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何远离黑化偏执狂[重生] 作者:风无关月 ================ 第1章 【离婚协议】   北城。   城郊一间荒遗多年的废弃化工厂。   周围是污水横流的下水道,铁柱布满褐色锈迹,空气中弥漫着化学原料刺鼻的味道。   “大哥,她不是白彦月!我们抓错人了!”   一个矮胖的蒙面劫匪手握钢棍,露出的两只眼睛盯着被拷在柱子上的年轻夫人。   旁边高个子的劫匪拉开面罩,眼光凶恶,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呸!妈了个巴子!管他妈这女人是谁,商琛不来送钱就撕票!”   被手铐拷在柱子上的年轻夫人极力镇定平静,姣美深邃的面容毫无波澜,像是对这一场绑架早有预料。   两个劫匪口中的商琛是她丈夫。   十年,十八岁到二十八岁,她生活的全部。   倏然,废弃工厂外警车声四起,警笛嗡鸣,为她的生机带来一丝曙光。   两个劫匪本就是亡命之徒。   高个子的劫匪骂了一句,粗暴的架起年轻夫人两只胳膊,拖着她走到工厂门口,用她的血肉之躯为自己做挡箭牌。   工厂铁门缓缓打开。   门边发出“吱呀”的闷重响动,刺耳难听。   阳光映照在她妖艳惑人的脸孔上,讽刺她此时此刻的遭遇。   商琛不喜欢她那张脸。   他说她的脸不够干净淡雅。   因为这句话。   十年来,她一直薄施粉黛。   可今日,她化了浓妆,涂了红唇。   身上一袭华贵鱼尾长裙,裙摆缀着满天星的碎钻,拥有光芒四射的美艳。   她看起来不像是被劫持的人质,宛若出席宴会的豪门贵妇。   年轻夫人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长睫交织下的水眸是无声的抗议。   她不愿意再迁就自己,只想漂亮的赴这一场死亡之约。   警察们一字排开举起枪,十几个冰冷黑洞的枪口指向她——身后掩藏的劫匪也举枪按在她后腰,将她一步步推到这场博弈旋涡的中央。   年轻夫人的目光落到最中央高挺伟岸的身姿上,而后挺直脊背,平静从容的望向那个森冷矜贵的男人。   她身后持枪的劫匪愤恨难平,冲着面前一众警察喊话。   “妈的!你们怎么不抓他!商琛!他逼得多少人走绝路,你们为什么不抓他!”   听到这句话的男人丝毫不为所动,孤傲漠然的冷视这一切,却下意识的握紧了拳。   “放下枪!主动释放人质,还能争取宽大处理,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刑警队长对劫匪发出最后警告,面前十多把枪的子弹上了膛,包括怼在她腰后的那一把。   已经上天台布控好的特警听到队长的警告,那是一句暗号,表示人质的生命受到威胁。   砰!   来自工厂顶楼的一声枪响,她身后的高个子劫匪应声倒下,脖子上的窒息感瞬间消失,空气重新贯入肺腑。   她安全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连同那个俊漠男人攥紧的拳也渐渐松开。   没有人注意,工厂门后,另一个劫匪的黑影窜过她身后,枪口正对她后背,带着同归于尽的念头扣动扳机。   砰!   *****   “把这签了,你还不配当我商琛的妻子。”   男人醇厚磁性的声音由远到近进入耳畔,在脑内化成一声声的重响,将她的意识拉回眼前的场景之中。   忽觉一阵刺耳轰鸣。   她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五感逐渐恢复正常,雾蒙蒙的一切才开始清晰,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红。   新婚的大红喜被,墙上贴着红色的囍字,地上瓷砖铺满玫瑰花瓣。   还有攥在手里的一份协议,页头写着五个大字【离婚协议书】   这是十年前!   她和商琛结婚的当天晚上!   黎粹从自己被枪击重生的震惊中醒来,她先是茫然的微微张口,而后不敢置信的猛然抬头,美眸正好对上面前俊漠男人的冷眼。   不知怎的,她竟涌上一种热泪盈眶的感激,激动的攥着离婚协议书的手都不停发抖。   这年,她十八岁,商琛二十岁。   为了给商家冲喜。   为了照顾因为那场大火受伤的商琛。   她甚至放弃了大学,听从商老太太的话嫁到商家。   那十年,她吃苦受累,无怨无悔。   如今,再活一世的喜悦令她不由得喜极而泣,暖流不断涌上眼角,娇媚白皙的面庞上滑下两道泪泽。   轮椅上的男人五官隽逸深邃,刀锋削过的棱角冷厉,锐利黑眸投射出清冷孤傲的光。   商琛冷峻淡漠的看着,对她现在涕泗横流的反应并不惊讶,只是添了几分不耐。   “谢谢商大哥饶命,谢谢商大哥饶命...”刚刚还泪流满面的黎粹突然双手合十,冲他感恩戴德,“谢谢你,谢谢你,我马上签,马上签...”   商大哥,是她一贯对商琛的称呼。   即便上辈子嫁给他十年,她也是叫他商大哥,“老公”这个称呼,他不让叫。   “笔呢?商大哥你有笔吗?”   黎粹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笑意,勾人摄魄的美眸被泪水冲刷过后湿漉漉的,口吻轻快愉悦的向他要笔。   饶命?   饶谁的命?   这个反应,倒是出乎商琛的意料之内。   因为他从她的胡言乱语中,隐约听到了些许的如释重负和解脱。   他没工夫看她“变脸”的把戏,也不愿意多做纠缠,将早就准备好的笔递给她。   现下,离掉这个可笑的婚才是正事。   冲喜?   扯淡。   这是他迄今为止听过最扯的笑话。   黎粹在乙方签字栏的位置签上自己的名字,因为内心的喜悦,她签名的动作快速急迫。   她知道商琛在意过一个女人,白彦月,比商琛大四岁,早些年已经嫁到国外。   不过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她再也不想掺和。   黎粹知道后来的商琛有多恐怖可怕,如同不吐骨头的恶魔,将那些人逼入绝境,逼得那些走投无路的人陪着他一起发疯。   十年,血淋淋的教训还如同昨日。   她还有大好的人生,何必豁出性命,与狼共舞。   她儒雅俊帅的商大哥已经随那场大火烧得一干二净,现在坐在这个轮椅上的,是冷情淡薄的商家大少爷。   “我签好了。”   黎粹把离婚协议书还给商琛,谈话间一点都不拖泥带水,音色轻柔明亮。   “我现在还不能搬出庄园,你也不想祖母这么大年纪难过,对吧?”   商琛沉默,却不置可否。   这场婚礼的宾客皆是豪贵名流,让她马上搬出庄园,是打了商家的脸。   他们需要一个适当的机会和理由离婚。   既不能让商老太太伤心,也不能让商家蒙羞。   黎粹娇俏伸腰打了一个秀气的呵欠。   她有点累了。   重生后遗症让她偏头疼,眼前一直是断断续续的重影,需要补眠才有精气神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毕竟是她花痴造的孽。   从小到大追随商琛的身影满处跑。   连冲喜这么荒唐的事情,她都走火入魔的答应了,这才造成两个人的悲剧。   黎粹现在只想感谢老天爷给她一次纠错的机会。   如果可以。   她甚至希望看到白彦月和商琛在一起。   说不定还可以给他们两个包个大红包,道一声“恭喜发财,早生贵子”。   “你还有事吗?”   她困了想睡一会儿,见商琛还不走才疑惑发问。   商琛被她这一问显然怔住了,两只手握紧轮椅的两个把手,眸中随即闪过一丝狠色。   他想看透那张妖艳的面容后写满什么心机,能让祖母选中的人,肯定有些手段。   商琛神色阴沉,谨慎的检查一遍签好双方名字的离婚协议书。   看过没问题后,他一言不发的摁下轮椅遥控器的按钮,坐着轮椅离开房间。   卧室房间的门应声合上。   黎粹躺回由大红被褥铺成的大床,深感无力的叹了口气,他对她的防备心大概就是从这时开始的吧。   已经防备到,连签名都要亲自检查。   接下来日子她不敢想有多好过,只盼望赶紧远离这个狠厉深沉的男人,远离他做过的那些疯狂行径。   远离那十年,商琛给她的地狱。   ****   翌日清晨。   正值五月暖春,天蓝远阔。   商氏庄园内的作息极有规律,有些十年如一日的东西很难改变。   黎粹和早晨八点的闹钟同时清醒。   她睁开眼,躺在床上痛恨一番自己这些“好习惯”后,穿上拖鞋走入卧室内的卫生间刷牙洗脸。   洗漱完毕,黎粹坐在梳妆镜前端详自己十八岁的容颜。   的确是一副好模样,肌肤柔滑皙白,美艳张扬的五官精致大气,妩媚娇艳宛若带刺的玫瑰,令人忍不住接近触碰却具有攻击性。   既是她的荣幸,也是她的不幸。   化完妆,黎粹从衣柜里选了一件明黄色一字肩及膝连衣裙。   她肌肤白皙吹弹可破,布料紧贴傲人曲线,露出锁骨的迷人沟壑,小腿修长,长坠耳饰溢出夺目的钻光,举手投足皆散发着媚惑人心的香气。   最后踩上十厘米的恨天高,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报以最完美的微笑。   既然和商琛离婚是她这辈子铁板钉钉的事情,她也没必要委屈自己。   自信妖艳的姑娘优雅转身,她现在虽然才十八岁,可高跟鞋踩在瓷砖上的每一步,都又稳又狠。   黎粹离开房间,走下楼梯刚步入饭厅,就被眼前的不速之客惊得晃了一下脚。   长方形的饭桌坐着两个人。   一位是坐轮椅的商琛,另一位坐在商琛对面的位置。   那是个不施粉黛的女人,穿着款式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清瘦柔弱,眼眶湿红,应该是刚刚哭过。   与那个女人相比,黎粹这一身招摇行头就显得太过“隆重”。   轮椅上的冷峻男人注意到黎粹的花枝招展,眉峰紧皱,却并未发话说什么,只是漠然的移开目光。   清瘦女人见到黎粹,连忙抹抹眼角,撑起面上笑意,从座位上起身去拉她的手。   “粹粹,恭喜恭喜,本来我是想昨天飞回国参加你和阿琛的婚礼,可我昨天有些事情耽搁了,就没来成。”   “没关系没关系,白姐姐,你今天能来就最好了。来,坐下先用早饭吧。”   黎粹场面话说的漂亮,左右也是做过十年的商家少夫人,早就学会面面俱到。   她回以笑靥瞧着此时此刻二十四岁的白彦月,这位商琛心中爱而不得的白月光,柔柔弱弱的模样真招男人可怜。   黎粹自觉自动的坐在商琛隔一个的位置,仿佛他是什么可怕的怪物,一点也没有想靠近的意思。   娇媚迷人的姑娘在一旁拿起鸡蛋,开始仔仔细细的剥蛋壳。   这个桌子上的另外两个人。   她都不太想搭理。   根据上辈子十年的在商家的经验,祖母现在没在饭桌上,一定是去院里打太极拳了。   果不其然,黎粹剥完手里的鸡蛋,饭厅走进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穿着打太极拳的白绸盘扣衫,精气神倍儿足。   还没等黎粹去和祖母问好,白彦月突然哭着跑到商老太太跟前,双膝一屈,跪在地上,两只手颤巍巍的拉着老太太的衣角。   “祖母,彦月求求您!孩子真的不能在那个人手里,求求您帮帮我夺回孩子的抚养权,求求您了。”   一旁饭桌上的黎粹看这戏剧性的一幕,豆浆差点洒了一手。   抚养权?   哦。   白彦月离婚了啊。   商老太太扯回自己的衣角,视而不见白彦月的哭诉,径直走回主座,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家新娶的媳妇。   “瞧瞧,看我家粹粹长得多漂亮啊,会穿衣服会打扮,给我商家长脸。”   黎粹和商老太太之间虽然没有血缘,却有最真挚的祖孙感情,连忙把自己刚剥好鸡蛋换到商老太太的盘子里。   看见这一幕,一旁沉默的男人忽然开口,似是讥讽,亦或是为地上跪着的女人打抱不平。   “呵,你还真是殷勤。”   黎粹抿抿红唇,并未对商琛的冷嘲热讽起丝毫波澜,反而俏皮的扭头看着商琛,美眸流波。   “那也总比一大早给祖母添堵强吧。”她说完,又笑吟吟的看着祖母,“是吧,祖母?”   作者有话要说:  开了新书的我有一丝丝的慌张 第2章 【化敌为友】   黎粹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伶牙俐齿的回怼。   既然他早已认定自己这张脸心机重,那她也不指望商琛对自己有什么改观。   早点离婚,各不相干。   她再也不想逆来顺受的伺候了。   那张不会为任何事起波澜的冰块脸,她看了十年,早都腻了。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墨眸阴戾,扭头望向正在喝豆浆的黎粹,但也是短暂的匆匆一瞥,目光中的复杂叫人难以捉摸。   “唉,行了,彦月别跪着了,先过来吃早饭吧。”   商老太太用侍者端过来的毛巾擦擦手,说话时连眼睛都不曾抬一下,语气也并没有方才对待黎粹那般和蔼。   白彦月听到老太太允许,泪涟涟的回到座位上坐好,双肩因啜泣而上下耸动,也不敢再多说半句话,只怕惹得商老太太不高兴。   黎粹并不关心对面的清瘦女人哭得多伤心。   她自顾自的拿出手机翻看最近的聊天记录。   毕竟现在是十年前。   她也有很多回忆不太清晰,人际关系都需要从头一点点的捋顺。   手机列表的联系人大半都是同学。   由于商家的地位,上辈子的她并没有告知任何人这段婚姻关系,所以连一句“新婚快乐”都看不到。   嫁入商家的十年也是封闭在庄园里,交际圈子极其闭塞,再加上商琛做的那些可怕疯狂的坏事,到最后,她已经没什么朋友了。   黎粹翻看手机,愈发气自己上辈子活得太憋屈,太多美好的事物她都因为商琛错过了。   【粹粹,听说你要休学了?不是吧,你可别吓我。】   她点开一则前天晚上发的消息,联系人叫孟楠晴。   黎粹认识这个人,是她的大学同学。   当初和她一起参加艺考考入华大表演系的同学,人家最后成了娱乐圈的大明星,她却在商氏庄园里天天面对比魔鬼还恐怖的商琛。   她兀自浅笑,给孟楠晴回了一条消息。   【不休学,不休学,吃了多少苦考进去的,休学多浪费。】   过了十几秒,对方给了回复。   【那就好,可真是吓死我了。这两天你没来,我还以为你真要拜拜了。】   【不会的,明天我就去了,放心放心。】   黎粹立马回了一条,明天她得回大学复课,让一切步上正轨。   当然和商琛结婚的消息,她也会和上辈子一样守口如瓶。   十八岁火速结婚又火速离婚。   这是一个污点,对她学习和未来工作都会有非常不好的影响。   日光从玻璃窗折射入饭厅,恰好投向她无名指的钻石戒指,黄金比例切割而成,每一面都完美无瑕,夺目耀眼。   她曾将这枚戒指视若珍宝戴了十年。   即便是被劫匪绑架的生死关头,也不曾摘下片刻。   如今,她只觉得这婚戒晃得眼酸,勒得手疼。   黎粹不动声色的将两只手放在长桌底下,偷偷把婚戒从无名指上摘下放进手包,动作小心翼翼,害怕被祖母发现,伤了老人家的心。   摘下戒指,一身轻松。   她春风拂面的弯起精致眉眼,左右颊陷进两个梨涡,搭配覆上侧颜的暖阳融光,煞是娇媚好看。   在白彦月焦急忧虑的等待中,商老太太慢条斯理的用完早餐,放下碗筷后用餐巾慢慢轻拭嘴角。   “粹粹啊,你推着我孙子去院子里晒晒阳光。”商老太太慢悠悠的补充,“对了,还有医院的复健日程,一会儿让管家拿给你看看。”   黎粹明白这是祖母故意要把自己和商琛支出去,单独和白彦月谈话。   她温顺听话的起身离开,商琛的轮椅是德国进口电动高级版,自然也不需要她推。   商琛看了看祖母和抽抽搭搭的白彦月,欲言又止,启动轮椅和黎粹前后脚离开饭厅。   商氏庄园的绝对威严是祖母。   即便他是继承人,也无法撼动祖母在商家的话语权。   ************   庄园内。   绿意盎然,花颜相争。   多亏樱花树的庇荫,她可以肆意坐在草地上享受安宁,感受富有生机的春日光景。   前世十年。   这商氏庄园的每一个角落,她都走过千遍万遍,心情却从未同此时此刻这般,愉悦放松。   “商大哥,你是不是很担心祖母找白姐姐的麻烦啊?”   黎粹实在不想搭理身边这个大煞风景的魔鬼,可为了自己接下来的日子着想,她必须趁着自己的好心情和商琛“谈判”。   商琛坐在轮椅上,上半身位置比较高,闻声低头看向坐在草地上的黎粹。   这一次,他并没用阴沉狠戾的目光看她,那双终年刻入寒冰的黑眸里反而充满疑惑。   他都看到了,刚才在吃早饭时黎粹偷偷摸摸摘婚戒的小动作,已全数被收入眼底。   商琛看看自己光秃秃的无名指,那枚婚戒他只象征性的在教堂的结婚仪式戴了五分钟,回到家后便被他自己锁在柜子里落灰。   “我一直都知道你喜欢白姐姐,看见她婚姻不幸,你应该也很难受吧。”   她温柔清晰的说着话,语调轻摇散入和风,美眸远望修剪绿植的园艺师,并未注意身边男人眸中变化的神情。   “反正呢,这段时间你我肯定是要抬头不见低头见,倒不如统一战线,好好计划一下。”   媚色撩人的姑娘敛回目光,双手向后撑在草地上,恣意诚挚的抬起头看向他。   商琛剑眉轻挑,沉声问:“什么计划?”   “计划完美的离婚啊。”黎粹抛给冷峻男人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我们离婚协议都签完了,不离婚等着相看两相厌吗?”   “既然你这么盼望离婚,那你当初就不该答应祖母的提议。”   商琛指的是黎粹答应冲喜这件事,而且他也不解,怎么一夕之间,这女人突然就...   不喜欢他了。   而且离开的想法,看起来比他还要迫切。   从小到大,黎粹都跟着他。   上他上过的初中,高中。   因为他曾是本省高考状元的身份考进华大金融系,她也拼了命的练跳舞通过艺考进入华大表演系。   她追随着他走的每一段人生,从未得到青睐,却乐此不疲。   黎粹被这一句话怔住了,渐渐从远处收回目光,抬头看着轮椅上的俊美男人。   不是因为商琛的冷言冷语,而是因为那十年里,她在暗无天日的生活中,也无数次的质问自己为什么要开始这场悲剧。   “因为我喜欢过你啊。”   黎粹笑靥如樱花娇嫩,这是她酝酿十年得出的答案,如今说出口没有留恋,只有洒脱。   这不是表白,而是一种解脱和自由,是上辈子的商琛赋予她的潇洒挥手。   “我记忆里的商大哥温柔清贵,为人风趣和善,他曾是我学生时代追随的榜样。”   十八岁的姑娘语调轻柔细数过往,她忽而兀自摇摇头,长睫下的美眸浮现陌生的情绪。   “可你不是他。”黎粹平静的看着轮椅上沉默冰冷的男人,“我喜欢你的理由已经没有了,商大哥,你只是跟我喜欢过的那个人长着同样的脸。”   那十年,就是最好的证明。   后来的商琛接管商氏之后,招招都置人于死地。   那段时间,很多人都在商氏的压迫下背上巨额债务,然后自杀。   他残酷无情的宣判这个世界的死刑,带着无限恨意强迫自己从轮椅上站起来,要所有人都为那场大火陪葬。   “怎么样?”   黎粹重新开启轻快的语调,笑的纯天然无公害,将自己想好的计划告诉他。   “我们化敌为友,我帮你追白姐姐,追到手后,你和她在一起,祖母疼爱孙子肯定不会多加阻拦。这样还能一举两得。”   商琛无言以对,只是胸中莫名的闷,启动轮椅离开这个樱花树。   “哎,你别走啊。”   黎粹拍拍身上的花瓣追上轮椅。   “商大哥,你等等我。我帮你啊,我看得言情小说可多了,霸道总裁那一套我都知道。离婚才是正经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动 我的预收放了这么久还有小天使来看【捂嘴哭】   下一本的预收我还没想出来 第3章 【那一抹红】   这个离婚计划是黎粹见到白彦月哭哭啼啼奔向祖母时琢磨出来的。   白彦月此时离婚回国,抚养权的问题必定棘手,想来早上也已经对商琛哭诉过了。   当年白彦月不听祖母劝阻,自己任性嫁给国外一个花言巧语的大胡子,离婚只是时间的问题,只是早晚而已。   而且白彦月离婚这个事件是开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上辈子的商琛因此有了疯狂报复的契机。   有些事一旦开始,就再也收不了手。   自那以后,一切都步入万劫不复。   黎粹不懂这辈子的命运如何安排,而且明显白彦月离婚这件事提前了至少七八年,她不确定商琛的疯狂会不会也提前。   所以她决心一定要快速离婚,在这一切变得更糟糕之前搬出商氏庄园。   可她也不愿编个理由欺骗真心待自己的祖母,目前让商琛和白彦月在一起是她能想出最周全的办法。   黎粹脚踩十厘米的浅粉白双色绒皮高跟鞋追一个电动轮椅有些难度。   她想向商琛传达统一离婚战线的思想也因为管家的拦路告一段落。   管家姓宋,一位戴着金丝边链条眼镜的西式管家,身着标准黑色燕尾服,领口永远露出正三角形的白巾,听说商老太太嫁入商家的时候就来伺候了。   “少夫人,这是医院寄来的复健行程,您请过目。”   宋管家做事一丝不苟,把日期和时间都用记号笔标注出来,让人一目了然。   黎粹接过行程单,大致粗略商琛双腿复健的日程。   每周三、五、日,每次三个小时的复健疗养,注意事项排成密密麻麻的小字,一行一行的看着眼晕。   黎粹精致五官不情愿的皱着,纤长手指指着自己,试探问道:“这些复健...都要我陪他去?”   “是的。”宋管家公式般的微笑点头,“您是少夫人,自然需要陪大少爷复健。”   宋管家完成任务,35°角标准鞠躬后就去忙庄园其他事务,独留黎粹一个人拿着商琛的复健行程头疼。   她忽然涌上想仰天长啸的冲动,对着管家的后背喊四个大字:我!不!想!去!   可面对庄园内众多修剪绿植的园艺师们,她是一定喊不出口的,只能将行程单叠起来放进手包内,再想办法糊弄过去。   商琛迟早会从轮椅站起来,只不过不是现在,是他报复完那个美国大胡子之后。   他满腔暴戾恨意有了释放的端口,双腿是他报复世界不可或缺的工具,这种切齿的恨足以支撑一个双腿残疾多年的男人重新站起来。   她现在要上学,没工夫陪一个魔鬼去做复健,也不愿意在商琛身上浪费时间。   “粹粹,我们能谈谈吗?”   白彦月突然出现在她身侧,神色略显憔悴,眼角还挂着泪。   大抵是刚才在商老太太那里也没得到什么好言语,黎粹温柔浅笑,洗耳恭听这位白月光接下来要说的话   这个家里轮了一圈,总也得轮到她听白彦月有多可怜。   *********   “祖母如果不帮忙,麦克是不会把孩子还给我的,粹粹,你能体会到一个做母亲的心吗?”   “我儿子还不到三岁,麦克每天只会带着不同的女人回家,我真的好怕,好怕孩子被他们带坏。”   那你当初还要死要活的嫁,祖母怎么劝都不听。   黎粹优雅端坐的递上一张纸巾,她的神情并未因女人的哀恸动容,脑子里只想着事态紧急,得加速离婚进程。   她总要安慰两句应应景,“放心白姐姐,祖母最心软了,她老人家一定会帮你的。”   “粹粹。”白彦月忽然握紧了她的手,清秀面容略显窘迫,“我知道你在祖母跟前说得上话,你帮帮我,求求你了,帮帮我。”   黎粹微笑从容的拿出手包里商琛复健的行程单,白彦月的哭求正和心意,她还愁找不到人陪商琛去做复健。   这样不仅能让自己轻快,又能让商琛和白彦月培养感情促成离婚大计。   “白姐姐,我会帮你去向祖母说和,但你也请你帮我一个小忙,好不好?”   “什么忙?”白彦月为了孩子猛地点头,“你说你说,我一定帮。”   “小事情。”黎粹展开叠皱的行程单,笑容明艳,“白姐姐,这是商大哥的复健行程,我白天上学没有时间,你能替我陪他去吗?”   白彦月迟迟没有反应,而后缓缓伸手接过行程单,重重点头,表示同意。   黎粹捕捉到面前女人神色中流露出的迟疑,她学过表演,对于人的神态动作比较敏感。   这位淡雅可怜的白月光目光躲闪,接过行程单的指尖止不住发抖,很明显是在害怕。   她淡淡莞尔,没有细究。   商琛和白彦月之间的事情与自己无关。   这是离婚大计的第一步,绝对不容许有任何偏差。   **********   黎粹很忙。   她整个下午都在给系里教授们打电话发邮件解释自己这两天因何缺席。   华大表演系一年只招25个人,失去一个学员都是损失。   教授老师们都很看好她未来的发展,系里传出她休学的消息,肯定会得到教授们的邮件电话轰炸。   等她打完这些电话,才进浴室舒服安逸的去泡牛奶浴。   浴室内,湿热气息将黎粹娇嫩皙白的脸庞酡红,鹅颈以下的身躯藏入牛奶浴中,水上漂浮的泡泡夹杂着丝丝入扣的奶香气,蕴含着诱人神魂的甜。   外面卧室的房门被悄然推开,坐轮椅的冷峻男人抬起墨眸环视周围,听到浴室的水声确定了黎粹的方位。   商琛驱动轮椅来到书桌前,薰衣草盆栽结成团团簇簇的淡紫色,表演系的课本翻开第29页摊在桌面,上面是一道道黑色水性笔的划痕。   他注意到桌角摆了很多个木质相框。   前排相片中央的姑娘身姿曼妙,体态轻盈,是聚光灯下高贵典雅的白天鹅,舞台中央的佼佼者。   黎粹原来是跳芭蕾的。   这也是商琛第一次知道她学习多年的舞种。   后排的相片大多是背影侧颜之类的随手拍摄,右下角都会有拍摄者的署名,旁人拍完再转送给她的纪念品。   书桌角落处,相片内一抹绚烂的红钻入男人视线范围。   由于白彦月的关系,他对照片上的“红”印象深刻。   商琛伸手去取那张相框,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间,他俊眸蓦然放大,喉结上下一滚,死寂黑暗的眼眸终于浮现些旁的情绪。   他紧紧握着木质相框的边缘,用力使得修长十指的骨节嘎嘣作响,眼底是被这一抹“红”点燃的熊熊火光。   相片是远景拍摄。   图中只有姑娘的纤细背影和一头微卷乌发。   她一袭红裙宛若夏日艳阳,踩着红色粗跟小皮鞋帮一个卖煎饼果子的大爷推车上坡。   右下角的署名是:华大新闻系金奖获奖作品,赠予育明高中高一五班黎粹   咣啷!   木质相框从他手中滑落,玻璃渣碎了满地,毫不留情地扎穿了他学生时代所有过往,那些他曾引以为傲的曾经。   “谁啊?谁在外面!”浴室里传来一声姑娘的尖叫。 第4章 【拒绝配合】   光滑瓷砖上散落的玻璃碎片反射出男人充斥红丝的双目,宛若那年撞入他眼间的那一抹红。   商琛略微怔仲的坐在轮椅上,低头俯视地上的照片,目光呆滞空洞,思虑飘回刚上大一的九月。   这张照片曾经出现在华大的表彰布告栏。   出于保密,照片里的主人公并未透露名字,只有一袭倩丽背影。   可他却觉得颇有意思,长发后夹着蝴蝶结的姑娘着一身鲜艳红裙,肤色白皙,优雅的踩着精致红皮鞋,烈日炎炎帮一个老爷爷推车上坡。   两个世界的碰撞融合却并不显得突兀。   只是予人极致美好善良的感受。   那是第一次。   清冷矜贵的理科高考状元对一个姑娘的背影心潮澎湃。   他站在学校布告栏站了很久,恨不得砸碎玻璃柜,将那张完美构图的照片据为己有。   当时他每天都会去布告栏看一眼那张照片。   人一旦开始极致的狂热。   风里雨里,也拦不住脚步。   后来,有位大四学姐身着照片上一样的红裙与他并肩而立,和他一起端详那张金奖照片。   学姐清瘦端庄,五官淡雅秀气,透出和善温良的口吻。   “我看你每天都来看这张照片,很喜欢吗?”   “嗯。”当年陷入痴迷的清冽少年点头,“你知道这相片上的人是谁?”   学姐模棱两可的低头轻笑,目光躲闪的同时面带羞怯,两朵红晕适时浮上双颊。   “真是的,我都说让他们不要把这张照片拿出来参赛,你看看这都落上灰了。”   看到学姐如同守护珍宝一般擦拭着玻璃柜,心疼的神情仿佛那张照片是自己的所有物,而后还动情在玻璃罩上落下一吻。   那一瞬间,商琛恍惚了。   有时朦胧神秘的回答比准确落实更让人难以分辨真假。   最后,那位穿红裙的学姐转回身,向他礼貌的伸手。   “你好,我叫白彦月,你呢?”   飘回过往的思绪因浴室内的惊叫戛然而止。   男人局促地按着轮椅按钮,连忙离开这间沁满薰衣草气息的卧室,如同犯错后的落荒而逃。   孤寂冰冷太久的心脏加速跃动,这种热血沸腾的情绪于他而言太过陌生。   震惊诧异已然无法形容他当下的情绪。   他只能仓皇逃离“犯罪现场”,独自一人镇定平复冷静,无数回忆冲入脑海,一遍遍洗白冲刷着那些“误认为”的曾经。   失手摔碎照片的“犯人”并未离开多远,卧室门掩上一条缝,足以听清里面的动静。   屋内的脚步声极其慌张杂乱,紧接着是一堆玻璃碎片叮呤咣啷的清脆响和姑娘娇嗔的抱怨。   “天啊!哪来的变态偷我照片?相框还摔碎了,太缺德了吧!”   黎粹情急之下穿好睡衣从浴室跑出来,看到一地的玻璃碎片目瞪口呆,而后小心翼翼的从玻璃碴中捡出那张金奖作品。   她担心的不是照片被偷,而是安保系统如此严密的庄园内居然能混进一个变态。   庄园内每一个卧室都有分机,她当即给宋管家拨了通电话过去,说明自己洗澡时有人偷摸进来,还砸碎相框的事情。   “好的。少夫人,请不要着急,我马上去查庄园内的监控。”   “谢谢,麻烦您了。”   得到宋管家的回应,黎粹忧心忡忡的挂断电话,将手里的照片夹进表演课本,而后把桌子上所有相框通通收进柜子里锁起来。   看来自己重生的副作用已经开始了。   一定会发生很多不曾出现在她上辈子十年里的事故,她不得不防患于未然。   随之而来是对离婚的急迫,白彦月离婚这个坏兆头的提前已经给她敲响了警钟。   叮铃——   卧室分机铃声响起。   宋管家做事极有效率,一丝不苟的向她解释调查后的结果。   “少夫人请放心,是一位仆人例行清洁不小心碰碎了相框。玻璃碎片会有人清理,这边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请您下楼用晚餐。”   “好...好的。”   与宋管家的平稳淡定相比,黎粹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大呼小叫。   她无奈扶额对着地上的碎片深呼一口气,而后快速回到浴室吹干头发,选了一套家居服去楼下用晚餐。   饭厅的长桌布满摆盘精致的中餐,主座空着商老太太的位置,左右两边依然是她不想搭理的人。   不过为了撮合商琛和白彦月,黎粹这次不坐在商琛隔座的位置,而是和白彦月坐在同侧,将更多眼神交流的权力交给那两个人。   祖母不来,商家晚餐不会开席。   黎粹伸长鹅颈向饭厅门口张望祖母的身影,完全把自己当成一个局外人。   她现在是一个奋斗努力的小红娘,极力让男女方赶紧看对眼,好给自己升业绩。   不!   一切都是为了离婚!   “阿琛。”   白彦月出口唤对面的冷峻男人,两个字打破饭桌上的静默氛围。   “明天...粹粹说她要上学,让我明天陪你去复健,复健结束我们去哪里吃饭?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法国餐厅不错。”   好好好,终于说话了,开始说话就是好事。   黎粹暗自窃喜,她自诩做了一件善事。   反正现在的商琛需要人照顾安慰打开心房,她只需要推波助澜把机会送到他们面前,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说不定商琛还会感谢自己让他得到多年在意的白月光。   “不用了。”   哎?   这个回答好像与她设想的南辕北辙。   “祖母点名让黎粹去,这件事就不必他人代劳了。”   男人鹰隼般的黑眸深不见底,他若有所思的望着侧头看饭厅门口的黎粹。   他注意到自己说这句话的瞬间,姑娘鹅颈连着脊背忽然僵直,而后像是泄了气一般的耷拉下去。   带有微光的墨眸再次沉寂,喉头涌上阵阵苦涩。   商琛甚至能想象到这个姑娘有多沮丧,她该有多不愿意花费时间才会找个人陪自己去复健。   自己已经不是她喜欢的人了,当然也得不到她一丝一毫的关注,还会被她当成累赘推给别人应付。   累赘,往日孤傲冷僻的男人看看自己如今残废的双腿,心生卑微。   显然白彦月也被商琛的拒绝惊住了。   大学时期的商琛是个傲气清冷的贵公子,成绩优异,家世显赫。   他冷脸拒绝过太多女性的示好,甚至连异性朋友都没有几个,却独独对她绅士相待。   白彦月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却莫名的心虚。   这个二十四岁的女人清楚,能得到商家大少爷的关注,是托了“那一抹红”的福。   突然前功尽弃的黎粹烦闷的转回头,她低头盯着自己的盘子,盘算着当前局势。   商琛无法配合是因为祖母点名。   既然是祖母指定的,那倒不如一会儿在晚餐上和祖母请假。   祖母一定不会拒绝她要上学的请求,再顺水推舟把机会送给白彦月和商琛,这样也算是名正言顺。   她正考虑着如何向祖母开口,商老太太精神瞿烁的走入饭厅坐在主座上,指点江山的指指商琛旁边的座位。   “粹粹,上这边坐。”商老太太见不得孙媳妇像个外人一样坐得那么远,   “啊?祖母,不不不...”   她一点也不想和魔鬼共进晚餐,急中生智的捂着腹部。   “我那个...我胃疼胃胀气,一下午都在打嗝,我坐商大哥旁边肯定会...嗝...影响他吃饭,嗝。”   多亏表演学院的基本功扎实。   黎粹装个打嗝惟妙惟肖,而后连忙喝了一大口水压一压,证实打嗝的真实性。   商老太太持筷,还不忘慈笑的“数落”孙媳妇,“好好地怎么胃胀气了?一会儿让管家拿些药,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天天减肥,减得胃都出毛病了。”   长辈吃了第一口菜,桌上小辈们才开始动筷。   黎粹自然不会在刚开餐的时候打扰祖母吃饭的兴致,等看到祖母晚餐用的差不多了,才放下碗筷向祖母请假。   她一脸歉意的对商老太太说出实情:“祖母,我想了想,我还是想把学业完成。”   商老太太用餐帕擦擦手,赞扬笑道,“其实你嫁到商家也就不必念书了,不过你喜欢,祖母也不阻拦,去吧。”   “那...商大哥明天的复健我就没办法陪他去了...”黎粹故作为难的提出建议,“正好白姐姐最近待在商家,祖母能不能同意让白姐姐陪商大哥去复健啊?”   娇媚美艳的姑娘还双手合十,向老太太撒娇。   “求求您了,祖母,求求您了,您就同意吧,不然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老太太慈笑的看着漂亮年轻的孙媳妇,越发喜爱黎粹可人的脾性,刚要出口同意,却被一向冷言的孙子打断。   “祖母。”轮椅微侧,商琛面向祖母提议。“我的医生刚才说复健行程需要调到周末,这样也不妨碍我处理公司的事情。”   开玩笑的吧。   黎粹一团离婚的火被商琛的拒不配合浇的透彻。   “那也好,这样也不占用粹粹上学的时间。”   商老太太说完起身离开,出去上院里溜达消食。   商琛驱动轮椅离开饭厅,他还有视频会议要开,在门口对着发呆的黎粹说了六个字。   “胃疼,记得吃药。” 第5章 【那我帮你】   黎粹并没有在意商琛离开之前和自己说过什么。   鉴于离婚计划的变动,她需要和商琛讨论离婚的下一步计策。   晚餐之后,书房门口。   她若有所思的左右踱步,等待商琛和高管的视频会议结束。   绝不可能坐以待毙,任由这种毫无进展的状况自然发酵,必须要强有力的催化剂加速进程。   只要能光速离婚,她不介意担任催化剂的角色,更何况他们两个人已经取得非常和谐的离婚共识。   会议时间较长。   黎粹差点把门口的地毯磨出一个洞,听到里面没有说话声才去敲门。   “进来。”房间里传出磁性嗓音。   商琛见到黎粹推门走进,从周围如山堆积的报表合同里抬头,俊漠冷淡的眼眸中掠过一瞬间的怔愣。   “坐吧。”   他说完将目光移回合同,签名字的动作不似方才那般行云流水,注意力也开始飘忽不定。   “不用了,我和你说两句话就走。”   前世十年,黎粹也不曾养成和商琛促膝长谈的习惯,这会让她很不舒服。   商琛面色一沉,随即将手上的合同搁在书桌上,钢笔盖好笔帽,驱动轮椅走到会客的茶几边上倒水。   他的神色波澜不惊。   沉着冷静是一个人纵横商场的优点,也是一个人待人接物的缺点。   此时此刻面对那张照片的主人,男人极力压制着胸膛的一股炙热,强迫自己镇定面对。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先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吧。”   早离早结束。   这场婚姻对于商琛来说不过是短短两天,于她而言却是做牛做马的十年。   黎粹问话的同时,男人骨节分明的手轻抖,滚烫茶水溅上虎口,灼烧刺痛了神经。   他阴翳墨眸灰暗,不动声色的将茶杯搁上茶几,转动轮椅面对黎粹。   “喝水。”商琛说罢又看看沙发,意思很明显,请她坐在沙发上谈话。   黎粹犹豫再三,而后坐在轮椅旁边的沙发上。   他们现在是战友。   为了完美离婚,两个人必须经过一番商量筹划。   “你最近有时间吗?”   黎粹又回到刚才的问题上,娇艳五官是从未有过的认真神情。   “正好离婚协议书也签了,我们可以先把手续办好,协议里的赡养费我不需要。这样搬出庄园之后也没有那么多麻烦事。”   与魔鬼谈判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   十八岁的姑娘端正态度与商琛对话,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刺痛了某人的眼。   “我没时间。”   商琛不假思索的沉声否定,并且给出理由。   “最近我在忙企业收购,匀不出空。”   对此,黎粹表示理解。   她只是提一嘴怕商琛忙忘了,重要的还是撮合他和白彦月的事情,还需要商琛的保密配合。   黎粹把自己的提议如实相告:“我刚才问过白姐姐,她说周末有空陪你做复健,你不说,我不说,祖母她老人家是不会知道的。”   男人森寒勾起唇角,“你就这么在意我和白彦月的事?”   黎粹瞪大美眸看向男人深邃黯淡的眸,“当然!我白天不是和你说了吗?你和白姐姐在一起,我们就能赶快离婚了啊。”   “祖母并不喜欢白彦月,离婚也没必要从这方面入手。”   “我都说你喜欢就可以了!”   黎粹气恼,无奈扶额,她记得这个话题白天也和他说过。   “只要你和白姐姐两厢情愿,祖母肯定会尊重你们。而且白姐姐现在也需要商氏的帮助夺回抚养权,这天时地利人和,你究竟还在等什么?”   她的语调快速,情绪比较激动,将自己想问的话一股脑倾吐出来。   如果商琛不作为,离婚这件事就会延长,自己就会在这里多待一天。   冷戾内敛的男人陷入无限沉默。   离婚谈判崩裂,他有权拒绝回答。   茶水温热,黎粹拿起茶杯仰头一饮而尽,杯底和茶几碰撞出声响。   那十年,她至少懂得一两分商琛的脾性。   他从不张口叫嚣却能杀人于无形,永远奉行不动声色的准则。   “好。”黎粹强迫自己堆起明媚笑容,压下急躁,“既然商大哥不好意思追白姐姐,那我先帮你们培养感情。不打扰了,再!见!”   她起身连头也不回的走出书房,不愿再和沉默冷情的男人继续没营养的谈话。   轮椅上的男人墨眸阴鸷凝视房门许久,而后绕回书桌后面打开最下面的抽屉。   那是签好他们两个名字的离婚协议。   他拿出协议书,同时掏出打火机滑动滑轮。   火星四射,纸张燃起烈火。   男人的光影因火焰跳动映在后墙,不知名的冲动在他冰封许久的眼底迸裂,任由癫狂的狠戾占据上风。   这个婚,他不离了。   *****************   黎粹说到做到。   她八点去学校上课,将早餐时间全部留给商琛和白彦月交流感情。   既然商琛采取不行动不配合不作为的“三不行动”,那她也没什么好顾及得了,行事方法颇有赶鸭子上架的趋势。   下午没课。   她无缝衔接回到黎家看望父母。   黎家虽然富庶,却不是商氏那种传承制的豪门贵族。   黎粹的父亲黎远廷一手创立了“心恒”珠宝。   以前与商氏旗下的珠宝企业有贸易往来,商老太太当年还极其欣赏黎远廷白手起家的魄力,还曾邀请过黎氏一家来庄园做客。   一来二去,黎粹认识了那时意气风发的商琛。   离家越近,她竟然湿了眼眶。   那十年,作为女儿实在亏欠父母太多。   她如今只希望离婚之后长伴父母膝下多尽孝道。   黎家是公寓式的大平宅。   地处繁华地段,一梯一户。   黎粹走上电梯按了记忆中的十二层。   电梯一层一层上升,她持续深呼吸平缓心情。   这不是十八岁的黎粹去见父母,还是二十八岁的她去见父母。   叮咚——   电梯门打开,大门紧闭。   她走上前去按响门铃,按了几次并没有等到人来开门。   这不应该啊。   即使父亲工作不在家,母亲也应该在啊。   她又着急的拍几次大门,没人来回应,拿出手机也拨不通父母其中任何一个人的电话。   全部都是空号。   楼道里持续回响着“砰砰砰”的敲门声,声响惊动了清扫楼道卫生的阿姨。   扫卫生的阿姨从安全通道探出头,一口方言说着:“哎呦,小姑娘,别敲了哩。这家人昨天就搬走了呀,侬这么敲也是没人应的呀。”   “什么?您说这家人搬走了?”   姑娘惊得大脑缺氧,纤细身躯晃动两下,脚下轻飘。   扫卫生的阿姨连连点头:“是昨天晚上匆匆忙忙搬走的呀,听说是债主追上门破产跑路,哎呦,作孽的呦,他们家女儿才刚嫁人。” 第6章 【你不恶毒】   清扫楼道的阿姨话音刚落,黎粹手机响起铃声,屏幕显示是一串陌生号码。   她连忙接听,盼望这通是父母的来电。   “粹粹啊。”电话里是疲惫嘶哑的嗓音,是她的父亲黎远廷。   黎粹接到父亲的电话跑到安全通道里,手轻捂听筒,焦急小声的问:“爸,这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和妈现在在哪儿?”   “没事。孩子,你别担心。我和你妈现在在咱们以前的老房子,做生意失败很正常,爸给你的户头打了一笔钱,别...别委屈自己...”   说到后面,黎远廷有些哽咽说不下去,接听电话的人换成黎粹的母亲。   一上来,黎母就开始和女儿哭嚎,愧疚的不能自己。   “宝贝儿,这都怪妈啊!妈想让你在商家抬得起头,就希望这珠宝生意做得好点儿,结果就被人忽悠了啊!妈不该啊...不该啊...”   黎粹紧抿樱唇,鲜嫩柔荑嵌进掌心。   她没办法指责父母,毕竟他们也是为自己好,为了她能在商家不受欺负。   她稍稍平稳心态,对着电话说:“没关系,爸妈你们好好照顾自己身体,那笔钱我会打回去给你们养老,别担心我,祖母对我很好,我会抽时间回老房子看你们。”   “好好好,你别委屈自己就成,爸妈也就放心了。”   电话应声挂断。   黎粹翻看自己的手机短信。   银行短息提醒汇入账户三百万,这该是父亲所剩的所有积蓄了。   看着短信,她紧抿樱唇陷入一段深思。   家里破产这件事是她始料未及的,万万想不到父亲那样谨慎的人居然也会失手。   握紧手机,黎粹重新踏入电梯间按了一楼。   经过十年磨炼的她不会再被轻易击垮。   她的脑海里只坚定着一个念头:离婚。   现在不仅是为自己,也是为了父母。   她和他们都再也经不起任何变故。   *********   商氏庄园今夜并不平静。   书房内。   商老太太得知黎氏破产,慈祥和蔼的老太太第一次冲孙子发火,埋怨商琛掌管商氏集团,居然连老丈人的珠宝产业都保不住。   “你你你!”商老太太指着轮椅上的孙子,调门微高,“看看你做的好事!你要是关心一点黎家的事,又怎么会到这步田地?!”   商琛在祖母绝对威严面前失去傲气,谦逊低头受责。   商老太太激动愤慨的拍着椅子把手,责问道:“你啊你,自从那场大火之后,家里人哪个不迁就着你来!你躺在医院里,粹粹天天放学就往医院奔,你可好!”   陷入懊悔的男人无话可说。   由于对这桩冲喜婚事的厌恶,他故意忽略黎家所有消息,破产这件事也是今天才知道。   他还痛惜,痛惜失去一个让黎粹放弃离婚的机会。   “冲喜!冲喜是我这个老太太决定的!你看看你结婚那天的脸色就像是粹粹欠你的命!”   商老太太气孙子不懂珍惜黎粹的好,也担心因为这件事黎粹会以为商家见死不救,以后过日子怕是会有隔膜。   “算了。你自己想想吧,想想现在的你成了什么冷血无情的样子!”   老太太气得差点背过一口气,扔下一句硬话离开书房。   商琛独自在书房里静默许久,驱动轮椅来到落地窗前。   夜幕降落,繁星满天。   草坪上,纯白秋千悠荡,明眸皓齿的娇媚姑娘宛若不谙世事的公主,娇生惯养在这座豪华城堡之中。   她不哭不闹,只是回家后一直坐在那里荡秋千。   他心怀歉疚来到草坪,轮椅车轮压过草地的沙沙声唤醒了公主的失神。   商琛看到黎粹手里拿着一本书,名字极为羞耻,叫《豪门新娘:总裁的霸道宠爱》。   他以为她在伤心家境败落,没想到是在这里看半天的言情小说。   “你在看什么?”商琛不明白她的“闲情雅致”。   “我在补课。”   黎粹毫不避讳的把小说扔到商琛腿上。   “你也看看,多学一些甜言蜜语。这么冷淡,怪不得白姐姐被国外大胡子勾走了。”   她的头倚着秋千一边吊链,较平日少了些精神,但神色还是气定神闲,并不像商琛见过的,那些家里一有变故就哭嚎的富家小姐。   “心恒珠宝的事情,我...”商琛的话还没结束就被她以手势打断。   黎粹右手指尖抵住左手掌心,急忙说了一声:“停!”   她并没有半分抱怨,反而水眸瞥了商琛一眼。   “这件事和你没半毛钱关系。现在离婚才是正事,我爸妈还有三百万,暂时也饿不死。你有关心女配的闲心倒不如去体贴体贴白月光。”   离婚是大前提,她首先要离开这座囚人城堡才能做其他事情。   女配?   白月光?   商琛听到这两个陌生名词,再看看自己腿上的书,猜想大概和书里的内容有关。   黎粹知道他听不懂,晃悠悠荡着秋千,音色轻柔,以讲故事的方式解释书里的内容。   “从前有个总裁喜欢白月光,因为恶毒女配让他们没法在一起。可坏人有坏报,恶毒女配的家里破产了,就这样总裁和白月光幸福快乐的生活了下去。”   这种内容,容易让人对号入座。   孤傲男人在她面前失去往日气焰,他垂眸看着书的封皮,沉声道:“这个故事不好。”   “不好吗?”黎粹并不同意商琛的看法,反驳道:“至少恶毒女配还可以全身而退离婚啊。不像我,离个婚还得当红娘。”   夜色昏暗,她不看清商琛是何种神情。   在她看不清的地带,高高在上的男人卑微如昔。   “你不恶毒。”他在一旁如是说道。   她微怔,鞋尖轻触草坪停下秋千的悠荡,而后一抹冷笑漫上红唇,嘲笑男人此时此刻的赞赏。   “实话告诉你,商大哥,其实我恶毒又有心机,不仅攀你商家的家世,还给祖母献殷勤,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我毒得很。所以...”   黎粹从秋千上起身,左右伸手活动一下坐久的筋骨,话也回到正题。   “所以你得加把劲儿和我离婚,赶紧迎接你的白莲...不,白月光回家。我困了,那拜拜喽。”   她故作姿态的向他挥挥手,极像电视剧中恨不得心机写在脸上的女配,而后妖娆的转身离开,千娇百媚宛若一个狐狸精。   草坪上只留下一个双腿残疾的孤寂男人和一具冷硬轮椅。   他狠狠用力攥紧小说书角,纸张锋利的割面将掌心划出一道红痕,疼痛难以填满心底的怅然若失。   忽而,他放开手。   往日的冷硬面目终于释出一丝温柔,抬头遥望星空,薄唇轻翕,话音含糊不清吞入喉咙。   “你,才是我的白月光。”   ************   周六   医院复健时间定在上午十点,庄园内停着一辆豪华劳斯莱斯。   商琛拒绝任何人搀扶,拄着拐杖磕磕绊绊,花了十多分钟满头大汗才挪上后排车座。   透过车窗,他见黎粹和白彦月双双走近,沉寂平稳的心按耐不安。   果然,拉开后排车门的是白彦月。   黎粹坐到了副驾驶位上——避他唯恐不及。   冷峻男人脸上闪过失望和低落。   他提前出来上车,就是为了不让黎粹看到自己上车时狼狈脆弱的模样。   车子启动。   车内后视镜映出白彦月的一脸歉意。   “对不起,粹粹。你陪阿琛去复健还得带上我,真的不好意思。”   黎粹漫不经心翻看手机,皮笑肉不笑的敷衍笑道:“没事没事,白姐姐待这么多天也得出来透透气,在家呆久了会憋坏的。”   她可不会和魔鬼一起待三个小时,那感觉实在令人窒息。   上辈子的商琛以滔天恨意从轮椅站起来。   黎粹领教过他复健时的暴躁脾气,凶狠的不让别人帮助靠近。   那段时间,拐杖都废了七八根。   她对此项活动敬而远之,觉得还是让白彦月去当那个垫背的比较合适。   白彦月略显羞涩的看向身旁男人,轻声唤道:“阿琛,我们中午去尝尝那家法式餐厅怎么样?”   商琛目光炯炯看向前排副驾驶位的姑娘,然后鬼使神差的脱口问了一句,“你想吃什么?”   白彦月对商琛的温柔欣喜不已,很自然的接道:“听说那家餐厅做的鹅肝不错,马赛鱼羹味道也很好。你要是喜欢,我们还可以点白兰地....”   正聚精会神玩开心消消乐的黎粹卡在第三十九关,对后排的交流充耳不闻。   商琛出口打断白彦月的喋喋不休,俊眸仍然停在前排姑娘无瑕的侧颜。   “我在问你,你想吃什么?”   白彦月还以为商琛没有听清,刚想准备重复一遍,却看到商琛正直勾勾望着副驾驶位。   后排的交流突然静止。   黎粹反应慢半拍,抬头看了一眼车内后视镜,后排商琛正看向自己方位。   “随便。听白姐姐的吧,我都不介意。”   黎粹耸耸肩满不在乎,将男人的示好掷回他脸上,注意力重新回到开心消消乐。   听到她无所谓的口吻,商琛暗暗握紧了拳,以此发泄胸膛的闷堵。   可我介意。他默然在心里回应。 第7章 【我不愿意】   黑色劳斯莱斯于圣心医院门前停车,医院是赭褐墙砖铺就的教堂建筑。   放眼遥望,虔诚宁静。   为了减少舆论影响,医院为商氏集团执掌人开设VIP通道,避开医院大厅人群来到五楼康复科。   负责商琛复健治疗的是一位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康复科的主任,在康复医学界颇有建树。   诊室内。   医生简单检查商琛双腿的情况得出判断,边写诊断报告边道:“嗯,恢复的还可以,复健的运动量不宜过大,我们可以采取循序渐进的复健模式。”   商琛俊眸暗沉,开门见山的问:“循序渐进,那是多久?”   医生理解病人急切康复的心理,理性回道:“这要根据个人复健的情况做出判断,不能操之过急,复健过于剧烈反而会适得其反。”   一旁座位坐着两个女人,她们的神情却截然相反。   左边座位的淡雅女人瘦弱单薄,五官算得上干净清秀,眼神一直朝问诊台方向张望,伸颈的动作也不敢太过放肆。   旁边的姑娘姿容妖艳昳丽,流苏耳钻垂至迷人锁骨,清新浅桃色小礼裙裹住曼妙细腰,皙白双足踩着一双黑色绑带细高跟。   她年纪轻轻,一举一动却称得上风情万种,流波美眸里满盛着漠不关心。   黎粹优雅的从手包里拿出气垫为自己补妆,注意力完全在自己脸上,根本没有多余精神分给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和旁边的清瘦女人。   连为商琛诊断的医生都看出来,她的心根本不在这里。   医生填好复健报告的页头,说:“商总,您接下来要去复健室,需要家属在一旁协助。请问您的家属是后面那位穿白裙子的女士吗?”   被医生点名的白彦月不好意思的连忙挥手解释:“不不不,我不是。我身边这位才是少夫人。”   黎粹以慷慨大方的笑靥示向众人。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愿意去,让白姐姐陪着也行。”   一句语罢,医生被黎粹的反应搞得发懵。   轮椅上的俊逸男人心里咯噔一沉,跌入谷底。   他转过轮椅面对她,发现她正涂口红,没工夫与自己四目相对。   “你是商家的少夫人,应该陪我一起去。”   商琛被她干脆利落的拒绝戳痛,墨眸阴鸷沉沉的望向那个光鲜亮丽的娇媚姑娘。   黎粹收起口红放进手包,看向商琛的眼神宛若是在看一个精神病。   什么少夫人?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这都不是商琛的台词。   她怀疑商琛的腿伤伤到脑子。   这才搞得他神志不清,坐在轮椅上一顿胡言乱语。   “我不愿意,也不想陪你去。”她红唇轻启,再一次拒绝,“再说你有白姐姐陪就够了,为什么要带上我?”   一起遭罪?   一起接受他复健的暴脾气?   黎粹在心里一亿个拒绝,她完全不惧当众驳商琛的面子。   她现在可以放肆骄纵,最好和白彦月这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大莲花成为惊世对比,如此还能让商琛可以更加感受白彦月的温柔体贴。   只有他们两个人赶紧在一起,才能加速自己的离婚大计。   “商总,这...”医生搞不清当前的复杂状况。   轮椅上的男人垂敛黑眸。   他清楚,黎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离婚。   她将口红收进手包,起身对医生说道:“抱歉医生,我先去卫生间。商大哥可以交给白姐姐照顾,复健结束给我打个电话就好。”   黎粹如白天鹅般挺直脊背,她拉开门,在众人无声的注视下离开诊室。   那些注视,有惊诧,有嫉妒,有...爱慕   *********   三个小时的复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曾经十年。   她也是坐在医院广场的跷跷板上,忧心忡忡的等待商琛复健结束。   如今她仍然坐在这里,可心情却截然不同。   黎粹只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开阔放松。   她笑着和广场上吹泡泡的小孩们招手,和他们一起堆沙子,玩得不亦乐乎。   “大姐姐,你住在城堡里吗?你知道城堡长什么样子吗?我想堆一个城堡,你会堆吗?”   一个看起来五六岁的小男孩拿着小铲子蹲在沙坑里,天真无邪的连着问她三个问题。   “城堡?”黎粹有点为难,她温柔的摇摇头说:“姐姐没住过城堡,不太会哎。”   小男孩儿拿着铲子挠挠头,童稚的嫩音稍显失落,“我妈妈说公主都住在城堡里,原来不是这样的啊。”   黎粹不忍心打碎孩子的童真,她刚想到一个理由解释,低头却看到沙坑上显出轮椅的阴影。   