉴,真的不是女儿的。”   听到这话,杨槿琪却是一笑。   她原以为这个妹妹有多大能耐呢,没想到她最大的能耐全都用在了勾引那些个皇子身上,其他方面弱得很。   “冤枉妹妹何出此言我说什么了”   平安侯也有些诧异了。虽然他不知道长女为何会拿出来这样一个荷包,但小女儿的反应是不是太奇怪了些。难不成,这荷包真的有什么问题   紧接着,杨槿琪微笑说“不是就不是吧,妹妹何必如此大的反应,到让人觉得你心虚呢。”   杨妡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杨槿琪见父亲眉头微蹙,似是在想什么,冲着杨妡说“既然妹妹身子不适,不如去旁边休息一下吧。爹爹,您觉得呢”   “也好。”平安侯同意。   杨妡此刻陷入了深深的惊惧之中。她刚刚实在是太过震惊了,以至于说错了话,让长姐抓住了把柄。就连向来疼爱她的父亲也没帮着她说话。也不知道长姐接下来会有什么招数等着她。   刚被嬷嬷架到里间,杨妡就听到了杨槿琪的声音。   “去,把香草叫进来。”   杨妡立时就坐不住了。香草是她的贴身丫鬟,几乎知道她所有的事情。而那个荷包,香草也见她绣过。只是,她为了稳妥起见,并未告知香草这个荷包到底送给了谁。   若说刚刚只是害怕的话,此刻,就已经是绝望了。   “香草,有小丫鬟在院子里捡到了一个荷包,你看看,是不是你家姑娘的。”   香草着实有些不解,不知道大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一想到大姑娘总是欺负他们姑娘,就觉得此刻肯定也没安什么好心。   抬眼一看那个荷包,心下暂定,没什么迟疑,立马道“是二姑娘的。”   听了这话,杨槿琪看了自家父亲一眼。只见自家父亲脸上迷惑的神色更甚。   “你确定”杨槿琪又问了一句。   香草微微有些得意地说“确定。这是二姑娘前些日子刚绣好的,说是要给侯爷的。”这东西是二姑娘拿来孝顺侯爷的,侯爷听了肯定会开心,说不定今日就能放二姑娘出来。   “给父亲的啊。不是真的吧二妹妹竟然这般孝顺父亲。”说这话时,似是带着嫉妒的情绪。   “当然是真的。上面的绣线还是奴婢去买的,在京城最大的绣阁买的,花光了二姑娘的月例。”香草继续在平安侯面前给自家姑娘说好话。   见香草如此肯定,杨槿琪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吩咐紫砚“去,把二姑娘叫出来。”   等到杨妡魂不守舍地出来,杨槿琪对着平安侯道“爹爹,这帕子是我在长公主府里捡到的,三皇子丢掉的呢。”   听到这话,平安侯脸上露出来惊怒的神色。 第14章 收回   话说到这里,在场的人哪还有不明白的。   平安侯紧紧地盯着自家小女儿的脸,一脸的失望。   “真的是你做的”   杨妡看着父亲失望的眼神,连忙跪在地上,摇头否认“不是的,爹爹,你听女儿说,真不是。女儿不知道姐姐在说什么。”   见自家父亲似是没有相信,杨妡连忙看向了婢女。   早在杨槿琪说出来那句话的时候,香草就已经瘫软在地上了。她哪里不知道,自己闯了祸呢。   听到自家姑娘如此说,连忙帮衬“对,侯爷,奴婢刚刚看错了。这不是二姑娘的东西。”   平安侯的确疼爱小女儿,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脑子。   虽然杨妡之前一直给平安侯送东西,巴结他。   但在一个父亲的眼中,女儿并没有那么复杂的心思,女儿只是在孝顺自己。   可今日这事儿就不同了。   “你太令为父失望了”   杨妡连忙爬了过去,抱住了平安侯的腿,也抱住了她在这个府中唯一的救命稻草“父亲,您要相信女儿,真不是女儿做的。女儿是被人冤枉的”说着,视线瞥向了坐在一旁一脸看戏表情的杨槿琪。   见杨妡的眼睛看了过来,杨槿琪笑了笑“哦妹妹是说姐姐冤枉你吗”   杨妡抿着唇不讲话,转头看向了平安侯,仍旧狡辩“父亲,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平安侯拿过来荷包,看着杨妡的眼睛,问了一句“你看着爹爹的眼睛,诚实地告诉爹爹,这到底是不是你的东西”   杨妡眼神闪烁,一脸惶恐“这这”   “你是想让爹去搜一下你的房间,还是去问问绣线铺子”   杨妡自小到大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面对这种情况,吓得脸色惨白,眼泪也簌簌落下,不得已承认了这件事情“是女儿的。”   平安侯重重叹了一口气。   这时,杨妡仍旧不死心,抬头看向了平安侯“可女儿并没有给三皇子。”   平安侯如今积极入仕,手握兵权,就已经是违背自己父亲“中庸”的意愿。他能坚持的,也就只有不涉党争这一点。可他没想到,自己能远离皇子,儿子们能藏拙,嫡长女能识破七皇子诡计,小女儿却这般没脸没皮地贴上去。   女儿这眼界,还是太小了些。   庶出的果然还是   “可见爹爹把你宠坏了,宠得你如此不知天高地厚那三皇子比你大好些岁,又早已有了正妃侧妃,孩子都有好几个了。你身为平安侯府的女儿,就这般不知身份轻重吗”说完,语气更加严肃地道,“若是再让我知道你敢跟三皇子有什么牵扯,出门就别说是我的女儿”   韩氏本想骂杨妡几句的,但看到素来疼爱杨妡的丈夫如此愤怒,顿时闭了嘴。   杨妡只是一直流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平安侯厉声道“来人,把二姑娘关起来。”   说完,冲着杨妡道,“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平安侯一甩袖子,转身离开了,离开前,冲着杨槿琪道“你随爹爹来书房。”   “是,爹爹。”杨槿琪应下。   等平安侯出去之后,韩氏脸上终于露出来笑容,跟女儿嘀咕“我家女儿真的是长大了,越来越聪明了。”   杨槿琪同样小声地说“哪有,都是母亲教得好。”   韩氏脸上笑意更深了“快去吧,别让你爹爹等久了。”   “是,母亲。”   母女俩说完话,杨槿琪整理了一下衣裳,朝着跪坐在地上的杨妡走去。   此刻,杨妡心中只剩下深深地绝望。看着一脸笑意俯视她的杨槿琪,眼神中再也不是之前的柔弱和可怜。   杨槿琪笑了笑“这就对了嘛,二妹妹,整日装着不累吗”   杨妡微微眯了眯眼睛,怒视杨槿琪。   杨槿琪更加开心了,转头对紫砚和绿墨道“对了,二妹妹说我之前送她衣裳和首饰都是我不要的,施舍给她的,她觉得受到了侮辱。既然如此,你们二人去二妹妹的院子瞧一瞧,哪些是我给二妹妹的,全都找出来。”   杨妡脸色顿时又变了变,震惊地看向了杨槿琪。   “二妹妹,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你猜,我还知道些什么呢”   这一瞬间,杨妡想到了很多事情,比如,之前在将军府的事情,再比如,在长公主府的事情。她这个长姐,为何突然变聪明了更可怕的是,她似乎万事皆知。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二妹妹,你以后可要守好规矩了。若再敢越雷池一步,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看着杨妡惊惧的眼神,杨槿琪非常满意,转身离开了正院。   女儿走后,韩氏看向杨妡的眼神更加冰冷。   不过,她向来对杨妡不屑一顾,也不爱跟她说什么,转头对身边的嬷嬷说“去,把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给我拖下去。”   “是,夫人。”   杨槿琪早已料到父亲会问些什么,所以,在父亲开口之后,便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跟父亲说清楚了。   作为一个父亲,或许平安侯不够理智,会因为是自己的骨肉而看不清楚女儿的小把戏。可作为一个侯爷,一家之主,他却是冷静得很。   此刻,他突然想起来之前在将军府发生的事情。长女当时怀疑小女儿跟七皇子有勾结,他虽然不信,但还是查了查。当时,他查到事情跟小女儿无关。而那个能为女儿作证的人,恰恰就是三皇子   想到这里,平安侯冷哼一声“想必你妹妹跟三皇子之间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上次在将军府,她就跟三皇子扯到了一起。都怪我平时太过纵容她了,才使得她不懂这些事情。”   杨槿琪听了这话,琢磨了一下,道“不怪爹爹。妹妹如今还小,好好教一教,说不定能明白这些道理。”   平安侯叹了叹气,点点头。   见此,杨槿琪又道“只是,以后还需盯紧了些。若是妹妹无意,但那些个皇子们有意的话”   想到七皇子的事情,平安侯心头一震“你说得对”   “父亲,有句话女儿还是要提醒您一下。您这书房还是不要让妹妹进的好。就像咱们刚刚说的,妹妹还小,若是被哪位有心的皇子蛊惑,来您书房拿些什么东西,岂不是要糟”   前世,不就是杨妡拿出来的证据么。不管那证据到底是谢谦煦找到交给杨妡的,还是怎样,总归这事儿跟杨妡有些牵扯。   平安侯虽然觉得女儿似乎想太多,太过谨慎,也对小女儿猜疑过重,但看着女儿一副为了他好,为了侯府未来着想的模样,还是点了点头应下了。   杨槿琪笑着道“爹爹不要误会,不仅妹妹,就算是女儿或者兄长们来,您最好也防着些。我们年纪小,不懂事,又是您的孩子,就怕父亲还有下人们不设防。”   平安侯为自己刚刚猜疑长女感觉到羞愧,连忙说“你的话就不用了,爹爹信你。”   杨槿琪拿起来帕子捂着嘴笑了笑“爹爹,您看,您又大意了,也对女儿太放心了。”   “你是爹爹的女儿,爹爹不放心你,还能放心谁”   “哎呀,爹爹,您就答应女儿吧。女儿怕以后不懂事,被人牵着鼻子走,害了父亲,也害了全家。”   刚开口还不觉得,等说了几句之后,杨槿琪想到前世的事情,悲从中来。   平安侯见女儿谨慎而又认真的模样,连忙应下了。   接着,父女俩又说了几句话之后,杨槿琪回到了自己院子里。   一回到院子里,紫砚和绿墨就走了过来。   绿墨上前一步,笑着说“姑娘,东西都从二姑娘院子里拿来了,您过目一下。”   杨槿琪抬眼粗粗看了一下放置在六个大箱子里的东西。   里面有旧棉袄,有新作的春衫,有笔墨纸砚,还有一些首饰。这些个东西,零零碎碎的,少说也值上千两银子。   她手指缝向来很粗,又对杨妡极好,不知不觉就给了她这么多的东西。   想到杨妡后来对她的态度,想到杨妡对平安侯府的报复,杨槿琪微微扯了扯嘴角。她这好心,当真是被人当成了驴肝肺。   这辈子,她再也不会这么蠢了,再也不会没脑子的上赶子对人好。   以后,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   把手中的金镯子往箱子里一扔,抬头看向了紫砚“金银首饰你都留着。剩下的东西,你看看还有没有适合你的,若是适合就全都留下。若还有用不着的,就给院子里的其他人分了吧。”   这话一出,莫说是绿墨了,紫砚也惊讶地不得了。   自从在将军府发生了一件事情之后,姑娘似乎就对她格外好了。   她向来嘴笨,不如绿墨讨喜,也不知姑娘如今为何对她这般好。   可是   “姑娘,这些东西太贵重了,奴婢不能要。”   杨槿琪却像是没听到似的,看着箱子里的东西,道“你不是还有个弟弟在读书吗,这砚台虽然旧了点儿,但还能用,这墨看起来也不错,凑合着用吧。还有这些首饰,虽然是二妹妹戴过的,有些旧了,但也还算值钱。你若不喜,就去外面的铺子熔了,做个喜欢的样式。”   东西再贵重,哪有人心可贵   若前世没有紫砚陪着,那三年的冷宫生涯,她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而最后,纵然是死,紫砚也一直陪着她。   “好了,我已经决定了,不必再多说了。”杨槿琪语气郑重地道,“这些个东西都是二妹妹用过的,你总不能让我再用吧”   说完,没再看紫砚绿墨的脸色,转身回屋去了。   杨妡见杨槿琪这次真的毫不留情地把东西全都搬走了,一口银牙差点咬碎了。 第15章 靠山   出了门后,绿墨看了一眼紫砚,忍不住酸了一句“我可真是羡慕妹妹,小姐如今对你真是好。”   紫砚也觉得姑娘最近对她似乎更亲近了一些。只是,听到绿墨这话,却有些不赞同“姑娘难道对你不好吗上个月姑娘还赏了你一个二两重的银镯子吧。”   绿墨心里泛苦,二两重的银镯子能跟这六箱子东西比吗   只是,想到紫砚有些死板的性子,若是她再多说几句,怕她闹僵开来。连忙说道“妹妹说的是,姑娘待咱们几个都挺好的。咱们以后要更加用心地服侍姑娘。”   紫砚赞同地点了点头。   把自家姑娘交待的金银首饰等一些值钱的物件留下来之后,剩下的东西里面,紫砚又拿了笔墨纸砚还有一些书。   其他的东西,她只给妹妹留了几件破旧的小袄,剩下的就全都给院子里的其他姑娘了。   她本可以全都留下的,只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且,斗米恩升米仇,紫砚拿给弟妹的都是一些旧东西。   那些个值钱的东西她也没跟家里说,全都被她换成了银票带在身上,以备姑娘不时之需。   过了几日,当杨妡听说自己的东西出现在了杨槿琪院子里的丫鬟身上,就连洒扫的低等丫鬟身上都有一件时,气得把桌子上的茶具全都扫落在了地上。   心中暗想,杨槿琪这是讽刺她姨娘是个丫鬟,她也跟个丫鬟一样吗   不她绝不能认命,她一定要成为人上人,把杨槿琪狠狠踩在脚下   “姑姑娘,咱们就这一套茶具了。”   杨妡冷冷地看了过去。   香草顿时打了一个寒颤。自从发生了那日的事情之后,姑娘就比从前更加阴晴不定了。   “打扫干净了。”   “是,姑娘。”   “等一下,谁让你用帕子包起来的用手捡,一片一片地捡”杨妡面无表情地道。   香草哆嗦了一下,把手中的帕子放了起来,伸出来手,开始捡地上的碎瓷片。   “啊”刚捡了几片,手就被划破了。   杨妡见状,站起身来,朝着香草走了过去。脚下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朝着香草的手踩了下去。   “啊”香草叫声更大。   “嗯”杨妡脚下更加用力。   “对,对不起,姑娘,奴婢,奴婢以后再也再也不敢了。”   “哼搞清楚你的主子是谁。”   “是,奴婢记住了。”   “哼”杨妡再次冷哼,脚下碾了一下,这才放过香草,“知道出去怎么说吗”   香草哆哆嗦嗦地道“奴奴婢知道。跟前日一样,茶具是奴婢打碎的。”   “还有呢”杨妡看着自己的粉嫩指甲接着问。   香草看了一眼杨妡,道“手手是奴婢不小心划伤的。”   “出去吧。”杨妡非常满意。   “是,姑娘。”   香草是杨妡的婢女,这种事情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出了门,她就擦干了眼泪,对于杨妡的恶行,一个字也没敢说。   因为她知道,她是仆,二姑娘是主。若是她说出去了,她的日子只会比现在更难过。   比如,上一个出去乱说话的,就被姑娘给发卖了,卖去了那最肮脏的地方。   想到这里,香草打了个寒颤,连忙垂头去做事了。   另一边,在冷宫里等了月余的谢谦煦终于等到了他的救兵。他着实没想到,自己偶然间捡到的一个东西竟然这么管用。   看来,当年的事情跟他料想的差不多。有这样一个有力的帮手,以后若是不好好利用一下,真是对不起他。   同时,谢谦煦又觉得,或许自己真的是真龙天子,要不然为何随便捡到的一个东西,如今竟然派上了这么大一个用场呢   谢谦煦走出冷宫的那日是个大晴天,站在宫殿门口,看着挂在天上的明晃晃的太阳,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自己的内侍又回来了,之前瞧不起他的宫廷侍卫也对他毕恭毕敬。   走在宫墙一侧,看着即将要穿过去的寒北门,很多年前的记忆突然回来了。   记得那日是冬日,整个天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自己不得宠,母妃死得早,身边伺候的人又不尽心,他差点就要冻死在那个冬天了。   那时,有个姑娘没有嫌弃他,给了他一个金镯子。   他用那个金镯子换了许多银钱,治好了风寒,熬过了那个冬日。只可惜那个镯子被宫中的太监带出去卖掉了,而那掌柜的把金镯子熔了,打成了其他首饰。   不过,他也没放过那几个人就是了。敢动他的东西,也不看看有没有命拿   看着一旁的一棵海棠,现在想起来,那姑娘的脸依旧非常美好,娇憨可爱,像极了四月的海棠,像极了天上的仙子。   只可惜,如今他还不能娶她。   转头看向宫里最高的宫殿,谢谦煦想,等到他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一定会给她买很多很多的金镯子,给她很多钱,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捧到她的面前   满足她所有的愿望。   不过,在这之前,得罪过他的人,一个也别想跑   “阿玉。”   “主子。”   “平安侯府可有跟林将军府定亲”   将军府的事情本就是谢谦煦策划的,阿玉作为谢谦煦身边最得力的人,自然也参与到了其中。所以很是明白谢谦煦这句话的意思。   “自从您被关起来,这些日子奴才一直被关了起来,也没能出宫。直到今日您没事了,才被放了出来。”阿玉道,“不过,奴才觉得应该没有。因为前日奴才还听静贤宫的宫女说起来,贤妃娘娘想让六皇子娶了平安侯府的杨姑娘。”   听到这个消息,谢谦煦脸上露出来一个阴森森的笑容。四月的天,竟然无端让人觉得寒冷。   “好,很好”说完这几个字之后,谢谦煦脸色恢复如常,“回宫。”   回到住所之后,谢谦煦就细细交代了阿玉一些事情,又让阿玉带出去一封信。   做完这些事情,谢谦煦整个人都松弛下来,脸上的笑容也越发诡异。   这平安侯府也忒不是个东西,胆敢害他到如此境地。   纵然有了个靠山,但那靠山如今并不牢靠,他还不能跟平安侯府抗衡。   但,他也不会让他们好过就是了。   经此一事,他定要让所有人知道,他绝不是个好欺负的。   想到那日在将军府时杨槿琪的作态,谢谦煦嘴角微勾。   杨姑娘,不是说好了要嫁给那个庶子吗怎么能不嫁呢   不嫁也得嫁   他就是要让这个昔日高高在上的嫡长女嫁给一滩烂泥,让她后悔自己当日的选择 第16章 流言   这段时日,林绍钰过得不错。   他的上司杨大人回京之后,对他就比从前要好上不少。有什么出风头的好差事都会给他安排着。   他们将军府外表看起来风光,但跟平安侯府完全没法比。平安侯府正得宠,而他们将军府却只是昨日风光罢了。先帝在位时,的确宠幸他们将军府,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兵权被没收了不说,还处处压制他们府。   所以,即便他是将军府的嫡长子,那也只是爵位好听,能靠着祖宗蒙荫得个好差事。表面风光罢了,内里非常虚。   要想出头,还得靠自己。   不过,林绍钰也有烦恼。虽然杨大人对他比从前更加器重一些,可却只字不提给他升迁的事情。他一提,杨大人便催促他去找到那几个给杨槿琪下药的人。   这事儿他本就参与其中,又哪里敢接杨大人这话。   所以,找人的事情不了了之,他升迁的事情眼看着也没什么戏了。   正想着这些事儿呢,突然,林绍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呦,我当刚刚爬过来一个缩头乌龟呢,没想到离得近了才发现是三弟啊三弟,你这是怎么了又做错事被上司骂了”林绍钰兴奋地道。   林绍璟垂着头,抿了抿唇,缩着肩膀,没有讲话。   林绍钰见他这副模样,想到了上次的事情,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了。   “哼,你那日不是神气得很吗,敢教训起我来了。今日怎么成了个锯嘴的葫芦,不讲话了你说啊,我听着呢”   林绍璟依旧站在原地,垂头看着地面,不言不语。   林绍钰却是越说越兴奋“哦我知道了你该不会以为杨姑娘真的会嫁给你吧我呸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杨姑娘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看上你这种生母不详的狗东西。”   衣袖下,林绍璟的手紧紧握成拳。   不过,在看到不远处走过来的身影时,又继续忍着。   “我告诉你,杨姑娘绝对看不上你,就算杨姑娘无奈答应了,平安侯也绝对不会同意的。”说到激动处,林绍钰伸出来手指点着林绍璟的头,“你就只配娶一个奴才生的小丫鬟,再生一窝小奴才”   林绍钰正说得痛快,忽觉腰上一痛,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上。   “混账东西这是你弟弟,你怎么说话呢”林将军黑着脸训斥。   林绍钰一看来人,立马换了副嘴脸,唯唯诺诺地道“爹,不不是这样的,您听我说。”   林将军远远地就看到长子在教训三儿子,刚刚他还听到了最后一句,奴才越想,林将军越觉得气,又往前走了一步,想再来一脚。   不过,被一直站在旁边的林绍璟拉住了。   “爹,大哥并未欺负我,只是想要跟我探讨为官之道。”   “嗤为官之道就他”林将军显然不信。   林绍钰反应也很快,立马跪在地上说“对,就是这样,爹,我在跟三弟探讨为官之道。”   “哼”林将军冷哼了一声,随后,对三子说,“绍璟,你先回去歇着吧。”   “是,父亲。”   接着,林将军冲着长子道“你给老子滚到书房来。”   两刻钟后,林绍钰一瘸一拐,一脸恹恹地从书房走了出来。虽然林绍璟为他说话了,看他对林绍璟的恨意却丝毫没有减少。   每次都这样。只要出了事儿,他爹每次都会训斥他,维护他那个生母低贱的庶弟。他真的是受够了在他爹面前,他做什么都是错的。明明他最近的几件差事办得不差,杨大人还垮了他,可他爹却提都不提。   走了一段路之后,本想着回内院,但脚步一转,还是出门去了。这个家真是太让人憋屈了,还是出去喝花酒吧。   刚出了巷子,一旁就有个瘦小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林大公子,我家主子让奴才把信交给您。”   看过信之后,想到自己刚刚受的委屈,林绍钰脸上露出来得意的笑容“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这事儿保证办得漂亮。只是,答应我的事儿可不能食言,要不然这事儿我绝对会抖落出去。”   “您放心,有这封信在您的手中放着,我家主子定然不会食言。”   林绍钰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日,是晋华侯府嫡长子的娶妻的日子。   韩氏带着二儿媳去参加宴席。如往常一样,众人围在韩氏身边说着各种好听的话。   只是,说着说着,突然有人刻意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你们知道吗,听说林将军府有个不成器的庶子,在老夫人六十寿辰宴上,轻薄了一位贵女。”   其他人一听这个惊天的大八卦,立马感兴趣地问“真的假的,可知道是哪个府上的”   “这个却是不知,恍惚间听说是个侯府的。”   一听这话,众人的好奇心更加强烈了。   “啊侯府”   “哪个侯府”   “赵夫人,你那日不是去了吗可还记得有哪几个侯府去了”   这时,只听“啪嗒”一声,韩氏手边的茶杯倒了。茶杯在桌子上转了一下,沿着桌角掉落在地。“啪”的一声,摔坏了。   听到这边的动静,众人这才看到韩氏脸上的表情。   面如寒霜,且有些慌乱。   紧接着,就是晋华侯府二夫人的一声训斥“你们是怎么伺候的没看到侯夫人手边的茶杯倒了吗还不快去换个新的”   “奴婢知错,奴婢马上就去。”   二夫人接着小心翼翼地问候“侯夫人,您没事吧都怪我府上的丫鬟粗手粗脚的不说,也没有眼色。”   韩氏回过神来,颤抖的手放在桌下,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帕子。   “没事,只是突然有些头晕。”   “要不我让人送您去旁边的客房休息一下”   “嗯,也好。”   韩氏扶着二儿媳的手离开之后,在座的各位都有些奇怪。   有人道“韩夫人这是怎么了刚刚脸色有些难看。”   有人附和“是啊,我也觉得,看起来像是病了。”   众人正打算结束话题,突然,有人似是无意间说了一句“我怎么觉得韩夫人脸色是突然变得不好的,可是咱们刚刚谈论的事情她不爱听”   “你这么一说,我也发现了。不过,刚刚咱们说了什么来着”   “好像也没说什么吧将军府庶子轻薄了一位侯府姑娘。”   有人惊呼“侯府姑娘,难不成”   一屋子有一瞬间的安静。   在这个人说出来之前,根本就没人往那方面去想。毕竟,一个是势头正旺的平安侯府,一个是没落的将军府。   可经此人一提醒,想到平安侯夫人的脸色,又有人觉得这事儿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片刻后,有人出声否认“这不可能。”   “对啊,不可能。平安侯府是什么人家,那林将军府又算什么”   “你说得对。要是二十年前,这两个府还能比一比,现在嘛,那将军府没落了”   “可刚刚平安侯夫人的脸色”刚刚说过话的一位妇人又突然插了一句。   房间内又安静了一瞬。   “那庶子要是敢做这样的事情,你们觉得平安侯能饶了他不说拿到明面上吧,就说私底下肯定不会放过他。可你们有听说那庶子被收拾吗”   “这个却是不知了,那庶子听说是个不成器的,咱们也没见过不是”   晋华侯府的二夫人见大家越说越偏,惊了一身的冷汗。   虽然同是侯府,他们晋华侯府可没法子跟平安侯府比。连忙回过神来,大声道“好了好了,都别说了,这事儿压根儿就不可能。杨姑娘长得漂亮,才华出众,可是被圣上赞过的。咱们可别在后面说人家小姑娘的不是了。”   “啊,您说得对。”   “是啊,都别说了。杨姑娘是个好姑娘”   结束了这个话题后,又有人忍不住猜测那被轻薄的姑娘到底是谁。   嘀嘀咕咕了几句,见晋华侯府的二夫人脸色不好,没敢继续说下去。   虽然这个话题结束了,但众人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韩氏去了一旁的客房之后,却是有些坐立难安,脸色异常难看。   柳氏看着婆母的神色,也知道这事儿似乎不同寻常,连忙问“母亲,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韩氏在屋内来来回回走了几圈,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我记得刚刚那些人说七皇子的事情皇上查清楚了,不是他所为,之前是冤枉他了”   这事儿一刻钟前刚刚提过,所以柳氏记得比较清楚,连忙点头“对。那些人确实是这么说的,但不知真假。”   韩氏抿了抿唇,沉默了许久,做了一个决定。   “你留下来吃酒,我先回府去。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我刚刚酒吃多了,有些不舒服。”   柳氏情知这是借口,而且婆母肯定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连忙应下了“嗯,儿媳知道了。母亲莫要着急,回府的路上注意安全。”   “嗯。”拍了拍柳氏的手,韩氏快步离开了晋华侯府。 第17章 确凿   出了晋华侯府,韩氏立马让人去叫平安侯回府。   等到韩氏回到府中,平安侯已经在正院等着了。   “夫人,这是发生了何事何故如此着急”   “老爷,出大事了。”   接着,韩氏就把宴席上发生的事情说给了平安侯听。   平安侯越听脸色越难看。   “那七皇子的确被放出来了,昨日出来的,我也是今日方知晓。只是,将军府庶子的事情我却是没听人说起来。”平安侯沉思了一下,问,“夫人可还记得是哪位夫人提起来的”   这么重大的消息,若是在坊间传开了,平安侯肯定会知道的。可他连听都没听过,这事儿又是何时传开的呢   韩氏微微一怔,想到了其中的关键。只可惜,她当时在为听到这个消息感到震惊,根本就没注意。   平安侯也没料到事情竟然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出乎意料。尤其是宫中的那位七皇子。看起来没什么本事,可却能一次次躲开。   “侯爷,您说这事儿究竟是不是七皇子做的”   平安侯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不好说。七皇子能做琪儿做那种事,可见是个有心计的。既如此,他不该做这么明显的事情。昨日他刚刚被皇上放出来,今日就出了这个流言。让人一看便知是他做的。他不至于这么蠢笨。”   “哎,侯爷,这可如何办才好啊。虽然大家只是猜测,可这事儿若真是有人在背后推,那琪儿岂不是早晚要暴露”   平安侯心情也有些沉重。他找了好几个月了,那几个参与的下人都没有找到。万一那些人站出来证明此事,可真是难办。   这时,平安侯终于明白女儿的担忧了。若此事真的是七皇子所为,那他可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想到这里,平安侯问“夫人可把此事告诉琪儿”   韩氏摇了摇头“未曾。”   “来人,去把大姑娘叫过来。”   “是,侯爷。”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杨槿琪并没有想象中的难受,反而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其实,前世这件事情也被人捅破了。不过不是在这个时候,而是在他们平安侯府即将要被灭九族的时候。   那时,几乎所有人都在骂她,骂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骂她不守妇道,骂她配不上谢谦煦。   与此同时,大家又都在同情谢谦煦,认为谢谦煦是个好男人,包容了她这个“恶女”这么多年。   而谢谦煦也如大家所想,在朝堂上维护她。   夫妻几年,杨槿琪早就了解谢谦煦了。   过了这么多年了,这件事情又那么隐秘,知情者就那么几个人。能做出来,有本事做出来这件事情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谢谦煦。   也是那时候,她才渐渐明白,这一切的事情都是谢谦煦策划好的。从头到尾,各种情况都想好了。就连找什么借口休了她都考虑得清清楚楚。   经此一事,再加上平安侯府所谓的“造反”,谢谦煦把她打入冷宫简直是太仁慈了。   她本以为如今的谢谦煦早早被皇上厌弃了,又这么久没什么动静,便以为他没什么后招也不敢有什么后招了。   毕竟即便是谢谦煦被放出来,他背后没人支持,也不敢对上他们平安侯府。毕竟,前世时,在他登基之前,都没敢把这事儿说出来。   然而,事事总是难料。   谢谦煦不仅再次翻盘,还似乎多了个强有力的帮手,一出来就瞄准了她。确切说,瞄准了之前揭露他丑行的平安侯府。   这可真是太出乎杨槿琪的意料了。她分明记得,谢谦煦一开始并没有帮手,全靠着他们平安侯府在人前背后为他忙活,他才渐渐在皇上面前显露出来。   如今为何突然找到了帮手,而他那个帮手又是谁呢   见女儿一直不讲话,脸色异常平静,平安侯心疼地说道“琪儿,你别怕,既然此刻事情还未传开,爹一定不会让人把你扯回来。”   杨槿琪笑着摇了摇头“爹爹,女儿没事。”   说完,又道“爹,虽然此时还没把我扯进来,但这事儿绝不可能就这么结束了,那人还会有后招。”   以谢谦煦狠厉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他最恨的人可不是区区一个将军府庶子,他恨的是没有按他安排的路子走的她,以及算计他的平安侯府。   “不会的,琪儿,那些人并未亲眼看到,就算他们站出来说,也不会有人信的。”韩氏连忙道。   杨槿琪想,名声于女子来说就是一把剑。传得多了,假的也成真的。况且,这事儿还是真的。   还有,如果这事儿是将军府的人站出来说呢   很快,平安侯和韩氏就发现,最坏的事情发生了。   赵氏回来之后,心情沉重地叙述了在晋华侯府发生的事情。众人隐隐有了猜疑的对象,其中的人就包括她。   平安侯府如临大敌,立马开始想这事儿该如何办。   结果,没等他想出来,第二日一早,杨槿琪就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静静地看了许久,让紫砚拿去烧掉了。   信里说,若是她答应了,他就找个不受宠的侯府庶女为她顶包。   她跟谢谦煦相识多年,即便是信上没有署名,她单看信里的内容,提及的事情,就能猜到是他。   事到如今,谢谦煦竟然还敢威胁她,想逼着她嫁给他。   做梦   爱说说去真当她还跟前世一样天真吗即便此刻谢谦煦答应她不说出来,早晚也会说出来的。   所以,她干嘛要答应他的要求   干嘛要让他得逞   看着信在火盆中一点点的被烧掉了,杨槿琪的眼神晦暗不明。   她得好好想想,这件事情到底该怎么办。   前世,有奴仆把当时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拿出来林绍璟私藏的她亲手绣的一条帕子,又有林绍钰作证。   姑且不论这条帕子究竟是她什么时候丢的,又为何出现在奴仆手中。这些个东西一出来,舆论立马一边倒。   且,那时,林绍璟早已经消失不见了,并没有在将军府中。   这事儿就这么硬生生地摁在了她的头上。   如今谢谦煦羽翼未丰,并没有多少能耐。按说他们平安侯府应该很快就能对付得了他。可事实上,接连两次,谢谦煦都从中脱身了。   第一次是靠着他自己的努力,第二次却是有人替他求了情。   又一次,杨槿琪有些怀疑,是否谢谦煦真的是真龙天子。不管她怎么做都没法阻止他登上皇位。   这时,一阵风吹了过来,空气中夹杂着丝丝点点的潮湿的凉意。   杨槿琪抬头看向了窗边。   紫砚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抬手把窗户关上了。   “外面下雨了”   “对,奴婢正坐在回廊下绣花,不知何时,突然有雨丝飘了过来,奴婢这才发觉下雨了。”说完,紫砚又惊呼,“姑娘,您怎么在屋里烧起东西来了小心烫着。”   杨槿琪转头看了一眼火盆。此刻,火盆里的火早已经熄灭了。只是不知,这火究竟是因为纸烧没了才灭的,还是被刚刚的风雨浇灭的。   看着这一盆灰烬,顿时,杨槿琪觉得自己想岔了。   若一种事物注定了要消亡,有的是路子让它不见。   前世和今生,本就不同了。   她都已经重活了一回,定不会再让日子跟前世一样凄惨。   “紫砚,去把伞找出来。”   紫砚微微一愣“姑娘,您这是要出去吗”   “嗯。”   “可外面下着雨呢。”   “无碍,我不出门,去前院找父亲。”   “是,姑娘。”   杨槿琪把收到了谢谦煦信件的事情告诉了平安侯。   听后,平安侯震怒。   终于,他认清楚一个现实,七皇子绝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听到平安侯这边一筹莫展,杨槿琪心情沉重地回了内院。   一直在窗边坐到天色微黑,杨槿琪问“杨妡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她始终觉得,杨妡跟谢谦煦之间肯定早有联系。   要不然,不可能如前世那般恩爱。   所以,一旦涉及到谢谦煦的事情,她总会不自觉的想到杨妡。   紫砚道“二姑娘这些日子非常安静,每日跟着嬷嬷学规矩,并未有任何逾矩之举。”   “那她身边的人呢可有什么动静”   “她身边的丫鬟香草前几日出门买了两趟东西。一次是买的胭脂水粉,一次是买的二姑娘爱吃的糕点。”   “嗯,我知道了,继续盯着。”   “是,姑娘。”   等了三日,没收到杨槿琪那边的消息,谢谦煦彻底怒了。   “去,把这条帕子连同这些个证据给将军府送过去。再提醒一下林大公子,把消息散播出去。”   不过,在看到“证据”中的一条帕子时,嘴角露出来一丝笑意。这一笑,整个人瞬间变得柔和起来。   “是,主子。”   与此同时,林绍璟在听属下汇报事情。   “你说什么是秦南王出面帮了七皇子”   “正是。”   “可知这位为何要帮他”   “属下不曾探听到。”   林绍璟微微蹙了蹙眉。他着实没想到帮忙的人是秦南王。这位王爷是当今圣上的堂弟,掌管着宗室,在皇室的地位非常高。   据说年轻时文韬武略,是个百年一见的奇才。   只可惜,脾气太过古怪。   皇上已经五旬了,底下的儿子们一个个都成长起来。只可惜,没有一个是他喜欢的。这么多年来,没有册封太子。   正因为如此,下面的皇子为了争夺储君的位置,斗得跟乌鸡眼似的。   尽管秦南王脾气古怪,他也是各位皇子争夺的目标。   只可惜,秦南王不负古怪的名声,对这些个侄子向来不屑一顾,一个也看不上。别说是说服他了,这些个皇子,去他府上都要吃闭门羹。   可就是这样一位王爷,为何突然去支持了七皇子   着实让人不解。   “林绍钰在礼部的差事呢,查清楚了没有”   “也是那位王爷的手笔。”   林绍璟陷入了思索之中。这位王爷着实奇怪,竟然会帮着谢谦煦做这么多的事情。没等他想明白其中缘由,外面突然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   “嘘快走。”   当门被推开时,屋内只剩下林绍璟一个人。   “老夫人说了,三少爷有辱门风,要家法处置去,把三少爷压到院子去。”   “是”   没过两日,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知道将军府的一位庶出的公子轻薄了一位世家贵女,两人同处一室近半个时辰。而那位贵女,赫然就是平安侯府的嫡女。   这事儿,有将军府的下人作证,说得真真切切,错不了。 第18章 法子   消息传入平安侯府时,平安侯一拳把眼前的桌子锤烂了,咬牙切齿地道“将军府”   杨槿琪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这几日,足够她想清楚接下来的事情跟怎么办。   听说父亲在书房发了很大的火,杨槿琪叹了叹气,去了前院。   “琪儿,你不用担心,不过是流言罢了。即便是有证据又如何,事情已经过去了,又没被人当场捉到。”   杨槿琪没说什么,而是看了看父亲在流血的手背,道“父亲,女儿给您上一些药吧。”   见到了这种时候,女儿最关心的仍是自己的身子,平安侯倍感欣慰的同时越发心疼长女了。   “小伤,不必。”   “还是上些药吧。想必父亲是为了女儿的事情才发这么大的火吧女儿心疼。”   见女儿心疼,平安侯只好应了下来。   在给父亲处理伤口时,见父亲几度想要开口说话,杨槿琪道“听说将军府的庶子被老夫人打了”   平安侯一听到这事儿就有些气恼。   若那将军府什么都不说,默默遮掩过去,事情还不会闹这么大。   可将军府兴师动众地惩罚了庶子,这消息一下子就成真的了。   再加上这流言是从将军府中的下人口中传出来的,平安侯越发恼怒了。   这将军府着实让人恨   “哼我看着将军府就是故意的。琪儿,你从前还跟爹说那件事与那庶子无关,今日看来,说不定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   这庶子跟女儿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将军府还责罚了他。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不就把那庶子跟女儿绑在一起了吗这不是逼着女儿嫁给他吗   心思着实龌龊   “不是他。”杨槿琪为林绍璟辩白。   “琪儿,你就是太单纯了,把人心想的太好。那件事情虽然是七皇子设计的,这庶子说不定见能娶到你,故意顺水推舟。”   杨槿琪摇了摇头“我若是他,若真存了这样的心思,当然在老夫人寿辰上就会闹开。纵然被打一顿,可却能娶到高门嫡女。”   平安侯沉默了,重重叹了一口气,道“不管他是不是清白的,此刻都不需再想他,他纵然被打死了也与你无关。眼下的事情,是如何在众人面前澄清此事,还你一个清白。”   杨槿琪仔细地给父亲处理好伤口,抬头看向了父亲“清白什么清白呢”   “自然是你跟将军府三公子的清白。”平安侯理所当然地道。   杨槿琪眼睛直视自己的父亲“可是父亲,我跟林三公子本就在一张床上躺了约摸半个时辰左右,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哪里还有什么清白”   看着女儿平静的样子,平安侯心头一紧“琪儿,话不是这么说的”   “父亲,仔细想来,外面的传言其实都是真的。除了罪魁祸首,这其中的事情可都是真实发生的,没掺杂半点儿虚假。”   平安侯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发现了女儿的异常,心里顿时一惊。   “琪儿,你莫不是要做什么傻事吧爹不会允许的”   杨槿琪收起来面前的药箱,笑了笑,道“爹想哪里去了。女儿怎么可能想不开。”   重活一世,她可不会这般轻易的放弃生命,也不会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她定要好好活着,看着谢谦煦这个黑心烂肺的东西如何完蛋。   平安侯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你别怕,爹爹会保护你的。纵然大家都信了又如何,以咱们家的门第,一样有人上赶着娶你。”   杨槿琪笑了笑。   名声于一个女子而言何其重要,她知道这一点,想必父亲也知道。   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再想嫁给皇子或者高门嫡子就难了。   不过,此刻她也没有挑明。   “女儿想到了一个法子。”   “什么办法”平安侯语气有些急切。   “既然已经有了一个流言,不如咱们再传出去另外一个吧”   杨槿琪想,既然没被人捉奸在床,这种于她名声不利的事儿她绝对不能承认。   纵然经此一事,她最后只能嫁给林绍璟,她也不希望是以这种会背一辈子的污点。   前世之所以能逼她认下来,那是因为谢谦煦是皇上,他说什么大家就信什么。现在那谢谦煦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就算有靠山又如何   他谢谦煦敢当众站出来说看到她和林绍璟躺在一张床上吗他不敢,他还不是缩头缩脑躲在了林绍钰背后。   接着,杨槿琪在平安侯耳边说了自己的计划。   刚说完,就遭到了平安侯的强烈反对。   “不行,爹不同意。你不承认,不出面,有些人可能还只当是将军府故意编排你。若你当众说出来这样的事情,名声岂不是毁了”   “可是,爹,如今外面如何说的,您应该知道吧。女儿虽然没出门,但也听说了一些。”杨槿琪苦笑,“您看,即便我不承认,他们还不是都信了。”   “那你也没必要去说那样的事情,这样就一点退路都没有了,会毁了你的名声。”   “爹,您想想,就算是毁了名声,也比之前的要好一些吧”   平安侯坐在椅子上沉思了许久,道“事情不至于如此,爹明日就去找林将军,让他们府中澄清此事。”   杨槿琪抿了抿出,垂头不语。暗想,若是林将军能关注林绍钰,这件事情就不会发生。   平安侯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挥了挥手,让女儿退下了。   第二日,平安侯就去找了林将军。   只可惜林将军并不在府中。   而传言,却是愈演愈烈了,就连女儿的帕子都拿了出来,   帕子上绣得东西,用的丝线,也说得清清楚楚。   有那认识杨槿琪绣工的人证实那帕子是她的。   此刻,即便是林绍钰再当众澄清,也无法改变事实了。   无奈之下,平安侯点头同意了女儿的方法。   接着,杨槿琪又把这件事情跟韩氏说了一下。   自从传出来这事儿跟平安侯府有关,平安侯府就收到了无数的帖子。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给他们下帖子是为了什么。   那日从晋华侯府出来,韩氏就没再出过门,这些帖子自然全都拒了。   如今既然有了主意,就随便挑了个日子离得最近的。   与平安侯府沉重的气氛不同,将军府里却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那最最欢喜的人,自然就是将军府的嫡长孙,林绍钰。   他已经在两日前被调去了礼部,而且任了个副主事,官职更是一下子跳了两级。虽然这是从武将调到了文职,但于他而言,没什么区别。反而在礼部,官职高了,也不用打打杀杀,更轻松一些。   且,他如今已经在礼部了,就不用怕平安侯府了。毕竟,平安侯府在武官调任上能说上话,可文官上就难了。而且,如今他有了个大靠山,还怕他作甚   再说了,若他此刻倒霉了,岂不正好落实了三弟跟杨槿琪的奸情七皇子说过了,平安侯府即便是恨他,也定然不敢怎么着他。   一想到这里,林绍钰走起路来,脚下生风。   想到那被关入柴房五日的庶弟,林绍钰进了府之后,直接就去找他了。   看着被打得鼻青脸肿,躺在床板上奄奄一息的林绍璟,林绍钰假装心疼地道“哎呦,三弟这是怎么了我听说你被祖母打了啊。啧啧,真是可怜。”   林绍璟一言不发。   “哎呀,我今日过来呢,就是想跟弟弟说一声。你那日不是非常自信,还拿那杨槿平来威胁我吗如今怎么没那么得意了哥哥我可是去了礼部,还升了两级”   林绍璟早已知晓此事,依旧一言不发。   直到林绍钰说道“其实哥哥能升迁,还要多亏了你。”   林绍璟终于转过头来,看向了林绍钰。   “对了,三弟,你开心吗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你那日轻薄了平安侯府的长女。若是平安侯老糊涂了,说不定你就能抱得美人归了呢”   林绍璟眼睛里能喷出火来“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又如何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是你单独跟杨姑娘同处一室,还是你没跟杨姑娘单独在一张床上睡了半个时辰你若是娶了那嫡长女,记得要感谢哥哥哈”   看着林绍璟愤怒的模样,林绍钰愈发开心起来,走之前,还不忘抬起来脚,在林绍璟受伤的屁股上狠狠踩了一下。   虽然林绍钰踩在了林绍璟的伤口上,但林绍璟却觉得,心中的愤怒比起身上的痛更加让他难受。   他本想护着她,可如今,却伤害得更深了。   都是他的错。 第19章 直面   林绍钰踩了许久,一直没见林绍璟求饶。见他脸上渐渐冒出来汗,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离开柴房之后,林绍钰哼着小曲准备回内院找他那一月前新纳的小妾去。然而,还没到达内院,就被林将军身边的随从叫过去了。   林绍钰想,如今他没靠着他爹,连升两级,厉害得很。想必他爹知道了,定不会再骂他不懂事了。反观他爹最喜欢的三弟,做出来这等丑事。   他要让他爹知道,从前都是他爹错了,看错了人,他才是整个将军府的嫡长子,将来要继承爵位的人   林绍钰的得意并没有持续太久。刚打开书房的门,迎面就是一阵风。接着,眼一花,整个人重重地朝着后面倒去。躺在地上时,才感觉到胸口一片炙热,像是被什么东西灼伤了一样的痛。   等缓过神来之后,手肘支着地要起身,一眼就看到了面前面露凶光的人。   “爹,你为何要打儿子”   “你个混账东西”林将军快要被蠢笨的儿子气炸了,“你为何要在外面冤枉你弟弟,污蔑他的名声而且,你竟然还胆大妄为地牵扯到平安侯府的嫡长女谁给你的狗胆你要是不想活了,就赶紧给老子去死,别拉着整个将军府给你陪葬。”   他前两日出门去了,今日上午刚刚回来,一回来就听到了这个震惊的消息。他从前也知道儿子非常蠢,但着实没想到能蠢到这个地步。   污蔑弟弟不说,还扯出来了平安侯府。平安侯如今蒸蒸日上,那府中的嫡女又是皇上亲口承认的太子妃人选。他这儿子竟然说自家弟弟轻薄了那位嫡长女。   且不论皇上是否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仅仅是那平安侯,他们将军府就惹不起将军府说起来好听,实则是个没实权的,平安侯却是实打实有兵权在手的。真想对付他们将军府,那简直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林绍钰被他爹的话气到了。他爹就是偏心,从他小时候就这样。对一个庶子比对他还要好。每次只要他欺负了三弟,他爹保管双倍还回来。   现在这件事情,他爹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认为错的人是他。凭什么同样是他爹的儿子,他还是嫡子,为什么爹就更喜欢那个庶子他不服   “爹,您冤枉儿子。这件事情的确是三弟所为,此事乃儿子亲眼所见,儿子并没有说谎话。”   “你胡扯你三弟素来老实忠厚,怎么可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我没有,就是三弟做的。爹要是不信,就去找三弟问清楚”   林将军本想再给儿子一脚的,但看着儿子跟以往不同,言语间似乎颇为肯定,也有些怀疑了。   想到三儿子还被关在柴房,林将军黑着脸道“滚去书房等着,若是有半分假话,看老子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林绍钰那个恨啊,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被随从扶着去了书房。   半个时辰后,林将军从柴房回来了,再看向长子时,眼神非常复杂。虽然刚刚三儿子没说此事跟长子有关,可他却觉得三儿子说了谎。   林绍钰本就是习武之人,刚刚林将军那一脚并不算太重,此刻他已经缓了过来,看着他爹的眼神,略微得意地道“爹,儿子没说错吧,这事儿就是老三干的,他熏心,意图对杨姑娘行那不轨之事,是儿子阻止了他。”   “哼就算这事儿是真的,也跟你脱不了干系,你定然是从中做了什么”   一听他爹这话,林绍钰脸色先是微微一变,接着又不服气地道“爹,你偏心,明明就是三弟的错。”   “就算是你弟弟的错,这件事情你明明可以先告诉老子,你为什么直接嚷嚷出去了,搞得所有人都知道。既害了你弟弟,又得罪了平安侯府。还说不是你的错”   林绍钰感觉自己的胸口又在痛了   这事儿本就是他所为,是他帮着七皇子,把林绍璟和杨槿琪迷晕,又把他们俩安排在了一张床上。可此刻,见他爹在不知道真实情况下,就把事情推到了他的头上,他的委屈顿时就一层一层地浮现在心头。   “明日你就给老子滚去平安侯府道歉,再向所有人澄清,就说此事是假的”   “凭什么我不要这事儿就是真的”林绍钰生平第一次敢回怼他的父亲。   林将军脸色越发黑了“老子让你去你就去”   “爹,你偏心,我偏不去”说完,林绍钰一脸委屈地跑了出去。   林将军看着儿子的样子,气得闭了闭眼,坐在了椅子上。这儿子,怎么就这个样子了三儿子一直在维护长子,可长子却总是做些让人不齿的事情,总认为他偏心。   可那三儿子   若是长子执意不去澄清,这事儿,可就麻烦了。想到那平安侯素日来的作风,以及七皇子前些日子的倒霉事儿,若是平安侯转头来对付他的儿子,这可如何是好   哎林将军重重地叹了叹气。   林绍钰气冲冲地就要往外跑。然而,还没走出去二门,又被人叫住了。一听叫住他的人是自己母亲,林绍钰顿觉眼眶湿润。对,他还有母亲,还有祖母,他一定要去跟母亲诉诉苦。   然而,当他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家母亲想要诉苦时,母亲上来就骂了他一句。   “我怎么生出来你这么个蠢东西”   林绍钰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自己母亲。   难不成,母亲如今也开始向着那庶子了吗   “你把事情告诉了你祖母也就算了,为什么要说出去,搞得所有人都知道”周氏恼怒地道。   “他本就做了这等丑事,我凭什么不能说”林绍钰简直气炸了。父亲打他也就算了,就连母亲也骂他。他就知道,母亲向来喜欢武艺极好的二弟,不喜欢他。他生来就是个错的   “你有没有用用脑子想想,万一那平安侯把长女嫁给了你三弟怎么办”   “嫁就嫁,关我何事”林绍钰气愤地道。七皇子本就想看那嫡长女的笑话,真嫁给了他三弟,正好满足了七皇子的心愿。   只是,当周氏说出去后面那句话时,他顿时傻了眼。   “你父亲本就喜欢你三弟,万一那平安侯顶不住压力,真的把长女嫁给了你三弟,这府中哪还有咱们的立足之地”   周氏想,得赶紧给庶子娶个低门媳妇儿才是。   林绍钰从正院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想明白了一个被他忽略了很久的问题。   当初七皇子找上他,本就是冲着杨槿琪,而他是为了报复林绍璟。两个人一拍即合,一起配合着行动。   这一次,七皇子自然还是为了报复杨槿琪。他只考虑到既能看林绍钰倒霉,又能升迁了,并没有想过七皇子真正的意图。   而此次是他出面的,根本就没把七皇子扯出来,那平安侯如若是想报复,也只会是他。更有甚者,说不定平安侯会把当初迷晕女儿的事情推到他的头上。   他纵然参与其中了,可始作俑者不是他啊,是七皇子   而且,若是任由事情发展下去,真如母亲所说,平安侯把女儿嫁给林绍璟,他在将军府还有什么存在感   微风一吹,林绍钰背后一凉。   他这是,着了道了   不行,他绝对不能捏着鼻子认了,那七皇子算个什么东西,胆敢算计他   想到这里,林绍钰去马棚里牵了一匹马,出门去了。   找到谢谦煦之后,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一句话怼了回来。   “林大人,在礼部的差事如何”   两刻钟后,林绍钰一脸喜悦地哼着歌出来了。   平安侯算什么,七皇子背后可是有秦南王撑腰,他这差事也是秦南王出面弄来的。秦南王和七皇子这般器重他,他哪里还需要靠着他爹。   就让他庶弟去娶那个平安侯府的嫡长女吧。   林绍钰却不知,等他出去之后,谢谦煦一脸嘲讽地骂了一句“蠢货”   两日后,韩氏带着长女出门了。   今日是熙国公府国公夫人的六十六岁的寿辰宴,去参加宴会的人着实不少。   平安侯府到了的时候,门口堆满了贺寿的马车。不过,一看他们平安侯府的马车,众人连忙让出来位置。   掀开帘子,下来了一个妇人。众人一看,平安侯夫人。   想到前段时间传的那件事情,众人脸上露出来八卦的神色。   那平安侯府的长女出了那么大的一件事儿,怎么平安侯夫人不知道避避风头,还敢亲自来啊。而且,看那脸色,似乎没什么烦恼的样子。   正在众人疑惑间,马车上又下来一个人。   赫然就是平安侯府的嫡长女   这下子,众人是真的懵了。   不是说这位姑娘被人轻薄了吗不是说这位姑娘以泪洗面,准备上吊自尽吗怎么这姑娘今日穿得这般花枝招展,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杨槿琪自是听到了众人指指点点的声音。   可她依旧姿态优雅地从马车上下来了。   看也未看众人一眼,扶着韩氏的手,往里面走去。   一看平安侯府这般作态,众人心中的好奇心更甚。虽然不敢明着说什么,但少不了跟一旁的人嘀嘀咕咕几句。   走入熙国公府后,不少人跟韩氏热情地打着招呼,同时,时不时看杨槿琪一眼。   只是,大家终归是要面子的人,也不敢不给平安侯府面子。   所以,即便是眼神再直白,心中再想问,也没敢问出来。   她们既然不问,韩氏和杨槿琪自然不会主动提起来。大家就这么打着哈哈,寒暄着。   不一会儿,韩氏就带着女儿去正厅见了老夫人。   “见过老夫人,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侯夫人客气了,多谢侯夫人给我这个老不死的东西祝寿。”   “您这是说得什么话,您一点都不老,还能再活个几十年。”   “就你这张嘴会说话,还跟小时候一样。”   “你们看,老夫人还记得我小时候呢,记性可真好。”   “你呀你”老夫人跟韩氏打趣了几句后,看到了韩氏身边的杨槿琪,“这小姑娘是你生的吧有你小时候的风范,不过,可比你小时候好看多了。”   “老夫人好眼力,琪儿,还不快去跟老夫人请安。”   “见过老夫人,槿琪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平安喜乐,幸福安康。”   “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老夫人评价。   不料,这话刚一出,身后就有人发出来一声不屑的声音。   众人都是要脸面的,不管心中想什么,面上总是不显的。   即便是觉得平安侯府的嫡长女可能失了贞洁,烂了名声,可总不能当人家的面就嘲讽吧   是不想要脸了,还是不想要命了   可就是有人忍不住。   看到那脸上露出来不屑神情的小姑娘,众人左瞧瞧右看看,全都闭上了嘴巴,准备着看戏。   一个是左相四十岁生下来的小女儿,生得是花容月貌,知书达理,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文雅沉静。   一个是平安侯府的嫡长女,明艳动人,娇俏可爱,是京城中无数世家子弟争相求娶的贵女,张扬灵动。   一文一武。   都是她们惹不起的人。   左相夫人微笑着看了韩氏一眼,转头给熙国公老夫人祝寿了。   熙国公老夫人看着站在下面的两个姑娘,笑呵呵地说“这俩姑娘长得真好看,看着甚是舒服。”   往日别人把她和杨槿琪一起比,卫絮茹顶多有些不开心,倒也不是非得指出来。可在发生了前几日的事情后,她就难以忍受了。   什么叫“杨女明艳,卫女沉静,京城双姝”。   杨槿琪别说是排在她前面了,就算是跟她并排,她配吗   “老夫人真是爱说笑,杨家妹妹如此出众,我可跟她比不了。”说这话时,卫絮茹面如不屑。   杨槿琪嘴角一勾,暗道,终于来了。 第20章 狡辩   杨槿琪跟卫絮茹向来不对付。   前世,在她嫁给谢谦煦之后,没过多久,卫絮茹就嫁入了六皇子府。   六皇子比谢谦煦得宠。   明明在出嫁前,她处处都是压卫絮茹一头的,可自从成了亲,却每每都被卫絮茹压。   那几年,她可没少受卫絮茹的冷嘲热讽,也因此,对谢谦煦抱怨良多,常常摆脸子看。   如今一切都尚未发生,她没有嫁给谢谦煦,而这位也没有嫁入六皇子府。   想到这些前尘往事,杨槿琪微微一笑,说:“姐姐也差不了太多的,何必如此谦虚。”   卫絮茹脸色骤然一变,猛地看向了杨槿琪。   在她眼中,杨槿琪向来是个愚蠢的人,不过是仗着平安侯府的势力才能被那么多人追捧,也就是个胸大无脑的草包美人。   没想到这草包美人在发生了那种事情之后,竟然还恬不知耻地站在这里不说,还一脸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   怎么会有如此厚脸皮的女人!   “我自是比不了妹妹的,至少我没干出来那等丢人的事情。”说起来那事儿,卫絮茹都觉得不好意思。   众人一听这话,交头接耳,嘀嘀咕咕。   韩氏脸上露出来愤怒的神色,想上前为女儿说些什么,不料,刚往前迈了一步,就被女儿扯住了衣袖。   熙国公老夫人并不知道杨槿琪的事情,看着这两个小姑娘你一眼我一语的模样,微微有些不解。   “啊?什么事儿啊?”   左相夫人微微一笑,拦住了女儿。看着熙国公老夫人道:“老夫人,没什么事儿,那些个腌臜事儿说出来只会污了您的耳朵。茹儿也只是随便说说罢了。”   “哦,这样啊。”熙国公老夫人点了点头。   左相夫人欲离开,背后却响起来一个清脆的声音:“老夫人一说,我也好奇了呢。卫姑娘想说的是什么事儿啊?左相夫人又是何意?我怎么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丢人的事儿。难道是想说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欺负我这个小辈吗?”   此话一出,满室寂静。   左相夫人看了杨槿琪一眼,眼神中无波无澜。   卫絮茹见杨槿琪竟然如此不知羞,还敢倒打一耙,诬陷她的母亲,胀红着一张脸,脱口而出:“还不是你跟那林将军府庶子的事情,你知不知羞丢不丢人啊!”   这话说完,厅堂更加安静了。   杨槿琪脸色依旧沉静,嘴角带笑:“我跟他的什么事?”   卫絮茹算是明白了,这位就是个不要脸面的人,她都已经提醒得这么清楚了,竟然还在装傻充愣。   “你分明已经被那将军府的庶子迷晕了,失了……失了……竟然还有脸站在这里指责别人!”那“贞洁”儿子,卫絮茹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着实没好意思说出来。   “是想说我失了贞洁吗?”她不说,杨槿琪替她说了出来。   左相夫人一把扯过来女儿,把女儿挡在了身后。   “杨姑娘既然已经知晓了,就不要再难为茹儿了,你的那些事情我们不感兴趣。”说完,又看向了一脸愤怒地站在一旁的韩氏,“侯夫人,还望你以后好好教一教女儿,莫要做出来那等丢人的事情。若这是我的女儿,我可没脸再让她出门了。”   在杨氏开口前,杨槿琪在她前头开口了,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疑惑:“素来听闻左相夫人和卫姑娘饱读诗书,可今日你们说的话我却是不解了。你们是亲眼看到我被迷晕了,还是看到我跟将军府的庶子同处一室了?”   左相夫人微微皱眉,并不想就此时做过多的纠缠。   无奈,她的女儿并没有她这般的镇定。   “那林府的大公子分明看到了!你竟然还不承认。”   “嗤!那林绍钰是个什么东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难道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吗?卫姑娘这十几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尽学些长舌妇的姿态,随意污蔑她人!”   卫絮茹气炸了:“你你你,你竟然这般说我,粗俗,无礼,肮脏!”   “我这些话可比你刚刚说我的那些话干净多了。怎么,卫姑娘更想让我出去编一段你跟哪位少爷的风流趣事吗?”杨槿琪微抬下巴说道,“若连你这样自幼饱读诗书的人都信了,那害人也太简单了。随便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左相夫人见女儿被欺负得快哭了,连忙挡在了女儿面前,看着杨槿琪,道:“杨姑娘说得对,是我家茹儿无礼在先,不该随意相信外面的谣言。”   说完,又突然话锋一转:“只是,有些事情,若是自己没有做,想必也不会随随便便传出来什么。”   韩氏实在是忍不住了,冷哼一声:“左相夫人这是想做什么,口口声声污蔑我家女儿。”   杨槿琪却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母亲,女儿觉得夫人说得有理啊。”   左相夫人见杨槿琪如此蠢,微微一笑:“侯夫人,您看,您女儿自己都承认了。”   “此言差矣,我是觉得啊,之前传言卫姑娘跟六皇子之间有些什么,我本来是不信的,夫人这么一说,我又信了。按照夫人的话来说,要是他们两个人之间是清白的,又哪会有流言呢?”   这种流言早就有了,是真是假众人不知。   而杨槿琪可以确定这事儿是真的。她记得非常清楚,这位卫姑娘在未成亲前就跟六皇子有了首尾。这种人也有脸说她?   左相夫人顿时怒了:“信口开河,没有教养,竟然敢如此污蔑我的女儿!”   “刚刚左相夫人和卫姑娘说我女儿时不是挺厉害吗?就是有教养的行为吗?”韩氏气势上也不遑多让。   左相夫人被气得不行。没等她说出口,就听到又有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我看槿琪根本就没说错。那日在三皇子府,本郡主亲眼看到卫姑娘跟六皇子躲在一棵桃树下卿卿我我。”   “你胡说,我没有,不是我。”卫絮茹的声音略显尖锐。   “本郡主污蔑你?难道那鸳鸯戏水的荷包你没送给六皇子?还是说,你想让本郡主再说些什么。”   卫絮茹脸色惨白。看着母亲愤怒地眼神,嘴唇哆嗦起来。   此事左相夫人也知道一些,怕那清荣郡主再说出来什么。再看女儿这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怕她着急之下暴露了被人看出来端倪。   因此,没敢反驳清荣郡主,而是强露出来笑容,跟熙国公老夫人告了别。   等左相府一行人出去后,杨槿琪看着清荣郡主,握了握她的手。   随后,接着刚刚的话题道:“那日我的确见过林家大公子,也见过三公子。只是,那日我摔倒了,扭伤了脚。恰巧三公子路过,见我可怜,扶了我一把。可巧的是,这事儿被大公子看到了。大公子不知怎的,上来就骂了三公子几句。因着三公子刚刚救了我,我看不惯,就说了他几句。没想到他竟然怀恨在心,编造出来这等流言蜚语来污蔑我。”   说着说着,拿起来帕子抹起了眼泪。   一边抹泪,一边又道:“还有什么迷药,将军府下人们帮忙,简直是莫名其妙。那三公子身边只有一个小厮,府中又没有人听他的话,他如何指使得动那些下人。还不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可怜的琪儿啊。”韩氏也在一旁抹泪。不过,这泪却比杨槿琪的要真实多了。   这便是杨槿琪的主意了。   如若是一个姑娘真的失了清白,定然不会出门。   她能出门,能大大方方的站出来,就已经让流言消散了两分。   而流言既然已经传了出来,而且还是真的,有迹可循的事情,那她就难以全盘否定。   倒不如再这个基础上,编造一个于她有利的版本。   影影绰绰,真真假假。   有那这一旁看戏的夫人道:“听说那大公子的确跟三公子不和,经常欺负那位庶子。”   “是啊,我也听说了。那庶子老实得很,常常被欺负。”   “可这大公子为什么这么做?”有人忍不住提出来质疑。   有人回答:“王夫人,你这话问的,还不是欺负庶弟。”   有人仍旧不信:“可他也编排了平安侯府,这胆子是不是……”   “你怕是还不知道吧,他本就是个傻的。”   听到这些质疑,杨槿琪止住眼泪,义正言辞:“事情如何,自在人心。若是大家不信,我敢跟大公子和三公子对峙。到时候再把府尹大人叫过来,好好查一查案子。”   她就不信了,林绍钰敢站出来跟她对质,敢把府尹大人叫过来去家中查案子。如若真的查了,倒霉的人就变成他了!   听杨槿琪这般说,越来越多的人信了。   “要真是这样,那大公子也忒坏了些。”   “简直烂了心肠!”   还有人嘀嘀咕咕:“应该是假的吧,要不然这姑娘怎么还敢出府。”   “肯定是假的,要是真的,那庶子早被平安侯打死了。”   一听这话,很多人恍然大悟。   想到刚刚那位左相府姑娘心虚的样子,再看眼前这位坦荡荡姑娘,众人觉得,杨槿琪的话非常可信。   若真是被那位庶子轻薄了,平安侯府还不早就打上门去了。可平安侯府没动静不说,这位姑娘也一脸坦然。   不过,也有人不信。只是,当着平安侯府的面也不敢再议论什么。   此番结束之后,世家贵族中除了林将军府和平安侯府的流言,又有了新的流言,比如左相府四姑娘和六皇子。 第21章 邀约   回府之后,紫砚就趴在杨槿琪耳边说了几句话。   “姑娘,香草那日去于巷茶馆见的那个人找到了。今日那人又跟将军府的大公子私下见了面。”   杨槿琪听后,去了正院。   第二日,杨妡再次被禁足了。只是,这次关她的人不再是韩氏,而是变成了平安侯。   平安侯着实没想到,自己的小女儿不知何时竟然变成了这个模样。   背后说她长姐的坏话不说,还跟皇子们勾勾搭搭。现如今,竟然还敢伙同七皇子来陷害自家长姐。   那交到将军府中的手帕,竟然是她送出去的。   杨妡也没想到杨槿琪竟然又躲开了外面的流言蜚语不说,还抓到了她的把柄。   而一向护着她的父亲,竟然也开始不相信她了。还扬言,若是再犯,就把她送到族中去。   “爹,不要啊,是长姐冤枉女儿,女儿真的没做那些事。您不要把我送到族里去。”   “你当爹真的那么好糊弄吗?从前的一些小事也就算了,但你如今竟然不顾及家族颜面,不顾及手足,帮着外人害你的长姐。爹对你太失望了!”   “爹,你要相信女儿啊,长姐才是真正不顾及家族颜面的人,是她,都是她的错。她分明跟那将军府的庶子……”   不料,话还未说完,就被平安侯呵斥了:“住口!外人编排你长姐也就罢了,你是她的妹妹,怎么说这种话?”   平安侯走后,杨妡无力的垂下了头。   但那一张刚刚还充满了可怜气息的眼睛,此刻却变成了怨毒的模样。   林绍钰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传言。   一听杨槿琪污蔑他,立马就要去冲过去跟人理论。   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去说,就被林将军给逮回家了。   “好啊!你个混账东西,竟然不仅污蔑你三弟,还让人去偷林姑娘的帕子,冤枉林姑娘。看老子今日不打死你!”   林将军亲自拿起来棍子,打起来林绍钰。   然而,打了不到十下,向来腿脚不太灵便的老夫人就如脚下生风似的跑了过来。   “住手!你个不孝子,再敢打钰儿,就先打死我吧!”   林将军生生挨了母亲一巴掌,气得不行。他这儿子,就是被母亲生生给惯坏的。   “娘,您不能总是护着他。您知不知道,他如今越发胆大妄为了。在外面不知道跟人做了什么交易,平白升了两级,还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陷害平安侯府的姑娘。这明显是被人利用了!”   “什么被人利用了,你就是不看好钰儿。我乖孙这么能干,定是那上司开了眼,看到了我孙子的才能。”林老夫人护短地说道,“至于那平安侯府的姑娘。分明是老三那个孽畜干的,你怎么能推到钰儿的身上。你不收拾他就算了,还收拾钰儿。我看你这做爹的甚是偏心!”   “娘!您再这么下去,整个将军府都要跟着完蛋。”   “什么完蛋不完蛋,你别拿这些事儿来吓唬老娘,老娘不是被吓大的!”   林将军闭了闭眼,道:“可这混账东西污蔑平安侯府姑娘是事实,那平安侯都把证据送到儿子书房了。若是不给他们个交待,这可如何是好?”   “要交代就拿老三去,别用我乖孙。”   “那偷了平安侯府姑娘帕子的人可是他,不是老三。娘您真当平安侯府好糊弄?”   林老夫人听后,微微蹙了蹙眉,看了看大孙子,纠结地道:“钰儿,要不……你去认个错?”   林绍钰刚刚被打蒙了,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了:“我不要,不是我,不是我偷的,我不要去承认。”   “不是你还能是谁?那帕子分明是你拿到你祖母面前的,而且平安侯府已经抓到了那给你送帕子的男子!”   “我不认识他,不是我。”   “好,那你说,是谁?那男人究竟是谁?是谁让你做出来这种事情的?”   林绍钰顿时不讲话了。   他哪里敢说是七皇子。七皇子那日的话犹言在耳。   若是之前他还敢欺负这个七皇子,在他一夜之前升了两级之后,就再也不敢说了。七皇子既然能让他升,自然也能让他下。   此时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若是出卖了七皇子,恐怕差事也得丢。   这是他好不容易才拿到的,绝对不能就这么没了。   “你不说是吧?老子看就是你敢的,你常常欺负老三不说,还用这等阴毒的法子。看我今日怎么收拾你。”   “不要!”林老夫人上前阻拦。   “娘,你让开。”   顿时,屋内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若是以往,林将军就饶了儿子了,可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他绝不可能轻易饶了儿子。因此,林将军退后一步,让人把老夫人拉开了。   强制把老夫人拉出去之后,林将军又狠狠地抽了儿子一顿。   “你是真想让平安侯告到皇上那里,再由府尹亲自来查吗?”   林绍钰想到那事儿是他干的,怕真的查出来什么。此刻又没有谢谦煦在一旁出谋划策,连忙认了怂,答应明日就去平安侯府认错。   第二日,林绍钰被下人抬着去了平安侯府。   平安侯看到林绍钰气不打一处来。纵然心知七皇子才是罪魁祸首,但对于这个在中间像个搅屎棍一样的祸害,也没什么好脸色。   若不是见他身上伤势不轻,知道是被林将军打的,他定不会轻饶了他。   “林大公子,今日看在祖上有旧,就先饶了你一命。若是你胆敢在外面再破坏小女的名声,就没这么轻易放过你了。”不管怎么说,林老将军跟他父亲曾在军中一起打过仗,还算有些交情。   “滚吧!”   林绍钰一瘸一拐地出了平安侯府的门。   心中对平安侯府,对七皇子,对林绍璟都恨得牙痒痒。暗自发誓,若是有朝一日他得了势,定让这些人好看!   林绍钰被林将军打了一顿,以及去平安侯府道歉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的,众人私下没少谴责林绍钰。   过了几日,外面说起来杨槿琪的事情的人越来越少了,看起来渐渐风平浪静了。   只是,大家究竟有没有真的相信杨槿琪的话,亦或者淡忘了这件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自打她及笄以来,几乎隔三岔五就有人来府上探听亲事,亦或者是各府的当家主母来府上套套近乎说亲事。而这一个月,来平安侯府上探听亲事的人却是少了不少。   就连一直跟平安侯府关系不错的六皇子,也从没在此事上发声。   就在此时,身在北州的杨氏族里的长老们,也不知道从哪里探听到了消息,一行人来到了京城,逼着平安侯处置女儿。   纵然平安侯跟族中长老解释了一下如今的情况,告知他们流言风波已过,外头没人说什么了,可族里的长老们并没有听。   只问了一句:“大侄子,你说句实话,传言是不是真的?”   纵然平安侯想要隐瞒,可长老们却不知道怎的,似乎笃定了传言为真。   “大侄子,我们知道你手握兵权,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别人也不敢说什么。可你得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话,纵然别人不说什么,可这犯了错的女子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平安侯被族中的人气得不轻,听了没几句就把他们安置在小院,不再理会。   可族中的人却时不时去书房找他。这些人毕竟是长辈,平安侯烦不胜烦。   杨槿琪自是知道这些事情,她没有出院门。既没有去见父亲,也没有见族里的人。   这日,杨槿琪收到了一封信。   看着信上的内容,以及最后的落款,轻轻叹了叹气。   又重重松了一口气。   车过终有辙,有些事情,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第22章 求婚   第二日一早,杨槿琪早早地起来了。   看着双雁衔花铜纹镜中依旧年轻,没有一丝皱纹的脸庞,微微一笑。   “姑娘,您笑起来真好看。”绿墨在一旁称赞。   杨槿琪笑了笑:“给我梳妆吧。”   “是,姑娘。”   这一次,杨槿琪不仅化了个简单的妆,还特意换了个好看的发式。   “姑娘这是要出门?”绿墨疑惑。   “嗯。”杨槿琪淡淡地应了一声。从一旁的梳妆匣中挑选出来一支掐丝镶嵌金花钗,插入了头发之中。   透过铜镜,仔细瞧了瞧,似是有些不满意,又把这钗子放了回去,复又挑选了一支珍珠发钗。   如是几次之后,终于满意了。   “好看吗?”   绿墨看着杨槿琪头上的钗子,笑着说:“好看,姑娘长得好,戴什么都好看。”   随后,杨槿琪又打开了箱笼,挑了一件淡粉色的衣裳,下身配了一件浅白色的纱裙。这一身打扮看起来颇为素净,但仔细一瞧,就能发现不简单之处。   那衣裳边缘全都是用金线勾勒的,隔个几寸就有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每一只蝴蝶颜色各异,形态不同。   纱裙的下摆处缀着粉色的花纹,跟衣裳交相辉映。   杨槿琪站在穿衣镜前,看着微微有些陌生的自己,眨了眨眼。这还是她第一次穿这么素净的衣裳,往日她极喜欢大红色的衣裳,看起来非常的张扬,明艳。   可在冷宫中待了这么几年,却突然不太喜欢太过艳丽的颜色了。总觉得那些个颜色有些刺眼,有些太过。   她原先觉得这般淡雅的颜色穿在身上必定非常寡淡,比如,杨妡。杨妡素来喜欢这样的颜色,穿起来气势弱了几分。   没想到自己穿上之后,并没有这样的感觉,只是觉得身上的锋芒似乎都遮掩住了,柔和了不少。   看了一会儿之后,杨槿琪在原地转了几个圈。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感觉身上的蝴蝶仿佛也要活了过来一般,飞舞起来。   用过饭之后,按照约定的时间,杨槿琪出门了。   信上说约她在琴雨阁见面。   琴雨阁这个地方杨槿琪知道,是个极为雅致又非常特别的地方。这里既可以吃饭,又可以饮茶,欣赏歌舞等等。   相传是前朝一位非常擅长琴棋书画和歌舞的姑娘所建,在这里等她的情郎。   至于那姑娘有没有等到她的情郎,杨槿琪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这不过是个传言罢了。   还有人说这是先皇的一位妃子入宫之前所开,后来入了宫之后,这里就转手了,转给了一位位高权重之人。   总之,关于这琴雨阁的传言非常之多。   即便是前世多活了十年,杨槿琪也不知道这琴雨阁真正的底细到底是什么。   她只知道,在谢谦煦登基后没多久,这琴雨阁突然关门了。   其实她之前因为太过好奇,跟清荣郡主一起来过这里。   只是,这里面虽然极美,但对于她们这种喜欢热闹的小姑娘来说,却没什么意思。所以吃了些糕点,坐了坐之后,两个人就走了。   这是她第二次来这里。   上次虽然是几年前,但对于如今的她而言,却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不仅不记得这地方在哪里,也对里面的陈设忘得干干净净。   琴雨阁并没有在京城那繁华的八条大街之上,而是在一条相对安静的卖一些笔墨纸砚的文雅之地。   甫一进门,杨槿琪就感觉到了里面的不同。   穿过一道门后,外面的一切声音似乎都不存在了。而里面,也没有丝毫的声音。再看领着她往前走的侍女,不发一言,脚步非常轻。   饶过几个弯,再穿过一道门后,来到了一处宽阔的地方。   即便是过了十几年,杨槿琪也记得非常清楚,那日她跟郡主并没有来到这里。穿过一道门之后,似乎就上了楼梯,进了雅间。   再之后,就是枯坐着,无所事事。   对于这传闻中异常神秘的琴雨阁,再也没有一丝好奇之心。   可如今,她方知,原来这里面竟然是别有洞天。不是它不神秘,而是因为太过神秘,以至于前世的她并没能探寻到里面。   大厅的中央是一个池子,池子里面有亭台楼阁,假山小桥。一看便知是仿着真实的尺寸建造,精致可爱。   离得近了,发现水中有金色的小鱼在嬉戏,还有几株睡莲开出了黄色,粉色的花朵。   看了片刻后,微微有些凉意。   转头看向一旁领路的侍女,只见侍女依旧是先前的模样,垂着头,双手交叠于前。似是察觉到她看过来了,一只手朝着一旁示意:“姑娘请。”   接着,就往前走去。   杨槿琪突然觉得,她对着琴雨阁越发好奇了。真不知道,这里的主人到底是谁。   再往旁边走了几步,转了一个圈,上了二楼。   很快,侍女在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房间门口停下了。朝着杨槿琪笑了笑,侍女默默低头,转身,退下了。   杨槿琪收回来放在侍女身上的目光,转头看向了面前紧闭的房门。正欲推门而入,跟在她身侧的紫砚却开口了。   “姑娘,这里怪怪的,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杨槿琪摇摇头:“不必。”   “姑娘……”   “不用担心。”   杨槿琪想,一个在众人面前是将军庶子身份的男人,不靠妻族,没有父族。若是没有一些神秘之处,那才会真正让人不解,他最后究竟是凭着什么本事,登上那至尊宝座。   想到这里,杨槿琪推开了面前这两扇门。   推门的瞬间,一个见过两面的男人朝着她走了过来。   “杨姑娘。”   “林公子。”   “请!”林绍璟朝里面做了个手势。   紫砚并不知自家姑娘是来见一个陌生男人。而她日日跟姑娘在一起,竟然从来没见过这个男人。   虽然这男人看起来颇为正派,并不像是那不轨之人,可毕竟是外男。   悄悄扯了扯自家姑娘的袖子,欲提醒她。   然,姑娘却看也未看她,拍了拍她的手,只道:“在外面等着吧。”   纵有千言万语,看着姑娘这般淡定的模样,还是咽了回去:“是。”   说完,最后看了一眼自家姑娘,默默关上了门。   等二人坐下后,抬头对视了一眼。   想到这人可能的来意,杨槿琪快速把视线挪开了。   林绍璟看着面前单纯可爱的姑娘,耳垂有些红。   喝了一杯茶,冷静了片刻后,林绍璟站起身来,朝着杨槿琪做了个揖。   “吾欲聘汝为妻,贫富不移,生死不弃。终你一人,绝无二意。不知汝何意?” 第23章 答应   自从那日被老夫人拉去打了一顿, 自从得知他跟杨槿琪之间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林绍璟就知道, 事情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之前因为身上背负着极重的担子, 他不能娶了面前的姑娘。   可他知道,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却不能不娶了。   毕竟,是他害她被人污了名声,是他害她被千夫所指。   而且,他让人调查过,纵然表面上流言蜚语少了,可不管是宫里, 还是之前有意要跟平安侯府结亲的那些高门大户,都对此事保持了沉默。虽然不说平安侯府的姑娘名声不好, 但同样的,也不再提亲事问题。   可见,在众人的心中, 这件事情还是对她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   她被流言所累。   他终究还是跟她扯到了一起去。   将军府内室,长公主府假山洞里,流言蜚语……   再加之,后来,她自然大方地在人前对他的维护。   他再不负责任就枉为男人了。   即便前方布满了荆棘, 但, 他总有能力护着一个她, 总能让她在他的羽翼下安稳地生活。嫁给他, 总比嫁给别人好。   所以,他给了她一个极重的承诺。   其实,杨槿琪早就料到了自己会嫁给林绍璟。   后世林绍璟所做的事情,以及今生林绍璟的所作所为,足够杨槿琪了解他。   因此,自从她和林绍璟之间的事情被传开了,她就已经想到这一日了。   纵然她在外面解释清楚他们之间其实没什么,用各种谎言把众人糊弄过去。   可他们二人却是知晓,传言其实是真的。只是,没有众人说得那般不堪罢了。   若是只有几个人知道,他们还能假装无事发生,可如今那么多人都知道了,再假装也没用了。   杨槿琪骗不了自己。   如若以后的丈夫问起来此事,她不可能撒谎,因为一个谎言总要用无数的谎言来圆。而这中间还有几个心怀不轨的当事人,比如林绍钰,再比如谢谦煦。   她知道,当世没有几个男人不介意这样的事情。   比如前世,明明事情是谢谦煦设计的,然而,他仍旧把这件事情记得死死的。一朝翻身,就把她狠狠地踩进泥土里。   她之所以当着众人解释她跟林绍璟之间的种种,也是为了名声好听,为了她自己,为了平安侯府。当然,也为了林绍璟。   毕竟,被扶了一把,被人英雄救美,感恩嫁过去,总比被人迷晕了失了清白嫁过去好听。   杨槿琪很庆幸,这一次林绍璟跟她有着同样的心思,他们之间还算有一些默契。   可,这毕竟是自己的终身大事,乍一听到,虽然很欣慰,但同样也有些缓不过神来。所以,久久没有回答。   这是林绍璟第一次向一个姑娘求亲。更确切地说,是第一次跟一个姑娘私下见面。说出来那些话之后,他就紧张到不行。   愧疚有之,后悔有之……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激动。   想到那日之后发生的这许多事,再看面前姑娘震惊到失语的神色,立马有些心疼,道歉的话也脱口而出:“对不起。”   若是那日他答应娶她之后就去平安侯府提亲,或许,就不会有后面这诸多事情发生了。   杨槿琪自然明白林绍璟这句道歉是在说什么。   其实,这事儿又如何能全怪林绍璟。   她不是那日说了之后也后悔了么,想嫁一个彼此喜欢的男人,不想嫁给林绍璟这个陌生人么。   若是按照林绍璟的思路来思考,这事儿也得怪她。   怪她明知道谢谦煦可能会有后招,还是小看了他。   怪她,也没那么想嫁给林绍璟。   然而,她并不想照着林绍璟的思绪来走。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也不觉得林绍璟有错。   明明他们二人都是受害者,错的只能是那躲在暗处心怀不轨之人。   “这怎么能怪你呢,那件事情又不是你的错。”杨槿琪柔声说道,“明明是那七……其他人,那背后之人的错。”   杨槿琪差点就把谢谦煦的名字说出来。   想了想,又咽了回去。她也是因着有了前世的记忆才能确定是那七皇子所为,若是跟林绍璟说出来,难免又要解释一番。   她爹都能查出来是谁干的。林绍璟是个聪明人,想必早就知道是谁干的了。就算不知道,猜也能猜出来。   倒不如什么都不说。   见面前的姑娘因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竟然还在庇护他,为他说好话,林绍璟心中更加愧疚了。   “虽说那件事情不是我所为,但后来,若是我早一些去提亲,或许……”   “那些人抓着咱们的把柄了,早晚会对付咱们。即便是你早些提亲,他们依旧会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到时候,就更说不清楚了,指不定别人以为咱们……咱们……已经……”话没说话,脸先红了,悄悄看了一眼林绍璟的脸色,“已经那什么了,遮羞呢。”   杨槿琪说的是实话。   她其实有些庆幸,这件事情被早早扯出来。如果等以后二人各自成亲,亦或者她嫁给了林绍璟,再爆出来这样的消息,那就真的有口说不清了。   此刻还能用别的谎言囫囵过去。   看着面前姑娘微红的脸颊,林绍璟觉得,自己究竟何德何能,能遇到这样一个纯善的姑娘。   这姑娘实在是过于单纯了,因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竟然一丝抱怨都无。   还在不停为他找补。   他只想用往后余生,好好待她。   “那姑娘可愿嫁与我为妻?”林绍璟又问了一遍。   杨槿琪抿了抿唇,羞涩地看了林绍璟一眼。   正想要回答,又想到了刚刚林绍璟说过的话。她刚刚一直想问来着,只是被林绍璟的道歉打断了思绪。   既然决定要嫁给他了,杨槿琪觉得,她有必要问问清楚。   “你刚刚……刚刚说,只会有我一人?”杨槿琪有些怀疑自己刚刚听错了。   林绍璟毫不迟疑地点头:“对。”   若说一开始他其实并没有娶了杨槿琪的意思。   他身份特殊,心中存着一件大事,这件事会流血,会死人。前途一片坎坷,看不到一丝希望。   处于这样风雨飘摇中的他,不愿再牵连一个无辜的姑娘进来。所以,那日一时冲动答应下来之后,当晚就后悔了。   生平第一次,他做了让自己不齿的事情。那便是,欺负了人家姑娘,但又没对人家负责。   本以为把那七皇子压制之后,那件事情就会如落叶一般,慢慢飘散,没入土壤之中,消失不见。   然而,埋藏起来的隐患还是爆发了。   七皇子不知为何突然起复了,而那件事情也弄得人人皆知。   他越发后悔了。   若不是他当初毁了诺言,没去提亲,又怎会发生后面的事情。这不是把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放在火上烤吗?   而这姑娘竟然没再人前说他一句不好听的话不说,甚至还屡屡维护他。   恩情太重,愧疚太深。   作为一个给不了姑娘高贵地位的男人,他能给的,就只有这样一个承诺了。   “真的吗?你以后只会娶我一个人?”杨槿琪有些不信,“不会有其他姑娘?”   谢谦煦口口声声说自小就喜欢杨妡,还不是设计娶了她,且后来又纳了好多女人。听说秦南王当年也是个痴情的种子,如今府中不是一样有嫡出庶出孩子的一大堆。   男人的话能信?   “真的!”   也不知为何,看着这样一双眼睛,杨槿琪竟然会莫名有些信了。   然而,想到自己前世也无数次被谢谦煦骗,她觉得自己的眼光着实有问题。连忙稳了稳心神,问:“不管你以后是否有钱,是否……是否升职,都只会有我一个人?”   看着这一双透亮的漂亮眼睛,林绍璟越发自责。   看吧,他上次说了一次谎话之后,在姑娘面前已经失了信誉。   人家平安侯府的姑娘能在外如此维护他,又如此的纯善,能娶了她是他三生有幸。即便他如今是个皇子,也未必能娶到平安侯府的姑娘。   如今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子,又有什么可挑剔的?   “对。我林绍璟在此立誓,不管我以后有钱,是否能更进一步,都只会娶杨槿琪一个姑娘,此生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若违此誓,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话刚说完,就被一只嫩白的小手捂住了嘴巴。   杨槿琪见林绍璟在立誓,颇为受用。但,其实并没有相信。   她不再像前世那般蠢笨了,男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林绍璟以后会成为皇上,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总是少不了的。她只要吸取前世的教训,稳坐中宫之位保护平安侯府就好,其他的,她才不管。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若天上真有神仙,劈死这些只会说甜言蜜语的负心汉才好。   所以,她故意等林绍璟说完,才假装娇羞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你……你……你莫要再说了,我信你就是了。”说完,杨槿琪垂了垂头,用帕子遮住了半张脸。   那微凉的小手放了一瞬之后,又快速拿开了。   指尖的香气似乎还停留在鼻尖。   这是林绍璟第三次跟一个姑娘做出来如此亲近的动作,前两次,也是她。   喉间微微发紧,忍住了渴意,林绍璟第三次问:“那姑娘可是愿意嫁与在下?”   杨槿琪快速地看了林绍璟一眼,咬了咬唇,抱怨了几句:“我上次不是说过了么,你怎么还问?我在府中等了这么久你都没来。”   抱怨完之后,又面带一丝微笑,压低了声音,羞涩地说:“我……我自然是愿意的。”   这些话,让林绍璟狂喜的同时,又隐隐提醒了他,是他背信弃义,是他违背了诺言。所以,心头的愧疚又增加了一些。   “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嗯,我信你。”说完,脸色微红,嘴角浮现出来两个小梨涡。   此时此景,林绍璟觉得喉间更痒了一些。   轻咳一声,指了指一旁的座位:“杨姑娘,请坐。”   “嗯。”   待杨槿琪落座后,林绍璟也坐下了。   坐下后,忍不住端起来面前的茶杯饮了一口。接着,又饮了一口。直到一杯见底,方觉喉间没那般干咳了。   正准备再倒一杯,刚提起来茶壶,就看到面前的姑娘正看着他。   林绍璟看了看杨槿琪面前的茶杯,连忙站了起来,欲给她倒一杯。   却被杨槿琪阻止了。   杨槿琪轻轻碰了一下林绍璟的手,拒绝:“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好。”   前世,即便谢谦煦在她面前再谨小慎微,也从未亲自动手为她做过什么。端茶倒水这等小事更是从未有过。   只是,谢谦煦这个人颇为精明。虽然对她异常体贴,但细细想来,他却几乎从未出手为她做过什么,使唤她的奴仆倒是使唤得非常顺手。她知他是个皇子,所以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对。   直到后来,她才方知,谢谦煦在宫中时颇受冷落,身边只有一个小太监,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亲力亲为。   不是不为,只是不愿罢了。   而此时不显的林绍璟,也是位皇子,将来还是一个比谢谦煦更厉害的人物。   而且,她敢肯定,这位皇子肯定早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谢谦煦觉得在她这里,在平安侯府受到了侮辱,所以后来那般报复。   那比谢谦煦更厉害的林绍璟呢?会不会也觉得是一种侮辱,等着以后报复平安侯府?   手落在林绍璟手背的瞬间,林绍璟感觉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一般,酥酥麻麻的。微微使了使力,茶水顺利倒入杨槿琪面前的茶杯中。   “这茉莉花茶味道极好,你试一试。”   看着林绍璟流畅的动作,真诚的眼神,杨槿琪觉得,这两个人并非同样的人。而且,倒水是他主动的,并非她要求。   她只要不主动去做一些羞辱他的事情,想必以后的结果就不会如前世那般。   况且,她也是娇养着长大的,并不喜欢去伺候别人。若林绍璟主动照顾她,何乐而不为?   想到这里,杨槿琪笑容微甜:“多谢林公子。”   林绍璟险些沉溺在这个甜腻腻的笑容里,垂眸,端起来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不必如此客气。”   杨槿琪笑了笑,端起来茶杯小抿了一口,称赞:“果然好喝!”   林绍璟难得笑了笑,随后,这个笑容又极快地散去了,看向了一旁。   杨槿琪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刚刚心中一直存着事情,还没觉得此处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此刻一看,方觉有趣。   “咦?这是大厅中央?”   “正是。”   “池子里的景物竟然还会变!亮起灯来竟然别有一番趣味儿。好生别致的设计。”   “听闻是一位极有才华的姑娘设计的。”   “所以这琴雨阁也是那位姑娘设计的吗?”   林绍璟眼眸微垂,淡淡地道:“对。”   杨槿琪有些不解,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似乎没说错什么话。可不知为何,她能感受到面前的这个男人似乎心情一下子不好了。   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吗?这不过是只幼虎就这般了。   不过,总归自己没说错什么。   再说了,昨日看到信中提及琴雨阁,她就有些怀疑眼前的男人跟这处有关。   相传,当年他身边有位极有分量的人物就喜欢时时来这里。且,早不关门晚不关门,却在谢谦煦登基后,确切说,他消失后突然关门了。   再加上,这琴雨阁这般神秘。   以她和清荣郡主的身份,也只能预约到外面那一层。   可林绍璟竟然连里面都能进来,此处的观赏角度还极佳。   把外面的事物尽收眼底。   她猜测,这面前的纱布定然是特殊材质做成的。从里面能看到外面,但从外面,未必能看到里面。   所以,这琴雨阁是他的吗?   那么,那位姑娘定然也跟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看他如此失落,难不成那位姑娘已经去世了?是他的亲人吗?   不过,既然他不开心了,她也不会那般没眼色,再提跟匠人有关的事情。   想着来这边的时间也不短了,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杨槿琪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捏了捏帕子,道:“时辰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好。”   看着林绍璟这一张英俊且没什么表情的脸,杨槿琪脸上露出来一个娇羞的笑容:“我在家等你。”   终于,这张脸上的表情微微动了一下。   杨槿琪非常满意,转身就想离开。   没曾想,刚刚沉默了许久的林绍璟开口问了一句:“你喜欢这里吗?”   杨槿琪微微一怔,复又点头:“喜欢啊。”   这里的精致这般别致,且处处彰显着低调的奢华,让人神往。虽今日看起来冷冷清清,却听说能日进斗金。试问,这样的地方,谁不喜欢?   “嗯,喜欢就好。”   虽然觉得林绍璟这话问得有些奇怪,但杨槿琪还是笑了笑,跟林绍璟告辞了。   等回到府中之后,这一次,杨槿琪没再跟平安侯和韩氏提林绍璟想要来提亲的事情。   她之前跟林绍璟之间的事情闹得那么大,族中早已对她爹放纵她的态度表示不满,朝着爹爹施压。或把她关起来,或送去族中庵堂静修。   即便后来她去澄清了,可这事儿终究在别人的心中留下了痕迹,看如今来他们府上提亲的人骤减就知道了。   且,既然林绍璟私下跟她说了那么多话,也承诺要娶她,想必自己早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她在家等着就是了。   她其实也有些好奇,林绍璟究竟打算如何来他们府上提亲。   直接让林将军来提亲吗?要是这样的话,也不知她爹能否同意。   她且先看着吧。   大不了最后她再出面就是了。   被人知晓了跟林绍璟之间的事情,她想要嫁个门当户对心意相通的如意郎君的想法就更加难了。   倒不如嫁给林绍璟,虽然没有心意相通,但至少能直接躺赢。   上辈子努力了二十多年没能实现的梦,说不定这辈子能轻松得到。   没想到,第二日,林绍璟就来了。 第24章 求娶   一听门房说林绍璟来了, 平安侯心情有些复杂。   如今, 女儿的名声算是毁了一些, 而那个毁了女儿名声的人, 不是别人, 正是来人。   可若细究起来,这事儿虽跟此人有关,又跟此人无关。   他多少有些迁怒了,所以只让人把他请进府中,但却并未去见。   而林绍璟来到府中的消息,除了平安侯,其他各处也听说了。   杨妡自然也听说了。   听说了她爹的反应, 杨妡勾了勾唇,把站在一旁的侍女香草叫了过来。   “香草。”   然而, 唤了几声后,香草仍旧如一根木头桩子似的,恍若没听到她的喊声。   “香草!”杨妡提高了声量。   “啊?是, 姑娘。”香草终于有了反应。   “去,跟住在客房的二堂伯娘说,那个跟长姐有了首尾的男人来府中提亲了。就说爹爹不愿意,正想推了这门亲事。”   香草震惊地看向了自家姑娘,犹犹豫豫地说:“姑……姑娘, 这么做不太好吧?咱们并不知那林三公子来府中是做什么的, 万一不是来提亲的呢?您这样说, 岂不是会坏了大姑娘的名声?”   杨妡听后, 眯了眯眼睛,看向了自己的丫鬟:“哦?坏了长姐的名声?你莫要忘了,当初是谁把长姐的帕子亲手交给了外男!”   香草脸色顿时泛白:“可……可奴婢不知当初那个是大姑娘的帕子……”   “别跟本姑娘说些没用的,说,你到底去还是不去?”杨妡厉声说道。   香草脸上露出来迟疑的表情。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她也被侯爷狠狠责罚了。若是她再帮着姑娘做一些伤害大姑娘的事情,会不会被赶出去……   可若是不去说,二姑娘这边如何能交待?   “别忘了,你的卖身契在谁的手上,你若是不去,我今日就能提脚把你这个贱婢给卖了。”杨妡威胁。   听了这话,香草连忙回过神来:“二姑娘,是奴婢不好,奴婢马上去。”   “嗯,快去快回。”   “是。”香草颤抖着嗓音回复。   住在客房的杨氏族中人一听香草的话,立马精神振奋地去找平安侯了。   “侯爷,听说那跟大侄孙女有关的男子来府中提亲了?”   平安侯冷哼一声:“这是听谁胡说的,怎么可能?”   “大侄子,不是我说你,既然那男子要娶槿琪,你就让槿琪嫁过去好了。这样既能全了侯府的名声,又能保住大侄女的清誉。”   平安侯嗤之以鼻:“也不看看他是个什么东西,敢去我的女儿。”   “不是,大侄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杨家虽然不是那极迂腐的人家,但也是守规矩的,若是出了大侄女这种名声尽毁的姑娘,后头的姑娘们还怎么说亲?”   平安侯气结:“事情根本就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怎么就不是了?别以为你靠着权力让别人闭嘴了就能掩盖事情真相。我们早就知道得清清楚楚了,大侄女确实跟那男子独处一室大半个时辰。你可以骗得了世人,却骗不了神明。祖宗可都在天上看着呢,你莫要坠了咱们杨氏的名声。”   平安侯气得不轻,但面前的人又是长辈。   忍无可忍,吵了几句之后,平安侯以还有要事要处理为由,把他们撵回了客房。   平安侯在书房兀自生了许久的气之后,让人把林绍璟叫了进来。   这是平安侯第一次见林绍璟。   看着自打进屋之后,说了一些表示歉意的话,就跪在地上少年,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少年看起来长得倒是英俊,姿态也是不卑不亢。   可若是把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人?嗤,除非他脑子坏掉了。   他如今手握重权,族里的那些人不过是仰着他的鼻息罢了,很是没必要搭理。他的女儿,怎能嫁给这样一个没用的人?   “事情本侯已经知晓,虽与你脱不开干系,但毕竟不是你做的。本侯不会迁怒与你,你且回去吧。”   话音刚落,只听跪在地上的少年说道:“求侯爷将长女许配与我。”   虽然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一听这话,平安侯还是怒了,袖子一甩,怒斥:“痴人说梦!”   “我自知配不上杨姑娘……”   “既然知道,就不要再说这种大话。”   “只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作为一名男儿,我想对杨姑娘负责。”   “不需要!想对我儿负责的人多得是,就不劳烦林公子了。”   双方谈得很不愉快。   林绍璟被平安侯怼了这么几次依旧淡然,但,平安侯却是越说越气。   看着平安侯的样子,林绍璟突然转了话题:“请问侯爷择婿的标准是什么?”   “不管本侯的择婿标准是什么,都不会是你这副样子。”平安侯越发觉得面前的少年不自量力。   “我自知不符合侯爷的标准,只是,我是真心想娶杨姑娘,还望侯爷告知在下一二。”   平安侯看着面前这个说话依旧从容的少年,微微眯了眯眼,这个少年似乎跟传言中不太一样。想到他的身份,平安侯想,大户人家是非多,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生存法则,尤其是庶子。   一想到这一点,倒是对他的态度好了一些。不过,仍旧不觉得这个人配做他的女婿。   正在气头上的平安侯想,还是要让他死了心才好。   “身份尊贵,才华出众。”   平安侯这话说得颇狠,在外人看来,林绍璟不过是将军府的庶子罢了,身份低微。   说起来才华,那更是他没有的东西。   他不过是个秀才罢了,靠着家里的蒙荫去兵部任职,还做得稀里糊涂的。   林绍璟面上依旧淡定,沉思了片刻,道:“说起来身份尊贵,再贵也贵不过皇家。如今圣上有五位皇子,三皇子已经娶妃,四皇子性子暴戾且已于去年定下亲事。六皇子虽没有娶妃,但有些多情,跟左相府的卫姑娘来往甚密。十皇子比杨姑娘小上几岁。似乎都不合适。”   平安侯道:“你到是有备而来。”   话里有着浓浓地讥讽。   说完,又转了一句:“不过,即便这些皇子再不合适,本侯也不至于退而求其次选择你。”   “嗯,我知道,侯爷不想参与夺嫡之事,不想杨姑娘嫁入皇家。”说完这一句后,在平安侯审视的目光中,又接着说起来别的事情。   “熙国公府的嫡次子学识不错,只是我听说他似乎对书院山长的孙女有意,此事惹恼了国公。”   “良淑公主的嫡长子倒没有意中人。然,良淑公主只有这么一个儿子,难免管束得严了一些。其嫡长子事事都听公主的,鲜少有自己的抉择。此次杨姑娘出了这等事,于公子本欲来探望,可惜还未出门,便被公主拦下了,关在了府中。”   “馨贵妃的娘家晋华侯府二房的嫡长子倒是个极有主意的人。未及弱冠,去岁便中了探花,学识不错,前途不可限量。只是,太过有主意了一些。听闻他不顾母亲的劝阻,收了一位自小一起长大的通房,如今已有了身孕。”   ……   林绍璟每说一人,平安侯的脸色就难看几分,说到后面,平安侯已经听不下去了。这几个人,是他为女儿千挑万选的。他本来觉得这些人挺不错的,可一听面前这少年一说,觉得自己识人不明,白活了大半辈子。   这哪里是想让女儿幸福,分明是想要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好了,你莫要再胡说了!”忍无可忍,平安侯打断了他。   “是不是胡说,侯爷一查自由定论,小的也不多说。”林绍璟乖顺地应下,“然,侯爷,有些人,不能只看表面。”   平安侯觉得林绍璟在讽刺他。刚想要反驳,突然想到了怪异之处。   据他所知,面前这位少年分明是将军府中最不起眼的庶子。可如今看来,这哪里是传闻中唯唯诺诺的性子,分明极有想法。   他说的那些个事情,有些他都不知道。为了给女儿找个好的归宿,他自然是打听过这些少年的人品。而且,也观察了几年。   这些少年的人品自是没问题的,也有才能。   可他却没怎么注意林绍璟说的这些事情。   不能看表面?难道是在暗示,他也不是表面上这般不堪吗?   思来想去,平安侯问了一句:“你刚刚说圣上有五位皇子,另一位呢?为什么不提。”   林绍璟嘴角扯了扯,难得露出来一个讽刺的笑容,随后,又恢复平静,看向了平安侯,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跟侯爷一样,希望七皇子在慎思殿,永远不出来。”   平安侯微微眯了眯眼:“那件事情是你做的?”   “侯爷英明,正是在下。”   见林绍璟承认了,平安侯心里一惊。   连他都做不到的事情,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庶子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你究竟是何人?   “林将军府三公子。”   “你藏得倒是挺深。”   “自保罢了。”林绍璟道,“既然能自保,自然也能保护杨姑娘。”   林绍璟故意透露出来这件事情,为的就是让平安侯知道他的能力,相信他能护得了身边人。   平安侯静静地端详了林绍璟许久,终于开始正眼瞧着他了:“你先起来吧。”   “多谢侯爷。”   “回去吧。”平安侯道。纵然这个少年不简单,他也绝不会把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人。   林绍璟纹丝不动,道:“侯爷,小子有话想跟您说。可否屏退左右?”   平安侯沉默了片刻,挥挥手,把房间内的其他人都打发了。   接下来,两人密谈了约摸半个时辰左右,林绍璟离开了。   林绍璟走后,平安侯在书房坐了许久。   视线一直落在桌子上的几页纸上,心情颇为复杂。   想了许久,突然察觉到此事的怪异之处。   自打那日在将军府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女儿似乎就跟从前不太一样了。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比从前冷静了许多,也聪慧了许多。   这几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女儿那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若说女儿不知道府中发生的事,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既然知道,为何没过来找他呢?   想到女儿那日从将军府回来后,异常冷静地跟他说要嫁给林绍璟了,眉头微微皱了皱眉。   “来人,去把大姑娘请过来。”   “是,侯爷。”   一刻钟后,杨槿琪来到了书房。   父女俩寒暄了几句之后,很快就切入了正题:“琪儿,将军府那庶子过来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杨槿琪点头:“知道。”   “你怎么想?”   杨槿琪听着她父亲的话,暗自琢磨了一下。也不知为何,她怎么觉得父亲话中有话,而且,对那林绍璟似乎没那么讨厌了呢?尤记得,父亲似乎之前一直对他态度不太好。   以林绍璟的身份,父亲肯定是瞧不上的。   前世能瞧上谢谦煦,那是因为谢谦煦好歹是皇子的身份。   真是奇怪,林绍璟究竟跟父亲说了什么呢?   这般想着,杨槿琪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爹,林三公子跟您说了什么?”   平安侯自然也看出来了女儿的态度。只是,他也奇怪,女儿的性子他自然是了解的,想要嫁入皇家,成为那人上人。为何对这位林三公子不同呢?   “说想要娶你。”平安侯说,“你怎么看?”   杨槿琪在心中细细思索了一些,终还是忍不住说出来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爹,如今外面究竟是如何议论的,女儿也清楚。虽然那日女儿在众人面前解释清楚了,但,众人是否真的相信了,却不知了。听说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来府上提亲的人越来越少了,而且那对女儿有意的几户人家也没什么动静。由此可见,还是有些影响的。”   “您跟娘之前选中的那几户,恐怕因着这件事情,不妥了。女儿要是嫁,估计也只能嫁次一些的。”   “若是咱们降低了择婿标准,等女儿嫁到这些人家去,恐怕人家坐实了那些传言,觉得咱们心虚,才会如此做。女儿纵然低嫁,嫁过去也只会无端矮了一头。”   “而不管女儿是嫁到原先选定的那些人家,还是次一些的人家,想必他们心中都会对那件事情有些芥蒂。”   “女儿之前或许还存着要嫁入皇家,坐那人上人的想法,如今在爹爹的影响下,却是没有了。既然不嫁入皇家了,嫁给谁都比咱家弱。”   “所以,女儿思来想去,倒不如嫁给林三公子。”   平安侯看着长女的眼神越发不同了。他没想到,经过了这件事情之后,女儿竟然一夕之间长大了。他从前一直娇宠着女儿,也知道女儿的秉性脾气。想着女儿是姑娘家,以后会嫁去别家,就没怎么管。   如今,女儿倒是变成了他希望的样子。   只是,想到女儿长成的代价,他倒宁愿没有这些个事儿,宁愿女儿长不大。   “琪儿,你长大了。”   女儿说的这些话他又如何不知道呢,只是,让他把女儿嫁给林绍璟那种身份的人,他着实不愿。   且,今日来看,那林绍璟哪里又是个简单的庶子。   这样的林绍璟让他心情很是复杂,既欣慰他有能力能抱住女儿,又觉得他心思太过重了,不是良配。   “都是爹爹教得好。”   见自家爹爹态度有些奇怪,杨槿琪补充了几句:“女儿觉得那林三公子人品不错,也不像表面上表现的那般蠢笨无能。传言,也未必可信。”   不说这些话还好,一说,平安侯心情更加复杂了。   “好了,爹知道你的意思了,你先回去吧。”   “是,爹爹。”杨槿琪乖巧应下。她觉得,林绍璟能这么短时间内让她爹对其改观,估计事情能成。她也无需太过操心了。   虽然林绍璟拿出来了最大的诚意,可平安侯却并未真正被打动。   接下来几日,平安侯先是查了查林绍璟。结果,让人意外的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平安侯越发觉得林绍璟深不可测,对他有些有满意。   再接下来,他又开始调查那些个世家公子。   越查那些他之前相中的世家公子,越是心寒。   之前他也查过,但没有具体方向。如今按照林绍璟提供的方向,真的是对这些人大失所望。   原以为这些孩子都是好孩子,要家世有家世,要能力有能力。可,有些人竟然早已有了喜欢之人,甚至庶长子都快生出来了。还有的,做不了主。   平安侯陷入了纠结之中。   林绍璟上门之后半个月后,平安侯府和林将军府依旧没什么动静。   在宫中的谢谦煦坐不住了。冷哼一声,写了一封信。   “去,交给王叔。”   把信交给属下之后,又让人去六皇子的母妃,贤妃娘娘处传了几句话。   晚间,听着属下来报,谢谦煦脸上露出来得意的微笑。   他就不信了,一个侯府嫡女和一个将军府的庶子他还能对付不了?   看吧,都不用他亲自出手,自有那蠢笨的人上赶着为他做事。   这也不怪谢谦煦得意。   前有将军府嫡长子林绍钰,后有秦南王,全都在帮着他。   而他只需要躲在暗处即可。纵然平安侯恼火,这事儿也怪不到他的头上。自有那蠢货挡在他的前面承担平安侯的怒火。   没过几日,宫里突然放出来一个消息,皇上要给六皇子定亲了,定亲的对象正是左相府的卫姑娘。   这消息一放出来,就像是一个风向标一般。   良淑公主府的嫡长子也火速定下了亲事,定的是馨贵妃的娘家晋华侯府的三姑娘。   熙国公府的嫡次子,也跟秦南王府的二姑娘要说亲了。   仿佛一夜之间,那些之前想要求娶杨槿琪的男子一个个都快速找到了合适的结亲对象。   而不知怎的,关于杨槿琪的和林绍璟之间的事情,再一次被人传了出来。   为此,平安侯特意进宫了一趟。   因着跟皇上的关系甚好,所以就问了一句六皇子的亲事,结果德宁帝不知怎的,突然反问了一句:“朕听秦南王说,槿琪看上了将军府的儿郎?”   一听秦南王的名字,平安侯心下一凉。   秦南王虽然不怎么理会朝政,但他却是宗室之首,代表着皇家。   他着实没想到,向来对事情异常冷漠的秦南王竟然会信这种流言,还插手这事儿。   “皇上明鉴,没有的事儿。不过是槿琪摔倒了,将军府的公子扶了她一下罢了,并未有更多的逾矩之处。”   结果,德宁帝却道:“哦,这样啊,救命之恩,那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平安侯想要再解释一番,可向来信任他的德宁帝眼神竟然有些闪躲。面前的人毕竟是皇上,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那些话,只好咽了回去。   平安侯一走,德宁帝就松了一口气,跟一旁的吴内侍道:“哎,贤妃这几日吵得朕脑子疼。槿琪倒是个好孩子,只是运气太差了,外面流言那么多,也不好再委屈了老六。”   “您也是为了六皇子着想,想必平安侯能理解。”   “只是,连秦南王都说这事儿是真的了,怎么平安侯却还想要欺瞒朕。这事儿……”   吴内侍看了一眼德宁帝的脸色,笑着说:“侯爷也是为了女儿的清誉着想。被将军府庶子迷晕的事儿毕竟不光彩,侯爷不想承认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却不该连皇上您都欺瞒。”   德宁帝看了一眼吴内侍,许久后,说了一句:“说起来,那将军府的家教真是差,竟然教出来这么一个货色。”   “是,皇上说得对。”   最后,皇上说了一句:“只是委屈了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了。”   平安侯回去之后,气得一拳把书房的桌子锤裂了。   皇上既然已经提起了林绍璟,此事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可他不甘心,实在是不甘心!   想着跟皇上之间的情分,若是他给女儿找个低门小户嫁过去,皇上也不会多说什么。   接着,赶紧秘密地多方打听了一些次一些门第的男儿。只求赶紧找个家世尚可,人品好的嫁过去。与此同时,韩氏也在悄悄打听。   只可惜,有了林绍璟在先,平安侯再看人的话总是忍不住跟他对比。   不对比还好,一对比,这才发现不合适之处。   家世好的没有林绍璟这般有能力也没有他这般有钱财,家中富裕的又没有林绍璟家世好,有能力的又多半是穷举子还不知何年何月能考中进士。   而这些人,在他调查之后,又陆陆续续暴露出来一些其他问题。比如,家中有恶婆婆,再比如,于女人一事儿上有问题。   仿佛有无数双手,在推动着整件事情。   晚上,平安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韩氏也为女儿的事情发愁,睡不着。   “侯爷,咱们就当真没有办法了吗?”韩氏问。   平安侯叹了叹气:“再看看吧。”   韩氏的眼泪一下子又流了出来,人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见状,平安侯也坐起来了,安抚妻子。   “难道琪儿就只能嫁给将军府的庶子了吗?”韩氏哽咽地问。   以往平安侯还会否认,此刻,却沉默了。   韩氏再次痛骂了那些个见风使舵的人,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   “我可怜的女儿啊,怎么如今要遭逢这样的灾难。”   平安侯叹气:“哎,谁也没能想到,事情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韩氏哭了许久之后,慢慢停止了哭声。想到近来相看的那些个少年,道:“要不然,就他吧。”   平安侯蹙眉:“若是嫁给了他,就太委屈琪儿了。”   韩氏扯了扯丈夫的袖子:“可……皇上那边都开口了,咱们若是找到了合适的也就罢了,如今既没有,倒不如就他吧。好歹,不算违背了圣意。”   经过了这一个多月,平安侯早已认清了现实,只是,不想面对罢了。   “若是有办法,我是宁愿把女儿留在府上一辈子,也不愿让她嫁给这种身份的人。”   身为女人,自是跟男人的想法不太一样。且,这段时日以来,自家女儿没少来身边,她也渐渐明白了女儿的意思。   “侯爷,这几日我仔细想了想,其实,那林三公子倒也还算不错。”   平安侯冷哼一声:“哼,哪里不错了?”   韩氏叹气:“虽然门第低了一些,但至少林公子答应您这辈子不会娶别的姑娘。”   “这也算优点?就他那身份,娶了我平安侯的嫡长女,还敢纳小?能的他吧!到时候看我不打死他!”平安侯冷哼。   韩氏又哪里看得上林绍璟这个女婿,只是无奈罢了。   “侯爷,不是我说,你看看京城中,有几家公子不纳小?就算没有明面上的姨娘,通房丫鬟总是有的。就说您给琪儿相中的那几户,都有通房。就算是那穷举人,家里多半也有通房。”韩氏道,“对了,您打听过了吗,他可有通房?”   平安侯沉默了半晌,说:“那倒没有。”   说完,看着夫人满意的样子,平安侯有些不甘,道:“除了这个,他也没别的优点了。”   韩氏却有着不一样的看法:“那日,他不是还给了侯爷一样东西吗?他能拿出来那样的东西,就证明是个极有本事的。而且,他还能轻易舍弃,看来不像表面那般简单。其实,侯爷,您嘴上虽然不说,但也非常看重这一点吧?”   平安侯没讲话。   “说实话,对于此事,妾身也非常震惊。若不是侯爷亲口跟妾身说,妾身怎么也想不到那样一个庶子还能有这样的东西。既然皇上堵了琪儿的路,琪儿也没得选了。嫁给林三公子,至少能堵了世人的嘴,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且,他能拿出来那样的东西,以后将军府分了家,咱们不用忧愁女儿一无所有了。他那么有本事,也定然能护女儿周全。这般一想,倒是比一般的少年还强上一些。还有,也免得您违背了圣意,惹了圣上不喜。圣上年前生了一场病之后,就变了……”后面的话,韩氏没再说下去。   平安侯被猜中心思,仍旧没有讲话。   夫妻二人沉默了许久,韩氏突然发出来一声长叹,接着,说了一句:“作为一个女子,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又有几个男人不介意呢?侯爷位高权重,族中尚且如此,何况那些小户之家的姑娘呢?”   “有我在,定能护琪儿周全。”平安侯道。   韩氏没再说这个问题,而是说起来其他:“侯爷,您有没有发现,其实琪儿自己也是愿意的。”   平安侯就是发现了这一点才更加郁闷。   “发现了。”   “是吧?妾身也发现了。仔细想来,那日她从将军府回来时神情就有些怪异。后来还提醒过侯爷亲事的事情。”   “哎,女儿如今的心思也跟从前不一样了。”   夫妻俩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渐渐睡去了。   又过两日,平安侯想清楚了所有的事情,也冷静了下来,把长女叫了过来。   “你可愿嫁给将军府的林三公子?”   杨槿琪微微一愣,说:“……愿意。”   “既然你愿意,那就他吧。”平安侯道。   至少,如夫人所说,林绍璟能护得住女儿,也能堵住悠悠众口,皇上那边也好交代。   杨槿琪着实惊住了。   她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知道六皇子,以及高门贵族发生的那些事儿。   她也相信林绍璟有本事说服她爹,爹也终究会答应亲事,但却没想到她爹这么快就答应了。   “爹,为什么?还发生了何事?”杨槿琪问,“或者,林三公子究竟做了何事?”   她实在是太惊讶了。她爹当年对谢谦煦可没这么好的态度啊,拿捏了他许久。   想到林绍璟给的的那样东西,说:“没什么,安心备嫁吧。”   既然她爹不说,杨槿琪也没多问,总归,这件事情成了,只道:“是,爹爹。” 第25章 提亲   隔日, 林将军就去平安侯府提亲了。   杨槿琪和林绍璟之前的事情闹得着实大, 京城里的人家都在观望着。   林将军一入平安侯府的大门, 消息就如同长了翅膀一样, 飞入了京城的各个角落。等林将军面带喜色的从平安侯府里出来, 那传闻似乎更确切了一些。   众人基本上都肯定了一件事情,平安侯府的嫡长女要嫁给林将军府的庶子了。   即便是众人早就猜到了这种可能,但,当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还是震惊了。   那平安侯府是什么样的门第,林将军府又是什么门第。   杨姑娘是什么样的名声,林绍璟又是什么样的名声。   这两厢一对比, 纷纷认为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亦或者, 感慨林绍璟命真好。这般一个任由长兄欺负的人,竟然能因此娶了平安侯府的嫡长女。   这不是躺赢吗?   毕竟,平安侯府势大, 平安侯又手握兵权,林绍璟即便再是一块烂泥,也能被平安侯扶上墙去。   再过了两日,随着震远侯夫人入平安侯府,确切的消息传了出来, 林将军府的确跟平安侯府定下了亲事。   接下来, 关于这门亲事, 又有了新的说辞。   据说, 两府要联姻的事情,并非是近日才定下来的。早在几十年前,林老将军就跟老平安侯商定了儿女亲事。只可惜,两人的孩子年岁差得太多,所以一直没能实现这个约定。   最近,平安侯和林将军在酒席间推杯换盏时,突然想起来此事。   又因林三公子救了杨家长女,而二人又被流言所累,所以,两人为了儿女的名声,当下就互换信物,确定了联姻的对象。   那些个信了之前流言蜚语的人,自然是觉得这是两家遮丑的说辞罢了。不过,那些不相信这些流言蜚语的人,一想到多年前,林将军府还没没落时,林老将军的确跟老平安侯有些交情,便也没多想。   不过,别人没多想,不代表有些人不多想。   林绍钰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立马怒气冲冲地找上了林将军:“爹!当年祖父跟平安侯府商定亲事这件事儿,您怎么不早跟我讲?”   “哼,早跟你讲?跟你这个蠢货有什么好说的?”林将军最近对儿子越发不满了。   “瞧您这话说的!您要是早跟我讲了,我也不用娶黄氏了。两府既然有婚约,自然是我这个嫡长子配侯府的嫡长女,哪还有三弟那个窝囊废什么事儿?”林绍钰愤愤不平地说道。   刚刚在外面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他就非常生气。   出于对自家父亲的惧怕,他本来犹犹豫豫地不敢过来,可实在是气愤,还是忍不住过来了。   林将军听到儿子如此说,先是一愣,顿时,怒气爆发:“你个畜生!这事儿还不是你惹出来的?你三弟为何会娶平安侯府嫡长女,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说着,就抄起来桌子上的砚台砸了过去。   他这儿子,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府跟平安侯府未曾有婚约,不过是用两个府上早有婚约来掩盖住流言和丑闻,堵住悠悠众口罢了。   这事儿本就是自家这个长子惹出来的,可他却还信了有婚约一事,当真是蠢笨如猪。   林绍钰一见如此,吓得连忙往一旁躲,一边躲一边说:“爹,原来是您骗人的啊?根本就没婚约这事儿是不是?我就说嘛,祖母这般疼我,要真的有婚约,肯定不能便宜了老三。”   林将军却是越听越生气,拿起来桌子上的书朝着长子扔了过去。   “老子今日告诉你,你祖父跟平安侯府确有婚约。老子不让你娶平安侯府的姑娘,是因为你平日里太不像话了,怕你配不上平安侯府的姑娘!”   林绍钰震惊地看向了自家父亲。   趁着这个空隙,林将军好好打了儿子一顿。   一刻钟后,林绍钰一瘸一拐,灰头土脸地从书房出来了。   谢谦煦听到杨槿琪要嫁给林绍璟时,嘴角微微上扬。   他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   不是不愿嫁给他,还口口声声地说要嫁给林府那个庶子吗?那他就要逼她嫁过去!自尽亦或者关入家庙送回族中?不,绝对不行!   他要亲眼看着杨槿琪嫁给那样一个懦弱无能的男人,亲眼看着她的下半辈子有多么的难过,亲眼看着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京城贵女如何被人往泥土里踩!   他要让她明白,让平安侯府明白,得罪他是一件多么愚蠢至极的事情。   有朝一日,等他登上了皇位,他要笑看这些人跪在地上俯首称臣,后悔今日的决定!   平安侯此刻的确在为亲事烦闷不堪。   听着管家说着外面对他们平安侯府的诸多议论,头痛得不行。   没答应亲事的事情,外面传女儿如何如何失了清白,说女儿跟那将军府的庶子如何如何。   等到真的定下来亲事,外面又在嘲笑他们平安侯府如何的丢人。竟然把长女嫁给了那样一个庶子。等着看他们平安侯府的笑话。   平安侯第一次怀疑自己,把女儿嫁过去的决定是不是错了,是不是太轻率了。可这事儿又闹得这般大,不快一点恐对女儿不利。   想到明日就是纳彩,外头竟然还有人下注,赌他们平安侯府会收到多么微薄的彩礼,平安侯重重叹了一口气。朝着来汇报外面事情的管家挥了挥手,心中暗想,罢了罢了,最近几日不出门便是了。   杨槿琪倒是并未去打探外面的事情,此刻,她正准备让下人们收拾东西。   “去收拾一下我的箱笼吧,距离出嫁也没多久了。”   “是,姑娘。”紫砚立马应道。   绿墨脸上露出来迟疑的神色。   “怎么了?”杨槿琪问。   绿墨抿了抿唇,道:“姑娘,您真的要嫁给将军府的三公子了吗?”   杨槿琪觑了一眼绿墨脸上的神色,点头:“对。”   接着,又问:“你可是不愿随我出嫁?”   绿墨连忙摇头:“不是,姑娘,奴婢绝对没有这个心思。奴婢只是为姑娘感到不值。外面都在说姑娘下嫁,那将军府的庶子配不上姑娘。”   “住口!这种话我不想再听到。”说完,想到前世绿墨的选择,杨槿琪道,“绿墨,若是你不愿随我入将军府,直接告诉我便好,念在咱们主仆多年的情分上,我定会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   绿墨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是,姑娘,奴婢绝对没有这个心思。”   杨槿琪淡淡地道:“嗯,你好歹伺候我一场,若是真有这个心思,记得提前知会我一声。”   “是,是,姑娘。”绿墨有些紧张地回应。   自从几个月前,发生了将军府的事情之后,姑娘的气势就越发足了。   她不过是一个迟疑,姑娘似乎就能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这到叫她不敢想别的了。   杨槿琪又看了一眼绿墨,把视线转移到了窗外。   至于绿墨所说的外界的传闻,平安侯的担忧,杨槿琪完全没有。   反而,隐隐有一种压抑的兴奋,觉得众生非常愚蠢。   此刻他们有多么瞧不起平安侯府,多么瞧不起她,相信往后他们就会有多么羡慕她。   这时,外面有个小丫鬟道:“姑娘,二姑娘身边的香草过来了。”   杨槿琪微微一怔。   香草是杨妡身边的丫鬟,而杨妡如今已经被禁足,那么香草为何要来见她?对于香草的来意,她倒是有些好奇。   她隐约记得,前世,她嫁给谢谦煦没多久,再见到杨妡时,身边就换了几个丫鬟,没有这个跟了杨妡多年的丫头。   微微思索了一下,杨槿琪道:“让她进来吧。”   “是,姑娘。”   香草进来之后,“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大姑娘,奴婢有罪。”   接着,从香草的话语中,杨槿琪明白了她的来意,原来,竟然是来投诚的。   说完事情之后,香草哽咽地道:“奴婢自知做了很多对不起大姑娘的事情,也不敢求大姑娘原谅。不管是打是罚,奴婢都认了。只希望大姑娘能给奴婢一条活路。”   “给你一条活路?”杨槿琪挑了挑眉,“你这是何意?”   香草颤抖着手,一点一点把自己的衣袖挽了起来。   看着上面的伤痕,杨槿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谁弄的?”   香草闭了闭眼,眼泪簌簌往下流。   杨槿琪蹙眉:“二妹妹?”   香草点了点头:“大姑娘,奴婢实在是忍受不了了,求求您了。”   杨槿琪直直地看向了香草,问:“这件事情你为什么要说与我听?你可以跟父亲,或者母亲说。”   香草摇了摇头,道:“大姑娘,奴婢知道,您虽然平日里看起来有些凶,但却是这个府上最善良的人。若是您都不可怜奴婢的话,奴婢也没什么活路了。”   杨槿琪沉默了片刻,说:“你先起来吧,关于身上的伤,细细讲于我听。”   “是,姑娘。”   第二日,将军府送彩礼的人过来了。   此刻,路上早已经围满了人,等着看平安侯府的笑话。   然而,当看到关在笼子里的大雁时,众人的声音全都小了不少。再往后看,看到那一箱箱的黄金白银,羊酒布匹等等,全都傻了眼。   不是说这将军府已经没落了吗?   不是说那庶子没什么本事还不得宠吗?   为何彩礼这般重?   那将军府的嫡子纳彩时,也不过是用别的活物代替了大雁,黄金也没多少,只看到了两箱白银。可这庶子下聘,黄金就有两箱不说,白银也有四箱。更别说后面那些数不清的绫罗绸缎。   难道传闻有误?   林将军非常宠爱庶子,且为了这个庶子要把家底搬空?   不管实情到底是什么,总归,众人从这一箱箱的礼中看出来一件事情,将军府非常重视这么亲事,非常重视平安侯府的嫡长女。   很快,这一箱箱的东西沿着街道,走入了平安侯府。   到了门口,有那孩童好奇地看向笼中的大雁,想要逗弄。   送雁的人也没生气,笑呵呵地道:“哎呀,你这孩子,可不能惹恼了这雁。要知道,这雁可是林三公子亲自去林中猎回来的,珍贵得紧呢。”   人群中又是一阵感慨。   都在称赞林绍璟,不愧是将军府的公子,这般的勇猛。   不过,那些个世家贵族中的人却满心的不以为然,认为这人说了假话,故意给那庶子长脸。   不管是不是林绍璟亲手猎的,平安侯见着这彩礼,脸上的表情好看了不少。至少,表面上大家都过得去。   杨槿琪听到林绍璟亲手猎了一只大雁,脸上也带了一丝笑意。   跟别人的猜测不同,她知道,林绍璟既然说是亲手猎的,那么就一定是亲手猎的。   心中暗想,看来,他对这门亲事还挺满意。   侧头看着正在缝制男人样式的袜子的紫砚,杨槿琪朝她伸手:“别做了,我亲手来吧。”   紫砚微微一怔,把手中准姑爷的袜子递给了他们家姑娘。   杨槿琪想,她总要投桃报李才好。   过了几日,等一切都恢复平静,族中的人也准备不日就回去时,杨槿琪拿着东西,带着香草去找平安侯和韩氏了。   杨槿琪知道,杨妡在父亲眼中是个乖巧的女儿,时常去跟父亲聊天说话,还给父亲做一些荷包,糕点。即便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父亲仍旧喜欢杨妡。   她能做的,便是拆穿杨妡,让父亲一点一点地看清楚,杨妡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虽然父亲已经听从她的话,加强了书房的戒备,也没让杨妡再去书房。可不久后她就要出嫁了,也不能时时刻刻看着杨妡,离开前,她怎么也要做一些事情。   为了使父亲相信,这几日,她一直在调查杨妡的事情,好在杨妡如今被关起来了,身边的人也不会再给她打掩护,所以非常顺利就拿到了证据。   平安侯听到长女说小女儿虐待婢女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即便是看到香草身上的伤痕,也有些质疑。   只是,认证物证确凿,容不得平安侯不信。   后头,还有更让他失望的事情。   秘密跟族中的堂伯母传信,败坏长姐的名声,撺掇族人来京城收拾长姐,逼着长姐嫁入将军府。   好在族中的人还没离开,平安侯可以一一证实。   越是查证,平安侯越是心寒。他着实没想到,小女儿竟然不知悔改,被禁足了还要使手段对付长女。   小女儿的作态让平安侯很是伤心难过。整整两日,平安侯都没有睡好觉。   直到第三日,族里的人要离开时,平安侯让人把小女儿叫了过来。   杨妡本以为父亲再次心软原谅了她 ,然而,她刚进门,就听父亲说:“一会儿族中人就要回去了,你跟他们一起走吧。”   “爹……您……您说什么?”杨妡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既然族中的长辈们是你唤来的,那就由你跟着去吧。”平安侯的声音异常冷静。   “爹,不要啊,不,爹,不是女儿,真的不是。女儿不知道他们为何来京城,一定是因为长姐,是长姐。您不能这么对女儿,不能让女儿替长姐去。如今被人说三道四的是她,自甘堕落嫁给将军府庶子的人也是她。让她去,让她去!”   平安侯闭了闭眼,把信扔到了小女儿身上:“你竟然还敢在为父面前狡辩!”   杨妡看着面前的信,心顿时沉了下去,脑子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还没等她求饶,只听平安侯又道:“你虐待婢女的事情为父也已经知道了。平日里看你是那般温柔善良之人,没想到竟然能做出来如此歹毒之事。要不是发现得早,你迟早会闹出来人命!”   这一波接一波的打击,使得杨妡脸色煞白。   “为父已经跟族里的长老说好了,一会儿带你离京。回到族中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回来。”说完,不再看杨妡一眼,转身离去。   见自己最大的靠山要离开了,杨妡这才开始慌了,大声道:“爹,爹,不要啊,女儿知错了,知错了,您不要。唔唔。”还没说几句,嘴巴就被仆人堵住了。   就这样,在杨妡没有丝毫准备的情况下,被送上了回族里的马车。   香草亲眼看着自己的主子坐马车离开了,擦了擦脸上的泪,去找杨槿琪了,跪在地上:“多谢大姑娘救命之恩,您的大恩大德奴婢定永生不忘。”   杨槿琪道:“不必。”虽然帮了香草,但此事于她也有利。   “奴婢自知罪孽深重,帮着二姑娘害过您,又背叛了自己的主子。奴婢已经无颜再留在侯府,想去庄子上做活。”   杨槿琪琢磨了一下,道:“也好。”   杨妡离去后,杨槿琪很是松了一口气,只希望,永远不回来才好。这样的话,她也就不用担心她再背叛侯府了。   没了杨妡,日子很是松快。   这段时日,杨槿琪一直在忙着出嫁的事情。   看着手中已经做完的大红色喜服,杨槿琪难得紧张了。   因为,明日,她就要出嫁了。 第26章 成亲   这是杨槿琪第二次成亲了, 两次成亲的感受不太一样。   前世, 嫁给谢谦煦时, 对于亲事, 她不仅没有喜悦, 还满心的厌恶。   她一直觉得,嫁给谢谦煦是她低嫁了,很是瞧不上他。   而且,在出嫁前,她去外面转了转,被昔日的伙伴们嘲笑了一番,也因此, 更加厌恶这一门亲事。   婚前的那些个准备,都是母亲带着嫂嫂在给她忙活, 她也没有过问。   这一次,她虽然参与了婚前的准备,但心中依旧没什么喜悦之情。   不过, 跟前世的厌恶不同,内心非常平静。   这两辈子,她从未喜欢过任何人。所以,于她而言,嫁谁不是嫁?   这一世, 倒是简陋了不少。   虽然谢谦煦不起眼, 又没什么本事, 但他好歹是个皇子, 皇室娶妃的习俗都摆在那里,自然是要比将军府庶子娶妻隆重一些。   不过,在经历的前世的事情之后,杨槿琪觉得,隆重不隆重也没那么重要。   穿好比前世简陋了不少的大红色喜服,杨槿琪被兄长背着,出了府门。   虽然已经是第二次成亲了,可再一次离开府,杨槿琪心中仍旧不能平静下来。这一刻,她想到了很多事情。   想到前世父兄为谢谦煦登基劳心劳力,为谢谦煦拉拢人脉,为谢谦煦在皇上面前说好话,扶持谢谦煦……   又想到谢谦煦最后对平安侯府的报复。   父亲的沉默,母亲的眼泪,嫂嫂的愤怒……   存在眼眶里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流了出来。   低声对对站在面前的平安侯说:“爹,女儿一定不会再拖累家族,一定不会让家族蒙羞。”   平安侯哽咽道:“傻孩子,只要你过得好就好,莫要理会他人。”   “嗯。爹,娘,哥哥,嫂嫂,保重。”   说罢,杨槿琪挥泪告别了亲人。   一路吹吹打打,轿子入了将军府,又在一番简单的习俗过后,去了正堂拜堂。   虽然蒙着红色的盖头,但杨槿琪仍旧能听到一旁议论的声音。   这议论声中,甚至还有一些不太友好的声音。   她之前就已经打听过将军府中的事情了,心中也做好了准备如何应对。只是没想到,林绍璟的处境竟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艰难。   今日不管怎么说,也是他们成亲的好日子,竟然有人敢在这时说些不中听的话。由此可见,他在这将军府中的地位有多低。   若是依照她以前的性子,听到这些议论声,定会非常愤怒,甚至可能跟人去理论一番。   比如前世。   前世她嫁给谢谦煦,也是低嫁,在几个王妃中没少受委屈,那时她听到那些个不好听的话,就会跟人去吵。   今生还是不同了。   跟人吵架又有什么用呢?吵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不过是逞口舌之快罢了。   拜完堂之后,杨槿琪被送了出去。   杨槿琪知道,这是要送回林绍璟住的小院了。只是,越走越远,渐渐地,吵吵嚷嚷的声音慢慢地都听不到了。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送出了将军府。   仔细一想,又觉得将军府的人应该没这个胆子。   终于,在迈了许多道门,又走了许久之后,杨槿琪被送入了一处偏远的院落。紧接着,她进入了内室。随后,坐在了床上。落座之后,她往旁边看了一眼,看到了同样穿着大红色喜服的一个人。   不用猜,也知这人是谁。   杨槿琪微微收敛起心中的思绪,正襟危坐,脸上带上得体的笑容。   很快,随着喜娘的话落,大红盖头要被挑开了。   眼前的视线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杨槿琪微微垂着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浅浅的笑意。   感受到面前的男人灼灼的视线,杨槿琪微微抬起来眼,看了他一眼。   恰好,四目相对。   看着面前的男人,杨槿琪脸上的神情微微一怔。   前几次见面时,男人身上基本上都是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裳,那衣裳多半是灰色亦或者是比较暗一些的蓝色。   人也是微垂着头,板着脸,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可今日,男人眼睛微微发亮,脸上微微带了一丝笑意。而且穿了一件大红色的喜服,衬得面如宝玉。   剑眉星目,丰神俊朗。   杨槿琪这才发现,这男人,竟然意外长得非常好看。   杨槿琪在发怔的同时,林绍璟心中也颇不平静。   他一直都知道杨家姑娘长得极好看。   那日在假山中,二人离得极近,他便看过这位姑娘的相貌。   后来在琴雨阁中,姑娘坐在他对面,他也看过。   只是,之前二人并没有什么关系,出于礼数,他并未敢仔细瞧。   如今面前的姑娘将要成为他的妻子,他的眼神自然是大胆了一些。   仔细一瞧,面前姑娘的面色白皙透着微粉色,柳叶眉弯弯,鼻头小巧玲珑,嘴唇如樱桃。   一双眼睛大而明亮,里面仿若盛满了星星。   嘴唇微抿,两个梨涡若隐若现,让人沉溺其中。   就在两人表面含情脉脉,内心惊讶之时,一个合时宜又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哎呦喂,新郎和新娘子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当了十来年喜娘,这还是第一次见着这般好看,这般般配的一对璧人。恐怕少爷夫人不是凡人,而是那天上下凡的仙子吧。”   众人听到喜娘的声音,配合着笑了起来。   被人如此直白的夸赞,面前又有这么个陌生的男人,杨槿琪脸色微红,连忙垂了头。   林绍璟倒是还跟从前一般,脸上没什么表情,让人看不出来喜怒。   喜娘自是又打趣了几句,接着便是喝合卺酒等一系列的习俗。   今日毕竟是林绍璟成亲的日子,他是主角。所以,在这些习俗过后,他还要去前面陪客人,敬酒。   想到自己如今在府中的处境,林绍璟有些放心不下。   可,又不得不去。   只好趁人不注意,低声嘱咐:“你且跟婶娘嫂嫂弟妹们说些话,若是不喜,便不必搭理她们。我尽量早些回来。”   “好。”杨槿琪甜甜一笑。   看着自家媳妇儿如此天真的样子,想到媳妇儿的娘家家世,想必媳妇儿必然不了解也不理解他如今的处境。   心中暗暗叹气,又叮嘱了一句:“若是有人说了不中听的话,你莫要伤心难过,等我回来告知我便是,我自会为你做主。”   林绍璟想,从前怎么欺负他都可以。但如今,若想欺负对他百般维护又百般信任的媳妇儿,不可以。   “嗯。”杨槿琪继续笑着应下。   林绍璟见妻子似乎还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又听外面在催促,叹了叹气。   心想,还是让暗卫好好盯着,若是有什么事儿,好及时跟他说。   这些事情,还是以后慢慢说与她听吧。   “那你万事小心。”留下这句嘱咐,林绍璟去了前面。   杨槿琪又何曾听不出来林绍璟话中的意思,她只是装作没听懂罢了。   只是,被人欺负?不存在的。   她可以在林绍璟面前装弱小可怜,并不代表她在别人面前也会如此。   林绍璟一消失,外面便有几个贵妇人走了进来。看着这些陌生人,杨槿琪便收敛起所有的旖旎心思,打起了精神。   平安侯府比林将军府地位高上不少,两家也不在一个圈子里。所以,这些个夫人,杨槿琪基本都不认识。即便有那么一两个有些眼熟的,也叫不上名字。   林二夫人,二少夫人以及一个隔房的侄媳妇,还有几位堂嫂。   杨槿琪知道这是习俗,男方会有几位妇人来陪着她聊天说话,只是没想到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   等这几位夫人在她房中略坐了一会儿,就开始说阴阳怪气的话时,杨槿琪终于明白了。   想必这些人是来看她的笑话的吧?   最近看她笑话的人非常多,也不差这么几个。况且,刚刚新婚,杨槿琪也不想闹出去什么笑话。见这些人说得不是太过分,只是隐隐在冷嘲热讽,杨槿琪就只是笑笑,没讲话,全然当没听懂,当这些人说的话是耳旁风。   众人说了几句后,有位年岁稍微大一些的夫人开口了:“大家今日都辛苦了。璟哥儿媳妇儿刚进门,怕是有些害羞呢。咱们且去前面吃酒去,让璃哥儿媳妇儿几个年轻的陪着她吧。”   杨槿琪抬头看了一眼这位妇人,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位刚刚介绍时说过了,好像是林二夫人,也就是林绍璟的婶娘。对于她话里的维护,她倒是有些意外。   有妇人回应:“行吧,这院子这么偏,也没什么好看的,倒不如去前面吃酒。”   说着,一行人便起身要离开了。   林二夫人又朝着另一位妇人交待:“璃哥儿媳妇儿,新媳妇就交给你们了,我们几个老东西去前面了。”   “二婶娘慢走。”   林二夫人走之前冲着杨槿琪笑了笑,说:“有什么需要就跟璃哥儿媳妇儿说,咱们往后就是一家人了。”   “多谢二婶娘。”   待人走后,最后剩下的,也就只有两位妇人了。而将军府安排的这两位妇人,都是庶出媳妇。毕竟,众人虽然看得上杨槿琪的身世,但却着实看不上林绍璟。这陪着新媳妇儿说话的差事,没人爱干。   等人少了之后,那位璃哥儿媳妇儿说话却是越说越不怎么好听了,一边磕着瓜子儿,一边道:“林姑娘,你可真是命苦啊,出身这么好,也就只能嫁给三弟这样一个人。哎,可惜了。”虽然字里行间说着同情,但语气却完全没有惋惜之意,像是在说什么笑话一般。   林将军府中一共有四位少爷,老大老四是嫡出,老二老三是庶出。   老大林绍钰,老二林绍璃,老三林绍璟,老四林绍岚。   刚刚人多,杨槿琪虽没有记住所有人,但林二夫人和二少夫人却是记住了。眼前这位璃哥儿媳妇,就是二少夫人高氏。据她所知,这位二少爷林绍璃虽然跟林绍璟一样是庶出,但也跟林绍钰似的,没少欺负林绍璟。   想到这里,杨槿琪看了一眼高氏,说:“二嫂,您这称呼似乎用错了吧。”   高氏本以为杨槿琪还会像刚刚一样,一言不发,没想到她此刻突然开口了。磕着瓜子儿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睛也瞥向了杨槿琪。   “哎呦,错不错的,三弟妹知道就好了,何必在意。”   杨槿琪笑了笑:“我自是不怎么在意的,只是这话要是传出去了,没得让人说二嫂的闲话,觉得二嫂不知礼数。”   高氏嗑瓜子儿的动作顿时停下了,脸色有些难看了。可面前的人是侯府嫡女,她有些犯怵,不敢怎么反驳。   这时,另外一个似是隔了几房的妯娌,见这二人如此,开口说:“三堂弟妹,二堂弟妹也是替你感到惋惜。不光二堂弟妹,就连我们这些老嫂子也为你惋惜。你出自平安侯府,要家世有家世,要才貌有才貌。却只能嫁给三堂弟这样的人,多可惜啊。”跟高氏一样,话里说着可惜,可却是一脸笑意,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高氏似是感觉找到了同盟,脸上的神色好看了一些,胆子也大了一些,说出口的话却不怎么好听:“有些人啊,就是把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杨槿琪脸上的笑一下子没了。   她着实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在她新婚之日,这么明目张胆的说这样的话。   这二人明着像是在维护她,实则是在挖苦她,看她的笑话。同样,还一直在嘲讽林绍璟,也就是她的新婚丈夫。   若她没有前世的记忆,若她只是一个满心欢喜出嫁的新媳妇儿,此刻听到婆家人如此说,脸上得多难看,心中又得多么难过。   因着知道林绍璟的身份和前程,她倒是没有太难过。只是,被人指着鼻子说到了脸上,她也很是生气就是了。   杨槿琪板起脸,说:“那可真是谢谢两位嫂嫂了。多谢嫂嫂为我不值,也多些嫂嫂提醒我相公是个怎样的人。照嫂嫂们这话,我这门亲事真是不该结。”   高氏和另一位妇人一见杨槿琪不开心了,心中立马得意起来。   高氏笑着说:“可不是么,就是不该结。你是在高高在上的侯府嫡长女,嫁他这么个窝囊废作甚?”   “是啊,我们都很是意外呢。嫁给绍璟,你以后可要受委屈了,还不知道会被婶娘怎么磋磨呢。”   “母亲本就不喜欢三弟,三弟妹,你可要遭殃了。”   “是啊,是啊。”   这俩人都是庶出媳妇儿,都被嫡母磋磨过,说起来这事儿,很是有共同语言。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说了起来。话语中,把杨槿琪的处境说得越来越惨。   说了一会儿,见杨槿琪一直板着脸没讲话,二人渐渐停了下来。   杨槿琪看着这二人幸灾乐祸的眼神,郑重道:“既然二位嫂嫂说得我如今的处境这般艰难,相公又这般不堪,还觉得我这门亲事不该结。那么劳烦两位嫂嫂带路,我自回家去。”   “啊?”高氏顿时傻了眼。   另一位问:“三堂弟没这是何意?”   杨槿琪面无表情地说道:“回娘家啊,嫂嫂们都说不该结了,我还结什么?这门亲事就作罢吧,不结了,我回娘家去。”   屋里的人顿时慌了。   高氏结结巴巴地道:“不……不结了?三弟妹这是说的哪里话?”   “是嫂嫂刚刚告诉我这门亲事不该结,说了不少林三公子的坏话,也说了不少婆母的不是。嫂嫂这般体恤我,我怎好违了嫂嫂的意?旁人若是问起来,我自会把两位嫂嫂对我的好细细讲于他们听。”   说着,就要站起身来。   高氏是真的吓到了。   平安侯府的嫡长女杨槿琪是个脾气大眼界高的,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高氏未出嫁前也远远见过她的,知道她的性子。   看着昔日高高在上的京城贵女如今沦落到连她都不如的境地,本以为能借此奚落她一番,看看她的笑话,没想到她竟然脾气这么大?   竟然一言不合就要回娘家?   这是哪门子道理?她还从未见过出嫁当日就生气回家的姑娘。   可是,一想到平安侯府的势力,再想到这位嫡长女昔日的脾性和做派,高氏又觉得,她也不是做不出来这事儿。   若是今日这位平安侯府的嫡女真的出了这个门,她到时候可就真的完了。她不过是个知府庶女罢了,哪里承担得了这般重要的事情。   另一位妇人想着,总归这事儿挑头的是他们自家的妯娌。若是事情真闹大了,自有高氏在前面顶着。她只需在一旁看热闹就好。因此,不再说话,只静静看着这两位妯娌。   “三弟妹,我不是这个意思。”高氏连忙解释。   “哦?那您是何意?”杨槿琪问。   “那个,我刚刚不过是开玩笑罢了。”高氏陪着笑说道。   “开玩笑?哪一句是开玩笑?”杨槿琪有些较真。   “那个,三弟不是那样的人。三弟平日里甚是老实稳重,嫁给这样的男人安心。”高氏琢磨了一下说道。   “是吗?您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您说他是个窝囊废。”   “有吗?没有,没有,哈哈。”高氏脸上的表情讪讪的。想要寻求一旁堂嫂的帮助,只可惜,堂嫂却没帮她,任由她一个人顶着来自侯府嫡女的压力。   “哦,这样啊。还有呢?”   “还有什么?”高氏疑惑。   “他还有什么优点?您且细细讲给我听吧。若是我心里舒坦了,就不走了。”   高氏一听这话,心里一喜。心想,只要还有挽回的余地就好。立时,搜肠刮肚违背本心地说起来林绍璟的好话。   “三弟比其他兄弟都好,房里没有人……三弟性子好,肯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三弟……”   说了约摸一刻钟左右,见高氏实在是无话可说了,杨槿琪这才道:“哦,原来相公这么多优点啊,二嫂不说我都没发现。”   “是啊是啊,三弟优点可多了。那你……还走不走了?”高氏觑着杨槿琪的脸色问。   “自是不走了啊,相公这么好,我当然要留下来嫁给他。”杨槿琪说。   “哦,那就好,那就好。”高氏彻底松了一口气。只要不走就好。不对,就算要走,这事儿也不能跟她扯在一起。   杨槿琪看着高氏后怕的样子,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看把二嫂吓的,其实啊,我跟二嫂一样,刚刚是在跟您开玩笑呢,我只是想听您夸夸我家相公罢了。没想到您这么不经吓。”   一瞬间,高氏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心中像是打翻了调料瓶一样,五味杂陈。   看着杨槿琪这一张张扬漂亮的脸蛋儿,那埋怨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杨槿琪却像是没发现高氏心中的郁闷似的,依旧笑如三月桃花。   高氏被杨槿琪这一出折磨得苦不堪言。   生怕这位侯府嫡女又一言不合说些惊世骇俗的话,强撑着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借口离开了。   另一位见高氏这个正牌妯娌都要走了,戏也看完了,自然也不再多留。   林绍璟从前院回来后,听暗卫说了今日的事情,心情有些复杂。   进来门之后,看着正靠在床边打盹儿的夫人,脚步慢慢放轻了一些。   不过,杨槿琪虽然困极,但并未真的睡着。   林绍璟一开门,她便听到了。听着后面渐渐没了声音,鼻间还传来了一丝丝酒气,连忙睁开了眼睛。   一睁开眼,便跟面前的人四目相对。   不知为何,看着林绍璟眼中的自己,杨槿琪突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心砰砰直跳起来。   “困了?”林绍璟把玩着杨槿琪搭在肩上的一缕头发,哑着嗓子问。   以往在面对林绍璟时,杨槿琪一向可以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可此刻,却突然有些不受控了。   “也,也,也还……还好。”   林绍璟微微一笑,坐在了杨槿琪的一侧,手中的头发却是没有放开。   “吃东西了吗?”   “吃,吃了。”她向来不会亏着自己,等高氏等人走后,她便吃得饱饱的。   “嗯,时辰不早了,安置吧。”   “啊?”杨槿琪心里一惊,是不是……太快了一些?刚回来就安置,不说说话,做些别的事情吗?   而且,她总觉得这人似乎跟刚不太一样了。   “怎么?不愿?”林绍璟微微靠近了一些。若有似无的酒气,熏得杨槿琪小脸微红。   “不是。”杨槿琪连忙忍住慌张,快速否认。   她怎么可能不愿意?既然注定要嫁给林绍璟,这种事儿早晚要发生,早晚又有什么区别?她还想着生个儿子,多生几个儿子,稳住自己的地位。   只是,这种事儿毕竟是第一次做,她又是个姑娘家的,紧张在所难免。   “听说,你不想嫁我了?”   “听说,你不想嫁我了?”   “怎么可能!”杨槿琪快速否认,想想跟高氏说过的话,琢磨了一下,表决心,“我自是想要嫁给你的,一直想要嫁给你,当时不过是骗二嫂罢了。”   听到杨槿琪的回答,林绍璟靠得更近了一些,贴着杨槿琪的耳朵,问了一句:“替我说话了?”   随着林绍璟的靠近,杨槿琪那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刚想要下意识否认,那飘向了九霄云外的理智终于回归了一些。   “没……对,谁让她轻视你!”   她维护他,总要明确地让他知道才是,好让他往后多重视她几分。   话音刚落,杨槿琪耳边就传来了一声笑,接着,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   情到浓时,她听到一个低沉微哑的声音在耳边问:“听说你乳名甜甜?”   “嗯?”语气中有着浓浓的茫然和不解。   “好名字。” 第27章 次日   杨槿琪本打算第二日早早起床的, 可她没料到昨晚会那般累。   活了两辈子, 这还是她第一次跟男子这般。   前世, 她心高气傲, 不得已答应了谢谦煦的求亲。而谢谦煦似是怕她反悔一般, 很快就去宫里求了圣旨。   也不知他如何跟皇上说的,婚期就定在了三个月后。   自从她定了亲事,再出门去别府做客时,收到的便不只是讨好的话儿了。   昔日一直巴结着她的那些个贵女,一夕之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对她不再那般恭敬,言语间也颇有讽刺之意。   那几个月, 她收到了无数的冷嘲热讽。   这可把她气得不轻,既在心中辱骂林绍璟这个所谓的“始作俑者”, 又恨上了谢谦煦这个给她带来无数麻烦的人。   等到出嫁后,她根本就没把谢谦煦放在眼里。   新婚之夜,直接把谢谦煦撵到榻上去睡了。   也不知谢谦煦当时如何想的, 她一撵,他就走了。   母亲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念叨了她许久。   直到几个月后,谢谦煦不再是宫中的小透明,在父亲的扶持下慢慢被皇上注意到了, 安排了差事, 她才慢慢准备接受谢谦煦了。   然而, 就在这时, 谢谦煦婚前的一个通房竟然有了身孕。   这可把她恶心得不轻,同时也有了危机感。   她一气之下回了娘家。   谢谦煦自然又是百般讨好,并且向她允诺,只有她生的孩子才能继承爵位。   承诺一定会赶紧当上太子,登上帝位,到了那时,再跟她行周公之礼。   回府之后没多久,那通房不知为何孩子流掉了。   府里府外,都说此事系她所为。然而,作为当家主母,她根本不知这事儿到底是谁做的。   只是,见府中其他的通房侍妾对她更加敬重,她也没解释过什么。   直到谢谦煦登上了帝位,她才知道,原来那孩子是谢谦煦亲手打掉的,只因为他害怕平安侯府不再全心全力支持他。   而她以为谢谦煦不碰她是尊重她,是信守他们之间的承诺。   当她跟林绍璟的事情爆发出来时,她才明白过来,谢谦煦哪里是那种君子,他分明是嫌弃她,也从未想过碰她。   她的不愿意,反倒是给他找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感觉到身边的人似乎有了动静,杨槿琪疲惫地动了动,迷迷糊糊地蹭了蹭脸,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待看到昨晚这一双让她感觉到压迫和紧张的眼睛时,顿时清醒过来。   林绍璟早就醒过来了,只是,见身侧的姑娘抱着他的胳膊睡得正香,没敢打扰她。直到他看天色不早,马上就要到请安的时辰了。不得已之下,才动了一下。   而他一动,身侧的姑娘也动了一下。   看着她难受的样子,林绍璟有些心疼。   同时,在心中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他一定会让心爱的姑娘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再受任何人,任何事的束缚。   只是,如今,还不到挑明一切的时候。一切身不由己。   很快,身侧的姑娘醒了。   见她像个小猫咪似的在他胳膊上蹭了蹭脸,嘴角带着一丝笑,顿时觉得可爱无比。刚试图伸出来手摸一摸,却见她睁开了眼睛,于是,连忙把手又缩了回去。   “早!”   听到这一声沙哑的声音,杨槿琪的思绪渐渐回笼过来。   她昨晚跟林绍璟做了最亲密的事情,想到那些个画面,脸一下子如火烧一般,不用摸都知道是烫的。   而此刻,见自己正抱着林绍璟的胳膊,跟他贴得极近,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面退了退。   瞬间感觉自己没法见人了,尤其是没法见面前这个男人。连忙捂住自己的脸,不让人看到。   躲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早。”   这时,一丝轻咳响了起来:“咳,夫人,辰时快到了。”   一听“辰时”二字,杨槿琪连忙把覆在脸上的被子拿了下来,人也慌里慌张地准备起来。只是,身侧躺着个人,她想叫自己的丫鬟进来,又不知该不该叫。   看着她慌乱的模样,林绍璟说:“夫人莫要慌,还来得及。”   正在她迟疑间,只见林绍璟紧着里衣,下了床,披上了自己的外衣,道:“我去隔间洗漱,夫人慢慢来吧。”   林绍璟一走,杨槿琪顿时松了一口气,把紫砚和绿墨叫了进来。   见时辰已经不早了,大家废话也不多说,连忙伺候自家姑娘穿衣梳洗。   原本要磨蹭两刻钟才能完成的事情,今日一刻钟就结束了。而林绍璟也仿佛多长了双眼睛一般,待杨槿琪这边一结束,便从外面进来了。   听到林绍璟的动静,杨槿琪本有些害羞,不敢看他。但想到二人已经结为了夫妻,以后会长长久久地生活在一起,就忍住心头泛起的羞意,抬头看了过去。   一看过去,又怔住了。   许是因为刚刚成亲,林绍璟一改往日灰扑扑不起眼的样子,今日仍旧穿了一件鲜亮颜色的衣裳。   这宝蓝色的绸缎衣裳穿在他的身上虽然看起来微微有些不太合身,但颜色却与他极为相称。头上戴着一个白玉竖冠,跟衣裳甚是和谐。   一身的气质顿时彰显出来。   陌上少年如玉,风流倜傥。   在杨槿琪打量林绍璟的同时,林绍璟也在打量着杨槿琪。   巧的是,杨槿琪今日的衣裳也是以蓝色为主。内着湖蓝色的衣裙,边角绣了一圈银色的丝线,外罩水蓝色外衫。   跟以往穿大红色的艳丽,粉色的娇俏不同,这一次,有一种清丽的美。   杨槿琪回过神来之后,见林绍璟在看着她,琢磨了一下,问:“好看吗?”   林绍璟看着面前姑娘眉眼弯弯,嘴角含笑,一副认真听他评价的样子,遂点了点头:“好看。”   穿什么都好看,大红色好看,粉色好看,蓝色,亦好看。   听到这一声简单的夸赞,杨槿琪笑容渐大,回赞:“夫君今日也好看。”   这一声夫君,到让林绍璟心神微荡。   察觉到身侧姑娘的笑声,林绍璟轻咳:“走吧,娘子。”   这一次,窘迫的人变成了杨槿琪。   杨槿琪脸色微微一红,乖巧应下:“好。”   昨日杨槿琪是蒙着盖头进来的,一直也没出门。如今打开房门一看,这院子甚是简陋。打眼一看,小院里不过是一间上房,旁边有两间耳房,两间侧房。   再一侧,还有一间矮一些的房间,看起来像是厨房。   再看院中,除了正房门口的两棵树,其余什么都没有。   这院子,别说是跟杨槿琪出嫁前的院子比了,就连他们府上得脸的管事家的院子都不如。   林绍璟自是看到了杨槿琪的打量,侧头看了她一眼,道:“委屈你了。”   纵然再觉得这院子简陋不堪,一听这话,杨槿琪也赶紧收敛起心中的思绪。待收回打量的视线之后,一脸满足地看着林绍璟,笑着说:“哪有?夫君住得,我也住得。”   这一番话,又让林绍璟心中的愧疚升起了几分,同时,感慨自己时运好,娶了个这般贤良貌美的娘子。   千言万语,卡在心中无法言说,只道了一句:“走吧。”   虽嘴上没说,但心中却在想,总有一日,他会给她与之匹配的尊荣。   “嗯。”杨槿琪笑着应下。   走出院门之后,杨槿琪发现自己昨日的感觉没有错。林绍璟的院子的确离正院非常远,远到不算大的将军府,他们竟然走了一刻钟才到。   还未进门,就在院外听到了里面叽叽喳喳的声音,想来里面的人应该不少。   一想到自己打听到的将军府的情况,杨槿琪虽然面上仍旧带着微笑,但一颗心却是提起来了。   此刻,林绍璟也突然住了足,看着自家夫人,琢磨了一下,提醒:“有些长辈或许会严肃一些,但那些都不是针对你,你莫要伤心难过,应下便是。若是觉得委屈,你回去骂我几句,或者打我几下出出气。”   虽林绍璟没有明说,但杨槿琪又哪里不明白。   即便是今生没有打听过林绍璟的情况,前世,林绍璟造反之时,他的事情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因他是民之所向,百姓们把将军府的众人骂得不轻。   况且,她今生是有备而来,早已经打听过林绍璟的情况。   打未来的九五之尊?   杨槿琪捂着帕子笑了笑。她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还是嫌平安侯府过得太过安稳了?   她讨好他还来不及,又哪里敢打他。   况且,他又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她干嘛要打他?   虽然如此想,但嘴上却笑着低声说:“真的吗?若是打疼了,夫君可别哭。”   林绍璟没料到自家夫人会说出来这种话,看着她促狭的神情,喉间微痒:“嗯,我皮糙肉厚,不会哭的。”   杨槿琪笑着斜睨了他一眼:“这可是你说的。”   此时气氛极好,然而,破坏气氛的人总是有不少。   “呦!三少爷终于过来了,老夫人这都催了我许多遍了,还当三少爷娶了一门高媳,忘了自己是谁了!”   听到这个尖酸刻薄的声音,杨槿琪顿时心头不悦。   抬眼望去,见不过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嬷嬷,心头的火气更甚。不过是个仆人罢了,竟然还敢嘲讽家里的主子,谁给她的胆子?   即便是前世在冷宫中待了几年,可这前二十多年,杨槿琪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纵然那谢谦煦身份不高,也没有那不长眼的仆人敢踩在她的头上。   正想要脱口而出那训斥的话,突然看到了站在她身前的男人。那欲说出口的话立马又咽了回去。   她差点忘了,这不是平安侯府。也差点忘了,今生的打算。   林绍璟跟谢谦煦不同。   谢谦煦是把能利用的人利用个干净,事后还会踩上恩人一脚。   林绍璟却是一个胸中有沟壑的人,他韬光养晦这么多年,想必有他自己的考量。而且,她初来乍到,还没摸清楚情况,也不好冒然出头。   再加上,林绍璟是她的夫婿,若是在他面前太过显摆,岂不是显得他无能?   出于种种考量,杨槿琪看向了林绍璟,等待着他的反应。   没想到,林绍璟却像是没听懂老嬷嬷的话一般,朝着老嬷嬷道:“多谢李嬷嬷提醒。”   那李嬷嬷见林绍璟如此,脸上丝毫没有意外的神色,冷哼了一声,鼻孔朝天,如同施恩一般,道:“进来吧。”   说完,一掀帘子,自己率先走了进去。   待李嬷嬷进去了,林绍璟回头看了杨槿琪一眼,温和地道:“夫人,进去吧。”仿若刚刚的事情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杨槿琪静默了一瞬,很快又反应过来,微微一笑:“嗯。”   二人走到门口,门口守着的丫鬟立马高声道:“三少爷,三少夫人到。”   杨槿琪落后半步,跟着林绍璟进入了厅堂之中。   打他们掀开帘子进入的那一刻,原本嘈杂的房间顿时安静下来。虽然微微垂着头,但杨槿琪能感受到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   用眼角的余光一瞥,人果然不少。   “拜见祖母,父亲,母亲。”林绍璟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   杨槿琪也跟着他一起行礼。   “哼,这都什么时辰了,晌午饭都快要吃了,还知道过来啊。”一个老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里带着一丝严肃和嫌弃。   顿时,屋内更加安静了。   不用想,杨槿琪也知道开口的人是老夫人了。毕竟,这般重要的场合,也没人敢这般说话。   “都是孙儿的错。”林绍璟跪下认错。   见他如此,看着地上的石板,迟疑了片刻,杨槿琪也跟着跪下去了。   周氏在一旁笑着说:“母亲,您看,璟哥儿娶了平安侯府的姑娘就是不一样了。”   林老夫人道:“进门前身份再高,入了我们府那也要随着我们府上的规矩来。”   杨槿琪微微蹙了蹙眉。   心想,感情这两位不仅是在训斥林绍璟,也是在给她下马威。   正思索着要不要开口,这时,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母亲,璟哥儿年纪小,又刚刚新婚,您就原谅他这一回吧。”   见儿子开口了,林老夫人没再说什么。   林将军又瞪了一眼周氏,周氏也不再说什么了。   想着这两位毕竟是长辈,又是这般重要的场合,杨槿琪暂时按捺住心头的火气,低眉顺眼,一言不发。   接下来便是敬茶。   见周氏之前如此的态度,杨槿琪早就料到她会再次拿捏她。   所以,给周氏递茶时,见周氏没有要接茶的动作,杨槿琪的手立马开始抖了起来,脸上也露出来一副隐忍的模样,看起来颇为痛苦。   “母亲……”声音里尽显柔弱。   杨槿琪的身份毕竟摆在那里,周氏又怎敢太过作践她。   即便是想作践她,也不会在这种公开的场合。   只是,她不过是跟以往一样,给儿媳一个下马威罢了。结果还没开始呢,对方先扮起了柔弱。   这高门大户的媳妇儿就是事儿多!   想当年,她敬茶时,也端了许久,不也是忍着。   周氏被杨槿琪的表现气得不轻。她现在要是接过来茶,就会如了这个庶子媳妇儿的意,可若是不接过来,旁边又会说她虐待高门儿媳。   正迟疑间,林将军的声音响了起来。   “夫人!”声音里有着浓浓地警告。   周氏心中郁闷不已,不情不愿地接过来茶杯。   周氏脸上的神情,林将军的表现,以及身侧男人的注视,杨槿琪全都感受到了。   前世,她一直都是高傲的,倔强的,不服输的。   没想到,今生扮起来柔弱,却省了不少力。   转头看向了身侧的男人,见他眼中有着疼惜之色,杨槿琪冲着他浅笑了一下。   周氏见小杂种和新儿媳你侬我侬的样子,喝进口的茶不上不下,很是后悔,应该再拿捏一下的!   “你二人以后定要谨守本分,莫要做那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丢尽了将军府的脸面。”说完,周氏把手中的红包重重扔在了茶盘上。   林将军又瞪了自家夫人一眼,从怀中拿出来一个红包,放在茶盘上,笑着道:“望你二人琴瑟和鸣,早日为府上开枝散叶。”   后面这半句,是冲着杨槿琪说的。   “多谢父亲母亲。”   接着,便是跟家里人相认。   首先,是二老爷和二夫人。   林老夫人生有一子一女,一子是林进琮,也就是如今的林将军,一女远嫁。二老爷是庶出。   二老爷林进冉,三十多岁的样子。在户部任职,主管粮草之事,面上有着跟林将军如出一辙的严肃。不过,在看到林绍璟和杨槿琪夫妻二人时,眼神中难得流露出来些许温和,送了一些见面礼,又说了一番祝福的话。   接着,林二夫人岳氏开口了。   “三侄媳妇儿长得真好看,璟儿也是个有福气的,当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只盼你二人和和美美。”   “多谢婶娘。”杨槿琪笑着应道。她记得的,昨日为她说话的就是这位妇人。   接着,就到了平辈。   林绍钰依旧是那一副吊儿郎当正事不干的样子,在看到林绍璟时,眼神极为轻蔑,语气也极尽嘲讽之意:“三弟,你这手段可真厉害,娶了平安侯府的嫡长女。以后哥哥有些地方还得仰仗你。”   “此事还要多谢大哥。”林绍璟语气平淡地道。   林绍钰一听这话,冷哼一声,开口就想如往常一般骂几句。   不过,在收到他爹不悦的注视时,立马忍了下来:“哼!你今日披了件狗皮,倒是穿得人模狗样儿的。”   杨槿琪听到这话,微微蹙眉。这林绍钰也太过分了吧,今日是他们新婚第二日,这种话也能说得出口。可见平日里没少欺负林绍璟。   “老大,你说得那叫人话吗?还不赶紧跟你三弟道歉!丢人现眼的东西。”   林老夫人见儿子当着这么多人训斥孙子,立马不干了:“我大孙子虽然话糙了一些,理倒是不糙。他分明是在夸赞老三的衣裳好看。”   杨槿琪心中冷笑,合着这些人是合起伙来欺负林绍璟。   想到那日林绍钰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以及后来散播谣言,杨槿琪对林绍钰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这时,只听林绍璟道:“多谢大哥夸赞,这衣裳还是大哥赏给弟弟的。”   一时之间,屋内安静下来。   随后,在林绍钰涨红了脸要发火时,一声轻笑传了出来:“爷,大哥对您可真好,这般好看的衣裳都给你了。当真是个好兄长。”   被杨槿琪一笑,林绍钰心头的火气更盛了。   只听杨槿琪又说了一句:“爷,这衣裳是不是跟那日祖母寿辰时,长兄穿的那件出自同一个裁缝?”   说完,觑了林绍钰一眼。   林绍钰没想到杨槿琪会主动提起来那件事情,心里一惊。再看杨槿琪的眼神,似乎饱含深意,要把他看透了一般。难道平安侯府已经知道那日的事情是他干的了?   要是被他爹知道了……   看了一眼自家父亲的脸色,林绍钰抿了抿唇,没敢再说什么。   林绍钰的夫人黄氏在一旁见自家夫婿被林绍璟压了气焰,立马接过来话头:“爷说得对,三弟的手段当真是了得。而且,三弟和三弟妹夫唱妇随,感情这般好,到让人觉得你们之前就好得跟什么似的呢。”   杨槿琪见黄氏把那件事情又提了起来,微微一笑:“说起来,我跟爷之间之所以能认识,还是大哥牵的线呢。大嫂要是好奇,不妨问问大哥,那日祖母寿辰之时,他究竟做了何事。”   杨槿琪想,林绍钰当初不是拿着所谓的证据去林老夫人那里告了林绍璟一状吗?这将军府的人都应该知道那件事情。她也就没什么可遮掩的了。   一个施害者想用那日的事情来拿捏羞辱她这个受害者?想都别想!   听到如此直白的话,林绍钰顿时心里一惊。   坏了,原来平安侯府真的知道了吗?虽然如今他已经有了靠山,不怕平安侯府,可平安侯府毕竟手握兵权,想整他还是很容易的。   “老大,你当日到底做了什么?难道这事情另有隐情?”林将军蹙眉问道。   一听这话林绍钰连忙打了一下黄氏的手,紧张地道:“你这妇人,瞎说什么,三弟和三弟妹关系好,这是好事儿,好事儿。爹,没什么事儿,没什么隐情。我那日就是看到了三弟扶了三弟妹一下,嘴上没把门儿,说了出去。”   林将军似是不信,问:“真的?”   “真的。”林绍钰立马回道。   见他如此,林绍璟和杨瑾没再多停留,往后面走去。   再接下来便是林二少爷。   林二少爷名叫林绍璃,跟林绍璟一样,同为庶出。不过,林绍璃姨娘尚在,所以,整个人的精气神儿跟林绍璟完全不同。   “见过二哥二嫂。”   林绍璃道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三弟好福气,好手段,深藏不露啊。”   林绍璟面色不变,并未搭理林绍璃。   高氏本打算说什么的,但看着杨槿琪含笑的眼睛,一下子想到了昨日发生的事情,立马咽了回去。   把见面礼扔到一旁的托盘后,干巴巴地说:“祝你们夫妇幸福美满,早生贵子。”   “多谢三哥三嫂。”杨槿琪笑着收下。   接着,又见了几位堂弟妹妹。   见完之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待从正院出来时,杨槿琪感觉腿已经累得打转了。   她本以为提前做好了功课,就能完全应付下来。可真正到了这里,才发现跟想象中的不一样。   林绍璟走在她前面,一言不发。   杨槿琪也累得不行,也不想讲话。   穿过小花园,垂花门,路上几乎没有下人了。   杨槿琪算了算,距离他们小院约摸还有一半的路程。她再忍忍,再忍忍。   刚这般一想,整个人就腾空了,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中。   活了两辈子,这是她第一次被一个陌生男人如此抱着。   自打过了七岁,别说是陌生男人了,就连她父兄也从来不会这般抱着她。   脸,一下子就涨红了起来。   再看旁边微垂着头的下人,更觉不好意思。   刚想要挣扎,就察觉托着她的手似乎非常紧,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   再看近在咫尺的脸,依旧跟之前一样,面无表情。似乎,还有隐隐的怒气。   杨槿琪想,接下来还有这么久的路,有人抱着总比自己走要轻松得多,便不再挣扎了。   打起精神,脸上挂上笑容,夸赞了一句:“爷对我真好。”   此话一落,男人板着的脸终于微微动了一下。   被林绍璟抱在怀中时,杨槿琪还在担忧万一路上遇见了外人怎么办。   这府里人多嘴杂,又都不喜欢林绍璟。若是下人看到了这番情形,还不得嚷嚷地四处皆知?   她是不怕的,只是不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是个什么想法。   想到这里,杨槿琪侧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从这个角度看,这一张脸的轮廓更加清晰。如刀削一般,略显凌厉。仔细一看,还有淡淡地胡茬。   这胡茬极短,若非是离得近,根本就看不到。   看着这看,她突然想到了昨晚。   这胡茬,扎得她微痒……   一想到这些,杨槿琪突然觉得有些热,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身子在林绍璟的怀中扭动了一下。   突然,林绍璟停下了脚步,低头看向了躺在他怀中的她,眼神中带着关切:“夫人怎么了?不舒服?”   “不是。”杨槿琪立马否认,拿起来帕子遮住了脸。   林绍璟微微皱眉:“发了高热?”要不然脸怎么红了。   “寒风,去请个大夫。”   杨槿琪脸更红了,连忙搂住了林绍璟的脖子,把脸埋入了他的怀中,撒娇:“没有,我没生病。就是觉得外面有点热,赶紧回去吧。”   林绍璟见自家夫人似是有些羞赧的模样,琢磨了一下,暂且作罢。   往上托了托,抱得更紧了一些,快步回了小院。   回到院中之后,林绍璟动作轻巧地把杨槿琪放在了床上。   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见脸上已经褪去了红晕,便有些信了她刚刚的话,没再让人去请大夫。   “夫人若是累了,就先歇一歇吧。”   “好。”杨槿琪乖巧应下。   随后,林绍璟就出去了。   见林绍璟出去,绿墨和紫砚进来了。   杨槿琪一改在林绍璟面前的柔弱,从床上下来,坐在一旁的榻上,认真地问:“打听得如何了?”   绿墨向来喜欢在杨槿琪面前表现,所以,回话的事情也多半是她来做。今日不知怎么的,似乎比以往迟钝了一些,眼睛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紫砚在绿墨如此,便开口了:“都打听清楚了。爷自从被将军接回来,就一直在外院住着。打小身边就只有一个人伺候着,就是寒风。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纵然杨槿琪并不喜欢林绍璟,嫁给他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但如今作为他的夫人,听到这样的话,她还是挺开心的。   人少,就意味着事儿少,烦心事儿少。   杨槿琪端起来桌子上的白釉蓝花茶杯喝了一口茶,接着问:“这个院子里的事情呢?”   这时,绿墨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了,接过去话头,道:“这院子是将军府中最偏远的院子,也是最差的,连客房都不如。原本是放置杂物的,见爷要成亲了,才收拾出来的。姑娘,他们这也太欺负人了。明明府里还有更好的院子,却给您安排了这等小院。纵然三公子不得宠,可您确实平安侯府的嫡长女,怎能住——”   话还未说话,只见杨槿琪把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了桌子上。   斜睨了一眼绿墨,道:“出嫁前我便问过你,要不要跟着我嫁过来。你既然答应了,便要懂规矩。”   绿墨看着气势比之前更盛的姑娘,背后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收敛起自己的小心思,跪在了地上请罪:“姑娘恕罪,奴婢都是为了姑娘好。”   杨槿琪打断:“既然为了我好,就不要再让我听到这种话!”   “是,是,姑娘。”绿墨颤抖着嗓音道。   许久过后,杨槿琪才又重新端起来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淡淡道:“起来吧。”   “多谢姑娘。”   紫砚看了一眼绿墨,又看了一眼面上看不出喜怒的姑娘,小声说了一句:“奴婢倒是觉得这院子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嗯?怎么说?”杨槿琪好奇地问了一句。   “虽然这院子破旧,离正院极远,但胜在安静。而且,离西北角的小门极近。若是想要出去,也甚是方便。”   杨槿琪听后,神情微怔。进出方便?   有别的院子,但是最终给他们选了这么一个?   这个家的主子是林将军,而林将军又比较喜欢林绍璟这个儿子。怎么可能同意给儿子选这么一个院子。   而且,看众人今日对她的态度,她也知晓,大家纵然对林绍璟不客气,但对她却是客气得紧,不敢欺负。   所以,怎么想,都不会给他们安排这样一个地方。   杨槿琪稍微一琢磨,便想明白了。   恐怕这院子虽然是林夫人选的,但却是林绍璟顺手推舟应下来的吧。   林绍璟的身份摆在那里,他私下需要做的事情肯定不少,选在这里,倒是方便行事了。   “嗯,你说得有理。”杨槿琪道,“接着说。”   “是,姑娘。”紫砚道,“自从收拾好院子之后,这小院里便安排了一个洒扫的婆子,其他的就再也没有了。”   说这些话时,紫砚小心地觑了觑自家姑娘的脸色。   杨槿琪却是眼前一亮:“就这么一个?”   紫砚点头:“对。”   绿墨看了一眼杨槿琪的脸色,忍不住又说了一句:“是啊,姑娘,连看门的婆子都没有,也没有打扫屋子的丫鬟。”   杨槿琪看也未看绿墨,道:“看来,这林夫人还真是忽视的彻底……”   她着实没想到,将军府的人既讨厌林绍璟,又不把他放在眼里。若是一般的人家,这庶子的院子里,少不得得安排几个眼线,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给他添堵。可林夫人却什么都不做,像是想要把他扔得远一些,任由他自生自灭一般。   这样的话,杨槿琪倒是开心了。   满打满算,这院子里就林绍璟和洒扫婆子是外人,其他都是她自己的人。寒风因着是男子,住在外院,所以不必考虑。   所以,她只需要让人把这婆子的底细打听清楚,且看好了,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总归这里离正院远,又没人监视,到时候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婆子可打听清楚了?”   “回姑娘的话,打听清楚了,婆子是从外面买进来的,没有亲人。在这府中扫了十几年的地了,老实本分。原本是在外院洒扫的。因着内院没人愿意来咱们院子里,就把她调了过来。”   “如此甚好。”杨槿琪抚掌一笑,“看好了她。”   “是,姑娘。”紫砚见自家姑娘开心,也跟着笑起来。   绿墨看着面前的主仆俩如出一辙的笑容,顿觉心慌。   她突然发觉,不知不觉间,自家姑娘就跟她不亲近了。而紫砚也不知何时,那么懂姑娘了。   来将军府本就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若是再在姑娘面前失了宠,她以后还有什么前途?这般一想,绿墨心头哪还有对将军府的抱怨,只想着赶紧夺回自家姑娘的宠爱。   “姑娘,今日咱们就把您的陪房……”   “以后称呼得改改了,莫要再叫姑娘了,要跟着将军府的称呼叫,叫少夫人。”   “是,姑……少夫人。”绿墨道。   接着,绿墨就发现自己插不进去了。   自家姑娘跟紫砚商量着把哪些陪房调进来,安排什么活计。   绿墨看着兴致勃勃地跟紫砚讨论的姑娘,心中暗想,莫不是嫁给了一个庶子之后,就傻了吧?   当家主母如此不重视他们,姑娘不想着如何去正院中讨要一些人,竟然还想着把陪房调进来。   要知道,陪房可是花姑娘自己的银子,而府中调过来的却是走的宫中的账。   姑娘怎么做这般赔本的买卖,咽下这么一口恶气?   想到这里,绿墨觉得心中甚苦。   不过,眼下,却只能随着姑娘的心意了,以后再慢慢劝。   一切商量好之后,紫砚便去办这件事情了。   接着,杨槿琪让人把院子里洒扫的孙婆子叫了进来,问了几句话。   问完之后,心中有数了。这婆子,果然如紫砚所说的一般,非常老实木讷。也怪不得,这般苦差事最后落在了她的头上。   “辛苦了,以后好好做事,我也不拘着你。只是,你要切记,莫要将院中的事情说与他人听。若是被我发现你私传消息,那我可留不得了。”   “老奴记住了。”   “当然了,做得好了,也会有赏。”   说着,绿墨拿了二钱银子赏给了孙婆子。   孙婆子接过来银子,道谢,然后出去了。   看着孙婆子佝偻的背影,杨槿琪突然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这婆子不管她说什么,都没什么表情,给钱就接着,丝毫不意外。   正看着孙婆子的背影,杨槿琪发现门口多了两个人。原来,林绍璟回来了。   见他回来了,杨槿琪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裳,笑着从榻上下来,准备去迎接他。   不料,还未穿上鞋,门口之人便已经到了她跟前。   “夫人辛苦了,不必下来。”   “你是我夫君,应该的。”   林绍璟心中甚是熨帖,道:“咱们是夫妻,不必如此客气。”   杨槿琪朝着林绍璟眨巴了一下眼睛,笑了笑,说:“好,都听你的。”   林绍璟见自家夫人如此乖巧,笑容又如此甜腻,坏心情一扫而空,问:“不是累了吗,怎么不歇着?”   “我刚刚嫁过来,纵然府中的事情一时搞不清楚,咱们小院的事情总要心中有数。”   林绍璟想到这处院子颇为破败,且只有一个下人,心中无比愧疚。   而自家夫人丝毫不提此事,还笑得这般开心,给足了他面子。   “夫人,辛苦你了。”   杨槿琪摇了摇头:“爷对我好,妾身不苦。”   说完,又道:“对了,刚刚我看寒风也过来了吧?爷让他进来吧。”   林绍璟虽不解,但却没有反驳杨槿琪,扬声把寒风唤了进来。   接着,林绍璟就见自家夫人赏了寒风二两银子,并且嘱咐他:“你跟在爷身边辛苦了,以后好好办差。”   寒风看了一眼自家主子,恭敬地收下了银子。   待寒风出去后,杨槿琪就发生一道炙热的视线看向了她。   看着林绍璟的反应,杨槿琪甚是满意。她就是要让他知道,她为他做了什么事,以增加在他心中的分量。   想到这里,笑着说:“爷,您可是嫉妒妾身赏了寒风二两银子?要不,妾身也赏您一些?”   林绍璟微怔,说:“咳,不用。”   “既如此,要不然爷赏妾身二两银子?”   见林绍璟似是想要从身上找银子,杨槿琪眉眼弯弯,说道:“妾身开玩笑呢,爷莫要当真。”   林绍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看向了媳妇儿。虽然媳妇儿说了戏谑之语,可林绍璟却觉得,这一双眼睛,甚是动人。 第28章 怼人(一更)   林绍璟略坐了一会儿之后, 就到了吃中午饭的时辰。   两个人一起去了正院。   在正院时, 杨槿琪又听了一耳朵的冷嘲热讽。当然了, 冷嘲热讽的对象全都是站在她身侧的林绍璟。   有些话就连她一个旁观者都要听不下去了, 可林绍璟脸上却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依旧是一副甚是恭敬的模样。   杨槿琪想,若是谢谦煦,等他登基后,定要把这将军府的众人全都折磨致死,以报今日羞辱之仇。   只是,据她所知,林绍璟得势之后, 却并未苛待将军府的众人不说,还极为尊重。   这份心性, 一般人可真比不了。   也怪不得,最后真正的胜利者是他,而不是谢谦煦那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正想着呢, 突然听到坐在一旁的黄氏开口了:“三弟妹,你这头上的珠钗甚是好看,估摸着得几十两银子吧?”   杨槿琪笑容淡淡:“大嫂谬赞,不值几个钱。”   结果,黄氏像是看不出来杨槿琪不愿搭理她一样, 又接着道:“三弟妹这衣裳布料是云纱吧?一匹可就得十两银子。”   杨槿琪看了一眼黄氏, 只淡淡笑了笑, 没做声。   黄氏似乎也不在意她是否回答, 接着说了句:“三弟不过是兵部的一个小官,恐怕以后三弟妹都戴不起这种金银首饰,穿不起这衣裳了。”   杨槿琪暗道,原来说来说去,还是要说林绍璟的不是。   不直接说了,改为挑拨离间?   要是直接说林绍璟,她不好插嘴。现在既然提到她了,她再不回应,就显得太软了些。   跟林绍璟对视了一眼后,杨槿琪笑着道:“大嫂此言差矣。既然已经嫁给了爷,自然是爷买得起什么我就穿什么。”   黄氏见杨槿琪笑容真诚,心中暗道,没想到这平安侯府的嫡长女竟然是个憨傻的。嫁给林绍璟这种窝囊废竟然没一点脾气不说,还被林绍璟迷得服服帖帖。   明明听说这嫡长女是被林绍璟设计的,没想到竟然不怪他。   蠢货一个!   “三弟妹倒是看的开。”黄氏讽刺。   “家父常常教育我,知足常乐。”杨槿琪回应。   杨槿琪身份在这里摆着呢,黄氏即便是再想找三房的茬,也不敢怎么说她。所以,就算再憋屈,还是什么都没说。   周氏看着杨槿琪身上的衣裳,又看了一眼穿着宝蓝色绸缎衣裳的庶子,眼神微暗。那些个聘礼,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丈夫说是这野种的生母留下来的。可她却是不信的,说不得,这些东西就是丈夫给这个野种的。怪不得府中的出息越来越少,指不定就是丈夫扣下来了,留给了这个庶子。   一个庶子,娶妻的排场比她亲生的嫡长子还要大,这不是打她的脸么!   一想到这里,周氏心头泛起来一股怒气。   正想要打骂几句,这时,只见丈夫从外面走了进来。   想到之前二人因为这件事情吵过几回,周氏深深呼吸了几下,暂且把口中的话给咽下去了。   这一顿饭,在众人心思各异中用完了。   饭后,林绍璟被林将军叫去了前院。   杨槿琪则是留下来陪着众人说话。   杨槿琪发现,众人对她的态度甚是奇怪。   除了林老夫人旗帜鲜明地不喜她,其他人皆是敢怒不敢言。   林老夫人讨厌她的理由听起来非常合情合理。   “婚前的事情我就不说了,既然如今已经嫁给了绍璟,就莫要再做一些令将军府蒙羞的事情。”   大家听到这话,全都笑了起来,看向她的眼神也颇具深意。   林绍钰见自家祖母如此,也甚是开心。   这事儿杨槿琪早就想解释了。只是,上午见客,场合太过严肃,不好多说。此刻既然林老夫人提起来了,杨槿琪就不必遮着掩着了。   “祖母明鉴,此事的确是那有心之人刻意为之。成亲前我只在府中见过三少爷一次,并未有任何逾矩之举。”   话音刚落,林绍钰吊儿郎当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三弟妹,这就没意思了,没必要再藏着掖着,大家都是一家人。谁不知道你那日跟三弟两个人同处一室。”   杨槿琪看了一眼得意的林绍钰,抿了抿唇,道:“哦?是吗?大哥那日不是也在吗?分明是我崴了脚,爷扶了我一下,怎么就成了同处一室了?”   “嗤!”林绍钰觉得这个平安侯府的嫡长女就是个草包,竟然会说出来这等无稽之谈。这种话骗骗外面的人也就罢了,还想骗他这个知情人。着实可笑!   也不瞧瞧,这府中有几个人向着那林绍璟。   “还是说,这事儿是大哥亲手安排的?”   听了这话,林绍钰脸上的表情立马变了,略微慌张的说:“三弟妹,你胡说什么呢?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哦?跟大哥无关吗?要不然请葛掌柜过来问问?”杨槿琪微笑。   林绍钰那欲脱口而出的话立马卡在了喉咙里,震惊地看向了杨槿琪。   葛掌柜是药店的掌柜。七皇子说过,这是他身边人,最是可靠。他当日也是信了这话,才让小厮去找葛掌柜拿药。   杨槿琪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你怎么会知道?”   杨槿琪微微一笑。   她怎么会知道,她当然是前世事情暴露之后知道的。   不过,那时她已经身处冷宫,知道的并不清楚,今生好好调查了之后才得知了确切的消息。   只是,今生她即便知道了又能怎样?难道在传出来谣言的时候把葛掌柜抓起来报官对峙吗?虽然这样能让世人知道她和林绍璟是被人下药,可这不就等于变相承认了,她跟林绍璟躺在了一处,失了清白?   且,在他们想要去找葛掌柜的时候,却被人从中阻止了。   不过,虽然此事不可为,却能利用这事儿来威胁林绍钰。   好叫他知道,他所为之事他们平安侯府早已知晓,让他不敢说出来那事儿。   这时,一个丫鬟给杨槿琪倒了一杯茶。   杨槿琪笑了笑,端起来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后,说:“自然是我父亲说的。”   林绍钰脸上顿时变得苍白。即便是有了靠山,可那靠山毕竟是七皇子的,跟他还隔了一层。一想到平安侯,想到那日在平安侯府平安侯看他的眼神,林绍钰就有些哆嗦,脸色也瞬间变得白了一些。   事情都是他打头阵,万一平安侯认为这事儿全都是他所为怎么办?   林老夫人看着宝贝孙子的样子,顿时有些不悦,瞪了杨槿琪一眼:“什么葛掌柜,什么欺负绍璟,无稽之谈!不要以为你出身平安侯府就可以为所欲为,你婚前失了清白,本就有了污点,莫要如此嚣张。”   杨槿琪却丝毫不被林老夫人的话所干扰,看向了林绍钰:“大哥,你说呢?是不是恰好那日葛掌柜路过院子,也看到我摔倒了?”   此刻,林绍钰已经回过神来了,在林老夫人开口之前,连忙道:“祖母,这里面有误会,我刚刚和三弟妹开玩笑呢,那日的确是个误会,是误会。”   林老夫人微微蹙了蹙眉。   “多谢大哥澄清,只是,以后还望大哥说话做事想清楚了。”   林绍钰脸上的表情讪讪的。   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林老夫人有些不耐烦了,挥了挥手,让众人散了。   出了正院的门之后,看着回去的路,杨槿琪默默叹了叹气。   一边走,一边想念林绍璟。   无他,只因为早上是林绍璟把她抱回去的,而此刻却只能用双脚走回去。   约摸走了一刻钟,才回到了院子里。   回到院子的时候,林绍璟还没从前院回来。   略坐了一会儿之后,杨槿琪就困了。   见林绍璟似乎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再加上昨晚没睡好,便褪去外衫,躺床上睡了。   半个时辰后,林绍璟从书房出来了。   走出外院,朝着自家的小院落走时,路过一处无人的夹道,里面走出来一个长相普通,约摸二十岁上下的丫鬟。   若是杨槿琪在这里,一定对这个丫鬟有些印象,因为,刚刚在正院说话时,这个丫鬟就给她倒过茶。   这丫鬟似是受过什么训练,把刚刚在正院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不掺杂任何一丝主观情绪。   “我知道了,下去吧。”   “是,主子。”   再往回走时,林绍璟的步子加快了一些。   纵然听到丫鬟说自家夫人在正院怼林绍钰,跟平日里他所见的样子不同,可林绍璟也没觉得自家夫人跟他认识的不一样。   相反,他觉得夫人这般纯善之人一定是被林绍钰这个混不吝的东西欺负狠了,才会反击。   而那些反击的话,分明都是在维护他。   夫人都是为了他才如此。   一想到这里,林绍璟越发想见自己的夫人了。   快步回去之后,却见院子中多了不少人。见了他之后,众人恭敬地行礼。   紫砚过来跟他解释了一下这些人的来历。   “这些都是少夫人的陪房。”   林绍璟眼神微暗。他一个男人,身边有一个人就够了,但媳妇儿自幼在高门大院长大,身边少不了服侍的人。可这府中,并未安排人过来。   想到这里,林绍璟点了点头,问:“少夫人呢?”   “回爷的话,少夫人在午睡。”   “嗯。”应了一声后,林绍璟脚步轻巧地进去了。   坐在床边看了约摸一刻钟左右,床上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看见他时,先是一愣,随后,脸上浮现了笑容:“爷,您回来了。”   林绍璟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嫁给我,你受苦了。”   杨槿琪刚刚醒过来,脑子还有些懵,没多加思考,扯了扯林绍璟的袖口,用软软糯糯的声音撒娇:“既然知道我受苦了,那你也后就对我好一些,好不好?”   “好。” 第29章 夜谈(二更)   晚饭时, 依旧跟白日一样, 在林将军没到来之前, 众人要么不跟林绍璟说话, 要么对林绍璟冷嘲热讽。   杨槿琪想, 好在这种事情也就今日这么一日,明日就不用了,要不然,林绍璟能忍,她也不能忍了。   只是,众人对她的态度却比上午还要热络了一些。   比如那日在新房里见到的二少夫人高氏,那日分明还冷嘲热讽, 今日再看见她就交口称赞,说完首饰说衣裳, 说完衣裳说口脂。见她不怎么理会,才终于住了口。   大少夫人黄氏也在一旁跟她说了几句话,只是, 那话跟高氏一比,有些阴阳怪气的。杨槿琪只是笑笑,若听到那不甚悦耳的,便怼回去。   见她们俩如此,高氏只是笑笑, 不说话。   因此, 妯娌三人也这般相安无事。   周氏虽然看向她的眼神依旧不悦, 但却没说什么。   黄氏看着杨槿琪温温和和绵里藏针的样子却生出来一些其他的想法。   如果事情真如上午所言, 杨槿琪并未失了清白,那为何还要嫁给老三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呢?   以平安侯府的势力,纵然女儿嫁不了宫中,也完全可以找个小门小户有才有貌的嫡子嫁过去,总好过嫁给老三这个窝囊废啊。   而且,她之前认识杨槿琪,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性子。这位向来是高高在上,头颅朝天的人,不把他们这种人放在眼里。   可如今呢?她说了一些嘲讽的话,这姑娘竟然丝毫不生气,也只是用平静的话怼了回来,一点儿都没有往日的气势。   这不对劲儿,很不对劲儿。   她绝不相信杨槿琪会真的看上老三这个唯唯诺诺的庶子,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难不成……   这位真的失了清白,被平安侯府厌弃了,所以才低调嫁给老三?   一想到这一点,黄氏的眼神又看向了杨槿琪。见她身着素色衣衫,文静吃饭的样子,总觉得像是换了一个人,也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若是真的被平安侯府厌弃了,她也就不用那么忌惮她了。   明明她才是嫡长媳,这两日的风头却都被一个庶子媳妇给抢了去。老二家那棵墙头草也不再如往日那么殷勤地巴结她了。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到时候定要让她们好看!   不过,一切还得再观察观察。   吃过饭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众人聚在一起又说了几句话。   林将军看了一眼自家夫人,见夫人板着一张脸的样子,微微蹙了蹙眉。   他这位夫人,也太不像话了些。   他跟她说了多少次了,让她善待三儿子,可她就是不听。而如今竟然连三儿媳都已经讨厌上了。   真是愚蠢至极。   那三儿媳可是出自平安侯府,能娶到她,是他们阖府上下的福分。   看了片刻,见自家夫人丝毫不理会他,林将军暗自叹了叹气,转头,笑容温和地看着三儿子和三儿媳,道:“明日一早还要回门,你二人早些回去休息吧。”   林绍璟看了一眼面上带着疲惫的媳妇儿,没有推拒:“是,父亲。”   天色已晚,出了门之后,正院里的灯笼已经亮了起来,旁边侧院的灯也已经亮了起来。只是,走了没多久,前面却越来越黑了,只有寒风手中的那一盏灯是亮着的,前面却是一片黑暗。   此时此景,一阵风吹过来,无端让人觉得有些瑟缩,杨槿琪看了一眼身侧的男人,紧了紧身上的衣衫。   林绍璟察觉到杨槿琪的注视,停下了脚步,看向了她,问:“冷了?”   杨槿琪摇了摇头:“不算冷,就是觉得有些黑。”   此刻是二月,最冷的那两个月刚刚过完,此刻虽冷,但却没有那般严寒了。   “怕了?”   杨槿琪还没来得及回答,整个人又被熟悉的动作抱了起来,瞬间,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怕就闭上眼睛,一会儿就到。”   黑暗中,杨槿琪看不清楚林绍璟此刻的神情,不过,却觉得这熟悉的味道,这宽阔的胸膛,在这陌生的环境中无端让人觉得安心。   紧了紧环绕在林绍璟脖颈上的手臂,杨槿琪道:“好。”   也不知是这怀抱太过让人安心,还是这两日太累了,还没走到院子里,杨槿琪就睡着了。   见状,林绍璟轻轻把她放在了床上,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离开了。   跟这边的温馨完全不同,正院里的一对夫妻正在激烈的争吵中。   “我早就提醒过你了,平安侯府的嫡长女嫁过来之后你莫要跟从前似的,对她客气一些。你看看你今日是如何做的?”   周氏一听这话,憋了两日的郁气终于炸开了。   她这还不叫客气吗?她没像对待林绍璟一样,指着杨槿琪的鼻子骂她,就已经是对她客气了!   之前哪个媳妇儿娶进来不是要受磋磨的,她根本就没为难她。   “老爷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我什么时候对她不好了?你说!”   “老三刚刚成亲,这是大喜事儿,可你看你那脸色,像是有喜事儿的样子吗?今日敬茶的时候竟然还那般作态,传出去不嫌丢人吗?”   “我不过是晚接了一会儿茶老爷就气成这样?还有,那平安侯府的姑娘婚前传出来那等丑事,你指望我如何待她?我没指着她的鼻子骂就已经算是客气了!”   “你这无知妇人!老大不是已经承认自己的错误了么,那日的事情并非像老大当初说的那样。”   “哼!谁知道是不是你威胁老大的!我看老大初初说的是实话,后来才被你和平安侯府给威胁了。”周氏顿了顿,又笑了笑,讥讽,“我之前虽然一直看老三不顺眼,但还觉得他是个老实的,现在方知,他还是个色胚,竟然为了逃避我给他找的亲事,给平安侯府的姑娘下药!说起来,这姑娘传闻也不太好,骄纵跋扈,倒是跟老三相配!”   听到周氏的话,林将军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给我住口!以后莫要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老三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我心中清楚。倒是老大,他是个什么货色,你心中也清楚得很。今日看老大的脸色,当日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老大定然从中没做什么好事。这孩子,都被你跟母亲惯坏了!”   林将军一想起来长子,越说越气。   周氏听到林将军的指责,也越发生气了。   “我不过是说了老三一句,你就开始护上了。自从那个祸害被你领回来,你就对他处处维护。你莫要忘了,谁才是你的嫡长子。他不过是个丫鬟生的罢了,还是个庶子,你就这般袒护他。若不是你的袒护,他也做不出来这等肮脏事!”   在周氏看来,事情就是大儿子之前所说的,林绍璟给杨槿琪下了药,毁了杨槿琪的清白,平安侯这才把女儿嫁了过来。   是,她生的长子的确有些不好,但,长子即便是再不堪,也从未做出来过这等事。老爷怪她惯坏了孩子,分明是老爷自己惯坏了孩子。   对了,还有——   “他做了这等丑事不说,你竟然还送了那么多的聘礼给平安侯府,你是不是想把咱们府上给掏空了。”   对于聘礼的事情,林将军已经跟周氏解释了许多遍了,可周氏从未信过。   “我再说一遍,聘礼是老三的娘留给他的,何曾用过账上的?”   “呵!老三的娘?那不过是个奴婢罢了,她的钱还不是老爷给的。老爷,你这心偏啊!咱们府上的孩子越来越多,开销越来越大,每年的出息就那么多,妾身处处紧衣缩食,你竟然把那些个省出来的银钱都给了老三那个东西,老爷,你对得起我,对得起府中的一家老小吗?”   面对周氏的质问,林将军气得不想说话。   “怎么,老爷,你被我戳中痛处了,知道对不起我了?”   林将军一甩袖子:“你胡扯什么?真当我不知道家里的事情?家里的铺子田间的产出越来越多,这几年比以往翻了一倍有余。可你放在公中的银钱还跟从前一样多。那多出来的银钱去了哪里,夫人想必非常清楚。而且,你越发胆大包天了,就连母亲的嫁妆出息也敢瞒着。”   周氏没想到自家丈夫会知道这件事情,她第一年这么干的时候还有些战战兢兢的,后来见丈夫似乎没看出来,以后便年年如此了。   此刻被丈夫不留情面的戳破了,脸上顿时难看起来。   “爷,你在说什么,妾身……妾身听不懂。”   “哼!”林将军冷哼一声,“念在你这么多年侍奉母亲,养育孩子的份儿上,你接济娘家的事情我可以不与你计较,只是,你往后对老三夫妇好一些,莫要再提及那日的事情,也不许再打骂老三。”   周氏被丈夫揭发了这事儿,哪里还有心思去想林绍璟的事情,只囫囵应下。   子时,整个将军府全都安静了下来,众人陷入了沉睡之中,府中的西北角,连一丝光亮也无。   这时,一道黑影迅速的跃入房顶,又很快消失在一处荒废依旧的院落中。   林绍璟一改白日的唯唯诺诺,此刻一身黑色夜行衣,脸上也泛着一丝冷意。   “恭喜主子。”说话这人赫然是齐少源。   听到这话,林绍璟虽然脸上没笑,但眼神却比刚刚温柔了许多:“嗯。”   “有了平安侯府的助力,想必咱们的事情很快就——”   话还未说完,就被面前的人打断了:“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莫要把平安侯府牵扯其中。”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林绍璟看了齐少源一眼,眼神中有着浓浓的警告。   齐少源心下微凛:“是,主子,属下记住了。”   “事情办得如何了?”   “已经办妥了,王知府贪墨的案子想必这几日就能呈上来。玉妃娘娘的这位侄子恐怕是保不住了。”   林绍璟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点了点头后,问:“可查出来秦南王为何要帮谢谦煦?”   齐少源脸上露出来羞愧的神色:“暂时还未查出来。”   “继续查。”   “是,主子。” 第30章 烦恼(三更)   第二天, 天还未亮, 杨槿琪就早早醒了过来。   醒过来之后, 看着微暗的屋内, 慢慢意识回笼。   她昨晚似乎在回来的路上就睡着了, 恍惚间记得有人把她放在了床上。因着当时困极了,便没醒过来。   转头看向身侧之人,只见他双手交叠在胸前,睡得极为端正。   杨槿琪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这个人,是将军府唯唯诺诺的庶子,也是未来推翻了谢谦煦□□的五皇子,还是……成亲那日有些不正经的男人。   他有很多面, 而她不知道究竟哪一面才是最真实的他。   不自觉的,杨槿琪伸手轻轻戳了他一下, 待感受到手下真实的体温,才觉得一切又是真实的。   见他没醒,看着他长长的睫毛, 又忍不住摸了一下。摸完后,又摸了摸自己的,对比了一下。   待发现林绍璟一个大男人的睫毛比她还要长时,顿时有些不高兴。   心中暗想,要是这么长的睫毛在她的脸上多好。   林绍璟早就醒过来了。在媳妇儿睁开眼的那一刻, 他便醒了过来。只是, 察觉到媳妇儿在看他, 便没有睁开眼, 想瞧瞧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只是,这一双小手在睫毛上碰触的感觉太痒了一些,他还是没忍住,睁开了眼睛。   在林绍璟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杨槿琪连忙把手缩了回来。   迎着林绍璟深若寒潭的双眼,杨槿琪怔愣了一瞬之后,脸上立马堆起了笑容,假装刚刚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早啊。”   林绍璟也没戳破,平静地道:“早。”   接着,似是发现了杨槿琪脸上的尴尬,问:“天色还早,夫人还要再睡一会儿吗?”   杨槿琪没有任何思索,连忙回答:“也好。”   说完,快速地闭上了眼睛。   只是,她没发现,在她闭上眼睛时,一向面无表情的男人眼中有了一丝笑意。   “嗯,夫人好好休息,为夫去练剑了。”   等林绍璟出了门,杨槿琪这才睁开了眼睛。   心想刚刚实在是太尴尬了,还好林绍璟没发现。   躺了一会儿之后,实在是睡不着,想到昨晚没有沐浴就睡觉了,连忙把紫砚叫了过来,沐浴了一番。   一切收拾妥当后,林绍璟从外面回来了。   两个人一同吃完早饭,便坐着马车去了平安侯府。   虽然杨槿琪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嫁给林绍璟也是她自愿的。可当她再次回来平安侯府时,却仍旧觉得感慨万千。   外头再好,也比不上家里。   自是抱着韩氏,说了一大堆的话。   林绍璟则是被平安侯叫去了书房。   平安侯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颀长,长得丰神俊朗的女婿,怎么看怎么不满意。女儿都已经嫁过去了,可他仍旧觉得后悔。   真不知道当初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像是魔怔了一般。竟然那般轻易地就把女儿许配给了这样一个门第低,且没有才能没有前途的男子。   而那些外界传言即将要成了的高门大户的亲事,又全都说当时不过是玩笑,还没正式定下来。   这会儿,平安侯已经忘了林绍璟当初求亲时拿出来那般贵重的东西,也忘了他有本事对付谢谦煦了。   不自觉的,平安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坐吧。”平安侯道。纵然再不满意,这也是自己的女婿,是女儿未来的依靠,他也不能太过不给面子。   “多谢侯爷。”林绍璟知道平安侯对他不满意,所以个中分寸把握得极好。   翁婿二人,一个对对方非常不满意不想说话,一个本就不善言辞。   就这般,坐了许久,也没人说话。   一盏茶过后,平安侯率先开口了:“听说你如今在兵部任职?”   “是的,侯爷。”   “兴许那职位不太适合你,不利于你展现自己,不如换个职位如何?”   平安侯这话说得着实委婉。林绍璟在那个职位上,差事办得委实不怎么样。虽然没犯过大错,但也从未立功任何的功劳,没有任何建树。   他平安侯的女婿竟然只是个□□品小官,别说别人了,他自己都没脸说出去。   如今平安侯手握兵权,不仅军中,兵部那边他也说得上话。自己的女婿出身尚可,想安排个好差事,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而且,他说出来的这句话分量极重。   每日不知道有多少人来平安侯府送礼,求着平安侯讨个好差事,平安侯理都不曾理会。即便是那不受宠的七皇子,也曾被他拒之门外。林将军府的嫡长子林绍钰,也被他无视过。   不料,这等好事儿却被林绍璟拒绝了:“多谢侯爷,只是小婿觉得自己能力有限,去更好的职位恐怕会辜负了侯爷,兵部那职位非常适合我。”   他若是想要好一些的职位,早就能凭着本事去做了。   只是,若是暴露在外面,会让更多人注意到他。不说别人,只是在将军府里就会多出来很多的麻烦。倒不如这般在暗地里默默行事来得方便一些。   平安侯的脸色微微有些不悦。   多少人求着他给个好差事他都没给人办,如今他主动拉扯自己的女婿,却被女婿拒绝了。   顿时,对林绍璟生出来许多不满。   盯着林绍璟看了许久,平安侯又问了一遍:“真的不想换个职位?”   林绍璟道:“多谢侯爷抬爱。”   听到这话,平安侯更加不悦。正欲发火,只听外面来报,长子过来了。   自从妹妹定了亲事,杨槿平就已经去会过这位妹夫了。虽然外界传言非常糟糕,但杨槿平对这位妹夫的印象还不错。   今日知道妹妹要来,他也早已经告了假,在家中等着。先是在前院见了见妹妹,这才过来了。   “见过父亲。”   “嗯。”   “见过兄长。”   “绍璟无须如此多礼。”   有儿子在,平安侯就不好说太重的话了。不过,该说的还是说了几句。见林绍璟依旧还是那副样子,再看不争气的长子在一旁插科打诨,心中更是烦闷,挥挥手,让这不成器的二人退下了。   出去之后,杨槿平看了一眼林绍璟的脸色,道:“绍璟不必介怀,父亲也是为了你和妹妹好,想要催你上进。”   林绍璟连忙道:“我知道,只是我才疏学浅,恐辜负了侯爷的一片美意,甚是愧疚。”   杨槿平听后,大笑了几声,顿觉跟林绍璟志同道合。   于是,拍了拍林绍璟的肩膀,凑近了道:“不必如此愧疚,想必父亲早就习惯了。我也是这般不知上进。”   林绍璟看了杨槿平一眼,心中暗道,平安侯府的嫡长子虽然名字取了一个“平”字,办得差事也平,但他却知,这位并不像他表面上表现的这般。   “兄长过谦了。”   杨槿平笑了笑,说:“总之,父亲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听听就行。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只要你不欺负我家小妹便好。”   “万不敢辜负。”   “好了,不说这些个不愉快的事情了,走,我带你逛逛侯府。”   “多谢兄长。”   平安侯得知出了书房的门之后,长子就跟女婿两个人甚是悠闲愉悦地去逛园子时,顿时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长子平庸,女婿也不知上进,女儿还喜欢上了这种门第低的女婿,底下的孩子们都如此不争气!   他怎么命这么苦呢?   虽然他们平安侯府如今势大,下面的一辈太过冒进了也不太好。   可他们不仅不冒进,还一直缩着。   暗自叹气了许久,想到尚在边疆打仗的二子,心头才稍微觉得宽慰了一些。   平安侯在书房独坐了半个时辰,心头依旧烦闷不已。想到爱女今日回来,他还没去跟女儿说说话,便暂且把烦心事儿搁置在一旁,起身去了后院。   “你在将军府过得如何,可有那不长眼的欺负你?”平安侯问。   杨槿琪笑了笑,说:“过得挺好,将军府都是守礼的人,夫君对我也极好。”   前世,回门的时候,她对谢谦煦有着诸多的抱怨。埋怨七皇子府不如三皇子府,埋怨府中的下人不够贴心,埋怨府中没有银钱,空壳子一个。   那时,爹娘非常愤怒,把谢谦煦责骂了一通。   见谢谦煦被骂,她当时觉得还挺爽。   只是后来,听嫂嫂说,娘知道她过得不好,整日吃不好饭,睡不着觉,那时才知自己的任性给爹娘带来多么大的压力。   今生,她不会再那般行事了。但凡能解决的事情,她都会自己解决,定不让爹娘操心。   况且,林绍璟待她极好,将军府中的众人似乎也有些忌惮她,她的确没受什么委屈。   平安侯看着女儿红光满面的样子,也知她心情不差。   只是——   “爹怎么听说府里把你们安置在一处破旧的院落?”   杨槿琪笑着道:“也没有那么破,能住人。那里离正院远一些,离西北角的小门近一些,倒也方便。”   平安侯叹气。女儿可真是变了,住这等地方还觉得好。只是,女儿毕竟已经出嫁了,嫁去了别人家,他鞭长莫及。   “你若是住得不习惯,想换个好一些的院子,不必委屈,直接跟爹爹说便是。想你那公婆也不敢不从。”   杨槿琪连忙道:“爹爹莫要如此,女儿如今日子过得尚可。”   待看到自家爹爹脸色有些不悦,连忙又补充了一句:“爹爹放心,若是被人欺负了,女儿肯定不会忍着,定会跟爹爹诉苦,到时候爹爹可一定要帮忙。”   平安侯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嗯,你放心,受了委屈不用憋着,爹爹一定会帮你。”   与此同时,将军府正院中也在讨论着关于他们的事情。   昨晚周氏被林将军训斥了一通,又因林将军提起来那等隐秘之事,她被吓住了。今早醒来,仔细一想,却是越想越气。   纵然她把银钱扣了下来,那也跟林绍璟的聘礼无关。   聘礼的事情,还是没有解决。   那小贱人给他留下的银钱?呸,骗三岁孩童呢!   正好,长媳提了一句杨槿琪,婆媳俩就此事说了起来。   “真不知道你爹究竟是如何想的,竟然把那么多银钱给老三那个小杂种当聘礼。他平安侯府为了遮羞,定是会把姑娘嫁过来,哪里就需要那么多的银钱了?”   黄氏酸道:“许是爹觉得平安侯府门第高,为了三弟面子上好看,才给了那么多聘礼。”   周氏一听儿媳说三儿子的好话,越来越气:“我呸!那小杂种哪里要脸了?”   “哎,就算三弟没脸,但谁让人家平安侯府门第高呢,三弟自然是水涨船高了。”   “哼,两个人都成亲了,也没见那平安侯府提拔那小杂种。”周氏讥讽。   当初见老三跟平安侯府定亲了,她很是紧张了一阵子。如今见平安侯府没动静,心头其实也有些怀疑了。   周氏说到了黄氏的心坎儿上,黄氏琢磨了一下,道:“许是等着二人成亲了才提拔?万一真的提拔了,哎,以父亲对三弟的喜欢,我们家爷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周氏立马道:“你放心,有我在,有老夫人在,在这个府中那小杂种就别想越过钰儿!”   这一番谈话,周氏和黄氏心中都有了些算计,就等着看平安侯府那边的动静了。 第31章 情话(一更)   后半晌, 天快黑时, 林绍璟和杨槿琪从平安侯府回来了。   周氏本就不待见林绍璟, 连带着也非常不待见杨槿琪, 看到这两个人就倒胃口, 吃不下饭。   心里一烦,就想发火。   之前冲着老三发火时,丈夫知道了之后也就说她几句罢了。可如今她不过是对高门庶媳摆了个脸子,丈夫就跟她吵了起来。   是以,她还要对这儿媳态度好一些。   可一想到这俩人有可能会抢了儿子的地位,她就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天天骂上几次。   为了防止自己被气得更狠, 吃过晚饭之后,便交待他们除了初一十五, 不必日日过来了。   这倒是正合了杨槿琪的意。小院里正院这么远,以她的步子,得一刻钟才能到。周氏又不喜欢她, 见了她也会给冷脸。   林绍璟本就不是将军府的孩子,两边互不干扰,正好。   所以,嘴上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杨槿琪便应了下来。   林绍璟有十日假。   只是, 第二日一早, 吃完饭之后, 就推说有事要忙, 出去了。   杨槿琪知道林绍璟将来会有大动作,所以对于他出去忙这件事情,没有丝毫的怀疑。   杨槿琪不怀疑,不代表别人不怀疑。   比如,绿墨。   “姑娘,奴婢这几日已经打听清楚了这府中的事情。只是,三少爷并不是兵部的主事,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忙才是。大少爷和二少爷比三少爷的差事重要,也没见这么忙。”   听了这话,杨槿琪看了一眼绿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绿墨忙说:“奴婢是想提醒您,注意一下三少爷,怕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杨槿琪脸色微冷:“绿墨,你逾矩了。”   绿墨一听这话,连忙跪在了地上:“姑娘,奴婢都是为了您好,想提醒您注意一下三少爷。奴婢还听闻三少爷在差事上常常出错,奴婢怕他连累了您。”   一瞬间,杨槿琪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她突然想到了前世的事情。   前世,她刚嫁给谢谦煦时,也是各种抱怨谢谦煦。   抱怨他没出息,抱怨他每日那么忙,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绿墨就喜欢时不时的给她打听谢谦煦去了哪里,然后在一旁说谢谦煦的好话。说谢谦煦在忙正事儿,说谢谦煦是皇子,忙很正常。   后来她才知道,谢谦煦看起来很忙,实则每日无所事事,干些不着调的事情,尤其是坏事。   而如今,林绍璟看起来是个不忙的人,实则在忙一些重要的事。前世林绍璟的成功,是民之所向。   就因为林绍璟如今的身份低,所以绿墨这么一个奴才也敢这般质疑他了?   这丫鬟的心,真是被她养大了。   “绿墨,你莫不是忘了谁才是主子?”杨槿琪淡淡地问。   绿墨心中一紧。这几日,她的确打听了不少将军府的事情,尤其是林绍璟。只是,府中别说是主子们了,就连下人们提起来这位时,多半都是轻视。   久而久之,她再在姑娘面前提起来这位时,就不自觉的用了轻视的口吻。   此时此刻,看着自家姑娘严肃的神色,她才反应过来。   只是,她一边觉得自己不该这般说自家姑爷,另一面,又觉得姑娘如今可真是傻了,嫁了这样一个人,还把他当成了宝。   此刻,还是要先认错,她以后慢慢劝说姑娘,不再这么说姑爷就是了。   “姑娘,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这么说。”   杨槿琪又何尝看不出来绿墨并没有真心悔意,道:“在这个院子中,一共有两位主子,一位是我,一位是三少爷。你莫要忘了。”   绿墨仍旧有些敷衍:“是,是,姑娘。奴婢知错了,以后再也不这样说了。”   不料,下一瞬,杨槿琪却道:“既然知错了,那就去领罚吧。”   绿墨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向了杨槿琪。   “怎么,不服?”杨槿琪问。   绿墨哪里敢说,连忙摇头:“不,不是。”   杨槿琪道:“那就好。紫砚,你去盯着。”   紫砚看了一眼自家姑娘,又看了一眼绿墨,道:“是,姑娘。”   当板子打在身上时,绿墨才深深地意识到,姑娘是真的甘于嫁给林三少爷这个庶子,也真的跟她不亲了。   他们家姑娘,变了。   杨槿琪是当着众人的面惩罚的绿墨,罚完之后,看着院中的众人道:“不管大家之前在侯府中如何,如今既然跟着我来到了将军府,就是将军府的下人,在这个院子中,除了我,三少爷也是你们的主子。若是再让我听到一些不恭敬的话,也不必再留在这里了。当然了,侯府也不要想了。”   停顿一下,看了一眼众人,问:“记住了吗?”   “记住了!”   “记住就好。”杨槿琪道,“若是再敢犯,绿墨就是你们的下场。”   说完,甩了甩袖子回屋去了。   下午,林绍璟听说了这件事时,没有说什么。   不过,这事儿还是记在了心上。   他纵然对于将军府众人的轻视不在意,但对于重视他的人,也是会更看重一些。   晚上,用过饭之后,两个人坐在榻上看着书,林绍璟问:“今日可有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杨槿琪笑了笑,丝毫不提绿墨的事,摇头:“没有啊。”   她知道,林绍璟肯定知道了今日绿墨的事情。   他既然能在短短三年推翻谢谦煦,能在她给了他一张图纸后,就把握住机会,轻易控制皇宫,就证明极有能力。   他是个做大事的人。   小院这般小,发生的事情他肯定也知晓得一清二楚。   她惩罚绿墨是真,这丫头心大了,太过没规矩了。而院中都是平安侯府来的人,多半对将军府非常轻视,言语间有些不敬。   绿墨是她身边的大丫鬟,罚了她,也算是杀鸡儆猴。   想必下面的人不会再敢。   但当着众人的面,说那些话,却是作秀居多。   她其实可以在屋里悄悄跟众人说,这样既能给众人留面子,也给自己留面子。毕竟,这些人都是她从侯府带来的,出门代表着她的脸面。   只是,她想着,既然有些事情做了,总得让该知道的人知道不是?   听她这般一说,林绍璟也没再多问,而是说起:“那你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唔,上午让下人打扫了一下院子,中午睡了一觉,下午看了会儿书。”   “会不会觉得无趣?”   杨槿琪笑了笑,说:“不会啊。想着你何时能回来,心中就觉得有了期待。”   杨槿琪是故意这么说的。   林绍璟这个人似乎很喜欢板着脸,整日也没个什么表情,也不喜欢说话。   平日里又喜欢穿一些灰色暗色的衣裳,在人前垂头不语时,看起来就像个小老头。   比如今日,他又穿了一件灰色的不起眼的衣裳。   坐在榻上看书时,腰杆儿挺得直,人又长得俊朗,不像在人前一样像个小老头儿,倒像是一个严肃的夫子。   而她这几日发现,只要她说一些表达心意的话,林绍璟似乎就会有些不一样的反应。   果然,当她说完这些之后,林绍璟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宽厚的大掌伸了过来,握了握她的手。   见此,杨槿琪脸上的笑意加深,又试探了一句:“我想了你一整日,那你可有想我啊?”   林绍璟直直地看了过来。   杨槿琪心中微微有些紧张,那种熟悉的压迫感又来了。只是,在看到林绍璟微红的耳朵时,又冷静了几分。   不过,没等她再说出来什么话,就看到林绍璟的眸色微微加深了。   下一瞬,她就到了床上。   “今日不累?”林绍璟问。   “不……不……不累。”杨槿琪有些紧张。   这是第二次了,想到那日的疼痛,不知该不该拒绝。   可若是拒绝的话,他会不会不高兴?   拒绝的话,孩子怎么办?   还没等她想明白,只听面前的男人又开口说话了。   “嗯,不累就好。”   “哦……哦。”听着这话,杨槿琪呆呆地应道。   许久过后,杨槿琪被林绍璟抱着清洗干净,再次躺到了床上。   此刻,她已经累极了,也万分后悔,看上去再古板的男人他也是个男人,不能轻易撩拨。   林绍璟看着累极沉沉睡去的妻子,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给她掖好被角,吹灭了屋内的蜡烛。   随后,等到外面的仆人都去睡下了,换了一身衣裳,轻手轻脚地出门,去了一处荒废的院落。   刚一进门,齐少源就略显慌张地迎了上来。   “主子,您终于过来了。属下差点就要去找您了。可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林绍璟微咳一声:“咳,没有。有事耽搁了一会儿。”   齐少源也没多想,松了一口气,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嗯,说正事儿吧。”   “是主子。”   “王知府的贪墨的案子已经抵达了皇上的案头,当年玉妃娘娘授意吏部给她家侄子谋差事的事情也被人揭露了出来。”   “嗯。”林绍璟点头。这些跟他们预料中的一致。只是,若仅仅只是这些,齐少源不会给他递消息让他过来。   “还发生了什么事?”林绍璟问。   齐少源笑着说:“主子料事如神。三皇子的生母舒妃娘娘向来跟玉妃娘娘不对付,见玉妃娘娘要倒霉,把玉妃娘娘之前在宫中打死了丫鬟的事情说了出来。玉妃娘娘在外人面前一直非常柔弱,这两件事情突然爆发出来,皇上异常震怒。”   “知道了。”林绍璟眼睛微眯,“舒家的事情可以准备了。”   当年,参与过那件事情的人,一个都别想好过!   “是,主子。”齐少源答道。   说完这些事儿,齐少源在临走之时,又多问了一句:“主子,听闻平安侯想要为您在兵部某个更好的差事,您为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应下来呢?”   林绍璟没有讲话。   静默了许久后,齐少源连忙道:“属下只是不解,您的身份早晚会在众人面前揭开。现在有了平安侯府这个大靠山,您即便展露出来,也不会有太多人敢为难您。您早一些显露出来,以后身份揭开时,也更容易让人接受。所以,您何不趁此机会,走得更容易些。”   这一次,林绍璟终于开口了:“我所为之事本就凶险万分,如今不得已把杨姑娘牵涉到其中,已然是万分愧疚。又怎能得寸进尺,利用她娘家的势力呢?若有朝一日事情败露,届时只要平安侯没有参与其中,便能保住,也能保杨姑娘一命。”   齐少源听后,怔愣了许久。   再开口时,却是越发恭敬了:“主子行事光明磊落,是属下心急失了本心。”   “我知卿也是为了我着想,只是,这等话以后莫要再提了。”   “是,主子。” 第32章 厨房(二更)   许是因为昨晚太累了, 第二日, 杨槿琪起晚了。   当她醒过来时, 林绍璟早已经不知去向。   “三少爷呢?”杨槿琪问。   紫砚一边给自家姑娘梳头发, 一边道:“三少爷一大早就起来了, 说是前院有事。”   “嗯。”杨槿琪点了点头,“对了,我昨日让你打听的事情你打听得如何了?”   “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不仅咱们这个小院有个小厨房,大少爷二少爷的院子里也有。不过,他们的厨房比咱们的大一些,平日里也是去公中的厨房领饭。但若是遇到饭菜不合口, 会在自己的小院里做些。大少夫人帮着夫人管家,她那里多半是拿的公中的食材, 二少夫人为此没少抱怨。”   听了这些,杨槿琪放心了。   收拾妥当之后,杨槿琪去了厅堂, 看着桌子上冷掉的饭菜,微微蹙了蹙眉。   她的确是打算把小厨房收拾好,可以做些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但她并没有想到厨房竟然敢拿这样的饭菜来糊弄她。   绿墨见状,忍不住抱怨:“姑娘,这是奴婢让下面的小丫头一大早去厨房领的。那厨房离咱们小院非常远, 她们好不容易到了, 结果那管事嬷嬷就拿这种东西糊弄我们。分明有更好的, 可那嬷嬷说那些个饭菜是给正院的, 给夫人和老夫人的。奴婢瞧着,分明大房和二房也是领的那些个热饭菜,只是欺负咱们小院罢了。”   “哦?你没让人去问问?”杨槿琪问了一句。   绿墨见自家姑娘感兴趣了,想着姑娘兴许一会儿能去治一下那些个老货,越说越起劲儿:“怎么没有!奴婢找她们理论了。结果您猜她们说什么?她们说三少爷从前也是吃的这些,难不成三少夫人比三少爷还要尊贵不成?”   若是以往,杨槿琪听到这些话,肯定气得不轻。说不得要带着人去厨房理论一番,让他们把最好的饭菜给她端过来。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她知道林绍璟的身份,也知道他将要走的路。所以,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过多的计较。   若林绍璟真的只是将军府的庶子,那么她可能还要去争上一争。   可林绍璟身份特殊,而将军府又与他有恩。所以,杨槿琪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跟将军府的众人们相安无事过完这几年就好。   “你昨日刚挨了打,不疼了?”   一提这事儿,绿墨脸上的表情讪讪的。   昨日自家姑娘的确罚了她,打得倒是不重,只是脸上有些挂不住。   心中很是愤懑不平,也对姑娘有了意见。   听着院子里的人的议论声,她本想躲几日的,可是,一想到姑娘如今不太待见她,她可能会失宠,所以,一大早就爬起来了。   想到这里,绿墨很快又表忠心:“少夫人疼奴婢,打得并不狠。奴婢本想着在院子里歇着的,只是一听那小丫鬟们说的事儿,顿时气得不轻,也就顾不上身上的伤了,找他们理论去了。”   “哦。”杨槿琪淡淡应了一声。   接着,伸手摸了摸盘子里的馒头,暗忖,这哪里是冷的问题,分明就是隔夜的,这馒头堪比石头了。   她知道,受如此冷落,并非是因为她自己的问题,而是因为林绍璟。   可见,林绍璟在这个府中是真的不受待见。   “三少爷今早吃的这些吗?”   绿墨嫌弃地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馒头小菜,道:“对。”   “嗯。”杨槿琪淡淡应了一声。她着实没想到,林绍璟在这个府中的生活这般艰难。   见自家姑娘不讲话,绿墨又道:“姑娘,这将军府的人对您也太怠慢了。这分明是没把咱们平安侯府放在眼里。”   杨槿琪依旧没有讲话,而是看向了绿墨。   绿墨见状,连忙闭了嘴。   紫砚瞧着氛围不对,说了一句:“姑娘,咱们离小门近,奴婢出去给您买一些回来吧。咱们的小厨房估摸着晚上就能用了,到时候就不必吃这些了。”   杨槿琪又看了一眼手中硬如石头的馒头,放在了盘子中:“也好。”   虽然她很想表现得不那么娇气,给林绍璟留下一个好印象。可这般硬的馒头,她着实下不去口。若是吃上几口,怕是要把牙齿都给咬碎了。   “您想吃什么?”   杨槿琪琢磨了一下。   还没等她说出来要吃什么,小丫鬟来报了:“姑娘,寒风过来了。”   “让他进来吧。”   “是,姑娘。”   很快,寒风提着一个食盒进来了。   “爷听说少夫人醒了,让奴才给您送些吃食过来。”   杨槿琪闻着食盒里冒出来的食物香气,微微一笑:“赏。”   寒风走后,紫砚连忙打开了姑娘面前的三层食盒。   最上面一层是四个水晶翡翠包,二层是一碟子松饼和麻团,底层是一大碗粥。   而这些吃食,全都冒着热气。   “爷对夫人可真好。”紫砚笑着道。   自打寒风进来,杨槿琪的嘴角就一直上翘,此刻更是眼睛弯弯的。   嗅着食盒里的香气,看着热腾腾的早饭,想到林绍璟早上吃的是硬邦邦的馒头,心头的喜悦更增添了几分。   没想到林绍璟竟然能如此贴心,自己吃生冷的馒头,竟然还能想着给她准备热腾腾的饭菜。   这不是银钱问题,而是态度问题。   “紫砚。”   “姑娘。”   “吩咐下去,大家今日上午全都放下手上的活计,去厨房帮忙,争取中午前把厨房修好。”   “是,姑娘。”   绿墨看着吃得开心的自家姑娘,心头有些沉重。   姑爷准备的这些吃食是再简单不过的了,比他们平安侯府的不知道差多少。可自家姑娘不知怎的,却是非常开心的样子。   看着单调的吃食,听着耳边传来厨房的敲敲打打的声音,想到姑爷的身份,绿墨觉得,这辈子似乎只能囿于这般狭小的地方,没什么指望了。   不到午时,厨房已经收拾好了。虽然窄小破旧,但该有的东西都有。这时,出去采买的下人也回来了。   “每人赏一钱银子。”   “多谢三少夫人。”   想到这几日将军府中的饭菜,杨槿琪让厨房简单做了两个菜一个汤。   刚做好,林绍璟就从前面回来了。   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没说什么。   “回来啦?吃饭吧。”杨槿琪笑着道。   “好。”   这时,绿墨提着一个食盒从外面回来了。   “姑娘,您看看,又是硬馒头,还有些菜汤子,这些哪里是给人吃的东西?”   杨槿琪看了一眼正在一旁擦手的林绍璟,微微蹙眉。   绿墨进来之后,这才看到屋内还有三少爷,连忙道:“见过三少爷。”   “你先下去吧。”杨槿琪不悦地道。   “是,少夫人。”绿墨察觉自家姑娘生气了,连忙应下。   待绿墨提着食盒离开后,杨槿琪丝毫不提大厨房那边的事情,给林绍璟递了一副碗筷之后,笑着说:“今日上午我让人收拾了一下咱们院里的小厨房。想着咱们这里离大厨房远,一来一去得两三刻钟,饭菜都凉了,就想着在小厨房热一热。天气转凉了,爷也能吃上一口热饭。”   “夫人做主便好。”林绍璟也没提刚刚的事情。   见林绍璟没说什么,杨槿琪接着说:“我看院子里有些空荡荡的,想着要不要顺便把院子收拾一下,种些花草什么的。或者再弄个石桌凉亭之类的,要是来个客人,也能在院子里坐坐。”   林绍璟思考了片刻,道:“夫人看着办就是,只是,别累着了。”   有了林绍璟这句话就行了。   杨槿琪笑着道:“我不累的。”   用过饭之后,略坐了一会儿,林绍璟就离开了。   杨槿琪午睡过后,便开始规划院子。   从成亲第二日,看到这个空荡荡的院子开始,杨槿琪就想着好好收拾一番了,心中已然有了些规划。   今日是具体的思考一些安排。   花花草草总要种一些的,还有石桌,秋千等等。   等到天黑之时,终于把院中需要的东西都想清楚了,只待明日一早,遣人去买东西。   晚饭过后,林绍璟却突然递过来一个盒子。   “这是我母亲留下的两间铺子,几百亩田地,还有我这些年来攒下来的一些银钱。吃穿用度,都用这些便好。我手头还有一些银子,若是不够了,到时候再跟我说。”   杨槿琪并不缺钱。   平安侯府家大业大,给她的陪嫁也多。而且,将军府下聘时,也给了不少银钱。这些银钱如今全都变成了她的嫁妆。   但,她其实挺好奇林绍璟到底给了她什么东西。   接过来一看,两间地段不算好且不算大的铺子,从账本来看,铺子每年出息也不多,不过二三百两。田地也有好有坏,有旱地有水田。还有两千两银票。   这些东西着实不算多,跟当初财大气粗的聘礼完全没法比。   可却跟一个普通的将军府庶子身份非常符合。   杨槿琪什么都没问,笑着收下:“好,那我明日就拿着这些钱去买东西,装饰院子。”   林绍璟看着自家夫人乖巧的模样,深感欣慰。   他身上有着天大的秘密,从前他孤身一人,隐藏极好。但成亲后,枕边将会多一个人。即便是再隐藏,始终会露出来一些破绽。   他有想过,该如何解释这些出格之处。   可让他欣慰的是,不管他有多么出格,他的夫人始终一个字都没有多问,全然信他。   她不问,他也就没说。毕竟,那样的事情,少知道一些,就少一分危险。   “嗯。”看着自家夫人信任而又雀跃的眼神,林绍璟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时辰不早了,安置吧。”   杨槿琪脸色微红:“好。”   破旧的小院熄了灯后,将军府的另一边,却有人还在谈论他们的事情。   “北边那个今日可有什么动静?”   “没什么动静,三少夫人并未出门。”   “厨房那边呢?”   “按照您的吩咐,还是跟从前一样,给的是一些冷的,馊掉的饭菜。”   “她就没闹?”   “没有。早上时,她身边的丫鬟过来领的吃食,有个大丫鬟倒是跟厨房的人理论了一番。奴婢原以为三少夫人会去闹,结果那大丫鬟回去后,什么动静都没了。晌午和晚上换了个小丫鬟来领吃食,什么都不说,直接把吃食领走了。”   黄氏道:“这不对啊,那位不是脾气向来极大吗,怎么嫁给老三之后,性子倒是像老三了,忍了下来。”她正等着杨槿琪闹,闹完之后等着婆母收拾她。   “奴婢也不知。那院子离得远,都不愿意过去,只有一个从外院调过去的洒扫的婆子,其余全是三少夫人的陪房。一点儿消息都传不出来。”   黄氏想了想,道:“明日去找人盯着,看看那边有什么动静。”   “是,少夫人。”   公爹给平安侯府下聘时,用了那么多的金银,比她当初的聘礼还要多。作为长房长媳,这口气不仅婆母咽不下去,她也咽不下去。   毕竟,若是公爹不给这些聘礼,以后可都是他们这一房的。   所以,她恨极了三房,恨极了比她身份尊贵的杨槿琪。 第33章 装饰(三更)   杨槿琪知道林绍璟有钱, 所以也没跟他客气。   自从嫁给他之后, 花的那些个银子, 她全从那两千两银子里扣了出来, 并且让紫砚准备好了一个账本, 把一应花销都记录了下来。   布置院子需要买的东西,也从两千两银子里拿。   考虑到将军府的格局,小院的破旧程度,林绍璟如今的身份,杨槿琪也没买太好的东西,材料都用的比较普通的。   放置在院中的石桌石凳,也没去定做, 直接买现成的。   除此之外,还让人做了一个秋千。   用木材搭了一个小亭子。亭子全部用木头做成, 悬于地面,下面用几根柱子固定住,一层有几层台阶。   亭子中间放置一个低矮的桌子, 闲暇时可以坐在这里看书抚琴。   低头看了看地面,杨槿琪又让人去买了一些石板,从厅堂门口铺到了小亭子处,从院门口铺到厅堂门口。   石板的间隙和四周种了一些细小的野花,墙角也种了一些一些。   这般简单的装饰过后, 原本破败的院子立马变了一副样子。   林绍璟回来时, 看到院子中的装饰, 差点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方。   虽改变简单, 但却不失用心。   心头觉得暖暖的。   这边动静这般大,其他院子里多少都得到了一些消息。   而作为管家的又比较关注这边消息的黄氏,自然是知道得更清楚一些。   一想到这些个东西极有可能是花的那些个聘礼,也就是她的钱,就觉得郁闷不已。   第二日一早去给周氏请安时,难免就说了出来。   “娘,这两日怎么没见着三弟妹呢,可是身体不舒服?”   周氏一想到林绍璟就觉得厌恶不已。纵然林绍璟没了姨娘,而林绍璃的生母柳姨娘还在世,可她却更讨厌林绍璟多一些。   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林绍璟生母身份低贱不说,丈夫还喜欢这个儿子。   丈夫虽然宠爱柳姨娘,但却不太喜欢会给他惹事儿的林绍璃。   但凡有可能会跟她儿子争夺府中继承权的人,周氏都非常厌恶。   对于杨槿琪,她心情非常复杂。   一则,这是一个高门媳妇儿,二则,当初丈夫的聘礼给的实在是太多。   她虽然讨厌杨槿琪,但丈夫已经交代过很多次,让她为了自己儿子的前途,不要招惹她,不要招惹平安侯府。   平安侯府在京城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她也是知晓的。   所以,为了让自己眼前清净一些,她索性免了杨槿琪的晨昏定省,只让她在初一十五过来请安,其余时间不要来碍眼。   “他们小两口刚刚新婚,住得又比较远,我就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黄氏想到自己当初嫁过来时,可是日日在婆母身边服侍着,直到几个月后有了身孕,这事儿才停下来。等她生完了孩子,依旧每日要过来。等后来替婆母管了家,老二又娶了媳妇儿,这事儿才算完。   而老二媳妇儿,虽然没有她时间长,但也在婆母身边服侍了几个月。   同样是媳妇儿,凭什么她平安侯府的姑娘就能例外?难道就因为出身高吗?哪有这样的道理。   一想到这里,黄氏心头对杨槿琪更是增加了几分不喜。   “母亲可真是个和善人。只是,侍奉婆母是自古就有的,虽然您体恤小辈,可这三弟妹这般却是不应该啊。”   周氏也不是真的不想让杨槿琪来服侍她,只是屈于丈夫的威严,以及平安侯府的势力罢了。所以,一听儿媳如此说,立马道:“哼!人家出身平安侯府,嫁到咱们府上那是委屈她了,我又哪里敢让她来伺候。”   黄氏一听婆母这语气,立马明白了婆母的态度。   心思转了转,说:“都说这平安侯府虽然是武将府邸,但却是守规矩的人家。没想到竟然教出来弟妹这等不守规矩的人。母亲免了她的晨昏定省是母亲体恤小辈,她不来,却是她的不孝了。”   周氏虽然非常认同儿媳的话,但一想到丈夫的告诫,生生忍住了。   “行了,这种话可别在外面说,免得给老大惹祸。也不知道你爹怎么想的,竟然让这样的姑娘进了咱们家的门。”   “哎,母亲说的是,儿媳哪里敢在外面说啊。那平安侯府的嫡长子之前压着相公,不让他升迁,后来相公不过是说了实话,却还压着他去府上道歉。人家势力大着呢。”黄氏一脸委屈地说道。   一听到这些事儿,周氏就气得不行,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   黄氏觑了一眼周氏的脸色,又接着说:“还没成亲前平安侯府就敢如此,如今成了亲了,弟妹岂不是更放纵了。这以后府里是谁当家还不一定呢。”   “别胡说,那小杂种还想翻身不成?做梦去吧!”   “可我观三弟妹这几日的行事作风……”黄氏犹犹豫豫的,说一半留一半。   “她怎么了?她干了什么事儿?”周氏好奇地问。   “也没什么,许是不满意公中的饭菜,自己花钱去买了些食材,什么鱼啊,虾啊,鲍鱼燕窝,在小院里做饭呢。估摸着,人家住惯了好院子,对母亲安排的那处院落不满意,昨日让人买了好些个木材和石板,把院子整修了一遍。”   听到这些事情,周氏对杨槿琪更加不满。不过,也不爱搭理她。只是,听到儿媳最后一句话时,却是有些忍不住了。   “哎,毕竟当初给三弟妹的聘礼多,可以折腾呢。”   周氏的脸沉得能滴出来水。   那些个聘礼,可都是她的,是她儿子的!   说了约摸两盏茶的功夫,见自家婆母虽然面前对三弟妹不喜,但却始终没说出来什么有用的话,黄氏顿觉郁闷,说了一声去处理府中事务了,就出了正院。   她不会像高氏一样,主动招惹杨槿琪。毕竟杨槿琪出身平安侯府,她有些不敢。但她以为向来刻薄凌厉的婆母应该可以。没想到历来非常厉害的婆母,遇上平安侯府的嫡长女也会怂。   她这婆母,也太会欺软怕硬了。   就因为三弟妹出身平安侯府吗?凭什么啊,即便她出身高贵,可如今不还是同样落到了一个府中,且,还没有她身份高吗?   她得想想法子,总不能让杨槿琪太好过。   十日的时间一眨眼就要过去了。   说实话,这几日杨槿琪过得还挺开心的。她感觉自己已经好多年没这般轻松度日了。既没有丈夫日日在耳边诉说自己的不幸,又没有讨人厌的人在耳边奚落她,还不用像在冷宫中一样日日朝不保夕。   她白日很少能见到林绍璟,也从不过问林绍璟去做了什么事情。   可林绍璟却似乎非常关心她,每每她白日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到了晚间亦或者第二日,那东西就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虽然那东西可能不贵重,虽然事情可能极小,但这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真的很暖心。   而林绍璟每日都非常繁忙,有时即便是她已经睡下了,她也能感觉到林绍璟又出去了。   她深深觉得,有个省心的,不需要自己操心前程的丈夫真好!   明日林绍璟就要去销假了。   晚上,作为妻子杨槿琪贴心地提醒:“爷,您明日就要去兵部了。妾身前几日已经让人把您要穿的官服洗了,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今晚提前准备好,省得明日起太早忙忘了。”   兵部的官职如同将军府庶子的身份一样,都不过是林绍璟迷惑外人的一层保护色罢了,他从未上过心。   作为平安侯府的嫡长女,不说她的父亲平安侯的爵位,她家中兄长也各个身居要职,即便是她族中的亲戚,有些也比他的官职要高。   可她却仍旧这般认真对待,这让林绍璟心中微热。   一把抓住在忙前忙后的杨槿琪,握着这一只柔嫩的小手,林绍璟问:“你家中亲戚皆比我这官职要高,你不觉得丢人吗?”   杨槿琪看着这一双深邃的眼睛,笑着道:“不啊。”   “为什么?”   杨槿琪见林绍璟难得认真的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垂头琢磨了一下,想到这人最终会成为一个好皇帝,决定回答的大气一些。   “不管是一品大员,还是九品县官,都是朝廷的官员,都是为了国家社稷,为了百姓。虽然职位有高有低,事情有轻有重,但在百姓的心中,其实都是一样的。”   “你真这么想?”林绍璟的眼中多了一丝暖意。   见状,杨槿琪眨了眨眼,换了种说法:“虽然的确是这般想的,但更多的是因为你是我相公啊。你是一品官也好,是八品官也罢,你都是我相公。我相信你。”   为了体现自己真的是这般想的,杨槿琪抬起来另一只手,捏了捏林绍璟的。   刚捏了几下,却见林绍璟眼中多了一些别的情绪。   眨眼间,两个人来到了床上。   杨槿琪自然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也乐于和林绍璟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是——   “爷,东西还没收拾好呢,您明日万一忘了带东西怎么办?”   林绍璟声音微哑:“不劳夫人费心,明日为夫自己收拾即可。”   第二天一早,林绍璟起床时,杨槿琪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了。只是昨晚太累了,见林绍璟让她多睡一会儿,她也就懒了一回,又躺下了。   不过,半个时辰后,还是挣扎着起了身。   无他,只因今日是初一,她得去正院请安。   刚磨磨蹭蹭踩着点儿到了正院,一进门,就听黄氏冲着她说了一句:“呦,真是许久没见着三弟妹了。我日日来母亲这里请安,这还是头一次见三弟妹。三弟妹真是比母亲架子还大呢。” 第34章 请安   在杨槿琪过来之前, 黄氏已经跟周氏说了不少杨槿琪的坏话了, 各种酸。   二少夫人高氏也在一旁接话茬, 说起来杨槿琪的不是。   周氏本就不喜欢杨槿琪, 听着儿媳们的话, 越发对她不喜。   这会儿看到杨槿琪进来了,黄氏上来就说了她一通。   高氏反而成了锯嘴的葫芦,一言不发,隐隐有看好戏的意思。   周氏脸色依旧难看。   杨槿琪这几日自然是发现有人时不时的想要打探他们小院的消息,躲在一旁的小道上观察院里出去的人的举动。   后来,她让人反过来去跟踪过那些人,发现那些人是黄氏身边的人。   所以, 她早就知道今日不会这般顺利的过去。   也因此,她也没给自己找麻烦, 故意踩着点儿过来。   因着心中早已经有所准备,所以此刻听到黄氏如此说,杨槿琪面上丝毫不显, 笑着跟周氏请安:“见过母亲。”   随后,又道:“见过大嫂二嫂。”   见完礼之后,杨槿琪坐在了一旁的座位上。对于刚刚黄氏的挑拨,理都没理。   黄氏见状,自然是觉得憋屈。   周氏看了杨槿琪一眼, 道:“你大嫂说得对, 咱们是有规矩的人家, 以后请安莫要迟到了。”   杨槿琪从座位上站起来, 恭敬地道:“是,母亲,儿媳知晓了。”说完,又坐下了。   高氏看着眼前的场景,嘴角的笑意就没落下。   黄氏缓过神来之后,看了一眼刚刚还在兴致勃勃说杨槿琪不是,而此时却闭口不言的高氏,缓缓道:“三弟妹,母亲可真是疼你呢,你这刚嫁进来,母亲就体恤你,免了你的晨昏定省。想当年,我和二弟妹可是日日来母亲身边伺候着呢。你说是吧,二弟妹?”   高氏正笑着呢,一听黄氏把话题扯到了她的头上,秉着高氏往东她就往西的理念,她本想怼回去的。然而,仔细一想黄氏话中的内容,想到自己当年受过的苦,又对杨槿琪生出来一丝不满。   “是啊,谁让三弟妹门第高呢,自是跟我这种小门小户的不同。”   高氏这话,说不出来的酸。   “二弟妹这是说得哪里话,伺候婆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当今圣上又以仁治国,最重孝道,跟出身无关呢。”黄氏笑着说,“再说了,既然嫁入了将军府,大家都是一样的呢。”   黄氏虽然出身不如杨槿琪,但娘家好歹是四品京官,她是家中的嫡女,这才许配给了将军府的嫡长子。   可高氏,配的是一位庶子,自己的身份也不高,是知府家的庶女,在姨娘身边长大的,见识浅薄。黄氏后面的那一句话,轻易就挑起了她的怒火。   高氏想,对啊,大家如今都是将军府的庶媳妇,谁又比谁高贵到哪里去呢?   而且,她还比她地位高一些呢!   “三弟妹,我跟大嫂都服侍过母亲,三弟妹凭什么躲懒?这不是不孝么!”   面对面前两个妯娌的指责,杨槿琪既没有惶恐,也没有惧意。   前世她的确很蠢,有人骂就会更加凌厉地怼回去。但,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看惯了世情的冷暖,她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她了。   她连夺嫡宫变这等大事都参与过了,这等内宅小事又如何能难得倒她?   万事万物都是想通的,即便是没经历过,也一样能套用。   见周氏始终一言不发,杨槿琪端起来面前的杯子,轻轻呷了一口茶,道:“听了嫂嫂们的这些话,知道的,自然是明白你们二人孝顺母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这是在抱怨当年服侍母亲太过劳累,心生怨怼呢!”   高氏没想到杨槿琪讲话竟然这么直白,一下子戳中了她的心思。想到周氏的厉害,立马反驳:“我什么时候抱怨过服侍母亲太过劳累?你胡说什么呢!”   黄氏连忙看了一眼周氏,稳了稳心神,道:“是啊,三弟妹,你若是不想服侍母亲就直说好了,干嘛说嫂嫂们的不是?”   杨槿琪笑容未变,说:“哦?原来嫂嫂们不是这个意思呀!只是刚刚听你们说偷懒,躲避之类的话,我还当就是这个意思呢。”   “自然不是!”高氏道。   “嗯,不是就好。”杨槿琪笑着说,随后,看向了坐在上首的周氏,“正如大嫂所说,当今圣上最重孝道,我自然也是乐意服侍母亲的。只是,母亲念我住得偏远,体恤我,才免了我的晨昏定省。母亲既然已经免了,我若是还日日过来打扰母亲,岂不是驳了母亲的好意。再者说,我日日从偏远的小院过来给母亲请安,若是传出去了,不知道的,岂不是觉得母亲苛待我。若人人都这般想,那就是我的不孝了。”   黄氏攥了攥手中的帕子,看着杨槿琪,微微眯了眯眼。   她没料错,这平安侯府的嫡长女并非像她之前听闻的那样胸大无脑、脾气极冲、是个草包美人。   她这话里话外都在说他们的不是。   既说了她和二弟妹对母亲不孝,挑拨她们和婆母的关系,又提及了自己的住处。是婆母把他们安排在偏远破败的院落,真要传出去了,一个虐待庶子的名声就免不了的。   传言果然不可信!   平安侯府的姑娘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三弟妹口齿可真伶俐!”高氏冷哼了一声。   “二嫂过奖了。”杨槿琪微笑。   黄氏看了一眼周氏的脸色,立马换了副嘴脸,拿着帕子遮了遮嘴角,笑着说:“你看看,弟妹这是哪里话。咱们家,母亲最是体恤儿媳们,传出去,人家只会说母亲的好。”   杨槿琪也笑着说:“大嫂说得极是,母亲最是和善。”   一眨眼的功夫,其他两个妯娌都开始夸婆母了,高氏却还沉浸在被杨槿琪怼了的情绪中。   等她缓过来之后,这才发觉又一次被黄氏给拖下水了。顿时更加郁闷。   她明明之前跟柳姨娘商量好,决定要跟杨槿琪站在一起,一起对付黄氏。可却莫名其妙的跟黄氏站在了一队。   至于巴结周氏,这个她可做不到。   有柳姨娘在,她哪里就需要看着周氏的脸色过活了。若是她太过巴结周氏,少不得要被柳姨娘训斥。   她还是得想想,怎么在杨槿琪面前挽回一下。   周氏见杨槿琪三两句话就把两个儿媳怼回来了,心头暗骂两个儿媳蠢笨如猪,也越发讨厌杨槿琪。   可对着其他两个儿媳她能随意责骂,对于杨槿琪这个高门媳妇儿,她却不敢说什么。   毕竟,她的次子还在军中,平安侯随便动动手就能把小儿子压得死死的。   “行了,吵吵嚷嚷什么,一个个的都像个什么样子!”   此言一出,三个儿媳连忙站了起来,躬身垂头听训。   “老三媳妇儿既然嫁过来了,就跟咱们是一家人,大家要和睦相处,不要让外人看笑话。”说完这话,周氏看了一眼穿着上等绫罗绸缎,戴着价值连城的珠钗首饰的杨槿琪,冷脸讥讽,“孝或者不孝,自在人心。若是那不孝的,日日来只会让我更加烦心,还不如不来!”   杨槿琪又哪里听不出来周氏的讽刺挖苦。可,听出来又如何?   一则,周氏毕竟是林绍璟名义上的母亲,她作为儿媳,不能忤逆不孝。   二则,将军府于林绍璟有恩。她绝不会做出来让林绍璟为难的事情。   再说了,很显然,周氏即便是讨厌她,也不敢对她像对林绍璟一样非打即骂,只敢指桑骂槐。   反正周氏也不是林绍璟的生母,她一个月就来见她两次,这些脏的臭的,她就当没听到就是了。   “母亲说得极是。”杨槿琪率先笑着应下。   其余三个人全都看向了她。   周氏见杨槿琪似乎没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更气了,看着杨槿琪的笑脸,咬了咬牙,在自己发火之前,道:“行了,我乏了,都回去吧。”   “是,母亲。”杨槿琪又笑着应下了。   等三个儿媳都出去之后,周氏气得把桌子上的茶具挥手洒落在地,恨恨地道:“小杂种!”这话,却是又在骂林绍璟了。   出了门后,黄氏就笑着说:“管家的事情忙,我就先走了,两位弟妹回见。”   “大嫂慢走。”   等黄氏离开之后,高氏在一旁冷哼了一声:“有什么好炫耀的,不就是管家么,这家里能有多少事情需要管,装什么。”   杨槿琪就当是没听到,走到岔路口,道:“二嫂慢走,我也先回去了。”   高氏见杨槿琪根本就不搭理她这茬,想了想,叫住了她。   “你别以为咱们这个大嫂是个什么和善人,你刚刚没来之前,她还在那里跟婆母告状呢,说你花钱大手大脚,说你嫌弃公中的饭菜不好,瞧不起将军府。”   杨槿琪笑了笑,道:“多谢二嫂提醒。”   说完,转身回了小院。   高氏站在原地,看着杨槿琪的背影,冷哼一声:“哼,提醒还不听,蠢货。”说完,觉得没趣也回去了。   杨槿琪一行人走了一段路之后,路上渐渐没了人。   这时,绿墨说了一句:“少夫人,他们将军府也太没规矩,太欺负人了,竟然一起欺负您。”   杨槿琪看了绿墨一眼,道:“慎言!这种话莫要再让我听到了。”   绿墨委屈地道:“奴婢……奴婢只是在为您抱不平。”   “抱不平?我有什么可委屈的?夫人是我的婆母,两位嫂嫂也比我年长,说几句又怎么了?”   绿墨见自家姑娘的脾气越来越软,丝毫没有之前的霸气和志向,越发失望。   晚上,林绍璟回来之后,看着眼角眉梢带着笑意的媳妇儿,问了一句:“今日可还好?”   杨槿琪善解人意地道:“您在外头如此忙,还挂念着家里,妾身甚是感动。只是,我一切都好,您不必挂心。”   接着,又关心地问了林绍璟几句。   白日发生的事情林绍璟已经知晓了,见媳妇儿丝毫不提,忍不住问道:“去跟母亲请安的时候可有发生什么事?”   杨槿琪笑着说:“没有啊。母亲和善,嫂嫂们友善,都对我很是客气。”   林绍璟想,就差指着她的鼻子说她不孝了,竟然还算客气?   “母亲和嫂嫂们的性子我知道,你不必为了宽我的心才这般说。若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你尽管跟我说便是。”   杨槿琪依旧笑着回答:“真的没有。母亲待我极好,免了我的晨昏定省。嫂嫂们虽然说了一些酸话,但当年她们都是日日去服侍母亲的。我如今得了好,又怎会不知足呢,被她们说几句也没什么的。”   林绍璟摸了摸媳妇儿的头发,暗想,媳妇儿竟然还是这般单纯,他心中喜忧参半。   喜的是,媳妇儿是个听话懂事的,不让他烦心。忧的是,媳妇儿这般纯善,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毕竟,他那个母亲和两个嫂嫂并非好相与之人。   杨槿琪偏居将军府的一隅,日子就这么平淡且顺心的过着。   然而,一个月后,向来不待见她的周氏却突然在请安后把她留了下来。 第35章 立规矩   周氏已经忍了杨槿琪很久了。   她不喜欢林绍璟, 连带着, 也不喜欢林绍璟的媳妇儿, 杨槿琪。   再加上当初林将军给了平安侯府丰厚的聘礼, 以及杨槿琪身份高贵, 威胁长子在家中的地位。   她早就想治一治杨槿琪了。无奈自己的小儿子在军中,她有些害怕平安侯府会迁怒。   直到十日前,儿子升迁了,不在平安侯所掌的军中。   这样的话,平安侯府即便是在武将中能说得上话,也不是直接管辖。只要不是直接管辖,就没那么重要。   当然了, 因着平安侯府的势力还有丈夫的提醒,她还是有些犹豫。   而促使她做出来这般决定的, 还是儿媳的一番话。   “母亲,三弟和三弟妹都成亲快两个月了,可三弟还在原来的职位上, 都说平安侯宠女儿,可怎么没给女婿换个职位呢?”   “或许平安侯府有别的考量?”   “有什么考量呢?母亲,您没发现么,三弟妹自从嫁过来,除了回门那日, 可还从未回过家呢, 平安侯府也没来人叫过她。”   周氏微微皱了皱眉:“都已经成亲了, 自是不好时常回娘家。”   “母亲, 您就不奇怪吗?平安侯府是什么门第,他们怎么会看上咱们府?即便是有了当初的流言,以平安侯府的门第,也完全可以给自己的嫡长女找个更好的。再不济,从进京赶考的考生里面找个上进的读书人总能做到吧?三弟是个什么样的人咱们都心知肚明,没有才干,脑子又不太灵光,还不如个穷举子有前途。想必平安侯府也打听过了。那么平安侯府为何还要把女儿嫁过来呢?”   周氏陷入了沉思之中。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想过。老三要什么没什么,性子胆小懦弱,唯唯诺诺,也没什么本事,差事做得一团糟。平安侯府当初为何会应下呢?还是把足够婚配皇子的嫡长女嫁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   黄氏压低了声音,道:“母亲,我这些日子打听过。当时出了那档子事儿之后,杨氏族中的长老们都过来了,对此事非常不满,直言要把三弟妹带回去族中关起来呢。”   “还有这种事儿?”周氏惊讶。   “是啊,母亲。三弟妹是个什么性子,我之前也是知道的,最是高高在上,瞧不起门第差的人,性子也非常暴躁,从来都不会正眼瞧上我这种四品京官之女。可您看,自从入了咱们府中,她哪次对我不是恭恭敬敬的。江山易改,禀性难移。那三弟妹为何会改了性子呢?会不会是……失了靠山,心里没底了?”   周氏看了黄氏一眼,又细细琢磨了一下,道:“你说得似乎有理啊。”   “这也就是儿媳的一番猜测罢了。毕竟,哪有那疼女儿的爹娘会这般对待女儿。除非啊,是不喜这个女儿,打算放弃她了。”   周氏道:“你容我好好想想。”   婆媳俩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几日之后,等到十五杨槿琪来请安这日,直接把她留下了。   “左右你那小院里也没什么事,今日就在我身边伺候着吧。”周氏一脸严肃地道。   黄氏听到这话,一脸笑意:“母亲向来喜欢三弟妹,我们这些个旧人啊,母亲都看烦了。我也就不碍母亲的眼了,先去厨房看看了。”   周氏笑着道:“你这张嘴啊!”   高氏一会儿看看周氏和黄氏婆媳俩,一会儿看看杨槿琪,一脸看戏的表情。   “三弟妹好好服侍母亲吧,我先告辞了。”   杨槿琪着实没想到周氏会突然这般,一下子把她弄得措手不及,只得留在了正院里。   这一整日,周氏倒也没真让她服侍她,不过是让她陪着她,让她站在一旁。   只是,周氏这一整日一会儿去花园,一会儿去前院,一会儿陪着孙子玩儿,没少走路,杨槿琪自然也累得不轻。   等到晚饭前,周氏才终于把她放回去了。   拖着酸痛的腿回去之后,杨槿琪是一动也不想动,直接躺倒在床上。   紫砚心疼地道:“少夫人,您受苦了。”   杨槿琪闭着眼睛,说:“说什么呢,媳妇服侍婆婆,天经地义。”   “您吃些东西吧?”   “不想吃了,累都累饱了。”   过了一会儿,耳边似乎没什么声音了。只是,左腿上突然多了一双手。   杨槿琪以为是紫砚,也就没睁开眼睛。   “往下面一点,轻一点,对,就是那里。”   “舒服……紫砚,你什么时候有这本事了,我从前怎么没发现呢。”杨槿琪舒服地说道,“换一条腿吧,把右边也捏一捏。”   说着,杨槿琪晃了晃右边的腿。   紧接着,右边的腿被人握住了,按摩起来。   杨槿琪又说了几句话。   见一直没人回应,腿上的酸痛减缓了不少,这才察觉似乎有什么不太对劲儿的地方,于是睁开眼睛看了一眼。   待看到坐在床边正慢慢给她按摩的人是谁时,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恐。   刚刚给她捏腿的是竟然是林绍璟?   这可是未来的天子,杨槿琪想到自己刚刚还在指使他给她捏腿,顿时惊出来一身冷汗。   连忙把右腿缩了回来,人也立马坐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有些结巴地道:“怎么是……是你?”   林绍璟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视线看向了杨槿琪的腿,问:“还疼吗?”   杨槿琪摇了摇头:“不疼了。”   沉默了片刻,林绍璟道:“苦了你了。”   平安侯府的嫡长女,想必平日里给人端茶倒水都不曾有。可却因着他,受了这么多的苦。遇到他之后,她就一直在受苦。   杨槿琪此刻也收拾好心情了,主动握住了林绍璟的手,笑着说:“爷亲自给妾身捏腿,妾身受再多的苦也不觉得。”   当林绍璟刚刚听说媳妇儿在正院服侍了周氏一整日时,想到周氏平日里对付他的手段,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媳妇儿,整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好在媳妇儿开口跟他说话了,还吩咐他给她捏腿。   可纵然这般,媳妇儿也没有一丝怨言。   他却越发的愧疚了。   “你若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就打我几下出出气吧。”   “真的?”   “真的。”   听到这话,杨槿琪琢磨了一下。   随后,抬起来手,握成拳头,轻轻在林绍璟身上捶了一下。   “好啦。”   “打完了?”林绍璟疑惑。   “打完了。”杨槿琪笑着说,“爷对我这么好,我哪里舍得打您。打在您身上,疼在妾身心里。”   话音刚落,林绍璟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把媳妇儿紧紧地抱在了怀中。   媳妇儿真是又单纯,又美好的一个人。一直护着他,从不给他惹麻烦。   可是,他却不能任由别人这般欺负自己的媳妇儿。   温存了一会儿后,林绍璟摸了摸媳妇儿的头发,问:“小厨房做好饭了,要不要吃一些?”   杨槿琪本不想吃饭了,但既然林绍璟问了,她也不好再拒绝:“好。那爷陪着妾身一起吃?”   “好。”   吃过饭之后,歇了一会儿,杨槿琪就有些受不住了,躺床上去睡了。   等杨槿琪睡下,林绍璟出去了,吩咐寒风:“让人去盯着,若是父亲去母亲房中歇息,就过来报。”   “是,主子。”   第二日一早,杨槿琪醒过来的时候林绍璟已经去兵部了。   去正院之前,杨槿琪吩咐了一件事情:“绿墨,去打听一下,母亲为何突然让我去立规矩了。”   “是,姑娘。”   杨槿琪想,周氏之前明明对她又厌又惧,恨不得让她消失在她的面前,可如今为何突然把她留下来立规矩了?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要想不去周氏面前立规矩,她须得知道这里面的缘由是什么。   这一日,周氏跟昨日不一样了。   不是让她端茶倒水,就是让她跑腿去拿个什么东西。   到了晌午,甚至让她在一旁给她打扇。   如今是三月份,天儿虽然已经渐渐回暖,可身上还穿着小薄袄,哪里就跟热挂上钩了。   纵然这般,可,不管怎么说,周氏是她的婆母,她拒绝不了。   等晚上回去后,杨槿琪终于知道其中的缘由了。   “你说什么?是因为大嫂?”   “是的,奴婢听正院的一个小丫鬟说大少夫人常常去正院,说您的一些坏话。有次她进去奉茶,恍惚间好像听到二人在说姑娘您失宠了,被侯府赶出来了云云。”   杨槿琪冷笑了一声。   绿墨看着自家姑娘的脸色,补充了几句:“姑娘,其实不止夫人和大少夫人这么认为,很多人见您嫁给了三少爷,都觉得您失宠了。再加上侯爷没给三少爷谋个好差事,府里都说侯府放弃您了。”   这一次,没等杨槿琪开口,紫砚就道:“奴婢不这样认为。三少爷是有本事的人,即便咱们侯府不帮忙,也必有一番作为。”   听了这话,杨槿琪没再看绿墨,转头看向了紫砚,笑着说:“你眼光倒是不差。”   “奴婢哪里就有眼光了。只是那三少爷是姑娘您自己选的人,姑娘的眼光总不会错的。”   杨槿琪微微怔了怔。   眼光不差吗?不,她眼光差极了,前世,不就选了谢谦煦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吗?   很快,杨槿琪回过神来了。   若是周氏以为她失宠了才这般对待她的话,这事儿就好办了,只需母亲过府来看看她就可。   只是,想到前些日子,母亲见父亲去军中练兵累着了,便央着父亲,一家人一起去山中青岩庄上泡温泉了,得过个两三日才能回来,又觉得此事儿难办。   难不成,她还得去受几日委屈不成?   琢磨了一会儿后,杨槿琪让人拿过来笔墨,写了两封信。   “紫砚,明日一早你让人去长公主府,把这封信交给清荣郡主。这一封信送去青岩庄。”   “是,姑娘。”   第三日,杨槿琪又早早起床去正院立规矩了。   这一日,周氏的态度更加差了。   杨槿琪本就没伺候过人,端茶倒水做的不好,也不会服侍人吃饭。   周氏前两日还忍着,今日却突然发起了脾气。   “手脚怎么这么不利索,连杯茶都倒不好,你还能做什么?”   杨槿琪忍了几忍,道:“都是儿媳的不是。儿媳在家从未做过这等事,手脚自是比如小丫头利索。等过几日我娘家母亲去青岩庄跑完温泉回来,届时一定给母亲找个得力的丫鬟。”   周氏听了这话微微一怔,那欲脱口而出的责骂顿时咽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周氏又让杨槿琪给她打扇子。   若是扇得轻了,就道:“没吃饱饭吗,手下这么轻!”   若是扇得重了,就道:“你想冻死我吗?”   杨槿琪心中存着事儿,只当没听到,依旧按照之前的速度给她扇。   “我的话你没听到是吗?”周氏发了火。   黄氏就在一旁看着,嘴角露着笑,说一些风凉话:“三弟妹不够专心啊,可是因着母亲让你过来服侍了,心中存着怨气?”   杨槿琪觑了黄氏一眼,正想回过去,这时,门口的小丫鬟来报:“夫人,清荣郡主来了。”   “清荣郡主?可是长公主府的?”黄氏立马来了精神。   “正是。”   黄氏想到自己的娘家跟驸马同出一族。   虽出了五服,但按照辈分,那清荣郡主还要称呼她一声姑姑。   立时就坐正了身子。   周氏也知道黄氏跟驸马同出一族,笑着说:“快请郡主进来。”   清荣郡主收到信之后立马就从府里骑马过来了,一进门,看着站在婆母身边打着扇子的好友,立马就怒了。   “见过郡主。”   清荣郡主忍了忍,道:“见过夫人,少夫人。”   黄氏走上前去,笑着说:“不知郡主今日来府中找我有何事?詹昂兄长的身子可还好?”   看着黄氏这一张脸,想到绿墨刚刚跟她说过的事情,怒斥:“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直呼我父亲的名讳!” 第36章 好友   清荣郡主这话一出, 场面一时变得非常尴尬。   黄氏看了一眼周氏的脸色, 想到自己常常在府中吹嘘在长公主府能说得上话, 连忙挤出来一丝笑:“郡主, 我娘家姓黄, 跟驸马同出一族。您年纪小,可能认不全驸马那边的亲戚。”   不料,清荣郡主却冷哼一声,道:“如若我没记错,这位夫人的父亲是翰林院侍讲黄学士吧?这么清贵的人家我父亲可高攀不起。”   黄氏见清荣郡主知晓她的身份,又说出来这般话,心里咯噔一下, 想着或许只是巧合,那些个陈年旧事清荣郡主或许并不知道, 便讨好地说:“郡主这是说得哪里话,真是折煞我了。”   “想当年,我父亲想去贵府族中求学, 跟黄学士讨教一下功课,黄学士可是以我祖母出身商户,铜臭气太浓,不屑与之为伍,拒绝了呢。”   黄氏脸色越发难看了。   “还有, 既然两家已经出了五服, 亲疏有别。再加上, 我父亲如今已经是驸马, 尊卑有别。夫人还是莫要在外直呼我父亲的名讳。毕竟,这样也太过逾矩了。”   这却是一巴掌直接拍在脸上了,怼得黄氏一句话说不出来。   周氏狠狠地瞪了黄氏一眼,道:“还不快跟郡主道歉!”   想到长公主是今上唯一的姐姐,黄氏咬着唇,委委屈屈地说:“我想着幼时也是叫过驸马兄长的,一时没转换过来称呼。都是我的错。”   “哼。”清荣郡主哼了一声。   周氏陪着笑,问:“我家儿媳不懂事,郡主莫怪。只是,不知郡主今日来府上所为何事?”   清荣郡主看了一眼站在一侧的好友,有些话刚想要脱口而出,见好友摇了摇头,连忙又咽了回去。   琢磨了一下,道:“夫人,我自小跟槿琪一起长大,前些日子槿琪成亲时我随母亲出了京,没赶上婚仪。今日回来了,想来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周氏一听三儿媳的名字,脸上的笑意减了好几分,侧头看了一眼站在一侧的儿媳,淡淡地说:“哦,郡主原来是来找我家三儿媳的。”   “正是。几个月没见槿琪了,甚是想念,烦请夫人割爱,把槿琪让给我一日。”   清荣郡主是什么身份?这可是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周氏又怎敢得罪她。   是以,一听这话,立马笑着说:“郡主客气了,能陪着郡主是我家儿媳的福分。”   说完,又朝着杨槿琪道:“去吧,好生服侍郡主,别坠了咱们将军府的名声。”   杨槿琪恭顺地说:“是,母亲。”   随后,走到了清荣郡主身边,对她笑了笑。   接着,跟周氏告了别之后,转身快步离开了厅堂。   看着这俩人的背影,周氏和黄氏的脸色都难看得很。   紧接着,她们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清荣郡主的声音:“别放在这里,把这些东西都抬到三少夫人的院子里去。这可是我给槿琪带的东西,怎能给其他不相干的人。”   周氏听到这话,气得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   黄氏见状,弱弱地说了一句:“母亲,这清荣郡主也太没规矩了些。还有三弟妹,也不知道劝着。咱们又没分家,旁人送来的东西自然是要留给母亲——”   “你还有脸说?你往日怎么跟我说的,跟驸马爷那一房关系甚好?郡主今日要不说,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母亲,不是这样的。之前关系的确好,只是驸马爷自从中了探花,尚了公主之后,就瞧不上我们了。”   “还想骗我?人家郡主分明是说你们在驸马有时欺辱他!”   “母亲,您要相信儿媳啊。”   “我相不相信你又有什么关系?总归你们府上跟长公主府不仅攀不上亲戚,还得罪了驸马。哼!”周氏生气地道,“你把手下的事情交给嬷嬷,今日好好在我身边立立规矩!”   “母亲……”   “怎么?有意见?不想伺候我老婆子了?”   “不是,不是,儿媳不敢。”   “打扇!”   “是,母亲。”   另一边,清荣郡主跟着杨槿琪走了许久才走到自己的小院。   看着面前这个破败而又荒凉的小院,清荣郡主实在是忍不住了,愤怒地说:“将军府竟然敢这么欺负你!也太不把平安侯府当回事儿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杨槿琪扯了扯清荣郡主的衣袖,朝着她摇了摇头:“进去吧。”说着,率先推开了院门。   等院门一打开,看着里面的情形,清荣郡主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怎么样,好看吗?”杨槿琪略带炫耀地问。   清荣郡主白了杨槿琪一眼:“这些个东西一看就是你自己布置的。原先把你们安置在这里时,肯定不是这个样子!”   “好啦好啦,好看就成。”杨槿琪笑着阻止清荣郡主继续说下去,“一路走来累了吧?快进去歇一会儿。”   说着,就把清荣郡主拉到了院中的小亭子里。   坐下之后,绿墨立马把花茶上了上来。   闻着花茶的香气,清荣郡主给面子的喝了几口。   只是,喝了两口之后,清荣郡主就把茶杯重重放在了桌子上。   “我真是越想越气,那老妖婆怎么敢这么对你!把你安排在这么偏远的一个小院不说,还让你日日去她身边服侍。她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身份,配得上让你去服侍吗?宫里的贵妃娘娘都不敢这么使唤你!”   杨槿琪平静地说:“不管她是否有诰命,又是几品夫人,她终归是我的婆母。”   自古以来,儿媳都要在婆母手下讨生活,纵然儿媳身份再高,若是顶撞了婆母,说出去也不好听。   虽然道理都懂,可清荣郡主就是觉得生气:“你是她儿媳,你不能顶撞她,我可以啊!我是郡主,身份比她贵重,她又不是我的长辈。你刚刚干嘛拦着我,不让我骂她几句?”   杨槿琪亲手端起来一旁的茶壶,又给清荣郡主倒了一杯茶,笑着说:“喝口茶,消消气。”   “你看看你,如今怎么这个样子了?你就真的这么怕她吗?以往那个霸气的平安侯府嫡长女去哪里了?”   杨槿琪端起来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笑着说:“你今日就算怼了她又能如何?不过是嘴上出出气罢了。若是传出去了,福远侯夫人还不知道怎么想你。”   “我管她呢,我这不是还没嫁过去么。”提起来未来的婆母,清荣郡主脸色不太好看,喝了一口茶后,道,“不对啊,咱们正说着你呢,干嘛岔开话题?说,你到底有什么打算?就这么被她欺负不反抗?”   杨槿琪道:“她毕竟是我的婆母,我若是当众顶撞了她,传出去了,于我,于我家爷名声不利。”   “你就这么一直在她身边立规矩,被她欺负死?”清荣郡主气得不轻。   见好友越来越气,杨槿琪连忙解释:“怎么会?婆母突然唤我去她身边立规矩,是有缘由的。如今我已经知晓了,自然是要对症下药,争取一举攻克,好叫她以后再也不会唤我去立规矩。只是那药要好几日才能到,我又想偷偷懒,今日就把你叫过来解救我了。”   听了这一番话,清荣郡主怔怔地看了杨槿琪许久。   “怎么了这是?被我气糊涂了?”杨槿琪笑着问,“若真被我气着了,那我可是罪过了。我今日是请你来帮忙的,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清荣郡主情绪已经平复下来,语气平缓地说了一句:“不是,只是越发觉得,你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杨槿琪一怔,随后,接着说:“如今毕竟嫁人了,自然是跟从前不同了。”   清荣郡主摇了摇头,说:“从前咱们肆意生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做什么事情都是直来直去的……其实,今日我母亲知道我为何来,来之前还嘱咐我,让我劝着你别跟将军府闹。看来母亲的担忧是多余的,是我忍不住想要闹,而你如今已经学会了如何迂回地处理事情。”   杨槿琪叹了叹气。   她这迂回的方式是付出了惨痛代价的,前世的十年,被欺骗,被利用,被灭族,被鸩杀。   想到这里,杨槿琪握了握清荣郡主的手,说:“我倒是想一辈子什么都不想,肆意地活着。只是,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难以肆意了。”   说完,看着清荣郡主眼中的心疼,杨槿琪笑了笑,转了话题,问:“对了,今日你可是拯救我于水火之中。你是我的功臣,我们院中有小厨房,我手中如今有银钱了。说吧,你中午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买。”   清荣郡主正伤感着,此刻看着好友财大气粗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啊,什么贵我吃什么。”   “好,随便点!”   接着,两个人便凑到一起嘻嘻哈哈地讨论起来中午吃什么。   商量好之后,便吩咐厨房去买食材做饭。   这一顿饭,两个人吃得很是开心。   饭后,歇息了一会儿,两个人躺到屋里的榻上去聊天了。   “虽然你之前说过,可我依旧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嫁给这样一个庶子。你看,嫁给他之后,家中还有恶毒的婆母和妯娌,你何苦?”   “我名声尽毁,且那件事情本就真的发生了。”   “那也可以你父亲在刚考中的进士中给你找一户人口简单的嫁过去,也好过受这样的苦。”   杨槿琪不想让好友为她担忧,笑着说起来林绍璟的优点:“其实他没有你想的那般糟糕。他待我极好,尊重我,宠着我。我受的这些苦不算什么,儿媳都是这么过来的。”   “你当我不知道吗?我早就让人打听过了,他没什么本事,差事也办得不好。”   “外头人说的话未必是真的。”   “他真有这么好,值得你处处维护他?”   “自然。”   看着好友笃定的模样,再看好友脸上没什么勉强的表情。   想到父母之前说过,平安侯既然能为嫡长女定下来这么一门亲事,想必除了流言,这庶子应该有什么独特之处。   清荣郡主想,那她今日可要好好瞧一瞧。   说着说着,二人慢慢睡着了。   此刻,林绍璟正在兵部,饭后,寒风凑到了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人找到了。”   林绍璟点头,道:“嗯,毕竟是大哥的骨血,明日引着大嫂去见见那个外室吧。”   有些人还是太闲了,才会想着四处害人,须得给她找些事情来做,才没有精力去管旁人的事情。   “是,主子。”寒风应下。 第37章 老实人   林绍璟回到府上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还没进院子, 就听到了里面似乎有陌生女子的声音。   “糖糖, 天色将黑, 你还是早些回去吧。”杨槿琪道。   “不打紧的, 晚一些回去也没关系。”清荣郡主毫不在意。   杨槿琪看了一眼公主府的嬷嬷, 说:“公主已经派嬷嬷来催了,你也别难为嬷嬷了,回去吧。”   一旁的嬷嬷立马笑着说:“多谢少夫人体恤。”   清荣郡主依旧坐在亭子里,动也未动:“没事儿,此事我回去定会好好跟母亲说,不让母亲难为你。”   嬷嬷很是为难:“可,郡主, 公主还等着您回府用饭呢……”   “不用了,我在将军府用饭就行。”   嬷嬷为难地看了杨槿琪一眼。   杨槿琪开玩笑:“你这般能吃, 再吃下去,还不得吃穷我。我可不敢留你用饭了。”   清荣郡主立马站了起来,指着杨槿琪道:“好啊, 你个没良心的,白日里求着我来,此刻竟然想赶我走?那可不行,我也不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主。越是不让我在这里吃饭,我越是要在这里用饭。”   说着, 清荣郡主又坐下去了。   杨槿琪和嬷嬷对视了一眼, 全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嬷嬷是觉得自家郡主在将军府叨扰太久了, 且, 自家公主还在府中等着。   杨槿琪则是明白清荣郡主的小心思,知道她想等着见林绍璟。   可,一想到白日里清荣郡主提起来林绍璟时的态度,她又不太敢让清荣郡主见他。   前世,谢谦煦可没少被清荣郡主嫌弃。   他们一个是皇上的儿子,一个是公主的女儿。皇上很是宠爱这个外甥女,可却对自己的七儿子不闻不问,嫌弃得紧。   虽然二人是表兄妹,实则一点都不亲近。清荣郡主瞧不上谢谦煦,觉得谢谦煦配不上好友。每每见了他,都要讥讽几句。   谢谦煦只是笑着应着,事后她问他为何不生气,他还说,清荣郡主脾气直性子爽利,真性情,他不怪她。   清荣郡主婚前,谢谦煦常常催促她带着他一起去公主府。婚后,催促她去福远侯府。   她真的觉得他脾气好,清荣郡主那般骂他他都不生气,还去道歉。   然而,等他登基后,立马收拾了他的表妹清荣郡主,暗地里逼迫福远侯府休了清荣郡主。   那时。她才知道,谢谦煦哪里是觉得清荣郡主真性情,分明是怕失去了长公主府和福远侯府的支持。   一想到这些事情,想到如今林绍璟的身份比谢谦煦还要低上不少,杨槿琪就有些不敢让清荣郡主见林绍璟。   清荣郡主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想她受到伤害,不想她会因为平日里的一些话被帝王清算。   “清荣,你还是先回去吧,改日我再约你。”杨槿琪郑重地道。   清荣郡主看了杨槿琪一眼,戳破了她的心思:“怎么,不敢让我见他?为什么?”   杨槿琪见清荣郡主提出来了,也知她今日是打定主意要见林绍璟了。   想了想,为了不让清荣郡主说出来一些太难听的话,说:“因为……他人比较老实忠厚,又有些胆小,见了你可能说不出来话。”   清荣郡主仔细看了看好友的脸色,揶揄道:“我还以为你是嫌他身份太低,丢人,不想让我瞧呢。”   杨槿琪反驳:“这怎么可能。我若是真嫌弃他身份低,当初就不会嫁给他了。”   “你这么一说,我反而更加好奇了。”清荣郡主道,“不过,这天色都快黑了,怎么还不来啊。兵部离这里也不远,早就关门了吧。不会是出去喝花酒了吧?”   杨槿琪再次反驳:“不可能,他不是那样的人。许是今日差事多,忙。”   清荣郡主摇了摇头,指着好友道:“啧啧,看看,看看,你这维护的样子。还真像个贤妻良母。”   二人正说着话呢,小院的门被人推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两名男子。   为首的那名男子赫然就是林绍璟,站在他一侧的则是寒风。   见林绍璟回来了,杨槿琪抿了抿唇,朝着清荣郡主摇了摇头。   随后,迎了过去,笑着给林绍璟介绍:“这位是长公主府的清荣郡主,也是我的好朋友。”   “见过郡主。”   清荣郡主像是没听到似的,没让林绍璟起来。   见状,杨槿琪连忙扯了扯清荣郡主的衣袖,朝着她使眼色。   清荣郡主这才大发慈悲地说:“免礼。”   “多谢郡主。”说完,林绍璟就直起身子,站在了杨槿琪的一侧。   清荣郡主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林绍璟,看了许久,感觉除了老实,并未发现他身上有什么独特之处,也不知道自己那个好友如何看上他的。   只是,她不过是瞧了几眼,自己的好友又再次扯了扯她的衣袖。   瞪了杨槿琪一眼后,轻咳一声,道:“槿琪既然已经嫁给你了,还望你好好待她,不要欺负她。还有你那嫡母,白日里可没少欺负槿琪,你赶紧想想法子,让你那嫡母免了槿琪的晨昏定省。我们家槿琪可是在蜜罐里长大的,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杨槿琪见阻止不了好友,连忙插话:“时辰不早了,清荣,公主还在家等着你呢。”   “我还没说完呢。”清荣郡主道,不过,话虽如此说,但却没再提起来刚刚那个话题,“若是让我知道你敢欺负槿琪,就算平安侯府饶了你,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听到后面这句,杨槿琪感觉眼前有些发黑,连忙道:“嬷嬷,天黑了,快带你家郡主回去吧。”   嬷嬷忙提高声量,紧张地说:“啊,是,郡主,咱们走吧。”   “哼,不识好人心。不用你撵,我自会离去。”清荣郡主甩了甩袖子,往门口走去。   杨槿琪看了林绍璟一眼,转头跟了上去。   林绍璟也跟了过去。   送到门口,清荣郡主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林绍璟,小声嘀咕:“你个没良心的!”   杨槿琪压低了声音道:“我自是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是,他真的是个好的。”   “就你这傻兮兮的样子,能分辨出来忠奸?怕是要被人欺负了才知道。”   “那你再看看,多了解了解。若是过个一年半载的,你还觉得他不好,到时候再收拾他如何?”   “哼,这还像句人话。”清荣郡主道,“我先回府去了,明日我还来。”   “不可。今日我已经躲了一日了,明日我自会应付。”   “那可不成,我不来,你岂不是又要被欺负了。”   “相信我,若是有需要我会跟你写信的。”见清荣郡主似乎不信,又说,“你知道我的性子,断然不是那种会受委屈的,放心就是。”   听到这话,清荣郡主才算是点了头:“好,有需要记得给我传信,我随叫随到。”   “嗯。路上小心,代我跟长公主问好。”   “好,你在府中也一切小心。”   “嗯。”   等到清荣郡主的马车消失在街角,杨槿琪这才收回来视线。   转头一看,林绍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他正在解自己的披风,很快,披风就被解开了,披在了她的身上。   “外面冷,回去吧。”   感受着披风上林绍璟的体温,杨槿琪笑着说:“好。”   回去的路上,看着前方黑黢黢的路,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杨槿琪琢磨了一下,说:“清荣郡主没有恶意的,她只是性子直,也是担忧我才会说那些话,您别放在心上。”   林绍璟侧头看了她一眼,黑暗中,就着前面婢女提着的那一盏灯笼的昏暗光线,伸手握住了一只小巧玲珑的手。   “嗯,清荣郡主是你的朋友,她是为了你好才会与我这般说。你有个这么关心你的朋友,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怪她?”   其实,林绍璟对清荣郡主还有一丝别的想法。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表妹,二人有着血缘关系、所以,对她更是多了几分包容。   杨槿琪没料到林绍璟会说出来这样一番话,微怔,片刻后问:“你觉得她是我朋友?”   “嗯。”   随后,杨槿琪试探着问了一句:“还有一个多月清荣郡主就要出嫁了,过段时间我要去公主府陪她说说话,要不等你休沐的时候咱们一起去?”   前世,不用她提,谢谦煦就会催着她带他去公主府。   她想知道,如果她提了,林绍璟会如何想。   很快,林绍璟答道:“最近差事有些繁重,我可能抽不开身。等你去时,我送你过去,回来时,我再去接你。你们好友之间好好说说话。”   