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徐徐图娇 作者:渲色芳华   文案:   长公主萧挽澜同驸马顾疏婚后不睦,独居洛阳数年,形同丧偶。   没想到有天醒来,她居然又回到了未嫁时。   萧挽澜醒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取消了自己与顾疏的婚约。   抛却儿女情长,一心从政的她,奉了日后第一权臣宋衍为师。   本以为自此跟着权臣青云直上,没想到却被宋衍给带偏了……   萧挽澜:枉我把你当老师,正人君子,你每天居然都在对我动歪心思!   宋衍:傻丫头,我可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   世人皆说当朝尚书令宋衍长情,未婚妻崔琰死后多年未娶。   然而宋衍心中却有个秘密:   他所思之人,从来不是崔琰。   当萧挽澜娇娇软软喊他“先生”时,他最想做的事并非传道授业,而是拥她入怀,一尝芳泽。   内容标签: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挽澜,宋衍 ┃ 配角:预收《被我折磨的男人他称帝了》 ┃ 其它:酸爽甜文   一句话简介:在权臣手下混饭吃! 第1章 介绍二婚   时至仲秋,秋雨绵绵。   细细密密的雨丝落在身上,被入夜的北风一吹,带起砭人肌骨的寒意。   高原范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脚下的步子却片刻不敢停,急急跟着前面的女子,将手里的伞举在她头顶。   他想开口提醒雨天地滑,慢些走也不妨事,反正她回来,陛下总会等着的。可前面的人步子又快又急,宫灯摇曳,微弱的火光下依旧能看清她已经湿重的裙摆。   从洛阳一刻不停赶回来,眼下只怕是心焦如焚。   高原范这样一想,便把话咽了回去。   高原范是嘉惠皇帝萧逐月的近侍,如今任内侍同正员,执掌内侍省事务。   能让他这样侍奉的人自然不是什么等闲人物,走在前头这女子是嘉惠皇帝的胞妹,当朝的慧懿长公主——萧挽澜。   此刻紫宸殿灯火通明。   待行至殿门前,还不待高原范收伞,萧挽澜便已经推开门一阵风似地进了殿内。   外面的凉风猛的灌进去,引得殿内的连枝灯上的烛火一阵晃动。   高原范忙不迭将门关了,同身后萧挽澜的两个婢子道:“我们且在这候着便好。”   紫宸殿内与外面不同,萧挽澜一进门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暖意,还有空气里弥漫着的药香。她直奔向内殿,瞧见床上半靠在枕上的男子,一个箭步便冲了上去。   “皇兄。”   才将将喊出两个字,萧挽澜喉头一阵哽咽,泪水簌簌不止。   萧逐月来信只说自己身体不适,望她早归长安。   她却隐隐察觉这病恐怕没有信上说的这般轻描淡写,心中有所准备,却万万也没想到是这样一番光景。   在她印象里,兄长一直是个丰姿英伟的翩翩儿郎,哪会是现在这副模样——两颊凹陷,肤色近乎惨白,半点生气也无。   一副将死之态。   握着兄长瘦骨嶙峋的手,也顾不得殿中还有人在,萧挽澜几乎是泣不成声,“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年前、年前你来洛阳看我还都是好好的。”   萧逐月勉力抬手摸了摸幼妹的发顶,温声哄慰,“好了,莫哭了,也不怕人看了笑话。”   话音才落,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萧挽澜见状,只觉惶然。忙收了哭声,慌乱起身道:“太医,我去给你传太医来。”   萧逐月摆手制止她,   “不用了,无碍的。淮儿,你过来,皇兄有重要的事情同你说,你且听我说完。”   淮儿是萧挽澜的小字,因为当年她在淮水河边出生,先帝才给起了这个名头。   萧挽澜迎上萧逐月的目光,只得重新又坐回床边。   萧逐月缓了几息,才说:“淮儿,我的身子你也看到了,也不知还能不能拖过这个冬天。朝中苏太师一党却蠢蠢欲动,暗中谋划欲立萧仲景为新帝。萧仲景虽说是你我堂兄,可父皇向来不喜与本家来往,他与我们更说不上亲厚。若他成事,我只怕他慢待了你。与其让你他日受制于人,我思虑良久,倒不如传位于你。”   萧逐月越往下说,萧挽澜的脸色就越难看。她用一种极为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兄长,“这怎么可以?”   虽说之前母后在世时,曾有过“二圣临朝”,大雍女子为官也有几例,但要真出了个女皇帝,怎么说都是有些惊世骇俗。更何况,宫里不是还有个从本家过继来的孩子?   想到这一茬,她就又说:“那桓儿怎么办?虽说未立他为储,可到底是名正言顺的皇子。”   萧逐月像是根本没将这孩子放在心上,“不过是安抚朝臣才领了来。若这些年你同顾疏有子嗣,这个位置怎还轮得到旁人来坐。”   萧挽澜一听之下,心中顿时恍然。   难怪皇兄把这孩子接进宫却迟迟没有立储的打算。难怪她久居洛阳,早前几年都有那么两个月,顾疏会“奉旨”来看她。   她以前觉得皇兄是想要他俩夫妻和睦,重修旧好。可每次顾疏来就如同公务公办,连句体己的话都欠奉,她心里自然也不痛快。   两人相看两相厌,哪会有同房一说。   一直以来自己这个兄长都将她护得太好了,半点难处都不肯与她说。   要是知道他有这样的打算,就算孩子的生父不是顾疏,她无论如何也要生一个出来,不让他这般难做。   “原来竟是这样。”   萧挽澜只恨自己以往太粗枝大叶,都没在这些事上细想过。   眼下说到顾疏,她不免又想起顾疏的父亲顾亭礼与苏太师私交甚深,那么顾疏是否也参与其中?   单单就是这么一想,心头便是一阵火起。萧挽澜按捺着火气问:“那顾疏他是不是也支持萧仲景?”   萧逐月没有开口反对,算是默认了此事。   萧挽澜怒极反笑,连连道了几声“好”。   “我竟不知他怨我至此。他是我的驸马,他喜欢赵鸾,我都给他纳了,他还有什么不满?”   萧逐月见她如此,心中既疼惜又后悔。若非当年自己看幼妹对顾疏死心塌地,而有意促成这段姻缘,也不至于现在还令她如此痛苦。   他叹息一声,劝慰道:“淮儿,你是我们大雍的长公主,顾疏他不值得你如此相待。”   听兄长的宽慰,要是换做以往,萧挽澜早就把心中的委屈同他宣泄了。可如今萧逐月握着她的手瘦骨嶙峋,指尖冰凉,没有丝毫力度,她心中那些不甘、愤怒、委屈都抵不过此刻的哀恸,反倒是冷静下来。   她紧紧抓着萧逐月的手,赌咒一般道:“皇兄且放心,如今局势岂容我再与他儿女情长。这江山是父皇母后辛苦半辈子打下来的,我自然不会教它落入旁人手里。你拿主意就成,我都听你的。”   萧挽澜年少时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胡天胡地哪个都不怕,离经叛道的事情更是比比皆是。后来先帝崩去,她守制三年,嫁给顾疏之后,才敛了性子。   眼下气性上来,倒也没觉得自己兄长的提议有什么不妥。   萧逐月见说服了幼妹,心中宽慰,语气愈发轻柔,“如今让你在朝中理政并不难,但日后想要站稳脚跟,却需得有个人帮你,引导你,让你有所依仗。”   他伸手召来一早便在床榻旁站着的人,引荐给萧挽澜。   “他是宋衍,当朝尚书令,以后他会好好辅佐你。”   相比于中书、门下二省,尚书省统领六部,实权在握。尚书令一职又曾为萧逐月所任,萧逐月登基之后,这个职务便一直空置,不授予臣下。   如今宋衍官拜尚书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谓是当朝第一权臣。   也是个传奇人物了。   坊间关于他的传言数不胜数,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要数这位宋大人已过而立之年却尚未娶妻一事,传得多了就生出了各种版本的“原因”。   这些“原因”中最为考据的当属宋衍“克妻”一说。   当年宋衍状元及第,又至婚龄,同门下侍郎崔贺嫡长女崔琰有指腹为婚之约,崔贺便有意让他将大小登科一齐办了。宋衍前往宣州接母入京,两家准备议亲,崔琰却偏偏在这时候得了重疾,病发后没几日就夭了。   自此以后,宋衍一直为这个未过门的妻子守制,不沾女色。   这事如今还被文人写成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搬上戏台,颂扬这位位极人臣的宋大人是如何的痴情。   萧挽澜久居洛阳,对宋衍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不过关于他的那些传闻,这些年倒是颇有些留意。   并非她爱打听这些,实则是因为自己当年做下的一件荒唐事,间接影响到了宋衍。眼瞧着人家三十来岁还未娶亲,心中对他总有几分愧对。   如今见了正主,这份歉意愈发重了几分,连瞧着他的目光都不由得有些发虚。   同传闻中一样。   宋衍生得一副好样貌,眉如墨画,眸似点漆,五官昳丽非凡,穿着一身月白缠银丝长袍,外罩一件同色广袖衫,长衫广袖之下更衬得他身姿如劲松般挺拔。   真真应了那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不过他周身的气度却远不如他的样貌来的这般耀眼刺目,温润亲和,让人觉不出半点危险。   在萧逐月介绍完之后,宋衍率先抬手给萧挽澜见了个礼,恭谨道:“微臣见过长公主殿下。”   连说话的声音都清朗干净。   萧挽澜却盯着宋衍看了半晌未有反应,直到一旁的萧逐月忍不住轻咳一声提醒,她才如梦初醒般地说:“原来你就是宋衍。”   这话属实有些突兀,顿了顿,她便又客气了一句,“果真百闻不如一见。”   宋衍也客气回去,“长公主过誉。”   对于萧挽澜的失态,萧逐月看在眼里,却不置一词,反倒是同宋衍道:“执夷,朕这个妹子自幼被娇纵惯了的,以后少不得要你费心的地方,你便多多教导她。”   执夷是宋衍的字,为公允持平之意。   宋衍微垂着眼睑,恭敬道:“尝闻长公主幼而岐嶷,□□若神,若说教导实不敢当,微臣凭着虚长些年岁,在旁提点一二倒是无妨。”   虽说宋衍这话是带了些夸大,但倒也没说错什么。萧逐月朗声笑道:“说起来慧懿策论写的倒是极好,先帝在时都对此赞不绝口的。”   颇有些与有荣焉的模样。   萧挽澜被这两人一唱一和夸赞了一通,倒是不大好意思。再说宋衍可曾是连中三元的人,她哪好在他面前班门弄斧,只怕人家不要笑话她便是好的。   当即朝萧逐月使眼色,娇斥道:“皇兄,你快别说了。”   她本就长得明艳,只是这些年过的不快活,如同珠玉蒙尘,少了以往的光彩。如今生气起来,倒似年少模样,显出几分女儿家的娇态来,灵动可爱。   萧逐月唇角的笑容不减,倒也真转开话题,同宋衍聊起朝中事务。   萧挽澜就在一旁听着,她久别长安,对很多人和事都不清楚,自然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幸亏这两人也没谈多久,不一会就听萧逐月说:“时辰也不早了,执夷,你就先回去罢,余下的事以后再说。”   宋衍应下,抬手行礼告退。   萧挽澜看着他步履沉稳地往外走,不免有些怔怔出神。她记得宋衍年轻时因为一桩案子,被诬陷入狱,受过刑讯,废了左脚三根脚趾。   不过现在单看他走路,倒看不出什么异样。   等宋衍出了门,萧逐月看了眼出神的萧挽澜,突然开口问道:“淮儿,你觉得宋衍如何?”   萧挽澜被这句话问的一头雾水,“什么如何?”   萧逐月正色道:“你总不能和顾疏这样过一辈子。宋衍论样貌、学识、品行,比之顾疏有过之而无不及,配你无一处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第2章 各不相干   萧挽澜震惊之余,又觉荒唐,“我以前不懂,现在倒也明白强扭的瓜不甜。就算我愿意,人家也不见得乐意啊。”   更何况宋衍至今未成婚,指不定真的是个痴情种,还惦念着崔琰。想到这事,她心里难受起来,又觉的愧对他。   那个秘密她是准备烂在肚子里的,只能对不住宋衍了。   萧逐月看她神色黯然,以为是提及顾疏令她伤心,只好打住不说。转而道:“我只是帮你物色,成与不成看是要看你们自己。也并非非他不可。”   他顿了一下,又语重心长提点她,“淮儿,以后你登基,须知很多事身不由己。便是皇嗣这一条,你就避无可避。”   萧挽澜想到以后,心头沉沉,好似背负千钧重担,压得她无法喘息。可萧逐月说的并没有错,她心里又不免想道:刚才我还后悔自己粗枝大叶没能帮上皇兄。现在却畏手畏脚,思虑不周惹皇兄担忧,岂不是混账?   她不敢让萧逐月瞧出自己的胆怯,握住他的手,道:“皇兄放心,你说的事,我会思量的。”   之后亲自服侍萧逐月歇下,等他睡着了,萧挽澜才回了清元殿歇息。   连日的奔波令她疲惫不堪,可心中对长兄病情的担忧和沉重的压力又让她辗转难眠,萧挽澜这一夜也没怎么睡好。第二日天还没亮,居然还发起高热来。   这倒是吓坏了她身边伺候的容夏和容秋,忙去找了太医过来诊治。   等一碗热乎乎的汤药灌下去,萧挽澜在床上小憩了半个时辰再起来才觉得好了些。   她不想让萧逐月担心,打起精神去紫宸殿陪着用了早膳,这才又回了清元殿。   才至清元殿的清华门,就有宫人匆匆上来禀报,驸马爷顾疏来了,正在正殿等着呢。   萧挽澜心头一跳,脚下的步子都停了下来。   容夏此刻正扶着她,神色紧张道:“公主,您要不要见?”   萧挽澜摇首道:“无妨,他不来,本宫倒还要找他。来的正好。”也不用容夏扶持,举步便进了清元殿。   真要算起来,两人已逾两年未见,期间连一封书信也无,这种情况下再次相见倒显得有些突然。比之记忆里的顾疏,眼前的男人更加沉稳威仪了些,样貌倒是没有多少变化,剑眉星目,容色俊朗。   顾疏见到她先是一愣,不过很快便站起身拱手行礼,波澜不惊道:“公主。”   夫妻之间,称呼生疏至此,萧挽澜倒也不是第一次听。她只有将顾疏逼急了的时候,他才喊过她的名字。   连名带姓。   她看着他,轻笑了声,道:“我昨夜才回长安,你今早就来了,对我倒是难得这般殷勤。”   顾疏闻言双眉微拧,似是听不惯她这般说话,沉声道:“我有话要同你私下说,你先屏退左右。”   他这样迫不及待进宫来进宫来见她,萧挽澜倒是也想听听他要说什么。她朝容夏打了个的手势,容夏会意,立刻带着众人退了出去。   早上一番折腾,萧挽澜此时已觉头重脚轻,双腿发软。她在上首宝座上坐定,这才再次开口,“现在可以说了。”   顾疏走近几步,声音低了一些,愈发显得低沉清冷。   “如今朝中局势不明,正是多事之秋。你虽回了长安,切记不要插手朝中事务,我不想你卷入其中。”   他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蓝色长袍,身姿挺拔,此刻站在萧挽澜跟前,令她不得不抬头仰视他。   萧挽澜垂下眼睑,不以为然道:“若有人心怀不轨,意图窃国,以我的身份岂能置身事外?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这话,不觉得太天真了些?”   或许顾疏知悉苏太师和萧仲景的谋划,甚至笃信他们能成事,才念及以往的情分特意进宫来提醒她。他大概以为萧逐月召她回来是有托孤的想法,并不想她卷入其中。   可萧挽澜却并不觉感动。   因为顾疏是她的驸马,她的丈夫,不仅没想过与她共进退,反而劝她袖手旁观,明哲保身。   他选择的是他父亲和自己的家族。   若设身处地地想,顾疏的选择也在情理之中,可于萧挽澜来说,只觉心头冷意不止。   顾疏听萧挽澜这话竟似早就有了决断,脱口就道:“你只需听我的,我定会护你周全。”   他神色依旧沉稳平静,语气却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紧张。   萧挽澜心头微震,诧异地抬眸看向顾疏,可转念一想,却觉得好笑,他以往何曾如此关心她,这是看她将要无依无靠,来施舍怜悯?   她将身子往后靠了靠,手肘撑在扶手上,支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顾疏,语气淡漠,“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同我说这话呢?”   丈夫么?只可惜很快就不是了。无需顾疏回答,她再次开口,“你要说的我已知晓,正好我也有事要同你说。烦劳你先去我的枕下将那里的一封信笺取来。”   顾疏长眉微拧,似是想要再劝,可最终还是止住,转身去内殿取信。   她床榻的枕下果真有一封信。   信封边角有些磨损,看上去像是经年的旧物。上面未落任何名头,也不知是谁写来给谁。顾疏却隐隐觉得,这东西是萧挽澜写给他的。   等他折回,萧挽澜的话也证明了这点。   “这信是写给你的,虽说给的晚了些,但也没什么关系。”   薄薄的信笺并没有几分重量,顾疏捏在手里却迟迟没有动作。   萧挽澜见他脸色难看一动不动地站着,也不言语,好似手里捏着的是什么可怕至极的物什。她的东西,他便怕成这样么?   不由笑了,开口提醒道:“不看么?本宫倒觉得,顾大人会喜欢的。”   顾疏抓着信笺的手指一分分捏紧,几息之后,这才将信封打开抽出里面的信纸。   萧挽澜善赵体行楷,腾挪起伏,笔道停匀,外貌圆润而筋骨内涵,婉媚之中不失遒劲,他再熟悉不过。信上的字他也认得,可组合在一起,一时间竟然让他浑不知其意。   萧挽澜却已经垂眸不再看他,平静道:“信你就拿去罢。你我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也好让你顺心遂意了。”   这封和离书是她给顾疏纳赵鸾时写的,却终究下不定决心给他。这些年,也不知反反复复看了几遍,昨夜她下定了决心才又将它拿出来搁在枕下。   “顺心遂意……”顾疏低低的重复一遍这几个字,突然抢前一步,伸手抓住萧挽澜的手腕,力道之大甚至将她直接从宝座上拉了起来。他垂眸冷冷的注视着她,语气低沉,似是压抑着满腔的怒火。   “萧挽澜,自从识得你,我何曾顺心遂意过?”   萧挽澜起身太急,顿觉眼前发黑,双腿绵软有如踩在棉絮上,另一只手下意识抓住顾疏的衣襟才勉力支撑住。   她深吸了口气,艰难道:“好歹,好歹我给你纳了赵鸾。”   “那都是你一意孤行。”   顾疏反唇相讥,连声质问:“你当年要我娶你,可问过我的愿不愿意?你替我纳鸾儿为妾,可曾问过她愿不愿意?如今你想要同我和离,又可问过我?”   萧挽澜呼吸急促,想要辩驳,可强烈的眩晕令她整个人都朝顾疏身上靠去。   顾疏终于发现萧挽澜不对劲,迅速松开她的手,扶起她的肩膀查看状况。只见萧挽澜双目紧闭,面颊通红,双唇没有半分血色。   他像是吓了一跳,慌乱道:“你怎么了?”   萧挽澜此时还有片刻清明,她伸手抓住顾疏的衣袖,也不答他的话,只是咬牙道:“你岂知,若还能回头……我亦不会嫁你。”   说罢,她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第3章 浮生一梦   秋日的阳光异常明媚,透过纱窗点点落在殿内的地砖上,灿如金子。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沁人心脾。   清元殿的管事赵姑姑捧着药碗,一勺一勺亲自给长公主喂药。长公主前些日子得了风寒,病的极重,昏迷不醒好几日,昨夜高热退下去,今早人才醒过来。赵姑姑仍是不放心,早就命人宣了太医过来瞧过,眼下连伺候喝药都不假手于人。   容秋将怀里的桂花枝在白釉陶瓶中插好,转过头来笑盈盈地说:“这一放晴,园子里的桂花竟都开了,一树都是,奴婢就去摘了几枝,公主闻着可还喜欢?”   被她唤作公主的人,自然是萧挽澜。   她听见容秋说话,仍旧有些神情不属,随口应道:“甚好。”   容秋并未发现萧挽澜的异样,只以为她是大病初愈精神不济,便在一旁吱吱喳喳说着讨她欢心的话。   “奴婢听高内侍说,陛下昨日已经命他取了含凉殿里那道圣旨,似乎要给公主和顾大人赐婚哩。许是老天爷知道公主好事近,这两日天都难得放晴了。”   含凉殿那道圣旨……萧挽澜心里猛地一颤,脸色都变了,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赵姑姑忙拦着她道:“我的小祖宗,您病才好些,可不能这般胡来,就算再高兴……也要喝了药,好生养几天才好。那顾大人又不会跑了。”   萧挽澜听了这话,简直是哭笑不得。她这哪是高兴,只恨自己不能插上翅膀,去阻止这桩婚事。   她清楚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和顾疏说的话,可醒过来时却见到了早就告老还乡的赵姑姑,和十四、五岁的容夏、容秋。   她居然回到了自己还未出嫁的时候!   刚醒来的时候,萧挽澜甚至怀疑过往种种,只是自己做了一场梦。是上天在给她示警。   可那些记忆那样地鲜活真实,她确定自己是切切实实活过了那些年。   既然老天眷顾,给了她机会重新选择,她又岂会再嫁顾疏?   奈何此时赵姑姑拉着她,自己大病初愈手脚绵软,一时间竟然挣脱不开。   萧挽澜心急如焚,想要解释又觉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只得软了声音道:“赵姑姑,你就让我去吧,我真有急事。”   赵姑姑看她急得跳脚,心道莫不是真有急事。要真是这样,她哪好拦着,便劝说道:“那也要先梳洗一下,换身衣裳再去。您这样出门,再着凉了可怎么办。”   当即吩咐了容夏、容秋去端水来伺候梳洗打扮。   萧挽澜则被赵姑姑扶着端坐到妆台前。   她看着镜中里面的少女,秀发披散在肩头,乌鸦鸦的柔亮如缎,五官昳丽非凡,奈何面色太过苍白,显得有些病态的娇弱。   这样的自己,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一切都恍如隔世。   萧挽澜担心自己憔悴的模样被萧逐月见到,特意让容夏多扑了些脂粉,掩去病态,随后又换上了一身朱赤色齐胸襦裙。   这般明艳的颜色,衬得她容色灼然,艳如芙蕖凌波。   赵姑姑取了朵红珊瑚珠花簪在她鬓边,上下打量了片刻,才满意地笑道:“许久不见公主穿这般艳丽的颜色,还是这样最衬您。您孝期刚过,也幸亏织染署那边有心早早地制了这些衣裳过来。”   萧挽澜揽镜自观,也觉得自己许久没穿过这么明艳的衣裳了。   自从父皇崩去,她守制三年,穿戴都是极为素淡。在她记忆里,出了孝期之后,自己又同顾疏很快就成婚了,而顾疏喜素净,她就更不碰这些颜色的衣服,换成他喜欢的素色。直到后来去了洛阳,她心念成灰,于此道上就愈发没了心思。   其实赵姑姑说的不错,确实是这般艳色更合适她。   时辰早已到了巳时,外面的太阳正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临出门时赵姑姑却还是不放心,给萧挽澜披了件披风,等到紫宸殿,扶着萧挽澜下了辇驾,才替她脱下。   紫宸殿外当值的宫人好像都被打发走了,殿门紧闭,只有高原范双手抱着拂尘守在门口。   见着萧挽澜,他先是一愣,随即便忙不迭迎上来行礼,嘴里说道:“公主殿下,您病才好些,怎么就过来了?陛下还说一会去清元殿看您呢。”   他说话的功夫,萧挽澜已经行至殿门外,正要开口求见,就听见里面传来萧逐月沉稳的声音。   “慧懿,既然来了就进来罢。”   萧挽澜这才推门而入,恰好见到一个背对着她的蓝袍男子弹衣而起,而她的兄长则坐在御案后,神色不虞。   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顾疏居然在这!   萧挽澜足下微顿,现在想退出去却是不行了。   见着她,萧逐月脸上才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招了招手示意萧挽澜过去。   “你还病着怎么就出来乱跑?以后再这样胡闹,朕第一个就要罚你身边伺候的那些宫人。”   萧挽澜听着兄长满含关切的训斥,眼眶就是一热,可顾忌着顾疏在,才咬牙忍住。   萧逐月现在身子还算健朗,与她前世赶回长安时见到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冲他一笑,快步上前,抓住萧逐月的衣袖撒娇道:“你看我这不是好了吗,活蹦乱跳的。皇兄,我好了就过来看你,你就不要骂我了。”   她挨着萧逐月很近,其实更想去握一握兄长的手。   那就更没规矩了。   萧逐月却任由她没规矩地拽着自己的衣袖,悠悠然“哦”了一声,眼角的余光扫过殿内站着的蓝袍男子,故作惊讶道:“是么,真是来找朕的?”   萧挽澜一听萧逐月这语气就知道他不信,心中直呼冤枉。可这事要照她年少时候的性子,还真做的出来,也怨不得萧逐月想差了。   此刻她只能摆出最诚实的模样来,点着头说:“我真的是来找皇兄的,我有一事要恳请皇兄帮忙。”   萧逐月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像是来了兴致,顺势就问:“那你说说看,到底是什么事?”   萧挽澜显出几分迟疑来,“这事我想和皇兄单独谈谈。”   萧逐月想了想,将目光转向顾疏,一扫刚才的温和,语气沉冷,颇具威仪。   “朕同你说的事,你回去想想清楚,过几日再回话也不迟。”   顾疏垂首应诺,随即行礼告退。   全程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萧挽澜听着两人这一番对话,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原来自己刚才进门时见到的并非顾疏在行拜礼,而是跪着同皇兄说话,是她来了才起身。   一个猜测瞬间就浮上她的心头。   等顾疏一走,她便忍不住问:“皇兄,你是不是对顾疏说了什么?”   萧逐月捧起一旁的的茶盏,轻呷了一口,漫不经心道:“他之前带兵去平阳侯府抓人,虽说长孙信确然有罪,但如今案子还未判,他不该在平阳侯府就折了长孙信一双手。他身为刑部侍郎,就该知法守法,朕不过斥责了几句,让他日后规束自身。”   这事萧挽澜是记得的,而且印象深刻。   长孙信是平阳侯世子,因强抢民女、草菅人命被人告发。平阳侯府是勋贵世家,又与现如今权倾朝野的中书令兼吏部尚书王陵甫同气连枝,也只有顾疏敢带兵去围了平阳侯府抓人,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折了长孙信一双手。   顾疏这样把人抓了,朝中参他的折子可以被萧逐月压下,可在家中却免不了被他爹顾亭礼训斥,责令其去祠堂罚跪。   萧挽澜当初一心系在顾疏身上,听人说要罚上半个月,每夜跪到子时过后方能起,心里焦急难过的不行,居然忍不住跑去顾府找他。   祠堂里檀香袅袅,神龛上供奉着顾氏先祖,萧挽澜就陪着顾疏跪在蒲团上。他初时还冷言冷语地赶她,之后或许是觉得自己白费唇舌,便不再理她。   秋雨淅沥,夜风砭人肌骨,萧挽澜冻得手脚冰凉,牙关打颤。也不知过了多久,身旁的人终究叹息一声,脱了外袍兜头兜脸扔到她身上。   前世过了这些年,萧挽澜依旧记得外袍上熏的松木香的香味,以及那一刻自己感受到熨帖的温暖与圆满。   后来她回宫,才有了年少时的这场风寒。   没想到待她病好后没多久,顾疏就向萧逐月请旨,有意尚公主。   当年的萧挽澜还甚为感谢这场风寒,觉得或许是因此才打动了顾疏。   却并不知道,也是因为这场风寒,萧逐月对顾疏乃至整个顾家极为不满,秘召顾疏觐见。   更不知顾疏从始至终都只是“奉旨”娶她。   再之后,两人成婚,萧挽澜就知道了更多事。   ——那个告发长孙信的人原本是赵鸾的一个丫头,出府嫁人后不久就被长孙信掳去,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平阳侯本有意同赵国公府联姻,让长孙信娶赵鸾为妻。所以顾疏才会对长孙信的案子不遗余力,甚至不惜得罪平阳侯和王陵甫。   ——他折了长孙信一双手,只是因为长孙信对赵鸾口出污秽亵渎之词。   将这些事都串连起来,无一不昭示着顾疏对赵鸾的拳拳之心。   而自己和顾疏的这桩婚姻,一直以来就只是她一厢情愿,也怪不得旁人。   还是不要再做这般可笑的人了。   萧挽澜心里叹息,轻轻地笑了一下,说:“皇兄,你别骗我了,我都知道的。含凉殿里父皇留下那道圣旨,你取来是想给我俩赐婚吧。”   萧逐月搁下了茶盏,心虚地别开视线,摸了摸鼻子道:“你都知道了,那还问什么。”   萧挽澜蹲下身来,仰头看着自己的兄长,缓缓说:“我不嫁给顾疏了。皇兄,那道圣旨,恳请你赐予我罢。”   萧逐月似乎是没想到萧挽澜会说这话,转过头十分惊讶地看着她。可是萧挽澜神色认真,语气平静,半点也不像是在和他开玩笑。   他忖度了片刻,像是知道了原由,才开口道:“你是怕我强迫顾疏,担心他,才这样说?”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我是真的不想嫁给他了。”萧挽澜冲他笑了笑,一脸的孩子气。   “我都想好了,要是嫁不出去,就赖在皇宫里,让皇兄养我。”   萧逐月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眸中满含宠溺,微笑着说:“说什么傻话,长安青年才俊这么多,还挑不出一个比他更出色的人来?这道圣旨本就是父皇留给你的,你既然开口了就拿去罢,怎么处理全凭你自己决断。”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哒。   声明:本文暂定隔日更,更新时间为晚上9点。 第4章 一别两宽   萧挽澜得了那道圣旨,次日才去刑部找顾疏。   她很清楚顾疏的作息,特意在他下衙门的时候在刑部门口等他。   顾疏从刑部出来自然被她撞了个正着。萧挽澜的马车他再熟悉不过,脸色当即一沉,却又不能当做没看见。   他将手里的鞭子递给身后的护卫,走上前去,隔着车帘,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论身份地位,他说这话甚是无礼。   可顾疏心里已然认定了萧逐月要他娶了萧挽澜不可。除非他拼着性命和顾家不要,违逆圣意,否则再无转圜的余地。   他心中一腔愤懑无处发泄,如今见到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哪里还能和颜悦色地同她说话。   车帘被撩开,露出一张极为俏丽的脸来。   两人四目相对,顾疏眉眼间的疏冷和不快显而易见。萧挽澜心情有些复杂,要说真的半点不在意那是假的。   但幸亏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她不会再来找他了,还是避的远些吧。   她神色淡淡,极为平静道:“顾大人,我有事要同你说,能否借一步说话。”   顾疏可没见过萧挽澜这般漠然地和他说话,不知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抿着唇也不说话,沉思片刻之后才颔首应允。   萧挽澜在宫外有一处私宅,供她出宫时歇息玩赏的,顾疏以前听说过,却从未来过。   没想到这宅子倒是极为幽静别致,山石水榭,石桥横波。池子里的莲叶残败,莲蓬枯瘦,却自有一番古朴的韵味。   萧挽澜只在前头带路,顾疏则缓步跟在她身后,径直进了一间牌匾上提着“同风起”的书房。   两人在圈椅上坐定,萧挽澜命人看了茶上来,这才开口让容夏将一个檀木长匣呈给顾疏。   如今她身子已然好了大半,但还在喝药不能饮茶,也就没捧起茶盏,只是用手缓缓摸索着杯沿。连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也一直落在自己的手上,并不看顾疏。   “匣子里的东西顾大人先看看,看完了,我们再谈。”   顾疏依言将匣子打开,没想到里面居然是一道明黄色的圣旨。他动作一顿,随即又很快将圣旨取出来,迅速看了一遍。   这居然是先帝的遗旨——给他和萧挽澜赐婚的遗旨!   当年先帝在席间的一句戏言,他就被认定是萧挽澜日后的驸马。虽说这句戏言迟迟没有成真,可长安名门世家千计,却无人敢拂了天家的颜面,同他议亲。   没想到先帝爱女心切,还真留下了赐婚的圣旨。   萧挽澜现在拿来,这是在逼他就范么?   顾疏心底冷笑,再看向她的目光锋锐如刀,怒极反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挽澜这才抬起眼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我不会嫁给你了,顾九章。”   九章,是顾疏的字。   顾疏满腔的怒意被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全数堵了回去。他愣愣的看着萧挽澜,似是完全没想到她会说这话。   萧挽澜看着顾疏脸上的神情从愤怒、震惊、狐疑、再到呆愣,变脸似的,简直是精彩至极。   她觉得有些好笑,抿了一下嘴,才缓缓解释道:“你我两心不同,终究难归一意。就算勉强凑在一起,日后也会反目成怨,还不如早做个了结。皇上那边我已向他言明,至于这道圣旨,如今于我来说已然无用,就交由你处置,毁了也无妨。”   或许是转机来的太突然,顾疏完全无法适应,他甚至有那么一瞬想要问清楚萧挽澜为什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这种心情很难说明。   她以往总是像牛皮糖一般粘着他,甩不脱丢不开,令他厌烦不已。有时候真的忍不住对她说了犯上的话,她倒也会生气,鼓起腮帮子,红着眼眶,却又一滴眼泪都不肯掉,一副倔强又委屈的模样,并不是不可怜。   不过顾疏是不会心疼的,因为只要等到萧挽澜负气离开,他难得有了几日清净。   左右过些天她又会巴巴的过来就是了。   他有一段时间,甚至还一本正经地想过用什么法子惹怒她。   可现在,萧挽澜却突然对她说自己放弃了。   这样的轻描淡写。   要不是她说这道圣旨随他处置,他可能都不会相信。   顾疏等这句话太久了,所以他觉得自己心底那些微末的情绪,都是由于现在这句话来的太轻巧了。   他甚至完全没有预料到,更不知道缘由。   她哪怕再坚持几日,他或许就妥协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缘由也并不重要了,这个结果他很满意。   顾疏将手里的圣旨重新放回匣子里收好,起身郑重地给萧挽澜行了个礼。他眉眼依旧疏淡,只是语气比之前温和恭谨了许多。   “公主知微见著,睹始知终,微臣谢公主体恤。他日若有用得着微臣之处,公主尽可开口,臣当结草衔环以报。”   “结草衔环大可不必。”萧挽澜收回视线不再看他,一字一字清清楚楚道:“此后,你我该是一别两宽,各不相干才好。”   顾疏没想到她的态度这样决绝,这倒是让他十分不自在,像是抓着别人不放的那个人是他一般。   既然萧挽澜都不待见他了,他也不好久留,拿了东西起身同她告辞。   萧挽澜倒也没有挽留,只是等他要出门时提了一句。   “本宫有半璧玉佩还在顾大人那,烦劳你寻到后,遣人送回。”   半璧玉佩……   顾疏出了书房,仔细回想倒还真有这么一块,他回去找找,应当寻得见。   萧挽澜送他之后,他也只是看过一眼,隐约记得那半璧玉佩并算不得什么好玉,雕工拙劣,成色也不好,只是或许被人经常佩戴摩挲,才显得异常温润光洁。   想来另外半璧应该在她那。   萧挽澜其实送过很多东西给他,不乏比这贵重千倍的东西。不知为何,她却单单要回这半璧玉佩。   思及此处,他足下的脚步微顿,回身看向那间书房。   牌匾上“同风起”三个字尤为醒目,字迹熟悉,一看就是出自萧挽澜之手。   这么古怪的名字,也就她能想得出来,还堂而皇之挂在书房牌匾上。   不过与他又有什么干系呢。   顾疏收回视线,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 第5章 过往梦魇   自从见过顾疏,萧挽澜在此后的一个月都未再出宫,而是一心一意照顾起萧逐月来。   每日晨昏定省不说,连饮食用药都一一过问。   这可把萧逐月弄得十分头疼,都忍不住同高原范抱怨。   “你说淮儿对顾疏死心之后,是不是不大正常?她现在可比梁太医还能在朕耳边唠叨。”   高原范想了想说:“依奴才看,长公主不过是担忧陛下的身体。以前德伦郡主心慕裴卿裴大人无果,心中不快,一连写了一百多首诗骂他,最后还被人搜罗起来出了一本诗集。这样应当才数不大正常。奴才还记得里面有一首骂裴大人吝啬的诗最为有名……”   萧逐月不耐再听下去,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高原范原本还说的兴致勃勃,当即闭了嘴。   萧逐月沉吟道:“淮儿守制三年,如今已经十八了。她这个年岁,按道理早就该嫁人生子了。朕看来得想想办法,总不能让她一直这样下去。”   高原范在一旁连连称是,给他出谋划策。   “不如奴才命人将长安适婚的高门子弟都罗列一份名册出来,让陛下替公主好好挑挑。”   萧逐月不以为然道:“朕相中又有何用,这事还要淮儿点头才行。依朕看就在亭子殿办一场击鞠,把长安出挑的青年子弟都请来,让她自己好好看看。她少时最喜这玩意,也好让她开怀尽兴一番。”   等到稍晚些萧挽澜过来给萧逐月请安时,萧逐月就和她说了“击鞠”一事。   萧挽澜听了果然很高兴,忙不迭问萧逐月拟在何期。她守制三年,以前就算再喜欢也不能顽的。   萧逐月见她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就笑道:“快了,不出这月。”   萧挽澜高兴地“嗳”了一声,道:“正巧了,明天付姐姐刚好邀我入府赏桂,我这就和她说去。击鞠她也打的极好,到时候就请她一同与我上场。”   她嘴里的付姐姐不是别人,正是德伦郡主付淑月。   萧逐月听她说要出宫,心里登时松了口气,眉开眼笑道:“甚好,你是该多和她们走动走动,散散心。不用一直老陪着我……”   萧挽澜看自己兄长一副求之不得的模样,不禁抿唇一笑。她伸手亲自给萧逐月剥了颗贡桔递过去,随后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正色道:“皇兄,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说。”   萧逐月接过贡桔尝了一口,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萧挽澜看着他,神色极为认真道:“我想入仕,像付姐姐那样做个女官。”   萧逐月将手里吃了一半的贡桔就搁下了。   虽说大雍民风开放,男女之妨并不那么讲究,同朝为官也不算新奇。可真正的世家贵女却极少入仕为官。缘由无他,官场远比这世上任何一个地方都要肮脏复杂,谁又能是真几的干净的,一个女子在官场沉浮,若是稍有姿色,哪能避得开曲意逢迎之事。   只是付淑月那是一个特例,她身份尊贵,谁又敢打她的主意。   他侧头看了眼自己的妹妹,皱眉说:“你怎么突然想入仕了?德伦那是和裴卿闹脾气,硬要压他一头才罢休。你难道也要学她,将自己弄到刑部去?”   萧挽澜苦笑道:“我可没有这样想过。付姐姐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她伸手去拉住萧逐月的衣襟,看着兄长俊朗的面庞,又不免想起他缠绵病榻时候的模样,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皇兄,以前是我太任性,只顾着自己高不高兴,伤不伤心,连你病的这样严重都不知道。从小到大都是你一直在照顾我,我现在长大了也想替兄长分忧。”   其实入仕这个想法萧挽澜在前些日子就已经有了。她要在官场上好好历练,总不至于像前世一样,毫无半点经验,不堪大任。   她现在还太过无能了。   萧逐月没想到她说着说着居然红了眼眶,哪还顾得上其他,忙不迭地安慰:“好了好了,我又没说不准。三省六部二十四司,随你挑成不成?要么在秘书省也挺好,就在我跟前办事。你想好去哪了么?”   为了这个妹妹,左右也就荒唐一回倒也无妨。   萧挽澜却摇摇头说:“今年秋闱已过,明年开春就是女试。我也不要皇兄为难,给我安排。我要考女试。”   萧逐月没想到自己这个妹妹心里早就有了主意,还郑重其事地要去考女试。既然她想做就随她好了,成与不成,到时候还不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他摸了摸幼妹的头发,笑着打趣道:“我倒是没瞧出来你还挺有志气,我们家以后指不定还要出个女状元哩。”   次日午后,萧挽澜就坐着马车去了德伦郡主的府邸。   她此行一是受邀来赏桂,二则是为了向付淑月请教女试的事。   付淑月的父亲云安郡王付恒封地远在襄州云安郡。付淑月在吏部任职后,就自己在长安造了个府第,大多数日子都住在这里。等年节的时候,才会回云安一趟。   今天付淑月同裴卿告了半天假,特意在府邸等她。等萧挽澜到了,她就让人备了云片茶和灌藕、粉羹上来。   现在正是吃藕的好时节,这藕都是府上的池塘里新鲜挖的,做起来的灌藕香甜爽脆,再喝上一壶云片茶,简直不要太满足。   萧挽澜半躺在贵妃榻上,看着头顶桂花树枝叶间漏下的日光,羡慕道:“还是姐姐会享受,一个人在长安过的这般惬意自在,简直是神仙也比不上。”   长安的桂花大都败了,也就付淑月这几株晚桂开的正是时候,如此倒显珍贵。   付淑月却连连摇头,反倒是同她抱怨起来:“你只是看我现在轻松自在罢了。长孙信前几日被判,加役流三千里,居作两年。皇上还下令废除了他平阳侯世子之位。不过好歹还保住了性命不是,可平阳侯那老匹夫肯善罢甘休的,闹得吏部都不得安宁。现在吏部考功司里好几双眼睛盯着顾疏和那个新任的大理寺少卿呢,一旦有什么错处……啧啧啧,我看你那顾爱卿以后可有的罪受了。”   这语气不像是同情,倒像是幸灾乐祸。   考功司执掌官员的处分及议叙,考核百官的功过善恶,所设官职虽说不大,但权利却不算小。被考功司的人盯上,自然算不上什么好事。   而付淑月如今官拜考功司郎中,从五品,正是考功司主官,对手底下人的动静多少也是知道的。   萧挽澜知道付淑月一直不待见顾疏,要是让她知道自己推了这门婚事,只怕拍手称快都来不及。她抬手折了一枝桂花在手上把玩,轻轻笑道:“我和顾疏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你快别酸我了,你瞧我现在还去找他么?”   付淑月闻言霍然转过头来,仔细观察着萧挽澜的神色,觉着她并不像同自己顽笑,才若有所思地点着头道:“是了,我说你最近怎么都有些奇怪,还能在宫里闷一个月不出来。”   她伸手夺过萧挽澜手里的那枝桂花,拉着她坐起身,继续追问:“嗳,你说说,你俩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挽澜见她势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便将自己醒来后和顾疏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付淑月果真一脸高兴,拊掌叹道:“好,太好了。你早该这样做!顾疏就和裴卿那老东西一样,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要也罢。”   萧挽澜心道你现在骂人家老东西,岂不知以后还要嫁给这个老东西。不过这事她肯定是不能和付淑月说的,索性转开话题道:“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付淑月摇着花枝的手一顿,满脸疑问地看向她。   萧挽澜继续道:“我想考女试,所以来向你请教经验。”   付淑月手里的花枝掉到了地上,好半晌才问她:“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萧挽澜捡了一块灌藕塞到她张大的嘴里,笑了笑道:“千真万确。你赶紧吃,吃完好好和我说一说。”   付淑月毕竟经历过这一遭,也算是有经验,她本身又健谈,说起来简直滔滔不绝。   萧挽澜认真地听了大半天,结果却是越听越丧气。   依照付淑月的话来说,萧挽澜底子太浅,这些年又荒废了许多,想要在明年女试及第,简直是难如登天。她自己当年也算是个名满长安的才女,在下定决心考女试后又苦读二载,结果只中了个二甲传胪。   如今离明年三月女试开科还不足半载,萧挽澜就算临阵磨枪也不中用的。   付淑月说完,看萧挽澜垂首不语已然像冬天霜打的茄子,又觉自己话说的太过了,不免又忍不住安慰她。   “其实也不是没有机会,这天下都是你家的,一个女试算的了什么,还不是你想摆弄就摆弄的。”   “那我当初还不如让皇兄直接给我赐个官算了。”萧挽澜声音低下去,垂头丧气,更是显得有气无力。   “我还在皇兄面前信誓旦旦说要考女试,作弊岂不是让他笑话?”   付淑月也垂下肩膀来,“那这样确实是难了,除非遇到大罗神仙帮你才行。”   话音才落,她又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霍的一下站起来,兴冲冲道:“大罗神仙遇不到,不过你可以请一个厉害的西席啊!有道是共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有人提点你,总好过你自己在那瞎子摸象。”   萧挽澜听罢眼睛一亮,立刻同付淑月道谢,“还是付姐姐拿的点子好,若是他日我中第,一定要好好谢谢你。”   付淑月倒也不和她客气,点头应好。   萧挽澜见日头已经西斜,想来时辰不早了,于是又把击鞠的事也同付淑月说了一遍,就起身准备告辞。   付淑月见她要走,叫住她道:“对了,我差点都忘了,阿鸾还有一样东西托我给你,你等一下,我这就去取。今日本也请了她的,可是她说要去静安寺还愿,不能来了。”   静安寺……这三个字犹如晴天霹雳,将萧挽澜定在了原地。   她脸上满是震惊之色,失神道:“她……她怎么还是去了静安寺?”   前世,赵鸾就是去了静安寺,结果在寺里被流匪掳去,一日后才被寻见。   虽说赵国公府对外宣称赵鸾只是受了皮外伤,但这事多少有损赵鸾的声誉,一时间流言四起。赵鸾性子本就娇弱,哪里经受得住旁人对她私下指指点点,没多久居然萌生出家的念头,任谁劝也没用,铁了心要遁入空门。   那时候已然临近萧挽澜和顾疏的婚期。   萧挽澜在赵鸾出事后去看望过她一次,这时候听说她闹着要出家,就同一旁的顾疏说,待两人试过喜服,再去国公府探望赵鸾。   哪里知道顾疏却突然发了大怒,将红色的喜服皆数掷到她脚边,赤红着眼睛问她:“你害得她还不够么?你还要去干什么,耀武扬威?”   再后来,萧挽澜才知道,赵鸾是因为他们二人被赐婚,心中郁结才会去静安寺清修散心。   可这一世,已然没有了这桩婚事。   为什么赵鸾还是去了静安寺?   静安寺是赵鸾的梦魇,何尝又不是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 第6章 有事相求   容夏发现自己主子从德伦郡主府邸出来,就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香囊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香囊样式虽然好看,但是这样盯着也太古怪了些,又看不出一朵花来,便忍不住问:“公主,您这是盯着看什么呢?”   萧挽澜听见容夏问话,这才回过神来。她朝容夏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手指却将香囊握的更紧了些。   这个香囊里还有一张静安寺的平安符,她已经看过了,付淑月说是赵鸾给她求的。   那么这次赵鸾去静安寺还愿,是否又是因为她?   虽然她和顾疏已经没有了婚约,时间上也有细微的出入,可赵鸾还是去了静安寺!她是不是还会遇见流匪?   萧挽澜越想心绪越不宁,听着外面哒哒的马蹄声,每一下都好似踏在她心上,在催促着她什么。   马车里的空气都显得窒闷起来,她忍不住撩开车帘,好让自己透透气。正巧看见一个长须老翁从马车旁打马而过。   这个人萧挽澜认得,且十分熟悉。他名叫李东阳,任礼部尚书,因文采斐然,一直在御前侍奉,专门负责诰敕撰写。   萧挽澜心思急转,当即探出头去叫住了他。   李东阳捏着酒葫芦喝得飘然似神仙,诗兴大发正想要作上一首,这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喊了一声“李尚书”,吓了他好大一跳。   他勒住马,一脸不快地回头去瞧坏了他雅兴的人,只见那人却从马车上利落的跳下来,快步朝他走来。   李东阳刚才还有些酒意微醺,这时看清了那人的模样,不由打了个激灵,脑子清醒不少,忙不迭从马上下来。   “公……二小姐。”   萧挽澜也不同他废话,伸手夺过李东阳手里的马鞭,迅速道:“李尚书,借你的马一用。”   李东阳阻拦不及,摊着手一脸苦相道:“那老臣如何回去啊。”   萧挽澜翻身上马,回头朝跟过来的容夏扬了扬下巴,“等容夏办完事,让她送你回去。容夏,你去刑部找顾疏,让他尽快带督捕司的人去静安寺。”   容夏哪肯放心萧挽澜一个人先去,忙劝道:“主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不您和奴婢一同去刑部找顾大人,我们在一起去静安寺也不迟。”   萧挽澜看了眼天际渐沉的暮色,沉声道:“我怕来不及……你快去找人。”   她说罢便不再停留,一扬马鞭,转头策马而去。   容夏见劝不住她,也不再犹豫,拉着李东阳就上了马车,和车夫道:“去刑部,越快越好。”   秋冬时昼短夜长,到了申时就可以下衙门了,李东阳就是从礼部打道回府才被萧挽澜撞见。不过顾疏这人向来勤勉束己,就算是冬日大雪封门也是不到申末不下衙门的。   萧挽澜让容夏找他也是考虑到这点,且刑部距离并不算远,还有督捕司的兵力可以调遣。   顾疏此时确实是在刑部没有走,夜幕将至,房中点了烛火,他正拿着一宗案卷翻看。   而他侧手的圈椅上坐着一个身穿月白色锦袍的青年男子,端着一杯刚泡好的清茶徐徐啜饮。青年男子神色泰然,也不多言,只等着顾疏将案卷看完。   这是一宗户部员外郎贪腐案,虽说户部员外郎只是个从六品的小官,但这案子却牵扯到了户部右侍郎蒋丞禄。蒋丞禄是王陵甫的人,若要再查下去,可就牵扯大了。   顾疏看到一半眉头就皱了起来,原本叩击桌面的手指悬在半空。   细想了片刻,他将案卷搁下道:“能扳倒一个蒋丞禄已是困难,要再往上查,想要一口气把大鱼小鱼都吃了,只怕反倒会被鱼刺卡到喉咙。”   青年男子搁下茶盏,漫不经心道:“所以收网更要慢些,你可别打草惊蛇。蒋丞禄一旦知道你在查他,只怕会有所动作。”   顾疏无声一笑,略点了一下头算是应了,拿起案卷继续翻阅。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就听见他身边的近卫江岸沉声禀了一句。   “大人,长公主身边的容夏姑娘在外求见。”   顾疏手上的动作微顿,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不知道容夏这时候怎么会来。   难道是为了那半璧玉佩……他原以为很快就能寻见,哪知找了许久都不知搁在了哪,是萧挽澜让容夏来催了?   顾疏将手里的案卷收好,这才下令道:“带她过来罢。”   容夏在刑部门口早已等得心焦,等真的见到顾疏,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就跪在了他面前。   她是长公主身边的婢女,以往何曾跪过顾疏,不过现在是真的六神无主,见到顾疏就如同见着了救星。   “顾大人,我们公主说让您带督捕司的人立刻去静安寺,您快点带人过去罢。公主一个人骑马就去了,我怕是什么不好的事。要是公主出了什么事,奴婢万死也难辞其咎。”   她说话倒是还利索,只是眼眶已然红了一圈。   萧挽澜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去了静安寺?还让身边的婢女过来传信,让他带督捕司的人过去?   时间紧迫,顾疏根本来不及细想,起身吩咐江岸道:“你拿着我的令牌,赶紧去调集督捕司的人过来。”   江岸领命,立刻去了。   顾疏从书案后走出,垂眸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容夏,“你先起来说话。”   容夏这才从地上爬起来,用袖子擦着眼泪。   顾疏问她:“公主怎么会在这时候去静安寺?”   容夏其实也并不知道原由,只能依着自己的推断说:“公主听德伦郡主说赵家四小姐今天去静安寺还愿,回宫的路上就一直心不在焉。后来她抢了李尚书的马,吩咐奴婢过来找您,就自己一个人先去了静安寺。其他的奴婢也不知道了……”   她说着,又忍不住哽咽,这时候愈发觉得后悔自责起来。   “公主只说怕来不及,可我该拦着她的……我怎么没有拦住她……”   顾疏闭了闭眼,脸色沉郁,就这样站着没有再说话。很快江岸就回来复命,他才略一颔首,率先走了出去。   他走的又快又急,夜风吹起他的袍角,飒飒作响。   且说另一边萧挽澜骑马出城,朝静安寺一路疾行,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终于瞧见了静安寺的山门。   此刻天色已然完全黑沉下来,五丈之外已经不能视物,好在静安寺就在眼前,举目望去还能看见寺内烛火的光亮。   也幸亏李东阳这马是匹良驹,颇有些灵性,夜里疾驰照样如履平地。听说李东阳有时与朋友晚上饮宴喝的人事不知,这马还能照样给他驮回李府去。   山门往上就是步行的石阶,足有百阶,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显贵,想要入寺,都要步行而上,以示诚心。   既然不能骑马,萧挽澜便将马系在山门旁的一棵赤松上,提起裙裾沿着石阶快步而上。   此时正是静安寺做晚课的时间,静安寺山门殿大门紧闭,诵经声伴着木鱼声不绝于耳。萧挽澜也顾不得是否扰了寺中僧尼修行,急急扣响门环。   很快,广亮大门旁的一侧门房被人打开,走出来一个素袍尼姑,看上去大概三十来岁。   见着萧挽澜,她合掌行礼,缓缓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入夜来此,所为何事?”   萧挽澜也回了个佛礼,才道:“师父,冒昧打扰还请见谅,只是我却有急事。不知赵国公府上的四小姐赵鸾可在寺中。”   静安寺是京中唯一一座女寺,赵国公府的老夫人信佛,赵家每年都会给寺中添许多香火钱。赵老夫人又常带着赵鸾来此,寺中的僧尼自然识得她的。   素袍尼姑见她一脸急色,又是个女子,倒也没有为难,略点了一下头道:“施主且随我来。”   萧挽澜就跟着她一直到了方丈室旁的一间禅房。   素袍尼姑抬手敲了敲门,开口道:“赵施主,可歇下了?”   很快有一个中年仆妇过来开门。   素袍尼姑道:“这位施主来寺中,说是有急事要找赵小施主。”   中年仆妇抬眼瞧了瞧萧挽澜,虽说瞧着面生,但见她衣着都是上等的云锦,也不知是哪家贵女,应当是自家小姐的朋友,微微笑道:“我们小姐就在里面,您请进来吧。”   说着,便侧身引让萧挽澜进门。   萧挽澜颔首,快步跨进门,果然瞧见了赵鸾。她正从书案后走出来,身后两个丫头在给她整理书案,看样子刚才应该在誊写一卷佛经。   赵鸾生的娇美,却不同于萧挽澜的明烈昳丽,她的美犹如西子捧心,弱柳扶风,总给一种柔弱的韵味。   算上前世,萧挽澜实则有数年未见过她。如今乍然看见赵鸾,倒感觉她比自己印象里更加地弱不胜衣。   赵鸾这时自然也看见了萧挽澜。她先是一愣,随后才屈身行礼,一脸疑惑道:“公主,您怎么来了?”   她身边亲近的两个婢子倒是见过萧挽澜,这时候也跟着行礼。   而那仆妇送走素袍尼姑,合上门回身,乍听自家小姐喊“公主”,心里顿时一惊。忙不迭跪下道:“奴婢有眼无珠,不知公主千岁驾临,适才未曾行礼,公主恕罪。”   萧挽澜让他们起来,笑道:“佛门说众生平等,既然这是佛门之地,这些俗礼就不必了。”继而转头去看赵鸾。   “我前段时间得了一梦,梦见静安寺遭了盗匪,所以得知你来了这,就一直心绪不宁。你先同我回去,我们回去再细说。”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 第7章 谁敢伤她   这话当然是胡编的,只为骗赵鸾先和她离开静安寺。这一时半刻萧挽澜还真想不出来其他理由。   赵鸾一脸难色道:“我这是过来还愿,当初同菩萨祈愿,若是祖母病愈,便在佛前誊写佛经百遍。如今怎可食言?”   萧挽澜也知道自己这理由要说服赵鸾太过荒诞,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扯:“这梦或许就是上天示警。”   “我听人说梦都是反的,梦凶则吉。您是被梦给吓着了。”赵鸾抿唇笑了,拉过萧挽澜的手,转开了话茬继续道:“这大晚上赶来,您还没吃饭吧?寺庙里只有素斋,您不嫌弃,就先用一些。我们吃完再说。”   不等萧挽澜答应,她已经转过头去吩咐丫头和仆妇去厨房把斋饭热一热送过来。   仆妇和丫头到都是机灵的人,知道自家小姐说这话显然是没有走的意思,便也从善如流地应下,匆匆就去了。   萧挽澜被赵鸾拉着在软榻上坐下,心里却更觉如座针毡。   其实她凭着身份强要赵鸾走,就算是理由再荒诞,也不是不能。可转念一想又觉左右顾疏就要带人来了,走不走也无甚关系。   正犹豫不决间,忽闻外面的诵经声戛然而止,伴随着的还有女子骇然的几声尖叫。   萧挽澜心道不好,一个健步冲到隔扇处,拉开一条门缝往外面张望。   只见通往外边的月洞门处,赵鸾的一个丫头正扭头往这边跑来,嘴里那句“杀人了”还未喊全,就已然被人一刀劈断了半边脖颈,歪着脑袋倒了下去。   来人如此凶残,另外两个人恐怕已经被害。   萧挽澜将门栓迅速落上,转身拉起赵鸾直奔南边的支摘窗。静安寺坐北朝南,想来正门已然出不去了,只能从后门出去往后山跑。   赵鸾显然也被吓到了,整个人都止不住的发抖,脸色煞白。   萧挽澜一手支着支摘窗,小声道:“赶紧爬出去,真的是贼匪。”   外面的脚步声渐近,随即传来有人试图推门的声音。   赵鸾早已是六神无主,听见萧挽澜说话才勉强点头,缩着身子从支摘窗爬了出去。   也幸亏她身量小,倒也没费多少工夫。   门外的人这时开始踹门,伴随着木门破碎的“咔嚓”声,听上去尤为骇人。   萧挽澜是见过来人的臂力的,那根门栓坚持不了多久。若是她不拖住这些人,依着赵鸾的体力,根本就跑不远。   现在已然没有时间让她再犹豫。   她看了眼窗外的赵鸾,压低了声音道:“往后山跑,越远越好,千万别回头。”   赵鸾以手掩唇,不让自己发出哭声,整个人惊惧到了极点,却仍旧摇首表示自己不走。   萧挽澜脸色一冷,怒斥道:“你不走,我带着你更跑不了。”   赵鸾这才好似被她点醒一般,一咬牙转身跑了。看样子她是信了萧挽澜的话,使出了吃奶的劲头来,很快就隐入了夜色中。   萧挽澜将支摘窗合上,贴着墙壁露出惶然的神色,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外面。这时候两扇房门已然被人踢开,走进来两个黑衣蒙面大汉,身高相当,体型一胖一瘦。   见着萧挽澜,其中的胖子先是“嗤”地一笑,随即道:“你还怕动静太大,这女人会逃跑,你看看,现在人都给吓傻了。”   瘦子显然比他沉稳许多,不满斥道:“别多话。先抓了她再说。”   “得嘞。”   胖子倒也不计较,目光猥亵地将萧挽澜上下打量了一遍,喜滋滋道:“也是我们今日有福气,能睡了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虽然瘦子已然提醒了胖子,可他的话早已泄露了一点,那就是他们早就盯上了赵鸾,或许就是为了赵鸾而来。   这可完全不是流匪作案这么简单,赵鸾受辱的传言也并非空穴来风。   前世诸多事情的真相被揭开,萧挽澜心中有了计较,见两人逼近,更是装作骇然地往后缩了缩身子,颤声道:“你们是谁?我是赵国公府四小姐,只要你们放我走……要多少钱银,我都会给你们……”   右手却掩在长衫下暗暗握住腰间别着的马鞭。   这两人看她这副模样,相视一笑,要制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于他们来说轻而易举。   那胖子“嘶”了一声,叹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见犹怜,对,可真是我见犹怜呐。看着就这么美,一会爷把你弄爽了,滋味想来更好。”   胖子毫不顾忌地说着荤话,两人此刻完全放松了警惕。   萧挽澜瞅准时机,猛然从腰间抽出马鞭,尽了全力挥出。那马鞭犹如裹挟着劲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两人的眼睛抽去。   这是他们身上最脆弱,也是萧挽澜有把握用马鞭一击即中的地方。   两人何曾想到会有这样一出,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裹挟着劲风扫过来,随后眼睛就是一阵热辣辣的痛楚。   目不能视物,他们此刻只能捂眼哀嚎。   萧挽澜也不敢多留,身姿灵巧地一个侧身从旁穿过,几个健步出去,就已然冲到了门口。   这时不远处却又有的脚步声传来,月洞门处黑影攒动,显然又有人来了。   还不待萧挽澜跨出门去,房中的瘦子也听到响动叫喊起来,提醒同党。   “老大,她会武功。快捉住她!”   萧挽澜不能往后山跑,要是这群人追到赵鸾,到时候还要把她置于险地。她心思急转,一提气就铆足了劲往方丈室旁边的法堂跑。   后来的这波人经瘦子提醒,自然二话不说就追了上来。   萧挽澜头也不回,宛如一枚利箭冲出,甚至能感觉到风声在在自己耳边呼啸而过。倏忽间,她感觉后背肩胛处传来一下尖锐的刺痛,好似有什么扎进了她的皮肤里。   危机关头,已经容不得她去管顾这点疼痛,只能继续往前跑。   静安寺她虽然不常来,但倒也来过几回,对这里还算熟悉,隐约记得法堂后有片竹林,竹林后就有个小门可以出去。   萧挽澜熟门熟路,身姿矫健,那几个人竟然一时间没追上她。等到真的出了静安寺,又往东边密林跑出几十丈远,她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此刻萧挽澜已然是汗透衣衫,喘息不止。脚下步子渐渐慢了些,一股沉重的眩晕感侵袭上来,令她一个踉跄,几乎就要倒下。   其实刚才她大概猜到刺入肩胛的应当是一枚抹了迷药的细针,自己能撑到现在已然是不容易了。   可眼下她还尚未完全脱离危险,一旦被人找到,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前世赵鸾经受的□□,虽说并非她一手造成,却也因她而起。   萧挽澜以前并不知道事情的全部,以为自己成全了赵鸾和顾疏,已然是对赵鸾极大的恩赐,可以弥补她失去的所有。   她是以一个施恩者的姿态来看待赵鸾。   直到这一刻,自己处于这种境地,真正知道赵鸾经历了什么,才知道自己当年是多么可笑。   幸好,这次她还有时机来挽回这一切。   只是现在她还不能昏倒,一定要撑到顾疏带人过来。   萧挽澜扯下发顶的金簪,用足了力气刺如手臂中,尖锐的刺痛果真让她瞬间清醒了许多。   她心里告诉自己坚持下去,忍着痛楚,咬牙继续往前走。   脚步却还是变得越来越沉重,可她并不敢真的让自己失去意识。   每到难以坚持时,她就用金簪往自己手臂上扎一下。   四周林木丛生,月色不佳,前路黑蒙蒙一片,在这的每时每刻都显得漫长且煎熬。   萧挽澜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勉力抬步再往前走时,脚下好像踩到了虚空中,她整个人直直往下跌了下去。   幸亏身体很快就跌到了一堆干枯的树叶上,树叶够厚实,倒也没受什么伤。   她爬起来摸索了一下,感觉这应该是个捕兽洞,高度足以到达她的脖颈处。她想要上去,以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是不成的。   萧挽澜重新又坐回洞里,这时才有心思和时间去管后背的那枚迷针。她反手去摸索了一阵,这细针刺得不深,很快就被拔了出来。   这东西也算是线索,她并不敢随意丢弃,索性扯了发带将它的针尖缠了缠,塞进香囊里。   等做完这一切,萧挽澜整个人蜷缩进洞底的枯叶里,仰头看着天上疏漏的寒星,居然还有些庆幸——躲在这,那群人追出来也不见得能寻到她。   却说另一边那一伙人追着萧挽澜出了法堂,就不见了她的踪影。领头大哥当即下令:“分开去搜,她中了迷针,走不远的。”   众人领命,立刻四散去找。   等到其中有人发现竹林后还有门通往外面树林,正要领头大哥禀报时,就听见不远处一声鸣镝声乍起——那是他们设在在山门处岗哨。   领头大哥心中一凛,沉声道:“事情有变,叫上人,赶紧走。”   他们的马还在山门处,现在再不走,恐怕一会就走不了了。   此刻山下来的人正是顾疏和督捕司的人。他们自然也听到了鸣镝声,可到底是对方太过警觉,派了耳力目力极好的人放哨,等他们到了静安寺,那群人已经离开。   顾疏让寺里的主持领着他们去往赵鸾的住所,却只见到了三个死状惨烈的奴仆。   下手之狠辣,让人胆寒。   若是这些人捉住了赵鸾和萧挽澜……   顾疏克制自己不要再想下去,沉着脸冷声道:“给我搜,每个地方都别放过。”   当时那群贼匪以为萧挽澜就是赵鸾,看到她往法堂那边跑了,就从未想过去后门查看。其实只要去搜过,就会发现后门洞开,显然有人从这里出入过。   督捕司的人很快发现了这个线索,回禀顾疏。   顾疏亲自带着人点了火把去后山搜,果然没过多久就找到了赵鸾。   赵鸾一身狼狈,头发凌乱,钗环横斜,连脚上一直绣鞋都不知掉到哪去了。见着顾疏,她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下子扑进了他怀里,“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这一刻除了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多的反而是后怕。   顾疏见她这样害怕,虽不合规矩,还是轻拍了几下赵鸾的后背,柔声安慰她。   “别哭了,不怕,我来了,不会有事了。”   赵鸾却从他怀里抬起脸来,眼底一片濡湿,抽噎着问:“公主……你们有没有找到公主?”   顾疏抬起的手几不可见地顿了一下。   他却还能微微露出一个笑来,以他一贯沉稳的语气,理所当然道:“她功夫不差,还跑不过你么?不会有事的,可能就在前面。”   萧挽澜怎么会出事呢。   她是大雍的长公主,这天底下谁敢伤她?   作者有话要说:  【曾经因为主角名字展开的讨论】   我:为什么你主角的名字都这么合适,很像古代人会取的。而我的这么奇怪……   基友:你的很言情。   我(一脸嫌弃):什么叫很言情,你直接说就那种龙傲天、司马长风那样。你说话真文艺。就是俗的意思,我懂得。   基友:你自己体会就好。 第8章 既见君子   赵鸾却并不这样想,泪水如掉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径自说:“可那些人杀人不眨眼,我的嬷嬷和婢子都死了。刚才公主让我先跑……肯定是因为我拖累她……都是我的错……”   顾疏见她这样自责,只得又温声安慰了几句,心里却隐隐腾起一股难言的烦躁,转头吩咐督捕司的人继续往前搜寻。   这时,站在他身后一直没有说话的青年男子却忽然开口道:“不必往前找了,我想公主就没从后山走。赵小姐从寺院到此处不过一里路,若是公主往这边跑,贼匪追来,岂不是将赵小姐置于险境?后山的寺门洞开,线索如此明显,他们却也没有发现。那结果就只有两个,要么他们抓走了公主,要么公主定然从别的方向走了。”   顾疏经他一提点,才觉自己简直昏了头,居然连这么浅显的事都没想到。   他让江岸过来照看着赵鸾,这才同青年男子道:“那你我带人分别往东西两个方向寻找。”   ……   萧挽澜整个人蜷缩在枯树叶中,倒也不觉得冷,只是依旧头脑昏沉的厉害。   迷蒙之中她好似听了有人在喊她。   这时候,她的身体已然支撑到了极致,就算是简单不过地睁眼,于她来说也已是不容易。她挣扎着爬起来,整个人靠在洞沿上,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果真看见一簇簇火光在不远处的树林里晃动。   “我在这……”她想要开口呼喊,可声音听上去却细若蚊呐。   不过好在督捕司的人寻过来的时候还是发现了她。   萧挽澜浑浑噩噩,只感觉有股力道托住自己的双臂,身体一轻,就被人给拉了起来。   那个人力气很大,就犹如提起一只小鸡似得,提着她放到了平地上。   他身上似乎有一股子好闻的木檀香味,让萧挽澜昏沉的脑袋有了些许清明。   她勉强睁开眼睛,在融融的火光下,她看清了正扶着她半边身子的人。   这是她人生中二次见他,却还是觉得惊艳。   火光映着他俊美绝伦的面庞,眉眼间带着年轻人独有的意气风发,如同旭日临江,霞染漫天,美的惊心动魄。   萧挽澜从未想过,自己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再一次见到了宋衍,年轻时候的宋衍!   她伸手想要拽着他的衣袍借力站起来,可神志昏沉之下也不知道拽住了什么,只觉得是个入手生温之物。   那东西摸着十分舒服,她一时间竟然不愿松手,心里渐渐松懈下来,再也坚持不住,放任自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宋衍看着昏倒在自己怀里的人,她带着血污的右手还紧紧抓着自己革带上系着的玉佩,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这就是那个胡天胡地、骄纵肆意的慧懿长公主,萧挽澜?   现在她的模样却是狼狈极了,头发蓬乱还沾了不少树叶,鼻头和面颊上都是干涸的泥印子,看上去倒像是个可怜的小花猫。   他可算是认得她了。   宋衍简单查看了一下萧挽澜的伤势和鼻息,发现她只有左臂上有几处扎伤,呼吸尚算平稳,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   他本想将她交给督捕司的人带回去,可试着去扯了扯萧挽澜手里的玉佩,那只手却死死扣着玉佩,岿然不动。   也罢。   宋衍心里叹息一声,有些无奈的想,左右督捕司的人也都是男的,他抱着同别人抱着也无甚差别。   于是便命人先行去向顾疏报讯,这才俯身亲自抱起萧挽澜,往原路折回。   顾疏接到消息,知道宋衍找到了萧挽澜,心里隐隐松了一口气。   若萧挽澜出了事……皇上必然是雷霆之怒,到时候只怕赵鸾也会因此受累。   无论如何,萧挽澜都万万不能有事的。   他甚至有片刻庆幸。   可真当看见宋衍抱着昏迷不醒的萧挽澜出现,宋衍那月白色的袍服上居然还带着血迹,顾疏却不由得楞了一下。   以往看见的萧挽澜,都是神气活现的,可从来不是这副模样。   宋衍抱着个人行了一路,气息却依旧十分平稳。他见顾疏的眉目间含着隐忧,目光怔怔地落在自己衣襟的那片血迹上,不由道:“公主无事,只是手臂上受了些伤。顾大人大可不必如此担心。”   顾疏闻言眉头微皱,宋衍的话令他有些不快,萧挽澜如今已然和他没有干系,无论他做什么都不过是做为一个臣子该有的本分。   不过顾疏也懒得去解释,免得越描越黑,只是冷声道:“赵家的马车停在山门处,看来还要再劳烦宋大人抱公主过去。”   宋衍倒是没想到一向沉稳有度的顾疏,还会有这样喜怒形于色的时候。自己那句“担心”的话,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顾疏这还迁怒到他身上来了。   看来他是真的不待见极了这位长公主,连话都不能沾上他一星半点。   宋衍看着有趣,倒也不觉得生气。反正他的袍子已经脏了,假手于人反倒不好。   于是就说:“无妨,那请顾大人在前面带路罢。”   顾疏见他唇角微扬,带着不明所以的玩味,眸光不由得一冷,心里的不快愈盛。   宋衍是苏太师极为看中的门生,这次能提拔上京做了大理寺少卿,自然脱不了苏太师的照拂。两人既然同为一派,平日里来往有之,交情却谈不上多少。   在他看来,宋衍确实是个聪明人,但私底下的手段太过阴狠,同王陵甫等人无异。   是以他同宋衍总有些格格不入。   顾疏从宋衍身上移开视线,不再看他,转而去吩咐几个督捕司的人留守在此,这才下令返程。   赵家的马车就停在山门处,原本给赵鸾御车的是那个中年仆妇,如今人都不在了,驾车的人就换成了江岸。   那些尸首不能放在静安寺里,也是要整理起来一并带回衙门的。大人怕赵四小姐瞧见,就吩咐了他带人先下山等候。   这赵四小姐江岸接触的不多,但以往总觉得她这个人有些冷清,不怎么说话。可今晚她的话倒是极多,一会问他“他们怎么还不下来”,“公主不会有事的是吗”,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始埋怨自己,说一些自责的话,到后来等不住了,甚至央求他带她上山去看看。   江岸是奉命带她下来,哪能让她再上山去。可是他又不常安慰人,只能硬着头皮勉强应付几句,心中简直是叫苦不迭。   以后这种差事,他定然是不会接了。   等看见有人举着火把下山来,江岸激动地一下子从车儿板子上跳下来,嘴里喊道:“来了来了。”   赵鸾也忙从马车里探出身来看。   还真是顾疏他们下山来了,宋衍怀里抱着的可不就是萧挽澜!   赵鸾这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去相迎。   顾疏见她小跑着过来,目光掠过他脚上那双绣鞋,眉头略微皱了一下,沉声道:“不是让你在车里等着?”   她丢的那只绣鞋已经被找回来了,但脚上却有些破了皮。   赵鸾却不答他的话,而是伸着脖子去看被宋衍抱着的萧挽澜。等看清楚她的模样,赵鸾眼眶就是一红,哑着嗓子道:“公主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说着就要越过顾疏,前去查看。   顾疏伸手将她拦住,淡淡道:“她并没什么大碍,你别担心。再说你又不是大夫,还是先带她回去医治。”   赵鸾听他这样一说,反倒是也觉自己拦着平白耽误时间,只得点头作罢。   宋衍一路抱着萧挽澜,直到将她放进马车里才松手。   正待要抽身出来,腰间却被什么拽了一下,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玉佩还被萧挽澜紧紧抓在手里。   她倒是挺能耐,这样还能抓着一路没放。   宋衍心中微哂。   这次用了力道去拽,居然也没把东西拽出来。   站在宋衍身后的赵鸾见他将萧挽澜抱进去,却迟迟没有出来,便忍不住催促了一声:“宋大人?”   宋衍也知道不能再耽搁。   他心里重重叹息一声,索性从革带上将玉佩解下,从马车上退了出来。   她既然这么不愿意松手,那就予了她罢。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第9章 相信慧懿   顾疏一行人才进了都城门,没想到就遇见了在此等候他们的高原范和禁军统领裴偕。   两队北衙禁军齐整整地列在二人身后,高原范身边还站着与他同样一脸焦灼的容夏。   还不等顾疏翻身下马,高原范就迎了上来,忙不迭问:“可寻见长公主了吗?”   顾疏略一颔首,“公主就在马车上。”   高原范面露喜色,越过众人快步走到马车,一个劲道:“我的小祖宗嘞,您可算回来了。皇上派老奴来接您回宫哩,快些出来罢。”   他话都说完了,却并不觉萧挽澜出来。   这倒完全不像她一贯的性子。   高原范一颗心又提了起来,下意识去看走上来的顾疏。   “顾侍郎,这……”   顾疏上前道:“公主受了些伤,正昏迷不醒。”   “昏迷不醒?!”高原范声音不由得拔高了一些,听上去都有些颤抖。   “公主去个静安寺,好端端地怎么会昏迷不醒?”   他急急地伸手去撩开车帘,借着火光往里面张望。   只见往日里活泼好动的长公主宛如失了生气一般,安安静静地靠在车座上,脸色苍白。最骇人的还是她满是血污的手。   高原范简直难以置信,扭头质问顾疏:“顾大人,公主这个模样,这叫受了些伤?洒家倒要看看你要如何同陛下交代。”   车上的赵鸾闻言脸色顷刻白了,带着哭腔辩解道:“高公公,这不怪顾大人……公主会出事都是我的错,是顾大人带人来才救了我们。”   “那赵四小姐最好乞求佛祖让公主无恙,不然不止你,连你们赵家都讨不了好。”   高原范冷笑着看了她一眼,却并不想继续耽搁下去,先带长公主回去救治才是正事。   他一甩袖袍,厉声吩咐身后的禁军:“来人,过来将公主送上马车,我们即刻回宫。”   顾疏却率先一步上前道:“还是我来罢。”   他看了高原范一眼,似笑非笑道:“正好我随高公公一同入宫,好给皇上一个交代,不是么?”   说罢,他探身到车内,将萧挽澜抱了出来,又吩咐了一旁的江岸送赵鸾先回府。   高原范在御前伺候,心思灵巧也足够聪明。这话虽然像是在堵他,但更是顾疏有意在维护赵鸾。   真的是他救了长公主,那又何须要他来给个交代?   顾疏抱着萧挽澜,才发觉她衣服穿的有些单薄。肌肤温热的触感透过衣料直抵他的掌心,她的身子更柔若无骨一般窝在他怀里,居然轻的不可思议。   以往都不曾发现过……   不过他以前对萧挽澜避之不及,不知道也正常,这次倒是他们从相识以来最为亲密的一次接触。   大抵是因为萧挽澜不再像以前那样纠缠,他这样抱着她竟然也不觉有多抵触。   这事放在以往,他恐怕连想都不会去想的。   顾疏心里暗暗想着,将萧挽澜抱上她的马车,瞥见一旁车座上还搁着一件绯色的披风。   他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过去拿了给萧挽澜披上。   萧挽澜原本安安静静歪靠在车壁上,大概是顾疏伸手给她系斗篷系带的时候牵动到了,她的头顺势低垂下来,嘴唇无意间就贴上了顾疏左手的手背上。   顾疏心中猛地一颤,下一瞬便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到一般,迅速将手抽了回来。   他微微有些发怔地站在那,等发现一旁跟上来的容夏正一脸奇怪的看着他,才退开一步,极为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道:“还是你来照顾她吧。”   容夏其实刚刚并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见他神色古怪,不免又疑惑的看了他几眼。   顾疏留意到她的目光,倒像是被人撞破了什么一般,竟然生出一丝莫名的慌乱来。他不再停留,转身快步离开。   剩下善后的事还要交由宋衍来处理。   顾疏走过去同他简单交代了几句,随后才翻身上马,和高原范一道启程进宫。   过了下马桥,就是禁宫,到了这是要下马卸剑的。   不过下马桥前已然有宫人抬着辇驾在这候着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萧逐月安排的。   萧挽澜被宫人抬上辇驾,一路往里进,等过了崇明门,直接被带到了紫宸殿。   萧逐月得了讯亲自出来迎接,见到昏迷不醒的萧挽澜,他的脸霎时就阴沉了下来。   也不用宫人动手,他亲自将萧挽澜抱到了东配殿的寝殿内。   高原范心细如针,进宫门时就让人去宣了太医。等萧逐月将萧挽澜在床上安置好,太医也就到了。   萧逐月让太医给萧挽澜看诊,自己则一言不发地站在那,看着太医在那搭脉,检查伤处。   等太医检查完毕站起身来,他便上前一步,询问道:“郭太医,公主伤势如何?”   郭太医回禀道:“陛下放心,公主脉象平稳,只是受了些皮肉伤。等老臣给她清理过伤处,敷了药,明日大概就能醒来。”   萧逐月神色微松,颔首让他继续医治,这时才转过身来看向顾疏,冷声道:“你随朕出来。”   两人来到了明间,萧逐月还未开口,顾疏一撩衣袍,已然率先跪了下去。   “微臣护驾不力,请皇上赐罪。”   萧逐月垂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怒自威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给朕一五一十说清楚。”   顾疏将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依照容夏的说法,公主似乎早就察觉静安寺会出事。她让容夏来刑部报讯,微臣才会带着督捕司的人前往静安寺救人……这其中有太多不解之处,还要等公主醒来,问过公主才知道。”   “天子脚下,居然还有流匪作案?”   萧逐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眼底却是一片阴鸷之色。   “这样说来,你和宋衍还救了公主。朕怎好降罪于你,起来说话罢。”   顾疏谢恩,这才一弹衣袍站了起来。   萧逐月半阖着眼眸,并不看他,像是在思忖什么。半晌之后他才开口道:“这事就交由你来查,一定要给朕查清楚了。你心中有疑虑,等公主醒来,再问也不迟。”   这时候郭太医已经给萧挽澜清理好伤处,从寝殿走了出来,正见到萧逐月和顾疏谈话。   他朝萧逐月抬手做了个揖,回禀道:“皇上,公主的伤已经处理妥当。”   萧逐月略略颔首,却见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便说:“还有什么事要说么?”   郭太医从衣袖里取出一枚金簪来,呈到萧逐月面前,迟疑道:“微臣观公主的伤处,伤口齐整,细圆,不应是被树枝所伤。当是这枚金簪所刺。”   那枚金簪的簪尖上还带着一抹血迹。   萧逐月和顾疏闻言,都微微变了脸色。   萧挽澜事先知道静安寺要出事,郭太医这话显然就是说萧挽澜的伤是她自己所为……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岂不等于将幕后元凶的矛头指向了萧挽澜!   这样一来,似乎将这件事所有不可思议的地方都捋顺了,让一切都说得通了。   难道这真的是萧挽澜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所以她才敢孤身留下应对那些贼匪,而让赵鸾先跑?这一切都只是让他去见到她为了救赵鸾受伤的这一幕?   亦或者,她本就想对付赵鸾,只是后来突然改变主意后悔了?   这些猜测在顾疏心头浮现,他掩在衣袖下的拳头不由得握紧,只觉得寒意与怒火蔓延到自己四肢百骸,一时竟然到了难以压制的地步。   或许萧挽澜从来就没想过放过他,她现在甚至对赵鸾动了手!   这一个月来,她是否就是在谋划这件事?   顾疏看着萧逐月抬手取过金簪,凝着上面的血迹,萧逐月也是久久没有说话。   自己能想到的,萧逐月自然也想到了罢。   顾疏不由得心中冷笑。   不敢置信么,这可是他一手纵容出来的人!   哪知萧逐月看了半晌,却慢慢笑了起来。   他将金簪递向顾疏,声音缓慢却坚定。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这簪子你且拿去,这并不是因为朕怀疑慧懿,而是朕相信她。相信慧懿不会做出有违礼法之事。朕还是那句话,这事就交由你来查,一定要给朕查清楚了。你,可明白了?”   顾疏心头一震,完全没想到萧逐月会这样说。   他略略顿了顿,才上前接过了金簪。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   求求各位大佬,收藏一个吧! 第10章 旧梦无痕   顾疏从宫中出来,时辰已经不早了,就直接打马回了顾府。   奔波了一天,他连顿晚饭都没吃,回到自己住的畅风院才觉得饿。小厮很快去备晚膳上来,他草草吃了些,就起去了净房沐浴。   等到脱衣服的时候,才想起来萧挽澜的金簪就被他放在自己的衣袖里。   刚刚接下来的时候没有细看,这时候拿在手里,才发现簪子上雕的是几朵栩栩如生丁香花,连一块珠翠都不带。   簪尖还有着暗红的血迹。   顾疏眼前浮现出萧挽澜昏迷不醒的模样,那样的虚弱,像极了记忆里祖母养的那只狮子犬。   往日里都是活蹦乱跳的,后来也不知得了什么病,病恹恹的蜷缩成一团,连睁开眼都不会了。   有人说是狗瘟,怕对人有所妨害,它就被父亲下令扔到柴房去。   他那时候还小,往日里去祖母那,最爱和这狮子犬玩。听说它被人带去了柴房,心中不忍,偷偷溜去柴房,还准备了吃食过去。   那条狮子犬却是已经不能吃东西了,大概闻到了他身上的气味,认出了他来,才用舌头舔了舔他的手背。   那样的可怜。   顾疏忽然又想起马车上他给萧挽澜系披风的时候,她的唇就贴在自己的手背上。   至今似乎都能感受到当时那温软的触觉……   心里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   他猛然清醒过来,将手中的簪子丢开,转身拿过胰子将手伸进浴汤里来回洗了数次才罢休。   她有什么可怜的?   自小被荣宠着长大,如今甚至可能为了自己的目的,枉顾礼法,伤害他人。   顾疏近乎嘲弄地想着。   等沐浴完毕,入睡后,他却做了一个十分难以启齿的梦。   梦里他同萧挽澜处在一间布置得极为奢靡的房间内,珠钗同浅碧色的罗裙散落了一地。萧挽澜被他按在绣着龙凤呈祥的锦被上,身上竟然不着寸;缕。   她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眼眶通红一片,眸中含泪地瞪着他,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他却好像不管不顾,根本不在意她的感受。   心底压抑的愤怒,仿佛只有在粗暴对待她的时候,才能得到宣泄。   顾疏从未见到过自己这副模样。   疯狂、嗜血,让自己沉沦在这场折磨里,甚至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会在最癫狂的时候掐死萧挽澜。   然而一切并没有如他所想,梦中,他看见萧挽澜摸到床角散落的一支金簪,往他身上刺来。   他身体打了个激灵,居然就这样醒了过来。   这个梦实属太过荒诞!   也太过惊悚了!   外面天才蒙蒙亮,顾疏就这样在半明半昧之中望着帐顶好半晌,才起身下床。   他素有早起的习惯,近前伺候的小厮倒也不觉奇怪。   只是顾疏吩咐他去备浴汤沐浴,那小厮才略略迟疑了一下。   然而宫中的萧挽澜却是被饿醒的。   幔帐外的天光已经大亮,看来时辰已然不早了。   她从床上坐起身,撩开幔帐环顾了一下室内的陈设,就知道自己在紫宸殿的东配殿里。   约莫是听见了她下床的动静,容夏很快从外面挑了珠帘进来,略有些憔悴的脸上立时盈起了笑脸,上前来扶住萧挽澜道:“公主,您醒了。您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萧挽澜说:“就是感觉有些饿了。”   容夏扶着她在罗汉榻上坐下,道:“那奴婢去传早膳,容秋带人来伺候您洗漱。”   萧挽澜颔首让她去了。   不过一会,容秋就带着宫人捧了热水和衣物进来,伺候萧挽澜洗漱穿衣。   早膳萧挽澜吃了一碗鸡丝粥和一笼水晶包,刚撤了席,萧逐月就来了。   他身上还穿着衮冕,今日恰逢望日,显然是刚从宣政殿上过中朝回来。   见着幼妹,萧逐月将头上的通天冠取下递给高原范,挥退了一众宫人,和萧挽澜一同在罗汉榻上坐下,微微笑着问她:“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萧挽澜冲他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我其实没什么事,都只是皮外伤。倒是让皇兄担心,我下次一定不这样了。”   她人都被安置到紫宸殿来了,这件事肯定是不能轻易揭过去的。   与其等着兄长训斥,倒不如先低头认错。   果然萧逐月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起来,语气却还是像以往的平和沉稳,“还有下次?那群人砍死了赵国公府的三个仆人,你想过没有,如果你被他们捉到是什么下场?”   萧挽澜知道萧逐月这次是动了真怒了,以往他可从没这样和她说过话。她宁可萧逐月冲她发火……   她连大气都不敢出,宛如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垂下头咬着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萧逐月抬起眼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因为紧张绞在一起的手指上,冷笑了一声道:“现在知道怕了?说话!”   后面两个字的音量猛地拔高了一些,萧挽澜身体一震,像是被吓了一跳。她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就感觉眼眶一阵泛酸。   孤身一人夜里奔逃,怎么会不害怕呢?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后怕。   她伸手去拉萧逐月的衣袖,红着眼眶喊了一声:“皇兄。”   萧逐月看了她很久,才叹息了一声,将萧挽澜拉到自己跟前,同她说:“淮儿,这次如果你真的有什么不测,那就不单单是我的几句训斥的事了。以后切不可如此莽撞行事,明白了吗?”   萧挽澜乖巧的点了点头,小声说:“明白了。”   萧逐月看着她这模样,心底一软,哪还说得出苛责的话来,又嘱咐她道:“以后你要是出宫去,必须带上左右卫的人。”   那样岂不是太招摇了?   萧挽澜心中犯难,可这时候也不敢说一个“不”字,只得点头应下。   萧逐月让她坐下,又问起昨夜她为什么会去静安寺这件事来。   萧挽澜只好假借做梦将事情说了一遍,又解释说:“我原先做了那样的梦也没当真的。我那时候得了风寒烧的厉害,还以为都是自己的臆想。更何况我醒来后,和顾疏之间也没了婚约,赵鸾没有理由再去静安寺。可昨天在淑月那,我还是听到赵鸾去了静安寺。她还是去了静安寺,我心里就感觉有一块疙瘩,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后来在回宫的路上我放心不下,才去了静安寺。”   除了将前世的事情用一个梦说出来,其余的萧挽澜都是据实已告。只想要萧逐月相信她。   萧逐月听完却久久没有说话。   萧挽澜不免紧张起来,试探性地问:“皇兄,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萧逐月却摇摇头,说:“原来是这样。所以你那次风寒之后,才不想嫁给顾疏了?”   他起初还觉得奇怪,自己这个妹妹怎么忽然就想通了。现在听她这样一解释反倒是觉得这件事就合情合理了许多。   萧挽澜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故意显出几分落寞的神色来。   “这或许就是上天对我的示警。我要是嫁给顾疏,也不见得会过的开心。”   萧逐月见她难过,便不再在这件事上继续追问下去,转而问她:“那你手臂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郭太医说是你自己刺的。”   “是我自己刺的。”   萧挽澜想到昨夜的惊险,犹豫了一下,才继续把话说下去:“我逃跑的时候中了迷针,那群人就在后面,我不敢让自己昏倒,就用金簪刺破了手臂……”   说到这,她听见旁边萧逐月长长地吸一口气,就不再说下去了,有些紧张地抬起脸去看他。   萧逐月脸色异常难看,却还是伸手过来轻柔地摸了摸萧挽澜额角的绒发,好一会之后,才和她说:“没事了,以后都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手臂还疼吗?”   其实已经并不怎么疼了。   她那时候虽然使出了全力,但到底手脚发软,也没有多少力气,刺的并不深。   察觉到萧逐月放在她发顶的手竟然微微发抖,萧挽澜心里一酸,重重的摇了摇头道:“不疼了。”   萧逐月还有公务要忙,又嘱咐了几句让她注意休息的话,就起身离开了。   等他一走,容夏和容秋才从外面一齐进来。   容夏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羊脂玉雕成的玉佩来,递给萧挽澜说:“这块玉佩,是早上宫人整理床褥的时候捡起来的。昨夜奴婢给您清理时,就看见您一直攥在手里不放。只是这玉佩奴婢之前好像从没见过。”   萧挽澜将玉佩拿起来,玉佩上棕色的穗子已经染上了不少血污。   她渐渐想起来自己在昏迷之前看到的那个人……   那张让人见之难忘的脸。   这块玉佩的主人是宋衍!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 第11章 玉佩主人   昨夜是宋衍来救了她。   以前,自己从没见过他之时,已然做了一桩对不起他的事。   如今见了面,倒还是他救了自己。   萧挽澜心中五味杂陈,忍不住叹了口气。   如果前世没有那一场风寒,让她的人生重来一次,宋衍原本是要受命教导她,扶持她的。   萧挽澜想着前世的事,心中一动,猛然间想起一桩事来。   付淑月说要她请一个厉害的西席,她原来还没想好要找谁。   可如今她却有了主意。   还有谁能比宋衍更厉害呢?   他可是大雍开科取士以来,第一个连中三元的人!   前世皇兄也是极为看中宋衍,才会选他来辅佐自己。   她如果将宋衍奉为西席,日后就算王陵甫对宋衍动手,也要忌惮一些。   前世她远在洛阳,听闻宋衍因蒋丞禄贪墨一案被王陵甫构陷,受过牢狱,被废了三根脚趾,已经是王陵甫倒台之后的事。   那时候宋衍已然功成名就,自己并不能为他做什么。而今却是不同了,将来她定要在这个案子上保全宋衍,想方设法偿还他的。   萧挽澜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简直是绝妙,忍不住又看了看手里的玉佩,当即让容夏去取棕色的细线过来。   等给玉佩重新编了穗子,她一定要去见一见宋衍了。   ……   顾疏原本是要进宫去见萧挽澜的,可因为早上那个荒诞的梦。只要一想到萧挽澜,他心里总是觉得颇有些尴尬。   江岸见自家大人今日好像神情都异常凝重,而且还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心里也忍不住犯嘀咕。   难道是因为案情太棘手了?   他自己其实也有很多地方想不通,特别是长公主为什么会去静安寺,好像是事先早已经知道了会出事一样。   难道这天底下还真有未卜先知的人?   这慧懿长公主虽说往日里让大人心生厌恶,可如事关案情,就算是再不想见,那也是没办法的。   江岸看了看上首一脸沉静看着卷宗的顾疏,深深地提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抱拳道:“大人,卑职有一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顾疏的目光依旧落在手里的卷宗上,眼皮都没抬,淡淡道:“我要说不当讲的话,那你就不讲了吗?”   江岸被他这话一噎,有些讪讪地笑了一下,“那卑职还是要说的。”   顾疏这才搁下手里的卷宗,看着他道:“你想说什么事?”   江岸嘿嘿又笑了一下,才说:“卑职知道,您不大待见长公主殿下。不过如今静安寺的案子疑点重重,长公主可是其中关键人物,您真不打算去见见她?”   “你是这样想的?”   顾疏看着他,慢悠悠的又问了一句。   江岸脸上的笑容僵在了嘴角,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他刚才那话,回想一下倒像是在暗指顾疏因私误公一样。   他只能硬着头皮道:“卑职并不是您想的那个意思。”   顾疏哼笑了一声,身子往身后的圈椅上靠了靠,“那你倒说说我想的是什么意思。”   今天大人的脾气也太古怪了些,这要他怎么说!   江岸简直是叫苦不迭,苦笑道:“卑职只是想问问,您要不要去见长公主。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顾疏看了他片刻,才从圈椅上站起来,往外走。   “今天先去赵国公府。”   江岸轻轻吐了一口气,哪敢再说什么,恭恭敬敬应了句“是”。   顾疏此刻已然走到了门口,却回转过身来,又同他说了一句。   “你记住,日后长公主已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与她更没有公私之说。”   ……   赵家是皇亲,明面上赵国公在朝中多是秉着中立的态度,可他同王陵甫年少时师出同门,私底下交往却甚为紧密。   因为这一层关系,顾疏和赵国公往日的关系并不算好。   这次登门,倒也是他第一次来赵国公府。   赵彦文贵为国公爷,自然不会亲自出来相迎,但派了身边的最亲厚的幕僚章胜过来影壁相接,倒也给足了顾疏的面子。   章胜请顾疏到了花厅,赵彦文端坐在上首圈椅上,手里捧了一盏茶喝着。   顾疏拱手给他见了个礼,道:“下官见过国公爷。”   赵彦文搁下茶盏,抬头看了他一眼道:“顾大人是为了静安寺一事过来的罢,先坐吧。”   说着指了指一旁的座椅。   顾疏颔首,在他所指的地方坐下,有丫头立刻奉了一杯西湖龙井上来。   等顾疏喝了口茶后,赵彦文才慢悠悠道:“静安寺的事,我也听小女说过了,这里还要谢过顾大人的搭救之恩。”   顾疏搁下茶盏,谦虚道:“这是下官职责所在,国公爷过奖了。”   赵彦文脸上这才有了些许微笑,又说:“慧懿长公主也因着这事受了伤,听说皇上异常震怒,特命顾大人彻查。不知道顾大人如今可查到了什么线索?”   顾疏道:“眼下还没有什么进展,所以下官过来拜访,也是想问令爱一些事情。”   赵彦文略略沉吟了一下,转头吩咐章胜,“让人去把四小姐叫过来。”   章胜领命,退了下去。   很快赵鸾就领着两个丫头过来了。   见到顾疏,赵鸾心中便是一喜,但碍于自己父亲在场,也不好表现出来,规规矩矩地朝两人福了福身,依次喊过“父亲”和“顾大人”,就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赵彦文和她说明顾疏的来意,“关于静安寺的事,顾大人有话问你,你就一五一十地和他就是。”   赵鸾抬眸迅速看了眼坐在她对面的顾疏,很快又别开视线,点了点头道:“是,女儿省得。”   顾疏就问她:“昨日公主去静安寺,可是去寻你的?”   赵鸾没有做声,闻言只是点了下头。   顾疏又问:“她怎么会去寻你?又同你说了什么?”   赵鸾听他一连三个问题皆是和萧挽澜有关,心里不由得奇怪。   不应当是先问她关于那些盗匪的事?这些问题倒像是在怀疑公主一样。   她细细想了一下,才道:“公主说她前段时间偶得了一梦,梦见静安寺遭了盗匪。得知我去了静安寺,她不放心,才过来劝我离开。我当时并不想走,就说梦都是反的,梦凶则吉,还让许嬷嬷带人去弄些斋菜来。哪知道许嬷嬷他们才出去没一会,那群盗匪就来了。”   顾疏微蹙着眉,一脸严肃道:“她当时真的这么和你说?”   赵鸾点点头。想到自己那几个仆从,她的眼眶渐渐红了,含着几分泪光道:“我要是信了公主的话,指不定许嬷嬷他们就不会死了。”   顾疏见她这样自责,心中一时不忍,不由劝慰道:“这并不是你的错,谁会将梦里的事当真。是她说的话太过荒诞了。”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萧挽澜。   赵鸾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心中却有些不赞同顾疏这样说萧挽澜。   她知道顾疏对公主的态度一向极为冷淡,自己以往总有些暗自的窃喜。可是如今是公主救了她……她却是容不得顾疏这样无端的指责公主的。   “无论怎么样是公主救了我……公主她还受了伤。”   说起萧挽澜的伤,赵鸾又忍不住问:“公主她还好吗?太医看过之后怎么说?”   顾疏看着她一脸担忧的模样,又想到郭太医说的那些话,心底不由得一阵冷笑。   俗话说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赵鸾信佛,心怀慈悲,哪又能知道到这世间最可怕的东西就是人心。   不过这话顾疏自然是不会同赵鸾明说的,只是继续安慰她道:“她没事,太医说不过是皮外伤,很快就能好。”   赵鸾轻吐了一口气,这才放心下来。   顾疏又询问她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赵鸾想到昨夜那一幕,捏着巾帕的手不由得紧了紧,隔了好一会,才小声道:“我和公主在房间里听见了外面的动静,还有佩环的呼救声……公主从隔扇那看了一眼,应当是刚巧看到佩环被人杀了。她折回来,叫我从支摘窗出去,往后山跑,千万别回头。我当时害怕极了,只能听她的话……可是出了静安寺,林子里太黑了,山道又崎岖,我也没能跑多远,也幸亏他们没有追上来。再后来,你们就过来了。”   这次顾疏听了也就只是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什么。   该问的都问过了,他也不好久留,就起身同赵国公告辞。   赵彦文刚才一直都没有说话,这时候才站起身同他说:“顾大人,公主遇袭,干系重大。你可要查清楚了,给皇上一个满意的交代才好。”   怎么才算是让皇上满意的答案?皇上对这个幼妹向来极为护短,要是查来查去查到公主头上,恐怕就没有满意一说了。   到时候指不定还要迁怒道赵家头上来。   再者就算是这一切都是公主安排的,可她还是去救了赵鸾,说明并未真的想要害赵鸾。   既然赵鸾并没有出什么事,要真的查到公主身上,赵彦文也是聪明人,自然想息事宁人。   赵彦文这一语双关,顾疏哪能听不明白。   他起身拱手行了个礼,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那一缕寒光,扯了一下唇道:“谢国公爷提醒。下官还有其他事要忙,就先告辞了。”   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   这事要真的是萧挽澜干的,就算是用其他办法,他也要治她。   作者有话要说:  嗳嗳嗳……求求大佬们收藏一下!   明天我再更一章!么么哒 第12章 顾郎被怼   萧挽澜针线活并不算好,可于打络子、缠穗子一事上却做的十分的好,甚至比过宫里手艺好的宫女。   这其中缘由还要说到已故的先后身上。   先后出身将门,武艺非凡,当年也是和先帝一同上过战场,杀过敌的。萧挽澜年幼时,都是先帝先后亲自教养,也跟着先后学了些功夫,其中当属剑术习得最好。   有一年她过生辰,先帝还送了一把名作“逆命”的长剑作为她的生辰礼。逆命为陨铁所铸,剑刃吹发可断,削铁如泥。   萧挽澜简直爱不释手,待之如珍如宝,连剑柄的剑穗都是要自己做的。   如今她亲手给宋衍那块玉佩做穗子,倒是比原先的还要好上几分。   容秋在一旁瞧了都忍不住夸赞:“公主这穗子做的是真的好看,也不枉费这两天功夫。以前也只瞧见您给逆命打过穗子,也不知道这块玉佩的主人是谁,能让您亲手给他做穗子?”   萧挽澜看了她一眼,笑着吩咐道:“以后你便知道了,且去寻个合适的檀木匣子来,把东西放好。”   容秋笑嘻嘻地说了声“好”,这就出去了。   萧挽澜随手就将玉佩搁在罗汉榻上的方几上,这时候外头有宫人上来禀报,说是顾大人求见,正在清华门候着。   昨日醒来萧挽澜就已经回了清元殿住了。   顾疏会来倒也是在她意料之中,毕竟他负责查理此案,不来找她问话,那才显得奇怪。   萧挽澜略正了正身,就让宫人去请他进来。   顾今日穿着一身绯色圆领官袍,进了清元殿,先给萧挽澜见了个礼。   过午的日光从外面照进来,从萧挽澜这边看过去,倒是有些逆光。她不由得眯了眯眼睛,才轻声道:“顾大人随意坐吧,你这样站着,本宫看着有些费眼睛。”   待顾疏坐下,就有宫人奉了茶水上来,却是枸杞人参茶。   顾疏勉强喝了一口就搁下了。   他不爱吃枸杞,泡茶喝更觉那一丝甜味十分古怪。   萧挽澜看在眼里,抿唇微微笑了,转头吩咐宫人去换一壶清茶过来。   才又同顾疏说:“皇上常过来,他不能喝清茶的,本宫就吩咐常备着枸杞人参茶。那些宫人不知道顾大人吃不惯枸杞,顾大人不要见怪。”   她原本也不想解释,但要是让顾疏误以为她拿这枸杞人参茶故意捉弄他,这样反倒是更为不好。   她萧挽澜还没心狭到耍这些小手段报复他。   顾疏闻言心头却是微微一惊,不知道为什么萧挽澜居然会知晓他不喜欢吃枸杞。   他从未与人说过,连家里人都不知道,毕竟一个男子怎会将自己挑食的事与他人说。   ……这又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事。   他不由得去看上首坐着的萧挽澜。   萧挽澜今日穿了一身朱红色襦裙,外罩一件同色对襟长衫,头发只是简单梳了一个流苏髻,两边各束着根一指宽的红色发带,只在鬓角斜插了根鎏金簪子,整个人微微靠在罗汉榻上,一只手还搁在榻上的方几上,看上去有几分云淡风轻的慵懒,连脸上的神色都是淡淡的。   她此刻虽然面朝着他,但顾疏却感觉萧挽澜并不像是在看他,甚至是隔着他去看一旁高几上摆着的那盆盆景。   不知怎么,他就想到了“视若无睹”这个词。   被这样无视,顾疏心里有些许莫名的发堵,却还是弯了弯唇角,恭敬道:“无妨,劳公主费心。”   宫人很快再次奉了茶上来。   顾疏捧起来喝了两口,是上好的洞庭碧螺春,宫中的贡茶。   他将茶盏搁下,转头再次看向萧挽澜,缓缓道:“昨日微臣已经去过赵国公府,见过了赵四小姐。听她将静安寺的事说了一遍,得知公主似乎早已知晓静安寺会出事,不知道公主从何而知?”   萧挽澜垂着眸子,细细摩挲着自己衣袖上绣着的回龙纹,慢慢地笑了。   “顾大人这话,是在怀疑本宫么?”   “微臣不敢。”   顾疏注意着她脸上的神色,“微臣只是想查明事情的来龙去脉,早日将幕后凶手缉拿归案。”   萧挽澜抬眸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好,就冲着顾大人这句话,本宫也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之后,便将自己同萧逐月说的那套说辞说给了顾疏听。   末了又道:“要不是有这番境遇,本宫怎么就突然不再强求你我这桩婚事,顾大人当初就没觉得奇怪么?”   顾疏见萧挽澜说得言之凿凿,当初他确实也奇怪她怎么会那般轻易放弃了。   难道做梦真有先兆?   他的目光迎上萧挽澜略含着几分自嘲的眸子,她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这样轻巧的将这些事说出来,就像当初缠着他的人不是她一样。   顾疏突然觉得这样的萧挽澜十分可笑,想都未想就道:“既然有了先兆,知道赵四小姐会遇险,公主为何不早些阻拦?”   既然她能因着一个梦,推了两人的婚事,甚至真的决心放弃。那为什么不及早阻拦?   萧挽澜完全没有料到顾疏会这样质问她,他的目光似是淬了毒的利剑一般刺到她身上。她不免楞了一下。   他这是责怪她没有尽早同赵鸾知会这事?   心头的冷意蔓延上来,萧挽澜觉得自己受这番无端的指责,简直是可笑极了。   她看着顾疏,竟然呵呵的笑了,可那一双莹亮的眸子里却是没有半点笑意。   “你这是怪我了啊……觉得我有意不同她说?”   萧挽澜似乎是叹息一声,笑容慢慢地就收敛了,再开口时语气是顾疏从未听过的冰冷。   “你我已无婚约,赵鸾会去静安寺本宫也是始料未及。你要不信,大可去问问德伦郡主。这么荒诞的事,本宫说了,就有人信么?你也问过赵鸾了,她起初可曾信过!”   顾疏被她这几句话问住,一时间竟然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萧挽澜这时候却已经从罗汉榻上站起来,走到了他身前,眸中寒意凛然,再一次质问道:“不知顾大人可曾梦见过本宫,若是有,何不也说来给本宫听听?本宫倒想知道,你自己又可曾将梦中所见当真?”   此刻,她眼角眉梢尽是凌厉的怒意。   这样的萧挽澜,像极了梦中她被自己按在锦被上,对他怒目而视的模样。   但纵使是那样,她却还是倔强地不肯求他半个字。   顾疏想到那一幕,顿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干,脸上也热了起来。他轻咳了一声,别开眼不再看萧挽澜。   萧挽澜却不知道顾疏此刻在想什么,只当他答不上来,不免讥诮道:“哦,是本宫想差了。顾大人怎会梦见本宫呢。那你总梦见过赵鸾罢,你可曾将梦中之事说与她听?还是那些梦太过难以启齿,你不敢同她说?”   顾疏从不知道萧挽澜原来是如此的牙尖嘴利,终于忍无可忍道:“萧挽澜,你浑说够了没有!”   萧挽澜年少时候可最喜欢看他这样跳脚的模样。因为只有这样顾疏才会喊她的名字。而今却觉得没有意思了。   她不想再和顾疏继续说下去,转身从博古柜里拿出一个香囊丢给他,也懒得再在他面前端公主的架子,只挑了要紧的说。   “你会怀疑我,大抵还听了郭太医那些话吧。这手臂上的伤,是我自己刺得不假。当时我引开那些人时,中了迷针,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保持清醒。”   说到此处,萧挽澜顿了一下,略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继续道:“你大可不信。但顾疏,这么多年,你到底是看轻了我,也太高看了自己!你还不值得我萧挽澜为你将礼法弃于不顾,使阴私手段去害人!”   这样的傲气,与萧逐月那日说相信萧挽澜的模样是何其相似。   她是对他失望了吗?   顾疏低头看了看锦囊上的血污,只觉得刺目,竟莫名生出一丝后悔来。一切都没有查明之前,他不该用那样的恶意揣测她。   她刺伤自己,竟然是中了迷针吗……   他动了动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会才说:“原先是我不知道……”   萧挽澜这时候却已经走到罗汉榻前再次坐下,却并不看他,目光直视着前方,像是在看殿门外耀眼的日光。   “其余也无甚要说的,也就还有一点。那群人是冲着赵鸾去的,并不是真的贼匪。赵鸾一个深闺女子又怎么会与人结怨,到底谁想害她,你倒不如循着这个好好查一查。”   顾疏看她又恢复了刚才的淡漠,就知道萧挽澜不想再同他说话了。他捏着那枚香囊的手不由得发紧,就要起身同她告辞。   容秋这时候却捧了一个降香黄檀木匣子兴冲冲地进来,邀功一般道:“公主,您看看这个匣子可好,放那玉佩,尺寸也合适……”   见到殿内还坐着顾疏,她的声音才渐渐地低了。   萧挽澜却微微笑了一下,道:“且拿过来看看。”   容秋“哦”了一声,这才上前将那匣子搁在了罗汉榻的方几上。   顾疏的目光随之看过去,这才发现萧挽澜手边方几上还放着一块玉佩。   样式看上去有些眼熟,好像是在哪见过。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萧挽澜转过头来看向他,状似无意地提醒道:“顾大人还有其他事么?”   顾疏深吸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朝她行礼,“微臣,告退。”   他略低着头,目光尚能看见萧挽澜垂落的衣摆被风吹起,微微飘荡着。   上面绣着几只振翅的蝶儿。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昨天说过的,今天更!   么么哒…(▼皿▼#)   老顾,这还只是开始! 第13章 不速之客   顾疏才走没一会,外面就有宫人高声唱报,皇后赵鸳同贤妃沈宁秀来了。   萧挽澜同萧逐月关系亲厚,可却并不大爱同这些后宫妃子来往,最多也就同皇后赵鸳能说上几句话。   毕竟赵鸳没入宫前,大家也都是相识的。   萧挽澜让容秋将玉佩和匣子收起了,亲自到殿门处接了两人进来,微微笑道:“皇嫂同贤妃嫂嫂过来,怎么也不使人事先过来通传一声。我倒是什么都没准备。”   几人依着尊卑在正殿宝座上坐定,赵鸳道:“原本昨日就想来了,又怕打扰你休息。索性今天就和贤妃一同过来。我们就过来看看你,你就不要费心了。”   萧挽澜点头应了,却还是让容秋去安排些糕点茶水上来。她自己并不爱吃零嘴儿,这些东西是极少会端出来的。   赵鸳观察了一下萧挽澜,见她脸色尚可,才又说:“你的伤势好些了吗?今日可遣了太医来看过?”   萧挽澜不以为意的笑了一下,“都是小伤,敷了药就好的,哪用天天看太医。劳烦两位嫂嫂挂心。”   赵鸳却道:“京中的贵女就算是小磕小碰都仔细养着的,公主贵为千金之躯,更该注意一些。就算是小伤,也马虎不得。我让人准备了生肌膏过来,等结了痂再涂,就不会落下疤痕了。”   赵鸳身边的宫女立刻奉了一个精雕细琢的白玉盒子上来。   待容夏上前接过,萧挽澜笑着同赵鸳道谢:“那就谢过皇后嫂嫂了。”   一旁的沈宁秀抿唇笑道:“还是皇后娘娘用心,倒是臣妾疏忽,都没有想到则个。只让人备了安神定心的熏香来,公主可莫要嫌弃才是。”   萧挽澜看了眼打扮甚为素淡的沈宁秀,笑了笑道:“怎么会呢,这几日晚上我睡不大好,贤妃嫂嫂送的熏香也正好用得上。”   沈宁秀的样貌有几分肖似她的长姐沈宜秀。当年先后是点了当年沈宜秀为太子萧逐月的侧妃,奈何还没等到册封,沈宜秀竟然在府中池塘失足落水溺死了。这侧妃的位置才由着沈宁秀替上。   关于沈宜秀的死,许多人自然是会联想到沈宁秀身上。   两人并非一母同胞,沈宁秀是继母梁氏所生。梁氏为人善妒心狭,丈夫沈旷又极为惧内。若是她见不得继女成为太子侧妃,保不准真的会对沈宜秀下手。   毕竟沈宜秀死的太过蹊跷了。   不过这些也都是坊间传言,都是没有真凭实据的。   而如今沈宁秀贵为贤妃,平日里却深居简出,为人低调宽仁,更不会有邀宠这一说。所以久而久之,这些流言蜚语在宫里反倒是传的少了。   萧挽澜一直都觉得沈宁秀是个聪明人,只是不知道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后来竟然在煦华宫悬梁自尽了。   她这样的人,怎么会自尽呢?   后来萧逐月来洛阳看望她时,萧挽澜还特意问过。   她记得兄长当时沉默了很久,最后才苦笑了一下说:“这都是她自己求的。”   就再没后话了。   沈宁秀自己求的么?   萧挽澜看着面前还同她言笑晏晏的沈宁秀,心里不禁有些唏嘘。   赵鸳这时候尝了一块宫人奉上来的桂花绿豆糕,道:“这东西倒是做的不错,尝着没有清宁宫里那般甜腻。你这还有专门的师傅做么?我记得你并不爱吃这些。”   萧挽澜笑着点头说:“我确实是不大爱吃这些的,怎么会专门请师傅来做。”   容秋就在一旁补充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公主不喜甜腻,供给清元殿的糕点,都是依照皇上吩咐另做的。”   赵鸳将手里那块绿豆糕搁下,略略笑了一下道:“竟然是这样吗?不过皇上对公主的事,向来都是事无巨细,照拂有加,倒也不奇怪。就连这次静安寺的事,皇上也是亲自过问,下令彻查到底。要说起来,这些贼人也太大胆了些,天子脚下也敢闹事。”   说这些话的时候,赵鸳一直暗中观察着萧挽澜的神色。   萧挽澜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波澜不惊道:“他们都是刀口上舔血之人,哪还有怕事一说。”   赵鸳见她神色如常,心里稍安,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点头道:“公主这样一说,倒也不假。”   萧挽澜捧起案上的茶水喝了,没有再接话。   等到赵鸳和沈宁秀离开,宫人们上来把糕点都撤走了,容夏才有些奇怪地问:“公主,皇后会来倒没什么,怎么贤妃也会过来?她往日里可不大和您走动的。”   萧挽澜开口指点她道:“自然是有人喊她的。你还记不记得贤妃送熏香时候说的话……要和皇后一同过来,她连送样东西都知道要避其锋芒,贤妃这人太不简单。反倒是皇后……”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   容夏不由得追问:“皇后怎么了?”   萧挽澜笑了笑道:“来看望倒是其次,她恐怕是来试探我的。”   她看了眼容夏手里的东西,摆了摆手,又说:“都拿下去吧,这些东西我都用不着。”   ……   沈宁秀陪着赵鸳回了清宁宫,才同她行礼道别。   赵鸳倒也没留她,等人一走,她就召来一个名叫凝烟的宫人,与她耳语道:“派人去给国公爷回个信,就说静安寺那些人当不是公主所派。另外,让四小姐入宫来一趟,本宫有话要同她说。”   凝烟应诺,匆匆就退了下去。   另有宫人奉了茶水上来。   赵鸳喝了一口,将它搁在案头,目光却落到案上摆着的几盒糕点上。想到清元殿里,容秋说的话,她一拂手竟然将那些糕糕饼饼尽数给扫到了地上。   在场的宫人吓了一跳,纷纷跪下,大气都不敢喘。   赵鸳看着地上落了一地的糕点,心头一阵冷笑。   自从自己进宫来,萧逐月何曾如此细心待过她?   不过幸亏还有个沈宁秀比她凄惨多了。   她以前讨厌沈宜秀,沈家俩姐妹眉眼处有几分相似,有时连看到沈宁秀也觉得碍眼。只是萧逐月待沈宁秀并不好,这倒让她觉得畅快许多……所以她才愿意同沈宁秀来往。   ……有时候看人受罪,在这宫里,也是一种乐趣。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在……求收藏。太惨了…   心情不好,我决定下章一定要整一整老顾。 第14章 宋郎赞赏   顾疏从宫里出来,直接就回了刑部衙门。   静安寺的僧尼他让人挨个进行盘问,又派人四处搜寻那些贼匪的下落,只是当时他领人去时,那群人已然跑了,如今想要从这些地方找到线索,几乎是等同大海捞针。   他从袖子里将萧挽澜给他的那枚香囊拿出来,将系带拉开,里面有一个装着香草的布包,另外就是一根被红色发带裹住的细针。   这根针外形与绣花针并无什么一样,只是针尖处却是空心的。空心处细如发丝,针壁薄如蝉翼,工艺之精巧,顾疏从未见过。   能做出这种东西的能工巧匠,只怕整个大雍都找不出几个来。只需要查到这针是为谁所造,亦或者有谁所用,就能抓顺藤摸瓜,将这群人找出来。   再者刚才在宫里,萧挽澜一句话提醒了他。   这群人要是冲着赵鸾去的,并非是真的流匪,他们手上又有这样精巧的东西,那么这背后的主谋必然也不简单。   ……他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心中有了主意,顾疏正打算让江岸进来吩咐他去办事,这时候外面的护卫却进来禀报说,大理寺少卿宋衍宋大人来了。   顾疏点点头道:“让他进来罢,顺道去把江岸叫过来。”   “是。”侍卫领命立刻去了,不一会,就见一身官袍的宋衍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册卷宗。   等人上了茶来,顾疏就让侍卫们都退到外院去守着,他亲自给宋衍倒了杯茶。   宋衍倒也不同他客气,将卷宗递给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慢慢道:“这是当初程唐贪墨一案的卷宗。程唐当时任户部右侍郎,坐的就是蒋丞禄的位置。他因与地方官员勾结,侵盗官粮被御史丁敏告发,结果刑部的人还没动手抓人,程唐便在家中自缢了。这个案子最终以抄了程家结案。你要查蒋丞禄,不妨看看这个,他不见得没做过这些勾当。”   顾疏略略翻了翻道:“有劳宋大人费心了。”   宋衍抿唇一笑,不以为意道:“你我一同为老师办事,费心也是应当。不过蒋丞禄的事,不能急于一时,慢慢查就是了。倒是静安寺一案,皇上颇为重视,如今可有查到什么?”   “倒是有些眉目。”顾疏将那枚细针递给宋衍看,一面给他解释。   “出事那晚,公主中了迷针,这是我今日入宫,从她手里得来的。这东西弄得精巧,并不多见,若是查到为何人所造,亦或者何人所用,倒也是一条线索。”   宋衍接过细针,放在眼前端详了片刻,点点头道:“这技艺确实精湛。”   顾疏的手指叩击了两下案桌,沉吟了片刻说:“照着公主所说这些人是冲着赵四小姐去的,不单单是流匪那样简单。他们身上还有这种东西。真的是受人指派的话,这幕后之人的身份也不一般。”   宋衍听他这样说,就知道顾疏心里大抵是想到了谁。而那个人应当是和自己想到的人一样。他也就不说破了,只是笑了笑道:“如此看来,慧懿长公主倒是个聪明人。”   能知道这些事,来提醒顾疏的人,又怎么会猜度不到谁可能对赵鸾动手。   顾疏抬起眼眸看了看宋衍,淡淡道:“她向来都有些小聪明的。”   宋衍闻言眉心几不可见地皱了下,大抵是顾疏真的瞧不上这位长公主,这话听上去也太过鄙薄了些。   