她转回头看到复健结束的商琛。   男人褪去繁重的西服,换上清爽干净的短袖,黑色细软短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老天赋予他精雕细刻的俊逸五官,然后用大火夺走了双腿。   “我们谈谈,好吗?”他低眸看着蹲在地上的黎粹,请求道。   黎粹拍拍手上的土,她并没给身后的男人眼神,而是径直的来到广场一边的座椅。   “看到白姐姐对你的好想离婚了吧。”   她姿态温雅,拿出手包内的湿巾擦擦手,语调轻快。   “我周一上午有课,下午好吗?你要是忙,让律师带上离婚协议书就行...”   “被我烧了。”   “什么?什么烧了?”   黎粹觉得自己最近幻听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   轮椅上不可一世的男人低下头颅,他甚至不敢看她的瞳眸,嗓音低沉磁性的重复道:“我说,离婚协议书被我烧了。”   黎粹听他烧掉离婚协议书,睁大水眸诧异问道:“不,不是,你为什么啊?你名字签错地方了?还是我签错了?”   “粹粹。”男人轻声唤她名字,“我说过,你并不恶毒。”   “所以呢?这跟你烧离婚协议书有什么关系?”她歪头疑惑反问,认为商琛说话很搞笑,干出来的事情更搞笑。   上辈子她一直认为他是个反派人物,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演喜剧的天赋。   素日冷傲沉着的男人手心出汗,此时此地面对黎粹,他紧张的难以自持。   “你不恶毒,也不是女配。”他顿了顿,咬咬牙将心里话全盘脱出,“我错了,一直以来都是我认错了。那张照片的主人是你,不是白彦月。”   霎时间,黎粹的脑海内宛若被铜钟来回敲击掀起千层浪,商琛的话让她眩晕,耳边轰隆作响,周围景物都一阵天旋地转。   不久,铜钟回到原位,一切又回归到平静。   她想到前两天自己相片被摔碎的事情,而后震惊的盯着商琛。   “你就是摔碎我照片的变态!”黎粹找到凶手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轮椅上的男人。   “对不起,粹粹,那天我才知道你是照片的主人。”商琛俊颜满是内疚和自责,“我不该在结婚当天那么对你,是我的错,粹粹。”   看着商琛一脸歉疚的神情,她只想笑。   许久,黎粹戏谑嗤笑,随口猜出一个俗套的故事:“你别告诉我,白彦月拿着那张华大金奖的照片招摇撞骗说是她的,然后你把白月光认错了。”   商琛沉默,高傲冷戾的男人第一次追悔,说对不起,说我错了。   黎粹捂着嘴扭过头,不停耸肩,发出类似啜泣的呜咽声。   商琛听到声音急忙抬头,他显得有些手忙脚轮,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曾经被自己嫌弃的公主。   “哈哈哈!哈哈哈!”   她放开捂嘴的手,发出爽朗开怀的笑声,明媚笑靥将男人心神晃荡。   “哈哈哈!商大哥你...你和白彦月还真配!哈哈...”黎粹拍大腿乐个不停,“一个拿我照片骗人,一个被骗了,你们绝配!哈哈哈!不行了,乐死我了!”   笑着笑着,她眼角湿润泛出水光。   为上辈子那个惨死枪下的黎粹,为上辈子受尽十年折磨的黎粹。   那一口气,憋得她发疯。   如今,终于吐得一干二净。 第8章 【大可不必】   积攒十年的怨气一朝消释,黎粹只觉神清气爽。   姑娘美眸皎洁,无比清明的看向轮椅上的男人,并为因他突如其来的坦白有任何情感波动。   她清楚眼前的男人只有二十岁。   在他的认知里,只有新婚当天给离婚协议书和并未挽救黎家破产这两件过格的事。   所以他才会烧离婚协议,才会在挨祖母一顿训后想和她说对不起。   无趣,黎粹移开眼神。   前世是真真切切的十年折磨。   即便抗争,即便不屈,那也应该由三十岁的商琛来承受,而不是眼前这位陷入自我感动的商大少爷。   商琛见她笑完不说话,紧张的后背紧绷,握住轮椅把手的掌心在出汗。   自从那场大火之后,他将自己封闭,再没和任何人袒露过心扉。   “我不需要你道歉。”   黎粹直视前方,目光极为平静,语气也波澜不惊。   “更不需要你后悔,我只想马上离婚。既然你认错人,也请你将错就错快和白姐姐在一起,别辜负你自己做的那些事。”   别辜负那十年,那个三十岁的男人一手创造的人间炼狱。   然而此时此地,二十岁的商琛不懂黎粹的画外音。   他深深陷入自责和懊悔,埋怨自己认错了人,不知道怎么阻止黎粹一心想离婚的念头。   “粹粹,对不起。”他垂头阖眸,郑重的再一次道歉,“我一定会补偿你,黎家的事我也一定会...”   “大可不必。”   黎粹挺起腰背,冷静平稳的打断他的愧疚。   “我家的事不值得让商大哥劳心劳神。你的妻子也不是我能当的,所以还请你把离婚进行到底,别让人白高兴一场。”   男人没了嚣张的资本,他的咎由自取得到了惩罚。   饶是如此,商琛仍然觉得他们的关系有缓和的余地。   “我不想离婚。”他放低身段,试图挽回,“粹粹,我...我希望变回你曾经喜欢的商琛。给我些时间,我一定可以站起来,给你一个未来。”   骄傲矜贵的男人希冀自己这一番话能打动她,毕竟黎粹曾经那么狂热的追逐他。   这一席话,黎粹听着极为讥讽,妖娆红唇始终勾起一抹笑。   “商大哥,感动自己也请有个限度。”她优雅漂亮的向后捋了一下耳边秀发,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错身走过轮椅的刹那,商琛抓住她的小臂。   他心里满是问号。   为什么她能如此镇定和无动于衷?   为什么少年时期那样执迷的爱恋会一夕之间烟消云散?   “为什么?”男人沉声浑浊的问,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从何问起。   黎粹脚步站定,思绪回到被子弹穿透的瞬间,浑身如同置身极寒冰窖,冻得她异常清醒。   她利落的甩开那只曾将自己拉入地狱的手,音色淡然缥缈,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是回应。   “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可以问问那十年的自己,到底是为什么。”   纤柔曼妙的身影渐渐走远,她消失在拐角的那一刻。   忽然,大雨倾盆。   将他整个人带轮椅都浇了个透彻。   ***********   商氏集团大楼,顶层办公室。   坐轮椅的俊美男人身穿手工定制黑西装,领带系的一丝不苟,每一道褶皱都恰如其分的严谨。   他面露憔悴,唇色微白,笔记本电脑旁边是一杯热水和一片退烧药。   “商总,这是您要的文件。”   敲门进来的是秘书安溪,白衬衫黑色及膝短裙的OL职业装,又别出心裁的给自己围条蓝丝巾。   “放下吧。”商琛头脑昏沉,眼皮都不曾抬起,冷白色十指修长的手指不停敲打着键盘。   安溪将文件送到办公桌,看到一口未动的药和水,好意提醒道:“商总,您该休息吃药了,这样工作会吃不消的。”   商琛简单“嗯”了一声,埋头专心看送来的文件,也没理会安秘书的话。   他发烧了,大概是因为周六在医院广场淋雨的缘故。   那天黎粹回他一句云里雾里的话后就直接去了学校,对商老太太说下个月华大校庆,芭蕾舞社要排练。   “商总,说些不好听的,少夫人怎么能把您一个人丢在医院广场淋雨呢?真的是好过分!”   安溪故意将说话声变得嗲的甜腻,神色谄媚的靠近办公桌,慢慢解开自己颈子上的蓝色丝巾。   就在女秘书的手即将碰到轮椅把手,他将手里的文件夹“啪”向桌上一扔,吓得她怔住一激灵。   商琛发烧烧得头疼,用食指和拇指揉揉额角,稍微清醒后摁响秘书长的分机。   分机里传出公式化的男性声音,“商总,您好,有什么指示?”   “秘书部不需要女人,以后也不用招女人。”   “是,商总。我马上通知人事部办理安秘书的离职手续。”   分机挂断不到半分钟,办公室立即进来两个秘书部的男秘书将还没回过神的安溪“请”了出去。   忍着高烧的剧烈头痛,他昏昏沉沉的拨通白彦月的电话。   接电话的人显然没想到,兴奋的接听:“喂?阿琛?你怎么工作时间打电话给我了?”   男人喉咙肿痛沙哑,神情淡漠,言语凛冽如冰。   “我厌恶别人将我的私生活传播到我工作的地方。”   “阿琛,你到底怎么了?”电话那头的女人忍了很多天,“你以前从来不会跟我用这种语气说话的,你怎么突然就变了?”   商琛听不惯白彦月和自己说话的态度,更厌烦这个看起来瘦弱清雅的女人骗自己这么多年。   他不舒服的将墨眸轻阖,把话挑明,“你骗了我,那张金奖照片上的人不是你。”   这一句话引起一段冗长的沉默,沉默到商琛以为要挂掉这通电话,那边却突然传来女人哭恸和咆哮。   “是啊!是啊!那不是我!可我能怎么办?!”   白彦月在电话里声嘶力竭的哭喊,扰的男人头疼更重,直接将手机开了免提。   “我只有认识你才能进入上流社会的圈子!才能见到商老太太!我知道我攀不上你的家世,至少我...我还能找个有钱人...”   商琛只觉得恶心作呕,不知道是因为高烧,还是因为白彦月毫不遮掩的坦白。   电话里的女人仍然在哭诉,颜面全无的乞求。   “阿琛...求求你,求你帮我拿回孩子的抚养权...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麦克家里什么势力你也知道,我根本没办法...”   “这是你要的有钱人。”商琛漠然冷对,残酷无情地揭开女人伤疤,言语如同锋利尖锐的匕首。   “阿琛!不!阿琛!求求你...”   在女人持续不断哭喊中,商琛果断挂了电话,还给自己一片清净。   他承认,是自己眼瞎,心盲,愚蠢至极。   黎粹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十年又是什么?   高烧持续侵袭,他额头滚烫无法思考,胡乱扯开领带,按动轮椅按钮来到办公室内的休息间,里面有一张大床可以休息。   当梦境渐渐重叠为上辈子的现实,冥冥之中自有公平。   十年,三千六百五十天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缩成剪影涌入他记忆深处。   二十岁和三十岁的灵魂逐渐融合。   这个男人在那十年做过的无恶不赦,全数奉还给他自己。   记忆最后的画面落在一处废弃工厂,他站在警察中央,一个劫匪已经被击毙倒在血泊之中。   另一个劫匪用枪对准她的后背。   砰!   ************   “不!”   病床上惊坐起来的男人全身冷汗,他大喊一声的惊恐模样吓到了旁边的姑娘。   难不成是发烧四十度烧坏脑子了?   黎粹见他从高烧昏迷中苏醒,准备转身出去叫医生。   她刚想离开就被男人拉住手腕,身后传来深沉低哑的嗓音,一开口就将那十年拉回到她眼前。   “粹粹,我回来了。” 第9章 【有恃无恐】   病房内温度骤降,空气凝结成冰。   黎粹四肢百骸冻得僵硬,心脏漏跳好几拍,周遭寂静甚至能听到自己短暂急促的呼吸声。   她脚下一时无法动弹,心里却并不恐惧,仍然如同上辈子最后一刻的反抗挺直腰背,美眸轻阖,深呼吸恢复血液流通的温热。   那个经过十年折磨,守着遥不可及的爱情,怯懦卑微的黎粹已经死在上辈子的枪口下。   渐渐地,全身热量汇聚。   黎粹能感受到血的流淌,感受自己是如此鲜活的生命,同时也感谢老天眷顾。   冷静意志重新占据理智中心,她甚至能脚踩十厘米高跟鞋优雅转身,面带礼貌疏离的笑容,甩开男人拉紧皓腕的掌。   病床上的男人手里一空,心口被一片虚无吞噬殆尽。   他手足无措的想要拉她,却看见她往后退了好几步,站在门口面无波澜的望着自己。   他们之间,是前世十年的深渊万丈,任谁往前一步都会粉身碎骨。   美艳昳丽的女人神情冷淡,极其厌倦的讽笑:“哼,老天果然是公平的,那十年不仅还给我,也还给了你。”   男人负罪感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微垂着头,黑眸干涸黯淡,硬生生从喉头挤出两个字。   “粹粹...”   “离婚。”她淡漠地瞥开眼,单刀切入正事,“我现在只想和你离婚。”   她本来以为商琛知道认错人后,离婚这档子事会很麻烦。   谁料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也重新拥有那十年,如同噩梦的记忆。   如今,悲剧尚在开端。   重生归来的女人显然已经厌恶前世十年的人生,她姿态高傲,果敢平静的对他下最后通牒。   高贵优雅的白天鹅不会再卑躬屈膝,更不会心生胆怯。   黎粹毫不拖泥带水,淡定的从LV包里拿出一纸文件,她稳稳的踩着细带高跟走到病床头的柜子,放下了离婚协议书。   这次换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心生恐惧,他额上已经开始冒出细细密密的汗。   她定定的看向病床上慌张的俊美男人,有恃无恐的谈离婚。   “这是我请律师重新写的离婚协议。协议条件很清楚,我不需要商家的赡养费和房产,唯一的条件是请你不要在公共场合透露我结过婚的事情,这会对我的学习和日后的工作产生影响。”   黎粹将一支钢笔压在离婚协议上,男人眼中天崩地裂的痛恨懊悔刚刚开始,这场跨越两辈子的离婚拉锯战却要落下帷幕。   商琛目光空洞,呆滞的看着一式两份的离婚协议出神,脑海中一遍遍闪过她中弹死在自己面前的场景,承受心口被挖空的痛楚。   他再没有资格乞求挽留,骨节分明的双手微颤的伸向那两张离婚协议。   “商琛”两个字的笔划不算少。   每一划都割在他心上,每一笔都在祭奠上辈子那十年自己给予她的地狱。   黎粹收起商琛签好的一份协议,临走前道:“明天下午三点民政局见,如果你忙,可以叫律师。我已经对祖母说我想先专心学业,也会搬到宿舍,祖母那边可以先等一等再说。”   女人拿起离婚协议转身离开病房,连一句“再见”都懒得多说,她期望的是再也不见。   关上病房的门,病床上的男人旧疾复发,那场大火不仅夺走他的双腿,还侵袭他的身体多年。   他的理智已然崩溃,喉头一甜,五官逐渐扭曲。   “噗!”   一口鲜血喷在床上,有几滴溅上离婚协议的边缘。   随后他双目猩红,薄唇和牙都沾着血,面部狰狞的放声狂笑,双拳不断砸向自己残废的双腿。   医生和护士们连忙冲进来制止他伤害双腿的行为,有条不紊的为高烧四十度刚醒的商总做例行检查。   狞笑停止,他被医生护士按在床上,如同死水里的浮木对周遭的一切毫无知觉,只是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商琛这个不曾因双腿残废落泪的男人,此刻瞳框极酸涩难忍,两滴泪不着痕迹的滑落。   准确的说,是默哀。   为死在黎粹心里的自己默哀。   **************   离婚证办得极为顺利。   一切由商氏的代理律师出席,唯一的条件就是保密,万一透露,需赔付高达五十亿的违约金。   其实五十亿这个数字是她瞎填的,只是保障自己以后的生活不受影响。   当天晚上,她就从商氏庄园搬到了华大宿舍,宿舍里其他三个人都是表演系的同学。   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大多是塑料花情谊。   闲余时间都在暗地里比拼谁的男朋友更有钱,谁的奢侈品更上档次,谁更快找到经纪公司签约出道。   黎粹对这种“面子”情谊心知肚明。   不过她也忙,鲜少待在宿舍,白天上完课,其他时间都在和芭蕾舞社的社员排舞。   芭蕾舞社的同学们除了她表演系之外,其他都来自华大各个学院,彼此之间不存在相争关系,关系也较为纯粹。   半个月后的一天下午,专业表演课结束,黎粹按照惯例来到舞蹈室压腿热身。   她刚一推开门,社员们蜂拥而至,一群穿着黑色舞蹈服女生异常兴奋的围过来叽叽喳喳。   一个女生手举高给她看自己的手机,笑道:“粹粹,粹粹,你看看帝都来的大导演要来表演学院选女主角啊,你去不去啊?”   旁边簇拥的女生们都眨着星星眼看向她。   另一个娇小的女生摇她的手臂,“你去吧,你去吧。我就可以和我妈吹牛,说我有个大明星当朋友。”   刚才举起手机的女生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听说你们表演系很多女生都报名了,你没有报吗?”   黎粹停顿了一分钟,望了一圈周围女生期盼的眼神,点头道:“报了报了,你们这些小操心鬼。”   而后在舞蹈室的欢呼声中,社员们回到自己的位置练习。   她们在为月初的校庆排练,华大作为国内顶尖综合类大学之一,校庆舞台堪比演唱会现场,绝不是小场面。   **********   “什么?你要辞职?艹,你他妈疯了吧!”   “我没疯。”   凌晨,时针指向一点,商氏集团顶层办公仍然灯火通明,笔记本电脑的光映在男人俊美略显疲惫的脸上。   他在和友人通越洋电话,加班时间给自己沏一杯咖啡。   电话里的友人极其不理解他一意孤行的做法,质问道:“而且你现在每天加班到凌晨一两点不回家,想英年早逝?”   “辞职之前,我得先把工作结束。”   男人的高烧还没好利索,再加上连续半个月的过度加班,即便是铁打的也吃不消。   英年早逝?他疲累的喝口黑咖啡,倒希望死的那个人真是自己。   “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到底怎么了?”友人对他不惜命的态度非常无奈,“拼命加班,还要辞职,你为了这个总裁的位置和董事会周旋了多久,你现在全都放弃了?”   他沉默,想起离婚协议中的保密条款,缄口不言。   友人为他着急道:“阿琛,你难道不想想大火里去世的父母吗?!他们二老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你现在辞职对得起谁?!”   把所有希望放在自己这个魔鬼身上。   罢了。   “我现在...”他无力摇头,虚弱苍白的笑,“就是行尸走肉,死不足惜。”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五千字更新 晚安 第10章 【行尸走肉】   一通越洋电话结束。   商琛轻揉额角投身繁琐的工作当中,作为集团执掌人一旦涉及短期内的辞职休假,他需要做的准备工作极其庞大。   空旷静谧的办公室,男人坐在轮椅上的身影孤独冷寂,常常凌晨一两点结束工作,便直接去休息室补眠,连庄园都很少回去。   这半个月,他的生活井井有条的可怕。   正如他自己所说,活像个没有情感的行尸走肉,除了疲倦困顿的时候看看桌角摆的一堆照片。   黎粹搬家的时候忘记带走锁在柜子里的一堆相片,每一张照片上面的姑娘都眉眼精致,笑靥明媚,宛若天边朝阳照亮人心。   可就是这样的笑容,用十年也不曾照亮一个男人的心。   商琛并不是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他清楚黎粹对自己的厌恶,那种憎恶和厌烦甚至已经超越了生死。   有时他甚至觉得自己可笑,异想天开的想如果还能有一丝丝机会,还能不能去尽余生最大的能力去补偿。   又是一通电话打断了男人的思绪,看到电话屏幕上闪烁的名字,他的脸色突然绷紧,将手机贴在耳侧。   “怎么样?”他皱眉沉着的问。   “商总,按照您的指示,我们已经找到度假村的老板。大体和提供给警方的口供一致,当时的确是由于操作不当,导致燃气泄漏引起的火灾。”   男人疲惫不堪的靠在轮椅上,竭力搜索那十年的记忆。   他曾经查出过什么端倪,只是这种端倪与黎粹上辈子受的十年苦痛相比,太容易被忽略。   现在离那场大火才过去一年,一切还有迹可循。   不再有创造人间炼狱的魔鬼。   有的只是带着那些记忆,时时刻刻活在痛悔里双腿残废的男人。   关于白彦月的感情已经荡然无存,没了那时的滔天恨意,他甚至不知道再支撑自己站起来的力量从何而来。   “商总?商总?”电话里的人听他迟迟不出声。   “说,我在听。”   “虽然口供一致,但我们查到了您和您父母当时入住前,有一家人在十天前也去过度假村,就住在您当时住的别墅旁边。”   “是谁?”   “是心恒珠宝的黎远廷,曾经带着妻子和女儿前往度假村度假。”   商琛听到这个名字,神色微微一顿,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其中应该有某种联系,更何况不久之前黎氏刚刚破产。   上辈子的男人孤僻阴冷。   十年之间,他拒绝接触黎家所有人事物,连老丈人和丈母娘的面都没见过几次。   关于黎家曾经去过度假村的信息,即便忽略也不足为奇。   他沉沉的道了一句“好,我知道了”便挂断电话,然后用钢笔划掉日历上本月的最后一天,将日历页翻到下个月。   秘书长工作仔细,已经为他写好了事务。   一号,出席华大七十周年校庆。   ************   华大校庆当日。   热闹非凡,人山人海。   林荫道各处悬挂红绸标语,学生会为回校庆的毕业生赠送刻有华大校标的纪念品徽章。   九点,七十响礼炮一齐点燃,声响直穿云霄震耳欲聋。   校长在操场主台一段冗长的讲话之后,七十周年校庆正式开始。   人头耸动涌入华大礼堂,每个人手里都准备着一根荧光棒,学校社团出节目会用荧光棒进行投票。   历年校庆得到第一名的社团都是由表演系开办的话剧社。   正值青春的大学生们都喜欢看着俊男靓女在台上,尽管莎士比亚的台词再拗口,也会得到一众欢呼和追捧。   后台有化妆间和更衣室。   学生摩肩接踵,来来去去非常拥挤,上台之前急匆匆的踩到演出服和碰翻化妆品的事时有发生。   化妆间里,表演系的学生们正在由化妆师为他们化妆,其他社团的人员换好演出服,等待化妆的间隙在一旁紧锣密鼓的排练。   “烦死了,嘁嘁喳喳的真闹人,化个妆都不消停。”正化妆的表演系女生白了一眼周围排练的其他学生,年轻美丽的脸上露出不耐。   旁边正在整理发型的女生笑道:“好了好了,得不到第一名还不能让人家努努力,台下坐得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不想混个眼熟。”   “哎?你说那个帝都来的导演会不会也来校庆啊?”   “来才好,正好看看我们话剧,省的他们还得挨个试镜。”   去更衣室需要穿过化妆间,有个抱着三四件芭蕾舞服的黑镜框女生走过来,怀里的舞服是为《白天鹅》准备的白纱蓬裙。   看起来这个女生也很爱惜这些舞服,走过路过都会说一声“对不去,让一让”,小心翼翼的别让脏东西沾上白纱。   正化妆的表演系女生玩手机一个拿不稳“啪”掉在地上,当即拍桌子站起来冲着正路过抱舞服的女生发脾气。   “啊!你挤什么挤啊!手机坏了你怎么赔?!”姣美青春的脸上呈现出超出年龄的刻薄。   抱着舞服的女生手里腾不出空,没法去捡,只能连连道歉:“对不起同学,对不起,对不起。”   另一边还在悠闲梳头发的女生劝道:“好了余婉,让她把手机捡起来就行了,生气会长皱纹的。”   颐指气使的女生叫余婉,是这场话剧表演的女一号,平日受追捧习惯了,脾气不是一般的差。   其他正在排练的社员纷纷注目,那个女生难为情的低头,怀里的舞服是她付出心血的作品,白纱放到其他地方肯定会脏。   化妆室门口,晃进一个窈窕曼妙的身影,姿容妖娆娇媚,眉眼精致撩人,风华万千的踩着步子走到中心,夺走所有人的目光。   她优雅地弯下腰,替怀抱舞服的女生捡起手机递给余婉。   黎粹拿着手机,和气的弯起红唇:“没坏,还能用。”   余婉双手一端,傲慢的抬起下巴,并不准备从黎粹的手上拿回手机,“我说坏了就坏了,这手机壳可是LV的,蹭个边也得赔钱。”   “对不起,对不起。”抱着舞服的女生要急哭了,“我没看到,真的不是故意的。”   黎粹将手机转过去,仔细看看手机,道:“你这手机壳图案好像不太对,又是代购买的?A货?”   周围同学一阵悉悉索索的低笑,余婉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手机壳是真是假不重要,最怕是有人当面质疑,到时候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尤其黎粹还加了个“又”字。   那边梳完头的表演系女生对着镜子搔首弄姿,开始搭腔,“黎粹,你一个表演系的学生去芭蕾舞社。这话传出去,别人不说你是叛徒吗?”   黎粹反唇相讥,美艳绝伦的脸浮现浅笑。   “怎么?难道我还要和你一样留在话剧社给人当万年女配?抱歉,我做不到。”   她把手机搁在旁边的化妆桌上,气场迫人的对余婉说:“这手机是你自己没拿稳掉的。如果你要赔钱,我们可以找学校调监控,正好找法律系的同学断断官司。”   捡手机已经是黎粹最大的客气,她没时间抬杠吵嘴架,帮旁边的女生抱过一半的演出服,一齐走出化妆间。   前往更衣室的路上,被为难的女生脸红红的说:“刚才谢谢你,我叫秦语娴,是服装设计系的。”   “没关系,我叫黎粹,我知道你是社长的好朋友,这些都是你的毕业作品对吧。”她指的是怀里的舞蹈服。   提到这些白纱蓬裙,秦语娴猛地点点头,兴奋地说:“嗯,找面料裁剪缝制都是我自己做的。我真的希望有服装设计的工作室能看上它们,也...看上我。”   “会的,这些舞裙真的很漂亮,比我穿过的所有舞裙都漂亮。”黎粹从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和明艳张扬的笑容   “谢谢。”秦语娴被夸的羞红脸,“粹粹,你是表演系的怎么会来芭蕾舞社呢?我听说话剧社才是...”   黎粹轻柔莞尔,温言道:“和你一样,做自己喜欢的事有成就感吧。我艺考时展示的就是芭蕾舞,很多年了,放不下。”   那可怕的十年,她做了太多付出没回报的傻事。   重来一次才学会珍惜辛劳汗水的结果,这种得来不易的成就感会让她觉得幸福,认为值得。   两个女生的背影消失在更衣室门口,说话声渐远。   隐蔽在拐角的轮椅轱辘停滞,不再向前跟随,转弯悄无声息的从出口离开。   ***************   华大礼堂,第一排坐席的长桌铺满红毯,位置前都摆上名牌和鲜花。   校长位置在最中心,紧挨在旁边的座椅被拆除,腾出一个足以容纳轮椅的空位。   其他人都知道,那个位置是商氏集团的总裁商琛,金融系难得一遇的天才。   因为一年前的一场大火,被迫休学回家疗养。   他继承父业,这一年商氏集团事业版图的扩张堪称恐怖。   俊美无俦的男人坐在轮椅上,冷淡漠然的瞳底掩藏着不为人知的雀跃。   校长落座,步入花甲之年的老人为学生操心了大半辈子,在高校界德高望重,负有盛名。   商琛颔首,尊敬地道了一声“校长”。   校长慈笑着感慨,“唉,这段时间没你在学校,金融系的教授们都说没人帮改论文,他们那些老家伙偷懒偷的都不适应了。”   商琛回以淡笑,郑重说道:“校长,学生有件事想请您批准。”   校长对商琛提出请求感到惊奇,静待他说出下一句话。   “学生请校长批准复学申请。”   “那商氏...?”   “学生已经安排妥当,今天正式从商氏集团离职。”商琛谦逊说罢,身后跟随的秘书长将复学申请书呈给校长。   校长看着商琛的复学申请,和蔼打趣,“华大有复学考试,你可得好好准备,万一考不过,金融系的那些老头子可就不能偷懒了,哈哈。”   矜贵清冷的男人重新转向舞台中央,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学生陆续入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荧光棒,将偌大礼堂一排排的空位填满。   前排学校教授和邀请回校的名人毕业生也分发了荧光棒,这是华大的传统,所有名人毕业生都拿起学生时代熟悉的荧光棒向后面挥动。   后面的师弟师妹们一阵骚动,纷纷伸头想看清今年回校的名人毕业生。   金融系的学生们看到第一排的商琛都激动万分,系里所有教授口中的天才,这个名号值得他们瞻仰。   不久,礼堂内所有人落座,四周大灯关闭,一束聚光灯打向舞台中央,两男两女,四位主持人身着礼服走向舞台中央。   四位主持人抑扬顿挫,轮流念着开幕词。   就在台上歌颂赞美华大七十周年的累累硕果时,底下同学迎来突然一阵悉索兴奋的议论。   那个迟到的人连忙找到自己的位置,在第一排最左边的座位坐定后,那人滑稽的向后面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同学们的嘈杂声才消退。   这个动作引起了第一排人的注意。   商琛余光瞥到那个迟到的年轻男人,身形瘦长,五官算得上清隽,格子衬衫和牛仔裤的随性搭配,脖子上挂着单反相机。   他冷淡地转回头,目光回到舞台,并未把迟到男人的脸孔记住半分。   ***********   社团表演顺序是抽签决定,芭蕾舞社的社长抽中17,表演系的话剧社却是16。   芭蕾舞社的社长是心理学的学姐,并不害怕和表演系硬碰硬,以声情并茂的演讲鼓励社员好好演出。   团员们被心理学洗脑洗的有效,个个斗志昂扬的等待候场。   前台表演系的话剧已经落幕,礼堂内同学们的欢呼高喊,掌声雷动久久不曾退去。   主持人待全场安静后再次走上台,音色嘹亮地报下一个节目。   候场区,为芭蕾舞社准备衣服的秦语娴帮她们做最后的调整。   秦语娴走到黎粹面前,为她抚平裙边褶皱,而后红着脸伸出双手。   黎粹慷慨地给予一个拥抱,柔声道:“谢谢你为我们准备的衣服,很漂亮。”   秦语娴轻抚她的后背,羞涩说:“谢谢,你也很漂亮,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白天鹅。”   在欢迎的掌声中,一排聚光灯点亮舞台,聚焦所有人的目光。   《天鹅湖》经典乐声奏响全场。   最高贵典雅的白天鹅重新回到舞台,完美无瑕,璀璨夺目如钻石珍珠,宛若俗世人类遥不可及的一个梦。   为她如痴如醉的观众太多,当然也包括第一排那个坐轮椅的男人。   人,越痴迷越后悔。   他在两种极端的情感旋涡中被撕裂,狠狠握着轮椅把手的指关节泛白,如此才能将自己拉出失控的边缘。   忽然,面前闪出一道黑影挡住了他的视线。   刚才那个迟到的男人架起单反相机半蹲在正前方,对着舞台中央的白天鹅拍照。   商琛极少喜形于表,此番冷峻的眸光尽是不耐烦躁,他气恼的伸出手拍拍前面男人的肩膀。   正在照相的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知道自己挡住视线,抱歉欠腰后没有回到座位,而是上前两步蹲在舞台边上。   轮椅上的男人双目喷火,他恨不得走过去把那个男人揪回座位。   “别生气,这孩子是搞新闻的,职业病上来了。”校长以为他介意刚才被挡住视线。   他只是看不惯那个男人离舞台那样近,还蹲下仰头向上看,更何况台上表演的白天鹅们裙子都不长。   男人正处在无能的愤怒,残废的双腿和轮椅限制了他的行动。   整场表演结束,所有舞蹈演员列一字排开鞠躬谢幕。   全场寂静停顿五秒钟,观众席响起震彻云霄的欢呼和掌声,甚至比前者更甚的吹起口哨。   那个拍照的男人立即跑回座位,抄起桌上摆的鲜花,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台上,站在最闪耀的姑娘面前献花。   如此疯狂的举动更引起底下同学们的喊叫。   从来没人敢在华大校庆跑到台上献花,而且目标如此明确。   显然,毫无准备的姑娘先是面露诧异,随后温柔浅笑,款款大方的接过鲜花,握手鞠躬言谢。   这一切举动都被阴鸷森冷的眸子收入眼底,他记住了这个胆大妄为的男人。   心中涌起的极度酸涩甚至让他忘了,任何人都痴迷的白天鹅,已经不是他的所有物。   刺啦——刺啦——   人声鼎沸盖住火花喷射的声音,顶棚有一个吊灯的螺丝渐渐松动。   突然,从棚顶重重落下一个黑影,惊恐的出现在所有观众的目光中。   千钧一发之际,献花的男人反应极快,将黎粹推到舞台后面,吊灯正好砸在刚才她站的位置。   咣——   舞台上传出的巨大声响引得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立即有几个负责音响灯光的工作人员跑到台上检查设备。   其他同学安抚受惊战栗的姑娘下台,连同那个献花的男人也急慌慌跟了下去。   底下坐轮椅的男人慌张失措的回过神,方才他只觉全身发僵,那一砸抽空他所有气力,手指颤抖着按轮椅按钮。   素来高傲冷静的男人突然变了一个人,他急急忙忙地驱动轮椅,如同抽去灵魂的傻子,呆滞地对旁边座位的每一个人低头请求。   “对不起,请让一让...对不起...请让一让...对不起......” 第11章 【主线理论】   后台,惊魂未定的众人围拥在黎粹身边。   “粹粹,要不我们还是打120送你去医院吧,去检查检查。”秦语娴轻抚她的后背,关切说道。   芭蕾舞社的社长拉她的手,听到秦语娴的话赞同道:“对对对,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再不行我们可以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别留阴影什么的。”   逃出一劫的黎粹唇色微白,微微发颤,好几次深呼吸才缓和急速跳动的心脏。   她勉强撑起精神,给周围人一个放心的微笑道:“没事没事,我哪里也没伤到。你们快去换衣服吧,快去吧,我待一会儿就好了。”   社员们迟迟不动,面露担心的一齐看向黎粹。   “好了好了,我什么事儿都没有。”黎粹再次笑着催促道,“你们快去换衣服吧。晚上我们还有校友会呢,别耽误了。”   社长几乎是被黎粹推走的,其他社员也跟着挪步子,走的时候还不忘告诉她:“那你缓一缓,我们换完衣服就过来。”   后台顿时空荡荡,只剩黎粹和刚才救她的男人。   “你好,我叫沈毅尧。新闻系已经毕业的老油条,你可以叫我学长。”沈毅尧搬把椅子坐在她面前。   沈毅尧一身休闲穿搭随性简单,眉宇清隽,笑容轻松爽朗,给人一种极好相处的温和感。   黎粹看到这个刚刚给自己送花的新闻系学长,连忙道谢:“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肯定被那个大灯砸扁了。”   沈毅尧被她劫后余生的玩笑话逗乐,“哈哈哈,我好不容易等你考上华大,还能让你砸扁?要砸也得砸我。”   黎粹听到这话错愕的指指自己,疑惑的问:“你说你等我...?”   沈毅尧爽朗笑道:“是啊,育明高中高一五班黎粹,你穿小红皮鞋推车那天,我拍完照还去帮你,你忘了?”   黎粹怔仲的半张樱唇,片刻后才恍然大悟的缓缓点头。   “我想起来了。那张照片我还留着,但是你没署名,所以我对你的名字没...没什么印象,对不起。”   沈毅尧不拘小节的摆手,温善笑道:“哈哈,哪有那么多对不起。托你那张金奖照片的福,我才能在帝都新闻社工作,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这个小学妹。”   黎粹心忖,原来那张照片改变了那么多人的命运。   沈毅尧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忙从椅子上起身。   “不行,我得走了,校长还等我去拍照。拜拜学妹,晚上校友会见。”   “好,晚上见。”黎粹简单道别,在沈毅尧离开后台时,也起身去了更衣室。   走廊,两个男人狭路相逢   他们僵硬的面对面,谁也不愿多让一步。   沈毅尧看向那双阴鸷黑暗的瞳眸,捧起挂在脖子上的单反,打开镜头盖正对面前男人冷冽分明的五官。   “我本来还想下一期的经济时代采访商总,打电话给商氏集团却说你已经辞职了,啧啧,真是太可惜了。”   商琛俊颜漠然,两边手肘叠放在轮椅两边把手上,十指交叉,阴沉目光凝视前方镜头。   沈毅尧并未按下快门,只是手拍相机边缘,略略比划了一下,嘴里还发出“咔哒”的声音,又盖上镜头盖放下相机。   “抱歉。”沈毅尧对商琛嘴一咧,“我这是职业病,毕竟到昨天为止你还是我想采访的对象。”   轮椅轱辘的方向倾斜,商琛并不愿和陌生人浪费时间,驱动轮椅前往后台门口。   错身而过的瞬间,沈毅尧站在轮椅背后,叫住了他,“我好像记得曾经有个学弟,每天都去我拍的金奖照片那里报到。”   轮椅到后台门口刹住了闸,一时寂静。   背对商琛的沈毅尧把玩着单反,面带讽笑,“听说是金融系的天才,商总你说,天才怎么会连照片里的人都会认错?这聪明人有时候还真是笨的可以。”   男人宽阔肩背瞬间绷紧,薄唇抿成一条僵直的线,按动按钮驱动轮椅驶入后台。   整个后台只有黎粹一个人。   她简单换了一件印有华大徽章的白T和紧身牛仔裤,蜂腰细腿,举手投足摇曳生姿。   正对镜子卸妆的黎粹看见镜面映出的轮椅和男人,拿着化妆棉的纤手停在空中,微怔后又继续手上倒卸妆水的动作。   华大校庆一定会邀请商琛,她心知肚明。   他们算什么?   离婚夫妻还是前世孽债?   “粹粹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你要是哪里不舒服,我找人送你去医院。”商琛急切关心的问,殷切目光紧紧注视着她,   黎粹仍然平静的照镜子擦脸,漠视男人的关心,任他自己唱这出独角戏。   “我辞职了。”双腿残疾的男人卑微低头,“也已经向校长申请复学,回到学校继续完成学业。”   她不说话,将男人当成空气,连多余的眼神都吝啬给予,   商琛珍惜一分一秒和她对面的机会,贪婪望着镜子里的美艳容颜,沉声道:“心恒珠宝的事情我已经派人去查,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这半个月,他日日在办公室面对一堆照片发呆,如同饮鸩止渴的病人。   面对黎粹充耳不闻的冷漠,他极力不让气氛尴尬冷场,道:“祖母说想你了,让你有时间回庄园看看。白彦月也已经离开庄园,她的事商家不会管。”   提到商老太太,黎粹手上一顿。   自己这段时间太过安逸,全然忘了该如何将离婚的事情告诉商老太太。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内敛深沉的男人一改往常像个话痨,仍然得不到女人的半点回应。   黎粹把化妆品一一装进包里,她周围好似竖着一堵墙,将他的身影和声音都屏蔽在外。   商琛忙用双手转动轮椅轱辘,正好拦住她的出路,抬头仰望她,“去校友会是吗?我...我送你去好吗?”   她居高临下的俯视这个男人。   上辈子的商琛从来不会用手转轮椅轱辘,他一直抗拒自己双腿残废的事实。   黎粹同样抗拒他的殷勤,冷冷的瞥开眼端起双臂,红唇轻启说了第一句话。   “你烦不烦?”   男人如鲠在喉,不知名的酸涩如潮水上涌使人窒息。   原来这就是被喜欢的人厌烦的感受,而这种日子,黎粹曾经熬了十年。   “你辞职关我什么事?我砸没砸到又关你什么事?”她淡淡戏谑的笑,“自打你不追着白彦月,黎氏破产,我又差点被砸,你真的不觉得奇怪吗?”   “对象错了。”她认真冷静的阐述,“两辈子发生的主线都是你应该和白彦月在一起,可你破坏了主线,导致别人都开始遭殃。”   商琛好整以暇地听着她的主线理论,阴翳目光透出极少显露的温柔。   “上辈子你该和白彦月在一起,但是没有,所以我和很多人都跟着遭殃。这辈子,你的对象搞错了,我又跟着遭殃。”   黎粹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原因,她现在希望将一切推回主线,将自己置身事外。   他听到理论结果,薄唇轻挑起弧度,摩挲下巴,赞同道:“嗯,你说的很对,我的对象的确是错了。”   商琛是天才,是聪明人。   既然他听懂了,她也懒得废话,背起包与轮椅错身而过,背影决绝。   离开后台,校庆表演结束到了投票时间。   公平起见,每一个参加演出的社团都会在礼堂出口摆投票箱,然后在学生会的监督下当场数荧光棒的个数。   黎粹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等待社长数完荧光棒。   她抬头看到棚顶有一处空。   那是刚才顶灯掉下来的位置,正正好好就在自己头顶上。   “小学妹,想什么呢?”沈毅尧拍完照,发现她正看着棚顶出神。   黎粹被这一唤回神,她抿唇轻笑,摇摇头道:“没什么,学长怎么还没走?不是要集合去校友会的么?”   “没事,我跟你们一起走也行。”沈毅尧靠在椅背,拿起单反翻看照片,叹气牢骚道:“唉,给一个校庆拍照怎么比我去非洲拍狮子还累。”   “279、280、281...哈哈哈!我们又是第一!”   话剧社数完荧光棒已经在庆祝欢呼,尤其表演系的女生笑完都看向座席上的黎粹。   社长向黎粹比了一个剪刀手,八字,拳头,而后反向倒扣空空如也的投票箱,表示已经尽力。   沈毅尧看到社长生动形象的比划,好似想起什么忙摸裤兜,掏出一根荧光棒后向台上晃,喊道:“嘿!我还没投!”   在芭蕾舞社全员希望的注视下,沈毅尧跑上舞台,把荧光棒投到社长面前的箱子里。   “谢谢学长!”芭蕾舞社的女生们嗓音清亮的道谢。   281对281。   黎粹扭头望向台上惊愕的表演系女生,她对表演系的同学们无奈的摊摊手,以此表示自己深切的哀悼和同情。   学生会主席确认结果,大声宣布道:“281比281,本次校....”   “稍等!”   低沉浑厚的嗓音由远到近,打断学生会主席宣布结果的话。   一把轮椅载着冷硬清贵的男人缓缓靠近舞台,手里还拿着一根荧光棒,交给芭蕾舞社的社长。   “谢谢学长!谢谢学长!”芭蕾舞社的社员们激动的手舞足蹈。   看到来人,座位席上的姑娘悄无声息从出口离开。   沈毅尧举起单反相机,对着商琛按下快门,挑起唇边,笑得邪肆。   “商琛,有点儿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追妻骨灰盒???????? 第12章 【膈应死人】   校友会举办地是一处西洋宫殿城堡式庄园。   夜幕降临,星光璀璨。   这场宴会别开生面的地方是没人穿晚礼服和西装,都穿着印有华大标志的白衬衫。   宴会厅是自助式取餐。   靠窗边的小沙发上,姿容昳丽的姑娘慢条斯理吃自己盘中的黑森林蛋糕,而后端起高脚杯喝了一口气泡酒。   黎粹手心托下巴,水眸出神地望向窗外   小时候她常陪父母参加宴会,大半是生意场上的交谈,她就像一个瓷娃娃礼貌点头微笑。   一道女人清瘦身影忽然闯入她视线,说话声音轻淡。   “ 粹粹,你有时间吗?我能跟你聊两句吗?”   看到白彦月面带憔悴,黎粹猜得到原因。   争夺抚养权的事情一旦商家抽手,那就是基本无望。   白彦月在她对面落座,十指绞在桌布下,神色苍白焦急,看得出来是下了极大决心才来求人。   清瘦女人愈发哽咽道:“粹粹,阿琛他....他已经不管我儿子的事了,祖母肯定也不会管,我真的是没办法了。”   她淡淡瞥眼女人的可怜劲儿。   上辈子也是,动不动哭哭啼啼,白莲花一装就是十年。   黎粹耸肩,直白坦言。   “我也没办法,白姐姐。商家不是我当家,你还是找商大哥哭一哭比较好用。”   话音刚落。   她看到餐厅门口进来的轮椅,下巴一抬:“呐,他来了。”   真烦,怎么又都凑一起了。   黎粹厌倦扶额,妖冶面容露出不耐。   她不喜欢安静时有人打扰,并且面对着一个骗子和一个被骗的魔鬼。   森冷男人驱动轮椅刚到餐桌旁边,白彦月竟开始低头抽抽搭搭的哽咽。   黎粹扭头喝了一口气泡酒。   她上辈子看这种场面十年,现在再看是真的要吐了。   白彦月抹抹眼角,再抬起头看看黎粹,道:“粹粹,嫁给阿琛真是苦了你了。”   装!还在装!   黎粹一个白眼翻到天上。   白莲花上一秒还在说抚养权,这一秒又变脸扯这么老远。   她积极为白莲花配戏,摇头笑道:“不苦不苦,商大哥又帅又有钱。以后一定会对你和孩子好的,要不你考虑考虑?”   不就是膈应人吗?   她也会,还能技高一筹的膈应两个人。   商琛在一旁俊颜铁青。   他显然被膈应的不轻,没想到黎粹真的把主线理论应用实践。   白彦月被黎粹一句话惊得半张口,看到商琛冷脸的一刹那又低下了头。   黎粹瞥到那两个人的表情,她爽得都想放笑出声。   僵硬尴尬的气氛缓了许久,商琛俊颜阴戾,冷眼漠然睨向白彦月,沉声质问:“我说过商家不插手,你又找她做什么?”   “粹粹!”白彦月慌得拉住黎粹的手,泪眼濛濛,“我真的没办法了,你让阿琛帮帮我好不好?孩子在美国多待一天,我都害怕的睡不着觉。”   黎粹勉强干笑抽回手,拒绝道:“白姐姐你都没办法劝商大哥,那我就更不行了。你也知道的,你和商大哥的关系比我好太多了。”   反正膈应死人不偿命。   既然白莲花都开始上手膈应自己,她总要自己说什么让自己爽一爽。   “粹粹。”商琛怅然低声唤她,他可以容许黎粹的憎恶,却难过她故意把自己推给别人。   她并未搭理商琛,纤细指尖摇着高脚杯,将话摆在台面上摊开,“白姐姐,我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拿着别人的照片骗人,再来膈应人。你不觉得难受,我还觉得被侵犯肖像权。”   闻言,白彦月震惊抬头瞪着面前的两个人,本就憔悴苍白的面容抽空了为数不多的血色,浑身颤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黎粹当着商琛的面,残忍撕破白彦月伪装多年的脸皮。   清瘦女人双目布满血丝,歇斯底里的将桌上的一切连同桌布囫囵到地上,酒杯咖啡杯全部扫在地上碎成渣。   白彦月发疯一般地站起来,冲商琛扯着嗓子尖叫:“阿琛,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骗你!如果不是商老太太看不上我,我早就是商家的少奶奶了!是你!是你商家逼我到这个地步!”   黎粹目光平静淡然的看这出闹剧。   幸好现在城堡外搞泳池聚会,餐厅冷清没人,不然还真的要引起瞩目。   轮椅上的男人目光阴鸷狠戾。   他抬头,锐利墨眸看向脱掉假面具的白彦月,薄唇翕动:“你错了,即便没有祖母,我也不会娶你。”   这一句话直接将发疯的女人定住。   白彦月怔怔的看着商琛,随后全身无力的倒在凳子上,嘴里不断念着:“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不可能...”   “你把这一切做得太天衣无缝。对我说那照片里的人是你,带我去照片拍摄地,带我看到那个推车的老人,甚至和那个老人交谈甚欢,讲述当天推车的细节。”   商琛面孔冷硬深沉,残酷无情的细数白彦月欺骗他的那些曾经。   黎粹听着都一阵头皮发麻。   连她自己都记不得当天和老大爷说了什么。   只隐约记得那天好热,穿皮鞋上坡把脚后跟磨出了血。   “可你根本撑不起大红色连衣裙。”商琛说到这里,目光温柔看了一眼身边的姑娘,那样炽烈鲜艳的颜色,单是一个背影就令人着迷。   紧接着是一阵无边沉默。   黎粹忽觉双手冰凉,在桌布下暗暗攥紧了拳,用力驱走颈后的凉意。   这种骗局堪称完美。   可因为那一丝丝异样,仅仅是潜意识的感知,让他从来没有跨出最后那一步。   根本不用祖母阻拦。   只要商琛想要,他就一定会有。   得不到白彦月,是因为他从来不想要。   黎粹感到一种被无底海洋淹没的窒息。   她紧咬着唇,一言不发拿包起身,攥紧拳绕开轮椅径直走向餐厅的卫生间,完全不顾留在餐厅的两个人。   刚转进卫生间,黎粹立马放下手包摸到最近的水龙头,双手捧着冷水一遍遍扑在脸上,抵不过胃里一阵痉挛趴在水台上干呕。   咔哒——   卫生间门被反锁。   黎粹从水台里缓缓抬头,湿漉漉的手死死把着水台边缘,目光定在男人残废的双腿上,咬紧牙说出那个称呼。   “魔鬼!”   “粹粹,我只是普通人。”   商琛墨眸泛着温柔的光,炯炯看向镜子里的人。   正因为是普通人,他才会被蒙骗;正因为是魔鬼,才会谨慎防备到千万分之一的地步。   她胃里不断翻腾上涌的恶心感。   这种恶心是源于上辈子那些被商琛逼死的人,又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黎粹忍着反胃干呕,美眸透过镜子瞪向他,问出上辈子从不敢问的话:“你只是为了泄愤!你不害怕吗?不后悔吗?恢复记忆的这些天,没人去梦里找你吗?”   “怕,我怕你恨我,后悔那十年的一切,后悔把你暴露在别人的枪口下,晚上会梦到你。”轮椅上的男人真诚忏悔那十年对她所做的一切,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供他害怕内疚的事。   听到商琛淡定自若的回答,她又忍不住干呕,趴在水台上恨不得把胃里的酸水都倒出来,连忙扭开水龙头洗脸。   商琛看她一直趴在水台边呕吐,以为她不舒服忙驱动轮椅上前,关切询问:“粹粹,粹粹,你怎么样?走,我先送你上医院。”   “别过来!”黎粹再次从水台里抬脸,制止他上前,“我只是恶心,恶心你杀人不眨眼的曾经!恶心你拿无辜的人命去报复!”   商琛看到镜子里美艳妖媚的脸,那双美眸布满血丝正狠狠的瞪着自己,他笑她的反应,“粹粹,你不必介意,那些人现在还活的很好。”   现在不是十年后,一切尚在开始。   黎粹没办法反驳商琛的话,被水冲洗后的红唇鲜艳欲滴,冷冷说道:“你真无耻,你对白彦月的感情脆弱的像一张纸,虚到令人可笑。”   轮椅上的男人陷入短暂深思。   他无法忍受欺骗,尤其这种欺骗还建立在比纸薄的感情之上。   结合两辈子的记忆,不久,男人得出结论,“粹粹,我不爱她,从来没有。”   商琛从来只是利用白彦月来报复,黎粹的主线理论已经崩塌,她甚至不知道接下来的路是什么,那些危险的事情还会不会发生。   黎粹听到他说“爱”这个字,讽笑出声,“你也没爱过任何人。”   她的笑使他不安,商琛焦急的为自己辩解:“粹粹,你不能强求一个眼睁睁看着父母被烧死,双腿被大火烧残的人爱这个世界。” 第13章 【追不上她】   天之骄子成了父母双亡,双腿残疾的废人。   他怎么能不恨?不怨?   天才和疯子仅一线之隔。   可如今这个魔鬼心有所依,多少个深夜他都会梦到她,梦到她死在眼前,梦到她递上离婚协议书,神色决绝的将他拒于千里之外。   黎粹不愿听他强词夺理,拿起包径直走向门口,轮椅不当不正的挡在门把手前,她懒得多看他一眼,冷漠疏离的说:“商先生,请让一让。”   商琛知道她不会因为自己几句话动容,俊颜浮上三分淡笑,目光坚定声音清冷,“粹粹,我喜欢你恨我的模样。嗯,很漂亮。”   黎粹瞥眼轮椅上的男人,她不由得质疑商琛的精神状态,认为他是不是被骗的受了刺激,红唇弯起轻笑。   “商先生,我认为我们之间还是不要再见为好。五十亿的离婚协议,还请你看在价格的份上遵守保密条约。”   男人的轮椅向前转了两三步,将她逼得节节后退,而后定在她身前,目光灼灼的似乎要将眼前的女人烧穿。   他的笑太过风轻云淡,“你真觉得我拿不起五十亿吗?”   “你真是有病!你敢说,我就敢上法庭起诉你!”   黎粹咬牙切齿的瞪他,恨不得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愤恨他的难缠和不可理喻。   咚咚——   最外面是敲门声,同时传来沈毅尧的声音,“学妹,你在里面吗?”   黎粹连忙绕开轮椅去开卫生间的门,正好看到沈毅尧在门口,随即一抹淡笑浮上精致面孔,“学长,我先上外面透口气。”   沈毅尧余光扫到轮椅的一角,笑说:“好,你先去游池边上待会儿,我马上去找你。”   她的背影消失在餐厅门口,沈毅尧端着双臂倚在门框边,玩味的打量着轮椅上的男人,“学弟,算了吧。反正都认错了,你这又是何必?”   男人英毅眉宇轻皱,他对这位新闻系的学长没什么好感,驱动轮椅离开卫生间,想要追上黎粹的脚步。   轮椅刚走了半程,沈毅尧面过身双手插兜,用玩笑的语气说出一针见血的话,“腿都废了,追得上吗?”   这句话如同硬锤重击砸出火花,灼伤他胸口寸寸。   孤傲森寒的男人转过轮椅,他板起脸孔面对沈毅尧,墨眸深沉却一言不发。   沈毅尧走到他面前,手在兜里攥成拳,半弯腰与商琛四目相对,扫了一眼男人残废的双腿,轻愤懑道:“要不是因为你现在是个双腿残疾的废人,我肯定打死你这个负心汉。”   看着沈毅尧仇视自己的眼神,商琛了然这个陌生人出现的目的。   沈毅尧清隽脸孔满是气愤,裤兜里握成拳头的手瞬间扯过商琛的衣领。   两个人之间的气场已是剑拔弩张。   “你已经出局了!作为丈夫居然在结婚典礼连戒指不想戴!商琛,你究竟还有什么脸面再出现在她面前!”   “你知道我们结婚。”男人一把甩开扯住衣领的手,顺便嫌恶的掸了两下衣领。   “对!”沈毅尧直起腰,眼神轻蔑的俯视他,“商氏集团的总裁结婚总要露些风声,我都说了,你是我采访的对象,关注你是我的任务。”   商琛不由得怀疑沈毅尧的身份,他的婚礼不对媒体公开,到访的名流阀贵大半也和商家沾亲带故,没可能泄漏消息。   沈毅尧说:“我清楚你肯定会质疑我得消息的渠道。但作为一个记者,这是我的职业操守,无可奉告。”   “不用你说,我自然会查。”商琛阴翳墨眸好似结了层霜,自己身边出现内鬼,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该说的话已经说尽,沈毅尧并不在乎商琛的调查,双腿疾步离开餐厅,那行动自如的神态在他眼中和炫耀无二。   ****************   泳池边,和风吹过水面波光粼粼。   乘着凉爽的风,黎粹远离人群选个清净角落,疲倦的坐在长椅上靠大树阖眼休息。   一大起早准备化妆表演,晚上再来校友会,经历一番差点被灯砸扁,再与白莲花和魔鬼的“搏斗”,黎粹早已身心俱疲。   阴暗背后,形容枯槁的清瘦女人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见不到儿子又失去商家这个后盾,早已将她折磨的精神不太正常。   