杨槿琪笑了笑,说:“好。”   两个人就这般牵着手,慢慢朝着小院走去。   吃过饭,俩人坐在榻上看了半个时辰的书,就到了平日里就寝的时辰。   洗漱一番后,二人躺在了床上。   蜡烛熄灭,四周一篇漆黑。   这时,林绍璟突然问了一句:“夫人觉得为夫很胆小?”   “啊?”杨槿琪一时没反应过来。   胆小?很快,杨槿琪想起来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了。   她当时只是为了让清荣郡主口下留情,并没想那么多。   “不,不……不胆小。”敢造反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是个胆小的人。   “那是什么?”   随着这话一出,杨槿琪感觉躺在身侧的男人靠近了一些。   她捉摸着,这位是不喜欢别人说自己胆小?   所以,立马试探着改口:“胆……胆大?”   对于这个回答,林绍璟不置可否,接着又问了一句:“夫人觉得为夫很老实?”   “呃,老实……吧。”杨槿琪道。   虽嘴上这样说,可心里却没底,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听什么样的答案。   不过,至少他表面上装得很老实,她这般回答应该也不算错。   正等着林绍璟的反应,这时,只听耳边传来一句有些戏谑的话:“看来夫人似乎不太了解为夫。”   “啊?”杨槿琪疑惑。   这是不满她刚刚的回答吗?一想到这一点,杨槿琪立马高度紧张起来。   脑海中快速的思考林绍璟到底想要什么答案。   正想着呢,只觉得身侧的人带给她的压力越来越大,人也越靠越近……   许久过后,杨槿琪累极。   心中默默吐槽,林绍璟一点都不老实!这就不是老实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林绍璟自是听不到杨槿琪的心声,见她睡熟,亲了亲她的额头,悄悄起身,去了一旁的院落。   “人可安置好了?”   “已安置妥当。有一人入了翰林院,一人入了礼部,两人外放。”   “宫里呢?”   “属下已引导玉妃娘娘,让她知道此事是舒妃所为。玉妃娘娘,哦,不对,玉才人已经着手对付舒妃。”   “嗯,最近辛苦了。”   “属下不觉得苦。”齐少源道。   说完正事儿,齐少源见自家主子今日心情似乎格外好,自己的胆子也大了一些,笑着说:“没想到少夫人跟清荣郡主关系这般好,清荣郡主可是长公主的掌上明珠,若是跟她处好了关系,就能得到长公主的支持。清荣郡主马上就要嫁入福远侯府,那福远侯府——”   话没说完,就感觉到了自家主子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不见,眼神也变得冰冷。   “忘了我说过什么?”林绍璟冷着脸说。   见自家主子如此,齐少源连忙请罪:“主子饶命,都是属下的错,属下再也不说了。”   “你最近出来的太频繁了,未免泄露了行踪,下次让章既过来见我。”   “主子……”齐少源还想挽回一下。   只是,说出来这两个字之后,看着主子不容拒绝的样子,连忙改口:“是。” 第38章 外室   第二日一早, 杨槿琪又去正院了。   她今日过去的时候, 周氏还没过来, 她便现在厅堂里坐下等着了。   过了片刻, 高氏从外面进来了。   一见厅堂里只有杨槿琪一个人, 立马凑了过去。   “见过二嫂。”   “三弟妹客气了,大家都是一家人。”高氏笑着说。   待坐下之后,高氏问了一句:“对了,听闻昨日清荣郡主过来了?”   “对。”   “三弟妹竟然还认识清荣郡主?”   杨槿琪点头:“认识。”   “怎么认识的?”高氏好奇地问。   也不怪她会好奇,她出生时,家中的父亲不过是个地方县令,熬了十几年, 一步步升任了知府。而她不过是家中的庶女,又是姨娘养大的, 见识非常浅薄。   只因林将军跟她父亲多年前有过一些交情,她父亲进京述职时,俩人谈起来儿女亲事, 她才嫁入了京中。   满打满算,高氏嫁过来不过是两年的光景。   周氏极其讨厌庶子,自然也不喜庶子媳妇,极少带着高氏出门走动。   所以,高氏只知道杨槿琪所在的平安侯府很厉害, 知道王爷公主厉害, 但却对此却没什么确切的概念。   昨日一听清荣郡主来了, 着实好奇得很。   只是又听黄氏被清荣郡主骂了, 就没敢去小院见清荣郡主。   “我跟清荣郡主一起长大,幼时又时常去太后宫中,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什么,三弟妹时常去宫中?”高氏惊讶地问。   杨槿琪点了点头。   高氏突然发现自己对杨槿琪的娘家有了些误解。   别说是长嫂黄氏了,就连婆母周氏也很少能去宫中拜见。杨槿琪竟然能去?   不过,一想到如今她们俩都是一样的身份,甚至自己的还比杨槿琪高,立马兴奋起来。   思量了许久后,高氏一脸热情地握住了杨槿琪的手,说:“既然三弟妹跟清荣郡主交好,想必郡主还会来府上。等下次郡主来了,弟妹记得叫上我啊。”   杨槿琪有些不习惯这般热情的高氏,使了使劲儿,把手从高氏的手中抽了回来。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说话,门口就传来了一个略微讥讽的声音。   “二弟妹,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清荣郡主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你下面来的,不懂规矩,没得丢了咱们府上的脸。”   高氏立马不高兴了,反驳:“大嫂说的这是什么话!三弟妹见得,我怎么就不能见了。大家都是庶子媳妇儿,谁也没比谁高贵。”   见高氏说出来这般话,黄氏轻蔑地笑了笑。   的确,大家都是将军府的媳妇儿,然而,娘家却不同。一想到这一点,黄氏看向杨槿琪的眼神更加不善。   “庶子媳妇儿?弟妹,你这话说得倒是对的。还望两位弟妹都记住自己的身份,没得逾了矩。”   对于黄氏这种没什么实质伤害的话,杨槿琪向来不想搭理。   她不是吵不过她,而是,若是吵过了,心里纵然是爽了,却会带来一系列无穷的麻烦。   杨槿琪不搭理,不代表高氏不搭理黄氏。   “逾矩?我看昨日逾矩的是大嫂吧。我可是听说清荣郡主训斥大嫂了。或许,人家清荣郡主也没嫂子说的这般看中门第。毕竟,人家可是舍弃了大嫂,却跟三弟妹玩了一整日。”   黄氏一想到昨日清荣郡主说她的话,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你当我被训斥了,你就能在郡主面前讨得了好?”   “谁知道呢,等下次见见不就知道了。你说是吧,三弟妹。”   杨槿琪微微一笑,并未搭理高氏这话。   见状,高氏不高兴了,黄氏倒是高兴了。   过了一会儿,周氏进来了。   几句话过后,就把黄氏和高氏打发了,留下来杨槿琪服侍她。   这一日,周氏比昨日还要过分。   让杨槿琪站着给她打了半个时辰的扇子后,就开始变着法子折磨她。   让她端着滚烫的水,也不接过来。   杨槿琪哪里是会受这样委屈的人。   周氏作为她的婆母,作为她的长辈,她服侍她是孝义。   但若是周氏故意欺负她,折磨她,那就恕她不奉陪了!   她可以服侍长辈,但却不会容忍长辈对她的欺辱。   所以,见周氏不接。端了几瞬,杨槿琪就假装不小心,把茶杯摔落在地了。   在周氏发火前,又笑着说:“都是儿媳不好,儿媳再给您倒一杯新的?”   “你怎么这般蠢笨,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杨槿琪忍了忍,握紧了拳头,道:“儿媳的确不够伶俐,不如母亲唤别人来服侍。”   “你!”周氏见杨槿琪今日竟然敢顶撞她,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正要训斥,结果,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   似乎还夹杂着哭声。那哭声似乎从院门口传进来,然后一路哭到了厅堂内。   “母亲,我不活了!不活了!”黄氏钗环不整,捂着自己的脸,哽咽地道。   “你这个毒妇!”紧接着,林绍钰从外面进来了。   周氏也顾不得收拾杨槿琪了,看着站在面前的长子和长媳,一拍桌子,大声吼道:“哭什么哭,吵什么吵?还要不要脸面了?到底发生了何事?”   杨槿琪都已经准备好今日要跟周氏闹个不愉快了,结果就来了这么一出。   此刻,她也非常好奇,看向了站在厅堂中央的一对夫妇。   “都是你的错!”黄氏说完,使劲儿捶打了一下林绍钰。   林绍钰平日里有些怕黄氏,可此刻,却不知哪里来的胆量,一把推开了她,怒骂:“还不是这个毒妇,她竟然想要打死嫣儿和我的孩儿!”   这两句话信息量着实不小,杨槿琪仔细琢磨了一下,嫣儿?孩儿?   “我什么时候要打死他们了!分明是大爷你不守规矩,竟然置办——”   话还未说完,就被周氏打断了:“够了!看看你们俩这是什么样子!来人,给大少夫人整理一下。”   “是,夫人。”   杨槿琪正听得入迷,不料,周氏看了过来:“你先回去吧,今日不用过来了。”   “是,母亲。”   八卦虽然重要,但此刻却不适合留下来。   出了门,杨槿琪给绿墨使了个眼色,带着紫砚回去了。   半个时辰后,绿墨回到了小院。   “少夫人,打听到了。咱们家大少爷在外面置办了一房外室,那外室还生了一个儿子,儿子比咱们大少夫人生的还要大一个月。大少夫人今日不知如何知晓了,带着人打上门去。刚一进门,大少爷就得到了消息,回到了那边。正巧看到大少夫人在打那外室。然后两个人就扭打在了一起。后来被仆人拉开了,回到了府中。”   虽然刚刚只在正院听到了只言片语,但杨槿琪也猜测了一番。绿墨的话,倒是证实了她的猜测。   没想到啊,林绍钰看起来那般胆小怕黄氏,在家中仅有两个成亲前就跟在身边的通房,并未收任何一个姨娘,竟然还敢在外面置办外室?   以黄氏那个性子,这事情且有的闹了。   喝了一口茶之后,杨槿琪突然想到了一点,道:“这可就是府里的庶长孙了。”   绿墨笑着说:“可不是么,大少夫人气得不轻,又跟大少爷打起来了。这事儿已经闹到老太太那里去了。老爷也被人从外面叫回来了。”   “嗯。这事儿总归跟咱们这一房没什么关系,约束一下下面的人,莫要惹事。”   “是,少夫人。”   等到下午,杨槿琪又听到了最新的消息,黄氏一怒之下回娘家去了。   一直到了晚上,都没听到她回来的消息。   林将军逼着自己儿子去黄家认错,可林绍钰纵然被打了一顿,也死活不去。   这事儿,就这么僵着了。   杨槿琪本觉得这事儿跟自己无关,直到紫砚说了一句:“真是太好了,夫人那边乱成这个样子,想必您这几日不必去立规矩了。”   听了这话,杨槿琪看了紫砚一眼。   从早上这件事情发生,她就觉得有一些怪异之处。此刻紫砚一说,她才发觉哪里怪异。   她想起来了,林绍钰这事儿前世也闹出来了。纵然她看不上将军府的门第,但这事儿实在是闹得太大,大家多有议论,她便知晓了。   具体的情形,后来还是听清荣郡主说的。   那时,林绍钰的这位庶长子已经四五岁了。   而黄氏跟这位外室推推嚷嚷的时候,不小心把她打死了。   巧的是,这位外室是个良民,黄氏这般做触犯了律法不说,林绍钰也没帮着她。   无奈之下,黄氏的娘家人求到了长公主府。最终,这事儿还是长公主出面解决的。   距离那件事情发生还有三年多,那如今黄氏是如何知晓的?   紫砚说这件事情于她有利,想到林绍璟的身份,杨槿琪灵光一闪,难不成是他?   一想到这一点,又立马被自己否定了。不可能是他,他怎么可能为她做这种事。   等林绍璟回来之后,杨槿琪把这事儿告诉了他。   说的时候,仔细看了看林绍璟的脸色。   无奈,林绍璟实在是太过厉害,她没看出来任何的破绽。   杨槿琪想,林绍璟是做大事儿的人,断然不会关注到这些内宅的小事,是她想多了。   “母亲和大嫂定然觉得此事丢人,不想让旁人知道,夫人这两日离正院远一些。”   “哦,知道了。”   “摆饭吧。”   “嗯。”   第二日,杨槿琪没去正院。   不过,正院的消息她倒是知道不少。   一则,黄氏还没回来。   二则,高氏早上去给周氏请安的时候,被周氏骂了个狗血喷头。   杨槿琪正听着府中的事情乐呵着,结果后半晌,高氏过来找她了。 第39章 新衣   这还是高氏第一次来这个院子。   本以为院子里荒草丛生, 简陋破烂不堪, 没成想, 竟然是这般的温馨。   杨槿琪没嫁进来之前, 她也好奇过来看过这个院子, 分明记得草比人高,院门摇摇欲坠。   这才几个月的功夫,竟然变了个样。   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看错了院子。   “三弟妹心思可真巧,这般一布置,这小院倒是舒服了不少。”   “多谢二嫂夸赞。”杨槿琪道。   她向来喜欢迎客的,只是,府中周氏和柳姨娘不合, 黄氏和高氏又多有龃龉,她不想掺和到里面去。   再说了, 高氏也没少对她冷嘲热讽。   所以,直接问了一句:“二嫂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高氏脸上的表情顿了一下,随后, 恢复如常:“瞧三弟妹这话说的,我没事就不能过来了么?”   “这倒不是,二嫂自然是可以过来的。只是听说二嫂平日里还要服侍柳姨娘,事情极多,是个大忙人, 所以有些好奇, 今日怎么过来了。”   高氏也不是个能藏住事儿的人, 想到这两日发生的事情, 再想到自己上午被周氏训了一顿,叹了叹气,道:“哎,三弟妹,咱们都是命苦的人吶。嫁给了府中的庶子,还得被嫡母磋磨。”   “二嫂此言差矣。侍奉婆母,天经地义,这是为人媳妇应该做的。”   高氏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嫡出的就是要跟庶出的作对,庶出的要懂得反抗,不能屈服。   一听杨槿琪这话,立马不高兴了。   “三弟妹这是说的什么话,枉我还听说你是大家出身,竟然还这般迂腐。”   杨槿琪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高氏见杨槿琪这般,觉得二人没什么共同语言,便不再七拐八拐了。   想到昨日的事情,立马问道:“对了,昨日那事儿发生的时候我听说你也在?”   杨槿琪装傻:“什么事?府中发生大事了吗?我并不知晓。”   高氏立马明确说出来:“就是大哥养外室的事情!”   杨槿琪继续装傻:“啊?竟然有这种事儿?”   高氏着急地说:“害,你没听说么,大嫂都回娘家去了。”   “啊?真的吗?这么严重。”   “你真的不知道?没听说?”   杨槿琪点头:“没有啊,我们小院离得远,什么都不知道呢,还多亏了二嫂告诉我呢。”   高氏见在杨槿琪这里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顿时没了谈话的兴致。   简单说了几句之后,就失望地离开了。   等高氏离开之后,紫砚道:“没想到二少夫人大老远的跑过来竟然就是为了打听大房的闲话?”   杨槿琪笑着说:“可不是么。许是午饭吃太多了,撑着了,过来消消食。”   天黑之前,杨槿琪又得到了最新的消息,林绍钰被林将军扯上了马车,去黄府接黄氏了。   杨槿琪整日在将军府中,没什么新鲜事儿,好不容易出了这件事情,实在是好奇得很。   吃过饭后,看了会儿账本,忍不住看向了坐在榻上看书的林绍璟,问了一句:“你说,大哥能不能把大嫂接回来?”   林绍璟放下手中的书,寻思了一下,说:“不好说。”   杨槿琪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嘟囔道:“也不知道此刻回来了没有。”话语间,似是有意出去探听一番。   “总归这是大哥的事情,夫人还是少操心为好。不如操心操心咱们院中的事情。”   “啊?咱们院中有何事?”   看着媳妇儿茫然的眼神,林绍璟叹了叹气。   他发现,这两日,媳妇儿似乎对他没那么热情了,不会托着下巴一直看他。   虽然对媳妇儿一开始的热情有些不习惯,但此刻对不热情的媳妇儿也有些不满。   大房的事情就那么有意思吗?   “夫人怎么离得那么远,不坐过来看书?”   一听这话,杨槿琪立马抱着账本,坐到了榻上。   离得近了,这才发现林绍璟茶杯空了,连忙端起来茶壶,给他倒了一杯。   “口渴了吧,喝点水。”   见媳妇儿对他依旧热情,林绍璟心里舒坦了一些。   “对了,您刚刚说院中的事情,何事?”杨槿琪问。   她一天到晚在院子里待着,怎么不知道还有什么事儿。   林绍璟轻咳一声,眼角余光瞥到了一旁的针线筐子,说了一句:“天冷了,门口可以挂起来帘子了。”   杨槿琪笑了笑,说:“爷跟我想到一起去了,我昨日刚让人去街上买了一些帘布,这两日让紫砚她们几个缝了一下,估摸着明后两天就能挂上了。”   “嗯。”   说完这事儿,杨槿琪看了一眼林绍璟跟昨日一样的衣裳,检讨了一下,发现这两日似乎对他没那么关心了。连忙起身,去箱笼里找东西了。   为了讨好林绍璟,出嫁前,她让针线房按照林绍璟的比例,做了十来件衣裳,各个季节都有。   此刻从里面找出来一件秋裳,双手捧了过来,递到林绍璟面前。   “这几日天冷了,我让人给爷新做了一件衣裳。府上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儿,一时给忘了,好在这会儿想起来了。您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林绍璟一听这话,刚刚心头浮现的想法立马抛之脑后了。   媳妇儿虽然对大房的事情感兴趣,但还是更关心他。   垂头看了一眼略显低调的灰蓝色衣裳,道:“你做的,定是合身的。”   杨槿琪笑着说:“试试。”   “好。”   见林绍璟在解衣裳,杨槿琪突然想到作为妻子,她还从未给林绍璟换过衣裳。   思索了一下,把手中的衣裳放在了一旁,上前几步,道:“我来帮您。”   林绍璟的手微微一顿,垂头看向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姑娘。   乌黑的发丝,长而挺翘的睫毛,如樱桃一般的嘴唇。   鼻间传来了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一如很多个夜晚闻到的一般。   杨槿琪虽然是第一次给男人脱衣裳,但这件事情毕竟简单。   除了解开腰间系带时手抖了一下,其余步骤很快就进行完毕。   脱下来外衣后,又拿起来放在榻上的新衣,打算给林绍璟穿上。   林绍璟伸开胳膊,一动不动,任由媳妇儿给他穿。   这种亲昵的事情,让他在心跳加速的同时,又有一种奇异的安定。   林绍璟比较高,脱衣裳简单,穿衣裳又难。杨槿琪好不容易才给他穿上了衣裳。只是,因着她不够高,有些地方够不着,踮起脚尖才弄上去,穿得皱皱巴巴的。   此刻她也顾不得这些了。   一开始穿的时候还不觉得,越穿,脸色越红,有些后悔提出来亲手给他穿衣裳。   终于,到了最后一步,系带。   可越是想快一些结束,这系带越是要跟他作对一样,怎么都系不上,甚至还打了个死结。   此刻,头顶上传出来一声闷笑:“我来吧。”   杨槿琪听后,连忙把手离开了系带。然而,还没拿远,手就被林绍璟握住了。接着,林绍璟握着她的手,一点一点解开系带的死结。   整个系带一下子掉落在地上。   杨槿琪瞬间回过神来,道:“咦,你怎么解开了?不是要系上吗?”说着,就要蹲下身子捡起来。   “不必了,早晚也得解。”   “啊?”   疑惑刚刚问出口,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朝着床边走去。   看着林绍璟三两下就把身上的外衣脱了,杨槿琪顿时气结。   早知如此,刚刚何必还让她帮忙穿呢?她可是足足忙了一刻钟才给他套上!   第二日一早,杨槿琪刚刚扶着腰起来,绿墨就过来报了,昨晚林绍钰独自一人回来了,黄氏没有回来。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林绍钰被林将军亲自扔到了黄家门口,告知他,若是黄氏不回来,他也不用回来了,外室和孩子也甭想进门了。   如此又过了两日,林绍钰和黄氏终于一起回了府中。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黄氏的娘家人。   黄氏回来的当日下午,外室和养在外面的庶长子也进了门,给黄氏奉了茶。   杨槿琪听后,细细思索了一下整件事情。   她突然发现,整出来这一出事儿的人反倒是救了那外室一命。   毕竟,前世,这外室可是被黄氏失手打死了。   而因着打死了那个外室,林绍钰似乎还娶了个平妻,那庶长子也极恨黄氏。   这也算是救了黄氏了。   而且,将军府免了一场无妄之灾。   这般一来,今生,整件事情中,除了黄氏,其他人是皆大欢喜。倒是比前世的境况好多了。   紫砚从外面进来时,见主子正坐在榻上笑,泼了一盆冷水:“少夫人,您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如今府中的事情平静了,您明日岂不是又要去夫人面前立规矩了?”   杨槿琪的笑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是啊,她明日又要去周氏立规矩了。一想到这一点,心情就沉下去了。   也不知父亲母亲在青岩庄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七八日了还未回来。   难不成她明日再把清荣叫过来了吗?   一晚上,杨槿琪的心情都不太好。   躺床上睡觉时,也睡得不安稳,躺在床上许久睡不着。   转头看着一侧睡得正安稳的男人,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平衡。   这个时代对女子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凭什么男子可以在外豢养外室,而正妻就只能接受。   凭什么女人出嫁了就要在婆母面前立规矩,而男子就不需要?   想到这里,杨槿琪偷偷拿着手指戳了一下林绍璟的脸,嘟囔了一句:“都怪你!”做完这些,又有些后悔,怕林绍璟醒过来发现她这般大胆的举动,连忙闭上了眼睛,躲得远远地。   片刻后,见林绍璟那边没什么动静,杨槿琪又大了些胆子,使劲儿戳了几下,心情这才好了不少。   随后,闭上眼睛,慢慢地睡着了。   等身侧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林绍璟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清明,没有丝毫睡意。   转身把离得远的姑娘抱入了怀中,亲了亲她的头发,沉声道:“我会护着你的。”   第二日一早,杨槿琪正睡得香沉,却被林绍璟叫醒了。   她昨晚本就睡得晚,此刻天还未亮,正困着,心情也有些不好。   只是,睁开眼睛,见叫她起床的是林绍璟,连忙如往常一般,客气了一句:“爷要去上差了?我给爷穿衣裳吧。”   不料,以往甚是体贴的林绍璟此刻竟然答应了:“好。”   杨槿琪怔愣了一下,终究,还是挤出来一丝笑,慢腾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强打起精神,迷迷糊糊地给林绍璟穿上衣裳后,道:“爷慢走。”   这时,林绍璟道:“你好几日未去母亲身边立规矩了吧?大哥那边的事情昨日已经了了,你今日也该去了吧?” 第40章 解决   一听这话, 杨槿琪立马清醒过来, 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林绍璟。   心想, 林绍璟今日是吃错什么药了不成?竟然如此不体贴!让她上赶着去服侍周氏?   为什么?   他平日里不是对她挺好的么。   虽然他嘴上没说过, 但她能感觉得出来, 他的心里是向着她的,对嫡母那边也挺冷淡。   今日这般又是为何?   明明自己之前并不喜欢林绍璟,也对他没什么要求,可这一刻,不知怎的,心里生出来诸多委屈。   一瞬间,眼眶里蓄满了眼泪。   再看林绍璟一脸坚持的模样, 杨槿琪吸了吸鼻子,微微垂头, 应下了:“是。”   她后悔了,她不该嫁给林绍璟,她应该找个简单的男子嫁了, 最好无父无母,她也不用受这样的委屈。   嫁给林绍璟纵然以后能当皇后,可她哪里能受得了周氏的苛待。   往日林绍璟还心疼她被烫红的手指,给她揉站久了肿胀的小腿,可如今却这般对她。   男人都不可靠!她还是指望娘家吧。   林绍璟哪里能想得到自己不过是说了一句话, 媳妇儿脑海中就闪过千万种想法, 甚至都后悔嫁给他了。   但, 他能看得到, 媳妇儿快哭了的表情。   一时间,心里有些慌乱。   慌乱过后,连忙解释:“你先忍一忍,说不定今日见了母亲后,她再也不会让你去立规矩了。”   这句话听起来颇有深意,杨槿琪的眼泪一下子就止住了。   “嗯?这是什么意思?”   林绍璟见媳妇儿的脸色终于好看了,并未过多解释,而是牵起了她的手,说:“去看看就知道了。”   虽然他有把握,可事情最怕有万一,所以此刻他也不能保证什么。   不一会儿,两人踏着微黑的天色来到了正院。   林将军今日在正院歇息,因着早上还要上朝,所以早早就起来了。   他们二人过去的时候,正院已经掌灯,下人在院子里忙活着。   二人在院子里等了片刻后,林将军穿好朝服出来了。   一出来,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儿子和儿媳。   “绍璟,你今日怎么过来了?”林将军疑惑地问了一句,“可是有事找我?”   “见过父亲。”林绍璟行礼,随后解释,“槿琪要在母亲身边立规矩,儿子见天色有些暗,我们院子又有些偏,怕她害怕,就把她送过来了。正好,儿子跟父亲一起出门。”   林将军听后,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   看着站在外面的儿子和儿媳,沉默了片刻,问:“你母亲什么时候开始让你立规矩的?”   杨槿琪先是看了一眼林绍璟,又接着道:“约摸十日前。”   听了这话,林将军脸色铁青,迅速转身去了屋内。   紧接着,就隐隐听到了一些争吵声。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对平安侯府的姑娘客气些,你是怎么做的?竟然还让她来立规矩!”   “婆婆让媳妇儿来立规矩有什么不对!我看你就是心疼老三,偏心老三!你这几日照死里打老大,我看你就是想让老三掌家了!”   “你胡扯什么?这跟老三有什么关系?我什么时候说过让老三掌家了?老大犯了那么大的错,不打他一顿如何跟黄家人交待……行了,这事儿我不跟你扯了。当年老二媳妇儿被你害得差点小产,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不许再让儿媳来身边立规矩,你当时也答应了,如今竟然又背着我干这些事儿。”   若是真的只是立规矩也就算了,但林将军深知自己媳妇儿的秉性,也打听过媳妇儿让儿媳做些什么。   哪里是立规矩,分明是虐待儿媳。   这一点,林将军绝对不能忍。   他们又不是小门小户,哪里做得出来这般丢了面子的事情。   要是被人知道了,他们将军府还如何娶妻嫁女?   听到这里,杨槿琪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林绍璟,心中的疑惑也渐渐解开了。   所以,林绍璟是知道林将军的这个决定,故意引着林将军发现她来立规矩的事情?   这时,只听里面又传出来争吵声。   “我当年也是这么过过来的,凭什么她们可以躲懒?”   “你胡扯什么?当年我求了母亲,母亲不过让你立了几日规矩就结束了。你既然知道立规矩不舒服,还用这种手段折磨孩子。”   “呵,折磨孩子?我看你就是因为他们一个是柳姨娘生的,一个是不知生母的杂种,才这么护着!”   “放肆!不可再说这种话!我看老大能做出来这等事都是被你教坏了。你若是不想掌家,就交给母亲,交给柳姨娘。”   “你好狠的心!老大分明是在母亲身边养大的,关我何事?”   “不关你的事?你早就知道老大养外室的事情吧?当初为何不说!竟还想替他瞒着!”林将军愤怒地说,“既然孩子都已经生了,母子俩也来到了府中,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但是,咱们将军府在京城也是数得上的门户,决不可做出来婆母虐待儿媳的事情,立规矩这事儿绝不可以。家里有那么多的丫鬟婆子,哪里就用得着主子。”   两个人又吵了几句后,林将军从屋里出来了。   朝着站在院子的儿媳说:“你母亲前些日子身子不爽利,这才让你过来伺候着。如今你母亲身子好了,就不必了,你记得时常过来跟你母亲请安问好说说话就行。”   杨槿琪在院中已经听了许久了,也明白了,连忙笑着说:“母亲身子好了就行。这些日子母亲身子老是不好,儿媳也是发愁。做不了什么,只能在母亲身边尽心照顾。”   林将军听了三儿媳的话,甚是满意。还是大户出身的儿媳好,听得懂弦外之音,会给彼此找补面子。   再一想跟老大打在一起的大儿媳,暗自叹了叹气。   “你是个好孩子,你的孝心我跟你母亲都收下了。你母亲如今还在躺着,需要静养,最怕人吵。这些日子你就不必过来了。如今时辰还早,你快回去歇着吧。”   “多谢父亲母亲体恤,那儿媳就不叨扰母亲了。”杨槿琪乖巧地说。   “嗯。”林将军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林绍璟,“绍璟,跟为父一起走吧。”   “是,父亲。”   走之前,林绍璟握了握杨槿琪的手,低声说了一句:“天气冷了,快些回去吧。”   杨槿琪看着面前的林绍璟,道:“谢谢你。”   刚刚都是她错怪他了。   林绍璟没说什么,摸了摸她的头发,跟着林将军离开了。   走在路上,僻静无人处,林将军说了一句:“对不起,都怪我没管好家,害得你媳妇儿受委屈了。”   “父亲客气了,母亲也是受了别人的蛊惑才会如此。”   “总归是她的不对,希望你能再原谅她这一次。”这话说完,林将军有些不好意思,“哎,这些年来,这样的话我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其实都怪我。”   “父亲说得哪里话。母亲养育我一场,这点小事我自然不会怪母亲,更不会怪父亲。”   “其实都是我不好,这些年,你受了不少委屈。只希望以后,等以后……你能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他们一命。”   “林将军莫要如此说,我这条命都是林将军救的,绍璟心中只有感恩。”   杨槿琪回去之后,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一直睡到快中午了才起身。   紫砚笑着说:“恭喜少夫人,以后不用去夫人面前立规矩了。”   绿墨早上没跟着去,但她后来已经打听到了一些消息,见紫砚抢在她前面了,问:“你可知为何?”   紫砚早上跟着去了,也猜到了一些,不过,此刻仍旧道:“不知道,反正不管为何,少夫人不用去了就是好事儿。”   绿墨被噎了一下,不过还是忍不住说了起来:“少夫人,听说二少夫人之前在夫人面前立规矩,差点小产了。柳姨娘非常生气,把这事儿捅到了老爷那里。老爷一听这事儿,把夫人训斥了一番。从那日起,就不让夫人再给下面的儿媳立规矩了。您今日是赶巧了,正巧遇到了老爷,撞破了此事,才免了以后的立规矩。其实奴婢听说,往日里老爷往常很少宿在夫人哪里。”   杨槿琪笑了笑,拿起来梳子梳了梳发梢,心想,天底下哪有这般巧合的事情。事在人为。   说完这事儿,绿墨又说起来别的事情:“大少爷被老爷打得挺惨的,不过,大少爷昨夜还是偷偷去了白姨娘那里 ,可见对白姨娘是真的好。”   听到这里,杨槿琪把梳子往桌子上一放,阻止绿墨继续说下去:“好了,此事已了,莫要再去打听了。尤其是大哥房里的事情。这跟咱们无关,注意自己的身份,约束言行。咱们只需要知道一些跟咱们相关的事情就可,求个自保。”   被杨槿琪这般一说,绿墨连忙道:“是,奴婢记下了。”   “嗯。我饿了,吩咐厨房,上菜吧。”   “是,少夫人。”   出了门之后,绿墨忍不住跟紫砚说了几句:“说起来,大少爷对白姨娘可真好啊。对白姨娘生的庶长子也好,比对大少夫人生的嫡出的哥儿都要好。白姨娘命可真好,生了这将军府的庶长子,以后就等着享福好了。”   紫砚板着脸道:“你这是说得什么话!咱们是姑娘身边的,你去打听大少爷房中的事情做什么?让人发现了没得要说姑娘的不是。”   绿墨接连被杨槿琪和紫砚说了一顿,脸色也不好看了。   “这将军府又不跟咱们侯府似的铁桶一块,这些事儿不用打听也能知道,就你多心。”   吃完午饭过后,杨槿琪感觉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心中开始琢磨着,林绍璟给她解决了这么大一个麻烦,该如何谢谢他才是。 第41章 答谢   天色擦黑时, 林绍璟从外面回来了。   一听到动静, 杨槿琪连忙从屋里出来了, 快步迎了过去。   看着林绍璟面无表情的脸, 笑着询问::“爷今日感觉如何, 冷吗,累吗?”   林绍璟微微有些不适应。   早上时,媳妇儿还是一脸不悦的神情,似乎对他有些不满,他还差点把她气哭了。   可如今却待他似乎比往日还要热情。   他白日里其实有想过,媳妇儿应该能明白他的用心,也不会怪他。   毕竟, 媳妇儿虽然看起来单纯,但却是个明理之人, 也非常信任他。   可一想到媳妇儿早上一副想哭的模样,又有些纠结,怕媳妇儿还是不肯原谅他。   此刻, 见着媳妇儿之后,他那一颗心终于平静下来,媳妇儿不怪他就好。   想到这里,道:“不冷,也不累。”   杨槿琪笑了笑, 走在了他身侧。等到了门口, 亲手打起来门上的帘子, 请林绍璟进去。   “忙了一整日了, 先进屋歇一会儿吧。”   喝了两杯茶之后,林绍璟才发现怪异之处。   往日他回到府中后,香喷喷的饭菜立马就会端上来。今日不光没有上饭菜,甚至没闻到香味儿。   甚是奇怪。   抬头看了面前的媳妇儿一眼,还没开口,媳妇儿就立马懂了他的意思,道:“您饿了吗?先看会儿书吧,再等一会儿,饭菜马上就好。”   “嗯。”   今日杨槿琪没让厨房做饭,而是差人去京城最大的酒楼飘香楼叫了一桌子饭菜。为了不引起府中旁人的注意,那些人专门等到天黑了才会回来。此刻天色刚黑,算一算路程,估计还得等一会儿。   一刻钟后,去叫菜的仆人终于回来了。   紫砚悄声问了一句:“没被人发现吧?”   “没有,我们出了酒楼之后就避开了人。回来的时候是从西角门进来的,一路上畅通,没看到人。”   “嗯,那就好。大家辛苦了,这是少夫人给的赏钱。”   “多谢少夫人。”   很快,紫砚就去汇报了。杨槿琪听后,勾了勾嘴角。   想来也是,如今大房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黄氏哪还有功夫管她。   光是那个白姨娘和庶长子就够她忙活的了。   而周氏那边,估计也被她气得不轻。   因着林将军的交待,估摸着短时间内也不敢找她的麻烦了。   摆好饭菜之后,杨槿琪去里间叫林绍璟了。   林绍璟看着厅堂里摆的饭菜,着实愣了一下。   煨猪蹄,豆豉鲇鱼,栗子鸡,清蒸甲鱼,芙蓉燕菜等等,足足有八道菜。这还不算中间的两道汤。   见林绍璟正在发怔,杨槿琪笑着说:“爷,您饿了吧?快坐!”   林绍璟看了杨槿琪一眼,应下:“嗯。”   吃了一些之后,林绍璟难得问了一句:“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   他若是再不明白媳妇儿今日是在讨好他,就太蠢了一些。   今日他虽然帮媳妇儿免去了去嫡母身边立规矩,但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功劳,也不觉得自己值得媳妇儿如此对待。   杨槿琪给他夹了一筷子鱼肉,笑着说:“没有啊,就是觉得爷平日里太辛苦了,想给您补补身子。”   “补身子?”   “是啊。”说着,给林绍璟盛了一碗甲鱼汤,“多吃点。”   林绍璟看着面前的甲鱼汤,又看了媳妇儿一眼,抿了抿唇,应下:“嗯。”   杨槿琪平日里就对林绍璟非常细心,此刻更是贴心。夹菜,盛汤,脸上始终挂着笑意。   虽不明白媳妇儿为何如此,但媳妇儿今日对他这般好,林绍璟面上不显,心中却很是愉悦。   一个不停夹菜,一个照单全收。   所以,这顿饭倒是吃得很是和谐。   饭后,林绍璟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看着在一旁殷勤地端茶倒水的媳妇儿,问:“夫人可是因为早上的事情?”   事关媳妇儿的事情,他总要问清楚的。所以,刚刚又去找人仔细确认了一下。得知今日白天并未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林绍璟便明白过来了。   杨槿琪本不想说的,但见林绍璟又问了一遍,便承认了:“是啊。爷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妾身不能做些什么,给爷弄一些好吃的饭菜还是可以的。”   林绍璟握了握媳妇儿的手,道:“你我是夫妻,本就是一体,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夫人不必如此客气。”   杨槿琪本想应下,但是,话在说出口之前又转了转,道:“对爷来说是小事,但对妾身来说却是极大的事情。也待我如此好,我心中都记着呢。”   说着,把林绍璟的手往心口放了一下。   “这里啊,都是爷。”   林绍璟看着媳妇儿濡慕的眼神,心感觉也塌陷了一块。   他不过是做了一件小事,媳妇儿却当成了天大的事儿,把他的好全都记在了心中。   往后,他定要待媳妇儿更好。好叫她……叫她时时感激,再也忘不了他。   再开口时,声音微哑:“咳,时辰不早了,安置吧。”   “嗯。”   洗漱沐浴了一番后,两人便去歇息了。   这一晚,杨槿琪发现自己没白给林绍璟补身子。   第二日一早,杨槿琪正揉着酸痛的腰肢,紫砚匆匆从外面跑进来,递给了她一封信。   时隔半月,平安侯和韩氏回来了。   杨槿琪连忙收拾了一番,去跟周氏说了一声。   自从昨日被丈夫说了之后,周氏心情就不好,对林绍璟夫妻俩是更加厌烦了。   可纵然厌烦,她也不敢再背着丈夫把儿媳妇弄过来整日磋磨。   此刻一听杨槿琪要回平安侯府,冷哼了一声。   平安侯府早就厌弃这个女儿了,儿媳竟然还敢借着这个由头来压她。   见也未见杨槿琪,直接让身边的嬷嬷去回了她。   杨槿琪也没当回事儿,套了车直接回了平安侯府。   到了府中,她才方知,原来那日送去青岩庄的信并没有到韩氏手中。   她送信之时,平安侯和韩氏刚好离开青岩庄,去了北州族中。   而他们之所以会去族中,是因为族中的长老给平安侯递了一封信,说是杨妡那边出了点事儿。   见长老的信中语焉不详,平安侯想着青岩庄离族里不过是两三日的车程,便带着一行人过去了。   去了才知道,原来杨妡闹绝食,想见平安侯一面。   杨妡虽然是犯了错的杨家女,但毕竟是平安侯的亲生女儿,出身高贵。   族里人觉得这事儿太过严重了,怕杨妡饿死了,这才连忙给平安侯去了信。   等平安侯和韩氏到了之后,杨妡惨白着一张脸,虚弱地跟平安侯说自己这大半年来已经知道错了,日日在忏悔。   同时,又拿出来一箱子为平安侯、韩氏还有家中的兄嫂侄子做的衣裳。   平安侯觉得女儿已经在族里待了半年多了,又因其形状可怜,诚心悔过,便不顾韩氏的阻拦,带她回来了。   因此,杨槿琪到了的时候,在正院看到了半年多未见的庶妹。   杨妡看起来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身上穿得衣裳更加素净,头上也只戴了一支钗子。   见了她之后,异常恭敬地行礼:“见过长姐。”   杨槿琪看了杨妡许久,想到她前世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有些意难平。   不太客气地问了一句:“你不是被送回族中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杨妡听后,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微微抬起头来,眼泪从眼眶中簌簌流了出来。   一开口,便是那动人的祈求。   “姐姐,妡儿知错了。之前都是妡儿不好,是妡儿被人蛊惑撺掇,才对长姐做出来那等事情。妡儿这半年在族中反思己过,每每想起来姐姐对妡儿的好,都愧疚万分。如今也不敢求得姐姐的原谅,只希望姐姐看在咱们姐妹一场的份儿上,容我在爹娘身边尽孝。从今往后,妡儿一定日日吃斋念佛,祈祷姐姐幸福安康。”   说到后面,已经哽咽得不成调。   若是以往,杨槿琪早就原谅杨妡了,即便是不原谅她,也不愿再跟她计较。   如今么,看着杨妡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只觉得她在惺惺作态,甚是恶心。   杨槿琪一直不讲话,场面一下子变得非常尴尬。   这时,听闻女儿回来,平安侯从外院过来了。   “琪儿,爹看你妹妹也是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她吧。那件事情说到底是都是七皇子的错,你妹妹也是被人蛊惑了。你们都是爹爹的女儿,爹自然是希望你们姐妹能重归于好。”   杨槿琪这才有了反应,看了一眼杨妡,道:“我是否幸福安康,就不需要你来祈祷了。我怕你表面说着为我祈祷,背地里还不知道在诅咒我什么。”   “琪儿……”平安侯有些不赞同长女的话。   杨槿琪觉得,自从杨妡做出来那等事儿,她揭破了她,且把她送回了族中,两个人就算是撕破脸皮了,也没必要再假装姐妹情深。   即便是作秀,她也不愿。   可爹爹却希望她们二人能重归于好。   她理解爹爹。以爹爹的角度来看,她们二人都是她的女儿,都是她的骨肉,自然都亲。   可理解,并不代表她能够原谅。   不说前世,就是今生,她也不可能原谅杨妡。   杨妡先是偷了她的帕子给林绍钰污了她的清誉,随后又给族中长老写信想把她关入族中家庙。还有,她虐待香草。   再加上,前世还给谢谦煦提供了爹爹谋反的“证据”。   这种人,她就不是个人!   想到这些,这半年多来,一直都非常平静的杨槿琪爆发了。   “爹,您别忘了,妹妹可是在三皇子面前说我欺负她。而且,还偷了我怕的帕子给别的男子,构陷我的清白。私自写信给族中,想逼我就范。这种勾结外男,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妹妹,我可不敢要,也不想要。”   听长女如此说,平安侯一下子想到了之前的事情,面色不虞。   杨槿琪接着说:“爹,妹妹昔日能勾结三皇子,七皇子,以后未必不会。这种会拖累全家的姑娘,还是看牢了比较好。万一哪天她又去跟皇子们勾结在一起,做出来一些让人不齿的事情,到时候可就难办了。”   平安侯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次女,有些犹豫:“你妹妹她应该已经悔过了。”   “我看未必!”   自从二月份从将军府回来,杨槿琪的性子就变了。因着这半年多的不同,很多人都快要忘了她从前的性子。   今日这般态度,倒是让人想起来一些。   平安侯晃了晃神后,笑着说:“琪儿,你妹妹在族中半年,从未踏出府半步,日日诵经悔过。为父看过了,那些个经书写得很是用心。”   “我看妹妹写那么认真,并不是悔过,而是为了能够回府吧。”   杨妡哭哭啼啼地道:“长姐,不是的。妹妹是在为你祈福,妹妹真的没有别的心思了。”   杨槿平看了一眼自家父亲的脸色,道:“爹,儿子觉得妹妹说得有理,二妹妹还是看牢了比较好,免得再做出来一些丢人现眼的事情。”   似是看出来父亲的不认同,又补充了一句:“且先观察着,若是真的诚心悔过,到时候再放出来也不迟。”   听了这话,平安侯府终于松口了:“好。妡儿,这些日子你就先不要出门了。”   杨妡握了握拳,道:“是,爹爹。妡儿都知道的,妡儿一定老实在家呆着,服侍父亲母亲,绝不会再惹祸。”   听着父亲和杨妡的对话,杨槿琪微微蹙眉。   可父亲的态度摆在那里,她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再说下去,恐怕父亲会更加怜悯杨妡。   因此,只好作罢。   等到众人散去,只剩下韩氏和她时,杨槿琪道:“母亲,你可得把二妹妹看好了,免得她再出去惹是生非。”   一提起来杨妡,韩氏脸色也不好看:“我倒是不想让她回来。只是你父亲说了,她如今已经及笄了,也该说人家了,一直在族中待着也不好,就把她带回来了。”   说完,又宽慰女儿:“好了,你也不要太在意她。等娘给她说一门亲事,把她嫁出去了,就无需再管她了。”   杨槿琪想了想,觉得母亲这话有理。   是啊,把杨妡嫁出去不就好了。到时候杨妡是个出嫁女,再想回来祸害家里可就难了。   只是,一想到杨妡昔日的所作所为,杨槿琪还是有些不放心。   “母亲,您想法是好的。只是,她从前能陷害女儿,以后指不定能陷害全家。再她出嫁前,您可要看牢了。”   “好好,娘知道了。别说她了,闹心。不过是个庶女罢了,我还能收拾不了她?还是说说你吧。到底府上发生了什么事儿,那么急着让我回来。”   杨槿琪觉得,府上的事情并没有杨妡的事情重要。   但仔细一想,杨妡能惹出来最大的事情大概就是嫁给谢谦煦,而那谢谦煦最终也会被林绍璟给收拾了。   父亲这个人她是知道的,前世虽然为了她会帮着谢谦煦,但今生绝对不会为了杨妡做到那个地步。   因为,母亲和两个兄长不会同意。   况且,她观杨妡心气儿着实高,未必会嫁给谢谦煦。   等到她真的要嫁给谢谦煦时再思考这些事情也不迟。   这般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可太过担忧的了。于是,便跟韩氏说起来婆家的事情。   “我那婆母,以为我被爹娘厌弃了,让我去她身边立规矩。” 第42章 撑腰   韩氏一听这话, 气得不轻。   “你这婆母, 当真不是个东西。你刚嫁过去时, 她也没敢怎么着, 如今一见我跟你父亲离京了, 竟然能做出来这等事情!果然是小门小户出生的,不懂规矩。娘今日就跟你回府去,好好跟他们理论一番,看看哪个敢如此欺负我的女儿!看我不把他们家给砸了!”   韩氏毕竟是武将府出身的姑娘,爹也曾是上阵杀敌的大将军,所以平日里看着温良贤淑,真惹急了, 也不跟人客气。   说了一通周氏的不好之后,韩氏立时就要起身跟着女儿打上将军府去。   杨槿琪连忙扯住了韩氏。   “拦着我作甚?怎么, 你被她欺负傻了不成?你嫁到将军府去就已经是给他们面子了,他们烧了半辈子香才能娶到你。娶了你竟然还不知道珍惜,敢苛待于你。谁给他们的胆子?”   “娘!”   “别扯我。那小门小户的, 高嫁的媳妇儿才会受婆家的气。你是咱们平安侯府出去的姑娘,还能怕他一个小小的将军府?娘就是有些后悔,当初不该把你嫁给这么一个庶子,让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韩氏越说越气。   杨槿琪见自家母亲真的想去,连忙站在了她的面前, 笑着说:“娘, 您先坐下, 听我慢慢跟您说。”   杨槿琪好说歹说, 韩氏终于坐下了。   接着,杨槿琪就把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跟韩氏说了。   包括黄氏撺掇着周氏给她立规矩,包括黄氏发现林少爷的外室,包括林将军训斥了周氏。   韩氏听完,问了一个跟杨槿琪同样的疑惑:“难道那外室是绍璟捅出去的?”   杨槿琪微微怔愣了一下。她会怀疑林绍璟完全是因为知道林绍璟的真实身份,以及后来的所作所为。   母亲只知道林绍璟是将军府的庶子,为何也会如此怀疑呢?   “娘,您为何也有这般猜测?”杨槿琪疑惑地问道。   韩氏差点就脱口而出了。然而,想到林绍璟不让说那聘礼的事情,自家老爷也不让说,便隐藏下来了。   想到女儿用了个“也”字,韩氏顺着话头道:“还不是你自己怀疑,娘听出来了你话外之意。”   杨槿琪顿时松了一口气:“哦哦,原来如此,吓我一跳,我还当人人都能猜到是他所为,怕他被婆母和林绍钰欺负。”   韩氏没再说这个,而是道:“这么说,绍璟既给黄氏找了个麻烦,又故意领着你早早去请安让你公爹发现你婆母做的事情。这般看来,他也还算有点本事。”   杨槿琪想,他本事可大着呢,以后莫要吓到爹娘才好。   “那当然,女儿选中的夫婿还能有错?”   韩氏无奈的笑了笑,摇摇头,点着女儿的头,道:“你呀!母亲这辈子唯一遗憾的事情就是把你嫁给了将军府的庶子。只是,当时的情况对你不利,且圣上又……哎,真是苦了你了。”   说着说着,韩氏脸上没了个笑脸。   “你本该风光大嫁,入皇室或者国公府侯爵府,可如今,却只能嫁给一个无名无分的庶子。每每想起来这些,娘都觉得痛心。”   杨槿琪见韩氏眼中有了泪花,连忙安抚:“娘,他待我极好,您没有给女儿选错人。女人这一辈子,还不是得嫁个知冷暖的夫君。那些皇子公侯看起来是很好,能让女人光鲜亮丽的活着,背地里还不知夫妻俩是个怎样的情形。至于身份,娘就更不用担心了。女儿出身咱们府,本就是一等一的侯爵之家,哪里就需要夫家为我增色了。”   她今日过来,一来是探望一下爹娘,二来是跟母亲说一下立规矩的事情。   立规矩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她本也没打算说的。但事情已经发生,母亲早晚会知道。与其以后知道了生气,惹出来一些没必要的麻烦,倒不如此刻由她说出来。   她并不是想要母亲为她担心的。   她只想让母亲知道她在夫家过得不错,并没有因为林绍璟的庶子身份就受尽委屈。   听着女儿如此懂事的话,韩氏揩了揩眼角:“你啊,懂事多了。只是,你莫要为了安我的心,故意诓骗我。”   杨槿琪笑了笑,道:“娘,您觉得女儿是这种人吗?您看看女儿的脸,像是强颜欢笑郁郁寡欢的样子吗?”   一听这话,韩氏倒是仔细打量了一下女儿。看完后,说了一句:“还别说,你这小脸倒是比在家时还好看了几分,鲜亮了。还胖了!”   听着前面的话,杨槿琪还在高兴,只是,听到后面两个字时 ,笑容立马散去了。   “胖了?有吗?没有吧。”杨槿琪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想到她嫁给林绍璟之后,日日在院中待着,让小厨房给她做好吃的,还时不时吃点零食,顿时有些慌了。   韩氏道:“的确是胖了。赵嬷嬷,你看呢?”   赵嬷嬷笑着说:“姑娘确实是胖了,可见在夫家过得不错,夫人您也不用操心了。”   若是只有韩氏一个人说,杨槿琪还不觉得是真的,此刻听到赵嬷嬷也这么说,心情立马不好了,笑容也渐渐没了。   “我真的胖了啊?我怎么没发现。”   韩氏捏了捏女儿的脸,笑着说:“你看看你,还跟小时候一样。胖一点就不高兴。”   “小姑娘家的都爱美。不过,老奴倒是觉得,姑娘从前太瘦了一些,还是胖一些好。胖了,夫人也能放心了。”   “真的?”杨槿琪正低头看自己的身材,听了这话,不信地问了一句。   韩氏道:“自然是真的。赵嬷嬷说得没错,你胖些好看。”   赵嬷嬷道:“是啊,夫人,可见姑娘没骗您,姑爷对她是真的很好。”   杨槿琪听到赵嬷嬷说了两遍母亲能放心,当下就不再纠结胖瘦的问题了。等她回去仔细瞧一瞧,若是真的胖了太多,再慢慢减下去就是了。   “您看,女儿如今胖了,脸色也好看了,母亲以后就不用担心女儿了。”   韩氏疑惑地问了一句:“我倒是很好奇,你婆家那么多人和事儿,你究竟是如何长胖的。”   杨槿琪笑着跟韩氏说了起来自己在将军府的生活。   一听女儿没吃公中的饭菜,自己把小厨房收拾好,偷偷在院里做饭,韩氏满意地点点头。   “就该这样!你大嫂这般做,说出去,人家不会觉得你大手大脚,只会觉得她不懂事。这些个饭菜也不值个什么钱,只有那小门小户的才计较。她爱计较就让她计较去,你很是不必搭理。左右这将军府早晚要分家,那府也跟你们无关。等你跟绍璟分出去了,日子就更加好过了。”   “嗯,女儿也是这么想的呢。我们偏居一隅,倒也有好处,省了不少心,也不必担心吃个什么喝个什么的被人看见。我也不想跟大嫂计较,她爱省这两个钱就让她省去吧。”   “我家女儿懂事了。”韩氏摸着女儿的头发说道,“对了,你又是修缮房子又是自己开火做饭的,手头还有没有钱,一会儿让赵嬷嬷再去给你拿一些。”   杨槿琪摇了摇头:“不用了,母亲,并没有花我的银钱。我嫁过去之后,他就把手上的铺子田产都给了我,每个月有不少出息。再加上,他每个月也会给我不少银钱。他也不让我花嫁妆。所以,不光没花到我的钱,还存了不少。”   听到这里,韩氏是彻底放心了。   女婿既宠着女儿,知冷暖,还会帮着女儿对付婆母妯娌,把手上的银钱交给女儿,实在是太难得了。至于门第问题,虽然女婿如今不接受他们府上的提携。但等以后分了家,女婿的身份自然是水涨船高。有他们平安侯府在,不愁没有出路。   接着,母女俩又说了不少私房话。   吃过中午饭之后,休息了一会儿,等到申正,杨槿琪带着一大车东西回了将军府。   而跟着杨槿琪回来的,是平安侯府最大的管事张管事。   这也是平安侯听了女儿说的事情之后,故意为之。   不是都说他舍弃了嫡长女么,他就是要做给世人看看,让人知道,他不仅没舍弃这个女儿,还非常重视。   张管事带着厚礼去拜见了林老夫人和周氏之后,周氏想到之前的所作所为突然后悔起来。   再看着坐在下首的长媳,想到她近来做的一些事情,越发不顺眼。她大闹外室的事情就已经让人看了将军府的笑话,还撺掇她让杨槿琪立规矩。   等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周氏冷着脸道:“明日把哥儿带过来交给我,你来我跟前好好学学规矩。”   黄氏一听这话,眼前顿时一黑。   周氏没听到回答,冷哼一声,问:“怎么,还不愿意?”   “不,不是,儿媳自是愿意的,愿意的。”   “哼,最好是这样。”说罢,周氏瞪了黄氏一眼,转身回去了。   杨槿琪回到小院之后,看着天色,立马吩咐厨房做饭。   等到天色微黑时,林绍璟从外面回来了。   想到白日母亲说的事情,看着桌子上的饭菜,杨槿琪用得很少。   很快,林绍璟就发现了这一点,关切地问:“怎么了?今日发生了何事?”   他只知道媳妇回了娘家,回来时非常开心,但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啊?没什么。”杨槿琪道。   见媳妇儿似乎有心事,林绍璟问:“可是在岳家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杨槿琪连忙摇头:“没有。”   “那你为何不用饭?”   杨槿琪纠结地看了一眼饭菜。   中午她就已经克制住了,用得少,下午也没敢吃点心。   如今看着这一桌子饭菜,早就饿了。可一想到母亲说她胖了,就有些迟疑,要不要吃。   纠结了许久,杨槿琪问了一句:“爷,您觉得我胖了吗?”   林绍璟神情微怔,侧头看了过去,打量了一番之后,停留在某处看了一眼,迎着媳妇儿期待的眼神,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心思。   扒了一口饭,垂眸看着碗里的米饭,道:“似是胖了一些。”   杨槿琪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难看起来。   “啊?真的胖了啊,那我不吃了。”说着,就要放下碗筷。   林绍璟眉头微皱,说:“天底下那么多吃不上饭的百姓,夫人能吃饱饭吃好饭已是幸事,为何说不吃就不吃了?”   林绍璟这副样子还是挺吓人的,至少,杨槿琪被吓到了。   这是嫌她不珍惜粮食了?   想到这人的身份,再想到他以后的作为,杨槿琪立马把减肥的事情放弃了。还未放下的筷子再次抬了起来,脸上挤出来一丝笑,说:“我……我开玩笑呢。”   说完,埋头吃了起来。   林绍璟见媳妇儿如此听话,满意地吃起饭来。 第43章 白氏   晚上, 等小院安静下来, 林绍璟看了一眼熟睡的媳妇儿, 轻轻起身, 出门去了。   今日过来的是齐少源。   说完事情之后, 想到晚间媳妇儿的异常,林绍璟说了一句:“齐先生最近似乎胖了些。”   齐少源微微一愣,随后看了看肚子,笑呵呵地说:“之前一直在忙,,这半个月属下一直歇着,倒是不知不觉胖了些。”   见齐少源反应如常, 林绍璟点头:“嗯。”   齐少源捏完肚子上的肉,又看向了面前的男人, 回了一句:“自从成亲后,主子似乎也胖了,可见夫人照顾得好。”   听属下提起来媳妇儿, 林绍璟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一声:“嗯。”   “平安侯府不愧是百年家族,把女儿教养得很好。”齐少源又摸着脸上的短须,吧啦吧啦说了起来。   林绍璟听了几句后,心头依旧有些迷茫。他想要的答案还没有找到。   又听着齐少源说了几句后,林绍璟忍不住打断:“我说你胖了, 你心中不会难受吗?”   齐少源疑惑地问:“难受?为何会难受?属下又不是妇人, 胖一些就嚷嚷着要节食减肥。”   听到这一句, 林绍璟终于来了精神:“妇人会在意胖瘦?”   “那当然, 很是在意。春景您是知道的,比一般妇人胖上一些。但她呢,绝对不允许我说她半个胖字。要是敢说一次,啧啧。跟个母老虎似的,恨不得上来抽我一顿。”   林绍璟想到那个属下,微微蹙了蹙眉,那女人身量大概是他家媳妇儿两个宽。   即便是这样,也不能说胖吗?   齐少源看着主子愁眉不展的样子,似是明白了一些什么,问道:“主子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并没有。”林绍璟极快地否认。事情涉及到媳妇儿,他不想让外人知道。   “哦,没有就好。”   “你先回去吧。”   “是,主子。”   许是因着昨日睡得早,杨槿琪早上醒得也早。一看林绍璟已经准备穿衣裳了,立马从床上爬起来,谄媚地服侍他穿衣裳。   同时暗自谴责自己之前实在是太懒了,服务不到位。   这不是杨槿琪第一次给林绍璟穿衣裳了。   林绍璟也学会了配合。   很快,杨槿琪就给林绍璟穿好衣裳了。   穿好之后,拿过来束带,双手环抱一圈,准备给林绍璟系上。   这时,林绍璟看着她乌黑的头顶,说了一句:“昨晚许是光线太暗,看错了,夫人太瘦了,应该多吃些。”   杨槿琪正迷迷糊糊着,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素着一张脸,问:“真的?”   林绍璟点头:“真的。”   看着林绍璟认真的样子,杨槿琪愉快地笑了起来。   垂头,把系带一边放在右手上,人往前贴近了一些,左手环抱一圈,把系带的另一头扯了过来。   当系上之后,发现多出来的带子似乎短了一些。   杨槿琪看了看,极开心地说了一句:“你倒是真的胖了。”   林绍璟又岂会在意这样的话,想到昨晚齐少源的说辞,林绍璟道:“夫人照顾得好。”   得到表扬,杨槿琪更加开心了。   把林绍璟送到门口后,又回去睡了一觉。   自从韩氏回来了,隔山差五就给女儿送一些东西过来。要么是管事嬷嬷过来,要么是管事过来,看起来极为重视。   没有周氏的掣肘,杨槿琪在将军府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了。   只需要应付偶尔过来打探什么的高氏,其余的事情皆不需要在意。   杨槿琪是好过了,黄氏的日子却越来越难熬。   她嫁过来三四年了,自从生了孩子,婆母也渐渐把管家之事交到她手中一些。可如今,因为之前那件事情,婆母把气都撒在了她的身上。   如今,她管家的权力再次交到了婆母的手中。而她也得日日站在婆母身边立规矩。   杨槿琪不用来服侍的原因她是知道的,林绍璟把事情捅到了公爹那里,公爹朝着婆母发了很大的火,婆母就此收手。   可纵然知道,她也不敢用同样的法子。   因为,杨槿琪有个异常强大的娘家,且那个娘家近来来府中很是频繁,一副重视自家姑娘的样子。   婆母就算是知道了杨槿琪的所作所为,也会投鼠忌器,不敢再惹她。   可她自己的出身别说是跟平安侯府比了,就算跟将军府比,也要差上一些。   若是她前脚去公爹那里告了婆母的状,估计婆母后脚就能想出来更厉害的法子对付她。   而且,之前因为外室的事情,她打了林绍钰,此事已经惹了婆母和公爹的不喜,她最近自然是更加地小心谨慎。   等她在婆母身边待了一整日,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院中之后,却发现自家相公早就去跑去白氏那个贱人那里去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本想不管不顾地去那房里吵上一吵,但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每次争吵都会把自家爷推得更远,便生生忍下来了。   第二日一早,收拾好之后,正打算去正院,丫鬟彩蜓又过来说昨日那屋里要了两回水,黄氏攥紧了拳头,沉着脸回到了屋内。   “姑娘,若是再这样下去,那贱人万一肚子里再怀了孩子,到时候她可就有两个哥儿了,咱们哥儿可怎么办才好?”   黄氏气急,一把把桌子上的茶具扫落在地,恨恨地道:“贱人!”   扫落了茶具之后,仍旧不解恨,站起身来,在屋里来来回回踱步。   她得想个法子,既不能亲手去做,坏了她跟丈夫的夫妻情分,又能整一整那白氏。   一刻钟后,彩蜓犹犹豫豫地说:“少夫人,咱们还要不要去夫人哪里?再不去,就快要迟到了。届时,夫人还不知道要怎么为难您。”   听了这话,黄氏微微一怔,看了一眼贴身丫鬟,静默了一瞬,道:“去,为何不去。”   说着,嘴角露出来一个得意的笑容。彩蜓的话倒是提醒她了,眼前不就有个好法子么。   想到这里,站起身来,神采奕奕地朝着正院的方向走去。   今日黄氏比前几日主动了一些,把周氏伺候得非常舒坦。   不管周氏说什么,黄氏都没有任何怨言,还特别积极地去做一些事情。   对此,周氏很是满意。   儿媳妇么,就应该如此,乖巧听话,不惹是非。   “好了,你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多谢母亲体恤,儿媳不累。母亲既要看着元哥儿,又要管家,很是辛苦。”   周氏心中很是熨帖,道:“你既然都明白,以后就不要惹老三媳妇儿。多看顾看顾自己这一房。”   “母亲教训的是,都是儿媳的不是。”黄氏连忙认错。   如今,她哪里还有心思去管林绍璟或者杨槿琪如何。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最为紧迫的事情是丈夫的小妾。   至于杨槿琪,既然大家都在一个府中,以后有的是机会对付她。   “嗯,你知错就好。”周氏道。   黄氏给周氏捏了捏肩膀之后,又提起来刚刚周氏说的事情。   “如今媳妇儿知道了错,也想通了很多事情。仔细想来,我们院里有了白姨娘,也是一件好事儿。白日里,我来母亲这里,爷回来了之后,有白姨娘在身边照顾着,我也能放心。”   周氏猛地睁开了眼睛,问:“钰哥儿白日也常常在她房中?”   “这个媳妇儿倒是不知,许是没有吧。不过,刚刚媳妇儿过来的时候,听说爷还在白氏房里。”   周氏皱了皱眉,斥道:“狐媚子!爷们儿日日在房中,如何能建功立业。当初就不该让她进门!你作为正室,也不知道管管?”   黄氏本就不是那大度脾气好的人,刚刚装了半天,此刻也忍不住了:“母亲,哪里是媳妇儿不管,那也得能管得住才行啊。白日里,我要么来母亲这边,要么要去管家,本想把她带在身边,可爷知道了之后,狠狠地训斥了媳妇儿。媳妇儿又哪里能管得住她?”   “这还反了天了不成?钰哥儿就是被这狐媚子给带坏了!”周氏怒极,拍了拍桌子,“来人,去把那白氏给我叫过来。”   等嬷嬷出去之后,周氏看着黄氏脸上得意的神情,说道:“你也是个没用的东西,连自家爷们儿都管不好!”   周氏何尝不知黄氏是想利用她打压妾侍,可纵然如此,作为一个母亲,为了儿子着想,她也不得不这么做。   况且,她本就不喜家中的妾侍。   “母亲教训得是,是儿媳无能。”   “哼!”   过了约摸两刻钟左右,白氏这才聘聘袅袅地从外面进来了。一看白氏一副眼角含春,面色红晕的样子,周氏气不打一处来。   “跪下!”   白氏还未起床就被人从被窝里叫了出来,仗着林绍钰的宠爱,仗着生了府中的庶长孙,她行动就慢了一些。   没想到刚到正院,就被夫人训斥了,本不想跪的,却被人压着跪了下去。   周氏打罚了白氏,立规矩的人从黄氏一个人,变成了黄氏和白氏两个人。   林绍钰自然不干,跟周氏闹了一场。   然而,胳膊拧不过大腿,不仅没得逞,还被周氏狠狠斥责了。   因着这件事情,杨槿琪每日的生活又多了许多的乐趣。   听黄氏和周氏婆媳斗法,周氏很林绍钰母子俩斗法,黄氏和白氏斗法……每日都有新鲜有趣的事情传出来。   总之,这些事情烧不到她的头上,她还是挺开心的。   这日,杨槿琪正在榻上看书,却听下人说,周氏有事找她。   杨槿琪微微蹙了蹙眉,心中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收拾了一番后,本来今日在她身边的是绿墨。然而,没想到绿墨突然身子不适,去了净房。   因此,便只好带着紫砚去了正院。 第44章 出门   杨槿琪到了之后, 发现厅堂内不止周氏一人, 黄氏也在一旁坐着。   看着黄氏看她的眼神, 杨槿琪本能地觉得今日怕是没什么好事儿。   “见过母亲, 见过大嫂。”   “嗯。”周氏淡淡地应了一声。   “许久未见, 三弟妹最近脸色倒是好看了不少,比之前在母亲身边见你时好多了。”黄氏笑着说。   杨槿琪微微蹙了蹙眉。   这个黄氏,有事没事就喜欢刺上她几句。   看她的样子,许是白氏的事情解决了?   不过,她也不是那忍气吞声的主,当即,便回讽:“比不得大嫂的脸色。大嫂院中多了个服侍的人, 又多了个孩子,气色也比以往强多了。大嫂如今可是有两子, 咱们妯娌之间数你最有福气。真是恭喜大嫂了!”   黄氏一听杨槿琪提到了白氏和那个小畜生,顿时气得牙痒痒,脸色难看得紧。   杨槿琪却不怕她, 见她脸色难看,笑得越发灿烂。   黄氏更气了。最近因着白氏和云哥儿的到来,她就没睡过一个好觉,脾气也越来越差了。此刻看着杨槿琪,又想起来白氏, 立马就想对白氏一样骂回去。   然而, 一想到杨槿琪的身份, 又冷静了下来。   话在嘴边过滤了几遍之后, 黄氏道:“三弟妹这话说得正是,正所谓多子多福。可如今三弟和三弟妹成亲几个月了,院子里还没个孩子。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   说起这个来,杨槿琪也郁闷得很。她跟林绍璟的关系甚好,床上的事儿也不少。只是却一直没有孩子。   不过,不管心中如何想,杨槿琪面上却丝毫不显,依旧笑着,说:“多谢大嫂关心,孩子能不能来还得看缘分,许是如今缘分未到吧,我跟相公不急。”   黄氏见杨槿琪这般作态,冷哼了一声。   周氏看着两个儿媳斗法,见黄氏一直没能从杨槿琪那里讨到好处,便冷着脸对杨槿琪道:“好了,你大嫂比你年长,说你几句也是应该的。”   黄氏见婆母如此,心里这才舒坦了。   没曾想,杨槿琪竟然还敢开口。   “母亲说得是呢,儿媳知道,长嫂是为了我好。只是,儿媳心中却有些诧异。别的府上都是婆母催促儿媳,咱们家,倒是长嫂开口。不知道的,还以为长嫂才是家里主事的那个人呢。”   纵然周氏不喜杨槿琪,可听了她这话,心里难免也有些不舒服。   侧头看了一眼黄氏,心想,老大媳妇儿最近的确有些不太像话。   不经府上允许,想处理白氏和云哥儿是一着。白氏也就算了,是个贱婢,可云哥儿却是府上正经的哥儿,流着他们将军府的血。   如今又……   黄氏看到婆母看过来的目光,心下一紧,连忙道:“母亲,儿媳也是关心三弟和三弟妹。三弟和二弟年岁差不多,二弟院子里已经有一个孩子,可三弟却没有。这才忍不住说了句僭越的话。”   周氏刚要开口训斥一声,在眼角的余光瞄到杨槿琪时,又闭上了嘴。   说到底,黄氏是自己人,但杨槿琪却是个外人。   “好了,都别说了。”周氏道,“老三媳妇儿,过两日你二舅母家的表弟成亲,你随我一同前往。”   杨槿琪微怔。   周氏竟然要带着她出门?为什么?   据她从高氏那里得来的消息,周氏很是厌烦庶子,同样也不喜庶子媳妇儿。   所以,出门这事儿,从不带着庶子媳妇儿。   高氏还跟她抱怨过,说周氏只喜欢带着黄氏出门,很少带她。   高氏认为,周氏是瞧不上她,也怕她在外面出了风头,盖过了嫡支。   她来府上两个月了,也一直没跟着周氏出过门。   那为何周氏会把她叫过来,说要带着她呢?   那么,是只带她一个人,还是同样也带着高氏?   此刻,黄氏见杨槿琪神情微怔,说道:“怎么,三弟妹,母亲带着你是给你脸面,难不成,你瞧不上舅舅家,不愿意去?”   杨槿琪立马回过神来,笑着说:“大嫂此言差矣,我只是在想,那日要穿什么样的衣裳才能不给母亲丢脸。”   周氏见杨槿琪一直笑容温和的样子,对她更是厌烦得紧。   每每看到这个儿媳,都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不知不觉间,让人更加生气。   所以,见事情说完了,便道:“行了,你先回去吧。”   “是,母亲。”   杨槿琪走后,周氏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长媳,问:“你确定这法子好用?”   黄氏立马笑着说:“母亲放心便是。昨日我去刘侍郎府吃酒,您是不知啊,外面说三弟妹说得多么难听。虽然之前的流言没怎么有人说了,但现在啊,大家又说起来别的。说三弟妹自甘堕落,说三弟妹眼瞎了,嫁给三弟这样的庶子。”   听到这些话,周氏脸上渐渐露出来轻松的神色。   黄氏见状,说道:“母亲尽管放心。等到过几日去舅舅家吃酒,那些人保管会好好嘲笑三弟妹,给您出一口气,也挫一挫三弟妹的锐气。”   周氏笑着点了点头。   这个高门儿媳,她实在是不喜,而且,越来越不喜。   尤其,之前因着立规矩的事情,丈夫又训斥了她几次,到现在两个人还没和好,丈夫又去了柳姨娘那边。   纵然对杨槿琪不喜,可周氏也没什么办法。   丈夫最近本就对她不喜,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惹丈夫不快。幸好长媳是个体贴的,知道她想做什么,给她想了这么一个主意。   这样一来,杨槿琪定会被众人嘲笑。   虽不能狠狠收拾杨槿琪,但若是看她被人当众侮辱,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而丈夫知晓了此事,不仅不会埋怨她,还会称赞她识大体,带着庶子媳妇儿出门。   一想到这里,婆媳二人笑着对视了一眼。   杨槿琪从正院里出来之后,脸色就沉了下来。   她之前打听过,知道周氏有两位兄长。且,这两位兄长的职位并不高,是也不是什么紧要的职位。不过是靠着家里蒙荫的官职罢了。   如今昌禄伯府虽然听起来好听,但实则也已经没落了。   周氏为何要带着她出门呢?她着实有些想不明白。   杨槿琪一边想,一边往前走去。   迈过西侧的这个角门,再往前走,就没多少人了。   可刚刚迈过去,斜刺里就突然冒出来一个人,顿时把杨槿琪吓了一跳。   紫砚动作利索,立马挡在了杨槿琪的前面护着,训斥来人:“大胆,你是何人,知不知道我们少夫人的身份!”   白姨娘见自己的动作吓到了这主仆二人,连忙往后面退了一步,慌里慌张地说:“三少夫人,是我,是我,我是大少爷房里的白姨娘。”   杨槿琪微微蹙眉,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人。   她平日里不怎么出门,也不爱往正院这边来,所以并没怎么见过白姨娘。   不过,上次请安的时候,她的确看到周氏身边站在一个陌生妇人服侍,也知道那人是白姨娘。只是当时白姨娘没抬头,她没怎么看清楚。   此刻仔细看了看,却是跟那日的妇人有些相像。   紫砚此刻也看清楚了白姨娘的面容。她时常给自家姑娘打探消息,倒是见过白姨娘。刚刚也是因为白姨娘突然冒出来,她被吓了一跳,所以才没看清楚。   这时,见自家姑娘脸上露出来迟疑的神色,连忙趴在姑娘耳边说了一句:“少夫人,是她。”   杨槿琪点了点头,让紫砚站在了一旁。   接着,又重新打量了一下白姨娘。仔细一瞧,这白姨娘并不像传言中的那般。长得并不算特别好看,甚至不如黄氏好看。   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非常的柔弱。   这样子,倒是跟她那个妹妹有些像,这让杨槿琪心情有些复杂。   微微收拾好心情后,杨槿琪问:“不知白姨娘找我所为何事?”   白姨娘道:“三少夫人,大少夫人想要害您。”   杨槿琪微微挑了挑眉,看向了面前的白姨娘。   她着实没想到,白姨娘开口便是这般让人震惊的话。   “我跟长嫂关系甚好,你莫要从中挑拨。”杨槿琪面无表情地说道。   白姨娘并未理会杨槿琪的话,接着说:“奴婢知道夫人刚刚为何叫您过去,定是让您几日后跟着她去昌禄伯府吃酒。”   杨槿琪挑了挑眉:“哦?你刚刚在门外听到了?”   “不,刚刚奴婢并不在。但奴婢上午在,奴婢亲耳听到,大少夫人跟夫人说,外面的人都在等着看您的笑话。所以,让夫人出门带着您,让人去嘲笑您,给您难堪。”   听到这些话,杨槿琪眯了眯眼睛,问:“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话?”   白氏嘴角露出来一个讽刺的笑,冷冷地说:“奴婢听说了,是大少夫人当初撺掇着您去夫人身边立规矩。而如今,大少夫人又撺掇着夫人让我去正院立规矩。”   杨槿琪仔细看了看白氏,问:“你想要什么?”   白氏看了杨槿琪一眼,道:“什么也不想要,只要您知道,这一次还是大少夫人想要害您就行。”   这话却让杨槿琪有些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了。   白氏却也不在意杨槿琪有何反应,继续说下去:“奴婢虽然是乡野出身,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却听府上的人说过,您出身侯府,身份尊贵。大少夫人虽然是嫡子媳妇,但绝对不能跟您比。她能欺负我,但却没那个能力欺负您。奴婢讨厌她,您也讨厌她。我对付不了她,但您可以。所以,我要说给您听。”   杨槿琪这还是第一次碰到白氏这种人,虽是使了阴招,却把借刀杀人这一招说得如此坦坦荡荡。   可她终归不喜这种人。   这种人太过聪明了,容易让人不知不觉落入他们的陷阱中。   “我若是没有如你所愿对付长嫂呢?”杨槿琪问。   白姨娘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凝,抿了抿唇,道:“没有就没有吧,反正您知道这事儿就行。奴婢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完,白姨娘匆匆离去了。   紫砚看了一眼白姨娘离去的方向,低声问道:“少夫人,她说的会是真的吗?”   杨槿琪转过身来,朝着小院的方向走去:“看她那样子,估计**不离十了。”   “那您真的会如白姨娘所说去对付大少夫人吗?”紫砚问。   “自然不会。”杨槿琪道。   她还没这么蠢,会替白姨娘对付黄氏。   白姨娘若是想要对付黄氏,自己去对付,别想让她冲在前面。   但,白姨娘有一点说对了。知道此事是黄氏所为,她心中对黄氏多了几分厌恶。   “可咱们该怎么办啊?那些人会不会真的当着您的面嘲笑您?要不然,咱们程兵不去了?”   越说,紫砚越是着急。   他们家姑娘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可自从嫁给了姑爷,就总是有人过来欺负她。   虽然每次都能解决掉,姑娘也没吃什么亏。可她在一旁看着,很是心疼。   杨槿琪嘴角露出来一丝冷笑,道:“莫急。想看我的笑话,那也得看我允不允许。”   她又不是前世那个会为了别人的一句嘲讽而气上半日的七皇子妃了。   知晓了后面的结局,她如今淡定地很。   她贵为平安侯府的嫡长女,整个京城就没多少人比她身份贵重,单是拿娘家的身份就能压死他们。   想看她的笑话,想笑话她的夫君?做梦!   她早晚要出门,没什么好躲的。   而且,一想到现在这些人如今如何嘲笑她,将来林绍璟登上皇位时,就会有多么后悔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又觉得很是畅快。 第45章 挑拨   回去之后, 杨槿琪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去正院打探消息。   半个时辰后, 紫砚从外面回来了。   屏退了众人, 对杨槿琪道:“少夫人, 都打听清楚了。夫人本打算只带着大少夫人去。可不知怎的, 大少夫人去了夫人的院子之后,夫人就让您去了。那婆子隐约听到‘丢人’‘嘲讽’等字。”   杨槿琪点了点头,喃喃道:“看来白姨娘的确没骗我。”   紫砚道:“对,那白姨娘说得是实话。”   杨槿琪想了想,说:“这样,你找人去给白姨娘带个话。”   “啊?您刚刚不是说不搭理她么?”紫砚疑惑地问道。   杨槿琪笑了笑,说:“总要投桃报李不是?再说了, 我仔细琢磨了一下,这白姨娘也不是全然没有用处。既然大家有共同的目标, 多一个眼线总是好的。”   她虽然不是对黄氏恨之入骨,但总得防着她一些。有白姨娘在,她能多一双眼睛。   “少夫人英明。”紫砚称赞。   “你去告诉白姨娘, 当年二少夫人是靠着差点小产才避开了立规矩一事。”   “是,少夫人。”   当天下午,高氏怒气冲冲地来到了西北角的小院。   进来之后,就冲着杨槿琪道:“我说三弟妹,你这么做就不应该了吧?咱们同为庶子媳妇儿, 都是一样的。再者说, 我家爷的生母是正经人家的姑娘, 比三弟这种生母是丫鬟的地位还要高一些。怎么着, 也是我比你尊贵一些。可你却能使了手段让母亲带着你出门,唯独把我撇下了。这又是何道理?”   杨槿琪微微蹙眉,放下了手中的书,道:“二嫂不问青红皂白就来质问我,这又是何道理?”   “我……我……”碍于杨槿琪的身份,高氏有些语塞,只是,心里实在是不痛快,继续说,“枉我对你掏心掏肺,什么事情都跟你说,你竟然不声不响就去讨好母亲了。母亲连去娘家参加婚宴这种事都叫上你,可见是被你哄好了!”   杨槿琪啪地一声把书放在了桌子上,扯了扯嘴角:“二嫂,你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你掏心掏肺对我,敢问你是如何掏心掏肺对我的?是我被母亲留下来立规矩的时候暗自得意,还是大嫂状告我拿着银钱去买吃食却没给母亲买一份时的添油加醋?”   高氏没料到杨槿琪会知道这些事情,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凝,有些结巴地说:“三弟妹,你……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会如此做。”   杨槿琪微笑:“二嫂对我可真好呢,大嫂不过是挑拨了几句,你就跑过来质问我了。”   听了这话,无数个念头在高氏的头脑中闪现。   她的确是听黄氏说杨槿琪也会跟着去婚宴,所以才着急忙慌地跑过来的。   只是,诚然黄氏别有用心,但杨槿琪确确实实会跟着去。而她,去不成。   “三弟妹,你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总之,你如今在母亲面前得了脸,连这么重要的场合母亲都带着你。”   杨槿琪见高氏还是如往日一般蠢笨,顿时失去了跟她讲话的兴致,脸色微冷,道:“去不去昌禄伯府,是母亲决定的,我也不知母亲为何带着我。二嫂若是想去,就去求母亲,没得过来说我的不是。”   说完,也不管高氏的脸色如何,扬声:“来人,送客。”   高氏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一副好脾气的杨槿琪发起火来会这般的强硬,一时之间适应不过来,站在厅堂中间,一动不动。   “三弟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槿琪面无表情地说:“就是要字面上的意思,二嫂,我乏了,你出去吧。”   高氏被杨槿琪气得不轻,立时就想上前理论。   杨槿琪理也不理她,动作优雅地从榻上下来,朝着里间走去。   这等没规矩的人,她没打她骂她就已经是很给她面子了。   婆子立马上前,道:“二少夫人,走吧?”   “你干嘛,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拦我?”   婆子笑着嘲讽:“呦,二少夫人这是想赖在这里不走不成?老奴活这么大岁数了,这还是第一次遇到二少夫人你这样的人。上门来骂主家不说,主家撵了,竟然还不走。在我们平安侯府,可没遇到这样的。”   高氏自是不喜眼前的婆子,只是,听到婆子口中的“平安侯府”几个字,高氏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甩了甩袖子,斥责:“哼,我会走,用得着你们这些个奴才?”   说完,转身离去了。   等高氏离开后,紫砚道:“平日里看二少夫人挺客气的一个人,怎么今日突然变成这副样子了?”   杨槿琪想到第一日嫁进来时,高氏在新房里说过的话,嘴角露出来一个讥讽的笑,说:“她本就是这样一个人,之前不过是没涉及她的利益罢了。”   紫砚想到黄氏,再想到刚刚过来的高氏,叹了叹气:“少夫人,这两位少夫人怎么都……”   话还没说完,只听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很快,绿墨出现在了杨槿琪的面前。   “少夫人,那二少夫人着实可恨,出了门还在说您的不是。”   紫砚听后 ,气愤地说:“这二少夫人怎么能这样啊?去婚宴的事情又不是您想去的,分明是夫人和大少夫人决定的,t怎么着都怪不到您的头上。她怎么不去找她们啊!”   杨槿琪嘲讽:“有些人啊,就是没本事,不敢去惹更厉害的,只敢捏软柿子。更可怕的是,这人还没脑子。”   绿墨道:“就是。奴婢看那二少夫人就是个没脑子的。二少爷多么风光霁月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老天不开眼,给他这么一个媳妇儿。”   绿墨本以为大家会接着讨论这个话题。没想到,这话一出,面前的两个人全都看向了她。   绿墨顿时有些慌。仔细想了想刚刚说了什么,在脑海中过滤了几遍之后,感觉没什么问题,这才安心了一些。   不料,自家姑娘却突然问了一句:“对了,后半晌一直没瞧见你,你去做什么了?”   想到自己刚刚见过的人,绿墨心里一紧,试探地看了一眼自家姑娘。见姑娘似乎是随意问的,便道:“奴婢怕您再被人害了,就去给姑娘打探消息去了。”   算上前世,杨槿琪跟绿墨已经相处十几年了,又怎会看不出来绿墨的不对劲儿。   当下,便说:“我好像跟你说过,让你不要再擅自做主打听府中的事情了。难道你都忘了吗?”   绿墨连忙解释:“没,奴婢没忘。只是奴婢担心少夫人的安危,没忍住,就去打探了。奴婢以后再也不会了。”   杨槿琪又盯了紫砚片刻,说:“嗯,以后若是无事,就老老实实待在院子里,莫要随意出去。”   “是,少夫人。”   “你先出去吧。”   “是。”   待绿墨出去后,杨槿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前世,绿墨一直都不是这样的性子,今生怎么变了呢?   难道跟她一样……   不,不对。杨槿琪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若是绿墨跟她一样的话,那么她要讨好的对象定然是林绍璟。   可据她的观察,绿墨不仅不去讨好林绍璟,甚至还有隐隐的瞧不起。每每林绍璟一来,就躲得远远的。   有时,甚至还会跟她抱怨几句林绍璟身份太低,他们这一房在府中太过难为。   那么,就只能是另一种可能了。   前世她嫁给了谢谦煦,在皇子府中她最大,绿墨自然不用再去四处活动,还时时说谢谦煦的好话。   今生她嫁的人是个庶子,且在府中艰难。所以,绿墨就没前世那般淡定了。   “找人看好了她,莫要惹出来什么事端才好。”   “是,少夫人。”   听到高氏被杨槿琪赶出来的消息,黄氏脸上立马露出来笑容。   心中暗道,高氏果然是个蠢货。   她早就看高氏转头去巴结杨槿琪不满了。如今这两个人闹僵了,这才是好事儿。省得她们两个人抱在一起,尽给她惹麻烦。   正高兴着呢,只听下人来报:“少夫人,白姨娘身子有些不舒服,从正院回来了,现如今去她屋里躺着了。”   一听这话,高氏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殆尽,咬着牙道:“这个贱人!”   林绍璟回来之后,便听说了白日发生的事情。   吃过饭后,看着媳妇儿笑盈盈的样子,本想问一句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一想到她往日的回答,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媳妇儿一直都非常的单纯,也很让他省心。家中的烦恼,她从不会主动跟他说,每每提起来将军府中的众人,都是在夸赞。   在府中生活了这么多年,府中各人的性子他又怎会不知?   媳妇儿嫁给他,真的是委屈了。   可内宅的事情,他虽能插得上手,却并不能保证媳妇儿一点委屈都不受。想到今日两个嫂嫂所为,林绍璟道:“对不起,白日我不在府中,让你受委屈了。”   杨槿琪笑了笑,说:“怎么会呢?府里的众人都待我极为客气,今日母亲还说过几日带着我去昌禄伯府参加二表弟的婚宴呢。”   林绍璟看着媳妇儿天真烂漫的笑,说:“母亲带你出去,许是会有别的想法。你若是不想去,便可不去。”   “爷这是什么话,既然母亲吩咐了,妾身又怎能不从?”   见媳妇儿似乎没听懂,林绍璟又说得更直白了一些:“可你如今嫁给了我,再出门的话,众人或许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喜欢你。”   杨槿琪脸色终于变了。   林绍璟心里也有些紧张。看媳妇儿这个表情,应该已经明白了。不知向来体贴的媳妇儿今日会说出来什么话。   林绍璟正等着媳妇儿的反应,没想到,下一瞬,一只带着熟悉香气的小手突然放在了自己的唇上。   “爷,不许你说这种话。爷待我这般好,能嫁给您是妾身的福气。别人喜不喜欢我,对我是否尊敬,我不在意。只要爷一直待我好就行。”说着,杨槿琪脸上慢慢浮现出来笑容。   若说之前还时不时说一句违心的话,今日这些话却是发自内心的。   林绍璟的确待她极好。虽然他此时身份不高,虽然他们这一房在府中被人冷落,但他总能护她周全。   而且,这可是未来的皇上,嫁给他,的确是她的福气。   看着这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林绍璟感觉自己的心砰砰直跳。被媳妇儿全身心的信任和尊敬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美好。   美好到,他满心的情绪,却不知该说什么。   美好到,他忍不住想要做些什么事情。   屋外,院中的桃花被春风吹散。   屋内,也是春意盎然。   这一夜,床边的蜡烛比以往都要燃得久一些。 第46章 周府   第二日一早, 杨槿琪在床上赖到了快要巳时才起来。   揉着酸痛的腰肢, 看着镜子中眉眼含春的样子,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这都成亲两三个月了, 孩子也快来了吧。   紫砚看着自家姑娘的模样, 笑着说:“姑娘定会心想事成。”   杨槿琪微微笑了笑。   等到梳洗完毕,听了一些府上的事儿,心情就更好了。   听说昨日下午白姨娘从正院回去之后,黄氏去打骂了她。等到晚上,白姨娘跟林绍钰一告状,林绍钰又跟黄氏大闹了异常。   吃过饭后,看着紫砚手中拿着的新衣裳, 想到明日要去周府,杨槿琪说:“明日你二人随我去昌禄伯府吧。”   紫砚笑着应下。   绿墨却没讲话。   “怎么?”杨槿琪问了一句。   绿墨连忙回过神来, 迎着杨槿琪疑惑的眼神,咽了咽口水,说:“那个, 姑娘……不,少夫人,奴婢这几日身子不太舒服,明日怕是……怕是……”   杨槿琪微微蹙了蹙眉。   绿墨最近越发奇怪了。   常常不在院中不说,竟然开始撒谎了。   即便是再顾念往日的情分, 若是再这样下去, 她也留不得了。   如今绿墨的年纪也大了, 是该找个好人家嫁了。   想到这里, 杨槿琪面上不显,平静地说:“好,既然身子不爽利,那便留在府中歇着吧。”   “多谢姑娘。”绿墨垂着头说道。   紫砚看着绿墨这副样子,抿了抿唇。   等事情商议完毕,紫砚和绿墨出去了。   看着走在前面的绿墨,紫砚道:“绿墨,你最近这是怎么了?”   绿墨一听这话,立马不悦,说:“什么怎么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何时生的病,我怎不知?”紫砚拦住绿墨的去路,冷着脸问。   绿墨嘲讽地说:“怎么着,你如今在姑娘面前得脸了,就敢管着我了?别忘了,咱俩都是大丫鬟,谁也没比谁高贵!”   紫砚蹙了蹙眉:“绿墨,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是关心你罢了。”   “收起你那假模假样的关心吧,你若是真的关心我,就不会在姑娘面前跟我抢风头!”   紫砚没想到一起长大的姐妹会这么说,气得不行,急着道:“我何时在姑娘面前跟你抢风头了?”   “哼!你没有吗?你若是没有,为何姑娘现在更器重你?姑娘从前最喜欢的人分明是我!”   “我……我也不知道为何。”紫砚委屈。   看着紫砚这一副样子,绿墨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提高声量道:“让开!”   待紫砚让开后,绿墨立马出了小院。   紫砚看着绿墨的背影,看了许久,转身,一脸落寞地去做事了。   第二日一早,杨槿琪早早地收拾好,便起身准备去正院了。   去之前,看了一眼一旁的耳房,轻声跟紫砚说:“去,跟刘婆子说,今日务必把绿墨盯牢了。”   “少夫人的意思是……”紫砚微微有些惊讶。   之前姑娘已经吩咐过她,让她找人看牢绿墨,今日又专门提醒了一句。难不成,姑娘知道绿墨今日会做些什么吗?   杨槿琪叹了叹气,道:“总觉得这心里不太踏实。”   “少夫人放心,奴婢再去交待一下。”   “嗯,去吧。”   停留了片刻,紫砚交待完毕后,主仆二人去了正院跟周氏汇合。   三个人安排了两辆马车,一辆是周氏和黄氏坐着,一辆是杨槿琪坐着。见到如此安排,杨槿琪虽然觉得甚是喜悦,但也没有自己作为儿媳独坐一辆,却要看着婆母跟长嫂挤一辆的道理。   所以,推脱了几次。   周氏和黄氏本就想商量一些事情,便还是坚持了之前的决定。   见状,杨槿琪也不再客气,等周氏和黄氏上了马车后,自己去了后面一辆。   周府离将军府有些远。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需要走过整个城区才能到达。虽没有走拥挤的中禹大街,旁边的街道人也不少。马车时快时慢,行进了约摸半个时辰,终于到达了昌禄伯府。   周家祖上也曾显赫一时,最高被封为侯爵。当年林将军迎娶周氏时,便还是侯爵府。   然,上一任侯爷也就是周氏的祖父,得罪了先皇,等到周氏的父亲承袭时,就降了一等,成为了伯爵府。   而周氏的父亲没什么才干,整日逗鸟玩乐,流连于楚馆酒肆。下面的两个儿子也是有样学样,天天不想着怎么出人头地,重振侯府,就只想着吃喝玩乐,听曲狎妓。   家里只有出没怎么有进,偌大的侯爵府慢慢地就被败光了。   周氏的母亲袁氏是个软弱的,管不住夫婿,也管不住儿子,看着伯爵府渐渐空了,就只能跟女儿抱怨。   一见母亲哭,周氏就有些不忍,连忙接济。   因着今日是大喜之日,刚一到门口,就传来了热热闹闹的声音。   下了马车之后,杨槿琪就跟在了周氏身边,往昌禄伯府走去。   走进内门没多远,只见一个穿着紫色绸缎袍子的妇人笑着走了过来。见到周氏之后,立马行礼:“见过大姐。”   “见过大舅母。”黄氏在一旁行礼。   杨槿琪听到彼此的称呼,猜到了面前妇人的身份。   想来,这位便是昌禄伯爵府的大夫人,刘氏。   据她打听,这位大夫人最是高傲,不太瞧得起他们将军府。将军府的众人每每都会被这位嫌弃。   想到这些事情,杨槿琪打起来十二分的精神,恭敬行礼:“见过——”   不料,礼还未行完,刘氏便上前来把她拉了起来,极为热络地说:“看这模样气度,想来这位便是我那出身平安侯府的外甥媳妇儿吧?”   杨槿琪已经做好了被昌禄伯爵府羞辱的准备,也已经想好了对策,没料到对方竟然会是这般的反应。   不仅杨槿琪没想到,周氏和黄氏也没想到。   刘氏的母亲出自宗室,虽然跟今上血脉远了一些,可骨子里却有着骄傲。而刘氏,也被母亲养得眼大心空。虽娘家是个没落的,夫家也是个没落的,却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瞧不起人。   黄氏也时常被她轻视。   黄氏本以为这位向来瞧不起人的舅母会瞧不起他们家庶出的媳妇儿杨槿琪,毕竟,之前这位舅母可是很是看不上高氏,每每都不正眼瞧上一眼。可没想到,她对杨槿琪却这般的不同。   杨槿琪很快反应过来,把刚刚的礼行完了,说:“舅母慧眼,我夫君行三。”   接下来,这位舅母就开始问起平安侯府,跟杨槿琪攀起了亲戚。说了没几句,俨然已经快要成了平安侯府的正经亲戚。   一路行来,周氏看着自己弟媳这个样子,脸色越来越难看。想到出主意的人是黄氏,侧头瞪了黄氏一眼。   黄氏见状,连忙打起精神,插到了刘氏和杨槿琪中间,笑着跟刘氏说:“舅母,听闻二表弟的新媳貌美,您刚刚可曾见过了?”   刘氏觑了黄氏一眼,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不甚在意地道:“不过是商贾出身罢了,长得再美有何用?外甥媳妇儿,你也太肤浅了些。”   黄氏被怼了一下,面上难看。   听了这话,周氏实在是忍不下去了,道:“虽是商贾,但却是皇商,家中富裕,倒也差不到哪里去。”   刘氏冷哼一声:“这新媳一身子铜臭味,往后家中还不得变得乌烟瘴气。也不知老二两口子怎么想的,竟然给通哥儿找了这么一个媳妇儿。”   周氏心想,大弟媳倒是给儿子找了个身份高的岳家,只可惜家里穷得叮当响,不仅不能补贴家中,还要往那侄媳妇儿的家中贴补。   她这大弟媳就是太清高了,清高到不食人间烟火,死要面子活受罪。   “行了,莫要再说了。这门亲事爹娘也是同意的,为了府上着想才这般。”   刘氏向来不喜这位大姑姐,但又知道大姑姐在府上的地位,也不敢多说什么。当即,闭了嘴,快了半步,领着将军府众人去了会客的厅堂。   杨槿琪觑了一眼周氏和黄氏难看的脸色,又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刘氏,对这些人之间的关系有了更进一步地了解。   听着前面花厅传来的欢声笑语,杨槿琪立马打起了精神。   刘氏会这般待她她有些意外,但这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会如此待她。   毕竟,前世,即便是嫁给身为皇子的谢谦煦,她也没少受到奚落。   走入厅堂之后,众人的目光几乎全部都落在了她们这一行人身上,确切地说,是落在了杨槿琪一个人身上。   不仅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也免不了指着她,跟身边的人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是以,原本嘈杂的花厅渐渐安静下来,只有隐隐约约窃窃私语的声音。   杨槿琪不聋不瞎,自是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也听到了一些诸如“看,这就是平安侯府的嫡长女”,“这就是嫁给将军府庶子的侯门嫡女”之类的话。   此刻,她只假装没听到,走在周氏身边,落后半步,跟黄氏一起往前面走去。   “见过母亲。”周氏朝着昌禄伯夫人行礼。   接着,黄氏跟杨槿琪一起行礼:“见过外祖母。”   袁氏笑着拉着女儿的手,说:“好好,你们终于过来了。”   黄氏在一旁打趣:“是啊,外祖母。母亲一直在家念叨您,外孙媳妇儿也想来看您。”   袁氏听后,笑着跟黄氏说:“好好,都是好孩子。”   说完,眼睛瞥向了杨槿琪的方向,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想必这就是老三媳妇儿吧?”   此话一出,花厅渐渐安静了一些,众人全都期待着这位昔日高高在上的侯府嫡女如何反应。   只听杨槿琪笑着说:“外祖母说得是,正是外孙媳妇儿。”   “嗯。你之前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成亲前也就算了,以后可要恪守妇道,莫要做出来让你母亲丢脸,让将军府蒙羞的事情。”   这话,是直接在杨槿琪脸上打了一巴掌。   刘氏或许会因为杨槿琪出身高,高看她一眼。可作为周氏的母亲,袁氏可不会这么做。   女儿是正室,育有两子。可女婿似乎偏疼那妾侍所出的孩子。   整个将军府,以后可不能落入妾侍所出的孩子手中,一定要落入女儿所出的才行。   所以,出于这一点,袁氏跟女儿周氏一样,天然地厌恶杨槿琪。   这一次,花厅彻底安静下来,静到众人连呼吸都放轻了一些,生怕一会儿会错过什么好戏。   在万众期待中,只见站在花厅中央的侯府嫡女脸上的笑意不仅没消失,反而更加盛了一些。   “外祖母,您这话外孙媳妇儿可就听不懂了。我之所以嫁入将军府,乃是因为林老将军跟我祖父曾订下了婚约。我平安侯府向来讲究信义,断不会做那背信弃义的小人。怎么,外祖母觉得这般做不妥?那么,您是在质疑订下婚约的林老将军和我祖父呢,还是在质疑执行婚约的公爹和我父亲?” 第47章 失算   虽然袁氏说的是流言问题, 但杨槿琪却并没有从流言这个角度来反驳。   流言这种东西, 相信你的人, 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那些不利于你的流言。不信任你的人, 任凭你如何解释, 也徒劳无功。   况且,这流言本就有□□分真。撒一个谎需要更多的谎言去维护,说多错多,倒不如不说。   倒不如,换个角度,转移话题。   袁氏都已经准备好了,如果杨槿琪敢反驳她, 她就用长辈的身份来训斥杨槿琪。   如果不反驳,她就再说几句, 好好训训她,好让她不要做那非分之想,肖想将军府的当家主母。   没成想, 对方根本就不搭理她的话头。   这婚约一事,明眼人都知道,本就是一块遮羞布。   可平安侯和女婿都说有,她若是此时明确的说没有,也没什么意义。   因为这本就是平安侯府和将军府祖上的私事, 她一个外人如何能得知这样的消息, 又如何能辨别真假?   人家自己都说有了, 那就只能有。别人再有旁的想法, 也没用。   “是吗?这婚约一事来的可真是及时。”袁氏冷着脸说,说完,又评价杨槿琪,“口齿倒是伶俐。”   杨槿琪笑着说:“多谢外祖母夸赞,晚辈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不敢当得这般评价。”   袁氏平日里就被丈夫和儿子气得不行,也不是个真的厉害的人,刚刚不过是忍不住说了杨槿琪几句罢了。   如今被杨槿琪怼了回来,虽然生气,但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周氏见母亲被杨槿琪怼了,脸色顿时不好看,看了一眼杨槿琪,道:“你外祖母也是为了你好,你哪来这么多话?”   周氏是婆母,即便是她说得再难听,杨槿琪也不能像对袁氏一样对待她。   这话,说轻了显得她软弱好欺负,说重了会让人觉得她不孝,给林绍璟抹黑。   正琢磨着该如何回应,这时,刘氏替她开口了。   “呦,大姐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们家本就跟平安侯府有了婚约,成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们呢,怎么还不高兴了呢?我瞧着璟哥儿媳妇儿挺好的。”   袁氏听到大儿媳的话,脸一下子拉得很长。瞪了一眼大儿媳,再看看众人瞧热闹的模样,道:“行了,都少说几句吧。今日是通哥儿的好日子,大家都和和气气的。”   这话一说出来,坐在厅堂里的宾客们似乎也终于反应过来了,一个个笑着说了起来。   “是啊,通哥儿今日看起来甚是高兴,可见是对这媳妇儿很满意。”   “能不满意么,这媳妇儿我见过,甚美。”   “少年郎好颜色好的,很是平常。”   自己的母亲都这般说了,再加上近日是侄子的好日子,周氏就没再说什么,在袁氏一侧坐下了。   只是,那脸色极为难看。   杨槿琪跟在身后,和黄氏一起,站在了周氏的两侧。   众人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刘氏便带着一群客人往花厅走去。   周氏作为袁氏的女儿,在厅堂陪着袁氏见客,没跟着一起去。   黄氏和杨槿琪跟着去了。   黄氏本觉得,出了厅堂,没人压着了,众人肯定要开始议论杨槿琪了。   在去花厅的路上,她也一直留心着众人的反应。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虽然大半人的眼神都聚集在了杨槿琪的身上,可却没几个人敢议论她。   唯二议论的,也是在夸赞   这让黄氏越发失望。   明明之前她出门去侍郎府,很多人都跟她说杨槿琪的不是,各种嘲讽,怎么今日却突然变了呢?   一直到了花厅,众人对杨槿琪的态度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尤其是她那个眼高于顶的大舅母,对杨槿琪甚是热络。   以至于,旁人也跟着她夸杨槿琪。   从头夸到脚,又从脚夸到头。   这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她撺掇着嫡母带着杨槿琪来,是为了看她出丑的,可不是为了看她如何受大家欢迎。   黄氏手中的帕子都快要被她扯烂了。   正在这时,昌禄伯府的二夫人齐氏过来了。跟众人打了一声招呼后,就把刘氏扯到一旁说了些什么话。   接着,刘氏就跟众人道别,暂时离开了花厅。   齐氏留下来陪着众人。   黄氏一看向来瞧不起她的大舅母走了,而一向跟她交好的二舅母来了,顿时觉得机会来了。   等到齐氏一坐下,黄氏连忙上前去。   “二舅母安好。”   “钰哥儿媳妇也来了,快坐下,快坐下。许久未见,你倒是越发好看了。”齐氏笑着说道。   “多谢二舅母夸赞。”   齐氏朝着黄氏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随后,笑着跟众人道:“今日是我家通哥儿的大喜之日,感谢大家的到来,一会儿定要吃好玩好。”   “周二夫人客气了,这么好的事情你不请我们我们也要过来凑凑热闹。只是,你莫要嫌我们烦才是。”   “自是不会的,您要是天天来我才高兴呢。”   “好啊,有了周二夫人这话,咱们今日就住这里了。大家说,好不好啊?”   “甚好。”   众人笑闹了几句后,齐氏笑着道:“大家快坐下歇歇脚吧。”   说完,又冲着一旁的丫鬟道:“都机灵着些,仔细伺候各位夫人和姑娘。”   “是,二夫人。”   等齐氏坐下之后,黄氏在桌子底下不着痕迹地扯了扯齐氏的袖子,引着她往杨槿琪的方向看去。   上次黄氏去别府吃酒时,齐氏也去了。黄氏可没少跟齐氏抱怨杨槿琪,说了很多杨槿琪的坏话。齐氏当时听了之后又气又怒,骂了几句杨槿琪。   此刻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外甥媳妇儿,齐氏笑了笑,扬声道:“呦,我刚刚没注意,这是哪家的夫人?”   杨槿琪刚刚就已经随着黄氏一起跟齐氏行过礼了,只不过黄氏走了过去,她没过去罢了。   此刻听着齐氏的话,道:“二舅母好,我夫君是林将军府的公子,行三。”   “哦,我当是谁呢,刚刚过来也没见着你行礼。原来是你啊,也是,你是堂堂平安侯府的嫡长女,跟咱们这些人在一起委屈你了。”   此话一出,同桌以及附近桌子上的女眷慢慢安静下来。   早在看到黄氏和齐氏热络的样子时,杨槿琪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听到这话,不慌不忙,从容道:“二舅母,这话却不知从何说起?刚刚您过来时,我便已经随着大嫂给您请过安。只是啊,二舅母正眼都没瞧我一下。此刻怎么又反过来责备晚辈了?”   齐氏脸上的表情一凝。   很快,恢复如常,笑着道:“算了算了,今日是通哥儿的好日子,我作为长辈就不跟你计较了。我知道,你娘家门第高,跟咱们这样身份的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委屈你了,你心里不悦也是应该的。我理解,都理解。”   杨槿琪如今忍气吞声,为的就是一个好名声。   齐氏这种表面息事宁人,实则把屎盆子往她头上扣的行为她可忍不了。   立时,就站起身来,一脸义正言辞:“二舅母这是说的哪里话?打小我母亲就教育我,定要对长辈恭敬。刚刚我分明朝着二舅母行过礼了,一旁的夫人和丫鬟婆子都可作证,可二舅母硬是说我没行礼。我一个人丢人也就罢了,可不能连累我婆家将军府以及我娘家平安侯府。二舅母若是怕麻烦,没关系,为了我将军府和平安侯府的名声,我定要让人给我证实。”   齐氏没料到杨槿琪脾气这么硬,蹙了蹙眉。   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竟然搞这么大的阵仗。   杨槿琪的话却还未说完,只听她接着说:“还有,二舅母说我委屈,我的确委屈。不过,我并非因为娘家身份高而委屈,是在为二舅母冤枉我而委屈。既然嫁给了相公,相公的亲戚便是我的亲戚。我可丝毫没有瞧不起的意思。”   齐氏还没开口,黄氏率先开口了。   “三弟妹,你这是在做什么?二舅母不过是说了你几句,你怎么这么多话等着。快坐下吧。”   “哦?不过是说了我几句?我怎么瞧着二舅母这话是把整屋子人都说了呢。我若是认了,岂不是说明我瞧不上大家?这可没这么回事。大家都是相公的亲戚,我自然是会以礼相待的。而且,刚刚我分明给二舅母行过礼了,二舅母却当众说没有。二舅母,你这般欺负晚辈可不好吧?”   说完这话,看着齐氏脸色难看骑虎难下的样子,杨槿琪心中冷笑。   敢在这种场合公开嘲讽她,就要做好被怼回去的准备。左右今日是齐氏儿子成亲的好日子,率先惹出来事端的也是齐氏。   齐氏怕亲戚们笑话,她可不怕。   想说她?行啊,闹大吧。   齐氏是着实没想到,杨槿琪竟然敢当众说出来这样一番话。   一般的新媳妇儿,被训斥了之后,怕丢人,即便是受了委屈也多少会揭过去。可她却不管不顾的,直接挑了出来,不怕事儿大。   看着儿媳的娘家客人在一旁嘀嘀咕咕的样子,齐氏觉得脸上臊得慌。   此刻,除非她亲自承认自己刚刚说错了,要不然,一个苛待晚辈的名声是留下了。毕竟,杨槿琪刚刚的确给她行礼了,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她刚刚也不过是找个由头,想要给杨槿琪一个难看罢了。   没想到难看的人变成了自己。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她正担心着儿媳那边的亲戚,不料,儿媳那边的一个亲戚真的过来了。   那亲戚也不是旁人,正是儿媳的嫡亲姨母郑氏,郑氏嫁给了刘氏的兄长。   所以,她既是儿媳的一幕,也是她大嫂刘氏的娘家嫂嫂。   刘氏的母亲出身宗室,刘氏向来眼高于顶,她这位嫂嫂跟她也是一类人,向来不把他们昌禄伯府放在眼里,对她也是冷冷淡淡的。   然而,郑氏见着杨槿琪后,却笑着说:“刚刚就瞧着像你,没敢过来认。没想到你也过来。如今我这外甥女嫁入了周府,倒是跟你沾亲带故了,这也是她的福气。”   杨槿琪愣了一下,想到刚刚听到旁人对她的称呼,思索了片刻才终于明白过来。   眼前的这位夫人姓郑,清荣郡主的祖母也姓郑,是这位夫人的嫡亲姨母。也就是说,这位夫人是驸马的姨表妹。   她去长公主府时,也见过这位夫人几次。   之前只记得她夫家跟宗室有亲,再结合最近打听到的周府的消息,瞬间便想通了。   这位,便是刘氏的嫂嫂吧。   她之所以能记住郑氏,是因为之前清荣郡主说过一句话。   这夫妻俩,一个是她父亲那边的亲戚,一个是她母亲这边的亲戚,也不知该如何称呼,乱得很。   思索了片刻后,杨槿琪连忙道:“见过表姑母,您这是哪里话,能跟您做亲戚是晚辈的福分。”   这“表姑母”的称呼,是随着清荣郡主叫的,也是按照驸马那边称呼。   郑氏本就是商贾出身,存着一颗攀附的心,也知这位平安侯府的姑娘跟清荣郡主关系甚好。   所以,杨槿琪这般对她,她心中很是喜悦。   看了齐氏一眼之后,郑氏心下转了好几圈,开始冷嘲热讽:“也不知有些人眼睛长到哪里去了,我离得老远都看到你行礼了,有人竟然假装看不到。哎,只是可怜了我那苦命的外甥女,不知道以后嫁过来之后,会不会也被人这般对待。想来,要是传出去什么我外甥女不孝的消息,估摸着十有**也是假的。”   这话,既为杨槿琪澄清了,也是在为她那外甥女着想。   齐氏和周二两口子为儿子娶这么一个媳妇儿,本就是看中了媳妇儿家里跟皇商扯得上关系。想要走走这边的路子,把儿子安排进去,好让他们在府中的日子松快一些。   又怎敢得罪了儿媳娘家的亲戚。   而她也不知,杨槿琪一个武将出身的姑娘,竟然跟皇商郑氏那边也扯得上关系。若是能把杨槿琪笼络好了,是不是可以跟儿媳那边一起,双管齐下……   是以,在脸色变了几变之后,齐氏笑着上前,握住了杨槿琪的手:“哎呦,都是误会误会,今日我忙晕了。适才想起来,刚刚璟哥儿媳妇儿见我过来了,第一个就给我行礼了,甚是恭敬。这倒叫我有些不好意思了,璟哥儿媳妇儿,舅母在这里给你赔礼了,你可莫要怪罪舅母。”   黄氏见事情急转直下,顿时傻了眼。   她这两位舅母,怎么一见着杨槿琪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这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这回去,可如何跟婆母交待。   黄氏眼前一黑,端起来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第48章 帮助   接下来, 果然如黄氏所担心的一样, 齐氏不再搭理她, 而是坐在了杨槿琪的身边, 一直笑着跟她讲话。   过了一会儿, 齐氏回来之后,也同样这般对杨槿琪。   其他的宾客,也纷纷凑在杨槿琪身边,夸着杨槿琪。   看着往日跟她交好的夫人全都围在杨槿琪身边,黄氏手中的帕子都快要捏碎了。   这一次,她真的是失算了。   着实没有想到,众人不仅没有瞧不起杨槿琪, 反倒是对她极为客气。   其实,不止黄氏, 就连杨槿琪都有些意外。   前世她嫁给谢谦煦之后,出门在外,没少被昔日的那些所谓的好友奚落。   且, 那些人并非仅仅是暗地里奚落她,当着她的面也没少说一些难听的话。   那段时间她着实郁闷。   她原以为今日也会如此的,且袁氏和齐氏的态度也证明了这一点。   然而,除了她们二人,其他人却并未有人当着面说她的不是, 嘲笑她。   她一度觉得没想清楚其中的缘由, 也以为是林绍璟做了什么。   等到齐氏也改变了态度之后, 杨槿琪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并非是世人变了, 也并非林绍璟做了什么。   最根本的原因在于,这里是昌禄伯府,来参加婚仪的都是跟周府门第相当的。   对于这些人来说,将军府跟他们差不多,而她的娘家平安侯府,更是那遥不可及的地方。   嘲笑她?   不,她们巴结她还来不及。   而前世嘲讽她的那些人,无一不是朝廷重臣的女儿,亦或者是公侯爵府。   对于那些人来说,平安侯府要么跟他们平级,要么只比他们强上一些。   然,无一例外,谢谦煦在他们心中是一个非常低等的存在,他们绝对不会把家中的女儿嫁过去。   这大概就是她前世会被嘲讽的原因。   想清楚这些之后,再面对厅堂里的这些人时,杨槿琪更加从容了一些。   说的那些个好话她全都接着,还时不时跟这些人说上几句话。   被问及身上的衣裳和钗环时,也会提点她们几句。   女人凑到一起最喜欢聊一些衣裳首饰,因此,一聊到这个话题,众人聊得更加起劲儿。   再看看孤零零坐在一旁的黄氏,觑着她难看的脸色,杨槿琪冲着她笑了笑。   单是看黄氏的脸色,她就能想到她心中多么难受。   而黄氏越难受,她就越是开心。   黄氏不是想给她难看吗?她定然没想到自己不仅没被人嘲笑,还被人供着吧?   这种感觉真爽!   这一日,被众人奉承着,杨槿琪过得很是舒心。   尤其是吃饭的时候,看到周氏瞪黄氏,低声训斥黄氏,她就更开心了。   等到吃完饭,要回府时,这一次,周氏不再让黄氏上她的车了,而是把她赶到了后面的车上,让她跟杨槿琪坐一辆。   黄氏毕竟是长嫂,杨槿琪等她上去之后,这才从后面上去了。   一落座,黄氏就开始冷嘲热讽:“三弟妹今日好生风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这昌禄伯府的主子。”   杨槿琪知道黄氏心中很是郁闷,可越是这样,她就越开心:“这还要多谢嫂嫂。若不是嫂嫂跟母亲提议让我跟着过来,我还来不了呢。”   一听杨槿琪提到这一点,黄氏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对,这事儿的确是她提出来的。那也是因为她以为杨槿琪会被奚落,故意来看她难看的。   结果没想到,众人不仅没给杨槿琪难看,还没口子的夸赞她。   这些人都是瞎了眼么!   不过是个将军府的庶子媳妇罢了,等以后分了家还不知道会落到什么地步,用得着巴结吗?   她这个将军府正经嫡长子媳妇儿就坐在那里,他们都看不到吗?   “不客气!”黄氏冷着脸说道。   说完,再也没了搭理杨槿琪的心思,闭上眼睛靠在车上养神。   对于杨槿琪而言,黄氏不搭理她,她高兴不已。   大家毕竟在一个府上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她也不愿跟黄氏闹什么不愉快。   只要黄氏不惹到她,她也懒得理会她。   这一路上,就这般相安无事地过去了。   等到了将军府,杨槿琪笑着跟周氏和黄氏告别,随后,回了自己的小院。   她今日心情好,回到小院之后,便去睡了,等到天色昏暗时才醒过来。   刚一醒过来,就看到紫砚一脸纠结地站在她的床边。   “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杨槿琪问道。   紫砚看了一眼自家主子,抿了抿唇,一副想说又不想说的样子。   紫砚向来是个稳重的,此刻她这般表现,倒是让杨槿琪愈发想要知道发生了何事。   “到底怎么了?”杨槿琪又问了一遍。   紫砚张了张口,又闭上了。   看着紫砚的样子,杨槿琪突然觉得事情可能比较严重,脸色顿时冷下来了,问:“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咱们侯府的事情吗?”   紫砚连忙摇了摇头。看着自家主子严肃的神情,终于说了实话。   “不是咱们府上的事情,是绿墨。”   一听这话,杨槿琪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平安侯府出事了就好。   因着前世的事情,她真的是被吓怕了。   生怕哪一日,他们侯府突然就被抄家灭族。   “绿墨?我记得走之前让人注意着她。她今日是不是去做什么事情了?”   紫砚连忙和盘托出:“是这样的,刘婆子今日看到绿墨出去了。去了前院那边的小花园,遇见了二少爷。”   杨槿琪脸色顿时变得凝重。她只知道绿墨不怎么在院子里待着,很喜欢打听府上的事情,但却没想到她竟然会挑中林绍岚。   绿墨是自己身边的丫鬟,若是绿墨爬了林绍岚的床……她在这个府上也没什么脸面了!   杨槿琪的手紧紧握成了拳,看着紫砚,问:“她可有做什么逾矩之事?”   紫砚摇了摇头:“那到不曾。听说她在那小花园里待了许久,采花,散步。后来二少爷从外院出来,两个人遇到一起,说了几句话。二少爷很快就离开了。随后,绿墨又在花园里逛了一会儿才回来。两个人看起来是碰巧遇到的,或许绿墨没有别的想法。所以……”   紫砚顿了顿。   接着说:“所以,奴婢刚刚有些迟疑,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您。”   杨槿琪看了一眼紫砚,叹了叹气。   紫砚的性子她了解,不是个喜欢背后嚼人舌根的。   她的想法她也明白,无非是觉得没有确凿的证据,怕这事儿说出来了,她会误会绿墨。   “既然你跟绿墨姐妹情深,那为何还是说与我听?”杨槿琪问。   紫砚“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姑娘,奴婢不是存心的,奴婢只是怕自己想多了,怕您误会了她。至于为何要告诉您,是因为,因为……奴婢更怕您会被她牵连。”   杨槿琪叹了叹气,道:“我明白你的想法,你先起来吧。”   “是,姑娘。”   “其实你早就发现绿墨跟从前不太一样了吧。”虽然是一句问话,但杨槿琪用的肯定的语气。从刚刚紫砚的这些话中,不难听出来她对绿墨的怀疑。   紫砚垂了垂头,眼神微暗,想到之前跟绿墨的谈话,说:“许是……许是因为奴婢吧。她觉得奴婢在姑娘面前得了脸,心中不畅快。”   杨槿琪问:“那从前我更器重绿墨时,你为何不像她如今这般呢?”   紫砚立马道:“奴婢自小家中贫寒,被爹娘卖入了府中,是夫人挑中了奴婢,给奴婢月钱,才养活了奴婢的弟弟。奴婢是发过誓的,这一辈子都要尽心服侍姑娘,绝不会偷奸耍滑,也绝不会有二心。不管姑娘喜欢我或是不喜欢我,奴婢都会尽心为姑娘做事。”   想到前世,紫砚陪着她走过了最艰难的岁月,陪着她一起去死,杨槿琪的心顿时变得柔软。   “只是,奴婢愚笨,恐担不起姑娘的厚爱,怕做错事情。”紫砚的声音又弱了下去。   听了这话,杨槿琪微微蹙了蹙眉,抬手握了握紫砚的,道:“你哪里愚笨了?你在我心中是最好的。你既然知道我如今更器重你,就要更加努力做事,甭管旁人说什么。”   “姑娘……”紫砚有些感动。   “好了,不要再说了,让人看紧了绿墨。”杨槿琪道。   “是,姑娘。”   晚上,用过饭后,林绍璟问了一句:“听说夫人今日去周府吃酒了?”   杨槿琪笑着道:“是啊,我跟母亲还有大嫂一起去的。”   “在周府可有人欺负你?”林绍璟问道。   他了解周府的情况,素来知晓两位舅母的秉性。   一位眼中只有权势,一位眼中只要金钱。而这两者,都是他表面上看起来都没有的。   所以,这两位舅母从未正眼瞧过他一眼。   整个周府,也就只有那位外祖母还算和善一些。   杨槿琪笑了笑,说:“怎么会?外祖母虽然有些严肃,但大舅母和二舅母都是和善人,对我极好。”   林绍璟听后怔了怔。   媳妇儿还是跟之前一样,不跟他说实话。   每次受了委屈从来不说,只会告诉他,她很好。   “你不必如此,把所有的事情都憋在心里,你若是受了委屈,尽管跟我说便是。虽不能为你做些什么,但总能心里畅快一些。”   杨槿琪:“真的没有,舅母们都待我极好。只是——”   “嗯?”   杨槿琪垂头,眼珠子转了转。   思索了片刻,再抬起头来时,眼神中一脸茫然。   “也不知为何,大舅母总喜欢聊我娘家的事情,二舅母又喜欢问我清荣祖母的事情。”   两位舅母的身份林绍璟早就知晓,一听这话,立马就明白过来了。   这样一想,又觉得这两位舅母更加过分了。   这两位虽然表面上搭理了媳妇儿,但却是想着如何利用媳妇儿。   媳妇儿这般单纯,可不能被舅母们给骗了。   想到这里,林绍璟道:“若她们要求你做一些什么事情,你千万别答应。”   杨槿琪脸上露出来惊讶的神情:“啊?不能答应吗?可她们是你的舅母,也就是我的舅母。这般近的亲戚,不应下来不太好吧?会不会伤了亲戚家的和气?”   “人心隔肚皮,有些人表面上对你笑,心里不知藏着什么肮脏的想法。”   “我觉得不会吧。毕竟是夫君的长辈,不可能害我。”   林绍璟叹了叹气,一把搂过来媳妇儿,说:“有些人虽是长辈,但却只想着打着长辈的名头让晚辈做一些不好的事情,你莫要信了。记住了吗?”   杨槿琪靠在林绍璟的怀中,双手抱着他,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   帮她们?做梦去吧!   她们一个个都欺负林绍璟,接近她也是别有目的。   不用林绍璟交待,她也不会帮她们。   只是,虽然心中如此想,但却不能这般说。   毕竟,那些人都是林绍璟的长辈。万一林绍璟心太善,虽不喜这些人但却存着感恩之心怎么办?   做做样子总要有的。   “嗯,我都记住了,以后只听夫君的,夫君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说着,脸上露出来甜甜的笑,抬脸看了一眼林绍璟。   看着灯光下泛着柔光的粉嫩的脸,近在咫尺的殷红唇瓣,林绍璟喉结微动。   忍不住,低头亲了上去。 第49章 祸端   味道太美, 让人沉溺。   林绍璟很快忘了自己想要跟媳妇儿说什么, 两个人从榻上到了床上。   半个时辰后, 一切都安静下来。   亲了亲媳妇儿的脸, 林绍璟出去了。   “三皇子那边如何?”   “回主子话, 如您所料,三皇子那边很难下手,虽搜集到了一些证据,但却未必能伤到舒妃娘娘。”   “嗯,宫里呢?”   “宫里一切妥当。舒妃娘娘多年前残害嫔妃小产的事情,证据已经陆陆续续送到了玉才人那里。”   眼见着自己的仇人要倒霉,林绍璟脸上却并没有愉悦的神色。   此刻微微蹙着眉头, 不知在思索什么。   而站在他身后的章既,依旧跟从前一般, 不言不语,一动不动。   一刻钟后,林绍璟道:“等舒妃的事情暴露之后, 让人给舒妃带话,暗示她此事跟肖妃脱不了干系。”   听到这个主意,章既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动了一下,像是对这个消息极为兴奋的样子。   不过,他虽然年岁比齐少源轻一些, 但却是个稳重寡言的, 即便兴奋, 也什么都没说。   跟刚刚一样, 板着脸,平静地说:“主子英明,属下马上去办。”   “嗯。还有别的事吗?”   章既罕见的蹙了蹙眉,道:“有件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前些日子京郊出现了匪徒,最近那些匪徒似乎越来越多了,还杀了当地的村民。圣上有意让七皇子去剿匪。”   听到七皇子这三个字,林绍璟眉头微蹙。   京城的防御向来是最强的,极少有人会出来作乱。   又怎么可能会有匪徒?   竟然还伤到了百姓……   “京郊附近竟然出了这等事,为何没有传播开来?”   “此事早已报给皇上知晓,只是,皇上最近身子有些不适,暂时没处理,还让人封锁了消息。属下也是今日才在宫中得知了这个消息。”   林绍璟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匪徒伤百姓,这是何等重要的事情,可皇上竟然对此置之不理。   “舒妃那边的事情暂缓,先去查一下京郊山匪的事情。”   章既愣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是,主子。”   过了几日,又到了杨槿琪去请安的日子。   这日是初一,她本应该去周氏的院子去请安。   然,自打他们成亲没多久就去寺中礼佛的老夫人回来了。   因此,众人请安的地点全都改到了老夫人这里。   一大早她便起来了,收拾妥当之后,准备带着紫砚出去。   这时,绿墨突然过来了,笑着说:“少夫人,这些日子奴婢一直躲懒,辛苦紫砚了,不如今日奴婢陪着您去正院吧?”   杨槿琪深深地看了绿墨一眼。   就在绿墨以为自家姑娘会同意时,杨槿琪拒绝了她。   “不必了,你前几日不是说身子不爽利么,今日就不必跟着我去请安了。”杨槿琪道,“哦,对了,今日就不要出院子了,免得病情加重。刘婆子,照顾好绿墨。”   “哎,好,老奴记住了。”   事情反常即为妖。   前几日绿墨没病装病,不跟着她去周府就有些奇怪。   今日想要跟着她去请安就更加奇怪了。   一开始,她刚嫁入将军府时,绿墨还喜欢跟着她去请安。   然而,去了没几次,自打周氏让她立规矩,绿墨就很少去了。   每每到了要去请安的日子,总会一早上不在她面前露面。   如今既然特意提出来了,想必是有些什么想法。   不管她是什么想法,她都不打算满足。   今日是去给老夫人请安的重要日子,少不得得受些委屈。   绿墨如今心大了,她有些不信任她,万一自己到时候真的想要找人求助,还是吩咐紫砚更靠谱一些,也更贴心一些。   说完这一番话,杨槿琪就在绿墨的惊愕眼神中,带着紫砚离开了院子。   经过了前几日的谈话,紫砚此刻一句话也没多问,默默跟在了杨槿琪的身边。   毕竟,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不是姐妹,而是自家主子。   每次请安,主子总会被人说上一通,今日还不知道有什么难听的话等着,她得仔细着些,谨慎一些。   对于杨槿琪所住的小院来说,林老夫人的院子比周氏所住的正院要近上一些。   所以,不到一刻钟,主仆二人便来到了请安的地方。   刚要往院子中走去,只见一旁出现了一名男子。   待看到男子的容貌,杨槿琪微微垂了垂头,往一侧避让了一下。   等男子近前,行礼:“见过二哥。”   林绍岚回礼:“三弟妹有礼了。”   接着,杨槿琪站在了原地,等着林绍岚先进院子。   然而,林绍岚却似乎不知在想什么,停住了脚步,没有往里面去。   杨槿琪微微蹙了蹙眉,抬起头来,看向了林绍岚。   见林绍岚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便问了一句:“二哥可是有事?”   林绍岚收回了视线,笑着说:“啊?没事没事。就是你二嫂平日里身边都跟着三四个丫鬟,没想到三弟妹却只有一个。”说着,就要抬脚往院里去。   这一刻,无数种想法在杨槿琪的脑海中回旋。   大家虽然住在一个府中,但却很少见面。自从她嫁过来,统共就见过林绍岚两面。   第一次是成亲第二日,再后来是在正院遇到。   两个人几乎没说过话,今日林绍岚为何会突然提起来丫鬟的事情?   再想到前几日她去周府时,绿墨曾在小花园跟林绍岚说过几句话。   杨槿琪突然有了个不好的猜测,见林绍岚要往里面走了,极快地说了一句:“嗯,平日里也有两个的,只是那位突然生病了,怕过了病气给祖母,就没让她来。”   “啊?绿墨姑娘生病了?”林绍岚极快地转过头来问道。   杨槿琪震惊地看向了林绍岚,身体不自觉地开始发抖,手紧紧握成了拳。   她刚刚并没有说绿墨的名字,林绍岚又是如何得知的?   这最坏的结果,还是出现了。   林绍岚问出来之后,似乎也发现了不妥当的地方,脸上露出来懊悔的神色。   杨槿琪心思转了几转,极快地恢复过来,像是没看到林绍岚脸上的懊悔神色似的,笑着说:“是啊,就是那丫头生病了。”   林绍岚见杨槿琪脸色平静,提着的一颗心瞬间放回了肚里去。   想到这位三弟妹瞎了眼执意要嫁给他家三弟,众人都说她是个蠢的。又觉得,刚刚自己实在是太过紧张了。   这般蠢笨的人,怎么可能发现他话中的疏漏。   “嗯,既然生病了,三弟妹可要让人好生照顾她。”   “二哥说得极是。”杨槿琪快速回答,“二哥,祖母等久了吧,请。”   她不能再说下去了,不能再让林绍岚继续跟她说话,说绿墨的事情。   隔墙有耳,说得多了,就多一分被人知道的危险。   即便是心中愤怒,她也不敢说一些讥讽林绍岚的话,她就怕,说出来之后,又要扯皮。   赶紧结束谈话才是明智的选择。   “啊,哦。”林绍岚还想说什么,但听杨槿琪如此说,便没再说下去,转身朝着里面走去。   在林绍岚转身的瞬间,杨槿琪脸色彻底变得难看。   丈夫的二哥跟她身边的大丫鬟扯到了一起……这两个不讲究的混账东西!   进了院子,看到院子里的下人后,杨槿琪重重吐出来一口气,缓了缓心情,脸上带着笑意,进了厅堂。   一进去,黄氏就讥讽了她几句。   若是以往,杨槿琪定要怼回去。可今日她心中存着事儿,没心思搭理黄氏。   就只是笑笑,任由黄氏在那里自顾自地说。   黄氏前几日从周府回来之后,就被周氏训斥了一番,还命她跟白姨娘一起去立规矩,她心中压着火,越说越不像话。   林老夫人虽更喜欢长孙林绍钰,讨厌没出息的林绍璟。   但,说到底,林绍璟也是跟她血脉相连的孙子。   虽常常骂他,可多少有些血脉情分在。   再加上礼佛一月,心态暂时平静了许多,再听黄氏那凌厉之语,想到她前些日子因为外室的事情打了宝贝大孙子,顿时有些不悦。   “咳!钰哥儿媳妇儿,一个月不见,你这嘴上越发厉害了。”   黄氏正说得起劲儿,一听老夫人如此说,连忙住了口:“孙媳这也是见三弟妹不敬祖母,心中替祖母感到委屈,一时心急,便说得重了一些。”   林老夫人道:“我听说你前些日子还打了钰哥儿,以后可不能这样。脾气直无所谓,就怕你急起来不懂规矩。”   黄氏连忙站了起来,恭顺地道:“祖母教训得是,孙媳记住了。”   “嗯。”   杨槿琪看了一眼黄氏,扯了扯嘴角。   不过,对于林老夫人刚刚的反应,着实惊讶。   虽然知道她因着林绍钰的事情对黄氏有些不喜,但也没想到她今日竟然还能为她解围。   从这一点上来看,林老夫人对林绍璟的讨厌,似乎跟周氏不太一样。   不管林老夫人出于什么原因,这对她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儿。   两刻钟后,随着黄氏的儿子被白姨娘的儿子打哭,这一场请安终于在乱哄哄中结束了。   黄氏和白姨娘留下,其他人都离开。   一听到结束了,杨槿琪立马带着紫砚回了小院。   回去之后,让人关上院门,把绿墨叫到了正房。   随后,又让紫砚关上了房门。   绿墨还在为杨槿琪没让她跟着去请安一事生气,见杨槿琪如此郑重行事,有些不明所以。   这时,只见杨槿琪冷着脸,说道:“我竟不知,你如今敢背着我做出来如此不顾脸面的事情!” 第50章 愤怒   绿墨不明所以, 微微睁大眼睛看着杨槿琪, 道:“啊?少夫人, 您在说什么, 奴婢什么都没做啊。奴婢今日一直在小院里待着, 并未做过任何事情。”   杨槿琪此时怒极,已不愿跟绿墨再做过多的纠缠,直截了当地问:“你何时跟林绍岚勾搭在一起的?你二人之间已到了何等地步?”   一听林二少爷的名字,绿墨心里一惊,脸上的血色渐渐消失殆尽。   见绿墨不回答,杨槿琪使劲儿拍了一下桌子:“说!”   绿墨结结巴巴地道:“没……没……没有,奴婢跟二少爷之间是清清白白的。”   “你竟然还敢狡辩?非得让我把林绍岚叫过来是不是?”杨槿琪一挥手, 把桌子上的茶盏扫落在地。   杨槿琪已经许久没发过火了。   自从她嫁给了林绍璟,每日都是笑眯眯的。   尤其是对着林绍璟的时候, 极尽温柔小意。   以至于,身边的人都险些忘了她从前的脾性。   此刻这般表现,倒是让人想起了从前。   绿墨毕竟自小就跟在了杨槿琪的身边, 了解杨槿琪的性子。   看着杨槿琪脸色铁青地模样,便知她是真的生气了。   “你不要以为林绍岚可以护着你。别忘了你是哪个府里出来的。区区一个将军府,你真当我能看在眼里,真当我爹娘会放在眼里?”   绿墨心里一震。   她一直都知道,将军府跟平安侯府相差甚远, 也甚至自家姑娘的脾性。   若姑娘跟从前一般, 不管不顾, 说不定事情真的会闹大……   而且, 以她对姑娘的了解,姑娘最是心善之人,若是此事坦白了,说不得还有一线生机。   这般一想,绿墨连忙道:“姑娘,您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说,我什么都说。”   接着,绿墨把她跟林绍岚之间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两个人是在林绍钰的外室白姨娘的事情爆发出来的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绿墨知道自己的身份,她是姑娘身边的大丫鬟。   她总怕以自己的才貌,会被林绍璟看上。而林绍璟不过是府中的庶子,也不过是个八品兵部小官。   要才没才,要钱没钱,一副穷酸的样子,没什么前途。   所以,每每林绍璟出现的时候,她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林绍璟收入房中。真这样的话,她这辈子就完了。   在看到白姨娘的待遇时,想着将军府对白姨娘这般宽容,便觉得自己若是成为林绍钰的姨娘,生个庶子,说不定也能如白姨娘这般。   只可惜,黄氏看得严,她一直没有机会。   恰在这时,在院子里闲逛的时候,她遇到了林绍岚。   因着低头想事情,不小心把荷包落下了,林绍岚帮她捡了起来。   也不知怎么回事,自那天起,两个人就时常能遇到。   绿墨本来对林绍岚没什么想法,毕竟林绍岚跟林绍璟一样是个庶子。   但,随着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尤其是林绍岚扶了她一把之后,她开始对林绍岚改观。   她发现,林绍岚虽然是庶出,但比林绍钰长得好看,差事也比林绍钰办得好。   还有一点,林绍岚没有儿子,只有高氏生的一个女儿。   渐渐地,绿墨把心思转移到了林绍岚身上。   杨槿琪听着绿墨的话,脸色越来越难看,指甲深深地嵌在肉里,快要掐破了。   “你怎么这么蠢!”杨槿琪怒斥。   “姑……姑娘,您这是何意?”   杨槿琪冷哼一声:“那林绍岚时常在外院,又离咱们甚远,你如何能这般巧的每次出门都能跟他遇上?”   绿墨怔愣了一下,摇着头,反复说:“不可能……不可能……”   杨槿琪已经懒得理会她了,道:“说,你们俩到什么地步了?可有……可有肌肤之亲?”   绿墨摇头:“没有,姑娘,真的没有。奴婢怕他得到了身子不要我,便没有答应他。您饶了奴婢吧,奴婢知道错了。”   “你说得都是真的?”   绿墨点头:“是真的。奴婢绝对不敢欺瞒姑娘,您不信的话可以让嬷嬷来检查一下。”   “嗯。”杨槿琪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见状,绿墨连忙往前爬了几步,抱着杨槿琪的腿,哭着说道:“姑娘,您饶了奴婢吧,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不敢了,不敢了。”   “你做出来这样的事情,我却是留不得你了。”   绿墨顿时慌了,连忙求饶:“不要啊,姑娘,奴婢不走,奴婢不走,奴婢要永远留在您的身边,您别赶奴婢走。”   杨槿琪闭了闭眼,冲一旁的婆子使了个颜色。   接着,绿墨便被捂住嘴巴,悄无声息地拖了出去。   绿墨走后,杨槿琪坐在榻上思索了许久。   这事儿,她得想想该如何办才是。   绿墨既然能做出来这种事情,那么,是万万留不得了。   一位少爷跟弟媳身边的丫鬟搞在了一起,纵然那少爷的名声不好听。但对于那位弟媳来说,名声也不好听。   若绿墨真的跟林绍岚在一起了,绿墨做了林绍岚的姨娘,高氏还不得恨死她。   这般的话,她和林绍璟在府中的处境也更加地尴尬。   绿墨纵然有错,可那林绍岚也未必无辜。   一想到林绍岚极有可能是故意接近绿墨,杨槿琪就气得牙痒痒。   低声唾骂,这将军府的爷们儿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个个都瞄上了他们平安侯府。   暗自生了许久的气之后,杨槿琪写了一封信,递给了紫砚。   “交到母亲手中,让母亲或者嫂嫂明日一早务必来府中一趟。”   绿墨犯了这么大的错,她本该惩罚她。   然而,这种事儿不宜张扬,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是此事传到了林绍岚的耳中,林绍岚若真是故意接近绿墨的,想必肯定会闹开。   到了那时,她就必须得把绿墨送过去了。   不,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管如何处置绿墨,首先,她得先让她安安静静出了将军府再说。   只是,观绿墨刚刚的样子,如今她定然不情愿离开,也不会主动离开。   而绿墨毕竟是她身边的丫鬟,在将军府的名册上也留着。   若是冒然把她送走了,到时候也不好说。   倒不如,让侯府直接来人,光明正大地把她领回去。   届时,母亲或者嫂嫂去婆母面前说一声便是。   “是,少夫人。”紫砚应道。 第51章 发现   晚上, 林绍璟回来了。   因着京郊山匪的事情, 林绍璟最近心情不虞。   而杨槿琪因着绿墨的事情, 心情也不好。   厅堂里难得变得极为安静。   两个人自己吃自己的, 谁也不跟谁说话。   见媳妇儿夹了一瓣蒜, 林绍璟连忙轻咳一声提醒:“咳!”   然而,媳妇儿却像是没听到似的,还是把筷子送入了口中。   直到大蒜到了嘴巴里,杨槿琪才反应过来自己夹了什么,一张脸顿时纠结在一起。   想到林绍璟之前不喜她浪费粮食,杨槿琪此刻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终究, 她还是在林绍璟的注视下,把这一瓣熟蒜咽了下去。   喝了一大口汤之后, 才把那股难受的感觉压了下去。   迎着林绍璟的目光,杨槿琪脸上挤出来一丝笑容:“夫君可是有事想跟妾身说?”   林绍璟盯着媳妇儿看了许久,道:“无事。”   “哦。”杨槿琪道, 说完,又继续低头吃饭了。   吃了几口后,有些吃不下了。   想到绿墨的事情,跟林绍璟说了起来。   “对了,妾身身边有个大丫鬟, 名叫绿墨。前些日子, 她老子娘来信, 说给她找了一门亲事, 过段时日就要嫁过去了,明日就回去。我之前一直忙着院中的事情,竟然给忘了,知道今日方才想起来。”   “哦。”林绍璟道。   对于绿墨这个丫鬟,林绍璟没什么印象。   即便是有印象,他也不会对此事多说什么。   他比较关心的是,媳妇儿脸色为何会这般难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影响到了媳妇儿的心情。   想了想之后,林绍璟问了一句:“夫人是不舍她离开吗?”   “啊?”杨槿琪愣了一下,没明白过来林绍璟在问什么。   待反应过来之后,微微垂了垂头,扯了扯嘴角,道:“对,舍不得。”   她真的是太舍不得了,舍不得到,恨不得她立马消失在将军府中。   只是,这些事毕竟是她身边的人惹出来的,她不想麻烦林绍璟,也不想跟他说这些糟心的事儿。   虽察觉媳妇儿有异样,但见她不愿说,林绍璟也就没有勉强。   接下来,林绍璟发现,一整个晚上,媳妇儿都有些魂不守舍。   等她睡着之后,林绍璟出去了。   “白日可有发生什么事?”   寒风在一旁道:“夫人身边的绿墨不知犯了何事,被夫人关起来了。”   林绍璟听后,微微蹙了蹙眉:“去查一下。”   “是。”   此刻已经快到亥时了,然而,这府中的一些院落中仍旧亮着灯。   黄氏见林绍钰又去了白姨娘的房里,气得使劲儿捶了捶桌子。   白日里,那白氏生的孽障竟然敢当着众人的面打她的宝贝儿子。   爷回来之后,竟只问了几句,便去了白姨娘房中,说是要问问清楚。然而,进去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自从那白姨娘来了之后,爷就只来过她房中两次,剩下的那些日子,全都去了白姨娘的房中。   这般下去,估摸着用不了多久,白姨娘的肚子里又得揣上一个。   这口气,她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她得想想法子,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就在这时,一位嬷嬷激动地跑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说:“少夫人,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想到自己刚刚想着的事情,黄氏脸上带了一丝喜色,问:“可是白姨娘那个小贱人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嬷嬷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不是,不是白姨娘。”   黄氏失望地说:“哦,不是白姨娘啊。那还能有什么喜事。”如今对于她而言,最紧迫的事情就是白姨娘,其他事情都得靠边儿站。   嬷嬷激动地说:“老奴刚刚听在大花园洒扫的婆子说,那日她看到三少夫人身边叫绿墨的那个大丫鬟衣衫不整地从假山那边出来了,接着您猜怎么着?”   黄氏一听是杨槿琪那边的事情,顿时来了兴致。看着嬷嬷激动的脸色,心领神会,问:“可是有男子出来了?”   “对!”   “那男人是谁?”   “是二少爷!”   看着嬷嬷的样子,黄氏想过事情会比较有趣,但却没想到这般有趣。   一时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片刻后,激动地道:“好,好,的确是个好消息。”   说着,大笑起来,笑着笑着,抚掌道:“没想到啊,想那杨氏出身平安侯府,她身边的丫鬟竟然跟老二干出来这等子龌龊事儿,看她以后还有没有脸。”   嬷嬷这一旁说:“您说得是。而且啊,二少夫人不是一直巴结着三少夫人么,出了这档子事儿,看她们还如何能拧成一股绳对付您。”   黄氏笑着拍了拍嬷嬷的手,道:“对对,你说得对。”   说完,又道:“此事儿咱们不能插手,得说与老二家的听。让老二家的找她去,咱们就只管看戏就好。”   “大少夫人英明!”   想到高氏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的脸色,再想到杨槿琪的心情,黄氏胸中的郁闷一扫而空,恨不得现在就跑出去跟高氏说。   然而,此时天色已晚,多有不便,便生生忍了下来。   至于白姨娘的事情,不急,可以慢慢来。   第二日一早,吃过早饭,黄氏就迫不及待地让人去把高氏找了过来。   高氏虽然之前一直想巴结着黄氏,可现在已经不怎么搭理她了。   所以,进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不耐烦的表情。   “呦,大嫂这么忙,怎么还能想起我来了?说吧,又有什么事儿?没事儿我可回去了。你这又是姨娘又是庶子的,天天打架,乌烟瘴气的,我可坐不住。”   黄氏想到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没跟高氏计较,而是笑着说:“自然是有事才会请你过来。”   “快说吧。”高氏催促,显然是不愿待在这里。   “听说你院里要进姨娘了,可真是要恭喜你了。”黄氏笑着说。   一听这话,高氏的脸色立马变了:“大嫂,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当我家爷跟大哥一样吗?我家爷可老实得紧,绝对不会做出来养外室这等事情。”   一听到外室两个字黄氏就头疼,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黄氏暂时忍了。   “瞧二弟妹这话说的,我也没说二弟养外室啊。不是外室,是咱们府上的。”   “嗯?你这是何意?”高氏心里咯噔一下,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   “啊?二弟妹还不知道吗?”黄氏说,“我可听说那日有人看到二弟跟三弟妹身边的大丫鬟绿墨衣衫不整地从大花园的假山里出来了。”   高氏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上下嘴唇碰了碰,道:“你胡扯,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儿!”   “是吗?可不止一个人看到了呢。据说,前几日两个人还在小花园里耳鬓厮磨过。要我说啊,二弟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既然他们二人已经如此了,你可得贤惠一些,把她纳进来再说。”   高氏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看着高氏的脸色,黄氏笑着说:“哎,二弟妹别生气啊。不过,真要说起来,也是三弟妹的不是。她竟然纵容身边的丫鬟勾引二弟。枉她还是侯府嫡女,怎么会做出来这等事情。”   这一刻,高氏终于爆发了,大吼一声:“这个小贱人!”   说着,就往西北角的小院走去。   黄氏见状,脸上露出来得意的笑容,跟在了高氏的身后。 第52章 巧言   今日, 杨槿琪依旧跟往常一样, 睡足了才起床。   起来之后, 便坐在鸳鸯戏水梳妆镜前, 由橙画给她梳头打扮。   橙画刚刚把一支镶嵌着两颗珍珠的银钗插在她的头发里, 这时,只听院门被人砰砰砰的砸响了。   杨槿琪微微蹙了蹙眉,好看的眉形变了状,不悦地道:“谁呀,这一大清早的。”   话音刚落,紫砚匆匆从外面进来了。   “少夫人,不好了, 二少夫人不知为何怒气冲冲地在外面砸咱们的院门,奴婢在门缝里还看到了大少夫人的身影。问她们有什么事, 她们也不说,只一个劲儿的说让咱们开门。奴婢见她们来者不善,怕冲撞了少夫人, 就没给她们开门。”   杨槿琪疑惑地问:“两个都来了?”   “对,都来了,但二少夫人似乎比较生气,大少夫人像是跟着……跟着……跟着来看热闹的。”纠结了一下紫砚才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   一个来闹,一个看热闹……   虽然高氏脑子不太好使, 经常被黄氏撺掇着做一些事情, 但却不是这般冲动不要脸面之人。   近来对她极好, 极巴结她。   既如此, 又怎会在一夕之间变成了这样。   杨槿琪仔细思索了一下,没想起来最近做了什么事惹到了高氏。   正想开口吩咐紫砚,突然间,她想到了一点,轻声问了一句:“难不成……是因为绿墨?”   这事儿她昨日才知晓的,本以为高氏不会这么快就知道。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除了这事儿,她实在是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事儿。   紫砚脸上也露出来慌张的神色。   正在这时,杨槿琪听到了外面传进来的声音:“杨槿琪,把绿墨那个小贱人给我交出来!”   一听这话,杨槿琪心道,坏了。   果然,高氏还是知道了。   她后悔了,她昨日不该思量这么多,应该在发现绿墨跟林绍岚之间事情的那一刻就把绿墨送走。   至于如何跟周氏那边交待,这些礼节上的问题,她不该纠结的。   既然她能发现绿墨的事情,高氏作为林绍岚的夫人也能发现,黄氏作为管家之人,更是容易发现。   这事儿虽然与她无关,还有可能是林绍岚有意为之。   但不管怎么说,绿墨毕竟是她身边的丫鬟,是她的人。   绿墨做出来这样的事情,她脸上也不好看。   若是绿墨被送走了还好,只推说她回家去成亲了,其他的一概不认。   可如今,绿墨被她关起来了。   等到高氏进来,发现了绿墨,届时再找到几个证人,一切就麻烦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她不去找麻烦,可麻烦依然会找上她。   她该如何办才好。   外面依旧传来高氏的叫嚷声,门也被砸得砰砰响。   虽然他们住得偏远,但若是再这么下去,迟早整个府里的人都知道。   倒不如把高氏请进来再说。   “去把二少夫人请进来。”杨槿琪冷静地说。   紫砚看了一眼自家姑娘,道:“是,少夫人。”   “等一下,橙画,你先去看一眼绿墨。”   “是。”   很快,橙画就回来了,且,一脸慌张,压低了声音道:“少夫人,不好了,绿墨不见了。”   “你说什么?不见了?”杨槿琪震惊,“什么时候不见的?”   这怎么可能呢?她明明让人把她看起来了,院子里又基本上都是她的人,别说是绿墨一个大活人了,就算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再说了,林绍璟身边定然也有暗卫,不可能让绿墨这般轻易逃脱。   橙画道:“看管的刘婆子晕倒了,奴婢叫她时她才醒过来。说是绿墨不知用什么东西捂住了她的口鼻,她就晕倒了。也不知绿墨到底什么时候跑的。”   听了这话,杨槿琪眼前一黑,身形一晃,心道,完了。   定是绿墨迷晕了刘婆子,又跑出小院,去了林绍岚那里,所以高氏才会知晓此事。   此刻,怕是绿墨已经在林绍岚那里了,高氏恨极了,才会过来找她闹。   这个绿墨!   早知道她行事这般大胆又不知廉耻,她当初就不该带她来将军府,也不该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想要她跟着她一起享福。   “少夫人,您怎么了?”紫砚连忙上前扶住了杨槿琪。   杨槿琪闭了闭眼,道:“我没事,你先去把二少夫人请进来吧。”   紫砚担忧地看了自家姑娘一眼,转身出去了。   杨槿琪想,不管怎么说,高氏已经进来了,她不能再躲着了。   而且,想到刚刚听到高氏在外面喊着让她把绿墨教出去。   或许,绿墨压根儿没有去二房,也没去找林绍岚?   总之,一切都不好说。   杨槿琪刚迈出去房门,高氏就已经冲到了院子里。   虽然心中极为震怒,但杨槿琪脸上依旧平静,问:“二嫂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就来我院子里闹。”   总归这事儿她是真的不知道,不如先装傻充愣。   高氏破口大骂:“三弟妹,你还好意思问我!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奴才,竟然那般下贱,不知廉耻地勾引我家二少爷。也不瞧瞧她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给我家二少爷提鞋都不配!”   “二嫂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什么下贱,什么勾引,这都是在说什么呢。”   “你!好啊,三弟妹,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在维护你那个丫鬟。我早就听人说了!你今日快点把她交出来!”说着,高氏就要满院子里找绿墨。   杨槿琪听到这话,心里顿时一松。   高氏这话,证实了她心中的猜想。   看来,绿墨虽然跑了,但却没去二房。   不管绿墨此刻究竟跑到了哪里去,只要她没去二房,一切就都还有转机。   眼见着高氏等人要去搜院子,杨槿琪立马制止:“住手,绿墨不在院子里。”   高氏身边的仆人看向了高氏。   高氏虽然气急,但想到杨槿琪的身份,再想到平安侯府也有些不敢。   可心中实在是憋屈得厉害。   这时,跟在一旁看笑话的黄氏开口了。   “三弟妹,你说不在就不在啊?焉知你不是见二弟妹找上门来了,故意把绿墨那贱婢藏起来了。”   “大嫂此言差矣,绿墨那丫头又没犯什么错,我为何要把她藏起来?”   “嗤,没犯错?要是真的没犯错,二弟妹又何苦来你这里闹,你说是吧,二弟妹?哦,也不对,对于二弟妹来说,那贱婢该死,可对于三弟妹来说,却是无关痛痒吶。哎,想来,二弟妹可真苦啊。”   经黄氏一提醒,高氏心中更气了。   是啊,那贱婢本是这院子里的人,不去勾引三弟,却来勾引的是他们家二少爷。   想必杨槿琪心中正得意着。   想到这里,高氏冲着杨槿琪道:“三弟妹好手段,教出来这等贱婢,光天化日之下就引着爷们儿去假山里,跟爷们儿厮混!三弟妹高门大户,竟也这般不讲究。”   杨槿琪微微蹙眉,这事儿绿墨可没跟她说。   “你身边既然有这等丫鬟,干嘛不让她去勾引三弟,凭什么勾引我们家二少爷,祸害我们这一房!”高氏愤怒地说道,“我告诉你,不管你今日让不让我搜,我都要把那贱婢找出来!来人,给我搜!”   杨槿琪自是不愿这些人在自己的院子里乱翻。   若是今日她让高氏在她院中乱翻了,以后她还如何在小院中立足,如何在将军府中立足。   因此,立马让人阻止了。   “等一下,想找可以,但不能乱翻,让紫砚领着二嫂去看。这小院就这么大,还有这么多人看着,那丫头若还在院子里,定然跑不了。”   高氏虽正在气头上,但也听进去了这些话,抬眼看了看巴掌大的院子,便想要阻止下人。   这时,黄氏跟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让身边的人故意跟院中的下人缠在了一起。   一时之间,院子里再次变得闹哄哄的。   杨槿琪紧紧握住了拳头。   既恨极了惹是生非的绿墨,又恼怒不知礼数的高氏,煽风点火的黄氏。   事情绝不能这样下去。   杨槿琪正欲大吼一声。这时,门外出现了一行人。   “呦,这么热闹啊。果然是将军府,武将之家,不说主子,就连下面的奴仆们也喜欢动手动脚的。”   这话一出,院中的人渐渐停手了,全都看向了来人。   “嫂嫂!”杨槿琪惊喜地叫了一声。   “见过大少夫人。”小院中平安侯府出来的人连忙行礼。   黄氏心里顿时一惊。   虽然她不认识来人,但却从杨槿琪和仆人的口中得知了此人的身份。   想必这位也不是别人,正是平安侯府的嫡长媳。   杨槿琪虽然是平安侯府的嫡长女,但毕竟已经出嫁,如今嫁的人又低了她一头,所以不足为虑。   可面前这位就不同了。   这位可是平安侯府的嫡长媳,未来平安侯府的世子夫人,侯夫人。   以后,整个平安侯府都是他们这一房的。   这分量,自是不轻。   平安侯府的人不管是打头的主子,还是身后的仆人,通身的气派就与旁人不同。   因此,即便是高氏这般容易被人一点就着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原来是江夫人来了。”黄氏率先反应过来。   江氏笑了笑,说:“想必这位便是黄夫人吧?果然跟传言中一样。”   说完,看了一眼院中乱作一团的下人,接着道:“很会管家。”   黄氏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然,即便她以后成为了将军夫人,跟江氏这个未来的侯夫人比,那也不是差得一点半点。   是以,不敢呛声。   只是,一想到今日发生的事情,心思一转,一脸无奈地说:“哎,真是让江夫人看笑话了。可这事儿闹得这么大,我即便是想管,也管不了。”   “哦?”江氏好奇地看向了黄氏。   黄氏却未回答,而是看向了高氏。   见高氏自打看到江氏开始,气焰就弱了,立马提点:“二弟妹,那丫鬟虽然是三弟妹身边的人,但却是出自平安侯府呢。这不,侯府的江夫人过来了,你有什么委屈,可以跟江夫人说。想必以平安侯府的涵养底蕴,定会给二弟妹一个公道。”   高氏没能找到绿墨,心中的气正无法发出来。   此刻一听这话,顿时反应过来了。   是啊,她干嘛要心虚,这事儿就是他们平安侯府做得不厚道,她还委屈着呢。   想到这里,立马扬声道:“江夫人,你们平安侯府可真会教丫鬟,教得绿墨那贱婢不知廉耻,只知道爬爷们儿的床!你们平安侯府今日必须给我一个说法,要不然,要不然,我就嚷嚷出去,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们侯府的肮脏事儿!”   杨槿琪听后,正欲开口。不料,手腕却被江氏紧紧握住了。   见状,杨槿琪看了江氏一眼。   然而,江氏并未看她。   而是笑得温柔,朝着高氏问:“绿墨?可是妹妹身边的那个大丫鬟?”   “不是三弟妹身边的那个死丫头,还能是谁!”高氏快速地说道。   江氏笑了笑,说:“这我就不懂了,绿墨的老子娘早就给她看好了一门亲事,婚期就在明日。昨日她就回府准备了,我今儿特意过来想跟妹妹说一声呢。”   江氏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就连杨槿琪脸上都露出来哑然的神色。   绿墨竟然回侯府去了?为什么?她费尽心机想要逃跑,竟然不去找林绍岚,而是往侯府去。   这不对劲儿。   还没想明白,这时,江氏拍了拍她的手,开口了:“妹妹啊,要嫂嫂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明明昨日就派人把那丫头送回去了,竟然也没跟亲家说一声,这才闹出来这等笑话。”   杨槿琪连忙回过神来,垂头道:“嫂嫂教训的是,都是妹妹的不是。一会儿我就去跟婆母说一声。”   江氏满意地道:“嗯,这才懂规矩。不过,既然事情已经闹大,一会儿我陪着你去说吧。”   “多谢嫂嫂。”   黄氏看着面前的姑嫂两人旁若无人的讲话,顿时气急。   难道这事儿又这么轻易地掀过去了?   不行,这次绝对不能饶了杨槿琪。   想到这事儿最恼怒的人应该是高氏,黄氏连忙看向了她。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高氏脸上的怒色竟然少了不少,垂着头,微微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黄氏眼珠子转了转,看着江氏,笑着说:“没想到平安侯府竟然这般不讲究。那婢女分明已经失了清白,竟然还能嫁人。这等贱婢,不浸猪笼就已经算是客气了,合该打死才对。二弟妹,你说呢?”   说到后面,黄氏看向了高氏。   高氏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刚刚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情。   在得知那贱婢跟他们家二少爷有些不清楚时,来的时候,她的确非常愤怒。   一直找不到那贱婢,她也极为郁闷。   可就在刚刚,江氏说完绿墨的事情后,她倒是没那么难受了。   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黄氏这话倒是提醒了她。   凭什么啊?那贱婢分明勾引了他们家二少爷,竟然还能嫁出去,这等不规矩的贱婢,打死才好!   “大嫂说得对!那丫鬟太不规矩了,竟然敢勾引我们家二少爷。你们平安侯府可不能这么护短,连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贱婢也护着。”   听着二人对平安侯府的指责,江氏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一些,道:“失了清白?不知这话从何而来。昨日嬷嬷已经检查过了,那丫鬟仍是完璧之身。若果真跟人有了首尾,我侯府定不会护着她。”   高氏愣了一下。没跟他们二少爷行那苟且之事?可大嫂怎么说……   高氏看向了黄氏。   黄氏看着高氏的眼神,心中暗骂蠢货,笑着说:“你们侯府说没失了清白就没有吧,总之咱们也不知道。人不在这里,咱们也拿她没办法。是吧,二弟妹?”   高氏细细思索,觉得这话有理。   这平安侯府的人,分明就是在袒护那丫鬟!   在高氏再次开口前,杨槿琪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二嫂,我且问你,你今日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自然是找出来那个勾引我家二少爷的贱婢,好好收拾她!”   “如何收拾?”   “打她一顿!”   “打完之后呢?”   “打完……打完还能怎么着,打就打了呗。”高氏还真没想过之后的事情。   “若是按照你跟大嫂的说法,那丫鬟失了清白,那她岂不是要跟了二哥?”   “她做梦,甭想进我们院门!”   “是吗?二嫂,若二少爷执意要如此呢?”说这话时,杨槿琪的眼神中充满了深意。   “不……不会的。”高氏有些迟疑。   “二嫂又如何能肯定呢?你去问过二哥的意思吗?你焉知二哥是不情愿的?”杨槿琪进一步问道。   高氏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迟疑之色更甚,呐呐说不出话来。   “若母亲知道了此事,会不会同意呢?”   高氏顿时生出来一身的冷汗,婆母最是讨厌庶出的,早就想给二少爷塞姨娘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婆母定然不会放过。   黄氏见高氏败下阵来,连忙插嘴:“三弟妹,你这话我可就不敢苟同了,那丫鬟分明是犯了错,你却巧舌如簧——”   “咦?黄夫人,说起来,此事跟你有何干系呢?你为何会在这里?”江氏温柔地打断了黄氏。   “我是将军府的大少夫人,我自然……自然是要在这里。”   “哦,这样啊。我还以为黄夫人是来看热闹的呢。”   高氏看了一眼黄氏,心中掀起来惊涛骇浪。   此刻,杨槿琪凑近了高氏,说了一句:“如今绿墨要出嫁了,二嫂是想把她找回来,给二哥做小吗?”   “不!不可能!”高氏瞬间反应过来。   “绿墨这事儿,起初可是二哥主动凑上来的,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二哥。”   “你……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想必二嫂心中自有定论。”   说这话时,杨槿琪脸上一副笃定的样子,这让高氏越发印证了刚刚自己的一个猜测。   “如果二嫂今日不过来,这事儿根本就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绿墨明日会出嫁,你们院里还跟从前一样。所以,二嫂今日为何会过来呢?也不知那因着二嫂过来的人,到底是何居心。”   高氏心中一惊。   今日她本就是来收拾绿墨那个贱婢的,既然绿墨已经不在府里了,自然是皆大欢喜。   她虽不能收拾她了,但也绝了他们家二少爷的心思。于她而言,倒是好事儿。   可,黄氏竟然故意在今日引着她过来。   黄氏一定知道绿墨已经走了。   仔细一想,黄氏分明是想要看她的笑话!一定是见他们院子里多了个白姨娘,心中不平,所以才想给他们院中塞个绿墨。   这一刻,高氏的脑子迅速转动起来。   此时,她还摸不清自家爷的想法。若是二少爷执意要纳了那个丫鬟,她根本就阻止不了。二少爷可不像大爷那样,大爷听黄氏的话,可二少爷不听她的话。   再加上,他们院中还有个柳姨娘……   一想到柳姨娘,高氏心中突然有了一些别的想法。   柳姨娘本就想要跟平安侯府扯上关系,还一直让她跟杨槿琪亲近。   那么,这事儿会不会是柳姨娘授意的?   若是这样的丫鬟入了他们这一房,她以后还怎么管她?   爷和柳姨娘势必会护着。   这可跟一般的丫鬟不一样,是对二少爷有用处的,能跟平安侯府扯上关系。   越想,高氏越觉得事情可怕。   若真的如她刚刚所想,不是绿墨勾引了二少爷,而是二少爷和柳姨娘故意设计了绿墨那贱婢,此刻他们知道煮熟的鸭子飞了,会不会怪她呢?   不,不,这事儿跟她无关。   她是今日过来的,刚刚江氏说那丫鬟是昨日走的。   这一刻,高氏的脑子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   现在摆在面前的事情就是,勾引他们家二少爷的贱婢极有可能是二少爷和柳姨娘两个人合伙设计的,而这个贱婢如今已经不再府中,准备出嫁了。   这对她而言是有利的!   所以,为了不让二少爷和柳姨娘怪罪到她的头上,她得撇清干系。   “二嫂想要房里多个知书达理的姨娘吗?”杨槿琪最后问道。   高氏看着杨槿琪,抿了抿唇。   不,她不想。既然绿墨要出嫁了,就绝不可能再入他们这一房。   至于她是否已经把身子给了他们二少爷,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他们家爷又不是没去过勾栏瓦舍,房里还有两个通房呢。   只要不成为正经姨娘,不威胁到她的地位就好!   片刻后,高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步步走到黄氏面前,大声道:“大嫂,你这人怎么这样,一大早就在那里跟我说看到丫鬟跟二少爷亲热,还说是三弟妹身边的丫鬟。你这不是胡扯吗?人家那丫鬟早就订了亲事。我看你就是故意想要看我的笑话!我家二少爷多么正派的一个人啊,跟大哥可不一样。我家二少爷绝对不可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一切都是误会!”   黄氏不知道杨槿琪刚刚跟高氏说了什么,也不知道高氏到底自己思考了什么。总之,不过是半刻种左右,高氏就被说服了。   黄氏脸上露出来讥讽的笑,说:“二弟妹这话是在怪我多管闲事?”   高氏道:“可不是么,大嫂就是多管闲事。自己管不住男人,就以为别人也管不住,忒黑心!”   黄氏被高氏这话气得不轻。她帮着高氏来找出来勾引二弟的丫鬟,没想到二弟妹竟然突然间变了脸,把责任都推到了她的头上。   高氏却不再搭理她,而是笑着跟杨槿琪和江氏道:“哎,这些都是误会,是误会。三弟妹,嫂嫂也是被人蛊惑了,你可莫要怪嫂嫂啊。”   “自然是不怪的。”杨槿琪笑着说。   她从前只知道高氏是个墙头草,喜欢巴结人,脾气冲,很容易被人摆布。   没想到墙头草也有墙头草的好处,那便是知道变通。   看着杨槿琪和高氏两个人和好如初,黄氏气得直咬牙。   见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冷声跟众人道了个别,就出去了。   见黄氏出去了,江氏微微放了心。   转头,看向了院里的高氏,笑着说:“一直听闻将军府的二少夫人是个明理之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我跟你一见如故,这镯子是我昨日在翠竹楼新买的,就当是个见面礼了,你可莫要嫌弃。”   说着,江氏就把手上的镯子退了下来,欲戴在高氏的手上。   高氏本就是个见识浅薄的人,看着手上的镯子,眼睛一下子直了。   这镯子她之前见过,就摆在翠竹楼的三楼,上百两银子一个,她也只是远远瞧过,没想到有一日会戴在自己的手腕上。   她每个月月例只有五两。   她又是姨娘生的,陪嫁不多,平日里也没什么进项。最贵的,压箱底的首饰也不过二三十两。   如今却得到了上百两的镯子。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   虽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可高氏脸上却喜滋滋的,抬起手腕来,仔细看着手腕上的镯子。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镯子跟高夫人正好相配。”江氏奉承了一句。   “是嘛,那我就不客气了。”高氏笑着说。   “以后还要劳烦高夫人多看顾我家小妹,莫要被那有心之人欺辱了。”   “这个放心,放心,一定的。”   “想来高夫人贵人事多,我们也就不留您了。”   高氏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镯子,道:“哦,好,江夫人跟三弟妹好好说说话吧。”   江氏笑着说:“高夫人果然明理,多谢高夫人。”   等高氏走后,院里的人立马把门关上了。   江氏松了一口气,看向小姑子,道:“大妹妹糊涂啊,既然之前已经发现了那丫头不对劲儿怎么不赶紧把她送回府中?”   杨槿琪抿了抿唇,道:“我想着,她也没犯什么大错,又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之前便没有把她送走。”   “哎。你呀,打小就是太过心善,又重情。看起来一副高傲冷冰冰的样子,实则比谁都要心软。若不是姑爷连夜把绿墨送回府中,今日就不能这般简单地糊弄过去了。”   “啊?林绍璟把绿墨送回去的?”杨槿琪惊讶。 第53章 落幕   看着杨槿琪的反应, 江氏愣了一下, 问:“你竟然不知道此事?”   杨槿琪摇了摇头, 她昨日一直很烦, 睡下之后, 就不知道院中发生的事情了:“不知。”   江氏琢磨了一下,把她知道的事情讲了出来。   “昨晚,快到子时的时候,府上大多数人已经睡下,姑爷敲响了侧门。把绿墨给送了过去。”   “爹娘那时已经睡下,是我跟你大哥见的他。姑爷把事情跟我们说清楚了,我这才知晓你昨日为何突然给母亲送信, 让母亲给绿墨找人嫁了。”   “今日一早,我赶紧跟母亲说了此事, 母亲立马让嬷嬷检查了一下绿墨的身子,见她没做那等事儿,这才放下心来。赶紧把绿墨的老子娘叫过来, 给她找了庄子上的一户人家。两家迅速下了聘书。”   “忙完这些事情,母亲不放心你,本想亲自过来跟你说一声,无奈府上事忙,我便过来了。还好我来得及时, 要不然, 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此刻, 杨槿琪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不过是睡了一觉, 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今日多谢嫂嫂了。”杨槿琪郑重地道。   江氏握了握她的手,道:“谢我做什么,你要谢啊,就谢姑爷吧。是姑爷把绿墨送回了府中,也是姑爷跟我们说,你那大嫂今日会来找麻烦,让我们今日务必把绿墨的事情解决了。”   杨槿琪心中更是震惊。   原来,这一切都是林绍璟安排的。   虽然没跟她说一声,但却默默把事情都做好了。   这时 ,正在收拾里间的橙画拿着一封信出来了。   “少夫人,这是在您枕边发现的。”   杨槿琪心中一动,立马把信拿了过来,打开之后,看着熟悉的笔迹,便知自己猜对了。   这是林绍璟给她写的信,信中,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原来,林绍璟早就跟她说了,只是她没发现罢了。   江氏看着小姑子脸上带着笑意,泛着红晕,便猜到这信是怎么回事了。   “可是姑爷写的?”   杨槿琪笑着点头:“嗯。他昨日见我睡着了,怕吵醒我,便给我写了一封信,把事情写了下来。没想到我早上起得迟,没来得及看到。”   江氏笑着拍了拍小姑子的手,说:“这下你可安心了?”   杨槿琪抿着唇,没说话。不过,脸上的笑意却是收也收不回来。   江氏此刻颇为感慨,笑着说了一番话。   “从前,得知爹娘把你嫁给姑爷时,我还替你委屈过。说实话,虽然你大哥一直夸姑爷,可我却对此不太相信,也对姑爷很不满。可在昨日,我却改变了对姑爷的看法。”   “不管姑爷的身份如何,单单是他能事事为你着想,默默在背后护着你这一点,这天底下便有九成男人做不到。”   “以小观大,姑爷既然能对府中的事情了如指掌,也定然是个极有本事的人,想必以后分了家,定能给你挣个诰命回来。”   “嗯。”杨槿琪脸上带着笑意。   姑嫂二人说了会儿话之后,江氏便要起身回去了。   “嫂嫂不如用过中午饭再走。”杨槿琪挽留。   “不了,绿墨的事情还得跟你婆婆说一声,一会儿你随我一起过去。等说完后,我就回府去。母亲还在家中等着呢。”   话说到这里,杨槿琪虽不舍,但也没再说什么挽留的话。   跟周氏说完绿墨的事情,江氏便离开了。   杨槿琪回了小院,拿起来林绍璟留给她的那封信,又仔细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笑。   杨槿琪在这边笑着,高氏也在自己的院中笑着。   江氏给她的手镯,怎么看怎么好看。   今日去闹了一场也不算亏,绿墨那个贱婢解决了,还白得了个镯子。   一旁的丫鬟荷花说道:“大少夫人心肝儿可真坏啊,明知道绿墨那丫头已经被三少夫人送走了,还故意激着您过去找三少夫人的麻烦。绿墨那丫头虽然可恨,但只要没爬了二爷的床,咱们就没什么好担心的。若是您这般一闹,绿墨真的过来了,那才是麻烦。”   高氏一边看着手镯,一边道:“可不是么,大嫂这人就是坏。她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吗?分明就是嫉妒咱们房里只有几个上不了台面的通房,想让我把事情闹大了,给二爷找个姨娘,给我添堵罢了!”   荷花道:“可不是么。大少夫人说是三少夫人撺掇绿墨去勾引二爷,奴婢觉得根本就不是。若真的是三少夫人授意绿墨去勾引的二爷,那三少夫人何必多此一举把绿墨嫁出去?分明是那贱婢自作主张!这般想来,三少夫人还是跟您站一边儿的。”   高氏虽然想过这事儿究竟是绿墨主动的,还是他们家爷主动的,却没想过杨槿琪在里面是个什么态度。   此刻听到荷花的话,仔细琢磨了一下,道:“你说得对啊。在这件事情上,三弟妹的确站在了我这一边。说到底,还是我当时机灵,及时反应过来,要不然啊,又得吃亏。”   “可不是么,每回少夫人跟大少夫人斗都要吃些亏。还是这次好,江夫人还给了少夫人这么贵重的一个镯子。奴婢看这镯子成色这般好,连咱们的柳姨娘都没戴过这样好的东西吧。”   高氏脸上的神情一怔,随即,把镯子从手腕上退了下来。   “咦?少夫人,您怎么不戴着了?”荷花疑惑地问。   “你傻啊,柳姨娘都没这么好的东西,我若是戴着了,万一被她抢走了怎么办?还是收起来吧,等以后出门子的时候偷偷戴。”   荷花称赞:“少夫人英明,奴婢差点没反应过来。”   高氏坐正了身子,道:“你就是太笨了,多跟我学着点儿。”   “少夫人教训得是。”   高氏拿着镯子,去里间找出来一个大箱子,打开锁,把镯子藏好了。   接着,便坐在一旁琢磨了一会儿,想清楚之后,站起身来,道:“走,跟我去找柳姨娘。”   “啊?咱们去找她做什么?”他们家少夫人是顶顶不愿去见柳姨娘的,因为没回去见柳姨娘,柳姨娘都要训斥他们少夫人。   “说你蠢你还真的是蠢,我得去探探,看看有些事情自己猜的对不对。”说这话时,高氏一脸高深的表情。   “哦。”荷花懵懵懂懂地道。   不一会儿,高氏就来到了柳姨娘处。   柳姨娘已年过四旬,但保养得好,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   见自家那个蠢笨的儿媳过来了,抬着下巴,问:“你怎么过来了?”   高氏笑着说:“这不是过来给姨娘请安么。”   柳姨娘点了点头,道:“嗯。”   见柳姨娘神色淡淡,高氏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提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儿媳今日又被大嫂撺掇着,做错了一件事情。”   柳姨娘听后,嘴角一勾,道:“我早就跟你说过,别听老大媳妇儿的话,他们嫡出的那几个,就没个好东西。偏你是个蠢的,每每都被她哄骗过去。”   高氏脸上的表情讪讪的,嘴角扯了扯,接着说起来早上的事情:“大嫂也着实可恶,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流言蜚语,说三弟妹身边的绿墨跟咱们家二少爷有些什么。”   说到这里,高氏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向了柳姨娘。   见柳姨娘端着茶水的手顿了一下,心顿时收紧,咽了咽口水,接着说了起来。   “儿媳也是个蠢的,直接去找三弟妹了。好在一切都是个误会。人家三弟妹早就给绿墨那丫头找到婆家了,昨日那丫鬟就回了平安侯府,说是明日就要出嫁。”   说这话时,高氏看到柳姨娘手中的茶杯倾斜了一下,茶水洒在了她的手上。   高氏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继续说:“我看大嫂分明就是故意的!绿墨跟咱们家爷一点关系都没有。大嫂一定是知道绿墨昨日就回平安侯府了,故意引着我去跟三弟妹吵,想看我的笑话!你说是不是啊,姨娘?”   柳姨娘回过神来,看着手上的茶渍,顿时不悦。   把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之后,朝着一旁的小丫鬟吼:“你是怎么服侍的,没看到么,茶水都撒到我身上了。”   高氏觑着柳姨娘脸上的神色,也说道:“就是,你这丫头今日怎么这般没眼色,还不快给姨娘收拾收拾。”   小丫鬟被训斥了一番后,连忙拿着布过来给柳姨娘擦手。   柳姨娘心里正烦躁着,看什么都不顺眼,很快就把小丫鬟撵出去了。   “笨手笨脚,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养你们有什么用,迟早都发卖出去!”   高氏提起来一旁的茶壶,给柳姨娘倒了一杯,道:“姨娘,别生气,喝口茶,消消火。”   柳姨娘看也未看桌子上的茶水,说:“你刚刚说老三媳妇儿身边的绿墨回侯府备嫁去了?”   高氏笑着说:“可不是么。那姑娘欢喜着呢,听说丈夫是庄子上的一个管事,嫁过去就能管着一个庄子,对她来说,可不就是喜事一桩。”   柳姨娘脸色顿时难看,侧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茶水,端起来喝了一口,道:“哼!跟她主子一样,也是个没出息的。”   高氏略坐了一会儿之后,便从柳姨娘这里离开了。   出去之后,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她果然没猜错,柳姨娘是知道这件事情的,而且还乐见其成。   此刻,她无比庆幸,绿墨那个贱婢昨日就被杨槿琪送走了。   若是今日那贱婢还在府中,说不定此刻已经来到了他们房中。   想来想去,最可恨的还是她那个大嫂!   若不是黄氏,这件事情定会没有一点痕迹,任何人都不知道。   可黄氏撺掇着她这么一闹,少不得府中知道此事的人会多了一些。   想到这里,高氏对一旁的丫鬟荷花道:“去,给我盯着大房,若是白姨娘从正院出来了,速来报我。”   “是,少夫人。”   高氏想,黄氏不让她好过,她也不让黄氏好过!   当年她看起来差点小产,其实都是假的,全都是柳姨娘给她出的主意。   只是,巧合的是,她真的怀了身子,所以才是差点小产。   若是按照柳姨娘的计谋,当年她应该“小产”才对。   这样,夫人少不了要被老爷厌弃。   因着这事儿,柳姨娘对她又爱又恨。   爱的是她真的怀了身孕,恨的是没得给夫人找麻烦。   当年那计谋没成功,如今可不就能用上了么。   想到这里,高氏得意地往自己小院走去。   她不用去正院请安了,也用不着这样的手段,可这法子对白姨娘来说却是刚刚好。 第54章 提示   杨槿琪对这件事情的后续毫不知情。   此刻, 她正满心欢喜地等着林绍璟回来。   今日林绍璟回来得晚了一些。直到天色全黑下来, 他才回来。   而杨槿琪让人做得一桌子菜早就凉了, 此刻又重新去热了热。   “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杨槿琪关切地问道。   “嗯, 兵部有事, 便晚了一些。”林绍璟道。   “哦。”杨槿琪应了一声,不过,并没问到底是何事。   林绍璟显然有心事。   往常,回来之后便会跟杨槿琪说一些话,可今日,异常沉默。   一句话不说,就坐在那里, 静静喝茶。   直到一本茶水饮尽,这才想起来, 问了一句:“绿墨的事情夫人知道了吗?”   杨槿琪微微惊讶。   往日里,她的事情,或者说小院的事情, 林绍璟一般回来之前便已经知晓。   可此刻听着这话,像是根本就不知道的样子。   她觉得,林绍璟的心事显然非常重。   虽心中如此想,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着说:“知道了, 这事儿还要多谢爷。”   林绍璟看着媳妇儿的笑颜, 感觉心中的烦闷减轻了一些, 伸手把媳妇儿抱了过来。   抚摸着媳妇儿的头发, 说:“昨晚是我的不对。我本应该跟你说一声再处置才好。只是,你昨晚睡得熟,我没舍得叫醒你。再加之,我听闻大嫂那边在白日会有动作,便自作主张了。”   昨晚也是巧了,他让人去府中查绿墨的事情时,恰好听到了黄氏的计谋。   怕事情有变,也怕黄氏当晚就把事情戳穿,未免夜长梦多,立马就把绿墨送回了平安侯府。   见林绍璟道歉,杨槿琪连忙说:“您哪里有错,何必跟妾身道歉?本就是您体贴妾身,才没叫醒妾身。也都是为了我好,我都懂的。”   媳妇儿如此明理又懂他的心,林绍璟心里越发觉得熨帖。   他本就是为了媳妇儿好,媳妇明白了他的心意,可不就是乐事一件吗?   只是,林绍璟想到昨晚在大房那边听到的事情,问了一句:“对了,大嫂今日可有来找过你?”   杨槿琪想了想,说:“来过了,大嫂和二嫂都来过。不过,她们就是听了些流言蜚语,过来询问了几句罢了。见是误会,二嫂还跟我道歉了呢。”   林绍璟微微蹙眉。   看来,今日还是发生了事情。   以他对媳妇儿的了解,这事儿绝对不是小事。说不得,大嫂和二嫂又辱骂了媳妇儿。   一想到这里,林绍璟脸上就变得有些阴沉。   本就是林绍岚和柳姨娘谋划,再加上绿墨那婢女心思不正,才会有了后面这些事儿。   严格说起来,媳妇儿还是个受害者,这些人哪里来的脸来羞辱媳妇儿。   杨槿琪注意到林绍璟似乎有些不悦。   想到绿墨的事情林绍璟已经过去了。虽然黄氏和高氏来闹过,但事情终究还是解决了,便不想他再为这种后宅小事生气。   她知道,他如今做的事定然是非常凶险又非常辛苦,她何必再给他惹麻烦。   想到自己怎么说都多了一世的记忆,说不定能帮上他的忙,让他更顺遂一些。   所以,在林绍璟开口之前,杨槿琪率先说话了:“对了,我瞧着您这两日脸色似乎有些不好看,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林绍璟没想到媳妇儿这么快就转移了话题。当他低头看着媳妇儿时,却发现媳妇儿脸上露出来小心翼翼的表情。   思索了一下后,便如了她的愿,不再说。   只是,他也不愿跟媳妇儿说朝堂的事情,让媳妇儿跟着烦恼。   然,正欲遮掩过去时,他想到了此事跟谢谦煦有关。   若是不出意外,有秦南王的支持,这次剿匪的任务将会交给谢谦煦。   而京郊山匪的事情今日已经在朝堂上提过了,不日便会传得满京城皆知。   媳妇儿早晚也会知道。   于是,林绍璟说:“京郊出现了数千山匪,伤了百姓,皇上将派人率五千兵马去剿匪。而那个人,便是七皇子。”   听到这个消息,杨槿琪微微一怔。   七皇子!   活了两辈子,她最厌恶的人非林绍璟莫属。   若说她最不想让哪个人出头,那便是谢谦煦。   她本以为以谢谦煦如今的情况,很容易就能压死他。   可谢谦煦如今却不知怎的,又找到了什么靠山,她父亲怎么踩都踩不死他。   不仅如此,反而还听说谢谦煦渐渐在皇上面前得了一些脸面,皇上没那么厌恶他了。   林绍璟看着媳妇儿难看的脸色,想到那日的事情,便知媳妇儿定是厌恶谢谦煦,有些后悔告诉她此事。   见媳妇儿身子有些发抖,连忙抚了抚她的背,安抚:“你放心,七皇子那般品行,定不会走得太远。”   在林绍璟的安抚下,杨槿琪渐渐回过神来,道:“嗯。他那等小人,定不会得势。”   不一会儿,厨房那边热好饭菜了,两个人坐到了桌前。   杨槿琪一边吃饭,一边想着刚刚林绍璟说的事情,想着想着,突然想到了一些事儿。   她刚刚的确想着自己可能能帮助林绍璟,没想到还真的能帮。   剿匪这事儿,她的确知道一些内情,因为前世也发生了。   当年,她已经嫁给了谢谦煦,谢谦煦就是凭着这事儿在皇上以及文武百官面前露了脸。   而她父亲平安侯,也因此对谢谦煦改观。   原因就在于,谢谦煦这件差事办得极好,没怎么折损兵力,便把那些个山匪给剿灭了。   他计谋也用得极好,父亲说,谢谦煦是个将才。   直到谢谦煦登基,她在冷宫中时,才从谢谦煦口中得知了当年的事情真相。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杨槿琪琢磨着,这事儿该怎么跟林绍璟说才好。   直接说出来肯定不行,会引起林绍璟的怀疑。   得委婉一些,变着法子提醒才是。   琢磨了许久,杨槿琪给林绍璟夹了一筷子鱼肉之后,笑着说:“说起来,妾身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京郊附近出现匪徒。刚刚乍一听,还真把妾身吓到了。”   林绍璟知道媳妇儿是在掩饰自己身子发抖的事情,便体贴地说:“都怪我,下次不跟你说这样的事情了。”   杨槿琪笑着说:“瞧您说的,妾身可不想做那等在后宅之中万事不知的糊涂蛋,您跟妾身说了,妾身心中很是高兴。”   林绍璟应了一声,夹起来媳妇儿给他夹的鱼肉。   这时,只听媳妇儿继续说:“可是,缓过来之后,妾身又有些疑惑。众所周知,京城的治安是最好的,京郊还有大量兵力,那几千匪徒是如何避开四周的兵力,来到了京郊呢?”   林绍璟正想要吃媳妇儿亲手夹给他的鱼肉,听到媳妇儿的这一番话后,顿了顿,解释:“的确,朝廷一直在调查,但却没能找到答案。”   说完,林绍璟把碗里的鱼肉夹了起来,放在口中咀嚼。   这也是他没能想明白的事情。   此事他已经调查了多日,却始终没能找到答案。   杨槿琪道:“哦,这样啊。”   说完,又继续吃起饭来。   吃了片刻后,又问了一句:“那些山匪如今在何处?”   林绍璟道:“在京郊的几座山上藏匿。”   “在山上藏匿?那几座山如此之大,山匪岂不是要逃散开来?既如此,朝廷又如何得知山匪的数量?”   “是……”林绍璟正想要回答,夹着菜的手却突然顿住了,片刻后,恢复如常,接着说,“朝廷派人混入山匪之中,获知了山匪的数量。”   杨槿琪看到林绍璟表情变了,心中稍安,继续说:“哦,原来如此啊。都怪妾身愚昧,只知道后宅的事情,对朝堂上的事情了解地不多。”   “没有,夫人比一般内宅夫人聪慧多了。”林绍璟道。   听到这一声夸赞,杨槿琪笑着说:“真的吗?其实妾身刚刚有个很蠢的想法,差点就说出来了,我若是说出来了,您定然不会觉得我聪慧。”   林绍璟抬头看向了媳妇儿,问:“什么想法?”   杨槿琪看着林绍璟认真的表情,笑着说:“妾身就想着啊,既然朝廷都查不出来山匪是如何来到的京郊,而这数千山匪像是凭空出现的。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山匪并不存在呢?会不会……其实,这些山匪是有心人故意弄出来迷惑大家的?当然了,妾身知道,是妾身多想了,您刚刚也说了,朝廷派人去探查了。”   虽然杨槿琪一直在笑,可林绍璟却没笑,且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几息之后,说道:“恩,夫人的想法挺好。”   “爷,您总是夸赞妾身,妾身都被您宠坏了,连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都敢说出来。您对我真好。”   林绍璟看了媳妇儿一眼,低头继续吃饭。只是,吃饭的速度加快了许多。   饭后,跟往常不一样,林绍璟说:“夫人,我突然想起来兵部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先去前院了。”   “嗯,晚上天凉,爷早些回来。”   “好。”   林绍璟离开后,杨槿琪脸上露出来一个笑容。   前世,那些山匪根本就不存在,确切地说,只有不到百人,并非数千人。   而谢谦煦却凭着五千人对付数千人,只损伤了不到十人成功引起了世人的注意。   这个计谋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谢谦煦串通了几个副将。为了贪功,几个人不谋而合。   下面的那些将士们,感觉自己不过是去山里走了一遭,山匪们便被击退了。   也因此,更加佩服料事如神的谢谦煦,回来对其很是吹嘘了一番。   若不是谢谦煦后来告诉了她,她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许是已经登基了,而那些知情的副将都在他登上皇位之后慢慢斩杀了,所以谢谦煦渐渐放心,把很多事情都告诉了她。   也多亏谢谦煦告诉了她,才让她如今有机会对付他!   今日林绍璟把人约在了外面。   齐少源和章既过来时都有些惊讶。   这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而且传唤的方式也跟从前不一样。   等二人到了之后,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了相同的思量。   难道,发生什么大事了不成?   “章既,你让人去查一下,山匪究竟有多少人?实地去山中查探。”   “源叔,你在让人去戊子村仔细查探一下,询问村民,探查被杀害的村民的情况,还有山匪究竟逃向了哪里。”   齐少源心里一惊,问:“主子,您这是怀疑有关山匪的信息有误?”   章既虽然也震惊,但他向来寡言,所以并未问出来,但眼神却跟齐少源一样,看向了林绍璟。   林绍璟点头:“既然查不出来山匪是如何躲开层层把守来到的京郊,也不知他们是何时汇聚在一起的,那么,唯一可疑的,便是山匪的数量。”   齐少源面上一喜,道:“主子英明!臣之前实在是太过愚钝,竟然没怀疑过这一点。”   林绍璟想,他也没想过质疑朝廷查探出来的信息。   若朝廷的信息都有误,若朝廷都不可信,看来问题有些大了。   若非媳妇提醒,此刻他仍旧坚信朝廷的信息。   三日后,齐少源来汇报信息了。   “属下派人去戊子村查探过了,发觉那些匪徒训练有素,感觉不像是山匪。章既也派人去山中查探过了,那山匪竟然还不到一百人,就躲在山洞里。章既抓了一个山匪,严刑拷打,那山匪死活不承认自己去过离京城比较近的戊子村杀过村民,他们只敢在山脚烧杀抢掠,没敢再往里面去。”   也就是说,那些村民极有可能是背后搞鬼的七皇子所杀。   想到这些,林绍璟脸上露出来一丝冷意。   齐少源见自家主子一直不讲话,问:“主子,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林绍璟思索了片刻,心中有了成算:“把这件事情透露给京城步兵统领的许将军吧。”   祸害百姓的山匪一定要除去,而这个功劳,绝不能落在想要借机谋利益的七皇子头上。   想来想去,只有步兵统领还算合适。   齐少源愣了一下,说:“可,据说许指挥使跟三皇子亲近……”   林绍璟微微眯了眯眼睛,缓缓说:“那就看许将军究竟如何选择了。”   是忠是奸,是会向皇上秉明此事还是为了一己私欲隐瞒,一测便知。   许将军若是真的忠心也就罢了,跟皇上禀告此事,能立功的同时还能趁机打压谢谦煦。   若是不忠心……早点暴露出来,也算是对朝廷有利对百姓有利。   三日后,听说三皇子在朝堂上夸海口,只带一千人便能剿灭数千山匪,皇上听后便有些迟疑,想把这剿灭山匪的任务交给三皇子。   可谢谦煦不干了,立马就反驳,同时,秦南王也帮谢谦煦说了不少好话。   然而,三皇子在朝中根基深厚。   而且,相比较七皇子,皇上更喜欢三皇子这个长子。   几个回合下来,三皇子便把剿匪的任务轻松弄到手了。   皇上任命三皇子为主将,同时,许将军为副将。   杨槿琪听后,笑了。管他几皇子去做这件事情,只要不是谢谦煦出头,她就开心!   林绍璟脸色却是越发冷了。   齐少源一脸气愤地说:“枉那许将军平日里一副忠君爱国的样子,没想到竟然会为了自己的私利做出来这样的选择,咱们就眼睁睁看着这样的小人得利吗?”   林绍璟嘴角微扯:“好戏还在后头。”   谢谦煦筹谋许久的功劳被人抢了,以他的心性又岂会善罢甘休? 第55章 受罚   这日又是去正院请安的日子。   黄氏被周氏罚了几日之后, 这日已经不需要再在她身边立规矩了。   对于这一点, 杨槿琪已经习惯了。   这一对婆媳, 惯常的模式就是这样。   黄氏若是惹周氏不高兴了, 周氏就会罚她在身边立规矩。   但也不会持久, 立个两三日,俩人又和好如初。   周氏对待黄氏的态度,自是跟她和高氏这样的庶出媳妇儿不一样。   对于庶出的,周氏向来不待见。若不是有林将军在府中压着,周氏恨不得看到他们就打上一顿心里才舒坦。   当然了,林绍璟小时候也没少挨她打。   林绍岚因为有柳姨娘护着,倒是没怎么挨打。   说了几句话之后, 周氏看了杨槿琪一眼,说:“我听说前几日老二媳妇儿去你院子里闹了?”   高氏一听这话, 立马反驳:“没有,母亲……”   “我让你开口说话了?”周氏冷着脸看向高氏。   高氏抿了抿唇,闭口不言。   杨槿琪笑着说:“母亲, 您这是哪里得来的消息,传言有误。”   周氏知道杨槿琪的性子,就会说些假模假样的场面话。   听大儿媳妇说,这两个庶出的媳妇儿如今关系竟然不错。   这可不行,这两房万一联手, 在背后给她捣鬼, 那就麻烦了, 她定不能让这两房联起手来。   “哼!你甭管我哪里听到的。你也不必为老二媳妇儿遮掩, 她这个人的性子我最是了解,干得出来这样的事儿。这一次我定要替你好好罚她!”   高氏被周氏如此说,垂着头,脸上羞得通红,眼神中满是恼怒之色。   这时,黄氏在一旁插嘴:“不过,母亲,一个巴掌拍不响。纵然二弟妹脾性不好,但也是个理智的人。既然她去三弟妹院里闹了,那么三弟妹肯定也有不对之处。要我说啊,两个人都有错。”   周氏不悦地看了一眼长媳。   长媳真是太蠢了,只想着对付三儿媳,怎么不知道用用脑子。   拉一个踩一个,才会让那个被踩的人心里不平衡。这样,两个人就不会真正好起来。   早知道应该提前跟长媳说一声。   “行了,我看你三弟妹甚是老实,要不是老二家的去惹她,她都极少出院门。说起来,还是老二媳妇儿的错。”   黄氏接受到婆母的眼神,虽有些不满,但还是垂头不敢再说了。   杨槿琪看着众人的反应,笑着说:“多谢母亲体恤儿媳,只是,这上门闹事的人您打算怎么惩罚呢?”   周氏道:“就罚她去厨房里帮一个时辰的忙。老三媳妇儿,你觉得呢?”   “儿媳觉得,大家都是一家人,纵然嫂嫂上门去闹事,我也没什么损失,便不想这般。要不然,还是算了吧?”杨槿琪开始求情。   黄氏这会儿回过神来了。既然婆母今日不想惩罚杨槿琪,她也就此作罢,但对于杨槿琪这般作态,她却是有些不能忍了。   “三弟妹,你这求情说好话也得分场合。二弟妹如今只是在府上这般闹,若是改日出了门也这样闹,那可如何是好?别人不知,可三弟妹心中应该才对。说到底,二弟妹这罪也是替你受的,你可要记住二弟妹的恩惠。”   杨槿琪微微蹙眉,看向了黄氏。这个黄氏,就知道搅和事儿。   没等她开口,周氏就接过去黄氏的话头,说道:“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就这样决定吧。”   高氏听着周氏和黄氏三言两语就定了自己的罪,还让自己去厨房那等脏兮兮的地方帮忙,手顿时握成了拳。   除了刚嫁过来那会儿,她这一年多何曾受过这样的惩罚?   杨槿琪似乎琢磨了一下,说:“既然母亲如此说,那好吧。”   高氏听了这话,得意地看向了杨槿琪。   果然么,就是个蠢的。   杨槿琪虽感受到坐在自己一旁的高氏的眼神,但却不曾理会,而是笑着看向了黄氏:“只是,那日去我院中闹的可不止二嫂一个人。而且,我还听说是大嫂领着二嫂去闹的。”   说完,不顾黄氏难看的脸色,转头看向了高氏:“二嫂,你说我说的对吗?”   高氏看着杨槿琪的笑颜,瞬间反应过来,高声道:“对,对,三弟妹说得对!是大嫂喊着我去的,不是我自愿。我本不想去,也没信那些流言,可大嫂非说是她身边的人亲眼所见。”   “你胡说什么?我不过是跟你说了几句话,是你自己非要去闹,我还拉着你不让你去。”黄氏反驳。   杨槿琪笑着看向了周氏:“母亲,您说这该怎么罚呢?既然此事是大嫂领的头,那么就按照母亲刚刚说的,罚大嫂厨房帮忙吧。二嫂也不是没错,算是从犯,就罚得轻一点或者不罚了吧。”   周氏听到杨槿琪的话,阴着脸看向了黄氏。   她虽然知道那日二儿媳去了三儿媳院里闹,但她却不知道这里面还有大儿媳的事儿。   刚刚大儿媳分明跟她说,是三儿媳身边的丫鬟勾引了老二,老二媳妇儿这才过去闹。   怎么到了其他两个儿媳的口中,事情跟她说的不一样了呢?   黄氏愤怒地冲着杨槿琪道:“三弟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分明是你身边的丫鬟勾引二爷,二弟妹才——”   黄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高氏打断了:“大嫂,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三弟妹身边的丫鬟早就嫁出去了,且跟我们家二爷没关系。你莫要在这里信口雌黄,污蔑我们二爷的名声!”   杨槿琪在一旁接了一句:“是呐,二嫂说得对,大嫂,你怎么能随便构陷他人清白呢!”   “你们……你们……好啊,你们二人如今倒是好在一起了。二弟妹,你可别忘了——”   “够了!”周氏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黄氏、高氏和杨槿琪立马站了起来,垂着头,恭敬地听周氏训话。   “瞧瞧你们,一个个的像什么样子!吵吵嚷嚷的,不像是官宦女眷,倒像是那村里的泼妇!一个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都给我滚回去,抄写《女戒》十遍,不抄完不许出门。”   “是,母亲。”   “老二媳妇儿留下受罚,其他人退下去。”   黄氏得意地看了一眼高氏和杨槿琪,挪动脚步,就要离开。   高氏则是一脸愤懑的神情。   杨槿琪不像黄氏一样,她没有任何离开的动作,而是说:“母亲,事情原委是什么儿媳和二嫂刚刚已经跟您说过了。儿媳想着啊,大嫂刚刚都同意您罚去闹事的人了,想必也是愿意接受惩罚。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忘了罚她。”   黄氏已经迈开了一步,此刻一听这话,气得想上前来撕杨槿琪,可却还是有些顾虑,紧紧握着拳头,怒视着她:“三弟妹,你好毒的心肠。”   “啊?有吗?不是大嫂自己说的嘛,我可是劝着母亲不让母亲罚。然,大嫂偏说要罚,我若是不成全了大嫂,岂不是不好。我这也是在成全大嫂啊!”   高氏不知怎么想的,也不管自己被罚的事情了,开始咬上了黄氏:“对,母亲,就是大嫂撺掇我去的。”   “要是不罚大嫂的话,那么二嫂这个从犯也不必罚了。”杨槿琪道。   接下来,三个人隐隐又要吵起来。   周氏的脑袋壳又开始痛了:“够了!都别再说了。”   她刚刚本想着囫囵过去,可看着现在的情形,看来,今日不罚老大媳妇儿也不行了。   “行了,都不必再多说。老大媳妇儿老二媳妇儿都留下。既然你们三弟妹求情,我也不想让你们太丢脸,都别去厨房了,你们俩今日上午就在我身边立规矩。老三媳妇儿,你回去吧。”   杨槿琪垂头应下。嘴角泛起来一丝冷笑,她先前的确求过情,可周氏并未答应。此刻,一看黄氏要被牵连其中,立马就答应下来。   说到底,周氏还是心疼黄氏。   一涉及到黄氏,态度就不一样了。   回到小院之后,紫砚说:“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终于被夫人惩罚了。这两个人平日里总喜欢欺负您,也该让她们吃点苦头。”   杨槿琪却没有一丝欣喜的心情,一边抄《女戒》一边道:“恐怕大嫂更是恨上我了。说不定,二嫂也因着之前的事情对我多了几分恨意。最近你可以好好瞧着那边的动静。”   她这两个妯娌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不防着点儿不成。   “少夫人放心,奴婢知道。”   杨槿琪只猜对了一半,黄氏的确是更恨她了。但高氏,却把怒火牢牢锁定在了黄氏身上。   只是,之前跟白姨娘商量的事情,总有些不太妥当。   她本想着不跟柳姨娘商量,自己跟白姨娘两个人做下来这件事情。   现如今,为了确保事情万无一失,高氏找上了柳姨娘。   柳姨娘是个人精,一听这事儿立马来了精神。   她儿媳跟白姨娘就是两个蠢货,对付黄氏一个人有什么意思,一箭双雕才好玩儿啊!   不捎带上她最讨厌的周氏,多不划算。   白姨娘最讨厌的人非黄氏莫属,对于周氏,虽然讨厌,但却不敢动她。若真的有法子动她,她也不是不可以。   而高氏,因着今日的事情,对周氏新添了几分不满。   这般一合计,三个人想出来一个法子。   过了两日,杨槿琪跟林绍璟正吃着饭,一个小丫鬟来院中送了信,紫砚匆匆进了屋。   进屋后,见少夫人和三少爷正吃着饭,氛围甚是温馨,便没有打扰。   倒是杨槿琪,看着紫砚这副样子,勾起了好奇心,问:“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紫砚看了一眼林绍璟,又看了看自家姑娘,道:“也没什么事儿,您吃完再说吧。”   “我吃好了,夫人慢慢吃。”说着,林绍璟便识趣地准备离开。   杨槿琪却按住了他的手,说:“您最近吃得太少了,都瘦了,妾身看着心疼,得补补。要不,再喝一碗汤吧?”   虽口中说着商量的话,但却直接动手给林绍璟盛了一碗汤。   做完这些事儿之后,看向了紫砚:“说吧,是什么事儿?”   这却是一点避开林绍璟的意思都没有。   紫砚道:“白姨娘小产了。” 第56章 告状   杨槿琪顿时一惊:“她什么时候怀上的孩子?真的小产了?”   紫砚道:“千真万确, 大夫刚离开。”   “为何会小产?”   “听大夫说, 是劳累过度。”   “劳累过度?”杨槿琪惊讶。   “嗯, 白姨娘身边的丫鬟跑去老爷那里告状。说是夫人和大少夫人让白姨娘去立规矩才会累着的。老爷发了好大的脾气, 说要狠狠惩罚妇人和大少夫人。”   说到这里, 紫砚显得非常激动。   要不是顾忌着林绍璟在屋里,说不定脸上要带出来笑了。   听到这个说辞,杨槿琪挑了挑眉,问:“不是只有母亲让白姨娘去立规矩了吗?”   紫砚道:“这几日大少夫人见大少爷不在府上,便让白姨娘从正院回来之后去她房里立规矩,晚上也让白姨娘睡在她床边的榻上。”   杨槿琪想,白姨娘已经生过一个孩子了, 自己怀没怀孕不清楚吗?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难道是想用孩子躲避立规矩这事儿?   可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能。哪有这般蠢笨的妇人, 为了逃避立规矩拿自己肚子里最大的一个仰仗去。   若是知道坏了身子,跟周氏或者林绍钰说一声不就是了。   怎么说白姨娘肚子里的孩子都是周氏的孙子。   那日白姨娘装病,周氏也怕她怀了孩子, 立马让她回去了不说,还给她请了大夫。   白姨娘应该明白这一点才对。   那么这事儿为何还会发生呢?   想到前世黄氏把白姨娘杀了,杨槿琪顿时脸色一白。   难不成,又是黄氏从中做了什么?   林绍璟本觉得这事儿跟他们院子里没什么干系,可是, 侧头一看, 见媳妇儿脸上血色消失殆尽, 立马有些心疼。   媳妇儿真是善良, 听到白姨娘小产都吓得不行。   这若是一般的妇人,听说一直欺负她的婆母和长嫂要倒霉了,还不得高兴得跳起来。   可媳妇儿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不说,且只注意到了一个姨娘小产了。   媳妇儿可真是菩萨心肠。   林绍璟握了握媳妇儿的手,说:“你莫要担心,我差人去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啊?哦,好,好的。”杨槿琪道。   “寒风!”   “三少爷。”   “去找人问问,大哥那边发生了何事,可有出了人命。”   “是,三少爷。”   半个时辰后,寒风回来了。   林绍璟听后,挑了挑眉,进屋给媳妇儿说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杨槿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您说是柳姨娘和二嫂帮着白氏假怀孕,然后陷害母亲和大嫂?”   “对,应是这样没错。”林绍璟道,见媳妇儿似是不太信,又低声说,“当年二嫂差点小产也是用的同样的法子。”   “啊?可当年二嫂不是真的有孕了吗?”杨槿琪惊讶地问。   “的确,但设计小产在先,有孕在后。”林绍璟说。   杨槿琪瞪大眼睛看向了林绍璟,问:“也就是说,白姨娘并未怀孕?”   “应该没有。”   听到这里,对于整件事情,杨槿琪的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   简而言之,就是说柳姨娘和高氏这一对婆媳利用白姨娘摆了周氏和黄氏这对婆媳一道。   她着实没想到,高氏还能做出来这么厉害的事情。平日里看起来不像是能做出来这般筹谋的人。   不,有可能厉害的不是高氏,而是柳姨娘。   这故事,似乎,有点精彩。   忍住内心的兴奋,杨槿琪尽量语气平稳地说道:“哦,那就好,那就好。”   林绍璟看着媳妇儿的表现,把她抱在了怀里,摸了摸她的头发,又抚摸了她的背进行安抚。   他不信媳妇儿没听懂他说的。   媳妇儿一定听懂了。   可媳妇儿并未因为周氏婆媳被人整了而幸灾乐祸,只关心有没有人受伤。   遇到这般善良的姑娘,可真是他的运气。   当晚,林绍璟又是一番小意温存。   等杨槿琪睡熟之后,起身出去了。   “主子,三皇子已经回来了,皇上正打算对其进行封赏。咱们是不是做些什么?”齐少源问。   林绍璟抬手制止了属下的提议:“不必。此事进行到这里,咱们无须再管。舒妃那边的事情可以着手去做了。”   齐少源皱了皱眉,有些不理解自家主子的安排:“可……三皇子如今正在势头上,舒妃娘娘又是其生母,即便是犯了错,恐怕皇上也会法外开恩,不会对其施行过重的惩罚。”   林绍璟说了一句让人听不懂的话:“有时候,看起来是花团锦簇,实则面前已是万丈深渊。”   “啊?主子是什么意思?咱们若不去揭穿三皇子,这事儿岂不是要瞒下去了。”   “卿可还记得皇上最初属意谁去剿匪?”   “七皇子。”齐少源道,说完,立马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之前都是七皇子设计好的?”   林绍璟点了点头:“嗯。”   齐少源琢磨了一下,顿时兴奋起来:“如果之前都是七皇子设计好的话,他当初没有抢过三皇子,心中定然不平。他明明可以在三皇子去剿匪之前把这件事情揭露出来,可他并没有。以那位七皇子的心性,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说到这里,齐少源越来越兴奋,来来回回走了几步之后,接着说:“这般想来,七皇子恐怕就是要等着三皇子剿匪回来。若三皇子向皇上说明事情真相,如实报告匪徒的情况,七皇子定然没招。可三皇子并没有这般做,他得到了七皇子想要得到的东西。此事既然是七皇子设计的,他定然手中有证据。而这些证据,他完全可以拿出来,全都推到三皇子的头上。毕竟,好大喜功的人是三皇子。”   “七皇子肯定会在皇上封赏三皇子的时候拿出来证据,给三皇子致命一击!”齐少源最后总结。   总结完毕之后,继续说道:“妙啊,妙啊,咱们什么都不用做,两个人就斗起来了。属下之前还担心这事儿被三皇子占了便宜,心中不平。都怪属下见识浅薄。”   “卿不必如此说。卿只是对七皇子不了解罢了,但凡接触过这位七皇子,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提起来谢谦煦,林绍璟眼中泛着冷意。   齐少源自然也知道谢谦煦之前设计了杨槿琪和自家主子的事情,想到这位的做派,嗤之以鼻:“这等小人主子不必放在心上,即便是有秦南王给他撑腰,他早晚也会完蛋!”   林绍璟却道:“卿不可大意。”   “是,主子。”齐少源道。   说完此事之后,齐少源又继续说起来他们的计划:“……等三皇子被处罚了,舒妃作为他的母妃,定然也会被皇上训斥。这时候再闹出来舒妃早年的一些事情,定能事半功倍。”   “嗯,去安排吧。”   “是,主子。”   林绍璟主仆俩讨论的主人公之一的谢谦煦,此刻刚刚从后门进入秦南王府。   秦南王外面披着一件披风,急匆匆从内院来到了书房,见着谢谦煦,一脸和煦:“怎么这么晚过来了?你若是有什么事可以让人传信给本王,本王自会去见你,又何必如此辛苦。”   谢谦煦一脸正派:“王叔,侄儿本不欲打扰您休息,只是,事情实在是太严重了,容不得侄儿耽搁片刻。”   秦南王脸色一肃,问:“发生了何事?”   谢谦煦抬起袖子来,欲从里面拿出来东西。   抬了几下之后,又放下了。   叹了叹气,道:“哎,算了,还是不说了。”   “嗯?可是为难?”秦南王问。   谢谦煦看了看秦南王,一脸纠结的表情,说:“想必三皇兄也不是故意的,侄儿还是不说了吧。以免大家误会兄长。”   秦南王却是更加好奇了,道:“跟三皇子有关?你放心,直接说与本王听便是。一切都有本王。”   谢谦煦看着秦南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从袖子中把一包东西拿了出来,递给了秦南王。   秦南王看着手中的东西,越看,脸色越看。   最后,气急,捶了一下桌子,道:“这个混账东西,连这种事儿都干得出来!”   谢谦煦道:“王叔莫要生三皇兄的气,三皇兄一定不是故意的,定是他身边的人撺掇。”   秦南王叹息:“你就是脾气太好了!你那三皇兄抢了你的差事不说,还干出来这等事儿,你竟然还为他遮掩?不过,说起来,当初他明知是本王推荐的你,竟然还敢抢,看来是早就安排好的,怪不得呢。”   “侄儿只想着能为朝廷效力,什么都没想。三皇兄比侄儿厉害,侄儿是佩服的,让给三皇兄一点也不难过。只是有些痛心,三皇兄怎会干出来这样的事情。哎。”   “侄儿莫要难过,三皇子本就是这样一个人,从前本王就觉得他行事不够稳健,没想到如今还会这般。真是太令人失望了。你放心,明日本王就把这事儿告诉皇上,定要给他一个教训。”   谢谦煦心里极开心,但表面上却仍旧道:“王叔,这般做不太好吧?三皇兄岂不是会被父皇责罚?那可就是我的不是了。”   “你呀,跟你母亲一样,都太善良了。你母亲就是因为这般,所以才落得个那样的……算了,不提了。总之这事儿你不用管了,先去客房休息吧,明日一早再回宫去。”   “多谢王叔。”   第二日一早,林绍璟刚掀开被褥下床,杨槿琪就醒了过来。一脸笑容地服侍林绍璟穿衣洗漱吃饭。   林绍璟见媳妇儿今日如此温柔体贴,很是愉悦,在屋里多磨蹭了片刻才出门。   杨槿琪心中着急,可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什么。   等林绍璟一离开,杨槿琪终于忍不住了,立马把紫砚叫了过来,一脸兴奋地说:“快,快把昨日的事情仔仔细细地跟我说一说。”   昨日的事情她实在是太好奇了,可林绍璟一直在,她也不好表现出来。   因着心里想着这事儿,昨晚差点没睡着。   紫砚会意,赶紧把昨日打听到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说得甚是详细,足足说了两刻钟。   杨槿琪一边听一边点头,时不时还问上几句。   总之,主仆二人一个说得开心,一个听得开心,甚是愉悦。   等她们说完之后,橙画又带来了最新消息。   林将军剥夺了周氏和黄氏的管家权,暂由老夫人来管,高氏执行!   老夫人年纪大了,不怎么管府上的俗事,所以,也就是说,管家的权力挪到了高氏的头上。   这下好了,他们将军府要更加热闹了。 第57章 帖子   不仅林将军府发生了大事, 朝堂上今日也发生了要事。   就在皇上要宣布对三皇子和许将军的奖励时, 站在宗室之首的秦南王站了出来, 呈递给皇上种种证据, 把三皇子贬得一无是处。   三皇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被皇上狠狠训斥了一番。   许将军也没落着个好,步兵统领的位置被自己给弄丢了。   然,三皇子作为皇上存活下来的最年长的皇子,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这些年来,朝堂上支持他的人可不少。   纵然是被皇上罚了,也有不少人站出来求情,并把事情推到了许将军的头上。   借着这么个喘息的功夫, 三皇子在有心人的指引下,顺藤摸瓜, 很快就在这件事情中找到了谢谦煦的影子,反过来去皇上面前告了谢谦煦一状。   谢谦煦并没什么根基,三皇子这么一告, 很多人把视线放在了七皇子身上。   仔细一琢磨,当初皇上属意的人不就是七皇子么,说不定这事儿真的跟他有关。   向来不插手夺嫡的平安侯府,也趁机踩了七皇子一脚。   此刻,即便是七皇子背后站了一个秦南王, 那也不行了!   秦南王最多管着宗室, 管着他们皇家内部的事情, 再有权力也很有限。   况且, 这么多年来,秦南王深居简出,有声望,但没多少实力。   两个人互咬了几日之后,纵然三皇子被皇上训斥并剥夺了部分权力,七皇子也没落得好,好不容易在皇上面前留下的好印象又大打折扣了。   与此同时,二十多年前,舒妃害李嫔小产的事情被玉才人抖落了出来。   那个孩子落下来的时候,恰好是个男胎,若是能活下来,便会是如今皇上的长子,也就是三皇子。   李嫔小产后,太医断定再也难以怀上孩子。自那以后,便郁郁寡欢,深居简出,不到四十岁便去世了。   虽然李嫔去世了,但,李嫔的娘家还在。   李嫔的兄长如今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自从得知了这件事情之后,便在朝堂上弹劾舒妃,闹得满城皆知。   德宁帝本觉得是自己后宫的事情,想悄悄隐瞒过去。   可,李御史却坚决不干,非得让刑部和大理寺介入,查探当年的事情。   自诩是明君的德宁帝向来不斩言官,所以,即便是气,还是应了下来。   舒妃最大的靠山儿子如今也被皇上厌弃,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在兵部和大理寺插不上什么手。   即便是想插手,在见到李御史时,也得掂量掂量。   所以,舒妃娘娘就这么倒了。   作为向皇上举报她的玉才人,也没落得个好。   看着三皇子最大的靠山舒妃倒了,谢谦煦自然是非常开心。   然而,他更多的是想到了自己。   他着实没想到,秦南王竟然这般不中用。   他原以为自己能靠着他在父皇面前崭露头角,没想到根本就不行。   秦南王在重要的事情上护不住他。面对三皇子的打压,秦南王无力还击。   真的是太令人失望了!   当秦南王再次提及让他娶了秦南王妃娘家侄女,也就是工部尚书的女儿时,谢谦煦拒绝了。   工部尚书虽然品级高,但对于他争夺皇位毫无用处!   秦南王是个没用的,秦南王妃也是个没用的。他得想法子找个更好的靠山。   原本平安侯府的嫡长女杨槿琪是最好的选择,只可惜这杨家姑娘自甘堕落,宁愿选择将军府的庶子也不选他。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那么几户人家了。   他得好好考虑考虑,设计一番,确保这次一定要万无一失。   父皇的身子如今越来越差了,其他几位皇子地位也非常稳固。   三皇子即便犯了这么大一个错,可父皇仍旧没有狠狠处罚他。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若是再不努力一把,估计这辈子就跟皇位无缘了。而他若是坐不上皇位,三皇子和平安侯府到时候定会咬死他!   此刻,坐在将军府后院的杨槿琪,听到七皇子被三皇子打压下去之后,笑得极为开心。   跟紫砚感慨,近来好事儿真的是频发啊。   府里府外全都是好事儿。   府中,高氏掌家之后,他们小院有一些微小的改变。   比如,去大厨房能领到热饭菜了,各项份例也都给的很及时,不像黄氏那般拖拉。   不过,虽然他们小院没什么变化,但,府中却不一样了。   周氏作为嫡母,高氏自然是不敢虐待她。   可对黄氏就没那么好心了,高氏对付黄氏用的便是黄氏对付杨槿琪那一招。   经由厨房的指点,她给黄氏房里的饭菜全都是冷的,硬的。   黄氏身边的大丫鬟找过去时,高氏就用“人家平安侯府出来的嫡长女都能吃得下,你们翰林院这种清贫人家就吃不得了”这么一句话给怼了回去。   这可把黄氏气得不轻。   黄氏的父亲是翰林院侍讲,家中比较清贫,她的嫁妆自然也没多少。   也因此,对于林将军给平安侯府那么多聘礼一事很是在意。   杨槿琪不满公中的饭菜,可以用银钱买一些好吃的。她却没那么多的闲钱。   所以,这种日子很是难捱。   心中对于高氏这种姨娘养大的,不知礼数伺机报复的人更是恨上几分。   高氏不光对付黄氏,在柳姨娘的指点下,她在很多重要的有油水的位置上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   同时,知道自己管家也管不了一辈子,便从中捞了不少油水。   而这一个月来,因着周氏和黄氏被罚不能出门,所有的迎来送往都是高氏在弄着。   高氏被周氏和黄氏欺压了两年,也没怎么出过门。此时有了机会,见到帖子就出门。虽然不敢在外面说周氏的不是,但黄氏的她敢啊。   她从这些夫人的口中得知,黄氏这两年没少说她的坏话。   这一次,她变本加厉地说起来黄氏的不是。   尤其是,见别人喜欢听林绍钰外室白姨娘那件事儿,便添油加醋地说了起来。   她也不管将军府是否失了面子,只一个劲儿地踩黄氏。   这些日子,高氏又是忙着管府中的事情,又是忙着出门去各府走动,好不快活。   这一日,高氏又收到了一个帖子。   这帖子是晋华侯府上送过来的,高氏看着帖子上的字,瞪大眼睛,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这才确认自己没看错。   虽然侯府在京城不稀罕,她家三弟妹就是侯府,然而,她却从未去过侯府。   这几日去过的官宦家,最多就是个四品京官,哪里见过这般高贵的府邸。   而且,这晋华侯府可是馨贵妃的娘家。   后宫中后位空悬多年,馨贵妃就是后宫中位份最高的那一位。虽然没有皇后的头衔,却管着皇后应该管的一切事务。   高氏又拿起来帖子仔细看了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   心想,这侯府就是高贵,连帖子都要比旁的人家好上一些。   荷花在一旁道:“少夫人。”   高氏立马坐正了身子,假装冷静的样子,遮掩:“咳,我刚刚只是好奇,这上面的花纹是什么。”   荷花却没在意自家主子的神色,眼睛直盯着主子手中的帖子,咽了咽口水,道:“少夫人,让奴婢也看看帖子……哦,不,看看上面的花纹吧?”   荷花自小在村里长大,卖入县官家做奴婢。   不料运气好,自己跟的姑娘嫁入了京城中的高门大户,她也就跟着过来了。   要说高氏见识浅薄,荷花就更加浅薄了。   高氏看了一眼眼睛里冒光的荷花,立马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也不算太没见识,挺了挺腰背,装出来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把帖子递给了荷花。   “嗯,给,拿去看吧,只是,莫要弄脏了。”   “是,是,少夫人,奴婢明白。”   荷花看了看外面,又打开看了看里面。   看完之后,惊讶地问了一句:“少夫人,三少夫人此次也跟您一起去吗?”   高氏正喝着茶,一听这话,道:“三弟妹?我干嘛带她去?她出身侯府,又是自小在京城长大的,要是带她去了,风头还不得都被她抢光了。上次大嫂在昌禄伯府不就吃过一次亏。我可不像她那么蠢。”   荷花却指了指帖子,道:“奴婢虽然识字不多,可为了记账,却是认识这几个字。这不是就是个‘叁’么?”   高氏愣了一下,立马把帖子从荷花手中抢了过来,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帖子。   读完之后,顿时郁闷不已。   好不容易周氏和黄氏出不了门,是她出风头的时候了,结果却冒出来一个三弟妹。这帖子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让三弟妹去。   看完后,高氏顿时觉得这帖子也没那么好了,随后扔在了桌子上。   “少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高氏语气甚酸地说道:“哼,人家出身好啊。即便是嫁入了咱们府中,晋华侯府开个宴会也不忘请她。”   荷花眼珠子转了转,说:“少夫人,您不跟三少夫人说不就是了。到时候咱们去了,只推说三少夫人身子不舒服不就行了。反正三少夫人平日里也不出门,没有人会知道。”   高氏指着荷花的鼻子骂了一句:“蠢货!没看见么,人家帖子上写着呢,只邀请了三弟妹一个人。虽然帖子是送到了将军府,可人家却不是给将军府的,是给她平安侯府嫡长女的。”   越说,高氏越气,端起来茶水猛灌了一口。   荷花被训斥了一番,垂着头,思索了片刻,又道:“少夫人,三少夫人脾气那么好,又出身高贵,想来定不会计较多带一个人。”   高氏一怔,看向了荷花:“你的意思是……”   “不如,您去求一求她,让她带着您一起去?”   主仆俩对视了一眼,又凑在一起嘀咕了几句。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主仆二人商议好之后,立马带着一些糕点,风风火火往杨槿琪的小院走去。 第58章 怀疑   高氏到了小院之后, 把帖子递给了杨槿琪。   “三弟妹, 这是晋华侯府给你的帖子。”   杨槿琪接过来帖子, 打开看了一眼。   看完, 就把帖子搁置在一旁, 说:“多谢二嫂。”   高氏见杨槿琪冷静的样子,顿时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就完了?   杨槿琪不说去,也不说不去,她接下来可怎么说?   杨槿琪虽没出门,但却知道高氏最近的所作所为。   所以,见她说话事儿了,却还坐在一旁, 顿时有些不解。   微微一想,又察觉此事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明明送帖子这种小事儿派下人过来就好了, 可高氏却亲自过来了,难不成,有话要跟她说?   正在思量间, 高氏开口了。   “三弟妹,听说,这晋华侯府是馨贵妃的娘家?”   杨槿琪见高氏没直说,而是拐弯抹角,便陪着她说了起来:“对, 如今的晋华侯是馨贵妃的弟弟。”   “贵妃娘娘备受皇上宠爱, 统领后宫, 想必这侯府也定跟别的人家不同, 极为富贵。”   富贵?杨槿琪是第一次听人用这个词形容晋华侯府。   富,倒是有的,毕竟馨贵妃得宠,皇上这些年来赏赐不断。   贵……也算是有吧,毕竟是个侯府。   但从小到大,她身边的那些人提起来这个府多半都是一副瞧不起的样子。   她仔细想了想晋华侯府的样子,说:“也不算太富贵吧。晋华侯府原来并非是侯府,是馨贵妃在皇上面前得了脸,再加上如今的晋华侯立过功,才会被封了侯爵。这侯府也就是这十来年才起来的。”   说白了,晋华侯府是靠着后妃起来的,还是个新兴侯府,没什么底蕴。   跟他们平安侯府这种屹立百年的府邸没法比。   但,也不算太差。   下面的子侄们倒是有几个比较上进的,比如那位二房的公子,刚刚中了探花。   有他在,侯府若是团结一些,这底蕴慢慢就有了。   听着杨槿琪轻描淡写的话,高氏心中颇不是滋味。   原来,在她眼中高不可及的地方,在杨槿琪眼中就是这般普通吗?   想到如今两个人都是将军府的庶子媳妇儿,高氏那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自信心又回来了。   “瞧三弟妹这话说的,毕竟是馨贵妃的娘家,还能差到哪里去不成?”   杨槿琪笑了笑,说:“的确如此。”   只是,如今皇上老了,馨贵妃又没有孩子傍身,这侯府若是想继续靠着她,那就难了。新皇一旦登基,就没他们晋华侯府什么事儿了。   前世他们晋华侯府就被谢谦煦摁下去了。   但,高氏显然是不懂这些事情的,她也不想跟她说这样敏感的事儿。   听着高氏还在那里不停说晋华侯府的好,杨槿琪觉得颇为无聊。   可高氏却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也不说明来意。   忍了一刻钟左右,杨槿琪实在是忍不住了,用眼神示意橙画给高氏倒了一杯茶。   倒茶的间隙,高氏住了口,杨槿琪连忙问:“二嫂如今贵人事多,不知今日来找我可还有其他事?”   高氏见杨槿琪依旧不提帖子的事情,脸上的表情一凝,眼神也看向了被杨槿琪随手搁置在一旁的帖子,说:“也没旁的事,就是许久没来找三弟妹聊天了,想跟你说说话罢了。”   早上林绍璟起床时把杨槿琪吵醒了,她感觉没睡足,此刻有些疲惫。   此刻听了高氏这话,顿时郁闷不已。   见高氏张口又说起来晋华侯府的事情,杨槿琪又想歇着,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截了当地说:“二嫂若是有什么话要说,亦或者是想让我帮什么忙,直接说便是。咱们都是一家人,用不着这般见外。”   此刻,杨槿琪觉得,只要高氏别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她能答应的就答应一些。   高氏说了快半个时辰了,也早就忍不住了。   只是,想着最近她出门都没带杨槿琪,把她撇在了府上,这会儿再提跟着她去晋华侯府的要求,有些不好意思罢了。   这会儿,见杨槿琪眼神真诚语气坚定,顿时咽了咽口水。   眼睛再次瞥向了帖子,鼓足了勇气,问:“就是想问问,三弟妹打算去晋华侯府参加赏花宴吗?”   晋华侯府对于杨槿琪而言,并非是一个得罪不起的地方,也不是一个下了帖子她就必须得给面子到场的府邸。   所以,杨槿琪并未当回事儿,帖子也是随意放着。   去不去的,全看她心情。   且,她对此事兴趣不大,不太想去。   只是,高氏夸了晋华侯府半个时辰,又问了这么一句话……   杨槿琪稍微一琢磨,便明白过来了。   当即,杨槿琪就找了个借口,说:“我最近身子不太舒服,就不去了。”   高氏脸上立马露出来失望的神色,脱口而出:“什么?三弟妹不想去?为何?这可是晋华侯府,连母亲和大嫂都没得到邀请,你若是不去,岂不是会得罪人!”   “二嫂说的是,既如此,那二嫂便替我去吧。”说着,杨槿琪把桌子上的帖子塞到了高氏怀中。   高氏刚刚的失落顿时一扫而空,心中欢喜起来。   欢喜片刻,又冷静下来,说:“那怎么行,人家帖子上邀请的是你,不是我,我一个人去,多不好。”   “没事儿,这种事儿常有,咱们是妯娌,如今二嫂又掌家,合该替我去。”   “那也不行,不行。”高氏仍旧拒绝,像是怕杨槿琪不答应似的,高氏小声说了句实话,“万一我一个人去,人家不让我进去怎么办?”   杨槿琪看着高氏难得露出来的胆怯神情,终于明白了高氏真正的意图。   抬起来帖子看了看,琢磨了一下,她许久未出府了,想必这次能遇到不少亲戚和朋友,便说:“行吧,二嫂放心,当日我会去的,二嫂就随我一同前往吧。”   “哎,好嘞,三弟妹别怕,二嫂到时候陪着你。”   杨槿琪嘴角抽了抽。   这晋华侯府她从小到大都不知道去过多少回了,有什么可怕的?   “嗯,多谢二嫂。”   得到了杨槿琪的承诺,高氏风风火火离开了。   待高氏一走,杨槿琪把帖子往桌子上一扔,跑里间睡觉去了。   睡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快要吃午饭了才醒过来。   醒过来之后,坐在梳妆镜前,看着睡得红扑扑的脸蛋,问:“我最近是不是睡太多了?”   紫砚点了点头:“奴婢也发现了,您这两日比以往睡得多了一些。”   杨槿琪捏了捏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问了一句:“你说我会不会有了啊……”   紫砚心里一喜,问:“您感觉到了?”   杨槿琪立马打破了她的幻想:“并没有。”   “那您刚刚说……”   “啊,听母亲说的,有些妇人怀孕初期会犯困。只是,有些人还会恶心,我没什么感觉啊。”   紫砚微微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恢复过来,说:“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杨槿琪觉得兴许是自己想多了,摇了摇头:“算了,还是别请了。这几日就要来月事了。说不定是没休息好,再加上月事快到了才会如此。退一步讲,即便是真的有了,若是时日尚短,大夫也未必能诊得出来。万一不是,到时候岂不是尴尬?”   “嗯,那也行,咱们先看着,这几日若是月事不来,咱们再请大夫。”   “好。”   虽然紫砚表面上说得轻巧,其实心里并没这般淡定。   之所以在杨槿琪面前表现得不那么在意,是因为她知道自家姑娘对怀孕一事的渴望。   自从嫁给了姑爷,姑娘每次看到自己月事来了,都失望得不得了。   她怕刚刚表现出来太过紧张,会给自家姑娘带来压力。   但接下来,等到杨槿琪午休的时候,便把院中的人都召集起来,说了几项新规定。   例如,擦地时地上不能有水渍,在院中不得高声喧哗。   又去交代了厨房,但凡有可能对孕妇不利的食材,都不再给他们家姑娘用。   晚上,林绍璟回来得晚了一些,直到天黑透了,戌正才回来。   见媳妇儿还未用饭,顿时有些不悦:“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若是我戌时还未归家,你自用饭便是,不用等着我回。”   杨槿琪笑着说:“我下午吃了些点心,不饿,不是故意等着爷,爷不必愧疚。”   林绍璟摸了摸媳妇儿的头发,虽没说什么,但脸上的神情柔和了许多。   吃过饭后,林绍璟问:“今日可还顺心?”   “甚好。”   “都做了些什么?”   “唔……”杨槿琪仔细想了想自己这一日都做了什么,仔细一想,跟往常一样,什么都没做,吃了睡,睡了吃。   可总不能这般回答吧,若是说了,得在林绍璟心中留下一个多么坏的印象。   想了想,说:“看了看书,给爷新作了一件夏衣。”   实则,这夏衣是紫砚她们几个做的,她也就锁了个袖边罢了。   林绍璟却不这么想。想到自打媳妇儿嫁给他之后,时常给他做新衣裳,万分感动。牵起来媳妇儿的手,说:“不必这般,别累着了。”   “给爷做衣裳,我心中欢喜得紧,又哪里会累?”   林绍璟捏了捏媳妇儿的手,满心感动。   杨槿琪突然想到一事儿,说:“对了,今日二嫂过来了,给我送了个帖子。晋华侯府的夫人约人去他们府上赏花。”   林绍璟微微一怔,问:“晋华侯府?”   杨槿琪点头:“对。”   说完,见林绍璟脸色有些不太对劲儿,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没有。”林绍璟否认,“夫人打算去吗?”   “去吧。左右在家也无事。”   “哦,好好玩。”   “嗯。” 第59章 冷遇   接下来几日, 杨槿琪躺床上基本上就睡着了。第二日起得也晚, 倒是不像之前那般困倦了。   只是, 月事却没有来。但, 她偶尔也会有推迟几天的时候, 所以也没太在意。   这日,是晋华侯府举办赏花宴的日子。   一大早,高氏就迫不及待地敲了小院的门。   杨槿琪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看时辰,叹气。   “二嫂,这才刚过辰时您就过来了,也太早了些。”   高氏一脸笑容地说:“不早了, 不早了。我平日里去别家做客辰正就出门了。去得早好啊,去得早, 能认识更多人,多跟各家的夫人说说话。”   杨槿琪想,从前在平安侯府, 哪回出门不是巳时之后。   只是,一想到如今将军府在京城的地位,那些想要说出来的话又咽了回去。   无奈地起身,让紫砚和橙画二人给她梳妆打扮。   见高氏不停地走来走去,杨槿琪道:“二嫂, 你先去外间坐会儿吧, 我一会儿收拾好了就出去。”   高氏一想到要去晋华侯府就激动地不行, 哪里还能坐得住。   “没事儿, 我不累,你……你快些,莫要迟了。”   “好,马上就好。”   等梳妆打扮完,杨槿琪又吃了早饭,还问高氏要不要吃。   高氏急得不行,本不想吃的。然而,闻着香喷喷的早饭,忍不住坐下又吃了一顿。   毕竟,她今日起得太早,太心急,早饭用得也少。   吃过早饭后,两个人到达外院放置车马的地方时已经辰正了。   高氏自是又嘟囔了几句,杨槿琪也没搭理她,等高氏上了马车之后,自己扶着丫鬟,慢条斯理地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上之后,高氏又是一番心急,想要催着马车快一些。   杨槿琪觉得烦躁,实在是忍不住了,说了几句:“二嫂,咱们马车如今在中禹大街上,这也是唯一一条通往晋华侯府的街道。人来人往众多,万一撞到了谁,到时候一番扯皮,岂不是到得更晚了?”   高氏放下来帘子,叹了叹气。   她知道,杨槿琪说的是对的,只是有些心急,又有些紧张罢了。   “也不知那晋华侯府是何等模样。”高氏嘟囔完,看了一眼坐在面前的杨槿琪,问,“三弟妹,你应是见过的,那侯府是不是比咱们将军府大多了?”   “对,比咱们将军府大一些。”   见杨槿琪说完这么一句之后就不说了,高氏又忍不住问了起来:“那……那……大门如何……里面的陈设如何……”   杨槿琪耐着性子回答了几个之后,笑着说:“左右咱们马上就到了,二嫂莫要着急,静心等着吧。”   说完之后,见高氏还要问什么,杨槿琪突然想起来一事,提醒:“二嫂切记,到了侯府之后,尤其是见了老夫人,眼神千万不要四处乱看。”   “啊?这是何意?”   杨槿琪琢磨了一下,说:“老夫人出生贫寒,但她生了三个孩子,一个是馨贵妃,一个是如今的晋华侯,还有一个是三品大员。而晋华侯府其他两位庶出的爷,虽然母亲比老夫人身份高贵,但皆是不成器。”   “这位老夫人好厉害!”高氏感慨了一句。   杨槿琪点头:“的确是个厉害的,只是,对于门户有些……二嫂在她面前可要小心些。”   那几个字,杨槿琪虽没说完,但瞧着高氏骤变的脸色,便知她已经懂了,就没再往下说。   “嗯嗯,我知道。”高氏连忙应道。   杨槿琪没说出口的话是,这位老夫人出身贫寒,但却最是有门户之见。   最讨厌别人说她的身世问题,也最瞧不起身份低的人。   给儿子孙子找的媳妇儿也全都是高门大户。   想到往日那位老夫人对她极亲切。   而如今,她嫁给了林绍璟,还不知会如何待她。   心中对见这位老夫人的心思就淡了几分。   马车约摸行了两刻钟左右,在一条宽阔且鲜少有行人通过的街道上停了下来。   打开帘子,映入眼前的便是晋华侯府四个字。   此刻,路上几乎无人,也没有车马经过。   若不是晋华侯府大门四开,且门口的守卫穿着簇新的衣裳一副准备迎客的样子,杨槿琪甚至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时间了。   往日,她来得极晚,门口早就挤满了车马。   现在来得早,人倒是没见着几个。   把车马交给晋华侯府的仆人之后,杨槿琪拿着帖子,带着高氏入了侯府的门。   进去之后,一路行来,除了晋华侯府的下人,只看到两三个的贵妇人在一起说话,甚是冷清。   这些夫人杨槿琪虽有些眼熟,但却一个都不认识。   双方微微点头示意之后,杨槿琪便去了正院给老夫人请安。   至于那些人背后对她的指指点点,她权当没听到了。   到了客厅之后,屋里坐着几位妇人,见她进来了,眼神全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杨槿琪又朝着众人笑了笑。   这时,一位嬷嬷走了过来,朝着杨槿琪施了一礼,道:“林少夫人,您先等等,老夫人还未收拾好。”   “好。”杨槿琪应道,说罢,便站在厅堂中间等着了。   从小到大,杨槿琪这还是第一次被如此冷落。   即便是前世嫁给谢谦煦,因为她毕竟是个皇子妃,所以各家的主母长辈们对她还算客气,至少表面上过得去。   晋华侯府的老夫人是个什么性子她早就知道了,来之前她还提醒过高氏。   此刻想到在马车上对高氏的提醒,嘴角露出来一个讽刺的笑意。   高氏此刻全然忘了杨槿琪对她的交待,眼睛不停地往旁边看。   看看屋内的桌椅板凳,再看看一旁放着的花瓶样式,俨然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杨槿琪见后,微微扯了扯她的袖子,她才冷静下来。   站了约摸一刻钟左右,那位进去的嬷嬷终于出来了,朝着站在厅堂中央的杨槿琪道:“哎呦,林少夫人还在呢,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老夫人身子有些不舒服,这会儿又睡着了,您看您是先去一旁的花厅呢,还是再等……”   话没说完,就听杨槿琪道:“嬷嬷这是说得哪里话?既然老夫人身子不舒服,晚辈理应还老夫人一个清净,就不在这里打扰老夫人了。花厅在哪我知道,也不劳烦嬷嬷了。”   这一番话,把面前的老嬷嬷想要说出口的话全都给怼了回去。   杨槿琪想,想继续晾着她?做梦去吧!   皇上没两年好活了,等老皇上一死,看看这满京城还有几个人把他们晋华侯府放在眼里。   就算林绍璟如今的身份再不济,她还有娘家平安侯府护着。   她还会怕她晋华侯府不成?   说完这一番话之后,杨槿琪转身就要离开。   高氏没料到杨槿琪敢这般强硬,愣了一下,看看嬷嬷,又看看杨槿琪,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二嫂,你不走吗?嬷嬷刚刚都说让咱们去花厅了。”杨槿琪提醒。   那位老嬷嬷终于反应过来了,笑着说:“没想到林少夫人成亲了,脾气却仍旧还跟从前一样。老夫人刚刚的确吩咐老奴,说怜您辛苦,让您去花厅玩儿一会儿。但老夫人兴许一会儿就出来了,您若是愿意,也可以跟其他夫人一起,坐在厅堂里等着。”   杨槿琪听后,笑了笑,说:“不知嬷嬷是谁,听你这话像是跟我甚是熟悉,然,我却不记得见过嬷嬷?至于我脾气如何,嬷嬷又是如何得知的。久未来侯府,没想到侯府如今变化如此之大,一个奴才也敢评价起主子了。”   话说到最后,杨槿琪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了。   这位老嬷嬷本就不是老夫人身边得脸的,被杨槿琪这么一说,脸色顿时难看,板着脸道:“林少夫人,您这是什么话,老奴听不懂。”   杨槿琪理都未曾理她,又道:“槿琪自幼就读过不少书,懂一些道理,知道作为晚辈要听从长辈的话。老夫人既然说让我去花厅玩儿,我若是不去,岂不是拂了老夫人的一番好意?我自是不会做这等人。既如此,便先去花厅了。”   说完,这次是真的要走了。走之前,看了一眼高氏,问:“二嫂,还不走吗?”   高氏却不知如何想的,看了一眼嬷嬷,笑着说:“那个,三弟妹,你先走吧,我还是在这里等一等老夫人吧。咱们将军府就来了两个人,都走了,不好,不好。人家会笑话咱们的。”   杨槿琪盯着高氏仔细看了几眼,见她躲闪的眼神,看向嬷嬷时带着讨好的笑意,便扯了扯嘴角。   看来这位二嫂把她路上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也被这晋华侯府的富贵迷晕了眼。   老夫人一看就是故意为难她们,她竟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而且,一会儿各大高门贵妇就要来了,这厅堂虽大,却怎么可能还会有她一个将军府庶出媳妇立足的地方?   高氏是跟着她一张帖子来了,她们二人还同出将军府是一家人,此刻却突然背叛了她。   杨槿琪虽心中有些不悦,但还是说:“随你。”   既然高氏愿意留在这里自取其辱,那她也拦不住。   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高氏见杨槿琪走了,笑着讨好面前的嬷嬷:“嬷嬷,请问老夫人什么时候能出现见见妾身?”   嬷嬷一改在杨槿琪面前的憋屈,下罢微抬,上下打量了高氏一眼,冷哼:“就凭你,还想见咱们家老夫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说完,转身朝着后面走去。   高氏顿时傻了眼。   而此刻,厅堂里传出来阵阵嘲笑的声音。 第60章 楚垚   “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啊, 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就是说啊, 这是哪里来的土包子?刚刚就见她四处乱看, 像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刚刚走的那位就是平安侯府的嫡长女吧?都说她自甘堕落, 没想到还真的, 你们瞧瞧,如今跟她一起出门的都是什么货色。”   高氏听着耳边传来的议论声,脸色羞得通红。   想到刚刚杨槿琪极为厉害的模样,也学着她的样子吼道:“你们乱说什么呢,说谁没见识!”   一听高氏这话,一个妇人开口了:“呦!说你几句还不行了?我夫君是正五品吏部郎中,公爹是伯爵, 娘家父亲官居三品,你算个什么东西?”   另一人笑着道:“我就没什么了, 不过是跟圣上未出五服的宗室罢了。”   ……   高氏听着厅堂内等候的妇人们一个个的身份,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说她没见识她还不承认,要不是有个出身平安侯府的妯娌, 真当自己能进晋华侯府的大门?笑话!”   高氏这是第一次受到这么大的屈辱。   而这些屈辱,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得她直不起身子也快要喘不过气来。   这一刻,她无比后悔自己死活要跟杨槿琪来晋华侯府。   原来,晋华侯府这样的地方, 并非是她这种等级的人可以进来的地方。   即便是进来了, 也未必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出去还是该留下。   这时, 外面又有妇人进来了。   那妇人进来之后, 便朝着一旁的妇人们走去,一堆人嘻嘻哈哈的寒暄起来,再也没人关注着她。   高氏踟蹰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   这是她结交贵妇的好机会,她得留下来,对,就是这样。高氏心中如此安慰自己。   后面的小院里,晋华侯老夫人于氏见传话的嬷嬷过来了,笑着问:“那丫头是不是还在厅堂里站着?”   嬷嬷脸上露出来纠结的神色,犹犹豫豫地说:“没有。”   “什么?”于氏顿时问道。   “林少夫人没等老奴说完,就说不能辜负了您的好意,去了花厅。”   于氏气得拍了一下桌子,道:“这个死丫头,竟然还当自己是平安侯府的嫡长女不成?”   一直服侍在一旁的嬷嬷朝着站在面前回话的嬷嬷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了。   接着,给于氏顺了顺背,道:“老夫人不必为此生气,杨家姑娘毕竟出身平安侯府,即便是嫁给了将军府的庶子,那也是平安侯府的姑娘。只要她娘家一日不倒,就没人敢瞧不起她。”   “哼!”于氏冷哼一声,“就她这个不知礼数的样子,还好当初没让垚哥儿娶了她。若真是娶了,还不得气死我!”   “您说得是,这样的姑娘怎么配进咱们晋华侯府的大门。”   于氏又想到了之前的流言,顿时唾骂了一声:“呸!这种失了清白的人,给府上的少爷做小都不配,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老夫人说得是。”   “也不知道老大媳妇儿怎么想的,还专门给她下了个帖子。”   “老奴倒是听了一耳朵,说是琻姐儿让大夫人给她下的帖子。”   “琻姐儿?她不是素来跟那杨家姑娘不合吗,怎么还会让她母亲给她下帖子?”   嬷嬷轻声道:“琻姐儿的性子您也知道。就是因为不合,才把她叫过来的。”   “这话怎么说?”   “如今琻姐儿嫁给了公主府的嫡长子,而她却只嫁给了一个没落的将军府的庶子。您想想啊,这中间的差距有多大。昔日她瞧不起咱们家的姐儿,而如今看她还有什么底气敢瞧不起人。”嬷嬷笑着说道。   于氏明白过来之后,抚掌大笑:“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孩子,就是聪慧,像我,这一点像我!”   “可不是么,都是老夫人教导有方。”   此刻,老夫人口中的嫁入公主府的孙女也来到了府上。   到了府上之后,楚嘉琻第一件事儿就是问杨槿琪来了没,一听说她来了,甚至来不及去找自家祖母和母亲请安,便直接去了花厅。   然而,当她到了花厅之后,却发现杨槿琪并不在这里。   顿时,脸上的兴奋之色淡了几分,冲着一旁的小丫头问:“人呢?”   小丫头吓得跪在地上,道:“三,三姑娘,刚刚林少夫人还在这里的,奴婢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废物!”楚嘉琻骂道,“来人,去给我找,一定要找到杨槿琪去了哪里。”   “是,三姑娘。”   她把杨槿琪请过来就是为了羞辱她,若是见不着她,那还有什么意思?   一旁的贴身丫鬟提醒:“姑娘,咱们要不,还是先去给老夫人请安吧?”   楚嘉琻瞪了丫鬟一眼,本不想现在离开。   等了片刻,见下人依旧没找到杨槿琪的影子,便气冲冲去了正院。   此刻已经过了巳时,来侯府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于氏早已经出来,坐在了厅堂的上首,笑着跟来来往往的贵妇们说着话。   楚嘉琻进来后,跟祖母打了一声招呼,便坐在一旁跟人说起话来。   坐了一会儿之后,因为心中存着事儿,便叫上兵部尚书家的二姑娘起身离开了。   出了门,楚嘉琻小声跟陈二姑娘嘀咕:“我让母亲给杨槿琪下了帖子,没想到她今日真的舔着脸过来了。”   陈二姑娘跟楚嘉琻关系向来很好,也不喜杨槿琪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此刻听到嫁了低门小户的杨槿琪来了,顿时心喜。   “真的呀,她竟然还敢来?”   “可不是么,我还以为她没脸过来了。没成想,不仅来了,还带来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妯娌。呐,看到了吧,屋里那个,坐在最后面那个,一直想跟人说话的那个。”   陈二姑娘往里面一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可真是难看呢。”   楚嘉琻道:“看她这样子,我已经能想到杨槿琪会是个什么模样了。”   陈二姑娘说:“你说,她见了咱们会不会也像她这个没出息的妯娌一样?”   楚嘉琻挺了挺腰背,道:“那当然,也不瞧瞧她夫君的身份,难不成还敢得罪咱们不成?你祖父稍微动动手指,都能让他在兵部混不下去!”   “有道理啊!你这么一说,我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了。”   “走,咱们去找找她。她这个妯娌还在,想必她也没离开。”   “好,快走。”   两个人手牵着手,开始满府里找杨槿琪。   而此刻,杨槿琪正在客房休息。   今日起得早,刚刚又在正院站了许久,待到了花厅之后,杨槿琪就开始犯困。而花厅里面就零星地坐着几个人,她也不太想跟人说话。   她向来又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人,所以,起身就朝着晋华侯府的客房走去。   她自小就来过晋华侯府,对这里熟得很,不用人带路就能找到地方。   到了客房之后,本想躺床上歪坐一会儿,没想到歪着歪着睡着了。   杨槿琪并不知外面很多人在找她,睡了足足半个时辰才醒了过来。   这可算是把早上没睡够的时辰补回来了。   睡醒之后,便有些饿了。   “什么时辰了?”   “少夫人,已经过了巳正。”   杨槿琪摸了摸肚子,微微蹙眉:“才巳正啊。”   “您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紫砚问道,想到自家少夫人小日子推迟了几日,便问,“可是来了月事?”   杨槿琪摇头:“那到没有,就是有些饿了。”   “哦哦,您早上吃得比以往早,又分了二少夫人一半,也该饿了。那咱们去前面找些吃的。”   “嗯,也好,去花厅吧。估摸着,母亲他们应该也来了。”   “是。”   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两个人出了客房,朝着花厅的方向走去。   结果,刚走出客房的小院,饶过一个小花园,到了垂花门处,便闻到了一股子肉包子的味道。   许是因为太饿了,杨槿琪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四处看了看。   正在这时,垂花门处出现了两名男子,一主一仆。   为首那位,身着一袭白色衣衫,头戴玉簪,有一种隔绝与天地之外的出尘气质。   虽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但总让人觉得有一丝丝距离感,不敢轻易靠近。   杨槿琪不在此列。   看到来人,挑了挑眉,随后,目光挪向了仆人手中的食盒。   “飘香楼的肉包子?”   楚垚失笑地摇了摇头:“几个月不见,你鼻子还是这么灵。”   杨槿琪眼睛依依不舍地从食盒上挪开,看向了楚垚,道:“哪里是鼻子灵不灵光,这食盒分明就是飘香居的,想不知道都难。”   楚垚自是看到了杨槿琪的反应,垂眸看了一眼食盒,又看向了杨槿琪,问:“想吃?”   杨槿琪咽了咽口水,本想否认,可楚垚跟她关系极好,也不是旁人,便大方承认了:“想。”   楚垚四下看了看,指了指一旁的回廊,一行人走了过去。   坐下之后,把食盒递了过去,说:“吃吧。”   杨槿琪有些迟疑,说:“这多不好。”   “没事,吃就是了。”   “那……这吃食本来是给谁买的?”杨槿琪问,“我记得你不爱吃这些东西。”   “三妹妹。”   “楚嘉琻?”杨槿琪微微提高声量。   “对。”   杨槿琪微微蹙眉,不悦地说:“你如今都中了探花,又是翰林院的正经官员,她怎么还欺负你,指使你做这些事情。”   楚垚笑了笑,说:“你这话一出,我才发现你还是原来的你,刚刚差点以为你真如传言所说,变了。”   两个人毕竟相识多年,打小就认识。之前还差点议亲,关系很是熟稔。   杨槿琪道:“我是原来的我,但也不是原来的我了。你倒是没怎么变。还是被楚嘉琻那丫头使唤,还是这般好脾气。她如今都出嫁了,真不知道你还怕她什么。”   楚垚笑了笑,没说什么,冲着一旁的随从说:“你去外面再给三妹妹买一份吧。飘香居太远了,总归三妹妹也没说要吃哪里的,你就在后门的花酒巷子里买一份就是。”   杨槿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楚垚回过头来,说:“这下放心了?”   “嗯。”   “满意了?”   “甚合我心意。”杨槿琪笑着说。   说着,杨槿琪毫不客气地拿起来一个包子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道:“要我说,你就不该听她的。这丫头坏得很,小时候老是跟她兄长一起欺负你。”   “都是自家兄弟姐妹,无碍的。”   “你把他们当兄弟姐妹,他们就只把你当成是绊脚石,生怕你把这府中的爵位给抢去了。”杨槿琪道。   楚垚的父亲是晋华侯府的二爷,亦是于氏生的。   然而,这位二爷却比大爷要更聪慧,更有才华。   等到楚垚出生那日,天上又有异象。有那算命之人说楚垚的命格贵重,将来定能封侯拜相。   府上靠着馨贵妃就得到了这么一个爵位。若是给了楚垚,岂不是没长房什么事儿了?   因此,算命之人的这一番话在晋华侯府埋下了祸根,自那以后,长房和二房的关系越来越差。   馨贵妃和晋华侯只相差两岁,关系更好一些,也更支持长房。于氏最喜女儿,也和女儿一样喜欢长子。   这二房在府中的地位就很尴尬了。   楚垚中了探花那日,这府上不仅没有一丝喜气,看起来还像是办丧事一般。除了二房的几个人,其他脸上皆是愤怒。   所以,虽是嫡出,但有时却连庶出的还不如。   听了杨槿琪的话,楚垚却道:“这世间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若不是你的,抢也抢不来,是你的,不必争抢就能到手。”   楚垚这话,也不知是在说府中的爵位问题,还是说别的。   杨槿琪此刻已吃完了两个包子,接过来楚垚手中的一碗粥喝了起来,道:“你又来了,永远都这副样子,活该被欺负!”   楚垚却只是笑,不说话。 第61章 霸气   两个人就这般坐在回廊处, 一边说话, 一边吃东西。   一碟六个包子, 不过片刻功夫, 就被杨槿琪吃得干干净净。   等她吃完还想拿时, 这才发现食盒里已经没有了,迎着楚垚含笑的目光,脸上露出来讪讪的表情。   “我早上没吃多少,刚刚睡了一觉,就饿了。”   “嗯,飘香居的包子越做越小了。”   “对,你说得有道理。往常还能吃饱, 现在都吃不饱了。”   “嗯,一会儿宴席就要开了, 到时候可以多吃一些。”   “你说得对。”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之后,看着时辰不早了,杨槿琪还有事, 便跟楚垚告辞了。   抬脚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来传言,垂了垂眸,复又抬起来看向了楚垚。   楚垚笑了笑,说:“可是有事想跟我说?只管说便是。”   杨槿琪抿了抿唇, 纠结了一会儿, 终于还是问了出来:“我听说你屋里人有了身孕, 如今孩子生下来了吧?”   当初, 也是因为这个,她父亲才把他踢出了局。   楚垚的笑容未变,说:“传言有误,那丫头没有身孕。”   杨槿琪顿时松了一口气,说:“我就说么,平日里也没瞧见你喜欢莲蓬那丫头,怎么突然就……就……”   话说了一半,杨槿琪突然觉得不妥,连忙停住了,脸上浮现出来尴尬的笑容,说:“总之你祖母和你当家的大伯父一家本就不喜欢你,你若是先有了庶长子,以后就更不好说亲了。你……你注意着些。”   “嗯,多谢。”   虽然两个人关系极好,但如今她毕竟已经嫁人了,再说这些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便说:“那什么,我去前面看看我母亲来了没有,回见。”   “嗯,慢些走。”   等杨槿琪的背影消失在了回廊尽头,楚垚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了。   这时,一个躲在垂花门后的男子出来了,赫然便是刚刚去买包子的随从松平。   然而,此刻,松平的手中什么东西都没有。   “主子,您为何不告诉杨姑娘莲蓬怀的是大少爷的孩子。”   楚垚看着长廊的尽头,说:“说与不说,如今又有何意义?总归,她已经嫁人了。且看她的脸色,过得极好。”   “可——”   “行了,此事不必多言。”   “是,主子。”   松平有些不明白,若是主子不喜欢杨姑娘了,为何刚刚还要让人阻止三姑娘找到杨姑娘?   还专门骑快马去飘香居买了包子,在此处等着,假装偶遇。   即便心中如此想,面上也不敢露出来什么。   只安静地跟在楚垚的身后。   杨槿琪主仆二人穿过回廊之后,又绕过去一个小花园,远远就看到花厅了。   恰在这时,不远处走过来一个婢女,在看到她之后,像是见了鬼一样。   先是一怔,接着,立马转身往回跑去。   杨槿琪往旁边看了看,又往后看了看,见只有她们主仆二人,诧异地问:“什么情况?”   紫砚摇了摇头:“奴婢也不清楚。”   “嗯,先去花厅吧,不知道母亲在不在那里。”   说完,两个人忽略了这个小插曲,继续往前面走去。   眼见着快要到花厅的地方,面前却突然多出来几个人,为首的那人,便是楚嘉琻。   这一幕,颇为熟悉。前世刚嫁给谢谦煦的时候,她就没少遇到这种情况。   以楚嘉琻为首的新兴贵族没少为难她。   想到楚嘉琻现如今还在指使楚垚去给她跑腿,杨槿琪心中对她越发厌恶。   “杨槿琪,哦,不对,是林三少夫人才对。”楚嘉琻笑着说,“我差点忘了,咱们这位平安侯府的嫡长女如今嫁入了什么,什么府来着?”   后面的陈二姑娘补充:“林将军府。”   楚嘉琻接着说:“哦,对,是林将军府。要不是杨姑娘嫁过去,我还真没听说过这个府呢。大家说是不是?”   后头一个姑娘笑着说:“是啊,咱们只听过镇远将军府和威远将军府,哪里听说过还有这个将军府。”   楚嘉琻笑着说:“张家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么说,咱们昔日的平安侯府大小姐岂不是伤心死了?”   说罢,众人又笑了起来。   杨槿琪也随着众人笑了起来。   楚嘉琻笑着笑着,就看到了杨槿琪脸上的笑容,越看,越觉得瘆人,忍不住问:“你嫁到这么一个低门小户,也能笑得出来?我看你是真的疯了,傻了!”   杨槿琪脸上的笑容未变,朱唇微启,说:“我是笑啊,你们愚昧无知。也对,你们不知道林将军府是正常的。林将军府在两百多年前,也就是建朝之初便存在着,是根基深厚的大族。而你们——”   杨槿琪顿了顿,用眼神逡巡了一圈,放在了楚嘉琻的脸上,接着说:“晋华侯府也是十几年前才有的。妹妹不知,也是自然。如今你们在我面前说些无知的话也就算了,姐姐心胸宽广,自是不会嘲笑你们。只是,若是到了外面再这么说,就显得见识浅薄了。”   这一番话,把这一堆新兴贵族之女都给骂了一遍。   即便是被骂了,她们也找不出来反驳的地方。   若是说出去了,也显得她们短见。   楚嘉琻气得咬牙切齿,她着实没想到,杨槿琪都已经嫁给了一个低门庶子,竟然还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她如今可是嫁入了公主府,将来她相公最少也会有一个郡王的封号。   而她的婆婆良淑公主,当时可是怕杨槿琪祸害他们家,连忙弃了杨槿琪而选择了她。   一想到这一点,楚嘉琻脸上又渐渐露出来得意的笑容。   “林三少夫人,自古以来,高门嫁女,低门娶媳。可你却低嫁了。你别忘了,你当初可是没人要了,才嫁入了将军府。如今将军府早已经没落了,在京城中都数不上名号了,你还有什么好得意的呢?”   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杨槿琪也不再客气了,说:“诚然,高门嫁女,低门娶媳。然,嫁入高门的媳妇儿多半要小心谨慎,战战兢兢。而父亲疼惜我,自是不会像楚姑娘一样,捡着一根高枝儿,生怕别人反悔,匆匆忙忙出嫁。”   “你!你竟然敢如此说我!”楚嘉琻气急,抬手就要冲着杨槿琪招呼。   杨槿琪一把抓住了楚嘉琻的手腕,说:“我为何不敢!是谁先辱我婆家,又是谁先言语间讥讽我?别以为嫁入了公主府所有人都要供着你。在我杨槿琪面前,你还不配!”   说罢,一把甩开了楚嘉琻。   她前世就是太在意脸面,太蠢了,别人才会、才敢羞辱她。   其实,若她不给别人机会羞辱,也没人敢羞辱她。   毕竟,除了是将军府庶子媳妇儿,她还是平安侯府的嫡长女。   只要她娘家在一日,这些人在她面前就要矮一日。   杨槿琪一旦霸气起来,就没其他人什么事儿了。   这些人从前也不过是陪在一旁坐着,根本就跟杨槿琪搭不上什么话。   此刻见杨槿琪还跟从前一般骄傲,顿时气势弱了下去,默默往后面退了几步。   人家连馨贵妃的侄女都不怕,又岂会怕她们这些人。   楚嘉琻见自己的好友们不仅不帮着她,还想要退缩,气得不行。   想到杨槿琪如今的身份,气急了讥讽:“杨槿琪,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平安侯府再厉害,也跟你无关,你可是出嫁女!你如今就是个将军府庶子媳妇儿,而我却是公主府的儿媳。”   杨槿琪淡淡瞥了楚嘉琻一眼,凑近了,低声说:“那又如何,你那亲事不过是我不要的罢了。既然捡着了,就赶紧捂好了。别再说出来丢人现眼了!”   “你,你,你竟然敢如此说!”   “我为何不敢?虽然这事儿发生在两年前,但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怎么,时间过去的久了,你就忘了不成?”   楚嘉琻突然想起来之前的传言,脸色变得难看极了。   “看来你是想起来了,既然想起来了,以后就莫要在我面前说些让人烦心的话,若我心情不好了,就不会给你留面子了。”杨槿琪说道。   说罢,微抬下巴,往花厅走去。   挡在面前的贵女们默默让出来一条道。   楚嘉琻见杨槿琪要离开了,而她今日本想找杨槿琪的麻烦,却被杨槿琪羞辱了一番,以后还怎么在这些闺蜜之间抬起头来。   想到这里,大吼一声:“杨槿琪,你莫要得意,我夫君可是公主之子,将来最少是个郡王,而我将是郡王夫人。至于你,以后就是个八品小官的夫人。到时候我定要你跪在我面前认错,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杨槿琪停住了脚步,看向了楚嘉琻,脸上带着怜悯之色,淡淡说:“那也得当上再说。”   到那时,林绍璟就是皇上了,能不能当上郡王,还不得林绍璟决定。   至于郡王夫人?还不是得乖乖跪在她面前。   一想到这一点,她就觉得楚嘉琻万分可怜,都不忍心说重话了。   “杨槿琪,你什么意思!”身后传来楚嘉琻气急败坏的声音。   “字面上的意思。”   “你……你就是嫉妒我。”   呵呵……杨槿琪走入花厅了,没再搭理她。   走入花厅后,许是大家都看到了她刚刚的表现,见她进来了,极为安静。   不论是姑娘家 ,还是妇人们,没有一个人说话,全都不着痕迹地看她。   杨槿琪如同视察领地的主人一般,扫视了一圈,没找到她娘家的人。   这时,她注意到了身侧正瑟瑟发抖的丫鬟,仔细一瞧,这丫鬟正是刚刚看到她之后就逃跑的丫鬟。   想到刚刚的事情,想来,这丫鬟应该是发现了她的行踪,去给楚嘉琻通风报信了。   她也不欲计较,而是问道:“平安侯府的女眷来了没有?如今在哪里?”   那小丫鬟吓得不敢讲话,直摇头。   杨槿琪叹气,直感慨这晋华侯府的仆人跟主子一样,都不讲规矩不说,惹事儿却又怕事儿。   这时,一旁的一位姑娘开口了:“我刚刚看到平安侯夫人在湖边的小亭子里跟长公主和熙国公世子夫人说话呢。”   杨槿琪笑着说:“多谢这位妹妹。”   “不客气。”   接着,杨槿琪便带着紫砚朝着湖边的小亭子走去。   去湖边的小亭子要穿过一个长廊和一个小花园,不过,杨槿琪知道一条近道,只需要走一段夹道,穿过一个跨院就行。   刚刚带着紫砚穿过夹道,这时,杨槿琪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赫然就是杨妡,此刻,她正跟一名男子站在一起,且靠得极近。而他们身侧,空无一人。   杨槿琪顿时皱了皱眉。走近了一些,待那男子转头,杨槿琪才看清楚是谁。   六皇子?   一时之间,杨槿琪有些没反应过来。   杨妡不是喜欢三皇子么,还跟七皇子来往过密,怎么又跟六皇子扯到一起去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第62章 谈心   躲在暗处, 杨槿琪仔细看了看杨妡的脸色, 那含情脉脉的样子, 一看便知是动了春心。   杨妡为何突然跟六皇子这般熟稔了?   两个人似乎面对面说了不少话。   虽然六皇子没怎么说, 但能看得出来, 对杨妡说的话非常感兴趣,时不时的侧头看她一眼。   杨妡不是喜欢三皇子吗?什么时候移情别恋了?为什么又会移情别恋?   她难道不知道六皇子要跟卫絮茹成亲了吗?   正这般想着,她竟然看到六皇子把手放在了杨妡手上。   六皇子这个色胚!   就在杨槿琪忍不住,怒不可遏地想要冲出去的时候,卫絮茹突然出现在了视线范围内。   顿时,杨槿琪又退回到了原地。   六皇子的手很快就从杨妡手上挪开了,脸上的笑意不减。   虽然她听不清楚那三个人究竟说了什么, 但场面看起来一度非常尴尬。   过了没多久,六皇子就离开了。   当六皇子消失在跨院门口的那一刻, 卫絮茹抡起来胳膊给了杨妡一巴掌。   紧接着就骂了两个字。   虽然那两个字杨槿琪没听见,但卫絮茹是正面对着她的,口型很好分辨。   说的是“贱人”。   杨槿琪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卫絮茹这般模样。   她一直不喜欢卫絮茹, 觉得她常常满口的琴棋书画之乎者也,装得再清高不过。   到了后来,得知她婚前便跟六皇子做出来那等事儿,再想想她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清高,更觉恶心, 也更加厌恶她。   只是, 她着实没想到, 卫絮茹还有这样的一面。   动手打人, 张口就骂。   够狠!   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辱骂。   听不见,但能从卫絮茹激动的表情中看出来。   杨妡也不是吃素的,板着脸,跟卫絮茹吵了起来。   虽然中间几度想要动手,然而,卫絮茹身边有丫鬟,但她没有,所以并未能成功。   约摸过了一刻钟左右,卫絮茹高昂下巴,带着丫鬟离开了这里。   杨槿琪在这里站了太久了,慢悠悠从夹道里出来了。   杨妡正站在原地,紧握双拳,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听到后面的声音,立马回头,厉声问:“谁?”   此刻,她的脸上有一个大大的巴掌印。   待看到来人是杨槿琪时,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杨槿琪从来就没怕过杨妡,前世不怕,现在也不怕。   所以,看着杨妡这副神情,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   “妹妹这是被人打了?”   杨妡立马捂住自己的脸,瞪了杨槿琪一眼:“姐姐这是在看我笑话?”   杨槿琪嘴角微扯,露出来一个讥讽的笑,说:“那倒不是。我是觉得啊,你丢人现眼!真不知道父亲怎么想的,又把你这个祸害给放了出来。除了会给平安侯府抹黑,你还会做什么?”   杨妡脸上的神色百般变化,最终,说了一句:“姐姐看到妹妹被人打了,竟然不知道帮着妹妹不说,还嘲讽妹妹,这若是让爹爹知道了,你觉得爹爹会怎么想?”   杨槿琪觑了杨妡一眼,说:“你被打完全是咎由自取。六皇子本就要跟卫絮茹定亲了,你还在中间横插一杠,这是为何?你还有脸跟我提爹爹?若是爹爹知道你跟六皇子勾搭在一起,你说爹爹会怎么做?你也知道,爹最讨厌咱们几个跟皇家扯上关系。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竟然还敢反咬我一口?我看,你还是不要出门了,免得在外惹祸!”   说罢,杨槿琪往外面走去。   这时,杨妡看着杨槿琪的背影,轻声说:“姐姐自诩了解爹爹,那你也应该知道,爹并非不想参与夺嫡,只是拿不定注意罢了。”   听了这话,杨槿琪身形一顿,立马回头看向了杨妡,眼神极尽冰冷之色。   “胡扯!”   “姐姐何必生气,这里只有咱们几个人,不会被外人听到。”杨妡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了杨槿琪的面前,“若是爹爹没这个心思,那么为何从小就培养你,想让你做太子妃呢?如今之所以放弃了,并非因为爹爹不想参与其中,而是爹爹根本就不知道最终哪位皇子会荣登大宝!”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撕烂你的嘴!”杨槿琪眯了眯眼,威胁。   “不说就不说吧,总之,我想以姐姐的聪慧,再加上我的提点,定然是明白了。”杨妡说道。   杨槿琪正想说杨妡几句,突然,她想到了一点。   杨妡先是勾搭三皇子,现在又在勾搭六皇子。   杨妡勾搭三皇子的时候,三皇子当时气焰正盛,而如今,三皇子因为京郊剿匪的事情被皇上厌弃了。   六皇子最近倒是在朝堂上渐渐显露了一些。   再加上,前世,杨妡入了谢谦煦后宫。   也就是说,她这位妹妹这是看谁得势就要勾搭谁?   重活一世,她原以为杨妡的真爱是谢谦煦,在看到她跟三皇子搅在一起的时候还觉得不可思议。   现如今,看到她跟六皇子在一起,更是觉得莫名其妙。   可想通了这一点之后,这才发现,杨妡并非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原来,她一直想嫁的是最高的那个位置。   这倒跟她前世想的差不多。   这般一想,前世,谢谦煦的头顶可是绿油油的。   “妹妹可真是艺高人胆大,志存高远!”杨槿琪感慨道。   杨妡和杨槿琪自小一起长大,杨槿琪的心思永远都停留在表面上,很好懂,几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想做太子妃,想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其实,不仅杨槿琪有这个心思,她也有!   她自小就讨厌杨槿琪,所以,她想要成为比杨槿琪更厉害的人,把杨槿琪取而代之!   此刻,虽然杨槿琪的感慨看起来没头没脑的,但杨妡还是明白了。   “姐姐既然自甘堕落,那么爹爹的心愿就只能由妹妹来完成了。”杨妡微抬下巴,得意地说。   看着杨妡得意的样子,杨槿琪心中冷哼。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实现了!   “杨妡,如今我这般惨,可少不了你的‘帮助’,若有朝一日我得势了,你猜我会如何回报你?”   杨妡没想到自家嫡姐竟然还如同以往一样天真,笑着说:“姐姐,你如今是将军府庶子媳妇儿,你最多就是把嫡支打压下去,继承家业罢了。哦,不对,最多能成为将军夫人。这身份,别说是跟太子妃相比了,你连大嫂都不如!”   杨槿琪本想怼回去,可看着杨妡跟平时不一样,近乎疯狂的样子,扯了扯嘴角,眼神中露出来不屑的神情:“你真当你能实现?你不过是家中的庶女罢了,即便是嫁给了皇子,也就只能做小!有些事情,我可以,但你不可以!”   说完,又看着杨妡愤怒的眼神,说:“还有,即便是你嫁过去了,也不会有人帮着你。兄长们,是我的兄长。而你……什么都不是!”   说完,不再搭理杨妡,转身离去。   去湖中小亭的路上,杨槿琪脸色沉了下来。   其实,杨妡有一件事没说错。那件事情,也是她一直知道,却不敢承认的事情。   父亲他,一直有一颗想要往上攀爬的心,一直都想把家中的女儿嫁给未来的皇帝。   祖父也是看出来这一点,才常常跟父亲意见不合,才会把长兄待在身边教养。   他们平安侯府的势力已经够大了,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府邸,可爹爹表面上说着不参与夺嫡,实则心中也游移不定。   要不然,爹不会在听了皇上的话之后,便想要留着她,把她嫁给皇子。   要不然,爹也不会在她嫁给了林绍璟之后,故意纵容杨妡。   要不然,爹也不会在前世那般支持谢谦煦。纵然有她的哀求,可爹也有这种心思。   爹之前之所以因为杨妡和三皇子接触而发怒,是因为不看好三皇子吧。   若是爹知道杨妡跟六皇子接触呢?   走到湖边,看着这一池湖水,杨槿琪陷入了沉思之中。   想了许久,突然笑了起来。   不,还是不一样的。   她是嫡女,是正妃。可杨妡是庶出的女儿,即便是能嫁入皇子府,也只会是侧妃。   作为一个聪明的政客,势必不会在一开始就全力支持自己庶出的女儿。   毕竟,女儿不是正妃。做再多,或许最终也只是给正妃铺路罢了。   她爹一定会在这位皇子登上皇位,等杨妡生了儿子之后,再做筹谋。   这还得有好几年的时间。   而到了那时……说不定林绍璟早就成为皇上了,再不济也能恢复身份了。   这般一想,又觉得这些烦恼都不算什么了。总之,有林绍璟在,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风一吹,杨槿琪觉得浑身舒爽。   看着远远走过来的母亲还有长公主一行人,连忙快步迎了上去。   “见过长公主,见过世子夫人,见过母亲。” 第63章 醋意   长公主打量了杨槿琪几眼, 笑着说:“槿琪来了啊, 看这神色, 可见日子过得不错。”   杨槿琪听后, 道:“嗯, 婆家仁厚,夫君体贴,日子过得很是顺遂。”   长公主从女儿清荣郡主那里听说了杨槿琪的事儿,也从刚刚平安侯夫人口中得知了杨槿琪的现状。   听她们二人说杨槿琪很满足现在的生活,她原本是不信的。   以为平安侯夫人是在故意撑面子,如今看着杨槿琪的脸色,却是信了几分。   一个人过得好不好, 从脸上就能看出来。   杨槿琪的脸上不仅没有一丝忧郁之色,反倒是脸蛋红晕泛着光泽, 一副心情甚好的样子,似乎还胖了不少。   这平安侯府的嫡长女,看起来似乎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没了那么多棱角, 也温柔了许多。   想到刚刚嫁入福远侯府的女儿,长公主叹了叹气。   女儿这才嫁过去几个月,就哭着跑回来两次了。   即便是嫁入了侯府又怎样,若是女儿过得不顺心,嫁给谁都没用。   这般一想, 再看向一旁的平安侯夫人时, 满脸的羡慕。   果然, 平安侯夫人说得对, 娘家势大,不需要嫁个高门,低门有低门的好,日子过得顺心。   想他们长公主府也不需要给女儿嫁个高门,天底下也没几个府邸比他们更高。   只是,谁让女儿喜欢呢……   看着杨槿琪笑着跟平安侯夫人说这些日子以来的事情,长公主实在是太羡慕了。   等快要到用膳的地方,长公主实在是忍不住,把杨槿琪叫到了一旁,说道:“槿琪,本宫知道你跟糖糖关系好,你能不能去看看她,或者你们一起说说话。”   杨槿琪顿时惊讶不已:“糖糖怎么了?”   长公主琢磨了一下,遮掩:“也没什么,只是,刚刚嫁人,可能还有些不习惯。”   杨槿琪看着长公主的脸色,仔细想了想前世的事情,顿时便明白过来了。   当年,谢谦煦逼着福远侯府休弃清荣郡主,虽然世子没答应,可他的父母,福远侯府的侯爷和侯爷夫人可是答应下来了。   而且,她恍惚间记得,前世她在抱怨谢谦煦身份太低的时候,清荣郡主也抱怨过她家婆母。   想到这里,杨槿琪道:“您放心,过几日我便约她一起出来说说话。”   长公主笑着说:“嗯,多谢你了。”   杨槿琪道:“长公主哪里话,我们相识多年,是再好不过的朋友了,也是我粗心,府中事多,许久没见糖糖了。”   “你真是越发懂事了,跟从前不一样了。”   “嫁了人,总是会变。”   长公主心中哀叹,女儿从前也跟这平安侯府的嫡长女一般,可如今,嫁了人,平安侯府的嫡长女变了,可她的女儿却没变。   长公主虽然希望女儿永远无忧无虑,肆意生长。   可为了女儿将来着想,她希望女儿也能如平安侯府的嫡长女一般,改变一些。   中午,吃过饭之后,杨槿琪便跟母亲和嫂嫂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坐在一起说话聊天去了。   韩氏许久未见女儿了,想到将军府的周氏、黄氏、高氏这些人时常欺负女儿,又想到不让人省心的婢女,本以为女儿日子过得很是艰难。   没想到,女儿似乎比之前还要开心快乐了。   刚刚时间短,她没仔细瞧。   此刻一看,感觉比上次还要圆润了一些,皮肤泛着光泽。   显然,日子过得不错。   “姑爷待你如何?”   “甚好。”   “虽然你爹爹时常对姑爷不满意,但你兄长总说姑爷是个好的,将来能有大出息。”   杨槿琪笑了笑,说:“大哥慧眼如炬。”   韩氏点了点女儿的额头,笑着说:“你倒是不客气,你大哥说什么你就全盘接着。就你大哥那水平,他的眼光能信?”   杨槿琪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江氏,笑着跟韩氏说:“母亲,很多事情,大哥不是做不来,只是不愿去做罢了。都是母亲生的,能差吗?大哥在我心中可是最厉害的!他说的话,我信。”   韩氏笑着看了一眼儿媳,说:“听听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夸她大哥呢,还是在夸自己相公,也不知道害臊。”   “女儿是在夸母亲呢,把我们兄妹几人生养得这般好。”   几个人又是一番笑闹。   韩氏叹息:“娘算是看出来了,姑爷是个好的。从前娘还以为分家前你得受些委屈,可如今看来,姑爷是个有本事的,虽然他差事办得不好,内宅的事情倒是给你处理的好。这样的话,你也能少受一点委屈。等熬到分家,再给姑爷找个简单的差事就行了。”   杨槿琪一听母亲放心她的同时又在忧愁林绍璟的差事问题,连忙说:“母亲,您不必如此。相公他自有打算,您很是不必操心。”   “哎,儿女都是愁啊,娘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江氏在一旁插了一句:“儿媳倒是觉得妹婿是个有本事的,兴许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江氏之所以能猜到,完全是因为她也有个这样的丈夫。   杨槿平在劝不了他爹隐藏锋芒后,便自己隐藏起来,所有的差事都如同他的名字一般,表现平平。   江氏虽然不知道自家相公如何想的,但她却知道相公不像表面上这般平庸。   而从种种表现来看,妹婿似乎也在隐藏。   内宅之事向来没那么简单,妹婿既然能把内宅的事情处理得游刃有余,那么差事上定然也不会如此不济。   韩氏看了长媳一眼,似是有些不信和疑惑。   杨槿琪也看了江氏一眼,笑着说:“嫂嫂说得对。”   为了让母亲放宽心,杨槿琪继续说道:“母亲,您想想,他一共兄弟四人,两个嫡出。公爹本就喜欢他,婆母和祖母也因此对相公诸多不满。若是他再在差事上表现得好,婆母他们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付相公呢。还有柳姨娘和林绍岚那边,也不会放过相公。”   韩氏微微蹙眉,问:“真的是这样吗?”   “自然是的。总归我跟相公都不想要将军府,倒不如表现得平庸一些,不碍着别人的眼就是了。管别人怎么争呢,总之跟我们无关。等到分了家,相公自然会好好表现,不让爹娘失望。”   韩氏叹气:“要真的是这样,娘就放心了。”   杨槿琪心想,等到林绍璟的身份揭开,她母亲估计就不仅仅是放心这么简单了。   “放心放心,他定不会让人失望。”   女人们聚在一起,可不怎么喜欢聊男人的差事。所以,说了几句之后,便转移到了女人身上。   “对了,你成亲数月了,姑爷屋里也没有旁人,你这身上怎么还没有动静?可是你们之间……”   即便是面前的人是自己的母亲,跟人说起来这等私密的事情,杨槿琪脸色还是不自觉的红了起来,害羞地道:“没有,我们挺好的。”   “那是怎么回事?月事可正常?”   杨槿琪点头:“正常。”   “可需要母亲给你请个大夫看看?”   杨槿琪摇头:“不用了,母亲,这才成亲几个月,用不着。”   “你啊,怎么用不着了。万一有什么问题,还是得及时看看才好。”   杨槿琪见母亲担心,连忙说:“好好,若是过几个月还是没动静,母亲就让人来看看,可好?”   见婆母还是有些不放心,江氏在一旁道:“母亲放宽心便是,姑爷待妹妹这般好,两个人迟早会有孩子。说不定呐,妹妹此刻腹中已经有了。”   “你呀,就是会说好话宽我的心。”   杨槿琪不自觉的摸了摸肚子,心想,要是这次真的有了就好了。   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娘几个不过是聊了一个时辰左右,便要分别了。   杨槿琪看着母亲和嫂嫂上了马车,这才转身去了将军府停放马车的地方。   上了马车之后,看着一脸郁色,跟来时的兴奋完全不同的高氏,杨槿琪没做声,坐在了一旁。   刚刚跟母亲说了许久的话,她这会儿也累了,若是高氏不想说话,她也不想开口。   就这样,杨槿琪靠着马车的后面闭目养神,高氏就低头看着下面,亦或者看一眼杨槿琪,心情复杂。   这一整日,她虽然见到了许多这辈子可能都见不着的贵妇人,可却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视。   她原以为一切都是婆母周氏的错,周氏怕她抢了她们的风头,所以不带她出门。只要她出了门,定能如鱼得水,结交贵妇。   之前去的几个府邸,也证实了这一点。   可现在她才发现,自己之前结交的人身份都不够高。   真到了更高一层的身份,是她这种人企及不到的。   也怪不得,人家晋华侯府下帖子直接点名要杨槿琪,连她婆母和长嫂的面子都不给。   那是因为,人家根本就不需要给。   现在,她深刻地发现自己和杨槿琪之间的差距有多么大。   杨槿琪敢当众辱骂晋华侯府嫡出的姑娘,对此,晋华侯府的人不仅没敢报复,还对她更加恭敬。   可她却连跟这位嫡出姑娘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人家早已经嫁入了公主府,瞧不上她这样身份的人。   她原以为大家同为庶子媳妇儿,是一样的,甚至她还隐隐约约高杨槿琪一头。   可这一日方知。没用的,这或许在低等人家有用,可一旦到了更高一层的人家中,人家根本就瞧不起他们将军府,能瞧上的也就只有杨槿琪的娘家,平安侯府。   她也终于体会到了柳姨娘为何那么想让她给杨槿琪套近乎,为什么会费心机给爷找杨槿琪身边的丫鬟当姨娘。   这平安侯府出来的丫鬟,比一般小门的庶女还要得脸啊。   一路上,大家一直这般沉默。等到了将军府,杨槿琪笑着跟高氏告别,回了内院。   回到内院后,紫砚问了一句:“少夫人,您明明怀疑自己有了身孕,为何不跟夫人说?”   杨槿琪道:“我不过是怀疑罢了,若没有怀孕,岂不是会让母亲空欢喜一场?倒不如确定了再说。”   “原来如此,少夫人说得有理。”   “嗯,我先睡会儿,半个时辰后叫我。”   “是,少夫人。”   天色擦黑时,林绍璟回来了。   此时,杨槿琪刚刚起来,正在院子里醒神儿。   见林绍璟回来了,立马上前去迎接了。   林绍璟见媳妇儿似乎异常欢喜,抿了抿唇,没说话。   接着,杨槿琪便让厨房上饭了。   杨槿琪今日挺开心的,可她觉得林绍璟似乎有心事。   等吃完饭后,两个人在一旁坐着看书。   想到之前她起到了一些作用,杨槿琪便忍不住问道:“爷今日可是有心事?”   林绍璟回答:“没有。”   杨槿琪心想,没有吗?虽然林绍璟依旧如往常一般板着脸,可她就是觉得他似乎不太开心。   想到这里,她主动跟林绍璟说起来今日去晋华侯府的事情。   林绍璟虽然没有插话,但能看得出来,似乎听得很认真。   等杨槿琪说得口渴了,给她递了一杯水。   问了一句:“听说夫人今日还见到了晋华侯府的四少爷?” 第64章 夸赞   晋华侯府的四少爷?杨槿琪先是愣了一下。很快, 反应过来林绍璟说的是谁。   她跟楚垚太过熟悉了, 以至于忘了他是行几。   “见过。”杨槿琪道。   林绍璟见媳妇儿说过这两个字之后就没再往下说了, 心里有些不舒服。   想到探子来报, 媳妇儿跟这位少爷在一起说了约摸两刻钟的话, 顿时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夫人跟这位四少爷很熟吗?”林绍璟问。   其实他不想问的,可不知为何,有些在意,忍不住问出了口。   杨槿琪本来没多想,一听林绍璟问,突然想起来,前世就是楚垚帮忙, 把信送到了林绍璟的手中。   那时楚垚向她保证,能把信送入林绍璟的手中, 送完信之后,就没再回来。   这般一想,又觉得这两个人说不定前世就是认识的。   想到这些, 此刻她便以为林绍璟是有事想找楚垚,连忙说:“嗯,挺熟的,我们从小就认识,大概有十来年的交情。”   林绍璟看着媳妇儿提起来这位四少爷一脸喜悦的样子, 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他刚刚就不该问出来。   “哦, 原来夫人跟楚少爷认识这么多年了。”   仔细算起来, 他跟媳妇儿认识了才不到半年的时间。   “是啊。”杨槿琪点头, 见林绍璟一直不说出来要帮什么忙,便主动问道,“您可是有事找他?”   林绍璟说:“没有。”说完,端起来桌子上的一杯茶,一饮而尽,掩饰自己的想法。   “哦。”   “夫人似乎跟晋华侯府的姑娘关系平常,跟这位少爷关系倒是极好。”   “是啊,主要是楚垚生出来的时候天有异象,又被那算命的说他是家族繁荣的希望,自此便被大房的人厌恶上了。再到了后来,我们俩差点订——”   说到这里,杨槿琪立马住了嘴。   她今天真的是太开心了,以至于飘了,差点就说出来不该说的话。   “嗯?”林绍璟抬眼看向了她。   看着林绍璟的神色,杨槿琪顿时感觉压力倍增。   想到林绍璟刚刚问过的问题,突然,她有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测。   难不成,林绍璟吃醋了?   这……这不太可能吧?   林绍璟怎么可能会吃醋呢?一定是她想多了。   不管是不是吃醋,杨槿琪都没打算继续说下去,笑着说:“没什么,就是关系挺好的。”   “哦。”林绍璟道。   说完,端起来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杨槿琪发现,林绍璟的心情似乎突然变得不太好。   难道真的是因为楚垚?   约摸过了一刻钟左右,杨槿琪见林绍璟依旧在不停喝茶,面前的书也没翻一页,思索了一下,走到他身边坐下了。   抱着林绍璟的胳膊,说:“相公,其实晋华侯府的帖子是他们府上的三姑娘让人给我送过来的。良淑公主曾想要来府上提亲,被我父亲拒了。如今三姑娘嫁入了公主府,便想着在宴席上羞辱我几句。”   见林绍璟脸色冷了下来,杨槿琪接着说:“我到了之后觉得困倦,便去一旁歇着了,出来的时候正好见到楚家四少爷提着包子经过。听说那包子是三姑娘让他买的,我便抢了下来,出了一口气。相公,你觉得我厉害吗?”   林绍璟看着媳妇儿一派天真的样子,觉得她有点傻傻的,但又觉得,傻得可爱。   于是,违背良心说:“厉害。”   “嘻嘻,我也觉得自己厉害。不过,我再厉害也没有相公厉害。相公是全天底下去厉害的人,谁都比不了。”   “咳,真的?”   “自然是真的,相公是最厉害的人,我最喜欢相公了。”   向来冷静的林绍璟听到媳妇的表白,也有些不冷静了。   身体微微僵硬,耳朵也渐渐红了起来。   杨槿琪看着林绍璟的变化,渐渐放心下来,不过,为了解除危机,又说了最后一句:“有些人啊,虽然认识了很多年,但没感觉就是没感觉。但有些人啊,比如相公,只看了一眼,我便喜欢了。”   这句话对于林绍璟而言无疑是非常重要的一击。   看着媳妇儿真诚的眼神,林绍璟并未质疑这句话的真假。   毕竟,自打第一次跟媳妇儿见面,媳妇儿就说要嫁给他。   看着面前黑如宝石般闪烁的眼神,微微张开的嫣红小口,林绍璟忍不住亲了上去。   只是,当林绍璟想再有进一步动作时,却被媳妇儿阻止了。   林绍璟红着眼,看着媳妇儿,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那个……那个……我这几天不太方便。”   杨槿琪有些不敢看林绍璟的眼神。   她刚刚点火的时候只想着如何解除林绍璟对她的不喜,完全没想到后面的事情。   忘乎所以,沉浸其中,也忘了……   这会儿,在紧要关头,才想起来自己可能怀了身孕。   林绍璟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般,冷静了许久,道:“咳,我去沐浴。”   “哦,好,我让人给你烧热水。”   “……不必了。”   说着,林绍璟离开了卧室。   林绍璟一走,杨槿琪就害羞地扯过来一旁的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等林绍璟从外面重新回到卧室,却发现媳妇儿已经睡着了。   看着媳妇儿红扑扑的小脸,捏了一下,低声道:“调皮!”   说罢,掀开被子,躺到床上睡觉了。   第二日一早,杨槿琪醒过来之后,林绍璟已经不见了。   虽然昨晚睡得早,可杨槿琪早上却丝毫没被吵醒,睡得很熟。   吃过早饭,想到长公主昨日的话,便让人去福远侯府给清荣郡主送了一封信。   没想到,半个时辰后,橙画就回来了,同时还带回来一个消息:“郡主跟奴婢一起来了,就在门外等着。”   杨槿琪顿时惊讶得不得了,思索了片刻后,便去找高氏了。   高氏比周氏好说话,什么都没问,就让杨槿琪出门去了。   等出了门,上了马车之后,看着清荣郡主的脸色,杨槿琪担忧地不得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哼!还不是我婆母,你是不知道,她这个人有多么讨厌!我今日出门之前跟她大吵了一架,甩袖子离开了。她爱跟世子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我是不伺候了!”   杨槿琪看着清荣郡主气极的模样,想了想,跟紫砚道:“去跟车夫说,去琴雨阁。”   清荣郡主虽然还在气头上,但,一听到这个地方,顿时惊讶:“怎么又去那里,那里一点意思都没有,你难道忘了吗,咱们上次分明去过的。”   “至少那里安静,方便说话。”