他两指轻巧的捏着那枚细针来回转着,慢悠悠道:“她救下赵四小姐,还能在那种情况下设法引开那些人。你说她中了迷药,可直到我找到她的时候,她还有意识的。现在想来,她手臂上那些伤,应当是她自己扎的。顾大人,你嘴里的小聪明,可不能做到这些。”   顾疏听他这样夸赞萧挽澜,心里有些淡淡的不舒服。他冷冷笑了一下,“那是你没见识过她荒唐的时候。”   “那倒也不见得。”   他怎么就没见识过她荒唐的时候了?只是顾疏不知道罢了。   宋衍意味不明地弯了弯唇角,将手里的细针搁在案上,站起身道:“我晚上还有个宴饮,礼部尚书李东阳特意请了公孙十三娘来跳剑器舞助兴,这就先走了。”   顾疏也没站起来送他,只是说:“听说再过几日苏太师就要回京了,到时候我同你一起去接他。”   宋衍点头应下,转身大步离开。   等宋衍走了,江岸才从外面快步进来,抱拳给顾疏行礼,“大人。”   顾疏指指案上放着的那枚细针,“这是静安寺那些人留下的,你拿去派人去查查看有没有知道这东西的来头的。另外再派几个机灵些的,暗中留意平阳侯府的动静,看看平阳侯最近都在和什么人来往。”   江岸压低了声音道:“大人这是……怀疑平阳侯?”   平阳侯长孙无忧和王陵甫走得近,同赵国公府自然也是同气连枝。这两家差点就成亲家了。不过如今平阳侯世子长孙信落难,还是赵四小姐身边伺候的人给捅出来的篓子。   平阳侯明面上可能还同赵家来往,但人心隔肚皮,暗地里也难保干不出这种事来。   顾疏没有否认,只是吩咐他说:“这事务必要小心查探,不要让平阳侯看出端倪来。对外……就宣称静安寺遭了流匪,这几日再加派些人,往这方向去查。。”   江岸收了案上的东西,微微一笑,道:“卑职明白。”   顾疏翻看宋衍拿过来的案卷,一直到天色暗下来,才打马回了顾府。   等到了府上,才看见他父亲顾亭礼的马车停在影壁前。   顾亭礼从马车上下来,也正好看见他,便开口道:“你同我来书房一趟。”   顾疏见自己父亲神色不虞,不等他回话,已然转身往府内走去,心里微微一沉。也不敢耽搁,将马缰和鞭子递给一旁的侍卫,快步跟了上去。   顾亭礼坐在紫檀木制成的太师椅上,面前的书案上,还燃着一盏三彩陶灯。   顾疏则在离书案几步之遥的地方笔直的站着。他心里清楚父亲这不苟言笑的样子,大抵是要训他话的。   顾亭礼端起茶来喝了一口,眼皮都没抬,就问道:“你同公主之间,近来是怎么回事?”   顾疏心里清楚,自己父亲是极为赞同他尚公主的。这天底下,哪有比娶了天家女儿更好的亲事?   更何况萧挽澜极受萧逐月宠爱,再加上长公主的头衔,无论谁娶了她,日后这朝中谁人敢不敬你三分。   如今萧挽澜和自己这桩亲事已然作罢……父亲知道也是迟早的事。   顾疏深吸了一口气,才低声道:“公主已然将我们之间的婚事给推了。”   “是公主要推么?”顾亭礼冷笑一声,“啪嗒”一下将手里的茶盏重重的搁在案上,盯着顾疏道:“要不是你一直避着她,不肯同意,公主会推了这桩婚事?你心里想的什么,我比谁都清楚,但是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你同赵国公府上的那个,是绝无可能!”   顾疏垂首默然不语。   顾亭礼看到他这样,好似自己一拳砸到了棉花上,心里的怒火更甚,一拍案桌怒道:“你还不服气,是吗?”   顾疏仍旧是一脸的镇定,淡淡道:“儿子不敢。”   顾亭礼胸口一阵阵的起伏,指着他骂道:“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无论如何,公主心里应当还是属意你的,这桩婚事倒也不是真的不能成。你要是之前惹怒了公主,就同她赔个不是。”   萧挽澜退了这桩婚事,自己求之不得。他确实是错怪了她,惹怒了她,日后赔个不是也是应当,可却不是为了这桩婚事的……   顾疏心里暗暗想着,不由道:“她这次是动了真格的,父亲,您就别操这个心了。”   顾亭礼听他这样说,整个人都愣住了,好半晌才道:“所以宫里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了?”   顾疏眉头皱了一下,疑惑道:“什么传言?”   顾亭礼重重的哼了一声,瞪着顾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你居然还不知道吗?皇上想要在亭子殿办击鞠,宫里头传言这是准备借此给公主择驸马,现在京中未结亲的世家子弟哪个不铆足了劲往里挤。没了和公主这桩婚事,多少人等着看你笑话,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   竟然还有这种事,萧挽澜必然是早已经知道的吧。   想到这个,顾疏心里莫名的就有些发堵。   另择驸马……她居然这么快就同意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外出开会,就早点更,呜呜呜   你们知道我要什么的,是吧。(#^.^#) 第15章 一朵桃花   夜凉如水,渐要入冬了,连天上的星子都是疏淡的。   赵彦文背靠在圈椅上,听着赵鸳派来报信的人把话说完,末了才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你回去也给皇后稍个话,就说她四妹性子莽撞,我会好好管教,她不必太费心。”   赵鸾出身簪缨世族,赵家又是以诗书传家,这种世家教养出来的女儿,都是一等一的知书达理,哪有莽撞一说。   报信的人也不敢多问,得了话就立刻笑嘻嘻道:“这个小人晓得,定然把话带到。”   赵彦文略略点了一下头,朝一旁站着的一个幕僚打了个手势。   那幕僚立刻会意,从袖子里取出一袋银锭子递给报信的人,又亲自送了他出去。   等人出去了,一旁站着的章胜则低下头去同赵彦文小声询问道:“国公爷,既然不是公主所为。那我们是要等刑部的消息,还是要继续暗中追查?”   赵彦文闭目思忖了半晌,才慢悠悠地说:“且先看看刑部那边能查出什么来。皇上让顾疏来查,他无论如何,都要查出些东西来的。不然也不好同皇上交代。我们现在插手反倒是不好。”   章胜应是,也就不说话了。   赵彦文这时候却说:“你去把四小姐叫过来。”   章胜心中略略惊了一下,下意识去看了眼赵彦文的脸色,见他神色还算平和,才颔首领命去了。   他大抵能猜到是什么事。   赵家同顾家互为政敌,顾疏却屡次出面维护四小姐,当初甚至是打残了平阳侯世子的一双手。平阳侯虽然没说什么,但王陵甫却开口说过一次,让国公爷好好管教一下这个女儿。   再说,这顾疏是谁瞧上的人?这可是长公主定下来的驸马爷。   要是顾疏同长公主的婚事成不了,王陵甫高兴都来不及。可这成不了的缘由,却不能出在四小姐身上。   这不等同于和长公主抢男人?   要是长公主迁怒下来,不仅要让赵国公府受累,连宫里的皇后娘娘都要难做。   章胜一面走一面想,觉着这个事确实是要同四小姐早点说清楚咯,早做个了结才好。   赵鸾刚去看过赵老夫人回来,进了自己院落,倒也没有歇息,让人在书房点了灯,就开始抄佛经。   这原本是答应了佛祖要做的,眼看着祖母的病好多人,人也有了几分精神气,她可不能食言。   才抄了一遍,就听丫头进来禀报说:“章先生来了,说是老爷请小姐过去谈话。”   赵鸾提笔的手稍稍顿了一下,一滴墨迹滴在刚写好的佛经上,她“啊”一声,再想补救已经来不及了。   她叹了口气,索性让人把东西收拾了,这才领了两个丫头出去。   父亲这个时辰让自己去见他……   赵鸾心里有些惴惴,看了眼前面领路的章胜,咬着唇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章先生,我父亲为什么找我,你知道是什么事么?”   章胜心里知道,可这个事以他的身份到底也不好和四小姐说。   他略略笑了笑说:“这个我也不大清楚,您一会见了国公爷就知道了。应当不是什么大事。”   赵鸾点了点头,心里反倒是更加不安了。   等到了赵彦文的书房,章胜将赵鸾身边两个婢子拦下,而是单独让她一个人进去了。   赵鸾进门之后,忐忑的给赵彦文行了个礼,细声细气喊了句“父亲”。   赵彦文指了指身边的位置,柔声和她说:“坐吧。”   赵鸾见父亲脸上并没有怒色,和她说话也是往常的模样,心里这才稍稍安定下来,依言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赵彦文看了看她,状似不经意地询问道:“幺幺,你往日在外走动,可与顾疏相熟么?”   幺幺是赵鸾闺中小名,赵彦文嫡妻孟氏生前最后生的一个孩子。   孟氏是赵彦文的表妹,两人年幼相识,情意深重。孟氏死后,赵彦文也一直未再续弦,身边只有两个妾室伺候着。   孟氏亡故的时候,赵鸾才九岁,赵彦文爱屋及乌,对这个女儿更是疼宠的没边了。再加上赵老夫人也爱这个孙女,赵鸾也听话懂事,在赵家她可要比自己两个哥哥还要受宠一些。   赵鸾没想到赵彦文会问她这个,楞了一下,才摇了摇头说:“我和顾大人只是点头之交,偶尔见着了才会说上几句话。”   她这话虽然隐瞒了些,但并没有说错。自己以往有时只有陪着长公主萧挽澜的时候,才能见上顾疏几次。私底下,两人并不可能见面的。   赵鸾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也还是因着长公主的缘故。   那时候母亲新丧未久,父亲伤怀不已,并没有多余心思管她。   她心里也极为难过,一直闷在家里,也不出门。后来还是长公主亲自来府上相邀,她才不得已去了。   先后那时也已经仙逝,大抵是因为两人同病相怜,长公主便想着办法让她开怀。带她去街市买糖人,去东郊采野果子。   不过那些果子又涩又酸……长公主为此还极为失望,就提议带她去武安侯世子的马场看马。   武安侯世子谢岚是先后的亲侄,又是太子萧逐月的陪读,常在宫廷行走。长公主也和他熟识,年少时经常学着太子萧逐月那样“阿岚阿岚”地喊他。   谢岚在东郊有一个很大的马场,长公主学骑术时经常往那跑。为此谢岚还给她养了好几匹极为漂亮的小马驹。   赵鸾记得当时长公主选了一匹枣红的色小马驹给她。这些小马驹都是谢岚使人训练过,性子温顺的很。   她学着长公主的样子去摸它,那小马驹还伸出舌头来舔了她的掌心,圆圆的眼睛水汪汪的,样子可爱极了。   见她喜欢,长公主就让她骑上去试试。   她原本想拒绝,可看着小马驹这么温顺,旁边又有人替她牵着马缰,边推半就也就同意了。   可没想到自己才上了马,那匹小马驹却像是受了刺激一般,想把她从马背上掀下来。   马蹄疯狂攒动,居然甩开了马夫的牵制,驮着她朝练马场奔去。   她心里害怕极了,只能拼足了力气去抱马脖子,耳边都是呼啸的狂风,甚至以为自己要就此殒命在此。   结果是顾疏救下了她。   顾疏年长她八岁,那时已过束发之年,褪去少年的清秀稚嫩,显出青年的清俊儒雅,丰姿隽爽,萧疏轩举,让人见之难忘。   他是受谢岚之邀过来的,刚巧碰上了才救下她。她那时候年纪小,又惊魂未定,已经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被顾疏抱下马了,只是紧紧抓着他的衣袖抽泣。   顾疏大抵是没怎么安慰过女孩子,手足无措地哄了她几句。直到长公主过来,牵过她的手,细心问她有没有哪里疼,让她别害怕,她心里才渐渐安定下来。   顾疏从她俩对话里猜出是长公主出主意让她骑马,居然沉着脸不顾尊卑地说了几句犯上的重话。   赵鸾那时候并不知道两人的关系,还觉得这个人也太大胆了些,怎么能对公主这样无礼,万一要是公主要治他的罪怎么办?   ……她那时候还为此替他好不担心。   赵鸾想到此处,不免觉得又有几分好笑。   她抿了抿嘴,就听得上首的赵彦文又同她说:“既然只是泛泛之交,那你日后还是尽量不要见他了。和平阳侯府的婚事是不成了,等再过些日子,为父再帮你寻门好亲事。”   赵鸾闻言心里猛地一沉,登时就急了,看着赵彦文道:“父亲,我……我现在还不想嫁人。”   赵彦文冷哼一声道:“你那些小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我把你叫过来,就要和你说个清楚,你不嫁人可以,但要是和顾疏之间有个什么,趁早给我收了这份心思。”   这几句话说的有些重了,看着女儿微红的眼眶,赵彦文心底一软,语气不免放柔了一些,语重心长地说:“幺幺,以顾疏的身份,和我们两家的关系,你和他会有可能吗?就算是我同意,那长公主呢?只要她心里还念着顾疏这个人,那就是谁都不能抢的,你也不要让你阿姊在宫中难做了。”   赵彦文说的这些赵鸾何尝不懂,要不然她也不会在公主面前将自己的心事藏得这么好。这么多年都没叫她发现。   可感情却是半点不由人的,你越压抑,越是在心中挥之不去。   她咬着唇半晌说不出话来,心里百味杂陈。   明知道不可能,就此放弃最好,却又无法点下这个头来。   赵彦文叹了口气,慢慢道:“其实我看武安侯世子就不错,生得一表人才,有军功在身,又是皇上身边的心腹。你小时候不是也很喜欢他么?近日他也要上京述职了,到时候你不如看看。”   赵鸾心里不舒服,听他说起武安侯世子,脱口就道:“小时候的喜欢那能一样吗?再说了谢岚哥哥喜欢的又不是我,他喜欢的是长公主。”   赵彦文露出几分惊讶的神色,“还有这个事吗?”   谢岚喜欢的人居然是长公主?   赵鸾自知失言,索性不说话了。   这个事情其实也只是她自己的猜测。   谢岚那样的人,平日里对谁都是不苟言笑的,后来又在军中历练,身上的气势更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赵鸾觉得自己有时候对上谢岚的目光,都能感觉到胆颤。   可独独是长公主,谢岚待她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是长公主的表兄,长公主“阿岚阿岚”地喊他,他都没有半点不高兴。   赵彦文见赵鸾沉默不语,只当她这是默认了这事。他摆了摆手道:“我和你说的事你回去好好想清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今日你阿姊派人递了信,让你进宫去见一见她,你寻个日子就去一趟吧。”   “是。”   赵鸾心中郁郁,也不想多留,这就屈身告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   感谢在2019-11-13 10:15:01~2019-11-14 10:18: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想不出昵称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去见宋衍   出了静安寺的事,萧挽澜出宫就比以往麻烦许多,不仅要同萧逐月事先报备,出行还要带着五六十个侍卫。   等到真的能出宫去,已经是两日后的事情。   一行人出了皇城直奔大理寺所在的义宁坊,排场别提多招摇。   萧挽澜这是去办私事,并不想妨碍宋衍办公,就在义宁坊的一间茶楼上喝茶。   她临窗坐着,恰能看到在大理寺内出入的人。   掌柜见到她这排场,便知道来头不简单,叫小二仔细伺候着,索性连其他客人都不去招徕了。   容夏也是给足了银两,传了萧挽澜的话,让侍卫们都在楼下喝茶。这样算下来,茶楼的生意反倒是比往日更好些。   萧挽澜从未时一直等到申末,才见宋衍从大理寺出来。天都要黑了。   她忙不迭从茶馆出去,喊住宋衍:“宋大人,等一等!”   宋衍看着面前拦住自己去路的女子,略略想了一下,就认出她是谁了。   和那夜的狼狈模样截然不同,今天的萧挽澜从头到脚无一处不打理妥帖,一身打扮并算不上华贵但却十分精致。   不过他还拿捏不准萧挽澜来找自己做什么,从马上下来,敛袖做了个揖,道:“二小姐。”   这个称呼……   萧挽澜抿唇一笑,心里大概知道他这是同谁学的。街上还有来往的行人,他们堵在这个路中间也不大好,她便笑着说:“宋大人,我们上楼去说吧。”   宋衍也没有拒绝,将马鞭交给身后的侍从,随萧挽澜上了茶楼二楼的雅间。   小二很快沏了新茶上来。   萧挽澜端起茶杯,眼睛却抬起来趁机偷偷打量着对面泰然自若坐着的宋衍。这个人生的太好看了,只要不说话,反倒是让人觉得不能轻易接近。   她心底想起来《爱莲说》中的那句“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宋衍搁下茶杯,抬眸淡淡的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萧挽澜心中一震,像是干坏事被抓了个现行,忙不迭垂下眸子装作喝茶。   可新沏上来的茶太烫了,她吹都没吹,急急地喝了一口下去,登时烫的眼泪都快冒出来了。可当着宋衍的面又不能吐出来,只得勉强咽下去。   这下连嗓子都是火辣辣的痛,她长长吸了口凉气,才算是好些,只是这茶是不敢再喝了。   这一连番的动作,宋衍皆看在眼里。   他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抿了一下,不过须臾又恢复了刚才不动声色的模样。   萧挽澜也知道自己出丑。   好像每次遇见宋衍,都是被他瞧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她搁下手里的茶杯,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才说:“宋大人,你上次在静安寺救了我,我还没有和你道谢。”   宋衍淡淡道:“这是为人臣子的本分,公主无需言谢。”   萧挽澜眨眨眼睛,狡黠道:“你刚才可是唤我二小姐,既然我是萧家二小姐。你救了我,我肯定要道谢的。”   宋衍没想到她居然还能拿他的话来堵他。他嘴角噙了笑,从善如流道:“那二小姐这份谢意,微臣便收下了。”   萧挽澜微微一笑,像是真的高兴了,眉眼顾盼生辉,光映照人。   她喊来容夏,让她把东西拿过来,自己则又转过头来和宋衍说:“那天我中了迷药,神志不清,拿了宋大人的玉佩,今日刚好带过来还给你。”   宋衍就笑了一下,道:“不过是个小玩意,不打紧的,还劳公主特意带过来。”   那块玉佩其实是他入朝为官之后苏检送的,之所以一直随身佩戴,只是为了表示对苏检的尊敬。   别的倒也没什么。   两人说话的功夫,容夏已经将东西拿上来了。   是一个雕工极为精巧的降香黄檀木匣子。   萧挽澜让容夏把匣子呈给宋衍,一面又说:“原先配的穗子沾了血不好清理,我重新给配了新的,宋大人看看满不满意?”   宋衍将匣子打开,看了一眼道:“宫内的东西自然比微臣原先的要好些,公主有心了。”   他将东西收起了,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状似无意道:“东西微臣就收下了。若没有其他事,公主就早些回宫吧。天色不早了,免得皇上担心。”   萧挽澜也知道时辰不早了,出宫前萧逐月耳提面命要她一定在酉时回宫的。   她这几天一直在想怎么和宋衍说自己想请他做西席这事,腹稿来来去去打了数十遍,可真的到了要说的时候,反倒是都尽数忘了个干净。   她脑子里空空的,心口却怦怦直跳,一咬牙索性豁出去道:“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要请宋大人帮忙……我要考女试,想奉宋大人做我的西席。”   宋衍刚才还以为她只是来道谢还东西,可现在萧挽澜这话却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的。   他也不免楞了一下,才起身朝萧挽澜深深作揖道:“国子学中名师大儒如云,微臣的学问与他们相较,实在是不值一提,自觉难堪此任,还请公主另请高明。”   他刚上任不久,手头上的案子多如牛毛,可没有这份闲情逸致来伺候这位公主殿下。她贵为一国公主,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居然要考女试……也太过荒唐。   萧挽澜没料到他拒绝的这么果断,想起当初付淑月听说她要考女试时的反应,宋衍不会也是以为她这只是一时兴起,闹着玩的吧?   她站起身,仰头看着宋衍,极为认真道:“我也自知自己底子浅,说这话有些大言不惭,像是在开玩笑。可我是真的打算考女试,也是诚心诚意要奉你为西席。”   宋衍看她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那一双莹亮的眸子里竟有几分恳求之色,心里微动,不由道:“那为何偏偏是我,公主总该给微臣的理由罢?”   萧挽澜想都没想就道:“因为没有人比你更厉害。大雍开科取士以来,连中三元的人,也就只有你一个。”   “就因为这个?”   宋衍笑了一下,不过看上去更像是嘲弄地扯了扯嘴角。   他看着萧挽澜,淡淡道:“公主当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微臣尚无这个自信说自己无人能及,您又是哪来的这个想法?治学讲究博现而约取,厚积而薄发,公主要只是因着这个才拜微臣为西席,微臣也没什么捷径能传授公主。”   萧挽澜被宋衍说得有些面红耳赤。   因为前世兄长将自己托付给了宋衍,所以她心里对宋衍总有一种莫名的相信。   她当然不仅仅只是因为觉得宋衍有能耐才想奉他做西席,她还想要弥补他的,不叫人害了他。可是这事萧挽澜又不好说出口,   宋衍此刻定然是认为她想投机取巧。自己刚才那话虽说是心中所想,但说出来确实是显得太过肤浅。   她站在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局促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萧挽澜是真的急了,宋衍也不是会为难一个小姑娘的人。   他含蓄道:“正所谓术业有专攻,给人授业解惑一事上,微臣定然比不上国子学的大儒讲的透彻。再者微臣平日公务繁忙,并无多少闲暇顾及此事,只怕答应下来反而耽误了公主,还请公主见谅。”   这样也算是婉拒了。   萧挽澜站在那,有些语凝。   话都到这个份上了,她脸皮再厚也说不出相求的话来。可是就这么放弃,她却是不甘心的。   一旁站着的容秋却是看不下去了,公主往日里哪有这样求过人的!   她的性子没有容夏沉稳,当即就忍不住道:“宋大人,公主诚心相求,你却这样推三阻四,未免太无礼了些。你那玉佩上的穗子还是公主亲手编的呢,你别不识……”   “容秋!”   萧挽澜出声打断了容秋的话,这丫头心直口快嘴上也没个把门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宋衍,勉强扯出一个笑来:“我这个丫头一向没什么规矩,宋大人不要介怀。”   宋衍完全没想到那穗子是萧挽澜自己编的,在他以为是宫人做的时候,萧挽澜甚至都没有辩驳。   她完全可以说出来的,哪怕是作为一个说动他的理由……   他不禁抬眸再次打量了一遍萧挽澜,她一脸的紧张,那双莹亮的眼睛巴巴地看着他,好似怕极了他会生气一样。   宋衍微微地笑了,声音温润清朗:“无妨,我还不至于和个小丫头计较。”   萧挽澜感激的朝他笑了一下,并没有留意到宋衍转变的称呼。   这时候,门外有人敲了两下门,在外面提醒道:“公主,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宫了。要是耽搁了,皇上怕是日后不会让您轻易出宫的。”   来的人是那群侍卫的首领,名叫严青。   萧挽澜也知道不能耽搁下去,今天这个状况恐怕也说服不了宋衍。她苦着一张脸,有些不甘心道:“宋大人,我还会来找你的,到时候我们再谈。”   像是生怕他会开口拒绝一样,抛下这句话后,萧挽澜就带着人忙不迭地走了。   宋衍没想到她还这么有韧劲,从窗户里看下去,恰好见到萧挽澜猫着身子迅速钻进车里,敏捷极了!   他不由得笑了一下,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她能让顾疏都束手无策了。   下楼之后,宋衍将匣子交给自己的一个名叫张故之亲信。   张故之一看这匣子是用上等的降香黄檀木制成,就连一般的勋贵家中也不见能有的,心里越发好奇刚刚那个“二小姐”是谁,就忍不住问:“大人,刚才那位“二小姐”到底是何人?这样大的排场。”   宋衍接过侍卫递过来的马鞭,想到萧挽澜说“我是萧家二小姐”时的狡黠。他弯了弯唇角道:“是萧家的二小姐。”   萧是皇姓,又是二小姐。   张故之登时就明白了,他怎么都想不到刚刚来的人居然是当朝的长公主!   自家大人怎么和长公主有交情了?   这样一想,他反倒更加纳闷了。   难不成……这位长公主也瞧上了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俺有存稿啦,可是数据不好,所以才想隔日压字数。不过因为有小可爱加大力度爱我,真叫我脸红。我纠结了两分钟,选择日更吧。   文丑压了也没用,所以请大家更加大力度爱我哦!   感谢大家支持啦!   哎,都怪自己手贱选择了自定义感谢时间,现在我恢复默认时间也不好使,我人傻了……手动感谢。   感谢“十忆”,灌溉营养液 +5 2019-12-06 16:36 第17章 痴心妄想   马车碌碌前行,车内案几上点了一盏罩灯。   萧挽澜看了看一旁垂首不语的容秋,沉着脸道:“往日都是我太惯着你,你现在倒是一点规矩都不懂了。宋衍救了我,以后还会是我的西席,你既然是我的侍女,就该同我一样敬重他。若下次再犯,我就把你丢去何嬷嬷那教养几日。”   何嬷嬷是宫里的教养嬷嬷,是出了名的严厉。有些刚入宫的宫女在她手底下□□,都要脱层皮才行。   容秋垂着的脑袋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话都不敢说。   萧挽澜看她这样也不好再斥责什么,叹了口气,索性就此打住,思索起拜宋衍为西席的事来。   这次见面,宋衍定然对她的印象差极了……一定要想办法补救才行。   等回到宫中,萧逐月已然在清元殿等着了。不过还算没有误了时辰,他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让萧挽澜陪着用了晚膳。   等宫人们把席面撤下,奉了人参枸杞茶上来,萧逐月才半倚在罗汉榻上,笑着问她:“今天出宫都去哪顽了?”   萧挽澜知道自己不说,跟着她去的那么多人,萧逐月有的是办法知道,索性就老实交代。   “那天是宋衍宋大人救了我。我神志不清,还扯了他随身的玉佩。今天我去见了他,同他道谢,顺道把玉佩还给他。”   “宋衍?”萧逐月眉心一蹙,有些奇怪道:“你居然还认识他吗?”   萧挽澜心中一凛,旋即道:“那天我听督捕司的人喊他宋大人,看他的年岁,我大概就猜到了就是他。之前我和崔琰的事情,你也知道的……”   萧逐月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也就没有再细问。   萧挽澜暗暗舒了口气,总算是蒙混过关了。   萧逐月之后又问起她手臂上的伤势。   萧挽澜就捋起袖子给他看。   伤口本就不深,宫里用的都是上好的伤药,现在已经都一个个结了痂。等到迦脱了就该好了。   萧逐月看了看说:“还是要仔细养着。要是月底还不好,击鞠延几日也不妨事。”   萧挽澜也不想推据萧逐月的好意,冲他笑了一下,高高兴兴地就答应了。   兄长是为了讨她欢心才想办击鞠,那她又怎么样才能讨宋衍欢心呢?   投其所好?可宋衍喜欢什么——她总不能变出一个崔琰来吧。   因为这个事,萧挽澜这一夜都没怎么睡好。   第二天,付淑月进宫来看她的时候,都被她苦大仇深的模样吓了一跳。   “你怎么这么一副模样,不是说伤得不重吗?”付淑月把这她的脸,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一脸的心疼。   “一点精神气都没有,看来要好好补补才行。”   萧挽澜苦着脸道:“我伤得是不重,我这是愁的。”   付淑月很惊讶,“你愁什么,要不说出来,我帮你出出主意?”   付淑月在官场行走多年,总归是见识多一些。   萧挽澜就把自己拜宋衍为西席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十分丧气道:“他都这样拒绝了,你说我用什么办法才能说服他?”   付淑月沉吟了一会说:“既然要拜师,效仿杨时程门立雪也不为过。你下次好歹要备齐了束脩之仪,再去拜访。他宋衍能拒绝一次两次,那你就去三次四次。你是长公主,他总不能一直拂了你的颜面。”   萧挽澜这才想起来,拜师是还要有六礼束脩的。也难怪宋衍会觉得她没有诚意。   她受了付淑月提点,若有所思道:“你这样说,倒是不错。”   古时六礼束脩的六礼分别是是肉干、芹菜,龙眼干,莲子,红枣,红豆。   萧挽澜自然不能送这些的,还是要另选一些东西才好。   她暗暗将这事记在心里,同付淑月道了谢。   付淑月笑着说:“又不是什么大事,需得你谢来谢去。倒是你,救了赵鸾,这可是一份大恩情。我刚刚进宫时,看见她的马车就停在宫门口,应该是先去见了皇后,一会一准要过来看你的。”   萧挽澜点了点头,“正好我也想要见见她。”   还不知道赵鸾从静安寺回来怎么样了,她也有些不放心的。   ……   赵鸾此刻确实如付淑月所说,正在皇后赵鸳的清宁宫里。   赵鸳屏退了宫人,领了赵鸾坐在清宁宫的舜宜堂说话。她怀里抱着一只黄狸猫,一面抬手徐徐给猫儿顺着毛,一面同赵鸾道:“事情我都听人说过了,你以后要出门还是多带些护卫。真要求神拜佛,那就在府上设个佛堂,静安寺还是不要去了。我看西枫塘那边的那座暖阁就不错,到时候让人收拾出来。”   虽说都是关切的话,可赵鸾听得却有些莫名的心惊。   西枫塘原来是赵鸳出嫁前的住处,那座二层暖阁设计的极为轻巧,连院落里的那几棵红枫和玉兰树都是赵鸳当年自己栽的,足见对这座暖阁的喜爱。   就算真要设佛堂,也不该放在这里。   赵鸾立刻道:“那座暖阁是阿姊最喜欢的地方,我怎么好拿来做佛堂。我回去同祖母说说,还是让祖母来选个地方为好。”   赵鸳笑了笑说:“我在宫里,那一处反正也住不到了,倒不如物尽其用。给你做佛堂也没什么不好的。鸾儿,我们是姐妹,很多事本该互相帮忙体谅,你说是不是?”   这话……自己是不答应也不行了。   赵鸾脸色极为苍白,却还是勉强点着头道:“我、我知道了。”   赵鸳却只装作没看见,垂着眸子慢慢道:“父亲说你性子莽撞,他会好好管教,让我不必费心。不过长姐如母,有的事我还是要同你说清楚,以免你日后真的出了什么岔子,后悔莫及。”   赵鸾猜到赵鸳要说什么,但也不得不让长姐把话说下去,像个孩子一样乖乖坐着等着训话。   赵鸳见她这样乖顺,心里一直压着的怒气消了些,语气也低柔许多。   “鸾儿,你是同长公主一块儿长大的,当知道长公主对顾疏是什么心思。再说顾疏那可是先帝指给长公主的人,你看看长安城,有谁敢和他议亲的?大家都避之不及,你可不要去趟这趟浑水。要是真的惹怒了长公主,就算是我和父亲,也保不住你。”   自从那晚被赵彦文喊去说话,赵鸾这几天心里一直憋着这个事。   这些道理她都明白,可是这又是这么容易说放下就放下的?要不然,长公主纠缠了顾大人这么多年了,怎么也没见她放下。   她咬着唇,好半晌才小声反驳道:“可是……可是顾大人并不喜欢长公主。”   赵鸳没想到赵鸾居然还敢替顾疏说话,当即脸色一寒,将怀里的猫儿一把推开。   大抵是力道太大,那只狸花猫落到地上,发出“喵”地一声惨呼。   她却浑不在意,抬起眸子冷冷的盯着赵鸾,讥诮道:“那他喜欢你么?要真是这样,那你更不该和他来往,以免惹祸上身!他不喜欢长公主,那他可敢真的拒绝长公主,可敢娶妻?”   赵鸾像是木头一样僵在那,面对这样的质问根本答不上话来。   赵鸳嘴角浮出一丝冷笑,俯身过去掐住赵鸾的下颚,压低了声音道:“你要犯蠢,最好也别连累我。别让整个赵家都毁在你手里。以前在府上我都让着你,父亲和祖母也偏疼你。但谁给你的胆子,妄想从长公主那抢东西?你要记住,没了赵国公府四小姐的身份,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赵鸾整个人如同置身在数九寒天中,不可抑制地颤抖。   面前这个长姐是这样的陌生,陌生到可怕的地步。   等她同赵鸳告退,从舜宜堂出来,只觉双腿发软,差点就要跌倒下去。   好在自己丫头芙蕖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芙蕖见自己小姐脸色这么难看,忍不住小声询问:“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外面的阳光照在身上,赵鸾才感觉到一丝温度。她有些吃力道:“没关系,我们、我们先回去。”   芙蕖一脸疑惑道:“那长公主那边……您不是还准备了东西要送过去吗?”   赵鸾摇了摇头,“先回去,下次再说吧。”   ……   付淑月还有公务在身,看望过萧挽澜之后很快就出宫去了。   萧挽澜原本以为赵鸾会过来,就一直在清元殿等着,可一直等到日薄西山也没见她的人来。   她不免有些奇怪,派了宫人到皇后那打听,才知道赵鸾一早出宫去了。   容夏一听赵鸾早就离宫,心里不免一阵不快,忍不住道:“亏您救了她,今天还特意等着。连郡主都来探望您了,赵四小姐进宫来了都不过来一趟吗?实在是不知礼数了些。”   萧挽澜蹙着眉头也有些想不通,按赵鸾的性子也不是这样的人。   她摆了摆手道:“算了,指不定是有什么急事走了。你去让宫人把我刚刚在库房挑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明天我要带去给宋大人。”   容夏的样子还有些忿忿,不过也不敢再说什么,应下后就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感冒了……鼻子都擦痛了,太难受了!   老天救救我! 第18章 三人相见   次日正好是休沐,萧挽澜也是看准了日子,等知会过萧逐月后,一早就带人出了宫。   宋衍的府邸在永安坊,住的有些偏了。府门前矗立着两座并不算大的石狮子,看上去甚是简朴。   萧挽澜下了马车,早有侍卫去门房通传。   宋家的门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探头往外面瞧了瞧,心里就是一惊,不知道来的这个女子是什么人,居然有这么大的排场。   他笑着同侍卫道:“真是不巧,我们家大人今早去了刑部狱,还不知道何时回来。”   那侍卫也不同他多言,略一颔首,就折回将这事回禀了萧挽澜。   萧挽澜没想到休沐日宋衍居然还不在府上。她略略想了一下,吩咐一旁的严青。   “掉头,去刑部。”   刑部狱设在刑部衙内,她要去找宋衍,自然是要去刑部。   因为萧挽澜以往常来找顾疏的缘故,在刑部门口当值的守卫多半都认得她。   等马车到了刑部门口,还不待萧挽澜从车上下来,两个守卫就齐齐上来给她行礼。   其中一人还极为谄媚地笑道:“公主是要找顾大人吧,巧了,今日休沐,大人还在衙里。”   顾疏也在?   萧挽澜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不过自己又不是来找顾疏的,他在与不在都没什么要紧。   见她没有开口,那守卫又殷勤道:“要不小人这就给您去通传?”   萧挽澜笑了笑道:“本宫是来找人的。不过找的不是顾大人,而是要找宋衍宋大人。你去同宋大人通传一声,只说萧家二小姐门外候他,等他忙完了再见我也不妨事。”   守卫听得心惊,难不成这长公主如今看上了宋大人了?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宋大人长成那样……属实算个祸害。   他也不敢耽搁,立刻领命匆匆进了刑部。   江岸带着人守在一间刑房门口,里面隐隐传出痛苦的□□声。   见门口的守卫快步过来,江岸上前拦住他道:“两位大人正在办案,你有什么事吗?”   守卫连忙说:“长公主就在府衙外,让小人进来给宋大人捎个话。”   “宋大人?”江岸脸上的神色也是一凝,皱起眉道:“你没有听错?”   “这哪能听错的。”守卫回想了一下刚才自己听到的话,又说:“长公主自称是萧家二小姐,在门外候宋大人,还说等宋大人忙完了再见她也不妨事。”   江岸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开口吩咐那守卫,“你在这候着,我进去同宋大人说一声。”   说着,就转身进了刑房。   这间刑房是刑部狱单独另辟的一处,专门用来关押一些特殊的犯人。里面的光线并不好,墙壁上只有几个透气用的天窗,透进来一些阳光。   进了门后一直往里走,足有七八丈的距离才算是走到尽头。   而此刻刑房尽头处有个人正被绑在刑椅上,身上衣裳还算是完好,只是他的手指上却是鲜血淋漓,有几根手指的指甲盖里还插着细扁的竹篾子。他歪着头,呼吸急促,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汗湿,脸色惨白得不成人样。   宋衍就站在这人身旁,手里还拿着几根带血的竹篾子,而顾疏则坐在椅子上徐徐地喝着茶。   江岸看了眼刑椅上的人就别开了目光,朝宋衍和顾疏拱了拱手,压低了声音道:“大人,长公主来了。”   自从那天在宫里见过萧挽澜,顾疏从没想过她还会过来刑部。自己怀疑她,确实是他不对在先。她那天分明是生气了的……可为什么又先过来了?   顾疏一时间也猜不到萧挽澜的想法,心里居然生出一丝紧张和忐忑来。他将手里的杯子搁下,不动声色道:“她来做什么?”   江岸看了看被搁在桌上的那杯茶,心里暗暗捏了一把汗。   自家大人这几天心情好像都不大好,幸亏长公主不是来找他的……真的是阿弥陀佛。   他立刻回道:“长公主是来找宋大人的。她还自称是萧家二小姐,说等宋大人忙完了再见她也不妨事。她就在衙门外等着。”   说完之后,江岸心里还暗自高兴,偷偷抬起脸来留意顾疏的脸色。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家大人的脸色并没有比之前好多少,目光淡淡地落自己身上,却让他觉得有如芒刺在背。   难道自己又哪里说错话了?   江岸忍不住想了一遍刚才自己说的话,并没发现什么纰漏啊。他更摸不着头脑了。   得不到顾疏回话,江岸只得尴尬地转头去看宋衍,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同宋衍说:“宋大人,外面传话的人还等您回话呢,您是见还是不见?”   宋衍其实也没想到萧挽澜这么快又来找他了。   倒是真的缠人……   他忽然有了个主意,缓缓笑起来,点点头道:“见,长公主来自然是要见的。你去把她带过来吧。”   江岸闻言微微一愣,不确定地询问:“带到这?”   把公主带到这种地方来未免太不合适了。   宋衍却再次点了点头,“对,就带她一人过来。”   等江岸领命出去,顾疏抬起眸子看了眼一脸似笑非笑的宋衍,拧着眉道:“你为什么要让她来这里?”   宋衍朝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故意卖关子道:“等一会你就知道了。”   没过多久,萧挽澜就来了。   她没想到宋衍这么爽快就答应见她,更没想到他居然要在这种地方见她。   刑房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她提着裙裾,小心翼翼往里走。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还有破碎痛苦的□□从里面传来。   宋衍的声音就在这断断续续的□□声中传来,不带任何一丝怜悯。   “像你这样的巧匠最引以为傲的应该是这双手了吧?你要是不招,那我有的是办法慢慢折腾你这双手。”   紧接着里面又传来一声痛苦的哀嚎。   萧挽澜听得心惊,她走的近了,终于看清了里面的情景。   刑椅上绑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宋衍居然将一根削得极为尖锐的竹篾子插进了那人的指甲缝里。那人一头的冷汗,牙关紧咬,额上和脖颈上的血脉鼓起,像是痛苦到了极致,最后连喊都喊不出声了。   常言道十指连心,这种刑讯哪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萧挽澜看的心惊胆战,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宋衍好像早就知道她来了,却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而是又拿起一根竹篾子,头也没回地说:“公主稍后片刻,微臣很快就好。”   萧挽澜这才明白宋衍是故意让她过来瞧见这个场面的。她从来没想过还有这么折磨人的法子,那个人眼看着就要疼得昏死过去,宋衍却依旧没有停手。   一根、两根、三根……   直到最后,那人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宋衍才冷冷笑了一下,同顾疏道:“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他转过身来,朝萧挽澜走过来。   萧挽澜的目光从他沾满血迹的双手移到他唇角那丝若有似无的笑上,更觉脊背一阵阵发寒。   前世能官拜尚书令的宋衍,必定也是双手沾满了血腥才能走到那个位置。她还没天真到认为他真的像外表看起来这样温良儒雅。   可真的亲眼所见……萧挽澜还是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宋衍觉得萧挽澜看自己的目光都在颤抖。一动不动地站着,像是真的吓得不轻……   他反倒是笑了一下,绕过她走到一旁盛了清水的面盆前,将手给洗干净了,用巾帕擦了擦,这才开口问她。   “我不会是个好老师,就算是这样,你也要拜我做西席么?”   他将巾帕随手搭在面盆上,缓步走到萧挽澜面前,忽然朝她伸出一只手来。   这只手刚刚还对人动刑,沾了血……   萧挽澜看着宋衍的动作,心口怦怦直跳,不由得偏过头避了避。   宋衍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唇角的笑容却愈发明显,从萧挽澜发鬓间拾了一片泛黄的枯叶下来。   刑房外有两棵的梧桐,正是落叶的时候,大概是刚才过来的时沾上的。   “躲什么?”   宋衍瞧着她笑了笑,将那片枯叶在指尖悠悠的转着,徐徐道:“长公主这样害怕微臣,微臣可没办法教导的,您还是另请高明罢。”   萧挽澜勉强定了定心神,深吸了口气,辩解道:“我并没想躲……我只是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   “那这事还是等您接受了再说罢。微臣大抵就是这样的人,您今日所见已经算是没下重手了。”   宋衍唇角依旧噙笑,朝萧挽澜拱了拱手,从容不迫道:“微臣还有公务要忙,就先告辞了。”   不等萧挽澜回话,他已经越过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萧挽澜都来不及细想,下意识转身就要去追。   然而一直没有说话的顾疏却在这时出声叫住了她。   “公主稍等,微臣这有一样东西要还给你。”   萧挽澜足下微顿,转过身来去看从晦暗不明的光线里走过来的顾疏。   她以为是那半璧玉佩,没想到他却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支金簪来。   东西倒是她的,可并不是那么要紧的物什。   萧挽澜怕这一耽搁宋衍就走了,蹙眉不耐地劈手夺过,又想到之前顾疏因此这支簪子而怀疑她的事,半句话也不想同他多说,转身匆匆朝刑房外奔去。   顾疏看着萧挽澜离去的背影,心中隐隐有些愠怒。   这支簪子他特意放在身上,想着有机会还给她。   可刚才宋衍在时,她甚至没有正眼看过自己。   她要拜师,京中名师大儒这么多,怎么轮也轮不到宋衍头上!她为何偏偏要选宋衍?   顾疏还记得当年萧挽澜缠着自己,说要学骑术的模样。   那时的萧挽澜不过十一岁,还是一团孩子气,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他说:“我想学骑马,你能教教我吗?父皇都夸赞你骑射是京中最好的……”   顾疏并不想和这位骄纵的长公主走得太近,随口敷衍道:“宫中有一等一的马术师父。再说好马性烈挑主人,公主贵为千金之躯,要是您同微臣学骑术受伤了,微臣也担待不起。”   他都这样说了,以为萧挽澜会就此作罢。   没想到她却只听了后面一句,没过几天就再次将他堵在了宫门口,献宝似的地说:“阿岚说他的马场里有很多小马驹,都温顺极了,不会伤人的,他还说要挑几匹最好给我。我和你学骑术,一定不让自己受伤,你不用担心的……”   萧挽澜的这些把戏,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难怪她会这么快同意另择驸马……她这是什么时候看上宋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太难了……   我想要静静。   静静是你吗,你是静静,笔给你,你快来帮我写。   感谢 除却巫山不是云 赠送的地雷!么么哒   也感谢收藏评论的每一位! 第19章 我不怕你   萧挽澜追到了刑部府衙外,才追上宋衍。   这时候已经有小厮给他牵了马上来。   见宋衍要翻身上马,她心里一急,喊了句“宋大人”,居然一个健步冲上去,伸手就抓住了宋衍的衣袖。   宋衍侧首,低头看了看紧紧抓着他衣袖的手,又看了看萧挽澜,神色依旧是淡淡的。   只是出声提醒道:“请公主殿下自重。”   萧挽澜却并不放手,反倒是拽的更紧了。她抬头迎上宋衍那一双深幽清冷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极为认真道:“宋衍,我不怕你。我想拜你做我的西席。”   宋衍从没想过萧挽澜居然还会追上来和他说这样的话,不禁微微有些惊讶。   她的神色倔强又诚挚,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映着他的模样,一时间竟然让他难以拒绝。   不过她除了拽他东西还会其他法子吗?   宋衍想到这,不禁觉得好笑。   他伸手将自己的袖子一点点从萧挽澜的手里扯出来——她起初还不肯放手,但见他没有开口说话,倒也不敢一直抓着不放了。   那一双清澈的眸子里,也渐渐染上了失望和祈求的神色。   宋衍理了理自己被抓皱了的衣袖,也不知道萧挽澜用了多大的力气……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缓缓和她说:“你回去照着上科女试的策题写一份策论来。”   萧挽澜闻言先是错愕了一下,随即便喜上眉梢,眸中的失望和黯然之色尽去,灼灼如炬地看着宋衍。   他这是答应了?   宋衍行走官场,也是见惯了美人的,早已过了会被皮相所影响的年纪。可如今萧挽澜这样将他瞧着,他竟然有些微微地愣神……她实在是生的太过明艳了些。   就如同新雪初霁,满月当空,银装素裹之中,一株红梅凌寒绽放,秾艳到了极致。   只是比起样貌来,众人往往更在意她的身份和性子罢了。   宋衍不再看她,半垂着眸子不动声色道:“既是要教你,总得知道你有几斤几两才行。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要是资质太差,我也无能为力。”   萧挽澜冲他咧嘴一笑,重重地点着头道:“好,我回去一定好好写。”   宋衍只是略一颔首,并没有接话,接过小厮手里的马鞭,利落的翻身上马。   萧挽澜见他这是要走了,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带了束脩过来,忙不迭道:“宋大人,我还备了束脩之礼,你要不然一同带回去吧。”   宋衍垂眸看了她一眼。   萧挽澜突然就觉得自己刚才的话颇为不妥了,脸上顿如火烧,有些紧张道:“我知道这个要行拜师礼的,我、我也可以和你一起走。”   宋衍看她耳稍都红了,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极为不安的看着他。   他就缓缓和她说:“这次就不用了。你该不会以为我说有公务在身,是诓你的吧。”   萧挽澜被他说中了心中所想,更加手足无措了,胡乱地点着头说:“哦,哦,那我下次再带过来。”   宋衍觉得她这模样倒是挺好玩的,抿了抿唇道:“好。”   萧挽澜目送宋衍离开,这才上了马车,启程回宫。   她前世居洛阳时,闲来无事也会读一些书,可并没有多少心思在这上面,和年少时比起来倒是荒废了不少。   如今真要写策论,还是要给宋衍看的,心里就更加没有底了。   ……   宋衍从刑部离开直接去了大理寺,一直忙到天色擦黑了才回去。   刚进门,门房孙为先就迎了上来,同他说:“大人您回来了。早上有个女子到府上来找您,也不知是何人,排场大的很,足有五六十个随从。”   宋衍点点头道:“以后她要是再来,你好生接待就是了。”   孙为先恭敬地道了声“是”。   回府后宋衍先去了宋老夫人那给她请安,宋老夫人年近四十,但看上去还算年轻,样貌与宋衍有几分相似,年轻的时候定然也是个美人胚子。   宋老夫人见宋衍过来,立刻让身边伺候的丫头给他去倒了杯热茶来,让他在自己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有些心疼道:“别人都说京官好,可我看你自打做了这个大理寺少卿,我看你反倒是比以往更忙了。”   宋衍笑了笑,给母亲行礼问安后才落了座,道:“之前刘大人抱恙,我总要忙一些的。如今他病愈,等再过几日就好了。”   宋衍口中的刘大人是大理寺卿刘洵,之前抱恙在身,在家休养了近一个月。   宋老夫人也不好在这事上说什么了,见宋衍接了热茶喝了,才又笑着说:“天气渐冷了,我给你准备了几套御寒的衣裳,已经送到你那去了,你回去试试,有什么不好的,我再让人改改。”   宋衍搁下茶盏笑了一下说:“既是母亲准备的,自然是好的。”   宋老夫人向来知道这个儿子懂事体贴。她丈夫去世的早,好在还有个儿子陪着她,日子再苦也有个盼头。   宋衍也算是有出息,年纪轻轻就做了大理寺少卿。   她如今倒觉得日子过得越来越顺遂,就是府上太过清冷了些,有时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其实照着宋衍的年纪,不要说娶妻,人家孩子都要蒙学了。   她心里忍不住一阵叹息,由此想起另一桩事来,才又问:“你舅舅任礼部左侍郎一事,定下来了么?要是他能上京来,今年我们一同过年,那也算是热热闹闹了。”   宋老夫人也是出身官宦人家,娘家有个一母同胞的兄长,名叫徐崇道,在地方为官。丧夫之后,她就带着宋衍投奔了徐崇道,于是年幼时宋衍就一直寄居在舅舅家。   徐崇道这几年在江南道袁州任刺史,颇有些政绩。前段时间礼部左侍郎告老还乡,这个位置空缺下来,门下侍郎崔贺就同皇上举荐了他。   大雍州县以百计,地方官员更是多如牛毛。若是能上京来做个京官,实属不是易事。以往徐崇道对他们母子多有照顾,是以宋老夫人也十分关心这事。   宋衍笑了笑说:“舅舅在任上政绩不菲,又有崔大人保举,就连礼部尚书李大人也对舅舅作的文章极为欣赏,想来不久就会下任书的。”   宋老夫人顿时眉开眼笑,点着头道:“这样可就太好了。再过个□□日就是崔家老夫人大寿,你看看送什么寿礼好些,也好借此谢谢崔大人。平日送不得礼,这种时候总能送的。”   宋衍点头应下,“这个儿子会看着办,您就不用操心了。”   宋老夫人也知道宋衍拿主意好,她也就不管这个了。   一旁的高几上放着的一只玉壶春瓶,里面插着盛放的木芙蕖,一枝上花朵都有好几种颜色,妍丽异常。   宋老夫人瞧了一会,突然就说:“说起来我们和你舅舅也有好几年未见了,如今阿萱都该及笄了。”   宋衍只当是没听懂她的弦外之意,随口道:“您以往最疼她,要是上京来,就让她多陪陪您,和您说说话罢。”   宋老夫人见他神色疏淡,心头一阵无奈。   这天底下难道除了那个已经去世的崔琰,自己儿子就没瞧的上眼的姑娘么?   当年的事说来也玄乎,崔琰好端端的一个姑娘,怎么就突然说没就没了呢。   可真是天意弄人。   ……   天色渐黑,清元殿里早早燃起了宫灯。   萧挽澜一手撑着书案,一手提这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   待停下笔来,她心中读了一遍,却又忍不住摇头,深深体会到为什么读书人常说“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句话。   上科女试的试题是《刑赏忠厚之至论》,说的是赏与罚的一个准则,出自《尚书·大禹谟》中孔安国的注文“刑疑附轻,赏疑从重,忠厚之至”,意思是罪行存疑就该按轻处罚,功劳存疑就要从重奖赏,真是忠厚到了极点。   试题并未对这个准则的对错进行判定,让考生自由表达自己的见解。   萧挽澜也是通读过《尚书》的,虽说时隔太久,到底还有些印象。但真要布局谋篇,引经据典来支持自己的论述,自己肚子里那点墨水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她伏案折腾了一个下午,开篇写了不下七八遍,可总没一个是满意的。   用晚膳的时辰早就过了,容夏催了也不知几次。   最后还是赵姑姑进来说:“公主,您不用晚膳,这一宫的人都要跟着挨饿,哪有主子不用饭,奴婢先用的道理。您真要考女试,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功夫,饭总该要吃的。”   萧挽澜的目光还落在案上自己只写了几行字的澄心堂纸上,叹了口气,搁下手中的笔,摇着头道:“罢了,用膳罢。我现在左右也写不出来。”   难怪当年付淑月也只得了一个二甲传胪,原来是自己太自负了,这女试果真不简单。   想到宋衍那句“要是资质太差,我也无能为力”,萧挽澜忍不住又重重叹了口气。   好在宋衍没有同她定下时间,自己还是先临阵磨几天枪,再来写这篇策论吧。   要不然可就太丢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就要开始激情四射的生活了……   嘻嘻嘻(奸笑) 第20章 那枚玉佩   这一磨可就磨了五日。   等到把文章写出来复又改了几遍,萧挽澜这才算有些满意,拿着去见了宋衍。   宋衍刚出了衙门,就有衙门口的守卫上来禀报说有个自称是萧二小姐的人在前面如意茶坊等他。   他动作微顿,举目朝如意茶坊那边望了一眼,果真瞧见萧挽澜的马车就停在茶楼门口。   拖了这么些时日,他还以为她不会来了。   宋衍将手里的鞭子递给身后的侍卫,自己则缓步进了如意茶坊。   还不待他上楼,就见萧挽澜提着裙裾从楼上急急地下来,脸上带着欢悦的笑意,见着他反倒是先喊了一声“宋大人”。   宋衍淡淡道:“二小姐,我们上楼再说。”   “哦,好。”   萧挽澜忙不迭应下,头点的和小鸡啄米似得。   其实刚刚在等宋衍的时候,她就开始紧张了,就像小时候等待父皇考她课业一样。   不同的是,就算自己答不上来,父皇对她向来都是宽和纵容的,可宋衍却不可能这样。   她现在见到他,反倒是比之前更紧张了,听宋衍同自己说话,想也不想的就下意识去做。   等快要走到二楼时,萧挽澜才猛地想起自己这样走在以后是她西席的人前面,也太不尊师了些。既然是拜师闻道,不是还有“曾子避席”的典故。   以往在宫里,就算是皇兄见苏太师,可也都是对自己的老师礼让三分的。   萧挽澜心中微惊,脚下的步子就是一顿,当即便转过身来想要请宋衍先行。   可离她只有两步之遥的宋衍却并没料想到她会突然转身,她的脑袋结结实实撞到了他的下巴上。   萧挽澜就听见“咚”地一声闷响,头顶的钝痛霎时传来,她疼得低呼出声,不由得往后仰了仰身子。   这一仰头,恰巧就迎上了宋衍的眼眸。   宋衍本就生的白净,被她这不知轻重地一撞,下巴那一处立刻红了。   两人四目相对,萧挽澜望着宋衍那一双幽深的眼眸,这一下也不觉得疼了,手足无措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心跳如鼓,躲避的目光又落在宋衍的下巴上,那一处红的刺目。   忍不住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撞疼你了吧?”   宋衍神色不变,语气依旧是淡淡的:“无妨。二小姐是有什么事吗?”   萧挽澜看他的模样并不像是生气,微微吐了口气,说:“我既然想要奉宋大人为西席,就该懂得尊师重道,哪有学生走在老师前面的道理。”   说着,她侧开一步,给宋衍让出道来。   “还是宋大人先行吧。”   宋衍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只是说:“读书是为了修身养性,尔后才是齐家治国,你这性子以后就要改改。”   太过莽撞了些,上次居然敢只身去静安寺就是如此。   萧挽澜垂首小声地应了一声,模样完全像个被夫子训诫的孩子。   不过这次宋衍倒是没有推拒她的心意,抬脚越过她上了楼。   萧挽澜立刻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   两人在上回那一间雅间里坐定,萧挽澜让容夏和容秋去外面守着,自己则亲自给宋衍倒了杯茶。   宋衍也不多言,直接就问:“上次我让你写的策论可写好了?”   萧挽澜站起身,从袖子里将叠好的澄心堂纸拿出来,双手递过去道:“还请宋大人指点。”   宋衍接过去展开来看,许久都没有说话。   萧挽澜心口砰砰直跳,注意着宋衍的神色,只见他双唇微抿,微垂着眼睫,目光专注地落在自己写的那篇策论上。   并看不出是满意或者不满意。   可她紧张的掌心都是汗湿。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见宋衍将那篇策论搁在案上,抬起头来同她说:“你这篇策论,杂引诸家学说,看似文采盎然,实则失之浮夸,不知天高地厚。如今策题多为时务策,即治国之要务,布局谋篇更当以切实可行为先,当是一鞭一条痕,一掴一掌血,不可囫囵而论。你可明白吗?”   这大抵就是说她写的一无是处的意思。   萧挽澜心里又失望又羞惭,垂着头面红耳赤道:“我明白了。”   亏得前世宋衍居然还能说出赞她“幼而岐嶷,□□若神”这种话来,现在想起来她都替自己害臊。   眼下宋衍句句话鞭辟入里,一针见血,可不就是像他说的一鞭一条痕,一掴一掌血。   宋衍端起茶杯这才喝了一口,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道:“要国子学里那些大儒要教你,让你能在明年女试中第,恐怕确实是吃力了些。我一早说了,我不会是个好老师,不过看样子你也不是个好学生,我们剑走偏锋,倒是可以一试。”   萧挽澜猛地抬起头,看向宋衍,欢喜道:“你这是答应了?”   宋衍看她满是希冀地望着自己,双瞳莹亮清澈地叫人不能直视。   他心中微动,不免叹息。   幸而生在天家,这样貌实在是太过明艳了些。   宋衍半垂下眼睫,缓缓道:“从今而后,你就在休沐日到我府上,辰时来,酉时归,至于学什么,你来了,我自会教你。”   萧挽澜点头应下,欢喜异常地说:“我还带了束脩的东西来,宋先生要不要看看。”   换了称呼,她反倒是觉得这“宋大人”顺口多了。   宋衍搁下茶盏,摇了摇头道:“你我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师徒,这些礼就罢了。”   他顿了一下,目光又落到那卷策论上,又问:“你用尧拒皋陶“三青”之说,并不见于经典,可是取自《上古记事》?”   萧挽澜有些惊讶,“先生也知道这本书么?”   哪知道宋衍笑了一下,在策论写到这一处的地方扣了两下道:“以后这些志趣杂记,不要再看了。不要说旁人不知,就算是知晓,这些杂书也难登大雅。用典用成这样,你也算天下第一人了。”   《上古记事》说起来确实是一本杂书,自然不能和四书五经相较。   萧挽澜当初用这个典故也只是突然想到,现在宋衍说出来,倒也觉得是自己思虑不周了。   不过宋衍让她别看这些志趣杂记,可他自己要是没看过,又怎么会知道这个典故是取自《上古记事》?   这分明是只许他自己放火不许学生点灯!   萧挽澜忍不住腹诽,不过还是恭恭敬敬地应下。   宋衍现在可是她的老师了,做学生的自然要听老师的教诲。   ……   因着宋衍晚上还有事,并没有在如意茶坊久留。   等他出了茶楼,张故之就率先迎了上来,小声道:“大人,您事先让回府取的东西已经取来了。”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玉佩来。   正是之前萧挽澜给编了穗子的那块羊脂玉佩。   这块玉佩原先是宋衍随身戴着的,萧挽澜编了穗子,他反倒是一直没再戴出来过。   只是没想到今天苏检却提前回来了,先时还差了人过来报过信,让宋衍下衙之后去晋昌坊的大慈恩寺找他。   宋衍这才派张故之回府去取。   他从张故之手里拿过玉佩在腰间的革带上系好,同他说:“时辰不早了,走吧。”   这时候护卫早已经将马牵了过来。   张故之应诺,等宋衍翻身上马,他又忍不住偷偷望了眼如意茶馆。   刚刚看见的那个萧二小姐真的是长公主?   虽说是第二次见了,张故之还是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更何况,她好像很听大人的话的样子。   他满心的疑惑,但也不敢多问,跟着宋衍一道去了大慈恩寺。   大慈恩寺是皇寺,占据晋昌坊半坊之地,近四百亩,建的不可谓不宏大。如今正是暮秋时节,寺周的银杏树都泛黄了,极目望去皆是黄灿灿的一片,声势浩大的很。   宋衍留了张故之等人在山门殿等候,独自同负责接引的僧人去见了苏检。   苏检是个修士,法号十方,在寺中西北角有一座单独的寮房供他在寺中居住。   接引僧人在门外通传了一声,等到房中的苏检开口说了句“让他进来罢”,宋衍这才上前推门而入。   寮房里满室的茶香,茶案上正搁着一盏红泥小火炉,被截成一指长的竹片烧的旺旺的,偶尔还发出哔啵的声响。一个穿着素袍,留着髯须的中年男子正提着盏紫砂壶气定神闲地泡茶。   这人正是苏检,而早到的顾疏则坐在他的对面。   宋衍进门来,苏检眼皮也没抬,依旧专注着手上的事,只是笑道:“你倒是来的巧,正好,茶也泡好了,快过来坐吧。”   寮房内的支摘窗还开着,宋衍推门而入,穿堂风立时将炉上的火吹得一阵摇动。   宋衍将门关上,走上前去倒也不急着入座,反倒是给苏检行了个礼道:“学生刚才有事耽搁了,还望老师勿怪。”   苏检将紫砂壶中的茶水倒入公道杯中,这才看向宋衍说:“你刚上任不久,忙是自然的。”   他的目光落到宋衍腰间别着的那块玉佩上,语气柔和了许多,“你心中待老师如何,老师心中清楚,又怎会为了这点小事怪你。过来坐吧。”   宋衍应是,这才过去同顾疏并排坐在了蒲团上。   苏检一面往闻香杯中倒茶,一面含笑道:“你玉佩上这穗子倒是配的不错,看上去比之前还要衬一些。”   宋衍微微笑道:“原先的穗子已经多年,学生才使人换了新的。”   苏检赞许说:“那你眼光好,这绣娘的手艺倒是不错。”   宋衍只是谦虚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倒是一旁的顾疏这时候却突然开口道:“这位绣娘的手艺自然是不错得很,否则以宋大人的眼光怎么会瞧得上呢?”   作者有话要说:  萧挽澜:我是废柴,可我有天才老师!   顾疏:呵!   宋衍:呵!   感谢读者“除却巫山不是云”给我赠送的10瓶营养液!   也感谢收藏留评的每一位。 第21章 灵魂拷问   其实刚才宋衍进门来,顾疏就已经发现他身上这块玉佩正是前几日在萧挽澜那看到的那块。   宋衍往日都佩的,只是以前自己没怎么留心,那天没有想起来罢了。   难怪会觉得眼熟。   看来自己猜的不错,萧挽澜使的那些把戏,恐怕还真和宋衍生出了什么首尾来。   两个人现在看样子一个你情,一个我愿,已经亲密到将贴身之物这般送来送去了?   不过,宋衍是什么样的人,他可是苏检最趁手的一把刀!   萧挽澜所能想象到最肮脏阴晦的事他都沾过。在刑部她不也亲眼见过宋衍动刑!   她这是瞧上了宋衍这副看似光风霁月的皮囊么?   简直蠢笨至极!   只怕是被人当做上位的垫脚石还犹不自知,上赶着往人家身上贴。   顾疏心中不免有了几分鄙薄,唇角噙起一抹冷笑,侧头看向身旁的宋衍。   宋衍却只当做没听见他话里的弦外之音,淡笑着道:“既是心头好,自然是要用最好的东西才能配得上它,顾大人,我只是从来不会亏待自己罢了。”   大概是“最好的东西”同“不会亏待自己”联系起来,听上去太过意有所指,刺到了顾疏心中所想,他脸上全然没了笑意。   宋衍重权,若说真要寻一门能对他仕途极有好处的亲事,哪有比攀上天家更好的?   就算他不喜欢萧挽澜,权衡利弊,接受了萧挽澜,这样也算不得亏待自己。   顾疏看着宋衍唇角的那抹淡淡的笑意,更像是在同自己挑衅。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有上去揍他一拳的冲动。   不过他到底还是忍住了,宋衍这样说不就是想要令他不快么。   可他有什么好不快的,只多是对宋衍所为不齿罢了。   至于萧挽澜自己不自爱,日后也只是她自己受着就是。   顾疏想到此处,反倒是笑了,慢慢道:“不过我倒是觉得,事无完美,人无完人,太过追求极致,恐怕还会迷失自己。”   宋衍莞尔一笑,“若是我想要,就会尽全力,哪怕是抢,是夺。倒是比不起顾大人的豁达。”   两个人话里暗藏机锋,苏检在一旁听得直皱眉。他心里清楚这两个人性格不合,但没想到还能为了这么件小事吵起来,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道:“好了,今天我把你们喊来,可不是要听你俩说这些的。”   他亲自将闻香杯和茶盏推到两人面前。   “喝茶。”   苏检都发话了,两人当然不好再说什么,依言开始品茶。   待又续了一杯,苏检这才又开口道:“九章,上次你来信说那个牵扯到蒋丞禄的案子目前查的如何?”   提到正事,顾疏神色严肃了许多,回答道:“何复之口风很紧,将罪责都揽在身上,只说是他一人所为。蒋丞禄老奸巨猾,我们怕打草惊蛇,只是暗中查探,目前还没拿到切实的证据。再加上静安寺一案,这个案子反倒是有些耽搁了。”   何复之就是那个被抓的户部员外郎。   苏检点点头说:“就按照你说的来,蒋丞禄这边倒也不急,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不过说起静安寺的案子,我倒是有一件事想问问你,公主如今出了孝期,你们俩这桩婚事也该定下来。皇上待长公主如何你也是知道的,长公主虽说性子不羁了些,但倒也没什么坏毛病。”   顾疏心里清楚苏检同自己父亲一样是很赞同他尚公主的。   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其实公主已经向皇上推了这门亲事,皇上恐怕已经有了给公主另择驸马的打算。我看这段时日公主同宋大人倒是走的挺近,消息应当比我灵通多了。”   说着,他转过头看向宋衍,笑了笑道:“是不是啊,宋大人?”   这话听上去倒像是被宋衍撬了墙角一样。   苏检也转头看向宋衍,疑惑道:“执夷,九章说的可是真的?你和长公主是怎么回事?”   宋衍苦笑了一下道:“学生近来是同公主有所接触,但顾大人和公主之间的事,我却是真的不知。公主要考女试,想要请我指教一二,我实在是推脱不过……无奈之下也就答应了。”   苏检确实是极看中顾疏同萧挽澜的这桩婚事的,要不然这次他也不会这么快入京,今天还特意将顾疏也喊来,就怕有什么变数。   不过现在听了宋衍的话,他反倒是笑着同他说:“公主的性子,我也是知道的。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你就费些心思教教她也没什么。”   宋衍恭敬地点了点头道:“是。”   比起顾疏来,苏检是更欣赏宋衍的,懂得审时度势,够聪明,也够狠。   若是萧挽澜转而看上了宋衍,他反倒是觉得比起顾疏来,要更好上许多。   恰巧宋衍也没有成亲。   想到这,苏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语气柔和地同顾疏道:“既然是公主自己推了这门婚事,那也就算了。不过九章,你日后若想要议亲,也须得等公主出降了再说。你可明白?”   就算这桩婚事不成了,顾疏要是比萧挽澜更早成亲,看上去倒像是他弃了公主另娶。这种驳了天家颜面的事,苏检是决计不能让他发生的。   顾疏也知道苏检的意思,他也没有拒绝,很快就应下了。   等到顾疏同宋衍拜别苏检从寮房出来,天色早就黑透了。   这座寮房有些偏,夜里不好走路,苏检特意给了他们一盏风灯照路。   夜里寒凉,两人之间气氛更是冷凝,行了大半程,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顾疏顿住了脚步,噙着一抹讥诮的冷笑道:“宋大人,刚才又何须借词遮掩,就算你同公主有什么,于我来说也没什么关系。”   宋衍也停住了脚步,侧身看向顾疏,“没想到顾大人还挺能自作做情的。我要同公主真有什么——”   他笑一下,才又说:“你觉得我会在意你吗?”   顾疏听出他话里的不屑,也不生气,反倒是笑了笑说:“京中名师大儒多不胜举,为什么她偏偏选你?这么拙劣的把戏,以宋大人的聪明,不会看不明白吧。你要是没这个心思,怎么会答应?”   宋衍闻言脸上的笑就淡了许多,若非萧挽澜诚心,自己是如何都不会同意的。   他还记得,在刑部狱里她怕成那样,却还是追出来紧紧抓着他袖子,同他说“宋衍,我不怕你”时候的模样。   如今可没几个人敢当着他的面说“不怕”他的。   不过顾疏要真如他说的半点不在意,又怎么会揪着这个事不放,还一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宋衍轻嗤道:“公主确实是想要考女试,顾大人大可不必质疑。不过我没有存其他心思,以顾大人的聪明,大概也看出来了。只是顾大人既然不在意,你又何必要管?”   宋衍居然承认地这样快,这让顾疏有些始料不及,可宋衍后面那句话又教他不好发作。   他沉着脸,冷冷道:“我和她到底认识了这么些年,总不至于看她受人蒙骗利用。”   宋衍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半晌之后才微微一笑,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顾大人,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日同她亲近的这个人不是我,你一样会这样觉得。顾大人,我明日还要给公主授课,没空同你在这闲聊吹风,告辞了。”   他略一颔首,也不等顾疏,提着那盏风灯往前走。   顾疏却没有半分要喊住他或者追上去的意思。   宋衍的那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日同她亲近的这个人不是我,你一样会这样觉得。”像是在他心里播下了疑问的种子。   而这颗种子竟然飞速地萌芽,疯狂地滋长,让他心生混乱,不得不认真去思考这个问题。   若说自己看不惯萧挽澜同宋衍亲近,是因为宋衍绝非良配。   可如果这个人不是宋衍……当真也会如他所说?   寒夜冷风吹动衣袍,青色的袍角在风中微微飘荡。   顾疏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灵魂的拷问:为什么不想码字,这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感谢读者“Nopu.”赠送的5瓶营养液!感谢读者“今晚看月亮”灌溉的18瓶营养液!   么么哒!收藏一下,让我飞起来! 第22章 初次授课   次日正是休沐日,萧挽澜遵守同宋衍的约定,辰时就到了宋府。   萧逐月指给她的那群护卫,带出来实在是太招摇了些,更何况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要都和她去了宋府,总不能白吃白喝宋家的。   昨日回宫之后,萧挽澜就同萧逐月说了自己请了宋衍做西席的事,想求兄长允她只挑几个功夫不错的护卫跟过去。   原以为萧逐月并不会轻易答应,没想到他却欣然同意了。   还和煦地同她说:“你这几天老往宫外跑是去见宋衍吧?不过宋衍办事向来妥帖缜密,你去他府上我倒也放心,就按你说的做吧。只是你要记住,出了宫千万不能乱跑。我会让严青盯着你的,知道了吗?”   萧挽澜得准许,哪有不听话的,当即点头答应,还亲自拿了个小锤子给萧逐月剥核桃,那模样别提多殷勤。   马车缓缓在宋府的影壁前停下来,萧挽澜也不用容夏搀扶,自己撩开车帘,身姿灵巧地跃下马车。   宋府的门房孙为先一见是她,忙不迭地迎上来,含笑道:“原来是萧二小姐到了,快里面请,大人今日可在府上的。”   萧挽澜上次已经来过一次,他自然是认得的,更何况事先张故之同他说了今日这位萧家二小姐会过来,让他好生留意。   萧挽澜跟着孙为先去找宋衍,严青等人则被几个仆人招呼着去偏厅喝茶了。   宋衍住的是三进的院子,庭院里铺着青石砖,两旁居然各栽了一株柿子树,叶子差不多落光了,只余着一颗颗鲜红的柿子挂在上面,像极了一个个小红灯笼。   萧挽澜忍不住想,要是现摘一个下来尝尝,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不过这个想法她很快就打住了,自己可不是为了这摘柿子来的。   院子正房旁有一间样式别致的耳房,看样子像是宋衍用做书房的。   孙为先先在门外禀报了一声,这才推开门,请了萧挽澜进去。   萧挽澜目不斜视的走进去,就看见宋衍站在书案后,一手撑着书案,另一只手里还握着一支毛笔。   见她进来,他才将笔搁下。   萧挽澜头一次来上课,不能没了规矩,于是就恭恭敬敬地给宋衍行了个礼,喊了句“先生”。   宋衍略略颔首,指了指一旁的另一张书案,温声道:“先坐吧。”   这张书案同屋内的格局有些格格不入,突兀得很,倒像是后来摆进来的。   萧挽澜依言在书案后的圈椅上坐下。   孙为先早就告退走了,有丫头这时候端了茶水上来。   萧挽澜看宋衍端了茶杯喝了口茶,她这才偷偷打量起宋衍的书房来。   藏书很多,分门别类,放在檀木制成的架子上,看上去十分整齐。房间里摆着两盆罗汉松盆景,墙上挂着一幅“岁寒三友”图,除此之外倒再无其他装饰了。   不过她书案对着的有扇槛窗,窗扇开着,真能看见书房外院墙边栽着一株梅花,当是腊梅,因为打着的花苞看上去像是黄色的。   宋衍搁下茶盏,见萧挽澜看着窗外出神,便同她说:“你若是要从四书五经开始,恐怕再给你三年五载都来不及。我给你准备了些东西,你今日先拿去看看,等到下次休沐日前,必须熟记于心。”   萧挽澜听宋衍和她说话,忙端正了神色,双手交叠在书案上,点着头应是,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宋衍拿过自己书案上的一叠宣纸,走到萧挽澜身旁,搁在她面前的书案上道:“今日把这些看完,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问我。”   萧挽澜看着面前叠起来,码的足有一指高的宣纸,心头就是一惊。   这也太多了……居然还要她在六天内熟记!   可她也不敢把心里所想,乖乖应了一声,拿起其中的一份展开来看。   说的是太湖治理之法,从防洪到治沙,讲的面面俱到。言辞简短精炼,读起来更是掷地有声,精悍有力。   萧挽澜看罢后,不禁觉得自己当初写的那份策论和这个比起来,简直是不忍直视。   不过太湖治理之法,与她自己心中所想差别并不算大,倒也没什么疑惑需要询问宋衍的,所以她又拿了下一份来继续看。   两个人一个认真看文章,一个继续回到案前写字,各自有忙活的事,也并不觉尴尬。   房间内安静下来,只有屋外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声。   萧挽澜这一次看的倒是没有之前那一份顺畅,等看到末尾,她的眉头已经快要皱成一个“川”字了。   这一份说的也是治水,不过治的却是黄河,其中所用的法子,却与太湖有诸多不同,也与她心中所想截然不同。   所以她看的不甚明白。   她在自己有疑问的地方看了又看,心中反复斟酌了几遍,还是想不通,不由得抬眼偷偷去看上首依旧在写字的宋衍。   宋衍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竹纹长袍,头上簪了根碧青色的发簪,写字的时候专注且从容。他微微侧着头,长睫微垂,从萧挽澜的角度看过去,恰巧能看见他微微抿起的唇线。   就算不说话,也有一种行云流水,超然洒脱的气度。   萧挽澜看宋衍这样专注,一时间倒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打扰他。   反倒是宋衍像是早就知道她会问他话一样,将手里的笔搁下,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说:“想问什么就问。”   萧挽澜这才说:“既然都是治沙,为什么太湖可以清理河道,而黄河举措却截然不同?文章里所说的建堤束水,以水攻沙,真的可行么,我从未见有地方记载过这个办法。”   宋衍就和她说:“太湖和黄河自然是不同的。黄河源头为乌金高原(注:即为黄土高原),黄沙遍布,若想像治理太湖一样,清理淤沙,治标不治本。再者黄河流经地域广泛,真要清理,耗费财力与人力不可计数,真是你想清理就能清理的了的?至于建堤束水,以水攻沙一说,你大可回去问问皇上,此法可行与否。并不是所有事,书上都有办法给你做参考的。”   萧挽澜这才明白,原来正因为黄河特殊,不能用寻常方法,宋衍才会在文中提出建堤束水,以水攻沙。   难怪宋衍会说她写文章不知天高地厚。   宋衍肯定有意将这两份策论放在一起,料想到了她这里会想不明白。   看来是极为用心了的。   萧挽澜自惭形秽之余,又觉感动,极为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得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还伴随着人的低语声,由远及近。   萧挽澜听不怎么真切,隐约听到“柿子”“不好摘”“梯子”之类的词,她被声音吸引过去,不由得往外面张望。   宋衍见她抻着脖子,恨不得把头都伸到门外去,用手敲了敲书案,沉声道:“你继续看,我出去看看。”   萧挽澜明显感觉到他话里的不悦,立刻将头缩了回来,略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继续看她的书。   宋衍又看了她一眼,警告意味颇浓,随后才大步跨出门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日久生情。   原本想喊“老师”,但是觉得喊“先生”更俏丽一些。   然后翻出存稿又改了一遍!可怜,可叹!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心上朱砂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王某某 3瓶;胡小胡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小名淮儿   刚一出门,宋衍就看见自己母亲在院子里正指挥着几个仆人去摘树上的柿子。   他不由得皱了皱眉,上前道:“母亲,您这是做什么?”   宋老夫人见着儿子,笑嘻嘻道:“这些柿子再不摘,过段时间就坏了。我看今天天气好,就想让人摘下来做成柿饼。你以前小时候不挺爱吃的么?”   宋衍又不是傻子,哪会信自己母亲这些话。她偏偏就挑了今天来,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叹了口气道:“我这还有客人,您还是让他们先下去,明天摘也不妨事。”   宋老夫人听了眸子一亮,脸上的笑更浓了,“原来是有客人在,那正好,这刚摘下来的柿子也好叫人尝尝鲜。其余的就听你的,明个再摘吧。”   说着,她都不等宋衍说话,转头吩咐身边的丫鬟。   “青亭,你把刚才摘的这几个给客人送去。”   青亭机灵地“嗳”了一声,捧着小竹篮就往书房去了。   萧挽澜在宋衍出去后,可就一直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见一个丫鬟捧着柿子进来,她立刻站了起来。   青亭不露声色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女郎,笑吟吟道:“姑娘,老夫人差奴婢给您送柿子来,您尝尝看。”   萧挽澜想这老夫人应该就是宋衍的生母。   宋衍应当也没和府上的人说明她的身份,否则刚才那个门房也不会喊她“萧二小姐”。   既然自己只是作为“萧二小姐”登门,如今宋老夫人就在外面,还送了柿子过来,自己要不出去见过,反倒是失礼了。   于是,她从书案后走出来,笑了笑说:“老夫人盛情,我来府上本该先去拜见的。我还是和你一同去见见老夫人吧,也好亲自谢过她。”   青亭脸上的笑意跟浓了些,立刻将盛了柿子的竹篮搁在书案上,含笑点头说:“那姑娘随奴婢来。”   萧挽澜同她出了门,就看见几个婢女和下人簇拥着一个中年妇人站在院子里。那妇人穿着石青色半臂裙,模样还很年轻,只是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了些细纹,不过却显得愈发和善近人。   这人恐怕就是宋老夫人无疑。   而宋衍则背手站在一旁,见她出来,眉头就是一皱。   萧挽澜心里就有些惴惴了。可都出来了,总不能退回去吧?   她只得硬着头皮上前,给宋老夫人施了个礼说:“老夫人好。”   宋老夫人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笑着说:“我啊还是头一次见生的这样标致的姑娘。姑娘姓萧是么?”   萧挽澜乖巧地应了句“是”。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感觉宋老夫人看她的眼神总有些古怪。   宋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和煦地问:“那名儿叫什么?”   萧挽澜眼珠子转了一下,丝毫没有迟疑道:“单名一个淮字,我娘生我的时候是在淮水河边,所以就喊我淮儿。”   “淮儿,名儿也好听。”   宋老夫人夸赞了一句,还想再问什么,一旁的宋衍这时候却上前一步,出声阻止道:“母亲,萧姑娘事来问学的,您还是不要在这打扰她了。”   他说着又转头同萧挽澜说:“还不快进去看书?酉时不看完,你就留下了继续看。”   萧挽澜还是第一次见宋衍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同她说话。   她根本就不敢看他,垂着头同宋老夫人告退,匆匆就进屋去了。   宋老夫人看这姑娘对自己儿子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似得,不由得皱眉说:“你就不能好好同人家姑娘说话,看把人吓得。”   她见萧挽澜进了门,压低了声音,又说:“是京中谁家的姑娘?知书识礼,我看着倒是挺喜欢的。”   宋衍听得直皱眉,只得道:“左右不是我们能攀得上的人家。母亲,您就不要费心思,在这乱点鸳鸯谱了。”   宋老夫人闻言就是一愣,心中不由想:到底是什么人家这般显赫?居然能让自己这个一向清高的儿子说出攀不上的话来?   ……   萧挽澜回到书房之后,哪还能静得下心看文章。她随手拿了下一份策论摊开,耳朵却支起来注意着外面的动静,眼神也不由自主地往外面瞟。   不过片刻,就看见宋衍大步跨进门来。   她立刻低头去看自己手里的策论,装出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宋衍从她身边经过,并没有停留,可萧挽澜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自己身上一样,紧张地她恨不得将脸埋到手里那份策论里去。   他刚才那样……应该是生气了吧。   气她不听他的话,自作主张的出去?   可是她能解释的,她这也是迫于无奈啊!   萧挽澜心里忐忑的想着,就等着宋衍开口训斥她,然后她好顺势给自己辩解。   然而过了许久之后,宋衍却根本就没有和她说话的意思,而是同之前那样继续写他的字。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这一下,萧挽澜反倒是更加紧张了,心里就和蚂蚁爬似得难受。   自己是该主动认错,争取宽大处理,还是该顺势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她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在心里犹豫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侧头小声和宋衍说:“我没有听话,刚才出去,先生可是生我的气了?”   宋衍依旧是笔走游龙,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道:“还不错,你倒还记得我说的话。”   萧挽澜听他这样说,就知道自己这主意是拿对了。   要不然宋衍这要是一天都不和她说话,她还不得难受死。   不过宋衍这话和这语气听上去,倒也不像是真的在表扬她。   萧挽澜刚刚还在想,要是宋衍训斥她,她就挺起胸膛,和他据理力争。   毕竟自己会出去也是迫不得已。   可眼下话到嘴边,她却有些底气不足了,瘪了瘪嘴委屈道:“刚才那种情况,我总不能不出去,要不然也太不知礼数了。我是登门拜访的萧二小姐,又不能在这胡乱使性子?”   如果是慧懿长公主驾临,自然是不用管顾这些。可作为客人的萧二小姐就不同了。   萧挽澜觉得自己就差没有应景地挤出两滴眼泪,然后有一根毛茸茸的尾巴竖起来,对宋衍摇尾乞怜了。   宋衍这才搁下笔,抬眸看了她一眼。   他薄唇紧抿,眼底却居然还有浓浓的兴味,眼神极为意味深长。   萧挽澜被他瞧的头皮发麻,只能拿更加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宋衍却仿佛看不见她眼底的恳切,瞧着她笑了笑,缓缓说:“所以就能胡乱扯谎了……淮儿,是吗?”   他这一声“淮儿”算得上是萧挽澜听过最动听的。   声音低沉中带着几分莞尔,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都有着一种缱绻的味道,犹如被柔软的鸟羽抚触,勾得人皮酥肉麻。   可这也是萧挽澜听过最让她心惊肉跳的!   她连忙给自己辩解说:“我小名真叫淮儿,这算不得扯谎,我皇兄私下也是这么叫我的。正好,那以后在这里我就是萧淮了,这样你也不用一直公主公主地叫我,以免在府上让别人听了去。”   宋衍倒是没想到她还有个小名叫“淮儿”,刚才以为她这是胡诌的,自己能轻易叫出口。   现在知道是真的,反倒觉得不能了。   ……也太过亲昵了些。   他见萧挽澜殷殷地望着自己,那一双眸子莹亮得不可思议,似乎巴不得他能够再喊上一句。   宋衍突然就觉得有些不自在了,不由得沉声道:“好了,继续看书吧,酉时不看完,不准回去。”   萧挽澜悻悻地“哦”了一声,转过头来继续看手里的文章。   也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做错,宋衍怎么看上去好像更生气了!   难道他更喜欢她扯谎骗人吗?还是不喜欢她耍这些小聪明?   自己的西席这样喜怒无常,难以捉摸。   她突然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日子也不好过……扁桃体发炎了,我失声了,咽口唾沫都疼。见着人都是眼神交流!   这该死的感冒!   却仍旧不能阻止我码字的决心!(真心的,看我的眼神0-0)   感谢读者“除却巫山不是云”灌溉的10瓶营养液!么么哒。   也感谢收藏评论的妹砸! 第24章 吃个柿子   等到用过了午膳,宋衍才准萧挽澜休息两刻钟。   萧挽澜看了一早上的文章,头脑都看的发胀,这时候得了话终于可以休息,她不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一放松下来,她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往竹篮里瞄。   竹篮里的柿子一个个红的透亮,看上去诱人极了。   萧挽澜想吃,可当着宋衍的面,又不能吃独食。她想了想,就站起来说:“这柿子看着就很好吃,先生要不要尝尝?”   宋衍闲适地坐在圈椅上,手里拿着一本《周易》看着,闻言连眼皮都没掀一下,淡淡道:“你若想吃,吃就是了,不用管我。”   萧挽澜被他道破了心思,一脸讪讪地咬了下嘴唇,自己在篮子里挑了个又软又红的柿子,仔细地剥了外皮,张嘴咬了一口。   汁水瞬间溢满整个口腔,果肉又糯又甜,不禁让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这么好吃的柿子,宋衍要是不尝尝,简直是他人生一大憾事。   等吃了一整个柿子,萧挽澜又忍不住说:“这柿子又甜又软,先生真的不要尝尝?老夫人不是说你挺喜欢吃柿子的吗?”   宋衍却好似完全不为所动,目光仍旧落在手里的书上,间或翻上一页,不紧不慢地说:“偷听的本事倒是不错。”   萧挽澜被他这句话说的脸红,话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宋衍见她没了响动,这才抬眸看了她一眼。   却没想到她脸皮薄成这样,耳稍都通红一片,一脸无所适从的模样。   他也不再逗她,就解释说:“我从不吃柿子,吃的是柿饼。不过也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萧挽澜露出恍然的神色,小声道:“那好吧。”   没想到宋衍还挺挑嘴的,那她自己吃好了。   她想着又伸手到竹篮里要去挑。   宋衍这时候却阻止说:“好了,柿子性寒,不可多食。你要是喜欢,一会带回去慢慢吃就是了。我让人打盆水来给你净面。”   萧挽澜听得“净面”二字,先微微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忙不迭抬手去擦自己的嘴角。   难怪她觉得嘴巴周围黏糊糊的。   宋衍出声喊来一个小厮,命他去端水。   那小厮也不敢耽搁,很快就端了盆水进来,还细心地放了块干净的巾帕在盆沿上。   萧挽澜洗干净手和脸,转头再看宋衍,他已经垂下眸子继续看手里的那本书了。   午后的日光从槛窗透进来,他就只是这样安安静静的看书,却自有一种风雅的气度,温润且内敛。   也不知怎么,萧挽澜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极为不可思议的念头——宋衍不吃柿子,是不是因为如果被柿子沾了嘴,有损他这副霁月清风的模样?   大抵是她打量的目光太过明目张胆,被宋衍察觉了。   他抬起眼眸淡淡扫了她一眼,突然开口问道:“笑什么?”   萧挽澜自然是不能说是因为在想他被柿子糊了嘴的模样,才觉得好笑。她抿了抿嘴,压下唇角的笑意,装出若无其事模样道:“有吗,可能今天天气好,我心里高兴。”   说完之后,她到底还是有些心虚,就索性转开目光,百无聊赖地在书房里四下观望。   房中陈设简单古朴,也就那一副“岁寒三友”图看上去颇有些意境,倒像是出自大家之手。   题字是“乙末年冬赠阿寄”。   既然是赠画,那这个“阿寄”是不是就是宋衍?   萧挽澜想到宋衍的身世,他年幼丧父,和母亲一同寄居在舅父家中。时下兴用贱名做小名的,若是宋衍小名叫“阿寄”也说得通。   她侧头偷偷地觑了眼宋衍,也不知道他小时候是个什么模样。   心里不禁觉得年幼时的宋衍有那么一些可怜。   ……   萧挽澜在宋府一直待到酉时才回宫,临行前宋衍还特意让人把那篮子柿子送上了马车。   萧逐月知道她今天是第一次去宋衍那求学,等萧挽澜回宫,就被他叫了过去问话。   萧挽澜将授课的内容大致说了一遍,最后说:“我从没见过学问比他做的还好的人。而且他心思缜密,见解独到,难怪当初能够连中三元。我要是能有他三四成的能耐,就心满意足了。”   言语中难掩对宋衍的崇拜。   萧逐月笑了笑说:“宋衍当年可是父皇钦点的状元,学问自然是不会差的。他既然愿意教你,你和他好好学就是了。”   “那是当然的。”   萧挽澜一扬脸,颇为自得,又献宝似的道:“我今天看到他写治理黄河的法子,也与人不同。他说要建堤束水,以水攻沙。皇兄,你看这办法真的可行么?”   “他连这个都写给你了?”   萧逐月有些错愕,见萧挽澜看着自己,又解释说:“这正是当年他状元及第时写的文章,靠他这个法子,如今黄河治理颇具成效。看这架势,他这是打算对你倾囊相授了,你倒是找了个好老师。”   萧挽澜只会比他更错愕,好半晌才点着头道:“他自然是好的。”   这个竟然是宋衍当初应试的策论么?   没想到宋衍教她学问,远比她想的更要用心。   萧挽澜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中第才行。   她既然是宋衍的学生,总不能让他失望,更不能给他丢脸的。   等同萧逐月用过晚膳,萧挽澜才回了清元殿。   容夏见她回来,立刻迎了上来,同她小声说:“公主,扬州有东西寄到望月小馆,徐管事说是那一位的东西,不敢假手于人,今早还是她亲自送到宫里来的。”   望月小馆就是萧挽澜在宫外的那处私宅。   听闻“扬州”两个字,萧挽澜脚下就是一顿。   她屏退了周遭的宫人,快步进入内殿,才令容夏将东西取来。   是一只雕工细致的红木锦盒。   里面放着一颗拳头般大,碧玺雕成的桃子。   用的是一整块西瓜碧玺,颜色次第分明,没有丝毫杂质。   红色的桃子,翠绿的桃叶,连桃叶上的脉络也雕刻的分明。   能寻到这么一大块上等的西瓜碧玺已然是不容易,更何况碧玺易碎,要雕成这般更是不易,光这两样就已经足见此物的金贵。   和这个锦盒一并送来的还有一份信。   上款写着的是“慧懿长公主钧鉴”,而落款人的地方写了两个字——王炎。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家加大力度爱我!mua~~   感谢读者“心上朱砂”扔的1个地雷,感谢读者“荷塘月色fz”和“赵岁岁”,灌溉营养液!   感谢留评收藏的每一位,评论我都看的,就是最近身体不好就不来挨个回复了!   等我病好了,一定雨露均沾! 第25章 前尘旧恨   这封信,是崔琰从扬州寄过来的。   有关于崔琰的一些隐秘,就连同自己最为亲厚的付淑月,萧挽澜也从没吐露过半个字。   当年崔琰进宫求到她面前来,兀自哭个不停。   她心中其实早已有了心上人,可那人只是府上一个小小的护卫统领。两人身份悬殊,不要说她和宋衍还有婚约在身,就算没有,依着她父亲崔贺的性子,也决计不会同意她们一起的。   眼瞧着两家长辈就要给她和宋衍商拟婚期,崔琰是真的没了办法,便打定了主意要同那人私奔。   只是她出入都有侍女和护卫跟着,想要与心上人逃出长安并非易事,这才想着让萧挽澜帮忙。   萧挽澜年少时也做过许多离经叛道的事,一向没什么顾忌。她又是帝姬,就算做错了什么,也没人敢当着面说她的不是。   好友这样凄凄切切地请她帮忙,她心中不忍,想也不曾细想,就答应了下来。   经过一番商议,便由萧挽澜出面假借望月小馆夜宴小聚的名头,请了崔琰过府。等支开了崔琰的侍婢和护卫,再让人送了崔琰去城外与她那位心上人相见,两人连夜离开长安。   而萧挽澜就继续留在府上帮忙遮掩,只说两人饮了酒,晚上就一同在望月小馆歇下了。   为了不引人怀疑,还特地让崔府的护卫去崔家知会了一声。   一切都照着计划顺利进行。   等到第二天天色泛白,萧挽澜才亲自去了趟崔府,单独见了崔贺,同他说了崔琰同季叔卿私奔一事。   崔贺就算是再气,也不可能以下犯上,问萧挽澜要人。   可尚有婚约在身的女儿与侍卫私奔,如今两家就要议亲了,崔贺不好同宋家交代,传出去更是有损崔家的名声,让整个崔家沦为他人笑柄。   一怒之下,他索性想了个法子,对外宣称崔琰暴病亡故,还像模像样地办了场丧礼。   这样不仅保全了崔家的名声,也可以给宋家一个交代了。   不过在这之后崔贺还是私下在先帝面前告了萧挽澜一状,说公主太过任性妄为,骄纵肆意。   她这事做的实在太过荒唐,先帝为此还罚了她闭门思愆了三个月,连萧逐月出面求情都没有用。   一转眼这件事已经过去四年,崔琰每年都会从扬州寄信过来同萧挽澜说自己的近况。她如今丈夫的季叔卿经商有道,已然成了江南一带的巨贾。   两人婚后还生了一个儿子,日子过得平安顺遂,无虞匮乏。   不过这次的这封信,却和以往的都不同。   信中崔琰提及她的祖母,也就是崔家老太太将在十月二十八过六十岁寿辰,希望萧挽澜能代她将寿礼送去崔府。   崔琰在长安,早已经是死了四年的人。不要说露面,就算是私底下和萧挽澜来往都十分谨慎,只怕被人揪出当年的事情来。   而崔家那边对崔琰的事更是讳莫如深。   萧挽澜记得前世,自己也曾给崔琰送了这份寿礼的。   怕寿辰当日人多眼杂,她那时还特意提早了一天去崔府想要见见崔老太太。   只是没想到出来相迎的人却是崔贺。他因着寿辰,早早地就从衙门回来了。   当崔贺知道她的来意后,不仅没收下寿礼,还让崔琰以后都不要再同崔家联系,他只当这个女儿早在四年前就死了。   有了前车之鉴,看来要把这份寿礼送出去,只能是避开崔贺,直接送到崔老太太手上。   萧挽澜缓缓地叹了口气,揭开灯罩,将看完的信连同信封在烛火上点燃。   这件事压在她心里多年,为了崔琰,她也绝不会轻易与人说。   更不会让宋衍知道!   若是他真是因着崔琰不娶妻……萧挽澜也拿不准他要是知道真相会做出什么事来。   就当自己对不住他好了,这个秘密她永远也不会让他知道。   ……   大通坊临近永安渠一处偏僻的宅子里,一个穿着灰色布袍的男人提着一个食盒推开了一间厢房的门。   房间里燃着一盏三彩陶瓷莲花座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淡淡的药香气。   男人将食盒搁在桌案上,搓了搓有些冰凉的手,才将食盒里的吃食一一摆出来,笑嘻嘻的和屈膝半倚在床沿上的人说:“丁爷,快过来吃吧,天气怪冷的,明儿我再给您送一床厚实些的被褥来。”   被他叫做“丁爷”的人其实并不姓丁,他半月之前还叫冯安,只是来这里之后,才改名叫丁未。   冯安并没有应声,起身大步走过来。   烛火映在他的脸上,他右侧半张脸居然涂满了黑漆漆的膏药,隐约能看见新生的皮肉和黑色的结痂,看上去极为可怖。   灰色布袍男人只瞧了他一眼,便转开了目光,比起样貌来他反倒是觉的这位“丁爷”目光更叫人胆寒。   带着一股子凌厉的杀意,整个人阴鸷又可怕。   自己只是被人指派过来照顾他的,偶尔会传几句话,其余的事他是半句也不敢多问。   毕竟有时候知道太多,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冯安径自坐到桌前,开始吃东西,全程看都没看布袍男人一眼。   布袍男人退到一旁,说:“今天我们大人让小的给您捎几句话,一切都照计划进行,衙门很快就能找到人。再过段时间,您还是回原来的位置上去。”   冯安夹了一筷子青菜吃了,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布袍男人讪讪地搓了搓手,一时间都不知说什么好。   冯安将饭吃完了,搁下碗筷,这才抬头看了男人一眼,用异常暗哑的声音问:“除了这些,还有别的话吗?”   素袍男人冲他谄媚笑了一下,说:“我们大人说,主子还是念着你的情的,否则也不会独独保全了你。”   冯安这才点了点头,神色比之前缓和了些道:“我知道了。”   其实自从在静安寺任务失败之后,他已经做好了受处置的准备,但总不至于赔上性命的地步。   却没想到,这其中还冒出了一个长公主。   赵鸾早就被她给偷梁换柱了。   他们居然被这样一个小丫头给耍了!   可牵扯到了皇家,那这件事就没有这样简单了。   不说刑部会不会要查到他们头上,就连平阳侯自己也会担心事情败露,想要斩除后患。   这世上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而这个案子也总要有个交代!   虽说是平阳侯授命,但酒里的毒药还是他亲自下的。   时至今日,冯安还记得那一晚毒药发作,弟兄们一个个痛苦狰狞的模样。   面容扭曲,血水从嘴巴里不断冒出来,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地盯着自己。   可总比大家一起死好。   他活着,这笔债总会想办法同那位长公主讨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两点水赠送的地雷!么么哒! 第26章 分外眼红   崔老太太的寿辰在十月二十八,离萧挽澜收到崔琰寄来的东西也只有两日之隔。   有了前世的教训,萧挽澜有意避开崔贺。   他总归要去上朝的。   所以次日一早,知会过萧逐月之后,萧挽澜就带着容夏去了崔府。   等门房通传之后,崔老太太被丫头扶着亲自到了垂花门来相迎,她身后还跟着一众崔家的女眷。   才见着萧挽澜,崔老太太便领着众人忙不迭屈膝要给她行礼。   萧挽澜虚扶了她一把,道:“老夫人不用多礼了。”   崔老太太站直了身子,微微笑着说:“不知公主大驾光临,老身有失远迎。还是快些里面请吧。”   萧挽澜就被崔老太太请到花厅喝茶,崔家的女眷们也一同陪着,不过一个个都是正襟危坐的,在一旁并不说话。   崔老太太虽已至花甲,但保养得宜,略微花白头发梳了个光滑的圆髻,簪着宝蓝色的华胜,戴着一对翡翠耳坠子,看上去只多五十来岁的模样。   知道萧挽澜无事不登三宝殿,但她这一把年纪见惯了风浪,也不急着问,反倒是同萧挽澜闲谈起丫头们奉上来的茶来。   “这是特制的茉莉茶,公主且尝尝看,虽比不上绿茶回甘醇香,但也有它的独到之处。”   萧挽澜拿起茶杯品了一口,唇齿间有一股子淡淡的花香味。   “确实是不错。”   她赞许了一声,将那杯茶喝了,才将茶杯放下。   又说:“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一件事想要同老夫人私下谈谈。”   崔老太太会意,伸手挥退众人。   萧挽澜拿过容夏手里捧着的锦盒,让她出去在门口守着,这才同崔老夫人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知道老夫人要过寿,这东西是阿琰托人送到长安,特地让我过来转交给您。她不能亲自过来给老夫人拜寿,可这份拳拳之心还是在的。”   崔老太太没有急着去打开那个锦盒,而是看着萧挽澜,嘴唇微微动了几下,好一会才说:“琰丫头这几年过得可好……在这府上,已经许久没有人敢提起她了。”   萧挽澜笑着点点头说:“她过得很好,她的夫君待她也好。这几年在江南声名鹊起的兴隆商行,就是他们的产业。”   崔老太太点着头喃喃道:“这就好,这样老身就放心了。只要她过得好就成,别的老身也不求了。”   她声音有些哽咽,脸上却露出欣慰的笑容来。   萧挽澜不免有些动容,忍不住说:“如果老夫人有什么话要带给她,我可以代为转达。”   崔老太太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叹息一声道:“知道她过得好就成了,再多说什么只会徒增牵挂。老身只当她远嫁了……只是这辈子不知还能不能再见上一面。”   既然崔老太太都这样说了,萧挽澜也不好再说什么。   崔老太太将锦盒打开,细细摩挲了那块碧玺石摆件,许久都没有说话。   等到崔贺从宫里回来,就听人说长公主今日到府上来过了,还单独见了老夫人。   崔贺脸色当即就是一沉,官袍都没来得及换就往崔老太太的住处去了。   崔老太太刚试过明日寿辰要戴的首饰,才坐下喝了一盏茶,就看见崔贺风风火火地大步跨进门来,不由得楞了一下。   自己这个儿子向来是识礼数的,对她又恭敬,鲜少有这样莽撞的时候。   她眉头微蹙,搁下茶盏,正欲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崔贺却率先挥退了在房中伺候的众人,转过身来看着她道:“母亲,长公主今日来,同您说了什么?”   崔老太太也知道这事是瞒不住的,要说只是闲谈自己这个儿子也不会相信,索性就说:“你觉得我们能说什么?”   崔贺的脸色愈发地难看了,顾忌着崔老太太,还是忍着怒气道:“她这座大神,旁人平时请都请不动,遇上了就没什么好事。娘,她要和你说什么,你万万不能信她,心软想要找回那不孝女。我们崔家丢不起这个脸。”   崔老太太听他这样半分也不肯退让说辞,又想到数年未见的崔琰,心中也是一阵火起,怒道:“就是你这性子,才逼得她生出与人私奔的念头,半点都不饶人的。我看琰丫头现在过得到也挺好,你看看环儿,你拿主意嫁去的安国公府,哪次回来是高高兴兴的?”   “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与人私奔,背井离乡,隐姓埋名,还能说出好来了!起码环儿如今是安国公府的少夫人,身份在那,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的?”   崔贺一脸不屑,缓了几息,才又说:“反正无论长公主说了什么,您都不要和那不孝女有什么联系,我只当这个女儿早就死了。明日寿宴,宋衍也会来。他如今在京中任职,我们更不能让他察觉出不对来。这件事最好就让它永远烂在肚子里。”   崔老太太也是分得清轻重的,要不然之前她便让萧挽澜带话给崔琰了。   事已至此,要是宣扬出去,整个家族也跟着蒙羞。   她有些疲惫地地叹了口气,道:“这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   崔老太太寿辰,宋衍命人准备了一件红珊瑚树盆景作为寿礼。   三层的垒桃式盆,前后均绘有两只大蝙蝠,拖起以錾金流云围绕的掐丝珐琅团寿字,作为贺寿的寿礼,再合适不过。   宴席还没有开始,他同刑部和大理寺的几个同僚坐在一起。大家相互都熟识,又都是年轻人,少了官场上的拘束,边喝茶边谈天,倒也不觉得无趣。   刑部郎中桓沛出身勋贵,又有一个长姐在宫中为妃,靠着家里的关系在刑部某了这个差事。平日里看上去有些吊儿郎当,说起话来更没个把门的。   见众人说的兴起,他左右观望了一眼,才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我刚才进门的时候听到崔府的下人说,长公主昨天就来过了。以崔家和顾家的交情,我们衙门里的那位今天不会不来吧。要是换成以往,长公主会不来见他?我看他们俩是不成了。皇上要给公主另选驸马的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   “噫,这些话可不能乱说的。”席间有人提醒了一句。   另一个人也轻笑着附和,“仔细被他听见你背后说他。”   众人都是知道桓沛的性子,说出来的话反倒多半是打趣他,也不是什么真的是说不得的事情。   桓沛更是一脸无所谓,“我看人家贵人事忙,来的可没这样早。我听说静安寺的那群流匪找到了。不过啊,好像全都死了。他昨日还领了督捕司的人出去。”   他话还没说完,腰上就被人捅了一肘子。   他“哎呦”,转头瞪着身旁的人道:“卢都官,你捅我做什么……”   被他喊卢都官的人,朝他使了个眼色,微微朝门口抬了抬下巴,“说曹操,曹操到了。”   桓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眼就瞧见了跟在顾亭礼身后的顾疏。   他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反倒是抬手朝那边招了招,大声说:“顾侍郎,来这边坐,我们一桌正好。”   顾疏的目光扫过席上的众人,最后落在正喝茶的宋衍身上。   不过也只是那么一瞬,他理都没理桓沛,又继续跟着顾亭礼走了。   桓沛一点都不觉尴尬,反而一脸惋惜地收回手来道:“我还想着套他几句话呢。真是不给面子。”   他身边的卢都官却抬手给他倒了一杯茶,说:“喝你的茶吧。你没发现,他刚刚看我们的眼神,像是夹了两把刀子吗?我看你就是话太多,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   桓沛连忙摇头否认,“我哪会得罪他,他见着我,和我的说话,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的。”   他的目光在席上巡视了一圈,又觉得这些人比起自己来,好像都和顾疏交情深一些。   心里不免就有些发憷了,指着自己纳闷道:“该不会真的是我吧?” 第27章 不待见他   有了桓沛在,这酒席吃起来倒也不觉得无趣。   不过等到宴席将散时,崔贺却让人来喊了宋衍去二堂喝茶。   用的是君山银针,泡起来的茶比绿茶颜色更淡一些。   宋衍呷了一口,才问:“不知道世叔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崔贺摆了摆手说:“不是什么要紧事,你我就叙叙旧。你来长安这么久了,我都没好好同你说说话。你在大理寺任职,可还习惯?”   宋衍笑着答:“尚可,刘大人平日里对我多有照拂。”   崔贺点点头,沉吟了片刻说:“他年事已高,大理寺的许多事还是要你来顶着的。你刚上任,多做一些,就多学一些,历练历练,也总有好处的。他要退下来,也就这一两年了。”   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宋衍神色如常,只是恭顺的应了声是。   崔贺就欣赏他这沉稳的性子和办事的手腕,谄媚逢迎反倒是令人不喜。他心中颇为满意,脸上却显出几分愧色来,叹了口气说:“我要是没记错,你今年都该二十有二了吧。执夷啊,你也是时候该成家了。琰儿已经不在了,如此倒是我们崔家耽搁了你。”   崔琰的事,宋衍心里清楚很。   只是他也不会傻到去点破,反而是宽慰崔贺道:“世叔言重了,若是有遇到心仪的姑娘,我自然是会成亲的。您不要这样想。”   崔贺听他这样说,心里稍定。   宋衍之前在地方任职,挑的姑娘能好到哪去,一直没遇上合意的也有可能。可长安就不一样了,名门世家无数,要什么样的贵女没有。   他笑了笑说:“这样就好。你舅舅的任书,我问过吏部的裴大人了,很快就能送下去。等你舅舅来了长安,你的婚事,也好让他拿拿主意。”   宋衍颔首应是,又说:“我舅舅的事劳世叔费心了,等他来了长安,定然好好好谢谢您的。”   这话算是心中已承了崔贺这份人情了!   “这是自然地。”崔贺喟叹一声道:“你那舅舅不仅是个书痴,还是个酒痴,我还等着他请我喝酒呢。”   等话都谈的差不多了,宋衍才起身同崔贺告辞。   崔贺也没再留他,只是又叮嘱道:“今天我同你说的事,你可要放在心上。找个人帮你在家操持,照顾你,也是好的。”   宋衍出了崔府,天色已经不早了。   来贺寿的客人早就散了。   张故之领着几个侍卫在门口等他,见他出来,忙将手里的披风递了过去。   宋衍接过,同他说:“你找人去督捕司那边打听一下,静安寺的那群流匪是不是找到了。问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   张故之点头应下,却还是忍不住问:“顾大人这么快就抓到人了?”   不是说抓到的那个匠人口风很紧吗?   宋衍眼底寒意凛然,唇角噙起一抹冷笑,似是幸灾乐祸道:“他恐怕是晚了一步,这案子也就到这了。不过我倒是想看看这二愣子要怎么办。”   张故之还是第一次听自家大人这样骂人的,脸上的错愕差点就没有收住。   什么时候自家大人和顾大人交恶成这样了?   ……   自从去过崔府之后,萧挽澜这几天就一直待在清元殿里认真背书。   读文章是容易,真要背起来却是要费不少功夫的。   她不仅要背下来,还要自己在纸上默一遍,才算是过关。   萧逐月过来看过几次,都夸赞她,就差没有头悬梁,锥刺股了。   萧挽澜也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这么刻苦的。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躺在床上好好睡上一觉。   眼瞧着再过一日就要到休沐日了,她却还有两份策论没有背完。   让容夏去端了盆冷水过来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些,才拿起其中的一份来背,外面就有宫人匆匆进来禀报,说是顾疏顾大人在殿外求见。   萧挽澜这正是紧要关头,根本没心思见顾疏,当即蹙起眉头道:“不见,你让他回去罢。”   宫人应诺,去给顾疏回了话。   哪知道顾疏却并不走,她只得又回来同萧挽澜说:“顾大人说是静安寺案子的事,在外面一定要见您。”   萧挽澜自顾不暇呢,她上回已经和他说的够清楚明白的了?   她冷着脸,凛声道:“他最好真的是有非找我不可的理由。你去让他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两张,挠头ing!是因为后面用得着我才写的,以后就不会啰嗦了,我也知道大家想看啥啦,么么哒!   至于男主,他啥都知道,只是利益最大化才不点破,看看崔贺对他这狗腿样。他不娶更不是因为崔琰,他是个大尾巴狼啊,现在没显露爪子而已,他心黑着呢!   前文和顾疏对话,他想自己怎么没见过萧挽澜做荒唐事了,就是指她帮人私奔!   不过女主在他这是小白眼狼,以后会是大尾巴狼他自己乐意养着的小白眼狼。她也知道对不起男主啦,会弥补的,就不知道方法男主乐不乐意了。   这章短小,就早点更了,但是入V有大大的一章,保证高能!不高能我……我瘦二十斤(就指着这章瘦了!)   感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下一篇《被我折磨的男人他称帝了》求预收了,准备写个真正无法无天的小坏蛋!   淮姜在长安城是响当当的小霸王。   有暴君护着,她说一,没人敢说二。   听说反臣豫章王世子萧兰青被押解进京,她瞬间就来了兴致。   呦呵,这不是当初当众拒绝过她的人么?   为了一雪前耻,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好好折磨他了。   不过,这位姑娘你是谁啊。跑出来阻止我,你想死么?   什么,你是来拯救反派的?要完成拯救反派攻略?   不不不,你找错人了,我就想当个反派!   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萧兰青的!我才不管他以后真的能造反成功!   反正我也活不到那个时候了!我不怕!   直到有一天萧兰青真的称帝了……   淮姜:为什么我还没死!那个庸医诓我!   萧兰青:当初你抽朕的那几鞭子,现在还有疤呢,需不需要朕宽衣给你看看?   淮姜:要杀就杀,不准耍流氓!   萧兰青:你当初对朕耍的手段可比这流氓。 第28章   宫人再次退了下去, 很快顾疏就大步跨进殿来。   见着萧挽澜的模样,他似乎是怔了一下, 这才抬手给她行了个礼。   萧挽澜此刻整个人半躺在美人榻上, 系着条朱红百裥裙,上身则穿着一件元青半白云缎袄, 那袄子的系带都略略散开了, 脚上居然还就只系着一双白色的罗袜。   她大抵是刚洗漱过,鬓角还有些微湿,头发都没绾, 只用了一条赤色发带束着,除了手臂上带着只羊脂玉镯子, 通身上下再无任何配饰。   以往在自己面前, 萧挽澜哪次都是细心装扮过, 分外注意自己的形象的。   如今这也太不修边幅了些!   居然就这样让他进来了。   顾疏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等顾疏行过礼,萧挽澜依旧是冷着脸, 语气不善道:“有什么事就说罢, 本宫听着呢。”   她同他说话, 目光却还落在手里那份策论上。   顾疏看她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似乎及不待见他。   既然宋衍说萧挽澜是为了考女试才会拜他做西席,那她现在这幅样子,是还在生他的气了。   她居然只因为自己误会了她,气到现在么?   顾疏想到这,心里突然就轻松了许多,仿佛解决了一个长久的心头之患——就算宋衍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大抵也不能如愿了。   面对这样的萧挽澜,他不仅不觉生气,反倒是觉得有几分好笑。   她使小性子的模样,在他眼里也显得有几分生动可爱来。   下次还是寻个机会再同她好好赔个不是吧。   他抿唇无声一笑,语气也不免柔和下来,“微臣是想请公主随微臣去刑部一趟,那群流匪已经找到,需要公主帮忙指认。”   萧挽澜这才侧过脸去看顾疏,讶然道:“这么快就找到了?”   她推断幕后指使就是平阳侯长孙无忧,可是长孙无忧向来老奸巨猾,这样短的时间,顾疏就抓到人了?   顾疏看她一脸不信,就解释说:“并不是认人,而是认尸。前几日有猎户在山洞里发现了他们的尸首,但还不能完全确认。”   找她去认尸?   萧挽澜不悦的拧着眉道:“静安寺的僧尼应当也见过他们其中的人,这事一定要本宫去么?”   顾疏听萧挽澜这语气,大抵是觉得自己存心想要为难她。   他突然就有点生气了,可还是耐着性子说:“那些尼姑一见了尸体就满嘴的阿弥陀佛,都不敢正眼看的。问了她们,也都是个个语焉不详,支支吾吾,只说当时情况太混乱了,来人又蒙着面,将她们关在大雄宝殿里,只派了人在外面守着。要是有其他法子,微臣也不会来烦劳公主。”   萧挽澜登时头大如斗,倒也不是因为她怕见死人,而是去刑部这一来一回也要费不少时辰。   顾疏察觉到萧挽澜的迟疑,他一撩衣摆,竟然直直的跪了下去,给萧挽澜行了个大礼,朗声道:“事关案情,恳请公主随微臣去一趟。”   他都做到了这份上,可够鞠躬尽瘁的。   萧挽澜坐起身,一脸的不情愿道:“你先出去候着,本宫收拾一下就和你去。”   顾疏叩首谢恩,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马车驶出宫门,一路往刑部而去。   等到了刑部门口,萧挽澜从马车上下来,没想到居然看见宋衍正从刑部衙门里出来。   两人迎面撞了个正着。   她当即就是一愣。   而走在她前面的顾疏,自然也看见了宋衍。   没想到他竟然直接从宋衍身旁就这样走了过去。   两人擦身而过,都是目不斜视,似乎都没有同对方打招呼的意思。   萧挽澜却是不能不打招呼的。   而且她还和顾疏在一起,让宋衍认为她无心学业,还到处乱跑就不好了。   这样一想,她立刻迎上去,笑着同宋衍说:“先生怎么也在这?静安寺那群流匪找到了,所以顾大人来找我指认一下。我一会就回去看书。”   宋衍看她脸色比之前憔悴了些,但笑起来的时候眸子还是亮的出奇,似映着点点星光。他略略点了点头,道:“我有个案子要同孟尚书商议。”   顿了一下,他又说:”顾疏让你来指认那群流匪?”   那些人不是死了么?顾疏让萧挽澜过来指认?   萧挽澜点头,正还要再说什么,就听见前面顾疏喊了她一声。   她闻声看过去,原来顾疏已经走出好一段路了,大抵是发现她没跟上去,这时候正回身站在那等着她。   萧挽澜心里暗骂了他一句,又不是赶着去投胎,她人都来了,他急什么?   她转头笑着同宋衍道:“先生,那我先过去了。”   宋衍看她一副挺高兴的样子,有些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他面无表情地点了一下头,什么话都没说。   等萧挽澜进了门,张故之立刻上前来接过宋衍手里的卷宗,递了披风给他。   宋衍一言不发地接了披风。   张故之侧头看了眼刑部的大门,有些佩服地啧声道:“没想到萧二小姐的胆子倒是挺大的,真是看不出来。听说那群人都死了好些天了,有些都烂了,她居然都不怕。上次督捕司去山上搬尸体的那些人里都有好几个都受不了,当场就吐了的。”   宋衍正在系系带的手微微顿了一下,脑子里就浮现出刚才萧挽澜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不过笑起来的时候依旧是明媚的模样。   