一步、两步、三步、   白彦月举起水果刀,步伐逐渐靠近那个背影,也恨毒了那个背影。   她维持多年的形象一朝崩塌,明明自己才是商琛的白月光,明明自己才是!   锋利刀尖闪过精光,划破黎粹耳边空气,不远处一声大喊的“小心!”惊动了不少人纷纷侧目。   黎粹感到异样立马睁开眼睛,下意识用右手挡住颈部,白皙手背瞬间划出一道血痕,神经传来的痛楚让她不由得五官一拧。   下一秒,沈毅尧疾步跑来,以绝对性力量抢下了的白彦月手里的水果刀。   人群中有不少女生开始尖叫,大喊“快报警!杀人啦!”,喊叫声吸引越来越多的人围拥在泳池边,情况一时混乱不堪。   沈毅尧顾不得跌在地上的白彦月,立马前去查看黎粹手上的伤,看到她伤口在滴血,焦急万分的说:“走,粹粹,我们先去医院包扎。”   黎粹左手捧着流血负伤的右手,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神神叨叨的白彦月,又回过头对沈毅尧点头。   围观的人太多,沈毅尧挡在黎粹身前开了一条路,刚走出人群,迎面撞上坐着轮椅慌忙赶来的商琛。   黎粹右手指尖还淌着腥红的血,一滴两滴落进男人赤红的双目。   她甚至不愿愤恨的瞪他,只把他当成不相干的那些围观群众,手上割裂的痛令她唇色发白,淡淡回头和沈毅尧说:“我们先走吧。”   人群逐渐散开,商琛看到那个跌坐在地的瘦弱女人,旁边还有一柄沾着血的水果刀。   男人目光阴沉狠戾,随后转动轮椅离开现场,在前往医院的路上拨电话给商氏集团的法律顾问。   聚会地点到中心医院有段距离,黑色劳斯莱斯在主人的命令下处在违章超速的边缘。   司机感谢少爷主动升起隔板,不然迟早要被少爷那副可怕神情吓的握不住方向盘。   隔板后面,男人冲天的怒气一触即发,与他交谈的律师正面临一场巨大的精神压迫。   “商总,故意伤人需要视情节量刑,这需要出示伤者的医学诊断书。即便上诉,您也不能干预法庭的判决。”律师言简意赅,尽可能将利弊传达清楚。   商琛心中一凛,敛眸沉声问:“如果我硬要干预会如何?”   “一旦被检察机关发现提起公诉,您将会因为妨碍司法公证被判刑。”   “多少年?”   “三年。”   听到这个数字,商琛轻揉眉心,沉声说了一句“好,我知道了”便挂断电话,想起黎粹方才鲜血淋漓的手,他的心口就被狠狠揪着生疼。   或许是她死在枪下的画面夜夜侵蚀梦境,他再也经不起任何刺激,有些痛苦是老天爷还给他的,就必须要受着。   黑色劳斯莱斯停在医院门口,司机熟练的从后备箱搬下轮椅,打开后车门请少爷下车。   商琛厌恶地扫过一眼轮椅,想起沈毅尧说自己是个废人,吩咐司机说:“去把拐杖拿来。”   “少爷,您的医生说您现在还不适合....”   “拿来!”   商琛话不多说,单是盛气凌人的眼色便惊得司机忙把后备箱的拐杖拿出来。   到外伤诊室需要上楼拐弯,一百米的直线距离,却让他走的每一步都是钻心的疼,不到二十米的距离他的额上就已经开始冒出斗大的汗珠。   司机一直在旁边推着空轮椅不敢离开,自然也不敢上前搀扶。   孤傲强硬的男人咬紧后槽牙,任由汗水打湿衣背和细碎黑发。   他现在的膝盖根本撑不住颀长健硕的身躯,只能硬生生把所有力量都挂在拐杖上,忍着双腿剧烈痛楚一步一步向前挪动。   商琛用力把薄唇咬的血红才艰难走上二楼,刚拐弯就看到坐在走廊蓝椅子上补眠的黎粹。   她的右手裹了一圈白色纱布,恬然安静的靠墙阖眼,美得犹如文艺复兴时代的油画,使人触之不及,但又心生向往。   或许是听到拐杖“噔噔”杵地的声响,正阖眼休息的黎粹猛然睁开眼,看到拄着拐杖迎面走来的商琛。   看得出他走得很辛苦,仍竭力挺直腰背,宽阔肩膀按捺不住的抖,惊人的意志力愣是没有瞥一眼司机手里推的轮椅。   她看到司机战战兢兢的跟在旁边,稍稍失去血色的唇弯起讥诮的笑。   商琛永远不会变,惯会以他的精神力折磨压迫无辜的人。   黎粹并不会等他走过来,一个眼神一句话都懒得与之交流,背对着他站起来,头也不回的从另一侧的安全通道疾步下楼,根本不给男人任何机会。   看到她离开,男人拄拐的脚步停住,双腿早已痛僵麻木,细碎黑发滴下的汗顺着鬓角碎在地上,拄拐的手几近将横杆捏断。   “少爷,要不您还是...”司机推轮椅小心翼翼的问。   商琛掌间死死扣住拐杖横杆,并未回身离开,而是向对面的安全通道一寸一寸挪过去,强大的隐忍和耐力使他拼命去走一遍她走过的路。 第14章 【不屑于你】   商琛当然追不上黎粹的脚步,一如上辈子的那十年,黎粹也从未追上过他的世界。   医院大门口,男人双腿痛麻到极致,呼哧带踹引得胸膛剧烈起伏,汗水如瀑顺着棱角分明的脸廓滑到下巴,掌心也已经被拐杖横杆勒得紫红。   尽管如此,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道对面的黎粹和沈毅尧上了出租车。   司机已经把劳斯莱斯停在商琛面前,顶级豪车缀的纯金车标吸引一众目光。   砰——   商琛双目喷火,气急直接用力把拐杖甩上车前盖,这个举动又是引得一众人心惊肉跳,司机更是打开车门静候不敢说话。   出租车上,沈毅尧目睹他把拐杖砸到劳斯莱斯车前盖,回头看见身边的姑娘闭眼休息,根本不注意医院门口发生什么。   “粹粹,我想买辆车。”沈毅尧双目盯着黎粹的侧颜,眼神深处隐隐期待,嘴上却是叹息,“唉,劳斯莱斯我是够呛,买个一二百万的还凑合。”   黎粹仰头阖眼,安心的靠在出租车的后垫,听到这话淡淡莞尔,“学长,其实我觉得劳斯莱斯还没有出租车舒服。”   沈毅尧得到答案满意轻笑,稍稍停顿后整个人转身看熟睡的她,轻声说:“你说得对,开什么车不重要,开车的人才重要。”   ***********************   晚十点半。   华大门口。   “消炎药你按时吃,红药水一日两次别忘了涂,好好吃饭多回去休息。”沈毅尧坐在出租车里,头探出车窗对双眼朦胧的黎粹一顿嘱咐。   司机师傅可不会给沈毅尧啰嗦的时间,催促道:“哎呀,小伙子,我还赶着去换夜班儿,要不你下去说?”   沈毅尧刚想推门下车就被黎粹上前一步阻拦,道:“学长你快回去吧,大半夜校门口不好打车。”   她又很抱歉的和司机欠腰说:“对不起,师傅耽误您了。您慢点开,注意安全。”   “我明天还有个专访,等我工作结束给你打电话。”沈毅尧话音刚落,司机师傅一脚油门窜出好远。   远远望去,只看见沈毅尧在后车窗那里不断向她挥手,她也站在校门口直到出租车消失在下一个红绿灯,才转身抬步要回宿舍。   校园暗处隐蔽,轮椅轱辘摩擦地面发出沙沙声,同时响起男人低沉浑浊的嗓音。   “看够了吗?”   商琛出口就是懊悔,他明知自己这种态度会引她反感,本来想好要和她心平气和的讲话,一张口却活像是捉奸的丈夫。   黎粹将他这种跟踪行为视为阴魂不散,劳斯莱斯果然比出租车快得多。   她的脚步并未停下,将他视若无物径直朝校园内走去。   任何事情,她都没必要向这个魔鬼报告。   商琛连忙驱动轮椅跟上黎粹脚步,长臂一伸拉住她的手腕,力道极轻,生怕把她握疼。   “粹粹,你的伤怎么样?”   男人心乱如麻,心疼地看着她右手缠的一圈纱布,这种心疼比他双腿的痛更难过。   “拜你所赐。”黎粹背对他冷漠地抽出自己的手,“请你快去帮白彦月的忙,别再让她出来害人。”   男人被噎住无言以对,这件事情和他脱不开干系,墨眸阴沉,将往日的孤傲姿态放得极低。   “我不会帮她。”他凝视姑娘纤细曼妙的背影,口吻坚定,“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粹粹,你放心。”   黎粹听到这句话笑出了声,她回身半蹲,流波水眸盈盈望向轮椅上的男人,如同暗夜妖娆的精灵,将素来冷静的男人看得脸红心跳。   周遭昏暗看不清他的窘迫,屏息凝神的握着轮椅把手,浑身动弹不得。   “你知道白彦月划伤我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她音色极轻,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我在想如果可以,我真想连同那十年,千倍万倍的还给你。”   温柔刀,刀刀致命。   男人表面镇定望着她妖艳姿容,实际早已鲜血淋漓,他的自责后悔沦为汪洋,心甘情愿承受她的报复。   “可那样就会和你纠缠不清。商琛,你知道我有多厌你,多恨你。别说报复你,我连见你,想起那些事都觉得恶心。交代?你要交代的一桩桩一件件,数都数不清,你确定你交代的起吗?”   黎粹水漾眸光里满是讥诮,鲜艳红唇说出无情残酷的话,将眼前高傲矜贵的男人贬入尘埃。   那双美眸中的嫌恶和憎恨毫不遮掩,她恨到根本不愿去费尽心力的报复,因为会纠缠不清,因为看到他就恶心。   她说完优雅起身,脚步错开轮椅,离开的脚步不拖泥带水,眼神都不会在他身上停留片刻。   黎粹还没走出两步,商琛墨眸暗沉,喉结滚动,哽咽艰涩的开口,这是一种极端的请求。   “粹粹,报复我,把你受的苦都还给我。”   她并未因这句话停留片刻,连多听一句都没耐心。   男人独自留在这无边黑暗,独尝悔之不及的苦果。   暗夜如潮几乎漫过他宽阔肩背,手机铃声适时响起打断此时此景的寂寥荒凉。   “您好,这里是北城公安局。刚才发生一起故意伤人案,这位行凶的女士说认识您,您能来一趟公安局吗?”   司机将劳斯莱斯平稳停靠,打开车门等待他讲完电话。   “抱歉,我不认识她。”男人彬彬有礼的回答,透过屏幕,没人发现他眸中的阴狠。   电话里紧接是一阵争抢的杂音,他皱眉将手机拿的稍远,果不其然听筒传出女人走投无路的哭喊:“阿琛,阿琛,我求你了。你救我出去,这里会拘留我,我的儿子...我的儿子还在等我。”   商琛沉默无声,司机将车停稳,打开车门拿出辅助手杖递给他。   “阿琛,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阿琛,我儿子刚才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他想我了,阿琛,我求求你....”   他拄着手杖从轮椅坐到车内后座,司机将轮椅收叠进后备箱,回到驾驶位启动引擎。   和电话那头的女骗子,商琛早已厌烦的无话可说,可这是警察的电话,他不能随意挂断。   听筒内女人的哭喊声渐远,警察重新接起电话,询问道:“抱歉,这么晚还打扰您,请问您认识那位受伤的女士吗?我们想请她明天来警局做个笔录。”   这个年头,警察办事讲究效率。   从白彦月那里没有黎粹的联系方式,但肯定能从只言片语里知道黎粹和他认识。   “可以。我认识,会带她去。”商琛一口答应,如此还能和黎粹碰面,和乐而不为?   “好,北城公安局谢谢您的配合。”   *******************************   翌日,金融系天才回学校上大四的消息不到半天就传遍整个华大。   黎粹感受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好处。她做不到和同学们一起兴奋,也不想下课跟着他们去金融系偷窥。   偷窥前夫?   她没这癖好。   三食堂今天比较冷清,她的右手有伤,只能笨拙的用左手持勺往嘴里一口口送饭。   表演系系主任今天再一次强调了帝都导演前来招演员试镜的事,嘱咐学员们多练习台词,不要做剧烈运动,受伤影响发挥。   说完还看向黎粹绑纱布的右手,背过手长叹一口气,满有可惜了的意味。   她也无能为力,手伤什么时候痊愈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现在只能尽力去准备试镜,其他都听天由命。   思及至此,她又平添一层怨怒,吃饭吃的都心气不顺。   短消息铃声接连响起,叮叮咚咚连成一串儿,消息联系人的备注是【新闻系的沈学长】   『哈哈哈,这个设计师简直笑死我了,采访之前居然要看我穿衣服的品位』   『我直接告诉他,我没品位,我的稿子也能让他没品位』   『我这暴脾气还治不了他了。』   『你有没有好好涂药?多吃点肉,表演系维持体型总不能让人当骷髅吧。』   黎粹右手不便,放下左手的勺子,神情专注地在回复框里打字,感官忽略了食堂门口涌进来的人群。   人群围拥的中央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森冷男人,后面激动不已的是金融系的学弟学妹们,再后面就是别的系里学生凑热闹。   没人敢上前和他搭话,都是步子放缓,跟在轮椅后面窃窃私语,观察天才的行事做派。   “学长都转遍一食堂二食堂了,怎么还不吃饭啊?”   “就你成天知道吃吃吃,总裁能来吃食堂?”   “那你说学长在找什么?”   “投资的商机呗。”   轮椅的行动轨迹有方向性,学弟学妹通通拿出笔本记录天才发现的商机,许多双眼睛注视着商琛一点点靠近名动全校的表演系校花。   众多瞻仰商琛名望的金融系学弟学妹们不免失望,原来天才也是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   黎粹回完消息,再低头吃饭只觉眼前有一道阴影,长睫轻颤抬起水眸,看到来人后,惊诧地瞳眸晃荡,樱口半张,米粒险些呛进气管。   她余光瞥向食堂里不少围观的同学,而后将餐盘向右边的位置一挪,打定主意装陌生人,不认识不知道。   “粹粹,你吃的太少了。”商琛眉峰紧皱,心疼她餐盘里只有绿菜叶子和半勺白饭。   黎粹顿时涌起一股把餐盘整个扣他脸上的冲动,然后对他大吼一声:用你管!   食堂不少同学都在偷偷往他们这边看,她只能板着脸,隐隐压下火气,又不露声色的挪了一个位置和他拉开距离。   结果听到前前后后的同学们都在底下偷偷议论。   “天啊,他们不会是在吵架吧。”   “我听说学长主动辞职回学校哎,不会是要和女朋友一起上学吧。”   “靠,真是惊天大八卦!” 第15章 【出气了吗】   校地下二楼停车场。   黑色劳斯莱斯的车后排,美艳张扬的姑娘紧靠车窗,扭头望向窗外,冷淡气恼的板起脸孔,美眸里是满溢的憎恶。   “你满意了。”黎粹冷言尖锐,指尖嵌进掌心,短短几个字就能戳穿男人的心。   商琛知道她恨自己恨的彻彻底底。   在众目睽睽之下去食堂找她,让大众的眼神和舆论强迫她和自己出来,这行为实在太过卑鄙。   隔板升起,引擎启动,车子逐渐驶离停车场。   他心满意足的凝望身旁的姑娘,无论被她羞辱的难堪与否,即便听她骂自己也是别样的享受。   黎粹恼火至极,她被这一口气憋得双手微抖,咬牙切齿道:“商琛,你不要脸我还要。”   “粹粹,只是找你去公安局录口供。”商琛放软语气,试图安抚她此刻七窍生烟的理智。   黎粹听他无所谓的语气,气愤地扭过头死死瞪他,用力冲他大吼:“你根本不知道一个表演系的学生和一个集团的总裁扯上关系是什么代价!”   “我已经辞职了,也并没有透露我们结婚的事。”他不理解这是什么发脾气的理由,女人生起气来简直可怕。   她气得纤薄双肩都在微颤,愤然问道:“你可以托人转告我,或者打电话给我!为什么你要来找我!为什么!你不知道今天全校同学都在盯着你吗?”   他当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能把她带出来,才能顺理成章的见到她。   商琛自知理亏,卑微地转过整个上半身,敛起墨眸面对她的怒气,这是他鲜有的难为情,低沉嘶哑的坦白了一句:“我想见你。”   啪——   一记清脆耳光扇过男人侧脸,顿时红肿遍布脸廓。   “谁要你想!谁稀罕你想!我根本不稀罕你想!”黎粹怒气冲冲的打完之后冲他高喊,根本不顾右手的伤,为自己出口恶气。   早该打了。   她重新活过来的第一天,这一巴掌就该结结实实扇到他脸上。   男人久久未动,脸上的烧灼感愈发强烈,他惊讶于黎粹纤柔身躯迸发的力量,她该有多气才会连伤都不在乎也要扇那一巴掌。   他的注意力却在她右手渗血的纱布上,忙扯下领带拉过她纤细的右手。   “放手!”   黎粹挣脱他掌心的桎梏,抗拒他的触碰,更抗拒他的好和殷勤,一切都抵不过植入心里的怨恨。   “出气了吗?出完气就别动了。”商琛顶着被扇红的俊脸,拽住她伤口崩裂的右手,轻轻扯下染血纱布,再把领带绕在她手上。   暴怒之下是剧烈喘息,她气都喘不匀,低眸冷淡地看着他为自己绑领带,红唇轻启,声声质问:“有意思吗?”   商琛不假思索的答:“有意思。”   黎粹会报复,总比不屑于报复强得多,至少他还能感受到她炽烈坦率的情绪。   “你觉得我打你一巴掌就出气了吗?”不够,还远远不够。那地狱般的日子和折磨仍历历在目,她忘不掉。   他手上系结的动作温柔认真,墨眸掩去最后一丝光亮,沉声道:“再打,也得等你手伤好了。”   黎粹毫不犹豫抽回手,再次靠紧车门,扭头望向车窗外面,愤怒之后是绝对的冷漠平静。   旁边的男人仍在眷恋她柔滑手掌的温度,脸上的红肿逐渐汇成五个指印,看起来颇为滑稽可笑。   可他不觉得疼,只觉得安心。   *****************************   劳斯莱斯停在公安局门口。   黎粹率先下车也不等人,商琛驱动轮椅紧随其后。   路过群众看到他的脸都偷偷低笑,连警察看到他脸上的红肿都愣了愣,然后将他们领到负责这件案子的警察办公室。   办公室里,他们见到昨晚行凶伤人的白彦月。   那个瘦弱女人孤零零的蜷缩在凳子上,头发蓬乱,一夜之间形销骨瘦好像换了一个人,比之前黎粹见到的更加憔悴苍白。   门外走进来一个年轻警察,看到商琛脸上五根指印也怔愣,才回神道:“两位好,我是负责这起行凶案件的何警官,请坐。”   黎粹在何警官对面位置落座,神色淡然的等待问话。   “请说一下你的姓名,年龄,户籍。”   “黎粹,黎明的黎,纯粹的粹。十八岁,北城人。”   何警官简单记录黎粹的基本情况后,询问有关她和白彦月之间的事,“你和行凶的白女士昨晚发生了什么矛盾?你们以前有过节吗?”   黎粹向警察坦率直言道:“她曾经冒用我的照片骗人。现在被揭发了,被她骗的那个傻子不管她和她儿子,她来求我,让我去找那个她骗的傻子帮帮忙救儿子。”   何警官听得有些糊涂,人物关系比较混乱,又问:“白女士的儿子和被骗的人是什么关系?父子关系吗?”   她潇洒的耸耸肩,对何警官实话实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我不清楚。”   “哦,疑似生父啊。”   何警官由此作出推论,刚要下笔记录就被轮椅上的男人出言制止。   “不,不是,毫无关系。”   何警官被他突然插话搞得发懵,想起昨天半夜打的电话,询问道:“你是....商先生?”   他点头回应:“是。”   何警官又按照顺序询问:“你和白女士什么关系?当时发生口角的时候你在场吗?”   “在场。”商琛脸色阴沉,极不愿回答下一个问题,“我就是那个她骗的人。”   于他而言,承认自己愚蠢被骗比路人指指点点脸上扇耳光的印记更丢人。   何警官终于了解黎粹口里的傻子是谁,也大致明白商琛脸上的红印从何而来,将这出行凶伤人了解大概后,又向黎粹说道:“关于赔偿医药费的问题你可以出具医院收据,行凶人会拘留十五天。”   听到十五天,蜷缩在冰冷座椅上的瘦弱女人瞬间清醒,磕磕绊绊的跑到商琛轮椅旁边,哭肿的双眼周围已是一圈浓重黑青。   黎粹唏嘘白彦月一夕之间的变化,那个为了攀附上流社会不折手段的白莲花如今却成了行凶杀人的阶下囚。   但她并不同情白彦月的遭遇。   应该说,她巴不得白彦月也去死,尝尝那种血液骤停世界灰暗的死亡。   事已至此,白彦月依旧把商琛当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跪坐在轮椅旁边泣不成声,“求你了,阿琛。我的儿子在等我,求你帮帮我....你不能让他有一个囚犯的母亲啊...”   过分倚靠一个家族的势力就是如此,白彦月不会经营,攀到上流社会也只是个空壳子。   商琛嫌恶不已的将轮椅挪开,以他的身份,运作一下从公安局消档案弄个人出去不算大事。   可他凉薄。   凉薄到对白彦月这个人没有一点一滴的可怜。   白彦月失去倚仗趴在地上,转头又楚楚可怜的去跪黎粹,抽泣道:“粹粹,粹粹,是我错了,是我不该占你的身份这么多年,粹粹,我都还给你,阿琛,商家,我都还给你。”   黎粹看着白彦月抽抽搭搭跪在自己面前,轻哼一声讥讽笑道:“你占着这么多年,你的阿琛对你也没什么感情。不用你还给我,这样的人我也不要。”   轮椅上的男人定定望着黎粹,突觉脸上掌印火辣辣的疼。   白彦月呆滞木然的看着黎粹脸上浮现的讽笑,这个女人见证过她追逐商琛多年,甚至连他大火之后双腿残废,她都情愿去冲喜。   “有些东西抢走,还都还不起。或许我该感谢你,感谢你让我看清你这个骗子和被骗的傻子有多愚蠢。”   黎粹轻蔑俯视匍匐在地的白彦月,这样的女人曾经心安理得的霸占她的身份霸占了十年。   白彦月为了儿子什么都豁得出去,跪在地上以头抢地,“是,粹粹,是我的错。可我儿子是无辜的,我儿子太小了,他还在找妈妈啊,求求你让阿琛帮帮我,让他帮帮我....”   “你儿子也不希望有个当骗子当这么多年的母亲。”   黎粹说罢拎起手包,在何警官的笔录签名留手印,潇洒的转身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赶榜结束   我的爪子要成鸡爪疯了 第16章 【那是找死】   妖娆姑娘步步生香,踏出的每一步都风情万种,引得公安局不少男警官瞩目。   何警官讶异地望望门口,收起桌子上签好名字的笔录,冲商琛小声问:“商先生,美女的脾气都这么大吗?”   商琛见何警官又瞄自己脸上的红印,稍稍侧开俊颜,不动声色的维护。   “她生气可以理解。何警官,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   还没等何警官同意,警察办公桌上的座机响起铃声。   何警官看到来电话的号码忙接起,一顿点头道:“是是,队长,我这就去追她回来。”   挂断电话,何警官叫两个警察带白彦月去拘留所,然后直冲办公室外面跑去追黎粹。   这时,门口走进一个三十岁左右,风尘仆仆的中年男人,肤色黝黑,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一身纯黑运动服便装,胳膊下夹着蓝色文件夹。   那个走进来的中年男人一眼认出轮椅上的他,惊讶问:“商琛?你怎么在这儿?”   商琛同样也认出这位便衣警察,微微颔首道:“闫队长,我们又见面了。”   闫青哲把蓝色文件夹放在办公桌上,上下扫了一眼坐轮椅的清冷男人,叹道:“哎,我就说你们这些聪明人没有人情味儿,真是一点儿也没变。”   商琛不置可否,他的注意力在窗外,那个正走回公安局的美艳姑娘身上。   闫青哲拉开凳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问:“你祖母身体还好吗?商老太太可真不容易,在医院守了你那么多天。还有个小姑娘天天放学跑来医院看你来着,长得跟个小洋娃娃一样,叫什么来着?”   话音刚落,门板敲了三下,是何警官和黎粹。   “报告闫队!我已经把黎女士找回来了。”何警官抬手标准敬礼,报告完毕。   闫青哲仔细端详黎粹的容貌和记忆里的洋娃娃脸重合,再联想商琛此时居然出现在公安局。   警察的直觉都很敏锐,一细想就知道怎么回事。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黎粹稍稍欠腰,礼貌问道。   闫队若有深意的一笑,然后手伸向对面的位置,道:“请坐,有些事想找你了解下情况。”   黎粹缓步走向闫队对面的位置再次坐好,美眸中积满困惑,毕竟被刑警队长找来谈话,是人都会如坐针毡。   闫队长再次看向轮椅上的冷戾男人,痞笑着下逐客令:“行了大帅哥,出去等吧。让司机挪挪车,你那劳斯莱斯停公安局门口都造成交通堵塞了。”   商琛黑眸深深凝视黎粹许久,似是在思考什么,薄唇微翕:“粹粹,我在外面等你。”   他并没有得到黎粹一个眼神或一句话的回应,她很自然的将他当成空气。   闫队吹着保温杯茶里的热气,观察他们两人之间的诡异交流,等到轮椅转出办公室,才撇撇嘴角乐出声。   “怎么样?小洋娃娃,甩天才的感觉是不是很爽?”闫队放下保温杯问她,这个称呼倒是把黎粹惊了一跳。   这个刑警队长应该是认识自己和商琛。   可她完全没印象,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记忆都检索不出痕迹。   闫队低头迅速翻看蓝色文件夹,语速稍快的说:“我是当年负责商董事长和商夫人火灾一案的刑警,在医院给商琛做笔录的时候见过你,你可以叫我闫队。”   原来如此,黎粹舒了口气点点头。   闫队谈到正事,语气严肃,“找你是有关你父亲黎远廷被诈骗一案。据我们调查,心恒珠宝是因为使用了劣等带有辐射的珠宝成品,被人告到工商局,股价下跌崩盘导致破产。”   她维护父亲的清白,斩钉截铁的回应道:“闫队长,我爸不可能用劣等珠宝去糊弄人。”   “当然,你父亲如果参与现在就不可能只是破产了。”闫队把一张照片推到黎粹面前,食指在上面敲了两下,“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照片内的光头男人尖嘴猴腮,是个极不起眼的普通人。   黎粹抿紧唇,秀眉紧蹙,缓缓摇头,她没怎么见过父亲生意场上的人,也不可能认识。   “这个人是珠宝原石供应商,当时谎称有特殊的进货渠道可以压低价格,我们警方一直在跟踪他,但是两天前,这个人失踪了。”   “失踪了?”   “嗯,人间蒸发。”闫队收回照片,相信黎粹是真的不认识,又补充道,“能从警队眼皮底下抢走一个大活人,这手段还真不一般。”   黎粹心里咯噔沉底,嘴唇失去血色,十指隐隐在桌下捏紧。   她不由自主想到那个魔鬼。   那种狠厉手段,最后全身而退,当然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闫青哲察觉出她面色的异样,道:“黎小姐,现在是法治社会。请相信警察,这个诈骗犯不止诈骗心恒珠宝一个公司,涉案金额巨大,肯定会受到法律的严惩。”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公安局,只记得在门口站了许久,享受头顶倾泻的暖阳日光。   那辆至黑劳斯莱斯规规矩矩停在车线内,穿着意大利高定黑衬衫的俊漠男人正和刚才那位何警官聊天。   准确的说,应该是何警官喋喋不休的蹲在轮椅旁边陪商琛晒太阳。   何警官单手端着盒饭,往嘴里扒拉两口后,再看看旁边停的豪车,好奇的问:“你不会是富二代吧。”   商琛面无表情,不回答,也不清楚富了几代。   “正常的富二代不应该是吊儿郎当,花天酒地,美女成....哦,美女你有了。”何警官眼神流露出羡慕,被大美女扇耳光,想想都幸福。   从警局走出来的黎粹脚下发飘,这次她没有将男人视若无物,而是主动走到轮椅旁边,淡淡道:“走吧。下午学校没课,我要去庄园看望祖母。”   商琛对她的反应心生欣喜,英毅眉宇轻挑,矜贵绅士的伸出手,请她先一步上车。   司机带白手套为他们二人打开左右后车门,礼仪式地为黎粹伸臂挡住车顶,又为商琛拿出辅助杖,收叠轮椅。   黎粹先迈步上车,撤了轮椅的商琛拄着辅助杖走上后座。   他双腿复健进步迅速。   经过上次在医院追黎粹之后,还取得了比较好的耐痛效果,长时间复健基本可以坚持。   医生说,不出三个月,他一定可以彻底摆脱轮椅的束缚。   车子缓缓启动,驶向商家庄园的方向。   隔板具有隔音的功能,升起挡得严严实实,极其保护主人的隐私。   黎粹垂首看着绑手的黑色领带,耳边不断萦绕闫队长说的话,眼前晃过上辈子那一幕幕惨绝人寰的画面。   前世,太多人身败名裂后绝望自杀,更有甚者从商氏集团的88层天台纵身一跃。   “是你做的吗?”黎粹合上水眸,音色极轻,又极为好听。   突然没头没尾的发问让男人怔愣片刻,他沉浸在带她回家的喜悦里,并未思考过多。   黎粹伸手掐揉眉心,试图驱走不断贯入脑海的记忆,再次问道:“陷害心恒珠宝的供应商失踪了,是你做的吗?”   男人反应迅速,直言否道:“不是我。”   她重新睁开水眸,态度冷硬的警告他,“商琛,我不想成为你报复世界的工具,也请你住手。”   商琛唇角扬起弧度,墨眸里盘绕的浓重阴霾挥之不去,森森笑道:“粹粹,你想多了,我不会蠢到从警察手里抢人,那是找死。”   黎粹不再回应,姿态冷淡,转头看向车窗外匆匆掠过的景色。   的确,天才都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法则,商琛也不例外。   一个缜密谨慎到令人发指的男人,不可能给人留下任何证据和把柄。   即便是真的做什么,也不会走漏丝毫风声。   *********************   车子驶入山明水秀的地界。   商氏庄园近在眼前。   黎粹整理收拾心情,伸手拍拍双颊,明媚娇艳的笑靥重新现于脸庞,美艳绝伦的脸庞焕发出光彩。   祖母是她对于商家唯一的挂念。   其实白彦月错了,那位和蔼可亲的老人从来没有门第之分。   大概是老人眼毒,把白彦月不入流的念想一眼看穿,才将商家门槛拔的高不可攀。   铁艺镂刻大门从两边缓缓打开,车子平稳开进园内,管家已经提前站在门口侍候。   等待车子停稳的间隙,商琛注意到黎粹精致眉眼间的柔和,她不经意的变化也在他黑眸里绽放流光溢彩的绚丽。   “粹粹,你笑起来很漂亮。”车后座英俊冷戾的男人微微垂眸,送上真心诚挚的赞赏。   车子停稳,她简单疏离的应声“谢谢”后就推门下车,脚步匆匆迈向金碧辉煌的建筑物。   园内灌溉花草的老太太还不知孙媳妇和孙子一起回家,看着一排姹紫嫣红的花儿,兀自感慨:“你们啊,一个个再怎么长,都没我家粹粹好看。”   黎粹轻手轻脚,慢慢走向精气神儿十足的老太太,在祖母身边探头,娇俏的问:“祖母,你说谁长得好看啊?”   老太太突然听到声音手里的水壶一顿,回头看见黎粹在身边,喜笑颜开的乐道:“哎呦,我的粹粹回家了,我的孙媳最好看了。”   黎粹欣喜的伸出双臂,拥抱许久未见的祖母,余光扫到大门口驶进两辆黑色轿车。   其中一辆黑车没有停,直接驶向后院。   另一辆车停稳,一个黑西服黑墨镜的魁梧保镖走下车,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第17章 【送份大礼】+入v公告   黎粹娇笑可人地挽起祖母手臂,拿起水壶陪老人家一起浇花,谈笑之间,眼梢余光不断瞥向那边商琛和保镖的交谈。   商琛没有打扰她们祖孙和乐温馨的相处,也并未在园内多做停留,保镖一直紧随身后跟入别墅内部。   透过落地大玻璃窗,她瞥到商琛轮椅的轨迹不是上楼,而是去坐墅内电梯,且墅内电梯只通楼下。   这座商氏庄园有地下厅,地下厅是他另一个“书房”。   那里是黎粹从来不曾涉足的禁地,庄园内的管家和清扫人员也都明令禁止涉入。   上辈子,商老太太曾经对她透露过只字片语。   地下厅的防盗门是特殊材料定制,语音指纹和十六位密码同时加密;防火防弹,厅内有特殊干扰仪器,防外部监视窃听。   她曾问祖母进没进去过,祖母只是摇头,让她不要多问。   那十年,商琛每去一次地下厅,过几天就会有某人割腕、跳楼等自杀的新闻刊登在报纸上。   潜意识中,黎粹认为地下厅是某些人被决定生死的阎罗殿。   她呼吸一滞,双唇微颤泛白,纤手用力握住花洒把,转移注意力调整心绪和祖母一起闲聊。   今日孙子孙媳回家团聚,商老太太拉着她手,高兴欣慰的说:“这你和阿琛都去上学了,好不容易回来陪陪我这个老太太,今晚就别回学校了,在家住吧。”   正好明天周六,黎粹不愿驳祖母的好心情,笑说:“嗯,今晚我陪祖母一起吃饭,陪祖母一起喝茶,陪祖母一起追剧,好不好?”   商老太太被哄得开心,笑得合不拢嘴,苍老褶皱的手轻抚姑娘脸颊,慈祥道:“好孩子,真是好孩子,祖母没看错人,你是我们家的小福星。”   面对如此慈爱的祖母,黎粹心存愧疚。   她从来不是商家的福星,不然也不会在那十年,眼睁睁看着商琛成为魔鬼却无能为力。   “我听说,白彦月为了孩子抚养权的事情去找你了?”商老太太话锋一转,仍然拽着黎粹不撒手,颇有闲情逸致的继续浇花。   谈到这个女人,黎粹明显看到祖母神情态度骤变,她懂祖母一直对白彦月心存芥蒂。   商老太太提到白彦月,神态渐渐薄凉,出言讽喻:“人啊,就和花儿一样。有些花值得可怜,是因为它们长得好,修修枝儿长得会更好,有些不值得可怜的花,你给它们修修枝儿,还反扎你的手。”   黎粹适时给祖母递上一把花剪,思绪早已翻飞不定。   她不确定这次商琛去地下厅是针对谁,但无论是谁,都不应该死在他手上。   ******************   整个下午,黎粹都坐在客厅里琢磨地下厅的事。   通往地下厅的墅内电梯门需要六位密码才能打开,输入错误一次就会自动锁定24小时。   商琛是个天才,天才已经变态到连设置密码都不容多次试错,完美阻止外人试密码试中的机会。   她平躺在沙发上仰望金光灿灿的天花板,用手揉额角,猜不到密码使人头脑发胀,焦躁难安。   现在连进电梯都难如登天,更别提地下厅防盗门的指纹语音十六位加密。   那里肯定也是不准试错,毕竟凭商琛的智商头脑,输错也难。   黎粹不时望向角落处的落地摆钟,两个小时过去,电梯仍然没有任何开启的动静,她愈发惴惴不安,索性走到电梯旁边的密码输入处细细端详。   她以上辈子十年和商琛相处的经验,去琢磨他设置密码的范围。   绝对不会是谁的生日,因为这样会有一定几率试对;也不会是纪念日,纪念日也会有试对几率,商琛不会允许这种瞎猫碰死耗子的巧合发生。   管家来到她身边,看着她站在墅内电梯旁边,说:“少夫人,下午茶已经准备好了,请您移步阳台与老夫人一起用餐。”   “好,走吧。”黎粹临走前又看了一眼密码盘,随后跟着管家去找祖母。   密码盘上的红外线针孔摄像头汇成人像,传输至地下厅的中央监控仪,监控暂停在最后一刻,她与管家离开的情景。   书桌后面,轮椅上的阴戾男人右手里拿着冰袋敷脸,消退刚才被黎粹扇一巴掌的红肿。   “少爷,少夫人对您的地下厅好像很感兴趣。”同时看监控视频的还有他的左膀右臂,两个身穿黑西服的魁梧男人站在空地上。   商琛面目冷冽,右手举冰袋碰脸,左手用遥控器将监控调到正常进度。   倏然,凛然的男人转而薄唇唇角扬起,说:“正常,人都有好奇心。”   哪有什么好奇心?   商琛对这个姑娘的想法心知肚明,他看破不说破,佩服黎粹重生后的勇气。   终于有人敢于挑战他的乐趣,这个人还是他很喜欢的漂亮女人。   商琛把一张照片扔到书桌,照片里赫然是刑警队长给黎粹看的照片——陷害心恒珠宝的供应商。   “这个诈骗犯失踪了,我早说过别从警察手底下抢人,抢了人,事儿做不干净就是找死。”他生气手下的办事不力,口吻清冷肃然。   其中一个手下连忙低头解释,“少爷,我们只是按照您的吩咐,让他去公安局自首,并未走漏半点消息。”   男人握紧拳头砸上桌面,大脑正在飞速运转,思考所有的可能性。   天才布好撤退路线,掩盖风声的每一步棋,手下为了自保也不会贸然行动。   他能查到那个供应商诈骗犯,自然也能查到警队正在跟踪。   这次,商琛没想做什么,只想给闫队长送份“大礼”。   中央监控屏幕,纤细曼妙的身影再次出现,她不知道密码盘上的针孔摄像头,盘腿坐在光滑瓷砖地面,拿了一个小本和笔。   商琛墨眸锁住监控屏幕内的姑娘,他抬腕看看手表,原来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   他放下手里敷脸用的冰袋,驱动轮椅离开地下厅,前往墅内电梯,满心期待和黎粹在家里的时光。   墅内电梯向上直达客厅一层。   叮——   客厅到了。 第18章 【手不够狠】   墅内电梯上行传出声响, 惊动了正在写东西的黎粹。   她迅速大步跑向沙发,慌乱之间将笔本塞进沙发垫下面,而后用身体挡住沙发垫前面, 尽力平稳自己的呼吸。   叮——电梯门打开。   商琛驱动轮椅滑向客厅沙发的位置, 两个手下拿出酒精和白布仔细拭去密码盘上的指纹。   黎粹站在沙发前面,心脏砰砰跃动,她扫到保镖们擦指纹的动作, 低眸冷冷俯视轮椅上的俊漠男人。   他不会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即便在家里, 也会万分谨慎小心, 命人消除所有能进入地下厅的证据。   在她面前, 商琛收起内心所有阴狠凶戾, 一如当年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清贵温和的问:“粹粹, 刚才你在写什么?给我看看。”   这个男人瞬间拆穿她的行径, 黎粹不由得后退半步,她低估了商琛的魔鬼程度,电梯门旁边一定有监控摄像头。   商琛眸光锐利深远, 直接错过她身侧,目光尽头是沙发垫周围缀的一圈流苏结,流苏穗儿杂乱的缠绕摇摆, 应该是刚刚被挪动过。   轮椅向前迫近, 黎粹不得已向后退步, 沙发边缘逐渐碰倒腿边,直到退无可退,她只能顺势坐上沙发,狠狠瞪他,“你又想做什么?你说过的, 不会把我当成报复世界的工具,你说过的!”   商琛伸出骨节分明的手,他想抚摸那张白皙美艳的面庞,感谢老天爷把她还给自己。   可她嫌恶厌烦的撇过脸,分明是不想和他有任何触碰。   男人瞳孔晦暗孤寂,他恻恻的收回手,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庞却愈发柔和,笑意不退。   “你喜欢我以前的样子,不是吗?”他牢牢记得黎粹说过的一字一句,她喜欢以前那个风趣矜贵的商大哥。   黎粹不由得想笑出声,对他故意为之的伪装嗤之以鼻,“够了!你再怎么装都是魔鬼!那个商大哥早就死在我心里了。”   明明是一个人,听起来却是两个人。   她没耐心和他纠缠,气恼地挺直腰背,直面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那个供应商失踪是不是和你有关?人呢?你弄死了?”   商琛向后靠着轮椅背,恢复魔鬼般的狠戾森寒,漠然淡笑。   他喜欢姑娘的反应,喜欢她美眸里透出恼怒的火,至少证明他们之间并不是平淡如水。   “粹粹,任何时候,我的手都不会脏。”俊美阴冷的男人黑眸不曾离开她的身形,轻描淡写的回答她一连串问题。   “你只会把人逼到绝路,让他们身败名裂!让他们绝望!让他们自杀!”黎粹愤慨激动,怒气丛生却不得不咬牙压低声音,双手拽紧沙发边缘。   “商琛,那么多人都死了,上吊的上吊,跳楼的跳楼。这辈子,你还想杀谁泄愤?再杀我一次吗?!”   黎粹十指用力扣住沙发边缘,长睫湿润,美眸被水光和血丝同时占据,带着自地狱重生的愤恨死死看着面前的魔鬼,声声指责他犯下的罪行。   曾经,她也是那些绝望中的一员。   这一句话,枪击的恐怖梦魇又蒙上他的脑和心。   商琛惊慌失措的拉住她的手,弯腰低头把侧脸贴上那双细滑柔荑,感受掌心炽热温度,疯狂地乞求她,“你打我粹粹,打我,把我打醒。粹粹,我错了,对不起,你不会死,绝对不会。”   她咬紧双唇,冷淡的看着面前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战战兢兢的弯下脊梁。   “对不起,粹粹。你不会死,是我该死,是我的错,我没有算准.....”他颤抖恐慌地握着她的手,弓着腰,额头伏在她膝上卑微忏悔。   黎粹另一只手摸到沙发垫子下的铅笔,美眸掠过男人裸露在外的脖颈,只要笔尖狠狠扎穿动脉,只要自己能下得去手。   可她不是魔鬼,杀人需要付出代价。   商琛起码有一件事值得让人学习,何时何地,他都不会脏了自己的手。   “滚。”   她双眸水红的睨向他,冷漠怒恨掺杂糅合,从他低微的悔过中抽回手,这种草菅人命的魔鬼不配拥有人间的温暖。   “我让你滚。”   男人小心翼翼的直起腰背,视若珍宝一般轻轻将她的手放回膝盖,他承受这个姑娘所有谩骂与怒火,只求她此时此刻活生生的存在世上。   他抬头时瞥向她另一只手,那只手里紧紧攥着一根削尖的铅笔,笔尖锋利正对自己。   她对他的恨,跨越了一整个死亡。   “我走。粹粹,你别生气,我走。”商琛的喉如同被砂纸磨过,模糊沙哑,顺从她的话转动轮椅离开客厅。   黎粹木然呆滞的坐在沙发上,她骂自己手不够狠,心不够硬。   她逼退眼里残留的湿润,从垫子下掏出刚才记东西的本子,那上面不是数字,而是密码盘的简画图。   墅内电梯的密码盘双重加密,盘上不是按照数字顺序排列,而是打乱排序,如此即便按数字的时候,旁人也不会从按数字的位置推测密码。   不过既然她能画这个电梯密码盘,别人也能画,显然商琛对此并不担心。   以她的智商尚且无法参透天才设置的密码,又因为和商琛作斗争,困意席卷大脑,窝进沙发睡得安实。   一直在暗处偷窥的男人见她睡熟,才悄悄缓缓的驱动轮椅,生怕轱辘与地面的摩擦声发出杂音,他为她轻柔盖上薄毯,凝望那副娇媚妖艳的睡颜许久。   商琛注意到她手边的小本,上面是简画的电梯密码盘,下面是几列画叉的六位数字,看得出她有认真琢磨,得到的结果却是不尽人意。   他哑然失笑,不是嘲笑她的不自量力,而是赞赏她娇柔外表蕴藏的果敢倔强。   客厅几步之外,一个黑衣保镖刚要上前便被商琛抬手制止。   他转过轮椅离开客厅,面色沉冷至极,前往庄园后院的车库。   车库两边尽是顶奢豪车,光鲜亮丽的表面掩饰角落处的一块空地,因为是监控死角,所以不设停车位。   四壁不断回响撕心裂肺的哀嚎,声音源头是车库那处监控死角。   商琛听到惨叫声眉头微皱,轻柔眉心缓解头痛,驱动轮椅来到最后角落处的空地。   哀嚎渐渐停息,八个保镖让出一条路,中央是一个肥头大耳,大肚便便的中年男人,鼻青脸肿,满目是血几近昏厥。   保镖对准昏迷的中年男人的头部泼盆冷水,水渍和血迹混合流淌,轮椅向后退了半步,免得脏了轱辘。   昏迷倒地的中年男人被凉水刺激到伤口,抽搐两下才转醒,眼睛已经乌黑充血,艰难抬头看向轮椅上的人。   咣咣咣——被打的肥胖男人双腿跪地,对着轮椅磕三个响头,鼻涕眼泪和血迹混成恶心的黏液粘在肥头脸上,肮脏丑陋的令人不愿多看一眼。   商琛捏揉眉心,周身散发的森冷寒意刺骨,极不耐烦地说:“程叔是我父亲的老朋友,不必对我磕头。”   被称作程叔的人匍匐在轮椅边上,全身剧痛使其五官扭曲,哀嚎求饶:“少爷,少爷,不是我。度假村的大火真不是我....”   “为什么火灾之后,你卖掉度假村还销毁了转让合同?”商琛不愿意耽误太长时间,这里空气中的血腥味太重。   一个保镖向后扯着程叔为数不多的头发,另一个保镖把转让合同的残片给程叔辨认。   程叔震惊之后冷汗涔涔,因为挨揍口齿不清,结结巴巴的说:“这...这...怎么....”   “回答问题。”商琛语气愈发冷戾,耐心已经所剩无几。   程叔听清商琛的不耐烦,也不想再忍受下一轮的拳打脚踢,瑟瑟发抖的说:“不是我,少爷,我卖掉是因为火灾,那场火灾,你一定会怀疑我,警方也会怀疑我。”   他低眸俯视脚边的程叔,冷言说:“你的口供不值得人引起怀疑。”   “少爷,你放过我,那场火灾跟我真的没有一丁点关系,没有一点关系....”程叔跪倒在轮椅旁边,长时间锁在车库里的殴打已经令人心理和身体超出极限的崩溃。   魔鬼的耐心终于耗尽,他清楚这个人已经没有任何价值,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   商琛将轮椅退出两三步,八个保镖举起拳头围着程叔,空地正上演新一轮的残酷折磨。   车库回荡惨绝人寰的嚎叫,轮椅上的男人在这嚎叫声中思考问题,他拥有残忍的冷静,面前的痛打画面毫不干扰天才的思虑。   手机铃声响起,他的注意力在那副合同残本,没看来电人接起电话。   电话里,响起他日思夜想的清甜声音,那声音发抖,却在极力抑制。   “商琛,你在做什么?你一定会被抓的,一定会!”   听到黎粹的声音,他沉闷的心情才稍稍舒畅,猜到她可能现在就在车库外面。   他扬起唇角,不由自主的笑道:“你要报警吗?”   “我巴不得你死在我手上。”话筒里的清甜声音顿了顿,“不过,我不能因为你脏了我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个晋江币的交易明天进行   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抛弃我 第19章 【报应到了】   听她重复自己说过的话, 商琛本来紧皱的眉宇稍稍舒展,一抹深不可测的笑意噙在唇角。   车库空地上,八个身强力壮保镖围着一个人的痛揍殴打仍在持续, 而这场暴行全是他一人主导。   现场惨叫痛嚎的声音通过手机传到黎粹耳朵里, 此时此刻她站在车库外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到里面是何等惨状。   即便如此,面对现场的商琛仍旧可以和她谈笑, 称赞说:“嗯, 粹粹, 你很聪明, 学得不错。”   黎粹面前是车库紧锁的白色拉门, 里面不断传出求饶哭救的喊声,她知道商琛不会让那个人死在庄园里, 折磨也要折磨的痛不欲生。   她果决挂断和魔鬼之间的通讯, 心一横,转而拨打报警号码。   接警员友善的接听问:“您好,这里是报警台, 有什么需要帮助您的?”   “你好,我要报警,这里是御庭区1号商氏庄园, 正发生一起严重的殴打事件, 请你们派警员快点来。”   听到御庭区和商氏庄园两个名词, 接警员怔愣半晌没反应过来,又问一遍:“您好,抱歉,我再问一遍是御庭区的商氏庄园吗?是那个豪宅区吗?”   她应声答:“对!快派人来。”   “好,好的。我们马上派最近的警员过去。”   报警电话挂断, 车库里面的殴打不曾间断,可哀嚎声渐渐衰弱消失。   不久,车库门打开,阳光投上男人清冽俊美的面容,营造风度儒雅的假象,他坐在轮椅上,抬起黑眸望她。   “你报警了?”商琛淡笑,他不曾想,这个女人的勇敢已经超乎他的想象。   黎粹用力攥紧手机,车库内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两个保镖架着昏迷不醒满脸血污的人走出来,剩余的保镖清理打扫证据。   她心里暗暗祈祷警车能开再快一点,在一切还没有被他销毁之前。   商琛轻轻拽过她纤柔的手,粗粝指腹摩挲她温热细嫩的手心,她秀眉蹙紧,不愿被触碰把手往回拉,得到的却是男人隐忍但不容挣脱的力量。   黎粹不愿多作理会,转头向车库内的角落看去,保镖正在血迹上洒消毒药水,空气里飘出极淡的化学气味。   在她焦灼不安的等待中,警车自铁艺大门外鸣笛,听鸣笛声音应该是停在了庄园的前庭花园。   “警察来了。”她美目淡漠,低头睨向他,“你还有什么话说?”   商琛放开她的手,迎上她憎恶的水眸,道:“你好像对他们很有信心。”他驱动轮椅和她并行,口吻轻松,道:“走,粹粹,去看看你搬来的救兵。”   **********************************************************   管家将两位警员接到一楼大客厅,奉上两杯香醇的午后红茶,点心是刚烤好的蓝莓饼干。   “请慢用,少爷和少夫人马上到。”管家礼仪笑容十年如一日的标准,微微欠腰后离开。   两位警员面面相觑,其中一位是刚才在公安局见过的何警官;另一位是警校实习生,刚满十七岁的毛头小子。   实习生四顾环望,用手肘碰碰何警官,小声问:“哥,这家真大,我这辈子能不能买得起御庭区的房子?”   何警官拍拍实习生的后背,手指挑空背景墙上的巨幅油画,“加油吧,孩子,挣一辈子不吃不喝,那副画就是你的了。”   客厅门口传来高跟鞋踩地砖的蹬蹬声,进来的少夫人眉眼精致如画,明艳媚色的脸孔蕴着怒气,她看到来的是何警官,微微怔愣。   “你好,黎小姐...呃,不对,少夫人。”何警官和实习生一起站起来,看到后面一辆轮椅转入客厅。   轮椅上的男人看到两位警官微微颔首,散发俊漠矜贵的气质,说:“何警官,我们又见面了,请坐。”   黎粹坐在离商琛几步远的单人沙发里,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目了然。   鉴于见过商琛脸上被扇的一巴掌,何警官并不吃惊黎粹坐的那么远,公事公办的打开记录本询问情况,“请问刚才是谁报警?”   黎粹侧身面向两位警察,说:“是我报的警。”   确定报警人,何警官写完,又抬头问:“报警原因是发生一起殴打事件,请问行凶人是谁?行凶现场在哪?被殴打的人在什么地方?”   “就是他。”黎粹看向商琛冷声指认,又立马看向警察说,“他让保镖在车库打人,那个被打的人肯定在庄园里,麻烦你们搜一搜。”   何警官移目看向商琛,见他无奈摇头淡笑,而后又墨眸满眼温柔的看向正指认他的漂亮女人。   “商先生,我们需要对您的车库进行检验,也需要调您车库的监控录像。”何警官严格依照办案顺序,旁边的实习生已经戴好手套,拿好检验工具箱。   商琛不慌不忙示意管家过来,吩咐说:“带这位警官去车库,再把今天车库里的监控录像拷贝一份拿来。”   “是的,少爷。”管家疾步匆匆,实习生拎着检测箱跟出去。   等待管家拷贝监控视频的间隙,何警官闲聊问:“商先生,你和您夫人看起来年纪都不太大啊,这么早就结婚了。”   “家里的长辈很喜欢她。”   商琛说着移目凝望单人沙发里的美艳姑娘,俊眸难为情的微垂,低沉醇厚的嗓音缓缓补了一句。   “我也很喜欢,就结婚了。”   黎粹被他编瞎话的本事惊得浑身一激灵,这个故事别人听起来宛若王子和公主的童话故事,她却听的颈后汗毛竖起,真的有人说谎眼皮都不眨。   有病!   她狠狠挖了商琛一眼,然后气冲冲的移开脸。   “那...那个白女士是...”何警官绕不清这牵牵扯扯的豪门八卦。   商琛面露懊悔,是发自心底真真切切的愧疚,扶额叹道:“是我的错,有些事情没处理好,让她受了委屈,她气我是应该的。”   黎粹止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恶心的想吐,迫切希望管家快把监控录像拿来。   在她焦急的等待中,管家拿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和U盘放在何警官面前,然后微微弓腰离开客厅。   何警官翻开电脑查看监控录像。   因为录像不会录进声音,看到的只是商琛驱动轮椅赶往角落,过了一段时间,两个保镖立马抬出一个人走出车库。   那个空地是监控死角,根本没有把事发当场的拳打脚踢录进去。   何警官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其中并没有任何跳帧和剪切的痕迹。   检验血迹的实习生也从车库回来,放下检验箱,摘下手套说:“哥,车库墙壁有溅上的血迹,还有漂白剂的味道,可地上的血迹被漂白剂干扰了。”   结合监控视频和实习生说的话,何警官神色严肃,抛出问题,“商先生,视频录像中的伤者现在在哪里?你如果做不出解释,就请和我们走一趟。”   保镖从楼梯走下来,站在商琛旁边禀报,“少爷,人醒了。”   何警官注意到保镖的白衬衫袖口还有残留血迹,还没等张口问话,保镖递给商琛一张纸。   商琛没有伸手去接,俊颜愁闷,对保镖说:“拿给何警官。”   保镖把纸递给何警官,何警官看到的是一张医生开具的证明,上面还有医院盖的红戳。   医生结论是,皮下外伤,局部软组织挫伤,伴有轻微脑震荡。   何警官知道这家医院,御庭区为豪门开设的私人医院,刚才还在大门口看到医院的救护车。   “这个人是我父亲生前的朋友,今天来做客,我不想见他,他就自己跑进车库,趁我不在时嚷着要拿钥匙开车。”   何警官按照商琛的话查看监控录像。   半个小时前,的确是那个人自己晃进车库,不时回头张望。   司机也忙跟着走进去,录像上两个人发生一段口角,那个胖男人指天画地不知道在骂什么。   商琛神情愠怒,凛然反问:“何警官,我的司机被人指着鼻子骂,还要抢我的车。换你,你能忍吗?”   何警官和实习生被问的哑口无言,主人不见,就仗着父辈的情谊来别人家的地盘撒泼,这着实不太妥当。   “我敬他是长辈才没有报警,我的保镖只是看他撒泼,撒泼撒够了把他抬出去。”商琛的话一一在监控录像里验证,车库的监控在上方,并没有拍清那个人满脸血污。   “至于血迹...”商琛森森冷笑,“他倚老卖老想讹我,就一头撞在墙上,把血迹抹得到处都是,总要让人收拾收拾。”   保镖袖子上的血迹得到解释,何警官不解的问:“为什么讹你?”   “他叫程刚,公司即将破产,急需一笔钱。抢我的车,骂我的司机,就是为了让我过去和他见面。”   天才完全掌握了谈话的主导权。   把黑得说成白的,把施暴者说成受害者。   他根本不需要完全掩盖现场,血迹和录像没有任何造假的地方。   这故事逻辑严丝合缝,凭着父辈的情谊来借钱,晚辈不想撕破脸皮,来有钱人家里呼呼喝喝吸引注意,再碰瓷讹钱。   管家为少爷递上一杯红茶,商琛轻抿了一口,目光瞟向那边早已目瞪口呆的女人。   实习生把手机给何警官看,内容是程刚濒临破产的新闻;再查,肯定也能查到程刚和商董事长是生前好友。   何警官不会听商琛的一面之词,合上记录本说:“商先生,我们需要和伤者录口供。”   “可以,人在楼上,正由医生处理伤口。”商琛点头同意,示意保镖领两位警官上楼。   黎粹双臂环紧自己,静静等待警察笔录结果,她不信商琛还有隔空传音的本事,在这里一顿胡说还能传到楼上去。   另一边坐轮椅的男人举着蓝莓饼干递给她,他怕她饿。   她忽略他的好意,自己从盘子里拿饼干,每一口都咬的发狠。   商琛把红茶推到她面前,担心她噎着,说:“粹粹,慢点吃,喝点水。”   五分钟后,何警官和实习生走下楼,他们并没有把商琛带走的意思。   实习生背起检验箱在门口等待,何警官和商琛握了握手,说:“基本情况大致一样,商先生,我们就不打扰了。”   黎粹惊诧万分,睁大美眸看着他们告别的谈话。   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幻听。   “抱歉,我太太她年龄小,发脾气给你们添麻烦了。”