杨槿琪笑着说。   清荣郡主想到那个地方,顿时不说话了。   过了片刻后,想到家中的婆婆,又忍不住想要抱怨。   杨槿琪听着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立马把手指放在了唇上,说:“嘘!”   “嗯?”   “你听听外面,全都是人,万一听去了,于你的名声不利。”   清荣郡主立马反驳:“我还怕他们去说不成?我自小到大怕过谁啊!爱说说去,本就是她做得不对,我说几句又怎么了?”   杨槿琪摇了摇头,低声道:“那你不怕世子夹在中间难做?”   一句话,点到了清荣郡主的面门。   清荣郡主的气焰一下子弱下去很多,小声嘟囔:“要不是为了他,我能忍这么久么。”   杨槿琪握了握清荣郡主的手,安抚:“那就再忍忍,等到了地方,安全了再说。”   约摸两刻钟后,马车在琴雨阁门口停了下来。   杨槿琪甫一出现,便有侍女引着她往里面走去。   跟上一次一样,引着她绕了几个圈,往最里面走。   杨槿琪心里掀起了层层波澜,她感觉自己猜对了,这地方定然是跟林绍璟有关。要不然,这些人不会这般对她。   待看到里面的假山流水亭台楼阁时,清荣郡主惊讶地道:“咦?这里面竟然别有洞天。”   “是啊。”杨槿琪笑了笑。   接着,刚刚那位侍女出去了,有另一名侍女引着二人往楼上走去,去的房间赫然便是上次她跟林绍璟来过的房间。   清荣郡主再次问道:“你何时订下来的这个房间?上次咱们来的时候怎么没人领咱们往里面来。”   杨槿琪再次笑了笑,冲着侍女点了点头,说:“上些茶水和点心。”   “是。”   待侍女走后,杨槿琪遮掩道:“来之前让人订的。”   “哦,我说呢。”清荣郡主心不在焉地说道,眼睛四处看着房间内外的布置,一边看一边说,“这里的环境真好啊,怪不得那么多人称赞这里好。咱们上次就是去错地方了,幸好这次你发现了。”   闲聊了几句后,茶点便端上来了。   杨槿琪道:“都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人伺候。”   “是。”   待房间内只剩下杨槿琪和清荣郡主以及她们身边的两个丫鬟时,杨槿琪开口问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清荣郡主一听这话,立马把手中的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来福远侯夫人的种种恶行。   “你是不知道,她本就看我不顺眼,一直想让岭川娶了张家的姑娘。如今我嫁过去了,更是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公爹和相公在的时候还好,他们若是不在,她就各种拿捏我。我忍不住跟她吵了几回,她便等在相公回我们小院的垂花门处,抢先找相公告我的状。我自是不能忍的,上去就跟她理论,可,相公竟然不帮我!”   “所以你就一气之下回了公主府?”   清荣郡主理直气壮:“那当然,谁让他们侯府合伙欺负我!我堂堂一个郡主,还能怕他们不成?”   “然后呢?”   “自然是岭川亲自过来接的我。我母亲把他狠狠训斥了一番。他保证不再这样,我才跟着他回去。”说起这个来,清荣郡主很是得意。   杨槿琪端起来茶壶,给清荣郡主倒了一杯茶,问:“第二次呢,为何回公主府?”   “说起这个来我就生气,自打上次我回了府之后,我那婆母很是老实了一阵子。只是那日,世子不知为何患了风寒,婆母便把这事儿怪在了我的头上,怨我照顾不周,给了我两个丫鬟。那两个丫鬟名义上看起来是来照顾相公的,实则是想要勾引。把我气得不轻,因着这事儿,又跟婆母吵了一架。”   “接下来呢?”   “我回了公主府之后,相公就把那两个丫鬟送走了。他亲自来接我,跟我求情,我才答应跟她回去。”   “今日呢,又是为何?”   清荣郡主想到早上的事情,冷哼一声:“自那日我从公主府回来,她便推说自己身子不舒服,我瞧着,她哪里是不舒服,分明是被公爹训斥了一番,脸上难看罢了。她日日装病也就算了,我也乐得清闲,可她从前日起,就让我去她身边伺候着,不是今日头疼,就是明日肚子疼的。刚刚又让我给她端茶倒水,把我给气得啊,摔了杯子就出来了!”   杨槿琪听后,点了点头。   大概的事情她已经明白了,接下来就是如何解决问题了。   “我且问你,你还想跟世子过下去吗?” 第65章 主意   清荣郡主脸上露出来惊讶的神色, 似是没料到自己的好友会问出来这样一个问题。   “自然是想的。别人不知道我的心思, 你还能不知道吗?”清荣郡主反问, “你怎么能问出来这样的问题?”   杨槿琪没回答清荣郡主的问题, 而是点了点头, 道:“既然还想继续过下去,那么就不能像往常那般了。”   “嗯?”   “福远侯夫人毕竟是你的婆母,你行事身上要顾全大面……”   清荣郡主顿时怒了:“我顾全大面,我忍着她?我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她做梦!”   “难不成你以后每次生气都要气冲冲往娘家跑吗?”杨槿琪反问。   清荣郡主一听这话,噌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指着杨槿琪,道:“母亲这般说我, 你竟然也这般说我。我本以为我母亲身为公主有自己的府邸,不需受婆母的折磨,所以她不懂我, 这我可以理解。可你呢?你在婆家也被婆母欺负过,听到我在婆家受的委屈竟然还能说出来这样的话,你太让我伤心了!你真的是变了,变的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听到清荣郡主的指责,杨槿琪静静摸着手上的茶杯, 不喜不怒。   等清荣郡主说完, 这才道:“我的确被婆母欺负过, 可你看如今呢?且, 我可有真的受过什么委屈?”   清荣郡主一时语塞,嘴角动了动,说了一句:“那是因为你相公帮着你。”   “难道世子就不帮着你了吗?”   “他?”清荣郡主冷哼一声,“他有时会向着他母亲,我对他非常失望。”   杨槿琪此刻不欲跟她探讨这个问题,而是说:“你看看你,我只说让你顾全大面,还没说什么呢,你火气就这么大。”   说着,杨槿琪把一旁的茶杯推了过去:“坐下吧,喝喝茶,消消火。”   清荣郡主并非真的生杨槿琪的气,两个人是多年好友,彼此了解和信任。   刚刚说出来那样一番指责之后,心中也很是难过。   此时杨槿琪给了个台阶下,心中虽然还有气,但还是坐了下来。   端起来茶杯喝了一口之后,清荣郡主冷静了许多。   这时,只听杨槿琪说道:“我刚刚只说让你顾全大局,又没说任由你被婆母欺负。”   清荣郡主顿时眼前一亮,看向了杨槿琪。   “凡是呢,都讲究一个策略。”   清荣郡主脸上立马露出来笑容,身子前倾,抓住了好友的手,眼睛里泛着希冀的光。   “你有什么好办法?快说快说!我母亲那日还跟我夸你来着,说你有办法。”   杨槿琪并未说出来自己的法子,而是道:“你先坐好了,咱们且先分析一下你这几次从婆家愤然离去的事情。”   “啊?又要说啊。”清荣郡主满脸不高兴。   “要的,不说,你怎么知道还能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呢?”杨槿琪道。   接着杨槿琪就跟清荣郡主分析起来:“首先,第一回 ,侯夫人跟世子说你的不是,你听到之后,便上去跟侯夫人大吵了一架。然后,被侯夫人气得转身回了公主府。我说的可对?”   清荣郡主阴着脸,道:“对。那日就是她的不对,她分明就是颠倒黑白,故意在岭川面前抹黑我!”   杨槿琪并未接这个话茬,而是问:“我且问你,侯夫人跟世子告了你的状,世子可有相信?”   清荣郡主思索了一下,摇头:“那倒没有。我听府上的仆人说,我走之后,岭川反驳了婆母。而且,事后岭川跟我说过,他相信我。”   “这就好了,既然世子不信,那你为何还要生气。世子在母亲和媳妇儿面前,选择相信自己的媳妇儿。那你说,这件事情,谁应该更生气?”   清荣郡主怔了一下,呆呆地看向了好友。   “所以,若你当时不走,而是心平气和地跟世子解释一番。那么,被气到的人就只能是身为世子母亲的侯夫人了。”杨槿琪道,“侯夫人养育了世子二十年,结果世子却站在了媳妇儿那边,也不知侯夫人该是多么的伤心和难过……”   清荣郡主恍然大悟:“你说得对啊,我当时怎么没想到呢?”   杨槿琪见清荣郡主心情平缓下来了,也听得进去话了,这才说了一句:“这事儿也不怪你,你自小便顺风顺水,为人正直,光明磊落,受不得别人的冤枉。”   “你今日可算是说了一句中听的话了,再不说,我都要以为你是我婆母派来的奸细了!”   “我若是刚刚就陪着你一起埋怨你婆母,夸你的好,你还不得把这房子给掀翻了。”   “哈哈,我就知道,你最了解我了。”   “行了,再说第二件事情吧。”杨槿琪道,“第二次是你婆母见世子病了,便给了你两个丫鬟。我且问你,你婆母给你两个丫鬟后,你是如何跟世子说的?”   清荣郡主想了想,说:“也没说什么,就说是母亲给的。”   “你可有跟世子说不喜这两个婢女,亦或者说想把她们赶出去?”   “那倒没有。”   杨槿琪道:“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了。你站在世子的角度想一想,侯夫人是他的母亲,是他最亲近的人之一,他定不会怀疑母亲是要害他。母亲给了媳妇儿两个丫鬟,打着来你们小院照顾你夫妇二人的名头,或许,世子并不知这两个丫鬟是来干什么的。”   清荣郡主思索了一会儿,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点头:“对!你说得太对了,岭川后来有跟我说过,他以为母亲真的是见我们院子里人手不够,那两个丫鬟是我服侍我的。”   “所以,问题出来了,世子其实还是那个世子,你也还是你。只是,你在气头上就跑回公主府了,根本就没给世子解释的机会,也并未跟世子说明你为何会生气,你不高兴的点在哪里。”   清荣郡主咬了咬下嘴唇,微垂着头,纤细的手指放在茶杯上,反反复复的摩挲。   “那日,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说希望我以后有什么事情都能好好跟他说,别憋在心里。他有时候,不懂我在想什么。”   听到这话,杨槿琪放心了许多,说:“那你以后就好好跟世子沟通。”   清荣郡主突然说了一句:“可是,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就是忍不了。我总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可母亲却说我错了,很多人都说我错了,说我不该那么对婆母。我真的……真的……哎。”   听到清荣郡主的感慨,杨槿琪叹了叹气。   其实,清荣郡主跟她真的很像,要不然也不会成为这么多年的好友。   她们两个人都很高傲,脾气很直,但却又非常善良。   只是,高傲的性子和直爽的脾气往往会被世人误会,也会吃不少暗亏。   “我也不觉得你做错了。”杨槿琪的语气有些哀伤。   “若你真的不敬长辈,为何在婆母欺负你的时候不反抗?你之所以会跑回公主府,并不是因为被婆母欺负,你只是觉得你明明白日里对她那般好,忍受了那么多,可她却仍旧去找世子告你的状,你受不了委屈才会离开。”   “若你真的忤逆不孝,为何在婆母给你丫鬟的时候不反抗。虽然心中不满,可你还是因为她是你的婆母是长辈,接受了。你生气的点在于那两个丫鬟背着你勾引了世子,你觉得自己对婆母的孝顺和信任都像是一个笑话。”   清荣郡主听到好友的这一番话,眼泪突然从眼眶里流了出来:“我就知道,就知道,你是懂我的,是懂我的。”   说着,哭得更加大声。   杨槿琪知道她需要发泄,一句话不说,站起身来,走到清荣郡主身边,抚摸着她的背,安抚她。   在清荣郡主看不到的地方,杨槿琪也流下了眼泪。   足足哭了两刻钟左右,清荣郡主的心情才终于平复下来。   清荣郡主的丫鬟墨香拿过来一条温热的帕子递给了杨槿琪,杨槿琪给清荣郡主擦了擦脸,问:“现在舒服多了吧?”   “嗯。”清荣郡主点头。   “既然舒服了,那咱们便说说今日的事情吧。”   清荣郡主心中的委屈刚刚发泄出来,此刻一听好友说刚刚的事情,心里立马又不舒服了。   可一想到婆母平日里的作为,此刻说不定相公和公爹已经被她叫回府中了。突然感觉接下来又是麻烦。   看着好友认真的眼神,有些心虚,弱弱地问:“我……我是不是又冲动了?”   杨槿琪点头:“可不是么,婆母病了让你服侍,你却一怒之下摔了茶杯从府里跑了出来,这事儿啊,就算是说到皇上面前也是你的不对。”   清荣郡主原本觉得自己做得没错,可经过刚刚好友的劝说,已经明白了自己做得不对的地方,此刻心中有些后悔。   然而,也很委屈,说:“可……可……可她没病啊,我干嘛还服侍她,她就是故意折磨我。”   “你婆母卧床几日了?”   “五六日了。”   “你可有给她请大夫?”   “请大夫?她根本就没生病,请什么大夫?”   “你又不是大夫,你怎么知道她没病?你看看你,也太不懂事了。你婆母既然说自己病了,说自己身子不舒服,你怎么能不给她请个大夫呢?”   “你是不知道,这几日,她白日里让我伺候她一整天,吃的是清粥小菜。结果我听说,晚上我一离开,她就吃起大鱼大肉。”说起这事儿来,清荣郡主心里那个气啊。   杨槿琪却像是没听懂似的,竟然点了点头:“嗯,如此反常,说不定真的病了。”   “甜甜,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说的话?”   “那你有没有听懂我的话?”   “嗯,你这是何意?”   “你摔了茶杯一怒之下跑了出来,若是就这么回去了,世子会怎么想,侯爷会怎么想?你不如带个大夫回去,也就有了回去的说辞,就说茶杯是因为心急婆母的病情,匆忙出来请太医打翻的,出门也是因为去给婆母请大夫了。”   清荣郡主眼前一亮,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话,她回去就有了说辞了。   “你这主意好啊,我这就去给她请个大夫。”   “别急,这请大夫啊,也有讲究。”   “嗯?”   “你这都出来快一个时辰了,若是随便请个大夫,显得多假,什么大夫你这么久才请来?”   “那你说怎么办?”   “我看不如你进宫一趟吧,去找馨贵妃求个旨,再去太医院找个太医。”   “为何这般麻烦?我直接去太医院不就好了,我堂堂一位郡主,还能请不动他们不成?”   “若是直接去请个太医,给你婆母治好了病,也就只有那位太医和你府上的人知道。你若是大张旗鼓地求了馨贵妃,知道的人可不就多了么。我可听说外面有人说你在府中作威作福,不敬婆母了。你这般下来,流言不就不攻自破了么?”   清荣郡主佩服地看向了自家好友。   清荣郡主摇着杨槿琪的胳膊,说:“甜甜,你真的是太厉害了!我这就去宫里。”   “嗯,对了,我觉得你婆母这病,请别的太医估计不管用,不如就请曹老太医吧。”   “啊?请他?还是算了吧。小时候我吃冰的东西吃坏了肚子,被他骂了许久。逢人便抖落我的糗事,一点都不给我留面子。你又不是没被骂过。就他那性子,我可不愿跟他打交道。”   “这一次生病的人又不是你,要骂也不骂你,你怕什么?”杨槿琪道,“况且,曹老太医年过古稀,在太医院资历最老,医术高明,为人正直。嗯,我觉得他最合适。”   清荣郡主瞪大眼睛看向了好友,半晌,终于反应过来了。   “甜甜,你真的是太太太厉害了,我太佩服你了。”说着,清荣郡主抱着杨槿琪亲了一口,“就请他!”   杨槿琪又交代了清荣郡主几句,清荣郡主这才往宫里去了。 第66章 难堪   清荣郡主去宫中求了馨贵妃之后, 馨贵妃立马就应了下来。   随后, 清荣郡主去了太医院, 把正在喝茶的曹老太医叫上了。   曹老太医的脾性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除非是其他太医都不在, 没办法的情况下,才会请这位。   曹太医已经两个月没出过诊了,如今清荣郡主主动请他,他自是愉悦,兴奋地跟着清荣郡主上了马车,准备大施拳脚,好让世人知晓, 他才是太医院医术最厉害的。   “你这丫头眼光不错。”曹老太医称赞。   清荣郡主笑着说:“多谢曹太医夸赞,愧不敢当。只是, 婆母病了几日了,不得已之下才敢过来劳烦您。”   清荣郡主带着曹老太医到府上的时候,福远侯世子谭岭川正急匆匆带着侍从往外面走。   看到清荣郡主出现, 顿时松了一口气,说:“你终于回来了。”   清荣郡主见事情跟自己所料不差,也猜到相公此次出门定是要去找她,便按照好友的交待,着急地说:“我刚刚见母亲脸色不好看, 急忙去宫里请太医了。”   谭岭川没料到自家夫人会如此, 异常欣喜, 握着夫人的手, 说:“多谢。”   曹老太医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年轻卿卿我我的样子,顿时不悦:“我说你们这俩孩子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家里有人病了吗,还不赶紧带我去瞧一瞧。”   谭岭川连忙松开了清荣郡主的手,恭敬地说:“抱歉。里面请。”   “哼,这才像话。”说着,曹老太医带着药童往前走去。   一行人到了正院之后,福远侯夫人邱氏见着清荣郡主,立马说:“哎,我怎么这么命苦啊,给儿子娶了你这么忤逆不孝的媳妇儿。我这还生着病呢,让你端茶倒水你都不肯,还冲着我摔茶杯。”说着,就要抹泪。   清荣郡主见邱氏这副模样,气得就要跟她吵。   一想到好友的交待,又瞬间冷静下来,缓了缓,语气温和地说:“母亲,儿媳刚刚见您脸色不好看,急着去给您请太医。没想到走得太急了,撞翻了桌上的茶杯。此事都是儿媳的不对,您要是想怪,就怪我吧。”   “你胡扯!分明是你故意摔碎的,这会儿见着我儿子了又开始装了。”   清荣郡主看了一眼站在身侧的谭岭川,委屈地说:“我……我……哎。母亲病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不是。”   谭岭川握了握媳妇儿的手,看着邱氏,说:“母亲,郡主也是心急您的病,她知道您病了,专门给您请了太医。”   “我不用她假好心!”邱氏吼道。   这时,福远侯从外面回来了。   他刚刚在外面听了几句,此刻见太医在场,蹙了蹙眉,说:“行了,你少说几句。郡主今日专门去宫里给你请了太医,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邱氏想到儿媳早上冲着她摔茶杯的样子,又看着此刻儿媳脸上委屈的表情,心中那个气啊。   清荣郡主侧头觑着婆母脸上的神色,心里却觉得舒坦到不行。   她头一次发现,让对方生气比自己生气爽多了。   曹老太医在京城多年,见惯了里面的污糟事儿,此刻见众人还在吵吵嚷嚷,他也不理会,直接来到了邱氏床边,让药童给他搬了一把椅子,坐下了。   “行了,都别吵了,来说说病情吧。”   邱氏一听这话,脸上露出来心虚的表情。   一旁的老嬷嬷看了一眼邱氏,连忙跟曹太医回话:“我家夫人也没什么大碍,就不必劳烦太医了。”   “没什么大碍?我怎么听说躺了五六日了?看你们俩这神情就不对!赶紧的,说,什么情况。”曹老太医道,“把胳膊伸过来。”   然而,不论是邱氏还是她身边的老嬷嬷,都不太配合。   福远侯看着这情况,不悦地说:“生病了就得看病,曹太医都过来了,赶紧把情况说清楚了。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在等着你呢,整日躺着像什么话。”   福远侯一发话,邱氏和老嬷嬷都乖乖听话了。   老嬷嬷道:“夫人……夫人也没什么大碍,就是……就是最近有些头晕,身上没力气……许是,躺几日就好了。”   曹太医没做声,一直在把脉。   一边把脉,一边蹙着眉头,又问了几个问题。   把了许久之后,突然冲着邱氏说:“你这丫头怎么还跟从前一样,没病你装什么病啊!你还当跟小时候一样,能装模作样躺个几日?你如今年纪大了,整日躺着又吃些大鱼大肉的对身子不好,赶紧起来多走走。真不知道谁惯的你这个毛病!”   曹太医突然说这种话,打得众人措手不及。   邱氏脸上那叫一个难看啊!   她如今四十岁了,是一家主母,跟小时候不一样了。   然而,曹太医七十多岁了,一直在太医院,算是她的长辈,她哪里敢反驳。   曹老太医嘟嘟囔囔说了几句之后,又给邱氏开了副消食的方子,一脸不悦地带着药童离开了。   福远侯指着媳妇儿许久,气得一个字说不出来。   想着要给夫人留面子,便对着儿子和儿媳说道:“你们母亲病了需要静养,你二人这几日不用过来了。府中的事情就先交到你手中。好了,都回去吧。”   “是,父亲。”   见儿子和儿媳离开了,福远侯指着夫人说:“你可真行,这下好了,你就等着丢人吧,我看这几日你也别出去了。”   说完,甩甩袖子离开了。   邱氏眼前有些黑,她已经可以想到曹老太医出去会怎么说她了,可她堵不住他的嘴。   清荣郡主却激动到不行,嫁过来两个月了,这是她第一次在跟婆母的对战中胜利。而且,还是大获全胜!   她已经忍不住要把这个好消息跟母亲和好友分享了。不过,世子还在,所以她忍了下来。   “我素来知道母亲对你有意见,却没想到她为了折磨你竟然会装病。你待她这般孝顺,她竟然还这般……”   “岭川,你快别说了,今日都是我的不对,我不该不跟母亲说一声就冒然去给母亲请太医。我真的是太忧心母亲了,才会做出来这等糊涂事。你要怪,就怪我吧。”   “错怎么能在你?你莫要自责。这几日你不必去母亲院里了,想来出了这事儿,她心里也不痛快。”   “可是……哎,好吧,我都听你的。”   等谭岭川一走,清荣郡主立马给长公主府和将军府各递了一封信。   杨槿琪看着信上的内容,也放下心来。   隔了几日,她便收到了长公主府送来的两匹上好的布料。   据悉,布料是邻国进献的,一共十匹,后妃留了六匹,长公主独得四匹。   这四匹布料,给了清荣郡主两匹,又给了杨槿琪两匹。   用长公主的话说,就是在宫中看到了布料,觉得颜色适合小姑娘,就要了一些回来。   清荣郡主跟杨槿琪关系好,便想着跟小姐妹平分。   这料子极好,可以说是有价无市。   众人渐渐发觉,杨槿琪虽然嫁入了将军府,但长公主仍旧跟她交好。   一方面高看了清荣郡主几分,另一方面也觉得杨槿琪真是命好,有这么好的朋友不离不弃。   黄氏刚刚解除了为期两月的禁足,听了这个消息,脸色阴沉得难看。   杨槿琪越是厉害,她就越担心。公爹本就不喜他们家相公,喜欢的是林绍璟。她生怕公爹把这个家交给了老三一家。   当她去跟周氏说这件事情时,周氏却难得的没跟她站在一条线上,而是说:“蠢货!没见着吗,你父亲把管家的事情交给了老二家的。若真实看中老三,管家的权力就交给老三家的了。”   “可之前父亲分明给了三弟妹那么多聘礼……”   周氏抬了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你父亲的确给了老三家的许多聘礼,但,白姨娘的事情,定然是柳姨娘在背后所为。而你父亲,把管家的事情也算是变相交给了她。且先不说聘礼的事情,那件事情处处透露着怪异,如今看来,老二那边才是最棘手的。”   黄氏虽然心中依旧最讨厌杨槿琪,但也深知周氏说得是实情。   “你还不知道吧,这两个月,高氏在外面可没少说你的坏话,把你多年来维护的好形象全都给破坏了。”   “您说什么?她敢!”黄氏顿时愤怒。她一直把视线放在杨槿琪身上,还真没想到高氏敢做这样的事。   “哼,她什么不敢?有柳姨娘在背后授意,又有你父亲护着。纵然老二不得你父亲喜欢,还不是把管家权交给了他们。你先把老二在府中安插的人手找出来,再再外面把你的形象挽回才是正事儿。”   黄氏连忙道:“母亲说的极是,是儿媳之前想岔了。”   黄氏回去之后,就把之前高氏安插的人找了出来。   然而,这些人有些关系盘根错节,有些还是她的人,这倒叫她难以分辨,究竟哪些是高氏的人,哪些是不是。   她本想把这些人全都踢出去,却又怕踢错了失了人心。   顿时又把柳姨娘和高氏骂了个遍。   接着,给柳姨娘那边的饭菜就是残渣剩羹。   然而,黄氏显然是忘记了,她能这般对待杨槿琪,却不该这么对待柳姨娘。毕竟,林将军时常去柳姨娘处。   所以,刚刚拿回来管家权力的第一日,黄氏又被训斥了一番。   这将军府中别的院子过得好不好,向来不关杨槿琪的事,院门一关,就拿着布料欣赏起来。   这布料着实好,适合春秋天穿。   正看着呢,林绍璟从外面回来了。   他自是听说了布料的事情,见媳妇儿正摸着布料 ,摸了摸她的头发。   长公主这般喜欢媳妇儿,他也替她感觉到开心。   “长公主待我极好,清荣郡主也待我极好。清荣郡主就是脾气直了一些,但人特别好。”因着前世的事情,杨槿琪总是有些担忧清荣郡主的结局,所以找着空子就跟林绍璟说她们的好。   “嗯,那也是因为你好。”   杨槿琪微微一愣,这才明白过来林绍璟的意思,这是在夸她?   顿时,杨槿琪放下布料,扯了扯林绍璟的衣袖,满眼的温柔之色,笑着说:“您待我真好,长公主还送了我几匹上好的布料,跟这个不一样,适合做里衣。我给您做一件可好?”   “我是男子,没那么讲究。穿什么都好,不必如此麻烦。那些好的料子都留给你便好。”   杨槿琪摇了摇林绍璟的衣袖,说:“可我觉得您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想把最好的给您。”   这一番话,自是说的林绍璟忘却了心中的烦恼,满心柔软。   “而且啊,咱们穿着同样的里衣,是一对儿,想想就很好。您觉得呢?”杨槿琪歪着头问。   “你做主便好。”   “嗯。”   晚上,躺穿上没多久,杨槿琪就睡了过去。   林绍璟看着几乎沾枕头就睡的媳妇儿,微微蹙了蹙眉。   他总觉得,媳妇儿最近似乎睡得极快,在床上也跟他少了些互动。   难道……白日里累着了?   看了一会儿之后,亲了亲媳妇儿的脸颊,出门去了。   “肖嫔那边的事情进行得如何?”   “回主子的话,一切都非常顺利。肖嫔这些年来虽然深居简出,但年轻的时候可没少做那伤天害理的事情。舒妃娘娘又在宫中主位多年,很快便查出来肖嫔的事情。”齐少源笑着说,“所以,都不用咱们出手,舒妃娘娘一个人就能对付肖嫔。”   “嗯,注意着些,莫要生出什么岔子。”   “是,主子。”   皇宫   一位穿着暗绿色衣裳,头上仅戴一支钗子,打扮素净的宫妃仅带了一个宫女就进了馨贵妃的寝殿。   “见过贵妃娘娘。”肖嫔朝着坐在上首的宫妃行礼。   馨贵妃如今五十多岁了,一直掌管着后宫,身上自带着贵气和雍容。   而她一直保养得宜,虽然比肖嫔大上十来岁,可看起来却比一直低调的肖嫔还要年轻一些。   馨贵妃微微讶异:“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这几年,肖嫔一直深居简出,极少出宫殿,今日怎么会在这个时辰过来了?   甚是奇怪。   肖嫔眼睛往旁边看了看,又看向了馨贵妃。   馨贵妃会意,道:“都退下吧,本宫许久没见肖嫔娘娘,想单独跟她说说话。”   “是,娘娘。”   等宫人全数退下,肖嫔娘娘道:“娘娘,当年的事情,许是暴露了。” 第67章 阻止   馨贵妃眼眸瞬间瞪大, 手也紧紧抓在了椅背上, 复又恢复如常, 冷静地说:“许久不见, 妹妹说的话, 姐姐越发听不懂了。”   肖嫔微微扯了扯嘴角,说:“舒妃,哦,不对,如今是冷宫弃妃。玉妃,也是冷宫弃妃。李妃,李妃已死。下一个……下一个就是我了。还有您, 还有……”   馨贵妃猛地站了起来,跟以往在世人面前的端庄不同, 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凌厉:“住口,肖嫔,你再胡言乱语, 小心本宫对你不客气!”   “算了,您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您要小心了。那人既然能对付得了这么宫妃,自然也可能对付——”   “没听到本宫的警告是吗?你为什么会被舒妃对付, 难道心里没数吗?你既然敢对付舒妃, 帮着别人对付舒妃, 就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   虽然如今肖嫔的事情还没成定局, 但,作为后宫中的实际掌权者,馨贵妃又如何不知道。   肖嫔脸色露出来苦涩的笑容,说:“我若说此事并非我所为,您信吗?”   馨贵妃看着肖嫔的脸,一个字没说。   肖嫔笑了笑,转身,一边走一边说:“不管您信不信,总之,在舒妃娘娘这件事情上我什么事都没做。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为当年的事情感觉到了愧疚。年轻时也做过不少错事。如今这般下场,倒觉得大石落地一般。可见呐,人不能犯错,错了就是错了,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这话,是在说她自己,也是在提醒馨贵妃。   说完,打开了宫殿的大门,缓缓地往外面走去。   当宫殿的门再次合上,馨贵妃像是站立不稳一般,摔倒在后面的椅子上。   眼睛看着雕刻着栩栩如生图案的房梁,不知在想什么。   当年的人……当年的事……   许久之后,馨贵妃脸上的表情一如之前的从容,说:“摆饭吧。”   “是,娘娘。”   将军府   风水轮流转,如今转入了黄氏那里。   黄氏这一次学聪明了,给柳姨娘的东西是好的,但给高氏的东西是烂的。   不仅如此,林绍岚的东西也是好的,高氏的就是缺斤少两。   高氏也去找黄氏闹过一回。   然而,之前她给黄氏的东西就是烂的,被黄氏一句话怼了回来。   “二弟妹是想让我告诉祖母和母亲,你之前给我们这一房的东西是什么样的吗?”   高氏自知理亏,也不敢再去闹。   周氏和黄氏一直想着赶紧出门,最好找个人多热闹的时候,把她们二人被禁足的事情给澄清了。   这几日虽然收到了几张拜帖,但却每一个像样的,婆媳俩自是不满意。   就在婆媳俩焦急的时候,这日,府上收到了良淑公主府的帖子。   这日,是良淑公主女儿及笄的日子。   姑娘家及笄本是请一些相熟的人家来参加变好,可良淑公主这个人最喜欢热闹,不管是什么事情,总喜欢叫上一大堆人。   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将军府也收到了一张帖子。   周氏看到这张帖子,自是非常满意。   递给长媳之后,说:“这次把老二家的和老三家的都叫上。”   黄氏正开心地看着良淑公主府上的帖子,听了这话,顿时不悦,问:“母亲为何要叫上那两个上不得台面的。”   周氏瞥了黄氏一眼,说:“你难道不记得昨日在外面听到的传言了?”   黄氏顿时语塞。   “晋华侯府的帖子就是点名道姓让老三家的一个人去,老二家的去了之后可没少丢脸。而这良淑公主的儿媳便是晋华侯府的,这帖子,说不得,也是冲着老三家的来的。所以,必须得叫上她。”   “怎么可能,说不定人家公主府就是冲着咱们府上来的。”   “咱们府,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府了。”周氏道,“好了,不必再多说了。你之前不是说多带着老三家的出去,咱们还能看她的笑话吗?伯爵府不敢笑她,她得罪了良淑公主的儿媳,还能不整她?”   黄氏顿时反应过来,说:“还是母亲厉害。”   “至于老二家的……”   黄氏立马说:“儿媳觉得,二弟妹就不要带了。她不是最喜欢去这样的地方吗,咱们偏不让她去,想必她心中定然不痛快。而且,三弟妹去,而她不能去,到时候跟上次去外祖家似的,让她恨三弟妹去。”   “也罢,出去也是丢脸,这事儿我跟你父亲说说。”   婆媳俩商议好之后,等到第二日请安的时候,便对高氏和杨槿琪宣布了这件事情。   让她们意外的是,高氏非常平静地接受了现实,看也未看杨槿琪一眼。   而杨槿琪,也出人意料地提出来反对意见:“既然良淑公主没点名道姓说让谁去,不如就母亲和大嫂去吧。我去了若是给母亲丢脸,那就不好了。”   周氏又岂会让杨槿琪如意,立马说:“你父亲总是说我不带你们出去,此刻我带你去了,你竟然还不满意?”   杨槿琪立马站了起来,说:“儿媳不敢。”   “既然不敢,你们就出去吧。”   “是,母亲。”   杨槿琪之所以不想去,是因为她月事一个半月没来了,虽没有呕吐症状,但其他的迹象表明,她极有可能怀孕了。   对于肚子里的孩子,她是非常重视的。   若是个儿子,这可是未来的太子。   若是个女儿,也是未来的公主。   不管儿子还是女儿,都能让她跟林绍璟之间多一份羁绊,将来就能多一个保命的砝码。   可周氏却如此说……   算了,总归是否真的有了身孕也不确定,良淑公主府又不是没去过,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去就是了。   杨槿琪想到之前高氏对于她去昌禄伯府时的不满,转头看了高氏一眼,想了想,说:“二嫂,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上次你去过晋华侯府,也知道,那晋华侯府的三姑娘素来跟我不合,而她又是良淑公主的儿媳。此次我也一点都不想去,只是母亲那边又……哎,我也难做。”   高氏看了杨槿琪一眼,嘴角露出来一丝嘲讽的笑意,说:“母亲自然是要你跟着的,说不得这良淑公主就是冲着你才下的帖子,总之咱们俩又没见着帖子。”   一听这话,杨槿琪立马谦虚地说:“我哪有那么大的脸面,定是冲着咱们将军府。”   高氏却说:“我算是看明白了,女人不管嫁的好不好,都得有个强大的娘家才行。母亲和大嫂真觉得去高门大户串门是好事儿不成,身份相差太大,就得这受冷落吧。真当我稀罕不成,这种事儿有过一次就够了,我可不会再去了。”   “二嫂睿智!”   “我本来就很聪明。”说完,高氏昂首离开了。   杨槿琪笑了笑,也回小院了。   晚上,吃过饭之后,杨槿琪把要去良淑公主府的事情告诉了林绍璟。   林绍璟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怔,问:“良淑公主?”   杨槿琪点头:“对。”   “夫人跟公主府的关系很好吗?”   杨槿琪仔细琢磨了一下这句话。   对于林绍璟的问话,她总是会多想一些。   良淑公主虽然也是公主,但跟长公主相差甚远。长公主是德宁帝一母同胞的姐姐,跟良淑公主不是一个母亲所出。   且,良淑公主的母妃当年甚是得宠,对德宁帝不太好……所以,良淑公主如今在京城中的身份也很是尴尬。   虽然是公主,但待遇别说跟长公主比,跟其他公主也没法比。   可,这位毕竟也是林绍璟的姑姑。   除此之外,良淑公主府曾向她提过亲。   虽然父亲拒绝了,但良淑公主却并没彻底放弃。直到她跟林绍璟的传言传出来,宫里又有些消息,良淑公主才放弃了她,或许跟晋华侯府定亲。   所以,外界也有跟她跟这位嫡长子的传言。   想到林绍璟言语之间似乎对长公主颇为恭敬,又想到那日林绍璟似乎吃了楚垚的醋,一时之间,杨槿琪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琢磨了一会儿后,说:“还行吧。原来关系还好,只是,后来父亲拒绝了良淑公主府的求亲,这关系就有些微妙了。”   林绍璟抬眼看向了杨槿琪。   看着这个眼神,杨槿琪打算还是用那一招,不管林绍璟想什么,用那一招准没错。   杨槿琪凑近了,捏了捏林绍璟的手,说:“爷可是在意这事儿?您放心,这事儿就是公主府的一厢情愿,不管是我父亲还是我,都不曾当真。”   林绍璟摸了摸媳妇儿的头发,把她搂入怀中,说:“我只是听说良淑公主的嫡长媳之前似是欺负过你,想让你小心她,别被她欺负了。”   听了这话,杨槿琪彻底放心,从林绍璟怀中抬头,笑着说:“不会的。楚家妹妹从前小,不懂事。现如今大了,定不会如此。”   楚嘉琻在她娘家晋华侯府都没能欺负得了她,还想在她婆家欺负她?做梦去吧。   “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嗯,我都听相公的。”杨槿琪乖巧应下。   林绍璟又摸了摸媳妇儿的头发,嗅了嗅上面的味道。   近来,他越来越喜欢,也越来越习惯媳妇儿身上的味道了。这味道,总能平复他的心情,让他的心变得平和。   若真的有朝一日他会遭遇不测……   从前,他还能潇洒赴死,可如今,心中有了牵挂,却是万万也舍不得了。   近日来,宫中似乎发现了什么,事情总有些不太顺。   往后,就算是为了媳妇儿,他行事也更加小心一些才是。   几日后,杨槿琪和周氏黄氏一起,去了良淑公主府。 第68章 帮手   如同晋华侯府一样, 这良淑公主府杨槿琪也来过许多次了。   不过, 这次再过来, 心情还是跟之前有些不太一样。   打起精神之后, 杨槿琪跟在周氏和黄氏的身后入了良淑公主府。   良淑公主府和晋华侯府还不太一样。   晋华侯府最大的靠山是馨贵妃, 而如今馨贵妃是后宫之主,可以说是整个国家最为尊贵的女人,也因此,晋华侯府在京城中的地位很高。   他们所宴请的宾客也基本都是达官贵族,像林将军府这等品级的,是排不上号的。   良淑公主府不同。   良淑公主因为不受皇上待见,所以, 即便是公主,也没有一般公主那般贵重。   比如, 长公主府的长子被封为了郡王,长女被封为清荣郡主。   可,良淑公主府下面却没有一个受封的, 德宁帝仿佛忘了这么一个妹妹,也忘了这件事情一般。   但,毕竟也是公主,即便不像一般公主那般贵重,也是个公主。   这位置, 有些不尴不尬。   许是因为多年前站队失败, 欺辱了如今的天子德宁帝, 被德宁帝嫌弃。因此, 良淑公主的性子一下子变了许多。   从之前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变成了如今京城中长袖善舞的妇人。   既跟上面贵重一些的人说得上话,又跟下面的人关系甚好。跟谁都好,谁也不得罪。当然了,也也会见风使舵。   所以,女儿的及笄,她请了很多人。   跟在昌禄伯府和晋华侯府不同的是,杨槿琪随着婆母进了厅堂之后,受到了良淑公主热情招待。   仿佛给儿子迅速定亲的事情不存在,又仿佛杨槿琪没嫁入一个低门小户一般。   “这位就是将军夫人吧?幼时在宫中便听父皇说林老将军和昌禄侯骁勇善战,是朝之栋梁。如今一见,后人风采依旧。”   周氏这还是头一回见良淑公主,她着实没想到良淑公主这般平易近人。   听到良淑公主的话,立马笑着说:“多谢公主赞赏。”   良淑公主跟周氏说完,视线便放在了站在周氏身后的杨槿琪身上。   “槿琪,许久不见,你都嫁人了。气色倒是比从前还要好了,可见呐,嫁人之后日子过得顺心。”   杨槿琪笑着回应:“您说得极是,婆母待我极好,相公也甚是体贴。”   “那就好,那就好。女人呐,一辈子不就图嫁个知冷暖的好夫婿么。这身份是高还是低,那到无所谓了。我就想着呐,我们家几个姐儿以后要是能找个好夫婿就行了。”说着,良淑公主看了看身侧的几个妇人。   那些贵妇一听这话,立马说道:“是呐,公主您说得极是。”   “几位姑娘生得好,您又教得好,不用愁,以后少不得入王公贵族之府。”   屋内的妇人们几乎都在认同良淑公主刚刚的说法,一派祥和。   杨槿琪垂着头,脸上带着笑,看着地面。   若不是良淑公主从前上赶着想娶她为儿媳,若不是良淑公主坚持了两年后见宫里苗头不对立马转移了对象,她真的会以为良淑公主是为她着想,为她说话。   前世,良淑公主分明跟三皇子更加亲近,但,眼见着三皇子要倒,立马就跟他们家划清了界限。   哦,对,如今不也是么,她今日可没听说三皇子妃过来。   往日,良淑公主可是跟三皇子妃极为亲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母女呢。   良淑公主跟身边的人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似乎终于想起来还站在厅堂中间的将军府众人了,笑着说:“瞧我,都给忘了,一说起来儿女的亲事就止不住。”   周氏连忙说:“公主也是忧心儿女,能听您这么一席话是我们的福气。”   “夫人真是太客气了。快坐下吧,咱们好好说说话。”   “多谢公主。”   接着,便有嬷嬷引着将军府的众人落座。   良淑公主说是要跟周氏好好说话,也不过是句客套话罢了。   嬷嬷把众人引到了后面几排坐着,别说是跟长公主说话了,连她的人都看不太清楚。   杨槿琪自是没什么兴趣。   不过,周氏和黄氏倒是新奇得很,伸长脖子试图跟良淑公主有个眼神交汇。   见实在是看不到良淑公主,这婆媳俩便跟一旁的几位夫人说起话来。   虽然说的小声,但杨槿琪还是听到了几个字眼儿,比如平安侯府,再比如杨。不用猜,说得就是她。   她全当没听到,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早上起得太早了,今日少睡了至少半个时辰。   坐了一会儿之后,便有一个小丫鬟来到了杨槿琪的身边。   “林少夫人,我们家大少夫人有事找您。”   杨槿琪微微蹙了蹙眉。   大少夫人?不就是楚嘉琻么。她们二人关系向来不怎么样,再加上前段时日她刚刚跟楚嘉琻吵了一架,这会儿又找她做什么。   她向来不是个喜欢给自己找麻烦的人,行事也不跟前世一般冲动了。   那楚嘉琻又不是什么公主皇妃她不得不见的人,干嘛要给她面子,上赶着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那真是不好意思,你就跟你家少夫人说,长辈在这,我要伺候,不便过去。”   “可是……”丫鬟脸上露出来为难的神色。   “就这么回就是了,想必你们少夫人也不会说什么。”杨槿琪道。   “我们少夫人真的找您有事。”丫鬟再次说道。   杨槿琪正欲拒绝,只听一旁的周氏不悦地道:“既然有事找你,你去便是了,这里有你长嫂,用不着你服侍。”   杨槿琪抿了抿唇。   有事找她?应该是没事找事吧!楚嘉琻能有什么事找她?她们两个人关系又不好。而且,她如今不过是个将军府的庶子媳妇儿罢了,还能帮她什么忙。   “三弟妹,你这是什么意思,人家少夫人请你过去你都不过去,也太不给公主府面子了吧?”黄氏在一旁接茬,“你要是忙不过来,不如我跟着你一起吧?”   杨槿琪看着黄氏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就知道她没安好心,无非是想看她的笑话罢了。   “不必了。”说完,冲着小丫鬟道,“前面带路吧。”   她还能怕了楚嘉琻那丫头不成?不过是懒得搭理她罢了。   在晋华侯府时,楚嘉琻连当众跟她吵架的胆量都没有,更别提是在良淑公主府了。   她也不担心她敢害她。   她且去看看她到底搞什么鬼吧。   等跟着丫鬟离开后,周氏和黄氏便跟一旁的人兴高采烈地说起来杨槿琪的坏话。   听着众人话里话外对杨槿琪的轻视,两个人自是万分愉悦。   跟人说起来杨槿琪在府中如何作威作福。   杨槿琪跟着丫鬟走了一段路之后,在转角处,突然出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人。   这人,即便是十年不见,即便是化成灰,她都不会认错。   谢谦煦!   一看到谢谦煦,杨槿琪那一颗重生回来之后平静下来的心就变得不再平静。   想到前世平安侯府被他抄家灭族,想到自己被灌了毒酒,杨槿琪心中的恨意就蹭蹭往上涨。   这个道貌岸人的男人,这个伪君子,这个踏着无数人尸体上位的畜生,这个搜刮民脂民膏劳民伤财大兴土木的昏君。   她恨不得,恨不得……   “见过七皇子。”前面带路的丫鬟连忙行礼。   谢谦煦笑容温和地说:“起来吧。”   说完,便看向了面前的杨槿琪:“杨姑娘,好久不见。”   杨槿琪双手紧握成拳,怒视谢谦煦。   “听闻杨姑娘嫁人了,如今过得可还如意?”谢谦煦继续笑着问。   她会嫁给林绍璟还不是拜他所赐!居然还敢在这里假模假样地问她。   杨槿琪冷冷一笑:“甚是如意,至少,比嫁给只会耍阴谋诡计的人好。”   谢谦煦没想到杨槿琪嫁了将军府庶子之后竟然还能说出来这样的话,本欲讥讽几句。   然而,看着杨槿琪愤怒的样子,又觉得她心中此刻定然非常郁闷。   想到这,又觉得她非常可怜,便忍下了。   “恭喜恭喜。”   杨槿琪觉得多看谢谦煦一眼都想打人,瞥了他一眼之后,理都没再理他,往前面走去。   小丫鬟没想到杨槿琪敢这么对七皇子,吓得连忙跟了上去。   谢谦煦见杨槿琪还跟从前一般脾气火爆,又见她如此生气,心中倒是畅快了几分,并未在意杨槿琪对他的轻视。   杨槿琪越是这般对他,就越说明杨槿琪如今过得不好。   她过得不好,他就更开心了。   谁让她当初没选他呢!   若是她当初选了他,就没后面这么多事儿了。   她不会嫁个什么都不是的丈夫,他也不用再费尽心机再去筹谋一个高门贵女了。   一想到这一点,谢谦煦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   只希望,今日这事儿能够成功,绝对不能再像上次一样了。   小丫鬟领着杨槿琪往前走了许久之后,终于到了水榭。   还未到水榭之时,远远地,杨槿琪就看到小亭子里坐了几个人。   待离得近了,终于看清楚里面的人是谁。   她道楚嘉琻怎么莫名其妙又来找她挨骂,原来是拉了一个帮手。   这帮手也不是别人,正是左相府的四姑娘卫絮茹。   今日也不知怎么了,运气太差了些,讨厌的人一个接一个出现。   先是谢谦煦,紧接着就是卫絮茹。   让人烦不胜烦! 第69章 慌张   楚嘉琻见杨槿琪过来了, 笑着看了一眼卫絮茹, 低声说:“呐, 卫家姐姐, 她来了。”   卫絮茹正不知想着什么事情, 听了这话,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了杨槿琪。   撇了撇嘴,冷哼一声:“哼,这种人也好意思出门。”   兵部尚书府的陈二姑娘笑着说:“可不是么,姐姐不知,她上次在晋华侯府可厉害着呢。”   卫絮茹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变了几变,用一副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的表情, 说:“真是丢人现眼。”   工部尚书府的华三姑娘皱了皱眉,看了看同桌的几位姑娘,小声说:“这么说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太好的?华家妹妹就是太过心善了。她婚前失了清白, 如今还装作没事儿人一样,比往日还要清高,这就是她的不对。”楚嘉琻道。   华三姑娘抿了抿唇,随后看了一眼正朝着她们缓缓走过来的杨槿琪,板着脸说:“我就是觉得不该背后说人家。姑娘家的名声最为重要, 咱们又没亲眼所见, 不该以讹传讹。”   “你……”楚嘉琻正欲反驳, 被卫絮茹阻止了。   “华家妹妹说得也有理, 咱们不说便是了。她过来了。”后面那一句,卫絮茹说得极为小声。   楚嘉琻立马停下了,看向了快要走到身边的杨槿琪。   杨槿琪走过来之后,垂眸看了看凉亭内的众人。   一个两个三个……嗯,都是老熟人。   正看着呢,只听楚嘉琻开口了:“呦,林少夫人如今嫁人了可是架子越来越大了,也越发难请了。”   杨槿琪看了一眼楚嘉琻,微笑:“说得就好像从前你能请到我似的。”   楚嘉琻脸上浮现出来恼怒的神色。   想着今日过来的姑娘身份都挺高,而且卫絮茹跟杨槿琪向来关系不好,明争暗斗,便壮了胆子。   “你如今不过是嫁了个八品小官,不要以为还跟从前似的。”   杨槿琪继续微笑:“嫁了八品小官又如何?我娘家依旧是平安侯府。”   楚嘉琻讥讽:“哼!别得意了,你以为要不是我,你如今还能有机会去晋华侯府,还能有机会来我们公主府?”   陈二姑娘在一旁说道:“哎呀,原来昔日名满京城的平安侯府的嫡长女如今连侯府和公主府的门都进不了了啊。”   卫絮茹喝了一口茶,淡淡地说:“有些人啊,还是早一点看清楚自己的身份比较好,不要以为嫁了人还能跟从前似的,人人都要捧着你。”   华三姑娘皱了皱眉,左看看右看看,又抬眼看了看杨槿琪,抿着唇,没讲话。   杨槿琪笑容不变,在一旁找了个空着的位置坐下了。   吵架嘛,就要有吵架的样子。   总归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不如坐下来好好说道说道。   坐下之后,先看了一眼卫絮茹,说:“卫姑娘说得有理,人贵有自知之明。有些人呐,还是要明白,即便是没出嫁,也没人要捧着你。有些人喜不喜欢你你自己心里清楚。”   卫絮茹一直苦恋六皇子,而六皇子却是处处留情,两个人之前的事情也是传得沸沸扬扬。   说完,不待卫絮茹反驳,又看向了陈二姑娘:“陈姑娘此言差矣,满京城公主府和侯府众多,不是我去不得,而是有些府邸,并不想去。”   最后,看向了楚嘉琻:“我以为,若是你不给我下帖,我就不用带着礼来了。我这损失,连少夫人要赔给我吗?”   楚嘉琻顿时无语,她着实没想到杨槿琪能说出来这样一番不要脸的话:“杨槿琪,这种话你也能说得出来。你们平安侯府就穷到这种地步了吗?”   “哦,这时候想到我是平安侯府的姑娘了。刚刚不还说我是八品小官家眷吗?我夫君官职低,俸禄少,要花钱的地方又多,哪有那么多闲钱买贺礼。况且还是这种没任何用处的,有这个闲钱,我还不如设个粥棚接济一下乞丐。以后若是再有事,就不要请我了。”   在座的四位姑娘都惊讶到不行。   她们一个个都是贵族出身,家中富贵,哪里为银钱烦忧过。   听到杨槿琪的这一番话,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听下去。   就连卫絮茹也忘了反驳刚刚杨槿琪说她的那一番话。   就在大家觉得面上不好看的时候,只见杨槿琪垂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嘟囔了一句:“毕竟,拿着钱过来,还要听主家这一番不知所谓的话,也没几个人喜欢这般受虐不是吗?”   “杨槿琪,你这是什么意思!”楚嘉琻蹭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杨槿琪面无表情,看了一眼楚嘉琻,问:“若我请连少夫人入府,要求你带着贺礼。然后再找几个不喜欢连少夫人的好朋友,坐在一块儿一起骂你,你愿意吗?你若是愿意,我明日就给你下帖子。若觉得满意,我日日下帖子邀你过去!毕竟,我得了礼不说,还能骂人出气,爽得很!”   这一番话,说得卫絮茹几个人很是臊得慌。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这么做了。”楚嘉琻有些心虚,气势上弱了不少。   “哦?我胡说吗?那你们几个人刚刚又是在做什么?怎么,胆子这么小了,敢做不敢当了!既然你们有脸做,还不允许我说了不成?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杨槿琪怼起人来毫不客气。   杨槿琪毕竟有过一世的经验,算起来要比面前的这些姑娘都要多活了十来年。   而且,在后宅之中跟人斗了许多年,受尽冷嘲热讽,无论是嘴上功夫还是脸皮,都比这些未出嫁和刚刚出嫁的小姑娘厉害多了。   她一旦认真起来,别人就只有受着的份儿了。   就连一直对杨槿琪不满的卫絮茹,都被杨槿琪大胆且直白的言论说得羞愧不已。但,更多的是觉得跟杨槿琪在一起丢人。   “怎么,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既然觉得不好意思,以后就莫要再做这样的事情。”说罢,杨槿琪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去。   华三姑娘虽然一句杨槿琪的不是也没说,但此刻却是最觉得丢人的。   等杨槿琪一走,立马说:“各位姐姐,咱们这么做确实不对,人家只是来做客的,咱们何必难为她?”   说完,跟众人道了别,也离开了。   华三姑娘一走,楚嘉琻忍不住说道:“杨槿琪真是粗俗不堪,之前竟然还说她是京城贵女之首,真真是丢人!”   陈二姑娘道:“就是,她凭什么啊?看看她,如今能来公主府做客竟然不知感恩不说,还满肚子抱怨,简直不知所谓。我看呐,她如今已经跟咱们不是一个等级了,咱们以后莫要再请她了。”   说完,又看了一眼卫絮茹,说:“这京城贵女之首分明是卫家姐姐。”   这番话,说得楚嘉琻和卫絮茹都无比高兴。   楚嘉琻笑着说:“可不是吗,咱们以后可都是王妃侯夫人等,她算个什么东西以后连见咱们的资格都没有。”   卫絮茹拿起来帕子遮了遮嘴,笑着说:“杨家妹妹已经很惨了,妹妹何必如此说她?”   “姐姐就是太过心善了。”   正说着话呢,下人来报,说前面仪式要开始了,请各位过去。   另一边,华三姑娘离开水榭之后,发现杨槿琪就在自己不远处。想了想,快步走了过去。   “林少夫人。”   听后后面叫自己的声音,杨槿琪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见是刚刚见过的华三姑娘,便笑了笑。   她们二人从前也见过几次,只是,这位华三姑娘向来是个卫絮茹在一起的,跟她不是一个圈子,便没怎么说过话。   不过,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刚刚其他几个人说她的时候似乎只有眼前的这位姑娘没有开口。   “华姑娘唤我何事?”   华三姑娘看着杨槿琪的笑,一下子红了脸。   从前她们小姑娘家里面最大的争议便是究竟是平安侯府的嫡长女漂亮一些,还是左相府的四姑娘更美一些。   有人选了前者,有人选择后者。   父亲身为工部尚书,跟左相关系更好一些,跟平安侯府极少打交道。   所以,她也跟卫絮茹关系更好一些,站在了卫絮茹这一边。   可如今这般近距离的看着杨槿琪,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却觉得有些不敢直视。   不说别的,这杨家姑娘的长相真的是顶顶好,如今嫁了人,似乎更好看了。   莫要说男子了,即便是她看了都觉得心跳加速。   再加上刚刚的所作所为,更觉得不敢看她。   杨槿琪见面前的姑娘跟她对视一眼之后就红着脸低下了头,不敢看她,微微有些不解,问:“嗯?妹妹可是有事找我?”   华三姑娘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小声说道:“对……对不起。”   杨槿琪笑了笑,她当这姑娘是怎么了,原来是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她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姑娘虽然是卫絮茹身边的,但却从未说过她什么,她为何要怪她?   “妹妹不必如此,你又没有做我对不起我的事情,何必道歉?”   “可,刚刚……刚刚……”   “刚刚也是旁的人在说我不是吗?”   “虽然旁人也在说,可我身为她们的朋友却没有劝阻,也是我的不是。总之,希望您能原谅我。”华三姑娘语速极快地说道。   杨槿琪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看向了面前低头弯腰请罪的姑娘。   她还是头一次见这般有意思的姑娘。   “我不会原谅你的。”杨槿琪说。   听了这话,华三姑娘突然抬起头来。   “因为你并没有欺负我。没有错,何来原谅。”   说完,杨槿琪对着华三姑娘笑了笑,转身离去了。   华三姑娘站在原地待了许久,微风一吹,回过神来,拍了拍自己的脸,往前面走去。   接下来,杨槿琪去看了及笄礼,又跟周氏黄氏坐在一桌吃了一顿饭。   周氏黄氏好不容易来到了公主府,自然不想离开。   吃过饭之后,又跟人去了花厅,坐在那里说着一些无趣的话。   那些夫人见她坐在一旁,偶尔也会问她几句话。   有周氏和黄氏在,杨槿琪尽量不开口,大多数时候只是笑笑。   那些夫人也没太在意,依旧聊得很开心。   杨槿琪实在是觉得无趣,眼睛便瞥向了窗外。   恰好,看到了一个跌跌撞撞往这边来的婆子。那婆子衣裳不错,一看便知是府上的管事嬷嬷。   只是,这种身份的嬷嬷向来稳重,不知为何,此刻脸上的神情甚是慌张。   杨槿琪想,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儿,这婆子竟然慌张到这等地步。   接着,杨槿琪便看到这婆子来到了花厅,朝着坐在上首的良淑公主走去,趴在良淑公主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紧接着,良淑公主脸上的表情就变了。   随后,匆匆离开了。   杨槿琪顿时来了兴致。   看来,这府上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不知,究竟是何事。   再看一眼坐在身侧跟一旁的伯爵夫人聊得火热的周氏和黄氏,这俩人似是压根儿就不知道发生了大事儿。   又过了一刻钟左右,有嬷嬷过来说良淑公主身子疲乏了,回去歇着了。又暗示大家可以散了。   杨槿琪实在是太想知道发生了何事。她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可看良淑公主和那婆子的脸色,绝对是大事。   若是大事儿,她就很想知道了。   可周氏和黄氏像是一点也未察觉的样子,根本就没去打听的意思。   想了想,杨槿琪只好作罢。   算了,若是大事儿,估计用不了多久,全京城就会传开了。她且等着就是了。 第70章 重磅   杨槿琪回来之后, 便去歇着了。   等晚上林绍璟回来, 没用他问, 便主动说起来良淑公主府上发生的事情。   当然了, 她怼人那一段没说, 而是说起来各家夫人的情况。   比如,谁家夫人和谁家夫人关系比较好,又比如哪两家夫人不说话。   就在她说工部尚书的夫人跟左相夫人相谈甚欢时,林绍璟突然提了一句:“听闻工部尚书府有意跟七皇子结亲。”   “啊?工部尚书府?”杨槿琪不可置信地问了一遍。   不太可能吧。   谢谦煦这般想要登上皇位,还不惜冒险设计了她,怎么可能会娶工部尚书府的姑娘。   倒不是说这尚书府姑娘不好,而是谢谦煦所谋甚大, 工部尚书帮不了他。   “对,尚书府三姑娘。”   想到那位可爱的姑娘, 杨槿琪心中颇不是滋味,难得在林绍璟面前说了一句难听的话:“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说完,又发觉自己说得太过难听, 连忙说:“呃,妾身是说,那华家妹妹甚好,而七皇子又心术不正,要是嫁给七皇子, 太委屈华家妹妹了。”   林绍璟不仅没觉得媳妇儿粗俗, 反而配着她脸上的表情, 觉得她甚是可爱。   “嗯。”   杨槿琪见林绍璟脸上没有什么特别不喜的表情, 提着的心渐渐放下去了。不过,脑海中又想起来刚刚林绍璟说过的事情。   她总觉得,谢谦煦不会娶了华家妹妹,他一定会找个强有力的妻族。   怎么说,都得是跟他们平安侯府差不多的。   比如国公府,丞相府等等。   而且,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工部尚书是秦南王的兄长。   谢谦煦娶秦南王妃的侄女……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么,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   想到这里,杨槿琪抬眼看了林绍璟一眼。   见林绍璟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便暂且按捺住不提。   两个人又说了一些关于这次及笄礼的事情后,杨槿琪没忍住,说起来临来之前发生的事情。   “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良淑公主脸上的表情会那般难看。过了没多久,便让众人离开了。”   林绍璟看了媳妇儿一眼,见媳妇儿愁眉不展一副非常迷茫的样子,摸了摸她的头发。   等第二日林绍璟从外面回来,带回来一个重磅消息:“七皇子应该不会娶工部尚书家的姑娘了,他不日便会跟左相府结亲。”   杨槿琪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林绍璟:“为何……为何……为何?”   问了几遍,杨槿琪都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最终却只说了这两个字。   “昨日,良淑公主府发生了一件事情。”说到这里,林绍璟停顿了一下,看向了媳妇儿。   “嗯?”杨槿琪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跟咱们那日在府上发生的事情差不多。”   林绍璟虽未仔细说清楚,杨槿琪却已经懂了。   这话的意思是,谢谦煦故技重施,设计了卫絮茹?   她当初躲过了一劫,可没想到,这一劫竟然转移到了卫絮茹的身上。   她虽然不喜欢卫絮茹,可也从没想过……想过她会经历她前世经历过的事情。   一时间,杨槿琪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竟然……竟然……卫家姑娘也遭遇了此事。”   想到卫絮茹中意的人是六皇子,而如今却不得不嫁给谢谦煦,顿时替她感觉到委屈。   林绍璟连忙抚摸了一下媳妇儿的背,甚是后悔自己没说清楚。   他早就知道媳妇儿是个极其善良的人,即便是听到讨厌的人受到伤害,也会心生不忍。   他不该直接说结果,应该先说过程。这样的话,媳妇儿定不会如此了。   想到这些,林绍璟当机立断,趴在媳妇儿耳边简洁地说了一句:“卫姑娘原本想要设计六皇子,可没想到,七皇子想要设计她,两个人就这般凑到了一起。”   “啊?”杨槿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情。   接着,林绍璟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跟媳妇儿说了一遍。   林绍璟着实不是一个擅长讲故事的人,太过简明扼要,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说得一点都不精彩。   可杨槿琪会脑补啊!   所以,尽管林绍璟只说了三言两语,杨槿琪却脑补出来一场年度大戏。   再加上杨槿琪前世听过的一些流言,以及很多事情的后续发展,这件事情被她猜得透透的。   事情是这样的。   在杨槿琪和林绍璟的事情传出来之后,贤妃就去求了德宁帝,透露出来自己坚决不想要杨槿琪当儿媳,想要卫絮茹的想法。   德宁帝也得知了流言,为了儿子着想,也不想要杨槿琪这个儿媳。   所以,当时便顺了贤妃的意,对于贤妃放出去想要卫絮茹当六皇子妃的想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消息传了几个月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六皇子会娶卫絮茹。   然而,皇上却像是当年忘了自己说过“平安侯府嫡长女堪为太子妃”这句话一般,不再提六皇子的亲事问题。   卫絮茹已经不小了,又心系六皇子。   可宫里一直不给个准话,她心里也没底。   再加上,六皇子今日跟平安侯府的姑娘卿卿我我,明日又收下了王侍郎府姑娘送的帕子……   六皇子平日里府上歌姬不断也就算了,她自诩是名门闺秀,那些个女人不过是个玩意儿,向来不在意。   可这些权贵之女,却是个大隐患。   万一哪一日这些姑娘的父亲找上了皇上,再拿出来重重证据,皇上无奈之下让六皇子娶了那家姑娘,她到时候又该如何办?   还有,那些个姑娘一看便不是安分守己的。   若真的用那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怀了六皇子的孩子,她就更没戏了。   她喜欢了六皇子这么多年,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除了她,谁也别想嫁给六皇子。   就是因为这一分执念,在看到六皇子在良淑公主府的小树林里亲了晋华侯府的四姑娘时,脑子瞬间炸了。   若不是她发现了,阻止了这两个人,还不知道这两个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而且,六皇子究竟有没有跟这些贵女们有进一步的实质性发展,她根本就不能保证。   六皇子虽然口中再次承诺她会是六皇子妃,谁都越不过她去,她也不信了。   所以,便在饭后准备使一招破釜沉舟,算计六皇子。   谢谦煦这个人早就计划好要算计卫絮茹了,在得知了卫絮茹的计划后,兴奋得不行。   顿时,顺势而为……   良淑公主府的人发现的便是这件事情。   与此同时,六皇子也过来了。   卫絮茹本想着反抗,跟众人说清楚这件事情。   可,六皇子无动于衷地样子彻底伤了她。   而且,她当时觉得,这事儿本就是她的不对,她想了歪心思,上天要惩罚她。   谢谦煦没想到事情竟然进行得这么顺利,卫絮茹不仅落入他的圈套,还主动说要嫁给他。   杨槿琪知道,前世,卫絮茹成功了!   因为她后来隐约听说过,卫絮茹肚子里的孩子月份不对,定是成亲前就有的。算算日子,差不多就是这时候。   不过,有一点她着实好奇。   “您说,六皇子为何这般无情?”   林绍璟道:“因为他知道了卫姑娘将要算计他。”   “什么?六皇子为何会知道?这不太可能啊。”杨槿琪道。   这不对啊,前世六皇子应该是不知道的,要不然卫絮茹不可能成功。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蹙着眉思索了许久,杨槿琪突然眼前一亮,看着林绍璟,问:“是不是七皇子告诉他的?”   林绍璟摸了摸杨槿琪的头发,说:“夫人果然聪慧。”   杨槿琪想,她就说么,六皇子今生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刚刚差点以为这位也重生了,为了故意避开卫絮茹的设计,才会如此。   原来是谢谦煦那个小人干的。   整件事情都理清之后,杨槿琪反而不知到底该同情谁了。   只觉得,这些人各个都有自己的算计,才造成了如此戏剧性的结局。   如今卫絮茹嫁给了谢谦煦,增加了谢谦煦那边的筹码,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会不会对林绍璟产生影响。   万一左相府跟前世他们平安侯府似的,全力支持谢谦煦,到时候岂不是非常糟糕?   这可如何把谢谦煦按下去!   一想到这一点,杨槿琪就有些烦忧。   只是,这事儿也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   想到林绍璟刚刚夸了她,杨槿琪笑着反夸回去:“跟您学的。”   林绍璟虽然依旧面无表情,没说什么话,可杨槿琪如今对他很是熟悉,看着他微动的嘴角,便知他喜欢她的夸奖。   见自己能让林绍璟心情波动,杨槿琪有些得意,搂着林绍璟的脖子,亲了一下他的嘴角。   林绍璟哪里受得住媳妇儿主动,两个人又许久没有亲热了,便有些意动。   然而,又被媳妇儿拒绝了。   林绍璟懊恼不已。   媳妇儿最近似乎对他不太热情了,可他又不知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杨槿琪见林绍璟表情变了,也有些懊恼,她不该再次撩拨他。   而且,总是拒绝的话也不好。   如今算起来,距离上次来月事已经快两个月了,不如过几日回侯府一趟,好好查一查。 第71章 日子   第二日, 杨槿琪先往平安侯府里递了一封信。   收到回信之后, 又过了两日, 杨槿琪回了平安侯府。   回去时, 已经有一位老大夫等在家中。   老大夫询问了一番基本情况, 又把了把脉,证实了杨槿琪的猜想。   “恭喜侯夫人,的确已有身孕。”   韩氏听后,脸上立马露出来笑容,激动地说:“赏,赏!”   赵嬷嬷笑着说:“哎,老奴马上去。”   杨槿琪有些怔愣, 觉得这一切都不太真实。   虽然她早已猜到自己可能有了身孕,但此刻得到证实后, 又是另一番心情。   活了两世,这还是她第一次怀孕。   前世,见到同龄人的孩子时, 她虽嘴上说着那些孩子不讨喜,太吵。   但是,夜深人静时,也在羡慕着她们,遗憾自己没有。   右手轻轻抬起来, 放在了肚子上。   多么神奇, 虽然这里仍旧跟从前一样, 虽然还未鼓起来, 但她知道,这里面有一个孩子,有一个跟她血脉相连的人。   杨槿琪本打算把完脉就走,可韩氏得知女儿有了身孕之后,却不让女儿这么早回去了。   她连忙交待女儿一些注意事宜。   江氏忙完府上的事情之后也过来了,跟韩氏一起嘱咐杨槿琪。   待杨槿琪饭后睡下,韩氏又敲打了一番跟女儿一起过来的奴仆,叮嘱他们要好好服侍女儿。   直到申时,杨槿琪才带着一车的东西回去了。   第二日一早,杨槿琪便说不舒服,让紫砚去找了周氏。   周氏虽然极为厌恶林绍璟这一房,但大面上还是要能过去,所以让人去请了大夫。这位大夫的诊治结果跟昨日一样。   所以,杨槿琪的确是怀孕了。   林绍璟晚上从外面回来之后,发现媳妇儿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他洗手时,媳妇儿笑着看他。   他吃饭时,媳妇儿也笑着看他。   等他看书时,媳妇儿还是笑着看他。   虽然媳妇儿看他他很开心,虽然媳妇儿开心他也很开心。但林绍璟还是觉得媳妇儿今日不太正常,此刻见媳妇儿还在盯着他看,问:“今日可是发生了什么喜事儿?”   杨槿琪笑着点头:“嗯。”   “何事?”林绍璟问。他今日还没来得及问院子里的事情。   杨槿琪没有回答,而是拖着下巴,看着林绍璟,说:“我在想,以后孩子长大了,会不会也像您一样英俊潇洒、品行端方。”   林绍璟难得怔愣了一下,盯着媳妇儿看了许久。   若他没有会错意,媳妇儿这是……有了?   想到这里,林绍璟视线下移,看向了媳妇儿的肚子。   杨槿琪没说话,笑着冲着林绍璟点了点头。   得到证实后,林绍璟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走过去,伸手摸了摸杨槿琪的肚子。   “现在才不到两个月,估摸着还得过几个月才能看出来。”杨槿琪笑着解释。   林绍璟放在杨槿琪肚子上的手顿了顿,又收了回来,尽量平静地点点头,说:“嗯。”   说完,握了握杨槿琪的手,说:“辛苦了。”   “一想到妾身肚子里怀了爷的孩子,妾身就满心喜悦,一点都不觉得苦。”杨槿琪道。   林绍璟也满心喜悦。   只是,他向来不擅长表达,只有握在一起的手传递出来他此刻激动的心情。   晚上,等杨槿琪睡下了,黑暗中,林绍璟盯着她看了许久。   一想到媳妇儿的肚子中怀了他的孩子,心头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喜悦和柔软。   过了一会儿,林绍璟收回来目光,起身出去了。   “事情办得如何?”   “主子放心,当年被楚嫔毒害的老嬷嬷已经找到,不日就能进京。”   “嗯。”林绍璟点头,“馨贵妃那边呢?”   章既沉默了一下,抱拳请罪:“主子恕罪,属下依旧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能够证明馨贵妃跟当年的事情有关。”   “不必如此。”林绍璟抬了抬手,让章既起来,“此事过去多年,本就难查。”   林绍璟想,当年,馨贵妃便已经是这后宫之中身份最为尊贵的宫妃。   若说她跟那件事情无关,怎么都说不过去。   只是,这么多年来,他始终没能查到馨贵妃跟当年的事情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她不曾去过母亲的住所,也不曾为难母亲。   可据他查探和最近审问,越发觉得当年的事情不简单。   当年参与那件事情的宫妃中,即便是位份最高的舒妃,当时也不过是舒嫔。   而她们当年年纪都不大,是如何做出来这等事的?这件事情,定然有人在背后插手。   只是不能确定那人究竟是谁。   “属下定会继续查探,试试能不能从楚嫔那里查出来什么。”   “嗯。”   若是从前,他还能慢一些查探,可如今,听到媳妇儿怀孕,他却有些心急了。不找出来那人是谁,不肃清这些潜在的危险,他始终心里难安。   过了约摸十日左右,外面终于有了消息。   原本传言要跟六皇子定亲的左相府三姑娘突然要跟七皇子定亲了。   七皇子是谁,坊间听说过的并不多。   他们只知道圣上有三、四皇子、六皇子以及下面两个年幼的极为受宠的皇子,却从未听说过七皇子这一号人。   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纷纷开始打听。   毕竟,左相可是个厉害的人。   能成为他的女婿,看来这个七皇子很厉害啊。   想到本来呼声最高的三皇子,如今已经萎靡了许久,那是不是意味着,皇上的恩宠要落到七皇子的头上了?   可一打听,听说七皇子不过是宫女所出,没什么本事,立马又失望了。   纷纷在猜测,究竟是左相的脑子坏掉了,还是左相女儿的脑子坏掉了,竟然会选择七皇子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   杨槿琪听了这些传言之后,冷笑一声,觉得颇为讽刺。   这些传言,不正是她当年承受过的么。   如今不过是换了个府邸,换了个人罢了。   只是不知,卫絮茹听到这些传言之后,又会是何等反应。   算计来,算计去,却被谢谦煦给算计了,这也真是讽刺。   不管是前世她嫁给了谢谦煦,还是今生嫁给林绍璟,卫絮茹都没少嘲讽她。   那么如今呢?她又会是怎样的心情,还有没有嘲笑别人!   不过,这些事儿也不干她的事,如今,她只需要好好养胎便是。   三个月后,当大雪过后,放晴之时,卫絮茹嫁给了谢谦煦。   晚上,林绍璟回来后,杨槿琪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站在门口迎接他。   林绍璟见媳妇儿就要过来了,连忙快步走了过去,抢在媳妇儿迈出来之前,到达了媳妇儿身边。   “如今天寒地冻,莫要在站在这里等着我了。”   杨槿琪笑着给林绍璟除去外面的灰色披风,递给了早已等在一旁的紫砚。   “妾身习惯了,左右妾身也没什么事,一到点儿啊,就想着您快回来了,心里也有了期待。妾身觉得,肚子里的孩子也在等着您回来。”   林绍璟握了握媳妇儿的手,牵着媳妇儿到了一旁的榻上。   如今,他的动作比从前慢了许多,也温柔了许多。   等媳妇儿坐在榻上之后,又从旁边拿过来一个媳妇儿日常用的靠枕,放在了媳妇儿的背后。   媳妇儿安安稳稳坐下后,这才走到一旁,坐下了。   杨槿琪手里抱着一杯热茶,说:“天真的是越来越冷了。早上还晴着,下半晌又阴了,看这样子,说不定晚上还要下雪。”   “嗯。”林绍璟喝了一口茶应了一声,接着便放下茶杯,说了一件杨槿琪感兴趣的事情,“今日在兵部得到了一个消息,西北暂时安稳下来,有一批将士不日就会回朝。”   杨槿琪听后,怔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是我二哥要回来了吗?”   林绍璟点点头:“嗯,二舅兄的名字在名单之列。”   杨槿琪脸上立马露出来一个大大的笑容:“这可真是个好消息。二哥已经走了快两年了,终于要回来了。母亲若是知晓了此事,还不知道会有多么高兴。”   林绍璟见媳妇儿高兴,心中也觉得喜悦。   正院里,也有人正为此事高兴。   黄氏忙完厨房的事情,过来跟周氏汇报这一日府上的事情时,见周氏高兴,便问了一句:“母亲这是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喜事儿了?”   周氏笑着跟长媳说:“你爹爹刚刚来过,说你四弟要回来了。”   黄氏一听林绍璃要回来了,心头不仅没有一丝喜悦,反而往下沉了沉。   若说公爹最喜欢的人是林绍璟,那么婆母最喜欢的就是四弟林绍璃。   “等你四弟回来了,就能跟左都御史家的姑娘成亲了。哎,我这都等了两年了,终于等到这一日了。”   黄氏一听这话,脸色更加难看了。   这左都御史之前定亲的时候还没做到这么高的官,去年办了件差事,得到了皇上的赏识,这才突然升上来。   府中本就有个出身平安侯府的姑娘,要是这左都御史家的姑娘再嫁进来……以母亲对四弟的喜欢,这府中还有她的立足之地吗?   周氏兴奋地说了许久之后,见儿媳不仅没回应,脸上还带着难看的神色,立马不悦地问:“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四弟要回来了,你难道不高兴吗?”   黄氏连忙回过神来,说:“没,没有,母亲,四弟要回来了,咱们家也要更加热闹了,媳妇儿高兴得很。”   “是吗?那你刚刚怎么那副表情?”   黄氏立马解释:“母亲千万别误会,儿媳只是觉得……觉得……四弟妹……”   “嗯?觉得什么?”   “觉得四弟妹家如今已经今非昔比,会不会不愿意这一门亲事了。”   周氏立马道:“我看他们家敢!你四弟妹的父亲如今可是左都御史,天天盯着别人弹劾。恨他的人多着呢,若是他敢反悔,看那些人怎么整他。”   黄氏心情愈发沉重,只是,脸上只能挤出来笑,说:“嗯,母亲说得对,是儿媳多虑了。”   “嗯,我听说老大又在白姨娘屋里待了小半个月了?你也要把心多放在老大身上,别总想些有的没的。”   “是,母亲,儿媳知道了。”   盼着盼着,半个多月后,林绍璃回来了。   林绍璃回来了,那就意味着杨槿崇也回来了。只可惜这一日因着林绍璃回来,他们要在一起吃个团圆饭。   第二日,皇上又要召见。   好不容易等到第三日,天上又下起来大雪。她如今怀着身孕,可不敢在这种天出门。   等啊等,约摸等了三四日左右,终于天晴雪化,杨槿琪准备第二日回平安侯府。   结果,这日下午,传来了一个消息。   杨槿崇众目睽睽之下,就在京城最繁华的中禹大街上,当街把林绍钰打得鼻青脸肿。 第72章 问罪   杨槿崇当年是被迫去的西北。   想他堂堂平安侯府的二公子, 京城中赫赫有名的贵公子, 哪里需要去军中。光是靠着侯府的蒙荫, 他就能混个不错的职位。   只可惜, 他爹不理解他。   见他日日不务正业, 把他扔去了军中。   他本来也不理解他爹。   在军中的日子太过难熬,把他折磨得不像样子。   然而,在那边待久了,当他看着昨日还跟他讲话的兄弟死在他面前,当他杀了第一个敌人时,心态变了。   如今不仅活着回来了,还得了个从五品的正千户, 心中美滋滋的。   只是,当他回到府中之后, 发现自己的小妹竟然早已经嫁人了。   再听兄长说了事情经过,立马就要冲出府去。   要不是被兄长拦下来了,他早已经去了将军府。   这几日, 父兄怕他惹事,也一直让人盯着他。   他早已经不是两年前的他了,行事少了几分随意,又多了几分筹谋。   所以,刚回来前两日, 他虽然嘴上骂着将军府, 但却什么都没做。   就在大家对他放松了警惕的时候, 他终于瞅准了机会, 得到了林绍钰的行踪。   在中禹大街看到林绍钰之后,本想忍忍,去小胡同里揍他。   但是,看到那张脸,想到自己的小妹,实在是忍不住了,二话不说,就朝着林绍钰走了过去。   林绍钰没注意到杨槿崇过来了,正哼着小曲往前走,两个人一下子撞到了一起。   林绍钰看也没看,张口就骂:“谁啊,眼睛瞎了不成,竟然敢撞小爷我!”   “呵,小爷我看眼瞎的人是你吧!”说着,杨槿崇就伸出来拳头揍了林绍钰的脸。   林绍钰没料到会是这般,一时发蒙,被揍了几下。   等到他反应过来想要反抗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杨槿崇的对手。   杨槿崇手重,狠狠地把林绍钰揍了一顿。   揍完之后,踩着林绍钰,朝着他道:“你真当我平安侯府没人了吗?竟然敢如此设计我妹妹!你活得不耐烦了吗?”   林绍钰大声喊叫:“哎呦哎呦,疼!我乃户部官员,你敢如此对我,小心被御史弹劾!”   杨槿崇踩得更重了,冷哼一声:“你真当小爷我是被吓大的?即便是被御史弹劾,我也得狠狠揍你一顿!”   杨槿崇心中着实气!   父亲和兄长因着小妹要嫁过去,两府要结亲,又跟将军府多年前有旧,便忍了林绍钰。   他可不管这些。   林绍钰本就做错事情了,当初若不是他在中间搅和,小妹何至于就嫁给林绍璟那个庶子!   偷了小妹的帕子,传播谣言,污蔑小妹的名声……这等恶行累累的人竟然好发无伤?简直没有天理!   他势必要替天行道,为小妹出了这一口恶气。   而且,说不定这事儿就是这黑心的兄弟俩串通好的!   真是不能想,越想越气,又狠狠踢了林绍钰一脚之后,杨槿崇才终于放过他了。   林绍钰是在中禹大街当街被打的,这条街是京城最繁华的街,人很多,消息传得极快。   不仅平头百姓家知道了,达官贵族也知晓了。   按理说,这平安侯府和林将军府可是亲家,关系极好才对,不应该发生这样的事情。   但,众人一想到当初两府结亲的事情,立马心领神会,明白了杨槿崇为何这般做。   林绍钰被打之后就回府了。   周氏看到大儿子被打了,心中气到不行。   再一听是三儿媳的兄长打的,就更气了。   “这平安侯府欺人太甚!当真是无法无天了不成,竟然敢在大街上就打我儿。”周氏恼怒地说道。   几个人正说着话,林老夫人就得到消息过来了。   林绍钰可是她最喜欢的大孙子,一听到他被人打了,哪里还能坐得住。   “我的乖孙啊,是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跟祖母说,祖母替你出气!”   林绍钰哪里听的了这话,立马就跟最疼他的祖母哭诉:“祖母,是老三的小舅子打的。”   “嗯?平安侯府?”   “是啊,祖母,好疼啊。”林绍钰哼哼唧唧地说道。   “好,好,很好!”林老夫人气得连说了三个“好”字,说罢,扬声道,“去把老三媳妇儿给我叫过来!”   听到这一声吩咐,立马就有人去找杨槿琪。   正院的人过来的时候杨槿琪刚刚消化完二哥打了林绍钰这个消息,一看来人脸色不善,立马就猜到了跟此事有关。   瞧着天色已黑,而林绍璟还没回来,便说:“嬷嬷先回去吧,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过来的嬷嬷瞧着杨槿琪不慌不忙的样子,催促:“三少夫人,老夫人和夫人都在正院等着您呢,您可不能让她们等着急了。”   杨槿琪抬手摸了摸肚子,说:“嗯,我自然知晓不能让母亲和祖母等着急了。可我如今怀着身孕,想快也快不起来。这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将军府的小主子,平安侯府嫡出外孙,万一出了点什么事,你一个奴才承担得起吗?”   这半年多来,府上的下人早就领略过杨槿琪的厉害,知道不管是夫人还是大少夫人二少夫人全都在这位手上吃过亏。   嬷嬷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难看,抿着嘴不敢再说什么。   杨槿琪喝完手中的茶,慢慢去了里间。   只要不是林老夫人和周氏亲来,自是不敢有人来里间拉她出去。   而她此刻就是要坐在这里,等着林绍璟回来。   天色这么黑了,她又怀着身孕,身边也没什么会武的人,真出了什么事儿她岂不是要后悔死。   纵然林绍璟在府中装得极弱,但他身边终究有人,能护她周全。   而且,她也在等林将军回来。   说到底,这府上能护着他们的也就只有林将军了。   万一林老夫人和周氏不敢对她动手,对林绍璟动手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杨槿琪低声吩咐橙画:“让人去外院看着,见到将军回府后,让他立马去正院。”   “是,少夫人。”   磨蹭了一刻钟左右,外面的嬷嬷催了好几次,杨槿琪一直没等来林绍璟。   想来想去,杨槿琪决定还是自己一个人过去吧。   说到底,林老夫人和周氏忌惮平安侯府的势力,定不敢把她怎么样。   但若是林绍璟在一旁,说不定会挨揍,还可能激化矛盾。   有他在,未必比她一个人去强。   这般一想,杨槿琪便跟着嬷嬷去了正院。   到了正院之后,还没进门,就听到屋里传出来林绍钰哭天喊地的声音。   “疼,疼!”   丫鬟给林绍钰上一下药,林绍钰就叫唤一声。   进入厅堂之后,杨槿琪看着林绍钰被打得惨兮兮的样子,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滑稽。   “见过祖母,母亲。”杨槿琪行礼。   林老夫人和周氏见杨槿琪过来了,立马眼神不善地看了过来。   周氏首先朝着杨槿琪吼道:“老三媳妇儿,你看看,你看看,你大哥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   杨槿琪看了一眼林绍钰,见他肿着左眼看过来,神色淡淡看了一眼,就收回来目光。   一副万事不知的模样,无辜地说:“母亲这是何意?大哥被打成这样我也很是难过。只是,人又不是我打的。母亲为何要说与我听?”   见周氏看过来了,杨槿琪又假模假样地保证:“真的,母亲,您一定要相信儿媳呀。院子的奴仆都可以作证,儿媳今日并未出门。”   周氏正要说,话头被林老夫人抢了过去:“啰嗦什么!这是你娘家兄长打的,不说给你听说给谁听!”   杨槿琪像刚刚听到这个消息似的,说:“啊?竟然是兄长打的……只是,祖母,孙媳不明白您这话的意思。难道娘家兄弟惹了事,还要找其姐妹出气吗?”   说完,又看了周氏一眼,小声嘟囔:“前些日子听说昌禄伯府的大舅舅在外吃酒时与人打起来了,怎么没听说那被打之人来将军府找母亲兴师问罪呢。”   见周氏看向她的目光像是想要吃了她,杨槿琪觑了她一眼之后,微微笑了笑,说:“怎么?难不成人家来过咱们府?可儿媳没说啊。要真有这等不讲道理的人,恐怕满京城都要传遍了吧。”   杨槿琪接了昌禄伯府的短,周氏脸色铁青。   林老夫人的脸色也不好看。她今日把孙媳找来兴师问罪本就不对,说到底,也是她理亏。   这这般沉默着,林绍钰这个挨千刀的又说话了:“祖母,您一定要替孙儿做主啊。孙儿就是被她平安侯府的少爷打的,那杨槿崇说是为了妹妹出气,就是跟三弟妹有关,说不定就是她鼓动的!”   林老夫人刚刚冷静了片刻,这会儿气又上来了,大声质问:“老三媳妇儿,你大哥说得是不是真的?”   杨槿琪抬了下眼皮,慢条斯理地说道:“祖母明鉴,我二哥离家近两年,我一没见过他,二没给他去过信。从未向他提及自己的事情。”   周氏显然不信,怒斥:“巧言善变,你说没说过就没说过吗?”   杨槿琪冷笑一声,说:“这事儿还用得着我跟二哥说吗?全京城谁人不知?”   说完,又看了一眼林绍钰,说:“大哥为何被打自己心里当真不清楚吗?”   想到年初那事儿,众人脸上神色各异。   黄氏见众人不说话了,看着被打的丈夫,说:“那事儿都过去多久了,你二哥打人就是不对!”   杨槿琪笑了笑,说:“既如此,你们找我做什么?觉得我二哥做错了,就去找平安侯府啊。找我一个出嫁了的姑娘作甚?”   说完,见众人没人敢说话,又道:“难不成你们不敢找平安侯府,觉得我好欺负不成?”   杨槿琪还想再说什么,这时,只听身后传出来一丝动静,似是有人进来了。   杨槿琪回头一看,见林绍璟和林绍璃来了,立马住了声,一脸信任地看向了丈夫。   来的路上,林绍璟已经知晓了事情。   此刻连忙往旁边跨了半步,把媳妇儿挡得严严实实的,说:“烦请祖母母亲看在槿琪怀着身孕的份上,别为难她。千错万错都是绍璟的错,您若是想罚,就罚我吧。”   周氏本来被杨槿琪怼得哑口无言,此刻听到庶子这般说,压在心底的气顿时爆发了。   “罚你?你算个什么东西!这些都是你惹出来的祸端,你就该去外面跪着,你大哥脸上的伤什么时候好了,你再什么时候起来!”周氏恶狠狠地说道。   相比较于杨槿琪,她更讨厌这个庶出又得丈夫喜欢的儿子。   杨槿琪她不敢动,可林绍璟她可不会手软!   林绍璃是在院门口遇到的林绍璟,此刻还很茫然。   见母亲说要打三个,连忙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   周氏指了指坐在一旁的林绍钰,说:“你看看,你大哥都被人打成什么样子了。都是他们两个人的错!”   说着,就指了指林绍璟和杨槿琪。   林绍璃看了一眼站在厅堂中央的林绍璟和杨槿琪,说:“儿子怎么听说大哥是被平安侯府的二公子打的,这跟三哥三嫂有何干系?母亲何必故意为难三哥。”   林老夫人道:“璃哥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兄长就是因为你三哥三嫂才被平安侯府的二公子打,不跟他们有关跟谁有关?”   林绍钰也在一旁说:“祖母说得对!就是因为他们夫妻俩,那杨槿崇可是说了,为了他妹妹打得我!”   林绍璃抬眼看了下躲在林绍璟身后的杨槿琪,说:“大哥,我想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与杨家二公子一起从军两年,深知他的脾性。虽然他性子有些冲动,但从来不是个不分是非的人。定是你做错了什么事情,要不然槿崇不会这般对你。”   林绍钰听到自己的亲弟弟竟然如此说他,气得当时就要站起来,还好被周氏一把摁住了。   黄氏好一会儿没讲话了,这时,瞅准机会,说了一句:“四弟,嫂嫂知道你打小就跟三弟关系好,只是,如今被打的人是你的亲哥哥,你怎么能帮着外人说话呢?”   说完,不着痕迹地看了林老夫人一眼。   果然,林老夫人听后蹙了蹙眉,说:“璃哥儿,你嫂嫂说得对。如今你兄长被人打了,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林绍璃蹙了蹙眉,说:“可这事儿至少跟三哥三嫂无关。”   周氏不赞同地说:“怎么会与他们无关。定是他们跟平安侯府说了你大哥的坏话,平安侯府的二公子才会找你哥哥替他妹妹报仇!”   这时,门口处又传来了动静。   只见,进来的人正是杨槿琪期盼的林将军。   林将军一进来就皱了皱眉,问:“这是怎么回事?”   周氏立马说道:“老爷,您看看,钰哥儿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这次您可不能向着老三……”   这时,只听抽噎声在厅堂内响了起来。   声音不大,只是,此刻厅堂安静,所以,大家都听到了。   看过去后,发现哭的人正是杨槿琪。 第73章 装病   瞧着众人看过来了, 杨槿琪正欲开口说话, 被周氏打断了。   “你哭什么哭, 看看钰哥儿被你二哥打成什么样子了!”   杨槿琪看起来更加委屈了, 躲在了林绍璟身后, 弱弱地说:“母……母亲,儿媳什么都不知道,您……您何苦为难儿媳。”   “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将军愤怒地看着眼前的情形。   周氏想开口,被林将军打断了。   林将军看着杨槿琪,道:“老三媳妇儿,你来说。”   杨槿琪觑了觑周氏的脸色,有些害怕地说:“也……也没什么。就是母亲见大哥被我娘家二哥打了, 便把我叫过来出气,想要收拾我。言语中的意思, 似是在说我打了大哥。我如今身怀六甲,如何能干出来这样的事情。”   “你胡扯什么!”周氏不悦。   林将军脸色铁青地看着自家夫人,厉声道:“你住口!”   说完, 走到林绍璟身边,林将军拍了拍林绍璟的肩膀,温和地说:“绍璟,天色已晚。你媳妇儿又怀着身孕,你们二人先回去吧。”   “不可!”林老夫人立马阻止。   林将军看向了林老夫人, 蹙眉, 说:“母亲!”   林老夫人道:“你不必再偏袒他们, 此事本就是他们的错, 不能就这般让他们回去。应该马上套车,让他们二人去平安侯府,势必要让杨家二少爷过来给钰哥儿赔礼道歉!”   林将军眉头皱得更深,看着自己母亲,慢慢说:“母亲,绍璟媳妇儿还怀着身孕,您何苦为难他们。”   说完,见母亲不为所动的样子,立时看向了在一旁上药的儿子。   脸色立马变了。   “这事儿都是你惹出来的!杨家二少爷为何揍你,你心中定然非常清楚,你还有脸过来跟你祖母和母亲告状,看老子今日不打死你!”说着,就要上前。   林老夫人连忙站了起来,试图阻拦。   周氏离林绍钰近,一个箭步,挡在了林绍钰的面前,愤怒地说:“老爷,你要打就打我好了。反正妾身知道你那心都是偏的,你就是喜欢老三,不喜欢钰哥儿。”   林将军看着自己的夫人,气得伸出食指指着她道:“慈母多败儿!”   杨槿琪看着那边闹哄哄的样子,又看了一眼始终挡在她身前的林绍璟,摸了摸肚子。趁着众人安静的空隙,突然叫了一声。   “哎呦!”   林绍璟立马回头,紧张地看向了身后的媳妇儿。见媳妇儿一脸痛苦地摸着肚子,心陡然提了起来。   “怎么了?”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杨槿琪抓着林绍璟的胳膊,一脸痛苦地说:“不知怎的,肚子有些疼。可能是站太久了。”   林绍璟一听这话,脸色阴沉下来,转头看了一眼林将军。   林将军瞪了一眼夫人,说:“你这愚妇!”   说完,暂且按捺住心中的愤怒,连忙对林绍璟道:“绍璟,你先送你媳妇儿回去,来人,去请个大夫。”   “老爷……”   见周氏要插嘴,林将军立马道:“你闭嘴!”   “去吧,绍璟。”   “多谢父亲,儿子先离去了。”   说罢,林绍璟先是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递给了一旁的紫砚,接着一把抱起来杨槿琪,示意紫砚把披风披在杨槿琪的身上。   等一切做完,这才快步往外面走去。   杨槿琪看着林绍璟紧张的模样,突然有些愧疚。   等出了正院的门,杨槿琪道:“我没事。”   说完,见林绍璟没反应,依旧快步往前走去,又连忙说了一句:“爷,我没事。”   林绍璟脚步未停,低头看了媳妇儿一眼。   “马上就到了。”   “爷,我真的没事,刚刚我装的。”杨槿琪小声说。   林绍璟脚步骤然停住了。   杨槿琪看着林绍璟此刻的样子,突然有些紧张,说:“那你把我放下来吧。”   很快,林绍璟有反应了。并未把杨槿琪放下去,而是继续往前走去,说:“刚刚太过吵闹,许是吵到了,一会儿还是看看吧。”   不过,接下来,步子慢了一些。   见林绍璟脸色恢复如常,杨槿琪脸上也露出来笑容,趴在了林绍璟的怀中。   “嗯。”   待林绍璟走后,林将军听着耳边母亲和夫人的吵嚷声,挥了挥手,让下人们退下去了。   等只剩下府里的主子,林将军道:“老大,你说实话,杨二公子为何会当街揍你?”   林绍钰一看到他爹就害怕,见他爹目光凌厉,吓得就想往林老夫人身后躲。   “躲什么躲!老子问你话呢!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林将军失望地说,“你这个样子,以后还怎么继承府上的基业!”   这话一出,周氏和黄氏心中都惊了一下。   周氏想,老爷这话是不想把将军府给老大了,那么他想给谁?   老三吗?不,绝对不行,她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黄氏则是在想,公爹这是想把家业给老二还是老三!   虽然她更讨厌拿了她钱财的杨槿琪,可她觉得老二也不是没可能!   林绍钰却没多想,看了林老夫人之后,小声地说:“儿子不知。”   “说!”   林绍钰吓得哆嗦了一下,连忙说道:“因……因为……还是因为之前的事情。”   “哼!老子就知道!揍你一顿不亏,你就受着吧。”林将军说。   说完,又看向了林老夫人,说:“这件事情跟绍璟两口子无关,母亲莫要再为难孩子了。您也是知道的,老大的确做错事情了,当时平安侯府看在两家即将要结亲的份上,没有为难咱们,也没有把老大怎么着,已经很给咱们面子了。此事以后就这样算了吧。”   林老夫人气得叹了一口气,虽然心疼大孙子,但她也知道儿子说得对。   那平安侯府势大,他们惹不起。   而且,林绍璟怎么说都是她孙子。   可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想当年他们将军府繁荣时,哪有人敢这般轻视他们。   “难道连个道歉都没有吗?”林老夫人问了一句。   林将军想,会不会有道歉,那得看平安侯府的意思。   不过,他也不奢求对方来道歉。   此刻打了儿子还算是好的。   若是等以后老三的身份暴露出来,到时候,平安侯府若是想起来当日的事情,还不知道会怎么报复老大。   毕竟,到了那时,平安侯府的人就会知道,绍璟跟将军府没任何关系。   自然,跟老大也没关系。   再想想老大当初做的事情,到时候就不会心慈手软了。   想到这些,林将军叹了叹气:“就当是让老大长个记性吧。”   林老夫人听后,狠狠叹了一口气,说:“哎,我可怜的钰哥儿啊!”   林绍钰本以为祖母和母亲能给他做主,此刻一件事情如此急转直下,立马慌了,左看看右看看,说:“祖母,母亲,不要啊,我这是白白挨打了吗?”   林将军上前了一步,说:“你还有脸说!当初若不是你干了那等子龌龊事,会有今日的结果吗?你被打了就是活该!”   林绍钰吓得又往林老夫人身边躲了躲,说:“爹,爹,您偏心。”   “老子偏心?老子要真的偏心老三,你当初就要被平安侯府打死了!”   “您就是偏心!您怎么不想想,若不是我,老三能娶到平安侯府的嫡长女吗?认真说起来,老三,还有您都应该感激我才是!”   林将军听到儿子这等子混账话,立马火冒三丈,不顾人的阻拦,上前就要打儿子。若非他当年先下手打了儿子,如何能平息平安侯府的怒气。   他先打了,随后,两家又结了亲,自然就不好再为难儿子了。   一阵乱哄哄之后,事情终于平静下来。   林将军看着被母亲护在身后的大儿子,转身失望地离开了。   接着,林绍璃因着还有事,也要离开。   不过,离开之前,冲着林绍钰说:“大哥,小弟劝你一句,莫要招惹杨二,他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他了。下手极狠,你小心被揍得更狠。”   林绍钰不悦地吼道:“老四,你到底是谁的亲弟弟,你竟然说这种话!”   “就是因为我是大哥的亲弟弟,所以才提醒你的。”林绍璃道,“不过,听不听在你。”   林绍璃觉得,他这大哥也太不像话了,被揍了也活该,说不定多揍几次就改了。   因此,说罢,也离开了。   屋内只剩下林老夫人一直安抚着林绍钰,黄氏在一旁服侍着。   而后来一直没讲话的周氏,此刻眼神里却透露出来冰冷的光。   欺负了她的儿子就想要这么算了吗?没这么简单!   还有,林绍璟想继承家业?做梦!   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周氏匆匆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了左都御史府。 第74章 后续   平安侯府   平安侯一回家, 立马把小儿子叫到了书房。   “瞧瞧你干的好事儿!”平安侯斥责儿子, “如今全京城都已经传遍了。你可真是能耐了, 在中禹大街就敢跟人动起手来。”   杨槿崇狡辩:“爹, 这能怪我吗?谁让林绍钰不长眼, 撞上了我。他撞了我不说,还不给我道歉,我这脾气顿时就忍不住了。我这才离开京城不过两年,京城里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欺负我了吗?这可不行。”   “行了行了,别跟我扯一些有的没的了。总之,你当街打人就是你的不对。”   “我还觉得打得轻了呢。”杨槿崇嘀咕。   “你这才刚回来几日,就惹出来这样的事情。皇上刚刚封了你总千户, 你小心明日御史就要弹劾你,你这官职搞不好就要降级。”   “降就降呗, 反正在军营我连小兵都做过,再升上去不就是了。”   平安侯见儿子如此不在乎的样子,气得不轻, 指着儿子道:“你当官职是这么好升的!想上就上?我辛辛苦苦给你筹划了这么久,你可不能给我扯后腿,好好给我去军营里待着去。”   “知道了,爹。”杨槿崇不在乎地说道。   看着儿子这吊儿郎当的样子,平安侯重重叹了一口气, 坐在了椅子上。   这几年, 他越发感觉到皇上对他的疏离。   纵然二人之前关系再好, 随着皇上登基, 皇上老了,一切都跟从前不一样了。   只是,若要让他把手中的权力交出去,若要让他只担着一个虚职,这种事情他绝对不愿意。   也因此,他行事也越发小心谨慎。   想必儿子今日所为之事,明日定会在朝堂上引起争论,就是不知皇上会如何做了。   再看面前一脸无所谓的儿子,平安侯想了想,说:“我听说你是为了琪儿才去打了他?”   杨槿崇立马否认:“哪有,父亲听谁说的?”   “甭管我听谁说的。只是,有一点你想过没有,琪儿如今已经嫁入了将军府,你再这般做,把你妹妹置于何地?”   杨槿崇的脸色终于变了,有些结巴地说:“不……不至于吧。”   “哼!怎么不至于?那林家大公子是你妹婿的嫡长兄,你打了他,你妹妹和妹婿在将军府上都很难做。”   “人又不是妹妹打的,他们怎么能怪妹妹!”   “可你是你妹妹的兄长,咱们跟将军府如今又算得上是姻亲。”平安侯点出来这一点。   杨槿崇蹙着眉,一脸的纠结。   “我且问你,若你大嫂的兄长打了你,你什么感受?”   杨槿崇抬起头来看着他爹,说:“江大哥?不会的!再说了,他也打不过我。”   平安侯抿了抿唇,忍住怒气:“……行了,你出去吧。”   杨槿崇一听这话,转身就要走,走到门口时,回头问道:“那小妹那边?”   “此事不用你操心,等明日看看众人反应再说。”   “哦,好。”说完,杨槿崇哼着小曲离开了。   将军府……   说实话,平安侯并未放在心上。   儿子打了就打了,那林绍钰本就欠打。   他之前不过是顾忌两府上的关系,见林将军已经先打了儿子,才没再收拾那小子。   如今小辈的打在了一起,纵然外边人说,也不会太过分。   总之,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将军府   亥时一到,杨槿琪便躺到了床上。   想到今日发生的事情,再想到自打回来之后就一直沉默的林绍璟,杨槿琪有些摸不清他此刻的想法。   想了想,道:“这也是二哥的不是,竟然打了大哥。也怪我,没跟二哥说清楚。”   林绍璟沉默了片刻。   侧着身子,抚摸了媳妇儿的背,说:“你有何错?当初那件事情本就是大哥的不对,也是我的不对。不必自责。”   听到这一番话,杨槿琪这才放心下来。   只要林绍璟没有怪她二哥,怪她,就好。   “您也没错,何必如此说?我明白,都明白。能嫁给您是我的福气。”杨槿琪抱着林绍璟的胳膊说道。   林绍璟被媳妇儿感动得一塌糊涂。   渐渐地,杨槿琪睡着了。   林绍璟的心也跟着往下沉。   媳妇儿嫁给他之后,似乎就没过过一日安稳的日子。   怀孕前,正院那边儿就时常欺负媳妇儿。   怀孕后,正院那边还是不死心,每每去请安的时候都会为难媳妇儿。   今日,就因为二舅兄打了大哥,祖母和母亲就把媳妇儿叫过去斥责,像是要把媳妇儿吃了。   言语间,就像是媳妇儿打了大哥一样。   一群人围着媳妇儿,都把媳妇儿吓哭了,还害的媳妇儿险些动了胎气。   他一听下人说那个场景就觉得整颗心就像是被揪紧了。   媳妇儿当时不知会有多么难过。   这些事情,他想都不敢想。   他原本想着,为了方便行事,不被人注意到,在暗地里慢慢进行。   而如今,想到这三个月来缓慢的进展,想到媳妇儿如今受的苦,有些事情似乎要提前了。   他可以受苦受累,可他却不希望媳妇儿跟他一起受那么多的罪。   第二日一早,朝堂上有御史开始弹劾杨槿崇。   等御史说完,德宁帝笑了笑,说:“此乃杨卿和林将军的私事,小孩子们打打闹闹也是常事,不必上纲上线。”说完,让人退下了。   随后,没再说此事,而是让人说起来别的事情。   似乎,一点都不在乎。   周氏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气得不得了。   见自己的亲家公左都御史并未亲自去参杨槿崇,又给他们府上递了一封信。   王氏收到第二封信的时候,叹了叹气,等晚上老爷回来,递给了老爷。   左都御史只瞥了一眼信件,便没再说什么。   “老爷,您看这可如何是好?亲家如今又来信了,咱们若是不帮,是不是不太好?这毕竟是毓姐儿的未来夫家。”王氏有些着急。   左都御史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女儿,问:“你如何想?”   李茵毓道:“帮亦或者不帮,都由爹爹做主。爹若是相帮,自然有爹爹的道理。不帮,也有您的考量。”   “若是你呢?”   李茵毓抿了抿唇,想了想,道:“女儿觉得,那将军府的大公子当初传播流言,败坏平安侯府姑娘的清白,本就不对。但,如今两府既然已经结亲,那平安侯府的二公子再打将军府的大公子也不妥当。二人都有错。”   左都御史满意地点点头:“嗯,不错,不愧是我的女儿,甚是公正。”   “那您到底是帮还是不帮?”王氏在一旁问。   “不帮。”左都御史道。   “为何?既然都有错,那么您弹劾平安侯府的公子也是情理之中。况且,毓姐儿马上就要嫁过去了,您若是拒绝了将军府的求助,以后咱们毓姐儿该如何自处?”   “两府结亲的事情,当初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将军府做出来这等龌龊的事情,还指望我帮忙?我虽向来讲究公平公正,但像这种道德败坏的人,我向来是不会帮的。毓姐儿,你会理解爹爹的,对吧?”   李兰毓连忙收起来脸上淡淡的失望,说:“对,理解。”   “嗯。”   王氏不解,说:“那将军府既然如此不堪,老爷为何还会同意这门亲事?为何之前不毁了算了。”   左都御史道:“不可!我不帮林大公子,是看不上他的为人。若我毁了这门亲事,那便是咱们背信弃义了。人生在世,定要无愧于心。况且,来信的只有将军夫人,并非林将军。可见,林将军也并不支持此事。此事以后不要再提。”   “是。”   第二日,又有御史锲而不舍弹劾了杨槿崇。   皇上这次终于不像昨日那般了,但,也仅仅在口头上训斥了杨槿崇几句,并未有更多的惩罚。   后半晌,平安侯府来了个管事。   言语间说是奉了主子的命,因着两府的少爷有了点小误会,特来送伤药慰问。   周氏气得不轻,见都未见。   而对于依旧没什么动静的左都御史府,更是恨上了。   周氏连续两日给左都御史去信,黄氏早就得到了一丝消息。   这日,见周氏脸色不虞,便拿起来帕子擦了擦眼角,说:“哎,爷身上被打得狠,到现在淤青还没消。一想到打了爷的那人并未受到惩罚,儿媳心里就难受。”   周氏脸色阴沉,说:“你好好伺候着,要是缺什么药就去库房里拿。”   “多谢母亲,儿媳记住了。”黄氏顿了顿,又说,“四弟妹的父亲不是御史么,怎么也没在朝堂上帮我家爷说句话。这事儿本就是平安侯府做得不对,咱们以后又是亲戚……”   一提起来这事儿,周氏就有些生气。   她接连给左都御史府去了两封信,结果那边一丝动静都没有。   着实可气!   “许是左都御史害怕平安侯府的势力?”黄氏问了一句。   周氏冷哼:“害怕平安侯府?他之前弹劾三皇子和舒妃娘娘的时候可没见他害怕,他们御史向来敢说话,也没人会报复,他还会怕?”   “听母亲这话,难不成,他跟平安侯府的关系好,亦或者觉得这事儿是我家爷的不对?”说着,黄氏又开始抹泪,“我家爷真的苦啊。”   周氏显然也觉得黄氏说得或许是对的,脸色难看至极。   婆媳俩又就此事说了几句。   “哎,既然左都御史府跟平安侯府关系好,以后四弟妹嫁过来岂不是跟三弟妹关系好了。我这正经嫂子,估计就不亲了吧。”   周氏一拍桌子:“她敢!”   黄氏突然感慨:“说起来,最近儿媳事情多了不少。二弟妹和三弟妹都怀孕了,很多事情便落在了我的头上。”   周氏道:“等你四弟妹嫁过来了,让她帮你。这将军府,以后还是你跟老大的,莫要让那两房插手。”   黄氏听后,心下微沉,说:“这倒是好事。只是,既然左都御史府跟平安侯府关系好,以后四弟妹嫁过来岂不是跟三弟妹关系好了。我这正经嫂子,估计就不亲了吧。”   周氏脸色变得难看。   黄氏思索了一下,看向了周氏:“既然二弟妹三弟妹都怀孕了,府上的事情也管不了,不知道她们能不能管好她们小院的事情,能不能服侍好两个弟弟。要不要给他们身边送个人过去呢?”   周氏看了一眼黄氏,儿媳这次倒是跟她不谋而合了。   她昨日就想好要给老三送过去一个了。   “嗯,你倒是跟我想到一起去了。我身边的腊梅年纪大了,正准备给她找个去处,老三那边我倒是觉得挺合适。不过,你说得对,老二那边也要选个,那就腊梅和冬雪吧。”   黄氏早就知道周氏有这个想法了。   在腊梅得知自己要去老三房中时,便去找她求救了。   所以,她才会在此时故意提起来。   而她前面那些铺垫,全都是为了踩下个月就要嫁过来的李氏。   “母亲,爷身边已经有了白姨娘,还有了庶长子。二弟和三弟身边一个得一个姨娘,四弟身边若是没有的话,会不会太厚此薄彼了?”   周氏皱了皱眉,说:“你四弟下个月就要成亲了,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   “也是,母亲,您可真是善良,真疼四弟妹。左都御史府连这么一个小忙都不肯帮,您却还顾着两边的脸面。只是,您这般做的话,也不知道四弟妹嫁过来之后在咱们家是不是会拿大。”   黄氏一提,周氏就想到了左都御史府做的事情,顿时气得不行。   也是,她处处想着给他们面子,可他们去不给她面子。   她本就是李氏的婆婆,何必委屈自己给儿媳留面子?   “且,那墨梅跟在母亲身边多年,模样好,又最得力,要不是有白姨娘,我都想给我家爷要过去了。跟了三弟那个窝囊废,是不是太委屈了些……”   “行了,此事我自会考虑。”   看了一眼周氏的脸色,黄氏安心退下了。   几日后,杨槿琪院里来了一个丫鬟,名叫霜花。   墨梅去了林绍璃去,冬雪去了林绍岚去。 第75章 丫鬟   杨槿琪活了两世, 早就不再是个天真的姑娘。   对于后宅中的事情, 懂得甚多。   她早就想过周氏会使出来很多手段对付她, 也早就做好准备。   但, 周氏过了这么久都没什么动静, 她还以为她已经偃旗息鼓了。   没曾想,冷不丁的,竟然又开始作妖。   想来想去,这事儿也不算是突然发生的,估摸着,跟她二哥的事情有关吧。   只是,在府中一打听, 竟然除了林绍钰那里,其他各处都得到了一个丫鬟。   那两个丫鬟她是认识的, 日常在周氏那里伺候着,是周氏房里还算得脸的两个大丫鬟。   各个长得好,识字, 傲气得很。   她想着,要是给人添堵,怎么也得是那俩过来才对。   没想到,那俩没来,倒是来了一个她没见过的体型微微丰腴的丫鬟。   “叫什么名字?”杨槿琪问。   “回少夫人的话, 奴婢名叫霜花。”   “嗯, 多大了, 之前在哪里伺候着?”   “奴婢十六, 在夫人屋里伺候着。”   “母亲房里?我怎么没见过你。”   霜花脸色微微一变,说:“我,我给夫人梳头。”   梳头?杨槿琪微微诧异。   不过,周氏房里到底有多少人她也记不得,便没再问。   “哦,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霜花见杨槿琪这么快就把她打发了,迟疑了一下,问:“少夫人,奴婢既然已经来了,就是这个房里的人,您给奴婢安排个差事吧。”   杨槿琪看了霜花一眼,说:“这院里不缺人,我还没想好,你且等我想想再说。”   霜花抿了抿唇,随后,颇为自信地说:“奴婢听闻少夫人身边有个大丫鬟出嫁了,奴婢完全可以胜任。”   听了这话,杨槿琪抬眼看了过去。   她原以为这丫头是在正院不怎么得用的,好对付一些,没想到也是个心大的。   “哦?是吗?说说看,你为何能胜任,你都会些什么?”   霜花直起身子,不卑不亢地说:“奴婢会做饭、识字、算账,还会梳头。奴婢虽然曾经是夫人房里的二等丫鬟,但来少夫人的院里理应是一等丫鬟。”   “为何?”杨槿琪明知故问。   霜花蹙了蹙眉,说:“奴婢是夫人身边服侍的,跟在别处伺候的不同。”   杨槿琪也不气,摸着肚子,说:“对了,你在府上拿的是几等丫鬟的月例?”   霜花顿时气弱,说:“二……二等丫鬟。”   “嗯,这就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院里的仆人都是我的陪嫁,月例从我账上走。你既然走的是公中的账,就得按照公中的规矩。”   霜花没料到会是这样。她还是头次听说少夫人院里的丫鬟走的是少夫人自己的账,府上又没分家,怎么会这样。   “可,是夫人让我过来的,以后我就是这里的奴才了。理应,理应……跟别人一样。”   “哦?你的意思是,想从我的私账上走?”   听杨槿琪如此问,霜花脸有些红。府上的丫鬟,哪有走少夫人嫁妆的道理。   见霜花没说话,杨槿琪笑了笑,说:“你刚刚有句话说得对极了。既然是这院里的奴才,那你说,该听谁的?”   霜花没领教过杨槿琪的厉害,她原以为杨槿琪跟三少爷一样,是个软的。   只要她抬出来夫人的身份,她定然会好好供着她,没想到几句话就被绕了进去。   “可我是夫人房里出来的,少夫人如此做,就是不给夫人面子。”   杨槿琪扶着紫砚的手站了起来,说:“你拿着府上给的二等丫鬟的月例,我却把你命为了一等丫鬟,这才是违背夫人的意思。爷和我都是孝顺之人,定不会做出来这等事情。”   霜花还想说什么,可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或者,等哪日母亲明确说你是一等丫鬟的时候再说。”杨槿琪微笑着说道,“你一日不是一等丫鬟,一日就得按照这小院的规矩来。”   霜花抿了抿唇。心想,这怎么可能。她是过来服侍爷们儿的,是来当姨娘的。若夫人说她是一等丫鬟,她还当什么姨娘?   只是,她没想到三少夫人这么不给夫人面子。   杨槿琪看了一眼橙画,说:“对了,咱们院里二等丫鬟都做什么,给她安排安排。”   橙画看了看杨槿琪,笑着说:“咱们院子小,人也少,二等丫鬟要去外面扫院子。”   “哦,这样啊,那你去安排吧。”   “是,少夫人。”   三两句话,杨槿琪就把霜花后面的路安排好了。   “走吧?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橙画对霜花道。   霜花实在是气不过。   她来三少爷的院子里就已经很憋屈了,来的时候被人嘲笑了许久。   谁不知道啊,三少爷是府里最没出息的。   要是能跟着大少爷或者四少爷多好……   然而,在这么个小破院子里,她竟然还会被欺负,简直不能忍!   “三少夫人,夫人可是派我来给三少爷当姨娘的,您这么做不合适吧?”霜花索性不要什么脸面了,把自己的来意直接点了出来。   杨槿琪笑着说:“若我没听错,刚刚赵嬷嬷过来说,母亲是让你来服侍爷和我的,并未说让你来当姨娘。难不成,我听错了不成?要不,你再回去问问?”   霜花哪里敢回去问,这种事儿不可能说清楚。   “那行吧,既然母亲说让你来服侍爷和我的,爷不在家,你服侍的人不就是我了吗?行了,出去做事吧。”   霜花还想说什么,可却无力反驳,只好涨红脸,出去了。   刚一出去,迎面就接了一个大耳光。   霜花震惊地看着橙画,顿时就要大吼。   还没吼出声,就被人捂住了嘴巴,拉到了院子外面。   橙画一改在杨槿琪面前的温和,脸上毫无笑意,一脸寒霜:“如今少夫人怀了身孕,不愿跟你这种阿猫阿狗计较。别以为少夫人不计较,我们就会对你客气。”   霜花捂着脸,吼道:“我可是夫人院子里出来的,你们竟然敢如此对我!”   橙画冷哼一声,说:“呵!我们还是一等侯爵府出来的,难不成还怕了你不成?既到了这个院子,就要听少夫人的话。若胆敢谋害少夫人,勾引三少爷,平安侯府绝不会饶了你。”   “你敢……你们敢……”   “为何不敢,你难道不知道吗?大少爷欺负我们家姑娘,被我们侯府的二少爷当街打了一顿,你看将军府敢说什么吗?告到皇上面前也没人敢怎么着。你以为你这个二等丫鬟还能比你家大少爷有脸不成?不想死的话就给我老实点!”   霜花只知道自家大少爷挨打了,但却不知这事儿具体情况是这样的。   若真如面前这个丫鬟所说,那侯府也太胆大妄为了!   慢慢的,身子顺着墙,往下滑落,坐在了地上。   橙画鄙夷地看了一眼霜花。   随后,又往院子里看了一眼。   看着正低头扫地一声不吭的孙婆子,道:“孙婶子,咱们院里来了个给你帮忙的,把扫帚给她吧。你先歇着去。”   孙婆子立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朝着橙画走了过来,把扫帚给橙画。   接着,去台阶上坐着歇息了。   橙画把扫帚往霜花身上一扔,吼道:“还不快去扫地?这院子可不养吃白饭的!”   霜花这会儿还没回过神来,哆哆嗦嗦拿着扫帚,爬起来去打扫院子了。   晚上,林绍璟回来了。   吃个差不多的时候,杨槿琪想起来白日周氏送过来的丫鬟,跟林绍璟说了一句:“对了,母亲今日送过来一个丫鬟,说是服侍你和我的。”   林绍璟拿着筷子的手微顿,看向了杨槿琪。   “不止咱们院里得了一个,二哥和四弟院里也各有一个。我打听过了,二哥四弟院里的是母亲身边的一等丫鬟,咱们院里的是二等丫鬟。你也别介意,那丫鬟虽然是二等丫鬟,长得倒不错。”   林绍璟看向杨槿琪的目光中多了一些深意。   “她既然是二等丫鬟,我便让她做了二等丫鬟的活计。您看看,需不需要给她升一升。毕竟是母亲房里出来的,比别处的都要好一些。不过,我身边已有了两个大丫鬟,要是升的话,势必要把紫砚或者橙画降为二等丫鬟,可她们服侍我多年了,若是……”   “不必了,你看着安排就行。”林绍璟道。   杨槿琪哪里是真心想升那丫鬟,不过是探探林绍璟的话罢了。   见他如此说,立马笑着回道:“行,那就等紫砚或者橙画嫁出去了再升。”   想到这丫鬟的实际来意,杨槿琪问了一句:“对了,她如今已经在咱们院子里了,您要不要见一见?”   “不用了。”林绍璟说。说完,又继续吃饭。   杨槿琪看了林绍璟一眼,有些拿不准他是个什么意思。   林绍璟一直都对周氏非常尊敬,这一点她一直都知道。   不管周氏如何骂他,亦或者打他,他都从没反抗过。   如今周氏给他们院子里送了一个人过来,说是来服侍他们夫妻二人的,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丫鬟是来干嘛的。   可林绍璟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没反应究竟是打算默默接受呢,还是不在意呢?   亦或者,没听懂?   可不太可能啊,以林绍璟的聪明才智,不至于听不懂。   想到清荣郡主说她婆母给了他们房两个丫鬟,世子也没明白,又觉得也不是没可能。   不管是哪一种,她总得知道林绍璟的想法才是,这样才好确定如何安置这个丫鬟。   在她看来,林绍璟以后肯定会有不少女人,只要多生几个孩子傍身,她也不在乎。   只是,这丫鬟是周氏给的,明显不安好心。她看着这丫鬟,心中不太舒服,也不想林绍璟收入房中。   “这几个丫鬟都长得挺漂亮的。听说二哥挺喜欢那个冬雪,想收入房中。您真的不看看吗?”杨槿琪又开始试探。   这暗示已经很明显了,她就不信林绍璟还是听不懂。   林绍璟自然听懂了,在没来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   听说那丫鬟已经被夫人身边的下人收拾了,便没打算过多理会。   只是,听着媳妇儿一直在暗示他,看着媳妇儿似乎有些担忧的眼神,便开口了。   “不用了,我不习惯丫鬟服侍,白日里让她服侍夫人便是,晚上不必进屋来。”   听到林绍璟的回答,杨槿琪笑了:“嗯,我都听您的。”   见媳妇儿笑了,林绍璟摸了摸媳妇儿的手,说:“再用些吧,你今晚用得不多。”   “好。”   第二日一早,霜花早早地就起来,试图趁人不注意,跑去了正房门口。   橙画连忙让人把她往回拉。   正在这时,林绍璟打开门出来了。   霜花看着走出来的男人,纠结了那么几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三少爷,奴婢是夫人派过来服侍您的,可少夫人不让奴婢见您。”   这三少爷再不济,也是她往后的男人,一辈子的依靠,她只能找他。   林绍璟眼神微微一冷,看了一眼橙画:“还不快把她拖走?少夫人还在睡觉,莫要吵醒了夫人。”   橙画吓了一跳,连忙道:“是,是奴婢的错。”说着,连忙跟人一起往耳房那边拉霜花。   而霜花在看到了林绍璟骇人的眼神时,吓得哆嗦了一下,再也不敢反抗,跟着人回了耳房。   很快,霜花被拉回了耳房。   橙画又是对她一番训斥。   杨槿琪睡得正香,万事不知。   接下来几日,也不知是被林绍璟吓到了,还是被橙画的雷霆手段镇住了,霜花老实得很。   过了几日,便是腊月十五,又到了去正院请安的日子。   此时,杨槿琪的肚子已经六个月左右了。   因着怀着身孕,杨槿琪走得极慢。平日里一刻钟就能到,今日走了两刻钟才到。   杨槿琪离得远,又一直没出门。   虽然知道过几日林绍璃就要娶妻了,但也没想到府上如今已经这般热闹了,各处早已经张灯结彩。   尤其是正院,这种气氛更加浓厚。   杨槿琪到的时候黄氏和高氏已经到了。   黄氏脸上尽是得意的表情,高氏脸色不太好看。   “三弟妹来了呀。如今三弟妹月份大了,已然不太方便。二弟妹也是。如今二弟已经把冬雪收房,三弟何时收了霜花?”   杨槿琪没想到林绍岚竟然会收了冬雪。   冬雪是周氏的人。   周氏不喜欢林绍岚,小时候没少折磨他。高氏又向来警惕周氏。按说不应该啊。   正这般想着,只听高氏气得捶了一下桌子,说:“这下贱的胚子,尽会使一些下作的手段。”   正在这时,周氏走出来了。   不悦地看了一眼高氏,又看了看杨槿琪,说:“这丫鬟给了你们半月有余了,明日就是个好日子,都抬了做姨娘吧。” 第76章 急了   听了这话, 杨槿琪垂头冷笑。   这周氏, 打得好盘算啊!   给每个儿媳房里塞一个自己人, 以后好拿捏庶子。   高氏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母亲, 这不合适吧?我家爷如今也是个官身, 怎能随便收个上不得台面的贱婢。”   周氏从刚刚就对高氏的话不悦,此刻一听,顿时怒视于她:“怎么,我给的丫鬟成了贱婢,你这是在不满我的决定?”   高氏连忙请罪:“儿媳不敢。”   “哼,最好是不敢。那丫鬟既然已经被老二收入房中,成为姨娘是早晚的事儿。如今你还怀着身孕, 不方便服侍老二,以后就让她服侍吧。”   高氏抿了抿唇, 说道:“我们房里还有几个通房,要抬也是先抬她们吧?毕竟跟着我家爷多年了。”   黄氏一旁笑着说:“呦,听二弟妹这意思, 是想把这些人都抬为姨娘吗?”   高氏满心怒气,瞪了一眼黄氏,看着像是要跟黄氏理论的样子。   杨槿琪见高氏脸色不太好看,连忙在一旁劝了一句:“二嫂,你肚子里还怀着身孕, 别太着急了, 有话慢慢说。”   高氏一被人激就容易激动。   此刻一听杨槿琪说, 才想起来自己怀了三个多月的身孕。   万一吵着吵着影响到了孩子, 就得不偿失了。   “我家爷可跟大哥不一样,大哥是抢着往屋里抬人,我家爷……”   高氏话还没说完,周氏的眼神就看了过来:“嗯?”   看着周氏的脸色,高氏顿时不敢说了。   周氏见二儿媳听话了,立马把目光看向了三儿媳。   “老三媳妇儿,霜花已经到你院子里这么久了,听说老三还没把她收房,可是真的?”   杨槿琪道:“是的。”   周氏听后,开始斥责:“你也不要太善妒。如今你怀了身孕,不能服侍老三,莫要日日留着老三。爷们儿在外累,回来也该让他松快松快。”   “母亲说得是。”杨槿琪恭顺地道。   如今她怀了身孕,能不跟人吵就不跟人吵。   孩子是最重要的,她可不能顾此失彼。   再者说,母亲给儿子姨娘这种事,各家各户也不少见。   她身为儿媳,若是当众拒绝便是善妒加违背婆母意思。   这事儿着实不好办。   周氏道:“嗯,既如此,你也回去准备准备,让绍璟明日纳了霜花。”   “是,母亲,等爷回来儿媳就说。”杨槿琪继续恭敬地说。   说到底,姨娘是给林绍璟纳的,这事儿得让林绍璟来解决才是最佳之策。   周氏见三儿媳这般听话,甚是满意。   高氏也满脸惊讶地看向了杨槿琪。   周氏想到自己的小儿子马上就要成亲了,这里事多,便没有多留她们。   “好了,都回去准备准备吧。”   “是,母亲。”   等出了正院,高氏把杨槿琪拉到了一旁,问:“三弟妹,你刚刚怎么能答应下来呢?”   杨槿琪道:“二嫂,你觉得咱们今日若是不答应,能行吗?”   高氏道:“怎么不能行!咱们可是正室,说不让谁进门,谁就进不了门。”   杨槿琪说:“的确。只是,这丫鬟是母亲给的,你又该当如何呢?”   高氏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说:“难不成真的要把那贱婢收入房中吗?”   杨槿琪道:“我也不知。这事儿,我得回去问问我家爷。”   高氏想到林绍璟并没有把那贱婢收入房中,有些酸酸地说:“还是三弟好,我家爷……哎,不说了。”   “嗯,二嫂慢走。”   回答小院之后,紫砚问:“少夫人,难道真的要把霜花抬为姨娘吗?”   杨槿琪端起来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道:“抬不抬的,还得看爷的意思。”   等林绍璟回来之后,杨槿琪便把这事儿告诉了他。   “今日去正院给母亲请安,母亲吩咐我跟二嫂,说明日让您和二哥把她给的丫鬟收入房中,纳为姨娘。”   林绍璟微微蹙了蹙眉,没有说话。   “听说二哥已经把母亲给的冬雪收入房中,今日为着这事儿,二嫂还跟母亲吵了起来。”杨槿琪说。   “嗯。”林绍璟回应了一声。   “那明日,该如何回母亲?”杨槿琪问。   林绍璟看着媳妇儿小心翼翼地样子,说:“你且放心,一会儿我便去跟母亲言明此事。”   “嗯,好。”杨槿琪道,“要我跟我一起吗?”   “不必了,天色已晚,外面太冷。你不必等我,先吃饭吧,我去去就回。”   “好,路上注意着些。”   “嗯。”   林绍璟离开之后,杨槿琪看了一眼橙画,说:“找人去正院看着,有什么事情立马来报。”   “是,姑娘。”   林绍璟从未反抗过周氏,她就怕林绍璟提出来反对意见后,周氏会欺负林绍璟。   紫砚扶着杨槿琪去了屋里,问:“少夫人,可要摆饭?”   “不必,等爷回来再说,他刚刚说去不了多久。”   “好,奴婢去跟厨房说一声。”   “嗯。”   这一等,就等了快半个时辰。按理说,若是照林绍璟那个意思,说几句就能回来。可如今,这都过去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半个时辰,一来一回都能有两个回合了。   林绍璟说有法子,说简单说一声就行,她就信了。   此刻仔细一想,林绍璟能有什么法子啊?   周氏是他的嫡母,他向来又敬着她,不会真的有被周氏欺负了吧……   正这么想着,外面匆匆跑回来一个小丫鬟。   喘着气,上气不接下气,说:“不……不好了,夫人……夫人她……要打三少爷。”   听了这话,杨槿琪立马从榻上下来了。   “你说什么?夫人要打林绍璟?”   “是,少夫人。”   “说清楚。”杨槿琪道,一边说,一边吩咐紫砚,“把披风拿过来。”   “三少爷去了之后,夫人就让他站在门外等了许久。后来,夫人让爷进去了,可不知怎么回事,过了没多久,便让人压着三少爷去了院子里,说要打他。奴婢一看情形不对,赶紧跑回来了。”   杨槿琪此刻气不打一处来,周氏竟然敢打林绍璟,敢打她相公,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她已经忍了她这么久,真是受够了!   “少夫人,您慢点儿,慢点儿,您还怀着身孕呢。”紫砚在一旁劝着。   杨槿琪看了看院子里的人,说:“你们几个,全都跟我一起去正院。”   “是,少夫人。” 第77章 挨打   走到门口之后, 杨槿琪又停下了脚步。   吩咐一个婆子:“你去大门口等着父亲, 让他来了之后就去正院。”   接着, 又吩咐橙画:“你让人去找老夫人, 别亲自去, 找人去。把夫人用老夫人铺子里的出息接济娘家的事情告诉她。”   吩咐完这些,杨槿琪才快步往正院走去。   虽然心中非常着急,可因着怀着身孕,根本就走不快。   而且,紫砚也一直在身边护着,不会让她走太快。   从小院到正院的路她已经走了无数遍,也时常抱怨太长。   然而, 今日她才发觉,不止长, 而是漫长。   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也走不到尽头。   纵然心中再着急,脚下却也得一步步走过去。   杨槿琪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终于,她来到了正院。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周氏暴怒的声音:“你这小杂种还反了天了不成?莫要忘了自己身份!给我打,狠狠地打!”   暴怒声中,伴随着一下又一下的板子声。   杨槿琪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被提了起来。   此刻, 她什么都想不到了, 她等不了林将军, 也等不了林老夫人了, 脑海中只有林绍璟被打的画面。   来不及过多思量,杨槿琪快步走进了正院。   此刻,院子里站了十来个人。   周氏穿着暗红色的袄子,站在回廊下,脸上带着怒容。   为了迎接新嫁娘挂上的大红色灯笼在寒风中摇曳,时不时的照在周氏的脸上,如同修罗一般。   院子里,一名男子正身着单衣趴在长凳上。   她早起给林绍璟穿上的棉衣正扔在一旁,混合着还未干透的雪水,上面带着几个斑驳的脚印。   一个仆人拿着棍子正在往趴在长凳上的那男子身上招呼。   杨槿琪感觉心一跳一跳的。   紧紧握住了拳头,才勉强稳住了自己的心神。   “住手!”杨槿琪呵斥。   跟往日的温柔不同,此刻,声音里有着自己极力克制却没能成功的凌厉。   包括周氏和林绍璟在内,院子里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不知相公犯了什么错,母亲竟然动用私行。”杨槿琪极为冷静地说道。   周氏冷哼:“动用私行?你身为儿媳,竟然也敢质问我了?我看平日里就是对你们太好了,才纵容你们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尊卑。”   周氏虽然平日里对杨槿琪不好,但大多数时候都是隐忍的。   即便是再讨厌她,也会克制。   除了刚嫁过来一个月时,让她立过规矩,其他时候都还算和善。   现在的这个眼神,是杨槿琪从未见过的,又狠又冷,不带一丝温度。   看着她,仿佛是看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即便如此,杨槿琪也并不怕她!   “相公如今是兵部的官员,虽然官职小,但也是在册的。母亲这般打他,传出去不太好听吧?”   “管他是八品小官还是一品朝廷命官,只要他是我儿子,我就有权力打他!不管说给谁听,我都是有理的。”   杨槿琪没想到周氏今日竟然铁了心要打林绍璟。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将军府的人对林绍璟不好,也知道林绍璟之前在府中常常被人打骂。   但,自从她嫁过来,只见过人骂他,还从未见人打过他。   听说是一回事,如今看着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看着昔日一直护着她的男人被人按在长凳上打,她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一般,呼吸困难,难受得紧。   这时,林绍璟开口了,依旧跟从前一样的温柔:“外面天冷,你先回去吧。”   杨槿琪侧头看了他一眼。   小院光线昏暗,她并没有看清楚林绍璟脸上的神色。   可就是这温柔的声音,让她的眼眶一下子变得湿润。   杨槿琪吸了吸鼻子,转头看向了周氏:“母亲,即便相公是您的儿子,您也不能这般打他。若是传出去了,您少不得要落下一个苛待庶子的名声。”   周氏嗤笑一声:“那又如何?满京城里你打听打听,有几个嫡母会善待庶子的?不过是表面功夫做得好罢了。即便是传出去了又怎样?大家都会理解的。”   杨槿琪没想到周氏今日这般油盐不进,难以说话。   真不知道,周氏怎么就恨林绍璟恨到了这个地步。   “父亲马上就要回来了,他若是看到了,定然不会同意母亲如此做。”   周氏听了这话,不仅没有给杨槿琪好脸色,似乎还更加愤怒了。   “身为嫡母,我好心好意给儿子一个貌美的婢女做姨娘,庶子不知感恩不说,竟然还敢反驳嫡母。这事儿,你父亲就算知道了又如何?这都是为了将军府传宗接代!”说完,冲着站在院子里的仆人道,“还愣着做什么,给我继续打!”   见奴仆又要动手,杨槿琪连忙提高声量,道:“母亲!姨娘的事情都是儿媳的错,不关相公的事儿,还望母亲手下留情,饶过相公。”   此刻,在她心中最重要的就是林绍璟。   她不知道别的,她只知道,她不想让林绍璟挨打。   “琪儿,你回去!”林绍璟冲着杨槿琪道。   这还是林绍璟第一次叫她名字,可却是在这样的时候。   周氏脸色却突然变了变。   看了看趴在长凳上的林绍璟,又看了看站在院子里的杨槿琪,脸上露出来玩味儿的神情。   “好啊,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当着你媳妇儿的面,你跟我说,你同不同意纳霜花为姨娘?”   “恕儿子难以从命。”林绍璟道,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周氏看着这个天生贱命,却有着一副倔骨头的庶子,咬牙切齿:“既如此,你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打!”   “不要!”杨槿琪道。   然而,这一次,仆人却并未听她的,拿起来手上的棍子,狠狠地招呼在林绍璟的身上。   杨槿琪气得浑身哆嗦,说:“母亲,还望您看在平安侯府的面子上,饶过相公。”   “哼!平安侯府?那是你娘家,可跟他无关。若你们平安侯府真的重视这个女婿,又怎会让他一直在兵部做个小官?别拿你们侯府来威胁我。动不了你,可不代表动不了他。他是我的儿子,我想打便打,天皇老子也阻止不了!”   周氏是真的非常生气。   这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杨槿琪没嫁进来之前,她对林绍璟做什么都没什么人管。   丈夫不怎么管后宅的事情,即便是知道了,也只是训斥她几声罢了。   因此,她想骂林绍璟就骂,想打就打,从来不会留情。   可自从杨槿琪嫁过来,她就束手束脚,除了嘴上骂骂,都不敢打他了。   每每要打,平安侯府这四个字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了她的心头。   价值几万两银子的聘礼。   平日里杨槿琪对她的不敬。   长子白白被杨槿崇打了一顿   ……   现如今,林绍璟竟然又拿平安侯府当借口,不接受她给他的姨娘。   这一刻,周氏内心的愤怒彻底被引爆了。   管他什么平安侯府,管他什么将军。   她只知道,她是林绍璟的嫡母,她想打林绍璟,就能打!   谁也别想阻拦,想阻拦也阻拦不了!   杨槿琪见自己阻止不了周氏,看着趴在长凳上乖乖挨打的林绍璟,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往日,周氏不管怎么骂他,他都从未反抗,也从来没说过周氏一星半点的坏话。   所以,她知道,今日,她若是不救他,他绝不会反抗,绝对会把板子全部都挨完。   她一直都知道,他就是这样一个感恩的人,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可她却不想看他挨打。   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杨槿琪快步走到了林绍璟的身边,冲着周氏说:“纳姨娘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母亲要打,就打我吧!”   说着,就趴在了林绍璟的身上。   说是趴,实则只把胳膊虚护在他的身上。毕竟,她正大着肚子。   而在趴下来之前,还瞪了奴仆一眼,以示威胁。   本来按照她的计划,奴仆应该不敢打了才对。   毕竟,这奴仆似乎有些忌惮她的身份,刚刚她不让打,他就没打。   然而,这奴仆却是被她吓狠了,一哆嗦,手中的长棍子脱手,一下子砸在了她的身上。   棍子落在身上的时候,杨槿琪还没觉得什么,很快,被砸的那一处便有些火辣辣的疼。   “少夫人!”   “姑娘!”   “琪儿!”   杨槿琪脸上露出来疼痛的表情。   抬起头来时,看着周氏试图想要上前,一脸惊悚害怕的神情,明白自己猜对了。   周氏果然害怕她,忌惮她,见她被打了,害怕了。   既如此,不如将计就计。   想到这里,杨槿琪嚷了一声:“嘶,好疼。”   说完,正想着歪到一旁紫砚的身上,然而,下一刻,趴在长凳上的男人就动作利落地从站了起来,一脸紧张地问她:“打在哪里了,怎么样?”   杨槿琪正想说话,周氏却像是反应过来了似的,怒吼:“来人,把他给我按下去!谁让你起来的!”   看着周围的奴仆就要上前,杨槿琪立马计上心头,一脸痛苦的表情,说:“啊,肚子好疼。”   这话一出,周围的奴仆都不敢动了。   再看周氏,脸上也再次露出来害怕的神情。   “疼,肚子疼!”说着,杨槿琪就做出来一副要摔倒的样子。   见状,林绍璟哪里还管得了别的。   伸手把杨槿琪抱了起来,大踏步往外面走去。   林绍璟的动作太快了,满院子的奴仆都没反应过来。   周氏也是如此。   林绍璟一直都非常听话,她想骂就骂,想打就打,今日却屡次反抗她。   她着实忍不了。   “给我站住!谁准你们出去的!”   林绍璟满心都是被打了的媳妇儿,根本就没想到周氏。   此刻听到周氏如此说,回头,说了一句:“母亲,往日您如何打我都可以,儿子都不会有任何怨言,只是,琪儿,您不该动。”   满脸寒气,满脸隐忍。   浓眉似剑,眼神如刀,刀刀剑剑刺在她的身上。   这还是周氏第一次在庶子身上看到这种表情。   一时之间,被吓到了,整个人有人站立不稳,往一旁的嬷嬷身上倒了一下。   她这庶子,何时变成了这般模样?   正在这时,正院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小丫鬟。   小丫鬟似是有些不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愣了一下之后,看向了站在廊下的周氏。   想到自己来的目的,连忙朝着周氏走过去。   “夫人,老夫人说有事请您过去。”   周氏深深呼吸了几下,问:“何事?”   小丫鬟摇头:“奴婢不知,只是,老夫人说让您赶紧过去,有要事相商。”   周氏蹙了蹙眉,说:“知道了,马上就过去。”   再看往院外走去的庶子,心想,改日再收拾他。 第78章 盛怒   林绍璟气势骇人, 没用周氏吩咐, 正院的奴仆就没一个敢上前阻拦的, 全都让出来一条道, 让他们一行人经过。   “寒风, 去请大夫。”林绍璟冷声说道。   “是。”   黑夜,寒冷,杨槿琪被林绍璟抱着,走在回小院的路上。   这情形何其熟悉。   看着林绍璟发怒的样子,杨槿琪怕他担心,笑了笑,试图缓和气氛。   “我没事, 真的。”   见林绍璟没任何反应,依旧是满脸寒霜的样子。   杨槿琪试图抬起来胳膊, 摸一摸他的脸。   然而,胳膊刚刚抬起来,便疼得再次放下了。   “嘶……”   林绍璟低头看了一眼, 冷冷地说:“还说不疼?”   说着,抱得更紧一些,也走得更快一些。   杨槿琪被林绍璟的样子吓到了,听着林绍璟的话,咬了咬唇, 不敢说话了。   不仅周氏怕他这个样子, 她也怕。   至此, 林绍璟一个字都不再多说。   沉默地往回走去, 沉默地回到小院,沉默而又温柔地脱杨槿琪的衣裳,检查她身上的伤势。   等外衣被脱掉之后,见林绍璟还要脱,杨槿琪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着急的紫砚,红着脸道:“不用了,只有胳膊被砸了一下,真的。”   林绍璟像是没听到似的,理都没理她。   抬了一下手,也没看清楚动作,就见厚厚的两层床幔全都落了下来,把床上的光景遮得严严实实的。   紧接着,林绍璟也上了床。   彻底检查完之后,林绍璟又小心地给杨槿琪穿好衣裳。只是,眼睛瞥向红了一片的胳膊时,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等收拾好之后,大夫也来了。   好在,把完脉之后,大夫说杨槿琪肚子无碍。   随后又开了一些伤药,大夫就离开了。   接下来,不管是上药还是喂饭,林绍璟都是亲力亲为。   只是,脸色一直阴沉着,一句话也不说。   说实话,林绍璟这个样子,让杨槿琪觉得比胳膊上的伤还要令她难受。   此刻,她有些摸不清林绍璟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不知,会不会怪她太过冲动,跑去了正院。   还是会怪她刚刚又装病……   见林绍璟眼神落在她的胳膊上,杨槿琪垂眸思索了一会儿,说道:“疼。”   林绍璟的眼神立马变了,用手轻轻抬起来杨槿琪的胳膊,轻声问:“这里疼?”   杨槿琪点点头:“嗯。”   药已经上了,林绍璟也不是大夫。   可媳妇儿说疼,他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此刻,他有些痛恨自己。   恨自己太过自大,恨自己没能护住媳妇儿。   看着林绍璟的脸色,杨槿琪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就是无端觉得心疼。   “小时候,我摔倒了,母亲给我吹一吹我就觉得没那么疼了。要不,您也给我吹吹试试?”杨槿琪笑着说。   这话一听便知是玩笑话,哄小孩玩儿的,只有小孩子才会信。   可下一瞬,就见向来没什么表情的林绍璟低下了头,对着杨槿琪被砸到的胳膊吹了几口气。   随后,抬起头来,认真地问:“还疼吗?”   杨槿琪没料到林绍璟真的会这么做,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哪里还顾得上疼。   连忙摇头:“不疼了。”   说完,又一脸委屈地说:“您终于肯理我了?”   林绍璟微微怔了一下。   杨槿琪却是越说越委屈,用手扯了扯林绍璟的衣袖:“你刚刚都不理我,我好害怕。怕你怪我。”   林绍璟叹了叹气。   他怎会怪她,他刚刚一直在心疼,一直在自责。   不过,这也怪他,竟然没注意到她的情绪。   “怎么会?你拼了命的护着我,我又怎舍得怪你?”林绍璟道,“娶了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杨槿琪松了一口气,也觉得更委屈了。   “你没怪我就好。既然没怪我,刚刚干嘛不理我。”   林绍璟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   “我不怪你。”杨槿琪笑着说。   看着媳妇儿的笑容,想到刚刚的事情,林绍璟叹了叹气,说:“我是男子,皮糙肉厚,被打几下没关系的。你何必如此护着我?”   杨槿琪撅了噘嘴,说:“我就是不想看你被打。我知道的,你一直对母亲很敬重。若我不去,母亲定要打你三十大板。如今天寒地冻,你又被脱了棉衣,在院子里被打。即便不被打死,也得去半条命。我心疼你。”   林绍璟握了握媳妇儿的手,内心汹涌澎拜,问:“你为何如此拼命护着我?”   “因为你是我相公啊,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不护着你,还要护着谁?”   想到刚刚,在正院里,向来温顺的媳妇儿一句一句跟嫡母争论;想到向来柔弱的媳妇儿不顾危险趴在他的身上护着他……林绍璟感觉自己的心似乎变得有温度了。   这么多年在黑暗中行走,被仇恨笼罩,他的性子早已变得冷硬。   他一直以为自己会如此孤独一辈子,没想到老天仁慈,给了他这么一个体贴又护着他的媳妇儿。   出生之后就丧母,生父又试图杀了他,养母日日打骂……   他以为自己是被上天遗弃之人。   现在,他才知道,上天仁慈,让他的生命中多了一丝温暖。   再开口时,林绍璟的声音有些沙哑,说:“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杨槿琪看了林绍璟一眼,咬了咬唇,没做声。   “别让我担心,好吗?”   杨槿琪松开下唇,说:“那您也答应妾身,以后别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可好?”   林绍璟看着媳妇儿担忧的眼神,点点头:“好,以后再也不会了。”   杨槿琪脸上终于露出来一丝笑容:“嗯。”   看着媳妇儿脸上这个笑容,林绍璟伸出来手,捏了捏媳妇儿脸上的肉。   脸上不自觉带了一丝笑。   “您笑了!”杨槿琪突然大惊小怪地说道。   见媳妇儿反应这般强烈,林绍璟身子僵了一下。   “爷,您刚刚是不是笑了?”杨槿琪笑着问。   林绍璟很少笑。   自从她嫁过来,极少看到林绍璟笑。   大多数时候,林绍璟都没什么表情。   也就在床笫之间,能看到他不一样的表情。   现在她竟然看到林绍璟笑了,虽然转瞬即逝,但也足够让她惊讶。   林绍璟轻咳一声,说:“夫人,你先好好休息吧。”   杨槿琪觉得此刻林绍璟跟之前似乎不太一样,有些躲闪她的眼神。   抿唇笑了笑,杨槿琪正想说些什么,突然注意到了林绍璟身上的衣裳,脸色一下子变了。   “您怎么只穿着里衣,赶紧去换衣裳。对了,还有刚刚妾身竟然忘了,大夫来的时候应该给您看一看,开些药才是,您才是那个真正被打的人。”   越说,杨槿琪越是着急。   气自己太过粗心了,刚刚只陷入了自己会被林绍璟嫌弃的情绪中,竟然忘了他的伤势。   林绍璟连忙握住了稍显慌乱的媳妇儿,捏了捏她的手,说:“无碍,我已经习惯了,书房有药。”   这一句习惯了,让杨槿琪又是一阵心疼。   想他贵为皇子,却只能偏居将军府的一隅,做一个不受宠的庶子,还要忍受嫡母的折磨。   这可是未来的九五之尊。   一想到他未来的身份,杨槿琪此刻没觉得爽,反而心底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母亲想让霜花来咱们院子里做姨娘,您答应便是了,干嘛要忤逆她?”杨槿琪心疼地说。   林绍璟看着杨槿琪的眼睛,说:“我当初答应过你,答应过平安侯,此生只会有你一人,绝对不会违背诺言。”   杨槿琪看着林绍璟眼中的认真和坚定,抿了抿唇。   她当初只当这话是一句戏言罢了,没想到他如今还记得。   “您刚刚是不是就是这般跟母亲说的?”   林绍璟点了点头,承认:“嗯。”   “您难道不知道母亲讨厌咱们吗?您越是这么说,估计母亲越是生气。您随便应付几句不就是了,总比挨打强吧。”杨槿琪缓缓道。   “大丈夫理应说到做到,怎能出尔反尔?”林绍璟把媳妇儿搂过来说道。   杨槿琪心中微微叹气。   这人,有时候聪明地厉害,但有时,又异常执着迂腐,不知变通。   他总有着自己的原则,不管遇到何等危险都不改变。   两个人正说着话,外面有人来报。   “三少爷,老爷回来了,请您去外院书房。”   “嗯,知道了。”说完,林绍璟对媳妇儿说,“你好好休息,我去去便会。”   杨槿琪犹豫地问:“要不要吃些东西再去?您还空着肚子呢。还有,上些药吧,都怪我,刚刚一直拉着你说话,没来得及查看您的伤势。上些药再去。要不然,还是明日再去吧?”   林绍璟按住了媳妇儿的手,说:“不必,我常年习武,这点伤算不上什么。”   “真的?”   “真的,放心。”   说完,林绍璟也没换衣裳,在外面套上一件棉衣,去了前院。   有些事情,是该说清楚了。   有些事情,也是该揭晓的时候了。   成亲之前,他本没打算这么快就暴露在世人面前。   可媳妇儿因他一再被人欺辱,他实在是忍不下去。   后来,这件事情本打算等过了年开春再去做。   不过,经历了今日的事之后,他等不了了。   如今已经腊月了,离过年也很近了。   三个月,对于他来说没什么,但对于身在后院又怀着身孕的媳妇儿来说,可能是生死之劫。   今日嫡母可以安排一个丫鬟恶心媳妇儿,明日她就敢再派个人过来害媳妇儿。   他可以容忍自己被人欺辱,可却无法看着媳妇儿一直被人欺负。   作为男人,他得担负起来身上的责任。   这个年,别人过得好不好,能否睡得着没关系。   关键是,媳妇儿要好好休息。 第79章 看法   另一边, 周氏已经到了林老夫人的那里。   没说几句, 林老夫人就不想听儿媳的狡辩了。   看着儿媳那心虚的表情, 气得骂上了。   “听说最近几年茶叶价格上涨, 你竟然跟我说年年下跌!”   “还有, 京城的房租年年上涨,却唯独我俩租出去的铺子不涨!”   “老大媳妇儿,你说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周氏站在那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林老夫人更气了,伸手把手边的茶杯扔了过去。   “混账东西!我是放心你,也怜惜你娘家有困难,这几年才把铺子都交给你统一打理, 没想到你竟然敢背着我把我铺子里出息也瞒下来,你可真让我失望!”   骂了许久, 林老夫人忍住怒气,说:“璃哥儿马上就要娶媳妇儿了,也马上就要过年了, 我先不处理你。年前,你务必把我铺子里的出息都给补上了,若是补不上,这家,你以后也不用管了。”   “滚!”   周氏从林老夫人房里出来的时候, 脸色极其难看。   她没在反思自己的错误行为, 反而开始琢磨, 这事儿究竟是谁出卖了她。若是被她发现了, 到时候定要让那人好看!   周氏这会儿已经忘了林绍璟反抗她的事儿,直到晚间,林将军过来,她才想起来。   而她,又被训斥了一番。   林绍璟跟林将军说了许久的话。   等他回来的时候,杨槿琪早已经睡着了。   因着胳膊受了伤,她睡觉又不老实,所以总是碰到。   一碰到,就要被疼醒。   断断续续的,一会儿疼,一会儿不疼。   直到她感觉身边似乎有人把她的胳膊抬了起来,固定住了。   再接下来,陷入了沉沉的梦乡之中。   杨槿琪第二日一早醒来,林绍璟已经不见了。   不仅林绍璟,霜花也不见了。   “你说什么,被人叫走了?”杨槿琪疑惑地问道。   紫砚点头:“嗯,夫人那边来人,说四少爷快要娶妻了,正院那边人手不够,就把霜花叫过去帮忙了。”   杨槿琪想,这定是跟昨日林绍璟被打之事有关。   抬了下胳膊,正准备起来,突然疼痛来袭。   说实话,她还真是有些不习惯,胳膊还是有些疼。   “少夫人,您注意着些,您胳膊受伤了,不能轻易动。”   杨槿琪看了看自己的胳膊,不在意地说:“也没什么,就是刚刚没注意。不过是棍子掉下来,砸在了身上罢了,哪有那么疼。”   “纵然不是打的,胳膊也砸青了,怎么可能不疼?”紫砚道,“要奴婢说,您昨日就是太鲁莽了。您还怀着身孕,就过去替少爷挡,万一那棍子真的打在您的身上怎么办?”   杨槿琪一边轻轻活动胳膊,一边笑着说:“怎么可能?”   紫砚反驳:“怎么不可能!那奴仆还不是把棍子扔在了您的身上?”   杨槿琪失笑:“我说你这丫头今日怎么这般口齿伶俐,从前也没见你这样。”   “还不是您昨日那般做,吓到奴婢了。总之,奴婢以后定会好好看着您,决不允许您再做出来这等事情。”   杨槿琪知道紫砚是在担心她,笑了笑,说:“昨日那是个意外,别说是奴仆了,就算是母亲,也不敢碰我一下的。只是,没想到那奴仆那般怕我,见我瞪他,他倒是没敢打我,但却吓得把棍子砸在了我的身上。”   紫砚脸色依旧不好看,说了句:“不管您怎么说,总之奴婢以后一定要看牢您了。”   杨槿琪笑着扯了扯紫砚的袖子,问:“好了,以后听你的就是了。对了,昨日发生的事情没跟侯府说吧?”   紫砚先是抿了抿唇,接着说:“没有。奴婢倒是想去说,可您没醒,没敢去说。”   “嗯,既然没说,那边不说了。”   “姑娘,奴婢就知道您会如此。您在将军府说了这么多委屈,为何不跟夫人说?夫人分明是疼您的,若是您说了,定然不会放过将军府。”   杨槿琪没回答紫砚的问题,而是问道:“清荣郡主身份尊贵吗?”   “尊贵。”   “长公主尊贵吗?”   “尊贵。”   “长公主府跟福远侯府比,哪个更厉害一些?”   “自然是长公主。福远侯哪能跟长公主府比,他们府也t就跟良淑公主府差不多。”   “可你看,清荣郡主身份那么尊贵,嫁给了世子,一样会在婆家被欺负。而她被欺负了,回公主府告了状,又能如何?”   紫砚微微蹙眉,说不出来什么。   她作为杨槿琪最贴身的丫鬟,几乎知道她所有的事情。   自然,清荣郡主的事情她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对,长公主的确为她出头了,福远侯被皇上在早朝时训斥,福远侯夫人被馨贵妃叫到宫中训斥。然后呢,侯夫人可有停止对她的欺负?”   紫砚抿了抿唇,摇头。   “虽然侯夫人表面上不敢做得太过分了,但暗地里的小动作却没少。而且,你可还记得,我为何会插手清荣郡主的家事?”杨槿琪问。   紫砚思索了一下,抬起头来,说:“是因为长公主的请求。”   “是啊,你看,清荣郡主在婆家被欺负了,回了娘家告状,娘家替她出了气,整治了她婆家。可结果呢,婆母依旧不和善。且,清荣郡主的母亲,也日日为女儿担忧。”杨槿琪缓缓说道。   前世,她也跟清荣郡主一般,在府中受了气之后就回娘家抱怨。   结果呢?日子表面上是好过了不少,可母亲却一直为她担忧。   而本质上,也并未解决她跟谢谦煦之前的关系,亦没能堵住世人瞧不起她的那张嘴。   今生,她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   若想不被人欺负,首先自己得立起来,自己找办法来解决问题。   即便娘家再强大,自己若是立不起来,还不是一样被欺负,要受气。   比如,前世的她和清荣郡主,就是两个失败的例子。   她败得比清荣郡主还要惨一些,举族被灭,无一幸存。   如今侥幸重来,她再也不敢处处指望娘家,指望好友。   她生怕,自己又把这些人拖入了万丈深渊。   所以,在林绍璟登基之前,她尽量不去联系娘家。   不说自己的难处,也不向娘家求助。   即便是立规矩那次,也不过是让娘家送送东西这等小事,并没让母亲亲来。   久而久之,她发现,其实,有些事情,她可以自己解决。   而且,自己解决地会更彻底一些,不会让人再次产生轻视的看法。   所以,出了事,她第一反应不再是回娘家求助。   纵然母亲帮了她一次,可得到的结果却是别人见她弱更想欺负她,而且,母亲也会跟着难过,跟着吃不好睡不好。   她要自己想法子解决。   “其实,你仔细想想,婆母虽然不喜欢我,祖母也不待见我,大嫂二嫂也屡次想要算计我,我可有真的受过什么委屈?”杨槿琪问。   紫砚仔细想了想,片刻后,脸色不像刚刚那么难看了,说:“似乎……她们比您还要惨一些。”   杨槿琪笑着说:“是啊,虽然她们给我委屈,可我并未委屈过。如今不过是住的地方差一些,吃穿各项用度不如从前罢了,也没什么不好的。而且,日子也不会永远这样下去。”   “姑娘,您就是想得开。奴婢觉得,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跟从前不一样了。”   “经历了这么多事,人总是要长大的。”杨槿琪感慨。   说完这些事情,杨槿琪问:“对了,爷可有上药?”   紫砚点头:“奴婢今早问过寒风,寒风说爷昨晚就上药了。”   “嗯,那便好。”   一整日下来,小院都挺安静的,周氏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可见,昨晚林绍璟定然跟林将军不知道说了什么。   当晚,天色还没黑,林绍璟就早早回来了。   回府第一件事情便是询问杨槿琪的身子,见没什么大碍,才松了一口气。   听说她并未把这件事情告知平安侯府,微微有些诧异:“为何没跟侯府说一声?”   杨槿琪笑了笑,问:“说什么呀?”   林绍璟看着媳妇儿,抿了抿唇。   “我昨晚受伤是意外。我若是说了,万一二哥再打您一顿怎么办?您虽然没说,但我那日回府,二哥都跟我坦白了。他不仅打了大哥,也把您打了一顿。可有此事?”   林绍璟见媳妇儿已经知道了,没否认,说道:“本就是我做错了,没护住你,二哥打我一顿也是应该的。”   “可我不舍得您挨打。”杨槿琪用拇指和食指扯着林绍璟的衣袖,说道,“打在您身上,疼在妾身心里。”   林绍璟最受不了媳妇儿这个样子,每回看到,心都软得一塌糊涂,再也想不起来自己想要说什么。   看着林绍璟温柔的眼神,杨槿琪说:“我二哥就是那个臭脾气,但他其实不坏的,也不是真的想打您。许是听了别人的话,对您产生了误解。那日我跟他解释了一番之后,他便知道自己误会您了。”   林绍璟想,媳妇儿可真是个善良又体贴的人。   其实,他都知道,二舅兄并没有改变对他的误会。   昨日他见着二舅兄的时候,二舅兄又说了他几句。   媳妇儿这般说,其实是为了给他找补面子吧。   他又怎会拆穿媳妇儿的良苦用心,于是,应道:“嗯。”   “那您别怪他,好不好?若您觉得他有错,我替他给您道歉。”杨槿琪说道。   林绍璟见媳妇儿依旧小心翼翼,有些心疼:“不必如此,二舅兄没错。你也不必道歉。”   “嗯。”杨槿琪笑着应下。   很快,就到了腊月二十二这日,也就是林绍璃娶妻的日子。   林绍璟想,过了这日,就差不多是离开的时候了。   这也是他那日答应林将军的。   一家人,最后再聚一次。 第80章 婚事   林绍璃成亲这日, 作为将军府的姻亲, 平安侯府的人也来了。   来了之后, 韩氏便带着儿媳江氏去了女儿住的小院。   越往那边走, 韩氏的脸色就越难看。   她虽然一直都知道女儿过得不顺心, 院子也比较偏,但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偏。   江氏来过两次,知道在哪里,所以脸色如常。   不仅如此,还在一旁安抚韩氏。   “母亲,小妹说过,虽然远, 但胜在安静,且那边就是小门, 出入方便。”   韩氏蹙着眉头道:“纵然如此,你也没跟我说这么偏啊。这要是来正院,还不得走上一刻钟?这将军府也太不讲究了。”   “左右小妹每月就去两次, 不用太过劳累。”   韩氏听后,重重叹气,往小院走去。   进了小院之后,看着这小小的院子,又是各种不满意。   接着, 又把院子各处转了转, 转完, 脸色已经阴沉地快要滴出来水。   回到正房之后, 吸了吸鼻子,问:“这是什么味道,怎么像药味儿?谁病了?”   紫砚脸上露出来一丝慌张的神色。   杨槿琪忙接过去话头,说:“是我房里的一个丫头病了。”   “什么病?”   “前几日去厨房领东西,摔了一跤,没什么大碍。”   “哦,那还好。只是,你如今有了身子,闻不得药味儿,还是把她调出去吧。”   “是,母亲。您跟嫂嫂快坐。”   韩氏听后,坐在了上首。   喝了一口茶之后,韩氏还是没忍住,说道:“你一直说过得极好,没受什么委屈。你那性子我也了解,最是受不得委屈的,你如此说,我也就当真了。可今日一瞧,你这哪里是过得好,分明是处处受委屈。你为何不跟我说?”   杨槿琪已经在这里住了快一年的时日,她早就习惯了。   而且,她又不会一辈子住在这里。所以,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女儿的确觉得挺好的。又有什么可跟您说的?”   韩氏看着女儿如往常一般淡定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只是,再看女儿大着肚子,顿时又泄了气。   尽量不发火,说:“哪里好了,好在哪里?”   “吃穿不愁,没有性命之忧。娘家强大,夫婿体贴。这不正是顶顶好的日子吗?”   韩氏气得狠狠喘了几下,说:“你看看你如今住的是什么地方,这屋里多么简陋。”   江氏连忙在一旁劝道:“母亲,消消火。妹妹正怀着身孕呢。”   韩氏想,她若不是顾着女儿如今正怀着身孕,早就发脾气了。   “母亲,日子好不好的,顺心最重要了。女儿如今过得顺心,离正院远,又没有姨娘通房,顺心着呢。前几日夫君还刚把婆母塞到房里的姨娘赶走了。”   韩氏却是更气了:“好个周氏,竟然还敢给你们房里塞人!她算个什么东西!”   “母亲消消火。不仅我们房里送了,还给二房、四房都送了。”   江氏在婆母开口之前,连忙问了一句:“那两房可是收下了?”   杨槿琪点头,笑着说:“可不是,二哥和四弟都收下了。二哥房里那位,已经给二嫂敬茶了。四弟房里那个,正等着四弟妹嫁过来给她敬茶呢。”   “妹婿真是体贴。”江氏道。   人最怕对比。   韩氏听了这后面的话,心里舒服了不少。   但也紧紧是稍微舒服了一下,并没有完全接受女儿的现状。   对于女儿的现状,她心底仍旧有着浓浓的不满。   林绍璃娶妻,林家的兄弟自然都请了假,在府上帮忙。   林绍璟自然也在此列。   听说平安侯府的人过来了,他跟前面的管事说了一声,便带着寒风过来了。   进门之后,就看到了岳母不善的眼神。   心头微定,请安:“见过岳母,见过大嫂。”   在见到林绍璟的这一刻,韩氏心头的不满达到了顶点。   “绍璟!”韩氏张口刚要继续说下去,只见女儿在一旁打断了她的话。   “母亲!”杨槿琪说完,站起身,看向了林绍璟,笑着说,“前面是不是很忙呀,您辛苦了,要不坐下喝口茶?”   韩氏不悦地看向了女儿。   女儿如今可真是变了。   这种环境都能忍下去,还这般护着女婿。   “你回来!”韩氏声音微冷。   杨槿琪微微蹙着眉,一脸纠结地看看母亲,再看看林绍璟。   她真怕母亲说出来什么不中听的话。   见媳妇儿如此维护他,林绍璟心头暖暖的。   不过,他又怎么可能让媳妇儿为难。   “不用,我不渴。”说着,林绍璟把杨槿琪扶到之前的位置坐下了,随后,看向了韩氏,恭敬地说,“岳母。”   韩氏见女婿这般,心里舒坦了一些。   再次开口前,先瞪了一眼女儿,接着,说道:“绍璟,也不是我多事。从前你们二人住这么小的院子也就算了。如今槿琪怀了身孕,等孩子生下来,你们这院子可就不够了。总不能孩子连个自己的房间也没有吧?”   听了这话,杨槿琪心头微微叹气。   她最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自从重生后,她就怕家人埋怨林绍璟,怕林绍璟有心结,以后报复平安侯府。   虽然理智告诉她,不会的,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因为林绍璟不是那样的人,那种残暴的事情只有谢谦煦能干得出来。   然而,前世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刻骨铭心,她忍不住会往那方面想。   不过,好在,母亲也没说出来太过分的话。   至少,没像前世一样,直接攻击林绍璟。   这种话,林绍璟应该不会太过计较吧?   即便是计较,她相信,事后哄哄应该就好了。   正这般想着,只听林绍璟说道:“岳母说的是,小婿最近正在准备着,相信用不了多久,在孩子出生之前,就能换个大一些的地方。”   除了出身和官职,韩氏对林绍璟这个女婿还是挺满意的。   处处以女儿为先,能在后宅之中帮着女儿,还能拒绝别的女人。   所以,听到他如此说,立马便相信了。   “嗯,你心中有数便好,这我也就放心了。等孩子生了,身边少不得还得再放两个嬷嬷,四个丫鬟,几个小厮。这地方太小,别说是仆人了,主子也不够住的。”   “岳母说得极是。”   韩氏和林绍璟两个人相谈甚欢,杨槿琪却有些诧异。   这事儿她怎么没听林绍璟提起来过。   林绍璟想换个大一些的地方?换去哪里?   仔细思索了一下,剩下的似乎就只有一个院子了。   之前有两个的,但其中一个被周氏给了林绍璃。   那院子离正院近了不少,也大一些。   只是,里面乱七八糟的,还不如这里看起来舒服。   她有些不想换。   不过,即便是不想换,估计到时候还是得换。   就像母亲说的,地方太小了,生了孩子之后,都没有孩子住的地方。   她委屈一些也就算了,怎么能让孩子也受委屈呢。   几个人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前面差不多也要开席了。   一行人便去了前面。   刚去了前面,便听橙画来报,清荣郡主来了。   她赶紧跟母亲说了一声,去见清荣郡主了。   杨槿琪过去的时候,清荣郡主正一脸不耐烦地、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黄氏和高氏说着话。   一见到杨槿琪,立马站了起来,拉着她就想离开。   杨槿琪看了看屋内的长辈,按住了清荣郡主的手。   给林老夫人、周氏、昌禄伯府等各府请了安之后,这才跟清荣郡主一起出来了。   “哎,你总算来了,刚刚真是要烦死了。”一出来,清荣郡主就抱怨起来。   杨槿琪笑了笑:“那你还来?我不是跟你说了么,你若是得空就来,不想来就不来。”   清荣郡主立马道:“那怎么能行?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这时候就是要来给你撑腰的。你婆家有事,我就得过来。我得让人知道,你是我清荣郡主罩着的人,谁也别想欺负。”   杨槿琪拿着帕子遮了遮嘴,笑着说:“多谢啦。”   “你我之间客气什么?”清荣郡主笑着说。   “只是,你今日怎么来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不会过来了。”杨槿琪道,说着,看着清荣郡主的脸色,问,“可是你婆母又为难你了,不让你来?”   这事儿也不是没有过。   之前刚刚听说她怀孕,清荣郡主就过来看她了。   而且,后来也来过几次。每次都要带一大堆东西。   因为这事儿,福远侯夫人有些不高兴。   一听这话,清荣郡主脸上露出来不虞的神色:“我管她作甚!交朋友难道还要看出身?难不成朋友嫁的人家身份不高就要断绝来往吗?那还算什么朋友,这世间还有什么情谊可言。”   杨槿琪笑了笑,说:“你呀,还是这样。既然你婆母不高兴,你下次也别总跟她对着干。”   清荣郡主道:“别的事情我可以听你的,也可以顺着她,这事儿可不成。她瞧不起你,就是瞧不起我,这事儿我可不能忍。”   杨槿琪还要再说些什么。   却被清荣郡主堵回去了。   清荣郡主看了一眼她的肚子,说:“好了好了,别说这些烦心事儿了。你如今还怀着身孕呢,想些开心的事儿。”   杨槿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笑了笑,没再提这个话题。   “我听说你母亲来了,走带着我去给她请个安,我这都许久没见过她了。”   “好,走吧。”   这一整日,林将军府都是热热闹闹的,林将军府的众人也都非常忙碌。   不过,杨槿琪倒是轻松。   因着怀了身孕,她没用做什么。   见了不少亲朋好友,看着大家脸上的笑容,也像是被感染了一般,极开心。   送走宾客后,杨槿琪就回了小院。   林绍璟却非常繁忙,一直忙到快要亥时才回来。   回来之后,坐在榻上喝了几杯茶,看着坐在一旁的媳妇儿,握了握她的手,认真地问:“想不想换个地方住?” 第81章 证实   换个地方住?   就是白日里跟她母亲说过的吗?   他们院子的确太小了。   她之前没生养过孩子, 所以没这方面的经验。   今日听母亲一说, 才发觉自己太过于想当然了。   他们这个小院之前住着还行。   房子小, 人也少。   但, 若是生了孩子, 还真不知道该把孩子安排到哪里去。   这院子里旁的屋子里,不是她的嫁妆就是奴仆住的地方,根本就没有孩子的第二。   不过,虽然心中如此想,面上却笑着说:“妾身去哪里都好,只要爷在身边就好。”   林绍璟见媳妇儿一如既往地乖巧懂事,让人心疼。   摸了摸媳妇儿的头发, 又摸了摸媳妇儿的肚子,说:“嗯。”   见状, 杨槿琪多问了一句:“您是说换到小花园旁边那个院子吗?”   林绍璟手突然顿了一下,但却没有回答,而是说:“这几日让人收拾收拾东西吧。”   杨槿琪怔了一下, 说:“好。”   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两个人躺床上去睡觉了。   往日,闭上眼睛之后,杨槿琪很快就能入眠。   可今日不知怎的,一直睡不着。   脑海中时不时冒出来今日发生的几个画面。   越想, 越觉得林绍璟不太对劲儿。   刚刚她问林绍璟, 他们二人是不是会搬去小花园旁边的空院子时, 林绍璟并没有明确回答她。   没说是, 也没说不是,只说让她收拾东西。   林绍璟不是这样的人。一般情况下,她问什么,他都会如实回答。   从不会像今日这般,避而不提。   若真的搬去府中小花园旁边的院子,林绍璟一定会明确告诉她。   那个院子如今正放着杂物,许久没住人了,需要打扫。   那么他们住进去之前,势必要调用小院的人去打扫。   可林绍璟没说!   想到如今府中并没有传言,说他们会去小花园旁边那个院子,又想到黄氏似乎想把那院子留给自己的儿子……   杨槿琪的思绪渐渐飘远了。   如果真的如她所猜测的一般,两个人并不会去小花园旁边的院子的话,那么这就意味着,他们二人不会留在府中。   因为,小花园旁边的那个院子毕竟是将军府唯一的空院子。   那他们还能去哪呢?   分家吗?   不可能啊,纵然林绍璟没了姨娘,可林将军和周氏都还健在,他们不可能分家出去。   退一步讲,这种大事儿若真的会发生,她不可能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那他们还能去哪里呢?   难不成……   一想到那种可能,杨槿琪的心不受控制地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看了一眼身侧呼吸绵长的男人,她连忙放缓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若她没记错,前世,在她嫁给谢谦煦几年之后,林绍璟才突然冒了出来。   好像是谁无意间撞破了这件事情,又有一些宫里的旧人证明,还有刑部大理寺审讯,证实了他的身份。   而那时,他存在感极低,除了在一些正式的场合远远见过,几乎没看到过他的身影。   直到后来皇上去世,这位也低调到不行,甚至隐隐消失了。   可就在三年后,突然携兵逼宫,一举拿下了谢谦煦,登上皇位。   现在是不是早了一些……   林绍璟晚上还要出去和人商议事情,一直在等着媳妇儿睡着。   可不知怎地,媳妇儿今日格外兴奋,一直不睡觉。   不仅如此,似乎还一直盯着他看。   林绍璟本想立刻睁开眼睛,把媳妇儿逮个正着。但又怕突然吓到他。   便先稍微动了一下胳膊,然后又弄出来一点动静,这才睁开眼睛。   当他睁开眼睛之后,看着媳妇儿紧闭的双眼,温和地问:“睡不着?”   杨槿琪知道林绍璟发现她了,正巧她真的睡不着,便睁开了眼睛,说:“嗯。”   “为何?”林绍璟接着问道。   杨槿琪想了想,说:“就是想着马上要换地方了,有些激动又有些忐忑。那边离正院更近一些,可能不能跟在这里似的,整日关门闭院不见人。若是大嫂二嫂经常过来,也不知道我应不应付的来。”   这话,饱含着浓浓的暗示。   虽然她从没跟林绍璟告过状,但她知道,聪明如林绍璟,一定知道自己在后宅之中被人欺负。   种种迹象都表明了这一点。   就看林绍璟如何回答了。   林绍璟没想到自己的不回答让媳妇儿生出来这么多的烦恼。   想到将军府中那一处空着的院子似乎离正院挺近的,若是真的住进去了,媳妇儿到时候少不得要跟嫡母等人打交道,便明白媳妇儿在担忧什么了。   这都是他的错。   搂了搂媳妇儿,林绍璟道:“你放心,去了新地方,一切都是你说了算。你想让谁进门,谁就能进门,你不喜欢谁,谁就会被拦在门外。”   “真的?”杨槿琪忍住兴奋问道。   “嗯,真的。”林绍璟保证,“天色不早了,快睡吧。”   这一声催促,并非是因为林绍璟急着出去。而是因为媳妇儿如今怀孕了,得好好休息。   太晚休息对身体不好。   杨槿琪乖巧地道:“好。”   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嘴角露出来一丝笑。   看样子,他们应该不会在这府中住太久了。   一想到林绍璟的身份有可能会被揭开,杨槿琪就兴奋。   但,她已经思考太久了,身子早就疲惫。所以,过了不到一刻钟,便睡着了。   睡着之后,嘴角依旧带着一抹笑。   等到杨槿琪睡着之后,林绍璟塞好被角,亲了亲媳妇儿的脸颊,轻手轻脚地出门去了。   此刻,齐少源已经在老地方等了许久了。   听到外面的动静,连忙藏了起来。   来人越来越近,见出现的人是自家主子,又赶紧出来了。   “属下还以为主子今日不会过来了。”齐少源笑着说,“正想着再等一刻钟,若是您不来,属下就回去了。”   这也是他们当初约定好的,若是超过约定的时间不来,便赶紧离开。   “嗯,今日事忙,耽搁了一会儿。”林绍璟简单解释了一句。   进入正题之后,齐少源一脸严肃,问了一句:“主子,您真的想好了吗,过几日向世人公开你的身份?”   “嗯。”林绍璟点头。   齐少源的脸色立马变了。   他今年三十多岁了,不笑的时候看不出来什么,一笑,眼角就露出来皱纹。   “属下等这一日等了二十年了,如今总算是等到了。”   主子之前刚刚说过,过几个月恢复身份,现在主子又突然有说这几日恢复身份。   即便是这么快就改了口,他也不会多问什么。   因为他等着一日真的等了太久了。   “嗯。”林绍璟应了一声。   齐少源的话本来就多一些。   之前面对林绍璟的时候还能收敛一点,可现在心情太过激动,就有些忍不住了。   “其实咱们早就该这样了。但凡当年牵涉到其中的嫔妃,全部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只是,那背后的手却始终揪不出来。咱们宫里宫外那么多眼线都查不出来,可想而知,这人的身份有多么贵重。这样的话,很多事情就很难办了。只有您恢复了身份,才能有进一步的动作。”   “您本来就是尊贵的皇子,不得已才如此。等到您的身份恢复,旁人再也不敢瞧不起您。”   “当年的人证物证早已准备妥当,就等您一声令下,咱们即刻就可恢复身份。”   “此事还需要再仔细谋划。”林绍璟打断了齐少源的自言自语。   “还需什么谋划,咱们——”   “卿莫要忘了十五年前的事情。”林绍璟说道。提起来这事儿,林绍璟的脸色变得异常复杂。   齐少源听到这话之后,也冷静下来,说:“是属下只想着恢复主子的身份,太过激动了。”   林绍璟淡淡地嗯了一声,眼睛看向了窗外。   窗外刮着北风,一弯残月挂在天上,一如十五年前那个夜晚。   那日,是二三月份,深冬的严寒还未全部褪去,嫩草刚刚从地上冒头。   那一晚,他就如今日的齐少源一般,异常兴奋,怀着满满的激动心情准备去找自己的亲生父亲。   结果,他差一点就死在了当晚。   想起那件往事,林绍璟的脸色便如窗外的北风一样,寒冷,刺骨。 第82章 往事   幼时, 林绍璟一直不明白, 为什么他在府中那般不受人待见。   除了父亲, 阖府上下, 从主子到奴才, 没有一个人喜欢他。   尤其是自己的嫡母,见了他之后,非打即骂。   他知道自己是庶出的,不是嫡母所生,嫡母讨厌他是正常的。   只是,同为庶出的二哥却没被嫡母这般作践。   他心中越发的困惑不解。   渐渐地,他发现, 不仅嫡母骂他,他甚至听到丫鬟奴才也在背后偷偷骂他。   众人骂他的话都是一样的。   贱婢生的, 野种。   直到有一日,他气不过,跟那骂他的奴才吵了起来, 才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他真的有可能是野种。   据那奴才所言,他生母是嫡母身边的一个丫鬟。   趁着嫡母出门吃酒之时,去了父亲书房,跟父亲行了苟且之事。   此事被嫡母发现, 狠狠打了那个丫鬟。   只是最后, 那丫鬟还是被抬为了府中的姨娘。   即便是成了为姨娘, 嫡母也从未善待姨娘。   每日里都让她立规矩, 干一些粗活重活,折磨她。   一日,趁着父亲不在家,嫡母又打了姨娘。   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打死了姨娘。   嫡母害怕,赶紧把姨娘悄悄扔到了乱葬岗。   父亲知晓了此事之后,发了好大的火,连夜去乱葬岗找姨娘。   当时大家都以为父亲没有找到,嫡母也这样认为。   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然而,两年后,父亲却突然抱了他回来。   说是当年姨娘没死,被父亲从乱葬岗救了出来。   只是父亲害怕嫡母再次害她,便养在了外面。   而她如今生了一场重病,死了。   自然而然的,一岁左右的他就被抱回了府中。   不知父亲是如何想的,没有把他放在后宅之中,而是放在了前院,自己亲自教养。   渐渐地,嫡母发现父亲最宠爱的儿子便是他。   也因着父亲和嫡母感情破裂的原因就是他的姨娘,也因此,尤其恨他。   叫他贱婢生的,是在骂他姨娘爬床。   叫他野种,是因为他是被父亲从外面抱回来的。   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他开始变得自卑,沉默寡言。   他觉得,姨娘爬床不对,嫡母打姨娘也不对……   而他姨娘是死于一场重病。   所以,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怪谁。   就这么过了许久,一日,他在书房门外听到了一个秘密。   也是从这时候起,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原来,他既不是姨娘生的,也不是父亲生的,他的生父生母另有其人。   他的生父是当年的皇上,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而他的母亲也是宫中的娘娘,身份尊贵。   他不是贱婢生的,他不是最低贱的人。   父亲对于他偷听到消息这件事情却非常恐慌。   反反复复交待他,千万不要说出去此事。   他不明白,父皇就在宫里住着,他为何不能去见。   他明明就是父皇的孩子,是在册的五皇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世人皆说他已经死了,他特别想出去告诉别人,他没有死,他还活着。   他不想每日在将军府中,被下人嘲笑,被嫡母打。   这样的日子,他真的是受够了。   可父亲向来是爱他的,既然父亲说不能说,他便只好暂时按捺住这样的想法。   毕竟,皇上住在皇宫之中,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轻易见到。   三个月后,他终于等到了机会。   皇上邀请百官携家眷去京郊狩猎,将军府也在列。   他本以为此次定能见到生父,可没想到,即便是跟皇上同处一个狩猎场,他依旧见不到皇上。   等啊等,等啊等,等到了狩猎的最后一日。   这一日,他看到了往日在皇上身边的一个小内侍。   趁着夜黑风高,四下无人,跟那内侍说了自己的请求,并表明了身份。   内侍在震惊过后,去帮他通传了。   他满心欢喜等在离御帐不远的小树林里,绕着一棵树转圈圈,想象着一会儿见到父皇之后应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父亲找过来了,说要带他回帐篷中。   他正等着亲生父亲,怎么可能就这么回去。   两个人面对面站了许久,他还是忍不住跟父亲说了实话。   紧接着,刚刚离去的内侍带着两个侍卫匆匆过来了。   父亲想带他走,可他不想走,他觉得这些人一定是来接他的。   父亲没再纵容他,眨眼间,他们二人就躲在了一棵树上。   很快,他亲眼看到,刚刚那位内侍拿着一把刀,靠近了他刚刚所在的树后。   一边小声唤着他,一边准备拿刀捅人。   见树后没人,随后,那内侍低声跟两名侍卫道:“胆敢冒充五皇子!皇上有旨,务必找到,杀掉。”   年幼的他如何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   再后来发生的事情对于他来说都非常混乱。   他记不清父亲如何把他抱回了营帐,也记不清过了多久整个营帐中到处都是侍卫来搜寻他。   他只记得父亲让他装病。   父亲给他换了衣裳,剪了头发,脸色涂了东西……推说他一直发着高烧从未出去。   那时的他,何须装病。   他吹了风,受到了惊吓,回去没多久就开始发高烧。   也正因为如此,瞒过了侍卫。   他一直就这么病着回了将军府,高热断断续续,烧了一个月也不见好。   父亲当时急得不行,为他遍访名医。   然而,一点用都没有。   他一直烧着,说着胡话。   他已然毫无生意。   生父要杀了他,生母也不在了。   养母又日日打他,府中的下人也欺负他。   他活着除了痛苦,什么都没有。   倒不如死了算了。   这时,父亲告诉了他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他的母亲,是被人在宫中害死的。   当年,他也差点被人杀害。   是父亲冒着生命危险用他亲生孩子的尸体替换了他。   只因很多年前,父亲在外打仗时,外祖父曾救过他一命。   听到这个消息后,渐渐地,他好了起来。   没过多久,外祖家之前的管事齐家过来了。   慢慢地,他彻底好了起来。   好起来之后,他就变了。   变得少言寡语,变得勤奋好学,变得……异常冷漠。   对于嫡母的打骂他不再心生不平,对于众人的嘲讽他也不再在意。   将军府于他而言有救命之恩。而且,他心中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   一夕之间,他长大了。   “此事还需好好谋划。”林绍璟回过神来说道,“定不会像当年那般了。”   那件事情齐少源是后来听说的。   来京没多久,他就考中了两榜进士,后来,为了行事方便,他进了大理寺。   直到如今,当年所有参与的人都清算了。   只可惜,一直不能确定,当年那件事情究竟是馨贵妃所为还是……   想到这里,齐少源看了主子一眼。   当年主子那般年幼,得知自己的亲生父亲要杀他,心中该是如何的难过。   这些年来,主子承受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主子放心,一定不会。”   “嗯。”林绍璟心情渐渐平复,看向窗外的视线也渐渐收了回来。   接下来,主仆二人就此事商议了一番。   一个时辰后,二人各自离开。   回到小院之后,林绍璟脱下来身上的棉衣,放在了一旁。   随后,躺到了床上。   本想低头亲一亲媳妇儿,可自己冰凉的手指刚刚碰到媳妇儿的脸,媳妇儿就瑟缩了一下。   林绍璟这才意识到,刚刚从外面回来,手指太凉了。   因此,只好作罢,给媳妇儿掖了掖被角,渐渐入睡。   第二日,虽然不是请安的日子,但毕竟是林绍璃新婚,所以众人齐聚正院。   杨槿琪发现,周氏似乎不太喜欢四弟妹李氏。   李氏敬茶的时候,周氏可是停顿了许久。她看到了,李氏的手差点没端住手中的茶杯。   这可着实有意思。   原来周氏不仅如此待她,待自己亲生儿子的媳妇儿也这样呀。   若她之前没看错,周氏最喜欢的人分明就是林绍璃,怎么对林绍璃的夫人态度却这般差。   李氏也是个老实的,就这般实诚地稳稳端住了茶杯,跟她那日的矫情可不同。   敬完茶之后,便是互相见礼。   杨槿琪给李氏的礼很一般。   纵然她有钱,可前面还有两个嫂嫂。她不是那爱表现的人,自然不会越过两位嫂嫂。   吃过饭之后,爷们儿各自散去,她们这些妇人留下来一起说说话。   虽然杨槿琪并不想在正院待太久,但毕竟是林绍璃新婚,且,林绍璃跟林绍璟关系还不错,所以便忍了忍。   接下来,李氏的表现让她有些意料之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对黄氏非常热情,对她和高氏神色淡淡,这其中的分寸把握得极好。   比如,黄氏提起来一个话题,高氏会说个相反的。   李氏本可以跟她似的,不说话,可不知怎么想的,李氏立马不着痕迹地响应黄氏。   一次也就算了,两次三次都这样。   原本对她淡淡的周氏,见她如此,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杨槿琪想,那墨梅已经在四房那里了。而据她所知,墨梅可是求了黄氏,黄氏故意给了林绍璃。   也不知,李氏知不知道。若是知道的话,心中又会如何想。   总归她马上要离开了,也不会多管闲事。   说着说着,不知怎地,提起来林府各位少爷的趣事儿。   周氏先是说了说林绍璃调皮捣蛋的事情,林老夫人听后,忍不住提起来她最喜欢的大孙子林绍钰。   “你们大哥小时候也很调皮,时常跟人打架,可没少挨你们父亲揍,我劝都劝不住。”   提起来林绍钰,别人也不好插嘴。这时,分出去的二房,也就是林绍钰的二叔林进冉的夫人岳氏开口了。   “男孩子都这样,我家哥小时候也没少挨他父亲揍。”   这话题这样也就算是过去了。   谁曾想,李氏却突然接了起来:“一个巴掌拍不响,纵然大哥有错,那跟他对打的公子也未必无辜。说不得是他主动惹事,打了大哥,大哥是挨打的那一个。”   杨槿琪正磕着瓜子儿,一听这话,动作稍顿。   她怎么听着李氏这话中有话啊。   周氏也想起来不愉快的事情,瞥了一眼杨槿琪,又瞥了一眼李氏,说:“是啊,打人的就不是个东西。只可惜啊,我家钰哥儿势单力薄,也没人帮他。”   李氏立马说:“母亲,说不定有人想帮,可惜人微言轻,帮不上忙。这说到底,从根源上讲,还是打人者的不对。”   杨槿琪又重新嗑起来瓜子,心想,这俩人唱双簧不成?   等二人说话告一段落,杨槿琪觉得自己再这么沉默下去也不太何时。   所以,放下手中的瓜子,不客气地道:“母亲和四弟妹说得对。咱们得从根源上看,到底是谁犯了贱!到底谁不是个东西!对于那不是东西的人,打一顿都是轻的,应当按照律法送入京城府衙,关个一年半载,长长记性,好叫他不要随便造谣生事。” 第83章 挑拨   满屋子人, 除了李氏, 全都领教过杨槿琪的厉害。   她这话说得这般不客气, 众人虽然心中非常生气, 但也没什么意外的神色。   只有李氏, 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丝怔忪。   似是完全没料到,之前还异常温和的妯娌怎么突然变得这般不友善。   “绍璟媳妇儿,你这是在骂你大哥不成?”林老夫人不悦地问。   其他她什么都可以不过问,但只要涉及到她的宝贝大孙子,她绝不会坐视不理。   杨槿琪笑着说:“瞧祖母说的,我哪是这个意思啊。我这不是顺着母亲和四弟妹的话说下去么。自然是骂的该骂之人。”   沉默了有一会儿的高氏,这时笑着总结:“是啊, 是啊,我觉得大家说得都有道理, 总之谁做错了谁该受到惩罚。”   说完,又看了一眼刚刚怼过她的李氏,说:“不过啊, 身为亲朋好友站在一旁袖手旁观不帮忙,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李氏心虚。   纵然父亲当时把不帮林绍钰的理由说得明明白白,可她却不能认同。   她如今嫁入了将军府,这是她的婆家,她得孝顺婆母, 跟婆母搞好关系。   所以, 一听高氏的话, 立马回应:“说不定那人有不得已的苦衷。”   周氏想到李氏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儿子的媳妇儿, 即便是对她多有不喜,但也不愿见她被其他两个儿媳欺负。所以,转移了话题说起来其他的事情。   杨槿琪继续在一旁磕起来瓜子,听着李氏对周氏和林老夫人奉承,听着黄氏和高氏斗嘴,听着李氏和黄氏一起怼高氏。   思绪渐渐飘向了别去。   这样的日子,应该过不了多久了吧。   她马上就要离开了。   不管李氏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也无需理会。   以后再见,就不是一家人了。   这般一想,屋内众人的话就犹如在天边一般,入不了她的耳了。   说了又有一会儿,大家便散去了。   因着众人来得早,此时才刚到巳时。   这个家的掌家权在周氏手中,而周氏大部分权力都给了黄氏。   这几日成亲又比较忙,很多事情还没处理完。所以,黄氏留下来跟周氏说说情况。   李氏见状,也想留下来。   她之所以想留下来,想的是好好伺候婆母,搞好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黄氏见到李氏如此,却心生警惕,怕李氏夺权,连忙笑着说:“四弟妹昨日辛苦,快回去歇着吧。母亲最是体恤咱们,定不会怪你。”   周氏听后,在一旁道:“嗯,先回去吧,把你们小院收拾好,不必急着在我跟前。”   “是,母亲。”李氏有些失落地说道。   高氏看着上面的情形,脸上露出来一丝讽刺的笑容。   跟杨槿琪一起,扶着腰,慢腾腾地往外面走去。   等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李氏带着丫鬟从后面过来了。   高氏停下来脚步。   杨槿琪想了想,也停下了。   虽然刚刚俩人闹了一些不愉快,但如今既然遇到了,不打招呼也不大好看。   “二嫂,三嫂。”   打了一声招呼后,李氏便要离开,像是有什么急事一般。   这跟刚刚面对林老夫人、周氏和黄氏的热情完全不同。   冷冷淡淡。   杨槿琪自是不在意。   就冲着刚刚李氏在厅堂里的那一番不知所谓的话,她就没打算跟李氏有什么来往了。   停下来跟她说话已经算是仁慈了,自是不想跟她多说一句。   杨槿琪不说,不代表其他人不说。   只见高氏丝毫不在意李氏的冷脸,笑着叫住了她:“四弟妹,走那么急做什么?”   “二嫂见谅,院里乱糟糟的,还需要回去收拾。”李氏颇为冷淡地说。   成亲之前,她早就打听过了府上的情况。   自然是知道谁是嫡出,谁是庶出。   他们府上人口简单,父亲只有母亲一个女人,所有的孩子都是嫡出。   对于庶出的,便有些瞧不上。   她作为将军府嫡子的媳妇儿,也不想跟庶子媳妇儿来往过密。   高氏一脸惊讶,说:“呀,乱糟糟的?我怎么记得你们院里有个叫墨梅的,把你们小院打理得井井有条。怎么会乱呢!”   李氏心里咯噔一下。   她昨日微微打听过一些,知道院里有多少奴仆。   旁人她不记得,但这个名叫墨梅的,却是印象深刻。   这姑娘长得好,气质好,识字还很会说话,做事大大方方,让人心喜。不像是个丫鬟,倒像是哪里来的嫡出小姐。   可听高氏这话,似乎……   “这墨梅可是母亲房里出来的一等丫鬟,会识文断字,模样又长得好。还是母亲疼四弟啊,把最好的丫鬟给了四弟。给咱们房里的,都不如这个墨梅。是吧,三弟妹?”   高氏说着说着,看向了一直没讲话的杨槿琪。   杨槿琪嘴角露出来一丝微笑。   高氏这人,可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李氏这才成亲第一日,就把墨梅这个丫鬟提出来给她添堵。   着实有些不厚道。   然而,想到刚刚李氏在正院厅堂对高氏的态度,又觉得这两个人半斤八两。   总归她用不了多久就要离开,没必要掺和她们这趟浑水。   想到这里,杨槿琪笑了笑,说:“给我们院里的霜花自然不及母亲身边的大丫鬟墨梅得宠。不过,霜花是母亲借我们院里用的,如今已经回去了。”   说完,看看高氏,又看看李氏,说:“两位慢聊,我这月份大了,有些撑不住,先回去歇着了。”   言毕,忽略了高氏挽留的动作,转身往小院的方向走去。   杨槿琪一走,李氏也想离开。   一方面,她不想跟高氏有过多接触。毕竟,林绍岚是柳姨娘生的,而婆母跟柳姨娘不对付。   另一方面,她急着回去想探探墨梅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氏又岂会让李氏这么快就离开,她想说的话还没说完呢!   “其实母亲根本就没想把墨梅给四弟,四弟妹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吗?”高氏笑着问。   李氏顿时站住了,抬眼看向了高氏。   见李氏感兴趣了,高氏笑着说:“这里人来人往的,咱们一边走一边说吧。”   “好。”李氏想了想,应下了。   走了一段路之后,见四下无人,高氏小声道:“其实啊,母亲当初只想把墨梅给三弟,并没想给咱们两房。可这时,大嫂去找母亲了。”   李氏一脸的不可置信。   高氏看着李氏这副模样,笑了。   若不是冬雪前段时间跟她说,她也还被蒙在鼓里。   冬雪和墨梅是好姐妹,知道的事情自然就多了一些。   一想到黄氏干的缺德事儿,高氏就恨得牙痒痒。   可她纵然已经去骂了黄氏,那也没用,谁让他们爷已经把冬雪收了呢。   听说四弟也已经把墨梅给收了。三弟倒是没收,但连累三弟妹也被打了。   这般一想,她觉得她跟李氏就应该在一条线上去对付黄氏才对。   可不能让李氏和黄氏抱了团,回头来欺负她。   “这怎么可能。”李氏说。   高氏晒然一笑,继续说:“大嫂以我也怀孕为由,让母亲也给二少爷一个丫鬟。以不能厚此薄彼为由,让母亲给了四弟一个。又因母亲最喜欢四弟,所以最好的墨梅就给了四弟。”   李氏脸色有些难看,但,因着高氏的身份,她并未全信。   “二嫂是在说笑吧。”   高氏也不在意,继续说:“你可知,墨梅早就看中了四弟,一听说母亲要把她给三弟,就去求了大嫂。没过多久,大嫂就去找母亲了,也就有了后面的事情。咱们将军府就这么大,压根儿存不住秘密,日子久了,你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李氏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过,很快,她回过神来,看着高氏说:“母亲给咱们丫鬟也是为了咱们着想,怕咱们房里人手不够。二嫂多想了。我房里还有事,就不跟二嫂多说了。先行一步。”   高氏见李氏如此,气得不轻,冷哼一声:“哼,不信拉倒,你就继续跟大嫂好着去吧,看她如何坑骗你。”   说完,扶着腰回了自己小院。   李氏看着高氏的背影,抿了抿唇,手中的帕子攥得更紧一些。   一旁的丫鬟见高氏一行人走远了,小声问:“姑娘,您说二少夫人说得可是真的?”   李氏转过头来,说:“听闻二嫂跟大嫂向来不对付,也常常惹婆母生气,她的话未必可信。”   “您的意思是她在挑拨离间?”   “多半是。”李氏说,“不过,还是暗地里查一查。”   “是。”   高氏会跟李氏说什么,杨槿琪不用听都知道。   她好歹跟高氏相处了近一年的时间,对她的性子多有了解。   冬雪已被林绍岚收入房中,而始作俑者就是黄氏,高氏心中还不知如何恨黄氏。   如今来了一个跟她有相同处境的李氏,可不就要拉拢了么。   想到李氏刚刚对黄氏的态度,杨槿琪笑了。   即便是他们这一房走了,这将军府也不会冷,应该会越来越热闹吧。   杨槿琪带着笑意,回到了小院。   抱着暖炉暖和了一阵之后,便悄悄吩咐紫砚和橙画,让她们赶紧收拾东西。   紫砚和橙画不解,纷纷看向了杨槿琪。   杨槿琪小声道:“咱们许是要换个地方了,先收拾吧。”   紫砚和橙画脸上露出来笑意,正想要说什么,却被杨槿琪打断了。   “莫要声张,悄悄进行。”   “是,少夫人。”   后半晌,杨槿琪刚刚午睡醒来,却见橙画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一着急起来,连往日的称呼都忘了。   “姑娘,不好了。外头都在说,三少爷不是老爷的亲生儿子。” 第84章 真相   听到这个消息, 杨槿琪顿时一惊。   惊讶过后, 摸了摸肚子, 缓了缓心神, 问:“外头怎么说的?”   橙画着急地说:“好像是说老爷今日下午跟友人出去聚会, 结果路上遇到了一位妇人,跑到老爷面前跟老爷说三少爷不是他亲生儿子……”   说着,橙画就跟杨槿琪讲了起来外面的传闻。   事情是这样的。   昨日是林绍璃成亲的日子。   但昨日朝堂上事情繁忙,有几位跟林将军交好的大人没能来吃酒,不过,礼让人送过来了。   今日,林将军便约了人一起喝茶说话。   刚从茶室出来没多久, 在中禹大街上,便有一位衣着褴褛的妇人跑到了林将军面前。   林将军又怎会理睬这样的人, 见人过来了,立马就往一旁躲。   可那妇人却道:“我认得你!你就是二十年前住在柳树巷子东头儿的钱姓妇人的相公。”   立马就有随从赶这位妇人:“哪里来的要饭的,滚一边儿去!知不知道我们家老爷是谁?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家夫人可是伯爵府的,赶紧让开路。”   一旁的几位大人也没当回事儿,只当是一个小插曲,继续往前走去。   林将军神色却有些变了。不过,却没表现出来, 跟着几位大人一块儿往前行去。   妇人被推倒在一旁之后, 立马爬起来, 追了上去。   可随从不让她近身, 她便大声嚷嚷:“这位老爷,你若是给我十两银子,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怎么样?”   见林将军一行人没回头,喊得就更大声了:“是关于你那个病弱儿子的!”   这话一出,林将军停下来脚步。   一旁正说着话的几位大人一看林将军停下来了,也赶紧停了下来,问:“进琮,你真认识那位妇人不成?”   林将军仔细看了那妇人一眼,脸上露出来迷惑的神情,摇头:“并不认识。”   “既然不认识,那还搭理她作甚,看她那副样子,多半是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流民。乞讨了数月。找上你就是为了骗钱吧?”   林将军皱了皱眉,没说话。   几位大人互相看了看,惊讶地问:“你不会真的认识她吧?”   林将军叹了叹气,回头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那位妇人,说:“虽不认识,但仔细想来,多年前,我的确在柳树巷子住过一些时日。”   几位大人面面相觑。   那衣衫褴褛的妇人见林将军停下了脚步,赶紧冲开随从,跑到了林将军面前。   “你还认识我,对吧?”那妇人惊喜地问,说着,就用满是污渍的手碰了一下林将军。   随从连忙跑过来,训斥:“大胆,我们家老爷可是朝廷三品将军,岂容你这般无礼!”   妇人听后,更加惊喜:“您竟然是将军,是朝廷命官!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林将军蹙了蹙眉,问:“你究竟是谁,又想跟我说什么?”   “既然是朝廷命官,您定然有钱。我这都饿了几个月了,您给我二十两银子我才跟您说!”妇人小心翼翼地伸出来黑黢黢的手,先是比了个一,又接着多伸出来一根手指,比了个二。   这妇人刚刚还说要十两银子,结果一听林将军的身份,立马就加价。   不得不让人怀疑这妇人到底想干什么。   一旁的刑部的一位大人道:“老林,我看你也不必搭理她了,估摸着是脑子出了问题,走吧,咱们去一旁吃酒。”   “我脑子没问题。说的都是真的!我亲眼所见!”妇人强调。   “那你到底看到什么了?直接说不就是了。婆婆妈妈的,一看就是个骗子”另一位大人说道。   “那不行,我得要钱。”妇人理直气壮地说道。   “呵,知道咱们这位大人是干什么的吗?这位可是刑部的大人。”另一位大人笑着说道,“你要钱都要到朝廷命官头上了,当真是胆大。”   妇人一听刑部二字,吓得瑟缩了一下。   林将军见状,跟一旁的随从说道:“算了算了,给她二两银子吧,看起来也挺可怜的。”   随后,又交待妇人:“只是,我那位钱姨娘已经去世多年了,我三儿子也在府中好好的,你莫要再说这等话了。”   说完,跟一旁的几位大人道:“真是不好意思,扰了大家的兴致,走,咱们今日多叫几个菜。”   一旁围观的百姓们看到这里纷纷称赞林将军,骂那位妇人。   见事情告一段落,便离开了。   妇人拿了二两银子却没死心,再次追上来,快速地朝林将军说:“你那儿子不是亲生的!你若多给我几两银子,我就告诉你全部实情!当晚我睡不着,正好看到了。”   林将军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子变了。   “你胡说什么!我那三儿子是我亲眼看着生下来的,怎会有错?你再胡扯,这二两银子也不用要了。”   “老林,你就是太心善了,刚刚就不该理这妇人,免得她在这里造谣!”   “你若是还在这里造谣生事,小心我让人把你抓入刑部大牢。”   “你们这些人怎么这样,分明是我亲眼所见,非得说我造谣。我没有!我就是看到这位将军的儿子死了,被人带走了,过了没多久,抱了别的孩子去了小院。那孩子就不是您的。”   一旁的随从突然说了一句:“啊?难道三少爷真的不是老爷生的啊?怪不得夫人一直说三少爷跟老爷长得不像,是外面抱的。”   他爹本就是周氏身边的管事,自然是向着周氏的。   平日里老爷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从来不带着他,今日好不容易带他出来了,他定要发挥些作用才好。   此刻说出来这样的话,便是故意的。   林将军先是瞪了随从一眼,接着认真的看向了妇人:“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围观的人也吓了一跳,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事情。   一旁的几位大人提醒:“老林,先别生气。在这里总归不太好,不如咱们回茶馆里面说。”   林将军想了想,看了看四周围观的人,说:“也是,事关我那三儿子,还是去里面说吧。”   说着,就让人带着那妇人去了茶馆里面。   围观的人也不知是耳聪目明,还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全都说林将军府三儿子不是亲生。   而茶馆里,半个时辰后,林将军得知了所有的事情。   那妇人刚刚在外面还挺厉害的,进到茶馆里面,被刑部的那位冷面大人一问,已经吓得跪在地上不敢起来了。   “各位老爷,各位大人,民妇真的不是故意的,这事儿跟民妇无关啊,民妇就是想要点儿钱。”像是怕人不相信他似的,妇人抱着林将军的腿继续说,“民妇当时只是在旁边的一户人家浆洗衣裳,起夜的时候听到了动静起来看了一眼才知道的。”   这事儿发生在京城最繁华的主街道上,当时围观的人又比较多。   没过多久,林将军还没回去,事情就已经传到府中去了。   听完整件事情之后,杨槿琪表现得异常平静。   紫砚见自家姑娘脸上没什么表情,连忙在一旁安抚:“少夫人,您别怕,别怕,定是假的,是传言。”   杨槿琪却不像她想得那般紧张,朝着她笑了笑,问:“可还有别的传言?”   橙画摇头。   “没有说三少爷是谁的孩子吗?”杨槿琪问。   橙画继续摇头,说:“外头只说咱们三少爷不是老爷的亲生孩子,没人说三少爷的身世。”   说完,想到府中人的反应,又有些紧张的问:“少夫人,若是传言是真的,咱们该怎么办啊?”   杨槿琪抿了抿唇,开始思索这件事情。   前几日,林绍璟已经跟她说过了,她也猜到了一些。   既然要向众人表面自己的身份,大家势必会知道他不是林将军亲生儿子。   她一直都在想,这事儿究竟如何揭开,也一直在期待着。   没想到用的是这种方式。   不过,不用想也知道,这事儿定会有后续。   “你继续找人去打听,看着正院那边的动静。”杨槿琪吩咐,“紫砚,你继续安心收拾东西便是,约束好院子里的下人,不要乱跑。也让人守好了门,别人无关的人进来。”   “是,少夫人。”   吩咐完这些事情之后,杨槿琪抬眼看向了窗外,心想,好戏这是要开场了吗?   出了堂屋后,紫砚出去吩咐众人了。   吩咐完,又回到屋里陪着杨槿琪。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她们家姑娘,旁的都是小事。   现在外面有这么多的流言,姑娘心中还不知会有多么忐忑,她得在身边陪着才是。   杨槿琪见紫砚去而复回,诧异地看向了她,问:“怎么了?”   紫砚笑了笑,说:“没什么,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说着,紫砚拿起来一旁杨槿琪没缝完的一只袜子,说:“您绣得比从前好多了。”   杨槿琪的注意力立马转移了,看了一眼袜子,说:“你不拿起来我都忘了。看我这记性,还没绣完就放那里了。”   “您身子重,不方便,还是奴婢来吧。”紫砚道,“您已经缝了大半,小主子定能感受到您对他的重视。”   杨槿琪摸了摸肚子,笑着说:“感受感受不到无所谓,只要他穿上暖和就好。”   接着,紫砚又引着杨槿琪说起来关于孩子的事情。   自从怀了身孕,杨槿琪就特别喜欢跟人说孩子的事情。   所以,纵然紫砚今日跟往常不太一样,她也没怎么感受出来,反而觉得聊得挺开心的。   今日林绍璟回来得格外早。   厨房那边刚刚开始做饭,天色还没黑,林绍璟就回来了。   来了之后,便让屋里的下人都退下去。   “您今日倒是回来得早。”杨槿琪笑着说。   林绍璟仔细观察了媳妇儿的脸色,说:“对不起。”   “啊?”杨槿琪疑惑。   林绍璟抿了抿唇,没直接说明。   他应该提前跟媳妇儿说一声的,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毕竟,她如今还怀着身孕,他怕她受不住。   “没什么。”林绍璟说。   “您不会跟大哥似的,在外面给我领回来一个妹妹吧?”杨槿琪促狭地问。   她虽然不知道林绍璟这句对不起到底想表达什么,但是,今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猜也猜得到,定是跟他的身世有关。   林绍璟怔了一下,看着媳妇儿亮晶晶的眼睛,说:“想哪里去了,怎么可能。”   “嗯,只要不是这个就好。爷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有您的道理,您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跟妾身道歉。”杨槿琪笑着说。她正等着看戏呢,巴不得再刺激一些。   对于媳妇儿的态度,林绍璟非常欣慰。   想到接下来的事情,微微提醒:“最近几日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不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必惊慌。还有……”   后面的话,林绍璟不知该如何跟媳妇儿说。   若是说清楚了,又要解释他为何知道自己的身世,既然知道了,为何没跟她说……一系列复杂的问题要解释。   可若是不说,媳妇儿如今身子重了,万一出了些差池该如何是好?   杨槿琪看出来林绍璟的为难。   有了前世的经历,她早就知道了事情最后的结局,所以丝毫没有要担心的意思,也不想林绍璟告诉她。   “嗯,您不必担心我。我谁也不信,只相信您。”杨槿琪看着林绍璟的眼睛说道,“我相信您能护着我,也能护着我肚子里的孩子。”   林绍璟眼睛里聚起来很多复杂的情绪。   杨槿琪抱着林绍璟的胳膊,接着说下去:“外面的传言妾身都听到了。可不管您是将军府的公子,还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亦或者是匪徒的儿子,只要您还是您,妾身就会永远跟着您,陪在您身边。”   这一番话,让向来坚强的林绍璟差点落泪。   千言万语,万语千言。   林绍璟握住了杨槿琪的手,只说了一个字:“嗯。” 第85章 确定   “妾身这几日就关上门, 继续让人收拾东西, 您看可好?”杨槿琪笑着问。   林绍璟点头:“好。”   见媳妇儿无碍, 林绍璟又离开了。   这几日正是关键时刻, 绝不能有半点差池。   他就是要快准狠,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把所有事情都揭开。   若是拖下去,难免会有人出来阻碍。   正院那边,听说了外面的传言之后,周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真的,外面真的都这么说?”   王嬷嬷激动地说:“是啊,夫人, 外面都这样说的。”   “好,好。”周氏一连说了两个好字, “我原先就怀疑老三的身份,且他越长越不像将军,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王嬷嬷听后, 有些迟疑,说:“夫人,一会儿老爷回来您可别这么说。”   “为何不能?”   王嬷嬷分析:“外面那些终归是传言,万一是假的,到时候势必会影响您跟将军之间的感情。既然将军把那妇人带到了茶馆里面审问, 里面还有刑部的大人, 肯定不会继续遮掩下去。咱们何不等到事情水落石出的时候再说?”   周氏一听这话, 点了点头:“嗯, 你说得对。不急,不急,我不能急。”   虽嘴上说着不急,但,这么多年,她儿子们最大的隐患就是老三。   她最怕的事情就是老三把府中的家业给接过去了。   如果老三真的不是他们府上的,那就太好了,她压在心头多年的隐患就能除去了。   可万一传言是假的怎么办?那她岂不是白高兴一场?   周氏陷入了深深的担忧之中。   就在这种复杂情绪之中,林将军回来了。   这事儿对周氏来说太重要了,她恨不得立马就知道。   所以,没等林将军说什么,她便迎上前去,问:“老爷,妾身听人说老三不是钱姨娘生的,是从别处抱来的?”   林将军正满脑子的烦恼。   听夫人如此说,眉头蹙得更深了。   “无稽之谈!老三就是老子生的,怎么可能是从别处抱来的?夫人莫要听信外面的传言。”   周氏听到这话,心沉了沉。   然而,片刻后,她又察觉出来不对劲儿的地方。   这么多年的夫妻,以她对自己丈夫的了解,若真的对老三的身世深信不疑的话,绝对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所以,丈夫也在怀疑,或者查出来什么了?   稳了稳心神后,周氏道:“妾身自然是不信的。可妾身怎么听说那妇人被带去刑部了?”   林将军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而是张了张口,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一脸痛苦的神色。   “难道老三真的不是咱们府上的,是钱姨娘从别处抱来的?”周氏忍住兴奋说道。   林将军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听到这话,立马站起来,斥责:“胡说什么!那妇人之所以被带去了刑部,是因为这是刑事案件。刑部的大人正好遇到了,且是案情需要。在刑部查出来之前,休得胡言!”   周氏却是第一次没有因为自己丈夫的斥责而感到难过,不仅如此,她甚至隐隐觉得兴奋。   丈夫竟然在她面前紧张到语无伦次了。   这还是第一次。   “嗯嗯,妾身知道,妾身明白。”   林将军在正院坐了一会儿之后,心情似乎根本就没好,沉默了许久,去了书房。   李氏那边,心情也颇不平静。   不过,她还没打听外面的消息,她不平静的源头在于墨梅。   她着实没想到,墨梅在他们这个小院里这般有威信,而她又跟自己的相公有着说不清的关系。   这才刚成亲,纵然心中有所怀疑,她也不敢问。   第二日,李氏回门,林绍璃也跟在了身边。   而将军府中,都沉浸在昨日的重大消息中。   一大早,黄氏就去了正院。   “母亲,三弟真的如外界所传闻的那般,不是父亲的儿子吗?”黄氏略显激动地问道。   周氏昨晚高兴得一夜都没睡好,此刻听儿媳这么一说,即便是再想隐藏情绪,也有些隐藏不起来。   “这事儿还没有一个定论,咱们且先等着便是。总归,昨日那个妇人已经被带去刑部了。”周氏压低了声音跟儿媳分享消息。   黄氏心中也非常高兴。只是,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忧。   “母亲,人在刑部,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嗯?你这是什么意思?”周氏问。   “儿媳是怕,怕……怕平安侯府从中使坏,万一灭了口,不就没人揭穿三弟的身世了吗?”黄氏道。   周氏琢磨了一下,道:“应……应该不会吧,他们平安侯府应该不敢。昨日那么多人看到了呢,若那妇人真的死在了刑部,皇上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黄氏点了点头,说:“也是。”   说完,黄氏又有了新的担忧:“那父亲呢?以父亲对三弟的喜爱程度,会不会瞒下来?”   周氏立马否认了黄氏的担忧,说:“不会的。”   “真的吗?”黄氏有些怀疑。   “一开始我也有这种担忧,但昨日你父亲过来了。我敢肯定,你父亲定然不会这么做。你父亲又是伤心,又是烦恼,还又想知道真相。而且,既然人已经到了刑部,就不是你父亲能做得了主的了。得亏你父亲昨日邀了刑部的大人一起吃酒,要不然事情就不能这么顺利了。”   黄氏听到这话,是真的放心下来了,脸上带着笑容,说:“那就好,那就好。”   兄弟四人,公爹最喜欢的人就是三弟,如今公爹最喜欢的儿子不再是隐患,这不就是最让人愉悦的事情吗?   等到三弟的身份确定下来,到时候她要看往日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杨槿琪还如何能得意的起来。   她定要把这一年来所受的耻辱统统让她还回来!   此刻,平安侯府的确知道了昨日的事情。   下了朝之后,平安侯就在百官怪异的目光中匆匆回了府。   随后,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韩氏。   “侯爷,您说什么?咱们家女婿有可能不是林将军亲生的儿子?”韩氏震惊地问道。   平安侯脸上露出来极为烦恼的神色,点头:“对,有可能。刑部如今正在审理此事,此事已经闹得满城皆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韩氏在一旁喃喃自语,“我的琪儿怎么这么惨。”   说着,韩氏流下了眼泪。   平安侯叹了叹气,说:“莫要哭了,这事儿还没有一个定论,说不定是那妇人胡言。”   “哎,琪儿嫁去将军府本就是低嫁,没想到女婿竟然连将军府的身份都有可能是假的。”越说,韩氏越难过。   这时,杨槿平也从外面得知了消息,匆匆回了府。   跟江氏一说,两个人来到了正院。   杨槿平见父亲脸色尽显郁闷之色,再看母亲,也是一副伤心的模样,想了想,说:“想必爹娘也是得知了妹夫的事情吧?”   韩氏点了点头,抓着长子,说:“平哥儿,万一你妹夫真的不是将军府的儿子,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妹妹一家。”   杨槿平道:“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儿子又岂会看着妹妹受苦坐视不理。只是,儿子觉得,事情并没你们想得那么严重。”   平安侯和韩氏都看了过来。   “爹,我早就跟您说过,绍璟并未池中之物,现如今估计是被将军府压着了。若他不是将军府的庶子,到时候就没人牵制了,他定会显露出来卓越的才华。”   平安侯想到当初林绍璟求娶女儿时说过的一些话,做过的事情,看向了自家夫人。   韩氏显然也想到了,渐渐停止了哭泣。   能动得了当时仍在宫中的七皇子,又能查出来各府隐蔽的事情,还能拿出来那样聘礼的人,的确不一般。若真的是将军府的嫡支限制了他发展,那么没了这层身份,反倒是好了。   平安侯想到这里,微微点了点头。   杨槿平见父亲听进去他的话了,笑了。   江氏观察着众人脸上的神情,看到平安侯的态度后,转头跟婆母说:“母亲,您从前不就想让妹妹从将军府分家吗,如今岂不是正好。跟分家也没什么两样。”   韩氏琢磨了一下,说:“对啊,这不就像是分家了么。”   “等妹妹和妹夫出了将军府,以妹夫的才能,再有咱们侯府的帮助,定能有一番作为。”江氏道。   几个人又说了些话之后,平安侯道:“夫人,让你身边的赵嬷嬷过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好。”   很快,赵嬷嬷就到了将军府。   听到爹娘对她的担心,杨槿琪跟赵嬷嬷说:“嬷嬷,你回去跟爹娘说,这边一切都好,不管外面有什么传言,不管相公究竟是不是将军府的孩子,让爹娘都不要理会。过上几日,事情就会有结果。”   赵嬷嬷虽不解,但还是应了下来:“嗯,姑娘放心,老奴这就去。”   没想到,当日下午,刑部那边便查出来了。   林绍璟的确不是林将军的儿子!   一时之间,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第86章 继续查   刑部本以为这种豪门**很难查, 没想到, 事情竟然出奇地简单。   那钱姨娘的法子着实拙劣, 之前之所以没被发现, 那是因为没人怀疑。   据说, 因那位姨娘怀了身子的时候被家中嫡妻打了,那一胎本就不稳。   三少爷早产,生下来就体弱,大夫说活不过一岁。   就在几个月大的时候,那位三少爷感染了风寒,大夫都说这孩子估计活不过来了。   可过了没几日,孩子却突然好了, 听那哭声,比以往还要嘹亮了。   只是钱姨娘却再也不让人近孩子的身。   过了没多久, 钱姨娘重病死了。   林将军去柳树巷子,把孩子抱走了。   林将军经常好几个月不去柳树巷子,小孩子又一天一个样, 长得也差不多,当时伤心过度,就没发现其中的端倪。   仔细想来,换孩子的事情应该是发生在大夫走后没几日。   那一日,钱姨娘把所有人都打发了。   然后找人换了个孩子过来, 把自己亲生的已经死了的儿子扔掉了。   再后来没多久, 钱姨娘就病重身亡, 他们这些人也就一直没再见过孩子。   至于钱姨娘究竟是如何谋划的, 就没人知道了。   因为钱姨娘死了,而偷换孩子的人也不知所踪。   无论是当时的稳婆还是伺候过真正三少爷的人都可以证实,如今的三少爷是假的。   因为那位真正的三少爷左腿上有个黑色胎记。   而这位三少爷,虽然身上也有胎记,但胎记却是在腰上。   而且不是黑色的,而是红色的胎记。   无论是当时服侍过钱姨娘的丫鬟婆子,还是给真正的三少爷诊过病的大夫,如今都还在京城中活得好好的。随便抓过来一问,便对上了。   林绍璟是林将军最喜欢的儿子,得知儿子是假的,而自己亲生儿子早已经死了,林将军当场流下了痛苦的泪水。   步子踉跄,一步一步挪出了刑部。   走到外面时,身形不稳,险些摔倒在地。   好在一旁的百姓扶住了他。   看他这样子,本就守在门外等着看热闹的百姓们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于是,纷纷劝慰。   “将军,节哀啊!”   “将军,别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   “将军,这位少爷好歹您养了二十年,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看开点儿吧。”   听着百姓的劝慰,林将军脸上露出来难掩的痛苦之色。   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但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刑部主审的王大人跟了出来,在背后叫了林将军一声。   这事儿已经查出来了,林将军如今的儿子是假的。   可这人将来要准备怎么办,总要有个章程啊。   一个二十出头,一脸严肃的男人出来叫住了试图去留下林将军的王尚书。   “王大人,想必此刻最难过的人就是林将军了。二十多年前痛失爱妾,如今才发现爱子当年也夭折了,一般人哪里能承受得住。咱们还是先上报皇上,给林将军留个安静的环境让他独自去待一会儿吧。”   “哎,子愈说得对。这事儿啊,搁谁身上都难受。”说完,回了里面。   去里面之后,看了一眼站在下面,脸上带着怔忪的假三少爷。   王大人是刑部尚书。这种事之所以需要他查,是因为涉及到了朝廷命官,兹事体大,没人敢接。   再加上,这事儿实在是有些荒唐,那日和林将军一起撞破的还有几个官员。也不知是谁说出去的,总之,皇上已经知晓了。   他今年五十多岁了,他最大的孙子也快二十了。看到这个少年,难免想到了家中的孙子。   看了片刻之后,叹了一口气。   突然从将军府的公子变成如今什么都不是的人,也不知道这位将来该如何安排才是。   从高处落到低处,从富贵人家到贫穷,将来如何承受?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大人,我真的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吗?”林绍璟突然抬起头来看向了王尚书。   王尚书看着这个空洞而又绝望的眼神,突然有些不忍。   但,长痛不如短痛,话还是要说出来。   “对,你的确不是林将军的亲生儿子。稳婆奴仆大夫以及林将军都可以证实这一点。”   说完,就见站在屋子中央的男子脸上露出来颓然之气。   王尚书正欲说些什么,只听男子又开口了。   “既然林将军不是我的父亲,那我……那我……那我又是谁呢?我的爹娘在哪里呢?”   王尚书微微一怔,突然想到了很多事情。   是啊,这孩子当年被抱过来的时候不过一岁上下,话不会说路不会走。   而且还是个健康的男孩儿,被家中丢掉的可能性不大。   那么,他是如何被人抱过去的?   想到偷换孩子的事情只有钱姨娘本人和换孩子的人知道,而钱姨娘又早就死了,无从问起,王尚书郁闷至极。   不过,即便是如此,他也不忍心见这少年太过伤心。   “事情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年,可能不太好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不过,你也不要太难过,老夫一定让人好好查一查,查找当年丢失孩子的人家,为你找到亲生父母。”   “多谢大人!”林绍璟哽咽地行礼。   一旁的副手徐大人开口了:“王大人,下官倒觉得没那么难查。”   “嗯?你这是何意?”王大人问。   “这位少年身上不是有个特别的胎记吗,那老嬷嬷不是说看到过一块不属于钱姨娘的贵重布料?想必他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咱们查查当年的大户人家,问问当年有谁丢过孩子不就是了。”   王尚书快速地看了林绍璟一眼,心想,对啊,这男子身上有个特殊的胎记,他刚刚看过的。圆形的,红色的。又是富贵人家出身,定会非常——   等下,圆形的,红色胎记……   怎么感觉有些熟悉呢,似是在哪里听到过。   “大人,您觉得呢?”徐子愈在一旁又问了一句。   王尚书连忙回过神来,笑着说:“对啊,这胎记的形状如此特殊,保不齐很快就能查出来。子愈,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了。”   心想着,想不起来就算了,估计是他记错了。   徐子愈却面露难色。   “嗯?怎么了?这事儿算是一件美差了,若你能找出来这孩子的身世,说不得就立了大功。”王尚书有些不解。   这事儿皇上都亲自过问了,说要给林将军一个交代。   只要办得好,定能在皇上面前露个脸。   他这是在给年轻人机会,怎么这个年轻的官员看起来挺机灵的,这会儿又犯轴了呢?   “下官的确很想参与,可下官手上还有赵大人交给我的一个案子。实在是刚入刑部,能力有限。既然这事儿发生在京城,或许咱们可以跟京城府尹一起去查。”   王尚书找人心切,一下子给忘了,一拍脑袋,说:“你说得对。其实这事儿本也应该交给京城府尹才对,只是恰好被赵大人遇上了,把人带了过来。”   徐子愈全程面无表情,眼神没有往别处看,一副非常端正的姿态。   刚及弱冠,受到上司的赞赏却不卑不亢,一看便觉得此人以后将成大气。   接下来,王大人便找京城府尹商议此事。   对于刑部而言,这件事情算是查清楚了,可对于整个京城而言,这事儿才刚刚开始。   今日已经是腊月二十四,正是一年之中最热闹的事情。   走南闯北去谋生活的人,回京述职的人,全都归家了。   就在这样的时候,闹出来将军府的这事儿,大家可不就讨论起来了么。   或许将军府在满京城的权贵中不算什么,但对于普通的老百姓而言,这可是一个大官。   人家可是将军,那将军府都屹立朝堂几百年了,厉害着呢。   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这将军府比那些新兴的权贵还要厉害一些。   不仅在家中说,在街上说,还有人跑去茶馆酒肆说。   “听说了么,将军府的三少爷竟然是个冒牌货,真的早就死了。”   “啊?真的假的?这种事儿我原以为只有书中才会出现,没想到现实中也会有吗?”   “当然是真的,我今日亲眼所见。我见林将军从刑部出来了,后面还有个大人问他那个假儿子怎么办。”   坐在旁边桌上的人原本没什么反应,一听这话,全都围了过来。   “兄台,你当真亲眼见到了?”   说话之人略显得意地说:“那当然!”   “兄台,快说说,快说说。那林将军怎么说的?”   “林将军啊……”那人卖了个关子后,说,“林将军哭得那叫一个伤心,险些没站稳,还是我扶了他一把。”   “啊!林将军真可怜。”   “谁不说呢,听说林将军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儿子。可真是没想到,儿子竟然是假的。”   “哎,这位假少爷也真可怜,活了二十年,突然被人告知不是林将军的亲生儿子。”   “是啊,怪可怜的,这从高处突然摔在地上。”   有人不赞同,说道:“可怜什么,想他绝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孩子,偷偷享受了这二十年的富贵日子,也该知足了。如今不过是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罢了。”   “我赞成这位兄台的话。想咱们这些人,谁不是生下来就是个普通人,受苦受累的,这位少爷说不定家世还不如咱们呢。这不就是偷来的人生吗?”   刚刚说话的人又开始反驳这些人。   “人家当时不过是一岁的孩童,哪能决定自己的人生,被人跟亲生父母分开,该多么难过。”   “就是啊,我还听说那将军府的夫人特别坏,常常打他,他在将军府未必就过得舒服。”   另一拨人又开始跟他们吵了起来。   “管他是不是自己决定的,总之他就是偷了将军府少爷的人生,享了福。”   “对,他就是白白享了二十年的福,也该知足了。”   “好了,大家都别吵了,他到底会如何,还得看将军府的意思,咱们就等着吧。”   “还是这位大兄弟说得对,咱们就别瞎操心了。”   ……   总之,这京城两年的热闹都与林绍璟有关。   而大家所关心的将军府,此刻也的确非常热闹。   得知了外面的消息之后,黄氏一脸兴奋地去了正院。   “母亲,您听说了吗,林绍璟真的不是父亲生的,真正的三弟早就死了,他就是个冒牌货!”   周氏脸上的笑容还没压下去,说:“听说了,你父亲刚刚来过来,又走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黄氏说。   周氏一脸喜色地说道:“对。我就说么,那个小杂种怎么看怎么不像你父亲。没想到真的是个野种!”   “母亲慧眼如炬!”黄氏称赞,说完,又转了转眼珠子,说,“母亲,既然三弟不是咱们府上的,咱们要不要赶他们走?” 第87章 怀疑   “赶走?不太好吧?”周氏犹豫了一下说道。   黄氏没想到婆母竟然没这个心思, 连忙劝说:“三弟既然不是将军府的血脉,赶走才对,何必让他还住在咱们府上, 吃咱们的用咱们的。”   周氏蹙了蹙眉,说:“可你父亲刚刚去拿了老三当年的东西,说是给刑部送过去, 找他亲生爹娘。咱们要不等上几日,等他找到爹娘之后再让他走也不迟。”   总归,林绍璟不是府上的孩子了,她心里的大石头就算是落地了。   虽然心中极其厌烦林绍璟,也不急于这一时。   平日里见婆母那么讨厌林绍璟, 没想到此刻竟然这么淡定,着急地说:“母亲,您想什么呢,三弟的亲生爹娘肯定是个普通人。说不定当年是自愿卖给钱姨娘的,如今就算是找到了, 他们不认怎么办?万一想让儿子继续赖在咱们将军府享福呢?毕竟, 他可是靠着咱们将军府的蒙荫才能去做官。爹本就喜欢三弟, 万一留下来怎么办?”   周氏惊了一下,她只要想到横亘在心里最大坎儿过去了, 就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倒是没考虑过儿媳说的这种可能。   可,仔细想了想, 儿媳说的不无道理。   只是, 又一想, 三儿媳毕竟是平安侯府的人,这般把他们赶出去似乎也不太好。   这般想着, 就这么说了出来:“老三媳妇儿可是平安侯府的人。再说了,这般把人赶出去,咱们府上丢脸就要丢大了。”   平安侯府?黄氏心中冷笑,杨氏不就是靠着这个处处压着她,敢对她不敬吗?   “母亲,若三弟不是咱们府上的人,那么平安侯府跟咱们可就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周氏皱了皱眉,心想,儿媳说得对啊。   若三儿子不是他们府上的,那么平安侯府还跟他们有何关系?他们又何必怕?   只是,思索了片刻后,还是说:“不行,即便如此,也不可现在赶出去。于咱们府上名声不好听。”   “可是,母亲,万一父亲最后心软把他们留下了呢……”黄氏依旧执着。   周氏抬手制止黄氏继续说下去:“好了你不必再说了,事情就这么决定了。那小院离咱们这里远,且让他们先住着。若是等他找到了亲生爹娘,亦或者一个月后还不搬出去的话,到时候就怪不得我了。”   周氏想的是,如今老三已经确认不是自家老爷的亲生骨肉,那么就不可能跟自己儿子再抢什么了。   即便是让他再多住两日也没什么。   黄氏见周氏如此态度,便没再说下去。   说到底,这婆媳俩人打的是同样的主意。   不同的是,周氏作为当家主母,还想到要顾忌府上的面子,黄氏则是恨不得立刻就把那俩人赶出去。   “母亲,三弟当初娶平安侯府可是给了不少聘礼。从前大家一直以为三弟是咱们府上的也就算了,现如今的话……那可是搬了大半个家给外人了啊。”   见刚刚那件事情周氏不让提,黄氏就把自己心中最为在意的事情说了出来。   心想,即便是不能马上把他们赶出去,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不是?   从林绍璟去下聘开始,她就把此事一直记挂在心里。   这将军府以后可是会由他们这一房继承,那么给林绍璟的聘礼也是从他们这一房手中拿走的。   这事儿,黄氏非常在意!   在意的人又何止黄氏一个,周氏更加在意。   前几日婆母把她叫过去训斥了一通,事后她想了想,这事儿也太巧了。   林绍璟和杨槿琪夫妇刚被打,婆母就把她叫过去了,说不定此事就是他们这两口子给捅出去了。   她本就没什么钱财,娘家又时常需要她接济。   因着老太太嫁妆铺子多一些,便动了歪脑筋。   此事她做得极为隐秘,连自家老爷知道了都没说什么,可却突然被人给捅了出来。   婆母责令她年前定要给她补齐了。   她手上的确有些钱,可那些钱都是她压箱底救急用的,哪能现在就拿出来。   这不,如今就有了个好办法。   其实,她昨日就已经想到了,没想到今日儿媳主动提了出来。   她作为当家主母,做这事儿未免太过丢面子,既然媳妇儿主动提出来了,那么,这事儿就好办多了。   周氏暗示儿媳:“你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将来这个府就是你跟钰哥儿的,若是能要过来,也是你们的。”   黄氏心中一喜,说:“多谢母亲。”   此刻,王大人已经跟京城府尹汇合。   王大人言简意赅地跟京城府尹说清楚了情况,首先说明林绍璟的确不是林将军所出。   接着,便说让京城府尹找一下二十年前京城失踪人口的卷宗。   顺便再查查当年出生的婴儿。   两个人正查着呢,林将军红着眼眶颓着身子进来了。   开口想说些什么,可是试了几次,都没能说出来。   只好先把自己怀中的东西递了过去。   抹了一把眼泪,哽咽出声:“都怪我粗心,把钱姨娘养在了外面,也没能时常去看孩子。我竟不知,孩子已经死了,也不知何时换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王尚书听后,忍不住道:“林将军请节哀。好在如今您已经知道了事情真相。若不是那妇人,您可能还全程被蒙在鼓里。”   林将军又抹了抹眼泪,颓然地道:“我倒希望永远都不知道,到死都不知道。这样,我就能继续开心地活下去了。而如今,亲生孩子死了,养大的孩子是我最疼的又不是我的……哎。”   王尚书和京城府尹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   林将军却也不在意,看了一眼包袱,说:“这是他幼时用过的东西。到底哪些东西是我们的哪些是那孩子亲生爹娘的,我也不知道。刚刚让那些个仆妇认了认。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们许是也记得不太牢。就劳烦你们再查一查吧。”   停顿了一会儿,缓了缓心情之后,林将军又继续道:“他好歹在我膝下生活了二十年,我也真心疼过的,还望两位大人早日给他找到亲生爹娘。”   说着,林将军又开始泣不成声。   王尚书和京城府尹连忙又劝慰了一番。   皇上都发话了,他们哪里敢磨蹭,恨不得立马就查出来事情真相。   林将军再次抹了抹眼泪,什么都没说,朝着二位大人施了一礼,佝偻着腰,出去了。   等到坐上马车之后,林将军脸上的神色才恢复如常。   事情已经做完了,东西该送的也送出去了,就看刑部和京城府尹的办事速度了。   只希望,一切都能顺顺利利的。   不过,靠着车背闭上眼睛之后,林将军想到了自己那个病弱又早逝的儿子。   钱姨娘在被周氏打的时候就已经怀了身孕,也因此,儿子生下来就病弱,大夫说活不过一岁。   宫中出事的前一晚,儿子刚刚咽了气。   只是,钱姨娘不相信这件事情,便不让他把儿子带走埋了。   一得到宫里出事的消息,他便连忙去了宫里。   理清楚情况之后,让亲信把儿子的尸体带了过来。   接着,他就儿子的尸体扔到了宫里,把五皇子换了出来。   所以,那索要钱财的妇人的确看到了。   不过,她只看到了他们院里进进出出,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并不知发生了何事。   当年周氏在钱姨娘死后,曾去过柳树巷子。   找人打听过钱姨娘的事情。   那妇人便把自己看到的跟周氏说了,不过,因为不太清楚事情到底是什么,她也就只能说个囫囵。   也因此,周氏这些年来一直怀疑林绍璟是野种。   这一次,是林绍璟的人找上了那妇人,各种暗示,她一听那主家如今还被蒙在鼓里,且是个有钱的主,这才一路乞讨来到了京城。自以为抓住了林将军的把柄,找上了林将军。   在钱姨娘身边伺候的人也是不知情的,说的也全都是实话。   整件事情唯一不对的地方就是,事情不是钱姨娘安排的,而是林将军安排的。   抱走孩子的人也不是钱姨娘雇来的人,是林将军的人。   当年包着五皇子的包袱的确一直都留着,布料很容易就能查出来是宫中之物。   而五皇子身上有胎记这件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毕竟当年可是有一个流言……   那流言,清楚地说明了五皇子身上的胎记。   只是,后来五皇子和其生母一起死在那场火灾中之后,就没有人再敢提起来了。   王大人是知晓当年事情的人,也是做事最为刚正不阿又善良正直的人。   有他在,不怕皇上会隐瞒下来。   况且,他们还有后招。   估计过不了明日,世人就能想起来当年的事情。   所以,他们只需要等着就行了。   只是,想到自己那没活过一岁的儿子,又想到儿子死了没几日就伤心欲绝去世的钱姨娘,林将军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二十年了,也该给儿子在族里选一块墓地好好安葬了。   林将军这边心情有些轻松又有些悲痛,总之非常复杂。   而王大人,拿着东西的手都在颤抖,不仅手抖,心都开始抖了起来。   他想起来,他终于想起来了,想起来很多年前腰上有个红色印记的人到底是谁。   京城府尹见王大人手抖个不停,连忙问:“王大人,您老这是怎么了?”   王大人回过神来,说:“没,没什么。”   看着四十多岁的京城府尹,想到他之前并非一直在京城,便知他兴许不知道这事儿,也就没再多言。   兴许是他看错了,他再看看别的东西吧。   只是,越看,越心惊。   想到白日见过的那男子的年纪,再想到他那一双让人觉得熟悉的眼睛,王大人一下子没站稳,扶着椅子把手坐在了椅子上。   当年那位五皇子不是死于火海之中了吗,尸体都被烧焦了,怎么如今又出现在了将军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88章 索要   外面的消息平安侯府也在时刻关注着。   听说刑部已经审理完案子, 证实女婿的确不是将军府的孩子。   虽然昨日已经想好了, 可今日真的听到这样的消息, 还是非常震惊。   下了朝之后, 平安侯一脸寒霜地回到了府中。   这两日, 可没少有人在他面前说起来女婿的事情。   尽管那些人没表现出来什么,可他又怎会不知那些人心中想什么。   当初女儿嫁给将军府庶子的时候,这些人就嘲笑过一次了。   如今,女婿的身份确认了,又被人嘲笑了一次。   “哎,这亲事,当初就不该成。”平安侯坐在椅子上喃喃说道。   韩氏却跟平安侯想法不一样, 在屋里转悠了几圈之后,说:“不行, 我得赶紧让赵嬷嬷去将军府中看看,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琪儿还不知道得多么难过。虽然她昨日说得镇定, 可谁也不知她心中如何想。如今她怀着身孕,可不能受这么多的罪。”   平安侯听后,愣了一下,立马说:“不如把琪儿接回来吧。将军府那边想必非常乱,不如把琪儿接回府中养胎。”   不管他在外面受了多少嘲讽, 但, 女儿终归是他最喜欢的女儿。   在这种时候, 他不能只想着那些外界的眼光, 把女儿照顾好了才是正事儿。   至于女婿……   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再说。   韩氏一听这话,立马心疼地说:“老爷说得有理。妾身这就去把琪儿接回来。”   平安侯连忙阻止:“不可。此事让老大媳妇儿去就行,你不必亲自去。若你亲自去了,外面还不知又会说些什么。”   韩氏想了想,同意了:“老爷说得对,是妾身考虑不周。”   说完,连忙让人把儿媳江氏叫了过来。   江氏听后,二话不说,套了马车就去了将军府。   此刻,黄氏已经在周氏的授意下来到了杨槿琪的小院之中。   “见过大嫂。”杨槿琪行礼。   黄氏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说:“这可使不得,我可担不起三弟妹这一声大嫂。”   杨槿琪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   黄氏此来何意,已经很明了了。   既如此,她也就没必要给她面子了。   忍了将近一年了,她也忍够了。   最开始,她也是想大家好好相处,无奈,黄氏一上来就把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处处针对她。   现在黄氏既然能说出来这样的话,她也必要再热脸贴冷屁股。   想到这里,杨槿琪在上首坐下了,端起来桌子上的热茶喝了起来。   黄氏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满脸着急,满脸伤心的杨槿琪,没想到,她嘲讽了一句之后,对方竟然理都不理她了。   就好像,将要被逐出将军府的人不是她一眼。   想了想,黄氏道:“三弟妹,哦,不对,杨氏,你可知你那相公并非将军府的骨血。”   杨槿琪淡淡地说:“哦,知道了。”说完,又不搭理黄氏了。   黄氏被杨槿琪这气定神闲的样子气得不轻,接着讥讽:“既然知道了,就有点自知之明,莫要以为这里还是你们能待的地方。”   杨槿琪抬起来眼皮子看了黄氏一眼,问:“你这是要来赶我离开?”   “正是!”黄氏挺了挺胸说道。   杨槿琪嗤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黄氏问。   杨槿琪嘴角微扯,说:“你算个什么东西,将军府上有老夫人,下有将军和夫人,哪里轮得到你来说话?”   黄氏被怼了一句,瞪大眼睛看向了面前的杨槿琪。   她发现,事情竟然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似乎,杨槿琪知道自己将要被赶出将军府,不仅没有一丝伤心,反而越发厉害了!   不,不可能,杨槿琪此刻一定非常慌,她一定是伪装出来的。   稳了稳心神之后,黄氏笑着说:“杨氏,你莫不是被外面的传闻吓得失心疯了吧?你莫要忘了,你在府中,要称呼我为大嫂。而你如今要离开了,连叫我大嫂的资格都没有了!”   杨槿琪把茶杯往桌上轻轻一放,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了黄氏一眼,说:“黄氏,你也莫要忘了,我乃平安侯府的嫡长女,你不过是翰林院侍讲的女儿罢了。在府中时,我不得已,要称你为大嫂。等我离开了,以你的身份,连跟我说话都不配!”   “你竟然如此说我!”黄氏恼怒地说道。   杨槿琪看也没看她,整理了一下裙摆,微微抬头,倨傲地说:“珍惜吧!如今我还在这将军府中,为了给将军府面子,见了你还会跟你说句话。等我改日出了府,你怕是想见我一面都难。”   黄氏脸色涨得通红,指着杨槿琪道:“你得意什么,你凭什么得意!你娘家再厉害又怎样,女人还不是要靠婆家。你不过是个府中的庶子媳妇儿罢了,等过了这几日,你连这个身份都够不上了,说不定就是个屠户、老农的媳妇儿!”   杨槿琪微微一笑,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黄氏,说:“黄氏,这天底下,的确有女人不靠娘家,比如你。但,不是你不靠,而是你娘家不中用,靠不上。你真当我平安侯府像你黄家一样不中用吗?”   杨槿琪的话、杨槿琪说话的语气、杨槿琪的姿态,像是一把刀一样,一下子戳到了黄氏心底最深处的东西。   一时之间,她无力回击。   杨槿琪的话却还没说完,只听她继续说道:“你娘家不中用,所以你把这将军府当成个宝贝,觉得我家相公碍了你们的眼,时时想除掉他,日日与我作对。可,这将军府于我而言不过是个住的地方,告诉你,这将军府,我压根儿就没看上过。”   黄氏被杨槿琪气得头疼。   杨槿琪道:“若你无事,就先出去吧。往日看到你还能应付几句,如今却是一个字都不想跟你多说了。”   黄氏身边的丫鬟连忙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慢慢地,黄氏想到今日来的目的,渐渐稳住心神。   “你也不过是因为得知林绍璟不是府上的少爷了,为了自己的面子,故意这般说罢了!你看看,这几日,平安侯府可有帮你一丝一毫?别死要面子活受罪了,你这么大的谱儿摆给谁看呢!”   杨槿琪见黄氏还待在这里,正欲说几句什么,只听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   接着,一个熟悉的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此言差矣,我侯府这不就来接妹妹回去了。”江氏说道。   黄氏连忙回头看了过去。   她还以为平安侯府不准备管这事儿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妹妹,既然妹夫不是将军府的少爷了,将军府的人又这般赶你,不如咱们去侯府吧。母亲也一直觉得这里太小了,不适合养胎。正好趁此机会离开吧。”   杨槿琪笑了笑,看了黄氏一眼。   “紫砚,橙画,给你们姑娘收拾东西去。”   橙画笑着说:“回大少夫人的话,早就收拾好了,就等着离开了。”   黄氏回头,看到门外站着十来个丫鬟婆子,心里一惊。   这么说的话,难不成,平安侯府真的要把林绍璟夫妇接走不成?   黄氏左看看,右看看,立马慌了。想到今日的来意,脱口而出:“想离开可以,但是要把聘礼留下!”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黄氏,脸上露出来不可思议的神情。   江氏这一次是真的对黄氏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也是第一次遇到这般不讲理的人。   “这位夫人的话着实有趣,我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情。这又不是和离,夫家给女方提亲用的钱财竟然还要还回去?”   江氏的身份对于黄氏来说是不一样的,不管是婆家还是娘家,她都不如江氏。所以,江氏一开口说话,她就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但,想到那些聘礼,即便是会被当成笑话,她也要说出来。   “三弟既然不是我们府上的少爷,那么那些属于我们府上的聘礼应该还回来,不能带走!”   江氏还欲再说什么,杨槿琪阻止了。   接着,她走到了黄氏面前,凑到她耳边,说:“是周氏让你来的吧?你可知她为何不来?”   说完,看着黄氏的眼睛,低声说:“因为,她知道,那些聘礼,跟将军府无关!所以才派你个傻子来。若是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她。她一直掌着家,自是知道将军府有多少钱财。”   “这不可能,你骗我!”黄氏反驳。   杨槿琪笑了,说:“你大可去问,而且,在相公离开之前,我不会离开的,放心便是。”   “你定是在诓骗我!”黄氏仍然不信。   杨槿琪嘴角微扯,说:“你觉得以我平安侯府的实力,会在乎那些聘礼吗?若真的动用了你将军府的钱财,还给你们又如何?然,既然不是你们的东西,想让我们还给你们,那就恕难从命了!”   黄氏脸色越来越难看。   江氏不想搭理黄氏这个不知所谓的人,直接问道:“小妹,为何不跟我一起走?母亲今日专门让我来接你回府,父亲也同意了。”   杨槿琪转过身,看着江氏,摇了摇头,说:“大嫂,我既然已经嫁给了相公,自然要听相公的,他说走,我们便走,他不走,我也不走。”   江氏看着小姑子的神色,又劝了几句。见小姑子坚持,就没再说了。   没多久就,黄氏离开了。   然后,江氏也离开了。   但,平安侯府来的那十个丫鬟婆子留了下来。   就站在院门口,守着小院。   因为事情有可能牵扯到皇室,所以王大人和京城府尹调查得很快。而那些东西又非常明显,随便找个懂行的人都知道是皇室的东西。   忙活了一日之后,王尚书此刻已经疲惫不堪。   身体累,心更累。   但,他还不能歇着,他得去宫里汇报。   如此重要的事情,他不能耽搁下去。 第89章 皇宫   刑部尚书连夜往宫里递帖子, 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见皇上。   德宁帝已经准备睡下了, 一听刑部尚书想要见他, 以为是有什么重大案子要说, 想了想, 赶紧穿好衣裳,去东暖阁见了他。   “爱卿这么晚过来有何事?京城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王尚书看了德宁帝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手中调查出来的东西,纠结了片刻。   德宁帝蹙了蹙眉,问:“嗯?什么事,竟然让向来有话直言的你也难以说出口?”   王尚书和德宁帝年岁差不多,德宁帝虽然有时候不太喜欢这个不太懂得变通的臣子, 但对于他的为人,他还是相信的。   想到最近几日发生的事情, 德宁帝道:“朕记得,你这几日在调查林将军府的事情。那件事情似乎已经查出来了,将军府的公子不是亲生。今日是又接到了别的案子?”   王尚书看了德宁帝一眼, 垂头闭眼,把手中调查出来的结果呈递了上去。   德宁帝给一旁的内侍使了个眼色,内侍连忙把帖子接了过去,转递给了德宁帝。   见德宁帝开始翻看,王尚书背后开始升起来层层冷汗。   当年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灵贵人的偏殿突然起火, 不仅灵贵人死在那场大火之中, 她所出的五皇子也被烧死了。   母子二人的尸体都在。   可如今, 又出现了一个跟五皇子极为相似的人。   那男子身上的印记, 包着婴儿的包袱,包袱里的信物……   还有曾经在灵贵人身边服侍过的一个到了年纪出了宫的宫女,一个因为手脚不干净被灵贵人赶出宫的嬷嬷的证词。   最重要的是,那一双跟今上年轻时极为相似的眼睛。   来之前,王尚书想过最坏的结果。   可能撞破了皇家密事,有来无回。   可,凭着这一腔孤勇,凭着对今上的了解,凭着一颗探求真相的心,他还是义无反顾来到了宫中。   王尚书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   东暖阁是皇上日常处理朝中要事,接见重臣的地方。   这般重要的地方,在冬日,保暖设施自然做得非常到位。   屋内有地龙,门口有厚重的帘子,各处也封闭得严严实实的。   往日还觉得极为舒适的地方,此刻却觉得太过严实了些,闷得人喘不上来气。   不止背上,额头上也开始冒出来层层汗水。   滴答,滴答。   一滴,两滴……木质地板上开始晕出来一圈儿水渍。   放在地上的两只手也早已湿润,有些滑,险些按不住。   许是过了两刻钟,也许是过了半个时辰,坐在上首的德宁帝开口了。   “你先回去吧。”   王尚书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向了德宁帝。   瞧着德宁帝跟刚刚柔和不同的冷漠神情,忍不住道:“皇上,此事——”   德宁帝抬了抬手,制止王尚书继续说下去。   “此事朕已知晓,爱卿先回去吧。”   “可那男子——”   “嗯?”德宁帝冷冷地看向了跪在地上的王尚书,眼神里饱含着浓浓的警告。   王尚书心里一惊,忍了忍,手握成拳,说:“臣遵旨。”   王尚书离开后,德宁帝整个人往椅背上倒去。   “皇上!”一旁的曹内侍慌张地叫道,连忙上前来查看。   德宁帝抬了抬手,慢慢睁开眼睛,缓缓说:“朕没事。”   曹内侍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见自己陪了这么多年的主子露出来这样的神态,还是有些担忧。   在椅子上坐了许久之后,德宁帝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去。   如今已经是年底,天寒地冻。   虽然这几日没下雪,但前些日子下过的雪还未全部融化。   积雪覆盖在红色的瓦片上,黑夜之中,仍能看出来斑驳。   出了东暖阁的门,众人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德宁帝如今年纪大了,也怕冷。   可这一次,他却像是没什么知觉一般。   脚步未停,朝着后宫的方向走去。   内侍和宫女们沉默地跟着。   他们先是路过了馨贵妃的宫殿,德宁帝并未朝着一旁的道进去。又继续往前走去。   接着,又路过了贤妃娘娘的贤德殿,也未曾停留半分。   走啊走,走了约摸两刻钟左右,他们到达了三皇子生母舒妃娘娘在去冷宫之前住的宫殿。   德宁帝依旧不进去,就在门口站着,眼睛似是在看面前的宫殿,又似是在透过宫殿看向了后面的另一座掩藏在角落里的早已成为废墟的偏殿。   黑夜中,德宁帝的眼神,谁也不看清楚。   德宁帝就这般站了许久,就连往日得宠的曹内侍也没敢劝一句。   许是外面太冷,又许是德宁帝瞧够了,终于,德宁帝往自己的寝殿走去。   德宁帝的这一番怪异的行为当晚就传了出去。   三皇子一系万分惊喜,认为皇上这是想念舒妃娘娘了,复位有望。   “恭喜三皇子,贺喜三皇子。”   三皇子激动地在原地走来走去,笑着说:“嗯,明日本皇子就上奏,看能否让母妃复位。”   林绍璟脸色却不太好看,盯着属下问:“你说王尚书进宫去了?”   章既道:“对。”   齐少源在一旁紧张地道:“主子,这跟咱们之前的计划不太一样,咱们该怎么办?”   他们本想明日利用舆论,再利用御史在朝堂上引出来此事,随后,以王尚书刚直的性子,定会在朝堂上说一些。   可没想到,王尚书竟然连夜就进宫去了,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还跟十五年前一样,皇上——   齐少源心中慌了,连忙道:“主子,您赶紧逃吧!”   林绍璟抬了抬手:“不急。若皇上真有这样的想法,此刻我已在大牢之中。”   听了这话,齐少源松了一口气。   章既在一旁补充:“在王尚书说完事情之后,皇上在东暖阁坐了许久,又去了后宫。在舒妃娘娘之前住的寝殿站了许久。”   “什么?”齐少源惊讶,“皇上为何去那里?”   章既道:“舒妃娘娘寝殿后面就是之前的灵云殿,一场大火之后,宫殿已经成了废墟。”   齐少源听后,沉默了。   林绍璟垂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过后,林绍璟道:“不管皇上是否要抓我亦或者杀我,剩下的事情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   说完,看向了窗外。   他已经不是十五年前那个弱小的他了,早已规划好所有的事情。   不管皇上认他也好,不认他也罢,他绝不会被轻易解决掉。   而这件事,也绝不会就这般轻易过去。   纵然心中如此想,在回到小院看着熟睡的媳妇儿以及媳妇儿掩盖在被褥下面鼓起来的肚子时,难免还是忐忑了几分。   摸了摸媳妇儿的肚子之后,复又坚定了几分。   为了媳妇儿,为了孩子,他一定会慎之又慎。   第二日一早,外面又有了新的传言。   很多年前,流传的一件事情如今又被人重新提了起来。   天生异象,红色印记,朝将生变。   传言,五皇子出生时,恰好是个早晨。   而那日,天边突然变得和从前不太一样。   红彤彤得一片,映得整个京城都变成了红色。   渐渐地,红得发黑,黑得渗人。   像是沐浴在血色之中,又像是地狱修罗一般。   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   当五皇子生下来的那一刻,笼罩在京城的黑色乌云却突然慢慢散去,红光也渐渐敛去。   黑暗散去,血光散去。   一切都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太阳骤然从天边升起,光芒万丈,普照大地。   有人说,这是血光之灾,五皇子将给整个国家带来灭顶的灾难。   也有人说,这是吉兆,预示着五皇子将会给陷入黑暗的国家带来光明。   而不管是哪一种传言,对于当朝者,都是一种忌讳。   不过,当时的德宁帝表现得非常淡然。   对于钦天监的禀告,只是笑了笑,并未对五皇子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既没有特别喜欢,也没有特别讨厌。   只是,渐渐地,却在暗地里制止京城中的人再提起来此事。   而前几日,将军府的事情就在大街上传出来的,很多人都是见证者。   百姓们自然对此事多了几分关注。   这几日,随着朝廷的调查结果,百姓们先是好奇林绍璟是否是将军府的亲生儿子。   接着,又对林绍璟并非林将军亲生一事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或嘲笑,或惋惜,或幸灾乐祸。   再然后,对这件事情关注的人少了一些。   但仍旧有人在关注着后续,想看看这位往日将军府的贵公子,亲生的爹娘到底是什么人。或者说,想看看他真实身份到底是何等低贱。   林绍璟腰上有红色印记的事众人很快就知晓了。   因为京城府和刑部需要查找林绍璟真实的身份,所以他身上的印记就会传出去,这样也是为了方便借住百姓寻找他亲生父母。   可这印记一传十十传百,没找到林绍璟亲生的爹娘,老一辈的人却想起来了二十年前的传闻。   这传闻虽然慢慢别制止了,但也着实传了几个月。   再加上,那日天色的确异常,很多人都对此记忆犹新。   而对于这位异象出生的五皇子,世人难免多了几分关注,以至于很多人都记得五皇子是什么时候死的。   死的那一日,很多人还觉得可惜来着。   毕竟,这位出生时天有异象,结果却才一岁就死了,朝堂上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发生。   他们甚至觉得钦天监算错了。   这些事情一传出来,便有人大着胆子把林绍璟和已逝的五皇子放在了一起进行对比,对比之下,惊住了。   五皇子死的那一日竟然跟将军府钱姨娘换孩子那一日是同一日!   两个孩子又年岁相当,身上都有原形如同太阳一般的红色印记。   世间哪有这般凑巧的事情!   难不成这位将军府的三少爷竟然是五皇子不成?   这种传言传播的速度一向非常快,而一直在关注着这件事情的周氏也早早得到了信息。   在得知这个消息时,周氏失手打翻了桌子上的茶碗。 第90章 损招   “不, 不可能, 绝不可能!”周氏白着嘴唇, 颤抖地说道。   这个向来低贱, 任由她拿捏打骂的庶子怎么可能是尊贵的五皇子呢?   他性子那么懦弱, 又毫无才能,不可能是皇上的孩子!   一定是外面的人瞎编的。   他的真实身份一定是最低贱的人,一定是!   一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   黄氏知道消息后,也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看着屋内的情形,便猜测婆母已经得到了消息。   “母亲,您是不是也听说了外面的传言?”   周氏点头:“嗯,听说了。”   黄氏听后, 连忙道:“这消息一定是假的吧?”   不仅周氏慌了,她也慌了。   她虽然嫁过来的时间不长, 不像周氏一样虐待了林绍璟很多年,但她自从嫁过来,可没少欺负林绍璟。   而且, 她的夫婿林绍钰,更是没少欺负他。   若林绍璟的真实身份是皇子,还不知会如何报复他们!   所以,一听到这个消息,她赶紧过来了。   “慌什么慌!你看他那个样子, 哪里像皇子了?”周氏冷静地说道。   黄氏呆呆地点头:“儿媳也是这么想的, 他不可能是皇子, 不可能的。只是, 您说外面的那些流言是怎么回事?”   周氏心里很慌,但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哼,定是有心人安排的。说不定就是那个野种自己传的!”   不得不说,周氏在一定程度上猜对了部分。   “啊?他自己传的?”黄氏惊讶。   周氏道:“当然,要不然谁会传这样的流言。他的真实身份定然非常低贱。五皇子在多年前早就死在了皇宫之中,这件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他和灵贵人的尸首都烧焦了,被抬了出来。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越说,周氏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而,不管是否是对的,她都倾向于相信自己是对的。   “那他为何自己传?”黄氏疑惑地问了一句,“难道他不知道这种传言一旦被证实的话,下场一定非常惨?”   周氏冷哼一声,说:“当年他顶替了真的三少爷,享了这么久的福,说不定是这种事儿干上瘾了,如今又瞄上了五皇子。”   黄氏仔细琢磨了一下,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稳了稳心神,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加大。   “若真的是这般的话,他定然非常惨!皇家可不像咱们府这般仁慈,若发现他故意拿五皇子出来做文章,到时候怎么死的就不知道!”   周氏心中的恐慌也渐渐散去,脸上露出来愉悦的笑容:“可不是么?这个野种平日里就非常蠢笨,如今想出来的法子也是愚蠢至极。的确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竟然瞄上了五皇子。”   “母亲说得对,这么愚蠢的法子也就是他那种蠢笨无能的人能想得出来。只是,母亲,他做出来这样的事儿,一旦被皇家察觉,会不会连累到咱们啊?”黄氏有些担忧。   周氏立马反驳:“怎么会?刑部已经查出来了,那野种不是咱们府上的少爷。”   黄氏道:“可他毕竟如今还住在咱们府上。万一牵连到咱们……”   周氏微微皱了皱眉,思索了片刻后,看向了黄氏。   “那日我让你去要聘礼,你怎么一点都没要回来?”   黄氏想到那日杨槿琪说过的话,抿了抿唇,道:“儿媳去了,可是杨氏不给,再加上平安侯府的江氏也在,我也不好多说什么。要不,母亲您亲自去试试?”   周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瞪了黄氏一眼,说:“真是不中用。”   黄氏垂着头,不敢看周氏,想了想,提起来刚刚的事情。   “母亲,如今皇家没什么动静,您说,他们不会不知道吧?”   “怎么可能,咱们都已经知道了,皇上也定会知道的!”周氏肯定地说。   “可皇上日理万机,未必会管这样的事情。万一父亲再求个情,三弟推说不是自己干的怎么办?”黄氏问道。   周氏刚想反驳,又停下了。蹙了蹙眉,开始思考这种可能。越想,越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黄氏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想了许久,眼珠子转了转,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母亲,这等事儿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咱们若是把它闹大了,林绍璟被打入大牢之中,到时候不用咱们动手,那聘礼不就回来了吗?”   周氏看了黄氏一眼,问:“你想到了什么主意?”   黄氏笑了笑,说:“母亲,既然这事儿可能会被皇上知道,也可能不被皇上知道,不如咱们就让他知道呀。御史平日里不就喜欢弹劾百官吗,林绍璟大大小小也是个官。如今这事儿涉及到皇家的颜面,正需要他们。”   周氏眼前一亮。   “四弟妹的父亲不就是左都御史吗?我们家爷被平安侯府的公子打了一事他们袖手旁观,今日这事儿这么小,总不会还是不肯帮忙吧?”黄氏说道。   一提到四儿媳的娘家,周氏脸上的神色就不太好看。   不过,大儿媳说得也有理。   “这事儿啊,也不用您去说。四弟妹那日不是说有不得已的苦衷吗,正好,您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试探一下。究竟是真的不得已,还是瞧不上咱们家,故意不帮忙!”黄氏最后说道。   黄氏既针对林绍璟和杨氏,想把聘礼要回来,又不喜李氏,生怕婆母把好东西都留给了四房。   所以,出的主意又狠又坏。   不管李氏去不去说,左都御史府帮不帮忙,都于她有利。   不帮,周氏就更加厌烦李氏。   帮了,林绍璟就去牢中等死吧。   想到这些,黄氏嘴角忍不住勾了勾。旋即,用帕子遮住了嘴角。   而以她对婆母的了解,婆母肯定会答应的。   因为,事儿都是李氏做的,婆母完全不用拉下来面子再去跟左都御史府联系。   又说了几句话之后,黄氏就离开了。   过了没多久,黄氏就听说婆母把李氏叫了过去。   再然后,李氏就套了车回娘家去了。   黄氏彻底放心下来。   不止周氏和黄氏听说了流言,杨槿琪也听说了。   橙画异常兴奋地跑到杨槿琪面前,压抑住心中的激动,把外面的流言跟杨槿琪说了。   让她意外的是,自家主子脸上并没有特别明显的波动。   似乎,在之前听说三少爷不是林将军亲生儿子时,主子就没有特别的难过。而此刻,听说三少爷有可能是五皇子时,也没有特别的兴奋。   他们家姑娘真的是越来越淡定了。   “嗯,守好门,其他什么都不用做。”杨槿琪笑着说。   “是,姑娘。”橙画道。   如今,既然姑娘不是将军府的少夫人了,再称呼少夫人似乎就不太合适了。   可姑爷的身份如今又不确定,她也不知道究竟该称呼什么比较好。   索性直接称呼为姑娘。   其实,杨槿琪的心中的确非常平静,就像是表面上表现出来的一样。   在察觉到林绍璟将要把真实身份展露在众人面前时,她的确兴奋过。不过,事后想想,这种兴奋其实更像是一种搁在心头的大事终于来了的感觉。   她本以为在听说林绍璟五皇子的身份马上要揭露出来时,会异常兴奋。   可刚刚真的听说了,又发现,心情其实比较平静。   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   不过,看着这四四方方的小院。   想到不久之后就可以换一个大一些的,心头还是舒服了不少。   这地方,虽然温馨,但却太小了,抬眼就能看到这一方天地。   希望早一点换个大的地方吧。   关于林绍璟身世的流言,在一大早传出来,却丝毫没有被压下去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传的。   可就是,无论平头百姓,还是官宦之家,全都知道了此事。   有心人一想便知,这是有人在背后故意为之。   在左都御史府里,有人也在说着这件事情。   王氏见自家老爷还是拿不定主意,在一旁道:“老爷,您还在担心什么?如今流言都传到咱们府上了,这事儿本就是不寻常,您明日在朝堂上说一下又怎样?”   李御史蹙了蹙眉,说:“这并非寻常事,关乎皇家的颜面。”   “老爷,女儿都求过来了,您还能看不出来是谁的意思吗?您这让女儿在婆家如何立足?况且,即便是您不说,也会有旁人去说的。”王氏又劝了劝。   李御史叹了叹气,道:“哎,好吧,我这就去书房拟个折子。”   这次的事情终归跟上次的事情不同,即便是递个折子上去,也没什么。   况且,正如夫人所言,此事已经闹得满京城皆知,也不是寻常事儿。   第二日一早,李御史就带着折子上朝去了。   刚一上来,他也没递折子,就站在一旁等着。   果然,有别人提出来了。   等那人说完京城中的流言之后,李御史紧接着递上了自己的折子,要求皇上派人彻查,弄清楚流言是谁传出来的,给林绍璟一个教训。   紧接着,又有人站了出来。   虽然他早就想过昨日的事情会有别的官员提出来,但他着实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提。   李御史微微蹙了蹙眉,心想,这不就是一个庶子故意传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吗,怎么会闹得这般大?   再观皇上的脸色,似乎也跟从前不一样。   李御史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落入了一个不该落的圈子里。   他竟然被迫站了队。   而事情的走向越来越怪,若他没听错,大家似乎都在说让皇上确认林绍璟是不是五皇子……   最后,看起来异常疲惫的德宁帝什么也没说,抬了抬手,让人宣布退朝。   接着,在众人还没走之前,又把林进琮一个人留下了。   李御史想,这走向不对劲儿啊!   皇上这态度太过诡异了,竟然还把他亲家林将军留了下来。   按照常理,皇上不是应该震怒,接着让人去查一查流言的来源,再去把将军府的冒牌三少爷抓起来吗?   为何他在皇上的脸上没发现一丝一毫地不悦?   李御史想,坏了,这事儿要糟糕了。   另一边,周氏在前一日晚上劝林将军把林绍璟一家赶出去无果后,准备亲自动手了。   既然亲家已经答应递折子,那么这事儿定会有个定论,林绍璟肯定免不了入狱。   她得在林绍璟入狱之前,把林绍璟一家赶出府去,免得牵连了他们!   想到这里,她去找婆母林老夫人说了一声。   林老夫人一听有可能会牵连儿子牵连府上,赶紧让周氏去执行了。 第91章 撵走   杨槿琪刚起床, 正用着早膳, 外面就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   “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何事, 怎么这般乱?”   紫砚正要去外面, 橙画快步从外面走了过来。   “姑娘, 夫人和大少夫人、二少夫人、四少夫人带着人来了。他们想进来,门口的嬷嬷说要经过您的同意才行。然后,大少夫人的人跟侯府过来的嬷嬷就吵了起来。”   杨槿琪微微蹙了蹙眉,放下了手中没吃完的半个包子,喝了一口粥,擦了擦嘴,说:“让他们进来吧。”   “这……”橙画有些迟疑。   “嗯?”杨槿琪疑惑的看了过去。   橙画抿了抿唇, 说:“外面可不止夫人和几个少夫人,还跟着不少嬷嬷丫鬟还有小厮, 看起来没什么好事儿。若是放他们进来,还不知道会闹出来什么事情。万一伤着您了怎么办?”   杨槿琪稍微愣了一下。   说实话,她有想过, 周氏他们会过来,倒是没想过一下子能来这么多人。   看样子,是想彻底撕破脸皮了,一点面子都不想给了。   “无碍,让他们进来便是。”杨槿琪道, “既然如你所说, 外面来了那么多人, 想必他们也不会善了。不让他们进来, 他们也能想办法进来的。倒不如现在就让他们走进来,也能少一些争执。”   “可……”橙画依旧迟疑。   杨槿琪笑了笑,说:“放心便是,我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说着,杨槿琪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有几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她不会冒险。   想到自家姑娘之前一直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橙画咬了咬牙,点头应下了,匆匆往外面走去。   橙画走后,紫砚低声问:“姑娘,您真的不怕吗?可咱们院子里就这么些人,万一真的伤了您……”   杨槿琪拍了拍紫砚的手,说:“怕什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不是很清楚吗?大不了给他们便是。”   紫砚眼前一亮,问:“你是说聘礼?”   杨槿琪点头:“他们想要的便是那些聘礼,若真想要,留给他们便是。”   “可那些是姑爷给您的,就这么给了他们,是不是太便宜他们了。”紫砚道。   杨槿琪嘴角一勾,说:“怎么会?且等着吧,是我的谁也拿不走。他们不仅不敢拿,还得巴巴给我还回来。”   杨槿琪想,人真的不作就不会死。   周氏等人若是此刻听从林将军的话,老老实实地,再忍上几日就能等到林绍璟身份水落石出。   根据她得来的消息,说不定今日就能曝光身份。   可他们却是一刻也等不了了。   尤其是周氏。   林老夫人那边的施压,让她对于钱财极为渴望。   这么多年了,对林绍璟的恨意和厌恶又早已经深入骨髓。如今,一有任何的机会,就忍不住把他彻底打压下去,使其再也翻不了身。   很快,周氏带着几个儿媳以及丫鬟奴仆来到了林绍璟的小院里。   杨槿琪已经披上了厚厚的披风,打开门帘,来到了屋檐下。   看着院子里聚集起来的一群人,笑着问:“母亲,这是怎么回事?”   周氏冷笑了一声,说:“这声母亲我可担不起。平安侯府神通广大,想必你也已经听说了,你那相公是个冒牌货,非我府上的少爷。”   杨槿琪表情未变,依旧笑着,从善如流地改口:“周夫人说的是。我本想着,即便不是亲生,但养母也是母,便如此称呼母亲了。看来,是我僭越了。”   黄氏见杨槿琪如今跟在那日她面前时的态度完全不同,脸上露出来嘲讽的笑容,说:“我记得你说过,你是平安侯府嫡长女,也看不上我将军府这点东西。事到如今,已真相大白。那不如,尽早离去。”   杨槿琪抬眼看了黄氏一眼,说:“如今我既然已经出嫁,自然是夫君在哪,我便在哪。如今夫君还在府上,我便会在府上。离去一说,断不敢提。”   黄氏讥讽地说:“哦?那日你不是还说自己瞧不上我将军府,如今赶你走你却又不走了,还想赖在这里不成?少拿你那相公来糊弄我们,他早就不是我们府上的少爷了,早晚得滚出去。”   “我劝你此时还是给自己积点口德,莫要什么话都往外说,以免日后后悔!”杨槿琪凌厉地眼神看了过来。   黄氏正想反驳,但见高氏和黎氏都没响应,只她一个人打头阵,顿时有些不悦。   难道这些人胆子都这么小不成?   那可不行。万一哪日平安侯府真的怪罪下来,她可不想一个人承担那么重的怒火。   想到这里,便转头看了周氏一眼,笑着道:“母亲,怎么就我一个人说,咱们刚刚不是说好的吗?二弟妹,四弟妹,你们难不成是怕了平安侯府的势力,不敢说了不成?刚刚不还说要为了将军府的安危,把他们赶走的。”   高氏见黄氏点到她了,笑了笑,往旁边站了站,说:“我这大着肚子呢,也不中用,就辛苦大嫂了。”   黄氏被高氏这话气到了,瞪了高氏一眼。   暗道,高氏这是想坐享最后的好处不成?   高氏却只当没看到,看了看院子里,找了个石凳坐下了。   其实她今日本不想过来的,无奈周氏让人把她请到了正院,不来也不行。   况且,她也想看看热闹。   无论是高高在上的平安侯府嫡长女跟婆母和长嫂弟妹对骂,还是平安侯府嫡女被扫地出门,她都觉得挺有趣的。   可这事儿毕竟于她没有任何的好处,即便是周氏要回来聘礼又如何,难不成会分给她一个铜板不成?   并不会!所以她干嘛要针对杨槿琪,说那么难听的话。   这好处没她的,万一以后平安侯府怪罪下来的时候捎上她,那也太惨了。   索性坐一旁看戏,两不相帮。   周氏看了高氏一眼,眼神中饱含着浓浓的嫌弃。   高氏只当没看到婆婆的眼神,冲着她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见高氏如此,黄氏又把矛头对准了李氏:“四弟妹,你呢?你总不会也要找借口吧?”   李氏也没料到婆母今日把她叫过去会说这样的事情。   撵人走,跟人要聘礼……这种事儿真的是太过离谱,也太荒唐了。简直闻所未闻。   她并不赞同婆母的做法。   只是,作为儿媳要孝顺,所以跟过来了。   但,即便是跟过来了,她也没站到前面去。   可此刻婆母和长嫂的目光都看了过来,李氏抿唇想了想,又看向了站在屋檐下的杨槿琪,还是开口了。   “家,是给自己人长住的,也偶尔给客人短住,并非是给外人住的。若,既非家人,又不是客人,再留在家里就不太合适了。杨姑娘饱读诗书,想必这样简单的道理不会不明白。大家都是读着圣贤书长大的,以后也都在京城,低头不见抬头见,还是留一些体面比较好。”   “四弟妹这话说得好,果然是言官家里出来的,就是比咱们会说话。”黄氏有些讥讽地说,“杨氏,你这是不打算给彼此留脸面了吗?”   杨槿琪依旧如刚刚那般淡定,笑着说:“我还是那句话,相公在哪,我便在哪。他不走,我亦不走。”   黄氏看着杨槿琪跟那日完全不一样的态度,心里琢磨了一下,有了一个非常可笑的猜测。   忍不住问道:“杨氏,你这般淡定又无惧,不会真的信了外面的传言,以为林绍璟是五皇子吧?”   说出来这话之后,自己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止她,她身后的丫鬟婆子也笑了起来。   杨槿琪笑着说:“是与不是,又如何?”   周氏见杨槿琪如此油盐不进,也不想听她继续废话下去。   如今已经下朝,说不定这会儿林绍璟已经被抓,她得赶紧把他们赶出去才是。   想到这里,道:“刑部既然已经证实,他并非我府上的少爷,那么这里便不再是他的家。作为将军府的主母,我想赶他走,便能赶他走。”   杨槿琪看向了周氏,一言不发。   周氏冷着脸,道:“来人,把那野种的东西都给我扔出平安侯府去!我府上可没有这么大逆不道的人。”   杨槿琪想,林绍璟既然前世都没怎么惩罚将军府,想必将军府于他有恩。   想到这里,道:“慢着。林夫人,这事儿是不是先问问林将军比较好?”   一提起林将军周氏就气:“哼,我家老爷都被你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相公害得被皇上留下了,你们还想怎么着?”   杨槿琪蹙了蹙眉。   周氏道:“来人,赶紧的,把他们的东西都给我扔出去!”   “慢着!”杨槿琪又说了一声,看着周氏不耐烦的神色,最后问了一遍,“林夫人,你当真要赶我们出府?”   周氏坚定地说:“当真!”   “不如等林将军从宫里回来再说?”   “哼,你们滚了我家老爷才会回来的比较快!来人,去!”   见周氏如此,杨槿琪也不再多说,脸色也冷了下来:“不必了,我自己会走。”   “紫砚,去收拾东西。”杨槿琪道。   紫砚看了一眼自家姑娘,道:“是。”   “慢着,得让人看着点儿,可不能把我们府上的东西带走了。”黄氏在一旁道。   杨槿琪冷笑一声:“你真当我看得上?”   说完,又道:“既如此,紫砚,你简单收拾一下便好,不必收拾太多。”   黄氏却仍旧不依,非要让人在一旁看着。   杨槿琪看着她这般小家子气的样子,嘴角勾了勾,说:“不用收拾了,咱们空着手走吧。”   她也懒得再跟黄氏这种人打交道了。如今她还怀着身孕,不能气到了。剩下的事情,就看林绍璟的了。   黄氏听后,心里一喜,看向了周氏。   周氏脸上的神色比刚刚好看多了,说:“如今既然你还怀着身孕,我也不欲为难你。你放心走吧,属于你的东西,一分一厘都不会少了。到时候定会给你送到平安侯府去。”   把惹祸的庶子赶走,把压在她心头二十年的石头搬掉,周氏心情甚好。   “哦,是吗?还请林夫人记得你说过的话。我可是有嫁妆单子的,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杨槿琪笑着提醒。   见杨槿琪说这种话,周氏脸色又冷了,这是在看不起她认为她会扣下不成?   想到这里,说:“是你的,自然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将军府要收回!”   说完,朝着围在院子里的下人道:“放行。”   杨槿琪走到门口之时,见黄氏欲带着人进去,提醒:“在一切尚未有定论之前,我劝你们还是暂且不要动里面的东西为好。”   黄氏讥讽:“你还真当自己能成为五皇子妃不成?”   杨槿琪笑了:“你又怎知不会呢?”   黄氏看着杨槿琪这个自信的笑容,不知怎的,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慌。   但,很快,又反应过来,讥讽:“痴人说梦。”   杨槿琪又笑了。她已经提醒过多遍了,也尽了最大努力,无奈这些人根本就不听她的。   因此,接下来没再说什么,带着自己的下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将军府的门。   因着杨槿琪怀了身孕,所以他们一行人走得慢,刚一出府,后面便有一些奴仆扔出来几包东西。   站在门口,像是故意似的,倨傲地说:“这是你们的东西。三少爷不是我们府上的少爷,不管他犯了什么罪,都与我们府上无关。你们赶紧滚吧,别再来将军府!”   说完,转身,重重关上门。   将军府门口人来人往,奴仆说这话时很多人都看到了。   这下好了,很快,全京城就会知道,因为林绍璟被查出来不是林将军的亲生儿子,被将军府赶了出来。 第92章 旨意   另一边, 林将军下了朝之后就被德宁帝叫去了东暖阁。   到了东暖阁之后, 德宁帝也不讲话。   就这般坐在椅子上, 眼皮向下垂。   看似看着林将军, 却又不知真正看向了何处。   林将军也不敢讲话, 就这般弓着身,在暖阁中央站着。   时间越长,越觉得身上燥热不安。   许久过后,德宁帝抬了抬手,让所有人都退下去了。   东暖阁内只剩下德宁帝和林将军二人。   这时,德宁帝终于开口了:“当年那把火是你放的吧?”   听了这话,林进琮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死的那个孩子是谁呢?让朕猜猜, 是你亲生儿子?”德宁帝缓缓说道,语气里有些让人不舒服的意味, “你也真是舍得,用你儿子的命,换了老五。”   林进琮依旧一言不发。   “朕早就该想到的, 你身为大内统领,是最有可能做这件事情的人。你就那么不信任朕,认为朕会容不下自己的孩子?还不惜牺牲了自己孩子的命?呵,你可真是个好父亲!”   德宁帝又继续讥讽。   林进琮开口了:“送过来时他就已经咽气了,能救五皇子一命是他的福分。”   “你真当朕不知道吗?”德宁帝突然发起火来, 把案上的书本奏折全都扔到了地上, 砸在了林进琮的头上、身上。   稀里哗啦一片响声过后, 德宁帝离开了座椅, 来到了林进琮面前。   “仵作验过尸,那孩子百病缠身,体弱多病,哪里像朕的孩子!而且还是死前就咽气了,灵……她那么喜欢孩子,即便是不……不……又怎么可能这般狠心。”   提起来那个名字,德宁帝有些难以开口,试了一下,发现自己根本就叫不出来。   索性用一个“她”来代替了。   说完这话,却像是耗尽了自己全部的精力一般。   脸上露出来颓然的神色。   “既然如此,您为何不去寻找五皇子。其实他一直都在您眼皮子底下。您若是想找,一找便能找到。”林进琮僭越地说道。   为什么不找?德宁帝问自己。   那时他不过三十多岁,正值壮年。   而自己的这个儿子,生下来天上就有异象,被钦天监断言能左右国祚。又有民间的一个算命先生说他将会成为一代明君。   整个国家的命运都系在他一人的身上。   这对于帝王来说,异常可怕。   而他的母亲又……   见到儿子尸首时,他极度伤心几度失控。   然而,当他发现不是自己的儿子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担忧。   这一晃,二十年过去了。   德宁帝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没回答林进琮的问题。   再开口时,声音沙哑,说:“你回去吧。”   林进琮慢慢站了起来,他刚刚跪的地方,已然有了透明的水渍。   这东暖阁虽然暖和,但却没暖和到这个地步。   朝着德宁帝施了一礼,林进琮转身,说了一句:“五皇子是臣从火海中救出来的,但当年那把火并非臣放的。”   说完,没有回头,一步步往前走去。   打开门,出去了。   他在赌,赌一个帝王的心。   他自是没看到,年近六旬的帝王脸上露出来极为震惊的表情,险些没站稳,扶着案几才没让自己摔倒。   他一直以为火是救走五皇子的人顺便放的,目的就是混淆视听,以便成功救人。救出去就救出去吧,至少能活着。   但如今,他却听到了不一样的故事。   若当年那把火不是林进琮放的,那么只能是……   她亲手放的。   她宁愿死,宁愿带着儿子一起死。   德宁帝双眼渐渐无神,不知看向了何处。   过了许久,德宁帝道:“来人,宣林绍璟进宫。”   林绍璟接到旨意的时候,林将军正跟他站在一起。   听到口谕,林将军趴在林绍璟耳边道:“或许皇上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   “嗯。”林绍璟简单地应了一声,没说什么。   他早已经不是十五年前的那个他了。   不会再轻易相信他的父皇。   而他的父皇即便是想杀他,也没那么容易。   宫里有他的内应和眼线,外面又安排好了一切。   随后,林绍璟跟着内侍入了宫。   进入东暖阁之后,虽然还未抬头,但林绍璟已经感受到了一缕目光。   那视线灼热而又绵长,让人忽视不得,威压慎重。   许久过后,视线消失的那一刻,一句话响了起来:“你可知自己是谁?”   “下官不知。”林绍璟头未抬,恭敬地说道。   “把头抬起来,让朕看看。”   林绍璟终于站直了身子,看向了面前的德宁帝。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德宁帝,幼时他曾远远地看过。在兵部也见过那么一两回。虽见过多次,但却是离得最近的一次。   这便是整个国家的最高掌权者,整个国家的王。   亦是,他的亲生父亲。   也极可能是,想要杀了他和母亲的人。   虽心中如此想,但林绍璟眼神却显得异常平静。   如同平日一样,看起来木讷而又呆板,毫无灵气。   他虽然二十出头,可这件事情却在心中埋藏了十五年了。   十五年,足够一个人把明面上的仇恨隐藏起来,不被任何人察觉。   乍一看,德宁帝有些惊喜。   仔细一看,又有些失望。   不难看出,这孩子身上有他们皇家谢氏一族独有的长相。长得不像他的母亲,更像他一些。   只是,虽有一个好的相貌,却失了几分精气神,显得太过呆板。   “把上衣脱了。”   林绍璟一句话没有多问,也没有停顿,直接把上衣脱了下来。   “离近一些。”   林绍璟往前走了几步。   “转过身。”   林绍璟又依言转了过去。   德宁帝盯着这个印记,看了许久。   因着钦天监的推算,还有算命之人的话。   在夜里,这印记,他曾看过无数遍。   除了她,不会再有人比他对这个印记这般熟悉。   突然看到时,他觉得不像,但恰恰因为跟幼时不太一样,反而让他觉得更真实了一些。   似乎,更大了一些,颜色也更深了一些。   但,形状,却跟当年一模一样。   正是因为这个印记,引来了往后一系列的事情。   想到往事,德宁帝闭了闭眼睛,靠在了椅背上。   许久后,说:“穿上衣裳吧。”   林绍璟依言穿上衣裳,转过身,往后退了几步,站在暖阁中央,慢慢整理衣裳。   就在他整理衣裳时,德宁帝说了一句话:“来人,传朕旨意,将军府三少爷林绍璟系朕遗失的五皇子,改名谢谦璟。”   林绍璟似是没料到,当年那个未曾见他一面就要杀了他的父亲如今竟然这般轻易就认下了他。   手微微一顿,接着,跪在地上谢恩,平静接受了这件事情。   德宁帝看着跪在地上谢恩的儿子,先是怔愣了一下,接着笑了起来。   他就说么,能被钦天监推算出来会改变国运之人怎会如此平庸。   此时,杨槿琪刚刚坐着马车来到了京城最大的客栈。   她身后还跟着她的二哥杨槿崇。   “小妹,我说你怎么这么愚蠢?好好的侯府不去,来这里做什么?”杨槿崇在后面念叨。   杨槿琪笑着说:“二哥,我刚刚不是跟你说了么,我要在这里等着相公。”   “在哪里等不行,去侯府等也行啊。”杨槿崇继续念叨。   “那不行,侯府虽然是我的娘家,但却不是他的。”杨槿琪道。   从她被赶出来的那一刻,她就没打算回到平安侯府去。   或者说,在没得到林绍璟的同意之前,她不会去侯府。   林绍璟并不是将军府真正的少爷,他们如今也被将军府赶出来了。   既如此,将军府那个家想必也回不去了。   若她此时擅自做主去了平安侯府,林绍璟岂不是也会住在那里。   若真去了侯府,想必他行动会多有不便。   再说了那是她的娘家,平时去可以说是做客,如今再去,却是被人撵出来的,拖家带口的。   林绍璟面子上多难看。   若他真正身份恢复,自然没人敢说什么,也不会说什么。   可他如今什么身份都没有,再去侯府就不太合适了。   杨槿崇不赞同地说:“哎,小妹,我说你怎么那么笨呢?你如今还怀着身孕,住这种地方母亲怎么可能放心?”   杨槿琪看了看客栈的上房,心想,这地方比她在将军府住的还要大一些,哪里就不能住了?   “你若真不放心,就回府给我拿些东西来。”   “什么东西?”   “比如平日里需要用到的洗漱用品,出来的急,没带。”   “感情你这是真的打算在这里长住了?”   “是啊。”   “那不行,还有几日就过年了,不能住这里。”   “二哥,你放心就是了,我如今成亲了,自然要跟相公住在一起。”说着,杨槿琪摸了摸肚子,说,“二哥,我饿了,你既不回府,要不去给我买些吃食吧。”   杨槿崇顿时没了声,说:“想吃什么?”   “我记得旁边隔一条街有个混沌铺子,就吃那个吧。”杨槿琪道,“要大碗的。”   杨槿崇垂头看了看妹妹的肚子,说:“真能吃。”   “是你外甥想吃,二哥快去买吧。”   “好,你且等着,我去去就来。”   杨槿崇走后,杨槿琪抬手把紫砚唤了过来,问:“可有找到姑爷?”   紫砚摇头:“没有,刚刚底下的人去了兵部,并未看到姑爷。说是可能进宫去了。”   进宫……难道就是今日吗?   只可惜她如今在客栈里,消息闭塞了一些。   而这时,林绍璟是五皇子的圣旨已经到达了将军府。   周氏刚刚把属于林绍璟聘礼的那部分嫁妆抬到自己屋里,听到皇上的口谕之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93章 慌了   在听到圣旨的那一刻, 黄氏也想晕。   然而, 婆母先晕了, 她只能闭了闭眼, 扶着一旁的彩蜓, 将将稳住身子。   高氏脸上则先是诧异接下来是庆幸。   还好自己刚刚没赶杨氏,要不然,以后可不就惨了。   再看一旁晕倒的周氏和晃着身子的黄氏,脸上顿时露出来愉悦的笑容。   太好了,自己最讨厌的人要倒霉了。   高氏实在是太过得意了,只想着看自己讨厌的人倒霉,却没想到自己从前也没少欺负林绍璟夫妇。   一得意, 就容易忘形。   没分清楚场合,就开始说了起来:“哎呀, 大嫂这是受到了惊吓吗?