他心里突然隐隐有些烦躁。   她那天看他用刑都怕成那样……她知道自己要去看看死人吗?还是因为请她帮忙的这个人是顾疏,怎么样她都会同意?   这时候护卫牵了马过来,将马鞭递了上来。   宋衍看着递到面前的马鞭,却迟迟没有去接。   张故之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家大人在发什么呆,怎么一脸凝重。   他只得轻声喊了句:“大人。”   宋衍像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吩咐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   还不等张故之反应过来,他已经转身快步往刑部内衙去了。   ……   停尸的地方位于刑部西北角单独辟出来的一间房子里。   有个青衣布袍的仵作带头领着顾疏和萧挽澜进去。   尸体上都盖着一层白布,看样子大概有二十来具。   刚才在门外就能闻到有一种难闻的恶臭,现在尸体就在眼前,那股子味道就更浓烈了,甚至还有些呛人。   萧挽澜干呕了两声,忍不住用袖子捂住了鼻子,可还是能闻到那股味道。   这臭味就像是无孔不入一样。   顾疏看她这样,心中微微有些不忍,当即吩咐仵作道:“快开始吧。”   仵作颔首应是,伸手去揭第一具尸体的白布,将白布堪堪掀到尸体鼻孔。   这样大抵是他们蒙着面的样子,好让萧挽澜容易认些。   尸体脸上还完好的部分的呈现出死白的颜色,更多的地方则是一块块黑斑,眼窝和口鼻处有青绿色的黏液和红色的腐水流出。   萧挽澜看了一眼,就偏开了头。   她朝顾疏摇了摇头,告诉他不是这个。   其实她也就能认出那天起初来抓赵鸾的那两个人,不过只要找出这两个人,要确认这群人的身份也足够了。   顾疏看她一脸的苍白,就让仵作动作快些,先去把每具尸体的布都掀了。又同萧挽澜说:“你不用挨个告诉我,认出是的再说。”   萧挽澜强忍着恶心,迅速挨个看过去。   等她看了大概有□□具尸体,终于在他们之中认出来了那晚那个瘦子。   她其实早已忍耐到了极点,这时候认出他来,只觉的完成了自己该做的事,同顾疏说了句“是他”,就扭头冲出门去。   外面虽然依旧能闻到味道,可却淡了许多。   她蹲在地上抚着胸难受地口干呕了数声,大口大口地喘气,眼角的泪花都泛出来了。   突然,萧挽澜感觉自己头上好像微微一重,有什么东西兜头兜脸地罩下来,周围的光亮都暗了下来。   她整个人都笼罩住了,鼻尖还有一股子淡淡的木檀香味传来。   这味道有些熟悉。   而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皂靴,还有月白色袍服的衣摆。   萧挽澜有些错愕地抬起脸来,发愣的看着面前站着的人。   他不是已经走了么?   宋衍见她呆呆的看着自己,好似傻了一样。   她脸色比之前看到更苍白了些,眼眶却是红红的,漆黑的瞳仁蒙上了一片湿意,睫毛都是湿漉漉的,看上去可怜极了。   宋衍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会这样。   他俯下身来,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扶起来。   她倒是听话得很,乖乖地跟着站起来,眼睛却还是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似乎是还没想明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衍觉得好笑,就问她:“下次还敢逞强吗?”   是该让她吃点苦头的,胡天胡地的,像是什么都不怕。   萧挽澜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隔了好一会才说:“我没想到是这样。”   她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宋衍的披风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熏过的,这味道像是能安神定心。   宋衍放开她,挑眉看着她问:“顾疏没告诉你是来看尸体的?”   萧挽澜听到“尸体”两个字,脸色又白了几分。她伸手握住披风的两边,拢住自己的口鼻,只露出一双骨碌碌的眼睛来。   “他说了,可是我没想到那尸……都烂了。我现在连晚饭都吃不下了。不对,我明天也不想吃了。”   宋衍没想到她居然还同自己抱怨起来了。   那应该没什么事了。   他瞧着她笑了笑,说:“你先去外面等着。”   顿了一下,他抬起眸子平视着前方,又说:“我有事要同顾大人说。”   萧挽澜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过去。   发现顾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间屋子的台阶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俩。   ……更准确来说是看着宋衍,目光犀利,竟然有那么一些可怕。   萧挽澜心里纳闷,回过头来又看了看宋衍。   宋衍这时候也已经收起了笑意,面容平静,看不出一丝情绪。   气氛冷凝到了极点。   他们俩这是不对付吗?从刚才见面就连招呼都不打。   萧挽澜心里好奇。   可宋衍都发话让她先走了,更何况她也不想待在这。   她想了想,就应了一声,拢着披风走了。   等到萧挽澜走远了,宋衍这才缓缓道:“顾大人准备在这里和我说话?”   顾疏冷冷的看着他,扯了一下嘴角道:“也好,走吧,正巧我也有话要同宋大人说。”   说罢,他快步过来,领着宋衍去了他往日在刑部待客的厅房。   江岸亲自奉了茶上来,看着两个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黑,他知趣地退了下去,以免到时候殃及池鱼。   宋衍捧起茶杯来,倒也不急着喝,掀起茶盖来吹了吹,半阖着眼眸道:“顾大人,若是当初碰上那两个贼匪的是赵四小姐,今日你可会让她过来?”   顾疏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沉着声道:“宋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宋衍抿唇一笑,气定神闲道:“没什么意思,我就是随口一问,顾大人这么紧张做什么。”   顾疏神色微变,心里有一种被宋衍戏耍了的感觉。   偏偏就是这种心思诡谲的人,端的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   他笑了笑说:“宋大人刚才的语气倒不像是随心之举。依我看,你是管的太宽了。我只是公事公办,并没有为难她的意思。”   宋衍略挑起眉峰看向顾疏,似笑非笑道:“这话说的倒是漂亮。既然是公事,那我也不好说什么了。不过我希望顾大人也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你和公主已经半点关系都没有了,而我如今是她的老师。老师管学生的事,算得上管太宽么?”   顾疏冷嗤一声道:“你同她算是哪门子的师徒?”   宋衍笑了笑说:“是与不是,可不是顾大人说的算的。只要淮儿她认为我是,那我就是。哪有容得你置喙的余地。我坐在这,就是要同顾大人说,请你认清楚自己的身份,离我的学生远一点。你要是识趣一些,我或许还能出手帮一帮你。”   自打从宋衍嘴里说出“淮儿”那两个字,顾疏脸上的神色就变了。   他死死盯着宋衍,似是忍着极大的怒气,几乎是咬牙切齿,“你怎么敢……”   萧挽澜的这个小名,顾疏也只有听先帝和萧逐月偶尔在私下喊过。大雍虽然民风开放,但闺中小名也不是随便一个人能喊得。   那个人还是个成年男子。   这样对一般女子,都算是失礼,更何况那人是当朝公主。   宋衍扬眉道:“我有什么不敢的?这可是公主点头首肯的。”   是了,以宋衍和萧挽澜相处的时间,绝没有到能知道她小名的地步。   除非这是萧挽澜亲口告诉宋衍的。   顾疏俊脸紧绷,更觉宋衍唇角那丝若有似无的笑容分外碍眼。刚才他想要告诫宋衍不要自不量力,白费功夫的底气在这一刻似乎瞬间消失殆尽。   或许萧挽澜现在对宋衍没有什么异样的心思,可以后是什么样,谁又知道呢。   她都能没有顾忌地让宋衍这样喊她!   不过宋衍有什么好得意的,若是自己愿意……萧挽澜现在或许早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下一瞬,顾疏几乎是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就因为想要比过宋衍,他竟然萌生了娶萧挽澜的念头?   顾疏心头微凛,思绪也渐渐清明起来,看来自己真是被怒气弄昏头了!   他看着宋衍道:“既然是公主首肯,那我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上次在大慈恩寺,宋大人问我的那个问题,我倒是有了答案。还真有那么一个人,而且他就要回长安了,相信宋大人很快就能见到他。”   宋衍根本就不在意,他又不是真的要尚公主。   不过是唬唬顾疏这个二愣子罢了,也就他信以为真!   他将手里的茶杯搁下,笑了笑说道:“那真是多谢顾大人好心提醒了。看在这事的份上,我也帮你出个点子吧。静安寺的案子,恐怕你也就查到这了。你不能拉平阳侯下马,倒也可以恶心恶心他。只要让赵国公察觉你在暗中查平阳侯,他心中必然会有所怀疑,与平阳侯心生嫌隙。”   顾疏同宋衍不对付,很多时候就是觉得他为人诡计多端,狠辣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勾唇一笑,道:“那我也谢谢宋大人了。”   至于做不做,那是宋衍就管不着了。   宋衍听顾疏这语气,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也不生气,搁下茶盏,一弹衣袍站起了身道:“公主还在外面等着,顾大人要是没有其他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顾疏并没有留他。   宋衍从刑部走出来,就看见萧挽澜坐在马车的车板儿上,居然还披着他的披风,两只脚一下一下地荡着,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大概是见着了他,她眼神忽然亮了许多,一下子跳下马车。   萧挽澜一直在等他。以为会很快,没想到却等了这么久。   她几步就迎了上去,笑着喊了一句:“先生。”   宋衍略略点了下头,朝她伸出手来,“拿来吧。”   萧挽澜一愣,被他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弄得完全反应不过来。   宋衍叹了口气,伸手过来从她手里将披风拿了起来。   萧挽澜看他将披风系上,她一直以为宋衍是还有什么话要同她说,就乖乖站在一旁等着。   没想到等宋衍系好了披风,只同她说了一句“你要没事,就早点回去吧”,居然就这样越过她准备走了。   萧挽澜简直目瞪口呆。   那他还让她出来等着!他又没话说!   她忍不住转身叫住宋衍,看着他问:“先生,你没有话要和我说吗?”   宋衍看她像是生气了。官场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拿捏不准对方的心思,他竟然也有那么一瞬觉得有些茫然。   萧挽澜见他没答话,又说:“那你喊我在外面等,我还以为你有话要说。”   宋衍果真被她给问住了,楞了一下才说:“刚才那两句算不算?”   萧挽澜一下子没有绷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宋衍也会开玩笑啊。   她觉得新奇极了,扬起脸来笑着点头说:“勉勉强强吧。”   宋衍看她笑的一脸粲然,唇角也不由得微微上扬。   ……   晚膳萧挽澜是同萧逐月一起吃的。   萧逐月看她这几天好像都瘦了一圈,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   实在是看不得了,自己亲自过来监督她。   萧挽澜看着一桌子的大鱼大肉,一点胃口都没有。   萧逐月见她也就动了几口,还只挑着素菜吃,就说:“怎么了,不合胃口?”   萧挽澜摇摇头,“我就是吃不下。”   萧逐月听得直皱眉,有些不悦道:“是不是宋衍给你的课业太多了?你不用怕,皇兄和他说说。做学问要循序渐进,哪有一口气吃成胖子的。他难道还能罚你不成?”   萧挽澜连忙说:“这可不关我先生的事。”   “瞧把你紧张的。”   萧逐月笑骂了她一句“小没良心”,又说:“对自己先生都护成这样,那你以后要是嫁人了,有了夫君,皇兄只怕是说半句他的不是,都不行了?”   萧挽澜被他说的面颊发烫。不过她记得前世萧逐月可没少在她面前骂顾疏吧。   自己有这么不讲理吗?   萧逐月见她没有接话,心中微微一凛,……就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她和顾疏那桩婚事,不强求,但也不可能全然不在意的吧。   他咳了一声,忙转开话题道:“对了,我看你伤也好了。击鞠就定在这月初五,可好?”   萧挽澜却没有半点难受的,听了这话反倒是冲他甜甜的笑了一下,说:“好,皇兄拿主意就好了。”   十一月初五,那也就是四天后了。   ……   天气渐冷了,到了休沐日,萧挽澜早起去宋府的时候,赵姑姑特意给他找了件白貂皮斗篷披上。   赵姑姑一面给她系披风一面说:“现在还好,若是再过些时日,隆冬腊月,您也要起这样早去宋府,怎么受得住。”   萧挽澜笑了笑说:“那也是要去的,到时候捂着汤婆子去就是了。”   这次出门,萧挽澜带上了容夏。   严青他们几个是护卫,总不能在她身边伺候的。   宋衍依旧是在书房等她。   萧挽澜进门后先喊了声“先生”,将那些策论放在他手边的书案上,之后才往后退了两步,立在书房中。   宋衍此刻正坐在圈椅上,看萧挽澜今天披着件白貂皮斗篷,领子上也有一圈毛茸茸的白貂毛,她的脸陷在其中,更显得精致秀丽。   一脸乖巧地等着他问话。   宋衍并没有抬手去翻那些策论,而是直接问她:“你说一下,何为治水之法,当观其全?”   萧挽澜想了想就说:“有全体之势,有一节之势。论全体之势贯彻始终,见责周远近。宁损小以图大,毋拯一方而误全局;寒忍暂而谋之,毋利一时遗虑于他年。”   宋衍略略点了一下头,道:“学的不错。”   随后又问了萧挽澜几个问题,萧挽澜都一一答了。   他这才让她去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萧挽澜看着对答如流,可手心里早就冒汗了。等结束了,她心里这才略略松了口气,解了披风递给一旁的容夏,走过去落了座。   宋衍捧着茶杯喝了口茶,像是想到了什么,抬眸看了眼萧挽澜,突然又问了句:“这两日,饭吃的好吗?”   萧挽澜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宋衍指的是什么。她摇了摇头,老实交代:“没吃好,不过昨天晚上我有好好吃饭的。”   过了这么久了,她心里也没那么抵触了,昨晚还吃了块酱肘子。   宋衍看她比之前看到的更瘦了些,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抹了胭脂,气色倒是比上次看到的好上许多。   就顺着她的话问:“那中午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做。”   萧挽澜想了想说:“糖醋里脊可以吗?”   宋衍点头。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萧挽澜歪着头又想了想说:“我还想吃螃蟹。”   这东西萧逐月不能吃的,她在宫里也很少让人做。   宋衍眉心却微微一皱,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只是嘱咐她,“不过不可多食。”   萧挽澜高兴地冲他笑了笑说:“知道了,其实浙菜和川菜我都喜欢吃,让厨子随便做几样就好了。”   宋衍淡淡地“嗯”了一声,搁下手里的茶盏,喊了个小厮过来把萧挽澜想吃的都说了一遍,让小厮去厨房传话。   等那小厮退下了,宋衍这才抬手指了指萧挽澜书案上早已准备好的一叠策论,和她说:“今天学的是邦交,你先看看,有不懂的再问我。”   萧挽澜点头,拿了最上面的一份来看。   宋衍则捧起茶杯继续喝茶。   这时候有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匆匆进来,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宋衍的脸色就有些凝重了。   他搁下茶盏,从椅子上站起来,看了眼萧挽澜道:“我出去一趟,有什么问题,等我回来再说。”   不等萧挽澜说话,就带着那个护卫匆匆走了。   萧挽澜不知道是什么事能让宋衍紧张成这样,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只是她也不敢懈怠,一会宋衍回来,肯定要问她功课的。   结果一直到了下午近酉时,宋衍才回来。   萧挽澜抬起头偷偷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见宋衍已经恢复了往日温和从容的模样,她才稍稍安心了些。   应该是已经处理妥当了。   宋衍一回来,第一件事果真是问她功课。   萧挽澜就把自己不懂的地方一一都问了,她怕自己忘记,之前还用笔在白纸上都记了下来。   宋衍博学强识几乎到了惊人的地步,给萧挽澜答疑解惑,也都是旁征博引,说的极为透彻。   等把所有问题问完,时辰早已到了酉时。   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严青刚才就已经过来催过了。   于是萧挽澜就站起身来同宋衍告辞,宋衍略略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并没有多说什么。   容夏上前来将披风递给萧挽澜,又接过了她手里的那叠策论。   萧挽澜将披风系好了,正准备带着容夏离开,突然又想起一件来。   她转头看向宋衍,犹豫了一下才说:“先生,十一月初五亭子殿要办击鞠,你会来看吗?”   这事宋衍早就听说过了。   萧逐月似乎是有意借此给萧挽澜选驸马,那些参赛的人选,个个都是长安出挑的世家子弟。   宋衍见她一脸殷切的看着自己,看上去像是并不知道萧逐月早就下令,朝中百官皆可带家眷前往亭子殿观赛。   他就点了点头说:“应当是会去的。”   萧挽澜冲他咧嘴一笑,神采飞扬道:“那你一定要来。到时候我也会上场的。我击鞠可厉害了,到时候一定中个头球给你看看。”   她像是高兴极了。   以萧挽澜的年纪在未出阁的女子中已经不算小了,不过宋衍却觉得她有时候像个孩子,十分容易满足。   就像是现在,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还带着几分稚气。   他略略点了点头,朝她笑了笑说:“嗯,一定。”   萧挽澜终于领着容夏高高兴兴地走了。   等人走远了,宋衍这才抬手揉了揉眉心,脸上也显出了几分疲惫之色。   他让人去喊来张故之,同他说:“今天的事,决不能发生第二次。再让王陵甫的人钻了空子,下次可没这么容易摆平。”   张故之点头应是,又问:“那抓到的人怎么办?”   宋衍沉吟了片刻,淡淡道:“留着也没用,多生祸端,杀了吧。”   张故之闻言脸上显出几分犹豫来。   宋衍冷冷一笑道:“这些人本就是个王陵甫做些见不得人的事,量他也不敢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   评论送红包!么么哒!感谢在2019-12-17 15:40:46~2019-12-19 21:0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菜菜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三四日的光景转眼即逝, 很快就到了十一月初五。   因着萧挽澜要打马球,织染署前两日就送来了一套胡服。   容夏和容秋伺候萧挽澜换上, 又给她挽起了长发, 拿了条发带高高束起。待收拾妥当,容夏退开两步, 细细看过之后, 才笑盈盈道:“许久不见公主穿胡服,如今这一打扮,倒真像是个俊俏的小郎君。”   萧挽澜对着容秋捧过来的镜子看了看, 笑着说:“要是小郎君都长成我这样,你们一个个只怕都不愿意嫁了。”   就算是换上男装, 也是太女气了!可不会真有人把她认成小郎君。   纵使容夏再沉稳, 也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 听了萧挽澜的话也不免微微红了脸。   几个人正说着话,就听得外面有宫人高声唱报, 皇上驾到。   萧挽澜忙不迭领着两个丫头出去, 果真瞧见萧逐月从清华门大步走过来。   除了高原范,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那人头戴青玉冠, 着一身黛蓝色劲装,生得剑眉星目,不怒而威,有一种凌人的气势。   萧挽澜见着他,眸子就是一亮,快步迎上去道:“阿岚,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要是知道你要回长安,我肯定去城外接你。”   被她换做“阿岚”的男子,正是武安侯世子谢岚。   萧挽澜记得前世谢岚回长安的时候,是年节之前,比现在还稍晚一些时日。那时她就要出降了,谢岚还送了一颗硕大的随珠作为贺礼。   后来她和顾疏不睦,去了洛阳,谢岚还常去洛阳看她,每次都给她带许多新奇的玩意儿。对于这个表兄,萧挽澜心底总是心存感激的。   谢岚站定了,眸光淡淡的落在萧挽澜脸上。   和记忆里那个小丫头比起来,如今面前站着的少女五官长开许多,不过依稀还有些当年的模样,就算是不施脂粉,仍旧是明艳绝伦,霞明玉映,叫人轻易挪不开目光。   他记起当年自己第一次随父去军中,萧挽澜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在宣化门拽着他的袖子不让走。   一边哭一边问他说:“母后不在了,阿岚现在也要走了吗?那阿岚以后都不带我去玩了?”   因为是冬天,她哭了一会鼻头就红了,眼眶也是通红一片,瘦弱的肩膀哭的一耸一耸的,可纵然是这样,还知道拽着他的袖子擦眼泪鼻涕儿。   那时候先后刚逝不久,她自然是难过的,一点点事都能难受上好半天。   谢岚不忍她难过,就和她说:“一年之期,我一定回来。到时候给你带一只猞猁狲回来,好不好?一定和你原来玩的那只一模一样。”   萧挽澜收了哭声,眨着满是泪水的眸子问他,“真的吗?”   猞猁狲虽然长得似只大型的狸花猫,却是凶兽,哪能随便养来玩的。原先那只不小心让它逃跑之后,先帝就不让她再养了。   谢岚点点头说:“那我骗过你吗?”   萧挽澜这才总算放开了他。   在军中那一年,谢岚经常能想起这一幕,想起长安有个小丫头等着他回去,泪眼婆娑的模样,让人心疼。   不过现在的萧挽澜,可不会那样哭鼻子了。   谢岚笑了笑说:“今日才回,可不敢劳驾你来接我,你忙着要去玩都不及。”   萧挽澜知道谢岚这都是打趣的话,可她现在要去击鞠,可不就是玩都不及。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辩解道:“也就这一回,平日里我可不这样。不信,你问皇兄好了?”   萧逐月哪里好让自己妹妹没面子的,就同谢岚说:“是就这一回。她要去考女试,最近用功着呢。”   谢岚显出几分惊讶来,瞧着萧挽澜说:“倒是比以往有志气了,看来真是长大了。”   这语气可不像是在夸她。   萧挽澜瞪了谢岚一眼,不再理他。   萧逐月就在一旁道:“好了,招呼也打过了,我们该出发了。朕让皇后她们先行,现在大家都等着我们呢。”   一行人这才出发往亭子殿去。   果真如萧逐月所说,众人都在等着他们,看台上坐满了人,是朝中的百官和他们的家眷,而皇后领着几个位分高的妃嫔也坐在正中的高台上。   见着萧逐月过来,众人都忙起身行礼。   萧逐月下令平身,又笑了笑说:“今日都别拘礼了,大家尽兴才好。”   众人山呼谢恩,这才纷纷又落了座。   萧挽澜跟在萧逐月身后,刚才一进来就在找宋衍的身影。   他答应过自己会来的,也不知道他坐在哪?早知道就让人先打听一下了!   谢岚看她左顾右盼地,就笑着问她:“找谁呢?”   萧挽澜摇摇头,“我就看看。”   说着眼睛却还是不由自主往人群里瞟。   谢岚看她这样,唇角上的笑就淡了一些,低头过去,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问:“是不是顾疏?”   萧挽澜侧头看了他一眼,谢岚此刻离她近极了,她面颊上都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她皱了皱眉道:“怎么可能是他!”   谢岚“哦”了一声,“不是他,那你还是在找人了。”   被套话了!   萧挽澜一偏头,眼角的余光正巧扫到一身红色胡服的付淑月在那系护膝。她露出一个粲然至极的笑来说:“好吧好吧,喏,我在找淑月。”   说着她伸手朝付淑月那边扬了扬手,喊了句“淑月”。   谢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真也看见了付淑月。   付淑月闻声看过来,也朝他们挥了挥手。   萧挽澜就同萧逐月道:“皇兄,那我先去找淑月了。”   萧逐月略点了下头,就让她去了。   萧挽澜一边往付淑月那边去,一边抬头去寻宋衍的身影,终于在人群里找到了他。   宋衍虽说位列大理寺少卿,年少有为,但也只是正四品的官员。京中大臣勋贵无数,今日还都带了家眷来,宋衍的位置自然是要靠后许多。   宋衍此刻却没有朝她这边看过来。   他身边也不知坐着谁家的家眷,一个十三四岁的女郎笑着在同他说着什么。   他好像也侧首答了那女郎的话。   萧挽澜心里有些莫名的失落,大概是因为她在找宋衍的时候,宋衍没有看到自己。   付淑月这时候也已经走了过来,看她神思不属,不由得问:“你怎么了?刚才不还高高兴兴的?”   萧挽澜摇摇头,冲她笑了笑道:“我哪有不高兴,就是刚刚在想事情。”   付淑月这才也笑了起来,拉着她往球场的右侧走去。   那里早有宫人们牵着马匹候着,有参加击鞠的人都翻身上马开始准备热身了,她们自然也该过去了。   付淑月同他一行走一行小声说:“我听说这次击鞠,皇上是想给你找驸马哩,一会你且看看那些小郎君,有没有合意的。”   萧挽澜听得直皱眉,“你别胡说了,我可没这心思。”   “没有也要装出来有!”   付淑月拉了她一下道:“顾疏也来了,就算气一气他也好的。你是大雍的长公主,想要娶你的人,多的去了,又不是非他不可。”   萧挽澜侧头看了付淑月一眼。   付淑月往看台的一个方向偏了偏头,说:“看到没,他就坐在那。”   萧挽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没想到顾疏这时候居然也朝这边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萧挽澜楞了一下,随即便别开了眼。   她要是在意,才会想要气他。她都不在意了,顾疏怎么想的,又关她什么事。   ……   顾疏对上萧挽澜的目光也是一愣,不过她很快就转开了视线,倒像是不经意才会看过来。   但是顾疏可以肯定刚才她就是在看自己。   这样一想,他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同宋衍扳回一城的感觉。他抬起眼眸,不由得看向对面看台上坐着宋衍。   他们两个人好死不死的坐了个照面。   宋衍倒是没发现顾疏在看他,他端了杯茶喝了,侧头去看赛场上已经骑上马的萧挽澜。   她今日一身胡服,打扮得比往日飒然利落许多,一手牵着马缰,一手拿着月仗,侧头同身旁的付淑月说着话,脸上笑靥如花。   高原范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准备宣读赏格,等到赏格宣读完毕就可以放球开赛了。   谢岚这时候却行至场中,朝上首的萧逐月抬手行了一礼,朗声道:“皇上,微臣久别长安,也许久未打过马球,亦有些技痒,想要入场一试身手,恳请皇上恩准。”   他这话一出,整个亭子殿都静了一静,众人都纷纷看向他,有的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诧之色。   萧逐月脸上倒是没有半分惊讶,反倒是笑了笑说:“这有何不可的,不过多了你一个可就不公平了。”   “那就再寻一个人来就是了。”   谢岚转过身,目光在看席上扫了一圈,最后堪堪落在了顾疏身上。   他冲顾疏勾唇一笑,语气轻缓,听不出任何波澜。   “以往同顾大人切磋过武艺,今日我倒是想同顾大人切磋切磋球技,不知道顾大人愿不愿意赏这个脸了?”   顾疏握着茶杯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在众人眼里,他就是一个已经被除名的“驸马”。   这谢岚这时候拉他下场,不就是刻意让他难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么么哒感谢在2019-12-19 21:09:06~2019-12-20 21:50: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鸡老板 3个;菜菜、晒太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糯米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在场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看了过来, 等待着他的回答。   顾疏搁下茶盏站起身来,黑亮的眸子凝着场中站着的谢岚, 极慢地现出一缕寒光。他勾唇一笑, 缓缓道:“既然是世子相邀,我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谢岚同样回以一笑, “如此, 那就再好不过了。”   宫人去给两人牵了马,送了月仗上来。   谢岚自然是要同萧挽澜一组的。他将月仗执在手中,打马行至萧挽澜身旁, 侧首朝她小声道:“我邀顾疏,小澜儿可是不乐意了?”   萧挽澜“嗤”了一声道:“你喜欢就好。我只要赢球就成。”   谢岚冲她咧嘴一笑, 气定神闲道:“放心, 有我在, 绝不会让你丢脸的。”   高台上,高原范此时已经念罢了赏格, 高声道:“擂鼓, 开赛!”   第一声鼓声响起, 场上两队人马齐齐策马而出, 朝着场中放置的七宝球驰去,马蹄过处带起阵阵滚尘。   看台上的众人也纷纷扬起头,不再谈论刚才的那个插曲,将心思放在比赛上来。   两队人马正面相迎,萧挽澜看着前面一骑当先的谢岚,忽然喊了一声:“阿岚, 挡人!”   谢岚同她玩这个不知多少回了,她那些本事还是他教的,当即会意。   他立刻掉转马头朝着迎面而来的那队人马横策而过,这动作太过出人意料,他的反应也迅猛矫捷,竟然真就以一人之力挡下了对方一群人冲过来的势头。   看台上顿时响起一阵叫好声,气氛也渐渐热烈起来。   对方被谢岚挡下攻势,萧挽澜就趁着这片刻的时机,扬起手上的月仗,一个俯身将球击出。她自己也立刻策马跟上,直接带球往对方球门而去。   付淑月和谢岚则带人护住她左右,同对方围上来抢球的众人周旋。   对方开局已然失了先机,这时候其实已然没有同他们争抢的余地,眼睁睁看着萧挽澜挥起月仗,将球击过高高竖起的球洞中。   七宝球也就拳头般大,球洞可并不比这大多少,能一击即中也是不易。   看席上立刻再次响起了一阵欢呼声,连萧逐月也拊掌叫了声“好”。   这一球赢得也够漂亮,干净利落!   萧挽澜勒住了马,扬起脸来,回首冲着付淑月他们一笑,脸上难掩得意之色。   谢岚策马到她身侧,笑着问她:“进了头球,你打算如何谢我?”   萧挽澜也知道自己能进球谢岚算得上出力不少,笑了笑说:“喏,赏格的东西赏你了可好?”   那些东西哪入得了谢岚的眼。他又不缺那些俗物!   谢岚摇摇头说:“我对那些没兴趣。”   萧挽澜登时觉得头大,无奈道:“那好吧,那你想要什么?”   说话间,她的头却抬起来往看席上观望。   她在球门这边,和宋衍隔得有些远,但这一次,宋衍也正看着她。   两人目光相触,萧挽澜唇角的笑容愈发粲然起来。   宋衍这时候自然是在看她的。   在座的众人,恐怕没有一个此刻不是在看萧挽澜的。她眼角眉梢都是飞扬的笑意,容色比以往更是明艳许多。   他朝她抿唇一笑,算作是回应了。   萧挽澜这才收回了目光,听得谢岚在一旁说:“要不,你把你那把逆命给我玩几天。”   她心里正高兴,觉着谢岚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便点着头道:“行啊。”   谢岚听她答得这么爽快,倒是一愣。   那把逆命可是她的宝贝,要知道她这么大方,他就该再得寸进尺一些。   他突然就有些后悔了。   这场比赛一直持续了一个时辰才结束,   萧挽澜从马上下来,已经是一头一脸的汗,衣服黏腻地贴在身上有些不舒服,她的心情倒是十分畅快。   这种时候,最想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了。   容夏端了茶水过来,萧挽澜接过仰头喝了个干净。   付淑月过来也让容夏去她端碗茶来,侧头小声对萧挽澜说:“喂,你说那边两个人不会当众打起来吧?”   萧挽澜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   付淑月朝她右手边的方向指了指。   萧挽澜看过去,谢岚同顾疏居然站在一起,两人正说着话。   她看了一会说:“我看他俩挺和颜悦色的。再说我表哥军伍出身,纪录严明,怎么会当众打人?顾疏身为刑部侍郎,当不会知法犯法。”   付淑月“呵”了一声道:“我觉得我要是顾疏,我今天砍了谢岚的心思都有了。刚才在赛场上,他连进球都没笑一下。”   萧挽澜说:“那你就在这好好看看,看看他们会不会打起来。我要回去洗澡了,还有书要背呢。”   说着,撇下付淑月就往前走。   付淑月根本就叫不住她,不由得骂了一句,“书呆子!”   ……   这次击鞠之后,萧挽澜同顾疏婚事告吹的消息算是真的坐实了。   在众人纷纷猜测下一任驸马人选的时候,萧挽澜却一心都扑在读书上,极少出清元殿。   等到了休沐日,才坐着马车去了宋府。   宋衍照例抽背她的功课,然后拿了新的策论给她看。   只是这两次来,他好像都有些忙,萧挽澜才看了一篇,宋衍就被人给叫走了。   萧挽澜听着脚步声渐渐远了,她深深吸了吸鼻子,这才轻手轻脚地从书桌后面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   容夏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下意识喊了声“公主”。   萧挽澜立刻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洞开的槛窗,出了门朝槛窗后面走去。   槛窗外的墙角种着一株腊梅,树叶并没有完全泛黄,只是看上去有些残败。   而在残败的枝叶间,竟然已经有几朵花苞在枝头绽放了。   花瓣带着一种半透明的嫩黄,临近了香气就更浓了一些。   其实刚才坐在书房里,萧挽澜就闻到花香了。   看着眼前玲珑的花苞,她忍不住伸手去摘了一朵在掌心,这才领着容夏往回走。   可还没等她进门,背后一个声音响起,“你在做什么?”   萧挽澜的脚步就顿住了,她扭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宋衍面无表情地站在院门处。   如果说是借口如厕,她这个方向似乎也不对。   萧挽澜心跳如鼓,根本回答不上来。   宋衍这时候却已经大步走了过来,越过她率先进了书房。   萧挽澜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去。   宋衍在房中站定,转过身来看着她,又问:“你刚刚去做什么了?”   萧挽澜顶着他的目光,嗫喏了一下,还是没说出话来。   宋衍打量她片刻,目光就落在了她微微蜷着的左手上,沉声道:“拿出来。”   萧挽澜垂着头,缓缓将手伸了出来,把掌心里的东西给宋衍看。   一朵鹅黄色的梅花静静地躺在她掌心。   等了好一会,头顶上迟迟没有声音传来。   萧挽澜以为自己都要快石化的时候,才听得宋衍突然问了一句,“好看吗?”   好看吗?   当然是好看的!但是更好闻。   萧挽澜听不出他话里的情绪,小心翼翼抬起头看向宋衍,小声说:“好看。不过我是闻到香气,才出去。”   她往上抬了抬手,想要将那朵梅花递到宋衍面前,又献宝似得道:“真的很香,先生你闻闻看。”   梅花的冷香扑鼻而来,那一抹嫩黄就在面前,宋衍瞧见的却是萧挽澜望着自己的那一双眸子,瞳仁黑白分明,俏生生的,看上去无辜极了。   宋衍只觉得心头仿佛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整个人都微微一震。他垂下眸子,不再看萧挽澜,沉着声道:“玩物丧志,今日罚你抄一遍策论,才准回去。”   萧挽澜肩膀一垮,将手收了回来,垂头丧气道:“是,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宋衍:玩物丧志。(我绝没有说自己的意思……)   明天夹子,也会稍晚些更新,大家见谅!今天有点短,明天补上!感谢在2019-12-20 21:50:13~2019-12-21 23:52: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除却巫山不是云 7瓶;吃货baby宝、吴亦凡小娇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桌案上铺了上好的澄心堂纸, 萧挽澜提笔对照着策论,在纸上抄写, 容夏则站在一旁拿了墨条给她研墨。   她垂着头抄的很是认真, 因着还未出嫁,并没有盘发, 梳了个垂鬟分肖髻, 抬起的手腕纤细盈白,看上去不堪一折。   宋衍不动声色地看了一会,这才垂下眼睑端了案上的茶来喝。   自己这段时间是和萧挽澜太过亲近了。   这丫头看上去对自己极为信赖, 完全不设防,可自己却不能越了界。   他是一个正常的成年男子, 往日里也不是全然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自然也清楚自己刚刚那一瞬心里想的是什么。   只是这个人,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是萧挽澜!   更何况这丫头看上去根本就对自己没动过这方面的心思。   宋衍低头喝了一口茶, 再抬起头时, 已经恢复了以往一贯的平和, 连眼神都不带任何波澜。   萧挽澜誊好了两篇, 已经觉得手酸,她搁下笔晃了晃酸痛的手腕,转头去看一旁坐着的宋衍。   这位倒是闲情逸致的很,这时候居然还拿了本《白氏长庆集》看着,对她这个快要是半个残废的学生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心。   大概是发觉她停了笔,宋衍手里还拿着那本诗集, 头也不抬地问道:“写好了?”   萧挽澜收回目光,撇了撇嘴道:“没有,我就歇一歇。”   说着,她指挥容夏把写好的那卷收起来,重新铺了张空白的宣纸上来,准备继续写。   书房里再次安静下来。   宋衍看着手里的《白氏长庆集》却觉得有些乏味了,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他叹了口气,抬起眼睑去看继续写字的萧挽澜。   只见她嘴巴翘得老高,一脸的不高兴,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似得。   他看了一会,就说:“觉得心有不服?”   萧挽澜刚写完“与其巧持于末,孰若拙戒于初”这句,意思是与其在最后弄巧补救,不如当初老实守规。   听得宋衍问话,萧挽澜就说:“我要老实守规,先生自然就不会罚我。我没有什么不服气的,就是……抄的太多手太酸了。”   她原以为宋衍会听了她的话,稍稍有些恻隐之心。   哪知道宋衍却笑了笑说:“不吃点苦头,就不会长记性,继续抄吧。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既然贵为长公主,已经称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吃点苦也是应当的。”   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萧挽澜原本还想同他求饶呢,听他这样一说她差点就要被气的一口气闭过去。她强挤出一个笑来,咬着牙道:“先生说的极是,我吃点苦也是应当的。”   宋衍“唔”了一声,点了点头,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   等到萧挽澜从宋府出来,坐上马车,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手腕酸的恨不得一刀砍了才好。   容夏坐在一旁给她揉着手腕,抱怨道:“这宋大人也真是,不就采了他一朵梅花吗?还真的让您把东西都抄完了才让走,半点都不讲情面的。”   萧挽澜听了她的话,心里也有些恼火,沉着脸说:“等我下次寻到机会,把他那几朵梅花都拔了。”   容夏想到白天宋衍沉着脸训话的模样,不由得缩了缩脖子道:“这……这样不好罢。”   萧挽澜也知道自己就逞逞口头上的威风,要是下次再犯,宋衍还不让她再做回“人上人”不可?   她余怒未消说:“亏我还想着给他同那个何御史家的那位小姐牵线搭桥呢。”   那日击鞠之后,萧挽澜特意让宫人去打探了一下宋衍邻座是坐着哪家的家眷,她看着他们俩相谈甚欢的模样,指不定宋衍对那小姑娘还真有好感。   容夏就笑了笑,宽慰她说:“宋大人要知道了,一定会记得您的好的。”   萧挽澜“哼”了一声道:“谁要他记得了,我这还不是因为欠了他的。”   宋衍因着崔琰耽搁下来的婚事,她怎么样也该想想办法给他安排安排不是?好不容易有个能和宋衍说话投机的姑娘,萧挽澜自然就把这事重视起来了。   总不能让他和前世一样,三十多岁了,还打着光棍吧。   想到这,萧挽澜不由得又回想了一下那个“何姑娘”的模样。   长得倒是不错,啧,就是年岁太小了些,看上去也没几两肉。   宋衍现在难道好这口吗?   ……   十一月初初八这日是顾疏的生辰,他自己不兴这些东西,但是顾家老夫人还是会让人准备长寿面送过来。   与往年不同的是,这次顾老夫人还指了两个丫头过来伺候。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以往因着萧挽澜,也不好往他这里送人的。   如今娶亲倒还不能急于一时,但身边安排两个丫头伺候还是只需挑个性格稳妥,长相尚佳的就好了。   顾疏看着碗里的长寿面并没有动筷子,而是看了眼站在两个丫头身旁的中年妇人道:“王妈妈,我这里不用她们伺候,你把人带回去吧。”   王妈妈伺候顾老夫人多年,老夫人那边许多事也都是由她打理着。可是这要把人送回去,她哪能做得了主的,这是老夫人让送来的人。   王妈妈有些为难道:“三少爷可别为难老奴了,这个可是老夫人发了话的。我要是把人带回去,这如何同老夫人交代?”   顾疏拧着眉道:“你先把人带回去,祖母那边我自然会亲自去说的。”   王妈妈看他态度这样坚决,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三少爷不愿意,就算把人留下了,也没有什么用的。   自己也不好一直带着人杵在这。   她叹了口气,领着两个丫头告了退,回顾老夫人那回话去了。   等人走了,顾疏看了看桌上那碗长寿面,也没什么胃口,喊了个小厮进来端了出去。   这时候他院里的一个管事在从外面匆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喜意道:“三少爷,您让找的东西找到了,您看看是不是这块。”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来呈给顾疏。   这块玉佩只有半璧,看样子雕的应当是只鸟儿的形状,用一块极为劣质的青玉雕成,雕工也并不精细,但表面却温润光洁,看上去是被人长久佩戴过得。   顾疏并不记得萧挽澜戴过这种东西,但既然她问他要了,自然是有不同之处的。   他不由得问那管事,“从哪里找到的?”   那管事笑了一声说:“这块玉看上去材质普通,打理库房的人不慎将它同几块席镇收到一起去了,今日才好不容易找到。”   顾疏点了点头,说:“知道了,你退下罢。”   那管事颔首,很快退了下去。   玉佩入手温润,顾疏抚摸着上面的纹理,回想着到底是什么时候收了这样东西。   不是他记性差,是萧挽澜送的太多了,他有的甚至连看都不会看。   好像是去年他生辰的时候……   也不知是不是睡前还在想寻个机会将玉佩还给萧挽澜,晚上入睡之后顾疏居然又梦见了她。   可上次剑拔弩张的气氛不同,这一次她好像在照顾自己。   穿着一件碧青色的绸裙,眉眼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连看着他的目光都有着一层柔色。自己好像是醉了,她让容夏端了一碗解酒汤来,拿了勺子一口一口地喂他。   他觉得自己当时应该没有全然喝醉的,因为梦里的自己目光一直落在萧挽澜脸上。   那种眼神十分奇怪且陌生,像是想要恶狠狠地揉碎她,可却又不敢真的去碰触。   萧挽澜将解酒汤都喂他喝下,起身搁下碗,又亲自拧了帕子来给他擦嘴。   容夏她们早就退出去了。   在梦里,顾疏觉得自己喝了解酒汤,反倒是更难受了。   酒意翻涌上来,他面颊滚烫,可萧挽澜拂过他面颊的手微带着一些凉意,却是十分舒服。   萧挽澜见他不舒服地皱眉,手上的动作就停了下来,俯下身来低声问了句什么。   顾疏没有听清,眼前是她略带着担忧的眼眸,她微微张合的嘴唇,唇上那一抹艳色极为刺目。   他只觉得眼热,心热,无一处不抓耳挠腮般的痒。   等自己再反应过来,已经擒住了萧挽澜的手腕,将她抵在了床上。   她像是吓了一跳,怔怔的看着他。   顾疏低头去含住那微张着的唇,果真也是他想象中的那样柔软,带着让人舒服的凉意。   萧挽澜也就怔愣了一下,却没有推开他,反倒是任他在身上施为。   顾疏从不觉得自己是孟浪的人,一直以来都是克己奉礼的,可唯独在梦里自己居然对着萧挽澜做这种事。   连他自己都觉得不齿。   他想要从梦里醒来,可一切都却还在继续。   雪白的肌肤宛如一块美玉一般耀目,与上次的混乱不同,这一次他看的清明。   在萧挽澜的心口处有一粒红痣。   目光落在这颗红痣上,顾疏浑身一震,像是酒意瞬间褪去,一个激灵,竟然从梦里清醒了过来!   他此刻早已是一身的汗湿,不知道是不是因着梦里的场景太过惊人,才惊出的这一身汗来。   顾疏伸手拿过床头放着的那枚玉佩,心事重重,这一夜再无法入眠。   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居然差一点在梦里同萧挽澜行了夫妻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感谢在2019-12-21 23:52:48~2019-12-23 00:00: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莫晗 5个;插花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kkkkkkkou 5瓶;桔藤 2瓶;MADE、菜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虽然觉得宋衍罚的太重, 萧挽澜心里同他置气,可对于学业却也不敢耽搁的。   回宫之后还是一门心思放在学业上。   这日一早, 才起来用了早膳, 拿出了一卷策论来看,就有宫人进来禀报说武安侯世子来了。   萧挽澜让宫人出去请他进来, 又吩咐容秋下去看茶。   谢岚大步跨进清元殿, 见萧挽澜梳着个简单的垂鬟分肖髻,半倚在临窗的罗汉榻上,一只手肘撑着榻上的矮几, 整个人看上去有那么些慵懒,像是冬日里卧在墙角晒太阳的猫儿。   见着他进门, 她便笑意盈盈的问:“阿岚, 你怎么来了?”   谢岚径自走过去, 在罗汉榻的另一边坐下,笑了笑说:“我不能来么?上次击鞠, 我谢礼还没问你拿呢。”   容秋这时候奉了茶上来。   萧挽澜就和她说:“去把逆命拿过来给世子, 这人啊, 是过来讨债的。”   容秋抿唇一笑, 略一颔首就匆匆去了。   谢岚“嗳”了一声,故意板起脸道:“什么叫讨债啊,有像我这样和颜悦色地问人讨债的吗?”   萧挽澜笑而不语,低头去看手里那一份策论。   谢岚见她略低着头,衣领处露出来的颈项纤细盈白。她看的很是认真,神色安然娴静, 半侧着的面庞有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柔美,只有那微翘着的眼睫偶尔上下眨动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殿内烧了地龙,还是刚才一路过来自己赶得太急,谢岚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他收回目光,端了案几上的茶喝了一口才又问:“你看的什么,看的这样认真?”   萧挽澜侧头见他伸长了脖子看过来,就说:“我先生给我的策论,说了你也不明白。我还记得以前你读书的时候,老挨夫子训,就在太元殿外罚站。”   谢岚被翻出陈年旧事来,顿觉面子有些挂不住,咳了一声道:“那都是年少不更事。再说了,我又不需要去考状元。”   他瞄了眼萧挽澜手里的东西,状似无意地问:“你那个先生可是叫宋衍?”   萧挽澜点点头,脸上带了几分惊讶的问他:“阿岚也知道吗?是皇兄同你说的?”   谢岚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发现萧挽澜提起宋衍时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完全不似当初她同自己说起顾疏时的模样。   他就笑了笑说:“唔,我就是听人说起。他对你好吗?”   萧挽澜不疑有他,就说:“好是好,就是罚我的时候也是罚的最凶的。”   谢岚来了兴致,“他怎么罚你了?”   萧挽澜看了他一眼,感情她挨罚他们个个怎么都像是挺高兴的?   她皱了皱鼻子说:“我就摘了他一朵梅花,真的就一朵,这算不了什么吧?就偏巧不巧地被他看到了,那花又不是宝贝来着,他居然罚我抄了一天的策论,我抄的手都断了。他还和我说,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现在是人上人了,自然要多吃些苦的。”   谢岚听罢哈哈一笑,点着头说:“你这先生倒是挺有意思。”   顿了顿,他又说:“你要是喜欢梅花,我让人找些来给你送过来。”   两人说话的功夫,容秋已经抱着一把长剑进来了。   谢岚起身接过,在手里颠了颠,忽然喊了一声“小澜儿”,将手里的剑丢向萧挽澜。   萧挽澜眼明手快,将剑稳稳地接在手里。   谢岚冲她咧嘴一笑,“出去和我试试看。”   萧挽澜道:“就我这点不入流的功夫,就不要在谢将军面前献丑了吧。”   “以往又不是没见过。”   谢岚看着她说:“我今日高兴,说不定还能指点你一二。”   他兴致盎然,萧挽澜就这样被谢岚带着出了清元殿。   她往日里素来爱弄些花草,院内里倒是有些施展不开,两个人索性出了清华门,在殿外练剑。   算上前世,萧挽澜其实已经多年没有使过逆命,可真当剑握在手里,那些烂熟于心的招式根本就不用细想,就能一贯而出,只是中间略微还有些许凝滞。   谢岚就指点她,“出剑不仅要快,还要狠,剑势更不能收。不然就像你这样,揉揉捏捏的,你是要去绣花吗?再来!”   萧挽澜瞪了他一眼,提起剑挽了个剑花,按着谢岚的指点再次出剑,倒是确实比之前更加顺畅许多。   她正练得兴起,忽然听得谢岚急喝了一声,“转身云剑!”   萧挽澜以为他这是在指点自己,下意识照着谢岚说的做,提剑转身横扫而出。剑身破风而过,发出一声吟动,而剑尖所指的方向此刻竟然站着一个人。   不过这人隔着自己足有几丈远,倒也真不可能刺到他。   萧挽澜将剑收了回来,沉着脸说:“顾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又想要做什么?”   刚才被萧挽澜拿着剑指着的顾疏,神色依旧镇定。他上前几步在萧挽澜面前站定,缓缓道:“微臣过来,是有样东西要归还公主。”   萧挽澜闻言眉头一拧,看着他,哼了一声道:“不会又是簪子吧?”   顾疏见她一双眸子的凝着自己,其中不耐有之,愤怒有之,独独没有柔情。他脑海里突然又浮现那个荒诞的梦来,仿佛那个根本不像是梦,一切都那样的真实,记忆犹新。   他甚至依旧能感受到萧挽澜抚触在他面颊上的手指,带着微凉的的温度,却柔软的不可思议。   这两天他一直在想她,心浮气躁,他觉得自己是病的不轻了!   所以,他来还这块玉佩,也想同她彻底做个了结。   顾疏将那半璧玉佩从怀里掏出来,递到萧挽澜面前,道:“微臣来还这个。”   萧挽澜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玉佩上,就是一愣,随即很快伸出手去,将玉佩抓在了手里。   顾疏却并没有立刻收回手,他整个人像是被什么定住了,手依旧是停在半空。   刚才萧挽澜从他手里拿过玉佩时,她的指尖擦过他的掌心,那种触觉太熟悉了,同梦中的一模一样……   顾疏心头重重一颤,瞳孔微缩,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他收回手,不由自主看向萧挽澜。   萧挽澜此刻的神情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如获至宝一样看着手里的玉佩。许是刚刚练过剑的缘故,她面颊带着几分潮红,却愈发显得光映照人,艳丽无方。   她全然没有发现顾疏在看她。   倒是一旁站着的谢岚,见着这块玉佩,连脸色都变了。他抬眸看向顾疏,眼底带着几分渗人的寒光,声音里竟然还着几分难以置信。   “你居然连这个都给了他!”   顾疏迎上谢岚的目光,掩在袖中的手不由得握紧。   他这是什么意思?连谢岚都如此看重,这半璧玉佩到底是什么来历?   萧挽澜却并没有理会谢岚的话。   她将玉佩握在手里,难得朝顾疏露出一个笑来道:“劳烦顾大人了,这个就是我想要的。”   她已经许久未曾这样同自己笑过了,顾疏一时间竟然有片刻的恍惚。   他垂下眼睑,不再看她,语气不带任何起伏道:“既然东西公主已经收下,那微臣先行告退了。”   萧挽澜并没有留他,顾疏略行了个礼,转身快步离开。   他身后,谢岚似乎极为在意这半璧玉佩的事,仍旧不依不饶的追问萧挽澜。   “你给我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能将这个都给了他?”   “我当时傻,行了吗?你看我现在不是把它要回来了吗?”   “现在知道宝贝了?这可是当年姑父亲手刻给姑母的,另外一只呢,你放到哪去了?”   顾疏听得两人对话,脚下不由得微微一顿。   谢岚的姑父姑母,不就是先帝同先后!   原来这玉佩竟然是先帝刻给先后的吗?先帝起于式微,年少从军,身无长物,还真有这个可能。   难怪萧挽澜送了自己这么多东西,却独独要回了它。   她日后想要将它转赠给谁。   谢岚还是宋衍?   心头一阵烦乱,竟然比之前来时更甚。   他分明以为退还了玉佩,自己和萧挽澜之间总算完全有个了结了,再无任何牵扯……应当是舒了一口气才是。   顾疏闭了闭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睁开眼睛时,才觉得自己终于平静了一些。   他大步朝宫外走去,越走越快,像是想要将身后的一切都抛掷了。   以后,萧挽澜再同自己是真的没有任何关系了。   ……   萧挽澜还剑入鞘,将剑塞到谢岚手里,转身进了清元殿。   没想到谢岚追了进来,仍旧是一副要训她话的模样,沉着声道:“以后你要再胡乱将这东西送人,看我不收拾你。”   萧挽澜被他念得头大,想也不想就说:“那索性你拿去好了,左右“胡不胡乱”还不是随你心意来的!”   她这说的是气话,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没想到谢岚却楞了一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问道:“真的?”   萧挽澜迎上他的目光,心头蓦地一跳,她还是头一次见谢岚这样瞧着自己。   她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忙别开脸道:“假的!”   谢岚觉得她这耍性子的模样可爱极了。他也不为难她,就笑了笑说:“我就是让你长点记性,下次可别随意送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奉上,以后可能都这个点更新啦,没有存稿啦,等我周末发发功,多存点,努力恢复到九点。么么哒!   感谢大家的评论和送的礼物!感谢在2019-12-23 00:00:09~2019-12-23 23:1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冬耳 5瓶;22237284、菜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没想到谢岚之后还真让人送了梅花到清元殿来。   除了常见的红梅和腊梅, 其中居然还有一盆淡绿色的梅花。   萧挽澜当做盆景摆在清元殿的正殿里,连赵姑姑见了都夸好看, 一个劲夸谢岚有心。   入冬后, 天气渐渐愈发的冷了。等到了冬至日,长安下起了鹅毛大雪, 一片片如扯絮般飘落, 不消一个时辰,地上就积了厚厚的一层。   赵姑姑让人去灌了汤婆子来,又给萧挽澜披了狐裘, 套上兜帽,才说:“偏巧逢上冬至, 外面天寒地冻的, 还下了雪, 公主差人去告一天假不成么?”   萧挽澜将汤婆子抱在怀里,笑道:“马车就在宫门外候着, 我又冻不着, 没事的。”   赵姑姑望了眼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 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那且早些回来, 这下了雪,路上也不好走。”   萧挽澜点头应下,赵姑姑这才送她上了马车,又有些不放心地嘱咐容夏好好照料。   十一月冬至,长安最重此节,衙门里也都放了假, 官员们不仅会给皇帝呈递贺表,相互之间也会互相投刺祝贺,一如年节。   因此虽说下着大雪,街上来往的马车反倒是比平日里更多了些。   萧挽澜领着容夏进了宋衍的院子,看见他正站在庑廊下同张故之说话,像是在吩咐办事。   两人离得有些远,宋衍说话的声音也不大,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萧挽澜就站在门廊处等了会,等到张故之抬手告了退,她才走上去。   张故之朝她迎面而来,近了身,率先抬手给萧挽澜行了个礼,说了句二小姐。   萧挽澜冲他笑了笑,领着容夏继续往前走。   宋衍大概是瞧见了她,就站在庑廊下等着。   萧挽澜踩着积雪过去,和他一同站在庑廊下。   宋衍并没有急着领她进书房,依旧是负手站着,目光落在院子里飘飞的白雪上,话都没说一句。   萧挽澜顺着他的目光也去看天上的落雪,还伸出手去接了几片,感觉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然后是雪花消融后的湿意。   她想了想,就问:“先生是不是第一次见这样大的雪?”   要是没记错的话,宋衍之前可一直生活在江南那一带。   宋衍侧首看了她一眼,萧挽澜此刻也正仰着头看他,眼睛明亮而澄澈,带着几分探究的神色。   他确实是第一次见这样大的雪,江南的雪是婉约的,北方的雪看着倒是更为壮阔许多。   于是就笑了笑说:“是第一次见。”   萧挽澜显得有些兴奋,眨了眨眼睛问:“那先生有打过雪仗吗?”   宋衍的目光就落到她伸出庑廊外的那只手上。   不知道是不是被冻得,掌心都红了一片,她居然还浑不在意地伸出去玩雪。   他眸色微沉,收回目光来,不动声色道:“随我过来。”   萧挽澜楞了一下,还不等她反应的功夫,宋衍已经先她一步往书房走了。   她只得乖乖跟上去。   自己就问了一句“打雪仗”的事,宋衍怎么就好像有些生气了?是因为他没打过雪仗,说出来觉得丢脸?还是因为又觉得她玩物丧志了?   萧挽澜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等进了书房,顿觉又一股子热气扑面而来,房间里烧了地龙,这里面简直是温暖如春。   萧挽澜脱了狐裘递给容夏,又从她手里接过策论,亲自上前搁在宋衍的桌案上。   宋衍半垂着眼睫,正准备问她功课,没想到她却没有停手,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来,放在他面前。   萧挽澜将东西摊开放好,退后一步,才笑着说:“今天是冬至日,我没什么好送先生的,就准备了一副九九消寒图。”   九九消寒图,是在白纸上绘一株寒梅,其上共九朵梅花,每朵梅花九瓣,共计八十一朵花瓣。从冬至开始每天填充一片花瓣,直到九九之后春回大地,一幅九九消寒图才算大功告成。   填色时颜色根据当日天气决定,晴则为红,阴则为蓝,雨则为绿,风则为黄,落雪填白。   这事实属风雅,为时下文人骚客所推崇,因此九九消寒图又称作“雅图”。   宋衍看了眼桌上的那张九九消寒图,虽称不上画的好,倒也中规中矩。   这大概是萧挽澜自己画的,一旁的题字也是她的笔迹……不过自己哪有这个闲心来做这些附庸风雅的事?   他原本还想告诫萧挽澜,以后少在这些没用的地方费心思,抬头却见她一脸希冀地望着自己。   宋衍向来是一个极为自律的人,做事也够果决,但现如今话到了嘴边,反倒是有些犹豫了。   想了想,他最后还是说:“画我收下了,不过只这一次,下不为例。”   萧挽澜闻言不由得咧嘴一笑,犹如春水映花,带着明媚的秀美。她十分爽快的答了一声“好”。   宋衍收回视线,无声地叹了口气,突然觉得有些无奈。   自己是不是太过纵着这丫头了?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丫头打了伞匆匆从外面过来,在门口收了伞,才进来说:“少爷,老夫人让您去澜沧堂一趟,舅老爷和表小姐来了。”   宋衍闻言脸上并没有什么讶然的神色,只是略略点了点头说:“知道了,你先回去同老夫人说,我一会就到。”   那丫头得令,就又撑起伞匆匆走了。   萧挽澜是认得她的,上次给自己送柿子的也是她,好像叫青亭。   宋衍站起身,见她还扭头看着门口,就说:“你自己先看看书,我过去一趟。”   萧挽澜回过神来,立刻点了点头。   宋衍又看了她一眼,这才大步走出门,立刻有机敏的小厮给他打了伞跟上去。   澜沧堂里,宋老夫人正在陪着徐崇道喝茶。   宋老夫人见着自己的兄长,心里很是高兴,脸上的笑就没歇过,“这么大的雪,二哥还过来,原本是我该带着执夷先过去看你们才是。”   徐崇道将茶盏搁下,笑了笑说:“这没什么,是我也没有事先知会。倒是阿萱,一听我要来,无论如何都要跟过来。”   宋老夫人转头看向一旁坐着的徐萱,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一脸的慈爱。   “几年不见,阿萱都长成大姑娘,倒是越来越标志了。”   徐萱微微红了脸,被人这样夸赞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徐崇道看女儿这样,就说:“现在见着对她最好的姑母了,你看看倒不会说话了。往日里她要是有什么不顺心,一开口就说要来找姑母,只有姑母待她好。”   徐萱脸涨得更红了,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正尴尬,一转头真巧见有个人从外面大步跨进来,身形高大挺拔,五官更是好看的不像话。   对于宋家表哥,她还是有些印象的,但那印象十分朦胧,只记得是一个十分好看的人。   宋衍进门之后,先是朝徐崇道和宋老夫人问了安,这才转过身去看徐萱,疏淡但有礼地喊了一声,“三表妹”。   徐萱在家中行三。   徐萱倒是没想到宋衍能认出她来,毕竟两个人许多年没见了。她迎上宋衍的目光,心头微微一颤,声音都低了下去,小声地说了句,“表哥好”。   宋老夫人就同宋衍说:“之前我还想着你舅舅要是能来长安,我们这个年也过得热闹些,你瞧瞧,如今这可算是成真了。”   宋衍笑了笑说:“舅舅能来长安,自然是好的。”   他转头去看徐崇道,又说:“舅舅何时入京的?可去过礼部了?”   徐崇道说:“昨日才到,上任之事不急。倒是崔贺崔大人那边,我想请你出面,邀他过府一叙。”   徐崇道受崔贺举荐,这份人情自然是要还的。   宋衍会意,立刻说:“外甥省得,崔大人可也惦记着舅舅的藏酒呢。”   徐崇道哈哈一笑,道:“这个自然是少不了的。左右我现在还未上任,日子就由你和崔大人来定就行,到时候事先派人去兴安坊通知一声。”   宋衍应是,又同他寒暄了好一会,这才站起来告退。   徐崇道原本还想留他,就听得宋夫人说:“执夷近来收了个学生,好学得很,今日休沐,怕是又来了,你随他去好了。”   宋老夫人都这样说了,徐崇道也只好先让宋衍告退了。   等人走远了,他才面露惊讶地问:“是什么样的学生?”   依照着宋衍的资历,虽说名声在外,但远不到收学生的地步。   宋夫人想了想,就说:“是个女学生,听说要考女试。”   徐崇道脸上的神色就更古怪了,依照他的了解宋衍不会收学生,更何况还是女学生。   他不得不又问:“具体的你知道吗?”   宋夫人平日里也不怎么插手儿子的事,她摇了摇头说:“只知道叫萧淮。人倒是知书识礼,看上去像是世家出身。”   徐崇道的眉头就拧了起来,心里却是没个头绪。   不知道这个萧淮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劝得动宋衍收她为徒。不过和要考女试的女学生走的太近,这名头传出去可不大好。   那些女子的名声本就不好,下次自己一定要好好告诫几句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更新晚了!哈哈哈感谢在2019-12-23 23:17:08~2019-12-25 00:3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货baby宝、菜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萧挽澜听从宋衍的吩咐在书房看策论, 这次的策论多为用兵之道,她对行军打仗之事知之甚少, 看起来更是晦涩难懂。   策论里提及的《孙武兵书》、《太公六韬》这些更是从未涉猎。   见宋衍迟迟没有回来, 她便起身从那一排排林立的书架寻了一遍,还真让她找到了《太公六韬》来。   许是前不久刚被翻看过, 这本书书页上还有明显的折痕。   萧挽澜才将书拿在手里翻了两页, 就看见一张信笺从书里飘飘然落了下来。   她拧了一下眉,俯下身去捡起来看了看。   这薄薄的信笺上只写了“何复之招供,恐蒋丞禄有异动, 如若出手,需一击必中”这一句话。   萧挽澜拿在手里却如重千钧。   宋衍在查蒋丞禄的案子。   他居然已经在查探蒋丞禄了!就是这个案子, 宋衍被王陵甫构陷他伪造假证, 意图排除异己, 受过牢狱,被废了三根脚趾。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这书刚翻过, 时间应该也不会太远。   只是信上也没有署名, 这背后要宋衍出手的人, 会是苏检吗?   宋衍是他的学生, 如果是苏检,宋衍自然是会听他的。   王陵甫是何等心思的人,只要知道一丝风吹草动,就不会任由手底下人坐以待毙。   他有心设计宋衍,只怕是一个托大,宋衍可能就会出事。   萧挽澜整个人如同被一同冷水兜头浇下, 那封信拿在手里都微微有些颤抖。   是她被眼前的太平迷了眼,宋衍没有明着查蒋丞禄,刑部那边对蒋丞禄也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她就真的窃以为暂时不会有事发生。   萧挽澜心绪不宁,这时候却听见外面传来“咔嚓咔嚓”的脚步声,那是靴子行走在积雪中的声音。   她心中一惊,忙不迭将信放回去,然后一把将书册塞回原来的位置。   宋衍才进门,就看见萧挽澜站在书架前,闻声转过身来看向他。   “先生,你回来啦?”   她虽然笑着,可那笑意比起以往来显得有些清浅,紧张地同他解释。   “我有几个地方没看懂,就想找书来看看。”   宋衍察觉出她的异样,但也没有点破,径直走过去问:“想要找什么?”   萧挽澜立刻就说:“《孙武兵书》之类的,我对这些涉猎不多,看先生的策论都是一知半解,所以想寻来看看。”   她这解释算得上是妥帖,萧挽澜说完之后,暗自吞了口唾沫,心里还是没底。   好在宋衍倒是什么都没说,抬手去书架上给她拿书。   两个人此刻挨得极近,宋衍又保持着前倾的姿势。   萧挽澜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木檀香气,甚至她整个人都像是被包裹在他的身形之下。她目之所及,是宋衍宽阔的胸膛。   心跳一下一下鼓噪起来,萧挽澜不知道自己是紧张的,还是因着他俩实在是挨得太近了。   她有些僵硬的站在那,束手束脚的,像是被点了穴一样,一动都不敢动。   不过宋衍倒是很快就找到了那本《孙武兵书》,将它递了过来。   萧挽澜看了眼递到面前的书,下意识地伸手接过,脑子里还是有些发懵。   她同宋衍道了谢,捧着书回到了自己位置上。   宋衍照旧是要考她学问,不过也就简单的问了几句。萧挽澜来的次数多了,她对功课很是上心,久而久之宋衍也就象征性地会问上几句,就放由萧挽澜自己看书了。   萧挽澜端着书,心里却还想着蒋丞禄的事情,连眼神都不由自主地偷偷往上首坐着的宋衍那瞟。   宋衍起初还能淡定的端着茶,被她瞧的多了,就觉得今天萧挽澜果真太不正常了。   饶是他再好的心性,也被她看的有些发毛。   他搁下茶盏,终于忍不住问:“你想要问什么吗?”   萧挽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吓得手里的书都掉了下来。她忙捡起来,掩耳盗铃般的遮住自己的脸,胡乱道:“没、没有。”   她其实不想宋衍插手蒋丞禄的案子,但是这话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这一说,不就说明她看了那封信?   而且她没有缘由的让宋衍别插手,不仅显得突兀,宋衍只怕也不会听她的。   宋衍抿着唇看了她一会,才说:“那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萧挽澜的目光一阵乱瞟,看到外面的落雪,她忽然福至心灵,豁出去道:“我、我其实想问先生,一会等用过午膳,我能出去堆雪人吗?我怕我问了,你又说我玩物丧志。”   宋衍许久都没有接话。   这次倒是轮到萧挽澜被他看的发毛,她如坐针毡地挪了挪屁股,硬着头皮装出一副坦然的模样。   就在她快要忍不住破功的时候,宋衍终于点了点头说:“你要是愿意再抄一次策论,你就去。”   他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萧挽澜心里不仅没有一丝一毫的失望,反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蒙混过关。   但样子还是要装一装的。   她故意垮下脸来,悻悻道:“那我还是不去了。”   这一天,萧挽澜都在魂不守舍中度过,等回了宫,她没有去清元殿,而是径自去了萧逐月的紫宸殿。   萧逐月这时候却同苏检在紫宸殿内谈话。   宫人原本想要去给萧挽澜通传,被她给拦住了。   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放缓了脚步,走到紫宸殿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在没斗倒王陵甫之前,苏检尚算是个良臣。只是人一旦尝过权利的滋味,就算是圣人也不见得能保持那一份初心。   想到在宋衍那看到的那封信,背后的那个人很可能是苏检,萧挽澜有心想要听听他同皇兄在谈什么。   里面谈话的声音并不算大,但尚能听得见两人的谈话。   苏检的声音听上去颇有些担忧道:“皇嗣关乎国之根本,如今朝诸臣对此事早有微词,皇上还是要造作决断的好。”   萧逐月道:“之前朕有考虑过在本家挑选嗣子,不过除此之外,朕倒是还有个打算。”   苏检有些惊讶,“皇上意欲如何?”   萧逐月道:“从本家挑选嗣子到底不是出自朕这一脉,若是慧懿有了子嗣,朕倒是有这个打算。”   “这……”   苏检的声音像是极为震惊,半晌才说:“此法倒不是不可以,可如今长公主殿下连个驸马都没有。皇上,您这样做可要三思。”   萧逐月笑了笑,说:“所以朕这不是在给她寻个驸马吗?”   苏检又问了句,“那您现在有人选了吗?”   萧逐月语气轻松,“总会有的,这也要慧懿自己点头才行。”   ……   萧挽澜听着两个人的对话,隔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原来皇兄真的有意给她另选驸马,当时付淑月问她,她还直接说了自己没这个心思。   可如今看样子,皇兄的处境显然并不好过,就算她立刻嫁人,孩子也不是说有就有的。   而且她也必须要入仕,前世皇兄病危也就后面几年的光景,就算她有了孩子,可一个孩子如何能撑起重担?   皇兄的难处从来没和她说过,现在如果她不点这个头,皇兄肯定也不会逼她嫁人。   萧挽澜想到前世自己最后一次见到萧逐月,他缠绵病榻的模样,自己那时候怎么想的?   她想的是,要是知道皇兄有这样的打算,就算孩子的生父不是顾疏,她无论如何也要生一个出来,不让他这般难做。   如今不就到了这个时候!   可她真要是答应皇兄嫁人,可又该嫁给谁好?有了前世的教训,她对自己的婚事更该慎之又慎。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萧挽澜愈发心乱如麻。   作者有话要说:  顾疏:呵,我也是人选一员?   谢岚:作者,你看看我。   宋衍:不是我,那就把你杀了吧。   作者:小兵点将,点到谁就是谁!   顾疏、谢岚: ̄□ ̄||   宋衍: ╰_╯   感谢在2019-12-25 00:30:37~2019-12-26 00:4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檬味饼干我酸了、菜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紫宸殿内, 苏检这时候准备告退了。   萧挽澜立刻机敏地避去了偏殿,等苏检从紫宸殿出来, 走远了, 她才从偏殿走出来。   送苏检出来的高原范见着了她,立刻迎上来道:“哎呦我的小祖宗, 您怎么来了也不让人通传一声。别站在门口了, 连个披风都披,仔细冻着。”   萧挽澜被他一通热情的招呼,领着进了紫宸殿。   冬日里天色沉得早, 今日又下着大雪,宫人们也跟着进来将烛火点上。   连枝灯次第亮起, 橘色的柔光映着整个紫宸殿暖意融融的。   萧挽澜进殿后先是给萧逐月请了安。   萧逐月原本靠在罗汉榻上在看折子, 见着她进来, 便招了招手示意萧挽澜过去,又温声道:“从宋衍那回来了?”   萧挽澜在他身旁坐下, 点了点头说:“刚回来。”   萧逐月看她鼻子被冻得绯红, 不免有些心疼, 就说:“今个是冬至, 你就留在这用晚膳罢。我让人去御膳房吩咐一声,做你最爱吃的香菇肉馅饺子。”   萧挽澜心头一暖,看着萧逐月顿觉鼻酸。   皇兄一向待她极好,是她以往太任性了,竟然只顾着自己痛不痛快,随心所欲。   她笑了笑说:“恩, 那我就留下来和皇兄一起用膳。”   萧逐月就喊了个宫人进来,吩咐他去御膳房传话,这才又同萧挽澜说:“你往日里可不会一回来就往我这跑,说罢,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说。”   兄长这是把她的脾气摸得透彻了。   萧挽澜顿觉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今天是冬至,我、我当然也是要来看皇兄的。”   萧逐月看她面颊红扑扑的,一脸无措的模样,顿觉可爱极。   他还记得,自己年少的时候,这个妹妹经常跟在自己后面,撵都撵不走,白白胖胖的一团,让他总忍不住想要在她脸上掐上一掐。   只是如今那个娃娃长成大姑娘了,自己倒是不好这样做了。   萧逐月无不可惜地想着,就笑着说:“我又不会真的怪你,说罢,到底是什么事?”   萧挽澜这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刚刚还想着同皇兄表明心迹,告诉他自己是愿意嫁人的。可这种话真要说出来,倒像是自己太不矜持了些。   她咬着唇犹豫了好一会,才小声说:“皇兄,你是不是想把我嫁出去?”   萧逐月脸上的笑意不减,看着她说:“淮儿,你今年都十八了,你的婚事我自然是要操心的。不过你要是不愿意,皇兄又不会逼你嫁人。皇兄自然是想要看你高高兴兴嫁给自己喜欢的人,顺遂一辈子的。”   萧挽澜听他这样说,心里就更难受了。   皇兄果真是什么事都一力承担,半分都不想她委屈。   她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了,连说话都有些发哽。   “我、我愿意嫁人的,皇兄,我没有什么不愿意。再不嫁人,我就要被人笑话了。”   在大雍女子满十三岁就可以婚配,不过一般世家女子都会选在及笄之后。像萧挽澜这个岁数还没嫁人的,已经算是鲜有的了。   萧逐月看萧挽澜眼眶都红了,泪水盈眸,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他心中一紧,连忙伸手过去给她擦了擦,紧张地问:“是不是你今天在外面听见什么不中听的话了?”   要是有人在背后嚼她同顾疏的舌根,或者胆敢笑话她,他一定宰了那人。   萧挽澜摇摇头,语气决然道:“没有,我是真的想嫁人。”   萧逐月何等的心思,见她这样信誓旦旦说着要嫁人,当即想到了什么。   他松开手,语气严肃道:“刚刚我和苏太师谈话,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萧挽澜垂着头不吭声。   这就是默认了。   萧逐月心头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气她居然就因为听了那些话,就想着要把自己嫁出去,也心疼她如今的懂事。   他瞪着萧挽澜,冷冷道:“我这个皇帝当的,还没窝囊到需要你去挡在前面的。你以前怎么过,以后还是怎么过,这些事不需要你操心。”   萧挽澜垂着头听他训话,心里的想法却半分都没有动摇,等到萧逐月说完了,她才“哦”了一声。   萧逐月本以为拿出了兄长的威严,结果自己瞪得眼眶也都酸,没想到萧挽澜一点都没听进去的样子。   他忍不住怒道:“反正,你要是抱着这个想法,你就别给我嫁人了。”   萧挽澜抬起头来说:“可是我原本就要嫁人的啊,我要是成了老姑娘,到时候想嫁人都嫁不出去了。那这个都是皇兄害得,是你不准我嫁人。”   萧逐月语凝,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   照着萧挽澜的年纪,确实是该嫁人了。   他看着她满是委屈的眸子,通红的眼眶,有些无力道:“那你想嫁给谁?你想好了吗?”   这一次轮到萧挽澜答不上来了。   她含糊道:“找找总会有的,你不是说长安青年才俊这么多,难道还真挑不出一个好的来?”   萧逐月冲她咧嘴一笑,这个笑容里竟然有几分不符合他身份的邪气,像是终于被他抓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把柄一样。   他慢悠悠地道:“这样啊,你说的也对,那等你有了人选,再说吧。不过这个人可不能乱选,毕竟你们的孩子日后或许就是皇储。”   萧挽澜也知道这个人选应当慎之又慎。   她点了点头说:“这个皇兄放心好了,我当然也不可能随便把自己嫁了。”   萧逐月这才算有些满意地“嗯”了一声。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萧挽澜才又说起宋衍的事情来。   “皇兄,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你。你知不知道户部何复之贪墨的案子?”   萧逐月倒是没想到她居然还知道这个案子,有些惊讶道:“这个案子我知道,不过你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   萧挽澜不答反问:“那现在他是不是要交由宋衍来审理?”   萧逐月拧着眉看她,这小丫头不显山不露水的,消息倒是灵通。   他就说:“现在还没移交大理寺。不过顾疏已经上疏,想要把这案子交由大理寺审理。”   萧挽澜倒是没想到这个案子原本负责的居然是顾疏!   他虽然和宋衍不对付,可到底两个人都是清流一派,为苏检办事,应当不会到陷害宋衍的地步。   而苏检也绝不会容他这样做。   这事要是苏检授意,让顾疏将案子交由宋衍审理,而那封信就是苏检给宋衍的话,那这件事就说得通了。   这个案子牵扯到蒋丞禄,或许就能动摇王陵甫的根基,苏检不会轻易让它落到王陵甫一派的手里。宋衍同顾疏……如今看来,他们之中定然有一个人要负责这个案子。   一不小心就或许会踏入王陵甫设好的陷阱。   这个抉择就在她的一念之间。   萧挽澜闭了闭眼,脑海里想到的是在刑部宋衍过来寻她,问她“下次还敢逞强吗?”这句话时的模样。   他眸中带着浅笑,犹如粼粼春水般耀目,有着一种直抵人心的温煦。   她以为自己会难以抉择,可这一刻她几乎是瞬间就有了答案。   萧挽澜看向萧逐月,缓缓道:“我想请皇兄不要让宋衍插手这个案子,这个案子决不能交由大理寺来审理。”   至于顾疏……她总会提醒他小心谨慎的。   他有顾家做后盾,就算真的不小心遭人算计,顾亭礼也不会坐视不理。   以前萧挽澜从来不觉得自己的私心可以让她做到这种地步,居然还能这样自欺欺人、冠冕堂皇地说服自己。   可是人就会有私心,不是么橘子?   作者有话要说:  顾疏:我觉得我可以抢救一下。作者,你不觉得萧挽澜这个人很能双标吗,双标狗!   作者:有吗?大家说有没有!听到没,大家都说没有!谁还没个私心啥的啊。   感谢在2019-12-26 00:45:00~2019-12-26 23:32: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4680231 10瓶;玉浮沙 2瓶;菜菜、lml0817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萧逐月完全没想到萧挽澜会提这样的要求。   按理说, 既然顾疏要将这个案子移交给大理寺,宋衍必然也事先就知晓的。   自己这个妹妹今天才去了宋府, 回来就提了这个要求, 难道宋衍是想借她之口推拒了这事?   萧逐月心里不禁生出几分疑虑来,看了眼萧挽澜, 就说:“这倒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你为什么不想宋衍接手这个案子?你今天去宋府是不是听他说了什么?”   萧挽澜也不好将前世的事情直言,摇了摇头道:“先生什么都没说。是我偷偷看了他的东西,何复之的案子, 居然牵扯到蒋丞禄。他才来京中上任多久,这样锋芒毕露, 我怕迟早会出事。反倒是由顾疏来主审此案, 更为稳妥一些。”   萧逐月听了萧挽澜的话, 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他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要放在以往, 在自己这个妹妹心里, 还有谁能比得过顾疏啊。更别说把顾疏推出来, 给别人当垫背的了。   这宋衍可以啊, 可太行了!   顾疏为人臣子却是挑不出毛病,要不然萧逐月早就想着办法治他的罪了。可要作为自己妹妹的心上人,萧逐月实在是看他哪哪都不顺眼,恨不得亲自揍他一顿才好。   现在妹妹心里,居然有旁的男人能比得过顾疏了。   萧逐月的心情顿时畅快起来,都忍不住想要站起来拊掌了。   不过自己可不能表现的太过, 以免在自己妹妹眼里有幸灾乐祸之嫌。   他脸上显出几分为难来,沉吟了半晌才说:“你这么说也不无道理,毕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宋衍办了长孙信的案子,长孙无忧这几个月可想着办法找他茬,参他的折子都多了许多。顾疏嘛,他都敢当着平阳侯的面折了长孙信的手,应当不是什么怕事的。既然你都这样说了,为兄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萧挽澜可不清楚自己兄长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见他面露为难之色,还有些担心道:“那这样,会不会让皇兄难做啊?”   萧逐月正色道:“这事有什么难不难做的,我钦点顾疏来办理此案,那是看得起他。这事无上的荣光,别人可是想都想不来的。”   萧挽澜看着萧逐月义正言辞的模样,心里总觉得有那么一点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怪来。   兄长分明没有笑,还一脸严肃,她怎么会感觉他像是在憋笑。   一直到在紫宸殿用了晚膳出来,坐上了辇驾,萧挽澜还是隐隐有这种感觉。   ……   宋衍的事情既然解决了,萧挽澜总算安心了不少。   眼下让她发愁的,也就只剩下萧逐月问她的那一句——那你想嫁给谁?   是啊,她要嫁给谁才好!   她躺在煊软的被褥里,睁着眼睛看着垂下的幔帐,半点睡意也无。   清元殿早就烧了地暖,赵姑姑却还是不放心,稍晚些进来想要给她掖被子的时候,发现她居然还没睡,眉头就皱了起来。   “都这个时辰了,公主怎么还不睡?”   萧挽澜一头乌亮的青丝披在枕被上,侧身抱着被子,看着赵姑姑说:“樱娘,我睡不着。”   赵姑姑坐在床畔,伸手爱怜地抚了抚她脑后的秀发,轻笑着问:“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   萧挽澜眨了眨眼睛,犹豫了片刻,才说:“要是我要嫁人,你说我该嫁给谁好?”   赵姑姑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才复又道:“这个自然是要嫁给公主中意的。”   萧挽澜愁眉不展道:“可我要是现在没有中意的呢?”   赵姑姑就笑着宽慰她说:“那可急不了。就像春天里的风,冬天里的雪,没什么特别的,时间到了,自然而然就会发生。当初公主要是喜欢的是世子爷,哪还能生出这么多事来。这事情强求是强求不了的,要有个缘法。”   听赵姑姑这话的意思,她中意的居然是谢岚,可是自己一直将谢岚当做兄长啊。   要是自己和阿岚成亲……   萧挽澜只要这样一想,心里就顿觉一阵不自在。她连忙将这个想法压下去,摇着头说:“我和阿岚那怎么行?他是我哥哥啊。”   “表哥又不是亲哥,天底下表妹嫁给表哥的多的去了。”   赵姑姑笑了笑说:“不过您对世子爷没这个心思,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要是撇开自己心里的疙瘩不谈,谢岚确实是极好的人选。   萧挽澜想到那天谢岚瞧着自己的眼神,心跳不由得“突突”了几下。   赵姑姑见她不说话,就知道她大抵是真的对武安侯世子没这个想法,就又说:“再过几日,就是腊八节,皇上要宴请百官,您到时候出去好好瞧瞧,看看有没有中意的。这个事急是没用的,得等,缘法到了自然就水到渠成了。今晚您就好好睡吧,别想这事了。”   萧挽澜被她安抚着睡去。   不过大抵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在梦里居然梦见了自己正和人在拜堂成亲。   红烛高烧,她还盖着盖头,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是隔着盖头,朦胧觉得他的身姿挺拔如松,牵着她的手有些粗糙,却极为温暖。   她极力想要看看那人的模样,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掀盖头,   却被那人抬手给挡下了。   只听得那人的声音温润极了,仿佛也盛满了柔情,轻笑着和她说:“别急,再忍忍,等我回来。”   新郎官大抵还要去前院陪客的。   可这声音听上去耳熟的很,不就是……不就是……宋衍!   几乎是分清楚这个声音是谁的同一时间,萧挽澜直接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她猛地坐起身,惊魂未定地四下望了望。   殿内静谧的很,烛火隔着床幔微微晃动。   犹如梦里她隔着盖头视物一样。   许是殿内的地龙烧得太旺,萧挽澜现在觉得浑身燥热,两颊滚烫。   她从床上爬起来,推开槛窗吹了吹风,才觉得脸上的热度消散了一些。   她居然做梦自己和宋衍在成亲!宋衍现在可是她的西席啊!   虽然时下有不少话本子写过小姐和自家西席那些风月事,可她敢指天发誓,自己从没肖想过宋衍!   腊八节的宴席,她还有意让人安排了那位何小姐和宋衍相邻。   樱娘说得对,她不能在睡前胡思乱想了。   ……   本以为何复之的案子移交给大理寺,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   可让顾疏和宋衍都没想到的是萧逐月不仅没有批准,还在朝堂上当着众臣的面,授命顾疏全权审理此案。   皇帝金口一开,百官不免也跟着心里打鼓。   这位慧懿长公主的“前任未婚夫”,怎么不仅没有失宠,反而荣宠更深了?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   从太极殿出来,有不少人上来同顾疏道贺。   王陵甫也想不明白,但他到底是在官场上叱咤了这么多年,十分能沉得住气,见着顾疏从身旁走过,就笑了笑说:“看来顾大人深得皇上信任,日后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啊。”   顾疏谦虚了一句:“王大人过奖了。”   王陵甫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不过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很多时候,好事也会变成坏事,顾大人可要仔细些。”   顾疏微微的笑了,“那下官多谢王大人提醒了。”   王陵甫哼笑一声,领着簇拥着他的一群人走了。   顾疏看着他走远了,才看了眼走上来的人,脸色一沉,拧着眉道:“何复之的案子,是怎么回事?”   那人穿着绯色的官袍,此刻也看了眼他,眉宇间也有几分不快,冷笑了一声道:“这话,是不是该我问你?”   顾疏眼底闪过一丝惊诧,沉声道:“宋衍,这事真不是你搞的鬼?”   宋衍乜了他一眼,道:“要是我暗中搞鬼,还在这里站着问你干什么?”   他扯了扯嘴角,“我闲得慌?”   顾疏听他这样说,脸色更加凝重了几分,“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理说,这个案子就算皇上照样退给刑部来审理,但也没必要当着百官的面特意钦点了他。   因为退给刑部,也还是由他来审理,这一出不就显得多此一举吗?   宋衍反倒是完全没有他这样的紧张,似笑非笑道:“你没看大家都恭喜你吗,这可是无上的荣光啊。”   顾疏心里可清楚的很萧逐月因着萧挽澜对他成见可不小。   这事真的太蹊跷了。   王陵甫对他说的那些话,显然不是他们在背后捣的鬼。   宋衍的反应也不像……那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而且这个人能说服得了萧逐月亲自下令由他全权负责此案。   顾疏心头疑虑重重,忽然又想起王陵甫说的那句话。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他隐隐有些预感,这事太蹊跷,确实是不像什么好事!   ……   萧挽澜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起来吹了吹风,竟然就染了风寒。   这风寒来还来势不小,第二天夜里发起高热来,不仅没有力气,还浑身酸痛。   这感觉着实是不好。   太医过来开了汤药,熬得浓浓的睡前喝了一大碗,以为次日就会好些,没想到还是浑身乏力。   这一下倒连学业都顾不上了,等早上勉强吃了早膳,喝了汤药,赵姑姑就让她在床上躺着休息。   那些汤药大概有助眠的功效,再加上身体真的不舒服,她居然又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好像有什么微凉的东西贴着自己的前额,舒服极了。   萧挽澜心里忍不住喟叹,悠悠地睁开眼睛来,就看见谢岚就坐在她的床头。   他的手还放在自己的前额上。   两人目光相触,他冲她笑了笑说:“我不过去了趟惠安,怎么回来你就病了?”   萧挽澜原本想避开他的手,可才一晃脑袋,就感觉脑子沉得很。   谢岚忙按住她,沉声道:“乱动什么,你还病着。别急,再忍忍,很快就能好了。”   萧挽澜瞳孔猛地一缩,整个身子都僵了僵。   因为那个梦,她现在最听不得有人和她说,“别急,再忍忍”了。   没想到谢岚居然还仔细地瞧了瞧她,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听说你这病,是愁嫁愁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不是比较长?快表扬我!   哈哈哈,明天我调整一下时间,尽量恢复到九点更新!么么哒!   感谢大家的订阅和评论,晚安!上一张错字太多我修一下!   感谢在2019-12-26 23:32:37~2019-12-27 23:56: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兮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桔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萧挽澜听谢岚这样说, 顿时觉得一阵无地自容的尴尬。   她本就发热,这时两颊更是火烧一般, 怒瞪了眼谢岚道:“我哪有, 你听谁这么胡说?”   她还病着,哪还能有几分气势, 这一眼看过来倒更有几分少女含嗔带羞的娇俏。   谢岚眸中柔色更深, 含笑着收回手道:“还能有谁,紫宸殿那位呗。你睡了一觉,感觉好些了吗?”   萧挽澜被转移了注意力, 吸了吸鼻子,感觉还是不通气, 不由得瓮声瓮气道:“没有, 难受, 我以后再也不想得风寒了。”   这样孩子气的话。   谢岚却觉得可爱,语气娇憨就像是在同他撒娇。   他笑了笑说:“那你自己更该注意些, 不要吹风着凉。现在知道难受了?”   萧挽澜心里也是后悔莫及, 她那天晚上也不知道自己爬起来吹什么风!   现在好了, 浑身无力, 呼吸不畅不说,眼眶都像是胀胀的包了一泡眼泪,实在是痛苦。   她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难受的不想说话。   谢岚看了她一会,突然叹了口气,问她:“你有帕子吗?”   他身上不会带这种东西, 只好问萧挽澜了。   萧挽澜不知道他要帕子干什么,她现在躺在床上也没有。   倒是一旁的站着的容夏激灵,很快递了一块上来。   谢岚接过帕子,摁在了萧挽澜的鼻前,温声道:“擤吧。”   萧挽澜楞了一下,心里顿时冒出来一种难以言说的羞耻感。她又不是小孩子,需要别人帮忙擤鼻涕的!   见她并不动弹,大抵是不好意思,谢岚就笑着说:“你什么样我没见过,以前你可是敢拽我的袖子给你擦鼻子的。”   萧挽澜从被子里抽出手来,自己去拿帕子,“我自己来。”   谢岚见她坚持,也就松了手。   他看着她,突然就说:“小澜儿,你要是真的急着想要找个人嫁了,倒不如嫁给我如何?”   萧挽澜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一脸惊讶地看向他,半晌都没有反应。   他这语气,这神态,像是没有半分同她开玩笑的意思。   谢岚看她傻乎乎的看着自己,就笑了笑说:“你要是急着嫁人,仓促之间,能了解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么?他要是日后待你不好呢?要是你嫁给我,我总会护着你的,肯定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你。”   萧挽澜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其实嫁给谢岚,确实是极好的选择,可是她现在还没办法说服自己。   她只得顾左右而言他道:“我现在,也没人敢欺负我。”   谢岚大概是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神微微一黯。   不过这种事总要循序渐进的,也没想过让她立刻答应。自己今天把话说明白了,就是想要这丫头明白,自己对她,并非真的是她想的兄妹之情。   他看着她道:“嫁人之后,很多事是不一样的。我这可不算是趁火打劫,你好好考虑考虑,不用急着回答我。”   萧挽澜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   谢岚却突然站起来,咳了一声道:“你还病着,我就不留在这打扰你休息了。我过两天再来看你。你记得好好喝药。我先走了。”   萧挽澜看着他大步走出去,那模样倒有些像是落荒而逃。   大抵是怕她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萧挽澜想明白之后,顿觉哭笑不得。   她还没见过谢岚有这样怕事的时候。   ……   萧挽澜这边病的不轻,一时间都顾不上提醒顾疏这事来。   顾疏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何复之的案子皇上怎么钦点了他来办。   倒是顾亭礼像是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喊了他去书房,吩咐他不要辜负皇上的重托,好好审理此案。   顾疏恭敬地应了句是,又说:“只是我总觉得,这其中像是背后有人动了手脚。”   顾亭礼道:“要动手脚,也是王陵甫他们。可是他们应当不会乐意你接这个案子。这案子还是皇上钦点,因着长公主的事,皇上之前对你有所微词。这次这个案子,你可要上心些,当好好表现才是。”   顾疏见自己父亲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顾亭礼捧起茶杯喝了一口,复又道:“对了,我听你祖母说,你把她派给你的两个丫头送回去了?”   顾疏站直了身形,拧着眉道:“这些我不需要,您就让祖母别操心了。”   “你这个年纪了,有一两个伺候的丫头,也是理所应当。”   顾亭礼搁下茶盏,眉宇间显出几分威严来,沉着声道:“你祖母也是一番好意,你收了就是。等到长公主出降,我在给你说门亲事。”   顾疏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以前这些事因着萧挽澜缘故,并不需要他去烦心。不要说他不愿意,就算祖母和父亲有这个心思,也不会真的去做,往他这里送人。   毕竟在萧挽澜嫁过来之前,谁也不想在皇家面前给他安上一个好女色的名头。   如今真的如他所愿,他不用娶萧挽澜了,日子却并非他想的这样清净。   自己不仅要被强塞了丫头进来,以后还不知道要娶哪个素未谋面的女人。   顾疏想到这,心头顿觉一阵烦乱。   既然都无法选择,如果当初自己答应娶萧挽澜,是不是就没了现在这些烦恼。   虽然不合时宜,可顾疏不免又想起那个梦来,萧挽澜在他耳边低柔软语的模样,烛火下,她一脸的柔色。   若是和娶一个未知的陌生女人比起来……   顾疏敛在袖中的手紧紧地握了握,不由得深深地吸了口气,迫使自己清醒一些。   事已至此,无论如何,他也决不能后悔的。   ……   自从染了风寒之后,萧挽澜在床上歇了两天,才觉得有了些精神气。   这一日一早她原本要去宋府的,可这些天功课耽搁下来了,赵姑姑也实在是不许她出门。   她只得让容夏去一趟宋府,给她同宋衍请假。   等容夏回来了,萧挽澜就问她:“宋大人有说什么吗?”   容夏道:“宋大人让您好好养病,旁的也没有说。只是问了一句,您是不是回宫之后去玩雪了。”   萧挽澜想到那天自己同宋衍胡诌说要去堆雪人的话,看来宋衍是认为她这是又贪玩去了。   她哑然无语了好一阵,才自我安慰道:“罢了,反正我在他面前,丢脸也不是一两次了。”   容秋从外面进来,手上还端着药汤和一叠蜜饯子。   萧挽澜平日里是不爱吃这些甜食的,可是那药实在是太苦了,她不得不在喝了药之后吃上一粒。   药还没端到面前,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容秋将药碗先递了过去道:“公主趁热喝了,再吃上几副,应当就该好了。”   萧挽澜接过来,看着碗里乌漆嘛黑的药汤,犹豫片刻,才一仰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也不知道是不是梁太医是不是有意的,开的药这样苦,煎药的时候连甘草都不让加。   萧挽澜将药喝下,伸手才拾了快蜜饯塞进嘴里,清元殿外就有宫人过来禀报,顾疏顾大人来了。   容夏眉头就皱了起来,怎么这姓顾的如今和公主没了婚约,反倒是往这跑的这样勤。   萧挽澜倒是没什么不悦,顾疏是刚才她让人去请的。她现在的身体也不好出宫,就只好让顾疏进宫来了。   她让宫人请了顾疏进来,又吩咐容秋去看茶。   顾疏进殿之后,先是给萧挽澜见了礼,才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下。   今日是休沐日,他是知道萧挽澜这个时候都要去宋府的。   结果她却派人来请自己入宫,顾疏心里难免惊讶。   也不知道萧挽澜找他什么事?   萧挽澜等容秋将茶端上来,笑了笑说:“何复之的案子,听说皇兄是让你来审了?”   顾疏的目光原本落在手边的茶盏上,听萧挽澜这样说,他才抬起头来,眸中的诧异一闪而过。   对于政事,萧挽澜以往极少关心,就算是他如今要考女试,也还没到连刑部的一个案子都关心的地步。   他也不否认,点点头道:“是,皇上下令由微臣全权审理此案。”   说话的时候,顾疏的目光就一直在萧挽澜脸上。   她看上去像是生病了,脸色有些苍白,唇色都比以往淡了许多。   难怪自己刚才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子药味。   他忍不住想,她这是病的很严重吗?难怪今天连宋府都没去。   不过萧挽澜倒像比以往待他态度好了许多,说话的时候唇角还有着淡淡的笑。   “何复之虽说只是户部一个员外郎,但他手上又有多少实权?这个案子查下去,只怕不会这样简单。你负责查这个案子,难免要触及一些人的利益,要比以往更要谨慎些。”   顾疏心头一震,萧挽澜这话是在关心他?   他忍不住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正色道:“公主无须担忧,微臣自会小心。”   萧挽澜也不好把话说得太明白,以免让顾疏察觉出什么不对来。   她顿了顿,才又说:“当年程唐贪墨一案,程唐为户部右侍郎,尚能以他的死草草结案。何复之归案后被关了这么久,却仍旧活得好好的。对于何复之这个人,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顾大人可要多留个心眼,这人可不简单。”   顾疏见萧挽澜抬眸亦看向自己,那一双眸中水波潋滟,仿佛带着丝丝缕缕的关切。   她是因为想到了这个……才会召他入宫吗?   顾疏喉头微动,一时间心跳如鼓,竟然觉得自己是不能这样继续看她了。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半阖着眼眸,感受着自己胸膛里心跳一下一下的鼓噪,但听得自己略显暗哑的声音道:“微臣谢公主提点。”   话说到这个份上,萧挽澜觉得差不多了,毕竟言多必失。   她抿唇笑笑,说:“你自己当心些就好。”   两人之间再无他话,顾疏将茶喝了,这才起身同萧挽澜告退。   临行前,他突然又问了一句,“公主这几日是身体不舒服么?”   萧挽澜闻言抬头看了眼顾疏,他此刻正在在殿门口,外面的日光和未化的白雪有些耀目,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不以为意的说:“就只是染了风寒,已经快好了。”   原本萧挽澜还想顺口说一句让他不用担心,可他们俩如今可不是什么相互担心的关系,这话就没说出口。   这次要不是这个案子是她推给顾疏,心里过意不去,她是不可能主动请他入宫相见的。   希望今天她说的话,顾疏听进去了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果真高估了自己。哈哈哈,废物果真只能是废物。   明天宋衍出场,再不出场女主就要被抢走了。感谢在2019-12-27 23:56:18~2019-12-28 23:50: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菜菜、桔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腊八节当日, 萧逐月在含元殿赐宴群臣,但凡有诰命在身的家眷皆可出席。等到了晚上才会在后宫设家宴, 与众妃同过腊八节。   萧挽澜身为长公主, 仪比诸侯王。她又得萧逐月宠爱,地位超然, 出席含元殿的宴席, 倒也合乎礼制。   席间丝竹舞乐不歇,萧挽澜却没什么心思欣赏,隔着翻飞的彩衣披帛, 去看离她甚远坐着的宋衍。   那位何御史家的小姐,此刻正坐在宋衍旁边, 一脸笑靥地同宋衍说着什么。   萧挽澜暗暗观察着两人, 恨不得给自己按个顺风耳, 好听一听他们到底谈什么,能谈的这般投机。   这何家的小姐名作何惠仪, 年方十四, 等过了年就要及笄了。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 也没诰命在身, 要不是萧挽澜点名让她出席,她今日是不可能来的。   当朝长公主相邀,已算是无上的荣光,为此何夫人之前还带着何惠仪进宫谢过恩。   何惠仪倒是没有发现有人正偷偷看她,仍旧是同身边人说这话。   “没想到这么巧,这次又是你。”   宋衍却没觉得巧来, 身边这位姑娘的打扮一看就未出阁,应当也没有诰命在身,今日能出席已算是奇怪。   更何况怎么就偏巧不巧,又坐在她身边。   他的手指缓缓摩挲着手里的酒杯,扯了扯嘴角,随口道:“何小姐今日怎会过来?”   何惠仪全然没有察觉宋衍话里的探究,抿唇一笑道:“是长公主相邀,我才来的。”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小小的得意,眉眼间也多了几分神采。   宋衍握着杯盏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便“嗤”地一声笑了。   原来是萧挽澜捣的鬼!   她这是想要做什么?替他张罗起婚事来了?   宋衍握着酒杯的手不觉握紧,抬眸看向上首坐着的萧挽澜。   这丫头像是没想到他会突然朝她看过去,两人目光相触,她立刻便心虚地低下了头,装作一副正要饮酒的样子,端起桌上的酒盏仰头就喝。   这一杯酒灌得又快又急,萧挽澜差点没有被呛到。   不过她这酒杯里倒得是葡萄酒,倒也不是那么冲。   等到一杯酒见了底,她才将酒杯搁下。   她倒也想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可刚才宋衍看向她的目光,像是淬了冰渣一样,带着砭人的寒意。   萧挽澜做贼心虚,依旧不敢抬头,只盯着自己面前的瓜果,捡了几块削好的梨子塞进嘴里缓解此刻的尴尬。   倒是一旁的谢岚看到她豪迈地喝了一杯酒,这时候凑过头来低声道:“酒量不错啊,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   他记得萧挽澜以前是滴酒不沾的。   这还是因着她年纪尚幼的时候,看着先帝喝最烈的烧刀子,那时候懵懵懂懂也不知事,就闹着也要喝。   先帝倒也想逗逗她,就拿着小酒杯给她倒了一点。   烧刀子入喉如刀割火燎,她一个小丫头哪受得住,只是喝了一口,便摔了酒杯,呛得眼泪都冒出来了。   后来这事被先后知道了后,还和先帝发了好一通脾气,将先帝骂的那个叫狗血淋头。   萧挽澜可是听着这个事长大的,对酒哪还能生出什么兴趣来。   有人同自己说话,萧挽澜反倒是觉得不那么尴尬了,顺着谢岚的话说:“刚学的,我口渴。”   谢岚将盛着梨子的果盘往她面前推了推,笑着说:“口渴就吃梨子,别喝酒了。”   说着,他也伸手从那果盘里拿了一块。   萧挽澜想也不想便抬手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夺过那块梨子塞进嘴里。   谢岚看着她因着咀嚼腮帮子一股一股的,就像是塞了松果的松鼠,模样可爱极了,不由得失笑道:“小气,对我连一片梨子都舍不得啦?”   萧挽澜脱口就说:“我母后说过,人是不能分梨吃的。你要吃,吃你自己的去。”   谢岚愣了愣,随即扬眉一笑,萧挽澜的话明显愉悦了他。   他点着头说:“那我吃我自己的。”   两人说了会话,萧挽澜这时候才敢抬头,偷偷朝宋衍那边看了眼。   宋衍已经没在看她了,只是垂着眸子自斟自饮着。   萧挽澜暗暗松了口气,眼下她此来的目的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也无心饮宴,就起身同萧逐月先行告退。   萧逐月怜她大病初愈,倒也没阻拦,吩咐了容夏好生送她回去。   萧挽澜坐上辇驾,一路回了清元殿。   大抵是那杯酒的后劲上来,等下辇驾的时候,她只觉得头脑昏沉得很,连脚步都是虚浮的。   幸亏容夏机敏扶了她一把,才算站稳。   萧挽澜被容夏扶着进了清元殿,赵姑姑见她一副醉态,连走路都不稳了,也忙上来搀扶,脸上显出几分心疼道:“公主病才好了,怎么能饮酒?醉成这样,这是喝了多少。”   她扶着萧挽澜在内殿的床上躺下,又扭头去吩咐容夏,“去让小厨房给公主弄碗解酒汤来。”   容夏应了一声,就匆匆出去了。   萧挽澜躺在床上,只觉得耳边聒噪的很,不免难受地哼哼道:“樱娘,我想睡觉。”   她头脑涨的要命。   赵姑姑给她盖了被子,柔声道:“且一会再睡,喝了解酒汤,就好了。”   萧挽澜睁开眼睛看她,感觉面前的人怎么长着两个脑袋。   她眨眨眼想要看清一些,却还是觉得那人转的她眼晕,忍不住道:“樱娘,你别晃,我看不清。”   赵姑姑简直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无奈道:“公主,您这是醉了。您往日都不喝酒的,今天怎么醉成这样。”   萧挽澜其实脑子还是清醒的,就是感觉身体和感官都不大协调。她苦着脸说:“我、我也就喝了一杯。”   怎么一杯葡萄酒后劲这样大。还是她往日都不喝酒,酒量太差了?   赵姑姑又坐在床边哄了她一阵,等到容夏端了解酒汤进来,才拍了拍萧挽澜的肩膀,喊她起来喝汤。   容夏帮忙扶起萧挽澜,又在她背后垫了个大迎枕。   萧挽澜就着赵姑姑喂过来的解酒汤,一口一口喝了,才又被扶着躺下。   赵姑姑让容夏端了碗下去,仔细给萧挽澜掖好被角,轻声说了句,“公主好好睡会,醒了就没事了。”   说着,就放下了幔帐。   萧挽澜喝了解酒汤,闭着眼在床上躺了一会,觉得好一些了,却也没有睡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似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有宫人低声说了几句话。   容夏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说:“公主歇下了,你去说一声,让他明日再来。”   萧挽澜大概听出了外面可能有人来了。   她喊了声容夏,召她进来,问道:“外面的是谁?”   容夏见她醒着,也不好相瞒,老实交代说:“是宋大人在外面求见。”   听闻是宋衍来了,萧挽澜的酒意登时醒了不少。   她从床上起来,一面去穿鞋,一面吩咐容夏道:“你去请他在在正殿坐会,我一会就去。”   容夏看她都将鞋穿上了,拦都拦不住,也只得应了声,出去请宋衍进殿,让容秋进来伺候着。   萧挽澜让容秋帮忙理了理衣容,又端了杯茶来漱口,觉着自己身上的酒味没那么浓了,这才由容秋扶着去见宋衍。   宋衍端坐在正殿里的圈椅上,穿了一身绯色的官袍,手里正端了杯茶喝着。   见着萧挽澜出来,他才将茶杯给下,起身朝萧挽澜拱手见了个礼,道:“微臣见过公主。”   这是在宫里,两人的关系自然比不得在宋府,宋衍作为臣子,自然要给萧挽澜行礼的。   萧挽澜见状,忙上前几步,想要同宋衍说让他不用如此多礼。   可她眼下酒意微醺,待几步过去,脚步也没收住,竟然一头往宋衍身上栽去。   容秋都没来得及扶稳她。   宋衍倒是眼明手快,伸手一把稳稳地托住了她的双臂,沉着声道:“你怎么还是这样莽撞?”   萧挽澜只觉得抓着自己手臂的那两只手掌沉稳有力,她抬起头来说:“我只是一时没站稳。”   她仰着头,宋衍此刻也正垂眸看着她。两人视线相触,萧挽澜心中微颤,只觉得宋衍那一双眸子如静水深潭一般深不见底,像是能将她吞噬进去。   她忽然想起自己做的那个梦来,依稀能感觉到宋衍按着她的那一双略带粗糙的手,和耳边那一句带着浅笑的低语。   萧挽澜瞳孔微缩,忙别开眼,整个人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宋衍顺势就放开了她,见容秋过来将她扶好,才拧着眉道:“你这是喝醉了?”   她不是才喝了一杯?   刚才宴会上,那喝酒的架势,他还以为她酒量有多好。   萧挽澜顿觉丢脸,含糊道:“就有一点点醉。”   容秋扶着她在正殿宝座上坐下,也端了杯茶给她。   喝茶也是能解酒的。   宝座极为宽敞,因着是冬天,还垫了煊软的坐垫,萧挽澜觉得坐着比站着舒服多了。她端了端坐姿,才问宋衍:“先生过来,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宋衍见她两颊微红,眸中波光流转,就算端的再端正,分明也带着几分醉态。   他自觉这时候同她说话,不是最好的时机,便笑了笑说:“你这里的这几盆梅花倒是不错。”   萧挽澜没有还没有醒酒,脑子也有些发钝,都忘了自己是问宋衍话的,就被他的话引了过去,点了点头说:“这个是阿岚送来的,我就让人摆在这了。先生也觉得好看吗?”   她说着话,身子却慢慢的往旁边歪了歪。   宋衍闻言微微眯了眯眼,随即笑道:“美则美矣。不过梅花香气太浓,你搁在殿中,并不大好。倒不如让人搁在外面,让它多受些雨露,长得才更好些。”   萧挽澜不疑有他,甚至还觉得自己先生这话说的极是,难怪她最近看这几盆花长势都不大好。她深以为然地点着头说:“那我还是让人搬出去吧。”   宋衍看她整个人都快歪靠在宝座上,眼皮也一下一下耷拉着,像是要睡着了,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还真是一杯就倒啊。   他抿了抿唇,站起身道:“有什么事,还是下次再说吧。公主这样,还是先歇一歇。微臣先告退了。”   萧挽澜听着宋衍和他说话,隔了好一会才“哦”了一声。她刚才还不困,怎么现在觉得头没这么疼了,反倒是眼皮沉得要命。   宋衍看她已经闭上了眼睛,更觉自己幸亏没真和她说正事,要不然岂非像是说给了一尊泥塑的菩萨听。   对方不仅听不见,更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他转身正欲离开,忽然又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含糊不清的“先生”。   脚下一顿,宋衍又转过身去看她。   结果发现萧挽澜依旧双目紧闭,分明是真的睡去了,容夏和容秋忙着扶起她。   容夏这时抬起头来冲他比了个口型,“睡着了。”   宋衍顿觉有几分无力。   这丫头可真是让人束手无策啊。   作者有话要说:  更的字数一天天变多哎,突破四千还远吗?   我会努力哒!酝酿一下!感谢在2019-12-28 23:50:26~2019-12-29 22:5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萦233 7瓶;菜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萧挽澜一直睡到天色擦黑才醒来。   容夏挑开幔帐, 过来服侍她起床,有几个宫人陆续进来将殿中的烛火都点上了。   萧挽澜穿好鞋子下床, 这一觉睡得极为饱足, 精神也好了许多。   容夏一面绞了帕子过来给她净面,一面道:“刚才高总管来过, 皇上派他过来请您去麟德殿, 赵姑姑说您睡下了,就回了这事。”   麟德殿正是宫中设家宴的地方。   想来是皇兄久久没见自己过去,才派了高原范来请。   萧挽澜点点头说:“回了就回了, 我也不大想去。正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皇兄那些妃子凑在一起说话, 我听着就觉得头大。”   说着, 自己接过帕子来抹了一把脸。   容夏抿唇一笑, 故意露出几分夸张的神色来道:“那得有多少台戏好唱啊?”   萧逐月的妃嫔其实并不算多,但确实也能凑上几台。   萧挽澜将帕子塞到她手里, 叹了口气道:“戏台子撘的多, 唱的却只有两出。”   容夏将帕子搁下, 上前给她理着衣襟, 笑吟吟地追问:“是哪两出?奴婢都没听说过。”   萧挽澜脸上扬起一抹浅笑道:“一出叫谄媚逢迎,另一出么……叫话里藏针。”   容夏闻言顿时露出几分了然的神色。   这可不就是这样嘛!   萧挽澜笑着出了内殿,正巧见容秋指挥着几个宫人将高几上的几簇梅花搬出去。她不由得楞了一下,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转头问容夏,“宋大人……是不是来过?”   容夏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在萧挽澜带着惊讶的目光下,缓缓点了下头道:“您还出来见过他。