商琛很自然的替黎粹圆报警的谎,吩咐管家送两位警官出门。   偌大宽敞的客厅里只剩他们两个人,一时寂静。   商琛转轮椅来到单人沙发旁边,他沉醉于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沁人心脾的香。   感受到身边男人清冽气息愈发靠近,黎粹头向旁边一移,躲过即将落在自己发丝的手,面无表情的问:“你怎么确定那个人和你说的一样?”   他轻笑的看着她躲闪的执拗模样,毫不避讳的道:“保镖身上有通讯器。”   黎粹抿唇,商琛没有什么隔空传话的本事,他只是随时随地做好万全准备。   “所以保镖下来告诉你人醒了,就意味着你的话,他正在听,是吗?”   “粹粹,你很聪明。”商琛点头,再一次赞赏这个女人。   “如果那个人并不按你的话说呢?”她纯属好奇,好奇这个魔鬼在这么短的时间,还能有什么准备。   从她报警到警察赶到,中间也不过十五分钟,商琛甚至没有和那个人碰面的机会。   商琛喜欢她的猜测提问,宛若细心的老师对待学生,沉声教导:“生意人有生意人的行事标准,他们往往,爱钱如命。”   “所以你才会强调破产的事情,故意说给他听,如果不按照你说的话对警察说,就不仅仅是破产了。”她能想到这是商琛惯用的手段,却不曾想到他这般揣测人心。   商琛墨眸划过她精致姿容,修长食指绕上她发梢,表扬她:“嗯,粹粹,你有做生意的天赋。”   这是一桩怎么做都不赔本的买卖。   黎粹眼神扫到茶几上那张可笑的医学证明,红唇勾起冷笑,谁会信八个保镖打出的轻伤。   他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懂她唇边冷笑的意味,说:“那只是轻微的皮肉伤,不中要害,也不致命。”   她将心中的疑问全部抖出来,问个干净,“监控视频,你怎么知道那个时间点司机和那个人在车库里说什么?”   “地下厅有中央监控,我扫一眼就记住了。”   商琛说得一切都那么轻松自如,警察都要反复查看的监控,他扫了一眼就能精准记住所有人物出现的时间点。   她每问一个问题,都愈发后悔为什么刚才不直接扎穿这个魔鬼的颈动脉。   倏然,黎粹美眸盛满寒冰,她转眸发狠的盯着他,红唇微动,讥诮的问:“你不怕我把这些告诉警察吗?”   “警察只会以为你和我生气。你没有证据,粹粹,你的一面之词他们不会信。”商琛愈发痴迷凝望她的脸孔,即便她口口声声要向警察告发自己。   是,她没有证据,手里空空如也。   别说警察,连她自己都不会信。   她自嘲的弯起红唇,似是发誓又是诅咒。   “商琛,如果你能进监狱,我希望送你进去的那个人是我。”   黎粹不愿再面对魔鬼可怖的嘴脸,她一言不发离开客厅上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男人目送她上楼,神情逐渐转为阴森狠戾,瞳孔底部结满经年的冰。   他爱的女人报警,口口声声要把自己送进监狱,这无妨,自己权当陪她度过这个有意思的下午。   送给闫队长的“大礼”失踪,程刚的嘴里也没撬出有用的信息,他厌烦这种一无所获的感觉,和警察斗智于他而言,只当是益智游戏。   保镖从二楼下来走到他旁边,问:“少爷,程刚怎么办?”   他冷漠的不带有一丝温度,像是处置不起眼的垃圾。   “扔了。”   ******************************************   商氏庄园的晚餐。   三个人的配置,十个人的菜色。   商老太太刚从一场老年大学的剪纸活动里回来,兴高采烈的和黎粹讲剪纸课有意思的事。   黎粹坐在主座边上,陪商老太太娇笑闲聊。   下午警察来调查的事情,管家已经向祖母说过,传达的是商琛对警察说的那套说辞。   商老太太教训孙子头头是道,指责他对父亲的朋友见死不救,指责他把黎粹吓得报警。   商琛对祖母的批评照单全收,那些肮脏黑暗他们祖孙两个心知肚明,老太太话不明说,有些话藏在真真假假的批评里。   商老太太心知自己的话对他无用,最后只对商琛甩了句,“你动谁,私底下干什么脏事儿那都是你的事情,别动我的粹粹。”   商琛看着饭桌谈笑喜乐的另外两个人,不会,他当然不会动,疼惜都没有机会,还怎么敢再去伤害。   晚饭结束,主食撤下。   佣人连忙换上水果和甜点。   商老太太戴着金丝边老花镜,指着桌上一个红色剪纸,说:“那个老师的手可巧了,剪得兔子像模像样的,祖母不行,老喽,这个边边角角都看不清了。”   “挺好看的啊,这个兔子,祖母剪得很好啊。”黎粹把剪纸拿起来比量比量,把老太太夸的乐呵呵的。   商老太太兴致冲冲正准备给黎粹介绍下一个燕子剪纸,保镖匆匆走进餐厅,在商琛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让他们滚。”商琛冷戾出声,脸色阴沉,惊到了正谈剪纸的祖孙两个,   商老太太摘下金丝边眼镜,问保镖,“什么事?我们不能听?”   商琛并未制止保镖回话,得到首肯,保镖才低首回道:“老夫人,白彦月白小姐的父母想见少爷。”   “哦。”商老太太看向孙子,颇有幸灾乐祸的意味,“某个被骗的傻子报应来了。”   黎粹差点被祖母说的话噎到,看来自己白天在警局说的话也被祖母知道了。   她对此并没有太大感觉,这很正常,女儿压在拘留所里,虽然只是十五天,但也是跟一辈子的污点,而且抚养权的问题还没解决。 第20章 【给你机会】   商老太太把老花镜装回眼镜盒, 管家来到餐桌收起剪纸,本来和乐融融的和孙媳闲聊却被“不速之客”打破,老太太的脸色不算太好。   黎粹以为祖母要回房间休息, 忙起身要去搀扶, 商老太太稳若泰山没有动,只是按手让她坐下。   “让他们进来吧。”老太太是商家的绝对威严,严肃发话, “在家门口撒泼打诨, 让不让人笑话。今天就当着我老太太的面儿, 把这些个破烂事儿说说清楚。”   商琛向后挥挥手示意保镖按照老太太的吩咐去做, 他看向对面的黎粹, 心口又因愧疚后悔狠狠挖走一块。   黎粹并没看到商琛眸中流露出的悔过,她听从老太太的话坐在餐厅, 注意力集中在自己手边茶杯里漂浮的茶叶。   她有点犯困, 撇过头捂嘴娇俏的打了个呵欠,回眸便看到餐厅门口,低头走进来的两个人。   白父白母, 黎粹是第一次见。   即便是上辈子,这两个人也从来没来过商氏庄园。她想,大概是因为祖母从来不待见白彦月, 白彦月的父母知老太太在商家的威严, 也从不敢登门造次。   今日, 应该是束手无策逼急了,才敢来商氏庄园和老太太见面。   父母女儿,上上下下都一个脾气秉性。   白母见到老太太的第一面,双腿一弯“扑通”跪了下去,鼻涕一把泪一把, 喘的上不来气,哭嚎到半个字也说不出,前胸贴着大腿,脊梁压得极弯,头磕上冰冷坚硬的瓷砖。   白父并未有何言语,也是站在一旁默然低头,时不时用手抹抹褶皱的眼角,等待老太太说第一句话。   黎粹见这一幕作呕反胃,仿佛看到公安局里舍弃自尊颜面,跪地不断给自己磕头的白彦月。   商老太太因白母震耳哭嚎心烦气躁,猛的一拍桌面,厉声驱赶:“你们要哭就去公安局找警察哭,别在这儿哭脏了我商家的地砖。”   一拍桌子,白母立即停止哭嚎,缓缓挺直爬跪的上半身,颤巍巍的站起来,用手帕拭去脸上泪水,眼睛不断瞟向老太太身边的黎粹。   待餐厅内的哭声噪音减弱,商老太太面色肃厉,眼神烦倦的扫过白父白母,最终落到了自己孙子身上。   老太太抬手指向白父白母,怒气横生指责商琛,“看看!看看!就这样的人家怎么登商家的门!你老丈人公司出那么大事,都没向你张一句嘴,那才是好人家的骨气!”   黎粹听到祖母提起父亲,她不由得叹气,心恒珠宝破产说到底也是父母为了自己不在商家低人一等,走出的一步险招,破产也没第一时间告诉她,也是怕她会被看不起。   轮椅上的冷戾男人沉默接受,他捕捉到黎粹神情的细微变化,她轻叹蹙眉的模样,比祖母厉声当所有人面前的批评,更令他揪心。   他从来没有拜见过黎粹的父母,即便是前世十年,也不曾关心过她家里是什么情况,不曾邀请黎家二老来庄园做客。   这个男人后悔,悔之不及。   商琛稍稍侧过轮椅,墨眸覆上凉薄寒霜直直刺向那两个人,吓得白父白母浑身哆嗦。他指尖来回敲击桌面,响动虽轻,也足以震彻人心。   白母忽而连哭带嚎,捶胸顿足向他求道:“少爷,求你救救我家彦月吧,她现在一心想着孩子的事,精神身体都给熬坏了,万一在拘留所里想不开,人可就交待在那了...”   见他冷面漠然,白母又膝盖一屈,痛哭流涕向商老太太跪地求情,“老夫人,求求你帮帮彦月吧,那个孩子的抚养权您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家真的没办法...”   “呸!好一个没办法!”商老太太不顾白氏父母的颜面,怒道:“那是你女儿不要脸!没机会爬我孙子的床,就去爬我孙子朋友的床!我早警告过你女儿不能嫁,她听吗?”   黎粹美眸流转,喝口水润润嗓子。   原来如此,她知道祖母曾劝过白彦月不要嫁,却从来不知道白彦月嫁的是商琛国外的朋友。   能和商琛做朋友得是什么家世?   别说打官司了,出多少钱律师都不会接手,谁都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商老太太的话过于直白,白父白母被骂的老脸一红,通过这种不入流的方法嫁进豪门,脸上也着实不光彩。   一旁许久不吭声的白父扶着哭泣无力的妻子,意有所指道:“是,老夫人。彦月不听劝是她的不对,但这件事到今天这个地步,也绝不是我女儿一个人造成的。”   “对!”白母恶狠狠瞪向黎粹,“是你,是你把我的彦月送进监狱!是你抢了我女儿的一切!”   黎粹淡淡勾起一抹笑,她拿起还剩一半茶水的玻璃杯,平静从容的拉开凳子,步步来到白彦月父母面前。   她的笑靥极具亲和力,面对白父白母没有一丝生气愠怒的神态,优雅高贵宛若温暖人间的天使。   下一刻,黎粹笑不露齿的扬起手里的水杯,温烫茶水一滴不漏泼到白母脸上,茶叶粘上白母的嘴和头发。   在白母被茶水烫脸的惊叫声中,她仍然秉持极具感染力的温柔笑容,客气礼貌的说:“请阿姨漱漱口再说话。你现在这样的结果,可不是我一个人造成的。”   话音刚落,她瞪了一眼怔愣不已的白父,回头转身把水杯放在桌上,向主座的商老太太请辞:“祖母,粹粹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商老太太看到黎粹此举心里乐得不行,挥挥手说:“好好好,去吧,好孩子。”   得到祖母允许,黎粹转身踏出餐厅,妖娆曼妙的背影消失在拐弯,也消失在男人冷怒狠戾的墨眸深处。   留下黎粹的本意就是让她好好出气,现下她走了,有些不能入眼的事情便可以摆在商家的台面儿上。   老太太神色不似刚才那般恼火,悠闲地捧起青花瓷茶杯,茶盖轻轻敲击茶杯边沿发出清脆响声,细细品味。   四个身强力壮的黑衣保镖走进餐厅,负手站在白父白母身后。   素来慈祥和蔼的老夫人语气舒缓,“我这老太太上了岁数,事儿多,眼里最见不得脏。还请你们二位走之前,把我家瓷砖收拾干净。”   刚从黎粹泼水回神的两个人抖若筛糠,面如土色,冷汗瞬间湿透衣背,后面的保镖令他们后颈寒毛竖起,僵直瑟缩连头都不敢回。   “去给他们拿个抹布擦......”   老太太本着喜欢跪就跪个够的精神,刚要吩咐管家去拿清扫工具,便被浑浊低哑的男声打断。   “舔干净。”   轮椅上的男人薄唇翕动,眸色晦暗莫深,短短三个字在顷刻间暴露狠戾本性。   四个保镖,两两将那白氏夫妻的手钳在背后,利落一脚狠狠踹上两个人的小腿肚,摁住后肩膀死死往地面上压,呈现极为难堪的,面部着地的爬跪姿势。   管家依然保持标准微笑为老太太收起青花瓷茶杯。商老太太见状无奈摇头,起身走到孙子轮椅的后侧,伸手拍了拍他肩膀。   “孩子,你把任何事都做得太绝了。别到最后,没有退路。”   说罢,老太太便负手离开餐厅,远离眼前的不堪入目,远离摆在商家台面的黑暗肮脏。   “清扫”开始。   商琛漠然的看着保镖把两个人的脸摁在光滑瓷砖上来回蹭,他不喜欢这两个人和黎粹说话的态度,以及他们的用词用字。   一通电话打扰他观看“打扫”的兴致。   这是一串加密防定位密码,商琛驱动轮椅来到客厅寂静的角落接听。   “少爷,白彦月自杀了。”   **********************   周六早上九点左右,黎粹接到何警官的电话。   白彦月死了。   死在昨夜前往拘留所的路上。   听说是因为夜深路况差,押送车和一辆黑车追尾出了事故,那个清瘦女人趁辅警不注意,跳车后跑到高架桥边上纵身一跃,当场死亡。   得到这个消息,黎粹在客厅呆了三个小时,她静默的坐在沙发上发呆,没有任何人来打扰。   商老太太一早去老年大学上围棋课不在家,偌大庄园豪宅,就剩她和商琛两个,还有一些不会说笑的佣人走来走去,充当工具人的角色。   客厅里,男人驱动轮椅来到沙发边上,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或者是应该解释什么,好像怎样做都不太合适。   “你干的?”黎粹蜷缩在沙发里,呆滞茫然的回眸问他,“你把她逼死了?还是你借我的名义把她逼死了?”   这两句话意义完全不同,却像刀子割在男人心里,他不敢对上她清澈干净的水眸,怕被她看穿自己心里的那些污秽不堪。   “不,粹粹,不是我做的。”商琛垂头矢口否认,黎粹可以恨他,可以骂他,就是不能用这种失去生气的眼神看他。   这会让他想到那一幕,那一枪。   “是,不是你做的,白彦月是自杀,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黎粹甚至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哭这个男人的手段狠厉,还是该笑白彦月和她一样尝到了世界灰暗的死亡。   狠戾冷漠的男人害怕,商琛会怕,他怕的躬着肩背,在她面前低下头,像一个虔诚的供奉者,小心翼翼去用额头触碰她的膝盖。   “我错了,粹粹。”他真挚的像女神忏悔。   黎粹抱紧膝盖躲开他的头,她尽力把身体挪向沙发最里面,害怕自己反胃呕吐弄得一地脏。   无论二十岁还是三十岁,他都是商琛,从天才堕落成魔鬼的商琛。   “为什么?”黎粹简直哭笑不得,“你为什么?你为她把我推出去,现在又为我逼死她,同样的手段用两次,你不腻吗?”   “不,粹粹...”   他慌忙的想去拉她的手,抬眸却迎上她冰冷美眸,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个恶心的物品。   “我没有推你出去,没有。那次是我失误了,是我的错,我错了,粹粹......”   “下一个是谁?”她索性也不拐弯,明晃直白的问他。   商琛选择沉默,不回答这个问题,但他摇了摇头,然后直起上身看着她,仿佛要把那个纤细身影刻印入眸中黑海。   “去看看心理医生吧。”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或许跟人聊聊天,你会舒服一些,不用这么黑暗的活着。”   白彦月是自杀,一半可能是真的想不开,一半或许是商琛从中压迫。   无论哪一种,都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和眼前的魔鬼有直接关系,然后她竟然可笑的劝一个魔鬼去看心理医生。   无语。   是她现在最真实的写照。   “你觉得我有病?”商琛听到她劝自己看医生,凛冽俊漠的靠上轮椅后背。   黎粹知道商琛不会承认,她也不想和他继续杠,走下沙发绕开轮椅想离开他,   再待一天,答应祖母要留下来,这个周末她不能走。   商琛拉住她的皓腕,大掌直接被她用力甩开。   “够了!”她已到忍耐的临界值,双目赤红藏着水光,狠狠地说,“其实最该死的就是你。你自己精神不正常,就拉着全世界和你陪葬!”   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孤傲清冷的男人不愿承认这个事实,更不希望从她嘴里说出来,他右手再次拉住黎粹的手腕,左手从茶几的笔筒里拿出一把剪刀。   商琛把剪刀强行塞进她手里,锋刃正对自己胸膛,他抬起黑眸凝望着她,那双眼里有她的身影。   好几个保镖看情况不好冲进客厅,他对保镖们低吼,“出去!谁也不准过来!”   他回眸看着手握剪刀颤抖的女人,两只大掌沉着有力包裹住她的柔荑,替她稳住尖刃的方向。   “粹粹。”男人温声唤她,“你很善良,你试图阻止一切,但你也清楚,你斗不过我。”   他把她拉得再近一些,剪刀的尖刃抵在白衬衫的胸口,一字一句的温柔道:“我给你这个机会,你现在不杀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无法摆脱我。”   黎粹看看自己的手,或许只有顺着胸膛捅进去,一切就结束了。 第21章 【发个毒誓】   客厅里, 一男一女僵持着,手握剪刀的女人颤栗不已,她气息慌乱急促, 细细密密的汗珠从皙白额头渗出。   黎粹没动, 是商琛握住她的手停在边缘。   他已经能感受到锋刃的冰凉和尖锐的刺痛,俊美英毅的五官并没有任何扭曲,薄唇仍噙着笑意望她。   “粹粹, 动手。”商琛低沉醇厚的嗓音如同尼古丁, 他以言语催动她的行动, “你不恨吗?不报复吗?杀了我!杀了我你就解脱了!”   商琛享受这种生死一线的快感, 他知道黎粹正从理智和情感里做抉择, 大手缓缓用劲,尖刃刺破皮肤, 血液瞬间殷红白衬衫。   他因切身疼痛眉宇紧皱, 大掌渐渐握不住那双手,仍顺着力道向里送。   “不...不...放手!不!”   白衬衫上醒目的红刺激大脑,黎粹本能的从他掌间抽回双手, 她是有底线理智法度的人,不是魔鬼。   当啷——   沾血的剪刀应声落地,黎粹大脑空白一片, 踉踉跄跄地后退, 她惊慌失措的跌坐在地, 指尖还粘上几滴尖刃碰撞地面时溅出的血。   好几个保镖从她身侧跑过去,拿着医药箱围在轮椅旁边,管家把怔惶无力的她扶起来,送回房间休息。   黎粹回到房间冲进卫生间洗手,洗手液香皂能用的都涂在手上, 仔仔细细搓洗指缝指尖,搓了五六遍把手搓红才罢休。   凉水不断冲刷双手表面,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理智逐渐恢复冷静,一遍遍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被魔鬼拖入他的黑暗。   手机铃声响起,来电人是刑警队长闫青哲。   黎粹连忙擦干手上的水接起电话,“闫队长您好,有什么有事?”   听筒传出闫队长粗犷的声音,“那个诈骗犯来公安局自首了,你父母也来过警队做了最后一次笔录,不久后会提起公诉开庭,你要是想来也可以来看看。”   “谢谢闫队长,您辛苦了。”   她听到这个好消息舒了一口气,幸好不是什么人自杀的消息。   闫队长没有挂断电话,闲聊一般问道:“哎?我听小何说,你已经和商琛结婚了?”   “...,嗯,是的,结婚了。”她应答的发虚,毕竟现在已经离婚了。   “哈哈,恭喜恭喜。”闫队长笑着祝贺,“真的,我干刑警这行十多年,第一次见到这种聪明人。我还记得我给他做笔录那时候,问了一圈,最后他把我绕进去了,搞得好像他在给我做笔录。”   “是,他是挺聪明的。”黎粹心一沉,她对这个事实比谁都清楚。   闫队停顿了停顿,感慨嘱咐道:“结了婚也好,还能让他有点儿人情味儿。这种人一旦冷血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儿。行,那我先挂了,你有事再和我联系。”   “嗯,谢谢闫队长。”   人情味儿?   一个对自己都能下去狠手的男人还怎么希望他能有人情味儿。   黎粹对此不抱任何希望。   她能做的,就是及时把自己拉出地狱。   **********************   地下厅。   中央监控仪的大屏幕由许多个显示屏组成,时时刻刻监控庄园内各个角落。   书桌的笔记本电脑里新增一个监控,这个监控是他私设的,就装在黎粹的房间里。   除了他,谁也不准窥视。   商琛看着监控,监控里的她正在换衣服,露出玲珑傲人的曲线,一把燥热难耐的火烧在黑眸瞳底,某个部位的反应比他的欲念更膨胀强烈。   可笑的是,上辈子那十年他没碰过黎粹,只当她是家里一个好看漂亮的装饰品。   男人胸口传来的痛楚还在提醒他们的关系。黎粹恨他,恨不得让他坐牢去死,可她下不去手。   “少爷,那个诈骗犯已经去警局自首了。”保镖将刚得到的消息禀报给他,只见书桌后的男人目光灼灼盯着笔记本电脑,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她走进卧室内的浴室,商琛才从屏幕收回注意力,他不是没有浴室内的监控,但为了伤口不崩开着想,只能就此作罢。   “查没查到为什么失踪?”商琛冷沉沉的问,他需要做到万无一失,保证这期间没别的麻烦发生。   “查到了。那个诈骗犯一直待在一个女人家里,是他在外面的情人。”   商琛薄唇一挑,不免笑出了声,他嘲笑这个诈骗犯的愚蠢,“这个诈骗犯把他的女人搭进去了,被骗的仇家底子再脏点,那个女人也没什么好结果。”   他拉开抽屉拿出诈骗犯的照片,用打火机点燃,火焰抛在空中划出炽热的光,最终落为一堆灰烬。   “把那个女人的消息透露出去,记住别动手,也别留后患。”他黑眸里尽是阴狠凶色,万无一失就要做到干干净净。   把地址透露出去,一定会有不少仇家找上门。单是他自己掌握的消息,至少有七八家珠宝公司和东南亚那边有牵扯。   他不知道诈骗犯失踪这两天和那个情人说了什么,不过很快,一切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拿起手机,笑意漫过英俊面孔,拨通一串号码。   “喂,您好?”接电话的声音比较沧桑。   “爸,我是商琛。”男人给自己的老丈人打电话,改口也改得极为容易,因为黎粹是他认定的妻子。   电话那边的黎远廷还以为自己老了,耳朵聋,出现幻觉才听到商琛叫自己爸。   老丈人那边一时无声,男人垂眸愧疚的说:“抱歉,爸,以前都是我的错。我希望得到您和妈的谅解,想邀请您二老明天来庄园一起吃个饭。”   “叔叔和你阿姨...没什么,你对我女儿好一些就行,庄园那边就先不去了,代我向老夫人问声好。”黎远廷不适应商琛称“爸,妈”,仍然说成叔叔阿姨,婉拒的意味也很明显。   “爸,是我的错,是我该登门拜访,明天我会带粹粹回去看望。”男人仍然坚持叫爸,一口一个抱歉。   “没事,你很忙不用特意来,粹粹在商家过得好,我们也很高兴。”黎远廷同样也拒绝他的主动登门。   商琛意识到自己真的没给老丈人和丈母娘留下什么好印象。   确实,留不下好印象。   是他的不闻不问才导致心恒珠宝破产,即便没有那十年,那场婚礼对于黎家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这是真正有骨气的好人家,不卑不亢,活在青天白日的光亮之下。   “你先忙吧,告诉粹粹我和她妈妈都很好,让她不用担心。”   “好,您二老注意身体,改天我会带着粹粹回去看望。”   黎远廷只是叹了一口气,一句话没说结束通话,长辈说不出再直白的拒绝,个中意味只能商琛独自体会。   这是一个不讨老丈人和丈母娘喜欢的女婿。   当然,也不讨他们女儿的喜欢。   商琛面无表情的从地下厅离开,这是他第一次束手无策,总不能把老丈人和丈母娘绑到庄园。   黎粹一定会和他拼命,不是拼他的命,而是拼自己的命。   回到一层客厅,正赶上商老太太从老年大学回来,坐在庭院内的太阳伞底喝下午茶。   老太太悠悠闲闲晃摇椅,刚洗完澡的黎粹换身浅米色家居服,在旁边陪老太太晒太阳。   男人驱动轮椅出客厅到庭院,即便背对着他,老太太和黎粹也能感受那股森寒凉意渐渐迫近,晓得来人是谁。   “怎么?不让人捅自己了?”商老太太阖眼躺在摇椅里,揶揄孙子总有一套,“要不就去请个心理医生,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病。”   黎粹低头剥葡萄,对面投射而来仿佛把自己全身看透的目光,她觉得自己被扒光衣服站在他面前,就像手里的葡萄。   “祖母,我想请粹粹的父母来庄园吃饭。”商琛目光不离,他自上而下打量着她,说完这句话,自然而然得到女人的瞪视。   商老太太阖眼,鼻尖轻“哼”了一声,慢悠悠的说:“你在婚礼搞那一出把我这张老脸都丢尽了,现在也就粹粹不嫌弃还陪着我。黎远廷背后还不知道怎么埋怨我这老太太让人家闺女跳火坑,要请你自己去请。”   黎粹把剥好的葡萄搁在盘子里,她对父母有信心,既然商琛能开口求祖母,那肯定是请过被拒了。   “祖母,我去把花洒拿来吧,一会儿我们浇浇花。”黎粹实在难以忍受对面男人炙热具有穿透力的黑眸,找借口起身离开。   老太太慈祥微笑的点点头,得到允许,黎粹连忙逃出商琛的视线范围之内。   “白彦月的事是你做的?”老太太睁开眼坐起来,有些事不能当着黎粹的面谈。   轮椅上的男人远望花丛间黎粹的一举一动,即便面对祖母,他也俊漠深沉,一言不发。   “你找人透风声,只要她愿意自杀,你就让麦克把孩子抚养权还给她父母。”   商老太太洞悉孙子所有肮脏手段,反问道,“不过动动嘴皮子的事儿,拿一条命去换。值吗?”   这种以死亡换来的代价残酷至极。偏偏他们是至亲,老太太不会出卖亲孙子,只有无尽叹息。   商琛笑意淡然,黑暗狠戾掩饰在俊美无俦的外表之下。他不承认,不言语,让自己置身事外。   老太太从摇椅上站起身,走向花丛间拿着两个花洒的孙媳,走向商家唯一光明的存在。   **********************   商琛有他的工作。   即便已经卸任总裁,他仍然是主导者,不少重要的跨国合同,会集中在周末一起发给他过目。   商氏集团树大根深,地上枝繁叶茂,地下盘根错节,这个边界,他游走的游刃有余。   精通英意法三语的男人正在二楼书房和国外子公司的高管们开会,不需要翻译的无障碍交流让他的管理更加得心应手。   客厅里,黎粹身上盖了一个小薄被,窝进沙发看电视,她不时回头看看墅内电梯的密码盘,而后无奈的转回头,按遥控器的指尖愈发用力。   商老太太今日用完晚饭就早早回了房间,说是回去念念佛经,念完了晚上睡觉心里踏实。   她知道祖母有念佛的习惯,也没多想,只要不和那个魔鬼共处一室,怎么待着都无所谓。   手机一阵叮叮咚咚——   她伸手去拿手机,一看是表演系同学建的群在疯狂弹窗口。   『妈呀!快看电视新闻!华大表演系女生余某坠楼身亡!那不是余婉吗?』   『对啊对啊,昨天还拿着香奈儿在微博显摆,今天怎么就死了?』   『呸!给诈骗犯当小三,还天天当成傍大款一样嘚瑟,报应!』   黎粹慌忙抓起遥控器调到新闻频道,女主持正在播报余婉跳楼的新闻,背景血腥的画面已经打上马赛克。   这个女生校庆那天还在和她拌嘴,现在已经是一具冰冷冷的尸体。   新闻播报员的声音在这空旷宽敞的客厅不断回荡:【华大表演系女生余某于今日晚20点52分跳楼身亡,生前曾是诈骗犯张某的情人,据余某母亲交代,余某系精神崩溃自杀身亡...】   黎粹的手机仍然不停响动,事实的真相从各方八卦里拼凑出真相。   『自杀?我怎么听说那诈骗犯仇家不少都找上她家门了,余婉她妈一定是怕丢人,这万一传出去打书香门第的脸啊。』   『笑死了,给人当小三还要什么脸?奢侈品一天一大把从哪来的真不知道?不过余婉不是平常住学校宿舍吗?她家怎么找着的?连我们都不知道。』   前有白彦月跳高架桥自杀,现在余婉跳楼自杀,还和那个自首的诈骗犯有关,要说这是巧合,她不信。   黎粹不由得怀疑某个人,她抬头向上看一眼二楼,随即关掉电视,大步跑向楼梯,疾步前往二楼尽头的书房。   她脑中的弦绷紧,深呼吸好几次喘匀气,才抬手拍响书房的门。   书房内没有开会说话声音,只有男人低沉的说:“门没关,进来吧。”   看到她走进书房,男人合上笔记本电脑,从堆叠如山的文件中抬头,并不惊讶她的到来,似是对她现下站在自己面前早有预料。   “余婉跳楼死了。”黎粹用力捏着手机,死死咬紧下唇,“她是我表演系的同学,也是那个诈骗犯的情人。”   “粹粹,我不会闲得去设计一个诈骗犯的情人。”商琛向她展示桌面上一摞摞文件,拥有强大心理素质的男人,言语神态里没有任何心虚。   她走到书桌面前,美眸直视着男人的面孔,声音微颤的逼迫道:“我要你发誓,这件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发毒誓。”   “好好好,我发誓......”他像在哄一个小孩子开心,举起三根手指。   黎粹双手杵在桌面盯着他不慌不忙举起手,打断他接下来的话,“不,不是关于你的毒誓,是关于我的毒誓。商琛,你敢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改文名。   头秃   改个什么比较好 第22章 【突破底线】   这个冷戾残暴的男人听到这句话迟疑了, 他举起的手重新放回桌子上,垂下黑眸迎接她的逼问。   见他无声默认,黎粹颤抖着手从手机找出余婉的微博, 她哽咽地把手机举到他面前, 愤然道:“你看看!这个女孩儿昨天还在商场吃饭,今天就进了停尸房。你好好看看!”   这是巧合,纯属巧合。   商琛根本没过问诈骗犯的情人姓甚名谁, 他黑眸阴鸷灰暗, 毫不在意地说:“我不知道。”   他对生命冷淡漠然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黎粹, 她气得全身都在发抖, 回身抄起茶几上的玻璃杯就往书桌的方向狠狠砸过去。   商琛没躲, 硬玻璃杯撞上他的额头,生生砸出一大块血红淤青, 而后落地摔成碎片。   黎粹美目布满红丝, 她止不住向后退了两步,捏紧双拳向他咆哮:“你不知道!你知道是谁又怎样!你能放过她吗?!这是一条命啊!一个女大学生能对你有什么威胁!”   商琛额头淤青闷得发痛,他心甘情愿接受黎粹的攻击。但这是失策, 他不知道诈骗犯的情人是黎粹的同学。   气愤失控的女人唇色苍白,浑身颤栗,情绪激动的一一细数他的罪状, “都是你做的!诈骗犯突然自首, 白彦月跳高架桥, 还有余婉,你是怕诈骗犯对余婉透露什么才选择灭口。这样即便诈骗犯对警察说什么,没有第三人知道,也就死无对证了,对不对?”   没有证据, 男人把一切都销毁的干干净净,甚至白彦月和余婉的死,都和他扯不上丁点关系。   商琛以欣赏的目光半眯起眸凝望她,他喜欢黎粹的聪明勇敢,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不由得为她拍了两下。   “粹粹,我说过,你真的很聪明。”这句话他说了很多次,每一次都发自真心。   “不必了!被你这种人夸奖我只觉得恶心。”黎粹水眸愤恨地瞪向他,如果瞪人能把人瞪死,商琛早就死了千回万回。   不是她聪明,而是上辈子那十年她在旁边看到了太多。   和魔鬼同处一室,黎粹只觉肺里空气抽空的窒息,她头也没回疾步迈出书房,大力甩上书房的门,门框被震得咣咣响。   保镖听到动静早就在书房外面候着,等黎粹离开,还及时地准备了一条热毛巾递过去。   商琛拿起热毛巾敷上额头淤青,这两天不是冷敷就是热敷,他愁闷的心里发堵,但也高兴黎粹还对自己有所反应。   他眉宇皱成川字型,深邃五官微微扭曲,右手拿毛巾捂额,左手握拳气恼地锤上桌面,低哑沉声的兀自骂道:“真是一群不走脑的废物!”   废物,统统废物。   商琛为那些蠢人生气,寻个仇不搞出新闻就不消停。   他怀疑那些人不仅废物还是弱智,混了那么多年甚至还没有他身边的女人聪明。   商琛驱动轮椅来到落地窗边,眺望无边黑暗夜幕,愠怒还未消退,肃声问:“警方那边怎么说?”   “按自杀处理,死者的母亲拒绝警方尸检,并且拿出死者遗书承认是自杀。”保镖如实回答道。   男人冷戾阴狠的神色一览无遗,他轻哼一声,讽笑说:“是这个见不得人的小三儿救了那些废物一命。”   “少爷,少夫人父母现在的住址已经查到了。他们搬回了市中小区的老房子。”说到这,保镖递给商琛一张便签,上面写了一行地址。   再不招人喜欢的女婿也得拜见老丈人和丈母娘,商琛硬着头皮看这张便签许久,于他而言,这可比销毁证据借刀杀人困难太多。   “去准备些补品,订个餐厅。”他揉揉太阳穴仔细琢磨考虑,怕不周全又补充道:“保险箱里那两串红宝石项链也拿出来备着。”   “是,少爷。”手下的保镖得到吩咐立即离开书房去办事。   男人回到书桌后,打开手边的笔记本电脑,点开黎粹屋内的监控,没有声音,可他看得愈发痴迷。   他没装窃听器,仅仅盯着屏幕看她的所作所为,猜她所思所想,也是一种神秘的乐趣。   房间里的黎粹对自己被监控的事还蒙在鼓里,她正和父亲黎远廷通电话。   电话里是父亲对女儿的忠告,“粹粹,爸和你妈妈就希望你能好好的,商琛在婚礼的表现我和你妈妈都看到了,唉,这个孩子变了,有多少钱,爸爸也不愿意你嫁给这样的人。”   “爸,我已经和商琛离婚了。”黎粹不隐瞒父母,坦白道:“这件事还没有告诉祖母,刚结婚就离婚,我怕她老人家伤心。”   “离婚了?也好,也好。”黎远廷为女儿松了一口气,“粹粹,看开点。爸知道你喜欢他很多年,别舍不得,不是咱家的女婿咱不要。”   黎粹走到窗边,她看着玻璃反射出的倒影,美目轻阖后又缓缓睁开,绽放出坚定光彩,道:“嗯,不会。我以后的生活和这个男人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黎远廷欣慰女儿不在此事纠结,又说:“好好。对了,白天商琛给爸打过电话,说要来看我和你妈。这孩子还一口一个‘爸妈’叫着,不过爸也没搭腔,既然你们已经离婚了,你就告诉他不用来了。”   “您说商琛要去看您和妈妈?明天吗?”黎粹紧张地握着手机在屋内左右踱步,她心里是不想让父母和魔鬼有任何牵扯。   “说是明天要带你一起来,但爸给推了。”   黎远廷话音刚落,黎粹停住脚步,她太了解商琛的雷厉风行,父亲的推拒并不会阻止这个男人明天前往的脚步。   这个魔鬼不配拜见她的父母,也不配登她家的门。   黎粹更重要还是担心商琛用父母拖住自己逃离的脚步,“爸,您听我说,您和妈现在收拾行李,我给您和妈订明天最早的机票出国,能不回来就不要回来了。”   “那你......”   “您放心,等您和妈安顿下来,我也会去。”   黎远廷想问什么却欲言又止,对于他们一家来说,或许离开这个伤心地,重新来过才是最好的选择。   黎粹当即坐回桌前,翻开电脑开始搜索航班,冷静的说:“爸,我先挂了,您把您和妈的护照号发给我。”   她定下心神,现在绝对不能慌。   当务之急是把父母送出国,自己一个人怎么都好走,华大的退学手续比较麻烦,得需要两三天才能办妥。   黎粹从手包里找出自己的护照,十八岁之前的零碎记忆对于她来说比较久远,她需要确认最近行程的有效签证,无论哪一个国家都好。   得益于父母常会带她出国看芭蕾舞演出,她和父母行程相差不多。   为父母订好明早九点半飞往俄国的飞机,自己的航班则是两天后下午。   整个过程,她没有一丝犹豫停顿。   那个魔鬼已经丧心病狂。   黎粹自问没有天才的智商,也救不了任何人。自救是她唯一可以选择的退路,继续留在这座城市,自己和父母都不会得到安宁。   可她不知道,护照表皮的红色和金字太过显眼。通过高倍针孔摄像头清清楚楚展现于监控仪屏幕,暴露在男人阴狠凶戾的瞳眸深处。   **********************   出租车行驶在前往机场的路上,早晨八点是早高峰,立交桥水泄不通。   “师傅,还有多久能到?”后座明艳精致的女人神色匆忙,不断催促。她一早和管家扯了个谎才从庄园偷偷溜跑出来。   出租车师傅瞅瞅前方路况,估摸着说:“十分钟吧。这个点都上班,堵得很。”   十分钟,黎粹抬腕又看了一次腕表,她想在父母临行之前去机场送一送。来回时间估算的刚好,绝不能让商琛知道自己把父母送出国外。   一旦发现,这会对她两天后的离开非常不利。   车流缓缓涌动,出租车刚停到航站楼前,黎粹立即打开车门跑入机场,急切紧迫的放眼四顾,在人潮拥挤中寻找父母的身影。   一通电话止住黎粹着忙的脚步,她看到来电显示人,颈后发凉。   她发狠的盯着那个名字,依然竭力保持镇定接通电话,忐忑不安地等待电话那边说第一个字。   “粹粹,向上看。”   听筒里传出低哑磁性的男性嗓音,这嗓音醇厚使人上瘾,却是黎粹前世十年无法挣脱的梦魇。   她水眸瞳孔如地震般晃荡,脚踝微颤,怔然抬头向上看,机场内一家高档餐厅的玻璃窗里,父母正和商琛同桌相坐。   “商琛。”黎粹绷紧神经,敛眸阖眼,指尖攥紧嵌入掌心,“让我爸妈离开,他们老了,不是你的对手。”   “你想多了,我不会和自己妻子的父母成为对手。”   二楼落地玻璃窗,紧靠窗边的狠戾男人坐着轮椅,墨眸蕴藏属于魔鬼的致命温柔,痴痴凝望机场大厅里站着的黎粹。   “我们已经离婚了!”她抬眸同样望向二楼,愤懑憎恨的美眸喷出火,“商琛,你没权利干涉我,更没权利干涉我的父母!”   “那就再结一次婚。”商琛迎上女人仇恨的美眸,他的卑鄙无耻突破人类底线,“粹粹,结婚证换爸妈的护照,你换不换?”   他能看到黎粹对自己恨之入骨的眼神,那是心爱女人咬牙切齿的愤怒,不过这一切,总比她的离开,更容易令他忍受。   “商琛,我恨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突破我的底线了 第23章 【合法夫妻】   市民政局。   工作人员狐疑地看向来办理结婚的一对男女, 电脑记录显示他们刚刚结婚,不久前离婚,现在又来复婚。   “你们这次想好了?结婚是大事, 可不是你们年轻人想一出是一出, 折腾来折腾去。”工作人员表露出不满的情绪,并没把结婚申请表给他们。   尤其那位美艳明丽的女方,她极力忍耐着不让泪水从眼眶里流出, 双手紧抓裙摆, 唇瓣咬得鲜红, 平添几分妖娆血色。   男方坐在轮椅上, 英俊清贵, 棱角分明的面庞渗出森寒漠然,他刺过去的眼神如同冰刃, 像在斥责工作人员多管闲事。   他们这种情况, 和欢天喜地来结婚的小夫妻差得太远。   工作人员不敢把表递给他们,警惕地看向轮椅上的森寒男人,说:“结婚需要在双方自愿的前提下, 强扭的瓜可不甜。”   办事处主任这时急匆匆走过来,低下头在工作人员耳边说了几句。   这几句话比圣旨还好用,办理结婚的工作人员态度瞬间温和不少, 微笑地递上两张结婚登记表, 按流程说道:“请出示二位的户口本身份证, 填写好结婚登记表交给我。”   交上户口本身份证的那一瞬间,黎粹含在美眸里的水泽终究断了线,黑色眼线晕染长睫,大眼睛愈发澄澈透灵。   谁会愿意嫁给一个魔鬼?   黎粹颤抖着手捏住水性笔,面对姓名那一栏, 一个笔画都写不下去。   商琛这次填结婚登记表的心情和第一次填完全不同。   他是绝对的自愿结婚,连签名都不是平日签合同用的连笔,苍劲有力的笔锋,一笔一划认真的写自己和她的名字。   填好自己的表格,商琛看到黎粹的登记表还是空白一片,挑眉望向她的侧颜,扯了扯嘴角,说:“你慢慢填,我不着急。时间晚了可以包机送爸妈出国。”   不能让商琛包机送父母出国,这样父母身边肯定会有他的眼线。   黎粹立马用手背抹去泪水,勉强自己打起精神提笔填表格,写得每一笔都又狠又重,每一笔都化成锋刃,恨不得把旁边的男人千刀万剐。   男人满意地看她在配偶栏里写自己名字,他觉得自己当时是发高烧烧傻了才会答应离婚,现在还得借老丈人丈母娘的名义威逼利诱,真是麻烦透顶。   工作人员收好两份表格,微笑着向里面伸手说:“请两位右拐去拍照宣誓,祝二位百年好合。”   百年好合。   这四个字本是祝贺,又极为讽刺。   黎粹冷漠起身走入照相室,这里无人能感知她的绝望,亦无人能在她深陷地狱的时候拉她一把。   后面坐轮椅的男人听到工作人员说“百年好合”,他顶着一张俊漠森寒的面孔,沉着嗓子道声:“谢谢。”   前面办事处主任亲自领路,带他们走完所有流程,两个戳印钢章的结婚证不到十分钟就送到他们面前,连等待叫号取结婚证的时间都省去不少。   “这是您二位的结婚证,请拿好。”主任亲自把两个红本送到他们面前,又祝贺道:“希望二位婚姻美满,阖家幸福。”   黎粹连忙收好自己那本结婚证塞进手包,她连看都懒得看,像是藏起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抬步奔着民政局门外走出去,片刻都不愿停留。   再次成为黎粹合法丈夫的男人翻开结婚证,手指肚摸过红戳部位凸起的钢印,俊眸缓缓上移落到那张红底结婚照。   不得不说,他和黎粹长得都不差,两个人既上相又登对。   照片打光掩去黎粹脸颊的泪痕,通红的眼圈也被修过,除了她勉为其难憋出的笑容没法修之外,其余都完美无缺。   商琛又低声向祝福自己的主任道声“谢谢”后,驱动轮椅离开民政局,回到劳斯莱斯的车后座。   司机照例升起隔板,车开往机场的方向。   后座车窗开了半扇,黎粹侧过头看向窗外,喉里似是铅块拉扯生疼喘不上气,憋闷委屈积攒成河,凝成泪珠滑过眼梢。   女人咬着拳背不让自己哭出声音,不想让商琛看出自己的脆弱,可因啜泣耸动的纤薄双肩出卖了她。   商琛看穿她的倔强,愧疚于自己的强硬逼迫,他抬起手想抚她的背安慰,可这愧疚只停留了一瞬,那只大掌也抓个虚空,随之收回。   “为什么你就不能换个人折磨?你还不够吗?不腻吗?”靠在车窗边上的女人终于控制不住,沙哑哽咽的问他,昳丽妆容已经被泪水冲花。   他想回答的话有千言万语,可话到嘴边又统统成了三个字,“对不起。”   黎粹猛地侧过脸看向他,长睫轻颤,湿漉漉的茶色美眸盛满气愤,拿起手包就用全身力气向男人身上如雨点般打砸。   商琛不躲不闪不吭声由着她泄愤,任凭女式手包缀的铁扣砸得胸口疼,他太容易激怒这个女人,就必须承受来自她的怒火。   行驶途中的劳斯莱斯,突然一个红绿灯刹车,黎粹坐不安稳身形摇晃,他眼见她的头要撞上隔板,手快忙拉过她的手腕,低声喝道:“行了,打够了就坐好。”   黎粹绷起脸抽回自己皓腕,气恼不已的冲他怒道:“不够,远远不够。你这个变态!疯子!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男人俊颜铁青,按动操控台的按钮升起那边开半扇的车窗,再落下中控锁,防止她情绪激动,一气之下跳车。   人看不见的地方打打骂骂也就罢了,他可不想黎粹和自己玩命。   “飞俄国还有下午一点的航班,我已经给爸妈订好了。”商琛拿出西服兜里揣的两本护照还给她,他是一个言而有信的男人,不做哄骗自己女人的事。   可黎粹显然不这么想,害怕他中途反悔,接过两本护照后飞快塞进手包。   看到她的反应,商琛薄唇抿出笑意,从西服内侧靠近胸口的兜里拿出结婚证,又向她伸手说:“你那本给我看看。”   黎粹气鼓鼓的从手包最里侧掏出结婚证,像是烫手山芋一样甩在男人掌心。   他一手一本结婚证,翻开两本结婚照的那页,看了许久才微觉不满道:“你的照片比我那本好看。”   女人白眼翻过去,她不理会商琛的胡言乱语,看来他真是有病,同一个底片洗出的两张照片居然还能看出好不好看。   其实两本结婚证除了身份信息根本没有任何差别,只是商琛心底认为她干净,干净得连碰过的东西都比他的好。   黎粹看到他把两本结婚证叠齐放入西装内侧的兜里,疑惑的问:“你把我那本结婚证收起来干什么?”   商琛一本正经的说:“怕你生气给撕了。”   她红唇一弯,冷冷地讽笑出声:“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说罢又想起昨天跳楼自杀的余婉,黎粹突觉如鲠在喉,语气也没了刚才的愤怒,冷静理智的问:“要是余婉没跳楼,没死成,你打算怎么办?”   提到那些废物办的蠢事,商琛气不打一处来,墨眸幽深阴狠,轻嗤笑了一声,向她交底道:“要不扔给流浪汉轮死,要不半夜开车碾死,怎么都是个死,还不如自杀舒服。”   他不会留威胁在世上,自杀是他给那些人最仁慈的结局。   “白彦月呢?”黎粹压抑心底升起的恐惧,忍着浑身冷颤问:“你为什么要杀她?”   商琛向后仰靠在车垫上,闭目凝神,不带一丝感情的说:“一个骗子死就死吧,死了干净,省得以后麻烦。”   校庆那天白彦月拿水果刀伤她,他一直心有余悸,这个女人必须做掉,不然以后突然窜出来捅谁一刀,那才后悔。   “麻烦....”黎粹似是懂了他的话,出神地喃喃自语,“那时候,我应该也很麻烦...”   女人细若蚊喃的字眼化成千把万把刀片,把男人的心凌迟成渣滓,鲜血淋漓的十年如同深渊横亘在他们之间,懊悔自责的汹涌浪潮将他淹没灌顶。   商琛眼前又重现她中枪倒地的那一幕,温热血液自她腹腔流淌,瞬间满地殷红。   他睁开眼,侧过身一把拉过黎粹手臂,大掌扣住她后脑勺贴向结实胸口,把那具温软身躯圈入怀中,感受怀里活生生的真实。   黎粹拼力握拳锤男人肩膀,羞恼愤恨挣脱他的怀抱,那十年商琛将她透明人,从不曾跟她多说一句话,很多属于夫妻的举止也不曾发生在他们之间。   连商琛握她的手,她都恶心,更何况一个实打实的拥抱。   他们之间,不该如此亲昵。   这是黎粹心底潜意识的认知,是那十年地狱赋予她本能的自我保护反应。   “放手!放开我!流氓!”黎粹使劲推打他结实有力的手臂,可任凭她怎么打,那双扣住后脑勺和后腰的手都纹丝未动。   她因商琛过分举动气得口不择言,边锤打他的肩背,边愤然说:“你也杀了我吧,反正我什么都知道,说不定哪天就去公安局把这些脏事儿全给你抖出去。”   男人缓缓松开紧箍女人纤腰的手臂,看着她因恼怒而通红的美艳面容,大掌伸出来揉了揉她头顶,似笑非笑地说:“你前两天抖了,有用吗?”   说话的间隙,劳斯莱斯停到航站楼前。   黎粹拍掉头顶那只手,水眸重重剜他一眼,转身开车门推不动才想到刚才商琛落中控锁。   “开门,我要下车。”多和他在这狭窄的空间待一秒钟都是浪费生命。   商琛薄唇扬起弧度,她和自己别扭生气的漂亮模样在他眸里格外迷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这个精致绝伦的洋娃娃。   见他没反应也不摁按钮,黎粹回眸反问:“你聋了吗?我说,我要下车。”   男人这才回神,摁下按钮,“咔哒”解锁的声音刚落,她急急忙忙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冲入机场找爸妈送护照。 第24章 【就快走了】   黎粹没来得及与父母深切告别, 趁商琛坐轮椅速度比较慢,匆匆将父母送到安检口,简单的两个拥抱之后看着他们走进安检。   她站在横杆外面, 抻长鹅颈看到父母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内, 还是忍不住眼角湿润。   “不让我和爸妈说句话?”商琛坐着轮椅迟迟来到她身侧,遗憾地补充道:“可惜,我还为二老准备了礼物。”   从送离父母的感伤中抽离, 黎粹转回身, 脚步停在轮椅旁边, 口吻淡漠的排拒道:“不必了, 我爸妈不想见你, 也不会接受你的礼物。”   女人目光坚定神色清冷,挺直脊梁, 稳着步子朝机场门口的方向走去。   这次, 真的只剩她孤身一人与魔鬼抗争。   ******************   回家路上,黎粹没和他说一句话,不生气不哭闹, 只是定定看向车窗外飞驰的街景,美眸里满是羡慕。   那些一闪即逝的,是自己求之不得的自由。   同时她也清楚, 只有挣脱魔鬼掌控, 才能从地狱回到人间。   “在想什么?”俊漠冷戾的男人禁不住开口, 他嫌车里太安静,这安静让人不适。   黎粹美眸内的平静转成蚀骨的恨,红唇冷薄地吐出心底最真实的想法,“想着怎么彻底摆脱你,想着怎么把你送进监狱, 让你死在我手上。”   这才对,他还是愿意沉浸在她酣畅坦率的恨意中,时时刻刻地提醒他的后悔,维持为数不多的,他最后的人性。   商琛只是淡淡挑起唇角,他慵懒惬意的后靠,阖上双眼,肆意享受车厢里女人散发出的清香。   倏然,女人手包里传出的电话铃声打扰了他的休息。   手机屏幕的来电人是【沈学长】,她迟迟没有接电话,不想让无辜的人卷入这场旋涡,平白受商琛的针对。   “谁的电话,怎么不接?”男人凛声问着,敏锐的黑眸睁开一条缝,扫到她把手机又塞回包里。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自己手机铃声刚结束,那边商琛的手机立马响起铃声,那是他在集团工作使用的号码。   男人面露不快的接起电话,现在不是他周末的工作时间,秘书不应该这时候给他打电话。   秘书了解商琛的工作行事,连忙说:“抱歉,商总,首都新闻社的沈主编想和您通话,请问你要接听吗?”   商琛意味深长看向身旁的女人,他有理由怀疑刚才那通电话是谁打的。   秘书打他的电话没错,首都新闻社的话语权不是公关部接管的范围,新闻社的主编记者拥有和企业家本人直接通话的权力。   男人阴鸷灰暗的墨眸半眯着,慵懒悠闲的靠在车垫,把手机声音调成免提,笑容戏谑地说:“好,把沈主编的电话转给我。”   黎粹免不得心惊诧异,睁大美眸看着他,屏息凝神地听着手机转接成功。   免提开到最大音量,声音回荡在隔板后面,电话那一边的沈毅尧担心焦虑,着急问道:“商琛,粹粹在不在你身边?”   商琛容人的雅量已经在前两次和沈毅尧的见面中消耗殆尽,冷面森寒的应道:“我的妻子当然在我身边,不劳外人关心。”   “你的妻子?你有把她当过你的妻子吗?”电话那一边同样是声声质问,“是你认错了人,是你辜负她,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让她成为你的妻子?”   黎粹在一旁双手交叉握紧,手心微微出汗,看来沈学长知道她和商琛已经结婚的事。   这并不奇怪,记者总有得到消息的渠道。   “看来沈主编很爱插手别人的家事。”商琛蔑然冷笑,有些人一而再再而三,变着法儿的作死,他只能奉陪到底。   他关掉免提,同时不露声色的摁下录音键,把音筒贴在耳侧。   沈毅尧因黎粹的遭遇愤慨不已,怒火中烧的抨击他,“我只是看不过你不爱她,还绑着她不放手。粹粹需要一个懂得珍惜她的人,而不是一个连结婚都说不出一句‘我愿意’的冷血丈夫。”   相较于沈毅尧的义愤填膺,商琛交谈的态度倒平静许多,冷声反问:“首都新闻社的主编凭道听途说了解一场不公开的婚礼,沈主编,这就是你的职业操守吗?”   男人站在制高点统治这场谈话,言语间逐渐施压,故意将事情拔到另一个层面,字字句句都是他狠戾精明的算计。   电话那边的沈毅尧恢复冷静,口吻严肃认真,“商琛,你放过她,你和她不合适,粹粹还年轻,不应该把未来浪费在你身上。”   他烦躁不已,伸手捏揉眉心,冷言警告:“沈主编,我再次提醒你,你正在插手我们夫妻之间的私事,请你做好一个记者的本分。”   “粹粹呢?她在哪儿?”沈毅尧担心忧虑的追问着。   “对了,也请你停止对我太太过分的关心,否则我会以商氏集团总裁的身份提起诉讼,告你借职务之便对我太太进行不正当骚扰。”   通话到此为止,录音结束。   黎粹听到他说的话不禁笑出了声,这笑声勾起男人的好奇,他的目光不离手机,寒面冷目的问:“笑什么?”   她耸耸肩,红唇讥诮的说:“听到杀人犯谈法律,能不好笑吗?”   商琛摩挲下巴并没回应女人的嘲讽,紧接着是他和集团法务部的电话交谈。   电话里,收到录音的律师代表秉持公事公办的态度,说:“商总,检查过了,录音文件没有任何问题。”   男人神色阴狠,森冷眸内充斥危险狠厉的黑暗,吩咐说:“好,发封律师函给首都新闻社,我要他们给我个说法。”   听到商琛说“首都新闻社”五个字,黎粹脑袋里“嗡”的一声,回眸瞪向靠车垫休息的男人,梗着喉咙问:“你要做什么?”   “给不知好歹的人一个教训。”商琛阖眼凝神,薄唇轻翕,毫不避讳地回答着女人的问题。   沈毅尧是首都新闻社的主编,是上面的人,明着肯定动不得,所以得先把这个惹自己烦躁的人从上面拉下这条暗道,才容易动手。   废人,商琛想起沈毅尧的话不由得放笑出声,他倒真想看看,谁才是废人。   男人诡异阴狠的笑回响在耳畔,黎粹四肢百骸如同置入冰窖的寒冷,她死死掐紧虎口,牙齿不断打颤,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倒下,不能怕。   商琛还没开始着手查她的护照,两天后的飞机,那是她唯一的机会。   ****************   【本市程姓富豪,于周日凌晨两点半在家中上吊自杀,经警方调查,死者死前借了巨额贷款,无力偿还......】   周一的北城晨报用整整两张版面报道富豪上吊自杀的事,还一度上了热搜,被网友拔出这个程姓富豪背后不少乱七八糟的新闻。   黎粹认识这个死者,这是那天下午,她报警要救的那个人。   而这场死亡的指挥者正坐在对面,她看到俊漠男人平静无波的翻开财经杂志,手边是一大摞金融系教授需要他帮忙修改的论文。   不知为何,她竟觉得这个画面特别滑稽可笑。   一个人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同时处理这么多事?帮教授修改大四学生的论文,处理堆积成山的集团工作,再完美策划三个人的自杀。   对于商琛来说,抓住自己偷偷送父母出国,大概只是顺便。   黎粹合上报纸推到一边,安静的低头喝粥,可每一口粥吃进嘴里都涩的发苦,味同嚼蜡。   苦是因为身为旁观者且试图拯救的人陷入悲哀,悲哀不是因为眼见魔鬼屠杀,而是那种束手无策的无力感。   她问自己,如果那个程姓富豪不遵从商琛的话,将情况如实告诉警察呢?会不会活下去?   不会的,她自问自答,可能只会死的慢一点。   “今天上午有课吗?”男人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她的深思,“我看过课程表,我们下午有节要一起上的英语公共课。”   黎粹看看盘子里的煎鸡蛋,真想甩到他道貌岸然的脸上,红唇淡淡一弯,揶揄道:“商先生,你该不会还要坐在我旁边,提醒我上课不要睡觉,帮我划重点吧。”   “当然可以。”商琛一本正经点头,收起财经杂志,“反正英语课不用听,闲着也是闲着。”   女人瞟过去一记白眼,讽笑他的异想天开,拿着勺子不断搅拌碗里的粥。   