怎么三弟摇身一变成了五皇子,你这么害怕啊,莫不是平日里没少欺负——”   高氏得意的话还没说完, 就被李氏打断了。   李氏大概是在场所有人里面最清醒的那一个了。   她心中其实也有些后悔,后悔刚刚不该跟着婆母和大嫂去赶杨氏走。只是,这事儿是婆母要求的,并非出自她本意。   所以,她没觉得自己有错。   作为儿媳, 遵从婆母的意思并未有错。   看了一眼宫中来传旨的内侍, 李氏道:“二嫂, 此言差矣。母亲和大嫂定是因为骤然得知三弟是五皇子, 欢喜得晕了过去。”   高氏本还想说什么。   只是,看着内侍凌厉的眼神,再看老夫人阴沉的神色,顿时不敢讲话了。   瞪了一眼孙媳之后,林老夫人稳住心神,朝着来传旨的内侍道:“多谢公公。”   “老夫人客气了。”   等宫里的内侍离开之后,林老夫人看了一眼已经悠悠转醒地儿媳,一脸不悦。   想到儿媳之前扣下了她铺子的出息的事情还没了结,两件事情一想加,更加看不上这个儿媳。   真不知道她倒了多大的霉,竟然给儿子娶了一个这样的媳妇儿。   从前看着也是个好的,懂事的,可如今再看,哪有一点侯府嫡女的大气。   林老夫人一拍桌子,高声道:“来人,把夫人给我掐醒了!”   众人如今都慌得很,听到林老夫人的话,都不敢上前。   “没听到是吗?再不去一个个都给我滚出将军府!”   见林老夫人发这么大的火,终于有两个嬷嬷动了,上前使劲儿掐了周氏几下。见周氏转醒,老嬷嬷连忙请罪。   “夫人恕罪,是老夫人命令老奴这么做的。”   周氏还没醒过神来,就听到婆母的声音从头顶上传了过来。   “有你这么当当家主母的吗?这么点小事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了!你是不是生怕宫里人看不出来你之前对绍璟做的那些亏心事!”   被婆母训斥了一番后,周氏慢慢清醒过来。   想到之前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再想到如今的处境,跪在地上呐呐不言。   黄氏和李氏也赶紧跪了下去。   高氏看着眼前的情形,有些不想跪。   可两个妯娌都跪了,她不跪似乎也不太好。   迟疑了许久,摸了摸肚子,装模作样的弯了弯腿。   见林老夫人压根儿没理她,她索性小声“哎呦”了一声。   迎着老夫人凌厉的目光,扶着肚子,去角落的椅子坐了下去。   “母亲!可那个野……那个……那个……他如今是五皇子了。咱家从前如何对他的,咱们心里都清楚。若他心中记恨着那些个事情,咱们可如何办才好?”   周氏本想顺嘴地叫林绍璟野种,可如今突然察觉,她再也不能这般叫了。   可她也不知该如何叫,就只好改了口。   “胡说什么!”林老夫人凌厉地训斥儿媳,“咱们是他的长辈,纵然之前打骂过他,那也不算太过分。怎么说你也是他的养母,即便他如今变成了皇上的儿子,也不敢怎么着你。”   虽表面上凌厉,可林老夫人内心着实慌得很。   不仅儿媳打骂过五皇子,她自己也没少打。   她最宝贝的大孙子不喜欢这个庶弟,她便纵着他,从小到大没少打他。   可她不能慌,不能乱。   她得给自己找个借口,得给整个将军府找条活路。   周氏却难以像自己的婆母一样冷静。   林绍璟突然变成五皇子这件事情着实把她吓着了,出于极度的惧怕,这一刻,她想到了很多事情。   除了想到自己平时对林绍璟的虐待,还想到这件事情本身。   “可,若当年是钱姨娘偷梁换柱,她偷了宫里的五皇子,可是杀头的重罪。她如今是死了,可咱们呢?咱们府岂不是也要背上这个罪责?”   钱姨娘若是只偷了普通人家的孩子,那没什么问题。   该死的人是钱姨娘,跟他们无关。他们反过来还要追究钱姨娘偷换儿子的罪责,追究孩子的爹娘,看他们是不是故意想让儿子来他们享福。   可事情突然急转直下,钱姨娘偷的人是皇子,不是普通人。   这样一来,事情就变了。   对方成为了高高在上的人,而他们是低下的。   他们不仅不能追究人家,还得怕对方来追究他们。   往小了说,可以说是钱姨娘为了固宠,偷了孩子假装自己亲生的。   往大了说,可以说他们将军府故意里间天家父子的感情,图谋不轨,偷了五皇子。   “可咱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啊,父亲也不知道。”黄氏见祖母和婆母都被吓到了,内心也慌乱不安,赶紧提出来自己的想法。   周氏颓然地道:“一句不知道就可以吗?那也得让皇上相信啊。”   一个是当年带兵打仗的臣子,一个是皇子……   说不知情,如何能让人信服?   林老夫人刚刚只顾着不停的给自己之前的错事找借口,完全没想到钱姨娘的这一出。   经由儿媳提醒,林老夫人也觉得眼前发黑,想要倒下去。   不,她不能倒。家里没一个中用的,若她倒了,就完了。   身形晃了晃,林老夫人扶着一旁老嬷嬷的手,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林老夫人毕竟年过六旬,经历的事情比较多。   很快,她便冷静了下来,开始思考整件事情。   按照刑部调查来的结果,当年是钱姨娘见自己的儿子死了,就让人去偷了一个健康的儿子回来,欺瞒大家。   结果就是,他们成功被钱姨娘欺瞒了。   随后二十年,他们养大了这个孩子。   但他们对他非打即骂。   这里面有什么破绽呢,有什么破绽呢……   五皇子,五皇子……   突然,林老夫人想到了一点。   “莫慌!”林老夫人道,“钱姨娘当年不过是个丫鬟出身,哪里有本事去宫里把五皇子偷出来?而且,五皇子当日分明已经在宫里被大火烧死了。这事儿绝不可能是钱姨娘一个人做的!要做,宫里也得有——”   本来已经非常坚定的林老夫人说着说着脸色又变得苍白,甚至比刚刚还要白。   她突然想起来了,当年,就是因为宫中走水没能及时灭火,长子大内统领的职位突然被皇上给夺去了,只剩下一个将军的虚职。   自那以后,长子就没能再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   林老夫人一直摇头安慰自己。   长子不可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可能。   他没理由这么做!   他不认识灵贵人,也不认识五皇子。   看着林老夫人这个样子,其他人本已经安了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   难不成,他们将军府真的要完了吗?   这些人,全都是被林绍璟骤然成为五皇子这件事情给吓着了,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什么事情,都往最坏、最吓人的方向去想。   也就只有李氏,这个嫁过来没几日的人还能冷静下来。   李氏听着耳边渐渐响起来哭声,抬头看向了坐在上面一脸绝望之色的林老夫人,道:“祖母,孙媳着实不明白,您为何这般惧怕?正如您所言,从前咱们不知道三弟的身份。而作为他的长辈,您打骂也是为了教育他,让他更好的成长,分明是对晚辈的关切。何须害怕?”   说完,见众人听进去了,又接着缓缓道。   “再者,刚刚公公来传的口谕也丝毫听不出来皇家有怪罪的意思。且,孙媳问过一旁的年轻内侍,皇上先是把公爹叫进了宫里。公爹出来之后,皇上又叫了五皇子,接着,五皇子的身份就公之于众。这般看来,皇上并没有惩罚公爹。咱们家也无事。”   林老夫人一下子清醒过来。   是啊,刚刚她被带偏了,自己吓自己。   “璃哥儿媳妇儿说得对,咱们莫要自己吓自己。”   周氏也渐渐回过神来,看了看四儿媳,又看了看林老夫人,问:“真的没问题吗?”   林老夫人肯定地道:“没有。若有问题,这样重要的事情,刚刚那内侍就不会那般平静。估计咱们将军府早就被重兵围了。”   周氏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本是跪着的,此刻卸下了气,整个人往后瘫坐在地上。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林老夫人有些看不上儿媳这个样子,训斥:“看你们被吓成什么样子了,还不如璃哥儿媳妇儿冷静。”   周氏连忙道:“是儿媳的错,儿媳的错。多亏了璃哥儿媳妇儿提醒。”   黄氏却攥紧了拳头,看了李氏一眼,那眼神里饱含着浓浓的嫉妒。   婆母明明已经厌恶李氏,可今日李氏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婆母就改变了对她的看法。   这也太简单了吧!   枉她往日里一直费心思讨好婆母,婆母也没对她露出来过如此神情。   高氏在一旁看够了戏。   在提到钱姨娘的事情,她也着实跟着担忧了一回。   此刻见危机不存在,再看这些人笑意盈盈的样子,忍不住提醒:“母亲,您高兴得太早了吧。您刚刚不还把五皇子赶出了府?还去搬了五皇子妃的嫁妆。这事儿,不知道已经在宫中的五皇子知不知道?”   周氏脸上的笑顿时消失不见了。   林老夫人顿时震惊地看向了自己蠢笨的儿媳,怒斥:“你什么时候干的这事儿!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周氏看着林老夫人仿佛吃人的表情,说:“儿媳,儿媳早上不是跟您说过了吗?您也同意了。”   林老夫人顿时语塞。   她想起来了,儿媳今日的确来说过,她也同意了。   可她不知道儿媳竟然这般干脆利落,眨眼间就把事情给办完了。   不,这么愚蠢的事儿她可不认。   事情是儿媳提出来的,也是儿媳去做的,跟她无关。   沉思片刻后,林老夫人说:“今日你只说过外面的流言,何曾说过这样的事情。愚蠢至极!愚蠢至极!我早就说过,老三的身份没查清楚之前最好不要这样做!”   周氏跪在地上听着婆母的训斥,不敢反驳。   然而,心中却极为郁闷。   今日她去跟婆母说的时候,婆母分明说不要让林绍璟连累了他们家,趁早把他撵出去。   可这会儿林绍璟的身份一出,婆母立马变了脸色。   只是,这事儿毕竟不光彩,当时说的时候只有他们婆媳二人。   此刻婆母不承认,这黑锅就只能由她背着了。   总之千错万错,都变成了她的错。   “还跪在地上做什么,还不赶紧滚,把绍璟媳妇儿请回来!”林老夫人怒斥。 第94章 请人   周氏听后, 心里一紧, 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李氏眼疾手快, 过去扶了她一把。   黄氏虽然离周氏近, 但反应慢, 在李氏扶了周氏之后,才想起来。   周氏被两个儿媳扶起来之后,想到这些事多有黄氏在一旁撺掇,立马松开了黄氏的手,阴着脸,说:“你赶紧让人把老三的院子收拾好了。”   黄氏抿了抿唇,说:“是, 母亲。”   林老夫人见事情安排妥当了,也不愿再待在这里了, 扶着嬷嬷的手,回了自己的院子。   周氏见婆母走了,腰杆挺得直了一些, 坐在了上首。   看着奴仆把刚刚抬回来的东西又一箱箱的抬回去,心头在滴血。   纵然在婆母面前答应得好好地,可此刻,却仍旧心有不甘。   凭什么啊!这些东西不管是哪里来的,总归是他们家老爷的。既然是他们家老爷的东西, 自然就应该属于她儿子。   既然老三不是老爷亲生, 东西就不该给他。   难不成, 就因为他是五皇子, 这些东西就得给他吗?   皇家也不能随便抢臣子的东西!   简直欺人太甚,这世上哪有这种强盗道理!   过了一会儿,黄氏过来了,说“母亲,东西都搬完了。”   周氏抬头看向了黄氏。   刚刚虽然答应了婆母要把林绍璟夫妇赶紧接回来,可这一刻,周氏又后悔了。想让她对着厌恶了二十年的庶子摆起来笑脸,她着实做不到。   这实在是太过屈辱了!   想到去林绍璟小院里讨要东西的事情之前一直都是大儿媳做的,而且大儿媳也在她耳边说了不少林绍璟夫妇的事情,鼓动她去把这一对夫妻赶出去,顿时就有些不顺眼。   既是她惹的祸,这种丢脸的事情由她去才是。   “我身子乏了,你去把杨氏请回来吧。”周氏吩咐。   黄氏顿时愣住了。   她去?刚刚祖母分明让婆母亲自去,怎么到头来又推到了她的身上?   顿时就有些迟疑。   “可是,母亲,杨氏向来厉害,未必肯听儿媳的话。”   她可不想去。   从前杨氏就不买她的账,对她多有不敬。   而她也没少欺负杨槿琪,克扣他们小院的东西。   此刻过去不是自取其辱吗?   万一杨槿琪打她,骂她,那可怎么办?   婆母好歹是长辈,料想杨槿琪也不会太过分。   “既然是你把他们赶出去的,你不去,谁去?”周氏说道。   黄氏心中一惊。这事儿怎么能怪在她的头上,今日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去了小院。   “赶紧的!别磨蹭。”周氏见儿媳没什么动作,有些不耐烦。   黄氏见婆母如此,便知今日这事儿恐怕得由她去了。   只是,这么丢脸的事情,她可不想一个人去。   看了一眼站在周氏身边的李氏,黄氏道:“四弟妹,刚刚祖母和婆母还夸你懂事识大体会说话,不如你随我一起去?”   “大嫂过奖了,愧不敢当。”李氏道。至于去接杨槿琪这事儿,一个字也不提。   黄氏见李氏没答应,又道:“四弟妹客气了,我在这方面不如你,还是你随我一起吧。如何?”   李氏依旧没答话。   黄氏心中冷笑一声。   识大体?呸!不过是会装罢了,会趋利避害罢了。   刚刚去小院的时候不是挺能说的么,此刻又装起来无辜了。   “母亲,您也知道,儿媳嘴笨,跟杨氏平日里又多有龃龉。儿媳去了未必管用。四弟妹口齿伶俐。四弟跟五皇子关系好,想必四弟妹跟着去了必能事半功倍。毕竟,咱们这次可是去接人的。”   周氏琢磨了一下,觉得大儿媳说得有理,转头看向了四儿媳。   李氏看到这个眼神,心中已然明了。婆母有令,她作为儿媳只能听从。   “我本觉得母亲身子不舒服,想陪侍在旁。不过,既然长嫂如此为难,我便陪着长嫂去一趟吧。”   周氏满意地点了点头。   黄氏在一旁撇了撇嘴。这李氏,说话就是让人不舒服。   这时,杨槿琪正在客栈里歪靠在床上歇着,等杨槿崇的馄饨。   这都去了两刻钟了,结果馄饨还没买回来。   而她没等到杨槿崇的馄饨,倒是等来了将军府的人。   听橙画过来说黄氏和李氏过来了,她着实惊讶不已。   半个时辰前还恶语相向、要把她赶出去的人,怎么突然要来见她了?难不成,是怕她夹带走了将军府的东西不成?   此刻,她还不知道皇上已经去将军府传口谕了。   “让她们进来吧。”杨槿琪道。   “是,姑娘。”   杨槿琪想,如今林绍璟的身份虽然还没被揭开,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并非将军府的少爷。再加上,她刚刚被人撵出来,双方算是撕破了脸皮。   所以,见这两人过来,她也没起身。   只淡淡地问:“不知两位来找我所为何事?”   黄氏抬眼看向了歪在床上的杨槿琪,脸上的神色不太好看。   她着实没想到,事情竟然突然之间就变了。   刚刚她还在讥讽的一个人,如今变成了高高在上,她再也攀不起的人。   这打脸来得实在是太快了。   往日,身为将军府嫡长子的媳妇儿,纵然身世不如杨槿琪,可她在杨槿琪面前向来底气十足。   可如今,不仅娘家身份不如杨槿琪,夫家的身份更是天壤之别。   事情不过是发生在一个时辰之内,这会儿,她还难以消化。   若要让她像高氏一样没脸没皮地巴结人,她着实难以做出来。   所以,嘴角动了动,但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想到今日不是她一个人过来了,眼角余光瞥向了一旁的李氏。   李氏一直垂着眼看着地面,站在了黄氏身后的一个位置。   看起来并未接收到黄氏的任何目光和暗示,一动未动。   黄氏见李氏如此,心中那个气啊。   杨槿琪问完之后,看着面前两个人的脸色和小动作,微微挑了挑眉。   她怎么觉得,似乎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这俩人,不像是来讨债的。   倒是看起来有些心虚的样子。   只是,她们到底有什么可心虚的?   见二人一直不说话,便试探地问了几句:“你二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刚刚离开的时候,你们可是亲眼见着我,别说是将军府的东西,我自己的嫁妆都没拿一件。怎么,是觉得我装衣裳的包袱里夹带了什么值钱的物件不成?”   结果,问完之后,这俩人依旧如锯了嘴的葫芦一样,依旧闷不吭声。   杨槿琪可没心思陪她们二人玩儿猜猜猜的游戏,见着二人不说话,立马道:“紫砚,去把刚刚带出来的两个包袱拿过来,让两位少夫人检查检查。”   这一次,她面前的两个人终于有了反应。   “不,不用。”黄氏声音尖利地说道。   “嗯?”杨槿琪抬眼看了过去。   黄氏的目光终于跟杨槿琪对上了。   对上之后,看着杨槿琪依旧如往日一般平静的眼神,心开始慌乱起来,嘴唇动了几下,喃喃道:“不用,不用。”   这一刻,杨槿琪确定了一件事情。   黄氏和李氏肯定是有事才会过来,而那件事情定然难以启齿。   要不然,平日里在她面前向来趾高气昂的黄氏不会这般。   “既然不用,还请两位说清楚来意。”杨槿琪道,顿了顿,见二人不说话,道,“不说的话,烦请两位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说着,就冲紫砚道:“紫砚,送客。”   黄氏见紫砚真的过来了,赶紧说:“等,等一下。”   说完,看着杨槿琪看过来的目光,握了握拳,说:“我二人是奉了祖母之命来请你回去的。”   黄氏在将军府中向来是骄傲的,今日说出来这番话,再也没脸看杨槿琪的眼睛。   红着脸,垂下了头。   杨槿琪挑了挑眉,片刻后,问:“请我回去?回哪里?”   “自然是回将军府。”黄氏低着头继续说道,说完,又扯了扯李氏,“四弟妹,你说啊。”   李氏木讷地说:“大嫂说得是。”   杨槿琪嗤笑一声:“你们将军府可真有意思,前脚刚把我撵出来,后脚又想请我回去?”   似乎说出来前面的话之后,后面的话就好说了,黄氏脸上讪讪的,说:“是,你,你跟我们回去吧。”   黄氏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杨槿琪了。   杨槿琪冷笑一声,说:“呵,我乏了,你们出去吧。”   她又不是什么贱骨头,人家刚刚把她赶出来,把她的东西扔出来,还说了那么难听的话。   让她沦为全京城的笑柄,可如今呢,又厚着脸皮请她回去,这是什么道理?   她就能这么被人轻贱,让人招之则来挥之则去吗?   赶她出来这事儿,虽然林老夫人没参与,但这事儿闹得这么大,她肯定早就知道了。   在她被赶出府的时候不说,这会儿又让人请她回去,还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这里面定然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赶她出来容易,她早就不想在那里待着了。怀着身孕,还要担心府中心怀鬼胎的众人。她累不累啊?   今日一大早,周氏就敢带那么多人去她小院,她可不敢再回到那个地方去了。   万一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她不得气死。   倒不如在客栈里住着安全一些。   不管林老夫人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一切势必要等林绍璟回来再说。   她可不能白白被人赶出来!   黄氏早已料到杨槿琪会为难她们,脸上没什么意外的神色,连忙放低了声音,说:“一切都是误会,是误会。你还是跟我们回去吧。”   “误会?我看早上的事情倒不像是误会,而像是早就商议好的。”杨槿琪脸上带着讥讽的神情,“我再说一遍,都出去吧!”   这话一出,便有奴仆去赶人。   只是,黄氏和李氏没完成任务,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   推推搡搡之间,在快要出门时,黄氏又急又怒,说了一句:“你就跟我们回去吧,我和四弟妹都来请你了,也算是全了你的面子了,你就别摆架子了。”   杨槿琪嘴角泛起来一丝冷笑,刚想要说什么,门口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是哪里来的阿猫阿狗,竟然跑我妹妹房里来叫嚣!”   说着,杨槿崇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第95章 得知   杨槿崇之所以回来这么晚, 是因为在买馄饨的路上出了点状况。   本来已经买好了馄饨, 然而, 出门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前来买馄饨的姑娘, 把人家姑娘撞倒了。   好在他眼疾手快, 没烫到对方。   只是,馄饨洒到了他的身上。   虽然被洒了一身,但杨槿崇没来得及看,赶紧看向了摔倒在地的姑娘,道歉:“抱歉抱歉,都怪我走得太急了。姑娘没事吧?”   一旁的丫鬟连忙把自家姑娘扶了起来,嘴里嘟囔:“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万一把我家姑娘撞伤了,你赔得起吗?”   穿着藕荷色衣裳的姑娘没说话。   从地上起来之后, 蹙了蹙眉,看了看自己有些脏的衣裳。   随后,抬眼看向了杨槿崇。   刚想要说句什么, 恰好看到了杨槿崇手上红了一片。   顿时,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你手背烫到了,要不要去看看?”   杨槿崇在军中历练了两年,早就皮糙肉厚,压根儿没注意到手背烫伤了。   经由姑娘一说, 这才低头看了一眼, 不在意地道:“无碍。姑娘没事就好。”   “嗯, 我没事。”被撞倒的姑娘道。   “怎么会没事, 都摔倒了,衣裳也脏了。”一旁的丫鬟又嘟囔了一句。   见状,杨槿崇想了想,说:“抱歉,这衣裳多少银子,我陪你。”   身着藕色衣裳的姑娘不悦地看了丫鬟一眼,随后看向了杨槿崇,笑了笑,说:“没事,不过是沾了一些土罢了,洗洗就好了。”   丫鬟还想说什么,被她家姑娘又瞪了一眼后,不敢开口了。   杨槿崇见这姑娘身上沾了土,随意拍打了几下就不在意了,顿时心生好感。   见姑娘朝着他笑,脸不自觉地红了红,眼睛左右游移了一下,就是不敢再看向对方。   嘴里说道:“咳,姑娘大度,是我无礼了。”   藕色衣裳的姑娘见事情已经说完,便冲着杨槿崇点了点头,欲往馄饨铺子里面走去。   只是,地上狼藉一片,没有迈脚的地方。   杨槿崇立马瞪了一眼自己的小厮,说:“富贵,赶紧的。”   名叫富贵的小厮立马去找店家要了工具,很快就把地扫干净了。   “姑娘,里面请。”   藕色衣裳的姑娘却没再看杨槿崇了。   杨槿崇看了一眼姑娘的背影,又看了看空着的手,转身朝着馄饨铺子里面走去。   “掌柜的,再给我做一份大碗馄饨。”   “好嘞。您先等一等。”   杨槿崇也没离开,就站在柜台那里,时不时朝着一旁座位上坐着的姑娘看一眼。   感觉自己还没看几眼,馄饨就做好了。   这下子也没什么理由留在这里了。   掏出来二两银子给了店家,说:“那个桌子上的也一起付了,不用找了。”   掌柜的笑得合不拢嘴:“多谢客官。”   走出来馄饨铺子的时候,杨槿崇又依依不舍看了那姑娘一眼。   要不是小妹怀了身孕,急着吃馄饨,他想留下来多问问。   富贵看出来主子的意思,在一旁建议:“二少爷,不如奴才给您打听打听?那姑娘衣裳料子上等,气质出众,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说不定是认识的人家呢。”   杨槿崇见心思被一旁的小厮点破,脸上露出来不自在的神色,抿了抿唇,说:“要你多事!”   富贵立马不敢提议了。   等杨槿崇主仆俩走后,那小丫鬟跟主子说:“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登徒子,撞倒了姑娘不说,还一直盯着姑娘看。给自己的奴才起名富贵,一看也知道是个浪荡子。”   主子看了一眼自己的丫鬟,道:“你又知道了?没看见么,他把馄饨外带,旁边的仆人言语间又提及了二姑娘,可见是给自家姐妹买的。对自家姐妹如此照顾的男子,又会差到哪里去?”   “姑娘——”   “好了,莫要背后议论人。”   “是,姑娘。”   杨槿崇提着给妹妹买的馄饨,心情甚好地往客栈方向走去。   只是,走在路上的时候却听到了一旁的议论声。   “你听说了吗,将军府那个冒牌的三少爷今日一早就被府上赶出来了。”   “啊?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我婶婶的娘家兄弟的儿子的小舅子亲眼所见。那三少夫人挺着个大肚子,就被人赶了出来。东西被扔了一地,那小厮还骂了她。那Wie少夫人甚是可怜。”   “啊?将军府竟然这般对待有了身子的妇人,也真够狠心的。纵然那少爷不是他们亲生的,也不至于这般对待啊。”   “谁不说呢,不是自己的骨血可不就使劲儿糟践了么。”   ……   杨槿崇只是在路上听人说妹妹被赶出来了,所以连忙快马加鞭去找妹妹。   在找到妹妹之后,妹妹也没说什么,所以他便不知道将军府的人竟然这般不要脸。   听到这些百姓的话,顿时气得不轻,快步往客栈方向走去。   刚一上二楼,就听到了上房那边吵吵嚷嚷的声音,离得近了,便看到了里面的情形。   见那两位陌生妇人赶也赶不走,立时就生气了。   所以,便说了刚刚那话。   看到杨槿崇回来了,平安侯府的奴才们连忙行礼:“见过二少爷。”   黄氏本来胆子还挺大的,心中也有些不服气,然而,一听到杨槿崇的身份,心里立马一颤,气势也萎了下去。   这位就是平安侯府的二少爷,也就是打了她相公的人?   黄氏本应该恨杨槿崇的。   然而,一想到这是个混不吝的,敢当街打她相公,丝毫不给将军府面子的人,便恨不起来,只剩下怕了。   “二……二公子。”黄氏脸上挤出来一丝笑容,见礼。   杨槿崇瞧都没瞧她一眼,提着馄饨就进去了。   待放下来馄饨,见黄氏和李氏还在,顿时不悦。   “怎么还不走,杵在这里做什么?”杨槿崇冷着脸问道。   黄氏喃喃了几句,始终说不成一个句子。   “我家小妹不是赶你们走了吗?你们将军府听不懂人话是不是?难不成是想然我换种方式赶你们走?”   黄氏顿时吓得哆嗦了一下。   见黄氏如此不中用,这时,李氏开口了。   她没看冷脸对着她们的杨槿崇,而是直接看向了杨槿琪。   “三嫂,正如刚刚大嫂所言,一切都是个误会。都怪我们,没了解情况,便做出来此事。我在这里向你道歉了。”说着,李氏屈了屈身子,“烦请三嫂随我们回去吧。”   杨槿崇蹙着眉头看了看她。   他向来不打妇人。要不是因为这两位妇人对妹妹太过分了,他绝不会说那么重的话。   重话都说了好几遍了,可这些妇人竟然还在这里,着实可气。   正欲有所动作,却被妹妹扯住了袖子。   “三嫂?”杨槿琪笑了笑,“这个称呼还真是不敢当。刚刚四少夫人那一番我既不是将军府主子,又不是将军府客人的话我还记得呢。这会儿就不要再这般称呼我了,容易让人误会。”   李氏见这般行不通,抿了抿唇,说起来别的:“祖母毕竟是长辈,母亲又养了三哥一场,有些感情不是说没就没的。”   杨槿琪仔细看了看黄氏和李氏的脸,着实有些不解,这两个人的态度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大。   正在她思索着该如何回复李氏时,这时,橙画匆匆从外面跑进来了,一脸的喜气。能看得出来,她似乎想隐藏,可却无论如何都藏不住。   “姑娘!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橙画忍不住说道。   杨槿琪发现,在橙画说这话时,站在屋内的黄氏和李氏脸色变了。   暂且按捺住心中的想法,杨槿琪看向了橙画,问:“什么好消息?”   橙画这时才想起来还有外人在场,连忙稳了稳心神,压低声音,趴在杨槿琪耳边说了几句:“姑娘,刚刚留在将军府的人过来递消息了。原来咱们家姑爷真的是五皇子!皇上刚刚已经派人去将军府传过口谕了,错不了了。”   杨槿琪顿时眼前一亮。   她虽然早就知晓林绍璟是五皇子,可这一刻真的来临了,也还是欢喜的。   只是,不像橙画一样那般兴奋。   想到此时的情景,杨槿琪拍了拍橙画的手,示意她站到一旁。   随后,看着站在屋中的黄氏和李氏,笑着说:“我道两位怎么突然过来了,还以为是良心发现了,不该在大雪天赶一个孕妇出门。原来,是皇上身边的内侍去将军府传过旨了。”   黄氏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忙低下了头,羞得不敢看杨槿琪。   而一直冷静的李氏,此刻也绷不住了,露出来讪讪的表情。   在场唯一不解的人就只剩下杨槿崇了,他左看看右看看,问:“啊?什么旨?”   杨槿琪朝着他笑了笑,说:“林绍璟的确不是林将军所生,但他是皇上的儿子,当今的五皇子。皇上的口谕便是这个。”   杨槿崇顿时惊住了,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妹妹,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被他揍了两次的妹夫竟然是五皇子?   那他揍了他几次,他如今会不会报复回来?   再想到妹妹以后不会像爹娘担心的那样成为一个白身的夫人,而是皇子的妃子,顿时裂开嘴笑了起来。   算了,他被揍回来就揍回来吧,只要妹妹过得好就行。   这边兄妹俩人沉浸在喜悦之中,那边黄氏和李氏内心却开始慌乱起来。   趁着杨槿琪不知道林绍璟的身份时还能糊弄一下,这会儿杨槿琪知晓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更难了。   李氏赶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厚着脸皮说道:“不管他是不是五皇子,府上终究养了他一场。生恩难忘,养恩更是不能忘。”   搞清楚这两个人为何过来,杨槿琪就安心多了。   离开床上,去了一旁椅子上坐下,笑着说:“是啊,生恩养恩都重要。只是,得看对谁,谁对我家相公有恩,以后自然是要加倍回报。只是,还有一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恩,我们要报,仇,我们也不会忘记。”   说完,摸了摸肚子,接着说:“李氏,你向来书读得多。那你说说看,大雪天,把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逐出府去,还扣留了妇人的嫁妆,扔出来妇人的衣裳,当众羞辱那个妇人,究竟是恩还是仇呢?”   李氏攥了攥帕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行了,你二人赶紧走吧,别逼我发火!”   杨槿崇见馄饨快要坨在一起了,再次朝着这二人说道。   这馄饨他可是买了两回才买回来,妹妹可得吃上两口才是。   黄氏和李氏见事情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也不再多言,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熟悉的男子的声音。   “五皇子,这件事情都是府上的不对,还望您能原谅我们。接下来我定会让夫人跟五皇子妃好好道歉。”林将军对林绍璟的称呼变了。   还没听到另一人的回答,只见门口出现了两个人。   林绍璟谁也没看,朝着自己媳妇儿走了过去。   刚刚他从皇宫里出来,听寒风说媳妇儿被林将军夫人扫地出门时,他心跳都快停止了,也无比后悔没安排好媳妇儿就离开了她身边。   此刻见着她,这一颗颠簸动荡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杨槿琪见林绍璟回来了,连忙站了起来,朝他走了过去。   林绍璟见媳妇儿往这边走了,怕累着媳妇儿,快走了几步,到达了媳妇儿身边。   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向来看见他脸上就露笑的媳妇儿顿时失了笑容,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接着,又扑到他怀里嘤嘤哭了起来。   “相公,你终于来了,将军府的人刚刚把我赶了出来。这么冷的天这么滑的地,我……我……吓死我了,我……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 第96章 哭诉   黄氏和李氏刚刚被杨槿琪怼了那么久, 里子面子早就没了, 也深知杨槿琪的厉害。   只是, 没想到杨槿琪见了五皇子之后竟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柔柔弱弱, 哭哭啼啼, 朝着五皇子装哭卖惨。   被羞辱的人是他们好吗?刚刚被欺负的人也是他们好吗?   黄氏脸色异常难看,有一种心里憋了很多话不吐不快的感觉。   可面对如今身份悬殊的两个人,她又不敢说出来。   李氏也没料到事情会这样。   在看到谢谦璟进来的时候,她还以为机会来了。   毕竟,从相公言语间不难看出来,他跟这位五皇子平日里关系极好。   五皇子很照顾他,也是个讲理的人, 绝对要比这位侯府嫡女好说话。   若她说上几句,好言相劝, 说不定五皇子就同意跟他们回去了。   可这位侯府嫡女不按常理出牌,不怼她们反而示弱,她根本就插不上话, 也找不到突破口。   这就有些难办了。   毕竟,他们刚刚把她赶出府的行为的确有些不对。   不仅她们二人,杨槿崇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妹妹跟他不亲了!   从小到大,妹妹明明跟他关系最好,有什么事情都跟他说。   谁要是敢欺负妹妹, 他第一个上去揍人。兄妹二人一向配合得很好。   可现在呢, 妹妹明明被将军府的人欺负了, 可在他面前却还在伪装, 没说一句将军府的不是,也没表现出来伤心难过亦或者是愤怒。   结果,妹夫一来,妹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立马就趴到他怀里诉苦哭泣。   这种对比可真是让人伤心难过。   不过,说到底,妹妹这么伤心,还是因为将军府的人!   这将军府的人着实可恶,可见上次还没明白自己的厉害。   这次定要好好收拾收拾他们!   听到媳妇儿的哭声,林绍璟,不谢谦璟感觉自己的心碎成一块一块的。   来的路上他就一直担心媳妇儿的安危。   周氏带着那么多人围了他们小院,婆媳几个一起欺负媳妇儿,赶媳妇儿出府不说,还不让媳妇儿带走东西。   出了门之后,几件衣裳还被奴仆扔了出来。   那些奴仆甚至还当着路人的面说一些羞辱的话。   想到这些场景,他心中甚是难过。   媳妇儿如今肚子快七个月了,也不知身子受不受得住。   此刻把媳妇儿抱入怀中,听着媳妇儿的哭声,谢谦璟不住地用手抚摸着媳妇儿的后背。   “我知道,我来了,以后都不会了,别怕,别怕。”   杨槿琪又嘤嘤哭了一会儿,这才从谢谦璟怀中离开,拿起来手中的帕子擦了擦眼泪,看了一眼房间中站的几个人,又转头看向了谢谦璟。   “母亲和嫂嫂弟妹说您不是将军府的少爷,要撵我走。我本不想走,可她们不愿。她们那么多人,我吓都快吓死了。我怕伤及了腹中的孩儿,连忙带着仆人出来了。可我都已经空着手离开了,她们却还过来。这也太欺负人了。要不是二哥在,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办了。”   告状的同时,杨槿琪还不忘在谢谦璟面前夸一夸自己的兄长。   只是,说完之后,又趴在谢谦璟的怀中嘤嘤哭了起来。   杨槿琪这一番话让很多人都感觉到不舒服。   首先是谢谦璟。   媳妇儿很少在他面前哭,可今日却哭了好久。   可见是真的受到了委屈,真的伤心难过。   媳妇儿哭得越狠,他心中越是内疚自责。   其次,是黄氏和李氏。   黄氏脾气极一些,忍不住,第一个站出来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何曾是来逼你的,你莫要血口喷人!”   杨槿琪像是害怕一样,瑟缩了一下,往谢谦璟旁边躲了躲。   “大嫂,哦,不对,你不让我叫大嫂了。你来了之后就不说话,阴着脸站在那里,我又怎知你是来干什么呢。刚刚在府中,你还让我赶紧离开,连我拿一件衣裳都要在一旁看着。我可有说错一句话?”杨槿琪一边说,一边抹眼泪。   黄氏心中那个憋屈啊。   杨槿琪要是跟刚刚一样和她吵还好,可她不吵,就在那哭。   哭得她心烦意乱,只想骂人。   可,一接收到谢谦璟跟从前完全不同的眼神,立马吓得颤抖了一下。   不,不,这不是之前那个能任由她打骂的老三了。   她错了,她刚刚不该在他的面前再如此对杨氏。   一瞬间,黄氏的脸色变得煞白,垂下头,什么都不敢说了。   不说别的,单是她今日恶语相向,把杨槿琪赶出府,又去她屋中翻倒了一通,就已是很严重的事情。   若谢谦璟追究起来,她不知会遭什么罪。   也不知,会不会被抓起来。   黄氏已经开始想自己未来的命运了。   李氏侧头看了一眼黄氏,微微蹙眉。   这长嫂平日里看着挺厉害的,怎么关键时刻这般不中用。   事到如今,既然事情都已经做了,当事人也已经知晓了,就只剩下一个法子了。   “夫人刚刚说得的确没错,我们刚刚确实把夫人请出了府。这也怪我们年轻气盛,听到外面的传言就不冷静。可您一出府,我们心中就开始忐忑不安,觉得自己做错了,不该如此对您。毕竟,不管三哥是不是府上的少爷,都在府上养了二十年。不是亲生,生死亲生,这些感情是割舍不掉的。后来祖母训斥了我们,我们就赶紧套车来找您了。此次前来,一则是为了道歉,二则是想请您回去。不过,不管您是否跟我们回去,都行。我们也不敢奢求您的原谅。因为,如今看见您身子无碍,我们就放心了。”   杨槿琪看了一眼李氏,心中暗自冷笑。   刚刚在将军府赶她出府的时候,李氏称呼她为杨姑娘。   得知了谢谦璟的身份,想要她回去的时候,就利用她不知道实情,称呼她为三嫂。   如今见事情已然周知,便改了称呼,尊称她为夫人。   从前她只觉得高氏是棵墙头草,会捧高踩低的巴结人。   可如今看来,跟李氏一比,高氏真的是不够看。   高氏是浮于表面,这李氏可是极会说话,不仅说起来奉承的违心话眼不眨心不跳,谎话也是信手拈来。   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照她这么一说,就把事情推到了她们小辈身上,还顺便洗白了林老夫人。   而且,见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地步,竟然开始认错,以退为进,打起来感情牌。   这李氏,可真是个人才,谎话一套一套的。   难道就她长了一张嘴,就她会说话吗?   她也会。   杨槿琪抬头看了谢谦璟一眼,又看向了李氏,一脸悲戚,说:“我倒是极想跟你们回去的,只是一想到四少夫人说的那番我既不是将军府的自己人,又不是将军府的客人,就觉得心中甚是难过,再没有脸面回去了。”   管她李氏舌灿如花,说得天花乱坠,她压根儿就不搭理她这一茬。   她会摆事实讲道理,把她们说过的想要忘记的话全都抖落到明面上。   李氏见杨槿琪油盐不进,又提起来这句话,脸色也不太好看。   见五皇子的脸色非但没有转好,还冷了几分,便知自己这一招不管用了。   林将军看着眼前的情形,也不知该如何办才是。   来的不是自己的夫人,是两个儿媳,他作为公爹,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五皇子,您和五皇子妃跟我回去吧,家里都收拾好了。还跟从前一样。”林将军说道。   杨槿琪听后,泪眼婆娑地看向了谢谦璟。   她是真的不想回去了。   周氏带着几个儿媳,那么苦苦相逼,要赶她走。   那场景,真是让人不舒服极了。   而且,那院子今日不知道被将军府的人翻成了什么样子,如今即便是复原了,一想到被人翻过,心中就极其不舒服。   她可是被赶出来的,就这么回去也太憋屈了。   谢谦璟一眼就看出来媳妇儿意思。   看着媳妇儿的表情,抬手摸了摸媳妇儿的头发。   将军府的确对他有恩,但对他有恩的人是林将军本人,并非所有人。   而媳妇儿又是他最亲近的人,在他落魄之时嫁给了他,还怀了他的孩子,全心全意地信任他。   林将军的恩情,他一定会报。   但,如今媳妇儿被如此欺负,他断然不会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再去委屈媳妇儿。   “不必了,如今我已经不是您府上的少爷,非自己人,也非客人,再拖家带口去府上住就不太合适了。”谢谦璟说道。   林将军听后,脸上露出来难过的神情,重重叹了一口气。   只是,想到自己夫人这般狠心在大雪天把一个孕妇赶出府,还不来道歉,他便没脸再说什么了。   回府之后,他定要好好劝说夫人,一定要过来道歉!   杨槿琪却是放心了,太好了,不用回将军府了。   片刻后,谢谦璟看了一眼已经坨在一起的馄饨,说:“若无事,大家便请回吧。我家夫人需要休息了。”   媳妇儿一大早就被赶了出来,想必连早饭都没吃。   这一群人把媳妇儿赶出来不说,这会儿又过来找茬。   让媳妇儿连个吃饭的空隙都没有。   媳妇儿饭量比从前大了不少,而如今巳时已过,还不知媳妇儿有多饿呢。   “哎,好。若是有什么需要,您跟我说便是。”林将军道。   “多谢林将军。”谢谦璟客气地道。   林将军叹了叹气,率先出去了。   李氏和黄氏见公爹出去了,再次看了一眼杨槿琪,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客栈。   外人一走,谢谦璟立马扬声道:“寒风,去给夫人重新买一份馄饨。”   “是,主子。”   杨槿崇此刻回过神来了,立马道:“不用,我去,我去就行。”   谢谦璟哪里敢麻烦杨槿崇,脸上露出来迟疑的神色:“不必了,二哥留下来休息便好。”   “我路熟,跑得快,刚刚就是我买的,不麻烦。想必你们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   杨槿琪扯了扯谢谦璟的衣裳,冲着他点了点头。   谢谦璟转头,道:“麻烦二哥了。”   杨槿崇挥了挥手,跑了出去。   心想,也不知那姑娘还在不在。 第97章 喂饭   杨槿崇一走, 杨槿琪就又趴到了谢谦璟的怀里。   “您终于回来了, 真好。”   见状, 闲杂人等都默默退出去了, 谢谦璟这一刻也感觉到了无比安心。   摸了摸媳妇儿的头发, 说:“嗯,我回来了。”   两个人拥抱了许久,谢谦璟领着媳妇儿到了床边,让她好生坐着。   “今日已经腊月二十七,年前许是不能换个大的地方住了。不仅如此,还可能要在外面过年。”   杨槿琪头歪在林绍璟的肩膀上,笑了笑, 说:“没关系,在哪住都行。只要您陪着我就好。”说完, 抱了抱谢谦璟的胳膊。   谢谦璟见媳妇儿丝毫不问他身世的问题,心中有说不出来的感觉。   刚刚林将军已经称呼过他五皇子了,他不信媳妇儿没听到。   可媳妇儿就是没什么特殊的反应。   即便是之前他被质疑不是林将军的孩子, 她也是这般。   仿佛,不管他是平头百姓也好,是王孙贵胄也罢,媳妇儿都不在乎。   想到那日夜晚,媳妇儿大着肚子护在他身上, 他觉得, 媳妇儿最在乎的, 应该是他。   一想到这一点, 心中就觉得暖暖的。   这冰冷的世界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不好奇吗?”谢谦璟问。   “好奇什么呢?”杨槿琪抬起头来问,“不管您是谁,您都是我的相公,不是吗?”   这句话不管听到多少遍,谢谦璟都觉得心中甚暖。   看着谢谦璟这个样子,杨槿琪眼珠子转了转,反问了一个问题:“若是有一日我平安侯府倾覆,那你会因为我不再是侯府嫡女抛弃我吗?”   谢谦璟并未思考,便道:“怎么可能?”   杨槿琪笑了:“是啊,您不会因为我身份改变而抛弃我,我又怎会嫌弃您呢?咱们既然夫妻一场,自然是要荣辱与共。”   谢谦璟揉了揉媳妇儿的头发,又忍不住亲了亲媳妇儿的额头。   此刻,恰好外面传来了一丝动静,听声音似是杨槿崇回来了。   “妹妹妹夫还在里面?”   “回二公子话,在。”   “就他俩?”   “对。”   “那算了,我不进去了,你把馄饨给他们。我刚刚跑出来急,忘了给上峰请假了。我先走了。”   “呃,二公子慢走。”   杨槿崇去买馄饨时在店铺里看了好几圈都没看到刚刚那个穿藕色衣裳的姑娘。出了门,又被他爹的同僚看到了。   风一吹,脑子才清醒过来。   完蛋了,他爹要是知道他偷偷跑了,岂不是又要训斥他。   仔细一想,今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似乎也有理由跟他爹解释。   所以,把馄饨给了寒风之后,就赶紧回府,先下手为强,莫要让上峰再去他爹面前告他一状。   他先表表功再说。   当然了,还有一个原因有些难以启齿。   那便是,他打了几次的妹夫竟然是个皇子。   这事儿,他得再琢磨琢磨。   杨槿琪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看了一眼谢谦璟的脸色,笑着解释:“我二哥他就这样的性子。我俩自小关系就好,他最是照顾我。他定是听人说我被欺负了,风风火火赶了过来,也没来得及请假。刚刚也多亏了他,我才没被人欺负,孩子才没事。如今见事情已经解决了,就连忙去办差事了。”   谢谦璟从寒风手中接过来馄饨,打开盖子,拿起来勺子,舀了一勺馄饨,吹了吹,递到了杨槿琪的嘴边。   杨槿琪没想到谢谦璟亲自喂她,笑了笑,张口吃了起来。   她这会儿是真的饿了,心里有些发慌,她怕自己拿勺子时手会抖。   “今日多亏二哥,改日定要好好谢他。”谢谦璟道。   见谢谦璟并未怪她二哥没进来打一声招呼就走了,杨槿琪又开始说起来不见外的话:“那就不必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何须这么见外。我是他妹妹,他帮我是应该的。”   谢谦璟没作声,又低头舀了一个馄饨,吹了吹,递到了媳妇儿嘴边。   他向来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有恩自然报恩。   只是,这些话,倒也不必在嘴上说,做就是了。   这边正温馨地吃着馄饨,将军府那边却是电闪雷鸣。   自从得知自己以往虐待了很多年的庶子是五皇子,周氏感觉整个人就不好了。   满脑子都是一句,自己虐待了五皇子,虐待了皇上的儿子。   尤其是她日常挂在嘴边的“野种”二字,此刻听起来像是催命符。   她这两日有多么怕谢谦璟牵连整个将军府,此刻就有多么怕谢谦璟报复他们。   见丈夫和两个儿媳回来了,谢谦璟一家没回来,周氏就知道自己完了。   往日,林将军还给自己的夫人留些面子,此刻却是顾不得儿媳和下人们还在场了。   “瞧瞧你做的这些好事儿!我早就跟你说过,对绍璟好一些,对绍璟好一些,你偏不听。不是打他就是骂他,如今又做出来这样的事情,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见儿媳还在场,周氏脸上挂不住,反驳:“我哪里知道他是五皇子,要是知道我定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呵!你竟然还不知悔改!即便他不是五皇子又如何,那你就能带着几个儿媳把一个怀着六个月身孕的妇人赶出府去了吗?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冷,天上还飘着雪花,你这般做,不是在害人吗?”   “我……我……我这还不是怕他在外捏造事实传播谣言害了整个府上么。”周氏继续狡辩。   林将军失望至极,说:“怕害了整个府?我看你猪油蒙了心,想在年前尽快拿到我给老三的聘礼以便堵上母亲那边的亏空吧?”   周氏嘴唇渐渐褪去血色,喃喃道:“没……没有,我真的是为了府上着想。”   林将军冷哼一声,说:“为了府上?那老三媳妇儿前脚被赶出府,你后脚就让人把她的嫁妆抬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还说你没存了这样的心思!”   面对这些指责,周氏再次瘫倒在地。   “你赶紧收拾收拾,去请老三两口子,即便是他们不来,你也带着东西去看看他们,去道歉。”   周氏若是想去,早就去了。   林绍璟是她打骂了近二十年的人,几乎日日骂他野种贱人的人。   突然有朝一日,有人告诉他林绍璟是她的主子,身上流的血比她的高贵。   所有人都按着她的头让她去低头道歉。   不,她无法接受,难以接受。   这对她来说,是一种屈辱,高傲如她,不能受这种屈辱。   所以,周氏梗着脖子,就是不愿去。   “我不去!”   然而,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并非如此。   她其实更怕林绍璟会用同样的办法报复回来。   “此事你不去也得去!你还当绍璟是那个任由你打骂的人吗?绍璟媳妇儿怀的可是皇家的子嗣,你想想清楚了!”   留下这最为致命的一句话之后,林将军甩了甩袖子离开了。   林进琮养了林绍璟二十年,自是了解他的性子,他深知以林绍璟重情重义的性子并不会报复回来。   而他之所以逼着夫人去道歉,并非是因为害怕林绍璟的身份。   而是因为夫人这次真的做错了事情。   既然做错了事情,就要去道歉!   当然了,跟夫人生活了这么多年,他更是知道自己这个嫡妻的性子,所以,故意说些让她害怕的话,也不解释什么。   因为,他知道,若他解释了,夫人恐怕更会有恃无恐。   另一边,杨槿崇离开客栈之后,骑上马,没回军营而是回了家。   林绍璟是五皇子的事情如今还没传播开来,知道的人也就是将军府那些,平安侯府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回了侯府之后,一听下人说爹娘都在正院,便匆匆跑了过去。   平安侯看到自己的二儿子又偷懒跑了回来,眉头微蹙,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训斥。   “你这才回来一个月,都给老子惹了多少事了?先是当街打将军府的大公子,被人告到了御前。接着,前几日又偷跑了回来,把你妹夫打了一顿。若不是你妹夫老实,这事儿又得闹到御前。你说,你这次又揍了谁?我告诉你,老子这次不会再帮你遮掩了,须得军法处置,打你一顿,你才能消停!”   韩氏听后,连忙在一旁说:“侯爷,消消气,这大过年的,别动怒。”   平安侯气完全消不下去,反而又涨了上来:“算了,不用别人了,老子今日先收拾你一顿再说!”   说着,就要上手。   到年底了,他最近烦得很。   皇上已经暗示了多次,让他交出来手中的兵权,可他又有些不舍得。   底下的儿子不争气,女儿女婿不争气,他若是交出去所有的兵权,以后他平安侯府还如何在京中立足?   人家那晋华侯府虽是靠着馨贵妃不能长久,可好歹出了个探花郎,惊才绝艳,即便是没了馨贵妃,晋华侯府依旧能立得住。   可他们家呢?   长子平庸,女婿……更平庸。   就怕他交了兵权之后,整个平安侯府就会如那林将军府一样,没有得用的子嗣,一眨眼就沦为了二流贵族。   可他又知道,不得不交。   他本身没有任何想要造反的意思,不交,反而会引起猜忌。   因着这些事情,他最近头发都掉了一大把。   而唯一寄予厚望的小儿子又如此不懂事,日日跟人打架,更是让他恼火万分。   就在平安侯马上就要走到小儿子身边时,杨槿崇终于喘匀了气,说:“爹,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何事?你尽管编!”平安侯自是不信。   看着自家父亲凶神恶煞的样子,杨槿崇以最快的速度言明了事实:“妹夫真的是五皇子,皇上已经去将军府传了口谕,想必很快全京城都会知道此事。”   平安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98章 探望   平安侯想的比较多, 怔在那里没有讲话。   韩氏没那么多顾虑, 听儿子一说, 便惊讶地问:“啊?你说绍璟是五皇子?”   杨槿崇笑着说:“对, 就是五皇子, 儿子亲耳听到林将军称呼他为五皇子,绝对错不了。”   见儿子如此说,韩氏脸上的惊讶转为惊喜,笑着说:“传言竟然是真的啊,是真的。”   说着说着,又看向了早已呆住的平安侯:“侯爷,是真的。”   平安侯回过神来, 点了点头。   杨槿崇连忙表功:“父亲,儿子今日真的不是故意跑回来的。我是听从上峰命令来城里买东西时, 听人说妹妹被将军府的人赶了出去,怕她受伤,赶紧去找她了。”   平安侯还没什么反应, 韩氏已经着急的来到了儿子面前,道:“你说什么?将军府竟然把你妹妹赶了出来?他们怎能做出来这等事,简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你妹妹现在怎么样了?”   杨槿崇道:“妹妹无碍,出了将军府之后,紫砚就去雇了一辆马车, 一行人坐着马车去了客栈。如今妹妹正跟妹夫在客栈里歇着。”   韩氏喘匀了气, 道:“那就好, 那就好。”   平安侯听到这个消息, 第一反应是,还好他想得长远一些,之前没对这位五皇子做什么。   接着,就听韩氏说道:“套车,不行,我得去看看琪儿。侯爷,这次您可不能拦着妾身了。”   平安侯思索了一下,说:“自是不会。今时不同往日,从前是琪儿在婆家受到了欺负,夫人去的话难免会让事态扩大,也会失了身份,所以儿媳一人去便是。如今女儿被婆家赶了出来,要是再不去,就说不过去了。”   韩氏松了一口气,道:“您能这么想就太好了。如今已经腊月二十七,大过年的,让琪儿住在客栈像个什么样子。”   说完,便对小儿子道:“快点,带娘去找你妹妹。”   “哎,好嘞,走走,我带您去。”   出了门之后,韩氏又让人把江氏叫上了。   所以,平安侯府的人,除了在当值的杨槿平,其余人全都去了客栈。   这福来客栈的老板今日感觉自己运气颇好。   也不知那孕妇究竟是何人,自身穿着气度不似平常人,那来找她的人也各个英武不凡,贵气逼人。   难不成,他这客栈要火了?   平安侯一行人到了的时候,杨槿琪刚刚吃完馄饨,紫砚等人正收拾着。   “小婿见过岳父岳母,见过大嫂,二哥。”   韩氏只想着见女儿,哪里还记得女婿如今身份不同了,看都未曾看谢谦璟一眼。   进门之后,就朝着女儿走了过去。   “快让娘看看,让娘看看。”韩氏抓着女儿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着,“你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   杨槿琪看着母亲担忧的样子,笑了笑,说:“没有,娘,我很好。”   “真的?可有请大夫来看看?”韩氏问。   “真的很好,我出了门就坐马车过来了,无碍。”杨槿琪道。   韩氏叹了叹气,说:“你都不知道,你二哥说你被赶出来了,娘心里有多着急。”   “娘,没事的。”   另一边,平安侯和女婿说上了话。   平安侯是个侯爷,还是个有实权的侯爷。即便如今知道女婿是五皇子,也绝不会做出来巴结的姿态。   毕竟,之前七皇子来求亲,他也是不假辞色拒绝。   况且,如今这身份还未得到真正证实,一切都有待商榷。   “如今既然没有了去处,不如先去侯府。”   谢谦璟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杨槿琪。   恰好,杨槿琪也跟韩氏说话告一段落,抬头看了过去。   眼神相撞后,杨槿琪笑了笑,对平安侯道:“父亲,不必如此麻烦。我跟夫君先在客栈暂住便是。”   她虽然非常想回娘家过年,可她也知,如今她已经出嫁了,就不能这般任性。   她得考虑谢谦璟的想法。   若男子去女方家中过年,岂不是跟入赘差不多。   且,侯府大是大,可对于谢谦璟而言,恐怕多有不便。   他晚间向来要去跟人议事,将军府守卫松懈,一直未察觉。   可他们侯府规矩多,守卫森严,万一被父亲发现了,也不太好。   “这大过年的,哪有住在外面的道理?你就跟娘回去吧。你如今大着肚子,娘如何能放心?”韩氏握着女儿的手说道。   “娘,将军府刚刚来过人了,林将军亲来,我们并未跟他们回去。如今若是去了侯府,恐将军府面子上不太好看。”杨槿琪分析。   “管他好不好看,他们将军府敢这么对你,你还管他们作甚!那就是个不讲究的上不得——”   “母亲!”杨槿琪打断了母亲的话。   说到底,将军府也养了谢谦璟二十年。   前世谢谦璟也没把将军府怎么着,到最后成事的时候还把林绍璃带在了身边,可见是极为信任的。   母亲这般说的话,恐会惹了谢谦璟不快。   经历了前世,她最怕的就是娘家会惹了新帝不喜。   平安侯看了眼一直未曾说话的女婿,此时接过来话头,道:“是为父考虑不周。既如此,为父也不勉强你们了。只是,住在客栈多有不便,想必后面的事情还有很多,不如找个宅院住着,安稳一些。”   谢谦璟道:“岳父所言甚是。”   即便是如今已经恢复了身份,谢谦璟也不愿跟平安侯牵扯太深。   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在危机解除之前,他不想媳妇儿一家被拖累。   见谢谦璟如此,平安侯心中已然有数,就没再开口了。   众人略坐了一会儿之后,平安侯便道:“想必你如今事情也多,我们就不叨扰了,若是有了难处,可跟府上说一声。”   谢谦璟躬身行礼:“多谢岳父。”   “莫要如此客气。”   说完,韩氏随着平安侯,依依不舍离开了。   谢谦璟出去送了送。   等平安侯和韩氏上了马车,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沉默的杨槿崇把谢谦璟拉到了一旁,低声说:“我跟你说,不管你是五皇子还是平头百姓,我打你之事是我个人行为,你可不能趁机欺负我妹妹。若是你心中恼我,你尽管过来打我报复我便是,绝不能怪在我妹妹身上。”   谢谦璟看了杨槿崇一眼,说:“二哥多虑了,你何曾打过我,不过是切磋武艺罢了。”   杨槿崇先是一愣,接着,搂着谢谦璟的肩膀,朗声说:“你小子就是会说话,对,切磋武艺。”   说着,又朝着谢谦璟的胸口拍了一下。   谢谦璟忍下了这个铁砂掌。心想,这杨家二郎的确厉害,听说他还套了麻袋打了谢谦煦。看起来有勇无谋,实则心中自有计较。   明面上欺负他妹妹的人,就当街明面上打。   背地里使坏没能浮出水面的人,就套了麻袋背地里整。   像他这种自己人,就私下以切磋武艺为由打。   打了之后还摆出来兄长的架子,威胁他,不让他告状。   等杨槿崇上了马车,平安侯觑了他一眼,问:“你刚刚跟五皇子说了什么?”   杨槿崇笑了笑,说:“没啊,没说什么,就说让他好好照顾妹妹。”   平安侯哪里相信这种鬼话,若是想让他照顾琪儿,明面上说不就是了,何必偷偷摸摸地说。   “我可警告你,如今他身份跟往日不同了,你莫要再欺负他。虽是个不得势的皇子,但明面上对皇家的敬重可不能少。你记住了没?”   “爹,瞧您说的,他是我妹夫,都是一家人,我怎么可能欺负他。”   此刻,京城里的人还在探讨着平安侯府的嫡长女被将军府赶了出来。   所有人都在同情这位嫡长女。   有些人在骂将军府,有些人又觉得情有可原。   还有一小部分人在期待着这位到底是不是五皇子。   不过,渐渐地知道皇上下口谕的人多了起来。   林绍璟就是五皇子谢谦璟的事情如同一锅滚水一般,让热闹的京城更加沸腾起来。   “知道了吗,刚刚被赶出府的林将军家的公子其实是五皇子。”   “什么?不是说那位家境贫寒,是个平民之子吗?怎么又变成五皇子了,快说说看。”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真让人惊奇。”   “这比茶馆说的书还要精彩!”   “将军府岂不是要后悔死了?”   “可不是么,我听说将军府得知消息之后,连忙去找五皇子夫妇了,只可惜人家根本就没跟他们回去。”   “活该!要是我也不跟他们回去,大雪天把孕妇赶出来,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就是啊。压根儿就不是人干的事儿!看他们以后还如何面对五皇子。”   不仅百姓知道,各大王公贵族之间也渐渐知晓了。   谢谦煦正捉摸着过年应该去左相府带些什么东西,顺便再从左相那里谋一些什么好处,下人来报了。   “七皇子,出大事了。”   “何事?”   “将军府的三少爷林绍璟竟然是灵贵人生的五皇子。”   “你说什么?!谁?谁是五……啊,五皇子?”谢谦煦刚刚动作幅度大了一些,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口。   说起来这伤,他就更气了,也不知道是谁,在他出门的时候套上他的头把他揍了一顿。   若是被他知道了,定要让那人好看!   “将军府三少爷。”   谢谦煦眯了眯眼睛,脸上露出来惊诧的神色。   将军府三少爷?也就是杨槿琪要嫁的那个庶子么?   这可真是让人意外!   想到自己之前设计过他,顿时心里一紧。   若这人真的成为了五皇子,再加上平安侯府的势力,他不就麻烦了吗!   “仔细说与我听!”   “呃,是,主子。” 第99章 灵贵人   谢谦煦听完, 脸上的神色越来越严肃。   他最近也听说了将军府的流言。   得知林绍璟不是将军府的少爷时, 也很是开心了几日。   他着实没想到, 当初他随便拉过来的一个人竟然是个假少爷。   而平安侯府的嫡长女竟然为了这样一个人拒绝嫁给他。   一想到杨槿琪的表情, 想到拒绝过他婚事的平安侯, 心里就觉得异常畅快。   想着等下次见着杨槿琪时,一定要好好讥讽一顿,问问她是否后悔选择那样一个低贱到泥土里的人。   也定要好好嘲笑几句平安侯。   然而,这才高兴了没两天,事情竟然来了个大反转。   林绍璟有可能是五皇子的流言他不是没听到。   只是,他跟大多数人一样,都以为是假的, 并没当回事儿。   毕竟,他那个五皇兄早就死在宫里了, 尸体还在皇陵里放着。   可他父皇竟然一夕之间突然承认了!   这可真的是让人想不到。   那低贱的林绍璟竟然真的是五皇子?   不行,这事儿得容他好好想想。   此刻,他的心中不再想着杨槿琪会如何开心得意, 他想到的是,又多了一个人跟他竞争皇位。   父皇近年来疾病缠身,据他从太医那里打探来的结果,父皇没几年好活了。   假使父皇最多活十年,那么他下面的儿子, 能长成人的就只有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他以及十皇子。   从前三皇子是最有可能荣登大宝的人, 只是, 随着舒妃娘娘被打入冷宫, 三皇子的分量就减弱了不少。   四皇子为人阴冷狠厉,性子不好。这些年,常常跟兄弟姐妹闹矛盾。很不得父皇喜欢。   六皇子爱美人,不理朝政,时常在姑娘堆里混,处处留情。父皇倒是挺喜欢他,只可惜朝臣对其多有不屑。毕竟这些年六皇子可没少祸害姑娘,朝臣家里多有女儿或亲戚家的女儿为了他不肯嫁人。   十皇子纵然聪明伶俐,但年岁太小,尚看不出来什么。   思来想去,虽然他生母位份低,也不得父皇喜欢,但跟这四个人比,也不是完全没有优势。   尤其是,近几个月来,靠着秦南王和他岳父左相,得了些差事,也渐渐有了支持的人。   可就在这时,竟然冒出来一个五皇子。   这位五皇子生下来不过一岁左右就跟他母妃一起死于火海之中,这件事情过去了很多年,也没人再关注。   他只隐约记得,似乎他生母是一位贵人,这位贵人的家世如何,跟父皇的关系如何,他却是不知了。   皱眉思索了片刻,谢谦煦道:“去把胡内侍叫过来。”   “是,主子。”   很快,一位五十多岁的公公过来了。   “杂家见过七皇子。”   “免礼。本皇子有一事想问你。”   “您请说。”   “你可还记得五皇子?”   胡内侍怔愣了一下,问:“您怎么想起来问那位了,可是因为最近的传言?那传言多半是假的,您不必在意。”   谢谦煦道:“传言是真的,父皇已经亲自下了口谕。”   胡内侍再次发怔,道:“不可能啊,老奴当年亲眼见到了灵贵人和五皇子的尸首。当时还是老奴抬出来的,错不了。”   谢谦煦微微蹙眉。   只是,虽然胡内侍如此说,可父皇毕竟承认了,估摸着事情错不了。   他还是问问旁的事情吧。   “你是宫中的老人了。今日让你过来是想问问你,那位五皇子的生母灵贵人究竟是何人?”   胡内侍抬头看了七皇子一眼,说:“说起来,灵贵人跟您的生母喜贵人似乎关系不错。当年,她们二人一同住在粹阳宫的偏殿灵云殿。”   “你说什么?我母妃跟她竟然曾跟她同住在一处?”谢谦煦有些惊讶。   胡内侍点头:“是啊,老奴若是没记错的话,就是如此。她们二人同为宫女,先是灵贵人被皇上宠幸,接着您母妃也被皇上宠幸了。因着这事儿,宫里还流传着一段佳话呢。自那以后,好多宫女都想着爬上龙床,妄想一飞冲天,很是热闹了一阵子。只可惜,后来馨贵妃雷霆手段,遏制了此事,好多宫女都因此……”   有些人在宫里待不久,在皇子府也不受宠是有原因的。   比如胡内侍,明明在宫中多年,可如今在七皇子府只是个看门的。   喜贵人毕竟是七皇子的生母,胡内侍这般议论,言语里又多有不屑,让谢谦煦很是不喜。   只是,这府中的内侍,只有他在宫中待了多年,知道的事情多。   所以,不得不忍下来。   “好了,接着说灵贵人。”谢谦煦打断了胡内侍。   胡内侍看了一眼谢谦煦的脸色,这会儿也回过味儿来了。   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连忙打了一下自己的嘴,瑟缩了一下。   接着说起来灵贵人。   “灵贵人的家世是个谜。杂家见过她多次,她的谈吐气质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只是,家中似乎又没人做官。有人说她是江南富商家的女儿,也有人说她是江湖什么山庄的女儿,还有人说她是隐居在山林几百年前朝的贵族后裔……具体是什么,也没人说得清楚。”   谢谦煦看了一眼胡内侍,眼神中多有不耐。   不确定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   接着,谢谦煦又问起来别的:“当年那一场大火是怎么回事?”   “似乎说是不小心走了水。”   “父皇对灵贵人态度如何?”   “皇上好像之前挺喜欢灵贵人,后来似乎又不喜欢灵贵人。”   这又是一句废话!   谢谦煦忍着气,继续问:“何以见得?”   “当年宫中似乎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好像是灵贵人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审讯了很久。随后,皇上下令封了灵云殿,喜贵人从灵云殿里搬了出来。且,皇上禁止任何人去探视。再过了没多久,就走水了。”   谢谦煦仔细琢磨了一下,想到灵贵人神秘的背景,问道:“灵贵人和五皇子死了之后,她的娘家人出现了吗?”   胡内侍摇头:“当年并未听说。”   谢谦煦松了一口气,说:“看来她的家人并未如传言那般厉害。”   “谁不说呢,后来大家都说灵贵人估计就是个普通百姓家的姑娘。死了之后,她那宫殿烧得一干二净,还是喜贵人心善,把她那未烧干净的东西当个念想,带走了。”   谢谦煦听到这句话,怔住了。   难不成,母妃藏起来的那个盒子里面被烧得黑黢黢的东西竟然是灵贵人的?   胡内侍并未注意到谢谦煦的脸色。   这事儿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当年就没能在宫中说个尽兴,如今好不容易有人想听了,他连忙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吧啦吧啦说了出来。   “也有人说喜贵人穷,去拿死人的东西换钱。毕竟,灵贵人向来出手大方,她那里的好东西真的不少。不过,这事儿估计多半是假的。没多久,皇上就下令宫中任何人讨论灵贵人。”   “好了,你先下去吧!”谢谦煦厉声阻止。   胡内侍看了一眼七皇子的脸色,发现刚刚又没管注嘴,连忙捂着嘴,弓着腰慢慢走出了厅堂。   谢谦煦仔细想了想,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若真是如此,这位五皇子当真是个□□烦!   该如何解决掉才好呢?   仔细琢磨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谢谦煦眼前一亮,吩咐:“去备马。”   父皇虽然承认林绍璟是他儿子了,可宗室还没承认呢!   作为宗室之首,秦南王掌管着宗室的大小事情,所以,这事儿还得秦南王点头才行。   没想到这秦南王在关键时刻竟然还能有点用。   第二日是腊月二十八,也是一年中最后一日上朝。过了今日,就会进入为期半个月的年假。   皇上会封笔,等过了正月十五再开。   因着昨日皇上认了五皇子的事情,很多人都精神奕奕地。   皇上还没来之后,很多人就在那里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那位三少爷竟然是五皇子。”说着,这位大人朝着林将军方向看了一眼。   “听说了,还听说他府上前脚把五皇子妃赶出府,后脚皇上口谕就到了。”   这些人再看向林将军时,眼神中充满了同情。   正说着呢,只见一个约摸五十岁的男子走了过来。   往日里,见着这位时,众人便极为热情。但,多半是武将往他跟前凑。   今日,不少文官见了他也甚是热情。   “恭喜侯爷,贺喜侯爷!”   “同喜,同喜。”平安侯笑着说。   这话,他今日已经说了无数遍了。   今日一早,但凡见到他的官员,都会上来恭喜他。   只是,这事儿还没摆在明面上,所以他也不便多说什么。   再说了,他女儿本就应该嫁给皇子,只不过阴差阳错嫁给了将军府庶子罢了。   如今这位五皇子也不是背景多厉害的人,他纵然欢喜,也不会失了神志。   找到五皇子,对皇上来说算是一件好事。   既然对皇上来说是好事儿,那么对大家来说也是好事。   所以,平安侯用一句“同喜”来回应。   众人可不这么想。   若是平安侯府的女婿一开始便是一位不受宠的皇子,大家只会觉得平安侯愿望落空,女儿成不了太子妃了。   而今,在他的女儿嫁给了将军府庶子,这位庶子又有可能是贫民之际,突然爆出来女婿是皇子的消息,众人的心态可就不太一样了。   心想,平安侯真不愧是平安侯,选女婿的眼光也这么好。   之前大家都以为他府上的嫡长女废了,这么好的联姻资源竟然随便许了个庶子。如今再看,发现有眼无珠的人是自己。   人家平安侯愣是从一堆普通人中选出来一位皇子。   不服不行。   再观养了五皇子二十年,却在最后关头怕被五皇子连累,把五皇子扫地出门的林将军,心中充满了同情。   养了二十年又如何,都不如人家平安侯府事后的一个慰问。   人跟人真的是不能比啊!   很快,德宁帝来了。   朝臣们连忙闭了嘴,站好位置,一个个排队进入了大殿之内。   因着马上就要过年了,所以大家已经在一个月前就开始处理年底的事情。   按照传统,今日是最后一日,大家就是过来点个卯,听皇上说说一些过年期间的安排罢了。   所以,今日无事。   可今日又有事,还是一件大事。   在耐着性子听完皇上的交待之后,终于,来了。   “经刑部和京城府衙核实,将军府三子系朕遗失多年的五皇子。如今五皇子既已成亲,不适合住在宫中。礼部着手给五皇子选个府邸,内务府督办,争取一个月内把五皇子府修缮好。”   话音刚落,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了。   “臣弟不认同!”秦南王站了出来。 第100章 强硬   秦南王这话一出, 朝堂上顿时安静下来。   不说秦南王, 他们也很好奇这件事情。   这位庶子从被发现是假的, 到摇身一变成了五皇子, 不过是短短几日的功夫。   这里面, 会不会有什么积年秘辛?   众人看看秦南王的脸色,又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坐在上面的德宁帝的脸色。   有那离平安侯近的,还看了眼平安侯的脸色。   至于林将军,哦,林将军太蠢了,已经没人关心他了。   “为何不同意?”德宁帝眉头微蹙问。   秦南王冷着脸道:“皇上此举是否太过草率?皇家血脉不容混淆,还是查清楚了比较好。”   德宁帝和秦南王之间的关系向来微妙。   也可以说, 由于大云国的某些规定,导致皇上和宗室之首之间的关系向来有些复杂。   秦南王平日里看起来没什么多大的用处, 担着的职位也跟虚职一样。   可关键时刻却能起到大作用。   二人一个是掌管天下的皇上,一个是掌管皇家宗室的王爷。   皇上能掌管天下,天下事都由他说了算。   可皇上也属于谢家, 根据大云国的规定,事关宗室里的一些事,皇上要受到掌管宗室的王爷的掣肘。   比如,之前杨槿琪和林绍璟的流言闹出来之后,秦南王便去宫中找德宁帝商议过。   为了皇家的名声, 绝不能把杨槿琪再配给六皇子。   这样失了清白的姑娘, 不能嫁入皇家。   皇子婚嫁之事秦南王能提一些意见, 那么皇子入族谱一事, 他更是能说得上话。   没有他的同意,五皇子在族谱上就是早幺,别想改!   德宁帝出于对儿子的维护,以及贤妃娘娘的枕边风,当时的确是应了。   可今日之事不同,他不想答应,尤其反对的人是秦南王。   德宁帝板着脸,看不出来喜怒,说:“朕已经查得很清楚了,系朕的子嗣。”   秦南王继续反驳:“此举甚是不妥。今日一个庶子能利用风言风语,再加上身上的一个印记来冒充已逝的五皇子,明日就会再有人来冒充早幺的大皇子,战死沙场的二皇子。”   这话听起来是在要求皇上严查,实则却像是暗讽皇上愚蠢一般。   再加上,秦南王提到了他那两个早逝的孩子。   一个的确是幼时早幺,另一个却是他亲自派去的战场。   想到那些往事,德宁帝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刑部尚书王大人皱了皱眉。   不仅皇上觉得受到了质疑,他也觉得秦南王在暗讽他一般。   事情的结果都是他和京城府衙调查出来的,还是他亲自呈上去的,若是皇上认错了,岂不是也在说他搞错了?   耿直又叫真的王尚书认为,这事儿他绝不能认。   “秦南王此言差矣。调查案子岂会受到风言风语的影响?况且,老臣是查出来将军府三公子系五皇子在先,而流言在后。”   秦南王觑了一眼王尚书,说:“按照你这么一说,本王更是怀疑这件事情。你这前脚刚查出来他的身世,还没公开呢,后脚就有流言了。倒像是有人故意逼着皇上承认他的身份一样!”   秦南王虽然说的不是王尚书,可作为一个耿直持重的人,最是听不得这样的指控。   但凡有一丝可能说的是他,他都绝对不能认!   “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在此之前,老臣从未见过五皇子,也没跟他说过任何一句话!您若是不信,大可去查。非亲非故,我岂会做出来这等大逆不道的欺君之事!”王尚书涨红了脸说道。   站在文官之首的左相不知怎么想的,突然站了出来,说道:“皇上,臣觉得秦南王的话不无道理。从将军府公子的身份是假的开始,到如今皇上承认他的身份,一共才过了五六日的光景。他们刑部什么时候办事这么快了?王大人堪称神探!依臣之见,还是再查查比较好。”   站在武将之首的平安侯听到左相这话,微微蹙了蹙眉。   只是,纵然他极想要开口,也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出来说话。   他若是跳出来,众人难免会质疑这件事情是否跟他有关。   更有甚者还会有人认为这件事情是他所为。   皇上那边,因着兵权的事情已经对他有所不满了。   这时候开口,说不定会起到反作用。   虽然他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但是以他往日对皇上的了解,既然传了口谕,那么女婿必然就是真正的五皇子。   所以,他不讲话就是对这件事情最大的帮助。   一个两个的都来怼他,还在质疑他破案的水准,王尚书简直气炸了。   不顾正想要开口的皇上,冲着左相就说了起来。   “左相这是何意?我刑部办案一向很快。哦,你若是拿两年前你远房侄子杀人被流放一事来比较,那就是在污蔑我刑部众官员了。那件事情之所以查了半年之久,还不是有人授意下面的人阻拦本官调取证据!如今之事没人阻拦,自然是快的。”   这件事情憋在王尚书心里两年之久了。   对于他这种正直的人而言,早就想说出来了。   只可惜,这事儿牵扯甚广,又没有证据,不能说出来。   如今左相竟然舔着脸过来质疑他们刑部的办案水准,这事儿他实在是不能忍,也忍不下去了!   左相也没想到王尚书竟然在朝堂上揭了两年前的一件旧事。   这大过年的,提这么晦气的一件事情,真是打脸。   左相也开始吹胡子瞪眼,看着王尚书,道:“王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质疑我徇私枉法不成?”   王尚书瞥了左相一眼,说:“我可没指名道姓说是谁。只是,左相刚刚可是指着老夫的鼻子质疑我们刑部的办案水平。这老夫可不能忍!”   左相听后,顿时语塞。   刚刚的确是他先说的,可他没想到王尚书这么不给他面子。   敢当众提起来这事儿。   “自己差事办得慢,还意图混淆视听,能怪老夫不成?真是笑话!”   王尚书气愤地说:“五皇子身份一事有着清晰的人证物证,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王爷和左相看都未曾看下官找来的证据,就污蔑我们刑部和京城府的办事能力,着实让人费解。难道你们二人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想要阻拦皇上认回亲生儿子不成?”   这话真的诛心了。   秦南王和左相齐齐看了过来。   往日,王尚书说话不留情面,做事不管不顾,六亲不认,德宁帝很是头疼。   后妃或者宗室里的子弟若是犯了什么案子,他各种暗示,王尚书都不听。   他曾无数次想过要换掉王尚书。   而如今,王尚书跟他站在一条线上了,他反而觉得这刚直之人在这个位置上正正合适。   见秦南王和左相都有话要说,德宁帝抬手制止了。   “爱卿们不必过多争执,当年的事情朕已经查清楚了。而且,五皇子身上的印记朕亲眼看过,错不了。”   左相一看皇上这态度,也明白了,顿时闭口不言。   王尚书略有些得意,难得拍了德宁帝一句马屁:“皇上明察秋毫。”   只有秦南王,依旧执着。   “皇上,不可如此草率!这才查了几日,应该多查一查再下定论。”   看着秦南王阻拦的样子,德宁帝就很是心烦,说:“若事情是真的,查一日和查一年有区别吗?”   “万一是假的呢?万一这个五皇子不是您的血脉呢?岂不是会混淆了皇家血统!”   秦南王也很生气。   皇上认个儿子也太草率了!   这事儿竟然没知会他们宗室一声,甚至没提前跟他说,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也不知为何,原本只是生了薄怒的德宁帝,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脸上快速堆积起来怒气,反驳:“秦南王又怎知他不是呢?若朕没记错,你当年还在南边打仗吧!你在南边打了五年仗,孩子就是在这期间生下来又丢失的。你什么都不知道,此事也与你无关。你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做无谓的辩驳!”   秦南王脸上有些怔忪的表情。   胡搅蛮缠?   还有,提他当年的事情做什么?   这事儿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不想让不相干的人混进他们谢家的血脉之中罢了。   秦南王还没从德宁帝奇怪的话语中反应过来,德宁帝却是越说越气。   只听德宁帝来了一句:“你心里想的是什么,真当朕不知道吗?”   这话着实重了。   朝臣们本以为秦南王只是例行公事,为了皇家血脉着想,才在这里反驳皇上。   可听皇上这话的意思,似乎秦南王目的不纯啊!   他们虽然极想知道秦南王到底跟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可他们也听得出来,皇上是真的生气了。   所以,全都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也不敢多说什么。   问题是,不仅他们想知道,秦南王也想知道!   皇上到底以为他心里在想什么!!   仔细回顾一下整件事情。   他先是听到了外面的传言,接着是七皇子去了他府上,提醒他这件事情似乎不太合常理。   接着,他便按照七皇子的提示去调查了一番,感觉里面有些让人存疑的地方。   然后就是今日上朝来反驳。   所以,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秦南王跪在地上,做了最后的挣扎:“皇上,您误会了,臣弟真的是为了您着想,不想您认错子嗣。也是为了皇家血脉着想,不能混淆。”   见秦南王依旧装模作样,德宁帝气得很,说:“林进琮三子为朕二十年前遗失的五皇子,着令宗室修改族谱,原五皇子尸首迁出皇陵。礼部宗人府尽早确定五皇子府邸,明年二月前修缮完毕。若有异议,杀无赦!” 第101章 发怒   德宁帝许久没发这么大的火了。   再者, 连刑部尚书王大人都承认的事情哪里还可能会有错。   百官哪里还敢说什么, 连忙应了下来。   就连一直叫嚣的秦南王也不敢讲话了。   只有王尚书这个耿直又叫真的人心里还是不舒服。所以, 在德宁帝刚说完“若有异议, 杀无赦”之后, 再次发言了:“皇上,臣有异议!”   拆台的人来得如此之快,德宁帝的眼神仿佛要吃人。   王尚书即便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自己言辞不当。   五皇子是皇上亲生儿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虽然他们刑部用的时间短,可事实清清楚楚摆在那里。   他也知道,五皇子突然出现,定然会有别的缘故, 那位一路乞讨过来的妇人未必就是碰巧遇到的林将军。   可即便是这样又如何?   无数的事实证明,林绍璟就是五皇子。   至于五皇子的身份为何早不揭开晚不揭开, 非得在这时候揭开,那就不是他需要操心的事情了,他只需要把案子办好就行。   所以, 面对德宁帝的目光,连忙改口:“不是,臣对五皇子的身份没有任何异议。只是,皇上,此事跟将军府的钱姨娘也脱不开干系。钱姨娘当时生了重病, 未必能干出来这样的事情, 是不是……是不是查一查林将军府?总之, 老臣觉得, 如此结案有些不妥。”   听了这话,德宁帝转头看了一眼跪在武将后面的林进琮,说:“不必,既然钱姨娘已死,偷五皇子的宫女和太监也已经死了,那两位送出五皇子的大内侍卫也消失了。而五皇子又因此重获新生,功过相抵,此事就不必再追究下去了。”   这事儿,终究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   王尚书皱了皱眉,顿了一下,说:“是,老臣遵旨。”   这里面,疑点的确很多。   只是,当年灵贵人和五皇子在宫中被烧死一事本就是皇家秘辛。   若他没记错,当时就有人怀疑过什么,可最后如同一床席子一般,铺开,掩盖过去。   王尚书虽然耿直,但又不是嫌命长,自然不会管这些事情。   在他看来,五皇子还平安活着,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礼部见刑部尚书开口了,也多了一些勇气,慢慢挪出来队伍。   德宁帝看了一眼礼部尚书,声音冰冷,问:“怎么,你也对此事有异议?”   礼部尚书吓了一跳,连忙跪在地上,说:“皇上,您误会了。臣对五皇子身世毫无异议。只是,臣有一事想要禀告。”   德宁帝微微眯了眯眼,声音微冷:“说!”   礼部尚书连忙垂头说道:“听闻五皇子和五皇子妃如今被将军府赶出来了,留宿在客栈。您刚刚跟臣说,让臣给五皇子选个新的府邸。臣在想,在新的府邸选出来之前臣等是否需要给五皇子先安排一个住处?”   “被赶出来了?”   德宁帝蹙了蹙眉,他昨日让人去调查儿子的事情了,只是现如今调查结果还没拿过来。   听了礼部尚书这话,他有些不清楚,林进琮是故意把儿子赶出来,好逼着他给儿子一个名正言顺的住处,还是别的什么缘由。   想到这里,德宁帝再次看了一眼林进琮。   察觉到德宁帝的目光,林进琮连忙出列,跪在地上,请罪:“是臣的错,还请皇上责罚。”   德宁帝盯着林进琮看了许久,说:“此事容后再议。”   他得先弄清楚事情真相如何再说。   “五皇子的事就这么说定了,退朝!”德宁帝说道。   秦南王抬起头来,看着上首的皇上,还想再多说几句。   只是,皇上一副不欲跟他交流,且非常强硬的态度,他也不敢明面上再多说什么。   心中也着实纳罕,这五皇子到底跟他什么关系。   他从未见过这位皇子,不可能有任何的牵扯。   皇上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不行他得跟皇上解释清楚才好。   万一是别人在背后搞鬼,离间他们之间的感情,那可就糟糕了。   散了朝,德宁帝刚回到东暖阁,秦南王就跟上了。   “皇兄,臣弟并非想阻止您认回来五皇子,只是反对您这般草率地认回来。皇家血脉何等重要,还是您的血脉,更为尊贵。若是被什么低贱的血脉混进来,污了皇家血脉,咱们以和面目去面对泉下的列祖列宗?”   德宁帝仍在生气,说:“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朕自会跟列祖列宗解释。”   “可……”   秦南王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德宁帝打断了:“依你之见,这件事情该如何解决?”   秦南王道:“依臣弟之意,应当从二十年前的事情查起。查一查当年灵贵人的宫殿为何会着火。着火之后为何旁的宫人没事,只烧死了灵贵人和五皇子。那灵贵人生前——”   “你住口!”德宁帝脸上布满了黑云,一个折子就扔了过去,直接砸在了秦南王的身上。   秦南王吓了一跳。   仔细回想,他刚刚并未说过任何不敬的语言,为何皇上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他怎么觉得事情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当年的事情早已查清楚,就是内侍不小心打翻了烛台,灵贵人和五皇子住在里间,没能逃脱出去。”   秦南王蹙眉:“那五皇子又是如何逃脱出来的?”   “是有丫鬟对灵贵人怀恨在心,抱走了五皇子,跟宫外人里应外合,换了个婴儿。”   “跟丫鬟里应外合的人是谁?听闻钱姨娘体弱多病,是个行将就木之人,如何能做得出来这事儿。难道是林将军不成?可林将军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他跟灵贵人之间——”   “啪!”   这一次,德宁帝扔过来的是茶杯。   “此事确系钱姨娘所为,目的就是换个儿子。偷五皇子的人不是她,另有其人,她不过是在黑市上恰好换到了五皇子。这件事情你不许再查下去,尤其是二十年前的事情。若你再查,就别怪朕不顾手足之情。”   说这话时,德宁帝的语气非常认真,声音异常冷硬。   秦南王已经许久没见过皇上对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上一次,还是他从南边回京,得知心爱之人入了皇上后宫,又得了重病死去之时。   那时,他悲痛欲绝,进宫跟皇上吵了起来。   皇上似乎非常伤心,但后来又恼羞成怒,让人打了他十板子。   他见事情如此奇怪,事后便查了查,只可惜,只知道她入了宫做了宫女,却不知她到底如何了。   当年一见匆忙,他连她的身份都不知道。   直到那日七皇子拿着玉佩过来找他,他才得知她当年竟然成了宫里的贵人。   这是第二次。   第一次他能理解。既然她成为了宫里的贵人,就是皇上的女人。   所以,他过来找皇上要人,朝着皇上发火,皇上作为男人,自然受不了这样的屈辱,打他一顿也是人之常情。   可这次为何要朝他发火?   他根本就不认识什么灵贵人,跟她没有任何的牵扯,所以跟上次不一样。   难道是因为阻拦他认回五皇子?   传言,皇上似乎有一阵子极喜爱灵贵人。   爱屋及乌,也很喜欢五皇子?   所以他反对皇上才会如此恼火?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秦南王再次开口了:“皇兄,您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误会了臣弟?臣弟并未有任何别的想法,都是一心为了皇兄,为了皇室着想。”   “朕什么都没误会。”   德宁帝黑着脸说道,越看,他越觉得秦南王可恨。   一定是故意阻挠!   “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总之,五皇子的族谱要改,这个儿子,朕认定了。”见秦南王还欲再说什么,德宁帝摆了摆手,“你出去吧。”   至此,秦南王知道,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也不再多言,退出了东暖阁。   出了东暖阁之后,秦南王一直蹙着眉头。   这件事情,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皇上虽然不是大云国最能干最英明的郡王,但也不至于是个不明事理的昏君。   刚刚在朝堂上对他说出来的那一番话,显然是话中有话。   而,刚刚在东暖阁里的一番谈话,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皇上非常厌恶他提起来五皇子。不,确切地说,是灵贵人。   仿佛,他跟灵贵人之间真的有什么一般。   不对啊,他都不知道也没见过这位贵人。   可皇上的态度又有点怪。   难不成,他真的和这位贵人认识不成?   看来,得好好查查当年的事情了。   正这般想着,迎面走过来一位英俊不凡的少年郎。   见到此人,秦南王紧皱的眉头立马松开了,笑看着少年郎走到他身边。   “见过王爷。”   “免礼。你今日怎么过来了?”   谢谦煦笑着说:“内人去宫里给贵妃娘娘送些吃食,年底了,左右我也无事,便送她过来了。”   秦南王称赞:“你可真是个好丈夫,左相有福了。”   “王爷过奖了。”谢谦煦道。   说完,想起来今日的事情,不着痕迹地问了一句:“刚刚见王爷脸色似乎不太好看。今日朝堂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起来这事儿秦南王心情就不好,叹了叹气,说:“你父皇他执意要认回来那个庶子,恐怕你要多一位兄长了。”   “啊?”谢谦煦惊讶。   “此事你莫要在外面议论,你父皇今日在朝堂上发了好大的火。这大过年的,你若是谈及此事,恐怕会惹他不喜。”   谢谦煦此刻已回过神来,连忙说:“父皇既然如此坚持,怕那位将军府的庶子真的就是我五皇兄。我自是相信父皇的判断。”   同时心中想,这位秦南王果然还是不中用!   幸好没把他当成唯一的靠山。   秦南王哪里知道谢谦煦心中的想法,友好地拍了拍谢谦煦的肩膀,说:“嗯,的确。本王也这样认为。想必那位五皇子的身份的确是真的。只是,这里面有些事情却是怎么都说不通。好像你父皇和林进琮在刻意隐瞒什么一样。”   “哦?哪里说不通?”   “你父皇似是对那位灵贵人有些……”   谢谦煦眼睛微微瞪大,连忙问:“有些什么?”   秦南王蹙了蹙眉,说:“怎么说呢,似乎你父皇不太喜欢本王提起来那位灵贵人。”   谢谦煦心里一紧,脑子迅速转了起来,最后,看了看四周,引着秦南王到了无人的角落,神神秘秘地说:“叔父那些年在南边打仗,自是不知。不过,侄儿倒是知道一二。”   “嗯?那位灵贵人果然有问题吗?”   “父皇之前似乎做过对不起那位灵贵人的事情,所以严禁别人提起她。叔父揭了父皇的伤疤,他自是面子上过不去。”   秦南王琢磨了一下,感觉所有的事情都解释通了。看着谢谦煦,如释重负地说道:“多谢侄儿为我解惑。”   “叔父客气了,您若是想知道,自己查一查也能知道。是侄儿多嘴了。”   秦南王本来还想着查一查的,谢谦煦这般一说,却是打消了他去查证的念头。   “哈哈,你既如此说了,本王又何须去查。总归那位灵贵人跟本王没有任何关系,本王去查了岂不是又要揭你父皇的伤疤?你父王定会不喜。本王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   目的达到,谢谦煦拍了一记马屁:“叔父英明。”   他虽看不上秦南王如今的用处,但也不愿树立一个敌人。   若秦南王查出来当年的事情,知道他骗了他,恐怕他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东暖阁内   秦南王刚走,便有暗卫给德宁帝递了几页纸。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五皇子这些年发生的事情。   德宁帝刚刚就被秦南王气得不轻,此刻刚刚缓过来。   结果一看调查结果,心头又升起来层层怒火。 第102章 恩和仇   幼时, 周氏就对儿子非打即骂。   林进琮在家时还好, 若是不在家, 她便常常不给儿子饭吃, 大雪天让儿子跪在院子里。   有时还会罚抄孝经, 抄不完不许睡觉。   ……   可儿子是个乖顺的,竟然从来不向林进琮告状。   他本以为儿子被人带走之后,至少会在外面衣食无忧,没想到竟然受了这么多的折磨。   这一刻,德宁帝有些后悔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   不,这事儿并非全是他的错。   低头再次看了看纸上所写的内容,德宁帝微微眯了眯眼睛。   “来人, 去看看这个林……林绍钰在做什么。”   “是,皇上。”   周氏毕竟算是儿子的养母, 又是后宅妇人,他不好多说什么。   可这林绍钰,又算个什么东西, 竟然敢欺负他儿子这么多年!   还有林进琮!   欺瞒了他这么多年,更是可恨!   有些事情,明面上不能讲出来,可背地里却不是不能做。   用暗卫查林绍钰这种酒囊饭袋简直是杀鸡用了牛刀,不到半个时辰, 暗卫回到了宫中。   “启禀皇上, 礼部官员林绍钰和昌禄伯府的大少爷以及翰林院试讲黄大人家的公子在九曲巷的私窑里面。”   “昌禄伯府, 黄试讲……”德宁帝喃喃道。   低头看了一眼案上的纸, 笑了。   这可真是凑巧了。   若这林绍钰是个好的,没犯什么错,他也不好做得太过。   毕竟,他虽是皇上,又不是暴君,不好随意斩杀臣子。   可这林绍钰偏偏吃喝嫖赌无恶不作。   这不,正好给碰上了。   “本朝严禁官员逛私窑,这几个人倒是胆大。这到年底了,也该肃一肃京城的风气了。这大过年的,也不好抓太多,免得外头人说朕不够仁慈。抓几个典型做做样子就行。”德宁帝道,“想必京城府衙如今事情繁忙。此事着令刑部去办,但凡抓住的,都压去刑部大牢走一遭。”   曹内侍心里一惊。   刑部大牢?   那跟府衙大牢可不是一个概念。   进去的人,不脱一层皮就别想出来!   想归想,曹内侍连忙道:“杂家马上去刑部传旨。”   王尚书刚刚办完了五皇子的事情,下了朝之后,正优哉游哉地跟部里的官员开会,传达着皇上刚刚早朝时说的过年期间的注意事项。   突然,宫里来了一队人马。   听着皇上的旨意,王尚书非常不解。   不仅仅是他,其他刑部官员也很不理解。   皇上向来宽厚,怎会在过年期间行如此之事?   曹内侍是个年纪大的公公,跟王尚书多少有些交情。   再说了,皇上是什么意思,他心中可是非常清楚。   所以,传完旨之后,便把王尚书叫到了一旁,吩咐了几句。   “王大人,此次皇上既然没把此事交给京城府尹而是交给了您,就说明皇上对您非常信任,也非常放心。皇上对于这些朝廷的蛀虫可是深恶痛绝,您可不能徇私枉法。”   王尚书向来铁面无私,又非常认死理,又怎可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还请公公转达皇上,老臣绝不会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嗯,皇上自然是放心的。对了,只去抓九曲巷私窑里的那几个就行,尤其是将军府那个。”曹内侍越说声音压得越低。   “嗯?”   “皇上说了,如今过年了,正是阖家团聚的时候,把人都抓起来像什么话。还不得埋怨皇上?皇上宅心仁厚,不愿看到这样的情景。但是呢,皇上又对京城如今的风气不是很满意。所以,着令您抓几个典型就行。其他人见了,还不得都老实了?”   王尚书又不傻,再加上这几日他一直在调查将军府的事情,自然明白了一二。   “还请皇上放心,老臣明白。”   刑部办的案子历来是大案要案,所以行事风格也是如此,雷厉风行。   不消两刻钟,林绍钰和表弟及妻弟就入狱了。   又过了两个时辰,三个人被扔回了府中。   随之而来的,是圣旨。   林绍钰被撸了官职,昌禄伯府的大少爷三年内不许升职,黄试讲府上的小少爷三年内不许科考。   此事发生得极快,将军府得到消息的时候,林绍钰已经被扔到了大门口。   林老夫人见自己最爱的大孙子被刑部的人打成这个样子,顿时心疼得不得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大过年的,怎么突然被刑部抓去了?”   林将军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儿子,虽然心疼,但还是说道:“他活该!早就跟他说过了,不许再去逛那些个不干净的地方,可他偏偏要去。今日还被刑部的大人撞见了。”   “有你这么做父亲的吗?看到儿子被打了,竟然能说出来这样的话!没心没肺的东西。”林老夫人斥责儿子。   林将军甩了甩袖子,出去了。   此刻,他们还不知道昌禄伯府和黄试讲府也有被抓的子侄。   昌禄伯府的嫡长子和黄试讲府的小儿子虽然不像林绍钰那么惨,可昌禄伯和黄试讲可是被来传旨的内侍训斥了一番。   直言他们不会教养子孙,跟着人学坏了。   本来昌禄伯府和黄试讲府没觉得有什么,只以为子孙不小心被抓了,运气不好。   可,那内侍在传达完皇上的圣旨之后,又突然在他们耳边多说了几句。   顿时,昌禄伯府和黄试讲府不淡定了。   原来,今日之事并非偶然。   都是因为将军府得罪了五皇子,皇上故意的!   至于埋怨谢谦璟?不不,这位已经是五皇子了,而且早朝时,皇上那么维护,说明皇上很是疼爱。   他们是不想活了吗,还敢怪五皇子!   要怪就只能怪林绍钰,怪将军府!   自己虐待五皇子,被皇上惩罚了,竟然还牵连亲眷?   简直可恨。   没到中午,昌禄伯府周大爷和黄试讲就气势汹汹地来到了林将军府。   原本没理清头绪的将军府众人,被两个姻亲一左一右的骂着,终于明白事情究竟出在了哪里。   竟然是因为五皇子!   “那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咱们府上养了他们二十年,他们就是这么对咱们的?”黄氏咬牙切齿地骂道。   毕竟,这三个人中,一个是她相公,一个是她弟弟。   出于之前多年对谢谦璟的厌恶和忽视,骂人的话想也不想就说了出来。   黄试讲可比女儿机灵多了,又经历了早朝。   听后,立马站起来,指着女儿训斥:“你个蠢货!竟然还敢骂五皇子,不要命了吗?你弟弟就是被你那相公给牵连了!不好好反省,还敢怪别人。愚蠢的东西!”   周大爷见黄试讲跟女儿吵起来了,很是不耐,看了看坐在那里不讲话的周氏,道:“大姐,你倒是说句话啊,你看看,你侄子都被你们牵连成什么样子了!”   黄试讲也停止了谩骂,转头对林将军说:“是啊,亲家,你看看,我们都被你们连累成什么样子了?”   林将军面上也难看得很。   只是,他内心非常复杂,什么都不想说。   这几个孩子就没个老实本分的,被抓起来也是活该。   只是,他们毕竟是因为儿子才被抓起来,多少有些愧疚。   而且,对于儿子被打得那么惨,也有些心疼。   但,若这事儿跟五皇子有关,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吵吵嚷嚷了许久,林将军不开口,周氏却终于开口讲话了。   一出口,便是一些不知所谓的蠢话:“你们也看到了,他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们府上被他整得更惨。钰哥儿能不能活过来还是个未知数。”   说着,抹了抹眼泪。   黄氏见婆母如此说,也开始卖起来惨:“是啊,舅舅,父亲,我家相公什么也没做,如今连个官职都没了,更惨。”   弟弟被罚了她很心疼,可对于如今的她而言,相公更为重要。   而且,绝不能让父亲把这事儿全怪在他们头上,要不然以后娘家就不会帮她了。她得学着婆母的样子,把责任都往外推。   昌禄伯府和黄试讲府上的人自然不干,几方又吵了起来。   吵了许久之后,见事情没什么转圜的余地,大家也都吵累了,就不说了。   而且,三家都很惨。   且,林绍钰被打得个半死,比那俩兄弟还要惨。   事已至此,没什么转圜的余地,多说无益。   周大爷气得捶了一下桌子,道:“行吧,以后你们家哥儿少跟我们府上来往,免得牵连了大家。”   黄试讲也对女儿说:“正是如此,你也少回娘家,就知道给娘家惹祸!”   又骂了几句之后两家人就准备离开了。   然而,就在这时,宫里来传旨了。   林将军十来年没变的从四品官阶,竟然生了两级,到了正三品。   虽是个虚职,但却结结实实升官了,而且升得莫名其妙的。   那内侍还笑着说皇上感念林将军。   这让想要继续骂五皇子的将军府众人突然沉默了。   而打算息事宁人自认倒霉的昌禄伯府和黄试讲府的人却是彻底怒了!   虽然儿子降了三级,老子升了两级,看起来还差一些。   可实际上,林将军即便是只升了一级,也比林绍钰重要多了。   那林绍钰本就是个低阶官,也吊儿郎当的,没什么用处,官职没了就没了。   可林将军的官职升了,整个将军府的门楣可是提高了一大截!   好啊,你们府上养大了五皇子,皇上升了两级。   可我们这些姻亲,好事没轮上,皇上的怒火却没少替你们分担,只跟着你们倒霉了。   内侍一走,昌禄伯府和黄试讲府的人立马变了一副嘴脸,说起来恶毒的话语,比刚刚进来时还要凶猛。   黄试讲道:“你们是故意的吧!故意牺牲一个不成器的林绍钰,让五皇子释放怒火。那你们别连累我们啊,我们可没得罪五皇子,凭什么无辜受牵连,你们得给个解释!”   周大爷也道:“我们家哥儿可是最成器的那一个,就这样给折损了。你们家钰哥儿可不成器。不给个说法,我们可不干。”   林老夫人看着下面的小辈吵来吵去,一把把桌子上的茶具掀翻在地。   之前,她听说两个府上来闹,气得躲到了自己院子里没出来。   如今圣旨来了,她这才出来。   林老夫人毕竟是个长辈,她这般一做,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林老夫人看着周大爷,说:“亲家,你们府上的几个子弟幼时可没少欺负五皇子,把五皇子关起来不让他吃饭,饿了他一整日。这事儿想必你也知道。所以,别说什么无辜。”   接着,又看向了黄试讲,说:“你家的幼子虽认识五皇子时间不长,在外也没少羞辱他,败坏他的名声。”   说完,最后总结:“大家谁都不无辜,别说的那么大义凛然。律法上明令禁止有功名的人逛私窑,既然他们哥仨逛了,就是违背了律法,皇上此举甚是公正。反正我们将军府的人是服的。若你们不服,大可找皇上说去,莫要在我府上吵嚷。”   林老夫人毕竟活了六十多岁,见识的事情比较多。   即便林绍钰是她最喜欢的孙子,可跟家族兴旺比起来,那也是不够看的。   所以,刚刚儿媳和孙媳和亲家们一起骂五皇子的时候,她没有出来制止。   可如今将军府得到好处了,她立马就换了一副嘴脸,满口子对皇家称赞。   “来人,送客!”大过年的,林老夫人开始赶客了。   昌禄伯府和黄试讲府上的人再想闹,看着林老夫人这个样子也不敢再闹。   闹有什么用?皇上的态度摆在那里,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虽然离开了,可这三家的梁子,彻底结下了。   皇上此举实在是高,别人刚怀疑他是故意为儿子报复林绍钰,结果他就给了个甜枣。   明晃晃的告诉大家,自己是感谢林将军的。   至于抓了林绍钰,那是刑部的事儿,跟他无关。   同时,还把两个时常欺负儿子的人给治了。   让这两家对将军府心生不满,对林进琮不满!   德宁帝听着内侍的话,冷笑了一声。   林进琮这般算计他,虽明面上不好把他怎么着,可这口气若是不吐出来,实在是难受。   挥挥手,让内侍退下去了。   恩,他替儿子报了。   仇,也顺带报了。   等内侍退下去之后,馨贵妃一边给德宁帝揉着头,一边说:“您可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咱们的皇子和公主们真是有福了。”   德宁帝闭着眼睛,没有讲话。   揉了一会儿之后,馨贵妃问:“对了,既如此,咱们五皇子自然不适合再回将军府了。那么,他该如何安置呢?”   德宁帝睁开眼睛,看向了馨贵妃,问:“爱妃觉得呢?”   看着德宁帝的眼神,馨贵妃笑了笑,缓缓说道:“二月份就能把府邸修缮好,不如,在此之前就把他们夫妇二人安置在宫里如何?皇子们所住的宫殿如今空着呢,有的是地方。您又刚认回来五皇子,正好能好好跟他亲近一番。”   德宁帝沉默了许久,不知想到了什么,说:“不必了,既然已经成婚,按照祖宗规矩,当安置在宫外。”   馨贵妃脸上神情一凝,说:“是臣妾想岔了。”   在馨贵妃这里小憩了片刻后,德宁帝让人把平安侯叫到了宫里。 第103章 亏欠   宫里的内侍到达平安侯府的时候, 平安侯正独自坐在书房思考问题。   今日皇上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自家女婿就是那个二十年前死在宫里的五皇子。   一夕之间, 他从一个将军府庶子的岳丈变成了一个皇子的岳丈。   这一年来, 总算是有一件让人欣喜的事情了。   自从女儿在将军府出了事之后, 他这平安侯府的面子就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因着女儿嫁了个这样的一个不成器的庶子,他们平安侯府多少受到了一些影响。   因为,底下的儿子也没个争气的。   唯一出众的女儿又嫁了个那样的人。   平安侯府,除了他,再让人看不到未来。   也因此,对于小女儿的事情,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 庶女毕竟是庶女,不像嫡女分量重。   真嫁给了皇子, 也只能是侧妃。   所以,纵然他心气儿再高,再不甘, 再想让平安侯府更上一层楼,也很困难。   就在他迟疑着要不要交出去兵权的时候,女婿却摇身一变成为了五皇子。   虽然五皇子在外表现得平庸。   可,在女儿亲事那件事情上,却表现出来非常不一样的地方。   这也是他最终能答应女婿的原因。   只是, 有一点, 他至今没能想明白。   五皇子之前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势力?   要说他如今身世被揭开是偶然, 打死他都不信。   以五皇子的城府, 这件事情绝不可能是偶然,定然是谋划好的。   所以,五皇子到底在谋划什么呢?   既然这么轻易就能被皇上承认身份,那么之前为何不做,为什么现在突然揭开了?   平安侯背靠在椅子上,抬头看向了房梁。   这五皇子的生母好像是灵贵人吧,这位灵贵人他也见过。   多年前,在宴席上,皇上待她甚是体贴。   可后来不知怎地,似乎惹恼了皇上,被关了起来。   那时候,皇上似乎还生了一场重病。   再后来,灵贵人和五皇子就被一把大火烧死了。   灵贵人死后,皇上的病渐渐好了起来。   但,对于灵贵人的态度却有些奇怪,禁止任何人提及她和五皇子。   众人都说皇上是恼了灵贵人。   可在他看来,不像是恼了灵贵人,倒是让人觉得有些像是愧疚的样子。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五皇子又是否知晓呢?   平安侯想了许久,也没能想出来个所以然。   且,越想越乱,越想越烦躁。   就在这时,内侍来了,皇上宣他进宫。   平安侯微微蹙眉。   他有些不清楚,皇上究竟是因为兵权的事情选他入宫,还是因为五皇子的事情。   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作为臣子,他都没有理由拒绝。   片刻后,平安侯换了一身衣裳,再次入宫了。   见到平安侯之后,皇上盯着他看了几眼,说:“思徵,没想到咱们君臣二人还是成了亲家。”   平安侯连忙道:“这是臣的福分。”   德宁帝继续感慨:“真是没想到啊。朕多年前就觉得槿琪聪慧可爱,美丽大方,欲让她成为朕的儿媳。本以为此事不可能了,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嫁给了朕的儿子。这都是天意啊。”   平安侯想了想,说:“恭喜皇上失而复得。”   “听说你昨日去看过五皇子夫妇了?”德宁帝问。   “臣去看过。不过,当时是听臣的儿子说槿琪被婆家赶了出来,夫人忧心槿琪的身子,便匆忙套车去了。”   “嗯。”德宁帝应了一声,随后,又说了一句,“既然侯夫人担心,不如在修缮好之前,先住在你府上吧。”   平安侯听后,顿时心里一惊。   让五皇子住在他府上去?   后日就是除夕夜,难不成是想让五皇子跟着他过年不成?   皇上前些日子还隐晦地提出来,说让他交出去兵符。此刻再提这样的事情,到底是何用意?   德宁帝见平安侯没回答,问了一句:“怎么,爱卿不愿意?”   平安侯连忙回答:“臣不敢。只是,臣昨日也让槿琪住回府上,可被她拒绝了。他们夫妇二人似乎另有打算。”   德宁帝倒是不知道这一点,琢磨了一下,说:“既如此,便随他们吧。不过,这件事情你看顾着些。”   “……是。”平安侯谨慎地应下。   平安侯走后,德宁帝从一旁的匣子中拿出来一个香包看了起来。   香包上绣着一枝梅花,颜色已经淡去。   一看便知有些年头了。   里面的香料也早就没了气味。   当年,她怀孕生产时,他恰好病了。   也正是那时,他做了一些错误的决定,害得她险些丢了性命。   可纵然当时平安生下孩子,身子也不行了。   他不想,这种事情再发生一次。   皇宫又岂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所以,刚刚馨贵妃提到之时,他并未应允。   若依着他往常的性子,非得把五皇子放在宫中历练一下,亦或者扔回将军府看他如何应对。   可在听到暗卫说五皇子妃已经怀了六个多月的身孕时,放弃了这些想法。   无论如何,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   也算是,给她留个后。   这是他亏欠她的。   平安侯出来宫之后,后背上的汗水早已变得冰凉。   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让五皇子去他府上?   按理说,五皇子和五皇子妃应该住到宫中才是。纵然成了亲,在宫中暂时也没什么不行。   可皇上为何不让这两个人去宫里呢?   疑点实在是太多了。   平安侯想了一路也没想通,马车却已经来到福来客栈门口了。   到达房间时,女婿并不在这里,只有女儿一个人在。   “爹,您怎么过来了?”杨槿琪惊讶地问。   平安侯见着挺着大肚子的长女,连忙收起来复杂的心思,脸上带起笑意,说:“嗯,来看看你昨日休息得如何,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   杨槿琪笑着说:“多谢爹爹关心,女儿没事。”   “嗯,五皇子呢?”   “吃中午吃饭时,被礼部的人叫走了,一直还没回来。”杨槿琪道。   平安侯点头:“嗯,想来应该是给你们选府邸还有修改皇家族谱一事。”   杨槿琪笑着说:“可能是吧,女儿没问,也不知。”   跟女儿聊了几句之后,看着女儿脸上一直带着笑,看起来非常幸福的样子,平安侯突然想到了很多事情。   似乎,女儿就是从遇到五皇子之后才开始变了。   若他没记错,女儿一向心气非常高,想要做人上人,为何就相中了五皇子呢?   “你们先退下吧。”平安侯看了看屋内伺候的人。   紫砚看了杨槿琪一眼,见她点头,这才带着人出去了。   等人都出去了,平安侯依旧看着手中的杯子,一个字都没说。   杨槿琪端起来茶杯喝了一口茶,道:“父亲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谢谦璟身上突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向来父亲也有很多的疑问。   她会把能说的都告诉父亲。   不能说的,自然不说。   要不然,这不是帮父亲,而是害了父亲。   平安侯的眼神从杯子上挪开,看向了女儿,问:“你当初为何会选五皇子?”   杨槿琪原以为父亲会问关于谢谦璟身世的问题,没想到父亲问的竟然是这个。   回忆了一下当初的事情,杨槿琪用最能表达她心思的四个字回答了她的父亲。   “别无选择。”   “若按照你的心性,为父以为,你当时更有可能选择七皇子。而不是当时只是将军府庶子的五皇子。”平安侯点出来一个致命的事实。   听了这话,杨槿琪晒然一笑。   前世,她不就是这么选的吗?   父亲可真了解她。   不过,她不打算说出来事实。   “是啊,抛开其他,只看身份的话,七皇子才是更好的选择。只是,女儿不喜欢算计我的人。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女儿也是被推着走的。”   平安侯想到当日的事情,缓缓点了点头。似是信了,又似是还有疑惑。   之后,没再多问,而是说起来皇上的意思。   “皇上让为父来安排你二人住的地方。为父且问你,你二人是否先住到侯府去?”   杨槿琪听后微怔。   心里有了跟平安侯一样的疑惑。   皇上竟然把他们二人安排到平安侯府去?为什么?   不过,纵然不清楚皇上为何这么做,杨槿琪还是拒绝了。   “不了,不太方便。”   平安侯点头。   的确,不太方便。   为了女儿,他不介意五皇子夫妇住到府上。   可若是为了大局着想,纵然皇上此刻答应了,也不太合适。   之后,不知怎地,又说到了谢谦璟的身上。   “你觉得五皇子是个怎样的人?”   杨槿琪即便是再迟钝,也看出来了,父亲有心事。   要不然,不会一直围绕谢谦璟来问问题,还问的是一些怪怪的问题。   “爹,到底发生了何事,女儿怎么觉得您今日怪怪的。您若是有心事,可以跟女儿说说。女儿出嫁后也涨了不少见识,兴许能帮到您一二。”   平安侯盯着女儿看了片刻,想到女儿出嫁前的表现,再想到女儿如今嫁给了五皇子,鬼使神差说了一句:“兵权可能要交给皇上了。”   杨槿琪微怔。   她差点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当年,父亲一直迟迟未交兵权。   直到半年后,才在皇上的逼迫下,不得不交出来兵权。   若她没记错,父亲一开始是想要交兵权的。   可谢谦煦不知道跟父亲说了什么,导致父亲迟迟没交。   等到了后来父亲交出来兵权时,谢谦煦倒是从中获得了不少好处。   而在谢谦煦登基时,这件事情却成为了父亲欲造反的证据之一。   “嗯,父亲若是想交就交给皇上吧。”杨槿琪道。   平安侯听了这话,笑了,心想刚刚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跟女儿说起来这样的事情。   女儿身在后宅,眼界有限,又怎会懂这样的事。   紧接着,平安侯就听到女儿说:“父亲,女儿知道,您虽然一直手握兵权,但却未曾有任何不轨之心。您不过是怕交出来兵权之后,咱们平安侯府凋零罢了。可您有没有想过,若您不交,这也可能会让人怀疑您的心思。毕竟,您在军中甚有威望,又手握兵权。舅舅在军中,两位哥哥也在。”   见父亲看过来了,杨槿琪又接着说:“哥哥未必就是真的平庸。您和舅舅身居要职,还好哥哥和表兄弟们都平庸一些,要不然,皇上对咱们的猜忌更甚。反过来想,若您没了兵权,不再遭皇上忌惮,说不定哥哥就能放开手脚了。”   “你长兄他……”平安侯有些迟疑。   杨槿琪笑了,说:“哥哥只是名字里有个‘平’字,又并非真的平庸。父亲您不给他施展的机会,他又怎能表现出来呢?”   平安侯蹙了蹙眉。   “至于五皇子,父亲就更不用担心了。您看他给的聘礼,再看这一年来女儿在将军府的生活就知道了。”   “你对他们倒是有信心。”平安侯喃喃道。   父女俩正说着话,这时,只听外面传来了声音,谢谦璟回来了。 第104章 生分   谢谦璟进来之后, 平安侯先是跟他寒暄了一会儿, 接着就借口有要事商议把他叫出去了。   平安侯对女婿有很多想问的话, 但, 全都没有问。   他只简单的的说了几件朝中要事, 又问了问谢谦璟将来的打算。   最后,说出来皇上对他的交待。   “多谢岳父,年底事多,恐不便叨扰。”   “嗯,随你们吧。”平安侯知道女婿不会住到他们府上,所以没再多说。   不过,临走之前还是交待:“有些话我还想同你说一说。”   “岳父请讲。”   “不管是将军府籍籍无名的庶子, 还是五皇子,还望你好好待我女儿。若琪儿受了委屈, 我可不管你是谁。”   “岳父放心,琪儿是我唯一的正妃,我定会好好照看。”   “嗯。”平安侯点头。   当初求亲的时候, 谢谦璟给了他两张纸,他都有好好留着,也不怕他敢对他女儿不好。   平安侯离开后没多久就回了侯府。   又过了没多久,再次进宫去了。   这一次,却是跟皇上把酒言欢, 喝到了半夜。   后来, 竟然宿在了宫中。   众人皆知, 平安侯跟皇上关系甚好。要不然, 皇上不会把兵权这般重要的东西交给平安侯。   只是,近年来,这对君臣不知为何生了嫌隙,关系大不如从前。   年前的最后一日,竟然又畅饮到半夜,着实让人惊讶。   杨槿琪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异常惊讶。   若她没记错,前世,父亲跟皇上的关系可是越来越糟糕。   即便她嫁给了皇子,跟皇上成了亲家。皇上依旧没改变对他们侯府的看法,甚至越来越厌恶。   所以,昨日父亲到底为何进宫。   父亲把谢谦璟叫出去又有何事。   会不会……跟他昨日提到的兵权有关?   不过,这些事情她也不用太过思考。总归,事情是朝着好的方向进展。   有谢谦璟在,她什么都不必怕。   昨日下午,她和谢谦璟就搬到了她在京城的一座五进的陪嫁宅院里面。   这宅院虽然一直没主子住,但隔个几日就会有人打扫一下。   而且,她从前那些用不着的大件嫁妆、放不下的嫁妆以及住不下的陪房也全都在这里。   所以,这里倒是比在将军府的小院子里的人还要多一些。   谢谦璟醒过来的时候杨槿琪也醒了。   最近频繁换了好几个地方,她睡得不太好。   只可惜,皇子府都是有固定的规制。   即便是有现成的府邸,可那些个府邸要么是获罪皇子的府邸,很多年没住人。要么是不太符合规制,必须要改。   要是说起来,其实礼部一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皇子的府邸。   比如,尚未成亲的六皇子,以及还不及十五的十皇子。   可,五皇子一岁左右就死了,礼部哪里能想得到皇上还有这么一位皇子。   所以,五皇子的府邸可真是不好办。   然而,皇上又着令一个月内必须完工。   所以,礼部也很难。   谢谦璟正在穿着衣裳,突然听到了后面的动静,转身一看,媳妇儿醒了。   往床边走了几步,坐在床沿,摸了摸媳妇儿的脸,问:“怎么醒这么早?”   杨槿琪看着谢谦璟身上的绛紫色衣裳,腰间系着的玉带,脸上带起了笑容。   这样穿才对么,之前那一身灰扑扑的衣裳真的是太丑了!   配不上谢谦璟这英俊的脸庞,高挑的身材。   “爷,您这样穿真好看。”   谢谦璟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穿了什么,也不在意自己好不好看。   低头看了看,简单应了一声:“嗯。”   杨槿琪见谢谦璟似乎没怎么在意的样子,扯了扯他的衣袖,笑着说:“您如今这般好看,出门在外可小心着些,别被哪家姑娘给瞧上了。”   杨槿琪从未跟谢谦璟开过这样的玩笑,这还是第一次。   谢谦璟看了一眼杨槿琪的脸色,见她脸上有着一丝揶揄,似是极开心的样子,便说:“夫人放心,为夫定不会多看她们一眼。”   杨槿琪没想到谢谦璟竟然也会跟她开玩笑。   瞧着他木着脸一本正经说着玩笑话的样子,觉得着实有趣。   “这可是你说的,若是您多瞧她们一眼,我可不依。”说着,脸板了起来,手摇了摇谢谦璟的衣袖。   媳妇儿这个样子,谢谦璟非常受用。   心中暗暗想着,今日定不会多瞧任何姑娘一眼。   见时辰不早了,谢谦璟摸了摸媳妇儿的头发,说:“再多睡会儿吧。我要进宫一趟,不知道何时回来,午饭不必等我。”   “好。那您一切小心。”   “嗯。”   谢谦璟走了之后,杨槿琪又躺了一会儿就起床了。   今日是腊月三十,晚上便是除夕夜,正是忙碌的时候,她哪里还有心思睡觉。   等紫砚给她穿戴好衣裳之后,便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说了几件事情。   “姑爷如今是五皇子了,跟从前不一样,咱们行事要更加小心谨慎。在外既不可打着侯府的旗号胡作非为,也不可打着姑爷的旗号。”   “该采买的东西赶紧去采买,过年应该准备的一应物事都准备好了。这几日许是还有客人,厨房那边也好好备着。”   ……   “最重要的一点,外院书房没有姑爷的允许,任何人不准靠近。”   杨槿琪也是第一次单独过年,又比较急,很多东西都很难准备妥当。   所以,她想到哪里就说到了哪里。   正跟奴仆简单说着呢,江氏来了。   “嫂嫂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杨槿琪想,他们平安侯府过年的时候恰是最忙的时候,嫂嫂怎么还有空过来看她。   看了一眼厅堂里的情景,江氏看了一眼杨槿琪,说:“母亲不放心你,让我带着几个嬷嬷过来帮你一把。”   “那可真是太好了。”杨槿琪一脸欣喜地说道。   “你呀,快去一旁歇着吧,我交代完就过去找你。”江氏看了一眼杨槿琪的肚子说道。   杨槿琪笑着说:“我在这里看着嫂嫂,多跟嫂嫂学学。”   “也罢。”江氏点头,“紫砚,看好你家姑娘,别让人碰着了。”   “是,大少夫人。”   江氏已经嫁到侯府几年,侯府那么大的门第都处理得井井有条,更何况这一个五进的小宅院。   理清楚仆人之前所做的事情之后,三两句话就安排好了。   留下两个嬷嬷,便跟杨槿琪去了内院。   “今日真是多谢嫂嫂了,侯府那么忙,难为嫂嫂还有时间过来帮我。”杨槿琪笑着说道。   江氏扶着杨槿琪坐下,等她坐稳之后,这才开口:“从前看着还好,怎么妹妹出嫁之后跟娘家这般生分了?”   杨槿琪微微一怔。   江氏又道:“从前在将军府便是如此。以前我只当你是怕咱们家门第太高,不愿落个欺负人的口实,也怕妹夫心里多想。可如今呢,妹夫都已经是五皇子了,咱们家也不差什么。为何还这般呢?”   看着小姑子脸上的神色,江氏有些后悔自己这会儿说这样的话。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说了,索性把话都挑明了。   “你是不知道,昨日母亲见你和五皇子不愿去府中过年,有多么伤心难过。皇上都已经开口了,你们真住到咱们府上,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母亲最是疼你了,这一年多也对你甚是想念。她时常想去将军府看你,又怕门第太高,给你惹麻烦。你倒好,出嫁前还对爹娘百般依赖,结果一出嫁,连府上都不回了。你算算,你这一年,回去了几次?恐怕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莫说别人,就是我日日管家,回娘家的次数也比你多。”   杨槿琪没想到自己的小心谨慎竟然还是伤了母亲的心。   前世,她隔三岔五就回府,跟母亲抱怨自己在外受了多少委屈,抱怨府上的妾侍。   母亲很是为她出了不少注意。   然而,夜深人静之时,母亲也常常为了她的事情难以入眠。   灭族之事犹在眼前。   她深怕,强大的娘家又会遭到忌惮。   所以,重生之后,尽量避免跟娘家接触,尽量少回娘家。   只希望,能少给娘家带来灾祸。   今日嫂嫂若是不说,她仍旧没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她想保全娘家没有错,只是不该用这样过激的方式。   像是要跟平安侯府撇清关系一样。   她做得有些过了。   平安侯府是她的娘家,她不该如此生分。   “多谢嫂嫂提醒。”杨槿琪诚意致谢。   “你明白就好。”江氏也松了一口气。   不过,拒绝去府上过年的事情杨槿琪倒是不后悔。   一来谢谦璟太忙了,去侯府多有不便。   二来,说出去名声不太好听,她不愿别人说他是靠岳家。   接着,姑嫂二人又说起来一些旁的事情,比如过年送礼的事情,再比如杨槿琪的肚子。   皇宫   德宁帝今日不止召见了谢谦璟,他把所有儿子都召集了起来。   谢谦煦向来爱表现,表面工作做得极好。所以,他是到得最早的那一个。   谢谦璟第二个到。   当谢谦璟走过来时,谢谦煦神情微变。   尤记得,上次见面时,这位将军府的庶子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裳,弓着身,垂着头。   虽看不清楚脸上的神情,但却觉得是个胆小懦弱之人。   可今日一看,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身形高挑,一身绛紫色衣裳,一双黑色皂靴,倒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离得近了,看向他的那一双眼睛平静无波。   看到这里,谢谦煦嘴角微勾,露出来一个讽刺的笑容。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这气度,绝对是靠着这一身衣裳撑起来的。   除掉这一身衣裳之后,还是那个蠢兮兮的无能庶子。   被将军府打骂了二十年长大的人能在一夕之间突然改变性子?   他想多了。   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谢谦煦收回来目光,理都没再理谢谦璟。   从前二人身份悬殊,谢谦璟需要朝着谢谦煦行礼。   而如今,大家同为皇子,平起平坐。   他又比他年长一些,且对他甚是厌烦,自是不会主动理会他。   不一会儿,各皇子陆陆续续到了。   众人的目光多半都放在了谢谦璟的身上。   谢谦璟什么都不说,就站在那里任人打量。   三皇子是最后一个到的。   他到了之后,众皇子纷纷行礼。   随后,又各站各的。   只有七皇子,颠颠跑了过去,说了几句奉承话。   “几日不见,三哥越发厉害了。听闻三哥前日去林中狩猎,竟猎得一只黑熊,当真是令弟弟佩服。”   三皇子淡淡瞥了他一眼,随后看向了站在一旁沉默寡言的谢谦璟。   “呦,平安侯的女婿也来了啊。” 第105章 挑拨   三皇子这语气, 要多酸就有多酸。   平安侯手握兵权, 可是他最想要争取的人。   只可惜, 这人滑不留手, 从不给他任何确切的信息。   既不支持他, 也不反对他。   他也曾想过纳了他的庶女为侧妃,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实施,他就因为纳了一个武将之女为妾侍被父皇训斥了。   一个五品武将之女父皇都发了这么大的脾气,平安侯之女更是不敢想了。   本来,看到平安侯的嫡女嫁给了一个将军府的庶子时,他还挺得意的。   跟幕僚们嘲笑了平安侯。   没想到, 还没到一年的时间,这庶子竟然成了五皇子!   本来娶了左相之女的七弟就已经很是让他烦心了, 这又来了一个娶了平安侯嫡女的五弟。   好在七弟虽然娶了左相之女,但还算老实听话。   但这五弟又是个什么德行?   想到宫外的那一则流言,三皇子的怒火就有些忍不住。   就他, 还能让大云国生变?   瞧瞧他那样,他跟他说话竟然还不搭理他。   “喂,说你呢,没听到吗?”三皇子微抬下巴,冲着谢谦璟的方向说道。   他才是众多皇子中最为能干的那一个, 也是将来要登上帝位的人, 其他人都别想跟他抢。   这二十年来, 谢谦璟在将军府中别的没学会, 忍耐的功夫却是一流。   三皇子的态度跟林绍钰相比,真的是太文雅了。   谢谦璟冲着三皇子行了一礼,之后便没再讲话。   三皇子瞧着他这态度,立马就不高兴了,快步上前,来到了谢谦璟的面前。   到了跟前才发现,谢谦璟的身量如此高,竟比他还要高上半头。   离得近了,他还需要抬头望他。   顿时,三皇子退后了两步。   “这就是你对哥哥的态度?别以为你身份被父皇承认了,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不过是个宫女生的罢了,即便是有平安侯府罩着你,又能怎样?”   三皇子平日里也是个谦和的人。   只是,他这份谦和在母妃被打入冷宫,自己屡次被德宁帝训斥之后,渐渐消散了。   谢谦璟终于抬眼看向了三皇子。   “皇□□母初入宫时也是宫女,几年后生下了皇祖父。”   因为那则流言,三皇子理所当然的以为谢谦璟是在暗示他跟皇祖父一样,都能登上帝位。   冷笑一声:“呵,怎么,你还想拿你自己跟皇祖父比不成?痴人说梦!”   谢谦璟瞥了他一眼,说:“弟弟只是在提醒你,有些话当讲,有些话不当讲。你骂我没关系,莫要牵连到祖先。”   十皇子看看三皇子又看看五皇子,说:“两位哥哥,快别说了,父皇快来了。”   三皇子压根儿没看十皇子,怒火一下子上来了,冲着谢谦璟道:“我何——”   话没说完,就被四皇子打断了。   “一大早的,烦不烦啊?三哥若是看五弟不顺眼,不如你俩出去打一架。赢的活下来,死的抬出去。也省得在这里叽叽喳喳,娘娘们们的。”   被四皇子这么一说,三皇子顿时冷静下来。   那之前丢掉的谦和渐渐回归了一些。   看着四皇子,问:“四弟这是什么意思,我何曾看五弟不顺眼,有什么时候说过想要打他了?”   四皇子冷哼一声,低声唾骂:“怂蛋!”   三皇子离得有些远,没听清楚四皇子说什么,但看他那表情,也知道没说什么好话。   他是德宁帝的长子,生母又是妃子,他是最有可能登上帝位的人。   在生母被关入冷宫之前,谁见了他不是客客气气的。   然而,这几个月,越来越多的人敢瞧不起他。   如今自己的四弟竟然也敢这么说,难道他也想皇位不成?   一想到这种可能,心中顿生恐慌。   “你刚刚那一句说的是什么?再说一遍!”   四皇子嘴角微扯,白了三皇子一眼之后就不做声了。   三皇子蹙着眉头看向四皇子,脸上带着一丝丝怒气。   然而,他以往便是个谦和的人,也做不出来什么更过分的事情了,不想跟四皇子计较。   谢谦煦刚刚就站在两个人中间,自是听清楚了四皇子说了什么。   见三皇子似乎平静下来了,眼珠子转了转,说:“三哥,别生气,别生气,四哥不是在骂你。”   “你说什么?他刚刚真的骂了我?”三皇子本来已经消下去的气有了再次抬头的趋势,冲着四皇子道,“你刚刚骂了我什么?”   四皇子这次连白眼都没给三皇子一个,理都不理他。   三皇子被惹怒了,欲往四皇子面前去,谢谦煦连忙假意阻拦,实则继续挑拨:“三哥,别这样,别冲动。让父皇看到就不好了。四哥不是故意的,那么难听的话怎么可能是在说你。”   三皇子更气了。   从谢谦煦的话中,不难听出来,那绝非是什么好话。   “你说!他到底说了什么?”   谢谦煦看了一眼三皇子,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四皇子,脸上带着犹豫的神色,抿了抿唇,没讲话。   “说!”三皇子声量提高了一些。   谢谦煦似是被三皇子吓到了,哆嗦了一下,说:“也没……没说什么。”   十皇子又跑了过来,道:“三哥,咱们都是兄弟,四哥肯定是无心的。”   “到底是什么!”三皇子盯着谢谦煦问。   谢谦煦仿佛是鼓起了勇气,眼睛一闭,说:“怂……怂蛋!”   三皇子听到这话,哪里还忍得住,立马就怒气冲冲地朝着四皇子走了过去。   四皇子却也不惧,说:“干嘛,想打架,来啊!”   四皇子虽然比三皇子小了几岁,但幼时,宫中可是只有他们两位皇子。   三皇子比他年长,可没少欺负他,有次差点把他害死。   这事儿,他可是记到现在。   可,有父皇在,他又不能把三皇子怎么着。   而且,三皇子之前装得特别好,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   如今三皇子生气了,想要跟他打架,这可正合他意!   “好,今日我就替父皇教训教训你这不敬兄长的混账东西。”三皇子说。   “行啊,我也来讨教讨教你这怂货的武技。看看那黑熊到底是你猎的,还是你那手下替你猎的。”四皇子说。   十皇子连忙站在了三皇子和四皇子中间,说:“别打了,别打了。上次父皇刚罚了两位哥哥,难道哥哥们忘了吗?”   就在这么严肃的时刻,六皇子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感慨:“哎,这么冷的天在外面跟男人打架有什么意思,打赢了只会让别人看笑话。倒不如跟姑娘打架,热闹。”   这话一出,全都安静下来,看向了六皇子。   三皇子看了一眼四皇子,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其他几位,顿时冷静下来,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只有十皇子,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六哥这话是何意,为什么几位哥哥脸色都变得怪怪的。   不过,好在三哥停手了。   四皇子倒是没什么顾忌。   不过,他本也没打算在这里跟三皇子打架。   看了一眼六皇子,轻嗤:“色胚。”   “哎呀,四哥想哪里去了?男女打架是闺房之乐,男人总要让着女人。”六皇子手抄在袖口里缩着身子说道,随后,冷不丁看向了谢谦煦,“是吧,七弟?”   三皇子和四皇子的架被六皇子三两句就给制止了,谢谦煦心中正烦着六皇子,没想到六皇子却突然点到他了。   敛了敛神,谢谦煦道:“弟弟从未打过女人,也不知这乐趣来自哪里。”   六皇子看了一眼谢谦煦的脖子,啧啧称叹:“那七弟可真是好脾气,被人抓得那么狠都不还手。”   顺着六皇子的目光,谢谦煦想到了脖颈上的伤口,脸色顿时一僵。   这伤口,还是卫絮茹前几日掐的。   当时两个人因为侍妾的事情吵了起来,而看起来非常文雅的卫絮茹,竟然直接对他上了手。   想到吵架时卫絮茹说的那些话,再想到卫絮茹那日想要设计的人本是六皇子,二人之前也甚至亲密,谢谦煦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   身上所穿的墨绿色绸缎衣裳也映得他脸上泛着绿光。   谢谦煦脸上挤出来一丝难看的笑容,说:“六哥误会了,是野猫抓的。”   六皇子脸上笑容更盛,说:“哦,这野猫可真厉害,抓了你的脖子,还伤了你的胳膊。”   若他刚刚没看错,谢谦煦的胳膊似乎有些不自然,估计被打了。   纵然他不喜欢卫絮茹,也恨她那日想要设计他。   可,谢谦煦主动设计卫絮茹,这多少让他觉得不齿,也觉得郁闷。   不过,听说这俩人时常在府上吵架,卫絮茹还动手动脚的,六皇子又觉得万分庆幸。   还好没娶了这种心机深沉,试图设计他,逼他就范的姑娘。要不然,今日挨打的可就是他了。   谢谦煦脸色越发难看。   这胳膊,是被人套了麻袋,摸黑揍的。   面对六皇子的嘲笑,谢谦煦表面上表情还算镇定,心中早已升起来层层的怒火。眼角再扫到谢谦璟时,就更气了。   他一共算计了两个姑娘。   结果,这两位姑娘,一位死活不嫁他,非得嫁给当时还是将军府庶子的五皇子。还有一位即便是嫁给了他,心中仍旧想着六皇子。   “让六哥见笑了,是弟弟武艺不精,抓野猫时不小心摔倒了,伤到了胳膊。”   六皇子听了这话,还真笑了笑。   只是这笑容,越发意味深长。   “不是姑娘伤的就好,姑娘们向来都是柔弱的,需要呵护。”   听到这话,谢谦煦心中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笑着说:“是啊,姑娘们向来都是柔弱的,不过,武将家的姑娘向来勇猛。六哥不如多关心关心五哥,毕竟,他娶的可是武将平安侯府的嫡长女。”   六皇子听到这话,看了一眼谢谦璟。   别的事情谢谦璟可以不计较,可若是别人提起来自家媳妇儿,就不会那么好脾气了。   “七弟多虑了,你五嫂她向来柔弱,脾气甚好,从不动武。”   站着的这几位皇子有哪个不认识杨槿琪的?平安侯府家世好,杨槿琪常常入宫,他们经常见到,幼时甚至常常在一起玩耍。   所以,对于谢谦璟的话,众人都没忍住,笑了笑。   不过,这笑声,倒不是嘲笑,多半是觉得谢谦璟的话跟事实有所出入罢了。   “哦?是吗,可弟弟怎么听说她对仆人不假辞色,非打即骂。”谢谦璟继续说道。   四皇子轻嗤一声,瞥了一眼谢谦煦,说:“不过是奴才罢了,还能供起来不成?”   谢谦煦没料到四皇子还能为杨槿琪说话。   正想要说些什么,只听谢谦璟又开口了。   “七弟,若你脖颈上的伤口是野猫抓的,记得去找太医看看。免得得了畜生病,见人就咬!”   此话一出,在静默了一瞬之后,全都爆笑。 第106章 聘礼   德宁帝年纪大了, 昨夜又跟平安侯把酒言欢, 喝到半夜, 这会儿才起来。   揉了揉酸痛的额头, 朝着冬暖阁方向走去。   还没到, 远远地就听到儿子们的哄笑声。   具体说了什么他不知道,但听这笑声,便以为儿子们在一处谈天说笑,很是为他们感到开心。   要是他死后,儿子们也能这般和谐相处就好了。   离得近了,德宁帝听到六儿子说:“五哥说得甚是。”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德宁帝顺口问了一句。   皇子们听后, 连忙给德宁帝请安。   德宁帝笑了笑,说:“好了, 都进去吧,外面冷。”   “多谢父皇。”   进去之后,有内侍给德宁帝除去了身上的披风, 还有内侍进来奉茶。   等众人落座,德宁帝又问了一句:“你们刚刚说什么呢,远远就听到笑声了。”   听到这话,众人眼神又看向了谢谦煦。   六皇子没忍住,又笑了出来。   “嗯?”德宁帝看向了最喜欢的儿子。   六皇子站起身来, 朝着德宁帝说:“没什么。就是七弟说自己被野猫抓了, 五哥提醒他去看看太医, 免得病了。”   德宁帝先是看了一眼五儿子, 接着,又淡淡瞥了一眼坐在末尾的七儿子,收回来目光。   “嗯,确实看看比较好。大过年的,别病了。”   德宁帝说话的语气极淡,但凡是熟悉他的人,都能听出来他并非是真的关心受伤的儿子。   谢谦煦自然也听得出来。   只是,即便是听得出来,也假装没听到。   立马离开座椅,来到中间跪下,说:“多谢父皇关心。”   见谢谦煦如此,德宁帝看他的眼神甚至有些不喜。   只是,这毕竟是自己的儿子。   对于自己的一句关心都能这般重视,也有些不忍。   “嗯。”德宁帝回应了一声。   谢谦煦连忙坐了回去。   “今日叫你们几个过来,是想让你们认认自家兄弟。”德宁帝看了看几个儿子,最终,视线停留在了五儿子谢谦璟的身上,“老五。”   谢谦璟脸上的神色一直淡淡的,直到德宁帝提到了他。   这才离开座位,站在了大殿中央。   “见过几位兄长,见过几位弟弟。”   三皇子率先开口:“平安侯的女婿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此话一出,立马收到了德宁帝不悦的视线。   四皇子见状,本不想搭理谢谦璟的,立马改了口:“瞧三哥这话说的,分明是咱们弟弟。平安侯再大还能大得过皇家不成?”   “四弟这是在故意曲解哥哥的意思?”三皇子问,“哥哥只是点名了五弟的身份,方便大家辨认罢了。”   “好了,都住嘴。”德宁帝道。   这俩兄弟,平日里就不合。   原本只有老四脾气冲一些,老三多有忍让。   可这几个月来,自从老三在处理京郊山匪的事情上做出来那等事情后,就变了。   六皇子立马道:“见过五哥。”   谢谦煦紧随其后:“见过五哥。”   十皇子也站起来见礼:“见过五哥。”   “嗯,以后记得兄友弟恭。”   “谨遵父皇旨意。”   接着,德宁帝跟几位儿子说了许久的话。   说完,只留下谢谦煦,让其他人都出去了。   三皇子和七皇子看向谢谦煦的眼神都有些不善。   四皇子六皇子和十皇子立马就溜了。   “朕听说你跟五皇子妃拒绝了平安侯的帮助?”   谢谦璟道:“侯府虽大,但儿子如今已经成亲,再跟五皇子妃住过去不太合适。尤其马上就要过年。”   说完这些,谢谦璟想到昨晚齐少源的提醒,补充了一句:“也怕给父……给皇家丢脸。”   思索了许久,谢谦璟还是没能直接说出来德宁帝。   这一番话,德宁帝倒是非常满意。   自从七皇子娶了左相的女儿,恨不得告诉天下人自己是左相的女婿。   隔三岔五就去左相府,跟左相的门生故旧很是亲密。   五皇子娶了平安侯府的女儿,却处处跟平安侯见外。   就连他已经下了旨,准许他去平安侯府,都没去。   “嗯,朕是觉得,你媳妇儿月份大了,住在别处不太方便,所以让你二人去平安侯府住着。既然你们自己觉得不太合适,就依你们吧。”   “多谢父皇体谅。”   说完这件事情,德宁帝提起来别的事情。   “对了,朕听说你媳妇儿当初被将军府赶了出来,之前将军府给的聘礼都被克扣了?”   “都是误传,将军府对儿子极好。”   德宁帝笑了,问:“那你媳妇儿怎么大雪天跑去客栈住了?”   谢谦璟抿了抿唇,说:“刑部当时已经查出来儿子不是林将军的儿子。儿子觉得,再住在将军府也不太合适,所以就让媳妇儿提前搬出来了。”   德宁帝脸上的笑意加深,说:“你呀,真当朕什么都查不出来吗?你就是太过善良了,跟你母——”   说到这里,德宁帝突然住了口。   而这时,德宁帝发现一直低着头的儿子突然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德宁帝心里一紧,正欲开口说什么,却见儿子又低下了头。   “将军府养育了儿子二十年,儿子心中甚是感激。”   听着跟刚刚一样的语气,德宁帝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刚刚定然是看错了,儿子怎么可能会知道当年的事情呢?   “善良是好事,只是,你若是太过善良了,是会被人欺负的。”德宁帝教育儿子。   谢谦璟衣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他母亲就是太过善良,所以才会落得个如此下场吗?   “那些个聘礼,他们将军府若是喜欢,就让他们留着吧。就当是教养了你二十年,朕给的赏赐。另外,朕按照皇家的规制,给你媳妇儿重新送一份聘礼。”   谢谦璟立马跪在地上,说:“多谢父皇。儿子替槿琪,替将军府谢您。”   德宁帝更加确定,自己刚刚一定是花眼看错了。   他查过儿子从小到大所有的事情。   根据调查来的事情来看,儿子根本就不是一个有心机有城府的人。   跟他母亲一样良善,甚至有人懦弱。   这一切,都是林进琮搞的鬼。   只是,那件事情他也有错,当年的事情他多有纵容。   如今他也老了,没几年好活了,儿子既然回来了,自是要补偿一番。   “你如今住在你媳妇儿的陪嫁院子里,外人多半会看轻你,你也是无奈之举。朕也知道,你这些年过得苦,手上俸禄没多少。如今你既然回来了,该有的一样也少不了。翰林院旁边有个五进的宅子,赏给你了,你先去住着吧。”   谢谦璟连忙跪谢:“多谢父皇。只是,槿琪月份大了,不便挪动,住在那里挺好的。等皇子府修缮好了,再搬过去。”   “也行,你自己觉得好便好。”德宁帝道。   他原以为儿子拒绝去平安侯府是为了他自己的面子,住进媳妇儿的陪嫁也是无奈之举,心里定然难过。   没想到儿子真的是为了避嫌。   说完,德宁帝又拿出来一张单子,说:“这是朕给你的赏赐,你看看,还有没有缺的。”   谢谦璟并未看单子,直接跪谢:“多谢父皇赏赐,儿子什么都不缺。”   “今日就是新年了,拿着这些钱给你媳妇儿买些东西吧,别让他们平安侯府看咱们皇家的笑话。”   一提到杨槿琪,谢谦璟立马应了:“多谢父皇。”   “嗯,中午就不留你了,回去吧。明日带你媳妇儿来家宴。”   “是,父皇。”   随着谢谦璟离去的还有两道圣旨,一道是传给了将军府,一道给了杨槿琪。   将军府这几日收到的圣旨,加起来快要比之前上百年收到的都要多了。   众人一看这架势,便知又是跟五皇子有关。   这几日,他们哭过骂过害怕过,如今已经麻木了。   内侍读完德宁帝的圣旨之后,林将军把圣旨接了过来。   等内侍离开之后,林将军看着木着脸的夫人,说:“你终于如愿了,就抱着这些聘礼过一辈子去吧!”   留下这句话,甩了甩袖子离开了。   纵然周氏终于得偿所愿,可昨日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根本就高兴不起来。   皇上这哪里是封赏,分明是在害他们!   打了她的儿子、侄子,却厚赏了她的丈夫。   而她,作为谢谦璟的养母,却连个诰命都没有。   黄氏听着圣旨,也是满心悲凉。   她这辈子算是完了。   丈夫忘了,弟弟完了,父亲也说要跟她断绝关系。   就在这时,李氏在一旁劝道:“母亲,今日是过年。皇上又命公公来赏赐,这是大喜事啊!您该高兴才是。”   黄氏冷哼一声:“四弟妹,你可真是够蠢的,喜从何来?”   “咱们府得了皇上的赏赐,不是喜事是什么?”李氏反问。   “你懂什么?你嫁进来的时日短,压根儿什么都不懂,就别瞎掺和了。”黄氏不耐烦地说道。   李氏却正色道:“虽我嫁进府中的时日短,但我知道,五皇子是被咱们府养大的。纵然那日把他们夫妇赶了出去,那也掩盖不料养育了他二十年的事实。昨日皇上升了父亲的官,今日咱们府又得了价值几千两的赏赐。不管皇上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赏赐,至少在外人看来,皇上是感激咱们的。咱们若是摆出来一副沮丧的样子,岂不是会让外人看笑话?咱们何不欢欢喜喜的接受呢,总归外人听到的只是传言,又不知真实情况如何。他们只知,是咱们府养大了五皇子。”   林老夫人顿时眼前一亮。   孙媳这话说得有道理啊。   只要他们不出去说他们欺负了五皇子和五皇子妃,谁又能知道呢?   又是升官又是赏赐,看来皇上也很在意脸面。   他们何不利用这一点呢?   “老大媳妇儿,快,把家里重新布置一番,别整日哭丧着脸。要笑,你是五皇子的养母,怕什么?”   说到底,周氏是侯府出身,有着自己的骄傲。   而婆母和四儿媳小门小户出身,对这种歪理很是能接受。   五皇子的养母?算了吧,她脸皮没那么厚,可不敢认。如今她只求他别再来报复她的儿子和娘家就行。   不过,为了整个将军府,为了昌禄伯府,面子还是要做的。   “是,母亲,儿媳这就去。”   黄氏看着祖母和婆母又被李氏说服了,气得握紧了拳头。   不,不行,她只有将军府了,不能再失去任何东西,她定要让林绍钰继承这个家!   不过,纵然将军府再遮掩,也改变不了传旨的内侍只传了旨,并未带任何东西的事实。   而另一边,源源不断的东西从皇宫里出来,抬入了平安侯府。   众人看着这些个聘礼,再次把羡慕的目光投向了平安侯府。   这嫁了一个女儿,却得到了双份聘礼。   可真是值了! 第107章 夜谈   这大过年的, 平安侯府可是有不少亲戚和朋友赶来送礼。   往日已经没那么热闹的平安侯府, 自从女婿成为五皇子, 似乎又跟从前一样热闹起来。   众人正排队见平安侯, 却见宫中的内侍来了, 后面还跟着大内侍卫。   见状,门口排队的人连忙让了让。   平安侯此刻正在书房会客,听到外面的动静,连忙过去了。   内侍拿出来礼单,一件件照着上面读。   后面的东西就随着礼单,一箱箱一件件送入府中。   “侯爷,侯夫人, 这是皇上给五皇子妃补的聘礼,还请您过目。”   平安侯接过来聘礼单子, 笑着说:“多谢公公。公公吃杯茶再走?”   “侯爷客气了。”   “还请公公告知,皇上这是何意?”   内侍左瞧瞧右瞧瞧,小声道:“皇上这是瞧着五皇子妃的聘礼被将军府扣下了, 心疼五皇子。皇上说了,既然他们想要,就给他们吧。昨日又让礼部重新给您准备了一份。”   平安侯看了一眼一旁的管事,管事立马会意,给公公塞了个荷包。   内侍喜笑颜开, 给平安侯道喜:“恭喜侯爷, 贺喜侯爷。”   内侍走后, 客人们纷纷朝着平安侯贺喜。   平安侯府的人脸上也露出来愉悦的笑容。   只除了一个人。   杨妡。   杨妡实在是不明白, 杨槿琪的运气为什么总是那么好!   投生在嫡母的肚子中不说,还长得那么好看,从小就是被京城中贵女追捧的对象。   而她作为杨槿琪的庶妹,就只能站在一旁仰望她。   像个丫鬟似的。   后来她终于嫁了个不成器的庶子,眼见着一辈子就毁了。   庶子又被传出来不是将军府的少爷。   杨槿琪肚子中的孩子,还没出生,就变成了一个白身。   结果她得意了没几日,这庶子就摇身一变成为了五皇子。   而杨槿琪肚子中的孩子也从白身变成了正儿八经的皇孙。   她不服!   凭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再怎么说,那五皇子不过是个宫女所出的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也不知这些宾客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竟然还来恭喜她父亲。   她父亲也真是的,竟然还觉得甚是欢喜。   喜从何来?   五皇子出身低微,又没什么才干,顶多在皇上死后封个王爷罢了。   真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见没人理解她,她自己一个人回到了小院。   明日就是宫宴,她定要在宫宴好好表现,留住六皇子的心。   说到底,这些皇子中,还是六皇子最有可能继承大统。   谢谦璟从宫里出来之后就回到了府中。   此刻,府中的一切都被江氏安排得妥妥当当。   江氏见时辰不早了,正打算回去。   毕竟,身为平安侯府的长媳,如今过年最是繁忙的时候。   只是,小姑子这边更需要帮忙,所以,婆母自己在家中忙着,而她过来帮小姑子的忙。   “该说的我都吩咐紫砚了,你月份大了,别随意走动,有什么事情吩咐下人便是。”江氏嘱咐。   “嗯,多谢嫂嫂。”杨槿琪笑着说。   姑嫂俩正说着话,谢谦璟过来了。   “见过五皇子。”   “见过嫂嫂。”   杨槿琪走到了谢谦璟的身边,笑着说:“你回来啦。”   “嗯。”   杨槿琪解释江氏的来意:“府上乱得很,我正愁着该怎么办呢,结果嫂嫂就过来帮忙了。还是嫂嫂厉害,不过一个多时辰,就把咱们府上安排得井井有条。”   谢谦璟朝着江氏致谢:“多谢嫂嫂。”   “五皇子客气了。母亲知道你们二人刚刚搬过来,事情多,五皇子妃又怀着身孕。也是第一年过年,怕你们忙不过来,就让我来瞧瞧。我也没做什么,五皇子妃已有章程。就是跟五皇子妃聊了聊天。”   “嫂嫂太客气了,你今日可是帮了我大忙。”杨槿琪道。   江氏笑了笑,说:“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嫂嫂慢走。”   江氏离开之后,杨槿琪抬头看向了谢谦璟,脸上带着笑容,抱着他的胳膊,依偎在他的身上。   “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人的话,年货什么的置办不齐了,没想到这么忙的时候,母亲竟然让嫂嫂过来帮我。多亏了嫂嫂,要不然您回来看到的就是乱糟糟的样子了。到时候免不了觉得我不会持家。”   杨槿琪现在是逮着机会就说娘家的好。   谢谦璟倒是没发现杨槿琪的想法,他只是觉得,媳妇儿特别良善,别人对她的一丁点帮助都要记在心中。   而对于将军府那些欺负过她的人,倒像是如过眼云烟一般,全都给忘了。   只记得谁对她好,而不记得谁对她不好。   这份心态,这份胸襟,着实让人佩服而又心疼。   “怎么会?我没那么讲究,只要能吃上口热饭就好。”谢谦璟道。   常年寄居在外人府上,他早就对这些事情没了期待,也没了要求。   “这个肯定没问题,饿着谁,也不能饿着您。”杨槿琪笑着说。   谢谦璟摸了摸媳妇儿的头发,说:“父皇刚刚赏了一些南珠,是邻国进献的,等过了年,给侯府送去一些吧。”   “真的?父皇赏了南珠?”杨槿琪有些惊喜,“是海国的南珠吗?”   谢谦璟点了点头。   这次,杨槿琪的脸上露出来真心实意的笑容。   妇人最是喜欢衣裳首饰,尤其是漂亮的衣裳首饰。   海国擅养南珠,举国上下,培植南珠的人家不计其数。   他们大云国的南珠多半都是从海国进货。   而能拿出来进献的,自然不是凡品。   她一直很喜欢海国进献的南珠。   可以做首饰,还可以别在衣裳上面,特别好看。   只可惜,她得到的实在是太少了。   每每看到别人身上戴着,都羡慕不已。   不过,她今日这份开心还有另一重意思。   若她没记错,记得前世,三皇子妃、四皇子妃、六皇子妃都得过一些。   只有谢谦煦,因为不受宠,没被皇上赏过。   如今看来,皇上似乎对谢谦璟的确是有些不同。   至少,不像对谢谦煦那般讨厌。   这是好事!   杨槿琪抬头看着谢谦璟,见他侧头看了过来,眼神柔和而又深不见底。   一瞬间,让她有些恍惚又觉得陌生。   这时,她看到了谢谦璟眼中的自己。   一下子又觉得心安。   忍不住,扶着谢谦璟的胳膊,踮起脚。   亲了一下他的侧脸。   谢谦璟以为媳妇儿有话要跟他说,连忙低了低身子。   接着,一个温热的触感传到了脸颊上。   “谢谢你!”杨槿琪道。   谢谦璟微微一怔,随后,耳朵不自觉地有些发热。   心想,大白天的,下人们都在,媳妇儿此举甚是不妥。   然,看着媳妇儿弯弯的笑眼,洁白如玉的脸庞,却说不出来责备的话。   甚至,觉得刚刚发生得太快,他还没回过味儿来就结束了。   许久没跟媳妇儿亲热了,看着媳妇儿泛着光泽的皮肤,微微圆润却依旧艳丽的脸庞,心痒难耐。   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再看了一眼媳妇儿的肚子,谢谦璟轻咳一声,别开了眼,说:“咳,不客气。”   看着他这副反应,杨槿琪却是理解错了。   她以为谢谦璟在害羞。   直觉得纵然谢谦璟在外运筹帷幄,可总会被她迷惑,被她影响。   一来,是觉得谢谦璟或许没跟别的姑娘接触过。   二来,也觉得至少她在他心中是有分量的。   这种感觉,前世,她在七皇子的身上从未体会过。   他们二人总是客客气气的。纵然七皇子表面上对她极好,她却始终觉得有隔膜。   事实证明,她的感觉没错。   见谢谦璟还弓着身子没站直,杨槿琪又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在他惊讶的眼神中,笑着说:“午饭做好了,吃饭吧?”   “哦,好。”谢谦璟说。   谢谦璟表面上表现得平静,等杨槿琪转身进屋时,站在后头的谢谦璟忍不住摸了摸被亲过的脸颊,嘴角露出来一丝笑容。   这笑容极为短暂,等他进屋时,已消失不见。   饭后,谢谦璟去了前院,杨槿琪便去休息了。   一觉睡醒之后,只觉得外面吵吵嚷嚷的。   “紫砚!”   听到杨槿琪的声音,外面进来一个丫鬟,名唤蓝琴。   虽同为杨槿琪的大丫鬟,但之前因为将军府地方太小,所以她跟橙画一直在这里住着,帮杨槿琪打理宅子以及外面的铺子等一些事宜。   后来绿墨犯了错,橙画去了将军府,蓝琴还一直在这里。   “五皇子妃。”   “咦,怎么是你在这里,紫砚和橙画呢?”蓝琴一直给她管着府中的事情,不怎么来她身边服侍。   “紫砚和橙画在外面看着。”   看着,看什么?杨槿琪有些诧异。   听着外面的声音,杨槿琪问:“发生了何事?”   蓝琴笑着说:“是件喜事。之前将军府不是扣留了他们给咱们府上的聘礼吗,皇上下旨说重新给咱们府一份聘礼。上午就送去了侯府,如今侯爷让人把那些聘礼全都送到了这里来。说是当成是您的嫁妆,全都给您。”   杨槿琪挑了挑眉,心想,这可真是件好事儿。   “出去看看。”   “是。奴婢这就给您梳洗。”   皇上给的聘礼着实多,再加上杨槿琪之前的那些嫁妆,这五进的院子看起来实在是太小了一些。   见杨槿琪出现了,正忙着记录在册的橙画把本子交给了在一旁指挥的紫砚,快步走到了杨槿琪身边,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皇上说,将军府给的聘礼就不要了,当是赏给他们了,他给您补回来。您这聘礼看着跟其他皇子妃一样,实则是双份的,比她们多出来一倍。外人看不出来,抬进府中一打开就知道了。”   一时之间,杨槿琪有些没反应过来。   皇上这是在补偿她?   不,应该不止,或许,也是在补偿谢谦璟。   “您私房钱又多了一倍。”   杨槿琪笑了:“明日的赏银加倍。”   “多谢主子。”   当晚是除夕夜,因着怀了身孕,杨槿琪也没能守岁,不到亥时就去床上睡了。   谢谦璟却没那么闲,自从他的身份揭开之后,事情越来越多了。   至于过年,对他而言,跟无数个普通的日子一样。   没有欢喜,亦没有不悦,普普通通。   不过,如今不在将军府中,很多事情倒是变得非常方便。   媳妇儿睡着之后,不用等下人们睡下,谢谦璟就光明正大去了前院。   他到了的时候,齐少源和章既已经在书房等着了。   彼此见礼之后,便说起来之后的计划。   说完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齐少源道:“主子,虽然如今您的身份恢复了,但很多事情还是不应该操之过急。皇上对您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咱们谁也不清楚。他从前能下令杀您,如今又不顾秦南王反对认回您。表面上看起来也对您百般维护。但心中如何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章既也道:“属下认同齐大人的看法,应该先观察一下,了解皇上的态度。属下觉得皇上对灵贵人的态度也甚是奇怪。自从知道了主子的事情后,皇上似乎常常去灵云殿附近转悠。可他又严禁别人提起来。那日,秦南王似乎提到了灵贵人,皇上发了好大的火,甚至朝着秦南王扔了东西。”   “什么时候的事儿?”齐少源脸上露出来严肃的神情。   谢谦璟也看了过来。   章既看了一眼齐少源,又看了一眼主子,说:“就是那日皇上早朝上宣布主子是五皇子时。这件事情,属下也是今日方从那日轮值的侍卫口中得知的。若非一起吃酒,他醉了,属下怕也难知。”   “秦南王……”谢谦璟轻声念了一遍。   这个秦南王,似乎一直在帮着七皇子。   齐少源却颇为愤怒,说道:“这秦南王也忒不是个东西,当年跟姑娘关系那么好,如今却——”   “你说什么?”谢谦璟眼神变得凌厉,“秦南王认识我母亲?” 第108章 送礼   听到谢谦璟的问话, 齐少源才发觉不对劲儿的地方。   他本以为主子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之前不说, 是以为大家都心照不宣, 不提这个人。   可听主子的意思, 似乎,主子并不知道姑娘跟秦南王的往事?   自从姑娘入了宫,家中人就严禁他们再提起来此事。   既然当年父亲没告诉主子,说不定是有自己的考量。   他现在再说出来,是不是不太好。   齐少源看着谢谦璟的神色,脸上露出来讪讪的表情,说:“那什么, 主子,原来您不知道啊?”   谢谦璟严肃地道:“不知, 把话说清楚了。”   齐少源脸上露出来纠结的神色。   父亲之前说过,不让他们再提起来秦南王。   毕竟,当时姑娘已经入了宫, 就是皇上的女人,再说这种话,会对姑娘不利。   可他如今在主子面前说漏了嘴。   主子问话,他又不能不答。   纠结了片刻之后,想到如今姑娘已经被那起子小人害死了, 也没什么可顾忌的。   而且, 他觉得这事儿本就应该告诉主子才对。   好让主子知道, 秦南王是个忘恩负义假模假样的小人!   “哎, 都怪属下刚刚多嘴了,父亲生前严禁我们提起来此事。”齐少源道,“但,事关您的母亲,属下觉得,还是跟您说一声吧。”   谢谦璟一言不发,看着齐少源。   “事情是这样的。当年林进琮不是上了战场么,后来他们遇袭,林进琮就跑到了山林之中。千钧一发之际,被庄主救了。后来又带他回去养伤,用上好的药材吊着,这才把他从阎王爷的手中救了回来。”   谢谦璟眉头微蹙,这些事情他都知道。   “说秦南王。”   齐少源咳嗽了一声,摸了摸鼻子,开始讲重点:“当时领兵的人是秦南王的父亲,老王爷,如今的秦南王也去了战场。林进琮消失了这么久,老王爷就派儿子领了一队人马去找他。后来就找到了咱们那里。庄主不想跟朝廷的人有什么牵扯,就让伤病已经好得差不多的林进琮去山中跟秦南王汇合。”   ……   “庄主不想跟朝廷有牵扯,但姑娘却对外面的世界非常好奇,所以就偷偷溜出去了。再后来,就遇到了秦南王,还帮秦南王解决了一些山匪……后来姑娘偷偷跑到了京城,遇到了皇上。再后来的事情您就都知道了。”   说完之后,见主子不讲话,齐少源又开始骂起了秦南王:“他后来还去找过姑娘,得知姑娘已经进宫,很是伤心。我还当他对姑娘是真心的,真是看走眼了!”   “你看人家林进琮,当年咱们救了他一命,他就敢冒着生命危险,把您从宫中救出来。可秦南王呢,他分明跟姑娘关系甚好,姑娘还帮过他,可却帮着七皇子那个小人,处处与您作对!现如今还有脸在皇上面前提起来姑娘,呸!皇上砸得好,怎么没砸死他!”   当时,他已经十岁左右了。   父亲奉命保护姑娘,他有时也会跟在身边。   对于秦南王跟自家姑娘的事情,他亲眼见过。   就是因为亲眼见过,才更加生气。   之前父亲怕牵连到姑娘的名声,也怕多一个人知道主子的身份会多一分危险,所以一直没去找秦南王。   现如今看来,幸亏没去找。   要不然,主子坟前的草还不得比他都高了。   谢谦璟琢磨了许久,问了一句:“秦南王可知外祖山庄的事情?”   “当然不知道。庄主救林进琮那是心善,实属无奈才把他带过去的。至于秦南王,庄主对他不放心,并未允许他进山庄。姑娘也骗他说自己是山里的姑娘,连名字都是假的。”   “嗯,那便好。”谢谦璟松了一口气。   虽然外祖已经去世,但,如秦南王这样的人,若是知道了外祖的事情,也是个麻烦。   至于母亲跟秦南王的恩怨,母亲既然已死,事情就继续隐藏下去吧。   “好了,这件事情以后不准再提。既不许去跟秦南王说这件事情,也不许针对他。”   章既立马道:“是,主子。”   齐少源脸上却露出来犹豫的神情,问:“可他万一继续针对咱们呢?”   谢谦璟抿了抿唇,说:“那就就事论事,届时再说。”   “……好。”   其实,齐少源心中虽气,但也不至于对秦南王做什么。   毕竟,这事儿憋了好多年了,若是真想对秦南王怎么样,他早就做了,也不会等到今天。   从前既然没认,以后也不会认。   谢谦璟不让属下去说,自己更不会去说。   毕竟,这事儿是自己母亲的私事,说出来只会让母亲的名声受损。   他更关心的是秦南王会不会报复到母亲亦或者外祖的身上。   即便他们如今已经去世,他也不愿让人牵扯到他们身上。   “如今咱们已经在明面上,很多事情就不方便再去做了。趁着年假,这半个月把事情收收尾,别给人留下什么把柄。还有,来府中时定要注意,宁可不来,也不要让人发现了。”   “主子放下,我等定会更加小心谨慎。”   又交待了几句之后,章既提出来自己的看法。   “主子,虽然事情不可操之过急,但属下觉得您对皇上的态度也不宜太冷。皇上最近既然关注您,您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属下也同意章既的看法。皇上毕竟是您的父亲,您此时亲近一些说不定能尽快查清楚当年的事情。”   听着属下的建议,谢谦璟蹙了蹙眉。   他想到了今日去见父皇时的情景。   父皇不小心提到了母亲时,脸上有着异样的神色。   当他看过去时,又转移了话题。   “嗯。”谢谦璟淡淡应了一声。   齐少源知道,主子这些年承受了太多事情。   母亲早逝,父亲想要杀了他。父亲也又有可能是杀了母亲的凶手。   这种事情对于一般人而言,很难接受。   听着外面时不时传来的鞭炮声,想到再过不到一个时辰就是除夕,心中有了思量。   笑了笑,提起来一些比较温馨的事情。   “咱们躲躲藏藏这么多年,如今终于不用像之前那般只能在黑暗中议事了。虽不能让人发现行踪,总归在府上不用再那般小心谨慎。说起来,这多亏了五皇子妃。”   提起来杨槿琪,谢谦璟眼中的冰冷似乎褪去了一些。   见状,齐少源又继续说道:“五皇子妃处处为您着想。哪个妇人被欺负了不想回娘家告状?可五皇子妃那日被赶出来之后,非但没回娘家告状,还在客栈等着您。可见,在她心中您是厉害的,是值得信任的。”   说起来这事,谢谦璟眼神柔和了不少。   齐少源笑了,说:“又有哪个妇人不想回娘家过年呢?皇上都应允了,可五皇子妃为了您的面子着想,并未回去。”   章既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我倒是觉得平安侯府不愧是百年家族,养出来的嫡长女很识大体,如今主子的身份已经揭开,平安侯又势大,接触太多恐会惹皇上不悦。”   齐少源啧啧道:“说你不懂女人你就是不懂。纵然有你说的这方面的原因,可之前主子是将军府庶子的时候,你可有见五皇子妃时时回侯府求助?没有吧?这说明咱们五皇子妃是喜欢主子的,以主子为天,把主子放在了第一位。”   章既的确不如齐少源懂女人,微微蹙眉,不知该如何作答。   齐少源笑着说:“其实依属下之见,咱们也没必要跟平安侯府太生疏。毕竟之前娶侯府之女的时候您还是将军府庶子,皇上不会太过介意——”   还没说完,齐少源又收到了熟悉的眼神,连忙改了口:“属下又仔细想了想,还是别太近了,五皇子妃这般做最好。她待您如此好,主子莫要负了她才是。”   “嗯。”谢谦璟应了一声,随后,多问了一句,“你可知……妇人喜欢什么?”   他琢磨了一下午,方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似乎,媳妇儿今日因为南珠非常开心。   上午亲了他,下午也拿着南珠看了许久。   一提起来这个问题,齐少源可是有话要说了:“妇人们多半喜欢胭脂首饰衣裳之类的东西。除此之外,还喜欢听一些软和话,您若是说了,想必她会更加死心塌地地跟着您。还有……”   章既听得一愣一愣的。   谢谦璟也时时皱眉,似乎不太赞同。不过,却并未打扰。   说了许久,直到章既扯了他一下,提醒他看沙漏,这才停止了。   “呃,差不多就这些。”齐少源道。   谢谦璟蹙着眉应了一声:“嗯。”看这样子,也不知听进去多少。   “子时将近,属下就不叨扰主子了。”   谢谦璟点头,从一旁拿出来两个红封递给了两个属下。   “这一年辛苦了。”   “多谢主子。”   两个属下走后,谢谦璟独自坐了一会儿后就回了内院。   看着睡得正酣的媳妇儿,摸了摸她的肚子,又捏了捏她的脸颊,心里暖暖的。   躺在床上,听着媳妇儿绵长的呼吸声,谢谦璟亲了亲媳妇儿的脸颊,闭上眼睛睡了。   由于前一日睡得比较早,第二日一早 ,杨槿琪醒得也很早。   天还没亮,她就醒了。   睁开眼睛之后,发现难得谢谦璟还没醒。   不过,在她看过去的时候,谢谦璟立马睁开了眼睛。   “你醒啦?”杨槿琪道。   “嗯。”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说完这话,杨槿琪朝着谢谦璟伸出来手。   谢谦璟低头看了一眼媳妇儿的白皙娇嫩的手,虽然觉得媳妇儿这动作稍微有些奇怪,但还是伸手握了上去。   一白一黑。   一瞬间,媳妇儿的手就被他包裹在自己的手中。   软软的,微热。   杨槿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谢谦璟的动作搞蒙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啊?”   昨夜齐少源说完那一番话后,谢谦璟想了许久。   诚如齐少源所言,如今,这世上,待他最好的人便是媳妇儿了。   媳妇儿为他付出太多了。   可他却一直欺瞒她,什么都不告诉她,还害她被人欺负。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谢谦璟难得说了一句情话。   “啊?”杨槿琪更加诧异。   谢谦璟微微蹙眉,心里琢磨着,怎么跟齐少源说得不太一样。   瞧着媳妇儿一脸惊讶的样子,谢谦璟面上有些挂不住。   抿了抿唇,松开了手。   杨槿琪瞧着谢谦璟的表情,仔细琢磨了一下,终于想明白了。   难得谢谦璟说了一句情话,她竟然做出来这样的反应。   实在是太冷淡,太伤人了。   琢磨了片刻后,见谢谦璟要起身,忙回握住谢谦璟的手。   见他看过来了,便笑着说道:“刚刚妾身是想跟您讨要红包呢,没想到您把手放在了妾身手中。妾身想着,爷莫不是想把自己送给妾身?”   “如此重的礼,可是让妾身有些受宠若惊呢,刚刚差点没反应过来。”   “爷可不能反悔,说要把自己送给妾身,要一辈子属于妾身才行!”   谢谦璟感觉喉间微痒。   他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噗通。   “好。”   话音刚落,外面开始响起来阵阵鞭炮声。   新的一年,真的来了。 第109章 宫宴   听到这一个“好”字, 杨槿琪知道, 这件事情算是过去了。   危机成功解除。   听着外面的鞭炮声, 杨槿琪笑着说:“那您可不能反悔。”   “绝不反悔。”谢谦璟保证。   “跟妾身拉勾!”   “好。”   看着一向没什么表情, 且对任何事情似乎都不怎么在意的谢谦璟跟她一起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杨槿琪笑得格外开心。   谢谦璟脸上也带着自己没有察觉的温和。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就起身了。   吃过早饭,把所有的人都叫过来,每人都发了重重的赏银。   杨槿琪本就是个有钱人,昨日皇上又给了她那么多聘礼,她就更有钱了!   等发完,下人们就各自去忙了。   而刚刚说去书房的谢谦璟又回到了内院。   “咦,您刚刚不是说去书房有事吗,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杨槿琪有些疑惑。   谢谦璟应了一声:“嗯,去拿点东西。”   说完, 递给杨槿琪一个红封。   杨槿琪低头看了一眼红封,又抬起头来看向了谢谦璟,用眼神确认是不是她心中所想。   “辛苦了。”谢谦璟道。   杨槿琪笑着接了过来。   放到手中之后, 仔细感受了一下里面的东西,似乎是一张纸。   难道是银票?   会是多少呢?   杨槿琪其实挺想现在就打开,毕竟,谢谦璟看着穷,可每次给她的东西都非常丰厚。   所以, 她这次也很好奇, 里面到底有多少钱。   似乎察觉出来媳妇儿的想法, 谢谦璟道:“打开看看吧。”   杨槿琪笑了笑, 没有拒绝,直接打开了。   打开之后,才发现自己刚刚想错了。   不是银票,竟然是一张地契。   仔细看看上面的地址,顿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虽然同样是五进的宅院,但也是要分大小和地理位置的。   如今他们住的这处五进宅院,在京城已经算得上是上等的住宅了。   可与谢谦璟这个一比,顿时显得非常黯淡。   大小还是其次,关键是,这地方太好了。   就在翰林院旁边,寸土寸金。   别说是用钱亦或者用权了,问题是,那地方压根儿就没人搬走。   即便是空置了,那宅子也是在皇上手中,想买你也买不到。   且,普通人家也不敢买,太扎眼了一些。   她着实没想到,谢谦璟竟然会把那个地方的宅子买给她,实在是不像他的风格。   因此,看看地契,再看看谢谦璟。   慢慢的疑惑。   似乎看出来杨槿琪的疑惑,谢谦璟说:“父皇昨日赏的。他本想让咱们搬过去,只是我觉得麻烦,就没搬。既如此,那地方就当做是你的嫁妆吧。”   杨槿琪一听这地方是皇上给的,心中的疑惑顿时解开了。   她就说么,谢谦璟即便是有钱,也未必会做这种高调的事情。   不过,平白得一处宅子,也很是让人开心。   说起来用这处换那处,但这处的地契不还在她的手中嘛。   杨槿琪走到谢谦璟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笑着说:“多谢爷赏给我。”   谢谦璟说:“喜欢就好。”   过了一会儿,谢谦璟进宫去了。   今日毕竟是大年初一,皇家要祈福祭祀等等。   杨槿琪作为一个孕妇,自是不用去的,可谢谦璟第一年回归,自是要去。   中午饭之前,谢谦璟回来了。   用过午饭,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杨槿琪就开始梳妆打扮。   毕竟,下午,夫妇俩要一起去皇宫中用膳。   说是梳妆打扮,如今她有了身子,脸上也不敢涂什么。   不过是让人梳梳头发,戴一些首饰,又换了礼部给准备好的皇子妃的衣裳罢了。   申正时分,谢谦璟和杨槿琪一起坐着马车朝着皇宫方向行去。   大年初一的宫宴,杨槿琪不是第一次参加了。   自从她有记忆以来,只要她父亲在京中,她们家每年都会被邀请。   她本以为谢谦璟身份不会这么早曝光,今年不会来了,没想到又恰好赶上了。   仔细算起来,也就只有她在冷宫中的那几年没来过了。   他们二人来得不早不晚,到的时候,殿内已经坐了一半人。   而原本在说着话,相互寒暄的人,见他们二人进来了,全都看了过来。   杨槿琪不管走到哪里,不管是出嫁前还是出嫁后,只要她在,她永远是人群中的焦点。   所以,面对这么多打量的视线,她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   谢谦璟隐忍多年,更是心如止水,不在意众人的目光。   所以,大家就看到五皇子妃笑盈盈的,五皇子一脸严肃地扶着五皇子妃,跟着内侍往里面走去。   俩人都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到了座位上之后,左边是住在宫中的四皇子,没到。   右边是坐在宫中的六皇子,也没到。   再往右边去看,是七皇子。   到了,但不知所踪,只有卫絮茹一个人坐在那里。   杨槿琪走过来时,眼角余光瞥到了,但等到落了座,就当没看到,安安心心坐在了自己座位上。   前世的时候,卫絮茹嫁给了六皇子,而她嫁给了七皇子。   卫絮茹没少摆着嫂子的架子让她去行礼亦或者逮着机会教训她。   如今风水轮流转,她成了嫂子,而她是弟妹。   她本可借机摆摆架子,教育一下卫絮茹,原来也这么想过。   可,真到了这样的时候,又觉得甚是无趣,懒得做。   她不如好好养孩子,跟这等人置气着实没劲。   杨槿琪不想搭理卫絮茹,可卫絮茹却对杨槿琪甚是在意。   在杨槿琪出现的那一刻,卫絮茹心情就变得复杂起来。   上次她瞧不起的人、各种讥讽的人,如今竟然成为了她的嫂嫂。   按照长幼,她还得向她行礼。   虽明白自己该这般做,但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一样,一动也动不了。   不,她做不到。   这太打脸了。   她连忙转过头,不再看杨槿琪。   且,在心中暗暗祈祷,杨槿琪千万别故意找茬。   就在这时,六皇子来了。   六皇子到了之后,看了一眼坐在左边的谢谦璟和杨槿琪,非常夸张地行礼:“见过五哥,五嫂。”   谢谦璟抬眼看了他,说:“六弟免礼。”   杨槿琪也看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   六皇子却并未在意,坐下之后,笑着跟杨槿琪打招呼:“五嫂,许久未见,风采依旧啊!”   杨槿琪跟六皇子小时候没少玩在一起,长大了虽然不如小时候见得多,但也不是毫无联系。   听他这么一说,回道:“不及六皇子。”   六皇子笑着说:“瞧五嫂这话说的,五嫂可是京城第一美人,我哪能跟您比。”   这第一美人几个字一出,杨槿琪还没什么反应,坐在右边的卫絮茹首先不淡定了,刚刚转过去的头立马又掉转了回来。   京城谁人不知,杨槿琪跟她是京城双姝。   只是,在比美一事上,杨槿琪一直略胜一筹。   对于此事,她一直心有不甘。   六皇子之前都已经跟她谈婚论嫁了,也自是知道她非常在意这一点。   没想到今日竟然当着她的面如此恭维杨槿琪。   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着实让人生气!   杨槿琪才没注意卫絮茹的情绪,斜睨了六皇子一眼,说:“你一个大男人跟我这个妇人比美,害不害臊?”   说完,感觉到对面似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在盯着她。   抬眼望过去,发现是杨妡。   杨槿琪扯了扯嘴角,理都没理她。   谢谦璟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媳妇儿出身平安侯府,身份贵重。   但,在成亲之前,他很少跟媳妇儿接触。成亲后,媳妇儿又极少出门。   所以,他并不知道媳妇儿跟六皇子竟然这么熟络。   两个人竟然还开起了玩笑。   媳妇儿可是从未跟他开过这样的玩笑。   虽然他知道媳妇儿不会跟六皇子有什么,可看着媳妇儿跟以往不同的陌生模样,心中还是会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他尽量低头喝茶,假装不在意。   杨槿琪转头在跟六皇子聊天,没注意道谢谦璟的脸色。   可六皇子是面对着他们这个方向,看到了谢谦璟的表现。   六皇子眼珠子转了转,说道:“行啊,五嫂既然这么说,那我就不跟您比了。那您说,我跟五皇兄比,谁更好看一些?”   杨槿琪微微一怔,转头看向了坐在她身边的谢谦璟。   见谢谦璟正面无表情地低头喝茶,便笑着说:“自然是我家夫君更好看。”   谢谦璟听后,朝着媳妇儿这边看了过来。   六皇子却是忍不住,大笑出声。   杨槿琪离得近,吓得哆嗦了一下。   心想,这六皇子怎么跟失了心疯似的,突然来这么一下,也不知道吓到肚子里的孩子没有。   连忙摸了摸肚子,蹙着眉头说:“笑这么大声做什么,仔细吓到了我腹中的孩儿,你担待得起吗?”   谢谦璟听后,有些紧张地看向了杨槿琪。   杨槿琪笑了笑,朝着他摇了摇头。   听杨槿琪的话,看着杨槿琪和谢谦璟之间的互动,六皇子的笑声小了不少。   “抱歉,抱歉,是我的错。”六皇子道歉,“不过,你倒是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杨槿琪转头看了六皇子一眼,说:“成亲了,自然跟从前不一样了。”   说完,看着一旁正在瞪她的卫絮茹,又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看她的杨妡,嘴角一勾,说:“你倒是没变,还是一样会招蜂引蝶。”   “没办法,人长得好看,总是会吸引人。本皇子以为,好看人的烦恼你也应该懂才对,是吧,五嫂?”六皇子笑着说道。   杨槿琪看了他一眼,就差冲着他翻白眼了。   六皇子本想继续跟杨槿琪聊几句,毕竟俩人快一年没见了。   然而,这时,坐在右侧的已经成为他弟妹的卫絮茹却小声叫了他一声。   顿时,浑身打了一个机灵。   虽然两个人之前差点就定亲了,关系甚好。   但,一想到最后一次见面时发生的事情,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他也不知该庆幸自己没被她设计成功,还是该同情她设计错了人。   总之,这事儿于他而言甚是可怕。   一想起来就觉得这姑娘忒大胆,忒不要脸面,忒吓人。   他只好假装没听到,快速站起身来,去大殿内找别人说话去了。   心想,在七弟回来之前,他还是别回来了。   六皇子一走,杨槿琪的目光又挪去了别处。   她许久未来过宫中了,看看有没有什么熟悉的人。   突然,她听到身边的谢谦璟说道:“你跟六弟的关系倒是不错。”   杨槿琪停顿了一下,看向了谢谦璟。   心中暗道,完蛋了,许久未见六皇子,没忍住,说话有些不顾及。   竟然忘了谢谦璟也在身边了。   确切说,她知道谢谦璟在身边,但却忘了在他面前伪装。 第110章 哄骗   看着这一双黝黑深邃似乎还带着一丝探究之意的眼神, 杨槿琪静默了片刻。   强迫自己赶紧冷静下来。   眼角余光瞥到谢谦璟的茶杯空了, 垂眸, 端起来一旁的茶壶, 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   这么一缓冲, 杨槿琪已经想好怎么回应。   “幼时,母亲常常带我进宫,皇上又经常设宴请群臣,所以,跟几位皇子还算见过几面。不过,倒也没那么熟。至于六皇子,您刚刚也听到了, 他最是爱美。常常与我和清荣郡主一起讨论女人家的脂粉,衣裳, 首饰。有时,他了解得比我们还多。”   言语之间,把六皇子归为好闺蜜。   虽然她说的都是实话, 但,若是六皇子还在,估计又得念叨她几句。   正好他现在也不再,不管怎么样,先把误会解释清楚了。   总归, 她也不曾对六皇子动过一丝男女之情。   “我们两个一年没见了, 乍一见, 没忍住, 就多说了几句。”   谢谦璟心中的疑惑一下子解开了,那一点点酸楚也散去不少。   怪不得媳妇儿跟别的男子那般熟稔,原来是当成了好朋友。   只是,他倒是没想到,六皇子竟然对女人家的东西那么喜欢。   一想到之前打探到的,他是个风流的人,又觉得不无可能。   “嗯。”谢谦璟应了一声。   杨槿琪一直观察着谢谦璟,看着谢谦璟脸上的神色,知道他不在意这个问题了。   顿时,松了一口气。   也不忘在心中提醒自己,以后莫要这般得意忘形,要时时记住自己如今的身份。   尤其是谢谦璟在的时候,不能毁了自己在他心中树立的美好形象。   杨槿琪放松的同时,一旁却突然响起来一个低低的声音。   “可真是会说花言巧语,当别人都是瞎的吗,当别人都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吗?”   这声音,杨槿琪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的。   卫絮茹也真是脸大,到现在还敢嘲讽她。   而且,竟然敢当着谢谦璟的面这般羞辱她。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杨槿琪跟谢谦璟对视了一眼之后,转过头去,看向了卫絮茹的方向。   只见卫絮茹身边不知道何时站了一个姑娘,兵部尚书家的陈二姑娘。   陈二姑娘说了一句:“随便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   说完,见她看过来了,眼神迅速躲闪。   偷听了她跟谢谦璟的讲话,然后再在谢谦璟面前败坏她的名声?   呵,上辈子她不怎么在意名声,但这辈子她还挺在意这些虚名的,尤其是在谢谦璟面前。   敢在谢谦璟面前说她,真是自找的。   经历了良淑公主的事情,还真当自己的名声一如既往的好吗?   杨槿琪轻咳一声,微微提高声量,转过头,疑惑地看谢谦璟说:“哎呀,相公,刚刚旁边的姑娘不说话我还没注意到。您看,这不是卫家妹妹吗?妾身之前怎么听说她一直要嫁给六皇子。可如今却嫁给七皇子了。这是怎么回事?”   说完,还不忘小心翼翼地看了卫絮茹一眼,像是不小心说出来这样的事情一样。   杨槿琪夫妇今日本就是焦点,她说的声音又有些大,坐在附近说话聊天的人自是听到了。   左相在朝中势力颇大,尤其是在文臣中间。   所以,即便是卫絮茹突然嫁给了处处不如六皇子的七皇子,也没多少人敢直接在她面前说这种话。   像杨槿琪这种在公开场合说出来的,更是稀少。   当然了,背地里说她的可不少。   看着四周若有似无的窥探目光,卫絮茹臊得满脸通红。   眼睛瞪大,不善地看向杨槿琪。   杨槿琪都懒得搭理卫絮茹这种人,敢在背后偷偷说她坏话,脸皮却没那么厚。   当真是如今文臣的惯用伎俩。   喜欢口若悬河地指责别人,而对于别人的指责又很是不甘心,仿佛受了什么奇耻大辱一般。   伪君子!   跟谢谦煦真是相配。   杨槿琪正嗑着瓜子儿等着卫絮茹的回应,这时,坐在她身边的谢谦璟在这么尴尬的时候说了一句:“不认识。”   杨槿琪没料到谢谦璟会如此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手中的瓜子抖落到了案几上,瓜子仁儿碎屑也刺得喉咙微痒。   “咳咳咳咳。”   谢谦璟连忙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给她顺气儿,又倒了一杯清水,递给她。   “小心一些,慢些吃。”   一边说,一边冷冷地看了卫絮茹一眼。   这种妇人着实可恶。   当着他的面诋毁媳妇儿不说,还用那种眼神看着媳妇儿。   真是跟七皇子一样,不是个好东西。   杨槿琪没看到谢谦璟的眼神,喝完水,笑着说:“嗯。”   这一幕,更是让卫絮茹眼睛生疼。   陈二姑娘看了卫絮茹一眼,道:“五皇子妃说这种话就没意思了,在你成亲之前,也议了不少亲事吧?五皇子不知道,咱们这些人可还记得。是吧,七皇子妃?”   卫絮茹冷静下来,点头:“对。”   杨槿琪想也不想,委委屈屈地说道:“是啊,成亲前姑娘们都会议不少亲事。可我如今挺着六个月大的肚子,妹妹们却把这话当着我夫婿的面说出来,也不知你们到底安得什么心呢。可见是不盼着我好了。一会儿七皇子来了,我是不是也要在七皇子面前说说你的那些事儿才好?可我又不像妹妹似的,是个长舌妇人,做不来呢。 ”   说着,拿起来帕子,垂头,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   心中感慨,哎,若不是谢谦璟在身边,她非得怼死她们不可。   既然她们俩不要脸面,她也没必要给不是   可谢谦璟在这里,影响她发挥。   谢谦璟脸色非常难看,抚着媳妇儿的背安抚媳妇儿,拿起来帕子给媳妇儿擦眼泪。   在将军府中,他便见过府中的妇人欺负媳妇儿。   如今,他已经是皇子,可这些人依旧这般欺负媳妇儿。   媳妇儿脾气这么好的人她们也要来欺负,当真可恶。   正欲开口说什么,这时皇上身边的内侍过来了,说皇上请他过去。   谢谦璟有些迟疑。   看了看媳妇儿,又看了一眼一旁的两位姑娘,蹙了蹙眉。   他在,她们都敢欺负她,他若不在,媳妇儿还不知要承受什么。   杨槿琪却觉得内侍来得正好。   连忙跟谢谦璟说:“您放心去吧,这里没事。”   谢谦璟依旧有些迟疑。   杨槿琪看了看对面,说:“侯府的人都在呢。”   谢谦璟这才放心了一些,冷冷地看了一眼卫絮茹的方向,说了一句:“不管旁人说什么,我都相信我家夫人。”   说完,握了握杨槿琪的手,这才跟着内侍离开了。   卫絮茹冷哼一声:“你可真是好手段。”   杨槿琪看也未看卫絮茹,声音冷冷地说:“不及你呢,参加个宴会,就能把议亲对象从六皇子换成七皇子。”   卫絮茹没料到杨槿琪会说出来这话,脸上露出来怒容。   杨槿琪却懒得一直跟她说下去,直截了当地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自己心里清楚,别以为拿个遮羞布挡住了,所有人就都不知道似的。”   “你胡说什么!”卫絮茹惨白着脸说道。   “我是否胡说,你心里清楚。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再在五皇子面前说些有的没的,败坏我名声。若你再敢,我就把你那些个脏的臭的破事儿全都抖落出去。到时候看看到底身败名裂的人会是谁!”   “你……你……”卫絮茹脸色越发难看,“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杨槿琪道。   陈二姑娘不明就里,看着两个人的反应,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是,她毕竟是站在卫絮茹这边的,所以,说道:“你别乱说话,你自己名声不好,别污蔑别人。”   听了这话,杨槿琪嘭地一声,把茶杯重重放在了案几上。   随后,看向了陈二姑娘。   “我如今好歹是个皇子妃,陈二姑娘,你算个什么东西,刚刚如何称呼我的?”   看着四周看过来的眼神,陈二姑娘脸色涨得通红。   想反驳,但一想到杨槿琪如今的身份,又无法反驳。   无数个想法在卫絮茹脑子里转来转去,她不停告诉自己。   不可能,杨槿琪不可能知道那日的事情。   那日除了她和谢谦煦还有良淑公主府的人,没有人知道。   良淑公主府从她父亲那里得到了好处,定不会往外说。   最近她听了不少流言蜚语,其实仔细想想,跟杨槿琪说得差不多。   杨槿琪一定不知道,一定只是故意猜测。   想清楚这些之后,卫絮茹平缓地道:“你又何必用自己的身份来压别人。你我同为皇子妃,我也没按着妹妹非得给我请安不可。你这般做,未免显得皇家气量小,丢了皇家的颜面。”   见四周看着的人脸上露出来满意的神色,卫絮茹心中大定,接着说:“再说了,妹妹也没说错,你从前名声确实不太好,满京城都知道。妹妹是不该提,但你也别太计较了。”   杨槿琪要被卫絮茹突如其来的转变气笑了,问:“哦?我名声不好,指的是什么?”   卫絮茹笑了。   既然杨槿琪这般说,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随后,拿着帕子遮了遮,掩住笑,声量微微提高,说:“还不是你成亲前失了清白的事情,这些事儿也不好再讲了,又不是什么好事儿。我是不信的。”   杨槿琪也笑了:“可我成亲前,那些个流言是跟五皇子的,如今,我也嫁了五皇子。可你呢,之前的流言蜚语不是说你要嫁给六皇子吗,如今怎么嫁了七皇子?妹妹才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卫絮茹没想到绕来绕去,又绕到了这个问题上。   “你胡说什么!你莫要败坏我的名声。”   杨槿琪眼角瞥到一群人,接着,殿内的声音小了不少。   就在这时,杨槿琪突然站了起来,略微委屈地说道:“七皇子妃,我实在是不明白,你为何又提起来我跟五皇子成亲之前的事情,拿这件事情羞辱我。往日我待妹妹也不薄,妹妹在良淑公主府做出来那等不知廉耻的事情我也没在背后随意议论。可妹妹却这般对我,我这心里可真是难过。如今我好歹是五皇子妃,你不请安也就罢了,连个嫂嫂也不叫。也不知,是何道理,难道是在质疑五皇子的身份吗?”   这一番话,响彻在整个殿内。   这一番话又很长,长到很多人不知道要把眼神放在挺着个大肚子说着让人震惊的八卦的杨槿琪身上,还是应该放在出现在大殿前方的德宁帝身上。 第111章 体贴   紧接着, 静鞭响了起来。   德宁帝在前, 几位皇子在后, 一行人走到了大殿中央。   “参见皇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 平身。”   说完,德宁帝率先坐下。   刚刚跟在他身后的几位皇子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接着,其他人也坐下了。   这时,只听德宁帝吩咐一旁的内侍:“去,给五皇子妃换个软座。”   “是,皇上。”   杨槿琪听后, 笑了,也不客气, 站起来直接道谢:“多谢皇上体恤。”   德宁帝甚是慈爱地说:“你呀,小时候就娇气,如今有了身子, 可不更甚。不过,平日里也要注意着些,莫要贪杯,莫要动怒。”   “多谢父皇提点,儿媳知错。”杨槿琪极为恭顺地说道。   显然德宁帝是听到她刚刚的那一番话了。   不过, 虽然德宁帝说了她几句。   但, 听这语气, 倒不像是批评, 像是有些维护。   且,看着独一无二的软座,也知德宁帝是向着她的。   虽不明白德宁帝为何会这般待她,但,杨槿琪还是挺开心的。   尤其是看到一旁七皇子夫妇难看的脸色,心情就更加愉悦了。   这宴席一坐就是两三个时辰,她身子重,又不能离开。   既然皇上说给她换个软和的座位,她可不会拒绝。   紧接着,德宁帝就跟往年一样开始说起来一些新年贺词。   礼部再说一些贺词。   接着便是赏赐众人,每人一个香包。   男女不同,不同品阶不同身份的人里面的东西也不同。   有金银,有玉如意,还有珍珠。   不管里面是什么东西,这都代表着德宁帝对众人的美好祝愿。   收到香包之后,众人在礼部官员带领下,又开始对皇上说贺词。   结束之时,已经是两刻钟后了。   众人刚一落座,德宁帝又开口了。   “除了这些,今年倒是还有一桩喜事,便是朕遗失多年的五皇子回来了。”看着众人的脸色,德宁帝道,“都见见五皇子吧。”   虽然说的是让人见见,实则是给他行礼。   杨槿琪在紫砚的搀扶下,再次站了起来。   跟谢谦璟站在一起,接受众人的礼。   除了身份比谢谦璟高的,亦或者比谢谦璟年岁大的皇子,其余人全都站了起来,躬身行礼。   “见过五皇子,见过五皇子妃。”   “免礼。”谢谦璟道,接着,朝着众人回了一礼。   杨槿琪也跟着他一起微微躬身。   心想,这事儿肯定是突然发生的,因为没人提前告诉她。   想来想去,德宁帝估计是因为听到她跟卫絮茹吵架了吧。   德宁帝对谢谦璟还算不错,这个认知让杨槿琪有些喜悦。   前世,她嫁给谢谦煦之后,可没这种待遇,皇上待她从未像今日这般。   坐下之后,杨槿琪又看了一眼卫絮茹的神色。   见她眼眶微红,杨槿琪得意地朝着她笑了笑。   六皇子左边是她,右边原本是卫絮茹,如今是谢谦煦。   左瞧瞧右看看,对着杨槿琪竖起来一根大拇指。   低声说:“一年不见,你这损人的功夫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经历了刚刚的事情,杨槿琪可是谨慎了不少,没敢跟六皇子继续说话,只冲着他挑了挑眉,就转过头来。   接下来,就开始有人上去表演节目了。   唱歌的,跳舞的,念贺词的。   这么多年了,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样,一直没变。   想当年,她也上去表演过几回。   本以为看厌了,结果,如今多年没看,倒觉得挺有意思。   不过,再有意思,她也没这么大的兴趣。   谢谦璟在这里呢,她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跟他交流感情。   一会儿,给他夹个菜。   “这鱼做得不错,您尝尝。”   再过一会儿,见他跟四皇子碰了两杯了,再劝劝他少喝酒。   “您都喝了三杯了,仔细晚上又要头疼,不如吃点菜?”   谢谦璟垂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酒杯,点头:“嗯。”   四皇子一副倒了牙的表情,说:“一年不见,你怎么这幅德行了?”   杨槿琪:……不会说话就少说不行吗?   微笑脸:“四哥,喝酒伤身,您也少喝些。”   四皇子哆嗦了一下,像见了鬼似的,蹙着眉,说:“你好好说话行不行?”   杨槿琪继续维持微笑脸:“我这不是怕您喝多了酒又要耍酒疯,被父皇看到了训斥你嘛。”   前两年有次大年初一宫宴,四皇子酒喝多了,耍起酒疯。   一会儿打太监,一会儿又打三皇子,还不停摔东西。   那阵仗,可够大的。   当时德宁帝脸色非常难看,罚他三个月不许出宫。   “你要不说这话,我还当你是换了个人。”说罢,四皇子端起来手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杨槿琪维持住脸上的笑容,看向了谢谦璟,说:“您若是想喝,就喝慢些,别喝太急。”   “嗯。”   见谢谦璟应下了,杨槿琪看了一眼四皇子,说:“成了亲了,自然跟从前不一样了。四哥还没成亲,自然是不懂的,等您成了亲就明白了。”   说完,又看了一眼一旁带着探究眼神的六皇子,说:“您看,七弟妹不就跟从前不一样了吗?原来多么知书达理,现如今却……”   “你什么意思?”卫絮茹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现如今却多么活泼。”杨槿琪笑眯眯说着。   六皇子想到平日里看起来高傲冷清的卫絮茹,竟然会想到设计他,顿时有些不自在,感慨:“这话也有一番道理。”   卫絮茹更加不悦,只是,七皇子还在身侧盯着她,又加上刚刚惹了皇上不满,便不再说什么。   得到六皇子的认同,杨槿琪松了一口气。   这两个人可真是的,一个个的都这么直接,不知道隐藏。   纵然她变了,也没必要说出来不是。   也没见别人说出来,就他俩,口无遮拦。   万一谢谦璟信了怎么办?   她在他面前可是个善良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   拿卫絮茹这个现成的成亲后就变了的人做对比,自是能增加一些可信度。   “爷,吃菜。”杨槿琪笑着给谢谦璟夹了一筷子菜。   谢谦璟看着一左一右两位兄弟异样的神情,伸出来筷子夹了起来。   他之前调查过,皇上似乎从前想过把媳妇儿嫁给四皇子或者六皇子。   而如今,媳妇儿嫁给了他,他们二人定然是嫉妒他。   嫉妒媳妇儿对他体贴,嫉妒媳妇儿对他温柔小意。   刚认识媳妇儿的时候,他也没想过媳妇儿成亲后会对他这么好。   正如媳妇儿所说,妇人么,成了亲总会变的。   不过,没成亲的男人是体会不到的,多说无益。   六皇子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心中升起来无限感慨。   一个是平日里骄纵的平安侯府大小姐,成了亲之后变得温和体贴,处处照顾相公。   另一个是平日里知书达理的左相府姑娘,成了亲却变得骄纵跋扈。不仅不体贴丈夫,还处处颐指气使。   看来,成亲一事真是要小心谨慎。   有些姑娘平日里看起来挺温柔的,真娶回家了,还不知道会怎样。   这一刻,六皇子对自己不想成亲的决定又坚定了几分。   又坐了一会儿之后,杨槿琪起身去净房了。   从净房出来之后,她没急着回去,而是在附近转了转。   走在雕着花鸟鱼虫的长廊里,看着整个皇宫,真的是感慨万千。   这里曾经是她最向往的地方,也是把她禁锢的地方。   对这里,既爱,又恨。   最后,一场大火,她所有的愿望和仇恨都消失殆尽。   一路行来,落了雪的屋檐,光秃的树杈,看起来跟前世最后的印象没什么不同。可如今心境不同了,倒是品出来不一样的味道。   雪遮住了屋顶又怎样。积雪总会融化,红瓦依旧会露出来。   树杈光秃了又如何?来年春天,依旧会长出来新的枝丫。   只除了——   “姐姐,这么巧,您也出来了?”杨妡笑着上前打招呼。   杨槿琪看着杨妡,一言不发。   “姐姐,您要小心些。回廊上有些水渍,您又有了身孕,莫要摔倒了才好。”   “多谢妹妹提醒。”杨槿琪道。   杨妡听到杨槿琪回应了,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一些。   欲上前,橙画站在了她和杨槿琪中间,拦住了她。   “姐姐,您这是何意?妹妹只是想过来搀扶您。”杨妡脸上露出来柔弱委屈的神情。   杨槿琪笑了:“杨妡,从前见我嫁给了将军府的庶子,你不是对我挺冷淡的,现如今怎么变了这么多?”   杨妡脸上表情一僵,说:“姐姐这是哪里话,不管您嫁给谁,您永远是我的姐姐。”   杨槿琪听到了后面的脚步声,微笑,说:“可是怎么办,我如今并不把你当妹妹。”   “姐姐,您这样说,爹爹听到了会伤心的。别人听到也会说五皇子得了势就耍威风。”杨妡的声音微微提高。   “那又如何?”杨槿琪笑着说,“我正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才没把你偷了我的锦帕交给外男败坏我名声的事情说出去。若非如此,你以为我还会对你如此客气吗?”   “姐姐,你说什么呢,妹妹怎么听不懂呢。”说着,杨妡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您何必拿我没做过的事情来诬陷我。”   紧接着,杨槿琪就感觉到身边走过来一个人。   她本以为来人会是她的父亲,平安侯。   毕竟,杨妡装柔弱的话,也就是做个父亲看看罢了,好让父亲对她心生怜悯。   所以,她刚刚才把杨妡做过的事情提了出来,好来提醒父亲,她不是故意针对杨妡,是杨妡真的做过对不起她的事。   可没想到,来人竟然是六皇子。   “见过六皇子。”   杨妡垂着头,福身行礼,再抬起头来时,眼眶中泪光闪闪。   当真是我见犹怜,柔弱到不行。   前世,杨槿琪也被她这幅样子骗了那么多年。   “槿琪,我刚刚还以为你真的变了,没想到还是这样呀。”六皇子笑着说。   一句话,杨槿琪就明白六皇子的意思了。   冷哼一声,嘲讽:“我也以为你真的变了,能看穿女人的心思,没想到还是这般喜欢怜香惜玉。”   六皇子却仍旧只是笑,看看落泪的杨妡,再看看挺着个大肚子依旧容颜不减的杨槿琪。   “五嫂别生气啊,气坏了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杨槿琪本想再说些什么,好歹把杨妡带走,免得她丢了平安侯府的脸。   但,六皇子的话提醒了她。   杨槿琪摸了摸肚子,平复了一下心情。   她如今怀了身孕,六皇子又摆明了要护着杨妡,她做无谓的争执只会让自己生气。   思索了片刻,杨槿琪暂且按捺住心头的想法,福了福身,说:“出来许久了,我该回去了。”   “五嫂慢走。”   “长姐慢走。”   杨槿琪走后,杨妡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咬着唇,看着六皇子。   六皇子心生怜悯,抹了抹杨妡脸上的眼泪,说:“莫哭!天儿这么冷,如此美的一张脸,若是皴了就不美了。”   杨妡脸色微红,心中小鹿乱撞。   杨槿琪走了几步后,吩咐紫砚:“去让人跟母亲说一声,杨妡在这边。”   杨妡好歹是他们侯府的姑娘,可不能让她在大年初一的宫宴上丢他们府上的脸。   匆匆离去的杨槿琪自是没发现,还有两双眼睛正盯着六皇子和杨妡。   卫絮茹那一双平日里非常温和的眼睛,此刻却变得异常凌厉,盯着杨妡的眼睛像是淬了毒。   盯了许久,一旁的丫鬟扯了扯她的袖子,提醒她七皇子还在。   卫絮茹连忙低下头,缓了缓,转头看向了七皇子。   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七皇子的眼神里竟然充满了杀气。   卫絮茹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七皇子竟然也喜欢那个庶女不成? 第112章 伪装   卫絮茹冷哼了一声, 问:“怎么, 你也看上平安侯府的那位庶女了?”   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屑, 又有一丝自己也没察觉的在意。   听着卫絮茹的口气, 谢谦煦微微蹙了蹙眉。   不过, 虽然有些不悦,表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转头看着卫絮茹,笑着说:“怎么会?我跟那位姑娘都没见过几次,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又何来看上看不上?”   卫絮茹看着谢谦煦的表情,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   看来, 是她多想了。只是,一想到刚刚她看到的那个眼神, 又觉得自己没多想。   难道谢谦煦在骗她?   “那你刚刚为何是那般神情?”卫絮茹冷着脸问。   “嗯?”谢谦煦怔了一下。   “哼!我看你的眼神都快要把六皇子盯出来一个窟窿了,还说你没看上那个庶女!”   谢谦煦快速思考起来,抓着卫絮茹的手, 温柔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这般看六哥,还不是因为你嘛。”   卫絮茹愣了一下,问:“因为我?”   谢谦煦叹了叹气,说:“是啊,之前大家都说你要嫁给六哥了。刚刚席间, 你也多次看向六哥, 我这心里就有些难受。以后你多看看我可好?”   说着, 把卫絮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   纵然卫絮茹心中仍有六皇子, 可一个男人对她说这种话她依旧有些招架不住。   想到当初在良淑公主府上的事情也不能怪他,一切都应该是天意。   她心中乱乱的。   再想到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确实有些失态,便有些心虚。   垂下头不敢看谢谦煦的眼睛。   使了使劲儿从谢谦煦手中抽回来自己的手,道:“我先回去了。”   说完,没等谢谦煦说什么,就快步离开了。   她自是没看到,在她走后,刚刚还一脸委屈地向她诉说情愫的男人,竟然从怀中摸出来一方锦帕,擦了擦手,嫌弃地扔在了地上。   随后,眼神冰冷地看向了六皇子和杨妡的方向。   六皇子一件美人儿就有些失态,压根儿没注意到不远处如蛇信子一般恶毒的眼神。   看着面前的杨妡,心中一直感慨,姑娘就应该这个样子才是,柔柔弱弱的,惹人怜惜。   不能太过凌厉了。   “你莫要怕,你长姐其实不坏的,就是嘴巴毒了些。”六皇子出声安慰。   杨妡正欲说杨槿琪的坏话,听了这话,微微一怔,连忙顺着六皇子说道:“嗯,我都明白的,长姐对我很好,只是有时候被人蒙骗了。多谢您安慰我。”   看着杨妡红红的眼眶,六皇子摸了摸她的脸,亲了一下。   “大过年的,莫要哭了,你笑起来很好看。”   杨妡的脸一下子红了,扭捏地说:“哪有。”   说着,把自己绣好的荷包送给了六皇子。   六皇子拿起来荷包闻了闻,收下了。   正欲再说些什么情话,眼角却瞄到平安侯府的人过来了。   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六皇子赶紧跟杨妡分开。   什么都没多说,一瞬间就溜得无影无踪。   只留杨妡一个人傻傻的站在那里。   杨槿琪回来之后,没过多久,就见六皇子快速跑了回来。   接着,又看到杨妡垂着头跟着平安侯府的嬷嬷回来了。   回来之后,两个人竟然还接着眉目传情。   杨槿琪看了看他们二人,又看了一眼露出来嫉妒神情的卫絮茹,笑了笑。   六皇子就坐在杨槿琪旁边,见她笑了,跟没事儿人一样,转头说道:“就应该这么笑才对,刚刚那样太不可爱了。”   杨槿琪见谢谦璟不在,挑了挑眉,说:“干卿底事?”   六皇子自小就对美人耐心比较多,尤其是像杨槿琪这样的大美女。   且,如今杨槿琪还是他的嫂子,耐心就更多了一些。   “行吧,敢问刚刚五嫂看着弟弟笑什么呢?可是觉得弟弟比五哥更好看一些?”一边说一边挑眉。   杨槿琪嗤笑一声,看了看卫絮茹,又看了看对面的杨妡,说:“我是在看啊,两只苍蝇盯一块肉。”   “苍蝇?大冬天的,哪里来的苍蝇?”   “谁不说呢,大冬天的,还有苍蝇嘤嘤乱叫,多可笑。”   六皇子顺着杨槿琪的视线看了看,笑了:“你这比喻真是粗俗,不愧是武将府出来的姑娘。分明是两朵美丽的花儿,哪像你说得那般恶心。”   “奉劝你一句,有些花看起来美丽,可是有剧毒,小心到时候马失前蹄。”   “夸张了,花就是用来欣赏的。”说着,六皇子冲着杨妡抛了个媚眼儿。   恍若丝毫不记得自己刚刚抛弃了美人的行为。   杨妡似乎也忘了,脸上带着红晕。   杨槿琪想,看来六皇子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哼,等把你刺得头破血流,看你还说不说这种话。”   “啧啧,你这大过年的,是要诅咒我啊?”说着,抬头看了一眼,说,“五哥,你还管不管了,五嫂刚刚在说弟弟的不是。”   杨槿琪听后,立马变了脸色,快速转头看向了身边。   一看,身边空无一人。   竟然被六皇子给骗了!   她就说么,若是谢谦璟回来了,紫砚不可能不提醒她。   顿时,恼怒地看向了六皇子。   “六皇子,你这么对孕妇不厚道啊!”   六皇子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原来你也有怕的人啊,真是难得!”   杨槿琪瞥了他一眼之后,再也懒得搭理他。   等过了一会儿,谢谦璟真的回来了。杨槿琪更是不再看身边的六皇子,笑着给谢谦璟端茶倒水。   “看您,脸还是红的,可见刚刚饮太多酒了。一会儿可别喝了。”   “嗯。”   “头疼不疼啊,要不要我给你捏捏?”   谢谦璟握住杨槿琪的手,说:“不用。”   六皇子在一旁看着,听着杨槿琪娇滴滴的声音,浑身起鸡皮疙瘩。   若他从不认识杨槿琪,可能还觉得这声音娇俏可爱。   只可惜,他们二人自小就认识,杨槿琪是什么性子他清楚得很。   所以,更觉得难受。   正说着呢,一旁的一个宫女端过来一蛊鸡丝粥。   谢谦璟道:“喝些热粥吧。”   杨槿琪眼前一亮,笑着说:“竟然还有热的?”   她刚刚就挺喜欢的,只可惜桌上的有些凉了,她只吃了几口就没再吃。   谢谦璟什么也没说,只淡淡“嗯”了一声。   掀开盖子,拿起来汤匙给杨槿琪盛了一碗。   杨槿琪闻着香喷喷的鸡丝粥,正想要喝,突然想到了一点,朝着谢谦璟招了招手,等他凑近了,问:“会不会有毒?”   这也是她不敢多吃的原因。   谢谦璟低声道:“放心,我让人亲眼盯着熬的。”   杨槿琪眼前一亮,笑着说:“嗯。”   她开心的不是得到了喜欢的粥,而是得到了一个信息。   这粥是谢谦璟专门让人给她熬的。   他刚刚定是猜到她喜欢了!   六皇子自是也看到了,看着杨槿琪手中的鸡丝粥,笑着调侃了一句:“这御膳房也忒偏心了,怎么就只有五嫂有,我没有。”   杨槿琪头也不抬,笑眯眯地说道:“等哪天六弟有了身子,估计就有了。”   六皇子:“……五嫂口齿真是越发伶俐了!”   “多谢六弟夸赞。”   说完,杨槿琪不再搭理六皇子,而是转头看着谢谦璟,一脸甜蜜,说:“很好喝,比刚刚那个还好喝。”   六皇子听了这话,更加郁闷了。   女人果然可怕!   这一幕恰好被德宁帝看到了。   看着五儿子和儿媳感情甚笃的样子,一下子想到了很多年前。   那时,她刚刚有了身孕,他也是让御膳房变着法子给她做喜欢的吃食。   她那时最喜欢的吃的是什么来着……   好像是山楂,又好像是苹果。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有些记不得了。   正感慨着,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五皇子妃的肚子大了,还有三个多月就要生了吧?”   德宁帝收回来视线和思绪,看向了馨贵妃,说:“嗯。”   “他们小两口的感情可真好。听说五皇子房中只有五皇子妃一人,如今怀了身孕,恐怕不能伺候五皇子。您看要不要给五皇子——”   德宁帝眉头微蹙,说:“不必。”   “嗯,是臣妾多嘴了。”馨贵妃道。   德宁帝知道自己刚刚语气重了,这又是大过年了。   纵然看出了身边人的心思,也不该用这么冷硬的口气戳穿。   “老五媳妇儿快生了,给了人多半会给她添堵。一切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是,皇上。”   杨槿琪吃完热粥之后,心里舒服多了。   不过,接下来还有旁的事情要做。   比如,去给宗室的一些长辈去见礼。   去见礼之前,谢谦璟犹豫了许久。   杨槿琪看出来他的迟疑,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跟妾身讲?”   谢谦璟看了媳妇儿一眼,想说不带着媳妇儿过去了,只是,不过去也不太好。刚刚父皇特意交代了,这是第一年,要去见见宗室的那些长辈。   “一会儿你站在我的身后就好,旁人说什么不中听的,你也无需在意。”   杨槿琪顿时就想明白了,谢谦璟这是提醒她一会儿会有人为难他们吗?   不过,没关系,就算有人想为难又如何。   她是个孕妇,就不信他们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为难她。   “嗯,您放心,妾身明白。”   又看了媳妇儿一眼后,谢谦璟带着她去见各位长辈。   首先要见的,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秦南王。   他们过去的时候,谢谦煦和卫絮茹也在。   只见,脸上一直带着和煦笑容的秦南王,在看到他们二人之后。   确切地说,是看到谢谦璟之后,脸色立马变了。   “见过王爷。”谢谦璟道,“祝王爷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杨槿琪也紧随其后,行了礼。   秦南王淡淡应了一声,随后就是一番训斥:“嗯。你二人既然已经入了族谱,就是我谢家的人。以后定要谨言慎行,莫要做一些有损皇家颜面的事情。否则,即便是皇上原谅了你们,本王也定不会原谅。”   这话着实难听。   就好像谢谦璟和杨槿琪上不得台面,做过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一样。   谢谦煦和卫絮茹夫妻俩此刻倒是一条心了,俩人在一旁都笑得很是开心。   “侄儿记住了。”谢谦璟道。声音里听不出来任何一丝恼怒。   杨槿琪也跟着躬了躬身。   脸色依旧如常,跟谢谦璟一样,脸上没有任何一丝不悦。   反倒是看着此时甚为得意的谢谦煦,感觉他太过可怜了一些。   见过秦南王之后,二人又去见了其他的宗室。   其他人倒是比秦南王客气多了。   毕竟,谢谦璟可是皇上的儿子,正儿八经的皇子。   不管他从前是什么身份,如今可是皇子。   出身决定了他的高贵。   等回到座位上之后,谢谦璟琢磨了一下,说:“你莫要因为秦南王的态度感到伤心难过,他是因为我才如此,并非针对你。那些话,莫要往心里去,说的不是你。”   杨槿琪笑着说:“嗯,妾身明白的。王爷也是一心为了宗室着想,为了皇家着想。妾身都懂的,定不会怪王爷,也不会因此而难过。”   谢谦璟见媳妇儿的脸上没露出来任何一丝难过的情绪,这才放心了一些。   杨槿琪则是在想,秦南王本就是谢谦璟的人。前世,在帮他夺得皇位的道路上立下了汗马功劳,她又怎会怪他?   他跟谢谦璟二人定然是商议好的,做给外人看的。   嗯,谢谦煦前世就被骗了,今生也是如此。   只是牺牲王爷了,要陪这样的小人虚与委蛇。   对于秦南王和谢谦煦,杨槿琪都是同情的。   谢谦璟转头看着媳妇儿的眼神,突然觉得有些怪怪的。   媳妇儿真的是慈悲心肠,看谁都可怜。 第113章 器重   接下来几日, 谢谦璟更是繁忙。   要跟着德宁帝去祭祖、去宗室认亲等等。   除此之外, 二人还去了一趟平安侯府。   这般忙乱下来, 等到正月十五, 才算是忙完了。   而第二日, 又要去上差了。   虽然还是在兵部,可这次的职责可跟之前完全不一样。   之前是八品小官,而如今,却是主事。   虽说皇上说的是让他跟在兵部侍郎身边学习,可实际上,他作为皇子,又是平安侯的女婿, 谁敢差遣他?   本来,皇子去各部学习, 多少会被人刁难,亦或者怕皇子们抢了他们的功劳。   众臣虽然恭敬,但却会有所保留。   可现在, 纵然谢谦璟之前在兵部表现非常平庸,可却没人敢怠慢他。   无他,除了身份,还因为那些个曾经欺负过他亦或者为难过他的上司们全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这位如今看起来非常得宠的皇子想起来以往的事情, 报复他们。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 他们发现谢谦璟还是跟从前一样, 早起晚归去兵部报到。   对于欺负过他的人, 既没有打击也没有报复,仿佛从前的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才放心下来。   同时,对谢谦璟的印象好了不少。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   虽然,谢谦璟还是那个他,可因为身份变了,大家对他的要求也不同了。   按时去兵部上差,对于一个兵部的官员来说本应该是最稀松平常的事情。   可如今他是皇子了,再这般遵守规矩,就变成了踏实做事。   最好手头的工作也是普通官员该做的。   可现在,谢谦璟做好了,却得到了一致称赞,把他做的事情夸出来一朵花。   再加上,谢谦璟对兵部所有的官员态度还跟从前一样。   只除了行礼之时,双方互换了,变成了别人对他行礼。   可兵部的官员却觉得他谦和。   就这样,谢谦璟跟从前一样工作,可兵部尚书陈大人却在皇上面前夸了他不少。   直把一个从前让人忽视的庸才夸成了一个踏实能干的人才。   德宁帝听着兵部尚书对儿子的夸赞,也很是满意,说:“嗯,既如此,爱卿多给他一些军机要务,让他参与其中。”   兵部尚书顿时怔了一下。   虽然他从前没跟五皇子打过交道。但,之前五皇子娶了平安侯府的嫡长女,他也是从下人那里了解过的。   这位说得好听一点是勤勉踏实,说得难听一点就是才能平庸。   所以,他跟皇上夸五皇子的时候也没说过他能力如何,只是从态度上做出来评价。   但,皇上既然如此说了,他也不好跟皇上说出来实情。   毕竟,刚刚夸五皇子的人可是他,他不能自己打脸。   出了宫之后,就想着该如何给五皇子一些重要又很容易完成的任务,以便在皇上面前交差。   同时,这任务还得是面上好看又能让皇上看出来五皇子的实际水平,以免皇上以后发现他在吹嘘五皇子。   陈尚书琢磨了许久,想到北边虽然暂时平静下来,但沙元国依旧蠢蠢欲动,随时有打仗的可能,他决定给谢谦璟一个机会,让他对此事出谋划策。   毕竟,大云国和沙元国北边有摩擦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双方的摩擦已经几十年了。   这是朝廷的一个大隐患。   这事儿在兵部本就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但又不算是最棘手的事情。   毕竟,北边的隐患已经存在多年,根本就是无解。   到时候,即便五皇子提不出来好的建议,也不会失了面子。   同时,皇上看到五皇子的想法,也会了解五皇子的实际水平。   陈尚书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甚好。   想好之后,就把跟西北战事相关的人员叫了过来,一起商讨解决办法。   当然了,也把谢谦璟也叫了过来。   “虽去岁末沙元国与我大云休战,但,诸位心里都清楚,沙元国觊觎我大云国之心不死。几十年来,一直虎视眈眈,侵扰我边境。圣上对此事非常重视。如今马上就要开春了,诸位可有什么好的想法?”   “秦大人,这事儿咱们商议了许久了,要是有好的办法下官早就提出来了,也不至于跟他们斡旋这么久。”刚从北边回来的一位副将说道。   “是啊,还能有什么好办法?”另一位参加过战事的大人说道。   杨槿崇今日也跟着上峰过来了。   虽然按照他的品级,来不了。不过,谁让他是平安侯的嫡子,又参加过战事呢?   上峰一听是跟沙元国的战事问题,立马把他给带上了。   因着实打实在哪里打了两年仗,所以,对此事深有感触。   “冬日还好,如今马上要到春天了,那风沙忒大了,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到时候少不得又要被他们占些便宜。”   陈尚书听着众人的话,也没什么失望的表情,到最后,说了一句:“嗯,此事圣上非常重视,大家回去之后都写个折子给我,我一并呈给圣上。”   众人听后,脸上露出来苦瓜表情。   武将们本就不喜欢写折子,尤其还是对这种无解的战事。   “陈大人,这太难了,我等如何交差?”   陈尚书说:“诸位莫要着急,有办法写办法,没办法就说说对战事的感悟。皇上会理解咱们的。”   听到这里,大家松了口气:“多谢陈大人理解和提点。”   等人走后,陈尚书看了一眼一直没讲话的谢谦璟,笑着说:“五皇子,您也写个折子吧。”   “好。”   杨槿崇正想着如何忽悠上峰,让他留在城里晃悠一两个时辰再回军营。   这时,身后有人叫住了他们。   “赵大人。”   “见过五皇子。”   “赵大人,我想留杨大人说些事情,可否行个方便?”   赵大人看了一眼杨槿崇,笑着说:“没问题。”   说完,对杨槿崇道:“你就跟五皇子好好说说话吧,明日一早再去军营。”   杨槿崇虽然想留下来,但他想的是如何在京城玩耍,可没想跟五皇子在一起。   毕竟,之前他打了五皇子几次,五皇子虽然嘴上说不报复,谁知道会不会单独留下来揍他。   “敢问五皇子留下来小的有何事?”杨槿崇干巴巴地问了一句。   “听闻杨大人在跟沙元国对战时立了大功,有些事情想要请教杨大人。”谢谦璟说道。   谢谦璟这话说得着实漂亮,杨槿崇很是愉悦。   一脸骄傲又,又故作谦虚地说:“还行吧,也没立什么功。”   “陈大人命我写一封关于对战沙元国的折子,杨大人,可否旁边一叙?”   “行,走吧,想知道什么我都跟你说。”   两个人到了兵部的一个小屋内,杨槿崇一开始还有些担忧。   后来,发现谢谦璟似乎真的想知道战事问题,便放下心来,滔滔不绝地跟谢谦璟讲了起来。   谢谦璟听得很是认真,时不时点头。   因为门是开着的,所以陈大人路过听到里面的动静,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沙元国一直都这般偷袭吗?”   “那倒不是,说起来有段时间似乎非常冒进,许是换了个将军。”   “哦?大概是什么时候呢?”   “容我想想……”   聊了约摸半个时辰左右,眼见着就要到午饭时间,谢谦璟正想请杨槿崇吃饭,却被他拒绝了。   “要是赵大人回头问起来,你莫要说上午就结束了。”   “好。二哥慢走。”   杨槿崇觉得这个妹夫越来越顺眼了,哥俩好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愉快地离开了兵部。   不仅谢谦璟在兵部越发受重视,因着左相的缘故,七皇子也在文臣中间慢慢有了一些声望。   如今已经是二月份了,杨槿琪和谢谦璟搬到了皇上赐的府邸,五皇子府。   这府邸原本是先帝的一位弟弟的府邸。   只是,那位王爷生来病弱,礼部修缮好之后,还没来得及住进来,就去世了。   这宅子位置还行,唯一不好的就是小了一些。   除此之外,那位皇子没活到成年,兆头不好。   皇上亦或者后妃在给儿子选府邸的时候,都会提前几年挑选。   那时候皇子们还未成年。   怕选了这个府邸会诅咒儿子活不到成年,所以就没人挑选,这宅子就空置下来了。   而如今,谢谦璟早就成亲了,儿子都快生下来了,也无需避讳这个。   皇上当时要的比较急,礼部选来选去,觉得这处最合适。   在问过谢谦璟的意见之后,就选了这里。   基本上不用修改,只需要打扫一下,种些花木,弄一下府上的小池塘等等就可以了。   所以,二月初一,谢谦璟和杨槿琪就搬了进来。   之前住在将军府时,做什么事情都不太方便,所以谢谦璟每每都回来得很晚。   而如今,谢谦璟如今不用再跟从前那般躲躲藏藏,后半晌,等兵部关了门就能回来了。   回来之后,先去内院看了看杨槿琪。   如今孩子已经**个月大了,快生了。   刚坐下,谢谦璟便问道:“今日如何,累吗?”   杨槿琪笑了笑,说:“不累,一想到他快要出来了,还有些舍不得。”   “嗯,有什么需要就跟管事说。”   “好。”   谢谦璟继续跟杨槿琪闲聊:“今日都做了什么?”   杨槿琪笑着说:“母亲今日过来了。为了二哥的亲事。过几日就是上巳节了,母亲正想着给二哥找个媳妇儿。”   “嗯,二哥年纪不小了,该定了。”   “谁不说呢。之前去北边儿打仗的时候之前,本已经商定好给他定亲事了,他也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就在定亲的前一日,二哥不知道去跟人家姑娘说了什么,人家死活不嫁二哥了。当时离去北边就不到一个月了,母亲再去哪里给他找一门合适的亲事。因着这事儿,爹娘气得不轻。”   谢谦璟想到杨槿崇的性子,感觉这事儿的确像是他能干得出来的。   多半还是故意的。   “等着吧,这次母亲说什么都要给他定下来,看他还有什么法子。”   “嗯。”   晚上,饭后,谢谦璟去了前院书房。   杨槿琪突然有些失落。   从前,两个人在将军府的小院里住着,谢谦璟的身份又是个秘密,所以他处处小心谨慎,装得跟一个无能庶子一样。   晚上回府后,也不出门,就在院子里待着。直到所有人都睡下之后,才会偷偷出去。   而如今,身份不同了,住的地方也不同了,也就没忌讳了。   晚上吃完饭后,就大方的去了前院。   这般一想,两个人还不如在小院的时候相处得多。   可又一想,谢谦璟都是为了登上皇位做准备,又觉得自己这么想有些矫情。   杨槿琪赶紧摸了摸肚子,驱散了这种想法。   谢谦璟到了前院书房之后,齐少源上前来道喜。   “恭喜主子,皇上越发重视您了。”   齐少源指的是皇上让兵部尚书给谢谦璟安排差事的事情。   谢谦璟抬了抬手,制止他说下去。   这些并非出自他本意,得不得好差事于他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馨贵妃那边可有进展?”   齐少源连忙收起脸上的笑意,说:“自从过了年之后,属下便已经把咱们的势力收了起来,没敢明面上调查。怕他们查到您的头上。也因此,调查的进度也慢了不少。不过,属下最近又打听到一个当年在她宫中洒扫的一个小宫女。那个宫女早就回了原籍,属下已派人去找她。”   “如此甚好。”   说完对于当年事情的调查,齐少源问了一句:“陈尚书吩咐的事情您可有眉目?”   谢谦璟点头:“有了。”   齐少源笑了:“那便好。只要您好好办差,皇上会渐渐发现您的能力,也会更加器重您。到时候,会更加方便您去查证。”   谢谦璟点头:“嗯。”   这才是他最大的目的。   接近皇上和馨贵妃,获知下令害死母亲的凶手。   也……探知当年究竟是不是父皇要下令杀了他,为何要杀他!   若一切都跟他猜测的一样,他定会让人付出代价! 第114章 洗脚   过了几日, 谢谦璟把自己的建议呈递给了陈尚书。   陈尚书看后, 很是惊讶, 问:“五皇子, 这是您写的?”   谢谦璟道:“并非全是我写。之前问过许多上过战场的将士, 比如平安侯府的二公子,再比如邵副将等等。”   “不错啊,能想到抵抗沙尘的办法,还能想到结合沙元国的国内局势来分析。”   “陈大人谬赞。”   陈大人倒没有想过谢谦璟是不是找人写的。   他之前对谢谦璟并不了解,即便是从别人那里打听过一些,但,毕竟没共事过, 所以对他没有一个清晰的了解。   如今,共事了这几个月, 发现谢谦璟并非是一个没有能力的人。   再加上,他毕竟是皇子,是皇上儿子, 便不自觉把他美化了一些,觉得这是他本人所写。   陈尚书把折子递了上去,德宁帝也很是欣喜。   第二日,在早朝上就提出来谢谦璟的想法,很是称赞了一番。   这一番称赞, 让几位皇子和一些大臣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接下来, 谢谦璟参与了更多兵部的事情。   也时常被德宁帝留宿宫中。   一个月后, 去找馨贵妃宫中的小宫女的暗卫回来了。   当晚, 齐少源去找了谢谦璟。   “主子,不好了,那宫女死了。”   “什么时候死的?”谢谦璟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   自从去年馨贵妃有所察觉之后,他们的线索就经常断掉。   这也是他尽快恢复身份,以及越来越怀疑她的原因。   “去年秋天,据说是山上有积雪,进山里捡柴的时候不小心从山上滚落,摔死了。”   “去年秋天……”谢谦璟喃喃说了一句,“去查一下具体的时间。”   齐少源微微一怔。   谢谦璟道:“去年秋天,是咱们对付肖嫔的时候。”   齐少源顿时瞪大了眼睛,问:“主子,您的意思是,对方已经察觉,所以故意杀了她?”   “很有可能。”   “属下马上去查。”   “嗯。从她的亲朋好友,亦或者遗留下来的东西上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最好查一查,是自杀还是他杀。”   “是,主子。”   若是,馨贵妃在得知了他们在调查当年事情的那一刻,就开始把身边的那些有可能会泄密的人一个个都除掉,那就真的太可怕了。   “还有事吗?”谢谦璟问。   齐少源又是一怔。   主子这话是在赶他走?   他这才来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往日最起码会待半个时辰的,今日是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提醒您小心三皇子,他最近对您在兵部的所作所为越来越不满了。”   谢谦璟点头,道:“嗯,知道了。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事吗?”   齐少源本想具体展开说一说的,但主子已经提醒了两次,他只好咽了回去。   “没了。”   “既没有,就先回去吧。”谢谦璟道。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这几日若是没有什么要事,也不要过来了。记得跟章既也说一声。”   “啊?”齐少源很是诧异,忍不住问道,“为何?”   谢谦璟看了齐少源一眼,声音柔和了不少说:“琪儿快要生产了。”   齐少源算了算日子,终于反应过来了,没想到自己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这可是他们主子的第一个孩子。   “是属下的错。恭喜主子!”   “嗯。”   谢谦璟回到后院的时候杨槿琪还没睡觉,正抱着肚子坐在榻上发呆。   见谢谦璟回来了,眼神看向了他。   有些呆呆的,跟平时很不一样。   “想什么呢?怎么还没休息?”谢谦璟问。   “妾身在想,你说孩子会不会今晚就生出来?”杨槿琪道。   太医说过,就是这几日了。   这导致她一直很紧张,既期待孩子赶紧生下来,好让她松快松快。   毕竟,自从过了年,她连大门都没出过了。   而且,他们乔迁新居,本应该宴请众人。也因为她月份大了,一直没能进行。   又害怕有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发生。   都说妇人生孩子就像是过鬼门关,她也不是没听过生孩子时去世的,亦或者落下病根儿的。   还有,也不知道孩子是否健康。   “不一定,你也无需担忧,总归一切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生都行。”谢谦璟安慰。   这也是他刚刚着急回来的原因。   他发现,离生产越近,媳妇儿越是紧张。   不仅如此,还总是想一些有的没的。   “那您说,我会不会有什么意外?”终究,杨槿琪还是没忍住露了怯,问了一个很不吉利的问题。   只见谢谦璟脸色突然就变了。   平日里,谢谦璟纵然总是板着脸,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杨槿琪能看出来,他待她是不同的。   纵然不笑,但对她还是很温和。   可这会儿,这份温和一下子就没了,眉眼甚至有些凌厉。   杨槿琪突然有些害怕。   谢谦璟见媳妇儿害怕的样子,知道自己吓着她了,顿时就有些后悔。   连忙搂过来媳妇儿,安抚:“没事,一定会没事的。到时候有稳婆,有太医,一定不会有事。”   “你刚刚瞪我了。”   杨槿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最近她太紧张了,也有些敏感。   一说出口,就有些哽咽,眼泪也不自觉流了出来。   谢谦璟那个心疼啊,可他又不擅长说话安抚人。   只好不停给她擦眼泪,不停抚摸着她的背安抚她。   “我不是在瞪你。”   “你撒谎,明明就是瞪我了。”杨槿琪抽咽地说着。   谢谦璟:“我……对不起。”   “你竟然承认了!”杨槿琪更气了,“说,你为什么瞪我,是不是想着我不在了,就去找个年轻的妹妹。”   “胡说八道!说什么傻话呢!”   谢谦璟被戳到了痛楚,脸色又变了。   只是,在看到媳妇儿的眼神时,眼神立马软了。   但,语气并没有软。   “以后不许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不会有事的,这种事情不会发生。”谢谦璟一边说,一边给杨槿琪擦眼泪,“你是我唯一的媳妇儿,不会有别人。”   杨槿琪的眼泪流得更凶了,说:“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孩子是我的,你也是我的,不能给别人。”   “嗯,我是你的。”   见媳妇儿的情绪终于慢慢平缓下来,谢谦璟松了一口气。   他不该这么对媳妇儿的,只是,刚刚让他想到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若情报无误,他的母亲,就是在生产时落了病。以至于,原本健康的身子渐渐生了很多病。   不过是一年的时间,就香消玉殒。   这种事情,他决不允许再发生。   两个人又坐在榻上说了许多话,见时辰不早了,紫砚端着洗脚水过来了。   谢谦璟一把抱起来杨槿琪,把她放在床边。   接着,蹲下身子,欲为她脱鞋袜。   “别,别这样。”杨槿琪拒绝。   她刚刚不过是心里紧张,使了个小性子罢了。   被谢谦璟一通安慰,心情早就平复下来了,理智也已经回归。   此刻正有些后悔刚刚对谢谦璟那般放肆。   她如今怀着身孕,自然是怎么闹都没事,谢谦璟肯定不会说什么,一定会纵着她。   可等她生产完,谢谦璟想起来她今日的任性,还不知会如何想她。   她在他心中的美好形象岂不是都要被破坏了?   所以,见谢谦璟如此,哪里敢心安理得地接受。   可,放在脚上的手又烫又结实,她根本就动弹不得。   见实在是反抗不得,杨槿琪微红着脸说:“快别这样了,脏了您的手。”   谢谦璟却依旧蹲在原地,紧紧握住了杨槿琪的脚。   轻轻给她出去鞋袜,把有些肿胀的脚放入了盆中。   心想,这般白嫩的脚哪里会脏?   甚至,鞋袜上还有媳妇儿身上独特的香味儿。   虽然他知道媳妇儿似乎自从怀孕后就不用熏香脂粉等等,可他就是觉得她身上一直有这种气味儿。   这气味儿能让他整个人平静下来。   紫砚和橙画看到这个情形,对视了一眼,全都站在一旁看着,一声不吭。   不过,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忍都忍不住。   她们家姑爷对姑娘真好,不管姑爷是将军府的庶子还是五皇子,对他们家姑娘的态度都是一样的。   全程,谢谦璟都没说什么,洗完脚之后,接过来紫砚递过来的布,给媳妇儿擦了擦脚。   接着,又接过来橙画手中的冒着热气的湿毛巾,给媳妇儿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   杨槿琪一直是个爱干净的人。   每日伺候她洗脸和洗脚的绝不会是同一个人。   往往都是橙画先递过来擦脸布。   接着,紫砚端洗脚盆,等她洗完脚,再给她擦脚。   可今日,顺序全都乱了。   谢谦璟先给她洗脚。   而在给她洗完脚之后,并未洗手,接着又给她洗脸。   她非但没觉得脏,甚至还觉得挺开心的。   紫砚和橙画全都发现了这一点,但两人心照不宣,没人提醒。   谢谦璟做完这些事情,又用杨槿琪的洗脚水给自己洗了洗脚。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紫砚和橙画放下来床幔,吹灭了蜡烛,悄悄退出去了。   从谢谦璟给她洗脚开始,杨槿琪的双眼就一直盯着谢谦璟。   心想,纵然以后被谢谦璟厌弃,纵然会失宠,她觉得也值了。   至少,等到老了,她可以跟人吹嘘,年轻时,皇上曾给她洗过脚。   谢谦璟躺床上之后,见媳妇儿还在看他,以为她心中仍然担忧,便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说:“睡吧,别担心,一切有我。”   这双手,刚刚洗过脚。   杨槿琪并未注意到这一点,满心的欢喜,笑着应下:“嗯。”   这一夜,她睡得非常安稳。 第115章 试探   这一日, 因着杨槿琪快要生了, 谢谦璟有些心神不宁, 偏偏早朝后还被德宁帝留在了宫里。   德宁帝笑着说:“你上次提出来的那个计谋甚好, 沙元国如今生了内乱, 今年对边境牧民的骚扰少了不少。你当记一大功!”   “多谢父皇赞赏。”   “陈尚书对你很是喜欢,跟朕夸过你几次了,说你做事踏实稳重。”   “陈大人谬赞,儿臣不敢当。”   德宁帝笑了起来。   心想,这个儿子虽长得像他,但性子却不太像。总是非常沉默,话不多的样子。   跟他母亲也不像, 他母亲总喜欢笑。可他却没在儿子的脸上看过一丝笑容。   不过——   “你是如何得知沙元国的三王爷有不轨之心?”   谢谦璟敛了敛心神,看向了坐在上首的德宁帝。   看着德宁帝脸上虽然带着笑, 但这笑容却未达眼底。且,眼神中饱含着浓浓的探究。   帝王,总是会多疑。   谢谦璟垂眸, 恭敬地道:“回父皇的话,儿臣并不知道。”   “哦?不知道,那你那日写的折子上为何会提到这一点?”   德宁帝虽然老了,但记性还不错,何况是这种重要的事情。   虽过去了一两个月了, 但还记得清清楚楚。   “儿臣之前一直在兵部任职, 做抄写公文等琐事。对于北边的战事, 虽然知道一些, 但却知道的并不多。那日陈大人召集将士来商讨时,儿子听了一些。且,事后又向京郊大营的杨大人打听了一些北边的事情。便有了一些猜测。”   “他与你说了什么?”   “杨大人在北边打了两年仗,他说了打仗的一些事情。还说,这沙元国的将士很是奇怪,大多数时候都还算温和,非常谨慎,只敢偷偷行事,不敢明目张胆。但,有那么一两个月,突然变得异常狠厉,见了牧民就杀。儿臣打听了一下具体的时间。再加上这几年一直在兵部抄写公文,记得沙元国有段时间皇帝病了,三王爷暂代朝政。见他如此激进,便突然有了这样的猜想。”   这回答滴水不漏。   德宁帝点了点头,眼神中的探究淡去了不少,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柔和。   “不错,你能从前线的事情推断出来三王爷的性格,并猜出了他的阴谋,很好。”   谢谦璟却道:“儿臣只是纸上谈兵,做不得数。一切都只是猜想。许是这次运气好,猜对了罢了。”   并不。   这件事情谢谦璟仔细研究过。   派人潜去了沙元国,在三王爷身边待了三年,直到过年那段时间才确定了他的企图。   即便德宁帝不让他接触北边的战事,他也会把这件事情传达上去。   只是凑巧,德宁帝让他写了个折子罢了。   折子上的内容看似轻巧,也满是一些猜测的词语,实则每一句话背后都饱含着无数的汗水和鲜血。   刚刚对德宁帝说过的话,也是演练过的。   他知道,即便是德宁帝当初看到折子的时候没问,等到查证了,也会问。   “哈哈,这不仅仅是你的运气,也是我大云国的运气。”   说完这话,德宁帝脸上的笑容突然凝滞了一下。   他突然想到了那几句流言。   天有异象,国将生变。   凝滞了片刻后,又大笑起来。   若每次都是这样的变化,有那么一刻,他倒希望这预言是真的。   谢谦璟虽不知德宁帝想了什么,但还是赶紧跪下,回答:“儿臣不敢当。”   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德宁帝语气温和了许多,说:“起来吧。”   “谢父皇。”   “对了,这个杨大人是谁?”   “平安侯府的嫡次子杨槿崇。”   德宁帝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来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是你的内兄,怪不得你跟他走得这么近。”   谢谦璟假装听不出来德宁帝话中的深意,只点了点头,没有讲话。   德宁帝琢磨了片刻后,问:“你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可有什么想要的?”   “儿臣不敢贪功。儿臣只是说了自己的猜疑,一切都是您派去潜伏在沙元国多年的暗卫做的,父皇要奖应该奖励他们。没有他们,沙元国内乱挑不起来。”   德宁帝满意地说:“他们朕自会奖励,对于你的奖励也不能少。”   谢谦璟听后,心中突然有了一股冲动。   琢磨了片刻后,再次跪在了地上。   “说起来,儿臣的确有一事相求。”   “何事?”   谢谦璟抬头看向了德宁帝,认真地说:“父皇应该知道,妇人生产是一道鬼门关。若是稍有不慎,就会落下病根,亦或者血崩而亡。即便当时没事,事后也可能会显露出来。”   只见,随着他这些话说出口,德宁帝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散了。   谢谦璟感觉自己刚刚微微有些软化的心也再次坚硬起来。   德宁帝微微眯了眯眼,问:“你到底想问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谢谦璟想把埋藏在心底多年的那个问题问出来。   然而,话到了嘴边,他又想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想到了正在府中马上要生产的媳妇儿。   心再次慢慢平静下来。   谢谦璟微垂着头,敛去眼中的情绪,平淡地说:“太医说,琪儿这几日就要生产了。这是儿子的第一个孩子,儿子有些不放心。想跟父皇求一名御医,这几日住在我府上,以保琪儿母子平安。”   德宁帝看着跪在地上,垂着头求他的儿子。   闭了闭眼,缓缓吐出来一口气。   他刚刚竟然会有些害怕,怕儿子知道了当年的事情,怕儿子当着他的面问出来。   好在,一切都没发生。   儿子还是那个儿子,是他刚刚想多了。   是他自己做了亏心事,又害怕别人揭露出来。   不过,他还是太小心了。   儿子应该不可能知道,没有几个人知道,即便知道了,也没人敢说出去。   他之前打听过了,儿子跟五皇子妃关系甚好。   从前在林将军府时,儿子就处处护着她。   大年初一那日宫宴上,他也亲眼看到儿子对五皇子妃的体贴。   德宁帝嘴角露出来一个讽刺的笑容,为自己的懦弱感到不齿,为自己的无端猜忌感到羞愧。   “朕刚刚见你进来时有些心神不宁,就是因为此事吗?”   谢谦璟脸色未变,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嗯。昨晚琪儿甚是害怕,还哭了起来,今日一早儿子就有些不放心。”   德宁帝笑了一下,本想说些什么,但情绪不佳,没能说出来。   想了想,说:“太医院的陆太医最擅长妇人之病,一会儿让他跟着你去府上吧。”   “多谢父皇。”谢谦璟叩谢。   “嗯,回去吧。”德宁帝道。   谢谦璟从地上站了起来,再次行礼,拜别。   随后,慢慢退出东暖阁。   大云国的宫殿建了几百年了,冬日尚好,里面有地龙,很是暖和。   而如今正值春日,乍一出来,觉得外面阳光正好,鸟语花香。   这正显得里面透漏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他不过是派暗探去沙元国潜伏了三年,就得知了三王爷想要造反一事。   可父皇派去的暗探已经潜伏了几十年,却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能查出来。   究竟是暗探不中用了,还是大云国从里面败了。   想到朝堂上大臣们懒散的样子,日日讨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却对北边的旱情毫不关心,眼睛微微眯了眯。   谢谦璟刚往前走了几步,迎面就走过来一行人。   为首那位,身着一身深青色衣裳,上缀金绣团凤纹,头戴一支金钗。   虽在后宫中,年岁已不小,可,更引人注目的是身上的气度。   慈眉善目,面带笑容。   见之,如沐春风。   “见过贵妃娘娘。”   馨贵妃听后,笑容更甚,说:“远远瞧着,我就在想这是谁家的少年郎,有些陌生却又玉树临风。离得近了,才知是你。你这气色倒是比过年时还好了不少,我差点没敢认。”   谢谦璟依旧如从前一般,面无表情,只微微点了点头。   馨贵妃却不太在意,笑着问:“听说你媳妇儿快生了吧?稳婆准备好了吗?”   “多谢关心,已经备好。”   “嗯,那便好,一会儿我跟你父皇说一声,让王太医跟着你回府去,等你媳妇儿平安生产了再回来。要知道,妇人生孩子不易。你们小两口年轻,不懂。”   “多谢贵妃娘娘,儿臣刚刚求过父皇,父皇已让陆太医跟着儿臣回府。”   满朝谁不知,王太医是馨贵妃的人,在他手上不知多少宫妃小产了。   馨贵妃脸上表情微微一滞,接着又恢复如常,笑着说:“那真是太好了。陆太医之前忙着宣王侧妃的生产,我还以为他没回来。既如此,就是再好不过了。”   宣王侧妃……是宣王最宠爱的妃子,近日为宣王剩下了一个儿子。   整日霸占着陆太医,不许他去别的府上看病。   馨贵妃这是说,用了陆太医就会得罪宣王吗?   为了媳妇儿,值了。   谢谦璟淡淡应了一声:“嗯。”   见谢谦璟呆头呆脑的样子,馨贵妃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心想,果然是个蠢货,什么都听不懂,跟这种人废话没什么意思。   “你还有事,先去忙吧。”   “是,儿臣告辞。”   这虽然不是谢谦璟第一次见馨贵妃,却是他第一次跟她私下说话。   馨贵妃,果然跟传言中的一样。   若你有用,便对你笑。   若你无用,亦或者反对她,就会变得厉害而又霸道。   喜欢她的人,对她满口子夸赞。   不喜欢她的人……身份低的大概已被斩草除根,身份高的也不敢骂她。   所以,没人敢说不喜欢她。   而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也不知为何,皇上对她多有纵容。   整个后宫都在她的把持之中。   她把后宫打理得妥妥当当,又把后妃收拾得服服帖帖。   唯一一个劣势,大概就是没有孩子。   不仅自己没生,皇上也没把任何一个皇子放在她的宫中。   也因此,不仅插手宫妃宫殿的事情,还时常插手皇子府的事情。   这样的人,他每次查到她的身上,人总会死去,线索总会中断。   她会是哪个下令逼迫母亲,间接害死母亲的人吗?   此刻,谢谦璟心情很是沉重。   这皇宫,大得很,也干净得很,每日都会有小太监来来回回打扫,地上一丝灰尘都没有。   同样,也小得很,小到没有母亲的容身之处。   脏得很,脏到一个个宫殿里面藏着无数人的鲜血。   不抬头看着天边的太阳,谢谦璟想,总有一日,他会找出来那个躲在背后的人,让他在太阳底下晒一晒。 第116章 准备   德宁帝虽然对于当年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说, 也禁止别人说, 但他若是想做一个好父亲, 也是能做到的。   比如, 宣王甚是宠爱那位侧妃, 已把陆太医扣在府上近十日,孩子早就生下来了,可那位侧妃总是借口身子不舒服。   不管谁去说,宣王都不放陆太医走。   宣王是德宁帝的异母同父的兄长,身份尊贵。   这事儿,也就只有德宁帝能办到。   德宁帝早就知道了此事。   他也没让儿子为难,直接下旨, 让曹内侍亲去宣王府。   曹内侍把陆太医带出来之后,交给了谢谦璟。   杨槿琪正在院子里溜达, 见谢谦璟回来了,着实有些惊讶。   再看他身后站着的陆太医,更是疑惑。   她记得之前去请陆太医, 陆太医并不在太医院,而是住在了宣王府。   “您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杨槿琪笑着问。   “嗯刚刚下了朝去见了父皇。”谢谦璟道,随后,看了一眼陆太医,“生产之前, 陆太医会一直在府中。”   杨槿琪顿时眼前一亮, 笑着说:“陆大人, 那就麻烦你了。”   “五皇子妃客气了。”陆太医笑着说。   他这一把老骨头了, 自己也做不了主。   皇上让他去哪,他就去哪吧,也省得得罪人。   说完,陆太医给杨槿琪把了把脉,见她身子无碍,便跟随紫砚去了客房。   谢谦璟却没走,依旧留在了内院中。   就坐在那里喝茶,一句话也不说,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对于谢谦璟没有离开这事儿,杨槿琪自是高兴的。   她这几日就要生产了,最是紧张,有个人陪着她,她很开心。   尤其,谢谦璟还把最擅妇人生产的陆太医带回来了。   不过,她也看出来了,谢谦璟有心事。   只是不知,他这心事到底跟什么有关。   想到他刚刚进了宫,难不成,跟宫里有关?   杨槿琪想了想,说:“爷待妾身真好,还把陆太医请到了府中。”   谢谦璟抬头看了过来,道:“是父皇安排的。”   “那也是爷去求的,爷要是不求,咱们也请不来陆太医。昨日妾身还听说他在宣王府给王爷侧妃调理身子,谁都请不来。如今却被您请回来了,爷真厉害。”杨槿琪称赞。   谢谦璟神色柔和了不少。   见他如此,杨槿琪心中也莫名觉得愉悦。   她总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生了,心里有些不安。见谢谦璟似乎没事了,就没话找话,跟他闲聊起来。   “爷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谢谦璟看了一眼媳妇儿的肚子,想也没想地说:“都好。”   “真的?”   谢谦璟点头:“嗯。只要你生的,什么都好。”   杨槿琪没想到谢谦璟又说了句情话,心中自是非常喜悦。   谢谦璟似乎对这个话题也很赶兴趣,轻轻摸了摸媳妇儿的肚子,反问了一句:“你呢,喜欢什么?”   杨槿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鼓起来的肚子,笑着说:“从前一直想着生个儿子,最好是像爷一样的儿子,像您一样英俊不凡,像您一样人品端方。”   谢谦璟眼神彻底软化下来。   不管他是伤心还是失落,媳妇儿总能用简单的几句话让他心情平复下来。   待在媳妇儿身边,会让他觉得这世间一切都是美好的。   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亦没有杀戮。   一切都是那么的静谧祥和。   “现在呢?”谢谦璟看着媳妇儿的眼睛问道。   杨槿琪笑着说:“现在啊,觉得儿子女儿都好。若她是个女儿,生下来知道我从前期盼的是个儿子,该多么伤心。我想着啊,反正都是爷的孩子,是儿子或者女儿又有什么区别?只要他健康平安就好。”   虽然面上说得好听,不像是真话。   但,这却是杨槿琪面对谢谦璟时,为数不多的几句真话。   她从前的确更想要儿子。   因为儿子能抱住她的地位,保证他们平安侯府不被抄家灭族。   女儿虽好,这时代却对女人太过严苛,女子不易。   可现在,怀胎十月,却对肚子里究竟是儿子还是女儿没了执着。   她如今只希望,孩子能平安生下来就好,然后再健康长大。   “若是像你一样的女儿,更好。”谢谦璟说道。   媳妇儿虽然如今胖了,但眼角眉梢依旧能看出来往日的艳丽。   若女儿长得像媳妇儿,不知道会有多么可爱,美好。   一想到小小一团像媳妇儿一样的女儿,谢谦璟就觉得心里微热。   似乎,若真是个女儿倒是比儿子好多了。   可媳妇儿似乎之前期盼是个儿子?   “若是个女儿,咱们就再生个儿子。”谢谦璟说道。   杨槿琪面上一红,朝着谢谦璟甩了甩帕子,笑着说:“大白天的,您真不害臊。”   谢谦璟没说什么,把媳妇儿搂了过来,趴在媳妇儿的肚子上听里面的动静。   两个人正这般相互依偎着,紫砚过来了。   “皇子妃,侯夫人来了。”   杨槿琪脸上的笑容立马加深,高兴地说:“母亲来了?快请她进来。”   谢谦璟看着媳妇儿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怔。   不知为何,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媳妇儿脸上的笑容似乎跟刚刚不一样。   似乎,刚刚的一切都是假象一般。   “爷?”杨槿琪见谢谦璟不知在想什么,试探地叫了他一声。   谢谦璟回过神来,说:“嗯,母亲来了,我也能放心一些了。”   正说着话,韩氏进来了。   “见过五皇子,五皇子妃。”   谢谦璟连忙道:“岳母折煞小婿了,快请坐。”   “母亲,您终于来了。”杨槿琪摇着韩氏的手撒娇,语气里有着自己都没察觉地轻松愉快。   韩氏拍了拍女儿的手,看了一眼谢谦璟,说:“你们俩这是第一胎,家中又没有长辈,我很是不放心。在家忧愁了几日,还是想过来看看。若是五皇子不介意,我就在府上叨扰几日,等琪儿生产了再回去。”   谢谦璟连忙道:“岳母客气了,您能过来是我和琪儿的福分,小婿这就去安排客房。”   “多谢五皇子体谅。您若是有事,就先去忙吧,这里有我看着就行。”韩氏道。   “多谢岳母。”   谢谦璟离开之后,杨槿琪抱着韩氏撒娇,瓮声瓮气地说:“您总算是来了,我这心里终于踏实了。”   韩氏点了点女儿的头,说:“你呀,竟然昨日才跟我说你马上要生了。我若是不让赵嬷嬷来看看,还以为还有小半个月呢。你这瞒得可真好!”   “哎呀,这不是怕您担心么。”杨槿琪笑着说。   “若真怕我担心,就该提前跟我说一声。”韩氏有些不满地说道,“还好你大嫂能干,我昨日下午把府上的事情都交给她了。若非如此,都得乱套。”   杨槿琪却只是笑,不讲话。   韩氏见女儿这样,也说不出来什么责备的话了,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问:“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杨槿琪点头:“嗯,都准备好了。”   韩氏正想问具体的,张了张口,说:“算了,问你也没用。”   说完,看着一旁的赵嬷嬷道:“你跟着紫砚去产房检查一下,看看东西都备齐了没有,还缺不缺什么东西。”   赵嬷嬷笑着说:“是,老奴这就去。”   对于韩氏的不信任,杨槿琪却只觉得温馨。   她也怕自己没准备好,怕到时候出乱子。   有母亲在,真好!   等赵嬷嬷跟着紫砚离开后,韩氏想到刚刚看见的女婿,道:“五皇子待你倒是不错,下了朝还知道过来陪你。”   杨槿琪笑着说:“嗯,他待我极好。下了朝,去宫里求了皇上,把陆太医请到了府中候着。”   韩氏眼前一亮:“真的?竟然把陆太医提前请过来了?”   杨槿琪点头:“嗯。听说是皇上的意思。”   韩氏拍了拍胸口,双手合十,说:“老天保佑,老天保佑。那宣王侧妃尹氏仗着自己生了个儿子就开始拿大,非得让陆太医在她府上候着不行,谁都请不走。我还以为你请不来了,着实为你担忧了一回。没想到皇上竟然把他安排到了你府上住着。”   尹氏?   杨槿琪之前只知道陆太医在宣王府给以为侧妃调理身子,却不知道是哪位。   经母亲一提才知道是谁。   不过,说起来,这位倒是前世的一个老熟人了。   宣王是德宁帝同父异母的兄长,年逾六十。   府上多年没出过孩子了,突然侧妃给他生了个儿子。   宣王自是开心得不行,不管是洗三还是满月酒,大办特办。   当时谢谦煦为了拉拢宣王,便让她跟这位侧妃交好。   高傲如她,怎可能看上这种女人,要交好,她也是找宣王正妃。   她跟宣王正妃走得近,很是给了那位侧妃没脸。   那位侧妃又跟宣王告状,宣王对谢谦煦心生不满。   她跟谢谦煦因着这事儿还闹了点矛盾,最后不得不为了皇位隐忍下来,转过头去巴结了那位侧妃。   也是因为走得近,她得知了一件事情……   “那尹侧妃我见过几次,年纪轻轻,仗着自己得宠,很是跋扈。如今又给宣王生了个小儿子,估摸着还不得被宣王宠上天?宣王的势力咱们自是无须怕,不过,宣王毕竟是五皇子的亲伯父,年纪又大了,不知会不会为难他。”   杨槿琪笑了,拍了拍母亲的手,说:“母亲放心,不会的。既然是皇上命令陆太医来我府上,这事儿也怪不着我们。他们若是心中有不满,自是去找皇上说,找不到我们头上。”   韩氏想了想,点头:“嗯,总归这事儿你心中有数便好,下次见了那位侧妃提前做好准备。”   “女儿知道啦,多谢母亲提醒。”杨槿琪笑着说。   心中则是在想,那位侧妃若是不找她麻烦,她也懒得搭理她。   但,若是真的敢没事儿找事儿,惹到了她,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毕竟,有这么一个大把柄,她还能怕她不成?   今生,她可不会像前世一样忍着她了。   陆太医在府上住了两日,杨槿琪依旧没动静。   不过,这期间,倒是有几户来府上求陆太医看诊。   左右生孩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杨槿琪便征得了陆太医的同意后,大方把他借出去了。   韩氏并不知道此事。   等到陆太医回来,才从别人口中得知。   对此甚是不满,责备女儿:“眼见着你就要生了,你怎么还把陆太医借出去了?万一他出去的时候你恰好生了怎么办?”   杨槿琪知道韩氏是为了她好,道:“母亲,如今相公是五皇子,在朝中又势单力薄,女儿总要为他积累一些好名声吧?”   “你就别哄我了,你是个什么性子我还能不清楚?你就是表面看着厉害,实则最是心软!你吃了这么多亏,还不长记性。人家一来求你,你就心软了。你竟然还拿五皇子当幌子!”   “哈哈,这还不是跟母亲学的嘛,您最是心善了。”说着,见母亲的脸色越发难看,又要骂她,杨槿琪道,“母亲,莫气莫气,就当是为肚子里的孩子积点德了。”   事已至此,韩氏也不想多说什么了。   况且,女儿马上就要生了,也怕说多了女儿女儿会多想。   好在,等到了当晚半夜,杨槿琪真的要生了。   陆太医也在府中候着。 第117章 生子   几乎在杨槿琪睁开眼的那一瞬间, 谢谦璟就醒了过来。   或者说, 他压根儿就没睡着。   这几个晚上, 他都没睡着。   好在谢谦璟足够冷静, 让人去请陆太医、韩氏、稳婆。   韩氏来了之后, 他就在一旁听着韩氏的指挥。   这一夜,很多人都没睡着。   凌晨破晓之前,一声婴儿的啼哭响了起来。   母子平安,一切平安。   看着又红又皱的儿子,再看躺在床上虚弱地看着儿子的媳妇儿,谢谦璟突然觉得一切似乎都圆满了。   走到床边,握着杨槿琪的手, 说:“辛苦了。”   杨槿琪回过神来,看着谢谦璟, 又看了一眼儿子,笑着说:“不辛苦,只要儿子平安就好。”   天亮后, 谢谦璟进宫了。   德宁帝赐了一个“熠”字。   而这一辈是“纯”字辈,所以,谢谦璟和杨槿琪的长子就叫谢纯熠。   谢谦璟去宫里说了一声之后,就赶紧回府了。   韩氏年纪大了,昨晚又熬了一宿, 此刻女儿平安生产, 疲态就露了出来。   不过, 纵然如此, 在看向外孙时,眼睛依旧明亮。   杨槿琪让她去休息她也不去,一直忙前忙后地指挥着。   直到谢谦璟从宫里回来,韩氏才合眼去旁边睡了。   此刻,杨槿琪也睡下了。   谢谦璟虽一夜未睡,但毕竟年轻,又多了个儿子,心境不同。   如今看着熟睡的媳妇儿,在一旁躺着的儿子,心里全是感动,一丝困倦都没有。   先是嘴角露出来一丝笑容。   接着,看着面前的母子二人,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消失了,多了一些严肃的神清,心中也多了一些思量。   杨槿琪自是没察觉谢谦璟看了她多久,生孩子实在是太耗费体力了,她又一夜没睡,这一觉睡到午时才醒过来。   醒来之后,看着儿子闭眼睡着的样子,感觉心里被填得满满的,仿若这世间一切的烦恼仿佛都消失了。   到了后半晌,韩氏见女儿和外孙无碍,交待了一番后,就回了侯府。   不管怎么说,她再疼女儿也不能一直留在皇子府中。   一则,有插手女儿家事的嫌疑。二则,作为平安侯府的主母,三日没回府了,她得回去看看才行。   总归,过不了几日,洗三礼的时候她还会来。   有紫砚、橙画在,还有几个嬷嬷,府中那些别处安插过来的人手暂时还没用,所以杨槿琪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只不过,作为她的母亲,韩氏有些不放心罢了。   过了几日,洗三礼到了。   平安侯府的人来了,一些亲朋好友也都来了,为新生儿带来一些美好的祝愿。   洗三一整日都热热闹闹的。   只可惜,杨槿琪不能出去,看不到外面的热闹,只能在屋里见一些亲戚朋友。   作为杨槿琪最好的朋友,清荣郡主自是来了。   不仅她来了,福远侯夫人也来了。   按说这样的场合福远侯夫人其实不必来,可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跟清荣郡主一起来了,一家人还上了两份礼。   这样一看,也就是说,一份是清荣郡主的,一份是福远侯府的。   等福远侯夫人出去后,清荣郡主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势利眼儿。”   一听这话,杨槿琪顿时明白过来了。   接着,就听清荣郡主说:“你是不知道,从前她见你还是将军府的庶子媳妇儿时,我每每去找你,她都要拦着。见拦不住,就说各种酸话,瞧不上你们。可如今呢,见表哥成了五皇子,那态度,立马就不一样了。”   “刚认亲那会儿,外面不是有很多流言蜚语么,还有人质疑表哥的身份。她不说让我来,也不说不让我来,就在那里观望着。”   “这段时间瞧着表哥在舅舅面前越来越得脸,就开始巴结上了。这送礼都要分开送,生怕你们只记得我这个清荣郡主,记不得她。”   杨槿琪笑了笑。   她记得,前世她刚嫁给七皇子谢谦煦的时候,这个福远侯夫人也从不来他们府上。   等过了一年后,谢谦煦渐渐崭露头角,她便来了。   倒是跟如今一样,也是跟清荣郡主分开送礼。   福远侯夫人倒是没变。   想了想,杨槿琪道:“世人总喜欢趋利避害,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是你婆母,你们这辈子都是一家人。而我是你的朋友,她不再阻拦你来我府上,与咱们俩来说也是好事。”   清荣郡主撇了撇嘴,说道:“这倒是真的,我就是有些看不上她这种人罢了。”   又说了几句福远侯夫人的不是,清荣郡主道:“我可真羡慕你,从前你还有个喜欢找茬的婆婆。而如今,表哥生母早逝,如今宫里贵妃娘娘掌事,没有中宫皇后,你可不是连个婆婆都没了么。这多好啊,上面没人管着,哪像我,天天跟她置气,烦不胜烦。”   杨槿琪笑了笑,说:“你这婆婆吩咐你的事情你好歹可以不照做,拿身份压她,若是宫里真有个什么吩咐,赏个人什么的,你觉得我敢反驳吗?”   清荣郡主想了想好友如今的情况,点了点头说:“哎,你说咱们女子怎么那么苦呢。要是个男子多好,多潇洒。”   这倒是真的,杨槿琪笑了。   “不过,真是让人没想到,兜兜转转,你竟然成了我表嫂。你说人跟人之间的缘分是不是特别奇妙?”清荣郡主感慨。   “可不是么。”   “咱们如今可又是一家人了,真好!”清荣郡主笑着说,“咱们的晚辈以后也会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对。”   两个人说了没多久,外面又有亲戚过来了,看着来人,清荣郡主连忙止住了话头。   “见过舅母。”清荣郡主行礼。   “清荣也在啊。”宣王妃道。   杨槿琪看着来人,连忙道:“见过王妃。”   宣王妃笑着道:“快别起来了 ,你身子不方便。等你身子好了,再补上也不迟。”   “谢王妃体恤。”   宣王妃拍了拍杨槿琪的手,一副热络的模样,笑着说:“叫什么王妃,多生疏,叫伯母就是了。”   宣王妃是宣王的发妻,如今已经年过花甲。   前世,杨槿琪就很得她喜欢,两个人都不喜欢那位妖娆的侧妃。   只可惜,后来她被谢谦煦逼着去跟那位侧妃亲近了之后,宣王妃对她就很是冷淡了。   如今再对她这般热情,她还真有些不习惯,也心生诸多感慨。   若她没记错,前段时间在过年的时候,宣王妃对她可是淡淡的。   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仔细一琢磨,便想明白了,这事儿多半跟陆太医有关。   毕竟,陆太医来之前可是在宣王府。   “是,伯母。”杨槿琪从善如流地改口。   对她好总比对她不好强,宣王妃是谢谦璟的伯母,是正经地一家人。   有她的支持,对他们来说也是利大于弊。   宣王妃略坐了一会儿就出去了。接着,又有别人从外面进来了。   秦南王妃也来了。   对于谢谦璟的支持者,杨槿琪心里更是亲近的。   好在秦南王妃甚是温婉,跟秦南王的态度完全不同,跟她说话时一直带着笑意。   这也让杨槿琪更加肯定,秦南王面上的冷淡是装的。   杨槿琪在屋里见着各家的夫人,外面有三皇子妃和宣王妃以及平安侯府的人看顾着。   谢谦璟则是在外院见着男客。   等热闹散尽,夜深人静之时,谢谦璟去了书房。   到了书房中时,齐少源和章既已经等在那里了。   这几日他们一直没过来。   因着杨槿琪生产,府中的人多了一些,怕被人发现行踪。   同时,也因为没什么事来汇报,所以一直忍着没来。   “恭喜主子,贺喜主子。”两个人一起道贺。   “嗯,坐吧。”   齐少源本就是在山庄长大,又陪在谢谦璟身边多年。   对于谢谦璟有了儿子一事,非常激动。这不仅仅代表着谢谦璟有了后,也意味着他们已逝多年的山庄主人有了传承。   先说了一些好听的话,慢慢地才开始提起来正事儿。   “果然如主子所料,那丫鬟死的时候恰好就是咱们的动作被馨贵妃察觉之时。”   猜想得到印证,谢谦璟点了点头。   片刻后,谢谦璟突然问了一句:“因着这事儿,死了多少人了?”   “五六个了。”齐少源道,“若真是馨贵妃做的,未免也太狠了些!”   章既在一旁道:“这些年,贵妃娘娘没少做这样的事情,可皇上不知怎么想的,对她一向宽容。”   齐少源道:“主子,馨贵妃手段这么残忍,您说,姑娘当年是不是就是她害死的?”   谢谦璟抬了抬手:“未必。”   想到欲杀了主子的德宁帝,齐少源叹了叹气,说:“若真的……”   没等他说出来,谢谦璟道:“咱们近日去查那个丫鬟的事情说不定早就被人发现了,最近先不要有动作了。”   齐少源道:“应该不会吧,他们伸手很好,也很小心。”   谢谦璟提醒:“在肖嫔被斥责之后,有人就已经想到把那个丫鬟杀了。而这件事情过去了半年咱们才查到。所以,敌人走在了咱们前头。”   齐少源心中一凛:“是,主子。不过,您放心,咱们如今动作已经很少了,定然不会被人发现。”   谢谦璟想,如今他们在明面上,很多事情真的不如从前方便了。   除了这个,有个问题,他还没能想清楚。   若母亲真的是被馨贵妃害死的,亦或者是被父皇和馨贵妃一起害死的,那么,他该如何做呢?   找他们报仇容易,但之后呢?   他可以把命豁出去,大不了鱼死网破,可媳妇儿和儿子怎么办?   自从有了孩子,谢谦璟的顾虑越来越多了。   他原先想着,一个人去做,不牵连平安侯府。   等到事发之后,媳妇儿可以回归侯府。   可如今,他却是越来越舍不得了。   他舍不得媳妇儿,也舍不得刚刚出生的儿子。   等他死了,媳妇儿和儿子或许能保住性命。   可,有了他这样一个父亲,儿子今后该如何在世间立足。   平安侯府没有参与到其中,或许也能保住。   可,有了他这样一个女婿,势力定然大不如从前。   媳妇儿那样一个娇滴滴的妇人,如何承受?   所以,他让人停止调查,除了害怕被人发现,还因为,他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继续下去。   他怕结果出来后,更加难以抉择。   虽心中如此想,但接下来,谢谦璟依旧慢慢在兵部做一些事情。   皇上又在早朝上夸了他一次。   其他几位皇子看谢谦璟的眼神越发不善。   谢谦璟倒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谢谦璟有个手握兵权的岳父。   又过了几日,有人在早朝上参了平安侯一本。   理由是,不交兵权恐有异心。 第118章 兵权   平安侯听到这个折子的时候, 眼皮子抬都没抬一下。   德宁帝也不知怎么想的, 任由众人吵来吵去。   最后, 看了平安侯一眼, 说:“此事容朕想想。”   说完, 便退了朝。   散朝后,不少旧部去了平安侯府。   有些人虽然没去,但也给平安侯递了话,问此事如何办,需不需要在朝堂上说些什么。   平安侯听后,却严禁他们发声。   由于皇上的态度有些不太明朗,接下来几日, 说这件事情的人又多了几个。   甚至连一些文官都开始说了。   平安侯的脸色依旧跟从前一样,德宁帝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下了朝, 三皇子去见了德宁帝。   开头还在说着平安侯手中的兵权问题,说着说着,又提到了谢谦璟。   “父皇, 儿臣知道您跟平安侯关系好,信任平安侯。只是,兵权这种重要的东西不能再放在他的手中了。”   德宁帝淡淡地问:“为何?”   “因为老五啊!从前平安侯的女婿是个将军庶子,自然不足为虑。而如今,那庶子变成五皇子了。五弟如今也在兵部, 还参与了要事, 若五弟有了反心, 再加上平安侯手中的兵权, 很容易就成功。”   德宁帝微微眯了眯眼,说:“你就如此见不得你弟弟好?他不过是参与了几件兵部小事,就能让你慌张成这个样子?”   三皇子连忙道:“父皇,您误会儿臣了,儿臣不是这个意思。您别忘了,当年可是有一则流言。这流言前段时间又流传起来了,万一流言是真的,那么老五——”   “够了,不要再说下去了。”德宁帝阴着脸打断了三皇子。   片刻后,德宁帝问:“那你觉得兵权应该放在谁的手中才好?”   “自然是许将军的手中。”   “你出去吧。”德宁帝非常失望地摆了摆手,让儿子出去了。   在上次山匪的事情发生之前,他还从未觉得儿子这般不中用。   这许将军本就帮着儿子一起欺瞒,心术不正,儿子竟然还推举这样的人,当真是让人失望。   若是把大云国交在这样的儿子手中,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还有,三儿子从前看着也是兄友弟恭。   可如今却常常与四儿子吵架不说,还曾明里暗里对付过老七,现在又怀疑老五。   老五能力平平,从前又只是个将军府庶子,即便是有平安侯这样强大的外家,自己也多多避嫌。   他哪里有能力、有人脉、有本事造反?   沉默了许久之后,德宁帝让人把其余几位皇子都叫了过来。   “你对平安侯手握兵权一事如何看?”德宁帝问四儿子。   四皇子冷哼一声:“这兵权早就该拿过来了,平安侯怎能手握兵权这么多年,万一想要造反不就完了?”   “那你说兵权该交给谁?”   “自然是交给儿子我!”   德宁帝:……   若他没记错,四儿子的确上过战场。   只是,手段太过残忍,太过冒进,虐杀了不少俘虏。   去了不到半年就被平安侯给送回来了。   “你出去吧。把你五弟叫进来。”   “是,父皇。父皇,您记得考虑一下。”   “出去!”   “朝堂上最近的争执你可知晓?”   谢谦璟摇头:“不知。”   “有人认为,如今战事已平,平安侯手中的兵权应该交上来。你如何看?”   谢谦璟微微蹙眉,脸上露出来难色。   “想说什么,说就是了,不必如此纠结。”   谢谦璟道:“儿子不懂领兵打仗,也不知兵权该如何办。”   “若朕真的把平安侯手中的兵权要过来,你觉得怎么样?”   “儿子不懂。这天下都是父皇的,何来‘要’字?这本就是您的。您可以给,自然也可以收回来。”   谢谦璟这话倒是让德宁帝微微一怔。   随后,摆了摆手,让谢谦璟出去了。   接下来进来的是六皇子。   看到喜欢的儿子,德宁帝脸上带着笑:“你这是刚起来?朕不是让你去参与大理寺的一个案子吗,你怎么没去?”   六皇子笑嘻嘻地说:“这不是刚刚起来,正想去呢,就被父皇叫过来了。”   “兵权一事你如何看?”   “儿子也不会领兵打仗,所以不太懂。自然是父皇想交给谁就交给谁。不过,儿子觉得在平安侯手中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这么多年,边境还算平稳。”   “若是换个人,你觉得交给谁比较好?”   “儿子不知。”   “嗯,你出去吧。以后少饮酒,多收收心。若是有喜欢的姑娘就跟朕说,朕给你赐婚。”   “多谢父皇。”   最后,七皇子来了。   若说德宁帝最不喜欢哪个儿子,非这个七儿子莫属。   他一直觉得,这儿子生下来就是个错误!   若非那宫女当年有了身孕,早就被他拖出去打死了!   纵然五儿子和七儿子的母亲都是宫女,可一个是他看上的,一个是使了下作手段的。   于他而言,不一样。   不过,近几个月,这儿子办得几件差事倒还算漂亮,深得他意。   毕竟是亲生儿子,此刻看起来也没那么讨厌了。   “你对平安侯手中的兵权如何看?”   谢谦煦从左相口中得知,自己的父皇早就想要拿回来平安侯手中的兵权。   只是,平安侯一直推脱罢了,此事惹得父皇很是不悦。   而平安侯,从前一直对付他!   “儿子认为,应尽早从平安侯手中拿回来兵权。”   “为何?”   “平安侯迟迟不交兵权,儿子觉得他莫不是有异心?兵权何等重要的东西,若那真的中直之人,无须父皇交待,便会上交。父皇要而不给,就不知他是何意了。况且,如今他的女婿又成为了五皇子,不容人不多想。”   德宁帝微微蹙眉,对七儿子的话似是有些不满,声音低了一些,问:“那你觉得应该给谁?”   谢谦煦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父皇,说:“儿子认为,兵权应牢牢掌握在父皇的手中,谁也不要给。等到领兵打仗之时,也要派可靠的人在一旁监督。以保证兵权永远在您的手中。”   这话,一下子说到了德宁帝心坎儿里。   看来,他刚刚想多了。   这个儿子跟三儿子不一样,不是出自私心,而是为了他着想。   “嗯,说得不错。”德宁帝赞赏地说道。   谢谦煦听后,心中一喜,再接再厉:“儿子也是从平安侯身上想到的这些。”   “哦?”德宁帝疑惑地问。   “儿子知道父皇器重平安侯,这些话本不应该说。只是,平安侯仗着手中有兵权,近年来越发的狂妄。小儿子敢当街打朝廷命官之子,管家又在外胡作非为……恐怕都是因为平安侯手握兵权的缘故,说不定他已经有了异心。”谢谦煦吧啦吧啦说着平安侯的坏话。   德宁帝再次点了点头。   谢谦煦心中一喜,回顾自己刚刚的表现,觉得父皇定是听进去他的话了。   这平安侯处处针对他,若是不除去,以后难免还会对付他。   希望这一次,他能联合其他几位兄弟,把平安侯给摁下去。   平安侯从前只有兵权,并未有支持的皇子,面前算个纯臣。   即便是如此,父皇也想要收回来兵权。   而如今,兵权皇子都有了,岂不是更惹了父皇的猜忌?   七皇子昨夜跟左相商议过,一致认为皇上是真的想要收回来兵权了,平安侯若是乖乖交了还好。   不交,就等着倒霉吧。   所以,他才会这般不遗余力地再次抹黑平安侯,以便让父皇更加厌恶他。   只听德宁帝又接着问:“那你觉得谁去监督比较合适?”   “自然是交给父皇信任的人。”   “你觉得你合适吗?”德宁帝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七皇子快速思考起来,兵权这种东西太过敏感和重要。   端看父皇一直想从平安侯手中收回来这一点就知道。   纵然他很想要,但他此刻绝不能透露出来一丝一毫想要沾染的心思。   若真的露出来了,父皇难免会怀疑他。   琢磨了片刻后,七皇子道:“儿子参与政事尚浅,恐难当大任。”   德宁帝停顿了一下,似乎也在琢磨。   过了一会儿,说道:“哦,这样啊。行,你出去吧。”   出去的时候,看着站在一旁的谢谦璟,七皇子嘴角冷笑。   不过是个无能的将军府庶子罢了,还想跟他争?   也不看看够不够格,有没有那个本事!   有了平安侯府又如何?   还不是马上就没了。   观几位皇子,还是他的岳家比较厉害。   七皇子这会儿甚是得意。   过了一会儿,德宁帝把几个儿子全都交了进去。   “关于兵权一事……”德宁帝特意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几个儿子的反应。   看完后,接着说:“年前,平安侯已经把兵权交到了朕的手中。”   平安侯早就把将印交给了德宁帝。   这也算是了了德宁帝心头的一件大事。   可在了却了这件事情之后,德宁帝突然发现,这将印不知道交给谁才好。   从前他一直疑心平安侯,觉得他不交兵权是因为有反意。   可如今,平安侯主动交了,他心头的疑虑没了,反倒觉得之前看好的那些个将领各个不如平安侯。   所以,将印虽然在德宁帝手中,但平安侯的职务暂时没变。   就是因为德宁帝对别人也不放心。   七皇子听了这一番话之后,却顿时傻了眼。   他是以为德宁帝猜忌平安侯,才在那说了一大堆平安侯的坏话、平安侯的不轨之心。   若平安侯没交出来兵权还好,既然已经交了,他再这么说岂不是会有猜忌朝臣的嫌疑?   同样的,也会给父皇留下不好的印象。   左相真的是太不中用了,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   七皇子在心中唾骂自己的岳父。   让七皇子更郁闷的是,父皇又接着说了一句:“刚刚朕有意让你们举荐合适的人选,可大家似乎没什么好人选,既如此,那就还是由平安侯暂领军务吧,等选出来合适的人选再说。”   七皇子更后悔了。   他刚刚为什么要说那么漂亮的话,他应该举荐人!   举荐一个合适的人!   被举荐的人即便不支持他,可万一选上,一定会非常感激他。   “哦,对了,老七有个法子好,由人监督。既然他觉得自己参与政事尚短,不合适,那就……老六吧。你也参政多年了,就你了。”想来想去,德宁帝还是觉得儿子比较可靠。   七皇子毁得肠子都青了!   他哪里知道自己的父皇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   “父皇,儿子……”六皇子想要拒绝。   德宁帝微微蹙眉,看了过去:“你日日跟各家姑娘厮混,也该做点正事儿了!”   “是,儿子知道了。”六皇子苦着脸说道。   说完,又突然想起来一事,眼前一亮,说:“可儿子还有大理寺……”   “大理寺的案子就交给……”德宁帝看了一圈儿,放在了七皇子的身上,片刻后,又挪到了谢谦璟的身上。   只是,还没开口,就被四皇子打断了。   “父皇,儿子想去!”   德宁帝:……呵呵。   “大理寺的案子交给老五了。”   “父皇!”四皇子不满。   “你够了!去年朕让你去了一趟刑部,多少人被你打死了,你说!滚去礼部好好待着。”   四皇子蔫儿了。   七皇子见什么事儿都没落在他的头上,眼前有些发黑。   他刚刚就不该嘴贱,瞎谦虚!   谢谦璟冷眼瞧着德宁帝的做法,心头更沉了。   从前,他只是一个将军府庶子,虽然能打探到一些朝事,知道父皇昏庸,却也是从旁人口中听说的。   远远不如自己亲耳听到、亲眼看到来得直观一些。   兵权是何等重要的事情?   年前平安侯就已经交到了父皇手中,可父皇却丝毫不在意一般。   既然猜忌平安侯,就应该早早收回来将印,把他派去别处。   可父皇在平安侯交上来将印后,却仍旧让他在原来的职位上。   这是对平安侯信任吗?   既然信任,当初又何必想方设法逼迫他交兵权?   朝政大事,简直跟儿戏一般!   幸亏平安侯没有反义,且足够勇猛善战,保了父皇几十年。   要不然,这皇位还不知道是谁在坐!   沙元国虽因为内乱停止了对他们大云国的侵扰,可内乱总会平息。   万一那位三王爷上位,边境岂会有安宁之日?   他让自己的人多次上书言明此事,可父皇都漠不关心。   不仅不着人拿着将印出征,竟然还训斥了朝臣。   着实让人失望。   回去后,谢谦璟就从兵部调去了大理寺。   杨槿琪知道谢谦璟换了地方,不过,却没什么过多的关心。   其实,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她父亲是个武将,他们杨家的子侄多半也是。   谢谦璟作为皇子,就不可能再呆在兵部了,这对皇上来说,非常危险。   于她而言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   那就是,还有三日就是满月了,她终于可以出门了! 第119章 满月   如今是五月份, 天气不冷不热, 亦没有下雨。   满月酒那日一大早, 就有人来到了五皇子府。   来人也不是旁人, 是向来去各家做客时到的比较晚的平安侯府众人。   五皇子府自是不比别处, 韩氏又担心女儿这里弄不好,那里弄不好。   所以,吃完早饭就赶紧带着儿媳过来了。   进来之后,韩氏跟女儿打了一声招呼后,就看向了谢纯熠。   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一脸笑意地说:“胖了,熠哥儿长得真好看。”   杨槿琪见母亲如此喜欢孩子, 笑了笑,引着江氏坐到了一旁。   “熠哥儿胖了, 你倒是瘦了。”江氏看了一眼杨槿琪说道。   杨槿琪看了看肚子上的肉,有些郁闷地说:“也就是看起来瘦了,这肚子上的肉还没下去呢。”   江氏拿着帕子捂了捂嘴, 笑着说:“这可就难了。”   杨槿琪脸上露出来郁闷的表情。   这生了孩子之后,哪哪都好,就是肚子不好。   上面的肉消不下去。   两个人顺势说起来一些产后恢复身材问题以及育儿经。   杨槿琪觉得,自己生了孩子之后,似乎跟嫂子之间的关系也越发亲密了。   前世她有些不喜欢嫂嫂, 总觉得她太过刻板, 一板一眼的。   如今却觉得他们侯府幸好娶了嫂嫂这样一个媳妇儿。   若平安侯府无灾无难, 有嫂嫂这样的主母, 至少可以保证家族百年不衰。   韩氏逗完外孙,转头一看,见女儿跟儿媳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一起聊了起来。   见他们姑嫂二人关系越来越好,韩氏心中也很是愉悦。   走过去后,就听女儿说道:“听说哥哥要升官了?”   江氏笑着点头:“对,估摸着这几日就能下来。”   杨槿琪已经听说父亲上交了兵权的事情。   前世,父亲交了兵权之后,七皇子转眼就升了官,皇上也越发重视。   她从前在冷宫中时,一直在想,七皇子是否在这件事情上做了什么手脚。   今生,恰好印证了她的猜想。   父亲本就想要上交兵权,是七皇子一直劝着父亲,不让父亲交。   等到后来,见皇上恼怒了,他又开始劝着父亲交兵权。   不久后,父亲被皇上申饬,可七皇子却受到了皇上的重视。   可见,定是七皇子从中捣鬼,在皇上和父亲之间,两面讨好。   如今,父亲主动上交了兵权,这好处自然就落到了他们侯府的身上。   父亲没了兵权,下面两个哥哥官职又不高,皇上对此做出了补偿。   “你二哥身上许是还能有个爵位。”韩氏在一旁补充。   杨槿琪更加惊喜了,问:“真的?”   韩氏点头:“对。你父亲主动交了兵权,皇上承诺给你大哥升官职,给你二哥了一个爵位。”   “那真是太好了!”杨槿琪笑着说。   平安侯府一共两个儿子,而继承者只有一个。   大哥是长子,早晚要继承。   二哥就只能靠自己了。   没想到皇上竟然赏了二哥一个爵位。   这样的话,不管以后官做得如何,都算是有了个依靠。   杨槿琪正开心着,抬头一看,母亲脸上似乎并不怎么高兴。   “母亲,您不是最担心二哥吗,如今可不正好,也了了您一桩心事。”   韩氏重重叹了一口气,不悦地说:“娘这心事,怕是难了了。”   “啊?”杨槿琪不解。   江氏在一旁提醒:“母亲在愁二弟的婚事。”   杨槿琪恍然大悟。   听说三月三上巳节时,母亲给二哥挑选了几户人家,结果二哥以营中公事繁忙,没来。   她那会儿月份大了,也没细问。   韩氏坐在一旁开始唠叨:“你说你二哥都多大了!他比你还大两岁,你如今孩子都生下来了,他却还是个光棍。我这出门在外啊,都觉得不好意思,生怕别人问起来你二哥的亲事。”   杨槿琪连忙宽慰韩氏:“二哥是咱们侯府的嫡子,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千户,如今又有了爵位,母亲有什么好担心的?”   韩氏无奈地摇头:“你啊,还年轻,不懂。等熠哥儿长大了,他若是迟迟不成婚,你就知道了。”   杨槿琪笑着说:“母亲莫急,许是缘分未到。”   “哎,我就在想着,月老是不是把你二哥给忘了。”韩氏忧愁地说道。   江氏跟韩氏待在一起久了,自是明白她的心事,看了一眼杨槿琪,说:“母亲,如今小妹是五皇子妃,认识的姑娘也跟从前不一样。说不定宗室那边有些合适的,让小妹多给您瞧着些。是吧小妹?”   杨槿琪跟江氏对视了一眼,连忙说:“是啊,母亲,女儿如今出了月子,能出门了。一定给您好好打探打探,看看哪家还有温柔贤淑的姑娘,能配得上二哥。”   韩氏立马抬起头来看向了女儿,有些惊喜地说:“那真是太好了,宗室那边娘也不太熟悉,跟各家姑娘见的也少,你快打听打听。”   “放心吧,女儿记住了。”   “可要记牢了!”   “一定一定!”杨槿琪保证。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谢谦璟过来了。   双方打了个招呼之后,韩氏带着江氏去一旁的房间去看外孙了。   谢谦璟在看到杨槿琪的那一瞬间,怔愣一下。   不过,因着岳母在,很快又遮掩下去。   杨槿琪没注意到谢谦璟的异常,端起来茶壶给他倒了一杯水,抬手递给了他。   谢谦璟只觉得一股熟悉的香气又朝着鼻间袭来。   这气味儿许久没闻到了。   如今一闻,直觉这味道浓浓的,让人心头一跳。   引人遐思。   “嗯?怎么了,喝茶呀。”谢谦璟似乎在发呆,杨槿琪又把茶杯往前面递了递。   谢谦璟这才回过神来,接过来茶杯,一口饮尽。   “烫——”   杨槿琪说完的那一瞬间,谢谦璟已经把杯子里的茶水喝光了。   谢谦璟喝完之后,觉得喉间和舌头都要冒火了。   看着媳妇儿怔愣的表情,轻咳一声,说:“还好,不算烫。”   杨槿琪遮着帕子笑了起来,回头跟紫砚说:“去端一些凉茶过来。”   “是。”   “您若是口渴了就直说,喝这么急做什么。”杨槿琪笑着说道,“对了,前院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吗?”   “嗯,检查过了,没问题。”   “那您刚刚发什么呆呢?”杨槿琪问。   听了这话,谢谦璟看了过去。   媳妇儿今日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自从有了身孕,媳妇儿就不在脸上涂东西了,香包也不用。   今日脸上似是涂了一些脂粉,眉毛也变了。   谢谦璟眼睛下移。   嗯,唇上似乎也涂了一些口脂,更红了。   媳妇儿今日穿了一件水红色的衣裳,这衣裳似乎是新的,他从未见过。   过去的一年,媳妇儿有十个月都大着肚子,之前那一个月,也穿着松散肥大的衣裳。   今日却跟之前都不一样了。   许是生过孩子的原因,身材似乎比之前丰腴了一些。   有些地方……   但,腰倒是还跟从前一样细。   见习惯了媳妇儿怀着身孕的样子,如今再看媳妇儿,有些陌生,却又有些心痒。   媳妇儿一开口,殷红的嘴唇上下开合。   这让他觉得口更渴了。   “没什么。”谢谦璟转移了视线。   媳妇儿比从前更耀眼,更好看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媳妇儿永远不要出去,就留在府中。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   “真的?”   “真的。”谢谦璟道,刚说完,就看到紫砚端着一壶凉茶进来了,“就是有些渴了。”   “哦。”杨槿琪也看了一眼紫砚,“那就多喝点。”   “嗯。”   杨槿琪觉得谢谦璟今日有些怪怪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他似乎不太敢看她的眼睛。   想到两个人几个月没同房,而且最近一个月没宿在一处。   杨槿琪微微眯了眯眼睛。   难不成……   虽然她之前嘴上说着大方,但如今一旦真的面临这样的问题,却仍旧免不了小心眼儿。   本想问一句的,但想了想,又忍住了。   不行,这事儿她得先打探打探再说。   免得冤枉了他,亦或者引起来不必要的误会,到时候不好收场。   想清楚之后,杨槿琪脸上重新露出来笑容,问:“前院可是来客人了?”   谢谦璟见媳妇儿没抓住再问,也松了一口气,说:“来了几个,管事正招待着。”   