公主,您都忘了?”   萧挽澜倒也没有什么都不记得,她隐约还记得宋衍同她说,梅花不宜放在室内,让她最好搬出去养着。   但这之后的事,她全然没了印象,甚至宋衍怎么离开的都记不得。   她蹙眉道:“除了梅花的事,他有说其他的吗?”   容夏想了想说:“公主差点摔倒了,宋大人好像训斥了一句。”   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萧挽澜黑着脸道:“除了这些呢?”   容夏仔细又想了想说:“没了,您当时靠在椅子上都快睡着了,宋大人看了哪还能说什么?来了一会就回去了,让您先歇一歇。”   萧挽澜觉着宋衍肯定是有事才来找她。   她想到中午宴席上宋衍的那个眼神,心里莫名地就有些紧张起来。   他会为了什么事来找自己呢?   明日就是休沐日……   萧挽澜一阵心事重重。   ……   次日一早,萧挽澜早早地出了宫,前往宋府。   赵鸾却在这一日进了宫来,本想着要去清元殿见一见她,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容秋领着两个宫婢在清华门就堵住了她,冷着脸道:“公主一早就出宫去了,赵小姐请回吧。”   这个赵四小姐……当初还不是公主救了她,居然这时候才想到过来拜见,是不是太晚了些?   一想到这个,容秋就没办法让自己好言相待来。   赵鸾显出几分失望的神色,一双眸子似是盈着无限愁绪。   她轻声道:“那公主何时回来,我等一等也可以。”   容秋看赵鸾比往日更加消瘦了一些,寒风吹鼓着她披着的斗篷,看上去将将就要快被吹走了。她语气才软了几分道:“公主去了宋大人那听学,要到酉时才能回来,赵小姐还是不必等了。您要是真有事,过两日再来把。”   赵鸾闻言,心中不免有些惊讶。这个宋大人应当就是那日在静安寺见到的那位,长安城里出了名的宋大人,也就只有他一人。   长公主何时和他这般亲近了?还要去听他讲学?   她同容秋道了谢,又让身边的丫头芙蕖奉了食盒上来道:“既然公主不在,那我也就不打扰了,这是我亲手制的蟹黄酥,还劳容秋姑娘转交给公主。”   容秋看了眼那个食盒,给身旁一个宫人使了个眼色。   那宫人会意,上前将食盒接下。   容秋这才道:“等公主回来,我会替赵姑娘转达的。”   赵鸾再次同她道谢,这才领着自己的丫头离开了。   等走的远了,芙蕖上前,压低了声音颇为不服气道:“这容姑娘好大的脾气,不就是个伺候人的,居然这样慢待姑娘。”   在别的地方,自家姑娘哪里受过这般的冷遇。   赵鸾被她一说,心中也些许不舒服。只是这种话岂能是乱说的,要是传到别人耳朵里,反倒是大逆不道了。   她看了眼芙蕖,冷声道:“长公主身边的人,且是你可以嚼舌根的?我看你是没规矩,连话都不会说了。”   赵鸾这话说的有几分重,芙蕖面色微白,垂着头应了句“是”,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从清元殿离开,赵鸾带着人去了皇后的清宁宫。   赵鸳让人看了茶上来,就屏退了宫人,说是要同赵鸾说几句体己的话。   自从上次见过之后,赵鸾心里对这个长姐隐隐有些惧意。今日要不是父亲开口,她心里是万般不想来见长姐的。   赵鸳见赵鸾并不喝茶,也不管她,只管自己捧了茶喝了一口,才缓缓道:“这两个月,父亲不让你出门。我上次说的话,你可想明白了?”   赵鸾低着头,垂着眼睫,让人看不见她脸上的情绪,只是顺从道:“想明白了。”   赵鸳却并不在意她是不是真的想明白了,让父亲拘着赵鸾也是她授意的,眼下只要将她嫁出去,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那就成了。   这丫头就是被宠过头,太不服管教了些。   她淡淡一笑道:“我听父亲说,他想要在年节前将你的婚事定下来。还让人过府,让你相看过了。你是更中意尚书右仆射家的嫡次子还是姜郡公家的嫡长子?要我说姜郡公家的嫡长子更为好些,世袭的爵位,又是嫡长子,你若嫁过去,日后也是诰命在身的郡公夫人。”   赵鸾心里清楚长姐心里打的主意,长姐一心想要将她嫁出去,就算是父亲也是不敢明着拦的。   这两个月父亲已经劝说过她许多次了。日后就算她不想嫁,再拖下去也由不得她。   长姐还等着她应话,赵鸾咬了咬牙道:“这个父亲和长姐拿主意就是了。”   这两个月里,原本听闻顾大人和长公主的婚事不成了,她心中还有隐隐的窃喜。可后来知道父亲想要在年前给她把亲事定下来,赵鸾心里也想开了许多。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要是父亲真的答应下来,哪还轮得到她来反对。可父亲还是顾念着她的感受,还特意询问她的意思。   她也不想父亲在长姐面前难做。   今天入宫来,第一就是想要同长公主说明,自己就要嫁人了。这样一来,就再也不会影响她同顾大人。   第二就是想要过来同长姐表明自己的想法。   赵鸳对于赵鸾的回答颇为满意,脸上露出了几分和善的笑意来,连语气都轻柔的不少。   “你如此想就好了。你是我的妹妹,又是国公府嫡出的小姐,日后出嫁也是风光无限。要是谁敢慢待了你,你只管进宫来同我说,姐姐会给你撑腰就是了。”   赵鸾勉强露出个笑来,深深吸了口气道:“妹妹晓得,谢长姐关心。”   ……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萧挽澜今日一早确实是去了宋府。   她有近半月没来了,倒觉得宋衍书房好像有了许多不同之处。   书房临窗不知道什么时候摆了个花几,上面居然放了一盆金桔盆景,黄橙橙的金桔缀在枝头上,光看着就觉得应当是甜极了的。   萧挽澜刚好坐在槛窗对面,望着这颗盆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时候已经问过课业,宋衍大抵是看出了她在出神,就敲了一下桌子道:“等到放了年节,你就暂时不用过来了。不过我给你准备了一些典籍,你到时候带回去看。”   萧挽澜听他和自己说话,这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声。   说到年节,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转头和容夏说:“东西拿来。”   容夏会意,忙将手里的一卷东西递给萧挽澜。   萧挽澜接过之后,亲自起身将那卷东西搁在了宋衍的书案前,笑着说:“这是皇兄赐的福字,我没有让旁人送。反正要过来,就给先生带来了。”   从腊月初一开始,萧逐月就要开始写福字,赐给朝中的皇亲贵胄和一些亲近的朝臣,所以这个赐“福”也不是谁都能有的。   萧挽澜出宫前,可是特意问自己兄长讨的。   宋衍点了点头,淡淡道:“劳公主费心了。”   萧挽澜看他这神情,这语气,分明和很早之前见她的时候像极了。   恭敬,疏淡。   而且宋衍今天好像都没对她笑过。   她拿这个福字过来,分明是有意想要讨好他啊,他难道看不出来吗?   萧挽澜有些受不了宋衍这样和自己说话,就像是带上了一层伪装一样。她忍不住说:“先生,我不是说在这里不用你这样喊我吗?”   宋衍看她蹙着没看着自己,那一双澄澈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怨艾,似乎是不高兴自己刚才说的话。   她想要自己喊她什么?   看来是真的全然没有旁的心思,才不会觉得那个称呼太过亲昵。   是了,她要是有心思,就不会替他张罗起婚事来了。   宋衍脸上的神情更淡了。   他越是生气,越是让人看不出来自己的情绪。   他看着萧挽澜,波澜不惊道:“君臣之礼不可废,这里也没有旁的人会过来,公主不必担心。”   萧挽澜闻言愣了愣,心里那股不舒服的感觉更浓了。   什么君臣之礼不可废?那前两个月,他干什么不说。   就算他语气再轻巧,可萧挽澜觉得宋衍这分明是生她的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感谢评论和订阅,很快就要换地图了,加快键按到极致。   女主就要考试啦,然后就开始上下级没羞没臊日日相见的日子。感谢在2019-12-29 22:51:11~2019-12-30 23:5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兮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萧挽澜其实心里隐隐猜到了宋衍为什么不快。   她暗中撮合他同何小姐的事, 恐怕他已经知道了。   宋衍这样的人,就算真的心中有意那个何小姐, 大抵不喜欢被人在背后设计。   萧挽澜站在那踟蹰了片刻, 待拿定了主意,她转头先是同容夏道:“容夏, 你先去穿堂等着, 我有话要单独同先生说。”   容夏见两个人之间气氛冷凝,公主同自己说话的时候脸色也不大好看。她不禁有些迟疑,忐忑不安道:“公主……”   萧挽澜见容夏一脸担忧, 安慰她说:“没事,你先下去, 我就和先生说说话。”   容夏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这才转身出去了。   房中很快就只剩宋衍和萧挽澜两个人。   萧挽澜轻轻吐了口气, 看向宋衍道:“先生可是因着何小姐的事,生我气了?”   宋衍唇角噙着一丝薄笑, 淡淡道:“公主万般好意, 为微臣这样费心, 微臣又岂会生气。”   萧挽澜瞧见宋衍笑望着自己, 说出来的话却更让她难受。   她的心一点点的沉下去,咬着唇看着宋衍好一会都没说出话来。   她不说话,宋衍也没再说什么。   他这样的人,远比萧挽澜沉得住气的多。   要是可以,萧挽澜真想上去撕碎宋衍这副云淡风轻的伪装。   他真的这样生气,甚至可以开口斥责她, 可她却受不了宋衍这样同自己说话。   她掩在袖子里的手攥得死紧,感受到指甲陷入肉里的痛楚,想忍,可还是没忍住,也顾不得对方是自己的老师了,恶狠狠的瞪着他,愤愤道:“你一定要和我这样说话吗?你要是真的生气,你骂我好了。骂我多管闲事,骂我背后设计。你为什么不骂呢,一定要这样阴阳怪气地让我难受。我知道我做的不对,可你为什么要故意这样和我说话。”   宋衍心里原本也有些不舒服,可他没想到萧挽澜的反应会这样大。   她现在哪还有平日里在自己面前恭顺有礼的模样,完全暴露了本性来,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反倒连珠带炮噼里啪啦指责了他一通。   宋衍看着萧挽澜微微泛红的眼眶,心里突然就有些后悔了。   他想要宽慰几句,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口拙的。   这丫头背后捣鬼,自己居然还想着要反过来道歉……好像他才是那个应该接受道歉的人吧。   萧挽澜却不知道宋衍在想什么,只觉自己说了这么多,却像是石沉大海,半点波澜都不兴,对方反倒拧眉看她,一副完全不为所动的样子。   她心里就更觉委屈了,眨了眨酸涩的眼睛,道:“宋衍,你和我说话!我做的不对,让你生气了,你想要我怎么道歉,你说我做,还不成吗?”   宋衍看着她,楞了一下,随即眉头就皱的更深了,语气却软了下来,听上去更像是无奈。   “好了,别哭了。”   萧挽澜听他这样说,抬手往脸上抹了抹,果真是一手的湿意。   她倒也机敏,听出了宋衍话里的迁就,顿觉自己拿捏住了他的软肋,那股子委屈劲却提不起来了。   于是只能故意抽噎了两声,眨了眨眼挤出几滴泪来,趁势道:“宋衍,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   这丫头喊他名字倒是喊得越来越顺溜了。   宋衍心里哭笑不得,又觉萧挽澜这副红着眼眶的模样,简直是可怜极了。他心中微动,从圈椅上起身走过去,伸手搵去她眼角的泪珠,轻笑着温声道:“我不过是说了几句,你就这样,哪还真的敢让你做什么?”   萧挽澜只觉宋衍略有些粗糙的手指轻轻在自己面颊上拂过,那动作很快,她甚至都来不及分辨,他就已经挪开手了。   不过宋衍都能和她说笑了,应当就是没事了。她心里不由得暗暗窃喜,他这样不喜自己算计他,还不是中了她的圈套。   萧挽澜立刻露出了个笑来,轻声问:“那你不生我气了?原谅我了?”   她睫毛濡湿,眼底还漾着盈盈水光,可看着自己的眼神却十分明亮,脸上的笑容更是晃眼。   宋衍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能拒绝,看着萧挽澜道:“不生气了。”   顿了顿,又说:“不过以后,可不准你这样给人道歉的。”   这一招,给别人可不见得好使。   萧挽澜点点头,对宋衍的话深以为然。   宋衍大抵还是不放心,又提点她,“你给人道歉,他说你做,要是那人要求过分,你待要如何?”   萧挽澜没想到宋衍原来指的是这个,心道:自己又不是傻子,对方要求过分,自己肯定不会答应啊。   她笑了笑说:“那我以后不这样说了。我刚才还不是一时情急……”   宋衍一直觉得她性子不够沉稳,就道:“三思后行,说话也是一样,祸从口出还须得我和你说吗?你这次在背后捣鬼,我不同你计较,但下不为例。”   萧挽澜应了一声,又说:“我背后捣鬼是不对,可是先生,你真不喜欢那个何小姐吗?”   宋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挑眉道:“那你为什么会以为我喜欢她?”   萧挽澜听他这样说,大概就知道,宋衍是真的不喜欢了。看来是她会错意,就解释说:“上次击鞠,我看你和她聊得投机,还以为你对她有好感呢。我可从没见过,你对旁的女子那样和颜悦色的。”   那天这位何小姐不小心掉了耳珰,恰好又滚落在他桌案下,自己拾了还给她,两个人才说了几句话。   没想到倒是让萧挽澜瞧见,还误会了。他待那位何小姐,哪及得上带她半分好来?这丫头是可真是眼盲心盲。   宋衍叹了口气,将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又道:“我没对旁的女子和颜悦色,你没见过,又如何知道?”   萧挽澜说:“别人我是没见过。可你第一次我就拒绝我,第二次见我,还故意要我看你刑讯犯人,借此吓我,想让我知难而退。比起何小姐来,你是不是对我很不好?”   她说的振振有词,宋衍甚至有那么一瞬被噎了一下。   好像事实……确实是如此。   原来自己在她心里印象这样差,以至于随便一个人,都让她觉得自己对那人比对她更好?   宋衍咳了一声,忍不住道:“第一次相见,不该是我救了你吗?”   萧挽澜觉得宋衍这个话像是在狡辩,他们那天话都没说上一句,她就晕倒了,这也能算吗?可他都这样说了,她也只好承认下来,毕竟也不好叫自己先生太没面子。   于是就说:“那好吧。”   宋衍淡淡的“嗯”了一声,终于觉得心里某个疙瘩消散了些,又告诫萧挽澜,“以后我的私事,不用你来插手,知道了吗?”   萧挽澜又想到前世宋衍一直没有成婚,这一世难道还这样执着崔琰?   她心里顿时有一种深深的疲惫感,难怪自己会做那个梦,这是或许就是她心里太想宋衍成婚了啊!   她抿了抿嘴,试探着问:“先生,你是不是心里有喜欢的人?”   宋衍垂眸看着她,直把萧挽澜看的心里发毛,他才抿唇一笑,也不否认,淡淡道:“是啊。”   萧挽澜顿觉一阵心灰意冷。   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人是谁。   可是她到哪里给宋衍再找个崔琰出来啊?   ……   一直到回到宫里,萧挽澜整个人还是焉巴巴地像是霜打的茄子。   容夏也不知道公主和宋大人到底谈了什么。   等她回到书房,宋大人看上去已然和平日里一样,甚至同公主说话的时候,语气都似乎更柔和了一些。   可公主却是一副什么都提不起兴致的模样。   回宫的路上,容夏曾经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可公主除了在那长吁短叹,什么都没问出来。   公主不想说,她也不好再追问了。   等萧挽澜进了清元殿,容夏立刻去倒了杯热茶上来,又接过递到萧挽澜手里,笑了笑说:“公主且喝杯茶暖暖身子,有什么事,明日在想吧。”   萧挽澜捧着茶杯,却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连容秋都看出她心情不畅,忍不住拉了拉容夏,将她叫到一边,同她说:“我看公主心情不好,今天出去发生什么事了?”   容夏摇了摇头,也是一脸的茫然。   容秋蹙着眉道:“你不是跟过去了吗?也不知道?那我这还有一桩事,都不知道要不要说。”   容夏就追问:“是什么事?”   “就是那个赵四小姐啊。”   容秋撇了撇嘴,又小声说:“她今天来宫里要见公主,公主不在,我就让他回去了。过两天,她指不定还要来。我看她像是瘦了很多,这时候来找公主,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容夏蹙眉,想了想说:“你今日不说,过两天她要来了,若是知道了我们不报,倒是我们的不是。左右她都要来,你就和公主说一声吧。”   容秋一脸的不情愿,“那好吧。”   两人拿定了主意,这才进殿将这事禀报了萧挽澜。   萧挽澜如今已经从三人的纠葛里抽身,无论是赵鸾为什么而来,她也没什么好在意的,更懒得费心思去猜度。   等赵鸾进宫求见,自然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元旦快乐!明天就是新的一年,我会努力哒!   么么哒?(′???`?)感谢在2019-12-30 23:50:40~2019-12-31 23:4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郜蒙蒙 10瓶;冬耳 5瓶;菜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两日之后, 赵鸾果真再次入宫求见萧挽澜。   彼时萧挽澜正坐在罗汉榻上看书,读的是兵书《黄石公三略》。她对行军布阵了解甚少, 前两天去宋府, 宋衍特意让她带回来的。   这本兵书上还有注释,应当是也是宋衍写的。   听闻赵鸾来了, 萧挽澜便让人出去请她进来, 又遣了容秋下去看茶。   不消一会功夫,赵鸾便领着两个婢子进来了,三个人一同给萧挽澜见了礼。   萧挽澜将手里的书搁下, 抬眸看了看赵鸾,只见她比以往瘦了许多, 甚至眼底都有淡淡的青黑, 应当是最近没休息好, 这副模样已然是一副弱不胜衣之态。   怎么两个月不见,赵鸾消瘦成这样?   萧挽澜心里奇怪, 让容夏端了杌子过来, 开口叫赵鸾在杌子上坐下。   赵鸾才坐定, 容秋已然从外面奉了茶进来。   她将茶盏端在手里, 却没有喝,只是看着萧挽澜道:“公主近些日子过得可好?上次静安寺的事,我本该早些入宫谢公主相救之恩。只是家中发生了些事,被耽搁了,如今才来,还望公主不要责怪才好。”   萧挽澜倒也不会因着这么点事怪责她, 便笑了笑说:“我又不是心狭之人,怎么会因着这事怪你。我这段日子过得甚好,倒是你,看上去怎么憔悴成这样?”   她看见赵鸾捧着茶杯的手瘦的同皮包骨一般,苍白的连半点血色也没有。   赵鸾静默了片刻,才勉强露出个笑来道:“我前几日病了一阵,所以有些憔悴,不过这两日好多了。等定了亲,再养段时日,就好了。”   定亲?   萧挽澜很惊讶,前世赵鸾一心要遁入空门,同家里闹翻。那种情况下,赵国公都没急着让她嫁人,怎么如今赵鸾却突然要定亲了?   虽说前世赵鸾声誉有损,但依着国公府的权势,想要嫁个京中门第稍逊些的人家也并不难。   更何况赵鸾不是喜欢顾疏么……要是家里逼着她嫁人,赵鸾如今这副模样倒也解释的过去了。   萧挽澜想明白之后,就说:“你怎么突然要定亲了,定的是哪户人家?是不是你家里逼着你嫁人?”   赵鸾确实是为家中所迫,可她却不能在萧挽澜面前将这事承认下来。   她笑了笑说:“我都已经及笄了,许人家也不算突然。公主您就别乱猜了,这种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嫁的是姜郡公府的嫡长子,如今在太常寺任寺丞,我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及笄了许人家确实是不算突然,可萧挽澜却并不相信赵鸾的说辞。   不过赵鸾都这样说了她也不打算细究。   毕竟赵鸾嫁不嫁人,嫁给谁,这是赵国公府的家事,她也不想插手。更何况嫁到姜郡公府去,依照门第来说,赵鸾嫁的已然算好了。   其实前世自己要不是后来知道顾疏心里装着赵鸾,又怨责她毁了赵鸾,她那时候心气也高,一怒之下索性不管不顾地替顾疏纳了赵鸾为妾,要不然他们俩想要在一起根本就不可能。   是以现在赵鸾要嫁去姜郡公府,倒是合乎赵国公会做的决定。   萧挽澜心里也就有点唏嘘,沉吟了一声道:“你们两家倒也门当户对。”   赵鸾笑着点点头,转而道:“公主刚刚看的什么书,看的那样入神?”   这话题转的颇有些生硬,萧挽澜猜想赵鸾大抵没有真的完全接受这桩婚事,所以也不想继续谈论这事。   她就顺着赵鸾的话说:“名字叫《黄石公三略》,是本兵书。我对这个了解不多,所以要多涉猎一些。枯燥的很,你肯定不爱看的,晦涩难懂得很,倒不如四史来的好看。”   随后两个人又聊了会书典,赵鸾就起身告退了。   等她出了清华门,容秋就小声嘀咕道:“这赵小姐许人家,看上去像是半点都不高兴啊?不过说的倒比唱的还好听。”   萧挽澜重新又拿起了书来,闻言看了容秋一眼道:“好了,这种事看破不说破,你怎么什么事都挂在嘴边。在我跟前也就算了,你以后要嫁人,这样可不成。”   容秋抿唇一笑道:“那我就一直伺候公主,不嫁人了。”   萧挽澜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简直拿她没了办法。   ……   顾疏这段时间忙于何复之的案子。   前两日按照何复之供述,他们从何复之一个远方表亲那得到了一本极为重要的账本。   这本账本里不仅明确记录了侵盗官粮获益的每一笔数目,而且其中也记录了蒋丞禄曾亲手经办了其中几笔最大数额的款项。   有了这本账本,确实就有了蒋丞禄贪墨的证据,甚至他立即可以上奏皇上,将蒋丞禄抓来问话。   可自从那日见过萧挽澜之后,顾疏在审理何复之一案时,就多了个心眼。   萧挽澜说的不错,程唐为户部右侍郎,都能那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可何复之不过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却至今没出过任何岔子,甚至王陵甫都没要动他的意思。   要是因为这本账本,王陵甫才没有动何复之,那何复之交出这本账本,不是等于自己交出了保命的筹码?   这样一想,这件事就十分奇怪了。   萧挽澜说无论何复之说什么做什么,都要让他多留个心眼。   她这话里的意思再推敲一下,不就是让他不要轻易相信何复之招供的一切。   所以在得到这本账本之后,顾疏就开始怀疑了它的真实性。   他让人仿照了一本一模一样的,只是将其中蒋丞禄经手的地方选了几笔同他人进行了对调,之后用这本仿照的账本来询问何复之。   结果果真不出他所料。   何复之不仅全然没有发现,而且在看完账本之后,自己问他,“你藏起来的是不是就是这本?”   何复之还凿凿地说:“没错,就是这本。”   顾疏虽然还不知道这个设计的目的是什么,但这本账显然就是一个陷阱。   他当即让江岸看好何复之,继续装成对账本深信不疑的样子。   等出了刑部,骑了马直奔皇城而去。   比起何复之的案子来,他心底的某个疑问,好像终于有了答案。   所以他要去见一见萧挽澜。   见一见或许就是将这个案子推到他头上来的幕后之人。   ——也是这世上唯一能够轻易说服萧逐月的人。   要是这个是个陷阱,而萧挽澜将这个案子推到他头上……原来是自己一直想差了,还以为她这是出于关心才会提醒他,要小心谨慎。   她真正想要保全的人是宋衍,而自己是被她推出去给宋衍挡刀罢了!   顾疏并不希望这一切真如自己想的这样,可这个念头就像是疯狂滋长的藤蔓,已经到达了他难以抑制的地步。   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这一刻,根本就不管用。   他近乎疯狂地想,去找萧挽澜,一定要同她问个清楚。   如果这是真的,她如何能这般待他!   顾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清华门前的,这一路上好像遇到了几个人同他打招呼,同僚、宫人,他都一概没有理会。   等真的站在了清华门前,他看着不远处檐牙高啄的清元殿,深深地吸了口气,同迎上来的一个宫人道:“劳烦禀报一下公主,顾疏在殿外求见。”   真的要见到萧挽澜了,这一刻顾疏反倒是冷静了下来,连说话的时候,唇角都扬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宫人点头应是,道了句“顾大人稍后”,便匆匆进去禀报了。   不稍片刻,他复又回来,请了顾疏进殿。   萧挽澜此刻正站在书案后习字,宋衍亲自写了份字帖给她,用的是馆阁体,让她有空多练练,一则日后入仕用得上,第二则是可以磨一磨她的脾性。   等到了顾疏进来,她才搁下笔,从书案后走出来,喊了顾疏到正殿去坐。   容秋给两人奉了茶上来,萧挽澜练了许久的字,这时候也觉得口渴,喝了一口才问:“顾大人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顾疏看着她望着自己,那一双盈盈的眸子里澄澈一片,丝毫不见半分不自在和愧疚之色。他就笑了笑说:“微臣是来感谢公主的。”   萧挽澜有些不明所以,“感谢什么?”   顾疏脸上依旧挂着笑,可只有他心里清楚,自己完全在爆发的边缘。   他同样看着萧挽澜,不疾不徐道:“何复之果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他居然暗中做了本账册,借以保命。只要他出事,这本账册就会被人送到刑部来。微臣刑讯他时,问出了这本账册的下落。目前这本账册就在微臣手中,里面明确记录着户部侍郎蒋丞禄牵涉其中,要破此案指日可待。”   他顿了顿,又说:“要不是公主提点,微臣恐怕一时半刻还查不到这么多,是以今日特地来向公主道谢。”   还不待顾疏将话说完,萧挽澜的手猛地颤了一下,手里的茶盏跟着晃动,有几滴热茶泼到了手上,她却恍若未觉。   萧挽澜索性搁在一旁的案几上,深吸了口气,收敛住自己慌乱的心神,勉强挤出个笑来说:“是吗?那可真是好事。”   顾疏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注意着萧挽澜的神色,她大概不知道自己现在和他说话时脸色有多苍白,连眼神里都带这难掩的慌乱。   这样失态,可不就完全印证了他心里所想!   他说那些话可谓是说得滴水不漏,有心试探,萧挽澜定然是信以为真了。   她果真是为了宋衍,不惜将他推到前面挡刀!   好,很好,简直是好极了!   顾疏觉得自己快要压抑不住心底那股横冲直撞的戾气了。要是可以,他现在就想要上去掐着萧挽澜的脖子,好好问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就因为她现在喜欢上了宋衍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评论和订阅啦!下章继续暴走。感谢在2019-12-31 23:46:07~2020-01-01 23:56: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了个咪 33瓶;露葵 8瓶;玉浮沙 5瓶;lml0817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顾疏心中冷笑连连, 原本他可以当即拆穿萧挽澜,可话到了嘴边, 他又改变主意了。   他倒想看看这一次萧挽澜又要唱哪一出, 于是笑了笑说:“有了证据,一会微臣就去紫宸殿把此事禀报给皇上。先将蒋丞禄收押刑部再说。”   萧挽澜心里暗恨自己前世从未留心那个被查到的证据是什么, 只知道王陵甫诬陷宋衍制造伪证, 意图诬陷。   而何复之之后也反咬一口,说自己被刑讯逼供,不得不受制于宋衍, 配合他利用伪证拉蒋丞禄下水。   这次顾疏查到的账册是不是就是王陵甫挖好的陷阱?不过,要是这本账册是真的呢?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只是萧挽澜不敢抱着一丝侥幸。她皱了皱眉道:“有证据自然是好的, 不过何复之交出来的东西, 你可着人查验过了?不如等到证据确凿之后, 再出手也不迟。”   虽说萧挽澜说的句句在理,可听在顾疏耳中却尤为刺耳!   他不知道萧挽澜为什么能够未卜先知一样, 事先就清楚何复之交出来的东西是假的, 但她无疑是知道这一切的。   顾疏的目光落在萧挽澜略显出些许担忧的脸上, 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缓缓道:“公主这是在担心什么?您当初说服皇上,将这个案子推给微臣,可有想过今日,微臣若是一步踏错,或许就落入他人圈套?”   萧挽澜心头一震,豁然抬头的看像顾疏, 似乎是根本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   此刻顾疏同样也在看她,眼中像是淬了毒的刀锋,泛着凛冽的寒芒,冷冷的盯着她。   原来顾疏刚才那些话都是在试探她!他定然在进宫之时就已经怀疑她了,居然还能装的这样滴水不漏。   萧挽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顾疏要是觉得愤怒也不奇怪,毕竟谁也不喜欢被人推出来,给他人挡刀的。   见萧挽澜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此事。   顾疏紧紧地抿着唇,努力克制着心头的狂乱与愤怒。几息之后,他冷笑着道:“公主就不想问问,为什么我会猜出这幕后说服皇上之人,就是你的。”   他是真的气极,连那些虚伪的恭敬都懒得装了。   萧挽澜慢慢吐了口气,既然瞒不过,也就没必要遮掩了。这种时候,就算自己怎么辩驳,在顾疏眼里都是苍白的。   她看着他,缓缓道:“不用问了。事情确实是我做的,我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将这个案子推给了你,但我从没希望你出事,否则我又为何屡次三番提醒你。”   “好一句私心。”顾疏嘲讽一笑,忽然站起身,快步走到萧挽澜跟前,一把将她从宝座上扯了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道:“萧挽澜,你这样对我,半点愧意都没有吗?”   萧挽澜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就被顾疏拉了起来。她的身子撞到顾疏的胸口上,那只被抓住的手腕被他紧紧抓着,也不知道顾疏用了多大的力气,像是断了一样疼。   萧挽澜忍不住痛呼出声,下意想要挣脱,可却根本不能撼动分毫。她只得抬头去看顾疏,只见他此刻眼中尽是狂怒之色,低头死死地盯着自己,并不像是等着她的答话,倒像是想生吞活剥了她。   容夏见萧挽澜被顾疏这样冒犯,立刻上前厉声道:“顾大人,你这样又是做什么?就算公主有什么不对之处,你也不该如此以下犯上!”   她虽然不了解事情的全貌,但从两人的对话里也猜出了个大概,大抵是公主为了宋大人,而做了对不起顾大人的事。   容秋却没容夏那样沉得住气,二话不说已经冲上去掰顾疏的手,怒气冲冲的威胁道:“姓顾的,你再不放手,我就喊护卫进来拖你出去了!你给我放手!”   她已经用了全力,可这人的手是用石头做的吗,根本掰都掰不开!   萧挽澜见顾疏现在这副样子,只怕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她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说:“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我道歉。你先放开我,我们好好说话不行吗?”   这句道歉,说的可真轻巧。   顾疏心头冷笑,可最终还是松开了手。他的目光依旧落在萧挽澜的脸上,再次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护着宋衍?”   就算是宋衍接手何复之的案子,她一样可以从中提醒,宋衍那样诡诈的人,更不会轻易落入陷阱。   可就算这样,萧挽澜还是选择了将案子推给他。   竟然做到了这种地步。   她甚至一丝一毫的风险,也不愿意让宋衍去冒!   只是单单这样一想,顾疏就恨不得立时掐死萧挽澜才好。这种事他根本不能说服自己去容忍。   萧挽澜揉了揉被顾疏抓疼了的手腕,白皙的肌肤上已经红了一圈。见顾疏情绪缓和了一些,她下令让容秋和容夏带着宫人先下去,关于这事的隐秘,越少人知道越好,更何况容秋那样的性子,又不是藏得住话的人。   等殿中只有她们二人了,萧挽澜这才同顾疏道:“因为一个梦。我不想梦里的一切成为现实,就如同当初我去静安寺救赵鸾一样。”   顾疏冷笑道:“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如今她在他面前,什么谎话编不出来!   萧挽澜显出几分无奈来,“你既然不信,那又问我做什么?”   顾疏被她这一句话给堵了回去,点了点头说:“好,那你继续说。”   萧挽澜道:“我梦见宋衍因为这个案子,被王陵甫构陷造为证,在牢里被废去了三根脚趾。有了赵鸾的事之后,我不敢不信。我只是想要让他躲过这一劫。”   顾疏几乎是笑出了声来,萧挽澜越说,他心中那股子戾气和愤怒就越甚!他简直要为萧挽澜这番良苦用心鼓掌了。   “那我呢?”他含笑着问她,眼神却冷如冰霜,没有半丝笑意,“萧挽澜,你有没有想过,我接手了这个案子,你梦见的事或许就会发生在我身上?”   萧挽澜偏头避开他的目光,犹豫了片刻,才说:“你和他总归是不一样的,你背后还有顾家,有一个做左仆射的爹,王陵甫不会对你真的下狠手。可宋衍他根基尚浅,王陵甫设计想要动他,简直轻而易举。更何况,我从未梦见过你出事。”   顾疏伸手扳过萧挽澜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讥诮道:“做都做了,现在躲什么?我和他不同的,不是门第,萧挽澜,是你向着他的这颗心!你同他才认识多久?一季?你当初对我那样死缠烂打,这才几个月,你就把所有事都忘记了?还是你本身就犯贱,就喜欢这样追着男人跑的调调!”   “顾九章,你岂可这样羞辱我!”   萧挽澜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人,抬手就要往他脸上招呼。   顾疏往后仰了仰身子,敏捷躲过,一把擒住萧挽澜的那只手,另一只手却还捏着萧挽澜的脸。在她怒意盎然的眸子里,他瞧见了自己的模样,带着一种嗜血的疯狂,犹如第一次的那个梦中的自己。   羞辱,她知道什么才是羞辱吗?   顾疏冷冷的勾唇一笑,放开了她,挑眉道:“怎么这就生气了?比起你对我做的事,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他笑睨着萧挽澜那张满是怒容的脸,笑得愈发肆意。   “你这样护着宋衍,生怕他被人算计……萧挽澜,那你以为宋衍是什么好人吗?他这个人的手段与心机,比你见过的人都要厉害百倍。”   萧挽澜不想再和他继续纠缠,更不爱听他在自己面前诋毁宋衍。   她冷着脸道:“那也不干你的事。你要是这样胡搅蛮缠,那我也没有办法,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大不了你我老死不相往来!”   顾疏闻言嗤然一笑,“如今我是连宋衍半句不是都说不得了?”   他往后退了两步,给萧挽澜恭恭敬敬地行礼告退。   真的要走了,他才突然又说了一句,“如果你真的这样信梦里所见,终有一日,你会收回刚才的话。”   见萧挽澜诧异的看着自己,顾疏也不多解释,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转身拉开殿门,大步走了出去。   外面的日头异常明媚,他微微眯了眯眼睛。   如果梦能成真,萧挽澜一定不知道,在梦里,她会嫁给他,甚至两人差点有了夫妻之实!   顾疏刚走不久,容夏就从外面捧了一盒药膏进来,观察了一下萧挽澜那只手,忍不住说:“这是用了多大的劲,都淤青了。看来就算是涂了药,也要好几日才好。顾大人也太没个轻重了。”   萧挽澜刚才没心思注意,听容夏一说,她才发现自己手腕上那一圈红痕果真有些许地方都淤青了。   她心中气还未消,当即冷冷道:“放心吧,他以后不会再来了!”   ……   萧挽澜手上了淤青果真没这么快见好。   等到了休沐日去见宋衍,还有明显的一圈痕迹。她怕宋衍瞧见,都暗暗留心着,不叫他瞧见。   因着上次宋衍给了她一副字帖,这一次宋衍就让她誊写了一篇《兰亭集序》,看看她这几日练得如何。   萧挽澜庆幸自己伤得不是右手,还能写字,就让容夏铺了了澄心堂纸,开始运笔。   《兰亭集序》的篇幅并不算长,萧挽澜才写到“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这句,一直坐在圈椅上喝茶的宋衍却突然开口让她不用再写了。   萧挽澜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她这一愣神,笔上的墨水就滴到了纸上,晕开了一个小小的墨点。   宋衍见她看着自己就说:“你过来。”   萧挽澜搁下笔,不知道宋衍突然让她过去做什么,心中莫名的有些紧张。但她还是依言走了过去,乖乖站在了他的面前。   宋衍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把手伸出了。”   萧挽澜迟疑了一下,将右手伸了过去。   纤纤玉指,皓腕如雪。   宋衍的目光却是微微一沉,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威压,沉声道:“另外一只。”   萧挽澜这次却没有听话的抬手,甚至她还将手往后面藏了藏。   恐怕宋衍早就看出来端倪了,让她练字只是试探她的幌子。   “藏什么?”   宋衍冷笑着道:“你藏着掖着,我就不知道了。”   萧挽澜咬了咬唇,这才缓缓伸出手去。   她左手白皙细嫩的腕间,居然有一圈扎眼的红紫。   宋衍一见之下,似乎都有那么一瞬的怔愣。   他看着萧挽澜,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问她:“这是谁弄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订阅和评论。确实是感觉不妥,又修了一遍,然后补了点字数!么么哒   看到评论有人说,想要抖抖我,掉落更多更新。   我想告诉那位小朋友,抱歉,以我的重量,你拎不起我!感谢在2020-01-01 23:56:39~2020-01-02 23:5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檬味饼干我酸了、君莫笑 10瓶;kkkkkkkkou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面对宋衍的问话, 萧挽澜心里就有些犹豫。其实要是换个人问她,她肯定就直接说了。   可宋衍和顾疏的关系看上去并不算好, 但他们如今还同属一派, 同气连枝,两人关系再僵化对宋衍并不算什么好事。   再者, 要是她实话实说, 将顾疏交代出来,宋衍必定要问缘由。   有了上次她暗中撮合他同那位何小姐的前车之鉴,要是又让宋衍知道她背后耍一些小聪明, 插手他的事,虽说都是出于好意……可萧挽澜拿不定主意, 宋衍知道了之后会生她的气。   从上次她看到的那封信上看, 何复之的案子显然宋衍是打算接的。   既然伸头可能是一刀, 还对宋衍也并无益处,萧挽澜最终还是选择缩一缩头。   奈何自己没有个龟壳, 最好能把整个人都缩进去。   只是这个伤她一时间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索性就把嘴巴闭得紧紧的, 什么也不说。   宋衍却像是知道了她心中所想, 扬眉道:“不说,是吗?”   他脸上犹自带着以往一贯温和从容的神色,唇角甚至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可不知道为何,萧挽澜却觉得自己脊背隐隐腾起了一阵凉意。   她暗暗咽了口唾沫,抿着唇一声不吭。   宋衍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 虽是问句,语气却尤为笃定,“是顾疏?”   萧挽澜看着宋衍,心里却开始默读刚才自己写的那篇《兰亭集序》,尽量忽视他的话和目光。   见她继续不点头,也不吭声。   宋衍倒是极有耐心,看上去完全没有一丝生气的模样,平静道:“除了他,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人敢这样待你吗?”   在宋衍的印象里,顾疏一向对萧挽澜态度轻慢。从静安寺他那副全然不担忧萧挽澜会出事的模样,到后来他居然还能让萧挽澜去认尸。   不过是仗着萧挽澜对他的喜欢,他才能如此地“恃宠而骄”。   萧挽澜知道自己这时候要再不吭声,就是默认了。她垂死挣扎道:“其实是我在梦里,自己掐的。”   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她眼珠子转了一下,又说:“我半夜会梦游,偶尔就会这样。”   “那你藏什么?”   宋衍反问道,语气依旧十分平静,神色却凌厉起来。   “既然是梦游所致,为什么怕别人知道?从刚才进门开始,你就刻意不把自己的左手抬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其实此刻宋衍更想问问她,是不是真这样舍不下顾疏?   顾疏这样待她,她居然在人前还想方设法替他瞒着。   萧挽澜心知宋衍这是笃定了伤她之人就是顾疏。她不承认也没有用。   于是就说:“好吧,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先生。前些时候我同他发生了一点争执,不过并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就吵了一架而已。”   她故意说的这样轻巧,避重就轻,显然是不想让他同顾疏计较了。   宋衍却更觉怒意翻涌,垂下眸子不再看萧挽澜。   他捧起茶杯来,极慢地喝了一口茶,才低笑一声道:“既是如此,这是你俩的私事,那我就不要多管了。你可以回去了。”   萧挽澜见宋衍没有深究,不禁微微有些诧异。   要早知道是这样,她一定在宋衍问她是谁伤她的时候,就老实交代了。   哪费得了这番功夫。   她缓缓吐了口气,重新又回到了位置上。   等到要回宫时,宋衍却让严青带人过来帮忙搬了许多书册到萧挽澜的马车里。   萧挽澜看着一摞摞的书被捧出去,整个人都怔在了当场。   她僵硬的扭过头去看宋衍,用极为难以置信的语气说:“这……先生,这些都要让我在五天内看完吗?”   也太多了吧!   宋衍坐在圈椅上喝茶,头也没抬道:“你年前不用再过来了。”   原本就算年前还有过来,也就只有一次了,宋衍让她年前不用再过来也算正常   可不知道为什么,萧挽澜听宋衍这样说,心里就是“咯噔”了一下。   他好像不大想同自己说话的样子。   萧挽澜忍不住回想了一下,宋衍今天好像确实是极少说话,虽然他平时话也并不多。   她有些茫然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   宋衍这时候却搁下茶盏,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还有事?”   萧挽澜只得摇了摇头,“那我先走了。”   她犹犹豫豫地转身,想了想,又忍不住回头去看宋衍,小声问:“那过年的时候,我可以来给先生拜年吗?”   宋衍看了她好一会,才淡淡道:“我这不兴这些,你就不用特意过来了。”   “哦哦。”   萧挽澜略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今天才腊月十九,要是年后再来,他们可要半月多不见。   不知道为什么,宋衍不让她过来,她心里微微有些发堵,可又说不上来这又是为了什么。   等萧挽澜走后,宋衍就喊了张故之过来,吩咐他道:“你明天去找一找刘公公,让他在宫中打探一下顾疏这几日是什么时候见的公主,最好能问出来是为了什么事。”   张故之颔首应是,心里却犯嘀咕,自家大人可真请了一个小祖宗回来,怎么如今事事都操心上了。   可他为什么不直接问公主呢?   这位刘公公本名叫刘巍,做的是回事太监,因着为人和善,在宫里颇有些人缘。   在接到张故之的传信后,不出两日,他就让一个小太监出宫来,给宋衍回了话。   顾疏何时进的宫见的长公主一查便知了,倒是这个为了什么事,却是真的没查出来。   清元殿里伺候的宫人嘴巴都严实得紧,只知道当时公主曾单独见了顾疏。   宋衍让张故之送人离开,想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去见一见顾疏。   ……   在腊月二十三这日,萧逐月会在宣政殿举办“封玺”礼,礼成之后也就说明今年暂不办公,一直要等到年节结束才会再次开玺。   这一日在长安城的大小官员都要入朝觐见。   等到“封玺”礼结束,百官从宣政殿鱼贯而出,宋衍就一直跟着顾疏,等出了雍和门,才出声喊住了他。   顾疏身边还跟着几个刑部的下属。   他一停下来,众人也跟着停下了脚步,纷纷回头看向宋衍。   顾疏看见宋衍那张略带着几分笑意的脸,眉头就几不可见的一皱,不过很快也扯起嘴角笑了一下,道:“宋大人找我有事?”   宋衍上前两步,笑了笑说:“今日不必再办公,我想请顾大人去喝杯茶,叙叙旧,不知道顾大人可否赏脸?”   找他叙旧。他们有什么旧情可叙么?   顾疏心中嗤然,脸上却笑意不减,“既然宋大人相邀,要同我叙旧,我岂有不去之理。”   他和自己的几个下属交代了几句,这才同宋衍一道出了皇城。   喝茶的地方在兴安坊的一间茶舍。   两人在三楼雅间坐着,门外却站着十几个护卫,双方人马都有。   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人是带人想要在这里火拼。   宋衍捧起茶杯喝了一口,倒也不急着切入正题,反倒是笑了笑说:“来这里喝茶,定要尝一尝这里的苦丁。”   顾疏并不爱喝苦丁,更品不出好坏来。这种茶喝着嘴巴都是苦味,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喝它。   面前的那一杯,他动都没有动。   听宋衍这样说,就随口问道:“难道是这里的苦丁极好?”   宋衍却摇了摇头道:“恰恰相反,这里的苦丁用的是最苦的大叶苦丁,也最便宜。而且那泡茶的大抵也是个门外汉,苦丁入口虽苦但也有回甘,他这一手苦丁泡出来,简直是苦绝了。”   顾疏看他面不改色地将那杯苦丁都喝了,有那么一瞬,他都以为宋衍在骗他。   他却不想与宋衍废话,当即说:“你到底找我什么事?”   宋衍搁下茶杯,看着他淡淡一笑道:“有几句话,顾大人可能忘了。所以今日我特意过来再提醒你。”   顾疏闻言看向他,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错,房中似乎都静了一静。   顾疏扬眉一笑道:“看来宋大人倒真的是来叙旧的。”   宋衍提起茶壶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才慢慢说:“那日在刑部,我已经提醒过你要离我的学生远一些,顾大人似乎是没放在心上。”   顾疏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盯着宋衍道:“她这就去同你告状了?”   萧挽澜可真是厉害,如今都能劳的动宋衍来替她兴师问罪了。   宋衍心头却一阵冷嘲,这二愣子果真是二愣子,萧挽澜如此待他,他如何配得起。   他的指尖徐徐划过杯沿,并不否认道:“你伤了她,但我怎么问缘由,她都不说。所以,我只好来问顾大人了。”   那日同萧挽澜不欢而散只后,顾疏一直压抑着怒气呢。   眼下听宋衍这样说,当即冷冷一笑道:“她自然是不会同你说!她背后耍的那些心机,一般女人哪里及得上。”   之前他试探过宋衍,宋衍的反应显然也不知道这件事。   萧挽澜越不想宋衍知道,他就越要说!她不就爱在宋衍面前扮娇弱吗?宋衍心思诡谲多虑,依着他的性子,就算是萧挽澜是为了他好,他也大抵不会喜欢有人对他欺瞒,设计。   宋衍闻言眉头就是一皱,他隐隐觉得其中好似有些隐情,眉心微拧道:   “顾大人这话何解?”   顾疏看着宋衍,竟然慢慢地笑了。   他摇了摇头,感叹道:“看来宋大人也有被人蒙在鼓里的时候。何复之的案子最后又落到了我手里,这背后动手脚的人,你猜猜看,是谁?”   他都这样说了,宋衍要是还不明白那就是傻子了。   可是萧挽澜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有什么理由要把这个案子推给顾疏?   顾疏脸上笑意盎然,宋衍的表情却冷了下来。   他盯着顾疏,凝声道:“她没有理由这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周末,会多更一点,女主过完年就要考试了。感谢在2020-01-02 23:58:17~2020-01-03 23:5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莫襄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见宋衍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   顾疏心中难得畅快起来。他哼笑一声道:“宋大人如此轻信一个人, 倒真是少见。你一向聪明,察言观色的功夫更是了得, 没想到在她这里, 倒像什么都用不上了。还是在宋大人眼里长公主全然在你掌控之中?宋大人要是有这样的想法,那真是可笑至极了。”   他这话说的已然算是诛心, 没人会全然不在意受人蒙骗。   宋衍脸色沉静, 语气却依旧平稳,“我同她的事,可不可笑, 倒还轮不到顾大人置喙。顾大人要真的想说,就别这般拐弯抹角, 有什么话就明说。”   顾疏也不想废话, 索性就告诉他说:“她梦见你会因着接了何复之的案子而受牢狱之灾, 所以去找了皇上,在背后动了手脚, 这个案子才又到了我手里。这事宋大人应该还不知道吧, 至于她为什么瞒着你, 那你也只有问长公主自己了。”   顾疏说完之后, 宋衍凝着手里那杯苦丁,许久都没有接话。   比起萧挽澜在背后自作主张,甚至暗中将何复之的案子推给顾疏,更让他在意的是——   萧挽澜居然宁可将顾疏推出去,却想要保护他么?   前几日萧挽澜临走时,眼底的失望他并不是没有注意到。   自己那时候真的生她的气了, 除了恨铁不成钢,他更不能容忍在萧挽澜心里将顾疏看的这样重,远远凌驾于自己之上。   可如今顾疏却告诉他,萧挽澜为了他,宁可让顾疏去冒风险。   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情绪以排山倒海之势在心头翻涌,这种感觉实在是难以形容,如梦似幻,竟然让宋衍觉得有几分不真实感。   当年自己高中之时,众人都同他道喜,他却也就只是微微一笑。因为胸有成竹,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太过高兴的。   可萧挽澜却不同,他从没有这个自信。   宋衍看着自己手里那杯苦丁茶,里面泛起些许水波,一如他自己,再难又一丝平静。   他不免又深深地后悔起来,那天自己不该那样拒绝她。   也不知道萧挽澜回去后会不会胡思乱想。   顾疏看着宋衍先是抿唇不语,再是拧眉沉思,脸上独独没有半分高兴之色。   果真不出他所料,宋衍这样的人,恐怕最忌讳别人背后算计他。   他看着都觉得有意思极了,这时候就差来一杯好酒助兴了。   手上酒没有,茶倒是有一杯。   顾疏抿唇一笑,也不在手里这杯是苦丁了,举到嘴边喝了一口。   苦!是真的苦!   顾疏也没喝多少,已然是满嘴的苦味,也不知道宋衍怎么能面不改色地把这种东西喝下去。   他搁下茶盏,眉宇间立时露出几分厌弃之色,见宋衍还是不说话,便笑了笑说:“看来宋大人要好好想想,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先走一步。”   说着,他已然从位置上站起身来。   宋衍这时候也将茶盏搁了下来,顾疏既然说他是来兴师问罪的,自己岂能让他这样轻易走了。   更何况他伤了萧挽澜,这笔账自己还没跟他算呢。   他抬眸看向顾疏,脸上已然恢复了往日云淡风轻的从容,淡淡道:“顾大人且慢行一步。你如此诚心相告,我眼下这倒也没什么好答谢的。”   顾疏哪里需得上宋衍的谢礼,宋衍刚才的反应已然是足够了。   他扬唇一笑说:“宋大人客气,这点小事就无需言谢了。”   宋衍眸中带笑,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语气极缓道:“顾大人这样一说,我倒也想起来一件小事来,和顾大人关系说大倒也不大。我同姜郡公家的世子有些私交,前几日同他一起吃席,偶然听他说起自己好像要同赵国公家的四小姐定亲了。只是还未定下来,所以两家都没往外传消息,不过也就这两日了。”   顾疏闻言,唇角的笑瞬间就没了,脸色也跟着沉下来。   赵鸾……要定亲了?   他看着宋衍仍旧是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一时间竟然分不清他这是有心要自己难受,还是真的想要告诉他这个消息,作为谢礼。   他对宋衍道:“那我在这也谢过宋大人了。”   随即沉着脸大步跨出门去。   江岸带着人在外面守着,见顾疏雷厉风行地走出来,还是一脸怒容,他心里登时就忐忑起来。   怎么如今长公主不来惹自家大人了……这宋大人却好像此次同自家大人过不去一样。   他领着人忙不迭的跟上去,半句话也不敢问。   等顾疏带着人走了,张故之见宋衍还没出来,他这才进了茶舍雅间。   和顾大人脸色阴沉不同,自家大人正好整以暇地喝着茶呢,唇角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   张故之觉得这个笑容看上去,像是有些幸灾乐祸。   既然能让自己大人这么高兴的事,他就忍不住问:“大人,您和顾大人说了什么?他气冲冲的就带人走了,看上去像是要去找人寻仇。”   宋衍抿唇一笑,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有意无意的叩击着。半晌才说:“自然是能让他心里不舒服的事。”   张故之脸上就显出了几分难掩的担忧,大人平日里都是奉行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人,就算是对上王陵甫那一派的人,明面上还是过得去的。   而顾大人背后不仅有顾家,还和自家大人同为苏太师办事,闹得这样难看,恐怕是不大好吧。   要是让苏太师知道了……那就更不好说了。   可这话他又不好说出口,只得呐呐应了。   宋衍将杯中的苦丁茶饮尽了,也起身准备准备往外走。   张故之跟上去道:“大人,那我们是要回府还是去大理寺?”   宋衍想也不想道:“去大理寺。”   原本是打算进宫去见见萧挽澜的,还有几个问题想要同她问问清楚。   不过想到明天就是腊月二十四,该是过小年的时候,他就改变了主意。   他没让萧挽澜给他拜年,如今那就他去宫里找她好了。   ……   萧挽澜那日从宋府回来,确实是失落了好一阵。   不过临近过年了,看着宫中各处也都挂上了新的红绸灯笼,赵姑姑领着容夏他们几个剪大红的窗花,过年用的东西络绎不绝的送到清元殿来,瓜果糖饼,首饰新衣……除了她自己,伺候的宫人们也都是有的。   年味浓了,大家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笑,萧挽澜的心情也就好了许多。   腊月二十四这日是小年,也是扫尘日,习俗倒也多得很。   去尘秽,净庭户,换门神,贴春联……光数下来都有好几样。   今个是小年,萧挽澜先去紫宸殿给萧逐月请了安,又陪着用了早膳才回了清元殿。   宫人正忙着里里外外地打扫,萧挽澜靠在罗汉榻上看了会书,容秋就从外面用碟子捧着撒贴了银掺额正丹纸进来。   她走到萧挽澜跟前,笑意盈盈道:“还请公主赐墨宝,写一副联子,一会子奴婢让人贴到清华门那去。”   萧挽澜看她一脸的鬼机灵,就笑了笑说:“这个你怎么找我来写了。”   容秋道:“去年皇上给您写了一副,您不是觉得不大合意,还说今年要自己来写。”   萧挽澜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印象里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不过前世这个时候,她已经嫁给顾疏,住到了公主府去,这个春联还真没写过。   她就笑笑说:“那容我想想写什么,我这也是头一回哩。”   容秋高高兴兴地“嗳”了一声,端着正丹纸去书案那了。   萧挽澜将书搁在罗汉榻的矮几上,也跟着走了过去。写春联这东西还真是第一次,她凝神想了想,本打算写“绿珠别其三分景,红梅正报万家春”这联。   可提笔写了,又觉得太平常了些。   左思右想之下,许久也没拿好主意。   这时候容夏从外面进来,见着这主仆二人守在书案前,便笑着走过去道:“外面下了好大的雪,公主要不要去瞧瞧?”   萧挽澜正想的头疼,听容夏这一说,便搁下笔道:“那出去瞧瞧。”   容夏怕萧挽澜受凉,给她披了斗篷戴了兜帽,还灌了个汤婆子给她。   三个人这才出了宫门。   外面果真下着大雪,飘飘扬扬,纷纷撒撒,已经在地上堆了浅浅的一层。   萧挽澜在院子里看谢岚送来的那几株梅花,果真在外面养着好些。如今大雪压枝,雪中赏梅,倒是风雅至极。   她驻足看了一会,似乎感觉到好像有人在看她,她转过脸朝清华门那边看去。   只见宋衍正站在清华门外,他连伞都没打一把,乌黑的鬓发上已经落了一层薄雪。   宋衍其实来了好一会了,可见萧挽澜正仰着头去看枝头上的梅花,他觉得自己不该去打搅,连宫人原本要去给他通禀,他都拦下了。   萧挽澜今天披了一件正红的斗篷,带着有一圈毛领的兜帽,因为仰着头,却能看见她恬然美好的侧脸。或许是只闻着还不够,她忍不住抬手轻轻碰触了一下被雪覆着的花朵,模样小心翼翼极了。   她就如同那株红梅,在雪色中更是秾艳到了极致,美的惊心动魄。   明明这两日让自己想的抓心挠肺的人就在眼前,宋衍却怕惊扰了她。   大抵是近乡情怯罢。   宋衍没急着过去,没想到萧挽澜还是发现了他。   见着他,她像是很惊讶,又那么一瞬的怔愣,却又很快笑起来,眸子里似是映着满天星辰,盈亮无比。   还不待宋衍上前,她就提了裙裾朝他奔来。   雪落地滑,她那样莽撞的性子,宋衍是真怕她摔倒,立刻快步迎了上去。   “当心脚下。”他沉声提醒她。   萧挽澜却已经跑到了他面前,仰头去看他,欢喜道:“先生,你怎么来了?”   天气太冷了,呼吸和说话的时候有一团白白的雾气。   宋衍目光凝在她的脸上,淡淡一笑道:“今天是小年,我过来瞧瞧你。”   萧挽澜心里却觉得奇怪,小年不该是扫尘么,她有什么好瞧的。   不过宋衍能来看她,她觉得高兴极了,上次她走的时候还以为宋衍不高兴呢。   她看宋衍已经落了一头的雪,都不知道站了多久,就将手里的那个汤婆子递过去道:“先生冷吗,喏,给你捂捂手。”   宋衍正打算开口拒绝,萧挽澜却不由分说拉起他的袖子将汤婆子塞了过来。   冰凉的手指接触到这一份滚烫的热意,他的手不由得颤了一下,甚至觉得连自己的一颗心也跟着滚烫起来。   萧挽澜却已经放开了他的袖子,带着几分得逞的自得,笑吟吟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叫先下手为强。”   宋衍看着萧挽澜,突然有一种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   可眼下还不行,他很清楚,就算在萧挽澜心里,如今自己比顾疏更为重要,那也是孺慕之情。   他扬眉笑了笑说:“那我岂不遭殃了。”   遇上她,好像都是他在退让。以前他从未想过自己能让一个小丫头捏的死死地。   可不真是遭殃了。   听了宋衍的话,萧挽澜却忍不住哈哈一笑,其实倒不是宋衍这句话多有意思,可是只是因为是宋衍说的,就觉得有趣极了。   她这先生平时可都是端然自若的,别人肯定没见过他说俏皮话的模样。   等止住了笑声,萧挽澜才说:“我们进去说话罢,外面怪冷的。”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清元殿,容夏很贴心地拿了块巾子过来给宋衍擦头上的落雪。   萧挽澜解了身上的披风抖了抖,递给容秋,转身见宋衍正在擦头发,有一些碎雪落在脑后的长发上,他大概是看不见,已经准备停手了。   萧挽澜摇头叹息,伸出手去问宋衍要巾子,“后面还有,你看不见,先生还是给我吧。”   宋衍楞了一下,心里倒也不是不愿意,只是容夏他们几个都在,又是在宫里,于礼不合。他笑了笑说:“不用了,这点雪无碍的。”   既然宋衍都这样说了,萧挽澜也只能作罢。   容秋给两人送了热茶来。   等一杯茶饮尽了,宋衍这才说:“其实昨天,我见过顾疏了。”   萧挽澜闻言,眼皮就是一跳。   难怪宋衍今天会过来……他这一定是知道了自己又在背后动手脚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真的写了四千……快点过年吧!   感谢订阅,么么哒。感谢在2020-01-03 23:59:09~2020-01-04 23:43: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夜繁星 5瓶;菜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萧挽澜立时紧张起来, 如临大敌一般打起了精神。   宋衍今天过来难道是找自己兴师问罪的?   她捧着茶盏,颇为忐忑地问:“那他、他都和你说了什么?”   宋衍淡淡道:“他当是知无不言了。”   萧挽澜一颗心顿时跌倒谷底, 忍不住在心里将顾疏恶狠狠的骂了几遍。   不过她到底不是什么市井泼妇, 翻来覆去也就只有“混蛋”“王八蛋”这几个词,根本就不解气。   她抬眸暗暗觑了觑宋衍的神色, 心里暗暗忖道:要是先生怪我, 我就和上次那样哭一哭,他就拿我没办法了。   男人好像都不怎么善于应付女人的眼泪,宋衍就算再有能耐, 上次不也栽过?   可看过去才发现宋衍却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反而气定神闲的喝着茶。   萧挽澜稍稍宽心, 却还是有些紧张地问:“那先生今天来……”   宋衍见她神色紧张, 就笑了笑说:“你紧张什么, 我又没说你做的不对。”   萧挽澜眨了眨眼睛,宋衍这是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么?不怪她又插手他的事, 还自作主张?   她暗暗吐了口气, 脸上立刻扬起笑来道:“那就好。”   她才放下心来, 结果宋衍接下去说的话, 差点没让她把手里的茶杯给摔了。   宋衍看着她,语气极慢道:“你是不是看过我放在那本《孙武兵书》里的那封信了?”   虽说顾疏告诉他,萧挽澜说自己是因为梦见他有牢狱之灾,才会在背后动手脚。但宋衍却想起那日,萧挽澜在书架前找书时的异样。   他当时没有细究,如今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倒也不难又这个猜测。   要是萧挽澜那日知道了这事,背后动手脚也不是不可能,且时间也十分吻合。   面对宋衍的询问,萧挽澜咬着唇犹豫了片刻,才轻轻点了点头。   她要是为难的时候总喜欢这个动作,像是受了委屈一般。   被咬过的唇上更添了一层媚人的胭脂色。   宋衍眸色微暗,微微别开眼道:“你是怕我接了这个案子,会因此受累,被人针对?”   要是他来审,牵扯到蒋丞禄,王陵甫自然是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想方设法对付他。这也是无法避免的。   萧挽澜点头,又说:“那天我看了那封信之后,就一直忐忑不安。后来又做了个梦,梦见先生受此牵连,被王陵甫他们构陷。我是真的害怕了,所以才请皇兄出面,让顾疏接了这个案子。”   她说着,不由又想起前世听说的宋衍在狱中被废了三根脚趾的事,心里还是隐隐有些害怕。幸而这一世,不会如此了,无论怎么样,她总会护着他的。   宋衍心底一暖,抬眸看向萧挽澜,问出了他心底最想问的那个问题,“你怕我有事,让顾疏来接这个案子,就不怕他出事么?”   “那他现在不还好好地么?”   萧挽澜轻哼了一声,一提到顾疏,心里又来气了,皱了皱鼻子又道:“他背后有顾家,就算别人想动,也不是能轻易动的。顾仆射总不能让自己儿子出事吧?再说了,我后来都提醒过他了,他要是不傻,就会多个心眼。”   宋衍听了就笑着问她:“结果没想到这事就被他猜到了是吗?你以为顾疏是什么人,你这点心思他只要深思一下,就能猜到。”   好像什么事,只要有点蛛丝马迹,宋衍都能摸索出个大致来。   萧挽澜自觉丢脸,耳根都热了起来,索性抿着嘴装哑巴。   宋衍见她耳稍通红,就也不在这事上追问什么了,指点她说:“你使人暗中送封信去顾府给他,不要用你的笔迹,也无须署名,他就难以查到你身上。宫里能把这件事办得滴水不漏的人多得是,你身边那个姓严的侍卫统领,应当也能办。”   萧挽澜心头一阵恍然,立刻说:“先生说的是,是我思虑不周。”   “你只是没什么经验罢了。”   宋衍笑了笑,宽慰她道:“以后这些事我都会慢慢教你。有我在,你不用怕。”   萧挽澜顿时有了几分动容,看着宋衍,呐呐地喊了句,“先生。”   宋衍见她直直的望着自己,眼中仿佛只有他一人,用一把娇软极致的嗓子喊他“先生”,仿佛能媚人心一般。   宋衍突然就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发干,口渴的紧。   他不动声色地低头将杯子里的茶都饮尽了,方觉得好些。   将茶盏搁下,他咳了一声道:“你这性子还需要再磨一磨,日后若是入朝为官,还是我先带带你吧。”   女官的品阶一般都不高,像德伦郡主那样做到从五品的考功司郎中已经实属难得。既然萧挽澜没有凭着自己长公主的身份入仕,反倒是要考女试,如果中举后也应当是照着规矩来办,先在衙门里做个品阶不高的女官。   当年德伦郡主付淑月好像也是从吏部小小的八品主事做起。   宋衍已经将这话说的这样明白了,萧挽澜哪还能不知道他的意思。   只要自己中举之后,让吏部那边将她安排到大理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自己的先生愿意教自己,萧挽澜自然是求之不得的,连忙说:“那到时候就麻烦先生了。”   宋衍略略点了一下头,脸上的神色依旧淡淡的,根本让人看不出他心里真的在想什么。   他顿了一顿,才又问:“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萧挽澜应了句“快好了”,就搁下手里的茶杯,伸出手去给他看。   细嫩白皙的手腕上,淤青果真消了大半了,除了有几处颜色深一些,已经看不出什么了。   宋衍仔细看了会,想到她这也伤了好些日子了,居然还没消,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擦药。   他不由得皱眉,就沉声提醒道:“记得要好好擦药。”   萧挽澜将手放下了,咧嘴冲他笑了笑说:“我不记得,容夏容秋她们都会记得的。就是我磕着碰着,淤血好像比常人难消一些,所以现在还没好。”   这样的娇弱。   宋衍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萧挽澜的情形,她那时候狼狈极了,还一手的血。   当时没觉着什么,现在只要想到那个场景,宋衍就觉得难以忍受。   他抿着唇,隔了几息,才说:“你以后少见顾疏。”   这话若是作为臣子的身份来说,算的上是逾规越矩。就算以萧挽澜先生的身份来说,也是不妥的。   宋衍自认为自己的性子十分隐忍了,可就刚刚就是没有忍住。   无论是出于私心还是真的为了萧挽澜好,他都不喜欢萧挽澜见顾疏。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宋衍拧着眉又加了句,“你见他总没什么好事。”   萧挽澜还是第一次见宋衍将厌恶一个人的情绪这样明显地表现出来。   看来昨天他们二人的谈话并不算愉快。   于是她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我都同他说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了,先生你就放心吧。”   话语间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讨好,只是觉得自己这样说宋衍肯定会高兴了。   宋衍唇边含笑,轻轻地应了一声。   萧挽澜见他果真高兴了,她自己也忍不住跟着开心起来。   这种感觉说起来很奇妙,她觉得从未有过,就像是春日的风,看不见,却能感受到轻柔与温暖,一丝丝从心底蔓延出来。   看着宋衍,她忽然想起来自己之前苦恼了许久的那副春联。   有宋衍在,自己还费什么功夫去想呢?   萧挽澜想到这,就笑着同宋衍说:“先生今日来的正好,我还有个事想要麻烦先生呢。”   宋衍道:“你说说看。”   萧挽澜就把自己写春联的事同他说了,最后又忍不住说:“还要请先生帮我想想。”   宋衍见她看着自己,面露依赖之色,心底登时软的不像话,哪还能不答应。遂点了点头道:“先去书案那罢。”   联子可以宋衍来想,字却是萧挽澜来写的。   她在书案后站定,容夏就过来给她研墨,她提了笔蘸好墨水,等着宋衍开口。   宋衍见她望着自己,就说:“五湖四海皆春色,万水千山尽得辉。横批就提,万象更新。你觉得如何?”   萧挽澜听了当即眸光一亮,这一联着实是合她的心意,不仅够有气势,自己明年就该合了这句“万象更新”。   她提笔在正丹纸上将这一联写下,又让宋衍过来看,询问他的意思,“先生,你看看怎么样?”   萧挽澜的字其实并不算差,只是太过于工整秀气,用来写春联看上去总失了几分韵味。   宋衍看了之后,就说:“虽说秀气了些,但也还可以。”   萧挽澜一听,就知道宋衍其实是在安慰她,她自己又看了看,确实是太过秀气了。   她看向宋衍,希望他能给自己想想办法。   宋衍见她看着自己,迟疑了一下,让容夏重新铺好正丹纸,才叹了口气道:“还是我帮你吧。”   萧挽澜以为他要来写,刚想退出来给他腾位置,宋衍却已经走过来,握住了她提笔的手。   两人肌肤相贴,宋衍的手掌很大,几乎将她的手都拢住了。   萧挽澜心里猛地一颤,整个身子僵硬得像根木头一样。   宋衍看她一脸错愕,笑了笑说:“发什么呆,你不是要自己写吗?这样也算是自己写了。蘸墨!”   除了那两只握着的手,他的人倒是站的离萧挽澜并不算近,像是极为有规矩。   可萧挽澜却觉着自己呼吸之间都是宋衍身上那股木檀香气。   她神思不属,顺着宋衍的话“哦”了一声,胡乱地点点头。   宋衍却像是发现了她的出神,沉声又说了句:“集中精力。”   萧挽澜觉得自己都快要哭了,她紧张地掌心都是汗,哪还怎么集中精力?   “砰砰砰”,她好像都能听见自己因着紧张而加速的心跳声。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晚安大家!hl好梦!感谢在2020-01-04 23:43:55~2020-01-05 23:5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见 3瓶;菜菜、吃货baby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萧挽澜深深吸了口气, 听宋衍的话,努力让自己把注意力放到手上, 尽量放松了手臂去适应宋衍的动作。   宋衍的手极稳, 就算是抓着她的手写字,却也显得十分从容自在。   笔尖在正丹纸纸上腾挪, 笔走游龙, 下笔时甚至都没有半点凝滞。   萧挽澜期初还有些紧张,到后面她也就渐渐适应了,只需要她握着笔, 让宋衍来领着她写就是。   这一幅联子写下来,称得上一气呵成, 等写罢最后一个字, 宋衍就松开了手, 淡笑道:“你且看看如何?”   萧挽澜把笔搁在笔山上,将一整副联子都看了一遍。   她自己写的那副是太秀气了些, 而面前这副每一个字都有如千钧之势, 铁画银钩, 气势磅礴。   “好, 好极了。”   萧挽澜满意极了,根本不吝赞美之词,转头去看宋衍,笑盈盈道:“原来先生的行书写的这样好。”   宋衍的目光落在她那一双莹亮的眸子上,淡淡一笑道:“你要是想学,日后得了空, 我也可以教你。”   萧挽澜点点头,高高兴兴地吩咐容秋将联子拿出去找宫人贴上。   这一番折腾下来,时辰已经不早了。   等两人回到正殿,宋衍又问了萧挽澜近几日看的什么书,又给她讲解了几个她不懂的地方,就准备起身告退了。   萧挽澜看外面这样大的雪,再留下去,出宫路上就更难行了。   她让容夏去拿了把伞给宋衍,亲自送了他出门,有些不放心道:“雪这么大,先生路上慢行些。”   宋衍略点了下头,撑开伞大步走入雪中。   萧挽澜站在门口看了一会,等宋衍的身影消失在了清华门外,这才又回屋看书去了。   容秋重新沏了壶茶上来,给萧挽澜倒了一杯,放在她手边的矮几上,才说:“公主,我觉得宋大人现在待你可真好。”   萧挽澜抬眸看了她一眼,笑着问:“你以前不是还不喜欢他?”   容秋想了想说:“此一时彼一时嘛。以前宋大人看上去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和现在可不一样。”   萧挽澜觉得好笑,自己和宋衍如今好歹也有着师徒情分在,怎么能一样呢。   不过听容秋这么一说,她也觉得宋衍除了偶尔严厉了些,待自己真的是很好了。   她的手指慢慢抚过书上宋衍的批注,仿佛都能看见他写这行字时候的模样。   ……   腊月二十四京中各户人家都忙着祭灶扫尘,不宜纳彩,待到了腊月二十五,却是个纳彩的好日子。   姜郡公府上一早就让人送了纳彩礼到赵国公府去,待到新年一过,就该着手开始忙婚礼的事宜了。   因着快要过年,府上又添了喜事,赵国公府上的众人都是喜气洋洋的。   等送终了姜郡公府的人,赵老夫人特意让身边的丫头喊了赵鸾过来说话。   赵鸾心里怏怏,可在祖母面前,却也不得不做出几分高兴的模样来。   赵老夫人拉着孙女的手,笑吟吟道:“时间可过的真快啊,如今连我们幺幺都要出嫁了。”   赵鸾垂首不语,只是淡淡一笑。   赵老夫人活了一大把年纪,哪里看不出来自己这孙女心里是不愿意的。可是这桩婚事,是自己儿子定下来的,她也不好说什么。   而且那位姜郡公家的世子赵老夫人也是亲自相看过的,不仅长得一表人才,举止也极为稳妥,要是孙女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好。   总不能真的遂了她的心思,让她嫁去顾家。那个叫顾疏的,虽说如今已经是刑部侍郎,年少有为,但确实是个烫手的山芋。   谁敢逆着皇家同他说亲的,这不仅是为了家族考虑,更是为了赵鸾考虑。   以后这丫头就明白了。   赵老夫人心里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却是半分都未减,笑了笑说:“你这段时日就在家里好好养身子,等过了年祖母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嫁过去。祖母都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了,什么荣华富贵也看淡了,旁的也不求什么,只希望你日后顺遂平安就好。”   赵鸾闻言眼眶猛地一酸,忙抓着找老夫人的手道:“大过年的,祖母可不要说这种话。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看把你急的。”   赵老夫人看着赵鸾,眉眼间尽是慈爱之色,点头笑道:“都听你的。我啊还想着看你日后生儿育女,好让我抱抱曾外孙呢。”   赵鸾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两家都醒了纳彩礼了,她又能改变什么?倒不如装的高兴一些,起码她嫁过去,祖母和父亲都是真的高兴的。   赵国公府和姜郡公府在长安都是数一数二的勋贵,待行过彩礼后,两家要结亲的消息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很快在长安城中传开了。   除了舒了一口气的赵国公,顾亭礼也觉得舒了一口气。   赵家那丫头既然都和别人定亲了,自己这个儿子总该是死心了。不过他还是怕出什么幺蛾子,就让人喊了顾疏到书房说话。   等顾疏进门行了礼之后,顾亭礼才搁下手里的茶杯,淡淡道:“关于赵国公府和姜郡公府结亲的事,想必你已经听说了罢。”   顾疏唇角微收,隔了一会才应了声“是”。   顾亭礼抬起眼,平静的看着他说:“既然别人都要成亲了,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就该收起来了。”   顾疏抿唇,没有应声。   自从前两天宋衍和他说了赵鸾要定亲的事后,他就让江岸带人出去查探了。这桩亲事来的太突然了些,倒像是有人急着要将赵鸾嫁出去。   见顾疏不说话,顾亭礼倒也不在意,自己这个儿子如今就算是再生气,还能做什么呢。等那个赵家丫头出嫁了,时间一久,这事总会过去的。   他捧了茶杯喝了口茶,才又慢慢道:“快要过年了,这段时间要是没事,你也别老往外面去了。你平日里公务繁忙,都是早出晚归的,如今年节到了,就在家好好陪陪你祖母。”   顾疏又不是个傻子,父亲这话的意思是不让他外出,更不要让他管赵鸾的事了。   可如果赵鸾是被逼着成亲……他一定要亲口问一问她。   顾疏抬头看向顾亭礼,忽然道:“父亲,明日我要入宫去见一见长公主。”   顾亭礼捧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有些诧异地看向顾疏,好半晌才道:“你要去做什么?”   顾疏这时候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道:“父亲不一直想让我同她赔礼道歉么,我想明白了,我明日就去。”   顾亭礼仍旧是有些不可置信,自己这个儿子脾气有多倔,他心里清楚的很,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难道是假借去宫里的名义,想要去见赵鸾?可是赵国公府那边大抵也不会让他进门。   他这样一想,心里稍定,却还是不放心道:“那我让徐益送你过去。”   徐益是顾亭礼身边最受器重的幕僚。   父亲这是派人监视他啊。   顾疏心底冷笑,不过这次父亲倒是猜错了,他入宫是真的要去见萧挽澜,同她赔礼道歉。   除此之外,他还想要请萧挽澜帮一个忙。   要是情非得已,顾疏也不想去找萧挽澜,上次两人闹得那样不愉快。   可这普天之下,能帮得上忙的,也只有她了。   ……   大雪封门,萧挽澜前一日同容夏容秋在院子里堆了个雪人,第二天就窝在殿里看书,不打算出去了。   容秋过来问她中午想要吃什么。   萧挽澜想了想说:“吃火锅吧,到时候你们和我一起吃,这样才有滋味。”   外面天寒地冻,这时候吃火锅最合适不过了。   容秋连连摇头:“这可不成,一会赵姑姑又该说我们没规没矩了。”   萧挽澜抿唇一笑,道:“到时候我拉着她一起就是了,你怕什么。快去准备吧。”   容秋这才应诺,出门让宫人们准备食材去了。   萧挽澜本打算继续看书,这时候却有个宫人匆匆进来禀报说,顾大人在清华门外求见。   他来做什么?   萧挽澜眉头一拧,想也不想道:“不见,你让他回去罢。”   宫人应了一声,出去回了话,没想到过了一会,又折回来禀报说:“顾大人说,公主要是不见他,他就在清华门外长跪不起。”   这还知道使苦肉计了?   萧挽澜心头冷笑,哼了一声道:“那就让他跪着吧。”   外面的雪足有两尺厚,这样跪下去,人哪吃的消啊。   传话的宫人心头暗暗想着,却也不敢多说什么,恭恭敬敬的应下了,转身就要出门去回话。   萧挽澜却又叫住他道:“等一下,你给本宫带句话给他。让他要跪就跪的远些,何不如去崇德门跪着。大过年的,他跪在这,实在是有碍观瞻。”   等宫人出去将萧挽澜的话给顾疏转达了一遍,见他膝盖没入雪中,衣摆上已经见了几分湿意,就说:“顾大人还是回去罢,长公主这是不会见您了。”   崇德门所在之处,其实属于外朝官署,如今除了内侍省,那里的官员们早就放假了,萧挽澜让顾疏跪到那里去,意思再清楚不过,就算他要跪,也滚远些。   顾疏其实也从没想过萧挽澜会如此决然,以往就算她如何生自己气,也不会让他做这样有损颜面的事。   他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弹弹衣袍上的落雪,轻轻一笑道:“那劳烦公公去回个话,我就听从公主的意思,去崇德门跪着。”   传话的宫人看着他往崇德门的方向走去,一身青衣落拓,背影看上去愈发显得孤傲清瘦。他摇了摇头,只得回去将顾疏的话回禀给了萧挽澜。   萧挽澜听了之后,只是笑了笑说:“那他尽管去吧。跪久了,自然就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づ ̄ 3 ̄)づ爱你们哦。   晚安!感谢在2020-01-05 23:57:26~2020-01-06 23:4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菜菜、千秋墨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等到了午膳的时候, 萧挽澜硬是拉着赵姑姑她们几个陪着,大家围炉吃了顿火锅。   涮牛羊肉、煮虾滑、炖香菇、豆腐……   席间笑语不断, 这一顿饭吃的萧挽澜极为高兴。   容夏和容秋张罗着让宫人们进来将席面撤下去。   萧挽澜就躺在贵妃榻上看书去了。   殿内烧了地龙, 暖意融融的,她才看了一会就觉得眼皮发沉得厉害, 到后来连书从手里落到了地上也未察觉, 渐渐就睡了过去。   容夏轻声过去将书拾了起来,放在一旁的杌子上,怕萧挽澜受凉, 又去拿了条薄被给她盖上。   萧挽澜这一觉睡得极沉,等再次醒来的时候, 已经将近未时。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雪。   她推开槛窗看了会外面飘飞的大雪, 才让容夏去喊了个宫人进来, 吩咐他去崇德门那看看,顾疏是不是已经走了。   宫人应了一声, 很快就去了。   清元殿离崇德门有很长的一段路程, 又是雪天路滑, 过了很久, 这宫人才回来回话。   顾疏竟然熬到现在还没走!   宫人想到自己看到的场景,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恭敬道:“奴才过去的时候,顾大人还跪着。雪落了一身,远远看过去还以为是个雪人。不过奴才听公主的吩咐,并没有近身, 看了眼就回来回话了。”   萧挽澜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   如今各处衙门都已经不再办公,顾疏肯定不是为了公事来找她。那么他进宫,就是为了私事了。   上次两人不欢而散,依照顾疏以往的性子,绝无可能同她低头认错的。   那这世上能让他这样舍得下面子,不惜在雪中跪了这样久的人……   萧挽澜只消往这个方面一想,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可顾疏来跪她有什么用?难不成还想让她如前世一般再下旨替他娶了赵鸾不成?   前世赵鸾还没婚约在身,这一世她都同人议过亲,行过纳彩礼了。   萧挽澜就算是作为公主,要是在这种情况下下令赐婚,也有些仗着自己的身份欺人了。   到时候这事情传扬出去,恶名可要落到她身上的。   萧挽澜根本就不想插手这事。   她想了想,就转头吩咐容夏说:“你出宫去一趟顾府,请顾仆射入宫来,将顾疏领会回去。这人要是出了什么好歹,别到时候,顾家还以为是我罚他跪着的。”   容夏点头应诺。   萧挽澜又吩咐她说:“就让严青护送你过去。”   等顾亭礼来了,顾疏总不可能连他父亲的话都不听,照样在崇德门跪着。   ……   且说顾家那边,过了晌午,顾亭礼派来跟着顾疏的张益就隐隐察觉到了不对。   按理就算是要同公主赔罪,三少爷也不该这时候还没出来。   时间过了越久,他心中就越觉得不安,给宫人赛了些钱银,请他帮忙一打听才知道,公主让三少爷在崇明门前的雪里跪了一早上了。   张益哪里还等得住,当即回府去找顾亭礼了。   顾亭礼本在书房作画,见张益莽莽撞撞地冲进来,当即有些不悦地拧了下眉头。   他搁下笔,看着张益沉着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张益连行礼也顾不上,喘着气道:“老爷,长公主让三少爷在崇德门跪着呢,如今可跪了一早上了。只怕是午膳都没吃,这天寒地冻的,可该多受罪啊。”   顾亭礼闻言也微微变了脸色。   他拧着眉道:“可问清楚了,是公主让三少爷去崇德门跪着的?”   张益点着头道:“宫里是这样传的。要是没有公主的命令,三少爷就算要跪也不该跪在崇德门啊。”   顾亭礼从书案后走出来,在书房里转了两圈,心里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恐怕自己这个儿子这次是真的惹怒了公主,如果这次不跪到公主气消了,估计以后日子更难过。   再说公主那骄纵肆意的性子,就算他去求情,也不见得有用。   可自己儿子这天寒地冻地跪在雪里,顾亭礼也不可能置之不理。他思忖了许久,最后同张益说:“你去让人备马车,我换身衣袍,进宫去求求皇上出面。”   张益应“是”,急急忙忙又出去了。   这厢顾亭礼出府去求见萧逐月,那边容夏奉了萧挽澜的命过来找他,自然就没寻到人。   不过听顾府的门房说顾亭礼入宫了,她当即又折回了宫里。   今日顾亭礼会进宫,应该就是听说了顾疏的事,要不然顾疏在崇德门跪了这么久,顾家人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   萧挽澜让容夏去寻顾亭礼进宫后,就不再想这个事了,躺在贵妃榻上继续看书。   大概也就看了十几页的功夫,就听得宫人在外面唱报“皇上驾到”。   萧挽澜没想到外面下着大雪,自己兄长会过来。他那身子,哪经得住冻的。   她立刻就从榻上起来,迎了出去。   萧逐月的辇驾一直抬到了清元殿殿门外。   等萧挽澜走到殿门外,他已经从辇驾上下来,领着人朝她走了过来。   他身后除了高原范之外,居然还跟着一身官袍的顾亭礼。   萧挽澜见到顾亭礼,微微楞了一下,这才走上去笑着同萧逐月道:“下着雪,天寒地冻的,皇兄怎么过来了?”   萧逐月淡淡笑道:“朕过来有事情同你商量。”   有外臣在,他在自己妹妹面前,就不得不改自称了。   顾亭礼都跟着来了。   萧挽澜大概也猜出了什么事,就点点头,领着两人进殿了。   等萧逐月同萧挽澜在上首宝座上坐定,萧逐月便指了一旁的圈椅让他坐。   容秋很快就端了人参枸杞茶上来。   萧逐月喝了口茶之后才说:“今日顾侍郎进宫来,慧懿你可见到过?”   萧挽澜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没有。他原本是要入宫求见我,可是我没打算见他,就让宫人回绝了。没想到他倒说我要不见,他就长跪不起。我就让人回了句,他要想跪,去崇德门跪着好了。外面天寒地冻,我可没真罚他跪着,他想走随时都可以走。”   “原是这样。”   萧逐月抿唇一笑,转头去看顾亭礼,缓缓道:“顾爱卿,你也听到了,公主根本就没有罚顾侍郎的意思。倒是顾侍郎如此做派,传到别人耳中,让公主顶了个心狠的名头。顾爱卿,你说是也不是啊?”   萧逐月的语气极为淡然,可听在顾亭礼耳中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俗话说关心则乱,他刚刚入宫就去求了皇上,倒是没想着先去见一见顾疏,把情况问清楚。   萧逐月这个“别人”,自然也就包括他了。   顾亭礼忙不迭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朝着两人跪下行了个大礼,连连磕头道:“是微臣偏听偏信,还请皇上恕罪,公主恕罪。公主,念在犬子是进宫向您赔礼谢罪的份上,您就开恩饶过他这次。”   说着,他又给萧挽澜磕头。   额头磕在地上发出一声声闷响,可顾亭礼却恍若未闻,一下比一下重。   可怜天下父母心。萧挽澜见顾亭礼不消片刻功夫,额头都肿起一个大包了,也有些不忍。   顾疏大抵是真的告诉顾亭礼进宫来给她谢罪的,否则若是因着赵鸾的事,顾亭礼怎么能让他入宫。   她心底叹息一声,又说:“本宫这次本就未想为难他。不过顾仆射若是以为他真的为了谢罪而做到这种地步,可真是想差了。”   既然顾疏都能用她做幌子,那就别怪她下狠手了。   萧挽澜暗暗想着,见顾亭礼有些茫然的抬头看向自己,她缓缓扯出来一个笑道:“他到底是为何而来,一试便知了。只是要劳烦顾仆射随本宫去一趟崇德门了。”   萧挽澜特意让人安排了一辆马车,同萧逐月和顾亭礼一同坐了马车去了崇德门。   她原本不想让萧逐月去的,但萧逐月显然是察觉到有好戏看,装模作样道:“左右闲来无事,不如朕也跟着一道去看看罢。”   说完之后,还一个劲给自己妹妹递眼色。   萧挽澜只得也带上了他。   等到了崇德门,萧挽澜让两个人在马车内等着,只有她一个人下了马车。   风雪依旧是很大,她一下车,容秋就给她撑了伞过来。   果真如宫人回禀的一样,顾疏身上落满了雪,连嘴唇都冻紫了,面色惨白如纸。也不知道是靠着什么撑到现在。   其实连顾疏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撑下来的,更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见到萧挽澜。   而在这里跪了这么久,他也一直在想萧挽澜——一直不断想起萧挽澜陪他跪在祠堂里的情景。   秋雨淅沥,夜风砭人肌骨,她冻得手脚冰凉,牙关打颤。自己冷言冷语的赶她,她却还是不肯走,兀自说:“我走了,可就没人陪你了。”   他那时候真的没了办法,心里都是无奈和烦躁的情绪,根本没心思去想她说的什么。   今时今日,真当他一个人跪在这里了,顾疏却一直不断的想起萧挽澜同他说的这句话。   明明当初嗤之以鼻,可没想到自己竟然一直记得。   其实有那么一瞬,顾疏几乎以为萧挽澜不会来了。   可她到底还是来了。   朱红百裥裙的裙摆在雪地里摇曳,萧挽澜踏着碎雪缓步走来,不知怎么,顾疏在见到她的那一瞬,甚至有了片刻的怔愣。   大抵是在自己最失望,最失落的时候,她终究还是来了。   这一刻的感觉很难言明,顾疏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见着了萧挽澜而高兴,还是因着能帮自己的人终于来了而高兴。   他缓缓呼出了一口气,浑身都冻得没有知觉,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他笑着望着萧挽澜,就算她此刻脸上的神色冷漠孤高,他却也觉得无所谓了。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来了,她到底是来了!   就算他们闹得再如何难看,她终究是还会对他心软。   “你还是来了。”顾疏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道。   萧挽澜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垂眸俯视着他说:“现在见到本宫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疏笑了笑道:“微臣来同公主赔不是,希望公主能原谅微臣往日的冒犯。”   萧挽澜倒是没有料到顾疏会这样说,她都愣住了。   难道自己想叉了?顾疏真的来给她赔不是的?不过很快,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顾疏这个人,从来没向她低过头,前世两个人闹得那样僵,她强自给他纳了赵鸾。他像是气极了,都没求过她。   后来她去洛阳之后,他都没和自己说过半句软话。   这样的人,突然和自己低头了,萧挽澜根本就不相信!   她心思百转,当即道:“好,那本宫原谅你了,你可以回去了么?”   这次轮到顾疏摸不透萧挽澜的心思了。   她这样轻巧地就原谅他了?   他转念一想,大抵是萧挽澜真的看不下去了,才会这样说,只想让他回去。   顾疏心里微微一暖,倒是想承了萧挽澜这份情,只是他此番来的目的并不是为此。   他俯下身去给萧挽澜行了个叩拜礼,缓缓道:“微臣今日来,其实还有一事相求。”   萧挽澜心头冷笑,果真还有后招等着她呢。   她垂眸看着顾疏,好一会才说:“看来这才是顾大人此番来的目的了。”随即笑了一下,又说:“那你先说说看,至于本宫答不答应就要另说了。”   顾疏俯身在雪地里并没有起身,缓缓开口道:“微臣想请公主帮忙,请赵四小姐入宫,微臣想亲自见她一面。”   这要求虽比不过萧挽澜原本想的请她赐婚,却也是极为过分了。   请她邀赵鸾进宫,让他俩相见。虽说他们俩婚约不在了,但这事怎么也不该找上她吧。   “顾大人可真的是脸皮够厚。你为了她,能这般低声下气来求本宫,是不是就真的以为本宫舍不得你受罪了?”   萧挽澜忍不住发笑,几乎想要给他鼓掌了,“好一个情深义重的儿郎!”   面对萧挽澜的讥诮,顾疏其实早有预料,他甚至半句都没反驳。   萧挽澜却俯下身来,用手一把擒住了顾疏的下颚,让他不得抬起头来正视自己。   两人此刻挨得极近,四目相对,顾疏将萧挽澜眼底的不屑同讥诮看的分明。他心头猛地一颤,胸臆间不知为何更是一阵阵地发堵。   就在顾疏的错愕间,萧挽澜勾唇一笑,缓缓的松开了手。   她站起身来,侧身看向马车,稍稍扬高了声音道:“顾仆射,不如你现在下来好好同顾大人说一说,本宫该不该答应他这个请求?”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感谢大家的支持啦!   有个事情想要和大家说一下,感觉文名好像不大合适,这个文名感觉有点偏了。   所以我想改一下,目前还没想好改什么。哈哈哈   感谢在2020-01-06 23:48:02~2020-01-07 23:55: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3354635、小兮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秋墨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萧挽澜话音刚落, 四周的空气都仿佛有那么一瞬的凝滞。   顾疏猛地扬起脸来看向萧挽澜,脸上满是难以掩饰的震惊之色。   他怎么也想不到, 萧挽澜居然会做到这般地步。   她刚才轻言原谅, 其实就已经下好了套,等他上钩。   萧挽澜会过来, 根本就不是出于关心。她这是过来看自己的笑话罢了。   震惊与愤怒在心里交织, 顾疏死死盯着萧挽澜,牙关紧咬,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马车的车帘被人掀开, 顾亭礼几乎是颤抖着从车上下来。   刚才他在马车里听得分明,心里早已是怒不可遏, 眼下见到顾疏, 当即上前狠狠地扇了顾疏一巴掌, 指着他怒骂道:“你这个忤逆子!我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今天居然敢在公主面前这般胡说八道。”   这一巴掌打得响亮无比, 顾疏被打得偏过脸去, 冻僵的面颊上如刀割一般疼。   一丝丝的甜腥味在嘴里蔓延, 但他连吭都没吭一声。   抬头看向自己父亲满是怒容的脸, 还有额上高高隆起的肿块,顾疏眼底一热,不忍再看,很快便别开了眼。   从小到大,父亲在自己面前向来都是威严有度的,从来没有像这样狼狈的时候。   他闭了闭眼, 朝着萧挽澜深深拜了下去,几乎是咬着牙才将话说下去。   “微臣方才失言,还请公主降罪。”   萧挽澜莞尔一笑,疏淡道:“来时本宫已经同顾仆射说过,本未想要为难你。看在顾仆射为你求情的份上,这一次就暂且饶了你。不过从今而后,没有本宫的宣召,你不得踏入清元殿半步。你,可听明白了?”   顾疏仍旧保持着俯首的姿态,顿了片刻,才答了句“是”。   顾亭礼刚才打的那一巴掌,有怒气的成分在,但更多的是做给萧挽澜和萧逐月看的。他刚才来时已经求过了情,现在又先下手打了顾疏,也算是给了两人一个交代了。   见萧挽澜并不打算深究,他也忙不迭地跪了下来,给萧挽澜叩首谢恩,又保证道:“公主放心,微臣回去定当好好管教这个忤逆子,日后这种事,绝不会再犯。”   萧挽澜略略点了下头,让顾亭礼平身,又吩咐左右的宫人道:“别愣着了,顾大人跪了这么半天,恐怕自己起不来了,还不去扶顾大人一把。”   左右宫人得令,立刻上前七手八脚搀扶起顾疏。   顾疏也真的是够狼狈,面色惨白,唇色青紫,可面颊上那个鲜红的巴掌印却异常显眼。   而那一双腿已经冻得没了知觉,确实是连站都站不起了。   他往日那样高傲自负的一个人,哪里被人像对待残废一般这样对待过。   心中的羞愤和怒火几乎将他吞没。   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萧挽澜的手段。   她太了解他了,知道用什么方式才能极大限度地折辱他!   顾疏被人扶着站起身,看向萧挽澜的眸子里像是燃照着一团熊熊的烈火。他喘息了两下,像是一头垂死挣扎的野兽,带着不甘道:“为什么?”   就算是事实摆在面前,可他却仍旧不能相信,能把他踩进泥里,狠狠折辱的人,会是萧挽澜。   顾疏这句话问得极为突兀,可萧挽澜却清楚他是指什么。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懒得端公主的架子了,漫不经心道:“你与我而言,已经什么都不是了,凭什么觉得我会一直捧着你?顾大人恐怕高估了自己,这一次我只是想要你好好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你要真的想娶赵鸾……”   说到这,萧挽澜顿了一下,款步走到顾疏身边,踮起脚在他耳边低声道:“与其这样低声下气求着我,还不如不要当什么正人君子,不择手段将她抢过来如何?”   背后使阴招,顾疏向来十分不屑。萧挽澜这话,分明是在挑衅。   果真,顾疏闻言瞬间就变了脸色,拧眉正想说什么。   萧挽澜却已经退开两步,吩咐架着顾疏的几个宫人道:“看来顾大人靠自己是走不了路了,你们可要好好送顾大人出宫。”   说罢,她看也不再看顾疏,转身就上了马车。   萧逐月见她上车,“嘶”地吸了一口气,小声叹道道:“果真是最毒妇人心哪。顾疏只怕是要被你给气死了。”   他一边说话,还一边摇头晃脑。   萧挽澜看了他一眼,理都懒的理他。   萧逐月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只得撩开窗帘装出一副欣赏雪景的样子。   马车缓缓朝清元殿而去。   等过了清华门,萧逐月忽然“哎”了一声,转过头来问:“你今年这副联子是哪来的?可不像是你的字迹啊。”   萧挽澜只得说:“那是我先生写的。”   她要说是自己写的,萧逐月恐怕也不信。   萧逐月了然地点了点头,又道:“那宋衍这副联子倒是写的好啊。”   听萧逐月夸宋衍,萧挽澜心里很是得意,这副联子她也出过力的。   当即就说:“那是自然。”   萧逐月见萧挽澜尾巴都快翘上天了……他夸宋衍,她这么得意做什么?   他不禁又想到刚才自己这个妹妹对顾疏的冷情,当是没有半分在乎的。   萧逐月像是嗅到了腥味的猫儿一样,瞬间就来了精神。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自己的妹妹,试探道:“你该不会喜欢上宋衍了吧?”   萧逐月的这句话可太惊悚了。   萧挽澜当即摇头否认,“他是我先生,皇兄你可别胡说了。”   话倒是说得顺溜,可萧挽澜说完之后却忍不住暗暗咽了口唾沫,心跳如鼓。   萧逐月却说:“既然不是,你脸红什么?”   萧挽澜下意识抹了一把脸,果真是热得烫手。   她辩解道:“你问得这样直接,哪个女孩子不害臊的。”   萧逐月心里想了一下,那倒也是,这才不再追问。   萧挽澜暗暗松了口气,可萧逐月刚才的话却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让她久久久久不能平静。   等到送走了萧逐月,她抚着心口依旧难以平复的心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一定是自己皇兄的话,把她吓到了。   宋衍喜欢的可是崔琰啊。   她怎么能喜欢宋衍呢?一厢情愿的事还是不要做第二次了。   而且宋衍是她的先生啊,要是自己真的喜欢他,被他知道了,他肯定会和初见时那样避之不及的。   这种念头,是想都不能去想的。   ……   不知道为什么,容夏和容秋觉得,自打顾疏求见被拒那日开始,自家公主发呆的时间好像无端多了起来。   特别是在看着书,常常会突然会发起呆来,一页书看了大半天都没翻一下。   过了一会儿又会突然摇头,接着就唉声叹气。   容夏和容秋还以为她还没彻底将顾疏放下,半句话也不敢多问,只得尽心伺候着。   时间一晃很快就到了除夕夜。   因着谢岚上京述职之后并未离开长安,萧逐月考虑到他一个人在长安过年未免显得太过清冷,遂让人请了他入宫一同吃年夜饭。   萧挽澜同他坐在一处吃席,两个人倒也有话好说,不必像往年一样去应付自己兄长那一群后妃。   谢岚同她说大漠的风光,同她说起沙漠里的月牙泉,泉边秀木成荫,庙宇辉煌,泉光与山色相映成趣。   萧挽澜听得心生向往,忍不住说:“我也好想去看看。”   谢岚见她望着自己的目光亮晶晶的,便笑了笑说:“这有何难的?你要是想去,我随时可以带你去。若是晚上月色倒映在水中,我们再燃起篝火,那就更好看了。”   萧挽澜似乎都能想象那个场景,可现在却不是出门的好时候。   过了年,女试就近在眼前了。   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只可惜现在还不行,过了年我还要考女试。我现在还一点把握都没有。”   谢岚见她一脸的怅然,就安慰她说:“别怕,不是说大慈恩寺的大佛挺灵验的吗,明日初一,刚好我带你去拜一拜怎么样?”   萧挽澜原本是不怎么信鬼神之说的人,可自从自己有了这一次重生的奇遇之后,她对鬼神心中也有了几分敬畏。   听谢岚这样说,她不免也有些意动,想了想,也就点头答应下来了。   谢岚就吩咐她,“明日初一,朝臣们都要进宫同皇上拜年,你让人套了马车,到时候就在下马桥那里等我。我下了朝,就过去找你会合。”   萧挽澜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除夕夜要守岁,萧挽澜因着初一还要出门,等过了子时就躺下睡觉了。   第二日天才刚亮,她被容夏喊了起来。   一番梳洗打扮妥当,又用了早膳,萧挽澜才动身去了下马桥。   初一朝贺时辰都很早,她想着谢岚应该还没吃早饭,还让容夏包了两个油饼果子带过去。   在下马桥那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官员们就陆陆续续从宫门内走了出来。   萧挽澜撩开窗帘的一边缝隙,朝人群中观望。   不过谢岚没有瞧见,反倒是很快就瞧见了宋衍。   宋衍是认得她的马车的,她发现了宋衍,宋衍自然也见着了她。   两人四目相对,他像是楞了一下,才缓步走了过来。   萧挽澜见他走近,还不等宋衍开口,她就说:“先生上来说话吧。”   宋衍杵在外面和她说话,太招眼了。这里朝臣这么多,不是大家都发现她了。   宋衍倒也没有拒绝,轻车熟路一般上了马车,在萧挽澜对面坐下,才问:“大年初一,你就准备出门?”   萧挽澜嘿嘿笑了两声,“我和阿岚约好了,要一起去大慈恩寺上香。”   宋衍闻言黑眸半眯,极慢地现出一缕寒光。他脸上却露出个笑来,不动声色道:“是武安侯世子啊……真是巧了,我也要去大慈恩寺,不如一道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文名打算改成《徐徐图娇》,还是以老宋做为主题吧,和大家先说一声。   感谢订阅评论,么么哒!   感谢在2020-01-07 23:55:55~2020-01-08 23:5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太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kkkkkkkou 5瓶;千秋墨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萧挽澜根本就没怀疑过宋衍的话, 还有些好奇的问:“先生也是要去上香吗?”   大年初一好像是有去寺庙烧香的习俗,甚至还有人昨夜就去了庙里, 就为了烧头香。像大慈恩寺这种声名在外、香火旺盛的寺庙, 去的人就更多了。   其中自然也不乏京中的达官显贵,只盼着想给新的一年求个好兆头。   萧挽澜听宋衍要去大慈恩寺, 自然而然地就会往这方面想。   宋衍十分自然道:“大慈恩寺的慧觉大师是先父的旧友, 今日我本是要去拜访他。”   萧挽澜不疑有他,便笑了笑说:“那就一道走罢,人多也热闹。”   这时候, 她才有心思打量起坐在自己对面的宋衍来。   因着是新年,今日入宫给萧逐月拜年的朝臣也不拘泥于穿官袍, 穿的多是过年府上裁的新衣。   宋衍今日穿了一身浅蓝色长衫, 外罩一件石青色氅衣, 长发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条镶着白玉的束带高高束起。   广袖博带, 萧萧肃肃, 倒有几分魏晋遗风。   他这人又生的极为俊美, 叫人一见之下, 根本难以移开目光。   大抵是萧挽澜的目光太过于放肆,被宋衍察觉到了,他抬眸也慢慢瞧过了来。   两人目光相触的瞬间,萧挽澜心里猛地跳漏了一拍,像是干坏事被抓了个现行,忙不迭地别开了脸。   尴尬的情绪几乎是瞬间就涌了上来, 她眼神一阵乱瞟,看见一旁坐着的容夏还端着个食盒,瞬间福至心灵,转头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笑着问宋衍道:“先生应该还未用早膳吧,我这有油饼果子,你要吗?”   宋衍见她眼神飘忽,耳稍都红了,便笑了笑说:“不用了,一会我去寺里吃斋饭就好。”   萧挽澜囫囵的应了两声,根本没心思去在意宋衍说了什么。   她也不敢抬头去看宋衍了,只能将目光落在他垂放在膝上的手上。   手掌很大,手指修长白净,骨节分明。   这个人可真是妖孽,连手指都生的这么好看。   萧挽澜稳定了心绪之后,忍不住暗暗想着。   这日后谁要嫁给他,同他一比,会不会生出几分自惭形秽来?   她正想着,车壁突然被人“咚咚”敲了两下。   萧挽澜撩开窗帘,往外面一看,谢岚的一张俊脸就贴在车窗外,两人几乎是脸对着脸。   她吓了一跳,差点没立刻甩下手里的窗帘来。   谢岚生的高大,这时候正弓着身往里面看。   见着萧挽澜,他冲她咧嘴一笑,“等得久了吗?”   朝臣们这个时候差不多已经走的七七八八了,萧挽澜也就没招呼他上车,摇了摇头,“我也才来没一会。”   谢岚将手里的东西拿起来,在萧挽澜面前扬了扬,说:“我去给你找这个了。今天寺里人多眼杂,长安世族名门当也有许多人去,他们中定然有见过你的。戴上这个就不会有人认出你了。”   他手里拿着的居然是一个幕离。   萧挽澜笑着道了谢,又问:“我这有油饼果子,怕你没吃早饭,给你带的。你要吃吗?”   原来是给谢岚带的。   宋衍双唇紧抿,眼神有那么一瞬沉冷得近乎可怕。   谢岚满腹心思都在萧挽澜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车里还有一个宋衍。   听萧挽澜说是给他带的,心中一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夸赞道:“不枉我给你找这个,小澜儿也学会关心人了。我正饿着呢。”   说着,他便大步走到车前,撩开车帘想要上来。   刚才没发现,现在将帘子撩开,视野更大了。   谢岚才发现萧挽澜对面居然还坐着一个人,而且还是个男人。   他常年在外,对一些刚调任上京的官员并不熟悉,所以只是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一下子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谢岚在看宋衍,宋衍自然也正打量他。   两人都没有说话,连谢岚原本要上车的动作也顿在了那里。   空气仿佛都有些凝滞了。   萧挽澜也发现了两人之间气氛的古怪,忙打着哈哈同谢岚道:“阿岚,这就是我先生,宋衍。他也要去大慈恩寺见慧觉大师,一会就和我们一道过去。”   既然宋衍刚才听她说“阿岚”就猜出了是武安侯世子谢岚,那她就不用给他介绍宋衍了。   听了萧挽澜的话,谢岚率先一笑,看上去和颜悦色极了,“原来是宋大人。”   宋衍也回以一笑,淡淡道:“世子爷。”   谢岚看着他,笑着说:“宋大人也要去大慈恩寺,那可真巧啊?”   宋衍也淡淡一笑,不疾不徐道:“算不上巧,世子爷刚才不也说今天去寺里人多么。”   谢岚眼中寒芒乍现,脸上的笑容却半分不减,“这倒也是。”   原本就不大的马车若是坐四个人,其中两个还是人高马大的男人,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不等谢岚上车来,宋衍就同萧挽澜说:“我去驾马,就先下去了。”   萧挽澜也不是傻子,从两人对话,就看的出谢岚对宋衍的敌意。   宋衍应该也察觉到了,才提议下车。   她点了点头,并没有挽留。   等宋衍下了马车,谢岚上来坐到了宋衍刚才坐的地方,萧挽澜才说:“他是我先生,又没有得罪你,你干嘛这么不待见?”   谢岚将手里的幕离递给她,“那他怎么到你车上来了,还还巧不巧,也要去大慈恩寺?”   这丫头到底懂不懂男人的心思?   萧挽澜有些哭笑不得,“刚才是我让他上车的,不信你可以问容夏。”   谢岚狐疑的看向容夏。   容夏朝他点了点头。   谢岚心里那根弦这才放松一些,从容夏手里接过油饼果子啃着。   萧挽澜见他依旧沉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心里叹了口气,又说:“你也别疑神疑鬼了,我先生心里有喜欢的人。不过你别在他面前提就是了,因为那个人是崔琰。他们俩原本还有婚约。”   崔琰,谢岚自然是认识的。   他闻言动作都顿了一顿,片刻之后才点了下头道:“我知道了。”   揭人伤疤的事情,他也不会做。更何况宋衍要是喜欢的那人是崔琰的话。   他脸色缓和不少,自己倒了杯水来喝,又说:“不过你先生这张嘴,可真是挺厉害。”   萧挽澜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谢岚吃饱喝足也就下了马车,也去骑马了。   三个人都有带护卫,这一行浩浩荡荡地过去,走在长安大街上,排场倒是十足。   再加上宋衍同谢岚样貌不凡,引得路人纷纷往这边观望。   等到了大慈恩寺,萧挽澜戴上幕离下了马车,才发现果真如谢岚所说,大慈恩寺果真热闹极了,出入的香客络绎不绝,大雄宝殿前更是烟雾缭绕,香火鼎盛。   还不等三个人踏入寺内,就有一个知客僧迎了上来,抬手行了个佛礼道:“阿弥陀佛。宋施主和两位施主里面请,寺内今日人多,就由小僧来领路罢。”   萧挽澜和谢岚都有些诧异,齐齐看向宋衍。   看来果真是熟客,知客僧都认识他。   宋衍神色泰然,朝知客僧略点了下头道:“有劳明净大师了。”   三个人跟着明净大师往寺里走,几十名护卫也纷纷跟上。香客们见这阵仗,都下意识往旁边避了避,纷纷猜测这是京中哪家的大人物。   明净大师只当没瞧见,一行领路一行道:“三位施主今日过来,是来礼佛,还是上香?”   宋衍就道:“我来见慧觉大师,至于这两位,是来上香的。”   明净大师会意,同萧挽澜和谢岚道:“既然是要上香,那请二位施主随小僧先去请香吧。”   既然没带香,要上香的话自然是要请香的。   萧挽澜以前来大慈恩寺上过香,不过那都是随着先帝先后和自己兄长过来,根本就不用她去请香。早就有人点了香送到她面前。   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请香,心里不免觉得有些新奇。   不过这份新奇也就持续了一小会。   等萧挽澜到了寺里请香的地方,看到案上依次排列开,明码标价的香烛前时,整个人都呆了一呆。   其中最粗最长的一炷香,足有拇指粗,三尺长,简直是叹为观止。   不过更叹为观止的是——它居然要五百两!   一炷香,五百两,这是烧香吗?这是烧钱啊!   这也不是请香,这是打劫啊!   连其中最细最短的居然也要一两银子!   萧挽澜侧首过去同谢岚咬耳朵,“你带钱了吗?”   谢岚出身军伍,常年在外,往日里更不会烧香拜佛。听萧挽澜这样问,表情也有些僵硬,小声说:“带是带了点……”   可要是萧挽澜要烧最粗的那一炷香,而且烧香一般都是三根……带出来的钱银,自然是不够的。   萧挽澜在宫里,用不到花钱的地方,就更不会带钱了!   她伸手拉了拉谢岚,让他侧过头来,更小声地说:“要不……我们就烧一两银子的?”   虽说阵仗摆的这么大,烧一两银子的有些丢脸,但心诚则灵,佛祖应当是不会介意的。   谢岚显然不肯让她委屈,“那怎么行,我让人回府去取好了,少不了他的。”   明净大师将两人的举动看在眼里,并不多言,只是看了眼守着摊位的摊主。   摊主眼中精光闪动,搓了搓手,笑着站起来一脸殷勤道:“两位选好了,要请什么香吗?”   这时候回去取恐怕都来不及了,但要说先赊着,萧挽澜更说不出口,犹豫间,她正想说请一两银子的。   没想到一旁的宋衍却抢先一步开了口:“就请五百两的吧。”   他语声淡淡,可话音一落,在场众人都纷纷看向他。   宋衍受了这些目光,脸上的神色依旧是一贯的从容自持。   他喊来张故之,吩咐他付钱,这才转过头来朝萧挽澜笑了笑说:“这算是我借你的,记得还。”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感谢在2020-01-08 23:57:54~2020-01-09 23:57: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木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太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2237284 6瓶;周英俊、林霸霸的林小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宋衍都出手帮忙了, 萧挽澜点了一下头,感激的冲宋衍笑了笑, 说:“谢谢先生。”   借钱自然要还的, 更何况给钱的人还是自己先生。   宋衍要是不让她还,那自己才过意不去。   宋衍淡淡的“嗯”了一声, 道:“我还要去见慧觉大师, 就暂且不陪着你们了。”   说着,他朝萧挽澜和谢岚略一颔首,就领着张故之离开了。   让另一个男人给萧挽澜付钱请香, 谢岚心里本是极为不舒服。   但见宋衍不仅还要问萧挽澜把钱要回去,而且帮忙之后也并不邀功, 反而是就这样走了, 谢岚心中倒觉得宋衍比刚才跟顺眼了许多, 像是个磊落的君子。   等宋衍走后,他就同萧挽澜说:“宋衍这人现在看上去倒是不错。”   萧挽澜闻言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怎么这一会功夫, 谢岚倒是夸起宋衍来了?男人心海底在啊。   请香之后, 萧挽澜和谢岚又跟着明净大师回到大雄宝殿前敬香。   三根香拿在手里都觉得沉, 可萧挽澜还是恭恭敬敬地给佛祖敬了香, 又跪在大雄宝殿里的蒲团上诚心诚意地磕了三个头,求佛祖保佑她考中女试。   谢岚在军中手握生杀夺于之权,向来奉行“人定胜天”,对于求神拜佛并不看重。今天待萧挽澜过来,也就哄哄她,让她求个心安罢了。   但看萧挽澜这样规规矩矩地拜佛, 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他就也跟着拜了一拜。   要是真有九天神佛,谢岚想要求自己同萧挽澜的一段姻缘。   ……   禅房里燃着一支檀香,烟雾袅袅腾起,又渐渐消散。   宋衍亲自给坐在自己对面的慧觉大师倒了一杯热茶。   慧觉大师已至耄耋之年,面孔清瘦,眉须皆白,手里捻着一串佛珠,或许是因着唇角都带着一丝浅笑,看上去极为地慈眉善目。   他并没有急着去喝那杯茶,而是同宋衍道:“寺里的斋饭,宋施主吃的可还习惯?”   宋衍自己端了一杯茶来喝,淡淡道:“尚可。”   慧觉大师看了他一眼,说:“上次那盘棋,你我还未较出胜负。今日本想请宋施主将那副残局下完。不过宋施主看上去倒有几分神思不属的样子,还是改日再下吧。”   宋衍淡淡的“哦”了一声,“慧觉大师如何觉得我神思不属?”   两人面前就是棋盘,宋衍将装着黑白棋的两个棋笥一左一右摆在身前。   他一手执黑,一手执白,似是想也不用细想,将棋子一个个摆在棋盘上。   很快,上次没下完的那副残局就被他摆了多来。   两人最后一次下棋还是数月前的事。   那日宋衍有事先走了,留下这副残局,慧觉大师还让小沙弥在棋谱上画了出来,之后自己看了不下几十遍,琢磨下一步棋该如何走。   久而久之,也就记下了。   宋衍那日走的匆忙,今天他就这般信手一摆,居然和自己记下的那副残局一子不差。   慧觉大师心中也不免惊叹,摇头叹道:“比起你父亲,宋施主可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呐。”   宋衍手里捻着一颗白字,笑了笑说:“轮到大师落子了。”   禅房里很快安静下来,只听得见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   待双方都落了七八个子后,慧觉大师凝神盯着棋局好半晌,手里那枚黑子却迟迟没落下来。   许久之后,他将那枚棋子丢回棋笥里,洒然笑道:“是老衲输了。”   宋衍原本开口想说些什么,可他还没出声,就听得外面传来张故之故意压低的声音。   他在外面禀报道:“大人,公主同武安侯世子寻过来了。”   宋衍凝神一听,果真听见萧挽澜的声音好像由远及近。   他立刻从罗汉榻上站起了身,同慧觉大师告辞。   慧觉大师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哈哈一笑道:“今日下棋是老衲输了,不过老衲也有赢的地方。宋施主既然心不在这,多留也无用。有人来寻你了,就快些去吧。”   宋衍又恭敬地朝慧觉大师告了声退,这才出了禅房。   萧挽澜和谢岚在大雄宝殿拜过佛祖之后,又去大雁塔那逛了一圈,这才过来找宋衍。   