距离逃跑还剩四十八小时,护照还安然无恙的躺在手包里,她需要和父母先知会一声,再告诉沈学长赶快离开这座城市。   她余光一瞥,一个黑衣保镖走入餐厅站在商琛身后,递上一纸信件说:“少爷,这是首都新闻社发来的道歉函。新闻社已经开除沈主编,希望可以得到您的谅解。”   保镖话音刚落,她昳丽精致的面孔瞬间变冷,扔下一句“我吃饱了”后起身走出餐厅。   刚转出餐厅来到楼梯前,黎粹扶着栏杆蹲在地上干呕,她面色苍白,双腿止不住颤抖发软,这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身体反应,仅剩意志告诉她必须撑下去。   快了,就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请加油努力维持住您的三观 第25章 【真的逃了】   黎粹清楚自己是个普通人。   整日与魔鬼周旋斗争的辛苦早已超出她能承受的负荷, 凭自己的能力,想逃出那般如影随形的掌控,难如登天。   斗智。   那是商琛的强项, 绝不能用鸡蛋碰石头。   但智商极高的天才往往又极端的自负, 善于用超出寻常人的思维考虑问题,而且那种思维中的理性远远高于感性。   因为具有法律效益的结婚证,因为两个人各方面的悬殊差距, 认为她见识过自己的手段, 所以也并不担心黎粹会逃跑, 她理所应当且应该活在自己掌控范围之内。   商琛错了, 感情不能用超高理性去判断。   一个女人经过十年地狱和生死之后, 那种坚若磐石的求生欲足以支撑她所有的果敢冷静。   碍于在校大学生的身份,商琛不可能随时随地看着她, 对待学业他不迟到不缺席, 更不敷衍。   一如他这个人,可以是商氏集团英明的最高决策者;卸下职务回到校园,是教授眼中难得一遇的天才和学弟学妹们的楷模。   在读期间他甚至还以华大的名义创办了慈善基金。   无人知晓披着人皮的恶魔在完美伪装下的恐怖行径, 活像一个人格分裂的精神病患者。   可黎粹知道。   她清楚商琛是怎样的魔鬼,受尽折磨的十年地狱和那些残忍的死亡是她永远的梦魇。   她别无选择,逃亡需要在悄无声息之中进行。   现在唯一可以和外界取得联系的通讯方式是手机。鉴于上次送父母出国被发现之后, 她认为自己的手机并不安全, 极有可能已经被定位窃听, 或者房间里被装了监控。   相较之下,学校比庄园安全得多。   黎粹唯一想带走的只有留在舞蹈室的芭蕾舞服和舞鞋,如果当初不是为了和商琛考同一所大学,她也不会来到华大表演系,或许更多的是坚持梦想, 报一所专业的舞蹈学院进修。   去舞蹈室取走舞服舞鞋的同时,她请芭蕾舞社的社长帮她去学校门口通讯社买一部老人机和一张开通国际漫游的手机卡,便于和父母联络。   紧接着去学校门口网吧,上二楼无烟区的位置,那里人少,角落处比较隐蔽,确定头顶没有监控,四下也没有人在看着自己,她才把新买的手机卡插到老人机里。   等待父母接听的时间是漫长的,黎粹一只手拿着手机举在耳侧,另一只手打开电脑输入身份证号开机。   电话那边终于传来接听的响动,由于是陌生号码,父亲先是谨慎的问:“喂?您好,请问您是?”   黎粹听到父亲接电话,迭忙问:“爸,是我。您和妈妈还好吗?找到我订的酒店了吗?”   “找到了。上次爸带你来俄国看芭蕾舞的时候住过,没忘。”黎远廷想起女儿还在国内和那个魔鬼受苦,内疚不已,“粹粹,爸妈对不起你。”   “爸,您不用担心我,我订了两天后的机票。”黎粹说到这里时抬头向周围四顾,压低音量,“现在时间不多,您听我说,我会先飞到俄国和你们汇合,然后我们再去美国,您把您收藏的古董珠宝全都卖了换成美金。”   “粹粹,你真的....”黎远廷懂女儿的不屈服,喜极而泣道:“好好好,那些老古董首饰能卖些好价钱,够咱们一家在美国好好生活。”   父亲的哽咽令黎粹眼眶酸涩不已,两滴泪悄然滑过,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她赶忙抹去泪泽,对父母嘱咐道:“爸,商琛知道你们的落脚点在莫斯科,所以出去的时候一定要千万小心。”   电话那边的父亲同样期盼着一家三口的团聚,“好,粹粹,爸妈等着你。”   “嗯,爸,我不说了,这个电话也不要打回来了,到俄罗斯下飞机我会再联系您,您和妈妈注意安全。”   挂断父亲的电话,她一时百感交集,仰头望天花板尽力让眸中的水光褪去,绝对不能让商琛看出异样。   一节大课,两个小时。   黎粹能和外界联系的时间不多,需要抓紧机会通知沈学长离开这座城市。   她按照自己手机存的电话号码输入到老人机,打通沈毅尧的电话。   刚接通,还没等对方先问,她匆匆率先开口:“学长,是我,黎粹。”   沈毅尧接到黎粹用新号码打的电话不免诧异,担心着急的问,“粹粹,你怎么样?你还好吗?商琛那个混蛋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对不起,学长。”她自责不已的道歉,“我才知道商琛害你没了工作,真的很抱歉。”   沈毅尧在丢工作这方面可比黎粹豁达得多,“这不算什么,你没事就好。你现在在学校是吗?我去找你。”   黎粹连忙推拒,语速稍快,认真的说:“不不不,学长,你现在听我说,我要退学了,两天后会出国。你千万不要留在市里,商琛不会放过你的,一定要走得越远越好。”   “什么?你要出国?”   “对,出国。我要从商琛手里逃开,不能让他毁了我。”黎粹逃离的信念异常坚定,上辈子的悲剧不可能再重蹈覆辙,她要活着,好好活着。   沈毅尧默了默,有些话不用多说,心里几乎是一瞬间下的决定,“你准备去哪个国家?我也去。”   “我爸妈现在在俄罗斯,我会先去和他们汇合,再转机去美国。”   “美国,好,我在旧金山有朋友,你和叔叔阿姨到美国先来旧金山,找个地方安置下来再说。”   “谢谢学长,谢谢你。”现在的她太需要支撑,而沈毅尧及时递给她一块浮木。   停顿许久,电话那头传来温润的男音,“粹粹,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从为你拍的第一张照片,我就知道。”   沈毅尧并未直接将话挑明,现在还不是时候,更何况黎粹还深陷在水深火热之中。   她根本分不出心神去听沈毅尧的话外音,目光集中在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忙说:“学长,我先挂了,这个电话不要打了,等我和父母汇合的时候再联系你。”   距离下课还有半个小时,黎粹把新买的老人机连同电话卡一起扔进垃圾桶,拿出手包里的U盘插在电脑上,调出提前在网页上找好的英文资料,保存后去一楼打印。   一切结束后,黎粹从网吧回到学校食堂。   她是表演系的学生,权当是在商琛面前演两天风平浪静。   下课铃响彻校园。   五分钟后,三食堂门口又是一群金融系的学弟学妹们拿着自己的论文报告跟在商琛的轮椅后面,那场面宛若等开见面会的明星给自己签名。   黎粹低头默默吃饭,佯装没看到食堂门口的热闹,却抵不住商琛带着一帮人向这边走,呼呼啦啦的一大群人把周围的空座坐的满满当当。   她吃到一半抬头,美眸环顾四周叽叽喳喳看热闹的同学,最后瞟到对面轮椅上的冷峻男人,道:“你还真是我们学校的大明星,吃个饭也一堆人陪着。”   男人扶额皱眉,看看她餐盘里普普通通的饭菜,又抬起黑眸看她,说:“走吧,我带你出去吃。”   “算了。”黎粹摇头,拒绝的很干脆,“我可不想明早晨报的头版头条是表演系女生私会豪门总裁求上位,你要是想找人陪,我们系一堆好看的,可以给你介绍介绍。”   黎粹把他往外推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丈夫的位置在她眼里形同虚设。   商琛听到这话俊脸一沉,不会和她动怒,也不会太纵容这个女人在自己面前言语毫无顾忌的放肆,冷言问:“你刚才去网吧了?”   黎粹听到商琛问话,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会被跟踪,所以也不意外,而美艳妩媚的脸孔却要演得惊讶无比。   “你派人跟着我?”   “我不希望我的妻子在我不在的时候,私自和别的男人见面。”商琛话里话外指的是沈毅尧,那阴狠凶戾夹在字句里不言而喻。   黎粹用手把鬓边秀发拨到耳后,一举一动优雅大方,看向对面男人的美眸里藏着不易被旁人看穿的嫌恶和愤然,笑道:“商先生不提醒我还忘了,你差点还帮一个女骗子养孩子呢。”   商琛听出来她指的是白彦月抚养权的事,上身向前倾,双手搁在餐桌上凑近她,挑眉戏弄的问:“你吃醋了?”   将军不成反被咬,商琛卑鄙无耻的嘴脸无人能及。她的怒火窜向天灵盖,恨不得伸手扒掉他衣冠楚楚的那张皮,让所有人看清这个魔鬼的真面目。   “一个死人而已,没必要吃醋。”商琛语气淡的好像说起一只他不经意捏死的蚂蚁。   这句话如同一盆冰水泼在头顶,黎粹呼吸一滞,不由得全身打了个冷颤,她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能冷血无情到这种地步。   商琛俊颜沉冷的睨着她,口吻像是审一个犯人,“说吧,干什么去了?”   她气急败坏的瞪他一眼,把准备好的英文打印资料拿出来拍在他面前,“下午英语公共课的作业,挑选一段关于欧美国家历史的英文原文。我忘了,去网吧现找现复印的。”   黎粹暗暗庆幸自己多长了个心眼,请社长帮自己买电话卡和手机,又怕时间不够,提前在U盘里存好打印的资料。   商琛拿过那叠英文资料随手翻了两页,她的话和刚才手下报告的情况差不多。   “我猜,你的保镖应该是看到我在一楼复印了吧。”女人兀自摇摇头,溢出凄凉的水眸凝着他,“怎么样?可以了吗?满足你变态的控制欲了吗?”   见她神色里蔓延的哀怆,男人的心逐渐坠落深陷,最后堕入黑暗,他不会爱,这种感情同他的怜悯一样陌生,他可以亲手把白彦月弄死,因为那不存在任何累赘的私情。   可面对眼前的女人,他有太多太多复杂纠结的情绪。   商琛翻开资料的手顿了顿,然后叠整齐后把资料还给她,故意转开话题平缓她的委屈,“我不知道这个作业,一会儿上课借我看看。”   她把资料收回文件夹里,并不友善的切齿道:“哼,英语公共课的老师脾气很爆,不准备资料一旦被老师点名上前面讲,那你就准备挂在黑板上等死吧!反正我很乐意看,说不定还会给老师鼓鼓掌。”   他被女人张牙舞爪的神态吸引,俊漠五官稍稍温和舒展,逗她说:“也好,你乐意看,那我可以勉为其难的被挂在黑板上。”   黎粹不想和他扯废话,背包起身,一字一句通知轮椅上的俊漠男人,“请你一会儿上课的时候离我远一点!再见!”   她心里还是发虚,生怕在和商琛的交谈之间露出破绽,上飞机前的每分每秒都如同走在万米高空的钢丝绳,放松心态摇晃一步都有可能粉身碎骨。   随后,他们两个人一起去上英语课,那是一间足以容纳百人的大型多媒体房。   事实上,商琛并没有机会坐在她旁边。   十几米外的讲台旁,坐轮椅的英俊男人背靠白色投幕,手拿话筒,用纯正流利的英语讲述法国波旁王朝路易十四的生平,中间还穿插几句法语,如大提琴般的磁性低音听得女同学们如痴如醉,连脾气暴躁的女英语老师都站在一边眼含春水凝望他。   周围每个学生手里都是一大叠从网上扒下来的资料,除了商琛,他手里空无一物,大屏幕上是几张在网上现找的图,他把英语课变成粉丝见面会,以俊雅睿智的形象面对众人,满足所有人对天才的想象。   整节课上她坐在最后面,垂着头,不想听,不想看,尴尬的直想笑。   **********   傍晚回到商氏庄园,刚用过晚饭,只见老管家神色匆匆走进餐厅,说:“少爷,警察来了。”   商老太太顿时面色肃沉,用餐巾布拭干净手,转头看向孙媳说:“粹粹,我们走,咱不掺和这些烂事儿。”   黎粹隐约猜到了原因,听从祖母的话一起离开餐厅。   她们与两个警察错身而过,只留商琛一人面对接下来的盘问。   那位程姓富豪曾经是度假村的拥有者,度假村和那场火灾有关,而且自杀前两天还在商氏庄园,种种行迹都指向商琛,警方一定会过来询问。   走出餐厅几步,黎粹不由得回头看,却和男人冰冷阴戾的墨眸四目相对,他森寒邪肆的挑起一边唇角,如同暗夜涌流,瞬间浇灭她因警察到来而升起的希望。   没用的,所有事情都在魔鬼的掌控之中。   她和商老太太来到客厅等待,老夫人并不紧张,索性盘坐在茶具旁,摆起茶道修身养性,烧水洗杯半点不含糊,不久,茶盘飘出幽幽茶香。   “来,粹粹,尝尝。”   商老太太慈笑着递过去一盏新煮的茶,可还没等她双手接到那盏热茶,其中一个警察站到她身边,严肃询问,“少夫人,请你配合警方问几句话。”   黎粹从地垫上连忙站起身,警察拿出笔本准备记录。   “请问那天下午是你报警是吗?”   “是。”她点头应道。   “你和死者生前认识吗?”   “不认识。”   简单的两句问话,警察合上笔本又离开,两三分钟后,庭院里传来车子驶离的启动声,那个冷峻阴鸷的男人驱动轮椅来到客厅,锐利墨眸里是一闪而过的得意,复又掩去,恢复一贯的孤傲冷寂。   结果显而易见,警方没有任何证据认定是商琛策划这起“自杀”,刚才来问她,也只是确定那天下午警方来做的笔录是否有偏差。   看到他来,老太太放下茶杯一阵摇头叹气,离开客厅回屋拜佛念经。   黎粹不愿和魔鬼同处,抬步要绕开轮椅。   错身之际,商琛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阴恻恻的笑道:“粹粹,谢谢你。”   她听出他的话里有话,那绝对不是道谢,而是自己做了什么更一步洗清了他的嫌疑。   男人驱动轮椅,拉扯着她来到落地窗前,强迫她停住脚步听自己说话,而他自己早已和窗外的黑暗融为一体。   “多亏你报了警,让警方提前得到程刚的口供,不然这件事处理起来会比较麻烦。”麻烦不代表无法解决,只是黎粹给了他更便捷简单的道路。   黎粹甩开抓住皓腕的那只手,愤慨难忍,“那份口供根本不是真的,是你逼那个人造的假口供。然后你又像对待余婉那样杀人灭口。”   “我没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说假话。”商琛转动轮椅面对她,神情薄凉冷漠,“粹粹,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病态,人可以为了一点点利益放弃求生的机会,想想都可笑。”   “病态不是世界,是你!”   黎粹听不得他的理论,扔下一句反驳后逃离客厅,害怕夜幕浓重的黑暗将自己吞噬,更怕魔鬼的蛊惑让她迷失方向。   她必须成为自己的光,才能引领自己挣脱这深不见底的地狱。   *************************   对于一个即将逃离魔掌的女人来说,分分秒秒都是煎熬,她数着一圈圈转动的时针分针秒针,从第一天熬到第二天,终于熬到第三天的黎明。   中午十二点的飞机,这意味着她在商琛面前的演出也即将落幕。   黎粹照常起床,用冷水洗脸保持清醒,提醒自己不要过于兴奋激动,免得引起商琛怀疑。   她没敢在到处是监控的庄园里公然拿出护照,这也是催眠他的好办法,让他以为自己已经放弃逃跑,再不情愿也会在这里待着。   唯一庆幸的是商琛还没有到禁锢她行动自由的程度,只是找人看着她汇报行踪,只要能甩开盯梢的保镖,就可以安全到达机场。   可天不遂人愿,商琛今天没有课,但他仍然要去学校帮教授研究课题报告修改论文。   十点,劳斯莱斯遵循时间表停在铁艺大门前,商老太太还像以往一样站在门口送他们上学。   每早临走之前,她都会给祖母一个拥抱。   今天拥抱时间长了十秒,是她在向这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做最后的告别。   商老太太拍拍孙媳的后背,慈爱笑道:“好孩子,去上学吧,祖母等你晚上回来吃饭。”   这一句话搁在往常,黎粹会当然的说“好”,此时此刻却几乎逼出她的眼泪,喉咙顿时肿的说不出话,只能撑起明媚笑靥对老太太笑了笑,转身前往门口的车子。   老太太心细如发,突然向前走了几步,可又停住站在那里向她挥手:“好孩子,去吧。一路上...注意安全。”   黎粹咬紧双唇,扼住夺眶而出的眼泪,压抑住转身飞奔回去的冲动,加快步子上车。   车后座,商琛正在用平板电脑处理秘书传来的紧急公务,通过蓝牙耳机和公司高层部门谈话,并没发现她水眸底部的红丝。   “中午带你出去吃吧。”男人边处理工作边说道。   往常她都会干脆拒绝,这次也不例外,拒道:“我不想跟你一起出去吃饭。”   商琛俊颜沉冷,替她做决定,“我没和你商量,下午我要回公司一趟,你中午得跟我走。”   “我是你的犯人吗?”黎粹反唇相讥,埋怨他,“你知不知道学校现在传的风言风语都什么样了?”   他目光不离平板,听她的语气像一个不折不扣的小怨妇,好奇问:“什么样?”   “说我为了上位,不择手段向有钱人的堆里爬,要不就是当代女大学生受不了金钱诱惑,和富豪谈地下恋情,还有....”黎粹没接着说下去,越讲这个话题越头大,平白堵得一肚子火气。   听她啰啰嗦嗦发牢骚的男人忍着笑问:“还有什么?”   黎粹紧蹙秀眉,恼道:“还有什么?你还想有什么?我的脸都在学校丢尽了,哪像什么总裁富豪,传一堆流言蜚语最后什么事儿都没有。”   “你可以说你是我妻子。”商琛笑意不减,补充说:“有证,合法。”   她朱唇轻启,送给他两个字,“做梦!”   车子一路开到表演系楼前,商琛因她像怨妇一样对自己讲那些鸡毛蒜皮的事而心情大好,其实他们之间只要不提那些惨痛血腥的事,也可以成为一对平凡的夫妻。   她推开车门,迈出牢笼的喜悦逐渐涌上心头,连脚步都不受控制的加快,就在即将步入教学楼内的时候,车里的男人放下车窗,温柔唤了一声“粹粹”。   黎粹停住脚步背对他,心悬起来等他说下一句话。   “十二点,我在这里等你下课,记住了吗?”俊美深沉的男人痴痴望向她的背影,语气放软,不想打破他们现在逐渐趋于缓和的关系。   她暗自舒了口气,挺直脊梁,对身后的男人说最后一句“台词”。   “知道了,真啰嗦。”   可又怎么能忘得掉那些折磨和残忍的曾经,因为历历在目才要拼命挣脱,才要和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断绝一切联系。   黎粹疾步迈入楼里,她昨天摸了些情况,知道商琛的手下不会明显晃在自己身后,教学楼里没有皮鞋走路的哒哒声,应该就是没有跟上来。   知道无人跟踪后,她立即钻入二楼女卫生间。   为了行动方便,昨天她在卫生间洗手台的下面准备了一身便装,脱下裙子和高跟鞋,换上一身运动装,戴上提前备好的鸭舌帽和墨镜,巴掌大的小脸被遮的严严实实,最后把手机里的手机卡冲进下水道,避免被定位追踪。   女卫生间的窗户可以看到一楼大门,黎粹看到保镖正站在教学楼门口。   她压低鸭舌帽,双手插兜,脚下生风走到一楼,正碰到几个维修工人举着木板梯子往门口去。   女人纤细身形躲在一群工人后面,这也在她的计划之内,前两天她就知道这个时间工人会来维修抬板子。   长板子和梯子当掩体,保镖被成功隔断了视线,她走出教学楼后即刻转到拐角,顺着小路跑到校门口打出租车。   坐到出租车后座,黎粹兴奋的双腿发软,心脏狂跳不止。   司机师傅见后座的大学生不说话竟傻笑,问:“姑娘,去哪儿?”   “去机场,师傅,去机场,我要去机场。”黎粹喜极而泣的一遍遍重复着。   逃出来了,自己真的逃出来了。 第26章 【新年快乐】   那天中午, 正与教授讨论毕业课题的男人莫名心慌,她第一次这么听话,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他借故推辞离开, 匆忙赶回表演系教学楼, 表演教室里却没有那抹纤细身影,最后在卫生间里找到她脱下来的裙子和高跟鞋。   素来冷静沉着的男人大脑陷入混沌,片刻后, 他双目腥红, 暴怒如天塌地陷般降临, 没想到她的乖顺是让自己放松警惕的手段, 自己竟愚蠢到相信这个女人已经放弃逃脱自己的掌控。   手下们还是晚了一步, 追到机场时,黎粹已经通过海关登上了前往莫斯科的航班。   接近十个小时的航程, 等他再追到莫斯科, 黎粹和父母正乘着飞机跨越太平洋,在去往美国旧金山的路上,一家人断了和国内所有联系, 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难觅踪迹。   同时失踪的还有沈毅尧,不用想, 肯定是那个女人提前通风报信。   他这才知道, 原来自己一直被她背叛、被她欺骗、被她愚弄的彻彻底底。   懊悔、思念和愤怒, 这些矛盾复杂的感情将这个男人的灵魂日以继夜的撕扯着。在这些反反复复,心如刀绞的撕扯中,他仅存的人性全然泯灭崩塌,眼见深渊一寸寸将光明吞噬。   他开始疯狂向外扩张商业版图,让商家这棵树明面上枝繁叶茂, 又不择手段的扎深树下盘错的根,看似巍然不动的大树,实际已经从芯里渐渐腐烂发乌。   这年年底,春节。   因为祖母年岁已高图安静安静,已经搬回祖宅去住,商琛也不得不在年三十回祖宅一趟。   袭承制的豪门阀贵,发黄发旧的族谱都有厚厚十几本,商家的老祖宗曾经是个声名显赫的大官,姨奶奶娶了不少,累累到他这辈,远方近房的亲戚攒了一大堆,百十来号人聚在一起拜年,实在聒噪吵闹的令人耳朵疼。   祠堂里供奉着祖先牌位,寒风里,一众衣着光鲜亮丽,非富即贵的后人们排队轮番祭拜祖先,感谢老祖宗财富地位的荫庇。   众人身后,颀长挺拔的英俊男人孤寂清贵,他独独站在长队最后面,双手插进西服裤兜,又因为个头将近一米九,前面这些亲戚头顶有多少头发,那双阴鸷墨眸都一览无遗。   烦躁不耐爬满他整张脸,这种热闹纷乱的场合和他不搭。   他的腿疾已经完全康复,不再需要轮椅拐杖辅助,康复时间远远比医生估计的短,支撑他站起来的念头很多,但源头只有一个。   归根结底,是因为那个令他魂牵梦萦,令他愧疚,却又背叛他,在他面前演戏装乖顺的女人。   拜完祖先,吃过午饭,到了傍晚商家三位老长辈留他在祠堂里开会。   最年长的大爷爷已是白髯白须,手拄拐棍,精神倒也算抖擞;二爷爷面带凶相,右眼罩了一只独眼罩,听说是年轻时去老缅倒货被子弹划瞎了眼。商老太太算是老长辈中年纪最轻的一位。   面对商家三位老长辈,他一个孙辈的继承人没资格坐着。   大爷爷的拐棍“噔噔”杵两下地,白胡子气得翻飞加瞪眼,冲着面前高大英挺的侄孙厉声叱责道:“你啊你啊,收购企业能把人活活逼得割腕跳楼,看来你真是嫌我这老头子活得太长,管不了你了!”   二爷爷右手把玩着锃光油亮的古玩核桃,左眼犀利转向侄孙,问:“不止这事儿,我听说,你前两天跑南边转一圈?”   “什么?还跑南边去了?”大爷爷听二弟一问,拿起拐棍哆哆嗦嗦指着商琛鼻子骂,“看看!这就是我商家培养出的人才!说了多少回,南边的事儿一旦沾上了,管你是天王老子都洗不干净!咱家用了多少力气才把你二爷爷从那边弄回来,你可好,非得往那黑泥坑里钻!”   冷傲森寒的年轻男人静默伫立,这种训斥他没必要为自己辩白,黑泥坑又如何,他早已身陷污浊漆黑的泥沼,堕入无边地狱。   大爷爷刚要出口再骂,二爷爷紧忙抬手制止,手里的古玩核桃“咣”地拍上桌面,负手走到他面前,来回踱步。   二爷爷走两圈停住脚,站在他面前责道:“行,就算你干了,二爷爷也信你有本事洗干净,可在明面儿上,你至少不能把人往绝路上逼。万一查到你头上,遭殃可不是你一个人。”   “你二爷爷说得对!太狠了,你也太狠了!”大爷爷愤怒不已,瞪眼斥骂,手上拐棍杵地愈发用力,“前两天那个姓吴的,你搞资本运作把人家家底都掏空不说,还让那姓吴的欠你三亿美金的外债,把人逼得走投无路在晚饭里下毒,这一家六口人啊!一夜之间全死了!全死了!”   商老太太佛珠不离手,越转越快,屏气听着自己孙子亲手制造的家破人亡,人类血腥的一面在他手里施展的淋漓尽致。   商琛默然垂首,全盘接受老长辈们的责骂,墨眸全无忏悔神色。   他不懂,不理解那些人为什么选择死亡?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至少在父母被火烧死,自己成为残废的那段暗无天日里,他从来没想到过死。   魔鬼思想扭曲,执意把这种死亡视为,一种补偿。   “弟妹,你不说两句?”二爷爷见侄孙不说话实在没辙,坐回椅子看向转佛珠的商老太太。   老太太手里的佛珠渐渐停缓,苍老双目睁开沉沉吐了一口浊气,叹道:“两位老哥哥消消气,光凭我们这几把老骨头再骂他也不会听,这孩子是捏准了我们找不到更合适的人接商家的位置。”   大爷爷和二爷爷顿时无言,的确,商家年轻一辈里,无论手段还是心性,商琛都是无可替代的佼佼者。   祠堂陷入一片寂静,许久,孤冷阴戾的年轻男人才微微躬腰,冷冷开口,“公司还有事需要我处理,三位长辈没什么事,那我先走一步。”   大爷爷紧紧握着拐杖虎头,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长气,向外挥挥手。   得到长辈允许后,商琛独自离开祖宅,劳斯莱斯开往御庭区的商氏庄园。   这顿骂于他而言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即便老长辈们斥骂他狠戾无情,活生生把一家六口逼死,那也是关起门说自己家的话。   车后座的男人淡漠无言,墨眸凝视着无名指的婚戒,这枚戒指曾经是禁锢黎粹十年的牢笼,如今他却甘愿成为牢笼里的猎物,冰冷心脏忽然掠过一阵悸动,随之而来的思念浓烈清晰,如同强心剂流过每一寸动脉。   或许只有在想到她的时候,他才能感受到血液迸发的炽热,她的恨,她的骗,连同前世十年女人不求回报的爱,都还犹如昨日。   他也会一遍遍翻看无声的监控录像,读她的唇语,看她不小心磕到床角时会笑她笨,看她换衣服去洗澡会有男性本能的生理反应,像个变态的偷窥狂迷恋一个女人生活的点点滴滴。   商琛打开车窗,强迫自己清醒,冷风再次冻硬了他的心肠。   夜幕降临,整座城市笼罩于鞭炮礼花的一片祥和之中。   新的一年到了。   男人拿起手机翻到短信,界面全是发送,却没有一条回复,明知对面是空号,可他却乐此不疲,勾起薄唇发了一条注定得不到回复的消息。   【粹粹,新年快乐。】   ****************************   过完春节,人们又周而复始的重复上一年的生活。   季节再次由寒冬步入盛夏,半年虚晃而过,如同指缝里滑落的沙。   同在北半球的美国加州也是烈日当头,旧金山歌剧院正上演的古典舞剧《天鹅湖》,抚平不少人的心浮气躁。   舞台上出现一张少有的东方面孔,聚光灯中心的女人肤色皙白,姿容美艳昳丽,眼角眉梢精致绝伦,宛若高贵典雅的白天鹅化身,每一次她迎合音乐轻盈的跳跃转身,将观众带入天鹅湖的唯美梦境。   这是一场完美的视听盛宴,帷幕在观众的掌声中缓缓降落。   后台,西方脸的舞蹈演员们正聚在一起卸妆,讨论演出完去哪里聚餐吃饭,,方才在舞台上星光熠熠的东方女人不停看表,加快卸妆的速度。   不是舞团的团员们不带她玩,而是团员们都知道她周三没时间,演出结束她要赶回去给一些华人小孩子们上舞蹈课。   “OH,Miss黎,很可惜,你今天不能走了。”芭蕾舞团的团长拍拍黎粹的肩膀,团长是个美丽友善的西方女人,以前曾在中国舞团任教,很喜欢用中文和舞团里唯一的中国人交流。   黎粹卸妆的动作停了停,刚要回头和团长解释自己要去教课没法聚会,团长知道她要说什么,用流利但口音夹生的中文说:“我知道你教课的事,但今晚你真的不能走,我要参加一个中国朋友举办的宴会,你得陪我一起去。”   团长真挚诚恳的请求让人无法拒绝,她只好点点头答应,问:“几点?我回家换个衣服。”   “七点二十。”团长见她答应,高兴的又说:“不过你不用回家换衣服,那太麻烦,我已经准备好你的礼服了。”   她笑的无奈,看着团长递给自己一个长方形的盒子,觉得自己大概是掉进美国人的圈套里了,这明明是赶鸭子上架,现在已经六点半,距宴会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真是不去也得去。   团长拉起哭笑不得的她,把她往更衣室的方向推,“快去换衣服吧,我的小美人,你穿起来肯定很漂亮。”   黎粹半推半就的走进更衣室,将盒子打开拿出礼服。   这是一件星空宝蓝色长裙,背后V字开到腰际露出细滑白皙的美背,前端简单裁剪的一字肩,正好衬托出她迷人锁骨的沟壑。   看来团长还是很照顾她东方人的保守,没选一件前面v到腰的礼服。   黎粹开始反手脱身上的短袖换礼服,琢磨着去宴会的途中给学生家长们发短信请假。   这一年,多亏老天眷顾,她顺利考入旧金山一家颇有名望的芭蕾舞团,那些从来不曾实现的梦想不再是水中泡影,而是真真切切的存在她身边的各个角落。美好幸福充实着她平静简单的生活。   她为之努力拼搏的每一件事都有非凡意义,那些振奋人心的希望和热爱,让她每一天都走在光亮的人间大道上,这才是赋予她重活一次的价值。   换好长裙,黎粹打开更衣室的门,舞团的团员们先是一怔,目光惊艳齐齐望向她,一群人兴奋的围拥过来,用英文夸她漂亮,如同宫殿城堡里的公主。   同样换好华服长裙的团长挤过一众舞蹈演员来到黎粹面前,举起一双镶钻的湛蓝高跟鞋,用中文笑着说:“好了,公主,快穿上你的水晶鞋,再不过去王子可不会请你跳第一支舞哦。”   这句中文团员们听不懂,但看到黎粹穿鞋时双颊飞上的晕红,也猜得到团长说的大致意思,而后在一片嬉笑声中送团长和漂亮的东方公主走出后台。   一个好的舞蹈演员需要练就一手在车上画好全妆的本事,她不能顶着卸了半张脸的妆去参加宴会,在这种社会交际的重要场合,维持国人形象是重中之重。   宴会场所位于旧金山一处高档奢华会所,保姆车按照顺序缓缓驶入停车区,外门负责的侍者为她们打开车门。   团长向侍者出示两张邀请函后,带着黎粹走入宴会厅。   厅内放眼望去一片金碧辉煌,顶部那盏夺目璀璨的水晶大吊灯尤为气派,叮叮啷啷的水晶吊坠悬垂于空中,黎粹提起裙摆绕开舞池中心,担心那盏大得夸张的水晶吊灯会砸到自己脸上。   美国人热衷于交际,团长已经找到认识的中国朋友聊天,而她却因为忘记向父母报备自己今天晚些回家,正在卫生间拼命向父母解释。   黎粹拿手机贴近耳侧,啼笑皆非的听着父母的连环轰炸问话,不断向父母强调这里是一场上流人士的正经舞会。   “爸,这里很正经,非常正经,他们都穿西服打领带,不是您想的睡衣party。”   “不不不,妈妈,您要相信我,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我说了我没有男朋友,真的没有男朋友。沈学长人是很好,可人家到现在也没说什么,你们二老这样搅合,我们下次见面会很尴尬哎。”   和父母通话的同时,她走到镜子前把手包放在洗手台旁,左手举手机,右手打开包,低头翻找口红。   女人黛眉轻弯,美眸如秋水潋滟,红唇浮现轻扬笑意,耳朵听着父母不放心的唠叨,单手摘下口红盖,旋出膏体。   她抬头看向镜子,双眸内的惊恐呆滞蔓延至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直直坠入冰窟,那只涂口红的纤手止不住颤抖发冷,口红掉进洗手台断成两截,手机也从掌心滑落摔在地上。   镜子里赫然是两个人,一个是她,另一个来自梦魇的深渊。   那些她本以为可以埋葬于过去的噩梦,伴随黑皮鞋踩在瓷砖上的声音渐渐苏醒。   黎粹双腿麻木不敢转身,茶褐色的瞳眸盯着镜面,高大挺拔的男人步步逼近自己身后,英俊清冷的面孔和魔鬼重叠,无论时间过去多久,魔鬼身上冷冽肃然的气息都可以把人瞬间拉回地狱。   他停住,弯腰捡起女人掉落的手机,面对镜子挑起薄唇。   “粹粹,好久不见。” 第27章 【跟我回家】   高大英俊的男人看到女人僵硬绷直的脊梁, 迈步走到她身后,把手机放在洗手台上,双臂锢住女人盈盈一握的纤腰, 把那具日思夜想的纤柔身躯圈进胸膛。   镜子里, 这对男女的动作极其暧昧。   他从背后环拥着她,可女人瞳底的惊惧清清楚楚。她想尖叫,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想拔腿就跑, 可双腿沉甸甸的像灌了铅, 全凭意志勉强撑住自己不在他面前倒下。   商琛抬手用虎口嵌住女人小巧的下巴, 迫使她正视镜面, 自己则低下头深嗅萦绕于她发间的沁香。他发狂的想冲那纤细脖颈一口咬下去,这样既解了她背叛自己的愤怒, 又平复了自己肝肠寸断的思念。   “粹粹, 这一年,过得好吗?”冷峻男人从她颈间抬头,眸光既危险又温柔的看着镜面里那张妩媚失色的脸, “你不应该跟我玩心计,我说了,你斗不过我。可你偏偏选这个最蠢的办法, 不仅骗我还给那个姓沈的通风报信。”   他嵌住女人下巴的大掌渐渐移到女人腰际, 森然笑道:“我是你的丈夫啊, 你怎么能联合外人骗我?”   至少他不骗她,他做过的那些肮脏不堪,黑暗无光的事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黎粹听得到背后男人强有力的心跳,他健实有力的双臂如同两条烧烫的锁链紧紧箍住自己的腰, 身体本能的抗拒厌恶让她逐渐从恐惧中清醒。   她死死捏紧手心,美目里浮现久违的恨,贝齿把下唇咬的血红,强撑着一丝气力反驳:“是!我骗你又怎么了?你骗不得吗?白彦月不也骗了你那么多年,你不也受着吗?”   “所以我把她弄死了。”商琛双臂收得更紧,力气大得几乎让她窒息,沉声提醒她,“那个骗子的尸体现在还飘在高架桥底下的江里,还没捞,你想不想看?!”   女人在他怀里呼吸困难,动弹不得,牙齿不停打寒颤。这段时间,她的日子过于安逸,那些残忍的血腥许久不曾发生,现下他又血淋淋的把那些黑暗重新拽回她眼前,强迫她回到过去。   “那你就杀了我啊!”她双目赤红盈满水光,歇斯底里的冲他尖声高喊,“你杀了我!杀了我啊!如果我活着摆脱不了你,那你就给我个痛快。”   男人一怔,缓缓放开禁锢她腰间的双臂,两只手握住她纤薄双肩,把她硬扳回来和自己面对面,他抬起手想拭去她眼梢的水泽,却被她撇头躲了过去。   多么真实,她的倔强,固执,愤怒,连眼中的恨,都和梦境一模一样。   他空荡寂寥的心顷刻被这个女人填满了,看她晕黑一圈的睫毛,轻笑着拍拍她的后背,哄她:“好了好了,别哭了,把妆都哭花了,一会儿出去怎么见人?”   黎粹抄起包打掉他伸向自己后背的胳膊,这个男人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吃的本事不小,面对自己,他变脸跟变戏法一样快。   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气力和魔鬼周旋抗争,只知道这次是无处可逃,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你怎么找到我的?”黎粹冷静之后问他,美目还瞟了眼他平整无皱的黑色西装裤,她看的是他如今行动自如的双腿。   他俊美面容恢复一贯的冷戾,宽阔肩背倚着后墙,低眸看她恼火的瞪自己,正正颜色说:“我在美国有朋友,找你不难。”   “我是问你怎么知道我在美国?”她当然知道商琛找自己不难,能混到和商琛做朋友,全美境内找谁都不难。   商琛拿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举到黎粹眼前,那是一张她和舞蹈班小朋友们的集体照,她怔然诧异的看着那张合照,不明白这照片怎么会在他手上。   他收起手机,见她娇憨发愣的神情,弯唇笑了笑说:“你教的一个学生正好和北城的市长是亲戚,我们这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市长的亲戚?   黎粹无语,转身收拾起洗手台里断成两截的口红,再如同和谁撒气一般,把两半的口红砸进垃圾桶,她气这个世界太小,商琛的胳膊却伸过太平洋。   她冷冷睨着垃圾桶里废弃的口红,讽刺道:“哼,市长居然私下和你这种黑心肝的企业家有联系,蛇鼠一窝,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心哪一天被拉下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妖娆昳丽的女人再次站回镜子前补妆,她必须遮住通红的眼圈,过会儿出门还要见人。   商琛不以为意的听她叨咕,悠闲的斜倚靠墙,双臂交叠在胸前看她补妆,阴翳眸光落向女人自脖颈向下延伸的曼妙曲线,露在外面的美背肤如凝脂,还有自己刚刚缠抱过的纤腰,软的一捏就断。   见她刚把气垫收进手包,他长臂一伸勾住她的腰往怀里带,惹得女人出声惊呼。她怎么奋力挣扎推打都统统无用,怒气冲冲的把指甲掐进他手背的肉里,抿紧红唇回头狠狠盯着他,高耸胸脯都气得起伏不定。   对上男人充满欲念的双眸,黎粹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龌龊事,心里恶心不已,十指指甲毫不留情的狠狠嵌进他手背,丝丝血迹顺着伤口渗出。   商琛面不改色,笑的放肆,弯腰伏在她耳边,嗓音因极力隐忍而低哑,“粹粹,你知不知道怎么报复一个男人?不能和他拼城府和心计,用你的感情去折磨他,利用他。让他为你疯为你狂,最后让他甘愿死在你手上。”   “呵,报复你吗?”黎粹不屑轻哼,瞥眼瞧他,“亲手教一个曾经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的女人报复自己。商总,我还真是高看你了。”   商琛被她噎的哑口无言,双臂紧紧环住女人腰身。他承认,他的心被她简简单单一句话戳痛。那十年,他们回不去了,有些伤害早已超出他能弥补的范围。   黎粹十指仍然使力发狠,恨不得抠掉他手背的皮,红唇轻启,讥诮冷言道:“怎么?被我说中了?商琛,你就是个人渣!装什么深情不寿,不知道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吗?还有,你杀人放火别拉我给你陪葬,你被枪毙也别让我去给你收尸。”   他默默听她骂自己,弯腰把头埋进女人柔滑颈窝,一言不发,感受这片刻的温暖宁静。   清扫卫生的西方大妈手拿拖布走进来,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两个东方人洗手台旁边搂搂抱抱,还是比较引人注意。   黎粹被扫卫生的大妈看得双颊微烫,窘迫地去推他胳膊,“放手!这里不是你发疯的地方,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顾及着女人脸皮薄,他结实双臂缓缓从她腰间撤力,刚有一点可以逃脱的空间,她立马推开腰侧的手,挺直腰背,两三步走出卫生间。   黎粹疾步飞快转到拐角,忽然脚下一轻,神经松懈的瞬间抽空她所有力气,脸色苍白的弓着上身,白皙光滑的额头冒出冷汗,庆幸自己在这场精神较量里全身而退,但想想刚才无意中知晓的秘密,全身又瑟瑟发抖。   那是枪。   商琛西服内衬的兜里揣了一把枪,刚才他自身后抱紧她的时候,那硬邦邦的枪壳隔着衣料咯的她后背疼。   她猜得到他肯定在做南边的生意,所以才会用枪防身。商家以前的事她也有所耳闻,商琛的二爷爷曾经就是商家在南边支的一条线。   不过早在很多年前,商家为了把底子洗白,南边的线就荒废中止了。所以前世十年,商琛也不曾涉足南边的生意。可现在他把南边这条线重新接了起来,看样子还混的风生水起。   可怕,自己究竟在和多么恐怖的魔鬼抗争,到底还需要多少勇气才能让自己走出商琛一手掌控的黑暗。   黎粹勉勉强强扶墙向前挪动,两条腿发抖打颤,咬牙迈出去的每一步都心慌狂跳,好似有双大手捏住咽喉,她头脑发晕呼吸不匀,最后不得不贴着墙壁蹲下身子,脱掉高跟鞋,坐在冰凉的瓷砖地上屈膝环抱自己。   这一瞬间,这个女人卸下坚强的伪装,她不想哭,只是累了,想清空负荷静一静。   高大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他个子太高,肩背也宽,灯光投下的阴影正好遮住蜷缩在墙边的纤弱身躯。   “你走那么快就是为了坐走廊里?”商琛扬眉问她,一米九的躯干蹲着也高,位置正好可以把她蔽在怀里。   黎粹余光扫了一眼商琛垂下来的手,手背血迹已经洗干净,就剩十个指甲印。她瞥回眼看向地砖花纹,淡淡说:“不用你管。我爱坐哪里就坐哪里。”   他抬腕,垂眸看表,左手拿起她刚脱掉的高跟鞋,作势要给她穿鞋。   她瞳眸放大,不可置信的看到男人握着自己脚踝往高跟鞋里塞,惊讶的问:“你干什么?”   “穿鞋,跟我回家。”商琛俊美五官冷硬,斩钉截铁的通知她,他这是第一次伺候女人穿高跟鞋。   黎粹拼命的从他手里挣出脚踝,慌张摇头,“不,我不回去。我有家,我爸妈还在等我回家。”   商琛攥紧女人细白脚踝不放手,不顾她的挣扎把鞋硬往她脚上套,那力道可比童话故事里的王子粗鲁太多,穿好鞋后,双手抄起女人腋下,打横把她抱起来就往外走。   黎粹不会老老实实跟他回家,她双腿不断向上踢蹬,双手捶打他的肩背,甚至张口咬他的肩膀,还是不能撼动男人双臂分毫。   她想高声求救,可商琛走的是私人会所的暗道,一路通向后门,连人影都见不到半个;她跟他高声喊叫,俊漠男人神色平静装聋做哑。   夜色已深,一众黑衣保镖在会所后门等候多时,劳斯莱斯已经打开车灯,启动引擎,后车门打开正对门口,一切都准备就绪。   男人把她抱进车后座,刚关上门,司机一脚踩下油门,驶离会所后院。   车里升起隔板,商琛脱掉西服外套,白衬衫的肩头殷染斑斑血迹,他觉得这女人八成是属猫的,又会挠又会咬。   刚才挣扎喊叫好半天的女人没了力气,她不说话,流波美眸里满是愤怒,这场宴会分明就是给她的鸿门宴。   “商总,后面有辆白色奔驰一直在跟踪我们。”隔板操控台传出司机的声音。   黎粹顺着司机的话回头望,看到车流里的确有一辆熟悉的白色奔驰,她呆滞怔怔的回过头,嘴里小声念着:“完了,完了...”   那是沈毅尧的车,商琛刚才给她捡手机时说的第一句话被父母听到了。   后座的男人再次显出阴冷狠厉的本质,凶恶的命令道:“开,往没人的地方开。”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坑文……因为我有强迫症不能看见专栏有坑   更新时间应该会趋于稳定 第28章 【因为有用】   车子驶向的地方越来越偏僻, 路灯渐渐稀疏。周围空旷寂静,车窗外黑压压一片瞧不见半个人影,只有远灯照出几束的光亮。   劳斯莱斯后面跟着两辆黑车, 还有一辆白色奔驰, 车后座的女人愈发忐忑不安,她不断扭头向后看,希望那辆白色奔驰可以调头开走。   “为什么开到这儿?你不住酒店吗?”黎粹神色凝重, 紧张的十指纠结, 侧眸看向身边的阴戾男人。   商琛目色狠厉, 一把扯下领带, 松开两颗领口的扣子, 冰冷回道:“不能在人多的地方动手,不好收拾。”   这里是美利坚, 魔鬼只会愈发肆无忌惮。她必须先稳住他, 颤抖的手握住他的小臂,面色微白,怔怔地不停摇头, “不,不,商琛, 你不是让我跟你回家吗?我跟你回家, 我回去拿护照, 我们马上走,好不好?”   他漠然垂眸看向主动搭上自己胳膊的手,那双纤手冰凉的温度出卖了女人的心思,再看看她的水眸里满是惊慌和担心。   商琛薄唇微挑,抬起手臂, 大掌轻柔地扣住她后脑勺,笑着应她:“好,一会儿带你回家。”   黎粹颈后发僵,故意不躲他的抚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走吧,回去找我爸妈拿护照,我再不回去,他们该担心了。”   他脸上的温柔骤变化成满目阴狠,连俊逸五官都恐怖狰狞,扣住她的后脑往自己眼前凑近,鹰隼般阴鸷的黑眸望入女人眼底,沉哑道:“粹粹,你的乖顺已经在我面前装过一次了。我允许你骗我,但不允许你为别的男人骗我,懂吗?”   这个魔鬼看透她伪装的顺从,惊慌失措的女人终于压抑不住心底的愤怒,冲他喊,“你抓到我了!我也答应和你回家了!还不行吗?你还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商琛恶狠狠盯着她问,那股狠劲儿却不是对她,“你说我想干什么?我去感谢他这一年来照顾我老婆和我岳父岳母一家三口的大恩大德!”   黎粹清楚他在说反话,仍然忍住害怕极力安抚他,“不,你信我,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我们回去,你不就是想让我守着你吗?回家吧,我守着你过日子,好不好?”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激怒他,和他吼叫只会让他更生气。   这场精神博弈,在刹车声里中止,劳斯莱斯停在公路旁边一处空旷地带,两辆黑车分别停在两边,远光灯齐齐聚焦在一处,白色奔驰也紧随其后停在后面。   商琛重新穿上西装外套,推车门时命令前面开车的手下,“看住她,别让她下车。”   手下不敢含糊,商琛刚下车立马落上中控锁,车后座的女人使劲握拳敲击隔板,前面也不为所动,还反而出言劝她,“少夫人,请不要敲了,小心您的手。”   “求你开门让我下去吧,真的会死人的。”她伸手拍击隔板,希望驾驶座的人能发发善心。   操控台只传出手下机械冰冷的回复,“少夫人,请坐好,小心您的手。”   黎粹意识到这些人并不会听自己的,他们服从商琛,就连心肠都和他一样硬,于是疯狂的拽车门,并向驾驶位喊道:“你不让我出去,我就一头撞死在车里。看商琛是要我的命,还是要你的命。”   这次驾驶位没传来声音,两分钟后,中控锁解开,后座的女人迅速推开车门,她精神太紧张,以致双膝发软,跨出车门的瞬间差点跌在地上,可还是深一脚浅一脚跑向车灯光束的中心。   空地上,暴戾恣睢的男人斜倚着车前盖,他手里不断把玩打火机的滑轮开关,俊漠面孔忽明忽暗,微光穿不透那颗黑暗污浊的心。   其实他不抽烟,也不嗜酒。   因为尼古丁和乙醇都有麻痹大脑的作用,而他需要时刻保持清醒。   车灯背光的昏暗里,两个保镖把沈毅尧的胳膊反摁在背后,即便被打得嘴角淤青渗血,口腔里剧痛不已,仍然不卑不亢的说:“我真替粹粹难过,她好不容易从你手边逃走,好不容易过几天安稳日子,结果你又出现了。为什么她会遇到你这种人?为什么是你这种人渣!”   话音刚落,保镖一拳接一拳捶进沈毅尧肚子,用的力量扯得人五脏六腑都痉挛抽搐,把他又打得吐出好几口血,身后的保镖用力往下摁沈毅尧的肩膀,将他的脊梁压得更低。   不远处,打火机火光熄灭,随之传来子弹上膛的声音。   高大男人从暗夜中走来,居高临下的站在那里,冷漠面容浮现轻蔑的笑,举起枪,冰冷坚硬的枪口死死抵上沈毅尧头顶,骂道:“惦记别人的老婆,你他妈又算个什么好东西?”   车灯光束中央,一抹纤细身影穿过保镖人墙跑过去,即将扣动扳机的男人眯起黑眸,望向身子发抖却仍然坚持走过来的女人。   黎粹瑟瑟把住他举枪的那只手臂,看到被打得满脸是血,几近昏厥的沈毅尧,极度惊恐之下连说话都是断断续续,“够了...够了,你折磨我一个就够了,别再扯上无辜的人了。”   商琛看看枪口下的沈毅尧,再看看身边的女人,阴戾冷漠的勾起唇角,说:“我不让你下车,你就准备一头撞死。粹粹,我不喜欢你用你的命来威胁我。”   刚才他听到手下传来的话气得胸膛炸裂,却又生怕这个女人在后车厢撞隔板,才同意放她出来。   “有用吗?”她垂头轻声问着,“我用我的命威胁你,让你放过他,有用吗?”   有用,因为有用,所以男人暴怒异常,双目腥红,薄唇抿成一条僵直的线,火气堆积在胸膛里无处发泄,朝旁边的树砰砰砰开了好几枪,怒吼一声:“ 把这姓沈的膝盖卸了!”   他冷面拽着黎粹向劳斯莱斯走去,把她塞回后车座,自己也坐进去,马上落好中控锁,头向后靠着车垫,阖眼平息自己的怒火。   女人被那几声枪响惊得发懵,那是一把已经上膛的枪,如果自己刚才不过去,她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车后重物坠落的声响惊醒了她,黎粹慌忙向后望去,见到四个保镖搬起大石头重重砸向沈毅尧的腿,每一下都正中膝盖关节,每一下都是商琛狠毒的报复。   再这么下去,即便不死,膝盖也会被生生砸碎。   她想开门下去制止,却怎么也扯不动车门。   “ 商琛,你会遭报应的。”黎粹全身发寒,笃定的诅咒,“ 你一定会遭报应的,把一个人的膝盖活活砸碎,你到底是有多毒,有多狠。”   “ 你如果不下车,我会更毒,更狠。”商琛阖眼回着女人的话,他本意不想留沈毅尧的命,但他也确定这个女人一定会为了保住姓沈的一条命挡在自己枪下。他烦躁的捏捏眉心,阴沉沉下命令:“ 开车,回酒店。”   劳斯莱斯向后倒退,转头驶向正轨。车后大石头落地的声响颤动女人的心,她一直回头伸颈扒着窗户,直到残忍血腥的景象消失在视线范围,才怔怔坐正上身。   黎粹脱掉高跟鞋,光脚踩在车坐垫上,环抱双膝蜷缩在车窗的角落里,头紧靠车窗,毫无生气的美目里掠过路灯光影,她现在没有力气和他抗争,只想好好睡一觉。   “ 我爸妈说不定已经报了警。”她音色极淡,回眸定定凝视男人俊美如雕塑的侧脸,“ 你这是绑架,他们不会让我跟你走的。”   “ 我不介意留下来和你们一起过。”商琛一本正经的开玩笑,黎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怎么可能让父母和这个魔鬼日日相处。   这么快,自己的好日子就过到了头。权衡之下,她只能妥协,“ 我要回去拿护照和行李,还要和舞团团长辞职,给我舞蹈班小朋友的家长们发短信说我回国的事情。”   他一口答应,“ 好,给你一天时间。”   黎粹敛回眼眸看向车窗外飞逝的街景,喃喃的问:“为什么?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你有钱有势,会有很多女人前仆后继,为什么要抓着我不放?”   没等他回答,她又莞尔浅笑,明眸流波凄美,缓缓说:“你还记得小时候吗?你上高中,我每次去看望祖母的时候,总能看到你垃圾桶里有很多情书。我不敢写,怕会被你扔到垃圾桶,不过我每天还是很开心,因为我可以去庄园大大方方见你。”   “后来你变了,变成我不认识的样子,或者说你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只是我比较傻看不清。”   身边阖眼休息的男人睁开双眸,侧过头看向回顾往事的美艳女人,黑眸被复杂的情感包裹,懊悔愧疚占了大半。   黎粹美眸里的柔和逐渐凝成寒冰,她的手紧拽着裙摆,说:“我对你的感情,早在那十年就被磨得丝毫不剩。我讨厌你,讨厌到看见你就心口发闷。我恨你恨到巴不得你早点死,我好摆脱这暗无天日的一切。”   没有比她再真实,再咬牙切齿的恨。   商琛敛起墨眸,心尖割痛却故作洒脱,“可以。恨吧,恨我也好。”   至少她在身边。   黎粹没再说话,她头倚车窗沉沉睡去,和商琛在一起总会让她精神疲惫。   车子开到五星级酒店门口,商琛抱起熟睡的女人上楼,她宝石蓝的长裙上面还盖着他的黑西服,妩媚妖艳的脸孔稍显苍白,睡觉时黛眉紧蹙,应该是梦到了不好的事物,脸颊在他宽阔胸膛里左蹭右蹭,蹭的男人心里直痒痒。   电梯停到总统套房的楼层,他把她抱到里屋的大床上,替她脱掉高跟鞋,旁的正人君子大抵都会叫女服务生来脱,但坏人没经历任何思想斗争,他喜欢亲力亲为,直接上手去扒她的礼服。   可商琛没做过伺候人脱衣服的活儿,更何况是复杂繁琐的长裙礼服,扒衣服的姿势不对,把女人惹醒了,她睡眼惺忪的看着他,把他的流氓行为逮个正着,坐起来问:“你还能再卑鄙无耻一点吗?”   他点头,眸光瞟过女人高耸的胸脯,厚颜无耻的说:“能。”   黎粹拽起旁边的枕头甩到男人目露邪光的脸上,最后护在自己胸前,撵人道:“出去,我要洗澡。”   他继续不要脸的向她跟前凑合,说:“一起吧,我也想洗。”   “你给我滚!”四个大字伴着两个枕头一起飞过来,他不想再惹她生气,识趣的离开卧室,走到总统套房的客厅看英文杂志。   不着急,商琛听着浴室传出的水声默念,绝对不能着急。 第29章 【总要去闯】   浴室里, 磨砂玻璃窗笼罩一层水雾,雾气不断凝成水珠滚滚滑落。   黎粹站在淋浴喷头下冲澡洗去一身疲惫,她没有闲情逸致泡浴缸, 担心沈学长现在情况如何, 祈祷父母一定要报警。   她清楚商琛把自己带走不算绑架,他手里的结婚证可以证明他们二人的婚姻关系。但这次商琛命令手下故意伤人,现在人证物证具在, 她不信他还能像上次在庄园一般颠倒事非黑白。   果不其然, 等她洗完澡穿好睡袍, 路过卧室门口时, 听到套房客厅里是商琛和美警用英文交谈的声音, 但也只听到了尾。   她心里一急,刚旋开门把手走出卧室, 就看到套房大门严严实实的被美警从外面关上。   这简直和预想相差甚远, 黎粹刚想追过去向美警询问具体原因,突然从后面伸出一双结实双臂如锁链般缠绕住她的纤腰。   自身后拥住她的高大男人微微弓腰,低头汲取她颈间芬芳, 炽热滚烫的掌心隔着丝绸睡袍摩挲在女人腰际,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去勾玩她睡袍的衣带。   黎粹羞恼不已的摁住他不安分的手,男人强有力的怀抱如同牢笼, 她只能眼睁睁瞧着紧闭的赭褐色大门, 愤然问道:“这不可能!为什么?你做了什么?”   商琛抬起下巴压着她纤薄肩膀, 挑唇一笑,他笑她的天真,说:“粹粹,你好歹也在这里待了一年,这里是什么地方?嗯?”   这里金钱至上, 处处是资本的力量。   她身形一僵,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的头皮发麻,唇色由红变白,连呼吸都剧烈起伏不定,她强迫自己平静,许久才定住心神,哽住喉咙问:“多少?你给了多少?”   看他爱的女人多聪明,一点就透。商琛以赞赏的目光凝望怀里美艳妩媚的女人,淡笑说:“一百万美金。”   听到这个数字,黎粹只觉一口气提不上来憋得肺腑难受,幸好他从后面揽住她的腰才不至于让她跌坐在地。突然这具纤柔身躯不知从哪来的一股韧劲儿拼命从他怀里挣脱。   