夫妻俩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前面就有管事来报说客人来了。   杨槿琪和谢谦璟整理了一下衣裳,各自去了花厅和前院。   今日可是杨槿琪第一次作为女主子正式招待客人,无论身上穿的衣裳还是妆容,都非常讲究。   她本来就漂亮,如今这般一打扮,更是光彩照人。   来的女眷无不称赞。   更有那小姑娘盯着她身上的衣裳和首饰看个不停。   享受着众人或赞赏或艳羡的目光,杨槿琪脸上始终带着得体的笑容,腰杆也挺得很直。   正跟众人说着话呢,秦南王妃和工部尚书的夫人来了。   这是长辈,杨槿琪连忙站了起来去迎接了。   “见过王妃。”   “五皇子妃客气了。”   “见过五皇子妃。”   “华夫人客气了。”   双方见礼之后,去花厅坐着了。   秦南王作为宗室之首,王妃来参加孩子的满月宴是应该的。   只是,这工部尚书的夫人怎么也来了?   杨槿琪着实纳闷儿。   她不记得谢谦璟跟工部尚书有什么来往。   而且,这位尚书虽然官做得大,又是秦南王妃的哥哥,却着实低调。   除了亲朋好友家的宴席,鲜少出现在外人的府上。   许是看出来杨槿琪脸上的诧异,秦南王妃笑着说了一句:“五皇子妃真是人美心善,前些日子,我这嫂嫂的娘家妹妹难产,多亏了五皇子妃割爱,让陆太医给瞧了瞧。”   杨槿琪仔细想了想,那几日陆太医一共出去过两回。   一回是鸿胪寺少卿府,一回是薛千户府。   鸿胪寺少卿的媳妇儿她知道身份,定然不是。   那么,就是薛千户府。   可这薛千户出身寒门,怎么会是尚书夫人的妹妹呢?   “可是薛夫人?”杨槿琪问了一句。   华夫人说:“正是她。”   猜测得到了证实,杨槿琪就更加诧异了。   不过,此刻却不是想这件事情的时候。   杨槿琪笑了笑,说:“这倒不是我的功劳了,夫人要谢就谢陆太医和我娘家二哥吧。薛大人跟我二哥同在京郊大营为官,那日也是二哥带着陆太医去给薛夫人看了病。”   清荣郡主本来在跟旁人说着话,一听这话,立马道:“那也是你心善。有些个上不得台面的,可不就霸占着陆太医不让给人看病么。”   在坐的人,一半是宗室,还有一小部分是皇家的亲戚。   所以,自是明白清荣郡主在说宣王侧妃。   全都笑了笑,说了几句那位侧妃的坏话,又夸起来杨槿琪。   杨槿琪虽然不喜宣王侧妃,但也不想别人在他们府上传出去什么闲话。   所以,及时打断了大家的话头。   看了一眼跟在华夫人身边的华三姑娘,笑着说:“几个月没见,妹妹越发可爱水灵了。”   华夫人也不是喜欢跟人争执的,再说还提到了宣王府,她不想扯进这些事情来,连忙跟着转移了话题。   “多谢五皇子妃夸赞。还不快谢谢五皇子妃?”   华三姑娘走了出来,朝着杨槿琪行礼:“多谢五皇子妃。”   杨槿琪笑着点头:“妹妹长得真好。”   说完,又想起来母亲刚刚的话,鬼使神差地多问了一句:“可许配人家了?”   华夫人笑着说:“虽还未下定,但已经商量好了。”   “哦,这样啊。”杨槿琪有些失望。   随后,又觉得自己太过着急了,笑了笑,说:“华家妹妹还没来过府上吧,若是在屋里觉得闷了,就去小花园转转吧,那里姑娘们多。”   华三姑娘看了一眼自家母亲,朝着杨槿琪行礼:“多谢五皇子妃。” 第120章 叔叔   七皇子府   眼见着巳时就要到了, 卫絮茹那边却毫无动静。   谢谦煦去了正院。   “夫人呢?”谢谦煦问。   小丫鬟看着七皇子, 结结巴巴地说:“夫……夫人, 身子不舒服, 还……还没起。”   谢谦煦微微蹙了蹙眉, 敲了敲门。   “茹儿,下人说你身子不舒服,可是病了?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卫絮茹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不用,休息一下就好。”   “既然无碍,时辰也不早了,不如早些出发去五皇兄府上吧。”   “不去,我身子不舒服。”卫絮茹立马拒绝。   谢谦煦抿了抿唇, 脸上露出来不悦的神色。   忍了忍,依旧平和地说:“还是去吧, 毕竟是五皇兄的长子,父皇亲赐的名字。众兄弟都会去,咱们若是不去, 恐会让人说闲话。”   卫絮茹道:“我纵然想去,可身子不舒服,去不了。”   谢谦煦闭了闭眼睛,继续忍住心中的怒火。   卫絮茹为何不去,他心中甚是清楚。   分明就是因为跟杨槿琪不合, 不想去找不痛快罢了。   只是, 如今他根基不稳, 怎能如此任性?   今日虽然是去五皇子府, 但却可以见到很多朝中大臣和宗室亲眷,跟这些人处理好关系,对于他登上皇位大有裨益。   可卫絮茹出身左相府,却只有大家闺秀的架子,没有大家族嫡女的脑子。   他本以为卫絮茹能比杨槿琪强一些,谁知,看着成亲后二人的表现,竟然直接转换了。   他真是瞎了眼了,当初竟然想到要设计她这种不洁又蠢的妇人。   只是,想到左相的势力,他忍了。   “听说三皇兄从北郡回来了,六皇兄也从军营回来了。我们兄弟几日未聚,正好聚一聚。”   话音刚落,门打开了。   卫絮茹一脸激动地问:“你刚刚说什么,谁回来了?”   谢谦煦笑了:“三皇兄和六皇兄。”   “哦,这样啊,我跟三皇子妃向来关系不错,既然她也会去,想了想,我也去吧。”卫絮茹道。   “如此甚好。我在前院等着你,你快些梳妆打扮。”谢谦煦笑着说。   只是,熟悉的人自然能发现,这笑容未达眼底。   “好。”卫絮茹应下。   转过身,谢谦煦脸上布满了乌云,眼神似要杀人。   双手紧握成拳。   心想,总有一天,他会站在最高处,杀了这些瞧不起他的人。   五皇子府   一旦开了个头,杨槿琪那眼睛就有些收不住了,嘴巴也闭不上了。   见着个家世模样差不多的姑娘,就问问人家年岁,问人家定下来没有。   她想着,既然母亲那么愁,她得为母亲排忧解难才是。   而二哥一直没看上任何姑娘,说明他也不是在意家世的。   若真的在意家世,早在两年前就会跟家世相当的姑娘定下来。   他们平安侯府虽然没了兵权,可父亲在武将中的影响依然在,也不需要二哥跟人联姻。   所以,她就想着,多问几个姑娘,让二哥见见。   万一呢?   韩氏哄外孙睡完觉之后,看着女儿积极的模样,也甚是满意。   这会儿,被她们念叨的杨二公子杨槿崇终于从京郊大营赶到了五皇子府。   跟他同来的,还有他的好兄弟薛千户。   薛千户的夫人,也就是华夫人的妹妹,生孩子时伤了元气,如今还不能出门。   华夫人的感谢是华夫人的心意,薛千户觉得自己也该给五皇子妃磕个头才是。   杨槿崇让人把妹妹叫到了一旁。   杨槿琪甚是诧异地看着自家二哥,以及一旁站着的约摸三十岁上下的男子。   不知二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薛千户话不多说,在杨槿琪开口前就跪了下来:“多谢五皇子妃救了内人和孩子一命,薛某特来感谢。”   杨槿琪一听这话,便知是二哥的朋友薛千户,连忙侧开身子,说:“薛千户客气了,你跟二哥是朋友,应该的。你要谢就谢二哥吧。”   “薛某之前去宣王府求过多次,侧妃娘娘并未应允。若您也如此,薛某依旧请不来人。薛某向来恩怨分明,知道自己的恩人是谁。”   杨槿琪眼神微变。   薛大人……薛千户……   宣王侧妃。   若薛千户不提到宣王侧妃,她还想不起来。   如今一提,她却是想到了一件事情。   也把整件事情给串联起来了。   当年宣王侧妃的事情估摸着就是被眼前的人揭露出来的。   她后来听宣王妃说过,来告密的人跟侧妃有仇,据说自己的妻儿一尸两命死了。   原来,她无意间竟然救了两个人。   “薛大人客气了,快请起。”   两个人谢完恩之后就离开了。   走在去外院的路上,杨槿崇勾搭着薛千户的脖子,说:“我早就说过了,不用来特意来谢恩,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我家小妹又最是心善,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五皇子妃心善,我却不能忘记这份恩情。对于五皇子妃或许是小事,但于我而言却是天大的事。必须要谢。”薛千户郑重地说道。   杨槿崇看着薛千户一脸认真的模样,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也不欲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来别的。   正扭头跟薛千户说着呢,一道女声突然传入了耳中。   “见过小姨夫。”华三姑娘问道。   听着这个略微耳熟的声音,杨槿崇迅速转过头去。   顿时愣住了。   他着实没想到,这姑娘竟然是他找了近半年的人。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华三姑娘感受到杨槿崇灼灼的视线,侧头看了他一眼之后,连忙转开了眼睛。   薛千户为二人介绍:“这位是平安侯府的二公子,也是跟我同在京郊大营的千户,杨大人。”   原来是姨夫的同僚,华三姑娘连忙行礼:“见过杨大人。”   杨槿崇却难得紧张了起来,道:“不……不客气。”   薛千户虽然觉得自己的兄弟似乎跟平日不太一样,但也没多想。   见二人见过礼,便简单解释了几句:“你小姨生产之时凶险,多亏了五皇子妃把陆太医借给我,我今日是随着杨大人一起去给五皇子谢恩。”   “原来如此。”   薛千户跟妻子的外甥女也不熟,解释完之后,便说:“嗯,你好好玩吧,我先走了。”   “小姨夫慢走,杨大人慢走。”   薛千户往前走了几步,却发现身边的杨槿崇还站在原地。   “杨兄弟?”   杨槿崇愣了一下,说:“啊,什么?”   “咱们走吧,还没去给五皇子请安。”   “啊,哦。”杨槿崇心不在焉地应了下来。   两个人往前走了一段路之后,杨槿崇依旧时不时回头看华三姑娘。   今日华三姑娘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裙,衬得皮肤白皙,比那日还要好看了几分。   “杨兄弟,你这是怎么了?”薛千户停下来问道。   “没什么。”杨槿崇道,“哦,对了,刚刚那位姑娘是谁?怎么没听说你在京城还有亲戚。”   “工部尚书的女儿,华三姑娘。”   “啊?嫂嫂竟然是尚书夫人的妹妹?”   “对。”薛千户道,因着自家媳妇儿的事儿,他倒是跟杨槿崇亲近了很多,便说了起来,“你嫂嫂是庶出,姨娘死得早,尚书夫人又心善,从小就对这个跟她差了许多岁的妹妹甚是照顾。只是……”   “嗯?”   “我那岳母是个……嗯……所以我才能娶到你嫂嫂。”   薛千户迟疑了一下,还是没能说出来岳母的不是。   他跟媳妇儿一见钟情,两情相悦。   当初若非岳母不喜欢庶女,自己一个寒门出身的人又怎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儿?   杨槿崇也不是傻子,又怎会不懂。   若薛千户的岳家是个好的。对于薛千户的岳家是谁,估计早就传遍了。他也不会一点都不知道薛夫人的身世。   可见是嫌弃他们,并不怎么认同,也不与人说。   杨槿崇快速思考了一个问题,说道:“这样说起来,你再叫我兄弟就不合适了。”   薛千户愣了一下,问:“啊?”   “工部尚书是秦南王妃的哥哥,秦南王妃跟尚书夫人是一个辈分。我家小妹又是秦南王妃的晚辈,自然也是尚书夫人的晚辈。而你跟尚书夫人是一辈,算是我的长辈。咱们又差着个十岁,再叫兄长委实不妥。不如就叫叔叔吧!”   薛千户:……   他第一次知道,辈分还能这么论。   他们二人同样的官职级别,而且他比杨槿崇大不了十岁,叫叔叔像什么话?   况且,这可是平安侯府的公子,互称兄弟已经是高攀,又哪来的脸做人家长辈。   这不是跟平安侯一个辈分了吗?   平安侯可是他最喜欢的一个侯爷,是个大英雄,跟他称兄道弟是对他的不敬。   “此事不妥!”薛千户正色道,“杨大人还是称呼我哥哥吧,亦或者直接叫名字也行。”   杨槿崇心里着急,这会儿也不欲多跟他说什么,直接道:“行吧,叔叔,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情没跟小妹说,你先去外院吧。”   薛叔叔:“……不是,杨兄弟……”   “叔叔,咱们军营见。”说完,杨槿崇转身跑掉了。   薛千户一头雾水,站了片刻,摇了摇头,转身去了外院。   杨槿崇却是原路返回了,走了不到半刻钟左右,就追上了华家姑娘。   刚走到人家背后,就听到华家姑娘和丫鬟正议论他。   “三姑娘,您有没有觉得刚刚那位平安侯府的二少爷有些熟悉?”   华三姑娘没有迟疑,说道:“嗯。”   “咱们在哪里见过?”   “那日买馄饨。”华三姑娘提醒。   丫鬟恍然大悟:“竟然是他!姑娘,您记性真好。”   杨槿崇顿时心花怒放,原来这姑娘还记得他,真好。   正欲上前假装偶遇打声招呼,只听华三姑娘又开口了:“莫要再议论外男,下个月我就要跟国公府的公子定亲了,这般议论不太合适。”   杨槿崇顿觉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满腔的热火都被浇灭了。 第121章 醉酒   被训斥了一声之后, 小丫鬟低声说:“姑娘说得有道理, 听说这位二公子是个纨绔, 常常跟人打架斗殴。那日买馄饨时也是莽莽撞撞的。”   华三姑娘蹙眉, 训斥:“你又知道了?是你亲眼见过还是知道内情?莫要无端猜测。”   见自家姑娘真的生气了, 小丫鬟连忙福了福身子,说:“是,姑娘。”   他们家姑娘向来不喜欢在背后议论人,是她多嘴了。   正要起身,突然发现转角处有个黑色的衣角,还有一个长长的影子。   顿时,厉声问道:“谁?”   华三姑娘听到丫鬟的声音, 也转过身去看了一眼。   “到底是谁在偷听,出来?”小丫鬟护在了华三姑娘身前, “再不出来我就让人去跟五皇子妃说了。”   杨槿崇望了望天,长叹了一口气,一脸哀伤地从旁边走了出来。   主仆俩一看是杨槿崇, 顿时有些心虚和尴尬。   她们刚刚还在说人家的坏话,就被人听到了。   华三姑娘在愣了片刻后,连忙把自家丫鬟扯到了身后,看着杨槿崇的冷脸,说:“见过杨大人。”   杨槿崇一直盯着华三姑娘看。   见这姑娘还是这般好看, 心中多有可惜。   想到初见这姑娘的情形, 再听刚刚她说过的话, 此刻的表现, 越发觉得难受。   哎,这么好的姑娘,难道就这么错过了吗?   “哦。”杨槿崇冷漠地回应。   跟刚刚见到华三姑娘时的反应完全不同。   华三姑娘心往下沉了沉,看来,刚刚杨家二公子的确听到她们主仆二人的谈话了。   连忙主动认错:“对不起,我们刚刚不该在背后说您的不是。”   杨槿崇看着面前的姑娘,心头越发难过,已然是不想多说什么,往前走了几步,打算离开。   只是,那小丫鬟却会错了意,以为杨槿崇是要过来欺负他们家姑娘。   赶紧从华三姑娘背后站了出来,挡在了华三姑娘面前。   “不怪我家姑娘,是我,都是我说的,您别欺负我家姑娘。”   杨槿崇停下了脚步,看了小丫鬟一眼,淡淡地问:“哦,是拔了你的舌头还是缝了你的嘴?两个你选一个吧。”   小丫鬟吓得哆嗦了一下。   华三姑娘连忙再次把丫鬟扯到了身后,挡住了杨槿崇的视线,说:“是我没教好丫鬟,不关她的事,她还小。要怪都怪我,杨二公子有什么气冲我来便是。”   杨槿崇有些心灰意冷,问:“怪你,怎么怪?”   “杨二公子想怎样都行。”华三姑娘眼神坚定地说。   只是,那眼神也不过是故做坚定罢了,里面有着怯懦和害怕。   杨槿崇往前凑了凑,近距离看着华三姑娘的脸,轻声问:“你这小丫鬟可是说我是纨绔子弟,你觉得纨绔子弟面对你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会想做什么呢?”   华三姑娘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心砰砰跳了起来,脸也不自觉红了起来。   看着华三姑娘这样,杨槿崇更气了。   这么好看、这么可爱的姑娘又不是他的。   闭了闭眼,甩甩袖子离开了。   “姑……姑娘。”小丫鬟后怕地唤了一声华三姑娘。   华三姑娘拍了拍胸口,看了一眼杨槿崇离开的方向,说:“走吧,我没事。”   “是,姑娘,咱们快些回去,免得杨二公子又回来了。”   “以后莫要再在背后说人闲话。”   “姑娘放心,奴婢这次真的记住了。杨二公子也太可怕了。”小丫鬟快速地说道,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看着后面,生怕杨槿崇又跟了过来。   杨槿崇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他心情不好,中午宴席的时候难免多喝了一些酒。   虽在北边打了两年仗,也喝了不少酒,只是酒量还是不怎么样。   喝了没几杯,宴席还没撤,就钻桌子底下睡着了。   杨槿琪听说了后,赶紧让人把他抬去了客房。   韩氏脸色难看得很,气得说了几句:“就知道惹是生非!不知道这是什么日子吗,竟然还敢喝这么多,看我回去如何教训他。”   江氏看了一眼杨槿琪,说:“母亲,二弟许是因为见着小外甥了,心中高兴,所以难免多喝了几杯。”   “哼,我看他是没长大,不知轻重!真是会给我丢脸,给琪儿丢脸。”左右也没外人,韩氏最近对小儿子又抱怨颇多,所以忍不住又说了起来。   杨槿琪不太在意,笑着说:“我觉得大嫂说得对。熠哥儿这么可爱,二哥肯定是见到他之后太开心了。难道母亲觉得熠哥儿不可爱吗?”   韩氏想说些什么,但没说出来,长长叹了一口气,说:“我们熠哥儿当然是可爱的,不可爱的是他那个不让人省心的舅舅!敢在今日做出来这等事儿,丢尽了咱们家的颜面,你爹定要好好收拾他。”   “二哥定不是故意的,母亲也劝劝父亲,别让他打二哥了。”杨槿琪道。   韩氏道:“我哪里能拦得住,我这生了三个孩子,你大哥最是老实听话,你二哥他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死活不成成……哎……真是气死我了。”   杨槿琪听了这话,思索了片刻,转移了话题:“母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分。您看,我兜兜转转不还是嫁入皇家了么?二哥肯定也有他自己的缘分。不过,说到这里,二妹妹怎么样了?今日怎么没来?”   提起来杨妡,韩氏的脸色更难看:“自从那日把她在宫里的所作所为告诉了你父亲,你父亲就没再让她出门了。最近正在给她相看人家。”   说着,韩氏又抱怨起来:“这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看一个不愿意,看一个不愿意。差不多的人家差不多都相看个遍了。”   “母亲,这件事儿还是要今早办了,二妹妹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   韩氏继续抱怨:“太差的你父亲不点头,太好的人家也看不上她。真真是让人烦不胜烦。”   江氏在一旁道:“母亲,您就是心善。若是一般的主母,哪管这些,直接给庶女随便找个人家就嫁了。”   杨槿琪心想,可不就是如此。   前世也是这样,母亲给杨妡找了几乎人家,可都被杨妡给破坏了。   硬是拖到了谢谦煦登基,直接进宫做了贵妃。   提到杨妡,韩氏脸上露出来厌恶的神情,但还是说:“都是出自侯府,嫁个太差的,万一日日上门打秋风,还不是你们兄妹三个遭罪。养都养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件事情了。我只求着,给她嫁个差不多的人家,别给你们兄妹惹祸丢脸就行了。”   说到底,父母都是为了儿女着想。   杨槿琪和江氏又夸赞和安抚了韩氏几句。   等到申时,韩氏要回府了。   可杨槿崇还没醒,无奈,只好把留在这里,带着其他人回去。   送走所有的客人后,杨槿琪累的闭上眼睛坐在了榻上休息。   许久没见这么多人,没说这么多话,也真是累。   橙画指挥着两个丫鬟过去给她按摩。   接着,跟杨槿琪汇报今日宴席的一些事情。   按摩了片刻后,终于舒坦了。   去看了一眼孩子之后,就躺床上去休息。   一觉睡醒,天色已经擦黑。   醒来第一件事情还是去看孩子,看完后,杨槿琪问:“五皇子去哪了?”   紫砚道:“在前院书房。”   “我二哥呢?”   “也在前院,还在客房里睡着。”   杨槿琪点了点头,想到今日一早的怀疑,琢磨了片刻,道:“走,去前院看看我二哥。”   “是。”   紫砚给杨槿琪梳洗了一番之后,一行人去了前院。   先去看了看杨槿崇,见他还在睡着,便没有打扰。   从客房出来后,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迟疑了一下,还是朝着书房那边走去。   这是杨槿琪第一次去书房。   杨槿琪本以为像谢谦璟这种人,书房肯定是层层把手,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可她一路行来,却没有一个人阻拦她。   眼见着马上就要到书房,除了洒扫的几个婆子和老汉,她谁都没看到。   不过,这些人看起来跟之前在他们小院的那个婆子差不多,他们身上都有一种她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   很快,杨槿琪到了书房门口。   “见过夫人。”寒风行礼。   “免礼。”杨槿琪道,“五皇子在里面吗?”   “在。”寒风道。   听了这话,杨槿琪看了一眼门,又看了一眼寒风。   寒风会意,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槿琪觉得这实在是太怪了。   谢谦璟的书房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寒风不进去通报的话,她就这么进去,会不会不好呢?   正迟疑着,里面传出来一个声音:“是夫人吗?进来吧。”   杨槿琪这才放下心来,推开了面前书房的门。   推开后,想了想,对身后的人说:“你们在外面等着吧。”   “是。”   杨槿琪想,谢谦璟身上的秘密这么多,就算他自己不在意,她也不能大意。   万一被哪个下人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或者听到了什么就不好了。   同样的,这也是为了保护她身边的人。   进去之后,杨槿琪又赶紧关上了门。   转身,这才发现不对劲儿的地方。   外面的天色已经擦黑,里面的光线更暗。   仔细闻了闻,屋里没有脂粉味儿,倒是有一股淡淡的酒气和一些饭菜的味道。   难道刚刚在这里吃过饭?   杨槿琪在心中猜测。   随后,她抬头四处逡巡了一番,没找到饭菜。   但发现了坐在椅子上半靠在后面的谢谦璟。   “这里。”见杨槿琪看过来了,谢谦璟朝着她招了招手。   杨槿琪笑了笑,步子婀娜地走了过去。   离得近了,酒气更甚。   而且,谢谦璟的脸似乎还是红的。   这还是杨槿琪第一次看到这个样子的谢谦璟。   “您这是喝了多少酒?”杨槿琪笑着问道。   话音刚落,手就被人握住了。   随后,整个人落入了一个满是酒气的怀抱中。   放在腰上的手隔着春衫都能感觉到热热的。 第122章 可怜   此刻, 躺在谢谦璟的怀中, 环绕在四周的是淡淡的酒气以及一股熟悉的男子气息。   虽然两个人一个月没睡在一起了, 可这气息仍旧跟从前一样。   抬眼看到的是一张微红的脸。   近距离看着这样一个人, 杨槿琪感觉自己的心不受控制地砰砰砰跳了起来。   她已然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就在这时, 谢谦璟突然低头,凑近问了一句:“怎么突然过来了?”   酒气再次袭来,不知是羞得还是熏得,杨槿琪觉得自己有些微醺。   “嗯?”谢谦璟又凑近了一些。   杨槿琪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看着这一张熟悉的脸,稳了稳心神,脸上露出来笑容,说:“中午吃饭那会儿, 我二哥不是喝醉了嘛,他睡在了外院客房。一觉醒来听说他还在睡, 我有些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谢谦璟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哦,原来是来看你二哥的。”   谢谦璟这会儿的表现跟平时很不一样。   两个人成亲一年多了, 杨槿琪自认已经很了解这个男人。   对于他的一举一动都甚是了解,连眼神波动、脸上的表情变化都能猜测出来他在想什么,也知道该如何应对。   可这一刻,她又发觉自己不了解谢谦璟了。   至少,她不知道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在吃醋吗?   怎么感觉这话酸酸的。   不管是不是, 杨槿琪都说道:“其实是来看您的, 顺带过来瞧瞧二哥。”   只见, 谢谦璟听了这话之后, 脸上竟然露出来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这一张笑脸很快在杨槿琪面前放大。   “真的是特意来看我的?”谢谦璟问。   杨槿琪那引以为傲的掌控力在这一刻似乎突然失效了。   谢谦璟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让她不受控地随他而动。   甚至紧张地不知该说什么话。   “真,真的。”杨槿琪道。   说话都有些结巴。   谢谦璟见状,轻笑一声,轻轻捏了捏杨槿琪的脸,说:“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没,没怕。”杨槿琪哆嗦地说道。倒真不是害怕的,是被谢谦璟撩的。   “还说没怕,小骗子!”谢谦璟带着一丝玩笑的口吻说道。   杨槿琪更加紧张了,心跳得自己都要控制不住了。   一种极为陌生的感觉迅速袭来。   紧张,脸红,心跳,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从身体里迅速滋长。   面对这样的谢谦璟,她感觉自己呼吸困难。   杨槿琪不懂这是为什么,她的理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只知道自己内心深处似乎很想逃,可身体却很诚实,一动不动,甘愿被谢谦璟禁锢在怀中。   她似乎,还想要更多。   这种矛盾的情绪让杨槿琪不知所措。   不,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杨槿琪不停地跟自己说。   勉强稳了稳心神,杨槿琪道:“真的是特意来看您的,妾身醒过来之后,见您没在内院,就找人打听了一下,听说您在书房,就过来了。”   说完,怕谢谦璟不信似的,又缓和了一下语气,笑着说道:“妾身一整日没见着您了,想您了。”   这时,谢谦璟又掐了她一下,戏谑地说:“就是个小骗子。”   虽然嘴上说着小骗子,可脸上的神情分明就是极为开心的。   可无奈,杨槿琪骗谢谦璟骗习惯了,就没对谢谦璟说过几句实话。   此刻见谢谦璟接连说了两个“骗”字,杨槿琪突然害怕起来。   刚刚那种陌生的情绪也渐渐地从身体里散去。   难不成,谢谦璟发现她在骗她了?   不,不可能。   她的秘密谁也没告诉,不可能有人知道的。   难不成是自己做梦说的?   可自己似乎没有说梦话的习惯,也没有梦游的习惯。   会不会……谢谦璟用了什么奇怪的手段?   若她没记错,听说谢谦璟的母亲灵贵人就有些怪怪的。出身怪,人也怪,似乎还被人怀疑过是妖怪。   莫非传言是真的?   想到谢谦璟出生之日先是朝霞满天,接着又是黑云压城……   难道,谢谦璟也是个妖怪?   所以他用了奇怪的法术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谢谦璟却突然摸了摸她的脸,正欲说什么,杨槿琪赶紧开口了。   “没有,我没骗你。”   声音里带着一丝丝的尖锐和恐惧。   谢谦璟似乎怔愣了一下,用手抚摸着她的脸,问:“那你在怕什么?”   “我……我……我没怕你。”杨槿琪重复着刚刚的话。   谢谦璟改抚摸为掐,掐了掐杨槿琪的脸,说:“还说没怕,就是个小骗子!”   都抖成什么样子了,话都说不顺溜了,还说没怕。   媳妇儿就是会骗人!   “真的没骗!”杨槿琪再次否认。   看着媳妇儿认真的眼神,再看媳妇儿红红的脸,谢谦璟再次摸了摸杨槿琪的脸,说:“疼不疼?”   “啊?”杨槿琪愣了一下。   “可是掐疼了?抱歉。”谢谦璟语气里有着浓浓的自责。   “没,没有。”杨槿琪哪里注意到脸上疼不疼。   “没事儿,爷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说着,谢谦璟低头,对着杨槿琪的脸吹了起来。   杨槿琪见谢谦璟宛如对待一个孩子一样对待她,心中升起来更多的疑惑。   难道,谢谦璟其实是……   醉了吗?   所以才会变得这么奇怪,所以才会做一些平日里不会做的事情。   还没等她想明白,热气就一会儿吹在脸上,一会儿吹在她的耳朵里,让她感觉整个人都没了力气。   偏偏谢谦璟还没察觉似的,吹了几下之后,还亲了亲。   随后说:“真香!”   说完这话,又咬了她一下。   还好没用力气。   杨槿琪:……   怎么感觉跟个狗似的?   “爷,您到底喝了多少?”   谢谦璟停止了动作,把杨槿琪紧紧抱在怀中,喃喃地道:“没……没喝多少。”   “没喝多少是多少?”   “忘了。”谢谦璟颇为诚实地说道。   说完,似乎不太舒服,整个人往椅子后面倒了一下。   杨槿琪也被他带的趴在了他的怀中。   许久,谢谦璟都没讲话,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槿琪那一颗从落入谢谦璟的怀抱中就不受控跳起来的心终于慢慢平复下来了。   谢谦璟这个样子真的是太让她陌生了。   平日里看着非常温和和低调,对她也极为体贴。   可刚刚却极具侵略性,让她招架不住。   她说不上来哪个谢谦璟更好。   她只知道,从前那个她更有把握控制。   现在这个难以控制,而且,还会扰乱她的心声,让她心里升起来一丝丝说不清楚的莫名情绪。   “刚刚妾身让人给您熬的醒酒汤您喝了没有?”杨槿琪打破了这一份平静。   “没有。”谢谦璟回答。   杨槿琪:……   突然觉得,这似乎是谢谦璟第一次没听她的话。   “为什么没喝?”   “不想喝。”   这大概也是她第一次从谢谦璟口中说出来这样带着一丝任性的话。   “为什么不想喝?”   “因为我开心。”   说完,谢谦璟又笑了起来:“我竟然有后了,有熠哥儿了,我从前从未想过还能有这样一天。”   一提到熠哥儿,杨槿琪也来了兴致,笑着说:“您当然有后了,以后咱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   “对,还能有更多。有熠哥儿,二哥儿,三哥儿,四哥儿……”谢谦璟伸出来手指头数了起来。   杨槿琪再次无语。   谢谦璟不说,她还真没发现。   这名字起得可真是有意思,谐音“壹”。   “嗯?媳妇儿你怎么没说话?”谢谦璟问。   杨槿琪想,这话让她怎么接?   “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生?”谢谦璟又问。   杨槿琪连忙道:“怎么可能?妾身当然想跟您生。”   心想,只是,数量也太多了,这是拿她当母猪了?   “跟我生好,跟我生好。咱们就生他个十个八个。”谢谦璟再次说出来自己的美好愿望。   杨槿琪:……   当初她在产房里疼得嗷嗷直叫,是谁跟她保证,以后不让她生了的?   果然,男人都是骗子!   正想要开口,杨槿琪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来意,说了一句:“嗯,生十个八个。妾身到时候若是生不了,还有妹妹们给爷生。”   反正谢谦璟将来是要做皇上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还不是想要多少妃子就有多少妃子,想要多少孩子就有多少孩子。   她可是贤良大度得很。   只要不威胁她皇后的地位,那些个女人爱生多少生多少,反正也不是她生。   只是,这会儿,她才刚刚生下来熠哥儿,地位不稳,可不能被别的女人给破坏了。   得多生几个儿子傍身才是。   所以,她得试探试探,得问问,看看前院是不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丫鬟爬了床,得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杨槿琪正趴在谢谦璟的怀中,垂着眼眸,自然是没看到谢谦璟此刻的眼神突然变了,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没了。   谢谦璟身子渐渐坐正,扳过来杨槿琪的身子,认真地问了一句:“你刚刚说什么?”   出于对谢谦璟的了解,杨槿琪敏锐地察觉到谢谦璟不高兴了。   她仔细想了想自己刚刚说的那几句话,琢磨了几遍,觉得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   难道,谢谦璟真的睡了哪个丫鬟,被她戳中了,心虚了,所以才会跟刚才的表现完全不一样?   这该如何是好?   她想过这一个月在书房,谢谦璟或许要了哪个丫鬟,可也只是想想罢了。   并没想过这事儿万一是真的该怎么办。   前世,谢谦煦也有不少的通房侍妾,娶她之前就有。   她嫁给谢谦煦之后,见到那些侍妾虽然不开心,但也不至于多么难受。   她并不喜欢谢谦煦,所以,后来谢谦煦又收了不少姑娘,她也只是有些不高兴,怕自己正室的地位不保罢了。   可这会儿,一想到谢谦璟也有可能睡了别的姑娘,她突然觉得脑子有些懵,心也一直在下坠。   这种感觉让她有些坐不住。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此刻,杨槿琪的脑子实在是太乱了,乱到她根本就看不清楚自己内心在想什么。   “你刚刚到底说了什么?”谢谦璟再次开口问了。   听着这一声冷冷的质问,杨槿琪抬头看了过去。   看着谢谦璟冰冷的眼神,杨槿琪突然有些害怕。   咽了咽口水,稳了稳心神,说:“也没说什么,就说妾身和妹妹们一起给爷生孩子。毕竟,妾身虽然喜欢爷,又喜欢孩子,也很想给爷生。可惜人单力薄,生不了那么多的孩子。生两三个就差不多了,剩下的就交给妹妹们吧。爷,您说好不好?”   杨槿琪觉得自己这一番话完全没有任何毛病。   既表达了自己对谢谦璟的喜欢,又说出来自己的难处。   同时,作为一个正妻,还非常的大度体贴。   若谢谦璟真的已经收了哪个丫鬟,此刻就应该跟她坦白才是。   不料,谢谦璟听了她这一番话之后,却用更加生冷的声音说了三个字。   “你走吧!”   杨槿琪怔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谢谦璟。   她刚刚说得多好啊,谢谦璟为何会这般?竟然赶她走!   没等她想明白,谢谦璟就把她从腿上放下来了。   接着,理都不理她,起身,朝着一旁走去。   难道她要失宠了?   不,不行,她绝不能失宠,绝不能像前世一般。   她得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错在哪里,以后不能再犯。   而且,这会儿就得解释清楚了,不能让谢谦璟误会。   想到这里,杨槿琪迅速抓住了谢谦璟的手,语气更加温柔,说:“爷,您这是怎么了,妾身哪里说错了吗?您跟妾身说说,妾身改就是了。”   说完,还像从前似的,朝着他眨了眨眼,摇了摇他的胳膊,撒娇:“您说说嘛,妾身真的不是故意的。”   谢谦璟眼神复杂地看向了杨槿琪,语气极淡地说了一句:“你也不要我了。” 第123章 打探   杨槿琪从来没听谢谦璟讲过这样的话。   这话, 饱含着浓浓的委屈, 让她心中突然咯噔一下。   谢谦璟为何会讲出来这样的话?   看着谢谦璟有些受伤的眼神, 杨槿琪没时间想为什么, 赶紧说:“没, 妾身要您,妾身怎么可能不要您呢?”   谢谦璟却是更加受伤了,看着杨槿琪的眼睛,开始抱怨:“你自己想想,这一个月来,你的目光都放在了谁的身上?自从你怀了身孕,你的目光就放在了肚子里的孩子身上。如今孩子生下来了, 你的目光又都放在了熠哥儿身上。每次我去看你,你就是孩子长, 孩子短的。再也不看我了。从前,你明明看我的时候最多。还有,刚刚你还要把我推给别的女人。我知道, 你就是不想要我了,不想要我了。你就是个骗子!”   杨槿琪:……   事情似乎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不是,爷,您听妾身解释,妾身从来没骗过您,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谢谦璟却似乎不怎么信, 凑近了杨槿琪, 伸出来一根手指放在了杨槿琪的唇上, 说:“嘘!我都知道,都知道。”   说完,转身朝着里间走去。   杨槿琪愣在了原地。   而就是这么愣神了一瞬间,谢谦璟已经走到了书房里间。   接着,只听“嘭”地一声响了起来。   杨槿琪快步走过去,一看,谢谦璟竟然直接趴在床上睡着了。   不过是短短几息的功夫,竟然还打起了呼噜。   面对这样一个男人,杨槿琪第一次感觉到了手足无措。   这短短的一会儿发生了太多事情了,多到她自己也有些捋不清楚了。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谢谦璟。   杨槿琪蹲下身子,想要把谢谦璟的身子摆正了,让他躺平了睡。   然而,他身子实在是太重了,怎么弄都弄不动。   “爷,您动一动,动一动,好不好?这样睡不舒服。”杨槿琪温柔地在谢谦璟耳边说道。   许是杨槿琪的声音对谢谦璟来说有魔力,刚说完,谢谦璟就动了一下。   杨槿琪赶紧顺势把他的身子摆正了,让他平躺在床上。   刚弄完,正想要站起身来,手却突然被人握住了。   杨槿琪赶紧看向了谢谦璟的脸。   果然,谢谦璟已经睁开了眼睛。   杨槿琪欣喜地道:“爷,您醒啦,要不要——”   “你不要我了。”谢谦璟又说了一句。   杨槿琪连忙保证:“要!怎么可能不——”   谢谦璟冷冷淡淡说了一个字:“哦。”   说完,再次闭上了眼睛,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杨槿琪本是非常着急的,急着想要跟谢谦璟澄清,急着要解释清楚。   不能让谢谦璟误会她。   可是这一刻,看着谢谦璟熟睡的样子,再看看被他紧紧握住的手,杨槿琪却突然笑了起来。   感觉一切都不是那么急了。   她怎么觉得,谢谦璟跟个孩子似的。   他刚刚是在吃熠哥儿的醋?   杨槿琪蹲下身子,看着谢谦璟的睡颜。   许是她最近看多了熠哥儿,此刻看着谢谦璟,越看越觉得父子俩长得像。   谢谦璟就像是放大了的熠哥儿一样。   这般一想,突然觉得他变得可爱起来。   趁着他睡熟了,摸了摸他蹙起来的眉头,又捏了捏他的鼻子,捏了捏他的脸。   最后,像亲儿子一样,亲了亲谢谦璟的脸颊。   亲完,看着离得很近,又弄得她心烦意乱的嘴唇,亲了一下。   如今是五月,晚上天依旧有些凉。   杨槿琪扯过来一旁的被子,给谢谦璟盖上了。   做完这些,她低头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打开了书房的门。   此刻,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夫人,二少爷已经醒了。”紫砚道。   “哦。”杨槿琪应了一声。   虽然今日来外院是想看看二哥,但此刻,她的心神已经被谢谦璟占据了。   应了一声之后,看向了寒风。   刚想问什么,又闭上了嘴巴,看向了紫砚。   “你们几个,去垂花门处等着,我有些事情想问寒风。”   杨槿琪想,虽然她问的问题或许不算是什么机密,但也怕透露出来什么下人们不该知道的事情。   事关谢谦璟,她总是会谨慎几分。   “是,夫人。”   等她从内院带过来的人都走了之后,杨槿琪开口问道:“宴席不是未时就结束了吗?申时客人已经走了,爷怎么还醉成那个样子?”   “回夫人的话,申时主子送完了客人,回来之后,又跟几位要好的朋友在书房痛饮了一番。”   至于朋友是谁,杨槿琪其实想问,但又怕是他那些个幕僚,所以忍住了没问。   继续问起来刚刚想要问的事情。   “他们什么时候结束的?”   “您刚刚过来时,他们刚走没多久。”   杨槿琪道:“哦,怪不得,醉成那个样子。”   说完,见寒风一直木讷着一张脸,心头最想问的那个问题又咽了回去。   跟寒风交待:“爷睡着了,你记得看着点。”   “是,夫人。”   杨槿琪抬脚走了两步,看了一眼书房的窗户,还是没忍住,转头看向寒风,问了出来:“对了,这一个月以来,你家爷都睡在书房里面那张床上吗?”   “是,爷一直都睡在书房里。”   “嗯,可……可有……”杨槿琪开了口之后,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似乎不该这么问,话题一转,问,“都是谁在伺候着?”   寒风道:“是奴才。”   “除了你呢?可还有别人?”   寒风道:“没有。”   “外院的那些丫鬟呢?”   “都在客房服侍。”   “没有客人她们去客房做什么?”   “爷不习惯旁人伺候。”   杨槿琪越听越开心,也越问越直接:“这书房没有丫鬟进去过吗?”   “没有。”   杨槿琪笑了,说:“嗯,辛苦了,以后好好伺候着。”   “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往前走了几步之后,杨槿琪再次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书房,问:“你家爷之前喝多了话也这么多吗?”   刚刚寒风一直面无表情,一副公事公办地呆板模样,这会儿,听到这个问题之后,突然抬起头来。   似是没听明白杨槿琪的话一样,重复了一遍:“话多?”   杨槿琪点头:“是啊,话多。”   寒风连忙摇头:“没有,主子很少喝醉,大概只有那么一两次。每次喝醉了什么都不说,只会躺床上去睡觉。”   “什么都不说?”杨槿琪诧异。   刚刚那般话多却又是为何?   “对,主子从前什么都不说,不跟任何人讲话。”寒风再次强调。   杨槿琪在疑惑的同时又觉得很是放心。   谢谦璟可是要夺皇位做帝王的人,心中似乎还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这样的人若是喝醉了话就多了起来,跟人讲真心话,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把自己的秘密吐露出去了,也会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   “行,下次他若是喝醉了,你就跟在身边,不能让他跟旁人说话。”杨槿琪交待。   “是,属下明白。”寒风应下。   虽然这会儿应下了,但寒风心中却明白,他们家主子根本就不会让自己喝醉。   即便是喝醉了,也不会跟任何人说话。   刚刚在他外面也听到了里面的谈话,初时他也很诧异。   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他知道,主子是信任夫人,只有对夫人才会这般。   主子心中苦,也就只有夫人能让他放下心防。   交代完寒风之后,杨槿琪一行人就去一旁的客房找杨槿崇了。   到了的时候,杨槿崇正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杨槿琪赶紧过去阻拦了,训斥:“二哥,你这是做什么?还没喝够?”   酒杯被夺,杨槿崇又想提起来酒壶。   然而,再次被杨槿琪阻拦了。   杨槿崇呆呆地看了一眼被人拿走的酒,又低下头,大口啃起来手中的肉。   啃了几口之后,又放下了,期期艾艾地说了一句:“哎,二哥心里苦啊。”   这话,满是可怜的信息。   杨槿琪刚从谢谦璟那里过来,刚哄了一个“可怜”的男人,没想到这里又出现了一个。   今儿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样。   不过,一个是她相公,一个是她亲哥,两者不同。   面对谢谦璟时,她会紧张,会不知所措,心底还会升起来莫名的情绪。   谢谦璟的一个眼神,一句话都能扰乱她的心神。   可杨槿崇不一样,杨槿崇这般,丝毫触动不了杨槿琪的内心。   只能触动她的好奇心。   谁让她对杨槿崇太过了解了呢?   “发生了什么事?今日可是你外甥的满月酒,二哥却在宴席上喝成那个样子,还说出来这样一番话。我自是了解二哥的为人,不会多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你外甥不满,对你妹夫不满呢。”杨槿琪道。   她说的可是实话,席间的确有一些风言风语。   不过,她的确不在意。   “所以,到底发生了何事?”   杨槿崇低头又啃了一口肉,啃完之后,觉得索然无味,眼神再次看向紫砚手中的酒壶。   紫砚连忙看了一眼自家姑娘,往后躲了躲。   “你就别想了,今日不可能再给你酒喝。”杨槿琪直截了当地拒绝。   杨槿崇叹了叹气,觑了一眼杨槿琪,抱怨:“你到底是不是我妹妹?”   “不然呢?”   “我看你才是先出生的那一个,你是我姐姐还差不多!”   “哈哈,二哥若是叫我姐姐也行,反正我是不在意的,估计五皇子也很开心。”   看着自家妹妹这个样子,杨槿崇更烦了。   杨槿琪伸手给他倒了一杯茶,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我这见惯了大场面经历了生死的哥哥这般头痛。”   也是因为对杨槿崇了解,所以杨槿琪知道,杨槿崇这个样子绝对不是什么生死大事,什么要事儿,所以她才会一直跟他开玩笑,以便让他放松放松。   杨槿崇把一杯茶全都喝进了口中。   擦了擦嘴巴,说了一句:“我看上了一个姑娘。”   杨槿琪顿时眼前一亮,这不仅不是坏事儿,还是喜事儿,是天大的喜事儿啊!   紧接着,就听杨槿崇又说了一句:“可是她要跟别人定亲了。”   杨槿琪脸上的笑容还没升起来,又落下去了。   “哎,你说我命怎么这么苦,活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看上了一个姑娘,竟然已经许配人家了。”说着说着,杨槿崇又想喝酒了。   “天下好姑娘多得是,你既然能对这个动心,说明你开窍了。说不定改日还能对别的姑娘动心。”杨槿琪在一旁劝慰。   “不可能了,这姑娘我今日是第二次见。第一次见的时候是半年前,只看了一眼,我就记了这么久,还时时想着她。好不容易再次见到了,竟然听说她要嫁人了。我这心里苦啊,太苦了。”杨槿崇越说越觉得难受。   杨槿琪心里也觉得要坏事儿了。   见了一面,能记半年。   这不就是一见钟情么。   只可惜,名花有主了。   她仔细想了想,前世,她二哥似乎并未对谁动心。   差不多今年就会听从爹娘的命令娶个姑娘,娶了之后,也没见上心。   二人还常常吵架,闹得家里鸡犬不宁。   母亲也常常跟她说,后悔让她二哥随便娶了个姑娘回来。   两人不合,又没有感情,日子很是难捱。   若今生还是这般,还不如不娶。   她原先一直以为二哥就是这世间最普通的男子,还是个不懂女人的男子,这般看来,是没遇到喜欢的人啊。   既然前世夫妻俩是怨偶,这一世可不能再结为夫妻了。   这对双方都是一种伤害。   想到刚刚二哥说那位姑娘快要定亲了,杨槿琪计上心来。   既然没定亲,就说明还有转圜的余地。   “你看中的是哪家的姑娘?”   杨槿崇看了妹妹一眼,没吱声。   “说嘛,你刚刚不是说快要定亲了,说明还没定啊,你还有机会。快跟妹妹说说,妹妹给你想办法。”   杨槿崇听后,眼前一亮。   “你说真的?”   杨槿琪点头:“自然是真的。”   “那太好了,你果然是我亲妹妹!我看上的是工部尚书府的三姑娘。” 第124章 想通   杨槿琪一听这话, 眼前一亮。   她二哥的眼光果然很好啊, 这姑娘她见过几次, 是个好的。   给人感觉是一身正气, 温温柔柔又极有主意的样子。   当初听谢谦璟说, 这姑娘差点要嫁给七皇子谢谦煦,她还为她可惜了一阵子。   幸好后来冒出来一个卫絮茹,这姑娘才终于躲了过去。   “二哥眼光真好,这姑娘的确是个好的,妹妹也喜欢她。”   杨槿崇嘿嘿笑了几声,说:“是吧,我也喜欢。”   杨槿琪这还是第一次在自己二哥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为了这个笑容, 为了平安侯府,她定要给二哥制造一个机会。   若是那姑娘喜欢那男子就算了, 若是不喜欢,怎么也要问问那姑娘的意思,中不中意她二哥。   “那你可知将要与她定亲的人是谁?”杨槿琪问道。   杨槿崇点头:“打听清楚了, 是熙国公府的二公子。”   杨槿琪脸上的笑容消散了一些。   竟然是他!   杨槿崇见妹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有些紧张地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问题?是不是他们两个人其实两情相悦,哥哥我没机会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杨槿崇脸上又露出来伤心的神色。   杨槿琪琢磨了一下,说:“那倒不是, 他们两个人是否两情相悦, 我也不知。只是, 二哥, 你去前线打仗了,可能不清楚……”   “嗯?”   “之前,这位熙国公府的二公子差点跟我定亲了。”   “啊?还有这样的事情。”杨槿崇惊讶。   “不过,后来,在发生了将军府的事情之后,就传出来他要跟秦南王府的二姑娘定亲。”   杨槿崇心生不悦,蹙了蹙眉,说:“没想到竟然是这等混账东西!”   杨槿琪拍了拍她二哥的衣袖,说:“不能这样说。当时他们府上只是想求娶我,父亲并未应允。这事儿并不能全怪他们。”   虽如此,一想到那位二公子因为流言蜚语就转头去娶别人,杨槿崇心中依旧不太高兴。   杨槿琪道:“只是,也不知怎么回事,等到我要嫁给五皇子了,他们府上跟秦南王府上的亲事似乎就没再提起来了。”   杨槿崇冷哼一声:“许是看不上秦南王的门第吧,想找个更好的。”   杨槿琪琢磨了一下,说:“我也不清楚。”   杨槿崇道:“秦南王府说好听点是宗室之首,管着皇家的事情。说难听点儿,也就是个普通人家的族长罢了。能管得住皇家之事,却不能管外面的一些事情,或者说对朝事影响有限。论实权,自是比不得工部尚书。”   杨槿琪却总觉得应该不是这样,道:“说起来,工部尚书虽然贵为尚书,但也没多少实权。要不然,七皇子怎会弃了工部尚书之女,要去左相之女呢。”   “这权力也得分大人。工部尚书怎么能跟左相比呢?”   “也是。”杨槿琪道。她也说不清楚,总觉得事情似乎哪里不太对劲儿,但她又实在是想不起来。   杨槿崇又开始低声叹息:“哎。”   虽然刚刚看似兄妹俩已经说明白了熙国公府的作为,但杨槿琪仍旧觉得,熙国公府的行为有些奇怪。   所以,宽慰了一声:“二哥放心,我再找人打听打听,说不定两家只是口头商议,并未真的定下来。”   “万一那位二公子是真的喜欢华三姑娘,华三姑娘也喜欢他呢?”杨槿崇丧气地说。   杨槿琪琢磨了一下,说:“要不,我改日请华三姑娘入府问一问?”   杨槿崇抬眼看向了杨槿琪。   “不,我明日就找人问问。你看如何?”杨槿琪想,她再好好想想,明日再找人打听打听,估计就能想起来了。   “甚好!”   “那你别喝酒了,好好吃饭,吃完睡一觉。”杨槿琪交待。   “好好好,我知道了,真当是我姐姐了?”杨槿崇嘟囔,“你快去看看小外甥吧。”   “行,你记住我的吩咐就行。不过,你记不住也没关系,反正我把酒都藏起来,不让下人给你拿。”   “好狠的心肠!”   杨槿琪没再说什么,笑着离开了。   她已经出来快一个时辰了,也不知道孩子现在如何。   回到内院之后,杨槿琪连忙去看了看孩子。   见孩子已经吃了睡下,放心了许多。   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小床上的儿子,静静地待了许久。   直到有些饿了,这才交给了奶娘,去用膳了。   吃完饭之后,又去看孩子了。   此刻儿子已经醒了,她去逗弄了一会儿。   看着儿子笑得开心的样子,杨槿琪也觉得异常开心。   她刚刚近距离的看过谢谦璟,再看儿子时,却是越看越觉得父子俩很像。   不光是长得像,性子也像。   谢谦璟是个不爱说话的,平日里也非常安静,儿子也是如此。   几乎从不哭闹,醒来之后,就静静地看着,也不知他到底在看什么。   除非饿了,尿了,或者大便,才会哼唧几声。   父子俩唯一不同的,大概是,谢谦璟不爱笑,但儿子却很爱笑。   只是,想到刚刚谢谦璟醉酒之后的神态,杨槿琪又觉得,其实他们父子俩很像。   或许,谢谦璟原本也是个爱笑的人吧。   这般一想,杨槿琪又想到了谢谦璟的身世。   一岁左右母亲就去世了,他被人从火场里救了出来。   之后,一直呆在将军府。   将军府众人的表现她又不是不清楚。   非打即骂。   府上唯一对他好的人也就只有林将军了。   她不知道谢谦璟究竟何时知道的自己的身世,她只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中,谢谦璟受了太多苦。   所以,他刚刚那一声“你也不要我了”是发自内心的吧。   要不然,她心中不会那么的难受。   他的生父不要他,生母又早逝,养母养兄又是那般待他。   他心中其实很苦吧。   只是不知,他后面对她说的话到底是不是出自真心。   她对谢谦璟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醉酒的人的话真的能信吗?   谢谦璟竟然会吃儿子的醋。   一想到这一点,杨槿琪就觉得想笑。   戳了戳儿子的脸,小声说:“你父亲怨母亲对你太好了,吃你的醋了。”   熠哥儿什么都不懂,以为母亲要跟他玩儿,开心地笑了起来。   “以后母亲对去看看你父亲,你说好不好。”   熠哥儿依旧还是在笑。   杨槿琪也笑了起来。   又逗弄了一会儿儿子之后,等儿子睡下了,杨槿琪就回了内室。   一番梳洗后,杨槿琪躺在了床上。   以往的一个月,她也是这般过来的。   吃饭,看儿子,睡觉。   可今日,许是白日见过的人太多,许是心中想着如何帮二哥娶到工部尚书府的姑娘,又许是谢谦璟醉酒后的那一番话和姿态让她脑子很乱,总之,她有些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往日睡了一个月的床,也没觉得太大,可如今却觉得空荡荡的,少了很多东西似的。   可细细想来,也不过是少了一个谢谦璟罢了。   一想到谢谦璟,杨槿琪又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谢谦璟说她是骗子,谢谦璟说她不要他了,谢谦璟还说了很多话……   说她自从怀了身孕,就只顾着儿子,不关注他了。   细细想来,似乎,谢谦璟并未说错。   自从她怀了身孕,的确对谢谦璟的关注少了不少,整个人大半的精力都放在了儿子身上。   其余一小半,除了谢谦璟还有管家之事。   似乎,她需要反省一下了。   前世,纵然谢谦煦不是个东西。   但,她也不是没错。   她就是因为跟谢谦煦一直没能交心,她一直忽视他,也瞧不起他,才没发觉谢谦煦的阴谋。   也是因为这样,谢谦煦最后才能那般狠心待她。   这些话,谢谦煦去冷宫中时都跟她说过。   说她不像是他的夫人,倒像是他的主子一样,对他太过冷漠,对他太过颐指气使。   也因此,这一世,杨槿琪想要跟谢谦璟处理好关系。   走得近一些,多生几个孩子。   不对他冷漠,多关心关心他。   这样他就能更看重她一些,也能对她仁慈一些,对她娘家仁慈一些。   自从怀了孩子,她似乎在这一方面就做得有些不够合格了。   谢谦璟的话就像是春日突然传来的一声闷雷,提醒了她。   杨槿琪越想越精神,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紫砚!”   “夫人,您怎么了?”   “伺候我梳洗打扮。”   “这么晚了,您要去哪里?”   “去前院书房。”   一听这话,紫砚立马笑着道:“好,奴婢这就叫人过来。”   一刻钟后,杨槿琪梳洗打扮完了。   再次去看了看儿子,杨槿琪去了前院。   寒风正站在门外守着,看到杨槿琪过来了,很是诧异。   不过,还是连忙去请安:“见过夫人。”   “嗯,爷醒了没?”   “未曾。”   “嗯。”应了一声后,杨槿琪去了书房。   紫砚等人放下杨槿琪的东西,给她铺好床之后,默默退了出去。   杨槿琪吹灭了蜡烛,爬到了床的里侧。   这床,着实小了一些。   谢谦璟睡在了中间,她躺下之后就觉得有些挤。   正想着该如何挪动一下谢谦璟,没想到他却像是有所觉一样,往旁边动了一下。   正开心着,下一瞬,自己就落入了一个熟悉而又温暖的怀抱中。 第125章 同眠   杨槿琪以为谢谦璟醒了。   然而, 她想要抬头看时, 谢谦璟却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动了几下, 见谢谦璟没什么反应, 渐渐地, 她也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着实好,她已经很久没睡这么好了。   这一年左右,一直怀着孩子,睡得不够安稳。   如今孩子生下来了,虽然有奶娘照看着,她也不用搂着他睡觉,但仍旧会非常担心。   半夜时常会醒过来去看看孩子。   昨日实在是太累了, 又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这种气息让她内心非常安定,像是一剂安神药, 使她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半夜也没醒过来。   第二日醒过来的时候,杨槿琪发现自己竟然还在谢谦璟的怀中。   从谢谦璟怀中抬起头来,一下子就对上了那一双熟悉而又深邃的眼睛。   “醒了?”谢谦璟声音沙哑。   距离如此之近, 二人又许久没抱着睡,杨槿琪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嗯。”   “什么时候过来的?”谢谦璟问。   谢谦璟这是明知故问!   他睡觉向来浅。   即便是醉酒,睡上一两个时辰也够了。   昨夜杨槿琪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 只是, 一直没睁开眼, 想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等发现她的意图之后, 更舍不得睁开眼睛了。   他生怕媳妇儿若是发现他醒了,就不会留下来照顾他了,会回内院去照顾儿子。   醉酒的谢谦璟多了一丝任性。   所以,一直一言不发,就等着媳妇儿睡到床上来。   随后,把媳妇儿紧紧揽在怀中。   床小也有床小的好处,一整晚,两个人都相拥而眠。   当然了,也有坏处。   比如,许久未跟媳妇儿亲热,闻着媳妇儿身上熟悉的香味儿,谢谦璟许久才睡着。   可以说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爷还好意思说呢,昨日您醉酒了,妾身担心您,所以就来了。”杨槿琪道。   这会儿她也清醒了一些,想到昨日问寒风的那些话,未免有打探的嫌疑。   连忙给自己找补了一句:“妾身听寒风说您不习惯丫鬟伺候着,怕寒风粗手粗脚照顾不好您,所以亲自过来。”   谢谦璟摸了摸杨槿琪的头发,应了一声:“嗯。”   杨槿琪一下子想到了昨晚谢谦璟醉酒之后说过的话。   只是,不知道这位究竟还记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她知道,有些人醉酒之后很是清醒,能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只是当时控制不住自己罢了。   或者说,不想控制。   而,还有一些人,醉酒之后很是迷糊。   醒过来之后根本就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那么谢谦璟属于哪一种人呢?   不过,不管他属于哪一种,杨槿琪都不打算问。   按照她对谢谦璟的了解,这种事情问出口之后难免会让他觉得不舒服。   而她,不会做任何会惹谢谦璟不高兴的事情。   但,不管谢谦璟记不记得,她都得说些话安抚他。   若他不记得,那也就算了。   可万一记得,那些话说不定是出自真心,她得解释一下。   “爷,您觉得熠哥儿可爱吗,您喜欢他吗?”   “喜欢。”谢谦璟想,他的儿子是天底下最好的,怎会不喜?   杨槿琪琢磨了一下,鼓足了勇气,说道:“妾身也喜欢,他长得跟您真像啊,妾身看他的时候就觉得像是看到了爷一样。您白日里一直在外面忙,妾身也看不到您。从前,妾身就给做些衣裳以慰相思之苦。现在呢,妾身只要看着熠哥儿就行了。”   虽然杨槿琪是低着头趴在谢谦璟怀里说的,但这些话着实有些难为情,声音越说越低。   谢谦璟却没想到媳妇儿一大早能跟自己说这样的话。   虽然他心中极为欢喜,可也觉得有一些莫名其妙。   是昨日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不过,此刻他却不想探究这些,喜悦已经侵入了他的身体里面。   “爹娘虽待我极好,可我如今已经出嫁了,是外嫁女,侯府就成了我的娘家。我如今在这个家里,能依靠的就只有您和熠哥儿了。”杨槿琪再接再厉。   谢谦璟却突然冷了脸,问:“侯府那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一听这个语气,杨槿琪发现自己说得太过了一些,把自己说得太委屈了。   连忙从谢谦璟怀里出来,看着他的脸,认真解释:“没有,爷,您误会了。”   “嗯?”谢谦璟蹙着眉问,似是有些不信。   “侯府那边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妾身刚刚那些话的意思是,是……”杨槿琪憋红了脸,一咬牙,说道,“出嫁前,妾身最亲近的人是父亲和母亲。出嫁后,妾身最亲近的人是您。如今又多了一个熠哥儿。可熠哥儿早晚也要成亲,有自己的家,所以——”   “妾身就只有您了!”   谢谦璟着实没想到,媳妇儿今日还能说出来这样一番话。   他的眼睛就这么盯着媳妇儿,一动不动。   杨槿琪看着谢谦璟眼睛里聚集起来的情绪,灼热得让她不敢对视,连忙低下了头。   谢谦璟亲了亲媳妇儿的额头,正想要说什么,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个大嗓门。   “你们家主子到底去哪里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在?”   “呀,是二哥。”杨槿琪连忙提醒。   谢谦璟摸了摸媳妇儿的头发,说:“嗯。”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发现对方脸色都红红的。   这么晚了不起床,还是被客人叫起来的,多尴尬。   “噗嗤”一声,杨槿琪笑了起来。   打破了尴尬。   谢谦璟说:“你若是没睡好,就再说一会儿,我起来去看看。”   “好。”杨槿琪道。   她觉得这事儿多半有些尴尬,若是被二哥知道她睡在这里,不知道会嚷嚷什么。   所以,就让谢谦璟一个人去面对她二哥了。   果然,谢谦璟一出去,她就听到她二哥在外面叨叨:“我家小妹是不是也睡在这里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紫砚刚刚都告诉我了。”   “你说说你们两口子可真有意思,好好的大床不睡,非得跑到书房挤着。”   杨槿琪脸更红了。   她跟谢谦璟并未做什么,可二哥这话却难免让人误会。   好在过了没多大会儿,声音就渐渐弱了下来,   不用想,定是谢谦璟把他拉走了。   紧接着,杨槿琪也连忙起床了。   一整夜没见着儿子,她甚是想念。   整个皇子府只有她跟谢谦璟两个主子,她跟二哥又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之前熟得不能再熟了。   所以,简单地穿好衣裳之后,也没梳洗,杨槿琪就快步回到了内院之中。   见儿子正躺在床上玩儿,提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儿子看到她之后笑了起来,杨槿琪觉得一颗心都融化了。   另一边,谢谦璟跟杨槿崇已经在外院吃上饭了。   谢谦璟不是个话多的,吃饭的时候话更少。   也就只有面前杨槿琪的时候话能多一些。   而此时,杨槿琪并不在这里。   相反,杨槿崇是个话多的人,且,话很多。   然而,今日心情不好,也不爱说话了。   “二哥昨晚没用饭,多吃一些。”毕竟是主人,谢谦璟还是先开了口。   一提到昨日,杨槿崇又想起来伤心往事。   顿时饭也不香了。   想到昨晚小妹和妹夫宿在了书房,平日里见他们二人关系也极好,杨槿崇有些酸涩地说道:“哎,真羡慕你跟小妹,关系这么好。”   此刻,谢谦璟已经用完饭了。   听了这话,擦了擦嘴,说:“二哥年纪也不小了,等以后成了亲,也会好的。”   这话算是戳到杨槿崇最难受的点了,把最后一口包子往嘴巴里一塞,说:“我?哎,这辈子算是没福气了。”   谢谦璟诧异地看了杨槿崇一眼。   “哎,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姑娘,结果人家要定亲了。你说我命怎么就这么苦呢。”杨槿崇继续叨叨,“算了,不说了,我要去营里了。”   谢谦璟往外面送杨槿崇时,问了一句:“二哥说的可是工部尚书的三姑娘?”   杨槿崇像是炸了毛一样,瞪着谢谦璟道:“没想到小妹竟然是个大嘴巴,我昨晚跟她说过不让她往外面说,她竟然转头就告诉了你。真是太讨厌了!”   对于杨槿崇评价媳妇儿的这几句,谢谦璟有些不开心,微微蹙了蹙眉。   “哼,以后再也不跟她说了!”杨槿崇道。   “咳,并非是琪儿告诉我的,昨日我看到了。”谢谦璟随意解释了一句接过了这个问题,“我倒是听说了熙国公府二公子的一些事情。”   杨槿崇瞪大一些,看向了谢谦璟。   还是不是小妹告诉的!妹夫竟然连华三姑娘要跟熙国公府二公子要定亲的事情都知道了。   正要出口指责,只听妹夫说了一句。   “听说这位国公府的二公子似乎看上了书院山长的女儿,且,二人情投意合。”   杨槿崇眼中的愤怒一下子凝固住了,问:“你说真的?”   谢谦璟点头:“真的。”   杨槿崇琢磨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用铁砂掌使劲儿拍着杨槿崇,说:“若此事成了,你以后就是我亲哥!”   说完,又觉得这话不妥,连忙说:“哈哈,我不是这个意思,五皇子,别介意啊。你是我姐夫,我姐夫。你跟小妹说一声,不用她帮我打听华三姑娘的事儿了,我自己去打听。”   说完,杨槿崇就兴高采烈地跑了。   谢谦璟摇了摇头,去了内院。   因着满月,德宁帝准了他三天假。   因此,今日他不用去大理寺。   去内院跟杨槿琪说了一声杨槿崇留给她的话之后,看了看孩子,又回到了外院之中。   昨日,宴席结束之后,齐少源章既等人又悄悄过来了。   几个人在书房喝了些酒。因着心情太好,他没忍住,多喝了一些。   许久没醉,此刻处理起来公事,脑子仍旧有些懵。   休息的间隙,谢谦璟想到昨晚的事情,问了一句:“昨日我喝醉之后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寒风听后,看了谢谦璟一眼。   那眼神,意味深长。   谢谦璟本是随便一问,毕竟,他之前也喝醉过,每次都是倒头就睡,从来没做过旁的事情。   他没想到寒风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心下一沉,看了过去。   “说!”   寒风连忙道:“您跟夫人说了很多话。”   具体是什么话,寒风有些迟疑,不知该如何开口。   说实话,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那些话是从主子口中说出来的。   那样的主子,跟平时太不一样了。   谢谦璟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寒风继续说下去,蹙了蹙眉,说:“快说!”   寒风听出来主子似乎想要发火,连忙闭了闭眼,鼓起来勇气,迅速说道:“您跟夫人抱怨,说她不要您了。” 第126章 搬走   看着主子的神色, 寒风有些后悔跟主子说了出来。   这些话他都有些不信,估计主子更不敢信。   不过,主子毕竟是主子,很快,就反应过来。   “我真的有说过这种话?”谢谦璟问。   声音里包含了一种名为不可置信的情绪。   寒风闭着眼睛点头:“说了。”   谢谦璟抿了抿唇,仔细回顾了一下昨日的情形。   无奈,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脸色微红, 说:“从头到尾讲一遍。”   “是,主子。”   听着寒风的话, 谢谦璟有些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对媳妇儿说出来那样的话。   他不是一个感情外漏的人, 平日里, 除了在床笫之间,从未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 亦或者吐露自己的心声。   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一面。   “就是这些。之后, 您睡着了, 夫人就离开了。夫人离开后去见了平安侯府的二公子, 接下来又回了内院, 哄了小少爷, 又吃了饭。等小少爷睡着了,夫人也去睡觉了。又过了没多久, 夫人又起来了,来到了书房。再之后的事情,您就知道了。”   寒风战战兢兢地说完, 见主子靠着后面的靠背,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心中也有些忐忑,不知道主子信了没有,是否在怀疑他说的话。   不过,即便是主子怀疑,他也不意外。   因为他自己也在怀疑中。   不料,主子听完之后,却抬了抬手让他出去了。   看起来,似乎并未怀疑他。   “是,主子。”   寒风退出去之后,谢谦璟长长吐出来一口气。   他并没有怀疑寒风的话,他只是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说了出来。   这些话,的确是他心中所想,他敢保证,他从未跟任何人讲过。   所以,寒风不可能知道。   寒风既然能说得出来,那就说明,他昨日真的说了这样的话。   把自己的内心打开给媳妇儿看……   在尴尬之后,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他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还说出来了自己心里的话。   媳妇儿听了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之后,会不会觉得他太糟糕了,会不会开始讨厌他?   一想到这种可能,谢谦璟连忙坐正了身子,又开始思考起来。   媳妇儿昨日听了之后,后来似乎还又回到了书房。   难不成,媳妇儿不仅没讨厌他,还听进去了他说的话,对他的关注更多了?   “寒风!”谢谦璟又把刚刚走出去的侍卫叫了进来。   “主子。”   “昨日夫人离开的时候和回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如何?”   寒风作为一个侍卫,哪里敢抬头看女主子的神色。   只是,主子既然这样问了,他也不能不答。   思索了片刻之后,说:“属下没看到夫人脸上的神情。但是能感觉到,夫人离开的时候似乎有心事,回来的时候心情似乎很好。”   “如何看出来的?”   “脚步!夫人走得时候脚步沉重,回来的时候步子很快有些雀跃。”   谢谦璟点了点头,彻底放心了。   看来,媳妇儿并没有因为昨日的事情讨厌他,反而对他更加照顾了。   只是,一想到自己跟媳妇儿说出来那样的话,他脸上还是有些尴尬的神情。   媳妇儿是因为他说了那样的话,所以晚上才会过来陪他吧?   所以早上才会说了那种莫名其妙的话吧?   一想到自己竟然跟儿子争宠,就觉得甚是丢脸。   然而,想到媳妇儿今日早上说过的话,在丢脸的同时,却觉得甚是喜悦。   看来,在媳妇儿心中,他似乎比儿子更重要一些。   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谢谦璟在屋里来来回回走了几圈,也没能确定下来到底要不要去后院吃饭。   去后院吃饭的话,就要面对媳妇儿。   而得知自己昨日说过那样的话之后,他总觉得有些没脸见媳妇儿。   “主子,夫人已经让人来催了两次了。说是今日都是您喜欢的菜色,凉了就不好吃了,让您尽快过去。”   谢谦璟停下了脚步。   媳妇儿做了他喜欢的菜?   若是辜负了媳妇儿的一番好意,媳妇儿会不会不高兴?   想到媳妇儿今早并没有当着他的面说出来昨日他醉酒之后的话……   他是不是可以假装昨日的事不存在?   想到这里,谢谦璟整理了一下衣裳,去了后院。   吃饭的时候,媳妇儿对他又跟从前一样了。   一会儿给他夹菜,一会儿给他盛汤。   “这些都是您爱吃的。您昨夜醉了,也没吃好。听说您今早用的也不多,妾身就让人多做了一些。等吃完饭您再好好睡一会儿,估摸着就好了。”杨槿琪笑着说道。   一提到醉酒,谢谦璟就想到了刚刚寒风的话。   手中的筷子一下子握得更紧了一些。   嚼了几口口中的菜,慢条斯理地咽下去之后,谢谦璟道:“抱歉,昨夜我喝多了,麻烦夫人照顾了。”   说完这话,谢谦璟忍不住看了一眼杨槿琪的表情。   然而,杨槿琪的脸色却非常自然,依旧是笑着。   端起来一旁的小碗,给他盛了一碗汤。   “多喝些汤。”杨槿琪道,“咱们是夫妻,照顾您是妾身应该做的。您跟我说抱歉和道谢,这不是太见外了吗?”   这话说得着实漂亮,谢谦璟心中也觉得很是舒服。   接过来汤碗,喝了一口汤。   只是——   “若我昨日说了什么,你别在意。当时喝醉了,并非出自真心。只不过是醉酒的人的胡言乱语罢了。”   谢谦璟想,昨日的那些话实在是太幼稚了。   若媳妇儿当了真,岂不是会破坏他在媳妇儿心中的高大形象。   所以,一定要找补几句,挽回自己在媳妇儿心中的形象。   杨槿琪的神色突然变了一下。   心想,果然么,不是真的。   她就说么,像谢谦璟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说出来那样的话。   他隐忍多年,最终夺得了皇位,身边从未有过任何的女人,可见对女人并不会太在意。   她真是自作多情,竟然还以为他是发自内心。   竟然以为他……   想清楚之后,杨槿琪笑着说:“瞧您说的,您昨日什么都没说,喝醉了之后就睡下了,非常安静。”   谢谦璟盯着杨槿琪的脸看了片刻,说:“哦,那就好。”   虽然媳妇儿如此说让他很满意,可心中却有一些淡淡的失落。   这失落到底是为何而产生的,谢谦璟不知道,也想不清楚。   “快吃饭吧,菜都要凉了。”杨槿琪略显客套地说道。   “哦,好。”谢谦璟淡淡应了一声。   二人就这般各怀心思地吃起了午膳,期间,再也没人多说一个字。   杨槿琪已经出了月子,谢谦璟再睡在外院书房也不合适。   所以,到了下午,寒风指挥着人把谢谦璟的东西搬了回来。   说是搬,其实很简单,不过是几件衣服罢了。   谢谦璟向来朴素,即便是如今身为皇子了,依旧朴素。   顶多是之前穿了许多不合身的,打着补丁的衣裳,而如今穿得光鲜亮丽一些罢了。   杨槿琪连忙让人把谢谦璟的东西归置好。   当晚,谢谦璟就宿在了内院。   一个月没睡在一张床上了,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才对,可因着昨日醉酒的事情,两个人之间有些别扭。   杨槿琪失落了一个下午,这会儿也好得差不多了。   她虽然不知道谢谦璟为何对她冷淡了一些,但她不能任由这种状态下去。   所以,当两个人躺在床上,一刻钟左右都没说任何一句话的时候,她抱住了谢谦璟的胳膊,把脸放在上面蹭了蹭。   谢谦璟立马动了一下。   杨槿琪想,她就知道谢谦璟没睡觉。   蹭了几下之后,道:“前一个月您不在身边,妾身觉得很是孤单,晚上常常睡不好觉。昨日在外院,虽然书房的床很小,两个人很挤,可妾身却觉得是这几个月来睡得最好的一日。有您在身边,真好,真让人安心。今晚妾身定能再睡个好觉。”   谢谦璟心里一软。   媳妇儿真的是越来越喜欢他了,定是他下午多想了。   媳妇儿定是为了他的面子,所以才没说出来,不是因为媳妇儿不在乎他。   媳妇儿对他真好。   “嗯,时辰不早了,快睡吧。”谢谦璟道。说完,摸了摸杨槿琪的头发。   “好。”杨槿琪道。说完,亲了一下谢谦璟的脸,带着笑意闭上了眼睛。   杨槿琪是满意地睡着了,可这对谢谦璟来说却是一种折磨。   许久未跟媳妇儿亲热,而媳妇儿就在身边。   媳妇儿就这么紧紧抱着他。   鼻间传来的的是丝丝缕缕的香气。   媳妇儿都不用做别的动作,与他而言都是撩拨和勾引。   这对谢谦璟来说也实在是一个考验。   他向来不怎么重男女情事,可现在却不知怎的,有些难以控制自己。   媳妇儿的身上的味道似乎比从前更好闻了。   媳妇儿似乎比从前更好看了。   越是极力控制,越是控制不住去想媳妇儿。   杨槿琪这一夜睡得很好,可谢谦璟睡得却不太好。   等到了第二日,吃过饭之后,谢谦璟去了前院。   直到算计着时间,媳妇儿睡着了,这才回来。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向来半夜不醒的媳妇儿,今日恰好起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子时,媳妇儿却刚刚从隔壁儿子房间回来。   见他回来,笑着说:“您回来了啊,刚刚熠哥儿闹了一会儿,妾身起来去看看。”   说着,朝着他走了过来。   “这么晚了,您也累了吧,快去休息吧。”杨槿琪道。   谢谦璟抿唇:“嗯。”   媳妇儿又抱着他睡了。   他往日虽然极喜欢,现在虽然也觉得这是媳妇儿喜欢他的表现,可身体的表现实在是太糟糕了。   谢谦璟又是很晚才睡着。   接下来几日,虽然他从外院回来的时候已经睡着了,但他仍旧觉得心痒难耐。   算起来,除了月子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自从媳妇儿怀孕以来,两个人已经快一年没同房了。   可之前没娶媳妇儿的那些年,他也是这样过来的。   谢谦璟开始对自己的自控能力产生了怀疑。   在内院睡了没几日,就以公事繁忙为由,又去书房睡了。   谢谦璟走后,杨槿琪脸色沉了下来。   “橙画!”杨槿琪唤了一声。   “夫人。”   “我让你去打听的事情你打听得如何了?”杨槿琪问。   “啊?何事?”橙画有些懵。她不记得她们家姑娘最近有吩咐她去做什么事。   杨槿琪顿时就想发火,不过,她闭了闭眼,使劲儿压了压心头的火气,忍住了。   她知道,她这情绪来得莫名其妙,不能迁怒别人。   “五皇子外院书房的事情。” 第127章 解开   橙画吓了一跳。   主子已经很久没发过脾气了。   虽然主子此刻表现得非常冷静, 但她就是知道,主子不开心了。   毕竟,以往的很多年,主子的脾气都不太好。   也就是成了亲的这几年,脾气渐渐收敛起来了。   不过,虽然之前主子的脾气不太好,但主子也从来没折磨过她们这些下人。   所以, 只是害怕了一下之后,橙画就迅速冷静了下来。   “回主子的话, 奴婢去打探过了,除了外院洒扫的两个婆子还有寒风, 没有任何人进过五皇子的书房。不管是礼部安排过来的奴才, 还是您带过来的陪房,五皇子都安排在了外院的客房里。就连您之前安排过去的几个去书房扫院子的人, 也被五皇子安排到客房去了。”   杨槿琪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但——   “既然五皇子给他们安排了别的事情做, 那些人为何不过来知会我一声?”   橙画连忙道:“奴婢也是今日刚刚知道。刚刚知道时, 已经教训过他们了。”   杨槿琪重重叹了一口气, 摆了摆手, 让橙画退下去了。   她这脾气也是来得急。   为难下人又有何用?   且, 谢谦璟的书房定然把守得很严,橙画打探到的事情未必是真的。   定然是谢谦璟想让她知道的。   她前几日虽然也去过书房, 可却没仔细看。   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早上起来之后又直接出来了。   难道她要再次去书房看看吗?   只是,即便是谢谦璟真的睡了哪个姑娘, 也未必会留下来什么。   或者,即便是他真的睡了,她也不好说什么。   可,就算是算得这么明白,想得这么清楚,杨槿琪依旧觉得心中意难平。   她就是觉得烦躁,就是觉得不安。   橙画调查前院的事情谢谦璟知道了。   晚上,谢谦璟来内院吃饭的时候,看了一眼杨槿琪的脸色,主动提了起来。   “有件事情之前忘记跟你说了。”   “啪嗒”一声,杨槿琪手中的筷子掉在了桌子上。   接着,筷子轱辘轱辘滚到了地上。   心想,终于要来了吗?   谢谦璟看了过来。   杨槿琪连忙收起来惊愕的神色,扯了扯嘴角,笑着说:“抱歉,筷子没握牢,让您看笑话了。”   “没事。”谢谦璟道,“给夫人拿一双新的。”   “是。”   换了一双新筷子之后,两个人没再讲话。   吃了几口,杨槿琪觉得味同嚼蜡。   且,有些事情,总是要面对的。   所以,放下筷子,主动问了起来:“您刚刚想要跟妾身说什么?”   谢谦璟看着媳妇儿的脸,想到媳妇儿刚刚的表现,有些不敢说出来了。   察觉到谢谦璟的迟疑,杨槿琪说:“说呀,妾身听着呢。”   杨槿琪扯了扯嘴角,想笑,这次却没笑出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之前一直想要表现得非常大度。   可真到了这时候,却根本就大度不起来。   这会儿她连假笑都没了。   要是谢谦璟下一瞬说出来自己睡了别的丫鬟,她觉得自己的脾气绝对压不住。   她不知自己究竟是会把谢谦璟臭骂一顿,还是掀起来桌子跟他闹。   无论哪一种情况,都不明智。   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谢谦璟察觉到媳妇儿不高兴了,也不知为何,他有些不敢说出来了,也有些后悔自己擅自做了一些决定。   只是,自己既然已经做了,而且媳妇儿也知道了,就得说出来。   越不说,事情越会更加严重。   毕竟,若是不说,他不知道媳妇儿是不是会一直怪他。   他希望说出来之后,媳妇儿若是还是不开心,他能解释几句,化解一下两个人之间的矛盾。   “你之前安排到前院洒扫院子的两个嬷嬷,我见她们年纪大了,就没让她们干重活,去了一旁的客房收拾屋子。”谢谦璟抿了抿唇,有些心虚,“想着她们毕竟是服侍过你的,不好太过劳累。”   实则,是因为书房重地,怕泄露了秘密。   “如今书房那边的人手已经安排好了,你若觉得我做得不妥当,也可以跟我说。”   谢谦璟补充了一句。   他之所以补充这一句,是怕媳妇儿再安排人过去。   可他实在是不想安排不信任的人。   知道太多事情,未必是件好事儿。   他希望媳妇儿身边的人能跟媳妇儿一样,都安安稳稳的。   杨槿琪呆呆地看着谢谦璟,半晌,才终于反应过来。   问:“您要说的事情就是这事儿?”   谢谦璟点头。   “没别的?”   谢谦璟蹙了蹙眉,谨慎地问:“别的是指什么?”   毕竟,他身上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   他不想欺骗媳妇儿,但也不能全部都说出来。   “比如,您是否在书房还安排了别的人服侍。像……”杨槿琪顿了顿,说了出来,“像紫砚她们这般年岁的小丫鬟。”   谢谦璟诧异地看了杨槿琪一眼,说:“没有,书房只有寒风一个人服侍,未曾安排小丫鬟。”   说完,又想,媳妇儿难道觉得安排嬷嬷不合适,想要安排年轻丫鬟了?   嬷嬷还只是在院子里洒扫,丫鬟岂不是要进书房了?   不行,这样更危险。   谢谦璟再次坚定地拒绝:“我习惯寒风服侍了,他一个人就够了,无须安排其他人过去。”   杨槿琪盯着谢谦璟看了许久,笑了,说:“哦,知道了。”   这下子轮到谢谦璟不解了。   媳妇儿笑什么?   他屡次拒绝了媳妇儿的提议,她为何会笑?   “吃菜。”   见谢谦璟在发呆,杨槿琪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谢谦璟更加疑惑了。   媳妇儿为何这么开心?   他能明显感觉到,媳妇儿跟刚刚不太一样了。   刚刚他能察觉到,媳妇儿似乎要发火了,他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然而,却突然开心起来了。   难道是被他气笑了?   可看媳妇儿这样子又不太像。   “那,那两位嬷嬷的事情?”谢谦璟试探地问了一句。   杨槿琪笑着说:“之前妾身就没让她们去书房里面。本以为书房院子里没人洒扫才安排了她们二人过去,干些粗活重活罢了。您既然已经安排了更合适的人,就让她们在客房洒扫就是了。”   “那……丫鬟呢?”   “丫鬟?爷,您可是做大事的人,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安全。您既然已经用惯了寒风,就不用再安排别人了。再说了,像寒风这般对您忠心的人也少。还是少用些不知底细的人比较好。”   媳妇儿竟然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谢谦璟心里非常开心,他觉得,媳妇儿一定是天底下最善解人意的姑娘。   “嗯,你考虑得甚是周全,以后就都这样吧。书房不必安排嬷嬷和丫鬟。”谢谦璟总结。   杨槿琪眼前一亮,说:“那好啊,那您可得记住今日说过的话。”   谢谦璟见媳妇儿笑得光芒四射,喝了一口汤,说:“好。”   然而,即便是觉得杨槿琪再善解人意,谢谦璟晚上还是去了书房。   杨槿琪依旧非常郁闷。   她虽然觉得,以她对谢谦璟的观察,他应该没有睡别的姑娘。   可他这么怪异的举动却解释不通。   就在这时,韩氏来了。   自从搬到皇子府,韩氏几乎每个月都会过来那么一两次。   不过,这么频繁的过来还是第一次。   距离上次满月似乎还没过几日。   没别的原因,韩氏就是想外孙了。   看完外孙之后,见女儿脸上似乎写满了心事,韩氏就问了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   杨槿琪本不想让韩氏担心,可有觉得这事儿她实在是想不通,所以就说了出来。   “我出了月子之后,五皇子就搬回了正院,看着也没勉强,挺开心的样子。可不知为何,在正院睡了没几日,又回到了书房。说是公事繁忙。从前忙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个样子,我就想着,他是不是在外院在外院……睡了别的姑娘。”   后面几个字杨槿琪说得极为小声。   说出来之后又觉得非常委屈。   前世谢谦煦睡别的姑娘,她也没这样啊。   虽然闹过,但却没阻止过。   可这次竟然觉得委屈。   没等她想明白,韩氏的脸色就冷了下来,蹙了蹙眉,问:“你可有证据?”   杨槿琪摇头。   “那你问过外院的人吗?”   杨槿琪点头:“问过,我还去书房看过。”   “如何?”   杨槿琪摇头:“什么也没发现。外院是婆子在打扫,书房也只有寒风能进去,没有丫鬟。书房里面也没发现什么姑娘家的东西。”   韩氏道:“五皇子看起来不像是那样的人。而且,他当初可是跟你爹保证过,不会有别的女人。”   杨槿琪反驳:“那时候他是将军府的庶子,如今可是五皇子,身份不同了。又怎能用之前的标准来要求他。”   韩氏点了点头,道:“说得也是。”   说完,又问:“对了,你去书房是突然去的吗,五皇子知道吗?”   杨槿琪摇头:“他不知道,那日满月酒我见他一直在外院,天色黑了,就过去瞧了瞧。倒是也没人阻拦我。”   “既然五皇子什么事情都没避开你,你也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那你还担心什么?”韩氏道,“娘跟你说,这种事情啊,女人多半是能发现的。”   杨槿琪抿了抿唇,说出来自己的想法:“倒也不是怀疑他什么。就是,就是有些奇怪。他从外院回到内院睡的那几日,我总觉得他有心事,睡得一点都不踏实,看我的眼神也有些怪怪的。我靠近他他也不像之前那么开心了。然后过了没几日,他就跑到外院去了。您说怪不怪?难道是我不够漂亮了吗,还是我生了孩子老了,身材走样了?”   韩氏毕竟比女儿多活了二十多年,又生过几个孩子,很快明白过来了。   明白过来之后,打了女儿一下,道:“你个傻丫头!快别这么怀疑和试探五皇子了。”   “啊?”杨槿琪呆呆地看向了母亲。怎么变成她傻了?   “都说一孕傻三年,我看你也是如此。”韩氏笑着道。   杨槿琪觉得自己虽然不算聪明的那种人,也绝对不傻吧。   再说了,有了前世的经历,她觉得自己已经跟聪明能靠上一点边了。   可母亲为何明白了,她却还是不明白。   韩氏在女儿懵懂的样子,问:“娘且问你,陆太医之前是不是说因着你身子的缘故,你们最好两个月后再同房?”   杨槿琪脸色微红,有些扭捏的地道:“母亲提这个做什么,女儿没想这么快跟他同房。女儿都明白的。”   “你个傻丫头,你当男人是女人啊!你想想,你跟五皇子多久没同房了?”   “差不多快一年了吧。”杨槿琪仔细想了一下,说完,见母亲又要说她,连忙道,“他对这种事儿不太那什么。”   杨槿琪是觉得,谢谦璟前世都三十了,也没听说有过女人。   所以这才一年,不至于。   “真是傻!”说罢,韩氏在女儿耳边嘀咕了几句。   杨槿琪本不愿相信的,可韩氏越说,她越觉得像。   最后,脸色红红的点了点头。   至于谢谦煦不搬过来的事情,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的地雷~   椚椚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11-04 12:47:58 第128章 嬷嬷   两个月后   宫里   一个宫女模样的女人跪在地上请罪:“属下无能, 查了许久也没能查到到底是谁去找过春分。”   春分,便是从馨贵妃宫里出去的那个丫鬟,跌落山底摔死了。   馨贵妃眼神变得凌厉。   跪在地上的女人背后生了一层冷汗,战战兢兢地说:“但奴婢可以肯定,那些人来自京城。”   “既然知道来自京城,还不赶紧给本宫查!”馨贵妃冷冷地说。   “是,主子, 奴婢马上去办。”   “本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无比查出来究竟是何人在背后主使。若是查不出来, 你的命也不用留着了!”   “是,主子。”暗卫再次保证。   馨贵妃挥了挥手, 暗卫快速地离开了。   等人一走, 馨贵妃坐在了椅子上,喃喃问:“嬷嬷, 你说会不会是五皇子干的?”   钟嬷嬷道:“老奴也不好说。”   “这几年, 本宫总觉得暗地里有一双手, 在操控着这一切。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 都像是被人设计好的一样。从前参与过那件事情的人, 都像是中了诅咒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馨贵妃道。   钟嬷嬷琢磨了一下, 说:“您说,会不会是咱们想多了?”   “想多了, 嬷嬷是何意?”馨贵妃问。   “娘娘,老奴思来想去,总觉得不会是人为的, 若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也太可怕了。”钟嬷嬷道,“先说起先被皇上降了位份的那几位贵人和嫔,她们年岁尚浅,当年发生那件事情的事情还未入宫,不可能做这事儿。”   馨贵妃点头:“那几位的确与那件事情无关。全都是一群蠢货罢了,就因为赵贵人怀了身孕,一个个就嫉妒得眼睛都要红了,要我说,打死算了。皇上还是太过仁慈了!”   钟嬷嬷没对此事做出来评价,又接着说:“玉妃娘娘虽然与那件事情有关,但她是因为家中的侄子贪污才被牵连进来。她娘家侄子贪污多年,是自己心术不正,并非是有人引诱,亦或者栽赃陷害。这事儿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馨贵妃点头:“的确,初一开始发生这事儿时,本宫也没怀疑。若这件事情真的人有人在背后谋划的,那个人得谋划了多少年……”   钟嬷嬷看了一眼馨贵妃的脸色,说:“所以老奴觉得,这事儿就是玉妃娘娘心术不正,胆大妄为,买通了吏部给她娘家侄子谋权。结果,她娘家侄子胆子更大,收刮民脂民膏,贪污**。”   馨贵妃脸色依旧不虞,不知在想什么。   钟嬷嬷接着说道:“舒妃娘娘那事儿,也是有些年头了。当年宫里也不是没有风言风语,只可惜她生了三皇子,皇上当时护着她罢了。没想到来了个李御史,不管不顾闹大了,再加上玉妃娘娘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事儿,老奴更不相信是五皇子做的。”   馨贵妃终于有了反应,问:“为何?”   “有件事情您许是不知道。李御史家的嫡女嫁入了林将军府,跟她那个婆婆一起对付五皇子夫妇。那位嫡女回家几次,找李御史帮忙对付五皇子,李御史也帮了。只是没想到五皇子的身世这么离奇罢了。若非有这一层身份,估摸着五皇子如今真的就是个白丁了。”   “竟然还有这事儿……”馨贵妃喃喃道。   “可不是么。既然李御史出手对付五皇子,这就说明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伙儿的。”钟嬷嬷道。   馨贵妃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似是又想起来了什么,眉头蹙了起来。   “嬷嬷,你不觉得,若是那位五皇子没出手,就已经能让李御史替他做事,这才是最可怕的吗?”   钟嬷嬷脸上的神情凝固了一下,不可置信地道:“应该不会吧?五皇子才多大年纪,哪有这样的本事。”   “其实,肖嫔若不过来说,本宫也跟你一样,想不到这件事情是别人做的。可肖嫔这么一提醒,本宫这才琢磨过来。你想想,这两年,落马的嫔妃可是有十来个。而且,有几个还是妃位。这可要比之前几十年都要多。一件两件可以说是偶然,但若是十件八件呢,还能是偶然吗?”   钟嬷嬷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可她依旧不敢相信是五皇子所为。   “可这些事儿哪里是一个将军府庶子就能做的?”   馨贵妃心中的天平摇摆不定,静默了许久,问:“你觉得这个五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懦弱,老实,愚笨。”钟嬷嬷想了三个词。   馨贵妃眼睛看向了原处,想到上次见五皇子的情形,说:“若单从表面上看的确如此。看起来懦弱无能,也不会说好听的话,那些事情的确不像是他做的。”   钟嬷嬷脸上露出来一丝轻松的笑意,说:“老奴也这样觉得,可能咱们真的想多了。娘娘,您收手吧,别再杀人了,那些人好歹伺候过您几年。或许暗卫查错了,没人想要对付您。”   馨贵妃听了这话,冷哼了一声,凌厉的目光看向了钟嬷嬷:“那些人本就该死!若他们不死,死的人就是我!”   钟嬷嬷赶紧跪下来请罪:“是老奴多嘴了,是老奴多嘴。”   “起来吧,以后莫要再让本宫从你嘴里说出来这样的话。”   “是,老奴记住了。”   馨贵妃道:“本宫也不愿意相信那些事情是五皇子做的。可是,这世间又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定是背后有人刻意为之。且,思来想去,若真的跟当年的事情有关的话,那么,谁又会费尽心思来给灵贵人报仇呢?”   经过了刚刚的事情,钟嬷嬷已经不敢为五皇子说好话了,也不敢反驳馨贵妃,只好顺着她的话去想。   “定是灵贵人的亲人或者朋友,或者来报恩的人。”   馨贵妃点头:“不错。灵贵人究竟是什么身世,恐怕就连皇上都没搞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家中的亲人已经死绝了。本宫也没听说她有什么朋友。这般一想,也就只剩下五皇子这个儿子了。”   “贵妃娘娘英明,果然只有五皇子了。只是,五皇子如何能做到那么多的事情?难道是有人帮忙?”   馨贵妃赞赏地看了一眼钟嬷嬷:“不错,本宫也这样认为。”   “定是林将军帮忙!”   “愚蠢!林将军早就不得圣上喜欢,哪里有这个本事?若真有这个本事,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起不来。”   “那您觉得……究竟会是谁呢?”   馨贵妃摇头:“本宫想不出来。”   钟嬷嬷思量了一番,道:“贵妃娘娘,您之前不是想给五皇子身边送几个人吗?既然您怀疑他,不如现在就塞几个人去府上打探一下。”   听到这个主意,馨贵妃脸上露出来不虞的神色,道:“你当本宫不想吗?只是,之前本宫跟皇上提过两次,都被皇上拒绝了。这事儿也不好再多提了。”   接连几次被训斥,被反驳,钟嬷嬷决定好好为馨贵妃出个主意。   琢磨了许久,说:“老奴有个法子!”   “说!”   “皇上不允许您在五皇子身边塞人,但如今,五皇子妃生了,他们府又是刚建的,小两口身边必定缺人。您不送年轻的姑娘,不如送几个嬷嬷如何?”   “送嬷嬷?”馨贵妃疑惑地问了一句,她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是啊,五皇子的儿子可是皇孙。到时候您塞几个不那么扎眼的,好好跟皇上说一说。皇上已经拒绝了您两次了,想必这次也不会拒绝。”   馨贵妃琢磨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兴许可以一试。”   第二日下午,等德宁帝过来的时候,馨贵妃就提起来此事。   “臣妾想着,五皇子刚找回来,将军府又是那般待他,想必他身边也没有可用之人。如今又有了孩子,人手更加不够。要不,就给他送几个嬷嬷过去。”   德宁帝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接着,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没有说话。   馨贵妃仿佛没看出来德宁帝的意思,给德宁帝添了一杯茶,接着说:“嬷嬷们在宫里待得久了,懂得事情也多,正好教一教熠哥儿,顺便给五皇子讲讲皇家的事情。”   德宁帝看了馨贵妃一眼。   依旧没有说话。   馨贵妃脸上的神色未变,接着道:“虽然如今五皇子府上似乎也不缺人手,但,总是用平安侯府的人也不好。说不定,五皇子心中也对此事有些介怀。妾身可是听说,五皇子身边别说是侍妾了,就连个婢女都没有。这平安侯府的姑娘,也是厉害。”   德宁帝蹙了蹙眉,终于开口了。   “礼部那边不是已经安排了人去吗?”   馨贵妃道:“的确是安排人了,可五皇子妃没怎么用那些人,他们身边使唤的,还是侯府的人。”   德宁帝重新端起来茶杯,喝了一口,说:“爱妃对皇儿甚好,就按贵妃的意思办吧。”   “是,皇上。”   德宁帝放下茶杯,站起身来,看着站在一旁的馨贵妃,认真地说:“只是,五皇子是朕的儿子,熠哥儿是朕的皇孙,朕不希望他们出事。”   他可以对馨贵妃去监视儿子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对于残害儿子和孙子的行为却很难容忍。   馨贵妃欺负低等嫔妃的事情他可以不问,毕竟,是他对不起她。   但这事儿,是他的底线,绝不能忍。   馨贵妃脸色微微一僵,很快又恢复过来:“这是自然的,臣妾定会让他们好好伺候着。”   “嗯,五皇子刚刚回来,老实又愚笨。你心中有数就好。”说完,德宁帝离开了。   馨贵妃脸上的笑容全部消失。   皇上待五皇子还是有些不同。   老实又愚笨?这分明就是在护着他,生怕她对五皇子做些什么。   馨贵妃冷笑了一声。   是不是真的老实又愚笨,等查过就知道。   她很想知道,当皇上发现那些事情真的是五皇子做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过了几日,馨贵妃下了旨,让杨槿琪进宫一趟。 第129章 温馨   杨槿琪对馨贵妃的感觉一直都很矛盾。   前世, 馨贵妃待她极好。   每每她跟七皇子闹了矛盾,馨贵妃都会向着她,去训斥七皇子。   之前觉得她是好的,但如今再想到这件事情,又觉得这位未必是真的好。   七皇子是她的夫婿,七皇子丢了脸,她也会跟着丢脸。   所以, 久而久之,她就不再给馨贵妃说府上的事情了。   不过, 等七皇子登基后,馨贵妃跟她一样惨。   她对她又有些同情。   可一想到楚垚的遭遇, 又同情不起来。   楚垚可是她的亲侄子, 她都能联合晋华侯一起来对付他,更何况他人?   活了一世, 她比从前聪明了许多, 看待问题也比从前更全面了一些。   这馨贵妃就不是个好东西!   前世, 她似乎是支持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吧, 所以才会对七皇子如此。   且, 她支持的晋华侯府大爷, 就因为当年算命先生的话,处处对自己亲生的侄子打压, 即便是中了探花,也不让他出头。   当晚,谢谦璟回来之后, 杨槿琪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   谢谦璟表面上没什么变化,但眼神却微微一变,问:“可有说唤你去做什么?”   杨槿琪摇头:“没有。只说是有事,具体何事没说。妾身问了问来传旨的内侍,内侍什么都没说。”   谢谦璟点了点头,说:“那你后日进宫小心一些。”   听到这话,杨槿琪突然有了一种猜测,难道谢谦璟也不喜欢馨贵妃吗?   想到这里,道:“有什么需要小心的呀,这宫里妾身从小到大不知去过多少次。”   谢谦璟抿了抿唇,说:“小心些总是好的。”   见谢谦璟如此,杨槿琪笑着说:“妾身知道了,爷您放心就是了。我娘家是平安侯府,夫婿又是五皇子,难道这天底下还有人敢害我不成?”   谢谦璟抬眼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媳妇儿,他觉得,他刚刚想岔了,也谨慎了一些。   不管当年的事情是否是馨贵妃所为,都跟媳妇儿没什么关系。   馨贵妃即便是不喜他,应该也不会对媳妇儿怎么样。   想明白了之后,谢谦璟放松下来。   “自是没有。”   说完,谢谦璟端起来桌子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杨槿琪见谢谦璟似乎跟刚刚不太一样了,挑了挑眉。   虽然她很想知道谢谦璟到底想了什么,但他既然不说,她也不会多问。   只笑着说:“要妾身说啊,您就是太担心我了才会如此。您对妾身可真好。”   谢谦璟刚刚放松下来,此刻听了这话,眼神又看向了媳妇儿。   他总觉得,媳妇儿似乎比从前更好看了。   脸色红晕,笑容甜美。   身上似乎在发光。   似乎比之前瘦了一些,腰更细了。   谢谦璟突然觉得喉咙有些痒。   陆太医那日说他们多久才能同房来着,好像是两个月吧?   如今,熠哥儿的百日都已经过了。   “嗯,你是我媳妇儿,不担心你,我还能担心谁?”谢谦璟放下了茶杯。   听了这话,杨槿琪微微一怔,看向了面前的谢谦璟。   只见,谢谦璟正盯着她,眼神里似乎有一股她看不懂的情绪。   “今日是初几了?”   如今已经是七月份,天气有些热了,杨槿琪抬起来扇子给谢谦璟扇了一下,笑了,说:“您是不是过糊涂了?前几日熠哥儿刚过了白日,今日已经二十六了。”   “哦。”谢谦璟淡淡应了一声,“熠哥儿三个半月了。”   杨槿琪觉得谢谦璟这个问题没头没脑的,有些怪。   只是,没等她想明白,就听谢谦璟道:“时辰不早了,早些安置吧。”   “啊?哦。”杨槿琪道。   心想,这还没道亥时,哪里早了?   应下来之后,见谢谦璟没动身,关心地说了一句:“那您回去的路上注意着些。”   谢谦璟抿了抿唇,看向了媳妇儿。   这一刻,他突然有些后悔上次主动搬去书房了。   此刻,又不知该用什么借口再回来。   谢谦璟也是有着自己的骄傲和面子的,既然媳妇儿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说出来自己的想法。   站起身来之后,看了媳妇儿一眼,虽不舍,但还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杨槿琪正想着送走了谢谦璟就去隔壁看看儿子。   只是,自从上次满月酒晚上开始,就对谢谦璟更加关注的她,突然察觉到了谢谦璟不悦的情绪。   难道她哪里说错了不成?   或者,她想要去看儿子的心情表现得太过急切?被谢谦璟发现了?   这般一想,杨槿琪笑着朝着谢谦璟走了过去,抱着他的胳膊,说:“我送送您吧。您回去的时候可要注意一些,千万别摔倒了。”   接着,又絮絮叨叨说了起来:“哎,您也真是辛苦,晚上还得去书房处理政事。您偶尔也可适当休息那么一两天,别让自己太累了。”   被媳妇儿这么一抱,闻着鼻间的气息,谢谦璟心头微痒,刚刚被摁下去的想法再次冒了出来。   等媳妇儿把他送到门边,马上就要出去的时候,谢谦璟低头看了媳妇儿一眼。   只见,这一双黑得耀眼的眼睛里盛满了他。   谢谦璟突然有了一股冲动。   这是自己的媳妇儿,合情合理,合矩合法,他为何要勉强自己。   而且,媳妇儿刚刚有句话说得很对。   突然,谢谦璟停下了脚步。   杨槿琪也停了下来。   “偶尔休息那么一两日,的确挺好。”谢谦璟道。   “啊?”   下一瞬,杨槿琪突然凌空了,被人抱在了怀中。   下人们见状,连忙垂下头,悄悄退了出去。   这一刻,杨槿琪突然有些明白谢谦璟刚刚提起来日子是什么意思。   虽然有些觉得这样的话不像是出自谢谦璟的口中,但谢谦璟却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就是那个意思。   “哪日要进宫?”谢谦璟哑着嗓子问道。   “后日。”杨槿琪心砰砰直跳。   “明日可有事?”谢谦璟又问。   “没……没有。”杨槿琪哆嗦了一下。   这一夜,杨槿琪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男人跟女人真的不一样!   谢谦璟即便前世再素了三十年,今生也不再是那个他了。   第二日,杨槿琪过了巳时才醒过来。   且,浑身酸痛。   谢谦璟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丝毫没有察觉。   “来人!”   很快,紫砚出现在了杨槿琪的面前。   “什么时辰了?”杨槿琪闭着眼睛弱弱地问道。   “已经巳正了。”紫砚笑着说道。   “啊!竟然这么晚了,你怎么没叫醒我。熠哥儿怎么样了,昨晚可又哭闹了?一夜醒了几次?早上什么时辰醒的,吃了什么?”   一边问,杨槿琪一边坐了起来,无奈身子太累,又躺下了。   “夫人,您不必着急,小少爷一切都好。”紫砚笑着说,“昨夜小少爷哭了起来,五皇子起来去哄了他。”   “他竟然去哄熠哥儿了?”杨槿琪有些惊讶。   紫砚笑着道:“可不是么,小少爷特别喜欢五皇子。五皇子一哄,他就不哭了。父子俩玩儿了好久。”   杨槿琪脸上露出来笑意。   心想,以后得让他们父子俩多接触接触,好好增进一下父子之情。   又过了一会儿,杨槿琪起身了。   看过儿子,用了一些饭之后,对紫砚道:“去让人把五皇子的东西搬回来吧。”   紫砚又笑了:“寒风一大早就让人搬回来了。”   杨槿琪挑了挑眉,说:“嗯,知道了。”   晚上,谢谦璟回来之后,就回到了后院。   听说杨槿琪在哄孩子,便去了隔壁房间。   熠哥儿似乎知道爹娘都在身边,看起来尤为开心。   逗了一会儿孩子,见孩子睡下了,夫妇俩去了正房。   也不知为何,似乎经过了昨晚,两个人都有些害羞。   杨槿琪向来会在谢谦璟面前装模作样,可今日却似乎有些装不起来。   拿茶壶时不小心碰到了谢谦璟的手,杨槿琪连忙缩了回来。   见状,谢谦璟看了她一眼,拿起来茶壶,给二人各倒了一杯茶。   俩人各自端起来茶杯,喝了一口茶。   然后,又同时开口了。   “您今日忙吗?”   “你今日累吗?”   说完,同时看了对方一眼,空气也变得安静。   杨槿琪率先笑了起来。   谢谦璟脸上的神情也柔和了许多。   “不忙。”谢谦璟道,随后,多说了一句,“大理寺最近没有要案。”   杨槿琪本想说不累,可眼珠子转了转之后,却道:“累啊,特别累。妾身今日都起晚了。白日还要看顾熠哥儿,要管家,很累。”   谢谦璟听后,甚是心疼,眉头微蹙,有些不悦地说:“养那些个奴才干什么用的!”   杨槿琪没料到谢谦璟竟然会发火。   在她的印象中,谢谦璟一直都是温和的,从未在她面前发过火。   他似乎,跟从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不过,她能感受的出来,谢谦璟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喜欢她,心疼她。   所以,笑着说:“爷,这些都是妾身喜欢做的。熠哥儿可是妾身跟爷的孩子,妾身自然是喜欢的。这皇子府是您的家,也是妾身的家,妾身自然是要好好看顾。交给别人妾身也不放心啊。”   果然,听到这一番解释,谢谦璟神色好看了不少。   接着,杨槿琪又极为暧昧地说了一句:“况且,妾身为什么会累,您心里没数嘛~”   说完,还觑了谢谦璟一眼。   谢谦璟抬头看了过去,只觉得媳妇儿的眼中如同波光流转,颇为灵动,让他心跳加快了一些。   虽谢谦璟极想要再做些什么,可昨日的确是累着媳妇儿了。   且,媳妇儿明日还要进宫。   谢谦璟足足喝了三杯凉茶,才把心头的火压了下去。   自从韩氏提醒了她之后,杨槿琪就对谢谦璟的动作格外在意,也渐渐明白了他一些动作的深意。   这会儿见他如此,忍不住掩着帕子偷笑起来。   谢谦璟见媳妇儿如此,甚是无奈。   想着明日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   第二日一早,杨槿琪进宫去了。 第130章 隔壁   下了朝之后, 德宁帝再次召见了几位皇子。   问了问他们近来的生活,又问了问手头的差事如何。   能看得出来,德宁帝对三皇子的态度越来越冷。   而因着七皇子在礼部的事情做得漂亮,德宁帝对他的态度没之前那么冷淡了。   对六皇子依旧很喜欢,对五皇子谢谦璟还是那般。   说起来,七皇子的那件差事还是秦南王帮他做的。   皇家祭祀的事情何等重要,礼部的人拿不定主意, 而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却突然站出来说要解决此事。   礼部见状,为了躲懒, 也怕麻烦,直接就扔给他了。   转头, 七皇子就去了秦南王府。   一切很顺利地解决了。   功劳全都变成了七皇子的。   秦南王就算是知道了, 也心甘情愿,不会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跟七皇子斤斤计较。   德宁帝不知道内情, 以为自己的儿子有本事。   这种事情之前一直是秦南王在做, 而德宁帝跟秦南王之间的关系很是微妙。   所以, 德宁帝一看如今这事儿是儿子办成的, 以为跟秦南王无关, 自是非常开心。   心里还想着, 说不定以后能架空了秦南王的权力,把宗室也收到他的手中, 全都由他来掌控。   因着时刻关注着七皇子,谢谦璟倒是知道一些内情。   然而,即便是知道又能如何?   他既阻止不了七皇子, 也控制不了秦南王。   德宁帝很是夸赞了七皇子一番。   了解了几个儿子最近所做之事之后,德宁帝跟儿子们闲聊起来。   这时,有内侍过来了,趴在德宁帝耳边说了几句。   德宁帝点了点头,接着,让儿子们退下去了。   谢谦璟也随着众人一起离开。   只是,想到媳妇儿如今许是已经去了馨贵妃的宫殿,有些不放心,半路又折了回来。   恰好,在路上遇到了德宁帝。   “嗯?怎么回来了?”德宁帝问,“可是有事?”   谢谦璟恭敬地道:“回父皇的话,琪儿今日去了贵妃娘娘处。她近日来晚上要照看孩子,早上还要早早起床服侍儿臣。累着了,身子不太舒坦。儿子就想着等等她,一起回去。”   听了这话,德宁帝点了点头。   心想,这平安侯府的嫡长女之前看着甚是骄纵,没想到成亲之后却是个贤妻良母。   知道服侍夫婿和儿子,不错,不错。   再想到儿子刚刚说的话,德宁帝笑了:“你倒是知道疼媳妇儿,是好事儿。巧了,朕正好也要去贵妃处,你随朕一起去吧。”   “多谢父皇。”   说着,父子俩一起往馨贵妃处走去。   走在路上的时候,德宁帝想起来刚刚在东暖阁的事情,语重心长地说:“老七年纪比你还小几岁,但他在礼部办得几件事情极为漂亮,尤其是咱们皇家祭祀的事情。听说你在大理寺也很是勤勉,只是,不能光是勤勉,也要做些事情,多学学老七。”   谢谦璟道:“是儿子无能,不如七弟,愧对父皇。”   “不必如此,你如今做得也不差,比从前强多了。只是,父皇希望你能做得更好一些。”   “儿子记住了,往后定会跟朱大人好好学习。”   “嗯,你能这般想就好了。”德宁帝很是欣慰。   他身子不好,总要想想以后究竟要把大云国交给谁。   不管这下面的几个儿子究竟是成器还是不成器,他总要交给他们的,绝不会交给外人。   从大面上看,他从前是想着交给老三的。然而,老三近年来越来越不像话。   要按照自己的喜好,他自然是想交给老六,只是,老六似乎对皇位没什么兴趣。聪明,但一心只想着勾搭小姑娘。甚是让人失望。   至于其他几个,老七从前干过一些鸡鸣狗盗之事,还在老五的亲事上动过手脚,很是让他不喜……只是,最近差事倒是办得不错。   看来,他还是要多给儿子们表现的机会,好看看到底哪个更合适一些。   总之,再看吧。   难得有跟德宁帝单独相处的机会,想到刚刚的事情,谢谦璟忍不住多说了几句:“父皇,这祭祀一事之前不是都交给秦南王了吗?”   德宁帝点头:“确实。不过,近年来秦南王的做派越发让人不喜,朕就想晾着他,让礼部着手去办。没想到你七弟倒是给了朕一个惊喜。”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德宁帝跟他说了实话,表达了对秦南王的不满。   谢谦璟琢磨了一下,说道:“七弟这事儿着实办得不错,可,似乎这里面有秦南王的影子。”   “嗯?你这是何意?”德宁帝侧头看了儿子一眼。   “儿子的意思是,看管皇陵的是秦南王府的家臣。若非有秦南王的应允,定不会开门。既然您越过了秦南王,他又怎会心甘情愿的听从。不过,这些都是儿臣的猜测罢了。”谢谦璟保守地道。   德宁帝思考了一会儿,说:“许是你七弟有本事,说服了秦南王。”   谢谦璟越发失望,也不再多言,道:“父皇说的是,还是七弟有本事。”   “走吧,这就是馨贵妃的宫殿,你还没来过吧?”   “儿子没有来过。”   “嗯,进来吧,也不知馨贵妃到底叫朕来做什么,神神秘秘的。”德宁帝小声说了一句。   谢谦璟却突然怔住了。   难道,馨贵妃又想使什么计谋不成?   遭了,不知道媳妇儿是不是已经来了,会不会已经中计了。   媳妇儿那么纯善,万一被人骗了怎么办。   谢谦璟心中着实慌乱起来。   德宁帝走了几步,见儿子没跟过来,后头看了一眼,问:“怎么了,还不快跟上。”   谢谦璟连忙回过神来,稳了稳心神,说:“是,父皇。”   一刻钟前,杨槿琪刚到。   不过,馨贵妃不知在忙什么,没来见她。   馨贵妃是在得知德宁帝快到的时候才出来。   想到五皇子也跟来了,馨贵妃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她之所以把德宁帝叫过来,就是因为她了解杨槿琪的性子,想让德宁帝看看杨槿琪有多么糟糕。   这样一来,虽然不能废了杨槿琪这个正妃,但,也方便她往五皇子身边安插女人。   她没有儿子,还不是皇后,将来德宁帝死了,她的日子定然不好过。   所以,不管是哪个皇子身边,她都塞了人。   德宁帝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可知道了又如何,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当年的事情……   可到了五皇子这里,却拒绝了她。   这让向来对皇子们掌控欲极强的她如何忍受得了这一份憋屈,所以,虽然那日跟德宁帝说了是塞几个嬷嬷,但还是多了个心眼儿。   德宁帝不是心疼失而复得的五儿子吗?   那她就利用这一点,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想必,等德宁帝知道他的五儿子和五儿媳之间的感情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他的五儿媳并不是一个好儿媳时,态度就会软化了。   届时,再给五皇子身边塞个她满意的侧妃或者别的什么姑娘,都不是问题。   纵然馨贵妃心中有着无数的想法,想要设计杨槿琪,但她表面上却对杨槿琪一如既往地热情。   杨槿琪如今表面功夫也极佳,对馨贵妃也是一样的热情。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之后,一个嬷嬷走了过来,冲着馨贵妃点了点头。   馨贵妃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来笑容,似关切地说道:“之前五皇子的身份还尚未明了之前,真是苦了你了。”   杨槿琪虽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她自信馨贵妃不敢害她,所以,也不是特别怕。   稳住了心神,笑了笑,道:“劳烦贵妃娘娘挂念,琪儿没觉得苦。”   馨贵妃脸上露出来不信的表情,说:“哎?你怎么也学会说客套话了,那将军府如何对你们,京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馨贵妃引着杨槿琪说将军府的坏话。   这也是馨贵妃突然想到的。   她打听过,事后,五皇子对将军府众人并未报复,甚至还在跟他们府上的公子来往。   也就是说,五皇子对将军府众人很是感恩。   若杨槿琪说出来对将军府的不满,岂不是可以离间一下他们夫妇之间的感情?   到时候,不仅可以往五皇子身边塞个女人,说不定她还能利用杨槿琪来为她探知五皇子的秘密。   从两处着手,看一看五皇子究竟是不是背后的那一双手。   坐在隔壁的德宁帝皱了皱眉。   谢谦璟心里也紧张起来。   这馨贵妃,到底想要做什么?   馨贵妃的主意是好的。   在前世,杨槿琪就吧啦吧啦说七皇子的不是。   还缺心眼儿地告诉了她七皇子的一些秘密。   馨贵妃在一旁帮着她对付七皇子。   杨槿琪跟其阿虎该男子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本就不好,被馨贵妃从中间一说,就更糟糕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五皇子跟七皇子不同,杨槿琪如今的处境也不同。   对于将军府的人,她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抱怨。   毕竟,这些人她都收拾过了,心里爽过了。   如今见他们战战兢兢地活着,也升不起来报复的心情。   只见,杨槿琪笑容未变,说:“纵然如此,他们也情有可原。毕竟他们府养了五皇子多年,琪儿心中对他们只有感激。”   隔壁的德宁帝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   谢谦璟却觉得心里暖暖的,觉得媳妇儿太傻太天真。   将军府那般对她,她竟然还在外人面前为他们说好话。   他还是要多看顾媳妇儿才是,免得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   谢谦璟不仅没对媳妇儿不满,反而更疼惜媳妇儿。   馨贵妃对杨槿琪的回答非常不满意。   一时之间,一句话也不说了,仔细盯着杨槿琪瞧了许久。   半晌,才说了一句:“你倒是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莫要说是杨槿琪这种骄傲得不可一世的世家姑娘,就是普通的人,对将军府的作为也多半会抱怨几声。   可她却什么都没说!不仅如此,还为将军府的人说好话!   馨贵妃不知该说杨槿琪如今太蠢了,还是该说她如今学聪明了滴水不漏呢?   杨槿琪道:“成了亲,就不是在爹娘身边的小姑娘了,自然是会变的。”   馨贵妃又再次沉默,似乎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道:“其实,说起来,嫁给五皇子,也是委屈你了。”   德宁帝的眉头再次蹙了起来,心中暗想,馨贵妃到底叫他来做什么,怎么会跟五儿媳说这种话?   这般一想,就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儿子。   儿子虽然仍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但眼睛似乎飘向了隔壁。   这样一看,德宁帝倒是有些好奇平安侯府的嫡女杨槿琪会说出来什么样的话了。   不仅馨贵妃了解杨槿琪,德宁帝也了解。   杨槿琪可是他看着长大的。   性子么,的确不是个温婉的。   前段时日看着倒是温和了许多,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 第131章 诱导   杨槿琪虽然心中仍旧对馨贵妃的话感到疑惑, 但却不像刚刚那般不解了。   若她没记错,前世,她们二人之间也有过多次谈话。   那时候,因着馨贵妃能帮着她骂谢谦煦,她就常常进宫跟她说家里的事情。   也就是后来,她渐渐发现馨贵妃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那般单纯的帮助她, 才不来宫里了。   今日这般,跟前世也没什么区别。   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 那便是,前世她先跟馨贵妃抱怨七皇子的不是, 接着馨贵妃才帮她一起说七皇子。   可今生, 她可是一个字都没有五皇子的不是,可馨贵妃却还这般说起来。   她不知馨贵妃是有所预谋, 还是两世馨贵妃都喜欢破坏别人的感情。   不管是哪一种, 杨槿琪绝不会顺着她走。   “琪儿不觉得委屈。”杨槿琪道。   委屈什么?   死了一次的人, 能活着就已经是上天的恩赐, 她很感激。   而且, 凭着良心讲, 谢谦璟从来没让她受过任何的委屈。   不管那麻烦是来自将军府中婆婆妯娌,还是下人;不管那麻烦是关于银钱, 还是关于女人,谢谦璟都都处理得很好。   而且,近来她越发觉得跟他在一起似乎挺开心的。   馨贵妃更加失望了。   难道她判断错误, 平安侯府的嫡长女变了?   不,不可能,杨槿琪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还能不知道吗?从小看着长大的,不可能说变就变!   馨贵妃抿了抿唇,说道:“你性子如何,本宫自是知晓的。你也不用怕什么。打小本宫就喜欢你,本想把你许配给四皇子亦或者六皇子,无奈贤妃娘娘信了外面那些人的话,反悔了。她毕竟是六皇子的亲生母亲,本宫也不好说什么。她那个人,你也是知道的,就是委屈你了。你跟六皇子关系那么好,却没能如愿嫁给他。”   德宁帝再次皱了皱眉。   馨贵妃怎么又开始攀扯贤妃了。   纵然知道她们二人不合,但也没想到馨贵妃会当着五皇子妃的面说这样的话。   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而且,杨槿琪既然已经嫁给了老五,怎么跟老六还有牵扯。   不过,他仔细想了想,之前,他们二人的关系的确挺好的。   可,跟老六关系好的姑娘实在是太多了,还有左相府的那个姑娘。   难不成,老五家的这位也……   德宁帝再次看向了儿子。   只见儿子依旧还是那副模样。   眼神看向了隔壁。   呆呆的。   若五皇子妃依旧对老六有情,这对老五来说也太不公平了。   可如今已经娶了,又是平安侯府的嫡长女,也不能说休就休了。   大不了等过段时日,给他选几个家世清白长得漂亮的姑娘。   只是,想到五皇子妃的长相,又觉得要想找个跟她一样好看的,也难。   谢谦璟心中远不如表现出来的这般淡定。   他在紧张着。   虽然媳妇儿跟他解释过她跟六皇子之间的关系,他也自信媳妇儿的确是喜欢他的。   然而,他还是想听听媳妇儿在别人面前是如何评价他。   万众期待之下,只听杨槿琪开口了。   “贵妃娘娘,您的爱护之心琪儿都懂的。只是,您快别说这样的话了。如今琪儿已经嫁给了五皇子,心中也只有他一人。虽幼时跟四皇子和六皇子玩在一起,但也只是朋友,绝无男女之意。”   不管她是否喜欢谢谦璟,也绝不会让别人抓住她的把柄。   以馨贵妃的城府,焉知她不会把今日的话告诉德宁帝?   她虽然不惧德宁帝,但总不想惹那么多的麻烦。   隔壁的德宁帝松了一口气,脸色比刚刚好看多了。   谢谦璟心中也没那么紧张了,多了一丝丝愉悦。   馨贵妃再次沉默了。   想到在隔壁的德宁帝和谢谦璟,馨贵妃心有不甘。   她想做的事情一件都没做成呢!   “你瞧瞧你,本宫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先反驳上了。”馨贵妃不冷不热地说道。   “贵妃娘娘恕罪。”杨槿琪站了起来。   “不过,也是,你如今已经跟五皇子生了孩子,说再多也是徒劳。”馨贵妃说道。   这话,有些阴阳怪气。   若说杨槿琪刚刚只是怀疑的话,这会儿却是确定下来了。   馨贵妃肯定不知道在背后偷偷搞什么鬼,定是想要算计她。   仔细想想她刚刚说过的话,她的态度,不难发现这一点。   馨贵妃似乎在引着她说一些什么话,感觉这些话似乎都对谢谦璟不利。   若她顺着馨贵妃的话说下去,岂不是就在怪谢谦璟了。   真要是传出去了,亦或者让谢谦璟听到这些话,她这么久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想到这里,杨槿琪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说:“贵妃娘娘,琪儿不知道您究竟误会了什么。但是,琪儿敢对天发誓,只喜欢过五皇子一个人。自从那日在将军府上遇着了,就喜欢上了。也是那时方知,男女之情是怎样的。从前那些个曾经去府上求娶的公子,琪儿只当他们是朋友。”   谢谦璟的拳头慢慢握了起来。   他需要极力克制,才能不让自己冲出去抱抱媳妇儿。   原来媳妇儿比他想的还要喜欢他。   有些事情,他突然明白了。   明白了为何媳妇儿第一次见他时就羞答答的,说要嫁给他。   明白了为何媳妇儿一直都对他这么好,对他撒娇,处处为他着想,从来不给他惹麻烦,在外面维护他。   尤其是,那一晚,大着肚子替他挨打。   原来是因为喜欢他。   媳妇儿对他的喜欢似乎比他对媳妇儿的喜欢还要多一些。   以后,他得对媳妇儿更好一些才是。   德宁帝也笑了。   他说呢,平安侯府的嫡长女怎么性子变了这么多。   原来是因为喜欢儿子。   这些年他身边有过无数的女人,自认非常了解女人。   很多女人在遇到他之后,都变了。   看来他不用担心儿子了。   馨贵妃眯了眯眼,不悦地盯着跪在地上的杨槿琪。   她的计划落空了。   杨槿琪喜欢上了五皇子。   一个女人,若是喜欢了一个男人,别人再怎么说也没用。   除非在那男人身边安插一个女人,让她难受,让她失望。   只是,皇上已经拒绝过她两次。   今日杨槿琪又表现得这么好,皇上更不可能答应下来了。   此事只能暂且搁置。   馨贵妃摸了摸自己的指甲套,渐渐冷静下来。   没事,杨槿琪没按照她的想法去说也没关系,反正,这也不是她今日最大的目的。   她今日最大的目的是给五皇子府安插人。   两个嬷嬷已经准备好了,皇上也同意了。   想清楚这些事情之后,馨贵妃脸上重新露出来笑容。   “快起来快起来,你们几个,怎么回事,还不赶紧把五皇子妃扶起来?”   说着,馨贵妃看了一眼一旁服侍的宫女。   杨槿琪在宫女过来之前,自己起来了。   “多谢贵妃娘娘。”   馨贵妃笑着说:“你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你什么脾性本宫还能不清楚?自从你嫁了人,本宫这心里啊,一直担忧着,生怕你嫁了人之后过得不如意。刚刚也只是试探一下罢了。如今知道你在五皇子府过得极好,跟五皇子鹣鲽情深,本宫也就放心了。”   见馨贵妃如此,杨槿琪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装?谁不会。   她这辈子别的没学会,就是表面功夫做得极佳。   杨槿琪也笑了:“琪儿就知道贵妃娘娘是喜欢琪儿的。从小到大,您一直都对琪儿很好。”   看着一张年轻漂亮的笑脸馨贵妃没了继续说下去的**。   既然达不成自己的目的了,她也懒得跟人说废话。   “你明白就好,不怪本宫就好。”馨贵妃笑着道,“对了,如今你生了孩子,本宫更加不放心了。这不,前几日跟皇上说了说,给你准备了两个嬷嬷,你一会儿带回府上去吧。”   杨槿琪本以为危机解除了,也放松了一些,没想到馨贵妃还能右后着。   愣了一下。   馨贵妃终于在杨槿琪脸上看到自己满意的神情了,笑着说:“你也别拒绝,这也是皇上的意思。本宫知道,你们身边服侍的人定然不少,平安侯府得用的嬷嬷也很多。只是,那些嬷嬷毕竟不是宫里出来的。你二人对皇家又不太了解,没法教孩子。熠哥儿毕竟是皇孙,就让这两位嬷嬷去教教他皇家规矩吧,也教教你府上的人。”   皇家规矩?   熠哥儿如今才三个多月,正是懵懂无知的年纪,懂什么规矩,又需要学习什么规矩?   纵然是皇家,学规矩也是在三周岁开始。   不过,纵然心中对馨贵妃的安排很不满,但杨槿琪知道,馨贵妃都已经把德宁帝搬出来了,这两个嬷嬷就不得不收下了。   她有的是怼馨贵妃的话,然而,纵然怼了回去,又能如何?   总归这两个嬷嬷是经过了德宁帝的允许才送给他们的。   反抗馨贵妃不就是不给德宁帝面子吗,德宁帝失了面子,会不会又对谢谦璟不满呢?   在谢谦璟登上帝位之前,她不会做任何不利于他的事情。   反正,两位嬷嬷到了府上之后,她有的是法子整治。   “多谢皇上和贵妃娘娘体恤。”杨槿琪温顺地应下。   馨贵妃想,这平安侯府的嫡女还是跟从前一样蠢笨,相信用不了多久五皇子后院就能尽在她的掌控之中。   馨贵妃的想法相当好,然而,很久之后,她才明白过来蠢笨的那个人是自己。   此刻,两个人都在笑。   很快,杨槿琪听到身后传来了声音。   众人纷纷行礼。   “见过皇上,见过五皇子。”   杨槿琪也连忙转身,行礼。   在看到谢谦璟的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无比安心。 第132章 坚持   不过, 在安心的同时,也察觉到奇怪之处。   心里想着,不对啊,皇上出现的话,外面肯定要通传的。   可她刚刚并没有听到任何通传的声音。   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听到了什么?   杨槿琪迅速开始思考自己刚刚都说了什么。   还没等她想完,德宁帝和谢谦璟已经走过来了。   谢谦璟停留在了她身边,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杨槿琪顿时松了一口气。   看到这个眼神, 她就知道了,她刚刚肯定没犯什么错误。   德宁帝走到了上首, 坐了下来。   馨贵妃给德宁帝端了一杯茶,笑着说:“臣妾刚刚已经把两个嬷嬷的事情跟五皇子妃说了, 她也同意了。”   德宁帝接过来茶, 喝了一口,道:“嗯。”   接着, 看了一眼儿子和儿媳, 说:“贵妃娘娘是怕熠哥儿身边照顾的人不多, 所以给了你两个嬷嬷, 让她们在熠哥儿身边伺候着就行, 当成奴才使唤, 不用想太多。”   纵然知道这两个嬷嬷并没这么简单,但谢谦璟和杨槿琪还是恭敬答应了。   “多谢父皇和贵妃娘娘。”   德宁帝点了点头, 道:“嗯,都是为了熠哥儿。好了,时辰也不早了, 你们二人回去吧。”   “是。”   杨槿琪和谢谦璟走后,德宁帝把茶杯重重放在了桌子上,道:“你越来越过分了!”   馨贵妃笑着道:“皇上您说什么呢?臣妾做了什么事情?”   “你让朕和老五在隔壁等着,你却问了老五媳妇儿那样一些问题,你到底有何居心?”   馨贵妃道:“皇上,您误会臣妾了,臣妾只是帮五皇子试探试探五皇子妃罢了。若她真心待五皇子,又有何惧?”   德宁帝眯了眯眼睛,审视着面前的馨贵妃。   “您不是也没出来阻止臣妾嘛~”馨贵妃道,“而且,臣妾刚刚试过了,五皇子妃是真的喜欢五皇子,您应该高兴才是啊。”   “只此一次,下次绝不能再做这样的事情!”德宁帝道。   他讨厌被人算计。   “臣妾知道了。”馨贵妃道。   说完,德宁帝起身离开了。   等德宁帝走后,馨贵妃嘴角泛起来一丝冷笑。   皇上表面上对五皇子很好,但也并非完全不怀疑五皇子的吧,要不然,就不会同意她的决定了。   而且,皇上刚刚丝毫没有提到两位嬷嬷的事情。   那她就替皇上看看,这位五皇子到底有没有问题!   出了馨贵妃的宫殿,杨槿琪彻底松了一口气。   拿着扇子扇了几下之后,忍不住问了一句:“爷,您怎么突然过来了?”   她这会儿终于想明白了,谢谦璟绝对不是刚刚过来。   若是刚刚过来,不至于往那一站,接着就带着她离开。   而且,皇上和馨贵妃都没说什么。   一看就知道是来了很久了。   这一定是馨贵妃设计好的,这些人都知道,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问题是,前天晚上谢谦璟还提醒她,让她小心馨贵妃,今日就跟馨贵妃一起联合起来设计她吗?   她总觉得不太可能。   谢谦璟看了一眼媳妇儿,本来不想说实话,可是,想到媳妇儿在馨贵妃面前那般说他,又觉得这话似乎也没那么难为情。   “听说你在馨贵妃宫里,就想着接你一起回府。”   听到这话,杨槿琪眼前一亮,也不管边上那么多侍卫看着,就大胆地捏了捏谢谦璟的手,说:“您对妾身真好。”   谢谦璟脸上露出来不自在的神色,但也没舍得收回来手,只说:“咳,外面热,先回府吧。”   “好。”虽心中仍旧有疑惑,但杨槿琪依旧笑着应下。   很快,两个人出了宫,回到了府中。   这一次,没等杨槿琪问,谢谦璟就跟她说了所有的事情。   杨槿琪惊讶地眨巴了一下眼睛,问:“您的意思是,皇上也不知道馨贵妃叫他过去做什么,然后你们二人就被馨贵妃安排在了隔壁?”   谢谦璟点头。   想到馨贵妃今日问过她的那些话,杨槿琪越发觉得馨贵妃的心肠简直烂透了!   这个女人也太坏了。   她和谢谦璟又没有得罪过她,干嘛要这样子害他们。   “贵妃娘娘之前对我挺好的,我也没得罪过她,您说她为何会这么对我啊?”杨槿琪问,“还好我没存什么坏心思,要不然,被皇上听去了,我还活不活了?竟然拿这么一套对付我。”   谢谦璟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凝。   他知道,馨贵妃这是怀疑他了,所以才会对媳妇儿如此。   都怪他,媳妇儿是因为他才受到了牵连。   只是,馨贵妃若是对他不满应该直接对付他,而不是转头对付媳妇儿。   他今日就在父皇身边,能明显感觉出来父皇的情绪。   若媳妇儿回答得没这么好,他敢肯定,父皇定会对媳妇儿不喜。   馨贵妃这么做,着实过分了些。   杨槿琪问完之后,见谢谦璟没有讲话,似是不知道在想什么,杨槿琪就没再继续这个问题。   她并没有想到谢谦璟的身上,也没有怪谢谦璟的意思。   毕竟,馨贵妃前世也是这般,在中间挑拨她和七皇子的关系。   所以,她不过是按照正常人的逻辑,随口一说罢了,并不是想得到什么答案。   在她看来,馨贵妃就是这样一个有些执拗心术又不正的人,所以她会做出来这样的事情一点都不稀奇。   “哎呀,不管她为何这般,总之咱们也不常进宫,不必理会。”杨槿琪说道。   说完,又看了一眼谢谦璟,说:“爷,您也注意着些,少去跟馨贵妃说话。妾身总觉得她怪怪的。万一下次再算计您,引着您说一些不敬的话,被父皇听到,让您跟父皇之间生了嫌隙就不好了。”   她记得,前世的时候,六皇子这个色胚就曾经因为馨贵妃跟贤妃娘娘闹了矛盾。   虽然她觉得以谢谦璟的厉害肯定不会像六皇子一样蠢,但也不得不防。   谢谦璟再次被杨槿琪感动到了。   明明这一切都是他惹出来了,他害得媳妇儿在馨贵妃那里受了委屈,可到了媳妇儿的口中,他却成了那个最可怜的人。   媳妇儿可真是一个善良的人。   既不说伤害她的馨贵妃的坏话,也不怀疑他。   “嗯,我记住了。下次若是馨贵妃再叫你进宫,记得提前跟我说。”谢谦璟道。   杨槿琪把头放在谢谦璟的身上,笑着说:“妾身知道啦。不过,妾身也不怕,因为妾身知道,您一定会像今日一般,去救妾身的。”   纵然天气有些热,可对于媳妇儿的靠近,谢谦璟却丝毫没觉得太过热,反而觉得如一股清泉,流淌全身,舒服极了。   “好。”   不一会儿,紫砚就过来打断了二人。   “五皇子,五皇子妃,宫里来了两个嬷嬷,说是贵妃娘娘派来的。”   杨槿琪非常自然地松开了谢谦璟,看着紫砚,惊讶地道:“这么快就来了。”   “是的,已经在门外候着,您要见她们吗?”紫砚道。   杨槿琪想了想,说:“让她们进来吧。”   “是。”   谢谦璟却是微微皱了皱眉。   想到媳妇儿的善良,他觉得,有些话还是要跟媳妇儿说清楚。   有些人可以信,有些人却是不能信的。   “夫人可是准备把她们二人安排到熠哥儿身边伺候着?”   杨槿琪按着谢谦璟认真的表情,觉得他应该是有想法。   有想法好啊!   若是谢谦璟出手,能有更好的解决办法,那就真的太好了。   这事情就更好办了,她也不用担心被皇上和馨贵妃指责。   “是啊,父皇和贵妃娘娘都说了,妾身肯定是要把她们放到熠哥儿身边。这都是贵妃娘娘和父皇对熠哥儿的喜欢,所以才给他两个嬷嬷。”杨槿琪道。   谢谦璟心想,果然,媳妇儿心中并没有成算。   即便是馨贵妃刚刚如此待她,还天真的相信别人。   馨贵妃今日让父皇在一旁听着的举动明显不怀好意,而她给的两个嬷嬷,定然也不是善茬。   想必,这二人就是来监视媳妇儿的。   媳妇儿明明没碍着她什么,她却如此做。   馨贵妃的手,着实长了一些。   就在这时,紫砚回来了:“两位嬷嬷到了。”   谢谦璟看了一眼紫砚,立马说道:“先让两位嬷嬷去一旁候着。”   紫砚看了杨槿琪一眼,见她没提出来反对意见,这才答道:“是,五皇子。”   “您这是何意?”杨槿琪假装不明白谢谦璟的意思。   谢谦璟觉得,有些话还是要跟媳妇儿说得直白一些,免得媳妇儿太过天真纯善,被人害了。   说不得,儿子也会被人害。   这绝对不是他希望看到的情形。   谢谦璟问:“熠哥儿身边伺候的人可安排妥当了?”   杨槿琪点头:“早就安排好了。”   “既如此,熠哥儿身边的人还是用岳母找来的人比较合适。这两位嬷嬷就去外院伺候着吧。”   谢谦璟想,放在外院,他的眼皮子底下,就不用担心这两个人会做出来什么伤害媳妇儿和儿子的事情了。   杨槿琪心头对馨贵妃很是怀疑,怎么可能会让这两个人去外院。   纵然谢谦璟的法子极好,不会牵连到她,那也不行!   谢谦璟可是要做大事的人。宫里的人都那么精明,这俩人难保不会发现什么,万一找到了谢谦璟想要造反的证据可怎么办?   “不行,贵妃娘娘说了,要让她们在熠哥儿身边,不能去外院。”   这一刻,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发现了彼此眼中难得一见的坚持。   谢谦璟想,媳妇儿太单纯了,馨贵妃不怀好意。   杨槿琪想,谢谦璟太大意了,馨贵妃不是好人。 第133章 嬷嬷   就这么坚持了片刻, 杨槿琪率先开口了。   “爷,妾身觉得,咱们还是听从贵妃娘娘的话吧。不管怎么说,贵妃娘娘都这般吩咐下来了,咱们若是违背,父皇会不高兴的。”   谢谦璟蹙眉。   馨贵妃不高兴确实不太好。   可他觉得,媳妇儿和儿子更重要。   “再说了, 您的书房是何等重要的地方。若您觉得两位嬷嬷有问题,更不能让她们二人留在外院。”杨槿琪接着说道。   谢谦璟再次看了过去, 反驳:“这等居心叵测的人留在内院我更不放心。”   杨槿琪笑了:“爷,您多虑了。妾身本也觉得这两位嬷嬷没问题, 但既然您提醒妾身了, 妾身总会注意的。这内院少说也有四五十个下人,且全都是妾身的人。不过是两个人罢了, 还能看不住她们吗?”   谢谦璟眼神中突然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不管在将军府还是在皇子府, 您可曾见过妾身出错?”杨槿琪问。   谢谦璟摇了摇头。   杨槿琪信心满满地说道:“这不就是了, 妾身可厉害着呢。不过是两个嬷嬷罢了, 您还怕妾身管不了吗?”   见谢谦璟依旧蹙着眉头, 杨槿琪突然发现, 自己之前是不是装得太傻了?   她如今在谢谦璟心中难道就是一个蠢货吗?   她都说了这么多了,暗示得怎么明显了, 谢谦璟怎么还是没答应下来?   虽说多做多错,不做就不会错,但她觉得, 她还是有些装过头了。   以后若是谢谦璟真的登基了,可不能觉得她不堪重任。   想要成功当上皇后,当一个有用的皇后,得在谢谦璟面前表现出来一些不太一样的地方。   纯洁无辜是一定要的,但她得做一个有能力的纯洁无辜的人。   谢谦璟这一刻的确是在思考。   媳妇儿没说之前他还没发现,这般一说,他仔细想了想,似乎,媳妇儿每一次都可以化险为夷。   而且,不管是满月宴还是百日宴,纵然有平安侯府的帮忙,有三嫂和宗室的帮忙,但却丝毫没出任何的差错。   这未必全都是别人的功劳。   毕竟,平日里,府上可是安静地很。   礼部安排过来的人定然有别处的探子,可那些个探子却从未做过什么事。   且,他们府上一直井井有条,每个人各司其职,没出过任何的岔子。   从前他一直觉得是媳妇儿运气好,如今想来,他确实是低看媳妇儿了。   平安侯府的嫡长女焉能是个什么都不会的?   不如让媳妇儿试试?   刚一想到这一点,立马就被谢谦璟否定了。   不行,这两位嬷嬷毕竟是出自宫里,跟别处的不太一样,万一媳妇儿着了她们的道该如何是好?   可——   杨槿琪可怜兮兮的扯了扯他的衣袖,说:“您还不信妾身嘛~妾身可会管家了,从来没出过错。毕竟是后宅的事情,咱们别让她们牵扯到前面去。”   谢谦璟的态度软化了。   杨槿琪再接再厉:“妾身也是不想您被父皇责罚嘛~”   谢谦璟妥协了。   “好,那你看着办吧。”   谢谦璟想,媳妇儿都这么说了,他再不答应下来就太不给媳妇儿面子,太伤媳妇儿的心了。   媳妇儿既然想展示一下她的能力,不如就给她机会吧。   大不了他安排暗卫牢牢监视着这两个人,定不让她们翻出来任何水花。   “您对妾身真好。”杨槿琪笑着说。   谢谦璟摸了摸媳妇的头发。   心想,他把危险留在了媳妇儿身边,媳妇儿竟然还夸他好。   媳妇儿果然太喜欢他了。   夫妻俩商议完,就让人把两个嬷嬷带进来了。   这两位嬷嬷一位叫鲁嬷嬷,一位叫利嬷嬷。   两个人皆是身着绸缎衣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头高高昂着,下巴微微抬起。   看着这样子,倒是比小门小户的老太太还要气派。   虽二人如此,但杨槿琪却对两位嬷嬷非常客气,笑着说:“我知道,嬷嬷之前都是伺候贵妃娘娘的,如今来到了我们府上,也是委屈了二位。若有什么不周之处,还望担待。”   年岁稍长一些的那位鲁嬷嬷说道:“五皇子妃这话折煞老奴了。这也是老奴想跟您说的,作为教养嬷嬷,老奴许是会严厉一些,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五皇子妃海涵。毕竟,这也是为了皇家脸面着想。”   另一位利嬷嬷一直站在后面,没有说话。   谢谦璟看了一眼那位鲁嬷嬷,眼神甚是冰冷。   鲁嬷嬷看起来丝毫不惧,依旧是那副模样。   杨槿琪拍了拍谢谦璟的手,脸上的笑容不变。   “刚从宫里来,两位嬷嬷也是辛苦了,紫砚,先带两位嬷嬷去休息吧。”   谢谦璟看着媳妇儿的出事方式,着实对媳妇儿不放心。   那两位嬷嬷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刚刚竟然还说出来那种不规矩的话。   可媳妇儿却对二人甚是温和,一副极好欺负的样子。   虽然他很想把两位嬷嬷带走,然而,刚刚毕竟已经答应媳妇儿了,心里也想好了对策,此刻便渐渐忍了下来。   “爷,您放心就是了,快去忙正事儿吧,妾身一定能处理好。”杨槿琪笑着说。   谢谦璟抿了抿唇没有讲话。   见状,杨槿琪笑着说:“要不,妾身处理不好的话,就找您求助?”   “好。”谢谦璟满意了。再次看了媳妇儿一眼,离开了府中。   谢谦璟一离开,杨槿琪就把橙画叫了过来。   “多找几个人,给我死死盯着这两个人。一,不许她们靠近熠哥儿。二,不许她们去外院。其他的,她们爱去哪里就让她们去哪里。把她们每日的行踪都说与我听。”   “是,夫人。”   杨槿琪想,馨贵妃究竟是什么打算呢?   不安排几个年轻的宫女,竟然安排两个年级大的婆子。   从前送到七皇子府上的,可是年轻的宫女啊。   难道有别的目的不成?   “对了,找人打听打听,馨贵妃都给别的皇子府上送过什么人。”   “是,奴婢马上去。”   下午,橙画就打听清楚了。   “夫人,远的不说,近的话,去年秋天,馨贵妃身边有两个宫女年纪大了,要放出去,有一个给了六皇子,一个给了七皇子。”   杨槿琪正想说什么,却发现橙画神色不对,问:“还有别的事情?”   橙画压低了声音道:“听说给六皇子的那个丫鬟长得非常好看,六皇子甚是喜欢。贤妃娘娘要罚那个宫女的时候,还被六皇子拦了下来。”   杨槿琪缓缓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也就是说,馨贵妃还是跟之前一样的手段,给各个皇子府上安插人,而这次给的是嬷嬷。   她觉得,事情肯定不简单!   得重视起来。   杨槿琪这也是歪打正着,发现了事情不简单。   其实,馨贵妃想给的是年轻宫女,只可惜皇上没答应罢了。   这才用了别的法子。   又交代了橙画几句话之后,杨槿琪去看儿子了。   等到了晚上谢谦璟从外面回来了。   杨槿琪连忙让厨房摆饭。   吃饭之前,谢谦璟擦了擦手,问:“那两位嬷嬷可有做什么?”   杨槿琪笑着说:“不曾,两位嬷嬷来了之后就去休息了,似乎这一整日都没出来。”   谢谦璟淡淡应了一声:“嗯。”   简单说了几句,饭菜就端上来了。   谢谦璟和杨槿琪二人随意地坐在了饭桌前吃饭。   正吃着饭,听到外面有了一些动静。   很快,就有小丫鬟过来通报:“五皇子,五皇子妃,两位嬷嬷过来了,说要见你们。”   杨槿琪看了谢谦璟一眼,道:“让她们进来吧。”   没过多久,两位嬷嬷来了。   “老奴见过五皇子,见过五皇子妃。”   谢谦璟连个眼神都没给两位嬷嬷,兀自吃饭。   杨槿琪见谢谦璟没讲话,便主动说道:“嬷嬷免礼。对了,不知两位嬷嬷此时过来有何事?”   鲁嬷嬷道:“既然老奴是贵妃娘娘派来府上的教养嬷嬷,自然是要过来教一些规矩的。正好到了吃饭的时辰,来教教五皇子和五皇子妃一些皇家饭桌上的礼仪。”   利嬷嬷站在鲁嬷嬷身侧,一言不发。   这话一出,谢谦璟和杨槿琪都看了过去。   鲁嬷嬷脸上的表情未变,先是屈了屈身,接着,看着杨槿琪道:“五皇子妃,您虽然出身平安侯府,但对皇家的礼仪许是不懂。而且,您之前嫁给五皇子时,五皇子还没回到皇家。出嫁前定是没人教您皇家的规矩。在家出了错还好,若是出门在外还这般的话,难免会丢了五皇子的脸面,丢了皇家的脸面。今日老奴就教一教您。”   谢谦璟放下了筷子,脸上布满了寒霜。   这个刁奴,真是反了天了,竟然敢如此说他媳妇儿。   杨槿琪与他相反,脸上露出来笑容,一副洗耳恭听地模样。   前世她嫁过七皇子,出嫁前,的确有宫中的嬷嬷来教过一些规矩。   她倒是要听一听,这两个嬷嬷能说出来什么花样。   不得不说,鲁嬷嬷的心稳得很,胆子也很大。   面对谢谦璟的目光,丝毫不畏惧。   不,确切地说,作为馨贵妃宫殿里出来的嬷嬷,对谢谦璟这个宫女生的庶子压根儿就没放在眼里。   所以,看着这二人,鲁嬷嬷嘴巴利索地说道:“像刚刚,五皇子既然在场,您就不该抢先说话。”   说完,又看了一眼谢谦璟的冷脸,补充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知道的自是知道您的身份,不知道的还以为家中是您在做主,咱们五皇子只是个上门女婿。”   话音刚落,谢谦璟就冷冷地说了一句:“放肆!” 第134章 唱戏   屋内的下人全都跪在了地上。   除了两位宫里来的嬷嬷。   杨槿琪也被吓了一跳。   “本皇子觉得, 不懂规矩的是你二人吧?”谢谦璟冷冷地说道。   鲁嬷嬷语调没有丝毫变化:“晌午时,老奴就曾丑话说在了前头,教养嬷嬷不是个好差事,难免会得罪了您和五皇子妃,也让您海涵。您若是觉得老奴说得不对,不服老奴的话,大可去宫里去跟贵妃娘娘说, 跟皇上说。老奴倒要看看,到底老奴有没有错。”   谢谦璟微微眯了眯眼。   见状, 杨槿琪连忙握住了他的手,笑着说:“您怎么生气啦?刚刚的确是妾身做得不对, 不该抢在您的前头说话。两位嬷嬷说得对。”   谢谦璟看向了媳妇儿, 眼睛里的怒气少了不少。   杨槿琪知道谢谦璟是在维护她,但还是冲着他摇了摇头。   这两位嬷嬷毕竟是贵妃娘娘派来的, 还是皇上应允的。   若她们今晚就回到了宫里, 吃亏的还是她跟谢谦璟。   毕竟, 真若是较真的话, 她刚刚的确做得不对。   谢谦璟可是要做大事的人, 不能让他因为这一点点小事惹了皇上的不悦。   即便是要对付两位嬷嬷, 也是她来。   在媳妇儿的注视下,谢谦璟表面上看起来忍了。   拿起来筷子, 继续吃饭。   杨槿琪也继续吃了起来。   杨槿琪出身平安侯府,自幼便有教养嬷嬷来教规矩,所以, 她的礼仪相当好。   就连两位想要找茬的嬷嬷都挑不出来任何的毛病。   只是——   吃着吃着,杨槿琪觉得哪个菜好吃,便拿起来公筷,给谢谦璟夹了一筷子。   “爷,您尝一尝,这个好吃。”   以往,杨槿琪也是这样做的,已经习惯了。   即便是今日多了两个嬷嬷,她也没改过来。   谢谦璟刚刚拿起来筷子,鲁嬷嬷就再次咳嗽了。   “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五皇子妃,想必这样的规矩平安侯府也教过的吧?”   杨槿琪见谢谦璟看向了鲁嬷嬷,立马把话抢在了前头。   “自是教过的。只是,鲁嬷嬷,有个问题本皇子妃倒是想问问你。”   “五皇子妃请讲。”   “主仆尊卑四个字,想必皇宫里教的要比外面还要多吧?毕竟,若是不懂的话,肯定活不了太久吧。”杨槿琪微笑。   鲁嬷嬷脸色一凝。   只听杨槿琪接着说了一句:“怎么感觉你没学会呢。”   毕竟是宫里出来的,见识过大场面,鲁嬷嬷脸色已恢复如常。   “自是学过的。老奴也深深明白这一点。只是,老奴毕竟是教养嬷嬷,对老奴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教养。教主子规矩!五皇子妃,老奴这也是为了您好,怕您以后丢了皇家的颜面。”   杨槿琪笑了,声音越发柔和:“若是贵妃娘娘犯了错,嬷嬷也会当众指出来吗?你若真的是为了本皇子妃好,就应该在无人时,私下告诉本皇子妃,而不是当众指出来。你这不是给我难堪吗?”   鲁嬷嬷微微蹙眉。   “老奴这是……”   “够了!”谢谦璟忍不下去了,看也未看两位嬷嬷,说,“出去。”   鲁嬷嬷脸色更是难看:“五皇子,老奴可是贵妃娘娘派来的……”   杨槿琪连忙看了谢谦璟一眼。   心想,谢谦璟不是最能忍的人吗?   之前在将军府不是忍得好好地,怎么如今气性这么大?   这两位嬷嬷也没说什么,干嘛生这么大的气。   可她给他递了几次眼神,他都没回应她。   谢谦璟是能忍。   然而,那是他自己能忍。   他能忍下别人对他的轻视和无礼,但他却不能忍下别人对媳妇儿如此。   况且,将军府于他有恩,他心怀感激。   而他本身就是皇子,这些嬷嬷就是他家的奴才。   纵然知道奴才是父皇给的,要容忍,可事关媳妇儿,他总是难以冷静下来。   “本皇子吃饭时喜欢安静,不喜欢太多人在场。”   鲁嬷嬷道:“可,贵妃娘娘说了……”   杨槿琪连忙握了一下谢谦璟的手。   然而,谢谦璟依旧没搭理她。   杨槿琪想出声打断,谢谦璟却比她更快地开口了。   “父皇和贵妃娘娘是派你二人来府上帮忙的,不是让你们来给本皇子添堵的。出去!”谢谦璟道。   鲁嬷嬷和利嬷嬷依旧一动不动。   “再不出去本皇子就让人把你们拖出去!”   两位嬷嬷终于动了,只是,在离开之前,鲁嬷嬷放了狠话:“五皇子,五皇子妃,老奴身上可是有任务的,您这样,老奴明日就要去进宫了!”   那神情,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她们可是皇上和贵妃给五皇子的,五皇子竟然敢如此对她们。   看来五皇子没在宫里待过,不知道怕。   等明日他就知道了!   看看闹到皇上面前,哪个吃挂落!   杨槿琪知道,谢谦璟这次是真的发火了。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发火,但杨槿琪觉得,绝不能让事情这样下去。   若是这两位不怀好意的嬷嬷明日进宫去告状,她跟谢谦璟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他们根本就不占理。   而且,还驳了皇上和馨贵妃的面子。   这是对德宁帝大大的不敬!   还有,馨贵妃虽然不是皇后,但如今可是管着后宫。   过年期间,各府的女眷也是去她宫里拜年。   可以说,没有皇后的名头,却做着皇后做的事情。   得罪了这两个人,训诫都是轻的,重则会被关禁闭。   谢谦璟如今好不容易从将军庶子变成了五皇子,在皇上面前得了脸。   而且在朝廷中渐渐有了一些声望。   她绝不能让之前的努力付之东流。   不行,她得想想法子。   听到鲁嬷嬷的话,杨槿琪眼前一亮。   有了!   在鲁嬷嬷转身之前,杨槿琪从袖中拿出来一条帕子,往眼睛上放了一下。   接着,在众人没反应过来,开始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心想,被嬷嬷抓住把柄又如何,她也长着一张嘴,会说理。   且,还会装柔弱。   “嘤嘤嘤。”   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杨槿琪。   只听杨槿琪开始说话了:“我不过是给我们家爷夹了一道菜,嬷嬷们就这么说我,让下人们都看我笑话。我这心里着实难过。嬷嬷们既然明日要进宫,那么咱们就一起去吧。也好找皇上和贵妃说道说道,到底我尽心伺候我们家爷有没有错。”   最后一句话,声音提高了一些。   说完,趴在谢谦璟身上哭了起来。   她得抓住谢谦璟,绝不能让他再乱说话了。   橙画向来伶俐,一看这个样子,立马指着鲁嬷嬷斥责:“两位嬷嬷好大的谱儿,竟然把我们五皇子妃都气哭了。我看你们不是来教规矩的,是来破坏五皇子和五皇子妃的感情的吧!”   杨槿琪本想着等两位嬷嬷反驳一下,哭一会儿,再说些重话。   没想到橙画竟然把她想说的都说出来了。   看来橙画跟她有同样的感受。   刚刚这位鲁嬷嬷的话是在针对她,在挑拨她和谢谦璟的关系。   鲁嬷嬷向来厉害,在宫里也见过不少嫔妃们的手段,可她却没见过杨槿琪这种人。   刚刚对她的话还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说话软和,也甚是好欺负。   可转头,却突然变了脸色,说哭就哭。   这也太假了吧?   明明就是在装哭!   可她却没反应过来该如何应对。   难道说五皇子妃装哭?   可人家明明掉泪了。   她这一哭,岂不是都是她们的不对了。   她怎么不去戏班子唱戏呢!   正想着呢,五皇子妃身边的丫鬟却突然开口了。   这一开口,鲁嬷嬷就明白过来了,就是她想得那样!   五皇子妃就是在装哭!   她可不能接受这样的指责。   “胡说什么!我何曾说过这样的话,做过这样的事情。五皇子妃本就做得不对,我不过是指出来罢了。”   橙画打小跟在杨槿琪身边,性子可以说跟个翻版的小杨槿琪差不多。   炮仗一样的。   论吵架,她可还没输过。   顿时跟鲁嬷嬷吵了起来:“我们五皇子妃哪里做得不对?五皇子妃给五皇子夹菜,你们就说个不停,还说要去宫里告状。还说什么食不言寝不语,我看分明就是觉得五皇子和五皇子妃感情太好了,想破坏!”   鲁嬷嬷忍不住骂了一句:“你个死丫头,我们可是贵妃娘娘派过来的。”   紫砚接了过去:“哦?竟然是贵妃娘娘派你们来破坏五皇子和五皇子妃的感情?”   鲁嬷嬷脸色微微一变。   还真让这个小丫鬟说对了,来之前,贵妃娘娘真的跟她们说过这样的话。   可她们怎么可能承认这一点。   “你竟然敢污蔑贵妃娘娘!”   “分明是你们先提出来贵妃娘娘的。”   谢谦璟看着眼前的情形,甚是糟心。   一边安抚着媳妇儿,一边看向了吵在一起的几个人。   可他一想要开口,媳妇儿就死死抓住他,阻止他说话。   终于,媳妇儿松开他了,他可以发火了。   可媳妇儿却敢在他前面说话了:“爷,妾身委屈啊。妾身连给您夹个菜都不行了吗?”   这话一出,下人们都停了下来,不再吵了。   谢谦璟看着媳妇儿眼睛红红的样子,心疼得紧。   柔声说道:“可以,怎么不可以?莫要哭了。”   说着,给媳妇儿擦了擦眼泪。   杨槿琪吸了吸鼻子,道:“妾身心里着实难过,还以为以后都不能伺候爷了。被嬷嬷一说,就忍不住哭了。不过,既然您说可以,明日妾身就带着两位嬷嬷去宫里找父皇和贵妃评评理去!”   说完,又看了一眼两位嬷嬷,抽泣地说:“两位嬷嬷请回吧。”   语气要多失落就有多失落。   今日鲁嬷嬷要是还敢不依不饶,她明日就肿着一双眼睛进宫去。   两个宫里出来的老奴把皇子妃气哭了,看看到底是谁的错更多!   她就不信皇上和馨贵妃还好意思偏袒这两个奴才!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的地雷~   椚椚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11-06 18:21:46 第135章 抓贼   鲁嬷嬷见状, 心道, 坏了。   她在贵妃娘娘身边多年, 惩治了不少低等嫔妃, 可如今却栽在了五皇子妃的手中。   说起来, 刚刚的事情的确是五皇子妃的不是。   她们作为皇上和贵妃给的教养嬷嬷, 指出来也是合理的。   就算是闹到皇上面前, 她们也有话说。   只是,不合情。   她们是在五皇子妃给五皇子夹菜的时候提出来了意见。   也的确说了一些挑拨的话。   如今五皇子妃还被她们气“哭”了。   奴才气哭主子。   这事儿传出去人家只会说奴大欺主。   基于以上这些事儿,若真的让五皇子妃不管不顾地闹大了, 她们也讨不了好。   况且, 纵然贵妃娘娘存着破坏这夫妻俩的感情的心思, 可最重要的是要来查探一下,五皇子究竟是不是如传言中的一样,懦弱又无能。   查探他到底是不是追查当年事情之人。   只听“噗通”一声, 鲁嬷嬷跪在了地上。   站在她身侧一直没讲话的利嬷嬷也跟着她一起,跪在了地上。   “五皇子妃, 今日都是老奴的不是,老奴不该当众指出来您的不当之处,让您面上难看。下次老奴一定注意。”鲁嬷嬷说道。   杨槿琪停止了哭泣, 看向了跪在地上的鲁嬷嬷。   这宫里出来的嬷嬷果然是厉害的。   若是个蠢的且眼睛一直朝上的, 被她这么一闹, 定然不会妥协,明日就会一起进宫。   跟贵妃说道说道。   可鲁嬷嬷却忍了下来。   要么,这位是真的聪明, 看得清楚形势。   要么,这位心里存着别的目的,不肯轻易离开。   不管哪一种,她以后定会好好观察观察。   不过,既然此刻两位嬷嬷已经道歉了,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嗯,既然嬷嬷如此说,我也不是个小气之人。看在贵妃娘娘的面子上,就暂且原谅你们了。”杨槿琪哽咽地说道。   “多谢五皇子妃。”说完,鲁嬷嬷和利嬷嬷给谢谦璟行了一礼,出去了。   等两个人一出去,谢谦璟便道:“你放心,明日我就把这两个刁奴撵出府去。”   杨槿琪想,若真的撵出去了,她做了这些岂不是白费了?   这两个人是要撵出去,但绝对不能是他们二人做的,得想个名正言顺的法子才行。   她原以为这两位嬷嬷没有这么厉害,想着监视着她们的行踪就是了。   可没想到,刚刚竟然这般对她,还挑拨她跟谢谦璟的关系,这样的话,她可就不能忍了。   她如今最恨破坏她跟谢谦璟关系的人。   若真的成功破坏了,就意味着她这一两年所做的事情都白费了!   她重生还有何意义?   “不用啦,刚刚两位嬷嬷已经知错了。想必她们以后也不敢再这般对妾身了。”杨槿琪笑着说道。   见媳妇儿如此懂事,谢谦璟心疼地不得了。   可对于那两个刁奴,他还是不打算忍。   杨槿琪看着谢谦璟的脸色,见他依旧不高兴,便凑近了一些,委屈地说:“妾身眼睛都哭疼了。”   谢谦璟注意力回归到媳妇儿身上,看向了那一双微红的眼睛。   杨槿琪眨巴了一下眼睛,道:“要不,您给妾身吹吹?”   谢谦璟看着这一双微微泛红,又光彩夺目的眼睛,慢慢地凑近。   杨槿琪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下一瞬,只觉得眼睛上多了一丝温热的触感。   亲完,谢谦璟揉了揉媳妇儿的头发,说:“嫁给我,你受委屈了。”   他又何尝不知媳妇儿是为了他好。   在他冲动地想要发落父皇给的嬷嬷时,及时阻止他。   她是怕他被父皇训斥,被父皇不喜。   可他却不想媳妇儿受委屈。   不过,这两个嬷嬷他是一定要撵走的。   虽不能直接撵走,但他会想法子。   想一个既不让媳妇儿担心,又能解决问题的法子。   杨槿琪听到这句话,终于放心了。   她能从谢谦璟的语气中听出来,他忍下去了,不再生气了。   也听得出来,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委屈呀,能嫁给您是妾身最幸运的事情。”杨槿琪笑着说,“嬷嬷们只是行使她们的教养职责罢了。毕竟,她们是皇上和贵妃给咱们的。说是她们教养咱们,又何尝不是皇上和贵妃教养咱们。若是朝着她们发脾气,岂不是打了皇上的脸?”   杨槿琪还是没忍住,把事情又掰碎了说给谢谦璟听。   虽然她知道谢谦璟肯定都懂,但她还是怕他再冲动。   “嗯。”谢谦璟应了一声,表示他知道了,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纵然如此,你也不必怕她们。”   见状,杨槿琪笑着说:“妾身哪里是怕她们,妾身这是心疼您呐。毕竟,若是打了皇上和贵妃的脸,吃亏的还不是您嘛~您好不容易找到亲生父亲,妾身不想看到您被皇上训斥,不想看到您受委屈,也不想您不高兴。”   谢谦璟紧紧握住了媳妇儿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   所有的感动都在不言中。   对于谢谦璟眼中的感动以及所做出来的动作,杨槿琪非常满意。   接着,又道:“爷,您可是做大事的人,莫要为了这等内宅小事生气。妾身可以的,一定能把这件事情办得妥帖,不会给您惹麻烦。”   她得让他看到她的能力。   虽然她一贯表现得娇滴滴的,但她也不能让他觉得她太过无能了。   基于今日的几次矛盾,谢谦璟非常识趣儿,并未再跟媳妇儿争执。   媳妇儿是用来疼的,不是来吵架的。   媳妇儿既然觉得自己可以解决,那他便表现出来信任她。   当然了,他该做的,一点都不会少。   “好。”   听到这一声,杨槿琪满意了,笑得更加开心。   谢谦璟也开心了。   “哎呀,菜都快凉了,快吃饭吧。”杨槿琪道。   “好。”   没了两个碍眼的嬷嬷,杨槿琪又愉快地给谢谦璟夹菜了。   饭后,杨槿琪去看儿子,谢谦璟则是去了前院。   齐少源过来了。   他已经许久没过来了。   从章既那里得知宫里的事情,立马就给主子递了信。   “主子,馨贵妃是不是已经开始怀疑您了?”   “这个不好说。”谢谦璟道。   齐少源道:“也是。馨贵妃这个女人虽然没有儿子,但对下面的皇子掌控欲非常强。现如今,哪个皇子府中没有她的人。她也真够大胆,每次都光明正大的送人,丝毫不遮掩。”   谢谦璟心中泛起一丝冷意,语气平淡地说:“若没有皇上首肯,她行事未必敢如此大胆。”   “也对,也不知皇上为何如此纵着她。若是真的喜欢,封个皇后也是使得的,可皇上却只给她皇后的权力,不给皇后的位置。当真是让人费解。”   这一点,谢谦璟也不懂。   齐少源问:“两位嬷嬷如今可有做什么事情?”   谢谦璟简单说了几句刚刚发生的事情。   齐少源皱了皱眉,道:“这馨贵妃的奴才也太过分了!真是没有规矩。”   谢谦璟颇为赞同,点了点头。   齐少源道:“主子,如果之前的事情都是馨贵妃做的,您务必要小心这两个嬷嬷。馨贵妃心狠手辣,若她得知是您做的,两个嬷嬷留在内院的话,难免会伤到您和夫人以及小主子。”   谢谦璟点头:“嗯,此事我会注意。”   齐少源琢磨了一下,看着主子的眼睛,说道:“只可惜这两位嬷嬷是皇上和贵妃给的,要不然,定要给她们好看。不过,咱们是不是得想个法子?若是任由她们这般下去,夫人岂不是会受委屈?”   谢谦璟也是如此想的,道:“嗯,是要想个法子。”   齐少源看了一眼自家主子,心想,最好的法子就是强大起来,登顶。   只可惜,主子如今似乎不知为何有些犹豫。   看了看主子的神色,他又把这话咽了回去。   “既然是皇上给的,也不能轻易说赶走就赶走,不如咱们先静观其变。”齐少源道。   “嗯。目前还不知馨贵妃的目的,且先观察几日。最近你不要过来了。免得别人察觉。”谢谦璟道。若他没看错,那位利嬷嬷可是会些功夫的。   二人简单说了几句之后,齐少源存着心事离开了。   谢谦璟独自坐了许久之后,回了内院。   夫妻二人去看了看儿子,一起回了卧房之中。   杨槿琪累极,沉沉睡去。   谢谦璟看着怀中的媳妇儿,心底一片柔软。   媳妇儿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嫁给他都委屈她了。   他本以为从将军府出来之后,就不会让媳妇儿受委屈了。可如今看来,委屈依然存在。   不管在哪里,总会有人喜欢欺负他们。   他定会好好守着媳妇儿,不许任何人来欺辱。   渐渐地,谢谦璟闻着媳妇儿发梢上的香气,入眠。   只是,刚刚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之时,突然听到了一丝动静。   谢谦璟立马睁开了眼睛。   这时,外面传来了寒风的声音。   “主子,有人想闯入正院。”   下一瞬,谢谦璟如同一阵风,到达了门口,问:“谁?”   “利嬷嬷。”   谢谦璟皱了皱眉,复又松开,快速道:“放她近来,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再派几个人去少爷的房里守着,以免她去伤害少爷。”   “是,主子。”   很快,谢谦璟又躺了回去。   整个过程又轻又快。   没过多久,谢谦璟听到了推门的声音,他连忙调整了呼吸,假装熟睡。   而他的手中早已握了一把利剑。   只听那人走到了他们床边,掀开了床幔。   就在谢谦璟以为她会有所动作的时候,床幔又被合上了。   接着,那人在屋里翻找起来。   约摸过了一刻钟左右,那人离开了。   谢谦璟掀开被子下床,打开房门。   寒风道:“主子,利嬷嬷已经离开,朝着外院行去。”   谢谦璟眯了眯眼,声音微冷:“让暗卫老实待着,找个管事,假装起夜,闹出来。”   “是,主子。”   很快,外院那边就热闹起来了。   “抓贼啦,抓贼啦!”   过了一会儿,寒风来报:“主子,利嬷嬷回去了。”   “嗯。”   谢谦璟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眼神里泛着冷意。   原来,教养是假,试探是真。   他想知道,这究竟是贵妃一个人的意思,还是有父皇的意思。 第136章 管束   利嬷嬷到了外院之后, 一路畅通无阻, 准备寻找书房的位置。   在看到站在墙边撒尿的管事时, 就知道坏事儿了。   今夜恐怕找不到书房了。   果然, 那管事看到她之后, 开始大声嚷嚷起来。   紧接着, 四处的灯亮了起来。   利嬷嬷赶紧在人来之前快速回到了内院之中。   利嬷嬷的动作非常快, 此刻外院之中发生的事情尚未传到内院里来。   所以,鲁嬷嬷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见利嬷嬷回来了,连忙问道:“怎么样, 事情还顺利吗?”   “被发现了。”利嬷嬷道。   鲁嬷嬷大惊:“啊?五皇子府的守卫这么森严吗?你功夫这么好都被人发现了。”   难道, 贵妃娘娘猜的是对的, 那些事情当真是五皇子所为?   利嬷嬷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此刻却难得露出来一个讥讽的笑容。   “森严?那可真是太抬举五皇子了。”   “这是何意?”鲁嬷嬷皱了皱眉,“既然不严, 你怎么还会被发现?”   利嬷嬷喝了一口冷茶,平复了一下, 道:“运气不好,有个管事半夜起来撒尿,被他撞见了。”   “这么巧吗?”鲁嬷嬷问, “会不会是故意的。”   “可不是么, 不过, 我觉得这事儿多半是凑巧。”利嬷嬷道。   “为何这么肯定?”   “我逃跑之时观察了一下,那管事丝毫不会武功。我动静不大,他事先肯定没听到。”   鲁嬷嬷点了点头, 接着,便道:“快把整件事情说给我听听。”   利嬷嬷说了起来:“从今夜来看,五皇子府一个暗卫都没有。不仅没有暗卫,连巡夜的人都很少,就那么一两个,还躲在一旁打盹。”   “当真?”   “你这老东西,连我都不信了吗?我这功夫你是知道的。不可能连有没有暗卫都不知道吧?而且,我晚上是突然出去的,五皇子事先也不知道。”   鲁嬷嬷渐渐松了一口气,信了利嬷嬷的话。   “也对,咱们来的目的只有贵妃娘娘和你我二人知晓,旁人必定是不知道的。今晚的行动也只有咱们两个人知道,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利嬷嬷道:“说到点子上了。若五皇子府有暗卫,在我闯正院的时候必定会将我拦下。然而,直到我去了正房,也没有任何人出来阻拦。”   “你竟然还去了正房?”鲁嬷嬷有些惊喜。   利嬷嬷点头:“今夜我本想只探探府中的守卫如何,没想去查。没想到,出门之后一个暗卫都没发现。我便大着胆子去了正院。接着,又去了正房。五皇子夫妇睡得跟猪一样,还打着鼾声。我在他们卧房翻了一刻钟,也没醒过来。”   提起来此事,利嬷嬷口中多有不屑。   一个皇子府,竟然跟个菜市场一样,自由出入。   莫说是三皇子府,即便是不得宠七皇子府,也没到这个程度。   据说那七皇子府可是有不少暗卫的。   想到五皇子晚上对她们的恶劣态度,更是有些瞧不上。   鲁嬷嬷也想到了晚上的事情,嗤笑:“看晚饭时他的态度,还以为他有多么厉害,底气有多足,没想到就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利嬷嬷笑了:“可不是么。”   “你可有找到什么东西?”鲁嬷嬷问。   利嬷嬷摇头:“没有。卧房里基本上都是五皇子妃的衣裳首饰,还有几本杂书,没别的东西。”   “没有五皇子的东西?”   “有,但不过是几件衣裳,还有几本地理志,没别的东西。”   “听起来倒是干干净净的。”鲁嬷嬷道,“外院呢?”   “我刚到就碰到了撒尿的管事,还没来得及找”   鲁嬷嬷道:“嗯,看来还得再去一趟。”   “的确。”   “就怕因为今晚的事情,外院会加强防备。”   “也不是没可能。”   说完,利嬷嬷嗤笑了一声,道:“不过,就算是增加了守卫也不怕,就他们这府上四处漏风的样子,能防得了谁?”   鲁嬷嬷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正说着话呢,外面传来了动静,说是要捉贼。   鲁嬷嬷和利嬷嬷连忙躺床上了。   接着,就有人来敲门。   磨蹭了许久,鲁嬷嬷起来开门了。   打开门之后,不客气地道:“大半夜的吵什么吵!”   “打扰嬷嬷休息了,只是,今晚府上遭了贼,想看看贼有没有跑到内院来。”   “遭了贼?你们看到贼人跑到内院来了?”   “那倒没有。这不是不放心么,怕嬷嬷被贼人伤到,所以过来问问。”   “不必了,我二人并未见到贼人。”   “哦,既如此,那咱们再去别处看看。”   “嗯,去吧。”   等人离开之后,鲁嬷嬷道:“看样子人还挺多,这几日先不要轻举妄动了,等过几日再说。”   “好。”   “不管如何,先把今夜探听到的消息传递给贵妃。”   “嗯。”   第二日一早,杨槿琪很晚才起来,揉着酸痛的腰打着哈欠,问:“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的话,辰正,您要不再睡一会儿?”   “不了。熠哥儿昨夜睡得可好,可有哭闹?”   “小少爷一切都好。五皇子起来去看过他。”   杨槿琪笑了:“嗯,那就好。”   之前一直都是她不放心,京城半夜起来去看看孩子。   如今有了个浅眠的谢谦璟,就用不着她了。   谢谦璟做事,她是顶顶放心的。   “对了,昨夜发生了一件大事。”紫砚说道。   “嗯?”杨槿琪疑惑地看了过去,“什么大事?”   “前院遭了贼。”   杨槿琪震惊:“什么!可有丢了什么东西?”   “据说没有。那贼刚到前院,就被起夜的曹管事碰到了,贼很快就跑了。”   杨槿琪的心情依旧不平静。   虽然谢谦璟没跟她说过,但她知道,他们府上的暗卫非常多,守卫非常森严,跟个铁桶似的,密不透风。   可,就在这样的严防死守之下,竟然还有贼人能进来。   可见贼人非常厉害!   会是谁呢?   贼人会不会是察觉了谢谦璟的不简单呢?   杨槿琪非常担心。   杨槿琪压根儿没往两位嬷嬷身上去想。   她本身不会武,也察觉不到对方会不会武。   在她的认知里面,两位嬷嬷不会武,她俩就是来偷偷打听消息的。   “可有在府中搜查?找到贼人了吗?”杨槿琪问。   她突然想到,会不会是已经找到贼人了。   毕竟,发生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并没有人告诉她。   她昨夜也没听到丝毫的动静。   紫砚摇头:“搜查了,但没找到。”   杨槿琪不悦地蹙眉:“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你怎么没叫我起来?”   紫砚连忙道:“约摸丑初。奴婢本想叫您,可五皇子说您累了,不让打扰您。”   杨槿琪想到昨晚,脸一红,没再说什么。   她还能说什么呢,虽然她很遗憾自己昨晚错过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但谢谦璟又这么体贴。   “可看到贼人去了哪里?”   紫砚摇头:“寒风说可能逃到府外去了。”   “嗯。”杨槿琪点头。   看来,这事儿紫砚知道的也不多。   她若是想知道,还是得等到谢谦璟回来才行。   “今晚多派些守卫。”杨槿琪道。   紫砚还没回答,杨槿琪又撤回了自己的决定。   “算了,等晚上我问问五皇子再说吧。”   在将军府时,为了方便谢谦璟出入,杨槿琪从来没让人守过夜。   如今来了皇子府,也一直延续下去了。   毕竟,有那么多暗卫,守不守夜的也没那么重要。   真来了贼人,暗卫就能解决了。   若是来了厉害的贼人,这些守夜的也不够看的。   说到底,还是暗卫管用。   然而,昨夜却让贼人闯了进来。   杨槿琪有些不安。   可谢谦璟不在身边,她也没人可问。   梳洗完之后,杨槿琪便换了一个话题:“宫里来的那两位起来了吗,去做了什么?”   紫砚道:“那两位还在睡,没起。”   杨槿琪微微诧异,道:“竟然还没起来?”   “是的。需要叫她们起来吗?”   杨槿琪琢磨了一下,道:“不必了。不起来正好,省得看着心烦。给我盯紧了。”   “是,主子。”   等到巳时,两位嬷嬷起来了。   杨槿琪正逗着儿子玩儿,就见橙画气呼呼地过来了。   “这是怎么了?”杨槿琪笑着问。   “还不是宫里来的那两个老东西。起来之后就开始折腾人。让人伺候不说,还到处挑刺儿。不是嫌小丫鬟们讲话声音太大,太没规矩,就是说修剪花枝的婆子剪得不够美。张口闭口就是我们贵妃娘娘如何任何,听得甚是厌烦。”   杨槿琪听后,笑容收起来一些,问道:“她们起来之后去了哪里,跟什么人说过什么话?”   橙画道:“起来之后就吃饭,吃完饭后去了小花园,没问任何话,就是在不停地挑刺儿。”   杨槿琪琢磨了一下,心想,不对劲儿啊,这两个人明显带着目的来的。   绝非教养嬷嬷这么简单。   可如今做的事倒是看起来像个教养嬷嬷。   杨槿琪道:“毕竟是宫里来的,代表着贵妃娘娘的脸面,莫要再说这种话。也吩咐下去,不管她们想做什么,都答应下来。不许背后议论。”   橙画脸色一凛,道:“是,奴婢记住了。”   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两位嬷嬷过来了。   看那样子,是准备继续挑杨槿琪的错。   只可惜,杨槿琪做得甚好,一举一动都符合宫里的规矩,两位嬷嬷没错可挑。   杨槿琪做得好,不代表她身边的丫鬟们也做得好。   鲁嬷嬷见紫砚提着茶壶进来了,上去就开始训斥:“怎么提壶的,水都洒出来一些。真是没规矩!” 第137章 传信   杨槿琪眉头微蹙, 看了一眼鲁嬷嬷一眼, 对紫砚道:“水洒出来了吗?有没有烫着手?”   “没——”   紫砚没说完, 就被鲁嬷嬷打断了:“五皇子妃, 您这么做就不对了。奴婢做错了事情您不能一味的纵容, 否则奴婢太有主意了, 难保不会爬到主子头上。”   杨槿琪看向了鲁嬷嬷。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总觉得两位嬷嬷态度似乎比昨日更加傲慢了。   不过,许是昨日她的举动,对她, 两位嬷嬷没那么严厉了, 但对她身边的人却严厉了不少。   “五皇子妃, 您不必觉得委屈,也不必哭诉什么。老奴是觉得这些下人做得不对。您很好,但就是太心软了。作为主子, 不能如此,得立起来才是。”鲁嬷嬷上来就堵住了杨槿琪的路。   杨槿琪想, 她的眼泪是哭给谢谦璟看的,这些个奴才算什么东西,也配!   “那可真是多谢嬷嬷提醒!”杨槿琪平静地说道。   “不必如此客气, 这是老奴们应该做的。”鲁嬷嬷假装没听懂杨槿琪话里的意思。   说完, 鲁嬷嬷转头看向了紫砚, 道:“去外面跪半个时辰。”   杨槿琪冷笑了一声,道:“鲁嬷嬷,你这是在做什么?”   还真是给脸不要脸了, 当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鲁嬷嬷依旧是一脸严肃的模样,说:“自然是帮着五皇子妃教养奴才。五皇子妃您是主子,昨日您又提醒了老奴,所以,您若是有什么问题,老奴定会私下跟您说。只是,这小丫头是个奴婢,就不用如此了吧?难不成,五皇子妃还想让老奴给她留面子?”   杨槿琪看着鲁嬷嬷,道:“紫砚是本皇子妃身边的一等丫鬟,你若是罚了她,是不是太不给我面子了?”   鲁嬷嬷道:“五皇子妃,老奴可是贵妃娘娘身边的。皇上和贵妃娘娘派老奴来教养府上的人,您若是一直阻拦,是不是不给贵妃娘娘面子,不给皇上面子呢?”   杨槿琪一脸寒霜地看向了鲁嬷嬷。   鲁嬷嬷却也不惧,道:“这丫头既然是您身边的一等丫鬟,自然是比旁人重要些。也因此,罚得更重些才是。以杀鸡儆猴,让底下的人不敢再犯。”   杨槿琪正欲反驳,这时,紫砚主动说道:“多谢嬷嬷提醒,是我的不是,我这就去外面跪着。”   “紫砚!”杨槿琪站了起来。   紫砚朝着杨槿琪摇了摇头,快步走出去,跪在了门口。   如同姑娘害怕五皇子被皇上厌弃一般,她也害怕姑娘被贵妃娘娘惩罚。   姑娘这一路走来太难了,她不能给姑娘惹麻烦。   杨槿琪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鲁嬷嬷看着杨槿琪的怒容,笑了。   看来昨日利嬷嬷探听到的事情是真的,这位五皇子真的是个懦弱的。   而五皇子妃,纵使出身平安侯府,跟宫里比起来,也不够看的。   说到底,女人还是要看相公如何。   五皇子是个懦弱的,五皇子妃就起不来。   既然如此,她们又何须惧怕?   这也是今日她跟利嬷嬷在府中放肆的原因。   就五皇子府这个样子,估计用不了多久,她跟利嬷嬷就能摸清楚了。   她们也待不了多久。   而且,五皇子能登上那个位置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怕得罪了。   可见,这些个老嬷嬷都被馨贵妃养得胆子很大!   鲁嬷嬷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看来紫砚姑娘也并非是个不可教之人,想必用不了几日,必定可以学会宫里的规矩。”   接着,鲁嬷嬷就搬了个凳子,坐在了门口,亲自盯着紫砚挨罚。   杨槿琪握了握拳,无数遍提醒自己,不能发怒不能发怒。   在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之前,绝对不能轻易发怒。   这一刻,她似乎有些理解谢谦璟昨日为何会忍不住了。   半个时辰后,鲁嬷嬷道:“五皇子妃休息吧,老奴再去别处看看。看有没有不符合宫里规矩的地方。”   说完,略显得意的离开了。   看着紫砚腿上的淤青,杨槿琪这次是真的怒了。   只是,纵然她能不声不响地解决掉这两个嬷嬷,可宫里如何交代?   解决人容易,想要谢谦璟不受到任何牵连却非常难。   该怎么办呢,究竟该怎么办?   杨槿琪在屋里来来回回走了许久,可依旧想不出来什么合适的办法。   然而,若是真的纵着这两个奴才,她身边的人岂不是还要被罚?   这时,利嬷嬷悄悄去后门送消息了。   然而,那消息刚送出去,就被截胡了。   谢谦璟打开纸条看了看。   奴昨夜探了五皇子府,府中并无暗卫,奴畅行无阻。   去外院之时,被起夜之人发现。   守卫增多,恐过几日才能去书房一探究竟。   五皇子对五皇子妃甚是体贴,昨日晚膳间奴跟这二人有言语上冲突。   除此之外,五皇子府暂时没有任何异常。   请主子安心。   看完,又递给了寒风:“再悄悄放到那人身上。”   “是,主子。”   看来,一切都如他猜测的那般。   这二人是来府中查探的。   不过,似乎可以利用一番。   晚上,谢谦璟回来了。   在看到媳妇儿的那一瞬间,便知媳妇儿今日似乎心情不太好。   想到府中的两个嬷嬷,谢谦璟便觉得跟此事有关。   然而,媳妇儿并未跟他说这个,见着他之后,问了昨夜府中出现贼人的事情。   “可有看到贼人长什么样子?”   谢谦璟撒了谎:“没有。”   “怎么会有贼呢,来咱们府中做什么?”   “不知道。”   “丢东西了吗?”   “没有。”说完,见媳妇儿似乎有些害怕,补充了一句,“她刚到外院,就被曹管事看到了。”   “那就好,那就好。”杨槿琪道。   书房那么重要,万一被人看到什么东西,发现了谢谦璟的秘密,而那人又没抓住,可不就麻烦了么。   “今日做了什么,府中可有发生什么事?”谢谦璟还是在意媳妇儿刚刚脸上露出来的不悦。   想到昨日她被嬷嬷说的时候,谢谦璟那发怒的样子,杨槿琪便没打算告诉他。   “今日就看看书,看看熠哥儿,也没什么大事儿。”   谢谦璟抿了抿唇,微微有些不悦。   杨槿琪却没在意这一点。   此刻,她心中正烦闷着。   两件事情。   一件是如何在不牵连谢谦璟的情况下治一治那两个刁奴。   另一件是昨晚府中遭了贼,家中的守卫是否需要增加。   刁奴的事情杨槿琪没打算跟谢谦璟说,所以,她要说的就是第二件事情了。   “今晚可要多安排一些巡视的人?”   谢谦璟虽然对媳妇儿的态度有些不悦,但媳妇儿的问题他还是会耐心回答。   “可以。”谢谦璟道,“不管是内院还是外院,都安排一些家丁去巡视。不过,也不用太多,五六个足以。”   说出来之后,他才发现一个问题。   媳妇儿似乎不太喜欢让下人们值夜。   可他去过平安侯府,知道侯府的守卫也非常森严。   想到媳妇儿刚嫁过来那会儿,每次睡觉前都会嘱咐下人们早点睡,他突然有点明白过来了。   媳妇儿定是因为守夜太辛苦,所以不让人去守夜。   媳妇儿可真是善良。   杨槿琪听后,心沉了沉。   谢谦璟都让她用家丁去巡视了,可见暗卫似乎不太够用了。   “都怪妾身,之前安排巡夜的人太少了,这才让贼人有了可乘之机。这次妾身定会好好安排,排开休息的时间。”   心里想着,要不要明日回府上去借几个守卫。   亦或者,跟大哥说一声,让他们晚上多来他们府附近巡视。   前面一点很快就被杨槿琪否定了。   后面一点倒是可行。   谢谦璟之所以会这样做,不过是顺其自然罢了。   他们府上暗卫众多,之前基本上没有安排巡夜的人。   可在利嬷嬷夜探了之后,若是再不安排,就会让人怀疑了。   毕竟,家中都遭了贼了,怎么还能不加强守备?   且,利嬷嬷给馨贵妃的信中也说了这一点。   不如顺势而为。   可,若是媳妇儿因此自责,那就不好了。   “怎么会?是贼人的错,与你无关。你也是心疼下人,才不让他们巡夜。”谢谦璟道,“况且,昨夜那贼人也没能成功进入外院。”   杨槿琪并没解释自己为何不让那么多下人去巡夜,而是笑着道:“您对妾身真好。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怪妾身,还帮着妾身说好话。”   谢谦璟想,不管是馨贵妃还是两个嬷嬷,都是他惹来的,他又怎会怪媳妇儿呢?   第二日,两位嬷嬷又不停地在府中找茬,气焰更胜昨日。   不是这里不顺眼,就是那里不满意,总之,都不符合她们的要求。   但凡有人反驳,这两位就是那句“贵妃娘娘说的,贵妃娘娘怎样怎样……”   吃午饭的时候,又过来盯着她。   后半晌,杨槿琪收到了馨贵妃的帖子,传她明日去宫里。   杨槿琪看着帖子,又想到主子府中的两个嬷嬷,脸色甚是难看。   谢谦璟回来之后得知这件事情,心情也不太好。   “你别怕,明日我会去贵妃娘娘殿里接你。”   杨槿琪摇了摇头:“不用,您别去。”   谢谦璟没答应。   “您放心就是了,我是您的正妃,又是平安侯府的嫡长女,馨贵妃不敢的。您若是去了,万一又跟上次似的,她使坏算计您怎么办?咱们在宫里没有帮手,防不胜防。”   谢谦璟想了想,终于答应了。   不过,他打算明日给章既传个口信,让他看着些。   许是知道了贵妃娘娘给她下了帖子,晚膳时,两位嬷嬷又过来了。   这次倒是没像上次晚膳似的,大呼小叫。   但也不算客气,但凡有什么不顺眼的,便会咳嗽一声。   上次只说了杨槿琪,这次却是连带着谢谦璟都管上了。   当鲁嬷嬷朝着谢谦璟再次咳嗽了一声时,杨槿琪笑了笑,问:“嬷嬷这是怎么了,可是喉咙不舒服?”   鲁嬷嬷道:“多谢五皇子妃关心,老奴无碍。”   “哦,这样啊。我还以为嬷嬷嗓子不舒服,病了呢。”   “回五皇子妃的话,老奴没病。”   杨槿琪冷哼一声:“若是病了,可要赶紧回屋养病去,免得给主子过了病气。本皇子妃相信,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应该懂。”   鲁嬷嬷看了杨槿琪一眼,接下来没敢再咳嗽了。   等吃完饭,两位嬷嬷走后,谢谦璟脸上虽带着怒气,但却没说什么。   杨槿琪见他这样,放心了一些。   她就怕他会忍不住,做一些什么冲动的事情。   而她明日就要去馨贵妃宫里,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事情等着她。   第二日,杨槿琪穿戴好衣裳,入宫去了。   到了馨贵妃宫里之后,才发现今日来的不止她一个人。   宣王妃及宣王侧妃、秦南王妃、三皇子妃、七皇子妃都来了。   这阵仗,着实大。 第138章 圈套   杨槿琪刚到的时候只有三皇子妃和卫絮茹到了。   杨槿琪给三皇子妃行礼。   卫絮茹见了杨槿琪之后, 依旧是那副瞧不上的模样, 像是没看见她一般, 并未向她行礼。   杨槿琪还没说什么呢,三皇子首先说上了。   “七弟妹, 你这也太没礼貌了些,你该跟五弟妹行礼。”   被人点出来了之后卫絮茹也不好再装作没看见,抿了抿唇, 站起来朝着杨槿琪行礼。   直到她行完一礼,杨槿琪才道:“七弟妹客气了。”   接着,秦南王妃和宣王妃及尹侧妃来了。   人都到齐之后, 馨贵妃笑着说:“今日也没别的事情, 就是许久未见, 叫大家过来坐在一起说说话。”   秦南王妃和宣王妃笑了笑, 没说什么。   三皇子妃道:“能陪着您说话是我们这些小辈的福气。是吧, 两位弟妹?”   杨槿琪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说:“三嫂说得对。”   卫絮茹也道:“正是如此。”   馨贵妃满意地笑了。   “如今倒是越来越热闹了。从前只有三皇子妃来陪我,现如今五皇子妃、七皇子妃都来了。”   宣王妃道:“会越来越多的,四皇子马上就要娶妃了,还有六皇子。再往后还有十皇子。”   馨贵妃说:“是啊, 四皇子下个月就要娶妃了。哎, 只是,六皇子妃还没个着落,皇上一直在愁着呢。”   宣王妃年纪大了,小辈们的事情她向来不太爱管, 听到这句话之后,疑惑地问:“我怎么记得皇上之前给六皇子安排了一个妃子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娶?”   这话一出,一室寂静。   众人的眼神有意无意看了卫絮茹一眼。   宣王妃也不傻,见别人看过去了,她也看过去了。   只是,杨槿琪和卫絮茹都坐在那里,她也不知道众人看得是谁。   恍惚间记得,之前一直说杨槿琪是传闻中的太子妃,便以为众人看的人是她。   脸上露出来尴尬的笑容,说:“看看我,老糊涂了,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我日日在府中待着,消息真的不太灵通了。”   三皇子妃看了一眼馨贵妃,笑着说:“伯娘说的哪里话,这事儿没过去多久,不就是去年的事情吗?不是您记错了,是这事儿来的突然。”   去年?宣王妃有些疑惑。   这话怎么感觉说的不是五皇子妃呢。   再看过去的时候,见七皇子妃脸色涨得通红,便知说在说谁了。   嗐!这事儿她可真是不知道。   她刚刚想起来五皇子妃的事儿,还以为在说她。   七皇子妃跟六皇子怎么回事儿她听都没听过。   这不就更加尴尬了么。   就在这时,卫絮茹没忍住,涨红着一张脸,站起来指责三皇子妃。   “三嫂说这话也太没意思了!”   三皇子妃像是刚刚察觉自己说了什么一样,道:“呦,七弟妹跟我急做什么?这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嫂嫂还以为弟妹都忘了呢,没想到还记着呢。”   杨槿琪再没发现三皇子妃故意针对卫絮茹就太傻了。   也不知到底是卫絮茹得罪了三皇子妃,还是七皇子得罪了三皇子。   想到如今七皇子似乎威望高了一些,感觉也不是不可能。   要不然——   杨槿琪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馨贵妃。   要不然就是馨贵妃指使的。   卫絮茹脸涨得更红了。   说不记得了,那么她这般发火就显得莫名其妙。   若说记得,那就更不行了。   她平日里自诩清高,不屑的跟人吵架,如今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时,馨贵妃开口了。   “好了,都别说了。如今老七媳妇儿已经嫁给了老七,这种事儿就不要说了。”   卫絮茹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只听馨贵妃又道:“只是,老七媳妇儿,既然已经嫁给了老七,就要一心一意为他着想。”   卫絮茹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再次慌张起来,道:“贵妃娘娘,您这是何意?我什么时候想过别人,我心里只有七皇子一个。您莫要污蔑我。”   听了这话,馨贵妃笑了:“你看看你,想什么呢?看你这紧张的模样。我的意思是啊,你看,五皇子妃孩子都生下来了,你这肚子怎么还没动静?”   卫絮茹误解了馨贵妃的意思,脸上露出来尴尬的神色。   只听“噗嗤”一声,三皇子妃笑了起来:“娘娘只是问她孩子的事情,她却以为娘娘是在说刚刚的事情。这般急于解释的模样,看起来倒是挺心虚的。”   “三嫂!”卫絮茹急了。   馨贵妃瞥了三皇子妃一眼,说:“你呀你,这张嘴真的是太厉害了。七皇子妃定不是这个意思,是吧,七皇子妃?”   卫絮茹点头:“贵妃娘娘说得对,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老七也不小了。成亲晚,又没有孩子。七皇子妃可要上些心。”   卫絮茹想到直到如今七皇子碰都没碰过她,心里泛着苦意。   虽然七皇子说等他更进一步时,等他配得上她时再跟她圆房,可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心里虽然有时放不下六皇子,但如今已经嫁给了七皇子,也知道再没可能了。   如今她的心里烦乱得很。   “是,妾身明白。”   “嗯,本宫给你的花枝和叶橘可还算听话?”   杨槿琪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   她突然有些明白馨贵妃今日的意图了。   想必,等说完七皇子妃,下一个就是她了吧。   想到那两个不听话的婢女,卫絮茹微微蹙了蹙眉,说了实话:“不太听话。”   这话一出,馨贵妃的脸色冷了冷,问:“哦?她们哪里做得不好?这两个死丫头,竟然背着本宫做让本宫丢脸的事情!你好好跟本宫说说,本宫定然要罚她们。”   卫絮茹知道这些话不该说,可馨贵妃的态度着实好。而且,想到那俩婢女她实在是来气,道:“缠着七皇子——”   话还没说完,就被三皇子妃打断了。   三皇子妃笑着说:“弟妹这话是何意?这两个婢女我从前在贵妃娘娘处见过,都是好的。怎么到了你府上就不听话了?而且,缠着七皇子?她们本就是去伺候七皇子的。弟妹日日跟七弟吵,把七弟撵出房去,怎么还不让别人跟七弟亲近了?”   卫絮茹震惊地看着三皇子妃。   这些事情三皇子是如何知道的!   她的脸色,一下子从爆红变得苍白。   “三嫂竟然监视——”   “果真有此事吗?”馨贵妃冷了脸,蹙着眉打断。   卫絮茹抿了抿唇,说:“没有,三嫂说谎。”   “无风不起浪。你以后注意着些。皇子们身份贵重,即便是左相,见了咱们皇子们也是客客气气的。你倒好,竟如此待七皇子。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免不了吃挂落。”   卫絮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贵妃娘娘,都是假的,三嫂骗人。”   馨贵妃瞥了卫絮茹一眼,淡淡地道:“哦?那要不要本宫找花枝和叶橘问问?”   卫絮茹按在地上的手紧紧握成拳,最后,憋了一句:“妾身知错。”   馨贵妃道:“既然知道错了,回去抄一百遍《女戒》。”   “是。”卫絮茹忍着憋屈应道。   秦南王妃之前一直没讲话,这会儿终于开口了:“娘娘不必动怒,想必是小夫妻俩刚刚成亲,闹了些小矛盾,事情想必没那么严重。”   馨贵妃整理好心情,一脸难过地说:“哎,希望如此吧。七皇子是个好孩子,一想到娶的媳妇儿对他不体贴,本宫这心里就替他难过。”   馨贵妃这一番话一下子把秦南王妃将要说出口的话堵了回来。   说到底,他们家王爷是喜欢七皇子,跟七皇子妃没什么关系。   馨贵妃既然说体恤七皇子,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秦南王妃道:“娘娘说得是,七皇子命苦了一些,以前多受冷落,如今才好了一些。”   馨贵妃道:“可不是么。就是因为这样,本宫才想着给他两个好的宫女,让他解解闷。”   这宫女到底是什么意图,在坐的都是女人,都了解。   怎么说,都是为了旗黄子豪。所以,秦南王妃没再说什么。   看着秦南王妃的态度,馨贵妃笑了,转头,看着卫絮茹道:“说起来,本宫给三皇子府上的连翘已经有了身孕,七皇子妃,你也要加把劲儿啊。”   馨贵妃这是在暗示她让那两个丫鬟怀孕,卫絮茹咬紧了牙关,忍着哆嗦,道:“是,妾身知道。”   卫絮茹蔫儿了之后,馨贵妃又跟大家聊起了衣裳首饰。   说着说着,又看向了杨槿琪。   杨槿琪想,来了。   “说起来,皇上说要把哪家姑娘许配给六皇子,这样的话可真不少呢。本宫记得,之前也传过五皇子妃吧?”   空气再次安静。   一听这话,杨槿琪立马反驳:“贵妃娘娘记性可真好,可妾身却丝毫没印象了,也不知皇上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劳烦贵妃娘娘提醒一下。”   别的事情能忍的她也就忍了,事关婚姻大事,她绝不允许有任何不好的事情传出去。   而且,她观了卫絮茹被设计的全程。   一味的反驳,或者一味的忍让,并不能解决问题,还会让自己落入圈套之中。   毕竟,这圈套可不止馨贵妃一个人。   还有个三皇子妃。   再往旁边看看,还有一个一直盯着她的宣王侧妃。   馨贵妃脸色有些难看,道:“五皇子妃口齿可真是伶俐,怪不得去你府上的嬷嬷都说你厉害呢。”   果然,套路来了。   然而,杨槿琪并不打算接这一茬。   等馨贵妃说完,杨槿琪立刻站了起来。   丝毫不提嬷嬷的话,继续刚刚的问题。   “贵妃娘娘,名声于女人而言比命重要。您刚刚轻飘飘的一句话,若是传到五皇子耳中,就是要了槿琪的命。还请您告知槿琪,究竟皇上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到时候,若真有流言传出来,槿琪也好跟五皇子说说。”   被她这一番话怼下来,馨贵妃脸色有些挂不住了。   杨槿琪丝毫不惧。   她怕的,不是馨贵妃。   这又不是真正的皇后,即便是有权力又如何?   又不是正经婆婆,名不正言不顺的。   她怕的,更不是府上的两个嬷嬷。   不过是奴才罢了。   若这俩嬷嬷只是馨贵妃给的,她绝对不会怕。   可,两个嬷嬷明显代表着皇上的脸面,代表着皇上对谢谦璟的试探。   想对付她们,必须讲究策略,不然,岂不是坐实了谢谦璟不简单?   她如今并不知道谢谦璟准备得如何,到了那种地步,她不想他功亏一篑。   而从始至终,她怕的只有一个,那便是给谢谦璟惹麻烦,害谢谦璟被皇上责罚。   所以,如今她敢直接顶撞馨贵妃。   而且,讲理嘛,谁不会?   她前世从馨贵妃这里吃了那么的亏,难道还不知道如何对付她们?   只听三皇子妃道:“哎呀,五弟妹,何须如此较真,贵妃娘娘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对了,嬷嬷怎么会说你厉害呢?你是不是也是这么对父皇给你府上的教养嬷嬷?”   “呵,随口一提?”杨槿琪冷了脸,接着,一脸悲戚,“贵妃娘娘随口一提,可是会害死槿琪的。既然贵妃娘娘记性如此好,想必还记得槿琪两年前的事情。那时,槿琪从前没少被流言困扰,痛不欲生。险些就自缢了。如今,再听到这样的话,槿琪又想到了之前的事情,心中甚是难过。”   在馨贵妃,杨槿琪又非常较真儿地回了一句:“所以,若您不记得了,槿琪就让父亲去问皇上。反正槿琪是不记得皇上说过要把我许配给六皇子的话,也听不得别人对槿琪的污蔑。” 第139章 正侧   馨贵妃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啊!   这平安侯府的嫡长女, 上次见的时候分明甚是温和。   她还以为她变了, 没想到今日竟然又凌厉起来了。   这个死丫头,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敢如此说她,当真是反了天了。   可, 她刚刚那句话的确不妥。   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未必会向着她。   毕竟,她那是挑拨了两位皇子之间的关系。   皇上看似很纵容她, 但也是有底线的。   杨槿琪看起来是吵吵闹闹,不依不饶。   但,仔细一想, 她这些话可是非常有技巧。   有理有据, 死咬着名声不放。   还敢抬出来皇上威胁她!   像是知道皇上不会向着她一样。   跟表面上看起来聪明实则非常愚蠢的左相嫡女不一样。   这死丫头厉害着呢, 她从前真是小瞧了她。   即便是再厉害又如何, 五皇子还不是个不中用的?   等新皇登基, 看他们夫妻俩有什么好果子吃。   暂且搁置住心中的想法,馨贵妃笑着说道:“哎呦,瞧瞧我这张嘴,说错话了说错话了。宣王妃,本宫跟你一样, 老了老了, 记错了。”   杨槿琪后怕地拍了拍胸口,道:“哎,吓死槿琪了。我还以为贵妃娘娘故意说这些话,给我难堪呢。原来跟伯娘一样, 记错了呀。”   “可不是么,是本宫的错。”   馨贵妃能屈能伸,表面上承认了错误。   杨槿琪脸色不变,看着馨贵妃,笑着道:“只是,槿琪在这里说一句逾矩的话。贵妃娘娘,事关女人的名节,还是不要乱说的好。我知道贵妃娘娘定然是没有恶意的,只是,万一被有心人利用了就不好了。谣言如刀子,锋利得很,轻则伤人,重则能杀人呢。”   杨槿琪这般不管不顾地给馨贵妃难看,见好还不收,馨贵妃脸上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说:“本宫记住了,多谢五皇子妃提醒。”   这时,从刚刚的打击中回过神来的卫絮茹小声说了一句:“哼,又不是真的没这回事儿,可真会狡辩。”   杨槿琪吵架吵得正爽,听到这话,看了卫絮茹一眼。   一直以来,卫絮茹都处处针对她。   前世她还会上心,如今已经不当回事儿了。   刚刚馨贵妃对付卫絮茹的时候,她也没趁机踩她一脚。   没想到卫絮茹竟然还敢过来踩她!   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杨槿琪凌厉地道:“看来你们一个两个都要如此说。那行吧,我倒要闻问清楚了。七弟妹可是有证据,有证据就拿出来!”   卫絮茹抿了抿唇,道:“何须证据?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杨槿琪看着卫絮茹的样子,突然觉得没劲,懒得跟这种低段位看不清形势不识时务的人撕扯。   直接给了最厉害的一击:“七弟妹不要以为你跟六皇子之间有过婚约,就可以随便污蔑别人,把这屎盆子往别人头上扣!”   卫絮茹再次站了起来,愤怒地说:“你胡说!”   杨槿琪朝着馨贵妃微微福了福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好,端起来茶杯喝了一口。   接着,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胡说?这可是皇上亲口说的。我被传流言的那段日子,我父亲亲自来宫里,皇上亲口告诉他的。不信你去问问皇上啊?你刚刚那句话说得好,有些事儿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生气又有何用,往别人身上推又有何用?不过啊,我这个人跟你不一样,向来讲理,也讲究证据。没证据的事儿,没证据的话,我从来不说,不像有些人,上下嘴唇一碰,谣言张口就来。”   不就是抬出来皇上嘛,馨贵妃会,她也会啊!   卫絮茹脸色煞白,败下阵来。   她就是没看清楚形势。   自己身上一大堆糟心事儿,一大堆把柄,还敢讥讽杨槿琪。   杨槿琪会嫁给哪个皇子是传言,因为当初皇上说的是把她嫁给太子。   谁曾想儿子各个不争气,他选了这么多年都没能选出来一个太子。   而卫絮茹要嫁给六皇子可是有鼻子有眼的事儿。   杨槿琪无视卫絮茹难看的脸色,低头再次喝了一口茶,感觉身心愉悦。   果然,看别人吃瘪比自己憋屈要舒服多了。   来吧,想说她的人都一起来吧。   她最近被府中的两个嬷嬷弄得着实糟心,正有气儿没地方出。   只要不牵连到谢谦璟,来一个她怼一个,来两个怼一双。   正想着呢,没眼色的又上来一个。   “哎呦,五皇子妃也真是厉害,还把皇上和自己的娘家抬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威胁人呢。七皇子妃是你的弟妹,要顺着你。咱们贵妃娘娘是你的长辈,也要顺着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身份呢。”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尹侧妃开口了。   杨槿琪看了一眼尹侧妃,脸上无波无澜。   开口:“还没有侧妃娘娘厉害呢。伯娘都没开口,哪里有你开口的份儿!”   侧妃二字咬得尤其重。   即便是尹侧妃是宣王府得宠的侧妃又如何?   反正宣王除了会摆摆架子,宠女人,也没别的什么用。   不怕得罪。   尹侧妃现在还没忘了杨槿琪把陆太医从他们宣王府抢到五皇子府上的事情呢。   她本想借势踩一下杨槿琪,顺带着巴结一下馨贵妃,可没想到杨槿琪这么厉害,什么话都能怼回来。   馨贵妃已经缓过来了,开口:“五皇子妃,你这话过了。不管怎么说,宣王是五皇子的伯父,是五皇子的长辈。而侧妃又是宣王的侧室,还育有一子。不能如此无礼。”   杨槿琪心中冷笑。   行,好,很好。   一个两个三个的都这么对付她。   今日难道都是来批评她的?   这馨贵妃刚刚没吃够教训不成?   她有意思没?一直拿话怼她。   真当她是卫絮茹那个满脑子只有琴棋书画假清高脸皮又薄的女人不成?   看来,她这两年真的是太软了,这些人才敢如此。   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杨槿琪道:“贵妃娘娘错怪槿琪了。槿琪并非有意对侧妃无礼,只是觉得,正室和侧室有别。既然是侧室,就别妄想踩在正室的头上,也没摆出来正室的款儿,教训别人!”   真当自己是皇后娘娘了不成?   管这个管那个,烦不烦!   前世到死皇上也没封她!   而且,她既然敢说,也不怕馨贵妃听出来。   反正她没看着馨贵妃说,她说的是尹侧妃。   馨贵妃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杨槿琪这话看起来是在说尹侧妃,何尝不是在讥讽她!   宣王妃听得很是舒爽。   她最不喜尹侧妃,看她吃瘪,她很开心。   当然了,她也不喜欢馨贵妃。不过是个贵妃罢了,又不是皇后,天天摆着皇后的谱儿。   她可是宣王正妃,是正经的谢家正室媳妇儿,馨贵妃纵然是贵妃,那也是个侧,不配做她的妯娌。   所以,在馨贵妃发火之前,笑着说:“哎呀,我们府上的侧妃不懂规矩,让五皇子妃见笑了。”   说完,训斥尹侧妃:“以后看清楚了,这里是皇宫,不是咱们府上,没人纵着你。”   尹侧妃憋屈得很,可却不敢在说什么。   而宣王妃都如此说了,馨贵妃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要使劲儿把心头的火气咽下去了。   她不知道杨槿琪那话是不是在讥讽她。   这么多年了,可没几个人敢在她面前说这种话。   然而,看着杨槿琪今日这泼辣的模样,若她训斥她,说她在讥讽她,杨槿琪定然不会认。   且宣王妃打了个岔。   馨贵妃还是觉得杨槿琪不敢,刚刚那话不是在说她。   想到自己今日的目的还没达到,馨贵妃稳了稳神,适时地出来打圆场。   “好啦,这事儿咱们就不说了。不管是五皇子妃还是七皇子妃,都是好的,只是那六皇子啊,婚事太难了。各位作为他的伯娘嫂嫂弟妹,记得多看看京城有没有好姑娘,有没有适合咱们六皇子的。”   三皇子妃第一个响应:“贵妃娘娘都这么说了,妾身定会注意些。”   馨贵妃笑着说:“嗯,你一向是个周全的,我放心。”   秦南王妃和宣王妃也纷纷说了几句。   随后,大家又聊起来比较平和的事情。   约摸过了两刻钟左右,有宫女上来奉茶了。   那宫女奉完茶之后没走,站在了馨贵妃身边。   一直用眼神瞄着馨贵妃,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片刻后,馨贵妃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在一个话题结束之后,叹了叹气,道:“哎,你的心思是什么,本宫是知道的。只是,这会儿不太好问,一会儿,或者下次再问好不好?”   宫女脸上露出来失望的神色,道:“是奴婢的错。”   主仆二人这般说话,到让其他人很是好奇。   三皇子妃问道:“这究竟是何事啊,我看她很是着急的样子。”   馨贵妃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看了杨槿琪一眼,道:“也没什么。”   “贵妃娘娘说便是了,她们小丫鬟还能有什么事儿,想问谁问就是了。咱们还能不说嘛~”三皇子妃道。   其他人更加好奇了,不明白到底是何事。   馨贵妃再次看了宫女一眼,似道:“那成吧,既然三皇子妃如此说,那我就帮你问问。”   “多谢贵妃娘娘。”   接着,就见馨贵妃看了一眼杨槿琪,问:“五皇子妃,不知本宫前几日给你的那两个教养嬷嬷如今在府上如何?”   杨槿琪笑了,刚刚提过一次不算,还要再提一次。   馨贵妃真是不说出来这事儿不死心呀。   杨槿琪轻描淡写地说:“哦,您说鲁嬷嬷和利嬷嬷啊,挺好的。”   说完,不再言语。   馨贵妃看着秦南王妃和宣王妃,笑着解释:“这小丫头认了鲁嬷嬷干亲,几日不见,想她了。可刚刚本宫提了几句,结果五皇子妃没回答本宫,本宫就没好意思再问。”   说完,看着宫女道:“这下满意了吧,五皇子妃说了,挺好的。”   那宫女脸上却没有喜悦的神情,而是咬了咬唇,看着杨槿琪,道:“可奴婢怎么听说嬷嬷在五皇子府上跟五皇子妃起了冲突?”   话音刚落,馨贵妃就张开口反驳:“这怎么可能。给五皇子府上两个嬷嬷可是皇上的意思。皇上是觉得五皇子和五皇子妃刚开府,府上能用的人不多。如今又有了皇孙,就怕人手不够用的,怕没人教养皇孙,这才派了两位嬷嬷过去。皇上这是一片爱子之心,爱孙之心,五皇子府的人定会照看好两位嬷嬷。”   秦南王妃点头:“嗯,皇上爱护晚辈,是五皇子的福气。”   宣王妃只笑了笑,没点头。   宣王比德宁帝年长,他没必要巴结皇上。   只要他不造反,所有人都得顺着他,皇上也得给他面子。   所以,宣王妃没必要迎合馨贵妃,也没必要应和皇上。   三皇子妃笑着道:“可不是么,皇上对五弟真好,我们爷都羡慕了呢。”   杨槿琪接过去话头,笑着说:“既如此,贵妃娘娘不如给三嫂两个嬷嬷。”   三皇子妃脸上的神色一凝。   馨贵妃什么意思她又不是不懂。   只不过为了利益,帮着馨贵妃一起对付别人罢了。   嬷嬷?算了,她还是不要了。那不是奴才,是祖宗,得罪不得。   “贵妃娘娘身边就这么多人,已经割爱给了你府上两个,我就不好再让贵妃为难了。”   馨贵妃虽然很想给,但她知道今日主要是对付谁,所以,笑着说:“可不是么,我已经给了五皇子两个,你纵然想要,我这里也没有了。”   三皇子妃笑了,这次笑得比刚刚真诚多了。   “哎呀,还是五弟有福气。”   说了几句之后,馨贵妃似是想起来刚刚那个宫女的话,问道:“对了,无风不起浪,刚刚这丫头说你跟两位嬷嬷起了冲突,不会是真的吧?”   杨槿琪脸上露出来惶恐的神色,站起身来,认真地问:“贵妃娘娘,您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馨贵妃:“……自然是听旁人说的。”   杨槿琪严肃地说:“这是不可能的事儿,若您如此说,不如咱们让两位嬷嬷进宫来,我们对质一番。”   “这事儿有什么好对质的,你说是就是,本宫信你的。”   杨槿琪道:“贵妃娘娘,既然您信我,我就要喊一喊冤了。槿琪的确跟嬷嬷们有了些不愉快,只是——”   馨贵妃问:“嗯?什么不愉快?”   三皇子妃惊讶:“天哪,五弟妹,你真的对嬷嬷不敬?那可是父皇给的。”   杨槿琪一脸悲伤,说:“瞧三嫂这话说的,我哪里敢啊。嬷嬷第一日晚上就把我说哭了。我不过是给五皇子加了一道菜,嬷嬷们就说我没有规矩。第二日,又罚我身边的大丫鬟跪了半个时辰。当晚,又训斥五皇子。我们就差把她们当……当……是吧?哪里敢啊。只是没想到,我们都这样做了,两个嬷嬷还说我的不是。那看来,还是我做得不到位,等我回去后,定会安排八个丫鬟,去嬷嬷身边伺候着,日夜不离身。”   不是想要打探他们王府吗,她就找人日日跟着她们俩个,看她们还有什么法子!   作者有话要说:再发二十个红包~   感谢小可爱们的地雷和营养液~   椚椚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11-08 13:16:34 第140章 主意   杨槿琪这一番话说得着实惨。   可她刚刚那么厉害, 怼了这个怼那个。   既不怕馨贵妃, 又不怕三皇子妃七皇子妃 , 还怼了尹侧妃。   这些被她怼过的人没有一个相信她话里的内容是真的,全都觉得她是在装。   然而, 她们这几个人不信,有人信啊。   秦南王妃一向是个心善的,又因着弟妹的事情, 对杨槿琪挺有好感的。   一听杨槿琪的话,顿时心生怜悯,觉得她实在是太惨了。   竟然被几个仗势欺人的刁奴欺负得这么惨。   蹙了蹙眉, 道:“虽然是皇上给的嬷嬷, 但难保不会在外面忘了身份。五皇子妃没必要这般。”   宣王妃也不信杨槿琪刚刚的那一番话, 但她知道馨贵妃是个什么人, 喜欢给皇子府塞人, 是一个目光短浅的侧室。   且,杨槿琪不仅之前生产时把尹侧妃身边的陆太医给抢走了,刚刚还还怼了尹侧妃。   但凡跟尹侧妃为敌的人,都是她的朋友。   所以,听了秦南王妃的话之后, 笑着道:“怎么没必要, 我倒是觉得五皇子妃的想法很好,八个不够你就安排十个,好好伺候着,寸步不离。这样, 她们做什么事情你都知道,她们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你也好及时改过来。”   馨贵妃派人过去除了摆谱儿,肯定也有安插人监视人的意思。   这是她惯用的伎俩。   宣王妃身为皇上的长嫂,这事儿早就听人说过了。   这皇家的确是有很多秘密,可她是个长辈,身份又尊贵。   基本上就没她不知道的秘密。   秦南王妃突然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怎么说都是皇上给的嬷嬷,她不该因为一时同情就如此说。   他们家王爷跟皇上的关系本就有些微妙,这般岂不是有离间天家父子感情的嫌疑?   听了宣王妃的话,连忙说:“嗯,您说得对,是我想岔了。”   馨贵妃派了两个嬷嬷,表面上是给五皇子夫妇添堵,实则是想让她们二人去打探五皇子的虚实。   若杨槿琪真的安排八个丫鬟寸步不离,那还怎么去找证据?   “本宫倒是觉得秦南王妃说得没错,不管怎么说,她们都是奴才,没必要安排那么多人服侍。要本宫说啊,一个人都不用安排,且让她们自理就是了。你们府上的人手本就不够,没必要再分给她们二人。”   “要的,要的,不安排人怎么能行呢。”杨槿琪惶恐地说道。   馨贵妃对于这个问题有些坚持,蹙了蹙眉,说:“本宫觉得不必,没得养大了她们的心。纵然是教养嬷嬷,那也是奴才。”   杨槿琪似是琢磨了一下,看了看馨贵妃,道:“也行,那就听您的话,不安排了吧。”   馨贵妃心下稍安。   不过,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   “只是,两位嬷嬷怎么说都是皇上给你们的教养嬷嬷。她们纵然指出来你们做得不对的地方,也是有她们的道理,不必觉得委屈。大家都是为了皇家着想,皇上也是想你们府上越发懂皇家的规矩,越发能跟大家融合在一起。”   杨槿琪道:“多谢贵妃娘娘提醒,槿琪记住了。”   杨槿琪表面上恭恭敬敬,实则心里已经开始骂人了。   这两个刁奴不仅在府中作威作福,还给馨贵妃告状!   她不打算忍了,今日定要治一治。   馨贵妃今日两个目的,一个是治一治七皇子妃,一个是治一治五皇子妃。   前者比较愚蠢,很容易就解决了。   后者比较狡猾,费了她不少口舌。仔细想想,根本就没解决。   三皇子如今大不如从前了,之前还不怎么搭理馨贵妃,可如今,却开始巴结她了。   所以,三皇子妃今日才会如此配合馨贵妃。   此刻见杨槿琪已经乖顺,立马补了几句:“五弟妹,你是不知道,当年嫂嫂我嫁给三皇子之前,也是学了不少规矩呢,足足学了三个月。你这才几日呀,就闹出来这么多事儿。那时我也是觉得宫里来的教养嬷嬷太过严厉了,很是不满。可后来发现,嬷嬷们虽然严厉,但却是好心。这不,嫂嫂我的规矩如今就很好。五弟妹,你也莫要依着自己的脾气,就觉得委屈,亦或者顶撞嬷嬷。”   杨槿琪笑了,这是又往她头上安插了一个罪名吗?   顶撞皇上给的教养嬷嬷?   三皇子妃今日可真是馨贵妃的好帮手,见人就咬!   把她的妯娌咬了个遍。   她可是要好好教教她,该如何说话。   “多谢三嫂提醒。不过,三嫂学了三个月才学会呀,我怎么听说七弟妹学了半个月,嬷嬷就回宫了。您学得这么慢啊!”杨槿琪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三皇子妃难看的脸色,补充,“哎呀,瞧我,说错话了,是您学得比较扎实。”   纵然卫絮茹再不喜欢杨槿琪,也不代表她喜欢三皇子妃。   刚刚三皇子妃可没少说她。   她向来也是个骄傲的人,今日被这般为难,也很是难看。   这会儿抓住了一个话头,立马说道:“这有何难,很是简单,十日足以。也就只有一些小门小户的人家打小没教过规矩,才会学那么久。”   卫絮茹和杨槿琪都是高门大户出来的,三皇子妃的娘家就差了一些了。   这也是为什么三皇子总是想要纳娘家位高权重的侧妃。   “哇,七弟妹好聪明好厉害啊,嫂嫂佩服!”杨槿琪小小地捧了卫絮茹一下。   听到杨槿琪的赞扬,卫絮茹微微抬起来下巴。   她一直都喜欢跟杨槿琪比,一直想把杨槿琪踩在脚下。   如今杨槿琪奉承了她,自是让她心中无比得意,无比欢喜。   秦南王妃脾性向来温和,也不是个心眼儿多又很伶俐的人。   这些人话里的机锋她听来听去,也不知道众人心里藏得什么心思。   她唯独觉得杨槿琪刚刚那一番话着实可怜,所以说了几句。   结果说完还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好一阵子没敢再开口。   此刻,听到杨槿琪夸七皇子妃了,因着自家王爷对七皇子比较喜欢,秦南王妃也夸了一句:“嗯,七皇子妃的确厉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咱们京城有名的才女。”   秦南王妃觉得,夸七皇子的正妃总不会错吧?   反正自家王爷支持七皇子。   三皇子妃那个气啊,憋屈啊。   只可惜,她虽然帮着馨贵妃,可馨贵妃却丝毫没有想要帮着她的意思。   馨贵妃的两个目的勉强算是达到了,此刻也没那么凌厉了,变得温和了许多。   而且,这些个皇子妃越是不合,她就越是高兴。   所以,再次站出来打了个圆场。   “咱们这些个皇子妃啊,都是好的。三皇子妃大度,顾全大局,有长嫂风范。五皇子妃明艳动人,勾得咱们五皇子魂都快没了。七皇子妃有才气,跟七皇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各有各的好。”   杨槿琪仔细回味了一下,她怎么觉得,馨贵妃这话明面上是在夸她,但实际上是在讥讽她啊。   夸了三皇子妃的品性,夸了七皇子妃的才气,唯独到了她身上,竟然只说了容貌?   而且,似乎把他们家五皇子也一块儿给埋汰了。   一个空有美貌,以色侍人。   一个没脑子,只喜欢美色。   不过,她为何觉得还挺开心的。   她觉得,若是五皇子真的有这么好糊弄就好了。   这样的话,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勾勾手,他就什么都听她的了。   只可惜,五皇子胸中有沟壑,有城府,有手腕,不是她能紧紧握在手中的。   秦南王妃笑着说:“可不是么,都很好。”   几位皇子妃连忙站了起来,道:“多谢贵妃娘娘夸奖,多谢王妃夸赞。”   晌午时,馨贵妃留了饭。   吃完饭,离开皇宫时已经未正了。   半日没见着熠哥儿,杨槿琪想念得紧。   且,这半日一直提着神儿跟人打机锋,委实累。   一上了马车,杨槿琪就闭上眼睛靠在后面养神儿。   她还不能睡。   刚刚馨贵妃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要护着两位嬷嬷,强迫她听嬷嬷的话,不许她顶撞嬷嬷。   她相信,若是再传出去什么话,以馨贵妃的手段,下次再进宫估计就要把皇上搬出来了。   虽然她不明白为何皇上会纵着她,但她有预感,皇上肯定会出面。   若是皇上出面,这可就麻烦了。   首先,她跟谢谦璟不能直接对付。   其次,府上的人也不能对付。   那么要用什么办法呢,或者说要找谁帮帮忙才好呢?   皇上给的嬷嬷,这天底下皇上最大,谁还能压得过去且又心甘情愿合情合理呢?   一瞬间,杨槿琪似乎抓到了一点什么东西,但,很快,那一丝感觉又消失不见了。   中午没休息,上午又太累,杨槿琪的脑子实在是太乱了。   理不清楚头绪。   很快,马车到了皇子府。   回到内院之后,杨槿琪先去看了看孩子,见他睡着了,便退了出去,去卧房换衣裳了。   一边换衣裳,一边问:“今日上午可有发生什么事情?那两个又来找麻烦了吗?”   橙画吧啦吧啦地说了起来:“能不找麻烦吗?无非还是那老一套,这里不好那里不好,一反对,就说贵妃娘娘说的怎样怎样,烦都烦死了。”   紫砚轻斥了一声,道:“毕竟是皇上和贵妃给的,而且他们都是长辈,咱们少说些这种话。以后好好做事,都规矩些,她们也就没办法了。”   贵妃娘娘怎样怎样……   长辈……   一瞬间,杨槿琪想起来自己刚刚在马车上那一缕极快消失的思绪是什么了。   她想到解决的办法了!   既不用她出马,也不用谢谦璟出马,还不用驳了皇上的面子。   顿时,不困了,也不累了。   杨槿琪略显激动地说:“橙画,帮我去办一件事情。”   紫砚和橙画正说着两个嬷嬷的事情呢,见自家五皇子妃如此,都愣了一下。   杨槿琪快速说道:“去侯府,找一个人,把她带到府上来。”   看着自家皇子妃如此激动的模样,橙画连忙道:“好,您说,让奴婢去找谁。”   “你们可还记得小时候府中有个婆子,是宫里出来的,特别喜欢说大话那个。好像是犯了错,母亲心善,把她带回了府中。”   橙画道:“莫非您说的是秋婆子?”   “对对,就是她。”   橙画有些不解,问:“她如今好像在厨房烧火呢,您找她做什么?”   杨槿琪笑着说:“先别问了,你按我说的去做。把她接出来之后,领着她去做两身好看又贵重的衣裳,然后把她带回来。”   橙画虽然话多,但也知道事情紧急,并没有多问,立马就转身去了侯府。   杨槿琪想到秋婆子,嘴角露出来一丝微笑。   贵妃娘娘不是说她规矩不行需要教养吗,那就看看到底谁教养谁! 第141章 秋婆子   杨槿琪一想到即将要来的秋婆子, 顿时也不困了, 坐在那里开始思考起来。   秋婆子,原名似乎叫秋霜还是秋叶来着, 时间已经太过久远了, 已然没人记得。   她本是太后娘娘宫里洒扫的一个婆子。   纵然是洒扫的,因为是太后娘娘宫里的,所以在宫中也算是有体面的。   只是,她身上也有个极大的毛病,仗着自己是太后娘娘宫里的人, 没少欺负别的宫的宫女。   所以,当有一天, 她醉酒误了上差的时辰时, 本来训斥一顿就是了。   然而, 她平时为人不好。   墙倒众人推, 一件小事儿演变成了一件罪大恶极的事儿。   从口头训斥变成了打板子, 而打板子的太监也照死里打她。   打得半死不活,也就不能在宫里伺候了, 被人扔出宫去。   而这事儿恰好被进宫的韩氏看到了。   韩氏是个心善的,在太后宫里也见过秋婆子, 见她如此, 有些不落忍,便把她带回了府中。   养伤的那几个月秋婆子自是非常乖顺,话也不多说。   然而,半年后, 又开始跟从前一样了。   不过,算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吧,秋婆子比从前聪明了一些。   知道自己的处境,不敢欺负别人。   但是呢,嘴巴还是管不住,逢人便说,我可是太后娘娘宫里出来的,太后娘娘如何如何。   府中的人,大多数人都觉得她在胡扯。   看她这个落魄的样子,没人信的。   小时候,有次杨槿琪也去问过韩氏。   韩氏跟她说了真相。   那时候她才得知,原来这个落魄的、只喜欢说大话的妇人真的是太后娘娘宫里出来的。   只不过,是犯了错出来的。   因着秋婆子犯的错也不算太严重,且,身上的伤是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们动得手脚。   所以,对于韩氏把她捡走一事儿大家都不敢多说。   太后娘娘宫里伺候的人那么多,别人也记不住。   所以,秋婆子就这般在平安侯府住下来了。   韩氏也没让人堵她的嘴。   秋婆子虽在太后宫里只是个扫地的,但也会些东西,对宫里的规矩非常熟悉。   韩氏本打算用用她的,然而,她这性子实在是不敢恭维。   所以,在秋婆子教了女儿几日之后,韩氏连忙让她操起了老本行,洒扫。   这些年过去了,也不知怎么回事,现如今从一个外院洒扫的婆子的变成厨房烧火的了。   半个时辰后,秋婆子被橙画带来了。   秋婆子跟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的她虽然总是被人批评,被人嫌弃,但还带着一丝傲慢。   而如今,老了,胆子小了。进屋之后,手指就不停地捏着衣角。   不时地小心翼翼地看杨槿琪一眼,当杨槿琪看过去的时候,又赶紧低下头。   倒是衬不上身上的这一身衣裳了,即便是穿上华服也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   不过,人倒是胖了。   她如今的样子,杨槿琪险些没敢认。   “紫砚橙画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去,我有话要跟秋嬷嬷说。”   秋婆子正紧张着。   她刚刚在厨房烧着火,偷吃着烧鸡,没想到被大姑娘身边的橙画姑娘逮了个正着。   她这可是费了老鼻子劲儿才从洒扫到了厨房,毕竟,厨房的油水多,能偷吃些好吃的。   她是想着在厨房待到死的。   如今被橙画发现了,这可如何是好?   正害怕着,没想到橙画姑娘拿着她的卖身契,把她带出了府。   她想,不过是偷吃了个鸡腿,应该不至于被赶出府去吧。   立时,就跪地求饶。   她什么都不会,又老了。   懒了一辈子,什么都不会做,也什么都做不了。   侯府主子心善,她在侯府还能烧烧火,扫扫地,混吃混喝一辈子。   出了府会要了她的命。   没想到橙画却带着她去了成衣铺子,给她买了几件新衣裳。   她听到了,花了足足二两银子。   除了在宫里,她何曾再穿过这么贵的衣裳。   接着,怀着忐忑的心情,橙画姑娘把她带到了五皇子府中。   秋婆子更加疑惑了。   不过,毕竟在宫里待了三十多年,虽性子不好,但基本的脑子还是有的。   她感觉自己这次应该不会死了。   可她又想不出来,大姑娘干嘛要她。   见着大姑娘之后,秋婆子更加紧张了。   大姑娘跟从前不一样了,更加有威严了。   虽然年纪轻轻,但往那里一坐,那一张艳丽的脸上就尽显威严。   正害怕着,却听到大姑娘叫了她一声“秋嬷嬷”。   她已经听惯了别人叫她秋老婆子,死老婆子,这么一声还真是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想当年,也就是在宫里的时候,别的宫的小宫女巴结她,会尊称她一声嬷嬷。   这都多少年没听过了,有十来年了吧,还是二十多年。   在宫里的那些年宛如一场梦一样。   现如今,她连做梦都不敢梦到自己从前被人尊敬的时光。   杨槿琪看到秋嬷嬷看她的那一眼,充满了惊喜和得意。   顿时安心了。   等房门被关上,杨槿琪道:“秋嬷嬷,我记得你小时候也教过我几日规矩,是吧?”   秋婆子搓了搓手,脸上露出来笑容:“教过教过,没想到姑娘竟然还记得啊。”   秋婆子别的不记得,但对于自己的光辉事迹,记得那叫一个清楚。   从前逢人便说我在太后娘娘宫里待过,我们太后娘娘怎样怎样。   后来教过杨槿琪,就喜欢说我教过姑娘,算是姑娘的教养嬷嬷云云。   现如今,杨槿琪成了五皇子妃,在厨房里,秋婆子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我教过五皇子妃,是五皇子妃的教养嬷嬷。   “也算是我的教养嬷嬷了。”杨槿琪接着说道。   只见,秋婆子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转而露出来惶恐的神色,“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那眼泪,说来就来。   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姑娘,不,五皇子妃,您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那是胡扯的,我吹牛的,我不是故意要当姑娘的教养嬷嬷。”   杨槿琪一听这话就了解个大概了。   如同在太后娘娘宫里扫了几年地,秋婆子就跟人吹嘘了很多年一样,这婆子教了她几天,估计也跟人吹嘘了。   这牛皮吹得好啊,吹得妙啊!   “好了,别哭了,虽然只教了几天,但也算是尽过教养嬷嬷的职责了。”   秋婆子如今是个油滑的,听了这话,立马止住了眼泪,脸上还带着泪痕,但却笑着说:“不敢当不敢当,您放心,老奴再也不说了。”   看着秋婆子这个样子,紫砚和橙画脸上都露出来不虞的神色。   这婆子也太上不得台面了。   也不知道姑娘到底如何想的,竟然把她给找来了。   这样的人来到府中岂不是会惹祸?   如今姑娘的处境甚是艰难,再来个扯后腿的婆子,岂不是更会让贵妃娘娘派来的两个嬷嬷抓住把柄?   两个人已经在心里默默想好了,以后如何好好约束这个秋婆子,不能让她给姑娘惹祸。   杨槿琪跟两个婢女的心情完全不同。   她笑了,发自肺腑地笑了。   秋婆子越油滑,越会“唱戏”,她就越满意。   杨槿琪点了点头,笑着说:“听说你当年还在太后娘娘的宫里伺候过?”   秋婆子感觉刚刚那事儿算是过去了,抹了一把眼泪,脸上露出来讪讪的表情,说:“旁人不知,侯夫人自是知道的。老奴说是在太后娘娘宫里伺候过,不过是在太后娘娘宫殿里扫过地罢了。那些话都是老奴吹牛。”   说着说着,低下了头,有些不敢看五皇子妃的眼神。   没想到,五皇子妃却道:“嬷嬷这话说得不妥。在太后娘娘宫里扫地的,那也是伺候过太后娘娘的人。嬷嬷也不算是说大话了。”   秋婆子眼前一亮,看向了五皇子妃。   她怎么觉得五皇子妃似乎没什么恶意,且还有一些深意。   所以,到底找她来做什么呢?   杨槿琪看着秋婆子的眼神,开始讲自己的目的。   “果然啊,太后娘娘宫里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就是谦虚。不像隔壁那两个贵妃娘娘宫里来的,处处说她们贵妃娘娘说得如何如何。”   被杨槿琪一夸,秋婆子又笑了。   杨槿琪接着道:“贵妃娘娘今日刚说了我规矩不行,我想着啊,这皇家的规矩,还得是在宫里伺候过的人比较懂。尤其是太后娘娘宫里伺候的,更懂。今日一见嬷嬷,我这心里就有底了。”   秋婆子不笑了,有些疑惑。   她知道五皇子妃似乎在夸她,也似乎能用得着她,但她不知道自己有啥用。   紫砚却是一下子懂了,接了一句:“可不是么,秋嬷嬷不愧是太后娘娘宫里出来的,就是稳重。有了您在,这府上的规矩定是很快就能学好。”   橙画听到紫砚的话,也明白过来了,道:“这天底下规矩最好的地方是皇宫,宫里最好的不就是太后娘娘了吗?嬷嬷是太后娘娘宫里出来的,自然是比贵妃娘娘宫里出来的更懂宫里的规矩。”   秋婆子恍惚是懂了什么,但又有些不确定。   见状,杨槿琪说得更直白了一些。   听到杨槿琪的话,秋婆子久久没回过神来。   她都已经打算老死在平安侯府厨房了,没想到自己到老了竟然还有飞黄腾达的那一日。   五皇子妃这是想让她压制那两位贵妃身边的嬷嬷?   这对于她而言,真的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她平生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这个。   这哪里是给她任务,分明是让她作威作福来着,是让她享福。   五皇子妃真是跟侯夫人一样善良!   杨槿琪看着秋婆子得意的样子,说道:“若是此事办得好了,以后就留在皇子府,去厨房做个副管事。但你若办砸了,或者管不住嘴,别说是留在皇子府了,侯府你也回不去了。”   秋婆子虽然小错不断,但大错却从来没犯过,这也是杨槿琪敢用她的原因。   这人呐,破事儿一大堆,但却有底线。   如今秋婆子落魄得很,她相信,给她一个机会,她定会好好表现,好好珍惜。   “姑娘放心,老婆子一定能做好!”秋婆子道。   “嗯,接下来就看你的表现了。”杨槿琪道。   说完,看了秋婆子一眼,道:“橙画,带秋嬷嬷下去洗漱一番,再跟嬷嬷说说府上的事情,教教嬷嬷。还有,秋嬷嬷可是太后娘娘身边伺候的,让府上的人尊敬一些。”   “是。”   晚上,两位嬷嬷又来了。   许是知道杨槿琪被馨贵妃叫过去训斥了一顿,两个人看起来更加得意了。   对此,杨槿琪笑了笑,什么都没说,任由她们如此。   没过多久,谢谦璟回来了。   正想问问媳妇儿今日去宫里的情况,然而,看到两个嬷嬷,立马闭口不言。   不一会儿,装扮一新的秋婆子进来了。   杨槿琪再次感觉自己不认识秋婆子了。   脸洗过了,似乎还涂了一些脂粉。   头发梳洗过了,似乎还剪了剪,上面涂满了发油,锃亮锃亮地。   头上戴着一支玉钗。   衣裳换过了,换成了一件深紫色的,比下午来时的一身更合身一些,也看起来更富贵威严一些。   这般一打扮,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当年初见的那个秋婆子似乎又回来了,不,比那时更加稳重更加自信了一些。   “老奴见过五皇子,见过五皇子妃。”秋嬷嬷开口请安。   杨槿琪更满意了。   秋婆子不仅外面变了,说话也变了。   她知道,紫砚和橙画一下子都跟秋婆子在一起。   她虽然不知道她们到底如何教的秋婆子,但至少结果很是喜人。   “嬷嬷客气了。”杨槿琪道,说完,朝着谢谦璟说,“爷,妾身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妾身幼时的教养嬷嬷。今日贵妃娘娘说妾身规矩学得不够好,妾身便想着,把儿时的教养嬷嬷请过来,妾身再跟着她重新学学规矩。”   谢谦璟不知内情,看了媳妇儿一眼,站起来朝着秋婆子鞠了一躬:“劳烦嬷嬷了。”   秋婆子吓得差点跪在地上,还好橙画在一旁扶住了她。   这时,鲁嬷嬷开口了:“咳!看来五皇子妃忘了老奴之前说过的话了。五皇子开口之前,您不宜开口。”   橙画见秋婆子还没回过神来,掐了她一般。   顿时,秋婆子站直了身板,大吼一声:“放肆!主子面前,哪有你一个奴才开口的份儿!”   鲁嬷嬷听了这话,看向了秋婆子,眼神中多有不屑,倨傲地说:“你虽是五皇子妃的教养嬷嬷,但有些规矩还是要遵守的。你或许还不知道吧,我们可是贵妃娘娘身边……”   秋婆子往前走了一步,微抬下巴,不屑地冷哼一声:“贵妃娘娘身边来的又如何,我可是太后娘娘宫里伺候的。难不成太后宫里的规矩还不如你一个小小贵妃宫里的吗?” 第142章 吃瘪   鲁嬷嬷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心中自是气得不轻。   正想着该如何反驳, 结果,突然听清楚了秋婆子话里的内容。   太后娘娘?   鲁嬷嬷脸上露出来震惊的神色。   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秋婆子, 又看了看杨槿琪。   杨槿琪虽然心中极想笑, 但还是忍住了。   声音尽量平静地说道:“可不是么,鲁嬷嬷,刚刚本皇子妃没说清楚。这位秋嬷嬷原来是太后娘娘宫里出来的,小时候教过我。既然都是教养嬷嬷,你们以后可要好好相处才是。”   秋嬷嬷已经进入角色了。   斜眼觑了鲁嬷嬷一眼, 道:“真是没规矩!你们家贵妃娘娘就没抢在皇上面前说过话吗?哼,估摸着是连大殿都没进过吧, 也不知哪里来的野婆子。”   “你!”鲁嬷嬷气得不轻。她还想问呢, 这个粗鲁的婆子到底是五皇子妃从哪里找来的。   “如何?我可是太后娘娘宫里出来的, 你说话注意着些。”秋嬷嬷得意地说道。   秋婆子的样子跟之前鲁嬷嬷的样子很像,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此, 杨槿琪一言不发,任由她们在那里吵。   非常淡定的扭头, 吩咐紫砚去上菜。   谢谦璟看着眼前的情形,又看了一眼媳妇儿, 总觉得事情似乎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杨槿琪吩咐完紫砚之后, 转头,发现谢谦璟在看她。   随即,她冲着他笑了笑,眨了眨眼。   见状, 谢谦璟也没作声。   很快,饭菜上来了。   谢谦璟发现,媳妇儿又跟从前一样了。   一边吃饭,一边跟他聊天,还时不时夹菜。   鲁嬷嬷自是不满,咳嗽了几声提醒。   然而,杨槿琪理都没理她,继续跟谢谦璟说话。   见状,鲁嬷嬷忍不住张口说道:“五皇子妃,您莫不是忘了,老奴之前提醒过您,您吃饭的时候最好不要说话。”   杨槿琪抬眼看向了她。   不过,在她开口之前,秋婆子已经开口了。   “哪里来的歪理?我们太后娘娘吃饭的时候还会跟我们这些奴才们说说话,先皇与她一起用膳时,两个人也是说说笑笑的。也不知道你这婆子哪里来的这么多规矩!”   鲁嬷嬷气炸了,又拿太后娘娘说事儿。   真不知道这个粗鲁的婆子到底是哪里来的。   “圣人言,食不言寝不语……”   秋婆子道:“哦,你这意思是说太后娘娘错了,先皇也错了不成?”   鲁嬷嬷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谢谦璟把筷子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眼神不善地看向了鲁嬷嬷。   见谢谦璟似是要发怒,鲁嬷嬷连忙跪在了地上,道:“五皇子,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先皇和太后娘娘自是没错。只是,贵妃娘娘……”   秋婆子在平安侯府奴才堆里混迹多年,别的不行,耍赖的功夫一流,歪理也一大堆。   没让鲁嬷嬷说完,就道:“只是什么?五皇子妃跟先皇和太后做的是一样的事情,既然先皇和太后没错,那咱们五皇子妃自然也没错。如果你说五皇子妃错了,那就是说先皇和太后也做错了!你刚刚是你们贵妃娘娘如何如何,难道这也是你们贵妃娘娘的意思?”   鲁嬷嬷咬了咬牙。   她平日里最喜欢用“我们贵妃娘娘如何如何”来压制别人,而这一次,却别人用“我们太后娘娘如何如何”给反压了回来。   她心里非常苦,可却有苦说不出来。   这个死老婆子根本就不讲理,是个混不吝的,一言不合就扯太后。   “是老奴错了,都是老奴的错。我们贵妃娘娘从来不敢对太后和先皇不敬。”   秋婆子更加得意了,什么也不再多说,就站在鲁嬷嬷身边。   随时准备着怼鲁嬷嬷。   杨槿琪给谢谦璟夹了一筷子菜,笑着说:“鲁嬷嬷肯定不敢对皇祖父和皇祖母不敬,贵妃娘娘更是不敢,您别气了,快吃饭吧,再不吃就凉了。”   谢谦璟顺势拿起来筷子,继续吃了起来。   接下来,杨槿琪还跟从前一样,跟谢谦璟说说笑笑地。   鲁嬷嬷一个字都不敢说了,只敢偶尔咳嗽一声。   然而,她一咳嗽秋婆子就会瞪她。   吃到后面,鲁嬷嬷连咳嗽都不敢了。   晚膳一结束,鲁嬷嬷和利嬷嬷立马回去了。   杨槿琪看了一眼秋婆子,笑着说:“嬷嬷辛苦了。橙画,给嬷嬷拿一钱银子吃酒。”   秋婆子笑得合不拢嘴:“多谢五皇子妃。”   “只是,莫要误了明日的差事。”杨槿琪提醒。   “绝不敢忘。”秋婆子保证。   秋婆子拿着银子,愉快地回去睡觉了。   吃酒?不存在的,她吃酒误过一次事儿,打击太过严重,她已经不敢了。   她得养足了精神,明日好好对付那俩婆子。   鲁嬷嬷和利嬷嬷回去之后,气得不行。   鲁嬷嬷:“真不知道哪里来的婆子,竟然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利嬷嬷:“面生得很,也太年轻了一些。当年太后身边伺候的嬷嬷们早已经去世了。”   鲁嬷嬷:“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她也就四五十岁的样子吧?太后去世了十来年了,当年她身边服侍的嬷嬷们若是活着最起码得六七十岁了,基本上老的老,死的死。即便是去各个府上了,这年纪也对不上。”   利嬷嬷:“要不要去查一查?”   “查!”   饭后,谢谦璟去了前院。   谢谦璟一走,橙画就笑着说:“夫人,您可真厉害,让秋婆子来压制那俩嬷嬷,太合适不过了。”   杨槿琪说:“她们不是喜欢说贵妃娘娘如何吗?正好,咱们这里有个喜欢说太后娘娘如何如何的,就让她们一起比比,看谁更厉害。”   紫砚虽然也很高兴,但她想的多了一些,脸上露出来不安。   看了一眼自家主子,说:“您说,万一她们去查了秋婆子的身份,发现秋婆子并不是……并不是……怎么办?”   杨槿琪笑了:“怕什么?我且问你,秋婆子是不是在太后娘娘宫里服侍过?”   “算是。”   “那秋婆子是不是在我小时候教过我规矩?”   “虽然短,但也算是。”   杨槿琪道:“那不就行了。不管她是做什么的,她就是太后娘娘宫里出来的。即便是那两个嬷嬷查出来了也不怕。皇上重孝。伺候过太后娘娘的老人,即便是做错了事,皇上也会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厚待。放心就是了,即便是皇上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她知道,这俩嬷嬷是来试探谢谦璟的,并非是府中耀武扬威地。   所以,即便是皇上知道了,也不会管。   而馨贵妃那边,虽然会很生气,也无可奈何。   “好好让人听着,那俩嬷嬷若是敢说对太后不敬的话,立马给我抓起来。”   “是,夫人。”   谢谦璟此刻正听着章既来汇报今日宫里发生的事情。   他本可以问自家媳妇儿,听她亲口说。   但他知道,媳妇儿多半不会跟他说实话。   媳妇儿不喜欢说别人坏话。   在媳妇儿眼中,所有人都是善良的,都是好的。   媳妇儿既然这么以为,他也不想戳穿,他在背后默默护着就是了。   他还是会例行问一问,但不信就是了。   听到馨贵妃、三皇子妃、七皇子妃、尹侧妃侮辱媳妇儿的话,谢谦璟满脸寒霜。   至于章既说的那些媳妇儿的回应,他完全不觉得媳妇儿做得太过,亦或者觉得媳妇儿太过凌厉、太过厉害。   他只觉得,还好媳妇儿机灵,躲过去了。   若是媳妇儿蠢一些,笨一些,还不知道会被她们欺负成什么样子。   说到底,还是他太弱了,贵妃娘娘才会如此待媳妇儿,旁的人才敢欺负媳妇儿。   从前在将军府中便是如此,他弱,将军夫人、几位少夫人就喜欢对媳妇儿冷嘲热讽。   如今,他虽然恢复了身份,贵为皇子,但,因为他弱,媳妇儿依旧会被贵妃为难,被皇子妃们为难。   三皇子妃从前也是被人捧着的,可如今随着舒妃娘娘被关入冷宫,随着三皇子在父皇那里失宠,她如今也沦为馨贵妃的帮手了。   所以,一切都是他的问题。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是,主子。”   过了一会儿,谢谦璟回了内院。   正好,杨槿琪刚从隔壁熠哥儿那里回来。   笑着说:“您忙完啦?”   谢谦璟道:“嗯,忙完了。”   进了屋之后,谢谦璟问了一句:“今日去宫里如何?”   果然如她所料,媳妇儿道:“挺好的呀,见了贵妃、三嫂七弟妹,还见了秦南王妃、宣王妃等等,热闹。”   “嗯,她们可有为难你?”   然而,接下来媳妇儿的话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有!她们都欺负我。”说完,杨槿琪眼中含泪,看向了谢谦璟。 第143章 机会   谢谦璟微微一怔。   媳妇儿很少会跟他说别人的不是。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媳妇儿这么说。   以往, 媳妇儿从来不会跟他说自己的委屈。   只除了一次。   那次是媳妇儿在寒冬腊月, 大着肚子被将军府的人赶了出来。   随后,将军府的人又来逼迫她。   媳妇儿那次是被逼无奈,被欺负得太狠了,才会如此。   难道今日也是因为那些人真的把媳妇儿欺负狠了?   杨槿琪想法太简单了。   她对将军府的人百般忍耐, 是因为他们是谢谦璟的恩人。   她不跟谢谦璟说将军府众人的坏话, 是因为前世谢谦璟就善待了将军府众人,她怕自己会给谢谦璟留下不好的印象。   可馨贵妃算个什么东西?她对谢谦璟可没有恩。   竟然给她送两个嬷嬷欺负她!那日送嬷嬷的时候,她还没觉得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可这俩嬷嬷却在府上欺负她, 欺负她身边的人,欺负谢谦璟!   她如今耐心告罄了, 不会再说什么帮她遮掩的话。   尹侧妃就是个侧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倒霉了, 怕她作甚?   三皇子妃和七皇子妃可算是竞争对手,她不可能帮竞争对手遮掩什么。   而且, 她在告状的同时, 还要让谢谦璟知道, 她因为他受了多少委屈。   要让他心疼她!只有他心疼她了,以后才会对她更好。   “您都不知道,她们这些人有多坏。贵妃娘娘又是说妾身跟六皇子之间的事情,又是说两个嬷嬷, 还敲打我,让我善待嬷嬷,不让妾身顶撞她们。”   “三嫂也是, 帮着贵妃娘娘欺负我。说我……”   “还有七弟妹!贵妃娘娘和三嫂说她的时候我都没落井下石,结果她却转头帮着她们两个人说我。”   “尹侧妃也是这样。不就是因为妾身生产的时候,父皇让陆太医住到咱们府上吗?她竟然还在耿耿于怀,帮着贵妃娘娘欺负妾身。可这事儿又不怪妾身,是父皇的安排,她干嘛把错都推到妾身的身上。”   “妾身真的是太委屈了,太难了!”说着,杨槿琪哭着扑到了谢谦璟的怀里。   刚刚在听章既回禀的时候,谢谦璟已经气过一次了。   如今听媳妇儿再次描述了那些个场景,心里更气了。   尤其是,媳妇儿一边说,一边哭。   哭得他心疼得不得了。   紧紧地抱着媳妇儿,把头放在媳妇儿的头发,轻轻抚摸着媳妇儿的背。   宽慰媳妇儿:“都怪我,让你受委屈了。”   杨槿琪一边抽咽,一边说:“怎么能怪您呢,不是您的错,是她们的错。”   “嗯,以后不会了,不会了。”谢谦璟喃喃说道。   杨槿琪躲在谢谦璟的怀里,揉了揉眼睛,擦了擦早已经干了的两道泪痕。   抬起头,笑着说:“不过,您放心,两个嬷嬷的事情妾身已经解决了。”   告状是一回事儿,谢谦璟想不计后果地对付两位嬷嬷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两位嬷嬷虽然是馨贵妃身边的,但实际上,她们代表的是皇上的脸面。   她可以不怕馨贵妃,但她却怕谢谦璟惹了皇上不喜。   她怕听了她的话,谢谦璟转头就把两个嬷嬷解决了,这样的话可就违背她的初衷了。   而且,她还得在谢谦璟面前展现一下自己的能力。   谢谦璟认真的看着媳妇儿,一言不发。   杨槿琪吸了吸鼻子,扯了扯谢谦璟的衣袖,说:“您怎么也不问问妾身想到了什么法子?”   顿了一下,谢谦璟开口了:“嗯,你想到了什么法子?”   杨槿琪笑着说:“您吃饭的时候看到秋嬷嬷了吧?偷偷告诉您哦,妾身是故意把她叫过来的。两位嬷嬷老是挑您和妾身的错,让人烦不胜烦,所以妾身就把之前在太后宫中伺候过的一个嬷嬷找了过来。她们不是总拿贵妃娘娘来压制咱们吗,妾身就让太后宫里的嬷嬷来压制她们。看看到底是贵妃娘娘宫里的嬷嬷的规矩好,还是太后娘娘宫里嬷嬷的规矩更佳。”   谢谦璟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媳妇儿。   他吃饭的时候就明白了,不过,他当时不知道媳妇儿是故意的,以为是歪打正着。   媳妇儿这招着实好。   秋嬷嬷是皇祖母宫里出来的,自是可以压制贵妃宫里出来的嬷嬷。   即便是父皇知道了,也挑不出来任何的错。   媳妇儿可真聪明!   不过,媳妇儿说是因为两位嬷嬷总是找他们夫妻俩的麻烦,所以才想出来这个招数。   可他觉得事情并非如此。   两位嬷嬷刚来的那一日,就曾经挑过媳妇儿的错,他当时很生气,可媳妇儿却忍下来了。   即便是被气哭了,媳妇儿也阻止他去收拾两个嬷嬷。   所以,媳妇儿之所以会想出来这个法子,一定是因为他!   毕竟,昨晚两个嬷嬷在吃饭的时候还挑过他的错,媳妇儿当时的脸色很难看,难得怼了嬷嬷几句。   媳妇儿肯定在当时就想到要收拾两个嬷嬷了。   因为嬷嬷欺负他,所以媳妇儿想办法替他解决问题。   杨槿琪见谢谦璟不说话,有些心慌。   谢谦璟不会觉得她太过分了吧?   会不会觉得她变了,会不会觉得她没那么善良了?   会不会对她失望了?   杨槿琪朝着谢谦璟眨巴了一下眼睛,这次不扯他的衣袖了,握了握他的手。   见他还是没反应,又挠了挠他的手心。   “您觉得妾身这个主意如何?”   谢谦璟终于有反应了,抓住了那一只不安分的小手,说:“极好。”   杨槿琪笑了,试探地问了一句:“那您会不会觉得妾身这么做不太好?”   谢谦璟本想说没有,但,想到自己接下来的计划,还是道:“对。”   杨槿琪脸上的笑微微凝固了一下。   谢谦璟道:“太过心软了。”   对于一个不怀好意,夜里入内室翻找东西的探子,这样做委实太过便宜了她们。   杨槿琪松了一口气。   只要没觉得她太坏了,破坏了她在谢谦璟心中的美好形象就行。   “嬷嬷们也没做什么。妾身只是觉得,贵妃娘娘身边的嬷嬷说的规矩跟妾身小时候学得不太一样,所以把秋嬷嬷找了过来。也是想让她们好好探讨一下,什么规矩才是对的。”   谢谦璟看到媳妇儿的小动作,顿觉心疼得不得了,摸了摸她的头发。   “这么晚了,不说她们了,安置吧。”   如今媳妇儿这法子正好,他不用担心这几日媳妇儿会受委屈了。   再过几日,等朱大人回来了,事情就能解决了。   看着谢谦璟眼神里的暗示,杨槿琪脸红了红,有些扭捏地说:“好。”   谢谦璟想,媳妇儿竟然还是这么容易害羞。   刚刚挠他手心的时候不是挺自然的么。   见媳妇儿站起身来要去耳房,谢谦璟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来了一股冲动,一把扯住了媳妇儿,抱起来媳妇儿,说:“一起吧。”   杨槿琪的脸更红了。   她突然想到还有事情没跟谢谦璟说,道:“等下,刚刚还有事没说完。”   谢谦璟脚步不停,道:“哦,说吧,我听着呢。”   杨槿琪想,这姿势怎么说事?   “那个,要不你先把我放下来?”   “没事,我不累,你说就行。”谢谦璟道。   杨槿琪想,可是她尴尬啊!   最终,杨槿琪还是断断续续地跟谢谦璟交代了秋婆子的实际情况。   她怕谢谦璟不知内情,再跟今日似的,对秋婆子如此尊敬。   秋婆子虽然真的在太后宫里待过,但她那个性子,真的是让人尊敬不起来。   谢谦璟听后却没什么多余的反应。   在他看来,只要秋婆子真的在太后宫里待过,只要秋婆子真的教养过媳妇儿。   确切说,只要秋婆子能帮媳妇儿的忙,能解决媳妇儿的烦恼,就值得他感激。   第二日一早,杨槿琪醒过来的时候谢谦璟已经走了。   杨槿琪坐在镜子前梳妆打扮的时候,橙画从外面进来了。   见橙画笑得很开心,杨槿琪问:“怎么了这是,有什么喜事?”   橙画笑着说:“您是不知道,咱们这位秋嬷嬷跟从前可不太一样了。一大早醒过来,天还没亮呢,就去敲鲁嬷嬷的房门了。说她们身为府上的教养嬷嬷,竟然比仆人起得还晚,如何以身作则教养别人?听人说啊,鲁嬷嬷和利嬷嬷的脸很是难看。”   杨槿琪也笑了。   “接下来啊,只要鲁嬷嬷提到贵妃娘娘,秋嬷嬷就会提到太后娘娘。您是知道的,秋婆子那个人,那一张嘴特别厉害,又会撒泼讲歪理,鲁嬷嬷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鲁嬷嬷想跟秋婆子讲理,可秋婆子根本就不听,一口咬着太后娘娘不放,指责鲁嬷嬷不尊敬太后娘娘。如此这般,这鲁嬷嬷哪里还敢再说什么。”   “做得好。”杨槿琪道,“不过,既然鲁嬷嬷有两个丫鬟服侍着,秋嬷嬷也不能少。太后娘娘身边伺候的,给四个,让四个丫鬟好好服侍秋婆子。”   “是,奴婢这就去办。”   接下来几日,五皇子府依旧是热热闹闹地。   只要鲁嬷嬷对什么事情表示了不满,秋嬷嬷一定会提出来不同的意见,怼得鲁嬷嬷只敢生气却不敢真的发出火来。   渐渐地,鲁嬷嬷和利嬷嬷很少再出来了,就躲在房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见状,杨槿琪更加怀疑这两个人到底为何要来府上。   这日,齐少源给谢谦璟传递了一个信息:大理寺卿朱大人回来了。   谢谦璟想,机会来了。   当晚,谢谦璟告知杨槿琪,半个多月了贼都没再来,可以把值夜的人撤掉了。   杨槿琪虽然不解,但也没多问,照做了。 第144章 设计   世人皆知, 朱大人的夫人跟馨贵妃是表姐妹。   而朱大人, 是馨贵妃最有力的支持者。   凭着朱大人的表现,若非有馨贵妃这一层关系,莫说是大理寺卿,就连大理寺少卿也别想坐上去。   谢谦璟到了大理寺的这几个月, 明里暗里, 朱大人没少试探他。   跟刑部的王大人爱才之心或者说对德宁帝的忠心不同,朱大人没在德宁帝面前为谢谦璟说过任何一句好话。   这人不仅没什么才干,为人还非常圆滑, 在没了解到真相之前,也没敢说过谢谦璟的坏话。   这半个月, 朱大人有事去了外地。   明日就要回来了。   这天晚上,因着秋嬷嬷的到来, 鲁嬷嬷和利嬷嬷没再去正房盯着。   两个人在房间里吃的饭,正说着一些开心的事情。   鲁嬷嬷嘴角一扯, 道:“我就说看那老东西的样子, 也不像是太后娘娘的身边人。哼, 不过是个洒扫的婆子罢了,竟然还敢在我的面前摆起来谱儿了,看我明日咱们收拾她!”   利嬷嬷补充了一句:“还是因为醉酒被撵出宫的人。”   “可不是么,自己一堆的烂事儿, 还敢在咱们面前充人,看明日怎么收拾她这个老货!”   “嗯。”   “这五皇子妃也真够可以的,为了对付咱们, 找了个这样的老货。看她明日脸上臊不臊。”   “哼,估计得意不起来了。”   说罢,两个人对视一笑,低头继续吃饭。   正吃着呢,就听外面有几个人妇人在说话。   那声音,由远及近,离得近了,终于听清楚她们在说什么了。   “五皇子妃真好啊,太体恤咱们了。”   “可不是么,这才巡了几天夜,今晚就不让咱们巡了。”   “五皇子妃说了,贼人好几日都没来,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不敢再来,就让咱们回来了。”   “我觉得也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去皇子府的前院偷东西啊。”   “估计脑子不正常,前院能有什么东西,咱们五皇子最是节俭的一个人。”   “可不是么,要说有钱,还是咱们五皇子妃有钱。那嫁妆,那聘礼,啧啧。”   “好了,莫要说了,万一被贼人听到了,今晚去偷五皇子妃的东西,岂不是咱们的罪过?”   “也是,是我多嘴了,我不说了,不说了。”   “对了,你今晚打算做什么?我这白日睡了一整日,走了觉,现在突然让我回来了,我还不知道做些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干些啥好呢。”   “不如……不如咱们把那几个不用巡夜的人找过来,一起斗牌?”   “这……这不太好吧?五皇子妃不让在府中斗牌,万一被她知道了,咱们被撵出去怎么办?”   “你看看你,糊涂了吧?咱们五皇子妃的意思是,不让咱们赌钱,也不让咱们在当值的时候斗牌。咱们晚上就只斗斗牌,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   “哦哦,老姐姐,还是你聪明。我这来了五皇子府,连牌多没敢摸过呢。”   “不说了,走走,叫那俩人去。”   “好嘞。”   鲁嬷嬷和利嬷嬷非常有默契地一句话都没说。   直到二人走远,听不清在说什么了,才对视了一眼,开口讲话了。   鲁嬷嬷问:“这意思是,外院巡夜的人撤了?”   利嬷嬷蹙眉:“不好说,你可能没听清楚。她们刚刚只说是今晚不用巡夜了,但具体是外院还是内院,并没有说。”   鲁嬷嬷道:“哦哦,我这年纪大了,耳朵也没那么好使了。就零星听到几句。还是你们习武之人好,耳聪目明。”   利嬷嬷点头:“嗯。那我今晚要去探一探吗?”   鲁嬷嬷琢磨了一下,说:“先不急,看看情况再说。明日打听一下,看看是不是所有人都撤回来了,万一咱们听错了就麻烦了。”   “是。”   第二日一早,鲁嬷嬷和利嬷嬷早早起来了。   利嬷嬷道:“昨晚没听到外面有巡夜的人。”   鲁嬷嬷点头:“也就是说,内院的或许已经撤了。”   “对。”   “好,咱们一会儿再去打听一下外院那边的情况。”   “嗯。”   两人吃过早饭之后,刚走到小花园,迎面就遇到了秋婆子。   秋婆子也不客气,看到她们就开始损了起来:“呦,贵妃娘娘身边的两个嬷嬷就是这么个德性么,今日没去叫你们,你们就不知道起床了?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你们好意思吗!”   鲁嬷嬷和利嬷嬷今日倒是淡定得很,跟前几日的气愤完全不一样。   离得近了,鲁嬷嬷笑着道:“你不过是太后娘娘宫里洒扫的一个宫女罢了,还是吃酒误事被打个半死撵出来的。好意思在咱们面前充当太后娘娘面前的红人吗?”   这声音说得着实大,附近做活的人都听到了,全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毕竟,秋婆子的真实身份也就杨槿琪和紫砚橙画知道。   想让秋婆子脸上难看?   不,这个老东西向来就是个脸皮厚的。   这些年在侯府的日子也让她变得越来越油滑了。   为了能日日吃上好吃的,她就能把清闲的外院洒扫差事换成厨房烧火的。   要知道,厨房烧火的可都是小丫头干的。   虽能在厨房待着,可是要被人日日呼来喝去的。   而她在外院洒扫时,因着她的身份,也因着韩氏的善心,管事对她偷懒的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秋婆子为了吃上好吃的,连这种气都能忍。   这种人还有什么干不出来呢?   所以,为了以后多年的享乐时光,她可是很能豁出去的人。   而且,鲁嬷嬷的这些话算什么呀?   她刚入侯府时,日日说自己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早就被人戳穿过不下百次了。   等到众人都知道了她的真实情况,她才不敢说了罢了。   所以,对于鲁嬷嬷的话,她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任何变化。   “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太后娘娘宫里的红人?是你自己胆小怕事,自己认为的吧?”秋婆子掐着腰开始朝着鲁嬷嬷喷了起来,“我又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在太后娘娘宫里干什么呢?对,我就是个洒扫的。但,那又如何,那也算是伺候过太后娘娘的。那也是我的福分。如今太后娘娘已逝,你们这些阿猫阿狗这辈子也别想去她院子里洒扫了!”   鲁嬷嬷怒了:“你一个洒扫的婆子,凭什么在我们面前吆五喝六!被拆穿了竟然还不知羞耻!”   秋婆子冷哼一声:“怎么了,洒扫的婆子又如何?我可是太后娘娘宫里伺候的!即便是到了皇上和贵妃娘娘面前,我也是能说上几句的。我看你们不是想说我,而是想对已逝的太后娘娘不敬吧!”   鲁嬷嬷反驳:“你这老奴胡扯什么!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秋婆子得意地笑了:“你最好没有,要是被我听到了,难免会在五皇子和五皇子妃面前说些什么,到时候,就让他们领着我去皇上面前掰扯掰扯。我可是听说,皇上很重孝道,对之前在太后宫里伺候的人很是宽厚。我那些老姐妹们如今日子都很是好过。”   鲁嬷嬷怒斥:“犯过错差点被打死的东西也敢说这种话,简直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不知所谓!”   秋婆子笑着道:“犯过错,差点被打死?那太好了,你们快去找贵妃娘娘告状,快去说。当年这事儿可是不清不楚的,我不过是迟到了半刻钟,竟然还差点被打死了。这些年我一直想去宫里讨个公道。听说那打我的公公如今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着,正好,我去皇上面前问问他,当年为何要打死我。”   鲁嬷嬷的确是调查了秋婆子,也发现了里面的猫腻。   秋婆子确实只犯了一点小错,但却差点被打死了。   这事儿过去这么多年,她也不知道内情是什么。   所以听秋婆子这么说,一时之间到不敢多说什么了。   毕竟,万一扯出来什么陈年旧事,她要是不小心得罪了皇上身边的内侍,估计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还是先调查清楚再来治她吧。   “哼!看你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鲁嬷嬷道。   留下这么一句,鲁嬷嬷和利嬷嬷回去了。   过了两日,鲁嬷嬷和利嬷嬷终于确定,巡夜的人都不在了。   不管是内院还是外院,似乎都没几个巡夜的人了,每天就那么一两个人在院子里巡逻。   利嬷嬷趁机去探了一下。   结果,五皇子这两日不知怎么回事,宿在了外院,外院的防守比之前更加森严了。   利嬷嬷很是郁闷。   不知道五皇子什么时候才能回内院去。   这日下午,她们正在花园里逛着,听到几个下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提着食盒走了过来。   “咦,你怎么从外院回来了?”   “五皇子今日在大理寺有事,说是不回来用晚膳了。”   听到这话,鲁嬷嬷和利嬷嬷赶紧躲了起来。   “啊?不回来了了啊。咱们五皇子妃知道了该多么伤心啊。”   “哎,听说晚上也不回来了睡觉了。”   “为何?”   “不知道,刚刚寒风回来拿五皇子的衣裳了,说五皇子不回来了。”   “难道五皇子跟五皇子妃真的吵架了?”   “我也不清楚。算了别说了,被人听到了不好。”   等丫鬟走了之后,鲁嬷嬷和利嬷嬷对视了一眼。   鲁嬷嬷心眼儿多了一些,道:“会不会是个圈套?”   “什么圈套?”利嬷嬷问。   鲁嬷嬷道:“故意引着咱们去找东西。”   利嬷嬷想了想,道:“虽然大家知道来过贼,可并没有人发现那人是我。所以应该不可能。”   鲁嬷嬷琢磨了一下,说:“嗯,咱们来这边也是临时起意,应该不会有人知道。”   利嬷嬷笑了,说:“即便是个圈套,这府上的人想困住我也难啊。这些时日,我可是把他们的守卫摸了个底朝天。这五皇子刚刚回到皇家,之前又是个庶子,手中没权没人。这府上就没多少守卫。我可是来去自如。前两日我连书房那边都去过了。守在书房门口的那些个守卫竟然没有一点反应。若不是怕惊醒五皇子,惹出来不必要的麻烦,我昨日就进书房了。”   出于对利嬷嬷武力的信任,也因着这些时日对五皇子府的了解,鲁嬷嬷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大不了一会儿咱们再多找几个人问问,天黑之后我去外院探探。”   “好。”   “哎,这日子,真是过够了,赶紧探查清楚,咱们早点回去复命。”   “可不是么,那个秋嬷嬷真是让人厌烦!”   这俩人,都没太把五皇子府当回事儿。   也没把五皇子和五皇子妃当回事儿。   在打听了一圈儿之后,发现谢谦璟晚上真的不回府了,利嬷嬷当晚就去了外院。   因着之前来过几次,所以,利嬷嬷很快就到了书房。   躲过几个巡夜的人,利嬷嬷开了锁,顺利进入了书房之中。   然而,刚进去,人就昏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椚椚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11-10 00:06:07 第145章 借力   另一边, 大理寺。   明日早朝, 大理寺卿朱大人需要给皇上呈上去他前段时日去复核的一件案宗。   朱大人没什么能力,做事吊儿郎当的。   此次之所以会跟着去,是因为皇上之前对他有些不满。   为了在皇上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一听皇上对刑部调查的一个案子不满意, 需要大理寺的人去复查一下, 便主动带着人去调查了。   美其名曰,是体察民情,是干实事。   其实不然。   做事的多半是下面的官员, 跟他没什么关系。   所以,当随着他一起去的主簿诚惶诚恐地告诉他案宗找不到了的时候, 他当场就愣住了。   随后,大发雷霆, 让所有人都去找。   然而,找了大半个时辰, 把大理寺翻了个底朝天, 也没找到。   眼见着已经是后半晌了, 朱大人彻底慌了,连忙让主簿重新整理一份。   地方上的官员在案宗上面盖的章他可以想办法,但内容得是真实的。   他们此次去了大半个月,哪里是主簿一个人就能完成的。   所以, 朱大人让所有相关人员都留下来,同时还又找了几个空闲的官员,加班加点来做。   天黑之前, 众人才做了不到一半。   朱大人是这样的性子,跟着一起去的底下的人也不是多么靠谱的。   虽然刚刚查过,然而,有些内容大家已经想不起来了。   谢谦璟身为五皇子,又没有参与到其中,自是不需要做这样的事情。   到了放衙时分,略坐了一会儿,便整理好东西,准备离开了。   离开之前,他先去了一趟净房,然后打算穿过回廊,离开大理寺。   然而,刚穿过回廊,就被人叫住了。   叫住他的人不是别人,是丢了案宗的主簿。   主簿正绞尽脑汁想着内容,突然看到了从眼前经过的五皇子。   顿时,想起来一件事情。   连忙跑去找大理寺卿朱大人了。   “大人,那日五皇子看过卷宗。听说他之前一直在兵部整理文书,记忆能力很好,咱们要不要让他留下来帮忙?”   朱大人正烦着,一听这话,略一思索,便同意了。   “去,把他找过来。”   这案子也不是什么机密,五皇子之前可以看,现如今自然也可以参与进来。   虽然他对五皇子有些不信任,但,为了明日能顺利在皇上面前过关,他也顾不得这些事情了。   只是,不知道五皇子会不会帮忙。   还有,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帮上忙。   主簿一听这话,赶紧小跑着出去,拦住了五皇子。   谢谦璟跟着主簿过来之后,便明白了朱大人的意思。   朱大人见谢谦璟不讲话,以为他是不想帮忙。   想到二人之前关系也不太好,便道:“劳烦五皇子帮帮忙,本官定不会忘了您的恩情。”   这是在暗示谢谦璟,若他帮忙的话,他会在皇上面前替他美言几句。   谢谦璟略一思索,道:“朱大人客气了。您应该早一点跟本皇子说。我并非是个聪明之人,昨日借走案宗之后,便让人抄写了一份,以便仔细研究,跟朱大人学习学习。您若是早说,我把那一份拿给您便是了。”   朱大人心里正腹诽着谢谦璟,没想到却听到了这样的话,立马喜出望外,道:“您说的可是真的?”   谢谦璟谦逊地道:“自然不敢骗您。”   “太好了,太好了,您这可是帮了我大忙了。”朱大人激动地说,“对了,那一份案宗在哪里?快拿出来。”   谢谦璟微微蹙眉,道:“不在这里,在我府上。”   朱大人微微一怔,立马道:“好好,那我让人随您一起去拿。”   谢谦璟温和地说:“嗯,好。正好我也要回府上了。”   “那个,刘主簿,你去。我可警告你,这次不能再丢了!若是丢了,你提着脑袋来见我!”朱大人威胁。   刘主簿诚惶诚恐地说:“不会,不会,下官肯定好好收着。”   这时另外一个人开口了:“要不然我跟刘主簿一起去吧。这事儿我还真有点不放心,万一再弄丢了,咱们这些人还不得熬夜啊!”   朱大人更放心了,道:“也行,那你跟他一起。”   见这边聊得正开心,齐少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哎,弄了一下午了,可算是能缓口气了。不过,你们运气真好啊,听说五皇子府极其漂亮,尤其是外院,我还没去过呢。”   另一人道:“要不咱们一起,正好活动活动,松松筋骨。”   齐少源拒绝:“不了不了,我就不去了。我最近腰疼,坐了这么久,太累了,得回去躺躺。”   说完,看了一眼大理寺卿朱大人的方向。   只见朱大人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哎,我还真想跟着去看看。”齐少源又补充了一句。   谢谦璟道:“随时欢迎。若齐大人想去,什么时候都可。”   齐少源道:“五皇子客气了。改日,改日下官定会去。”   这时,朱大人说了一句:“大家也忙了一下午了,今晚我请大家吃个饭。一起去五皇子府拿了案宗,咱们就去吃饭。”   说完,又朝着谢谦璟问:“五皇子,不会太过叨扰吧?”   “不会不会,你们能去是我的荣幸。若是不嫌弃,也可在府上用膳。”   “那多不好意思。”朱大人笑了。   馨贵妃一直让他看着谢谦璟,探探他的虚实。   说实话,他到现在也没探出来。   感觉这位皇子的确挺愚笨的,没看出来有什么聪明的地方。   既然案宗在他书房,不如去他书房看看?   这可是一个绝佳地去探查的机会。   而且是他突然决定的,五皇子肯定没什么准备。   朱大人都这么说了,齐少源也不好意思离开了。   跟谢谦璟对视了一眼之后,垂着头,跟在众人身后,一起去了五皇子府。   当众人到了府门口之后,立马有人去了书房,把利嬷嬷弄醒了。   过了片刻,利嬷嬷醒过来了。   摇了摇昏昏沉沉的头,开始回忆自己这是怎么了。   等她想起来自己的处境,立马挣扎着爬了起来。然而,手放在门上却怎么都拉不开门。   而这时,外面又传来了声音。   不止一个人,应该是一群人。   利嬷嬷连忙去里间藏了起来。   利嬷嬷刚藏好,众人就到了门口。   看着扔在地上的一把锁,寒风大惊:“糟了!锁被人撬开了!”   谢谦璟脸上也露出来惊讶的神色:“怎么回事?”   后面跟过来的大理寺众官员也很是不解。   看着地上的锁,面面相觑。   心里无不在想着,这贼人胆子着实大,竟然敢探皇子府的书房。   朱大人并不知道馨贵妃派了两个嬷嬷来探五皇子府。   所以,看到这个情况,眼珠子转了转,道:“也不知道那贼人还在不在府上,五皇子要不要找找看?”   谢谦璟脸上露出来惶恐的神色,道:“坏了,不知书房里的东西有没有丢,您要的案宗还在不在。”   朱大人顿时一惊,稳不住了,率先推开了房门:“那还不赶紧去看看?”   天大地大,没有他明日要呈给皇上案宗这件事情大。   门被推开之后,寒风连忙去点上了灯。   看着满地的书和纸张,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样子,朱大人心里更加慌了。   怒骂:“这该死的贼,不会把案宗给偷走了吧!真是该死!”   主簿跟在后面,捡起来被上面带着脚印的一张卷宗,颤抖着递到了朱大人的面前。   “大……大人,这里有一张。”   朱大人真的是既开心又愤怒。   开心的是没被偷走,愤怒的是弄脏了不说,这一张也不够。   “还不赶紧找?”   众人趴在地上找来找去,又去书柜上翻了翻,最终把全部的二十页卷宗都找到了。   只可惜,这些卷宗,要么被踩得脏兮兮的,要么被撕烂了,翻遍了屋里都找不到缺的那部分。   朱大人心里再次把贼人骂了一遍。   主簿看着朱大人生气的样子,趴在地上继续找了起来。   这时,他看到了一旁的里间,琢磨着,会不会在里面呢?   心里一喜,问:“五皇子,这里面可以进去吗?”   谢谦璟点头:“可以。”   主簿立马推开了里间的门。   里间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干干净净地,一眼望过去什么都没有。   主簿顿时心凉了半截。   不过,床底下还没找。   刚趴在地上,主簿就惊喜地发现了残缺的半页,惊喜地爬进去准备捡起来。   很快,他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利嬷嬷第一反应就是杀了主簿,然而,她浑身使不上一丝力气。   “啊!”   随着主簿一声尖叫,寒风第一个跑了过来。   利嬷嬷被发现了。   第一个对付她的人不是书房的主人谢谦璟,而是气急败坏的朱大人。   看着穿着黑色夜行衣的贼人,朱大人上去就是一脚。   “哪里来的贼人,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闯五皇子的书房。”   朱大人踢了几脚之后,仍不解气。   一想到明日他要被皇上训斥,心里就气得慌。   被吓了一跳的主簿捡起来地上的残页,道:“大人,找到了,都找到了。”   朱大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仍然恨极了利嬷嬷。   利嬷嬷几度想开口,然而,刚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喉咙也哑了,根本说不出来话。   试了几次之后,便闭上嘴。   看着面前的这些人,她知道,即便是自己此刻能开口,说什么都没用了。   说自己进来就被迷晕了,屋内被翻乱了跟自己无关?   可她夜探书房本就不对。   她算是明白过来了,自己是被人设计了。   定然是五皇子做的!   这个五皇子绝对不简单!   谢谦璟痛心地说:“利嬷嬷,本皇子没想到你竟然会做出来这样的事情!真是太令本皇子失望了。”   利嬷嬷看了谢谦璟一眼,冷哼了一声。   朱大人看着被揉烂的纸,真是气炸了,又使劲儿踢了利嬷嬷一脚。   “竟然还是府上的奴才,真是奴大欺主,什么德性!”   谢谦璟脸上露出来迟疑的神色,道:“哎,朱大人有所不知,这是宫里来的嬷嬷。”   听到贼人身份,朱大人皱了皱眉,沉默了。   谢谦璟看了看大理寺的各位大人,纠结了一下,说:“我想求各位大人一件事情。”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五皇子到底要说什么。   谢谦璟道:“各位大人也知道,我刚回到皇家,没什么根基。这嬷嬷是宫里来的,我怕得罪了礼部的大人,还请各位给我大人帮我做个见证。”   一提到宫里,众人有些迟疑。   但有些刚入职的小官员不太懂,立马就义愤填膺地表示一定会帮忙。   还有人说了这么一句:“这嬷嬷着实可恶,把咱们朱大人的案宗都给弄没了,咱们定会给您作证。”   “对,就是她,把朱大人的案宗弄没了。”   朱大人心里顿时一喜,一个想法出来了。   虽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还是遵从内心,说道:“这个自然没问题,下官定会给您做个见证。”   谢谦璟做事向来干净利索,不拖延,当下便说要去宫里一趟,直接去找皇上。   此想法跟朱大人恰好不谋而合。   当下,谢谦璟便堵了利嬷嬷的嘴,带上鲁嬷嬷,又叫了几个官职高的官员,一起进宫去了。   路上,朱大人暗示了谢谦璟几句,表示希望把丢了案宗的事儿推到利嬷嬷的头上。   谢谦璟有些迟疑。   朱大人道:“五皇子,这人偷了您不少东西吧?还弄乱了您的书房,已然是罪大恶极,也不差这么大一点儿了,您说是不是?”   谢谦璟依旧迟疑。   朱大人道:“五皇子,下官定会记得您的大恩大德,日后会好好回报,多多在皇上面前替您美言几句。”   谢谦璟一咬牙,答应下来了。   到了皇上面前,没用谢谦璟说一句话,朱大人就吧啦吧啦说清楚了。   朱大人是这样说的。   五皇子勤奋好学,他便把之前调查的案子给他讲了讲,随后去五皇子府上彻夜长谈。结果,卷宗落在了五皇子府上。   然而,今日去拿时,恰好遇到了贼,这贼人把卷宗给撕坏了,就不好呈递给皇上看了。   朱大人生怕皇上不信,说完之后就盯着德宁帝的脸色看。   没想到,德宁帝脸色虽然很黑,但却信了他的话,还宽限了他五日。   朱大人那叫一个高兴啊。   谢谦璟从宫里出来之后就回了府上。   此刻已经快到子时了,杨槿琪早已经睡着。   前几日,谢谦璟就告诉她,最近有些忙,要在外院熬夜处理事情,就不回来了。   她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但也没说什么。   今日又告知她不回来了,她虽然心中更疑惑了,但谢谦璟不在府上,她也不知道该问谁。   没谢谦璟在的夜晚,她总是非常容易惊醒。   所以,谢谦璟一掀开被子,她便醒过来了。   “谁!”   “是我。”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杨槿琪顿时松了一口气,扑到谢谦璟的怀里,带着撒娇的语气,说:“吓我一跳,您总算是回来了。”   谢谦璟摸了摸媳妇儿的头发,说:“嗯,宫里来的那两位嬷嬷回去了。”   杨槿琪的瞌睡虫一下子全跑光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谢谦璟,问:“您说真的?”   谢谦璟看着媳妇儿的眼神儿,说:“嗯,真的。”   “她们还回来吗?”杨槿琪问。她有些不清楚,这两位嬷嬷究竟是有事暂时回去,还是永远都不回来了。   “不回了。”谢谦璟想,不仅回不来了,估计连宫里都不可能待下去了。   杨槿琪看着谢谦璟的眼神,想到他这几日奇怪的举止,立马就想明白了。   定是谢谦璟干的!   虽不知他干了什么,但杨槿琪还是激动地抱着谢谦璟亲了一口,一脸崇拜地说:“您可真厉害!”   谢谦璟看着媳妇儿的眼神,鼻间又传来一股几日没闻到地熟悉的香气,哪里还忍得住。   “困吗?”谢谦璟声音沙哑地问。   杨槿琪一下子明白了谢谦璟的意思,脸红了红。   还未回答,谢谦璟下一句话就说出口了:“不困就一会儿再睡。”   行吧,她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第146章 惩罚   谢谦璟和朱大人等人离开后, 德宁帝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嬷嬷, 脸色泛着黑。   对于众人说的事情,他一点都没有怀疑。   一则,他知道馨贵妃为何会派两个嬷嬷去五皇子府。   二则,大理寺卿的夫人是馨贵妃的表妹, 表姐妹关系向来好, 大理寺卿不可能帮着五皇子对付馨贵妃。   不过,纵然德宁帝知道馨贵妃打的什么主意,也纵容了这一点。   但他却没想到这两个嬷嬷竟然——   如此愚蠢, 如此笨拙。   去探个书房也能被抓个现行?   真不知道馨贵妃究竟是如何想的,派两个如此蠢笨的人去。   而且, 馨贵妃的胆子也真够大的,敢指使下人去探五皇子的书房。   “来人, 把馨贵妃叫过来。”   “是,皇上。”   两刻钟后, 馨贵妃过来了。   德宁帝问:“贵妃, 你养的这两个奴才, 竟然胆大包天,敢偷偷去五皇子的书房。此事可跟你有关?”   馨贵妃心里咯噔一下。   这两位老奴给她传过信,说要去探皇子府的书房,但她没想到竟然被发现了。   此刻, 先脱身才是最重要的。   “皇上,臣妾并不知此事。”   “你当真不知?”德宁帝又问了一遍。   “真的不知。”馨贵妃一口咬定这个说法。   鲁嬷嬷连忙道:“贵妃娘娘,老奴们是冤枉的啊。”   馨贵妃听后, 补充了一句:“皇上,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德宁帝冷哼一声:“夜探皇子府书房,竟然还敢喊冤,还说误会?”   馨贵妃道:“臣妾觉得,这也不是不可能,您应该好好查查,还臣妾和嬷嬷们一个清白。”   德宁帝道:“这可是大理寺卿朱大人亲自押解过来的。朕记得,他娶的是你舅舅家的表妹吧?你觉得他会冤枉你?”   馨贵妃不可置信地看了德宁帝一眼,接着,又看了一眼两位嬷嬷。   看着两位嬷嬷脸上的表情,心凉了半截。   同时,心中升起来无数的疑惑。   朱大人为何会帮着五皇子对付自己的奴才,他可是被五皇子收买了?   “即便是朱大人作证,也未必是真的吧?”馨贵妃道。   声音着实小,可见,这话说出来,自己都不信。   “不止朱大人,大理寺的很多官员都亲眼所见。”德宁帝的一句话让馨贵妃彻底死了心。   馨贵妃怔住了。   在停顿了片刻之后,立马冲过去,给了鲁嬷嬷一巴掌,又给了利嬷嬷一巴掌。   “混账东西!你们竟然敢做出来这等事情,看本宫回去怎么收拾你们!”   馨贵妃仍旧在抖机灵,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然而,那么多人看到了,又是如此重要的事情。   且,这两个奴才还是以德宁帝的名义赏赐下去的。   所以,于公于私,为了自己作为皇上的颜面、作为父亲的颜面,德宁帝都不可能轻易放过。   “那就不必了。”德宁帝冷冷地说道,“来人,这两个刁奴心术不正,私闯皇子府书房,弄丢大理寺卷宗,打二十大板,送入扫尘宫。”   扫尘宫,专门关犯错的宫女和太监。   吃的是膳房里剩下饭菜,住的是站不直身子的低矮房间。   这些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里的味道。   因着是清理夜香的地方,所以,常年弥漫着一股屎尿味儿。   这里是整个皇宫最脏最臭的地方。   一般犯错的人顶多是被罚去洗太监的衣裳,特别严重的才会被关入扫尘宫,再严重一些的……直接被打死。   当然了,也有一些人,被打了一顿板子之后,没能好好养伤,来到这里没多久,便死了。   鲁嬷嬷抱着馨贵妃的腿拼死挣扎:“贵妃娘娘,老奴是冤枉的是冤枉的啊。”   利嬷嬷也看着馨贵妃的脸为自己辩解:“是五皇子迷晕老奴的,是他故意陷害老奴!”   馨贵妃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来的路上,那位内侍并没有告诉她。   她本不想再说什么,可听了这话,眼前一亮,立马看向了德宁帝。   “皇上,有内情啊!”   德宁帝看着利嬷嬷,问:“那你究竟有没有去五皇子的书房?”   利嬷嬷张了张口,又闭上了。   说出来又能怎样,还是难逃罪责。   德宁帝摆了摆手,脸上露出来险恶的神色:“竟然还敢狡辩!拉下去!”   等两个嬷嬷被拉下去之后,德宁帝看着馨贵妃,道:“贵妃,你最近过了。你莫要再做这等让朕厌恶的事情,否则,别怪朕不念及旧情。”   “皇上,妾身都是为了您着想啊。”   德宁帝听到这话,有些恼怒。   虽然他当初纵容了馨贵妃,但这并不代表他会承认自己的错误。   他是真龙天子,他不会错的,错的一定是别人。   而且,馨贵妃这话似是在提醒他一些事情。   他最恨别人提起来那件事情,也最恨馨贵妃拿这件事情威胁他!   “不知悔改!”德宁帝怒斥馨贵妃,“为了朕着想就让人探皇子的书房?简直一派胡言!”   见状,馨贵妃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改口,一口咬定:“臣妾不知道嬷嬷们要去书房的事情,真的不知道。”   德宁帝不想再理馨贵妃了,道:“馨贵妃御下不严,禁足一月,宫中事务尽数交给贤妃娘娘。”   馨贵妃没想到德宁帝竟然会如此对她,连忙求饶:“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道,嬷嬷的事情臣妾不知道啊。您不能这般对臣妾。”   然而,不管馨贵妃如何求饶,德宁帝依旧出人意料地把馨贵妃禁足了。   馨贵妃走后,德宁帝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静静坐了许久。   而馨贵妃,回到寝殿之后,一把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   这个五皇子,她真是小看他了,竟然能用这样的计谋把她的人赶走。   只可惜,她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而且,她还被禁足了,没法打听这件事情。   还有,大理寺卿这个蠢货!   真的是烂泥扶不上墙,就知道给她闯祸。   之前因着他,她可是被皇上训斥过。   如今他竟然又扯她的后腿了。   她当初就不该扶持这么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若是他真的跟五皇子联手了,她定要让他好看。   她要让他知道,她能把他扶上去,自然也可以把他扯下来!   真是越想越气,越想越郁闷。   馨贵妃把架子上的花瓶也摔碎了。   多少年了,她没被皇上如此罚过。   宫里的人此刻定然在看她的笑话!   都是因为她,因为她!   一遇到她的事情,皇上就会失了理智。   没想到她都死了那么多年了,竟然还能影响到皇上的心情。   皇上是多么刻薄寡恩的一个人啊,又如此虚伪做作,可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把一个女子放在心上?   着实可笑,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馨贵妃被禁足了。   这事儿可是让朝野内外都震惊了。   大理寺卿朱大人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情。   在知道之后,朱大人愣了许久。   随后,把主簿叫了过来,仔细询问了丢失案宗的事情。   主簿昨晚就把案宗找回来了,原来是自己落在了小妾那里。   见朱大人问得如此严肃,再加上,他知道案宗的事情已经推到了那个嬷嬷身上,而嬷嬷已经被皇上惩罚,就没那么害怕说出来了。   主簿是朱大人的心腹,他那个小妾是个内宅妇人,也不大可能被别人收买。   想到五皇子平日里不言不语的样子,他觉得这件事情不像是五皇子的计谋。   只是,他着实没想到昨晚那个嬷嬷是馨贵妃派到五皇子府上的。   他做了证人,又把案宗的事情推到了那个嬷嬷身上……   此刻,却是想改口也改不了了。   若是改了,势必要说出来案宗的事情。   那他昨晚在皇上面前那般说,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这也就等于是说,在这件事情上,他跟五皇子是一条船上的人。   不过,若那个嬷嬷是馨贵妃的人,一切似乎又更加合理了。   宫里的嬷嬷哪有这么大的胆子,又哪里会做这样的事情?   也就只有馨贵妃身边的人敢如此了。   这些年,馨贵妃可没少往皇子府里安插人。   可另一个声音又告诉朱大人,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巧合了。   巧合到,不得不让人怀疑,是算计好的。   是谁算计的呢?是五皇子吗?   仔细想想,即便是那个妾侍跟五皇子有关,可他去五皇子府上的事情可没人逼他,是他临时起意。   后来要进宫作证,也是他自己主动去的,五皇子没求他。   