本以为还要等他一会,没想到还没走到慧觉大师的禅房,宋衍就出来了。   萧挽澜见着他,忙快步过去,笑盈盈地问:“先生,你好了吗?”   宋衍此刻正站在禅房门口的石阶上,比往日还要高一些。   他垂眸看了眼正仰头望着自己的萧挽澜,露出一个极为浅淡的笑容,略略点了一下头。   萧挽澜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地问:“那你们聊了什么?礼佛么?”   她见过宋衍刑讯犯人的模样,半点都不手软的,看上去可不像是信佛的人。   “下棋。”   宋衍笑着回答了,顿了一下,又问:“你这样不累吗?”   头上还带着幕离,这样仰着头自然是累的。   经过宋衍这一提醒,萧挽澜才觉得脖子有些发酸。   她晃了晃脖子,往后退了几步,这样看宋衍就好了一些,笑了笑就说:“我和阿岚还要去看后山的连理树,刚好要往这边走,所以就过来寻你了。先生,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宋衍听出萧挽澜话里的殷勤,看来这也不是她嘴里说的“路过”,分明是特意来寻他。   他淡淡一笑,就顺着萧挽澜的话道:“回去尚早,我就同你们一起去看看罢。”   后山其实称不上是山,只多是个小山包。   上山的路却用青石砖一块块铺就,看上去像是特意为游客设置的。   来往也有不少香客,不过多是青年男女,看梳妆打扮,大多数女子还未嫁人。   山脚下还有一个小摊子,周围围了不少人。   萧挽澜有些好奇,想要往人群里挤进去看看,却被谢岚给一把摁住了。   他生得人高马大,一眼就看清楚了卖的是什么,告诉萧挽澜道:“是买红线的,还有木雕制成的牌子,将两块牌子绑在一起,写上名字。估计就是那去挂在那刻连理树上的。你就别往里挤了。”   萧挽澜一听,反倒是更来兴趣了,兴奋道:“来都来了,我们也买几个来玩玩吧。”   “几个?”   谢岚语气古怪,“你这是要给自己求几段姻缘啊。哦,我倒是忘了,你前段时间愁嫁都愁出病来了,是该多挂几个。总不能在顾疏那一棵树上吊死。”   萧挽澜扫了谢岚一眼,抬起脚又往他的靴子上恶狠狠踩了一脚,愤愤道:“你还说,你还说!那我和先生一人一个,你别来就是了。”   谢岚嗤之以鼻,“这些骗人的把戏,你也信。”   萧挽澜气急败坏,理都懒的理他,转头同宋衍说:“先生,我们玩,别管他。”   她怕宋衍拒绝,还不等宋衍说话,就一把拽住宋衍的袖子,拉着他往人群里挤。   摊位前多是未出阁的少女,刚才就有人注意到了宋衍和谢岚。   这时候见到宋衍被萧挽澜拽着过来,纷纷都朝两人看过来,不过更多的是看宋衍和后面抱着手臂信步跟过来的谢岚。   不知是羞怯还是避嫌,有几人挨得近的少女甚至下意识往旁边退了退,给宋衍和谢岚让出了位置。   萧挽澜也借了这两人的光,挤进去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她这时才看清楚了摊位上摆着的东西,一根红色缎带一两银子,两块木牌居然也要一两。   就这个居然还有名字,只见铺着的正丹纸上写了一行字,“赤绳系定,永结同心”。   萧挽澜脑子里这时候也想到了谢岚那句“骗人的把戏”。   不过看着周围满了人的阵势,这显然还极为受欢迎。   今天算是长见识了,从刚才请香,到这个卖赤绳,寺庙里的钱可真是好挣啊。   她松开拽着宋衍袖子的那只手,去选了两根红色缎带,又挑了四个木牌。   正打算学别人将打了孔的木牌系在缎带两头,就听得旁边一个少女掩唇一笑,凑过来小声和她说:“姑娘既然是和心上人同来,共用一对就是了。”   心上人?   萧挽澜瞬间就明白了她说的是谁。   这可真是误会。   她脸色立刻涨得通红,连忙摆手道:“他是我先生……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少女先是一愣,之后看向他们的目光反倒是更加意味深长了。   萧挽澜顿时有了一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先生和女学生……这样常出现在时下风月话本子里的组合。她头上还带着幕离,显然是不想有人认出。   这样的情况下,和一个身份是自己先生的男人一起挂“同心牌”……越极力否认,不就等于在掩饰。   “还是我自己来罢。”   大概是发现了萧挽澜的尴尬,宋衍伸过手来从她手里抽走了那根缎带,自己将两块木牌系在了一根缎带上。   他的手指修长灵活,系这个看上去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虽然有宋衍解围,萧挽澜脸上还是热辣辣的烫,根本不敢抬起头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听错了,刚刚她好像分明听见了宋衍低笑的声音。   仿佛带着胸腔的震动,声音低沉浑厚,简直让人皮苏肉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和尴尬,萧挽澜握着那根红缎子,对准木牌上的洞眼,穿了好几下,都没成功。   心脏“噗通噗通”地跳着,她想要忽视都难。   ……刚才分明宋衍那样轻易地就弄好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不是心动,也不是意动,这是紧张和尴尬。   你们信吗?   萧挽澜:这是我先生,我不可以,我不行,我不能……我不可以,我不可以。我不是好色之人。   感谢在2020-01-09 23:57:51~2020-01-10 23:58: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尼呀阿尼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菜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以往打络子编穗子这双手可都是灵巧得很。   萧挽澜怕宋衍瞧出异样来, 暗暗稳了稳心神,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到手上。   这一次果真成功了。   等将红缎在木牌上系紧, 她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觉得手心都出了一层细汗。   这时候,谢岚却也跟着挤了进来, 侧首笑着同萧挽澜道:“小澜儿也给我选一个吧。”   萧挽澜可还记着他刚才取笑自己的事呢, 当即没好气道:“你不是说都是骗人的把戏,你选来做什么?”   谢岚根本不在意萧挽澜的讥诮,反倒还大言不惭道:“既然是我们三个一起来的, 我也不能不合群呀。勉强陪陪你们,倒也无妨。”   “那可真是委屈您了。”   萧挽澜看向他, 扬眉笑道:“那请您再委屈一下, 把钱付了。”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谢岚二话不说就付了六两银子。   等到三个人都绑好了木牌,接下来就要在“同心牌”上面写上名字了。   萧挽澜在其中一块木牌上提了自己的名字, 另一块上面却不知道该写什么。   今日在这里求姻缘的姑娘, 总不会个个都是有心上人的吧。   她抬头看向摊主, 问道:“若是现今还未有心仪之人, 这另一块又该如何写?”   话才问出口,萧挽澜没有注意到,宋衍握笔的手略略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摊主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微胖,穿了件正红色棉袍, 笑起来的时候,萧挽澜觉得倒像是戏里演的媒婆。   听萧挽澜这么问,中年妇人笑吟吟道:“那就不用写了,这样就成。正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姑娘只要心诚,定能早日觅得如意郎君。”   萧挽澜笑着道了谢,就把笔搁下了。   一旁的谢岚这时候也将笔放了下来。   萧挽澜凑过头去看,结果这厮居然像母鸡护雏一般,捂着不让她看。   她不屑地哼了一声,转头去看宋衍。   说实话,她还真怕宋衍在另一块牌子上提“崔琰”两个字。   要真是这样,那这不就是无论生死,他此生都认定了崔琰么?前世宋衍一直没有成亲,萧挽澜已经觉得对不住他了。   这一世,她总不能袖手旁观的。   宋衍拿着木牌,却迟迟都没有落笔,似乎也像是在想要写上谁的名字。   萧挽澜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握着的那支笔,心跳都无端快了起来。   宋衍越是不下笔,她就越紧张。   千万、千万不要是崔琰!   萧挽澜在心里乞求,忍不住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就在萧挽澜都快要望眼欲穿的时候,宋衍却突然搁下了笔。   萧挽澜根本没想到他突然又不写了,她还维持着抻着脖子观望的姿势,脸上的错愕根本就收不住。   “先生,你不写了吗?”她忍不住问。   宋衍垂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虽然隔着幕离,但他也能看见萧挽澜睁着满是好奇和错愕的眸子望着自己,独独没有希冀。   他要是把自己心中所想的人写出来,就怕吓坏了她罢了。   就像是撒下饵料,等着鱼儿上钩。   这种事总要慢慢来,操之过急反倒是会把鱼儿吓跑了。   宋衍轻叹了一声说:“算了,还是不写了。”   萧挽澜见他叹息,像是失落,心头猛地颤了一下。   宋衍这样,大抵是想写崔琰吧。   在宋衍的认知里,崔琰已经亡故……他才犹豫,迟迟没动笔,最后只剩叹息了。   萧挽澜心里突然就难过起来,甚至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   她甚至觉得来看连理树这个主意坏极了。   宋衍触景生情,心里应该是很难受。   她居然还想着,拉宋衍过来,也想要让他给自己求一段姻缘,有个新的开始。   萧挽澜呐呐的应了一声,回头看了眼谢岚。   谢岚显然也和她想到一块去了,朝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东西准备好,就该上山了。   从山脚下望过去,就能看见山顶上长着的一株极为高大的树木,枝桠上挂满了用红绳系着的木牌,远远看过去,倒有几分壮观。   三个人踏着青石板拾级而上,张故之、严青等人则在山脚下等着他们。   及近了,萧挽澜才发现,这棵连理树其实是两株木棉从根茎处就生长到一块了,所以刚才在山脚下看才像是一棵。   诗中有云: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这两株木棉生的倒是应景,难怪有这么多人过来求姻缘。   萧挽澜仰头看了看头顶的枝桠,询问身边的两个人,“谁先抛?”   谢岚当仁不让道:“这个我在行,我先来。”   他功夫极好,要将绑好的木牌抛到枝头上去根本就是信手拈来的事。   萧挽澜见他一次就成功了,而且还挂在极高的枝头上,不免有些佩服。   红缎子系着的两块木牌在枝头微微晃动,又挂的极高,很难看清楚写的是什么。   但只要仔细看,萧挽澜还是认出了其中有一块写着的是她的名字。   每个人对着自己的名字总是敏感一些的,只要看个轮廓,就能分辨出来。   萧挽澜心头顿觉一阵尴尬,宁可自己没看见,也不想让宋衍看见。   她忙转开脸,咳了一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同宋衍说:“先生,我们也试试看。”   宋衍神色如常,闻言只是略略点了点头。   两人跟着也试了一下,萧挽澜也是一次就成功了,倒是宋衍一连抛了数次,却每次都像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萧挽澜看着每次他去将落在地上的木牌捡起来的身影,心里就跟着沉了一分。因为她发现宋衍脸上虽然还是以往云淡风轻的模样,可拿着木牌的那只手青筋似乎都浮出来了。   像是用了极大地气力,在压抑着什么。   最后他将木牌捡起来敛入袖中,朝萧挽澜和谢岚淡淡一笑道:“算了,我还是不试了。”   不知怎么,萧挽澜心头被他唇角那一丝浅笑猛地刺痛了一下。   她甚至想也不想就说:“我来给先生抛吧。”   宋衍却笑了笑说:“这个假手于人,就不作数了。”   谢岚也走上来道:“宋大人说得对,这个事你就别添乱了。”   他们俩都这样说了,萧挽澜也不好再坚持。   只是她心里还是有些难受,她现在不喜欢见到宋衍不高兴的样子。   很不喜欢。   回去的路上,萧挽澜都是一副怏怏不快的模样。   宋衍出了大慈恩寺就同他们告辞了,谢岚陪着萧挽澜回宫。   等回了清元殿,容秋给两人捧了茶上来,谢岚喝了一口,看萧挽澜还一脸心事重重的,就笑着问:“怎么,还在想你先生的事?”   萧挽澜叹了口气说:“你没发现刚才他好像不高兴么?”   谢岚推人及己,点了点头说:“大概换做谁都会有那么点不舒服,多少会觉得连上天都不看好这段姻缘。”   萧挽澜闻言眉头皱的更深了,“老天爷要是有眼,肯定要反对啊!他现在怎么还能和崔琰在一起。”   谢岚没有接话,心里却也深以为然。   毕竟崔琰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宋衍……总不能和一个死人在一起吧。   “都是我不好。”   萧挽澜越想越不难受,不免又自责起来,“看我出的什么馊主意,要他一起去看连理树。没想到他真这么喜欢崔琰。”   谢岚就安慰她,“喜欢就是喜欢了,就算再聪明的人,感情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说收就收,说放就放。等时间久了,自然就会好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萧挽澜更难受了。   什么叫时间久了,自然就会好了……前世宋衍三十多岁可还没有成亲呢。   可是这话,她又不能跟任何人说。   谁也不能。   ……   宋衍从大慈恩寺离开,就直接回了宋府。   张故之在宋衍身边伺候久了,倒是有些了解他的脾性。   虽然自家大人神色如常,但自从和长公主道别之后,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他隐隐觉出了宋衍好像不大高兴。   难道是长公主又做了让大人不高兴的事?   自从大人和长公主有接触之后,张故之反倒觉得宋衍倒像是个正常人了,有喜有怒,有血有肉。   不像从前,什么事都压在心里,根本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不过关于宋衍为什么生气,张故之可不敢问。   他还想要好好过个年节呢。   书房里又片刻的静默,张故之跟着进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跟过来了。   丫头很快就端了茶上来。   宋衍伸手捧起来,却并没有急着喝,而是掀开茶盖缓缓撇去茶水上的浮沫,似乎在看水雾氤氲。   张故之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寻了个话题道:“大人,何复之的案子我们真的不管了吗?我听说,顾大人这段时间好像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宋衍眼皮都没掀,淡淡道:“他若是死了,我倒是乐意管一管。”   顾疏在崇德门跪求萧挽澜的事,宋衍早就得到信了。   也不知道这二愣子哪里来的自信,他觉得萧挽澜还当他如珍如宝?   张故之觉得自己脊背一阵发凉,大人这话可不像是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房中再次安静下来,正当张故之准备告退的时候,宋衍却抬眸看了他一眼,神色认真道:“你觉得这世上,真有命数这种东西么?”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评论送红包啦! 第52章   张故之听宋衍这么问, 他甚至都有片刻的怔愣。   大人可从来不信鬼神命理之说,怎么今天突然问起来了?   他斟酌了一下, 找了个最稳妥的说辞, 才开口道:“虽有人说命数天定,但亦有人定胜天。卑职不信命理之说, 还是更相信事在人为一些。”   若是其他事, 宋衍自然是有把握的,有的是手段。   可男女情爱却并非全凭手段就能得来,甚至都不受自身控制。同顾疏比起来, 谢岚待萧挽澜胜之数倍,但当初萧挽澜喜欢的却并非是谢岚。   要是可以掌控, 他自己又怎么会对萧挽澜生出这些不该有的心思来。   旁的女子倒也罢了, 是算计是抢夺, 无论那人愿不愿意,他总有手段的。可萧挽澜却不行, 她是大雍的长公主。   只要是她不肯点头, 恐怕天底下谁也不能娶她。   宋衍挥手示意张故之退下后, 才搁下茶盏, 从袖子里将那两块木牌拿出来。   他垂眸凝视着手里那块并没有题字的木牌,坐在圈椅上久久都没有其他动作。   ……   自打初一从大慈恩寺回来,萧挽澜就有些寝食难安。   她总会忍不住想起宋衍。   读着他看过的书,看着他亲手写的批注……都能让她想起他。   之前这种感觉好歹也没这样强烈,她还能迫使自己把心思放在读书上,如今却连书都看不下去了。   付淑月今年并没有回云安过年节, 初三这日入宫来给她拜年,见萧挽澜拿着书,却好像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就忍不住说:“样子倒是做足了,但我看你心思都不在书上。你这样下去,还不如直接让皇上给你封个官吧。”   萧挽澜根本没心思理会她的调侃,侧了侧身道:“你在这吱吱喳喳,换谁来都看不下去的。”   付淑月不满地嘟起嘴,也不剥松子仁了,拍了拍手道:“你就差在脸上写着我有心事,这四个字了,还怪我?”   她身子往前挨了挨,见容秋和容夏都在外殿伺候着,刻意压低了声音说:“和我说说呗,到底什么事啊?”   两人是闺中密友,往日里多是无话不谈。萧挽澜想了想,就将初一的事情说了一遍,又忧心忡忡道:“我看他走的时候,也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就这个?”   付淑月讶然,瞧着萧挽澜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付淑月这语气显然是认为她小题大做,可萧挽澜却觉得付淑月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她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付淑月却突然朝她暧昧一笑,整个人半撑在罗汉榻的矮几上,恨不得将脸都贴到萧挽澜面前,几乎用只有她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我看你这不是愁的,你这分明是得了相思病。”   萧挽澜心底猛地一颤,脑子里“嗡嗡”地响,乱糟糟的,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那嗡鸣。   她觉得自己不该是付淑月说的这样,可心里却有一种被人戳破了心事的慌乱。   她连忙否认道:“你胡说什么,这都是没有的事。宋衍可是我先生。”   “先生怎么了?先生就不能喜欢了?”   付淑月一脸的无所谓,“你这表现,显然是害了相思嘛。为他喜,为他忧,为他愁肠百结,为他寝食难安,你这要不是犯了相思,我付淑月就一辈子嫁不出去。”   前一世,付淑月同裴卿定下婚约也就是今年的暮春。   萧挽澜那时候已经身在洛阳,接到她的来信,还为她高兴了好一阵。   付淑月越是说的言之凿凿,萧挽澜心里就越是恐慌。   她……这是真的喜欢宋衍吗?   萧挽澜不肯相信,仍旧是负隅顽抗道:“我又不是没喜欢过人……我心里对宋衍和顾疏,完全不是一样的感受。”   付淑月将身子缩了回去,端正坐好,一边往嘴里塞剥好的松子仁,一边摇头道:“你和顾疏,虽然瞧着都是你事事都迁就他,但你对他却从来都是想见就见,全然按着自己的性子来。你给的,他就得要。可你对宋衍的态度呢?我看你像是极为敬重他,倚仗他,他说一句话,你敢随便反驳吗?”   萧挽澜根本无言以对,付淑月说的好像真的就是这么回事。   付淑月看着她,颇有些语重心长道:“你是被这份敬重蒙蔽了自己的心,换句话说,你甚至不敢去想自己喜欢宋衍这件事。我的公主殿下,你扪心自问一下,你觉得他难过,不高兴,你现在想不想去见他?”   萧挽澜没有吭声。   她这几天一直在想宋衍,她确实是想要知道他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啊。”   付淑月有些感叹自己好友这是从一个火坑跳出来,如今又跳进了一个坑啊。不过宋衍喜欢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世了,一个已经去世的人能和活人争什么呢?   她就忍不住鼓动萧挽澜道:“既然这么担心,就去看看罢。寻个理由多好寻,去给他拜年什么的,都成啊。”   给宋衍拜年?   萧挽澜可还记得宋衍同她说过年不用特意去给他拜年了。   她其实对宋衍早就动心了吧……那时候想到两人要半月不见,她就想要在年节去给他拜年,结果被他拒绝之后自己才会那样地失望难过。   萧挽澜垂下眼睫,喃喃的说了一句,“我不能去。”   她觉得难受,就像是被人狠狠攥紧了心脏一样,窝心的疼。   其实比起付淑月说她是被对宋衍的敬重蒙了心,萧挽澜觉得自己确实更像是在躲避。   她一直在告诉自己宋衍只是她的先生,不让自己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   宁可龟缩进自己筑起的心墙里,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   因为宋衍喜欢崔琰,他心里有喜欢的人。   有了前世的前车之鉴,这种一厢情愿的事情,还是不要做了。   付淑月显然不明白萧挽澜为什么连拜个年都这样为难。   她忍不住问:“为什么啊?”   萧挽澜低头看着书页上宋衍的一行批注,字写得极小,看上去却依旧浑厚遒劲,气势磅礴。她扬起头来,朝付淑月淡淡一笑,像是浑不在意,心头的感觉却是又苦又涩。   “他不喜欢我。”   她语气也十分轻巧,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所以我不会让他知道。”   付淑月楞了一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确实是,要是宋衍对萧挽澜没心思,这层窗户纸捅破,恐怕连师徒都没得当。   萧挽澜却又笑了笑说:“他让我初六去见他,大概是要问我功课。我们这样也挺好的。”   付淑月在心里叹了口气,就故意转开话题道:“那元宵你有安排么?没有的话,我们去看灯会怎么样?在宫里过元宵多没意思啊。”   萧挽澜想到往年过元宵,确实极没意思。   一般吃了元宵家宴,她就回清元殿了。宫里的花灯也没什么好看的,更何况身边还要围着一群献媚邀宠的后妃。   见萧挽澜摇头,付淑月便笑笑说:“那到时候我来宫里接你,我们一起去看花灯。”   ……   等到了初六这日,萧挽澜领着容夏一早就去了宋府。   宋衍显然早就在书房等着她了。   其实要等到过完元宵,年节才算真的结束。   今天才初六,萧挽澜进门之后自然是先给宋衍拜了年。   宋衍抬手招她过去,居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红包来递给她。   见萧挽澜看着红包愣神,他就淡淡道:“既然你都给我拜年了,我是你先生,自然要给你红包的。”   萧挽澜听了这话,也不好不接了。   除了兄长,宋衍可是第二给她红包的人。   她将红包拿在手里,暗暗地捏了捏,还挺厚实,也不知道宋衍放了多少钱在里面。   上次在大慈恩寺他买香的钱,萧挽澜回宫之后就差容夏给送来了。   宋衍却没有急着问她功课的事情,反倒是淡笑着看着她,问道:“上次倒是忘了问,你去大慈恩寺拜佛,求的什么?”   宋衍笑起来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萧挽澜却觉得有些晃眼。   以前还好,自从她觉出自己喜欢宋衍之后,现在甚至都不敢同他对视了。   她垂着眼睫,有些踟蹰道:“过了年就要考女试了,我求佛祖保佑我高中。”   萧挽澜以为宋衍会觉得她这样做,大概没什么志气。   宋衍听罢却低低笑了两声,缓缓道:“这个事,与其求神拜佛,你倒不如求求我。”   不知怎么,听见宋衍低笑的声音,萧挽澜心里就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酥酥痒痒的。她脑袋里有些混乱,听宋衍这样说,根本分不清到底宋衍是不是真要自己求他。   她咬了咬唇,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小声道:“请先生帮帮我。”   话一出口,萧挽澜就后悔了,她这哪像是求人,细声细气的,听上去更像是撒娇。   宋衍显然也没料到自己不过那句话逗逗她,萧挽澜居然还真开口请他帮忙。   他怔了片刻,这才抬头看向萧挽澜,只见她垂着头,微微颤动着的睫毛又长又密,耳稍微红,看上去惹人怜爱极了。   宋衍喉结滚动了一下,立刻转开了目光,轻咳了一声道:“去位置上坐下罢。”   说罢,他端起桌上的茶水,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   这一下反倒是轮到萧挽澜愣住了。她抬眼看了看宋衍,见他神色如常地喝着茶,顿了顿,才忍不住提醒:“先生不考我课业了么?”   依照宋衍缜密的心思,应该不会将这个事情忘了啊。   宋衍将茶盏搁在桌上,动作依旧从容,语气更是波澜不兴,“今日就不考了,那些书,你应当也看不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宋衍:我没有忘,我今日只是不想考。   萧挽澜:先生真好o(^▽^)o   感谢在2020-01-11 23:58:31~2020-01-12 23:5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icole、DMS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那些书萧挽澜自然是没有看完, 今天过来的时候还有些忐忑。   不过既然宋衍都说不考了,她心里也暗暗生出有几分侥幸。   这倒是宋衍第一次在课业上这样放任她的。   萧挽澜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看书。   等快要中午的时候, 宋老夫人身边的丫头青亭过来给宋老夫人传话, 说是徐家表二少爷和表小姐来了,老夫人请宋衍去澜沧堂会客。   宋衍神色疏淡, 闻言只是应了一声“知道了”。   青亭却并没有急着离开, 抬眸偷偷看了眼宋衍,有些犹豫道:“老夫人还让奴婢来请萧姑娘。今个还是年节,老夫人说总不能让客人独自在这边吃饭的。”   萧挽澜可一直支着耳朵听, 这时候听送老夫人也请了她,头就微微抬了起来, 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去看宋衍。   宋衍本是不想萧挽澜过去, 但见她这副探头探脑的模样, 像是很想去的样子,却又不忍了。   到时候还真要留她在这一个人吃饭。   顿了一顿, 他才说:“你去回禀老夫人, 我们一会就到。”   青亭应诺, 转身匆匆走了。   宋衍站起身从书案后走出来, 待行至萧挽澜面前,却见她还是抱着书,努力做出一副专心的模样,就笑着问她:“不去么?”   萧挽澜立刻站了起来,点着头说:“去的去的。”   宋衍笑了笑说:“那还不跟过来。”   萧挽澜这才反应过来,宋衍这是在等她啊。   心里顿时一暖, 她“哦”了一声,忙起身过去跟在了宋衍身旁。   萧挽澜还没有去过沧澜堂,宋衍就在前面领着她。   她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发现两个人的影子在地上斜斜的拉长,像是挨得极近。   心里像是被什么勾动了一下,萧挽澜不禁有些出神,连脚下的台阶都没注意到。   一脚踩空,她惊呼一声,整个人失了重心往前面扑去,下意识去抓一旁的宋衍。   倒是宋衍眼疾手快,一把就揽住了她下落的身子。   萧挽澜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就被宋衍给揽住了。待稳住身形,她看了看脚下的台阶,仍旧有些余惊未消,心头砰砰直跳。   要不是宋衍,她这样摔下去,八成是要受点伤的。   萧挽澜深吸了口气,定了定心神,转头打算同宋衍道谢。   宋衍这时候却已经松开了手,垂眸正看着她,眉眼间一片沉冷之色。   萧挽澜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就哽在了喉咙里。   “走路都不看路的吗?”   宋衍的语气里鲜少带了几分怒意。   萧挽澜自知理亏,垂着头一副乖乖认错的模样。   宋衍又问她,“你这一路都在想什么?”   他刚刚就注意到她像是在走神了。   萧挽澜怎么能告诉宋衍自己心里在想什么?说她对着自己先生春心萌动?   她咬着唇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我在看影子。”   纵然是宋衍再如何处变不惊,还是被萧挽澜这句话给弄得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   他垂眸看了看地上两人的影子,一个纤瘦,一个颀长,相对站着……倒像是一对互诉衷肠的男女。   宋衍心头突然涌起一丝异动来。他对萧挽澜心思并不单纯,所见所想,自然也不够端正。   是以他不敢确定,萧挽澜是不是只是单纯的看影子。   宋衍迫使自己保持一贯的从容,淡笑着问:“影子有什么好看的?”   萧挽澜见宋衍语气缓和下来,说话的时候更像是一副诱哄小孩子的口吻。   他这是将她看做贪玩的孩童么?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个小丫头?   她突然有些生气起来,转过脸道:“我就喜欢看影子。每个人的影子都不一样,我就是爱看。不能看吗?”   宋衍没想到她这就生气,她往日里可鲜少有这般刁蛮任性的时候。   他倒觉得有几分可爱灵动,无奈地叹息一声道:“你喜欢看,一会我让人站好了挨个给你看,不过走路的时候可不能这样。”   萧挽澜听宋衍这么说,就算生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发作了。   他居然还要让人站好了给她看……她不过是一句气话,他怎么就信了?   谁的爱好这样奇怪啊。   可如今骑虎难下,萧挽澜只得认了自己有这样古怪的癖好,咬了咬牙说:“我知道了。”   两人到了沧澜堂,宋老夫人正在同人在说笑。   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眉眼间有几分相似,应当就是徐家的表二少爷和表小姐了。   年轻男子穿着一身青布长衫,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五官俊朗,笑起来的时候居然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他身边的少女看上去应当才是及笄的年纪,穿着件月白色的小袄和红绸裙,面庞白皙圆润,有几分稚气未脱。   见到宋衍领着萧挽澜进门,年轻男子先站起来拱了拱手,喊了声表哥。   少女也站起来,朝宋衍福了福身,也跟着娇娇怯怯地喊了一声表哥。   宋衍朝他们二人略点了一下头,才领着萧挽澜去见过了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笑吟吟地让两人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下,同徐家两兄妹道:“这个姑娘就是萧淮了,是你们表哥的学生,平日里时常来的。”   说着,又转过头来同萧挽澜道:“这两个是阿衍的表弟和表妹,他们父亲上京做了礼部侍郎,他们也就跟着过来了。一个叫徐渊,一个叫徐萱。”   萧挽澜朝两人略略颔首,道了声“徐公子、徐小姐”,算是见过了。   徐萱笑了笑,轻轻喊了句,“萧小姐好。”   倒是徐渊见到萧挽澜微微楞了一下,这才朝萧挽澜拱了拱手,道:“萧小姐。”   兄妹二人这才又入了座。   徐渊之前听父亲说,表哥收了个女子做学生。这个女子还要考女试。父亲言语间似是意有所指。   一般人家的女子哪能读得起书,可家世好些的女子就算有学问,也不会去考女试。毕竟官场上的女子名声可不大好,不过是权贵间变相的玩物罢了。   他听父亲这样说,就想来见见能让表哥都愿意教导的女子会是怎样的人。   今日一见果真有姝色,美艳无方,如同世间最为秾艳的娇花,竟然比他平生见过的女子都要好看。   萧挽澜根本没发现徐渊的异样,倒是觉得徐萱看上去像是个极为腼腆的姑娘,看着十分讨喜。   宋老夫人笑着同宋衍说:“你这个表弟过了年也要考春闱,你舅舅还托我和你说说,让你好好提点一下他。”   这话自然是客气话,春闱近在眼前,怎么如今才让宋衍提点。   要说徐渊也算自小就负有盛名,虽比不得宋衍,但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心气自然也是比一般人高些。   宋衍对着宋老夫人含笑应是,转头看向徐渊的目光却带了几分冷凝。   徐渊打量萧挽澜的目光太过明目张胆了些,让他心里极为不喜。   徐渊对上宋衍的目光,心头就是一颤,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表哥看自己的目光像是带着浓浓的不快。   他心中竟然莫名生出来几分畏惧,感觉脊背上一阵阵地发凉。   这时候青亭领着丫头送了茶上来。   宋衍捧起来,慢慢喝了一口,看向徐渊不动声色道:“听闻你最近拜了翰林院的梁大人为师?”   徐渊立刻点了点头道:“是。”   宋衍点了点头,淡淡道:“梁大人学识渊博,乃是当世大儒。你拜在他门下,也是好事。不过梁大人这人最重礼节容止,你既然是他的学生,日后要注意一些。”   徐渊自知自己刚才行为有失君子风度,顿时就听出来宋衍意有所指了。他额上冷汗直冒,点着头说:“知、知道了。谢谢表哥提点。”   宋衍淡淡的“嗯”了一声,没有再接话。   宋老夫人看他俩说话,聊这些觉得乏味,转头笑着问萧挽澜道:“桌上放着的糖饼糕点,萧姑娘尝尝看。这个牛乳糖,可是府上的嬷嬷自个制的,吃起来香甜不腻。”   萧挽澜不喜爱吃甜食,可宋老夫人都这样说了,一时间盛情难却,也只得拿了一块白色的乳糖塞进嘴里。   奶香味在唇齿间蔓延,确如宋老夫人说的,香甜不腻。   好吃极了。   见她吃的高兴,宋老夫人又含笑地问:“好吃吗?”   萧挽澜点点头,将整块糖都吃了,这才捧起茶来喝。   茶水还有些烫嘴,她喝了一口,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宋衍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喝慢些。”   萧挽澜吹着茶水,乖乖巧巧的应了一声。   宋衍不过是简单的提点一句,并没有什么。   坐在他们对面的徐渊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有哪个地方不对劲。   他看见萧挽澜吐着小小的舌头,红润丰艳的双唇,面颊因着热气有了一层绯色,看上去就如同话本子里形容的那些勾人的妖媚。   这样的女子,若是入了官场,还不知要闹出怎样的风浪来。   他如今已经成年,对于男女之事并非一窍不通,甚至当年被同窗拉着一起看过那些春、宫、图。   君子本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虽知道不可以,可徐渊不知怎么,就是忍不住想要去看。那根小舌勾勾绕绕,似是在他心上舔过一般。   表哥的性子,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待一个女子这样好?   以前他心高气傲,嫌男女之事太过龌蹉,有辱斯文。   如今看着面前这个女子,徐渊却突然觉得整个人隐隐有了几分燥热。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感谢在2020-01-12 23:58:45~2020-01-13 23:57: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吃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在澜沧堂吃过了午饭, 宋衍就带着萧挽澜同宋老夫人告辞了。   临走时宋老夫人还让人包了一包牛乳糖给萧挽澜。   从澜沧堂走出来,萧挽澜却觉得宋衍好像不怎么高兴, 刚才吃饭的时候话就很少, 一路上更是沉默。   也不知道是谁惹到了他。   她跟在宋衍身后默默地走了一段,就觉得小腹传来一阵阵隐隐的抽疼, 而且大有越来越疼的趋势。   这感觉太过熟悉了, 萧挽澜再往前走了几步就感觉腿间似乎都有些黏腻的濡湿。   她的信期往日里都挺准的,没想到今天却提前了,她刚刚还在澜沧堂喝了浓茶……难怪会这样疼。   一般这个时候女子是不能喝茶的。   刚才过来并没有带着容夏, 身边也没有可以使唤的人。   看着走在前面的宋衍,萧挽澜咬着牙强忍着疼痛, 跟在他身后。   可到底是身子不舒服, 这种时候走路更是难受, 没过一会,萧挽澜便落后了许多。   宋衍大概也察觉到了, 停下步子, 转过身来看她。   萧挽澜此刻脸色惨白如纸, 双眉紧蹙像是在忍痛。她一手按着小腹, 另一只手里还抓着那包牛乳糖,微微弯着腰,这副模样显然是痛得狠了。   宋衍心头一惊,也顾不得其他,忙几步过去,稳稳地托住了萧挽澜的双臂。   “你肚子疼吗?”   萧挽澜确实是肚子疼, 可又不好同宋衍说明是什么原因肚子疼。她只得点了点头。   宋衍本以为她是吃了不能吃的东西,拧着眉道:“你肚子不舒服,为什么不和我说。”   居然还忍着走了一路。   萧挽澜根本是难以启齿,她动了动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宋衍看她这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脸上难得显出几分不自然的神色,却并没有松手,而是扶着萧挽澜说:“我扶你回去,一会喊容夏来伺候你。你还能走吗?”   萧挽澜轻轻点了点头,脸颊却一阵阵地发烫,根本不敢抬起头来看宋衍,他这话显然是已经猜到了自己是因着什么疼。   这些私密的事,甚至连丈夫都要避着的。   宋衍扶着萧挽澜回到了自己的居处,因着气氛尴尬,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容夏看见萧挽澜脸色苍白地被宋衍扶回来,吓了一跳,慌忙迎了上来扶住她,紧张地问:“您这是怎么了?”   萧挽澜下意识看了宋衍一眼。   宋衍适时地放开了手,温声道:“你去西厢房歇着,我喊几个丫头过来帮忙。”   萧挽澜点了点头,等他走远了才同容夏说:“我月信来了。”   容夏“啊”了一声,望了眼宋衍去的方向,脸上的神色也多了几分尴尬。   她扶着萧挽澜去厢房坐下,宋衍喊来的丫头没一会就过来了。   府上没有小姐,换的衣裤是用的上等丫头的,料子倒也不差,都是新年裁的,并未穿过。   丫头们服侍萧挽澜清理好,换了裤子,才退了下去。   容夏看萧挽澜脸色依旧十分不好,就小声说:“公主,要不我们今天早些回宫吧。”   萧挽澜点点头,正想说些什么,就看见宋衍领这个丫头进来。   那丫头手里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东西。   等端到了面前,萧挽澜才发现原来是一碗熬得浓浓的红糖姜水。   宋衍咳了一声说:“听说这个驱寒气,你把它喝了。”   萧挽澜抬眸看过去,才发现宋衍并没有看自己,像是在看房中花几上摆的一盆剑兰。他负手站着,只能看见他沉静的侧脸,棱角分明的下颌,除了那微红的耳稍出卖了他,并没有半分异样。   萧挽澜抿了抿唇,觉得有些好笑,反倒是不觉得不自在了,比起她来,宋衍应当更尴尬才对。   可是这让丫头送来就好了,他大可以不必来的。   萧挽澜并没有多言,半靠在床榻上,将盛着红糖水的碗接过来喝了。   红糖姜水的味道有些刺鼻,又腻得很,她喝了一口就叫苦不迭,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容夏看她才喝了一口,就不肯喝了,忍不住劝道道:“往日也就算了,这种时候,您可不能使性子,还是听宋大人的把东西喝了。”   萧挽澜就忍不住又去看宋衍。   容夏这丫头倒是越发精明了,知道她会听宋衍的话,都知道搬出宋衍来说话。   宋衍这时候已经转过身来。   他自然是清楚萧挽澜的心思,她这样巴巴地望着自己……他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逼着自己狠下心来道:“别孩子气,良药苦口。”   萧挽澜脸上立刻露出几分失望的神色,只得硬着头皮乖乖将那碗红糖姜水喝了。   丫头接过她手里的碗,容夏就端了一杯温水过来给她。   萧挽澜喝了之后又让她去倒了一杯,等两杯水下了肚,才将嘴里那股子味道压下去。不知道是不是那红糖姜水起了作用,这时候萧挽澜觉得肚子似乎没那么痛了。   她抬眸看了看宋衍,才小声说:“先生,今天我想早些回去。”   她这个样子,大概也没办法去书房看书的。   宋衍没有阻拦,只是嘱咐她:“你回去自己多注意些。”   他觉得萧挽澜的性子,应当不大会照顾自己。平日里好在身边都有人伺候着。   萧挽澜觉得宋衍真的把她当孩子看,这个事情他一个大男人难道比她懂么?他居然还一本正经地嘱咐她来。   她心中暗暗想着,却乖顺的点了点头。   宋衍的目光落在萧挽澜略有些苍白的脸上,她鲜少有这样娇弱的时候,让人有一种想要好好怜惜的冲动。   更想要独占……   宋衍忽然想起来刚才在沧澜堂徐渊看她的眼神,背在身后的手不由得握紧了些。   他看了她好一会,才淡淡道:“我让严青过来送你回去。”   ……   过了初六,京中的各个衙门就开始办公了。   一开年,京中就出了个大案。   刑部侍郎顾疏从小小的户部员外郎贪墨一案,牵连出京中到地方大大小小数十位官员,连户部侍郎蒋丞禄也牵涉其中。   这桩案子一经查办,震动整个朝野。   那蒋丞禄起初居然还曾暗中伙同户部员外郎何复之意图构陷顾疏伪造假证,诬陷忠良。   在顾疏将所有罪证呈给萧逐月之后,萧逐月也丝毫不见手软,当即下令将这些官员都革职查办,大有重罚的意思。   顾疏如今虽然已经不是驸马的人选,但出了这样一桩案子,当初又是萧逐月钦点他全权督办的。   顾疏的名声在长安一时间也是风头无两。   萧挽澜听到这个消息已经算晚了。   付淑月正月十五入宫来找她去看花灯,把这个事当做谈资说来给她听。   “顾疏可真是出风头了,如今朝中上下可都觉得他是皇上眼中的红人呢。听说他年节的时候还病了一场,没想到病刚好,就办了这么大一桩案子。手段狠辣,干净利落,甚至让蒋丞禄措手不及,毫无还手之力,就这样被抓进大牢了。我听说那个何复之,都被他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萧挽澜记得前世蒋丞禄倒台可要晚很多,而且当初是宋衍办得案子,只是这背后自然也少不了苏太师等人相助。   不过那时候可是连王陵甫也一并给抓了的。   顾疏现在能将蒋丞禄给弄进牢里去,也算是不容易了。   不过这和自己并没什么关系。   萧挽澜想到的是,自己皇兄心里恐怕也存了削弱王陵甫的心思。   朝臣互相制衡,前世王陵甫倒台之后,苏太师一党乘势而起,皇兄不就扶持了宋衍么。   王陵甫何等聪明的人,大概也能猜到兄长的心思,定然会更加小心谨慎,不露马脚。   要是宋衍要对付他,倒是会难上许多。   萧挽澜心中暗暗想着,等付淑月喊她下马车,才发现已经到了崇仁坊了。   崇仁坊前面就是东市,是长安最热闹繁华的地方,后面的永兴坊、安心坊又紧邻皇城,住的都是京中最显赫的世家。   这里的花灯都是这些世家出资,请了极好的手艺人来做,满满当当挂满了整个街巷,看上去十分壮观。   萧挽澜被付淑月拉着下了马车,在人群里穿梭,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灯海,看的她眼花缭乱。   街口还有人点着火把跳大傩舞,一个戴着凶神恶煞的开路将军面具,一个戴着笑吟吟的唐诗太婆面具。   付淑月看的连连叫好,见一旁还有人卖这些面具的,就同萧挽澜说:“我们也去买一个怎么样?”   还不等萧挽澜点头,付淑月就已经拉着她往那边走了。   两人在摊上试试这个又试试那个,最后付淑月挑了个最滑稽的文丑面具,而萧挽澜则挑了开路将军。   原本严青带着护卫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保护两人安全。   见两人挑定了,这才上来付了银子给摊主。   付淑月和萧挽澜将面具戴上,走在街巷上,就成了比花灯还招眼的存在。   不过她们丝毫不在意,反倒是觉得好玩极了。   两人一路来到东市,那里还有人搭台,猜灯谜赢花灯的。   付淑月说起来也是京中名气不小的才女,自然就想要去一试身手。   可还没走到搭起的高台前,萧挽澜就被付淑月给拉住了。   付淑月挨过来,两个木质的面具都快要抵在一起了,小声说:“你看,那个是谁?”   她说着,往人群里指了指。   萧挽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居然在不远处看到了宋衍。   他一个人站在阑珊的灯火里,身形挺拔如松,分明来往都是行人,可他看上去却让人有一种绝世独立的感觉。   萧挽澜不由得楞了一下。   付淑月见她都看的痴了一样,抿唇一笑,不由分说地拉着萧挽澜往那边走。   等差不多只有两步之遥的时候,付淑月才松开了手,用手肘碰了碰萧挽澜的后背,示意她上去打招呼。   自从上次月信的事情之后,萧挽澜觉得宋衍总是怪怪的,可有说不出哪里怪来。   对她还是很好,却好像不喜欢她出去走动,连院子都不让她出。   大概是怕她磕着碰着,亦或者又出什么事。   宋衍面容冷峻,一个丫鬟打扮的人此刻站在他身旁,一脸惴惴不安,似乎在等着他开口说话。   这时候上去打招呼好像不大合适,萧挽澜就有些迟疑。   付淑月见萧挽澜站着不动,只觉得恨铁不成钢,忍不住伸手就推了她一把。   萧挽澜根本没想到付淑月这时候居然会推她,往前冲了两步,整个人就一下子挨到了宋衍身旁。   宋衍却像是早就注意到她一样,见她冲过去,迅速的侧身避开了。   等萧挽澜反应过来,自己的右腕就被宋衍给紧紧握住,扭扣在了身后。   宋衍的手劲大极了,丝毫不心慈手软的,她疼得低呼了一声。   大概是认出了她的声音,宋衍立刻就松了手。   “淮儿!”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难以置信。   萧挽澜还是第二次听他这样喊自己,心里猛地一颤,连手上的疼都忘了,转过身来看着宋衍。   宋衍神色间有几分慌乱,拿起她的右手仔细查看,眉头就拧了起来。   “你来了怎么不吭声。”他像是生气了。   萧挽澜见他抓着自己的手看,这样冷的天,她的手指尖冰凉一片,可宋衍的掌心却很暖和。   她小声说:“我被人推了一把。”   这时候罪魁祸首也已经快步上来,紧张地看着萧挽澜的手问:“挽澜,你没事吧?”   萧挽澜摇了摇头,宋衍刚才很快就松了手,现在她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宋衍见她无碍,这才松开了手,沉着脸说:“以后不许这样冒失,要是伤了你怎么办?”   萧挽澜看着宋衍身后从人群中走出来的几个护卫,这阵势大概是以为她要行刺宋衍。   他身边应当是危机四伏,才会有刚才的反应。   萧挽澜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有些难受。   见她不说话,宋衍看着萧挽澜脸上带着张牙舞爪的开路将军面具,轻轻地叹了口气,放软了声音道:“刚才是我说的太过了。”   他平日里根本没怎么哄过人,看见旁边有几个年轻姑娘拿着花灯高高兴兴的走开,清了清嗓子,迟疑了片刻才又问:“你要花灯吗?”   萧挽澜觉得宋衍这话像是在哄小孩子,可他那样认真地看着自己,让她根本就没办法拒绝。   她没有吭声,只是点了点头。   宋衍微微的笑了,又问她,“台子上的灯你最喜欢哪一个?”   萧挽澜一眼就瞧中了其中的一个兔儿灯,抬手给宋衍比了一下。   谜面贴在花灯上,任由游人猜度。要是谁猜中了,就可以将花灯取走。   那盏兔儿灯的谜面提的是“乌龙上壁,身披万点金星”。   宋衍略略想了想,便有了答案。他召来一个护卫,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   那护卫领命去了,不一会就从台上领了那盏兔儿灯来。   宋衍接过来,正要递给萧挽澜,突然就听见旁边有人冷笑了一声。   “我还当宋大人因着什么事,三催四请都来不了,原来是在这给人猜灯谜来玩。”   说话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子,生的极为标志,神色倨傲清高,连说话都有几分盛气凌人。她此刻正站在萧挽澜身后,身边还跟着几个丫鬟。   看打扮这个女子非富即贵,之前同宋衍说话的那个丫鬟见了她,立刻跑过去喊了声“小姐”。   宋衍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看着来人淡淡道:“陈三小姐,我要做什么,似乎与你无干吧。”   萧挽澜也转身看过去,觉得这个女子的模样倒是有几分眼熟,只是一下子没想起来是谁。   她看了眼一旁的付淑月。   付淑月侧头过来小声在她耳边说:“她是梁国公陈盛之的孙女,陈绥。”   萧挽澜听她这样一说,才记起来自己原先确实是见过她的。   宫里面的陈淑妃还是陈绥的长姐。   宋衍这话说的半点没给陈绥面子。   陈绥的脸色十分难看,咬牙道:“这花灯是我先猜的,宋大人总要讲先来后到吧。”   宋衍眼中显出几分不耐来,拧着眉道:“陈三小姐,谁先猜出来灯就是谁的,难道到你这规矩就变了?”   陈绥知道自己根本争不过宋衍,索性改了矛头,目光冷冷地看向他身旁站着的萧挽澜,质问道:“你又是谁?”   宋衍错步上前,挡在萧挽澜面前,语气疏冷道:“陈三小姐,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些?”   陈绥见他这样护着那人,心里一阵不舒服。他不让问,她就偏要知道。   她似笑非笑道:“我不过是问问罢了。难道这位姑娘见不得人,还带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宋衍根本不想理会她,转身拉起萧挽澜的手就要走。   萧挽澜有些错愕地低头看了看两人的手,宋衍的手很大,几乎将她整个手都包裹住了。他这样大概是被陈绥惹得不耐烦了,想带她离开。   陈绥见两人这样亲密,心中更加不快,咬了咬牙道:“要走可以,把灯留下。这里的灯都是我们梁国公府出了钱银的。我不准你们拿,你们就不能拿。”   她这样简直是胡搅蛮缠。   萧挽澜原本想要跨出去的脚步就收了回来。她缓缓从宋衍手里将手抽出来,转身看向一脸倨傲的陈绥。   虽然隔着面具,陈绥却被她看的瑟缩了一下,那股子气势瞬间散了不少。   萧挽澜看了她好一会,直把陈绥看的头皮发麻。她这才抬起手来,缓缓掀起脸上的面具,淡淡道:“梁国公府权大势大。陈三小姐更是好大的气派。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么,这会子看清楚了么?”   陈绥看见面前人的样貌,先是一愣,像是没有想起来这人是谁。   可再仔细一想,她脸色顿时惨白一片,那三个字盘桓在心里,可她张了张嘴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额上立时下了一层细汗,陈绥像是脱力一般手脚发软,幸亏丫头们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萧挽澜凝着她,淡淡一笑道:“不要说宋大人只是送我一盏花灯,就算是我们今日是要谈婚论嫁,那也轮不到陈三小姐来说三道四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恩,我要开始加快进度了。很快,大家坐好,系上安全带。   时光大法!! 第55章   听见“谈婚论嫁”这四个字, 陈绥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刚才盛气凌人的气势现在半分也无。靠着身后两个丫头扶着才勉强站稳。   难怪祖父有意将她许配给宋衍, 宋衍却婉言回绝了。宋衍虽说如今已是大理寺少卿, 但到底根基浅,依照自己的家世地位, 配他已经算得上是下嫁了。   原来他竟然是要同长公主谈婚论嫁了?   没有了顾疏,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   陈绥掩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着,涂了丹蔻的指甲陷入掌心,借着这份痛意, 才让自己勉力稳住心神。她敛眉顺目,强迫自己挤出一丝笑来, 恭顺道:“是小女有眼不识泰山, 刚才多有得罪之处, 还请公——姑娘恕罪。”   萧挽澜听陈绥说话,声音都有一丝发颤了, 连看都不敢看自己。   她笑着缓步上前, 俯过身去在陈绥耳边小声道:“若是让本宫知道你再这样纠缠宋衍, 下次定不会轻饶了你。”   陈绥闻言只觉身上像是有一条毒蛇爬过, 顿觉一阵毛骨悚然,想也不想便连忙点头应是。   萧挽澜往后退了两步,笑睨着她,慢悠悠道:“刚才赏灯被扰了兴致,我可还未尽兴,眼下倒是不想走了。”   陈绥的性子清高孤傲了些, 但也不是傻子。   听萧挽澜这样说,哪还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这显然是要让自己识趣些,别在这里扰了她赏灯的兴致。   自己当着丫鬟们的面这样低声下气已经算丢脸,若是还要带着人灰溜溜的离开……陈绥心里憋闷的要命,可碍于对方的身份,半个“不”字都吐不出来。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隔了好一会才缓缓道:“那就不扰姑娘的雅兴了,小女这就先告辞了。”   这句话吐出之后,陈绥觉得自己就像是狠狠被人踩进泥里,这里自己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她也不管对方有没有点头同意,领着自己的丫鬟匆匆就走了。   萧挽澜等陈绥走远了,才转过身来去看付淑月和宋衍。   付淑月见她看过来,立刻竖起了两个大拇指。   她脸上还带着滑稽的文丑面具,这动作看上去就更滑稽了。   萧挽澜不由得抿了抿唇。   她原本只是想要挫挫陈绥的锐气,刚才自己气性上来,有些不该说的话就那样脱口而出了,比如那一句谈婚论嫁……   宋衍应该不会在意罢。   萧挽澜有些紧张想着,抬头慢慢看向宋衍。   宋衍的神色倒是和平时无异,只是看着她的目光却与往日不同,十分陌生,像是褪去了所有掩饰,就那样灼灼的看着她。   刚一触到他的目光,萧挽澜心头猛地一颤,瞬间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忙不迭别开眼。   刚才面对陈绥的气势如今不知道都跑到哪去了,她觉得自己说话的声音都有一丝轻微的发颤。   “先生,刚才我只是想气一气陈绥,口不择言,有些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宋衍闻言眸色微暗,看着她笑了笑说:“是么?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妥之处。”   萧挽澜并没有听出宋衍的言外之意,只以为宋衍这是出于感激和安慰才这样说。   毕竟这件事说起来,还是自己帮了宋衍,给他解决了一个麻烦。刚才那个丫头显然就是陈绥派来找他的,宋衍当时拧着眉,大抵也不怎么愿意去应付陈绥。   她这样一想,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抬起头来冲宋衍笑了笑说:“哦,那就好。”   宋衍看她笑得一脸粲然,半分也没羞怯的,就知道这人是根本就没明白自己的意思。   是他自己太过在意,分明是她与人争论时的一句气话罢了,居然就这样被轻易乱了心神,信以为真。   他心里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将手里的兔儿灯递过去,淡淡道:“拿着吧。”   萧挽澜忙伸手接过来,将那盏兔儿灯拿在手里看了看,兔子眼睛红红的,还竖着耳朵,模样憨态可掬。   她忍不住微微的笑了,只是这一盏小小的花灯,竟然让她觉得十分满足。   萧挽澜抬起头来正想和宋衍道谢,一旁的付淑月却突然开口道:“挽澜,我有事要先走了,你一会自己回去就好。”   萧挽澜被她突如其来的话弄得不明所以,下意识看向付淑月,却见她此刻一脸的怒容,像是遇见了极大的仇家一般。   她顺着付淑月的目光看过去,可那边都是来往的游人,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付淑月这时候却已经抬脚往那边走了,气势汹汹,大有和人打一架的阵势。   萧挽澜见付淑月这模样,还真怕她出事,忙拉住她道:“你这是要去哪?还是让严青带几个护卫跟着你吧。”   付淑月却急急挣开她的手,气冲冲道:“不用了,我这是去找裴卿算账呢。”   说话间,她人已经挤进了前方的人潮里。   萧挽澜听她说要去找裴卿,那刚才肯定是看见他了。   有裴卿在,付淑月应该不会出事。更何况前世的时候,他俩很快就要定亲了。   不过她还是让严青带了两个侍卫跟过去,这才笑着同宋衍说:“看来裴卿今晚要受些罪了。”   宋衍说:“裴大人看上去倒也不像是好欺负的人。”   萧挽澜觉得宋衍根本就不知道付淑月以前的光辉事迹。   她就和宋衍说:“这个你就不知道了。放眼整个长安,能让裴卿头疼的就只有淑月啦。当初她被裴卿拒绝,写了一百多首诗来骂他,还被人编成了诗集。那些诗集还还卖的极好,淑月为此还得意了好一阵。后来才知道,都被裴卿给买走了。”   宋衍毕竟不是久居长安,倒还真是第一次听这些事。   他笑了笑说:“看来德伦郡主和裴大人倒都是狠人。”   萧挽澜觉得宋衍笑起来的时候好看极了,无论见了多少次,还是会觉得惊艳。特别是他现在这样只看着她的时候……   她微微有些晃神。   宋衍见她不说话,就笑着说:“再往前走就是龙首西渠,那里还有人放河灯的,你要去看看么?”   萧挽澜听他问话,才回过神来。她点了点头,又突然想到什么,从头上将那个开路将军的面具摘了下来递了过去。   宋衍有些错愕的看着她。   萧挽澜就解释说:“你这样太招眼了,刚才走了一个陈三小姐,指不定一会又有什么陈四小姐,陈五小姐的。”   宋衍看她一副“我这是为了你好”的表情,不免有些失笑。   不过好歹是她的一片心意。   他并没有拒绝,从萧挽澜手里接了面具从善如流地戴上,又问她:“如何?”   萧挽澜左右欣赏了一阵,最后下结论说:“啧,丑极了。”   接着两人又去龙首西渠看了河灯,萧挽澜这才准备回宫。   这时候都快要戌时了,时辰也不早了。   手里的那盏兔儿灯早熄了,可她却舍不得丢掉,提了一路。   两个人在龙首渠边道别。   宋衍嘱咐她,“我给你的那几道策题你记得好好写。”   萧挽澜点头应了,盯着宋衍脸上的开路将军面具说:“先生,你考科举的时候会紧张吗?我现在已经开始紧张了。”   眼瞅着开春就要考试了,她想起来就紧张。   女试不比科举,因着应试人数少,并不像科举那样复杂。像宋衍可都是经历了院试、乡试、会试、殿试的人,考得多了,应该就没她这么紧张了。   宋衍想了想当年自己考科举的时候,那时候年少气盛,多少还是有些自负的,倒是不觉得紧张。再加上他从院试到殿试没有半分阻碍。   可看着萧挽澜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他微微笑了笑,就说:“怎么会不紧张呢?我前两天晚上都没睡好觉。一切顺其自然,你先做好我让你做的事。”   萧挽澜根本不知道宋衍这话只是安慰她,听宋衍这样说就立刻觉得有几分感同身受来。   原来宋衍也会紧张啊。   不过她实在是不能想象宋衍睡不着会是什么样。   ……   回去的时候,游灯的行人还未散,崇仁坊那里还是十分热闹。   萧挽澜被护卫们簇拥着往停马车的地方走,没想到却在一家酒馆门口遇见了正从酒馆里面走出来的严青和他带过来的那两个护卫。   严青看见到萧挽澜立刻上前来行了个礼。   萧挽澜看了眼酒馆,皱着眉问:“德伦郡主在里面?”   严青点头,神色有些古怪道:“裴大人也在。”   付淑月和裴卿难不成在酒楼喝酒?   萧挽澜眉头皱的更紧了,“那你们怎么出来了?”   严青咳了一声道:“是裴大人让我们先出来的。德伦郡主喝醉了,刚刚一直在耍酒疯。”   萧挽澜隐隐察觉有些不对劲,追问道:“只是耍酒疯?”   严青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硬着头皮回答:“卑职在门外,也没具体看到。不过后来德伦郡主哭的时候,裴大人就让我们下来了。”   萧挽澜看他脸色涨的通红,心里就是一沉。她让其余人在外面等着,就领着严青进了酒楼。   这间酒楼在长安也颇有名声,又在崇德坊这种地方,一般都是达官显贵才会来这吃酒找乐子。   严青说付淑月和裴卿在三楼雅间,萧挽澜进了门就直接上了楼。   只是两人还没上二楼,迎面就撞上了一群刚散了席从二楼雅间出来,准备下楼的人。   被人簇拥着的那个人,居然还是顾疏。   这间酒楼的规模并不算小,楼梯也足以容得四人并行。   可和顾疏这样一上一下站着,萧挽澜却觉得这楼梯造的太过狭小了些。   顾疏身边跟着的都是朝中当差的,自然也认识萧挽澜,纷纷抬手朝她行礼。   只不过众人脸上的神色都十分精彩,大抵都是想到了顾疏和萧挽澜两人如今尴尬的关系。   萧挽澜想到付淑月说的话,顾疏如今确实是春风得意的。   她很快从顾疏身上收回目光,越过他继续上楼。   没想到才走了几步,顾疏就跟了上来。   他语气像是极为克制,“你一个女子大晚上来酒馆做什么?宋衍刚刚不是跟着你吗?”   刚才他从东市那边过来,分明看见了萧挽澜和宋衍在一起。   她们俩果真在一起了,居然在元宵节一起赏灯。   顾疏看着两人言笑晏晏的模样,就觉得刺目。   本以为两人之间没了那桩婚约,自己才是解脱的那一个。可事到如今,顾疏却觉得,萧挽澜倒是比自己自在潇洒多了,甚至这么快就有了新欢。   萧挽澜听到顾疏的质问,只当没听见,连脚步都没顿一下。   她现在都能闻到顾疏身上的酒气,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她不想和一个喝醉酒的人浪费时间。   更何况还不知道付淑月发生了什么事。   顾疏没想到萧挽澜连和自己说句话都欠奉。   这不是萧挽澜第一次这样忽视他了。可以前,她好歹还能同自己说话的。   凭什么她现在能过得这样洒脱,全然这样无视他,而他自己却过得这样压抑。   上次在崇德门萧挽澜甚至算计他……   如今他查办了蒋丞禄的案子,很多人都同他道贺,甚至是父亲都以为他这是想开了,上进了。   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个案子,他要做给萧挽澜看。   她不敢让宋衍接的案子,他偏偏要办得漂漂亮亮,好让她刮目相看。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顾疏觉得自己此刻出奇的愤怒,其实刚才看到她和宋衍的时候,他就在忍耐了。   “萧挽澜!”   顾疏低喝了一声,一个健步上去,就轻而易举挡住了萧挽澜的去路。   他垂眸看着她道:“我把蒋丞禄给办了。”   萧挽澜真的觉得顾疏是喝醉了,说话没头没尾。她拧着眉命令道:“让开。”   顾疏却丝毫不动,“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萧挽澜抬眸看了他一眼,见顾疏目光沉沉的盯着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里面竟然掩藏着几分希冀。   她可不是朝中那些谄媚逢迎的官员,顾疏到底想要听她说什么。   萧挽澜当即冷冷一笑道:“那可真是恭喜顾大人,顾大人如今也算是顺心遂意了。”   听到“顺心遂意”这四个字,顾疏整个人几乎一震,连萧挽澜越过他往楼上走,都没有去管顾。   她好像不止一次同他说过这个词,连语气都是那样的相似。   可任凭他怎么想,却总是想不起来,到底上一次在哪里听过。   作者有话要说:  想着把这个场景写完,要不然不上不下的,所以更晚了,不过好歹4000字,哈哈哈大家不要骂我更新晚啦!   感谢大家支持和订阅!么么哒感谢在2020-01-14 23:58:27~2020-01-16 02:0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菜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uayin 3瓶;荷塘月色fz、花叶姑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萧挽澜越过顾疏径直上了三楼, 在最末的一个雅间门口站定。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却什么也没听见。   里面安静极了。   难道两人已经走了?这不可能啊。   萧挽澜试着推了推门, 结果门还被人从里面给拴上了。   她提了口气, 抬手将门拍得“砰砰”作响。   接着就听见里面传来付淑月略带着醉意和柔婉的声音道:“扶颜,你别动, 我难受。”   扶颜是裴卿的字。   萧挽澜可从没听过付淑月用这种语气说话的, 柔得似水一般。她顿时有一种被迫听了墙角的感觉,早就忘记敲门了,甚至还往后退了两步。   房间里的动静这时候大了些, 接着裴卿像是说了几句什么,但是声音太轻, 萧挽澜并没有听清楚到底说的是什么。   她觉得自己或许是扰了付淑月的好事, 正犹豫要不要领着严青先溜, 房门就被人给打开了。   一个穿着天青色襕衫的青年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青年人正是吏部侍郎裴卿。   萧挽澜看裴卿衣容端肃,神色自若, 心里顿时有些惊疑不定。   莫不是自己想错了?   裴卿见到萧挽澜, 脸上连半分惊讶也无, 反倒是从容地朝她拱了拱手道:“公主来的正好, 德伦郡主喝醉了,劳您带她回去。”   他这话说的要多坦荡有多坦荡。   萧挽澜一时间都不好拒绝,便点了点头说:“我先进去看看她。”   裴卿略略颔首,领了萧挽澜进去。   付淑月此刻整个人趴在雅间的罗汉榻上,脸颊酡红,双目紧闭, 显然是醉的不轻。   萧挽澜过去拍了拍付淑月的脸,喊着她的名字。   付淑月依旧是闭着眼,却发出几声难受的哼哼,“别动……我好难受。我还要和你算账呢。”   萧挽澜听了简直哭笑不得。   醉成这样,还想着同裴卿算账呢?   她心里想着还是将付淑月先送回去,只是马车离这里还有一段路,自己总不能扶着这样的付淑月过去。   萧挽澜转头看向裴卿,“我的马车停在崇仁坊的巷口,恐怕还要劳驾裴大人背郡主过去。”   裴卿闻言略略拧起了眉头。   萧挽澜笑了笑,又极为体贴地说:“要是裴大人不愿意,那我也只好让严青代劳了。”   说着,她还作势喊来严青。   裴卿却先上前一步,扶起了榻上的付淑月,淡淡道:“还是由我来罢。”   等裴卿背上了付淑月,几个人才一同出了酒楼。   萧挽澜以为顾疏早该走了,没想到一出门就看见了他。   他这样堵着她,难道就是因为抓了蒋丞禄,耀武扬威来的?   萧挽澜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目不斜视地从顾疏身旁走过,只当是自己根本没瞧见他。   顾疏却并不打算就这样让她走,在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突然开口道:“你觉得我如今是顺心遂意了?”   他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自嘲。   萧挽澜脚步一顿,侧首看向他,不答反问道:“除了赵鸾……难道不是么?”   比起前世来,起码顾疏这一世并没有被逼着娶她。   至于他和赵鸾之间的事,又和她有什么关系。顾家和赵家互为政敌,根本就不可能通婚。   这总不能怪到她头上来吧。   顾疏的目光落在萧挽澜那张明艳至极的脸上,万千灯火映着她的面庞,有一层淡淡的柔光。   明明当初只要见了自己就会笑的人,如今却对他避之不及。   萧挽澜的这句话,他刚刚在心里也问了无数遍。   除了赵鸾……他确实该顺心遂意,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同赵鸾订婚的那个姜郡公家的嫡长子,他也是见过的,这人名叫姜桓,在太常寺任寺丞,品行和样貌确实配得起赵鸾。   他甚至觉得只要赵鸾心甘情愿答应这门婚事,两人也算是良配了,对那个姜桓却并无敌意。   可他却容不得萧挽澜半分偏袒宋衍。   自从自己开始做那些古怪的梦开始,还是更早之前萧挽澜退了两人婚事,顾疏就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不正常了。   要是以前自己只是看不惯宋衍,如今他有那么一瞬却想……杀了他!   甚至不择手段。用他以往最不齿的方式,除掉宋衍。   顾疏唇角缓缓扬起,近乎于自嘲的笑了笑说:“是啊,我确实是该顺心遂意的。”   他说完这句话,还不等萧挽澜应声,居然转身就这样走了。   萧挽澜简直被顾疏这一番动作弄得一头雾水。   他这样堵着她,就是为了问她是不是觉得他该顺心遂意?   这人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   付淑月的府邸在兴宁坊,离皇城并不算远。裴卿将付淑月弄上马车之后,就同萧挽澜告辞了。   萧挽澜也没有留他,吩咐御夫先驾车去付淑月府邸。   一路上付淑月却并不安生,起初还只是哼哼,后来就一遍一遍开始喊“口渴”“水”。   萧挽澜只得倒了水喂给她喝。   没想到付淑月却半点不配合,倚在萧挽澜身上扭来扭曲,结果一杯水有大半都撒到了她衣襟上。   萧挽澜将杯子放下,忙不迭用罗帕去擦。   车里燃着罩灯,她借着烛火擦了几下就发现付淑月微微敞开的衣领下似乎有一块小小的,极为不明显的红紫色印记。   萧挽澜抓着罗帕的手就微微顿了一下。   她可不记得付淑月在这有胎记的。   几乎是瞬间,萧挽澜就想到了这个是什么。   没想到往日里一本正经的裴卿,居然还会有这样孟浪的行为。   难怪前世两人暮春就定了亲事,裴卿这心思藏的够深啊,这么久别人愣是没看出来。   萧挽澜看了看醉酒不醒的付淑月,心里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怅然。   大概种的好好的大白菜被人突然偷了就是这样的感觉。   ……   正月十五一过,这个新年才真正算是结束。   二月初的时候,杏花吹满头的时候,女试如期而至。   与科举会试不同,通过会试考上贡士的人还要参加四月的殿试,女试就直接省去了殿试这一环。女试之后,就会选出三甲人选。   这其中也是有缘由的。   一是因着参加女试的人并不多,其二是女子为官,其实也并不受朝廷重视。   既然不受重视,很多地方自然也就从简了。   萧挽澜进贡院之前还有些惴惴不安,不过后来看了策题反倒是镇定下来,甚至下笔的时候还觉得文思泉涌。   其实这也全靠宋衍给她看的那些策论,她都记在心里,很多东西自然就信手拈来了。   女试一共进行两日,这两日吃喝拉撒睡都要在自己分到的号舍里进行。说不受罪那是假的,但等到走出贡院的那一刻,萧挽澜却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来接她的除了容夏之外,居然还有高原范和谢岚。   谢岚见到她率先走了过来,笑着问道:“考得如何?”   萧挽澜如实答了句,“感觉倒是不错。”   谢岚看着她眼底淡淡的青黑,不免有些心疼,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萧挽澜的肩膀,温声道:“那先回去罢,看你这样要好好休息一下。”   萧挽澜点点头,却又忍不住往四下观望,却始终没有寻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不禁有些失望。   宋衍好像并没有来。   等回到宫里痛痛快快洗了个澡换上衣服,萧挽澜才和谢岚一起去了紫宸殿见萧逐月。   三个人一同吃了晚膳。   萧逐月看萧挽澜脸上难掩的倦容,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嘱咐了几句让她好好休息,就让高原范送她回清元殿了,只留了谢岚同他叙话。   萧挽澜其实也觉得疲惫,可躺在煊软的被褥里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   如今她已经考过女士了,以后就不能经常去宋府了。起码在她高中之前,在没有理由去见宋衍了。   今天宋衍为什么不来见她呢?她分明以为他会来的。   就算只是以先生的身份来,她也会高兴的。   这一晚上萧挽澜都没有睡好,第二天起来,精神反倒是比昨天更差了。整个人和病猫一样恹恹地躺在美人榻上发呆。   如今她用不着看书了,有大把的时间,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付淑月下了朝过来原本还想恭喜她,但看到萧挽澜这副了无生趣的模样,还以为她没有考好。   就不由得安慰道:“放心好了,就算你考得不怎么样,李东阳肯定也不敢让你落榜的。”   李东阳就是负责这次主考的钦差大臣。   萧挽澜摇了摇头,说:“我感觉考得挺好的。”   付淑月古怪的看了她两眼,忍不住问:“那你为什么这幅样子?”   萧挽澜不想说自己只是因为宋衍昨天没有来贡院接她而难受。   这样不是太小家子气了。   她转过脸去道:“我只是这几天没休息好。”   付淑月见她不愿意说,也就识趣地没有追问。   她让容夏她们都退下去,压低了声音说:“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个事情要和你说。”   萧挽澜见她一脸神秘兮兮的模样,倒是来了几分兴致,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付淑月警惕地四下看了看,这才低下头去伏在她耳边低低地说了两句话。   她的声音轻的几乎都分辨不出来,可萧挽澜还是听到了她说了什么,整个人瞬间就坐了起来。   她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付淑月,结果这厮脸上还带着几分得意的笑。   萧挽澜好半晌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把裴卿给睡了?”   付淑月这时候倒知道羞怯了,红着脸微微点了点头。   萧挽澜拉住她的手,压低了声音再次确认,“是真睡?”   要是没有上次的事情,萧挽澜倒还觉得是付淑月占了便宜,毕竟她肖想裴卿这么多年了。可如今她却觉得,是裴卿这个老狐狸蓄谋的。   付淑月“哎”了一声,红着脸说:“也不是。反正还差那么一点,不过我们睡在同一张床上,那也算吧。”   萧挽澜甩开她的手,松了口气说:“你可真是大胆的啊。”   付淑月嘻嘻一笑,凑过来说:“他说他会亲自去向我父王提亲的。”   萧挽澜现在愈发觉得这事八成就是裴卿这老狐狸设下的套,“你说的差那么一点点,是什么意思?”   付淑月眨眨眼,小声说:“宫里那些嬷嬷不会半点都没教过你吧?其实这个事情,也不一定要真刀真枪地做,还有其他办法让对方舒服……”   “够了。”   萧挽澜看付淑月大有一副好好教授她的模样,立刻出声打断她道:“别说了,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付淑月“哼”了一声,毫不在意道:“我们这是情之所至,顺其自然。你现在是不能体会了,毕竟你又在单相思。”   萧挽澜被她戳到痛处,抬起脚狠狠在她臀上赏了一脚。   她也不过是玩闹,哪有几分力道。   付淑月挪了挪身子,嗤嗤一笑道:“我看你和宋衍也不是全然没有希望,他对你还是挺好的。你不如好好想想法子勾、引一下他?”   萧挽澜见她笑的一脸狭促,估计又是想给她传授经验。   可惜她和宋衍的情况根本就不像付淑月和裴卿,裴卿那是早就对付淑月起意了。   付淑月如今八成以为是自己的手段厉害。   萧挽澜幽幽地叹了口气。   宋衍要是这么好勾、引前世还能洁身自好这么多年?   以他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萧挽澜:先生爱什么调调?制服诱惑?萝莉?御姐?   宋衍:你花样真多,挨个试一试吧。   以前世宋衍的身份,要睡长公主确实还是不能的。等正文完结会写一下前世的番。   感谢在2020-01-16 02:00:14~2020-01-17 01:53: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rcher、西瓜球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农历二月二十二, 恰逢惊蛰,天气渐暖, 万物复苏。   赵鸾同姜桓的婚期正是定在这一日。   赵国公府同姜郡公府都是京中钟鸣鼎食的巨室, 两家结亲几乎是震动了大半个长安城。从赵国公府抬出去的嫁妆从永兴坊一路绵延至兴庆坊,一眼望不见尽头, 声势浩大, 几乎成了近些年长安城里最隆重的一场婚礼。   因着是最受宠的小姐出嫁,赵老夫人又有意大办,只要是在府上伺候的丫鬟仆从, 每个人也都是赏到了喜钱的。   众人沾了喜气,脸上个个都是喜气洋洋的。   分明是自己成亲, 可赵鸾却觉得自己与周围的一切都有些格格不入。   从晨起梳妆, 到如今被送上花轿, 她就像是提线木偶一样任人摆布,亦或者更像一个物件, 同陪嫁的那座黄花梨屏风没什么两样。   赵鸾安安静静坐在花轿里, 听着外面喧天喜庆的锣鼓声, 心里却觉不出半点高兴来。   大抵是之前哭的够多了, 如今真的到了这一天,反倒是哭不出来了。   她将贴身的香囊握在手里,缓缓抚着上面的额纹路,神情轻柔专注,像是在抚触恋人的面庞。   这里面有月前顾疏暗暗托人送给她的信,   自从同姜郡公府定下亲事之后, 她名为待嫁,其实更像是在府上软禁。   父亲并不让她出门,连身边伺候的人都是被叫过去训过话的,顾疏能把这封信送到她手里,也确实是不容易。   暗中递信的人是在外院负责洒扫的一个小丫鬟,当初接到信时,赵鸾心里还有一瞬的高兴与冲动。   怕被人发现,她还特意在夜深人静之时,才敢将信拿出来看。   那个小丫鬟原本还等着她回信给顾疏,可赵鸾犹豫再三,却终究没有回信。   因为顾疏在信里只问了她是否是出自真心实意,要嫁给姜桓,字里行间,关切有之,无奈有之,却独独并不见半分儿女情思。   顾疏一直都对她极好,远远胜于长公主,可这难道都不是出于喜欢她么。   还是如今他就算已经与长公主没了婚约,还是心中有所顾虑,到了她都要与他人成亲,他还是不敢说出来?   赵鸾不知道顾疏到底是怎么想的,所以她耍了些小心思。   无论回信说自己愿意或是不愿意,都已经改变不了她要嫁给姜桓的这件事,顾疏又能做什么呢。   她不想骗他说自己愿意,她是这样喜欢他啊。   可却也不敢说自己不愿意,毕竟当初自己确实是已经答应过长姐和父亲了。   自己只要不回信,顾疏就会一直惦念着她,长长久久地惦念着。   赵鸾觉得这大抵是自己做过最卑鄙的事情了。   而顾疏给她的那封信,如今就放在这个香囊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花轿终于停了下来。   赵鸾头上还盖着盖头,并不好行动,喜婆撩开帘子搀她下了轿子,然后将她的手放到了另一个人手里。   那人手掌很大,指腹间似乎还有着薄茧,掌心温热一片。   赵鸾心头一颤,被一个近乎于陌生的男人这样握着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对方却将她的手紧紧握住了。   姜桓不是读书人么,出身在姜郡公府这样的世家,怎么会有茧子,力气也大得很。   赵鸾不禁有些慌乱,甚至有那么一瞬想要逃,可如今却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拜堂要走的流程,早就有人教导过她了,赵鸾只需要凭着记忆去做就是了。   等到进了新房,赵鸾被扶着坐到床上,就有全福人在旁一边撒五色果,一边唱撒帐歌。   “……撒帐中,一双月里玉芙蓉,恍若今宵遇神女,戏云簇拥下巫峰。”   不知怎么,赵鸾听着不禁有些面红耳赤。   她不由得有些紧张地抓住了垂在身侧的裙裾,就听得全福人唱罢了撒帐歌,又笑吟吟地喊了声:“新郎官,可以掀盖头了。”   赵鸾心上一阵急跳,接着头上的盖头就被喜秤给挑起来了。   视野开阔起来,周围都是哄闹的笑声,房中燃着小孩儿手臂一样粗的龙凤红烛,她终于看清了站在她面前新郎的样貌。   姜桓五官生的俊秀,身上又有一种世家公子的清贵之气。如今他穿着一身大红吉服,唇角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倒比之前在府上所见的那一面,更要好看许多。   两人目光相交,赵鸾反倒是更觉得不自在了。她脑子有些发懵,在姜恒的引导下又跟着行了合卺礼。   他像是半点都不紧张地,要出去陪客了,还同她说了句“我很快回来”。   这句话引得众人都掩唇偷笑,都说新郎官这就舍不得走了。   赵鸾却忍不住皱眉。   最好他来的越晚越好,她又不盼着他回来。   想到之后还要行房,她心里就觉得愈发抵触起来。   然而姜桓确实是很快回来了,他出去陪客自然是要喝酒的,可他身上甚至都没有几分酒气。   赵鸾觉得他像是在看自己,不禁有些不悦的拧眉,他的目光太过放肆了。   “累吗?先换身衣服吧。”   不等赵鸾说话,姜桓已经喊来了丫头过来伺候。   赵鸾被一众丫头簇拥着去换下了那一身繁重的吉服,卸妆净面,然后又穿着一件单薄的亵衣躺到床上。   她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闺中房事之前母亲已经让人教习过她了。   这种事,眼睛一闭就过去了。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可真当姜桓伏在她身上,挑开她亵衣的那一刻,赵鸾却忍不住地流下眼泪。   她不敢出声,只是那样默默地流泪,手里抓紧了那个香囊。   姜桓很快就停下了动作,他看着她,半晌之后才说:“即是这样不愿,当初为何又要答应?”   赵鸾答不上来,只是流泪。   泪眼朦胧中,她看姜桓都有些模糊,只觉得他此刻整个人都带着一种逼人的气势。   姜桓沉默了一阵,最后伸手重新给她系上了亵衣的衣带。   煊软的被褥随之盖到身上,姜桓随之在她身边躺下来。   赵鸾听得他像是叹了口气,淡淡说:“今夜我还是睡在这吧……否则你在府上,日子不会好过。”   ……   这一夜赵鸾几乎是睁着眼睛熬到了天亮,和她一样没睡好的还有萧挽澜。   距离春闱已经过了十多天,她还是没有见到宋衍。   时间过得越久,她就越丧气。   宋衍真的半点都不关心她考得怎么样么?   听着容秋在一旁吱吱喳喳说着赵鸾的婚礼,萧挽澜半点也提不起兴趣。   “我听清宁宫的人说皇后还赐了不少东西过去,皇上好像也赐了。听说那嫁妆抬了一个时辰才抬完,连整个长安都惊动了。那阵仗,在长安还是头一遭。”   萧挽澜听得意兴阑珊,好一会才“嗯”了一声。   容秋还以为自家公主听了赵鸾出嫁会高兴,但见她反应这样冷淡,心情就跟着低落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公主看上去好像都不怎么高兴。   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的模样。   她顿了一顿,扬起个笑脸道:“不过若是日后公主出嫁,肯定会比她更风光。到时候不要说长安,皇上指不定还要昭告天下呢。”   萧挽澜听她这样说,不禁觉得好笑,这有什么可攀比的。   前世自己同顾疏的婚宴,皇兄确实是昭告天下,十里红妆送她出嫁,声势浩大,盛况空前。   只是当初出嫁时越是风光,就衬得她之后的日子越是可笑。   独居洛阳行宫那些年,也不是没听过坊间有关自己的传言。   她轻声叹气,摇头笑了笑道:“风光要来何用呢,倒不如嫁对了人。”   两个人正说着话,忽听得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没一会,高原范便快步走了进来。   他朝着萧挽澜行了个礼,才笑吟吟道:“我的小祖宗,可是大好事,皇上让老奴来请您过去。”   萧挽澜不明所以,看着他问:“什么好事?”   高原范脸上笑容不减,“您高中了。第一甲第三名,中了探花哩。”   萧挽澜顿时喜上眉梢。   她“霍”地一下从宝座上站起了身,欢喜道:“是么?不是还没到放榜的时候么?”   高原范连忙解释说:“放榜要在月底,不过如今礼部已经在拟报帖了。皇上说一定要先将您的先拟了,好让您先高兴高兴。还特意留了李尚书在紫宸殿,等您过去呢。”   萧挽澜高兴极了,都没等得及让容秋安排辇驾,领着高原范兴冲冲地就去了紫宸殿。   萧逐月显然早就在等着了,见到她进门,就立刻御案后走了出来,笑道:“我们的探花郎来的倒是快啊。”   萧挽澜被他狭促的语气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垂着头说:“皇兄,你就别打趣我了。”   萧逐月哈哈一笑,让李东阳将写好的报帖拿过来,亲自接了递给她道:“你的文章我也看了,写的确实不错,不枉这段时间这样用功啊。”   萧挽澜将报帖接过,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才同萧逐月说:“谢谢皇兄。”   萧逐月看了看她,笑着说:“这本就是你靠自己本事挣来的,我不过是举手之劳,想哄你开心些罢了。要谢啊,还是要谢谢你那位宋先生,也是他教得好啊。”   听着兄长语气里毫不掩饰对宋衍的赞赏,萧挽澜心里就是一动。   她确实是要好好谢谢宋衍。   现在她就想要去见他……告诉他,她没有让他失望。   宋衍知道她考中了探花之后会高兴么?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萧挽澜拿着手里的报帖,满腹心思都是宋衍,只觉得片刻也等不及了。   她这就要去见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太晚睡了,躺下的时候天旋地转,头一次体会原来晕倒的人是这种感受。   今天下班回来好好睡了一觉才开始码字。大家也尽量别熬夜吧,我是没有办法,手残时速。   把自己手吃了吧,哈哈哈!感谢在2020-01-17 01:53:31~2020-01-18 00:31: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见 6瓶;千秋墨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萧挽澜从紫宸殿出来, 并没有回清元殿,而是直接让容秋去备了马车出宫, 直奔大理寺。   以前她来大理寺找宋衍, 怕妨碍他办公,都是在茶楼等着他下衙门。   可这一次却觉得片刻也不想等, 坐马车仍是觉得慢, 恨不得能插上翅膀飞过去。   待马车到了大理寺衙门,萧挽澜下了马车,抬头便瞧见正门上悬着“大理寺”匾额, 两座威严的石狮子镇守在洞开的朱漆大门两旁,门前还站着四个持刀的侍卫。   还不等萧挽澜上台阶, 有两个侍卫便上前拦住了去路。   其中一人道:“大理寺乃典狱重地, 不可随意出入。姑娘若是要寻人, 请先递过名刺,由小的代为通传。”   “好大的胆子, 当场大长公主你们也敢拦吗?”   严青呵斥一声, 上前亮出了左后卫的腰牌, 又道:“看清楚了, 就快带路,长公主要见宋衍宋大人。”   侍卫们闻言皆露出了惶恐之色。刚才说话的那个护卫应当是这几个人中的领头,忙侧身退开给萧挽澜让出道来,唯唯诺诺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公主,还请公主恕罪。宋大人就在衙门里, 小的这就带您过去。”   萧挽澜也不打算为难他们,略略颔首,抬脚快进了大理寺。   宋衍如今已经是大理寺少卿,办公的地方是是西边独立的一座小院。   萧挽澜过了垂花门,就让侍卫和严青退下不必跟着了。   因为此刻宋衍正背对着她站在院子里同人说话。   看那几个人的打扮应该是宋衍的下属官员。   萧挽澜站在游廊里等了一会,看到那几个官员抬手同宋衍告退,出了小院,她才快步跑上前笑着喊了声,“先生。”   宋衍原本背对着她,此刻正打算进屋,闻言整个人似乎都僵了一下,片刻之后才缓缓转过身来。   他好像比上次见面,瘦了一些,五官更显深邃,抿唇不说话的样子有一种凌厉的气势。   宋衍转过身来瞧见是她之后,久久都没有说话。   萧挽澜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在端视着自己,就像是指尖一寸寸描摹过她的面庞。   她觉得脸上热辣辣的,下意识偏头避开,目光就落在了他肩头的斗篷上。   院子里种了两株几丈许的杏树,如今正值花期,轻风一过,花瓣便飘飘摇摇落下,欲迷人眼。   宋衍刚刚在院子里站了那么久,肩上披着的斗篷上已经落了不少花瓣。   萧挽澜猛然记起那一句“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她心念微动,又想做些什么来缓解此刻两人之间静默的尴尬。   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伸出手去,想要给宋衍拂去斗篷上的落花。   可还没抚上他肩头那几片雪白的花瓣时,宋衍却已经迅速地抬起手将她那只手一把握住。   宋衍的手掌又大又热,似乎还带着几分汗湿。   萧挽澜整个人一颤,心跳如鼓,下意识想要抽出手往后退。可宋衍似乎发现了她的意图,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一些,紧紧地将她的手握在手里。   院子里还是有人出入的,而且容秋他们就在垂花门那里等着。   想到这个,萧挽澜一阵紧张,脸上就更烫了,整个人就像是着了一样。   有一种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   宋衍待她向来是极为知进退,守礼节的。   可今天怎么……难道是因为他不喜欢自己碰到他么?   萧挽澜心里暗暗想着,不免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怎么就这样莽撞,果真是色令智昏。   她垂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时候却听见宋衍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们进去说。”   声音不似以往清朗,带着几分压抑的暗哑。   两个人这样站在外面,确实是不大好。   而且萧挽澜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因为不等她吱声,宋衍已经牵着她往西耳房走了。   正房是宋衍办公的地方,西耳房倒像是他休憩的居室。   萧挽澜被他牵着进去,眼睛都不敢乱瞟。   宋衍带着她在罗汉榻上坐下,又出去似乎是同人吩咐了什么,这才重新进了房间。   外面似乎安静下来,都听不见人声了。   萧挽澜莫名的紧张起来,捏紧袖里的那份报帖,端端正正在罗汉榻上坐着,目光只盯着前面的一株小叶罗汉松盆景。   “你怎么知道我今日回长安?”   宋衍进门之后,解开了身上的斗篷扔在一旁,走过来问她。   萧挽澜被问得一头雾水,什么叫她知道他今日回长安?他前段时间不在长安么?   她的目光又落到被宋衍随手放在一旁的斗篷上,难怪他在府衙里还穿着斗篷,这是因为才从外面回来啊。   看来宋衍是误会了,刚才他那样失态,原来是以为她知道他今天回长安。   像宋衍这样的人,大抵不喜欢别人刺探他的行踪吧。   萧挽澜想到这,连忙摇了摇头,看着宋衍道:“我来找先生,是因为这个。”   她将手里的报帖递过去,又笑了笑说:“我中了探花,所以想过来和先生说一声。”   宋衍垂首看着递到面前的那份报帖,心底原本快要难以抑制的狂喜就淡了许多。   原来是自己想错了……她确实是来看他的,却并非是因为知道他的归期,迫不及待地想要来看他。   心底不是不失落,但对上萧挽澜那双盛满了笑意和希冀的眸子,宋衍还是伸手将报帖接过来看了一遍,对她笑道:“考得还不错。”   萧挽澜得了宋衍的赞赏,只觉一丝丝甘甜从心头涌上来,脸上的笑容更盛。   她看着宋衍道:“先生什么时候离京的,我都不知道。”   难怪考试那天没瞧见宋衍。   不过就算宋衍在长安,萧挽澜也不确定他会不会来贡院接她。   “有大半个月了。”   宋衍淡淡的答了一句,在罗汉榻的另一边坐下,顿了顿,又笑着说:“走的急,原本是想让人告诉你的。”   他是因着公务去了趟邓州,离开长安前,确实是想过要同萧挽澜说一声。   可自己如今的身份只是萧挽澜的西席,还不至于连他要去哪里都要告诉自己的学生的。   萧挽澜却不知道宋衍的顾虑。   她也不是傻子,知道宋衍说要告诉她只是客气话。可他离京这么久,就不怕自己找他么?   若是自己在他心里有一席之地,宋衍怎么会不告诉他。   萧挽澜一下子又难过起来。   宋衍见萧挽澜垂着小脑袋不说话了,连脸上的笑都淡了下来,显然是不高兴了。   刚才还有说有笑的……宋衍回想了自己刚才的话,立刻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过了一会才轻声喊了一句,“淮儿。”   萧挽澜听到这两个字心里突突地跳了两下,整个人都绷起来了,就像是一张拉满到极致的弓,只要再碰一下就会“嘣”地断裂。   宋衍这样喊她的时候,总有一种缱绻的味道,就像是在……勾引她。   萧挽澜抬头有些茫然的看向宋衍,心里莫名地紧张起来。   她觉得从刚才见面开始,宋衍就像是有话要和她说。   宋衍对着她,微微的笑了,“以后我要出远门,一定会亲自告诉你。”   萧挽澜被戳破了心事,脸色立刻涨得通红。她觉得自己根本没办法去看宋衍的眸子,他的目光已然让她心跳如鼓,吃不消了。   她连忙别开眼,慌乱道:“谁稀罕你说了。”   脸上火辣辣的直烧到耳根,萧挽澜觉得自己现在就算是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脸上肯定红的和猴屁股似得。   一时间更觉丢脸,垂着脑袋,掩耳盗铃一般道:“我才不稀罕。”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宋大人觉出味来了。   感谢在2020-01-18 00:31:46~2020-01-18 23:3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赵蕾蕾蕾蕾、菜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萧挽澜这话显然是口是心非。   宋衍见她耳稍都红了, 一副小姑娘羞恼的情态,不免觉得有几分好玩。   只是他可不敢逗她, 生怕吓跑了她。   这种感觉极为微妙, 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片刻的静默之后, 宋衍抿唇一笑, 突然开口道:“淮儿,过来。”   他语气很淡的,同往日里教导她时, 并没有什么两样。   萧挽澜朝宋衍看过去,只见他目光柔和的看着自己, 那一双好似深潭般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漾着继续笑意。   手指因着紧张不由自主的捏紧, 萧挽澜迟疑了片刻, 最后还是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宋衍面前。   宋衍要比她高上许多, 就算他坐着, 自己站着, 两个人才刚好能平视对方。   明明宋衍看自己的目光满是柔和, 可萧挽澜却如临大敌一般。   他到底要和自己说什么?   宋衍像是看出了她的紧张,淡淡一笑道:“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萧挽澜却不大能相信宋衍这话,她觉得他现在就像是想要将她团巴团巴塞进肚子里,连骨头都不吐的那种。   笑面虎大抵就是他现在这副模样。   她故作镇定道:“你这样子,像是要训我话。”   宋衍闻言一脸的忍俊不禁。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来, 温声同萧挽澜说:“把手伸出来。”   萧挽澜看着他手里的盒子,迟疑着伸出手去。   她没有涂蔻丹的习惯,指甲通透莹亮,指尖葱白雪嫩。   刚才握着它仿佛柔若无骨一般,宋衍努力按捺住心中的异动,从盒子里取出来一个白玉镯子递了过去,才说:“你试试看。”   萧挽澜没想到宋衍居然会送手镯给她,而且还一直带在身上。   她楞了一下,才慢半拍地“哦”了一声,听宋衍的话将手镯在手腕上戴好。   不大不小,正合适。   宋衍看了看像是极为满意,又问她,“喜欢吗?”   萧挽澜自然是喜欢的。   天底下没有哪个女子不会喜欢自己倾慕之人送的东西。   她抬眸看向宋衍,却发现宋衍此刻已然收了笑容,目光专注地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待她的回答,又像是不仅仅只是想要她的回答。   两人四目相对,有一种鼓噪却又暧昧的气氛在四周蔓延,萧挽澜心头“怦怦”直跳。   那句原本快要说出口的“喜欢”,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正当她局促地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张故之略有些紧张的声音。   “大人,刘大人请你过去一趟。”   能在大理寺请宋衍过去的人,不外乎大理寺卿刘洵一人了。   宋衍闻言眉头就是一皱,像是极为不悦,隔了片刻才没好气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萧挽澜却如蒙大赦,立刻退开两步,给宋衍腾出道来,笑着说:“先生要有事就去忙吧。你刚回来,一定很忙,我也不好打搅了。”   她越说,宋衍脸上的表情越难看。   萧挽澜脸上的笑都快要撑不下去了,最后磕磕巴巴道:“我、我也要回去了。”   宋衍抿着唇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直把萧挽澜看的心尖发颤。   他这才站起身说:“后天休沐,你到时候再来府上找我。”   萧挽澜一时头大如斗,却只能点头应是。   宋衍又看了她一眼,总算是走了。   等宋衍走后,萧挽澜看着腕上的镯子站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呆。   ……   神不思属地回了宫里,萧挽澜在清元殿里坐也不是,站着也不是。腕上的这个镯子不过是个死物,不能言也不能语,可却时时刻刻扰乱她的心神。   萧挽澜有想过将它取下来,可心里却又舍不得。   最后她终于忍不住让容夏去找了付淑月进宫来。   付淑月一进门就连喊“稀奇”。她如今情场得意,说话的时候都是满面春风的模样。   “我还在衙门就被你喊过来了,这倒是头一遭。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啊?”   萧挽澜让容夏带着宫人们都退下,这才说:“我觉得,宋衍可能知道我喜欢他了。”   付淑月伸手将盛了松子的碟子摆到自己面前,一边剥着松子,一边点头,“正常。然后呢?”   就萧挽澜这点能耐,能玩得过宋衍吗?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情。   她丝毫不觉得奇怪。   萧挽澜看好友半点都不惊讶的模样,心里就有些挫败,叹了口气说:“他不仅没有戳破我,还送了我一个镯子。”   付淑月手上的动作当即就停住了,她抬头看了眼萧挽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你再说一遍。”   萧挽澜将带着镯子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看到了吗?”   付淑月一把抓住她的手仔细看了看,啧啧道:“没想到你们俩,发展的挺快啊。”   她松开了手,露出十分好奇的神色。   “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挽澜只得把经过都说了一遍。   付淑月听到后面已然坐不住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我说你,你是不是傻。人家摆明了对你有意思,你居然还傻乎乎地把人给送走了?”   宋衍真的是喜欢她吗?   萧挽澜其实有那么一瞬也这样觉得,可是他以前甚至没显露分毫。而自己看到的都是宋衍对崔琰的追思。   她真是想不明白,皱着眉道:“可是他怎么会突然喜欢我呢?”   难道是去了趟邓州,他就把崔琰给忘了?   付淑月简直气不打一处来,都恨不得掐她了。   “人家指不定早就对你动了心思呢。他要是不喜欢你,知道你喜欢他,他会做什么?”   萧挽澜不说话了,照着宋衍的性子,他大概会想方设法避着她吧。   付淑月摇头叹息,“结果呢,他还送了你镯子。你是当局者迷啊。不相信他也恰好喜欢你。”   萧挽澜确实是不相信,甚至不敢去相信。   自己前世和顾疏几乎是一世怨偶,她从没有感受过两情相悦的滋味。   “挽澜,我知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可有时候机会在眼前,我们也要大胆一些。”   付淑月语气缓和下来,又说:“你不知道镯子的含义吗?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萧挽澜想到宋衍离开时面如玄铁的模样,要真如付淑月所说,那自己岂不是完全忽视了他送镯子背后的心思。   他当时该有多失望。   萧挽澜心里一时间又甜蜜又后悔,呐呐道:“他现在肯定生我气了。”   付淑月吃吃一笑,道:“我现在简直是想要在宋大人身上写一个大大的惨字了。怎么碰上你这么个榆木疙瘩。”   萧挽澜根本不理会她的打趣,想到宋衍心里就发酸,感觉自己做了件十分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我后天还要去他府上,你说我该怎么办?”   付淑月眨眨眼,笑的一脸狭促,“哄男人你不会吗?”   萧挽澜回想了一下自己过往的经历,好像从没有成功过,要不然顾疏怎么对她永远横眉冷对的。   于是她十分诚实的摇了摇头。   付淑月脸上的笑就更意味深长了,伸手招了招,让萧挽澜附耳过去。   等她挨得近了,她才将小声地在她耳边说了好大一会。   萧挽澜听到后面,脸色已经红的和煮熟的虾米一样了。她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天气还没真的转暖,她却觉得浑身都冒汗了。   “这……这怎么行?”   也太放荡了些。   付淑月对她横眉竖目,反问道:“这怎么不行?你都不知道,裴卿现在只要我这么做,没有事不顺着我的。他可被我治的服服帖帖的。”   萧挽澜看着她一副小人得志,沾沾自喜的模样,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这丫头还觉得自己拿捏住了裴卿是吗?   这件事,到底谁更吃亏,她是不是搞错了?裴卿那个老狐狸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付淑月见她一脸犹豫,又忍不住在一旁鼓动,“相信我,你只要这么做,比你同他道歉赔礼可有用多了。我看宋大人生的那样好看,你也不吃亏。”   萧挽澜羞恼的瞪了她一眼,“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净把这些事挂在嘴边。知不知道羞啊。”   “那是你不懂得个中滋味。”   付淑月一脸回味无穷的模样,“哎”了一声又说:“要是旁人我肯定也不说,但看你啥也不懂的模样,我就告诉你了。你长这么大,不会连那些风月话本子都没看过?”   宫里是有专门负责教授男女之事的嬷嬷的。   萧挽澜前世出嫁前,还被教习嬷嬷塞了几本避火图,只是当时粗粗翻了几页,就面红耳赤不敢再看了,后来出降后和顾疏根本没有真的同房,这些东西就更没有再动过了。   至于付淑月说的风月话本子,她确实是没看过。   她书房里的书大半都是典籍,不会有这种东西。她自己更不会去宫中藏书的天禄阁找这些书了。   长公主喜好看风月话本子这种事传出去可不怎么好听。   萧挽澜尴尬地别开了视线,红着脸道:“我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难怪。”   付淑月探过身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贼兮兮地笑道:“这个事就包在我身上,我明天给你带,你偷偷看。多学点,技多不压身。”   萧挽澜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能称为技多不压身?   她想到付淑月刚才在自己耳边说的那些话,不禁又红了脸。   要是自己对宋衍做这种事……他真的会高兴吗?   作者有话要说:  萧挽澜:论不要脸,付淑月当之无愧天下第一。   付淑月:技多不压身,真的。你要多看多学,宋大人的生活才会和谐。   感谢在2020-01-18 23:36:11~2020-01-19 23:57: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荷塘月色fz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赵鸾出嫁回门, 姜桓同衙门告了假,陪着她一同去了赵国公府。   赵彦文竟然亲自出来在相迎。   如今姜郡公上疏请封了姜桓为世子, 赵彦文看着面前生的眉目俊朗的女婿, 愈发觉得姜桓怎么看怎么顺眼。   姜桓和赵鸾入了府,照着规矩去先去赵家祖祠拜祭了先祖, 才又去给赵老夫人请安。   赵老夫人早盼着这个孙女归宁, 拉着她到近旁说话。   赵鸾如今已经嫁做人妇,今日梳了个乌蛮髻,两鬓间插着玉镂云凤纹金簪, 发端还戴着碧玺蝴蝶钿子,脸色红润, 倒是比在闺中少了几分病态。   谁还没有年少荒唐的时候, 如今嫁了人, 自然是不同了。   赵老夫人心里安定不少,又觉欣慰, 笑吟吟道:“我瞧着你气色都比往日好些, 看来是过的极好了。”   赵鸾见祖母一脸慈爱的看着自己, 自然是不想她担心。而且自大婚那晚之后, 姜桓对她以礼相待,并未有不好之处。   她在姜郡公府的日子其实也不算难过,便垂着首轻轻点了点头。   赵老夫人只当她这是羞怯,毕竟赵鸾生母早逝,许多事都没人教她,心里不免又心疼了几分。   赵鸾和赵老夫人极为亲厚, 这次回门应当有许多话要说。   两人说话,姜桓在一旁陪了一会,就借口要去见赵彦文,起身同赵老夫人告退了。   他有意让她们单独说些话,赵鸾毕竟是出嫁的女子,日后也不是常常能回来的。   赵老夫人见姜桓这样贴心,心里更觉这个孙女婿是挑对了,便笑着应允,还让人送他出门。   等到姜桓离开了,她才拉着摸了摸孙女细嫩的手问:“我看姜桓不似一般世家的子弟那样纨绔,看着处事就沉稳有度,也够细心,你嫁了他,倒是极好。他私底下待你可好啊?”   私底下?   赵鸾想到新婚那夜,其实姜桓确实待她极好。   她红着脸略略点了点头,“他对我挺好的。”   赵老夫人颇觉欣慰,笑笑说:“这便好了。女人这一生啊,有个对你好的夫君,已经是最好的福气了。要是对方对你冷冰冰的,纵然嫁得再好,又有什么用。他既然待你好,将心比心,你自然也要对他好的。”   赵鸾乖顺地应了,心里却并不这样想。   若是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连他碰你一下都不舒服,自己心里没半点高兴的,又从何谈福气?   如今这样做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她已然是尽了力了。   陪着赵老夫人说了大半天的话,等到下午下人们套了马车准备回去,姜桓便过来接她了。   赵老夫人被几个丫头扶着颤巍巍地出来送她。   赵鸾看着自己年迈的祖母,眼眶一酸便要落下泪来。   她忙别开眼不动声色地抬手擦了擦,才又回身同赵老夫人道:“祖母您快些进去罢,仔细别冻着。”   虽说开了春,但如今才二月,到底是春寒料峭。   赵老夫人笑着道:“不妨事,时辰不早了,快去罢。”   赵鸾忍着眼底的泪意,缓缓点了点头,上前跟在了姜桓身后。   姜桓见她眼眶红的和兔儿似得,脚下的步子微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明日休沐,在这住一晚也不妨事。”   赵鸾抬头看向他,惊讶地瞪大了眸子。   姜桓却没有再看她了,继续往前走,淡淡道:“你先回自己院子,我去同岳父说一声。”   赵鸾忙快步追上去,抬头看着他疏冷的侧脸,心里却有几分感动。   照着如今两人的关系,他还能这样迁就她,其实是十分难得了。   其实除了新婚那一夜,两人没有睡在一起过,姜桓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他宿在书房的事情居然半点风声也没传出去。   只是在赵府住下,两人却不得不要睡在一个房间里。   等伺候的人都退下了,姜桓便抱了被子打算去睡外间那个软榻。   赵鸾有些过意不去,见他转身要出去了,才忍不住说:“你还是睡在这吧,外面冷。”   姜桓面容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不用为了白天的事过意不去。我只是做了一个丈夫该做的,除了床上的事……希望你日后也做好世子夫人该做的事。大家各取所需。”   说着不等赵鸾再说什么,他便撩开帘子出去了。   一股的凉意从心尖蔓延到四肢,赵鸾拥着被褥半晌说不出话来。   ……   付淑月向来是个言出必行的人,第二天下了衙门,果真带了她那些“珍藏”进宫来找萧挽澜。   用个布兜严严实实地包着,等萧挽澜遣退了伺候的宫人,付淑月才将书一本本地拿出来。   萧挽澜看着她一副偷鸡摸狗的模样,心里就有些犯憷。   她低头看了看桌上被付淑月摆出来的书,名字乍一看上去倒也十分正常,一本叫《国色天香》,一本叫《剪灯新话》。   然而此刻付淑月手里还有一本,名儿叫《飞花艳想》。她特意将这本递到萧挽澜手里,笑的一脸古怪道:“旁的来不及,你今天先看看这个。”   萧挽澜盯着手里的书,还没翻,面颊就有些发烫了。一时间丢开也不是,不丢开也不是。   付淑月见她坐在那不动弹,伸手去夺过来翻开了,才又塞了过去,笑吟吟道:“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怕什么。等你晓得了这书妙处,欢喜还来不及呢。”   萧挽澜的目光就落到了书页上,倒是和她想的不同,开篇十分正常,根本就没有什么淫、词艳曲的。   她心里有些惊诧,抬头不解地看向付淑月。   付淑月却站起身道:“你自己看罢,我要回去了,这种东西要一个人偷着看才有意思。”   萧挽澜也没有留她,看这种书,确实是要一个人偷偷看。   谁在人前光明正大看这些东西,还能面不改色的?   结果付淑月临走了还不放心,又仔细地嘱咐她说:“书你可要仔细放好,别让人发现了,这些书市面上可不好寻。”   萧挽澜看她这副宝贝的模样,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等付淑月走了,她将其他两本书都塞到博古柜里,这才拿了那本《飞花艳想》一个人在内殿看。   书的前面几回还算正常,不就是小姐遇上才子的故事。但读到后面,什么“罗衫乍褪”“唇含豆蔻”“按不住蜂狂蝶浪”都涌了出来……可谓是对男女之事极尽描写。   萧挽澜看的那个叫脸热心燥,也不知这等放浪之词,是如何写出来的。   又勉力看了几回,她却是真的吃不消了。   付淑月之所以会让她先看这本,也不是没有缘由。这本书上所写,尽是女子如何勾引男子行鱼水之欢。   可……可她怎么能把这些用到宋衍身上呢?   萧挽澜想起宋衍,书里描写的男女登时在脑海里变成了宋衍和自己的模样。   那场景实在是太过靡艳。   这个画面一冒出来,萧挽澜便像是拿到了个烫手的山芋,忙不迭将手里的那本《飞花艳想》丢开,扯过被子将自己兜头兜脸都蒙住。   这种事,太丢脸了。   她怎么也做不来的。   宋衍肯定也不会这样轻易就被女色勾动的。要不然前世他怎么能洁身自好那么些年。   于是这本《飞花艳想》也一并被萧挽澜给塞进了博古柜里。   次日一早,容夏知道萧挽澜要去宋府,早早就领着宫人进来伺候她洗漱更衣。   萧挽澜往日里出宫都以轻便为主,并不太过注重打扮。不过这次她在镜前磨蹭了许久,试戴了好几副首饰,连衣裳都换了两套,才算是满意。   穿戴妥当之后,萧挽澜站起身准备出去用早膳,就看见几个负责洒扫的宫人端了水进来。   其中一个还径自往博古柜那边去了。   萧挽澜脚下的步子就是一顿,心中立刻生出几分心虚来。   她咳了一声,问那宫人道:“博古柜你几日擦一次?”   那宫人也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听公主问她话,还以为是自己擦的不干净,“扑通”一下就跪下了,颤着声道:“公主恕罪……奴婢隔两日便会擦一次的。”   萧挽澜“哦”了一声,笑笑说:“起来吧,本宫又没说要罚你。”   没想到那宫人头都不敢抬,说话更磕巴了,“以、以后奴婢每日都擦……一定里、里里外外都擦干净。”   萧挽澜听见她说“里里外外”身上冷汗都出来了。   她正了正色道:“本宫觉着挺干净的,今天就不用擦了。你以后五天擦一次就行。不用里里外外,就外面擦一擦,里面又不会落灰。”   听她这么说,那宫人才应喏起身,又去擦花几上的梅瓶了。   萧挽澜暗暗舒了口气,心里却把付淑月骂了个狗血淋头。   遵照宋衍以前的吩咐,萧挽澜还是在辰时就到了宋府。   一路上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紧张了,不知道宋衍还会不会因着上次的事生她的气。   不过她进了宋衍的书房却没看见他。   问了个在书房伺候的丫头才知道,宋衍去宋老夫人那了。   萧挽澜想着既然宋衍知道她今日回来,应该也不会耽搁太久,她更不好让人去宋老夫人那把他拉回来,便索性在书房一边看书一边等他。   看了没一会,就听见外面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萧挽澜心里一喜,连忙抬起头来看向门外。   来人却并不是宋衍,而是一个穿着青褐色锦袍的清俊少年。萧挽澜楞了一下,原本要脱口的那句“先生”生生又咽了回去。   这少年正是上次在宋老夫人那见过的徐渊。   徐渊见到她似乎也是一怔,站在门口看着她,半晌都没有反应。   最后还是萧挽澜先朝他打了招呼,喊了声“徐公子”。   徐渊这才像是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有些尴尬地应了一声,走进门说:“萧小姐也在啊。”   其实他过来找宋衍,心里多少有了几分想要见她的想法。   自从那日意见之后,他就时不时想起她。想起她的模样,那绯红的小舌……分明才见过一面,这个女人就像是妖精一样,叫人见之难忘。   女试虽然还没放榜,可是他父亲在礼部任职,中了这科女试的名单早就出来了。他有意无意的向父亲查探,知道中第的人里并没有叫萧淮的。   那她知道会不会失望呢?   徐渊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她,或许这也是借口,就像是他今日过来问表哥讨教学问,都只是想要再见她一面。   不过如今终于见到了,他反倒是不想告诉她了。他觉得自己根本说不出来这样上任的话。   她比上次见到,更加地好看了。   这次明显细心打扮过,额前画了一小朵梅花花钿,衬得她容色愈发明艳,有一种勾魂夺魄般让人心惊的美。   这样料峭的天气,居然只穿了件朱色的齐胸襦裙,露出纤细盈白的脖颈,叫人根本移不开目光。   海棠春色不足以形容。   不过这样盯着一个女子看,实在是太过失礼。   徐渊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暗暗咽了口唾沫,觉得出奇的口干舌燥。   他在她对面的一张圈椅上坐下,有丫头端了茶水进来,他也顾不得烫,捧起来略略吹了吹,就喝了一口。   萧挽澜和徐渊打过招呼之后,便没有再说话了。   一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徐渊和她到底也不熟。二是觉得不知怎么,他看自己的眼神总让她觉得怪怪的,十分不舒服。   她这时候也无心看书了,索性将书往脸上挡了挡,来回避这份尴尬。   倒是徐渊这时候却又开口说话了。   “萧小姐也对术数感兴趣么?”   萧挽澜只好说:“我就随意看看,看的不甚明白,兴趣倒是谈不上。”   这话说出来,就是不想同他继续探讨学问。   没想到徐渊却像是听不懂一般,又说:“萧小姐哪里看不明白,我虽说不精于术数,但到底也有所涉猎。”   他这话说的谦虚了,其实依照萧淮的学问,他教她应当绰绰有余。毕竟他如今已经是贡士了。   萧挽澜听得头大如斗,正想着怎么应付,外面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若是有不懂,自会问我,还用不到别人来指点。”   作者有话要说:  宋衍·醋王:一不小心,就有人在这觊觎我媳妇。是我提不动刀了还是他飘了?   作者:原本要给你发福利,可是写了四千还没写到,这不怪我吧,你把刀挪开啊。明天继续嘛,总会有的。   感谢在2020-01-19 23:57:40~2020-01-20 23:3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GN、小啾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菜菜、奥莉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宋衍的语气极为冷淡, 听上去甚至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可听在徐渊耳中, 这句话却犹如一把冰冷的利刃直贯他的心脏。   