商琛眸色里的温柔被阴森覆盖,任凭怀里的女人如何挣扎推打自己的手臂,嗓音低沉如同恶魔她耳边宣告,“粹粹,看到了吗?这个世界就是这么黑暗,我把它摊在你面前给你看!你看啊!”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黎粹喃喃自语不停摇头,试图将他的话驱逐出耳畔,她不能在这无止境的深渊中迷失方向。   他黑瞳尽是癫狂狠色,双臂勒紧女人纤腰,薄唇几乎碰上女人耳廓,“有用吗?你告诉我有用吗?我也报过警,可我父母到现在还是死的不明不白,我坐在轮椅上成一个废人的时候有谁给过我一个说法!”   任她怎么躲,也躲不过他圈抱的范围,只能伸歪脖颈躲他唇边的碰触。黎粹漠然冷对,她和这个魔鬼没什么好说的,在她眼里,他早已十恶不赦,不配被度化。   商琛双臂收紧,下巴硬贴上她额角,蓦然间像是换了一个人,语气突然放低:“粹粹,你得陪着我,陪着我。”   “放开我,我困了,要睡觉。”她垂眸淡淡的说了一句,在他令人窒息的怀抱中早已筋疲力尽。   他听她说困,打横将女人抱起,长腿一跨几步把她搁在床上,看到她小鹿受惊的眼神,默了默说:“睡吧。我去洗澡,不碰你。”   说罢,高大伟岸的背影在她怀疑的注视中消失在浴室门口。黎粹侧过身把被子盖过肩头,她强迫自己入睡,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养足精神,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做   浴室里的水声渐渐停止,尚在假寐的女人心瞬时提到嗓子眼,她听他走到床边,紧接着床垫向下凹陷,那人钻进了她的被窝,一只手臂还放肆的搂着她的细腰。   商琛阖起黑眸,手臂往回一勾,把那具温润软香的娇躯锁入怀里,一脸满足的笑道:“好好睡吧。明天我们不回国,转道去南境,你现在需要休息。”   去南边居然还带上自己,看来他是真的不觉得自己是个麻烦,高贵优雅的女人不甘被轻视,冷言威胁道:“你要是带我去,我就全程录音送给公安。”   他没再搭茬,鼻尖还传出轻微的鼾声。黎粹知道他睡了,悬起的心渐渐放下,精神却仍旧保持紧张,困意和警惕几经拉扯,以为他不会再醒,才又沉沉睡去。   待她睡熟,男人悄然睁眼,他看着她翻身,安静恬然的偎进自己怀里,又把她往怀里搂了搂,复又合眼。   这是第一次,他们夫妻同床共枕。   *************   黎粹又做了那个噩梦。   梦里,有个女人为了活命,苦苦哀求。她哀求丈夫看在自己任劳任怨十年的份上,不要把自己送出去当诱饵。   雪白大床中央,陷入梦魇的女人环抱膝盖蜷缩在被窝里。   西装笔挺的英俊男人走进卧室,他把手里的早餐搁上床头柜,见她把自己完完全全缩进被窝,连被子都随她的惊惧一颤一颤,里面还传出梦中呓语。   “商大哥,我求求你,别让我去好不好?我想活着,我害怕。”   “求求你,我不给你惹麻烦。他们有枪,我真的怕...好怕...”   “你的事我肯定不会说出去。求你别杀我,别杀我,别把我送到劫匪手里......”   商琛刚要覆上被头的手在空中停了停,喉结艰涩的上下一滚,掀开被子看到因为噩梦难过痛苦的黎粹,她苟着脊梁像一只虾子,浑身颤栗轻抖,冷汗染湿额头鬓角。   他伸手握住她颤抖的双肩,掌心只碰触到丝绸睡衣的冰凉,那是正常人恐惧之中的体温,那温度还在急速下降,甚至连血液都在冰冻。   “粹粹,醒醒,醒醒。”他沉声呼唤,慌张的晃动她的肩膀,将她从噩梦中拉回来。   黎粹悠悠转醒,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噩梦的源头,厌恶与愤恨让她的体温回升,抬手打掉握紧自己双肩的两只手,翻身到另一边下床。   她并不感谢商琛叫醒自己,无非是从一个噩梦到另一个噩梦,自己现在需要远离他几分钟透口气,抬步就往卧房门口走。   高大男人三步两步挡在门板前,他理解女人做噩梦发脾气,却不能看她在自己面前绝食,墨眸迎上她眼中的嫌恶厌烦,低声说:“回去吃饭。”   她撇过眼,气冲冲的对他,“让开,我不想吃。”   “不吃就没衣服穿。”商琛好整以暇的看她,“除非你就穿这一身睡衣和我在房间里干耗。”   黎粹这才想起自己昨天被他掳走的时候是穿一身礼服,她也没别的外衣可以穿,只能恼怒地狠狠瞪他,而后转回身走到床边吃早餐。   看她“乖乖”吃饭,商琛才拉开门板走出去,半分钟不到又走回卧室,手里多了几个精美的包装袋子,上面印着名贵奢侈品牌的英文名。   他把袋子搁在床上,对她说:“我有点事不能陪你,过会儿派人送你过去。”   她不说话,安静沉默的用早餐,深邃茶色的褐眸闪过狡黠的光,盘算着如何能从半路逃脱。   “不用想着跑。”他看透女人的淡漠,一句话给她浇了一盆凉水,“保镖的身上有定位器和通讯设备,他们会寸步不离的跟着你。你如果不想让别人遭殃,就别想着用死去威胁他们。”   黎粹佩服商琛的大脑,他甚至想到不许她寻死,断了她所有后路。她弯唇笑了笑,神态不知是赞赏还是讥讽,“你考虑的还真周全。你要是不看着,我半路跳车也不一定。”   男人目光深沉的凝望她,他抬步迈向床沿坐到女人身边。她往旁边挪一寸,他就跟着挪一寸。直到她挪无可挪要起身离开,他伸出手一把抱住她,把她的双臂也圈入怀中。   “够了!放手!”黎粹终于忍无可忍,心口积攒的愤怒化为气力,“你觉得很有意思是吗?你让我吃饭我就得吃饭,你让我陪着你,我就得忘记所有过去在你身边守着。你当我是什么?没有感情的宠物?”   商琛牢牢抱住情绪激动的女人,额头紧靠着她的肩膀,闷闷地说:“不,不是,不是宠物。”他顿了顿,薄唇一抿,问她:“好,那你想做什么?”   “别派人跟着我,我自己回家。”黎粹不会提什么放过我之类的要求,那太不切实际。   商琛拥住她,眼梢余光扫过手表,他才沉声应她:“好,那你自己去。”   腕表上的时间提醒他不能再耽搁,恋恋不舍的松开双臂,起身离开卧室。总统套房门外,平常跟在他身边的两个保镖早已等待多时。   电梯内,高大男人凛冽森然,一改刚才应她时的态度温和,目光阴戾的问:“监听器和定位都装好了吗?”   保镖点头回答:“是,少爷,都装好了。”   “派两个人远远跟着,别被她发现。”他再担不起任何风险,这个女人不是没脑子的漂亮花瓶,她远远比他想的聪明。   离开酒店,商琛坐上劳斯莱斯前往国际企业经济峰会的会场。通过蓝牙耳机和手机定位他能知道黎粹这一路和谁交流,在什么位置。   接近四个小时的会议枯燥乏味,其实他也开过十几个小时的会,但如此心神不定还是第一次。   台上英国企业家交流心得的同时,他的蓝牙耳机里传出她说英文的清甜声音,她在打车,手机显示定位在酒店。   还不知道自己被实时监控的女人正坐上出租车,去往回家的路上。她这一路给舞蹈班每位小朋友的家长打电话请辞,又向舞团团长打电话说明情况。   出租车驶入美式独栋洋房的小区,黎粹还没下车,就看到家门口父母在不停踱步张望,顿时鼻尖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车刚停稳,她立即推开车门跑去拥抱焦心等待自己的父母,黎远廷和妻子见女儿平安无事的回来也是老泪纵横。   黎母见女儿略显憔悴心疼不已。黎粹怕父母忧心,赶忙拭去泪泽,向左右两边张望,确认没人后才拥着父母进屋。   关好房门,她担心忧虑的向父母问道:“爸妈,沈学长怎么样?他的腿还好吗?”   “医生说膝盖重度损伤,虽然不会残疾,但以后也不会恢复成正常人那样走路。”黎远廷神色悲痛,为那么好的孩子痛惜,“刚到美国的时候,这孩子帮了咱家不少忙,没想到...没想到...到头来落得这个下场。”   黎粹瞳底布满红丝,她压抑不住自眼梢滑过眼泪,也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哽咽说:“爸,在哪个医院?我一会儿想去看看他。”   “不远,就在你当过志愿者的那家社区医院。别哭了,都是爸的错,是爸的错,要是爸能放下面子驳老夫人的婚约,也不会到这个地步。”黎远廷越说越自责,见女儿如今的遭遇简直悔不当初。   黎母听丈夫这么一说,也是气得直锤丈夫手臂,哭道:“就你知道挣面子!把咱闺女往火坑里推,现在可好,人家来要人了,咱拿什么去跟商家的大少爷讲道理?!”   “好了,妈。”黎粹用手抹去母亲脸上的泪,撑起笑靥安慰母亲,“我没事,你和爸在这里好好生活,别担心我。”   从来不是父母的错,是她的错。上辈子是她一直隐忍,父母并不知道她在商家过的什么日子,这辈子她挣脱抵抗,却让父母为自己流泪难过。   安抚好父母的情绪,黎粹回到自己的房间取证件,再简单收拾行李,东南亚肯定比这里热得多,拿的衣服也轻,其他的可以回去再置办。   她留在家里和爸妈吃过最后一顿中午饭,然后打车前往社区医院,向护士了解到沈毅尧还在重症病房,不允许外人进去探望。   从玻璃门能看到病房内部,病床上的沈毅尧昏迷不醒,身上插着密密麻麻的管子,头部缠绕一圈圈的纱布,护颈垫在脖子底下,旁边仪器正显示病人的生命体征。   黎粹拎着行李箱站在玻璃门外许久,眼圈红肿酸涩,没人了解她的愤怒与不甘,她不信,不信这光明人间能任由魔鬼只手遮天。   她满怀歉疚的望向病床上的学长,沉痛的对玻璃窗道了句“对不起”,而后拉起行李箱离开。   那抹纤细的背影里是从未有过的坚韧,既然逃不开魔鬼掌控,这地狱总要有人去闯。   来到医院门口,黎粹抬头遥望万里无云的晴空,盛夏烈日强光容易将人刺得目盲。恍惚之中,她看到一辆劳斯莱斯滑过来停在路边。   从车里走下来的男人英姿挺拔,五官俊美,脸廓棱角分明,体态修长宽肩窄腰,铁灰色三件套西装平整一丝不苟,黑皮鞋光亮无半点尘埃。   大概只有神和她知道,这男人完美的皮囊之下是怎样黑暗污浊的灵魂。   商琛先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左掌抚上女人明艳动人的侧脸,指尖还有湿润的触感。他拧眉,单手将她扯进自己怀里,说:“粹粹,天底下没有丈夫喜欢妻子为别的男人哭。”   她推开他的怀抱,抹抹脸上残存的水润,顺着他的话说:“放心,等你进监狱那天,我绝对会为你哭个三天三夜。”   商琛拉起她的手,恣意放笑,“可别,万一把我老婆这么漂亮的大眼睛哭坏了,我得多心疼。”   “哼,原来情话从一个杀人犯嘴里说出来也不是很动听。”黎粹冷冷扔下一句,甩开男人炽热的掌,朝劳斯莱斯走过去,弯腰坐进后座。   她走后,男人暴躁的扯了扯领带,本性里的阴狠凶戾涌入黑瞳。他气自己昨天应该一枪崩了那个姓沈的。即便知道他们之间没什么,他也总觉得自己头顶一片青青草原。   开车的手下惊觉他气场不对,不敢耽误时间,连忙接过行李箱塞进后备箱,再打开车门请总裁上车。   商琛照例升起车内隔板,把前后隔绝成两个世界。车子平稳的行驶在路上,他看到身边日思夜想的女人,才感觉到一点真实。   她问:“我们去南边哪里?”   “南境,贡港。那里我有一批货要交接。”他握住她的手,补充道:“当地风景不错,再带你补个蜜月。”   度蜜月?   黎粹寒毛直竖,认为他是真的有病,这两件事居然能混到一起。   “什么货还要总裁亲自去交接?”她明知故问,但还是想套他的话。   他只是淡笑,并未直白的告诉她,“去了就知道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弘扬社会正能量,争做新时代好人民。【默念三遍】 第30章 【合作愉快】   东南亚, T国,贡港码头   一艘豪华私人游艇驶于海面,船尾乘风划出冗长水线。   舱内卧室里, 窗帘拉紧遮蔽日照强光, 空调冒出冷气。   女人怔然地坐在床上面对一室黑暗,从西半球到东半球,接近二十个小时的飞机, 下飞机后又马不停蹄的转直升机来码头。   她吃不消这么紧凑的行程, 刚上游艇倒头就睡, 整整睡了一天半, 到现在才缓过乏, 醒醒神看向床头的电子表。   现在是中午十一点二十三分。   黎粹睡眼眯蒙的拉开窗帘,手先挡住眼前, 再缓缓睁眸适应日光, 收入眼底的是一片湛蓝海景,又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睡衣,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换的。   这一路转飞机转的头晕目眩, 她根本没力气管那个变态的动手动脚。   黎粹冲进浴室先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后又化了个精致艳丽的妆,用于遮住自己微微苍白的面容。   船上的女侍者像是掐准时间来敲门, 服饰异国特色, 操着一口并不流利的中文, 双手合十,说:“您好夫人,中午饭已经准备好了,陆老板请您去甲板用餐。”   陆老板?陆老板是谁?   她听这名号有点发懵,不过因为女侍者有限的中文水平也没多问, 有模有样的双手合十回个礼,道:“谢谢。”   女侍者伺候黎粹穿好当地传统异域风情的裙子,再把她乌黑长发高高挽成发髻,还插上几片金叶子。   其实装束并不复杂,可她瞧瞧头顶几片金叶子,只觉得自己脑袋顶上散发金灿灿的光。   女侍者带领黎粹走出卧室穿过客厅,这游艇内的装潢陈设奢华精美,陈设布局也相当完善。   从旋转楼梯走到游艇顶部,咸柠檬味的海风扑面而来。   她一眼就看到那边坐着的高大男人,挺直鼻梁上架着墨镜,白衬衫解开三颗扣子坦露结实胸膛,两只手臂肆意搭在长沙发两边,玩世不恭的游荡在世上最灰暗的地带。   他看到她,墨镜后的俊眸先是惊艳,随后唇角微扬,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说:“来,粹粹,过来坐。”   黎粹总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被他看光了,尤其因为自己身上这件露肩露手臂的齐胸长裙,她猜八成也是这个男人的趣味。   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他坐的一张长沙发,她不得不走过去坐在他旁边,侍者已经开始上菜。   商琛伸臂搂过那把盈盈一握的纤腰,低头看怀里美艳妖娆的女人,问:“怎么样?睡得好吗?”   她回眸白他一眼,又撇头望向别处,气不顺的回他:“好透了,要是下直升机不吐那三四次我会睡得更好。”   他喜欢她耍小脾气的执拗,搂住她又往怀里靠了靠,取笑她:“你是属打气筒的吗?刚睡醒就发脾气,自己晕直升机吐一地也赖我。”   “去去去,你上一边儿去。这里多热不知道吗?少来挨我。”黎粹伸手去推他健实绷紧的胸膛,她和自己生闷气,脸都在他面前丢光了。   她越用力把他往外推,男人一只手勾腰,另一只手把住她肩膀往怀里搂的越紧,直到听见她肚子传出“咕噜”一声,两个人的动作同时顿了一顿。   商琛忍住不笑出声,双臂缓缓松开她,眉宇轻挑道:“先吃饭吧。吃了饭才有力气跟我生气。”   女人双颊红白交替,她听出男人三番两次的取笑,精致面孔漫过愠色。   餐桌上布满当地特色菜,侍者双手合十,微笑颔首道:“陆老板,菜都上好了,请您和夫人慢用。”   商琛点头,挥了挥手示意侍者们可以离开,甲板上只留自己的保镖。   “陆老板?”正在持勺喝汤的女人说出自己的猜测,“不会因为你是大陆来的,就叫你陆老板吧。”   “哈哈。”男人终于忍俊不禁笑出声,“按你这么说,那从美国来的是美老板吗?”   听到商琛举一反三的开玩笑,她可以肯定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不露声色的试探道:“要不就是商氏集团快倒闭了,你改名换姓准备跑路。”   “粹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商家就算倒了,我也有办法让它起死回生。”他沉声回她,不再玩闹说笑,墨镜后的黑眸里城府极深。   黎粹听到男人言语口吻之间的变化,又问:“那为什么叫你陆老板?”   “统一称呼罢了。”他云淡风轻的说,“没别的意思。”   应该不仅仅这么简单,黎粹意识到自己来T国不曾出示护照却一路过了海关,这样航空公司不会有记录,而且入境后有专人去机场接他们走别的通道离开机场。   这个男人把事情做到天衣无缝,即便警方来查也不会查到任何他出入东南亚的证据,和他对接的人肯定也是当地权柄。   “陆老板”这个称呼,恐怕也是商琛在这边行事的代号。如果以商家的名头出手,届时两边的名声混淆不清,处在明面的那部分就会麻烦许多。   黎粹一小口一小口喝盅里的冬阴功汤,她现在还没办法和外界取得联系,自己的证件和手机都在商琛手里,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她正盘算怎么拿到手机,男人又恬不知耻的蹭到她身边,双臂环绕她的腰身,周围尽是炽热阳刚的气息。   “你不知道你身上很热吗?”黎粹转头蹙眉直面凑到眼前的俊脸,不遗余力的嫌弃他,“你真的很烦,要烫就去烫别人,别来烫我。”   商琛目光聚在女人细滑嫩白的肩和手臂,指尖勾勒她腰间曼妙玲珑的曲线,侧过下巴,在她耳边粗声惹火,“我们回卧室,脱衣服吹空调就不热了。”   这次换她来取笑,媚眼如丝的睨过去,纤手推他胸口一把,轻唤他的新称呼,“陆老板,请用你天才的大脑多想想你的钱和权,少想一些床单上的事儿”   站在顶峰的男人皆是如此。钞票、权利、女人,这三种都想据为已有。   他喜欢的女人三番两次探自己的话,这不打紧,她虽然聪明,但不是天生的谍探,问话次数过于频繁,已经暴露她那颗急于报复的心。   商琛深深凝望女人蛊惑人心的脸孔,他允许黎粹为她自己报复,但绝不准她为别的男人报复。想到沈毅尧和她相处一年,那双眼里是她看不见的躁怒。   他出手捏住女人下巴,强迫她抬头面对自己,薄唇对准她诱人的红唇小口狠狠吻了上去,因她不断挣扎推打,口红蹭花两个人的唇角。   一时,血色与红色在温热中交织,血腥既浪漫。   突然,从旋转楼梯口传来纷踏的脚步声,前面领头的人走过来鼓了两下掌,说的中文不算字正腔圆,用词却地道,大笑道:“哈哈哈,陆老板真是好兴致,美女佳肴,游艇海景,还是你们大陆来的有钱人会享受。”   看到来人,商琛放开怀里的女人,用大掌抹去她脸庞滑落的泪水,再拭掉自己唇边的口红和血渍。他看到她美目里泣血刻骨的恨意,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别哭了,被外人看见不好。”商琛温声哄她,拉她的手从沙发站起来,绕过餐桌带她和来人会面。   她不情不愿的咬紧红唇,但还是跟他走过去,迫使自己清醒尽快整理思绪,注意力集中在和商琛碰面的人。   为首的T国中年男人个子中等,典型的东南亚脸孔,眼窝瞳框深陷,皮肤黝黑,气场强悍,神色精明老练,后面跟着一众保镖,还有一个年轻漂亮的东南亚女人。   那人依循国际礼节,礼貌地伸出右手,“你好,陆老板,我们终于见面了。”   冷峻沉稳的男人同样也伸出手,和那人两手相握,说道:“你好,帕蒙亲王,见到您本尊是我的荣幸。”   帕蒙亲王身后的年轻女人向黎粹行了一个合手礼,她也连忙回礼,只见四个保镖抬过来一个长沙发搁在餐桌对面。   商琛侧眸看向黎粹,眼神朝楼梯口示意,说:“粹粹,你先回去待一会儿,午餐我让人给你送到餐厅。”   她心知肚明,商琛摆明不想让自己留下来听内容,帕蒙亲王也对后面的年轻女人说了两句,让保镖带她们两个女人离开甲板。   甲板上的海鲜盛宴很快撤到船舱内的餐厅,黎粹这才细细打量起对面的东南亚女人,年轻美丽的女人双手合十,微笑着用中文介绍自己,“您好,陆夫人,我叫娜玛。”   黎粹又回个礼,礼貌道声:“您好。”   这个娜玛应该是帕蒙亲王的情人,毕竟和王室沾亲带故的亲王,婚姻肯定是从小约定,真正的王妃不会这么年轻。   黎粹亲切浅笑,指指汤盅,称赞道:“我尝过那个汤,味道真的很好,你们的衣服也很漂亮。”随即又落落大方的礼让面前满满一桌佳肴,“你也吃点吧,这些真的太多了。”   侍者适时过来添了一双银质碗筷,娜玛对她说了声“谢谢”,而后又与她闲聊,“夫人和陆老板的感情应该很不错。”   黎粹听见这话只觉鱼刺梗喉般不舒服,她冲娜玛不失礼的轻弯红唇,又假意喝口水掩饰自己内心的尴尬,冲淡残留于唇齿间的血腥味儿。   刚才她只想把他的舌头咬下来咀嚼两口吞咽入腹,如果这能称之为感情好,那一心想要他死,是不是能称为矢志不渝。   “夫人,您知道陆老板做得什么生意吗?”娜玛开朗温柔的问她,语气随和近人,姿态不像是王室成员身边的情人。   “不知道。”黎粹干笑摇头,无奈的对娜玛实话实说,“这是他第一次带我来南边,有很多事就算我问他,他也不会告诉我。”   “陆老板是想保护夫人吧。”娜玛流露出羡慕的眼神,这时帕蒙亲王的一个保镖走进餐厅,用T国的语言和娜玛说了两句。   黎粹虽然听不懂,但从娜玛的神态里看到了一丝喜悦,美丽年轻的东南亚女人起身,冲黎粹双手合十,由心而发的感谢道:“谢谢陆夫人的午餐,娜玛很高兴能认识您。”   保镖领着娜玛走出餐厅,黎粹目光紧紧跟随娜玛的背影,不知为何,她从那抹背影里却看出自己的曾经,仿佛将死前壮士断腕的悲壮。   不,那绝对不是喜悦,那是向死而生的解脱,怪不得娜玛会问自己他们做的什么生意。   黎粹惊觉娜玛即将面临的遭遇,连忙追过去,她刚要从旋转楼梯口探出脑袋,甲板顶部激起一声枪响。   女人被那声枪响惊得双腿麻木,牙齿不断打颤,勉勉强强用两只手撑住扶杆迈上甲板。她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看到眼前暴虐残忍的一幕,身子仍然止不住剧烈震颤,全身无力的跌坐在地,美目黯淡涣散失去神采。   本来纯白色的甲板铺满殷红,鲜血横流,娜玛面带微笑躺在血泊里,头顶被打穿个黑洞洞的窟窿。   帕蒙亲王身后的保镖们将娜玛的尸体抛入海中,面无表情的清理甲板上的血迹。   没什么比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眼前更震撼,几分钟前她才知道这个东南亚女人的名字,此时此刻娜玛的尸体却在海里喂鲨鱼。   高大冷峻的男人走到她身边,他弯腰抱起那具颤栗娇柔的身躯,把她放到沙发,半蹲在她面前,用大掌握住那双僵冷的柔荑,输送自己的体温让她回暖。   “嗯。陆老板,你的女人很厉害。即使面对这种场面,她仍然没有失态。”帕蒙亲王欣赏黎粹不同于普通女人的反应,又看向商琛,笑道:“陆老板,现在我们的交易已经没有任何问题。还要感谢你出谋划策,才能让我们顺利找到国际安全组织派来的卧底。”   商琛安抚好受惊的女人,起身面对帕蒙亲王,这场枪杀是他亲手促成,现在大功告成,他得意的伸出手,道:“亲王殿下,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陆老板,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有钱人。”帕蒙亲王颇为满意的和他握了握手,带领一队保镖离开游艇甲板。   作者有话要说:  弘扬社会正能量,争做新时代好公民 第31章 【极乐天堂】   帕蒙亲王刚从甲板离开, 本来黯然无神的女人突然从沙发上爬起来,她双腿软麻,只能踉踉跄跄的走到对面的护栏, 双手紧紧扒着护栏, 看到娜玛的尸体飘在海面。   黎粹无力的一点一点佝偻下去,最后整个身子跌在护栏旁边。商琛快步走到她身边,半蹲伸手就要抱她起来。   女人把住他两只手臂, 美目湿漉漉的, 垂头哽咽着问:“为什么?你为什么?娜玛刚才还和我一起吃饭, 现在就死了!死了!”   对于她的质问, 男人俊颜沉冷, 解释道:“这个卧底是潜伏在帕蒙身边多年。如果这次不除掉她,交易失败不说, 一旦钱进不了账, 我在南边投入的资金也会有一部分亏空。”   “钱...”她眼圈通红,悲哀的笑了笑,“除了钱和利益你还知道什么?陆老板, 你真是我见过最会做生意的商人。”   她的暗讽对他来说倒无所谓,他现在只怕这女人情绪激动翻护栏跳海,两只手臂一直悬在她身体两侧护着, 挑眉问她:“至于吗?就因为一个刚认识不到半个小时的卧底和我生气?”   她不是圣母, 只是心里头闷得慌。这是第一次有人死在她面前, 一想到他是出谋划策的祸首,她就更怕自己坚持不下去。   “这就是你说的度蜜月吗?”她敛眸掩起悲色,又出言冲他怨怼,“就让我看你帮别人找卧底?杀人?”   商琛听她埋怨自己,薄唇抿起笑意, 双臂拥她从甲板上起身,把温润柔软的身躯揽进怀中,说:“下午带你去贡港市中心转转,晚上我订了温泉酒店。”   “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吗?”黎粹听出男人言语间的欲念,嘲笑他,“你别告诉我,你腿好这一年,没有女人向你投怀送抱。”   商琛将她拥的更紧,似是要把这具身子融入骨血,在她耳边动情低喃:“我只想要你,粹粹。”   “你就不怕我在床上一枪崩了你?”黎粹咄咄放出狠话,美眸内没有任何动容的神情。   商琛黑瞳底部满是燥热火焰,压抑的喉结轻动,低音粗哑,“那你今晚可以试试,我可以死在你枪下,也可以死在你身上。”   “你真无耻!”她怒骂,身体被商琛揽在怀里动弹不得,低声驳斥道:“因为那十年你早已厌烦白彦月的矫揉造作,所以你杀她眼都不眨一下。你现在不放过我,你找我,都是因为你发现我有趣!你的那些愧疚自责,通通都是因为你还没腻。”   “粹粹,我说过了,我对那个骗子没有感情。”商琛松臂放开她,握住她双肩轻晃,严肃认真的说,“我弄死白彦月并不是因为我腻了,而是那个骗子该死。从头到尾,我都没碰过她一根手指头,也从没背叛过我们的婚姻。”   黎粹毫不在乎的神情刺痛男人的心,她根本不关心他曾经和白彦月有没有什么。听到他提“婚姻”这两个字,她深深讽笑:“婚姻?呵,商琛,我们之间除了两本结婚证什么都没有,就连婚礼你都没完成,还有什么脸跟我提婚姻。”   那场婚礼是他们婚姻的开端,更是黎粹噩梦的开端。他连一句“我愿意”都不曾说过,连交换戒指的环节,都是她自己把婚戒戴上无名指。   商琛对此懊悔的无地自容,只想着她能高兴,歉疚道:“婚礼,好,我补给你。你想要什么婚礼?中式西式,室内室外,我全都补给你。”   “别做梦了!我们的婚姻早就结束了,你别忘了,是你拿我爸妈逼我跟你去的民政局。”黎粹红着眼圈一拳锤上他胸口,愤然道:“是你让我和我爸妈分开,我就想好好活着!我真的只想好好过我的日子!”   她又重重锤他好几拳,每一拳使出的力气都不小。男人半袒露的胸膛表皮已经稍稍泛红,他由着她发泄捶打,等她打累没了力气,才淡淡说了句:“气撒好了?没撒好再打两拳,要不把刀给你,你再划我几下出出气。”   黎粹美眸狠狠瞪向他,紧咬后槽牙道:“就你这种人死了我才最出气!”   “好啊,今晚我给你这个机会,我脱光随便你拿鞭子打,打死为止。”男人似笑非笑的说着,又厚颜无耻的在她面前聊起这种事。   黎粹被他的变态下流气得头疼,商琛是个衣冠禽兽,心肺肚全是黑的。她和这种黑心肝的人无话可说,不再睬他转身往旋转楼梯口走。   后面的高大男人看她要走,紧着迈步跟上去,正好游艇已经开会贡港码头,他直接带她离开游艇,岸上有一辆加长宾利正在等待,等他们上车后一路开向贡港市中心。   贡港是T国著名的海港旅游城市,比T国其他城市要繁华许多。   和普通来旅游的夫妻情侣一样,他拉着她的手在人潮里游逛。本来黎粹极不愿意,可抵不过男人硬扯,还美其名曰是人太多,怕一转眼她就丢了。   她没心思和他瞎转,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能和外界取得联系,而且现在重中之重,是要知道商琛到底做得什么生意,脏到什么地步。   不知不觉,他领她来到旅游街的中心地带,也是这里的地标建筑。整体气派恢宏的独特设计,外墙整体金光璀璨,如同黄金铺成的瀑布,顶部用镂刻金字篆上的英文名字。   来这条繁华旅游街的游客目的地都会选在这里。黎粹已经看到很多男男女女走进去,然后每个人都是一脸醉生梦死从大门里摇头晃脑的走出来。   她止步不前,感觉这里不是正经场所。身旁高大英俊的男人却扯扯她的手,不羁的笑了笑:“进去看看,里面挺不错的。”   她侧过头抬起下巴,水眸睨向旁边一米九的大高个,问:“你来过?”   “就玩儿过两把牌。”商琛瞧她怀疑的眼神,忙补一句,“只是玩牌,我可什么都没干。”   他的解释并未得到女人任何回应,那张美艳精致的脸孔平静无波,冷冷睇了他一眼,而后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商琛阴鸷眸光暗了暗,薄唇微抿,长腿跨步跟过去,一把揽过女人肩膀,那力度是要将一切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心。   当然,也包括她。   二人刚走进大门,这里的服务生经过训练很会察言观色,刚才听到他们在门口说中文,这才弓腰用中文恭敬说:“欢迎来到极乐天堂,二位请跟我来。”   黎粹看到地上铺满透明反光的玻璃砖,脚踝轻晃,难怪那些人会左摇右摆着走出来,这里从进门就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虚无感。   墙外金碧辉煌,墙内奢华无度。   当真是极乐天堂。   服务生领他们通过玻璃长廊来到电梯口,连那电梯都奢靡到表面镀满一层金箔,处处都充斥着金钱的铜臭味儿。   等待电梯的时候,服务生问:“请问二位需不需要我逐层介绍?”   “不用,我来过。”商琛森冷回道,不希望有人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好的。”服务生为他们摁开电梯门,九十度鞠躬,“极乐天堂将竭诚为您服务。”   商琛拥着怀里的女人走入电梯,按了三层的电梯按钮。   黎粹没注意到电梯内有任何提示标识,懵懵然地问他:“三层?三层是什么地方?”   他摘掉墨镜露出俊颜,扬眉邪笑,“赌场,带你玩玩。”   电梯停在三层,门刚打开就看两个穿黑西服的保安守在大厅门边两侧。   黎粹被他牵着手走进大厅,她第一次来到这种场所,好奇的伸颈环顾四周。每张桌子旁边都挤满了人,但因为管理有序,并没有想象中的混乱嘈杂。   从大厅里侧陆续走出来几个垂头丧气的游客,个个两手空空的怨叹。   “真他妈点儿背!老子一手好牌输了。”   “不玩了不玩了,再玩儿输得连裤衩子都不剩了。”   “邪了门的!妈的!怎么可能连输十几把?”   黎粹并未多想,赌本就多半靠运气,她身边的男人却冷面铁青,一路拉她来到刚才那几位游客离开的桌子去当围观群众。   那张桌玩的是21点,规则倒不算难。   她看两把也懂了不少,不过赢钱的一直是当地的T国人,那个赢家面前的筹码摞成好几摞,看样子收获颇丰,但也打消了不少普通游客的兴致。   “看懂了吗?”商琛墨眸盯着桌子,脸色阴沉的问她。   “当然,又不是很难,算加减法谁还不会?”她没看到他冷森森的表情,以为他在挑衅自己的智商。   商琛掏出黑色皮夹,用现金给她换了十个筹码,沉声对她说:“去玩玩,不用管输赢。”   荷官拨给黎粹十个筹码,待她入场后开始下一局 ,因为赢家一直赢,其他游客也不进场,整张桌子就只剩她和那个T国人。   等待发牌的空隙,她抬头见男人脸色极为难看,目光阴戾的紧盯牌桌,倒不像是来这里找乐子的游客,和刚才在门口的神情简直判若两人。   三张牌发牌完毕,她和那个T国人同时看牌亮牌,果然输了两个点。她亲眼看着荷官把自己的五个筹码分给对面,输钱的滋味的确不好受,但一想到这钱不是自己的,也不怎么心疼。   可她身旁的男人气场已经降至冰点,薄唇轻翕,对她说:“没事儿,继续。”   黎粹确定商琛不是因为她输钱生气,也不明白他在搞什么名堂,只能硬着头皮开始第二局。   发完牌后,她垂眸依次看牌,还没等看到第三张。商琛忽然出手按住她肩膀,然后掂起手里的墨镜,重重甩到对面T国人的脑门,那人一吃痛忙用右手捂头,慌乱中掉了手里藏的牌。   这时厅外冲进两个看场子的保安,摁住出老千的T国人扭送出去。   她还没等开口问,男人神情愈发狠厉,他正处在躁怒的边缘,拉起她转身向厅外走,一言不发带她上电梯去「极乐天堂」的最顶层。   顶层是由各种主题包厢组成,满足某类客人的特殊情趣。   商琛领她进到一间最普通的KTV主题包房,拽着她坐到身边,他自己则反常的拿起果盘里的苹果,用水果刀一圈圈的削苹果皮。   她直觉这间奢豪的「极乐天堂」一定和商琛有关。这个男人绝不会因为对方出老千赢他两个钱就能大动肝火,肯定是有人触犯了他手里更大的利益。   没过两分钟,他从国内带来的保镖纷纷走进包房。三层管场子的保安押着刚才出老千的T国年轻人跟进来,后面还紧跟一个矮小光头的中年男子。   “陆陆陆...陆老板...”光头男冷汗涔涔,哆哆嗦嗦的走到茶几旁边,“您大驾光临,怎...怎么不和我们底下的人说一声...”   商琛削苹果皮的手没停,他连头都懒得抬,语气冷淡却让人不寒而栗,“我要是说了,你杜总经理今天这庄恐怕就坐不成了。”   “不不不,不敢不敢。谁敢在陆老板的场子坐庄,那真是不想活了。”杜总经理迎奉着商琛的话,急忙表忠心,“陆老板,今天是我疏忽,但您放心,以后在极乐天堂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我跟您保证。”   包房内的空气冷凝结冰,男人拧皱的眉头渐渐展开,他把削好的苹果扔进垃圾桶,再抽几张纸巾把刀上的水渍擦干净,把水果刀放在桌台上,刀柄的方向冲着杜总经理。   商琛阴戾神色稍稍缓和,勾唇冷笑说:“好。杜总经理,我信你一回。不过这人在你管的场子里出老千,你得按照规矩办啊。”   那个T国的年轻人好像看懂商琛转刀的意思,一直在用T国语冲杜总经理哭喊,两人肯定是认识。可杜总经理不可能在商琛面前承认,只能颤颤巍巍地去取桌上的水果刀。   懂一点T国语的保镖走到商琛旁边,弯腰小声道:“老板,他们应该是父子,这年轻人是混血。”   男人大抵是早以猜到杜总经理和年轻人的关系,满脸不耐的挥挥手示意手下们赶快行动。   黎粹看到他们把年轻人的手掌摁在桌台上,而杜总经理举着刀迟迟没法下手,不停的用外语对年轻人说话,听语气好像是在安慰。   她心底沉甸甸一坠,不忍看到这种人间惨剧,问他,“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没必要让父亲去割儿子的手指头,这太残忍了。”   商琛没回答,拉起她的手从沙发起身离开包厢,两个人刚迈入电梯,就听到厢房里面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嚎。   男人面不改色的按下一楼按钮,他的暴戾残酷不受任何影响,默了默道:“今天有人能把儿子放进来出老千,明天就能有人把侄子送进来搅场子。粹粹,我这生意还怎么做?”   “可是你不可能在国内也管着极乐天堂。”她根本没法反驳商琛的话,即便他做的事多么不人道。   “但我可以杀一儆百。”   他牵着带她走出极乐天堂的大门,坐入门口那辆加长宾利。   黎粹转头望向车窗外,欣赏贡港市中心沿街的夜景。她在想自己远在海外的父母,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每天活在男人残暴血腥的手里,该会有多难过。   商琛在东南亚的势力不是她能想象得到的,他能和王室亲王做生意,在这边开个极乐天堂揽财简直轻而易举。   问题是有许多事她还不清楚,比如极乐天堂存在的目的,如果商琛真想赚钱,没必要在这里开个豪华会馆。   倏然,男人结实手臂缠抱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一个滚烫的吻落上女人细滑白皙的肩膀。她修长脖颈僵了僵,猛然想起宾利开往的下一站——温泉酒店。   他把纤柔温润的身子锁进宽阔胸膛,神情内疚不已,“对不起,粹粹,今天把你吓坏了是不是?明天,明天我肯定陪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你知道我想去哪儿?”她总是觉得这男人自我感觉非常良好。   商琛信心满满的笑说:“女人不就是吃饭,逛街,刷老公的卡,然后买买买。”   “吃饭逛街买买买,你也就知道这些了吧。”黎粹美眸瞟他一眼,嫌弃他的无趣。   “那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你。”他怀里搂着女人,说话的时候像个昏君,薄唇还在她脸颊啄了一口。   黎粹双颊瞬间漫上一片绯红,羞恼的和他对杠,“我喜欢你离我远一点,想让你离我越远越好!”   “那不行。”商琛不假思索的否决,掌心轻抚女人后腰,眼神迷离在她身上游移,“今天晚上,我们只会越来越近。”   她清楚这个男人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水眸慌张的看看车窗外,推了他肩膀一把,说:“停车,我要去买东西。”   他还没过足眼瘾,兴致就被她打断,不爽的问:“你要买什么?”   “东南亚夏天蚊子多,我去买点驱蚊药,不然出门咬我一身包多难看。”她煞有介事的说。   果然爱美是女人的天性,他真是没辙,无奈笑道:“好好好,去买吧。”   车子听从命令停到路边,黎粹推开车门走进街上一家药店,目光快速扫视着进口药品的货架。   幸好以前在旧金山社区医院当过志愿者,她认识几个常用的药品名字,其中就包括emergency contraceptive pill——紧急避孕药。   她没能力阻止商琛的进犯,只能尽最大努力保护自己,这人间有一个魔鬼就够了,没必要再孕育出一个祸害世界。   黎粹把避孕药的药盒紧紧攥在手心,又装作茫然的模样走回柜台找店员,店员听不懂英文,她连比划带学蚊子叫,差点就在药店里手舞足蹈。   店员终于明白她的意思,给她拿了一瓶驱蚊水,她把避孕药小心翼翼放在柜台和驱蚊水一起结账,在打开手包拿现金付账时,连忙把药盒塞进手包最里面,再把驱蚊水拿在手里。   黎粹走出药店回到车上,座位还没坐稳,男人就伸臂把她拥到身边,唇边含笑问:“你刚才是在药房跳舞吗?”   “这不还得多亏某人没收我手机,我连查单词的东西都没有,买个驱蚊水不仅要跳舞,还得学蚊子叫。”她表面嗔怪他的变态行为,暗地却舒了一口气,看来刚才演的戏蒙混过去了。   车子发动引擎行驶在路上,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黎粹不由得捏紧手包,包里的药盒能稍稍令她安心。   商琛感受到怀中娇躯的紧绷,温声哄她,“别紧张,粹粹,你一紧张,我也紧张。今晚可怎么过下去?”   她低估了这个男人不要脸的功力,撇过头不满的说:“要不是你天天下流无耻的想那种事,我们今晚可以很好的过下去。”   男人出声轻笑,羞涩的把俊脸埋到她白嫩颈窝,如同十六七岁情窦初开的少年带女朋友背着父母干坏事。   温泉酒店近在眼前,车子缓缓停靠在门口。   她深吁口气望向窗外。   终于到了,今天的最后一站。 第32章 【这是纠缠】   五星级温泉酒店。   顶层总统套房能俯瞰整个贡港夜景, 街道人头攒动,海面游轮鸣笛,人间一片祥和美好。   巨大落地窗旁, 是一桌米其林级别的烛光晚餐。   长桌两旁的男女心怀各异, 英俊男人绅士款款,看她细嚼慢咽吃盘里的牛排,实际心里的野兽已经跃跃欲试, 胸膛里急于喷张的炽热已经延伸至血脉。   可她吃的速度越来越慢, 一口肉会嚼十几下才会缓缓吞下去, 连喝水都是一点点抿进口里。   商琛清楚黎粹在故意慢吞吞拖延时间, 薄唇邪肆勾起, 拿起红酒杯起身来到落地窗旁欣赏夜景,高大挺拔的身躯伫立在浓浓黑幕之中, 宛若暗夜的王。   他轻晃手里酒杯, 黑瞳底部团着两簇火,表面维持仅剩的风度,笑意不减的夸赞她:“粹粹, 我欣赏你的冷静,并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做到处变不惊。单凭你现在还敢挑战我的耐性,你就理所应当是我商家的女主人。”   女人放下手里刀叉, 垂眸冷冷嗤笑, 唇瓣清浅一弯, 客气疏离的说:“商先生过奖了,曾经很多事实证明,商家女主人这个位置并不适合我。”   那十年她为“商家女主人”这个头衔付出太多,如今一切回到原点,他们仍然是当初二十出头的年纪, 灵魂却是重叠两辈子的碰撞。   商琛摇晃酒杯的手戛然停止,转回身放下酒杯走到她座位旁边,弯下腰一只手臂搭上椅背,另一只手钳住她下巴,他刚要吻上那双饱满鲜艳的红唇,却被她歪头一躲,一吻落空。   她侧颈瞥过头,美目眼底是不甘心的倔强,恼道:“你还真是没什么长进,喜欢和自己从前不屑一顾的女人纠缠,现在居然还想和她......”   “想和她怎么?上床?”商琛边说边用手扳回女人的脸,墨眸痴迷于那张美艳妩媚的巴掌鹅蛋脸,由衷的说:“粹粹,你是一个方方面面都很容易招男人喜欢的女人。”   “免了,商先生,不必高抬我,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黎粹一语回绝他的称赞,被这样危险的男人夸,绝对不可以顺杆爬。   商琛紧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双唇,虎口再次钳住女人下巴,微凉薄唇覆上她樱桃小口。   这一记长吻汹涌热烈,憋得黎粹上不来气,双颊晕红能滴出水来。直到他渐渐放开,她才能深呼吸缓解缺氧的大脑。   他再也控制不住腹如火烧的燥热,理智已经崩垮,作势伸臂要打横抱她进卧室。   黎粹深呼吸两次,去推男人结实有力的手臂,看他急不可耐的样子取笑道:“喂,你这么急的吗?我要去洗澡。”   他听不见她说的话,不管不顾的抱着她向卧室走,把怀里的娇躯搁到雪白软厚的大床中央,再迅速解开皮带,扯开白衬衫的扣子露出纹理分明的八块腹肌,裸着上身爬到床上。   她用枕头挡在两个人之间,直视男人黑眸中的急迫,拦着他道:“我要洗澡,你别来闹我。”   商琛抢过她手里的枕头扔到床外,大掌扣住她的后腰,嗓音粗哑,说:“我不嫌弃你。”   黎粹向后撤撤,抬手去打男人手臂,慌忙的再用一个枕头怼到他胸膛,“我嫌弃你!我洗完你也去洗,洗干净再来碰我。”   “我没碰过别的女人,保证干净。”他以为她说的是这个意思,又目露邪光的要去抱她,笑道:“不信,一会儿你可以自己试试。”   她脸一红,恨不得把枕头摁到面前这个大变态的脸上,气恼的嫌他说:“把你手上的血腥味儿洗干净。我不想和一个白天帮别人弄死卧底,又让父亲剁儿子手指的大魔头睡觉。”   费劲!   他胸膛憋着一股闷气,自己在商场上搞资本运作逼得一家又一家走绝路都没像现在这么费劲。   商琛索性抱起叫嚣让自己洗干净的女人下床。她惊呼一声,慌张失措的蹬腿,拍他肩膀,问:“你干什么?我说我要去洗澡,你听没听见?”   “一起洗,省时间。”   他抱着她,一脚踹开卧房内玻璃浴室的门,把女人放在地上又反手锁上浴室的门。   三面雾化玻璃遮住浴室内晃动的人影,哗哗水声掩盖住里面暧昧起伏的声响。   这不是感天动地的唯美爱情,只是掌控和被掌控的纠缠。   男人强大到可以拥有一切,甚至转转脑子就能决定别人的生死存亡。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密谋所有居心叵测的报复,要整个世界和那场漫天大火陪葬。   可这个女人不一样,是唯一敢逆抗他的存在。或者说,她像一束圣洁的光照进地狱,可魔鬼却一心想亵渎。   夜渐渐入深,这场“较量”如同漩涡,没人可以从中抽离。   *****************   第二天下午,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拉开窗帘,俊眉朗目间一派神清气爽。他不需要过多的休息,时刻保持精神才能掌管商家这颗参天大树。   床上的被子鼓起一部分,像一个白色结茧的蚕,一动不动缩在床的另一边。   黑亮皮鞋踩着瓷砖绕过床尾,商琛坐在床头看着“白色的茧”摇摇头觉得好笑,伸手要去掀被,而里面的“蚕”却在跟他角力。   “要不我陪你再躺一会儿?”商琛问完看她没动静,伸手就要解西服领带。   被里的女人艰难的露出脑袋,脖颈以下盖的严严实实,她美目冒火的瞪向男人,音色稍稍沙哑的说出两个字,“变态!”   他看到女人五官微皱,眉心拧在一起,问:“你生病了?哪里不舒服?脸怎么这么红?”   黎粹没好气剜过去一眼,小声指使他说:“你上药店给我买点药膏回来。”   “药膏?”男人傻呵呵的看她,“涂哪里?你受伤了?快把被掀开我看看。”   他一说要看,女人脸色猛的涨红像颗熟透的樱桃,紧紧抓着被子不敢动,抿了抿干涩的唇,说:“你去药店问,问...问我那里痛要抹什么药膏。”   “那里,那里是哪里?”商琛抬手摸她的头,笑道:“发烧烧傻了?昨晚不还张牙舞爪的挠我,怎么现在连话都说不清楚。”   黎粹从被子里伸出手狠狠扯过男人领带,把那张道貌岸然的俊脸拽到自己眼前,火大的冲他撒气:“商琛,你就是个只顾着自己爽的禽兽!就知道问为什么,你不是天才吗?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我哪里疼!”   他愣愣一怔,定定看她怒不可遏的精致脸孔,看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咧开唇角,双手撑在她耳边,问:“这种药英文怎么说?”   她收回扯他领带的手,把头缩回被窝,闷闷的斥道:“混蛋,自己去查,少过来惹我生气。”   没过两分钟,黎粹从被窝里听到皮鞋离开卧室的踏踏声,套房大门关上的响动从外面传进来。   她忍着撕裂的疼痛挣扎起身,身上裹着被子,步子迈的大一点都会疼得她直抽凉气,只能一寸寸挪到桌子旁边,连忙翻开手包里的避孕药盒,匆匆往杯子里倒了半杯水把药吃下去。   回到床上前,她还不忘把杯子和手包恢复原位,心脏狂跳的躺进被窝里,纤手不自觉覆上平滑小腹。   或许经过昨晚,这里真的会有一个生命,可她不能让这个无辜的孩子流着如此残忍无道的血脉。   女人纤指用力抓紧床单,骨节都微微泛红,告诉自己不能动容,绝对不能。商琛他不配,也没资格做一个父亲。   等待商琛买药回来的空隙,黎粹缓缓阖眼休息,刚要睡着就被床头柜的手机铃声吵醒。   她的手机早就被没收了,那手机是商琛的,铃声一遍一遍的响,打电话的人可谓是相当执着。   本来就因为疼痛疲累折磨得不轻,再听手机铃声无止境的响,她愈发烦躁,气冲冲的从被窝里伸手摸床头柜的手机。   黎粹半眯着眼看到手机的白色外壳,这是商琛工作时和外人联络用的手机,所以也不设锁,屏幕闪烁着一串陌生号码,也没备注名。   “您好,商琛他不在,有事等他回来给您回电话。”她乏累的闭眼睛说话,态度是冷冰冰的和善,差点出口说成:别打了,我在睡觉。   电话那头听声音是个岁数不大的小姑娘,颇有礼貌的问:“呃,您好,请问您是商大哥的太太吗?你们现在...在一起吧。”   黎粹阖眼打了个呵欠,她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谁,却从中听出一丝黯然失落,红唇一弯,也没出声回应。   “那个...对...对不起打扰了,我爸爸说等商大哥回来讨论一下市里基金会成立的事情。”   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心性也不好,说谎还磕磕巴巴,成立基金会这种大事父亲怎么可能让女儿转告。   黎粹没必要戳破这个小姑娘的尴尬,淡淡道:“谢谢你,我会告诉他。”   她刚要挂电话,就听到那边小姑娘支支吾吾的问:“那...那个...商太太,你会和商大哥一起回国吗?我爸爸说等你们回来,想请你们一起吃饭。”   “请问你父亲是?”   “是北城市的市长,我爸爸和商大哥的关系很好,他们经常在一起聊天吃饭的。”   原来是市长的千金,怪不得有商琛的手机号。不仅如此,黎粹还听出小姑娘语气中微微露出的显耀。   卧房门从外推开,高大英俊的男人走进屋里,手里提着一袋子花花绿绿的药膏扔到床上。   黎粹见他走到床边,对手机那边的小姑娘说:“他回来了,要不你和他说?”   “不了不了,不打扰商大哥了,谢谢商太太,再见。”小姑娘连忙挂断,手机里响起一串忙音。   黎粹被这小姑娘逗得莞尔,这市长千金真是又傻又天真。她把手机搁回床头柜,躺在床上斜睨着地上的男人,懒倦道:“一个小姑娘打来的,说是北城市市长的女儿。”   商琛翻通话记录时剑眉紧皱,冷面收起手机,一言不发坐回床边,手上给她撕药膏的包装盒,黑眸瞳底尽是冷寂阴鸷,喜怒不形于色,叫人琢磨不透他所思所想。   那个小姑娘应该和他有某种关系。黎粹不好奇,也不关心,她现在盘算的是怎么能从他手里拿回自己的护照和身份证。   “就是市长的女儿,见过几面。”男人迟迟开口,沉声向她解释,“别多想,没别的关系。”   黎粹本来也没想问,听他提起,美眸不屑的瞟过去,戏谑笑道:“有关系才好,那我也不用躺在这里浑身疼了。”   他把药膏挤出一小截,面对她时冷峻面孔柔和许多,拍拍被子说:“来,把被掀开,我给你上药。”   “用不着,你这个大变态。把药拿来,我自己涂。”气急败坏的女人脸颊到耳根红成一片,褐色茶眸里蓄满水泽,恼怒地瞪向他。   黎粹厌恶商琛的强权□□,他总是想做就做,想说就说,威胁逼迫她就范,每一件事从来就没问过她愿不愿意。   “我给你上药你也哭?”商琛看到女人明眸里泛起泪光,他可以哄她,但不能不明不白的哄。   “不用你管。”她鼻尖微红,忍住眼眸内的泪意,“你爽够了是吧。那你就走,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男人的嘴脸既霸道又无耻,在她面前像个浪荡的贵公子,坏笑道:“我没爽够,也不想走,我要给你上药。”   她气愤地看着他毫无所谓的模样,贝齿咬紧双唇,用残存的力气手撑床垫挺直上半身,拿起枕头甩到男人西装上,一字一句都是怨恨。   “你懂不懂什么叫尊重?我是你想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的玩物吗?你强迫我跟你回来,没收我的手机和证件,现在连人也给你睡了,你还想怎么样?我连给我自己涂药的权利都没有吗?”   “好好好,你别生气,我错了。你自己涂,我在外面等你。”商琛在女人无懈可击的道理中缴械投降,把药膏放在床头柜,然后转身离开卧室。   他来到客厅,单手插兜站在落地窗前,手机铃声从西服内兜响起,是刚才打了十几通的号码。   男人眉峰向上轻挑,眸色里尽是戏弄的玩味。他滑开接听键,听到里面小姑娘慌慌张张的解释,“商大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太太会接,你太太不会和你生气吧,真的很不好意思。”   “不会。”他极不耐烦地听小姑娘讲话,却优雅沉稳的说,“她很大度,不是小心眼的女人。”   “那就好。商大哥,下个礼拜是我十八岁生日,爸爸会给我办场成人礼,你会来吗?”小姑娘期望无比的问他,又怕打扰他,“对不起,我知道你很忙...”   他连敷衍都觉得厌烦,又顺着小姑娘的心意答应道:“当然会,我会带我太太一起过去。”   “好。那我...我们一家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我还没想好哈。   别太悲观,我有可能会当个狼灭把这文拐he了。   本章略有删减,删了1000来字…… 第33章 【一场交易】   卧室内, 黎粹给自己涂完药,随便捡了件男人脱在地上的宽大白衬衫套在身上,再从床上起身, 慢慢挪动双腿走进浴室。   浴室满地尽是被撕碎的裙子布料, 内衣底裤散落一地,白瓷洗手台上还残留点点血迹,那是她向魔鬼交付身体的证明。   面对镜子里因一夜爱抚容光焕发的自己, 黎粹开始厌恶这具和他完美契合的身体, 越想忽略, 白皙鹅颈上的吻痕就越清晰地闯入眼底, 一遍遍提醒着她, 昨夜有多热烈疯狂。   不得不说,商琛是个天才, 在任何方面, 他都无可挑剔。可这个女人已经没有感情再为这个残暴阴狠的男人悸动,于她而言,这是一场交易, 结束之后总要从商琛身上拿回些什么。   黎粹洗漱完刚要转身回卧室,浴室玻璃门从外推进,商琛走进来伸开双臂从后面拥住她, 再次踏入这间浴室, 他仍然兴奋的全身燥热, 热气拂过女人耳边,问她:“还疼吗?”   “什么时候把证件和手机还给我?”她没工夫和他在床以外的地方瞎扯,姿态冷傲地提醒道:“商先生,请你言而有信,不要提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   男人宽阔脊背微微一僵, 是他昨晚哄着骗着把人睡了,还答应白天还给她手机和证件。   他双臂向里收了收,把柔软温润的身体抱的更紧,卑劣无耻的轻笑道:“我反悔了。”   “你!”女人气急,也没力气挣扎他的怀抱,只能怒视镜子里男人的倒影,“你答应我的!你怎么能反悔!你明明说过的!”   “粹粹,这不是交易。”他能感受到女人全身气的发抖,咬着她耳边说:“这是属于我们夫妻的美好回忆,你不能拿这个跟我谈条件。”   “可是你答应我了,你答应我了,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怎么能...”她浅浅哽咽,心头涌过一阵委屈。他太坏了,坏的没有底线,坏的人神共愤,可自己却妄想这个坏人能良心发现。   商琛单臂缠住女人发颤的纤腰,右手手背抚上女人侧脸,说:“粹粹,你不够强大,也算不过我。就别想太多了,好不好?”   听到他以为自己拿手机证件是别有居心。黎粹摇头,唇边苦涩的笑,“商琛,我只想打个电话给我爸妈,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我在你手上是死是活。”   “用我手机打。”商琛愈发用力搂着她,那怀抱像个囚牢。   “不要。”她仍旧坚持,“把手机和证件还给我。我是人,我有正常的生活和社交,你可以暗无天日的活着,但我不能。”   他本意也是想逗逗她,再把手机和证件还给她。