难道五皇子把他的心思都给算计进去了?   不,不可能。   朱大人绝对不承认这一点!   他贵为九卿之一,即便是靠了馨贵妃,他也比一般的官员强多了。   他没这么愚蠢,也没这么好算计!   一定都是巧合,对,一定是。   是他想到馨贵妃的交待,主动去探五皇子府。   也是他怕皇上责罚,去了宫里作证。   此事若怪只能怪馨贵妃,馨贵妃就不该跟他说去探五皇子的事儿!   想到这些,朱大人心情好了不少。   他觉得等到日后面对馨贵妃时,他也能为自己分辨几句了。   这日一大早,杨槿琪也知道了昨日的事情。   昨晚她实在是太累了,谢谦璟似乎想告诉她,但她没撑住,睡过去了。   而早上醒过来时,已经到了巳时,谢谦璟早就走了。   是橙画告诉她的。   “夫人,听说利嬷嬷昨晚去了外院书房,在偷东西的时候恰好被五皇子抓了个现行。”   杨槿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她还以为这两位嬷嬷是因为别的原因离开的,没想到竟然是这个。   “没偷走东西吧?”   橙画笑着说:“当然没有啊。这事儿也是巧了,跟五皇子同行的还有大理寺的几位大人。”   杨槿琪略微思考了一下,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问:“可有大理寺卿朱大人?”   “夫人果然料事如神!有他。”   杨槿琪点了点头,心想,这事儿妙啊!   这朱大人的夫人可是馨贵妃的表妹,有他作证,定不会让人怀疑此事是假的。   毕竟,朱大人算是馨贵妃那边的人。   接着,橙画低声道:“奴婢听说这两位昨晚被皇上打了二十大板,关入扫尘宫了。”   扫尘宫?杨槿琪有些惊讶。   这地方她知道,不是犯了太重的罪,一般不会关入这里。   “她们总算是走了,贵妃娘娘也被皇上禁足一月,接下来,咱们算是安生了。”   杨槿琪心里轻松了不少,道:“可不是么。”   此事告一段落后,紫砚问:“您打算如何安置秋婆子?”   杨槿琪琢磨了一下,道:“她也算是帮了我一回,就让她去厨房当个副管事吧。吃喝管够,但别让她插手采买等重要的事情。”   “是。”   主仆几个人正说着话呢,有小丫鬟过来了。   跟在她身后的是平安侯府的一个一等丫鬟喜鹊。   “见过五皇子妃。”   “起来吧。你怎么过来了,可是母亲有事吩咐?”   “侯夫人说府中有事,想请您明日过府一趟。”   杨槿琪点头:“好。你跟母亲说,我明日一早吃过饭就去。”   “是。” 第147章 确定   谢谦璟是个能忍的, 且, 心态非常好。   所以,即便是朱大人盯了他一整日,他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丝毫不见慌乱。   不仅如此, 还把之前刑部送过来的一个疑难案子给弄清楚了。   “朱大人, 还请您过目。我发现这案子的问题在哪了。凶手应该不是员外的儿子。员外儿子是左撇子,而凶手是右手持刀。所以,员外儿子不是畏罪自杀, 应该也是被凶手杀了。”   朱大人心情有些复杂。   这个案子刑部老早就送过来了。   城郊一个员外家一夜之间死了数十人,“凶手”上吊自缢。   这案子就在京城附近, 在京城很是轰动。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很多人晚上都不敢出门了,锁好了门窗。   皇上也很是重视, 责令刑部赶紧调查。   而刑部也很厉害, 三日就破了案子。   因着这事儿, 刑部很是得了德宁帝的夸赞。   而朱大人,因为没什么建树,当时被德宁帝训斥了一番。   两厢一对比,朱大人心情自是不太好。   所以, 当刑部送过来案宗时,他看也未看,便借口说里面有疑点, 不给结案。   当然了,这也是大理寺的权力。   然而,你可以怀疑,但,你得拿出来证据。   所以,为了证明刑部是错的,为了证明刑部办事能力不怎么样,朱大人派人去查了。   可查来查去,底下人也没查到什么问题。   那员外的儿子是个傻子,且,是原配生的。   原配早就死了,就更没人管了。   以至于他究竟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没人清楚。   大家都说是这个傻子发了疯杀了人。   “哦,是吗?五皇子可真厉害,这都被你发现了。不过,刑部的仵作也不是傻子,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朱大人英明!”谢谦璟道,“是啊,虽然员外儿子平时没人管,也很少人注意他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但,既然咱们大理寺能发现的问题,为何刑部没发现?”   朱大人怔了一下。   他是怀疑了,但他那是信口胡说。   “还是朱大人厉害,一眼就看出来这案子有问题,刑部侍郎有问题。”   朱大人又愣了一下。   发现个屁,他是觉得刑部踩了他,心里不舒服罢了。   可这位五皇子是怎么回事儿,为何向着他说话?   谢谦璟仿若没注意到朱大人探究的眼神,接着说:“听闻刑部侍郎有个儿子,嗜赌,他有个朋友,姓何,是何员外的庶子。”   说到这里之后,谢谦璟没再往后面说,面无表情地看向了朱大人。   谢谦璟道:“若是朱大人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朱大人盯着谢谦璟看了片刻,说:“五皇子慢走。”   朱大人虽然是靠着馨贵妃,但他也知道,馨贵妃没有儿子,等她死了,他这个靠山就算是倒了。   所以,即便是馨贵妃百般暗示他,他也从未对付过谢谦璟。   顶多是不在德宁帝面前说他好话,但也不说他坏话。   他自己没什么本事,靠着裙带关系坐到了九卿之一。   也没什么主意,吊儿郎当地混日子。   但,他总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吧?   所以,此刻,看着表面上平平无奇的谢谦璟,他丝毫升不起来报复的心思。   为馨贵妃报仇?呸,除非他脑子坏掉了!   皇上身子不好,去年就生了一场大病,还不知道有几年可活的。   皇上一死,馨贵妃什么都不是。   如今既然谢谦璟帮着他做事,他虽不感激他,但总要接过来这一根橄榄枝。   你说这样会得罪刑部侍郎?   这案子本就是刑部侍郎主审的,皇上夸赞的也是刑部侍郎。   他当初死死摁住这个案子、质疑这案子时,就已经把刑部侍郎彻底得罪了。   他当然是希望真的能从这个案子里发现疑点,让皇上看到他做事的能力。   若是这案子最后还是复核通过,他不就丢脸丢大了吗?   跟自己丢脸相比,得罪刑部侍郎算是小事。   而且,如果坐实了五皇子的猜疑,那刑部侍郎也干不了了,更不用担心了。   等谢谦璟走后,朱大人扬声道:“来人,去查一查何员外的庶子,还有刑部侍郎的儿子。”   “是,大人。”   谢谦璟听到寒风说了朱大人后来的做法,点了点头,继续查看往年一些有问题的案子。   既然,即便是他装弱,馨贵妃也要怀疑他,还会百般欺负他的妻儿。   那,何不强大一点,让人忌惮!   且,因着三皇子和舒妃娘娘势弱,众人对三皇子妃态度的改变,让他明白了一点,只有他强大了,媳妇儿在外人面前腰杆儿才能更直一点。   要不然,就只能如同七皇子妃一样,被人踩!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妻儿被人欺辱。   等到戌时,谢谦璟收拾好东西回了皇子府中。   今日,媳妇儿又做了一桌子他喜欢吃的菜。   媳妇儿就是这样,只要他为她做一些事,便会犒劳他。   饭后,谢谦璟让屋里的下人都出去了。   有件事情谢谦璟已经纠结了一整日了,此刻,终于决定说了出来。   “利嬷嬷的事情是我做的。”   杨槿琪有些意外。   虽然她早就猜到了,但,她没料到谢谦璟会直接告诉她。   往日,谢谦璟可是从来没跟她说过这些事情。   “您可真聪明!”杨槿琪夸赞了一句。   谢谦璟知道媳妇儿一直非常纯善,怕媳妇儿接受不了。   没想到,媳妇儿竟然这般维护他。   似乎,不管他做什么事情,她都会觉得他厉害。   “不觉得我太坏吗?”   杨槿琪摇头:“怎么会!一个奴才敢在夜里去探书房,居心不良!万一她往书房放一些什么造反的证据,咱们岂不是都要被她害死了。”   说出来之后,杨槿琪眼前突然浮现出来平安侯府被抄家,被灭族的场景。   身子也不受控地开始发抖。   她刚刚说这些话的时候没过脑子。   这些都是她脑海中一瞬间想出来的事情。   前世,杨妡就是这样做的……   可说完之后,就开始害怕。   谢谦璟见媳妇儿脸色苍白,身子发抖,顿时吓住了。   连忙搂过来媳妇儿,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抚。   “不怕不怕,已经解决了,书房很安全。”   直到听到谢谦璟的声音,杨槿琪才从前世那满目的鲜血中抽离出来。   紧紧抓着谢谦璟的胳膊,想说什么,但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   接着,紧紧抱住谢谦璟。   谢谦璟后悔了,他不该跟媳妇儿说这样的话,以至于吓到媳妇儿了。   “对不起,都怪我。”   杨槿琪深深呼吸了几下之后,从谢谦璟怀里出来了,笑着说:“不怪您,是妾身胆子小,想到万一您没及时出手,利嬷嬷成功潜入书房之中,偷走东西亦或者放一些什么所谓的证据栽赃陷害,您要被父皇责怪。一想到您会被她害,妾身心里难受得紧。”   听了这话,谢谦璟也松了一口气。   他想错了,其实,媳妇儿一直都在为他着想。   “您到底是如何做的,方便跟妾身说一说吗?”杨槿琪道。   谢谦璟点头,他今日本就想跟媳妇儿说一下。   杨槿琪听后,更加佩服谢谦璟了。   果然,谢谦璟是做大事的人,什么都被他算计到了。   包括利嬷嬷,包括主簿,包括朱大人。   这样心思缜密又能隐忍的人,不成功才是怪事。   杨槿琪由衷地说道:“您真厉害,跟您一比,妾身的手段真是不能看。”   谢谦璟摸了摸媳妇儿的头发 ,说:“你也很聪明。”   媳妇儿真的是既善良又聪明。   “被一个聪明人夸聪明,妾身真开心。”   谢谦璟想,他往后还不知道会做多少让媳妇儿意外的事情。   所以,还是先说一下比较好,让媳妇儿慢慢接受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怕,媳妇儿若是以后突然发现他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会失望,会不接受他。   见媳妇儿今日这般容易就接受他了,谢谦璟很开心。   虽表面上没表现出来,但心里却是一片柔软。   夫妻二人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谢谦璟去了前院。   今日,齐少源和章既都过来了。   谢谦璟一进来,齐少源就感觉到自家主子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确切地说,从主子开始利用朱大人的时候,他就发现主子似乎变了。   “坐。”谢谦璟言简意赅。   三人都落座之后,谢谦道:“明日开始,继续调查当年的事情。”   章既没参与利嬷嬷的事情之中,有些疑惑,问:“主子是因为馨贵妃被关起来腾不出手来对付咱们吗?”   谢谦璟否定了这种说辞:“不,我想着,那些做过亏心事,手上沾了我母亲鲜血的人,总不能活得太舒服才是。即便是找不到主谋,但,也要时时刻刻提醒他们,让他们不要忘记自己做过什么样的事情!”   章既向来是个冰块脸,此刻听了这话,脸上难得露出来一丝笑容。   “主子说得对,他们当年敢如此对姑娘,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齐少源也笑了,捋了捋自己的短须,说:“主子,您终于想清楚,想明白了。”   心中则是在想,主子真是娶了个好媳妇儿啊。   一个男人心中有了惦念的女人,就不一样了。   若非五皇子妃,以他们主子的心性,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想清楚。   齐少源猜对了。   前世,谢谦璟一开始从未想过要表现自己,在世人眼中,他就是个平庸的皇子。   他查了几年,终于快接近真相的时候,结果,德宁帝突然死了。   德宁帝死后,馨贵妃也死了。   他怀疑的两个人已死,他再也查不到什么了,便打算归隐。   只是,后来他知道了一些事情,且,新皇太过残暴,民不聊生,他才起了反心。   谢谦璟看着齐少源,说道:“齐叔,从明日起,你继续调查馨贵妃的事情。”   齐少源立马保证:“没问题,今晚我就吩咐下去。”   随后,谢谦璟看向了章既:“你去给那些参与过当年事情的嫔妃递个信,跟她们提提当年的事情,暗示她们如今她们的遭遇跟当年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齐少源和章既都愣住了。   齐少源道:“不可,她们都是罪有应得,咱们不过是让人揭露了出来罢了,并非报复。”   章既道:“对,这样做,您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   谢谦璟抬了抬手,制止二人继续说下去。   随后,说道:“肖嫔是个聪明人,她早就猜到了。而其他人,多半也猜过。你们想想,若是她们以为自己被害是因为当年的事情,而,主谋却活得好好地,她们会如何想呢,又会如何做呢?”   齐少源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眼前一亮,道:“主子英明!”   章既也很快想明白了,不再劝说。   齐少源笑着说:“她们未必能想到主子身上。毕竟,在她们眼中,主子虽然是灵贵人的儿子,但却是个在将军府中待了二十年的庶子,没什么根基,做不来这样的事情。再说了,若她们有能力就更好了,一查,就发现其实跟主子无关。所以,她们或许会怀疑到主谋身上!”   谢谦璟道:“即便是信了是我们所为也不怕,这些人已经不足为惧。而且,说不定,有些人为了报复主谋,还会找咱们联手。”   齐少源抚掌大笑:“妙啊!这一招妙啊!不管她们信不信,都能打破这一池死水。您作为受害者的儿子,有些人会想要告知您真相来改变自己的惨状,或者,联合您对付主谋。”   章既也难得说了一句:“那么多嫔妃,每个人性子不一样,想法也定会不一样。总会有人上钩。这么做倒是事半功倍了。”   “嗯。”谢谦璟点头。   不过,章既还是有一些迟疑,道:“只是,万一馨贵妃腾出来手,岂不是会对付您?”   齐少源生怕谢谦璟改变主意,立马反驳:“难道主子不暴露,馨贵妃就不对付他了吗?你看馨贵妃派来的嬷嬷,竟然敢夜闯主子的卧房和书房,多可怕!万一那嬷嬷再厉害一些,五皇子妃和小主子岂不是就危险了。是吧,主子?”   “嗯,去做就是了,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是,主子。”   作者有话要说:双十一快乐~   抽十个人,每个人发100晋江币红包。 第148章 心事   第二日一早, 杨槿琪回了平安侯府。   虽然这一路行来是坐着马车,但有些闷热, 也不太舒服。   等下了马车, 走在侯府中,才感觉到一丝阴凉的气息。   “热吧?”江氏亲自过来接杨槿琪。   “还好, 看到嫂嫂, 再热也不觉得热了。”杨槿琪笑着说。   “你呀, 生了孩子之后, 却是越发的淘气了。”江氏道。   “这不是见着嫂嫂了, 心生欢喜嘛~”杨槿琪道。   江氏笑着拿着扇子点了点杨槿琪。   姑嫂二人走上长廊, 往内院行去。   “大哥最近如何?”杨槿琪问。   “你大哥他最近越发忙了, 每日早起晚归,很是疲惫。”江氏道。   杨槿琪笑了, 说:“忙了好, 说明哥哥开始做事了。”   “嗯。”江氏点头, “升了一级, 肩上的责任也重了一些。”   说完,江氏又提起来一句:“前几日他还说见过五皇子, 二人还在一起吃了饭,五皇子帮了他一个忙,他直夸你嫁得好。”   杨槿琪惊讶不已:“啊?他们二人一起吃了饭?”   谢谦璟竟然没跟她说这事儿。   前世她把一家人害得着实惨, 这一世,尽量不想让家里人跟谢谦璟有什么牵扯。   生怕再牵连到家中。   可没想到,无须她牵线, 家里人似乎一个个的又跟谢谦璟有了牵扯。   二哥跟华三姑娘之间,还有大哥……   一桩桩一件件都有谢谦璟的影子。   不,还是不一样了。   前世,是两个哥哥努力帮七皇子,而今生,是五皇子帮了两个哥哥。   “你竟然不知道此事?”江氏惊讶。   “不知道。”杨槿琪道。   江氏忽然有些后悔,不知这话会不会让二人产生误会。   杨槿琪却丝毫没有误会,谢谦璟那个人她了解,他若是帮了别人,从来不会直接说出来。   看见过江氏脸上的迟疑,杨槿琪笑着说:“帮就帮了,那也是他应该做的。”   江氏见杨槿琪脸上没什么不高兴的神情,松了一口气,但,说道:“快别这么说,不管他是谁,帮了咱们,咱们就得感激。”   “嗯,我知道的嫂嫂。”杨槿琪笑着说。   姑嫂二人正说着话,突然,杨槿琪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见那妇人垂着头要穿过垂花门处,杨槿琪心里一慌,大声叫了一声:“站住!”   这张脸,这个身形,她绝对不会忘记。   前世,母亲因为这个人跟父亲之间离了心。   她分明记得这位是外面的女子,没想到如今竟然在他们府上见到了。   杨槿琪这一声爆喝不仅吓住了匆匆走路的美貌仆妇,还吓到了站在她身边的江氏。   江氏不解地看向了杨槿琪。   杨槿琪来不及解释,看着那似乎被吓到的妇人,蹙了蹙眉。   “你是外院伺候的人吗?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梅氏虽然不认识杨槿琪,但她认识江氏。   听到杨槿琪的问话,连忙走了过来,跪在了地上。   “见过大少夫人。”   “五皇子妃问你话呢。”江氏提醒。   梅氏似是没想到这位就是五皇子妃,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见杨槿琪脸色不善,跟传言中的一样,连忙又低下了头,哆哆嗦嗦地行礼。   “见过五皇子妃。”   “你是谁,我怎么从未见过你?”杨槿琪再次厉声询问。   梅氏紧张地说:“奴婢两个月前来到府中。是二姑娘带奴婢来的。奴婢在内院服侍,是王嬷嬷有事走不开,让奴婢过来跟赵管事递个话。”   王嬷嬷和赵管事是一对夫妻,这件事情杨槿琪知道。   毕竟,赵管事是府中的家生子,她甚是熟悉。   “什么话?”杨槿琪接着问道。   梅氏连忙说:“说她晚上要值夜,让赵管事晚上在府中吃了饭再回去。”   “王嬷嬷为何让你去传话?”   “因为……因为王嬷嬷恰好看到了奴婢,奴婢又刚洗完衣裳,就吩咐奴婢过来。”   “今日本该王嬷嬷值夜吗?”   “奴婢不知。”   杨槿琪看着梅氏颤抖的模样,微微蹙了蹙眉。   恰在这时,平安侯过来了,见着自己女儿,笑着说:“琪儿,你今日怎么过来了?”   “见过父亲。”   杨槿琪和江氏连忙跟平安侯见礼。   离得近了,平安侯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问:“这是怎么了?”   “女儿看这妇人眼生,就多问了几句。”杨槿琪解释,“毕竟外院这般重要,怕有人来外院行那不轨之事。”   平安侯侧头看了梅氏一眼,很快又回过头来,看着女儿道:“哦,她啊,我倒是见过几次,也是个可怜人。不是什么坏人。”   杨槿琪心里咯噔一下。   她刚刚仔细看了看父亲的反应,父亲在看到梅氏的时候,那一眼挺平静的,不像是有什么多余的感情。   但,父亲后面解释的这几句就很是让人怀疑了。   父亲一向忙着外面的事情,何时关注府上的一个仆妇了?   而且,这个仆妇还是内院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倒是女儿多疑了。”杨槿琪非常平静地说道。   若她没猜错,此刻父亲跟梅氏应该还没什么。   且,父亲言语间多有维护。   若她再执意说下去,说不定会惹得父亲怀疑,还会加重父亲对梅氏的可怜和关注。   倒不如什么都不说,私下解决掉这件事情。   平安侯的确没多想,他只是见过梅氏,问过几句话罢了。   所以,听女儿如此说,便没再说这件事,而是关切地问起来女儿的事情。   “嗯,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熠哥儿怎么样,吃得好吗,睡得好吗?”平安侯一边走一边跟女儿聊了起来。   “都挺好的,不哭不闹,能吃能睡。”杨槿琪笑着说。   一提起来儿子,脸上就多了一些笑容。   也暂且搁置住心中的想法。   江氏看了一眼前面聊得正欢的平安侯和五皇子妃,见他们二人穿过了内外院连接的门,去了内院。   接着,又侧头看了一眼梅氏。   只见,梅氏虽然跪在地上,但眼睛却追随着平安侯而去。   “内外院本就不相通,违者,重则打二十大板撵出府去,轻则罚月例。念在你初犯,就不追究了。以后没有管事嬷嬷的命令,不可再来外院。记住了吗?”江氏冷冷地说道。   梅氏的眼睛快速从平安侯身上挪了回来,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一直一言未发的江氏。   她一直以为江氏是个好脾气的,跟大少爷一样。   来了两个月了,江氏一直待人都很平和。   根据恩人的描述,大姑娘,也就是五皇子妃才是个坏的。   她着实没想到,江氏看起来不声不响的,才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少夫人,奴婢是奉了王嬷嬷的命令来的,不关奴婢的事儿。奴婢只是来传个信。”梅氏连忙喊冤。   江氏点头,说:“嗯,你说得没错,王嬷嬷也该罚,还有赵管事。我竟不知,一个内院的嬷嬷和一个外院的管事何时有这么大的本事了。这府上的奴婢何时是为他们服务了?”   江氏丝毫不提公爹平安侯,直接把罪名定为别的。   梅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回内院浣洗房待着去,若我得知你又到处乱跑,就没这么简单了。”江氏威胁。   梅氏连忙垂下头,道:“是,是,奴婢知道了。”   交待完这些,江氏才快步去了内院。   等她到了正院的时候,平安侯、韩氏、杨槿琪三人已经聊了起来,有说有笑的。   江氏进去之后行了个礼。   杨槿琪笑着道:“嫂嫂刚刚干嘛去了,我跟爹爹正说着话呢,一回头发现你不见了。”   江氏笑着解释:“王嬷嬷刚刚派当值的小丫鬟去给她办事,事情都没人去做了,我去看了看。”   韩氏脸上露出来不悦的神情,说:“这些个老奴,倚老卖老的。在主子面前还好,一旦离开了主子的眼睛,就欺负下面的。”   杨槿琪挑了挑眉,看向了江氏。   恰好江氏也看了过来,姑嫂俩眼神交织在了一起,很快又分开。   杨槿琪顺着韩氏的话说道:“可不是么,咱们府上的奴才大多数都是积年的老人了,祖祖辈辈都在咱们府上伺候着。忠心是有的,这一点无需怀疑。只是,这架子却摆得着实大了一些,对新来的仆妇很是不友好。”   平安侯对此感悟更深刻一些,在坐的这些人里面,只有他在平安侯府待得时间最长。   所以,怒气也更深了一些。   “可不是么,那些个得脸的仆妇,还敢欺负不受宠的爷们儿。真当自己是主子了。”   杨槿琪笑了,说:“那可得劳烦嫂嫂好好管管了。要是时间长了,主子安排好了事情,结果那些个老奴又差遣下面的人给他们忙事情,这到底听谁的是?咱们这府上可不就跟个菜市场了吗?失了规矩。”   江氏道:“妹妹放心,定会好好管着,不会让任何闲杂人等到处乱跑,坏了府上的规矩。”   杨槿琪觉得,她这嫂嫂可真是聪明。   府上有她看顾着,真好。   平安侯略坐了一会儿之后就去了外院。   他一走,韩氏就跟女儿说起来事情。   “娘这次叫你来是为了你二哥的亲事。”   “啊?二哥要成亲了吗?是不是跟工部尚书府的三姑娘?”杨槿琪略显兴奋地问道。   她记得,二哥上次从他们府中离开的时候很是志得意满。   韩氏有些惊讶的道:“原来你也知道这事儿?哼,看来他就是没跟我说。等到自己没辙了,才想起我来了。”   “母亲这是何意?”杨槿琪问。   “你二哥的确是看上人家工部尚书府的姑娘了,只可惜,你二哥有意,人家工部尚书府对他无情。”韩氏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9章 困扰   杨槿琪似是没想到这种情况。   既然熙国公府的季二公子喜欢的是书院山长的女儿, 那就不会跟工部尚书府定亲了。   前段时日她也听说两家亲事暂时搁置了。   原以为二哥机会来了。   毕竟,虽然熙国公府爵位比他们平安侯府高, 但, 论势力、论在皇上面前的得宠程度,自然是他们平安侯府更强一些。   工部尚书府没理由不选他们啊!   杨槿琪蹙了蹙眉, 问:“为何?二哥长得一表人才, 还在对沙元国的战争中立下了战功, 可谓是有勇有谋。为什么没看上二哥?”   韩氏叹了叹气, 似是有些说不出口。   江氏看了一眼韩氏的脸色, 道:“上个月, 二弟把熙国公府的二公子打了一顿。当时陪在熙国公二公子身边的是华尚书府的四公子。二弟不认识华四公子, 见他上来帮忙,把他也给打了。等到前些日子咱们再派人去尚书府提亲的时候, 被人拒绝了。”   杨槿琪:……   韩氏看着女儿的眼神, 再次叹了叹气。   她本觉得儿子好不容易想成亲了, 是件喜事儿, 没想到这喜事儿中间出了个岔子。   “更可气的是,那熙国公二公子原本一直闹着说不娶华三姑娘, 最近不知怎么了,却又突然说想娶了。他们两家本就商议好了,最近似乎正要走六礼。”   杨槿琪:……   韩氏忍不住说了几句:“你说说你二哥, 他就不能老老实实待着吗?想娶华三姑娘就跟我说,我去找人给他提亲不就是了。结果,我前脚刚跟华尚书的夫人沈氏商量好, 你二哥后脚就把人打了。那日去提亲,威远侯夫人连尚书府的门都没能进去。威远侯夫人也被气得不轻。不光咱们府上丢脸,威远侯府也跟着咱们丢人。我好说歹说,才求得了人家原谅。哎,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儿?”   “要我说,你二哥就该一辈子打光棍,不给他娶媳妇儿算了!”韩氏最后发狠地说了一句。   说完,又变了态度:“可他最近急得不得了,日日去尚书府门口蹲着,还来求我。哎,儿女都是债啊!”   杨槿琪算是听明白了。   也就是说,尚书府本来已经答应了亲事,结果因为二哥把华四公子打了,尚书府不愿意了。   然后,因为还打了熙国公二公子,所以,这位二少爷大概是出于报复,又回头要娶华三姑娘了。   所以,一切都是她二哥自找的。   若不是亲哥,她真的想说一句:活该!   他就不能等亲事定下来了,再解决跟熙国公府的二公子之前的恩怨吗?   “母亲,您也别太着急了,既然尚书夫人之前同意了,可见是对二哥很满意。打人的事情的确是二哥不对,咱们上门道个歉。”   韩氏叹气:“你当娘没去吗?娘带着你二哥去过,见倒是见到尚书夫人了,只可惜人家只字不提亲事的事情。似乎对熙国公府那位公子更加满意。”   “那位不是喜欢书院山长的女儿吗?”杨槿琪道,“这事儿前段时日不是早就传遍京城了?华夫人怎么还会如此?”   “华夫人跟熙国公夫人,也就是二公子的母亲年轻时是闺中好友。这门亲事也是她们促成的。之前华夫人得知那事儿之后,也很是不满,所以才会同意你二哥。可如今,那位二公子放弃山长女儿了,华夫人就又同意了。”   杨槿琪蹙眉,琢磨了一下,问:“那华尚书呢?”   韩氏摇头。   江氏解释:“华四公子是他最喜欢的妾侍生的儿子,那小儿子很是得宠。”   杨槿琪想,她二哥真是有能耐啊,做了一件事情,却把自己未来岳父岳母都给得罪了。   自古以来便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事儿啊,难办了。   然而,难办也得办。   谁让这是她嫡亲二哥呢。   杨槿琪想,这事儿的症结在季二公子和华四公子的身上。   也就是华夫人和华尚书的身上。   杨槿琪正想着办法呢,这时,只听韩氏开口了:“娘记得那位华夫人在熠哥儿满月酒的时候去过,你好像还帮了她娘家妹妹的忙,就想着,能不能让她娘家妹妹去帮你二哥说说好话?而且,华尚书是秦南王妃的哥哥,你能不能去从秦南王妃那边入手,劝劝华尚书?”   杨槿琪立马道:“这个没问题。”   她觉得,秦南王妃那边好办。   毕竟,秦南王是谢谦璟坚定的支持者。   秦南王妃平日里待她也极好,肯定会帮忙。   就是华夫人那边不太好办。   毕竟,她们不太熟。   但,为了二哥,她定会试一试。   若是不行,她还有法子。   不过,她总觉得还有一个问题不容忽视。   “母亲,您只说了华尚书和华夫人的态度,那华三姑娘呢,她是什么想法?万一人家根本就不喜欢二哥呢?”   韩氏怔了怔,道:“这个……娘还真不知道。娘倒是见过那位姑娘,非常温和大方,但究竟如何想的就不清楚了。”   杨槿琪是怕他二哥一厢情愿,结果人家华三姑娘根本就不喜欢她。   说不定还怪他破坏了自己的姻缘。   若真是如此,即便是娶了华三姑娘,也会如前世一般,过不好日子。   “女儿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要先弄清楚了。”说完,见韩氏脸上泛着忧愁的样子,拍了拍她的手,说,“母亲放心,若二哥真的喜欢华三姑娘,而华三姑娘也对哥哥有意的话,女儿有办法把这件事情办成。”   “当真?”韩氏惊喜地问。   杨槿琪点头:“当真。”   虽然当初父亲曾经有意让她跟熙国公府的二公子定亲,但她并未当回事儿,对熙国公府的人也并不太了解。   上个月事情他跟山长女儿的事情闹出来之后,她才想起来。   这位她听说过熙国公二公子的姻缘。   这位跟国公府对抗了几年,最终他赢了,娶了书院山长的女儿。   前世她一直把精力放在了七皇子府上,并未对这些事情有什么关注。   但,这事儿非常轰动,所以她记得。   只是,人名和事情对不上号罢了。   她知道有位国公府的公子娶了书院山长的女儿,但却不知是哪个国公府,哪个书院。   后来想起来之后,就放心了,以为她二哥定会得偿所愿。   谁知中间还有这么多坎坷。   那位二公子转头说要娶华三姑娘定然也不是出自真心,说不定是故意气二哥罢了。   那么唯一的问题就在华尚书身上了,这个也好办。   所以,她才说有办法。   “您若是不放心,可以再想想办法。只是二哥那边,可别再让他捣什么乱了。”杨槿琪道。   韩氏听了女儿的话之后,很是纠结。虽然女儿的话让她很是安心,但仍旧有些不放心。   女儿之前也没做过什么靠谱儿的大事儿,她虽然疼爱女儿,但还是有些迟疑。   只是,想到如今女儿贵为皇子妃,说不定真的有办法?   为了儿子的亲事,她宁愿相信女儿是真的有办法。   “行。娘定会好好管着你二哥,不让他捣乱。”韩氏这话是发自肺腑。   毕竟,若不是儿子从中捣乱,说不定如今已经定下亲事了。   见母亲说完二哥的事情,杨槿琪便想提一提梅氏的事情,但却听到母亲提起来别的事情。   “对了,一直没来得及问你,你要那秋婆子去你府上做了什么?馨贵妃给你的那两个嬷嬷又是犯了什么事儿?馨贵妃为什么被皇上惩罚?”   杨槿琪这才想起来,她还没来得及跟母亲提这件事情。   暂且把梅氏的事情放在一旁,杨槿琪给母亲说起来府中这几日发生的大事。   “秋婆子着实帮了女儿一个大忙。”说完,杨槿琪便细细跟韩氏说了一下,最后,道,“我想着她帮了这么一个大忙,便让她留在府中了。总归皇子府也不缺那么一双筷子,也不差养一个闲人。”   韩氏笑着说:“没想到她竟然还能帮到你,也不枉母亲当年救下她。”   “都是母亲心善,救了她,也帮了女儿。”   说完,又提起来两位嬷嬷的事情。   杨槿琪自然不会说实话。   “哎,我们也没想到,那两位嬷嬷不仅在我们府上耀武扬威,还存着别的心思。那个利嬷嬷竟然是个有功夫的,偷偷潜入书房偷东西,结果,恰好被大理寺过来的大人们撞见了。那嬷嬷夜闯皇子府书房,又弄丢了大理寺的卷宗,就被皇上惩罚了。至于贵妃娘娘,多半是因为御下不严才会被惩罚吧。”   韩氏听后先是怒斥了两位嬷嬷,又说出来自己的猜测:“说不定那两位就是宫里那位派来的,这些年,她可没少插手皇子府的事情。真不知道该说她聪明还是愚笨,胆子也太大了些。真是被皇上宠得不知天高地厚!”   杨槿琪道:“不管怎样,那两位嬷嬷如今都走了,想必馨贵妃也不会再派人来了。毕竟,有秋婆子在呢,派谁来都没用。”   韩氏道:“哎,也是,不过,你平日里还是小心一些。对那些礼部送过来的下人仔细盘查,说不定还会有别的府上的奸细。”   江氏全程没有讲话,微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也不知,信没信杨槿琪这一番说辞。   杨槿琪看了一眼江氏,并未多想,总归,即便嫂嫂再聪明,她嫂嫂是自己人,不用担心。   说完这事儿,杨槿琪终于能抽空说一说梅氏的事情了。   这一年多来,她一直担心着这件事情。   只可惜,当年她一直在皇子府中,为了七皇子的事情忙着,闹心着,并未过多关注梅氏。   等她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晚了。   梅氏已经成了父亲的姨娘,成功挑拨了父亲和母亲之间的关系。   而梅氏生产时难产而亡,父亲更是把这件事情怪罪到了母亲的头上,直到死,两个人的关系都没有缓和。   只恨她当时知道父亲有个姨娘之后没怎么上心。   毕竟,七皇子府中也有不少姨娘。   她见都没见过梅氏,也没打听过。   母亲跟她说怀疑梅氏跟杨妡有些关系,出于对杨妡的信任,她也没怎么信。   前世,她见过几次梅氏。   梅氏是个寡妇,身段甚好,且,柔柔弱弱的。   等她怀了身孕之后,甚至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两个人之间有过几次交锋,所以,今日一见到梅氏,她立马就想起来了。   今生,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梅氏再破坏爹娘之间的感情了。   前世,母亲就是愁着二哥的亲事,没怎么关注父亲,所以才让梅氏得逞。   而今生,又是如此,母亲还是愁着二哥的亲事。   虽忧愁的内容不太一样,但事情的发展却跟从前相似。   “母亲,您是不是太过关注二哥的事情了,对咱们府上的事情倒是没那么上心了?”杨槿琪突然说了一句。 第150章 梅氏   韩氏脑子里正想着儿子的亲事, 惊讶地抬头,问:“啊?什么事?”   杨槿琪极力克制住内心的情绪, 尽量平稳地说道:“内院的丫鬟婆子都能随意进出外院了。”   韩氏震惊,说:“这怎么可能?”   说完,看了一眼大儿媳。   江氏刚刚的确看出来一些事情,也上了心, 但她没想到小妹竟然又提了出来。   似乎, 有些小题大做了。   很是疑惑。   “的确如此,刚刚有个婆子去了前院。”江氏道。   韩氏蹙了蹙眉。   虽然她把管家的权力基本上都交给了长媳,但, 外院那边是她在管着, 并非长媳。   不过,韩氏虽然觉得这事儿不好,但跟江氏一样,没太当回事儿。   所以, 说道:“哪个婆子去的, 罚了月例。”   杨槿琪却道:“不如叫过来问问清楚吧。咱们别冤枉好人,也别放过坏人。”   韩氏和江氏都怔了一下。   杨槿琪似是没注意到韩氏和江氏的神色, 坚持说道:“还是问问吧。把王嬷嬷赵管事以及刚刚那个妇人一起叫过来问问。”   韩氏虽不赞同,但女儿既然已经说了两次了, 她也不愿再反驳, 便道:“好。”   不一会儿,梅氏过来了。   梅氏过来之后,杨槿琪没任何迟疑, 直接问道:“谁带你进府?”   梅氏并不知发生了何事,可看着屋里的几个人,战战兢兢,回答:“二……二姑娘。”   “为何带你进府?”   “奴婢去上香时遇到了地痞流氓,是二姑娘救下来奴婢。”   “你来府上几个月了?”   “两个月了。”   “被安排到哪里做活?”   “浣洗房。”   “既如此,你今日为何去外院?”   梅氏诧异地看了一眼杨槿琪,这个问题,刚刚不是回答过了吗,怎么还问?   “说!”杨槿琪提高声量。   韩氏和江氏都被吓了一跳。   尤其是韩氏。   女儿很少会有这么认真的时候。   这让她心里有了一丝不太好的预感,难不成,发生了什么大事?   “因……因为……”接着,梅氏又说了一遍刚刚的话。   等梅氏回答完,杨槿琪接着问:“这是第几次去外院了?”   梅氏仔细想了想,说:“奴婢记不清楚了,好像是五次,也好像是六次。”   若说韩氏和江氏还有些疑惑不太理解杨槿琪的做法的话,现在全都惊住了。   这会儿,全都坐正了身子,仔细听这仆妇说话。   一个刚刚来府上的仆妇,两个月内竟然去了五六次外院。   甚是可疑!   “你为何多次去外院?”韩氏插嘴问道。   毕竟,在后院理,真正管家的人是她。   她从来不知道,外院什么时候这么容易出入了。   梅氏又哆嗦了一下。   不是只有五皇子妃是个恶人吗?为何侯夫人也如此可怕。   看着韩氏不悦的目光,梅氏吓得不轻,开始细细跟她们说了起来。   无非是按照王嬷嬷的吩咐给赵管事捎个信,亦或者,给赵管事送个东西。   有时候还会给王嬷嬷的儿子,在外院守门的小厮送些吃食或者衣裳。   亦或者,把浆洗好的衣裳送到外院。   韩氏松了一口气。   王嬷嬷和赵管事是夫妻。   这赵管事是府上的家生子,祖祖辈辈都在府上。   只是,赵管事好赌,大大咧咧。   把他放在外院,那也是看在祖上的面子,实则没什么重要的差事。   王嬷嬷又管得严,时常去外院看看丈夫和儿子。   虽然指挥梅氏去不太妥当,但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直到,她听到女儿问了这么一句。   “那你去外院时,见过几次侯爷?”   韩氏的目光立马看向了女儿,眼神中充满了惊愕之色。   女儿却是看也未看她,依旧还是刚刚的那副模样,极为冷静,并未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仿佛在问梅氏今日吃了什么一样淡定。   梅氏却突然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杨槿琪。   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道:“五皇子妃,您这是什么意思?小妇人的相公刚刚去世不到半年,奴婢还在为他守孝,您这不是在侮辱奴婢吗?”   杨槿琪嘴角露出来一个讽刺的笑容。   守孝?过不了几个月,就要爬了她父亲的床。   “哦?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莫不是你自己心虚?我不过是问问罢了,你从实招来。”   梅氏抿了抿唇,脸色涨得通红。   韩氏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道:“说!你是不是故意去外院勾引侯爷!”   因着杨妡姨娘的事情,韩氏最讨厌爬床的丫鬟。   “奴婢没有!”梅氏声线尖锐地反驳,“奴婢在夫君床前立过誓言,要守孝三年。”   杨槿琪笑了。   拍了拍韩氏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嗯,我是信你的,看你的模样也知道你是个老实的。”   梅氏脸色好看了一些。   “只是,外院非常重要,闲杂人等不能进去,所以,想问清楚了。”杨槿琪道。   “三、三四次。”梅氏道。   梅氏一共去了外院五六次,结果三四次见到了自己的丈夫!   堂堂平安侯什么时候这么闲了,日日在外院待着。   韩氏简直气炸了,差点就要站起来。   杨槿琪再次按住了她。   趴在韩氏耳边问:“母亲,父亲刚刚是不是去书房了?”   韩氏看了女儿一眼,蹙了蹙眉,没说话。   杨槿琪低声建议:“不如把父亲叫过来吧?”   韩氏再次不解。   “叫过来吧,让父亲也听一听。”   韩氏见女儿刚刚的表现,以为女儿心中有数,便让人去叫了。   杨槿琪这是从馨贵妃那里得到的启发。   且,她对父亲有足够的了解。   从刚刚跟父亲的谈话中,不难听出来,父亲似乎对梅氏有了一些好感。   但那种好感现在还绝对不是男女之情。   因为,若真的是男女之情,父亲刚刚绝对不会那般跟她说。   以父亲的性子,定会在她面前遮掩。   毕竟,她是父亲的女儿,是晚辈,父亲不会想让她发现自己的心思。   父亲既然没遮掩,而是直白的跟她讲出来,就说明问心无愧。   而梅氏刚刚那一通话,绝对会把父亲心中所有的男女之情的萌芽都打消掉。   毕竟,梅氏可是说自己要守孝三年。   只要让父亲知道了这样事情,就绝对会离梅氏远远地。   还有,杨槿琪知道,这件事情跟杨妡有关。   私下解决掉一个梅氏很容易,可若是杨妡还用这种方式呢?   与其她和母亲日夜防着杨妡,不如让父亲亲耳听到,自己一直舍不得又宠着的女儿到底在算计什么。   只要父亲知道了以上两点,梅氏就没有机会,杨妡也没有机会。   平安侯来了之后,就被安排到了隔壁坐着。   杨槿琪看着跪在下面的梅氏,诱着她把关键性的话又说了一遍。   “我们自是不会怀疑你,只是,外院不允许内院的人私自进去。得先搞清楚你的身世。所以,你再说一遍你的出身来历,我们得查查清楚。若没有疑点,自是会相信你。”   江氏看了杨槿琪一眼,神色复杂。   自从到了五皇子府,小妹似乎聪明多了。   只听梅氏为自己辩解:“五皇子妃,真的跟奴婢无关,都是王嬷嬷差遣的。”   杨槿琪一副好脾气的样子,道:“嗯,那你说吧。”   接着,梅氏就把自己的身世又说了一遍。   杨槿琪强调:“哦,丈夫刚死了三个月?”   “是。”   接着,杨槿琪又强调:“你刚刚说要为他守孝?”   “是,守孝三年。”   平安侯想,也不知夫人叫他过来做什么。   这个仆妇是个身世可怜的。   虽然去外院不对,但也没必要这般。   不过,纵然心中如此想,平安侯也没打算去阻止。   因为,不过是一个新来的仆妇罢了,夫人负责管理内院,她想怎么做便可怎么做。   真想着呢,却听到了女儿接下来的话。   “嗯,看来不是你的问题。那王嬷嬷身为府中的老人,竟然任意差遣你去外院替她做事情,着实可恨。你再说一遍王嬷嬷什么时候派你去外院,都让你做了什么。你见过我父亲几次。”   一听这话,梅氏觉得五皇子妃是信了她的,连忙仔仔细细说了出来。   比刚刚说得还要细致一些。   此刻,她并不知杨妡和王嬷嬷搞什么鬼,只想着,赶紧洗清嫌疑。   “好,希望你没说假话,一会儿我们要跟王嬷嬷对质。”   “奴婢绝对没说谎。”梅氏保证。   平安侯皱了皱眉。   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女儿不问他还没察觉。   如今,女儿问出来了,听着梅氏的回答,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见梅氏那个寡妇的次数的确不少。   平安侯开始顺着女儿的思路阴谋论了。   梅氏刚来两个月,是府中的新人,她是如何得知她的行踪?   会不会是王嬷嬷被人买通了?或者是赵管事?   总之,他们几个人里面定会有一个是奸细。   接下来,梅氏去了里间,王嬷嬷进来了。   只用了三个问题,王嬷嬷就什么都招了。   “你今晚要值夜吗?”   “不用。”   “那你为何骗梅氏说要值夜,让梅氏去外院?”   “这个……这个……”   “说!”韩氏接过来女儿的问题,大声说道。   王嬷嬷吓了一跳,紧张地说:“老奴当时手上忙,不方便。”   韩氏冷着脸道:“二十那日呢,十五那日呢,初六那日呢,上个月十六,上个月初十呢?我已经查过了,你那几日分明都无事,可你都借口让梅氏去外院。梅氏都招了,你还想狡辩?”   王嬷嬷不清楚二姑娘是否交代过梅氏,一听这话,以为梅氏什么都说了,赶紧把自己知道的也说了。   “夫人饶命啊,是二姑娘,都是二姑娘交待老奴这样做的。” 第151章 喊冤   韩氏的脸色更难看了。   而在隔壁已经开始阴谋论的平安侯, 也没料到事情会跟小女儿有关,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   他原以为, 这寡妇是自己的政敌派来的。   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女儿?   杨槿琪看了韩氏一眼,问:“哦?二妹妹?她交待你什么了?我倒要看看,你跟梅氏说得是否是一样的。”   赵管事好赌,王嬷嬷也是为了图财, 并非真心帮助杨妡。   这事儿要不是杨妡先找上赵管事, 王嬷嬷绝不会帮她。   虽然知道自己和丈夫做的事情后果很严重,但她也知道韩氏并非是个狠心的人。   所以,连忙如竹筒倒豆子一样, 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不过, 在说之前,王嬷嬷先求了个情。   “夫人,我家那口子真的是被二姑娘逼的啊,求求您放过奴婢一家。”   若是别的事情, 韩氏还能宽厚一些, 今日这事儿,她正在气头上, 岂容王嬷嬷如此。   “快说!”   王嬷嬷瑟缩了一下,开始讲了起来。   “我男人虽然好赌, 但向来有分寸。知道不能给侯府惹祸, 所以在外面从来没欠下过银钱。可那日不知怎的,稀里糊涂就欠下了一百多两银子。接着,二姑娘就出现了, 说要替我男人还了那一百两银子。之后,又拿这件事情威胁我男人,说要替她做些事情,若是做得好,不仅不会告发,还会给我男人赌钱。”   “她让赵管事做了什么事?”韩氏问道。   杨槿琪见母亲终于明白过来事情的重点在哪里,也比刚刚冷静了,就不再多言,只坐在一旁听着。   “她……她让我男人把侯爷的行踪告诉她。”王嬷嬷有些害怕地说道。   平安侯心神一震。   他着实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小女儿在算计他。   “接着说!”韩氏道。   “我男人告诉了她之后,她便会让人给我递信。让我通知梅氏,遣梅氏去外院给我男人或者儿子送东西。我男人和儿子就等在侯爷书房外面。”   王嬷嬷都不用说太清楚,在场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毕竟,能在韩氏房里伺候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有资格听到这种审讯的人,也没有简单的人。   大家族里人员复杂,秘密多,大家多多少少明白这样的事情。   韩氏脸色如同结了一层寒霜。   隔壁的平安侯闭了闭眼,脸色浮现出来怒气。   他没想到,他真的没想到,小女儿竟然连这种事情也能做得出来。   让一个新寡之人来勾引自己的父亲!   简直胡闹,不,是丧心病狂!   跟她母亲一模一样!   混账东西!   下贱胚子!   这一刻,平安侯想用最恶毒的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女儿,形容当年爬床的那个丫鬟。   他已经在丫鬟身上栽过一次,阖府上下没有人不知道他最讨厌这样的事情。   然而,他的小女儿竟然还利用这种事情想要再次设计她。   真的是跟她生母一样恶心的东西!   平安侯真的快要被气死了!   他的确见过梅氏,而且见过多次。   他并不知道梅氏的身份,只知道她是个寡妇,但却不知道她是新寡之人。   只是,梅氏见到他时着实害怕。   他便和颜悦色地问了几句。   知道了她的身世,还知道她是在内院浆洗房的。   他觉得她年纪轻轻,挺可怜的。   因着时常见到,而她又尤为胆小,便没忍住多问了几句。   第一次见时好像是在两个月前,女儿救下来梅氏的时候。   而他当时,似乎多看了她一眼。   就是因为那一眼吧,女儿当下就说要带梅氏回府。   他当时没答应,可女儿把她说的可怜,他就应了。   然后,女儿就自以为了解他,以为他堂堂平安侯会如此没有眼光,如此管不住自己,会看上一个新寡之人。   自己的女儿跟那妓院的老鸨似的,竟然给她的亲生父亲他来牵线。   这真的是,真的是……   一想到这些事情,平安侯就觉得跟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   他这究竟是养了个什么玩意儿!   平安侯气极,手握成拳,一拳把椅子的扶手捶烂了。   隔壁厅堂里正在审讯的人听到这一声动静,全都吓了一跳。   杨槿琪在哆嗦了一下之后,快速回过神来。   把紫砚叫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让人去隔壁看好了,在审完杨妡之前,绝对不能让父亲过来。”   交代完之后,杨槿琪拍了拍韩氏的手,提醒:“母亲,不能只听梅氏和王嬷嬷两个人的话,再把赵管事及其儿子叫进来问问。”   今日,她定要把这件事情审理清楚了。   接着,赵管事和儿子进来了。   说辞跟王嬷嬷一模一样。   再接下来,杨槿琪把府上的大管事张管事叫了进来,让他去调查赵管事两个月前去赌的那件事情。   半个时辰后,赵管事回来了,与他同来的,还有两个地痞,以及前院的几个仆人。   地痞流氓哪里见识过这种阵仗,很快就招了。   是有人给他们钱,让他们去骗赵管事。   至于是谁,这还不清楚吗?   再加上,前院的几个仆人曾亲眼见过杨妡给赵管事银钱。   最后,王嬷嬷等人去了里间,而杨妡被叫过来了。   随着杨妡之前做过的事情被抖落出来,如今杨妡在府上已经没什么眼线了。   所以,她并不知道嫡母为何要叫她来。   想到最近嫡母一直在给她相看亲事,便以为嫡母还是为了这事儿,便有些心烦。   她以后可是要嫁给未来皇上,成为人上人的人,怎么能随便嫁个什么人?   “见过母亲,嫂嫂,长姐。”   杨妡在看到杨槿琪的那一刻,心头有个不好的预感。   这两年,但凡她做点什么错事,总会被杨槿琪发现。   她都有些怕她了。   不过,想到父亲,她又安心了许多。   如今父亲把兵权交出去了,肯定更加着急。   长姐即便是嫁了个皇子又如何?就凭着长姐,父亲想让家族更繁盛的想法也有些困难。   大哥和二哥都不成器,更是指望不上。   也就只有她了。   只有她成为皇后,家族才会繁盛,父亲才会更加满意!   可嫡母却总是想把她嫁出去,嫁给一些无能之辈。   父亲一开始还听她的,最近却对她越来越不满了。   所以,她才会……   “你如何得知赵管事欠了赌坊一百两银子?”韩氏问道。   杨妡震惊地抬头,心中纳罕,难道被嫡母发现了?   不,没关系,这事儿是七皇子身边的人替她做的,不会查到她的头上。   稳了稳心神,杨妡道:“女儿也是听别人说的。”   “听谁说的?你日日在内宅之中,谁会跟你说这件事情?”韩氏接着问。   杨妡捏了捏手中的帕子,道:“听院里的小丫鬟们说的,好像是王嬷嬷吃了酒,跟人抱怨。”   “撒谎!”韩氏冷着脸道,“王嬷嬷是在你威胁了赵管事之后才知道的此事。”   杨妡又狡辩了几句。   全都被韩氏怼了回来。   杨妡渐渐无从辩驳。   后背开始发凉。   她明白了,嫡母定然已经知道了全部的事情,她再说什么都是徒劳无功。   可她不想认罪,所以,思索了一下后,委委屈屈说了一句:“母亲既然已经定了妡儿的罪,又何须多问?妡儿只好等父亲来了再说了。”   韩氏实在是不想跟这个妄想让一个寡妇去勾引自己亲生父亲的庶女多说任何一个字。   接着,韩氏让梅氏、王嬷嬷、赵管事等人出来指证。   杨妡依旧不认,还是那副委屈的样子,说要等平安侯过来给她主持公道。   韩氏又叫了几个人进来指正,其中有一个是平安侯的心腹随从。   也就是那个曾见过杨妡给赵管事银钱的仆人。   杨妡虽然心中极为害怕,但嘴上还是继续辩驳:“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何苦这般冤枉我?就因为我在府中势单力薄吗?你们就要这样陷害我!女儿不服,女儿要找父亲说清楚!”   韩氏正欲说什么,这时,平安侯出现了。   平安侯表面上已经恢复如常,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道:“你要找我说什么,说吧。”   声音里无波无澜。   杨妡没想到父亲会突然过来,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害怕,但,还是鼓足勇气,说:“父亲,女儿是冤枉的,女儿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您是知道女儿的,女儿向来心善,心思也没这么重,怎会想到这样的法子?”   “哦?冤枉,谁冤枉你?”平安侯继续问。   杨妡咽了咽口水,看了一眼韩氏,又看了一眼杨槿琪,道:“女儿也不知道谁冤枉我。只是,母亲近日来一直给女儿说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亲事,女儿也知道,母亲是怕女儿嫁太好了,挡了姐姐的路。”   话音刚落,只觉胸口一痛,整个人重重地往后面倒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们的地雷和营养液~   椚椚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11-12 01:32:41 第152章 远嫁   杨妡重重摔倒在地。   平安侯的腿刚刚收回来。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场面一下子变得寂静。   两世以来,杨槿琪这是第一次见她爹发这么大的火。   也是第一次见到她爹如此对杨妡。   吓得她的心砰砰直跳, 连忙拿着帕子紧紧捂住了心口。   呼吸了几次之后,渐渐平稳下来。   韩氏作为嫡母,本应该说句什么,可她也没见过丈夫发这么大的火, 吓得不敢说话。   江氏作为儿媳, 更是不敢说话。   甚至,都想找个机会赶紧躲出去才好。   毕竟,公公教女, 而这个女儿竟然还想把一个寡妇送给公公, 这怎么都算是丑事了。   她在场似乎不太好。   就在这时,平安侯开口了。   他这一次是真的发火了。   噼里啪吧就是一通话。   “还在这里狡辩!为父就是太过纵容你了,才会让你如此无法无天。为父一直觉得你没了生母,也没有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 所以对你多有爱护。没想到你竟然仗着我的宠爱, 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先前你害你长姐的时候,为父念在你年纪小, 不懂事,还是初犯, 又在祠堂忏悔了许久, 就原谅了你。你母亲和长姐也从未因此对你报复。你母亲还费心费力给你找婆家,你却还在这里信口雌黄,冤枉你母亲!”   “如今你竟然还能使出来这样的计策!为父当真是小瞧了你!”   一通话说下来之后, 平安侯最后说道:“当初为父就不该信了你,让你在祠堂里过一辈子才好!”   杨妡这是第一次被平安侯打。   父亲向来是信她的,也可怜她。   只要她说些软和话,父亲一直都会帮着她。   即便是她陷害长姐这么严重的事情,父亲也依旧原谅了她。   可今日,父亲竟然打了她。   她本想再次装柔弱,但,她发现,不能再装了。   连忙捂住胸口,抱着平安侯的腿,继续狡辩:“父亲,女儿真的没这个意思,真的没有。女儿当初只是觉得梅氏可怜,您当初也觉得她可怜,您难道忘了吗?”   韩氏从害怕中回过神来,凌厉的目光看向了庶女,接着,又看向了丈夫。   丈夫觉得一个寡妇可怜?怎么个可怜法?   难不成……   想到长女今日有些奇怪,兴师动众地要查这件事情,又想到庶女计划着要设计丈夫。   韩氏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猜测。   平安侯心中对小女儿的最后一丝怜悯都消失了。   这话,恰恰证实了他刚刚的猜测,也坐实了女儿的罪名。   果然,女儿那日是看到他看梅氏了,所以才处心积虑设计了后面这种种事情。   连他都能利用!   这样的女儿真的是太可怕了!   她就没想过,若他真的看上了梅氏,把一个新寡之人收入房中,外面会如何说他?   他这官还要不要做了,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显然,女儿这么聪明,定然是知道的。   女儿前面害了长女,后面又害了他。   他害的人,是府中最疼她的两个人。   着实狠心。   被自己喜欢的妹妹如此算计,长女当初一定很痛心吧。   而他作为父亲,为了那一点点私心,伤害了长女。   。   平安侯看了长女一眼。   见长女垂头不知在想什么,突然觉得有些心疼。   这两年,长女越发懂事了,可他却对她越发忽视了。   杨槿琪正想着事情,发觉父亲看了过来,连忙抬起头来。   看着父亲眼中的疼惜,杨槿琪有些不解。   很快,平安侯府转过头来,再次一脚踢开了小女儿。   “我看你一点悔改之心都没有!既然你对你母亲给你说的亲事都不满意,那就算了,也不必麻烦你母亲了。你姑祖母婆家有个侄子,年约二十,尚未婚配,你择日嫁过去吧。”   堂姑?   韩氏和江氏都愣了一下,对视了一眼。   若是她们没记错,那不就是过年时来过的一个少年吗?   韩氏心想,堂姑嫁的人虽然是官身,可那少年是堂姑父弟弟家的孙子,他们那一房可是商户。   杨槿琪更是不解,她对这个人根本就没印象。   杨妡跟杨槿琪一样,对这个人并不了解,愣了一下,问:“堂姑祖母?”   平安侯掐断了杨妡最后一丝念想,说:“对。家在江南,从事布匹生意,为人甚是精明,就他吧。跟你正好相配。”   杨妡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嘴唇哆哆嗦嗦,说:“父亲,您是骗女儿的吧?一定是的。”   “不,为父说得很认真。上个月为父刚刚在铺子里见过他。”平安侯冷静地说,“觉得他很不错。”   那少年极为精明。   而自己的女儿显然也是个心眼儿多的。   正好让女婿管住她!   “不,不,女儿不要。父亲,女儿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您千万别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杨妡扯着平安侯的衣角祈求。   往日对女儿甚是怜爱的平安侯,如今却变得异常冷漠和平静。   “你收拾收拾东西,过几日就回族里,从族里嫁出去吧。等你出嫁了,跟平安侯府再无瓜葛,莫要打着侯府的旗号胡作非为。我会让你姑祖母看着你的。她如今是严家的族长夫人,想必定能看好你。”   “不!父亲,您不能这么狠心,您不能!”   杨妡不管不顾开始撕心裂肺地吼了起来。   从声音里可以听得出来,这一次,她是真的怕了。   “给我拖走!”平安侯此刻对小女儿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怒气仍在。   立时,便有嬷嬷上来拉扯杨妡。   拉拉扯扯之时,杨妡再次趁机抱住了平安侯的腿,跪在地上说道:“爹,女儿是有用的,女儿对您有用,您忘了吗?五皇子蠢笨且无能,根本就不可能登上皇位,您不能把宝压在姐姐身上。六皇子才是皇上最喜欢的儿子,他才有可能登上皇位。女儿跟六皇子情投意合!只要您把女儿嫁给他,助女儿生的儿子登上皇位,从那以后,皇家就有您的血脉了。也就能实现爹爹——”   平安侯震惊地看着小女儿。   他错了,错的离谱,且,大错特错。   小女儿哪里是个柔弱可怜的姑娘,她分明是头财狼,有着天大的野心。   还特别了解他的心思。   只可惜,女儿只了解到了皮毛,并未真正了解他。   对,他的确是想要把女儿嫁给太子,想让女儿当皇后。   但他从来没想到让庶女当皇后,一直以来都是看好嫡女。   嫡女嫁给将军府庶子之后,他就心灰意冷了。   然而,他想让女儿当皇后,也并非存着什么天大的野心。   他向来是个忠君爱国之人,从来没想过背叛皇上。   他最大的野心,也就是希望平安侯府能世世代代昌盛下去,希望平安侯府在他的手中能更进一步。   多年前他就看出来了,两个儿子不中用!   大儿子被他祖父养的太过平庸,小儿子又顽劣不堪。   等他死后,若是靠着这两个人,将来侯府定然会日渐衰落。   如同那林将军府一般,再过一世,这京城就没了平安侯府的立足之地。   也因此,他才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嫡女的身上。   若嫡女能成为皇后,靠着这个身份,至少平安侯府能如同那晋华侯府一眼,多保一世。   届时,再好好培养孙子,说不定能找到一个出挑的,挑起来平安侯府的门楣。   若是嫡女能生下来太子,那就更好不过了……   然而,嫡女没能他如愿,他也就放下了。   但,他当时仍旧有些不甘心。   所以,才没立马交出来兵权。   所以,才纵容了庶女。   经过了这么一年的时间,他的心思也渐渐淡了。   毕竟,庶女再厉害,也跟嫡女不一样。   且,女婿突然成为了五皇子。   若女儿一开始嫁的就是不成器的五皇子,平安侯许是会失望,会难过。   但,在他都已经接受了女儿嫁给了一个不成器的将军府庶子的时候,女婿突然成了皇子,这对他而言,也算是喜事一桩。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女婿是个有本事的。   至少,没那么糟糕了。   而且,长子也渐渐显露出来一些才华。   从那以后,他就没再纵着幼女了。   嫡女已经嫁给了一个皇子,庶女不能再嫁皇子。   若是嫁了,难免会让皇上猜忌。   也会让人觉得他狼子野心,所谋甚大。   杨槿琪和江氏先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杨槿琪正要怒斥一声,只见平安侯先有动作了。   “啪!”平安侯一巴掌扇了过去,“混账玩意儿!竟然敢说出来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是想拉着整个侯府跟你陪葬吗?”   “爹……”   “给我堵住这个不孝女的嘴!”平安侯怒道。   他真的是把庶女的心养大了。   没想到她不仅敢算计他,还存着这么大的志向。   这是要害死他们侯府吗?   一阵慌乱过后,杨妡被带走了。   平安侯闭了闭眼睛,转身看向了长女。   见她脸上的震惊神色,有些惭愧地说道:“你受苦了,这事儿是为父没处理好。”   杨槿琪连忙回过神来,道:“爹,您不必如此自责。我们兄妹几人都是一起长大的,旁人都没这些心思,可见爹教育得很成功。只是,有些人心术不正。这怪不得您。”   平安侯叹了叹气,看了夫人一眼。   想到梅氏,就想跟夫人说几句什么。   但,一想到女儿和儿媳还在场,再加上那个梅氏,便没跟夫人说什么掏心窝的话。   “咱们侯府又不是没下人用,把卖身契给了那个梅氏,再给些银子,让她归家去吧。”   韩氏看了丈夫一眼,道:“好。”   平安侯张了张口,还是没能说出来什么。   “……我一会儿就给族里写一封信,夫人给她准备几样嫁妆,赶紧让她走。”   “是,侯爷。”   说完这些事情,平安侯一脸忧愁地离开了内院。 第153章 询问   平安侯一走, 韩氏把屋里的人交给赵嬷嬷去处理之后,赶紧拍了拍心口,有些后怕地说道:“许久没见你父亲发这么大的脾气了, 太吓人了。”   杨槿琪也是同样的感受,她也没想到, 爹这次真的厌了杨妡。   “娘, 您别怕, 总归事情都解决了。”   “是啊, 娘, 您以后不用再愁小妹的亲事了。”江氏也在一旁说道。   韩氏在平缓过来之后, 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问道:“你父亲跟梅氏是怎么回事?”   杨槿琪愣了一下。   江氏也愣了一下。   “真有问题?”韩氏的脸色冷了下来。   江氏一直等着杨槿琪开口, 可无奈, 杨槿琪不知道在想什么,没说话。   见婆母像是要发火, 连忙说道:“从刚刚众人的言语间不难看出来,父亲并不知情, 也跟梅氏没见过几面。这一切都是二妹妹的猜测,二妹妹故意而为。”   杨槿琪刚刚一直在想前世的事情,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   “自然是没问题的, 爹对娘的感情如何, 旁人不知道,您自己还不知道吗?杨妡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你听听她刚刚说的话,爹明明没有那个意思。”杨槿琪指了指天, “可她自己野心大,便觉得父亲也是那种想法。梅氏的事情也是如此,一切都是她自己臆测的。”   杨槿琪这一番话还是挺有说服力的,至少,韩氏听后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   “不过,娘,您可得注意着些了。纵然父亲没那个心思,可挡不住有心之人的算计。您忘了杨妡是如何出生的了吗……”杨槿琪提醒,“今日这事儿,跟当初杨妡的姨娘做的事情又有什么区别呢?”   提到杨妡的生母,韩氏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当年,那个贱婢趁人不备爬了床!   “女儿是相信父亲的。父亲贵为平安侯,真想要女人的话,什么样的找不着,干嘛非要一个寡妇,让人嘲笑?杨妡就是看中了这一点,以抓住父亲的把柄,同时还能恶心母亲。”   韩氏点了点头。   江氏诧异地看了一眼杨槿琪。   说实话,她从前一直觉得这个小姑子没心眼儿,但现在,她有点佩服这个妹妹了。   从外院看到一个陌生的妇人就能想到这么多,猜到这些人的目的,着实不简单。   她难以想象,若是真的让庶妹得逞了,他们侯府会乱成什么样子。   她自诩是个周全聪明之人,可也没想到会差点着了一个庶女的道。   她还是太过自信了。   以后在处理府中的事务时,还是要更加谨慎全面一些。   把这种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妹妹说得对。这已经不是后宅的事情了。赵管事赌钱的事情,未必是小妹做的,说不定她还有帮手。”江氏开始进行合理的猜测。   杨槿琪看了江氏一眼,点头:“对。嫂嫂说的极是。”   如今,最舒心的人大概就是杨槿琪了。   家里最大的一个问题终于解决了,而且,一直横亘在她心里的那件事情也爆发了出来。   做了这么多事情,她觉得极为疲惫。   想到母亲和嫂嫂兴许还要忙着查府上的事情,便主动提出来:“母亲,想必您和嫂嫂还要忙,我就不在这里用饭了。”   韩氏想了想,梅氏的事情要处理,王嬷嬷和赵管事的事情也要处理,还有杨妡。   便道:“也好。”   “母亲放心,您要相信父亲,父亲不是那样的人。”杨槿琪拍了拍母亲的手说道。   韩氏笑了笑,道:“嗯,母亲知道。”   对于自己的相公韩氏还是非常了解的,毕竟,两个人相处二十多年了。   若梅氏再多存在几个月,自己的丈夫未必不会着了庶女的道。   只是,这事儿她不会说出来。   既然事情没有发生,也已经过去了,她就只能假装没发现。   毕竟,若是因为这个而争吵,除了会让丈夫没面子,也难免会伤了夫妻和气。   不过,这也给她提了个醒。   不能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儿女身上,也要多关注一下自己的相公。   “对了,母亲,您忙着府上的事情就行,至于二哥的事情,女儿定会给您办得妥妥帖帖。”杨槿琪道。   若没有梅氏的事情,她还不会这般插手娘家的事情。   但如今,出了梅氏这档子事儿,她更希望母亲先看顾好府上,二哥的亲事就由她来解决。   “也好,到时候记得给娘说一声。”韩氏道。   若说刚刚韩氏还不太信任长女能办好此事的话,此刻已经是全然相信了。   女儿真的跟从前不一样了。   刚刚做的事情真的是比她还要老练一些,让她很是安心。   “嗯,好的,女儿记住了。”   回到皇子府之后,杨槿琪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了看儿子。   儿子此刻已经醒过来了,正咿咿呀呀地叫着,见她过来了,脸上露出来笑容。   刚刚在娘家发生了太多事情了,杨槿琪本来心情有些烦躁,脑子也有些乱。   但是,一看到儿子的笑容,似乎一切烦恼都没有了。   儿子的笑容真的能治愈她的心情。   看了一会儿之后,等儿子累了睡了,杨槿琪这才回到了厅堂中。   “对了,去帮我办两件事情。一是找人去打听打听熙国公府二公子在什么书院读书,山长的女儿如今可有什么动静。二是让二哥训练结束来见我一面。”   “是,奴婢马上差人去办。”   下午,杨槿崇来到了府中。   跟上次走时的志得意满不一样,此刻脸上写满了忧伤和疲惫。   杨槿琪跟杨槿崇寒暄了几句之后,见他兴致不太高,直接步入了正题。   “二哥,你跟华三姑娘之间如何了?”   杨槿崇一脸颓然:“还能怎么样?想必你也知道了,娘差人去提亲的时候,连人家尚书府的门都没能进去。”   杨槿琪问:“那你就这样放弃了吗?”   杨槿崇顿了顿,道:“不想放弃。可人家姑娘如今都不见我了,我又能如何?”   杨槿琪抓到了事情的重点,问:“难不成之前华家妹妹见过你?”   杨槿崇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家小妹,抿了抿唇,道:“之前如何又能怎样,现在不是不见了吗?”   杨槿琪想,那还是见过的。   可,她总要问清楚是什么情况吧?   万一人家压根儿不喜欢她二哥,她真努力把这两个人凑成了一对,岂不是跟前世一般,是一对怨偶?   “华家妹妹对你态度如何?”   杨槿崇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看着房梁上雕刻的画,道:“许是很烦我吧。”   “哦?如何看出来的?”   杨槿崇有些烦躁,道:“你就别问了,总归她定是不喜欢我的,哎。”   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杨槿琪道:“你到底还想不想娶她?若是想娶,你就跟我说清楚了,我也好帮你啊。”   杨槿崇停下了脚步,看向了自家小妹。   有些不相信地问:“你帮我?爹娘都没办法了,你还能有什么办法?”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我帮不了你呢?”杨槿琪道,“你别忘了,那日华尚书的夫人可是亲自来谢过我。”   杨槿崇看着杨槿琪脸上的自信,咬了咬牙,又坐下了。   “……两个半月前,在馄饨铺子里,我二人一起吃过馄饨。”   “同一桌?”   “不是,隔壁桌。”   “哦,她跟你说话了?”   “……没有。”   “两个月前,她去书肆买书,恰好遇到了。”   “这次说话了吗?”   “说了。”   “说了什么?”   “她手里拿着一本《巾帼英雄传》。我说,这书一看就非常好看,有眼光。她说,多谢。我当时一高兴,就接着说道,女儿家不要老想着当英雄,刀剑太沉,拿不动,会伤到手,不如在家绣绣花练练字。”   “……她说什么?”   “她没搭理我,笑了笑,跟丫鬟走了。”   “一个半月前,在路上遇到了,她被地痞拦住了去路,我三下两下就把地痞打走了。”   “做得好,华家妹妹可有夸你?”   “当然有!她很是感激我。”   “然后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给我做了糕点。哎,当时我以为她真的喜欢我了。所以,一听说熙国公府二公子跟书院山长女儿的事情,就觉得那季二对不起她,去帮她打了他一顿。”   杨槿琪蹙了蹙眉,问:“你们后来又见面了吗?”   “见了。”   “说了什么?”   杨槿崇脸上露出来失落的神色,说:“她说我行事太过鲁莽,太高调,不懂得隐藏锋芒……她一定是嫌弃我是个武将,是个莽夫,她喜欢的还是会读书的小白脸。我天生皮肤黑,没戏了。”   “……她没说你做得不对?”   杨槿崇正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听了小妹的话,蹙了蹙眉,不甚在意地说:“好像没说吧,不记得了。哎,可惜了,我书读得不如季二好,只会耍耍剑。”   杨槿琪琢磨了一下这件事情,仔细打量了一下她二哥。   她怎么觉得,那位华家姑娘未必就对二哥无情。   若真的不喜欢他,为何后来又见面了呢?   而且,她并没有说二哥做得不对,反而像是在教他如何做事一般。   那华家妹妹看起来并非是个热心肠的人。   若是关系普通的人,亦或者不喜欢的人,她会跟人说这种话吗?   应该不会吧。   杨槿崇说完这些往事,心里更加难受了。   突然有些后悔跟自家小妹讲这些事情了,叹了叹气,说:“哎,算了,跟你说了也无用,你还能有什么法子呢,不说了,走了。”   这次杨槿琪没拦着他,让他走了。   她得仔细琢磨琢磨,这事儿该如何做才是。 第154章 求助   此刻, 杨妡正坐在屋里发呆。   她不明白,事情为何突然就成了这个样子。   明明她发现了父亲对梅氏的另眼相待,明明梅氏已经成功引起了父亲的主意, 明明事情马上就能成功了。   可为何突然被人发现了?   杨妡仔细思考着这件事情的不对劲儿之处。   想来想去,只有一点, 那就是杨槿琪。   是杨槿琪!对, 是杨槿琪, 一定是她!   她早就发现了, 这两年她一直不顺心, 都是因为杨槿琪。   难道就因为她是庶女, 所以必须要屈居在她之下吗?   不,她不甘心, 一点也不甘心。   想到她马上就要嫁给一个商户, 杨妡扯了扯嘴角,泛起来一丝冷意。   这种低贱的东西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还妄想娶她?   做梦去吧!   她一定会嫁给将来的皇上,成为人上人。   六皇子不仅最得皇上喜欢, 而且,最近贤妃娘娘也代替馨贵妃管理后宫。   这定然是皇上想要册立六皇子为太子,一定是的。   她不能嫁给一个低贱的商户, 她要嫁给六皇子。   想到这里, 杨妡去里间拿出来纸笔,写了一封信。   她好歹是府上的主子,总有人经不住她蛊惑, 为她做事。   “把信交给六皇子,若我能成功嫁给六皇子,定会记得你的功劳。”   “多谢二姑娘。”   把信送出去之后,杨妡的心就开始忐忑起来。   瞧着父亲刚刚生气的模样,说不定很快就会把她送走。   希望六皇子早点收到她的请求,早一点来府上求娶她。   纵然做不成正妃,做个侧妃她也甘愿。   她从未怀疑过六皇子会不来救她,她觉得,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她相信,以六皇子对她的喜欢,一定会来救她。   她有信心,即便是成为了六皇子的侧妃,总有一日,毕竟可以凭着她的家世,踩在正妃的头上!   五皇子府   晚上,谢谦璟回来了。   因着知道媳妇儿白日回过娘家,所以谢谦璟问了一句。   “岳父岳母身子可好?”   杨槿琪笑着说:“挺好的,父亲母亲让我向您问好。对了,嫂嫂还说要谢谢你。”   “嗯?”谢谦璟有些不解。   杨槿琪解释:“您帮了我大哥忙,怎么也没跟妾身说一声啊。”   谢谦璟明白了媳妇儿的意思,道:“举手之劳罢了。”   接着,杨槿琪难得主动提起来侯府的事情。   “母亲叫我回去是为了两件事情。一则,是为了二哥的亲事。想必您也是知道的,二哥看上了工部尚书府的三姑娘。只可惜,因着他打了熙国公府的二公子和华四公子,人家没同意这门亲事。”   谢谦璟微微蹙了蹙眉。   他最近没关注这件事儿。   他本以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却没曾想,还发生了意外。   “哎,我听二哥说他跟华三姑娘的事情,心里就琢磨着,这俩人应该是有情的。只可惜,造化弄人,我二哥也着实过分了一些,怎么能随便打人呢,您说是吧?可他毕竟是我亲二哥,我就想啊,该如何帮帮我二哥才好。他都二十来岁了,还没娶到媳妇儿,母亲都快愁死了。母亲想着我跟尚书夫人还算有些交情,便想让我去探探消息,看看我二哥跟华三姑娘之间还有没有可能。”   谢谦璟第一次听媳妇儿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娘家的事情,虽然媳妇儿把事情说得啰嗦,但他竟然意外地很喜欢听她用如此的态度跟他讲事情。   所以,等媳妇儿说完,便道:“莫急,我来想办法。”   杨槿琪说这些话纯粹是心烦,倒是没多想。   直到谢谦璟说要帮忙,她才发现自己刚刚的那一番话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误以为,她是在寻求帮助。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提起来二哥的事情,便没控制,吧啦吧啦跟谢谦璟说个没完。   她只是想跟他说说罢了,倒没真想求他帮忙。   她能做到的事情,尽量不想麻烦谢谦璟。   所以,杨槿琪笑着说:“不用啦,妾身自己想想办法吧。”   只听谢谦璟道:“何必跟我如此见外。二哥的事,既然是你的事,便也是我的事。”   杨槿琪本想继续拒绝。   但,看着谢谦璟认真的神色,她没再不识趣地说出来拒绝的话。   “妾身是想着,您在外事情多,便不想用小事来烦您。但您既然主动说啦,妾身就领了您的好意。”   “不管是什么事,你都可以来跟我说。”   “嗯。”杨槿琪笑着应了一声,“对了,我总觉得季二跟山长的女儿之间的关系不简单。听说季二那个人向来有主意,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您可以从这方便想想办法。”   “好。”   听到谢谦璟简简单单说了一个“好”字,杨槿琪发现,自己一下午的担忧骤然就消失不见了。   仿佛,只要谢谦璟答应下来了,事情就一定能成功解决。   她不知从何时起,竟然这么信任谢谦璟了。   正琢磨着呢,只听谢谦璟又开口了:“还有一件事情是什么?”   杨槿琪微微一怔,随后,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事没说。   一想到那件事情,杨槿琪脸上的笑意就渐渐没了。   “哦,是二妹妹的事情。父亲把她许配给姑祖父的一个堂孙了。听闻那位表弟长得一表人才,精明能干。”   饶是谢谦璟手中暗探众多,对媳妇儿很是了解,也没能想起来这个表弟究竟是何人。   按说,能跟平安侯府联姻的人,他应该都认识才对。   即便是不认识,多半也听过对方的名字。   这又是谁呢?   杨槿琪抿了抿唇,顿了顿之后,接着说道:“姑祖父虽然为官,但表弟那一房却是从商。在江南一带,从事布匹生意。”   谢谦璟诧异地看向了媳妇儿,似是有些不理解,平安侯为何会把女儿许配给这样一个人。   平安侯那个人他很了解。   虽然有自己的小算盘,但却非常忠心。   虽然希望自己的孩子各个成才,但,纵然孩子没成才,他对孩子也是百般爱护。   按理说,以他对幼女的纵容,应该不会把幼女许配给这样的一个商户才对。   除非,这位幼女做了什么触及他底线的事情。   杨槿琪早已料到谢谦璟会不理解父亲的做法,她虽然极其不想说杨妡的事情,但也怕谢谦璟不了解情况,以后会被杨妡利用。   所以,还是说了出来。   “她犯了一些错,父亲很是生气。并且,让她从族里出嫁。父亲言明,她出嫁后,就跟侯府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至于是什么错,杨槿琪实在是不想说出来。   好在谢谦璟也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   很是体贴,见她没说,也没多问。   “嗯,我知道了。”谢谦璟道。   说完,谢谦璟提起来一件事情:“当初就是她偷了你的帕子给林绍钰,让他作证,暗示你我之间的事情吧?”   杨槿琪没料到谢谦璟会问这事儿,但还是点了点头。   谢谦璟见媳妇儿脸上的神色似是不太愉快,摸了摸她的头发,说:“莫要烦心了,吃饭吧。”   杨槿琪道:“哦,好。”   谢谦璟没问最好了,她也不想多说。   只要谢谦璟以后不被杨妡利用了就好。   杨槿琪的想法有点多余。   谢谦璟本就对杨妡观感不太好,要不是因为这是媳妇儿的妹妹,他不会对她多有容忍。   如今既然不是了,他更不会过多理会。   而且,如果杨妡再敢做出来对媳妇儿不利的事情,他定不会手软。   另一边,六皇子刚从自己母妃贤妃娘娘那里回到住处,便有伺候他的一个小太监递过来一张纸。   打开之后,看着上面的内容,六皇子立马像是捡到了烫手山芋一般,扔了回去。   “烧掉,烧掉,赶紧烧掉!”   亲眼见着纸条被烧掉,六皇子这才放松下来。   心想,母妃刚刚说了他一个下午,让他赶紧娶妃,这会儿就有人递纸条过来求他上门去娶。   他是活得太自在了吗,要给自己找麻烦?   姑娘嘛,还是听话一点比较可爱。   最烦的就是这种把人逼得太紧,求着他去娶的人。   前面有个卫絮茹,后面又有个杨妡。   一个个都太不可爱了!   “本皇子警告你,若有人问起来,就说自己没收到过平安侯府二姑娘的求助,也没把纸条递给本皇子。听到了没?”   “呃……听……听到了。”   而在平安侯府的杨妡,还在幻想着六皇子能去救她。   只是,等了三日之后,眼见着她的东西都被人收拾好了,明日一早就要回族里,她彻底不淡定了。   她发现自己想错了,且,大错特错。   六皇子肯定已经收到了她的纸条,若是纸条被人截胡了,嫡母定会拿着纸条来找她。   既然没人来找她,就说明多半已经送入了六皇子手中。   然而,六皇子并没有来。   想到之前卫絮茹的遭遇,杨妡这时终于明白过来,六皇子并非是一个可托付的人。   而,事到如今,她该如何做才好呢?   很显然,父亲已经厌弃她了,铁了心要把她嫁给一个低贱的商户。   六皇子也并未如她想象的那般来求娶她。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人能救她了。   想到那人的身份,杨妡撇了撇嘴。   她从来就没瞧上过他。   他似乎认错了人,把她错认成了谁。   毕竟是个皇子,她也就一直利用着,没澄清。   与其嫁给一个商户,倒不如嫁给他。   至少,她还能待在京城。   至少,他对她很是上心,以后定会对她百依百顺。   至少,她也不是全然不能达成自己的心愿。   这般一想,杨妡又写了一封信,让人送了出去。 第155章 不见   当晚,谢谦璟回来时给杨槿琪带来一个好消息。   熙国公府季二公子和书院山长女儿方姑娘的事情打听清楚了。   “季二公子之所以会同意娶华三姑娘, 是因为方山长觉得齐大非偶, 方姑娘也不愿他为难, 所以假意骗季二公子自己将要定亲。”   杨槿琪听后松了一口气, 笑着说:“那真是太好了, 如此一来, 只要让季二和方姑娘解除了误会, 就不用担心他会再同意娶华三姑娘了。”   “的确。”谢谦璟道。   谢谦璟没说的是季二这边的事情好处理, 但工部尚书的态度一直非常强硬,没有一点软化的倾向。   此事他还要再琢磨琢磨, 跟二哥商量一下对策才是。   工部尚书府   工部尚书夫人沈氏正在跟自己的小女儿说话。   “你跟娘说, 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到底是想嫁给熙国公府的二公子还是平安侯府的二少爷?”   华三姑娘抿了抿唇,没有讲话。   看着女儿的表情, 沈氏叹了叹气,道:“你爹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老糊涂了。竟然因着你四弟的事情, 不同意平安侯府的亲事。”   纵然那季二公子是自己闺中好友的儿子, 但,在沈氏看来,还是女儿的后半生最重要。   况且,那季二分明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女儿嫁给这样的人以后如何能幸福?   万一季二公子跟那女子旧情复燃,纳了做小, 女儿的日子更是难过。   平安侯府的二少爷纵然有些鲁莽,行事带着一丝痞气,但,家世好,人有本事,前途无量。   最最重要的是,他对女儿非常上心。   平安侯府家风严谨,上到平安侯下到世子,都没有小妾。   有这样的人做相公,女子定会非常幸福。   她早就想答应下来了,无奈自己相公不同意。   华三姑娘道:“他打人的确不对,且,被打之人还是四弟。爹向来喜欢四弟,心里不舒服也是难免的。”   沈氏再次叹了叹气。   虽然自家老爷说是因为四儿子,但真正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她又如何不知?   有些事情,本不想跟女儿说的,但沈氏实在是太气了,想跟女儿说一说。   抬抬手,让下人都出去之后,沈氏低声跟女儿道:“你爹那是拿你四弟当借口。我估摸着,他真正不同意平安侯府亲事的原因在于秦南王。”   华三姑娘诧异地看向了自己母亲:“因为姑父?为何?这跟他姑父有什么关系?”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姑父为何要插手自己的亲事。   沈氏脸色不悦,说:“谁知道呢,反正那日你爹去王府吃了一顿饭,回来之后就不同意了。”   说完这些,沈氏忍不住道:“也不知道这王爷在想什么,之前想把你嫁给七皇子,娘本来都跟人说好了,结果却不得不退了。后来呢,七皇子压根儿没瞧上你爹的职位,转头就攀了左相的高枝儿。如今好不容易平安侯府的人过来提亲了,王爷又开始百般阻挠。你说他凭什么插手咱们府上的事情?耽误了你一回不说,竟然还要再耽误一回不成?平安侯府的二少爷不必什么品行不端的七皇子、心有所属的季二公子好多了。”   因着秦南王想把女儿嫁给七皇子,所以沈氏打听过七皇子的事情,自然是听说了七皇子偷盗被皇上关禁闭的事情。   华三姑娘脸色也不好看。   思索了片刻之后,说:“娘,我觉得爹并不是这样的人。他未必会听从姑父的安排,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沈氏生气地说:“还能有什么?那秦南王跟七皇子关系甚好,七皇子看起来就是一副想往上爬的样子。定然是因为平安侯府是五皇子妃的娘家,生怕咱们跟五皇子站在一边儿,壮大了五皇子的势力,阻碍他的前程,所以故意破坏!”   沈氏不过是因着讨厌秦南王,所以随便说说罢了,自己都不信自己说的这些话。   然而,几年后,当她得知实情时,发现自己全都猜对了。   华三姑娘皱了皱眉,道:“应该不至于吧?姑父向来不参与皇子的那些事儿,不可能跟七皇子关系这么好。”   沈氏想张口说什么,冷静了一下,还是没能说出口来。   有些事情可以说,可有些事情,却不能说出来。   德宁帝和秦南王君臣之前的关系一向很好。   可是,二十年前,当秦南王打了胜仗回来,两个人的关系却突然变得非常糟糕。   后来秦南王不去打仗了,当上了谢家的族长,有什么事情都喜欢跟德宁帝对着干。   这两个人也就是最近几年,慢慢才好了起来。   她也是机缘巧合才隐约听说了一些,据说是皇上抢了秦南王的女人,那女人还生了皇子。   她一直以为那个皇子是在大火中丧生的五皇子。   可这两年她突然发现秦南王跟七皇子走得很近,而且,五皇子被认回来之后,秦南王不仅没亲近他,反而有些瞧不上他,质疑他的身份。   所以,秦南王喜欢的女人应该不是灵贵人,而是丽贵人。   沈氏对丽贵人观感可不算好。   传闻是这个女人主动爬了德宁帝的床。   若她还勾着秦南王,那可真够水性杨花的。   “谁知道呢。”沈氏道,“总归,你跟娘说一句实话,到底想嫁给谁。咱们也好一起想想办法。你姑母总归是疼你的,也能在你姑父面前说上话。只要是说想嫁给谁,娘定会让你如愿。”   许久之后,华三姑娘红着脸说出来一个人名。   知道了女儿的心思之后,当天晚上,沈氏就去找自家老爷好好聊了聊。   说是好好聊,但在得知老爷在妾侍的房中之后,心烦意乱,让人把他叫了过来。   “我不管你怎么想的,既然季二公子心有所属,且昨日又不知得知了什么消息,回了书院,这门亲事我绝不会同意。”   华尚书蹙了蹙眉,说:“这门亲事不是你同意的么,怎么又不成了?”   沈氏道:“此一时彼一时,之前我并不知季二公子心有所属。为了女儿着想,不能再嫁给他了。”   华尚书听后也不太在意。   之前的流言他也听说过,他本来就对熙国公府的二公子不太满意,点点头道:“嗯,这个不行,咱们就再找找。”   “不必找了,就平安侯府吧。”沈氏直截了当地说道。   华尚书立马想也不想地否定:“这个不行。”   “为何不行?”沈氏问。   华尚书道:“瞧瞧他之前的样子,把老四打成那个样子。还动手打了季二公子。我记得他之前还冲动当街打过林将军府的大少爷。这样的人不行,太粗暴了,把女儿嫁过去是要受苦的。”   沈氏反驳:“杨二少爷我见过,不是这样的人,他打人定然是有原因的。”   华尚书冷哼一声:“哼,能有什么原因?老四说他当时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因为跟季二少爷站在一起,就被他打成那个样子。”   沈氏耐着性子说道:“老爷,老四是个什么性子,您心里难道没数吗?他从小到大没少惹事,回回都恶人先告状。他若真没做什么,没说什么,杨二少爷不可能打他。”   华尚书自是知道儿子的性子,只是,相比较一个外人而言,他自然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子。   “纵然老四说了谎,那季二少爷呢?就因为咱们要跟季二少爷定亲,所以他就故意去打人家吗?难不成,以后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他都要靠武力解决?”   “打季二那是因为季二明明心里有喜欢的人,还要娶咱们家女儿。他那是脚踏两条船,活该被打!”   华尚书不欲跟媳妇儿过多争执,道:“就算他们二人该打,那林大公子呢?他可还是平安侯府的姻亲,杨二少爷就敢当街打他,要是以后咱们跟平安侯府结了亲,他岂不是要打咱们家的人?”   “那林大公子就不是个好东西,打了也活该!”   “怎么会,七皇子说了,林大公子很是老实。”   “七皇子?他本身就不是个好东西,他的话能信?”   华尚书脸色一下子变了:“慎言!”   沈氏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闭了嘴。   “我看你就是被杨二迷惑了,处处为他开脱。他做过什么事情我可是清楚地很,那日七皇子也说了不少。杨二少爷实非良配。”   “老爷,您才是被人蒙蔽了。杨二少爷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王爷和七皇子都如此说,定不会有错。”   沈氏心里那个气啊,自家老爷竟然被秦南王和七皇子蒙蔽了。   然而,想到杨二少爷平日里做过的一些事情,又觉得无力解释。   “妾身觉得,您不如亲自了解一下再下结论。”   “不必了,这样的纨绔子弟京城少说也有七八十个。总归,他这样的人绝不能成为我的女婿。”   沈氏觉得不宜再继续辩驳,问了一句:“除了这个,您不同意平安侯府亲事,可还有别的原因?”   工部尚书琢磨了一下,说:“没有。平安侯是个好的,为人有能力,有分寸。他那个长子也不错,老实,最近的差事也办得不错。平安侯交了兵权之后,这个长子倒是开始担起来家里的责任了。若是那杨二少爷有他兄长的一半,我也就同意了。可他却是个纨绔!”   沈氏虽然为自家老爷的态度感到了生气,但,总归她知道自家老爷到底为何会不同意平安侯府的亲事了。   第二日下午,见杨槿崇又在他们府上后门处转悠,沈氏让人给他递了几句话,点播了他一下。   然后,杨槿崇不在尚书府转悠了。   在谢谦璟的帮助下,开始各种偶遇工部尚书。   杨槿崇这边还在努力讨好未来岳父,而另一边,在送往族中的途中,杨妡不见了。 第156章 回京   杨槿琪听说的时候杨妡已经被送回了平安侯府。   送她回来的也不是别人,正是七皇子。   两个人同骑一马而来, 路上很多人都看到了。   按照七皇子的说辞, 是平安侯府的二姑娘迷路了, 被他救了。   被他们二人这么一折腾, 众人心中都有数, 杨妡只能入七皇子府了。   七皇子在把杨妡送入平安侯府之后, 脚下没停, 立马去了宫里。   他深知, 有些事情,一定要赶在传到德宁帝的耳朵之前告诉他。   要不然, 会引起猜忌, 事情会比较严重。   纵然如此, 德宁帝还是盯着七皇子看了许久。   “嗯,此事朕知道了, 你先回去吧。”   七皇子战战兢兢地说:“是,父皇。”   纵然会被父皇厌弃,七皇子也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这是他最喜欢的姑娘, 能收到她的求救信对他而言都是老天的恩赐。   若不是自己的正妃从中作梗, 他昨晚就能把人拦在平安侯府,绝不会耽搁这么久!   一想到那个一心只想着六哥的正妃,七皇子脸色就有些阴沉。   随后,平安侯被叫入了宫中。   从女儿被七皇子送回府中的那一刻,平安侯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遭。   即便是皇上不让人来传他,他自己也要来。   毕竟, 他一共就两个女儿,而两个女儿全都嫁入了皇子府中。   他这是想做什么?   押宝吗?   不,他不会这样做,他势必要做出来选择。   这两年,因着长女的事情,他没少得罪七皇子。   所以,即便是他现在选择了七皇子,七皇子也肯定不会好好待他。   倒不如,继续对付下去。   他拼尽全力,也不能让七皇子上位!   “皇上明鉴,臣的小女儿是回族中备嫁,还带着嫁妆。可半路却被人劫走了。今日臣方知那人竟然是七皇子。臣也想问一句,七皇子为何要破坏我家小女儿的姻缘,做出来这等无耻的事情!”   德宁帝愣了一下。   事情怎么跟老七说得不太一样。   “七皇子说是他救了你家小女儿,并不是他劫走的。”   平安侯不咸不淡地说:“哦?是吗?这个臣就不知道了。总归也没见着劫人的匪徒,只看到七皇子了,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平安侯的语气极尽讽刺之意,一听便知对七皇子很是不喜。   德宁帝蹙了蹙眉,道:“卿误会了,七皇子不是这样的人。”   “皇上恕罪,臣也是太生气了,才会如此说。”平安侯道。   德宁帝道:“嗯,那既然如此,你家小女儿跟七……”   平安侯打断了德宁帝的话:“既然皇上相信七皇子的为人,臣自然也是相信的,想必他们二人什么都没发生。明日臣就会让女儿回族里去,继续备嫁。也会跟小女婿家好好说一说。”   德宁帝看着平安侯,突然发现他们二人的角色对调了。   他本是要责问平安侯,侧面问问他是不是有别的心思。   然而,当平安侯问心无愧时,当平安侯开始嫌弃自己的儿子时,他心里又有些不舒服。   他倒是不想让平安侯的庶女入七皇子府,然而,满京城都知道了,不娶才更加尴尬。   德宁帝轻咳一声,说:“咳,他们二人在一起待了一整日,卿的女儿怕是不能嫁给别人了。”   说出来之后,总感觉自己儿子成了那个抢了别人姻缘的人,有些心虚。   平安侯提出来自己的疑惑:“两人?七皇子出门不带人吗?为何只有他们二人?若是还有随从在,也不算是两人单独相处,臣可以理解。”   德宁帝刚要回答,随后,仔细想了想,脸色微沉。   是啊,一个皇子,为何出门只有他一个人?   平安侯叹息:“哎,七皇子还是太年轻了一些。竟然跟臣的女儿同乘一骑回来。他难道不知道人言可畏吗?难道不知道这样做臣的女儿就只能嫁给他了吗?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德宁帝想,对啊,为何他跟平安侯府的二姑娘同乘一骑回来。   明明可以坐马车,掩人耳目……   难道七皇子娶了左相的女儿还不满足,又想拉拢武将了不成。   野心难免太大了一些。   只是,今日之事想必已经传开了,平安侯的女儿是要嫁给老七了。   还有,平安侯今日的态度太过奇怪了。   若他没记错,当初平安侯为了长女的事情过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一副担忧的好父亲模样。   怎么到了庶女这里,就变了呢?   会不会,也是在做戏,目的就是把女儿许给老七?   德宁帝冷静一下,道:“事已至此,也就只能如此了。只是,卿的女儿自然是可是为侧妃的,不过,七皇子妃刚嫁过来,就给老七抬个侧妃,怕是左相那边会不舒服。卿如何想?”   他要看看平安侯的态度。   平安侯听后,从怀里拿出来一张纸,递给了一旁的内侍。   “皇上不必如此忧愁。几日前,臣就已经跟这个女儿断绝了关系,族里的人也已经签字。所以,她如今并非是臣的女儿,皇上不必如此抬举一个杨氏女。以她的身份,入七皇子府做妾就已经是她的福分了。”   平安侯那日是真的被小女儿吓到了,虽然当时说要断绝关系是气话,但后来想想,却越想越觉得为了平安侯府,此事必须如此做。   女儿真的是太可怕了。   她做得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地都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十几岁的小姑娘能做出来的。   偷嫡姐的帕子,败坏嫡姐的名声。   把一个新寡之人送到生父身边,拿捏生父。   他打听过了,女儿这些年常常打身边的下人。   她还意图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他真的怕这样的女儿会闯下什么祸端,会连累到平安侯府,连累到杨家。   所以,连夜给族里写了一封信,让人骑着快马送了回去。   他本没打算把这张纸拿出来,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德宁帝也很是震惊。   平安侯竟然会跟女儿断绝关系?   看着这纸上的字,并非是刚刚写出来的,应该有了几日了。   “卿为何如此决绝?”   平安侯跪在地上,说:“皇上,此事系臣的家事,不方便告知,还求皇上原谅臣。”   平安侯如此说了,德宁帝也不好意思再问了。   但,他可以去打听。   平安侯为官多年,自是知道德宁帝忌惮什么,在意什么,所以,没等德宁帝开口,便直接挑明了。   “皇上,臣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也绝不支持包括五皇子在内的任何一位皇子,臣只忠心您一个人。长女本也是嫁入了将军府,臣也没想到女婿成为了五皇子。七皇子一事,臣更是毫不知情。您大可把七皇子叫过来,臣定会跟他说得清清楚楚。”   德宁帝没有把七皇子叫过来,又跟平安侯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便让他离去了。   接下来,德宁帝调查了一下平安侯府的事情。   得知那日五皇子妃曾去过平安侯府,又得知这位庶女曾经因为跟将军府的大公子送东西,破坏五皇子妃的名声,被平安侯送去过族里,便明白了。   原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平安侯惩罚庶女了,也不是第一次把她送回族里。   而且,平安侯给庶女安排的亲事是一个商户,可见是真的气了。   他对平安侯的怀疑荡然无存了。   毕竟,若是平安侯真的想把女儿嫁给七皇子,完全没必要费这么多周折。   他那日问他的时候,他就可以顺势答应下来,一个侧妃总不会跑的。   可——   七皇子是怎么回事呢?   为何恰好出现,为何不把杨二姑娘送回去族里的车队,而是送回京城呢?   又为何招摇过市,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跟杨二姑娘在一起?   所以,这一切会不会是七皇子设计好的?   而且,七皇子最近似乎支持者越来越多了……   如今的皇子中,他都快跟老三老六的呼声持平了。   存着这样的心思,想到那杨二姑娘的品行,德宁帝把七皇子叫了过来。   “朕听平安侯说,他已经跟杨二姑娘断绝了关系,所以,她如今不过是杨氏族中的一个平常女子。再给侧妃的身份就不应该了,像这种民女,能入你的府已经是天大的福分,就做个侍妾吧。今晚把她接回府中就是。”   七皇子愣住了。   侍妾?最低贱的?   为何?   妡儿可是平安侯府的女儿,是他心中最高贵的人,怎么能给她这样的身份,平安侯和父皇怎么能如此对她?这对她太不公平了!   七皇子一向是顺着德宁帝的,可今日却突然反驳了他:“父皇,这身份是不是太低了?”   德宁帝眯了眯眼,心中想着,果然,他猜对了吗?   这个七皇子果真是个有野心的!   “不然呢?你觉得应该给她什么身份?”   七皇子抿了抿唇,蹙着眉头仔细想了起来。   若平安侯真的不认这个女儿了,确实不好给侧妃,可他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身份。   “父皇,这里面会不会有隐情?平安侯为何会跟杨二姑娘断绝关系?会不会是府中的人欺负她?”   德宁帝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了。   他都说的如此民明白了,可向来聪慧的七皇子竟然没听懂。   德宁帝冷冷的说:“哦?依你之见,是平安侯错了?平安侯本就不想把女儿许配给你,不如还是让她嫁给江南的商户吧。”   “不可!”七皇子立马说道。他最喜欢的姑娘,怎么能嫁给别人,怎么能嫁给如此低贱的人!   说完,七皇子看着德宁帝的脸色,瞬间冷静下来。   连忙又说了几句补救的话。   这事儿发生的太突然,又涉及到杨妡,他有些不淡定了。   “父皇,儿臣刚刚只是太过震惊了,没别的意思。想着杨二姑娘这般善良,怎么会惹平安侯不高兴呢,定是有人故意设计陷害。而儿臣之所以会遇到杨二姑娘,也是偶然。既然杨二姑娘成了平民之女,自然是只能给儿子做个侍妾。父皇英明!”   说出来这些话时,七皇子的心里在滴血。   这可是他最喜欢的姑娘啊,却只能成为他府上最低贱的妾侍,他连一个像样的身份都不能给她。   早知道她早就对他有意,他最起码能为她请个侧妃的身份。   想到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七皇子心里发冷。   卫絮茹!   要不是卫絮茹故意把杨妡的求助信藏起来,要不是卫絮茹故意拦着他不让他去救杨妡,事情怎么到了如此地步?   等他成事之后,定不会让这个贱人好过!   德宁帝又仔细审视了一会儿七皇子,交代了他几句话。   也不知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信了七皇子。   最后,挥了挥手,让七皇子退下了。   杨槿琪听说杨妡拿着一个小包袱大晚上入了七皇子府,愣了一下。   今生,杨妡竟然还是嫁给七皇子了,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还是凑成了一对。   真好,不用去祸害别人了!   想到杨妡如今不过是七皇子府的妾侍,杨槿琪嘴角微撇。   谢谦璟见媳妇儿脸上神色有些诡异,想到媳妇儿被这两个人算计过,以为是对这件事情不太高兴。   想了想,说道:“你若是对这件事情不满意,我可以让人去查一查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槿琪听后,笑了,亲了他一口,说:“不用了,我觉得杨妡跟七皇子挺配的。”   这几日的事情她已经听说了,而且母亲也交代过她父亲请族里做了见证,把杨妡驱逐平安侯府的事情。   所以,对于杨妡的称呼,她直接就改了。   想到七皇子府还有个卫絮茹,她觉得,这七皇子的日子要热闹起来了。 第157章 念叨   跟杨槿琪的平静不同,整个京城因着这件事情可是沸腾起来了。   前几日众人还在背地里酸平安侯, 认为他老谋深算, 把两个女儿分别嫁给了两个皇子, 算是押了两个宝。   当然了, 也有人幸灾乐祸, 觉得平安侯自从兵权交上去之后, 胆子就大了起来, 连这种会让皇上忌讳的事情都敢做了。   这日, 听说平安侯府的次女一个包袱入了七皇子府,众人全都震惊了。   纵然是个庶女, 但却是平安侯府的庶女啊, 平安侯可是只有两个女儿, 这庶女的分量就比别家更重了一些。   不说是侧妃,竟然成了最低等的妾。   而且, 入府还这么低调。   众人纷纷猜测是怎么回事,想着是不是平安侯算计太过,被皇上看穿了, 所以皇上这般行事, 故意给平安侯难看。   一想到这一点,众人再看向平安侯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对劲儿。   平安侯因着这事儿也着实生气,索性回了府,不去上朝了。   众人更是开始肯定,定是平安侯得罪了皇上,所以皇上才会让他的次女这么屈辱地入府。   只可惜, 猜测终究只能是猜测,德宁帝、平安侯和七皇子全都对此事保持缄默。   接下来几日,平安侯也没去上朝。   但,有个人在朝堂上被提起来的次数却是越来越多了。   那便是五皇子。   先是震惊京城的傻子杀人事件,大理寺查出来了,真凶是员外庶子。   而刑部侍郎为了钱财,在案子上动了手脚。   刑部侍郎被打入了刑部大牢。   大理寺卿朱大人被夸了。   朱大人敢贪下面所有人的功劳,但绝不敢贪五皇子的功劳。   所以,众人知道了是五皇子率先发现了端倪。   再接下来,五皇子又破了几个积年的案子。   一时之间,很多人都开始注意到这个一直一声不响默默无闻的五皇子。   从前,大家对五皇子的印象多半是籍籍无名的将军府庶子,懦弱无能。   而如今,大家渐渐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原来,这位五皇子虽然平日里不怎么讲话,也不怎么爱表现,但却是个脑子好使的,能干实事儿的。   从前会被认为“无能”那是因为没有表现的机会。   随后,众人又想起来之前五皇子在兵部也提出来一些可行的办法。   下了朝之后,开始有三三两两的官员聚集在五皇子身边,称赞他。   上朝时,有更多的官员主动跟他打招呼,跟他说话,询问他案子的事情。   别人称赞时,五皇子没什么表情。   别人问他案子时,他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却会非常认真细致地为众人解惑。   大理寺里向他请教的人越来越多,他在大理寺的人缘儿也越来越好。   朱大人虽然郁闷,但又控制不了这个情况,所以只好由着他们去了。   而刑部,偶尔也会找谢谦璟请教问题。   再过了半个月左右,众人发现,即便是夸五皇子的人越来越多,喜欢他的人也越来越多,可五皇子还是跟从前一样,没有一丝骄傲的模样。   这么一个月下来,很多人是真的开始注意到他了。   即便是不知道外面的事情,杨槿琪在府中也能感觉到这一点。   因为,渐渐地,开始有人来他们府上了。   谢谦璟时不时就会带着几个人来府上商讨事情,亦或者,看看府上的景致。   而且,都是光明正大的来。   杨槿琪一直都知道谢谦璟有自己的人手,但那些人她一个都没见过。   这些她见过的,肯定都不是谢谦璟的人。   没过多久,皇上就开始组织去狩猎了。   往年,杨槿琪基本都会参加的。   而且,作为武将家的女儿,她虽然狩猎功夫不行,但骑马、定点射箭还是不错的。   只是,狩猎的话,一去一回至少得半个月的时间,而孩子还太小,所以,她不太想去。   然而,名单上却明确写着她的名字,她作为五皇子妃,不去不行。   想来想去,最终杨槿琪把儿子送回了娘家。   因为,杨槿平要负责京畿的安全,此次狩猎名单上没有他。   所以,江氏此次也不去。   江氏是个周全的人,把孩子交给她,杨槿琪也能放心一些。   临出门的前一日下午,杨槿琪就把孩子送到了平安侯府。   又把孩子的乳母、伺候孩子的下人们还有孩子平时要用的东西全都送了过去。   还把紫砚留了下来。   虽然孩子不是时时跟着她,可突然把孩子送走了,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少了很多东西。   谢谦璟回来时,见媳妇儿有些魂不守舍,便问了几句。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杨槿琪回过神来,道:“也没什么。就是下午把熠哥儿送到侯府去了,一个时辰没见着他,有些想他了。”   谢谦璟安抚媳妇儿:“别担心,过一个月咱们就回来了。”   “嗯。”杨槿琪情绪低落地应了一声。   不过,总归谢谦璟回来了,她没那么无聊了。   接下来,就开始让人摆饭。   吃完饭之后,谢谦璟去了书房,她又再次检查了一下要带的东西。   因着第二日要出门,在书房待了一个时辰左右,谢谦璟就回来了。   他回来时,杨槿琪已经洗完澡了,正准备睡觉。   两刻钟后,两个人躺床上去睡觉了。   睡前,杨槿琪说了一句:“熠哥儿第一次去别的府上睡觉,也不知道能不能习惯,有没有哭。”   “放心,不会的。他见过岳母和嫂嫂多次,跟嫂嫂甚是熟悉。且,他身边伺候的人都跟着。”   “嗯。”   “睡吧。”   “好。”   杨槿琪往日差不多就是这样时辰睡觉,躺床上过不了多久就能睡着。   可今日,孩子不在身边,她着实想念。   心里觉得跟少了一块似的,翻过来覆过去的睡不着。   其实孩子晚上并不会跟着她睡,她往日也是这样,要么一个人睡要么跟谢谦璟一起。   可现在却觉得不习惯。   好像一天不去瞧个十次八次,睡前不看看儿子,就吃不好睡不着一样。   “有心事?”谢谦璟问。   杨槿琪本来脸朝着里面的,听到谢谦璟这么一问,又翻了过来。   叹了叹气,道:“也没什么心事。”   她下午都说过一次孩子的事情了,这会儿再说会显得她啰嗦。   所以,当谢谦璟问起来时,她便下意识否定了。   谢谦璟又不蠢,且杨槿琪表现得太过明显了。   他回来时跟他念叨了几句孩子的事情,吃饭的时候又说了几句,刚刚睡前还说了一句。   “因为熠哥儿?”   既然谢谦璟猜出来了,杨槿琪也不想否认了,便说:“哎,是啊,自从他去了侯府,这一下午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担心孩子在侯府吃不好睡不着,担心孩子想我了会哭……”   谢谦璟再次安抚:“不会的,大嫂是个仔细人,一定会看好熠哥儿。”   “可我就是担心。他不睡在隔壁我心里就空得慌,心乱,睡不着。你说会不会是因为熠哥儿也在想我?”   “他太小了,或许还不知道什么是想念吧?”   “哎,可我心里想他。平日里还不觉得,他突然去了侯府,我才发现我这离不开他了。只希望他时时日日在我眼前才好。”   身为孩子的父亲,谢谦璟也是想念的。   平时,他晚上回来之后都会去看看孩子,睡前也会看一眼,半夜听到孩子哭声会起来去哄孩子。   有时候早上离开前也会去隔壁看一眼孩子。   而今日回来他没能见着孩子。   只是,听着媳妇儿一直絮絮叨叨说儿子,他却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媳妇儿不是最喜欢他,最离不开他吗?   之前他睡在前院,怎么没见着媳妇儿如此担心他,想念他。   谢谦璟第一次觉得媳妇儿有些吵。   “你说他现在睡着了没有?”杨槿琪见谢谦璟没吱声,扯了扯他的衣裳,又问了一个问题。   “你不困吗?”谢谦璟没回答杨槿琪的问题,而是说了这么一句。   “啊?”杨槿琪愣了一下。   谢谦璟这是嫌她话太多,太吵了吗?   仔细一想,她刚刚的确是话太多了一些。   只是!即便是她话多,谢谦璟怎么能这么直白地嫌弃她!   杨槿琪心里有些受伤,定定地看着谢谦璟。   下一瞬,只听谢谦璟在她耳边说道:“既然不困,不如做点别的事情。”   他本想着,明日还要坐马车去围场,所以便想着早一些休息,什么都不做。   只是,媳妇儿一直在他耳边说儿子,丝毫不提他,让他有些受伤。   既然媳妇儿不困,既然媳妇儿精力如此旺盛,那还不如留着时间做些别的事情。   想必很快媳妇儿就不会想着儿子了,只会想着他,也不会这般精力充沛。   谢谦璟得逞了。   没过多久,杨槿琪累极,睡着了。   没再提关于儿子的任何一个字。   第二日一早,杨槿琪还是累得不行,想到昨晚谢谦璟的表现,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不过,没敢当面瞪,是趁着他转身的时候瞪的。   等谢谦璟像是察觉了一般看过来时,杨槿琪脸上又露出来一丝假笑。   夫妻二人收拾好,便带这人和东西出门了。   甫一出正房的门,杨槿琪就感觉自己凌空了,下一瞬,她便落入了谢谦璟的怀抱之中。   谢谦璟脸上的神色跟从前一样。   但杨槿琪跟他在一起许久,能感觉到他脸上的细微变化。   看着这一张微微得意的脸,杨槿琪有些气,但出于不想走路的目的,还是老老实实抱住了他,趴在他的胸口。   杨槿琪坐马车,谢谦璟骑马。   去城门口跟众人汇合之后,过了没多久,德宁帝携嫔妃来了之后,便上路了。   杨槿琪本想着等一会儿去平安侯府的马车问问儿子的情况。   结果,一上马车,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了。 第158章 撞见   等到中途休息的时候杨槿琪才醒了过来。   刚一睁开眼,便看见了坐在一旁的谢谦璟。   “醒了?”   “嗯。”   没等杨槿琪问, 谢谦璟便说出来让她最为担心的事情:“别担心了, 我刚刚去问过侯夫人, 熠哥儿昨晚没哭没闹, 一切都好。”   听了谢谦璟这话, 杨槿琪顿时松了一口气, 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说完, 心中又突然升起来一股失落的情绪。   原来, 只有她一直想着儿子,离不开儿子, 而儿子离开她之后开开心心地, 什么事儿都没有。   这种认知真是让人伤心。   谢谦璟看着媳妇儿脸上的神色, 问:“怎么了?”   杨槿琪停止思考儿子的事情,抬头看向了谢谦璟, 说道:“就是觉得儿子没心没肺的,妾身这么想他,谁曾想, 他竟然没事儿, 压根儿不知道想我。”   谢谦璟第一次发现媳妇儿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没听到儿子的消息前,媳妇儿怕儿子哭闹,怕儿子吃不好睡不好。   等听说儿子吃得好睡得好,不哭不闹时,又觉得儿子没心没肺。   不过——   儿子既然惹了媳妇儿不开心,就是他的错。   “等他长大了, 我教训他。”   杨槿琪听后,吓了一跳,连忙道:“别啊,妾身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他这么小,还什么都不懂呢。您昨日不也说他小,不懂事吗。”   若谢谦璟以后成为皇上,她还指望着儿子成为太子呢,怎么能让父子俩不合呢?   听媳妇儿还在维护儿子,谢谦璟认真地说:“他让他的母亲不开心了,就是他的错。”   看着谢谦璟认真的表情,杨槿琪微微怔了一下,随后,突然反应过来了。   抱着谢谦璟脖子,“啪叽”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爷,您对妾身真好。”   谢谦璟说要为了她教训儿子,纵然她知道这只是一句玩笑话,但她仍旧觉得心里暖暖地。   这是不是可以证明,谢谦璟对她越来越上心,越来越好了呢?   而且,谢谦璟虽然嘴上不说,但行动上却可以证明,他对儿子的喜欢其实一点都不比她少。   半夜会去哄儿子,早晚都会去瞧瞧儿子,偶尔还会让下人给儿子买小玩意儿。   所以,说会教训儿子多半就是一句玩笑话。   退一步讲,若他说的是真心话,真的是因为她去教训儿子,她就更开心了。   这说明,她在他心里比儿子重要。   不管是真是假,她都很开心。   这还是杨槿琪第一次在这么亮堂的外面亲谢谦璟。   亲完之后,她就发现谢谦璟脸上露出来诧异的神色,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做。   随后,耳朵慢慢红了起来。   再然后,脸也慢慢红了起来。   看着谢谦璟脸上泛起来的淡淡红晕,杨槿琪拿着帕子捂着嘴笑了起来。   谢谦璟的确没料到媳妇儿大白天的就在外面亲她,正尴尬和窘迫着,却突然听到了媳妇儿的笑声。   顿时,更加窘迫了,侧头看了媳妇儿一眼。   看着媳妇儿促狭的笑容,笑得弯弯的眼睛,心里觉得微痒。   杨槿琪笑了一会儿之后,见谢谦璟直勾勾盯着她,也不讲话。   便忍了忍笑,拿下来帕子,打算说别的事情遮掩过去。   然而,刚刚张开口——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放大的脸,近到她能数得清谢谦璟的睫毛。   很长,很多。   本想调戏谢谦璟,却反过来被谢谦璟调戏了。   杨槿琪不淡定了,杨槿琪心砰砰砰地跳了起来,杨槿琪的脸一下子爆红。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地声音响了起来。   “五哥,父皇叫你——”   六皇子到了马车前,想也不想就掀开了车帘,结果就看到向来没什么表情的五哥正抱着五嫂亲。   六皇子震惊了!   这若是别人,他肯定不会太过惊讶。   可这是五哥,这人平时对什么都淡淡的样子。   认识了大半年了,他从来没见过五哥笑,也没见过五哥愤怒。   即便是被父皇夸赞,被百官称赞,也没见他脸上流露出来任何一丝多余的情绪。   永远都是板着一张脸,永远都是一个表情。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此刻竟然在抱着自己媳妇儿亲。   这可是大白天啊!   他这么浪荡的人都得寻思寻思,可五哥却亲得这么自然,亲得这么猛!   谢谦璟亲得太用心了太忘我了,以至于六皇子过来了他根本就没听到声音。   直到六皇子说出来那一句话,他才猛然反应过来。   可,他向来是个不动声色的人,是个异常冷静的人。   所以,既然都被人看到了,也没必要再掩耳盗铃。   便慢慢离开了。   这时,站在六皇子身后的十皇子也凑过来了。   “六哥,你干嘛呢,五哥在不在里面——啊!”   十皇子看着车里的情形,惊叫了一声。   六皇子连忙捂住了十皇子的眼睛,笑着说:“非礼勿视,小孩子不要看。”   杨槿琪第一次被谢谦璟这样亲,正晕头晕脑的,听到六皇子的声音时,她迷迷糊糊地,没反应过来。   直到十皇子的一声尖叫,彻底唤回来她的神志。   丢死人了!   杨槿琪连忙一把推开面前的谢谦璟,拿着帕子遮住了脸。   见媳妇儿害羞了,谢谦璟轻咳一声,转头说道:“咳,我马上就过去。”   说完,见六皇子和十皇子还趴在马车门口不动弹,谢谦璟提醒:“两位弟弟,容我收拾一下,你们先走吧。”   谢谦璟都下了逐客令了,六皇子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厚着脸皮在这里看,笑着道:“好的,五哥,你慢慢来,不急不急。”   说完,就扯着探头探脑往里面看的十皇子离开了。   俩人下了马车之后,就说起话来。   十皇子惊讶地说:“六哥,五哥刚刚跟五嫂在做什么?”   六皇子白了他一眼,道:“你没看到?”   十皇子摇头:“没有,就看到五哥抱着五嫂。”   六皇子失笑:“既然没看到,那你刚刚叫什么?”   十皇子挠了挠头,说:“看五哥平时总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我以为他对五嫂也那样,没想到他会抱着五嫂,所以我就叫了一声。”   六皇子有些无语:“真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大惊小怪!”   “五哥,我不小了,母妃都开始给我相看正妃了,过几年也该娶妻了。”   六皇子弹了一下十皇子的脑门,本不想回答,琢磨了一下,说:“你要是想知道他俩怎么回事儿,一会儿问问五哥不就知道了。”   “啊?五哥看起来太凶了,他会说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哦,那好吧。”   杨槿琪听着外面六皇子和十皇子的议论,脸更红了。   谢谦璟也没料到自己跟亲热的时候竟然会被人发现,也有些尴尬。   只是,先哄媳妇儿比较重要。   一把搂过来媳妇儿,抚摸了一下她的背,道:“没事。”   杨槿琪气得捶了他几下,红着脸,道:“都怪你。”   虽然被媳妇儿捶了,但谢谦璟还是很开心,道:“嗯,怪我怪我。”   “哼!”   “别气了。我先去找父皇,晚上你再拿我出气好不好?”   “你快去吧。”纵然再尴尬,再气,杨槿琪也不会让谢谦璟耽搁了正事儿。   “嗯。”   下马车时,谢谦璟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淡定。   然而他刚刚跟杨槿琪亲热的事情,已经被六皇子这个大嘴巴传遍了。   到了皇上休息的凉棚里时,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包括皇上、皇子还有重臣,当然了,也包括他的岳父平安侯。   其他人多半是在笑,试图从他身上看出来跟平时不一样的地方。   只有平安侯脸色不太好看。   按说,女儿跟女婿关系好他应该高兴才对,可也不知怎的,一想到六皇子说的事儿,再看女婿,却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有些事情不知道了还能欺骗自己,一旦知道了,就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德宁帝仔细盯着儿子看了几眼,然而,怎么看都难以想象儿子还有那么冲动和激情的时候。   他原以为这种事儿只有老六才能干得出来,没想到老五也会如此。   看来,是极喜欢自己的正妃。   又看了几眼之后,德宁帝笑着给儿子解围:“看来咱们五皇子和五皇子妃鹣鲽情深。”   众人也纷纷道:“是啊,五皇子和五皇子妃感情好。”   打趣声中,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七皇子道:“五哥跟五嫂关系真好啊,大白天的就忍不住了。”   这话,却是把事情往猥琐的方向带了,就仿佛五皇子和五皇子妃白日里就做了什么不合适的事情。   顿时,众人的议论声小了一些。   这时,左相又补充了一句:“确实,大白天的,有伤风化。”   平安侯听后,冷哼一声:“确实有伤风化。”   接着,又转了一句:“不过,要比那些个还没成亲,就不知廉耻厮混在一起的人好多了吧。”   说完,就看了看左相又看了看七皇子,意思不言而喻。   左相脸上露出来怒气。   他最恨别人提起来女儿跟七皇子在良淑公主府的事情。   然而,还没开口,就被德宁帝打断了。   德宁帝微微蹙了蹙眉,也不知是对平安侯说的话不喜,还是对左相和七皇子破坏氛围不喜,道:“嗯,以后还是要注意一下影响。”   “是,儿臣知错。”   刑部尚书王大人笑着说:“年轻人嘛,可以理解。又不是什么大错。”   谢谦璟的身份就是他一手揭开的,他对谢谦璟有了一些亲近之意。   而且,最近,谢谦璟帮着刑部破了几个案子,他对谢谦璟的好感直线上升。   所以,就替他说了句好话。   德宁帝也笑了:“嗯,不是什么大错。对了,刚刚王大人提起来磨坊的那个案子,说是你帮忙,发现了里面的关键线索。大家都好奇着,你是如何发现的,快给朕还有各位大人讲一讲。”   “是,父皇。”   接着,谢谦璟就开始说起来自己是如何发现的。   言简意赅,让人一听就明白过来。   说完这事儿之后,众人心头的疑惑解开,又夸了谢谦璟几句之后,便起身继续往前行去。   七皇子看了一眼被重臣围住的谢谦璟,又看了一眼杨槿琪马车的方向,脸上露出来一丝狠意。   这些日子,他终于明白平安侯为何会不让自己的小女儿成为他的侧妃,原来是因为杨槿琪!   这个恶毒的女人!   自己嫁给了皇子,却不让自己的妹妹嫁的比她好。   从小到大,也时常欺负自己的妹妹。   还有谢谦璟,如今竟然处处抢他的风头。   总有一天,他要好好收拾这一对夫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们的地雷和营养液~   椚椚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11-14 18:09:22 第159章 廉耻   等晚上到了围场,杨槿琪才再次见到了谢谦璟。   此时, 杨槿琪还不知道他们白日做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围场。   一想到谢谦璟白日在马车上对她做过的事情, 杨槿琪脸就忍不住红了红,有些不敢直视谢谦璟的眼睛。   原来, 平日里再温和再没有情绪的人,有时候也会失控, 会变得霸道。   谢谦璟也很少见到媳妇儿害羞的样子, 平日里, 媳妇儿喜欢跟他撒娇,喜欢一眼不错地看着他。   当他看过去时, 媳妇儿会对着他甜甜的笑。   可不知怎的,他虽然极喜欢媳妇儿那个样子,但总觉得像是少了些什么似的。   现在看着媳妇儿这个样子, 才知道到底少了什么。   媳妇儿之前太淡定了, 太自信了,少了些女人的娇羞。   虽然他不忍心让媳妇儿太过窘迫,但是,他真的是爱极了她现在这个样子。   会因为他而不知所措, 会因为他失态。   敛了敛嘴角的一丝笑意,谢谦璟问:“咳,下午做了什么?”   杨槿琪抬眼看了一下谢谦璟, 道:“没做什么呀,吃过饭睡了一觉,跟橙画她们聊聊天, 就到了。”   谢谦璟想,很好,没再提儿子了。   看来,媳妇儿已经把儿子的事情抛在脑后了。   只是——   “聊了什么?”   杨槿琪的脸又红了红,说:“也没聊什么啊,就说了各个府上的事情。”   谢谦璟突然明白了一些什么。   媳妇儿这是还在害羞?害羞什么呢?   难道……聊了他?   “聊了我什么?”   “说你——”说完这两个字,杨槿琪才发现自己差点落入谢谦璟的圈套之中。   立马闭了嘴,瞪大眼睛看着谢谦璟。   看着谢谦璟略带打趣的眼神,杨槿琪知道谢谦璟在逗她。   本想否认,想了片刻,理智回归,笑着说道:“说您英明神武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虽然知道媳妇儿说得并非是真心话,可谢谦璟听了之后却非常开心,说:“嗯,多谢夫人夸赞。”   杨槿琪觉得这样的自己太过陌生了,稳了稳心神,提起来别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视线。   “对了,您过几日也要去狩猎吧?”   谢谦璟想到刚刚父皇说过的事情,点头:“对,父皇已经着手让底下的人去准备,估摸着三日后开始。”   杨槿琪点头:“嗯,这也是惯例了。每年狩猎,皇上总会先让各皇子去打头阵。每个成年皇子各一片区域,以一个时辰为限,谁猎得多,谁赢。要是能赢了,为期十几天的围猎都会以他为首。”   谢谦璟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杨槿琪看了谢谦璟一眼,心想,以她对谢谦璟的了解,估计谢谦璟的不会显露出来。   所以,笑着说道:“里面有不少的野兽,您可要当心一些。猎多猎少没关系,关键是得注意身子,别受伤。”   谢谦璟看了媳妇儿一眼,问:“若我最后一名呢?”   杨槿琪轻松地说:“那就最后呗。不必去理会旁人的眼光,您在妾身心里一直都是最厉害的。”   杨槿琪并未见过谢谦璟的身手,她一直都觉得谢谦璟前世是靠脑子取胜。   所以,对这个并不在意。   最重要的是平平安安,其他的都不重要。   谢谦璟看着媳妇儿真挚的目光,心里颇为感动。   媳妇儿总是这样,似乎不管他做什么,都觉得是对的,都觉得他最厉害。   行了一整日,大家都累了,所以当晚没什么事情,都在各自的营帐中休息。   是夜,所有人都睡下了,可有一个营帐中却还有声音。   “都安排好了吗?”   “已经准备妥当。”   “嗯,明日去划分狩猎的地方时,记得把六皇子和七皇子的都安排到边上去,六皇子在左边,七皇子在右边。把五皇子安排到中间。”   “是,主子。”   第二日一早,谢谦璟虽然早已经醒过来,却并未离开。   围场这边全都是人,外面还有人把守,他想找人说事情很难。   夫妻二人一起吃完早饭之后,谢谦璟被皇上叫过去了。   没过多久,馨贵妃也差人过来叫她了。   杨槿琪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裳,这才跟着内侍去了馨贵妃的营帐之中。   想必经过了上次嬷嬷的事情之后,馨贵妃肯定是恨上她了,所以,她就更没必要表现得这么积极了。   到了之后,杨槿琪发现屋内的人还不少,有宗室的王妃夫人,还有公侯之家的夫人。   双方互相见礼。   馨贵妃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坐吧。”   她后来已经从朱大人那里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若说这些事儿都是凑巧,打死她都不信。   也就她那个表妹夫这么蠢,相信五皇子是无辜的。   之前打探二十年前事情的定然是五皇子,设计那么多嫔妃落马的人也定然是五皇子。   纵然他装得再好,她也不信!   总有一日,她会在皇上面前揭穿他!   看看到时候,皇上还会不会信他这个五皇子只是一个平庸之人。   “多谢贵妃娘娘。”杨槿琪道。   在礼数上,任谁都挑不出来一丝毛病。   她刚坐下,便有人笑着说起来她的事情。   “五皇子和五皇子妃关系真好啊。”   杨槿琪看向了那位年轻的妇人,似乎是熙国公府的。   问题是,她跟这人不熟,她怎么会突然说这样的话?   工部尚书夫人沈氏接了过去,笑着说:“可不是么,五皇子和五皇子妃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不离不弃,两人关系好着呢。”   沈氏她是认识的,而且,近日来她也得知了一些事情。   知道沈氏是满意二哥的,而且,还为二哥出谋划策。   杨槿琪冲着沈氏笑了笑。   然而,心中仍旧觉得有些怪异,总觉得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要不然,大家不会突然说这样的话,也不会用那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仿佛她做了什么事情一样……   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声音。   坐在她一旁的七皇子妃开口了:“旁人打趣了几句也就算了,五嫂竟也能笑得出来?虽然五哥跟五嫂的关系好,让人羡慕,但光天化日之下做出来此等事情,还被人看到了,未免有伤风化。”   不愧是左相教出来的女儿,骂人的话都跟左相是一样的。   卫絮茹如今真的是恨死平安侯府,恨死平安侯府的人了。   那日,京城突然就有了新的流言,说七皇子要娶平安侯府的庶女。   她很是忐忑了几日,生怕身份这么高的姑娘入了府中之后,会威胁到她正妻的位置。   好在,又过了没几日,那庶女就拿着一个包袱入了皇子府中。   不是侧妃,是妾。   她很是得意了几日。   然而,接下来,她就笑不出来了。   自从那庶女入了府中之后,七皇子晚上就再也没去过别的侍妾房中了。   虽然七皇子仍旧会来她的房中,但他们二人并未有过什么。   可去杨妡房中却是实打实的成了事儿,这事儿她已经打听过了。   旁的姑娘怀了身孕也就算了,可万一杨妡有了身孕,就是平安侯的外孙,届时她该如何在府中立足?   这让她如何不气?   这让她对杨槿琪的讨厌又增加了几分。   杨槿琪虽然有些明白了一些,但又不是很确定。   此刻她有一种感觉,那便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做了什么事儿,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的感觉。   这时,馨贵妃接过去话头,说道:“虽然老七媳妇儿刚刚那话不好听,但也是实话。五皇子妃,你以后还是要跟五皇子注意着些。爷们儿可都是要做大事,要建功立业的,不要总是歪缠着他们。”   这话着实有些重了,像是在暗示杨槿琪不够稳重,不像是个正妻一样。   一时之间,整个帐子内都安静下来。   大理寺卿的夫人刘氏开口说道:“是啊,昨日听说五皇子和五皇子妃大白天的在马车里……嗯,我都没好意思听那些传言。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出来这样的姑娘,也太……太不知羞耻了一些。”   刘氏是馨贵妃的表妹,自然是要向着她说。   杨槿琪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竟然是昨日的事情。   想来,这事儿定是六皇子和十皇子传出去的。   这事儿说起来,确实有些不合礼教。   可卫絮茹、馨贵妃和刘氏的指责未免太难听了一些,这可是辱及了她的娘家。   该怎么办呢……   看着母亲站了起来,脸色不太好看的样子,杨槿琪顿时来了注意。   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身子,说“也不知夫人从哪里听来的,昨日我分明跟五皇子在说些悄悄话,谁曾想,六皇子不打一声招呼,直接就掀开了帘子。当时把我跟五皇子吓了一跳。也不知传言怎么传着穿着就变了味道。”   她死活不承认就是了,她就不信六皇子会直接当着她的面说出来。   毕竟,他自己不打招呼就掀开了别人的帘子,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刘氏道:“五皇子妃口才可真好,您这是在怪六皇子了?”   “瞧夫人说的,我哪里敢怪六皇子,六皇子肯定没说错,估摸着是话传来传去就走了样。”说完,杨槿琪看着馨贵妃,笑着说,“只是,没有主人的允许不请自入也不是什么多么礼貌的行为吧?想必贵妃娘娘这么重视礼数,定然也批评过他了,是吧?”   杨槿琪故意用了“批评”二字。   果然,就见馨贵妃蹙了蹙眉,接着义正言辞地说道:“放肆!六皇子是皇子,有皇上和贤妃娘娘在,哪里轮得到本宫来管?本宫又怎会批评他?这等僭越的事情本宫不会做。”   杨槿琪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只见她脸色不变,笑着说:“哦,原来贵妃娘娘只是对我们府上‘照顾有加’呢。多谢贵妃娘娘对我们另眼相待,槿琪以后定会注意。”   管六皇子算是僭越,管他们就不算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的地雷~   果冻soul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11-15 08:55:14 第160章 舌战   馨贵妃的脸色阴沉得很。   屋内众人谁也没敢说话。   杨槿琪看着馨贵妃的视线,脸上一直维持着得体的笑容。   不敢管六皇子的事情, 就过来管他们府上的事情吗?   她在用馨贵妃的话反过来暗示她一点, 馨贵妃,你僭越了!   反正不管她怎么做, 馨贵妃都不会放过她,她又有何怕的?   若两位嬷嬷在他们府上真的只是行使教养的职责, 不去做别的事情, 她也没打算撕破脸皮。   可, 鲁嬷嬷故意罚了紫砚,而利嬷嬷又闯了书房……   那就不可能了。   馨贵妃这哪里是派来两个嬷嬷, 分明就是两个细作!   内院要控制,前院也随便进,真是太不把他们当回事儿了!   从两个嬷嬷被送入了扫尘宫, 从馨贵妃被皇上禁足, 她便知,以馨贵妃的性子定然不会让她好过。   难道她此刻听话,顺着馨贵妃,她就能忘了之前的事情吗?   她就不会故意找茬了吗?   很显然, 并不能。   人善被人欺!   所以,不如硬着来,看她能拿她怎么着!   馨贵妃最大的倚仗就是德宁帝。   可这么多年下来, 德宁帝并没有封馨贵妃为皇后。   所以,馨贵妃做一些事情的时候总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不过,这些年, 外人没敢说,皇上也没说,就这么一直糊里糊涂下来了。   杨槿琪也是从两位嬷嬷的事情中发现了端倪。   若馨贵妃真的底气十足,为何在赏赐嬷嬷的时候不直接给,而是把德宁帝抬了出来,以德宁帝的名义给。   这说明,馨贵妃没这个权力!   后来她又打听过,给三皇子六皇子七皇子的那几个宫女,也是以德宁帝的名义给的。   她突然发现,事情变得非常有意思。   馨贵妃把自己的人赏给小辈,用的是德宁帝的名义。   但,众人往往会忽略这一点,只会觉得给的人是谁的人就是谁给的。   比如,两位嬷嬷,众人便以为是馨贵妃给的。   不光是别人,她也这么认为。   实际上,是德宁帝同意了。   若德宁帝不同意,馨贵妃不会这么做,也不敢这么做,更没权力这么做。   而,一旦这些人出了事,便只会是馨贵妃的错。   比如,利嬷嬷去偷东西,众人便只知道是馨贵妃的人去偷,没人说是德宁帝的人去偷。   比如她,直到现在也只会恨馨贵妃,从来不会觉得是德宁帝的错。   可分明,那两位嬷嬷是经过了德宁帝的同意给了下面的人。   不讨喜的事情全都是馨贵妃在做,而后宫和皇子府其实仍旧牢牢掌控在德宁帝的手中。   那么,问题来了,利嬷嬷所为之事,德宁帝究竟知不知道呢?   馨贵妃从皇子府打探来的消息,会不会告诉德宁帝呢?   若是德宁帝知道,那么,德宁帝为何要这么做!   他到底想知道什么,又不放心什么,或者,是不是发现了谢谦璟的秘密。   看着馨贵妃和五皇子妃对视的模样,有些人觉得五皇子妃胆子也太大了,心里同情她。   这位五皇子妃出嫁前就厉害得很,如今嫁了人了,依旧这般厉害。   可馨贵妃又怎会是个脾气好的?这般做,还不是得吃亏。   也有些人觉得五皇子妃会说出来这番话也是情有可原,开始摩拳擦掌准备看好戏。   之前馨贵妃给五皇子府上送了两个嬷嬷,而这俩嬷嬷去书房偷东西,被馨贵妃的表妹夫大理寺卿朱大人逮了个正着。   两个嬷嬷被关入扫尘宫,馨贵妃也被禁足。   想必,馨贵妃恨死五皇子妃了吧?   而五皇子妃,也恨死了馨贵妃吧!   馨贵妃此刻的确是恨死杨槿琪了。   她都已经准备好今日让人对付她,让她好好在众人面前丢脸了。   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胆大,在她面前说出来她最讨厌的事情,给她没脸。   说到底,她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这是她心底最深的痛!   使劲儿压制住心底的怒气,馨贵妃道:“五皇子妃客气了!本宫本也不想说这些事情,可你跟五皇子的事儿传得满围场都是,丢了皇家的颜面,所以本宫才提了。”   没等杨槿琪回应,宣王妃就笑着说:“贵妃娘娘就是喜欢开玩笑。五皇子和五皇子妃的事儿虽然细究起来影响不太好,但宗室的婆婆侄媳妇儿们私底下都觉得五皇子和五皇子妃恩爱,羡慕着呢。虽一方面丢了一些皇家的颜面,但另一方面也让人觉得皇家不是只有权力和政治,还有温情呢。好的坏的加在一起,也算是无功无过吧。”   心想,呸!你也有脸代表皇家。   秦南王妃能代表,她也能代表。   但馨贵妃,一个侧室,凭什么?   馨贵妃往日就不太喜欢宣王妃。   但,从前没人帮着宣王妃,宣王妃又是个被宣王厌弃的老婆子,她一个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所以,她也没把她当回事儿过。   宣王妃是皇上的嫂嫂,打也不能打,骂也不能骂。   她就只当做是没听到她说什么,不跟她计较。   可如今,宣王妃见五皇子妃挑了头,就开始在一旁对她指指点点,各种说她名不正言不顺。   着实让人郁闷!   既然宣王妃向她示好,杨槿琪便赶紧抓住了,同时,向宣王妃示好。   “伯娘教训得是,槿琪记住了,都是槿琪的错,以后定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   杨槿琪刚刚一直梗着脖子不向馨贵妃认错,而这会儿,却突然向宣王妃认错。   这不摆着呢,她不服馨贵妃管她。   妥妥的打脸!   宣王妃笑了,摆了摆架子,说:“侄媳妇儿客气了,你跟五皇子关系好,是喜事。大家都盼着你们二人赶紧再生个像熠哥儿一样精神的孩子。”   杨槿琪脸红了红,本应该害羞地说些什么话,但想到自己的确很想再生一个,便大方地说:“好。”   杨槿琪都认错了,馨贵妃还能说什么?   再说,她怕宣王妃和杨槿琪联起手来再次说她身份问题。   就只能自己憋着气了。   听着杨槿琪跟宣王妃笑着聊天,她真的是要气炸了。   可这事儿,在杨槿琪这里却还没完。   杨槿琪看了一眼卫絮茹,说道:“刚刚弟妹说有伤风化?那你跟七皇子在良淑公主府中关上门半个时辰都做了什么?那时候你们还未成亲吧?岂不是更加有伤风化!”   哼,敢骂她!   卫絮茹真是不老实,逮着一点小事儿就开始说她,真是不长记性。   下次若是再敢说她,她就全都抖落出来。   卫絮茹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这是她心中最痛楚的事情,也是最后悔的一日。   左相夫人见女儿被欺负了,连忙跳出来说:“五皇子妃,您这是何意?没得污蔑我的女儿。”   “哦?污蔑?难道左相夫人想让本皇子妃说出来更加劲爆的消息吗?可是有人恰好看到是谁做的呢!”   左相夫人的脸色一下子由红变白。   七皇子和七皇子妃的事情虽然当时捂得严实,但事后,她们也听说过一些。   只是,影影绰绰地,没人能说清楚。   当然了,既然七皇子和七皇子妃已经成亲,也没人再提这事儿了。   今日听五皇子妃一提,方知当日的事情原来不简单啊,全都竖起来耳朵,仔细听五皇子妃说。   只可惜,五皇子妃见左相夫人和七皇子妃不说话了,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甚是可惜!   左相夫人和七皇子妃败下阵来之后,杨槿琪又看向了大理寺卿夫人刘氏。   见识过杨槿琪的厉害之后,刘氏一看杨槿琪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   这位五皇子妃实在是太厉害了,连她表姐馨贵妃都不放在眼里。   刚刚七皇子妃说她有伤风化,她便说出来七皇子妃最丢人的事情,她刚刚似乎说了……说了她不知廉耻。   不过,她不怕!   如今五皇子还在大理寺,一切都要听他们家老爷的。   只听杨槿琪问道:“朱夫人,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夫妻俩关起门来做些事情算是不知廉耻的话,那么不是夫妻,不关门做事情的话又算是什么呢?”   刘氏反问:“五皇子妃这话的意思是承认自己不知廉耻了?”   杨槿琪非常爽快地承认了:“大概按照朱夫人的标准,我算是不知廉耻了。”   刘氏脸上露出来得意的笑容,馨贵妃的脸色也好看了一些。   总算是看到杨槿琪吃瘪了!   有几个人甚至还笑了出来,看向杨槿琪的目光充满了讽刺。   韩氏见女儿被欺负,再次想要开口。   然而,还没开口,就看到女儿冲着她摇了摇头。   看着女儿颇为自信的样子,又想到女儿收拾梅氏时的厉害模样,以及刚刚口齿伶俐的样子,韩氏忍了忍,闭上了嘴。   刘氏微微得意地说道:“五皇子妃承认了就好,以后还是要多读点书,有廉耻之心。”   杨槿琪笑了,说:“朱夫人,刚刚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刘氏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笑意,说:“若男女二人不是夫妻,还在外面做一些如同五皇子和五皇子妃的事情,那就不只是不知廉耻的问题了。那是道德败坏,甚至是触犯法条!男的应该抓起来,女的应该要浸猪笼!”   这话虽然是在说别人,但,那眼神却是看着杨槿琪,仿佛是恨不得把杨槿琪浸猪笼一样。   杨槿琪一脸崇拜的样子,说:“朱夫人不愧是大理寺卿的夫人呢,懂得真是多。不过,是不是太严厉了一些?”   刘氏微抬下巴,说:“不算严厉,我在家都是这么教养儿子的。”   杨槿琪道:“哦,这样啊。那想必朱夫人已经亲自去京城府尹那里去递状子了吧?毕竟,前几日听说朱大公子晚上跟一勾栏女子在大街上亲热,巡逻的卫兵拉了好久才把二人拉开呢!” 第161章 厉害   这事儿还是杨槿平告诉她的。   那日她回平安侯府,大哥正好休沐, 兄妹俩好久没说过话了, 便多说了几句。   大哥还跟从前一样,捡着几件有意思的事情跟她说了说。   不过, 大哥还是跟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大哥跟她讲京城发生的一些趣事是没什么目的的,真的觉得好笑的事情才会讲给她听。   而这一次, 大哥虽然讲的还是趣事, 但大多数事情都是跟他们王府或者跟谢谦璟息息相关的事情。   比如, 跟大理寺卿府相关的事情,比如跟晋华侯府相关的事情。   她从前世就知道, 大哥一直是个聪明人。   只是,前世爹爹风头太盛,大哥又掩藏锋芒, 所以没人发现他的才华。   如今, 父亲已经把兵权交上去了,也不像从前那般强势了,风头小了不少。   大哥就渐渐担起来职责,显露出来自己不寻常之处。   大哥知道她需要什么, 所以,就告诉她什么。   那大理寺卿的幼子是个纨绔,常常仗着自己父亲的官职, 仗着他母亲跟馨贵妃的关系,在京城里横着走。   也就是像他这样的人,胆子才那么大, 敢搂着妓院的□□在大街上招摇过市。   那日他喝醉酒了,胆子更是比从前还要大,脸皮也比从前还厚一些。   巡卫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抱在一起在大街上卿卿我我。   众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们拉开。   只是,拉开之后,一看男子是朱大人的公子,没敢管。   刘氏没想到杨槿琪连这件事情都知道,一脸不可置信。   等听到周围的议论声,见人都看过来的时候,连忙否认:“五皇子妃,你胡说什么呢!我儿子何时做过这样的事情!”   杨槿琪笑了:“当天巡逻的人可不少,那么多人作证呢,朱夫人还想狡辩不成?”   刘氏的脸色一下子臊得通红。   她知道了,杨槿琪定是真的知道这件事情,而且还是有备而来。   “是那低贱的女子勾引我儿!”刘氏开始狡辩。   杨槿琪笑了:“可我怎么听说是朱公子强行把人家水仙姑娘从楼里拉出来的呢?园子里的妈妈可是能作证的。”   杨槿琪连那姑娘是谁都知道,很显然,她是真的知道这件事情,而且有备而来。   刘氏不找借口还好,找的烂借口当场被杨槿琪戳破了之后,更加证实了她儿子的丑行。   众人也就听到了更多的内情,看向她的目光也越来越奇怪。   纵然家里有几个喜欢逛妓院的不成器的子弟,但也没敢招摇过市,只敢偷偷摸摸的。   哪像朱大人家的儿子。   丢脸啊!   刘氏见事态开始失控,连忙把目光投向了馨贵妃。   “贵妃娘娘,小儿这是第一次犯,他年纪又尚幼,妾身才没处罚他。”   馨贵妃是个精明的,纵然她想帮着刘氏,可听着二人的对话,当初的见证者甚多。   且,今日帐内坐着的人也很多。   大家都是人精,自是明白了事情是怎么回事。   她若是一味袒护的话,肯定会在大家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且,以她对杨槿琪的了解,她敢保证,杨槿琪绝对会不管不顾地闹出来。   若是闹到皇上那里,也不太好。   不过,她也不想看杨槿琪太过得意的样子。   所以,说道:“既然做错了事情,自然是该罚的。不过,念在年纪小,又是初犯,就不重罚了。朱夫人,回去记得好好教养他,教教他规矩。”   刘氏赶紧接过来话头,道:“是妾身的错,妾身没教好儿子,以后妾身定会好好教养儿子。”   馨贵妃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杨槿琪:“五皇子妃,本宫这般处置,你可满意了?”   馨贵妃居然会问杨槿琪的意思,这明面上是给杨槿琪面子,实则是在埋汰她。   贵妃处置一件事情竟然还要皇子妃的同意不成?   那皇后的印放在她哪里又有何用?   这完全把杨槿琪放在了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上。   只是,杨槿琪又怎会让馨贵妃得逞?   前世她在馨贵妃手上吃过太多亏了,没有准备好的话,她绝不会跟她对着干,也不会当众说她表妹家的事情。   既然敢说,自是有自己的想法。   所以,琢磨了片刻后,杨槿琪说出来三个字:“不满意!”   众人都在等着杨槿琪的回答,但是,当她们听到杨槿琪说出来这三个字的时候还是被震住了。   心里想着,真不知道该说五皇子妃聪明还是傻。   虽然理在五皇子妃这边,但,世家贵族一般要讲究个面子,万事能凑合过去就凑合过去了,没必要这般得理不饶人。   而且,贵妃娘娘虽然不是皇后,不是她正经的嫡母,好歹也是个副后啊,五皇子妃这样做实在是太过了。   馨贵妃静静地盯着杨槿琪看了许久,声音微冷,说:“你这是在质疑本宫的决定?”   虽然声音冷,但却并没有特别生气,倒像是找到借口要惩罚杨槿琪一样。   杨槿琪脸上露出来委屈的神色:“娘娘,您这是何意?槿琪怎么敢违抗您的命令呢?自然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您给什么,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槿琪也都接着了。您怎么又用了‘质疑’一词呢?”   这话,是在暗示馨贵妃给的两个嬷嬷了。   装弱,她还没输过!   馨贵妃是见识过杨槿琪装腔作势的本事,没敢接这个话茬。   耐着性子,继续刚刚的话题,道:“那你刚刚不是说不满意?”   馨贵妃不接她的话,杨槿琪也不在意。   之前那话是在指责馨贵妃给她那俩嬷嬷的事儿,接下来她就开始说朱夫人了。   “槿琪自然是说了。只是,槿琪说的不是贵妃娘娘,是在质疑朱夫人的话。贵妃娘娘您久居深宫之中,对外面的事情可能不太了解。这位朱小公子大半夜不回府,公然搂着女子在大街上转悠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绝非朱夫人说的初次。槿琪绝对不敢违抗贵妃娘娘的命令,槿琪只是给您提供一些您不知道的信息罢了。若是您知道了,还这般处置的话,槿琪无话可说。”   想把这烂事儿扣在她的头上,让她做决定?   做梦去吧!   杨槿琪这是把这件事情又踢给馨贵妃了。   刘氏听到杨槿琪的话,立马道:“五皇子妃,我儿跟你无冤无仇,你何必如此相逼!若因为刚刚我说的那一番话,那么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你道歉,行不行?”   九卿的夫人跟一个皇子妃道歉?   就因为那么一两句话?   传出去,杨槿琪一个刻薄的名声总是少不了的。   杨槿琪脸上再次露出来委屈的神色,道:“朱夫人,您这是何意?槿琪何时逼过您?槿琪什么都没说呀。一直都是您对槿琪步步紧逼,说我跟五皇子不知廉耻,说我们平安侯府不会教养女儿,都是您在说我呀。”   在刘氏开口之前,杨槿琪又补充了几句:“况且,说若是男女未成亲就当街亲热,男的要抓起来,女的要浸猪笼,这事儿也是您自己说的呀。我何曾多说过一个字?”   最后,杨槿琪总结:“骂我的是你,说要把自己儿子抓起来的也是你,关我何事?”   这一席话,把所有人都给说懵了。   刚刚还在觉得杨槿琪有些蛮不讲理胡搅蛮缠的人,此刻仔细一想,突然发现,确实,五皇子妃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这错,怎么也不该安在五皇子妃的身上。   明明是朱夫人自己说的。   好话坏话她自己全都说完了,还怪五皇子妃。   真是欺负人啊。   这时,韩氏开口了:“朱夫人,我平安侯府的家教如何,就不劳烦你大理寺卿府操心。你还是好好管管你那个老是去妓院的儿子吧。若是下次再被京城巡逻的士兵发现了,就别想这么轻易揭过去。真是给脸不要脸!”   那日长子说的时候她也在场,所以,她知道这些事情。   刘氏心里咯噔一下。   她刚刚太紧张了,以至于没想明白,此刻平安侯夫人一开口,她才明白过来。   如今负责京城巡逻的人正是平安侯府的长子……   若是早想起来这一点,她就不辩解了。   馨贵妃看着刘氏的脸色,心里也很是不舒服。   本想着让她来帮她,没想到也是个不中用的,就会扯后腿!   “朱夫人,你竟然没跟本宫说实话?”馨贵妃冷冷地说,说完,做了决定,“朱公子行为不端,这一个月就在帐子里闭门思过,不许出来参与狩猎。”   刘氏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垂着头道:“是,妾身知错,多谢贵妃娘娘开恩。”   这一次,馨贵妃没敢再看杨槿琪,听刘氏说完,就赶紧转移了话题。   她可不想让众人一直议论她,得赶紧揭过去,说别的事情。   众人虽然此刻跟着馨贵妃一起转移了话题,但心里却并非什么都没想。   她们对杨槿琪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这位,似乎比从前更厉害了,也更有脑子了。   心里都在想,可千万别没事找事儿,要不然到时候丢脸的还不知道是谁。   杨槿琪大获全胜,心情甚好。   接下来也非常愉快地跟众人说起来话。   说完之后,回了帐子里。   见谢谦璟没回来,便带着人在附近转了转。   谢谦璟吃过午饭之后才回来,回来之后,问了问杨槿琪馨贵妃叫她过去做什么。   杨槿琪想到刚刚遇到的事情,斜睨了谢谦璟一眼,道:“昨日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   谢谦璟心道,坏了,他以为这事儿别人不会再提起来了。   媳妇儿这么一说,可见并非如此,想必馨贵妃又拿着这事儿为难媳妇儿了。   “贵妃娘娘为难你了?”   杨槿琪笑了,说:“是啊,不过没关系,爷您待妾身好,妾身心里高兴。我知道,她们是在羡慕我呢!”   谢谦璟见媳妇儿心态如此好,摸了摸她的头发。   虽没说,但他心里知道,事情定然不会这么简单,想必馨贵妃又为难媳妇儿了。   下午,谢谦璟得知了整件事情。   对于媳妇儿的表现,他向来不觉得媳妇厉害,只觉得媳妇儿又受了委屈。   心中暗暗记下了所有的事情。   晚上睡觉时,谢谦璟想到得知的事情,再次问了媳妇儿一句。   “她们怎么欺负你的?”   “她们不敢的,顶多是馨贵妃、七弟妹和朱夫人说了说酸话罢了,不重要的,您不必放在心上~”   说不让谢谦璟放在心里,但还是把欺负她的人的名字说了出来。   谢谦璟却觉得媳妇儿真是善良,不管他怎么问,都不说。   杨槿琪不说,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把欺负她的人怼了回去,心里很爽。   且,几个月前,她去宫里那一次,回来之后就已经告过几个人的状。   她这次自然不会说太多,她相信,以谢谦璟的脑子肯定早已经记住了,说太多难免会给谢谦璟留下一个斤斤计较的印象。   见媳妇儿不说,谢谦璟便不再逼问了,他刚刚听着媳妇儿的语气,不像是不开心的样子。   想到这里,谢谦璟离媳妇儿更近了一些。   看着这一张放大的脸,杨槿琪有些懵,没搞清楚谢谦璟这是怎么了。   正想着呢,只听谢谦璟说了这么一句:“听说你还想跟爷生个儿子?虽然我觉得熠哥儿年纪太小了,想过段时间再说,但,若是你着急,也不是不可以。”   杨槿琪:……   她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可,紧接着,理智回归。   她不能说这样的话,她怕惹谢谦璟不高兴。   可若是说同意,似乎……太不矜持了。   这真的是说同意也不行,说反对也不行。   不过,接下来,她也没精力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的地雷~   椚椚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11-15 18:39:24 第162章 妻妾   与此同时, 馨贵妃在跟德宁帝说着话。   馨贵妃道:“皇上, 妾身觉得五皇子并非如您想的那般。”   德宁帝听后蹙了蹙眉。   这话馨贵妃不止说了一次了。   “好了, 朕说过了, 此事不要再提。”   馨贵妃想到白日被杨槿琪顶撞过,心里就非常不舒服。   没顾忌德宁帝难看的脸色,接着说道:“皇上,妾身都是为了您着想啊, 您不能因为当年的事情就对五皇子心怀愧疚,您别忘了, 当年那一则流言!”   德宁帝的脸色冷了下来。   “朕说过了,不许再提当年的事情!”   馨贵妃被德宁帝的声音吓到了, 稳了稳心神。   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冲动,她应该慢慢说的。   许久过后,德宁帝看着馨贵妃惨白的脸色, 叹了叹气, 说:“朕知道, 你是因为白日里被老五媳妇儿顶撞过。只是,老五媳妇儿是咱们看着长大的, 她就是那样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既然知道了,以后就莫要主动招惹她。”   馨贵妃心中更气了。   合着这一切都是她的错了不成?   “她那样说妾身,妾身的脸面往哪里放?”   “够了,她不是认错了吗?难不成你还要揪着不放吗?”   馨贵妃见德宁帝脸色再次冷下来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不过, 即便是德宁帝不信,她也要时时刻刻提醒他。   多说几次,假的也能成真!   “是,妾身以后会注意的。不过,皇上,妾身知道您不爱听,但还是想提醒您一句,不论是当初认亲一事,还是两位嬷嬷的事情,都很可疑。五皇子未必如您想得那般简单。”   说完,馨贵妃出去了。   德宁帝蹙了蹙眉,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   第二日一早,杨槿琪早早就醒过来了。   被橙画叫醒的。   这也是她吩咐橙画的。   在府上每日睡到什么时辰都没人管着,可到了外面,就不能如此了。   若是被人知道她每日都睡到巳时才起来,她的脸面也不用要了。   醒过来时,刚刚到辰时,而谢谦璟早就不在帐内了,说是出去锻炼身体了。   杨槿琪一边揉着酸痛的腰,一边在心里低声咒骂谢谦璟。   昨日馨贵妃她们说了那么多话,她也回敬了那么多,怎么谢谦璟偏偏就只记住了她回答宣王妃的那一句呢?   搞清楚重点了好么!   明明是她被欺负了!   所以,重点不是生孩子,是如何对付欺负她的人。   还好她今年没打算去骑马射箭,要不然,以她如今这幅样子,估摸着连马都爬不上去。   杨槿琪正坐在镜子前梳妆打扮,谢谦璟穿着薄薄的单衣满头大汗地从外面回来了。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谢谦璟诧异地问了一句。   若他没记错,媳妇儿早上很少起这么早。   尤其是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媳妇儿定然会睡到快到巳时。   杨槿琪心想,你也好意思问?   想到这里,冲着镜子里的谢谦璟翻了个白眼。   翻完之后,见谢谦璟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她心里舒坦了不少。   笑着转头看向谢谦璟,别有深意地说:“您昨晚不累吗?不是也起得很早嘛~”   谢谦璟微微一怔,轻咳一声,说:“不累。”   事实上,还可以更累。   他只觉得身心舒畅,起来时感觉精力充沛,又去锻炼了身子。   体力悬殊太大,杨槿琪气得牙痒痒。   不过,在看到谢谦衣裳都被汗水打湿了时,连忙纷纷下去:“去打热水来。”   如今已经是九月,早晚天气很凉,若是一直这般,难免会感染风寒。   得赶紧用热水沐浴一番,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饭还没吃完,谢谦璟就被德宁帝叫过去了。   杨槿琪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想,谢谦璟似乎比从前更受德宁帝的喜欢了吧?   昨日她在馨贵妃的帐子中就感受到了这一点。   似乎,很多夫人都对她热情了一些。   这是好事儿!   另一边,七皇子也被德宁帝叫走了。   七皇子走后,帐子里就只剩下卫絮茹和杨妡两个“主子”了。   “起来!”   卫絮茹冷着脸朝着杨妡说道。   七皇子在时,七皇子、卫絮茹和杨妡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七皇子一走,卫絮茹脸色就不好了。   杨妡正低头吃着饭,一听这话,抬起头来看向了卫絮茹。   一旁的丫鬟一把把杨妡从凳子上扯了起来,训斥:“没规矩的东西!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凭什么跟七皇子妃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   杨妡稳了稳,才站住了,蹙着眉,不悦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卫絮茹慢条斯理吃着东西,说:“一个妾侍,哪来的脸面跟正室在一个桌子上吃饭?”   杨妡道:“可你刚刚分明不是这么说的!”   卫絮茹冷笑:“刚刚?你也知道,如今跟刚刚不一样。七皇子都走了,你当我还会容忍你?”   杨妡愤怒地说:“你别忘了,我可是平安侯府的姑娘,我爹是平安侯,我长姐是五皇子妃!他们如今都来了,若是传到他们耳朵里,知道我在七皇子府上受了苦,他们定然不喜七皇子。你会误了七皇子的计划!”   如同卫絮茹不喜欢杨妡一样,同样地,杨妡也不喜欢她。   若不是卫絮茹从中阻拦,七皇子肯定早就来救她了,她也不至于只是一个妾。   卫絮茹眯了眯眼,眼神凌厉地看向了杨妡:“没想到七皇子竟然把这件事情也跟你说了!”   杨妡得意地说:“那当然了,我们可算从小就认识了,你算什么?”   她是平安侯府的姑娘,而且七皇子还宠着她,她还会怕左相府的姑娘不成?   卫絮茹快要被七皇子气死了。   这等重要的大事,七皇子竟然也会跟杨妡说。   看来,七皇子都是在骗她。   说什么跟其他女人都只是玩玩,当她们是个玩意儿。   说只有对她才是真的,重要的事情只会对她说,看来,不尽然。   可纵然心中再气,卫絮茹表面上也非常冷静。   想到杨槿琪昨日给她带来的屈辱,卫絮茹说:“算什么?我如今算你的主子!盛汤!”   杨妡自然是不干的。   看着杨妡这副样子,卫絮茹心里的气达到了顶点,不管不顾地说:“掌嘴!”   一巴掌下去,杨妡脸上露出来五个手掌印。   “你竟然敢打我!”杨妡不可置信地看着卫絮茹。   打都打了,卫絮茹也没什么好怕了。   “打你又如何?”   杨妡捂着脸,说:“你等着,七皇子回来定然会好好收拾你!”   “本皇子是她的正妃,本皇子妃等着看他敢怎么收拾我!”卫絮茹道,“但是,在她收拾我之前,我倒是能先收拾你!盛汤!”   杨妡还是没做。   卫絮茹又道:“掌嘴。”   打了两个巴掌之后,杨妡老实了。   卫絮茹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汤,说:“你最好不要忘了,你如今之所以能跟着来围场,是用的我身边丫鬟的身份。要不然,你觉得凭着你一个侍妾的身份,能来这样的地方?”   杨妡心里恨极了卫絮茹,但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不过,心里已经想好了,等七皇子回来了,她定会好好告状。   卫絮茹想着,既然已经打了两巴掌,七皇子回来势必会生气,那不如把她想做的都做了,一并生气好了。   所以,接下来,卫絮茹就真的拿杨妡当个丫鬟使唤着。   让她干这,让她干那。   看着平安侯府的姑娘被她使唤得团团转,卫絮茹心里极其舒爽。   她忍杨妡已经忍了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来,七皇子虽然表面上说得好听,但实际上,还是宠着杨妡。   她提醒过他几次,可他当着她的面答应得好好地,转头却又去了杨妡的房中。   真的是气极了!   杨妡也受够了卫絮茹的气,抽出来一丝空隙,让人去给七皇子递了个信。   她身为七皇子的宠妾,自然有人愿意为她代劳。   七皇子哪里知道他刚一离开,自己的爱妾就被正妃收拾了。   即便是知道了,他也赶不回来。   如今他正在左相面前做着讨好左相的事情。   他从前不受宠,没什么机会练习骑射,所以,在这一方面并不怎么在行。   此次出风头的事情肯定轮不上他,估摸着不是三皇子就是六皇子会拔得头筹。   但,这次来的重臣非常多,他得紧紧跟在左相身边,让人好好认识他这个人,多多支持他。   等到吃完午饭,七皇子终于收到了杨妡的求救信息。   七皇子简直恨死卫絮茹了,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然而,一想到卫絮茹是左相的女儿,他就只能暂且按捺住心中的恨意。   一边是左相,一边是喜欢的姑娘,他实在是左右为难。   想来想去,七皇子还是决定回去一趟。   因为,他实在是不忍心看着自己喜欢的姑娘被人欺负。   就当他快要到达帐子中的时候,在三皇子身边监视的人却说有要事禀告。   且,还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儿。   七皇子看着不到一射之地的帐子,没有任何迟疑,转头跑去了接头的地点。   于他而言,在帝位和生死面前,一切事情都是小事。   而且,他相信,他喜欢的姑娘那么明理懂事,知道实情之后一定会谅解他。 第163章 隐忍   等听说了具体是什么事情之后, 七皇子所有的思绪都被这件事情占据了。   接下来没再回营帐, 而是去了解具体的情况。   等他晚上回到营帐中的时候, 杨妡已经伺候了卫絮茹一整日。   而此刻, 卫絮茹坐在床上,头高高抬着,杨妡跪在地上给她洗脚。   杨妡听到七皇子进来了,转过头去, 眼中泪光点点。   看到这一幕,七皇子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杀了卫絮茹的心都有了。   这种京城贵女就知道欺负人,不把身份低的人当回事儿!   他想发火, 可是,一想到左相,他还是用力忍了下去。   无数次, 他告诉自己, 等他登基之后, 一定会好好收拾他们。   “回来了?”卫絮茹淡淡地说。   “嗯。”七皇子应了一声。   “不够用力!”   见杨妡停下了手下的动作看向了七皇子,卫絮茹开始斥责。   斥责完之后, 看着七皇子紧张而又不敢说的样子,卫絮茹更加得意了。   在七皇子开口之前,问:“今日可有跟我父亲好好说话?”   她在提醒七皇子,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这一句话,再次让七皇子冷静下来,笑着说:“有 , 岳父大人待我甚好,给我引荐了不少大人。不过,舅父似乎对我不太满意。”   卫絮茹明白七皇子的意思。   秉着等他登基之后,她就是皇后,两个人互助互利的关系,卫絮茹道:“明日我跟母亲好好说说话,再把舅母叫过来聊一聊。”   对于卫絮茹的识趣,七皇子很是满意,说:“多谢夫人。”   “咱们夫妻一体,客气什么?”   杨妡从前没见过七皇子和七皇子妃相处的样子,今日一见,心异常冷。   原来,男人都是骗子,没有人会真的帮着她!   她早就让人给七皇子递信了,可七皇子一整日都没出现。   她早就该想明白的。   若七皇子真的想帮她,早就应该出现才对。   “干什么呢,认真点儿,把我的脚都捏疼了!”卫絮茹冷冷地说。   杨妡吓了一跳。   这时,七皇子笑着说:“今日夫人累了一整日了,不如为夫给你洗脚如何?”   七皇子长得不错,又故意捏了捏卫絮茹的手心,卫絮茹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事情,脸色一红,露出来娇羞的神色。   七皇子赶紧给杨妡使了个颜色,让她退下去。   接下来,七皇子蹲在地上给卫絮茹洗脚。   脸上一直带着笑,然而,心里却升起来无数的刀子,刀刀都想砍死卫絮茹。   给卫絮茹洗完脚之后,七皇子见她心情似乎好了不少,便劝了几句:“她不过是个侍妾罢了,你何苦跟她置气?”   “你心疼了?”卫絮茹反问。   七皇子亲了亲卫絮茹的手,笑着说:“怎么可能?我唯一心疼的人就只有你。”   “哦,不心疼她你当初为何会把她纳入府中?”   “哎,这件事情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么,我当初也是不小心遇到了她。又找不着侯府的车马,无奈之下才把她带了回来。”   “是吗?可你待回府中之后,可是常常去她院子中过夜!”   七皇子解释:“我是个男子,总要有些需求。我自知如今身份太低,配不上你,要等到我成了事才有资格跟你洞房。在此之前,我总要有几个女人吧?之前咱们不是说好了么。”   虽然早就说过,可作为女人,卫絮茹仍旧不舒服,醋意泛滥,说:“你有那么多侍妾,你去她房中也太频繁了些!”   “这事儿你可是误会我了。之前贵妃娘娘给了两个宫女。毕竟是贵妃给的,不好冷着,我便多去了几次。结果你不高兴了。我想着,你定是不想让我去亲近那两个宫女,等到妡——等到平安侯府的姑娘一入府,我便去了她房中。结果,你还是不高兴。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其实不管是贵妃给的宫女也好,平安侯府的姑娘也罢,我都无所谓的。只是,惹了你不高兴,就是我的不是了。你觉得这样如何,以后我都听你的,你说让我去谁房中,我便去谁房中。可好?”   卫絮茹纵然是个聪明的姑娘,但也绝不是七皇子这种心机深沉的人的对手。   所以,再一次,七皇子用几句话把她心头的火给压下去了。   让她给他安排伺候的人?   一想到这一点,卫絮茹就觉得很是舒坦。   这样一来,岂不是她想让谁有孕谁就能有孕,她看谁不顺眼谁就没有机会了么。   “你说的可是真的?”   七皇子一脸肯定:“当然是真的。你让我去那两个宫女房中,我便去。你让我去平安侯府姑娘房中,我就去她房中。总之,后院的事情,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卫絮茹满意地笑了:“好,等我回去就给你制定一个章程。”   见卫絮茹笑了,七皇子话锋一转,说道:“只是,你也知道,我如今需要各方的支持,断然不能得罪人。你看五皇子和五皇子妃,这两个人把馨贵妃的嬷嬷给整了,馨贵妃转头就去报复了。我听说啊,昨夜馨贵妃还在父皇面前说了五皇子和五皇子妃的坏话。虽然父皇今日没说什么,可我觉得父皇看五皇子的眼神跟从前不太一样了。而且,大理寺卿定然恨死他了。”   想到馨贵妃对杨槿琪的态度,卫絮茹冷笑了一声:“可不是么,馨贵妃可是一直在针对杨槿琪。杨槿琪也真是不懂事,不仅顶撞贵妃娘娘,还把大理寺卿的夫人给得罪了。如今听你这么一说,岂不是因着她,五皇子把皇上也给得罪了?”   在说杨槿琪这件事情上,夫妇俩可谓是真的同心。   七皇子知道卫絮茹不喜欢杨槿琪,所以,接着说道:“是啊,就是得罪了父皇。杨槿琪就是个蠢妇!京城的人都瞎了眼,把你和她相提并论,她连给你洗脚都不配!”   这话说到了卫絮茹的心坎儿上,她更加开心了。   七皇子看着卫絮茹的脸色,说:“所以,我知道,你定不会像她一样蠢,咱们可是要做大事儿的人。在成事之前,可不能得罪了别人。即便是装,也得装得像一些。馨贵妃的面子要给,平安侯的面子也要给。”   卫絮茹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说来说去,七皇子还是更喜欢馨贵妃给的宫女和平安侯府的姑娘吗?   七皇子接着快速说道:“平安侯纵然没了兵权,可咱们若是日日欺负她的女儿,他难免不会在背后给咱们捅刀子。所以,咱们不必巴结他,但也不能得罪他。你这么聪明,定是明白我的意思,对吧?”   卫絮茹沉默了片刻,知道七皇子说的是对的。   她自认为是个聪明人,跟杨槿琪那种蠢货不一样,所以很是明白他的意思。   琢磨了一下,虽然心里不太高兴,但还是说道:“嗯,我知道了,以后不会这么做了。”   七皇子捏了捏卫絮茹的手心,说:“你可真聪明,十个杨槿琪都比不上你,能娶到你真是我的福气。”   说完,又亲了亲卫絮茹的唇,把她亲得脸色红红晕头转向。   亲了一会儿之后,七皇子赶紧放开了卫絮茹,说:“对不起,我刚刚差点没忍住。但我一定会尽量克制,没登上皇位之前,绝不会碰你。”   卫絮茹身子软软地,心想,其实可以的。   可骄傲如她,此刻定不会说出来。   只好忍住失落,点了点头。   “累了一天了,快睡吧。”   伺候卫絮茹睡下之后,七皇子走出了营帐。   接过来一旁小厮递过来的湿布,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嫌恶地扔掉了。   随后,到了下人房里,把杨妡叫了出来,两个人去了附近的小树林里。 第164章 交换   到了小树林里之后, 七皇子一改之前的冷漠, 一把把杨妡抱入了怀中。   杨妡一开始还在抗拒, 不让七皇子抱。   经过了今日的事情,杨妡实在是对他失望至极。   只是, 接下来,她却听到七皇子说道:“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是真心待我好的, 你就疼疼我吧,我心里也苦。”   杨妡本就是假意挣脱。   纵然失望至极, 也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所以, 即便是万般委屈, 也知道怎样做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听了这话之后,抱紧了七皇子。   “您刚刚对妾身太过无情了, 妾身心里难过死了。”   七皇子心疼地说:“看你被她使唤,被她欺负,我心里也很难受。”   杨妡继续说:“今日您一离开, 她就打了我,还骂我,让我在她身边伺候了一整日。不给我饭吃,还让我伺候她吃饭、洗澡。妾身真的委屈死了。”   听着杨妡说的这些话,七皇子心里难受得紧,趴在杨妡的耳边说:“对不起,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你且忍忍,等以后我定会让她跪在你的脚下,把你今日所受的屈辱全部都还回去。”   “您说话可要算话!”   七皇子保证:“一定算话,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说到做到。”   看着这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七皇子低头亲了上去。   这世上,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姑娘是全心全意属于他的,其他人都是肮脏的,头朝上的。   只有在她面前,他才觉得自己是个人。   半个时辰后,七皇子把杨妡送回了帐子中。   另一边,杨槿琪下午睡了一觉,走了觉,这会儿还在担心谢谦璟。   “您明日定要小心一些,猎多猎少不重要,可千万别冲动,被野兽伤了。”   “嗯,放心,我会小心的。”说完,谢谦璟问了一句,“你有想要的东西吗?”   当然有!   杨槿琪想要皮毛。   但,嘴上却说:“没有,妾身只想要您平安。”   谢谦璟琢磨了一下,说:“好。”   第二日一早,已有相关的官员画好了各皇子将要狩猎的领地。   六皇子和七皇子如今最得宠,所以他们俩的位置最好。   中间的人有时候会跟两边的人抢,位置不好。   而他们俩一个在最左边,一个在最右边,不用跟别人抢。   六皇子和七皇子就分别在最左边和最右边。   其他的皇子们就安排到了中间。   对于这个结果,七皇子提出来异议。   “父皇,五哥从来没来过猎场,不如把儿臣的位置让给五哥吧。”   七皇子的话让德宁帝很是满意,觉得七皇子是个兄友弟恭的好孩子。   所以,点了点头,道:“嗯,你想法不错。”   谢谦璟却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多谢七弟,不必了。”   他跟七皇子关系并不好,七皇子会提出来这样的安排,多半是想要讨好皇上,亦或者不安好心。   “五哥客气了,众人皆知,弟弟我骑射功夫不行,给我这么好的地方也是浪费,不如让给五哥,让您好好尽兴。”   德宁帝更加满意了,正想点头应下来,不料,这时三皇子开口了。   “七弟客气了,五弟既然不想要,你又何必为难他?”   若是熟知三皇子的人,定能察觉出来他声音里有一丝慌乱。   七皇子连忙惶恐地说道:“三哥,弟弟没这个意思,您别误会弟弟。弟弟真的只是为五哥着相。”   德宁帝看了看几个儿子,道:“好了,老五和老七换换位置,就这么决定了。”   三皇子连忙道:“父皇,不可——”   若是七弟不去,他岂不是白白安排了?   为了这件事情他准备了那么久,若是放弃了,他实在是不甘心!   “嗯?为何不可?”德宁帝冷着脸问。   听到德宁帝这话,三皇子惊出来一身冷汗,这才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   若是事后真的出了事,他岂不是要被人怀疑了?   所以,赶紧道:“没,没什么,儿子就是觉得五弟骑射功夫应该也不好吧,给他也是浪费了。”   三皇子想,让父皇怀疑他不喜欢弟弟们总比事后父皇怀疑是他所为的好。   而且,既然已经准备好了,他就没打算什么都不做。   正好,五弟最近风头也有点盛。   随着五弟差事办得越来越好,当年的那一则流言也渐渐被人提了起来。   天有异象,朝将生变。   有人说五皇子才是真命天子。   这般一想,说不定五弟会是下一个七弟,而有着这样的传言,说不定将来五弟比七弟还要难对付。   所以,早一点解决了也好。   不算亏。   “不如给了三哥吧。”谢谦璟道。   “哼!”德宁帝冷哼一声,他的确是误以为三皇子想抢地方,朝着三皇子道,“你作为兄长,就该礼让弟弟们。就这么决定了!”   想通了之后,三皇子连忙说道:“是,父皇。是儿臣的错,儿臣不敢这么做,地方给五弟好了。”   德宁帝失望地看了三儿子一眼,没再说什么。   纵然谢谦璟感觉出来一丝不对劲,可事情发生得突然,他也无能为力。   跟七皇子互看了一眼之后,两个人换了地方。   “出发!”   德宁帝一声令下,所有皇子朝着各自区域去了。   杨槿琪一直都在场,自是看到了刚刚那一番变化。   她总觉得三皇子怪怪的,三皇子虽然如今已经不如之前得宠,人也没有之前淡定了,可基本的理智应该还在。   怎么可能当着德宁帝的面去讲那样一番话,抢弟弟的东西。   而且,以她对七皇子的了解,肯定不是个这么大方的人。   事情反常即为妖。   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呢?   可刚刚一切又看起来很是正常,会不会是她想多了?   正想着呢,杨槿琪看到了自家二哥杨槿崇。   “二哥!你这么急着去做什么?”   杨槿崇刚刚并没有看到自己妹妹,此刻听到妹妹的声音,转头看了过去。   “哦,是你啊。”   听着自家二哥失望的语气,杨槿琪有些无语:“……你干什么去?”   杨槿崇四处找了找,像是在找什么人一样。   “不会是找工部尚书吧?”   杨槿崇回过头来,问了一句:“你看到了?”   没想到真的被她猜中了,杨槿琪道:“……没有。”   杨槿崇脸上露出来失望的神色。   杨槿琪道:“如今京城谁不知道啊,平安侯府的二少爷看上了工部尚书府的三姑娘,日日跟在工部尚书的身边献殷勤。”   杨槿崇听后,脸上露出来讪讪的表情。   不过,他脸皮厚,很快就恢复如常。   “这不是想为你娶个好嫂子吗?”   杨槿琪失笑,也懒得说他了。   不过,正好,她有问题想问问他。   她倒是想找谢谦璟的那些部下帮忙,只可惜,除了秦南王,她根本不知道哪个人是他的。   若是她没理解错的话,前世,秦南王是谢谦璟的一步暗棋。   为了避免早一些暴露,没有极大的事情,她不想去找他。   况且,今日这事儿也只是她的猜测罢了。   “对了,我想问你一件事情,你知道是谁给几位皇子划分的狩猎场地吗?”   这事儿杨槿崇恰好知道,便道:“知道,是赵大人划分出来的。”   “赵大人?是三皇子的人吗?”   “应该不是吧,他好像因为山匪的事情,不太喜欢三皇子。”   杨槿琪松了一口气:“哦,这样啊。”   心想,只要不是三皇子的人就好。   杨槿崇接着说道:“不过,赵大人只是圈出来了地方,带着人去检查了地方。具体到底哪块地方给哪位皇子,也不是他决定的。”   “那是谁决定呢?”   “皇上啊!”   杨槿琪更加放心了一些,既然是皇上安排的,那就没问题了。   总归,皇上不可能害自己的儿子。   若真的想杀,他有很多种办法,没必要选这一种。   那么,七皇子应该就是自知骑射不怎么样,估计把好地方让出来,在皇上面前留一个好的印象。   “还有事吗,若是没事我就先走了。”   杨槿琪点头:“嗯,没事了,你去吧。期待你早日把华三姑娘娶进咱们平安侯府的大门!”   杨槿崇笑了:“多谢妹妹。”   杨槿崇一走,杨槿琪也往帐篷方向走去。   毕竟,狩猎以两个时辰为限,此时时辰尚早。   她干巴巴地坐在这里也没意思。   刚走了没几步,杨槿琪就遇到了将军府的众人。   这还是她入了五皇子府后,第一次见到林将军府的人。   作为武将府,此次狩猎,林将军府也在名单之上。   她记得,往年林将军府也会被邀请。   只是,她在府上的那一年,林将军府的人并未通知她。   就如同现在一样,只看到了周氏、黄氏和李氏婆媳三人,并未见到二少夫人高氏。   庶出的,周氏向来不放在眼里,自然也不会带出来。   双方正面遇到的那一刻,两边的人都停了下来。 第165章 笑话   周氏的脸色极其难看, 黄氏的脸色也不好看。   只有李氏, 脸色跟刚刚差不多。   杨槿琪也不讲话, 就这么静静看着她们一行人。   李氏第一反应就是行礼,然而, 见周氏和黄氏一动不动,也不好先行行礼。   蹙了蹙眉,小声提醒:“母亲, 是五皇子妃。”   周氏此刻心情非常复杂。   因着五皇子的事情,自己的娘家和儿子都倒了霉, 她很恨五皇子。   只是, 自己的相公又升了官, 她应该感激五皇子。   可她却感激不起来。   昔日被她踩在脚下的庶子如今成了五皇子。   怕被他报复、怕连累家人, 她就只能夹起来尾巴做人。   这些日子,她听够了众人对她的冷嘲热讽。   众人虽表面上听起来是在羡慕她, 但言辞之中不罚幸灾乐祸。   可,纵然心里恨极了五皇子,可她心里却知道, 如今的五皇子已经不是昔日的五皇子了,她得罪不起。   强忍住心里的复杂情绪,周氏握紧了拳头,说:“见过五皇子妃。”   要说最恨五皇子的,这里面应该是黄氏。   如今,自己的相公没了官职,娘家的弟弟也被罚了, 婆婆也更加重视四弟,眼见着,连世子爵位都快争不到手了。   可,跟她的婆婆周氏一样,纵然是恨,她也无可奈何。   从前她还敢说杨槿琪几句,而如今,身份差别太大,纵然心中有气,也只能憋着。   不仅如此,想到之前她欺负过杨槿琪,她跟周氏一样,非常担心杨槿琪会报复。   所以,之前能避着就避着了。   这次若非李氏建议往这边走,估计也遇不到杨槿琪。   一想到这里,黄氏就怀疑李氏是故意的,看了李氏一眼。   见李氏准备行礼了,为了不让李氏抢在她的前面,黄氏也赶紧行礼:“见过五皇子妃。”   杨槿琪看了她们一眼,淡淡地说:“免礼。”   四周路过的人,看到她们这一行人,也停下来看戏。   全都期待着五皇子妃会如何对待曾经把怀孕的她赶出府的将军府众人。   而这将军府又是养了五皇子二十年的地方,更是复杂。   万众期待之中,杨槿琪离将军府的众人更近了一些,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众人。   她看到周氏握紧了拳头垂着头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也看到了黄氏脸上的瑟缩害怕之意,以及李氏脸上的讨好之意,杨槿琪嘴角露出来一个讥讽的笑容。   随后,在万众瞩目之中,说出来一句话:“林夫人脸色似乎不太好看呐,一定要好好注意身子才是。”   说完,就离开了。   让想要看热闹的人觉得好生无趣。   周氏和黄氏倒是松了一口气。   李氏微微蹙了蹙眉,似是有些失望。   黄氏见周围看热闹的人都走了,看了一眼周氏,道:“四弟妹,你是故意引着母亲来走这边的吧。你明知母亲不喜欢五皇子妃,不想见她,却还带着我们过来。看来,你是想让母亲受辱!”   李氏嫁进来比较晚,不了解之前的事情,黄氏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婆母可是非常讨厌五皇子妃。   周氏听后,微微蹙了蹙眉,看向了李氏,神情似是有些不悦。   李氏连忙解释:“母亲,儿媳并非是有意的,只是这边比较近罢了。”   周氏却有些不信,但,也没说什么。   李氏继续解释:“而且,母亲,如今三哥三嫂成了五皇子和五皇子妃,于咱们而言是喜事一桩,咱们应该好好说说话才是。”   黄氏打断了李氏的话:“那是你吧?四弟如今升了官,可咱们府上的大少爷还有舅舅家的表兄弟可是遭了秧,母亲哪里笑得出来?”   在周氏面前黄氏不说娘家弟弟,只说相公和昌禄伯府的少爷们。   李氏又想辩解,然而,却被周氏阻拦了。   周氏脸色不善地说道:“好了,不要再说了。”   她虽然知道四儿媳说得是对的,但她却不想这般做。   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这样。   杨槿琪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她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隐隐感觉要发生什么事情一样。   所以,她这会儿可没心情搭理将军府的这些人。   当然了,即便是有心情,也不会搭理她们。   说她们几句纵然能出出之前的气,可却有可能惹了谢谦璟不高兴,也可能被人认为谢谦璟薄情寡义。   对自己活着谢谦璟不利的事情,她可不想去做。   若说刚刚遇到将军府的人,她只是怀疑那些人是故意出现的话,如今出现在眼前的人,她可以非常肯定,一定是故意的!   “见过五嫂。”   “七弟妹免礼。”   “打扇!”   行完礼过后,卫絮茹突然对着身侧的一个丫鬟说道。   杨槿琪被这话吸引了注意力,毕竟,如今已经是九月了,围场这边也不热,用不着打扇子。   也不知卫絮茹搞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   正疑惑着,突然,她看到了那打扇的丫鬟是谁。   见那丫鬟是杨妡,杨槿琪挑了挑眉。   察觉到杨槿琪看过来了,卫絮茹笑着说:“让您见笑了,我这丫鬟不怎么会伺候人。”   有件事情杨槿琪猜对了,卫絮茹就是故意在这边等着她的。   她知道,杨槿琪跟自己的庶妹关系很好。   虽然她昨日答应了七皇子要好好待杨妡,不能惹怒平安侯府。   但,她可以不去平安侯府的人面前打他们的脸,却不代表她不会在杨槿琪面前打她的脸。   她就是想让杨槿琪看看,昔日她疼爱的好妹妹,如今在她面前却只能当个打扇的粗使丫头。   而她是正妻,杨妡只是个妾侍,纵然杨槿琪想帮她,也没理由!   卫絮茹已经想好怎么怼杨槿琪了,以报之前的仇。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杨槿琪脸上却突然露出来笑容。   接着,她就听到杨槿琪说道:“嗯,不听话的丫鬟是要好好教教。七弟妹真是辛苦了。”   卫絮茹微微一怔,认真地看向了杨槿琪,试图从杨槿琪脸上看出来一丝端倪。   真是太奇怪了。   她打小就认识杨槿琪,若是没记错,杨槿琪一直待这个庶妹都很好。   从前她们小姐妹们私底下还议论过这件事情,觉得杨槿琪是个蠢货,身为嫡女竟然跟庶女做真的姐妹。   可今日一看,二人的关系似乎不像从前了。   她从杨槿琪的脸上没发现任何愤怒或者不满的神色,也没发现杨槿琪对杨妡的心疼。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装的不成?   对,一定是装的。   卫絮茹打算再试探一下。   “太凉了,连个扇子都打不好,你还能做什么?”卫絮茹冷着脸对杨妡说道,“跪下!”   杨妡觉得异常屈辱。   因为,杨槿琪是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人。   而在自己最讨厌的人面前丢脸,真的是比打她一顿还让她难受。   所以,她垂着头,没有任何一丝多余的动作。   卫絮茹气得握了握拳头,眼睛微微眯了眯,一副发怒的前兆。   不过,自认为受过良好的教养,所以她不会亲手去收拾一个低贱的妾侍。   卫絮茹没动手,她身边的丫鬟动手了,只见那丫鬟打了杨妡几下,踢了杨妡几脚,就让杨妡跪在了地上。   虽然被迫跪在了地上,可杨妡心里却并没有屈服。   眼睛通红,手掌紧紧摁在了地上。   若说她从前最恨的人是杨槿琪,如今就要多一个卫絮茹了。   这两个恶毒女人带给她的屈辱,她总有一天会一一奉还!   看着杨妡终于跪在了地上,卫絮茹心里舒坦了。   再看杨妡指甲都摁在了泥土里,却敢怒不敢言,心里更是得意极了。   对,虽然她从前是平安侯府的嫡女,但如今,就是跟脚下的泥土一样低贱!   虽然她不喜欢七皇子,但却绝不允许别人来抢。   尤其是杨妡这种,得意了就不把放在眼里的人。   七皇子越是宠她,她就越想给她难堪。   心里舒坦了之后,卫絮茹说话也有底气多了:“早跪下不就好了,也不用再挨那么几下了,有些人啊,就是贱骨头,不打不听话。”   说这话时,卫絮茹看向了杨槿琪。   然而,杨槿琪的脸色依旧出乎她的意料。   她没能从杨槿琪脸上看出来任何一丝不悦的情绪。   “七弟妹真是御下有方,佩服。”杨槿琪道。   她感觉自己今日看了一场笑话。   卫絮茹这是故意在她面前羞辱杨妡的吧。   难不成她知道自己不喜欢杨妡,也知道杨妡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故意给她出气?   看起来也不太像。   不过,从这二人的关系来看,七皇子府上如今很是热闹呀。   看了这一会儿之后,杨槿琪也没心情再看下去了。   她还是觉得心慌,莫名其妙有些烦躁。   况且,这么好的天气,干点儿什么不好,非得在这里带着假笑跟不喜欢的人说话吗?   “若无事,嫂嫂便先行一步了。”杨槿琪笑着对卫絮茹说。   卫絮茹紧紧盯着杨槿琪脸上的笑,心中的疑惑更甚。   杨槿琪究竟是故意忍着呢,还是觉得杨妡成了妾丢脸,不想认了呢?   “五嫂,你没看清楚吗?这贱婢可是你妹妹。”   杨槿琪看也未看杨妡,笑了。   “这分明是你七皇子府上的婢女,跟我有何干系?”   说完,不再搭理这二人,往前面走去。   杨槿琪一走,卫絮茹脸色就沉了下来。   看来,她失策了,杨槿琪似乎对杨妡没什么感情了。   一想到这一点,卫絮茹看向了跪在地上的杨妡,冷哼一声:“真是个没用的东西,滚回去好好待着,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是。”   卫絮茹一走,杨妡慢慢抬起来脸,脸上露出来狠厉的神色。   若眼神是刀,估计卫絮茹已经被杨妡砍了无数刀了。   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杨妡朝着帐篷的方向走去。   杨槿琪路上又遇到了几个人,停留了一些时间。   所以,让她意外的是,当她快要到达帐篷的时候,再次遇到了杨妡。   以杨妡对她做过的事情,没出手报复就已经是她的仁慈了。   所以,见面打招呼这种虚伪做作的事情,她绝不会做。   她既不会报复她,也不会假装还是姐妹。   杨妡见杨槿琪高昂着头从她面前经过,一时间,心中的屈辱达到了顶点。   卫絮茹对她的羞辱、杨槿琪对她的无视都是扎在她心里的刺,一下一下,刺得血流不止。   她也是个骄傲的人。   她必须做点什么,找回来自己的尊严。   想到七皇子昨夜跟她说过的事情,再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杨妡心中有些得意。   想必,她以后再也见不到五皇子了吧?   或者,此刻五皇子已经死了。   而她知道,杨槿琪定然是不知晓这件事情的。   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杨槿琪才会跟之前一样高傲。   若是知道了,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杨槿琪的笑话了。   看着依旧高傲的杨槿琪,杨妡说出来一句略带深意的话。   “姐姐,希望你以后也能笑得这么开心!” 第166章 查看   杨槿琪看了杨妡一眼。   看着杨妡脸色跟刚刚截然不同的神色, 杨槿琪脸上露出来一个讥讽的笑容。   “就不劳你操心了。”   说完, 没再搭理杨妡, 往帐子中走去。   回到帐子中之后,杨槿琪依旧觉得心里有些烦躁。   于是, 端起来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正想要放到嘴边,然而, 茶杯却没拿稳。   只听“啪嗒”一声,茶杯掉落在地。   摔了个粉碎。   站在一旁的橙画吓了一跳, 连忙拿起来帕子擦拭杨槿琪身上的茶渍。   一边擦, 一边问:“夫人, 烫到您没有?”   见主子没说话, 橙画抬头看向了主子,然而, 主子的神色却让她更加害怕了。   杨槿琪在发呆,脸上还带着一丝慌乱。   这一刻,有无数的画面在她面前乱晃。   三皇子对于狩猎地方的沉默, 七皇子莫名其妙地谦让,三皇子的慌乱……   杨妡那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您怎么了,说话呀?您可别吓奴婢。”橙画慌张地说。   杨槿琪回过神来,抓着橙画的手,说:“去,把我二哥叫过来。”   橙画微微一怔,说:“好, 奴婢马上去。”   “快点!”   “是。”   橙画见主子这般奇怪,哪里敢磨蹭,也没假他人之手,自己去找杨槿崇了。   连半刻钟功夫都不到,杨槿崇就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回来了。   杨槿崇一听妹妹身边的丫鬟说妹妹有些不对劲儿,还让他赶紧去,他就飞奔着过来了。   “小妹,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杨槿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二哥,你仔细想想,划分皇子狩猎区域的事情,除了皇上还有谁能决定?”   杨槿崇虽有疑惑,但还是想了想,说道:“有,管理围场的张大人。不过,张大人也是按照皇上的想法来的。哪位皇子受宠就安排在好的地方。”   “这位张大人跟三皇子的关系如何?”杨槿琪又接着问道。   杨槿崇仔细想了想,道:“这个我不清楚。但我觉得吧,这张大人肯定不是三皇子的人,要是的话,肯定给三皇子好地方啊,可你看他,虽然把三皇子安排在最中间,但那在围场可是最差的地方。”   杨槿琪微微蹙了蹙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总是问这个问题?可是三皇子从中做了什么?”   杨槿琪依旧没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这件事情。   毕竟,一切都只是她的直觉罢了。   略微思索了一会儿之后,杨槿琪想到哪里不对劲儿了。   “你有没有发现一点,三皇子对这个安排没有丝毫发怒的样子。”   杨槿崇诧异地问:“嗯?”   杨槿琪解释:“以三皇子的性子,他肯定想要最好的位置,往年也是这样的。可今年他突然去了不好的位置,为何没什么反应?”   杨槿崇找个位置坐了下来,脸上也露出来沉思的神色,说:“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去年,舒妃娘娘被皇上不喜,三皇子的位置就不太好,当时他发了好大的火,皇上很是生气。可刚刚看他,似乎挺开心的样子。”   杨槿琪喃喃说了一句:“而且,七皇子想跟五皇子换位置的事情,三皇子还有些不高兴,所以,他为什么紧张呢?”   杨槿崇也想不通这一点。   只是,他接触阴谋较少,所以,没想通就没再难为自己,只道:“或许三皇子突然转了性子,接受了自己不受宠的事实。”   杨槿琪摇头。   心想,不可能。   前世,三皇子一直到最后七皇子登基前都没放弃。   在七皇子受宠之后,他曾无数次想要暗杀过七皇子。   有几次来到了府中,她被吓得不轻。   而等到七皇子登基后,直接把三皇子杀了。   两个人可谓是不死不休。   而如今,虽然父亲一直在打压七皇子,然而,在左相和秦南王的帮助下,七皇子仍旧得到了不少表现机会。   不仅在礼部得到了众官员的称赞,在吏部也渐渐有了声望。   前些日子还去江南查了贪腐案,在左相的帮助下,事情办得很是漂亮。   这可要比三皇子名头还要响了。   而且,比前世受宠的时间还要早一些。   前世这个时候,似乎三皇子还是一家独大,是呼声最高的人。   纵然皇上喜欢六皇子,但却并未委以重任。   七皇子刚刚有了一丝抬头的迹象。   而谢谦璟似乎还没有回到皇室之中。   没有一个人能威胁到三皇子。   所以,在此次围猎中,并未发生任何事情。   想到前世的这些事情,再想想今生的事情,对比三皇子和七皇子的表现,杨槿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三皇子很不对劲。   对于自己的位置,他没有丝毫怨言,甚至还挺开心。这不像他。   且,三皇子很讨厌七皇子,昨日一起用完膳时,三皇子就怼过七皇子。   既如此的话,对于七皇子和谢谦璟换位置的举动,他应该高兴才对。   毕竟,这样一来,七皇子所猎东西不会太多。   七皇子也很不对劲。   他很想在皇上和百官面前表现自己,兄友弟谦的事情他很少做,一般有什么好事儿都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所以,即便是知道自己骑射不行,以他的性子,也绝不会让给别人,让别人出头。   即便是要表现,也只会让给德宁帝喜欢的六皇子,这样才能让德宁帝更喜欢他,让利益最大化。   而因着她没同意七皇子的求娶,还嫁给了五皇子。   七皇子应该很讨厌五皇子才对,绝对不会帮他。   想到三皇子的紧张和七皇子的得意,杨槿琪心中的慌乱似乎找到了源头,而那猜测也越发清晰起来。   难不成,三皇子给七皇子挖了什么坑,七皇子知道了,然后推给了谢谦璟?   想到前世的无数次暗杀,杨槿琪背后生出来一层冷汗。   下一瞬,杨槿琪抬起手来,紧紧抓住了杨槿崇的胳膊:“二哥,你得帮我个忙。”   杨槿崇看着自家小妹苍白的脸色,再想到刚刚小妹问他的几个问题,连忙安抚:“你说就是了,别着急,别害怕,有什么都跟哥哥说,哥哥帮你。”   杨槿琪扶着杨槿崇的胳膊,渐渐冷静下来。   “你随我去五皇子狩猎的地方看看。”   “好,走吧。”说着,杨槿崇跟在自己妹妹身边往五皇子离去的方向行去。   这时,橙画也终于回来了。   因着太远,他们一行人骑马过去的。   往那边去的时候,杨槿崇担忧地看了看自己小妹的脸色,继续安抚:“你别怕,就算五皇子骑射功夫不好也没关系。他身边还带着几个护卫呢,一定会没事的。”   “嗯。”杨槿琪轻轻应了一声。   如今看不出来任何的端倪,所以她根本就没办法把自己的猜测告知二哥。   在去的路上,杨槿琪遇到了几位骑马的夫人。   有人笑着说:“五皇子妃,不放心五皇子呀?”   如今杨槿琪和谢谦璟关系好的事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所以大家这般猜测。   杨槿琪勉强挤出来一丝微笑,道:“对,不放心,过来看看。”   很快,二人到了谢谦璟狩猎的外围。   她之前没来过这边,并不知道这边是什么情况。   如今一看,微微蹙起了眉头。   旁边竟然有一座山,而那山似乎连接到了外面。   “这里能通往外面?”   杨槿崇道:“能,但是地形很复杂。而且那边有重兵把守,除非武艺非常高强之人,否则别想过来。”   杨槿琪想,也对,这边是皇家猎场,肯定会围得严严实实的。   只是——   三皇子身边死士那么多,最不缺武艺高强的人。   看着不远处的山,杨槿琪转头看了一眼自家二哥,想了想,还是作罢。   二哥虽然上过战场,但是功夫并非顶尖,没法跟那些个死士相比。   有些事情,跟他说了之后,除了干着急,没别的用处,倒不如不说。   “回去吧。”杨槿琪极快地说道。   “啊?”杨槿崇愣了一下。   心里琢磨着,怎么有些不对劲儿呢。   刚刚看小妹还是一副着急的模样,现在怎么突然就走了。   “你是不是在担心五皇子?”   杨槿琪点了点头。   “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杨槿琪摇了摇头:“不必了。”   杨槿崇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   这时,只听杨槿琪道:“二哥,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去忙吧。”说完,骑着马离去了。   杨槿崇看着自家小妹的背影,蹙了蹙眉。   他怎么觉得小妹自从嫁给了五皇子之后,越来越神秘了呢。   看了一会儿之后,见小妹消失在眼前,便离去了。   说来也是巧合,杨槿琪正想着究竟应该找谁去求助,结果就在半路遇到了秦南王。 第167章 遇险   瞧着四下无人, 杨槿琪觉得时机真的是太好了。   既然相遇了, 又都是皇室中人, 即便一个是王爷,一个是皇子妃, 按照礼仪,大家也都会停下来打一声招呼。   所以,离得近了, 双方都停了下来。   “见过王爷。”杨槿琪道。   “嗯。”秦南王淡淡应了一声。   打完招呼之后,秦南王便不欲多留, 想要骑马离去。   见状, 杨槿琪连忙阻拦:“王爷, 我有事想跟您讲。”   秦南王皱了皱眉, 看向了杨槿琪,眼神中多有不耐。   “何事?”   “可否借一步讲话?”   秦南王想也不想, 说道:“不必,有话直说就行。”   心想,这几日听大家说这位五皇子妃没什么规矩, 他本来还不信。   今日听了这话,才发现众人说得是实话。   他是个王爷,还是她的长辈,竟然要跟他私下说话,太没规矩了一些!   杨槿琪不知道秦南王身边那个人究竟可不可靠,知不知道秦南王实际上是支持谢谦璟的。   所以,不太敢说。   纠结了一会儿之后, 低声道:“事关五皇子。能不能借一步讲?”   秦南王诧异地看了杨槿琪一眼,道:“既然事关五皇子,你不去找皇上,找本王做什么?”   看着秦南王的反应,杨槿琪也很是疑惑。   若是秦南王跟五皇子是一派的,她现在说了这样一番话,秦南王多少应该问问才是啊,怎么会是这般冷漠的态度?   难不成,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能让外人知道?   可现在除了秦南王身后的几个护卫,还有她身边的橙画,也没外人啊。   只是,事关谢谦璟的安危,杨槿琪也顾不得了。   即便是二人关系可能会暴露在人前,杨槿琪也希望谢谦璟能活着。   见秦南王又想走,杨槿琪低声而又快速道:“五皇子可能遇到危险了。”   秦南王嘴角露出来一个讥讽的笑容,说:“我一个手上没兵的闲散王爷,即便是知道五皇子遇险了,我又能怎么着?若是皇上不管,你还不如求你爹来得快。找本王作甚?简直莫名其妙!”   说完,秦南王没再停留,策马离去。   杨槿琪看着秦南王潇洒骑马离去的样子,彻底困惑了。   不过,她也没困惑太久。   因为,她心中记挂着谢谦璟的安危,所以来不及细想这件事情。   很快,杨槿琪策马回到了营帐中。   “来人!去把守着我的邵护卫叫过来。”   “是。”   邵护卫是什么府上的护卫长。   很快,邵护卫过来了。   看到他之后,杨槿琪没多说什么废话,直接道:“把留在我身边的几个身手好的暗卫都叫上。悄悄去五皇子狩猎的地方。我怀疑五皇子出事了!”   邵护卫很是惊讶,但,主子说过,五皇子妃的话都要听从。   所以,邵护卫一个字没问,道:“是。”   “你记住了,是所有的,一个都不能留。全都去找五皇子。”杨槿琪认真地强调。   “可是,主子说……”   “没什么可是,必须去,全部!”   “是!”   “若是没事,赶紧回来报。”   “属下遵命。”   杨槿琪在回来的路上就想过该如何做了。   这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并不一定是真的。   她之所以会告诉秦南王,是因为前世知道秦南王是谢谦璟最忠实的支持者,而且,秦南王年轻时征战沙场多年,并非如他自己所说,手上什么人都没有。   恰好二人又遇到了,所以便告诉了他。   只是,秦南王的态度让她觉得很奇怪。   既然只是猜测,就不一样大张旗鼓,不能告诉德宁帝。   除非她有确切的证据。   要不然,她直接去跟德宁帝说,最后却发现没什么状况,会害了谢谦璟。   告诉她爹?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之前她就一直想要划清楚跟娘家的界限,此时去说的话,会让娘家牵扯到其中。   而且,她爹也并非是最可靠,最靠谱的人。   想来想去,最可靠的人还是留在她身边的暗卫。   武艺高强,行动鬼魅,且,忠心耿耿。   邵护卫离开之后,杨槿琪依旧不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在帐子内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   心中不停的祈祷,希望谢谦璟没事。   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   与此同时,围场里。   按照规定,谢谦璟带了十个护卫进入了围场之中。   正如杨槿琪觉得三皇子和七皇子的举动非常奇怪一样,谢谦璟也觉得奇怪。   只是,当时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他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去想法子。   所以,明知事情不对劲儿,也只能全盘接收。   不过,一进入围场之中,他便没有去狩猎,而是小心谨慎观察着四周。   一开始还没什么,直到他往里面去了之后,变故在一瞬间发生了。   山上开始滚落巨石。   好在他早就有准备,让人快速散开躲了起来,并未有人受伤。   再然后,山上开始放箭。只可惜,山上的人准头太好,而他身边的几个护卫是普通护卫,没过多久,死伤就过半了。   再后来,二十几个黑衣人从山上下来了。   在落石的那一瞬间,马儿就受到了惊吓,接下来,为了隐藏起来,谢谦璟他们早已经从马上下来了。   面对这二十几个黑衣人,谢谦璟这边寡不敌众,就只能躲闪。   黑衣人的功夫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普通的护卫即便是躲过了掉落的巨石和山上放的箭,却没能躲过黑依旧的刀剑。   一刻钟之后,谢谦璟身边就只有寒风一个人了。   谢谦璟有想过这围场里面不对劲,但他却没想到会有人敢这么明目张地做这种事儿。   这里可是皇家猎场,守卫森严,进来不易。   而刺杀皇子,是重罪。   若真的成功了,皇上定会彻查。   只要留下一丝线索,定会查得清清楚楚。   他真不知该佩服这人的胆量,还是该说主谋太过愚蠢。   “主子,您先走,属下替您拦着!”寒风道。   谢谦璟抬了抬手:“不必。”   对方人数众多,若他逃了,不消多久,寒风就会被人解决掉。   解决了寒风之后,对方也会追上他。   很显然,山上的守卫已经被黑衣人解决了。   此处距离外面又比较远,单靠脚程,他逃不远。   所以,倒不如跟寒风一起杀出去,拼了!   这样,还能有一线生机。   而且,纵然真的难以生还,即便是死,他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只是,在做出来这个决定之时,谢谦璟眼前浮现出来一张绝色容颜。   在半个时辰前,那个漂亮姑娘还抱着他,交代他,输赢不重要,安全才是第一位。   可他,终究还是要负了她。   黑衣人追上来了,把谢谦璟和寒风团团围住。   “我是大云国五皇子,各位是不是杀错人了?”   谢谦璟脑子转得飞快,若一切都是三皇子所为,那么他想要铲除的人必然就是七皇子。   很显然,七皇子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所以才会跟他换位置。   那么,三皇子的目标应该是七皇子,与他无关。   所以,他想试试,是否如此。   若是对方认错人了,及时收手,兴许就不用打下去了。   围住他的黑衣人的确有了一丝多余的动作,有些人眼神中流露出来一丝诧异,纷纷看向了领头的那个人。   没曾想,领头之人却道:“看来五皇子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被人骗了。不过,既然你倒霉撞上了,那就先把你解决了,再解决七皇子。”   反正主子说了,既然这边已经安排好了,杀不了七皇子,杀了五皇子也行。   再说了,五皇子这么弱,想必一会儿就能解决了,倒是比杀七皇子容易多了。   谢谦璟眉头微蹙,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们主子的意思?”   “你管是谁的意思,总之把你杀了就对了!”   谢谦璟微微眯了眯眼,道:“你们这么多人,还怕对付不了我们二人吗?说吧,也好让我死得明明白白。”   领头之人看了看四周的兄弟,再看看被他们围在中间的谢谦璟,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便道:“也好,让你做个明白鬼。告诉你,就是我们主子的意思,受死吧!”   双方很快纠缠在一起,打得火热。   谢谦璟明白了,纵然三皇子一开始的目标是七皇子。   但如今换成了他,三皇子也并未罢手,依旧下达了命令。   所以,三皇子是明知是他,依旧要杀!   想到这里,谢谦璟下手狠了一些。   他不过是想知道当年杀了母亲的人是谁,为母亲讨一个公道,他也没想要跟别人争什么。   只是,无论是馨贵妃、七皇子还是三皇子,似乎都觉得他是一个很好欺负的人,欺负他媳妇儿,还想要杀了他。   这些人,未免欺人太甚!   而一想到以后若是没了他,以媳妇儿娇弱的性子,还不知道会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谢谦璟就觉得心里一阵刺痛。   不,他不敢想那样的情形,这要比死还让他难受。   他要活着,拼尽一切地活着,为了她,坚持到最后!   接着,谢谦璟下手更加狠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的地雷~   椚椚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11-17 18:26:27 第168章 回来   谢谦璟受伤了, 肩膀被人砍了两刀。   寒风也受伤了, 胸前挨了一下。   而对方,还有十二个人。   领头的人也没着实没想到五皇子身手竟然这么好!   他们这些人可是一等一的高手, 为了迅速解决掉七皇子, 不让人发现痕迹,才把暗卫中身手最好的几个人调了过来。   本以为一瞬间就能杀了五皇子,可没想到, 他们二十几个人竟然还对付不了两个人。   他们竟然根本就不是五皇子的对手。   五皇子并非如传言中一般的弱。   他很强,比七皇子还要强!   杀了他,这一次一定要杀了他。   既为主子除掉劲敌, 又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渐渐地,因着身上受了伤, 对方人数又众多,耗费了体力,谢谦璟和寒风落了下风。   就在谢谦璟和寒风筋疲力尽之时, 林中又出现了十几个人。   局面迅速扭转。   一刻钟后, 这一场战斗结束了。   虽然一个暗卫都没逃掉,然而, 遗憾的是, 活捉的几个全都服毒自尽了。   一个活口都没能留下。   好在,谢谦璟没事。   “属下救驾来迟,请主子恕罪。”邵护卫跪下来请罪。   谢谦璟问:“你如何得知林中有危险?”   他也只是有了一点点猜测罢了,并没想到三皇子和七皇子真的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可自己的护卫长似乎却是有备而来,毕竟, 他带着的这十几个人是他留在营帐那边所有的暗卫。   若是不肯定,不可能把这么多人都带过来。   “是夫人说您可能有危险,让属下带着所有的暗卫赶过来了。”   谢谦璟听了这话,微微一怔,眼眶有些湿润。   竟然是媳妇儿救了他……   等过了半个时辰左右,见邵护卫依旧没回来,杨槿琪是真的开始慌乱起来。   她算过了,若是按照一个习武之人的速度,若只是查探的话,一去一回,也就是半个多时辰左右。   若是谢谦璟身边的人武艺高强,脚程快,说不定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回来。   可他们却一直没回来。   不行,她不能再等下去了。   杨槿琪再次匆匆走出来帐篷,去找杨槿崇了。   如同秦南王不相信她一样,她觉得,她冒然去说的话,德宁帝也未必相信她。   所以,她得先找人去查探一下。   拿到了确切的证据之后,才好跟德宁帝说让他派人去救。   找到工部尚书,杨槿琪就找到杨槿崇了。   看着杨槿琪难看的脸色,杨槿崇问:“你这是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杨槿琪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杨槿崇的问题,而是郑重地问:“二哥,你能调动多少人?”   杨槿崇愣了一下,本想多问几句,但,看着小妹脸上认真的模样,还是没说废话,言简意赅地说:“十人。”   杨槿琪惊讶:“这么少?”   杨槿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还是赵大人身边的人,本来这次就没带人。”   杨槿琪想,若是只是查探一下,人多人少应该也没关系。   “从这里,去五皇子猎场旁边的山上查探一下有没有异动,大概要多久?”   “骑马过去,再拍上去的话,若是脚程快,估计两刻钟左右吧。”   “好,二哥,麻烦你带人去山上查探一下。我总觉得三皇子和七皇子怪怪地,怕五皇子出事,心里有些慌。”   “啊?应该不至于吧?而且,若是五皇子没事。我们若是从这里上去,被人发现的话,说不定会以为我替五皇子作弊。”   杨槿琪自然也能想到这一点,只是,她顾不得了。   她宁愿让人误会,也绝不想谢谦璟受伤。   当然了,她也不想哥哥受伤,所以让哥哥多带几个人,只是去查探,没让他去帮忙。   “没事,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到时候我会跟皇上解释。”   杨槿崇从前可没这么听杨槿琪的话,只是,今日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妹妹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让人忍不住相信她,忍不住想听她的话。   “好,哥哥这就去。”   “多谢哥哥。”   “客气什么!”   杨槿崇这一番动静不大,但还是被有心人看到了。   比如,秦南王。   自从刚刚杨槿琪找他帮忙,他就觉得事情怪怪的。   明明他跟五皇子的关系非常差,无论是五皇子回到皇家,还是别的,他都提出来过反对意见。   可这五皇子妃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想的,竟然会找他求助。   他怕这里面有什么陷阱等着他,所以派人去监视了五皇子妃的一举一动。   当听说五皇子妃竟然让杨二公子带着一队人偷偷摸摸往五皇子猎场的方向行去的时候,秦南王蹙了蹙眉。   难道五皇子妃刚刚没骗他,而五皇子真的遇到危险了不成?   过了一会儿,听说杨二公子直接往山上去了,没直接进围场,秦南王心头泛起了疑惑。   这杨二公子到底干什么去了?   若是去帮忙,直接去围城不就行了。   而且,若是五皇子真的遇到危险了,找杨二公子做什么,直接去找皇上啊。   即便是五皇子再不受宠,总归也是皇上的亲生儿子,他总不会不管的。   可是,他似乎没听说围场那边出什么事情。   难道——   杨二公子是过去作弊?   秦南王面容一肃,说:“给本王跟紧他们,看看他们到底做什么去了!”   “是,王爷。”   杨槿崇离开之后,杨槿琪就跑去围场附近等着了。   这一刻,她脑子非常乱,心更乱了。   想到谢谦璟可能会遇到危险,想到他如今可能生死未卜,她的心就开始痛了起来。   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   若是没了谢谦璟,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不知道自己如何活下去。   仿佛,失去了谢谦璟,她就会失去全世界一样。   狩猎截止的时辰快到了。   渐渐地,周围聚集起来越来越多的人。   六皇子率先回来了。   只见他一脸笑意,也就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身后的护卫带着他猎的两只山鸡和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鹿。   众人看到之后,笑了。   不用想,六皇子倒数第一预定了。   紧接着,四皇子出来了。   四皇子脸色不太好看,似是有些懊恼。   再看他身后,一只野猪,一头羊,数只山鸡。   也不算多。   不过,当四皇子看到六皇子的猎物是什么时,笑了。   随后三皇子出来了。   三皇子脸上带着笑意。   看着他这个笑意,众人连忙往他身后看了过去,一看之下顿时失望不已。   不过是两头羊,数只野兔罢了,还不如四皇子。   也不知道向来高傲的三皇子在得意什么。   四皇子很是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道:“就这么点儿啊?”   三皇子却道:“哎呀,今年运气不佳,不及四弟。”   二人正说着话,七皇子来了。   七皇子猎物着实不少。   一只野猪,一只小鹿,两只山鸡,数只野兔。   完全碾压众人。   四皇子脸色不太好看。   六皇子道:“啧啧,七弟,下手够狠的啊,全都杀了。”   七皇子笑着说:“既然是狩猎,何须讲那些假惺惺的仁义道德。”   说完,看了一眼四周,见谢谦璟还未回来,七皇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咦,五哥怎么还没回来?”   四皇子道:“谁知道呢,许是忘了时辰吧?”   六皇子道:“也可能对这里不熟悉,迷路了吧?”   德宁帝来了。   看着儿子们猎的东西,微微有些失望。   杨槿琪心里正着急着。   如今见所有的皇子都回来了,德宁帝也来了,可谢谦璟还没来,她后悔了。   她不该有这么多的顾忌,应该在一开始怀疑的时候就去跟德宁帝说,应该尽早让德宁帝去救他。   想到这里,杨槿琪擦了擦不知何时流出来的泪,朝着德宁帝的方向跑去。   还没跑到德宁帝的身边,杨槿琪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   杨槿琪停下了脚步,转身看了过去,只见为首那人赫然便是她惦记了两个时辰的男人。   这一刻,杨槿琪哭了,杨槿琪又笑了。   他回来了,真好,他回来了。   谢谦璟不仅回来了,他还带了一只老虎。   震惊了整个围场。 第169章 揭露   远远地, 谢谦璟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媳妇儿。   这一刻, 他觉得自己那一颗冷硬的心瞬间变得柔软。   他活过来了。   他的命是媳妇儿救回来的。   还能见到她,真好。   谢谦璟的马在杨槿琪面前停了下来, 随后, 下马,对杨槿琪说:“我回来了。”   纵然杨槿琪心中有千言万语,但仍旧克制住了。   因为她知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很多事情都不方便说出来。   而且,谢谦璟回来了, 这便是最好的结果。   “嗯,回来就好。”   三皇子见谢谦璟竟然活着回来了, 脸色变得惨白。   谢谦璟竟然回来了,那么他安排的那些人呢?   是没动手,还是动手了却失败了?   会不会把他给出卖了?   三皇子的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七皇子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他知道三皇子的安排。   三皇子安排了二十多个精锐暗卫去刺杀谢谦璟。   竟然没杀了谢谦璟!   究竟是三皇子没动手, 还是被谢谦璟逃了?   其他人就没这么多想法了, 纷纷称赞五皇子勇猛,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猎得一只猛虎。   身手甚是矫健, 甚是勇猛。   德宁帝看着儿子猎的猛虎, 也很是兴奋。   “好好!朕宣布,这次狩猎比赛的头名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七皇子打断了。   “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德宁帝看向了儿子,问:“何事?”   七皇子道:“父皇, 五哥的确厉害,能猎得一头猛虎。只是,怎么就只有两个人回来了,其他的护卫呢?”   经由七皇子提醒,众人这才想到这个问题。   猛虎如今了伤,被谢谦璟用几匹马拉回来的。   那么,马上的人呢?   “不会是被猛虎吃了吧?”左相突然提了这么一句。   立时,众人开始议论了起来。   “是啊,这么一头老虎,十个人怎么可能伤了他?”   “不是说五皇子骑射功夫很弱吗?什么时候突然有了这等本事?”   “难道五皇子牺牲了那些护卫来猎的老虎?”   “天呐,太可怕了吧。”   “五皇子的心也真够狠的。”   秦南王一直非常沉默。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而跟在杨家二公子一起去查探的人此刻还没有回来。   七皇子脸上露出来满意的微笑,收了收脸上的微笑,露出来一丝的神色:“五哥,大家说的不会是真的吧?你真的牺牲了那么多的护卫才猎的这么一头老虎?未免……未免……太伤人伦,太不把人命当回事儿了。”   德宁帝蹙了蹙眉。   这时,只听四皇子道:“牺牲几个人就能猎得一只猛虎,很划算啊,五弟做得对。要是这头猛虎是被我遇到的,我肯定也这样做。”   德宁帝脸色更难看了。   虽然他不会因为此事惩罚儿子,但这并不代表他认同儿子的做法。   太心狠手辣了!   他母亲是个多么善良的人,他怎么就成了这么个性子的人。   德宁帝声音微冷,朝着谢谦璟问:“五皇子,众人猜的可是真的?”   听到周围的议论声以及周围的议论,杨槿琪担忧地看了谢谦璟一眼。   她相信,谢谦璟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谢谦璟看着媳妇儿信任的目光,朝着她微微点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接着,回答了德宁帝的话:“父皇明鉴,并非如此。因为儿子还猎得了其他特殊的猎物,此刻那几人正守在猎物身旁。父皇派人一查便知。”   德宁帝听后,松了一口气。   他相信儿子没有撒谎,因为,若是撒谎的话,他一探便知道了。   其他人脸色也露出来放松的神色。   见状,七皇子问:“还有什么猎物是五哥带不回来的?五哥可是把一头猛虎都带回来了。这个问题,弟弟着实想不明白。”   谢谦璟看向了七皇子,道:“七弟似乎一直在针对我。可是因为跟我换了地方,结果我却猎得了老虎,心里不是滋味?”   听了这话,别人都没什么感觉,可杨槿琪却异常诧异。   谢谦璟何时学会怼人了?   似乎锋芒太露了一些,这不太像平时的他。   七皇子愣了一下,见众人看过来了,也骤然发现自己刚刚似乎太着急了。   心想,此刻着急的人应该是三皇子才对,他着什么急。   于是,连忙解释:“五哥这是何意,弟弟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   谢谦璟从善如流地说道:“嗯,想必七弟不会好奇太久,父皇派人查探了便知。”   这时,兵部尚书笑着说:“不管五皇子还猎了什么猎物,仅凭着这一只老虎,便是他赢了。”   德宁帝也笑了,目光从两个儿子身上挪开,道:“对,朕宣布,今日得胜的是五皇子。接下来的狩猎,全都以五皇子为首!”   “是,皇上。”   照例,晚上众人才会聚在一起吃饭。   而此刻还不到吃饭的时辰,看到了结果之后,便散去了。   等人散去后,德宁帝吩咐:“来人,去把五皇子剩下的猎物带回来。”   一旁的侍卫道:“是,皇上。”   见侍卫带了一队人便要离去,谢谦璟开口了:“父皇,请等一下,儿臣有话要说。”   “嗯?”德宁帝脸上露出来诧异的神色。   三皇子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谢谦璟道:“请父皇挪到帐内。”   德宁帝沉默了,有些不明白儿子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儿子既然如此说了,他又刚刚猎了老虎,便同意了。   到了帐内,谢谦璟说了一些实话。   “父皇,九名护卫全都死了。”   德宁帝脸上浮现出来怒气,冷声道:“果然是被你喂了老虎不成?朕本以为你四哥是个心狠不把人命当回事儿的,没想到你竟然比他还要狠。还有,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犯了欺君之罪!”   谢谦璟对德宁帝的失望又增加了几分。   出了事,自己的父皇第一反应就是怀疑他。   收敛起心中的思绪,谢谦璟表现出来一丝恰到好处的慌乱,道:“父皇,您听儿臣慢慢说。”   德宁帝生气地说:“好,朕倒要看看你还能说出来什么!怪不得你不让护卫去查,原来是怕被朕发现是吧?”   “……行至树林深处,山最陡峭的地方,山上突然滚落了巨石……随后有人放了冷箭……二十多名黑衣人从山上冲了下来……那些人都是为了救儿臣而死……再然后,不知怎么那么巧,不知哪里来了一只猛虎,朝着儿臣扑了过来,为了活命,儿臣射伤了它……平安侯府的二公子发现了异常,去山上查探,见山上的守卫死了,就带人下来了……他们一行人帮了儿臣,此刻正守在林中。”   德宁帝越听神色越难看,眼神中充满了震惊的神色。   看着儿子身上的刀伤和剑伤,脸色越发冷了。   他倒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胆敢伤害皇子!   不过——   “你刚刚在众人面前为何不说?”   谢谦璟道:“此事事关重大,若是儿臣刚刚当众说出来了,势必会造成大家的恐慌。而儿臣不知道主谋是谁,生怕主谋得知事情败露去毁灭了证据或者逃跑。此刻主谋定然非常疑惑,会去查探,父皇只需要让人守好了,等着瓮中捉鳖就是。”   德宁帝认真看了儿子一眼,突然发现,儿子遇到事情实在是有够冷静。   不过,此刻不是纠结这些事儿的时候。   “你先回去养伤,待朕查清楚了,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多谢父皇。”谢谦璟道,“不过,儿臣觉得那人未必是针对儿子来的,毕竟那块狩猎的地方原本应该是七弟的。儿子虽然不想要,可七弟非要让给儿子。三哥还对此提出来不满。”   德宁帝微微蹙眉,似乎也想到之前的事情了。   仔细一想,当时老三和老七确实有些奇怪。   “嗯,朕知道了。”   “儿臣告退。”   待谢谦璟离去之后,德宁帝朝着一旁的侍卫道:“七旬,速去。”   “是,皇上。”   从德宁帝的帐子中出来之后,谢谦璟便朝着自己的帐子走去。   原谅想要杀了他的人,当做一切都没发生,粉饰太平?   不可能!   不当众揭露是为了让三皇子自乱阵脚,自投罗网。   那些三皇子想要藏起来的证据,也已经被他放在了明处。   而且,秦南王的人不是跟在后面瞧着呢吗,即便是父皇心软了,隐瞒下来,相信秦南王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至于后来邵护卫带过去的暗卫,此刻正隐藏在林中。   他已经算计好一切。   本想着先回去找媳妇儿,然而,看着身上的血污,谢谦璟还是转道去了太医那里。   他怕自己这个样子会吓到媳妇儿。   处理完之后,已经是两刻钟之后了。   还没到帐篷,就看到了一脸焦急地等在外面的媳妇儿。   谢谦璟满心的思绪都不见了,眼中心中就只剩下媳妇儿。   快步走了过去,握住了媳妇儿的手。   接着,二人一起进入了帐篷内。   杨槿琪再也忍不住了,抱着谢谦璟哭了起来。   她担忧了两个时辰了,这一颗心就没能平静下来。   刚刚散了之后,众人聚在她身边恭喜她,可她却笑不出来。   管他什么老虎狮子,她就只想要谢谦璟平安。   想必,她刚刚的假笑一定比哭还要难看。   好在,众人见她有心事,没再过多的纠缠。   此刻,四下无人,压在心底的情绪彻底掩盖不住了。   她本不想哭的,可不知怎的,看着谢谦璟身上抱起来的伤口,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流出来之后,所有的情绪都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样,蓬勃而出。   哭着哭着,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即便是谢谦璟一直在安抚她,也丝毫没有作用。   这一刻,她的理智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只知道,若是失去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她会难过,会心痛,会活不下去。   她不能失去他。   “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谢谦璟郑重保证:“好,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的地雷~   Leodeal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11-18 12:46:07 第170章 试探   哭了约摸一刻钟左右, 杨槿琪渐渐冷静下来。   “你在林中是不是遇险了?”杨槿琪哽咽地问道。   这事儿在看到谢谦璟的那一刻, 她就猜到了。   谢谦璟身边的护卫武艺高强,一来一去定然用不了太多的时间。   而以她对谢谦璟的了解, 若是自己无碍, 一定会让人来给她送信。   既然没送信,那么一定出了状况。   最坏的结果就是谢谦璟死了。   还好他活着回来了。   他活着回来了,可护卫们却没有回来。   要么护卫们在听从谢谦璟的安排做了别的事情, 要么死了。   总之,定然是被她猜中了。   出事了!   谢谦璟本不想跟媳妇儿说的,可他发现, 自己一直以来都小看媳妇儿了。   他的媳妇儿不是一般的聪明,不仅能料理家事, 还对危险很是敏感。   这一次若没有媳妇儿,他不敢保证自己还能活着。   即便是活着,估计也要受重伤。   “那你先告诉我, 你如何得知我出事了?”   杨槿琪脸上的神色微微一怔。   她只顾着担心谢谦璟了, 一不小心暴露了她知道暗卫的事情,也暴露了自己对三皇子和七皇子的了解。   该如何回答谢谦璟呢, 杨槿琪有些迟疑。   她突然发现, 在救谢谦璟之前,她从来都没想过这些问题。   一门心思只想着一定要让暗卫救下他,确保他的安危。   此刻才想起来会暴露的问题。   她似乎又失去了理智。   前世是为了让七皇子登基,她失去了理智,携全家之力帮助他。   而如今, 她似乎为了救五皇子,失去了理智……   不,不一样。   七皇子一直都是在利用她,什么都没为她做过。   而五皇子,他从来没有利用过她,相反,一直都是他在背后默默帮助她。   反观,她却没为他做过什么。   这是不是代表,她可以试着相信他?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闪现了一下之后,又消失不见了。   不过,纵然她仍旧不是全然信任他,如今的情况下,她也必须要说实话。   因为,事情已经做了,她也暴露了自己知道暗卫的事情。   没有任何理由能够躲过去。   琢磨了一下之后,杨槿琪缓缓说出来自己心中的想法:“七皇子那个人不是个好东西,他喜欢欺负您,妾身觉得他在皇上面前说的那一番话很是怪异。他可从来没对您有过什么好脸色,这会儿突然让给您,必然是不怀好意。”   其实,是因为她前世跟七皇子相处了那么多年,后来又见过他的手段,所以对他非常了解。   “而且,刚刚杨妡又突然跟我说了几句怪异的话,看着她说话时的神态,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两件事情结合起来,便想到您可能会有危险。所以妾身就让暗卫悄悄去看看了。妾身也没想到,竟然真的出事了。”说到后面,杨槿琪的声音有些低了,纠结了一下,继续解释,“暗卫的话,妾身平日里就注意到了。”   说完,眼神就不敢看向谢谦璟了。   杨槿琪本以为谢谦璟会在意她发现暗卫的事情,没想到,谢谦璟压根儿就没提这事儿。   而是由衷地说了一句:“你可真聪明!”   杨槿琪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向了谢谦璟。   以她对谢谦璟的了解,他这话绝对是出自真心,并非虚假的应付。   只是,前世,她也一直觉得七皇子对她的称赞是出自真心。   然而,到最后,才发现自己一直都被人欺骗着。   她不再敢轻易相信任何一个外男。   “妾身只是小聪明罢了,爷您才是真的聪明。”   接下来,谢谦璟给杨槿琪讲了讲林中遇到的事情。   “谢谢你,若不是你让邵护卫及时赶到,恐怕我今日难以脱身。”   杨槿琪听得脸色煞白。   虽然谢谦璟说得平淡,但她却能听出来里面的凶险。   “若一切都是三皇子所为,他知道您跟七皇子调换了位置之后,为何还要动手?是不是他没来得及交待下去?”杨槿琪问。   这也是杨槿琪一直担心的事情,她怕三皇子没来得及交待下去,也怕,三皇子想趁机除掉谢谦璟。   谢谦璟摇了摇头,说出来最残酷的事实:“他知道是我。”   杨槿琪蹙了蹙眉,脸上露出来愤怒的神色:“他不是最讨厌七皇子吗?您又没有得罪过他,他为何要对付您?他留着力气去对付七皇子不好吗?”   三皇子最讨厌的人分明就是七皇子,为何还要针对谢谦璟!   用了这么大的力气,却只是去对付一个对自己来说不是最大威胁的人。   三皇子的脑子呢?   抱怨完之后,杨槿琪看向谢谦璟时,突然发现他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怪。   杨槿琪心里“咯噔”一下,仔细琢磨了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补救:“这个,妾身是听外面的人说的。从前不是都说三皇子可能会成为太子么,后来大家又说七皇子。就想着,可能三皇子最讨厌他吧。”   谢谦璟发现,媳妇儿真的很聪明。   能娶到她,真是他的幸运。   能活着,日日看着她,真好。   “嗯,你说得对。”谢谦璟嘴角带了一丝笑意。   杨槿琪看着谢谦璟嘴角的这一丝笑意,怔了一下。   她极少看到谢谦璟脸上露出来笑意。他这般一笑,她感觉,所有的担心和烦恼仿佛都没有了。   而且,心中升起来一丝慌乱。   “总之,您以后在外可要小心一些。”   “嗯,我会的。”   “还有七皇子,您务必要小心他,妾身觉得,他肯定早就知道了,故意给您换了位置,想要借三皇子的手杀了您。”   “嗯,今日是我大意了。”   “怎么会,您光明磊落,哪里会想到他那么卑鄙。”   杨槿琪想,七皇子这个人惯会装的。   前世,一直到他登基,他的丑陋模样才被人发现。   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人看出来他是那样一个人。   若不是前世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她对七皇子很是了解,仅凭着三皇子的怪异,她也不会发现今日的事情。   此事之所以没能成功,坏就坏在七皇子身上了。   对于七皇子的所作所为,杨槿琪总是会想到最坏的地方。   谢谦璟点头:“嗯。”   他的确没有媳妇儿想的周全,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   说完七皇子,杨槿琪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有件事情,她实在是很想求证一下。   琢磨了一下,杨槿琪说道:“今日妾身有所怀疑之时,就想着找谁求救。恰好看到了秦南王,便去找他了。妾身跟他说您可能遇到危险了,求他帮忙。秦南王当时对妾身说的话很是不解,觉得妾身像是在开玩笑一样。说是,若真觉得有问题,就让妾身去找皇上。秦南王说完,妾身才发现,妾身当时真是太过慌乱了,看到人就求了,也没想太多。后来本想着去找皇上,但转念一想,秦南王说的对啊,妾身没有证据不好随便讲这种话。想来想去,妾身就让邵护卫去查看了。”   这一番话,既提出来秦南王,又解释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最后,说了重点:“妾身就想着啊,这事儿还是得跟您说一说才是。妾身倒不是怪秦南王不帮忙,毕竟,没有证据的事情一般人也很难相信。妾身就是怕您不知道这件事情,以后从旁的地方听说了,误会了秦南王。”   杨槿琪想,事情只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秦南王的确是谢谦璟的人,她这么说未免有挑拨离间的嫌疑。所以,最后补充了几句。   第二种是,秦南王今生并非谢谦璟的人,她这么说,谢谦璟也不会怪秦南王,顶多算是一个小插曲罢了。   端看谢谦璟有什么反应了。   从谢谦璟的反应中,她多半能看出来一二。   可她没想到,谢谦璟看着她,认真地说:“秦南王跟七弟关系甚好,以后若是遇到了事情,找谁都不要去找他。”   杨槿琪瞪大了眼睛看向谢谦璟。   虽然经过今日的事情,她已经有了一丝感觉,怕是那秦南王如今并非谢谦璟的人。   可也不至于是敌人。   这不对,这跟七皇子前世跟她说的事情不一样。   七皇子分明说秦南王一直都是谢谦璟的人,留在他身边是为了对付他。   还好他聪明,识破了谢谦璟和秦南王的奸计,及时把秦南王给赶走了,才实现了自己的大计。   而且,秦南王前世分明就是谢谦璟的拥护者。   的的确确跟谢谦璟站在一起,推翻了七皇子的□□。   难道这时候还不是?   想到七皇子的为人,杨槿琪觉得,会不会是七皇子对她说了谎,里面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谢谦璟看着媳妇儿脸上的神色,握紧了她的手。   从最近发生的几件事情上看,媳妇儿真的是个非常聪明的人。   并非他想象的那般柔弱。   而且,如今他做的事情有些凶险,虽然可能置身于危险之中。   所以,他觉得,有些事情,他可以跟媳妇儿透露一些。   免得媳妇儿被人骗了。   “应该不至于吧?看秦南王的样子很是正直。而且,秦南王妃对妾身也多有照顾。”杨槿琪再次试探地说了几句。   谢谦璟脸上流露出来一丝怪异的神色,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总之,秦南王不可信。”   母亲帮了秦南王,跟秦南王关系甚好,可秦南王对母亲的死没什么反应,且,还屡次针对他。   可见,并不是一个可信之人。   杨槿琪更加不解了。   看着谢谦璟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骗她。   可是,作为前世最后的胜利者,会不会谢谦璟演技比七皇子还要好,是在假装?   其实跟秦南王关系很好,但是假装关系不好,到最后秦南王再成为最关键的一步棋?   一想到谢谦璟可能也跟七皇子一样在骗她,杨槿琪突然觉得非常难受。   这样的结果,她似乎并不能接受。   七皇子骗她,她还能坚强起来,想办法对付他。   可若是谢谦璟骗她……她觉得有些窒息,呼吸困难。   有句话脱口而出:“你莫不是在骗我吧?”   谢谦璟想,媳妇儿还是太善良了。   纵然聪明,可心地太过良善。   若是一般人,找人求救被拒,肯定会恨上拒绝救助的人。   可媳妇儿却始终不相信秦南王是故意的。   看来,有些事情,是要跟媳妇儿说一下了。 第171章 打探   杨槿琪听完谢谦璟说的话, 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虽然谢谦璟说得干巴巴地,但她却已经脑补完了所有事情。   谢谦璟只说秦南王跟灵贵人认识。   杨槿琪却已经从只言片语中猜到了一件事情, 那便是, 秦南王喜欢的人是灵贵人。   秦南王的事情很轰动, 即便是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 仍旧有不少人知道他痴情于一女子的事情。   有人猜测那女子是宫里的娘娘, 也有人猜测是别的世家贵女, 总之众说纷纭。   这一刻, 杨槿琪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她终于明白秦南王为何会去琴雨阁了。   也可以确定,这琴雨阁定然跟谢谦璟或者灵贵人有关。   谢谦璟说秦南王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   杨槿琪已经猜到秦南王是被七皇子蛊惑。   杨槿琪愤怒地说:“没想到秦南王竟然是这样的人。母亲帮过他,他不仅不照顾您, 反而帮着七皇子对付您。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谢谦璟摇头:“我也不知。或许, 这里面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吧。不过,都不重要了,你只需要记得,对秦南王府提防一些就行。”   秦南王会如何对他他不关心,他也从未想过从他那里寻求什么帮助。   他只关心媳妇儿。   “嗯, 妾身记住了。”正想再说几句, 邵护卫回来了。   谢谦璟站起来就要离开,杨槿琪第一次任性地抓住了谢谦璟的手,不想让他离开。   她今日真的是太害怕了,想让谢谦璟陪着她。   只是,她也知道,今日的事情非比寻常。   所以, 握了握之后,又松开了,道:“您受伤了,快些回来。”   谢谦璟握了握媳妇儿的手,道:“嗯。”   谢谦璟走后,杨槿琪重重叹了一口气。   其实,只要谢谦璟回来了就好。   不过,很快,刚刚的事情又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她总觉得刚刚谢谦璟讲的那个故事非常奇怪,似乎哪里不太对劲儿。   可她又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总感觉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这事儿实在是太重要了,她得好好捋一捋。   从刚刚谢谦璟的话中不难得出一个结论,秦南王喜欢的人是灵贵人,而灵贵人对秦南王有恩。   作为一个正常人,肯定会对灵贵人的亲人更亲近一些。   当然了,也不排除因爱生恨的可能。   不过,仔细一想,这种可能却是要排除。   因为前世秦南王去支持了谢谦璟,所以,定然不会因爱生恨。   那么,秦南王如今为何会帮着七皇子对付谢谦璟呢?   既然秦南王最后还是会支持谢谦璟,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通过今日她对谢谦璟和秦南王的观察,两个人都不像是在作假。   毕竟,秦南王若是真的暗中支持谢谦璟,听到她说那样的事情,肯定会去查探的,可他并没有。   而且,刚刚谢谦璟脸上的嫌恶表情也不似作伪。   如果二人此刻是互相不喜的状态,那么七皇子前世跟她说“他们二人本就是一伙的”、“秦南王是谢谦璟派来的”又是什么意思?   若秦南王是后来才跟谢谦璟走到一起的话,七皇子绝对不会说他们二人本就是一伙的这种话。   这话似乎暗示了秦南王和谢谦璟之间早有关联。   也就是说,七皇子认为他们二人这时就已经有了关联,而这二人其实并没有。   那么,七皇子认为的关联就只能是跟灵贵人有关了。   事情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杨槿琪晃了晃脑袋,换了个角度,开始思考七皇子和秦南王之间的关系。   秦南王是突然跟七皇子走到了一起。   如同她想不明白秦南王为何会敌对谢谦璟一样,她同样也想不明白秦南王为何会亲近七皇子。   向来不理朝事的秦南王突然开始参与其中,而且,他突然就跟七皇子关系亲密了。   在前世,她记得是几年后这两个人才突然凑到了一起,而且过了没两年,秦南王就离开了七皇子身边,去找谢谦璟了。   这前后两世,虽然秦南王和七皇子联合起来的时间不一样,但情况却有些相似。   都是没什么理由,莫名其妙就联合。   前世的话,就是如此。   那时候,父亲交了兵权,七皇子在朝中的势力一下子弱了不少。   那一段时间,七皇子心情很不好,非常的焦急。   然后,在某一天,突然就好了。   似乎他突然去见了一直不待见他的秦南王,过了没多久,秦南王就开始在朝中支持他。   支持了他几年,然后在他快要成功的时候,突然叛变了。   很显然,秦南王并非是因为觉得七皇子会成功,所以支持他,要不然不会在最后离开。   从前世来看,秦南王离开得也很是决绝,反过来对付七皇子。   这会是因为什么呢……   秦南王能坐到宗室之首的位置,年轻时还带兵打仗,也不像是完全没脑子的样子。   他会是因为什么突然对一个皇子很好,去支持这个皇子呢?   今生,秦南王支持七皇子的时候,七皇子正是因为偷了东西被皇上关起来。   前世,是七皇子势弱,需要人支持的时候。   秦南王早不支持,晚不支持,都是在七皇子最需要人帮忙的时候。   前世是七皇子主动联系的秦南王,今生估计也是。   七皇子手里肯定有什么筹码,而这筹码,能让秦南王瞬间改变态度。   会是什么,是什么呢……   这时,橙画给她倒了一杯茶,递了过来。   “您嘴唇都干了,喝些茶吧。”   “嗯。”杨槿琪脑子乱得很,端起茶喝了一口。   橙画今日的心情也很不平静,不过,从她的角度来看,兴奋和喜悦居多。   她只知道自家姑娘怀疑姑爷会遇到危险,然后向秦南王求助,秦南王没帮忙,姑娘又让暗卫去帮忙。   姑爷到底在丛林有没有遇到危险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姑爷猎到了老虎,成了整个猎场最受欢迎的皇子。   在她看来,他们姑爷真是厉害!   然而,他们姑娘却不太高兴的样子,想必是在后怕吧?   所以,橙画想了想,说了一些这几日刚刚听说的事情来逗他们姑娘开心。   “刚刚奴婢出去了一趟,您是不知道,外面都说五皇子厉害呢,能猎到老虎……之前那些人可是丝毫不看好五皇子。”   听着外面的人对谢谦璟的夸赞,杨槿琪终于笑了笑,说:“嗯,不过,在外面低调一些。”   见姑娘笑了,橙画道:“嗯,奴婢知道。”   不过,她也有疑惑。   “姑娘,您说秦南王当年喜欢的人是不是七皇子的母亲丽贵人啊?”   正如杨槿琪知道一样,橙画也是知道的。毕竟,当年秦南王跟皇上因为这事儿离了心,闹得挺大的。   不过,那位姑娘究竟是谁,没有人能找到一个正确的答案。   往皇宫方向猜测的人居多。   而刚刚谢谦璟说那些事情的时候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所以橙画并不知道。   “丽贵人?为何这么说?”杨槿琪诧异地问。   橙画道:“奴婢也是前几日听欢嫔身边的一个宫女说的,她好像是听一个老嬷嬷说的。”   杨槿琪有些失笑。   传言果然是传言,总会有些失真。   其实,要不是刚刚谢谦璟跟她说了,她也不敢确定。   如今么,却是解开了她的疑惑。   “这种话可千万别在外面乱说,秦南王喜欢的人并不是丽贵人。”   至于秦南王喜欢的人是谁,杨槿琪自然不会往外面说。   “啊?不是丽贵人啊,看来是那老嬷嬷信口胡说的。估摸着是见秦南王对七皇子好,便误以为秦南王喜欢丽贵人了。”   “当然不——”话说到一半,突然有什么东西在杨槿琪脑子中炸开了花。   等等,她怎么觉得,这种猜测这么合理呢?   “你原本也是信了这些话的?”杨槿琪突然问了一句。   猜测刚刚被否定了,此刻橙画也不知是点头好还是摇头好。   “奴婢之前的确是有些信了,不过,现在姑娘说了之后,就不……”   杨槿琪打断了橙画的话,说:“等一下,你为何会相信这种猜测?我要听实话。”   看着自家姑娘脸上认真的神色,橙画一一道来:“不都说秦南王对那女子痴情么,为此,还跟皇上吵了一架。就有人怀疑他喜欢的是宫里的某位娘娘。如今他对七皇子那么好,所以大家都这么猜。不过,奴婢也没全然信了,毕竟,若是秦南王真的喜欢丽贵人,为何之前不对七皇子好,还看着七皇子受了那么多苦。”   杨槿琪再次陷入沉思之中。   若她没记错,丽贵人跟灵贵人一样,都是宫女吧?   两个人似乎有一些相似之处。   若是七皇子故意让秦南王误会呢?   这种事儿七皇子不是干不出来。   秦南王认错了人,所以突然对七皇子好。   等后来发现认错了人,又立马报复回去。   似乎,这种解释非常合理。   只是,杨槿琪还是觉得里面漏洞太多了。   秦南王喜欢的人是谁,别人不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吗?   不可能这么蠢吧。   虽否定了这种可能性,觉得像是无稽之谈,但杨槿琪还是记在了心里。   她觉得,万一真的被她们猜中了呢?   届时,一旦跟秦南王说了,岂不是能断了七皇子的一条臂膀?   即便是没猜中,她多知道关于灵贵人的事情也是好的。   最起码,能对谢谦璟多一些了解。   秉着这种想法,杨槿琪道:“正好这里有不少宫里的人,这几日你去打听打听,秦南王、丽贵人还有灵贵人当年的事情。”   “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的地雷~   椚椚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11-19 00:05:44 第172章 猜测   另一边, 七旬很快就到了林中,也逮到了三皇子身边的一个侍卫。   除此之外, 无论是现场还是山上, 都留下了无数明显的证据。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三皇子。   这是一场大胆而又拙劣的刺杀。   德宁帝看到亲卫摆在眼前的证据, 身形不稳, 险些摔倒在地。   他的儿子, 竟然敢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杀了守卫, 刺杀自己的亲弟弟。   “把老三那个逆子给朕押过来!”   “是, 皇上。”   三皇子被关起来了,晚上的宴会取消了。   七皇子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仿佛早已经料到了一样。   只是, 他一直想明白的是,五皇子为何成功逃脱。   他本以为,以三皇子的实力,杀掉毫无准备的谢谦璟应该很简单才对。   可谢谦璟却活了下来。   究竟是他高看了三皇子,还是低估了谢谦璟的实力?   不过, 不管是哪一种, 他觉得,如今最重要的是要把三皇子狠狠踩死,绝不能让他有一丝翻身的机会!   毕竟,三皇子这一次可是想搞死他。   他若是再让三皇子活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三皇子就会杀了他。   想了想之后,七皇子让人准备好证据, 一点一点不着痕迹地呈递给德宁帝。   当然了,这事儿绝不能是他亲自做。   若是他去做,难免会惹父皇不喜。   接着,他去找秦南王了。   此刻,秦南王正在愧疚之中。   他没想到,五皇子竟然真的遇到了危险。   据他派过去的探子回来禀告,他们到的时候,五皇子身边就只有一个侍卫了。   其他人都死了。   不过,暗杀的人也全都死掉了。   除此之外,地上还有一只受伤的老虎。   看来,五皇子遇到的危险并不简单。   当时五皇子向他求助,可他却冷漠拒绝了。   若是五皇子的真的遭遇了不测,他这心里……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冷静了一下。   随后,他又突然想起来,五皇子的实力不容小觑啊。   既然去暗杀,三皇子派过去的人肯定非常强。   而显然,五皇子更强,能解决了那么多的暗卫。   这五皇子似乎跟传说中的很不一样。   正想着呢,七皇子过来了。   看着七皇子脸色难看的样子,秦南王的思绪一下子被拉了回来。   “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七皇子一脸后怕地说道:“叔叔,侄儿今日差点没能回来。如今还能见到您,真好。”   “嗯?怎么了?”秦南王关切地问道。   七皇子道:“刚刚听说三哥竟然派人去刺杀五哥了。可那地方,本应是侄儿狩猎的地方。”   秦南王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厉声道:“你的意思,三皇子想要杀的人其实是你?”   七皇子含泪点头:“是啊。五哥也是被我牵连了,我这心中甚是愧疚。只是,我着实没想到,我不过是多办了几件差事,三哥竟然就想要除掉我。也不知,父皇会不会严惩三哥。若是不严惩的话,三哥以后会不会还来杀我。若真如此,侄儿该如何办才是啊。侄儿处处比不上三哥,到时候岂不是要被三哥……”   秦南王黑着脸道:“你放心,这等孽畜就不配在我谢家族谱上待着,我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他不喜欢五皇子,所以,得知三皇子对付五皇子,他心里虽然有些不舒服,但却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但,事情一旦涉及到了七皇子,他的心情自然是不一样了。   七皇子道:“叔叔对侄儿真好,侄儿感怀在心。”   有了秦南王的保证,七皇子放心了。   至少,三哥最少也会被贬为庶民了。   秦南王本想告知七皇子提醒五皇子,但,想到自己的确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便没说出来。   接着,秦南王带着属下,又去找了宣王等几位王爷,随后,他们一起去找德宁帝了。   这些人聚在一起也不知说了什么,又去审讯了三皇子。   第二日,众人便都听说三皇子被关,且被贬为庶民了。   自己的儿子做出来这样的事情,他又被宗室逼着把自己的儿子除名,德宁帝心情很不好。   当晚,就病了一场。   听说太医去了德宁帝的营帐中,诸位皇子和大臣都去求见。   然而,德宁帝没有见任何人。   德宁帝的病并不重,他只是心情不好,不想见人。   馨贵妃一直陪在德宁帝的身边。   等到了晚上,德宁帝的病已经好多了。   馨贵妃服侍德宁帝喝下了药之后,见德宁帝脸色好看了不少,便说道:“三皇子的事情既然已经处置完毕,您也不必太过忧心了。总归,自己的身子最重要。”   要说这世上有谁是最想让德宁帝活着的,那便是馨贵妃。   她深知,她唯一的倚仗便是德宁帝,若德宁帝不在了,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若是跟她亲近的皇子登基也就算了,若是那些想置她于死地的皇子登基,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   “嗯。”德宁帝应了一声。   想到自己的三儿子,心头依旧沉沉地。   买通围场的人,让暗卫偷偷潜入围场,杀了围场的守卫,放老虎进来,置兄弟于死地。   幸好平安侯府的二公子发现了端倪,救了老五一命,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而这一切,紧紧是因为老七被他夸赞了,老三怕老七当了太子,继承大统。   真是个可怕的儿子!   因为弟弟受宠就要杀弟弟。   只是,老七当时跟老五换位置的事情也着实可疑。   他到底是不是事先就知晓了呢?   正想着呢,只听馨贵妃又说道:“皇上,您不觉得五皇子非常可疑吗?”   德宁帝想到馨贵妃不止一次怀疑老五,而老五这次差点就死了,馨贵妃竟然还在怀疑他,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怎么,贵妃难道又要说这是老五的计谋,说这一切都是老五设计的不成?”   馨贵妃连忙道:“妾身说的自然不是这个。”   德宁帝眯了眯眼,问:“哦?贵妃想说什么?”   等人都退下去之后,帐子内就只剩下德宁帝和馨贵妃二人了。   馨贵妃道:“您知道的,妾身到底想说什么?”   想到馨贵妃提起来无数次的事情,德宁帝蹙了蹙眉。   馨贵妃接着说道:“您没发现吗,五皇子也太厉害了!三皇子有多少本事,您是知道的。他那些暗卫有多厉害,您也是应该有所了解才是。仅凭着平安侯府的二少爷还有那些侍卫,哪里是三皇子暗卫的对手。说不得,那些暗卫都是被五皇子解决掉的,老虎也是五皇子打伤的。”   德宁帝的确想到了这一点。   不过,作为父亲,他以儿子为骄傲,所以并没有往深处想。   馨贵妃说:“这么厉害的人,那功夫定然不是一朝一夕练就的。可妾身分明记得,他之前在将军府时可是一直被人欺负,在兵部也不显。怎么一到了皇家,就全都展现出来了?”   德宁帝看向了馨贵妃,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馨贵妃抿了抿唇,随后,道:“皇上,认亲的事情究竟是不是巧合?这两年,那些受处罚的嫔妃到底是不是巧合?若不是,是否是五皇子得知了当年的事情,回来报仇了!”   “啪嗒”一声,德宁帝手边的茶杯落在了地上。   滚了几滚,没碎。 第173章 比试   德宁帝眼睛倏得一下睁开了, 看向馨贵妃的眼神中充满了凌厉之色。   声音微冷,问:“贵妃可有证据?”   馨贵妃嘴边扁了扁, 张了张口, 想说什么, 但是, 一想到德宁帝之前的态度, 便道:“没有。”   她觉得, 这一次皇上的态度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之前她说的时候, 皇上丝毫不信。   而且,上次,她提到了两位嬷嬷的事情, 难免让皇上觉得自己公报私仇。   这一次, 她没再提,提的都是皇上在意的事情。   德宁帝道:“既没有,以后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五皇子自小在将军府长大,会些功夫也是正常的。”   这话,不知是在说服馨贵妃还是在说服自己。   “可他那功夫也太好了一些!”馨贵妃依旧没忍住, 说了这么一句。   德宁帝道:“有些人天赋好, 虽然跟旁人一起学,但却比别人学得快一些。说不定五皇子就是这样天赋异禀之人。”   馨贵妃琢磨了一下,问:“那您说他为何之前表现得那么平凡?”   德宁帝蹙了蹙眉,似乎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看着德宁帝的脸色,馨贵妃心中微微有些得意。   她就知道,皇上一定不会像他自己口中说的那般, 一定会有所怀疑。   馨贵妃再接再厉:“您想想,那些个姐姐妹妹可都是伺候了您几十年的老人了,她们都在这两年被您处罚了。而且,都跟当年的事情有关。”   话音一落,德宁帝脸上布满了乌云,拿起来一旁的另一个茶杯,狠狠扔在了地上。   “够了!”   馨贵妃正得意着,没料到德宁帝突然发火,吓了一跳。   “朕累了,要休息了,贵妃回去吧。”   “皇上!”   “出去!”   馨贵妃忍了忍,还是站起身来离开了。   第二日就是正是狩猎的日子了,德宁帝依旧没有出来,并且,把狩猎的事情全都扔给了谢谦璟。   还怕他第一次参加,办不好,又让赵大人从旁协助。   德宁帝心情不好,可有人心情很好。   比如,七皇子。   七皇子心情那叫一个好啊,他一直视三皇子为最大的竞争对手。   如今三皇子被除掉了,放眼望去,还有谁能跟他比?   他身边可是有左相也就是文臣的支持,还有秦南王这个宗室的支持。   其他的皇子,最受宠的六皇子没做过什么实事,似乎也没有争皇位之心,不足为惧。   四皇子十皇子等等更不用考虑。   至于五皇子……纵然岳家强大,但人太笨了,跟他没法比。   纵然猎到了猛虎,多半也是别人帮忙,还是怂包一个。   当晚,七皇子做梦都梦到自己登上皇位了。   然而,接下来,七皇子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刚来到围场,就听说皇上突然称病不出来了。   而狩猎的事情,全都交给了谢谦璟。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全都议论起来。   议论的事情无非是两点。   一则,是皇上的病。众人纷纷在心里嘀咕,皇上是在装病,是因为三皇子的事情,心情不好。不过,表面上,众人都在说三皇子的不是。   二则,是谢谦璟统领大家狩猎一事。谢谦璟虽然猎了一头老虎,可这事儿毕竟来的诡异。那跟他去的护卫全都被三皇子暗杀了,没人能证明。且,当时平安侯府的二公子也在场,焉知不是他猎的。最重要的是,谢谦璟平日里表现得也不太好。   总之一句话,难以服众。   晋华侯府的大少爷率先站出来反对:“五皇子,不是我们不服你。只是,你说那老虎是你亲手所猎,也没人看见不是?”   大理寺卿的儿子朱二公子也提出来反对意见:“况且,听说当时杨二也在场,焉知不是他帮的你?”   杨槿崇不干了,立马站了起来,冲着朱二公子骂了起来:“放屁!我跟兄弟们过去的时候,那老虎已经在五皇子脚边了,我们根本就没动手。”   左相府的大少爷道:“行吧,就算你没动手吧,不过,你也说了,你们过去的时候老虎已经躺在五皇子脚边,你也不能证明那老虎就是他猎的对不对?”   宣王的二公子哲郡王道:“可你们也不能证明不是五皇子所猎,不是吗?”   这话一出,宣王立马瞪了儿子一眼。   因着尹侧妃的事情,宣王很是讨厌谢谦璟。   这事儿,府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因为,宣王曾无数次在府中骂谢谦璟。   然而,哲郡王是宣王妃所生,对尹侧妃很是不喜,对自己的父亲也不满。   他反而因着父亲对谢谦璟不喜,越发喜欢谢谦璟。   所以,即便是宣王看过来了,哲郡王依旧没有住口。   “既然不能证明,皇上也已经承认了,你们这些人又在这里叽叽歪歪干什么呢?有本事自己也去打一只老虎啊。”   外面人毕竟这么多,纵然儿子没听他的话,宣王也没站出来训斥儿子。   这毕竟是自己的嫡长子,让他没面子,他们宣王府也没面子。   只想着,私下定然会好好教训他一顿。   哲郡王一说话,旁边又有人提出来反对的意见了。   总之,吵来吵去,乱成了一锅粥。   七皇子见状,连忙离开座位,去找秦南王了。   “王爷,五哥似乎没什么能力,再这么乱下去也不好,您是不是应该出来住持大局?”   秦南王看向了始终坐在自己位置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的五皇子,微微蹙了蹙眉。   七皇子又道:“父皇病了,五哥又没能力统领大家狩猎,不如换个人?”   秦南王没有讲话。   这一刻,他想到了下人来报的事情。   他感觉,这个五皇子似乎不简单。   见秦南王没什么反应,七皇子再次诱导:“即便是不换人,也不能再这么乱下去了不是?宣王不喜欢五哥,只想着看笑话,您可不能啊。”   这话一出,秦南王叹了叹气,站了出来。   “好了,都不要吵了。”   众人渐渐安静下来。   “既然皇上让五皇子领着大家狩猎,那就由五皇子来吧。”   七皇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向了秦南王。   谢谦璟也抬眼看向了秦南王。   接着,就听秦南王问道:“五皇子,你可能担此众任?”   七皇子又松了一口气。   谢谦璟却道:“既然父皇把这件事情交给了我,我自然不会辜负父皇的期待。”   秦南王眉头再次蹙了起来,众人也再次开始嘀嘀咕咕。   秦南王道:“可你也听到了,很多人对你不服。不然,你做副手,找个人帮你吧。我看七皇子就不错,由他来,也能服众。”   七皇子站了起来,笑着说:“多谢王爷厚爱,我虽不才,但一定不会辜负——”   话没说完,就见谢谦璟也站了起来,看也没看七皇子一眼,仿若没到七皇子的话一般。   走到中央,说了一句:“既然大家不信任我,也不相信老虎是我所猎,不如比一比吧。”   想置他于死地,还想抢了他的东西?   做梦!   此话一出,再次安静下来。   秦南王看着谢谦璟自信的样子,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恐怕,七皇子这一次要失算了。   四皇子突然兴奋起来,站起来问道:“五弟打算怎么比?”   谢谦璟淡淡地说:“随便。”   四皇子激动地说:“打一架,打一架,打死埋了,打赢了上!”   六皇子斜睨了一眼七皇子的方向,说:“这差事本来就是五哥的,凭什么要让给别人。我不同意。”   四皇子耷拉着脸,说道:“六弟,你也太会扫兴了吧?五弟都同意了,你在这里叨叨什么呢。”   六皇子打开折扇扇了起来,道:“总之我是不想看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得逞。”   四皇子皱了皱眉,不悦地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又没抢。”   六皇子抿了抿唇,看了七皇子一眼,转过头来,说:“我又没说你。”   面对下面闹哄哄的声音,谢谦璟依旧站在中央,一句话不说。   下面吵着吵着,不知怎么就定下了章程。   呼声最高的是两样,比武定输赢,射箭定输赢。   吵到最后,秦南王再次主持大局:“比武或者射箭,五皇子,你选一个吧?”   谢谦璟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一起吧。”   秦南王微微一怔。   下面的人也愣了一下。   很快众人欢呼起来。   有人为计谋得逞而欢呼,有人为五皇子的勇敢而欢呼。   很快,擂台和箭靶都准备好了。   谢谦璟看了一眼擂台的方向,问:“有谁想跟我比试一番?”   谢谦璟好歹也是个皇子,而且,他领头的事情是皇上定下来的。   皇上虽然一直在帐子里没出来,可万一一会儿出来治他们的藐视圣意之罪怎么办?   所以,此刻跳出来反对也是需要勇气的。   有人惧怕谢谦璟的身份,有人不惧怕谢谦璟,但是惧怕皇上。   还有人,即便是不怕,但也没那个胆子敢接下来领头。   所以,站出来的不过是三四个。   无非是那几个大家族的,亦或者父兄身居要职的,比如左相府的公子,再比如秦南王的次子,还有晋华侯府的大少爷。   当然了,四皇子这个爱凑热闹的也在第一时间站了出来。   “还有没有?”谢谦璟问道。   四皇子转头看了看,加上他就四个人,顿时就不高兴了。   “喂,你们刚刚不是吵得挺凶的,不服五弟,这会儿怎么都怂了?”   纵然四皇子如此说,也没人敢再站出来。   七皇子蹙着眉,不知在思考什么。   接着,就听谢谦璟又说了一句:“一起来吧。若还有人,大家就一起上。”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了站在中央的谢谦璟。   七皇子也看向了谢谦璟,眼神中充满了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可爱的地雷~   星星小饼干~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11-19 18:59:21 第174章 惨败   只见谢谦璟那一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似乎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虽然仍旧没什么表情, 可却让人从这张脸上读出来一丝霸气。   四皇子兴奋起来了:“五弟,好样的!哥哥我一会儿一定会手下留情的。”   “不可, 这不公平!”十皇子在一旁说道。   “十弟说得对。五哥,你不必如此, 比不比的,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你猎的那一只猛虎如今还在笼子里关着呢,这位置本就是你的。”六皇子看着众人说道。   六皇子目光所及之处,提出反对意见的人都躲开了他的视线, 没提意见的人都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事儿明摆着就是欺负人,即便是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谢谦璟道:“多谢六弟和十弟, 既然有人不服,那便按照规矩,比一比吧。一起上,最后一个站在台上的将取代我的位置。”   七皇子连忙看向了秦南王。   左相长子立马道:“这可是你说的,你到时候莫要后悔!”   谢谦璟没有说话, 但嘴角勾起来一丝讽刺的笑意,仿若是在嘲笑左相长子刚刚那句话。   左相长子的表情有些讪讪地。   晋华侯府的大少爷兴奋地说:“还有没有一起的, 来来,五皇子都这么说了, 你们不上岂不是不给他面子?”   心想, 五皇子敢欺负他姑姑,看他们这次不打得五皇子满地找牙!   正是因为五皇子说让大家一起上,众人才更不好意思了。   即便是之前有心之人, 此刻也不站出来了。   谢谦璟自是看到了七皇子的眼神,见他一直给秦南王使眼色,便道:“既然没人,那就——”   话还没说完,就听站在他身边的秦南王说道:“七皇子,本王觉得你挺适合统领大家狩猎,你何不上来试试?”   他本来觉得七皇子恐怕不能得偿所愿了,可没想到五皇子竟然这般蠢。   让大家一起上?   怕是五皇子不知道这些人的实力吧?   别人不说,他家次子就是个厉害的。   五打一,总能取胜。   若是七皇子错过这次机会,多么可惜。   七皇子早就想站出来了,无奈秦南王一直没接收到他的眼神信号,他正准备着让秦南王次子提一提他。   好在秦南王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主动提了出来。   所以,听到秦南王的话之后,七皇子笑着说:“虽然今日比武不太公平,不过,既然王爷点了我的名字,我不站出来也不好。而且,我武艺平平,就是个凑数的。”   真的是好听的话和不好听的话都被七皇子一个人说完了。   谢谦璟看了七皇子一眼,言简意赅:“上擂台吧。”   说完,率先朝着擂台上走去。   不过,与其说是走,倒不如说飞,只见他几个纵身,便跃到了台上。   那些质疑他的人彻底傻了眼。   杨槿崇则是一脸崇拜地看着擂台上的谢谦璟,激动地说:“五皇子身手真好!”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笑着喝彩:“好!”   六皇子道:“五哥可是猎了一只猛虎,能不厉害吗?”   “来吧。”谢谦璟站在台上,睥睨站在台下的几个挑战者。   晋华侯府的大少爷有些后悔自己站出来了……   跟他有同样想法的还有七皇子……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听着下面人的起哄,七皇子迅速把几个人拉到一起,低声吩咐了几句。   众人听到七皇子的计谋脸上露出来得意的笑容。   随后,一起站了上去。   只见,内侍刚刚说了开始,七皇子、左相长子、晋华侯府大少爷、秦南王次子就朝着谢谦璟冲了过来,让人措手不及。   不过,谢谦璟却像是早已有所准备,踩着七皇子的头跃出来他们的包围圈。   而那几个冲过来的人,没刹住脚,头碰头、肩碰肩撞到了一起。   最惨的人当属七皇子,头发被谢谦璟踩歪了。   而且,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跃出来包围圈之后,四皇子满脸兴奋地冲了过来,谢谦璟一直往后躲闪。   “五弟,出手啊,快出手啊!”   谢谦璟却仍旧躲闪。   随后,在快到擂台边缘时,突然一个闪身,朝一旁躲去。   而本以为一下子就能把谢谦璟推下台的四皇子,一个不慎,第一个掉下了擂台。   四皇子被摔了个狗啃泥。   四皇子满腔愤怒,朝着谢谦璟骂了起来:“好啊,五弟,你真够阴险狡诈的,竟然使出来这样的招数!”   明明他在这些人里面武艺不是最差的,第一个下来多丢人啊!   “亏我之前还帮你说好话,你就这么对付我的?我是你兄长啊,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四皇子真的是要被气死了!   不过,过了一刻钟之后,四皇子心里的愤怒就没了。   因为他发现,留在台上的人一点都不好过。   原以为抱住谢谦璟,就能一起把他扔出擂台,然而,第一次就扑了个空。   接着,众人又进行了第二次围堵。   这一次终于抱住了,只是,谢谦璟不知怎么使力,把他们几个人全都给震飞了。   随后,他们又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还浑身都疼!   眼见着七皇子的计谋不行,众人心里也对谢谦璟更加厌恶和愤怒,一窝蜂上来开打了。   谢谦璟也不再躲闪,开始跟他们正面对决。   世家公子多半都学过武,手上功夫不弱。尤其是各家的长子。   然而,没有用。   即便是人多,在绝对实力面前,也起不到分毫的作用。   纵然是在军中任职的秦南王次子,也顶多能近谢谦璟的身罢了,想打到他,根本不可能。   不过是一刻钟之后,四人全都倒在了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反观谢谦璟,衣角连一丝折痕都没有,站在擂台中央,垂着眼帘,淡淡地问:“还打吗?”   那声音,那语气,仿若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四个人全都躺在台上大口喘着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内侍见状,连忙去确认几位皇子和少爷的情况。   随后,用尖细的声音说道:“五皇子胜!”   短暂的沉默之后,围场爆发出来阵阵声音。   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这些声音汇聚在一起,变成了三个字:“五皇子!五皇子!五皇子!”   今日女眷并未过来。   上午,皇上宣布狩猎开始,五皇子领头去狩猎。   等到后半晌他们快回来时,女眷才会去等着晚上开宴。   所以,杨槿琪自然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正跟橙画说着话,突然就听到排山倒海呼喊“五皇子”的声音,跟橙画对视了一眼之后,连忙走出来帐篷。   只见狩猎那边的场地围满了人。   可离得太远了,她根本就听不清楚众人在说什么,做什么。   那边全是男子,杨槿琪也不好过去。   听着众人的声音,杨槿琪能分辨的出来,应该是喝彩,不像是什么坏事儿。   可,事关谢谦璟,不去看看她心里总是不安。   想来想去,杨槿琪吩咐邵护卫去看看了。   此刻,七皇子没那么疲惫了,突然发出来一丝惨叫:“啊,好疼,五哥……你……你下手也太狠了,是想打死弟弟吗?”   众人的欢呼声小了不少。   晋华侯府的大少爷本来觉得今日太丢人了,正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一听这话,立马也说道:“疼……疼……疼,疼……死我了,五……五皇子,你这是……这是照死里打啊。”   左相公子道:“往日……往日也没得罪你……下这么……这么重的手。”   秦南王次子是武将,最是懂这些,他知道五皇子下手并不重,且,自己今日五打一本就很丢人,着实说不出来这样的话。   所以,搀扶着一旁的侍卫,赶紧离开了擂台。   众人见几个人被打得这么惨,也开始犯起来嘀咕。   左相觉得儿子甚是丢脸,但也心疼儿子伤势,道:“五皇子,我儿不过是跟你比武罢了,互相切磋,没必要这般心狠!”   秦南王从侍卫手中接过来儿子,又看了一眼躺在擂台上的七皇子,怒极:“五皇子,你跟七皇子是手足同胞,怎么能这般不顾及兄弟!”   平安侯之前一直没开口,此刻,站出来说道:“五打一的时候怎么没见着你二人站出来说什么公道话?刚刚不是挺开心听得意的。怎么,你们儿子被打了就不满了。依我看,纯属活该!”   左相觉得臊得慌,不想再说话。   秦南王却不怕,再次说道:“侯爷,你这话就不对了。虽是比武,但也讲究点到为止,况且还是兄弟,打这么重岂不是太过分了!”   平安侯冷哼一声:“王爷莫不是老眼昏花了,刚刚这几个人打五皇子的时候可没见着手软,招招狠厉!反倒是五皇子处处留手,时时躲避。若不是五皇子武艺高强,此刻还不得被这几个人打死了?要我说,五皇子还是太心慈手软,打得太轻了!”   秦南王冷着脸,道:“平安侯,你这话过分了!”   平安侯也不惧他,道:“过分的是其他觊觎五皇子位置的人!”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   这时,谢谦璟道:“既然王爷如此说,不如请太医过来查看伤势吧。”   “好!”秦南王道,“去把太医找过来。”   一听这话,秦南王次子谢谦岿脸色微红,趁着他爹不注意,扶着侍卫一瘸一拐地跑了。   五皇子打得并不重,太医一来就得露馅,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至于提醒他爹?   还是算了吧,没见着嘛,他爹那眼睛一直放在七皇子的身上,压根儿不关心他死活。   再说了,他即便是提醒了,他爹也未必会听他的话啊。   他说自己被打的不重,可人家七皇子不是说了么,快把他打死了。   他不用想都知道,在七皇子和他之间,他爹肯定会选择七皇子。   所以,他就不做那个讨厌的人了。   很快,太医来了。   太医只听秦南王身边的人说五皇子跟人比武,打伤了人,让他去查看,并不知发生了何事。   所以,去擂台上检查了几位皇子少爷的伤势之后,太医诚实地道:“无碍,五皇子下手不重,没有内伤,诸位只是用力过猛,太累了。休息两日就好了。”   整个围场再次陷入了安静之中。   还是一种极其诡异的安静。   不知是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这一声笑,快速牵连起旁边的人。   短暂的安静之后,围场中想起来阵阵笑声。   确切地说,是嘲笑,是讥讽的笑意。   躺着的那几个人脸色涨得通红,一个个都不再说话了。   左相和秦南王纵然历经了无数风雨,此刻脸上也挂不住了。   真的是太丢脸了! 第175章 射箭   太医有些不明所以, 看了看四周。   蹙了蹙眉头之后,又低头给离他近的七皇子把了把脉, 喃喃道:“确实不重啊,大家都在笑什么?”   一听太医这话, 众人笑声更大了。   尤其以四皇子为最。   七皇子使劲儿把自己的手腕从太医的手中抽了回来,还不忘瞪了太医一眼。   此刻,他心里的愤怒达到了顶点。   不重?   呸!谢谦璟分明是往最痛的地方打,那拳头就跟刀子似的捅在了身上!   这太医眼瞎了吧, 医术也太差了!   七皇子正想说太医几句,结果,四皇子停止了笑, 指着七皇子道:“七弟,你是想笑死哥哥吗?太医都说没事了,你还躺在那里装病,丢不丢人啊!”   四皇子这一番话把本意薄得不能再薄的遮羞布无情地戳破了。   七皇子闭上了嘴,心里恨死四皇子也恨死五皇子了。   秦南王和左相的脸色都难看死了。   左相瞪了一眼儿子, 甩了甩袖子,离开了。   这时, 平安侯对站在一旁的秦南王道:“王爷,您未必也太冲动了一些。说话做事之前想想清楚了, 别被人利用了。”   秦南王听后蹙了蹙眉, 神色复杂地看了七皇子一眼。   四皇子见擂台上的几个人还躺在那里不动弹,蹭蹭跑了上去,一人给了一脚。   “喂, 我说你们几个,躺够了吧?竟然还学会碰瓷儿了,丢不丢人!”   躺尸的几个人:……真疼!   哪里是他们想躺着,实在是身上太疼了,站不起来。   只是,四皇子的脚比五皇子还重,见他又要踢过来,已经躺了一会儿的几个人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扶着一旁的侍卫,踉踉跄跄下去了。   四皇子对着晋华侯府大少爷的屁股来了一下,得意地说:“瞧瞧,瞧瞧,分明就是装的,丢人现眼的东西!”   这会儿,四皇子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第一个被踢下去丢人了。   谁让后面的人比他还要丢脸呢?   这么一对比,他反而是最不丢人的那一个。   想到这里,四皇子朝着五皇子走去,勾着他的肩,说道:“五弟厉害啊,你这功夫谁教的,快点把师傅介绍给哥哥我。”   谢谦璟看了一眼站在外围的林将军,说:“在将军府上学的。”   四皇子顺着谢谦璟的目光看了过去,松开了谢谦璟,朝着林将军跑了过去。   接下来是射箭。   经历了刚刚的事情,已经没人敢小瞧五皇子、质疑五皇子了。   只是,有更多的人想跟五皇子讨教一下射箭的技术。   众人开始讨论到底用多重的弓,射多远的距离。   侍卫们去抬靶子了。   就在众人讨论的时候,谢谦璟已经从寒风手中接过来弓箭,也不知他瞄准了什么,拉开弓射了过去。   箭呼啸而过,很多人都停止了交流,看了过去。   而这时,箭已经没入靶子之中,只余一个箭尾。   靶子是移动的。   擂台和靶子之间的距离甚远,别说是射移动的靶子了,就算是不动的,他们连红心在哪都看不清楚,只能看得见一个箭靶。   抬着靶子的侍卫直到箭射到红心之中才反应过来。   看着正中红心,且没入靶子中的箭尾,吓得腿软了一下。   赵大人能感觉到五皇子射得不差,兴奋地指使属下:“快去看看,箭射准了没有。”   很快,侍卫跑了过去,大声喊道:“射中了,正中靶心!”   接着,跟另一人从两个腿软的侍卫手中接过来靶子,抬了过来。   看着正中红心,没入靶子中的箭,众人纷纷用惊叹的目光看向了谢谦璟。   勇士总是会让人不自觉地崇拜。   至此,围场再也没了反对的声音。   不仅如此,经过这一遭,谢谦璟反倒是多了一批支持者。   狩猎已经耽搁了半个时辰,接下来,众人整装出发,在五皇子的带领下,朝着围场而去。   杨槿琪听完邵护卫说的事情,全程脸上都带着笑意。   谢谦璟也太厉害了吧!   不过,心中也多有遗憾。   这么精彩的事情她竟然不在场,真是太可惜了。   年轻的儿郎们一走,剩下的中老年男人都聚在一起聊了起来。   这其中的焦点自然就是五皇子。   “从前真是没看出来,五皇子竟然这么厉害。”   “是啊,五皇子近日来的表现不错啊。”   平安侯听着诸位大人对女婿的夸赞,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有淡下来。   除了对平安侯府的未来多了一丝期待之外,作为一个武将,天然地对勇猛之人很是欣赏。   在外面说了一通之后,回到帐子内又跟韩氏絮絮叨叨说了起来。   韩氏自然也喜欢听这样的事情,夫妻俩一起探讨起来。   正说着话呢,就听丫鬟说杨妡过来求见。   韩氏微微蹙眉,没说什么,看向了平安侯。   平安侯笑意骤减,冷着脸,说:“不见!”   一想到七皇子今日的表现,平安侯就来气。   这位七皇子忒不是个东西,就是个阴险狡诈的卑鄙小人。   跟这种人扯上关系的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看看秦南王就知道了,越发蠢了。   且,他也真的是被女儿之前做过的事情吓到了,以至于现在都难以原谅她。   等人退下去之后,平安侯又看了韩氏一眼,说:“夫人,你可记住了,千万别见她。七皇子就不是好东西,那人心术不正,千万不能跟他扯上关系。”   “是,妾身记住了。”   不用平安侯交待,韩氏也不会见杨妡。   杨妡就像是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刺了那么多年,早就想拔掉了。   如今既然已经掉了,断然不会再让这根刺来伤害自己。   杨妡见父亲始终不愿意原谅她,脸色变得很是难看,垂着头回去了。   刚到了帐子里,就被卫絮茹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   “一大早就没见着你,去哪了?”   杨妡垂着头说道:“没去哪。”   “哼,当我不知道吗,你不是去平安侯府的帐子了?怎么,侯爷没见你啊?”   杨妡抿着唇不讲话。   “掌嘴!”卫絮茹淡淡说道。   她知道,七皇子如今天天巴结她父亲,还希望她能让舅舅支持她,正是用得着她的时候。   没见着嘛,那日她打了杨妡,七皇子不仅没敢说什么,还过来给她洗脚了。   而且,七皇子今日去狩猎了,不会这么早回来。   等后半晌回来时,脸上的巴掌印肯定早就没了。   “啪!”一巴掌落在了杨妡的脸上。   卫絮茹冷哼:“以后规矩些,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若是不答,就打到回答为止!”   正说着呢,七皇子被人抬回来了。   “你在做什么!”七皇子吼道。   七皇子本就非常闹心,进来之后,看着眼前的情形,更是烦乱不堪。   看着卫絮茹的样子,顿时就想要发火。   卫絮茹吓了一跳,道:“没……没做什么,在说一会儿去舅母那里坐坐。”   七皇子看着卫絮茹这个样子,更加气了。   不过,理智回归了一些。   一想到卫絮茹背后所代表的的左相府势力,那一股子火气就又压了下去。   “哦,那你去吧,好好跟舅母说说话。”   “嗯,妾身明白。”卫絮茹快速道,“妾身就先去找舅母了。”   七皇子交代过她,不让她打杨妡,可刚刚她又打了,还被七皇子撞了个正着,就想着,赶紧离开才是。   杨妡刚刚去求见平安侯被拒绝,此刻见七皇子不替她出头,也很是难过。   垂着头,站在那里,兀自伤心。   七皇子被抬到床上之后,心突然觉得有些凉。   他受伤了,结果自己的女人们没有一个注意到这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的地雷~   果冻soul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11-20 12:45:29   珞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11-20 16:50:16 第176章 吸引   七皇子躺了一会儿之后, 见还是没人过来,转头朝着杨妡看了过去, 道:“过来。”   杨妡听后,抹了抹眼泪, 走了过去:“爷,妾身好难过,刚刚七皇子妃又打了妾身。”   七皇子看着杨妡脸上清晰的巴掌印,心疼得不得了。   只是, 刚要抬起胳膊来摸一摸她的脸,却因为太疼,胳膊落了下去。   这时, 杨妡终于注意到七皇子的伤势了。   “爷,您这是怎么了,这是谁干的,您怎么受伤了?”   听着自己最喜欢的姑娘对自己的关心,七皇子心里终于舒坦了, 看着杨妡脸上的担忧,连忙道:“我没事, 你别担心。”   “怎么可能没事,刚刚是被人抬回来的吧?您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杨妡关心地问道。   “五皇子打的。”   “什么?竟然是五皇子!他怎么能这么对您!这事儿定然跟我那长姐脱不开关系, 他们夫妇二人真的是太讨厌了。”杨妡毫无根据地开始猜测。   因着她所有的事情都是被杨槿琪破坏的, 所以,一听到跟杨槿琪相关的事情,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杨槿琪。   七皇子既不喜欢谢谦璟也不喜欢杨槿琪, 这一点跟杨妡一模一样。   所以,两个人又说起来杨槿琪和谢谦璟的坏话。   说到最后,七皇子道:“你放心,我定不会让这二人好过,一定好给他们一个教训!”   “嗯,妾身相信您,您是最厉害的,三皇子都被您除掉了,您肯定也可以除掉五皇子。”杨妡道,“妾身被打的事情不重要,只要七皇子妃能对您有用就行。”   “你可真懂事,我何德何能,这辈子能让你相随。”   “爷,您在妾身心里是最厉害的,妾身早就喜欢您了,您快别这么说了。”   等午睡过后,杨槿琪早早去外面等着了。   在外面待了半个多时辰,外面等着的人越来越多,她也终于听到马蹄声。   很快,谢谦璟打头,众人骑着马回来了。   杨槿琪正笑着看着骑在马上英姿勃勃的谢谦璟,这时,站在她前面的小姑娘们突然叫了起来。   “哇,五皇子长得真好看啊!”   “是啊,之前怎么没发现呢,听说他今日把七皇子四皇子卫大公子都打趴下了。”   “是吧,我也听说了,听说五皇子射箭也很厉害。”   “对对,五皇子真勇猛。”   “我还是觉得六皇子最好看。”   “对,六皇子好看。”   “你呢?”   “我……我喜欢四皇子。”   “曹姑娘,你眼神有问题吧,喜欢四皇子那种可怕的人。”   “可……可……可我就喜欢……喜欢他。”   “我看你不光结巴,眼神也不好,你祖父医术高明,怎么就没治好你呢。”   “哎呀别理她了。快看,他们过来了。”   “啊啊啊,五皇子,五皇子。”   “六皇子六皇子。”   杨槿琪微微蹙了蹙眉。   心道,不知是谁家的姑娘,太吵了,家里的大人也不知道管管。   在外面就对着外男大声嚷嚷,真是不知羞耻。   “五皇子看过来了,他看过来了,他一定是听到我喊他了。”   “啊,五皇子,真好看。”   “他过来了。”   杨槿琪再次蹙了蹙眉,心里莫名有些烦乱。   “他……他……他看的,不……不是我……我们……吧。”   曹姑娘顺着五皇子的视线看了过去,见着后面站着的杨槿琪之后,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结结巴巴地提醒众人。   然而,没人听她的,喜欢或者不喜欢五皇子的姑娘们全都激动地看着朝着她们走过来的五皇子。   谢谦璟之前一直穿着灰扑扑的衣裳,又喜欢垂着头,极其没有存在感。   所以,很多姑娘都没注意过他,甚至不知他具体长什么样子。   而今日,谢谦璟一身戎装,头戴玉冠,端的是一副英俊潇洒的模样。   再加上,谢谦璟前几日猎了老虎,今日又一挑五还射穿了移动的靶心,身上仿若是镀了一层金光一样,跟从前不一样了,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就在姑娘们激动声中,谢谦璟停在了她们面前,从马上下来,把马交给了身后的寒风。   接着,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一群刚及笄的小姑娘们心噗通噗通跳了起来。   有人甚至害羞的捂住了嘴巴,闭上了眼睛。   然而,很快,在她们的激动声中,谢谦璟从她们身侧走过,又往后面走了几步。   杨槿琪看着小姑娘们看向谢谦璟的眼神,说句不恰当的话,她总觉得她们像是野兽看到了猎物一样。   这让她心里非常不舒服。   仿佛,是自己的所有物被人觊觎了一样。   还没怎么捋清楚自己的思绪,谢谦璟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谢谦璟低头看了一眼杨槿琪微红的手,握了一下,柔声说:“起风了,怎么穿这么少。”   橙画在一旁笑着解释:“我们半个时辰前就出来了,五皇子妃急着见您忘了穿了。”   谢谦璟一听媳妇儿等了他这么久,心里虽然甜蜜,但也觉得心疼:“我不是跟你说了,回来就会去找你,来这里等着做什么。”   杨槿琪看着四周小姑娘的眼神,也不知为何,突然有了危机感,笑着说:“当然是怕你跑了啊!”   听到杨槿琪用这么黏腻腻的嗓音说出来这样肉麻兮兮的话,小姑娘们全都惊呆了。   然而,即便是这话听起来有些出格,可配上杨槿琪这一张艳丽的脸,却觉得恰到好处。   就感觉,长这么好看的姑娘,说什么都是对的。   纵然谢谦璟已经听过不少媳妇儿大胆的言论,也仍旧会被她触动。   抬起头来摸了摸媳妇儿的头发,谢谦璟说:“要跑也是带着你一起跑。”   杨槿琪没想到谢谦璟这么配合自己,冲着谢谦璟眨巴了一下眼睛,笑着说:“好啊,咱们一起跑。”   小姑娘们还没来得及开心就被眼前的情景给刺激到了,不过,她们更多的不是伤心而是羡慕。   五皇子和五皇子妃的感情真好啊。   五皇子竟然对五皇子妃那么温柔。   跟传言说的一模一样。   温柔的男人总是有魅力的,总是容易吸引人。   在场的很多姑娘觉得,既然这男人对别人这般温柔,对她时也可能会这样温柔。   然而,她们从没想过,有些人的温柔,从始至终只给了一个人。   “哎呦,我说五哥怎么突然就往姑娘堆里扎了,原来这里还藏着一个绝世美人啊!”   六皇子打趣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小姑娘们见六皇子来了,笑得更加开心了。   毕竟,六皇子才是诸位皇子中最温柔最风流倜傥的那一个。   很多小姑娘的目光从谢谦璟的身上挪到了六皇子的身上。   “见过六皇子!”   “免礼~”   “多谢六弟赞美!”杨槿琪笑着说。   “五嫂客气了,弟弟我不过是说了最诚实的话。”六皇子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把扇子,扇了起来。   杨槿琪刚跟六皇子说完话,就感觉手被人重重捏了一下。   抬头看向捏她手的主人,然而,主人的眼睛却是看向了别处,仿佛不是自己捏的一样。   见谢谦璟这样,杨槿琪笑得更开心了,偷偷挠了一下他的手心。   刚挠完,就见谢谦璟耳朵微微红了一下,侧头看了她一眼。   杨槿琪眨了眨眼,满脸笑意,没有讲话。   谢谦璟眼睛里也存着一些笑意。   虽然此处人很多,可杨槿琪却突然觉得,整个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二人一般。   周遭一切的声音都像是不存在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希望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然而,破坏氛围的人永远都不少。   “干什么呢,还不赶紧走?”四皇子不耐烦的声音从后面响了起来。   “四……四……四……”   四皇子本以为是有人要跟他行礼 ,结果,听了许久,这小姑娘就只说了一个“四”字。   回头看过去的时候,小姑娘脸上露出来惊慌的神色。   “本皇子有这么可怕吗?”四皇子冲着小姑娘吼道。   曹姑娘吓得差点没站稳,还好后面的小丫鬟扶住了她。   六皇子见状,拿着扇子敲了四皇子一下,笑着说:“四哥,弟弟早就跟你说过了,对小姑娘不能这么凶。你看看,小姑娘们都被你吓成什么样子了。”   四皇子又瞪了曹姑娘一眼,这才收回来目光。   不过,嘴里仍旧嘟囔了一句:“胆小鬼。”   他知道,怕他的姑娘很多。   然而,他却没见过怕他怕到这种地步的。   真让人郁闷!   他哪里有那么可怕。   杨槿琪看了一眼那个说话结巴的小姑娘,有些诧异。   若是她没记错,刚刚那些小姑娘都是喜欢五皇子和六皇子,只有那一个说喜欢四皇子。   因为这小姑娘有些特别,所以她刚刚多看了两眼,注意到了。   见小姑娘捂着胸口一副害怕的目光,杨槿琪连忙出来打圆场。   “见您平安回来了,妾身心里就踏实了。您先跟四哥和六弟去忙吧。”   虽然谢谦璟想多陪媳妇儿一会儿,但此刻也不是说话的时候,便道:“好,你别站在这里了,风大,回去加一件衣裳。”   “嗯,妾身记住啦。”   说罢,在六皇子的啧啧声说,谢谦璟离开了。   六皇子和四皇子也跟在他身后离开了。   虽然已经狩猎结束,但作为这一次的领头之人,谢谦璟还需要去跟德宁帝汇报一下这一次狩猎的情况。   几位皇子一离开,杨槿琪便用眼神扫视了一圈诸位小姑娘。   见小姑娘们眼神闪躲,不敢直视她,杨槿琪满意地离开了。 第177章 找茬   杨槿琪一走, 小姑娘们开始议论起来。   “五皇子和五皇子妃的感情果然很好啊。”   “是啊,听说五皇子府上连个侍妾通房都没有。”   “真的假的?这不可能吧?我家未成亲的哥哥们都已经有了通房, 就连我家大管事都有侍妾,五皇子怎么可能没有,肯定是骗人的。”   “自然是没有的。”   小姑娘们不过是刚刚及笄,正处于开始说亲的年纪, 一听五皇子连个侍妾都没有,顿时发出来阵阵艳羡的声音。   这时,有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出现了:“哼,诸位姐姐妹妹可能是不知道,这个五皇子妃脾气可不好, 说不定是她性子太过霸道, 把五皇子身边伺候的人都赶出去了。”   这话一说出口, 立马遭到了别人的反驳:“楚姐姐,这你可就说错了。我姨夫跟李侍郎府有亲, 我姨母去他家做客时, 听李侍郎的夫人说的。那李侍郎的女儿可是嫁到了将军府。听说五皇子在娶五皇子妃之前的确是没有通房侍妾。”   小姑娘们如今不过是刚刚及笄,跟杨槿琪差个六七岁的年纪。   杨槿琪在京城艳压群芳之时,她们不过十岁上下。   对于之前五皇子的事情,也了解得不多。   但,五皇子之前是将军府庶子的事情,她们也听说过的。   此刻一听人说起来五皇子之前的事情,立马来了兴致,叽叽喳喳问了起来。   “将军夫人真的把五皇子妃赶出来了吗?”   “不用她说, 我知道,这个绝对是真的。我家厨房的管事去买菜的时候恰好看到了,当时五皇子妃可是怀着身孕呢。”   “天哪,也太可怕了,那五皇子妃事后有没有报复将军府?”   “这个没听说,我姨母说五皇子妃是个大度的,事后并没有为难将军府。”   那位楚姑娘说了一句:“即便是为难了,你们也未必知道,还能说给你们听不成?”   众人看了她一眼,点头:“你说的也不无可能。”   接着又有人问起来了:“听说五皇子常常被将军夫人和将军府的少爷打,可是真的?”   “好像不是真的吧。那位四少夫人嫁过去晚,她说她没见过。”   “哦,不是真的啊。”   楚姑娘又道:“真是天真。即便是打了五皇子,此刻定然也不敢说出来。”   众人又看了她一眼。   “那五皇子岂不是恨死将军府了?”   楚姑娘插嘴:“那是肯定的,必然恨死他们了。”   那透露消息的小姑娘忍不住了,看着楚姑娘,道:“楚姐姐,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那位李家姐姐说过了,五皇子和五皇子妃都是良善之人,并非你想的那样,你不要总用那么恶意的想法来揣测众人。”   “啊,有道理,刚刚看五皇子妃,感觉她好温柔好漂亮啊。”   “是吧,我也觉得她漂亮,打小我就想长成她那个样子,成为京城第一美人!”   “那你还是重新投胎去吧!”   “你竟然取笑我。”   “哈哈,我说的是实话。”   “就算是实话也不能说!”   小姑娘们瞬间闹成了一团。   那位楚姑娘被众人气死了,跺了跺脚,说了一句:“肤浅!”   随后,生气地离开了。   此刻,站在身后的那位曹姑娘终于缓过气来了,松开了丫鬟的手,轻轻拍了拍胸口。   “姑娘,咱们以后可要离四皇子远一些,您看看,您今日都被吓成什么样子了。您没见着么,其他姑娘都不喜欢跟四皇子说话,就您,上赶着去跟他说话。”   曹姑娘脸色冷了冷,道:“不……不要说这样的话!”   曹姑娘也不是天生就结巴,只是,陌生人一多,她就容易脸红结巴。   跟熟悉的人、在无须面对人群时,她说话就正常多了。   “是,姑娘,奴婢多嘴了。”   曹姑娘又想到了刚刚见四皇子的情形,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开始快了起来,人也有些站不稳,连忙带着丫鬟回去了。   她刚刚差点晕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太过激动。   自从幼时在公主府一别,她已经有七八年没见过四皇子了。   他竟然……竟然还跟从前一样好看。   同时,曹姑娘又有些懊恼,自己刚刚的表现实在是太糟糕了!   定然是惹了他不高兴。   另一边,杨槿琪回去之后,也在为自己刚刚的表现懊恼。   她刚刚实在是太冲动了。   见着小姑娘们对谢谦璟流露出来爱意的模样,她心里就觉得极其不舒服。   也就当着别人做了一些微微出格的事情。   虽然她不后悔做出来这样的事情,但,她总觉得不太舒服。   因为,刚刚她竟然觉得谢谦璟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别人都不能看他。   心中一产生这种想法,杨槿琪就觉得很是心慌。   谢谦璟未来可是要做皇上的人,怎么可能就只有她一个女人。   即便是如今没有,以后也会有的。   她从前明明觉得无所谓,然而,如今真的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就觉得心里就像是被什么人挖去了一块似的,空落落的,还有些疼。   想到今日那些小姑娘的目光,想到那些小姑娘里面或许以后会有谢谦璟的侧妃,谢谦璟的贵妃……   不,她不想,她难以接受。   “姑娘,姑娘,您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杨槿琪终于回过神来,看向了面前的橙画。   橙画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刚刚叫了他们家姑娘几声,结果姑娘都没什么反应。   看着姑娘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她急得不得了,连忙扯了扯姑娘的衣袖,迫使她回过神来。   “我没事。”   本想扯扯嘴角笑一下,可杨槿琪试了几次之后,都没能成功笑出来,便不笑了。   橙画见自家姑娘的脸色好看了不少,连忙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姑娘。   “您喝一口热水,暖一暖吧。许是刚刚在外面站太久了,冻着了。”   “嗯。”杨槿琪接了过来。   热水喝进肚子之后,杨槿琪心里似乎没那么慌乱了。   橙画见自家姑娘脸色渐渐恢复如常,也放心了。   喝了几口热水之后,杨槿琪道:“我有些乏了,先去躺一会儿。”   “好。”   杨槿琪虽然面上不显,但躺下之后,心依旧不太平静。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竟然被几个小姑娘扰乱了平静的思绪。   明明之前不是想好了吗,她只想成为皇后,多生几个孩子,稳固自己的地位。   以后谢谦璟爱喜欢谁就喜欢谁,总之是跟她没什么关系的。   只要她稳住了后位就行。   前世,她不是也是如此吗?   七皇子有了别的女人,她不是挺容易接受的么?   可不知怎的,一想到谢谦璟将会有别的女人,一想到谢谦璟会对别的女人好,她这心里就难过得不行。   想着想着,杨槿琪睡着了。   再睁开眼时,天色已经黑了。   杨槿琪想,竟然这么晚了,橙画怎么没叫醒她。   刚要开口唤橙画进来,耳边就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你醒了?”   杨槿琪吓了一跳,侧过头去,跟谢谦璟四目相对。   谢谦璟问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看看?”   听着谢谦璟关切的声音,杨槿琪扑进了他的怀中,瓮声瓮气地说:“没有,就是有些累,不小心睡着了。”   闻着谢谦璟身上熟悉的味道,杨槿琪感觉一颗心落到了实处。   至于之前困扰她的问题,渐渐被她抛在了脑后。   毕竟,那个问题她实在是不愿去多想,也不敢去多想,生怕一时冲动,会做出来一些会在以后的岁月中后悔的事情。   总归,现在谢谦璟现在只属于她一个人。   见媳妇儿没事儿,还在跟他撒娇,谢谦璟便放心了。   “一会儿要去吃晚宴,你准备准备。”   “嗯。”   谢谦璟这一次又猎了不少东西,拔得了头筹。   其他的诸位皇子加一起也没有他一个人猎的多。   杨槿崇也在前五之列。   不过,因着三皇子的事情,德宁帝脸上的笑意仍旧非常淡。   晚宴一开始,氛围就有些怪怪地。   好在,几轮歌舞之后,众人喝了些小酒,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不少人提及了此次狩猎的事情,对谢谦璟称赞有加。   谢谦璟一一回礼。   这一幕着实刺激了馨贵妃。   她从前虽然一直怀疑谢谦璟,但从未把他当回事儿过。   即便是他开始在大理寺大放异彩,她也没太当回事儿。   她派两位嬷嬷去五皇子府中,是为了打探五皇子是否暗地里在报复她。   打探清楚之后 ,便想要彻底铲除。   只可惜,嬷嬷们失败了,她也因此被皇上责罚。   在她心中,未来皇帝的人选无非是三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再不济还有四皇子十皇子。   至于谢谦璟……   完全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   因为,谢谦璟来到皇室还不到一年的时间。   纵然有些手段,也没什么根基。   而且,她足够了解德宁帝。   德宁帝看起来对谢谦璟不错,然而,这也不过是出于愧疚罢了。   他真正喜欢的是自小长在身边的几位皇子。   即便谢谦璟再优秀,德宁帝也断然不会把皇位传给谢谦璟。   可,看着各位大人对谢谦璟的称赞,馨贵妃忽然不淡定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谢谦璟竟然收服了这么多的臣子。   这件事情她竟然毫无所觉!   谢谦璟也太可怕了。   她之前着实小瞧了他。   不过,馨贵妃实在是想太多了。   这种大人之所以称赞谢谦璟,完全是因为谢谦璟在围场上的突出表现,猎虎、武艺高超、精湛的射箭技术等等。   跟收服与否完全没关系。   谢谦璟距离收服这些人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不过,要想登上帝位,又不是非得把朝臣都收在麾下才可以。   见下面其乐融融地,馨贵妃笑着跟德宁帝说:“皇上,怎么没见着七皇子?可是伤还没好?” 第178章 松口   德宁帝微微蹙眉, 他这几日因着三皇子的事情心烦意乱,便没怎么管外面的事情。   此刻一听七儿子受伤了, 立马有些敏感,毕竟,三皇子想杀的就是七皇子。   所以,连忙问道:“什么伤?”   见着德宁帝的反应, 馨贵妃笑了,看了一眼谢谦璟,说:“不就是早上跟五皇子比试的时候被五皇子打伤了。说好的只是切磋,没想到五皇子失了手,打伤了兄弟。”   德宁帝蹙了蹙眉, 看向了谢谦璟:“怎么回事?”   谢谦璟站了出来, 朝着德宁帝行礼:“是儿臣的错。”   他的确打了七皇子, 馨贵妃在给他挖坑,他得跳进去。   先跳进去, 才好反手打脸。   这事儿那么多人看着呢, 且,谢谦璟今日表现太好了,很多人都对他很是佩服。   没等谢谦璟的人站出来解释,便有旁的人为他说话。   四皇子就是被谢谦璟折服的那一个。   见谢谦璟竟然这么蠢,赶着去认错,立马站了出来。   “五弟,你也太蠢了,你有什么错?人家都上赶着领功, 你倒好,抢着去领罚。”   德宁帝看向了四儿子。   四皇子看着德宁帝,说:“父皇,您今日病着,许是不知。今日您让五弟领着大家去狩猎,结果很多人不服,站出来想要比试,五弟同意了。五弟可是个真男人啊,让大家一起上,他一个打了五个。其中就有七弟,还有……还有谁来着……”   四皇子看向了两侧。   “卫大少爷。”卫大少爷连忙低头。   “阿岿。”秦南王嫡次子红着脸侧开了头。   “还有……”   晋华侯府的大少爷已经低下头了,没想到四皇子却没想起来他。   “还有谁来着……哎呀记不清楚了,估计不重要。当然了,还有我。”四皇子笑嘻嘻的说道,“父皇,您看,我们不是好好的吗?太医当时也检查过了,说我们无碍。七弟平日里就爱装模作样,估摸着今日也是装的。”   接着,太医站出来证实了几个人的伤势不重。   再然后,德宁帝身边的内侍趴在德宁帝耳边说了几句。   了解了事情之后,德宁帝见四儿子依旧笑着,叹了叹气,不悦地说:“你们五个打一个,你也好意思笑!”   四皇子又呵呵笑了两声,低下了头。   接着,德宁帝对谢谦璟道:“此事你没什么错,但,以后打架要注意分寸,尤其是兄弟之间。”   三皇子的事情一出,让德宁帝对儿子之间的关系更加敏感了。   谢谦璟道:“是,父皇,儿臣遵旨。”   此事明摆着就是别人不对,然而,面对德宁帝的训斥,谢谦璟的声音里听不出来任何的喜怒。   德宁帝又接着说道:“嗯。其他参与这件事情的人,五日内不许去狩猎。”   “父皇,儿子……”四皇子还想要争取什么。   然而,德宁帝没给他机会,挥挥手,让他退下去了。   谢谦璟回到座位,刚刚坐下,一只有些凉意的小手就握住了他的。   回头看过去时,媳妇儿笑着跟他说:“在妾身心里,您做什么都是对的。”   谢谦璟知道媳妇儿是在安慰他,不过,对于德宁帝的话,他其实并未在意。   德宁帝做过让他更寒心的事情,区区几句难听的话,丝毫不会影响到他。   能影响到他的,其实是——   “手怎么还这么冷,不是让你多穿些衣裳吗?”   “不是妾身的凉,是您的手太热啦。”杨槿琪笑着说道。   对于这个解释,谢谦璟有些无奈。   看着谢谦璟无奈的神情,眼角瞥向对面,有几个小姑娘一直往这边看,杨槿琪笑着道:“要不,您给妾身暖一暖?”   “好。”   说着,就握住了媳妇儿的手。   杨槿琪故意把手抬了起来,让有心之人看到。   对面几个小姑娘的脸上的表情果然变了。   见状,杨槿琪又把手放在了桌下。   而坐在一旁的四皇子和六皇子却是能看到,谢谦璟和杨槿琪的手依旧是握在一起的。   这两位皇子的脸上皆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对于他们而言,每次最难熬的大概就是宴会的时候。   因为每次都要看着五皇子夫妇俩在那里你侬我侬!   六皇子刚把视线从杨槿琪那边转过去,就接收到了来自七皇子那一桌的视线。   七皇子今日没来,但,七皇子妃来了。   七皇子妃正用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神盯着他看。   六皇子感觉更不舒服了。   椅子往旁边挪了挪,靠近了五皇子那一桌。   不得已之下,凑过去破坏五皇子和五皇子妃的美好氛围了。   馨贵妃见六皇子和四皇子都凑过去跟五皇子说话,又见一些武将家的公子去找五皇子,心里气得不得了。   若有朝一日真的让五皇子登基了,估计第一个被杀之人就是她。   纵然之前她的猜测都是假的,但,因着当年的事情,五皇子绝对不会放过她。   所以,他不能任由五皇子壮大!   整个晚宴馨贵妃都一直盯着谢谦璟那边,看着各个皇子主动亲近谢谦璟,看着各家公子主动去找谢谦璟说话。   一开始还有些气,后来却逐渐变成了恐惧。   无论是三皇子还是七皇子,都是他们主动去亲近别人,主动去拉拢人。   可到了谢谦璟这里,他什么都不用做,别人就都过来了。   别人她不清楚,可四皇子是个怎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   连四皇子这种人都会主动亲近他,可见他有多么可怕。   馨贵妃真的是越看越心惊。   她从前真的是小看了他。   杨槿琪很开心。   看着众人对谢谦璟崇拜的样子,她为谢谦璟感到开心。   看吧,谢谦璟就是一个天生的皇者,只要他愿意,随便表现一下,就能吸引别人来靠近,就能让人心甘情愿臣服。   跟七皇子那种只会动歪脑筋,不做实事,处心积虑游说别人来支持他的人完全不一样。   一整个晚上,杨槿琪都非常开心。   回去之后,还时不时看着谢谦璟笑。   不过,媳妇儿的笑容让他心里痒痒的,有些招架不住,问:“笑什么呢?”   “妾身觉得您可真厉害啊。”   “嗯?”   “您今日打败了那么多人。而且,妾身竟然不知,您射箭技术那么好。真是遗憾,妾身都没看到。”   “改日让你看看。”   “好。”   天色已晚,谢谦璟道:“安置吧。”   “嗯。”   接下来的日子,谢谦璟依旧跟那日一样出色,用自己精湛的骑射功夫折服了很多人。   一时之间,围场上谈论最多的人变成了谢谦璟。   加上他本就是平安侯的女婿,武将们更是觉得他亲切。   谢谦璟出头了,很多人开始不高兴了。   比如,馨贵妃的脸色愈发难看。   比如,七皇子往左相身边去得更加勤快了。   眼见着狩猎马上就要结束了,这一日,早上起来之后,杨槿琪便去找韩氏说话了。   毕竟,等回去之后,就不能跟如今这般时常相见了。   去找韩氏时听说了一个好消息。   工部尚书终于松口了。   说到底,工部尚书还是为了女儿着想。   之前之所以对杨槿崇印象不好,是因为外面的传言,还有秦南王和七皇子跟他说的那一番话。   那日跟五皇子比武的事情,足以看出来七皇子的人品。   不管别人怎么认为,工部尚书是有些不齿。   所以,七皇子说过的话在他这里也就没那么可信了。   再加上,最近几个月杨槿崇一直在他身边转悠,帮他做了不少事,他对杨槿崇改观不少。   而这半个多越,无论是发现围场不对劲儿,带着人去查探,并且救了五皇子,还是狩猎比赛次次排在前列,都让工部尚书彻底对杨槿崇改观。   这不,不顾秦南王的反对,对这门亲事松了口。   看着韩氏脸上的笑容,杨槿琪脸上也露出来笑意:“真是太好了,母亲不用为二哥的亲事发愁了。”   韩氏笑着说:“嗯,这事儿解决了,我这心里就没什么事儿了。就等着你二嫂生个儿子,其他再也没了。”   杨槿琪失笑:“这八字还没一撇呢,母亲竟然想那么长远了。”   韩氏却一本正经地说道:“当然要想。你二哥年纪不小了,华家姑娘也不小了,估摸着今年就能成亲。明年就能抱上孩子了。左右不过是一年的时间,快得很。”   杨槿琪顺着韩氏的思路一琢磨,发现还真是这样,便没再说什么反对的话。   又跟韩氏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就有其他夫人过来跟韩氏说话。   略坐了一会儿,杨槿琪就出来了。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她打算四处逛逛。   没想到,刚走了没多远,便遇到了一个人。   楚垚。   看楚垚这样子,似乎是一直等在这里似的。   果然,楚垚一开口,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我有话要跟你说,这里不太方便,去旁边吧。”   “好。”   杨妡正想着再去找平安侯,试试他会不会见她。   结果,还没走到平安侯府的帐篷,就看到杨槿琪跟楚垚一起离开了。   顿时,杨妡改变了方向,尾随杨槿琪而去。 第179章 报信   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之后, 楚垚四处看了看。   杨妡见楚垚回头了,吓得连忙藏了起来。   藏了一会儿之后, 正想再往前一些,听听他们二人在说什么做什么,然而,楚垚的眼神一直警惕地看着四周, 她难以靠近。   从她的位置,她只能看到楚垚和杨槿琪二人似乎在说些什么,但究竟说了什么她根本就听不到。   她有些后悔跟过来了。   现在,她的位置着实尴尬。   继续往前,有被发现的可能。   离开, 也会被发现。   所以, 只能龟缩在这里, 等着这二人离开。   楚垚用眼神看了看四周之后,也没说什么废话, 直截了当地说:“我姑母想要对付你。”   楚垚出自晋华侯府, 他的姑母自然就是馨贵妃。   杨槿琪笑了。   馨贵妃早就开始动手了。   两个嬷嬷便是她明面上的第一步。   至于私底下还有没有动过手她就不知道了。   不过,楚垚能过来提醒她一声,她很是感激。   多余的话,她也不方便多说,便只说了四个字:“多谢提醒。”   楚垚接着说了一句:“她准备在你的马车上动手脚。”   杨槿琪惊讶地看向了楚垚。   楚垚道:“我无意间听到了她身边的一个嬷嬷跟别人的对话,后日就要离开了,你一切小心。”   “多谢。”杨槿琪再次道谢。   “不必。我先走了。”临走之前,楚垚又深深看了杨槿琪一眼。   杨槿琪却叫住了他, 问:“你如今在府中可还好?”   楚垚笑了,说:“一切都好。”   自从他中了探花之后,虽然家里的人看他越来越不顺眼,但却不敢再明着对付他了。   杨槿琪道:“嗯,我欠你一个人情,若以后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楚垚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说:“好。”   他救她,从来没想过要回报。   但,如果这样说她能更安心一点的话,他愿意如她所愿。   随后,楚垚问了一句:“五皇子待你可好?”   杨槿琪脸上不自觉的露出来笑意,说:“嗯,他待我极好。”   看着杨槿琪脸上的表情,楚垚笑了,施了一礼,转身离开。   转身的瞬间,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   她一直是他仰望的存在,也是他最想保护的人。   他的周遭满是荆棘,不敢行差步错,更没有能力守护她。   但现在,得知她如今过得极好,跟五皇子恩爱,他便放心了。   只希望,她永远都能这般幸福下去。   随后,杨槿琪也离开了。   等这二人离开之后,杨妡的腿都已经站麻了。   一边活动腿脚,一边在心里不停地咒骂杨槿琪。   缓过来之后,便想着该如何利用这件事情才好。   想到如今围场里都在讨论,说五皇子和五皇子妃感情甚好,便有了个主意。   在找人打听了一下之后,杨妡便去假装偶遇五皇子了。   一见到谢谦璟,杨妡就上去请安:“姐夫。”   谢谦璟看了杨妡一眼,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过。   杨妡没料到谢谦璟竟然这般。   往日在平安侯府时,她朝着他请安,他都会非常温和地回应她。   想到自己今日来找他的目的,杨妡快步跟了上去:“五皇子!”   谢谦璟依旧没停下脚步。   直到杨妡说了一句:“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情,跟五皇子妃有关。”   谢谦璟停了下来,回头看了杨妡一眼。   杨妡见谢谦璟感兴趣,连忙走了过去。   “您许是不知道吧,我长姐在成亲之前便跟晋华侯府二房的那位少爷关系极好。晋华侯府有意跟我们府上结亲,父亲没同意。但,父亲也没拒绝。”   “不仅在成亲前,直到现在,他们二人的关系都非常好。”   “刚刚我看到他们二人遇到了一起,结果,他们二人鬼鬼祟祟跑到了小树林里不知说了什么。虽然五皇子妃是我长姐,但,我知道您是个好人,所以,我也不希望您会被我长姐欺骗。”   等杨妡说了一大通话之后,谢谦璟终于开口了。   “平安侯府只有一个女儿,你是什么人,竟然敢冒充我家夫人的妹妹?”   杨妡没料到谢谦璟听她说了这件事情之后,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双眼瞪大,震惊地看向谢谦璟。   谢谦璟理都没理他,转头跟侍卫说:“去把她押送给赵大人,就说这人冒充平安侯府的姑娘,让他看着处置。”   杨妡见谢谦璟脸上的表情非常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一下子慌了,连忙说道:“五皇子,我可是平安侯府的二姑娘,咱们见过很多次的。你难道忘了吗?”   谢谦璟大步往前走去,并未回头。   “别碰我,你们别碰我,我乃平安侯府的二姑娘,你们算什么东西!”   “干嘛,你们要把我带去哪里?放肆!我是七皇子府上的,七皇子一定会杀了你们。”   “放开我,放开我!”   接下来,谢谦璟该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了。   半个时辰后,七皇子从赵大人那里把杨妡领了回来。   得知是谢谦璟干的,七皇子要气死了。   这个谢谦璟真是太不给他面子了,敢如此对待他最喜欢的姑娘!   七皇子只知道说谢谦璟,却从来不想想自己做过什么事情,和他想要借三皇子的手杀了谢谦璟相比,谢谦璟真的是太客气了。   回去之后,七皇子心头的气依旧没有消。   这时,叶橘在一旁说道:“爷,您莫要气,不光是您,贵妃娘娘也恨死那两个人了。听说贵妃娘娘想要出手对付他们,这一次肯定能替爷出气。”   叶橘是馨贵妃给七皇子的一个宫女,说是做丫鬟的,实则早就爬了床,如今是妾。   七皇子本就是个擅长阴谋诡计的人,此刻一听叶橘如此说,心思转了转,立马来了主意,笑着说道:“还是你聪明,旁的人都比不上你。那还得劳烦你多去打听打听,看看娘娘有什么打算,我不为别的,就想心里舒坦一些。要是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心里总会想着,不舒服。”   叶橘嗔了七皇子一眼,说:“是嘛,妾还以为您有了平安侯府的二姑娘之后,就忘了我呢。”   “怎么可能?你这般聪明,旁人多有不及,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   这话说得叶橘心里很舒坦:“您放心,妾身一会儿就去给您打听打听。”   七皇子一把把人搂过来,笑着说:“那就多谢你了。”   叶橘脸色泛红,躺在了七皇子怀里。   七皇子眼睛看似看着怀里的叶橘,实则思绪已经跑远了。   据他这些日子的观察,馨贵妃很是讨厌五皇子夫妇。   他从前以为馨贵妃因着杨槿琪对她不敬,只讨厌她一个人。   可如今,他发现他错了,馨贵妃似乎也很讨厌五皇子,处处针对他,甚至比讨厌杨槿琪还要讨厌。   为什么呢?   杨槿琪时常出言不逊,以馨贵妃小肚鸡肠的性子,应该讨厌她才对。   可馨贵妃却讨厌五皇子。五皇子平日里很是呆板,不像是会惹到馨贵妃的样子。   或许,这里面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的确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不过呢,如今最重要的是,他要知道馨贵妃打算怎么对付五皇子夫妇。   然后呢……   最好一箭双雕。   把这个喜欢插手他们皇子府上事情的馨贵妃也给弄倒!   想到这些,七皇子脸上露出来一丝阴险的笑容。   谢谦璟忙完之后回到了帐篷之中,他既没有提杨妡的事情,也没有问楚垚的事情。   但,其实,他很想问。   听到媳妇儿跟楚垚单独相处的事情后,他询问过暗卫,暗卫也证实了这件事情。   媳妇儿的确跟楚垚单独相处了一刻钟左右。   至于说了什么,暗卫并不知道。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在晋华侯府,媳妇儿也跟楚垚单独相处了许久。   那次他问过媳妇儿,可媳妇儿并没有跟他说实话。   据他打听,楚垚跟媳妇儿幼时便已经相识了,两个人关系极好,差点结亲。   说实话,他有些嫉妒。   嫉妒楚垚跟媳妇儿认识那么久,嫉妒媳妇儿跟楚垚之间有秘密。   而那个秘密,是不能告诉他的。   可理智告诉他,纵然嫉妒,他也不能问出来,还要装作无事发生。   不过,很快,他就不嫉妒了,因为媳妇儿直接跟他坦白了。   “楚垚今日过来跟我说馨贵妃想要在咱们回去的马车上动手脚。”   谢谦璟微微蹙了蹙眉。   这个馨贵妃,手太长了一些,手段也太狠了一些。   定是因为他最近在围场上表现太突出了,馨贵妃怕了。   只是,馨贵妃不该把主意打在媳妇儿的身上。   这个是他最不能容忍的!   看来,等回京之后,有些事情是要有个了结了。   谢谦璟思索了片刻之后,见媳妇儿脸上似乎流露出来害怕的神色,连忙安抚:“你莫要担心,也不用怕。此事我定会好好查一查,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嗯,我相信你。”   是夜,馨贵妃帐内。   钟嬷嬷有些担忧地问:“娘娘,咱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馨贵妃冷哼一声:“必须要这么做。你看看那个五皇子,如今多厉害,把其他皇子的风头全都抢过去了。再这么下去,他就成了皇子里的独一份了!”   钟嬷嬷有些迟疑:“也未必吧,五皇子就是骑射功夫好了一些,论治国之事,未必比得过其他的皇子。”   馨贵妃道:“这你就错了。你没发现吗,他就是会装。从前也没人知道他骑射功夫好,说不定他治国之事也很厉害!很显然,对付嫔妃的人就是他,他也暗中调查过我的事情,只不过段位太低,被我发现了罢了。我若是不趁早除掉他,若是他回京之后显露出来才华,得到了朝臣支持,恐怕第一个想要除掉的人就会是我!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主动出击。”   钟嬷嬷这些年也没少干坏事儿,只是,因着涉及到皇子,事关重大,她才开始不坚定了。   “可,若是被皇上发现了怎么办?您看三皇子的下场多惨。”   馨贵妃嘴角泛起来一丝冷笑:“被发现了又如何?说不定皇上会感激我呢。况且,那五皇子本就应该在二十年前就死了,他活着就是一个错误。”   钟嬷嬷不明白馨贵妃为何如此说,突然哆嗦了一下。   不过,馨贵妃却没再说这件事情。   见钟嬷嬷不够坚定,补充了一句:“你可别忘了,昔日在舒妃娘娘身边伺候的那些人是个什么下场!”   钟嬷嬷想到舒妃身边那些或被撵出宫去,或被杖杀的宫人,打了个寒噤。   馨贵妃淡淡地道:“这些年,你跟着我,手上也没少沾血吧。你想想,若是我完了,你会是什么下场。”   钟嬷嬷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说:“是老奴想岔了。”   “起来吧,把这件事情安排好了,定不能出一丝纰漏。”   “是,娘娘。”   馨贵妃轻声说:“你也不用怕,三皇子不还被关着吗,他又是因为五皇子才有了如今这种处罚。所以……”   钟嬷嬷脸上露出来一丝笑意,道:“老奴明白了。” 第180章 感动   过了没几日, 要启程回京了。   杨槿琪可谓是归心似箭。   一个月没见着儿子了,不知道儿子是胖了还是瘦了,不知道儿子吃得怎么样, 睡得怎么样。   虽然围场很好玩,她还拉弓射箭了,但, 再好玩也不如家里的儿子更吸引她。   这一个月来, 她晚上有几次都梦到了儿子。   在上马车之前,馨贵妃又让钟嬷嬷去检查了一番。   钟嬷嬷见五皇子马车旁边的护卫、赶车的人、还有马车都是他们安排好了, 便放心地回去跟馨贵妃去禀告了。   馨贵妃听后, 笑了,往五皇子的马车那里看了一眼后,心情愉悦地上了马车。   她已经安排好了,行至一片树林之后,赶车的人会让马发疯,随后,驾着马车驶向树林。   而穿过一片树林之后,前面等待着的将会是悬崖。   这一段距离非常短,是她特意选定的地方。   即便是五皇子反应过来了, 即便是五皇子武艺高强,想跳车也来不及。   因为,马车被她动过手脚,全部都封死了。   等五皇子把马车打开,也就到了悬崖边上了。   用不了多久, 这二人便会坠崖而死。   赶车的人也会一同丧生。   赶车的是营中的老兵,家境贫寒,儿子也在军中。   她答应他,若是此事办成了,她将会保证他儿子做到六品。   而跟在五皇子马车旁边的护卫,都是用的自己人,即便发生了意外,也不会上前帮忙,会看着马车驶向树林之中。   事后,纵然皇上追查起来,也查不到她的头上。   因为,那赶车的人曾经在许将军麾下做事,算是三皇子的人。   看着馨贵妃的笑容,杨槿琪也笑了。   前面的人上了马车之后,她也上去了。   馨贵妃上了马车之后,脸上的笑意依旧没有落下。   按照她的推算,两个时辰左右,将会到达那一片树林。   而在那时,众人刚刚吃完午饭,正是困倦的时候。   馨贵妃一上午都在看着外面的风景,期待着那个地方赶紧到来。   等到吃过午饭,馨贵妃又故意去五皇子马车附近转悠了一番,确定都是自己的人,这才放心上了马车。   午饭吃完了,众人继续上路。   馨贵妃有些支撑不住,看着快到那片树林了,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看着坐在一旁的钟嬷嬷,馨贵妃问:“成了吗?”   钟嬷嬷蹙着眉头,摇了摇头:“没有。”   “什么?为什么没成?”馨贵妃不可置信地问道,“是还没到地方吗?”   说着,馨贵妃新开了车帘,往外面看过去。   钟嬷嬷道:“老奴也不知为何没成。路过那片树林时,什么都没发生。”   馨贵妃更气了:“竟然已经过了!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停车!本宫要去看看哪里出了问题。”   钟嬷嬷道:“娘娘,不能停车啊,一刻钟前,皇上刚刚停下来过。您若是此时停车,若是事后被人发现马车上动过手脚,您逃不开干系。”   馨贵妃的计划没能成功实施,心里的怒气达到了顶点,使劲儿捶了捶桌子。   又过了一个时辰之后,马车停了下来。   馨贵妃的情绪已经平稳了不少,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糕点,道:“去,让人给各个皇子送些糕点,去看看五皇子那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娘娘。”   在馨贵妃让人准备糕点的那一刻,七皇子便得到了信息。   听到这个信息之后,嘴角一勾,暗道,时机来了。   他等的就是这样的时候。   虽然叶橘只打听到了在小树林动手,但他已经从地图上猜到馨贵妃会如何动手了。   他想着,既然馨贵妃这么狠,到时候他可要帮她一把,务必要让五皇子夫妇全都死掉。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小树林都已经过去了,馨贵妃安排的人却丝毫动静都没有。   而且一打听,得知馨贵妃睡着了,七皇子更加失望。   本想着帮一帮馨贵妃,顺便坑她一把,没想到她这般成不了事儿。   过了没多久,他便听守在馨贵妃身边的护卫来报,说馨贵妃醒过来发火了,似是并不知道为何那些人没动手。   还想停下马车去查探。   接着,他便又想了一个主意。   他要等到馨贵妃去查探的时候动手。   这样的话,这个锅一定会扣在馨贵妃的头上。   不管能不能除掉五皇子,至少可以给馨贵妃添堵。   毕竟,馨贵妃之前给马车动手脚的证据他可是留下了。   保管不会让皇上查到他的头上。   “五皇子武艺高强,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定然不是他的对手,直接去刺杀五皇子妃。你死了,你家人本皇子定会安排好。”   “属下的命就是主子救的,属下甘愿为主子做任何事情。”   “嗯,去吧。”   七皇子想,五皇子武艺太过高强,不好对付,刺杀他的话,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倒不如直接杀杨槿琪,成功的可能性还能大一些。   若是能杀了杨槿琪就好了。   这样的话,五皇子就能断掉平安侯府这条臂膀。   没了平安侯府,他看五皇子还能拿什么来跟他争!   杨槿琪正跟林绍璟在马车里说着话,听到外面馨贵妃的人来送糕点了,跟谢谦璟对视了一眼。   笑了笑,起身去掀开了帘子。   毕竟是馨贵妃来送东西,她怎么都得亲自看一眼。   要不然,又会有一些她不敬长辈之类的话传出来。   刚一掀开帘子,便看到了钟嬷嬷的脸。   钟嬷嬷笑着说:“五皇子妃,这是贵妃娘娘给您送的糕点。”   杨槿琪回以微笑:“多谢贵妃娘娘。”   钟嬷嬷眼睛往里面探了探,还没看清楚什么,这时,感觉一股大力把她撞开,她一个不稳直接趴到了杨槿琪的身上。   杨槿琪也没料到向来稳重的钟嬷嬷会如此,一个不察,跌坐在马车上。   接着,一把锋利的刀来到了她的面前。   变故发生得太快,她根本就来不及躲。   且,钟嬷嬷的半边身子按在她的身上,她也躲不开。   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止跳动了。   不过,下一瞬间,她就感觉有一双手,以更快的速度,把她拉扯向了一旁。   马车的空间实在是太小,她跟谢谦璟两个人双双倒向了后面的榻上。   一击没有得手,那个宫女打扮的杀手迅速上了马车,朝着杨槿琪冲了过去。   杨槿琪本来是趴在谢谦璟的身上,接着,她感觉身子翻转过来了,谢谦璟挡在了她的前面。   为她挡住了刀子。   谢谦璟的身手极好,刚刚是因为事情发生太快,马车太小,怀里抱着一个人,才会活动不开。   此刻,媳妇儿在他的身后,安全地待着,他便没了后顾之忧。   刀子还没近身,他便一把抓住那宫女的手,刀子瞬间掉落在地,接着,一脚把人踢出了马车。   只听“嘭”得一声,那宫女跌落在了地上。   口吐鲜血。   寒风迅速上前,想要活捉。   然而,没等寒风靠近,宫女就咬了嘴里的毒药,瞬间就死了。   “主子,人死了。”   “嗯。”   说完,谢谦璟转过身来,看向了身后的杨槿琪。   见媳妇儿泪流满面的样子,他没了刚刚的淡定。   双手扶着杨槿琪的身子,问:“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那刀子是不是捅到你了?说话啊,到底伤到哪里了?”   说着,谢谦璟就颤抖着手想要解开媳妇儿身上的衣裳。   然而,往日解媳妇儿衣裳时甚是利索的手此刻却哆哆嗦嗦地,许久都没能解开不说,还又系成了一个死疙瘩。   谢谦璟急得不行,看到一旁果盘里的刀子,立马就想要拿过来。   在谢谦璟观察杨槿琪时,杨槿琪也在观察谢谦璟。   她刚刚虽然没在掉落的刀子上看到血迹,但她还是不放心。   谢谦璟今日穿了一身浅蓝色的衣衫,此刻,她没看到血迹,也没闻到血腥味儿。   确定完之后,终于,杨槿琪哽咽地开口了:“我没事。”   说完,便抱着谢谦璟嚎啕大哭起来。 第181章 审讯   刚刚真的是吓到她了。   她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她脑海中第一个出现的人不是儿子,不是爹娘,竟然是谢谦璟。   接着, 她脑海中出现的人就救了她。   她的心还没完全落到实处,再接着,她背后又有了危险。   那一刻, 她甚至觉得, 就这样也挺好的,她挡在谢谦璟的前面, 这样他就不会受伤了。   而下一瞬间, 她被放到了后面,谢谦璟义无反顾地挡在了她的身前。   比自己死亡更深的恐惧朝着她袭来。   她突然发现,她宁愿自己死,也不希望谢谦璟为了她而死。   后者,是令她更难接受的事情。   同时——   谢谦璟为她挡刀的事情让她脑子瞬间变得凌乱不堪。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这样的感觉。   谢谦璟就像是一座高山,挡在了她的面前。   为她遮风挡雨,为她遮挡住外面一切的危险。   留给她的,只有和风细雨,春华秋实, 岁月静好。   从前,谢谦璟总说他自己幸运,娶到了善解人意的她。   而她,何尝又不是一个幸运的人,遇到了一个愿意替她去死的人。   她不想他死, 她想要他好好地活着,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杨槿琪一直哭,而且哭得越来越大声,哭得谢谦璟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碎了。   他知道,媳妇儿一定是被刚刚的事情吓到了。   虽然媳妇儿抱得太紧,之前在围场受过的刀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但他却一声不吭。   用手掌温柔地,一遍一遍地,抚摸着媳妇儿的背。   这边动静这么大,外面早就得到了消息。   德宁帝震怒,把前来送糕点的人全都抓了起来,又让内侍把谢谦璟和馨贵妃传唤过去。   然而,内侍还没走到谢谦璟马车旁,就听到了杨槿琪的哭声。   离得越近,哭声越响。   内侍们面面相觑,迟疑了片刻,还是小声说了一下来意。   然而,声音太小,被杨槿琪的哭声盖过去了。   谢谦璟其实早已听到,但他却并未有任何搭理他们的意思。   又过了一会儿,内侍还是爬上了马车。   只是,还没开口,就被谢谦璟阻止了。   见状,内侍快速看了看马车内的情形,用帕子捡起来刀子,出去了。   随后,两名内侍留下,另一名拿着刀子去见德宁帝。   德宁帝听了内侍的汇报,眉头蹙了起来,问:“五皇子和五皇子妃可有受伤?”   内侍道:“奴才不知,五皇子妃一直抱着五皇子哭,奴才什么都没看到。”   德宁帝沉着脸,道:“嗯,等五皇子妃情绪缓和过来,让五皇子来见朕。”   “是,皇上。”   内侍一走,德宁帝阴着脸,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几个奴才。   这些奴才,他很是熟悉,全都是馨贵妃身边的。   “说,到底是谁让你们这么干的!”   钟嬷嬷吓得脸色苍白,颤抖着唇,说:“皇上明鉴,老奴不知是怎么回事啊。”   德宁帝一脚踢向了她,冷冷地说:“你不知?那你告诉朕,谁知道,贵妃吗?”   话音刚落,馨贵妃被内侍领过来了。   馨贵妃自是听说了刚刚发生的事情,跪在地上,说:“皇上,此事跟臣妾无关啊,真不是臣妾做的。”   德宁帝冷冷地看向了馨贵妃。   馨贵妃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最近几个月,馨贵妃已经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对五皇子的恨意。   尤其是最近在围场的这一个月,更是多次撺掇他,想让他惩治五皇子。   接着,几个护卫被押了进来。   “启禀皇上,已经招了。”   德宁帝阴着脸,道:“说!”   所有的护卫都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说!”德宁帝气得把桌子上的茶杯摔落在地。   一个护卫瞥了一眼跪在一旁的馨贵妃,颤颤巍巍地说道:“是……是……是贵妃娘娘把小的们安排在了五皇子马车旁边,并且告诉臣不管马车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管五皇子是死是活,绝对不能出手。”   馨贵妃瞪了一眼这个侍卫,把这个人的样子记在了心里。   想着,事后一定会让这个人生不如死。   不,定会让他全家生不如死。   看着馨贵妃的样子,德宁帝着实生气:“贵妃,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让你身边的宫女去刺杀五皇子夫妇,还把你的人调到了五皇子车马旁边,发生了事情不让人出手!这事儿不是你干的,还能是谁!”   他可以允许馨贵妃在皇子身边安插人,允许馨贵妃去调查皇子,但却绝不允许她伤害自己的儿子。   他着实没想到,馨贵妃竟然如此大胆,竟然敢刺杀皇子了。   今日她不满五皇子就想要杀了他,明日不满六皇子,是不是也要杀了六皇子?   那么,若是馨贵妃不满他呢,是不是也要杀了他!   一想到这一点,德宁帝就更气了。   馨贵妃继续为自己辩解:“皇上明鉴,事情不是您想得那样!”   德宁帝问:“不是?那你告诉朕,这护卫说的可是真的?”   馨贵妃闭着嘴巴,一个字都不说。   见状,护卫们连忙保证:“皇上,臣说的都是真的,绝无半点谎话。”   他们很清楚,这件事情已经闹大了,若是不解释清楚,刺杀皇子可是重罪。   馨贵妃是贵妃,身份尊贵,自然是没事。   可他们这些人,轻则被砍头,重则被抄家灭族,这可不是儿戏。   所以,纵然馨贵妃再威胁他们,他们也不敢再帮着她一起撒谎了。   “臣等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贵妃娘娘只说让我们不要插手,但我们并不知贵妃娘娘想要害死五皇子。”   听着护卫的话,馨贵妃紧紧握住了拳头。   她一方面气这些护卫,另一方面在为了别的事情生气。   她感觉,有人识破了她的计划,故意借着她的手,想要除掉五皇子夫妇。   她若是承认了护卫是她安排的,就坐实了她让宫女去杀人的事情。   可这事儿并不是她做的。   她若是否定派宫女去杀人,就势必要承认安排车夫去杀人的事情。   不管怎么样,她想除掉五皇子的确是个不争的事实。   可她不想让背后那一双手得逞。   “妾身的确这般嘱咐了护卫。不过,妾身是不喜欢五皇子夫妇,所以才这般跟护卫说。至于那个宫女,皇上您去查查就知道了,不是妾身的人。”   然而,馨贵妃的狡辩并未得到德宁帝的认同。   “不喜欢?你一句不喜欢,就可以轻易杀掉朕的皇子吗?贵妃,你未必太过胆大妄为了!而且,朕已经查过了,这宫女就是你宫里的。”   馨贵妃震惊地看向了德宁帝。   接着,德宁帝就让人把那宫女抬了过来。   馨贵妃侧头看了一眼那宫女,似乎,的确有一些印象……   馨贵妃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人也瘫坐在了地上。   她本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三皇子的头上,可没想到却有人把这事儿推到了她的头上。   是谁,到底是谁,用了她的法子,想要趁机置她于死地!   死?   一想到死,馨贵妃立马有了自己的怀疑。   对,是他,一定是他!   “皇上,这一切肯定都是五皇子干的。您别忘了妾身之前跟你说的,他定然是知道了那件事情,想要杀了妾身。”   德宁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馨贵妃做出来这样的事情,竟然还诬陷五皇子?   这事儿明摆着就是她干的!   “皇上,您相信妾身,这件事情肯定是五皇子干的。”   德宁帝怒斥:“还在这里狡辩!五皇子到底怎么得罪你了,竟然敢用这么歹毒的法子!”   馨贵妃立马道:“皇上,您别忘了当年的事情,一定是当年——”   话还没说完,馨贵妃被德宁帝踢了一脚。   这个馨贵妃,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德宁帝正欲跟馨贵妃说些什么,恰好,这时,谢谦璟走了进来。   看了一眼谢谦璟,德宁帝看着馨贵妃,立马怒斥:“你这些年干的亏心事还少吗?如今竟然胆大到这等地步!赶紧给朕押下去!” 第182章 陷害   等馨贵妃被押下去之后, 德宁帝看了一眼谢谦璟,缓了缓神,问:“你可有受伤?”   谢谦璟摇了摇头, 道:“多谢父皇关心,儿臣并未受伤。”   “嗯,五皇子妃呢, 可有受伤?朕听说她一直在哭。”   谢谦璟道:“没有, 她只是吓到了。”   德宁帝松了一口气,道:“那便好。”   随后, 德宁帝道:“经过初步查证, 事情是馨贵妃所为。朕已经将她控制起来,等回宫之后,定会好好查一查,还你一个公道。”   “多谢父皇。”   “嗯,既然五皇子妃害怕,那你便先回去吧,多陪陪她。”   “是,父皇。”   回去的路上,谢谦璟一直蹙着眉头。   刚刚那丫鬟是馨贵妃的人?   未必吧。   刚刚钟嬷嬷的反应不似作伪。   不过, 馨贵妃一直是个心狠手辣之人,设计让他跟媳妇儿坠崖就足见她的决心。   一计不成,也未必不会再来补上一刀。   “寒风,让人去查一查,那个宫女平日里跟谁关系比较好, 又跟谁接触过。”   “是,主子。”   谢谦璟想,馨贵妃既然想杀了他和媳妇儿,那便是敌人了。   这一次没能杀成,未必不会有下一次。   不过,若是此事非馨贵妃所为,他也不想放过另外一只手。   很显然,这一刀是冲着媳妇儿来的。   怎么对付他都可以,但,若是对付媳妇儿,那就不能忍了。   不管是馨贵妃还是另有其人,他都会查清楚。   谢谦璟回去之后,杨槿琪正哆哆嗦嗦抱着杯子发呆。   看到谢谦璟进来了,立马扑到了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   谢谦璟看着媳妇儿的样子也心疼得不得了,抱在怀里好好安抚了一番。   “别怕,别怕。那人已经死了,父皇也查出来了,是馨贵妃所为,已经把馨贵妃关起来了。”   杨槿琪就这么抱着谢谦璟,一言不发。   从此刻起,一直到回京之前,杨槿琪都把谢谦璟留在了马车里,不让他离开她的视线。   一副离不开谢谦璟的样子。   即便是去平安侯府接杨槿琪心心念念的儿子,她都没表现出来特别激动的情绪。   谢谦璟一方面为媳妇儿的状态担忧,另一方面,见媳妇儿如此黏他,又升起来一丝丝喜悦。   在围场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京城的氛围也跟从前不一样了。   都非常低调,生怕惹了上面的人不高兴。   刚一回宫,馨贵妃就吵着要见德宁帝。   然而,德宁帝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并没有见馨贵妃。   更没有见前来给馨贵妃求情的人。   别的事情他可以容忍,唯独杀他儿子的事情他不能忍。   德宁帝不仅没见她,还让人继续追查那一名宫女杀手的事情。   不过,馨贵妃也没有因此而气馁。   回到皇宫,便是回到了她的地盘上了。   纵然被德宁帝关起来了,这么多年了,她手头也有不少自己的势力。   在路上的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她措手不及,才会慌了。   此刻冷静下来之后,便想到了法子。   转移视线!   “去让人把车夫的事情透露出去。”   “娘娘,不可啊,要是皇上知道了,咱们岂不是真的完了?”   “让你去你就去,记得,把事情往三皇子身上引。他已经刺杀过五皇子了,也不差这一件事情了。”   “娘娘厉害,老奴这就给人传话。”   馨贵妃想,只要把这件事情推到了三皇子的身上,宫女的事情她再查清楚了,就又能恢复往日的尊荣了。   德宁帝身边的人查来查去,没查到宫女跟谁走得比较近,倒是查出来另外一件事情。   “你说什么,三皇子曾派人去刺杀五皇子?”   “对,那车夫曾在许将军麾下任职,表面上看起来是三皇子的人。”   “表面上?”   “是的,看起来像三皇子的人,具体是不是还不清楚。”   “你刚刚说车夫的事情被五皇子察觉了?”   “回皇上,可能是的,也可能是误打误撞。在途经小树林时,五皇子把车夫控制住了。”   德宁帝想了想,道:“宫女和车夫的事情都要继续查。”   “是,皇上。”   暗卫走后,德宁帝让人把三皇子押了过来。   三皇子自然不可能承认车夫是他的人。   “你一击不成,竟然又要残害你的兄弟吗?”   “父皇,儿子都已经这么惨了,再去刺杀五弟,还有必要吗?”   “你心胸狭窄,因为你五弟被贬,自是对他不满。”   “儿子没干!”   “混账东西!”   发生了这么多事,德宁帝心情很糟糕。   又问了几句之后,见问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德宁帝便把他赶了出去。   把三皇子撵出去之后,德宁帝就背靠着椅子上休息。   罗内侍伺候了德宁帝几十年了,此刻,看着德宁帝忧愁的样子,便说了几句宽慰的话。   二人说了几句之后,罗内侍突然说道:“从前三皇子是个甚是宽和之人,贵妃娘娘也大度,怎么做出来这样的事情了呢?他们又何必针对五皇子?说起来,五皇子也是可怜。”   德宁帝的眼睛倏得一下子睁开了。   他突然想到了谢谦璟出生那一日的情形。   在谢谦璟快要降生之时,天突然变成了血红色,渐渐变成了黑色。   整个京城都像是被血色染红了一样。   这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三皇子和馨贵妃皆因为五皇子变成一个杀手,一个嗜血之人。   难道还会有更多的人因为他变成残暴之人吗?   德宁帝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皇宫的一角,冷宫之中。   舒妃娘娘听着小太监说的话,脸色越发的难看。   咬牙切齿,低声说了一句:“馨贵妃,你竟然敢如此!”   她儿子已经够惨了,馨贵妃竟然还敢往他身上泼脏水!   真当她被关起来了,就拿她没辙了不成?   谁不让她儿子好过,她也不让谁好过。   思索了许久后,舒妃娘娘道:“给五皇子传个信。”   “是。”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最大的一个秘密即将揭开。 第183章 递信   从围场回来已经有几日了。   见着杨槿琪的那一刻, 熠哥儿没什么反应,还是兀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然而,一旦杨槿琪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内,他便会大声嚷嚷。   见儿子如此黏她,杨槿琪对前几日发生的事情的恐惧之情减弱了不少, 心思更多地放在了儿子身上。   儿子想她了,她也想儿子了。   所以,回到府中之后, 她更多的时间都在陪着儿子玩儿。   因着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各家各户来看她的人也不少。   清荣郡主也挺着个大肚子过来了。   “你不在家好好养胎,怎么过来了?”杨槿琪笑着问。   清荣郡主道:“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能不过来吗?岭川跟我说的时候快把我吓死了。”   杨槿琪给清荣郡主倒了一杯水, 说:“世子就不该跟你说。”   清荣郡主喝了一口温水之后,道:“得了吧!你出这么大的事情,要是不跟我说, 我心里才难受呢。”   杨槿琪笑了笑,问:“你最近如何?”   清荣郡主得意地说:“我挺好的,有了身孕之后, 我那婆婆不敢怎么着我了。她一说我我就摸肚子。她被侯爷训斥了几回之后, 也就不敢了。如今嘛, 连句重话都不敢讲。”   杨槿琪点头:“嗯, 那就好。一切以孩子为重,好好养胎。”   “对了,我竟不知表哥这么厉害啊, 据说猎了一只猛虎?你见到了?”   “见到了。”   清荣郡主感兴趣地问了起来老虎的事情。   听了之后,点了点头,道:“怪不得几位皇子和贵妃都慌了,表哥也太神勇无敌了,定是遭了人妒忌。”   杨槿琪想,可不是么。   前世,在七皇子登基之前,谢谦璟都非常低调,也没听说有人害他。   而今生,他过早地表现出来自己的才能,便常常遭人算计,处处处于危险之中。   这般一想,似是她害了他。   想到这种可能,杨槿琪脸上露出来茫然的神色。   清荣郡主见好友脸色不对,扯了扯好友的衣袖,声量也大了一些,问:“你这是怎么了?”   杨槿琪终于反应过来,说:“啊?哦,没什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不小心走神了。”   清荣郡主道:“我还以为你是在为表哥表现太过出头的事情忧心呢。我觉得吧,这事儿很是没必要。没见着嘛,纵然他们想使一些手段,可不是没成功吗?这就足以证明表哥本事强!表哥厉害了之后,你在后宅妇人之中的日子也好过一些。自从表哥在大理寺中大放异彩,那些妇人对你是不是态度恭敬了许多?如今来探望你的人是不是更多了?要我说,表哥要更厉害一些才好,到时候,到时候,他们连欺负你们都不敢。”   听到清荣郡主的话之后,杨槿琪笑了:“嗯,你说得对。”   她也希望谢谦更厉害一些才好。   谢谦璟厉害了,他就不会再遭受那些冷言冷语了。   而且,正如清荣郡主所言,谢谦璟越厉害,她在妇人堆里的日子也越好过。   她刚刚只是突然产生了一些愧疚,怕谢谦璟真的因为她受到了伤害。   若真有那么一日,她宁愿受一些罪,也想要谢谦璟平安。   “你的苦日子可算是熬到头了,好日子总算是来了。”清荣郡主感慨。   杨槿琪笑着说:“多谢你为我着想。”   说完,看了一眼清荣郡主的肚子,说:“你如今怀着身孕,可别再为我的事情烦心了。往后不管听到了什么消息,你都不要怕。”   清荣郡主正色道:“那可不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可能放下你不管。孩子皮实得很,定然会理解我的。你若是遭遇了不测,我还活不活了?”   虽清荣郡主说得夸张,但杨槿琪却知她说的是实话。   前世,清荣郡主为了她做了太多事情了。   杨槿琪的眼眶一下子变得湿润。   “怎么就不活了?不仅要活着,还要好好活。”说完,突然发觉自己被清荣郡主带到沟里去了,立马道,“呸呸,快呸掉,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做什么?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一世,她定不会让清荣郡主再如前世一般。   她要为她撑腰,成为她最坚强的后盾。   清荣郡主也笑了,说:“嗯嗯,不说了。”   说完,看了一眼躺在榻上,刚刚睡醒的熠哥儿,摸了摸他的小脸,说:“你快快长大吧,长大了保护你的母亲。”   熠哥儿以为清荣郡主在跟他玩儿,抓住了清荣郡主的手,笑了起来。   看着熠哥儿可爱的模样,清荣郡主笑着说:“哎呀呀,真可爱。我肚子里的这个要是跟你一样就好了。”   杨槿琪笑着说:“一定会的。”   清荣郡主道:“要是生个儿子,就跟你做好朋友,你可要带着你表弟玩呀~”   清荣郡主是谢谦璟的表妹,二人各自的孩子也算是表亲。   “我替熠哥儿答应了。”杨槿琪爽快地说。   “那若是生个女儿,就把她嫁给你可好?”清荣郡主看着熠哥儿道。   熠哥儿笑得更开心了。   “好好,你答应了。”清荣郡主开心地说道。   杨槿琪想,那就不可能了。   前世,清荣郡主第一胎就是个儿子。   午睡过后,清荣郡主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杨槿琪送了她不少在围场带回来的皮毛。   晚上,谢谦璟回来了。   自从围场回来之后,谢谦璟似乎比从前更忙。   谢谦璟回来之后,见媳妇儿正在逗儿子,脱掉披风之后,走了过去。   跟媳妇儿一起逗了逗儿子。   没过多久便吃饭了。   饭后,二人坐在榻上说话。   没等谢谦璟问,杨槿琪便主动提起来今日做了什么,儿子的情况,然而又说了清荣郡主过来的事情。   谢谦璟感觉自从那日刺杀的事情发生之后,媳妇儿似乎又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清楚。   好像,越来越喜欢跟他说话了。   说话时也没了那么多顾忌,多了一些家常,小女儿的姿态。   “……清荣郡主有了身孕,她离开的时候我给了她不少皮毛。我知道她府上肯定不缺,但毕竟是咱们亲手猎的,是咱们的心意……看着她怀孕的样子,又想到了我怀着熠哥儿的时候,一眨眼,这么久过去了,熠哥儿都半岁了,感觉就像是在昨天一样。听说福远侯世子对她可好了,常常买些小吃食,没事儿就回去看看她。”说着说着,杨槿琪看了谢谦璟一眼,嗔怪,“我怀熠哥儿的时候,咱们还在将军府。您那时候忙,都没时间回府看我。”   这要是以前,杨槿琪肯定不会说这样的话。   可不知怎的,自从那日谢谦璟挡在了她面前,她在他面前就没那么小心翼翼了。   对谢谦璟的抱怨,就那么脱口而出了。   说出来之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仿佛,她知道谢谦璟不会因此而生她的气一般。   果然,只见谢谦璟脸上露出来愧疚的神色。   不用想,定然是想到了将军府的事情。   这一刻,杨槿琪还是后悔了。   不过,她后悔的是,自己的话让谢谦璟愧疚了。   谢谦璟不开心,她也有些不开心。   在谢谦璟开口之前,杨槿琪脱口而出:“您若是觉得愧疚,等我生下一个的时候,可不能再这样了。”   顿时,谢谦璟脸色变了,只见他眼中瞬间迸发出来光彩,看向了杨槿琪的肚子。   瞧着谢谦璟的神色,杨槿琪就知道他误会了,脸色微红,轻轻打了他一下,说:“您想哪里去了,还没呢,妾身的月事刚过去,您忘了吗?”   谢谦璟心里微微有些遗憾,不过,脸上却没表现出来。   心想,现在没有,但努力一下,总会有的。   “哦,没事,若是想要,很快就有了。”   杨槿琪的脸更红了,扭捏地说:“谁想要了?熠哥儿还小,我就是这么一说。”   谢谦璟看着媳妇儿娇艳欲滴的脸庞,心里一热,说:“嗯,你没想。”   是他想。   当晚,谢谦璟正看着怀里睡得极熟的媳妇儿,正准备入睡,这时,寒风过来敲门了。   “主子,有要事。”   听到寒风的声音后,谢谦璟轻轻把媳妇儿放在一旁,轻手轻脚下床,跟寒风去了前院书房。   “何事?”   “宫里传出来消息,舒妃娘娘想要见您一面,说是要跟您说一个秘密,跟灵贵人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揭开。   感谢小可爱的地雷~   果冻soul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11-23 10:27:09   果冻soul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11-23 10:27:13 第184章 揭秘   即便谢谦璟一直很想知道真相, 但,听到舒妃松口,他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这早在他意料之中。   舒妃娘娘最看重的人便是她的儿子三皇子。   之前出了事,舒妃娘娘把所有的事情都担了下来,根本就没有牵连到三皇子。   然而, 三皇子不够安分,非得作死。   如今被逐出宗室,贬为庶民。   若是坐实了车夫的事情是三皇子所为, 估计会受到更加严厉的惩罚,那条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所以,舒妃娘娘找上了他。   舒妃之所以找上谢谦璟,的确跟谢谦璟猜的一样。   不过, 舒妃在狩猎之前就有找谢谦璟的意图了。   尤其是,在她得知她之所以会落到这般田地,也许跟当年的事情有关的时候。   一开始, 她也没觉得是谢谦璟所为,毕竟,谢谦璟的表现非常平庸。   她更多地是觉得馨贵妃故意打压她们, 以掩盖当年她做的那件事情, 一切都是馨贵妃所为。   当时她有些犹豫。   把真实的事情告诉谢谦璟的着实非常冒险。   因为, 当年, 她也参与其中。   若是谢谦璟知道了,万一不怪馨贵妃,反而要怪她, 难保不会再踩她一脚,也会危及到她的儿子三皇子。   直到谢谦璟在围场大放异彩,直到自己的儿子因为刺杀七皇子失败被贬为庶民,直到馨贵妃竟然想把自己做过的事情推到她儿子身上,意图弄死她儿子。   这一刻,她不淡定了,也没了迟疑。   当年她们替馨贵妃背了黑锅,如今馨贵妃又想让她儿子替她被黑锅吗?   她做梦!   她想清楚了。   即便是五皇子知道了当年她参与其中,想要杀了她,那也没关系。   她知道五皇子是个有能耐的人,也想明白了,馨贵妃两个嬷嬷之所以会遭殃,并非是巧合,一定是五皇子所为。   这样的话,就说明五皇子跟馨贵妃不是一条心,且,五皇子还想要对付馨贵妃。   那么,她把秘密说出来之后,五皇子会知道真正杀死灵贵人的人是谁。   五皇子不会放过她,但,同时,也势必不会放过馨贵妃。   最坏的结果不就是她跟儿子一起死吗?   若是坐实了车夫是儿子的人,儿子依然会死。   所以,于他们母子而言,没什么区别,甚至可以赌一把五皇子的心软程度。   但,对于馨贵妃来说,就是天壤之别了。   她相信,只要她说出来当年的事情,五皇子一定不会放过馨贵妃!   或许,她告诉五皇子那日车夫不是她儿子安排的,能保住儿子一命。   她如今在冷宫中也不过是熬日子罢了,若是这一条命能换儿子一条命,值了。   第二日,下了朝之后,谢谦璟换了一身太监的衣裳,在宫里的一些人掩护下,去见了舒妃。   舒妃在见到谢谦璟的那一刻,脸上先是露出来诧异的神色,接着,放声大笑。   她本以为,五皇子会过上几日才能找到时机来见她。   亦或者,即便是来见她,也会是在晚上。   她没想到,她昨天刚给他传了消息,他第二日就敢大白天来见她。   “五皇子,大家果然都错看你了。你这哪里还像是传闻中那般,无能,平庸,将军府最不起眼的庶子。”   谢谦璟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脸上的表情依旧跟从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娘娘想跟我说何事?”   舒妃又盯着谢谦璟看了片刻,本想再说些什么,但突然,没了兴致。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   明白了馨贵妃为何那般痛恨谢谦璟,竟然试图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了他。   也明白了,为何自己的儿子明知目标错了,还是要解决掉谢谦璟。   若是她,也会提前解决掉这么一个劲敌。   这可是大白天,他就能在皇宫里自由出入。   而外面的管事,竟然像是没听到似的,查都没查。   她曾经代管过宫中的事宜,自是知道宫里的防卫有多严,也知道后宫有多难进。   可这对谢谦璟来说,却那么简单。   她想过谢谦璟很出色,但她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出色。   听着外面一队大内巡卫经过,而谢谦璟的脸色却丝毫未变,舒妃更是胆寒。   她在想,若是她此刻大吼一声,外面的巡卫会不会直接闯进来,把谢谦璟抓起来?   这样的话,是不是也算是为儿子报仇了?   然而,这个想法只在心中存了一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谢谦璟既然敢这般有恃无恐,那就说明他有底气。   万一巡卫都已经被他收买,她大吼一声之后 ,恐怕,不仅她的命今日没了,儿子也救不成了。   而且,杀了谢谦璟又有何用?馨贵妃岂不是更容易逃脱,而自己的儿子更没救了。   也不知,谢谦璟这手,到底有多长,伸到什么地方去了。   多么可怕。   对于这种人,她还是直截了当一些比较好。   谢谦璟的确有底气。   今日章既当值,外面的巡卫便是他领着过来的。   章既在这里,别的巡卫队就不会过来,而且,还能严防死守,防止别人来偷听,亦或者舒妃有别的打算。   巡卫离他们越来越远了,舒妃道:“我可以告诉你灵贵人究竟为何而死,又是谁逼死她的。”   谢谦璟说了两个字:“条件。”   舒妃抬头看向了谢谦璟,认真地说:“保我儿子一命。”   谢谦璟诧异地看了舒妃一眼,说:“好。”   在见谢谦璟之前,舒妃的确想过究竟要跟谢谦璟提什么条件。   她甚至想让谢谦璟恢复儿子的宗籍,恢复儿子皇室身份,三皇子的身份。   然而,这一刻,她不想了。   她害死了灵贵人,儿子又在围场试图杀了谢谦璟。   这让谢谦璟如何原谅他们母子?   谢谦璟怕是想杀了他们。   想必,凭着他的能力,他也不是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她还是提一些低一点的要求比较好。   而且,儿子是什么性子,又有多少能力,她清楚得很。   即便如今能恢复身份,儿子也不是五皇子的对手。   毕竟,一个隐藏多年为母复仇的人的心定然比别人更坚定一些。   等她死后,儿子就是一个普通人,至少能保住一条性命,好好活下去。   若是她提的要求太过分,谢谦璟表面上答应了她,背地里却又下死手,儿子岂不是更惨?   或者,儿子天天在谢谦璟面前露脸,也会让五皇子想起来儿子之前做过的蠢事儿,更想要对付他。   看着阴暗潮湿的大殿,舒妃扶着一旁的椅子坐了下去,眼睛看向了透过门缝射进来的一缕阳光,缓缓开口了。   “按说,宫女的身份都要确凿无误才能进宫。但,灵贵人的身份却没人知道。所以,我也不知灵贵人是如何进的宫。我只知,她长得极美,声音非常好听,跟这凡尘格格不入……那一日,众嫔妃正陪着皇上在御花园里散步,突然传来了一阵歌声。宫里是禁止这般做的,当时,便有嬷嬷想去抓住来这人。可,皇上却似乎颇为感兴趣,他没开口,便没人敢动。终于,我们找到了声音的来处……”   “灵贵人蹲在地上,一边侍弄花,一边唱着歌。歌声极其婉转。回头的那一瞬间,令百花失色。众嫔妃心里都不是滋味,我侧头看向了皇上,看着他的眼神,我便知,皇上看上灵贵人了。”   “皇上并未训斥灵贵人,也没夸赞灵贵人,只是告诉她,宫里不许大声喧哗。随后,我们便离开了。接下来,我便听说,低等位份的女人开始欺负灵贵人。此事很多人都知道,但是没人管。你知道吗,灵贵人长得太美了,那是一种极为鲜活的颜色,跟这个满是勾心斗角又死气沉沉的宫里不一样。所有人都在嫉妒她,恨不得让她变得跟我们一样,恨不得……弄死她。”   “……皇上发现了。再后来,我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知道,三个月后,灵贵人侍寝了,一下子就被封为了贵人。皇上说她声音好听,像是百灵鸟一样,便取了一个‘灵’字。一个月中,皇上有半个月的时间去了灵贵人那里。要知道,这宫里的女人少说也有几十个,一个人就占了半个月,别人的机会就更少了。”   “你知道吗?一个毫无根基出身不详的人一下子就被封为了贵人,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以皇上对她的喜爱程度,怕不是,以后晋升得更快。低等位份的女人不敢欺负她了,但高等位份的女人却升起来危机感。可,皇上护着她。所以,即便是心里有着天大的妒意,也不敢下手,没机会下手。”   “渐渐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灵贵人的身份成了大家最喜欢议论的事情。有人说,灵贵人是逃犯,有人说灵贵人出身低贱顶替了别人的身份,还有人说……”   说到这里,舒妃脸上露出来一种奇怪的表情,似是在笑,又像是想要哭。   像是在讽刺谁,又像是觉得自己在说什么笑话一样。   “说什么?”谢谦璟问。   舒妃停顿了很久,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他用这一句话,试图把舒妃的思绪拉回来。   再开口时,舒妃的声音有些沙哑:“说啊,灵贵人是天上的神仙变的。”   说完这句话,舒妃脸上露出来一丝讽刺的笑容,接着说道:“当时,也没人在意这最后一种流言,大家多半都在说灵贵人出身低贱,故意隐瞒了身份。有不少人去皇上那里告状,请求皇上彻查,皇上全都没有理会。可众人还是在说。纵然大家都在说,流言也传了几个月,可皇上依旧大半时间宿在灵贵人那里。皇上不信,渐渐地,也就没人再说了。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   谢谦璟抬头看向了舒妃。   舒妃看向了谢谦璟的眼睛,平静地说:“皇上病了。而且,来势汹汹,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舒妃挪开了视线,这一次,她看向了屋顶。   多年前富丽堂皇的宫殿,如今,木头早已经腐朽了。   “皇上病了之后,太医院连忙去救治,可几个月了,一直救不好。接着,又开始寻找民间的大夫。皇上的病依旧没好。过了没多久,灵贵人的身世再次被人提及了。”   像是觉得腐朽的房梁不好看,舒妃的视线又移了下来,看着谢谦璟,问:“你猜,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谢谦璟微微蹙了蹙眉。   舒妃也并不是真的想问谢谦璟的意见,问完之后,就自己回答了出来。   “没人说灵贵人是什么逃犯亦或者出身低贱了。更多的人是在说灵贵人就是下凡的仙女,能够医治百病,能够长生不老。”   谢谦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舒妃笑了。   “你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对吧?”   说完,舒妃的脸色变了。   “然而,灵贵人的确有不同寻常之处。”   “首先,她的身世,没人查得出来,即便是皇上,也没查出来。”   “然后,当年,她被低等位份的女人欺负时,脸曾经被划破了。此事系我亲眼所见。然而,不过是三日的功夫,她再出现时,脸上却跟从前一样光滑,没有任何的痕迹。这事儿,灵贵人并没有向皇上告状。那些欺负她的人自然也不会说出来,不仅没说出来,还感激灵贵人。不过,这份感激,在这一则传言面前,却变成了一把刀子,扎在了灵贵人身上。”   谢谦璟再次抬头看向了舒妃。   “因为呀,众人说,既然灵贵人是神仙,能治好自己脸上的伤,为何就不给皇上治病呢?她不是喜欢皇上吗,给皇上看看不就好了。”   看着谢谦璟的眼神,舒妃感觉心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一样,她不再敢看他。   挪开眼神后,舒妃看着地面,继续讲了起来。   语气,跟刚刚完全不同了。   “灵贵人跟众人解释,跟皇上解释,自己是个普通人,并没有药。脸上的伤之所以好得快是因为用了祖传的治伤的良药。而且,灵贵人把灵药呈了上去。太医院检查了一下,除了有两味药很难找之外,其他的都很寻常,没什么特别之处。皇上极喜欢灵贵人,他信了,可众人却没信。越来越多的人在宫里说了起来。有人说灵贵人的胳膊之前被烫伤了,也过了没几日就好了。还有人说,她很多年前就认识灵贵人,灵贵人就长这个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长这个样子。”   “再然后,皇上病重,极少再踏足后宫。馨贵妃,哦,不对,当年还是馨妃。馨妃把一些位份高的嫔妃召集起来,商量对策。开始,我们也不敢的。可馨妃说了,出了事有她担着。那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情,想必即便是皇上知道了,也会先责罚馨妃,所以,我们其他几个人便没有后顾之忧。于是,接下来,在馨妃的授意下,我们把灵贵人关了起来,日□□迫她,让她拿出来治病的药,拿出来——”   说到这里,舒妃停顿了一下。   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来。   那些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试了几次之后,终于说出来了。   “永葆青春,长生不老之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的地雷~   椚椚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11-23 12:51:53   小星星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11-23 12:52:39 第185章 死因   说出来这些话之后, 舒妃嘴角那一丝讽刺的笑意加深了。   甚至,冷笑出声。   似乎在笑话谁一样。   “你知道吗?女人都是爱美的,尤其是后宫的女人。人人都想变美,人人都想长生不老。那不留下伤疤的要,那迅速治好烫伤的药, 更加证实了灵贵人的不同寻常。没有人相信,她只有这么两盒药,她定然还有更好的药, 一定会有长生不老的药!已经没人关心那些流言到底是真是假了。因为——”   “大家都希望是真的,都想要,长生不老。”   谢谦璟看向舒妃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笑话一样。   舒妃注意到了谢谦璟的眼神,嘴角再次泛起来一丝讽刺的笑意。   她已经不打算活着了。   说出来这般难以启齿的话之后, 又多说了几句。   “灵贵人的神仙身世,此刻听起来像是一个笑话。可在当时,很多人是真的信了。至少, 我是信了的,她那伤疤真的是好的太快了。人人都有私心,人人都想长生不老。说是给皇上要治病的药, 实际上, 我们更想要长生不老的药。我们不停逼问她, 不给她饭吃, 不让她睡觉,逼着她交出来长生不老的药。可,灵贵人自始至终都没交出来, 而且,一直吵着想要见皇上。”   听着这些话,谢谦璟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接下来一句话,让谢谦璟脸上淡定的表情消失不见了。   舒妃说:“那时,灵贵人早已经有了身孕,好像是六个月了吧。”   下一瞬间,谢谦璟来到了舒妃面前。   眼睛猩红,脸色阴沉地如同结了冰霜。   一副,想要杀人的表情。   这些事情,他在幼时就听林将军说过。   而且,在长大后,也曾调查过。   他知道,舒妃没有骗他,因为,舒妃说的事情跟他调查得来的差不多。   甚至,舒妃说得很多事情他都没能打听到。   听第三个人说总不如当事人说来的震撼。   看着面前的舒妃,想到自己母亲曾经受过的苦,他第一次那么想杀一个人。   舒妃在最初被谢谦璟吓了一下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毕竟,她是真的不想活着了。   有些事情,她早就想跟人说说了。   在死前,能把自己做过的事情说出来也算是一种解脱。   舒妃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谢谦璟,又看向了旁边,继续缓缓说了下去。   “被我们如此逼迫,又吃不好睡不好,灵贵人日渐消瘦下去。人瘦瘦的,肚子显得越发大了。”   “关了一个月后,灵贵人早产了。”   “嘭!”谢谦璟手边的一张桌子被他一拳锤烂了。   舒妃也停止了话头。   看着被锤烂的桌子,似是害怕了面前的谢谦璟,又似是想起来什么可怕的事情。   “继续说!”谢谦璟的声音仿佛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一样。   “灵贵人疼了一天一夜之后,就在我们以为她将会一尸两命时,那日清晨,天突然变了。本来将要破晓,结果,整个天空却突然染成了红色。先是淡红色,接着,深红色,再到最后,黑色。当时,我们都快要被吓死了。以为,灵贵人真的是神仙,我们杀了神仙,老天来找我们报仇了,要杀了我们。很多人被吓傻了,跪在地上祈求上天的原谅。”   “接着——”舒妃再次看了谢谦璟一眼,“你出生了。天色变好了,灵贵人也没死。且,过了没多久,皇上的病也渐渐转好。”   舒妃的话听起来像是一切都结束了,不过,他们二人都知道,事情绝对没完。   停顿了一下之后,舒妃道:“可事情,却远远没有结束。你虽然是早产,身体却非常健康,过了没几个月,便跟足月生的差不多了。而且,你出生那日的异象,反而更加证实了灵贵人的不同寻常。众人不仅看灵贵人的眼神不对,看向你的眼神,也很不对劲儿。渐渐地,京城有了新的传言,有人说你是将会将百姓至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恶魔,也有人说你是真命天子。”   “后来,这些流言被皇上制止了,也没人敢再说。”   “而宫里,灵贵人不知怎的,似是跟皇上之间产生了矛盾。自她生下你之后,便跟皇上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差了。初时,皇上还会去灵贵人那里,渐渐地,就不怎么去了。众人见状,又开始继续逼迫灵贵人,逼她交出来长生不老起死回生的药。”   “灵贵人跟皇上闹了矛盾,失了后盾,可谓是墙倒众人推,谁都敢去欺负她。馨妃又在暗地里帮衬着,众人就更大胆了。而且,她产后没能好好调理,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人也如同那花儿一样,枯萎了。”   “后来,灵贵人病了,生了极重的病。太医说了,没几个月的活头儿了。可即便是如此,众人的逼迫仍旧没有停止,馨贵妃仍旧撺掇大家去逼她。”   “终于,在三个月后,灵贵人的宫里着火了,一把火,把灵贵人和你都烧死了。”   “这一场大火之后,很多人渐渐醒过神来了,开始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   “皇上杀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但凡参与过这件事情的宫人,都被杀了。”舒妃似是又想到了那时的事情,不自觉哆嗦了一下,“宫里伺候的人几乎少了一半,低位份的女人也几乎没了。那时,皇上不知跟馨妃说了什么,第二日,馨妃就被封为了贵妃。我仔细瞧过,虽然馨妃是这件事情中唯一的获利者,但馨妃的脸色却很难看,像是生过什么病一样。”   “自那以后,再也没人敢议论灵贵人和五皇子了,也没人敢说究竟是谁导致了灵贵人的死。毕竟,所有人都心虚,所有人都是凶手。不仅明面上没人敢议论,私底下也没人敢议论。这件事情就像是一根刺一样,深深埋藏在了每个人的心底。”   “馨贵妃越来越受宠了,那时候,我们都以为馨贵妃很快就要被封为皇后了。然而,没有。那么多年过去了,一直都没有。然后我们私底下讲,馨贵妃大概是因为没有孩子,所以没被封为皇后。从前我一直不懂,馨贵妃为何一直没有孩子。自从你出现了,我就明白了。皇上看似封赏了馨贵妃,像是赞同馨贵妃的所作所为,实则剥夺了她作为母亲的权力。她这辈子,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皇后了,也永远做不了一个母亲。”   有个疑惑舒妃没有说出口。   至于皇上为何会做这样的事情,其实她一直没明白过来。   难道是因为馨贵妃有把柄在皇上手中,皇上不让她孕育皇嗣,比较好控制?   可又觉得这种猜测似乎哪里不太对劲儿。   至于哪里不对劲儿,舒妃也没心思去想了。   她如今只有一个念想,那便是保住自己的儿子。   只听“噗通”一声,舒妃娘娘跪在了谢谦璟的面前。   “五皇子,当年是我对不起灵贵人,对不起你,我这条命,你今日便可取走。只是,三皇子并非针对你。在围场时,他想杀的是七皇子,只不过让七皇子躲掉了罢了。在路上,想杀你的人也不是他,那个车夫肯定不是他的人,一定是馨贵妃的人,你查一查就知道了。所以,希望你看在他是你兄长的份儿上,在皇上面前求求情,救他一命。”   谢谦璟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舒妃,脸色有些冷。   纵然当年的事情馨贵妃是主谋,然而,舒妃也有自己的私心,是加害母亲的刽子手。   而且,三皇子在明知他跟七皇子换了狩猎地方的前提下,还放任暗卫去暗杀他,分明就是想要取他的性命。   这二人,都不可被原谅。   然而,三皇子如今已被贬为庶民,舒妃也被打入冷宫,他们都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代价。   而且,有件事情,他还需要确认一下。   “你确定当年的主谋是馨贵妃,没有其他人?”   舒妃没想到谢谦璟听了这么多事情之后竟然会问出来这样一个问题。   微微蹙了蹙眉,猛然间,一种可能袭上了心头。   舒妃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很大,心跳也有些加速。   很快,又平复下来。   “到底有没有?”谢谦璟看着舒妃的眼睛问道。   舒妃缓了缓心神,说:“应该没有吧。馨贵妃当时也挺受宠,整个后宫之中,她就是主事人。而且,她一直都挺讨厌灵贵人。”   即便是有怀疑,她也不会说出来。   毕竟,那种猜测太过可怕,也太不可思议,让她连想都不敢想。   而且,她想对付的人是馨贵妃。   谢谦璟又深深地看了舒妃一眼,转身离去了。   看着谢谦璟的背影,舒妃连忙提高了声量,问道:“五皇子,你到底答不答应我的请求?”   谢谦璟没有回答她。   舒妃蹙了蹙眉,还想再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   算了,事情她已经说了出来,五皇子会不会对自己儿子手下留情只能看命了。   出了皇宫之后,谢谦璟并没有回大理寺,上了寒风递过来的一匹马,飞快地回到了府中。   此刻还不到巳时,杨槿琪刚刚洗漱完,正坐在梳妆镜前准备打扮一番。   刚把一支珠钗戴在头上,就听门被人大力推开了。   杨槿琪吓了一跳。   在这个府中,还没人敢这么进她的屋。   刚想要发火,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感觉,谢谦璟似乎跟平时不太一样了。   头发乱了一些,呼吸急促了一些,脸上似乎流露出来一丝丝脆弱。   刚想问一句,接着,就被人紧紧抱入了怀中。 第186章 打听   这是杨槿琪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谢谦璟。   在谢谦璟抱住她的那一瞬间,她就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同寻常, 连忙给屋里的人使了个颜色, 让人全都退了出去。   谢谦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失控的时候了。   自从幼时听到自己的亲生父亲想要杀他, 他便跟从前不一样了。   渐渐地,他学会了隐藏自己, 更学会了隐藏情绪。   因为, 若是不隐藏起来,他不仅性命难保, 而且,也不能为自己的母亲讨一个公道。   可今日, 听到舒妃说母亲往事, 他根本就平静不下来。   他一直在忍住自己的情绪,一直在克制,差一点,就控制不住了。   直到此刻回到了府中, 直到看到了媳妇儿, 他才觉得自己平静下来了。   心里的那一头恶魔, 也再次被关了起来。   “您这是怎么了, 可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谁惹您不高兴了?”杨槿琪问了出来。   谢谦璟没有回答。   过了许久,才瓮声瓮气地说道:“没有,只是得知了一些事情。”   杨槿琪着实想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谢谦璟如此难过。   难道是——   “是父皇准备放过馨贵妃了吗?”   谢谦璟的情绪终于平稳下来了,松开了媳妇儿,看着她担忧的眼神,说:“不是, 是别的事情。”   杨槿琪想,既然不是馨贵妃的事情,那还能是什么事情?   即便是有了前世的记忆,她也实在是想不出来。   这时,只听谢谦璟坚定地说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承担后果。你放心,馨贵妃作恶多端,父皇一定不会原谅她。”   即便是德宁帝想要放过她,他也不会!   谢谦璟向来说到做到。   所以,对于他的话,杨槿琪并未有任何的怀疑。   “嗯,她这样的人,一定要受到惩罚才行。”   谢谦璟摸了摸媳妇儿的脸,说:“这些事情你不必操心,我定会处理好,把那些想要伤害你的人全部解决掉。”   杨槿琪觉得谢谦璟太不正常了,不像是平时的他。   今日谢谦璟说话做事似乎都没那么低调隐忍了。   所以,他今日为何突然回来了呢?   只是,谢谦璟明显不想说,既如此,她也不会再问了。   “嗯,妾身相信你。不过,您一定要注意安全,别伤害了自己。”   “嗯,我会的。”   又说了几句话之后,谢谦璟离开了皇子府。   杨槿琪听说谢谦璟回来之后就过来找她了,跟她说完话之后,又直接出去了,更加疑惑不解。   谢谦璟这次突然回来就是为了见见她吗?   真是奇怪。   琢磨了许久都没想明白其中的缘由后,杨槿琪便不再纠结了。   因为,之前她让橙画调查的事情终于调查清楚了。   “听说灵贵人和丽贵人两个人是一起进宫的,而且,两个人被分在了一处。后来灵贵人被皇上宠幸了,丽贵人就做了灵贵人身边的婢女。再后来,听说丽贵人趁着灵贵人有了身孕,爬了龙床。皇上对此非常生气,然而,并没有惩罚丽贵人。再后来,丽贵人有了身孕。生下来七皇子之后,被封为了贵人。她当时仍旧是跟灵贵人住在一起。直到宫里烧起来那一场大火,丽贵人才从里面搬了出来。”   杨槿琪听后思索了一下,说道:“这么说起来,这两个人相似的地方还挺多的。”   橙画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奴婢还打听到一件事情。当年,灵贵人的身世一直是个谜。好像有人猜测她是贫寒出身,顶替了别人的身份,还有人说她是妖女之类的。不过,那嬷嬷说了一句之后,似乎就后悔自己说漏了嘴。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像是想起来什么,受到了惊吓一样,没再继续说下去。奴婢许诺给她多少银子她都没说。”   杨槿琪诧异地看了橙画一眼:“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关于灵贵人的身世,一直是个谜。这件事情知道的人挺多的,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可那嬷嬷为何如此害怕呢?”   橙画摇了摇头:“奴婢也不清楚,感觉灵贵人的身世在宫里是个禁忌一样。奴婢前几日又找到了一个嬷嬷,那位嬷嬷曾经服侍过丽贵人几个月。奴婢想着,既然灵贵人和丽贵人关系好,想必能知道一些灵贵人的事情,所以昨日就去找了她。那位嬷嬷看起来邋里邋遢,也很是缺钱的样子,然而,一旦奴婢问起来灵贵人,她也跟宫里的嬷嬷似的,一句话不讲。甚至,有些害怕。给多少银子都不肯说。”   这才是杨槿琪奇怪的地方。   橙画打听到的事情她之前就隐约听过一些。   并非是什么机密。   但,嬷嬷们的反应就很耐人寻味了。   嬷嬷们究竟是怕什么呢?   没等杨槿琪琢磨清楚,橙画就接着说道:“不过呢,奴婢向她打听了一些丽贵人的事情。原来,不仅灵贵人的身世是个谜,丽贵人的也是个谜,没有人清楚她到底是来自哪里。但,奴婢昨日打听清楚了。其实,真正是个谜的是灵贵人,灵贵人的身世没人能打听清楚。而丽贵人之所以身世成谜是因为她一直跟在灵贵人身边,被大家忽略了。相比较灵贵人,丽贵人的身世非常好打听,给了一些钱,那嬷嬷就什么都说了。”   杨槿琪感兴趣地看向了橙画。   橙画道:“其实,丽贵人才是那个贫寒出身的人。因为她一直跟灵贵人在一起,所以大家混淆了。奴婢听那嬷嬷的意思,感觉像是有人故意把这个身世安在了灵贵人的身上,抹黑灵贵人一样。而且,丽贵人特别爱面子,似乎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身世。逢人便说自己是大户出身,很讲究,不许别人说她娘家是农户。这种话她似乎说过不少,除了了解内情的人,旁人都信了的。奴婢也问过别人,有人的确是这么说的。灵贵人身世不清楚,但丽贵人是大户人家的姑娘。”   杨槿琪点了点头。   的确是这样,她前世嫁给了七皇子,七皇子就一直这么跟她说的。   说自己的母亲是大户出身,说自己的岳家背景神秘。   很多人都这么认为的。   要不是橙画找到丽贵人身边的那个嬷嬷,怕是她还这么认为。   只是,既然那位嬷嬷知道,而且,丽贵人的身世也不是秘密,那么为何没人说实话呢?   为何没人跳出来指出来丽贵人的身世不对呢?   她怎么觉得,事情明明很简单,但又很复杂。   似乎有个什么天大的秘密在里面。   接下来,橙画为她解惑了:“您是不知道,奴婢一打听,才发现了一件更奇怪的事情。灵贵人在宫里的那几年,宫里服侍的人似乎消失了一大半。剩下的人,要么在高一些位份的嫔妃那次服侍,要么不受宠,只是个干低贱活计的宫女太监,或者是浣衣坊御膳房那样不在娘娘们身边伺候的人。”   杨槿琪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宫里少了那么多人,可见事情不小啊!   这事儿到底是跟谁有关,是跟灵贵人吗,还是丽贵人?或者其他什么人。   她前世怎么就没听说呢。   只听橙画继续说道:“所以,奴婢觉得他们不了解实情也是常理之中,毕竟,知情人要么嘴严实,要么都死了。事情过去那么多年,这件实情很难打听清楚。奴婢感觉,有些人甚至都分不清楚当年烧死的到底是灵贵人还是丽贵人,五皇子和七皇子的生母是谁也不清楚。”   杨槿琪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所以,那日在围场时,才会有人说秦南王喜欢的人是丽贵人。   杨槿琪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似乎越发有可能了。   秦南王会不会就是那个认错的人呢?   在没有了解到实情时候,她觉得以秦南王的脑子,应该不会认错人,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虽然她觉得以秦南王的脑子,应该不会认错人,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而且,有一点,她很了解七皇子,那就是个阴险狡诈彻头彻尾的小人。   按照她对七皇子的了解,七皇子未必不会利用传言去欺骗秦南王。   不过,除此之外,她总感觉事情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为何灵贵人在宫里的那两年,宫里死了那么多人。   会不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可她仔细回想起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听说啊。   真是奇怪。   紫砚虽然没跟着一起去狩猎,但,回来之后,杨槿琪便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了。   所以,这些事情她也了解了一些。   且,她比橙画知道的事情还多一些。   “夫人,您是怀疑秦南王认错了人吗?”   杨槿琪快速看了紫砚一眼,略显激动地问:“你也这么觉得吗?”   紫砚点头:“嗯。”   橙画负责搜集这些信息,感触自然比别人多一些。   此刻听到自家主子和紫砚都如此说,琢磨了一下,说道:“也未必没这种可能。只是,七皇子会做这样的事情吗?这事毕竟也算不上什么极大的秘密,被人揭穿的可能性极大。只要咱们五皇子去跟王爷说一声,王爷不就知道了吗?”   杨槿琪笑了,说:“七皇子和秦南王扯到一起的时候,咱们五皇子在外人眼中早就被烧死了。”   橙画恍然大悟,道:“对哦,您不说奴婢都忘记了。”   紫砚道:“而且,如今七皇子似乎跟他岳父左相大人相处更多了,跟秦南王之间的联系减少。当初,七皇子可是拒绝了娶秦南王妃的娘家工部尚书府的姑娘。”   杨槿琪微笑着点了点头。   接着,几个人又就此事探讨了一番。   杨槿琪发现,有些事情就不能想,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印证了这一点。   比如,前世,七皇子有一天突然开心起来,拿着个什么东西看个不停。   然后,他就去找了秦南王。   接着,秦南王就无条件帮了他。   再比如,今生,七皇子因为偷盗之事被抓了起来,所有人都远离他,秦南王也是如此。   然而,突然之间,秦南王的态度变了,开始无条件帮助七皇子。   若是都是因为七皇子拿着什么信物去向秦南王坦白身份,真的是太有可能了!   而且,估计以谢谦璟的性子,未必会向秦南王说明自己的身份。   几个人说到最后,杨槿琪决定了一件事情。   不管她猜测是不是真的,她得试试才是。   万一呢?   若是她猜测成真,秦南王是不是会跟前世一样,转头就去对付七皇子?   这样的话,岂不是能提前给七皇子一个致命的打击,而且,还能增加谢谦璟的筹码。   即便不是真的,她似乎也没什么损失。   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可行。 第187章 指证   只是,这件事情要不要跟谢谦璟说呢?   杨槿琪想了想, 还是决定不说了。   若她没记错, 谢谦璟之前似乎对秦南王的态度很是厌恶。   想必以他的性子, 即便是知道,也未必会提醒秦南王这个蠢货。   谢谦璟不做, 但她可不能不做。   她不想任由七皇子继续嘚瑟下去。   而且, 也想看看秦南王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狗咬狗什么呢,岂不是很爽?   一想到这一点, 杨槿琪嘴角就忍不住露出来一个笑意。   “去找人打听一下秦南王的行踪,平日里喜欢去的地方。”   “是。”   谢谦璟离开之后, 并没有去大理寺, 而是再次返回了宫里。   此刻,他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了,也想好了对策。   见到德宁帝后,父子俩寒暄了几句, 谢谦璟便表达了来意。   “父皇, 车夫的事情儿子已经查清楚了。车夫并非是三哥安排的, 而是馨贵妃安排的, 这是证据。”   接着,谢谦璟把证据呈递给了德宁帝。   德宁帝微微蹙了蹙眉,问:“你什么时候开始调查这件事情?”   他记得,之前暗卫也曾说过,五皇子似乎提前察觉了这件事情。   那么,既然察觉了, 之前为何不说呢。   之前不说,现在为何又说出来?   不管是目光还是言语之中,都有着探究之意。   似是,重要的不是事情是谁做的,而是儿子为何会得知这样一件隐秘的事情。   谢谦璟平静地说:“那日准备回京时,儿子就发现了。因着利嬷嬷夜探皇子府的事情,也因着三哥刺杀儿子的事情,儿子便多了一些警惕。”   谢谦璟不忘提醒德宁帝自己遭遇过什么事情。   见德宁帝脸上的表情微动,谢谦璟接着说道:“所以出发之前,儿子便自己检查过马车,发现马车被人做了细微的改动。从外面看不出来什么,但,一旦关上门窗,从里面就发现了不同之处。一旦关上,就会自动从外面落锁,里面打不开。发现这一点之后,儿子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改了一下。回来的路上,儿子就注意到身边的护卫和车夫的不对劲儿之处,及时制止了此事。这几日,儿子又调查了一下车夫的身份以及之前在围场的行踪。发现车夫其实虽然曾经在许将军麾下任职,但却不是什么重要的职位,无论是跟许将军还是三哥,都没什么牵连。且,车夫在围场时,曾跟贵妃娘娘身边的嬷嬷联系过。父皇可以把馨贵妃身边的元嬷嬷叫过来问一问便知道了。”   德宁帝听后,思索了片刻,让人去叫元嬷嬷了。   元嬷嬷非常忠心于馨贵妃,一开始,死活不开口,一口咬死了自己没做过。   这时,谢谦璟冷着脸开口了:“嬷嬷可知自己犯了欺君之罪?不为自己家中的儿子着想吗?而且,你不说,难道你那干女儿也就是七皇子身边的侍妾叶橘就不会说吗?”   元嬷嬷脸上的淡定一下子不见了,震惊地看向了谢谦璟。   德宁帝听到儿子如此说,也看向了儿子。   他感觉,儿子今日似乎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他还没开口,儿子就开口了。   异常强势。   而且,似乎整件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样。   这让他有些不太舒服。   元嬷嬷听到谢谦璟的话,嘴巴没那么严实了。   如今,馨贵妃派宫女去刺杀五皇子的事情还没弄清楚,眼见着就要倒霉了,她得为自己的儿子考虑一下。   且,七皇子身边的那个干女儿,是个什么性子她清楚得很。   那日她就怀疑这死丫头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如今听五皇子一说,看来的确被她猜中了,那死丫头的确是听到了,还宣扬了出去。   既如此,她再坚持也没什么用了。   与其被那个小贱人说出去卖好,倒不如自己主动说出来。   元嬷嬷交待了所有的事情。   这一次,震惊的人变成了德宁帝。   德宁帝着实没想到,馨贵妃竟然如此恶毒。   他终于明白馨贵妃为何死活不承认那个宫女是她安排的,但却承认那几个护卫是她安排的了。   原来,她安排护卫是为了这件事情。   他原本以为派杀手刺杀就已经足够恶毒了,没想到馨贵妃还能更加恶毒,竟然试图把五皇子夫妇全都弄死,让他们坠崖,死无葬身之地。   而且,还试图把这件事情推给三皇子。   一箭双雕,对付他两个儿子。   这个馨贵妃,她到底想做什么,为何如此丧心病狂!   德宁帝气极,冷着脸,吼道:“来人,把这个毒妇给朕押过来!”   很快,馨贵妃被押过来了。   馨贵妃是个聪明人,看了一眼元嬷嬷之后,就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她真是看走眼了,这个老东西竟然在关键时刻出卖了她。   一进来,馨贵妃就狠狠地给了元嬷嬷一脚。   “混账东西,竟然学会卖主了!”   元嬷嬷哭着道:“娘娘,不是老奴啊,是别人,是……是……是五皇子,五皇子都知道了。”   馨贵妃抬眼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谢谦璟,眯了眯眼。   正欲开口,只听德宁帝开口了。   “放肆!”德宁帝怒斥馨贵妃,“在朕面前,你真的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馨贵妃把目光从五皇子身上收回来,道:“妾身不明白您这话的意思。”   德宁帝冷哼一声:“你不明白?你若是不明白,为何这么对这个老奴。”   馨贵妃道:“妾身见您生气,便觉得这老东西肯定是在您面前说了妾身不少坏话,要不然您不会如此。”   往日,馨贵妃犯了小错,也是如此狡辩。   若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一些小错,德宁帝能忍也就人过去了。   事到如今,德宁帝却恶心极了馨贵妃这个样子。   侧头看向了元嬷嬷,德宁帝道:“说!你跟馨贵妃说清楚,她到底做过什么事情!”   馨贵妃瞪了元嬷嬷一眼。   只是,没用了。   元嬷嬷刚刚就已经交代了所有的事情,所以,即便馨贵妃瞪她,也没什么挽回的余地了。   刚刚既然已经承认了,就不能再否认了。   因为,若是否认了,她会死得更惨,皇上不会饶了她。   倒不如,直接咬死馨贵妃,她的儿子还能有一线生机。   所以,接下来,元嬷嬷把又重复了一边馨贵妃所为之事。   在元嬷嬷说话时,馨贵妃几次试图去阻止她,然而,都被旁边的内侍拦住了。   馨贵妃真的要气死了,等元嬷嬷说完,再次跟德宁帝狡辩,否认自己做过的事情。   德宁帝拿起来桌子上的一个折子,朝着馨贵妃扔了过去。   “你是想让朕把所有人都叫过来,才会承认自己犯过的错,是不是?”   即便是再不想承认,馨贵妃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便是,德宁帝是真的生气了。   这一次,是铁了心,要惩治她了。   可是,她这次犯过的错实在是太严重了,若是德宁帝真的严惩,她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着。   一想到这里,馨贵妃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第188章 虚伪   “皇上,妾身只是一时糊涂啊, 并不是真的想要置五皇子夫妇于死地。您是了解妾身的, 妾身不是那心狠手辣的人。”   一听馨贵妃说这样的话, 德宁帝就更加生气了。   在殿内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愤怒地说道:“一时糊涂?朕看你根本就是处心积虑!先是安排了车夫去弄疯马, 又吩咐旁边的护卫在一旁看着不帮忙, 事后还把整件事情推给三皇子。不仅如此,见一击没有得手, 竟然还又另外派人去刺杀五皇子夫妇。这难道还不叫心狠手辣吗?这要是不算,你告诉朕, 什么样的人才算!”   馨贵妃连忙挪过去抱住了德宁帝的腿, 说:“皇上,妾身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而且, 那个宫女不是妾身安排的。”   “不是?刚刚你还说车夫不是你的人, 说元嬷嬷胡说八道。你觉得朕还会信你吗?”说罢, 德宁帝一脚把馨贵妃踢开了。   馨贵妃心里顿时冷了下来, 继续求饶:“皇上,您要相信妾身啊,宫女真的不是妾身安排的。”   德宁帝气得深深呼吸了几次,道:“好,即便是宫女不是你安排的,车夫是你做的, 对不对?”   馨贵妃没再否认,但,她还没放弃。   “皇上,妾身都是为了您啊,都是为了您,您难道不知道吗?”说完,馨贵妃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谢谦璟,道,“五皇子一定是因为当年的事情来的,他一定是回来报仇的,一定是。您别忘了——”   话还没说完,德宁帝再次踢了馨贵妃一脚,冷冷地宣布了她的命运。   “馨贵妃意图谋害五皇子夫妇,罪不容恕,即刻起,褫夺馨贵妃封号,打入冷宫,永生不得放出来!”   馨贵妃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德宁帝。   “还不快把她拉下去!”   “等一下!”站在一旁的谢谦璟开口了,看着德宁帝,问道,“儿臣想知道,贵妃娘娘口中当年的事情究竟指的是什么。”   德宁帝蹙了蹙眉。   谢谦璟看着德宁帝,一字一字说:“是不是,跟儿臣的母亲灵贵人有关。”   谢谦璟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德宁帝和馨贵妃全都看向了他。   随后,馨贵妃的眼睛又看向了德宁帝。   那眼神,仿佛是在跟德宁帝说,看吧,妾身猜的没错,五皇子就是回来报仇了。   看着儿子这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神,德宁帝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   缓了缓之后,这才看着谢谦璟的眼睛,问道:“皇儿为何如此问?”   谢谦璟垂眸,道:“因为贵妃娘娘刚刚说儿子是来报仇的,还提到了当年。于儿子而言,除了母亲的死不明不白之外,其他并未有什么不明之事。故,有此一问。还望父皇得给予解答。”   德宁帝听后,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再次看向了馨贵妃,那一双眼睛里饱含着浓浓的警告。   看着德宁帝的眼神,想到自己刚刚说过的事情,馨贵妃哆嗦了一下。   见此,德宁帝收回来放在馨贵妃身上的视线,看向了谢谦璟:“当年,你母亲宫殿里突然走了水。皇宫里的巡卫过去时已经晚了,没能救出来你的母亲,只救出来你一个人。”   谢谦璟知道此时不是最好的时机,可,一想到刚刚舒妃跟他说过的话,他心中便有一头猛兽,即将要冲出来。   有些话,有些问题,有些事情,他想说出来,想问出来,想知道得更清楚一些。   在不破坏自己计划的前提下,谢谦璟道:“听说我母亲在死之前身子就不大好了,父皇,她究竟生了何病?”   问出来这话之后,谢谦璟感觉德宁帝看向他的眼神越发不善了。   那眼神里,饱含着浓浓的探究和不悦。   看着德宁帝的眼神,谢谦璟放在袖中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那病,究竟跟谁有关?是跟馨贵妃吗,还是别人?”   德宁帝微微眯了眯眼。   听了这话,馨贵妃立马转头看向了谢谦璟,愤怒地说:“本宫就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干的,都是你干的!”   谢谦璟迅速回头,看向馨贵妃,冷着脸道:“不知贵妃说的是什么事?你是想说两位嬷嬷不是你授意去我书房偷东西,还是说车夫不是你安排去杀我和夫人?”   刚刚还理直气壮的馨贵妃,听了这话之后,气焰一下子又弱了下去。   咬着牙看了谢谦璟几眼之后,馨贵妃的视线再次挪到了德宁帝的身上。   “皇上,您别忘了,妾身之前跟您说过什么!您看看五皇子这个样子,难道还不明白吗?”   德宁帝看了馨贵妃一眼,又再次看向了谢谦璟。   有些话,仿佛早就在德宁帝心里思索了很多遍一样。   说出来时,显得极其自然。   “你母亲之所以会生病,你心里应该清楚才对。”   谢谦璟没料到德宁帝会说出来这样的话,微微有些诧异,道:“儿臣不清楚,还望父皇为儿臣解答。”   德宁帝抿了抿唇,脸色冷了下来,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谢谦璟。   许久之后,说道:“跟你有关,是你害死的你母亲。”   谢谦璟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德宁帝。   德宁帝看了一眼儿子的目光之后,眼神变得比刚刚柔和了不少,似是想到了什么,以一种缅怀的语气说道:“你母亲自从怀了你之后,身子越发不好了。你并非足月生的。生了你之后,你母亲落了一身的病。在哪一把大火之前,太医就断定她活不过一月了。”   谢谦璟看向德宁帝的眼神越发奇怪了,仿佛没有料到德宁帝会说出来这样一番话。   接着,德宁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也不必自责,你母亲不怪你,父皇也没怪过你。人死不能复生,既然你死里逃生,得天庇佑,就好好活下去吧。”   谢谦璟紧紧握住了拳头,才没让自己爆发出来。   “可是,儿子听说,事情并非如此。而是——”   “够了!”德宁帝打断了谢谦璟的话,“传言大多为假,那些人是故意说这样的话,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谢谦璟静静看着德宁帝,眼神里无波无澜。   德宁帝反问了一句:“你难道不相信自己的父皇?”   此话听起来没什么情绪,却给人无限威压。   谢谦璟看着德宁帝的眼神,一时之间,没有开口讲话。   “嗯?不相信朕?”德宁帝再次问了一遍。   谢谦璟垂眸,说:“儿子自然是信的。”   他手上虽然有势力,但却远远不能跟德宁帝相抗衡。   而且,即便是德宁帝不告诉他,不代表他自己查不出来。   有些事情,没必要硬碰硬。   他不可太过冲动,以免坏了自己的计划。   想到这些,谢谦璟冷静下来,说:“儿子只是不明白馨贵妃为何一直针对儿子,且,刚刚还说了儿子是报复当年的事情。”   听了这些话之后,德宁帝心里舒服多了,看着跪在地上钗环散乱的馨贵妃,道:“这个妇人屡次想要加害与你,又试图嫁祸你皇兄,一直存着挑拨离间的心思,她的话,不足为信。”   馨贵妃刚想要开口,就收到了德宁帝的眼神。   想到自己的娘家,她闭了口。   谢谦璟非常识趣地说道:“嗯,儿子刚刚险些被她骗了,还好父皇及时解答。”   德宁帝笑了:“你还是太过年轻。”   说罢,挥了挥手,让人把馨贵妃押下去了。   随后,笑着跟谢谦璟道:“以后有什么事情直接来问朕就行,莫要被人骗了。”   谢谦璟连忙说:“是,儿臣记住了。”   “还有事吗,若无事,就先回去吧。”德宁帝道。   谢谦璟道:“父皇,儿臣的确还有一事。既然贵妃娘娘说那位宫女不是她安排的,那便是另有其人。”   德宁帝见儿子不提当年的事情了,松了一口气。   不过,听到儿子提出来的这件事情,微微蹙了蹙眉,说:“或许是那毒妇为自己开脱。”   谢谦璟提出来不同的意见:“儿臣认为,贵妃娘娘既然已经认了车夫的事情,就没必要把宫女的事情否认了。以贵妃娘娘的性子,若是她做的,她刚刚必定会承认了。”   德宁帝觉得,儿子还是不够了解馨贵妃。   馨贵妃这个人,又蠢又坏,做了事情,也不敢承认。   他心里还是更倾向于此事是馨贵妃做的。   不过,想到儿子破了不少大理寺的陈年旧案,又觉得儿子似乎话里有话,便问了一句:“你可是有什么线索?”   谢谦璟道:“儿臣认为,是有人得知了贵妃娘娘的计划,见她的计谋没有成功,从后面补了一刀。不管成功与否,都能把事情推到贵妃娘娘的身上。”   德宁帝微微蹙眉,觉得儿子说得似乎也不无道理。   “从刚刚元嬷嬷的话里,可以得知,知道这件事情的还有她的干女儿,也就是在七皇子身边的叶橘。”   德宁帝看向了谢谦璟,问:“你这是怀疑你七弟?”   谢谦璟平静地说:“儿子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并未说跟七弟有关。围场那日,也是七弟主动跟儿子换场地。儿子自幼丧母,命运多舛,唯一能倚靠的就只有父皇了。父皇英明,想必很快就能查出来,还儿子一个公道。”   德宁帝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突然觉得,自己刚刚对儿子的态度有些过了,有些心疼这个儿子。   于是,说道:“嗯,此事朕定会查清楚。”   “多谢父皇。”   谢谦璟离开之后,没过多久,七皇子就被传入宫中了。   七皇子自从入了宫里之后,整整三日都没回来。 第189章 局势   七皇子身边的随从连忙去了秦南王府。   卫絮茹也回了左相府去求救。   第二日, 下了朝之后, 秦南王和左相一起去见了德宁帝。   德宁帝直截了当告知二位, 七皇子许是那个安排杀手去杀五皇子的人。   秦南王和左相为七皇子说了不少好话, 列举了七皇子之前的种种善行, 又列举了七皇子对各位兄长弟弟的照顾, 德宁帝心软了。   秦南王和左相又担保七皇子不是那样的人。   深深看了秦南王一眼之后, 德宁帝把关在慎思殿的七皇子放了回去。   德宁帝让人查过了, 三皇子、六皇子、七皇子都跟那个丫鬟有过一些牵扯,并不能证明此事就是七皇子所为。   而且,在德宁帝心中,他更相信这件事情是馨贵妃这个恶毒的妇人所为。   毕竟,馨贵妃这些年的确做过不少让人不齿的事情。   秦南王回去之后, 在书房里枯坐了许久。   他总觉得, 七皇子似乎跟他想的不太一样了。   相处久了, 他发现, 七皇子似乎不像是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纯善。   围场的事情的确很惹人怀疑,而那个宫女的事情也很惹人怀疑。   除此之外, 七皇子还纳了平安侯府的庶女为妾。   仔细想来,当年他娶了左相嫡女这件事情就有些不同寻常。   而且,自从他成了亲之后,似乎就跟他不亲了,反倒是跟左相府非常亲近。   他也不是那种会因为七皇子跟旁人亲近心里就怀恨在心的人,可,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太舒服。   纵然如此, 七皇子毕竟是他喜欢的女人生的儿子,他总不能看着他如同三皇子一样的下场,他总要救一救的。   想到这些,秦南王叹了叹气。   另一边,听说七皇子被放出来之后,谢谦璟脸上一丝意外的情绪都没有。   即便是他非常清楚,这件事情就是七皇子所为,但,他并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   以七皇子的手段,只要没有证据能咬死他,他肯定可以翻身。   而他的目的,这一次也不是七皇子,而是馨贵妃。   那日,他并没想过德宁帝会告诉他当年的事情,也没想过能让馨贵妃承认当年的事情。   毕竟,当年,为了这件事情死了很多人,这个秘密,也没人敢再提。   可想而知,这是宫里的一个禁忌。   所以,不管是德宁帝还是馨贵妃,绝不可能轻易告诉他。   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这个。   他虽然表现得不够淡定,但,事情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他那日一共说了两件事情。   德宁帝否定了前一件,极大可能会答应第二件。   如他所料,即便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德宁帝依旧把七皇子关了起来。   既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七皇子又有筹码的情况下,很快就会放出来。   又如他所料,在左相和德宁帝的求情下,不过是关了三日,德宁帝就把七皇子放了出来。   七皇子既然被放出来了,那么馨贵妃就不可能出来了。   凶手非馨贵妃就是七皇子,二选一,德宁帝已经做出来了最终的决定。   馨贵妃这辈子也别想从冷宫里出来了。   想必,对于一个耀武扬威了一辈子的女人,把她永久的关在冷宫之中比直接杀了她更让她难受。   不过,谢谦璟还是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德宁帝对他的态度不像从前那般温和了,似乎在刻意冷落他。   同样的事情,他会去赞扬六皇子和七皇子,但却不会赞扬他。   谢谦璟从来就没想过要得到德宁帝的赞赏,毕竟,你如何能指望一个幼时就被亲生父亲差点杀死的人能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有多少期待?   所以,对于德宁帝的偏心,依旧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不仅如此,还越发出色了。   德宁帝冷落他,可很多朝臣并不会。   德宁帝的几个儿子,三皇子已经被逐出宗室,剩下的儿子中,真正做事的只有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四个人。   四皇子为人太过残暴,做事又有些没头脑,没多少朝臣喜欢这样的皇子。   六皇子喜欢花天酒地,勾搭小姑娘,朝臣们家中多半有被他勾搭的女儿。   而,之前拿着证据去告诉皇上的那些女儿都去哪了呢?   两个选择,要么乖乖回去,不再议论此事。   要么,入了六皇子后院为妾,连个侧妃都不算。   因为六皇子说了,不娶正妃之前,绝不娶侧妃。   这样的皇子,朝臣们对他讨厌居多,生怕跟他离得近了,家里的女儿又被糟蹋了。   五皇子和七皇子倒是做实事儿的人,两个人都做了不少正事儿。   七皇子在礼部混得好,关于祭典、宗室嫁娶等等仪式都办得非常漂亮。   而且,在吏部也做得不错,在文臣中的分量颇重。   五皇子虽然比七皇子来得晚,但在大理寺破了不少奇案和陈年旧案,也多了不少的支持者。   再加上,去围场狩猎一事,更是吸引了无数的武将。   德宁帝身子不好,又迟迟不立太子,底下的官员也不好做。   不过,既然德宁帝不立太子,他们自然是喜欢哪个皇子,看好哪个皇子就亲近哪个皇子。   更确切地说,是觉得那哪个皇子更有能力就支持谁。   所以,纵然德宁帝打压,谢谦璟依旧有了一些支持者。   不仅底下的官员不好做,德宁帝也很难。   他最喜欢的儿子是六皇子,然而,这个儿子太令他失望了。   先是最好的吏部,他去了之后,正事儿一件没干。   因着吏部侍郎跟他走得近,结果,他把人家女儿糟蹋了,还梗着脖子说不娶,只同意人家为妾。   吏部侍郎岂不恨他?   后来平安侯交了兵权,他又把儿子安排过去。   然而,儿子武艺平平,对军事一窍不通,还喜欢瞎指挥。   不仅没收服人心,反倒是多了不少反对者。   而每每他想立六皇子,又遭到宗室的强烈反对。   所以,就算他真的想立六皇子,也得考虑江山,考虑朝臣不是?   要不然,等他死后,岂不会害了最喜欢的儿子。   可五皇子和七皇子……   都不是他喜欢的。   一个因为一些事情,他心情很复杂。   而另一个,性子他不喜欢。   杨槿琪发现,谢谦璟比之前还要沉默了。   若在以往,她什么都不会多问的。   可如今,谢谦璟救过她一次之后,她就不想再这样了。   虽然她仍旧害怕重蹈前世的覆辙,但,她觉得,她可以在不利用娘家和自己的亲朋好友的前提下,去帮一帮谢谦璟。   “您这是怎么了,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谦璟看着媳妇儿着急的模样,握住了她的手,说:“你不必为我担心,我没事。”   杨槿琪却没识趣儿的不再问,反而继续追问:“真的没事吗?可妾身觉得您这几日晚上都没睡好。您心里肯定有事。是因为七皇子吗?”   杨槿琪想到了之前被德宁帝关起来,接着又被放出来的七皇子。   她虽然不知道七皇子为何被关,但总能猜到一些。   估计是跟围场的事情有关吧,而且,跟谢谦璟有关,要不然,不会在谢谦璟刚刚从宫里出来之后就被关起来。   难道刺杀的事情是他所为?   “那宫女是七皇子的人?”杨槿琪合理猜测。   谢谦璟再一次感慨,媳妇儿真的是个聪明人。   他是查证之后才知道的,而媳妇儿,每日坐在家中,什么都没去打听,就已经猜到了。   “对,的确是七皇子的人。”谢谦璟承认了。   “所以,父皇是因为这件事情把七皇子关了起来?”   谢谦璟再次点头。   杨槿琪生气了。   “既然查到了是七皇子,父皇为何又把他放出来了?馨贵妃和三皇子不都被抓起来了吗,怎么唯独放了他,对他也太过仁慈了吧?”   同时,心里还有一丝害怕。   难不成,七皇子真的是真命天子,没坐上皇位之前不会被杀掉?   看到媳妇儿的反应,谢谦璟并不后悔没有告诉媳妇儿这件事情。   有些时候,知道得事情越少,反而会越开心。   知道得越多,越是难过。   “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谢谦璟道,“不仅七皇子跟这个宫女接触过,三皇子甚至曾经收买过这个宫女,六弟也跟这个宫女也有些不清不楚。”   杨槿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心中暗道,这个六皇子,可真会坏事儿!   不过,越是这样,杨槿琪越是确信,这个宫女一定就是七皇子的人。   只有七皇子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才会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他一定是故意的。   就是因为这个宫女是他的人,他才故意让宫女跟各个皇子都有牵扯,到时候,这宫女真的做了什么事情,也落不到他的身上。   不过,七皇子最后一定会被谢谦璟除掉。   想到这一点,杨槿琪渐渐平复下来心情。   “所以,您是因为这件事情而难过吗?”杨槿琪问道,“不过,妾身觉得,您不必难过。七皇子不是个安分的人,以后他肯定还会露出来马脚。妾身相信,以您的本事,一定会抓到他的尾巴,届时,好好惩治他一番。”   她还是希望谢谦璟能开心一点。   见媳妇儿明明很生气,可却瞬间平复下来,而且反过来安慰他,谢谦璟觉得心里暖暖的。   这几日,冰冰凉凉的心有了一丝回暖的迹象。   “嗯,一定会的。”   接下来,两个人没再探讨这个问题。   但,等到熄灯躺到了床上,谢谦璟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若是一位妇人,因为生了儿子得了病,没过多久就死了。那位妇人会不会恨自己的儿子?”   杨槿琪本来挺困的,听到这话,机灵一下清醒过来。 第190章 安慰   谢谦璟最近的状态的确不对。   但, 与其说谢谦璟是因为德宁帝的态度而伤心的话, 倒不如说谢谦璟是因为这件事情而难过。   德宁帝那日的话犹言在耳。   虽然他知道德宁帝是在为馨贵妃开脱, 亦或者还在为某些人开脱。   但, 同样的, 他发现, 德宁帝并没有说错什么。   若是母亲当年没有怀了他, 或许就不会死了。   德宁帝病重, 母亲被嫔妃逼迫。   德宁帝病好了,母亲也逃过一劫。   然而,在生了他之后,母亲的身子却是越来越差了。   而且,生他那一日, 天有异象, 更加印证了母亲那所谓的不同寻常的身世。   有了他之后, 众人更加变本加厉地对付母亲。   母亲生了重病, 在临死之前,抱着他, 准备一起葬身火海。   或许,母亲也是讨厌他的吧,想带着他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当年的事情,他还会继续查下去,他要知道,馨贵妃究竟是不是真正的主谋。   若是,一切就到此停止。   若不是, 他定会找出来真正的主谋。   可心底,难免会自责。   德宁帝的话就像是一根针,挑破了埋葬在他心中多年的愧疚。   杨槿琪在清醒过来之后,开始迅速思考谢谦璟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生儿子得了病?是指难产吗?   究竟是谁难产了?   她仔细想了想,似乎没听说最近有哪位妇人难产了。   接着,她又往谢谦璟身上想了想。   难道是将军府那个姨娘?不不,这不是谢谦璟的生母。   生母……灵贵人?   灵贵人难产了吗?   杨槿琪仔细回忆橙画前段时日跟她说过的事情,似乎没提到。   所以,她也不知道灵贵人究竟有没有难产。   不对!   她突然想到了那一则在京城流传甚广的传言。   灵贵人似乎的确难产了,许久之后,在破晓之际,才把谢谦璟生了下来。   对,还有一个时间,灵贵人是在谢谦璟一岁左右的时候被烧死的。   难不成,灵贵人当年难产,后来还生了重病吗?   所以,谢谦璟在为自己母亲的事情感到自责?   “算了,不说了,睡吧。”谢谦璟突然又收回去自己刚刚说的话。   杨槿琪怎么可能放过这样一个机会。   谢谦璟好不容易为她敞开了心扉,她不能就这样算了。   她得好好宽慰谢谦璟,让他心中别那么难过了。   不管自己刚刚有没有猜对,杨槿琪都顺着这个思路说道:“妾身不知道旁人,但,对于妾身而言,孩子就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若是不喜欢他,妾身绝不会辛辛苦苦怀上他,也不会忍了十个月的艰辛把他生下来。”   谢谦璟道:“可你并不知生他时会难产,也不知他会提前带走你的生命。”   杨槿琪侧过身来,看着谢谦璟的侧脸,说道:“即便是太医院最擅长治疗妇科病的陆太医也不能保证他手下的每一个妇人都能平安生产吧?即便是如此,妇人们不都还在生孩子。”   见媳妇儿看过来了,谢谦璟也看了过去。   “妾身觉得,孩子就像是上天的恩赐一般。妾身喜欢您,想给您生孩子,不管受多大的罪,妾身都想生。若妾身运气不佳,生孩子时难产,妾身也绝不会怪在孩子的身上。妾身只会更加庆幸,庆幸这病痛是在妾身的身上,而不是在儿子的身上。”   谢谦璟脸上瞬间变得难看,脸色一白,握紧了杨槿琪的手。   “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杨槿琪见谢谦璟不高兴了,笑着说道:“好好,妾身不说啦,妾身只是想告诉您,作为一个母亲,妾身永远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恨自己的儿子。”   谢谦璟道:“嗯,知道了。”   虽表面上如此淡定,可心里,谢谦璟却觉得,若是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作为孩子的父亲,他却做不到这般。   他,心情会很复杂。   他既会讨厌那个儿子,宁愿从来没生过这个儿子,也不希望媳妇儿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又会觉得,这个儿子是媳妇儿付出了生命生下来的,要好好待他。   这一刻,他突然想到了德宁帝对他的态度。   若是他感受无误,先前,德宁帝似乎并没有讨厌他。   不仅没有讨厌,而且对他还挺好,似乎,多有亏欠之意。   可,多年前,德宁帝竟然下令杀了他。   所以,德宁帝到底为何这般待他,又隐瞒了什么呢?   杨槿琪脑子也在飞快的运转之中。   她感觉,自己刚刚那一番话似乎并没能完全安慰到谢谦璟。   可,她并不能确定谢谦璟是不是因为灵贵人而难过,也不知道灵贵人当年发生了什么。   到底该再说些什么呢?   想来想去,想到宫里一直是馨贵妃在掌权,而前几年,后宫中身处高位的女人很多都犯了事儿,不是打死人就是害人流产,没几个好东西,杨槿琪想到了该说什么。   若真的是灵贵人的事情,宫里的人那么坏,那么,灵贵人难产之前在宫里未必就没被人欺负。   “况且啊,妇人难产未必全都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啊,有些人是被人害的。比如,林绍璟的姨娘,不就是因为将军夫人把她打成了重伤吗?再比如妾身前些日子听说的一件事儿,熙国公府有个姨娘也难产死了,听说是因为其他小妾给她下了药。还有,七皇子府有个小妾也难产了,说是被人绊了一跤。这些事情都是旁人作的恶,最终导致了孩子母亲死亡,亦或者孩子和母亲一起死了。这些都不是孩子的错。错就错在那些折磨她的人身上。只有那些虚伪的,想给自己找借口的人才会把错误推到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要知道,他们若是不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孩子的母亲又怎会受罪?”   说完这些之后,杨槿琪感觉到谢谦璟身上的气息似乎跟刚刚不太一样了。   她知道,她猜对了!   下一瞬间,谢谦璟把她抱入了怀中。   然后,说了一句话:“谢谢你!”   杨槿琪想,她并没有说什么,只不过是讲了一些自己最真实的感悟。   谢谦璟之所以会这般,一定是想到了什么,亦或者有什么人在他面前说了什么。   “您不必自责,母亲一定是喜欢您,疼爱您的,要不然,她不会让林将军把您救走。”   谢谦璟没有对媳妇儿得知了这件事情感觉到意外,媳妇儿一向是聪明的,她知道什么他都不会意外。   “可她为何要放一把大火,把我们二人全都烧死?若林将军没有恰好赶到,我恐怕也会随她一起死了。”谢谦璟瓮声瓮气地说道。   声音里充满了脆弱。   杨槿琪虽然看不到谢谦璟脸上的表情,但却从这些话里面听出来他的情绪。   连忙安抚谢谦璟:“或许,当年的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呢?或许,母亲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带着你一起离开?或许,林将军骗了你呢?”   谢谦璟身子微微一震。   杨槿琪连忙把话头话别的方向引了过去:“母亲是爱你的,她一直都是爱你的。她想活着,她也想让你活着。做错事情的是其他人,是那些害母亲难产的人。”   杨槿琪突然感觉到脖子里有一股湿意。   在意识到那一股湿意是什么时,杨槿琪身子顿时僵住了。   谢谦璟竟然哭了?   这些年,他心里到底承受了什么?   生母被人害死,生父不要他,他在将军府被打骂了二十年,如今好不容易回到了皇室之中,竟然还是不能被公平对待。   不知不觉,杨槿琪也哭了起来。   跟谢谦璟的默默哭泣不同,杨槿琪的哭声更大一些。   很快,谢谦璟平复过来心情,松开媳妇儿,看向了她。   见她哭得很是伤心,顿时觉得心疼起来,声音喑哑地问道:“好好地怎么哭起来了?”   杨槿琪一边抽咽,一边说道:“一想到您受过的苦,妾身就觉得心里难受,替您委屈。”   见媳妇儿如此,谢谦璟心里反倒是没那么难过了。   媳妇儿如此心疼他,他心里仿佛躺过一股暖流一般。   拿起来帕子给媳妇儿擦了擦脸,开始轻声细语哄了起来。   “我不觉得委屈,有你在我身边,我觉得很幸运,也很幸福。” 第191章 直接   “那您答应妾身, 以后都开开心心的, 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都跟妾身讲一讲好不好?”杨槿琪道。   自从发生了那日的事情, 杨槿琪感觉自己跟谢谦璟之间的距离近了不少。   而且, 她也贪心地想要更深入了解谢谦璟。   “好。”谢谦璟摸了摸媳妇儿的脸说道, 说完, 又道, “不早了, 快些睡吧。”   “嗯。”杨槿琪笑着把头埋入了谢谦璟的怀中。   跟谢谦璟的失意不同,七皇子最近是意气风发。   那日他被关之后,还以为父皇是查到了什么,真的恼了他了。   没想到,秦南王和左相去宫里给他求情后, 父皇又轻易把他放了出来。   看来, 父皇并没有查到什么证据, 而且, 更倾向于是馨贵妃所为。   这是件好事儿啊。   不仅如此,他还从这一件事情中看出来父皇是信任他的。   如今三皇子已经完蛋, 剩下的皇子中,就属他最厉害。   至于谢谦璟……的确是越发碍眼了。   不过,从父皇的处置中也可以看出来,父皇还是更信任他,而非谢谦璟。   就这一点,谢谦璟就没法跟他比!   又过了几日之后,七皇子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同一件事情, 虽然谢谦璟做得最好,但父皇更肯定的是他和六皇子。   即便父皇再喜欢六皇子也没事,六皇子表现平平,不足为惧。   德宁帝的态度让七皇子越发得意。   这日,得知德宁帝心情不好,七皇子进宫来了。   “见过父皇。”   见到不是他最想见的那个儿子,德宁帝淡淡地问:“你怎么过来了?”   七皇子笑着说:“儿臣听兵部说隔壁的江源国蠢蠢欲动,闲来无事就探听了一下江源国的局势,想着未雨绸缪,万一真的打仗了,好有所准备。”   德宁帝提起来一些精神,赞赏地点了点头:“嗯,你能这么想很好。”   七皇子谦虚地说:“儿臣武艺平平,远不如五哥,万一真的打仗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只能在背后出出主意了,断然是上不了战场的。”   对此,德宁帝扯了扯嘴角,说:“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的表现有目共睹,父皇很是欣慰。”   见德宁帝如此态度,七皇子更加开心了。   看来,谢谦璟的确是不知因为什么事情,惹到父皇了。   “多谢父皇赞赏,儿臣愧不敢当。不过,儿臣有一事不明,还想请父皇解惑。”   德宁帝脸色恹恹的,问:“什么事?”   七皇子道:“儿臣不明白江源国的昭和帝为何那么喜欢自己的侄子,反而对自己的嫡子各种不满。”   听到这个简单的问题,德宁帝笑了,说:“因为他那个儿子是皇后生的,而皇后在嫁给皇上之前,曾嫁过人。”   七皇子恍然大悟,像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荒诞事情似的,道:“哦,怪不得。原来皇后娘娘嫁过人啊。那为何还会嫁给昭和帝?昭和帝又为何要这样一位妇人?”   想到当年发生的事情,德宁帝来了一点兴致,思索了一下,说道:“当年,江源国的太后想要立建王为帝,然而,建王手段太差,被如今的皇上也就是昭和帝打败了。昭和帝登基后,自是对自己的嫡母太后不喜。太后为了巩固自己的政权,联合了征远大将军,以期跟昭和帝抗衡。而当年,征远大将军府只有一个新寡的姑娘,便是当今的皇后。太后就为皇上聘了这样一位新寡的皇后。昭和帝自是不满,可,这昭和帝能抢得了皇位,却敌不过自己嫡母的算计。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让昭和帝妥协了。这事儿不仅在江源国是个笑话,也传遍了周遭的几个国家。”   说着说着,德宁帝脸上露出来讥讽的笑容,似乎在嘲笑昭和帝。   想到昭和帝连皇后都不能决定,对比一下自己,德宁帝觉得心情好多了。   纵然儿子们不太听话,手足相残,纵然贵妃作恶多端,但,作为皇上,好歹自己是能做主的。   七皇子笑着说:“原来如此。父皇不愧是父皇,您对江源国的局势也如此了解,儿臣佩服。儿臣还是了解得太少了,让父皇见笑了。”   七皇子这马屁拍得好,德宁帝的脸上终于露出来一丝笑意。   “当年你还小,自是对这件事情不了解。以后要跟着各位大臣多听多看多想。”   七皇子恭敬地说:“是,谨遵父皇教诲。”   德宁帝似乎突然打开了话匣子,见儿子如此好学,便多跟他讲了一些江源国的事情。   当然了,对江源国多有贬低,对昭和帝多有嘲讽。   七皇子也顺着德宁帝的话对江源国多有鄙夷,又顺便夸了夸德宁帝。   德宁帝开心了。   父子二人说着说着,又下起了棋。   等天色将黑之时,七皇子才从宫里离开了。   出了西暖阁后,看着一旁垂着头的内侍,七皇子悄悄在他手中放了一样东西。   天色太黑,二人的动作又极为隐蔽,没人看到。   “多谢吴内侍提醒,一点意思,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七皇子客气了。皇上心情不虞,奴才们也是为主子分忧,这是奴才们的分内之事。”   二人对视了一眼,各自错身离开。   原来,自从馨贵妃被打入冷宫之后,德宁帝的心情就时常不好。   而今日,德宁帝又因为一个奉茶宫女泡的茶太淡了发了火,直接把那个宫女拉出去打死了。   随后,德宁帝让人去叫六皇子。   而六皇子恰好不在宫里,又出宫玩儿去了。   德宁帝更是愤怒。   这时,吴内侍给七皇子传了信。   江源国的事情七皇子早就知道了。   之所以今日会提及,是因为他知道德宁帝很不喜欢昭和帝,所以,这才提起来昭和帝的一些蠢事儿,让德宁帝开心开心。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   德宁帝的确不喜欢昭和帝,也跟他一起骂了昭和帝。   七皇子在宫里待了足足两个时辰,且,他跟德宁帝在的西暖阁时时传来阵阵笑声的事情也传了出来。   这更加验证了七皇子的得宠。   有些人心中的天秤渐渐偏向了七皇子。   杨槿琪得知这件事情之后,蹙了蹙眉,把紫砚叫了过来。   杨槿琪已经琢磨了很久了,这事儿究竟应该怎么告知秦南王才好。   谁来说,怎么说。   毕竟,事情并不一定就像她猜的那样。   万一她猜错了呢?   不过,即便她猜错了,秦南王早就知道了当年的事情,那么,她送这封信也没什么影响。   万一她猜对了,反而会破坏七皇子和秦南王之间的联盟,给七皇子沉重的一击。   想来想去,杨槿琪决定不再计划了,她要用最简单的方法。   那便是,直接给秦南王递信。   当然了,还得是不着痕迹地。   “你去把大哥找过来,让他午饭来府上吃,说我有事请他帮忙。”   “是。”   中午,杨槿平过来了。   饭后,杨槿琪跟他说了给秦南王递信的事情。   听后,杨槿平笑了:“这有何难?今晚我便给你办成此事。”   杨槿琪笑了:“多谢大哥。”   看着妹妹的笑容,杨槿平很想再摸摸妹妹的头发,但如今,妹妹已经嫁人,再这般做就不太合适了。   所以,只好忍住了。   又去看了看自己的外甥之后,杨槿平离开了。   今日是十六,宝珠巷子有大戏。   跟以往一样,秦南王去听戏了。   戌时,秦南王一边哼着戏,一边慢慢从里面出来了。   此刻天色已黑,京城巡卫已经换班了。   一列刚刚换班的巡卫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看到秦南王时,全都停下了脚步,行礼:“见过王爷。”   秦南王正沉浸在刚刚的戏中,心情甚好,看也未看这一群人,淡淡应了一声,挥挥手,让他们离开了。   巡卫离开后,秦南王继续往王府的方向行去。   这时,秦南王身边的小厮突然看着地面,道:“咦?这里有一封信。”   秦南王从自己的思绪中脱离出来,看向了地面。   小厮跑过去捡了起来,看着已经走远的巡卫,嘟囔:“也不知是谁掉的,刚刚明明没有。”   说着,垂头看了一眼信封。   秦南王不太在意地说:“你快点跑过去问问,看看是不是他们掉的,即便不是,也交给他们,让他们去处理。”   小厮不仅脚步未动,还诧异地看向了秦南王。   “嗯?有什么问题?”秦南王看着小厮的目光问道。   小厮再次低头看了一眼信封,确认自己没看错后,说:“王爷,这信是给您的。”   秦南王怔了一下,快速回头看了一眼巡卫。   若这信不是给他的,他还不能确定究竟是谁丢的东西。   一旦确定是他的,他就敢肯定,一定是刚刚某个巡卫故意掉在地上的。   而此刻,巡卫早就转了弯,不知去向何方。   秦南王皱了皱眉,回过头来,看向了小厮手中的信。   见状,小厮连忙把信给秦南王递了过去。   秦南王拿过信来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上面的味道。   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后,便打开了信。   他也很好奇,究竟是谁会用这样的方式给他递信。   这绝非是偶然。   送信的人一定是知道他每月十六会来宝珠巷子听戏。   而这信里的内容,定然有什么秘密,要不然不会这般隐秘的给他。   打开信之前,秦南王心里有各种猜测,也做了各种心理准备。   然而,在看到信上内容的那一瞬间,他还是不淡定了。   粗略地看完了信,随后,又快速看了一眼巡卫离开的方向。   接着,又似是不敢相信似的,再次低头仔细看了看信上的内容。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只有短短一句话。   七皇子生母是丽贵人,而当年王爷认识的人是灵贵人。   “备马,回府!”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可爱的地雷~   Leodeal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11-25 18:21:40 第192章 调查   回到府中之后, 秦南王又拿出来那封信看了起来。   信上的每个字他都认识, 然而, 合起来的内容却让他很是震惊。   他知道, 京城有很多关于他的传言。   对他和后妃之间的传言也是各种猜测。   近日来,也有人猜测他喜欢的人就是七皇子的生母。   对此,他什么都没解释。   因为,他当年的确喜欢过那位贵人, 所以, 他觉得无所谓。   可这封信又是什么意思呢?   而且,灵贵人……是谁?   这名字似乎有些熟悉,总感觉跟什么是连在一起的,但却有些想不起来了。   “李四!”秦南王叫了一声。   接着, 外面进来一个人。   “灵贵人是谁?”秦南王问。   “回主子的话,若属下没记错, 灵贵人应该是五皇子的生母。”   “原来是五皇子的生母……”秦南王喃喃说了一句。   怪不得他有些印象,之前五皇子回答皇家之时,他便去查过这些事情。   不过, 很快,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喜欢的人他还能分不清吗?   难道这是五皇子见自己对七皇子亲近,想要挑拨离间吗?   秦南王冷哼一声,低头看着信,心想,这法子未免太过蠢笨了!   亏他之前还觉得五皇子这个人不简单, 没想到竟然也是蠢货,是他对他高看了。   他堂堂一个王爷,是这么随便的人吗?   而且,五皇子竟然敢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着实触犯了他的底线,让他很是不能忍。   想到这里,秦南王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愤怒地说:“简直不知所谓!”   李四诧异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问:“主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秦南王嘴角泛起来一丝冷笑,把信递给了李四。   “你看看,本王今日竟然收到了这样一封信。这五皇子真是胆大妄为,敢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也太小瞧本王了。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是想挑拨离间,还是想把这件事情告诉皇上?”   李四看过之后,说:“五皇子这法子着实拙劣了一些。纵然当年灵贵人和丽贵人同为宫女,又同为贵人,关系亲密,可却是不同的两个人。如今很多人或许会弄混,但,经历了当年事情的人,没人会记错。听说灵贵人可是做了什么事情,被皇上厌弃了。”   秦南王听后,微微怔了一下。   灵贵人和丽贵人竟然那么相似吗?   他会不会……   不,不可能。   很快,秦南王否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他没那么蠢,七皇子拿过来的玉佩足以证明一切。   七皇子当年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皇子,绝对不敢欺骗他。   “原来如此,这五皇子定是想要利用这两人相似这一点,来迷惑本王,达到自己的目的。”秦南王道。   李四问:“既然王爷已经想明白了,那么这件事情该如何做呢?”   秦南王想了许久,低头看着桌子上的信,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既然他想混淆,咱们就给他捋清楚了。去查查当年的事情,再去查一查灵贵人。等查出来灵贵人犯了什么错,看本王如何对付他,让他难堪!”   “王爷英明,属下马上去做。”   李四出去之后,秦南王再次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信,脸上露出来一抹嘲讽的笑意。   五皇子当真是个蠢货,想出来这么不入流的法子。   这不仅是侮辱他,也是在侮辱他喜欢的姑娘。   等他查出来真相,甩到他脸上,到时候定要让他知道,得罪他有什么后果。   使劲儿团了团,把纸扔到地上之后,秦南王再次闭上眼睛,哼起来今晚听过的小曲。   虽如此,可,纸上的内容却仍旧在脑中回荡。   五皇子这个蠢货也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突然,他想起来当初五皇子身份大白于天下的那段时日。   似乎,皇上对他说过一些奇怪的话   想到这里,秦南王突然睁开了眼睛。   不,不可能。   许久过后,秦南王平静下来。   兴许……皇上也误会了吧。   第二日,秦南王去上朝了。   他平日里不怎么去上朝,昨日去了,今日肯定不会去。   要过个两三日才会去。   之所以会去,是因为想见一见五皇子。   没想到,今日朝堂上还真的发生了大事。   临边郡发生了暴乱!   临边郡是大云国的最北边,气候寒冷,而且干旱。   那边常常发生旱灾。   最近三年,更是干旱得厉害,年年发生旱灾。   地里收成减少,百姓的日子越发难过。   今年,更是严重,秋日,一滴雨都没下,地里几乎颗粒未收。   入了冬之后,很多人彻底吃不上饭了。   一个月内,一个村子里少了两成人。   一个村子的人站了出来,旁边活不下去的人也站了出来,随后,一个镇的人全都站了起来。   乡绅家里被抢,里长家里被夺。   接着,流民冲向了县城。   事情闹大了之后,郡守终于递上了折子。   虽然只是小范围内的暴乱,但,德宁帝仍旧非常愤怒。   “朕年年减免赋税,这群人竟然还不知满足!”   左相道:“皇上,临边郡本属于邻国,本就不是咱们大云国的人。那群百姓本就是一群未开化之人,不懂得感恩,时常表达对官府的不满言论。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您不必太过伤心。”   户部尚书道:“左相说得对。朝廷最近三年从临边郡收到的税收越来越少,朝廷还发放了赈灾的银子,对他们足够仁慈,可他们仍旧不满足。可见对朝廷并不是真正的臣服。不过,他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成不了气候,相信很快就能镇压。”   接着,又有更多朝臣站出来说临边郡的事情,要好好收拾他们。   德宁帝的心情好了不少。   这时,刑部尚书站了出来,说道:“皇上,是不是先查清楚为好。”   “嗯,爱卿这是何意?”德宁帝问。   王尚书道:“临边郡虽然曾经不是咱们大云国的领土,但如今已经归属咱们数十年。若是想反抗,早就反了,何必等到现在?如今他们发生了旱灾,百姓吃不饱,并非是反抗的好时机。所以,臣觉得,是不是先查一查比较好。不如,查一查赈灾的银子是否真的发放到位。”   户部尚书听后,不高兴了。   “王尚书,您这是何意?这是在质疑我们户部吗?户部的拨款可是在皇上下令之后就拨下去了。”   王尚书皱了皱眉,说:“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不调查清楚就镇压,会让百姓反心更重,伤了百姓的心。”   王尚书的话得到了个别人的赞同。   这时,谢谦璟站了出来。   “父皇,儿臣赞同王尚书的看法。出兵并非是上上之策。事情或许并非是咱们想的这样。还是查清楚比较好。说不定,到时候不用一兵一卒,就能安抚流民。”   德宁帝听后,蹙了蹙眉,似乎不太赞同谢谦璟的看法。   这时,七皇子也站了出来,笑着说:“五哥多虑了。有些人就是觉得朝廷对他们太好了,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向朝廷索要东西。父皇早已经减了几成赋税,还开放了粮仓赈灾,他们竟然还不知道满足。对他们越好,他们越过分,不如打一顿,说不定就老实了。”   七皇子说后,很多人站出来支持他的想法。   谢谦璟抿了抿唇。   临边郡本就收成很少,那些赈灾银子经过层层盘剥,到百姓手中的越来越少。   估摸着,那些粮食都不够百姓缴赋税。   减免赋税和发放赈灾粮食也不过是说起来好听罢了,好处并未真正落到百姓的身上。   经过七皇子这一番话,德宁帝的眉头又渐渐松开了。   朝廷上又议论了一番之后,德宁帝忽略了谢谦璟和王尚书等人的看法,决定出兵镇压这一群有了反意的流民。   不过,既然发生了这么重要的事情,这事儿还是得派人过去主持大局。   派谁去比较好呢?   德宁帝看了看站在下面的儿子。   察觉到德宁帝的目光,六皇子把身子往后面缩了一下。   这种事情,他可不愿意去。   临边郡是个什么情形,即便是没去过他也知道,是个异常贫瘠之地,又冷又干,去了之后就是受罪。   且,这次还要担负着镇压流民的职责。   那些流民哪里是这么好对付的,一个不察,说不定会把小命都搭进去。   他还是更喜欢在京城里带着,听听小曲,逗逗姑娘。   见着六皇子的样子,德宁帝很是失望。   正想把视线看向别的儿子,这时,四皇子站了出来:“父皇,儿臣愿意替父皇分忧,愿带兵前往,定会杀个片甲不留,让他们彻底臣服!”   对于四皇子的态度,德宁帝很是满意。   只是,四儿子太过冲动,没有分寸。   他就怕儿子收不住手,到时候若是把人都给杀了,也是麻烦。   不过,派他去也不是不可以。   正在迟疑间,七皇子又开口了。   “父皇,儿臣觉得可以派五哥去。”   对于七皇子的话,德宁帝有些诧异。   刚刚七皇子还在反对五皇子的主意,怎么这会儿突然会说出来这样的话?   “五哥刚刚不是说派兵镇压不是上上策吗?不如先让五哥派五哥前往。相信以五哥的能力,定然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干净利落地解决此事。”   接着,很多人提出来反对意见。   “七皇子,这岂不是儿戏?五皇子万一解决不了,岂不是会让暴乱越发严重。到时候会误了事。”   “对,臣不赞同。这群暴民还是要早一些镇压,以免发生更严重的暴乱。”   ……   德宁帝道:“诸位爱卿说得对,七皇子,这般做太过儿戏了。”   七皇子笑着说:“父皇,儿臣还没说完呢?给五哥几日时间,若是五哥解决不了,暴动依旧在,咱们到时候再派兵镇压。”   德宁帝和众臣对这个主意还算满意。   在众人的称赞声中,七皇子说出来最关键的一句话:“儿臣愿意——”   话还没说完,就被谢谦璟打断了。   “儿臣也觉得七弟的法子甚好。父皇,儿臣会先去调查清楚此事。若是暴动依旧存在,随后,儿臣会去向附近的守军调兵前往镇压。” 第193章 讥讽   七皇子听后, 有些傻眼。   秦南王看了一眼七皇子, 又看向了五皇子, 嘴角泛起来一丝冷笑。   五皇子真的以为临边郡那边的事情是这么好解决的吗?   那是因为五皇子不了解!   临边郡那边民风彪悍, 向来不服管教,妇人都比京城的男子强上几分。   他当年跟自己的父亲老秦南王上过战场。   那时临边郡还不是大云国的土地,当年,敌军已经投降, 可临边郡的百姓却没有降。   虽然最后还是降了, 可当时却狠狠把他们坑了一把。   时隔多年,他仍旧记忆犹新。   这一次,估计又会是一场恶战,绝对会让五皇子吃个大亏。   “皇上, 臣弟觉得,既然五皇子觉得自己有那个本事, 不如就让他去吧。”   德宁帝看了一眼秦南王,有些不解他是何意。   他不是没调查过,也得知秦南王如今跟五皇子走得并不近, 隐隐跟七皇子比较近。   七皇子不满地看向了秦南王。   秦南王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最终,德宁帝决定派五皇子去, 同时,还派一名户部官员、一名兵部官员一同前往。   散了朝之后,秦南王主动走到了谢谦璟的身边,讥讽:“恭喜五皇子了。”   谢谦璟淡淡回应:“多谢王爷。”   “不客气!”秦南王道,“既然你觉得自己有本事, 就去证明吧。少在背后搞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谢谦璟微微蹙眉,道:“王爷这是何意?”   秦南王道:“哼!本王什么意思?本王是觉得,你莫要那当年的事情说事儿。不要以为知道了本王的一些事情就可以借此侮辱本王,认为本王会喜欢上一个村妇!”   秦南王真是越想越气。   今日过来就是要羞辱谢谦璟的。   只是,灵贵人毕竟是皇上的女人,他也不好当众说出来什么。   再说了,嘴上说这样一个女人,也让他觉得丢了身份。   谢谦璟眉头蹙得更紧了,不明白秦南王究竟在说什么。   村妇?谁?   莫名其妙。   “若王爷无事,侄儿就先告辞了。”谢谦璟懒得跟秦南王这种人说话。   说完,便在秦南王气愤的目光中离开了。   七皇子见这二人不知说了什么,跟左相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走了过来。   “叔父,您刚刚为何会赞同五哥去临边郡?”   七皇子想,他得试探一下,看看秦南王是否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情,所以刚刚才会做出来那样的选择。   没想到,秦南王笑了笑,拍了拍七皇子的肩膀,说:“你莫要觉得去临边郡是个好差事。这差事难办。”   七皇子眼前一亮,问:“叔父为何如此说?”   秦南王看了看四周,说:“走,叔父慢慢跟你说。”   “好。”   杨槿琪很快就知道谢谦璟将要去临边郡了。   这对她来说非常突然。   前世,她熟悉的事情全都跟七皇子有关,当年,谢谦璟非常低调,他到底做过什么事情,她记得的很少。   所以,她并不记得谢谦璟有没有去过,结果又是什么。   一听说是去镇压暴民,杨槿琪就害怕了,看到谢谦璟时,担忧写满了脸上。   “会不会太危险,您能不去吗?”   谢谦璟揉了揉媳妇儿的头发,说:“没事,不会有危险。”   虽然谢谦璟如此说,可杨槿琪却丝毫没有放松。   第二日,便让人去打听这件事情了。   仔细听完了整件事情之后,杨槿琪怔住了。   说流民,她没有印象。   但若是提到旱灾,她就有印象了。   她虽然不记得前世谢谦璟做过什么,但对这件事情却有一些印象。   因为,她记得,当时七皇子很开心。   五皇子被众人推出来去解决旱灾,不知他怎么办的,总之,德宁帝非常不满意。   等他回来之后,就在朝堂上训斥了他,还更加冷落他了。   当时,七皇子用两个字评价五皇子:“蠢货。”   想起来这件事情之后,杨槿琪更加不想让谢谦璟去临边郡了。   可纵然不想去,却更说不出口了。   因为,她知道,谢谦璟是去做正事儿。   前世,她根本就不记得有暴动这件事情,对于这事儿,最后的记忆是解决旱灾。   由此来看,暴动这事儿定是被妥善解决了。   从打探来的朝堂上的争论来看,德宁帝是倾向于用暴力解决问题,镇压暴民和流民。   可从前世的结果来看,谢谦璟定然没这样做,要不然,事情不会落在旱灾一事上,定会落在谢谦璟解决了暴民这个结果上。   此刻,她有些痛恨自己前世为何只关注七皇子一个人,只关注七皇子府一个府,没关注过外面的事情。   要不然,她就能提醒谢谦璟了。   找个既能解决暴民和旱灾,又能让谢谦璟不让德宁帝厌恶的法子。   因着要商讨去临边郡的事情,晚上,谢谦璟回来得有些晚。   但,杨槿琪一直等着他。   见他回来了,便走了过去,张了张口,但还是没能说出来那句话。   她的确希望谢谦璟留在京城中,这样就不会有危险,也不会被德宁帝厌弃。   可,如今朝堂上的声音她也听到了。   谢谦璟不去,七皇子就会去。   以七皇子的性子,此事定然会派兵镇压。   想必以他的手段,这些饿了多日的暴民,很快就会被镇压。   到时候,就不知会死多少人了。   哪有人真的想要反抗朝廷?还不是因为吃不饱饭,身边的人都饿死了,朝廷又不作为。   这些所谓的暴民,又何其无辜?   真把这个机会给了七皇子,定然又是立功,又是杀人了。   她不想让那么多无辜的人惨死在七皇子的刀下。   可她也不想谢谦璟出于危险之中。   纠结了许久之后,杨槿琪道:“爷,您要不然带我一起去吧?”   她想着,她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对于未来的走势比谢谦璟清楚,说不定她在他身边能帮上什么忙。   谢谦璟笑了。   他本以为媳妇儿又要劝他,不让他去临边郡。   没想到媳妇儿竟然是想跟着他一起去。   “我是去做正事儿,不方便带着家眷。”   杨槿琪道:“妾身不会打扰您,就在一旁看着。”   谢谦璟摸了摸媳妇儿的头发,说:“放心,此事我已经有了打算,不会有任何危险。”   杨槿琪看着谢谦璟坚定的眼神,抿了抿唇,又叹了叹气,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   不过,谢谦璟却是有话想跟她说。   “今日岳父把我叫了过去,大哥想跟我一起去。”   杨槿琪微微诧异。   他大哥怎么想到要跟过去了。   她爹不会又在背后默默支持谢谦璟了吧?   万一再跟前世一样,谢谦璟登基之后觉得他们平安侯府势大,想要铲除该怎么办?   杨槿琪的背后惊出来一身冷汗。   杨槿琪脸上的神色又怎会瞒过谢谦璟。   谢谦璟连忙安抚:“你放心,我定会保证大哥的安全,不会让他受到伤害。”   杨槿琪正害怕着,听到谢谦璟的话之后,回过神来。   谢谦璟的话,让她非常感动,也冷静了下来,连忙解释了几句。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不是担心大哥的安全,只是有些诧异,大哥怎么想到要跟您一起去临边郡了。”   谢谦璟道:“岳父的意思是,让大哥跟着去历练一下。若是你觉得不妥,明日我就去回绝了岳父和大哥。”   杨槿琪连忙道:“不必了。妾身是个妇道人家,哪里懂这些。父亲既然如此说,定然有他的考量。您若是觉得不麻烦,就带上大哥吧。”   父亲都已经说了,她难道还能说不让大哥去吗?   若是这般说,反倒是更会让谢谦璟怀疑她的做法。   而且,大哥的功夫也不错,到时候能跟谢谦璟相互照应。   她也能更放心一些。   谢谦璟盯着杨槿琪的脸仔细看了看,说:“不麻烦的。”   “嗯。”   一想到谢谦璟要离开一段时日,杨槿琪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扯了扯他的衣袖,说:“您可要早一些回来。”   看着媳妇儿如此依赖他的样子,谢谦璟心里暖暖的,说:“嗯,好。”   三日后,谢谦璟一行人离开了京城。   秦南王那边,也已经调查出来了。 第194章 愤怒   李四道:“灵贵人和丽贵人是同一日进宫。灵贵人因为在御花园唱了一首歌, 被皇上听到了, 没过多久, 就被封为了贵人……丽贵人依旧跟在灵贵人身边, 当了一名宫女。等到灵贵人有了身孕之后,丽贵人就……就……”   说到这里,李四有些迟疑。   秦南王正听着呢,见李四迟疑, 蹙了蹙眉, 道:“接着说啊。”   关于丽贵人的事情,他总想知道更多。   李四闭了闭眼,说:“丽贵人就趁着皇上休息时,爬了龙床。”   秦南王冷哼了一声, 怒斥:“无稽之谈!丽贵人竟然还需要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吗?定是宫里的那些人出于嫉妒,故意污蔑。”   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   定然是皇上强占了丽贵人!   李四哆嗦了一下, 接着说起来两位贵人的事情:“……灵贵人的身世没人打听得到,似乎是自愿入宫。丽贵人家在温合县洪山镇绿山村,是被父亲卖到了镇上的一个员外, 员外又转卖给了温合县县令。那县令不忍女儿入宫为奴,就让丽贵人顶替女儿入宫……灵贵人死之前似乎被宫里的嫔妃逼迫过, 具体是什么事情,查不出来。丽贵人是生了重病死的。”   秦南王蹭的一下子离开椅子,站了起来。   片刻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渐渐冷静下来。   只是, 神色依旧不太好看。   许久后,蹙了蹙眉,似是有些不确定,问道:“温合县?哪里的温合县?”   李四有些诧异,温合县就在京城附近,主子应该听说过才对,怎么会问出来这样的问题。   不过,虽然心中如此想,嘴上还是恭敬地回答:“京城北边。”   得到确认之后,秦南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拳头紧紧握了起来,再次问道:“她从小就生活在村子里吗?有没有离开过?比如,去过南边。”   李四摇头:“应该没有。据说丽贵人在进京之前一直在生活在村子里,因着村子离外面远,她连镇上都很少去。”   秦南王心里突然开始慌乱。   他明明是在南边认识的她,而且,看她穿衣打扮,根本就不像是家境贫寒的样子。   她还读过书,懂一些兵法,定是家中有些底蕴的才能养出来那样的姑娘。   她怎么可能出生在北边,而且还是村民之女。   秦南王的脸色变得苍白,嘴唇哆嗦了几下,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好半晌之后,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   “你会不会搞错了?”   李四也明白了事情出现了偏差,反复确定了多次,且去丽贵人所在的绿山村看过,所以,才会耽搁了这么久。   “绝对没有,属下去丽贵人所在的村里打探过,非常确定这一点。”   说完,把一副画放在了秦南王的桌子上。   “这是属下让村民回忆的丽贵人的长相,村民说有□□分像。之后,属下又找宫里的老人看过,的确是丽贵人的样子。”   秦南王看着画上的陌生女人,腿有些软,双手按在了桌子上才没让自己摔倒,慢慢地,又坐在了椅子上。   不是,这不是,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他想找的那个人。   秦南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然而,这一刻,他无法冷静。   嘴里絮絮叨叨,语无伦次,说道:“那人是怎么说的来着?进了宫,还有什么?”   虽然秦南王这话没有明确说出来是谁,可李四作为秦南王的心腹,却是已经明白过来了。   他知道,王爷这次错了。   “那位老嬷嬷临死之前,说姑娘做了宫女,成了皇上的女人,还被人害死了。”   秦南王仔细想了想,丽贵人的确是符合的,但同时,灵贵人也非常符合。   而且,从今日调查得来的结果来看,灵贵人更加符合。   也就是说,他如今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那就是,他堂堂一个王爷,竟然认错人了!   一想到这一点,秦南王渐渐没那么慌乱了,脑海中瞬间跳出来一个年轻男子。   秦南王咬牙切齿:“七皇子!”   说罢,一把扫落了桌子上的砚台。   敢如此戏弄他,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   秦南王再次站了起来,拿起来一旁的佩剑,朝着门外走去。   见状,李四连忙拦住了自家王爷。   “王爷,使不得啊,使不得。”   秦南王咬着牙道:“你给本王让开!”   李四立马跪在地上,说:“王爷,咱们还是先调查清楚再说,万一冤枉了人,或者惹出来什么事就不好了。如今皇上可是对您非常不满,若您做一点错事,说不定就会被他抓住把柄了。纵然七皇子真的骗了您,咱们有的是法子收拾他。没必要为了他这种小人就毁了自己,也毁了郡王和少爷们的前途。”   秦南王瞪了李四一眼,站在原地思考了许久,最终,放下了剑。   他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儿子们考虑。   杀了七皇子或许能解恨,可他不好跟皇上交待,少不得要降爵。   随后,他走到了书架旁,从一个暗格里面拿出来一副画像。   轻轻抚摸了几下之后,递给了李四。   “找人去临摹一张,拿给宫里的老人去认。”   “是,王爷。”   “现在就去!本王今晚就要知道!”   “是,属下马上去。”   秦南王府想要找个画师还是很简单的,府上的幕僚就会。   画完画之后,李四立马把任务分派给几个暗卫。   接着,暗卫朝着各个府四散开来。   两个时辰后,李四回来了。   “王爷,属下一共找了十二个人辨认,其中两个人说没见过画中的人,两个人说没有印象,剩余的八人说……”说到这里,李四看了秦南王一眼。   秦南王凌厉的眼神看了过去。   李四立马说出来最后一句,也就是最关键的一句话:“说画中的人是灵贵人。”   经过两个时辰的缓冲,秦南王已经冷静下来了。   只是,一想到他被七皇子骗了,还帮着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秦南王就觉得异常愤怒和恶心。   秦南王眼睛变得通红,拳头也紧紧握了起来。   恨不得此刻就跑到七皇子面前,一剑解决掉他。   可他冷静下来就知道自己不能做这些事情。   更多的,他想到了灵贵人。   听说,灵贵人是在一场大火中丧生的,也就是说,被活活烧死。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心有些痛。   二十年前,得知她已经死了之后,这些年,他太过伤心,没再关注宫里的任何一点消息。   只知道她成为了皇上的女人,却不知她是谁,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死的。   当初,听说七皇子说丽贵人是生了重病死了的时候,他并没有多大的感触,最多是觉得有些惋惜。   毕竟,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可今日,听说她是被活活烧死的,他心中再难平静下去。   想到她那样一个鲜活的人,那样一个灵动的人,最后却抱着孩子丧生在火海之中,秦南王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片刻后,秦南王开口了。   再开口时,声音变得有些喑哑。   “也就是说,五皇子才是她儿子?”   李四垂着头,道:“对。”   秦南王似乎没在关注属下说了什么,只是缓缓点了点头,眼神不知道看向了何处。   其实,事情早就有苗头了。   那日,德宁帝想要让五皇子回到宗室之中,他听从了七皇子的建议,提出来反对的意见。   德宁帝对此事的态度非常微妙,甚至可以说有些愤怒。   他那时以为自己喜欢的人是丽贵人,所以很是困惑。   他当时就想查,可七皇子几句话就打消了他的念头。   对于此事,此刻想起来,万分后悔。   再后来,在围场狩猎时,五皇子妃突然向他求救。   言语之间,似乎在暗示着什么事情。   他当时特别诧异,他明明跟五皇子关系不好,处处跟五皇子作对,可五皇子妃竟然这么没脑子,向他求救。   可见,五皇子妃不是不了解朝局,就是急病乱投医。   如今向来,愚蠢的那个人并非是五皇子妃,而是他。   五皇子妃定然是知晓他跟灵贵人是好朋友,所以在五皇子遇险之时,才会找上他,希望他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去救五皇子。   想到那日三皇子派了二十多个暗卫刺杀五皇子,五皇子身边的侍卫几乎全都死了,秦南王的手颤抖起来。   若不是五皇子武艺高强,当时就死在那里了。   若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等他百年之后,还有何脸面再去见灵贵人?   秦南王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   而就在前几日,他收到信之后,没有经过调查,就在朝堂上给五皇子挖了坑,想让他栽个大跟头。   同时,他还在五皇子面前——   诋毁了灵贵人。   想到这里,秦南王感觉喉间有一股腥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第195章 对付   李四想过自家王爷会很愤怒, 很难过, 但没想到王爷竟然会难受到这个地步了。   见自家王爷吐血了,连忙上前询问:“王爷, 您怎么了?太医, 快去请太医。”   秦南王抬了抬手,制止了李四的这个行为。   “不用, 本王没事。”   说完, 秦南王坐回了椅子上, 闭上了眼睛。   那日的画面再次应在了眼前。   他在五皇子面前讥讽了他最喜欢的姑娘,说她是个村妇。   秦南王再次感觉到胸口一阵疼痛,忍了几下, 才慢慢缓了下去。   接着, 开始回想五皇子的事情。   此刻,他可以非常肯定一件事情,五皇子一岁时定是被林进琮从皇宫里救了出来, 去年又在林进琮的帮助下回到了宫里。   当年,灵贵人的父亲救过林进琮,林进琮当年肯定是知道灵贵人进了宫, 在她遇到危险时,进宫帮了她。   回想起来,他当年逢人便说喜欢她,在她死后,还摆出来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然而,却并没有为她做过任何事情。   她在宫中被烧死时他不在, 五皇子需要帮助时他没有伸出来手。   不仅如此,这一年,他做了不少打压五皇子的事情。   他之前怪林进琮,觉得林进琮是个没良心的,不帮助七皇子。   如今想来,最没良心的人其实是他。   等到他百年后,他哪里还有脸再去见她?   李四所有的事情都知道,所以,明白主子如今是什么心情。   主子当年是真的喜欢灵贵人,纵然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此刻定然也会非常痛心。   本想帮助旧人之子,却不曾想,被小人利用了。   不仅没帮到,还处处害他。   见自家主子情绪不对,李四赶紧劝说:“主子,您别难过,咱们还有挽回的机会。皇上如今并不喜欢五皇子。五皇子还需要您的帮助。还有,七皇子那个小人也还需要您去收拾。”   这些话,终于把秦南王的思绪拉了回来。   一想到五皇子如今的处境,秦南王突然睁开了眼睛,略显激动地说道:“快去派人保护五皇子,绝不能让暴民伤害他。还有,去给延边郡的守军去信,定要好好帮助五皇子,赶走暴民!”   “是。”   “本王记得你刚刚说灵贵人当年在宫里被人欺负?去调查一下灵贵人当年的事情。”   李四有些迟疑。   “嗯?”   “王爷有所不知,当年事情着实蹊跷,当年死了不少人,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太少了。不好调查。”   秦南王蹙了蹙眉,这一刻,他突然想到了馨贵妃。   馨贵妃是因为刺杀五皇子才被打入冷宫。   五皇子势头并不如七皇子猛,那么,馨贵妃为何要对付他呢?   难道——   “那就去撬开当年身在主位的那几位嫔妃的嘴!”   “是,主子。”   若是让他知道她不是死于意外,定会为她报仇。   这一刻,秦南王眼神变得异常凌厉。   不过,在此之前,有个人要先收拾一下。   第二日一早,秦南王又去上朝了。   最近,秦南王上朝的次数着实频繁了一些。   如今已经是十一月中旬,钦天监、礼部和太常寺等官员要确定明年的祭祀日期、祭祀安排等等。   在以往的很多年,都是秦南王主管,钦天监和礼部共同商议,最后,一同汇总报给德宁帝,请他定夺。   但,在大云国,宗室向来把控着祭祀一事。   所以,说是给德宁帝定夺,实则全都是秦南王拿主意。   而这几年,七皇子有意管这些事情,秦南王本就不太喜欢弄这些,便默认交给他了。   也因此,七皇子在德宁帝面前很是得脸。   德宁帝觉得不必在这一方面受制于秦南王,很是开心。   钦天监一提出来此事,七皇子立马就站了出来。   “一晃这一年都要过去了,明年的祭祀又要安排起来了。”   德宁帝会意,笑着说:“嗯,你去年做的不错。”   七皇子笑了笑,说:“今年儿臣也定不会辜负父王的期待。”   秦南王看也未看七皇子一眼,便开口了。   “听礼部官员说,七皇子去年连祖宗的排位都弄混了,这可是对祖宗的大不敬。还有,太常寺说,七皇子贡品也弄错了几个。祭祀的事情可不是想当然随随便便谁都能做成的。去年七皇子出了不少纰漏,好在诸位大臣能干,都弥补了。今年你若是还想参与此事,可不能跟去年一样,去都未去祭祀地点查探,只是口头上说说。”   这话一出,德宁帝黑了脸。   既为儿子的欺骗,也因为秦南王这一番话。   他刚刚夸了儿子,秦南王就贬低儿子,这不是当着众人的面给他难堪吗?   七皇子心里更加难受。   秦南王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开始针对他?   他赶紧反思了一下,仔细回想,最近似乎没做什么让秦南王厌恶的事情。   难道是因为他最近跟左相走得太近,秦南王心里不舒服了?   可这秦南王又没什么用,跟他走得近帮不了他。   这时,左相开口了:“王爷这话说得过分了些,七皇子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   以往,左相还没那么明着支持七皇子。   但是,自从三皇子被逐出宗室之后,左相的态度就跟从前不一样了。   如今朝中就这么几个皇子,谁有什么能力,一目了然。   七皇子的优势非常大。   左相自是想要更进一步。   如今机会就摆在面前,岂能不抓住。   秦南王嘴角泛起来一丝冷笑。   能力?骗人的能力吧!   七皇子这时也开口了:“王爷批评得是。不过,之前我还在吏部忙着,两边跑,可能时间上就没顾上。这次我定不会如此了。”   七皇子这是点出来自己并没偷懒,着实是事情太多。   吏部也连忙站出来,夸赞七皇子做事稳妥。   七皇子的确在吏部很是勤勉,毕竟,礼部的事情没什么好处可捞,吏部就不一样了,朝廷的重要部门。   秦南王语气淡淡地说:“哦,原来这样啊,七皇子可真忙。皇上,既然七皇子如此忙,祭祀一事就不用七皇子参与其中了。免得到时候自己做不好事情,底下的官员要忙着补救。”   若说刚刚大家还在怀疑秦南王那一番话的意思时,此刻,秦南王这话已经非常明显了。   看来,他是真的讨厌七皇子了。   从前这两个人关系特别好,秦南王可是处处给七皇子争取机会,如今为何突然不好了呢?   可着实让人不解。   七皇子心里一惊。   秦南王这是真的讨厌他了?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虽然祭祀的事情不重要,对他成事没什么帮助,但若是就这么失去了,也非常不甘心。   德宁帝皱了皱眉。   在此之前他还没发现,如今一听才突然想起来,七皇子身上的差事的确是不少。   这般一想,对七皇子在祭祀中出现的错误也就觉得情有可原了。   不过,同时,也对七皇子的能力产生了一些质疑。   可,祭祀的事儿他还是想掌控在自己手中,不想让秦南王一家独大。   德宁帝看了看下面几个儿子。   秦南王又怎么会不明白德宁帝的意思。   之前也是因为喜欢七皇子,对他特别照顾,才默认了他的行为。   可现在嘛,自然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才好。   当然了,派个没用的皇子也不是不可以,当个摆设就好了。   为了成功赶走七皇子,秦南王道:“不如把这个差事交给四皇子吧。”   德宁帝见秦南王主动提出来,看了他一眼。   随后,又看向了自己的四儿子。   看着四儿子脸上兴奋的表情,德宁帝蹙了蹙眉。   这个儿子,真是放在哪里都不让人省心。   祭祀这种差事虽然相对简单一些,但却非常重要,他哪里敢交给他。   见状,七皇子心里慌了,连忙说道:“父皇,四哥性子略微急躁,祭祀的事情又比较琐碎。恐不适合做这样的事情,倒不如兵部适合他。”   四皇子看了一眼七皇子,脸上露出来满意的神情。   相较于礼部,他当然是更喜欢去兵部。   见德宁帝似乎有些同意七皇子的主意,秦南王又道:“四皇子性子急躁,正好来礼部做做事情,磨一磨性子。同为皇子,四皇子从小受到大儒的教育,又能差到哪里去?只要日日去看着,总比只动口从不动手的七皇子强上一些。”   秦南王这是精准打了七皇子的脸。   七皇子脸上的假笑快要挂不住了。   再怎么说德宁帝也是一个父亲。   对于一个父亲而言,总是希望自己的儿子成才,也喜欢别人夸赞。   所以,相较于七皇子的话,秦南王的话反倒是戳中了德宁帝的内心。   至于兵部……   他可不敢让自己这个做事没分寸的四儿子去。   万一出了事情就麻烦了。   “嗯,秦南王说得极是。四皇子,你今日下了朝就去钦天监,跟进此事。”   七皇子听到这话,真的慌了,难道他真的要失去祭祀的这个差事了吗?   可看着德宁帝的脸色,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时,他看向了自己的岳父左相。   左相收到七皇子的视线后,道:“皇上,祭祀的事情太过重要,您是否再好好想想?”   德宁帝还没开口,秦南王率先开口了:“左相此言差矣。从前皇上没让皇子过来时,祭祀的事情不是一样做得漂漂亮亮的。皇子们是过来学习的,又不是主持大局,有什么可考虑的?照你一说,仿佛七皇子做得很好似的。四皇子还什么都没做呢,你就开始说他不行了。”   既然德宁帝存了心思想让儿子来,那么他必然要选一个。   七皇子他绝对不会要了,剩下的几个皇子里面,他自然是想要五皇子,只可惜五皇子不在。   那么,剩下的几个里面,他就会选个最弱的,以免养大了坏了五皇子的事儿。   所以,四皇子就是最好的选择。   四皇子本来觉得这个差事不好,可一听秦南王的话,不高兴了。   “左相,你这是什么意思?本皇子比七弟还要年长几岁,比他稳重。”说完,又看向了德宁帝,“父皇,您放心,此事交给儿臣就是,定不会跟七弟似的这么不中用,犯那么多错。”   德宁帝看着下面吵吵嚷嚷的,也很是烦人。   “好了,此事就这么决定了。”   散了朝之后,七皇子快步追上了秦南王。   “王爷,咱们之间可是有什么误会?”   七皇子之所以能成功,脸皮厚绝对是其中的一个优点。   秦南王看着站在他面前,仍旧是一副无辜模样的七皇子,恨不得一脚踢飞他。   然而,此刻还在宫中,他不能如此做。   要揍他也要在私底下,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强忍着心里的恶心,秦南王道:“你跟本王之前有什么误会,七皇子难道不清楚吗?”   七皇子心里咯噔一下。   不过,他仍旧认为秦南王是因为别的事情如此针对他,并非因为那件事情。   若真的因为那件事情,以秦南王的性子,估计不会让他好过。   七皇子稳了稳心神,抱有一线希望,笑着说:“侄儿不是很清楚。王爷,咱们叔侄二人向来关系亲密,可千万别让人从中使坏,破坏了你我二人的关系。”   七皇子想,秦南王是个蠢的,只要他说些好话哄哄他,再提一提自己的母亲,估计就能哄好了。   “我自幼丧母,全靠叔父帮忙。侄儿一直非常感激您,断然不会对您做出来不敬之事。”   秦南王深深地呼吸了几下。   从前,每次七皇子说出来这样的话,他都会觉得他可怜,心疼他。   而此刻,却觉得这些话异常讽刺。   他在他心中就这么愚蠢,这么好骗吗?   “七皇子,本王的玉佩在你那里太久了,该还给本王了。不是你的东西,你再抢,也没用!” 第196章 决裂   七皇子脸色骤然变了。   秦南王竟然知道那件事情了!   他是如何知道的, 谁告诉的他?   他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这一点是他没想到的。   不过, 在慌了一下之后,七皇子迅速平复下来震惊的情绪。   当初给秦南王看玉佩的时候, 七皇子就早已经做好准备。   能骗一时是一时, 能骗一日是一日,若不能骗, 就算了。   只要秦南王能给他带来帮助就好。   只是, 他没想到, 自己竟然那么幸运。   秦南王竟然那么蠢,那么就都没发现。   后来,他成功搭上了左相这一条线。   心里就没那么慌张了。   有了左相在, 他就不用担心秦南王发现真相了。   因为即便是发现了, 秦南王也不可能能轻易解决掉他了。   如今,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左相。   只有左相才能给他带来他想要的东西。   秦南王已经没什么用了。   不过是个闲散宗室,管着祭祀的事情, 没什么大能耐。   失了也会不会太过可惜。   况且,他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定会倒戈五皇子, 所以,也懒得再装了。   “啊?王爷原来是想收回送给我母亲的玉佩?侄儿改日就给您。”   秦南王盯着七皇子深深地看了一眼,讥讽:“送给你母亲?也不瞧瞧你母亲是什么身份,配得到玉佩吗!”   七皇子依旧从善如流,不见一丝慌乱。   “竟然不是送与我母亲的吗?看来侄儿是误会了。不过,那玉佩本就不是我的。那是王爷的东西, 是我捡到的,至于王爷为何会遗落,亦或者赠与了谁,我就不清楚了。之前也一直想给王爷,是王爷自己没要。”   看着七皇子的表现,听着他说的话,秦南王更气了。   他要是还不明白,就太蠢了。   这七皇子被他戳穿了之后丝毫没有慌乱之色。   可见他早已得知了此事。   他竟然真的是故意来骗他的。   亏他之前还有一丝疑虑,以为他不知晓此事。   一切都是误会。   一想到自己被七皇子这个小人耍得团团转,秦南王就觉得胸口疼。   忍了一夜,再也忍不住了,一脚踢了过去。   瞬间,七皇子飞出去几米远,吐出来一口血。   七皇子没料到秦南王火气竟然如此大,也如此鲁莽,竟然丝毫不顾忌场合,上来就打他。   秦南王从前本就带兵打仗,虽这些年不再上战场,但,身体依旧强健,这一脚,着实不轻。   七皇子疼得不行。   众官员正往外面走,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全都停下了脚步。   略显震惊地看向了秦南王和七皇子,纷纷在心中猜测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七皇子如今支持者不少,纵然少了礼部和宗室,也有吏部等文官。   看到秦南王这般粗鲁和大胆,立马就上前来指责。   “王爷,您这么做不好吧,这还是在宫里就这般对七皇子,这是对皇上的不敬。”   “七皇子是您的晚辈,作为长辈,是否对小辈太过分了!”   秦南王哪里会理会旁人如何说。   他手中纵然没有实权,可却是宗室之首,身份高,地位尊贵。   看着七皇子这个狼狈的样子,心里舒坦了不少。   甚至,见七皇子身边围着的人太多,还有些遗憾,想上去再补上一脚。   听着耳旁吵吵嚷嚷的声音,俯视着七皇子,道:“七皇子,你母亲丽贵人家在温合县洪山镇绿山村吧?你舅舅和姥爷想你,你可别忘了去看看他们。做人呐,可不能因为自己富贵了,就给自己的母亲改个出身,把旁人的身份放到自己母亲身上。若是你母亲知道了,岂不是会被你气醒。”   灵贵人和丽贵人二十年前就死了,死得悄无声息,当时皇上又严禁大家讨论此事,所以,知道的人还真的不多。   很多人的确以为七皇子的母亲丽贵人是大户出身。   听到秦南王如此说,心中各有计较。   七皇子母亲的身份被秦南王当中戳穿,再也没了刚刚的淡定。   脸色苍白,脸上露出来一些狼狈之色。   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议论他的身世。   见状,秦南王甩了甩袖子哼着小曲离开了。   出了宫之后,秦南王吩咐属下:“去,宣扬出去,本王最讨厌的人就是七皇子,跟七皇子关系好就是在得罪本王。”   “是,王爷。”   回到府中之后,秦南王就让人去打听临边郡的事情了。   越打听,心里越发着急和难过。   他真的是太蠢了,竟然会在朝堂上同意五皇子去犯险。   这一切都是他造的孽。   想来想去,虽然已经派了暗卫过去,也让人给临边郡守军递信,但仍旧不太放心。   要不然,他还是亲自去看看吧,否则,心里总是愧疚不安。   这般一想,秦南王觉得此事非常可行。   不过,想到如今德宁帝对五皇子似乎有些不喜,他也不宜在这个时候让皇上误会什么。   此事还是偷偷进行比较好。   想了想之后,秦南王去找王妃了。   “本王有事要外出,府中的大小适宜王妃看着办即可。”   交代完事情之后,秦南王又想到了一点:“七皇子就是个小人,以后府上断绝跟他的一切往来,不许七皇子和七皇子妃再入咱们府中。”   秦南王妃非常诧异,抬头看向了秦南王。   秦南王觉得此事是因为他太过愚蠢导致的,也没跟王妃解释太多。   “本王近日觉得五皇子倒是个好孩子,之前一直对他多有误解。如今五皇子不在京城中,若是五皇子府上有什么事情,王妃记得照应一下。”   虽然秦南王妃有些不解自家王爷为何突然转变了,但她还是挺高兴的。   她本就对杨槿琪印象不错,再加上,自己娘家的侄女儿要嫁到平安侯府了,她也乐意跟杨槿琪来往。   之前他们家王爷一直对侄女儿嫁给平安侯府二公子有些不满,她也不好在他面前多说什么。   如今王爷转变了态度,她夹在中间也好做了。   于是,秦南王妃笑着说:“嗯,三姑娘要嫁给五皇子妃的兄长了,平安侯府跟我娘家算是亲家。妾身自会跟五皇子妃好好相处。”   听到这话,想到自己之前一直阻拦这门亲事,秦南王脸上的表情讪讪地,觉得自己真的是太蠢了。   转念,他又把错推到了七皇子的身上。   若非七皇子,他也不至于这么惨。   不过,此刻他没什么功夫收拾这个七皇子,等他从临边郡回来,看他怎么好好治他。   定要让他在宗室里寸步难行。   想当皇上?呸!他第一个不同意。   看他到时候能不能坐上皇帝宝座!   “嗯,你看着办就是。”说完,秦南王离开了。   秦南王走了没多久,谢谦岿就来给秦南王妃请安了。   秦南王妃想到刚刚秦南王的态度,问:“外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谦岿问:“母妃为何如此问?”   “你父王似乎突然厌弃了七皇子,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一听这话,谢谦岿来了兴致。   “您是不知道,父王今日在朝堂上突然开始对付七皇子了,把他之前在礼部做的错事全都给抖落了出来。听说皇上、七皇子、左相的脸色都特别难看。左相怼了回来,父王又把最想怼了。再后来,父王还把七皇子从礼部踢出去了,换成了四皇子。而且啊,散朝之后,他们二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话,父王踢了七皇子一脚,都把他踢吐血了。太医院的太医都过去了,皇上很生气。”   秦南王妃震惊地看着自己儿子,半晌,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   “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你父王发什么疯了?”   谢谦岿激动地说:“是真的!此事外面已经传遍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的地雷和营养液~   椚椚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11-27 08:47:20 第197章 求见   谢谦岿激动地说:“是真的!此事外面已经传遍了。”   秦南王妃点了点头, 琢磨了一下, 道:“看来你父王跟七皇子之间的确发生了不愉快,而且事情还挺大的。”   谢谦岿本就不喜欢这个七皇子。   他父王也不知为何, 对七皇子比对他这个亲生儿子还要好。   再加上围场上发生的事情, 更是对七皇子虚伪的做派非常不齿。   此时,自家父王不再亲近这样一个人, 他高兴都来不及。   “那七皇子本就不是个好东西, 定是父王发现了自己识人不清, 及时回头了。”   秦南王妃笑着说:“这话在母亲这里说说也就算了,出了门可别说,要不然别人该说你没规矩了。”   谢谦岿道:“母妃放心, 我定不会说的。”   “嗯, 你父王及时回头了也好。那七皇子妃的做派实在是太不讨喜,我也不用再强打起精神来应付她了。”   谢谦岿笑着说:“恭喜母亲解脱了。”   秦南王妃拍了小儿子一下,说:“你这孩子, 怎么说话呢。”   谢谦岿又笑了起来,随口问了一句:“对了,父王呢, 怎么没看见他?”   秦南王妃不太在意地说:“谁知道他干嘛去了,说是有事要外出数月。”   谢谦岿更加开心了。   秦南王妃用手指戳了儿子一下,说:“开心了吧?没人管着你了。”   谢谦岿笑嘻嘻地说:“还是母妃懂我。”   说着,谢谦岿就要离开。   秦南王妃适时提醒:“你兄长还在京城中,你可别太过了。”   “知道了,母妃。”   七皇子跟秦南王决裂的事情传得很快, 半个时辰后,杨槿琪也知道了。   听到今早发生的事情,狠狠松了一口气。   她明白,自己猜对了!   秦南王果然是个蠢的,竟然会犯这么不可思议的错误。   自己喜欢的人是谁都分不清楚吗?   这种人前世到底是如何帮助谢谦璟成事儿的!   她对他的要重新审视一番了。   很快,杨槿琪就把秦南王抛在脑后了,她在想谢谦璟。   谢谦璟已经走了十日左右了,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想到前世这件事情的结果,她总是有些担忧。   临边郡那边暴民那么多,他会不会受伤啊。   临边郡没有粮食,他会不会吃不饱啊。   临边郡在北边,如今已经是十一月底了,会不会冻得慌。   被杨槿琪念叨的谢谦璟此刻正派人在临边郡郡守府上,发放救灾的粮食。   临边郡内,一片祥和,丝毫不像大家想象中的那般混乱,亦或者血流成河。   衣衫褴褛的百姓们正排着队领粮食,虽脸色泛黄,但却洋溢着笑容。   郡守大牢里,已经关满了犯人。   除了原本就有罪的犯人,其他的人,全都是当地的官员。   一个牢房里塞了好几人。   人太多了,即便是郡守,也没能有单间儿。   而城门口,有着源源不断的车队,在往城里运送粮食。   百姓们虽饿,却没有任何人上去哄抢。   谢谦璟正站在城楼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站在他一旁的杨槿平,看向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崇拜。   加上谢谦璟在内,此次出行的大小官员一共十名左右。   出了京城之后,谢谦璟便打算骑快马先去临边郡,杨槿平提出来跟随。   就这样,二人带着几名侍卫,马不停蹄,五日左右就到了临边郡。   事情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糟糕。   临边郡城内几乎没多少人,家家闭户。   而在不远的一个县城,暴民已经堵在了城门。   接下来,谢谦璟什么都没做,也没暴露身份,而是四处打探。   原来,朝廷赈灾银子全都被当地官员中饱私囊,并没有发放到百姓的手中。   百姓这几年一点儿粮食都没有收到。   田里连续三年减产,今年更是颗粒无收,所以,村里饿死的人越来越多。   越来越多的人活不下去了,开始拿起来手中的武器造反。   而当地的郡守唯一的做法便是杀了这些人。   人杀的越多,百姓们越想要反抗。   渐渐地,郡守觉得控制不了了,就向朝廷求救。   等京里所有官员都来到郡城之后,谢谦璟也再次回到了郡守府。   谢谦璟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众官员去了郡守府,把正在小妾房中厮混的郡守抓了起来,关入了牢房之中。   接下来,在郡守和各个县城放粮赈灾。   谢谦璟雷厉风行,得知郡守被他抓了之后,下面的官员没有敢不照做的,全都乖乖听话发放粮食。   然而,这些县官师爷,但凡涉及其中的,还是被谢谦璟抓了起来。   不过是短短三日的功夫,暴民没了,临边郡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杨槿平道:“五皇子爱民,实属百姓之福。只是,这般做,皇上难免会怪罪下来。五皇子想好怎么跟皇上说了吗?”   虽然佩服且赞同谢谦璟的做法,可杨槿平还是有些为谢谦璟担忧。   谢谦璟冷着脸道:“贪官污吏,人人得而诛之。百姓浮尸遍野,他却在府上吃喝享乐。这种人,杀一百次都不够。”   杨槿琪还想说什么,谢谦璟抬了抬手。   “大哥,有件事还要你去做。”   “五皇子请讲。”   “还要麻烦你去隔壁郡县走一趟。”   谢谦璟要做的事情还没完。   临边郡这边粮食不够,他又让户部的官员拿着令牌去隔壁郡借调了部分救灾粮。   同时,派杨槿平把靠近别的郡的几个县城的人疏导着去了隔壁的郡县。   临边郡已经连续三年减产了,即便是有救灾粮食,也只能解决一时的困难。   百姓们还要生存,就必须想法子。   隔壁的郡受灾较轻,可以疏导大家去隔壁县讨生活。   去隔壁县开辟荒地。   即便是荒地,至少能收到粮食。   有了官府的疏导,人们就不需要路引了,去隔壁郡也容易一些。   大部分人不愿离开,毕竟,救灾粮已经到手,这边又是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   去别的地方开辟荒地,万一产量还不够赋税怎么办?   至少,临边郡的赋税低。   但,谢谦璟承诺,不管是去了隔壁郡,还是在临边郡,只要原来属于临边郡的人,三年内免收赋税。   同时,拿着德宁帝给他的印章盖上了一个章。   接着,让人去种树。   等百姓们都安置妥当,谢谦璟继续调查赈灾银子的去向。   而安置百姓的银钱,就是从赈灾银子里直接拨过去的。   谢谦璟此次做事雷厉风行,下面跟着的官员没有一个敢多说话的。   而,出于对谢谦璟做法的认同,也没人给京里写信。   秦南王来到这里的时候,谢谦璟已经查得差不多了。   看着平静的临边郡,秦南王很是诧异。   连忙让人去打听了一番。   听着百姓对五皇子的称赞,秦南王觉得很骄傲。   他之前总觉得七皇子怪怪的,此刻,终于明白是哪里怪了。   七皇子虽然一直都对人非常谦和,但,做出来的事情却略显卑鄙无耻。   五皇子虽然对任何人都冷淡,可却做一些为国为民的好事。   这两个人,高下立判。   不过,于他而言,五皇子没事就好。   听人讲完五皇子的所作所为,秦南王叹了叹气。   虽然佩服五皇子的手段,但,他也很是为他担忧。   不管是抓贪官,还是私自发放赈灾粮食,亦或者是放了牢房里关押的暴民头头,都会让德宁帝不喜。   在酒馆里吃完饭之后,秦南王去了郡守府。   谢谦璟听人说有人求见,且听寒风说是秦南王时,微微诧异,蹙了蹙眉,说了两个字:“不见。”   他此刻正忙着,没什么耐心去见他,也不想知道他为何来求见。   说完,又继续低头看手中查到的一些事情。   秦南王也没料到自己竟然会在五皇子这里吃闭门羹。   不过,如今跟从前不一样了,他自然不会生五皇子的气。   紧接着,又好声好气儿地让人通报了一次。   谢谦璟依旧没见。   见还是见不到五皇子,秦南王也没再坚持,转身离开了。   其实,他可以秉明身份,正大光明地走进去。   只是,德宁帝并未派他前来,他眼巴巴过来的话,以后不好解释。   也怕给五皇子惹麻烦。   等到了晚上,秦南王带着李四,偷偷潜入了郡守府。   不料,刚到了外院,就被暗卫发现了。   秦南王没料到谢谦璟身边的守卫竟然这么厉害,他本以为以他和李四的身手不会被人发现。   这一刻,他想到了之前调查到的,馨贵妃派嬷嬷去五皇子府书房的事情。   看来,定是五皇子设的套。   他和李四联手的话,的确可以跟这些暗卫拼上一拼。   只是,这样做的话,与他今日过来的初衷相违背。   所以,在被暗卫发现的那一瞬间,秦南王就直接束手被擒。   接着,秦南王就如愿被带到了谢谦璟面前。   谢谦璟正低头处理公务,听到寒风说抓了两名刺客,头也不抬,说:“你先去审问一下。”   郡守府出现刺客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从他抓住郡守,便有人去牢房。   也不知是救人,还是杀人灭口。   他这里这忙着,哪里有空处理刺客的事情。   且,如今临边郡郡守被他抓了,下面的人早已经得到了消息。   他要尽快处理此事,以期在他们把全部证据毁灭之前抓到所有的人。   寒风听后,出去了。   一刻钟后,又再次进来了。   谢谦璟蹙了蹙眉,问:“问清楚了?谁派来的?”   寒风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的脸色,说:“是秦南王和他的侍卫。”   谢谦璟抿了抿唇,片刻后,道:“让他们进来吧。”   心中暗忖,不知秦南王究竟想干什么,为何一定要来见他,还不惜以这样的法子。 第198章 帮忙   谢谦璟想了想, 在书房旁边的一间厢房等着秦南王。   须臾之间, 秦南王出现在了谢谦璟的面前。   “见过王爷。”谢谦璟站起身,恭敬地行礼。   秦南王仔细盯着谢谦璟看了起来。   看了许久,心里再次感慨自己蠢笨。   五皇子的脸上, 依稀能看出来他母亲灵贵人的模样。   反倒是那个七皇子,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 丝毫没有灵贵人的气质。   也不知他从前为何会认错人。   想到自己之前是如何对付五皇子的,秦南王有些心虚, 有些不好意思, 不知该如何面前对五皇子。   开口时, 脸上带着笑意,声音也略显急促。   “侄儿不必客气。”   谢谦璟直起身子,看向了秦南王。   白日里他忙着正事儿,所以没空搭理秦南王。   此刻,他终于察觉到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秦南王怪怪的。   “父皇此次并未派王爷前来,侄儿白日里便以为是骗子冒充王爷的身份, 遂没有去见王爷。还望王爷恕罪。”   谢谦璟在为自己找借口,他分明早就知道是秦南王。   不过, 话也说得清楚明了。   他是暗示秦南王,秦南王不是皇上派来的, 不该来此处。   秦南王快速说道:“没有没有,错在我,在我,是我没拿出来令牌表明身份。”   谢谦璟诧异地看向了秦南王。   若是他没看错, 感觉秦南王似乎想要讨好他?   为何?   之前不是一直见死不救,亦或者想要置他于死地么,如今这又是怎么了。   难道……   是跟七皇子联合起来整他?   或者,想要杀了他?   一想到这一点,谢谦璟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不知王爷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看着谢谦璟脸上带着明显的防备,秦南王心里难受,也更加心虚。   顿时,想到了很多年前,初见她的时候。   那时,她以为她是坏人,也是这样,满脸防备。   “你跟你母亲真像。”   一听秦南王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提起来母亲,谢谦璟额头上青筋尽露。   他也有脸提自己的母亲,也配?   “王爷若是无事就请回吧!”   见谢谦璟如此抗拒他,秦南王心里更加难受。   上下嘴唇碰了碰,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谢谦璟见秦南王一直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微微蹙眉,再次说道:“若无事,王爷还是请回吧,我这边事情多,没时间招待王爷。”   虽然谢谦璟如此说了,可有些话,秦南王还是觉得有些说不出口。   就站在那里,一会儿看看谢谦璟,张开口想说些什么,一会儿又闭上了,什么都不说。   “来人,送客。”谢谦璟毫不客气地说道。   这人真是磨磨唧唧,耽误事儿。   他如今事情正多,还有些急,哪里顾得上他。   他手上能用的人不多,万一那些人连夜跑了,他去哪里抓人?   秦南王纵然是个王爷又如何?   他的事儿也不如百姓的事情重要。   见谢谦璟这般不给面子,秦南王丢掉了面子,连忙跟谢谦璟道:“对不起。”   这一声道歉,让谢谦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再次看向了秦南王。   有些事情虽然觉得丢脸,但,若是不讲清楚了,谢谦璟怕是会一直误会他。   所以,秦南王终于把事情说了出来。   “七皇子拿着本王送给你母亲的玉佩,过来跟本王说,丽贵人才是本王从前喜欢的那个人。所以,这两年,本王一直对他多有照顾。前几日,本王终于得知,原来本王喜欢的人并非是七皇子的母亲丽贵人,而是你的母亲灵贵人。”   谢谦璟在得知了这件事情之后,脸上也没什么激动的神情。   既没有表现出来讨厌,也没有展现出来欢喜。   仿佛,这件事情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   这让秦南王心里很是受伤,有些吃不准谢谦璟到底对他是个什么态度。   这时,只听谢谦璟义正言辞地说道:“王爷此言差矣。我母亲是父皇的女人,亦是宫里的贵人。而您是王爷。您喜欢的人自然应该是府中的王妃侧妃等人。虽然知晓母亲跟您当初有旧,但,我只听说你二人是朋友,并未听说她对您有什么别的情愫。还望王爷以后在外面谨言慎行,莫要坏了我母亲的名声。”   秦南王心里一惊。   从刚刚开始,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五皇子实在是太过淡定了,对于他的话没什么对于的反应。   此刻,他终于确信了一点。   那便是,五皇子早就知道他跟灵贵人之间的关系。   一想到这一点,秦南王有些急切地问:“既然你知道本王跟你母亲是旧识,为何没过来跟本王说?”   谢谦璟淡淡地说:“王爷此话问的甚是奇怪。您跟我母亲是朋友,而我在回到皇室之前,跟您没有任何关系。咱们之前不过是陌生人罢了。那么,我能对王爷说什么呢?又为何要跟王爷说?”   对于跟自己母亲有旧这件事情上,谢谦璟和七皇子表现出来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一个上赶着来认他,寻求他的帮助。   而另一个,却没有任何动静。如今,知道他已经知晓了之前的事,却仍旧是这般淡淡的模样。   一对比,两个人高下立现。   盯着谢谦璟看了一会儿之后,秦南王蔫儿了。   “哎,说到底,还是怪我。我作为你母亲的朋友,竟然会认错人。”   谢谦璟看了一眼脸上带着颓废之色的秦南王,再次说道:“王爷可是为了这事儿而来?”   秦南王点头,又再次摇头。   “是,也不全是。只是,本王之前认错了人,逼得你来到了临边郡,心中有愧疚。所以,过来看看你好不好。”   听后,谢谦璟点头:“嗯,我挺好的,多谢王爷关心,我还有事情没处理完,王爷若无事,就请回吧。”   他听懂了,秦南王之前认错了人,所以才会帮着七皇子对付他。   如今不知道如何得知了真相,这会儿想过来道歉了。   可,即便是如此,又如何?   秦南王跟母亲是旧识,跟他却没什么交情。   他自是不会如同七皇子那般,为着这一点关系就利用秦南王为他做事。   这样的话,未免对不起母亲。   见谢谦璟态度依旧冷淡,不,确切说是平静,秦南王心里更加难受。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想过谢谦璟会很生气,会朝着他发火。   亦或者,会原谅他,跟他说一些体己话。   他唯独没想到,谢谦璟竟然会是这般平静,这般冷淡的态度。   让人捉摸不透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或许,谢谦璟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侄儿,你可能不了解,当年,在南边儿打仗时,我就跟你母亲认识了。一起去山上采过野果,还一起去打过山匪……”   谢谦璟皱了皱眉。   既然事情已经说完了,秦南王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回忆往昔?   那可真是找错人了,他并不想听,也没时间听他说这些废话。   等到秦南王的话告一段落,谢谦璟连忙借机打断:“王爷,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忙,您若是无事,我便继续处理公事了。那些往事,咱们可以改日再聊。”   秦南王再迟钝也明白谢谦璟的意思了,瞧着谢谦璟着急的模样,再想到他最近打听来的消息,想到近日发生的事情,恍然大悟。   “哦,你是忙着查赈灾银子的去向吗?”   谢谦璟点头:“对。还望王爷体谅。”   秦南王道:“人手够吗?需要我帮忙吗?”   谢谦璟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必了,人手尽够。”   秦南王有些失望,说:“嗯,既如此,那你去吧,我在这里坐一会儿。”   “王爷请自便。”   说完,谢谦璟丝毫没有留恋地离开了。   刚出了门,就看到齐少源急匆匆跑了过来。   听说秦南王过来了,便多嘴问了一句:“主子,他来做什么了?”   谢谦璟平淡地道:“不知道。”   说完,便不欲多说,而是问道:“审的怎么样了,招了吗?”   齐少源脸上露出来笑容,说:“有两人还未招,但集玉县的一个师爷全招了。赈灾银子的确被他贪了,那赃款银子藏在了县令在青楼的一个老相好那里。属下正想找您请示,看看什么时候去找出来那批赃款。”   谢谦璟停下了脚步,思索了一下。   此次,他一共带了二十多个护卫,除了守在郡守府的六人,其他十几人全都派了出去。   审讯的事情还需要齐少源去做。   片刻后,谢谦璟对寒风道:“你拿着这块令牌,先出了临边郡,去守军那里借些人手,随后就去集玉县,务必把所有赃款,还有相关人员全都带过来。”   寒风有些迟疑。   齐少源脸上也露出来不赞同的神色。   “主子,不可啊,咱们在这边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很多人想要杀了您。这刺客都来了好几拨了,您可不能犯险。还是属下去吧,让寒风在这里守着您。”   谢谦璟蹙眉,脸上神色异常坚定:“不必了。赈灾银子要紧。”   齐少源还想说什么,却被谢谦璟阻止了。   这时,秦南王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五皇子,你可是需要人手?本王已经给附近的守军去信,相信他们马上就能来了。”   三个人停止了讲话,看向了秦南王。   秦南王再次问道:“这边可有什么需要本王做的?”   这一次,谢谦璟没有在第一时间拒绝。   他这边的确需要人手,而且,找到赈灾银子的事情刻不容缓。   秦南王虽然曾经数次帮着七皇子对付他,但,这个人的人品还是值得相信的。   虽没干过什么正事儿,但却也没做过恶事。   虽不喜这个人,但谢谦璟却相信他。   秦南王应该不是只带了一个护卫出行吧?   若是让他帮忙去集玉县,这边人手就够了。   “的确有一事需要劳烦王爷。”   秦南王听后,心里一松,开心极了。   他就怕五皇子一直对他太过冷漠,这会让他心里非常难受。   五皇子需要他,他就算是没白来,也能减轻心中的愧疚。   “五皇子客气了,有什么事情直接说便是。”   有了秦南王的帮助,接下来,事情就容易办了。   集玉县的赈灾银子找到了,寺前县县令的账簿找到了……秦南王就像是谢谦璟身边的副手一样,谢谦璟让他去做什么,他便吩咐下边的人去做。   临边郡附近的守军将领曾在秦南王麾下任职,也很是配合。   五日后,近五成的赈灾银子去向都已经清晰。   剩下的五成,或许,从来都没到达过临边郡。   谢谦璟站在城墙上,看着京城的方向,微微眯了眯眼睛。   杨槿平从一旁上来了,行礼后,笑着说:“五皇子,临边郡的一些百姓已经在附近的郡县安稳下来,守军已帮助他们盖起来房子,粮食也已经发放到手中,最起码,能熬过这个冬天。能开了春,新的赈灾粮就能下来了。到时候,他们或是去打零工,或是去山上找些吃食,总能度过去。”   谢谦璟朝着杨槿平施了一礼:“此事劳烦大哥了。”   杨槿平哪里敢受这样的礼,连忙恭敬地回礼,说:“五皇子客气了。真正做大事的人是您,百姓们对您交口称赞。”   对此,谢谦璟没有回答,再次看向了京城的方向。   这边一切安排妥当,选定了一些人暂代郡县的官职后,谢谦璟准备启程回京了。   回京前一晚,秦南王再次找上了谢谦璟。   “五皇子,你有没有想过,你放走了暴民头领,把他全家都藏了起来,回去之后如何跟皇上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的地雷~ 第199章 回京   经过最近半个月的相处, 谢谦璟对秦南王改观了不少。   说到底, 秦南王从前即便是针对他,也没对他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而这人,又是母亲的朋友, 还是他的叔叔,不管从哪边看, 都是长辈。   与他说话时,也没那么冷淡了。   秦南王看着谢谦璟的脸色, 再次开口:“虽然一开始皇上不清楚这边发生的事情, 但, 如今已经过去将近一月的时间,想必皇上早就知道了。你想过没有,如何面对皇上。”   谢谦璟沉默了。   正如秦南王所言,德宁帝的确早就知道了。   甚至,还曾来信申饬他。   “实话实说。”谢谦璟说出来这四个字。   自从接到了这个命令之后,谢谦璟就没打算按照德宁帝的想法去做。   德宁帝让他斩杀暴民, 他不仅没做,还把暴民给放了。   除此之外, 还把郡守关了起来。   这些事,惹了德宁帝不满。   但, 谢谦璟并不后悔。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既然此事交到了他的手上,他便要对得起百姓,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该抓谁,又该杀谁, 他心中自有定论。   贪官污吏是因,民众闹事是果。   没有贪官污吏,就没有民众闹事。   解决了贪官污吏,事情也就迎刃而解。   共事了这半个月,秦南王也算是了解了谢谦璟的性子。   从前在京城时,他一直觉得这个五皇子太装。   装出来一副对谁都冷淡的样子,却在背后偷偷表现自己,以期达到自己的目的。   如今看来,五皇子并非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就是如此。   看起来对什么事情都要冷漠,却有着一颗最温暖的心。   果然,不愧是她的儿子。   一样的善良。   秦南王有些着急地说道:“万万不可这般做。若你实话实话,恐会惹得皇上不喜。你如今不杀暴民,却反抓了贪官,已经严重违背了你父皇的初衷。”   谢谦璟道:“不管父皇的初衷是什么,总之,贪官必须抓起来。”   秦南王重重叹了一口气:“难道你以为皇上就不知道有那么多的贪官吗?他此次派你来,更想让你抓那些反抗者。至于贪官……哎,你父皇……”   秦南王还是没能说出来。   听到这些话,谢谦璟紧紧握起来拳头。   在官场混迹了这么多年,他又何尝不知,秦南王这话说的是真的。   谢谦璟自然不敢妄言自己的父皇,也正因为如此,更加愤怒。   于是,冷着脸道:“贪官污吏,人人得而诛之,遇到一个,就逮一个。抓暴民有何用?若是不除掉贪官,就会有更多暴民。”   通过对话,秦南王已经明白谢谦璟的意思了。   他早已料到谢谦璟会如此,便道:“你把事情都推到我的身上吧,就说一切都是我让你做的,你只是听我的命令行事。”   谢谦璟终于正眼瞧了一眼秦南王。   见谢谦璟看过来了,秦南王笑着说:“推到我身上吧,本王向来嫉恶如仇,也喜欢跟你父皇对着干,即便他知道是我所为,也不敢怎么着我。”   秦南王相当的无所谓。   片刻后,谢谦璟开口了:“我劝王爷还是莫要如此说。”   “嗯?”秦南王有些不解。   谢谦璟道:“我不知王爷是想要帮我,还是想要害我。”   听着这话,秦南王误以为谢谦璟依旧不信任他,心里有些难过,说道:“本王自然想要帮你。”   谢谦璟道:“既然想要帮我,那王爷还是不要插手此事为好。父皇命我来处理此事,不管是否按照他的要求执行,都有说话的余地。王爷若出去揽了此事,一则,父皇会觉得王爷插手朝中之事,且违抗了他的命令,挑战他的权威。甚至,还会以为王爷巴巴跑过来就是为了放走暴民,恐会猜疑您跟暴民的关系。二则,会以为你我二人联手……届时,你猜,父皇会如何想?不论如何,我都是父皇的儿子,而王爷你……”   说到最后,谢谦璟看向了秦南王。   秦南王突然觉得心里更加宽慰了。   五皇子,真是一个既善良又正直的人。   若是七皇子,不用他开口,定会主动找上来,暗示他替他背锅之类的事情。   不,不对,若是七皇子,恐怕早就按照德宁帝的意思,把暴民悉数杀尽了,哪里会面对这样的问题。   秦南王想,若在德宁帝百年后,五皇子能登上皇位,必定能带领大云国更加繁盛。   这一刻,他突然想到了之前听到的那一则有关五皇子的流言。   天有异象,朝将生变。   或许,五皇子真的是那一个能改变大云国人。   “既如此,那便随你的意吧。”秦南王语气轻松地说道。   正如谢谦璟所言,此事有余地。   纵然他没按照德宁帝的想法来,但也确实平息了动乱。   不仅如此,还把贪官污吏抓了起来。   在他看来,事情办得非常漂亮!   在百姓看来,也非常漂亮。   可同时,他也清楚,德宁帝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作为一个帝王,他不喜下面的人违抗自己的命令,挑战自己的权威。   不抓暴民,绝对是德宁帝非常厌恶的一点。   毕竟,暴民是造反的人。   作为一个帝王,相较于贪官污吏,他更痛恨敢挑战他权威的人。   届时,朝中定会有人借此生事。   因为,谢谦璟追查赃款银子定会触犯京城很多人的利益。   为了不让谢谦璟继续查下去,那些人也会动手的。   “你路上定要小心行事。”   “多谢王爷提醒。”   秦南王想,若是朝中有人借此生事,亦或者德宁帝发怒,他定会从旁协助。   想到这里,秦南王说:“五皇子,本王就不跟你一起回京了。先行一步。”   为了不给谢谦璟惹麻烦,他来的比较隐秘。   既如此,如今也不方便跟谢谦璟一起回去。   “王爷慢走。”   第二日,谢谦璟押解着数十名贪官,朝着京城的方向行去。   作者有话要说:0点那章没了,明天中午十二点更新。 第200章 颠倒   从郡守府里出来时, 路上已经围满了人。   见到谢谦璟,全都跪了下来, 感谢谢谦璟。   行完礼后, 众人又拿着手上的东西, 朝着囚车的方向砸了过去。   五日后,谢谦璟一行人入京了。   一个月了,谢谦璟的所作所为早就传遍了,京城的人自然也知道了此事。   甫一进城,就受到了百姓们的热烈迎接。   中禹大街被堵得水泄不通。   囚车上的人再次遭到了百姓们的唾弃。   杨槿琪只好在茶馆的二楼找到了一个位置,从上而下, 看着一月未见的谢谦璟。   黑了, 瘦了,但人还挺精神。   谢谦璟正骑在马上,目视前方。   突然, 他感觉到一股熟悉的热烈的视线,立马看了过去。   见是自家媳妇儿,谢谦璟嘴角泛起来一丝浅笑。   杨槿琪也笑了起来。   只是——   突然,她发现有什么东西亮亮的。   刹那间, 杨槿琪反应过来, 冲着谢谦璟大喊:“小心!”   接着, 几十名黑衣人此刻从四面八方而至, 他们的目标是囚车里的人。   谢谦璟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波黑衣人了,人来得越多,越说明有些人心虚了。   之前只有五名刺客, 十名刺客……这一次,似乎多了几倍。   然而,再多也没用。   谢谦璟早就料到了。   人群中冲上来几十人,朝着黑衣人看了过去。   而囚车上侍卫假扮的犯人,也在囚车破裂的那一瞬间,手上多了一把剑,朝着黑衣人刺了过去。   百姓们吓得四散逃开。   杨槿琪吓得喘不上来气。   一刻钟后,黑衣人全部被制服。   只是,大多数都自尽,只有两名没来得及,被阻止了。   见变故平息,谢谦璟没事,杨槿琪这才松了一口气。   重新上路后,谢谦璟看了一眼杨槿琪的方向,笑了笑,用口型说了四个字:回府等我。   接着,又朝着刑部驶去。   只可惜,谢谦璟食言了,杨槿琪再见到他时,已经是一日后了。   刚一进宫,谢谦璟还没来得及跟德宁帝汇报,就被德宁帝关入了慎思殿。   杨槿琪没有得到消息。   她等到了子时,什么消息都没等到。   杨槿琪心里越来越慌了。   她想到了前世。   前世似乎也是如此。   谢谦璟做的事情非常低调,去的时候低调,回来时低调。   朝堂也非常平静,平静到像是临边郡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只是,从七皇子的只言片语中,她知道谢谦璟做了事。   事情被他以一种异常平和的方式解决了。   然而,却惹了德宁帝的不喜。   德宁帝不仅没有夸赞他,似乎还惩罚了他。   具体罚了什么,她没打听过,外面也没动静,她便不知。   以她对谢谦璟的印象,似乎几个月后又看见了他,他还是如同以往一样,低调地坐在一旁。   想到这里,杨槿琪的心绪平静了一些。   只要事后没事就好。   而且,如今有她爹,还有秦南王帮忙,未必就会如前世一般。   随后,杨槿琪合衣躺在了床上。   这一宿,她都没睡好。   一直在做梦,梦到谢谦璟被德宁帝杀了,梦到谢谦璟被一场大火烧死了。   杨槿琪瞬间惊醒过来。   她已经很久没梦到前世的那一场大火了。   自从嫁给谢谦璟之后,就没有梦过了。   而今日的梦里,不仅她在火海之中,谢谦璟也在。   看着外头还未大亮的天色,杨槿琪道:“谁在外面值夜?”   橙画匆匆进来了。   “夫人,您醒了?”   杨槿琪道:“去让人打听着,把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无巨细汇报给我听。”   “是。”   消失了一个月的秦南王又来上朝了。   德宁帝看到秦南王后,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心中升起来越来越多不满的情绪。   这秦南王着实过分了些,竟然敢在宫里就打七皇子。   简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只是,秦南王毕竟是宗室之首,也是七皇子的长辈,事情又过了一个多月了。   若他此刻在朝堂上提出来,显得没有肚量。   可若是不提,又觉得憋屈。   因此,德宁帝的脸色不太好看。   紧接着,听到刑部秦尚书的话,脸色愈发难看了。   “皇上,五皇子押解到京城的官员该如何处置?”   德宁帝想到了谢谦璟。   这个儿子,之前看起来还挺好的,如今却觉得太难控制了。   离了京城,竟然敢违抗他的命令。   他让他去杀存着造反之心的暴民,他竟然不仅没杀,还把暴民头子给放了。   真不知道该说他心软,还是说他太过天真。   敢造反的人,不诛他九族就已经是皇权仁慈了。   放了他就等于放虎归山,终成大患。   而且,这一次若是不狠狠罚了,旁的人就会有样学样。   以后若是有丁点儿对朝廷的不满,就会造反。   这个儿子简直愚蠢至极!   贪官污吏纵然也很可恨,可相较于造反的暴民,倒是在其次了。   本末倒置,蠢货一个!   “一群朝廷的蛀虫,势必要狠狠惩罚。”德宁帝发狠地说,“着令刑部、大理寺一起查清楚了。”   “臣遵旨。”刑部尚书秦大人和大理寺卿朱大人一同说道。   德宁帝还没来得及找秦南王的麻烦,秦南王反倒是自己站了出来。   “皇上,臣弟认为,一个郡守未必敢做出来这样的事情,上面一定还有人。听说五皇子押解这群罪臣入京途中,遇到了好几拨刺客。怕是有人怕这些人开口,牵扯到自己。”   这事儿是明摆着的。   秦南王说出来之后,立马得到了几个官员的响应。   然而,没过多久,左相站了出来,说道:“依臣之见,这群刺客未必就是跟所谓的贪官有关,也有可能是五皇子放走的那些暴民。”   秦南王瞪了一眼左相。   左相这话一出来,户部尚书立马道:“左相说得有理,这事儿说到底还是因为五皇子放走了暴民,才引来了这些祸端。”   接着,又有一些户部和吏部官员站出来附议。   “五皇子太过仁慈了,怎么能放了他们呢?”   “这是放虎归山。”   ……   秦南王有些心寒,同时,也明白了一些什么。   这时,只听七皇子说道:“咱们都知道五哥的为人,他为人太过心软,又仁慈,他这样做也算是体恤百姓。只是,不了解内情的人,怕是会有些误会。误会五哥是不是跟这些暴民有什么牵扯。”   秦南王听后,立马驳斥:“无稽之谈!七皇子,这种话你也能说得出口?”   说完,看向了德宁帝:“其心可诛!”   平安侯也站了出来,说了一句:“若是臣没记错的话,当初是七皇子推荐五皇子去临边郡的吧,这要是有什么关系,也是七皇子。”   平安侯这话说得着实好,说得七皇子一时间哑口无言。   不过,很快,七皇子就反应过来,委屈地说:“侯爷,我敢对天起誓,我跟这件事绝对没有任何牵扯。您不能因为五哥是您的女婿就随意污蔑我。”   平安侯道:“七皇子此言差矣。若是对天起誓有用,还需要刑部大理寺做什么?而且,论起亲疏远近关系,您可是五皇子的亲弟弟。作为亲弟弟,您不仅不帮五皇子说话,反倒是污蔑五皇子。我作为一个外人,都能为他说几句话,也不知您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你这话是在逃避臣的问题吧?你处处暗示五皇子跟暴民的关系,到底想要图谋什么?”   平安侯虽然如今没了兵权,但跟德宁帝素来关系好,也很了解他,自是知道什么话会让他忌讳。   如今德宁帝老了,病了,自是希望儿子们兄友弟恭。   七皇子脸上表情一凝。   德宁帝看了看下面的人,蹙了蹙眉,道:“好了,都别吵了。”   瞬间,朝堂安静下来。   德宁帝道:“此事着令刑部和大理寺查办。临边郡出事盖因这些当地官员中饱私囊,贪墨赈灾银子,查清楚这些人所贪银子,从重处罚。限五日内处理好此事。”   当地官员。   意味着德宁帝不想追查。   五日内处理好。   意味着德宁帝不想牵连太广。   见下面有些官员还想再说什么,德宁帝道:“此事就这么决定了。”   顿时,没人敢说话了。   秦南王在宫里有些眼线,打听到一些消息。   所以,这事儿结束之后,站出来道:“皇上,五皇子这次抓住了这么多贪官污吏,又查清楚了赈灾银子的去向,是不是要论功行赏?”   德宁帝看了过去,眼神异常锐利。   秦南王假装没看到,垂着眼,道:“臣弟只是想着五皇子这次去临边郡,事情办得漂亮。不仅把临边郡的动乱压下去了,还解决了百姓们的粮食问题。不管怎么说,都是有功的。只是,今日怎么没看到这个功臣?”   德宁帝脸色很难看,并未开口。   左相抬头看了一眼德宁帝,站出来,说道:“五皇子虽然抓住了贪官污吏,又解决了百姓的燃眉之急。可,他也放走了暴民,相当于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两厢对比,不仅没功,反倒是有过。”   接着,又有一群人附议。   从前也没见这些人在朝堂上这般积极,亦或者是左相一脉的。   今日对付五皇子时,却是异常统一。   秦南王心里非常清楚,这些人是怕谢谦璟继续查赈灾银子的去向,他们头顶上的乌纱帽不保。   看着这些人一个个义愤填膺、义正言辞地说着谢谦璟罪行的模样,秦南王觉得异常恶心。   更恶心的是,德宁帝最后说了处罚结果。   “五皇子放走朝廷要犯,本应从重处罚,看在他抓住贪官污吏和安置百姓有功的份儿上,从轻处罚。即日起,卸下身上所有的职务,禁闭十日,任何人不准探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的地雷,么么哒~   椚椚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11-28 18:42:12 第201章 被罚   “皇上!”   秦南王、平安侯、秦尚书……对谢谦璟颇有好感亦或者说不觉得谢谦璟有错的官员站了出来。   德宁帝的做法着实让人难以接受, 这对五皇子的惩罚太重了!   德宁帝冷着脸也站了起来:“退朝。”   五皇子敢放走造反之人,当真是仗着他的宠信, 才能做出来这等事情!   他要让他知道, 有些东西, 他想给就能给,想收就能收。   小事他可以宠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看不见,可大事儿上,谁也别想挑战他的权威。   还有, 当初那一则流言……   朝将生变。   七皇子的话, 也不无道理。   说完,德宁帝又看了秦南王一眼:“七皇子和秦南王跟朕过来。”   见德宁帝如此,下面的官员们, 一半松了一口气,另外一半中,有人无所谓,有人太过痛心。   然而, 大家也不是一日在朝堂上为官, 对于德宁帝的性子很是了解, 所以, 即便心中再难过,也知,于事无补。   到了东暖阁之后, 没等秦南王开口,德宁帝就道:“秦南王,一个月前,你为何当众踢了七皇子?”   七皇子听后,嘴角泛起来一丝微笑。   今日可真是他最开心的日子。   五皇子完蛋了,跟他作对的秦南王又将会被父皇惩罚了。   真是大快人心。   看吧,他就是真命天子,想要跟他作对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秦南王看了一眼正在偷笑的七皇子,道:“说起来这事儿臣弟就来气,七皇子偷了臣弟的东西,臣弟给他要,他还不给,我不就生气了。”   秦南王早就知道德宁帝不会善罢甘休,即便是德宁帝不想提,七皇子这个小人也会时时提醒德宁帝。   所以,这事儿,他早就想好了对策。   七皇子委屈地说:“王爷,您这是在冤枉侄儿,侄儿何时偷过您的东西?”   “偷你的玉佩?”德宁帝看了一眼七皇子,觉得这话着实可笑。   秦南王真是越发不给他面子了,借口也太烂了。   竟然敢诬陷一个皇子偷东西。   着实可笑!   秦南王道:“当然是啊。臣弟记得,七皇子两年前还偷过十皇子的东西拿出去倒卖吧?”   七皇子没料到秦南王竟然又扯出来这事儿,心里一紧,连忙反驳:“父皇,当时已经查证了,这事儿跟儿臣无关。”   德宁帝蹙了蹙眉,似乎在想是哪件事情,什么时候发生的。   想来想去,终于想起来了,看了一眼七皇子,又看了一眼秦南王。   “朕若是没记错,那事儿还是你替七皇子证明的。”   秦南王道:“可不是么,后来臣弟又找到了证据,发现自己错了,那事儿就是七皇子干的。事后想想,很是后悔。”   德宁帝眯了眯眼,问:“那你在发现之时怎么不说?”   秦南王看了一眼七皇子,又看了一眼德宁帝,说:“这不是觉得七皇子是小辈嘛,臣弟就想着再给他一次机会。臣弟也没想到,他竟然越发胆大了,连我的东西都敢偷了。”   七皇子愤怒指责:“王爷,您这是何意?您那日把侄儿踢成了重伤,侄儿也没说什么。如今您怎么又诬陷侄儿偷东西。您不能因为跟五哥关系好,就帮着他对付侄儿。”   七皇子故意点出来谢谦璟。   暗示秦南王和谢谦璟关系不一般。   他打听过了,知道当年的一些事情。   所以,他知道,德宁帝定会非常讨厌秦南王跟五皇子关系好。   果然,德宁帝听了这话之后,眼神锐利地看向了秦南王。   五皇子跟秦南王……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凑到一起去了?   仔细想想,刚刚秦南王在朝堂上没少为五皇子说好话。   德宁帝蹙了蹙眉。   秦南王从前帮着七皇子的时候看不出来有多大的本事,但,当他对付起七皇子的时候,本事可就大了。   纵然听出来七皇子的弦外之音,纵然看到德宁帝不悦的眼神,依旧有话怼他。   “七皇子,本王从前还没发现你是这么一个人。刚刚平安侯就事论事,你说平安侯跟五皇子关系好。如今本王说你偷东西,你又说本王跟五皇子关系好。合着在你的眼里,只要说你一句不是,就是五皇子的人不成?那要是顺着你的,是不是就是你的人了!七皇子,从刚刚早朝来看,你的人还挺多的,比之前三皇子的还要多。真有本事!”   德宁帝看向了七皇子。   秦南王不提醒,他还没发现。   自己这个七皇子,似乎支持者越来越多了。   这两个人,的确都有些了解德宁帝,专挑德宁帝在乎的点去抨击对方。   看到德宁帝的眼神,七皇子立马跪在了地上,说:“父皇,朝臣都是父皇的人,并非是儿臣的。那些人之所以跟儿臣观点一致,是因为大家都在为父皇分忧,恰好一致了。与其说他们跟儿臣观点一致,倒不如说儿臣跟他们都和父皇的观点一致。”   听到这个解释,德宁帝心里舒坦了不少。   想到今日的目的,他暂且把心头的怀疑放在了一旁。   转头,又看向了秦南王:“你刚刚说七皇子偷了你的玉佩,可有证据?”   秦南王笑了,说:“有啊。臣弟那日踢了七皇子一脚之后,过了没两日,七皇子就乖乖把玉佩送到本王府上了。是吧,七皇子?”   七皇子瞪大眼睛看向了秦南王。   原来,秦南王挖了坑,在等自己跳呢!   德宁帝看了看底下两个人的脸色,微微蹙眉。   “七皇子,秦南王说的可是真的?”   七皇子连忙解释:“一切都是误会。儿臣之前捡到了一块玉佩,并不知是谁的。王爷一说,儿臣才知道是他的,于是送到了府上。”   七皇子并不敢说玉佩是从灵贵人的宫殿里捡到的。   因为他知道,灵贵人对于父皇来说,是一个禁忌。   谁都不能触碰。   他敢暗示秦南王和五皇子之间关系好,却不敢直白说出来灵贵人的名字。   说出来,纵然能狠狠打击秦南王,但,他也未必好过。   思量了片刻之后,七皇子什么都没再解释。   这次,他只能认栽。   谁让他真的把玉佩送到秦南王府上去了。   德宁帝再次看了看两个人,说:“嗯,既是误会,说清楚了就好。不过,秦南王在宫里大打出手,扰乱秩序,罚俸半年。”   秦南王道:“是,臣弟遵旨。”   就他那点儿俸禄,还不够塞牙缝的。   整个王府靠得可不是他的俸禄,而是世代累积下来的田产。   说完秦南王,德宁帝又看向了七皇子,道:“七皇子偷盗一事虽没有确凿证据,但既然别人怀疑到你身上了,说没你做事不够谨慎。以后定要谨言慎行。”   “是,父皇。”   德宁帝不过是训斥了七皇子几句,就轻轻揭过偷盗的事情了。   秦南王早就料到会是这般的结果了。   对此,没再提什么反对意见。   不过,他还是要说上几句的:“皇上说得是,七皇子,以后不是你的东西,可千万别乱碰了。本王是长辈,不欲跟你计较,换做旁人可不一定了。”   德宁帝看了一眼秦南王,微微有些不悦。   很快,秦南王和七皇子两个人从东暖阁里出来了。   秦南王看着七皇子,轻蔑地说:“七皇子,只会说些谗言耍耍嘴皮子功夫的人可成不了大事。阴谋诡计用得多了,走夜路的时候可要注意些。”   七皇子握紧了拳头,盯着秦南王背影看了许久,这才恢复如常,朝着宫外走去。   谢谦璟回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圣旨。   听到圣旨之后,杨槿琪松了一口气。   只要谢谦璟没事就好。   只要他没事,一切都能有转机。   而且,谢谦璟这次做的事情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即便德宁帝不理解,即便朝中的大臣反对,也不能在所有人心里抹去对谢谦璟的印象。   是非对错,公道自在人心。   回到府中之后,谢谦璟就去了前院书房。   杨槿琪见他神色不好看,便没去打扰。   随后,让橙画去找她大哥打听了一下。   毕竟,德宁帝只说不准人探视五皇子,可没说不让他们府上的人出门。   很快,杨槿琪就得知了全部的事情,也明白谢谦璟为何这般表现了。   谢谦璟一心为国为民着想,可他的做法,却没有得到德宁帝和朝臣的认同。   不仅如此,还触及了德宁帝的底线,惹了德宁帝不喜。   多么可悲。   谢谦璟一心除掉贪官污吏,不仅没赏,还有罚。   也就是谢谦璟脾气好,没说什么。   要是她,早就跟德宁帝吵起来了。   不过,这样的事情也就是想想罢了。   真要是吵了,这条小命能不能留下都难说。   到了午膳时,谢谦璟依旧没回到内院来。   杨槿琪也没去打扰。   她知道,谢谦璟这时定是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自己好好思考一下。   有些事情,还是要他自己决定。   她要给他留点时间。   后半晌,眼看着快要到吃晚膳的时候了,杨槿琪在想到底是把饭送过去,还是亲自去找谢谦璟。   正想着呢,只见谢谦璟从书房回来了。   身上的衣裳,还是昨日回京时的那件。   看着一脸严肃的谢谦璟,没等他开口,杨槿琪就扯了扯他的手,说:“爷,您可真厉害,百姓们都说您是位好皇子呢。”   看着媳妇儿眼中的崇拜,谢谦璟心中的憋屈冲散了不少。   杨槿琪接着说:“您是不知道,自从您在临边郡所为之事传入京城之后,咱们后门就经常收到一些百姓送来的青菜。厨房那边都说省了好大一笔钱呢。”   听到这里,谢谦璟回握住媳妇儿的手。   杨槿琪又道:“妾身跟儿子讲您在外面做的事情,儿子别提有多高兴了。”   提到儿子,谢谦璟脸上的表情没那么严肃了,说:“儿子不过半岁,能听得懂?”   杨槿琪笑着说:“自然是能听懂的。即便是听不懂,一听到您的名字,他就高兴了。”   媳妇儿如此体贴,谢谦璟觉得烦恼少了不少,顺着媳妇儿的话头,道:“去看看儿子吧。”   “好啊,一起去。”   正如杨槿琪说的一样,熠哥儿正不知为何生着气呢,看到自己父亲回来了,脸上立马露出来笑容,扑楞着两条胖胖的小短胳膊要谢谦璟抱他。   一个月没见了,谢谦璟没想到儿子还能记得他。   刚想上前,突然想到自己的衣裳穿了好几日了,还没来得及换。   连忙在半路上止住了脚步,把外面泛着冷意的衣裳脱去了,这才抱起来软软糯糯的儿子。   儿子似乎比他一个月走之前更加重了一些。   小脸圆乎乎的,笑起来时,大大的眼睛眯了起来,显得格外可爱。   见谢谦璟的心情看起来慢慢好了起来,杨槿琪也就放心了。   示意一旁的人去摆放晚膳,自己则是坐在了谢谦璟一旁,开始絮絮叨叨跟他说起来熠哥儿这一个月的趣事儿。   谢谦璟也很是爱听,听得很专注。   等到开晚膳时,杨槿琪还没说完。   饭后,杨槿琪想着要不要再跟谢谦璟说说儿子的事情,结果,只听谢谦璟道:“刚刚只听你说儿子了,你呢,这一个月过得可好?可有人来府上找麻烦?”   杨槿琪笑着说:“没有啊,这一个月府上挺安静的。”   谢谦璟听后,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只是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杨槿琪觑了一眼谢谦璟的脸色,知道他心情还是不好。   琢磨了一下,眼珠子转了转,说:“就是太安静了,您不在府上,感觉少了什么似的。”   “嗯?”谢谦璟侧头看了过去。   只见媳妇儿脸上带着笑,正认真看着他。   心中微动。 第202章 梳头   为了让谢谦璟心里舒坦一些, 别总想着那些伤心事儿,杨槿琪大胆地说:“妾身想您啊, 想得吃不好睡不好。”   说出来之后, 又觉得这其实是自己的心里话。   一个月没见了, 虽然听大哥说谢谦璟这一个月很忙,一直在处理正事儿,也相信谢谦璟的人品,但她也有些不放心。   也不知道,这一个月,有没有别的小妖精趁机勾引他。   这还是第一次两个人这么久没见面。   说想他是真, 想试探也是真。   看着媳妇儿朱唇微启, 眉眼弯弯的模样,谢谦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一个月没见媳妇儿了,媳妇儿似乎更好看了。   杨槿琪自是发现谢谦璟不敢看她, 略微得意地抱住了他的胳膊,在他身上蹭了蹭,进一步问道:“您有没有想妾身啊?”   谢谦璟身子微微一僵,端起来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   “有没有呀?”杨槿琪有些不依不饶地问道。   看着媳妇儿近在咫尺的脸, 又看了一眼沙漏, 谢谦璟一把抱起来媳妇儿。   见谢谦璟急切的模样, 杨槿琪脸色微红, 抱住了谢谦璟的脖子。   有些话谢谦璟虽然说不出来口,但,有些事, 却是能做出来。   一晚上,谢谦璟用实际行动告诉杨槿琪,他有没有想她。   也用实际行动打消了杨槿琪心中的疑虑。   第二日谢谦璟不用去上朝,又忙了那么多日子,回到京城的那一晚上,他被关在慎思殿,一宿没睡。   因此,今日一早,直到辰时才醒了过来。   醒过来时,有那么一瞬间不习惯,感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身上。   还没转头,鼻间便传来一股熟悉而又让人安心的香味儿。   侧头一看,媳妇儿正在他的臂弯里,睡得香甜。   这一刻,谢谦璟感觉到无比安心。   之前一个月的危险和忙碌仿佛都不存在了一般。   这一刻,才是最真实的存在。   谢谦璟没有起床,侧过身,抱住了媳妇儿,趴在媳妇儿身上,闭眼养神。   两刻钟后,杨槿琪醒了过来。   还没睁开眼睛,就觉得浑身疼痛。   动了动身子,忍不住“嘶”了一声。   下一瞬,一个浑厚的男声传入了耳中:“醒了?”   杨槿琪慢慢睁开了眼睛,见谢谦璟还在,脸上慢慢露出来笑容。   “嗯。”   说完,又在谢谦璟怀里蹭了蹭,说:“您还在,真好。”   谢谦璟一向起得早,而她向来贪睡,杨槿琪很少能在早上醒来时看到他。   一旦能看到他,便觉得很开心。   两个人又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之后,起来了。   谢谦璟也没去前院,收拾好自己之后,就坐在一旁,看着媳妇儿梳妆打扮。   纵然杨槿琪想跟谢谦璟好好交流交流感情,可也顶不住谢谦璟灼灼的视线。   不仅是她,橙画也紧张起来,给杨槿琪梳头发时,几次都没梳通,还把杨槿琪的头发弄断了几根。   谢谦璟的目光太过吓人,她越是害怕,越梳不好。   杨槿琪从铜镜里看到了橙画脸上的害怕,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谢谦璟,调侃道:“爷,您再看下去,妾身就以为您想给妾身梳头发了。”   没曾想,谢谦璟却突然从床上站了起来,走过来,一脸淡定地说:“也不是不可以。”   这下子,轮到杨槿琪发怔了。   橙画看了看自家主子,又看了看谢谦璟,连忙把梳子放在了他的手中。   随后,谢谦璟仔细地给杨槿琪梳起来头发。   杨槿琪以为谢谦璟只是说说罢了,没想到他真的给她梳头发了。   更让她意外的是,谢谦璟的手艺竟然还不错。   很快,就把她的头发疏通了。   “您竟然会梳头发?”对此,杨槿琪非常惊讶。   谢谦璟轻咳一声,道:“只能梳通,不会挽髻。”   打小,他身边没人伺候,什么事情都需要亲力亲为,所以早早学会了梳头发。   “没关系,很简单的。您若是想做,可以让橙画教您。您那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杨槿琪开心地说。   谢谦璟主动帮她梳头发是件好事儿,必须鼓励。   许是杨槿琪的话鼓励了他,所以,谢谦璟看向了橙画。   接下来,橙画在一旁指挥,谢谦璟照着步骤挽髻。   杨槿琪看着梳得歪歪扭扭的发髻,笑着说:“真好看。”   谢谦璟看着这个奇怪的发髻,有些心虚。   “咳,还是让丫鬟重新帮你梳一下吧。”   杨槿琪却道:“不要,妾身觉得您梳得好看,就这样了。”   反正谢谦璟被关了禁闭,她不用出门,也没人会来。   在他们府上顶着这样一个发型也没人敢说什么。   谢谦璟主动给她梳头发,她很开心,心里甜滋滋的。   即便是觉得很难看,也绝对不会说出来。   再说了,看久了,她觉得还挺好看的。   欣赏完自己的发髻,杨槿琪笑着说:“爷,快看看,妾身今日戴什么钗子比较好看?您眼光好,肯定能挑出来适合这个发髻的。”   谢谦璟见媳妇儿不仅没嫌弃他梳得难看,看起来还很开心的模样,突然觉得没那么尴尬了。   看着媳妇儿首饰盒里的首饰,开始回忆媳妇儿平日里都喜欢戴哪一个。   随后,从里面拿出来一支下坠石榴籽儿宝石的金步摇,往媳妇儿头发上放了一下。   接着,又放下了,拿起来一支桃花珍珠样式的钗子,往杨槿琪头发上比量了一下。   “这两个你喜欢哪一个?”谢谦璟一手拿一个问道。   杨槿琪看着谢谦璟手中的步摇和钗子,笑着说:“这支步摇下坠的是红宝石,样式是石榴籽儿,戴起来光彩夺目。这支桃花钗子俏皮可爱。只要是您选的,妾身都喜欢。”   谢谦璟听后,抿了抿唇,把右手中的桃花钗子放下,拿起来石榴籽儿宝石金步摇,给杨槿琪戴上了。   石榴籽儿好,多子多福。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结束,明天也是中午十二点左右更新。 第203章 做客   杨槿琪不知谢谦璟心中所想, 在谢谦璟给她戴上了步摇之后,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笑着说:“您眼光真好, 好看。”   谢谦璟看了看媳妇儿的头发,觉得太过素净了,又把刚刚放下的那支桃花步摇给她戴上了。   左边石榴籽儿,右边桃花。   嗯,看起来相迎,谢谦璟满意了。   杨槿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强忍住笑, 说:“好看。”   这时, 紫砚过来了, 看了一眼杨槿琪,本想说话, 怔了一下。   很快, 她接收到橙画的提醒, 连忙回过神来,垂眸,道:“爷, 夫人,早膳准备好了。”   杨槿琪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笑着站起身,朝着谢谦璟说:“去吃饭吧?”   谢谦璟道:“好。”   饭后,谢谦璟也没急着去前院, 反倒是跟杨槿琪一起,去看了儿子。   逗逗儿子,看看书,跟媳妇儿说说话,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杨槿琪见谢谦璟不去前院,很是开心。   她都一个月没见着谢谦璟了,自是希望多跟他说说话。   而且,她知道,德宁帝的做法定是伤了谢谦璟的心,他心情肯定不好。   她也想,多宽慰宽慰他。   然而,总是有不速之客。   虽然德宁帝下了命令,让谢谦璟在家闭门思过,不允许任何人前来探视。   但,总有不怕这个命令之人。比如,六皇子。   六皇子是德宁帝最喜欢的儿子,德宁帝又希望看到底下的儿子们兄友弟恭的模样,所以,即便是知道六皇子来探望五皇子,也只会觉得欣慰。   六皇子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把四皇子一起带过来了。   他们过来时,已经快到午时了。   来了之后,还没行礼,就看着杨槿琪的头发笑了起来。   四皇子的笑声尤其大,一脸嫌弃地说:“太丑了吧,即便是不出门,也不能梳这么难看的发髻啊。”   谢谦璟的脸色有些难看。   六皇子笑着挑了挑眉,一脸坏笑地看向了脸色难看的谢谦璟,揶揄:“五哥,我跟四哥不会是打扰了你跟五嫂的好事儿吧?”   谢谦璟的脸色不仅难看那么简单了,还有些发黑。   这个六皇子,一直都这么不正经。   杨槿琪则是扶了扶头上的石榴籽儿步摇,说:“不过是换了个新鲜发髻罢了,看你们俩大惊小怪的模样。我倒是觉得甚是好看,你们懂什么,没眼光。”   谢谦璟脸色好看了一些。   六皇子看看杨槿琪的发髻,又看看谢谦璟的脸色,挑了挑眉。   心里有了一种猜测。   这发髻,不会是五哥亲手梳的吧?   真是难以想象,五哥这种冷淡的性子也会给妇人梳头发。   “几位爷先聊着,妾身去厨房那边看看。”   杨槿琪一走,六皇子就凑到谢谦璟旁边,笑着问:“五哥,五嫂的发髻是你梳的吧?”   谢谦璟淡淡看了六皇子一眼,没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了起来:“四哥跟六弟前来可是有事?”   四皇子道:“哪有什么事儿,是老六非拉着我一起来,说你们府上的饭菜好吃。”   说完,四皇子便往一旁走去,去看园子了。   六皇子笑着说:“这不是看着五哥被关起来了,来瞧瞧么。”   说完,见四皇子去了一旁,又正色说了一句:“五哥,你可要打起精神来。我可不想在七弟手下讨生活。”   这句话暗示意味极为明显,谢谦璟看了六皇子一眼,没做声。   见此,六皇子也没再多说。   两个人就像是踩着饭点儿来的一样。   吃过饭,就离开了。   两个人一离开,谢谦璟就看着杨槿琪的发髻,说:“重新梳一遍吧。”   杨槿琪笑着说:“不要,妾身觉得这发髻很好看,不想重新梳。除非~”   “嗯?”   “爷再给我梳一遍。”   “咳。”谢谦璟轻咳一声,说,“好。”   多梳几次,总能梳好吧。   接下来,没再有人来探视了。   不过,虽然没人来探视,但,外头的消息杨槿琪却还是收到了。   德宁帝把审讯的事情交给了七皇子。   没过几日,七皇子按照德宁帝的意思把案子结了。   赈灾银子全都被临边郡的大小官员贪墨。   至于没找到的那些,全都被他们花了,用在了别处。   临边郡被押解过来的大小官员,全都被从重处罚。   五人斩首,十二人流放,剩下的全都被罢官免职,要么被关了起来,要么打了板子。   京城官场上的人都在夸七皇子决断英明、秉公执法。   一时之间,七皇子的呼声越来越高了。   很多之前跟七皇子没什么牵扯的人也开始站队支持七皇子。   与此同时,临边郡那边一下子空出来将近二十个缺。   七皇子既是这件事情的主审,又是左相的女婿。   左相又主管吏部。   所以,于空缺官职一事上七皇子很能说得上话。   这个年,七皇子府上越来越热闹了。   这日,七皇子不知从哪里请来了匠人,做了许多的冰雕,邀请达官贵人去府上参观。   德宁帝都笑着应下了,杨槿琪夫妇也不得不去。   杨槿琪夫妇二人去得偏晚。   总归,杨槿琪不喜欢七皇子府,不想去那个自己前世待了很多年的地方。   谢谦璟呢,又没有结交各位官员的意思。   所以,二人心照不宣,只堪堪赶在了德宁帝的前面。   到了的时候,杨槿琪明显感觉到了众人对他们的态度变化。   从前,谢谦璟一出现,便会有官员围了上来。   不是过来请安,就是问谢谦璟一些正事儿。   可今日,他们从七皇子府门口走进来,一路人,只收获了星星点点的目光,却没有一个人上来跟他们说话。   毕竟,年前关于临边郡的事情,众人可是心知肚明。   谢谦璟明明做了对的事情,却被德宁帝如此惩罚。   德宁帝的心思,不言而喻。   而且,谢谦璟去查赈灾银子的事情可是得罪了不少利益相关者。   这些人,恨不得对着谢谦璟再踩上一脚,希望他永远都不要翻身,又怎会有什么好脸色。   杨槿琪虽然心里微微有些不习惯,但却也没那么严重。   她记得,前世,谢谦璟也是这般低调,几乎没人注意到他。   可纵然如此,谢谦璟最后还不是一样推翻了七皇子,登上皇帝宝座。   如今,可比前世的情况好太多了,她相信,谢谦璟依旧会登顶。   到时候,就不知道这些人心里会如何想了。   一想到这些捧高踩低的人到时候的嘴脸,杨槿琪就觉得有意思。   不管有没有人上来跟他们讲话,杨槿琪依旧跟从前一样,脸上戴着浅笑,步伐从容。   回头看了一眼谢谦璟,见他脸上还是那副看不清表情的样子,笑了。   伸手捏了捏谢谦璟的手,朝着他眨了眨眼睛。   不一会儿,两个人就分开了,一个去了男客那边,一个去了女客那边。   分开前,谢谦璟有些不放心,对杨槿琪道:“不管别人说什么,别太在意。”   杨槿琪笑了,说:“知道啦,您不用担心。您忘了,从前咱们只是将军府的人时,妾身也没吃亏啊,现在不比从前好多了?”   谢谦璟听后微微一怔,想到了从前的事情,说:“嗯,万事小心。”   “好。”   不一会儿,杨槿琪到了花厅。   进去时,屋内已经坐满了人。   众人见到她时,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不少。   杨槿琪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一些。   她发现了,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但凡她出现,总能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她发达时大家看她,想要巴结她。   她落魄时大家也看她,大抵是想看她笑话。。   这一次,恐怕大家是后者了。   进去后,杨槿琪给一些长辈见礼。   这时,卫絮茹笑着说:“呦,五嫂来了,最近怎么一直没见你出门?”   谢谦璟被皇上关了十日禁闭的事情众人皆知,卫絮茹这是故意提醒大家这件事情。   之前杨槿琪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事情她还记得,此时,杨槿琪落魄了,她怎么也要踩一踩。   杨槿琪从容解释:“年前年后事情多,没时间出门。”   卫絮茹笑得更开心了,说:“哦?听说去你们府上做客的人并不多,也不知五嫂在忙着些什么事情。”   杨槿琪瞥了一眼卫絮茹,心道,真是不长记性,还敢来找茬。   看来,之前给她的教训还是太少了,不够深刻。   想到这里,杨槿琪面容一肃,说:“七弟妹,你何时担负起监察使亦或者御史的职责了?”   卫絮茹见杨槿琪变脸了,反倒是更加开心了。   从前,杨槿琪总是在怼别人,这次她没话说了吧!   她定要让她今日好好丢一丢人!   卫絮茹拿着帕子遮了遮嘴角,说:“五嫂,我不过是问你在府中忙什么,你怎么就恼羞成怒了呢!”   旁边楚嘉琻也开始讥讽:“五皇子做错了事情,被皇上责罚的事情大家又不是不知道,五皇子妃何必遮遮掩掩呢。”   楚嘉琻娘家是晋华侯府。   同样的,晋华侯府也是馨贵妃的娘家。   晋华侯府就是靠着馨贵妃才能在京城有了立足之地。   而如今,馨贵妃倒了,他们侯府也一日不如一日了。   馨贵妃倒台最大的始作俑者就是五皇子!   楚嘉琻婆家是良淑公主府。   当初,良淑公主最满意的儿媳妇儿可是杨槿琪。   然而,随着流言传出,良淑公主舍弃了杨槿琪,选择了楚嘉琻。   如今楚嘉琻娘家不行了,良淑公主越发看这个儿媳妇儿不满。   因此,不管是娘家还是婆家,楚嘉琻焉能不恨五皇子夫妇。   之前五皇子得宠,她不敢在杨槿琪面前说些什么。   可如今,眼见着五皇子不行了,她不就想着上来踩一脚了么。   杨槿琪微微抬眼看了楚嘉琻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蔑视,像是并不把她当回事儿一般。   随后,又继续看向了卫絮茹。   “七弟妹,容我提醒你一句,父皇虽然罚我们爷在府上禁闭十日,但并没有派人去监视。七弟妹,你既不是监察使,也不是御史,那么,是谁给你的权力,让你去监视一个皇子府?这事儿你今日若不说清楚了,一会儿我可就要找皇上、找贤妃娘娘、找左相大人评评理了!”   卫絮茹没料到杨槿琪会说出来这样一番话,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第204章 应对   稳了稳心神之后, 卫絮茹继续道:“五嫂,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你们府上没有宾客, 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得到, 又何必我亲自去监视呢?”   杨槿琪嘴角扯了扯,道:“七弟妹也说了,是来来往往的人。既是来来往往的人,那么最多停留一瞬就会离开。他们又如何得知我府上没有客人?除非是有心之人日日夜夜十二个时辰监视着我府上。既然七弟妹不承认是自己干的,难不成是七皇子?据我所知,七皇子似乎也没领监察使,或者御史的职位吧?他这般做, 可是想把手伸入这些监察部门?”   说完, 杨槿琪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了, 一边喝茶一边欣赏卫絮茹难看的脸色。   周遭其他人听着杨槿琪这般近似于胡搅蛮缠的理论心里都有些不舒服,然而, 她们什么都不敢说。   虽然刚刚那番话有些牵强, 但, 若是较真儿起来的话,也不无道理。   她们这些人虽然想要巴结七皇子妃,可这杨槿琪毕竟也是平安侯府的嫡长女, 是五皇子妃,同样不好得罪。   长公主和宣王妃坐在上头,但这二人都像是没听到也没看到似的,心照不徐,低头喝着茶。   良淑公主见自己儿媳妇儿又要站起来, 一把把她拉了回来。   心想,真是个蠢货,这还不够明显吗,七皇子如今跟五皇子杠上了。   他们这二人争天下,谁赢谁输还不一定,没见着么,之前最有可能的三皇子如今都倒在了五皇子和七皇子的手下,这么着急站队做什么。   等到事情明了了再站队也不迟。   见没有人开口,杨槿琪喝了两口茶之后,道:“七弟妹不说话这是默认了?那行吧,一会儿我就去问问父皇。”   卫絮茹见杨槿琪如此说,心中很是愤怒:“五嫂刚刚那些话过分了吧?我何时监视你们府上了?七皇子又何时想把手伸到监察部门了?你别乱往我们身上泼脏水。”   杨槿琪依旧如同刚刚一般从容,笑着说:“没有就没有吧,你着什么急?等到时候我跟父皇说一说,父皇心中自有定论。”   卫絮茹见杨槿琪一本正经的模样,有些慌了,道:“父皇怎会相信你这种无稽之谈!五哥之前可是刚刚被父皇罚了,你小心再给五哥惹祸。”   杨槿琪看向了卫絮茹,毫不在意地说道:“是嘛,可我们家爷不怕啊。我们家爷身上什么差事都没了,也被父皇惩罚过了。况且,是我去找父皇说,我们家爷又没做什么。即便父皇不喜,也不会再怎么罚我们爷了。最多就是再关关禁闭嘛,也没什么。正好我们家爷之前太忙了,趁这个机会好好歇一歇。可七皇子就不一样了哦~”   说到最后,杨槿琪看向卫絮茹的眼神中饱含着深意。   反正谢谦璟身上没有任何差事,她不怕。   可七皇子如今不一样,身上差事正多,又有那么多人支持,稍有不慎,就会在德宁帝心中落下一粒怀疑的种子。   卫絮茹心里咯噔一下。   的确,五皇子如今身上所有的差事都被卸掉了,相当于是个空壳子,什么都没了,再也没有跟他们家爷竞争的资格。   可,如今他们家爷虽然势头正猛,可皇上喜欢的人一直是六皇子,四皇子也不容小区,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鹿死谁手。   她若是继续跟杨槿琪僵持下去,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最后倒霉的人,只能是他们。   看着杨槿琪这个别有深意的笑容,卫絮茹心里气到不行,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她想冲着杨槿琪发火。   可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   五皇子是长,七皇子是幼。   而且,杨槿琪现在还抓着她的把柄。   可,若是让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杨槿琪认错,她又做不到。   太丢脸了,太掉面子了!   杨槿琪就这么看着卫絮茹,一言不发。   周围的其他人也都屏气凝神,看着这两位皇子妃斗法。   卫絮茹见杨槿琪说是去找皇上说,可脸上的表情却闲适得很,更气了。   她明白了,杨槿琪这是故意的,故意让她难堪。   她肯定也知道自己并不怎么占理,知道自己是胡搅蛮缠,即便是闹到皇上面前也未必有用。   所以,她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找皇上去告状,她就是在威胁她!   可,纵然她明白这些,也不敢就这么放任杨槿琪离开。   万一杨槿琪真的去找皇上说了呢?   这也不是不可能。   思索了片刻之后,卫絮茹终于还是鼓足勇气,忍住心中的憋屈,妥协了。   “五嫂,您理解错了,这事儿不是我们府上发现的,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至于真假,就不清楚了。”   杨槿琪挑了挑眉,说:“原来是听别人说的啊。七弟妹,也不是嫂嫂说你,你这都嫁入皇家一年了,怎么还跟从前一样不懂事。你怎么能听风就是雨呢?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以免给七弟招祸。”   卫絮茹紧紧握住了拳头,有些话,想说,却又不敢再说了。   杨槿琪什么都没有,她能豁的出去,可她现在有了很多,眼见着就能站在顶端,绝对不能在这时被她扯下去。   杨槿琪见卫絮茹敢怒不敢言,笑着说道:“坐下吧,别站着了。”   说完,又对众人说:“真是不好意思,让大家看笑话了,大家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别客气。”   卫絮茹听了这话,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垂眸看向地面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毒之色。   想着,等七皇子登基了,她定要好好收拾杨槿琪!   别说杨槿琪没看到卫絮茹脸上的神色了,即便是看到了,也只会当没看到,甚至还会更加开心。   想要收拾她?这辈子都别想了!   长公主似乎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了,看着厅堂,笑着说:“咱们这些人家啊,就得这样,万事都是谨言慎行,少说多做,免得给家里人招祸。”   长公主的态度非常明显,她就是偏心杨槿琪。   谁让杨槿琪跟自家女儿关系好呢?   只是,如今是在七皇子府上做客,因此,刚刚并没有出口。   其他人都含含糊糊应诺了几声,此事渐渐就揭过去了。   又过了约摸一刻钟左右,德宁帝携几位后妃来了。   众人连忙起身去迎接。   不过,即便是德宁帝和后妃来了,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不过换了个地方聊天,一起聊天的人多了几个罢了。   贤妃来了。   贤妃看着下面坐着的两个皇子妃,左看看右看看,没有一个顺眼的。   一个是她之前相中的,但却嫁给五皇子的。   另一个是她后来相中的,却嫁给七皇子的。   都很糟心。   杨槿琪知道之前的事情,自然不会再去上前碰软钉子。   兀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吃吃喝喝。   没有人敢上前来找麻烦,也没人可以亲近她,她自个儿倒是落得个自在。   等说上一会儿话,她还能去隔两家的平安侯府的席位上说说话,岂不美哉?   杨槿琪没去找贤妃说话,卫絮茹却是去了。   也不知她如今到底如何想的,在面对贤妃时,仍旧跟从前一样亲切。   贤妃知道如今七皇子势头正猛,也知道自己儿子没有争皇位的心思,对卫絮茹态度还算可以,两个人一来一往应对着。   过了一会儿,杨槿琪便去找平安侯夫人说话了。   上个月,华三姑娘已经嫁给了杨槿崇。   当时,秦南王府还送了好大一份贺礼。   “母亲,大嫂,二嫂。”   “见过五皇子妃。”   “大嫂二嫂客气了。”   平安侯夫人刚刚不在这里,她与左相夫人,还有几位重臣夫人在别处坐着,自是没见到女儿跟卫絮茹吵架的模样。如今过来时,已经听说了。   这会儿,见女儿主动过来了,便低声问:“七皇子妃又欺负你了?”   杨槿琪笑了。   这世上,哪还有人能欺负得了她?   “怎么可能?她也就会挑事儿罢了,没什么本事,被女儿我怼得哑口无言。”   韩氏见女儿脸上没什么不悦的神色,便放心了,道:“嗯,即便是七皇子如今势大,五皇子又被皇上惩罚了,你也不用怕她。还有你父兄舅舅们在呢,五皇子早晚会起来。”   杨槿琪连忙道:“母亲,不必如此。女儿和五皇子自有打算,你们万不可插手。”   她是真的怕了前世的事情,不敢再轻易让娘家出手。   她怕一着不慎,万一七皇子最后还是登基了,到时候会清算平安侯府。   她跟谢谦璟是一体的,死就死了,可她不想牵连娘家。   而且,她也怕平安侯府势力太大,被谢谦璟忌惮。   这些,此时或许不显,但却有可能在将来成为祸端。   更何况,她虽然不知道谢谦璟有什么打算,但她手中可是握着一个分量颇重的消息   若是揭开,定能改变局势。   完全用不着娘家出手。   韩氏听后,眼前一亮,看向了女儿:“真的?”   杨槿琪点头:“嗯。您跟父亲吃好喝好,什么都不用管。”   看着女儿脸上自信的表情,韩氏渐渐放心了。   “嗯,你们有打算就好,娘就不用担心了。”   自从五皇子被皇上惩罚了,韩氏是吃不好睡不好,就怕女儿和外孙过不好。   如今得到了女儿的保证,她便放心多了。   又说了一会儿之后,外面的冰雕摆好了,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出去欣赏冰雕了。   杨槿琪刚看了没一会儿,就去了净房,从净房出来的时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看着来人,杨槿琪挑了挑眉。   她就说么,总觉得今日似乎少了些什么,如今见到来人,终于明白过来了。   “长姐,咱们做一笔交易吧!” 第205章 求人   这才不过是短短两三个月没见, 杨槿琪着实没想到,杨妡竟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脸色微微有些蜡黄, 眼底有着浓重的黑眼圈, 头发也不如之前那般柔顺了。   看起来,倒像是比她还要年长几岁的样子。   看起来,她在七皇子府上的生活并没有那么好。   想来也是。   前世,杨妡嫁给七皇子时,七皇子已经登基,不用受任何人的掣肘。   所以,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宠着杨妡。   可今生, 七皇子可是夺皇位的关键时刻, 需要很多人帮助。   左相是他最重要的一个支持者。   因着左相的关系, 他也会善待卫絮茹,亦或者, 纵容卫絮茹。   七皇子喜欢杨妡, 可他又需要卫絮茹。   如此这般的话, 卫絮茹估计对杨妡就不会太好。   而且……交易?   看杨妡这个样子,也知道她遇到了困难。   只可惜,她对她的困难没兴趣, 对她的交易也没兴趣。   “本皇子妃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杨槿琪拒绝了杨妡。   杨妡毁她名声,跟七皇子串通,一直想置她于死地,让她相信她?   她又不是傻了。   杨妡道:“长姐,如今五皇子可是被皇上厌弃了, 若是你还想五皇子重新被皇上喜欢,就跟我做一笔交易。只要交易做成了,我定能保证五皇子重新得到那些差事。”   听了杨妡的话,杨槿琪有些想笑。   而她,也的确笑了出来。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杨妡想过杨槿琪会不想帮她,但却没想到杨槿琪听到自己能办成的事儿没有任何动容的地方。   抿了抿唇,杨妡道:“七皇子一直待我很好,我说的话,他肯定会听。”   杨槿琪冷哼一声。   让七皇子帮谢谦璟起来?   杨妡也把她想的太蠢了一些。   “七皇子一直都想把我跟谢谦璟置于死地,你觉得他会帮我们?杨妡,你未免太过低估我,认为我太好骗了。今日我还能在这里耐着性子听你讲话,就是看在咱们同姓的份儿上,往后你莫要再做如此之事。不管你遇到了什么麻烦,总之,我是不会帮你的。凭你之前对我做过的事情,不踩上你几脚就已经是对你仁慈了,你莫要太过分了!”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记住你如今的身份!”   见杨槿琪要走,杨妡从背后说起来手中握着的可以用来交换的消息:“我真的可以帮你,帮五皇子重新在皇上面前得脸。而且,我还知道五皇子生母灵贵人的事情,长姐,五皇子肯定没跟你说过吧?你想不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帮我说服爹爹,让他帮我成为七皇子的侧妃。这些我都可以帮你!”   杨槿琪听后笑着说:“哦,灵贵人的事情啊,我早就知道了。这事儿就不劳你操心了。”   竟然还想成为侧妃?   还挺贪心的。   莫说是德宁帝了,左相也不会同意的。   “而且,你想要成为侧妃,不应该求到我的头上。我不过是个皇子妃罢了,帮不了你什么忙。要求,你就去求七皇子吧。”   见杨槿琪如此油盐不进,杨妡想到了最后一招,眼眶一红,说:“长姐,求你看在咱们两个人往日的情分上,帮帮我吧,妹妹我——”   看着杨妡这个可怜的样子,杨槿琪丝毫不为所动:“你莫要如此,杨妡,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得很。莫要以为我还跟从前一样好骗。你那些个计谋还是省省吧。”   杨妡见杨槿琪是真的不帮她,收起来脸上那一副可怜的样子,发狠了道:“好,长姐,你莫要后悔。”   杨槿琪冷哼一声,离开了此处。   杨妡是真的遇到麻烦了。   七皇子待她一直都很好,这些年来,都是如此。   只是,最近不一样了。   自从围场回来之后,三皇子倒台,左相府似乎跟七皇子府来往越来越紧密了。   也因此,七皇子越发重视卫絮茹。   虽然七皇子私下里每每说得好听,但转头,就会听卫絮茹的话。   卫絮茹一开始在七皇子面前表现得还挺好,对她还算可以。   可慢慢的,她对她越来越差了,前几日,甚至当着七皇子的面打了她一巴掌。   七皇子呢?虽然很是生气,可却还一直安抚卫絮茹,让她给卫絮茹道歉。   如今,她肚子里已经怀了身孕,本想告诉七皇子的,可一想到七皇子如今护不住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万一卫絮茹知道了,也不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保住。   她不想再是一个低贱的妾侍了,她想成为侧妃。   凭着她的身份,以及肚子里的孩子,足以成为侧妃。   只是,七皇子如今一味巴结左相,虽然喜欢她,却并没有为她请封的意思。   事到如今,她才明白过来,唯一能帮助她的只有自己的娘家。   好在今日宴席,娘家人都来了。   只可惜,爹爹绝情,根本就不见她,她就只能试着求一求杨槿琪了。   然而,杨槿琪也是这般狠心。   杨妡心里恨极了!   既恨卫絮茹,又恨平安侯府,同时还讨厌上了七皇子。   不过,既然杨槿琪也不帮她,那她就要兵行险着了。   即便是成不了侧妃,她也一样能保住自己的孩子!   杨槿琪走后,并没把这段插曲当回事儿。   不过,心中也在想,杨妡如今混得不怎么样啊,竟然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   回去之后,又跟着众人看了一会儿冰雕之后,便去入席了。   跟以往一样,德宁帝坐在了上首。   不同的是,德宁帝身边如今坐的人不是馨贵妃了,而是贤妃娘娘。   谢谦璟和杨槿琪左边是四皇子这个光棍,右边是六皇子这个光棍。   六皇子右边是七皇子和卫絮茹。   席面马上就开始了。   德宁帝称赞了七皇子几句,夸他此次冰雕做得极好,他非常喜欢。   在坐的各位大臣也跟着一起夸了夸七皇子。   七皇子连忙上前去谢恩。   席间,众人觥筹交错,或跟一旁的人低声耳语,或看着中间的歌舞。   气氛甚好。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这声音就在附近,杨槿琪吓了一跳。   中间表演歌舞的舞女也吓得乱了动作。   奏乐也瞬间停住了。   德宁帝脸上露出来不悦的神色,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只见杨妡痛苦地抱着肚子半躺在地上,脸色惨白,嘴里说着:“啊,疼,好疼。”   七皇子什么都没想,立马放下手中的酒杯,快步走了过去,心疼地抱起来杨妡,问:“这是怎么了?”   问完,一脸不悦地看向了卫絮茹。   卫絮茹看着七皇子冰冷的目光,连忙说道:“你连酒都倒不好,本皇子妃不过是把你的手推开了又没怎么着你,你装什么装!”   七皇子看着杨妡手上的红印,心疼得不得了。   不过,此刻,他也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什么地方了。   虽然很愤怒,可有些话,他却不敢说出来,只能默默憋在心里。   杨妡看到了七皇子的目光,她知道,七皇子又想要妥协。因此,连忙道:“爷,妾身肚子好疼,好疼啊。”   七皇子眼中的心疼之意更加明显。   德宁帝看着这三个人,瞬间明白过来了,不过,此刻杨妡脸色苍白,再加上,毕竟是平安侯府的姑娘,便道:“陆太医呢,去给她瞧瞧。”   陆太医马上从席间末尾处站了起来,快步来到了七皇子这一桌。   蹲下身子,开始把脉。   左手右手都把玩之后,陆太医道:“回皇上的话,这位夫人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只是忧思过重,又太过劳累,才会如此。”   卫絮茹听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杨妡竟然怀孕了!   三个月了!   算算日子……   等一下,岂不是说,是在围场怀上的!   那时七皇子天天跟她宿在一处,她是如何怀上的!   此刻,再看向面前的两人时,瞬间便跟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连续三更俩月,身体有些不适,下月起每日双更,暂定中午十二点左右更新。下个月完结~   为表达歉意,发20个小红包,么么哒~ 第206章 找人   陆太医的话一出, 除了卫絮茹,很多人都变了脸色。   德宁帝第一时间看向了平安侯。   好在,平安侯的表现让他很是安心。   平安侯依旧淡定地坐在那里, 脸上没什么惊喜的表情,也没什么不悦的神色, 像是听到的事情是陌生人的一样。   接着, 德宁帝又看了左相一眼。   左相的神色不怎么好看。   转念一想, 德宁帝便明白是为何了, 也可以理解。   其他人,则是跟皇上一样, 看看左相, 再看看平安侯。   纵然平安侯不认这个女儿了, 但也不能抹掉杨妡是平安侯女儿的事实。   妇人们则是多半去看卫絮茹的脸色。   侯府出身的侍妾有了身孕, 这对于正室而言,是多么大的危机。   卫絮茹也没让人失望,脸上尽显怨毒的神色。   看向杨妡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   在场唯一开心的人大概就是七皇子了。   他终于要有孩子了,还是他最喜欢的姑娘给他生的。   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件极其开心的事情。   再看向杨妡时, 眼神中多了几分温柔。   德宁帝看着这三个人的表现,淡淡地说:“既然有了身孕, 就不要在这里伺候了,回去好好养着吧。”   七皇子连忙道:“惊扰父皇了,而儿臣的错。”   杨妡目的达到了, 跪在地上谢恩:“多谢皇上。”   卫絮茹气得直咬牙。   心中也着实恨。   若是她能早一点发现杨妡有了身孕就好了,那样的话,就能早一点除掉。   而如今,杨妡怀孕的事情已经过到了明处,她再想处理就麻烦了。   看着这一场戏,六皇子再次在心中庆幸,这两个姑娘没入了他的皇子府。   要不然,今日要处理这一场麻烦的人就是他了。   着实可怕。   谢谦璟看了杨槿琪一眼。   杨槿琪收回来投射在七皇子那一桌的目光,看向了谢谦璟。   笑了笑,没说什么。   她终于明白杨妡刚刚突然对着她来那一出是为什么了。   原来是怀了身孕,有了跟卫絮茹对抗的底气。   也终于明白她的脸色为何那么难看了。   今生,七皇子护不住她了。   她突然发现,同样是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早晚也很是影响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杨妡的计谋得逞了,因着她怀孕的事情过了明路,卫絮茹再也不敢轻易使唤她了,更不敢弄掉她腹中的孩子。   不仅不能弄掉,还得小心些,防止别人弄掉。   要不然,大家就要怀疑是她干的了。   纵然心有不甘,她也得忍着。   杨妡又岂是个得理会饶人的性子。   见卫絮茹忍了,她便在府中越发得意起来了。   不是今日要这,就是明日要那。   七皇子自然也希望自己心爱的女人能好过一些,所以,在背后默默支持她。   支持她对付卫絮茹。   甚至,还为了她惩罚了一个侍妾,而那个侍妾小产了。   杨妡就只是一味的哭,说是那个侍妾故意撞她。   七皇子信了,卫絮茹没信。   卫絮茹想用这件事情对付杨妡,只可惜,杨妡技高一筹,她一哭,七皇子就倒戈了。   这事儿,自然是不了了之。   卫絮茹更恨杨妡了,总想找个法子整一整她。   接下来,七皇子越来越忙了。   临边郡那边空出来二十多个职位,这些职位要如何安排,还得跟左相好好合计一下。   怎么说,也得多安插几个自己人才是。   尤其是郡守这个位置。   卫絮茹也在左相夫人的帮助下找到了法子。   那便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克扣杨妡的份例。   杨妡本就不敢用卫絮茹给她的东西。   会跟她要也是让她难堪罢了。   对此,只是撇了撇嘴。   不过,心中想着,等七皇子闲下来了,定要好好告状。   七皇子不来,她需要的东西又不敢跟卫絮茹讲,杨妡就只要花自己的私房。   她可是很宝贝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所以吃的用的全都是最好的。   七皇子虽然平日里对她很大方,可七皇子本身就不擅长敛财,手中也没多少钱。   整个七皇子府都是卫絮茹管着,卫絮茹甚至贴补了不少。   用着用着私房,杨妡发现自己的钱不够了。   可七皇子忙得整日见不着人,即便是见到了,说不上几句话又走了。   无奈之下,杨妡就只好捡了几件用不着又沉手的首饰去卖了。   七皇子如今忙得脚不沾地,谢谦璟却是闲置下来了。   毕竟,他身上可是没差事了。   谢谦璟每日就在府中,早上起来之后练练剑,随后就去前院书房。   一日三餐都跟杨槿琪一起吃。   杨槿琪甚至想,若是日子能一直这般平淡温馨下去就好了。   但,她同时也知道,他们不可能永远这般。   她想平静,可,若是七皇子登基之后,绝不会放过他们。   她、谢谦璟、平安侯府,甚至是熠哥儿,都别想活着了。   杨槿琪不知谢谦璟是如何打算的。   她知道,过了年之后,谢谦璟虽然在外面人看起来很闲,但是在府中,却开始忙起来了。   谢谦璟在忙什么,她隐约知道一些。   谢谦璟似乎对她越来越信任了,也不避着她。   她去书房时,听到了几句。   她知道,谢谦璟还没放弃临边郡那边的事情,还在追查赈灾银子的去向。   对此,她深受感动,谢谦璟在她心中的形象越发高大了。   即便如今处境如此危险,可谢谦璟却从来没放弃过心中所坚持的东西。   既如此,她手中的那一个消息却是可以放出来了。   算算日子,他们一家也差不多回来了。   这日,吃过早饭之后,杨槿琪随口说道:“爷,今日是二十,左右也没人来咱们府上不如咱们出去逛逛如何?”   谢谦璟今日本打算跟齐少源商议去查户部侍郎的事情。   这件事情,虽然德宁帝和七皇子不查,但他从来就没算就这样算了。   听到媳妇儿这话之后,问:“你想去哪?”   杨槿琪笑着说:“京郊不远处有个清明寺。您最近太过疲劳,不如去那里拜一拜,散散心?”   谢谦璟稍微琢磨了一下,便道:“好。”   他可以再找时间约齐少源。   媳妇儿最近一直憋在家中,也为了他受了不少委屈,是时候去散散心了。   听到谢谦璟同意了,杨槿琪笑着眯了眯眼。   前世,也是在这个时候,三皇子很是得意,而七皇子很失意。   因为,吏部的事情全在三皇子的手中。   临边郡那边的空缺也是三皇子和左相以及六皇子在安排。   六皇子整日吊儿郎当的,跟左相并不亲近,也没怎么插手,多半是三皇子在管。   她虽然不记得谢谦璟的事情,但却记得七皇子的事情。   那时,三皇子能够左右吏部的官员任免,很多人在过年的时候都找上了三皇子。   他们七皇子府门口冷落了不少。   那时她只知道有很多空缺,很多人都想抢,所以去巴结三皇子,但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今生,她知道了。   这些官员的空缺就是谢谦璟去临边郡这件事情引发出来的。   当时,她嫁给七皇子几年了,七皇子也渐渐在朝堂上有了声音。   一切都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诸位皇子中,除了三皇子就是七皇子了。   在外头,嘲讽她的声音少了不少,见了她之后,大多数人都是巴结。   她也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然而,就在这样的时候,七皇子输给了三皇子。   当时,她自然是非常生气,整个年都没过好。   过了年之后,见三皇子越发得意,在朝堂上支持者越来越多,比七皇子多出啦一截,她更是烦得很。   二月初,她在京城里待的心烦意乱,就跟七皇子去了清明寺。   然后,她见到了一个故人……   去见之前,她并不知道那人的身份,之后,她便知道了。   也是因为他们一家,三皇子才没能在临边郡官员的任免问题上全盘把控。   虽然七皇子也没能在这件事上安排什么人,但却因为三皇子被皇上训斥,七皇子有了喘息的空间。   而且,有了他的帮助,七皇子重新在朝堂上站了起来。   只可惜,后来他跟七皇子意见越来越不一致,等到七皇子登基之后,再次隐居起来。   若她没记错,当时说的是年十五就回来了。   算一算,如今是正月二十,他们一家应该回来了。   谢谦璟一直都像是一个独行侠,仅仅靠着自己的人品和才能就能征服很多人,让人不自觉的信服。   他不需要身边人帮助,在遇到事情时,便会有一群不相干的人来为他说好话。   可如今,德宁帝明显对其表现出来了不满。   能对付德宁帝,让德宁帝改观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人了……   前世,他便非常轻易的改变了德宁帝的想法,想必今生,他也可以。   谢谦璟有谢谦璟的法子,她也有她的法子。   收拾妥当之后,夫妇俩出门去了。   清明寺离京城不远,二人坐着马车出行,两刻钟后,就到了。   今日是二十,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所以,前来上香的人并不多 。   又因着天色阴沉,飘起了雪花,人比平日里还少上一些。   下了马车之后,二人便徒步往清明寺走去。   清明寺门口有长长的台阶,来往的人都要这般上去。   