他竟然觉得毛骨悚然, 一时间浑身汗毛直立。   萧挽澜却根本没有留意到留意到宋衍语气的异样,她此刻满腹心思都在他身上, 还没等到宋衍进来, 已然迫不及待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迎了上去。   待看到宋衍进门,她的眸子不由得一亮, 笑意婉娈地喊了声“先生”。   宋衍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似乎有一瞬的停留, 不过很快就已经别开了视线, 看向一旁的徐渊。   徐渊这时候已经站起了身, 颇有些局促地开口道:“表哥。”   宋衍只是静静看着他,徐渊却已经感受到了迫人的气势, 连目光都不敢与他对视。   他如今虽是贡士, 但与三元及第, 如今官至大理寺少卿橘子的宋衍比起来, 根本是云霓之别。而萧淮是宋衍的学生,有宋衍珠玉在侧,哪还轮得到她来指点。   刚才那话确实是有些僭越了。   不过徐渊心里却知道,他不敢看宋衍,不仅仅是说错了话,更是因为心虚。   若是宋衍和萧淮的关系并不只是师徒, 那自己就是在觊觎宋衍的东西。   宋衍看着徐渊,淡淡道:“往日不曾听舅父提及,你对术数也颇有心得。”   徐渊的脸色顿时苍白了不少,呐呐道:“我、我只是稍稍涉猎,会些皮毛罢了。”   在宋衍面前,他怎么敢说自己精通。更何况宋衍这话,明显不仅仅只是问他术数。   宋衍缓缓一笑,可那一双幽深的眸中却无半点笑意,语气愈发地淡漠了,“既然是皮毛,就敢这般在人前夸口,谦逊二字,还需要我来教你吗?”   徐渊闻言心头猛地一沉,宋衍这话是半点情面都不留了。就连父亲,也没有这样说过他的。   更何况,还当着萧淮的面……   难言的羞愤让他顿时涨红了脸,却又半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得咬了咬牙道:“是我太过自负了。”   宋衍没有接话,而是侧首淡淡的看了萧挽澜一眼,同她说:“你先出去厢房等着。”   萧挽澜看宋衍对徐渊训话,就知道他现在正生着气,下一个收拾的指不定就是自己了。   她片刻都不敢迟疑,点头应了一声,就领着容夏去了西厢房。   等萧挽澜出去了,宋衍缓步走到自己的书案后坐下,捧过丫头奉上来的茶,慢慢地喝了一口,也不让徐渊入座,只是问:“春闱放榜,你不忙着准备殿试,倒是有闲情逸致到处乱跑。”   徐渊今天来自然是寻了理由的,这时候忙解释说:“听闻苏太师擅《春秋》,表哥师从于他,是以我有几个问题想过来请教。”   宋衍垂眸淡淡的“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于是徐渊便将自己不理解之处同他说了。其实四书五经里《春秋》与《易经》最为晦涩难读,他确实是有几处不明白。   宋衍听了之后似笑非笑道:“说《春秋》,我倒是不见得比你父亲说的通透。你过来问我,倒有些舍近求远了。”   徐渊觉得宋衍仿佛能窥视到自己心中所想一般,背上冒了一层的冷汗。   宋衍见徐渊垂着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倒也不再与他废话,将他那几个问题都一一回答了,最后才说:“你日后若是要来找我,就在明间等着,我不喜欢有人随意出入我的书房。”   那萧淮呢?   徐渊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个问题,萧淮显然并不算“有人”之列。   宋衍这样说的显然是不想他同萧淮见面了。他们俩之间的关系果真没有师徒那样简单。   萧淮生的那副模样……哪个男人会坐怀不乱呢?   徐渊不禁又想起萧淮那张足以让人惊艳的面庞,或许他俩或许在这书房也行过男女之事……甚至在刚才自己坐过的那张椅子上。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徐渊顿时觉得胸口一阵窒闷。   他们二人以师徒之名却行龌龊之事,那个萧淮也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女子罢了,和勾栏院里那些妓子有何不同?   ……以后这种地方他自然是不会再来了。   徐渊心头冷笑,油然升起了几分鄙薄,对宋衍应了声是,就拱手向他告辞了。   宋衍见徐渊脸上一闪而过的鄙夷,自然就猜到了他的想法。   徐渊觉得他同萧挽澜有首尾,他根本就不在意。他也不怕别人知道的,他确实是想要得到萧挽澜。   而且自己心底那些心思,估计要比徐渊能想到的更龌龊百倍。   ……   萧挽澜被宋衍打发去了西厢房,等了没一会就觉得心焦。   也不知道宋衍和徐渊说什么,能说这么久。   容夏看她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说:“公主,您先坐着喝杯茶吧。”   萧挽澜哪有心思喝茶,刚才宋衍明显在生气,看他同徐渊说话的样子,她就有些担心自己。   她今天来哪是哄他高兴啊,甚至觉得自己这是往枪口上撞。   好不容易终于熬到徐渊离开,萧挽澜却有些不敢去找宋衍了。   因为徐渊出来的时候,那张脸别提多难看,比活吞只蟑螂好不到哪去。   她站在门边磨蹭了好一会,才领着容夏去了书房。   一进门就宋衍坐在圈椅上喝着茶,神色从容,倒是看不出生气的模样。   萧挽澜心里拿捏不准他的想法,惴惴的喊了句“先生”。   宋衍这才抬眸看了她一眼,道:“过来。”   萧挽澜依言过去。   宋衍的语气十分平静,听不出任何波澜,“你既然要在大理寺任职,律法自然要熟记于心,这本《大雍刑典》你先拿过去看看罢。”   完全是一副先生的口吻。   萧挽澜听他这样说才注意到他案上那一本足以能砸死人的《大雍刑典》。   原来今天宋衍喊她来是为了这个啊。   她心里松了口气却又有些说不出的失望。   萧挽澜只得将厚厚的《大雍刑典》抱起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她原本还想这次过来同宋衍剖白心意,可没想过是现在这个状况,看着刑典上密密麻麻的字,是一点都看不进去。   宋衍大概是发现了她的心不在焉,看着她道:“不想看?”   萧挽澜闻言却没有看宋衍的脸,目光只是落在他握着茶盏的手指,骨节分明,十分好看。   分明是宋衍先撩拨的她,让她心慌意乱,寝食难安。   可为什么他现在却能这样镇定自若,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居然还能端着先生的架子来教训她!   萧挽澜突然就觉得委屈极了。她无意识的咬了咬唇,觉得自己就该把心中所想说出来,要撕碎宋衍脸上的镇定才好。   她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也不看容夏,就沉声吩咐她道:“容夏,你先出去。”   容夏看她面带愠色地盯着宋衍,像极了要大打出手的样子,不免就有些踟蹰,担忧地喊了一声“公主”。   萧挽澜语气却更沉了一分,“出去,把门关上,不准任何人靠近。”   容夏听她这样说,也不敢再耽搁,只得依言退了出去,将房门关好。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宋衍和萧挽澜两人。   短暂的沉默之后,萧挽澜看着宋衍道:“先生这是生我气吗?”   宋衍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才淡淡道:“没有。”   刚才他是不悦徐渊见她,但那并不是她的错,是他自己私心作祟罢了。至于在大理寺的事,萧挽澜要是还没真的能接受这份感情,他也不想逼得太紧。   两个人就还是以先生和学生相处吧。   宋衍说的是实话,可听在萧挽澜耳中却觉得他这分明是死鸭子嘴硬。她分明觉得宋衍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模样。   她脱口道:“你胡说。”   这是认定了他生气了啊。   宋衍有些哭笑不得,正想开口说话,却又听得她语气犹豫地又说了句,“我今天过来,其实有话要和你说。”   声音和气势都比之前低了几分。   宋衍心中突地一跳,握着茶杯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捏紧。   他并没有开口打断萧挽澜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滞了,两个人似乎都能听得见此刻自己的心跳声。   萧挽澜对上宋衍的目光,张了张嘴,那样简单的几个字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这种话总归是羞于说出口的,就算是以前她那样胡天胡地的,也没对顾疏说过。   这时候,她脑子里猛然想起付淑月和她说的话,还有看的那本《飞花艳想》。   既然说不出口,那就做吧。   她当时以为自己根本做不来,可如今却觉得比起说那些羞臊的话,这像是容易多了。   萧挽澜回忆着从付淑月和书上学来的东西,一步一步走到宋衍身前。   宋衍见她走近,似乎是忘了反应一般,等到萧挽澜走到他面前了,他才搁下茶盏,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脸上难得显出了紧张的神色。   萧挽澜看他这模样,反倒是心里有些小得意了。   刚才还跟她装镇定呢。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两个人几乎都要贴在一起了。   宋衍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可两个人这样贴近,他觉得浑身都有一种莫名的燥热,不禁往后微微仰了仰身子。   这看在萧挽澜眼里,却是要避开她。   她心里冷笑,伸手死死抓住了宋衍的衣襟,生怕他跑了一样,力道之大连指节都泛白了。   在宋衍近乎于震惊的目光中,萧挽澜踮起脚,缓缓扬起头来,想要去亲吻宋衍紧抿着的薄唇。   然而结果明显和她想象的有些差距。   宋衍身材颀长,她就算踮起脚,仰着头却连他的下巴都亲不到。   萧挽澜心里顿时又窘又气,羞得整个人就和着了一样。   她的目光落在宋衍微微滚动的喉结上,竟然也觉得性感无比,索性改变了目标,在那骨节突起之处小心翼翼舔了一口。   宋衍浑身猛地一震,竟像是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往后猛地倒退了两步,撞到了一旁的书架上。   两人的身子还擦过原先他坐着的圈椅,发出了一声极大地声响。   但这时候谁也没心思去管顾这个。   萧挽澜觉得自己刚才太过蜻蜓点水了些,宋衍的反应更是鼓动了她。   她再次仰起头来,细致又认真地把刚才的行径再次做了个彻底。   宋衍这时候竟然像是乖顺极了,任她为所欲为。   这时候门外却突然响起了张故之略有些紧张的声音。   “大人,你们没事吧?”   他原本是被容夏喊来的,她看上去像是担心极了。   刚才他们站的老远就听见了书房里椅子拖动的声音,还有撞击木板的声音。他还真怕这两人打起来,那还不是自家大人吃亏?   只好硬着头皮上来问话了。   萧挽澜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膨胀的色胆登时全都跑没了,忙不迭地甩开手,从宋衍身上爬起来,几步跳开老远。   这一套动作称得上是一气呵成,身姿从没有这样灵巧过。纵然是宋衍很快伸手过来想要拉住她,竟然也被她给躲开了。   “淮儿。”   宋衍低声喊她,声音沙哑的要命,听上去却愈发的勾人了,语气有些不悦但更多的是意犹未尽的不甘。   萧挽澜刚才做的时候是个好汉,现在却是瘪了的怂包,根本就不敢抬头去看宋衍。她涨红了脸,往一旁又飞快地挪了两步。   这一下不小心撞到了宋衍书案旁的画缸,画缸倒地发出了一声嗡响,还骨碌碌的滚了两下。   外面张故之听到响动,声音更紧张了,一连喊了两声大人。   宋衍脸上阴云密布,大有出去砍了张故之的架势,极为不悦地开口道:“没事,你们都退下。”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仍旧一瞬不瞬的看着萧挽澜。   萧挽澜艰难躲避着宋衍的目光,想到自己刚才的行径简直尴尬地无地自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哪肯让张故之就这么走了?   “我、我还有事,要先回去了。”   她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铆足了劲,像一支利箭一样朝门边冲去。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勉勉强强吧,这身高差太大,也不是什么好事。感谢在2020-01-20 23:39:11~2020-01-22 02:30: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aha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宋衍却仿佛早就防备着她来这一招。   他身高腿长, 还不等萧挽澜冲到门边,已经被他给拦腰抱了起来。   萧挽澜只觉得腰间一紧,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 整个人已经双腿离地了。   为了勾引宋衍,她今天特地穿了略显单薄的春衫, 此刻宋衍的手掌按着她的腰眼处, 有一股热意从那一处传来。   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灼的她心尖都微微发颤。   要是这时候有人闯进来瞧见他们俩这副模样……   萧挽澜脸色涨的通红,压低了声音紧张道:“你、你快放开我。”   她张蹬着四肢扑棱了两下, 想要让宋衍放开她,可宋衍的手臂如铜墙铁壁一般不能撼动分毫, 反倒是愈发加重了力道。   “淮儿, 这种时候可不能让你就这样走掉的。”宋衍语气慢悠悠的, 带着几分笑意,像是愉悦极了。   他像提着只小鸡仔似的将萧挽澜抱到她的书案前, 挥手拂落案前放着笔山、砚台等物。   哐哐铛铛的声响过后, 价值不菲的老坑端石花卉纹铜镜砚并着紫檀木松枝纹笔山接尽数滚落在地。   宋衍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半点都不心疼的。   他将萧挽澜放到案上, 噙着笑意,好整以暇地垂眸凝视着她。   萧挽澜坐在书案上,双脚悬空,纵然想要跑,可现在宋衍就堵在面前,她根本就逃不了。   被宋衍这样看着, 萧挽澜顿觉脸上热辣辣的,双手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   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身子。   可才一有动作,却已经被宋衍捉住了双手,按在了书案两侧,不容她有半分退缩的。   他弯下身来,用自己额头碰了碰萧挽澜的发额,轻笑一声道:“躲什么?”   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令人迷醉的性感。   两人的脸此刻挨得极近,空气里满是暧昧的气息。   萧挽澜能感觉到宋衍凌乱温热的呼吸拂过面颊,而她的心跳快得不可思议,像是要跳出胸膛一样。   接下来的事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惊慌之下本能的闭上了眼。   宋衍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仿佛带着胸腔的震动,又轻轻喊了句,“淮儿。”   萧挽澜现在最听不得宋衍这样喊她。   她抖了抖,整个人都忍不住地战栗,浑身上下都像是没了力气一般。   宋衍的目光落在她绯红的双颊上,带着诱哄一般道:“知道我的字是什么么?”   萧挽澜的眼睫微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看向宋衍。   宋衍的字她自然是知道的,前世还听皇兄喊过。   对上宋衍那一双深邃的眸子,萧挽澜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根本没办法思考,只能照着他的话怔怔的喊了一声“执夷”。   宋衍显然被取悦了,唇角微扬,低下头来亲了亲萧挽澜的唇,却并不离开,抵着她的唇轻笑着道:“真乖。”   萧挽澜浑身一颤,整个人都绷紧了。   宋衍却并不打算就此罢休,继续加深了这个吻。   起初他还有些克制,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到了后来,萧挽澜觉得宋衍大抵是想要将她给弄死,她好几次甚至觉得自己都快无法呼吸了。   这时候宋衍就会适时地停下来等她略略缓过来,又继续勾缠上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衍终于放开了她。萧挽澜微微喘息,软绵绵地被他抱在怀里,像是所有力气都从身体里抽离了一般。   宋衍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轻笑着问:“刚才你是不是想要这个?”   他不提还好,这一说,萧挽澜简直无地自容。   她将脸往宋衍的衣袍里埋了埋,只当没有听见。   这样的孩子气。   宋衍低低地笑了,“现在知道羞了?”   她刚才那样……甚至连他都有那么一瞬被唬住了。不过滋味还是挺不错的,宋衍不免食髓知味,又忍不住有些意动。   他的手落在萧挽澜柔嫩圆润的耳垂上,不轻不重地捏着,缓缓道:“你刚才不是说有话要同我说么?”   萧挽澜没想到宋衍现在还记得这事呢。他这明显是在和她算账啊……她都那样了,他还不明白吗?   分明是和她装傻充愣呢。得了便宜还卖乖!   而且宋衍按道理来对男女之事应当也是个新手吧,可刚才那个吻,他却好似不见半点生疏的。难道这人在这种事上都天赋异禀一些?   萧挽澜越想越气,抬起头来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宋衍,愤愤道:“闭嘴,我不准你说。”   宋衍见她眼中水盈盈的,面色还有些潮红,语气这样的蛮横,却更显出几分娇态来。   他不觉又心猿意马起来,慢悠悠道:“不想让我说,那总得给些好处的。”   萧挽澜听他这样说,哪里还猜不出来他想要做什么。她原本倒也没想拒绝,可眼角的余光这时候却瞥见自己书案对面的槛窗居然是洞开的。   刚才若是有人经过……   她心头一凛,当即抬腿踢了踢宋衍,紧张道:“窗户,窗户还没关。”   宋衍被她踢了一脚,根本就不痛不痒的,眼下这种时候那肯放开她。   兀自继续自己想做的事。   “无妨,没人敢来的,专心点。”   等到两个人在书房里倒腾够了,时辰都快要过巳时了。   书房里颇有些狼藉,宋衍喊了人进来收拾,领着萧挽澜去用午膳。   容夏见他们从书房里出来,两人之间气氛虽说有些古怪,但好歹没有真的闹得不可开交,也放心了些。   伺候的人都守在门口,萧挽澜也不好和宋衍表现的太过亲密,毕竟他们如今还是师徒,在人前还是要避讳些的。   宋衍将一盘糖醋里脊摆到她面前,“你最近好似瘦了,知道你爱吃这个,多吃一些。”   他的言谈举止,看上去与平日里没什么两样。   可萧挽澜却觉得宋衍的目光好像一直落在她身上,语气更是亲昵。她到底是比不过宋衍,他一个动作一句话都能让她心头直跳的。   萧挽澜胡乱地应了一声,只顾着埋头吃饭。   宋衍只夹着桌子上的两样素菜吃,他不爱荤腥,桌上的那些都是给萧挽澜准备的。   等她吃饱了放下了碗筷,他才又说:“女试明日放榜,一甲三人当是立即受职的,任书也应当很快下来。”   如果下了任书,她就要去大理寺上任了。   宋衍不可能无缘无故提起这个……他们以后要是在一个衙门任职,就能常常见面了。   萧挽澜面颊不禁微微有些发烫。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太晚睡觉,写着张的时候竟然睡着了,等爬起来已经九点多了。啊啊啊啊   字数多少这是重点吗?这不是,哈哈哈   感谢大家的留评和订阅。   感谢在2020-01-22 02:30:15~2020-01-23 00:0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于无声处听惊雷 10瓶;瑾若 6瓶;lml08173、菜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二月末天气渐暖, 正是万物生长的季节。   院子里的那两株柿子树已经抽出了青绿的嫩芽,院门处还载着两株垂丝海棠, 如今正开的旺盛, 枝头缀满了浓艳的花朵。   萧挽澜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就和宋衍说:“春日里还是要赏桃花, 等再过段时间, 曲江亭的桃花就要开了。”   宋衍会意,笑笑说:“那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   萧挽澜就等着他这话,可又对自己主动邀约觉得有些羞涩, 垂着脑袋点了点头。   她这番含羞带怯的模样,比一旁的海棠花还要娇艳上几分, 宋衍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他咳了一声, 率先转过身道:“进屋吧。”   萧挽澜只得跟着他进了书房。   丫头给端了茶上来。   萧挽澜不觉得口渴, 就没有喝,抬头看着宋衍捧起茶杯不疾不徐地喝茶, 春日午后的日光明媚, 光影照在他如珠玉般好看的面容上, 有一种直抵人心的惊艳。   赏心悦目极了。   早上她整个人都近乎处于迷乱当中, 如今这样静静地看着宋衍,心里某个解不开的疑团渐渐又冒了出来。   她让容夏退下去,才道:“先生,我有问题要请教你。”   宋衍见她一脸郑重其事,便将茶盏搁下了,笑了笑说:“你要问什么?”   萧挽澜看着他, 犹豫了片刻才道:“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其实她想不通,前段时间她还觉得宋衍是爱极了崔琰的。   宋衍闻言楞了一下,随后便笑笑说:“这个问题,作为你的先生可回答不了你。”见萧挽澜一脸茫然地看着他,顿了顿,宋衍便开口指点她,“知道该叫我什么吗?”   萧挽澜两颊发烫,咬了咬唇才低头小声地喊了句,“执夷”。   宋衍看着她,刚刚借着茶水压下去的燥热又升腾起来。   他站起身过去拉起萧挽澜,将她带到两排书架之间的夹道里。这样一来,就算是书房门开着,只要不走进来查看,也不会有人能看到他们在里面做什么。   夹道并不算宽阔,在这样逼仄狭窄的环境下,两个人挤在里面,宋衍的炙热的呼吸就吹拂在萧挽澜头顶,两个人挨得这样近,她鼻尖都是他身上好闻的檀香气。   这让萧挽澜觉得有什么羞于启齿的事要发生一样。   她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心跳如鼓,低头盯着宋衍腰间那块玉佩,意图转移自己的想法   这玉佩上的穗子还是她亲手做的。   现在摸上去肯定很舒服,凉凉的,因为她太热了,浑身都在发烫。   宋衍从书架的一个暗格里拿出一件东西来,递给萧挽澜:“还记得这个吗?”   萧挽澜看见他手里拿着的居然是上次在大慈恩寺买的那个同心牌,她点了点头。   “你知道我另外一边,写的是谁吗?”宋衍继续问她。   在大慈恩寺的时候,萧挽澜以为他是想要写的是崔琰。可现在既然宋衍会这么问她,那另外一边的这个人自然就不是崔琰了。   萧挽澜忽然又想起当初自己撮合宋衍和何小姐,为什么他会那样生她气。为什么他不喜欢顾疏,甚至不想她与顾疏来往。   他喜欢的人……原来是她一直想错了吗?   萧挽澜觉得自己简直是笨的要命。宋衍的性子,可不是会无端对人这样好的,纵然她那时候已经是他的学生。   现在回想起来,宋衍待她早就不仅仅是对老师对学生那样简单了。   见萧挽澜久久不说话,宋衍居然有一瞬的紧张。他习惯了去算计筹谋,这种情绪很早以前就不会再有了,独独对着萧挽澜……他像是根本没办法去算计拿捏。   他伸手将萧挽澜揽到身前,几乎是半抱起她,低头在她耳边问:“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想说?嗯?”   最后一个字,带着些许的鼻音。   萧挽澜听得心尖发颤,一下子就软了腰,整个人靠在宋衍身上,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说么?”   萧挽澜听见宋衍的问话,感觉到他滚烫的呼吸在耳边拂过。他像是也有几分急切了,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耳朵,然后忽然含住了她的耳珠,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带着几分惩罚的意味。   “淮儿,告诉我,你喜欢我么?”   萧挽澜在意这个问题,宋衍又何尝不是?   她是大雍尊贵的长公主,被荣宠着长大,只有她不想要的,没有她得不到的。顾疏当初不喜欢她,不还是差点做了她的驸马。   在萧挽澜面前,他所拥有的东西都显得不值一提,所以他才会这样患得患失。   他比萧挽澜更想要求证这个问题。   萧挽澜感受到耳珠上湿热的感觉,她越是不说话,宋衍就含着她而耳珠一下一下不轻不重的舔着,像是找到了最称心好玩的东西一般。   她浑身无力的倚在他身上,呼吸凌乱,感觉酥麻自那一处蔓延到了全身。   没有半分可以逃脱的余地,萧挽澜只得闭着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宋衍得到了自己满意地答案,像是愉悦极了,终于松了口,低笑了两声,“那喜欢我这么对你吗?”   这个萧挽澜怎么说得出口。   她感觉自己热得要命,想要宋衍放开她,心里却又想要宋衍将她抱得更紧一些。她难受地都快要哭了,不安的扭了扭身子,无意识地喊着宋衍的名字,“执夷……”   想要乞求宋衍帮帮她。   宋衍呼吸一窒,几乎是瞬间就按住了萧挽澜不安分的身子。   这丫头现在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想要这样弄哭她才好。   宋衍将头埋在萧挽澜的脖颈处喘息了几声,待那股子冲动稍稍缓了一些才将她托起来,抵在书架上,咬牙道:“看来真是个祸害。”   萧挽澜感受到他手臂上结实虬结的肌肉,几乎是有些茫然无措的看着宋衍。   他看上去整个人都像是在压抑着什么,脖颈上血脉贲张,极为难受的模样。   他其实没必要这样忍耐的。   萧挽澜突然觉得心疼,她试着抬手抚了抚宋衍已经有些汗湿的面颊,缓缓倾身上前,亲了亲他紧抿着的唇。   宋衍却没想到萧挽澜还敢招惹他。   他眼神暗沉的可怕,几乎是恨不得将她拆之入腹。   他重重的喘了口气,在萧挽澜想要抬头退开时抬起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后脑,沉沉道:“那就祸害我一个人好了。”   ……   等到宋衍真的将萧挽澜放开,她几乎是扶着书架才能勉强站立。   她脸颊通红,仿佛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刚才两人唇齿纠缠,情深意浓之时,她终于知道宋衍就算看着再如何从容有度……却也是正常的成年男子。   萧挽澜只要一想到刚才的情形,就是一阵耳热。不过宋衍好歹还是极为自制的一个人,除了亲吻,在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淮儿,你先出去等我。”宋衍低沉粗哑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萧挽澜“哦”了一声,如今已经换过了那股劲来,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   她回到位置上,将已经凉了的茶水都喝了,却还有些口干,又拿起茶壶倒了两杯灌下。   这一下才总算觉得好一些。   等她喝够了茶水,宋衍这才从书架后面走了出来。   萧挽澜看向他,不知怎么,她的目光偏偏总是无意识的往他肚腹下瞄。   这实在是太过荒唐了。   萧挽澜忙收回目光,正了正脸色,装出一副极为正经的模样。   宋衍此刻已经恢复了一贯的从容,他看了眼目不斜视的萧挽澜,缓缓说:“要喝水吗?”   萧挽澜摇了摇头,“我喝过了。”   宋衍略点了点头,捧起已经凉了的茶喝了,又说:“那就好好看书吧。”   萧挽澜乖乖应了,拿起桌上那本厚的要命的《大雍刑典》翻看起来。   如今两个人关系不同了,不知道怎么,她有些静不下心来,总是忍不住去偷瞄宋衍在做什么。   宋衍却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来,手上拿着一本《杏园雅集》来看。   《杏园雅集》其实是将新科进士们在曲江亭行宴时所作的诗词歌赋搜罗起来,编写的一本书。几乎是每一榜进士都会有一册。   萧挽澜倒是头一次见宋衍看这种书的,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宋衍却突然开口道:“看书当专心。”   萧挽澜忍不住道:“你要是没看我,怎么知道我不专心?你要是看了我,那不是也不专心?”   宋衍将书放下,看着她笑了笑说:“不错,倒是长进了。”   萧挽澜的尾巴立刻翘了起来,得意洋洋的抬了抬下巴。   宋衍失笑,“就算我不专心,但也记得自己看了什么。你倒是说说,你现在看了多少?”   萧挽澜摊开的那本《大雍刑典》还没翻过页。她不禁有些脸热,不过宋衍刚才肯定也偷偷看了她,他真的完全记得自己看了什么?   萧挽澜不相信道:“我是没看多少,可我又不知道你说的真假,你真的记得自己看了什么?”   宋衍将手里那本《杏园雅集》合上,往她面前推了推,“你可以试试。”   萧挽澜看他这样,就有些不敢试了。他刚才那模样像是根本就随手翻看的,要是这样就能记下,岂不是衬得她太笨了。   宋衍见她不动弹,就指点她道:“按制原本你该在翰林院做几年编修,才可调任到衙门里当差。不过以你的身份,自然不敢有人在你面前说什么,但我也不希望有人背后非议你的。所以于课业上,你就更该比旁人用功些。”   顿了顿,他苦笑了一声说:“我在这,你大抵也不能专心,我还是避出去吧。”   萧挽澜听宋衍这样说,心里不免动容,他像是什么事都给她谋划在前一样。   要是在大理寺当值,她什么都不懂,同僚们虽然不敢在她面前造次,心里怎么想她的就不一定了。   而且这是宋衍的书房,却还要给她腾地方……   萧挽澜看着宋衍,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专心就是了,你别走。”   她说着,心里暗暗下了决心,自己要更努力一些,才能跟上宋衍的步伐。   作者有话要说:  尽力了,和谐社会,一到这种情节,就感觉自己不会码字了。我只想说:我屮艸芔茻   我要去睡觉了……太难了。   感谢在2020-01-23 00:09:22~2020-01-24 02:1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莫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aize 20瓶;haha、王某某 5瓶;妄忘。、荷塘月色fz、菜菜、奥莉芙、莫襄、王甜甜的女朋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女试放榜之后, 果然如宋衍所说,一甲中第的三人入朝面圣, 当即被授了官职。   状元和榜眼都入了翰林院, 独独萧挽澜在大理寺授了个从七品的主簿。   不过三日,付淑月就将盖过吏部大印的文书亲自送到了清元殿来。   萧挽澜同她道了谢, 又让容夏出去奉了茶上来。   付淑月见她说话的时候眉眼间都带着笑, 便猜到她同宋衍的事大概是成了。   她笑得一脸狭促,小声道:“看来你是好事将近啊,满面春风。”   萧挽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只当没听见她语气里的揶揄。她神色从容,可想起那日的事, 面颊却还是隐隐有些发烫。   付淑月哼了一声道:“你还和我装哪?衙门这么多, 你偏偏选了大理寺, 只要有心人动动脑子,就该知道你肯定是因着宋衍啊。”   萧挽澜忍不住辩驳道:“我要去大理寺可是一早说的, 我那时候可没这么想。”   “那时候没这么想, 那就是现在是这么想的了?”   付淑月拿了个贡桔来剥了, 讨好一般放到萧挽澜面前, 笑嘻嘻道:“你们怎么样了现在?”   萧挽澜不自然的避开了她的目光,眨了眨眼睛,小声说:“就、就那样啊,还能怎么样?”   付淑月看她目光躲闪,心下了然,就笑笑说:“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成亲啊?”   握着茶杯的额手不由得一颤, 萧挽澜连忙将茶杯搁在案几上,脸色涨的通红,“什么什么时候,你胡说什么。”   付淑月连忙正色道:“宋衍占了你的便宜,都不用负责吗?你又不是还没及笄的小丫头,现在谈婚论嫁不算早了吧。你这岁数,有人的孩子都会跑会跳了。”   话是这样说,可他们才表面心意,这就要成亲?   虽然自己确实是想要早些成亲,但这样总感觉太急了些。   萧挽澜支吾了一声说:“过段时间再说吧,太急了。”   付淑月想了想,点头表示理解,转开话题道:“那我给你的那几本东西你看了吗?”   萧挽澜那天翻过那本《飞花艳想》之后,便再没动过了。   一想到书中那些内容,她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说:“看了一点,后面就没看了。”   付淑月目光中露出几分可惜之色,压低了声音说:“这东西看了还不够,还需要身体力行,毕竟纸上来得终觉浅。你们没有试过?”   萧挽澜没想到付淑月居然能把这种事说的这般一本正经的,心中顿时羞窘难当,拿起桌上剥好的贡桔塞到付淑月嘴里,咬牙道:“你简直是不知羞,要试你自己试去。一会你把那些书都给我带回去。”   付淑月将嘴里的橘子嚼了吃,叹了口气说:“没有你这样不解风情的。其实男人都吃这一套。难道以后你们成亲了,你要在床上给宋大人背《大雍刑典》吗?”   说着,她瞄了眼萧挽澜手边搁着的那一本厚厚的《大雍刑典》。   萧挽澜想到在书房强吻宋衍的情景,他那时候确实是听话极了。她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   付淑月见她不说话,当即故作大方道:“书我就再借你几日。你也别同我客气啦。”   萧挽澜现在想反驳已经晚了,只得捧起茶杯来喝茶缓解尴尬。   “不过你以后要去大理寺任职,或许经常要和刑部走动。毕竟这两个地方,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付淑月像是有些担忧,“要是在刑部撞见顾疏的话,倒是挺尴尬的。而且顾疏办了蒋丞禄,八成要升任刑部尚书,这或许是开国以来做年轻的尚书大人了。”   萧挽澜听了也不禁拧眉。   上次元宵灯会撞见,顾疏看上去就有些不正常,也不知道他是受了什么刺激。   不过就算遇见又如何,自己和他已经再没相干了。如今赵鸾都已经成亲,他应当也不想看见她才是。   ……   拿到任书,就可以去大理寺报到了。   萧挽澜送走了付淑月,当即让容夏去安排了马车,直奔大理寺。   大理寺的守卫没想到还是原先撞见过的那一拨人,见了她哪还敢拦着,忙不迭请了她进衙门。   萧挽澜熟门熟路拐进宋衍的院子,在垂花门那还遇到了张故之。   张故之忙不迭给她行礼。   萧挽澜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压低了声音问:“先生在正堂吗?”   张故之点头应是,萧挽澜便让他带容夏他们去喝茶,自己径自往正堂的方向去了。   她想要看看宋衍在做什么,走近了的时候有意放轻了脚步。   却没想到才挨到门边,就听见宋衍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从正堂里传来。   “在门口鬼鬼祟祟什么,知道是你来了。”   萧挽澜有些泄气的走进去,见宋衍正低头看着卷宗。她怏怏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宋衍抬起头来,笑了笑说:“你在和张故之说话,我就得到信了。”   萧挽澜想起来上次元宵节他身边藏匿的那些护卫,他出入应该都是带着的。她走近了一些,将手里的任书给宋衍看。   “我有了任书,是不是明天就可以过来上任了?”   宋衍并没有接过任书,反倒是抓住了她的手,将那份任书从她手里抽了出来,搁在了案上。   这是在衙门里,还是宋衍办公的地方,随时可能有人来。   萧挽澜红着脸下意识挣了挣。   宋衍却并不放手,不轻不重地在她掌心捏了捏,突然说:“我们有三天没见了。”   萧挽澜心里登时像被什么给挠了一下,又酥又痒。她犹豫了一下,缓缓握紧了宋衍按在她掌心的大拇指。   他的手很好看,但指腹上却有些薄茧,萧挽澜觉得宋衍是练过功夫的,力气那样大。   不过就是不知道这个茧子是握笔还是握剑才有的。   她一握紧,宋衍的手反倒像是颤了一下,随后就握的更紧了。   萧挽澜其实这几天也很想他,回头瞟了一眼门外,见四下无人,才小声喊了一句,“执夷。”   宋衍又捏了她一下,算作是回答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萧挽澜觉得宋衍的掌心像是有些汗湿。   他这是紧张吗?   她心里觉得好笑,却并没有点破。   两个人隔着桌子握手,总有些奇怪。   萧挽澜就索性绕到桌案后面,站在宋衍身边,两只交握的手垂下,被衣袖遮着反倒是看不出来了。   就算这时候有人进来,也不会发现什么异常。   她以前没细想过宋衍的字,现在想了一下,却忍不住说:“《书经》上记载有叫做貔的动物,《山海经》里称之为食铁兽,我记得别称就是执夷。”   被叫做“食铁兽”的宋衍神色如常,提点她道:“执夷正立,为公允持平之意。”   萧挽澜恍然,不过还是觉得有趣,反正字都是一样的。   这不能怪她想差了。   宋衍看她唇角的笑容极为意味深长,就知道她根本就没听进去。他咳了一声道:“大理寺这边我会给你安排好,就随我一同办公。”   萧挽澜如今才是区区的一个主簿。   大理寺的主簿要做的事,她还特意去了解过,其实就是个给人打下手的文职。除了掌印之外,就只有审阅公文、诉状、判书。   宋衍如今已经是大理寺少卿,与她的这个小主簿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将她调到自己手底下来,定然是存了私心的。旁人看来倒是有几分徇私了。   萧挽澜却不在意,宋衍都不在意,她又怕什么。前世他的声名都是极好的,如今却为了她做这种事,大概已经是出格了。   她只觉得自己一颗心轻的好似能飘起了一样,忍不住用还能够自由活动的大拇指在宋衍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两下。   宋衍明显倒吸了口气,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加重,唇角紧紧抿着,像是极为忍耐了。   就在这时,一个护卫快步过来,站在门口禀报道:“大人,皇上派人过来给您传话。”   他身后跟着个公公打扮的人。   萧挽澜和宋衍交握着的手瞬间就松开了。   宋衍清了清嗓子,请了那位公公进来。   萧挽澜一看,这个人不就是皇兄身边的回事太监刘巍么。   刘巍没想到会在这看见萧挽澜,先是楞了一下,这才忙不迭给她行礼。   萧挽澜让他起来,拧着眉问:“皇兄让你来找宋大人为了什么事?”   刘巍只得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说了,“昨日有人敲了鼓楼的登闻鼓喊冤,真是难得一见了。皇上听闻了宫人回报之后,亲自召见了那个喊冤之人。眼下差奴才来请宋大人入宫呢。”   魏晋以后历朝都设有登闻鼓,不过经过了朝代几番更迭,这东西早就形同虚设。刘巍会说难得一见,也不是没有道理。   萧挽澜想着大抵是真的有冤情,皇兄要将这个案子交由宋衍来办,才会让他进宫。   宋衍这时候已经站起身道:“既是皇上找见,我就随刘公公去一趟吧。”   刘巍点头,连连应好。   萧挽澜伸手暗暗拽了一下宋衍的袖子,仰头看着他道:“先生,我和你一起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好,特殊时期,出门要注意防护。   本章评论送红包啦!感谢在2020-01-24 02:17:48~2020-01-25 01:3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宫先森 10瓶;菜菜、奥莉芙、荷塘月色fz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萧挽澜跟着宋衍一同去紫宸殿见了萧逐月。   萧逐月看到她像是有些诧异, 不过瞬息便恢复如常,坐在宝座上等着两人行过礼之后才慢悠悠的开口。   “宋衍, 朕召你入宫来, 是有一桩案子要交由你来审理。不过这桩案子只怕还要你去一趟通州。你可愿意?”   宋衍恭敬道:“既是皇上吩咐,微臣自当尽力。”   萧挽澜却没想到宋衍才回长安不久又要去通州, 当即皱了皱眉。   她这小动作萧逐月全都看在眼里, 再想到她与宋衍如今都同进同出了,心里顿时有了几分了然。   不过萧逐月倒也不显露,只是吩咐高原范去将击鼓之人带上来, 又看了眼宋衍,说:“原本查案当由刑部出面更好, 只是如今蒋丞禄一案还未结案, 顾疏只怕也抽不开身。朕思来想去, 两个衙门里,还是你办事稳妥些。”   宋衍拱手行了个礼道:“谢皇上抬爱。”   两人正说着话, 高原范就领着人进了殿来。   是一个穿着青布罗裙的少女, 因为瘦的很, 两颊的颧骨微微突出, 脸色也苍白得很,看上去十分憔悴。   一进殿,她就跪下先给萧逐月行了个礼,分明年纪并不算大,形容举止倒极为镇定。   “民女许静婉叩见皇上。”   萧逐月让她平身,同她道:“你旁边这位是宋衍宋大人, 你的案子朕就交由他来办了。你先把你的状纸,给他看看罢。”   许静婉应是,从袖子里抽出一份状纸来呈给宋衍,恳切道:“还请宋大人为民女伸冤,还民女的兄长和嫂嫂一个公道。”   状纸被她捧在手里,原本雪白的宣纸上已经有些泛旧破损,特别是在折痕处,是经常翻看才会有的痕迹。   宋衍接过,将状纸张开来看。   萧挽澜也不由得伸长了脖子,想要去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   有人击登闻鼓已经是十分稀奇的事,而这个人居然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这就更让人好奇了。   只是宋衍看的很快,几乎是一目十行扫过,萧挽澜才看到一半他就将状纸收起来了。   萧挽澜忍不住抿了抿嘴,露出几分不满来。   不过看了前面的内容她也大致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这个许静婉状告的是一座佛寺的僧众,罪名是淫人妻女。   数月之前,她嫂嫂去寺中求子拜佛,结果回来后一直郁郁寡欢,没多久居然就寻了短见。她的兄长从妻子留下的遗书中得知妻子原来是在寺中受了侮辱才会想不开,一怒之下将这事告到了当地县衙。   结果县令不仅什么都没查出来,到最后居然还按了一个诬告的罪名在她兄长头上。   诬告反坐,她兄长被判了十年苦役。   原本和睦的一个家,如今支离破碎。许静婉为了替兄嫂伸冤,这才会只身来了长安。   佛寺是清净之地,自有清规戒律束缚,若是有一两个破戒的僧人倒也说得过去,但她要告的是寺内僧众皆淫人妻女,这种事说出来又有几人信的。   最为棘手的还是,许静婉状纸上说的,在审案过程中,那些被传唤的女香客皆说在寺中并未受辱。   虽然许静婉状纸上没有明说,萧挽澜觉得她大概是认为什么都没查出来,是寺庙买通县令。   要是这座寺庙真的有这种事发生,那肯定会引起不小的波澜。   一旦查明事实确凿,所有去过这座寺庙的女子,大抵都将声誉尽毁。   难怪皇兄会让宋衍去,这案子影响太大了。   宋衍的想法也同她差不多,收起了状纸之后道:“皇上,此案兹事体大,微臣不日就前往通州一趟。”   萧逐月满意地点了点头,微微笑着说:“那这个案子就交给你了。还有这位许姑娘,一会你带她出宫,给她安排个住处,就让人先照看着。她在长安举目无亲,也不容易。”   “是。”宋衍颔首应下,这就要同萧逐月告退出宫了。   萧挽澜本就对这个案子好奇,想跟着去看看,顺势也跟着宋衍同萧逐月告退。   结果却被萧逐月给叫住了,“慧懿,你留下,朕有话要问你。”   萧挽澜瘪了瘪嘴,忍不住喊了一声“皇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撒娇与乞求。   萧逐月却根本不为所动,等宋衍带人退了出去,他喊了萧挽澜近前,看着她道:“你和宋衍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都看出来了吗?还问我做什么。”萧挽澜也不想否认,毕竟这个事情自己兄长以后也要知道的,没必要遮遮掩着。   萧逐月看她一脸不情愿的模样,忍不住笑道:“这就不高兴了?你如今是一刻都离不了他了?”   萧挽澜抬了一下下巴,耀武扬威一般道:“是呀,我就要跟着他。你让他去通州,我也要去。”   这倒也不是气话,是她刚才就想好的。   通州在山南西道,就算是骑马,也要五六日行程。宋衍这一来一回,还不知道要去多久。她自然不想和他分开的。   更何况这个案子她也想要去看看。   萧逐月冷哼了一声道:“他是去查案,又不是去游览,你跟着去做什么?”   萧挽澜反驳道:“我现在是大理寺的属官,和宋衍去查案,有什么问题的?皇兄,我都入仕了,你别把我当只会玩乐的小孩子好不好?”   萧逐月见她说的一本正经,顿觉哭笑不得,连连点头道:“好好好,你现在是做了官,了不得了。”   他顿了一顿,又说:“宋衍论样貌、学识、品行,在长安城恐怕没人能比得过他。你这次倒是有眼光多了。”   萧挽澜见自己兄长认可宋衍,心里不禁有些欢喜,趁机道:“那这次去通州的事……皇兄,你让我跟着去好不好?我也好长长见识。”   “我要说不许,拦得住你吗?”   萧逐月叹了口气道:“多带些护卫,我让严青陪你去。看看你这样,当心我治他一个媚上惑主之罪。”   萧挽澜知道兄长这是和自己打趣,嘴上并没有反驳。   心里却忍不住想,“媚上惑主”的宋衍却觉得她才是个勾人的祸害呢。   ……   等萧挽澜出了紫宸殿,时辰已将近酉时。   衙门里的人这时候应该都要准备下衙了。   萧挽澜却还是出宫去了大理寺,兄长答应让她和宋衍一起去,她等不及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宋衍了。   而且宋衍刚接了案子,应当还有很多事要忙,不会这么早下衙门。   暮色渐沉,马车在大理寺门口缓缓停下。   萧挽澜提着裙裾跳下车,迫不及待往衙门里走。   官员们都已经下衙门了,不过宋衍的院落却灯火通明。   萧挽澜来到正堂,还没抬脚进门,就看见宋衍已经走了出来,当即笑了一下道:“我就知道你还没走。”   宋衍没想到她还会过来,眼底也漾着有几分笑意,看着她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萧挽澜四下看了看,觉得没人注意这边,或者是敢盯着他俩瞧的。   天色暗下来,就算点着灯笼,院子里的光线也有些暗淡的。   在这样的晦暗不明中,她胆子就大了一些,主动伸手牵过宋衍的手,拉着他往正堂走。   “我们进去再说。”   宋衍低头看了眼被她抓着的手,唇角一弯,十分顺从地跟着她进了门。   两人在椅子上坐下,萧挽澜这才松开了手,笑着说:“我也要和你去通州,皇兄已经同意了。”   宋衍看她一脸雀跃的模样,也不好说什么了,淡淡应了一声。   要是萧挽澜跟着,就让人准备一辆马车好了。或许日程要长一些,但总归让她少受些罪。   一连骑五六日的马,可不是易事,更何况她这样娇嫩的身子。   萧挽澜却觉得宋衍的反应太过冷淡了,难道他不喜欢她跟着?   她心里不免惴惴,忍不住小声问:“执夷,你是不是不想我跟着去?”   大概是觉得委屈了,听上去像是带着些许哭音,声音更是娇软的不可思议。   宋衍想到那天在书房她被自己欺负惨了,喊他名字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语气,不过比这更要勾人一些罢了。   他眸色微暗,伸手碰了碰她在烛光下愈发显得柔婉的面庞,笑着说:“我只是在想要给你安排一辆马车。不想你吃苦罢了。”   萧挽澜心头一暖,将脸在他掌心蹭了蹭,道:“我不怕吃苦。”   她是不怕,只是他舍不得罢了。   宋衍笑笑,收回了手,喊了张故之进来让他去安排吃食,这才同萧挽澜道:“衙门里的饭菜比不得府里,你一会先吃些垫垫肚子,不能饿着,等回了宫也可以再吃。”   萧挽澜笑着应了,心里却不以为然。   她好像也不挑食,连最清淡的斋饭都能吃的,宋衍太小看她了。   等上菜的功夫,萧挽澜又问起案子的事情来。   宋衍将那份状纸给她看了,又说:“许牧要是被判了十年苦役,已算是重罚,地方官员应该会送上来由大理寺审阅的。卷宗室应当会有这个案子的案卷。如今我们听到的都不过是一面之词罢了。”   许牧就是许静婉的兄长。服十年苦役,这个人不残也废了,更何况许牧是个私塾先生,一个文弱书生就更经不起这些了。   萧挽澜搁下了手里的状纸,点了点头说:“那我们俩一会去卷宗室看看。”   宋衍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一会该回去了。什么时辰了你知道吗?”   “执夷。”萧挽澜喊了一声,伸手在他手背上轻轻地碰了碰,指尖缓缓打着旋,央求道:“我看完就回去好不好?”   宋衍没有理她,甚至将手挪开了些。   萧挽澜注意到他下颌紧绷,看都不看她,有些意有所指道:“这时候卷宗室应该没人吧。执夷,就我们俩去好不好?”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留意宋衍的神色。   他这样聪明,肯定是听懂了的。   隔了一会,萧挽澜果然就看见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你这些都是和谁学的。”他面无表情,声音却有些不自然。   不知怎么,萧挽澜觉得自己有些恶趣味,就爱看他因着自己失态的模样。   不过宋衍既然都这样说了,就是同意了。   她笑了笑说:“你是我先生,你说和谁学的。”   萧挽澜怎么好说自己看了那些风月话本子。这太丢人了,她是不会让宋衍知道的。   等吃过了晚膳,宋衍就领着她去了卷宗室。   确确实实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宋衍提着风灯在外面带路,萧挽澜就拽着他的衣袖跟着他。   他特意放缓了步子让萧挽澜能跟得上。   因着自己刚才的豪言壮语,萧挽澜的脚步就不是那么利索,而且整个人都有些紧张。   月黑风高,孤男寡女……可真容易让人想歪。   卷宗室有些偏僻,位于大理寺的西北角,本以为这时候没有人会在这了,可远远地萧挽澜就看见里面好像亮着火光,不过那火光很暗淡。   她觉得奇怪,却还是跟着宋衍往前走。   不过再往前走了一段路,宋衍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萧挽澜有些不明所以,仰头看他,刚想出声问他话呢,他却已经伸手过来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宋衍缓缓朝她摇了一下头。   萧挽澜立刻就警觉起来,都忘了让宋衍松开手,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啪啪啪”,一下一下撞击的声音,声音虽然轻微,但听上去异常清脆。   伴随这个声音响起来的,还有略显粗重的喘息声和女子的几不可闻的低泣。   呜呜咽咽,可又不像是真的是因着痛苦而发出来的。   明白了里面两个人到底在做什么,萧挽澜整个人都愣住了,脑子里“嗡”的一下,一片空白,只想到了刚才自己想地那句话。   月黑风高,孤男寡女……   不是说春寒料峭吗,可现在她整个人都像是热气腾腾的,脸上更是如火烧一般滚烫。   她和宋衍居然一起听了别人的墙角!   宋衍显然还比她早一步察觉。   他明明只是捂住了她的嘴巴,可萧挽澜却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她忍不住扯了扯手里抓着的衣袖。   宋衍这才松开了手,用压得极低的声音道:“我们走。”   萧挽澜涨红着脸点了点头,幸亏现在是黑夜,宋衍看不清她的脸。   两个人往回走,这一次宋衍的步子迈得极大,走路像是带风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走得急,他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萧挽澜扯着他的衣袖,几乎都快跟不上他了。   等过了一扇月洞门,就是鹅卵石铺成的一条石径。   她脚下被一块凸起的鹅卵石绊了一下,差点就要跌倒,幸亏宋衍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萧挽澜虚惊未定,扶住他的手臂,缓了几息,这才要和宋衍说他走的太快了,她跟不上。   可刚喊出“执夷”两个字,没想到宋衍就忽然俯下身来,狠狠吻住了她。   后面的话尽数都淹没在这个近乎于霸道的吻里。   作者有话要说:  宋衍:被人捷足先登,我好难受啊。有人还天天作天作地勾引我!!!   感谢在2020-01-25 01:30:28~2020-01-26 03:26: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裴恹、阿尼呀阿尼呀、旨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荷塘月色fz、Nicol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萧挽澜眼睛猛地睁大,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宋衍已经撬开了她的唇齿。   不同于那日在书房的温柔缠绵, 这一次仿佛带着近乎于疯狂的热切, 攻城略地,恨不得将她揉碎, 拆之入腹才好。   萧挽澜有些害怕, 几乎有些不能承受,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宋衍却伸手托在了她的后颈,不容她退缩半分。   他凌乱又炙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鼻尖都是他身上熟悉的气味,渐渐地, 萧挽澜觉得自己也跟着滚烫起来, 只能闭上眼睛, 仰起头来勉力配合着他的动作。   她的身子却止不住地战栗,快要站不稳了。   宋衍大概也察觉到了, 突然用另一只手托住了她的后腰, 略一用力, 竟然就这样将她抱了起来。   随即带着她快步绕到了月洞门旁的一丛竹子后面。   他手里原本提着的风灯滚落到一旁, 里面的烛火猛然晃动了一下,随即便熄灭了。   除了头顶那一层薄薄的月色,再没有能够视物的东西,周围瞬间就暗了许多。   萧挽澜背靠着墙壁,呼吸凌乱,微微抬起头来看向紧贴着自己的宋衍。   就算在这黑暗狭窄的一小方天地之中, 他的眸子居然仍旧亮的惊人,带着灼灼的热意,同样垂首注视着她。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害怕吗?”感受到她轻微的颤抖,宋衍才压低了声音轻声问她。   他结实有力的手臂还扣在她的腰间,萧挽澜心跳如鼓,只能无声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见。   宋衍低低地笑了一声,带着难以言说的愉悦,再次俯下身来,只是略略碰了碰她的面颊,像是在奖励她一样。   尔后是眸子、鼻尖、嘴唇……轻吻如春雨般细密轻柔地落下来,并不深入,萧挽澜却觉得比刚才更让人心颤,无意识的收拢了手指,紧紧拽住宋衍的衣襟。   直到宋衍竟然学着她,在她的喉咙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萧挽澜身子一颤,忍不住低吟了一声。   声音不大,在黑夜中却显得尤为清晰。   萧挽澜立刻抿紧了唇,生怕自己再发出声来,心中更是羞耻无比。两颊如火烧一般,宋衍的脑袋此刻竟然还埋在她的脖颈处,萧挽澜忍不住微微侧开了脸。   然而宋衍却觉得那声音动听极了。   他浑身绷得死紧,每一处地方都仿佛在叫嚣。   呼吸间尽是萧挽澜身上的馨香,宋衍被黑暗遮蔽的眸子缓缓眯起,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她,反倒是在那一处流连不去。   萧挽澜怕自己再失态,伸手抵住宋衍的肩膀,颤着声乞求道:“执夷,别……”   宋衍简直被这一声撩拨到了极致,按在她腰间的手不由扣紧。   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听上去像是来了两个人。   宋衍怕萧挽澜发出声音,不得不停下了动作,缓缓抬起头来,揽着她的手臂却没有丝毫松动。   来的那两个人各提了一盏灯,从月洞门走出。灯火映照着两人的身形,影子一高一矮投射在鹅卵石铺就的石径上。很明显其中一个是个女子。   萧挽澜和宋衍躲在竹丛后面,来人根本没发现他俩,依旧低声说着话。   一个略有些沉稳的男声道:“回去好好休息,不要忘了吃药。”   女子不无嘲讽道:“你怕什么?既然如此,你又何须这般三番四次招我?在你眼里,我与勾栏院的妓子有何不同?”   男人默然片刻,才道:“那你可甘愿做我的妾室?冯蘅,我早就问过你了。是你自己心比天高,如今我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你最好别惹我生气。”   被他喊作冯蘅的女子冷冷的笑了一声,“好一个各取所需……那看在我这样尽心尽力伺候大人的份上,我的寺正之职还劳寺丞大人好好费心了。”   两个人走的远了,渐渐没了声息。   萧挽澜眨了眨眼,他们应该就是刚刚在卷宗室的那两个人。   这个女的叫冯蘅,这个男的……宋衍应该认得吧。毕竟是在一个衙门办事的。   她伸手拉了拉宋衍的衣摆,轻声道:“执夷,那男的是谁啊?”   宋衍这时候已经冷静了许多,听萧挽澜问他,他就说:“应该是崔护。”   崔护?   萧挽澜倒是知道这个人,但是并没有接触过。   他是崔琰的堂弟,以前偶有听崔琰提到过罢了。   崔家在长安是望族,又有个做门下侍郎的崔贺,这个叫冯蘅想嫁进崔家,做崔护的嫡妻,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难怪崔护会说她心比天高。   做官虽说风光,但官场上又有几个人真的是干净的。做了女官,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有些事就更身不由己了。   萧挽澜想到冯蘅那句“我与勾栏院的妓子有何不同”,不禁有些唏嘘。   宋衍一直没等到她接话,便笑了笑问:“在想什么?”   萧挽澜摇了摇头,说:“那我们还要折回去找卷宗吗?”   宋衍低笑道:“时辰不早了,明日再找吧。反正最想做的事都做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他顿了一下,垂首看她,语气突然间低了几分,听上去极为暧昧。   “你难道还想要去吗?”   萧挽澜脸上一热,推开他往后退了一步,含糊道:“不去了,我……我是该回去了。”   什么叫最想做的事……他居然都不害臊的!   现在风灯灭了,没有东西照明,萧挽澜又对这里的路不熟悉,回去的时候走起来就有些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个不慎跌倒。   别人能摸着石头过河,她现在能倚仗的只有宋衍了。   她不由得紧紧扯住了宋衍的衣袖。   在自己半拉袖子被她拽脱之前,宋衍停下了脚步。   萧挽澜感受到身边的人停了下来,也跟着站住了,茫然地问:“怎么了?”   宋衍像是无可奈何叹了口气,温声道:“你看不见,不会和我说吗?”   “那还不是要怪你弄灭了灯?”萧挽澜忍不住指责。   宋衍笑了笑,并没有辩驳,将自己衣袖从她手里扯出来,忽然蹲下身来道:“上来。”   他这是要背她?   萧挽澜没有动,要是被人看见就不好了,这毕竟是衙门里。   宋衍却像是知道了她在想什么,淡淡道:“一会到了又光亮的地方,我就放你下来。”   萧挽澜咬着唇,迟疑了片刻,这才爬上了宋衍的后背。   她印象里,背过她的人就只有先帝,而且还是在她很小的时候。   伏在宋衍背上,萧挽澜能感受到他宽阔的脊背和衣服下紧绷的肌肉,脸上原本减退的热度又再次蒸腾起来。   ……   回到清元殿之后,萧挽澜坐在镜前,由着宫人伺候自己散了发髻,看着镜中的自己,她这才发现自己喉咙上有一块红印子。   萧挽澜心里一惊,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什么,她之前在付淑月身上看到过差不多的印记。   她不动声色的屏退了宫人,又对着镜子反复看了看,顿时有些欲哭无泪。   这还要她怎么见人?明天她还约了宋衍看卷宗的,而且也是她第一天上衙!   宋衍这个混蛋,这是用啃得吗?   之后的梳洗,萧挽澜只喊了容夏过来伺候,还让她去拿了活血散于的膏药来抹了。   临睡前,她又不放心地对着镜子看了看。   ……实在不行,明天就多傅些粉吧。   因为心里装着事,萧挽澜睡得并不安稳,第二天早早地就爬起来了。   她照镜子的时候发现那块印子果真是还没消退。   不过颜色比昨晚浅了不少,傅粉之后,只要不盯着仔细看,倒也很难发现。   萧挽澜对着镜子又照了照,觉得满意了,这才领着容夏出宫前往大理寺。   与往日不同的是,这次大理寺卿刘洵大概是知道她今天要来,居然领着大理寺一众官员在门口跪迎。   萧挽澜让众人都平身,看了眼刘洵身后站着的宋衍,这才道:“刘大人无须多礼了,以后我在大理寺任职,见了你还要自称下官呢。”   刘洵抖着那一撮山羊胡子道:“不敢不敢,公主这样说可折煞微臣了。”   大概站在这里的官员,除了宋衍,还真没有一个会将她真的看做同僚的。萧挽澜也不强求,笑了笑说:“我和宋大人还有事要办,让大家也都各自去忙吧。以后这种阵仗,就不用了。”   刘洵连连应是,却还是按礼领着众人同萧挽澜告退,这才让大家都散了。   萧挽澜留意到这些人穿着官袍的人中,唯一的一个女子。大概是穿着官袍的缘故,看上去倒有几分女子少有的英气,五官生的极佳,穿起女装来应当是个美人。   这大概就是昨夜见到的那个冯蘅。   等人都走远了,萧挽澜才收回目光,看向朝自己走过来的宋衍。   她还有账要和他算呢。   宋衍在她面前站定,笑着道:“你和我先去一趟刑部。”   萧挽澜不知道怎么又要去刑部,有些不解,就问:“去刑部做什么?”   宋衍和她解释说:“许牧案子的卷宗被详断官放在了刑部,当时由刑部复核之后,并未拿回大理寺。”   “原来是这样。”萧挽澜恍然的点了点头,又想起自己还有账要和宋衍算,又说:“那你和我一起坐马车,我有话要和你说。”   宋衍倒也没有拒绝,十分顺从地和她一同上了马车。   容夏识趣的没有跟上来,马车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萧挽澜抬高了下颚,将自己的脖子给宋衍看,“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幸亏我涂了粉,要不然今天还怎么见人?”   她的脖子纤细盈白,宋衍目光略停了一下,就挪开了。   萧挽澜觉得他根本就没注意看,拽了拽他的袖子道:“你看到没有?”   宋衍目光却还是看在别处,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我以后注意些。”   萧挽澜佯装生气地哼了哼,还不忘恶狠狠地威胁,“要是有下次,那我也给你弄一个,这样你我都别出门了。”   这事才算是揭过去。   等到了刑部府衙前,宋衍先下了马车,十分自然地朝萧挽澜伸过了手。   萧挽澜看着递到面前的那只手,犹豫了一下,这才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随后跳下了马车。   两人正准备进门,却看见顾疏领着江岸从府衙里走出来,两人身后还跟着两队护卫。   看上去排场比以前大了不少。   果真是冤家路窄。   萧挽澜只当是没看见,目不斜视的跟在宋衍身后。   没想到顾疏却先停下了脚步,淡笑着问:“宋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刑部?”   宋衍同他打了个照面,这时候也停下了脚步,不疾不徐道:“想来就来了,难不成还要事先同顾大人报备么?”   “这自然是不用。宋大人如今攀了高枝,早就今时不同往日了。”顾疏勾唇一笑,意有所指,目光便转向了萧挽澜。   他原本还笑着,但片刻之后却忽然沉了脸色,目光死死地凝在某一处,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   萧挽澜下意识低了低头,并非是躲避顾疏的目光,而是意图借这个动作遮住自己脖颈上的痕迹。   分明涂了粉,可不知为什么,她觉得顾疏像是洞察到了一般。   因为他此刻看她的目光,锋锐如刀,冰寒彻骨。   萧挽澜从没有在顾疏身上看见过这么可怕的眼神,就算是前世他那样恨她,盛怒之下几近疯狂,却也从没有这样看过她。   这像是在完全的冷静中,想着如何杀了她,亦或者毁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大家出门记得戴口罩,多通风,勤洗手。   没事在家多玩手机,少出门。感谢在2020-01-26 03:26:15~2020-01-27 03:4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manda 25瓶;hhhhhhJ 5瓶;旨媞 4瓶;菜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萧挽澜会遮掩, 主要是出于被人窥破男女之事的赧然,无论对方是谁, 她都会有这个下意识的反应。   但顾疏这般毫不客气地盯着她, 她反倒是来了脾气,索性扬起了脸, 大大方方让他看。   被他看见就看见了, 顾疏能拿她怎么样?   就算是她是同宋衍睡了,也不关他的事。   顾疏没想到起初还想遮掩的萧挽澜,居然会突然抬头, 迎向他的目光。   她一脸的坦然,眼神里甚至有几分挑衅般的倨傲, 仿佛根本不怕他发现她同宋衍做下的那些淫秽之事!   他们俩如今还未成亲, 居然这样肌肤相亲, 简直是不知廉耻。   她如今这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是以为这是什么值得在他面前炫耀的事么?   顾疏的目光再一落到萧挽澜脖颈处,雪白的肌肤上, 那被傅粉遮掩的红印显得愈发的刺目。   掩在袖中的手指缓缓紧握成拳。   再如何忍耐, 也掩盖不了这一刻自己内心的嫉恨与愤怒。因为这股情绪太过于强烈, 他甚至用尽了所有的气力去压制, 才不至于让自己在这时候失态。   两人都对彼此怒目而视,大有几分互不相让的意思。倒是的宋衍这时候错步上前,挡在了萧挽澜面前,淡淡一笑道:“那我倒是要承了顾大人的吉言,毕竟能攀上这根高枝,还要感谢顾大人当初割爱。”   视线被宋衍阻隔, 顾疏不得不看向他。   配上宋衍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这一席话简直是刺耳无比。   他忽然想起之前两人在大慈恩寺那晚的对话。   宋衍甚至比他自己更早一步,就察觉到他对萧挽澜的心思了吧。   可他偏偏从没有说破,反倒趁虚而入,对萧挽澜百般呵护,图谋的就是这根高枝吧。   顾疏不怒反笑,“那宋大人可要抓稳些,毕竟这长安城多得是人和你有一样的心思。”   说罢,他不再看宋衍和萧挽澜,领着江岸等人越过两人,径自上了马,头也不回的拍马而去。   萧挽澜看着他的背影,暗骂一句疯子,这才收回视线,看向宋衍。   宋衍那一双玄黑的眸子里仿佛带着几分凉意,扫了她一眼,沉默片刻,才道:“进去罢。”   萧挽澜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不明所以,见宋衍大步跨进刑部大门,忙不迭的小跑跟上去。不知怎么,她觉得宋衍好像是有些生气。   他其实一直是个极为傲气的人。难道是顾疏那样明着嘲讽他攀高枝,他不高兴了?   萧挽澜看着宋衍挺拔如松的背影,迅速往前蹭了两步,主动往他身侧挨了一下。   宋衍却毫无所觉一般,往前继续迈着长腿。   萧挽澜再后知后觉,现在也有些反应过来,宋衍这是在和她生气呢。   晃神的功夫,脚下的步子就慢了一些,她很快就落到了宋衍身后。   她一落后,走在前面的宋衍这时候却停了下来,虽然没有回头,但看样子是在等她。   萧挽澜心里一喜,原本的不安瞬间便少了许多,快步又追了上去。   宋衍脸上没什么表情,等她近前了才垂眸打量了她一眼。   他不走了,萧挽澜也只好跟着站住了脚步。   “好看吗?”宋衍看了她一会,突然开口问道。   萧挽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一头雾水,他指的是什么好看?   她一脸迷茫的眨了眨眼睛,不甚明了地问:“什么?”   宋衍盯着她,沉默。   萧挽澜眉头紧蹙,又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顾疏!”   这两个字出口,萧挽澜明显看到宋衍的唇角抽了一下,像是用尽了忍耐,随后便转开了脸不再看她。   她有片刻的呆愣,看着宋衍紧绷着的下颚,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就因着这个才不高兴?要说好看,她见过的无一人能及得上他。   在她的印象里,宋衍向来是个极负自信,沉稳有度的人,就如同他刚才应对顾疏那样……是因为她,他才会这样患得患失吗?   如今她们都这样亲密了,他怎么还会以为她在意顾疏?   萧挽澜觉得好笑,却又觉得有些许的心疼。她笑吟吟地说:“最好看的人现在不就在我面前吗?你比他好看多了。”   宋衍往日其实极为忌讳别人夸他好看,他毕竟是一个男子。甚至因为自己这张脸,给他造成了不少的困扰。   不过这话从萧挽澜嘴里说出来,反倒是意外的顺耳。   他脸上的神色就缓和了不少,将自己之前最在意的地方问了出来。   “那他刚才走时,你一直盯着他看什么?”   他到长安之后,听过她的事迹可太多了,都不用他特意去打听。   萧挽澜曾经以前那样喜欢顾疏,他不可能完全不在意。甚至现在她多看顾疏一眼,宋衍就觉得自己心里十分不痛快。   他本机是个睚眦必报之人,要不是因着两人同为一营,又有苏检在,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早就对顾疏下手了。   萧挽澜听到宋衍问话,再看了眼他十分严肃的神色,脑子里突然冒出两个字来——妒夫!   不过这样的他,在她眼里竟然有那么一些可爱。   她强忍着笑意,抿了抿唇,不答反问道:“那你知道我刚才看他,心里在想什么吗?”   宋衍没有接话,脸色却十分不爽。   萧挽澜还真怕把他给气坏了,谁叫自己看上的是个妒夫呢。于是她就说:“我觉得他现在看上去有些不大正常。他就是个疯子。”   说到这,她忽然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要同宋衍分享秘密一样的鬼祟,小声说:“他其实一直喜欢的事赵鸾,如今赵鸾出嫁了,他痛失所爱,可能受了刺激。”   而自己当初没有相帮反倒是算计了他,顾疏刚才才会那样看她,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了。   可这事萧挽澜还真没觉得自己对不起顾疏的,他要有本事那就自己办法得到赵鸾,迁怒她算什么本事。   甚至连她和宋衍在一起,他都看不惯,见不得她如意。   这不是个疯子,又是什么。   宋衍没想到得到的答案居然是这个,她居然以为顾疏是个疯子吗?甚至还以为是因着赵鸾,顾疏才会“疯了”?   他心里简直是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依着萧挽澜以往对情爱的迟钝反应来看,确实是可以理解。   不知道为什么,宋衍心里对顾疏居然有了片刻的同情,但更多的是无比的畅快。   他无不赞同地笑了笑道:“痛失所爱,这样看来,顾大人还挺可怜的。”   话虽如此说,但萧挽澜看着宋衍脸上难得这样粲然的笑容,他这分明是在幸灾乐祸。   果真是个妒夫。   她也忍不住笑,“以前不知道,你原来还挺爱吃醋的。”   宋衍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收了起来,不自然的转开了视线,“走吧,别忘了还有正事要办。”   说罢,便率先迈开了步子。   萧挽澜笑嘻嘻的追上去道:“等我一下,我还有话要问你呢。”   宋衍没有理她,脚下的步子反倒是更快了两分。像是有什么洪水猛兽在后面撵他似得。   萧挽澜就更乐了。宋衍难得有这样的时候,她现在的心情就像是挖到了宝藏一样新奇。   ……   顾疏出了刑部衙门,往前转过了一个街口,就勒住了马。   跟在他身后的一众人等也不得不停了下来。   江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上前两步询问道:“大人,有什么事吗?”   他说罢,四下环顾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异样。   顾疏沉默了片刻,才沉声吩咐道:“你回去,找人好好留意一番,长公主和宋衍来刑部是为了什么事。”   江岸期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有立刻应声,反倒是抬头看了眼骑在马上的顾疏。   大概是没等到回复,顾疏此刻正垂下眸来冷冷的睨着他。   江岸背后如同灌了一阵冷风似得,连忙低下头来,拱了拱手道:“属下这就去。”   随即便脚底抹油一般立刻溜了。   一直到溜回了刑部,江岸才缓缓舒了口气。   抬脚跨进刑部大门,走了一路他还是想不明白,怎么自家大人怎么像是很在意长公主和宋大人在一起?   长公主如今缠着宋大人了,他不该高兴么?   怎么还主动让他来刺探两人的消息了。   这太不正常了!其实最近大人整个人都极不正常。   甚至连审讯手段也比以往狠辣了许多。   江岸心里不禁有些担忧起来。   ……   萧挽澜和宋衍在刑部看了一早上的案卷,等上了马车,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靠在车壁上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关于许牧的案卷,宋衍让人搬上了车,此刻他手里还在看着一卷证词。   说来也奇怪,除了那份临摹下来的绝笔信,几乎所有去过寺里的女眷都矢口否认自己在寺中遭受侵犯。   其中还不乏有几个氏族名门的夫人。   想要买通这些人,那可不是容易的事。而且证词还要亲笔签字画押的,有几份上面还有私印,伪造更不可能。   既然证词不是伪造的,那这件事就更奇怪了。怎么偏偏就许静婉的嫂嫂出了事?   萧挽澜期初还有些想不通。   直到宋衍给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要是这些人都在寺中受辱,是否会为了自己的名声,而将此事瞒下。这些女子都已经嫁做人妇,失节的事情闹大,结果可想而知。   甚至连家门都要受辱。   要是许静婉状告之事都是真的,那么宋衍这个猜测就极为站得住脚。   只可惜,许静婉嫂嫂那份绝笔信,不仅有多处错字,甚至在关键之处语焉不详,叙事不通,并不像是真的读过书的,仅仅是靠着看信人的推测来大致推断出她想要说的事。   甚至连疑犯,她也只是提了一笔,说自己模糊瞧见是两个光头。   和尚确实是光头,但光头的却不一定都是和尚。   再加上其他人的证词,这桩案子最后不仅没有抓到真凶,反倒是让许牧坐实了诬告的名头。   如今这样看来,这桩案子不去趟通州,必然也查不出真相来的。   萧挽澜给宋衍倒了杯水,递过去道:“看了一早上,还是歇歇吧。”   宋衍并没有拒绝,搁下手里的证词,接过茶杯喝了。   萧挽澜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去通州?”   其实案卷他们都看的差不多了,还有人等着沉冤昭雪,自然是越早动身越好。   宋衍道:“就这两日罢,几东西先回去收拾一下。”   萧挽澜点了点头,“不过我们要是就这么去,会不会打草惊蛇?”   县令当初派人去搜寺,好像也没搜出什么证据。   “所以我们不能明着查,要暗访。”宋衍指点她道:“到时候我们乔装打扮一下。”   萧挽澜听他这么说,顿时来了兴致,“那我们要扮作什么?”   宋衍的表情突然有些不怀好意,“我么就扮作富商,你么,就扮作我的侧夫人好了。”   为什么是侧夫人?   萧挽澜恨不明白,拧着眉道:“那你还要带个正室不成?”   宋衍看着她的目光顿时有了几分赞赏,大大方方地承认道:“不错。”   萧挽澜将杯子“啪”地一声搁下了,怒道:“宋衍!”   “这就生气了?”宋衍低低一笑,她这样横眉怒目的样子极有生气,连容色都明艳了不少。   他徐徐又说了一句:“你附耳过来,我同你说。”   萧挽澜一脸不情愿地凑过去,起初她脸上还带着怒容,但等宋衍说了几句之后,脸色顿时就有些古怪了。   等宋衍说完,她忍不住抬手打了他一下,红着脸道:“你、你怎么连这种点子都想的出来。”   她那点力气,就和猫挠一样,宋衍挑眉受了,没有半分生气的。   萧挽澜还是觉得羞臊,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有意转开话题道:“对了,今天早上,你为什么要说是顾疏割爱?分明当初是我提了退婚的,而且他喜欢的又不是我。这算得上割爱么?你真要谢他,还不如谢我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很是自得,笑吟吟的,像是同他邀功一般,宋衍握着着茶杯的手指却不觉紧了紧。   他抿唇一笑,根本让人看不出他此刻心底的情绪,淡淡道:“哦,是么,那定是我失言了。淮儿,你想我怎么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  真是兵慌马乱的一天。今天去走访辖区武汉回来的人,真的真的有时候不能太过相信自觉性。   有人在家隔离,与他们接触的亲人居然还出去串门,劝退后,态度极为恶劣。大家还是尽量少出门。不是每个人都这样自觉,甚至还有隐瞒不报的,体会过才知道。   感谢在2020-01-27 03:49:06~2020-01-28 22:4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y红豆 20瓶;今天断舍离了吗 15瓶;裴恹 5瓶;齐栗 2瓶;菜菜、4133828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萧挽澜反倒是被宋衍这句话问得一愣神。   那句话不过是打趣罢了, 但宋衍居然还摆出一副真的要谢她的架势。   她想了想说:“我现在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 再告诉你。”   宋衍笑笑, 顺势就道:“好,那就先欠着。”   之后两人回了大理寺衙门用午膳。   宋衍要去通州, 还有不少事要安排, 等用过了午膳,就让人召了两个寺丞过来说话。   他们说话的时候,萧挽澜就暗暗打量其中那个叫崔护的青年男子。   之前她和宋衍还撞见了他同冯蘅在卷宗室行男女之事, 如今崔护就站在她面前,她就不得不好奇的看上几眼。   生的倒是清俊, 身材颀长, 和宋衍说话的时候十分端肃, 倒是让人连想不到他会在衙门里拉着冯蘅做那种事。   萧挽澜心里不禁暗道: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收回目光,捧了案上的茶水来喝, 才喝了一口, 就看见容夏从外面探头探脑的, 但就是没敢进来。   宋衍大概也是看到了她, 突然就收住了话语,短暂的停歇了片刻,就道:“有事的话,就进来说。”   容夏听他都这样说了,这才快步踏进门来,禀报道:“公主, 武安侯世子来了,说是要见您。”   萧挽澜心里有些惊疑,谢岚怎么找到这来了?不过应该是急事,要不然他也不会找到大理寺啦。   她站起身朝宋衍道:“大人,我先出去一趟。”   如今她在大理寺任职,在外人面前,她还是要称呼宋衍为大人的。   宋衍淡淡的应了一声,温声道:“去吧。”   萧挽澜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他是真不知道爱是假不知道谢岚对她的心思?怎么这样大方,和早上那个人完全不像是一个人啊。   见她站着不动,宋衍挑眉看了她一眼,道:“不走吗?”   萧挽澜这才像是反应过来,忙忙道:“走走。”   这就领着容夏去见了谢岚。   谢岚在庑廊下等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厮。   萧挽澜领着容夏快步过去,笑着先打了招呼,“阿岚。”   谢岚看见她笑了笑说:“我原是去宫里找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上衙了。”   萧挽澜看他神色从容,却又不像是有急事,就笑着请了他到宋衍的书房里喝茶。   等容夏看了茶上来,她才捧着茶盏,却没有喝,而是直截了当地问:“你来找我,是不是发生了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谢岚徐徐的说了一句,目光却打量起身处的这间书房来。   从从陈设上看,应当是男子用的书房。萧挽澜却能毫不避讳地请了他进来喝茶,而且没有半分不自在的。   显然是和这间书房的主人并不只是“熟稔”这样简单。   她和宋衍什么时候亲密至此了?   谢岚低头喝了口茶,借以掩去眸中此刻的情绪,隔了片刻才再次抬起头来,看向萧挽澜道:“小澜儿,我要回肃州了。”   萧挽澜一惊,脱口道:“啊,这么突然?”   “不突然了。”谢岚看着她那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笑了笑说:“我是上京述职的,原本是早该离京了。”   萧挽澜想到前世谢岚在她大婚后不久就离京了,甚至没在京中过年。如今都要三月了,他还未动身离京,确实是耽搁挺久了。   她这才点点头道:“确实是。”   谢岚见她并没有开口挽留,心里顿时就有了些许失落。他其实心里清楚萧挽澜对自己的心思,并无男女之情。   否则有些话,他早就同她明说了,不说出口,只是不想给她造成困扰罢了。   昨日他收到了父亲寄过来的信,催问他何时返回肃州。他在长安逗留这么久,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所以在临走之前,他想要过来见一见她。   明知道不可能,但有些话现在不说,等他下次回长安……或许这辈子,都没机会说出口了。   以前她多依赖他啊,拽着他的袖子哭的那样放肆,舍不得他离开长安,那模样娇弱的让人心疼。   如今当年的小丫头长大了,却不会在那样了。   谢岚眼神微暗,他将手里的茶盏搁下,看向萧挽澜道:“你说过要我带你去看月牙湾,还作数吗?”   萧挽澜见他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那一双玄黑的眸子里似乎燃着炽热的火焰,烫的她心尖都颤了一下。   她隐隐觉得谢岚想问的并不是这个问题,而是他掩藏在心底未宣于口的心思。   抓着茶杯的手指不由得捏紧,萧挽澜在谢岚的注视下,如临大敌一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才好。   前世她不知道谢岚的心思也就罢了,如今她已经和宋衍在一起,就该让谢岚对她死心才是。   可谢岚这话又不是在同她表明心意,她也就不好把话题主动扯到这上面。   谢岚看着她因着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指节,突然就有些舍不得了。   舍不得逼她……舍不得让她这样为难。罢了,左右也都只是他一厢情愿,何不如在她面前洒脱一些。   他缓缓地笑了,语气轻松道:“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让你嫁给我,难道和我看一次月牙湾都这样为难?”   目光却仍旧一瞬不瞬的看着萧挽澜,似是要将她的模样烙印在心上一般。   萧挽澜看着同自己开玩笑的谢岚,他言笑晏晏的,可不知怎么,她鼻尖猛地涌出了几分酸意。   隔了好一会,她才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一言为定。”谢岚站起身,突然走到她面前,伸出了手掌。   萧挽澜搁下手里的茶杯,也跟着站起身,伸手同他一击掌,“一言为定。”   这个承诺并不算难,可谢岚却像是得到了什么极为宝贵的东西一般,满足地冲她咧嘴一笑,伸出手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说:“傻丫头,哭什么?又不是生离死别。”   萧挽澜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抹了把脸,果真是一手的泪湿。   她又抹了抹眼角,声音有些哽咽,“那你在肃州要好好的。”   谢岚深深地注视了她片刻,忽然往后退了两步,单膝跪在萧挽澜面前,抱拳道:“我谢岚有生之年,必当护大雍百姓安居乐业,护皇上同长公主一世长安。”   他声音洪亮如钟,字字掷地有声,脊背更是挺得笔直。   这是一个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的将军,永远不会弯曲的脊梁。   萧挽澜眼泪落得更凶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谢岚这时候却站起身来笑着道:“怎么长这么大了,还是个小哭包?一会出去让人瞧见,还不得笑话你?”   他叹了口气,顿了顿,又说:“我该走了,还要回去收拾。我爹可催得紧,明天就要离京了。”   萧挽澜没想到他明天就走,忍不住道:“那我去送送你。”   “别了。”   谢岚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又叹了口气道:“儿女情长可不适合我,到时候你又哭怎么办?”   萧挽澜和他保证,“我一定忍得住。”   谢岚咧嘴一笑,分明是是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这个笑容却有着几分孩童的纯真粲然。语气轻松道:“我怕我忍不住。”   说完,他再次同萧挽澜告辞,连萧挽澜要送他出门都没肯。   等谢岚走了,萧挽澜在书房做了好一会,情绪平复了些才又回到了正堂。   崔护和另外一个寺丞已经走了,也不知走了多久。   而宋衍正在提笔批阅公文。   萧挽澜在自己位置上坐下,看了眼神色如常的宋衍,心里就觉得更古怪了。   她见谢岚,他真的就半分都不在意的。   房间里安静极了,她就没话找话地说:“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宋衍看着手里的公文,依旧笔走游龙,片刻都没有停滞,只是淡淡答了一句,“在谢世子问你“你说过要我带你去看月牙湾,还作数吗?”的时候。”   这……   萧挽澜脸色涨的通红,也就是说,他和谢岚刚才的对话,他们这里也听得见。   难怪她刚才好像没听见正堂的动静,原来宋衍让那两个人退下了。   她猛地想起谢岚那句“我又不是让你嫁给我”,还好就只有宋衍在,要不然她还要不要见人了?   可转念一想,萧挽澜又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   这些话是被宋衍听到了啊,他现在表现的这么淡然,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他一会不会掀桌子吧?   萧挽澜吞了口唾沫,干笑了两声道:“那、那你都听见了?”   宋衍这时候已经批好了手里那卷公文,搁下了笔,淡淡的应了一声。   萧挽澜一直观察着他的神色,可除了平静,还是平静。   她眨了眨眼睛,要不是亲眼所见,她都不能相信,早上就因为她多看了顾疏几眼,就气成那样的人,现在居然这样地平静。   她小心翼翼的问:“你不生气?”   宋衍抬眸乜了她一眼,反问道:“你希望我生气?”   “不不不不不不。”萧挽澜连忙否认,“我只是奇怪。我以为你会很生气。”   宋衍看着她,笑了笑说:“其实也不是不生气,可是我知道你不喜欢谢岚,这就够了。淮儿,你也有你原先的生活,原先要好的人,我不想用我自己的思想来束缚你。难不成,我要不让你和谢岚来往吗?我还没小气成这样。”   萧挽澜眼眶又有些发酸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怎么今天好像特别爱哭。   宋衍看她和兔子一样通红的眼睛,突然又笑着说:“不过他最后说的话,我确实是有些在意的。”   萧挽澜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他指的是那一句。   宋衍就和她说:“你是我的,有我护着你,就够了。让别的男人护你一世长安,这可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谢岚:拔刀吧!   宋衍:来啊,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在我的女人(霸道总裁风)面前胡说什么东西,让她感动的不要不要的!该死(这时候必须要来一句霸道总裁必备的shit,但是考虑到无所不能的老宋也不会英语,就算了)   作者:那我来一个shift吧。   感谢在2020-01-28 22:46:25~2020-01-29 23:5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2237284 3瓶;菜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宋衍准备两日之后就动身, 萧挽澜从大理寺下了衙回到清元殿,让赵姑姑领着宫人给她收拾行装。   一群人忙里忙外弄了大半天。   萧挽澜靠在美人榻上挑灯看书, 听着外边的动静, 忍不住喊了赵姑姑进来,说:“哪用得着连斗篷都收拾的, 如今天气都转暖了, 带几身春服就好了。”   “这可不成,万一遇上倒春寒,再添就晚了。”赵姑姑语重心长地劝慰道:“您又是难得出趟远门, 自然是要备得妥当。连容夏我都让她多准备了几件厚实些的衣服放到箱笼里去。”   萧挽澜看她一脸担忧,便也就作罢了。   没想到之后赵姑姑又领着宫人奉了十几个头面给她挑。   呈上来的首饰自然是样样都是上品, 可太过华贵, 萧挽澜只得摆了摆手说:“我往日出宫用的那些挑几样就成。我是去办案, 哪用得着这些。太扎眼了。”   赵姑姑这次倒是没有劝她,毕竟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些首饰若是戴出去确实是太过扎眼了。   其实萧挽澜也拿不定主意自己原先用的那些衣饰合不合适, 毕竟她是要扮作宋衍的侧夫人, 到时候还要绾妇人的发髻。   这样一想突然她就觉得有些期待, 明知道是弄虚作假, 心底却隐隐有些萌动。   于是第二天去大理寺,萧挽澜就和宋衍问了这个事情。   宋衍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眼,笑笑说:“不妨事,等到了通州地界,再打扮一下就是了。衣饰我已经差人去准备了。”   萧挽澜听他这样说,就觉得是自己太过紧张了, 都没想到这个。   她确实是不用和宋衍扮一路的夫妻。   不过宋衍给她准备衣饰,他知道她穿衣服的尺寸吗?他要是知道,又是怎么知道的?总不能是目测吧。   萧挽澜想到这,下意识低头瞄了眼自己的胸脯,不知怎么,知道现在宋衍在看她,她整个人都瞬间不自在起来。   两颊都微微发烫。   似乎是发现了她的走神,宋衍站起身,含笑道:“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萧挽澜猛地反应过来,立刻出声否定,可抬头刚好撞上宋衍的目光,接下去的话瞬间就有些不利索了。   “我、我就是觉得,觉得……”   她眼珠子乱转,“觉得”了半天,还没觉出下文来。   宋衍看她耳稍都红了,心里顿时猜出来她因着什么而这样,背在身后的手不禁握了握,仿佛想要抓出曾经被他握在掌中的某些东西一般。   他笑了笑说:“我只是随口一问,答不上来就算了。今天我们还要出门一趟。”   说着他就从案桌后面走了出来。   萧挽澜暗暗松了口气,忍不住问:“去哪里?”   宋衍给她一个极为意味深长的目光,顿了一顿,才缓缓道:“平康里。”   平康里是长安名声最盛的烟花柳巷,其中不乏名妓。而她们接待的客人多是达官显贵,除了要谈吐不俗之外,附庸风雅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也要有几样拿得出手的。   这样的女子被人捧惯了,身上就有了几分清高,只要不显露身份,好好打扮一番,看上去倒像是哪个世家的贵女。   这原本就是宋衍计划中的一环,萧挽澜也没多少惊讶,更多的反而是好奇。   说实话,她还没去过平康里这种地方。   本以为这种地方应当如诗中所言“满楼红袖招”。可真的去了,萧挽澜才知道是自己见识浅薄。   宋衍带她去见的女子名叫杨妙儿,人如其名,不仅是个迎情解意的妙人儿,还弹得一手好琴。   所居之处是一个独立的三进宅院,宽阔宁静,亭台小榭,假山池塘样样不少,厅堂里还垂挂着丝绸幔帐,家具摆设也十分考究。   要是能在此赏花弄月,喝酒听琴,又有杨妙儿这样的美人做伴,春宵帐暖,岂不快哉?莫怪长安城里有人对这种地方趋之若鹜。   等一曲弹罢,杨妙儿将起身朝宋衍和萧挽澜福了福身,道:“妙儿献丑了。”   这一把嗓子,柔得能掐出水一般。   宋衍笑了笑说:“妙儿姑娘谦虚了,这长安城最富盛名的琴声,可在你这里。”   纵然杨妙儿见惯了风月,但被宋衍这样一个俊美的男子称赞,也不由得露出几分女子的赧然来。   不过这位宋大人好像倒不是贪图她而来,要不然也不会带一个女子过来。   这样一想,杨妙儿就忍不住暗暗打量了他身边那个女子一眼。   这二人坐在一起,果真是一对玉人。   她心里就有些拿捏不定,这两个人来找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杨妙儿心思百转,盈起笑来,柔声问道:“不知道宋大人来找小女,到底是所为何事?”   宋衍也不同她多废话,将自己的计划一一说了,最后道:“只要妙儿姑娘答应帮忙,我可以出面替你赎身,从此不必在此逢迎卖笑。你要愿意,事成之后我也可以给你一笔可观的酬金,帮你离开长安,让你在另一个地方改头换面,好好过日子。”   这样优厚的条件,几乎是在平康里每一个女子心中所想了。   杨妙儿心中不免也有些心动。她犹豫了片刻,才说:“可是小女要随大人去通州,妈妈不见得会答应。”   “只要妙儿姑娘答应就行了。”宋衍抿唇一笑,不疾不徐道:“其他事我自会办妥。”   杨妙儿被他这一笑弄得有些晃神,隔了片刻才说:“那妙儿但凭大人差遣了。”   去一趟通州,就能换得富贵自由,她要不答应,这平康里多得是人想去。   而且此去她是要扮作宋衍的正室……若能弄假成真,攀上他,哪怕是做他的外室,那也是极好。   男人不都是那么一回事么,勾得他兴起,就水到渠成了。   这样一想,杨妙儿心里就对通州之行更期待了。   她眉目一转,将目光落在宋衍身旁的萧挽澜身上,笑着说:“这位姑娘到时候也和我们一同去吗?”   能被男人形影不离带到这种地方来的女人,而且她们坐在一起,那样般配,宋衍甚至还给她亲自倒水……两人的关系应当不简单吧。   宋衍淡淡道:“她是我的下属,和我一同负责这个案子。为避人耳目,到时候她会扮作我的侧室。”   听他这样说,杨妙儿心里顿时有几分了然。   原来是女官。   她朝萧挽澜笑了笑说:“那看来,到时候还要这位大人屈就屈就,喊我一声姐姐。大人应当不会介意吧?反正只是逢场作戏。”   萧挽澜一早就发现这个杨妙儿那一双媚眼屡次三番往宋衍身上看,虽然这个动作并不明显,甚至十分短暂,但她却在这事上的直觉极为敏锐。   听杨妙儿这样说,她便冷冷的哼笑一声道:“这天底下,妻妾不睦的多的去了,我们不见得要演一对服侍夫君的好姐妹吧。”   杨妙儿唇角的笑瞬间就僵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那些话说的已经是委婉了,没想到对方这么不留情面的。   她的脸有些挂不住,不免转头看向宋衍,眸中有几分楚楚可怜。   毕竟自己也算是帮他,他总不能让她受这样的委屈吧。   宋衍却只是朝她歉然一笑,语气里多了几分宠溺,却不是因着她,而是因着他身边那个女子。   “她自小就这性子,妙儿姑娘不要介意。”   他都这样说了,杨妙儿只得将心理的委屈咽下,强自挤出个笑来道:“这位大人性格率真,小女羡慕得紧,又怎么会介意。”   在她们这行混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学会巧言观色,宋衍的偏袒如此明显,她要是真的和他闹委屈,反倒是会引得他厌恶。   能做的只有装得大度些,又不经意流露出几分可怜来,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男人最爱女子这样识趣。   不过杨妙儿的识趣,并没有唤来宋衍的垂青。他听了之后淡淡一笑,站起身道:“我们明日出发,那就不在这叨唠妙儿姑娘了,你让人把要带的东西收拾一下。至于衣饰,一会我会派人过来给你安排。时间仓促,就只能用成衣了。”   杨妙儿淡淡应了,原想送两人出去,却被宋衍给拦住了。   萧挽澜跟着宋衍出了门,坐上了马车,二话不说先伸手过去在宋衍手臂上拧了一把。   只可惜他肌肉紧实,她根本像是在挠痒痒一般,对方居然还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笑。   “看看,这味道,是不是我们家的小醋坛子打翻了。”   萧挽澜立刻抓足了他的把柄,“你也看出来了是吧?这个杨妙儿看着你的眼神,就好像饿狼看见小羊羔似得,你刚才居然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宋衍拉了她一把,将泛酸的小醋坛子拽到自己身上来,咬着她的耳朵嗤嗤笑了两声,慢悠悠道:“我可不是什么小羊羔。饿狼倒是不错。”   说着,他居然将她整个耳珠含进嘴里,放在唇齿间轻咬舔舐。   萧挽澜起初还挣扎了两下,外面都是来往的行人,他们在马车里只有几块木板与外界隔着,耳边还有清晰的谈话和叫卖声,她就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在宋衍身上,心里羞臊万分。   可当宋衍含住她耳珠的时候,她的身子却不由得发软,手抵在他胸膛上,几乎没几分力道,更不要说推开他了。   现在她是待宰的小羊羔,他是饿了许久的大灰狼了。   萧挽澜被宋衍抓在怀里来回折腾了好一阵,直到她忍不住闷哼,低头愤愤地咬住宋衍的肩膀,借此来让那羞耻的声音吞回肚子里,宋衍这才算放过她。   耳边还有他低哑的笑声。   萧挽澜气的又张嘴咬了一口,可入嘴的地方硬的很,对方反倒是笑得更欢了。她脸上涨得通红,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气的还是羞得,扭着身子想要从宋衍身上爬下来。   可刚刚她咬他的时候,宋衍没有出声,这时候却听得他像是猛地吸了一口凉气,一双大掌按住她。   力道大的出奇,萧挽澜瞬间就不能动弹了。   她有些生气地抬起头来,不高兴道:“你让我下去。”   可才迎上宋衍的目光,萧挽澜整个人就顿住了。他那一双眸子,又黑又亮,直直的看着她,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将她整个人都吸附进去。   “淮儿。”他突然开口喊了她一声,声音低沉好听的不可思议。   萧挽澜的身子微微发颤,连心尖都开始发颤。   结果那条大灰狼却反倒极为无奈地感叹了一句,“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小白眼狼。就可着劲折腾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想要写到女主准备和宋衍提结婚的契机,但是真的太晚了。就先这样吧。感谢在2020-01-29 23:55:42~2020-01-31 01:09: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2509107 10瓶;菜菜、荷塘月色fz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第二日一早就要出发前往通州, 萧挽澜这天就早些下了衙门,去紫宸殿和兄长辞行。   没想到苏检居然也在, 正和萧逐月商议着什么。   见萧挽澜进殿, 苏检便起身给她行了个礼。   萧挽澜打量了他一眼,淡淡笑道:“苏太师无须多礼, 起来罢。”   苏检谢恩之后便缓缓起身, 弹了弹衣袍,朝着萧逐月深深一揖,道:“皇上, 那微臣先行告退。”   萧逐月点头允了,等苏检退出紫宸殿, 才笑着同萧挽澜道:“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从刚才进门, 萧挽澜就感觉萧逐月和苏检之间的气氛极为古怪, 而且她一来苏检就告退了,她心里疑窦暗生, 不答反问道:“刚才皇兄和苏太师在说什么?”   “在商议今年的籍田礼罢了。”萧逐月道:“农耕乃天下之本, 每一年都不能懈怠。”   萧挽澜心里却是不相信的, 籍田礼每年都是礼部筹备, 还需要找苏检来商议么?   她不由想起之前听见苏检同自己兄长的谈话。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已经同顾疏彻底闹翻,一气之下给他纳了赵鸾。等到了三月上旬,就离了公主府,去了洛阳行宫。   初到洛阳,正是伤心的时候, 萧挽澜几乎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听到兄长从本家过继了个男婴在宫里养着的消息,她也没怎么在意。   如今细细一想,这件事却极有隐情。   兄长其实是想要立她和顾疏的子嗣为储君,可她孤身去了洛阳,这个打算就不得不暂时搁下。之后他才会退而求其次,领了个婴孩入宫养着,借以安抚朝臣。   这一世,兄长也早有了这个打算,想要立她的孩子为储君,可她如今却还没有出嫁……也只有这个事,兄长会用谎话来遮瞒。   萧挽澜想明白这些,反倒是不再追问什么了。   她将自己的心思也掩饰起来,带着几分雀跃道:“那到时候还要扎几个稻草人,插在秧田里赶麻雀。”   萧逐月见她一脸兴奋,有些好笑道:“你倒是记得清楚。你第一次去看籍田礼回来,死活也要让父皇给你在清元殿扎一个稻草人。你那时候小,不知道,其实秧田里的稻草人是一早有人就扎好了,父皇哪会这个。结果费了好些功夫,好不容易扎起来,你还觉得丑,和母后去告状呢。”   提及幼时的事,萧挽澜也跟着笑了起来,露出缅怀的神色,“那是真的丑,因为这个我还做了噩梦。”   现在回想,还能记起那个稻草人的模样。   萧逐月笑着叹了口气,这才又问她:“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啊?”   “我明天一早就要去通州了,来和皇兄辞行。”萧挽澜端起宫人奉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又说:“顺道就在皇兄这蹭顿晚膳了。”   萧逐月就嘱咐道:“宋衍心性沉稳,办事也妥帖,你跟着去,可不能莽撞行事,多听他的话。别到时候没帮上忙,还给人家添乱。”   萧挽澜有些不服气地“哎”了一声,“你们俩怎么都这么说我?我有这么让人操心吗?”   “没用吗?”萧逐月像是来了兴致,“你说说,宋衍是怎么说你的?”   萧挽澜想到宋衍数次说她行事莽撞,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嫌弃她?   陪着萧逐月用过了晚膳,又被他耳提面命叮嘱了好些话,萧挽澜才回到清元殿。   知道她明日就要启程,赵姑姑就催她早些洗漱安寝。   萧挽澜却并不急着,她妆奁盒最底层的匣子里拿出一对龙凤佩来。其中里面有半璧,就是当初顾疏还回来的。   玉佩的材质并不算好,但烛火下,却有着一层薄薄的釉色。   萧挽澜握在手里摸索着玉佩上的纹路,不禁有些出神。   之前付淑月问她和宋衍何时成亲,她那时候觉得两个人刚在一起就要成亲,太急了,想要再稍微等等。   如今她却不想再等了。   寻常人家结亲,是由男方向女方提亲,请人上门说亲的。可她的身份,显然很难按照这种方法来办,宋衍能找谁来宫里说亲的?   这个事只能由自己主动些了。   萧挽澜在心中思索着办法。   如果让皇兄召宋衍入宫,直接下旨赐婚,显然是最容易的,也不用她开口。成亲是两个人的事,萧挽澜不想一声不吭就决定了两人的婚事。   左右都要让宋衍先知道,那只有她先开口让宋衍娶她了。最好能在这次去通州的时候就把这事给定下来。   可这话……也太过难以启齿了。当年她也没和顾疏说过这种话。   萧挽澜抬起头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想要尝试着把心中想的话说出来。   “宋、宋、宋衍……”   结果一开口,她就知道完蛋。   居然连名字都说不利索了,后面的话更是全都咽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十点就被叫回来加班,省里连夜下发名单,现在还在乡政府。原本没写完不打算发,但是不知道我今天还有没有精力写完了,因为周末也要加班,索性还是发了吧。   现在连温州来兰溪的都要排摸了,拿着名单,大半夜挨个给人家打电话。   希望疫情早点过去……大家都赶快好起来。感谢在2020-01-31 01:09:15~2020-02-01 02:36: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瓜球 20瓶;hhhhhhJ 3瓶;22237284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卧佛寺位于通州渠县, 宋衍一行人自长安出发,七日之后顺利抵达通州境内。   在离渠县相邻的宣汉县休整了一日, 隔日一早众人就准备动身前往卧佛寺。   萧挽澜一改往日少女的打扮, 梳了个坠马髻,发髻上簪着极为明艳的石榴石镀金步摇, 穿着一身赤色齐胸襦裙, 外罩着同色对襟大袖衫。   大袖衫轻薄至极,行动间,隐隐约约能看见没有被襦裙包裹住的那一截白腻的肩膀和后背。   她本就长得浓艳, 如此如今换上宋衍给她准备的这一身装束,倒还真有几分像那些志怪杂说里提到的狐媚子。   宋衍静静地在珠帘外看了好一会, 等侍女们给她梳好妆, 这才缓步走了过去。   萧挽澜从镜子里看到他的身影, 立刻露出了笑靥,忙不迭站起身来, 询问道:“执夷, 你看这样行不行?”   说着她伸开手在宋衍面前转了个圈, 大有给他好好展示一番的意思。   宋衍伸手在她额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 微微笑道:“又忘了该叫我什么了?一会在寺里可别说漏嘴了。”   被这样质疑,萧挽澜心里有些不服气。   她上前半偎过去,玉笋般的手指抚过宋衍衣襟上的的回龙纹,仰着头无辜的看着他,娇娇软软道:“少爷恕罪,妾身只是一时忘了嘛。您饶我这次, 好不好?”   宋衍像是有片刻的怔愣,随即伸手擒住了她那只不安分的手,带着几分束手无策的苦笑道:“小姑奶奶,你可饶了我罢。”   下一瞬,萧挽澜便倚着他笑得花枝乱颤,心里更是自得极了。   没想到这戏码倒是出乎意料的好玩。   两人一同用了早膳,相携出门,马车早在外面等着了。   杨妙儿今天也换了一身妇人的装束,不过比起萧挽澜的娇媚来,她打扮得清丽端庄,倒还真有正室夫人的模样。   她见宋衍领着萧挽澜出来,便上前盈盈行了个礼,道:“宋大人,萧大人。”   其实自打从长安出发,宋衍就下令让众人都改了称呼,喊她为夫人,以免有人到时候在寺里喊不习惯而露馅。   不过她如今可没这个胆子,敢喊这位萧女官一声妹妹了,甚至连喊宋衍一声夫君都不敢。   因为这一路行来,她偶然间听见这位萧女官身边的那个叫容夏的婢子喊她“公主”。   且萧又是国姓……   当时杨妙儿心中立刻有了几分警觉,暗中观察之下,就明显发现同行的一些护卫里,对这个萧女官的尊敬甚至远在宋衍之上。   再加上宋衍的偏袒纵容,真相显然就摆在面前了。   亏得当初自己还想着勾引宋衍,如今她是连动一下这个念头都不敢了。   杨妙儿觉得自己还是极为惜命的。   萧挽澜却是早就发现了杨妙儿的不对劲,她像是很怕她。   要不是宋衍说让杨妙儿演一个无所出,而不受待见的正妻,才会去寺庙求子,这样也算合理,她都要以为这戏演不了了。   不过听见杨妙儿还没变过的称呼,萧挽澜眉头就是一皱,忍不住说:“今天你可不能这样喊了。你要喊他夫君,喊我萧姨娘。”   杨妙儿连声应是,她倒也聪明,换了称呼又喊了一遍。   这次倒是像模像样了,一行人这才启程前往渠县卧佛寺。   卧佛寺位于渠县西南方,依山傍水,建的气势恢宏,房廊屋舍足有数百间之多,皆是雕梁画栋,廊腰缦回,连长安城的寺庙也不见得能有几个比得过它的。   这样一个小小的县内,有这样一间寺庙,可算是难得了。   山门处往来香客更是摩肩接踵,可见这座卧佛寺香火旺盛。   宋衍领着自己的两个“夫人”刚到了山门殿,便有知客僧上来相迎,将他们请到了一件净室喝茶,吃果品。   这个知客僧生的极为白净俊秀,再加上穿着一身洁净的僧袍,看上去倒是有几分清尘脱俗之感。   等喝过一趟茶水,他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道:“施主领着家眷前来,可是想要在寺中求子?”   宋衍笑道:“听说你们这十分灵验,求男得男,求女的女,可是真的?”   “阿弥陀佛。”知客僧念了句佛偈,徐徐道:“这还要看女施主是否举念虔诚了。不过来寺中求子,还需遵守寺中立下的规矩。”   宋衍如今扮演的是个富甲一方的纨绔,当即道:“要添香火钱吗?大师只要开口,要多少我给多少。”   那知客僧却道:“出家人四大皆空,钱财更是身外之物。小僧要说的规矩,第一,求子需由夫君相伴前来。”   宋衍极为不耐道:“这女人天天在我面前哭哭啼啼,被她弄得头疼,我这不都来了吗?”   知客僧听得他语气这样不善,也不由得抬眼看了看他身旁坐着的两个女子,都是绝美的人,特别是那位赤衣女子,媚地让人心尖发痒。   他纵然在寺中见惯了风月,也没看见过这样明艳的女人,如一朵浓艳至极的海棠花一般。若能的手,与她皮肉相交,岂不是登了仙去,不觉有些痴了,不动声色的咽了口唾沫,才又说:“还需是身体健康的女子,等入子孙堂之后由着她夫君亲自落锁,通夜守在屋外。寺内有把脉的大夫,小僧这就去请来。”   说着又做了个佛礼。   宋衍忙催促他,“那大师快快去吧。”   知客僧道了句“施主稍后”,便匆匆出门去了。   他一路疾行,脚步快的都要飞起来了。   等到了一间禅室,拉着一个同样光着脑袋的和尚就走。那和尚比他年长一些,生的浓眉星目,有几分英气的标志,被这样二话不说的拉起身,立刻就训斥道:“慧真,你这样火急火燎拉着我出去,要是被香客们看到,成何体统。”   慧真心忖一声“也是”,便撒开了手,匆匆去关上了门,又折回来压低了声音道:“师兄有所不知,这次可算是遇到了天仙般的人了。若能同她们亲近,便是死也甘愿了。”   被他喊作师兄的人听慧真这样夸赞,不禁也有些好奇。这十里八乡慕名而来的女子也不乏有美人的,可还没见他这般猴急过。   他当即道:“那我随你去瞧瞧。”   两人说着,就匆匆出了门去。   却说等这个慧真一走,萧挽澜便侧首小声对宋衍道:“要是让丈夫守在门外,里面的动静难道一点都听不出来?这个事还真的蹊跷。”   宋衍道:“先看看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萧挽澜无声点了点头,等了没多久,就看见之前那个知客僧领着另外一个和尚进来。   慧真给他们引荐道:“这是小僧的师兄慧觉,略通医理。”   慧觉当即便朝几人行了个佛礼,道:“劳烦两位夫人伸手,小僧为你们把脉。”   萧挽澜这时候哼笑一声,讥诮道:“我就不用了,大师还是给另外这位夫人请脉吧。有些人妄图求神拜佛就能生个孩子,简直是说笑。”   说着,她伸手拉了拉宋衍的手臂,又撒娇一般道:“少爷,这里烦闷得紧,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啊。”   “很快就好了,再等等。”宋衍嬉皮笑脸地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又极为暧昧道:“等晚上让我喂饱你。”   简直将风流子弟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   萧挽澜更是攀着他露出几分娇羞的模样。   而另一旁的杨妙儿适时地露出几分伤心与落寞来,让人一看我见犹怜。   慧真和慧觉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慧真便开口道:“佛门乃清净之地,还望两位施主自重。这位女施主,您刚才口出恶言,只怕是要得罪佛祖,既然来都来了,何不如也试一试呢?”   萧挽澜抿唇一笑,软若无骨的攀着宋衍,道:“我可不信佛,更不会像她一样有不孕之症。她身为正室,成婚三年至今还没给少爷生个一儿半女的,要不是少爷心软,早就休了她了。”   慧真还想再劝,这时候慧觉却咳了一声道:“既然施主这样说,那我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转头朝着杨妙儿和善一笑,说:“这位夫人,劳烦伸出手来。”   杨妙儿依言做了。   慧觉便过去给她搭脉,片刻之后,才收了手,退后一步道:“夫人却有些许宫寒,但并不防事,等今晚在寺中子孙堂歇息一晚,诚心与佛祖相求,想来会有福报。”   杨妙儿盈盈朝他福了福身,娇娇弱弱道:“谢过大师。”   慧觉的目光在她美丽的面庞上停滞了须臾,很快便又恢复如常,抬手做了个佛礼道:“几位施主可还要在寺中游览?顺道也可先去子孙堂净室看看。”   这个提议可正中萧挽澜和宋衍下怀。   不过萧挽澜这时候可不能高兴,她立刻露出几分不悦来,哼哼唧唧地拉着宋衍说:“少爷,我们也要跟着去吗?我腿好酸啊。”   她这话显然是要同杨妙儿这位正室过不去。   宋衍没想到她倒是挺会演戏,便也顺势说:“很快就好,等一会我给你好好捏捏。好不好?”   萧挽澜总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打情骂俏浑然忘了房内还有人。连慧觉和慧真都觉得过分,不觉对杨妙儿有了几分怜惜。   虽比不得一旁女子的娇媚明艳,但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也让人无比心痒。   卧佛寺子孙堂净室中央是一座雕梁绣柱的大殿,殿中供奉着一尊送子娘娘。大殿两边各有十数间净室。   这些净室建的严丝合缝,除了入口的房门,居然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地上还铺着地砖,只怕连一只蚂蚁都难以入内。   萧挽澜和宋衍暗暗观察,都没发现什么异样。   宋衍转了一圈,突然询问慧真道:“大师,晚上我落锁之后,可否让家中仆从守着?这个一定要我亲自守着么?”   慧真只当他不肯吃苦,之前又听得他同萧挽澜说的那些污秽之语,心中有了计较。   他笑了笑说:“也可,只要是施主信得过的人就成。”   宋衍同他道了谢,还是出手阔绰地捐了不少香油钱。   除了杨妙儿要宿在子孙堂净室,宋衍和同行的护卫侍女则被安排去了北边的厢房。   让严青在外面守着,萧挽澜才开口和宋衍说:“我还以为你要去守着,你倒是把负心汉的戏码演的挺像。”   宋衍却摇了摇头,看着她道:“这个寺庙看着好像样样都摆在你面前,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却处处又透着诡异。比如那个净室,像是处处做到了让人放心,可却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在这种地方,我还是和你在一起比较好。”   原来是不放心她啊。   萧挽澜颇有几分动容,不过她很快就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她们演戏肯定演全套,那今晚……她要和宋衍睡在一个房间,一张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  宋·影帝:我可以晚上可以真刀真枪来真的吗?太入戏行不行,作者?   作者:不行,下一更我不知道在哪里。而且我怕被河蟹,现在不能来真的。 第72章   萧挽澜心口不由得一阵怦怦急跳。   她暗暗打量了一圈房中的陈设, 能容得下自己和宋衍的,只有里间那张床了。   而且床上很明显就只有一床被子, 这样的话总不能让宋衍什么都没有就打地铺吧?   萧挽澜收回目光, 迫使自己最好忽视这个事情,尽量自然的扬起一个笑来道:“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紧张, 她觉得自己的嘴角在抽搐。   不过宋衍好像并没有发现, 询问道:“带你去渠县逛一逛好不好?”   萧挽澜看他唇角含笑地看着自己,这话听上去更像是哄小孩一样,当即撇了撇嘴道:“我们是来查案的, 又不是来玩的。”   “案子自然是要查的。”宋衍道:“只不过小心为上,这寺中晚上的吃食最好不要沾。我们出去游玩, 吃过晚膳回来, 也就不奇怪了。更何况我还有另有打算。”   萧挽澜也觉得还是谨慎些好, 不过宋衍说话只说一半,她还不知道他又有什么打算, 心中好奇, 就忍不住问:“什么打算?”   宋衍就告诉她, “这寺庙中僧众不上一百也有七八十人之多, 想要制住这么多人,还需要一些人手。