但现在在东南□□况特殊,万一走漏了风声,事情会比较棘手。   “好。”男人点头,还是同意了,“手机可以给你,但证件不行。”   “为什么?”她蹙着秀眉追问,“你是怕我跑了吗?我跑到美国你不也给抓回来了,我就算拿着证件,又能有什么用?”   他低下头亲了她白皙脸颊一口,女人正在气头上,撇过脸不乐意他碰。她心里清楚商琛刚才就是在拿自己找乐子,不然不会这么快松口还手机。   “都还给你了,我下一回还怎么和你上床?”商琛坦白直接的表露出自己最原始的渴望,“我不想因为这事强迫你,粹粹,我要你快乐,我也快乐。”   他的可恶和下流已经到了黎粹能忍受的极点,她不甘心被掌控,愤愤道:“不可能,没有下一次,想都不要想!你敢强上,我就敢报警抓你。”   “报警?”冷峻狂妄的男人低声嗤笑,“你确定吗?早在半年前我就弄死了贡港原来的警察局长。现在这个局长,应该不会理你。”   黎粹被他满手血腥激怒,忍着痛楚从他怀里挣扎,发狠的说:“回国我照样去告你,告你杀人放火,故意伤人,再加上在南边这些破事儿,你的罪加一起判三个死刑都不够。”   他双臂向后一勒,胸膛紧贴她后背,垂头看那张妖艳媚人的脸孔,勾唇笑问:“你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你是想我死了你好拿我的钱养小白脸吗?”   “可笑。你死了财产都被封了,就算有几十个亿几百个亿,能给我一分一毛吗?”她从他怀里转回身,伸手去推男人健硕胸膛,“快点出去,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我要换衣服化妆出门透气。”   黎粹爱美,她从小学芭蕾,气质身材都相当出众,更别提那一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而且黎远廷教女有方,更让她各方面条件都符合豪门财阀的脸面,这也是商老太太看中她的原因之一。   商琛也喜欢自己的女人打扮,他退出浴室给她空间和时间,自己则回到客厅,坐在沙发椅上沉思。   他从抽屉里拿出她的护照身份证和手机,不一会儿就见到卧室里走出来一个高贵昳丽的明艳美人,她穿衣搭配都很得体,妆容通透端庄,是从小培养的窈窕淑女。   商琛坐在椅子上满意的端详她,眼神撇向桌面,说:“给,你的手机和证件。”   女人踩着高跟鞋步步走到桌前,因为走得慢也看不出走路姿势异样,她把证件和手机收进随身背的流苏链条包,抬眼看向他说:“走吧,我想出去。”   “去哪?”他含笑起身来到她面前,高大颀长的身型气势迫人。   黎粹美眸不经意转了两圈,柔声说:“极乐天堂吧。上次就去了赌场,其他楼层都没逛完,应该还有不少好地方可以走走。”   商琛欣赏这个纤柔女人的勇气,经过昨天的事,还以为她不会想再去。他牵住她的双手,大掌把玩那双细滑手心,突然来了一句说:“别去做指甲了。”   “为什么?”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甲,干净粉嫩的甲片俏皮不失庄重。   他把她扯进怀里轻拥着,坏道:“挠得我后背疼。”   黎粹不由得眼白朝天花板翻,把他推得远一点,“滚开,不正经。再不走想留在房间里吃晚饭吗?”   “也好。”俊美男人不怀好意的笑,“吃完晚饭直接睡觉。”   她跟这个满脑子床上运动的男人无话可说,斜瞟一眼转身向门外走,去极乐天堂是正事,不能耽误时间和他瞎耗。   温泉酒店离极乐天堂不远,开车十五分钟,加长宾利行驶的途中,她可以和父母通个电话,当然是在他的监视范围之内。   越洋电话接通,手机那头响起母亲焦急担心的问话:“粹粹啊,是粹粹吗?”   “妈,是我。”听到母亲的声音,黎粹顿时眼眶酸疼,心被揪紧。   “哎呦,妈可急死了,你走这几天一通电话都没打过,我和你爸都急得准备回国去找你。”黎母愈发哽咽,止不住为女儿难过说:“你还好吗?孩子,受欺负了吗?要不我让你爸给老夫人打个电话,实在不行,我和你爸跪着去求老夫人,怎么也得让你把这婚离了。”   手机开着免提,听见黎母提到无论如何求祖母让他们离婚。对面座位的俊美男人面色一凛,沉黑瞳孔内的冷冽阴戾使人头皮发麻。   黎粹惊慌得握紧手机,连忙调整情绪安抚母亲道:“没事,妈,我挺好的。你和爸不用担心我,你们就好好待在那里,祖母那里不用打电话,商琛他...他对我还行...”   话音未落,那边接听的电话换成父亲,长辈的指责打断她违心的言语,“还行?算了,闺女,商家咱高攀不起。那孩子在婚礼前后对你是什么态度,对咱们家是什么态度?爸妈老了不怕被笑话,但你还年轻,爸妈不想你出去被人戳脊梁骨笑话!”   黎粹忐忑地拿着手机祈祷父亲别再说下去了,眼前的黑影移到身边,商琛沉脸主动坐过去,伸出一只手臂温柔揽住她的细腰,他这个动作在女人瞳孔里渐渐放大,让她愈发心惊胆颤。   “爸,那个我这边有点事,我先...”她刚想挂断电话,男人夺过她手里的手机,向那边气冲冲的岳父尊敬喊了一声,“爸,是我,商琛。”   黎粹只觉后背灌入凉风,美眸目不转睛盯着他,她没想到商琛会如此直接的和父亲对话,害怕父亲说些气话把他激怒,到时候遭殃的又不知道是谁。   手机那头先是顿了顿,紧接着一阵杂音后是黎母哭天抢地的哀嚎,“大少爷,你放过我们粹粹吧!我和他爸就这一个闺女啊,她年纪小不懂事,有什么做错的你担待着,可千万别为难她。”   他抬手抚上女人乌黑微卷的长发,淡笑应道:“放心。妈,粹粹她很招人喜欢,没有人敢为难她。”   黎粹脊背略显僵直的承受男人的抚摸,双手抓着裙摆,面上也不知道该做何种表情,只希望这通电话赶快结束,父母知道自己安全就好。   手机里传来黎远廷对妻子哭求的斥责,“行了,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又肃声和商琛对话,“商大少爷,请不要戏弄我的女儿。这婚约是我和老夫人定的,如果你不满意,可以冲着我这个做父亲的来,没必要牵扯到粹粹。”   “爸,我没有戏弄她。”商琛握住女人放在膝盖上无措的手,向岳父低头,“婚礼上是我的错,让粹粹受了很大的委屈从我身边离开,也是我的错。我希望做些什么能求得您二老的原谅...”   黎远廷严肃打断他的话,愤慨道:“不必了。即便粹粹跟着你,以后也不会在上流社会抬得起头。她的脸已经在那场婚礼丢尽了,你知不知道你那些亲戚在婚礼结束说她什么?说她恬不知耻的去倒贴!”   父亲耿直的话使黎粹冷汗渗出鬓角,倒不是因为内容难过伤心,她现在不在乎也无所谓这些曾经的事,只要父母平安就好。   可男人在乎,他听到老丈人的话眉头紧皱,握女人手的大掌更用力了些,把免提关掉贴在耳侧,生怕她听到这些心里不舒服。   她听不见父亲其余的话简直如坐针毡,身边高大英俊的男人神情凝重,时不时能冒出两三句。   “不可能,我不会和粹粹离婚。亲戚那边我会亲自解决,给您二老和粹粹一个说法。”   “爸,是那个姓沈的活该!废他一双腿已经是我看在他在美国帮过您一家三口的份儿上了。”   “是,您说的对,这一切都是我的问题。但她不能从我身边离开,绝对不行。”   黎粹单是听到商琛说起沈毅尧的事情都一阵心慌,父亲肯定是提了。就在她一头冷汗的时候,商琛拧着眉心,对电话那头尊了一句,“好,您二老注意身体,在美国有什么困难随时联系我。”   他说完挂断电话,手机还给她的那刻,黎粹接过手机暗暗吁了一口气,再迅速把手机塞进链条包里,害怕商琛反悔又把手机收走。   这通电话的目的达到了,至少父母不会在美国担心自己,她还是比较欣慰的。   可经过老丈人一番训斥的男人神情阴郁,他把她搂在怀里,抿了抿唇,满怀愧疚的问:“对不起,粹粹,我们回国再办一次婚礼好吗?”   当然不好,商琛肯定会把婚礼办的盛况空前。到时候政商两界都会知道自己这号人,那时会相当麻烦。   “不用了。”黎粹不着痕迹的从他怀中退开,摇头淡淡道:“婚礼这种事,办第二次就没有价值了。”   她不愿意,态度既疏离又客气。   一夜温存并没有将他们的距离拉进,反而一通电话把关系拉回原点。可他还在自欺欺人的去抱她,沉声说:“你放心,我会处理好那些亲戚的嘴,他们会尊重你这个女主人。”   “怎么处理?拿针线缝起来?还是把舌头割掉?”她轻松自在的和他开玩笑,还瞥了他一眼,故意缓和两人之间沉重的气氛。   他点头,用极平稳的语气说出最恐怖的字句,“可以,如果你喜欢。”   黎粹一怔,压抑着冲出喉咙的恐惧,拿起车里摆放的杂志,胡乱翻了一页说:“别瞎说了,那可都是你的亲戚,小心说你六亲不认。”   “亲戚?”男人轻哼摇头,“一旦你给不了他们想要的荣华富贵,就会有人想尽办法把你扯下去,我不需要这样的亲戚。”   她没再搭茬,心里头想着一会儿怎么能把商琛支走,极乐天堂一定有秘密,这个秘密或许扳不倒他,但可以威胁他放自己离开。   重活一次的女人从来没有忘记前世十年的悲惨,这个男人残暴狠厉,感情也脆弱的薄如蝉翼,像这辈子的白彦月,只要他腻了就会下狠手。   黎粹不能等到他腻了自己,那样手里就什么筹码都没了,一定要尽早尽快的脱身。   车子停在极乐天堂门口,金碧奢豪的建筑依旧是灯火通明,男男女女成群结伴的进进出出。   他们这次来到四楼的SPA按摩中心,男女分开两边服务,黎粹看到不少衣着火辣的女技师走向左边男性按摩厅。   她美眸里闪过一丝狡黠,用另一个名号问着身边极乐天堂的老板,“陆老板,你们男的真的是去按摩吗?”   商琛被问得俊颜窘迫,干咳两声,“咳咳,粹粹,这都是在做生意。”   黎粹取完预约号码坐上大厅等待席,抬眸睨向他,好奇的问:“那你为什么不找几个大帅哥帮女人也按按?最好也穿成那个样子,这样还能刺激女性消费。”   他坐到旁边的位置,黑眸扫了眼她脖颈到胸脯之间的部分,抿唇轻笑说:“我可以裸着免费给你按,你用吗?”   男人不要脸的功力令人折服,她没理会他扯皮犯浑,挥挥手里的预约单,“我要去做薰衣草精油按摩了,陆老板也要去对面按一按吗?”   “不了,我去顶楼查财务报表。”商琛伸臂把着她椅背,邪气横生的凑到她耳边,弯起唇角说,“还有,你见过哪个男人带老婆来做按摩的,我可不想找死。”   黎粹羞恼地拽住他衬衫衣领向外搡了他一把,咬牙说:“去死吧你。有能耐找一百个给你按我也不管。”   SPA大厅前台用英文叫号,她听到自己的号码起身随着服务生走进右侧女式按摩的房间。   商琛起身走出大厅,同时裤兜里的拿出蓝牙耳机带在自己耳朵上。   “少爷。”保镖走过来弓腰称道。   “看住她,别让她上顶楼。”他命令道。   “是。” 第34章 【窥见黑暗】二更合一   极乐天堂的SPA房都是宽敞明亮的单间, 每位顾客都有专业的按摩师一对一服务,为女性顾客服务的女按摩师穿着也都很规矩。   黎粹在更衣室换上按摩专用的丝绸睡袍,看到这里私密隐蔽的环境, 再想想刚才见到服务男性的按摩师, 她基本能想象到对面的生意得有多龌龊肮脏。   她把自己的衣服放在单间的衣柜里,拿出手机放在睡袍的兜里,走出去看到按摩师已经在准备一些瓶瓶罐罐。   女按摩师是当地T国人, 双手合十, 用流利的中文说:“您好, 黎女士, 请您躺在床上稍等。”   不奇怪, T国的游客一多半都是中国人,极乐天堂还在旅游胜地贡港, 服务人员当然多多少少都会一点中文。   黎粹对按摩师礼貌微笑, 脱掉拖鞋,趴在按摩床上,双手叠起垫着下巴。女按摩师轻轻把她上半身的丝绸睡袍褪到腰部。   “黎女士, 您的皮肤很好。平时做过什么护理吗?”按摩师热情的问道,同时把一些精华水倒在她后背上。   她能感到后背丝丝湿润的凉意,简单微笑回道:“平日就是涂涂身体乳和霜什么的。”美眸一转, 又夸赞按摩师道:“您的手法很好哎, 极乐天堂应该给您涨涨工资。”   “哈哈, 我半年前刚来的时候,这里给的钱就已经很高了,我很知足。”   听到按摩师的回答,黎粹心里有数。极乐天堂应该是商琛来东南亚行事时建成的,而且半年前他还弄死了当地的警察局长。   或许也是为了在贡港行事方便, 极乐天堂内部肯定掩藏着不为人知的罪恶,不然他也不会冒险去动警局的人。   她合上眼,清空脑子里繁杂的思绪,享受一个人独处的时光,有时也会和技师闲聊几句,按摩结束后还舒服惬意地躺在按摩床上小憩。   按摩师并没打扰她休息,静悄悄的退出单间。听到关门声响,黎粹缓缓睁开美眸,去衣柜取出自己的衣服穿好,短暂的休息时光过去,自己必须重新打起精神。   极乐天堂是商琛的地盘,她不可能在这里逃跑,那是异想天开。   女人面孔美艳妩媚,头脑也不逊色,她拿起手机给商琛拨了通电话。没过两秒,那边就传来男人极度燥怒之下的低哑声,唤道:“按摩结束了?”   “嗯,结束了。”黎粹听得出他正处于暴躁咬牙的隐忍,但也没多问缘由,转言问:“你报表看完了吗?我想去对面购物中心买点东西。”   男人不忍拒绝她少有的主动请求,却又不得不压住火气,说:“等会儿好吗?我有点事需要处理。”   黎粹背好链条包,明艳面庞稍稍舒展,暗喜他此刻抽不开身,假装懂事的回应:“嗯,没关系。你有事先忙,我自己先在这里转转,先挂了。”   她的语气没有透露出丝毫失望,可听在男人耳朵里又是另一回事。   顶楼办公区,财务办公室里正席卷一场雷霆风暴,寂静可怕到汗珠落地都清晰可闻。   一通电话结束,办公室的温度因男人周身的凛冽肃冷而瞬间骤降,那双黑暗无垠的墨眸里,冲天怒气结成寒冰利刃,狠厉地刺向在场每一个人。   商琛双腿交叠后靠在沙发椅上,雕塑般立体深邃的五官俊漠冷淡。他气愤有如火烧,抬手把领带扯松,喉结上下一滚,冷蔑地看向跪倒在自己西装裤旁边的财务经理。   他挺拔上身向前倾,用手里的文件夹硬壳拍财务经理的脸,怒道:“你觉得我有时间看你这一堆垃圾吗?!”   “陆老板...我错了,我马上重做一份交给您。”财务经理迫于老板威严跪在一边,冷汗从额头大颗大颗的往外冒,眼镜片里都是水汽。   极乐天堂管理层的倒霉自上而下,昨天是杜总经理,今天是财务经理。   商琛气得不止这些废物做出来的一堆垃圾,更气自己因为这些入不了眼的垃圾推了黎粹的请求,本来现在向那个女人示好的机会就太少。   他抬腕淡淡瞄了眼手表,再把蓝色文件夹甩在地上,薄唇冷冷吐出几个字,“二十分钟。”   “是是是,我马上重做,马上。”财务经理如遭大赦,慌张惊恐的捡起文件夹,带着两个差点吓尿裤子的助理连滚带爬回到办公桌打开电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男人的耐心如同沙漏,在即将耗光殆尽的最后一刻,财务经理哆哆嗦嗦的走过来,把重新整理好的报表双手呈给他。   他浏览报表的速度可以说是一目十行,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翻到最后一页时火气爆发直接把报表甩到财务经理身上。   两个保镖把财务经理摁过来,男人墨眸内尽是阴狠,从西服内兜掏枪直接“咔嗒”上膛,枪口抵住财务经理的脑门,骂道:“废物!这堆垃圾就是你做的假账?”   财务经理吓得全身发颤,双手举起双膝跪在他西装裤旁边,盯着脑门的枪,支支吾吾的说:“不不...老老...老板...我一直是听您的吩咐做一本假账和报表的啊...”   他森森冷笑,举起枪食指扣着扳机,厉声斥责,“你这假账做的和真账差不多,你是想让我死?还是你死?”   “您说...您吩咐,陆老板,我一定办好...”财务经理吓得五脏六腑都在颤,膀胱还涌起一阵尿意。   商琛用枪口一下一下狠戳财务经理的脑袋,咬紧牙一字一顿道:“滚回去重做,明天我来查!”   财务经理点头如捣蒜,脸色煞白的说:“是是是,老板,您放心,肯定做好...”   他跟这些蠢人无话可说,冷面把枪收进西装内兜,长腿一迈疾步离开办公室,前往一楼咖啡厅,那是手机显示定位器的位置。   黎粹真的只是随便转转,再和咖啡厅里的服务人员友善亲近的闲聊两句,回头看到高大挺拔的男人正从外面走进来。   男人冷峻面孔还残存着方才的怒气,把黎粹周围的服务人员都吓得闪到一边,她自己则转回头,不想面对他现在森寒可怖的神情。   他来到女人身边,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说话语气都夹着余怒,“走吧,去商场。”   她从椅子上起身,挺直脊背望入他眼底,红唇轻启道:“你是想让我看着你这张冷冰冰的脸逛商场吗?对不起,我没心情。”   “那你想做什么?”商琛双手掐腰,拧紧眉心,说话时尽可能压下自己的躁气。   黎粹并不惧男人现在乱扫射的怒火,回瞪一眼,端起双臂冷冷驳他说:“你愿意和别人发火,就在别的地方撒完气再回来。我不欠你的,少在我面前摆脸色。”   她说完捂紧手包向咖啡厅外面走,从极乐天堂出来一头钻进加长宾利,拿起杂志坐到后面看,一声不吭连头也不抬。   后面跟过来的男人也坐进车里。刚才话刚说出口他就后悔的想扇自己一巴掌,这下可好,不仅没陪她逛街,还把人惹着了。   车子温泉酒店的方向开,他刚起身想去哄,她就拿着杂志走到更角落的地方去坐。他再过来,黎粹就会相应的挪到斜对角位置坐。   行驶途中,不免会有刹车。商琛看到她走的时候身形轻晃,尤其穿高跟鞋更危险,忙说:“好好好,我不过去了,你坐好。”   黎粹不理会,把他当成空气,连陌生人都不如。回到温泉酒店也是,她穿高跟鞋走得也快,板着脸一句话也不和他说,电梯来的也巧,正好把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隔开。   女人先一步回到总统套房,锁上卧室的门,缓口气坐到床上,从手包里拿出手机关掉录音,这里面是她今天和极乐天堂工作人员的聊天。   从人的话里总能听出些端倪,曾经作为华大表演系的学生,她知道从言语中透露信息的重要性。   至于和商琛吵架冷战,那只是他正好给了一个由头,即便没有这回事,她也能想办法闹脾气把他关在门外。   “粹粹。”卧室外,男人正在拍门,“把门打开,你生气我由着你,别给自己关在里面。”   黎粹不听也不回应,正好给商琛降降温,不然今晚又得是一顿翻天覆地的折腾。那个变态为了床上爽快根本不做任何安全措施,自己这避孕药也不能吃得太勤,很伤身体。   门外的男人左右踱步,皮鞋来来回回踩地砖的声音随着说话声一起传进屋内,“你别气了,我没冲你发火,我冲的是那群废物!一个个蠢得我都想一枪崩了,做出来的那些垃圾根本就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对,他自己是天才,所以看谁都愚蠢至极,都笨到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她忿忿不平抓起枕头朝卧室门板扔过去,而后也不管他在门外自言自语,卸完妆就去浴室洗澡。   听到卧室里有水声,商琛才稍稍放心,其实他倒不怕她生气,主要是怕她想多了,把自己关进屋里做什么傻事。   他回身走到客厅,用桌上的内线座机拨通酒店客服,让工作人员上来把卧室门打开。   因为浴室花洒的水声和吹风机低微嗡鸣,黎粹没听到卧室里的响动,换好浴袍刚从浴室出去,就看到男人健硕颀长的身子占了大半个床,半倚着床头,一脸得意洋洋的扬眉坏笑。   看到他躺在床上,她转身就往卧室外面走,根本不愿意与之共处一室。   商琛可哪里能放过她,立马翻身下床,身高腿长三两步走到她后面,伸臂一勾把人锁入怀里,低头嗅着女人刚沐浴后散发的惑人沁香。   她侧开脖颈离他远些,不满责道:“你不知道什么叫冷战吗?谁让你进来的?出去,我不想见你。”   “我还是喜欢床头吵架床尾和。”他说着目光下移,手掌顺着纤腰探进睡衣。   女人按住那只准备为非作歹的手,面红耳赤的抨击他流氓行为,“正常男人都知道睡沙发自我反省,就你不会。成天脑子里不是要把谁一枪崩了,就是上床。商先生,你还真是把人渣这两个字体现的淋漓尽致。”   “我躺床上抱着你也能自我反省。”他薄唇微烫吻过她白嫩细颈,声带都烧的沙哑,“就是那些废物惹我一肚子火,还搞得我们夫妻生活不和谐,我明天肯定去修理他们一顿给你出出气。”   黎粹简直要被他这一顿歪理连篇的自我反省气笑了,红唇冰冷讥诮的弯起,反驳道:“我跟你冷战一个小时你就受不了,那你知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我过了多久?”   听她似是讥讽,又似是嘲笑的口吻,他心口痛楚又钝又重,这话太毒,毒到足以戳穿这个男人所有的自我欺骗,拥她吻她,甚至和她在床上融合缠绵,这一切都是他威胁强迫得来的。   她的厌恶和恨从不曾消退,只是迫于威势无法反抗,他能占据她的身体,却无法抚平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见他不说话,黎粹抬手指向门口,连转身都吝啬,垂眸淡淡驱逐,“快点出去,我不想见到你,也不想和你说话。”   商琛知道自己再留下只会引起她那些痛苦不堪的回忆,可他舍不得离开,想和她再多待一会,钳住纤腰的双臂不由得向里紧了紧,俊脸埋在女人颈窝里,连呼吸都不敢放肆。   他嗅足女人香气,一个吻落上她发旋,低声安抚道:“别生气了,也别想那些事了。好好睡觉,晚安。”回头拿起床上的一个枕头,伟岸笔挺的背影消失在卧房门口,还为她带上了门。   望向紧闭的卧房门,黎粹早就吓得冷汗出了一身,忙去查看自己的手机,看到录音记录都还在才安心的拍拍胸脯。   她躺回大床,关灯睡觉,魔鬼的温柔平凡人承受不起,对于这个恶贯满盈的男人,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清醒和理智,免得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   冷战是她的计策,目的是给自己争取独处的时间。   她睡到日上三竿起床,负责看管自己的保镖说商琛已经去了极乐天堂,下午才会回来。   他不在正好,自己需要一个隐秘且相对安全的环境下研究录音。   于是用过早饭后,她把自己锁在卧室里,又怕外面站岗的保镖听到,带着耳机一遍遍播放录音内容,逐条逐字的听写在酒店用于调查客户满意度的便签背面。   这些录音内容都大同小异,但经过仔仔细细一句一句比对,她用铅笔圈圈画画,像是以前上表演课研究剧本,琢磨了小半天,终于找到所有人话里的共同点。   钱,这些员工都不约而同提到极乐天堂给的工资很高,所以尽心尽力服务工作也是应该的。   工资很高,按照商琛的行事风格,应该不是多出一点点的那种高。   她指尖捏着铅笔顶在头的另一侧,想到前两天被商琛逼着剁亲儿子手指头的杜总经理,为什么都到这种地步还是不愿辞职?   必定有更丰厚的利益驱使才会如此,极乐天堂连一个服务生的工资都很高,总经理更不用提,牺牲儿子一根手指头,可以换得全家在贡港做人上人。   至于为什么极乐天堂的工资报酬会如此高,黎粹不理解,她不敢打电话怕被监听,只能偷偷摸摸给曾经经营珠宝公司的父亲发了一条短信。   【爸,企业在什么情况下,发的工资会远远超过行业平均水平?】   她本来以为时差的关系,父亲会半夜回消息,没想到十来分钟后接到一则短信,【一般不会发生这种情况。除非企业有大量的钱来路不明,需要快速把钱花出去洗白。你为什么问这个?】   【没什么,爸,您好好休息。别担心我,我没事,您那失眠的老毛病可别又犯了。】   回完父亲这句话,黎粹匆匆把便签纸一块一块撕碎,收起来全部冲入马桶,再把手机里的录音和父亲的短信全部删干净。   为什么极乐天堂金碧辉煌到令人瞠目,玻璃长廊,镀金电梯,那里奢豪淫靡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洗钱,商琛在用极乐天堂洗钱,可知道这些能有什么用?这个秘密应该不止自己知道,极乐天堂那些高层心腹也都心知肚明。   他做这一切都用的假身份,任凭陆老板这个名号响彻东南亚,回到国内,他仍然是跨国上市集团的年轻总裁,身价不菲。   黎粹并不觉得有多高兴,后颈寒毛竖起,手脚冰凉,如同人类对于万米深海,越窥见黑暗越会恐惧,一通突然打来的电话,更让她浑身一激灵。   屏幕闪烁的号码是黑暗源头,她确定自己这小半天没有在房间里发出任何声音,才大胆的接起电话,调整好冷战应该有的情绪,滑开通话健没有说话。   “老婆,还生气呢?”电话那边的男人磁性音色极为好听,耐心哄她,“下午带你去海边游泳烧烤,好不好?”   “嗯?你说什么?不去,我不想去。”黎粹故意迷糊糊的说话,把床铺弄乱装作自己刚睡完午觉的模样,然后整个人躺进被窝。   “我昨晚可在沙发上自我反省一宿了。”男人语气有些可怜,“沙发又硬又短,睡得我后背疼。”   “活该。”她可不同情这个大魔头,“这就是你乱发火遭的报应。”   他听到黎粹情绪恢复正常的说话,心情很是愉悦,问:“你在干什么?周围一点声音没有?睡午觉?”   “不然呢?你那两个保镖跟一对门神一样,我倒是想出去,出得去吗?”黎粹不慌不忙的埋怨,实际说完心慌乱跳,生怕他发现异样。   话音刚落,卧室门从外推开,商琛举着手机贴在耳侧,修长身躯斜倚门框边,看她严严实实的裹在被窝里,而后收起手机,迅速脱掉铁灰色西装,解开手表搁在床头柜。   “你烦不烦?进酒店还打什么电话?吵人做梦。”黎粹假装刚睡醒揉揉眼,看到他已经开始脱里面的黑衬衫,媚眼轻瞟,取笑他说:“至于吗?睡一晚上沙发而已,你可真没耐性。”   男人裸着精壮上身把大床压的向下凹陷,隔着一层薄被也能感受到周围扑面的炽热,俊美邪肆的面孔紧挨她脸侧,哑着嗓子喘粗气:“看你心情不错,我想和你一起睡午觉,好吗?”   黎粹伸出双手抵住硬实健硕的胸肌,手心宛若触到烙铁,双颊顿时滚烫,飞上两朵红晕,大脑扯起一丝理智,侧过脸说:“不行,商琛,你起来。”   她不确定自己还能再找到吃避孕药的时机,而且连着两天吃肯定会把身体吃坏。   他高挺鼻尖轻蹭女人侧颜,薄唇一张一合,“不让碰?不让碰你还躺被窝里勾我。”   “谁知道你一回来就兽性大发?你这叫什么反省?跑到床上反省?”黎粹推开自己脸侧的头,他再用鼻尖这么蹭真的容易让自己理智垮掉,深呼吸两次又催促道:“你快起来,不是要去海边游泳烧烤吗?我还得去找泳衣。”   男人抬头与她额抵着额,墨眸里是清晰跳动的两簇火苗,气她知道自己箭在弦上还能把自己推开,说话时牙都快咬碎,“我燥的都快死了,你还想着找泳衣?嗯?没良心的女人,白瞎我前天晚上喂饱你那么多回。”   她精致面孔羞得鲜艳欲滴,仍然试图为自己争取缓冲时间,“不行,商琛,至少今天,今天不行,好不好?”   商琛闻言挺直上半身,一只大掌把女人的两只手摁过头顶,另一只手去解皮带,摇头邪笑的说:“不好。”   终于还是让他如愿以偿和她一起“睡午觉”。几次得逞之后,男人晃进浴室冲了个战斗澡,女人虽然浑身汗黏黏不舒服,但却懒懒的瘫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十分钟后,商琛裹着浴巾坐到床沿,用毛巾擦湿润细碎的黑发,挑眉笑看被自己折腾傻的女人,体贴的说:“要不我抱你去洗洗?”   黎粹瞧他神采奕奕的模样,茶色美眸一转,慵懒的侧过身没回答他的问题,转而轻声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国?”   “后天下午。”他回完,又补充一句,“明天没有美国飞北城的航班。我们得进海关盖戳。”   “我不想跟你一起偷渡回去。”她美眸轻斜过去一眼,嫌道:“这是违法,别带上我,我可是良民。”   “那你留在这里。”商琛叠起手里的毛巾,正正脸色看她,“帮我管极乐天堂,省的那一帮废物惹我发火。”   谁要来管这个豪华洗钱中心?黎粹眼白向上翻,用为数不多的力气起身裹好薄毯,两条腿打颤也不叫他帮忙,扶墙走进浴室。   商琛看到女人的犟劲儿无奈笑笑摇头,床头白色手机“叮咚”一声,他取来手机看到屏幕第一眼,俊美脸孔上的笑意立即消失。   从发信人到内容都令他感到无比厌烦。   【商大哥,你什么时候回国?我买了很漂亮的裙子准备生日会,希望你能回来帮我看一下。】   叮咚,又是一则消息提醒。   【那个...商大哥,爸爸说我快满十八岁了,就不能跟你要礼物了。可我还是想知道你会不会送我礼物?你要是送的话我一定会好好珍藏,不骗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呕 写市长千金这个傻白甜我要吐了   接下来我要日更了   女人 请跟上我的步伐 第35章 【回不去了】   隔天下午, 商琛领她先坐直升机绕到东南亚边境一处小国。同样是走特殊通道,没经过海关乘坐飞机,落地时间正好与一架从美国飞北城的航班时间一致, 这一切都经过精密的时间计算。   看到北城机场的海关检查自己的护照, 黎粹的心难免虚上一虚,她回头看向后面西装笔挺的矜贵男人,他双手悠闲地插进裤兜, 冲她优雅微笑, 面上没有半分异样。   阔别故土再回来理应心潮澎湃, 但她并没这种兴奋感。尤其看到他俊逸脸孔的自信, 再准确的说, 看到他如此狂妄,她更惴惴不安。   一年前她从这里逃走, 现在又被魔鬼抓回来拖进地狱。从机场出来, 再次坐上那辆熟悉的劳斯莱斯幻影,一时百感交集。   车后座,商琛正用平板电脑处理公务, 他一走就是好几天,集团高管们的邮件快把他的邮箱塞爆。   旁边默默无声的美艳女人望向车窗外街景,她认识这条路, 开往御庭区商氏庄园, 那是一个和城堡差不多的监狱, 犯人却只有她自己。   “祖母不知道我回来吗?”黎粹垂眸收回目光,淡淡说着,“我应该给祖母买些礼物。当初走的时候没告诉她老人家。”   “祖母搬回祖宅了,说是年纪大了,喜欢安静。”商琛停下手里的工作, 大掌握住她纤滑柔荑放在唇边一吻,又温言道:“改天带你回祖宅,不仅祖母,还有大爷爷和二爷爷,他们都应该认识你。”   他们当然认识黎粹,只不过从商琛嘴里说出来的认识应该还有另一层意思。   她不愿深究,心里想的都是怎么彻底切断和商琛的联系。她知道他太多秘密,一旦这个魔鬼腻了失去新鲜感,肯定会对自己下毒手。   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再次扼住咽喉,她美眸内的灰暗惊恐逐渐放大,想从他掌心抽回自己的手,却怎么也无法挣脱那股力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与自己十指相扣。   商琛看她面孔煞白,目光也有些怔愣,另一只手抚摸她侧颜,关切问:“怎么了?看起来脸色不好。”   她当然不好,哪里都不好。她根本不愿意也不想和他再回到那个可怕的庄园,更不愿意整日面对狠厉无情的男人,这于她而言不亚于一场凌迟酷刑。   “我不回去...我不想回去...”女人陷入那些惨痛折磨的回忆里瑟瑟发抖,“我不想去,我想...我想回家,回我的家...”   他喉头一哽,放下手里的平板侧身覆过去拥住颤栗的女人,轻拍她后背说:“粹粹,这就是在回你的家,回我们的家。”   黎粹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古龙水味,逐渐恢复镇定,她从他怀里退开,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下意识的说了声:“谢谢。”   “谢什么?我们回家了。”商琛再次扯过她的手,俊颜扬起笑意冲向她道:“粹粹,我带你回家了。”   家,那个大到冷冰冰毫无一丝人气的家。那里见证着她的屈辱和痛苦,乃至死亡,转过头却成了监牢。   黎粹任他牵着手不再说话,淡漠的转头向车窗外看去。看到她被夺去神采的模样,男人黑漆漆的眸子黯淡不少,或许他应该放过她,让她幸福快乐的把这辈子过下去,可这个念头也仅仅是一闪而过。   好人才会假惺惺的成全,恶人只会自私到极点。他宁愿亲手折断白天鹅的翅膀,也不愿意看她展翅飞向另一个男人。   电话铃声从西服内兜传出来,商琛一只手紧攥着她的柔荑,另一只手掏出手机贴在耳侧,空了两三秒,彬彬有礼的说:“是,祁市长,我已经和我太太下飞机了。”   过了一两句空隙,他又风趣的笑了笑说:“当然,祁市长携全家为我太太接风,是我太太的荣幸,我一定会带她过去。”   “小冉也想学芭蕾吗?哈哈,那太好了,我太太在美国教过不少学生,当然可以教她。”商琛墨眸凝着身边高贵昳丽的女人,又顿了两秒,点头道:“那当然好,晚上八点,洲际大酒店,不见不散。”   通话结束,男人方才圆滑世故的神态消失无踪,冷峻阴森罩上他整张脸,横跨政商两界的集团总裁和地狱魔鬼,这两个角色他切换的游刃有余。   车窗边的女人见证他神情瞬间的变化,回眸瞥过去,眼底平淡无波,徐徐问:“小冉就是那个给你打十几通电话的市长千金吗?”   他听她问起来这件事,心里头颇为高兴,展臂把她往怀里一扯,搂住女人纤薄双肩,笑道:“别吃醋,就是一个刚高中毕业的小姑娘。”   黎粹不吃醋但也不会信他,红唇浅浅一弯,冷嗤道:“哼,少开玩笑了。你不像是会忍受一个高中生打十几通电话的人。市长千金喜欢你,你比谁都清楚。”   她坦白直率的将这件事摊在面上。他即便不想承认,也不想在这件事欺骗她,黑眸内的心机昭然若揭,沉冷道:“我和市政府有个基金会的项目在谈,投资很大,绝不能打水漂。”   “那你就欺骗人小姑娘感情?”黎粹不可置信的睇向他,扭过身子两只手狠狠揪住他西服衣领,讽刺道:“”商琛,我真没想到你为了钱,已经卑鄙到连一个高中生的感情都利用。”   商琛一把揽住她的纤腰,俊脸向前凑近,眸色紧盯女人张合的唇瓣,嘴脸极其变态的说:“我还卑鄙到你不在的时候去闻你穿过的裙子,用你用过的香皂洗澡,拿你喝过的水杯喝水。”   “你真...下流!”她良好的教养已经想不出再脏的词汇,被他这一连串变态行为气得呼吸不匀,双颊通红。   他反以为荣的嘿嘿一乐,噘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放荡不羁的说道:“我见那小姑娘第一天就说我有老婆。喜欢我?是那个小姑娘主动贴过来犯贱,活该被我利用。”   黎粹被他骨子里的坏气得全身发抖,抬手刚想往那张俊脸上刮,手腕却被大掌牢牢抓住,他把她手心摁到胸前感受自己胸膛里跃动的心跳。   “觉得我坏,是吗?”这个外表俊美无俦的男人在她面前卸下伪装,黑眸半眯,更放肆的说:“我坏透了,粹粹,你知不知道你走这一年有多精彩?他们跳楼,割腕,还有一家更可笑,自己给家里六口人下毒,一晚上全死光了。”   这些血淋淋的事实再次回到眼前,她浑身颤栗,伸手扯住他的领带冲他诅咒:“你会遭报应的!遭天打雷劈!”   他懒散惬意的搂着女人温香身体,一起向后靠在车垫上,阖眼轻狂的说:“我死不了,警方拿我没辙。那些人都是还不起债自己找死,和我可没半毛钱关系。”   “要不是你用手段逼他们身负巨债,还不起钱就去威胁人家全家不安生,那些人又怎么会走绝路。”她太熟悉商琛那些招招致死的手段,还偏偏钻着法律的空子。   他紧搂着女人腰身,嗅她发间芬芳,冷冷道:“我可没让他们找死。都是一个接一个来惹我。”   “那个市长千金你还准备继续吊着?”她不想再提那些沉重的人命,冷嘲热讽的说:“没想到你一个总裁也得给一个小姑娘牺牲色相才能谈到生意。”   这话说得他剑眉拧起,心头很是不爽,他侧身压过来,两只大掌紧握女人双肩,勾起唇角,凉薄道:“我牺牲色相?我他妈成天就在给你牺牲色相,你不是一开始也喜欢我这张皮吗?我现在可着你糟践,可着你睡,你还有什么...”   啪———   黎粹用尽力气一巴掌扇过去,她紧咬着唇瓣,水眸湿漉漉泛着萤光,娇媚迷人的面孔尽是愤恨,带着哭腔冲他高喊:“是我愿意的吗?你告诉我是我愿意的吗?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还在旧金山的舞台上!我根本就不想见到你!”   是他毁了她全部的希望热爱和梦想,剥夺了她再一次为自己而活的机会,然后这个坏人还来恬不知耻的说,可着她糟践。   “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吧,好不好?”她崩溃的揪着他胸口的衣料,额头贴过去梨花带雨的哭泣,“你放我回家找爸爸妈妈好不好?让我走吧,你这些事我保证一个字都不跟警察说,我就是想离开这里,想回到我的生活。”   她的眼泪如同根根坚硬尖锐的钢钉钉在他心上,他拥住恸哭不已的女人,深沉安抚道:“回不去了,粹粹,你和我,我们都回不去了。”   “商琛,你就是个大混蛋。我早都不要你了,早都不爱你了,你要一个没有心的空壳子到底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她情绪愈发激动,说道最后,一拳一拳握紧锤上他胸膛,奋力厮打他肩背。   男人心理扭曲到极致,他承受她的厮打,大掌扣住她后脑勺摁在怀里,自我满足的说:“至少你还恨死了我,就不是没有心。”   黎粹听到这话平复心情停止哭泣,捏紧手心一遍遍告诉自己绝不能垮掉,这才只是开始,和这个男人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车子在他们斗气的氛围下驶回庄园高高的铁艺大门,这里对于黎粹来说,是一座豪华气派的城堡型大监狱。   管家和佣人们看到她都很是欢喜,她也对每个人微笑点头示意,男主人对她举止得体的模样很满意,她是天生的豪门贵妇,任何时候都能做到不慌不忙。   住处也被提前安排好,曾经她只是住在二楼的单间卧室,现在已经搬到第三层和他共用一整套大起居室。   “我不要跟你住在一起。”黎粹看到这个安排不满意的向他咆哮,“我不想成天到晚看到你!”   “没有用。”商琛一票否决,拉着她上床,“快点睡午觉休息,晚上我们还得出门。”   他们坐了一天飞机都很疲倦,可别提她坐直升机更不知道吐了几次,早已经筋疲力尽。   黎粹气恼他的拍板决定,但也不和他废话,现在养精蓄锐才是正事,她一声不吭躺上大床一边,缩在角落里闭眼睛,困倦袭遍大脑,没几分钟就进入梦乡。   他也躺在床上,从背后拥着她入眠。   这一睡,两个人睡到晚上七点,不过佣人已经提前把衣服备齐,也不耽误时间。七点半,准时从家里出发前往洲际大酒店。   一路上,她都懒得和他说话,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碍于妆容也不能睡,只能眯缝着眼昏昏倒头。   车子刚停到大酒店门口,她就隐约看到门口有个张望的小姑娘。   再看看身边的男人,她竟觉得有一丝同情。   作者有话要说:  坏透了,我咋能写出这么坏的男人…… 第36章 【不要放手】   但这种同情也仅仅是出于她的善良, 她深知自己没能力让那个小姑娘看清商琛的真面目,而且这些也与她无关。   黎粹从困倦疲惫中清醒,下车前还补了补妆, 她身边清贵英俊的男人耐心等她补完妆, 再绅士地先踏出车门,手臂为她挡着车框。   她随之踏出车门,在这种场合, 豪门贵妇需要挎上丈夫的手臂。可在曾经的记忆里, 她几乎没有机会去挎他的手臂。   所以她看他弯起的臂弯微微怔愣, 迟迟未动, 双手握紧镶钻手包, 浅浅说了声:“走吧。”   商琛主动扯她的纤手绕过自己臂弯,他神态从容, 言语却充满劣气, 低声说:“别和小姑娘一般见识,我还是喜欢大胸细腰。”   她精致面孔红了一红,指尖掐紧他手臂, 愠怒道:“你怎么能披着这一身皮说出这样的话。”   男人感受到手臂传来的痛楚,他兴奋的全身血脉都热,道:“对, 粹粹, 抓紧我, 别放手。”   “我真想掐死你。”她用力死死抠着他西装下的手臂,气道:“掐死你我就可以跑了,但我还得为你这种人渣偿命。”   高大英挺的男人稍稍垂头靠近她耳侧,粗哑道:“我还是喜欢你在床上掐我挠我的样子,那才刺激。”说完, 端起清贵优雅的架子领着她走向洲际酒店的大门。   酒店大门口的小姑娘看到他们朝这边走过来,立马过去迎接,看到黎粹时被惊艳得不免愣了一愣,腼腆礼貌的说:“您好,商太太,我叫祁希冉,您叫我小冉就好。”   黎粹细细打量了一眼眼前这个文静清恬的小女生,回礼颔首道:“你好。”   商琛等她们互相打完招呼,俊颜带着笑意,用醇厚磁性的嗓音夸赞:“我走这两天,小冉变漂亮了。”   小姑娘哪里受得了心目中的天神夸漂亮,脸红得早就低下了头,害羞的支支吾吾道:“谢谢...谢谢商大哥,我爸爸妈妈在等你们过去。”   风趣贵气的男人对小姑娘轻笑道:“好,那就麻烦小冉带路了。”   听到他说麻烦自己,祁希冉脸羞的像个红苹果,连忙摇头,声音越来越小的说:“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   一旁看这情形的女人漠然无言,她救不了这个小姑娘,祁希冉已经深陷小女生的暗恋中无法自拔,喜欢商琛喜欢到连他说一句话都慌得不知所以。   她还发现这个小姑娘在路上眼神不停瞟向自己,并且从这个高中刚毕业的小女生眼神中看到了羡慕,不谙世事的羡慕。   黎粹几乎无奈的想笑出声,不着痕迹的从男人臂弯里抽回手,她不愿意被人羡慕,因为没有人经历过她暗无天日的绝望。   这个动作正好被祁希冉收入眼底,小姑娘年纪再小,也能看出这个美艳昳丽的女人眼里尽是不情愿,那双动人心魄的美眸中没有任何幸福的倒影。   她不爱他,她怎么可以不爱他?怎么可以不爱如此睿智优秀的男人?祁希冉为商大哥心有不甘,同时暗暗幻想如果是自己,绝对不会放开他的手臂。   “小冉,高考考的怎么样?我听你父亲说你要报华大?”   电梯里,男人突然一句问话打断小姑娘的遐想。祁希冉羞涩的低下了头,害怕被他看穿自己的小心思,说:“爸爸说华大的金融系是王牌专业,我也觉得...觉得挺好的。”   小姑娘又看向黎粹,目光中的羡慕多了几分打抱不平,鼓起勇气问:“听商大哥说,商太太以前是华大表演系的学生?”   她目视前方,实话实说的回应道:“嗯,当初年纪小不懂事报错学校了。华大没有想象的那么好。”   商琛听她略带私愤的回答笑了笑,觉察到臂弯处空落落的,大掌又去牵她的手,牢牢攥入掌心不给她抽走的缝隙。   电梯门打开,祁希冉余光扫到他们紧握的手,再想到人家是夫妻牵手理所应当,小女生不免有点失落又因这失落产生几分羞愧,走的步子也快了些。   落在后面的夫妻貌合神离,女人一个劲儿的想挣脱他的手,男人却紧紧拽住不放,脚步越来越慢,祁希冉的身影已经转入一个包房,而他们还在走廊较劲。   黎粹实在无法忍受,这比曾经在表演系上课难得多,小声斥道:“放手,你去哄你的小姑娘,少来拉着我。”   她语气听不出任何吃醋,只有将他推得远远的意思。商琛心中一凛,墨眸阴森森的侧过去瞧她,威胁道:“你再敢这么说,我就当她把你惹生气了,你看看我能干什么?”   黎粹被男人话语惊得瑟瑟一惧,“你真是有病,明明是你在利用她的感情,明明是你用你这身皮把她骗得团团转。”   “我说了,喜欢一个有妇之夫,那叫犯贱。”他清冷面目上显出最真实的厌烦,拉着她向宽敞明亮的包间里走,看到早已等待多时的市长和市长夫人,又呈现出笑容,“抱歉两位,久等了。”   祁市长和市长夫人看到他们两个到场,热情的从座位上起来迎接,祁希冉则站在原来的位置,脸上是见到商琛时褪不去的红晕。   简单寒暄介绍两句后,众人回到自己座位。黎粹这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北城市长,比电视新闻里的要胖一些,一举一动都是官僚做派。   席上,祁市长和商琛自有话聊,市长夫人也会和她聊两句,但大半都是聊家庭孩子,尤其聊到祁希冉时很是骄傲。   “这孩子跟我说一定要报华大金融系,说是向商大哥学习。可多亏了商琛这个榜样,不然我这女儿可没那么大理想。”市长夫人聊起女儿来笑逐颜开。   黎粹也只是点点头听着,没当面戳破刚才祁希冉撒的一个小谎,礼貌的笑笑回应:“挺好的,华大金融系挺好。你商大哥认识不少老教授,可以给你介绍介绍。”   她没兴趣看这个小姑娘在这场利用中弥足深陷,自己现在都自身难保,更无法把别人也拉回岸边。   “哎?听说你也是华大的学生?你和商琛是在学校认识的?”祁夫人八卦起她和商琛的往事。   她没心情编一个唯美爱情故事,直接道:“没,是我父亲曾有幸得到商琛祖母赏识。我跟着父母去拜访的时候,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哈哈,那这算青梅竹马了?”祁夫人笑得小年轻之间浪漫,“”   黎粹听到差点一口水呛进喉中,她勉强浮现一抹笑意,没反驳市长夫人的话,抱歉道:“对不起,我先去一趟洗手间。”   她走出包房前往卫生间静静脑子,那个小姑娘一直盯着自己,这让她觉得很不舒服,那更多的不是敌意,像是一种质疑。   “商太太,商大哥问你怎么还不回去?”祁希冉在她洗手的时候来卫生间传话,“商大哥看起来很...很担心你。”   黎粹用湿纸巾擦手,看着镜子里文静乖巧的小姑娘,淡然莞尔的问她说:“你觉得你嘴里的商大哥看起来怎么样?”   “啊?商大哥他...”小姑娘明显被问懵了,羞臊垂头手背后面,紧张的说:“...他人很好,也很聪明,我爸爸经常在家里夸他年轻有为。”   “不,我是问他对你怎么样?平常对你很好吗?”她看到小姑娘惊慌的模样,又温柔亲切的笑笑道:“别害怕,我就是问问。”   “那个...我...”小姑娘支支吾吾的,天真干净的脸羞红遍布,“商大哥会经常鼓励我好好学习。而且学校老师也经常会讲商大哥以前上高中的事,他很厉害的,还没有人能打破他竞赛和高考成绩的记录。”   她看到如此纯情天真的小姑娘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商琛根本不用做太多,那么多光环早就把这个小姑娘迷得找不着北。   卫生间的门边出现一个高大身影,商琛还是敲了敲门板,打断了她们两个之间的谈话,祁希冉看到商琛立马垂头跑了出去。   “怎么?是怕我问她什么?还是告诉她什么?”黎粹抬眼看向镜面里倒映的英俊男人,揶揄了一句,又说:“放心,这个小姑娘被你迷得死死的,就算我说你几句不好,她也不会信。”   他走过来从后面拥住她,低叹道:“吓死我了,我以为你生气跑了。”   “生气?我生什么气?”她轻挑红唇觉得可笑。“气一个被你利用成这样的小姑娘?” 第37章 【那太累了】   “利用?”商琛不置可否, 意味深长的笑道:“你看到了。从头到尾,我什么都没做。”   黎粹忿然推掉紧箍腰间的双臂,拿起手包向卫生间外走去。她不想面对男人无赖的嘴脸, 更不想看他这种利用感情的卑劣行径。   她和商琛前后脚回到席上, 不怎么说话,面前的菜也没动几口,美目时不时瞟向落地摆钟。   祁市长几大杯红酒下肚, 后劲上来头也有点昏, 凭着朋友之间的交情熟络, 托付道:“商总, 小冉这刚放暑假也没什么事儿, 前两天和我说对芭蕾比较感兴趣,就是不知道商太太有没有时间, 要是行我就把我这女儿交给商太太了。”   “当然可以, 我平时工作比较忙,她在家也无聊,有小冉陪一陪也好。”商琛深谙人情世故, 替她一口答应,那边听到这话的黎粹稍稍怔愣的望向他。   “这样...会不会很麻烦商太太啊?”祁希冉不好意思的看向黎粹,又转头冲父亲, 羞涩道:“爸爸, 商太太才刚从美国回来需要休息, 而且商大哥也很忙,还是别去打扰了。”   祁市长高兴喝得有点多,整张脸都被酒气熏得发红,大笑两声又伸手拍了拍商琛的肩膀,“你走这两天, 小冉天天念叨着商大哥哪儿去了,给你打电话都比给我这当爹的打电话勤快。”   祁希冉一听父亲这话,羞臊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扭捏道:“爸爸,您喝多了,别再说了...”   “是啊是啊。”市长夫人还在旁边乐得搭腔,“这孩子可把你当成人生标杆了,还说以后大学毕业了一定要去商氏集团给你做秘书。”   一旁的女人充耳不闻,举止优雅端庄,轻抿红酒润润喉咙,美艳昳丽的面孔没出现一丝一毫波澜,连神态都淡定冷静的像个局外人。   “小冉这个想法是好。”商琛又转眸瞧了瞧黎粹,再向祁市长无可奈何的笑笑:“可为了家庭和谐,我身边早就不设女秘书的职位了。所以...”   祁市长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两声大笑,“哈哈,没想到商总年纪轻轻却家教甚严,日子不好过呦。”   黎粹放下红酒杯,红唇边不禁漫过一丝冷嘲,她佩服商琛自说自话的功力,塑造着怕老婆好男人的人设,夺取这一家人的信任以此达到目的。   这场宴会终于挨到结束,在酒店门口,她已经坐进劳斯莱斯的后车座,祁市长把商琛叫到外面聊了两句,稍等了五分钟,他才回来。   车内隔板升起,商琛酒劲微醺,抬手松松领带和第一颗领口,揉额头道:“小冉一个礼拜会跟你上一节舞蹈课。”   “我为什么要教她?”黎粹靠在另一边车窗躲着这个危险男人的酒气,“你可以为了你的基金会去骗一个小姑娘,但我没必要跟你们一起掺和。”   “生气了?”他酒意醉人,俊颜酡红的凝着她,“别气,粹粹,都是为了生意。你知不知道为了这个基金会我给市长送了多少钱?”   黎粹看商琛醉得开始酒后吐真言,她顺下去问:“多少?”   “三个亿。”丰神俊朗的男人仰靠在车后垫阖眼,借着酒劲儿伸手揽过她肩膀,“再加上豪宅车女人,古董字画,这个圈子谁又能比谁干净多少。”   “就为了一个基金会?”她问着偷偷去翻手包,拿出手机点开录音健,这才是至关重要的证据,说不定还能把那个一副官僚派的腐败市长一起拉下马。   “当然...”   男人话说到一半,突然起身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手机,看到屏幕的录音界面并不惊讶,然后删除关掉。   商琛阴鸷森寒的眸子迎上女人震惊恐惧的美目,他出席的应酬多如牛毛,酒量不低,和祁市长喝得这些还不至于让他糊涂的什么也不知道。   他狂妄不羁的在她面前晃着她的手机,冷笑一声道:“那天下午在温泉酒店你说你在睡午觉。粹粹,我跟你睡了那么多回,你可从来不把手机放在枕头底下,你在藏什么?”   “没,没藏什么,就是随手放的。”黎粹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冷汗顺着鬓角滑过脸侧,流波水眸紧紧盯着他手里的手机。   “那天下午我跟你做的时候,你很配合,配合到甚至主动迎合我。”商琛眼神迷离,扯开领带甩上隔板操作台,他舔舔唇回想起那个下午,叹道:“很美好的一场,现在想起来我全身都爽的不行。”   可她坐在旁边听到这话全身僵硬不敢动弹,调整好思绪强迫自己不能慌,生怕回答错误一句失去和外界联系的机会。   “可你下意识的不让我碰床头。”他棱角分明的深邃脸孔渐渐阴戾,伸手抚上女人的脸,“这是人本能的反应,我不怪你粹粹,你是个普通人。”   而商琛却是个魔鬼,他的脑子可以把男女之间的欢爱和理智分开,他能感受到她的不对劲,却又沉浸于身体的欢愉里无可自拔。   “不,没有。”黎粹镇静坚定的回答,“那天我什么都没录,也没想藏什么,是你想多了。”   “那你今天在干什么?”他看着女人在自己面前伪装淡定,“录我说的话再送给警局?哈哈,粹粹,我可以反口说这录音是假的,是我哄你高兴瞎说的。”   女人面色苍白,她颤栗于商琛在酒意上头时的清醒,不,确切的说是他任何时候的清醒,她敛眸抿抿唇,摇头道:“那我没办法。”   “你没办法,你确实没办法。”商琛扯过女人颤抖的身子拥入怀中,在酒精的刺激下,他有点胡言乱语,“你能有什么办法?你就是仗着我把你放到身边,仗着我不敢动你,仗着我现在宠着你惯着你。”   “你能把手机还给我吗?”她像是垂死挣扎的患者,“如果录音不好用,那我也不会录了。”   “不能。”他一语判了手机的死刑,“明天我要回公司,没时间看着你给谁打电话。”   “你是怕我给报警把你这些事都抖出去。”她美眸里尽是嘲讽,口吻也是。   商琛握住她的手搭上自己胸膛,得意忘形的笑了笑说:“粹粹,只要不是我自首,警察想抓我,太难了。”   “为什么?”她恨他语气里的自信,握紧拳头砸上他胸膛,“我不信!商琛,我不信!”   商琛攥住她的手腕,低头和她额碰着额,说话时呼出葡萄酒的酒气,“因为你们都是普通人。你连我喝醉了都觉得我可怕,那我清醒的时候呢?粹粹,别不自量力了好不好?待在我身边好不好?”   他放下架子真挚诚心的恳求,这段感情里,天平的砝码早已攥在女人手里,她可以由着性子作践他,但他不希望黎粹和自己斗智斗勇。   那太累了,不是她的强项。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有点少,下一章六千左右。   最近跟我妈装修去了…… 第38章 【还有你啊】   回到庄园三层的大套间, 佣人端来了醒酒汤,收拾好他随手扔到床边的灰色西装外套和领带后悄然离开。   商琛一口喝完醒酒汤,胡乱解开衬衫纽扣袒露精壮结实的胸膛和腹肌, 英俊脸孔半是醺红, 整个人慵散倦怠的倚靠床头,墨眸紧追女人走进卧室的身影。   一进来,她闻到室内扑鼻酒味儿不禁黛眉微皱, 再看向床上浑身酒气的男人, 又因为被没收手机心情郁闷, 她没搭理他, 坐到梳妆台脱掉耳环项链卸妆。   “明天去公司吧。”商琛凝望她纤细背影, 提议道:“给我当秘书,你什么也不用干, 坐我对面就行。”   黎粹面无表情的听他满口酒话, 冷冷挑起朱唇,反问道:“你不是没有女秘书的职位吗?”   “是你也好。”他犯浑无赖的仰头轻笑,“我办公室里的床又宽又大, 累了还能抱你睡一会儿。”   商琛开始贪心,他渐渐贪恋她在床上翻云覆雨时的温柔。那个下午,她主动迎合他的频率, 体香腰软, 他舒爽快活的几乎要在她身上疯掉。   “快去脱衣服洗澡。”女人姿态高冷的回过头, “不要带着一身酒气在我旁边睡觉。”   “一起吧。”他眼神邪肆的瞟到她白嫩细颈,邀请她,“你帮我洗,洗的干净。”   她弯起精致眉眼,一口答应道:“好啊, 我给你洗,你把手机还给我。”   商琛被黎粹有趣的话逗乐了,拿她打趣道:“粹粹,你是第一个和我做交易,还敢讨价还价的人。”   听他这语气就是没戏,她脸色瞬间沉下来,冷冷驱赶他说:“那你就自己快点去洗,把你身上的酒气洗干净再回来。”   男人摇头轻叹一声从床上起来,高大身躯晃进浴室,随后是淋浴喷头洒水的哗哗声。   黎粹注意到床头柜上的白色手机,她知道商琛这个手机不设锁,一颗心陡然悬在嗓子眼,轻手轻脚的走到床沿。   