若是有重要的客人,多半会封山。   无论是谢谦璟还是杨槿琪,都不爱讲这些排场,便手牵着手,跟随着众人慢慢走了上去。   来来往往的香客们看到这二人,多半会多瞧上几眼。   毕竟,男的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而女的光彩照人。   杨槿琪并未注意到四周的目光,此刻,她心中很是喜悦。   她从未跟谢谦璟一起出来过,尤其是现在,还能手牵着手,这种感觉让她觉得非常新鲜。   当又一个男子痴痴傻傻盯着杨槿琪看时,谢谦璟脸色泛黑,转头对着媳妇儿说:“戴上帽子吧。”   说罢,就给她戴上了。   杨槿琪微微一怔,不解地看向了谢谦璟。   看着媳妇儿茫然的眼神,谢谦璟抿了抿唇,解释:“下雪了,容易感染风寒。”   见谢谦璟如此体贴,听后,杨槿琪笑了。   接着,二人便继续往上面走去。   刚走了没两步,突然,有人没踩稳,脚底打滑,朝着下面摔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谢谦璟一个纵身便把人稳稳保住了,再一个纵身,把人安安稳稳放在了台阶上。   谢谦璟的这一举动无疑是非常厉害的,且,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杨槿琪先是惊讶,接下来,便是为谢谦璟感到自豪。   自己的男人就是厉害。   谢谦璟把怀里的小男孩儿放下之后,对着小男孩点了点头,便转身朝着杨槿琪走去。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略显慌张的声音。   “越哥儿,你又不听话,跑这么快做什么!” 第207章 故人   谢谦璟回头, 只见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正慌慌张张朝着下面走。   看着台阶上依旧残留的积雪,谢谦璟微微皱眉。   见老人太过心急,差点滑倒, 连忙转身,扶了一下。   老者抬头看了谢谦璟一眼, 微微躬身, 道:“多谢这位少爷。”   名叫越哥儿的七八岁孩童迈了几层台阶, 扶住了自家爷爷, 说:“爷爷,您慢点儿。”   老者蹙眉, 瞪了孙儿一眼, 说:“你今日又调皮, 午膳前写两页大字, 写不完不许吃饭。”   越哥儿忙垂着头道:“是,爷爷,孙儿知错了。”   见孙子认错态度极好,又打量了他几眼,见孙儿没受什么伤,老者这才道:“还不快谢谢这位恩人。”   封越朝着谢谦璟施了一礼, 恭敬地说:“多谢恩人救命之恩,他日定当回报。”   谢谦璟看了看老者, 又看了看面前的孩童,淡淡地说:“客气了。”   说完,朝着老者施礼, 转身朝着媳妇儿走了过去,道:“走吧。”   谢谦璟并未把这段插曲当一回事儿。   虽然他觉得老者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但这毕竟与他无关,他也没有过多在意此事。   谢谦璟不在意,杨槿琪却非常在意。   此刻,她的眼睛亮亮的,看起来有些激动。   这世上,当真是有那么多的巧合。   前世,她跟七皇子是二月出来,他们是在寺中遇到的封老大人和他夫人裴氏。   那时,他们二位出来是为了祈福,为了自己唯一的孙儿也就是封越祈福。   恍惚中记得,似乎是因为封越摔断了腿。   封家,在大云国也曾是名门望族。   二十年前,突逢变故。   才华卓绝,不到二十岁的封家长子卷入贪污舞弊案。   不久之后,十几岁的封家次子死在了战场上。   时任吏部尚书的封老大人异常悲痛,辞官归乡。   封家长子在十年前刑满出狱。   只是,多年的牢狱生涯,让他的身子早就不行了。   而对于一个异常骄傲之人,世人的眼光是他最受不了的。   两年后,见自己儿子出生后,封家长子死了。   那个儿子就是封越。   世人皆说,封家许是被什么诅咒了一般,两个儿子相继遭灾,而唯一的孙子,也是多灾多病。   封老大人本来不想入京的,只是,孙子的病只有远在京城的曹老大夫能治。   杨槿琪就是在五年前封老大人来京城给孙儿看病时遇到的他们。   他们一家人就住在清明寺附近的一个两进的院落中。   那时杨槿琪随杨氏上完香之后,便带着随从四处去玩了。   可巧的是,遇到了被人打劫的封老夫人,便救下了她。   随后,又把封老夫人送回了家。   因为知道封家有个病弱的孙儿,还曾想带他去看病。   被封老夫人婉拒之后,又悄悄留下了一些银钱。   再后来,因着关心封越的病情,又曾来过小院之中,还见到了曹老太医。   曹老太医的嘴巴最是毒,因为惧怕他,后来杨槿琪就没去过了。   再后来,就是五年后相遇了。   封老夫人在寺中认出了她,便邀请她和七皇子去家中做客。   想到多年没见的封越,杨槿琪便跟着去了。   七皇子本来不想去,但,在听说了封老大人的姓氏之后,就跟着去了。   再后来,在七皇子的游说之下,封老大人再次入仕。   看着不远处的封老大人,杨槿琪想,许是她错了,封老大人并非是被七皇子劝说成功,也并非是被七皇子所打动,而是为了自己唯一的孙儿吧。   为了孙儿的将来,他不顾别人异样的眼光,再次入仕。   只可惜,他没能如愿。   后来,他还是因为看不惯七皇子的一些做法,隐居起来。   想来,二月初那次来祈福就是因为今日的事情。   若是谢谦璟不去救封越,想必封越的腿还会摔断。   这般一来,谢谦璟救了封越,她倒是省了不少功夫,不用再从中撮合这二人认识了。   救命之恩,足够封老大人对谢谦璟产生好感。   看了一眼近处的二人,杨槿琪又抬头看向了远处。   果然,封老夫人今日也来了。   “老夫人,您慢些,台阶上有积雪,还有冰,太滑了。”一旁的小丫鬟不停地在一旁提醒。   裴氏心中很是着急,哪里还听得了这些,慌张地往下走去。   待离得近了,声音里都有颤音了:“越哥儿,你没事吧,没事吧?”   封越听后,朝着上面走去,笑着说:“祖母,孙儿无碍。”   “你要吓死祖母了!”裴氏紧紧握着封越的手,眼眶里含着泪。   看着这一幕,杨槿琪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吸了吸鼻子。   五年前,也是这两位老人,不远千里,来到京城为孙儿治病。   想到封家这些年的遭遇,杨槿琪觉得胸中闷闷的,喉咙也有些发紧。   谢谦璟自然是看到了媳妇儿的异常,顺着媳妇儿的目光看了一眼那祖孙二人之后,再次回头看向了媳妇儿,有些紧张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杨槿琪拿起来帕子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没事。”   谢谦璟蹙了蹙眉,心想,怎么会没事。   若是没事,为何要哭?   只是,媳妇儿此刻不说,他也无从得知这究竟是为何。   不过,即便不知,时候他定会查清楚。   二人正沉浸在各自的心思中,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二人。   “杨姑娘?”   听后,谢谦璟再次回头,看向了封老夫人裴氏。   看着她脸上惊喜的神色,谢谦璟微微有些讶异,再次看向了媳妇儿。   只见媳妇儿掀开了他刚刚为她戴上的帽子,脸上露出来笑容,抬步想要往封老夫人的方向走去。   这一刻,谢谦璟突然明白过来了。   怪不得媳妇儿刚刚看着这祖孙俩哭了起来,原来是认识的,这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见媳妇儿走得有些急,谢谦璟连忙迈了两步跟了上去,扶着媳妇儿,免得她摔倒了。   “见过老夫人。”杨槿琪道。   裴氏笑着说:“真是巧了,竟然能在这里遇到你。我刚刚还怕自己认错了。只是,你这般漂亮的姑娘,实在是让人难忘,一眼就能注意到。”   杨槿琪嘴角弯弯,笑着说:“这可真是巧了,槿琪刚刚就觉得是您,正想上前问问您,没想到您倒是先认出来槿琪了,槿琪甚是惭愧。”   裴氏拍了拍杨槿琪的手,笑着说:“几年不见,长得越发水灵了。”   杨槿琪道:“老夫人谬赞。”   寒暄了几句之后,裴氏想到了刚刚孙儿说的救命恩人。   看着杨槿琪头上的发髻,再看她身侧扶着她的男子,裴氏顿时明白过来了,脸上的笑容也加深了一些。   “没想到,咱们真是有缘分。五年前,杨姑娘救了我,五年后,杨姑娘的夫婿又救了我们家越哥儿。”   封老大人自然也记得杨槿琪。   毕竟,像杨槿琪这般的长相,一般人见过一次便很难忘记。   而他能记住杨槿琪,并非因为长相,而是因为她的身份。   平安侯府的嫡长女。   听说平安侯府的嫡长女嫁给了将军府的庶子,而后来,那位庶子成了五皇子。   仔细瞧着,这男子的确跟皇上有几分相像,怪不得他刚刚觉得有些熟悉。   “原来是五皇子和五皇子妃,恕老朽眼拙,刚刚没认出来。”   谢谦璟诧异地看向了封老大人。   听着刚刚的媳妇儿跟封老夫人的对话,不难看出来,他们已经多年没有联系。   而面前的这位分明是百姓的打扮。   又是为何这般确定他的身份。   难道,这位老者身份并不简单?   不仅谢谦璟诧异,杨槿琪也非常诧异。   若她没记错的话,前世,封老大人并未直接点出来七皇子的身份。   是回到他们在寺庙附近的家中之后,得知了封老大人的真实身份,七皇子主动表明的自己的身份。   这般看来,封老大人在一开始便已经得知了七皇子的身份。   只是,不知什么缘故,并未点出来,而是假装不知道。   这可真是奇怪,也有点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的地雷~   椚椚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11-30 12:59:30 第208章 训妻   裴氏是真的不知道, 听到自己的丈夫如此说,便再次看向了杨槿琪和恩人。   接着,便要行礼。   杨槿琪连忙拦住了,道:“您这是做什么?出门在外, 一切从简。”   裴氏活了这么大岁数了, 又遭遇了那么多事情,早就看开了。   所以,杨槿琪拦住之后, 她也没继续行礼。   而是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孙儿:“越哥儿, 这是你杨家姐姐,你可还记得她?”   众人本以为越哥儿并不记得了,毕竟,当时他不过三岁左右。   没想到, 他竟然道:“记得!姐姐送了我一套笔墨纸砚,说等我病好了让我上学时用。虽然毛笔和砚台已经旧了, 但我还留着。”   杨槿琪早就知道越哥儿还记得她,前世也是这般, 他认出来她了。   她知道, 越哥儿非常聪明, 甚至可以过目不忘。   也因此,她更加肯定,封老大人定然想给孙子铺路。   前世,她大概是对七皇子抱有太大的期待,又太过自信了, 才误以为封老大人是因为看中了七皇子才入仕。   如今重活一世,很多事情早就已经看清楚了。   七皇子的才能和人品都不足以让封老大人臣服。   封老大人多半是为了封家的未来,为了自己的孙儿,才会答应重新步入朝堂之中。   这些思绪在杨槿琪的脑海中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此刻,她笑着对封越说:“越哥儿真聪明,姐姐送你东西就是让你用的,既然旧了,扔掉便是,姐姐再送你一套新的。”   封越连忙道:“五皇子妃客气了,您当年救了我祖母,于我封家有大恩。我如今年岁尚幼,没什么能帮得上您的,已然非常愧疚,断不敢再收您什么东西。”   杨槿琪拿起来帕子遮着嘴笑了,说:“几年不见,你倒是跟个小大人似的。”   心里也在感慨,封越父母早逝,又没有叔伯兄弟帮衬,封家只有这么一个子孙了,比一般人家同龄的孩子更加成熟一些。   寒暄了几句,裴氏看了封老大人一眼之后,笑着说:“许久没见着您了,今日好不容易遇到了,不如去寒舍吃个便饭吧。”   杨槿琪又是一怔。   虽然前世今生她都救了裴氏,裴氏也对她一如既往热情。   但,前世,他们对七皇子可没这么热情。   七皇子不在她身边的事情,裴氏每每都会热情邀请她去家里用膳。   可七皇子在的那一次,封老大人并没有主动邀请,是七皇子主动提出来去的。她记得,七皇子说的是,两位老人腿脚不便,他们送送。   她知道,虽然此刻是裴氏提出来的,真正拿主意的定然是封老大人。   “不用了,您太客气了。我们一会儿就回去了。”杨槿琪拒绝了。   裴氏是真的很喜欢杨槿琪。   五年前,她就觉得这个小姑娘虽然看起来性子很是张扬,但却有一颗善良真挚的心。   如今她沉稳了不少,更加让人喜欢了。   而且,今日,她的夫婿又救了自家孙儿,她更是对杨槿琪多了几分喜欢。   “五皇子刚刚救了越哥儿,我们也没什么好报答的,只好请你们吃个饭了。你们若是不去,我这老婆子心里也过意不去。”   裴氏这般说了,杨槿琪抿了抿唇,看向了站在她身侧的谢谦璟。   谢谦璟看了一眼面前的祖孙三人。   最后,视线落在了封老大人的身上。   “多谢邀请,待我夫妇二人从山上下来之后便过去。”   “那老朽就在家中静候五皇子五皇子妃。”   说罢,双方道别。   谢谦璟看着封老大人的背影,微微蹙眉。   他并不想去封家做客,只是,他看得出来,媳妇儿跟封家关系似乎不错。而且,媳妇儿有意想去。   想到媳妇儿陪他在府上憋了许久,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了旧识,可以放松一下。   且,他也对点破他和媳妇儿身份的老者有些好奇。   想看看他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看了一会儿之后,谢谦璟转身,道:“走吧。”   杨槿琪看了一眼谢谦璟,笑着说:“嗯。”   谢谦璟本不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只是,事关媳妇儿,他总是想多了解一些。   所以,从寺中出来坐上马车之后,谢谦璟便问了一句:“夫人是如何跟刚刚那户人家认识的?”   他刚刚只听到了几句,说是救人,具体怎么救的,他就不清楚了。   即便谢谦璟不问,杨槿琪也打算在路上提醒他几句了。   既然他问了,倒是省了她刻意提醒。   “您是在说封老大人一家吗?”杨槿琪笑着问道。   听到这句话谢谦璟微微蹙了蹙眉。   “封老大人?”   封?   这姓氏很少,但却似乎有些耳熟,不知在哪里听过。   不过,下一瞬,谢谦璟就想起来了。   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   难道是那个封家吗?   “是啊,之前我在他家见过曹老太医,听他是这么称呼的。具体他做过什么官,又是什么人妾身就不清楚了。”杨槿琪在装傻。   看着谢谦璟的表情变化,她就知道谢谦璟已经猜到封老大人是谁了。   也没再过多提醒。   说完,又继续刚刚的话题,说起来自己是如何跟他们一家认识的。   谢谦璟在惊讶了一瞬之后,立马恢复如常。   他之所以惊讶,是因为没想到消失了二十多年的人竟然能在今日,在这般情况下相遇。   并非是因为觉得这个身份能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好处。   “远远地,我就看到两个男子拦住了封老夫人的去路,立马就带着仆人跑了过去……”   接下来,听着媳妇儿说的话,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你当时带了多少人?”   听到谢谦璟的问题,杨槿琪怔了一下。   她没想到谢谦璟在听到她的提示之后,关心的不是封家,竟然是这么一个问题。   看了一眼谢谦璟之后,仔细想了想,说:“两个丫鬟,四个家仆。”   “对方有几个人?”谢谦璟接着用略显严肃的声音问道。   “两……两个。”杨槿琪道。   她稍微有些猜到谢谦璟的意思了,但,还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严肃吓到了。   见媳妇儿似乎被吓到了,谢谦璟缓了缓,大掌握住了媳妇儿的小手,尽量用柔和的语气说道:“在救人之前,万万不可太过冲动,要先估量一下彼此的实力。虽然对方只有两个人,但万一是高手怎么办?到时候非但救不了人,还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虽然语气缓和了,但是,说出来的内容依旧不怎么和气。   这是杨槿琪第一次被谢谦璟训斥,有点儿委屈,道:“我看他们一直拿着刀子威逼,当时救人心急,哪里想那么多。而且,他们一看就是地痞流氓,没什么本事。一看我们出现,就离开了。”   谢谦璟见媳妇儿没有意识到危险,说出来对策:“嗯,我知道你心软想要救人,也不是不让你救。不过,救人之前,先要保护好自己。若是对方实力太强,可以留几个人跟人纠缠,其他人去搬救兵。这样,既能起到威慑作用,还能拖延时间。”   听到这里,杨槿琪终于确定谢谦璟的意思了。   说真的,谢谦璟板着脸训人的时候还挺可怕的。   以至于,她失去了判断,被谢谦璟的情绪所左右。   她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见谢谦璟还在板着脸,杨槿琪抿了抿唇,思索了一下。   随后,捏了捏他的手,又凑近了他,亲了他的脸颊一下,说:“知道啦。妾身知道您是为了我好,是我太冲动了,下次我一定谋后而动,可好?”   “嗯。”谢谦璟应道。   媳妇儿又是亲他又是认错,他哪里还有什么脾气。   见谢谦璟脸色终于柔和了不少,杨槿琪也就放心了。   这个小插曲过去之后,很快,二人到了封家在清明寺附近的小院。   小院看起来跟五年前没什么两样,也跟记忆中的样子重合了。   封家虽然没人入仕了,不过,家中的人口比较少,远在乡下,花销也不多,所以,底子还在。   虽院子不大,但家中的仆人倒是不少,约摸有十几人左右的样子。   众人寒暄了几句之后,裴氏有意跟杨槿琪说些话,杨槿琪也想让谢谦璟和封老大人多交流交流,便跟裴氏出去了。   花厅里就只剩下谢谦璟和封老大人了。   二人说了几句话之后,谢谦璟便能确定眼前这位老者的身份了。   封姓并不常见,且,屋内的一些字画上落款也透露出来一些信息。   封道渠,封大人。   这位是大云国史上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连中三元之人。   在他之前没人如此,在他之后也没有。   这是一个极有才华之人,是大云国史上最年轻的尚书。   而立之年便坐上了吏部尚书的位置。   纵然有他跟德宁帝关系甚好的缘故,可他的才华,却远远不止于此。   世人皆以为,再过不了几年,这位封大人便能成为最年轻的宰辅。   可没想到,突然有一日,蒸蒸日上的封家突然从高处跌落下来。   封大人是个极有才华之后,只是,整个封家的灵气似乎全都聚集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封大人的父兄祖辈都很平庸,他的儿子们也都很普通。   因着封大人的光芒太盛,以至于大家对他的儿子们多有期待。   封大人的长子也是才华卓绝的人,乡试名列前十。   然而,这个优秀的成绩与他的父亲相比,却弱了不少。   世人当时对他的长子贬低居多,褒奖很少。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长子才会鬼迷心窍,在科举考试中作弊。   最终,陷入深渊之中。   次子体弱,才华也不如长子。   本想从文,无奈成绩太差,夫子们很是失望。   整日点灯熬油,也追不上父兄。   最终,受不了这么大的压力,偷偷从了军。   没过几年,战死沙场。   接连两个儿子或入狱或死去,封大人一夕之间被打垮了。   没过多久,便亲去接回了次子的尸身,回到了祖籍。   当年,纵然德宁帝多次挽留,也没能留住他。   后来德宁帝也曾派人去请他,可他依旧没有离开祖籍。   自那以后,再也没人见过他。   “恕在下眼拙,没能认出来您。”谢谦璟略显恭敬地说道。   大家都是聪明人,彼此在想什么都能感觉到一些。   谢谦璟听说过这位老大人的事情。   不过,在来之前,他没想过把这位老大人牵扯到朝堂之中。   毕竟,德宁帝当年请过多次,这位大人都没入仕。   而如今,封大人老了,入仕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他不觉得自己有能力说服这位老大人。   可这会儿,却不这么想了。   封老大人的一些举动无一不在透露出来他想要入仕的打算。   也因此,虽然贵为皇子,但他刚刚仍旧对封老大人非常恭敬。   “五皇子客气了。”封老大人笑着道。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修文,更新时间晚了。   下一章还在修,过一会儿发出来。 第209章 镯子   封道渠的确想要入仕。   这些年, 他虽然远在乡下,但却依旧没停止对京城局势的了解。   而他入仕的原因很简单,为了自己的孙子。   不过,虽然他心里告诉自己是为了孙子, 但, 也是为了朝堂。   大云国,越来越不堪了。   去年,五皇子的做的事情让他很是欣慰, 那时, 他以为大云国有救了。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却让他很是失望。   他对五皇子有多欣慰,就对德宁帝和七皇子有多么失望。   本来他对送孙子来京城的事情有些迟疑,打算过上两年再来。   可如今, 却提前了计划,早早来到了京城之中。   几十年没来京城了, 也跟京城中的老友们断了联系。   即便当年跟德宁帝关系好,这么多年过去了, 皇上也未必会记得他。   他如今若是想要重新入仕, 总要找个突破口才行, 总不能上赶着去跟人说他想要做官。   这般的话,只会让人看轻。   今日见到五皇子夫妇完全是个巧合。   他本来打算通过曹太医的口去跟皇上提一句他回京的事情,试探一下皇上的态度。   如今见到五皇子了,却不必如此了。   因为,五皇子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自从发生了临边郡的事情之后, 封道渠就仔细打听过谢谦璟的事迹。   对于这位皇子,封道渠还挺欣赏的。   也打算来京之后,好好考察一下这位皇子。   他年纪大了,既然想要为孙子谋个出路,势必会参与到下面的皇子势力之中。   因为,不仅他年纪大了,皇上的年纪也大了。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等皇上死了,他的孙子可能还没到入仕的时候。   所以,这个出路绝不能只是一时的,他要给孙子找个长久的靠山,铺一条锦绣路。   最坏的结果就是站错位置。   他老了,什么都经历过了,死了就死了。   届时,见苗头不对,只需提前把夫人和孙子送到邻国去,就会万事大吉。   来之前,他已经把退路都安排好了,所以,不怕。   下面的皇子中,他最看好的就是五皇子。   只是,打听来的事情也有可能会出差错。   五皇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还要再接触一下。   不仅封道渠如此想,谢谦璟也是如此想。   这位封老大人年轻时的确非常有才华,而且,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只是,几十年过去了,这位是否依旧跟从前一样,还不能确定。   谢谦璟虽然需要人手,可却不会贸然推荐一位不知脾性的官员。   万一这位跟如今朝堂上大多数贪腐之人相似,那么,倒不如不推荐,免得祸害百姓。   届时,他还要想办法铲除。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端起来桌子上的茶水喝了起来。   随后,二人又顺其自然地聊起来朝堂上的一些事情。   不一会儿饭菜就做好了,杨槿琪进来花厅时看了一眼谢谦璟的脸色,只可惜,没能从他脸上看出来丝毫端倪。   接着,她又看向了封老大人的脸色,遗憾的是,还是什么都没能看出来。   虽然心里非常着急,可杨槿琪却什么都做不了。   好在,饭后,封老大人主动邀请谢谦璟去下棋。   这倒是让杨槿琪松了一口气。   看来,封老大人对谢谦璟挺满意的。   他们二人走后,杨槿琪便跟裴氏聊了起来。   聊了小半个时辰后,见裴氏神色有些疲倦,杨槿琪便劝她去休息。   这时,裴氏笑着说:“你也去休息一会儿吧,估摸着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下不完。”   听了这话,杨槿琪看了裴氏一眼,更加安心了。   总归她也有些困了,又解决了一桩心事,便没再拒绝,去客房休息了。   等杨槿琪睡醒一觉后,谢谦璟依旧没有回来。   一直到太阳下山,谢谦璟终于从封家书房里出来了。   回府的路上,杨槿琪想了想,笑着问了一句:“您刚刚都跟封老大人聊了什么呀,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谢谦璟没回答媳妇儿这个问题,而是摸了摸媳妇儿的头发,问:“你可知这位封老大人的身份?”   杨槿琪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假装不知道。   “不知道,只听说是之前在朝堂上做过官,究竟做的什么官,官职多大就不清楚了。”   谢谦璟细细说起来封道渠的辉煌往事。   杨槿琪时不时配合着说一些称赞的话:“哇,没想到封老大人这么厉害啊,从前妾身都没发现。不过,还是爷厉害,这都被您发现了。”   说到封家的遭遇时,杨槿琪拿着帕子抹了抹泪,说:“是吗?封家好惨啊,封老大人和老夫人该有多么难过。越哥儿真可怜,失去了父母不说,幼时身子就不好。咱们以后得多去照看他们才是。”   “嗯。”谢谦璟应下了。   之后,谢谦璟和杨槿琪又去了封家几次。   杨槿琪能感觉到,谢谦璟跟封老大人二人越聊越开心了。   一个月后,在皇家家宴上,众人都在跟德宁帝说着一些恭维的话。   只有谢谦璟不怎么讲话,坐在一旁,跟杨槿琪夫妇二人默默吃东西。   虽然儿子做了触犯他底线的事情,但毕竟是亲生儿子,他也不会让儿子太过难堪。   所以,见谢谦璟不讲话,德宁帝便问了几句,诸如他在做什么之类的话。   谢谦璟连忙道:“儿子最近一直在家反思己过,偶尔跟槿琪一起去清明寺中。”   德宁帝满意地点点头,道:“嗯,你能如此做甚好。”   接着,谢谦璟便提出来封道渠的事情。   “儿子年后陪槿琪一起去清明寺上香,当时台阶上结了冰,有一孩童不慎跌落,儿子去救下了他,当时只知他姓封。近几日去上香时,方知那孩童的祖父竟然是二十年前辞官回了祖籍的封道渠封大人。”   这话一出,在场的很多人都变了脸色。   七皇子脸上顿时没了笑意,一脸探究地看向了谢谦璟。   谢谦璟仿佛就是随便提出来这事儿一样,面对七皇子探究的神色,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德宁帝却不淡定了,问:“此话当真?”   谢谦璟道:“儿臣只是一种猜测,并未找封大人确认。”   “可知他如今住在哪里?”   “那日封老夫人盛情难却,儿子便跟槿琪去过一次,在清明寺山下的一处院落之中。”   德宁帝年轻时跟封道渠关系很好,幼时便相识,在他还没登上皇位之时,封道渠便一直支持他。   平安侯也做过同样的事情,只不过,德宁帝跟平安侯并非幼时就玩在一处。   自然,德宁帝跟封道渠的关系更好一些。   在家宴结束之后,德宁帝把谢谦璟留下了,仔细问了问关于封道渠的事情。   得知了具体的消息之后,德宁帝重新审视着自己的儿子。   见时机差不懂了,谢谦璟连忙跪下去认错。   德宁帝想到已经晾了儿子几个月了,便又重新给了他一些差事。   七皇子知道后,很是生气,连忙让人去打听封道渠的事情。   得到确切消息后,七皇子本想着第二日就备下一些厚礼去见封道渠,然而,还没等他行动,第二日下了朝之后,德宁帝就让人去找封道渠了。   当日下午,封道渠就入了宫。   在宫里一待就是一夜。   据悉,封大人跟德宁帝促膝长谈,一整夜都没怎么睡。   第二日早朝时,德宁帝脸上虽尽显疲态,但心情却不错。   此后,七皇子又多次去求见封道渠。   然而,封道渠一次都没见他。   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杨槿琪更加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封道渠不是为了七皇子入仕,他并不喜欢七皇子。   听说七皇子吃瘪,杨槿琪很是开心。   一个月后,封道渠强势回归到了朝堂之上。   之前在左相和七皇子控制下的临边郡选官一事,被德宁帝教到了封道渠的手中。   这一切,都跟前世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前世,封道渠是从三皇子和左相手中抢过来这件差事,今生却是从七皇子和左相手中抢过来的。   左相和七皇子自然对此事不满,试图从中阻拦。   然而,在谢谦璟的帮助下,之前选的那些官员的底细都被查清楚了,封道渠甚至查出来有些人给左相和七皇子行贿。   德宁帝发了很大的火,把左相和七皇子训斥了一番。   七皇子努力了几个月,在临边郡一事上打了水漂,心情很糟糕。   回到府中之后,管事过来跟他说了一事,让他心情更糟糕了。   “夫人克扣了西苑的份例,杨姑娘手头没钱,变卖了自己的一些首饰。”   七皇子怒斥管事:“混账东西,这种事情为何不早一些说清楚!”   同时,心中又再次骂起卫絮茹。   管事哆嗦了一些,颤抖着手从怀里拿出来一些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书桌上,说:“奴才也是最近几日才知晓此事。已经让人把东西都赎回来了。”   七皇子板着脸瞪了管事一眼,垂头看向了桌子上被帕子包起来的首饰。   他心情不好,本想着再骂管事几句,然而,当他看到其中的一件首饰时,脸色立马变了。   七皇子快速打开帕子,从底下拿起来一个镯子。   越看越是震惊。   “这是个从哪里来的?”七皇子一脸严肃地问道。   管事连忙道:“这个金镯子是杨姑娘上个月变卖的。”   “你确定?”   管事看了一眼七皇子的脸色,有些摸不清自家主子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在脑中仔细回忆了一下,确认无误后,点头:“确定,是杨姑娘身边的丫鬟亲自去当的。”   得到确认之后,七皇子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若他没记错,当年,他便是靠着跟这个一模一样的镯子,熬过了那个冰冷的冬天。   而那只镯子,早就被人融了。   按说,杨妡那里应该没有了才对。   毕竟,他记得,这镯子虽然一共两个,但却是一个在平安侯府大小姐手中,一个在平安侯府二小姐手中。   难不成……   他认错人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七皇子瞬间背后发凉。   作者有话要说:好戏要上演了~ 第210章 查证   七皇子拿着镯子看了许久,久到他快要在这一只镯子上盯出来一朵花来。   然而, 他记性一向很好, 再怎么看, 都无法掩盖一个事实。   那便是, 这镯子的确跟当年救过他镯子长得一模一样。   若刚刚心中的那个猜测是真的, 那么, 当年救过他的人岂不就是……   不, 不可能,他绝对不相信。   杨槿琪泼辣又无礼, 傲慢又骄纵, 绝不可能是救了他的那个人。   杨妡才是!   杨妡温柔可人,善良又富有同情心。   他们当年的处境相似, 都是府中不受宠的庶子庶女,一定是她救了他。   短短的一瞬之间,七皇子反反复复推翻自己心中的想法,又反反复复地确认。   最终, 他冷了脸,道:“去查一查这镯子究竟是谁的, 当初又是在哪里打出来的。”   “是, 主子。”   下人离开后, 七皇子眼神中露出来一丝坚定。   他不会认错人的。   自己的感觉是不会骗人, 那个人绝不可能是平安侯府的嫡长女。   那些个嫡子嫡女向来眼睛长在头顶上,从来不会看他们这些人一眼。   他不能因为一个镯子就推翻自己以往多年的认知。   他定要查个清楚,以便推翻自己刚刚突然冒出来的诡异想法。   七皇子虽然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安慰自己, 可实际上,自己还是怕了,怕结果真的是自己认错了人。   怕自己这么多年将真心错付,更怕——   他差点把真正的恩人弄死。   如若是真的坚定,他何不直接去找杨妡问一问。   亦或者,诈一诈杨妡。   届时,不管是他自己认错了人,还是杨妡有意欺诈他,都能水落石出。   可他不敢!   因着这些复杂的情绪,当晚,七皇子没去看杨妡,直接去了正院。   卫絮茹最近跟七皇子之间关系不太好,吵了多次。   看到七皇子进来,她以为七皇子又要为了杨妡的事情跟她吵架。   毕竟,她也知道杨妡变卖东西的事情。   没想到,七皇子今日异常安静。   她之前分明听说管事已经把杨妡变卖的东西赎回来了,怎么七皇子既没去见杨妡,也没发火呢?   甚是奇怪。   一整晚,夫妻二人都没说什么话。   第二日起来,七皇子交待管事:“看好了西苑的人,要是传递什么信息,亦或者变卖东西,都收回来。”   “是,主子。”   “还有,去查一下……”   “嗯?”管事看向了七皇子。不知究竟需要他去查什么。   “算了,不用了。”七皇子道。   他本想让管事去查一查杨妡,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   他当真是失心疯了,竟然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嘴角露出来一丝嘲讽的笑,七皇子去上早朝了。   杨槿琪自是不知道七皇子这边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与她有关。   她在思考一件事情。   今生,她是知道的,谢谦璟在暗中帮助了封道渠去查案,帮助封道渠在朝中立足。   可,让她惊讶的是,事情的走向竟然跟前世差不多。   那些上任官员的名字,她虽然没全部记清楚,但有那么几个还是有些印象的,毕竟,前世,七皇子在府中没少骂他们。   难道,前世谢谦璟就跟封道渠联合在一起了吗?   难不成,封道渠前世支持的人就是谢谦璟?   那么,七皇子登基之后,他退出了朝堂,会不会去帮助谢谦璟了?   杨槿琪突然觉得,也不是没这种可能啊!   可惜她前世死得早,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不过,不管前世如何,至少今生,如今谢谦璟的处境好了不少。   在临边郡选官一事上,七皇子可谓是栽了一个大跟头。   纵然他把事情都推到了自己的一个下属身上,并且让下属顶了罪,可众人心知肚明,究竟是谁所为。   而左相,也惹了德宁帝的不喜。   同时,对于他们而言,更严重的事情是封道渠来了。   德宁帝对封道渠的信任有目共睹。   而封道渠当年的职位是吏部尚书,吏部向来掌握在左相的手中。   端看德宁帝如何想了,又想要如何做了。   七皇子一方势弱,这对谢谦璟来说就算是好事儿。   且,封道渠在德宁帝那里的作用也不容小觑。   杨槿琪仔细算了算,感觉谢谦璟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大。   之前谢谦璟虽然在武将中有些威望,可文官那边一直被左相把控,左相又是支持七皇子的,所以,在文官方面有些弱。   可如今,有了封道渠,一切都有所好转。   文有封道渠,武有平安侯,宗室又有秦南王,都是非常强有力的支持者。   而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德宁帝的想法了。   德宁帝对谢谦璟的态度似乎颇为奇怪。   说他不喜欢谢谦璟吧,他又时常关心他。   要说他喜欢谢谦璟吧,他又对谢谦璟很是忽视,谢谦璟做了一丁点让他不满意的事情,就重重处罚。   七皇子在选官一事上收贿,可德宁帝却很是宽容,除了处罚了吏部的一个郎中外,其他人皆是轻轻揭过。   谢谦璟做错了事情却是被关禁闭,身上的差事也全都卸掉。   对于二人的态度,可谓是大相径庭。   德宁帝究竟在意什么,或者说,在怕什么?   不过,不管德宁帝怕什么,这一个月来,谢谦璟在朝中的声望越来越好了。   谢谦璟越厉害,实力越强,德宁帝也就越不敢轻易动他。   晚上,谢谦璟回来了。   谢谦璟还是跟从前一样,既没有因为德宁帝忽视而伤心,也没有因为德宁帝的重视而喜悦,脸上的表情始终淡淡地。   “今日忙不忙?”杨槿琪随意问道。   谢谦璟道:“不忙。”   “临边郡的官员可都安排好了?”   “嗯,安排好了,都已经去赴任。”   听到这话,杨槿琪秀眉微挑。   若是她没看错,提起来这件事情时,谢谦璟脸上似乎有一丝不虞的神色。   “可是那些官员有问题?”杨槿琪试探地问了一句。   谢谦璟抬头看向了媳妇儿,眼神中露出来疑惑,道:“没有问题。”   看着谢谦璟眼中的疑惑,杨槿琪道:“那您为何不高兴?”   谢谦璟没想到媳妇儿竟然发现了。   他的确有些不高兴。   在被德宁帝厌弃的那几个月,他已经秘密把事情查清楚了,赈灾银子的去向也已经知晓。   只可惜,当封道渠提出来这件事情时,德宁帝竟然再次轻轻放下。   分明已经得知,却假装不知,任由这些朝廷的蛀虫继续活下去。   封道渠今日跟他说的几句话一直在他脑海中回荡。   “这件事情牵连甚广,皇上未必就不清楚。只是,他老了,也病了,并不想大刀阔斧地改变局势。现在的朝堂虽然千疮百孔,却是他能掌控住的。若是改了,他未必能把控住,也没精力把控。对于反抗他的人,他定会狠狠镇压。比如您之前放走了临边郡的暴民,就触犯了皇上的底线。”   谢谦璟自是不会跟媳妇儿说这种话,他知道媳妇儿是在担心自己,揽过来媳妇儿,闻着她发丝上的熟悉的而又让人安心的味道,说:“最近事情有些多,能忙完了这阵子就好了。”   杨槿琪知道谢谦璟是不想告诉她,她也就没多问。   “嗯,您要注意身子,别让妾身担心。”   “好。”   三日的时间足够七皇子查清楚所有的事情。   听着属下的话,七皇子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翠竹楼一共打了两个同样的镯子,说是平安侯夫人拿过来的图纸,五皇子妃亲手画的。听人说,五皇子妃自己留了一个,另一个给了杨姑娘……从宫里流出来的那一件的确被融了,之后做了其他首饰……属下又亲去当铺打听过,也让人探了探西苑小丫鬟的话。这一件,的确是杨姑娘的。”   虽然早就有了心里准备,可在听到属下说的这一瞬间,七皇子还是不淡定了。   这镯子竟然真的是杨妡的。   那么,当年,他在冷宫门口见到的那个小姑娘是……   不,不可能。   说不定是他搞错了,这个镯子会不会两件都在杨妡那里呢?   对,一定是这样的。   一想到这种可能,七皇子噌得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拿着镯子就走出了书房。   今日,他要问问清楚! 第211章 询问   七皇子刚走到院子里,就遇到了带着糕点前来的卫絮茹。   卫絮茹觉得最近几日七皇子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 而且, 七皇子对杨妡疏远了不少, 这让她很是开心。   想到母亲的话, 她决定放下身段跟他好好聊一聊, 增进一下感情。   没想到刚刚到了院子里, 就见七皇子火急火燎地往外面走去。   “见过爷。”   卫絮茹刚行完礼, 还没起身,就感觉七皇子像是一阵风一样从她身侧飘过去了。   卫絮茹直起来身子, 环视周遭奴仆的眼神, 感觉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   转头,看着七皇子离去的背影, 咬紧了牙齿,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谢谦煦竟然敢如此忽视她,这是瞧着之前她父亲没能在临边郡的事情上帮上他的忙是吧?   卫絮茹简直快要被气死了。   “夫人,咱们……”一旁的婢女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卫絮茹看了一眼丫鬟, 眼神冰冷。   丫鬟被吓了一跳,没拿稳手中的东西, 食盒应声而落。   “没用的东西!”卫絮茹斥责。   说完, 见丫鬟想要跪在地上捡东西, 卫絮茹低声道:“别捡了, 去打听一下。”   丫鬟看着自家主子的视线,立马明白过来了,快步跟了过去。   等丫鬟走后, 卫絮茹看了一眼洒落一地的吃食,脸色阴沉得可怕。   转身,朝着内院走去。   另一边,七皇子满腹心思跌跌撞撞朝着西苑行去。   他刚刚看到卫絮茹了,只是,此刻没工夫搭理她,也不想搭理她。   如今在他心中最重要的是要搞清楚,他当年究竟有没有认错人!   七皇子到达西苑的时候杨妡正坐在榻上吃着新鲜的葡萄。   一旁有一名侍女跪在那里给她剥葡萄皮,另一名给她挑出来里面的籽儿,还有两名侍女给她揉腿。   看起来很是惬意。   这是七皇子第一次没经过通报就进来。   他从来都不知道,杨妡还有这样的一面。   她在他面前一直都是温柔体贴的,对下人们说话也是柔声细语,很是体恤下人。   他一直以为她就是这样的温婉善良而又悲天悯人的性子,眼前的一幕却打破了他一直以来对她的认知。   若是平时,看到杨妡这个样子七皇子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可是,一想到刚刚查到的事情,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认错人,七皇子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有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他在想,难道他一直以来以为的事情都是错的吗?   不可能!   七皇子反复告诉自己。   杨妡没料到七皇子突然过来了。   这几日,七皇子不知为何,像是冷了她一样。   回府了之后也不来看她。   她知道七皇子在朝堂上被德宁帝训斥了,也知道左相也被训斥了。   本以为七皇子回来跟她说一说,顺便再骂一下卫絮茹,没想到七皇子根本就没来看她,日日待在卫絮茹的房里。   她一直在心里骂七皇子是个蠢货,竟然如此分不清楚。   那卫絮茹就是个没用的东西,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去巴结她父亲平安侯。   看着七皇子阴沉的神色,杨妡扶着一旁丫鬟的手慢慢从榻上下来了。   她没意识到这阴沉的脸色是因为她,毕竟,七皇子打小就对她很好,一直宠着她,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七皇子会给她脸色看。   心中猜测,这阴沉的脸色多半是因为正院那位。   想到这一点,杨妡脸上挂上了微笑,福了福身子,行礼。   “爷,您终于过来了,妾身这几日好想您。”   看着杨妡脸上温柔的笑意,七皇子心中一软。   这一张脸,的确是他喜欢的。   只是,如今,他也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一直喜欢这一张脸,还是因为那件事情才喜欢。   若那件事情不是她错的,他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喜欢这张脸。   刚想要质问,低头,却看到了杨妡微微鼓起来的肚子。   七皇子静默了一瞬,使劲儿憋住了心中的怒气,再开口时,声音很是温柔。   “今日做了什么?”   见七皇子如此表现,杨妡脸上笑容加深。   她就知道,七皇子脸色这么难看一定不会是因为她。   这个男人从小就喜欢她,绝对不舍得对她如此冷冰冰地。   “妾身也没做什么,吃过饭看了看书,只是吐得厉害,这才让人去买了些新鲜瓜果。”说到这里,杨妡叹了叹气,“哎,只是,这些瓜果都很贵,妾身为了吃这些费了好大的劲儿。也不是妾身想吃,只是,妾身肚子里有了爷的孩子,是孩子想吃了。妾身想着,总不能亏到孩子才是。”   “夫人没让人每日送过来一些吗?”七皇子冷着脸问道。   自己喜欢的女人竟然连新鲜水果都吃不到了吗?   卫絮茹可真会管家!   杨妡垂头抹了抹泪,声音凄婉地告状:“哎,夫人不欺负妾身就不错了,妾身哪里还敢去找她。就怕她看妾身怀了爷的孩子,心里不舒服,想着法子想把这个孩子除掉。”   “我看她敢!”七皇子冷脸道。   杨妡觑了一眼七皇子的脸色,提起来那个流产的侍妾:“她怎么不敢?刘氏不就是她派过来的么。想着一箭双雕,除掉刘氏和我腹中的孩子。还好妾身机灵,躲过去了。只是可惜了刘氏腹中的孩子,要是还在,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产了,那可是爷的长子。”   想到那个流掉的孩子七皇子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这个毒妇!”   他不碰她,她就嫉妒别人,想要除掉他的侍妾和孩子。   见七皇子跟她一起骂了卫絮茹,杨妡正想说些朝堂上的事情,突然低头看到了桌子上的葡萄,想到自己还有事情没跟七皇子说。   跟这件事情相比,朝堂上的事情也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哎,妾身为了吃上瓜果,可是连首饰都当了。”   杨妡若是不提首饰的事情,七皇子已然忘了今日要过来做什么了。   他已经被杨妡刚刚的话带偏了。   一听这话,想到调查来的事情,脸上的神色淡了一些。   “哦?都当了什么?我双倍补给你。”   听到这句话,杨妡脸上露出来满意的笑容。   她就是为了要东西才说的这件事情。   想到自己当的几件首饰,杨妡略显夸大地说道:“也没多少,不过是几个镯子,几副头面罢了。”   杨妡主动提到了镯子。   七皇子看向了她。   看着她带笑的脸,抿了抿唇,从怀里拿出来一个东西,问道:“镯子?是这个吗?”   杨妡没想到七皇子竟然已经知道了此事。   见七皇子把她的东西主动赎回来了,杨妡心中对七皇子的不满淡去了几分。   看来,虽然七皇子不来看她,但还是喜欢她的在意她的,要不然不会默默为她做这么多的事情。   “是啊,原来您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还给妾身赎回来了。多谢爷。”说着,杨妡就想去拿七皇子手中的镯子。   然而,拿了一下之后,却没拿回来。   见七皇子没松手,杨妡抬头看向了他。   只见七皇子脸上的神色很是奇怪,像是在忍着怒气,又像是探究。   这个眼神实在是太奇怪了,看得杨妡很是不舒服,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爷,您这是怎么了?”杨妡出口打破了这个奇怪的氛围。   七皇子紧紧盯着杨妡脸上的表情看了许久,没发现任何端倪。   想了想后,七皇子松开了手,任由杨妡把镯子拿回去。   杨妡见镯子拿回来了,七皇子那奇怪的视线也不见了,笑了笑。   这时,只听七皇子用略显平淡的语气问道:“这镯子是哪里来的?”   问完,见杨妡看过来了,七皇子又找补了几句,没暴露内心的紧张。   “我是觉得这镯子看起来样式很是陈旧,不像是如今的新款式,有些好奇。”   虽然觉得七皇子今日有些奇怪,但对于这个解释,杨妡并没发现异常。   这个镯子虽然过去很多年了,但她的确还记得是谁给她的,又是为何会给她。   这对她来说是一种屈辱!   想到七皇子跟她一样讨厌杨槿琪,杨妡嘟了嘟嘴,说道:“哎,您也发现了吧,这镯子样式简单,很是老气,不过是旁人不要的东西罢了。若真是好的,又怎会给我。”   “嗯?旁人不要的?谁?”七皇子进一步问道。   杨妡叹了叹气,说:“还能是谁?不就是我那个嫡长姐,如今的五皇子妃么。”   听到这个解释,七皇子心里一沉,忍住翻涌的情绪,继续问道:“这应该是一对儿吧,怎么只有一个了?”   提起来杨槿琪,杨妡也是诸多抱怨,见七皇子想听,便细细说了起来。   “的确是一对儿。幼时,我那长姐刚刚跟先生学了作画,便自诩是什么名家,在纸上画起来镯子。画完之后,大家都夸赞她。您也看到了,喏,就是这个老气又土的东西。”   说着,杨妡把镯子举起来晃了晃。   “嫡母也是宠着长姐,专门去翠珠楼让师傅给她打了一对儿镯子。”   “另一个呢,在哪里?”七皇子的声音有些发紧。   他更想知道这个问题,来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想。   杨妡接着说道:“翠珠楼都已经做出来了,即便是难看,长姐也日日戴着。后来,她许是觉得太难看了吧,送给我了一个。就这样,我们俩一人一个。长姐当时说这镯子金子沉,值钱,所以给我。可我知道,她根本就不喜欢,要不然,为何过了没几日,她进宫一趟之后就再也不戴了。我问她为何不戴了,她眼神闪烁,说镯子不见了,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哼,哪里是不见了,定是在宫里被人嘲笑了,心里不爽,把镯子丢了。”   七皇子听到这些话之后,心砰砰跳了起来,手也开始抖个不停。   他感觉自己此刻如同坠入了冰窖之中,浑身发冷。   他竟然真的认错人了吗?   当年,那个在冷宫门口可怜他,给他镯子,助他熬过那个冬天的小姑娘竟然是杨槿琪?   不,不可能,他不信……   直到此刻,七皇子仍旧怀疑自己。   咽了咽唾沫,七皇子再次问道:“所以,你只有这一个镯子?”   杨妡点头:“是啊,这么丑的镯子要不是长姐扔给我,我根本就不会要。后来也一直放在了箱底。”   杨妡并没注意到七皇子的神色不对,依旧在说着杨槿琪的坏话:“您说她是不是特别过分?就喜欢欺负我,喜欢把不要的东西扔给——”   话未说完,就见七皇子脸色骤然变了,看向她的眼神异常冰冷。   “所以,你当年并没有在宫里见过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们的地雷~ 第212章 恶心   听到七皇子的质问, 杨妡脸上露出来疑惑的神情。   这会儿, 她敏感的感觉到了七皇子跟从前不太一样。   蹙了蹙眉, 思索了片刻, 略显谨慎地问道:“不知您说的当年指的是什么时候?”   她不能判断七皇子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也不明白七皇子为何会变了脸色。   仔细回忆起来,刚刚她似乎不曾说过什么惹他不开心的话。   无论是卫絮茹还是杨槿琪, 七皇子都不喜欢, 他们二人聚在一处说过不少这两位的坏话。   “十几年前,冬天。”七皇子异常冷静地提醒杨妡。   杨妡看着七皇子的变化, 更加摸不着他在想什么。   七皇子的问题她根本就不知道究竟是做肯定的回答比较好,还是做否定的回答比较好。   她压根儿就不记得自己幼时在宫里有没有见过七皇子。   应是没见过的吧, 她记得,十岁之前, 她都不曾去过宫里。   “许是见过吧, 也许是没见过,妾身记不得了。”杨妡道, 接着, 她开始转移话题, “这么久远的事情妾身早就记不得了,不过, 不管如何,妾身要谢谢您给妾身找来了东西。夫人那边——”   杨妡还在想着借机告卫絮茹的状。   “说!”七皇子厉声打断了杨妡的话。   杨妡吓得哆嗦了一下,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您这是怎么了,为何这般对妾身, 您这样会吓到妾身腹中的孩子。”   见杨妡始终是这副样子,不承认也不否认,七皇子心里憋了一股气,使劲儿往下按了按。   冷静了几分,说道:“十几年前,一个冬日,在寒北门口,我当时被一群皇子贵女欺负。其中一位贵女遗落了一样东西,便是跟这个一模一样的镯子。”   七皇子口中说的这件事情跟他之前的表现有让人迷惑不解的地方。   往日里,杨妡必能发现其中的问题。   可这会儿,七皇子的眼神太过骇人,语气太过可怕,杨妡心中慌乱不已。   影响了判断。   她似乎终于明白七皇子为何会朝着她发火了。   怪不得七皇子拿到这个镯子之后就变了,原来是怀疑她是当年欺负他的那个人。   刚刚问她另一个镯子的去处,也是误会她了吧。   她分明已经解释过了,可七皇子却没信。   说起来,这事儿定然是杨槿琪所为,她今日之所以被七皇子怀疑,也是因为她!   这个杨槿琪,当真是可恨!   搞清楚七皇子为何会发火之后,杨妡心中淡定了许多,迎着七皇子的目光,脸上露出来一丝委屈地神色,说:“爷,刚刚妾身已经说过了,这镯子根本就不是妾身的,是杨槿琪的。而且,杨槿琪只给了妾身这一个,另一个并没有给妾身。当初她就是进宫之后镯子不见了,那个镯子肯定是她的,不是妾身的。”   “你确定?”七皇子的脸色更加阴沉。   杨妡心中虽然害怕,可一想到七皇子这阴沉的脸色是因为杨槿琪,就忍不住雀跃。   杨槿琪越倒霉,她就越开心!   随后,杨妡吧啦吧啦说了起来:“确定。您一定要相信妾身啊,您去平安侯府亦或者宫里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妾身在十岁之前从未进过宫。嫡母处处虐待于我,我哪里有那么脸面。后来十二三岁时才在求了父亲之后,入宫见了皇上和娘娘。”   事情已经很明了了,当年救了他的那个姑娘根本就不是杨妡,而是如今的五皇子妃杨槿琪。   他认错人了。   错把一个身份低贱的女人当成了她。   当日,她带着毛茸茸的帽子,小半张脸都被遮住了。   而且,他当时又冷又饿,快要昏过去了,根本就记不清楚那姑娘的长相。   后来,也是打听了一下,才隐约听说平安侯夫人来过宫里。   看着眼前眼里泛起来薄雾,脸上带着委屈之色的姑娘,七皇子丝毫不为所动。   往日,这一张脸总能牵动他的思绪,可此刻,他心中平静无波。   想到她骗了他,又想到她曾跟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等人不清不楚,甚至,有一丝丝恶心。   “爷,您这是怎么了呀,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妾身?当年欺负您的人是杨槿琪,不是妾身,您若是不高兴,就去杀了她,可别误会了妾身。”杨妡小嘴叭叭地说道。   “闭嘴!”七皇子冷声打断,“贱人,你也配提她!”   说罢,七皇子上前,恨不得打杨妡一巴掌。   但,看着这一张脸,他还是没碰她。   听到这话,杨妡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自从她遇到七皇子以来,这是七皇子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   往日,七皇子一直都对她照顾有加,宠着她捧着她,对她有求必应。   如今竟然会对他说这种话!   “爷,妾身刚刚说了,您搞错了,不是妾身所为。”杨妡再次强调,“是杨槿琪……”   “住口!”七皇子听到杨妡知乎杨槿琪的大名,怒斥,“她的名字也是你一个贱婢能提的?”   杨妡感觉自己耳朵出问题了,竟然听到七皇子说出来这样的话。   她震惊地看向了七皇子。   总觉得,七皇子被什么东西附身了,要不然不会跟她说这种话。   往日七皇子分明是讨厌杨槿琪的啊,上次还让人去杀她,应是对其恨之入骨才对 ,可今日这是怎么了?   “您这是怎么了?”   七皇子阴着脸道:“既然你从未去过皇宫之中,那么,初见之时,本皇子跟你道谢,你为何要应下来?”   杨妡眨了眨眼。   她虽然之前没把七皇子当回事儿,但当初七皇子跟她说过的一些怪异的话她还记得。   初见之时,七皇子就说感谢她救了他,以后会帮助她云云。   虽然看不上七皇子,可她也不介意多一个帮她的人。   所以,直接认下了此事。   并且,为了怕走漏风声,还让七皇子不要到处乱说。   至于那件事情是什么,她根本就没仔细打听。   只隐约猜到跟杨槿琪有关。   “因为,因为……”   见杨妡脸上慌乱的神色,七皇子更气了。   固然是他当初认错了人,把救人的姑娘认成了杨妡,可杨妡也并非没什么错。   若不是她回应了他的感谢,他也不会误认。   他没有错。   错的人是杨妡!   这些年,他将真心错付,一直把她当成是救命恩人,当成高山上的那一朵圣洁的雪莲,杨妡竟然毫无愧疚之心的享受,这就是她的错!   现如今,看着这一张虚伪的脸,他就觉得恶心,碰她一下都觉得脏。   他当真是瞎了眼,才会被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而她如今是被平安侯府除名的庶女,更是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收拾一下,搬去丽院。”七皇子下了最终的决定。   杨妡心里一凉,瞪大了眼睛。   丽院是妾侍们住的地方,七皇子府中所有的妾侍都住在那里,里面有十几个女人。   而她如今住的西苑,可是只有她一个人。   想到这里,杨妡连忙抓住七皇子的衣袖,带着颤音道:“爷,您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让妾身去丽院?妾身是哪里得罪您了,为何突然如此对待妾身?”   七皇子往后退了一步,看着被杨妡抓过的衣袖,蹙了蹙眉。   “本皇子为何如此对你,你心中清楚。若非念在你有了身孕的份儿上,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杨妡可以确定,七皇子说这些话是认真的。   可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   就因为她答应了他的感谢吗?   还是因为杨槿琪?   “爷,您也说了,妾身怀了身孕。那丽院是什么地方您又不是不知道,去了之后,妾身哪还有活命的机会。之前有爷的宠爱他们都如此待妾身,如今没了爷的庇护,他们岂不是会杀了妾身?爷,您可怜可怜妾身吧。”   对于杨妡可怜兮兮的话,谢谦璟丝毫不为所动,冷言:“冒认本皇子这么多年的救命恩人,本皇子此刻也恨不得活刮了你!”   杨妡怔了一下,救命恩人?   等一下,她明白了,七皇子刚刚是在骗她,那个镯子是救了七皇子的人掉落的。   也就是说,杨槿琪救了七皇子?   更确切地说,七皇子当初误会了,以为是她救了他?   想到这里,杨妡略微思索了片刻,说道:“爷,妾身记错了,那镯子是妾身丢的,是妾身的。妾身之前见过您。”   七皇子冷哼一声。   “正如你所言,若是本皇子去找平安侯府和宫里的人去查证,定能查出来你究竟去没去过皇宫,也能知道那镯子究竟是谁的。你难道希望本皇子继续去查吗?”   杨妡脸上顿时变得苍白。   若是刚刚她早一点想清楚这一点的话,还能狡辩一番,可现在,却是说什么都晚了。   所以,如今只能——   杨妡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带着哭腔说道:“爷,当年妾身并不记得这些事情了,也不是有意冒认。您当年没问清楚,妾身也就不知该说什么。想来,妾身当时定然是太过紧张了才会说错话。妾身从第一次见爷,就喜欢上了。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会无措,所以才会紧张,并没记住您说了什么。就算妾身不是您的救命恩人,可妾身是真心喜欢您的,还怀了您的孩子。看在妾身一片真心的份儿上,您饶了妾身吧。”   听着杨妡的话,七皇子更加恶心了,微微眯了眯眼,看着杨妡说道:“一直喜欢本皇子?若本皇子没记错,你一开始看上的是三哥,后来看上的是六哥吧?你给三哥送过荷包,跟三哥在假山、小树林私会,还在晋华侯府的厢房里差点把身子给了六哥。杨妡,你当本皇子什么都不知道吗?”   一瞬间,杨妡的脸色变得煞白。 第213章 吐了   杨妡没想到七皇子竟然什么都知道。   她从来没听他说过, 就以为他并不知道那些事情。   见他如此喜欢她, 见他毫不犹豫的帮助她, 她以为他不会在意的, 或者根本就不知道。   紧接着, 就见七皇子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她,随后, 继续说道:“你当初是给六哥求救了吧, 六哥没去救你,你才转头求了本皇子。本皇子也是蠢, 救了你这个又毒又贱的妇人!你这种人,就该配那些个低贱的商户!”   这一张嘴, 仿佛是一张血盆大口一般,快要把杨妡都要吞噬了。   虽然当初找了七皇子求助, 但这也是万般无奈的办法。   即便是七皇子宠着她。帮她对付卫絮茹, 给她一个独立的小院。   即便是她怀了七皇子的孩子。   她也从未看上他,也从未喜欢他。   她心底一直是瞧不起他的。   可如今, 这个她一直瞧不起的人, 竟然一下子变了对她的态度。   杨妡想到了自己的处境。   若是七皇子也不喜欢她了, 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杨妡是真的慌了。   然而,还没等她靠近七皇子, 就被人拦住了。   七皇子不会再任由杨妡碰自己了。   这种不干净的女人,看着就觉得恶心。   从前觉得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多有容忍。   可如今这一层身份没了,就觉得胃里有些不适。   这个脏女人竟然还欺骗了她, 若非是她,他早就跟自己的恩人在一起了。   越想,七皇子越觉得恶心难受,想一刀砍了面前的女人。   但,他觉得脏。   “爷,妾身怀了您的孩子啊,您不能这样对我。就算是不为了妾身,为了孩子您也不能这样啊。”   七皇子嘴角泛起来一丝冷笑,道:“府上哪个妾不是住在丽院?怀孕了又如何?刘氏之前也住在哪里。本皇子没一刀砍了你这个贱人就已经很大度了。”   “爷,您别忘了,妾身的父亲可是平安侯府啊,您这般对妾身,他一定会不高兴的。”   “没把你砍了就是看在平安侯的面子上。想要更多?做梦!你好自为之吧!”七皇子冷脸说完,转身离去。   刚一出西苑的门,七皇子就扶着墙吐了起来。   一想到自己之前跟杨妡之间做过的事情,七皇子就吐得更厉害了。   再想到自己认错了人,差点杀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七皇子就觉得浑身都痛,仿佛要把身体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卫絮茹派人过来了。   里面吵架的声音那么大,下人早就得到了消息回去禀告了。   此刻,卫絮茹赶过来时,正好看到七皇子在扶着墙吐,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七皇子转头一看是卫絮茹,更恶心了,一把推开了她,扶着墙继续吐了起来。   他觉得杨妡恶心,同样,他也觉得卫絮茹恶心。   卫絮茹跟六皇子的那些事儿他也不是不知道。   平日里因着她是左相的女儿,他需要依靠左相的势力,便一直忍着。   此刻心中烦闷不已,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卫絮茹倒是没发现七皇子的心思。   她以为七皇子是怕弄脏她的衣裳,以为七皇子会吐是因为杨妡。   此刻她非常得意。   “来人,给我封了西苑,把里面的人一一拷问,看看到底是哪个贱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给咱们爷下药!”   七皇子这会儿吐得差不多了,接过来随从手中的帕子,擦了擦嘴角。   做完这些事情后,七皇子道:“不必了,把杨氏安排到丽院去,西苑重新打扫一下。夫人不是嫌舞姬吵么,就让她们住到西苑吧。”   此刻,七皇子脸色苍白,声音虚弱,一瞧便是经受了极大的打击。   卫絮茹才不管这些,她只注意到七皇子刚刚说过的话了。   七皇子这是终于厌了杨妡了?   卫絮茹心中狂喜。   不过,她还是想试探一下。   “您觉得把杨氏跟谁安排在一起好呢?跟刘氏如何?”   刘氏不是个善茬,想去找杨妡麻烦,结果反被杨妡算计,丢了腹中的孩子。   若是把杨妡跟刘氏安排在一起,那么,她是不是不用出手就可以……   七皇子看也未看卫絮茹一眼,转身之际说了两个字:“随便。”   “爷这话当真?不会后悔?”   七皇子颇为不耐,背着卫絮茹,道:“你是府中的女主子,你愿意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说完,脚步不停,离开了这里。   回到书房之后,七皇子关上门,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了椅子上。   确切地说,是瘫坐。   此刻天色已黑,屋内没有一丝光亮,无尽的黑暗笼罩在了七皇子的身上,以及心里。   正如,那一年的冬日。   在那之前,他的人生一直笼罩在了黑暗之中,直到那一束光照亮了他的人生,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他一直以为那个人是杨妡。   也一直尽自己的能力去照顾她。   她需要什么,他就给她什么。   她想要什么,他就递到她的面前。   没想到,一切都是错的。   他竟然帮着杨妡,一步一步,把自己的恩人推得离自己更远。   他亲手把她送到了自己的政敌五皇子身边,他帮着杨妡对付她,他甚至,还差点让人杀了她……   七皇子一坐就是一夜,破晓之前,七皇子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来人!”开口时,声音沙哑。   “主子。”   “去查一下五皇子妃。”   随从有些不明白要去查什么,疑惑地看向了自己主子。   “从小到大,事无巨细,能查到多少是多少。”   “是,主子。”   吩咐完之后,七皇子便准备了一下,去上朝了。   七皇子去查杨槿琪的事情很快就被谢谦璟发现了。   “知道七皇子为何会查夫人吗?”   寒风摇头:“不知。那些人去庄子上问过服侍过夫人的婢女,也去归乡的奶嬷嬷那里打探过。似乎要把夫人所有的事情都要调查清楚一般。”   谢谦璟蹙了蹙眉,不太理解七皇子意欲何为。   如今封道渠分了一些左相的势力,左相势弱,七皇子也受到一些打击。   不过,七皇子如今还活跃在朝堂上,一直想要拉拢各方势力。   想到七皇子之前曾派人刺杀过媳妇儿,谢谦璟有了不好的猜测。   难道,七皇子想要铤而走险,要害夫人?   一想到这一点,谢谦璟就冷了脸,道:“加强府中的防卫,尤其是夫人身边。”   “是,主子。”   如此过了半月,七皇子那边都没什么动作。   这日,宫里举办了赏花宴。   据说这是贤妃娘娘提议的。   名为赏花,实则是在为四皇子和六皇子选妃,各府待嫁的姑娘们都会去。   杨槿琪也随着谢谦璟去了宫里。   这一次,杨槿琪又感受到了谢谦璟受宠。   跟上次在七皇子府上不同。   之前各府的夫人们见了她之后都远远躲着,也有那么几个人上来说了几句嘲讽的话,只有极少数夫人见了她之后跟从前一样。   如今,各府的夫人们见了她之后全都围了过来,笑着说一些奉承话。   如此来来回回已经很多次了,杨槿琪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事情。   不管别人是冷语相向,还是热情如火,她脸上都是一样的表情。   微笑。   封老大人和夫人裴氏也过来了。   杨槿琪主动过去跟她打了一声招呼。   跟各府的夫人们寒暄了几句后,时辰差不多了,皇上要过来了。   杨槿琪回到了座位上。   不一会儿,几个王爷皇子陪着德宁帝过来了。   谢谦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接着,德宁帝开始说起来一些场面话。   每年都差不多的话,杨槿琪听得都快会背下来了。   转头,便欣赏起来御花园里的花。   如今正逢春夏交接之际,花开得极好,偶尔会有一些蜜蜂和蝴蝶停下来驻足,煞是好看。   六皇子见杨槿琪在看花,忍不住凑近了跟她说起话来。   “五嫂更喜欢牡丹还是杜鹃?”   杨槿琪没搭理他。   即便不想听德宁帝的话,但她也不会做这么明目张胆的事情。   六皇子得宠,所以他如何做德宁帝都不会罚她。   她从前也敢,只不过,如今她是谢谦璟的正妃,一言一行都代表谢谦璟,便不怎么敢做对德宁帝不敬的事情了。   六皇子见杨槿琪没理他,以为他没听清楚,凑得更近了。   拿起来扇子挡住了二人,声量比刚刚大了一些。   “五嫂难道不喜欢牡丹和杜鹃,更喜欢菊花?”   杨槿琪依旧没回答。   不过,这次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讲话。   六皇子见杨槿琪听到了,笑了,说:“说呀,到底喜欢什么?我记得你喜欢牡丹?要不,等赏花宴结束了,我偷偷给你搬一盆?”   杨槿琪眼前一亮。   诱惑太大,没忍住,激动地问:“当真?”   六皇子略显得意地说:“当然是真的。届时,你不说,我不说,自然没人知道是谁干的。”   杨槿琪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瞥了刘皇子一眼,说:“如此的话,还是算了吧。”   六皇子微微一怔,问:“嗯?为何?”   “纵然没人知道是你干的,可若是少了一盆名贵的花,少不得宫里会有人遭殃。既如此,我还不如直接跟皇上讨要呢。”   说完,杨槿琪恢复了刚刚的淡定。   六皇子道:“看你这胆小的样子,真不像你。这样吧,我直接跟父皇讨要。你喜欢哪盆,直说便是。”   六皇子最喜欢美人。   答应美人的事情从不食言。   既然说好了要给杨槿琪一盆花,不管怎样都会给她弄来。   杨槿琪眼睛再次发光,她早就看好了。正欲开口,只听坐在上首的德宁帝开口了。   “老五媳妇儿跟老六说什么呢?”   杨槿琪心里咯噔一下,看向了德宁帝。   见德宁帝脸上带着笑,暂且放心了一些。   跟在谢谦璟身边,她深刻感受到了德宁帝的喜怒无常,自然不敢触怒他。   这时,只听六皇子道:“父皇搬出来的花实在是太好看了,我跟五嫂都被这些花吸引了。”   德宁帝笑了,指着六皇子道:“你这皮猴,又想偷朕的花了吧?朕跟你说,这次你别想了。”   “父皇真是料事如神,儿子可不就在想这些么,您想好要给儿臣哪盆了吗?”   德宁帝看了一眼周遭的贵女,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既然你如此爱花,今日定要定下一个。”   六皇子面露苦色。   杨槿琪拿着帕子遮了遮嘴角的笑,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在看向六皇子时,突然,发现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看向了她。   仔细一瞧,竟然是七皇子。   这略显痴迷的眼神在七皇子身上着实怪异。   是在看她吗?杨槿琪左右瞧了瞧,的确没别的姑娘。   前后两世,七皇子都没用这种眼神看过她。   如今这又是为何?   不会是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吧?   她得提醒谢谦璟才是。   瞪了七皇子一眼之后,杨槿琪转头看向了谢谦璟。   让她意外的是,谢谦璟正冷着一张脸,看向了七皇子。 第214章 报恩   察觉到媳妇儿的目光, 谢谦璟收回来看向七皇子的视线。   “怎么了?”   杨槿琪摇了摇头。   既然谢谦璟发现了七皇子的目光, 她也就没必要再提醒了。   不料, 她没有提醒,谢谦璟倒是主动提了出来。   “提防七皇子, 他最近似乎有些小动作。”   见谢谦璟如此关心她,杨槿琪笑了,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 众人便散去了, 各自去找寻喜欢的花亦或者喜欢的人说话。   不少小姑娘来到了德宁帝和贤妃娘娘面前。   六皇子见状, 立马想要开溜,然而, 没走几步,就被揪了回来,老老实实坐在德宁帝的身边, 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们。   杨槿琪本来跟谢谦璟一起的,但谢谦璟被封老大人叫走了,她便自己带着丫鬟赏花。   看了一会儿之后,便有宫女给她递了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一句话:我知道当日是谁偷了你的帕子, 害你名声受损。   后面,是约她去一旁的长廊见面。   看过之后,杨槿琪没有丝毫反应, 继续欣赏花。   那人知道,她也知道啊,不就是杨妡么。   想引着她去?   她又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危险, 怎么可能这么傻就去了。   不过,心中在想,若是那人真想算计她,还会用其他的计谋。   果然,又过了一刻钟左右,七皇子来到了她的面前。   杨槿琪瞥了一眼七皇子,立马把视线收了回来。   若说这世上她最恨的人是谁,非七皇子莫属,前后两世皆是如此。   她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想打他。   接收到杨槿琪的视线,七皇子心中一阵疼痛袭来。   强忍住心中的不适,七皇子道:“杨姑娘,我有话想跟你说。”   杨槿琪冷冷地说:“可惜了,我并没兴趣知道。”   七皇子高高的身形挡在了杨槿琪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道:“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想亲口跟你说。”   杨槿琪依旧不为所动。   “五嫂很在意五哥吧?已经有很多人注意到这边了,若是咱们再僵持下去,你说别人会传出来什么流言?”七皇子非常下作地说道。   杨槿琪紧紧握住了拳头才没让自己这一巴掌落在七皇子的脸上。   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折手段。   行啊,她就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她就不信了,在宫里,众目睽睽之下,他敢对她做什么。   一刻钟后,二人来到了寒北门附近。   “杨姑娘可还记得这里?”   杨槿琪脸色的神色骤然变了。   如何不记得,七皇子登基之后,就把她打入了冷宫之中。   前世,她最后一次看到外面的景色便是这里。   此后几年,她一直在冷宫中度过,再也没能踏出来一步。   一想到这一点,她恨不得……   等一下,七皇子为何会带她来这里,难道——   他也重生了?   若是他知道了后面的结局,会不会掌握先机对付谢谦璟?   接着,她就听到七皇子说道:“若非阴差阳错,你本应该入我的府中,成为我的正妃。”   杨槿琪脸上更难看了。   她虽然知道谢谦璟最后打败了七皇子,可其中的细节并不清楚。   七皇子知不知道呢?   应该是知道的吧,那该怎么办才好?   “不记得。”   杨槿琪强忍住内心的惊惧,尽量平稳地跟七皇子说话。   七皇子转过身来,笑了。   七皇子其实长得不差。   肤白眉细,身量高挑,肩窄腰细,像是画里走出来的翩翩佳公子。   脸上时常带着笑,让人如沐春风。   可,熟知他的脾性,杨槿琪着实欣赏不来他的长相。   只觉得这一副长相应该是阎王的长相,凶神恶煞。   她还是更喜欢皮肤略黑的谢谦璟。   虽然不爱笑,可却让人觉得异常可靠。   “十几年前,那是一个冬日……”七皇子开始讲起来往事,“我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就在这时,一位姑娘出现了。他给了我一个金镯子,让我去买些好吃的。那个金镯子,助我度过了那个寒冷的冬日。从那以后,我便想着,有朝一日,我定会报答那位姑娘。”   杨槿琪一开始还不知道七皇子在说什么,听到镯子时,她恍惚有了印象。   “杨姑娘,那位姑娘就是你吧?多谢你当日的救命之恩。”   听了这话,杨槿琪确定了。   她向来是个手指缝大的,又是个热心过头的性子,但凡遇到可怜人都会给他们一些银钱,她散出去的金银首饰不计其数。   那镯子是她亲手画的图纸,她很喜欢。   当时还有些犹豫不决。   可是,想到这金镯子分量比较足,其他的首饰不合适,就忍痛给了那少年。   她还真没想到,那人竟然是七皇子。   这一刻,她感到无比后悔。   若不是她当年救了七皇子,是不是前世杨家就不会灭族,是不是爹娘就不会被她害死!   她哪里是救了一个人,分明是救了一匹豺狼。   既然他想起来前世的事情,那好啊,很多事情就说清楚了。   “谢我?谢我的方式就是败坏我的名声,就是要杀了我全家吗!”   此刻,杨槿琪异常愤怒,红着眼眶怒斥。   七皇子听到杨槿琪的控诉脸上露出来一丝慌张的神色。   他当时的确不知道杨槿琪是他的恩人,若是知道,他只会让人去刺杀谢谦璟一个人。   “抱歉,我当时并不知道那个人是你,若是知道,定不会让人去刺杀你。”   七皇子脸上露出来讨好的神色。   杨槿琪本欲张口再说些什么。   然而,听了七皇子的话之后,渐渐冷静了下来,也知道自己想岔了。   七皇子以为她说的是在围场回来的途中,刺杀一事。   也就是说,七皇子没有重生。   那她就放心了。   不过,那件事情果然是他干的!   见杨槿琪依旧怒视他,七皇子柔声道:“对不起,那件事情是我的错。若是我早知道是你,定不会这样做。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以后一定好好补偿你,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说。五皇子帮不了你的,我都可以。”   杨槿琪听后,嘴角露出来一丝冷笑,问:“什么都可以?”   七皇子立马激动的说道:“对,什么都可以,你是不是讨厌杨妡?她做过太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了,以后我定不会让她好过。”   杨槿琪道:“那就不必了,她既入了你的府,便是你府上的人,与我无关。”   七皇子问:“那你想让我做什么,只要你说,我便会去做。”   杨槿琪一脸平静,说:“好啊,既然你刚刚承认那次刺杀是你干的,那你现在立马去皇上面前承认。承认是你指使馨贵妃身边的宫女去刺杀我和五皇子。”   七皇子脸上的激动顿时消散了一大半。   “这个不行,换一个。”   杨槿琪脸上露出来讥讽的神色,说:“不是说什么都可以么,怎么我一提出来就不行了呢?这就是你所谓的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听到杨槿琪的嘲讽,七皇子抿了抿唇,脸上露出来尴尬的神色。   “我的确是真的想要报答你,只是这件事情的确不能去承认。”   杨槿琪前世听够了七皇子的谎言,对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够了!既然做不到,那就不要说什么救命之恩。这会让我觉得恶心,觉得后悔,救了你这样一个道貌岸然背后捅刀的小人。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跟你私下见面,以后别找我。毕竟,对于意图取我性命之人,我可没那么好的性子。”   说完,鄙夷地看了七皇子一眼,转身离去。   杨槿琪脸上的神色如同一把刀一样戳入了七皇子的心里。   七皇子觉得心里很痛,很痛,脸上苍白。   这一切都像是报应一般。   他骗了秦南王,别人骗了他。   因果轮回。   看着杨槿琪离去的背影,七皇子想,他会报答她的,一定会报答。   谢谦璟发现媳妇儿不见了,就连忙让人去找。   见媳妇儿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立马快步走了过去,不顾在场的视线,一把抱住了她。   对于谢谦璟突如其来的举动,杨槿琪有些发愣。   直到被他紧紧抱在怀中,才忍不住提醒:“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又抱了一会儿之后,谢谦璟的情绪缓和过来,松开杨槿琪,道:“没有,只是刚刚见你不见了,有些担心。”   听到这个回答,杨槿琪对自己刚刚的行为感到抱歉,连忙解释:“抱歉,刚刚去跟人聊了几句。我以为你跟封大人还要聊很久,就没让人去跟你说。”   谢谦璟道:“没事,回来就好。”   此处人多,杨槿琪也不方便说什么。   两个人正说着话,谢谦璟眼角瞥到七皇子从媳妇儿刚刚过来的方向走了过来。   难道,刚刚媳妇儿是去见了七皇子吗?   只见,七皇子过来后,似乎在搜寻什么人。   直到看到他们这边,他的视线就没再离开过。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七皇子此刻看着媳妇儿的目光,只能说,这个目光,让他非常不舒服。   接下来,谢谦璟没再离开媳妇儿身边。   直到宫宴结束,坐上马车之后,杨槿琪把自己去见七皇子的事情说了出来,说得非常详细。   毕竟,她不能确定七皇子今日冒然见她到底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而且,她也不想让谢谦璟误会。   “听闻半个月前,七皇子厌了杨妡,把她从独门小院儿西苑赶了出去,去了妾侍们住的丽院。接着,她便让人去打听了你的消息,事无巨细,把你从小到大的事情都打听了一遍。”   杨槿琪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谢谦璟。   这情节不对啊,怎么跟前世不一样。   前世,杨妡可是到死都没有被七皇子厌弃,今生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还有,七皇子今日把她叫到寒北门的举动也着实怪异。   难道真的是因为一个镯子?   杨槿琪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即便她当初真的救了七皇子,她也不认为七皇子会因为一个镯子把她记到现在。   毕竟,前世,七皇子可是对帮助他上位的平安侯府异常冷血。   他这样一个人,哪里是知恩图报的性子。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杨槿琪着实想不通。   同样,谢谦璟也觉得七皇子的举动非常奇怪。   晚上,用过晚膳之后,谢谦璟去了前院书房。   齐少源略显激动地问了一句:“主子,如何?”   谢谦璟叹了叹气,摇头。   “我今日去了冷宫之中,可惜,馨贵妃似是真的疯傻了,什么都没能问出来。”   自从馨贵妃被关入冷宫之后,冷宫中的防卫比从前要多了一倍,很难混入其中。   今日他趁着赏花宴,宫里有些乱,才能混进去。   齐少源脸上露出来明显的失望神色。   若是馨贵妃那里套不出什么话来,他们还能怎么办。   或许,当年的事情真的没有隐情,就是一群女人想要长生不老?   “要不,咱们不查了?”   谢谦璟沉默了许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接下来,二人又就别的事情商讨了一番。   齐少源走后,谢谦璟对寒风道:“你去查一下,七皇子在跟杨妡闹翻之前,曾去做过什么事。” 第215章 人渣   第二日, 寒风就查出来了。   “……管事去把杨氏当掉的东西赎了回来, 交给七皇子。接着, 七皇子就让人去查了关于镯子的事情。过了几日,查清楚之后, 七皇子去找杨氏,吵了一架,言语间提到了镯子。等他出来之后, 便让人把杨氏安排到了丽院。”   谢谦璟听后, 琢磨了一下, 肯定了一件事情。   或许,七皇子说得镯子的事情是真的。   而且, 他应该是认错了人。   晚上,谢谦璟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杨槿琪。   杨槿琪听后,瞪大了眼睛, 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久久都没有讲话。   若七皇子真的是因为镯子的事情才对杨妡如此的话,很多事情似乎就解释得通了。   前世,杨妡一直受宠, 应该是因为她的诡计没被人发现,一直没落魄,所以没有去当掉镯子, 七皇子也就不知道自己认错了人。   今生,七皇子发现了,所以对杨妡的态度一下子变了。   这突变的态度, 正如她一直没想通的一件事情一般。   她之前一直没想通,七皇子为什么一直对杨妡特别好。   他们二人分明没什么交集,可七皇子从头到尾都对她好,似乎,见了她之后就如此。   她从前一直以为是真爱来着。   既是真爱,如今为何又突然改变了对她的态度?突然不爱了?   看来,这真爱也是有原因的。   竟然是因为一个镯子,因为她当年给的那个镯子。   所以,七皇子昨日才会对她说那么奇怪的话。   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瘆得慌。   谢谦璟见媳妇儿一直没讲话,他问了她几遍,她都没什么反应,心里微沉。   难道,在得知七皇子是真心想要报答给了他镯子的姑娘后,媳妇儿心里生出来了别的想法不成?   突然,他想到了跟媳妇儿初见时的情形。   那时,便是七皇子算计的。   若是七皇子早一点得知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谁,若是七皇子如同对杨妡这么好一样对媳妇儿,媳妇儿会不会被他感动,喜欢上他?   谢谦璟脸色微微变得难看,见媳妇儿在为别的男人沉思,坐到了媳妇儿身侧,伸手揽过来她纤细的腰,对着她的耳朵道:“想什么呢?”   热气袭到耳廓,杨槿琪浑身一颤,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谢谦璟离她这么近了。   “没,没想什么。”   这样子,像是心虚。   谢谦璟脸色更黑了。   他很后悔跟媳妇儿说了这件事情。   轻轻摸了摸媳妇儿的脸,谢谦璟尽量柔声道:“既然没说什么,发什么呆?”   杨槿琪不知谢谦璟这是怎么了,最近他一直在忙,两人有许久未曾亲热过了。   这般被他一弄,身体酥酥麻麻,心早就软了,哪里还记得什么七皇子,满心满眼都是他了。   看着谢谦璟凑近的脸,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化被动为主动,凑过去亲了一下。   许久过后,杨槿琪累极睡了。   谢谦璟却有些在意晚上的事情,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觉得七皇子是个怎样的人?”   杨槿琪困极,听到七皇子这个噩梦一般的词,微微蹙眉,迷迷糊糊说道:“人渣。”   说完,睡去。   谢谦璟听后,满意了。   伸手抚平媳妇儿的眉头,抱着媳妇儿入眠。   谢谦璟这边对当年的事情多有猜测,因着不能证实,只能另想办法。   另一边,秦南王在费心费力查了几个月之后,立马冲进了皇宫之中。   这是秦南王第二次做这种事情了。   二十年前刚刚从战场上回来时,得知心爱的女人已经死了的时候做过一次。   这一次,是得知心爱的女人是如何死的。   宫里的老人看到秦南王这个样子都觉得莫名熟悉。   而新进的宫人见他如此,都吓得不轻,以为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秦南王气势冲冲来到东暖阁时,被侍卫拦下来了。   秦南王怒吼:“都给本王滚开!本王要见皇上!”   “皇上在跟左相和封大人议事。”   “本王有要事,要事!给本王滚,本王立马就要见皇上!”   侍卫依旧不让。   秦南王道:“连本王都敢拦,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即便唾沫喷在了侍卫的脸上,侍卫仍旧没有让开。   秦南王声音这么大,德宁帝早就听到了。   本来要跟左相和封道渠议论户部的一些事情,此刻也没了兴致,把手中的折子往桌子上一扔,冷着脸,道:“让他进来吧。”   这个秦南王,真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数月不上朝,突然出现竟然敢如此。   这次要不好好整治一番,他岂不是忘了谁才是大云国的主子!   宗室的手伸的太长了,也太猖狂了一些!   即便他属于谢家的一员,这也不代表他愿意处处受制于宗室。   很快,秦南王进来了。   德宁帝眼神冰冷,看着秦南王,问:“何事?你几个月没来上朝了?礼部的事情也扔到了一旁。朕还没治你的罪,你倒是先跑过来了。”   那神情,那语气,仿佛秦南王若是说不出来什么有力的理由就要狠狠惩治他一般。   秦南王即便是再糊涂再冲动,也不会在不相干的人面前提起来那段往事。   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几位重臣还有内侍,秦南王道:“事关谢家秘辛,有旁人在不太合适。”   听了这话,德宁帝微微眯了眯眼睛。   封道渠虽然几十年没见德宁帝,但从前毕竟很了解他。   而如今,相处了这几个月,德宁帝对他很放心,跟他说了很多推心置腹的话,所以,他对如今的德宁帝也很是了解。   于是,封道渠率先说道:“皇上,今日恐也商议不出来结果,不如老臣再回去好好想想,明日给您一个章程。”   顿了一下,德宁帝脸色舒缓了一些,道:“也罢,诸位爱卿先回去吧。若是有什么好的法子,明日早朝可以提出来。”   毕竟,他也不想让朝臣看到他被秦南王下面子的情形。   “是,皇上。”   出了宫之后,封道渠对一旁的随从低声道:“去把刚刚的事情告诉五皇子。”   同样,宫里有个内侍也在跟身边的小太监吩咐:“去把这件事告诉七皇子。”   片刻后,整个东暖阁只剩下德宁帝和秦南王两个人了。   “说吧,究竟有何事?”   “皇上,臣弟今日只想问你一个问题。若是您如实告知,臣弟马上就走。日后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臣弟绝不会反驳。”   德宁帝看着一脸决绝的秦南王,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情形,跟几十年前何其相似。   难道,秦南王又是为了她而来?   一瞬间,德宁帝握紧了拳头。   两个人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讲话。   许久过后,想到当年发生的事情,再想到冷宫中变得疯傻的馨贵妃,德宁帝脸色平静了许多。   “好,你问。”   秦南王自然不敢错过德宁帝脸上任何变化,此时,见德宁帝似乎做好了准备,张开嘴,问道:“灵贵人是不是你杀的!” 第216章 “真相”   说是问问题, 但说出来的话却是肯定的语气。   一如, 二十年前, 秦南王问的那一句“是不是你逼她进宫的”。   “放肆!”德宁帝怒吼,“你这是在质疑朕?”   德宁帝最烦,也最怕听到跟当年相关的事情。   一提, 他心头就火大。   秦南王眼睛猩红,再次道:“臣弟只想知道真相是什么。您回答了,臣弟以后绝不会再提此事。而且, 臣弟保证,绝不会再跟您对着干。”   他从前跟德宁帝的关系挺好的, 就是因为灵贵人入宫之后死得不明不白, 才开始跟德宁帝闹。   闹了二十年了。   若今日能解答了他的疑惑,他绝不会再跟德宁帝闹。   德宁帝刚只顾着心虚了,并没把秦南王这话放在心上。   此刻,听到他再次提及,德宁帝心中微动。   不得不说, 秦南王的话非常有诱惑力, 德宁帝听得出来,秦南王这话是出自真心。   若以后宗室都乖乖听话, 不再跟他对着干, 似乎, 是一件非常划算的事情。   愤怒过后,心虚过后,作为一个帝王, 他冷静了下来。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多年,真正想知道真相的无非就是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儿子,一个是秦南王。   儿子听话,没问过。   秦南王却满身的反骨,从年轻时候起,就喜欢跟他对着干。   看来,此事憋在秦南王心里已经很多年了,若是不把这根刺早早拔出来,以后还不知他会做出来什么事儿。   相反,若是拔出来了,似乎,万事大吉。   把礼部、太常寺、甚至宗室,彻底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想到这些,德宁帝没再单纯计较秦南王今日对他的不敬,他在想以后。   在想如何做,才是最划算的选择。   思索了许久,德宁帝心中有了主意。   二十年前,德宁帝回答不是。   二十年后,德宁帝依旧做了否定回答:“不是。”   只不过,这一声不是跟二十年前还是有些不一样。   二十年前,这一声不是很是坚定,同时,又带着一丝痛心。   而如今这个不是,没那么有力,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秦南王握紧了拳头,仔仔细细盯着德宁帝的脸色,不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然而,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当真不是吗?”   德宁帝冷哼一声,厉声道:“秦南王,你这是在质疑朕吗?你以什么身份来质疑朕,又凭什么质疑朕!朕就是对你太过宽容了,才会纵得你如此!”   秦南王“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臣弟不敢。只是,当年她帮过臣弟,作为她的朋友,臣弟想知道真相。”   “真相?你还需要知道真相吗?你什么都不清楚就来质疑朕,在你心中是不是早就认定这件事情是朕所为?”   秦南王咬了咬牙,道:“臣弟不敢。”   “你不敢?朕看你很敢!”   秦南王抿了抿唇,说说出来最近调查出来的事情:“臣听闻,宫里的娘娘曾逼迫过她,究竟是谁干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只查出来有人逼她,把她关了起来,但却不知道究竟是谁干的,又是为何这么做。   越是查不出来,他越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觉得,此事,定然跟德宁帝有关。   要不然这个秘密不会这么严实。   要不然,当年,宫里不会消失那么多的人。   分明就是德宁帝心虚,想要杀人灭口!   德宁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脸上露出来恰到好处的哀伤神色。   看着德宁帝的脸色,秦南王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自己猜对了。   “到底是谁?”秦南王再次逼问。   德宁帝长长叹了一口气,说出来一个名字。   “是馨贵妃。”   秦南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是德宁帝,是馨贵妃?   “她做出来这样的事情,你为何不阻止!”秦南王发现里面的漏洞。   “当年,朕病了……”德宁帝解释。   一句话,秦南王蔫儿了。   虽然当时他没在京中,但德宁帝病了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当年,因为德宁帝病了的事情,战场上士气一下子低落了很多,连续数月,一直打败仗。   直到京城传来,德宁帝的病好了的消息,他们一鼓作气把敌军击退了。   原来是因为德宁帝病了,所以馨贵妃才有机可乘,去对付灵贵人。   既然是馨贵妃对付灵贵人,就没必要问为什么了。   听闻灵贵人非常受宠,既如此,以馨贵妃的性子,对付她也是常事。   这些年,馨贵妃可没少对付下面低等的嫔妃。   这样一来,德宁帝震怒,杀了那么多内侍也可以理解了。   只是——   “既如此,您为何还封她为贵妃!这种恶毒的女人为何不早早打入冷宫之中!”秦南王很是气愤。   德宁帝看了秦南王一眼,淡淡地说:“灵贵人并非是她害死的。而且,她如今已经痴傻了。”   “火难道不是她放的吗?”秦南王问道,“这些年来,她干的伤天害理的事情还少吗?您竟然还包庇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不是。”德宁帝道。   “那是谁?”秦南王愕然。   若德宁帝说是不小心走水,秦南王定然不信。   既然觉得要让秦南王死了心,他自然要把所有事情都做好。   “来人!”德宁帝朗声叫道,“速去把林进琮叫进宫来。”   他知道,秦南王不相信他。   但,他也知道,秦南王肯定会相信林进琮。   “是,皇上。”   吩咐完后,德宁帝看着跪在地上的秦南王,道:“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当时林进琮统管大内侍卫,你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两刻钟后,林进琮匆匆进来了。   得知灵贵人亲自放火烧了宫殿,秦南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片。   “不,不,不可能,不可能,你们一定是在骗我。”   林进琮深深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来哀伤的神色,说:“是真的。”   秦南王之前以为这一把火是德宁帝放的,以为德宁帝是故意的,后来以为是馨贵妃放的,没想到竟然是灵贵人自己放的。   她竟然想死,性子那么明朗的姑娘竟然想死。   一定是被人逼的!   “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情?她为何会自己放了一把火?”   “朕不知。”   在查到那些事情时,秦南王是愤怒的。   而如今,听到真相,秦南王是崩溃的。   他没想到,事情竟然跟他想的不一样。   竟然是后宫女人之间的斗争,竟然是她自己放的火。   想到当年初见时那个笑容明媚的姑娘,秦南王心里很是哀伤,整个人身上那一股凌厉的劲儿突然就没了。   “念在你跟灵贵人曾相识,你为灵贵人的死伤神,朕不想太过跟你计较。只是,你日后莫要在外提及此事。”   秦南王有气无力地道:“多谢皇上。”   说完,魂不守舍地离开了皇宫。   德宁帝摆了摆手,让林进琮也离开了。   等人都走后,德宁帝松了一口气。   那些话,也不知是在告诉秦南王,还是说服自己。   说出来之后,心里似乎轻快了许多。   没错,事情就是这样的,灵贵人是自己放火自杀,跟旁人没有任何关系。   更跟他——   毫不相干。   他病了,他什么都不知道。   再次说服了自己,德宁帝一身轻松。   而且,想到宗室会怪怪听话,着实是一件好事。   德宁帝心里如是安慰自己。   谢谦璟得知秦南王去宫里找德宁帝闹了,脸上的神色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知道,秦南王去找德宁帝是做什么。   因为,他之前察觉到秦南王去查当年的事情了。   他曾劝他不要查,可秦南王不听,非得去查。   既如此,他也管不了。   查出来,势必会去宫里闹一番,闹完了,一切又终将恢复平静。   如同石子入水,短暂掀起一阵涟漪,终会变得无波无澜。   七皇子听后,却兴致勃勃,立马让人去打听这二人说了什么。   秦南王这个蠢货,离开他身边之后,更蠢了。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秦南王竟然敢这般去宫里闹。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以父皇对秦南王的厌恶,父皇肯定不会对他心慈手软,一定会对付他。   依着秦南王冲动的性子,若是他在东暖阁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惹怒了父皇,那就更好了。   打听来打听去,也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有人隐约听到了灵贵人的名字。   而且,林进琮后来也进宫去了。   最终,父皇并未惩罚秦南王。   这就奇怪了。   七皇子很是诧异。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想到德宁帝此刻心情应该不太好,七皇子从书桌上拿起来一个折子,进宫去了。   “你来做什么?”德宁帝揉着头道。   他发现,每次他心情不好,这个儿子总会出现。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多了,就让人怀疑了。   “父皇,儿臣是来请罪的。”   “何罪?”   “这些日子来,儿臣日日都在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在临边郡的事情上,儿子不如五哥。儿子御下不严,纵然下属做出来那等事情。儿子选官的眼光也不行,没有调查清楚那些人的背景。总之,儿子有罪。”   听了这些话,德宁帝心里舒坦了不少,刚刚的猜疑也暂时消失了。   若是得知他心情不好,儿子过来应该是安抚他,而不是说这些让他烦心的事情。   看来,是真的凑巧。   “嗯,既然知道错了,以后就好好做事,莫要轻易听信他人。”德宁帝说道。   “是,儿子谨遵父皇教诲。以后定会好好做事,不能太过心软,定会狠心处理事情。发现身边人不对,就要惩罚,不能太过纵容。”   德宁帝心情好了不少。   儿子有错不怕,错了还能改,怕的就是错了还不知悔改。   “嗯,起来吧。”   “多谢父皇。”   在宫里陪着德宁帝待了半个多时辰后,七皇子出宫去了。   “秦南王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没有。秦南王出了宫就去了琴雨阁,一直不曾出来。”   “琴雨阁?”七皇子有些诧异,“我记得他常常去吧?”   “对,秦南王每个月都会去。”   结合今日发生的事情,七皇子敏感地察觉到琴雨阁似乎不太简单。   这地方会不会跟灵贵人有关呢?   要不然,秦南王为何刚在宫里跟皇上因着灵贵人的事情争吵了一番,就去了琴雨阁。   而且,再往深了想,这地方会不会跟谢谦璟也有关?   “去查一下,秦南王为何会去琴雨阁,这琴雨阁又是谁的。”   “是,主子。”   过了两日,看着属下查到的信息,七皇子异常欣喜。   琴雨阁竟然是谢谦璟的!   这似乎是个收集信息的地方。   也就是说,谢谦璟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故意跟林将军演戏。   而且,秦南王这些年来时常去!   若是这些事被父皇知道了……   七皇子顿时狂喜。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们的地雷,么么哒~   椚椚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12-05 12:57:02   小猫钓鱼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12-06 08:33:00 第217章 琴雨阁   不管是谢谦璟欺骗德宁帝的事情, 还是秦南王跟灵贵人之间的事情, 想必都会惹怒德宁帝。   这下子, 谢谦璟肯定要完蛋了!   等谢谦璟完蛋了,他定会替他好好照顾杨槿琪。   一想到这些,七皇子心里就觉得甚美。   第二日, 下了早朝之后,七皇子就迫不及待去找德宁帝说这件事情了。   不过,他也没直接就告状, 而是不经意间说出来。   “……儿臣前几日休沐,就在京城逛了逛, 累了, 去琴雨阁歇了歇脚。那琴雨阁当真是神秘,里面的风景很雅致。”   “琴雨阁?”德宁帝问了出来。   这个地方他自然也知道,之前微服出宫时也去过。   说是个茶馆又不像茶馆,说是酒楼又不似酒楼。   正如七皇子所说,确实是个雅致的地方。   “父皇也知道这个地方吗?”七皇子笑着问。   德宁帝点头:“嗯, 去过。”   七皇子笑了。   听父皇这话, 他便知道,父皇定然对琴雨阁有一定的了解。   只要有了解就好。   这样, 也就不用大费口舌解释什么了。   接着, 七皇子状似无意地说道:“定是五哥带您去的吧?”   “老五?”德宁帝脸上露出来疑惑的神情, 这跟五儿子有什么关系。   “是啊,儿臣也是昨日才听说的,这地方好像是五哥的。”七皇子笑着说道。   德宁帝蹙了蹙眉, 道:“你确定琴雨阁是老五的?”   七皇子道:“儿臣也不是太确定,只是,听说五哥经常去这个地方。若是现在也就罢了,可之前五哥在将军府时,不过是个庶子,哪里有钱去这样的地方。况且,他去这里做什么呢?想来想去,若琴雨阁是他的,那就解释通了。”   德宁帝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接着,七皇子又道:“其实,五哥还不是去得最多的。去的最多的人您猜是谁?”   德宁帝看了一眼七皇子,没讲话。   “是秦南王。听说秦南王早年每个月都会去那么两三次。也就是最近几年去得少了,但每个月也会去上一次。”   说这些话时,七皇子的语气非常平淡,仿佛真的就是在闲话家常一般。   “秦南王也经常去?”这一点是德宁帝没想到的。   “是啊,父皇您不知道吗?”七皇子脸上露出来惊讶的神色,“这事儿众所周知啊。大家都说这琴雨阁是秦南王心爱的女人留下来的,为了缅怀她,秦南王时常坐那里坐坐。”   秦南王?   灵贵人?   德宁帝脸色发黑。   七皇子瞥见德宁帝的脸色了,但他就当是没看懂一眼,继续说道:“这样说起来,五哥跟秦南王是不是早就认识了?毕竟,一个是掌柜的,一个是常客。若是这样的话,也怪不得王爷最近支持五哥了。可有一点儿子还是不明白,秦南王喜欢的女人到底是谁呢,这又跟五哥有什么关系。”   七皇子眉头紧蹙,一副不解的样子。   而且,他似乎完全忘记之前秦南王其实一直在支持他这个事实。   片刻之后,七皇子似乎终于发现德宁帝一直没讲话了,连忙说道:“是儿子多嘴了,儿子只是有些奇怪,便多说了几句。儿子委实不该在背后非议五哥和王爷,还请父皇恕罪。”   德宁帝脸色难看得很,看也未看七皇子,摆了摆手,道:“没事,朕乏了,你先退下去吧。”   七皇子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吴内侍,一脸关切地问:“父皇可是那里不舒服?儿子看您脸色不太好看。若是您需要什么药材,儿子定会为您取来。”   儿子有孝心,德宁帝自然非常高兴。   只是,此刻他没心情说这些。   “你有心了,无妨,昨夜没睡好,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哦,原来如此。父皇您定要保重身子,儿子先退下了。”   “嗯。”   七皇子走后,德宁帝的脸色彻底黑了。   秦南王,五皇子。   灵贵人……   不过,纵然心中此刻极其愤怒,德宁帝也没相信七皇子的一面之词。   等七皇子走后,德宁帝问一旁的内侍:“朕记得这个琴雨阁已经建了很多年了吧?”   吴内侍恭敬地说:“回皇上的话,的确有些年头了。奴才虽然久在深宫,也听说过这个地方。”   “哦?外面怎么说的?”   “这似乎是个收集情报的地方。”   “去查一下五皇子什么时候开始去这里,又去过多少次。再去查一下秦南王是否经常去这里,都去做什么,跟五皇子有没有接触。对了,再去查一下这是谁的地方。”   “是,皇上。”   三日后,调查结果放在了德宁帝的案头。   原来,五儿子从十五岁左右起就去琴雨阁。   而回到皇室这几年去得更加频繁了。   掌柜的是南边的一个商户。   似乎,就是来自灵贵人的家乡……   秦南王更是频繁,老七还少说了。   秦南王何止一个月去一次,有时连着半个月日日去。   可见,对那里很是喜欢。   所有调查到的事情放到一起,再想想之前馨贵妃的提醒,秦南王的质问,七皇子的话,以及秦南王对五皇子的维护……   也就是说,琴雨阁很可能是灵贵人建的。   秦南王早就知道了这一点,所以,在二十年前,回京之后,便日日去这里坐着。   一想到自己的女人被别人觊觎,德宁帝的心里就有一团火。   更让他火大的是,若是这个地方是灵贵人入宫之前就建好的,那么,五皇子知不知道呢?   不,他肯定知道。   若是不知道,他不会在十五岁时去琴雨阁。   又或者说,五皇子从小就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也知道自己的身份。   认亲的事情是他跟林将军一手策划的!   或者,还要加上一个秦南王。   那么,他为何要隐藏身份,为什么之前不来认他?   想到外面都说琴雨阁似乎是个搜集信息的地方,里面的人都是探子,德宁帝一下子想到了馨贵妃的话。   难道真的如馨贵妃所说,之前的那些事情都是五皇子做的?   他隐藏身份就是为了在暗中对付那些人?   想到这些,德宁帝感觉自己被一个巨大的阴谋笼罩住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五儿子是单纯的。   他从来没问过自己的母亲是怎么死的,也从来没抱怨过什么。   可事情调查出来,却让人大吃一惊。   这哪里是一个单纯的人能做得出来的,这分明是一个心机深沉之人的谋划。   许久过后,德宁帝道:“来人!”   吴内侍道:“皇上。”   “去把五皇子传入宫里来。”   “是,皇上。”   两刻钟后,等谢谦璟进入皇宫中后,德宁帝收到消息,赤红着眼睛,冷冷地说:“去封了琴雨阁,里面的人全部压送刑部大牢。去把里面搜得干干净净,包括账册往来书信……任何一张纸都不能放过,统统都给朕拿过来。”   “是,皇上。”   不一会儿,谢谦璟进入了东暖阁之中。   不管是衣着还是脸上的表情,都跟平时没什么不同。   整个人看起来非常低调内敛不张扬。   让人觉得非常舒服又没有攻击性。   从前,德宁帝也是这样认为。   可此刻,德宁帝觉得谢谦璟这个样子让他觉得恐惧。   得多深的心思,才能在他身边隐藏那么久,才能把仇恨放在心中那么多年。   想到谢谦璟出生时的那一则流言,德宁帝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他到底想做什么?   是想杀了他吗?   谢谦璟仿佛并未察觉德宁帝的异常,恭敬地朝着德宁帝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德宁帝没有让自己的儿子起来,而是紧紧盯着他,看了许久。   片刻之后,德宁帝似是看够了,道:“起来吧。”   听到德宁帝的声音,谢谦璟恭顺地直起身子,道:“多谢父皇。”   说完,看向了坐在上面的德宁帝。   “不知父皇唤儿臣来所为何事?可是因为吏部的事情?”谢谦璟平静地问道。   德宁帝盯着儿子眼睛,说:“朕想问你一个问题。”   谢谦璟垂眸,躬身道:“父皇请讲,儿臣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是何时知道自己是朕的儿子?”   谢谦璟似乎没料到德宁帝会问出来这样的问题,身形一僵,抬头看向了德宁帝,脸上有明显的怔愣。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预收,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收藏一下~   《古代全能学霸》   言赟今年二十多岁,博士在读,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生存能力为零。   一朝穿越到大云国,成为地主家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傻儿子。   正打算打开落灰的书本改变命运,却发现上面的字骤然消失了。   这时,脑海中突然响起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系统:想学习吗?去干活吧。   下地一刻钟,学习时间+1   做一顿饭菜,学习时间+1   洗十件衣服,学习时间+1   ……   成亲后   “媳妇儿,你再睡会儿,我去做早饭!”   “媳妇儿,水太凉了,衣裳我来洗!”   “媳妇儿,饿了吗,吃下午茶吗?”   ……   柳氏感动得眼泪哗哗直掉。   言赟看着多出来的学习时间很是满足,看了一眼媳妇儿,道:“媳妇儿,你太瘦了,不如为夫再给你做碗宵夜?”   这是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现代巨婴学霸蜕变成洗衣做饭下地样样精通的古代学霸兼好男人的故事。 第218章 查封   看着谢谦璟脸上的神情, 德宁帝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说!”德宁帝冷冷地说道。   这是德宁帝第一次朝着谢谦璟发火。   德宁帝眼睛有些红, 像是能喷出火来。   而他的脸色又有些黑,像是要结了一层冰一样。   无论是火, 还是冰,都非常的浓烈,仿佛要将人烧毁、要将人冻住, 要将人毁灭一般。   “噗通”一声, 谢谦璟跪在了地上。   接着, 一个略显急切的声音响了起来,若非此刻只有德宁帝和谢谦璟两个人在,很多人会怀疑这个声音是不是由谢谦璟发出来的。   “父皇,儿臣不知您这是何意,您为何突然问起来这个问题?儿臣是去年冬天被您叫进宫中之后, 才知晓自己的身份, 这件事情是父皇告知儿臣的。您说什么,儿臣就信了, 从未质疑过。”   听到谢谦璟的回答,德宁帝不知该说自己见儿子说辞跟自己想法不一致感到开心, 还是说见儿子不诚实感到愤怒。   “当真?”德宁帝又问了一句。   谢谦璟道:“儿子句句都是实话。在将军府时, 儿子过得甚是艰难, 时常被将军府众人欺负。若是早就知道是您的儿子,肯定就过来说了。儿子不知究竟是何人在您面前说了些什么。将军府庶子和皇子,哪个更好一目了然,可儿子不会傻到不来认您。”   谢谦璟的话着实有一番道理。   只是, 琴雨阁的证据确凿,处处只想他。   德宁帝已经不敢相信这个儿子了。   “你可知道,若是说假话可是犯了欺君之罪?即便你是朕的儿子,朕也不能容忍。”   谢谦璟道:“儿子知道,儿子绝不敢欺瞒父皇。”   德宁帝居高临下盯着谢谦璟看了许久,问:“你可知道京城有个琴雨阁?”   谢谦璟似是没料到德宁帝为何提起来琴雨阁,脸上露出来惊讶的神色。   德宁帝嘴角扯了扯,道:“可见你是知道的。”   谢谦璟连忙解释:“儿子自然是知道的。琴雨阁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茶馆,里面的精致非常漂亮。”   “哦?知道得这么清楚,也就是说,你去过里面?”德宁帝明知故问。   谢谦璟点头:“去过。”   “为何会去?”德宁帝追文。   “这个……”谢谦璟有些迟疑。   “说!”德宁帝拍了一下龙案。   谢谦璟似乎被吓到了,哆嗦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去见一个人。”   儿子诚实。   可距离真相越近,德宁帝愈发愤怒。   “谁?是秦南王,还是你母亲的旧仆?”   谢谦璟惊讶地看向了德宁帝,问:“我母亲的旧仆也在那里吗?儿子倒是见过王爷,可却不曾见过母亲的旧仆。”   “也就是说,你承认是去见秦南王?你们二人究竟是何时相认的?你回到皇家是不是他在背后出谋划策?”   谢谦璟连忙否认:“这怎么可能,王爷身份尊贵,儿臣在回到皇家之前根本就没跟王爷说过一句话。”   “既如此,那你去见谁了?”   “儿臣是去见,去见……”谢谦璟脸上的神色依旧有些不对劲儿,说话也结结巴巴,似乎有话不好意思说出来。   德宁帝的耐心快要被磨光了,再次冷冷地说道:“到底是去见谁,给朕说清楚了。”   谢谦璟再次被吓到了,哆嗦了一下,小声说出来答案:“去见槿琪。”   德宁帝眯了眯眼,问:“去见你媳妇儿?”   这谎话真是太不靠谱了!简直胡扯!   谢谦璟微红着脸,点头:“嗯。”   德宁帝冷静下来,指出来其中的不对之处:“你不是两年前才被林家那个不成器的大少爷算计,阴差阳错娶了她吗?可朕却听说你十五岁时就已经经常出入琴雨阁了。当时你身上并未有一官半职,且,以你在将军府的地位,没那么多钱吧?”   谢谦璟抿了抿唇,说:“在那之前,儿子就在熙国公府的一次赏花宴上见过槿琪了,一见倾心。自那以后,便……便……便时常偷偷跟着她。那日见她出府后在琴雨阁附近停留过,便以为她去了里面,就悄悄跟了过去。因着没钱,去里面转了一圈儿没找到她,便离开了。后来又见她跟清荣郡主进去琴雨阁……如是几次,便想着或许在那里能见到她,就……就攒了钱,去那里。”   说到最后,谢谦璟似乎觉得这事儿太难为情了,垂眸看向了地面。   同时,也掩盖住了内心真实想法。   在七皇子调查琴雨阁时,谢谦璟就发现了。   接着,他便知七皇子去了宫里。   再随后,德宁帝的人也去调查琴雨阁了。   得知了这些事情之后,谢谦璟不动神色,故意透露出来一些信息。   他的确常常去琴雨阁。   每次去都非常隐秘,没有人发现过。   唯一一次,大概就是在十五岁那年,某日去琴雨阁时,一个醉酒的世家公子撞到了他,并且看到了他的脸。   为了安全着想,本该趁早解决这件事情。   毕竟,一个落魄的将军府庶子,哪里有可能出入琴雨阁这种地方,未免太过惹人怀疑。   但,他心软了,又因着那人醉酒,想着他或许不认识他,就没处理。   虽然谢谦璟猜测自己只有这一次被人发现了,但,他也不敢肯定别的时候会不会也有人在暗中盯着他。   所以,便想了一个对策。   因着某些原因,这事儿,必须也最好由媳妇儿来帮忙。   回府之后,谢谦璟就去找杨槿琪了。   在他十五岁那年,媳妇儿还从来没去过琴雨阁。   媳妇儿是后来去的。   他若是说自己是尾随媳妇儿进去,太假了,一下子就能查出来。   不过,琴雨阁位于京城,媳妇儿出门可以路过那里。   所以,他只说了是媳妇儿是在附近停留。   好在,后来媳妇儿的确去过琴雨阁,这样的话,即便是他的行踪还被人发现过,也有借口解释过去了。   而且,媳妇儿那次还是跟清荣郡主一起去的。   清荣郡主是德宁帝的外甥女,德宁帝向来宠着她,她的话颇有分量。   有了这个证人,一切就好办了。   德宁帝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   直觉告诉他,儿子在撒谎。   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   来自南边的掌柜,痴情的秦南王,频繁出现的儿子……   可他仔细瞧着,儿子看起来不像是在撒谎。   儿子脸上有一丝羞赧,倒像是真的怕被人发现自己偷偷跟踪媳妇儿。   会不会是他想多了?   想到儿子一贯以来的表现,德宁帝有些迟疑。   这时,一个内侍匆匆走了进来,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听后,德宁帝站了起来,看着跪在下面的儿子,道:“你先跪在这里好好想想,若是敢欺瞒朕,朕定不会轻饶。”   说完,去了一旁的房间。   大内里的侍卫做事向来干净利落,谢谦璟踏入皇宫中的那一刻,他们便骑着快马去了琴雨阁。   琴雨阁虽然大,可抵不住几十名大内侍卫。   不过是两刻钟,便把琴雨阁翻了个底朝天,里面的管事和仆人全都被压入了刑部大牢。   接着,这些人就把搜到的东西送到了宫中。   德宁帝看着满满两大箱子的纸张,拿起来账本仔细看了起来。   看完账本,又看向了一旁的信件书籍等等。   看了约摸半个时辰左右,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这里面的东西竟然跟自己的五儿子一丝关系都没有。   看完后,德宁帝蹙了蹙眉,问:“管事呢?”   邓统领道:“听闻大管事去主家汇报这一季度的账了。”   “主家?”德宁帝看邓统领一眼,“哪个府上?”   邓统领摇头:“下面的人没人知道。只有大管事知道主家是谁。”   一个茶馆里面的人竟然不知道是在为谁做事?   德宁帝把手中的账簿扔到了一旁,道:“给朕找出来,看看这琴雨阁到底是不是五皇子的!”   “是,卑职马上去。”   德宁帝深深呼吸了几下,感觉胸口有一股郁气,上不来下不去。   这种自己掌控不住的感觉着实太过糟糕了!   想到还跪在东暖阁的儿子,片刻后,德宁帝抬步走了过去。   看了一眼跪在殿内,垂着头,看起来非常沮丧的儿子,德宁帝道:“想好了吗?你究竟要不要对朕说实话?”   听了这话,谢谦璟眼眶微红,猛然抬起头来,像是受到了什么委屈一般,说:“父皇,儿臣说的都是真的。儿臣之所以会去琴雨阁,就是因为槿琪。而且,儿臣的身份真的是您告知儿子的。您为何不相信儿子?”   德宁帝抬眼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儿子,眼神中充满了矛盾和探究。   正欲开口继续问,这时,有内侍进来了。   “何事?”   “回皇上的话,平安侯求见。”   德宁帝听后蹙了蹙眉,看向了儿子,以一种讥讽的语气说道:“你这岳父消息倒是灵通。朕刚把你叫进来,他就知道朕想做什么了。”   话里无不在暗示谢谦璟和平安侯串通好了。   他们早就知道他在做什么。   谢谦璟故意把平安侯这个救兵搬过来。   “让他进来吧。朕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话要说。”德宁帝道。   他倒要看看,这事儿平安侯是不是也参与其中了。   很快,平安侯进来了。   平安侯进来之后,正欲开口,却似乎突然发现了跪在一旁的五皇子,道:“咦?五皇子也在啊。抱歉,刚刚来得急,没瞧见是您。”   谢谦璟还没说什么,德宁帝就道:“是啊,五皇子也在,卿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德宁帝的语气很怪。   平安侯惊讶地看向了德宁帝,道:“啊?臣并不知五皇子也在这里。”   “不知,那你来做什么?”德宁帝冷哼一声。   平安侯连忙道:“是这样的,臣听闻大内侍卫去把臣的琴雨阁查封了,就连忙去琴雨阁看了看,可侍卫们不让臣进去。臣就想着进宫来问问是怎么回事。这琴雨阁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皇上,臣保证,这琴雨阁只是个喝茶聊天的雅致地方,这么多年,臣可没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啊,还请皇上明察。”   “琴雨阁是你的?”德宁帝震惊地问道。   平安侯道:“是啊,是臣的。”   “不可能,听说掌柜的是南边的人。”   平安侯道:“对,的确是南边的人,臣当初见他房屋建造方面有天赋,就把他请了过来,仿造南边的茶馆建了琴雨阁。”   德宁帝蹙了蹙眉。   看了看平安侯,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   这时,只听平安侯说了一句:“不对,确切说,这琴雨阁也算是五皇子的了。”   德宁帝神色立马变了。   正欲发火,只听平安侯继续说道:“毕竟,这琴雨阁臣已经当成槿琪的嫁妆给她了。” 第219章 头痛   “嫁妆?”德宁帝脸上露出来错愕的神情。   “是啊, 如今这琴雨阁是槿琪的。”平安侯道, 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五皇子一眼。   德宁帝也看向了儿子。   平安侯连忙解释:“这个, 那个,有些事还望五皇子勿怪,也请皇上勿怪。”   德宁帝再次看向平安侯。   平安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当初槿琪刚刚嫁过去的时候, 五皇子还是个庶子, 他们那一房也没那么多下人, 所以,虽然臣已经把地契过给了槿琪,但实际上还是臣在管着。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就习惯了。也忘了还了。”   谢谦璟看了德宁帝一眼,见他没有讲话, 说道:“侯爷客气了, 小婿不善经营,如此甚好。”   德宁帝在思考整件事情。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琴雨阁是老五的。   因为老五从前去, 现在更是频繁,且去的时候丝毫不避人。   而且, 还有人见过他跟管事的说话。   坊间也一直在传这琴雨阁后台背景比较强。   若这个人是老五, 一切都解释得通。   老五回皇室之前, 定是秦南王在背后张罗,出面解决所有的事情。   老五回到皇室之后,就光明正大接手了。   不过,有一点还是难以解释。   若秦南王早就跟老五联合在一起了, 那么之前老五身份公开之时,秦南王为何会反对呢?   难道是故意的?   仔细想来,秦南王之前做的事情一点都不像是故意,他的确在针对老五。   而且,他似乎很久之前就跟老七关系不错。   但若是顺着老五和平安侯的说辞来看……   一切似乎更加合理了。   这琴雨阁本就是平安侯的。   只是掌柜的跟灵贵人来自同一个地方,秦南王睹物思人。   老五会去也是碰巧,因为他喜欢杨槿琪。   成亲后,琴雨阁作为嫁妆跟着杨槿琪去了老五府上。   杨槿琪作为女人不好出门管外面的事情,而琴雨阁又比较大,给一般的管事不放心,所以是老五和平安侯出面打理。   平安侯既然说出来这样的话,地契定然在他的手中。   这种东西造不了假,一查便知。   而且,他刚刚是先把儿子叫进来,又去查封。   除非儿子本领通天,能事先察觉到他的行动,要不然,不会事先做好准备。   在脑海中想了几圈之后,德宁帝依旧不知到底该不该相信儿子。   纵然一切合情合理,但一定就是事实吗?   不过,想到发现这件事情的儿子,他觉得,老七也未必没有私心。   或许,这一切都是儿子们之间的暗斗。   许久过后,德宁帝神色缓和了不少,道:“朕自然也不会介意。只是,朕收到举报,说琴雨阁私通邻国,贩卖我大云消息,就让人去查封了。”   若琴雨阁是儿子的,事情就比较严重。   因为,儿子前二十年都是将军府庶子,不可能拥有这样一个茶馆。   若他拥有了,就说明他不一般。   而如果换成是平安侯的,一切就比较简单了。   至于琴雨阁是收集信息的地方……   平安侯若真有这个心,他就不会上交兵权了。   对于平安侯的忠心,德宁帝自打他交上来兵权的那一刻起就不怀疑了。   毕竟,平安侯如今只是闲职,手下没有兵,他即便是有异心,也没法做什么。   德宁帝这般说也就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平安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说:“皇上,这怎么可能,臣不可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臣以项上人头担保,对皇上,对大云,绝无二心。”   德宁帝道:“嗯,朕自然是信你的。之前不知道背后的主子是谁,所以才会怀疑。如今知道是爱卿,朕就放心了。”   平安侯略显激动地说:“多谢皇上信任。”   “起来吧,一会儿把账册抬回去。”   “是,皇上。”   平安侯来得快,去得也快。   谢谦璟却没有走,而是留在了东暖阁。   “璟儿还有何事?”德宁帝忍着头痛说道。   这一通事情下来,他觉得头痛欲裂。   谢谦璟再次跪在了地上,道:“父皇,儿臣不傻,今日的事情,儿臣听明白了。”   被儿子戳破这一层窗户纸,德宁帝觉得头更痛了。   “朕……”   德宁帝刚张开口,就被谢谦璟打断了。   “父皇对儿臣的爱护儿臣能感受到,父皇绝不会如此对待儿臣。所以,做这件事情的人定然是别人。一定是别人在父皇面前挑拨了咱们父子的关系。”   谢谦璟为德宁帝找到了一个非常完美的借口,德宁帝顺着道:“正是如此。朕也是不信的,只是有些证据却指向了你,朕不得不调查。”   “父皇,若是儿臣去了几次琴雨阁,而王爷也去了几次琴雨阁,就误会我们二人早就勾结,儿臣是不认同的。儿臣之前很少去那里,只有在娶了槿琪之后,才去得频繁。而在那之前,三哥、六弟、七弟比儿臣去得更多,那他们是不是也跟王爷早就认识了?而且,不止王爷,左相也没少去。七弟和左相一同去的次数更多。这些事情绝非儿臣随口说说,您一查便知。”   这世上,并非只有七皇子一个人会告状。   德宁帝的脑子本来乱乱地,听了这话,似乎清醒了一些。   仔细说起来,跟据调查来的事情,老五在成亲前似乎一共去过两次。   这两次倒是否能跟他媳妇儿的事情对照起来,一查便知。   而这个琴雨阁是个雅致的茶馆,达官贵人都会去。   真算起来,他比儿子去得次数还要多,更遑论其他人?   底下的几个儿子估计都没少去。   想清楚这些之后,德宁帝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难不成,他被自己的儿子算计了?   “朕知道了。这次是朕得到了假消息,你受委屈了。”   谢谦璟本来低着头,再抬起来时,眼眶微红,说:“儿子不委屈,只要父皇相信儿子就好。”   “嗯,吏部的差事你办得不错,好好干。”   谢谦璟略显激动地说:“多谢父皇夸奖。”   看着儿子因为自己的一句夸奖就如此激动的模样,德宁帝很是欣慰。   “嗯,先去吏部吧,朕还有事要处理。”   “是。”   谢谦璟离开之后,德宁帝让人去查刚刚谢谦璟和平安侯的话的真假。   除此之外,也让人查了查下面几个皇子去琴雨阁的次数。   吩咐完这些事情后,德宁帝靠在了龙椅上。   许久之后,内侍见德宁帝呼吸平稳,欲给他盖毯子。   德宁帝一下子清醒过来,看向了内侍:“朕怎么睡着了。朕睡了多久了?”   “一刻钟左右。”   “哦。”德宁帝道。   心里觉得,最近真是累着了,精神越发不济了。   晚上,谢谦璟回府去了。   白日,出宫之后,谢谦璟没着急回家。   若是那时直接回府,难免会让德宁帝生疑。   但,怕杨槿琪担心,让寒风回去说了一下情况。   忙了一日,此刻终于有时间回府了。   还没走到内院,就见杨槿琪匆匆出来迎接了。   虽然白日里就得到了小心,但,见到谢谦璟的那一刻,一颗才算是落到了实处。   谢谦璟看着媳妇儿的眼神,快步走了过来,握住了媳妇儿的手。   等到了正房,屋内没人了,杨槿琪才问了出来。   “父皇真的相信你了吗?”   谢谦璟点了点头,说:“嗯,看起来应该是信了,一切都跟计划中一样。”   其实,谢谦璟没说的是,他觉得德宁帝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信了,可却仍在调查中,他并没有对他全然相信。   只是,这些烦恼没必要说给媳妇儿听,以免她太过担忧。   听后,杨槿琪缓缓松了一口气,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谢谦璟见媳妇儿如此担忧,摸了摸她的头发。   杨槿琪这两日一直非常紧张,这会儿度过难关了,也松懈下来了,紧紧抱着谢谦璟的腰。   片刻后,她终于想起来困扰她许久的一件事情。   “等一下,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搞清楚,这琴雨阁何时成了我的嫁妆了,我怎么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的地雷,么么哒~   椚椚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12-06 12:54:13 第220章 嫁妆   杨槿琪昨日听到谢谦璟的话时, 就很诧异。   因为谢谦璟说琴雨阁是她的嫁妆。   只是, 当时因为她瞧着谢谦璟比较严肃,知道事态紧急,便没多问。   今日听说谢谦璟安然无恙, 她才有功夫想这件事情。   她之前一直怀疑琴雨阁是谢谦璟的产业。   毕竟,谢谦璟能自由出入茶馆,毕竟,有秦南王的那个传言。   且, 前世, 七皇子登基之后,随着谢谦璟的离开,这个茶馆就关门了。   可昨日却突然听谢谦璟说这个地方是她的嫁妆?   这是多么神奇的事情, 她的嫁妆有多少她自己心里清楚。   而且, 琴雨阁这么重要的产业,她怎么可能不记得。   再说了, 地契账簿也不在她手中。   可谢谦璟昨日说了,地契账簿在她父亲手中,里面一些管事也是平安侯府的。   谢谦璟本就想跟媳妇儿解释一下这件事情。   即便媳妇儿不问,他也会说的。   想到这里,谢谦璟看向了媳妇儿,开始交待整件事情。   “在打算娶你之时, 我便把地契和账簿交到了岳父手中。”   杨槿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向了谢谦璟,傻里傻气地问了一句:“你怎么这么傻, 万一我爹不同意把我嫁给你呢?”   谢谦璟笑了,说:“不会的。而且,若真是如此,就当做是对你名声受损的补偿。”   看着谢谦璟脸上的笑容,听到他的解释,杨槿琪突然觉得心头一跳。   这个男人,为什么这么好,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如今她为他生了儿子,又为他打理宅子和铺子,他对她好,为她挡刀子也就算了,可当初二人不过是见过几面罢了,他为何把这么好、这么贵重的地方给她?   她当时对谢谦璟没有一丝情意,她相信,谢谦璟肯定对她也没有情分。   可纵然如此,他还是给了她承诺,还对她这么好。   杨槿琪脸色微沉,抿了抿唇,说:“即便是名声受损,您也没必要给妾身这么贵重的地方作补偿。”   看着媳妇儿的神色,谢谦璟说:“因为你喜欢。”   杨槿琪心跳又加快了几分,看向了面前的谢谦璟。   她突然想起来了。   那日在琴雨阁中,他曾问过她喜不喜欢,她回答的是喜欢。   只是因为她喜欢吗?他就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她。   见媳妇儿脸上似乎流露出来一丝愧疚的神色,谢谦璟捏了捏媳妇儿的脸,低声说道:“你真当为夫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一个陌生人吗?”   自然是,想要娶你,且,势在必得。   谢谦璟在心里如是说道。   看着谢谦璟的目光,杨槿琪的心砰砰跳了几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谢谦璟越来越好看了,也越来越有魅力了。   难得见媳妇儿脸红,谢谦璟觉得心里痒痒的。   五皇子府上你侬我侬,甚是和谐,而七皇子府上,却如同电闪雷鸣一般。   七皇子得知五皇子安然无恙地出了宫,且,琴雨阁又恢复如常,正常开店,气得不轻。   后来,他找人去打探过,得知了整件事情的过程。   琴雨阁是杨槿琪的嫁妆?   这怎么可能!   这绝对是谢谦璟的产业,谢谦璟怕被德宁帝迁怒,所以把产业放在了杨槿琪的名下。   谢谦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只顾自己的利益,完全不考虑杨槿琪的感受。   他怎么就不想想,万一皇上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责怪杨槿琪怎么办?   这个惯会装腔作势的小人这是要害她!   不行,他绝不能容忍。   他一定要把谢谦璟彻底铲除,还她一个自由!   只是,这件事情他已经去说过一次了,若是此时再去说,难免会被父皇猜忌。   看来,这事儿只能先按捺住了,再想想其他法子才是。   七皇子正想着这些事儿,一旁突然跑过来一个黑影。   七皇子被吓了一跳,连忙往后躲了一下。   “爷,您救救妾身吧,让妾身回到西苑去吧!妾身再在丽院待着,会被刘氏害死的。”   七皇子这会儿终于缓过来了,也借着一旁的灯笼看出来面前的人是谁。   他当是谁呢,竟然是杨妡。   一听到这个声音,一看到这张脸,他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滚!”七皇子怒斥。   杨妡却不离开,哭哭啼啼地说道:“爷,您竟然还没有原谅妾身吗?妾身没做错什么呀。妾身虽然之前亲近过三皇子和六皇子,可那都是他们勾引妾身。三皇子那个性子,您是知道的,她就是想纳武将家的姑娘,所以找上了妾身。六皇子的性子想必您更是清楚,是他主动来找妾身,威逼妾身去厢房跟他……跟他……妾身因着心中想着爷,抵死不从。他们都是皇子,妾身根本就不能自主。这种心情,您应该是理解的,咱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都是可怜人。妾身根本就没主动过,都是被他们逼的。妾身是喜欢您的。”   说到最后,还用手指碰了碰七皇子的手,试图牵起来他的手。   事后,杨妡仔细想过那日的事情。   认错人是一件事,跟别的皇子亲近是另一件事。   想着这些年七皇子对她的好,再想到二人在一起后七皇子对她的迷恋,杨妡觉得事情的重点应该是后者。   七皇子一定是因为吃醋了,所以那日才会那么对她。   因为,既然七皇子介意她之前跟三皇子和六皇子之间的事情,说明他是喜欢她的。   若是他不喜欢她,也不会介意。   估计是在吃醋。   这种事情最好办了,只等事情过去之后,哄一哄就好了。   然而,她没料到七皇子的反应会跟她想得不太一样。   “滚,滚,滚远一点!”   七皇子立马往旁边站了一下,远离杨妡。   同时,从怀里拿出来一方帕子,仔细擦了擦手。   随后,扔到了地上。   “爷,您……您……您这是怎么了?”杨妡错愕地看向了七皇子。   七皇子脸上露出来明显的嫌恶,强忍住恶心,说道:“好好地在丽院待着,一步都不许踏出来!刘氏的孩子究竟是如何掉的,你心里清楚,能不能保住孩子,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说完,七皇子转身离开。   杨妡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人捂住了嘴巴,拖回了丽院。   来到正院之后,看着坐在榻上修剪指甲的卫絮茹,七皇子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脸上的神情变得柔和起来。   “今日做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就是看看书,跟小姐们们说说话。”   七皇子琢磨了一下,说:“嗯,舅母的外甥如今升到了大内统领,多跟他们家接触一下。”   卫絮茹心领神会:“妾身明白,爷放心就是了。”   听着这一声保证,七皇子心里舒坦了。   想到刚刚的杨妡,七皇子道:“我素来知道,你是个识大体的,又懂事,府中也管理得井井有条。”   听着七皇子的夸赞,卫絮茹脸上露出来得意的神情。   接着,七皇子话锋一转,说道:“只是,有时候未免太过心软了。”   “嗯?”卫絮茹诧异地看向了七皇子。   “丽院里住的都是一些身份低贱又上不得台面的女人,我只有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去那里。虽然宠幸了她们,但却从没想过给她们脸面。这个府中,只有你才是唯一的女主子,我不想让她们出来碍你的眼。以后看牢了她们,莫要再让她们出来丢人现眼。”   卫絮茹激动地看向了七皇子,道:“您说的可是真的?”   七皇子垂头看着卫絮茹的手,盯着看了许久之后,才握住了,说:“自然是真的,你我夫妻一体,我不希望看到你不开心。”   “爷,您待妾身真好。”说着,卫絮茹倒在了七皇子的身上。   只见,七皇子身形一僵,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嗯,你是我的正妃,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第二日,调查结果就放在了德宁帝的案头。   看着上面调查来的结果,德宁帝脸色阴沉,扔到了案上。   老七竟然比老五去得还要多,而且,很多次都跟秦南王一起去,或者,是等秦南王去了之后,接着就进去。   他这个举动是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说老五跟秦南王亲近,他也没少跟秦南王亲近,且,比老五还要频繁。   想到之前他在礼部做的那些出彩的事情,说不定就是秦南王在背后帮忙。   一想到这一点,德宁帝就开始质疑儿子的能力。   不过,他也并非没有怀疑老五和秦南王之间的关系。   虽然之前这两人之间关系不太好,但是,很显然,最近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很好。   也不知,秦南王有没有在儿子面前说些什么……   一想这些事情,德宁帝又觉得头痛,索性不再去想了。   儿子究竟如何,接下来看看就知道了。   把调查来的结果处理掉之后,德宁帝去上朝了。   秦南王今日又没来上朝。   这已经整整十日了。   自从跟德宁帝吵了一架离开之后,去了琴雨阁一趟,接下来就把自己关在了府上,一步没出来过。   而且,祭祀的事情全都交给了礼部、太常寺等。   德宁帝对此很是满意。   然而,让他不满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四皇子向来自傲,见比他辈分爵位高的秦南王离开了,立马要做老大,统管这些事情。   礼部等官员去找秦南王告状,结果秦南王放任了四皇子的行为。   四皇子本就是个粗暴之人,祭祀是何等重要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做好。   因此,礼部太常寺抱怨连连,实在是忍不住了,在朝堂上告了四皇子一状。   四皇子那叫一个气啊,当场就跟一些官员吵了起来。   吵不过时,还放言:“你们这群老家伙再敢叨叨一句本皇子现在就杀了你们!”   德宁帝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花了,拍了一下桌子,道:“够了!”   朝堂上顿时安静下来。   “老四,给太常寺卿道歉!”   四皇子梗着脖子,抿着唇,一句话都不肯说。   “道歉!”德宁帝提高了声量,“朕让你道歉,你没听到是吧?”   说着,一个折子砸向了四皇子。   德宁帝此刻非常非常生气。   这些个儿子,一个两个都有自己的心思,一个两个都不听话。   就连他对儿子发出来命令,儿子都敢不遵从了,岂不是反了天了!   四皇子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情不愿地跟太常寺卿道歉。   “对不起,是本皇子言语无状,还望你能原谅我。”   毕竟对方是个皇子,敢当众打皇子的也就秦南王那种身份的人敢做,其他人纵然心里不服,表面上的尊敬还是应该有的。   “四皇子折煞老臣了,老臣也有不对的地方。”   见下面恢复了平静,德宁帝揉了揉泛酸的额头。   这一幕,很少有人看到。   毕竟,没多少人敢直视龙颜。   然而,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七皇子看着德宁帝的状态,又想到吴内侍最近说的一些事情,心里思量起来。   很快,德宁帝放下了手,看向了下面的儿子。   老四不能再待在礼部了,老七刚从里面出来再进去也不合适。   老六……老六最近表现不错,只可惜还在军中,没回来。   再往下看,没了。   想了想之后,德宁帝道:“此事交由五皇子去办。”   四皇子刚想要说什么,太常寺卿、礼部尚书等人却像是商量好的一样,生怕德宁帝反悔,立马站了出来,道:“臣遵旨。”   四皇子:……   气死了!   五皇子看了一眼四皇子,轻咳一声,说:“儿臣领旨。”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若是有不明白的,还得请四哥指教。”   四皇子心里舒坦了,微抬下巴,说:“嗯,还是你懂事。”   七皇子侧头看了一眼谢谦璟,眼睛里淬着毒,脸色也异常阴狠。 第221章 狠厉   谢谦璟如今还在吏部做着事情, 再加上礼部的, 倒是跟七皇子最受宠的时候差不多。   不过,想想他的岳父,他两位舅兄, 又要比全盛时期的七皇子更受宠一些。   谢谦璟还是跟从前一样,不骄不躁,丝毫看不出来他是如今最有权势的皇子。   因着谢谦璟在前朝受宠,在后宅之中, 杨槿琪也被人捧着。   每日求见的人不计其数。   前世, 七皇子受宠的时候,来府上的官员也非常多,送礼的也多。   而如今, 谢谦璟很少见那些官员, 更不会收礼。   因着德宁帝对谢谦璟的态度着实怪异,时好时坏, 所以,杨槿琪此刻一点得意的心情都没有,自然也不会去各个府上显摆什么。   在谢谦璟登基之前,她都会非常低调。   每日就在府上哄哄孩子,剩下的时间就是看看书,种种花。   如今熠哥儿已经一岁多了, 会走路了,也会说一些简单的字。   比如此刻,她刚刚修剪完花, 熠哥儿就迈着小短腿,蹭蹭跑了过来,指着六皇子从宫里搬出来的花,说:“发……发……”   “熠哥儿,是花。”   “发……发……花……”   杨槿琪笑着抱起来儿子,亲了亲他的脸颊:“熠哥儿真棒!”   见母亲夸他,熠哥儿开心的笑了起来,两只手合在一起拍起来巴掌。   橙画口比较直,又了解杨槿琪的想法,所以,看着这母子俩玩得开心,忍不住说了一句:“小主子一个人还是太寂寞了,要是有个弟弟就好了。”   虽这话直,但,却说到了杨槿琪的心坎儿里。   她的确也想再生一个。   一开始或许想着多生几个稳固一下地位,可后来也觉得府上的人太少了,太过安静了一些。   若是能再有个孩子,给熠哥儿作伴就好了。   只可惜,熠哥儿都已经一岁多了,自己的肚子却依然没什么动静。   不过,想到谢谦璟一直都很忙,再加上七皇子那边虎视眈眈,她又觉得,此刻并非是要孩子的好时机。   得等着七皇子完蛋,亦或者,谢谦璟登基之后再生才好。   到了那时候,什么顾虑都没了,没有危险,也没人压在她的头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仔细算起来,距离德宁帝去世似乎还有两三年的光景。   似乎,德宁帝是得了重病突然去世的。   听说那病早就得了,只是之前一直用药材控制着,后来控制不了了,突然去了。   算了算,在今年冬日差不多就要复发了。   过个两三年,就不行了。   到了那时,熠哥儿差不多五岁了。   若是谢谦璟成为了皇上,她自然是希望而且一定会让熠哥儿成为太子。   仔细想想,两个孩子之间若是相差太近,似乎也不太合适。   就如三四五六七几位皇子,都相差不大,都有实力。   这般一想,杨槿琪又觉得没怀上未必是坏事儿了。   见杨槿琪一直没说话,紫砚看了一眼她的脸色,说道:“孩子跟父母是缘分,许是如今还没到时候。等到缘分到了,自然就来了。您也不用着急,有一就有二,都会有的。”   听紫砚如此说,杨槿琪笑了,说:“嗯。”   随后,她又看了一眼橙画。   正想跟她说几句,突然想到了前几日想到的一个问题。   “你们如今年岁也不小了,是时候考虑以后了。”   紫砚听后立马跪在了地上:“夫人,奴婢从没想过嫁人,奴婢这一辈子都会陪在您身边,绝不会离开您。”   紫砚一直陪在杨槿琪身边,基本上知道所有的事情,她又如何感受不出来如今的局势呢?   若五皇子只是个普通的皇子,她或许还会嫁人生子。   到时候嫁给一个管事,一样留在姑娘身边。   可若是五皇子登基了,事情就不一样了。   入了宫,姑娘就更需要她了。   杨槿琪笑着说:“说什么傻话呢,女人都是会嫁人的。若是强行把你留在身边,岂不是会耽误你吗?”   若说杨槿琪跟谁最亲近,重活一世,大概连韩氏都比不上紫砚在她心中的地位。   这个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陪在她身边对她不离不弃的姑娘,是她最想保护的人。   如今她了谢谦璟,还生下了聪明可爱的孩子,比前世的情况不知道好了多少,她自然希望紫砚也能嫁人生子。   “总之奴婢暂时不考虑这件事情。”紫砚神情坚定地说道。   想到紫砚前世在七皇子登基之前都没出嫁,杨槿琪暂时没再说这件事情。   心想,大不了等到谢谦璟登基了再给紫砚找个好婆家。   想完紫砚的事情,杨槿琪又看向了橙画。   还没等她开口,橙画就道:“女人干嘛要嫁人?奴婢如今是您身边的大丫鬟,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巴结,比那小门小户的小姐们都要威风。前几日,那吏部侍郎府的小姐为了能进府见您一面还巴结奴婢呢。嫁了人就要在后宅相夫教子,都不能随意出门了,也没这么风光。所以,奴婢不想嫁人。”   杨槿琪想到了橙画的前世。   当时,入了宫之后,陪在她身边的人只有紫砚和绿墨,其他人全都留在了宫外。   本来紫砚和绿墨两个人要跟着她一起去冷宫,绿墨当场没同意,自愿去了教坊司。   后来,她听紫砚说,橙画似乎也被带去了教坊司。   当时,她也没成亲。   “好,既如此,那就等你们想成亲的时候跟我说一声。”   紫砚和橙画对视了一眼,二人皆没再说什么。   夏去秋来,封道渠跟皇上的关系越来越好了,左相的地位减弱。   与此同时,谢谦璟也越来越得宠。   这日,杨槿琪抱着熠哥儿去见贤妃娘娘时,恰好德宁帝来了。   德宁帝夸赞了熠哥儿,又赏了他很多好东西。   七皇子得知这件事情后,危机感越发高了,一拳捶在了桌子上。   生了一会儿气之后,去了后院。   卫絮茹也提起来此事,道:“杨槿琪也就是运气好,生了个好儿子。哎,妾身就没这个福气了。”   卫絮茹最近在各家夫人之间不得意,心情不好,说话也就没之前那么顾及脸面了。   七皇子脸上的神色一怔,说:“会有的,等以后咱们……”   “爷,咱们还有以后吗?五哥可是越来越得宠了。”   七皇子脸色阴沉,很快又恢复如常:“一定会。”   卫絮茹看了他一眼,小声说:“我今日听舅母说,父皇的身子可是越来越差了,听说上个月可是叫了七八次御医。”   七皇子神情微怔,看了卫絮茹一眼,点了点头。   在正院略坐了一会儿之后,七皇子回到了前院书房之中。   进去之后,就去朝着一旁的书架走去。   随后,在书架的暗格之中拿出来一样东西,目光中透露出来一丝狠厉,又有一丝坚定。   有些事情,是时候去做了。   再不做,就来不及了。   这皇位,他一定要得到! 第222章 昏倒   第二日一早, 七皇子去上朝了。   下了朝之后,七皇子没有像往常一样跟着左相出宫, 而是留在了宫里。   他拿着户部的一些事情去找德宁帝请教。   请教完之后, 又开始关心德宁帝的身体,说了不少德宁帝爱听的话。   德宁帝如今在病中, 听到儿子如此暖心的话,很是欣慰,终于留七皇子用了午膳。   午膳过后,七皇子出去了。   出去之前, 七皇子看了一眼吴内侍。   然而,往日对他还算热情的吴内侍如今却颇有些冷淡,似是没瞧见他的视线一般。   七皇子微微眯了眯眼睛, 心中暗道,这狗奴才果然是个喂不熟的。   往日不知往他那里投了多少好东西。   如今见他不受宠,就不理他了。   瞧了一瞬, 见吴内侍没什么反应, 七皇子快速收回来自己的视线。   午睡过后, 想到七儿子今日的体贴,德宁帝问:“六皇子在宫里吗?”   吴内侍跟在德宁帝身边几十年了, 自是明白德宁帝的意思, 觑了一眼德宁帝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听说出宫去了。”   果然,德宁帝听到这话之后蹙了蹙眉。   “刚从京郊大营回来就又出宫去了?他去做什么了?”   “奴才不知。”   德宁帝深深呼吸了几下,说:“让人把他找回来。”   “是, 皇上。”   两个时辰后,六皇子终于回到了宫里。   德宁帝见儿子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冷着脸道:“你出宫去做什么了?朕让你办的事情你做得如何了?”   六皇子笑着说:“父皇,您交待儿子的事情儿子都办好了。京郊大营一切正常有序,除了将士的生活枯燥一些,也没什么。”   德宁帝深深呼吸了几次,才压下去心中的怒火。   “朕是让你去营中好好历练一番,跟赵大人好好学一学,也跟他打好关系。你怎么就不明白朕的苦心呢?”   听到这话,六皇子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正色道:“父皇,儿子自小在您身边长大,儿子有几斤几两,想必您清楚得很。无论是治国之策,还是带兵打仗,儿子都不是那块料。”   德宁帝叹了一口气。   因着当年发生的那件事情,他远了那些参与过当年那件事情的嫔妃。   贤妃温顺,并没有参与其中,他也就更亲近了一些。   渐渐地,他发现,在他所有的儿子中,六皇子是长得最像他的那一个。   不仅长得像,性子也像。   也因此,他一直偏疼这个儿子一些。   也更想让这个儿子继承自己的皇位。   只可惜,儿子太像他了,性子优柔寡断,且,在治国之事上,比他还要差一些。   不仅如此,还特别懒散,又好色……一大堆其他的臭毛病。   最让他生气的是,这个儿子丝毫没有继承皇位的心思,每日只想着吃喝玩乐。   枉费了这么多年对他的厚爱。   自从几年前那一场大病过后,他也想过另立别的儿子。   这几年,也放权给下面的几个儿子。   只可惜,没有一个让他满意的。   老三不用说了,好大喜功,企图造假来获得功劳。而且心狠手辣,想要置其他兄弟于死地。   老四性子太过残暴,一有不顺就喊打喊杀。虽这两年好些了,但仍旧让人不喜。且,朝中但凡跟他共事过的官员,全都对他颇有微词。若是让他上位,不利于君臣和谐。   老七喜欢钻营,原以为是个有能力的,然而,最近他发现这个儿子太过虚伪了,比老三还要虚伪,又喜欢巴结朝臣,没骨头。   老五……他从没想过立这个儿子。   因着当年的事情,他对这个儿子很是愧疚,想在生活上弥补一些。   只是,也正是因为当年的事情,他并不想见这个儿子。   因为,每次见到他,总能让他想到那件让他万分不舒服的事情。   而且,这个儿子自小养在宫外,没有其他几个儿子亲。   就像是,不是自己的儿子一样。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越发觉得这个儿子深不可测。   或许,他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想到这些,德宁帝说出来的话异常柔软:“父皇老了,你年纪也不小了,总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你若是一直这般混日子,往后如何保住自己?”   六皇子笑着说:“父皇您就是爱开玩笑,太医说您身子健朗着呢,不过是熬夜伤了身子罢了,好好休息一下,定会没事的。”   听到儿子如此说,德宁帝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这身子他自己清楚得很。   几年前他就大病过一场,伤了根本,只能养着。   若是再这般下去,估计也没几年好活了。   只是,这些话不能说。   “常太傅家的小孙女温柔贤淑,又甚是貌美,给你做正妃可好?”   “父皇,儿子还不想娶妃。”   “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朕就会下旨。”   六皇子心里一惊。   往日德宁帝也提过很多次他的亲事,只是,每次都会尊重他的意见,从没强迫过他。   如今为何这般强硬?   “父皇!儿子跟常姑娘仅见过两次罢了,没什么感情。而且,儿子对她也不了解,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样的性子。这可是关乎儿子后半辈子的事情。儿子不想像伯父家的郢堂兄似的,娶个不喜欢的,闹得家宅不宁,孩子都留不住。”   宣王有个庶长子。   当年为了让儿子抢爵位,宣王侧妃给他娶了个性子泼辣、门户高的武将家的姑娘。   结果,如今庶长子如今快到而立之年了,府上的孩子却一个也没留住。   基本上每隔几个月,就会传出来侍妾小产的事情。   对于这件事情,德宁帝也不是不知道。   听儿子一提,德宁帝皱了皱眉,心中对乱糟糟的宣王府很是不惜。   虽然心里软化了一些,可态度看起来依旧强硬,并未改变刚刚的想法。   见状,六皇子再接再厉。   “父皇,儿子知道,自己也老大不小了。其实,儿子也想娶妃的。”   这话一出,德宁帝看向了儿子。   见自己父皇听进去了,六皇子接着说道:“只是,儿子想娶个合心意的。”   “哼,合心意的?这种话你说了多少遍了?以为朕还会相信你吗?”   自己的主意被德宁帝戳破,六皇子脸上的表情讪讪的。   “朕今日只是通知你,并非是跟你商量。你跟常三姑娘的亲事朕已经拟好了旨意,就等明日传旨。”   六皇子眼睛顿时瞪大,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德宁帝。   他知道,自己是真的完了,德宁帝这次是来真的了。   同时,脑子中快速思考起来。   片刻后 ,跪在地上,道:“父皇,儿子是真的想娶妃,但儿子不想娶个不了解的。要不这样,您给儿子一年的时间,若是一年后,儿子还找不到合心意的,您就下旨如何?”   “最多一个月!”德宁帝道。   “半年?”   “三个月。不能再多了。朕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若是你还是如此,朕就下旨了。”   至此,六皇子也没办法了,蔫蔫地说道:“多谢父皇。”   六皇子一出来,吴内侍就跟着出来了。   把其他的内侍打发得远远地,吴内侍低声道:“六皇子,您总要为皇上多考虑考虑,皇上他身体不太好,在这种时候,您可不能糊涂呀。”   六皇子微微蹙了蹙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内侍满脸忧愁,说:“有些话老奴也不便多说,也望您理解。”   六皇子走后,吴内侍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一动不动。   这时,有一个约摸三四十岁的内侍走了过来,满脸疑惑地道:“干爹,您为何要提醒六皇子?之前您不是跟七皇子走得近吗?”   吴内侍瞥了自己的干儿子一眼,说:“你年纪轻,经历的事情少。要是想好好活着,最关键的是要在适当的时候做出来最正确的选择。”   从前皇上有立七皇子的意思,可最近半年,似是厌了七皇子。   而最近一个月,随着皇上病情加重,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七皇子,已经出局了。   而除了六皇子,其他皇子根本就不在局中,以后这天下会是谁的,已经很明了了。   小吴内侍道:“干爹说得是,儿子受益匪浅。”   吴内侍淡淡嗯了一声,接着,提醒:“对了,不要再跟七皇子有任何联系了。依着他跟六皇子的关系,等到六皇子上了位,这位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再跟着他,难免会遭殃。”   小吴内侍神情微微一怔,很快,又反应过来,说:“多谢干爹提醒,儿子记住了。”   “嗯,记住就行。去让人看看皇上的药熬好了没有,再过一刻钟,又到了吃药的时辰。”   小吴内侍道:“是,儿子马上就去看看。”   “仔细着些,断不可过他人的手。”   “您放心,儿子明白。”   虽然德宁帝的病一直瞒着,可在三日后,当他在早朝时突然昏倒时,众人还是知道了。 第223章 病了   杨槿琪听到这个消息时有些怔愣。   若她没记错, 前世,虽然德宁帝的确在这个时候就病了, 可距离他昏倒还得有两三年的时间吧。   她记得, 德宁帝这几年一直病着,但却没什么大事, 他是在病了几年后,突然在一次家宴上昏倒了。   那时她也在,所以记得很清楚。   今生怎么突然病得这么快?   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她想问问谢谦璟德宁帝的情况, 只可惜,下了早朝之后,几位皇子就留在了宫里, 一直没出来。   晚上,杨槿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好不容易睡着了,子时, 又被隔壁儿子的哭声吵醒了, 哄了他一会儿。   哄完之后, 躺回去就又睡不着了,脑海中一直想着白日德宁帝的病情, 也在担忧着谢谦璟。   如此辗转反侧了约摸半个时辰, 再次听到了一丝响声。   睁开眼一看,谢谦璟回来了。   杨槿琪瓮声瓮气地说:“您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她以为谢谦璟会守着德宁帝,明日才会回来。   见吵醒了媳妇儿,谢谦璟把手中的外套放在了一旁, 快步走了过来,说:“抱歉,吵醒你了。”   杨槿琪坐了起来,摇了摇头,说:“没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也没睡着。”   “嗯,躺下吧,现在才丑时。”   “好。”   等两个人重新躺下之后,杨槿琪已经清醒了。   想到放在心头的那件事情,杨槿琪忍不住问道:“父皇的身子如何了,醒过来没有?”   谢谦璟道:“嗯,醒过来了,晕过去一刻钟左右就醒过来了。只是,人看来有些昏昏沉沉没精神,还说了些让人不解地话,我们兄弟几个不放心,便轮番守着。吃了药,到了晚上,终于清醒过来。太医说父皇只是没休息好,现如今已经好了。接着,父皇便让我们回来了。”   听着谢谦璟的叙述,杨槿琪越发不解了。   这些症状,跟前世几乎一模一样。   因为当时是家宴,皇室的人都在。   德宁帝晕倒之后,他们没人离开,都是守到了半夜,德宁帝彻底清醒了,见他没事,他们才走。   但那是两三年后的事情了。   难道因为今生她改变了很多事情的轨迹,德宁帝的病也提前爆发了吗?   想到前几日在贤妃娘娘处见到的德宁帝,她总觉得不太对劲儿。   前世德宁帝晕倒的时候,已经病了两三年了,脸色不好看。   可那日她看德宁帝,虽然他脸色不太好,可也不像生了那么重的病的样子。   “父皇为何会晕倒?之前不是好好的吗?”杨槿琪问道。   谢谦璟道:“自从几年前生了一场大病,父皇的身子就不太好了。近几个月,又有复发的迹象。最近父皇总是头痛,隔几日就会宣太医。父皇一直瞒着,所以没人知道。”   “太医可有说父皇为何会晕倒?”   “有,说是因为父皇的头疾。生气时,一时没稳住情绪,晕倒了。”   杨槿琪琢磨了一下,道:“您不觉得这件事太奇怪了吗?”   “嗯?”   “妾身是觉得,前几日见父皇时,他脸色还好。若只是头痛,怎么可能突然晕倒?”   其实,不止杨槿琪,谢谦璟也觉得此时甚是蹊跷。   之前德宁帝找太医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也知道德宁帝的病情。   按说,以他这种病情,不会这么严重。   没想到媳妇儿也察觉到了。   “你放心,此事我一定会查清楚。”   “嗯。”谢谦璟如此说,杨槿琪就放心了。   不管是真病了还是被人下毒,总要查清楚才好。   虽然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但,第二日,谢谦璟依旧早早起来了。   起床之后,便去了宫里。   因着德宁帝病了,这几日都不上早朝了。   一些重大的事情,由封大人、左相、右相等朝廷重臣共同商议,最后递给德宁帝定夺。   几位成年皇子全都守在德宁帝病床前。   这其中,最伤心的就是六皇子了。   六皇子眼眶红红的,整日整夜寸步不离德宁帝的病床边,服侍德宁帝。   德宁帝看着儿子这般,甚感欣慰。   谢谦璟找到太医问了几句话。   太医的说辞却没能解答谢谦璟的疑惑。   他们虽然也觉得皇上的病来得急,但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德宁帝年纪大了,再加上病了这么久,会昏倒也不是不可能。   听谢谦璟如此说,杨槿琪着急得不得了。   接着,作为儿媳妇,杨槿琪也去了宫里服侍德宁帝。   说是服侍,根本用不着她做什么,只是站在那里,关心的问候几句。   看着德宁帝的脸色,杨槿琪微微蹙了蹙眉。   这脸色,怎么跟德宁帝前世快死的时候差不多呢?   可,连谢谦璟和太医院都发现不了的问题,她又如何能发现?   她甚至想,或许,因为今生跟前世不一样,所以德宁帝病情加重,将会提前去世。   此刻,她并不希望德宁帝这么早就去世。   因为,如今德宁帝并未向立谢谦璟。   若是此时去世了,谢谦璟还能不能登上皇位?   可,前世,太医都束手无策,她也没什么办法。   那么,谢谦璟是否察觉到德宁帝命不久矣,她该怎么提醒谢谦璟呢?   过了几日,晚上,夫妻俩聊天时,杨槿琪像是无意地说道:“父皇这病如此急,也不知还能活多久。”   谢谦璟脸上露出来一丝复杂的神色,道:“若一直病下去,怕是就这几个月了。”   一听谢谦璟如此说,杨槿琪便不再说什么了。   半个多月后,德宁帝虽然比之前好了许多。   但,精神仍然不济,一批阅奏折就头痛。   而且,常常会由着性子一通乱写。   对于不过是辱骂了朝廷的书生,他判了诛九族。   而对于贪污数万两白银的官员,他判了关一年的决定。   事后,他常常为自己之前写下来这样的内容感到无比懊悔。   可,作为皇上,他绝不承认自己错了。   即便是封大人上奏,他也依然没有改变决定。   朝中都在说,皇上病了,也变了,阴晴不定。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生怕犯了小错就惹怒他。   这一日,因着旱灾,临边郡那边又到了放粮的时候。   可,看着下面官员递上来的折子。   他写了四个字:饿死活该。   德宁帝看着这样的折子,叹气。   把自己关在殿内一日后,他决定放权。   看着离自己最近的儿子,德宁帝道:“六皇子监国,一应事情交由六皇子处理。”   六皇子虽然不愿,但,见德宁帝如此难受的模样,应了下来。   “是,父皇。”   听到这话,跪在后面的七皇子垂头看着地面,脸上露出来一丝诡异的笑容。   这药,是他偶然间在江湖中得来的。   只需要服用三次,一次相隔一月,便能让人神志丧失,疯癫死去,保管查不出来任何的痕迹。   而德宁帝本就病了许久,也生过怪病,到时候保准没人怀疑。   只要他趁着德宁帝丧失神志之时,诱着他写下来诏书,到时候,整个大云国都是他的!   如今已经差不多一月左右了,该服第二次了。   之前,熬药的事情都是太医院的太医亲手来做,直接交到六皇子手中,他没了再次下毒的机会。   而如今,六皇子去处理朝事,这喂药的事情自然不会再被他把控着。   正合他意!   想到这里,七皇子很快敛去脸上的笑容,抬头说道:“儿臣愚笨,不能如同六哥一样为父皇分忧。但,儿臣定会守在父皇身边,好生服侍,以期父皇早日康复。”   见儿子如此懂事,德宁帝淡淡应了一声:“嗯。”   六皇子走后,德宁帝道:“朕身子好了许多,你们不必日日守在朕的床边,各自去忙手上的事情吧。”   七皇子连忙上前,说道:“父皇,您还病着,我们又怎能放心?若是父皇觉得我们兄弟几人太吵了,不如我们轮流值守。”   德宁帝笑了,说:“不必如此,有太医在。”   “太医是太医,儿子们是儿子们。儿子若是不守在您身边,委实不放心。”   德宁帝想了想,觉得这是儿子们的孝心,便道:“也罢,你们轮着来吧。”   接着,几位皇子按照长幼顺序在德宁帝身边伺候着。   四皇子是个粗心的性子,再好不过了!   临走之时,七皇子看了一眼指挥着内侍擦地的小吴内侍。   小吴内侍似有所觉,看了过来。   接着,二人错开了目光。   第二日轮到谢谦璟服侍,然而,刚进宫,就发现太医们在大殿里着急地进进出出。   谢谦璟和杨槿琪对视了一眼,连忙进去了。   刚进去,就发现了在屋里急得跳脚,想要杀人的四皇子。   “四哥,出了什么事?”   四皇子见到谢谦璟,总算是安稳下来了,急忙走过来,着急地说:“五弟,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过是打了个盹儿,再醒过来,就发现父皇病情加重了。”   谢谦璟面如寒霜,快步走了过去。   杨槿琪也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德宁帝的脸色很难看。   不一会儿七皇子也过来了,一面难过的眼圈儿泛红,一面骂起来四皇子。   四皇子知道是自己粗心大意,内疚得不得了,任由七皇子骂。   谢谦璟的眼神却是看向了七皇子。   天黑时分,德宁帝清醒过来。   然而,接下来,德宁帝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了,一天也就有两三个时辰是醒着的,其他时候都在昏睡。   且,清醒时精神也偶尔有些恍惚,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这日一早,德宁帝醒过来后,趁着还清醒,让人把封道渠叫了过来。 第224章 探查   封道渠进来后, 德宁帝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六皇子监国已近一月,爱卿觉得他如何?”   封道渠看着德宁帝难看的脸色, 抿了抿唇, 随后,又叹了叹气,一个字没说。   “说实话便是。”德宁帝揉了揉疼痛的脑子,“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没多少时日了。”   封道渠连忙道:“皇上莫要如此说,您定会长命百岁。”   德宁帝摇了摇头, 脸上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   自从几年前大病了一场, 他就落下了头痛的毛病, 如今病情越发重了, 清醒的时候越发少了。   “让你说你大胆说便是。”   封道渠看了一眼德宁帝的脸色,说:“既如此, 臣也就不客气了。其实,六皇子如何,您心中定然也是清楚的。六皇子是个极有才华的人,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是, 治国上, 跟其他皇子比,太过逊色了一些。”   这不是德宁帝想听的答案。   但却是他一直不敢承认的事实。   这一个月, 若是用一个字来形容朝堂,那就是:乱!   “六皇子宅心仁厚,心又软, 往往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若只是一个皇子,到还没什么。但若是一国之君,难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德宁帝叹了叹气。   虽然他清醒的时间不多,但也不是一直昏迷着。   所以,朝堂上的事情,他都知道。   之前之所以让六皇子去监国,也是为了考察他,看看他到底能否担此大任。   结果是失败的,也是混乱的。   “他当真不适合吗?”德宁帝喃喃道。   封道渠最是懂德宁帝的心思,知道德宁帝最喜欢六皇子。   只是,有时候,给喜欢的人不适合他的东西,反而是害了他。   “臣知道皇上您喜欢六皇子,爱护六皇子。只是,若是把这么重的责任压在六皇子身上,或许,反而会害了他。”   听到这话,德宁帝心神一震。   觑了一眼德宁帝脸上的神情,封道渠接着说道:“昔日,江源国诸皇子兄友弟恭。□□把皇位传给了最宠爱的十皇子,十皇子即位不过两年,就被朝臣把持了朝政。诸皇子不满祖宗基业落入异性之人手中,起兵造反,两年后,三皇子打败了其他皇子,杀了十皇子,成为皇上。而原本强盛的江源国,因着这事儿,泯然于诸国之中。高祖欲传位给最喜欢的四皇子,诏书还未颁下,四皇子就被大皇子斩杀。为此,高祖悲痛欲绝。好在大皇子阴谋被人发现,二皇子即位。”   封道渠说的这些事情德宁帝未尝不知道。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去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想到六皇子如今的表现,若是真把皇位传给他,难免也会是异常灾祸。   许久过后,德宁帝道:“爱卿觉得哪位皇子最合适?”   封道渠自然最想说五皇子,不过,他没说出来。   “此事重大,应有您亲自来定夺,臣不敢非议。”   德宁帝道:“朕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说就是了。”   封道渠道:“那臣就斗胆说几句。若从臣的角度看,作为一名君主,四皇子性子略急躁了一些,对大臣态度也不好,影响君臣和谐。六皇子优柔寡断,太听朝臣意见,久了会被朝臣把持朝政。七皇子虽表面跟朝臣关系好,但却没有责任心,做事喜欢推诿,犯错不承认,委实不是明君所为。至于五皇子,跟朝臣的关系不好不坏。”   听到这些,德宁帝微微点了点头。   很快,又多问了一句:“五皇子性子如何,爱卿为何没说?”   封道渠琢磨了一下,道:“五皇子看起来话少,但实则是最有主意的那一个。有主意,有时候是好事,不会被朝臣把持。有时候也是坏事,过犹不及。”   他最看好的自然是五皇子。   只是,他看好不算什么,德宁帝觉得好才行。   很显然,德宁帝不知为何,对五皇子很是忽视。   其实,德宁帝也是知道五皇子能力的。   要不然,不会在自己病重期间,仍旧让五皇子在吏部和礼部。   礼部也就算了,吏部可是重要的部门。   “嗯,你先退下去吧,容朕再好好想想。”   “是,皇上。”   第二日,德宁帝把六皇子叫了过来,父子二人聊了许久。   过了两日,德宁帝对外放出消息,自己身体已经大好,没再让六皇子监国。   事情仍旧交由几位重臣来做,最后他来做决定。   杨槿琪得知这件事情之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有件事情,她觉得有必要提醒谢谦璟一下。   自从德宁帝晕倒之后,几乎所有的事情都跟前世德宁帝去世之前一模一样。   那段时间是她生命中最后的几个月光亮,虽具体时日她记不得,但一些大事她记得非常清楚。   先是重臣管理朝政,接着,六皇子监国,再后来,朝臣管理朝政。   再过几日,怕是德宁帝就要突然去世了。   而此刻放出来的消息,后来被太医称为“回光返照”。   晚上,谢谦璟回来后,杨槿琪问道:“听说父皇的身子好些了,可是真的?”   谢谦璟点头:“的确是真的。比前几日好了一些。”   杨槿琪刚想说什么,却突然发现谢谦璟脸色并不太好看。   “既然是真的,您为何还会愁眉不展?”   谢谦璟想了想,说:“父皇这病来得太过奇怪了一些,且,反反复复。”   杨槿琪道:“是啊,您说巧不巧,父皇上次晕倒后,一个月后,身子骨就好的差不多了。结果却突然不好了。如今又刚好快一个月了,父皇的身子又突然快好了。”   若德宁帝真的是中毒了,那么下毒的人极有可能是七皇子。   毕竟,前世,最终登上皇位的人可是七皇子。   谢谦璟也知道媳妇儿的意思,只是,没有证据。   “太医院的人查不出来。”   “妾身怀疑是七皇子所为。”杨槿琪直截了当说出来自己的怀疑。   “但,父皇生病那日,七皇子并未去过宫中,父皇只见过六弟。而且,复发那日守在身边的人是四哥,当晚去看父皇的人也只有六弟。”谢谦璟道。   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七皇子,只是,若德宁帝是中毒,证据指向的人却不是他。   杨槿琪蹙了蹙眉。   难道她猜错了,下毒的人并不是七皇子?   或者皇上并没有中毒?   “明日是不是轮到您守在父皇身边了?妾身跟您一起去吧。”   德宁帝的病估摸着就是最近这段时日了。   不去看看的话,她总是不放心。   谢谦璟本想拒绝,但,看着媳妇儿满脸心事的样子,道:“好。”   晚上,谢谦璟去了书房。   “最近左相那边可有异动?”   齐少源道:“没有任何异动。之前六皇子监国时,他反对得特别厉害,还试图串联其他大臣反对。近半个月却突然安静下来了,回府之后,哪里也不去。莫说跟上个月比了,就算是跟之前比,也很不正常。”   谢谦璟微微蹙眉:“嗯,盯紧了。”   “是,主子。”   谢谦璟想,若德宁帝真的被人下毒,最有可能做这件事情的人就是七皇子。   当然,还有——   “冷宫那边呢?”   章既道:“没有任何异动。馨贵妃每日抱着个布娃娃,没跟任何人接触过。”   “嗯,继续盯着。”   “是。”   “秦南王呢?”   “秦南王从琴雨阁回去之后就没出过门,皇上病了他都没去瞧上一眼。”   “嗯。”   第二日晚上,杨槿琪跟着谢谦璟一起进宫去了。   德宁帝的精神看起来比之前好了一些,见到杨槿琪,态度甚是和煦:“槿琪也过来了。”   杨槿琪笑着说:“见过父皇。”   “朕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好好照看熠哥儿便是。”   “熠哥儿身边有嬷嬷和丫鬟在呢,没事。”   闲聊了一会儿之后,德宁帝就有些困倦了,吃过药,躺下睡了。   随后,杨槿琪就四处看了看,看了许久,也没看出来异常之处。   谢谦璟在德宁帝床边的矮榻上躺着,杨槿琪宿在了隔壁的小房间。   第二日一早,在德宁帝清醒时,诸位大臣来给德宁帝汇报这一日的事情。   一个时辰后,大臣散去。   接着,德宁帝吃饭、吃药、午休,后半晌醒过来,跟谢谦璟杨槿琪闲聊一会儿,再吃饭。   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六皇子踏着夜色过来交接。   把这一日德宁帝的情况跟六皇子交待完毕,谢谦璟和杨槿琪离开了德宁帝的寝殿。   甫一出寝殿,便感觉一股潮湿的凉意袭面而来。   原来,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如今已是深秋时节,雨一下,瞬间冷了几分。   见媳妇儿哆嗦了一下,谢谦璟把身上的披风罩在了她的身上。   后背瞬间被温暖包围,杨槿琪看向了身侧的男人,作势要把身上的披风拿下来,道:“您这是做什么,妾身身上也有呢,不冷。”   说完,一阵风吹过来,身子又瑟缩了一下。   “嗯。”谢谦璟淡淡应了一声,转过身,挡住封,动作利索地给杨槿琪系上带子,“穿着吧。”   “下雨了,天冷,您给妾身穿上,您怎么办?您可不能病了。”说着,杨槿琪试图把带子解开。   “我不冷。”谢谦璟道,说着,一把握住了杨槿琪的手,接过来一侧的内侍递过来的一把伞,说,“走吧。”   见谢谦璟如此,杨槿琪只好作罢。   接着,二人便走入了雨中。   刚走了几步,便听到身后有人低声说话:“仔细着些,把这边的水擦干净了。”   听到这个声音,杨槿琪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结果,只看到了一个侧影,并未看清楚那人的正脸。   那人正双手端着药,弓着身,朝着殿内走去。   “怎么了?”谢谦璟顺着杨槿琪的目光看了过去。   杨槿琪蹙了蹙眉,摇摇头,道:“没什么。”   她总觉得刚刚那个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而如今天色昏暗,她也看不清楚那人是谁。   接着,二人往宫外走去。   一路上,杨槿琪都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她总觉得那个声音,那个背影,很是熟悉,可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听到过,见到过。   杨槿琪正想着事情,所以没察觉到谢谦璟的异常。   直到谢谦璟停下来,杨槿琪才发现。   “怎么了?”   谢谦璟看了一眼朝他们走过来的侍卫,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今日宫里的侍卫似乎少了一些。”   杨槿琪看了看四周,道:“许是下雨了,那些侍卫躲懒,没出来。”   这种事儿也不是没有过,她早就听大哥说过,巡卫们一个个都是权贵子弟,身子娇贵得很,也很会躲懒。   谢谦璟应了一声:“嗯。”   大云国上到德宁帝,下到奴才,懒惰之人不计其数。   说罢,二人继续朝着前面走去。   出宫之后,二人坐上了马车,察觉到谢谦璟心情不太好。   想到之前杨槿平告诉她的事情,杨槿琪笑着说:“不知您听过没有,巡卫们有三不出。”   “嗯?”   “下雨不出,下雪不出,心情——”   说到这里,杨槿琪突然停了下来。   “嗯?”   “停车!”杨槿琪大吼一声,“快停车!”   听到指令,马车立马停了下来。   谢谦璟见媳妇脸上露出来惊惧的神色,连忙抚着她的背安抚。   “怎么了?”   此刻,杨槿琪整个人都是发抖的。   她想起来,终于想起来了。   她想起来刚刚那个声音在哪里听过了,也想起来那个背影在哪里见过了。   杨槿琪颤抖着手,抓着谢谦璟的袖子,颤颤巍巍说道:“快……快……快……”   谢谦璟被媳妇儿的样子吓到了,温热的大掌握住了媳妇儿的,说:“究竟怎么了?你莫要怕,我在身边呢,我定会护你周全。”   杨槿琪说了几个字之后,在谢谦璟的安抚下,终于缓过气来。   闭了闭眼,杨槿琪言简意赅地说道:“刚刚端药进殿的内侍是七皇子的人。”   她想起来了。   前世,她死的那一日,就下着大雪。   夜晚,吴内侍踏着雪,端着毒药来找她。   逼着她喝下去毒药。   那个背影,端药的姿势,分明就是日后陪在七皇子身边的吴内侍。   这一次,轮到谢谦璟惊惧了。   对于媳妇儿的话,他一点都没有质疑。   这一刻,他想到了德宁帝反反复复的病情,想到了宫内稀少的巡卫,想到了闭门不出的左相。   还有,带着人去查抄琴雨阁的邓统领。   这些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寒风,速去通知齐少源,让他去找封大人商议此事,再去通知秦南王、宣王和长公主进宫。”   “是,主子。”   “我马上进宫,你先回府。”谢谦璟对杨槿琪道。   杨槿琪比谢谦璟还知道事情的重要性,立马道:“我不回去,我去找大哥,今日大哥当值,您放心,京城乱不了。”   谢谦璟听后,深深地看了媳妇儿一眼,捧起来她的脸,狠狠亲了一下,说:“在家等我回来。”   “不论如何,保住自己,我等你。”   “嗯。”   说罢,谢谦璟下了马车,翻身上了一个侍卫的马,快速朝着宫里行去。   此刻,德宁帝已经在最信任的儿子帮助下,用完最后一副药。   一旁一直低着头的小吴内侍脸上露出来一丝满意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只有一更。   感谢小可爱的手榴弹~   椚椚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9-12-09 13:09:26 第225章 “遗诏”   下一瞬间, 一股子困意袭来,六皇子撑不住,趴在了德宁帝的床边。   小吴内侍道:“呀,六皇子竟然睡着了。今日如此冷, 若是睡在这里,怕是会感染风寒。你们两个,快把六皇子扶到隔壁房间去。”   “是。”两个小太监把六皇子扶到了里间。   “好了, 殿内的人都先出去吧。皇上病重,喜静。”   “是。”   随后,众人轻手轻脚悄悄退出。   在众人退出去之后, 接着,小吴内侍也出去了。   小吴内侍站在殿门口,跟一直侯在一侧的一个小太监对视了一眼, 朝着他点了点头。   随后, 小太监低垂着头随着小吴内侍进到了里面。   一进来,小太监抬起头来, 赫然便是七皇子。   远远地, 七皇子看到了躺在龙床上的德宁帝。   见自己的亲生父亲一动不动躺在床上, 七皇子内心一丝悲痛也无,有的是浓到极致的兴奋。   过了今晚,只需要过了今晚,他就能成为整个大云国的主宰。   从今往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他,再也没人敢轻视他。   他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想对谁好就对谁好,想杀谁就杀谁,谁也别想阻拦他!   一想到这些,七皇子心中的喜悦再也克制不住了,嘴角逐渐拉长。   加快脚步,朝着德宁帝的方向行去。   很快,七皇子走到了德宁帝的龙床前。   看着德宁帝苍白的脸色,七皇子深深呼吸了几次,尽量平稳呼吸。   随后,他轻轻拍了拍德宁帝的肩膀。   “父皇。”   德宁帝呓语了一声,却并未睁开眼。   接着,七皇子又微微提高声量,叫道:“父皇,该醒了!”   德宁帝慢慢睁开眼,嘴里嘟囔了几句。   很快,又闭上了。   见他如此,七皇子心中多有不耐。   抬起来德宁帝手臂,往上撸了撸他明黄色的里衣,朝着胳膊内侧,使劲儿掐了一下。   单从七皇子狰狞的脸色便能判断出来,他定然使了很大的力气。   这模样,竟然丝毫没有对亲身父亲的怜惜。   为了能坐上龙椅,他显然已经忘了德宁帝的养育之恩,也忘了这几年德宁帝对他有多好,又多有提携之意。   德宁帝吃痛,眼睛一下子睁开了。   见德宁帝醒过来了,七皇子的脸色立马变了,转变成一副讨好的笑容。   “父皇,您终于醒了。”   “嗯,我醒了。”德宁帝迷迷糊糊地说道。   见德宁帝双眼呆滞,七皇子知道药效起了作用,立马示意一旁的吴内侍:“父皇醒了,你还不快点把父皇扶起来?”   “是。”   小吴内侍去扶德宁帝了。   德宁帝整个人变得呆呆的,任由小吴内侍把他扶到了书桌前。   接着,整个人又似乎力气不撑,瘫在了椅子后面。   “父皇,您该立遗诏了。”七皇子在一旁提醒道。   “立遗诏……”德宁帝呆呆地说道,仿佛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是什么意思。   小吴内侍立马把德宁帝扶正了。   七皇子拿起来毛笔沾了沾墨汁,递给了德宁帝。   “对,立遗诏。”   “哦。”德宁帝拿着毛笔应道。   这时,小吴内侍递过来一块黄绢布铺在了德宁帝的面前。   “父皇,儿子来说,您来写。”七皇子扶着德宁帝的胳膊道。   “哦。”德宁帝道。   此刻,谢谦璟已经到了宫门口。   然而,刚刚极为容易就出来的地方,此刻却进不去了。   看着面前拦住自己的两把剑,谢谦璟脸色微冷,道:“尔等何意?”   “五皇子恕罪,邓统领说了,如今皇上病了,闲杂人等不可随意入宫。”   “本皇子也是闲杂人等?”   两名侍卫互相看了一眼,坚定地道:“邓统领刚刚说了,没有皇上的传召,天亮之前,任何人不可入宫。”   听到这话,谢谦璟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难不成,宫里已经被人控制住了?   谢谦璟快速思考起来,片刻后,试探地说了一句:“本皇子刚从宫里出来,可没听父皇传达这样的旨意!且,你们守门多年,何曾听过这样的旨意?”   两名护卫脸上露出来迟疑的神色,面面相觑。   看着侍卫脸上迟疑的神色,谢谦璟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侍卫并不知里面发生的事情,只是听从命令行事。   “尔等想清楚了。”   听到谢谦璟的话,侍卫没那么相信自己刚刚的判断了。   同时也有些怀疑邓统领的意思。   今日是五皇子守着德宁帝,且,五皇子刚刚从宫里出来。   五皇子都不知道的事情,邓统领是如何知道的。   会不会……   谢谦璟纵然心急如焚,却也不得不耐心解释。   解决掉两个侍卫容易,可宫里的侍卫可不只有这两个。   他身边只有十几个护卫,宫里的侍卫可是成百上千,各个都是精锐,不能硬碰硬。   这时,又有一人匆匆赶了过来,此人便是章既。   章既是发现了宫里的不对劲儿,想要追出去找五皇子。   没想到在宫门口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放肆,五皇子你们也拦着!”   侍卫回头,行礼:“见过副统领。”   “放五皇子进来。”   “可是,邓统领说在天亮之前不需任何一个人入宫。”侍卫有些迟疑。   “皇上何曾下过这样的命令?我一直在邓统领身边,我怎么不清楚?且,今日皇上并未召见过邓统领。”   两名侍卫刚刚就被谢谦璟吓了一次,此刻听到章副统领也如此说,顿时有些腿软。   邓统领难道真的……   可,万一章副统领骗人呢,他们岂不是……   章既看着这二人的神色,当即便明白他们在想什么,问:“邓统领何时下达的命令?”   “傍晚,天黑之前。”   章既接着问:“当时五皇子在不在宫里?”   “在。”   章既道:“既如此,那你们就当五皇子从未出去过不就是了。”   两名护卫眼前一亮,互看一眼,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剑。   章副统领说得对,他们只当五皇子一直没出去过。   到时候就算出了事,他们也这样解释就行了,反正也没人知道。   此刻,七皇子正拿着德宁帝的手盖章印章。   看着新鲜出炉的遗诏,七皇子脸上再次露出来狰狞的笑容。   口中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道:“皇七子煦,丽贵人所出,孝顺仁慈,智勇双全,甚合朕意。待朕百年后,即皇帝位。”   这遗诏,可是写了多遍才写完的,废了七皇子好大一番功夫。   第一遍,德宁帝没拿稳毛笔,墨汁晕染了。   第二遍,德宁帝写错了一个字。   第三遍……七皇子耐心告罄,上去给了德宁帝一巴掌。   “赶紧写,再不写就杀了你!”   这一巴掌似乎有了些用处,接下来,德宁帝的动作利索了许多。   七皇子正开心着,这时,小吴内侍在一旁提醒:“七皇子,皇上怎么办?”   听后,七皇子眼睛始终未离开遗诏,不耐烦地说:“把他弄回床上去。”   “是。”   前面的宫殿的人特别少,谢谦璟和章既很顺利就通过了。   章既言简意赅地跟谢谦璟说了自己的发现:“邓统领行为很是可疑,在您离开之后,他突然把前殿的侍卫们调到了皇上寝殿附近。”   “六皇子知道吗?”   章既摇头:“不清楚,六皇子一直没出来。属下只看到小吴太监把守在殿里的两个太监撵了出去,接着又把一个小太监叫了进去,二人进去之后,一直没出来。”   “小吴内侍?吴内侍呢?”谢谦璟问。   章既继续摇头:“一直没看到他。”   越听,谢谦璟脸色越难看,步子也加快了一些。   “不过您放心,属下试探过,宫里的侍卫们应当是不知情。只是听从邓统领的命令才过去了。”   “嗯。”   “邓统领刚刚上任,下面很多人都不服他。且,侍卫们多半都是忠于皇上。”   谢谦璟点了点头。   期间,但凡看到路过的巡卫,都被章既聚集起来。   因为他知道,德宁帝门外守着很多人。   章既虽然只是副统领,但是,他是从侍卫做起来的,在宫里呆了多年。   邓统领虽然官职比他高,但未必有他这么强的号召力。   果然,谢谦璟一行人一出现在德宁帝殿外,远远地,就被人拦住了。   “站住,皇上已经休息了,五皇子请回吧。”   “放肆,没看清楚么,这是五皇子。”章既说道。   “见过副统领。”   “你是听的谁的命令?”章既冷冷问道。   “是邓统领交待的,不能让任何人靠近皇上的寝殿。”侍卫道。   “五皇子一直守在皇上床前,刚刚离开,此刻忽想起来有事要跟皇上说。你们快快让开。”章既道。   侍卫们虽然跟章既更熟,可邓统领毕竟是他们的老大,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听谁的才是。   双方僵持间,邓统领快步跑了过来。   “见过五皇子。不知五皇子为何又返回了?”   谢谦璟看着面前的邓统领,握紧了手中的剑,微微眯了眯眼:“本皇子要进去。”   邓统领脸上露出来一丝怪异的神色,坚定地说:“不可,皇上已经休息了。”   “哦?这么快?一刻钟前父皇明明还在跟六弟说话,此刻已经睡着了?”   “是。”   “据本皇子所知,你并未去过寝殿,是谁告诉你父皇睡着了?”   邓统领看了一眼站在谢谦璟身边的章既,没有讲话。   他一直以为章既是皇上的人,此刻才终于明白,这人忠于的人是五皇子。   既如此,章既定然把他刚刚的所作所为告诉了五皇子,他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本皇子只是进去看看父皇,跟他说几句话就出来。”谢谦璟继续平静地说道。   抓起来邓统领一个人容易,可宫里的侍卫那么多,他没有确凿的证据,若是在宫里动手,眼前的侍卫难免会动手,到时候,皇上的寝殿就更难进去了。   邓统领道:“五皇子,您别为难我。”   谢谦璟站在雨中。   雨丝早已打湿了他的头发,但他依然站立如松。   看着面前一丝都不退让的邓统领,谢谦璟握紧了剑。   接着,提高声量,一字一字说道:“邓统领,今日本皇子在父皇身边守了一整日,刚刚有件事情忘了跟父皇说,所以想进去跟他说一说。你这般阻拦,可是有什么阴谋。想要造反不成?”   围在旁边的巡卫们全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是正统领,一个是副统领,他们都不知该听谁的。   而且,还有一个皇子。   听到“造反”二字,邓统领气急,□□剑:“五皇子,你莫要信口开河。”   接着,身后的巡卫也有人□□剑。   章既扬声道:“你们拔剑之前可要想清楚了。五皇子不过是去见皇上一面就被邓统领阻拦。邓统领定是有不轨之心。想必你们都不清楚吧,可别被他蒙骗了。皇上可从未下过让人阻拦五皇子的旨意。”   一听这话,有些人迟疑了。   但,邓统领身后那几个亲卫依然坚持。   邓统领本以为今日的事情会很容易完成,没想到五皇子突然出现,打乱了计划。   而,为了防止走漏风声,他没把事情告诉任何人。   七皇子一直没出来,此刻定然还没成事,这就有些难办了。   想到他今日帮了七皇子,若是七皇子成事,他定然是功臣一个。   若是七皇子不成,他怕是也活不成了。   倒不如,坚持到底!   “五皇子意欲带兵谋反,把他抓起来!”   听到这话,谢谦璟冷笑一声,说:“带兵谋反?本皇子孤身一人进宫,其余皆是宫里的侍卫,何来的兵?邓统领,看来今日你是想要执迷不悟到底了。”   “章既就是你的兵,他跟你是一伙的!”邓统领道。   巡卫们左看看右看看,都不知该如何办才是。   谢谦璟只有自己一个人,算上章既,也才两人。   即便是巡卫中有听从章既的,那也会是一番恶斗。   打架不是最佳之策。   思索片刻后,谢谦璟再次握了握剑,随后潇洒地拔剑扔在了地上,手负在身后,大步朝着大殿走去。   “本皇子孤身一人进殿,只为看看父皇是否安好。看完,本皇子立刻就离开。尔等若是不信,可跟在本皇子身侧。若是本皇子欲行不轨,直接杀了我便是。”谢谦璟一边走一边朗声说道,“但,若是你们阻拦我,本皇子就要怀疑你们是不是跟邓统领一起,想要造反!”   谢谦璟这气势很是能震慑人。   他孤身一人走入对面的巡卫之中,却没人敢动手。   见状,邓统领慌了,提起来剑就要朝着谢谦璟刺去。   还没走到谢谦璟身侧,就被章既拦住了。   “邓统领,让五皇子去看看又有何妨,殿内还有内侍和六皇子,咱们这么多人跟着呢,怕什么?”   “章既,你是不是想造反!”   “我看想造反的人是你吧!五皇子为何不能见皇上?邓统领,你是在怕什么?”   邓统领被章既拦住了,而谢谦璟已经迈上了台阶。   邓统领没想到这些巡卫这般听话,彻底慌了。   “拦住五皇子,给我拦住五皇子,杀了他!”   谢谦璟冷笑一声,看着身侧蠢蠢欲动的巡卫,说:“马上就能见到皇上了,若是想杀我,一会儿也来得及。可若是你们站错了队,跟着邓统领一起谋反,可就不是杀头那么简单了,要诛九族。”   巡卫们又把剑离得远了一些,不过,也没有太远。   正如五皇子所说,他们可以等。   等上片刻,就能见分晓。   纵然五皇子武艺高强,可他们有这么多人呢。   若是五皇子敢有什么动作,他们定然会把他的身体刺得全是窟窿。   这样也算是忠君了。   可若是邓统领想要谋反,他们岂不是做了他手中的刀?   天大地大,小命最重要。   很快,谢谦璟来到了大殿门口,门口的内侍想要阻拦,然而,谢谦璟一手推开一个。   巡卫们也快速把他们挤开了。   说实话,他们也有些好奇,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知道,五皇子和邓统领二人谁忠谁奸。   接着,谢谦璟进入了殿内。   外面下着雨,声音很是嘈杂。   刚刚谢谦璟和邓统领对峙的地方也离这里甚远,七皇子正处于兴奋之中,什么都没听到。   直到谢谦璟推开门,他才听到了脚步声。   而此刻,小吴内侍正使劲儿摁着德宁帝,而七皇子正掰着德宁帝的嘴,往他嘴里塞最后一颗药丸。   听到动静,七皇子动作停滞了一下,看向了来人。   面上的狰狞一点一点褪去。   跟着进殿的众人全都惊呆了。   七皇子和小吴内侍这是在对皇上做什么?明显是在弑君!   他们没想到邓统领真的要造反,而且是伙同七皇子。   很多人开始庆幸刚刚没听邓统领的话。   谢谦璟第一个反应过来,看着七皇子手中的药丸快到德宁帝嘴里了,随手从怀里拿出来一个荷包,朝着七皇子的手砸了过去。   七皇子心虚,以为谢谦璟要杀了他,见一个物体朝着自己袭来,立马把一旁已经吓傻了的小吴内侍拉了过来,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估计都只有一章。 第226章 醒来   见谢谦璟如此,跟着进来的侍卫们终于反应过来了, 一股脑朝着七皇子冲了过去。   七皇子本想再有所动作, 比如拉起来德宁帝威胁众人放他一命。   然而, 朝着他涌过来的侍卫有数百名之多。   他刚刚把德宁帝拉起来,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威胁的话,就被密密麻麻的侍卫从龙床上扯了下来,按在了地上。   谢谦璟看着身侧还有侍卫想要冲过去立功,一把扯住了一个,提醒:“把邓统领抓起来。”   后面进来的人听到这话立马回头跑了出去。   是啊, 他们怎么没想到, 抓七皇子是立功, 抓住邓统领也是立功。   接着, 谢谦璟朝着德宁帝的床边走去。   侍卫们见他过来了, 渐渐安静下来。   谢谦璟看了一眼头发和衣裳凌乱的七皇子,道:“先把他交给章副统领。”   “是,五皇子。”   七皇子终于能喘息一下, 道:“你们不能这么做, 不能!父皇已经写了遗诏,就在桌子上。父皇要立我为新帝, 你们这是在造反!”   谢谦璟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黄绢布,冷笑:“逼着父皇写的也算遗诏?”   七皇子脸色一凝,说:“不是我逼的,是父皇自愿的!”   “谁能证明?”   七皇子低头看了一眼被侍卫们抓起来的小吴内侍:“他。”   谢谦璟冷嗤一声,说:“你是说刚刚伙同你一起谋害父皇的人?”   “你这是污蔑, 我们何曾谋害过父皇?”七皇子继续狡辩。   谢谦璟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七皇子还在狡辩,看了一眼屋内的众人,道:“这些人全都是傻子?”   侍卫们满脸愤慨,有人看不过去了,道:“七皇子,药还在这里呢!”   七皇子看着侍卫手中的药,握紧了拳头。   谢谦璟接着说:“还有,六弟去哪了,你心中应该有数。”   七皇子脸色更难看了。   见七皇子如此,谢谦璟淡淡地说:“押下去,一切等父皇醒过来再说!”   听了这话,七皇子脸上露出来一丝诡异的笑容:“醒过来?哈哈哈哈哈哈!”   三副药下去,即便是没有服用最后这一粒药丸,德宁帝也别想活过来了。   即便是醒过来了,也是废人一个了。   “我告诉你,谢谦璟,我才是未来的大云国皇帝,我有遗诏。”   虽然侍卫们多半是偷懒耍滑、哪边都不站的人,可今日七皇子做的事情众人都亲眼所见。   他再狡辩也没用。   所以,纵然七皇子反复提遗诏,也没人对他手下留情。   谢谦璟脸色丝毫未变,道:“拖下去,问出来解药。”   说完,谢谦璟去看了德宁帝的情况。   摸了摸鼻息,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有气。   “去太医院把所有的太医都叫过来,切记,不可走漏风声。”   “是。”   接着,谢谦璟低声吩咐了章既几句:“让人去跟夫人说一声。”   “是。”   很快,宣王、秦南王、长公主入宫了。   也立马得知了出了何事。   有这么多侍卫瞧着呢,这些侍卫多半都是世家子弟。   他们跟亲近的侍卫问问就知道了,谢谦璟一个字都不用说,他们便知发生了何事。   秦南王对七皇子恨之入骨,听了这事儿,立马破口大骂,立马就要去杀了七皇子。   长公主向来是坚强的,可看着亲哥哥躺在床上毫无生机的样子,眼眶还是红了。   见秦南王如此冲动,立马说:“我跟王爷一起去!”   宣王虽然跟德宁帝不亲,也不恨七皇子,可他讨厌麻烦事儿。   “哎呀,你们一个两个的,能不能别这么冲动?烦都烦死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到底该怎么办啊!”   五皇子道:“王爷,姑母,不可。咱们还需从七皇子口中问出来解药。”   众人一听这话,停下了脚步。   只可惜,不管如何审讯,七皇子都始终说解药不存在,只有毒药,没有解药。   长公主甚至亲自去审了,扬言要杀了七皇子,可七皇子依旧不交出来解药。   有那么几个瞬间,长公主欲拔剑砍了他。   每每都被人拦了下来。   很快,太医院当值的太医们全都过来了。   众人战战兢兢把玩脉之后,又拿起来药丸看了看。   他们终于能确定德宁帝中毒了。   可如何解毒,没有人清楚。   听到这话,谢谦璟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看了一眼躺在龙床上了无生机的德宁帝,紧紧握住了拳头。   此刻,他的心情万分复杂。   可谓是爱恨交织在了一起。   这是他的父亲。他从小渴望父爱,这几年,德宁帝也给过他些许。   可,他不仅想要杀了他,当年,他母亲的事或许也跟他有关。   他还没有问清楚,他当年为何要杀了他,也没有问清楚,母亲的事是否跟他有关。   他不能死,还不能死!   长公主快被太医院这一群废物气炸了。   这还用说吗,是中毒,明摆着呢。   “养你们有什么用?那小畜生给皇兄下了这么久的毒,你们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一群废物,砍了算了!”说着,长公主就拔剑了。   长公主这样子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众人吓得身子发抖。   “解药,解药。”太医院郑院使立马说道,“长公主,找到解药即可。”   长公主气得牙痒痒,说:“还用你个老东西说吗?本宫要是能找到解药,还需要你们吗?”   七皇子那个小畜生要是肯交出来解药,他们早就给皇兄解好毒了。   听到这些话,郑院使缩了缩脖子。   这时,跪在一旁的曹老太医道:“公主且慢,老臣倒是听说过一个法子,不知能不能行。”   长公主的剑一下子拐了个弯,朝着曹老太医的方向指去:“说!”   曹太医性子一直很怪。此刻,虽然即便要面临被砍头的命运,依旧很是闲适,摸了摸胡须,说:“江湖上有很多奇怪的毒药都没有解药。”   一听没有解药,长公主心里的火气又加重了一些,剑也离曹太医近了几分:“你个老东西,我先砍了你!”   秦南王在一旁使劲儿拉住了长公主,看向了曹太医。   “江湖人有江湖人解毒的法子。比如,让武功高强之人用内力把毒气逼出来。”曹太医道,“不过,老臣也只是听过,没做过。”   这时,六皇子扶着一旁的内侍踉踉跄跄过来了。   刚刚太医也去给他看过了,他中的是普通的迷药,很快就解毒了。   不用人说他也知道是谁下的毒。   当时只有他们二人在,不是他还能是谁。   一想到这事儿是七皇子干的,六皇子恨不得活剥了他!   “快去找啊,去找!”六皇子虚弱地说,“宫里谁的功夫最好?邓统领还是章统领?王爷,侄儿记得您功夫也不错。”   秦南王蹙了蹙眉,看了一眼谢谦璟。   五皇子一直站在一旁,听着众人的讨论,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都被他隔绝开了一样。   这时,他淡淡说道:“我来吧。”   众人听到这话,全都安静下来。   宣王本来想反对,一想到当初在围场猎的那一只老虎,闭了嘴。   最终,屋内仅留下谢谦璟和曹老太医,其他人都出去了。   曹老太医指挥着谢谦璟该如何做。   可他其实也不太明白,所以二人一直在摸索。   谢谦璟看向曹老太医的眼神凉凉的。   一个时辰后,德宁帝吐出来一口黑血。   曹老太医连忙上前给德宁帝把了把脉,把完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毒气逼出来一些。”   吐了一口血之后,德宁帝渐渐转醒。   德宁帝虽然服了药,但他并非什么都不知道。   正如他之前批错了奏折,事后,他也仍旧记得是自己写的一样。   此刻,他也记得刚刚六皇子给他喂了药之后他就开始困了。   随后,七皇子逼着他写下了遗诏。   似乎,还逼着他吃什么东西。   再之后,他就晕过去了,不记得了。   睁开眼睛,看着守在他身边的五皇子和曹老太医,他明白,自己得救了。   想到七皇子的所作所为,德宁帝气得脸色泛红,张开嘴巴,想说话。   “把……把……把……”   结果,一个整句都说不出来。   察觉到身体的变化,德宁帝更加生气了。   抬起来胳膊想要起来,可试了几次,都坐不起来。   越是坐不起来,德宁帝就越是着急。   见状,曹老太医连忙上前,紧张地说:“皇上,切不可动怒,不可动怒啊。五皇子刚刚帮您把一些毒气逼出来,您若是动怒,怕是又要晕过去。您能捡回来一条命多亏了五皇子,此刻您体内还有毒,能不能活下去还不知道呢。不行,老臣得找人去商议一下给您熬几服药才好。”   曹老太医向来是个不会说话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不招人待见。   不过,难为他还记得夸谢谦璟几句。   说完后,就跑了出去。   听到曹太医的话,德宁帝高高抬起来的手渐渐放下去了。   侧头,看向了站在一旁冷着脸一言不发的谢谦璟。   抬了抬手。   谢谦璟迟疑了一下,握住了德宁帝的。   “谢……谢……”   虽然德宁帝话说的不清楚,但谢谦璟却是看明白了。   德宁帝这是想要谢谢他。   “父皇,您是儿臣的父亲,救您是应该的。”   “好……好……”   说完,德宁帝想到了七皇子,道:“七……七……七……”   想到刚刚曹老太医的话,谢谦璟看了一眼德宁帝。   他知道德宁帝的意思。   只是,有些话,他此刻也很想问出来。   他怕若是不问,等德宁帝死了,就没有机会了。   只是,看着德宁帝浑浊的眼睛,憔悴的脸色,终究还是心软了。   若这是德宁帝最后的时限,他不想让他留有遗憾。   “父皇是想见七弟吗?”   德宁帝猛地点头。   “儿臣这就去给您叫过来。”   出去叫了七皇子之后,谢谦璟就留在了外面。   邓统领虽然被制服了,可是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好。   众人都在为德宁帝的事情忧心,没人处理。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戚戚冷冷。   一如这个夜晚发生的事情。   一如很多年前的夜晚发生的事情。   章既见谢谦璟出来了,连忙走了过去。   “夫人已经回府去了,杨统领已经让人在京城各处守好了,绝对不会乱。”   听到这些话,谢谦璟心里安定了一些,道:“嗯,知道了,去处理宫里的事情吧。”   “是。”   听说德宁帝醒过来了,众人都很开心。   很快,七皇子被压到了德宁帝面前。   刚刚逼问解药,七皇子被人审讯过,此刻,他头发衣裳凌乱,身上全是伤。   见德宁帝醒过来了,脸上露出来颓然的神色。   没想到,他竟然失败了。   德宁帝竟然还能睁开眼睛!   难道德宁帝真的是真命天子吗?所以这药对他没那么大的效果?   一瞬间,七皇子的脸色变得煞白。   他没有机会了,彻底没有了。   刚刚还在坚持的七皇子,此刻脸上露出来颓然的神色。   德宁帝看到七皇子,脸上再次露出来激动地神色,想要说什么,可他一急,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红着脸,指着七皇子。   他即便是没被毒死,也要被气死了。   他没想到自己当了几十年皇帝,竟然差点死在亲生儿子的手中。   这儿子还是这几年他一手提拔上来的。   他一直觉得这个儿子虽然性子不太讨喜,但却是个软和性子。   没想到看起来老实的人却会对他做出来如此凶残之事。   作为一个帝王,他此刻异常愤怒!   六皇子立马上前,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安抚德宁帝:“父皇,您别着急,别着急,太医说了您不能再动怒了。您想做什么跟儿臣说,儿臣一定帮您做到。”   “杀!”   虽然别的字说得不够清楚,可这一个字却很是清晰。   “好,杀了七弟。”六皇子道。   “要……”德宁帝又要说什么,可他说不清楚,又急了,“要……要……”   “您别急,儿子懂了,绞刑?”   德宁帝点头。   “好,绞刑。”   德宁帝的惩罚却还没有完全说完。   六皇子看着德宁帝痛苦的样子,看了一眼他还能动的手,道:“您别着急,若是说不出来,就写出来如何?儿子拿来笔墨,您试试能不能简单写几个字。”   德宁帝赞赏地看了六皇子一眼。   德宁帝很愤怒,后果很严重。   对于一个连自己亲生的幼子都不放过的人而言,在此刻,他那狠厉残暴的性子一下子又被激发了。   最终,德宁帝做了最终的处罚。   七皇子处以绞刑,七皇子阖府上下三百多人无论主仆全部处死,一个不留。   邓统领诛九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的地雷~   椚椚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12-11 15:50:24 第227章 处置   对于六皇子而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有两个人。   一个是贤妃, 一个是德宁帝。   七皇子夺皇位, 六皇子还不会太愤怒,可七皇子想要杀了德宁帝, 这他就不能忍了。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 他要恨死七皇子了, 亲自带领大内侍卫去了七皇子府。   闻讯赶来的四皇子红着眼眶去了邓统领府。   这一夜,成为所有京城中记忆中最为慌乱修罗的一夜。   子时, 人们睡得正熟, 忽然感觉到地面发生了振动。   睡眠浅的, 听到声音里面一个机灵从床上坐了起来,穿起来衣裳就要往外跑。   生怕跑得慢就要被压死在屋里了。   刚打开门, 就发觉自己判断失误。   并非是地动, 而是快马经过的声音。   心里顿时放松下来。   不过,下一刻,又紧绷了。   这么多人,这么着急,这么深的夜,难道,京城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想到这种动静多半是宫里才会有的, 见多识广的京城百姓又赶紧关上门回去睡觉了。   总归,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事,绝对是一件大事。   估摸着,又是掉脑袋的大事。   像他们这种平头老百姓还是安安稳稳在家呆着为好, 太过好奇了也不好。   此刻,七皇子府上一片寂静。   敲门声响起来时,守门的人还以为是听错了。   当急促的声音想起来,他终于骂骂咧咧起来去开门了。   他们家七皇子晚归从来不走正门,也不知是谁,这般不懂事,大半夜敲他们府上的门。   听到六皇子的声音,守门的人连忙打开了门。   然而,开门的一瞬间,他便被眼前的形势吓到了。   六皇子站在七皇子门口,冷着脸,说:“把整个府里里外外给本皇子围起来,一个都不许逃。”   这模样,跟他平日里的表现完全不一样,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是。”   “给我搜!”   接着,六皇子就听到耳边传来尖叫声。   身份低微的都被撵到了院子里,有身份的,诸如七皇子妃以及其他七皇子的女人,还有管事幕僚,全都被抓了起来,即将带入刑部大牢。   卫絮茹知道七皇子今晚即将有大动作,还承诺她马上就能实现自己的愿望了。   她正做着自己成为皇后的美梦。   然而,下一瞬间,就被人从床上拖下来,押了出来。   一开始,卫絮茹骂过、闹过、踢打过,然而,出了正房,看着皇子府的乱象,立马没了声音。   她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七皇子定然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还被人发现了。   卫絮茹的心开始往下沉。   很快,她看到了依旧高高在上的六皇子。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彻底没了脸面。   往日里所有的自尊和骄傲都被人摁在地上踩。   她微垂着头,不再看六皇子。   她骄傲,不代表所有人都骄傲。   这时,只听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六皇子,求您饶了我一命。”   六皇子俯视杨妡,冷哼一声,冷冷地道:“带下去。”   “六皇子,六皇子。”杨妡继续吼。   卫絮茹听后,觉得万分丢脸,上去给了杨妡一巴掌。   “闭嘴!”   杨妡没料到卫絮茹会如此,紧紧捂住了嘴巴,愤怒地看向了卫絮茹。   “你干什么!”   “我让你闭嘴!”说着,卫絮茹又给了杨妡一巴掌。   杨妡刚刚生产完没几个月,生产时又比较糟糕,身体正虚着,被卫絮茹一巴掌打得倒在了地上。   六皇子看着眼前的闹剧,向来带笑的眼睛里满是冷光:“把这一群人全部带走,其他人看好了!”   即便德宁帝说要杀了整个府上的人,六皇子此刻也没有动手。   该怎么责罚,自有刑部接手,他是来亲自封了这个府,把重要的相关人员押解。   杨妡虽然如今在七皇子府上做妾,可她也是侯府出身。   且,之前七皇子做过什么事情她心中也清楚。   眼前的一切,无一不在提醒着她一件事情,七皇子定是惹怒了德宁帝,还很有可能造反了,要不然不会是这般。   要知道,卫絮茹可是七皇子妃,不可能就这么被人随便带走。   看着即将被带走的管事和七皇子的女人,杨妡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生怕,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为了性命着想,杨妡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六皇子面前,“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求饶:“六皇子,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您放过我。”   往日特别怜香惜玉的六皇子此刻却异常冷漠,居高临下,瞥了杨妡一眼之后,道:“带走!”   见侍卫要来拉她,杨妡立马道:“六皇子,此事我是真的不知道。但,这件事情七皇子妃知道,左相也参与其中。”   六皇子终于正眼瞧了杨妡一眼。   杨妡知道自己说的话有用,继续说道:“我有证据,只要您能饶我一命,我就告诉你。”   六皇子盯着杨妡看了许久,道:“把她带上。”   七皇子很是谨慎,他们在书房里并未发现任何有用的东西。   想到七皇子素来宠爱杨妡,或许,她真的知道什么也说不定。   “是。”   卫絮茹彻底愤怒了,大吼:“杨妡,你攀扯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父亲也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信口开河,污蔑我父亲。”   “你们害死我儿子,还企图害死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今日?”杨妡冷冷说道。   “是刘氏推了你一把,管我什么事?”卫絮茹反驳,“当初刘氏的孩子不也是你弄掉的吗?”   听着这两个女人的话,六皇子不耐烦地蹙了蹙眉,没再给她们说话的机会,直接让人带走了。   很快,一切都安静下来。   抬头看着天上飘落的雨丝,六皇子重重叹了一口气。   六皇子回宫复命时,跟四皇子在宫门口相遇了。   跟六皇子的沉痛不同,四皇子很是兴奋。   “六弟,你也回来了?”   六皇子冷着脸说:“父皇还病着,四哥这么笑不好吧?”   四皇子听到六皇子如此说,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摸了摸鼻子,跟在六皇子身后入宫。   入宫之后,二人皆发现,宫里已经恢复了平静,一切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此刻,德宁帝已经喝了太医熬好的药,睡下了。   看着面容憔悴的德宁帝,六皇子的眼眶一下子又红了。   看着昔日最疼爱他的父皇躺在这里,他心里异常难过。   谢谦璟上前,无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六皇子抹了抹眼泪,问:“五哥,太医怎么说,父皇是不是……是不是……”   看着六皇子这一双难过的眼睛,谢谦璟不忍心说出来实情,但又不得不说出来。   “父皇本就病了几年,太医说,没几年时间了,如今又遭逢此事……”   六皇子的眼泪一下子又流了出来。   很快,天亮了。   早起的人们正想跟左邻右舍说说昨晚的事情,却发现全城禁严。   刚一到街上,就发现路两旁站满了巡卫。   而且,出不了城。   外面不许进来,里面也不许出去。   而今日来上朝的,似乎少了几人。   昨夜动静那么大,且,今早街上也不寻常,很多人都知道出事了。   可大家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无非是德宁帝病了,可昨日德宁帝的病情似乎好了不少。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等到了上早朝的时辰,皇上没来。   而一直跟在德宁帝身边的吴内侍也没来。   是一个面孔比较新的内侍来传的话。   让众人等。   德宁帝这一觉睡了很久,直到巳正,方醒过来。   醒来之后,脸色看着比昨晚好了一些,然而,还是说不清楚话,也动不了。   经过了一晚,对于自己的身体,德宁帝比昨晚容易接受了一些。   非常平静地吃饭,吃药。   最重要的是,收拾想要造反之人。   看着围在身边的儿子,德宁帝最终停留在了谢谦璟身上。   到了此时此刻,德宁帝发现,真正能代替他主持大局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   德宁帝看了六皇子一眼,拿起来毛笔,颤巍巍在纸上写了几个简单的字,又比划了一下。   很快,在众人不解时,六皇子明白了德宁帝的意思。   “您是说让五哥暂代朝政?”   德宁帝闭眼点头。   听后,谢谦璟心情仍旧很复杂,拱手应诺。   谢谦璟走后,德宁帝开始询问七皇子府和邓统领府上的事情。   问完,在纸上写了一个左字。   “您是想问左相是否参与其中吗?”六皇子问,见德宁帝点头,说道,“谢谦煦很是谨慎,书房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但是,他的一个侍妾说有证据能证明此事跟左相有关。那名侍妾已经被儿臣带回来了,正在殿外候着。”   德宁帝用了个手势。   “是,儿臣马上把她传进来。”   这几个时辰,足够杨妡想清楚该如何做。   她虽然不是最聪明的那个人,但她懂得做事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即便是在她被七皇子宠爱之时,她也没忘了这一点。   七皇子最宠她的时候,什么时候都不避讳,书房也随意让她进出。   她借机留下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在七皇子落败之时,她能有保住性命的东西。   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杨妡觉得自己很聪明。   见到德宁帝之后,杨妡立马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说完,道:“臣女手中有证据。若是您答应饶臣女一命,臣女就交出来。”   德宁帝抬眼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年轻女子,浑浊的双眼让人看不清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杨妡本来挺自信德宁帝定会饶她一命,此刻,看着这个眼神,却不禁打了个寒颤。   放在地上的手抖个不停,后背也生出来一层冷汗。   这一刻,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威压。   “臣女的父亲是平安侯。”杨妡再度提醒德宁帝。   德宁帝虽然口不能言,身子基本动不了,可基本的判断还有。   一听杨妡如此说,德宁帝就明白眼前的女子是谁了。   那个被平安侯除名的庶女。   这女人,果然跟谢谦煦那个畜生一样的性子。   这两个人是把他当傻子了吗?   到了这种时候竟然还敢跟他提条件,敢威胁他!   德宁帝一直没说话,杨妡的额头上都开始渗出来汗水了。   就在这时,只见德宁帝点了点头。   “多谢皇上。”   杨妡跪在地上谢恩。   此刻,她彻底放松下来,微垂的脸上露出来一丝轻松的笑意。   七皇子不是厌了她了么,卫絮茹不是一直欺负她么,这两人都快要死了,但凡欺负她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只有她,能安然活着!   德宁帝看了六皇子一眼,六皇子会意,道:“是,父皇。儿臣这就随她去拿证据。”   到了杨妡房中,杨妡没有去拿东西,反而想要趁机勾引六皇子。   “六皇子,妾身喜欢的人一直是您,您应该是知道的。当年,妾身给您写了信求助。妾身是被逼入了七皇子府。”说着,轻轻扯了扯六皇子的衣袖。   六皇子虽然是个好色之人,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没了这样的心思。   一个凌厉的眼神过去,杨妡收起来自己的小心思。   半个时辰后,二人再次回到了宫里。   看着杨妡从七皇子书房顺出来的一些信件,还有没有烧完的东西,德宁帝脸色铁青。   见德宁帝信了,杨妡借机问道:“皇上,您现在能不能放臣女回府?”   德宁帝看了一眼杨妡,拿起来纸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递给六皇子。   六皇子看后,惊了一下。   青云院,听起来是个雅致的地方,实则是关皇家犯了错的女人。   这里原本是显帝在入宫前放置外室的地方,后来,显帝差点被这个外室害死。   显帝震怒,把青云院重新修葺了一番,变成了一个围墙高高,终日不见天日的牢笼。   自那以后,但凡宗室有女人犯了错,便被关入这里。   听说,进去的人有不少都疯了,傻了。   若是关在这里,比死也强不了多少。   不过,至少还活着。   德宁帝见儿子在发呆,转头把纸递给了一侧的王公公。   王公公看了一眼,立马道:“皇上恩典,饶谢谦煦侍妾杨氏一名,立即送往青云院。”   杨妡并不知青云院是什么样的地方,一听名字,以为是个好地方,立马跪下去谢恩。   德宁帝脸上的表情始终非常严肃。   能拿出来这么多证据,证明这个女人是参与到其中来了。   既参与了谋反,又反咬谢谦煦一口,这样的女人,终究是个祸害。   只是,既然答应让她活着,又因其身份特殊,不便处死。   那就关入皇家禁地,终身好好反省。 第228章 纠结   谢谦璟一直忙着处理政务, 等他放松下来时, 左相一家已经下狱了。   整整三日, 谢谦璟终于从宫里回到了府中。   这几日,不管是朝堂还是市井之间, 全都安安静静的。   虽然很多人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似乎一夜之间,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异常。   听说谢谦璟回来了, 杨槿琪赶紧迎了上去。   谢谦璟监国的事情她已经听说了。   只是,宫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还不清楚。   回屋后, 谢谦璟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杨槿琪。   杨槿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此刻,也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   原来,前世, 德宁帝也是被七皇子和小吴内侍害死的。   那份遗诏是假的。   德宁帝突发疾病去世之事也是假的。   若非谢谦璟及时去宫里阻止, 今生,七皇子又要得逞了。   而杨妡, 如同前世一般,再次出卖了身边人。   前世她出卖的是最疼她的父亲,平安侯。   今生, 她出卖了七皇子。   不过, 今生她运气没那么好,德宁帝跟七皇子不一样,并没有因为她拿出来证据而放过她。   “多谢你。”谢谦璟握着杨槿琪的手说道。   杨槿琪从往事中回过神来,笑着说:“谢妾身做什么。妾身什么都没做, 一切都是您的功劳。”   看着媳妇儿这个样子,谢谦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   他总觉得,不过是几日未见,媳妇儿似乎又变了。   似乎,跟他之前有了一丝隔阂。   想着自己几日都没怎么合眼,精神不太好,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这些思考在脑子中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谢谦璟抛之脑后,开始说起来别的事情:“父皇问起过我是如何发现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撒了谎。说是察觉到吴内侍不在,而送药之人变成了小吴内侍,越想越不对劲儿,就回宫里看了一眼。抱歉,明明是你救了父皇,但我却不能为你请功。”   杨槿琪可从来没想过要贪这一份功劳。   帝王都是多疑的,若是德宁帝知道她早已得知小吴内侍是七皇子的人,却没告诉他,说不定他还会怪她。   这事儿肯定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是个麻烦。   还好谢谦璟机智。   “您莫要如此说。妾身可没想这么多,只要父皇没被七皇子那个小人杀了就好。”杨槿琪说道。   谢谦璟见媳妇儿如此善解人意,很是欣慰。   他曾想过,要不要对德宁帝说出来实情。   只是,因着被儿子和身边的内侍欺骗,这几日德宁帝性情大变,又多疑。   开始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在其殿内伺候的人也被带去审问过无数次。   他害怕,若是他说出来实情,德宁帝会不会也怀疑媳妇儿,会觉得媳妇儿知情不报?   且,媳妇儿究竟为何知道小吴内侍是七皇子的人,他也解释不清楚。   他不敢冒险,所以,编了一个别的借口。   “虽父皇不知道,但我心里是清楚的。谢谢你。”谢谦璟由衷地说道。   杨槿琪笑着搂住了谢谦璟的腰,说:“爷记住就好啦~”   闻着媳妇儿身上熟悉的香味儿,谢谦璟感觉到了安心。   虽然他很想问媳妇儿是如何得知小吴内侍是七皇子的人,但他没有问出来。   夫妻俩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谢谦璟感觉到一丝疲倦。   虽此刻还不到申时,但,他已经几日没好好休息了。   所以,片刻后,谢谦璟去睡觉了。   谢谦璟这一次睡得极快,杨槿琪刚给他盖好被子,他就闭上眼睛睡着了,还发出来轻微的鼾声。   此刻,看着躺在床上的谢谦璟,杨槿琪心情很复杂。   如今,七皇子被判了死刑,四皇子六皇子没有争储之心,其他皇子又未长大。   而德宁帝也开始让谢谦璟监国。   眼看着,皇位就要落到谢谦璟的手中了。   前世,她一直想当皇后,却一直没能成功。   今生,她离这个梦想又更近了一步。   她应该开心才对,可她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前世带给她的噩梦实在是太过深刻,以至于此刻,即便营造噩梦的七皇子马上就要死了,她仍旧心慌不安。   前世,七皇子拿到了遗诏,她当皇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可,纵然如此,她还是在下一瞬间就被打入冷宫之中,全族也被七皇子屠了。   今生,谢谦璟只是监国,还没拿到诏书。   一切都还有变数。   可她却不由得开始害怕。   怕,一切都只是一场梦,醒来,又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在听到谢谦璟监国后,这几日,她一直在回忆今生平安侯府有没有逾矩的地方。   想到她那日让大哥把全城封了,突然有些后悔,怕谢谦璟登基后,会觉得兄长权力过大,清算兄长。   前世,七皇子不就是如此么。   不过,转念一想,若是一切重来,她似乎,还是会做出来同样的选择。   因为,她绝不能让七皇子得逞,即便是赌上了身家性命,也不能让他得势。   若是七皇子得势,她怕是再也看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这么做,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她又想到了父亲曾经瞧不上谢谦璟,拒过他的求亲,又想到二哥曾经打过谢谦璟……   这些,都让她心里微沉。   随后,她又开始思考自己有没有做过逾矩的事情。   想来想去,感觉自己之前还好,可自从围场回来,她就放纵了自己。对他就少了一些小心翼翼,多了一些随意。   顿时心生后悔。   这几晚,她反反复复想这些事情,有些吃不好,也睡不好,头昏脑胀。   刚刚,在见到谢谦璟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就变得紧张起来。   随后,很多举动又变得跟从前一样了。   她不知道谢谦璟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   但是,在这最后的关键时刻,她不想今生再次因为她一个人,害了平安侯府,也害了整个家族。   看着看着,杨槿琪心中有了章程,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   仔细瞧着面前睡着的谢谦璟,她想到了熠哥儿。   这父子俩,在睡着之时,真的很像。   见谢谦璟睡梦中蹙起来额头,杨槿琪伸手抚了抚。   没想到,刚碰到谢谦璟的眉头,下一瞬间,谢谦璟就睁开了眼睛。   眼里,一片凶光。   眼神凌厉,一副像是要吃人的模样。   同时,放在被褥上的手一把抓住了杨槿琪白皙而又纤细的手腕。   看着这个眼神,杨槿琪吓得心砰砰直跳,一股巨大的恐慌感再次袭来。   仿佛,前世被灭族的事情就在眼前。   谢谦璟在愣了一瞬之后,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谁,眼神立马就变了。   变得柔和,变得放松。   只是,看着媳妇儿苍白的脸色,又紧张起来。   谢谦璟连忙松开了媳妇儿的手腕,坐起来,一脸紧张地问:“怎么了?可是刚刚抓疼了?吓到你了?对不起。”   低头,看着媳妇儿通红的手腕,谢谦璟抬起来握住了。   杨槿琪却像是真的被吓到了,连忙收回来自己的手腕。   “没……没有。”杨槿琪否认,“妾身见您蹙眉,想给您抚平,就是没想到您突然醒过来了。”   谢谦璟见媳妇儿把手腕缩回去了,眼神微微一变。   随后,听着媳妇儿的解释,说:“抱歉,这几日在宫里发生了太多事情,人有些机警。”   此刻,杨槿琪已经恢复如常,笑着说:“这是好事儿,您机警一些好,免得被人害了。”   谢谦璟抬眼看了媳妇儿一眼。   “您快睡吧,妾身不碰您了。”杨槿琪扶着谢谦璟躺下。   “嗯。”谢谦璟应了一声。   见谢谦璟重新睡下了,杨槿琪这才放心了。   这次,却是再也不敢碰谢谦璟了。   坐了一会儿之后,杨槿琪起身离开了这里。   杨槿琪离开之后,谢谦璟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床顶不知在想什么,看了一会儿之后,再次闭上了眼睛。   谢谦璟这一觉睡了两个时辰才醒过来。   听说媳妇儿在隔壁陪着儿子玩儿,他把寒风唤了过来。   “夫人这几日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身边的人都知道谢谦璟对杨槿琪的重视,所以,下面的人早就跟寒风说过了。   “见过平安侯夫人和清荣郡主,其他人没见过。”   “可说了什么?”   “说了七皇子府上的事情。”   “夫人心情如何?”   “跟平时没什么不同。”   “嗯,知道了。”谢谦璟道。   穿好衣裳洗漱了一番之后,谢谦璟去了前院。   如今,他是真的越来越忙了。   前院已经有几个官员在等着了。   一直忙到子时,谢谦璟才回到了内院。   此刻,杨槿琪已经睡下了。   看着媳妇儿睡得不安稳的样子,谢谦璟把媳妇儿抱入了怀中。   他这次回来是因为有一件事情难以抉择。   他想跟媳妇儿说一说,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件事情,横在他心中多年了。   可在此刻,他却有些迟疑了。   问了,一切都有可能在瞬间化为泡影,媳妇儿可能也会跟着他遭殃。   若是媳妇儿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不知心中是否会埋怨他。   不问,皆大欢喜,甚至,连那个最高的位置都有可能是他的。   媳妇儿也将在不久之后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可,为人子女,若是连父母的死都置之不理,他又心里着实难安。   想到最近德宁帝的性子,谢谦璟叹气。   这会儿,委实不是询问的最好时机。   他是不怕,可他怕媳妇儿跟着他受苦。   杨槿琪这几日本就睡得不□□稳,谢谦璟的不安影响到了她。   在谢谦璟第二次翻身之时,杨槿琪醒了过来。   “爷,您几时回来的,妾身不小心睡着了。”   谢谦璟亲了亲媳妇儿的额头,说:“刚回来没多久,继续睡吧。”   “嗯。”说罢,杨槿琪闭上了眼睛。   只是,闭上眼睛之后,察觉到谢谦璟一直没睡,她也睡不着了。   一刻钟后,杨槿琪睁开眼睛了。   “嗯?怎么不睡了,可是我吵到你了?我去榻上睡吧。”说着,谢谦璟就要起身。   杨槿琪怎么可能会让谢谦璟离开,立马抱住了他,阻止他去榻上。   “没有,您动作轻,并没有吵到妾身。”   谢谦璟想,媳妇儿还是如此善解人意。   明明被他吵醒了,可却一句抱怨都没有。   “嗯,睡吧。”谢谦璟再次说道。   既然察觉到谢谦璟有心事,杨槿琪怎么可能还会再睡。   况且,她最近也有些心神不安,很难入睡,跟谢谦璟多说说话,或许能好一些。   “您可是有心事?方便跟妾身说说吗?”   谢谦璟本想说没有,但,这事儿跟媳妇儿也有关,他本就想跟她说一说。   思索片刻之后,谢谦璟道:“嗯,确有一事。”   “何事?”   “若有一个问题,问了可能会拖累家人,失去现有的一切,你会不会问?”   杨槿琪想了想,说:“应该不会吧。”   “若此事跟父母生死有关呢?”   杨槿琪迟疑了。   见媳妇儿如此,谢谦璟再次微微叹了叹气。   杨槿琪脑海中快速思考起来,父母生死?   肯定不是德宁帝,那就是灵贵人。   也就是说,灵贵人的死可能另有隐情?   如今谢谦璟已经监国,手上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还有什么人能决定他的生死?   德宁帝!   灵贵人的死跟德宁帝有关!   谢谦璟想问德宁帝灵贵人是如何死的?   几乎是一瞬间,杨槿琪就听明白了谢谦璟在暗示什么,又心里是如何想的。   谢谦璟这是在怕拖累她跟熠哥儿吗?   杨槿琪的心砰砰直跳,同时,脑子继续思考起来。   谢谦璟在将军府潜伏多年,恐怕就是跟灵贵人的事情有关。   德宁帝快不行了。   若是此刻她反对谢谦璟问灵贵人的事情,等到德宁帝死了,这事儿定然会被他带到棺材里去。   谢谦璟再也不会知道当年的真相。   既然为了这事儿做了那么多的努力,若是放弃了,谢谦璟心中定然不甘。   到时候,谢谦璟会不会想起来今日她的回答,怪她呢?   换位思考,若是她的父母死得不明不白,她会不会问呢?   恐怕,答案是肯定的。   在听到谢谦璟叹气时,杨槿琪立马做出来选择:“问!”   在她看来,问这个问题或许会让德宁帝觉得面上无光,可却不会造成什么太严重的后果。   德宁帝虽然此刻暴怒,但暴怒的对象是七皇子,并非谢谦璟。   而且,德宁帝的命是谢谦璟救的,他定然对谢谦璟多了几分好感,要不然,不会把监国的事情交给谢谦璟。   “嗯?”谢谦璟没想到媳妇儿突然改变了主意。   杨槿琪尽量放平静一些,笑着跟谢谦璟分析:“您也说了,不过是问个问题罢了,又不是杀人放火,哪里就至于拖累全家了。况且,您是皇子,即便您去问父皇问题,再不合适的问题,父皇也不至于把咱们都杀了。”   被媳妇儿言中,谢谦璟没有讲话。   杨槿琪心情平静了许多,重新阻止了一下语言,说:“那个人若是不放心,可以提前做好准备,把自己的亲人守护好。这样,也就没了后顾之忧。”   杨槿琪的话似乎给了谢谦璟无尽的力量。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杨槿琪渐渐困了。   见媳妇儿似乎睡着了,谢谦璟低声说了一句:“希望你以后不要恨我,只是,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杨槿琪并没有睡着。   然而,陷入沉思中的谢谦璟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杨槿琪想,纵然她猜对了,事情也不会如谢谦璟想的那么糟糕。   大不了不做皇后就是了。   不管是六皇子还是四皇子登基,他们的日子都会如现在一样。   只要谢谦璟以后不会怪她就好,只要,谢谦璟心中没有遗憾就好。   此刻,杨槿琪也被谢谦璟即将要登基的事情吓到了,全然没注意,自己竟然可以为了谢谦璟放弃前世的梦想。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写到男主登基女主封后就结局,大概还有三章。   后面会写宫里的生活,在番外。   番外暂定有帝后甜蜜番外、男主前世、七皇子前世,还有没有想看的? 第229章 两问   第二日一早, 谢谦璟去了宫里, 继续处理朝政。   如此过了十日之后,七皇子谋害皇上企图造反一事已经查得清清楚楚, 相关人员也已经被押入大牢之中。   德宁帝这几日身子好了不少, 精神也好了一些, 该怎么罚, 他心中自有标准。   而谢谦璟, 一直都暂代朝政。   所有人都几乎默认了一件事情,那便是,谢谦璟即将接替帝位。   对此,谢谦璟脸上的神色依旧淡淡地, 看不出来特别欢喜。   这日,朝堂上的事情没那么多。   谢谦璟留下封道渠说了几句话。   出来时, 看了一眼留在外面等候的杨槿平, 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眼神。   杨槿平会意。   接着, 谢谦璟带着折子朝着德宁帝的寝殿走去。   路上, 他遇到了章既。   两个人眼神对视, 谢谦璟微微点了点头。   章既立马垂头应下。   接着,谢谦璟继续往前行去。   每一步,都比以往更加坚实。   事情,他定会问清楚。   而这个皇位,也绝不能留给不贤之人。   他不放心。   大云国的国力越来越弱,百姓怨声载道。   随着七皇子造反一事结束, 朝廷又伤了筋骨。   即便德宁帝对他不满意,即便他坐不上皇位,他也要扶持有才德的兄弟。   跟德宁帝汇报完这一早的事情之后,谢谦璟并未离开。   德宁帝看了一眼儿子,眼神中露出来一丝疑惑。   谢谦璟道:“父皇,儿子有个问题想要问你,能否屏退左右?”   德宁帝听后,微微蹙眉。   心里顿时升起来一股不祥的预感。   六皇子看看谢谦璟又看看德宁帝,道:“那父皇跟五哥好好说,我先出去了。”   德宁帝不确定谢谦璟要问什么,基于谢谦煦想要杀他一事,德宁帝心生警惕,用眼神示意六皇子留下。   很快,殿内只剩下德宁帝、谢谦璟和六皇子三个人。   等人走后,谢谦璟问道:“父皇,我母亲当年被馨贵妃逼问灵药一事您当真不知道吗?”   猜测成真。   德宁帝感觉到气血上涌。   随后,开始剧烈咳嗽。   六皇子没想到谢谦璟会问出来这样的问题,正震惊着,就看到自己父皇的异状,连忙上前来拍了拍德宁帝的后背。   六皇子想说些什么,可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什么灵贵人,什么灵药,还有父皇,这三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许久过后,德宁帝平复下来。   看向谢谦璟的神色异常愤怒。   他就知道,这些儿子没有一个好东西。   即便是有本事又如何,一个个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还是打小就在他身边长大的六儿子更亲近一些。   他就不该相信这些儿子,应该相信最亲近的六儿子。   即便是他做不好又如何,慢慢学就是了。   也总好过把自己手里的东西交给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   这些个东西,但凡得到一丝他的宠爱,就想要谋权篡位,想要杀了他,想要揭开那些往事给他难堪。   他本以为谢谦璟跟谢谦煦不同,没想到,这二人本质都差不多。   “滚!”   德宁帝使出来全身的力气,说出来这样一个字。   除了在德宁帝剧烈咳嗽时谢谦璟的脸色变了一些,其他时候,都如同一根木头似的,脸色不变,一动不动。   即便是德宁帝说了让他滚,他依旧没动。   “儿臣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无意冒犯父皇。还请父皇如实告知。”   “滚!”   德宁帝这个字越说越清楚了。   然而,谢谦璟还是没动。   德宁帝彻底愤怒了,冲着外面吼道:“来……来……啊……啊……”   德宁帝本想说“来人”,然而,太过激动了,一个字都说不清楚。   见状,六皇子赶紧安抚:“父皇,您别急,有话慢慢说。”   德宁帝终于想到了自己最喜欢的儿子。   想到儿子最明白自己的意思,他连忙冲着儿子说了一个“来”字,然后指了指外面。   然而,最喜欢的儿子也没动。   德宁帝着急得不得了,以为儿子没听懂,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可他重复了三遍之后,儿子依然没动。   这时,德宁帝终于明白了。儿子不是没懂,而是不想去做。   德宁帝更气了。   然而,无力感也随之而来。   的确,在德宁帝第一次指着外面的时候,六皇子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然而,他不想去做。   他委实不明白,五哥不过是问了一个问题罢了,父皇为何如此生气。   “父皇,五哥没什么恶意的,您跟他好好说就是了。”六皇子道。   虽然跟谢谦璟相处没几年,可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心中自是有数。   这些年,他虽然流连花丛之中,可毕竟在宫里长大,见识甚广,一个人是好是坏,他总能感觉出来。   七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早就知道了。   虽然七皇子不受宠,但毕竟是他的弟弟,前些年,他在宫里听了不少关于他的事。   也就只有父皇觉得自己的儿子都是孝顺的,信了他的鬼话。   还有卫絮茹,纵然卫絮茹想要设计他,但,七皇子也设计了卫絮茹,二人没什么区别。   各个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行事,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谢谦璟就不一样了。   谢谦璟虽然性子看起来淡淡的,但从他做的那些事不难看出来,这是个好人。   毕竟,不是谁都敢违抗父皇命令,救下来那些意图造反的暴民。   至少,他做不到。   可,这却不影响他对谢谦璟心生敬仰。   谢谦璟是个真的为民着想的人。   也是从那次开始,他打心底佩服谢谦璟,也希望,坐上帝位的人是他。   德宁帝气得不行,伸手指着六皇子,不停地说:“你……你……你……”   说完,又看向了站在殿内的谢谦璟。   他知道了,这二人一定是串通在一起了。   只是,他纵然不相信别人,也会相信自己的六儿子。   六儿子是他看着长大的,最是孝顺他,错不了。   想到这里,德宁帝深深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六皇子见德宁帝不说,看向了谢谦璟,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问了。   然而,谢谦璟并未应允,依旧站在殿内,一动不动。   许久之后,谢谦璟再次道:“请父皇告知。”   这一次,没过多久,德宁帝睁开了眼睛,看向了谢谦璟。   盯着他看了许久之后,示意六皇子拿过来纸笔,写了几个字。   六皇子看后,看了一眼德宁帝,随后,见德宁帝主意很坚定,便小声说了出来。   “五哥,父皇说,若是你不问,他现在就下旨,封你为帝。”   听完六皇子的话,谢谦璟转眼看向了德宁帝。   父子二人眼中的神色皆非常复杂。   德宁帝觉得,从六皇子的反应来看,六皇子应该非常信任谢谦璟。   想到近日来封道渠言语间对谢谦璟的称赞,再想到朝堂上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情依旧非常安稳,德宁帝心中有了计较。   德宁帝想,这些个不孝子,最终的目的不就是称帝吗?   他给他,看他有什么反应。   片刻后,谢谦璟最后看了德宁帝一眼,弯腰,拱手,再一次重复:“请父皇告知。”   德宁帝并不像刚刚那般愤怒了,至少,脸色没涨得那么红。   不过,眼神却变得凌厉起来,盯着谢谦璟,像是要把他看出来一个洞一般。   六皇子感受着殿内的氛围,左看看右看看,着急得不得了。   “五哥,父皇累了,要不你改日再问?”   谢谦璟没动。   德宁帝也没任何反应。   许久过后,德宁帝身子往后,靠在了后面。   闭上眼睛。   又过了一会儿,睁开了。   眼神变得跟刚刚不一样了。   低头,在纸上写了一句话。   既然你想知道,朕就告诉你。   一时之间,六皇子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在这里。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不过,德宁帝没让他走,他就留下来了。   接着,他继续做起来二人之间的传声筒。   “父皇说他知道。”   猜测得到证实,谢谦璟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那您当时做了什么?”谢谦璟看着德宁帝的眼睛问道。   接着,德宁帝开始讲述往事。   似乎,写在纸上并没有说出来那么难受。   “朕当时很喜欢你的母亲,可,后来,朕生了一场重病,对后宫之事多有忽视。馨贵妃日日在朕的耳边说灵贵人的事情,舒妃等人在也朕床前说对灵贵人的怀疑。渐渐地,朕……”   原来,当年德宁帝的确是喜欢灵贵人。   只是,病了之后,整个人就变了。   那时,馨贵妃一直在他耳边说灵贵人的事情。   初时,他也是不信的。   可是,他的病总是不好,而灵贵人又看起来跟普通人不太一样,渐渐地,强烈的求生意志使他动摇了。   许是看出来他的动摇,馨贵妃开始变本加厉地逼问灵贵人。   既为了自己要永葆青春的药,又为人要治病的良药。   他当时病着,一直在自己的寝殿内,只当一切都不知道。   也一直,不敢见灵贵人。   后来听说灵贵人一直不承认,他还挺失望的。   对她也颇有成见。   那丝心虚变成了丝丝厌恶。   后来,他的病好了。   也明白自己之前误会了,灵贵人就是个平凡人。   此刻,他对灵贵人心生愧疚,百般示好。   然而,灵贵人对于他的恩宠却视而不见,甚至对他很冷漠。   他虽然喜欢灵贵人,但,几次之后,也终是不喜她那个性子,渐渐淡了。   再后来,灵贵人生下来五皇子。   而五皇子的不寻常,再次让人对灵贵人的身世产生了怀疑。   妃嫔又去逼问过,他知道了,也没有阻止。   不听话的女人,得吃些苦头才知道谁才是她最大的靠山。   然而,他没等到灵贵人服软的那一日。   他等到了一把大火。   那一把大火,把他心中的不安烧得干干净净,也让他在开始那几年,夜夜从噩梦中醒来。   德宁帝并没有说出来自己做噩梦的事情,他只是简单的跟谢谦璟陈述了整件事情。   说出来整件事情的过程,也是第一次,在人前,承认了自己对灵贵人的态度变化。   谢谦璟听后,眼眶猩红,双拳紧握。   母亲虽然是自己放火烧死的,但,究其原因是被人一声声逼问,被人虐待致死。   因为,因着孕期被逼,缺衣少吃,生了他之后又被虐待,母亲当时生了重病,即便不放火,也活不久了。   逼死她的人是指挥众嫔妃的馨贵妃,还有亲自动手的舒妃、肖妃……   亦还有他的亲生父亲漠视。   母亲当年的事情被重新提出来,谢谦璟心情很难过。   这时,只见德宁帝继续在纸上写了一些字:“朕虽然后来厌恶你母亲,但你母亲不是朕害死的,朕什么都没做过。虐待她的是馨贵妃和其他嫔妃,烧死你母亲的那把火是她自己亲手放的,这些全都跟朕无关。”   “呵。”谢谦璟脸上露出来一丝冷笑,他难道要感激他的不作为,感激他的漠视吗?   是啊,他是要“感激”他,“感激”他至少不是害了母亲的主使,“感激”他这个虚伪至极又毫无悔过之心的父亲!   谢谦璟嘴角微扯,说了一句:“难道您不是想通过馨贵妃的手要到所谓的‘灵丹妙药’?”   听了这话,德宁帝脸上露出来一丝狼狈。   接着,谢谦璟一字一字地问:“若您说母亲的事情与您无关,那么,我想问您,在我幼时,围场,您为何让人杀了我?”   德宁帝脸色一下子变得更难看了。   灵贵人的事情他可以用自己那虚伪的人格来否认,可儿子这事儿,却是他亲口下的命令。   不过,连灵贵人这件困扰他多年事情都说出来,这事儿,也没什么不能说了。   因为,灵贵人的事情跟这件事情不一样。   因为,他毕竟是谢谦璟的父亲!   他不信儿子敢怎么他!   除非,他想背负千古骂名。   “朕知道那烧死的婴儿是假的,朕不想让你死的,所以放过了你。只是……那日,朕刚刚从噩梦中醒来,梦到你长大了来杀朕。结果,就有人告诉朕,你来了……”   对于这些事情,六皇子极为震惊。   他从来不知道,对他如此好的父皇竟然会这般对待灵贵人,这般对待五哥。   他竟然,差点杀了五哥。   德宁帝抬眼,看向了站在殿内的谢谦璟。   他终于在这个儿子脸上看到了别的神情。   一种愤怒到极致的神情。   看着这个神情,德宁帝脸色流露出来一丝奇怪的兴奋。   “父皇问你,知道了这些事情,你现在是不是很想杀了……杀了他?”   听到六皇子复述的这个问题,谢谦璟的眼神跟德宁帝撞在了一起。 第230章 诏书   幼年时, 谢谦璟一直不懂, 为什么别人的父亲不管是严厉还是温和,都是爱孩子了。   而他的亲生父亲却连见都不想见他,就要杀了他。   为此, 他努力过,他抱怨过。   然而, 一切都是徒劳。   幼年时, 他一直想知道父亲为何不要他,甚至想杀了他。   后来, 得知母亲死得蹊跷,他又想知道母亲的死因。   也想知道,他们母子俩究竟做错了什么,让父亲厌恶至此。   这些年,他一直苦苦追寻这些事情的结果。   如今,所有的真相都大白了。   母亲没有做错事, 他亦没有做错事。   而自己的父亲……   谢谦璟忍了许久,最终,想到母亲留给他的那句话, 他重重呼出来一口气。   “您始终是我的父亲。”   说罢,没再多看德宁帝一眼,转身离去。   母亲曾跟林将军说, 希望他好好活着,不要追究她的死因。   为人子女,他没有听, 一直在追查。   查来查去,查到了宫里,查到了父亲的头上,他终于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有些事情,若是不知道,是不是,就可以轻松地过完一生?   推开寝殿的门,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和屋内的浑浊之气完全不同。   此刻,阳光正好,一切都鲜活地存在着。   章既见自家主子出来了,松了一口气,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出宫之后,封道渠见到谢谦璟,也回到了吏部。   到了街道上,杨槿平和林将军也收了兵。   秦南王收到信件之后,看着屋内坐着的宗室,笑着说:“我家次子快要成亲了,还望各位叔伯以后多多照顾。”   皇宫   德宁帝似乎被谢谦璟那一句话惊到了,整个人呆呆地,不知在想什么。   “父皇,您怎么了?五哥已经走了。”六皇子小心翼翼地提醒。   德宁帝回过神来,抬了抬手,让六皇子退下去了。   等六皇子走后,德宁帝整个人像是突然泄了气,一下子瘫在了床上,呆呆地看着床顶,又不知透过床顶在看些什么。   眼眶慢慢红了,一滴泪从眼角滑过。   接着,更多的眼泪缓缓流了出来。   他没跟任何人说过,其实,在灵贵人死的那一日,他就后悔了。   也怕了。   他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了馨贵妃的身上。   他让馨贵妃活着,提醒自己,那件事情系馨贵妃所为。   他给馨贵妃后宫女人最高的位置,但却始终不让她有孩子。   给她一世尊荣,也让她永远不要忘了自己做过的错事。   提醒当年参与过那件事情的嫔妃,馨贵妃是罪魁祸首。   十几年前,谢谦璟出现在围场的那一日,他惊得不行。   馨贵妃也在场,吓得不轻,一直说是灵贵人和谢谦璟变成鬼来索命了。   见馨贵妃害怕,他反而淡定了一些。   是啊,如果灵贵人来索命,肯定会先找馨贵妃报仇。   只是,谢谦璟出生时的异象以及随后的流言也让他很是恐惧。   他当年已经默认他死了,决不允许他再次出现。   而且,谢谦璟若是发现灵贵人的死因,是不是会揭露出来?   惊惧之下,再加上馨贵妃的蛊惑,他让人把他杀了。   那时,他不过四十出头,正是身强力壮之时,满腔的抱负。   可对于朝堂之事,他总是做不好。   在他登基后,这些年,大云国国力越来越弱,而且民间对他的不满声也越来越强烈。   他不想死,也害怕死,更怕儿子来抢皇位。   若说对灵贵人的死是心生愧疚的话,那么对谢谦璟痛下杀手却是他心虚以及不敢面对自己是个昏君的事实。   这几年,他老了,更是会反反复复想起来那些事情。   越来越后悔自己当年的决定。   所以,当谢谦璟再次出现时,出于愧疚的心思,他对他很好。   但,这种好,也只是表面上的罢了,这个皇位,他始终不想让他坐,他始终拿他当一个外人。   那日,却是这样一个让他心情复杂的儿子救了他一命。   而如今,儿子大权在握,得知当年的真相,却始终对他抱有仁慈之心。   这让他更加难受。   他情愿儿子抱怨,情愿儿子歇斯底里地骂他,情愿儿子给他一刀,也好过如此。   哭着哭着,德宁帝睡着了。   睡着之前,德宁帝再次想到了那一则关于谢谦璟的歌谣。   心想,似乎,一切还是验证了。   再次醒来后,德宁帝让人把六皇子叫了进来。   “给老七留个全尸。”   六皇子看着德宁帝在纸上写的内容,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今日被吓到了,真的怕父皇想不开,怕父皇跟五哥之间关系恶化,若是真的如此,他不知该如何办。   “那其他人呢?”   德宁帝神色恹恹,伸手比了个五,很快又放下了。   “您是说让五哥看着办?”   德宁帝点了点头。   六皇子开心了。   看来父皇跟五哥之间关系没那么糟糕,大云国,乱不了。   京郊别院   杨槿琪知道谢谦璟今日去做什么。   因为,昨日,谢谦璟就把她和熠哥儿送到了城外的一个庄子上。   昨晚杨槿琪就没睡好觉。   今早,也一直心神不宁地看着大门的方向。   她不敢让人去打听,生怕坏了谢谦璟的计划,也怕暴露了自己和熠哥儿。   谢谦璟好不容易把他们藏得严严实实,她绝不能暴露。   当看到谢谦璟出现在眼前时,杨槿琪那一颗心总算是落到了实处。   谢谦璟没事。   她没事。   熠哥儿也没事。   她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在松了一口气之后,她突然发现,谢谦璟的情绪似乎不太好,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非常糟糕,像是失了什么精气神一样。   “您这是怎么了?”杨槿琪关心地问道。   看着媳妇儿关心的模样,谢谦璟再也忍不住,抱住了媳妇儿。   这世间,唯一对他好的人也就只有媳妇儿了。   亲生父亲又如何,在威胁到自己地位时,还不是要杀了他。   他一定会好好待媳妇儿,绝不会像父皇那般,为了达到目的,任由后宫中的女人欺负喜欢的人。   杨槿琪想到了之前也有这么一日。   谢谦璟从宫里出来之后,整个人变得很难过。   不过,她能感觉到,谢谦璟今日的难过比那日更甚。   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巨大的悲伤之中。   悲伤之中,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愤怒。   “您这是怎么了?父皇跟您说了什么,您若是难过,可以跟妾身说一说。”   杨槿琪没想过谢谦璟会告诉她。   因为,谢谦璟之前对于灵贵人的事情一向是闭口不言。   没想到,此刻,听了她这些话后,谢谦璟却牵着她的手进入了室内,接着,把事情告诉了她。   “我母亲是灵贵人……”   杨槿琪只知道灵贵人是因为宫里走水而死,却从来不知道这么多的内幕。   想到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被人日日拷问,缺吃短喝,杨槿琪觉得心里难过得不行,眼泪也忍不住流了出来。   听到后面,生孩子之时还被人欺负,生下来之后没能好好坐月子,落了一生病,更是难受得不行。   “这些人怎么这么坏!若母亲真是神仙,哪会任由这些人欺负?她们是不是傻子?”   “她们也是女人,怎么忍心对一个孕妇如此?即便母亲不放火,她也活不了多久了,都是被她们拷打的。这些年她们是如何能安睡的?”   谢谦璟垂着眼,说:“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出生时的异象,所以才会使得母亲死得那么快……”   杨槿琪顿时停止了哭泣,捂住了谢谦璟的嘴巴。   “这怎么能怪您?都是那些人胡说的。那日本就是那样的天气,只不过恰好您出生在那一日罢了。再说了,天下如此之大,出生在那一日的人又不止您一个,难道那日出生的人各个都要做皇上不成?那整个国家得乱成什么样子?”   谢谦璟抬眼,看向了媳妇儿。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父皇在这件事情也错了。若他真的爱母亲,又怎会容忍馨贵妃欺负母亲?还有,若非林将军,您早就死了。那些流言不过是借口罢了。一个人的出生自己根本就不能选择,您没有错,您不可怪自己。”   话刚说完,下一瞬,谢谦璟紧紧抱住了媳妇儿。   后半日,谢谦璟心情一直低沉,丝毫不提回府的事情。   谢谦璟不提,杨槿琪也不提,只是,抱着熠哥儿往谢谦璟面前凑。   虽然谢谦璟平日里不怎么爱笑,但他也不冷脸。   对熠哥儿,更是多了几分耐心。   所以,即便他今日明显心情不好,熠哥儿也不怕他。   不仅不怕,看到自己父亲在家里,还显得特别兴奋,一直抱着谢谦璟的腿,跟谢谦璟玩儿,对着他笑。   看着儿子的笑,谢谦璟被德宁帝冰封起来的心慢慢融化了一些,弯腰,把儿子抱入了怀中。   熠哥儿更高兴了。   谢谦璟摸了摸儿子的头发,心想,他一定会做一个好父亲,绝不会像父皇一样,生了孩子要么忽视,要么除之而后快。   第二日一早,谢谦璟没去宫里。   来上早朝的人都面面相觑,不知今日出了何事。   封道渠和秦南王互相看了一眼,很快又把视线错开。   谢谦璟虽看起来非常低调,但处理起来政事却非常老练。   既有自己的主意,又不会独断专行,会听取朝臣的一些意见。   而且,谢谦璟跟德宁帝有着最本质的区别。   那便是,谢谦璟做什么事都会从百姓角度考虑。   对百姓多了一些宽容。   但,相反,对官员却非常严厉。   贪污受贿之事、欺压百姓之事都被他狠狠处罚。   一些正直的官员、新晋的官员,很喜欢谢谦璟这种处事方式。   正直的官员觉得谢谦璟这般做非常合理,心里舒坦。   而新晋官员正怀着一腔热情,为国为民。   且,如今新旧交替,新的上位者肯定需要培养自己的人。   若是自己的提议被采纳了,很快就能出头。   同样的,朝堂上不希望谢谦璟上位的人也不少。   比如,懒散的官员、喜欢摆官威风的官员。   再比如,贪了不少的官员。   一听昨日谢谦璟跟德宁帝闹了不愉快,这些人便想着搅和一下。   在私底下跟人嘀咕起来。   “听说了么,市井之间又把那则歌谣提起来了。那歌谣当真是一一应验了,三日后那些人就要被处斩了,可真是血流成河。也不知,若是那位真的上位了,会不会拿朝堂开刀。到时候,就不知要流多少血了。”   “应该不会吧?五皇子看起来很是通情达理,若是好好做事,定不会如此。”   “这你就不懂了,当皇子和皇上可不一样,当皇子小心翼翼,可当上皇上就没人管着了,还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过,你说得也是,那歌谣听着真让人觉得吓人。”   “是啊,说起来,还是六皇子更好一些。”   “嗯,六皇子温和。”   “这些事儿咱们还是要想办法让皇上知道才是。”   “你说得对。”   很快,王公公便来宣布,今日不上朝。   一些有别的想法的官员渐渐聚集在了一起,求见德宁帝。   只可惜,德宁帝正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谁也不见。   见六皇子出来之后,众人立马上前,隐晦地提出来自己的想法。   然而,六皇子却丝毫不予理会,出了宫,骑上马去找谢谦璟了。   危机解除,谢谦璟昨日回来时也没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所以,六皇子很快就找来了。   见谢谦璟正抱着儿子玩儿,六皇子问:“五哥,您今日怎么没去上朝?”   六皇子围观了整件事情,自是什么都知道。   也明白谢谦璟为何没去。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儿,做却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作为儿子,作为弟弟,他自是希望父皇和五哥能好好相处。   “您一会儿跟弟弟回去吧。”   谢谦璟依旧没理会六皇子。   跟谢谦璟认识这几年,六皇子自是了解他的性子。   德宁帝病重,他不敢离开太久,所以,废话也不多说,直接说了谢谦璟最关心的事情。   “父皇可是在谢谦煦那事儿上松口了,说是除谢谦煦之外,其他都由你处置。你若是不回去,三日后,这些人可就全死了。”   听了这些,谢谦璟终于正眼看向六皇子了。   “要不要回去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先回宫去了。”说罢 ,六皇子就走了。   一刻钟后,谢谦璟抱着儿子从屋里出来了,绷着脸,说了两个字:“回府。”   在谢谦璟跟封道渠、秦南王、刑部、大理寺、礼部共同商议之下,改了德宁帝的处置。   最终,除了罪魁祸首谢谦煦之外,其他人或流放、或罢官、或充入官奴,都保住了性命。   歌谣的内容,再次被现实击破。   见谢谦璟改了德宁帝的处置结果,一些反对谢谦璟的关于再次抓住了他的把柄,予以抨击,且不停求见德宁帝。   只可惜,依旧没能见到人。   一个月后,德宁帝颁布了几千字的诏书。   最关键的,是其中几句:“……五皇子璟,灵贵人所出,忠孝仁慈,人品端方,定能不负祖宗基业,使大云繁荣昌盛……钦天监、礼部共同商议,三月初六为吉日,着即帝位。” 第231章 封后   谢谦璟要成为皇上了。   这个消息一下子传遍了整个京城。   即便众人早就对此有所准备, 但, 历史上,无数板上钉钉的皇子最终都没能成为皇上。   这也是,为什么谢谦璟已经开始监国,那些对他不满的臣子会去鼓动六皇子、去找德宁帝告状的原因。   他们在期待着不同的结果。   然而,终究还是让他们失望了。   诏书为证。   皇上亲笔所写, 宗室及诸位重臣见证。   谢谦璟就是大云国第七任皇帝。   前一日还在告状的臣子, 第二日就觉得眼前一黑, 心中沉甸甸的。   想到自己最近做的事情,再想到以往干过的事儿,感觉脖子凉嗖嗖的。   那些个没明着告状的人, 想到谢谦璟的性子,再想到他之前对临边郡一事上的态度,都在想,是主动去跟新皇坦白好呢, 还是把做过的事情推给别人比较妙。   而除了他们, 还有人因此失态了。   比如, 林将军府众人。   消息传到将军府时, 众人正在林老夫人处说着话。   林绍钰身上没了官职, 整日盯着将军府的爵位。   然而,林将军和周氏却越发喜欢四儿子林绍璃, 并不想把爵位传给他。   眼见着爹娘越发喜欢林绍璃,林绍钰和黄氏夫妻俩正一起跟林老夫人说着林绍璃夫妻俩的不是。   一听谢谦璟坐上了皇位,两个人的脸色都瞬间变得煞白。   尤其是林绍钰。   想到往日他对谢谦璟做过的事情, 想到他数十年来对谢谦璟的打骂,他什么都不想争了。   他突然觉得,活着就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黄氏也顿时歇了心思。   若是别的皇子坐上了那个位置,林绍钰还能争一争爵位。   但,若是谢谦璟,他们彻底没了机会。   因为,爵位传承需要皇上同意。   凭着林绍钰对谢谦璟做过的事情,凭着林绍钰的本事,谢谦璟定不会同意。   周氏想到自己之前对谢谦璟的虐待,手有些发抖。   之前谢谦璟身份揭开之时,她就已经抖过一次了。   如今,却是抖得更加厉害了。   毕竟,皇子和皇上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皇子,是皇上的儿子。新皇即位,便是闲散宗室,权力越来越弱。   可,皇上却是整个大云国最有权力之人。   谢谦璟是皇上,他的儿子也会是皇上,孙子也是……   这大云国往后的君主都将是他这一系的。   她这一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了。   为了底下的儿孙,她只能夹起来尾巴做人。   林二少夫人高氏心情不好不坏。   在谢谦璟成为皇子的这几年,将军府没收到任何好处不说,还被德宁帝罚了几次。   虽然没罚到她家相公头上,但,将军府在京城中也很尴尬。   如今谢谦璟成为了皇帝,她倒是不担心谢谦璟会报复。   毕竟,看他之前的表现,并未动手。   她只是在想,他们这一房能不能从中捞点儿什么好处。   林老夫人见最喜欢的大孙子蔫蔫儿的样子,叹了叹气。   她这孙子,以后别想再出头了。   整个将军府中,最厚脸皮的要数李氏了。   她已经全然忘了自己之前跟着去欺负谢谦璟和杨槿琪。   听到谢谦璟登基,李氏满脸笑容,仿佛谢谦璟是她什么亲近的人一样。   心里已经在盘算着,自己的相公林四少爷能否更进一步,自己娘家爹能不能更进一步。   除了将军府,那些个欺负过谢谦璟夫妇,或者曾经瞧不起他们的妇人,此刻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都在想,自己以后将会陷入怎样暗无天日的生活中。   妇人们如此想,前头的爷们儿却不这么想。   单看谢谦璟之前对七皇子府和邓统领、左相等人的态度,就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听说七皇子可是刺杀过五皇子夫妇,邓统领也曾在宫里阻拦谢谦璟,左相又多次给谢谦璟下套,可谢谦璟处理起来这件事情却依旧非常仁慈。   跟着这样的皇上好啊,只要不犯什么大错,不至于人头不保。   再说了,七皇子那也是德宁帝亲手处决的,跟谢谦璟无关。   平安侯府可是另一种氛围。   韩氏激动地抓着平安侯的胳膊,说:“小时候槿琪就想当皇后,没想到真的当上了。自从几年前发生了那事儿,我再也没敢想过还能有今日。女婿成为皇上了,我再也不用为槿琪后半辈子担忧了。”   说着说着,韩氏眼泪流了出来。   平安侯宽慰韩氏:“你看你,哭什么,这是喜事儿。”   不过,纵然平安侯早就猜到谢谦璟会成为皇上,但也没想到这一日竟然来得这么快。   他还算了解皇上,断然没有想过皇上会这么快传位给谢谦璟。   前段时日也不知谢谦璟到底跟德宁帝说了什么,明明两个人都不愉快,听说德宁帝似乎很是生气,几日没见人。   可这才一个月的时间,竟然决定放手了。   不过,不管谢谦璟究竟跟德宁帝说了什么,总归谢谦璟将要登基了,这是喜事儿。   他的女儿要成为皇后了,他们平安侯府,以后终于能有指望了。   至少,三代以内,不会在京城沦落成末流贵族。   平安侯府的亲戚、杨槿琪的好友等等自是不用说,各个都非常开心。   从他们的脸上,能看出来他们是由衷为谢谦璟夫妇感到开心。   当然,还有一个府,比别处敢激动一些。   五皇子府。   五皇子成为了皇上,他们这些都算是前邸服侍的老人。   身份跟之前有着天壤之别。   在所有人中,最高兴的人应该是杨槿琪。   毕竟,这是她前世一直以来所期盼的。   然而,此刻,她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在初时听到消息时,她的确很开心。   只是,这种开心,转瞬即逝。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了。   前世,也是在早上,她得知谢谦煦即位的消息。   她当时真的非常开心,和大家一起开心。   谢谦煦一直在宫里处理事情没回来,她便在府中开开心心地等着。   就连做梦,都梦到自己成为了皇后。   然而,很快,她的希望就彻底破灭了。   谢谦煦派了马车来接她入宫。   她以为会跟她商议封后一事,结果,在见到谢谦煦的一瞬间,他便以造反为由下旨封了平安侯府。   再接下来,她的世界,一片黑暗。   亲人去世,族人被屠,唯独她活着,还被关入了冷宫之中。   她知道,今生和前世不一样,可那种灭顶的恐惧依旧朝着她袭来。   以至于,屋内非常温暖,可她却觉得手脚冰冷。   紫砚最是细心,率先发现杨槿琪的不对。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他们家姑娘近年来越发稳重了,很少会这般失态。   再者说,五皇子将要登基的事情姑娘应该早就猜到了,不至于这么激动。   杨槿琪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紫砚,脸上挤出来一丝笑容,说:“没,没什么事,许是早上起得太早,我去躺一会儿。”   “嗯。”虽然觉得主子不对劲儿,不过,紫砚却没有多问什么。   “交待下去,在爷回来之前,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在府上好好待着,别出去乱晃。”   “是,夫人。”   紫砚走后,杨槿琪把橙画叫了进来。   “你去侯府看看,有没有什么异状。”   橙画有些诧异,看了杨槿琪一眼。   杨槿琪想了想,说:“比如,看看侯府附近有没有侍卫,宫里的巡卫之类的。”   橙画更是诧异了。   杨槿琪继续交待:“你亲自去,不能跟任何人讲,看完就回来。”   看着杨槿琪的神情,橙画虽然不明白做此事的用意,但也知道这事儿非同小可,连忙应下:“是。”   交代完这些,杨槿琪才安心了一些。   此刻,外面响起来熠哥儿的笑声。   “小主子,慢点儿跑,慢点儿跑,仔细摔倒了。”熠哥儿身边伺候的丫鬟在旁边说道。   听到儿子的笑声 ,杨槿琪理智回归了一些,连忙快步走了出去,打开门。   一开门,就看到了儿子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   见自己还没敲门,母亲就知道他来了,熠哥儿更加开心了。   “娘!”   杨槿琪一把把熠哥儿抱在了怀里。   熠哥儿再次开心地笑了起来。   听着儿子的笑声,杨槿琪觉得一颗心落到了实处。   接下来,杨槿琪一直陪着儿子玩儿。   申时,谢谦璟让人传话回来,这几日会留在宫里,不回府了。   这些都在杨槿琪的意料之中。   晚上吃过饭,杨槿琪没让熠哥儿去隔壁,直接搂着他睡在了正房。   熠哥儿很少跟着杨槿琪睡,只有在谢谦璟不在府上的时候,偶尔才会过来。   今日一看母亲要搂着他睡,快到两岁的熠哥儿脸上露出来一个大大的笑容。   儿子的笑容总是能治愈杨槿琪这一颗不安定的心。   接下来几日,谢谦璟一直在宫里忙着。   德宁帝在下了旨之后,就没再管后面的事情。   不仅如此,他还在让人收拾东西,准备半个月后,谢谦璟登基大典之后,就搬去京郊的皇家别苑麒麟苑住。   谢谦璟既要忙着登基一事,又要处理朝堂上的事情,忙得不得了。   十日后,礼部确定了最终的流程。   谢谦璟也终于没那么忙了。   子时,谢谦璟踏着夜色,从宫里回到了府上。   入府之后,谢谦璟直接去了后院。   见值夜的丫鬟要进去通报,谢谦璟抬手制止了。   随后,轻手轻脚进了卧房。   已经在这里睡了两年左右,谢谦璟早已对非常熟悉,即便屋内没有亮光,他依然很顺利地走到了床边。   刚想掀开床幔,就想到自己身上的衣裳有些凉,赶紧把衣裳脱了,放在了外面。   接着,搓了搓手,这才掀开了床幔。   掀开后,谢谦璟坐在床边脱下鞋子,掀开被褥的一角,上床。   因为搂着熠哥儿,所以杨槿琪睡得很轻。   感觉到动静,杨槿琪醒了过来,侧过身来,熟悉的气味扑鼻而来。   “吵醒你了?”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杨槿琪迷迷糊糊地问:“您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谢谦璟已经十日没见着媳妇儿了,虽然日日听府上的人说媳妇儿的事情,但并不如自己亲自来看看放心。   媳妇儿身上的香气一下子窜入了鼻间,谢谦璟声音微哑,摸了摸媳妇儿的脸,说:“嗯,忙完了,就回来了。”   杨槿琪机灵一下醒了过来,提醒:“熠哥儿也在。”   谢谦璟微怔,放在媳妇儿脸上的手顿了一下,轻咳一声,说:“哦。”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把他放中间来吧。”   “好。”   接着,谢谦璟小心翼翼把儿子抱了过来。   放中间后,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抱起来儿子,去把了泡尿。   回来后,见媳妇儿正怔怔看着他,一副困倦的模样,谢谦璟道:“时辰不早了,睡吧。”   “嗯。”杨槿琪应了一声,躺下。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越过熠哥儿,亲了一下谢谦璟的脸颊。   不知为何,谢谦璟刚刚的一个举动就让她的心变得安稳下来。   她这十日的烦恼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谢谦璟不是谢谦煦,他定不会做出来那等事情。   谢谦璟也不知媳妇儿心情为何好了,摸了摸媳妇儿的头发,说:“嗯,睡吧。”   五日后,登基大典正式举行。   在文武百官的见证下,谢谦璟正式即帝位。   当日下午,德宁帝携后妃及未满十五岁的皇子公主搬去了麒麟苑。   四皇子和六皇子虽未成亲,但已经成年,搬去了早已准备好的皇子府。   不过,六皇子只是把东西搬了过去,人仍旧随着德宁帝去了麒麟苑。   对于从小宠爱自己的父皇,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不放心交给别人照顾。   十日后,封后大典。   在接到圣旨的那一刻,杨槿琪身体里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这一刻,她似乎期待了很久。   可,真的来临了,也似乎不像想象中的那般期待。   心里更多的是轻松。   今生,终于跟前世不一样了。   前世,她所有的繁荣都截止在封后之时,而今生,一切都变了。   身着华丽而又繁重的宫服,在礼部官员的指引下,完成一项一项的流程。   最终,她走入宫中,在大臣和命妇的注视下,朝着谢谦璟,也朝着,崭新的未来走去。   (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后面是番外,帝后感情线为主。 第232章 番外一   三个月后。   许是远离了朝堂, 又解开了心结,德宁帝身子比从前竟然好了一些。   虽然还是不能说话, 但至少能被人扶着从床上下来走走了。   而这三个月, 谢谦璟对朝堂进行了一次大的整顿。   在他还是皇子时,就查到过一些官员的罪行。   只可惜,当时德宁帝或者不赞同他的观点,或者轻轻饶恕了那些人。   谢谦璟这次直接揭了这些官员的老底, 把贪官污吏或降职、或关押、或流放。罪行严重者,直接判了死刑。   很多人再次求到了德宁帝的面前,然而, 没用, 纵然德宁帝对儿子的做法生出来一些不满,今时今日也管不了儿子了。   谢谦璟心里的火气憋了多年, 自然没有听德宁帝的话。   对此,德宁帝也不再理会他,他如今更想看着自己的六儿子成亲生子。   婚书他早就写好了,再过两个月,儿子就能成亲了。   德宁帝败下阵来,其他人更不敢求情了。   不过,渐渐地,众人发现了一个问题。   新帝的后宫空空荡荡,唯有皇后一人。   这时,有人把主意打到了杨槿琪的头上。   这些事儿杨槿琪也是听说了一些。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 第一个来找她的不是平安侯府的人,而是清荣郡主。   清荣郡主生了个女儿。   看到熠哥儿,自是非常欢喜。   把熠哥儿放在腿上,继续问了一个很久之前就问过的问题:“以后让妹妹给你做媳妇儿可好?”   熠哥儿人小,并不知清荣郡主是何意,但他常常在皇子府中见到清荣郡主,知道这位姑母跟母亲关系甚好。   所以,拿起来手中的糖果,递给了清荣郡主。   “姑母,吃!”   清荣郡主看着熠哥儿暖心的举动,心一下子就被融化了,早就忘了自己刚刚问了什么,只一个劲儿的夸熠哥儿。   “姑母不吃,熠哥儿自己吃吧。”   杨槿琪跟清荣郡主说了一会儿孩子的事情之后,见清荣郡主似是有心事,便道:“熠哥儿,让橙画姑姑领着你出去玩儿吧,母亲跟你表姑母有话要说。”   “是,母后。”熠哥儿乖巧地应了一声。   清荣郡主的视线一直看着熠哥儿,直到他消失在了眼前,才转过头来。   看着好友一副容光焕发的模样,笑着说:“你这命真好,不争不抢,倒是站在了最高处。”   这些日子,这种话杨槿琪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   不仅宗室命妇之间说,坊间也在说,她听过不少。   无非就是,明明嫁了个将军府庶子,没想到庶子竟然是皇子,更让人羡慕的是这位皇子在诸多皇子中脱颖而出,登上了帝位。   她也跟着谢谦璟一路从不受宠的将军庶子媳妇变成了皇子妃,又成为大云国最尊贵的女人皇后娘娘。   若是不熟悉的人说这样的话,杨槿琪顶多笑笑罢了。   但,这话是清荣郡主说出来的,杨槿琪就说了心里话:“一个人会活成什么样子,哪里是注定的,不努力,什么都得不到。”比如,她今生和前世的命运就不一样。   清荣郡主认同的点头:“可不是么,皇上若是没有本事,也不会在诸多皇子中脱颖而出。”   说了几句之后,杨槿琪看着清荣郡主,道:“你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事?”   清荣郡主觑了杨槿琪一眼,继续嗑着瓜子儿,说:“也没什么事。”   杨槿琪笑着说:“你如今跟我怎么也客套起来了?咱们是什么交情,有话直说便是。”   清荣郡主放下手中的瓜子儿,抿了抿唇,说:“哎,我本不想开口。只想着来宫里一趟,回去就跟婆母说此事没成。只是……哎。”   清荣郡主一连叹了两次气。   杨槿琪琢磨了一下,问:“是最近整治吏部的事情,还是户部贪腐案子?”   清荣郡主道:“最近求到你头上的不少吧?”   “户部右侍郎?”   “你可真是越来越聪明了,我还没说,你就知道了。”   “户部右侍郎是你婆母的娘家表弟,最近皇上又在整治户部,可不就碰巧猜对了么。不过,这位赵侍郎犯了什么事儿?你婆母又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赵家表舅有个奶兄弟,之前一直在他们府上做管事。可因为手脚不干净,被赵家表舅撵走了。可这位奶兄弟却仗着他的势在外做了不少坏事儿。如今皇上彻查贪腐一事,底下的人都赶紧去查了,可有那些想要立功之人见人就咬。这不,就顺着那位奶兄兄,把赵家表舅给查出来了么。赵家表舅早就跟那位奶兄断了往来,都多少年没见过了。而且,他收钱没办成事儿,还被人打残了。可那些人不听赵家表舅的解释,应是把这些事儿按在了他的头上,直接把人关入了刑部大牢。”   杨槿琪听后眉间微蹙,问:“确定赵侍郎不知情吗?”   清荣郡主道:“这个我就不能保证了,我那表舅母前日去府上哭诉了,说是不知情。若只是表舅母如此说,我也没信。但,昨日,我特意问过世子。世子说那位赵家表舅平日里确实是个老实的性子,也比较谨慎。说难听点儿,甚至有些迂腐。要不然,凭着他的出身,也不至于如今还只是个侍郎。听世子如此说,我这才给你递了帖子。”   听了这些,杨槿琪心中有数了。   福远侯府世子的为人以及办事能力还是挺靠谱的,谢谦璟也在她面前称赞过他。   不过,清荣郡主倒是提醒了她一件事情。   谢谦璟想要快速整顿官场是好事,只是,也要提防有人想要浑水摸鱼,企图把这一池浑水搅得更加污浊。   今晚,她得提醒一下谢谦璟才是。   见杨槿琪没说话,且,面容严肃,清荣郡主误会了她的意思。   抿了抿唇,连忙说道:“你若是觉得为难,大可不必跟皇上说这些事情。”   杨槿琪回过神来,道:“不会。”   清荣郡主是她最好的朋友,往日清荣郡主帮过她多次。   既然这次是跟清荣郡主关系不太好的婆母托她办的事,那么,不管赵侍郎是忠是奸,她都会在谢谦璟面前提一下。   怎么说,都不能让清荣郡主在婆母面前难做。   不过,若福远侯夫人和赵侍郎夫人说的是假的,这事儿是赵侍郎干的话,她也不会跟谢谦璟求情就是了。   因为她知道谢谦璟最痛恨什么,也知道谢谦璟如今想做什么。   谢谦璟想做的事情,亦是她想做的,谢谦璟看不惯的,亦是她看不惯的。   她可以找机会在别处帮清荣郡主,比如,叫福远侯夫人的小女儿进宫说话,给她脸面。   但,在原则性的事情面前,绝不会改变。   清荣郡主脸上露出来愧疚的神色,道:“哎,我今日就不该提此事。我明知皇上正努力肃清官场,也知道舅舅去求情都没用,却还求到了你的头上,让你为难。”   杨槿琪笑了笑,说:“真的不会,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若是属实,反倒是帮了我,也帮了皇上。毕竟,皇上也不知道手底下竟然有人敢为了立功行如此之事。”   虽这话说得有理,但清荣郡主仍旧不信。   她觉得,自己的好友还是跟从前一样,为她着想。   为了避免她心中不舒服,故意找借口安慰她。   “你不必如此宽慰我。我知道,这些年,你看似幸运,实则很难,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杨槿琪正欲再解释几句,听到清荣郡主这番话,却突然愣住了。   而这时,得了空的谢谦璟来到了凤栖宫。   刚一进正门,走了几步,就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看着院内陌生的婢女,听着里面陌生的声音,便知有女客在。   略微一思索,抬手制止了欲行礼的宫人,便欲离开。   只是,还未转身,便听到了清荣郡主的话。   一时之间,停住了脚步。   “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你为何对皇上这般小心翼翼?你刚嫁给他时我就发现了。若处在你如今的位置上,活得小心翼翼我还能理解,毕竟表哥成了皇上。可那时他不过是将军府的庶子罢了,你可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嫡女,你怕他作甚?你往日的骄傲呢,你往日的威风呢?怎么一下子全都不见了?将军夫人那种人,侯府随便就能处理她,可侯府那边却毫无动静。一开始,我也以为你被你父亲弃了,后来发现,并非是你父母不喜你,而是你压根儿没跟侯夫人说吧?再到后来,你对皇上就越发小心翼翼了。我看你对旁人也不这样啊,在别人面前你挺厉害的,怎么就是对他一个人这样。你也就是在围场回来之后好了一些。我还当你终于想通了,可没想到,过了些时日,你又这般了。这些事情,憋在我心头多年了,我从始至终都没想明白。”   如今已是六七月,天正热着。   可,即便如此,谢谦璟依旧觉得浑身发冷。   清荣郡主的话,是他一直察觉到却从未敢细细探究过的事情。   他也很想知道,媳妇儿到底为何对他如此。   杨槿琪一直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不会被人发现。   没想到,清荣郡主表面不说,却把什么都看在了眼里。   只是,她的秘密,不能说给任何人听。   想到这里,杨槿琪收拾好心情,脸上重新露出来一丝笑容,说:“哪有你说得这样,我那是因为喜欢他。自然,对他更加照顾,对他小心翼翼,对他跟对旁人不同。”   虽然心中依旧有些困惑,可听了媳妇儿这话,谢谦璟觉得浑身舒坦。   接着,他就听到清荣郡主又说道:“骗人。你当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吗?你那哪里是喜欢,分明是害怕。槿琪,你到底在怕什么?他是皇子如何,是皇上又如何,你为何会如此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