等到我们带着人出去,就让严青带着我的令牌,让宣汉县的县令于今夜五更十分领着捕快过来。”   之所以舍近求远避开渠县,想来是宋衍对渠县县令还有怀疑。   他事事都想的周到,自己怎么就注意不到这些?   萧挽澜不免觉得自惭形秽, 有些失落道:“执夷,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没用?好像什么事都要你自己来解决。”   “谁也不是生来就会的,以后慢慢学就是了。”宋衍却没有半分嫌弃她的意思,反倒是笑着道:“刚才的戏,你不也演的挺好的?”   萧挽澜受了表扬,心里这才好受了些。   计划既定,宋衍留了两个侍女在寺中照顾杨妙儿,便带着萧挽澜和一众人等去了渠县县城,一直到天色擦黑才归。   寺中已经过了用斋饭的时候,不过慧真还是过来询问他们可否需要安排晚膳。   宋衍只道已经用过,便婉言推拒了。   慧真倒也没有在意,双手合十做了个佛礼,道:“入子孙堂净室须得沐浴净身,如今令夫人已经准备妥当,还请施主随小僧移步前去落锁。”   宋衍自是不会拒绝,应了一声便同他去了。   等宋衍一走,萧挽澜便让容夏去端了热水进来,忙不迭的要准备洗漱更衣上床。   容夏看她像是很着急,心里不禁有些奇怪,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道:“公主……您今晚真的打算和宋大人一起睡啊?”   她如今也早就看出来公主和宋大人之间似乎关系非比寻常了,可公主这模样,是不是太猴急了些?像是片刻都等不及了。   不过这话容夏定然只是在心里想想,不会说出口的。   萧挽澜心里也有些发虚,可这种时候只能装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道:“对啊,演戏嘛,自然是不能让人瞧出破绽的。”   既然是这样,容夏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服侍她洗漱完毕后,本还想给她宽衣,却被萧挽澜给拦下了。   “不用了,我就这样躺着就好。反正今晚大概不可能睡着了。你下去吧。”   容夏听她这么说心里这才放心些,原来是自己想差了。她笑着同萧挽澜告退,便端着盆子退了出去。   萧挽澜刚和衣在床上躺了一会,想着宋衍不是去落个锁么,怎么去那么久?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他晚些回来也好,孤男寡女晚上共处一室,她现在就已经很紧张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终于有脚步声传来,随后是门扉被人推开发出的声音。   萧挽澜心头猛地一震,想也不想就慌忙扯过被子将自己兜头兜脸盖了起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下一下像是踩在她心上一样,萧挽澜闷在被子里,大气都不敢出,然后她就干自己脑袋被什么东西拍了两下。   因为隔着被子,那力道更像是在抚摸。   “你这样,不闷吗?”随即,宋衍带着低笑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萧挽澜闷在被子里,声音听上去有些瓮声瓮气,“我、我就爱盖着被子这样睡。”   宋衍的笑声更大了些,好整以暇地问:“你这样躺着,那要我睡哪儿去?淮儿,这房中可只有一张床。”   萧挽澜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宋衍指的是什么。   她“哦”了一声,往床内侧挪了挪,顺带端正了自己刚才的睡姿,给宋衍腾出地来。   宋衍这才像是满意了,伸手又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脑袋,轻声说:“我先去洗漱,一会就来。”   萧挽澜的脸立刻涨得通红。   怎么就变成她等他了?   听见净室里水声响起,萧挽澜这才露出脑袋,和那一双骨碌碌的眼睛。   幔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宋衍放下了,隔着幔帐,看着室内微黄的烛火,有几分朦胧的感觉。   这种等待的心情,似曾相识,像是之前做的那个梦。   大红的喜烛高烧,烛火隔着床幔微微晃动。   她盖着销金盖头,等着宋衍回来。   在那个梦里,她与他已经是拜过天地的夫妻了。   这一路上,她还没寻到时机和宋衍好好说两人的婚事,不如就趁着今晚……   萧挽澜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反倒是没那么不自在了。   净室里的水声渐渐停了,很快宋衍的脚步声再次传来。   他将房中的烛火吹了,只余了床角的一盏角灯,随后撩开幔帐,径自上了床。   萧挽澜将被子掩在鼻下,露出两只乌黑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宋衍刚洗漱完,鬓边还带着几分水汽,睫羽濡湿,眼底仿佛映着凌凌波光,看上去明亮极了。他也合衣躺下,一手支着脑袋,半侧着身子,姿态慵懒地低头俯视着萧挽澜。   昏黄的烛火映着他如珠玉般好看的面庞,在这般半明半昧之中,又是在床上,让他整个人更添了几分妖冶的气息,勾人极了。   萧挽澜的目光,从他高挺的鼻梁上一路挪到他衣领处凸起的喉结上,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想到之前自己还亲过那一处,萧挽澜觉得自己不仅脸热,连眼神都炙热起来,喉咙里更是一阵口干舌燥。   比起喝水,此刻她更想舔上一口。   “淮儿。”   宋衍突然开口喊了她的没名字。   萧挽澜思绪回笼,下意识看向宋衍的面庞,轻不可闻的应了一声,正想询问他什么事,眼前的烛光便被遮去了。   宋衍居然趁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他手掌上还有一股淡淡的皂荚气息,闻上去十分好闻。   萧挽澜心里却有些不明所以,宋衍的手就这么轻轻搭着,并未用力,还有余地让她能够眨眼睛。   于是萧挽澜眨了眨眼睛,伸手去摸宋衍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忍不住喊:“执夷。”   柔软的睫毛刷过掌心,带起几分痒意,连心也跟着痒了起来。   宋衍眼中闪过几分克制,低头亲了亲萧挽澜的发顶,轻声说:“淮儿,别这样看着我。”   萧挽澜掰着他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几息之后,便渐渐松开了。   如今不能视物,心里就会泛起一种莫名的恐慌,她忍不住伸手过去碰了碰宋衍的面颊。   “执夷,我有话要和你说。”   宋衍顺势将头低下来一些,贴着她的掌心摩挲,淡淡的“嗯”了一声。   萧挽澜想了想说:“你这样,我说不出口。你先放开我,也把眼睛闭上,不准看我。”   这种话说出来,总归是羞煞人的。   宋衍见她语气认真,便就依言做了。   萧挽澜重新的了光明,侧首看向躺在自己身前的宋衍。   他此刻双目紧闭,嘴唇抿成一线,像极了以往端肃的模样,只是那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萧挽澜咬了咬唇,掀开被子,一双手慢慢抚上宋衍精瘦的腰身。   宋衍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动作,整个人都有一瞬的僵硬。   萧挽澜比他矮上许多,仰着头恰好能看见宋衍微微滚动的喉结,紧绷的下颚。她缓缓将他抱紧,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两人此刻都变得急促的心跳声。   “宋衍。”   她低低喊了一声,将脸埋在他衣襟上,缓缓蹭了蹭,手臂收的跟紧了,恨不得将自己融进他的骨血中才好。   “等我们回长安……就成婚好不好?”   后面那句话如蚊呐一般,可宋衍还是听清楚了。原本闭着的眼睛豁然睁开,那双一向深邃的眼眸中,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无措。   他甚至有那么一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以往遇事所用的手段全都忘了个干净。从没有这样笨拙的时候。   萧挽澜说了自己想说的话之后,却一直没有等到宋衍的回答,甚至他似乎连一点表示都没有。   她的心顿时跌到了谷底,没想到只是这样一句话,竟然将一向镇定的宋衍都吓到了。   心里又是后悔又是羞愤,让他娶她就这样为难吗?她难道是蜇人的蛇蝎?   早知道就不要开口了……   萧挽澜心底忿忿地想着,恨不得上去狠狠咬上一口,方得解恨。   只是她眼下更觉羞耻,抱着宋衍的手缓缓松开,想要把自己再次埋到被窝里去。   可还不等她抽手,一股强大的力道又将她按住了。   萧挽澜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让宋衍抱着腰按在了床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是逡巡自己的领地的猛兽一般,目光因为狂热而显得有几分可怕。   可声音低沉且极有耐心,几乎是诱哄着她道:“淮儿,你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结婚不远了!感觉啥都没写就被锁了……哈哈哈   感谢在2020-02-02 02:56:35~2020-02-03 03:34: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肉包吃不胖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萧挽澜一触上宋衍的眸光, 心头就是一震,分明帐中的光线朦胧, 他眼瞳却明亮至极。   被宋衍这样专注的瞧着, 仿佛忘却了刚才的那份羞赧,她鬼使神差一般开口, 小声道:“执夷, 我们结为夫妻,可好?你要是同意,等回长安, 我就去求皇兄下旨赐婚。”   想到刚才他的反应,萧挽澜顿了顿, 眸光暗淡下去, 又说:“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 我、我不逼你,我们慢慢来。”   “现在你我这个样子, 你觉得我像是不愿意吗?”宋衍低笑着问她, 声音低沉醇厚, 听上去动听极了。   “你都不知道我之前忍得多辛苦。”   萧挽澜这才意识到两人此刻的姿势, 两颊顿时火烧一般,匆忙别开眼,磕磕巴巴道:“你、你快下去。”   宋衍依言重新在她身侧躺下,捏了捏她的掌心,认真道:“在没成婚之前,我不会对你做越矩的事。淮儿, 我要我们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手心被他紧紧握住,萧挽澜也收紧了手指,整个人挨过去靠在宋衍的胸前,缓缓点了点头。   从未有感受过这种感觉,和一个人心挨得如此之近。   宋衍抬起原本按在她腰间的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语气轻柔的不可思议,“不过还是我去见皇上吧,既然是我们俩的婚事,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儿家出面。”   笑意爬上嘴角,整个人就如同置身在云端一般,萧挽澜喜欢极了宋衍的那句“我们俩”,就像是从今而后他们俩都要绑在一处。   她轻笑出声,“执夷,你真好。”   宋衍却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承不起这句话。   他低头亲了亲萧挽澜的前额,立誓一般道:“淮儿,我会好好待你,不会让你后悔今天的决定。”   萧挽澜心下动容,连着眼眶都泛起了一阵酸意。她忽然想起自己带过来的那一对玉佩,猛地做起身来道:“执夷,你等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说着,便越过了宋衍匆匆下了床去。   妆奁就放在内室,萧挽澜翻出那一对玉佩,又快步折了回去。   等爬上了床,她便将那一对玉佩中的一只递给宋衍,笑着说:“这对龙凤佩,当初是我父皇亲手雕的,他和母后一人一只,父皇临终前将它门给了我。”   “父皇和母后一生只有彼此,我希望我们也能和他们一样。要是我们有了孩子,我们以后也把它们传给他。好不好?”   宋衍却没有立刻接过玉佩,像是痴了一样望着她那张笑意婉娈的面庞,半晌之后才将那半璧玉佩接过,笑着点头道:“好。”   “其实母后不在以后,父皇鲜少有真的高兴的时候。”萧挽澜回忆起旧事,露出几分怅然来,又说:“所以你还要陪着我长长久久的活着,越久越好。”   宋衍低笑着答:“好。”   萧挽澜看着宋衍,他整个人在此刻都显得无比鲜活、耀眼,与往日里从容沉稳的模样大不相同。   她觉得自己变得贪心了。   两个人重新躺进被窝里,宋衍将萧挽澜抱在怀里,因着今晚还有正事要办,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睡意。   他就说:“淮儿,和我说一说你以前的事吧。”   那一段岁月是他不曾参与的,忍不住就想要去了解。   萧挽澜觉得自己做的事,在京中的传言应当是一抓一大把。不过都是些不怎么好的事。   她顿时就有些赧然,小声说:“我有什么好说的,你肯定也听过不少。我以前听说还有人暗地里给我起外号,叫我混世魔王的。母后倒是说我像她小的时候,父皇就算是训斥我,也从没说过重话的。”   当初她帮着崔琰私奔,已经是印象里挨骂挨得最惨的了。   宋衍不禁有些惊讶,“先后辅佐先帝,颇有贤名,以前也同你一样胡天胡地的,可真是让人想不到。”   “好啊,你居然还敢编排我。”萧挽澜拧了他一把,哼声道:“我母后出身将门,本来就规矩少,她小时候还上树掏过鸟蛋,我都没掏过。后来再大一些,她还想要扮作男子混入军营,结果被我外祖父给找到了,我外祖父说要是我母后能在狼行山待够一夜,就将她带在身边。我母后十分爽快的答应了。没想到最后还是受命负责暗中保护她的父皇救了她。”   “那先后是从那时候属意先帝的?”宋衍含笑道。   萧挽澜却摇了摇头,嘿嘿笑了两声道:“我父皇早就在那了,可硬是等到我母后吓破胆了,哭够了,哭累了,才出手。因为这样才长记性。之后一段时间我父皇因着这个事,可没少被我母后刁难。不过我父皇虽说出身兰陵萧氏,却是个不受人重视的庶子,被忽视惯了,如今却有个人想着法招着他,惹着他,也不过都是些不疼不痒的小把戏,那个人却乐此不疲,他表面生气,心里却反倒是纵然着她的。我年少时一直很羡慕父皇和母后,以为自己和顾疏与他们像极了,却不知道顾疏和我生气,是真的不喜欢我。他偶尔会纵容着我,不过也是因着我的身份。”   宋衍低头亲了亲她,这个吻不带任何欲望,只是怜惜。他收紧了手臂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更像是给予她安慰。   “什么年少时,你现在也还是个小丫头。”   他力道太大了,萧挽澜都有些喘不过气,可她什么都没说,反倒是回抱住了宋衍,将整个人深深埋进他怀里。   唇角却扬起一个粲然的笑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愉悦,一字一字慢慢地道:“但是现在我遇见了你,以前所有的事反倒是变得微不足道了。执夷,我从没感觉这般圆满过。”   ……   萧挽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约莫快到了五更的时候,被一阵钟鼓声吵醒。   外面的动静极大,喧闹声不绝于耳,隔着槛窗看过去,隐约还有人擒着火把在外面走动。   身旁已经没了宋衍的身影,他睡过的地方却还有几分温热。   萧挽澜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心中责怪自己怎么这般好睡,又暗骂宋衍居然也不喊她。   她正忙着低头找鞋来穿,房门却被人在这时候推开了,一个颀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你醒了?”宋衍笑着走近,蹲下来给她把穿了一半的鞋子穿好,才又说:“僧众被召集到大雄宝殿,严青和宣汉县县令正在拿着名簿查点。我回来带你一道去看看。”   萧挽澜听他这样说,也不好发作了,站起身问道:“那杨妙儿那边怎么样?”   “已经让人拿着钥匙去喊了。”宋衍领着她出门,“我们先去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外此刻被手持绳索配着大刀的侍卫团团围住,等萧挽澜和宋衍过去,名簿已经差点完毕了。   宣汉县县令穿着一身青色官袍,见了宋衍进来,便上前给他行礼,毕恭毕敬道:“大人,查点完毕,人都已经到了。”   宋衍略一颔首,看向大雄宝殿内集合的僧众,下令让他们都脱下上身僧袍。   和尚们都有些不明所以,可也不敢不从,纷纷将僧袍摘下,露出上身来。   其中居然有三人的后背像是被什么血红的东西沾染,一眼看去,醒目极了。   宋衍让人将那三人捆了,押上前来,冷笑道:“你们可知后背之物为何?”   那三人彼此看了眼对方的后背,登时面如土色,其中正有两人是那慧觉与慧真,如今见了宋衍,心道中计,更是两股战战。   倒是三人中的另一人机灵,推说道:“这是朱砂笔绘的,不过是我们师兄弟之间的玩笑罢了。”   宋衍脸上的笑容不减,像是极有耐心,不疾不徐的说:“很好,只怕除了你们三人,还有一人与你们同戏,我让她出来与你们对质。”   说着,便让人领了杨妙儿进来。   杨妙儿虽说是青楼女子,但在也不是谁都能入得她的香闺。如今一夜间勉力应付他们三人,已经是精疲力竭,体骨酥软,被两个侍女扶进殿来。   她的指尖原本白玉如葱,如今指腹间却染着片片赤红,与那三个和尚头上的别无二致。   宋衍的目光在他们三人身上掠过,淡笑着道:“这可是与你们相嬉之人?”   三个和尚脸上都露出几分骇然,浑身战战,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宋衍又让杨妙儿将入睡后所见所闻说来。   纵然是风月场中的女子,可人前说出闺中事到底还有几分羞意。杨妙儿有那么一瞬的踟蹰,红着脸只捡了要紧的说:“入更时分我在净室熄灯歇下,不知为何,竟觉十分困倦,沾枕便睡。等朦胧醒来,只觉鼻尖有股异香,身子已经被这三个和尚淫辱了去。原来地砖下竟有暗道通往净室,他们将我抱到密室中肆意逞凶。也不知是不是那异香的缘故,交接之间,遍体酥软,五感不甚清明。待到后来,他们三人尽兴,喂我吃了一粒药丸,我总算是全然清醒。密室黑暗看不清来人样貌,我便佯装顺从想要从中套话。他们却也不报姓名,只说若是不嫌弃,让我常来。他们三人以为万无一失,却不想我的指甲盖中藏了胭脂虫制成的软膏,只需轻轻抹过便能留下鲜红的印子。”   说到这,杨妙儿顿了一顿,扬起手来,给众人相看,之后才道:“再后来,他们听到寺中钟鸣,匆忙穿衣,将我送回净室。在不能视物的情况下,也是轻车熟路,想来是惯犯了。”   如今证据确凿,那三个和尚只得纷纷磕头求饶,那光溜溜的脑门子磕在地砖上,很快便见了血。   宋衍却好似没有看见,垂着眼眸冷冷睨着他们道:“你们何时给人下的迷药,那异香又是什么,好好说个明白,指不定还能稍免刑讯之苦。”   慧真闻言当即一指慧觉,抢前道:“都是他弄得东西。我们送到净室去的油灯和热茶都有迷香,至于那有异香的东西,是能起兴的春丸,女子只消闻过便能飘如登仙,主动行那云雨之事。大人饶命,要招的小僧都招了。”   “你!好你个自私自利的狗东西。贪恋享乐的又岂是我一人,你撇的干净吗!”慧觉被他一指,怒不可遏,绑缚了手脚,竟然还想起身去揍慧真。   他被几个眼明手快的衙役给按住才不得不又跪了下去。   宋衍却不再管他们三人,抬眸看向那站着的僧众,冷冷道:“子孙堂那的净室可不止这一间。你们这帮和尚,假借神佛之名,妖言惑众,却在寺中行奸、淫恶行。实在是寡廉鲜耻,论罪当诛。”   话毕,他便吩咐一众侍卫和衙役上去,将那群和尚统统绑了前往渠县县衙。   僧众们知事情败露,面对着手持绳索、腰佩大刀的侍卫和衙役,只得束手就擒。   渠县县令正在县衙后院用早膳,就听侍卫上来禀报,说是京中来了钦差,如今将卧佛寺的僧众都抓了。   他一听便知道是卧佛寺之前的案子出了纰漏,哪还有心情吃早膳,忙不迭领着护卫前去相迎。   宋衍见了他,倒不与他多言,只吩咐开堂审案。   卧佛寺绑来的人数众多,不可能一一审理,开堂之后,也只提审了寺中的方丈和几个掌事。   证据确凿之下,这几个和尚也没什么可狡辩的,还不等用刑,便从实招了。   宋衍让人录了口供,将他们押去大牢,这才有功夫去管那个渠县县令。   “汪曾远,你虽不是这些和尚的同谋。但你办案不利,还害人背了诬告连坐的罪名,你可知罪?”   渠县县令的名讳正是汪曾远。许牧的案卷上有着他的签字,宋衍早便记下了他的名头。   汪曾远闻言双膝便是一软,“噗通”一声跪下去道:“下官自知失职,难辞其咎,还望大人恕罪。”   “如今这桩案子闹到了御前,这还要看皇上恕不恕你的罪了。”宋衍的目光落在他抖如筛糠的身子上,顿了一息,才又道:“至于许牧,也是因着你疏忽,才至他蒙冤受罪。我命你亲自去接他回来,同他赔礼谢罪。你可愿意?”   汪曾远哪还敢说一个不字,忙说:“愿意,让下官给她跪地谢罪都可。”   宋衍又喊来宣汉县县令,将案子后续工作交由给他来办,吩咐他务必用心,这才下令退堂。   如今案情已经明了,后续工作也就整理证词卷宗,写好文书上报大理寺。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宣汉县县令领了差事,心中异常高兴。毕竟自己也算参与了这桩案子,到时候论功行赏,自然也少不了他。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是以对待起宋衍和萧挽澜就更加用心了,退了堂后就让人去附近食肆备下了早膳,请他们过去用早膳,连严青等一众随从也都有份。   萧挽澜看着宋衍夹了一个水晶虾饺慢吞吞的吃了,便托着下巴道:“我还以为你会亲自来办这桩案子,没想到倒是做起甩手掌柜来了?”   “后面也只是一些文书上的事,是不是我来办,并不重要。”宋衍淡淡一笑道:“等我们回到长安,卷宗应当也该到大理寺了。毕竟官驿的信差,可比我们的脚程要快得多。何必在这浪费时间,你难道不想快点回长安?”   萧挽澜立刻就听明白了宋衍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唇角不由得翘了翘,“那我都听你的,你决定好了。”   ……   大抵是因着归心似箭的缘故,归途好像总是显得更快一些。   萧挽澜和宋衍在三月旬抵达了长安城。   宋衍先去了趟大理寺,看过了宣汉县县令送上来的卷宗,这才入宫去向萧逐月复命。   萧逐月听罢他的简述,又将那卷宗看了一遍,不无赞赏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将这个案子给查清了,用的法子也甚妙。宋衍,朕没有看错你。”   宋衍并不居功,只是谦虚道:“在其位,谋其政,微臣只是做分内之事罢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萧逐月笑着说:“这案子办得好,也办的漂亮,就该论功行赏。你如今刚任大理寺少卿不久,刘洵年迈,大理寺的事还要你一力担着,这时候也不好将你调到其他衙门去。等刘洵告老还乡,朕便擢你为大理寺卿。”   宋衍跪下之后,却并不急着谢恩,而是道:“皇上,比起大理寺卿一职,微臣心中另有一事相求。还望皇上恩准。”   萧逐月原本刚才还觉得奇怪,怎么宋衍一个人来了。这时候听宋衍这样说,他就隐隐猜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便是一收,挑眉问道:“那宋爱卿想求什么?”   “微臣欲尚主,还请皇上恩准。”宋衍语气决然。   “你想娶慧懿?”萧逐月语气颇有些古怪,“要朕答应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朕这里也有一个条件。”   宋衍抬头看向萧逐月,“皇上请讲。”   萧逐月垂眸看着他,沉吟了半晌之后才正色道:“朕欲立慧懿为储。她是女子,所以身边更须要一个甚至几个,能让她稳坐皇位的人。宋衍,你想要尚公主也无不可,左右慧懿也喜欢你,可你如今的实力却还不足够。慧懿身边,就不可能只有你一个男人,但朕允你正夫之位,纵然又其他男人,也比不过你的,这样你可能忍下?愿意接受?”   忍下,就能娶到萧挽澜。可自己真的甘心和另外一个甚至几个男人同享她吗?   只要这么一想,宋衍就觉得难以忍受。他如今的根基是太浅了,真要论实力,甚至顾疏都还有一个顾家作为后盾。   分明他们是抱着回长安便成婚的打算回来,他大概要让她失望了……   宋衍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到:“微臣,不愿。”   他俯首下去,脊背弯曲,打碎了铮铮傲骨,几乎是带着最卑微的乞求,再次开口:“公主为储,必然引起轩然大波。微臣恳请皇上给微臣两年时间,微臣愿做您最锋利的一把刀,为她扫除一切障碍。他日微臣若能以一己之力将她护好,再来求娶。”   其实宋衍只要这时候抬头就会发现萧逐月眼底漾着几分捉弄的笑意。   萧逐月听他这样说,抿唇一笑,徐徐道:“等两年,那慧懿还不和朕闹翻天去?宋衍,朕就给你两年,你可以娶慧懿。若是两年之后,你还不足以有能力护好她,就不要怪朕了。”   宋衍抬起头来,看向上首的萧逐月,一贯从容镇定的脸上居然也难掩此刻的震惊。   萧逐月见他呆愣愣的,也不谢恩,这可是头一次见宋衍这样失态的。   他心里觉得好笑,沉声佯怒道:“怎么,你不愿意?”   宋衍这才像是反应过来,叩首道:“微臣谢主隆恩。”   “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萧逐月哼了一声道:“别以为你做了朕的妹夫,朕就会偏帮。”   宋衍微微的笑了,朗声道:“是。”   萧逐月乜了他一眼,“慧懿没和你回来吗?她在哪?”   “她就在殿外。”宋衍答道。   萧逐月便朝高原范使了个眼色,“去喊她进来。”   高原范应喏匆匆就去了。   萧逐月让宋衍起身,捧起茶盏喝了一口,道:“她一会进来,看你这样跪着,还以为我蓄意为难你呢。”   宋衍想到刚才的事,抿了抿嘴,随即十分诚恳道:“皇上礼贤下士,就算是公主见了,也不会这样想的。”   两人说话的功夫,萧挽澜已经被高原范请进殿来。   她先给萧逐月行了个礼,扭扭捏捏地喊了声“皇兄”。   要是往常,自己这个妹子哪会是这个样子啊。萧逐月觉得有意思,笑了笑道:“怎么,这就害羞上了?你们俩不是早就商量好了吗?”   他不提还好,这一提萧挽澜脸色瞬间涨得通红,都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萧逐月扫了她一眼,倒也不再为难,沉吟道:“你和宋衍的婚事,还是由礼部来办。叫钦天监到时候挑几个好日子让你们选。”   萧挽澜和宋衍一同俯身向萧逐月谢恩,抬头时两个人侧首相视一笑。   他们终于要成亲了。   从紫宸殿出来,宋衍一直将萧挽澜送到了清元殿。   见他要走了,萧挽澜拽着他的袖子显得十分不舍,心底想说的话很多,却好似又不知道该说哪个。   最后还是宋衍先开了口,“我们俩再这样磨下去,天都要黑了?”   萧挽澜这才松了手,“那你回去路上小心一些。”   宋衍略点了下头,真的要走了。他反倒伸手过来是捏了捏萧挽澜的手,道:“你不是要看桃花吗?明天我带你去看。”   ……   长公主要同大理寺卿宋衍成亲的消息,很快就从宫中传了出去。   顾疏作为原本最炙手可热的驸马人选,自然不会有人不知死活在他面前提起这事。不过却有一人例外。   如今长公主终于花落有主。顾亭礼心里总算是微微松了口气。   毕竟这样一来她和顾疏之间就真的什么牵扯都不会再有了,而顾疏的婚事也可以提上议程。   他让人请了顾疏到书房说话。   “等再过些时日,就可以给你议亲了。”   顾疏抿着唇,没有说话,好一会之后才道:“我现在还不想成亲。”   顾亭礼闻言面色当即一沉,“你不想成亲?长公主如今快要和宋衍成亲了,她都放下了,你为什么还想不开?”   “她要和宋衍成亲了?”顾疏笑了一下,斩钉截铁道:“这不可能。”   他根本就没听到过任何风声。而且她和宋衍才认识多久,怎么就要成亲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感谢在2020-02-03 03:34:26~2020-02-05 05:15: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urry 3瓶;荷塘月色fz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顾亭礼觉得顾疏的语气有些异样, 像是在克制着什么。他分明是笑着,可给人的感觉却有一种凌厉的杀意。   他不由得拧眉, 语气却缓和不少, 语重心长道:“这是宫里头传出来的消息,礼部那边都接了圣旨的, 哪做得了假。我知道你心里还怨长公主。可崇德门一事长公主做错了吗?你分明知道她以往对你的心思, 你居然还要她帮你去见那个赵家丫头?她不帮你也没什么可以挑的错处。”   说了一好通,可顾疏却半点听进去的意思都没有,脸上的表情反倒是更难看了。   顾亭礼心头一惊, 又劝说:“她是君,你是臣, 就算再如何, 你要犯上不成?她以前喜欢你, 你做什么她自然都能忍下。别以为我真不知道你以前怠慢她的事。她如今都不纠缠着你了,你也别去招惹人家。难道你要我们整个顾家的基业都毁在你手里?”   “分明是她先招惹我的。”顾疏冷冷笑了一声, 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再次道:“分明是她先招惹我的。”   如今怎么好像都是他错了一样。   分明一切都是萧挽澜一厢情愿地开始, 从未问过他愿不愿意, 就那样闯进了他的生活。要结束的时候, 也是她率先抽身,毫不留恋,将他视如敝履。   他不该怨萧挽澜吗?将他变成了现在这个连自己都厌恶的模样?   手指渐渐捏紧,顾疏感受到心底那股从未有过的愤怒和冲动——想要将她狠狠撕碎。   她凭什么能这样轻而易举地放下,甚至与宋衍成婚?   顾亭礼没想到自己劝说的话,反倒是适得其反。   这时候, 他也不得不拿出强硬的态度来,站起身,冷着脸道:“反正不管当初是不是长公主招惹你,如今事过境迁,她都要与人成婚,不会再妨碍你了,你却紧咬着不放做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连这点胸襟都没有?”   “我放过她,可谁又放过我?”顾疏唇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   他如今不过是连喜欢都不敢宣于口,让众人知道他喜欢萧挽澜的可怜虫罢了。   好马尚不吃回头草,否则别人又该如何看他?知道不能再挽回,这就是他仅剩的尊严,那就让别人都以为他恨她好了。   顾疏话才出口,一个杯子就砸在了他脚下,白瓷瞬间在地上崩裂,粉身碎骨。有几滴热茶甚至还溅到了他手上。   他却愣是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这个忤逆子!”顾亭礼指着他,语声颤抖地骂:“我们顾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孽子。你别忘了,你肩上以后要担着的可是整个顾家!”   在小辈里,顾疏算是最出色的。对这个儿子顾亭礼自然要更看重一些,而且顾疏当初又得长公主倾慕,只要真能攀上这门亲事,这长安城还能有谁及得上顾家?   原本有一步登天的青云路不走,如今还要死不悔改。   顾亭礼气的连心肝都跟着一起疼。   顾疏抿着唇,静静地站了许久,最后才拱了拱手道:“父亲放心,我不会做连累顾家的事。我自有分寸。她如今都要成婚了……”   他再次露出那一抹自嘲的笑来,缓缓道:“我又能做什么呢?”   从书房出来,顾疏沿着庑廊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路上遇见几个仆从恭恭敬敬地低头朝他行礼,他一一都应了,与往日别无二致。一直走到水池边才渐渐停下脚步。   池边还有八角凉亭,沿岸栽着几株绿柳,如今早已抽芽,在夜色和凉亭里亮着的红绸灯笼映照之下,婆娑的树影看上去倒像是吃人的鬼魅。   “柳”与“留”谐音,时下有人折柳惜别,也有人折柳以示相思。   顾疏随手折了一枝,拿在手中把玩。柳枝软软的垂下,舒展的柳叶,梢头嫩绿的柳芽,看上去生机勃勃,可折了便不能活了。   他凝神看了好一会,才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极为浅淡的笑来。   手一扬,那枝柳条已经飘飘摇摇落入池水中。   如今纵然他折了柳枝,也不能“留”住什么,更没有可寄相思的人了。   顾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夜里的微凉的空气涌入胸腔,原本压抑的情绪终于稍稍有了片刻缓解。   他像是做了设么决定,转身毫不留恋地大步离开。   回到自己的院落,顾疏径自去了书房,让伺候的书童去端个火盆进来。   如今已经是暮春时节,那还用得着火盆取暖,书童不由得迟疑了一瞬,这才领命去了。   不一会便端了个烧的旺旺的火盆进书房。   顾疏抬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又吩咐了一句,“把门关上。”   书童点头应是,纵然这个事情再奇怪,他也不敢多问,恭恭敬敬的退出书房,带上了门。   顾疏从书房博古柜后的暗格里拿出一个檀木长匣来。   他将匣子搁在书案上,缓缓打开,里面赫然是那一卷之前萧挽澜给他的那道遗旨。   一开始他原本打算毁了去,可刚拿回来,又遇上静安寺一案,根本没心思去管这个。这东西不能显于人前,就被他一直藏在暗格里。   直到那次在刑部大牢,他还萧挽澜那枚金簪,当时她的举动让他不舒服极了,才又想起这事。既然她舍得下,他又怎么舍不下的!   如今想来,那时候自己应当是就是在赌气了。   可真当回到府里他将这道遗旨拿出来,脑子里却不断记起那个古怪的梦,记起当初在清元殿,因为他的误解,萧挽澜那疏离的眼神,和她裙摆上振翅的蝶儿。   如何都下不了手。   他原以为是因着歉疚,可后来他发现并不只是这样。   没了这桩婚事,他并没有称心如意,甚至祖母都想着法给他塞女人。   他越来越在意萧挽澜和宋衍关系走的太近,甚至知道自己在做了宋衍挡箭牌之后,那样愤怒。   元宵灯会那日,萧挽澜说他该顺心随意了,他居然像个傻子一样堵在门口,只想告诉她,他没觉得顺心随意过。   此后数次,他将这份遗旨拿出,却没有再动过毁了它的心思。   火盆的炭火烧的很旺,火苗跃动,偶尔发出几声“咔咔”的声响,是火势太旺,将炭烧裂的声音。   顾疏握着遗旨卷轴的一端,将它展开,置于炭火之上。   那一行行笔墨勾画的字迹彷如比那炭火还要灼人心肺,刺目无比。   他闭了闭眼,缓缓松开了手。   那道遗旨便落入火盆之中,火苗明灭了一下,便猛地蹿高,熊熊燃烧起来。   “……二人良缘天作、今下旨赐婚。望汝二人同心同德,永结秦晋之好……”   顾疏看着已经被烧了半边的遗旨,火苗窜的很快,下一瞬似乎就要将这一行字也给燃尽。他终于忍不住探出手去,将它从火盆里捡了出来。   用袖子将遗旨上燃着的火焰拍灭,顾疏手上被火苗燎到瞬间便烫出了几个水泡。   他却并不管顾,将遗旨上的灰烬轻轻拂开,细细看过还剩下的那半卷,才又收好放进檀木长匣里。   那模样倒像是得了糖果,却舍不得吃,小心将它藏起的孩童。   萧挽澜和宋衍成婚又如何?宋衍一开始就心思不纯,他就不相信宋衍永远都能掩饰的这么好。   她总归是有一日要失望的。   ……   第二天并非休沐,萧挽澜原以为宋衍会告假带她去看曲江池看桃花。   没想到宋衍指得却是晚上。   殿试已经结束,刚巧前几天放榜,曲江池举办进士宴会,白天进士们骑马列队从崇德坊一直到曲江池。晚上进士们就会在此处饮宴,泛舟池上,听歌看舞。   这般招摇,自然是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其中不乏长安城中的未出阁的妙龄女子,热闹非凡。   甚至还有达官显贵也会过来与会,那些新科进士中,出身高门的更是他们结交的对象,给自己女儿物色夫婿的也大有人在。   萧挽澜以前只在“三月三上巳节”来曲江池游玩,还真没来参加过什么进士宴会。热闹是热闹,不仅有相携同行的少女,提灯共游的男女,江上还有灯火通明的画舫,隐隐有丝竹声远远传来。   河灯与桃枝上的挂着的花灯将整个曲江池点缀的如一片银汉星河,美不可言。   萧挽澜显得十分兴奋,拉着宋衍在桃树下穿梭。她头上戴着幕离,别人倒是看不见,可宋衍什么都没戴,一路上都有多少人暗暗打量他。   他的样貌还是太扎眼了,他居然还半点都没觉得不自在的。   萧挽澜不免心生佩服,不过当年宋衍高中状元,还是三元及第,在长安一举成名。   来参加这个宴会,那阵仗应当比这大得多了。   她就忍不住问:“你当年来参加的时候,是不是比这还热闹?我听说状元都要旗鼓开路,身穿红袍,手捧圣诏,脚着金鞍红鬃马游街的。”   她是没见过宋衍当时的模样,应当是少年得意马蹄急,心里有几分觉得可惜。   宋衍笑了笑说:“你见过的阵仗,难道还不比不上状元游街么?”   她身为皇室公主,定然见的更多了。   萧挽澜却说:“那自然是不一样的,你那时候又不在。”   他们两人本就牵着手,宋衍闻言在她掌心捏了一下,轻轻道:“等到我们成婚,我那时候也应当要穿红袍。”   萧挽澜微微点了点头,在大庭广众之下,周围都是游人,她隔着幕离也觉得脸红。   不由得四下观望了两眼,视线便落到了前面迎面走来的一群人身上。   被人簇拥着围在中间的那个人,竟然是徐渊。   徐渊似乎也看见了她,像是有一刹那的怔愣。看样子他显然是认出了她。   与他们迎面相遇,宋衍这时候自然也看到了徐渊,唇角的笑容便淡了许多。   徐渊的父亲徐崇道在礼部任侍郎,今天他就听父亲说,自己这个表哥走了大运,居然要尚公主。   慧懿长公主啊,这可是大雍唯一的公主,而且极为受皇上宠爱。   宋衍这是要一步登天了!   用父亲的话说,连自己这个做舅舅的日后都要沾光。   徐渊当时倒是感受不到自己父亲的喜悦,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居然是萧淮。   宋衍要尚公主,以公主的身份,岂能容得自己的驸马与别的女人苟合?   要是如此,萧淮的下场如何,自然是可想而知。   宋衍要是还念些旧情,也为了自己,就该舍了这女人。萧淮一个弱女子,没了倚仗,在长安又该如何过日子?   有那么一瞬,徐渊竟然觉得有一丝的窃喜,幸灾乐祸虽并非君子所为,但他当时确实是这样想了。   他如今高中榜眼,今非昔比,很快就要去翰林院任职,京中不知道又多少人想要巴结他。   若是这其中还有萧淮呢?   徐渊本还想着怎么样才能见她一面,没想到今日来曲江池饮宴却撞见了。   还是萧淮和宋衍一起?   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徐渊觉得异常刺目。   她还不知道吗,被她牢牢抓着、满心喜欢的男人就要娶另一个女人为妻了?今日蜜糖,只怕来日就是夺命的砒霜。   徐渊想着,唇角不由得显出几分冷笑来。   不如他去大发慈悲提点一下她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更新晚了。或许接下来这段时间更新会更鬼畜,先和大家道歉。因为我们隔壁镇出现一例,他的轨迹还来过我们这,现在从县到乡镇都封路了。全面戒严,形式挺严峻,那一家六口男主人发病才发现,有活动轨迹,所以最安全还是不出门。希望大家见谅,不过我会尽量保持更新。   再次和大家说道歉!   感谢在2020-02-05 05:15:39~2020-02-07 02:40: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aha 10瓶;hhhhhhJ 5瓶;菜菜、荷塘月色fz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宋衍这时候自然也看到了徐渊, 眉头轻微一皱,眼中几不可见的闪过几分不悦。   他自然不可能主动过去同徐渊打招呼, 依着两人的身份, 也该是徐渊过来。   徐渊倒是没想到宋衍脸上不仅没有被撞破与人私会的尴尬,反倒是落落大方地站在那。   心中不禁有了几分惊疑, 他走上去给宋衍拱了拱手道:“表哥。”   宋衍垂眸看了他一眼, 略略点了下头,并没有搭腔。   自从徐渊高中之后,这几日谁见了他不都客客气气的, 被宋衍这样慢待,他顿时觉得十分难堪。   更何况身后还跟着这么多人, 这些人多是同榜的进士。   手指微微收拢, 徐渊心中不快, 可还是笑了笑说:“我听父亲说表哥就快要成亲了,他还想着这两日若得了空, 要过去好好恭喜你呢。”   徐崇道作为礼部侍郎, 知道这个事并不奇怪, 但徐渊说这话却显得尤为刻意。   因为以往徐渊显然不知道“萧淮”的真实身份, 而刚才过来的时候,他那反应,显然是已经认出了自己身边这个人就是他眼中的“萧淮”。   宋衍那双狭长的眸子微微一眯,掩去其中凛冽的锋芒,淡淡笑道:“那倒是舅父有心了。他还没见过他未来的外甥媳,我也正想领淮儿给他看看。”   他年少寄养在徐府, 徐崇道待他视如己出,宋衍对徐崇道还是极为敬重的。   徐渊却有那么一瞬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   怎么宋衍要娶的人变成了萧淮?他不是要尚公主吗?   长公主的名讳天底下谁人不知,前段时间长公主也是参加了女试,及第之后被安排到了大理寺当差。   他还以为是因着这个机缘,宋衍才有机会成了驸马。   宋衍能说出这种话,显然不可能说谎。   礼部现在都已经开始准备他同长公主的婚事了,这桩婚事宋衍定然也是应允了的,可在人前他要是还敢说娶的是旁人,这不就等同于犯上欺君?   最合理的解释只有“萧淮”就是那位长公主。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徐渊脸色顿时就变得苍白起来。他下意识看向宋衍身旁站着的女子,她还戴着幕离,但如今离得近了,隐约能看见薄纱内她的模样。   还是那一张明艳至极的脸,可不知道是不是心境不同,如今看上去却总有一种凌人的矜贵。   “你也不用惊讶,萧淮只是她往日在我府上出入用的名头罢了。”见徐渊面色难看,宋衍适时地又提醒了一句,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   徐渊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自己那些心思,宋衍已经都猜出来了。要不然宋衍也不会和自己说这些话。   他有一种被宋衍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   萧虽是国姓名,但天底下谁人不知,皇家和兰陵萧氏本家关系并不算好。   当年先帝起义,势微,兰陵萧氏一族为求自保,不惜与先帝断绝关系,甚至还为前朝镇压他出了不少力。   而今兰陵萧氏虽有皇亲的名头,却只是顶着一个有名无权的代王封号,或许还比不过长安城中的一些世家名门。   除了宫里头那两位,在长安城中姓“萧”的还真不大能引起旁人侧目的。要真是兰陵那边来的皇亲,只怕众人就更要避着他们了。   春日的夜晚还有些寒意,徐渊背上却冒出一层白毛汗。   他勉强扯出一个笑来,道:“我之前不知……”   后面的话不知道该如何说,他就算是不知道“萧淮”的身份,但他的那些心思却没办法解释的。   宋衍笑了笑,像是并不在意徐渊说了什么。他的目光扫过徐渊后面站着的几个青年,淡淡道:“你中了榜眼,我还未好好恭喜你。说起来,倒是我的疏忽。”   徐渊面色如土,哪还真敢应了这一声恭喜。   宋衍的目光并没有全然落在他身上,可他却觉得有什么压得他无法喘息,几乎是脱口道:“表哥公务繁忙,我这些微末的小事,不记得也是正常。表哥不用挂心。”   “那好吧。”宋衍淡淡一笑,顺势就道:“我看你们刚才过来好像还有地方要去,我就不耽搁你们了,你们要去哪,就去吧。”   徐渊如蒙大赦,哪有不应的,忙领着人告辞离开了。   倒有几分抱头鼠窜的样子。   等人跑的远了,萧挽澜就嗤嗤地笑了起来,“看你把他吓得。”   她乐不可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不过徐渊早领着人跑的不见踪影了。   宋衍握紧了她的手,领着她往前走,“他以后要是再敢放肆,我就把他那一对招子给挖了。”   萧挽澜完全不怀疑宋衍说的话,因为他现在的语气没有半分开玩笑的,大有几分“磨刀霍霍”的意思。   她笑了笑说:“他可是你的表弟,到时候你该怎么和你母亲和舅舅交代?”   宋衍却哼了一声道:“明着不行,暗地里我有的是法子。”   他驻足,似乎是有些嫌弃的垂头看了她一眼,拧着眉又说:“看来我得好好给你补补课业,这样傻乎乎的以后怎么办。”   大抵这是唯一一个教学生“耍阴招”的老师,还说的一派磊落。   萧挽澜心里又好笑又好气,“分明是你自己太狡猾。不过就算我傻好了,不过我也有能够取长补短的地方。”   她拉着宋衍往桃林深处走,灯火和热闹渐渐远去,只有天上一轮圆月还散着清辉。   可周围的视野也并不算清楚。   没了旁人在,萧挽澜便摘掉了头上的幕离,转过身面向宋衍,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轻轻喊了一句,“执夷。”   声音又娇又媚,听上去简直勾人至极,就像是夜里勾魂夺魄的精魅。   宋衍反倒是紧张起来,浑身紧绷,如临大敌一般。甚至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萧挽澜用力抿着唇,生怕自己破功笑出来。   她往前挨了一步,“你躲什么?我还没给你看我的长处呢。”   喉结微微滚动,宋衍对她嘴里这个“长处”,心中隐隐猜到了是什么。   她可真是愈发大胆了,将他拉到这种地方来,可到底是在外面……她这些东西到底是和谁学的?   “淮儿。”他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臂,自己的后背已经贴在了桃树粗糙的树干上,眼中划过几分隐忍和克制,哑着声道:“别乱来,有人……”   话虽然如此,可按着她的力道却并不大。   萧挽澜十分轻易的顺势挨上前去,两个人几乎是贴在了一起,黑夜的掩映之下,让她的举动也放肆了些。   宋衍和她身高相差太大,而且对方似乎大有不配合的意思,萧挽澜倒也不介意,反握住宋衍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低笑着说:“你真不想知道?”   宋衍手背上被她亲吻过的地方又酥又麻,分明他们比这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他却还像是无法抵抗一般。   “你附耳过来。”萧挽澜继续说:“我说给你听。”   这个是用说的?   和自己心中所想像是根本不是同一种东西,宋衍虽告诫自己这或许就是个圈套,但还是忍不住鬼使神差地俯身下去。   萧挽澜便顺势攀住他的脖颈,小声道:“我有一样长处,有了他,我什么都不用怕。”   她说着侧过脸,亲了亲宋衍的面颊,“你说,我这算不算取长补短?”   宋衍似乎是被她的话给愉悦了,低声笑了笑道:“歪门邪说。”   “那还是先生教得好。”萧挽澜也跟着笑,甚至还大着胆子去亲吻他的嘴唇。   宋衍原先还躲了两下,可又舍不得真的推开,最后索性也大大方方地受了。   萧挽澜觉得他的反应太过冷淡,最后索性在他嘴上咬了一口,埋怨道:“怎么像是我调戏了良家妇男一样。”   宋衍哭笑不得,在她唇上亲了亲,算是反应了,笑着提醒她说:“刚刚真的有人。”   萧挽澜听他这语气不像是在骗她,才知道宋衍刚才说的“有人”,并不是怕有人过来,而是真的有人在。   难怪他刚刚只是由着她亲……   她顿时脸火烧,慌忙四下看了看,却没发现人,可很快她就想到了宋衍指的是谁……他身边可总带着护卫,那些人定然就在周围。   “你怎么不早说?”萧挽澜简直是气结,将脸埋进宋衍的衣服里。   宋衍这时候反倒是哄着她说:“放心,他们识趣得很,不会多看的,现在肯定都退远了。”   那还是看了啊。他们还有耳朵可以听!   萧挽澜想到之前自己的那些放肆的举动,脸就更红了,咬着牙骂道:“你还说,你闭嘴。丢死人了。”   宋衍闷闷的笑了两声,倒是没再说话。   萧挽澜当了一会鸵鸟,等脸上热度退了一些,才再次开口:“执夷,我们婚后不要住公主府好不好?我嫁给你,自然是要随你的。我想我们就和世间所有夫妻一样。”   “孩子气。”宋衍笑着说:“到时候大臣不敢参你,却是敢参我媚上惑主的。”   日后萧挽澜为储君,他们注定会是一对不平凡的夫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07 02:40:09~2020-02-09 01:00: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王甜甜的女朋友、荷塘月色fz、菜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徐渊一言不发的疾步前行, 心头急跳不止,刚才面对宋衍时的窒息感依旧挥之不去。   一直到手臂被人拉了一把, 他才被迫停下了脚步。   “我说榜眼郎, 又没有人在后面撵你,你走这么快做什么。再走, 可要走过头了。”拉着他的一个进士笑着打趣。   徐渊自知失仪, 忙笑说:“我忽然想起家中还有件急事,恐怕不能和诸位一同去诗会了。抱歉。”   他朝那几个青年人拱了拱手,这就要走了。   虽说明知道徐渊是寻了个借口要走, 可众人也不好戳破,毕竟人家可是榜眼, 总不能拦着不让走吧。   那几个青年也就纷纷与他道别。   徐渊冲他们歉然一笑, 出了曲江亭, 打马直接就回了府上。   徐崇道也是从外面饮宴回来,请他吃酒的是礼部尚书李东阳, 他做下属的也不好推脱。   自从知道宋衍要尚长公主之后, 就连李东阳同他说话都是极为客气。   宋衍能尚公主, 徐崇道心里自然也是高兴地, 宴席上就多贪了几杯,如今酒意上来,不免觉得头胀。   他才在明间坐下喝了口热茶,就看见徐渊急匆匆地进来。   “你就要入朝为官了,这般莽莽撞撞,成何体统?”将茶杯搁下, 徐崇道语气带着几分训诫。   徐渊只得先行礼,急急喊了声“父亲”,神色紧张道:“原先我们都想错了。你可知哪个萧淮是谁?”   徐崇道拧着眉问:“是谁?你今天又瞧见她了?”   “我不仅看见了她,我还看见了表哥。”徐渊想到两人在一起的场景,那一双交握的双手,心里便有些发堵,可还是道:“原来萧淮,就是长公主。”   徐崇道心里一惊,酒意瞬间醒了大半,霍然站起身追问道:“你再说一遍,你说萧淮是谁?”   “慧懿长公主!原来萧淮就是慧懿长公主。”徐渊道:“难怪以表哥的性子,都会收学生,那人是当朝公主,那自然是不一样的。”   徐崇道恍然地点头,又忍不住笑了一声说:“他一直迟迟没有成婚,我原先还担心呢,如今没想到倒等来了这样一桩婚事。好啊,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明天你和我一道过去,好好给你姑姑和表哥道喜。”   徐崇道一脸的高兴,徐渊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可要推说不去,却也寻不到借口,父亲只怕想要他多和宋衍走动的,只得勉强应了。   一想到又要去见宋衍,他心中不禁一阵悚然。   ……   过了戌时,清元殿内依旧灯火通明。   萧逐月喝了口茶,这才慢悠悠道:“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兄长不苟言笑的模样,萧挽澜看了心里还是有些畏惧的,勉强笑了一声说:“我以后一定早些回来。”   “这还没有出嫁呢,就一整天不见人?”萧逐月脸色不悦,“以后嫁人了,那就更想不到回来了。”   萧挽澜觍颜上前,笑嘻嘻道:“怎么会,我就算住在公主府,也会时常入宫来看望皇兄的。你让我住多久,我就住多久。”   萧逐月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徐徐说:“那我若是让你一直住在宫中呢?”   她要是继承大统,肯定是要住在宫中的。   萧挽澜上扬的唇角微微一僵,两息之后才干笑了几声道:“皇兄,你要是因为今晚我晚归生气,你怎么罚我都行。”   她说到后面都有些急了,伸手去拉萧逐月的衣袖说:“我要是嫁给宋衍,哪有夫妻分开住的?”   “看把你急的。”萧逐月佯装不悦的拉长了脸道:“刚才谁在那说,我让她住多久,她就住多久的?”   萧挽澜无可辩驳,只耍赖道:“那我也不是要一直住在宫里啊。”   萧逐月让伺候的宫人们都退下,将萧挽澜拉到身边坐下,仔仔细细端详了她一遍,才缓声说:“淮儿,等到了那时候,宋衍自然也陪着你住在宫中的。”   萧挽澜心头猛地一阵,满是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兄长,像是极为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宋衍就算是驸马,也不能在宫中常住吧?   “我准备立你为储。”萧逐月淡笑着给她解惑,“等日后你继位,自然是要长住宫中的。”   萧挽澜完全没想到自己兄长居然现在就想要立她为储。虽然前世已经有过,但她一时间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前世兄长立她为储,已经是被形势所迫的无奈之举。而如今她就要成婚了,指不定很快就能和宋衍有孩子,兄长却突然想要将皇位传给她……难道是他的身子有什么不好?   萧挽澜不敢再想下去,忍不住拉住萧逐月的手问:“皇兄,你是不是发病了?你最近有没有看过太医,太医怎么说?”   可细看萧逐月的气色,看上去并不算差,她又觉得这不大可能。   果然,萧逐月随后就笑了起来说:“别一惊一乍的,我好得很。这个决定我也不是想了一两天了,我和苏太师也提过,他也并不反对。”   并不反对不见得就是赞成。   萧挽澜心道,还不知道苏检心底里在想什么呢。   萧逐月显然察觉了她的心思,又笑了两声,“就算他反对也没用。”   在她面前萧逐月极少露出这副生杀夺与皆掌握在手的睥睨。   萧挽澜想了想,还是觉得忧心,“这个事情毕竟干系重大,而且我……我如今还不足以做这个储君。”   “当年我也是这样一步步过来的,没什么好怕的。”萧逐月缓和了脸色,宽慰她说:“有谢岚拥兵在外,长安城我又扶持了禁军统领裴偕帮你。至于其他慢慢学就是了,你嫁了宋衍,他也会好好辅佐你的。”   兵权在握才是最为紧要,萧逐月已经给她铺好了路,自然是没什么好怕的。   萧挽澜握紧了萧逐月的手,无语凝噎,兄长给她谋划好了未来的一切,可那是一个没有他的未来。   “皇兄,我们贴皇榜遍寻天下名医,一定有人能治好你的。”这话说出来,她连自己都不信。以前她父皇母后为了治好兄长的病什么法子没想过。   可萧挽澜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缓解心里的难过,她说这些话更像是在安慰她自己。   “哭什么?”萧逐月抬手给她擦了擦眼泪,笑道:“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爱哭鼻子?我这是从娘胎里就带来的病,连梁太医都束手无策,就别费这个功夫了,我早就看淡了。”   萧挽澜眼泪却更是止不住,跟断了线的珠子似得。   萧逐月可真就没了办法,只得苦笑说:“我又不是真的病入膏肓,你哭成这样做什么?我在自然能护得住你,我这不是怕以后你被人欺负了去,未雨绸缪吗?就算我没病老死好了,我也要走在你前头不是。”   “哪有你这样咒自己的?”萧挽澜红着眼睛瞪着他,就和炸了毛的猫儿一样。   萧逐月反倒是笑了笑说:“那你不哭就成,为兄听得头都大了。等你和宋衍成婚之后,我就亲自拟旨立你为储。我看朝中有哪个敢反对的。”   ……   卧佛寺一案后续的量刑复审由大理寺的寺丞和寺正来处理。至于许静婉,宋衍回长安之后,就派人送她回通州去和她兄长团聚了。   这些事宋衍自有安排,萧挽澜也不会去插手。   她日常要做的事就只剩下给宋衍批好的文书盖大印,然后看完他批过的文书了。   若是有什么地方不明白,还可以请教宋衍。   萧挽澜觉得衙门里恐怕就数她的差事最轻松。   等闲下来,她就托着下巴看宋衍,就那样大大方方地看,毫不遮掩,那人反正都习惯了。   其实兄长要立她为储的事情,她是想和宋衍说的,可今日上了衙门却一直没寻到时机。   宋衍这么久没来衙门,还有很多事要忙。   “听说钦天监那边今天就会选定了日子?”不知看了多久,一直专注办公的宋衍突然就开口问了一句。   萧挽澜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点着头说:“是、是吧。”   她其实不大确定这回事,但肯定也是该定日子了,便又小声补充了一句:“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挑个最近的日子。”   宋衍刚才像是随口一问,连运笔的手都没有半分凝滞的,听她说这话反倒是微微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了。   萧挽澜注意到他的动作,抿唇笑了笑,像是抓住了他的把柄,“原来你一直记挂着这个事啊。我还以为你不会紧张呢。”   宋衍却没有应话,像是完全不想理她。   这不是做贼心虚又是什么。   萧挽澜还真没怎么见过宋衍在处事方面紧张的,不过这个事情毕竟他也是第一次,她也能够理解。   毕竟前世已经经过一遭,她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道:“等定了日子,就快了。反正不用我们怎么操心,礼部会和太常寺、宗正寺将要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的,我们照着流程走就行了。”   听她这么说,宋衍这才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淡笑道:“大雍公主出嫁还是头一回,你倒是打听的清楚。”   萧挽澜哪敢说实话,宋衍定然以为她这是在意才打听的。她颇有些心虚的笑了笑,反倒是忘了之前想要同宋衍说兄长要立自己为储君的事了。   前世和顾疏那些纠葛,只要她不说,定然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最好连她自己都不要再想起了。   似乎发现她在出神,宋衍敲了敲书案,笑问道:“在想什么,想的这样入神?”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以前看别人成亲的时候。”   萧挽澜摇头回答,顿了一息,她又笑了笑说:“不过太久了,都记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评论发红包,感谢大家支持!   感谢在2020-02-09 01:00:04~2020-02-10 22:1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矢光 5瓶;千秋墨雪、菜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果真如宋衍所说, 当日回了宫中,钦天监那边早就让人拟了几个吉日送来清元殿给萧挽澜挑选。   原本钦天监也给萧逐月送了一份, 不过萧逐月说这个让萧挽澜自己决定便好。   考虑到各部还要进行采买置办, 走婚礼的各项流程,四月二十五已经算是最快的日子了。   萧挽澜便划定了这天作为婚期。   徐崇道特意在礼部那等到了这个消息, 才回了府去。热茶都没喝上一口, 就让人去喊了徐渊过来,领着他一道往宋府去了。   徐渊知道今日父亲要带他去拜见姑姑和表哥,都没有出门。   看着父亲一脸兴致勃勃的模样, 他却半分也高兴不起来。   两个人到了宋府,直接被人请去了澜沧堂喝茶。   宋老夫人让青亭去奉了热茶上来, 笑道:“二哥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天都快黑了, 莫不是有什么急事?   徐崇道见她露出几分担心的神色来, 便也笑了笑说:“执夷和长公主的婚期定在了四月二十五,我今天下衙门刚得到的消息, 这就过来和你道喜呢。”   “婚期?”宋老夫人先是一脸茫然, 明白了徐崇道话里的意思, 才露出极为震惊的神色来, 呐呐道:“和长公主?这……这执夷都没和我说过啊。”   徐崇道听她这样说,也很是惊讶,张嘴正想说什么,外面就有人通禀说少爷来了。   宋衍身上还穿着绯色的官袍,进门之后先给宋老夫人和徐崇道问了安。   脸上的神色淡淡的,像是并不惊讶徐崇道领着徐渊过来。   徐渊这时候也不得不起身喊了他一句表哥。   宋衍微微颔首, 在另一边的圈椅上坐下,接过丫头捧上来的茶,却没有喝,只是用盖子徐徐撇去上面浮着的茶沫。   他知道徐崇道和徐渊过来是做什么,自然是不惊讶,反倒是宋老夫人沉不住气了,扭头看着他道:“执夷,你给我说清楚,你和长公主是怎么回事?”   宋衍笑道:“原本婚姻大事和母亲商量之后再定,不过这桩婚事皇上已经下旨了,只好事后才来同母亲说了。我想今日回来就正想同母亲说这事。长公主您也见过。”   往日里怎么说都不成的事,没想到这么突如其来就成了。亲家还是天家,宋老夫人一时间说不清楚自己是高兴更多一些,还是震惊更多一些了。   她看看儿子,又看看自己的哥哥,好半晌才说:“我也见过?”   宋衍点头,给她解释说:“萧淮,往日里常来府上的,您不会没见过吧?”   “这……”宋老夫人想起萧淮那张极为明艳的脸,更加震惊了,“那你怎么不同我早说。”   宋衍道:“和您说了,只怕你俩相处都不自在了。她是十分好的人,以后也不会慢待您的。”   宋老夫人瞪了他一眼,心里还是恼恨自己儿子不对她说清楚。   她自然是知道萧淮是个十分好的姑娘,要不然往日里怎么能屈尊给她请安的。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一会我得去给你爹上柱香,好好说道说道这事。”宋老夫人这几年心中悬着的大石总算落下了,一脸的喜不自胜。   “我听你舅舅说连婚期都定下来了,是四月二十五嘞。算算日子,这不是只有一个多月了吗?”   宋衍闻言看向徐崇道。   徐崇道朝他点了点头,说:“我在礼部得了消息才过来,这日子还是长公主亲自定下的。”   “劳舅舅费心。”宋衍将茶盏搁下,起身朝徐崇道拱手行了一礼道:“不过这次还要劳烦舅舅为我做一次主婚人了。”   男方一般多是由家中德高望重的长辈来主婚,宋衍能将这事交托给徐崇道,可见对他的敬重了。   徐崇道心中自然高兴,连连摆手,笑呵呵地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你婚事定下来,我也算安心了。更何况甥媳妇还是当朝公主,倒是连我这个舅舅都跟着沾光的。”   说着,又问起宋衍宴请宾客的事来,他沉吟了一声道:“旁的人也就算了,那顾家,你是请还是不请?”   顾家与苏太师交好,与宋衍又是同气连枝的,更何况顾亭礼身居高位,定然是要请的。可那个顾疏要是一同过来……   宋衍倒是没有没有这个担忧,不以为意的笑了一声说:“不请倒显得我心狭,就看有些人要不要脸来了。”   ……   三月下旬的时候,姜郡公府的牡丹花早早地就开了,郡公夫人便请了几个世家夫人过来赏花,也让人去喊了儿媳赵鸾过来陪同。   男人们有官场上的应酬,女人自然也有自己的圈子,有时候还真能帮衬上一二。   赵鸾往日里礼佛,清净惯了,不爱这些场合。不过是碍于长辈的面子,不好推脱,听着那几家夫人调笑打趣,自然觉得乏味,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偶尔郡公夫人提及她,才陪着调笑几句。   期间却有人突然提起长公主和大理寺少卿宋衍的婚事来。   说话的这人是礼部尚书李东阳的夫人,“我听说那个大理寺少卿生的极为好看,长公主恰巧又在大理寺当差,你们说这是不是早就瞧上眼了?婚期就定在下月二十五,这几天我家那个老爷子忙的都大晚上才回来。林姐姐,你儿子不是在太常寺当差嘛,应当也很忙吧?”   郡公夫人姓林,单名一个玥字。闻言便笑了笑说:“应当是吧,他公务上的事,我也不好多问。他如今都成家了,我哪能管得着他,如今自然由着媳妇照顾了。”   在座的几个夫人都掩唇笑了起来,将目光转向一旁坐着的赵鸾。   赵鸾却没发现众人都在看她,心里还想着自己刚刚听到的事,不免出神。   长公主居然要嫁给宋衍?那顾疏呢?   赵鸾一时间分不清楚自己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情。   是窃喜吗?可她如今也嫁做人妇,又有什么好高兴的,她和顾疏也不可能在一起。   但她心里却有一种舒了一口气的感觉,起码顾疏不用再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了。他起码还能够有选择的机会。   见赵鸾没有任何反应,甚至明显在走神,郡公夫人心底顿生不悦,可当着众人又不好表现,只得压着火气,出声道:“鸾儿,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突然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赵鸾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我只是没想到长公主这么快居然要成婚了。”   听她这么说,众人脸色才算都缓和了一些。她们都知道赵鸾与长公主交好,如今乍然听闻长公主要成婚的消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也是应当的。   毕竟确实是太突然了些,谁都没想到。   等到赏花宴罢,各家夫人都回去了,郡公夫人便将赵鸾喊到了自己的屋里说话。   “桓儿这几日何时回府的?”郡公夫人喝了口茶,徐徐问了一句。   其实自从省亲之后,姜桓往日里回来鲜少到两人的住处来,多数时候是直接去了书房休息,甚至不用人过来通传消息的。   两个人名为夫妻,倒连住在一个屋檐下都算不上。   赵鸾哪里答得上来,支吾道:“他回来时,我都睡下了,没有注意。”   “好,好得很。”郡公夫人将茶盏“咔哒”一声往岸上一搁,气笑道:“你就是这样侍奉夫君的?你不仅不关心他何时回来吧,只怕是饭菜合不合胃口,穿衣够不够暖和,都没管过吧。”   赵鸾脸色微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辩驳,更是无从辩驳。   她确实是没管过这些。   郡公夫人见她这样,更是气的说不出话来。半晌之后,才平复下来道:“我不管你以前在赵国公府是怎么样,可你如今已经是桓儿的妻子,就该尽到妻子的义务。要是你真做不到,你就自己通情达理些,给他找几个能伺候的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赵鸾自然是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这样确实是不能伺候姜桓,他总不能也陪着她耗着。   给他找几个贴心地妾室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一天晚上,赵鸾没有早早地歇下,让伺候的丫头留意着姜桓什么时候回来。   等到了戌末,姜桓才终于回来,她忙领着丫头出去相迎。   姜桓见到她似乎楞了一下,应该是没想到她会主动出来相迎,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沉着声问:“有事?”   赵鸾也不想绕弯子,直截了当道:“我们进屋再说。”   姜桓略点了下头,“我去洗把脸,你先等一会。”   听他这样说,赵鸾才注意到他俊朗的脸上略带着几分疲惫。她也没多说什么,依言先进了屋。   不过倒也没等多久,不一会的功夫姜桓便缓步进来了。   他刚洗过脸,鬓角还带着些许湿意,不过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姜桓在圈椅上坐下,接过丫头捧上来的茶喝了一口,才抬眸淡淡的看了赵鸾一眼,道:“什么事,说罢。”   赵鸾觉得自己直接说要给他纳妾太突兀了些,便先笑了笑说:“听说长公主要成婚了,你在太常寺当差,这几天很忙吗?”   闻言,姜桓捧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带着几分诧异又看了她一眼。见她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他唇边渐渐有了微末的笑意,并不否认道:“是挺忙。”   赵鸾发现他的态度缓和了不少,甚至还有些高兴,便又说:“今天母亲喊我过去说话了,她已经知道我没有好好照顾你。”   “那她是不是为难你了?”姜桓心里微惊,分明已经瞒的这样好了。   原来是因为受了委屈,才来找他。   赵鸾摇了摇头,其实并不算为难。她也想那样做。   她看向姜桓道:“我们俩这样,你身边确实是没有个能伺候你的。你是男子,总有需要的,要不就以我的名义给你纳个妾吧。”   她这话说完之后,姜桓许久都没有接话。   赵鸾被他看的头皮发麻,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好一会之后,姜桓这才又开口问她,“这话,是母亲教你说的?还是你也是这样想的?”   赵鸾只得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毕竟我不能伺候你。你要是答应……”   “好。”姜桓笑了一声,点头道:“夫人这样通情达理,为夫哪有不答应的。你尽管去做就是了。”   赵鸾听出他语气里的嘲弄,心里委屈至极,咬着唇强忍着才不让自己哭出来。   姜桓这时候却不管她难不难过的,他站起身,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道:“不过我总该是要有个嫡子的。这种事也瞒不了一辈子,你要是等得起,三年无所出,我便好借此休了你。到时候你再另嫁就是了。”   一个传出去不能生养的女人,还是再嫁,还能嫁的好么?纵然赵鸾出身再好,又有什么用。   但姜桓觉得自己做到这已经仁至义尽,之后的事可怪不得他的。   赵国公府上,赵彦文此刻还未歇下,中书令兼吏部尚书王陵甫此刻正同他在书房叙话。   赵彦文执着茶壶亲自给王陵甫倒了杯茶,笑了笑说:“没想到来来去去,长公主居然看中了个比顾疏还要难对付的人。一旦宋衍成了气候,以后就更难对付了。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在这之前就——”   他搁下茶壶,无声地比了个手刀。   王陵甫却摆了摆手说:“这事再看看吧,出了蒋丞禄的事,这段时间还是不要有什么大动作了。如果真的要动手,长孙信那边在刑部安插了一个人,原本还想用着除去顾疏的,倒也可以一用。”   “我还以为你迟迟没对顾疏动手,是不打算和他计较了。”赵彦文笑了一声道:“原来还有这一招等着呢。”   王陵甫捧过茶杯,徐徐的喝了一口茶,“我本是不想动他,毕竟要顾虑着顾亭礼那老狐狸,可这小子却半点都不消停。不过我倒也没打算这么快让人动手,他毕竟刚办了蒋丞禄,到时候顾亭礼一准怀疑到我们头上来。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个最好的时机,毕竟他们刑部得罪的人,可多的去了。”   顿了一顿,他又冷笑着说:“大理寺也是一样。宋衍就算做了驸马,我想要动他,照样动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下一章应该可以大婚了。 第78章   公主出降后被皇帝赐第, 与驸马一同居住在公主府,史上也有先例。   而慧懿公主府早在先帝在世时, 已经修建完成, 就在离皇城最近的长乐坊。因着萧挽澜和宋衍大婚在即,萧逐月又让工部派人好好修葺了一番, 张灯结彩, 装点一新。   因着驸马是要去皇宫迎亲,将公主迎入公主府的,宋衍则在婚期前几日就已经举家住进了公主府。   工部侍郎怕还有什么做的不周的地方, 当宋衍入府时,还极为殷勤的询问了他有没有需要改进的。   这座公主府在建造是由着先帝亲自把关的, 水榭亭台, 飞阁流丹, 无一处不见精细。   宋衍逛了一圈,最后也就提了一个意见, “院子里多种几株桃花, 梅花, 公主往日里最爱这两样。”   工部侍郎连连应是, 当天就让人去寻了这两种树来栽。   ……   婚期定下来之后,萧挽澜原本还去大理寺当值了一段时间的,但是后来赵姑姑说婚期近了和新郎官这样日日见面,不大吉利,萧挽澜才不得不留在宫中待嫁。   不过婚仪的事情都有礼部来安排,萧挽澜其实并没有什么可忙的, 又不能去见宋衍,她闲下来就看书打发时间。   期间付淑月来看过她一次。   付淑月见她好似一点都不紧张,居然还能看得进去书,不得不赞叹,“你现在倒是越来越有定力了,这种时候还能看得下去书。”   “谁说我不紧张了。”萧挽澜和她抱怨,“我要是不找点事情做,心里就一阵阵发慌。连晚上都睡不好觉。”   其实多半时候她是在想宋衍,他们才半月没见,她就已经感觉挠心挠肺似得。   前世她和顾疏还一同试过喜服,不过那也是他们定了婚期之后,见过的唯一一面。没想到这次织染署那边直接将喜服送去了公主府,她连见宋衍一面都不行了。   还不知道宋衍穿喜服是什么模样。   上次在梦里,她盖着盖头,也没好好见过的。   付淑月听她说晚上睡不好觉,便凑过脸去仔仔细细将萧挽澜打量了一遍,最后像是松了一口气道:“还好还好。你脸蛋嫩的像是刚剥开的鸡蛋似得,让人一看就想捏一把,我保证宋衍不会嫌弃的。”   萧挽澜可没见过她这样安慰人的,拿书挡住脸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又不是担心这个。”   可被付淑月这样一说,萧挽澜心里却有些发痒,想要伸手去掐一掐,是不是真如她说的一样。   “这还跟我害羞起来了。”付淑月吃吃一笑,一把夺过萧挽澜手里那本书,贼兮兮道:“你都要嫁人了,教习嬷嬷不会什么都没教过你吧?”   宫里自然有教习这方面的嬷嬷,萧挽澜自然也是跟着长了些那方面的见识,甚至最后还被塞了几本避火图。   这种事虽然难以启齿,但这一次,她还是好好当了一回学生的。   迎上付淑月探究的目光,萧挽澜两颊微微发烫,硬着头皮应了一声。   不过付淑月倒是没有刨根问底,转开了话题说:“你和宋衍动作倒是快,我原本还以为我应该比你成婚更早一些呢。”   萧挽澜对于她和裴卿的婚事早就心中有数了,也并不惊讶,只是顺着她的话问:“你和裴卿应当也快了吧?”   付淑月笑嘻嘻地说:“我父王答应了这桩婚事,等过了纳征礼,就该请期了。扶颜说最晚五月底。”   说完之后,还不忘提醒,“到时候你和宋衍可得好好准备一大份贺礼给我们。我和扶颜这次可交了两份贺礼的。”   看她一副极为心疼的表情,萧挽澜简直哭笑不得,连声道:“一定一定,少不了你的。”   付淑月像是满意了,又说:“那还差不多,我这次足足给你包了一千两。扶颜也给了不少,你知道我们俩一年俸禄才多少吗?”   “你府上少你这点俸禄吗?再说了,裴家好歹也是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也没穷得连礼钱也给不起吧。”萧挽澜是在没忍住,直接戳破了她的话。   怎么以前就没发现付淑月这么爱财的。难道是因着要嫁人,也会精打细算了?   那她以后是不是也该要给宋衍持家省钱?   不过宋衍看上去好像并不缺钱的样子。   ……   大婚前一日,赵姑姑领着几个宫人去公主府铺房。   无非是带了些锦被罗帐过去布置新房。   等傍晚赵姑姑回来,萧挽澜便问她有没有看见宋衍。   赵姑姑笑着说:“等今晚一过,您以后天天看驸马爷都不妨事。您还在乎这一时半刻?再说我们去铺房,都是女人做的事,驸马爷难道还要过来监工不成?”   萧挽澜想想也是,这种场合宋衍确实是不好在场。可也不能怪她在乎这一时半刻,还不是他们这么久没见了吗?   赵姑姑看着萧挽澜长大的,哪里不知道她的心事,就又笑了笑说:“您今晚还是早些安歇,什么事都不要多想,明天可要早起的。明个驸马爷就来接您过府了。”   有前世的经历,萧挽澜知道成亲有多折腾。光光那身行头穿上一天,就已经够不容易了。   不过知道归知道,但这一晚她还是辗转反侧了好久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天才见了鱼肚白,赵姑姑便带着宫人将她喊起来梳妆打扮。   刚装扮妥当,萧逐月便领着高原范来了。   看着一身喜服的妹妹,萧逐月心头五味杂陈,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还是萧挽澜过去,率先喊了一声“皇兄”。   萧逐月“嗳”了一声,默然良久,才说:“没想到我们家淮儿也要嫁人了啊。”   萧挽澜原本还满心期盼早些看见宋衍,并不觉得难过,可一听兄长带着极为怅然的语气说这话,鼻尖却不由得一酸,眼泪瞬间就溢出了眼眶。   萧逐月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把萧挽澜给弄哭了,连忙道:“别哭别哭,刚上的妆,一会可得哭花了。又不是远嫁,公主府就在长乐坊,还不是你想来宫里就能来的。就怕你到时候有了夫君,就忘了我这个皇兄。毕竟别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萧挽澜破涕为笑,忍不住道:“我又不是你女儿。”   萧逐月尴尬地咳了一声,看着萧挽澜又忍不住叹息,“心情大概也差不多……我看着你长大,你小的时候,我还给你换过尿布呢。”   “……”   萧挽澜原本还觉得难过,被自己兄长这一句全部给憋回去了。   两人之后一同吃过了早膳,萧逐月就离开了。   等宋衍来了,萧挽澜还要带着他去含元殿叩别萧逐月的。萧逐月自然要先过去。   快到巳时的时候,远远的传来了锣鼓声,是迎亲的队伍来了。   赵姑姑忙不迭给萧挽澜盖上盖头,又嘱咐她说:“一会驸马爷来了,您可别急着出来。要让驸马爷念过催妆诗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11 22:50:11~2020-02-12 23:5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稚楛 20瓶;千秋墨雪、菜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萧挽澜自然是知道这个流程, 点头应了。   赵姑姑则留了容夏和容秋在内殿照看,自己去了正殿应付来迎亲的人。   很快, 穿着大红喜服的宋衍被送亲的队伍簇拥着进了清元殿。   他本就生的极为好看, 如今被这一身艳色衬托,朗朗如日月入怀, 霞姿月韵, 让人见之难忘。   虽说宋衍即将是萧挽澜的驸马,但按照婚俗,赵姑姑这时候自然不能与他客气, 冷着脸道:“公主还在梳妆,新郎官且在此处候着吧。”   这自然是假话, 来迎亲的众人闻言忙起哄让宋衍作诗催妆, 催出新妇来。   宋衍早有准备, 也不用细想,当即就作诗道:“传闻烛下调红粉, 明镜台前别作春。   不须面上浑妆却, 留著双眉待画人。”   念罢之后, 他朝赵姑姑拱了拱手道:“劳烦赵姑姑再进去问问, 公主可梳洗妥当?”   赵姑姑这才盈起笑脸道:“那老奴再去问问,请驸马爷暂候。”说罢,便脚步轻快的进了内殿。   坐在内殿的萧挽澜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大抵是许久不见,光是听宋衍说话都觉得满心欢喜,恨不得立刻出去见他。   还不等赵姑姑进来说话, 她自己已经站了起来。   容夏和容秋忙不迭去扶她。   赵姑姑见状便快步过去,笑道:“公主既然已经梳洗妥当,还请公主移驾。”   萧挽澜头上还盖着红盖头,行动并不方便,被容夏和容秋扶着才走出内殿。   虽然知道宋衍就在面前,可她却只看得见盖头下方寸的景致,就听得宋衍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微臣宋衍,恭迎公主登辇。”   虽说两人就快要成为夫妻,可公主出降,驸马在公主面前还是要俯首称臣。   萧挽澜看不见宋衍,但也知道他这时候应当是跪着的。   刚才还不觉紧张,可这时候要出声了,她才发现喉咙发紧,连说话都有一丝颤音。   “驸马请起。”   宋衍谢恩起身。   萧挽澜就被扶出了清元殿,坐上系着红绸彩带的辇驾。   辇驾之前已经有着全福人仔细打理过一遍,用高香熏染,有股子淡淡的檀香气,倒也不觉得难闻。   在这之后,宋衍便也骑上颈项上绑着红绸的白马,下令出发。   送嫁和迎亲的队伍清华门外会合,经崇明门、通乾门,一直绵延至兴礼门外的下马桥。   这一行浩浩荡荡的队伍,原本就行的慢,过了通乾门还安排了宫人障车,嘴里说着吉祥话讨要彩头,索要钱银。   “金银器撒来雨点”就是形容障车的情景。   等萧挽澜的辇驾终于到了含元殿,时辰已经快到晌午。   萧挽澜被两个全福人扶着下了辇驾,和宋衍一同进了含元殿拜别萧逐月。   萧逐月作为兄长,这时候其实要对萧挽澜告诫几句。但等高原范念完封赏,他却上前,亲自扶了宋衍起身,极为郑重道:“宋衍,今日朕可将妹妹交给你了。她性子是跳脱了些,但女孩子本该娇养着的,你以后可不能让她受委屈。”   在场的礼部、宗正寺、太常寺的大臣们和命妇皆是面面相觑。   这长公主果真是深受荣宠,在皇帝眼里连胡天胡地都不是什么缺点,反倒是要对未来的妹婿耳提面命。   宋衍倒像是没觉得有丝毫不妥的,朝萧逐月拱手行礼,从善如流道:“谨遵圣谕。”   萧逐月这才满意,朝高原范比了个手势,淡淡道:“赐宴吧。”   公主出嫁,宫中还要举行九盏宴,就如同民间女方家中设宴款待宾客。   宫人们捧着食案酒菜鱼贯而入,萧逐月留了宋衍饮宴,萧挽澜则被人扶去了侧殿等候。   到也有宫人奉了食案上来,不过除了红枣、桂圆等果盘,也就只有一碗饺子。   这个饺子自然还是夹生的。   萧挽澜听着全福人说着吉祥话,虽说明知道是生的,也不得不咽了几个“子孙饺子”。   宴席一直持续到未时,宫中的婚仪才算是真的结束。   锣鼓声起,迎送的队伍吹吹打打往长乐坊去。   等出了皇城,夹道两旁都是来看热闹的百姓。萧挽澜端坐在辇驾中,虽说看不见,但听着鼎沸的人声,便知道来了不少人。   也不知道前面脚跨金鞍白马的宋衍会是个什么模样。她还没见过呢。   长乐坊离皇城并不远,但队伍却行的很慢。   也不知过了多久,辇驾终于停了下来,应该是到了公主府。   耳边笑闹声和爆竹声不断,萧挽澜被扶着下了辇驾,跨过马鞍,进了府门,这时候扶着她才改作了宋衍。   萧挽澜盖着盖头,只看得见他递过来的那只手。   和她比起来,宋衍的手掌极为宽大,修长的手指如玉雕一般好看。   手才放上去,就瞬间被握紧了。   两人相携走进正堂,周围都是来观礼的宾客。   宋衍走的很慢,像是在迎合她的步伐,也并不言语。   等要跨进门槛,他才低声提醒了她一句“小心”。   萧挽澜原本还注意着,没想到他会突然出声,反倒是走神了一下,脚下就被门槛给绊了一下。   好在宋衍就在身边,立刻眼明手快扶稳了她。   大概是宾客都在场,宋衍什么话都没说,很快就收回了按在她肩膀上的手。   两人在正堂站定,礼官就开始唱礼。   拜过了堂,萧挽澜就被扶去了新房,全福人唱起撒帐歌,拿着五色果开始撒帐。   唱罢了,才让宋衍去拿了喜称来挑盖头。   萧挽澜闻言心头就是一阵狂跳,紧张地微微蜷起了手指。   头上的盖头被缓缓揭开,房中的景致映入眼帘。一身喜服的宋衍正站在她身侧,低头看着她。   四目相对,两人都看见彼此微微上扬的唇角。   之后就是行同牢礼、喝合卺酒。萧挽澜不会喝酒,这时候也是不能推拒的,也将那一瓢合卺酒饮尽了。   宋衍还要出去陪客,诸礼行过就要走了。他对萧挽澜笑了笑说:“你要是累了就先梳洗,不必等,我很快回来。”   萧挽澜无声地点了点头,目送他出去了。   等宋衍走了,全福人和来送嫁的几个命妇也就告退了,留了容夏和容秋在房中伺候。   容秋出去捧了一个小食案进来,服侍萧挽澜用晚膳。进门的时候,脸色却有些不好。   萧挽澜察觉到她的异样,便出声问了一句。   容秋心直口快道:“还不是撞见了瘟神。”   “容秋!”容夏当即便拧着眉呵斥道:“公主大喜的日子,你胡说八道什么?”   容秋也自知失言,立刻抿起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能让容秋这样厌恶的,萧挽澜略略一想,就猜到了是谁。   她也就没有再问。   外面的夜色渐渐浓了,房中点着龙凤呈祥大红烛,火光融融。   萧挽澜用过晚膳,坐在床边等了一会,便觉得有些头晕。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   容夏看她勉强撑着,就有些心疼,忍不住说:“驸马说您要是累了先歇下,要不奴婢服饰您洗漱吧。”   萧挽澜摇了摇头,正想说再等等,便听见外面有人喊了句“驸马”,随即房门就被人给推开了。   宋衍没想到她还穿戴着一身大婚的行头,绸缎般的头发绾成发髻,簪着鎏金凤钗,晔晔照人。见他进来,萧挽澜微微笑了一下,眸光异常莹亮,像是其中映着璀璨的星汉。   这个场景,他分明想过无数次,可这一刻却仍旧觉得如梦似幻一般,并不真实。   萧挽澜没想到宋衍走到跟前看着她,却不说话,心中不由得一阵忐忑,忍不住小声喊了一句“执夷”。   宋衍这才有了反应,笑了一下,温声道:“累吗?”   “困。”萧挽澜其实倒并不觉得累,就是脑袋有些发晕。   “不是让你先梳洗吗?”   萧挽澜有些不好意思,可还是说:“我、我想等你回来。”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宋衍亲自过去给她将头上繁重的发饰拆下,笑了笑说:“那现在可以去了。”   萧挽澜这才依言去净房沐浴洗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宋衍就在一旁的寝室等着,萧挽澜洗澡的时候,听着水声,总有几分不自在。   等换上了寝衣,走出去,她连正眼都不敢瞧宋衍,急急忙忙就钻进了被子里。   床铺上之前撒的五色果都已经被收拾走了。   宋衍原本还坐在椅子上小憩,听见动静睁开眼来,恰好见她一溜烟跑上床,不由得笑了一声。   怎么像是个小耗子似得。   那一双乌黑的眼睛,骨碌碌的,像是受了惊吓,带着几分惶惶不安。   现在就怕成这样,那一会要怎么办……   宋衍站起身走过去,原本想先安抚她几句,没想到还未走近被子里那人却眨了眨眼睛,先开口问了一句:“你不洗漱吗?你也快去洗一洗吧。”   她都这样说了,宋衍还能说什么,只能含笑应下,顺遂了妻子的心意了。   净房很快传来了水声,萧挽澜望着大红的幔帐,紧张地抓紧了手里的被褥。   前世大婚当日,顾疏根本就没有碰她。所以当时也就不用面对这种事。   大概是酒意未退,又洗了澡,她脑子还是晕乎乎的,接下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会,宋衍便洗漱好进了寝房。   伺候的人都识趣地退了下去,房中很快就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   见宋衍穿着单薄的寝衣走过来,萧挽澜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这时候的宋衍散了发髻,只用了一根红色束带将头发束在背后,前面的几缕头发上还带着些许濡湿,有一种极为吸引人的随性与慵懒。   红烛将房中照的透亮,不过宋衍上床之后,便放下了幔帐,阻隔了一部分的烛光,光线变得朦胧了许多。   红烛暖帐,萧挽澜脑子里还晕乎乎的,等她反应过来,宋衍已经俯下身亲了亲她的脸。她想说些什么,可是随着宋衍亲吻的动作,却下意识闭上了眼。   宋衍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起来,萧挽澜心头跳得厉害,只得将眼睛闭得更紧一些,整个人都因着紧张崩到了极致。   之前学的那些东西像是全都派不上用场了。   她分明努力做了回好学生的,只想要在这种时候让他高兴……   大概是发现了她的紧张,宋衍的动作不知道何时停了下来。   萧挽澜等了一会,还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有些茫然的睁开了眼。   锦被下,宋衍摸索着握住她的手,将她紧握住的手指,一个一个轻柔的掰开,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般,小声道:“别怕,淮儿。”   他将她松开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胸膛上。   萧挽澜隔着单薄的意料感受着手掌下结实的肌肉,一片的滚烫,连她也跟着热了起来。   她脑子里混乱一片,后续的事都跟着乱了,只觉得自己在大海里浮沉,有时像是这世间最轻柔的爱抚,有时却又像是最汹涌的海浪,让她几欲窒息。   只能一遍遍呼喊着宋衍的名字。   宋衍这时候就会俯身轻柔地亲吻她,可却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她越是求着他,喊着他,他就越不能罢手一般。   ……   浑身汗水黏腻的难受,萧挽澜确是半点力气都没有了,没想到这种事还能这么累。   结果比她还卖力的人却是满面春风,抱着她,将脸埋在她脖颈间半分也不撒手的。   他们俩身上都是黏黏糊糊的,活脱脱像两条贴在一起的泥鳅。   浑身酸的要命,连喉咙都是哑的。   萧挽澜苦中作乐,就把自己这个想法和宋衍说了。   倒是逗得宋衍一阵低笑,侧头亲了亲她的面颊,用一种极为暧昧的的语气道:“我倒觉得你像个水蜜桃。”   萧挽澜眨了眨眼睛看向他。   宋衍低下声去,声音显得更加低哑诱人,“又甜又软,一掐就能掐出水来。”   “……”   萧挽澜脸色涨得通红,不知道是不是她思想太龌龊,总觉得宋衍这话别有深意。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样的不要脸,人前那副光风霁月的模样都是装的吗?   她有一种深深被欺骗的感觉,扭着身子想要从他的怀里钻出来。   不过才动了没两下,就被对方给按住了,语气不善。   “别乱动,不然你一会又该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感谢在2020-02-12 23:57:39~2020-02-14 01:2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裴恹 5瓶;菜菜、奥莉芙 1瓶;橘子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萧挽澜听出宋衍语气里的隐忍和克制, 顿时就停住了动作。   想到刚才自己被他折腾地死去活来,最后连哭都哭不出声了, 又忍不住抱怨, “你还好意思说?”   “为夫这已经算是体谅你了。你以为这种事只能做一次吗?”宋衍低笑了两声,眸中满是戏谑地望着萧挽澜。   萧挽澜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索性将脸埋进宋衍的怀里不作答。   她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更何况之前付淑月给她看的那些话本子对这种事极尽描写,很多东西只怕连宋衍还不一定知道呢。   见她避而不答, 宋衍反倒是弯了弯唇角,将下颚抵在她发顶缓缓摩挲, 轻声道:“困吗?”   之前她可就想睡了的。   萧挽澜确实是觉得困。宋衍不说还好, 一说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仰起头来看着宋衍,可怜巴巴的点了点头。   可是身上黏糊糊的, 这怎么睡得着?腿心更是黏腻的难受……   撞上她的目光, 宋衍却像是被什么烫到一样, 很快撒开了手。   他掀开被子站起身, 捡了散落在一旁的衣服往身上套。   “我让人去准备热水,你先歇一下。”   他背对着她,萧挽澜只消抬眼就能看见宋衍宽阔的肩背和精瘦的腰身,上面好像还有一道道被指甲抓出来的痕迹。   自己下手有这么重吗?他刚才那样子反倒是无所觉一样,虽然也发出过声音,可那全然不是因着痛苦。   想到两人纠缠在一起的场景, 萧挽澜顿觉面红耳赤,却怎么都移不开眼。   汗湿的肌肤在烛火下有一层淡淡的光芒,匀称紧实的肌肉随着穿衣的动作而微微鼓动,显得极为勾人。   她极为没有志气的咽了口口水。   口干舌燥。   “执夷。”在宋衍要套上上衣的时候,萧挽澜终于忍不住喊住了他。   宋衍回过头,眸子带着几分询问的意味。   关于兄长想要立她为储的事情,萧挽澜一直没和宋衍说,如今她们已经是夫妻了,那她心里的想法更不该瞒着他。   可宋衍这样站在那瞧着自己,两个人这番模样,萧挽澜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我……”她支吾了半晌,才说:“我口渴。”   宋衍略点了下头,就赤膊着上身去倒了杯水,折回来扶起萧挽澜,喂给她喝。   被子下萧挽澜光溜溜的,两个人肌肤相贴,能明显感受到宋衍的胸膛依旧是那样的滚烫。   等把水喝了,宋衍询问她,“还要吗?”   萧挽澜摇了摇头,顿了一下,却又点了一下头,“要。”   宋衍放开她想要再去倒水,可还没起身却被萧挽澜给拉住了手。   她还有话要和他说呢。   在宋衍诧异的目光中,萧挽澜鼓起勇气伸手攀上他的脖颈,跪坐起身子。身上的被褥顺势就滑落下来,她心中羞赧,却并没有伸手去抓滑下的被褥。   “执夷。”她轻声喊着宋衍的名字,仰起头小心翼翼地亲了亲他的下巴,喃喃道:“我有话和你说。”   手里的杯盏就被搁在了一旁的矮几上,宋衍揽过她的腰,让萧挽澜坐在自己身上,然后扯过被子将两人的身子都裹住。   他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却由着萧挽澜动作,并不主动,哑着声道:“嗯,你说。”   语气里带着诱哄,像是希望在自己身上放肆的人更主动一些。   萧挽澜想着之前看到的学到的东西,缓缓动了一下身子。   下一瞬,果真听见宋衍的抽气声。   她像是得了鼓励,愈发抱紧了宋衍,一下一下像是讨好似得亲着宋衍的嘴唇。   “执夷,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宋衍极为有力的手臂半托着她的身子,扬唇笑着应了一声“好”。   见他回答的丝毫不见半分犹豫,萧挽澜心里却有了几分急切。   并不是因着她们现在是夫妻,生儿育女是顺理成章的事,而是她真的想要一个孩子。   她扬起脸来,一瞬不瞬的看着宋衍道:“最好先生个男孩。执夷,有件事我一直想要和你说,但是后来就没找到机会。”   宋衍并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回望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顿了几息,萧挽澜才又说:“皇兄想要立我为储。”   说完这句话,她也就止住了声,有些精装地观察宋衍的反应。   虽说女子为官已经不新奇,可要是出了个皇太女却是头一遭。   萧挽澜以为宋衍起码会惊讶一下,没想到宋衍听了之后,反倒是安抚性的亲了亲她的脸,含笑道:“我知道。”   惊讶的反而变成了萧挽澜。   “你知道?”她眨了眨眼,又问:“你早就知道了?”   宋衍点头,笑着说:“皇上早就同我说过了。”   “哦。”萧挽澜呐呐的应了一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想了片刻才又说:“虽然皇兄说让我不用怕,他会给我安排好一切。甚至让你辅佐我。可我想了很久,执夷,我并不想做皇帝。我知道皇兄立我为储,也是出于无奈,没有办法。可是这和之前不一样了。我现在嫁给了你,等我们以后有了孩子,大可封我们的孩子为储君。”   说完之后,她又忍不住觑了宋衍一眼,抿了抿唇,小声说:“你、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没志气?”   “怎么会。”宋衍笑了一下,问她,“你之前急着要成亲也是因着这个?”   萧挽澜点了点头,“我都想过了,现在我也不想皇兄为难,我先答应下来。有你们俩在,我也不用担心什么。等以后我们有了孩子,那就立他为储,你说好不好?”   见她一脸希冀的望着自己,那是全心全意的信赖,宋衍哪里还能说出一个“不”字来。更何况他也不想她做什么女帝,到时候还不知道要多少个人觊觎。   她只要是他一个人的就好了。   宋衍抱着她,轻柔地亲吻她柔软的唇瓣。   唇齿纠缠间,他徐徐应了声“好”。   只要她想要,什么都好。   萧挽澜得到了宋衍的赞成,心里顿时高兴起来,卖力的回应他。   “执夷,你那么聪明,以后一定能教导好他。”   宋衍闻言,眉梢便是一扬。   “再聪明,有些事还是要身体力行的。”   他原本还想体谅她一次的,既然是她自己缠上来,就不能怪他了。   萧挽澜知道宋衍意有所指的是什么,也没有拒绝,反倒是顺势放软了身子。   身体再次陷入煊软的锦被里。   绯红的罗帐在头顶晃动,不同于上一次的剧烈和急切,这一次宋衍显得更为有耐心,更加细致、温柔。   萧挽澜却觉得比之前更加磨人,也不知道宋衍是不是故意的,偏偏要将她勾得欲罢不能,求着他继续,他才肯回应一下。   甚至还诱着她说一些极为放荡的话。   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的,萧挽澜只觉得整个人如坠云雾之中,有大朵大朵的烟花,五光十色的在脑中绽放。   等她再次有意识,自己已经被宋衍抱着坐在了浴桶里。   浴桶用的是上好的香柏木制成,很大,容下他俩并不难。   被热气一熏,萧挽澜原本感觉像是散架的身子像是好了许多,没那么酸软了,可却还是乱手软脚的。   要不是宋衍撑着她,她整个人都要滑到浴桶里去。   “醒了?”宋衍俯身轻轻问了一句。   萧挽澜的身子微微发颤,硬着头皮应了一句。   声音细如蚊呐。   宋衍反倒是大大方方将她从水里抱起来,拿过巾帕将她整个人细致的擦干,帮她换上寝衣,这才给自己草草的也收拾了一下。   萧挽澜被他抱着回了寝室,看着烧了一半的喜烛,忍不住问:“什么时辰了?”   宋衍低头亲了亲她,“还早。没关系,你睡吧,明天我会喊你起来的。”   女子嫁人第二天,是要给公婆敬茶的,还有拜舅姑的习俗。   以萧挽澜的身份自然是不用去徐府拜见徐崇道,可是徐崇道却要过来见过她的,这样双方礼数这也算得宜了。   萧挽澜现在是又困又累,听宋衍这样说,也不再担心了,很快就沉沉睡去。   她自然是一夜好眠,却不知道有人因着她,这一晚几乎是没有合眼。   原本萧挽澜和宋衍的婚宴,以顾疏和萧挽澜以前的关系,最好是能不去就不去。   去了也并不讨主人欢喜不说,而且还要被人在背后看笑话。   明明知道这些,明明难受的要命,可顾疏还是不顾顾亭礼的阻拦,去了婚宴。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或许只是想看萧挽澜一眼。   可真当见到她同宋衍拜堂成亲,那一幕幕竟然无比的熟悉。很多画面涌入脑海里,分明自己从未经历过,可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却又显得无比真实,仿佛都真实发生过一样。   切切实实映在他的脑海里。   在那些记忆里,和萧挽澜拜堂成亲的分明是他!而当盖头掀起,萧挽澜一身喜服的模样,她看见他时唇角绽放的笑容,都是那样的鲜明又真实。   甚至于他之前在梦里看见过萧挽澜心口的那一颗血红的痣,都像是真的存在一样。   最让顾疏震惊的还不止于此。   将画面串联起来,竟然和当初萧挽澜同他说的那个梦极为吻合。   她不就是因着那个荒诞的梦,才突然放手了,放弃他们的婚约吗?   可这一切真的只是梦?   绝不是这样简单!   萧挽澜应该还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她定然还有事瞒着他!   他要去和萧挽澜问个清楚。   这个念头像是狂风巨浪一般将顾疏所有的理智都给席卷热个干净,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居然已经站在了一处的抄手游廊前。   只要走过这座抄手游廊,再往前过了月洞门,就是新房。   明明是第一次来这座公主府,他却已经知道了新房的位置。   全然凭着那些记忆!   府上今天来了不少客人,根本就没人在意他都走到了这里。   而从月洞门里出来的容秋也正好印证了他的判断!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感谢在2020-02-14 01:29:56~2020-02-15 23:5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cc 10瓶;菜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容秋一向不待见顾疏, 转过月洞门便瞧见了他,一张俏脸顿时沉了下来。   她原本并不打算搭理顾疏, 只是经过他身侧时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顾大人, 喜宴在前厅,这里可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顾疏原本压抑着满腔的疑虑和疯狂, 可对上容秋满眼的不屑, 这时候却还极为难得地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来。   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大抵是被她那句“这里可不是您该来的地方”给刺到了,反倒是冷静下来。   他徐徐道:“我只是想出来透透气,不知不觉走到这, 我看这里水榭荷塘,当是赏景之处, 难道还不能让人看么?”   “这自然是让人瞧的。”容秋讥诮道:“只是不给外人瞧罢了。再往前走就是新房, 顾大人, 瓜田李下,您和公主以前是什么关系不用奴婢提醒了吧?驸马现在出去宴客, 一会要回来, 撞见您在此处, 又要怎么解释?”   顾疏轻轻地笑了一声道:“那确实是不好解释了, 毕竟我如今才算是外人。”   说着,略一点头,便转身大步离开了。   容秋觉得他语气古怪,唇角那抹笑容更像是别有深意,让人捉摸不透。可人都走了,她也没心思去深究。   她还要给公主去取吃食呢。   顾疏重新回到宴席, 在自己父亲身旁落了座。   顾亭礼见他回来,眉头就拧了起来,当即低声道:“你刚才去哪里了?”   随手倒了杯酒喝了,顾疏一派淡然道:“就随意走了走。”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被人拉去喝酒的宋衍身上,他一身的大红吉服,唇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谁敬他酒都像是来者不拒一样。   他可太清楚宋衍的脾气了,看着温和,心气却不可一世的很,若非高兴极了,哪会有这般的耐心。   娶了萧挽澜,无论宋衍是抱着什么目的,今天都已经如愿了。   自然是该高兴的。   与自己一桌的还有苏检,他是宋衍的老师,宋衍不可能不先来给他敬酒的。   那想来之前已经敬过酒了。   顾疏心底冷笑着想,这样也好,他现在可不能保证能安安生生与宋衍一桌喝酒的。更不要说与他道贺了。   见自己儿子回答的敷衍,顾亭礼心底的不悦愈发的浓了,只是这是在席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出声训斥,只得将火气给压了下来。   等吃罢喜宴,回了顾府,他就让顾疏跟着他一同去了书房。   顾疏刚才在宴席上喝了不少酒,被顾亭礼喊去说话,脑子里却还是一派的清明,站在那,腰背依旧是挺拔如松。   顾亭礼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才开口道:“很多人成家立业了,才会定下心来。如今长公主已经成婚,你的婚事,我看也是时候该定下来了。”   其实早在顾疏去喜宴的时候,顾亭礼就怕他惹事,出言阻止过。不过幸亏今晚他也没做什么出格的时,刚才在宴会上的火气这时候也就散了大半,说话时语气就缓和了不少。   只是态度依旧十分坚决。   “那您这次有想要我娶谁?”顾疏抿唇一笑,毫不畏惧地迎上顾亭礼的目光,眼底掩藏着浓浓的讥诮与愤怒。   顾亭礼没想到顾疏对于自己的婚事依旧这么抵触,之前还以为他想开了。   他当即沉了脸,冷声道:“那你想娶谁?别人都已经成亲嫁人了,你怎么还不死心!”   顾疏笑了一声,默然半晌,却忽然道:“是啊,她都已经成亲嫁人了。”   今天可是她和宋衍的大喜日子。春宵一刻值千金,他们现在又在做什么?   在那些记忆里,他从没有真正碰过萧挽澜。   可宋衍却并不见得如此。   只是那都是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到底是喝了酒,顾疏这时候并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又笑了一声,咬牙道:“可是我不甘心。”   要是之前烧那道遗旨时,只是存了一丝明知道极为渺茫的期待,那么现在,他是切切实实地不甘心,甚至克制不住自己,恨不得去质问萧挽澜。   凭什么萧挽澜就那样轻易否定了他们之间原本可以在一起的机会。甚至还有秘密瞒着他!   顾亭礼听自己儿子说“不甘心”,愈发地恨铁不成钢,心中反倒是坚定了要给顾疏把亲事定下来的念头。   他冷冷扫了顾疏一眼,不容置喙道:“不甘心也没用,之前我和陈国公私下遇见,他像是对你颇为欣赏,还特意向我探过口风,似乎有意将自己的孙女陈绥许配给你。我们两家门当户对,我看这门亲事倒是不错。我和你祖母商量一下,就把这个事定下来。”   顾疏知道顾亭礼这是打定了主意要让他娶亲了。   他心中不愿,可这恐怕不是他不乐意,就不行的事。只怕是他越拒绝,越没办法改变父亲的心意。   思绪百转,再次开口,顾疏的态度明显有了几分转变,郑重道:“我会成亲,不过父亲总该给我些时间。就算我不甘心也无济于事,她都已经成亲了,不是么?”   顾亭礼斟酌了片刻,赵鸾成亲这么久,确实自己儿子也没做出什么错事来,才松口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这桩婚事我暂且先和你祖母商议一下。她老人家要是也同意,我们再议。”   顾亭礼看中的是陈绥的家世,顾老夫人出生门第却不高,更为尊崇娶妻娶贤的说法。真的要议亲,她肯定是要人先调查一下陈绥的。   虽说没有全然推掉这桩婚事,但顾疏心中隐隐松了口气。   那个陈绥,他要是没有记错,性格可是跋扈得很。祖母不见得会同意这桩亲事。   这事暂且不管。   今日要不是遇上容秋,他恐怕真会忍不住冲到新房里去质问萧挽澜。可冷静下来之后,他也知道自己要是这么做,后果不堪设想。   但萧挽澜总归是欠他一个解释,他一定会找她问个明白。   ……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夜太过折腾,萧挽澜这一觉睡得又香又沉。   还没睁开眼,就听见有鸟儿在外面吱吱喳喳叫的十分欢悦。   她想要翻个身继续睡,一动才发现自己的腰肢酸的要命,这一下反倒是清醒了不少。   意识回笼,她想起昨晚临睡前,宋衍还说要喊她起来敬茶的,结果枕边那人像是早就起来了,却并没有喊她。   现在恐怕早就过了时辰了!   萧挽澜惊呼一声,忙不迭掀开被褥坐起身,就要喊容夏、容秋进来伺候。   可还没等她下床,赤红的幔帐就被人给撩开了。   宋衍含笑看着她,满目柔和,“醒了?”   萧挽澜看他穿戴齐整,当即气就不打一处来,怨愤道:“你说好会叫我的,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她急的都快哭了,结果对方像是根本不在意一样,亲自拿了一旁放着的衣服给她套上,不疾不徐道:“母亲那边我已经让人去传过话了,晚些去也不妨事。”   他都这么说了,萧挽澜还能说什么。可是这才成亲的第一天,她总想好好表现的,就又忍不住说:“那你也不能这样,要是母亲觉得我摆架子怎么办?”   看萧挽澜一副气鼓鼓的表情,宋衍却觉得十分可爱,而且她和他一样喊“母亲”时,让他有一种极为贴近的感觉。   就像是他们终于是一家人了。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面颊,轻笑着说:“母亲是个极为随性的人,你放心好了。”   两人这样的亲昵,萧挽澜见端着热水进来的容夏和容秋,两个丫头这时候连头都不敢抬,心里顿时有了几分羞意。   她推了一把宋衍,“我还梳洗呢。”   宋衍这才放开了她,大大方方走到一旁坐下,看着她梳洗打扮。   窗外的阳光透进来,灿如洒金。   萧挽澜坐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觉得有几分陌生。分明昨日那样折腾,她以为自己气色会不好,想要多傅些粉,没想到却是双颊红润,神采飞扬的。   整个人比以前更像是鲜活明艳了不少。   宋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此刻正背着手,含笑端详着镜子里的她。   两个人的视线在镜子里交会,萧挽澜也抿唇一笑,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欢喜溢满心头。   等收拾妥当,两人相携去给宋老夫人请安。   青亭见了他们也都改了口,喊“驸马”和“公主”。   宋老夫人见到萧挽澜还是有些拘谨,见两人进门,立刻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知道是该给萧挽澜行礼,还是等着她给自己请安。   倒是萧挽澜机灵,过去扶了宋老夫人在正堂圈椅上坐下,赔着不是道:“是儿媳起晚了,让母亲久等了。”   宋老夫人见她对自己依旧这样恭敬,心里既开心又觉安慰,慈爱的拍了拍萧挽澜的手道:“没事,昨天折腾了一天,今天起晚了也是应当的。”   萧挽澜听宋老夫人说“折腾了一天”,脸上顿时一阵发烫,下意识瞟了眼宋衍。   宋衍脸上反倒是泰然自若,见她朝他看过去,反而还给她眨了眨眼睛。   他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那一双黑亮深邃的眸子望着她,带着几分暧昧的意味。   萧挽澜的心猛地颤了一下,只觉得这个人现在是愈发的妖孽了。   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警告他别在这种场合这样的放肆。   这时候青祠正好端了茶水上来。   后者却一脸无辜的朝她眨了眨眼,笑了一下,道:“淮儿,过来。该敬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15 23:59:03~2020-02-17 23:5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兮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晶U晶、Lcc 10瓶;菜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两人一同给宋老夫人敬茶。   宋老夫人一一接了喝过, 给了他们一人一个大封红,又让青亭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个锦盒端过来。她亲自取了递给萧挽澜, 笑道:“公主身份尊贵, 自然是什么都见过。不过按规矩也该给你备一份见面礼的,公主不要嫌弃才好。”   萧挽澜将锦盒接过, 同宋老夫人道了谢, 又说:“母亲还是像往常那样喊我淮儿就行。您这样,我反倒是不习惯了。”   见儿媳半分也不端公主的架子,宋老夫人心中愈发的满意, 笑着点头应好。   之后萧挽澜和宋衍就陪着宋老夫人一起吃了早膳。   按照婚俗,新妇还要去拜舅姑的。不过以萧挽澜的身份, 自然是不用屈尊去徐府拜见, 反倒是徐崇道要过来公主府求见她。   等用过早膳, 萧挽澜陪着宋老夫人在厅堂里说了会话,青词就匆匆进来回禀说舅老爷带着家眷过来了, 现在正在府门外候着。   宋老夫人放下茶杯, 连忙让青词去请他们进来。   萧挽澜原以为这个家眷也至多是徐崇道的夫人, 没想到徐崇道倒是将徐萱和徐渊都带了过来。几个人进门后, 就率先给她行礼。   萧挽澜坐在椅子上,端端正正受了这一礼,这才让他们起身,含笑道:“既然是一家人,舅父、舅母就不要这般客气了。”   说着,又请了他们入座, 让人看茶上来。   徐崇道久经官场,自然知道这话听听就是了,在长公主面前哪还真能端出长辈的架子。   他领着家人一道谢恩,才敢入了座。   之前萧挽澜是见过徐渊和徐萱的,宋老夫人也就不给她介绍了,就单单指了徐崇道身边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给她认识。   那妇人名叫余宜兰,大抵是身体不大好,面色有几分苍白,不过样貌不俗,想来年轻时也是个美人,打扮的极为端庄得体。   等宋老夫人介绍完,萧挽澜便乖巧喊了声“舅母”。   余氏虽说也见过不少世面,但毕竟没遇上过像萧挽澜这般身份显赫的,极为拘谨的“嗳”了一声之后又觉自己太过失仪,才又补充了句,“好孩子。”   宋老夫人也看出她的局促,就笑着同余氏说话,询问起她的身体状况。   余氏便与她寒暄起来,情绪渐渐也就放松了。   萧挽澜在一旁听的意兴阑珊,期间除了宋衍和宋老夫人,基本上没人敢和她搭话的。更不要说之前被宋衍下了一顿的徐渊,更是连看都不敢正眼看她。   看上去倒是有几分滑稽。   不过她身子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的,又坐了一早上的椅子,更觉腰酸背痛。好不容易送走徐崇道一家回到住处,萧挽澜二话不说就去床上躺着了。   宋衍跟着进来,坐在床沿上,伸出手来给她揉按。   他的力气萧挽澜是知道的,不过这时候按在腰间的力度却轻重适宜,舒服的她直哼哼。   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宋衍觉得她这模样像极了冬天晒太阳的猫儿,忍不住低笑了一声,问她,“舒服吗?”   萧挽澜应了一声,眼睛都没睁开。   她的身子软绵绵的,捏在掌心,像是只有一团软肉一般。宋衍原本还规规矩矩的给她揉按,可这丫头偏偏按的舒服了还要哼哼几声,那声音又柔又媚,让他听得整个人都像是起了一阵邪火。   那种销魂蚀骨的滋味尝过了便难以罢手,往日还能忍得,现在却再如何克制,哪里还能做到清心寡欲的。   他停下了动作,深吸了一口气道:“还是让容夏过来帮你揉一揉。”   萧挽澜正享受着,哪能让宋衍走的,而且容夏哪有多少力气,细胳膊细腿的。   她拉着宋衍,央着他道:“我不要,执夷,你按得最舒服了。”   往日都不知道他还有这手艺。   宋衍看她巴巴的看着自己,一派的纯然,心里那股子邪火反倒是更旺了些。   “你是舒服了,可我正难受着呢。”他苦笑着说。   萧挽澜却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难受了,当即紧张起来,坐起身,一脸关切地问:“你哪里不舒服吗?”   她伸手也去揉按宋衍精瘦的腰身,带了些许责备道:“肯定是因为你昨晚太不克制了。”   腰间的力道就和挠痒痒似的,宋衍整个人却不由得紧绷起来。   她到底知不知道……居然还敢招惹他。   萧挽澜初初才掐了两下,就感觉掐不动了。   她皱起眉头,忍不住提醒道:“你放松点。”   结果下一瞬,手就被宋衍给握住了。   宋衍用的力道很大,抓的她生疼。   萧挽澜有些不明所以的抬起头来,茫然的看向宋衍,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宋衍此刻正垂眸看着她,目光灼灼,像是有火苗在眼瞳中其中跃动。   心头像是被什么给烫了一下,萧挽澜整个人都战栗起来,下意识想要往后躲。   宋衍却拉着她,丝毫没有让她逃脱的意思。   喉结滚动,他声音少了往常的清朗,有些沙哑道:“淮儿……”   此时此刻,萧挽澜哪还不知道宋衍说的难受是什么。   她忙别开眼,红着脸道:“现在还是白天,你、你这是做什么!”   心里又羞又窘,她试着再次去挣脱宋衍紧紧抓着她的手。   宋衍却在她往后退的时候,顺势倾身上前,将她按在床上。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像是逡巡领地的雄狮,问她:“还敢招惹我吗?”   萧挽澜心里大呼冤枉,她只不过也就想给他揉揉腰罢了,这怎么算招惹?   他大白天就想着那档子事,怎么反倒是怪起她来了!   见她表情无辜,那一双莹亮的眸子里甚至还带着几分不服气的抗诉,宋衍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忍者会不会伤身体。   最后他只是亲了亲萧挽澜的唇角,和她说:“想想你昨晚求着我的时候,就知道我现在多难受了。”   ……   要给姜桓纳妾的事情,是郡公夫人也同意的。   赵鸾原本想抬了在姜桓身边伺候的一个大丫头,毕竟服侍他惯了。   而且那个丫头生的标志,虽不说是一等一的美人,但也不差了。   可她将这个事和姜桓说了,姜桓脸上的表情却是淡淡的,没有说可,也没有说不可。   赵鸾心里就有些忐忑,笑了一声道:“你要是不喜欢,那就再看看。要不你自己挑一个,由我出面去安排。”   “你到时想的周到。”姜桓抿唇一笑,终于应了一声。   只是这话却听上去不像是真心实意的夸奖。   赵鸾自然是听出来了,心里也有了几分不舒服,索性也就不再接话。   她反正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尽了该尽的本分了。   姜桓这时候却抬起眼眸看了她一眼,忽然说:“你说任我来挑是么?”   赵鸾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顿了一息,才缓缓点了下头。   “那好。”姜桓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一个丫头身上,像是来了兴致道:“你这个丫头,我要是没记错,应该叫做芙蕖吧?”   赵鸾听他这样说,脸色顿时一白,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隔了半晌,才强笑了一声道:“我这个丫头向来没什么规矩,要是服侍你,只怕会服侍不周。”   姜桓却并不管她说什么,只是道:“我就要她了。她要做了姨娘,我还真把她当丫头来差遣吗?只需要在床上好好伺候我就是了。”   这话无异于就是在暗讽她,赵鸾心头一阵火起,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辩驳。   姜桓说的本就是为人妻子该做的事,她纵然想辩驳,也找不到理由,只能转头去问芙蕖,“世子说的事,你可愿意?”   做丫头的,那就是看人眼色,伺候人的活计。就算日后出嫁,又有几个能比得过给世子当姨娘的。   芙蕖刚才听姜桓点了她的名,心中既害怕又欢喜。   如果她真的成了世子的妾室,那也算是个主子了,还要别人来伺候她的。   如今自家小姐不与世子同房,要是她能生个一儿半女,那可是直接飞上枝头变凤凰。   只是面对赵鸾的问话,芙蕖却还是犹豫了。   她自然是知道自家小姐问什么问她愿不愿意,一旦她答应下来,日后的日子恐怕就要被小姐视作背叛者,眼中钉了。   “我……”芙蕖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倒是姜桓这时候笑了一下,说:“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绿波。你这名字很好,也很合适你。别害怕,你要是不愿意,我不会逼迫你。”   芙蕖心神摇动,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迅速道:“我、我愿意的。”   她看着面前面容清俊的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好的一个人,小姐会半分都不动心的。那也不能怪她,反正小姐又不喜欢世子,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个机会呢。   她上前走到赵鸾面前,直直的跪了下去,却还是不敢看赵鸾,只是给她磕着头道:“小姐,请你看在奴婢伺候你这么久的份上,成全了奴婢吧。不过您放心,我不会和您争什么的,我以后也一定会好好服侍您。”   赵鸾看着面前不断磕头的芙蕖,只觉得头晕目眩,心中郁结难平。   “好。”她冷笑着道:“成全你又有什么难得。不过你以后是世子的姨娘了,我怎么还能让你伺候的,你只需要在床上好好伺候世子就是了。”   这话虽说难听,可赵鸾还是答应了。   芙蕖心中猛然一喜,再次给赵鸾磕头谢恩。   赵鸾却连看她一眼都觉得厌恶,更不想去看姜桓。   他那句话以退为进,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想要起身离开,可才站起来就是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全然不受控制往一旁倒去。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这张评论送红包啦!   感谢在2020-02-17 23:59:17~2020-02-19 00:27: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婆婆极品怎么办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萧挽澜和宋衍大婚后的第三天, 两人一道入宫谢恩。   萧逐月在内廷设了家宴,宫中的嫔妃也有列席。   皇后赵鸳坐在萧逐月右手侧, 穿着件正红色的织金凤袍, 仪态端庄,气色极好。席间有妃嫔同她说话, 她脸上都是带笑的。   而萧逐月左手侧坐着的却不是宫中妃位仅次于皇后的贤妃沈宁秀, 而是前不久进宫的孟婕妤。   这个孟婕妤与皇后的生母出自一家,按辈分来算,可还得喊赵鸾一声姑姑, 如今没想到却也入了宫,还成了宠妃。   萧挽澜看了眼在自己兄长身旁娇声调笑的孟婕妤, 将目光转向赵鸾下首坐着的贤妃沈宁秀身上。   与皇后和孟婕妤的春风得意不同, 她的脸色有些憔悴, 不过唇角带着得宜的笑容,没有半分伤怀的样子。   这样一个宠辱不惊的女子, 前世怎么会悬梁自尽了?   萧挽澜每次看见贤妃, 总是忍不住想起这件事。最主要还是因着她觉得自己的兄长其实是极为在意贤妃的。   否则前世兄长来洛阳看她, 她问起这件事时, 他甚至在她面前都不愿多说。   坐在她身旁的宋衍瞧着她顾不上吃东西,反倒是一个劲的往旁人身上看,便凑过去在萧挽澜耳边低声问:“看什么?”   萧挽澜收回视线,转头朝他笑了笑道:“没什么,一会回去和你说。”   宋衍给她夹了块鳜鱼放到碗里,轻轻应了一声。   这时候正是鳜鱼肥美的时节。鳜鱼肉质细嫩, 味道清甜鲜美,刺又极少,吃起来极为方便。   萧挽澜乖乖的吃了,可还没等她放下筷子,宋衍又给她夹了块酥肉来。   “刚才进宫时,你早膳都没吃多少,中午就要多吃一些。”   萧挽澜并不喜欢这种宴会,往日里都是草草吃过就和萧逐月告退了。结果今天被宋衍这填鸭似地喂了一顿,等到两人步行出了兴礼门,坐上马车,她还是觉得肚子胀鼓鼓的。   “都怪你,我好像有点吃撑了。”   明明是抱怨的话,可说出来更像是在撒娇。   两人现在做了夫妻,萧挽澜私底下反倒是愈发的娇气。毕竟知道有人愿意惯着,就有些肆无忌惮了。   宋衍闻言眉头就皱了起来,“吃不下了,刚刚你都不说吗?”   他还以为她那是胃口好。   宋衍将萧挽澜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伸手在她肚子上顺着一个方向缓缓按摩。   他表情极为认真,眉头却还是皱着。   萧挽澜伸手抚平了他的眉心,笑着说:“其实也没有这么难受,笑一笑嘛。”   宋衍抿着唇没有理她。   萧挽澜却也不在意,宋衍越不理她,她就越想要招惹他。   在他身上为非作歹。   她伸手勾起宋衍的脸,怕外面的驭夫听见,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痞气地调笑道:“这位小郎君,给本公主笑一个嘛。”   宋衍长长的睫羽动了动,随后便垂下眼睑不去看她。   像是根本不想迎合萧挽澜的恶趣味。   萧挽澜反倒是被激起了斗志,凑过脸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她原本还想娇娇软软喊宋衍一声的,可才一张嘴,哪成想却打了一个极为响亮的饱嗝。   马车内瞬间变得极为安静,只有车轱辘滚过石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萧挽澜脸色涨的通红,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宋衍这时候反倒是低低的笑了一声。   萧挽澜简直无地自容,伸手急急地去捂宋衍的嘴,恼恨道:“不准笑。”   宋衍果真不再笑了,只是看着她,那一双眸子异常的明亮。   随后他抬手指了指萧挽澜捂着他的手,示意她可以松手了。   萧挽澜确定他不会再笑自己,这才松开了手。   “分明是公主殿下先让我笑,现在怎么又不许了?”宋衍扬眉问她,“你刚才不是还喊我小郎君?”   萧挽澜羞臊不已,索性像是鸵鸟一般将头埋到宋衍的肩窝里,装聋作哑。   宋衍抿唇无声一笑,低头亲了亲她的耳朵,有意岔开话题放过她道:“你刚才怎么一直盯着贤妃看?”   萧挽澜动了动身子,在他怀里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才说:“其实我一直觉得皇兄喜欢她,但是两个人看上去好像十分疏离。我虽然和皇兄亲厚,可他的私事,却很少和我说。我想让他过得高兴一些,希望他俩最好能和我们一样。”   “感情的事,旁人是最难插手的。”宋衍握了握她的手,道:“后宫与前朝一脉相系,皇上也不可能只顾着儿女情长。”   萧挽澜一脸的颓丧,悠悠叹了口气。   前世贤妃自尽就在赵家和王陵甫倒台之时。她父亲沈旷虽说也是王陵甫的党羽,之后却并没有被发落,这其中应当有着贤妃这一层缘由在。   难道是她以死给她父亲求情?   这也不是不可能。   萧挽澜正想的入神,马车渐渐就停了下来,原来是公主府已经到了。   宋衍带她下了马车,送她进门之后,却没有跟着进去。   “我今天还要去见苏太师,你先回房休息一下。”   他要去见自己的老师,恐怕还有事情相商。   萧挽澜总不能拦着,嘱咐他办完事早些回来,就听话地领着容夏进了公主府。   宋衍看她的身影转过前院看不见了,这才转身上了马车。   这一日恰逢休沐,苏检就在府上。   不过听闻宋衍前来拜见,他倒是有些吃惊。   毕竟宋衍刚成亲,怎么就往他这边跑。   让人请了宋衍去花厅,苏检也就领着几个随从赶去了花厅。   宋衍被人请到了花厅,一进门就看见苏检端坐在太师椅上喝茶。   他如今虽然是驸马了,但这时候还是上前几步,端端正正给苏检抬手行了个礼,依旧喊“老师”。   苏检放下茶盏,亲自过来扶了它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旁的太师椅上坐下,才笑着问:“你和公主新婚,当是最如胶似漆的时候,怎么今天过来了?”   宋衍笑了笑,说:“我今日来是有事要和老师相商,您可别打趣我啦。”   “我说的可是实话。”苏检一脸的正经,唇角的笑容却不减。   等人给宋衍奉茶上来,他才有说:“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说来听听。”   宋衍看他身边还站着两个亲信,便说:“老师可否先屏退左右?”   苏检看他这样谨慎,暗道难道真是什么大事?   他神色也严肃起来,打了个手势让众人都退下,有吩咐他们,“你们带人在外院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   那两人领命,匆匆就退下了。   宋衍这才说:“我今日来,是要给老师献策的。”   苏检看着他道:“你说说看。”   过来时萧挽澜说让他早些回去,宋衍说话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道:“皇上一向极为尊敬老师,他想要立公主为储的事,他应当与您商谈过吧。”   苏检略点了下头,这件事萧逐月确实是和他说过,他当时心底其实是不赞成的,可看萧逐月是打定了心思一般,也就托词说事关体大,还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宋衍继续道:“借着这事,学生想了一个办法,扳倒王陵甫,甚至可要将其党羽也一网打尽。只是需要老师费点功夫了。”   苏检闻言精神一振,当即道:“是什么办法?”   宋衍就说:“我需要您,在王陵甫等人面前一力支持公主成为皇储。甚至要让王陵甫认为,这事是您与皇上共同议定的,是您出了主意。其实从蒋丞禄被抓,可以看出皇上是已经动了削弱王陵甫的念头,要不然顾疏真的能这样容易将蒋丞禄给办了?只是目前,皇上还能忍得下王陵甫。”   “可是王陵甫要是知道您支持公主成为皇储,甚至给皇上出谋划策促成此事,他会怎么想?我如今是驸马,有是您的学生,一旦公主成为皇储,甚至日后的女帝,他会什么都不做吗?这在他看来无异于坐以待毙,他一定会竭力阻止这事。”   苏检对宋衍的话极为赞同,可是要他一力支持长公主为皇储……他不能判断这是不是宋衍的私心了。   毕竟他现在是驸马,长公主要是成为皇储,那宋衍日后的地位更是非同一般。   他思忖了片刻,才开口道:“如果我按照你说的办,然后呢?”   纵然苏检再如何不动声色,可宋衍那还不知道他的心思,笑了笑说:“到时候他一定会上疏,甚至联合自己党派的大臣一道阻止此事。只要越多人阻止,想要扳倒他就越容易。他不知道,自己反对的其实不是你我,而是皇上。为官最忌讳的便是为皇上忌惮,权柄盖主,到时候皇上还能容得下他吗?”   顿了一顿,宋衍又接着说:“这期间,我弄几个他手底下好收拾的人,也不用多大的官,只要让他觉得我已经准备对他动手了。他就更见不得公主坐上皇储的位置,谁知道哪一天下狱的那个就是他了。他定然跟坐不住的。我就多添点柴,把火烧得更旺一些。”   要不是想着这个计谋是宋衍为了自己的私心定下的,苏检就差没有抚掌叫好了。   这简直是绝妙的计策,就算王陵甫老奸巨猾,也装腔作势支持长公主为皇储,那日后长公主大权在握,要收拾他,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王陵甫怎么选都是错,反倒是出面阻止还有一线生机。但那也只是他认为的生机罢了。   而这其中无论王陵甫怎么做都得利得人除了长公主,那就是她的驸马宋衍了。   这两人如今是夫妻,可真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苏检看向宋衍,目光中除了赞赏之外,还有了几分忌惮。   他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学生聪明,可没想到,已经到让人脊背发凉的地步。   他这是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   作者有话要说:  嗯,故事线开始收尾了。   么么哒。感谢在2020-02-19 00:27:37~2020-02-19 23:5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兮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赵岁岁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宋衍去见了苏检, 萧挽澜一个人闲着无聊, 想着端午将近,就领着身旁伺候的几个丫头搬了凳子坐在院子的庑廊下编长命缕。   这些丫头都是在她跟前伺候惯的,也并不拘束, 一群人在一起有说有笑, 倒也很容易打发时间。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 一个护卫匆匆进来禀道:“公主,刑部的顾大人在府门外求见。”   萧挽澜闻言立刻皱起眉头,不知道顾疏来做什么。   “他有说见本宫做什么吗?”   传话的护卫摇了摇头,却又似乎像是想到了什么,忙不迭从怀里里抽出一封信, 上前几步呈到萧挽澜面前。   “顾大人说您看了信, 自然会见他。”   萧挽澜将手里编了一半的长命缕放下,拿过信, 抽出里面的信纸来看。   可才初初看了两眼, 她整个人却像是受了极大地刺激一般, 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容夏见她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也不知道顾疏在信里写了什么,能让公主这样大惊失色的。她站起身, 担忧的看着萧挽澜问:“公主, 您没事吧?”   萧挽澜摇了摇头, 可手里的动作却已经出卖了她。   那封信已经被她捏作一团,握在掌心,变得褶皱不堪。   这封信的内容她再熟悉不过, 曾经反反复复看过无数次,上面的每一个字萧挽澜都清清楚楚地记得。   这分明是前世她给顾疏的和离书,如今顾疏居然一字不差地写了一份,送到了她手上。   难道顾疏也和她一样,重新活过了一次?   可她早已经放手了,如今甚至嫁给了宋衍,他还找过来做什么?   萧挽澜本就不愿见顾疏,更何况是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被人窥见,对方找上门来,可自己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的情况下。   只是信的内容却不只是和离书那样简单,顾疏在信的末尾,居然提及了宋衍!   这分明是在威胁!   要是萧挽澜不见他,他就要去见宋衍了。   不过显然顾疏还给了她选择的,要不然也不会选在宋衍不在府上的时候过来求见。   萧挽澜死死抓着被她揉成一团的信纸,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她同过来传话的侍卫道:“你去请顾大人到凤翔阁等着,本宫一会就到。”   那侍卫应诺,匆匆领命就去了。   萧挽澜让容夏去取了火折子来,将信纸连带着信封都给少了个干净,这才领着人去了凤翔阁。   顾疏见她进门,搁下手里的茶盏,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朗声道:“微臣顾疏,见过公主。”   他唇角带着一丝浅笑,像是根本不在意萧挽澜进门时就已然沉下来的脸色。   萧挽澜挥手让众人都退下,连容夏和容秋都没有留,吩咐她们到院外守着。   她缓步走到顾疏身旁,静静地看着他,突然一扬手就扇了他一个巴掌。   这个巴掌,萧挽澜用了狠劲,顾疏的脸都被她打的一偏,唇角被打破很快溢出血来。   顾疏却是一声都没有吭,甚至连唇角那丝笑容都没有变过。   他缓缓笑了一下,居然问道:“解气了吗?”   掌心木木的疼,火辣辣的,萧挽澜瞧见顾疏那像是志得意满的脸,抬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她冷冷的看着他,“你觉得这样很好玩是吗?居然还敢派人在公主府外监视,你就不怕我治你得罪?”   顾疏能寻这个时机过来,自然是布置了眼线的。   “你会吗?”顾疏面对萧挽澜的怒火,却像是全然不在意一样。他垂眸看着她,胸有成竹道:“你不会,要不然你怎么不让人抓了我,还过来见我。萧挽澜,你怕了是吗?你怕宋衍知道你和我之间也曾那样亲密过,我才本该是你的丈夫。”   萧挽澜却像是听了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一般,大笑着道:“我有什么好怕的。要是当初你我没有解除婚约,你或许是我的丈夫,可如今我的驸马是宋衍。你我又何从谈起亲密?我来见你,只是想要告诉你,以后不要再拿一些从未发生过的事来找茬。我们既然没有成婚,又何来和离书?就算有,那也只是在我与你说的那个梦中。”   说到这,萧挽澜顿了一顿,半分也不退缩的迎上顾疏的目光,讥诮着说:“说到那个梦,顾大人当初不是不信的吗?”   顾疏看她说的言之凿凿,心底甚至有那么一瞬确实是信了她的话。他自己之前也不是没做过那样的梦。   可转念一想,萧挽澜对待那些梦的态度却极为古怪,像是十分确信就会发生一般。而他当初却是觉得极为荒诞。   一般人怎么会那样笃定梦中的事情会发生?   她还在撒谎!   顾疏冷笑着道:“那些事真的从未发生过吗?那为什么,你当初会那样笃定我与你成婚必然不会幸福,分明当初你那样喜欢我的,怎么可能因为一个梦就轻易放手了?还有你去静安寺救人……你像是早就笃定了会出事?萧挽澜,你还想着骗我!”   说到最后,顾疏忍不住一步步逼近萧挽澜,心底的愤怒和不甘像是化作了一头猛兽,蚕食他最后的自制。   萧挽澜被顾疏逼得往后退了一步,却仍旧是负隅顽抗,“我就是做梦梦见,你到底想要求证什么?我不喜欢你了,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我看你是疯了,你现在的模样就像一个疯子。”   “我是疯子,那也是被你逼的。”顾疏声音凌厉起来,满脸嘲讽道:“你分明早就知道那一切都是真的,所以你就不想嫁给我了是吗?你知不知道我收到那封和离书时候的感受,你问我顺心遂意,萧挽澜,自从识得你,我何曾顺心遂意过?”   隔了一世,萧挽澜再次听见了顾疏说这句话。   她要是再不明白顾疏为什么会这样失态,那她就是真的迟钝了。   可他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了……难道是因为有了前世的记忆?可是前世顾疏爱的不也是赵鸾吗?   萧挽澜无比震惊,甚至觉得无措,隔了好一会之后,她才苦笑了一下道:“顾疏,那些梦不可能成真了。”   “你可以当做是梦,可宋衍呢?”顾疏突然笑了一下,好整以暇道:“我知道你心口处有一粒红痣,我还清清楚楚见到过,你说他听了,还会相信你我之间什么都没有吗?”   萧挽澜从没想过这种话会从顾疏嘴里说出来,他一向对那些使计耍诈嗤之以鼻,更何况是这般小人行径。   她简直气得发抖,目光死死盯着顾疏,咬牙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顾疏不答反问,他忽然低下头来,以一种在萧挽澜面前从未有过的轻柔语气道:“你真不知道吗?”   话音才落,门外一个清朗冷静的声音却在萧挽澜开口之前传了进来。   “顾大人想要问公主讨要什么?你这样公主可听不明白,倒不如直接说出来。”   萧挽澜闻言心头一颤,豁然转头看向缓步走进来的人。   宋衍逆着光走来,身形高大挺拔,由于光线的缘故,看不清楚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可萧挽澜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和顾疏刚才的谈话,他又听见多少?   顾疏见宋衍进来,神色也是一变,不过也只是是那么一瞬。   他笑了一声道:“驸马回来的可真是时候。我不过是想要问公主讨份墨宝罢了。”他的目光掠向万分紧张地看着宋衍的萧挽澜身上,像是宋衍来了,她眼中全然只有他一个人一般。   顾疏眸色微微一暗,脸上的笑容就淡了许多。   宋衍走到萧挽澜身前,先是握了握她的手,像是在安抚她,这才转头看向顾疏道:“不过是几个字罢了,公主仁德宽宏,想来也不会吝啬。是吗,淮儿?”   这两个字以往从宋衍嘴里说出来,都带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缱绻,可现如今听在萧挽澜耳朵里,却让她汗毛倒竖,仿佛有冰冷的蛇信子沿着脊柱舔过。   她心头一阵狂跳,勉强稳住心神,点了点头。   宋衍脸上带着笑容,极为从容道:“公主既然答应了,顾大人就先回去吧。”   顾疏被他将了一军在先,如今又被下了逐客令,心中早就怒火腾腾。   可眼下的情况,又不允许他发作,只得咬牙忍下火气,与萧挽澜和宋衍告辞。   临走时,他再次看了眼他们两人交握着的手上。   整个凤翔阁很快就只剩下了萧挽澜和宋衍两个人。   那种压抑的气氛并没有因着顾疏离开而缓解,反倒是因为安静下来,愈发的让人觉得心慌。   萧挽澜咬着唇,犹豫着要不要和宋衍坦白一切。要是他刚才听见了那些话……心里必然是不好受的。   但是一时间,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要不是因为顾疏,这件事她甚至不会和任何人提及,她都打算将那些事都忘记了。   可就在萧挽澜犹豫的功夫,宋衍却松开了握着她的手,语气极为疏淡道:“回去吧。”   说着,他已经转身朝门口等去,并没有等她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以为能够日更五千,这周完结,结果……现实狠狠打脸。   感谢在2020-02-19 23:58:00~2020-02-21 01:4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秋墨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刚才他还在顾疏面前安抚她的……   看着宋衍走出去的背影, 萧挽澜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闷棍,脑子都有片刻的发懵。   宋衍这反映, 定然是听到了她和顾疏的谈话的。   他这是连理都不想理她了吗?甚至都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这个想法让萧挽澜的心猛地一抽, 之前的迟疑和踌躇都没了,提了裙裾忙不迭的追出去。   守在院外的几个丫头见她冲出来都像是吓了一跳。   萧挽澜却也不顾不上与她们解释, 急急忙忙追上前面的宋衍, 伸手拉住他的袖子道:“执夷,我有话和你说。”   宋衍的脚步微微一顿,低头扫了眼萧挽澜抓着他衣袖的手。   应当是用了全力, 指节都泛白了。   他怕自己吓到她,她却偏偏还要缠上来。   宋衍深吸了口气, 握住萧挽澜的手, 将袖子从她手里抽出来。   可还不等他松手, 她另一只手却又缠上来。   这样的执拗,倒是像她的性子。   当初她想要求着他收她做学生, 不也是这样么。   偏偏他拿她没有办法。   无可奈何。   宋衍垂眸看向她, 眼神带着凛冽的寒意, 隔了片刻才开口道:“你为什么要见他?”   他的语气极为冷漠, 更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萧挽澜心中愈发紧张,连忙解释,“我并不是想见他,我只是想要和他说清楚。”   宋衍低笑了一声,“那你们说清楚了吗?说的清楚吗?”   萧挽澜被问得哑口无言,从没有觉得自己有这么嘴拙的时候。她仰头看着宋衍, 想要从他脸上寻到些许的松动。   可宋衍的眼神却是那样的冷,像是一把闪着寒芒的利剑,刺入她的心底。   那眼神中的讥诮,更是让她觉得窒息。   他从没有这样看过她,以往的柔情仿佛都不复存在了。   眼前渐渐的模糊,萧挽澜心里害怕至极,可张了张嘴,除了呜咽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只能死死抓住宋衍的袖子,像是这样就能要抓住些什么一样。   宋衍看她整个人哭得一抽一抽的,可却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还极力睁大眼睛看着他,那模样无助极了。   他闭了闭眼,忽然伸手握住萧挽澜的手腕,拉着她往两人的住处走。   宋衍的步子迈的很大,萧挽澜小跑着才能追上他。   原本在房中打扫的几个丫头见到他俩进门,纷纷屈身行礼。   宋衍却连看都不看,沉声直接吩咐她们出去。   他一脸的寒霜,如同地狱来的罗刹,那几个丫头连看一眼都怕,忙不迭收拾了东西退了下去。   萧挽澜一路被他拉进寝房。   她不知道宋衍要做什么,潜意识觉得害怕,脚下的步子就不那么利索了。   宋衍察觉到她的迟疑,也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萧挽澜道:“现在才知道怕了?”   她的眼眶仍旧是红红的,看上去像个受惊的兔子。   他咧嘴一笑,又问:“你不是有话想要和我说吗?”   萧挽澜敏锐的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可她确实是有话要说,并不能逃避,只得缓缓点了一下头。   宋衍却忽然松开抓着她的手,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等脱到了中衣,他却就停手了,轻声道:“淮儿,你来。”   萧挽澜哪里不明白宋衍是要做什么,可他不想听她的解释吗?   她红着脸道:“我、我话还没说呢。”   宋衍低头深深地凝视着她,“你觉得我现在是想听你的解释吗?”   说罢,还不等萧挽澜反映,他已经将她揽进怀里,抱着她坐到了床上。   萧挽澜被□□横坐在宋衍身上,两个人这样的姿势,她顿时觉得不自在极了。就想要从他身上下来。   宋衍却容不得她退缩的,按住她的身子,声音带着几分压抑道:“淮儿,取悦我。”   两人成亲之后,萧挽澜虽然也主动过,可那也仅限于亲亲抱抱。   宋衍这样说,却明显不仅于此了。   萧挽澜确实是想取悦他,可刚刚从没想过是用这个方式。其实这种事,宋衍之前已经对她做过了,她只要照葫芦画瓢就是。   她知道他心里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只是想要找一个地方宣泄罢了。   萧挽澜倾身过去,细细的亲吻宋衍温热的唇瓣,手缓缓抚他微微滚动的喉结,往下摸索着找到他中衣的衣带。   宋衍原本还任由着她动作,只是按在她腰间的手却不知不觉用力,他的眼神也变得愈发炽热起来。   分明是忍耐的不行了,还是不肯主动半分,要让着她来。   “淮儿,告诉我,你的丈夫是谁?”他的声音沙哑地要命。   萧挽澜也很是难受,她经验极少,更多的是循着的本能,可还是不能够完全适应。   听见宋衍的问话,她只想着宋衍能帮一帮她,几乎是带着哭腔祈求道:“是宋衍。阿衍,执夷……你帮帮我。”   宋衍却仍旧没有动作,呼吸急促道:“你有没有这样对过他?”   顾疏和她之间那些事,他不可能不在意,甚至是妒忌的发狂。毕竟那是萧挽澜曾经喜欢过这么多年的人。   原本他以为两人成亲之后,萧挽澜就彻彻底底属于他了,可今天她和顾疏说的那些话,显然萧挽澜还有一个极大的秘密瞒着他。   甚至顾疏都知道她心口上有粒红痣……   宋衍不由得眯了眯眼,伸手抚过萧挽澜心口,那一点艳红异常刺目。   萧挽澜原本还想答话,可忽然间一阵天旋地转,她已经被宋衍放到了床上,之后的事就全然不在她的掌控之内了。   整个人在浪潮中沉浮,甚至到最后宋衍在她耳后又问了她几句话,她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他的了。   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外头的日光已经西斜,只有漫天的晚霞透过窗户映入房中。   房内的一切都掩在半明半昧的霞光里,朦朦胧胧的。   萧挽澜有些不舒服地扭动了一下身子,声音又低又哑,难以启齿一般地道:“你、你出去。”   宋衍却按着她不让她再动了,好整以暇道:“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他们俩这样……让她怎么说。   萧挽澜觉得羞耻至极。   可宋衍对她好像变得愈发患得患失一样,无时不刻不想证明如今和她在一起的人是他。   萧挽澜又觉得难受起来,伸出手去抱住宋衍精瘦的腰身,将脸靠在他胸膛上,想了想才开口:“我和他并没有算做过真的夫妻。他以前并不喜欢我的,还极为厌恶我,怎么可能和我做这种事。”   这大抵是宋衍最在意的问题了。   宋衍一下一下顺着她脑后的长发,闻言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他这反映也太冷淡了,萧挽澜不由得一阵紧张,怕宋衍根本不信她。   她微微扬起头来,想要看清楚宋衍脸上的神色,可房间内的光线并不明亮,她只好又低下头来蹭了蹭宋衍的胸口,小心翼翼道:“执夷,你不相信我吗?”   宋衍低低的笑起来,胸膛微微震动,听上去极为性感。   “我没有不相信。”   微微顿了顿,他伸手触了触萧挽澜的唇瓣,语声柔和道:“刚才你已经说了……我问你他有没有像我这样对你。”   萧挽澜脸色立刻涨的通红,她那时候浑浑噩噩,印象极为模糊,只是知道宋衍在她耳边问着什么。   而且他问话偏偏都选在那种最混乱的时候,她自然也不怎么记得自己回答了什么。   “那你都知道了,我是不是可以不用说了?”她有些生气地想要从宋衍怀里退出来。   宋衍却夹住了她的腿,将她整个人都束缚在自己的怀里,“别乱动,我听你说。”   两个人这样子,她立刻就察觉到了什么。   萧挽澜果真不动了,可那种不适感更强烈了,只能强忍着把话说下去,“你应该知道,当初是我先决定不嫁给顾疏了。他期初也不相信我就那样放弃了,我只好和他说那都是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自己嫁给了他,我们都不会幸福。在那个梦里,赵鸾在静安寺被人玷污,她是因着我和顾疏大婚在即,才去静安寺静心。这件事虽说不是我的错,却因我而起,顾疏他到底是恨我了。我不知道是皇兄给他施压,还以为他是真的同意了这桩婚事才娶我,高高兴兴嫁给了他。他这样娶了我,又怎么会碰我呢?”   前世的种种,她再说起,已经不见任何波澜,语气平静,反倒是想在同宋衍谈论起自己听见的一桩故事罢了。   “后来我知道了所有,他不是一直因着赵鸾怨恨我吗?我那时候心气高的很,就想着成全他们好了,做主下旨给他纳了赵鸾为妾。没想到顾疏知道了之后却像是疯了一样……那天晚上他大概也是想要折辱我,所以他才会知道我身上的这个红痣。”   宋衍听到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萧挽澜重重的按进怀里。   她话虽然说得隐晦,可他听得懂。   折辱?顾疏分明是想要强bao她。   萧挽澜身子本就经过一番折腾,这时候哪承受得住宋衍这下意识的动作。   他力气那样大,恨不得将她融入骨血一般,她浑身都被弄得生疼。   可萧挽澜愣是没吭一声,继续道:“后来我一怒之下,去了陪都洛阳久居,等再回长安,我放过他,也放过我自己,才有了那一封他说的和离书。执夷,其实我一直在撒谎,这一切从来都不是梦。或许听上去很荒诞,可我确实是重活了一世的人。我以为我和顾疏的一切也都会随着那桩婚约的告终而不会再有牵连,没想到,他竟然也知道了前世的事情,今天甚至还写了同样一封和离书来,甚至还提及你。”   说到这,萧挽澜亲了亲宋衍的的胸膛,也紧紧抱着他道:“执夷,我从没想过这个秘密会被别人知道,我自己都已经打算彻底忘了它。我只想和你好好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感谢在2020-02-21 01:40:45~2020-02-23 03:40: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慌唐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萧挽澜说完之后, 宋衍却久久没有接话。   她忽然觉得有些心慌,仰起头来, 想要在昏暗的光线里看清楚他的模样。   “执夷……”   结果对方淡淡的“嗯”了一声, 隔了片刻才问:“你说重活一世,那上一世……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语气发紧, 甚至连那个“死”字都不敢问出口。   萧挽澜眼眶微热, 在他胸口上蹭了两下,轻声说:“其实我前世并没有死。我回到长安当晚发了高热,后来见过顾疏之后就昏倒了, 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还未出嫁的时候。而在这之前,也刚巧也是着了风寒, 发起高热。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机缘。”   “别胡说。”   昏暗中, 宋衍忽然出声低斥了一声, “不过是碰巧罢了,哪有人不得风寒的。”   萧挽澜眨了眨眼睛, 有一瞬的茫然。   等明白过来宋衍这话里的含义, 她这才弯了弯唇角, 点着头附和, “要是得了风寒就能回到过去,那世上的事还不乱套了。你说得对,都是巧合而已。”   宋衍听出她语声里的笑意,顿觉自己刚刚的反应太过了。   他沉着脸没再言语。   萧挽澜心情倒是欢畅起来,像是将自己的小秘密与他分享一般,小声道:“执夷, 其实我前世也见过你的。就在回长安当晚,我去见皇兄的时候。”   见宋衍依旧没有搭话,她只好又接下去说:“你当时已经是当朝尚书令了,皇兄把我托付给你,想要你辅佐我。你那时候对我,可比你之前在茶楼见我的态度好多了。”   她之前拜师的时候,宋衍可都没给她什么好脸色看的。   “那我那时候是什么样?”宋衍像是这才有了几分兴趣,开口问萧挽澜。   萧挽澜仔细想了想,最后说:“好看。”   宋衍闻言顿觉失笑,她想了这么久,就想到了“好看”两个字?   不过这也解释得通,为什么萧挽澜从一开始就像是无比信任依赖他,原来之前她就被交托到自己手里过。   感受到宋衍像是被自己逗笑,萧挽澜眼眸一亮,也跟着笑了起来,趁机问:“执夷,你现在不生气了吧?”   宋衍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轻柔的不可思议,说话时语气却极为严肃,更像是在命令。   “以后不准你再私下见顾疏。”   “要不是他用你威胁我……我原本也不想见他。”萧挽澜说:“以前我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他的心思,我更不会见他了。”   说到这里,她猛然间想起宋衍之前对顾疏的态度,又忍不住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宋衍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反问道:“刚才要是我没来,顾疏问你的那个问题,你准备怎么回答他?”   萧挽澜果真被转移了注意力,连忙说:“我又不喜欢他了,而且我现在已经是你的妻子,就算是他要把那些事和你说,我也不可能给他想要的。”   像是怕宋衍不相信,她又十分郑重道:“执夷,我只想要和你在一起。”   宋衍轻轻地“嗯”了一声,忽然按着她微微动了动身子。   萧挽澜整个人都不由得战栗起来,只觉得某处地方变得热涨涨的难受。   她微微喘了两口气,却并没有出声拒绝,反倒是在被子里沿着宋衍的胸膛摸索着什么。   宋衍整个人都被那只不安分的手吸引去了注意力,黑暗让他整个人的感官比之前更觉敏锐起来。   萧挽澜这时候突然有些明白宋衍刚才的感受。有时候做这种事,才能感受到对方真真切切、彻彻底底属于你。   她感受到宋衍的呼吸变得炙热且急促,等到还想要再接再厉,对方却按住了她的手。   “还来招我?”   萧挽澜面颊绯红,幸亏在黑暗里,宋衍看不见。   她也不觉得羞臊了,呢喃道:“执夷,我也难受。”   宋衍的气息顿时愈发重了,他随后便动作起来,也不管她受不受得住了。   这一回倒是让萧挽澜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抵死缠绵。她只觉得天昏地暗,自己好似死了又活过来,反反复复,无休无止一般。   ……   大抵是昨天太过“操劳”,第二天萧挽澜居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身边睡着的人早就不见踪影了。   容夏和容秋进来服侍她洗漱。   萧挽澜就问:“驸马去哪里了?”   容夏抿唇笑道:“驸马在书房呢。”   她们大婚之后,有五日的例休。   不过宋衍一向是十分自律的,做不出这种和她一样睡到这个时辰才起来。   萧挽澜穿戴妥当,又吃过了早膳,才去书房看宋衍。   宋衍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袍,正靠在太师椅上看着手里的折子,偶尔端起书案上的茶水来喝,模样看上去极为闲适。   萧挽澜在门口看了一会,怕打扰他,正准备走,没想到里面的人却出声阻止了她。   “看了这么久,怎么不进来?”   她还以为宋衍没有发现,原来早就瞧见了她。   萧挽澜便快步走了进去,笑盈盈道:“我就是过来看看你。”   宋衍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坐下,“吃过早膳了吗?”   萧挽澜应了一声,低头去看他搁在案上的折子。   这折子上写的是工部一个郎中与人通、奸的事,而且也不是大理寺的卷宗,这显然是私底下调查到的。   官员与人通、奸虽说还不能到砍头的地步,但也罚得不轻,不仅要受仗责,还要降职调任。   依照宋衍的性子,可不会没缘由的让人去调查一个郎中与人通、奸的事。   工部尚书沈旷是王陵甫一手提拔上来的,贤妃沈宁秀就是沈旷的女儿。   可是纵然是沈旷手底下的人,可与人通、奸,也牵连不到沈旷和王陵甫身上。   萧挽澜有些想不明白,不过宋衍要是不同她说,她也不想追问。   她换了个姿势,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就和宋衍说:“昨日我和容夏她们编了五色丝,等到端午那日,给母亲送个过去,你帮我看看好不好。”   宋衍半揽着她道:“你做的自然是好的。”   她在这方面手巧的很,他是知道的。   萧挽澜觉得他这实在是敷衍,攀着宋衍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歪着头笑问:“我也给你做了,那你要不要看?”   五色丝……他一个男人戴未免也太过花哨了。   宋衍往日里哪会用这个东西,可既然萧挽澜都开了口,他哪有拒绝的道理。   他含笑道:“那自是要看的,辛苦夫人了。”   萧挽澜这才总算满意,得意的扬起下巴,“你知道就好。”   她从宋衍身上下来,吩咐容夏去把五色丝取来给他看。   宋衍看了一眼,确实是太花哨,还做了好几种花样。   他选了其中一个最是简单些的,“我看这个挺别致的,就这个吧。”   萧挽澜看着他一脸的狐疑,心底却忍着笑,开口道:“你喜欢就成。”   宋衍的唇角抽了抽,顿了一下,才淡淡的应了一句。   ……   四月入夏,不过到了五月天气才渐渐炎热起来。   江岸让人端了一碗冰镇的酸梅汤进屋给顾疏解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最近自家大人的心情像是极为烦躁。   难道是老爷和老夫人要给他同那个梁国公府的三小姐议亲的事?   说来也奇怪,那个梁国公府上的三小姐陈绥,虽说在长安颇有些才名,可一向自视清高,自傲得很。更何况,传言她还喜欢过宋衍。   要说老爷同意这桩婚事不稀奇,那老夫人怎么也会同意少爷娶陈绥呢?   不过这件事纳闷的不是江岸一个,连顾疏自己都不知道顾老夫人怎么会认同父亲的提议。   陈绥的名声,他分明有意无意都让人透露到祖母那里去了。   按理,祖母是怎么都不可能相中陈绥的。   父亲还特意托了苏太师去说亲……   顾疏接过侍卫端上来的酸梅汤,一口喝净了,那股冰凉的感觉沁入心肺,才觉得心里的郁气稍稍降了一些。   他才将碗放回去,就听见门外有人禀报说,大理寺的宋大人来了。   宋衍?   顾疏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思忖了片刻,这才开口道:“请他进来吧。”   他原本以为宋衍会很快找上门来。他那样睚眦必报的性子,不像是会同他善罢甘休的。   可自从那日他去公主府见过萧挽澜之后,宋衍却迟迟都没有动作。   如今这一转眼都快半个月了。   他这时候来算账,是不是太过迟钝了些?   顾疏觉得这个可能根本就不存在,宋衍是什么样的人,他可比谁都清楚。   能在初一杀的人,宋衍绝不会让他多活到十五。   顾疏不免心生警觉,还不知道自己哪里找了他的道。   等到宋衍进了门,他让人奉了酸梅汤上来,才笑了笑说:“宋大人今日倒有闲心到我这来。”   “那日顾大人给我送了份大礼,我自然是要回礼来的。”宋衍端起碗喝了一口酸梅汤,夸赞道:“顾大人这里的酸梅汤倒是不错的很。”   顾疏看宋衍两手空空,跟在他身旁的两个亲信也没端东西,扬眉笑道:“宋大人的心意我心领了,这里是衙门,再如何,我也不可能在这里收礼。”   被人这样寻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宋衍反倒是没有半分不高兴。   他扫了一眼顾疏,淡淡道:“这礼顾大人可早就收下了。”   见顾疏眼眸中一闪而逝的警惕和诧异,宋衍抿唇一笑,不疾不徐地再次开口说:“为了你与梁国公府上的这桩亲事,我可是在顾老夫人那费了些功夫呢。顾大人,这份礼,你说够不够分量?”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第87章   顾疏闻言脸色顿时一冷, 对上宋衍那副好似看好戏一般的神色,眼眸中的厉芒乍现。   “原来这一切是你在背后捣鬼。”他几乎是咬牙切齿, 若非极力克制, 这时候早已上去给宋衍一拳了。   宋衍却全然不在意他此刻的怒火,反倒是气定神闲道:“顾大人这话说的未免也太难听了些。我这么做, 只是礼尚往来而已, 我宋某人可不喜欢欠人情的。一分一毫都不成。”   他顿了顿,略挑起眉峰看了眼顾疏,语声更慢了, 唇角泛起的笑容更像是带着几分挑衅。   “不过看样子,顾大人似乎是不喜欢我这回礼啊。”   顾疏知道今天宋衍过来, 只怕是过来看他笑话的。   他越发失态, 在宋衍眼中只会越狼狈。   纵然心中怒火滔天, 顾疏这时候也不得不强忍着压下。   他跟着也笑了起来,徐徐道:“宋大人若有诚意, 何不如真将我要的人送来。你想我娶陈绥, 心里又是在忌惮什么?”   宋衍笑着摇了摇头, “与其说忌惮, 倒不如说是警告。顾大人,要是再有下次,我宋衍可不就这么好说话了。”   顾疏闻言,心头却是一阵冷笑。   让他娶陈绥,还不如宋衍设计害他,起码到时候他还能与宋衍有一搏的机会。   可宋衍来了这么一招, 这分明是彻彻底底断了他和萧挽澜之间的可能。还好好将他给恶心了一把。   没想到宋衍居然还大言不惭说自己好说话!   顾疏怒极反笑,“那我倒还要感谢宋大人手下留情了?看来日后还要请宋大人和公主来府上,吃杯喜酒才对。”   “这个是自然。”宋衍朝顾疏笑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慢慢道:“毕竟公主也为你们俩这桩婚事,出了力的。”   顾疏闻言先是一愣,根本不敢置信,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收敛起来。   几息之后,他才极为笃定道:“这不可能。”   纵然萧挽澜如今对他没了心思,他也绝不相信,萧挽澜会这样设计他。她分明已经知道了,他想要的、爱着的那个人是她啊。   他再也不能忍耐,心里像被火燎一般难受,忍不住疾言厉色道:“是不是你对她说了什么?她不可能这样做。”   宋衍神色却依旧不变,淡淡笑道:“没什么不可能的。你不是想要求公主的墨宝吗,我让她给你写了,不过后来让人送去了顾老夫人手里罢了。”   不用宋衍再说明,顾疏就知道那信里大概写了什么。   必然是萧挽澜想让他罢手的话,然后再用宋衍的名头送到祖母手里,这显然就是等于让祖母好好管教他,让他彻底断了这个心思。   而如今他同陈绥又在议亲……祖母只怕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会应承下来这桩亲事。   “卑鄙!”   顾疏的目光死死盯着宋衍,心头狂乱又愤怒,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愤怒过。   他豁然站起身,右手握拳朝宋衍那张俊美的面庞上招呼而去。   然而宋衍却像是早有防备,微微一偏头,竟然就躲过了这迅猛的一拳。   他站起身,看着被反应过来的江岸拉住的顾疏,抿唇无声的笑了一下道:“彼此彼此。顾大人这杯喜酒,宋某人可是喝定了。我还有事要忙,就先告辞了。”   说罢,竟然就要带人走了。   顾疏怒火攻心,哪能这样让他走,可江岸却死死的拉住他,半分也不放手。   “大人,大人,你冷静一些。”江岸几乎是拉不住他,身边几个人过来帮忙才堪堪拦住。   顾疏眼睁睁看着宋衍离开,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厉声道:“放手。”   江岸觉得宋衍应当是走远了,这才松开了手。   他还是怕自家大人会追出去找人家算账,一脸担忧地劝道:“宋大人如今是驸马爷,您要是把他打了,公主会与您善罢甘休吗?大人,您冷静一些,俗话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这明显是过来挑衅您,您可不能中计啊。”   “他是驸马……”   顾疏冷嗤,要不是他,宋衍哪来这个机会?   他最近好像一直大张旗鼓地在查王陵甫手下的人,别以为凭着驸马的身份,王陵甫就不敢对他下手。   且看着好了。   ……   顾老夫人同意了顾疏和陈绥这桩婚事之后,顾亭礼便马不停蹄地请了苏检去梁国公府保媒说亲。   梁国公陈盛之原本就看中顾疏,顾家又请来了苏检登门说亲,足见对这桩婚事的看中。   他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当即给了个准话,答应下了这名亲事。   等送走了苏检,陈盛之就让人去叫来的陈绥,和她说起这桩婚事来。   要是别人也就算了,可偏偏自己要嫁的人,居然是顾疏!   这个人原本可是要成为驸马的人。   要不是因为他对长公主爱答不理的,长公主能移情别恋,看上了宋衍,将他给抢了去吗?   陈绥脸上没有半点的喜色,愤愤道:“这是我的终身大事,您怎么能一声不吭,就答应下来?”   “我要是和你吭一声,这事恐怕就不成了。”陈盛之再清楚不过自己孙女的脾气,语重心长道:“那个顾疏也是长安出了名的才俊,年纪轻轻如今就做了刑部侍郎。你嫁给他,有什么不好的?”   “我嫁给他,哪里好了?”陈绥心里觉得委屈极了,要是自己真的嫁给顾疏,只要一看见他就想起长公主和宋衍,那不糟心吗?   想来想去,她便忍不住抽噎起来,哽咽道:“反正我不嫁给他,凭什么,我就要嫁给长公主不要的男人?长公主看不上了,我就看得上吗?”   陈盛之闻言登时变了脸色,怒斥道:“大胆,你……你简直是无法无天了!你这话要是被别人听见,可是犯上的大罪。”   陈绥听着自己祖父的呵斥,却是半点也不怕的,反倒是哭得更凶了。   “反正我不嫁,那个姓顾的谁爱嫁谁嫁去。”   “这可由不得你。”陈盛之沉着脸道:“这桩婚事我都已经答应下来了,你不嫁给他,你想要嫁给谁?难不成是宋衍?”   陈绥被问得噎了一下,不敢应声了。   纵然是她胆子再大,哪还能真的说自己要嫁给宋衍的。   陈盛之看着自己孙女眼眶通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语气不觉有了几分柔和,“阿绥,顾疏的样貌在长安也是一等一的好,前段时间又查办了一桩大案,当时的风头,就算是宋衍也比不上他。而且顾老夫人都是十分通情达理的人,你嫁过去,不会受委屈的。”   自己孙女在长安城的名声其实算不上太好,虽说有才名和家世,可长安城里的显贵哪一家缺这个了?   这一点陈盛之可比陈绥清楚多了。   如今能和顾家结成姻亲,已然是极好的一桩亲事。   可陈绥显然仍旧是不乐意,咬着唇没有吭声。   那个顾疏,她还没见过他真的长什么样呢,竟然真的就要嫁给他了吗?   ……   等萧挽澜听说顾疏要娶陈绥的消息,已经是好几日之后的事了。   告诉她的人并非是宋衍,她是从容秋的嘴里听来的。   顾疏怎么就突然要娶陈绥了?   萧挽澜有些想不通,不过倒也没多在意,反而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这样一来,顾疏总不会再来纠缠她了。   她以为这个算得上是“好消息”,没想到晚上睡觉时同宋衍说了之后,对方却像是并不惊讶,还颇有深意地瞧了她一眼。   “你倒是挺留意他的。”   连说话的语气都凉飕飕的。   萧挽澜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忙不迭道:“我可没有,你别冤枉我。是容秋和我说的,我还以为你听了会高兴呢。”   宋衍这才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啊?”萧挽澜一脸的惊讶,“你早就知道了?”   宋衍淡淡的“嗯”了一声,像是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言。   “那你怎么不和我说。”萧挽澜撅起嘴,像是不高兴了。   终于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宋衍居然能忍住一个字都没和她说。   宋衍垂眸扫了她一眼,顿了顿,说:“忘了。”   语调极为平静,像只是在阐述事实。   可萧挽澜根本不相信,宋衍能这样粗心大意?   她仰头看着宋衍,忽然福至心灵一般,脱口问道:“你其实是不想和我说起他吧……你这是在吃醋?”   宋衍面无表情,直接否认道:“没有。”   “我刚才提起他,你就不高兴。”萧挽澜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凑过脸去在宋衍身上装模作样的嗅了嗅,然后一脸狭促道:“好酸啊,大醋缸。”   宋衍看着在自己怀里笑得花枝乱颤的女人,忽然道:“昨日我在书房的一个匣子里发现了两本书。”   萧挽澜闻言瞬间便笑不出来了。   当时付淑月给她的那两本书,她总不能留在宫里,就一并收拾了来。难怪她后来一直没找到,原来是被人收拾去了书房。   她整个人都僵硬起来,说话也不利索了,“什、什么书啊。”   “不是你的吗?”宋衍语气笃定,“你会不知道?”   萧挽澜两颊绯红,眼神躲闪,根本不敢去看宋衍。   “我不知道,我没看过。”   宋衍闻言笑了笑说:“既然你也没看过,那就一起看吧。”   在萧挽澜满是震惊的目光里,宋衍居然从枕头底下将那两本书翻了出来。   萧挽澜:“……”   这是早有准备啊。   她看着宋衍选了一本翻开,这才像是猛然间回过神来,忙不迭想要去抢。   宋衍反应敏捷,手长腿长的,萧挽澜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他逗弄着她,左一下右一下的,像是拿着鱼儿逗猫。   两个人抢来抢去,也不知道怎么就滚在了一起。   等萧挽澜反映过了,自己已经被宋衍按在了身下,他呼吸微喘,贴在她耳边滚烫的吓人。   “你刚刚不是喊我大醋缸吗,想不想尝一尝味道?就照着这个书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感谢在2020-02-25 02:48:53~2020-02-26 01:3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manda 30瓶;奥莉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萧挽澜脸热的不行, 整个人像是没有半分防抗的力气一般,骨头都是酥麻的。   她喘了口气, 半是撒娇地讨饶道:“我知错了还不成吗?先生, 我给您赔不是好不好?”   许久没听她这么喊她了,宋衍亲了亲她绯红的面颊, 抿唇笑道:“喊的不错。不过我现在可不能放过你的。”   他握住萧挽澜的手往身上某处引去。   “既然是赔不是, 那你总该拿出点诚意才行。”   萧挽澜起初还有些茫然,可待血脉贲张的触觉和着滚烫的热意自手心传入,她整个人便如遭雷击般猛地颤了一下。   她下意识想要缩回手, 可却听见耳边宋衍似是极为舒畅的哼了一声。   这声音别提多勾人。   萧挽澜抬头看过去,只见宋衍此刻闭着眼睛, 半垂着头, 细长的睫毛微微抖动, 神色中满是压抑和隐忍。   这模样倒像是她在欺负他一般。   要是宋衍想的话,其实她也不是不可以……   萧挽澜回想着书里的某些情节, 别开脸, 强忍着那份羞意, 咬着唇顺应了宋衍的意思。   “淮儿……”   低沉的呢喃在耳边响起, 随之细细密密的亲吻便跟着落了下来。   这般卖力的结果,便是萧挽澜累得连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最后还是宋衍抱着她去洗漱的。   两个人重新躺会被褥里,宋衍将她抱在怀里,轻声道:“睡吧。”   萧挽澜将脸贴在他肩窝里,小声说:“我有点睡不着。”   顿了顿, 她又补充道:“五月十五就在后天了。”   每月的朔望两日,都会在宣政殿举行“中朝”,萧逐月准备在五月十五宣布欲立萧挽澜为储。她会紧张也是自然的。   宋衍伸手拍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像是哄小孩睡觉一般,“别怕,我会陪着你的。到时候等上了朝,你只看着我就好了。”   萧挽澜心中微动,忍不住伸手抱住他,讨好似的在他肩窝里蹭了蹭,小声说:“执夷,你真好。”   宋衍抿唇笑道:“你睡不着,要不我们就说说话。”   萧挽澜点了点头,就忍不住有些担忧的问:“你说到时候会不会有很多人反对?”   当时皇兄和她说的时候,似乎连苏检都不怎么赞同她成为皇储,更不要说王陵甫了。   而且最近宋衍一直在查王陵甫手底下的人,王陵甫只怕是对宋衍恨得牙痒痒,哪会希望她继位。   “你一直在担心这个?”宋衍低头瞄了眼怀里的人。   其实一切他都谋划好了,可却从没有告诉过她。   并不是不能,而是他心里居然有些不敢。   官场上的那些手段他不觉得有什么,可萧挽澜能接受吗?他并不想将自己最阴暗的一面让她知道。   宋衍心底叹息一声,亲了亲萧挽澜的发顶,轻声道:“不会有事的,凡事有我在。”   萧挽澜认为宋衍这或许只是在安慰她,可奇异的是她居然还真觉得安心了不少。   ……   显然萧挽澜的担心有些过头了。   五月十五那日,在萧逐月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布欲立她为储之后,以苏检为首的一群官员居然对这个提议十分赞同。   只有王陵甫借口说立皇太女兹事体大,恳请皇上三思后行。   这个局面大大超乎了萧挽澜的预料。   不过她想到宋衍之前去见过苏检,只怕是他早就开始替她谋划好了。   现在回想起来,宋衍安慰她的时候,难怪总有几分胸有成竹的样子。   等到下了朝,两人上了马车回公主府,萧挽澜才有机会和宋衍说得上话,“苏太师今天在朝堂上这样支持我,是不是你之前和他说了什么?”   宋衍就指点她说:“王陵甫如今看我就是眼中钉,肉中刺,我是你的驸马,你要做储君,他必然要极力反对的。苏太师要是也反对你,就等于在削弱我,如今他可还指着我对付王陵甫。他是聪明人,没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道理。”   萧挽澜扑过去抱着他亲了一口,“原来你早就想好了。那你说王陵甫接下来会怎么做?”   宋衍被她撞得微微晃了一下身子,等稳准了身形,便顺势将她抱过来放在腿上,淡淡笑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不过他现在,应该是急得跳脚。”   ……   王陵甫这时候确实是急得跳脚,他万万也没想到,萧逐月居然会打算立萧挽澜为储君。   宋衍这段时间一直频频对他手底下的人动手,没有丝毫顾忌的,显然是依仗着自己是驸马的身份,觉得他拿他没办法。   可一个驸马,王陵甫还真没看在眼里。   但要是萧挽澜做了储君,甚至以后的女帝,大权在握,到时候宋衍却不可同日而语了。   还有那个苏检,他显然是早就知道了皇上想要立萧挽澜为储君的事,今日在朝堂上还一力支持,这明摆着是想着日后对付他。   王陵甫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该等着坐以待毙。   无论如何他都要阻止萧挽澜成为皇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26 01:34:24~2020-02-26 23:5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麻瓜小李、Lcc 5瓶;千秋墨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王陵甫是打定了主意要上谏。   他比谁都清楚, 如果让宋衍上位,日后只怕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没想到这个想法却得到了赵彦文的反对。   王陵甫有些气不过, 当即冷笑道:“怎么, 现在有想要明哲保身了?苏检和宋衍哪个不知道我与你走得近,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   “衡阳, 你我几十年交情, 你应当知道我不是这种人。”赵彦文叹了一口气,又劝道:“只是这件事,皇上看样子已经打定了这主意要立长公主为储君, 你我这时候上奏,只怕是会引火烧身啊。”   一旁的长孙信听了却是一脸的不屑, 看赵彦文的目光也带了几分鄙夷, 冷嘲道:“正所谓法不责众, 难道皇上还能把上奏的人都给斩了不成?不敢就是不敢,哪里来这么多理由。”   纵然是赵彦文再好的脾气, 那也忍不下被人当着面嘲讽的。更何况还真没人这么慢待过他。   赵彦文瞬间变了脸色, 强忍着火气道:“长孙信, 我看在衡阳的面子上, 一向不同你计较,你别给脸不要脸。”   长孙信嗤笑一声,“赵国公好大的威风。”   他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针尖对麦芒,眼瞧着就要吵起来。   王陵甫眉头紧锁,终于忍不住出声阻止道:“好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吵架吗?长孙,你少说两句,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闹成这样。”   他说着,转头看向赵彦文,语气稍缓,又说:“彦文,皇上原本打算从本家过继一子,之前连人都拟好了。要是这样,这个孩子定然也是养在皇后的膝下,皇后日后也算是有个盼头和依仗。可这次却突然立长公主为皇储,这定然是被苏检所惑。你怎么也该为皇后考虑一下。”   “这……”赵彦文听王陵甫这样说,心中也颇为所动。毕竟他们要是什么都不做,也无异于在等着苏检羽翼丰满之后,来对付他们。   王陵甫见他神色已有松动,就再次劝道:“这也是没办法,到时候人为刀俎,你我为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何不如现在放手一搏,指不定还能让皇上回心转意。你也是知道的,自从宋衍做了这个驸马之后,他三分四次动我们的人,没有丝毫顾忌的,你觉得他会同我们善罢甘休吗?”   赵彦文闻言半晌都没有言语。   思量了许久之后,他才缓缓点了一下头道:“那就这么办吧,你去将人找好,我们到时候一齐上谏。”   ……   约莫七八日的功夫,谏言长公主难堪储君之位的折子如雪片一般送去了萧逐月那。   原先萧逐月倒也没有在意,都尽数驳回了,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呈上来的折子反倒是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萧逐月自然是知道这背后操控的人是王陵甫。不过他留着王陵甫,还想用来掣肘苏检的,并没有想要动他的意思。   但王陵甫这样忤逆他的意思,还是让萧逐月心中生出极大的不快来。   他不动王陵甫,但却能动他手底下的人,命了裴偕将跳的最凶的几个言官拉出去仗责。   杀鸡儆猴。   那几个言官被打的连床都不能下。   这一顿杀威棍,果真奏效,第二日递上来谏言萧挽澜的折子就少了许多。   可这显然没有让王陵甫心生退意,他居然还带着一众官员联名上书。   王陵甫心里自然也清楚萧逐月并不想动他,要不然头一个问责的就是他了。   他就是凭着这一点,才敢这样胆大妄为。   可他如今同样也被这一点蒙蔽了头脑,忘记了皇帝最忌惮手下的臣子拥权自重,拥兵自重的,自古以来这样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更何况他还敢这般忤逆萧逐月。   看着王陵甫呈上来的折子上密密麻麻的签字和印章,萧逐月随手将它扔到一旁,沉声吩咐高原范派人去将王陵甫召进宫来。   高原范见萧逐月唇角泛起的那一抹冷笑,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愠怒。他也不敢耽搁,当即安排人去传召了。   而王陵甫此时正在吏部同自己手底下的几个亲信在商议安排人员替补的事。宋衍最近动了他不少人,虽然官职都并不高,但还是需要找人来补上这个位置的。   他是吏部尚书,管的就是官员的升迁与贬黜,提拔几个官位不高的官员也并不是难事。不过吏部还又一个裴卿,虽说在他手底下办事,但实际上是皇上安插在他身边的人。   要是他将替补上来的官员也都用作自己人,到时候裴卿参他一个任人唯亲,反倒是得不偿失。   所以对于官员提拔补缺这件事,王陵甫十分谨慎,只在某些重要的位置安插上自己的人。   几个人正说着话,忽然门外有个侍卫急匆匆的进来,禀报道:“大人,宫里来人了。是皇上身边的刘公公。”   王陵甫闻言立刻就站了起来。   他走出门,萧逐月身边的回事太监刘巍果真正站在院子里。   刘巍见了他,也并不多言,只是笑道:“王大人,皇上差老奴来召您入宫。”   “刘公公可知皇上为了何事传召我?”王陵甫虽然心中隐隐已经猜到萧逐月为了何事传召他,但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刘巍道:“老奴只是过来传个话,这个可不清楚。”   接着又催促,“大人开始快点去,别让皇上久等。”   王陵甫也不敢耽搁,当即就让人去准备马车了。   夏日正午的日头十分毒辣,虽说才是初伏,但已经让人觉得酷热难当。   王陵甫站在紫宸殿前却没有急着进去,而是正了正衣襟,这才缓步踏入殿中。   萧逐月显然早就等着他,等王陵甫行过大礼,他便笑着说:“王爱卿可知朕今日为何召你入宫?”   王陵甫恭敬道:“微臣不知。”   “不知?”萧逐月将手边的折子掷到他跟前,冷笑着道:“是真的不知,还是假装不知?”   王陵甫看了眼地上的折子,一撩衣袍再次跪了下去。他腰板却挺得笔直,掷地有声道:“皇上,长公主虽说是皇室嫡脉,但总归是个女子,怎堪社稷重任。还望皇上三思,不要被有心之人蒙蔽。”   “照你这意思,是说朕识人不清了?”萧逐月睨着他,眼底尽是漠然的神色。   王陵甫听得这句话,心里猛地一颤,连连叩首道:“微臣并非这个意思,还请皇上明鉴。”   萧逐月道:“天底下还有你不敢的事吗?朕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看见那几个言官的下场就会收手,没想到你倒是不撞南墙,心不死。这折子上的人,不说上百也有几十了,你倒是煞费苦心。既然是这样,那朕就遂了你的心思。”   王陵甫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忙不迭的求饶。   然而萧逐月却只当做没有听见,喊来裴偕道:“送王大人回去,找人好好看着他,让他自己在府上静思己过一个月。”   裴偕应诺,转身对王陵甫说:“王大人,请吧。”   王陵甫颤巍巍地站起身,脸色十分难看。   一个月之后,那立皇储之事恐怕早已经尘埃落定。皇上这是下了决心要立长公主为储了,谁拦着也不行。   ……   王陵甫被罚,宋衍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所以并没有什么惊讶的。   萧挽澜看他神色淡淡的,就忍不住问:“你怎么好像不开心?”   “有吗?”宋衍笑了一下。   萧挽澜点头,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道:“你好像最近都瘦了。”   他最近好像一直在处理案子。   入手的肌肤手感很好,萧挽澜又忍不住捏了捏。   宋衍顺势抓住她捣乱的手,道:“那我们去用晚膳,多吃点,你这些天好像都没好好吃饭。”   天气热起来,萧挽澜的食欲就不怎么好。   其实她还有件事想要和宋衍说,却并不怎么确定,还是赵姑姑提醒她,她才想起来。   她的月信早该来了,可却迟迟都没有来。   想到这,萧挽澜就拉了一下宋衍,小声说:“执夷,等一下,我还有话要同你说。”   宋衍就停了下来,低头看着她,似乎是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萧挽澜被他这样看着,突然就有些紧张起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别过眼看着一旁长势正好的一丛剑兰,别扭道:“我……我可能要让太医过来看看。”   宋衍还以为她哪里不舒服,连忙道:“你哪里不舒服?我这就让人去请。”   说着就要喊人进来。   “别。”萧挽澜连忙阻止他,脸色微红道:“不是不舒服,还要再等几天看看。听说这东西月份太浅,号不准确。”   宋衍像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竟然有些傻乎乎的看着她。   萧挽澜没想到他往日里那样聪明,这时候居然像是个傻子一样。   她的耳朵都隐隐发烫,可还是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我、我的月信好些天没来了。”   说完这话,她觉得和宋衍说这个尴尬极了,对方还不见得真的听懂了,便下意识想要挣开被他抓着的手。   宋衍却突然道:“别乱动。”   他的语气十分严肃,萧挽澜微微一怔,一时间竟然听话的没有动。   宋衍这时候反倒松开了手。   他上前缓缓将萧挽澜揽进怀里,似乎有些紧张了,萧挽澜觉得他像是根本不敢用力,手只是轻轻搭在她背后。   “是我疏忽了。”宋衍语气里难言自责,“这段时间都没有怎么好好顾着你。”   他原本就忙,自从那次“中朝”之后,就更忙了。许多官员想要同萧挽澜示好,都是宋衍去应付的。   萧挽澜伸手紧紧抱住他,靠在他胸膛上缓缓摇了摇头道:“之前一直想着立储的事,我自己都没留意到。不过还是要看过太医才知道。”   宋衍轻轻地应了一声,想了想说:“那你可不能不好好吃饭了。往日里你喜欢吃的那些性寒的东西也不能碰,我让人和厨房说一声。”   她居然或许就有了他们的孩子,一想到萧挽澜日后还要生产,宋衍就更加紧张了。   几月之前,他也只是将她看做是个小丫头啊。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感谢在2020-02-26 23:59:06~2020-03-02 01:37: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炉火糖粥 27瓶;77、吃货baby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王陵甫被罚在府中闭门思过一个月, 照顾他的都让裴偕换做了左右的的人。   平日里连他的妻小往日里都不能见他。   没了王陵甫坐镇,这让长孙信急的团团转, 眼看宋衍是将他们的人查了查、抓的抓, 手段比以往更是雷厉风行。   而且皇上对此似乎并没有什么异议,默认了宋衍做这件事, 大有扶持他的意思。   他放下身段去找赵彦文商量, 哪知道赵彦文却是个缩头乌龟,反倒劝他事已至此,再无扭转的余地, 就不要再惹事端了。   长孙信气得不行,当即指着他的鼻子骂:“赵彦文, 你果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以为现在什么都不做, 宋衍就会放过你了?可笑。”   “那是你自己糊涂。”赵彦文看着他的眼神满是看蠢蛋一般的讥诮, “如今你拿什么和宋衍争斗?”   长孙信被他呛了这一句,脸色铁青, 霍然站起身道:“这你就不用管了, 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说完, 还不等赵彦文接话, 他便扭头大步出了赵国公府。   等出了府门,长孙信坐上马车,仍旧觉得心中郁气难消。   这赵彦文明显看不起他。   长孙信撩开车帘,喊了一个亲信附耳过来,笑声在他耳边交代了几句什么。   那亲信闻言微微变了脸色,却不敢不应, 点着头匆匆骑着马就离开了。   长孙信重新坐回马车内,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悠悠的喝了一口。   赵彦文问他拿什么和宋衍斗!他倒要让赵彦文见识见识。   ……   六月又称“莲月”,正是赏荷的时候,长公主府莲池里的荷花开得正盛。   萧挽澜看的却都觉得腻味了。   自从她和宋衍说自己或许怀孕之后,宋衍就不准她跟着去大理寺了。   付淑月因着和裴卿婚期将近,这段时间也不能时常过来,萧挽澜的日子就愈发的无聊起来。   这日早上,萧逐月命人给她送了一匣子今年刚刚进宫上来的荔枝,都是用冰镇着的。   萧挽澜往年最爱吃这个,但如今却不敢多吃,自己只尝了两个,就不再吃了。   她让容秋给宋老夫人送去些,剩下的就让容夏收拾起来,一道带着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的人如今见了她,比之前还要恭敬一些,有的人看她走过来,老远就开始下跪。   萧挽澜之前让他们不用这么拘谨,却发现说了几次都没有什么作用,也就不再说了。   她下了马车,径自去了宋衍所在的院落。   宋衍得到侍卫回禀,才知道萧挽澜居然过来了。   不是让她好好呆在家里么?   他挥手让张故之领着人退下去,这才起身去接她。   萧挽澜才穿过垂花门,就看见宋衍从正房出来。   见了她似乎是不大高兴,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问“你怎么来了”。   萧挽澜也不在意,从容夏手里接过放着荔枝的匣子,献宝似的道:“我来给你送好吃的。”   “先进屋再说吧。”宋衍对匣子里放的什么并不好奇,反倒是领着她先进了门。   容夏识趣地没有跟进去,给他们夫妻二人独处的时间。   萧挽澜将匣子搁在宋衍的案桌上,亲自从里面拿了一个荔枝,剥开去核,递到他嘴边。   “执夷,你尝尝。”   晶莹剔透的果肉被她捏在手里,衬得那几根手指愈发的葱白如玉。   宋衍倒也没有拒绝,低头将那颗剥好的荔枝吃进嘴里。   萧挽澜看他缓缓咀嚼,动作优雅,忍不住笑问:“甜吗?皇兄今日让人从宫里送来的,我给母亲送去了些,就带过来给你了。”   然而宋衍却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反倒是挑眉扫了她一眼,狐疑道:“是吗,你没有偷吃?”   萧挽澜只好说:“我就吃了两个。你要是不信,可以问容夏。”   见她说话的时候表情委屈极了,宋衍抿唇笑了笑,说:“我又没说不信。”   萧挽澜这才高兴起来,又伸手给他剥。   宋衍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看她专注地剥荔枝,看了一会才笑着说:“你要是觉得无聊,过几日我让人去找些好玩的东西给你玩。”   “我又不是小孩子。”萧挽澜觉得宋衍这话有些像是在哄不懂事的孩子。   宋衍摸了摸她的肚子,“那给这里面这个玩好不好 ?”   萧挽澜将手里的荔枝囫囵塞到他嘴里,红着脸道:“你、你胡说什么呢。”   说着就要从宋衍身上下来。   “我要回去了。”   宋衍却按着她不让她动弹分毫的,“算算日子,可以找太医过来看看了。”   说到这个事,萧挽澜就停下了动作,隔了一会才轻轻地应了一声。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忽然就传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大人,刑部的人送卷宗来了。”   大理寺的案卷还要送去刑部复审的。宋衍最近办了许多人,两个衙门之间卷宗往来就更多了。   萧挽澜和宋衍刚才进门的时候是关了门的,他们俩现在这样也不方便被外人瞧见。   宋衍淡淡的应了一句“知道了”,等放开了萧挽澜,让她去一旁坐着,这才让人进来。   刑部派过来送卷宗的人生的十分高大,长相十分普通,捧着厚厚的一摞卷宗进来。看穿着打扮,应当只是刑部跑腿的一个走吏。   不知道为什么,萧挽澜一见到他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她对这个人没有印象,对方进门的时候看见她却像是微微怔愣了一下。   “小人丁未见过宋大人。”因为捧着卷宗不好心里,那个走吏只是屈了屈身,又说:“小何今日身子不适告了假,就让我代为跑一趟。”   宋衍朝一旁的护卫比了个手势,那护卫会意,立刻过去将丁未手里的卷宗接了过来。   丁未却还道:“宋大人,顾大人还有一样东西托小的代为给你。”   说着,他便作势要从袖子里拿出什么东西来。   就在在场众人都看向他的时候,丁末唇角却扬起一丝冷笑,眼中凶光毕露。电光火石之间,他从袖中抽出手来,朝着萧挽澜掷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银针。   “淮儿!”   像是有什么在脑海里炸开,宋衍根本来不及细想,整个人已经朝一旁的萧挽澜扑了过去。   可她到底是离的太远了些。   其实萧挽澜习过武,反应不慢。可眼前这状况根本就猝不及防,而那枚银针速度实在是太快。   她纵然是瞬间反应过来,护着肚子从椅子上滚下来,那枚银针却还是扎在了她的手臂上。   尖锐的刺痛从手臂上传来,身体随之滚落在地。   由于她下意识护着腹部,膝盖和手肘狠狠磕在地上,发出一阵闷响。   萧挽澜疼的直抽气,感觉磕到的地方就像是碎裂一般的疼,她却顾不上这个,第一时间将那枚银针从手臂上拔了出来。   宋衍这时候也已经扑倒了她面前,将她迅速抱了起来。   他声音还算沉稳,吩咐人去备马车入宫,又招来一个护卫给她看伤。   萧挽澜听得他在耳边安慰她说“没事,不会有事”,可他抱着他的双手却止不住在发抖。这些话也不知道是安慰她还是他自己的。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在她脸上。   萧挽澜下意识想要抬手去给他擦,可手还没抬起来,便被宋衍唤来的那个护卫给按住了。   “公主,别动。”那护卫道:“那枚银针上有毒,属下这就给您处理。您先忍着点。”   下裳单薄,护卫已经将她整个衣袖给撕了下来。   将撕下来的布条在她伤口上方紧紧扎牢,随后又掏出了一把匕首。   萧挽澜看着明晃晃的匕首,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宋衍似有所感,将她抱紧了些,伸手盖在她的眼睛上,轻声道:“不怕,一会就好了。”   萧挽澜被遮去了视线,另一只手只能下意识攥紧了宋衍的衣袍。   肌肤被利刃划开,那护卫下手极快,并没有多少疼痛,可那匕首上应当是抹了什么东西。   不一会就有极为蜇人的刺痛从那一处传来。   萧挽澜疼极了,怕宋衍担心,原本还强忍着不哭,这时候却是怎么都忍不住。   宋衍替她擦眼泪,可却怎么都擦不完。   他真的束手无策,从未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如此无能过。   “淮儿,别哭,你要是疼,你咬我好了。”   他的手递到萧挽澜嘴边,却抖得厉害,声音也沙哑地要命。   萧挽澜咬着牙并不张嘴,却只是望着他。   而那个叫丁未的早就被人给制住,这时候看见他们两人这样,却嗤嗤的笑了,像是极为畅快,“真是可怜呐。老天助我,今日也算是给兄弟们报仇了。”   他原本只是奉命来杀宋衍的,没想到却遇见了萧挽澜。当时他就改变了想法,他杀了萧挽澜,反倒是可以一了百了了。   死人总不能当皇储的。   宋衍闻言,这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也只是这一眼,他便再次低下了头。   像是没有闲工夫理他。   “带下去,好好伺候着,别给我整死了就好。”   丁未被他那一眼扫过来,整个人都生起一股子寒意。他从没有在一个人脸上看见过这样可怕的神色。   等他在反应过来,已经被人给架了出去。   等到萧挽澜手臂上的伤口流出来的血水呈现出鲜红的颜色,侍卫这才停了手,回禀道:“大人,可以了。”   宋衍略点了下头,抱起萧挽澜往门外走。   马车应该是准备好了。   外面的阳光十分刺目,萧挽澜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她将脸往宋衍肩窝里靠了靠,小声说:“执夷,我有点困。”   宋衍觉得自己浑身的气力都像是被萧挽澜的这句话给抽干一般,他手脚都像是不听使唤,凭着心底那股意志力近乎麻木的往前走。   他笑了笑,语气温柔的不可思议,“别睡,你前几日不是央我唱童谣吗?我那时候说不会是骗你的,我现在唱给你听好不好?”   张故之在马车前给他撩开车帘,见宋衍脸上都是泪水,却笑着哄着怀里的人,也不由得红了眼眶。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自家大人这样失态的。   作者有话要说:  要完结了,就在这几张。感谢在2020-03-02 01:37:29~2020-03-04 02:17: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菜菜、花叶姑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萧挽澜靠在宋衍怀里, 耳边是车轮飞快滚过石板发出“碌碌”的声音,她的眼皮重如千钧。   可宋衍此刻紧紧将她抱在怀里, 他抓着她的那只手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气力, 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一般。   凭着这股子疼痛,她勉强保持这一丝清明。   “你不是说, 要给我唱童谣吗?”她同宋衍说话, 好让自己不至于睡过去。   宋衍看着她苍白的脸庞,低头亲了亲她的额顶,抱着她轻声唱道:“月光堂堂, 照见汪洋,汪洋水漫过方塘……方塘莲子香。”   他声音沙哑的不行, 有几处甚至还哽在喉咙里, 曲不成调。   萧挽澜听了发笑, 将脸靠在他胸口上,又轻又缓道:“真难听。”   宋衍却并不生气, 娱妻弄子也是人之常情, 他也不能免俗的。他笑了笑说:“那你还要听吗?”   萧挽澜昏昏沉沉地将要睡去, 听宋衍问她, 她才神志不清的应了一声。   宋衍见她再难支撑,下意识想要喊醒她,可终究还是忍了下来。他别过脸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含笑问道:“那淮儿要听什么?”   怀里的人依旧乖巧的靠在他身上,却没有再回答他了。   宋衍将脸贴到萧挽澜颈窝,再次开口, 唱的却是诗经中《静女》一篇。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入宫之后,宋衍请了太医院院首梁太医到清元殿给萧挽澜医治。   很快萧逐月便闻讯赶了过来。   宋衍原本坐在床榻边守着萧挽澜,见萧逐月大步进来,就起身给他行礼。   萧逐月却朝他摆了摆手,上前先看过萧挽澜,问梁太医道:“长公主伤势如何?”   梁太医见萧逐月和宋衍都极为紧张的看着他,沉吟了一声,站起身道:“驸马给微臣看过的那枚细针,上面抹了鸩毒,不过好在处理得当,应当没什么大碍。公主昏迷只是失血,再加上孕期受惊造成的。”   “没什么大碍就好。”萧逐月听梁太医说无碍,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他就又愣了一下,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追问道:“你说长公主怀孕了?”   梁太医点头道:“虽说月份尚浅,但确实是喜脉不假。等微臣给公主处理好伤口,再去开个安神养胎的方子,辅以养血益气的补汤给公主吃下,公主应当很快就能醒来。。”   听到萧挽澜很快就能醒来,萧逐月原本沉着的脸总算是缓和了不少。他吩咐梁太医继续诊治,这才喊了宋衍到一旁说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觉得宋衍没有照看好萧挽澜,说话的时候语气也并不和善。   宋衍便将事情的经过细致说了一遍,最后道:“那个叫丁未的应当是上次静安寺一案的漏网之鱼。他这次被派过来,原本是想刺杀我的,没想到那时候公主也在。”   萧逐月一言不发的听完,隔了一会才点了点头说:“朕知道了。这件事情朕会亲自处理,你就在这照顾淮儿。”   他原本还想留着王陵甫等人的,如今看来也不必了。   ……   等萧挽澜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当天入夜了。   寝殿内只燃着一盏角灯,光线显得有些昏暗。   萧挽澜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着,她的指尖微微动了一下,那人便抓紧了她的手。   “淮儿。”   耳边有熟悉的声音轻声喊着她的名字,萧挽澜睁开眼睛,就看见宋衍半靠在床榻上,垂眸看着她。   “执夷……”她想说话,可是喉咙干涩的要命,快要冒烟了一样,还带着一股子苦味,也不知道之前有人给她喂了什么。   宋衍扶着她起来,在她身后垫了个枕头,就说:“我去给你倒水,你等一下。”   萧挽澜看他撩开幔帐出去,很快又折回来,手里已经多了一杯水。   她就着宋衍的手将水喝了个干净,这才感觉整个人这才像是活了过来,说话的时候也不像是破风箱一般难听了。   “我睡了多久?”   “五个时辰。”宋衍摸了摸她的脸,应当是刚醒过来,她神色间还有些茫然,看上去像是个孩子一样。   脸色却还是有些病态的苍白,双唇都不如以往丰艳。   他心里很是心疼,忍不住又问:“还要吗?”   萧挽澜摇了摇头,紧接着问:“我现在没事了吗?孩子……太医怎么说,他有没有给我诊过脉?”   宋衍见她神色担忧,就说:“梁太医给你开了安胎的汤药,你们俩都没事。”   听宋衍这么说,萧挽澜心里才有了些劫后余生的庆幸。她笑着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全然感觉不出来这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   不过再往上一些的地方感觉却十分强烈,她不由得拧起了眉头,可怜兮兮地说:“执夷,我肚子饿。”   算起来她已经两顿没吃东西了,刚才昏迷,宋衍也只敢给她喂些容易吞咽的汤水。   这时候肯定是腹中空空。   宋衍派宫人去紫宸殿给萧逐月报平安,又让容夏去安排了吃食上来。   殿内的烛火悉数被点亮,光线变得明亮了许多。   萧挽澜靠在床榻上,由着宋衍一口一口为她吃饭。   她手上还伤着,根本没办法动筷子。   大概是真的饿,她吃了满满一碗米饭才觉得吃饱了。   自己昏迷的时候,宋衍定然是一直陪着她的。这样一想,萧挽澜就忍不住问:“执夷,你有没有吃?”   宋衍之前哪有心思吃饭,这时候萧挽澜问他,他才笑了笑说:“你吃好了,我就吃。”   “那让人再重新给添几样菜吧。”萧挽澜没想到他还真的连饭都没吃,心疼的不行。   搁在床上的食案并不大,盘子里的菜她都吃完了大半。   宋衍却全然不介意这个,就着剩菜和菜汤拌饭填填自己的五脏庙。   他这时候放松下来,还真觉得饥肠辘辘,这一顿饭竟然也吃的特别的香。他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抬头才发现萧挽澜居然一脸专注的瞧着他。   两人视线相触,她还眨了眨眼睛,眼瞳清澈,莹亮的极了,有一种说不出的可爱。   宋衍心底柔软的不可思议,含笑问她,“看什么?”   萧挽澜双颊微微发烫,别开脸道:“没看什么。”   不过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这行为太过掩耳盗铃,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宋衍让人将食案撤下去,又命人端了热水上来。   他亲自给萧挽澜擦了手脸,自己也简单收拾了一番,这才陪着萧挽澜重新躺回床上去。   萧挽澜昏睡了这么久,一时间哪还能睡得着,便侧过身看着宋衍说:“那个丁未应该是长孙信派过来的人。”   前世就是长孙信派人去的静安寺,那个叫丁末的又说给兄弟报仇,那必然是因着静安寺那件事了。   宋衍轻轻地应了一声,“这个事皇上会处理,你就别操心了,乖乖睡觉。”   萧挽澜眨了眨眼睛,和宋衍抱怨道:“睡不着。我都睡了一下午了。”   她往宋衍身边蹭了蹭,又说:“执夷,要不你哄我睡觉。橘子”   宋衍垂眸看着她,见她眼中满是捉弄的神采,明明知道她这是故意的,却还是不忍拒绝。   他伸手将萧挽澜贴在脸颊上的碎发缓缓拨弄到耳后,十分纵容地笑着问她:“你想要我怎么哄你?”   萧挽澜想了想说:“不然,给我讲故事吧。”   宋衍难得有些为难,“我或许说的不大好。”   低头见萧挽澜巴巴的望着自己,他略略想了一下,于是给她讲了戴高帽的故事。   “从前岳州有个考生,考中进士后,在长安做官。可长安他这样的小官实在太多,他就想办法到地方上去当官。任命下来后,他去和自己的老师告别。临行前,老师就叮嘱他说,地方官也不好当,你今后凡事都要特别小心,不要随便得罪人。这人听了就说,我准备了一百顶高帽,逢人人就送一顶,应当不至于会与人有矛盾。”   萧挽澜听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那他老师怎么说。”   宋衍接下去说:“他的老师听了就很生气,训诫他说,我们应以忠直之道对待别人,我平时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给我戴高帽子。学生就说,天底下像老师您这样不喜欢别人阿谀奉承的人,能有几个啊?他的老师听了这才高兴起来,说你这话才算有点道理。后来那人从老师家里出来,就告诉别人,我准备了一百顶高帽子,现在只剩九十九顶了。”   “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萧挽澜说。   宋衍低头亲了亲她的脸,笑笑说:“好了,姑奶奶,现在可以睡觉了吗?”   萧挽澜却还没有什么困意,但宋衍这样说,她还是乖乖闭上了眼睛。   手臂受伤了,她也不能随意翻动身子,只好维持着一个姿势不动弹。   等到身边人的呼吸渐渐变得缓慢绵长起来,她才偷偷睁开眼,小心翼翼换了个姿势。   宋衍真的睡着了,安静且恬然,烛火透过幔帐,映照着他如玉般的面颊,有着一层朦胧的暖光。   萧挽澜忍不住伸手碰触了一下他挺直的鼻梁,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偷腥的猫一样。   以后他们的孩子还不知道长什么样……还是像她一些好,他爹生的太招眼了。   ……   慧懿长公主遇刺的消息很快在京中传开,萧逐月震怒之下,直接下令将长孙信下狱。   长孙信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当晚就被裴偕带人抓进了大牢。   其实他也没想到,派去刺杀宋衍的,怎么就招惹到了长公主。   萧逐月这次是下了决心要铲除王陵甫一党,之前和王陵甫一同上谏的官员,随后也纷纷被抓,竟然连身为国丈的赵国公也不能幸免。   一时间长安城中人人自危,生怕和这件事扯上关系,整个朝堂中竟然连一个敢出言求情的人都没有。   谋刺长公主是死罪,谁不知道,皇上对这个妹妹看的比什么都重,这次肯定是必要严惩的,谁又敢在这时候出面求情。   赵鸾还是从芙蕖嘴里听闻了自己父亲被抓的消息。   自从上次她昏倒之后,姜桓就没有再说过要芙蕖为妾的事情。   这件事就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可芙蕖显然是因此埋怨上她了,这个消息不论是不是故意说给她听,让她难过,但可以肯定的是,姜桓在朝为官,一定是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而他居然一直瞒着她!   难怪这几日她去给郡公夫人请安的时候,郡公夫人越发的看不惯她,总是处处挑毛病。   郡公夫人如今也是嫌弃她是个罪臣的女儿罢。   连日来的委屈和对父亲的担忧近乎将赵鸾压垮,她根本无处发泄,所有在见到姜恒之后,这些情绪都尽数变成了对他的愤怒。   然而面对赵鸾的质问,姜恒反倒是全然不为所动一般,气定神闲的喝了口茶,才笑了笑说:“连皇后出面求情都没用,皇上一面都没有见她,告诉你,你又能做什么?”   赵鸾被他这句话给问住,半晌之后才冷笑道:“所以你就可以瞒着我吗?姜桓,你有什么权利!”   “凭我现在是你丈夫,够不够!”姜桓突然笑了一下,冷冷的说出了这一句话。   赵鸾觉得这样的姜桓有些可怕,像是从没认识过他一般。她那句“你我算是什么夫妻”硬生生被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姜桓见她不说话,眼睛肿的和桃核似的,也不知道白天哭了多久。   他放下手里的茶盏,语气缓和了些,“你好好留在府上,我总不会让你出事的。岳父那边,我尽量想想办法。”   赵鸾却不信他的话,摇着头道:“你觉得我还会信你的话吗?姜桓,你别在这里假惺惺了,你不过是怕牵连到你自己。”   她越说越觉得姜桓瞒着她是想要明哲保身。   “你让我留在府上,我偏不,我明日就去见长公主,只要她肯出面,皇上一定会放了我爹。”   姜桓听她提及长公主,脸色顿时难看至极,看着赵鸾的目光满是讽刺,“你要是还有些自知之明,就不该求到长公主面前去。你和顾疏的事,真当别人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嗯,感受到了完结的气息。   感谢在2020-03-04 02:17:44~2020-03-04 23:5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兮兮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赵鸾闻言神色大变。她似是不相信一般看着姜桓道:“你、你怎么……”   她想问姜桓为什么会知道, 可她与顾疏之间并没有做什么越矩之事,要不然自己也不会嫁给他。这话问出口反倒是坐实了她和顾疏之间有什么首尾一般。   “你想问我为什么会知道?”然而姜桓早就猜到她想问这个, 目光扫过赵鸾那张略显苍白的脸, 冷笑着道:“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和顾疏的事暂且不谈,这次遇刺的是长公主, 你去求她放了你爹, 你又拿什么证明你爹的清白?”   赵鸾却笃定道:“我爹一向谨小慎微,绝不会做下这种事。他们要判我爹有罪,那好歹也拿出证据来。”   姜桓闻言却只是笑了一下, “你难道要问皇上要证据?你要真以为你爹被抓,只是因为长公主遇刺, 那简直是愚蠢至极!为什么朝中上下无一人敢出来求情, 只是大家心里都清楚, 皇上这是有意要铲除王陵甫和其党羽。你这段时日就好好待在家里,那也不准去。无论你爹怎么样, 以后你还是世子夫人。”   “你觉得我稀罕吗?”赵鸾缓缓笑出了声, 看着姜桓道:“我从一开始就没想嫁给你。如今我爹下狱, 旁人都避之不及, 你何不如将我休了。我想你娘和你爹定然也会同意的。”   姜桓长眉微蹙,语气颇有几分忍耐:“我看你需要先冷静一下,这种气话还是不要说了。你离开这,又能去哪里?”   赵鸾却有自己的打算,她更怕姜桓不让她走。这个世子夫人她也从来也没稀罕过!   “这不劳世子爷操心。”赵鸾说:“你只需把休书给我。”   姜桓凝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就在赵鸾觉得他要发怒或者是拒绝的时候, 他却点了点头,自嘲般地笑了一下,徐徐道:“看来是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既然去意已决,我也无须强留。我会找个时间禀明父母的。”   赵鸾却仍旧不放心,追问他什么时候去。   姜桓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尽快。”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门。   夏夜的凉风吹拂起他衣袍的袍角,很快整个人便掩入了夜色中。   ……   正如姜桓所言,萧逐月是下了决心要铲除王陵甫的党羽,被抓进去的人显然是不可能轻易放出来的。   然而其中却出了一个例外,工部尚书沈旷在被抓进去的第三天就被放了出来。   出面求情的居然还是长公主。   也没听说长公主和沈家有交情啊。   不要说朝臣们想不明白,连萧逐月刚听到自己妹妹说要他放了沈旷时,他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你怎么给沈旷求起情来了?”   萧挽澜张嘴刚想回答,没想到萧逐月却紧接着又问了一句,“是不是贤妃和你说了什么?”   看着自己兄长似是有些期待的看着自己,萧挽澜心底暗觉好笑。   “那倒不是。”她笑了笑说:“这一趟,我可不是为了贤妃来的。有人巴巴的想着别人来求他,结果那人一直没来,我看着实在是可怜,所以就做回好人了。”   萧逐月听她怎么说,哪还不知道她嘴里那位“有人”是说他。   他有些尴尬的转开脸,咳了一声道:“放了沈旷,我允了,你回去吧。”   生怕自己妹妹再说出让他更尴尬的话来,萧逐月立刻下了逐客令。   萧挽澜也不为难自己的兄长了,起身同他告退。   等傍晚宋衍从大理寺回来,她才和宋衍说起这个事来。   最近抓了一大帮人,虽说是萧逐月下的令,可处置起来却要大理寺来办的,最后呈到萧逐月那去。   宋衍这段时间反而比以往更忙。   宋衍听罢,抿唇笑了一下,“难怪皇上今天会让人过来将他放了,原来是你在后面捣鬼。”   “我这怎么算捣鬼。”萧挽澜拉着宋衍去罗汉榻上坐下,才又说:“我们在宫里也住了好些天,明天我们还是回公主府去住吧。也免得娘担心。”   宋衍却看着她的脸,笑道:“你伤不养好,皇上估计是不能让你走的。这几天我看着你倒是养的胖了些。”   萧挽澜自己没什么感觉。不过她现在在宫里每天就吃吃喝喝,能不胖吗?而且她也鲜少出去,几乎一整天都在清元殿里。   于是她立刻表现出对自己长胖了这件事的担忧来,“真的有这么明显吗?”   没有一个女人不会在意自己的外表,她忍不住去摸自己的面颊。   ……果真好像入手比以往更有肉感。   宋衍看她满脸的郁闷,就笑着宽慰她说:“之前太瘦了,长胖些好。”   他伸手碰了碰她的脸,语气暧昧极了。   “摸着更软。”   萧挽澜的脸蹭地一下红了,两个人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可听宋衍这样说,她还是觉得有几分受不住。   她躲开宋衍的手,怒道:“你、你胡说什么!我又没问这个。我饿了,要吃饭。”   说着,她就站起身,不理会宋衍了,喊了宫人去备膳。   宋衍无声笑了一下,站起身陪着妻子一起去用膳了。   隔日恰巧是休沐,宋衍不用去大理寺,不过等萧挽澜醒来的时候,他早就起了,靠在罗汉榻上看公文。   萧挽澜梳洗妥当,走过去说:“你要是忙,不用特意陪我的。”   这公文是吏部的,他最近还兼着吏部尚书的差事,自然是忙的。   宋衍放下手里的公文,牵过她的手道:“最近难得有一日陪陪你,无妨。”   他都这样说了,萧挽澜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不过之后宋衍也没有再看那些公文,陪着萧挽澜厮混了一个早上。   等到了晌午,萧挽澜拉着宋衍正打算午睡,没想到贤妃沈宁秀却来了清元殿。   宋衍避去了书房,萧挽澜亲自请了沈宁秀进来,又吩咐容夏呈一碟西瓜上来,这才和沈宁秀说:“我不能吃冰镇的,要不然这个时候吃冰西瓜才好吃。”   沈宁秀笑了笑说:“公主如今有孕在身,肯定要多注意些的。其实我今日来,是要过来谢公主为家父求情。”   说着竟然从椅子上起身,屈膝就要朝萧挽澜跪谢。   萧挽澜连忙起来扶住了她,“你也不用谢我,我说到底也只是为了我皇兄。他心里到底是喜欢你的,也有心要放过你父亲,你若是肯和他说几句软话,其实他还有什么不答应的。我去之前,他可一直在等着你去找他呢。”   沈宁秀往日里都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听了萧挽澜这话,却突然现出几分局促来。她点了点头,声音略低了些道:“那我还是要谢过公主的。”   萧挽澜拉着她坐下,见沈宁秀双颊飞红,便知道两人定然把话说明白了。她安心不少,就说:“你真要想报答,就替我好好照顾我兄长,他身子这几年愈发地不好了。”   大概是这句话戳到了沈宁秀心里的担忧。   隔了几息之后,沈宁秀才开口说:“我知道。”   萧挽澜看她这样,原本想要安慰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要是以后沈宁秀见到兄长如前世那样骨瘦如柴的模样,该是怎么个情状。   她又何必在沈宁秀面前自欺欺人。   送走了沈宁秀,萧挽澜一个人坐在那发呆了许久。   一直到宋衍进来,喊了她,她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宋衍笑着说:“你不是说困了要睡午觉么?”   萧挽澜摇了摇头,和宋衍一同去了寝殿。   这时候宫人都识趣地退下了,殿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萧挽澜躺在床上,伸手抱住了宋衍,将脸靠在他胸口上,依旧是许久没有说话。   宋衍察觉到她的异样,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问:“到底怎么了?”   “执夷,我刚刚见了沈宁秀。”萧挽澜徐徐说:“前世我见过皇兄病发的样子,她以后肯定会难过的。”   她说到这微微顿了一下,深吸了口气,才能把话继续说下去。   “就算他们在一起,也没有几年了。”   宋衍静静地任由她抱着,过了许久之后,他才缓缓道:“可就算是那样,她也不会后悔的。”   大概是宋衍的语气听上去竟然有些感同身受的意味,萧挽澜突然就想起前几日自己遇刺的事。   他那时候应当也不好受吧。   她这样一想,又觉得心疼了,忍不住往宋衍怀里拱了拱。   宋衍低头看了眼在自己怀里乱蹭的小脑袋,唇角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   看来她是真的没有一点自知之明,这还让他怎么睡觉?   ……   等到七月初的时候,让长安城中人人自危的长公主遇刺一案终于尘埃落定,以王陵甫为首的官员砍杀了一大批。   不过最终萧逐月并没有下令杀了赵国公,而是将他贬去了岭南做了个地方官。   去岭南做官,估计是一辈子也不可能再回长安了,可好歹留下了一条性命。   姜桓将这个消息告诉赵鸾的时候,将和离书一并给了她。   之前两人的关系闹得很僵,这时候赵鸾却难得同他道了谢。   姜桓笑了一下道:“既然是道谢,总该有谢礼。”   赵鸾被他这句话说的一愣,以为是为难她,当即道:“那你想要什么?”   “就你身边那个丫头吧。”姜桓淡淡的说了一句。   原来是问她讨要芙蕖?姜桓成全了她,她成人之美一次也没什么。   赵鸾看了眼一旁的芙蕖,道:“她自己要愿意留下,我没什么不肯的。”   芙蕖哪有不应的,立刻对她跪下千恩万谢。   姜桓看着地上激动地不行的芙蕖,目光却没有半分温情。   一个会将主子秘密拿来为自己谋利的人,还是不要让她留在赵鸾身边了。这也算是他帮赵鸾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赵鸾如今得了自由,一门心思只想着离开,根本没注意到这些。   她当时嫁的多么风光,如今回去了,反倒是只有一辆青帷马车送她回去。   赵老夫人看到这个孙女回来,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落,拉着赵鸾的手道:“当初是我老眼昏花,居然将你嫁了过去,没想到姜郡公一家都这般势力,见我们赵家不成了,就忙着别清关系。”   赵彦文看了那封和离书也是气得不行,可要是去闹,这时候丢脸的还不是他们赵家。   墙倒众人推,谁也不会帮他们说话的。   他叹了口气道:“回来也好,你在姜家反而要受委屈。你随为父一道去岭南,到时候在给你寻门亲事就是了。”   赵鸾心中却并非这样想的,让她再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她怎么都不会答应的。   从姜家出来,她就想好了。   除非和顾疏在一起,要么她就去做个尼姑,长伴青灯古佛。   以前妥协过一次,她现在半分也不想委屈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老顾的人生将无比精彩……左拥右抱,走上人生巅峰。 第93章 (完结章)   去岭南上任的文书虽然还没有下来, 但赵鸾知道自己父亲不想在长安就留,她回府的第二日就看见父亲吩咐下人在收拾东西。   赵鸾看着里里外外忙碌的下人, 心里就愈发焦灼起来。   于是趁着父亲和管事一同出去处理长安商铺和田庄的功夫, 她让人套了马车,出府去见顾疏。   赵鸾让人给顾疏递了信, 约他在刑部附近一个酒楼的雅间见面。   顾疏很快就来了, 大抵是为了掩人耳目,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带。   其实两人根本没有这般私底下见过面,赵鸾初初见到顾疏时, 竟然还有几分局促和紧张。他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剑眉星目, 俊朗不凡。只是不知为何, 她却觉得顾疏比以前像是消沉了许多, 像是少几分神采。   这会是因为她吗?   要是她不顾一切,现在他们还能在一起吗?   赵鸾心中既彷徨又期待, 她有太多话想要和他说, 可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好。   顾疏虽然不知道赵鸾怎么突然找上他, 可看她眉宇间隐隐有几分哀戚之色, 只好先开口道:“你最近还过得好吗?姜桓……待你可好?”   其实赵家发生这样大的事,几乎是倾颓,赵鸾的日子只怕是过得并不顺遂。   不出顾疏所料,赵鸾果真摇头表示自己过得并不好。   他以为是姜桓待她不好,她才来找他,可下一刻, 赵鸾的一句话却让他震惊无比。   赵鸾道:“他给了我和离书,我们俩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几息之后,顾疏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和离书可不比休书,里面的内容可是要双方同意之后签字的。   他几乎是脱口道:“是不是他逼你的?”   如今赵家不比以往,对姜郡公府来说,赵鸾再无助益。可这时候休妻会被人诟病,和离还算得上好听些,会逼迫赵鸾也不无可能。   赵鸾见顾疏神色愤怒,这样地担心她,心中直觉甜蜜异常。她摇了摇头,解释道:“他没有逼我,是我先和他提的。”   怕顾疏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赵鸾又小声补充了一句,“我不喜欢他,我、我……”   后面的话赵鸾有点说不出口,脸上热辣辣的,她不由赧然的别开了脸。   纵然她没有把话说完,顾疏也明白了赵鸾话里的意思。   可就是明白了赵鸾今日的来意,才让他觉得手足无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赵鸾迟迟没有等到回复,忍不住抬起头来再次看向顾疏。   此刻顾疏脸上神色复杂至极,却独独没有她想要看见的激动和狂喜。   他这是嫌弃她了吗?嫌弃她嫁作过他人妇?   赵鸾忽然就觉得害怕了,委屈和难过也随之而来。   眼泪模糊了眼眶,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上前两步,整个人扑进顾疏怀里。   “你是不是……嫌弃我了?”她问的有些艰难,却不想顾疏误会,又忍不住道:“我和姜桓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   顾疏下意识想要推开她,可没想到赵鸾发现他的举动,反倒是将他抱得更紧了,整个人在他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   他确实是心疼赵鸾,可他也终于明白自己对赵鸾的心疼从来不是源于男女之爱。   但赵鸾以往都是胆小娇弱的,如今却抛下一切的过来见他,顾疏心里多少也有些触动。   拒绝的话太过伤人,顾疏叹了口气,只得道:“阿鸾,你可知道我很快就要娶陈绥为妻了?”   赵鸾听出他语气中的无奈,她却只当这无奈是顾疏迫不得已要娶陈绥,就如同当初的自己一样。   她已经因此付出过代价,所以如今换做顾疏,她反倒是不在意了。   来这里之前,她早就想过了。   “我不在乎。”赵鸾无比坚定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意。”   她说着仰起头看向顾疏,湿润的眼睛里尽是决然的神采。   “要是你也不想要我,我就去剃度,做个尼姑,了此残生。”   顾疏根本没想过赵鸾是这样的打算。   如今他同萧挽澜再无可能,甚至被逼着要娶陈绥……要是接受赵鸾,又有什么呢,起码她是高兴的,而且他会好好照顾她。   顾疏闭了闭眼,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许久之后才缓缓点了下头。   “我以后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赵鸾闻言只觉得整个人都像是掉进蜜罐子里一样,   原来两情相悦是这种感觉,幸福仿佛唾手可得。   她甚至忍不住踮起脚去亲顾疏那微抿着的双唇。   顾疏眼神闪烁了一下,像是想要躲避,可生生还是忍住了。   他既然答应了她,这些事总不能躲开的。   赵鸾见他没有抗拒,胆子更大了些,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顾疏实在是有些不能适应,微微推开了她,咳了一声道:“你爹要去岭南上任,应该过不久就要动身。你先回去,我会尽快找个时间去拜访。”   赵鸾垂眸,微微点头,全然一副含羞地模样,根本没发现顾疏神色间的不自在。   两人之后又说了几句话,赵鸾就要回去了。   她出来这么久,再待下去,怕是要让父亲知道的。   只是让赵鸾没想到的是,等她一回到家中,父亲身边的亲信章胜就在门口等着她,领着她直接去了书房。   赵鸾就感觉不好,不过如今得了顾疏的许诺,她反倒也没什么害怕的。   进了门,她走到赵彦文身后,恭恭敬敬喊了声“父亲”。   赵彦文原本正背着手看着高几上一棵松树盆景,闻声才缓缓转过身来。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看了她许久,才道:“你出去见谁了?”   赵鸾听他这样问,就知道父亲已经知道她是去顾疏了。   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即道:“我去见了顾大人。”   赵彦文语气平静的可怕,“你去见他做什么?不要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我是什么身份?”赵鸾丝毫不畏惧地迎上赵彦文的目光道:“无论我是什么身份,他都不会嫌弃我,我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你!”赵彦文再好的脾气,也被她这话给惹怒了。   他抬手就打了赵鸾一个巴掌,恨声道:“反了你了,他都要娶妻了,你怎么和他在一起?你难道还要给他做妾不成?”   赵鸾生生挨了这一巴掌,那半边脸很快就肿了起来,火辣辣的疼。   她却并没有去摸,反倒是一脸无谓的笑了笑道:“那也总比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好,起码我们俩是两情相悦的。”   赵彦文见她态度坚决,显然是已经和顾疏商量好了,怒不可遏道:“好,好一个两情相悦。我们赵家的女儿,没有给人做妾的道理。你要是去给顾疏做妾,那就别认我这个父亲。”   纵然知道很难得到父亲同意,可赵鸾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她跪了下去,一时间声泪俱下:“爹,女儿上次听了您的话,这一次您就成全女儿一次吧。”   赵彦文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赵鸾,她脸颊肿的老高,也是心疼不已。   他叹了口气道:“你迟早有一日会后悔的。”   赵鸾心中却不以为意。   顾疏说了不会让她受委屈,她又怎么会后悔?   ……   在赵鸾搬出姜郡公府后的几日,她和姜桓和离的事很快就在长安城里传得沸沸扬扬,毕竟这才成亲多久,当初两个人成亲的时候又是那样的轰动,如今看热闹的自然也就多了。   不过萧挽澜显然属于消息滞后的,一直到去参加了付淑月和裴卿的婚宴才听说了这件事。   她全程都“啊,还有这事”的震惊中吃了这一顿喜宴。   因为她有了身孕,原本立储的事情也暂时了个下来。   萧逐月给出的理由是长公主有孕在身,不宜操劳,应当好好休养安胎。   于是“不宜操劳”的萧挽澜从皇宫回到公主府,也再没有出过门。   所以只要身边人不提及,她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可为什么连容秋这样爱凑热闹的人,都没和她说过。   回去的马车上,萧挽澜瞟了眼身边气定神闲的某人,忍不住道:“赵鸾和姜桓的事,你不是头一次听见吧?”   对方给她打着扇子,闻言连顿都没顿一下,反倒一脸坦然地反问:“这种事很重要么?”   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   萧挽澜只是奇怪身边人怎么都没和自己提过。   “按照容秋的性子,可藏不住事,她却什么话都没说,你是不是背后和她吩咐了什么?”   她那两个丫头如今反倒是更听宋衍的话!   “是和她说了几句。”宋衍也不否认,淡淡道:“她口无遮拦的毛病早该改了。”   “那你们还瞒了我什么?”萧挽澜继续追问。   宋衍凉凉地扫了她一眼,隔了片刻之后,才说:“也没什么,你真这么想知道的话……”   他微微顿了一下,语气也带了一股子寒意,“顾疏八月初九就要成亲了,他给我们寄了喜帖。不过我准备说你需要养胎不宜出门参加婚宴,直接推了。”   提及顾疏,宋衍显然有些不乐意,更不要说带萧挽澜去见他了。   不过他脸上却仍旧是一副“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根本不值得一提”的神情。   看来是有关顾疏的人和事,宋衍都对自己身边的人做了明确的指示。   萧挽澜简直哭笑不得,他这理由找得也太……不要脸了些,他们今天分明去的就是婚宴!但谁又能说这个理由不妥呢,顾疏还只能忍了这口气。   宋大人,算你彪悍!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萧挽澜的肚子一天天地大了起来。   有一天宋衍下了衙门回来,突然和她说:“有个消息,只怕是容秋他们都不敢说,你要听吗?”   萧挽澜一听就知道这个消息怕是和顾疏有关,不过今天宋衍的神色十分古怪,有些幸灾乐祸,甚至还有几分期待。   就像在期待她让他继续说……   萧挽澜转了个身,继续忙着手里的事,无所谓道:“我不听,忙着呢。”   她如今学了针线想给孩子做东西,虽然针脚还不够好,但也勉勉强强能看了。现在正打算给孩子做一个肚兜呢。   宋衍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样吃瘪的时候。想要说的事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他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只得走到萧挽澜身边,转开话题道:“在绣什么?”   萧挽澜强忍着笑意,抿着嘴不说话,生怕自己一张嘴就笑出来。   她这一分神,没想到手就被针给扎了。   宋衍见状忙将她手里的东西拿开,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检查她手上的伤口。   萧挽澜左手食指上很快冒出了一颗血珠。   “怎么这么不小心。”宋衍拧着眉训斥,将萧挽澜受伤的手指放进自己嘴里吸了吸。   好像以前看别人刺绣扎了手都是这么做的,也不知道他做的对不对。   萧挽澜却不以为意,她学针线活这段时间可没少扎过。   “没关系,一会就好了。”她安慰宋衍。   他还紧紧含着她的手指,舌尖似乎在上面舔过,有一种麻意仿佛从那一处传来。   萧挽澜下意识想要从他嘴里将手指抽出来。   这情景太过暧昧,自从她怀孕之后,宋衍就一直顾虑着她的身子,两人之间再没行过房事。   宋衍见她面颊绯红,眼角眉梢似乎都带着媚人的春意。   他不禁也是一阵的心猿意马,抱着萧挽澜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不过到底还是松了嘴,顺遂了萧挽澜的意思。   “听太医说,三个月后其实就可以……只需要小心些。”   萧挽澜没想到宋衍居然还去问过太医这个事,她脸色涨得更红了,扭着身子想要从宋衍身上下去。   “我们还是说说你刚才想说的事吧。”   宋衍按着她道:“你这样我可没办法说。”   萧挽澜只好安静下来等着他说话。   宋衍扶着她因为怀孕而丰腴了不少的身子,笑了笑说:“顾疏纳了赵鸾为妾,他那个夫人陈绥可是出了名的善妒,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很精彩。”   萧挽澜没想到顾疏这一世居然还是纳了赵鸾,不免有些感慨,却忽然想起前世抱着自己的这个人都还一直没娶妻呢。   她转头去看宋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直直的望着他道:“执夷,我其实还有一件事瞒着你。”   前几日她收到了崔琰寄过来的信,崔琰这件事一直压在她心里,她从收到信的时候开始就动了和宋衍坦白的想法。   宋衍看着自己妻子一本正经的模样,含笑问:“什么?”   萧挽澜心里还是有些害怕,咬了咬牙才说:“崔琰其实并没有死。”   她以为宋衍会很惊讶,哪知道对方听了却低头亲了亲她的面颊,“嗯,我知道。”   萧挽澜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这个事,为夫以后再慢慢和你说。”宋衍抱着她起来,往床那边走,“我们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萧挽澜挣扎道:“不是,我们还没吃晚膳。”   宋衍却已经将她放到了床上,放下了幔帐。   仿佛将外界的一切都阻隔了,在这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二人。   帐内视线昏暗,萧挽澜不由得抓紧了宋衍的手臂。   宋衍低头亲吻她的脸,声音轻柔的不可思议,“淮儿,别怕。”   萧挽澜闻声看向宋衍,发现他的眼睛在这样晦暗不明的光线中也是那样的明亮。   所有的情绪都像是在这一瞬被奇异地安抚了。   无论未来会面临什么,她都没什么好怕的。   因为以后宋衍会一直陪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想把顾疏和赵鸾细写的,但是想想还是放番外,还有后续一些生子什么的都放番外。 正文就到此结束了,后续会陆续更新番外,感谢大家一直的支持。   下本接档《被我折磨的男人他称帝了》希望大家收藏一下!么么哒!   淮姜在长安城是响当当的小霸王。   有暴君护着,她说一,没人敢说二。   听说反臣豫章王世子萧兰青被押解进京,她迫不及待入宫问皇帝要人。   两人见面之后,她就狠狠抽了萧兰青一顿鞭子。   她虽然保住了萧兰青的命,   之后却变着法折磨他。   没想到许久后的一天,萧兰青居然称帝了。   淮姜被抓到了他面前——   淮姜:我当时抽你是有苦衷的,你信吗?   萧兰青:那你后来睡了朕也是有苦衷的?   淮姜:那只是男女之间自然的本能,那时候换做张三赵四也都成。   萧兰青:我看你是真的活腻了!   脾气古怪性格骄纵女主VS隐忍闷骚男主。   排雷:别对女主太抱有希望,这个人是真的喜怒无常,一切随着自己性子来,还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