她没有直接拿,只是弯腰用手指去开机滑动屏幕,商琛如此缜密谨慎的人,手机挪动位置一定看得出,所以绝对不可以拿起来碰。   果然,不设锁的手机里空空如也。   邮箱里是集团高管们发来的合同文件,备忘录里是明天的时间表,连网页的浏览记录都是财经新闻和股价分析。   黎粹知道他还有个黑色的私人手机,一般不会离身,现在肯定被他揣进浴室了。   她直起腰呼一口气,再用袖子小心擦干净手机屏幕上的指印,拿起时装杂志坐在床上翻看。   突然腹部一阵绞痛,她跑出卧室去卫生间,发现自己来例假的时候,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上次做完没有机会吃避孕药,她一直隐隐担心会不会怀孕。结果老天爷还算眷顾她,没让无辜的生命成为他们之间的牺牲品。   从浴室里出来的男人身穿睡袍,看她坐在被窝里,看杂志时眉眼含笑,问:“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我来例假了。”她欣喜的歪着头,言语意有所指,“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商琛可没有她高兴,俊颜郁郁不已,抬手拨乱自己细碎黑发,坐在床沿盯着她,仿佛盯着一盘可看不可吃的珍馐。   黎粹看懂他眼神里的欲求不满,连忙用薄被裹紧自己,问道:“怎么?难不成商总还想浴血奋战?”   他看她防备保护自己的神态,敛了敛阴鸷黑眸,道:“浴血奋战?我还没禽兽到那个地步。”   “那可不一定。”她说完瞥过去一眼,放下杂志背着他侧躺在床的另一边。   紧接着一串手机铃声响起,商琛从浴袍的侧兜里拿出黑色手机,看到来电号码,脚下生风,急匆匆走出卧房。   黎粹余光扫到他手机的颜色,私人手机联络肯定是有什么大事,极乐天堂他刚整顿过,应该不会是东南亚那边的事。   夜色寂静,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她不敢睡,耳朵竖起来听外面的动静,只听见庭院内响起一阵引擎启动的车声。   她从床上起来走到窗前向下俯视,庄园的铁艺大门驶出三辆普通的黑色轿车,中间并没有商琛常坐的那辆劳斯莱斯幻影。   卧室门板敲了两下,传来女佣人的声音,“少夫人,少爷说他有事出门,您早点休息。”   看他算的多准,知道她听声音不会睡,还特意找人转告。   黎粹躺回床上细细琢磨,到底能有什么事让他火急火燎的深夜出门,还得隐藏身份坐普通轿车。   卧室里的座机突然响起惊得她心里一颤,她一直不敢用庄园设置的座机,毕竟所有通话都在地下厅的监听范围之内。   她看着屏幕上的陌生电话,等座机铃声响到第三声才接起,握着听筒问:“您好。”   听筒里是老夫人年迈苍老的嗓音,是黎粹许久未曾听到的慈爱问候:“粹粹,我是祖母。你还好吗?”   黎粹站在地上许久不曾出声,心一阵阵缩紧,祖母此时此刻的电话就好像一块浮木,是她和外界唯一的联系。   她握住听筒半晌,惭愧一年前的不辞而别,哽咽抱歉道:“...祖母,对不起。”   “好孩子,没事,祖母理解你。”老人家慈祥的安慰她,又不免愧疚道:“是祖母错了,唉,是我这个老糊涂把你拽到这个火坑。”   “祖母,我想回家。”她听到祖母的话心生委屈,鼻尖一酸,恳求道:“祖母,您让商琛放我走吧,我爸爸妈妈还在等我回去,我不想待在这里...真的不想...”   听筒那边的老夫人长长叹息一声,顿了许久,语气中尽是无能为力,“祖母劝过了。阿琛去美国之前,我好话坏话都说尽了,让他不要去打扰你的生活。可这孩子...”   “对不起,祖母。”她稍稍平复心情,理解老人家的辛苦,“让您为难了,我只是心里比较难受。”   “祖母知道,全都知道。”商老太太的话尽在不言中,祖母哪里能不知道自己孙子都做了些什么,用什么手段才把人从美国逼回来。   没有办法,商家全部命脉握在商琛手里,商老太太现在只是挂名的董事长,根本无法制衡自己这个孙子。   “粹粹,你听祖母说。”商老太太严肃认真道:“你现在去二楼书房看他的枪在不在抽屉里。抽屉钥匙在书房的花瓶里。”   枪,黎粹听到这个字惊栗不已,她拿着座机分机电话快步走下二楼书房,找到花瓶里的钥匙打开书桌侧柜第二层的抽屉,里面只有一把枪。   黎粹直觉这和他刚才深夜出门有关,握紧电话贴在耳侧,急忙说道:“在,祖母,他没拿走。”   商老太太听孙媳说枪还在抽屉里,舒了口气道:“好,那应该不会出事。好孩子回去睡觉吧,今晚就不用等他回去了,这孩子可能是查到他父母那场火灾的真凶了。”   “那这枪是?”   黎粹不敢再问下去,她眼眸中的惊恐不安溢出瞳框。原来深夜出门隐匿行踪,他是为了杀人。   “没事孩子,他不会下手的。”商老太□□抚受惊的孙媳,喃喃道:“不会这么容易的,哪能这么容易...”   她没听清祖母说的后半句,又问:“什么?祖母您说什么?”   “没什么,好孩子去睡觉吧。放心,今晚什么也不会发生,把抽屉关上回去休息吧。”   “那祖母您也早点休息,改天我会去祖宅看您。”   “好好,祖母等你。”   挂断电话,黎粹垂眸看了好一会儿那把枪,再缓缓推回抽屉,锁好后再把钥匙放回花瓶原位。   世人都在受苦受难,只是在逆境中不曾忘记公平和正义,不曾抛弃过善良的本质。   可这个男人,尽数放弃了。   ***************   接下来几天,北城晨报没有报道任何一出凶杀案,也没有任何人在家里自杀。   她的生活简单如一,白天在庄园溜达浇花,管家佣人时时刻刻跟着她,保镖会在晚上睡觉时守在三层楼梯口,生怕她半夜逃跑。   这些都是因为,商琛不在家。   他从那天晚上出去之后再没回来过,庄园的电话被集团高层打爆了。管家对外的统一口径是公事出差,事实上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去了何处。   黎粹也不曾接到过商琛一个电话,她也不问,一心扑在如何解开地下厅密码上。那里肯定有他在东南亚倒货洗钱的罪证;行贿和操纵资本的金融犯罪,这两项也应该都在他那个黑色手机里。   祁希冉的舞蹈课正式排上日程,每周周六下午两点开始。她倒没想教出什么名堂,只是借着这个由头和外界取得一些联系,搜集到的证据也可以及时转移出去。   四天后的周六,凌晨两点。黎粹正舒坦的一个人独占大床熟睡,滚烫柔软的细痒感从唇瓣蔓延至脖颈一直向下,欲念盛旺如同燎原的星星之火。   她不用睁眼也知道是谁回来了,装睡说不定还能逃过一劫,可这男人不是一般的变态,手摸到她大腿根还在缓缓向上探寻。   “有病。”她睁眼怒瞪好几天不见的流氓斥道,“你脑子里究竟还有什么?”   男人俊美脸孔略显疲惫,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墨眸深处是渴望和想念,粗噶道:“还有你啊。” 第39章 【杀人诛心】   床中央, 半梦半醒的女人推开摸进大腿间的手掌,循着夜色伸手点开床头灯,鹅黄暖光倾泻一室。   光亮中, 她终于看清覆上自己身上的男人, 素来清爽干净的俊颜不修边幅,眼白处布满红丝,素来平整的黑衬衫也多了不少褶皱。   商琛以为她嫌弃自己这风尘仆仆的邋遢样, 也没继续在床上继续逗留, 立马翻身下床脱衣服, 问道:“我走的那天晚上祖母给你打过电话了?”   听他明知故问, 黎粹望向他的背影, 反问道:“整座庄园的电话监听都在你手机里,你说呢?”   他脱下衬衫, 背部宽阔如山脊般的肌肉纹理无一丝赘余, 挑眉道:“我还以为你会拿着我的枪去报警。”   “我先得从这个庄园里出去才能报警。”她应完话,侧到床边缩成一团,不搭理他继续睡觉。   黎粹身心仍然抗拒和这个男人同床共枕, 不同于欢爱时的热烈激情,这平淡无奇的深夜极其漫长,在他身边她需要强迫自己才能入睡   等他从浴室里出来, 看到她裹着薄被一角侧躺在床沿的边缘, 不由得心里一空, 无奈笑着去关床头灯,再躺进被窝把女人纤柔温暖的身子搂到自己怀里。   以至于她早上一睁眼,看到自己和商琛相拥而眠的睡姿时差点从床上惊跳起来,她本能厌恶着他们之间本不应该存在的温馨。   商琛知道她醒了,下巴抵在她头顶, 阖眼慵懒道:“别动,今天周六,再睡会儿。”   愠色漫过女人明艳脸孔,她用胳膊使劲推他胸膛,赌气不让他消停,恼道:“起来!都九点半了还睡什么睡?”   他出去好些天,哪禁得起温香软玉紧贴自己扭动。这女人挣脱时好几次蹭到了那里,蹭得他浑身燥热,大掌倏然扣住她后脑,低声极力隐忍道:“公司攒了很多事等我处理,你再动就跟我去书房,试试没有床什么姿势舒服,做的同时还能让我签合同。”   黎粹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也不敢再动,一言不发瑟瑟躺在男人怀里。   可这热劲儿简直要他的命,一股涌流撑得身体异常难受,俊颜滚烫的埋进女人颈窝,碾着后槽牙哑声粗喘:“妈的,让你乱蹭,老子真他妈要被你折磨死了!”   商琛翻身坐起,三下两下脱掉自己睡袍扔到地上,回头伸手去解她睡袍的带子。   见他如狼似虎的模样,女人急急忙忙攥拳捶打他肩背,阻拦道:“你起来,今天不行,例假还没走。”   例假,这两个字让男人停住探进睡衣里的手,挺立英俊的五官憋得扭曲,一记重拳狠狠锤在枕头上,粗着嗓子低吼问:“那怎么办?老子快他妈馋死了,你说怎么办?”   “活该。”她弯唇嘲他,美目流波赏个白眼,“我一个女的哪知道怎么办?请商先生自己解决。”   说罢,黎粹系好自己睡袍带子起身下床,以胜利者的姿态全身而退,在男人饥肠辘辘的注视下离开卧室。   她走进卫生间洗漱,冷水使人清醒,这场较量从床上转到床下,不容得她有半分松懈。   商琛行贿,市长受贿,这条政商勾结的黑暗链条背后肯定有原因。不然不会为了一个基金会,白白送三个亿,他是利益至上的商人,利润巨大的生意千千万,为什么偏要和政府合作创立基金会?   还有商琛这四天到底去干什么了?祖母说他查到当初度假村火灾的真凶,但为什么到现在没有任何消息?按照魔鬼的性子,他肯定不会把这个真凶送到警局接受法律制裁,这太简单,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太多疑问盘踞在心底,黎粹心事重重的洗漱完去一楼用早餐,奇怪的是商琛一直没下楼。她乐得清闲也没去找,用完早餐回到三楼卧室,正碰到他在换居家服。   高大男人外表英俊硬朗,身姿挺拔,平时外出一身笔挺西装衬得他绅士优雅,居家时简单搭配的棉质套头衫和休闲裤也能穿出豪门贵公子的气派。   “那个小姑娘下午两点要来庄园上舞蹈课。”她余光瞟到垃圾桶里多出来的卫生纸,再想到男人自我解决的方式后,冷讽道:“来了也好,正好让那小姑娘看看她商大哥到底是什么衣冠禽兽。”   商琛换好衣服走到她面前,伸出双臂刚想去揽她细腰,她连忙往后退两步躲开,蹙紧眉头,嫌弃道:“别碰我,恶心死了。”   “恶心?”他双手掐紧女人纤腰,发着属于男人的牢骚,“我他妈刚才在床上难受得快死了,你可好,一个人吃早饭去了!”   黎粹听不得他满口歪理,美目圆睁缓匀恼气,口吻挑衅,“你有本事一会儿那小姑娘来了也露出你这下流无耻的嘴脸,看看你的基金会还能不能成。”   提到那个小姑娘,商琛阴鸷锐利的墨眸里满满厌烦嫌恶,冷笑道:“哼,就那个小嫩丫头,骗她我都觉得无趣。”   “你利用人家居然还说人家无趣。”黎粹抬眸直视他眼神里对那小姑娘的戏弄耍玩,愤而叱道:“商琛,你要是做个人就别去骗一个高中刚毕业的小姑娘。你明明知道祁希冉对你什么感情,你这样做只会让她越陷越深。”   他满不在乎的神情中夹杂几分居心叵测,肆意咧嘴笑道:“哈哈,那才好,最好到最后像个小骚货一样脱光了求我睡她。你说说如果祁市长一家看到自己文静乖巧的女儿成了个千人骑的贱货是什么感受?”   女人闻言眼眉严肃一挑,发问:“你说什么?”   谈到此处,商琛松开束缚女人的双臂,向后退了两步转身走到窗边阳台,两只手插进裤兜,目光冷戾阴狠仿佛瞳孔淬了剧毒,居高临下的俯视庄园庭院,如同他如今掌控的一切局面。   “粹粹,我拿十几个亿投到基金会,不是陪祁市长那一家蠢货玩的。”他冷寂孤傲的背影伫立在青天白日之下,抬头看向头顶烈阳,阖眼缓缓道:“我要他们一家三口的命。”   “为什么?”黎粹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明明是盛夏,她却全身冷得发抖,双腿打颤坐到床边,说出唯一的可能,“因为那场火灾是吗?祖母说你找到那场火灾的真凶了。”   烈阳驱不走男人心中的孤冷黑暗,炎热当头,他周身仍是一片凛冽冰寒,如同不见天日的吸血鬼,任凭阳光如何穿透那具完美躯壳,流经他四肢百骸的血液永远没有任何温度。   “我要你看着,粹粹。”他睁开眼,面带微笑的宣告,“看着我怎么让他们身败名裂,看着我如何杀人诛心。”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出门有点事。忘更了,对不起... 第40章 【那么羡慕】   “你可以报警。”黎粹循着那冷寒气场向窗台看去, 茶褐色明眸望进男人心中最黑暗的地带,凛然道:“你可以告他们,你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让他们伏法认罪, 何必呢?”   商琛背对着她, 俊眸远望湛蓝纯净的天空,许久才摇摇头,轻挑着笑意, 沉声反问:“没这么简单。你曾经想从我手里救下来的程刚, 还记得吗?”   “记得。”她想起那日他滴水不漏的说辞仍胆寒, 淡淡道:“我从北城晨报看到他在家里上吊自杀了。”   “死得好。”商琛残忍冷戾的笑了笑, 说:“那岛上的度假村根本就是一摊烂泥, 程刚为了岛上的地皮给了祁市长不少好处,行贿的钱也都是从工程里偷工减料偷出来的。”   黎粹是富庶家庭出身, 她听得懂商琛的意思, 偷工减料的工程,天然气泄露,这些事情串起来回到这场火灾本身, 她终于明白,从床上站起来,不疾不徐道:“所以那场火灾仍然是个意外, 不是人为纵火的谋杀。警方的结果也没有错。”   男人听到她说这两个字, 回身几步走到她面前, 双手用力握住她肩膀,深邃五官狰狞的看着她,咬牙低吼道:“你跟我说这是意外?如果不是程刚缩减工程款,如果不是这个该死的市长受贿,我父母又怎么会死在那场火灾里?!”   她双肩都被他的手劲握痛, 澄澈明眸看着眼前失控的男人,口吻冷静的问:“那你现在跟他们有什么区别?无视法度在南边做不干净的生意,肆意决定别人的生死。商琛,你厌恶别人的坏,其实你比他们更坏。”   “对。”商琛大方承认的点头,目光狂妄,“我比他们更坏,但我更恨他们这些蠢人在我面前自作聪明。”   “谁在你面前不是蠢人?”黎粹反唇相讥,“商琛,你是天才,但同时你也最自负,最极端。”   “自负极端?”男人仰天笑了两声,忽地面色深沉,把女人娇躯牢牢锁进自己怀中,厉声发问:“如果我不这么极端,你会跟我回来吗?说不定过几年你就会把我忘得干干净净!然后转头和另一个男人过你的好日子。那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我难道不应该把你忘得干干净净吗?是你,是你一直不肯放过我。”黎粹美目冷淡无波,苦涩的承受他令人窒息的拥抱,“我不欠你的,商琛,就算是一开始我不顾你的意愿,私下答应祖母冲喜结婚,那我也早还清了。”   商琛轻抚女人长卷黑发,薄唇吻上她发旋,像个无赖般低语道:“没办法,粹粹,谁让你嫁给我了。是你自己答应和我复婚,我们的婚姻具有法律效益。”   “不然呢?我还要看着我爸妈也受你折磨吗?”她曾经飞出过这牢笼,却被这男人使手段押了回去。现在谈这些已经太晚,她只能向前看,冷言道:“祁希冉和这件事没关系。你没必要把这些手段使在一个小姑娘身上。”   “我没使手段。”商琛松开双臂,在女人面前邪肆笑道:“那小姑娘做梦都想让我睡她。”   “少用你这龌龊心思去揣测别人。我可以把这一切都告诉她,免得被你欺骗利用。”女人眼白斜瞟过去,不满他这一幅将一切握在手里的样子。   “好。”他自信得意的扬眉,根本不怕女人的威胁,“你去说,我保证那小姑娘肯定一个字都不会信。”   突的,卧室内的座机响起一串铃声,商琛过去摁下免提,里面是管家的传话,“少爷,祁市长的千金到了,正在一楼客厅。”   “好,让她稍等,我们马上下去。”商琛回完挂断通话,看向神情诧异的女人,又抬腕看了眼手表,戏谑嗤笑道:“还真早,现在才十一点不到。”   黎粹没想到祁希冉会这么早到庄园,提前的目的不言而喻。那个小姑娘肯定是知道周六商琛在家,想多和他见面,她不能在这里耽误,得赶在商琛下毒手之前让那小姑娘认出他的真面目。   他们一起从三层离开,来到一层见到沙发的祁希冉,小姑娘还特意穿了一件新裙子,见到商琛时,文静恬淡的脸颊不由得晕染两团浅红,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楼梯,不好意思道:“商大哥,商太太,抱歉,我在家很无聊就和爸爸说早点来,没打扰你们休息吧。”   “不会。”颀长英俊的男人端起清贵优雅的架子,温和道:“正好我还有些公事需要处理,没时间陪我太太。你来了还能陪她多说说话。”   祁希冉几乎是对商琛的话唯命是从,乖巧点头,又因为自己暗恋别人的丈夫,冲着美艳女人小声怯怯道:“商太太,谢谢您愿意教我芭蕾舞,我一定会用心学的。”   “嗯。”黎粹懂这个小姑娘的心思,浅笑和善道:“走吧。我带你去健身室。”   商琛为她们让道,黑眸目送她们离开客厅,无人之处的眼神犀利冷漠,等到祁希冉走到一半转回头看他,又恢复伪装的平易近人。他自小接受上流社会的绅士教育,太明白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对自己抱有什么幻想。   无趣,这个阴戾残暴的男人越来越觉得没有意思。   他还是喜欢在黎粹面前卸下所有面具的样子,想怎么流氓就怎么流氓,想怎么下流就怎么下流。即便被她发现自我解决后的一垃圾桶卫生纸,他也不会有半分羞愧,只会可惜浪费了自己这些子子孙孙。   商琛单手插兜,等她们消失在客厅后,英俊面孔瞬间沉冷俊漠,长腿迈步前往二楼书房。   二楼书房的笔记本电脑里,他能看到健身室里的监控,蓝牙耳机里是黎粹和祁希冉的对话。可他分不出心神去认真看仔细听,一方面是因为走这些天。集团公务堆积成山,另一方面是因为没有价值。   “商太太,你怎么能这么说商大哥?”他的蓝牙耳机里传来小姑娘不可置信的反问,“他可是你的丈夫啊。”   “小冉,事实就是如此。你幻想的商琛和实际的他完全不一样。”深受其害的女人希望这个小姑娘能脱离苦海,苦口婆心的劝道:“不要再和他见面了,他一旦下毒手是不会放过你的。”   “商太太,我看得出你不喜欢商大哥,但你不能这么说他。”祁希冉受不了任何人说商琛不好,本来文静的性子稍显波动,“太太,你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吗?” 第41章 【一场豪赌】   这句反问给黎粹问得一愣, 祁希冉惊觉自己把心中想法脱口而出,连忙垂下头羞得脸红扑扑,小声怯怯抱歉道:“对不起, 商太太,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黎粹淡淡摇头,“我只是希望你能看清商琛是个什么样的人。少和他来往,这样对你也好。”   “可如果真的是因为我爸爸妈妈的关系才导致商大哥失去父母, 那他为什么还要和我父母关系处的那么好?”祁希冉眼神坚定看向她, 言语处处维护那个男人。   黎粹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美眸黯了黯, 道:“我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但总之不会是好事。回去劝你爸爸不要和商琛合作,再这样下去只会引火烧身。”   “商太太, 我爸爸不会看错人的。而且商大哥他人真的很好。”祁希冉羞涩低眸, 双手十指揪紧,天真道:“就像大哥哥一样,从来不会因为我是个高中生就觉得我很烦, 还给了我很多学习上的建议。”   祁希冉心中的商琛光芒万丈,崇拜到外人根本无法撼动,这让黎粹觉得自己像个罪人。她不动声色的轻叹, 指了指健身室里的更衣间道:“没事, 你先去把舞蹈服换上吧。”   听话懂事的小姑娘重新展开笑靥, 拿起准备好的舞蹈服去更衣间换衣服。正好,健身室内部的座机分机响起,黎粹走过去接起电话,听筒里是男人醇厚低哑的嗓音,“怎么样?那小姑娘信了吗?”   他在笑, 隔着座机听筒,她都能想象到商琛现在的神情。   女人看了眼更衣室,用手捂着听筒,“你到底给祁希冉灌了什么迷魂汤?”   “粹粹,我要是有迷魂汤肯定先给你喝。”他日日活在奢望和后悔中,连喉咙都细痒发涩,却仍故作轻松道:“说不定,你还愿意重新喜欢我一回。”   她纤指握紧座机听筒,冷声呵道:“少做梦了,祁希冉倒是喜欢你,喜欢到你说的话就是圣旨。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你当傻子一样骗!”   “我骗她?”商琛听到这话,不禁乐出声,“我可没拦着你说真话,只是,有用吗?”   黎粹听到他无耻的笑,回手把听筒摔回原位,这个男人总能刷新她对坏的认知,一步一步挑战她对恶劣的底线。   更可怕的是,魔鬼没有心,却善于诛心。   两个小时的舞蹈课结束,祁希冉留在庄园用午餐。餐桌上,男主人时不时的两句关心把小姑娘撩拨的连饭都没吃下去几口,女主人则出神地盯着碗里的饭,一筷子一筷子夹得缓慢。   现在祁希冉这条路肯定是走不通,自己也不可能甘心在庄园里被囚着,总要找机会想想办法出去。   “粹粹。”坐在身边的男主人沉声唤她,关切问道:“怎么了?不合口味吗?是不是累着了?”   黎粹回眸看向那张硬朗俊逸的面庞,再瞧着对面祁希冉害羞羡慕的眼神,她忽然觉得这场面可笑至极,莞尔道:“不累,就是看着你有些累。”   他黑眸凝向她精致侧颜,薄唇翕动,笑道:“我不会在看文件合同上消耗太多精神和体力,这点夫人可以放心。”   她从这句话里听出不单纯的含义,一口气梗在咽喉中央上不去下不来,拿起手边水杯喝了一大口才不至于失了仪态。   女人不想再看他在祁希冉面前的伪装,不失礼仪地轻轻颔首道:“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随后,那抹纤细曼妙的背影消失在餐厅门口,祁希冉艳羡黎粹骨子里散发的高贵端庄,即便那么不情愿的待在这里,行为举止也不会失了分寸。   偌大宽敞的餐厅,只剩他们两个人。   祁希冉小心翼翼的看向对面吃饭的英挺男人,心里小鹿乱撞,平时和他吃饭父母都在场,这样和商琛独处还是第一次。   “商大哥,那个...”小姑娘想起黎粹和自己说的话,求证一般问道:“商太太她和我说,您父母是因为我爸爸他...”   他持筷的手指骨节稍稍泛白,阴狠眸光一闪即逝,抬头看向小姑娘时又装成毫不知情的神态,诧异问:“什么?她跟你说什么?”   “嗯。”祁希冉乖乖点头,老老实实把黎粹的话全都告诉他,“商太太还说让我不要再跟你见面,还让我爸爸不要继续和你合作。”   商琛伪装成深沉无奈的模样,放下碗筷,双手在餐桌上握紧,喉结一滚顿了顿道:“我替我太太向你道歉,她不应该对你说这些没有根据的话。”   小姑娘哪受得了他和自己道歉,忙挥手道:“不不不。商大哥,你放心,我不会和爸爸说这些话的。”而后两只手又放回餐桌底下,坚持道:“爸爸肯定不会贪污,商大哥你也根本不是那样的人,我虽然年龄小,但好人坏人我还是分得清的。”   “当然,你十八岁了,也长大了。”他敛起墨色俊眸,在小姑娘看不见的地方讥讽勾唇。   祁希冉从商琛那里得到了幻想中满意的答案,怎么会呢?他这么好,怎么可能是商太太嘴里的那种罪大恶极的坏人。   一定是因为她不爱他,为了离开故意毁掉他的名声,一定是的。   *************   所以,下午送祁希冉离开庄园时,黎粹看出那小姑娘眼神中对自己的怨气,她并不生气,能做的自己都做了,也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铁艺大门外,黑色轿车渐渐驶离视线。   她没有转身回去,美目从下到上望着缓缓合上的两扇门,周围的佣人比她还紧张,快走几步去到她面前,劝她:“外面天热,少夫人先回去吧。”   黎粹走近那扇铁艺大门,纤手抚上铁雕栏杆,轻声问着,“能不能让我出去看看?五分钟就好,我就想出去走走路。”   佣人被她的请求吓了一跳,道:“抱歉,少夫人,少爷说您不能离开庄园,我们也没办法,请您快点回去吧。”   “没事,不用管我,我想自己在这里待一会儿。”她向后挥挥手示意佣人可以站到一边,自己则把手伸出铁艺大门的镂空处。   从外面吹进来的暖风拂过女人妩媚明艳的面庞,她从心底里厌倦这庄园内的一切,那十年,再加上现在的分分秒秒,都是一种彻骨的煎熬。   不一会儿,地上出现一道高大阴影,商琛站在她身后,亲眼看着她缓缓收回伸在外面的手臂,两只手再紧紧握住黑色的铁栏杆,像个犯人一样向往自由。   他目光炯炯,牢牢锁住女人背部,仿佛看到白天鹅被折断的羽翼,道:“明天带你回祖宅看望祖母,你也可以好好去外面走一走。”   “我还要感谢你是吗?”黎粹听到他的话简直想笑,“商琛,这是我的权力,我有想走就走的权力。”   他故意避开这个话题,温言道:“回去吧,粹粹,外面热。”   黎粹不愿离去,垂下握住栏杆的两只手,脑海中全是为自己抗争的念头,连连摇头:“不,我不想回去,我不能一天到晚待在这里。”   那样她会在这座庄园里疯掉,处在深渊的女人必须要想办法,这夏日炎炎她今天穿了一件长袖薄纱雪纺衫。同时,商琛已经为她做了另一个选择,妥协道:“好,那以后就跟我去公司。”   长袖里掩藏的尖锐重物落在手里,剪刀尖刃处反射的刺光晃过他眼眸,男人反应过来大脑轰得一片空白,惊慌的刚想冲过去去夺。铁门前的女人快他一步,转回身用剪刀抵住细白颈部,不屈的抬起下巴,一双美目死死瞪过去,威胁着他:“我更不想时时刻刻看到你!”   该死!刚才让她提前离开餐桌,是自己疏忽了。商琛步步向前,瞳孔不敢有一丝晃身,生怕剪刀尖刃伤到她自己,连语气都有些低三下四,“把剪刀放下,粹粹,有什么怨气你冲着我来,别伤到你自己。”   “你怕了?”黎粹居然听出他的恐惧,举着剪刀横在脖颈旁,讽笑道:“你居然也会怕,我以为你这种人下地狱也不会怕。”   商琛额头脸部遍布汗珠,套头衫后背也被冷汗浸湿,以往的冷静沉稳荡然无存,甚至连嗓音都开始发抖,顺着她的话安抚:“是,粹粹,别拿你自己吓我,我也会怕。”   忽地,铁门外响起一声鸣笛,她的精神稍稍恍惚,电光火石之间,高大男人疾步冲过一把制住她握剪刀的手腕,他也不敢攥得太用力,生怕握痛她。   黎粹仍在奋力和他撕扯,咬紧唇瓣不服输,即使被嵌住双手,所有反抗的力量也都在那具纤柔娇躯里爆发,积日怨恨和暗无天日的困境令她濒临失控,趁着男人不敢用力的空当,握紧剪刀反手冲他手臂扎了下去。   尖锐刺痛令他眉头一紧,闷哼一声,先夺过她手里的剪刀抬手扔到草丛里,再回头看自己左臂已经被血液殷红的袖口,腥红温热的液体从指缝流出淌到地上。   女人渐渐冷静,目光冷淡的看着他手臂不断往外渗血的伤口,她知道,这场豪赌自己赢了,自己以后不会再成日待在这里。   “想死?”他眸色阴鸷,用右臂把她扯进怀里,凶狠道:“黎粹,就算下地狱,我也会去找你。” 第42章 【无法抵抗】   当天下午, 庄园男主人雷霆大怒,从保镖管家到佣人无一幸免挨了顿骂,命令庄园内所有尖锐物品不准摆在台面上, 更不准出现在她能触及的范围之内。   造成这次事件的女人正蜷缩在二楼书房的皮质沙发里阖眼休息。   即便隔着整整一层楼, 她也能听得到客厅里他发火的怒吼声,突然一段沉寂,而后是书房门砸上门框时“咣”的一声巨响。   黎粹徐徐醒来, 睁眸望向门口暴怒的男人, 目光掠过他左臂处的纱布, 再漠然移向别处, 以极轻淡的音色与他对抗, 道:“没用的,没有剪刀我还可以绝食, 直到我能出去为止。”   他两步走到沙发旁边, 右手用力把她从沙发里拎起来,忍着冲破喉咙的怒吼,粗声问:“你这是做什么?嗯?威胁我?挑战我?”   “对。”她挺直脊背, 水眸平静望向他,“你也可以放我离开,就不会再有人威胁你挑战你。”   他低头看着她, 猛的伸出右手, 虎口钳住女人下颌骨, 说话时后槽牙都咬得咯吱响,怒道:“黎粹,你他妈就是仗着老子要你才敢拼着命的作践我,好!你赢了!老子由着你作践,爽吗?”   “爽, 当然爽。”黎粹不甘示弱的和他对视,“等你进监狱的那一天我会更爽。”   他冷笑,墨眸不怀好意的眯起,犯浑道:“用不着等到我进监狱,在床上老子也能让你爽上天。”   “混蛋!”她羞恼不已浑身颤栗,顿时红了眼眶,“商琛,你有心吗?我要不是为了拿回手机和证件,怎么会跟你这种混蛋上床?你只顾着自己快活从来不做安全措施,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办?!”   商琛松开钳制女人下巴的手,右臂缠住纤细腰肢,轻扯唇角笑道:“你是我老婆,又不是见不得人的小三儿。”   听他随口说出的混账话,黎粹涩涩瞥开眼,自嘲道:“呵,我连小三儿都不如,至少小三儿养在外面行动自由,我却只能待在这里像个犯人一样被看管着。”   男人轻挑剑眉,俊颜靠近她一张一合的娇红唇瓣,问:“那你想干什么?”   她扭头以侧颜对他,冷冷提出要求,“我要找份工作有点事情做,而不是在家和你干耗。”   他又私自替她决断,道:“那去公司。不用给我当秘书,给你安排个闲职,待着就行。”   黎粹美目瞪回去,一口拒绝,“免了,你肯定会打招呼,到时候一堆人来阿谀奉承,我只会更烦。”她正正颜色,又道:“我要去舞蹈学院当老师。”   男人没有马上回答,回身坐到单人沙发里,再伸臂往回一拉,拽她坐到自己大腿上,沉默犹豫了片刻,道:“舞蹈学院人太多,不安全。”   “这不是商量。”她严肃认真的说:“除非你真的想看着我在这里疯掉。”   商琛抱住怀里濒临崩溃的妻子,考虑再三,点头同意,“行,但我有个条件。”   她问:“什么条件?”   他右手捧起女人白皙侧颊,拇指肚温柔抚过她细腻诱人的红唇,墨眸阴冷,薄唇吐出森寒可怖的话语,“少和陌生人说话,也别再背着我和什么该死的学长男同学串通一气,除非你想再看我卸谁的腿。”   这个残暴狠厉的男人说得出做得到,黎粹面色煞白,唇瓣微抖的应了声,“好。”   为了逃离这间牢笼,她已经别无选择,退无可退。   *****************   商琛办事效率极高,周日一早,黎粹就收到当地一所舞蹈学院寄来的面试邀请函。   驶向商家祖宅的劳斯莱斯里,隔板升起立于车内中央。   后座明艳娇媚的女人攥着面试邀请函爱不释手,那并不是单纯的一张纸,是活在夹缝中,她仅存的热爱与希望。   一旁的冷峻男人不作声,这是她回到自己身边这些天露出最真心高兴的笑颜,他不想打扰她的喜悦。其实她完全可以拿到一封聘请函,只是他在横加阻拦,不想让白天鹅那么容易飞出自己的领地。   商琛看到她把邀请函小心折好塞回信封,再把信封照原样捋平整放进皮包,心里不太舒坦。   她可以如此珍爱一封信,却对自己手臂受的伤不闻不问。他右臂一勾将她圈入怀里,不满的问:“那张破纸看一早上了,好看吗?”   “我没听错的话,商先生是在吃醋吗?”黎粹摇摇头,戏谑笑道:“真没想到你这么幼稚。”   她一语中的噎得人无言以对,商琛稍稍用力扳过那张精致昳丽的脸孔,不顾她的抗拒覆上薄唇展开一场炽热深吻,交锋与交融纠缠难分。不一会儿,两个人都脸色发红微烫,气喘吁吁。   黎粹是憋得,从这场深吻中,她尝到了男人小小的报复。而商琛是烧的,他素了好些天,昨晚抱她睡不着觉,半夜又去卫生间自我解决才把浴血奋战的念头压下去。   他热烫额头贴上她的额面,大掌着火般的掐紧纤细腰肢,粗噶喘道:“例假走了吗?”   听这隐忍难耐的话音,黎粹双手交叉护在胸前,明眸警惕地瞧着他。   男人看她像是防狼般防着自己,笑道:“看来是走了。”   她气急败坏的推过去一把,微愠道:“你就不能想点别的?骨子里坏,心里还变态,你还真是把人的劣性都集齐了。”   “我不想在你面前伪装。”商琛手抚女人柔滑长发,唇边轻触她额角,“看我最真实的一面,不好吗?”   “我不想看。”黎粹厌弃地撇过眼,“无论是冷血无情还是变态下流,我统统都不想看。”   至少,被他亲手弄死的白彦月,和被他报复耍骗的祁希冉,都曾得到过他的以礼相待,看到的也大半是他有人性的一面。   可这个男人把所有坏的一面都加注给她。   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是摊开的黑暗。   “我想要了。”他火烧喉咙,轻吻女人耳珠,哑着嗓子求她,“一次,一次就好。”   黎粹双颊红霞漫过耳根,美眸瞠怒,嗔道:“你疯了!这是在车上!”   “嘘。”商琛抬起修长食指抵住女人红唇,坏笑道:“我们轻点儿,前面听不到。”   黎粹想趁机反制,一只纤手狠狠掐住他左手手臂的伤处,男人俊逸立体的五官微微一绷,这痛楚挑起雄性本能的征服欲。他右手摸到按钮放下两个车后座,左手摁住她的肩膀向后躺靠。   “滚开!”她躺在车垫上看他正在解皮带扣子,气得胸脯上下起伏,愤怒斥道:“你还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我是畜生。”商琛轻嗤笑出声,一只手覆上女人长裙裙摆,问:“那嫁给畜生的你是什么?”   终于,隔板后面,魔鬼享用到一顿美餐,刚吃进第一口时,从他喉咙里溢出一声满足的低沉喟叹。   公路遇红绿灯时,众多私家车车主看到有辆豪车前后起伏,晃动幅度不大,也都没太在意,纷纷避让开走。几千万的豪车一旦碰到边边角角,赔钱也得赔个底朝天。   到祖宅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这点时间,一次还不够塞牙缝的。他根本没有任何满腹感可言,反而更饥饿难耐,燥火燃遍五脏六腑,但还是沉着一张俊颜给身边无力的女人套好裙子。   座椅靠背缓缓回到原位,她水眸潋滟,面部潮红未退,指尖轻抖着从皮包里拿出湿巾,声音极浅的说:“你转过去。”   很多事,男人不懂,比如事后女人奇怪的矜持。他系好领带,阴鸷墨眸看了她好一会儿,想想上次擦药被喊了一顿,也不太想再遭埋怨。   商琛转过头,拿出西装内兜里的白色手机翻看未接电话,刚才铃声响了好几次,只是他当时正攀在云端的快感中抽不开身。   一旁,黎粹丢掉清理用的湿巾,抚平裙摆处的褶皱,弯腰穿上裸粉色细带高跟鞋,再优雅端庄的补补口红。   她不会在事后缠着他腻腻歪歪,曾经许多事实证明,一旦这个男人觉得厌烦无味就会斩草除根,更何况他们之间谈不上爱情,她对这个男人已经没有任何感情,又怎么会留恋这场鱼水之欢。   对魔鬼动一动心,就会跌入深渊万劫不复,这种苦果,没必要再尝一次。   “好,那太好了,基金会的投资我明天会去市里签字。”   “哈哈,祁市长,您能相信我是我的荣幸。基金会交给我,您可以放心。”   “是是,下次小冉过生日,我们再聚。”   正补口红的女人皓腕轻抖,果然那个天真到有点犯蠢的小姑娘并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她收起口红,等商琛收起手机,冷静的问:“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做什么?”男人阴鸷眸子弥漫玩世不恭的光,狂妄笑道:“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车子驶入城中一片民国时期的老宅建筑,她望向窗外一排排洋宅,捏紧手包,缓缓问:“为什么不直接举报祁市长贪污受贿?这和你想得到的结果不一样吗?几个亿的贪污,判死刑绰绰有余。”   商琛凑到女人身边,他身上还残存着欢爱的余温,伸出手臂将温软身子圈在怀里,与她一齐欣赏窗外的景象,道:“粹粹,我逼死了那么多人,手上也不多这几条人命。但有些人,不配那么容易的死在我手上。”   她浑身一凛,头发丝到脚后跟都发凉,轻声问:“所以呢?”   “所以一点点玩儿才有意思。”他的残酷与温柔并存,在她侧颜落下深情一吻,道:“就像你,一点点玩我的感情,我还无法抵抗。”   车子停在民国洋宅建筑群里最气派宏伟的一栋。   男人依旧披着英俊矜贵的外衣,与方才在车厢里简直判若两人。   他向她伸出手,风度一笑,道:“走吧,粹粹,祖母在等你。” 第43章 【不要也罢】   车外, 民国时期西洋尖塔式的三层洋宅矗立于建筑群中心,一砖一瓦都沉淀着这个家族当年的豪富昌盛。   黎粹看到眼前气派古典相当于历史文物的洋宅,她目光怔愣, 定定望向面前的建筑, 双腿迈不动步子。   这里对商琛来说并没什么特别,他本于她并肩一齐走,见她停住, 回头问:“怎么了?”   “很漂亮。”黎粹抬眸望向红砖尖顶, 发出由衷的欣赏, “我都想穿旗袍和这座宅子合影留念了。”   他这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带她回祖宅, 按理说婚礼结束的第二天他就应该带她回来祭祖, 可曾经因不情愿被祖母安排自己的婚姻,许多事都耽搁了。   直到如今, 他用尽所有威逼利诱的手段, 带不情愿的她回了祖宅。   心存愧悔的男人想去牵她的手,她不着痕迹的向后缩回手,下意识抗拒和他在人前亲昵的行为。   黎粹双手捏住皮包, 无视他悬空停住的大掌,道:“走吧,祖母在等我们。”   “我想牵你的手走进去。”商琛朝她摊开自己的手掌, 等她把手放上来。   “我不想。”黎粹淡然拒绝, 直白道, “这里没有外人,你的亲戚都知道我们感情不好,也没必要装。”   “装?”他听她的话,挑唇笑了一下,“刚才在车里我可没跟你装。”   黎粹蹙眉, 羞恼瞪向装作听不懂的英俊男人,冷静自若的和他理论,“商琛,我来祖宅只是为了看望祖母,并不想应付你那些亲戚。”   他瞧她一本正经要和自己划清界限的态度,心头憋闷一股躁气,问:“你是我老婆,我牵你的手怎么了?”   “我不想你的亲戚们认识我。”黎粹毫不拐弯抹角,端正脸色直视他,疏远道:“也请你别和我多说话,最好能像以前一样做陌生人。”   商氏家族位于北城上流社会的金字塔,亲戚们都非富即贵。她不能卷入这个圈子,这会对以后的计划很不利,绝对不可以冒出头。   她清冷退避的模样使男人郁气丛生,也不继续和她废话掰扯,长臂一伸硬去拉她的手。   “你放手!”黎粹用力向回拽,用皮包奋力甩在他胳膊上,“我跟你说话,你听不懂吗?”   商琛俊颜铁青,由着女人挥着皮包打到自己手臂的伤口,薄唇微抿一声不吭的拽住她的手向洋宅大门里面走。   庭院内铺设的青砖石板道上,高大英俊的男人宁愿挨打也不放手,后面的美艳女人先是拼劲抗争,最后是不情不愿的生闷气。   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力气上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刚走到一半,洋宅大门里走出一个精神瞿烁的老太太,商老太太见到一年未见的孙媳,激动高兴的腿脚都利索不少,紧走两步上前去迎。   “祖母。”黎粹冲商老太太挥挥手,而后小声向拽着自己的男人念道:“还不放手?”   商琛手心稍稍松力,黎粹一把甩开他的手奔向祖母,对这位慈祥和蔼的老人,她有作为晚辈的愧疚,回想当日离开前告别的情景,才明白那是祖母看透一切后对自己的嘱托。   她跑到商老太太跟前,下一秒伸臂拥住老人,哽咽道歉:“对不起,祖母,对不起。”   “好了好了。”商老太太抚摸孙媳的后背,喜极而泣,眼圈微红的安慰道:“祖母的粹粹回来了,好孩子,祖母不怪你。”   高大英挺的男人来到旁边静默伫立,商老太太余光扫到商琛,松开拥抱后把黎粹蔽到自己身后,冲他怒然“哼”了一声,转头领孙媳走入祖宅。   老太太从来不是图清净搬出庄园,而是避着自己这个冷戾无道的孙子。   商琛面无表情的跟进去,他心里清楚祖母对自己这一年来行事作风颇为不满。尤其是在对待黎粹这方面,在去美国之前就已经惹老太太发了场大火。   民国洋宅内里装潢具有年代风,砖体经过岁月腐蚀略显斑驳,但修缮过后也别有一番沧桑感。   客厅里,大爷爷和二爷爷见到商老太太带着黎粹进来也没多问。显然两位老人对这个侄孙媳妇并不重视,曾经也只在结婚典礼见过一面罢了。   反倒是老太太先向他们介绍,“两位老哥哥,这是我孙媳妇,黎粹,黎远廷的女儿,婚礼上见过的。”又看向孙媳,道:“粹粹,这是大爷爷,二爷爷。”   黎粹向两位老人礼貌颔首,道:“大爷爷,二爷爷好。”   两位老人没抬头也没回应,她并不意外商家长辈们对自己的冰冷态度,回身坐在一边的沙发。如此最好,更没人会注意到自己,不知怎的,她心头竟涌起趁机逃跑的冲动。   商琛随后踏进客厅,先向大爷爷二爷爷颔首示意,两位老人这才抬头看向商家现在的掌权人。老太太倒对自己的孙子没那么在意,越瞧黎粹心里高兴,笑得合不拢嘴。   客厅宽敞,豪华沙发套组围了整整一圈,位置还剩黎粹对面的沙发,与她隔着一个长桌茶几的距离。   大爷爷和二爷爷已经把目光放向黎粹对面——距离她最远的空沙发,而高大男人长腿一迈,转而坐到黎粹身边的位置。   见这一幕,大爷爷倏然握住虎头拐杖,二爷爷手里转悠的核桃停了两圈。两位老人怀疑复杂的目光齐齐投向商琛身边的女人。   黎粹低头垂眸,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十指纠结来缓解内心的尴尬不适。   商老太太看出孙媳的紧张,向她招招手,“来,粹粹,到祖母身边来坐。”   这句话真是救命。黎粹暗自呼了一口气,连忙逃开男人身边僵冷凝固的气场去祖母身边坐好。   冷峻男人剑眉微皱,黑眸目不转睛凝向急于逃离自己身侧的女人,直到大爷爷用拐杖杵了两下地砖,才堪堪从她美艳脸孔中移回眸光。   大爷爷见侄孙魂不守舍的神态面目肃然,不由得捡起一些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关于黎家的事说起,“听说你父亲的心恒珠宝破产了?”   黎粹点头道:“是。”   大爷爷抓了两把白髯,道:“你父亲倒也是好骨气,女儿嫁进来也不攀着。不过我商家怕是要落得个见死不救的名声。”   “不会的。”黎粹挺直腰杆,道:“当时很多珠宝公司都因为诈骗犯遭了殃,万一心恒珠宝安然无恙的活了下来,警方说不定还会怀疑我的父亲。”   她必然不会直接反驳长辈的话,这样说,不仅保住大爷爷口中商家的面子,还维护了父亲清白的声誉。   大爷爷和二爷爷当着商老太太的面也不便多问多说,这孙媳至少是老太太同意进的家门。   商老太太也不愿孙媳受盘问,转头对黎粹道:“走吧,粹粹,祖母带你去宅子外面逛逛。”   她明白这句话的弦外音,搀扶祖母起身,在一旁男人的炯炯注视下离开客厅。   见她和祖母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商琛收回目光,修长双腿慵散叠起,挺拔背脊向后靠着沙发垫,硬朗深邃的五官沉冷俊漠,他很不喜欢长辈们对黎粹忽视的态度。   商琛想起女人方才的回应,在人后赞赏道:“她很聪明。不是您二老想的那种花瓶大小姐。”   二爷爷悠闲把玩手中核桃,半是诧异半是揶揄,“你结婚那两天可不是这态度。”   大爷爷愈发不理解商琛的做派,肃道:“当初这桩婚事除了你祖母家里就没一个人同意。你也说结婚就是走个形式,不会让黎远廷趁机把女儿塞进来,现在怎么了?糊涂了?这下可好,黎远廷在家不知道有多高兴。”   商琛涩然勾唇,哪来的高兴?老丈人和丈母娘恨不得跪着去求祖母让他们离婚,差点连下家都给她找好了。   男人墨眸森冷凛然的望向两位长辈,沉声坦言道:“我用了不少手段才把她从岳父岳母手里带回国,是想带回家过日子,而不是带她回来受家里刁难。”   大爷爷气得吹胡子瞪眼,反斥道:“刁难?你可真会护人,随便说两句倒成刁难了。”   “我尊重二老,也请二老尊重我太太女主人的地位。”商琛从沙发上起身,高大颀长的身躯给人无形的压迫感,“对了,还请二老及时转告您的家人们少在外面说些不该说的话。”   他语气不轻不重,说罢抬步向客厅外走去。还没走到一半,二爷爷在后面叫住他,厉声问:“怎么?你还准备为一个女人六亲不认不成?!”   背对二位老人,商琛阴森冷笑,道:“二爷爷言重了,只是我认为有些在外乱嚼舌根的亲戚,不要也罢。”   “真是反了!反了!这家里是真没人能管他了!”客厅里传出大爷爷气愤斥责的骂声,商琛没心思管那么多,疾步走到庭院寻找祖母和黎粹的身影。   终于,他走到后院,发现她正眉开眼笑的和一个模样十八九岁的少年聊天。   那少年瞥见到商琛,立马低头尊了一声“三叔好。” 第44章 【好不好玩】   黎粹早已习惯男人的阴魂不散, 她敛起明媚笑靥,姿态清冷静待他一步一步走到自己身边。   高大英挺的男人跨步走来,宽阔身板把她蔽到自己身后, 他墨眸沉冷盯向面前的少年, 道:“你曾祖父正在等你进去。”   “好,谢谢三叔。”少年尊敬的说,又对他身后的女人温和告辞, “三婶再见。”   她浅浅莞尔, 眸色温柔目送少年离去的背影。虽说只有短短几分钟交谈, 她也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至少不会像在魔鬼身边那样压抑。   “怎么?为了从我身边离开准备向我侄子求救?”商琛见不得她对别人笑, 字字句句都是隐忍的嫉妒,“粹粹,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什么也做不到, 更不敢喜欢三叔的女人。”   黎粹冷淡抿唇,哂笑道:“我可没你那么龌龊去利用一个高中生的感情。即使找人救我,我也得找一个在商家和你地位差不多的, 那才有用。”   闻言,男人心腹的嫉妒烟消云散,他转身从后面圈她入怀, 哑声掐断她的念头, 笑道:“这点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女人侧过脸, 两只手攥成拳才能忍受他的怀抱。她痛恨商琛的狂妄自负,茶棕色的水眸径直看向前方,朱唇吐出冷言,“我可以告你限制人身自由。”   “粹粹,自由是要付出代价的。”他双臂越发收力, 冷凛气息萦绕于她耳畔,“我给过你适当的自由,可你骗我,处心积虑的背叛我。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她不甘被他控制,也不愿和他掰扯以前的事,尽量平心静气地道:“我只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能玩腻,怎样才肯放过我?商琛,我们的婚姻建立在你不情愿的前提下,这本身就是个错误。”   他环住女人的腰不放手,静静听她和自己讲道理,挺拔脊梁弓着,棱角分明的下颌压上她纤薄肩头。   “即使你心里有千个万个不愿意,你报复我,那我也早还清了。可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这样压抑的生活在一起,你我都很难受,还不如退出彼此的人生,你去报你的仇,我过我的日子,互不干涉不好吗?”   黎粹少见的言语温和,循循善诱,哪怕他能听进去一句,就一句也好。   她现在活在商琛的监视掌控之中,分分秒秒犹如脱光了衣服在他面前跳舞,毫无隐私自由可言,这于她而言,不亚于一场耻辱。   放过、退出、互不干涉。   简简单单的几个词就能轻易将他激怒,他双目顿时迸出戾色,发狠道:“我们之间不可能结束。我要你,我要这个婚姻。”   她一桩桩细数他的罪行,斥道:“你操纵资本逼人走绝路,稍微惹你不爽就把人往死里打。为了钱和利益勾结高官行贿,在东南亚倒货走私。现在却跟我说你要这段婚姻,商琛,你配吗?!”   商琛松开怀抱,双掌握住她两臂转过来面对自己,满不在乎的笑出声,又陡然冷眸看向她,“配不配,这事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女人美目中是深不见底的倦烦厌恶,他的强势霸道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那些道理根本听不进半个字。   她凉淡转回眸,不再睬他,回身一步步走回他设定的圈限。   每走一步,黎粹都会考虑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   她绝不能坐以待毙等着商琛腻烦的那一天,她把去东南亚的所见所闻都记录在本子上,还偷偷复印了自己的护照留存商琛带自己偷渡回国的证据。   现在,地下厅的密码打不开,他另一只用于私人联络的黑色手机也拿不到,不过还是要想办法把现有的证据记录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以后不会整日待在庄园里,她会去舞蹈学院应聘,是个转移证据的好机会。   转移到哪儿去?什么地方安全?   午饭时,她一直在考虑转移地点,外表神色还不能有半分出神怔愣,十分考验一心二用的功力。   “今天人挺多啊,商总也来了。”饭厅门口走进一个派头十足的中年男人,看到黎粹愣了愣,又惊诧道:“哎呦,稀客啊,这不是商太太吗?”   刚才和黎粹交谈的少年跟在中年男人身后,目光饱含歉意望向她,又抽开一把椅子给中年男人,敬道:“爸,坐吧。”   中央一张红木大圆桌,加了两把椅子和两副碗筷,三位老长辈面目各异。商老太太只顾着给黎粹夹菜,二爷爷没看戏的心情,放下碗筷手里转着核桃出去遛鸟。   黎粹没见过这个中年男人,但从少年叫商琛三叔,叫这个中年男人爸,也能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   中年男人右手来回敲红木桌面,手腕金灿灿的表晃得人眼晕,阴阳怪气的羡慕道:“堂弟挺有福气啊。当初你坐在轮椅上,弟妹都非你不嫁,婚礼上可真让我们这一大家子刮目相看。”   年余八十的大爷爷给自己孙子使了个眼色,颤颤巍巍的干咳两声道:“咳咳,阿铮,你这次回来有什么事就说,少拐外抹角的扯闲磕。”   “祖父还是问问商总吧。”四十出头的商铮仍沉不住气,愤慨道:“上次我请商总在祁市长面前说说话,结果我等了两个礼拜,投标会那天还是被商总摆了一道,三个亿的工程款全成了空谈,您孙子我现在给工人的工资都开不出来。”   大爷爷恨铁不成钢的长叹,按按手让自己孙子少说两句。   圆桌另一位年轻深沉的掌权人俊面冷戾,持筷给身边用餐的妻子夹了一块牛肉,女人瞧着这块牛肉犹如眼里扎刺,顿时失了胃口,她把饭碗推到一边,用勺子慢条斯理喝盅里的汤。   商家根里一团糟污的事,她不感兴趣,所思所想都是转移证据的事。   见商琛不闻不问,商铮狭眼一眯,捕捉到黎粹的小动作,故意挑事道:“弟妹,你可能不知道,商总这一年可和祁市长一家交情不浅,尤其和祁市长的女儿。还有那个姓白的,听说她跳桥死了,那可是商总一手推到上流圈子的人,啧啧,可惜了了。”   “抱歉。”她不想卷入多余的豪门纷争,实话实说道:“这些事情和我都没关系。”   商铮装模作样伸出两只手鼓了两下掌,假惺惺的点头称赞道:“好,好。我本来还奇怪,商总结婚前就把离婚协议书准备好了,我今天居然还能在这儿看见你。现在看来,商总还真是娶了一个大度的好女人。”   在座都是上流社会的圈中人,他们都心知肚明,大度这个词用来形容豪门媳妇,是贬义。   黎粹不说话,并不是示弱,只是没必要争论,也不在意商家这些不相干的亲戚们怎么想。   人都说爱屋及乌,她现在是厌屋及乌。   这个家里除了商老太太,没人再值得她由心而发的尊重。   见商铮揶揄黎粹,商琛俊脸黑沉,手握筷子向下狠狠一扣,桌面发出砸出巨响,连桌腿都颤了一颤。   他周身戾气阴森,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两三步走到商铮椅子旁边,猛地出手狠狠扼住商铮的咽喉,力气之大可以把一个成年男子硬生生从座椅上拎起来。   “住手!住手!”大爷爷迭忙用拐杖杵地,着急地咳了好几声。   商铮的脸被憋成猪肝色,呼吸困难已经向上翻白眼,又因个头比一米九的商琛矮上许多,两只手向前胡乱抓却碰不到他领带,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呼救。   他右掌五指向里扣住商铮咽喉,阴狠精光闪烁于黑眸眼底,道:“老子最恨你这种不知死活的废物!”   大爷爷见状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商老太太停住手里的佛珠,拍拍黎粹的肩膀,话不必多说,她懂祖母的意思。   她退开椅子起身,来到阴戾男人身边,声线极轻,道:“商琛,放手。”   男人见到她在自己身边,手上的力气稍微松了松,但仍捏着商铮的喉咙。   恢复呼吸后的商铮咳了两声,扯着嗓子叫嚣道:“有本事你就掐死我!一个倒贴嫁进商家的媳妇也配在这里说话。”   他眸色锐利凶光大作,单手突地合力收拢死死掐住商铮喉咙,刚才还在叫嚷的中年男人面部颜色由红发紫,瞳孔已经开始向两边涣散,把住商琛胳膊的两只手缓缓无力。   “商琛,放手!”她见被他掐住喉咙的人快失去意识,慌忙把住商琛的手臂,“会死人的,你快放手!”   他转向她,手上仍使力,阴狠道:“粹粹,这种蠢货死了也清净。”   “掐死他有什么用?人家说的都是事实,你生气想要人命,少扯上我。”黎粹向后拽着他的手臂,拔高音量,“放手!快点放手!别在祖母面前让我难堪。”   商琛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手上使力向后一搡把中年男人甩在地上。   一边干着急的少年连忙上前查看父亲的情况,搀扶起刚从死亡迈回一只脚的商铮。   大爷爷抬起褶皱苍老的手,指着他们痛骂:“滚滚滚!都滚回自己家去,以后少来祖宅挑事!”   商老太太手持佛珠慢悠悠转圈,冲他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赶快离开。   英俊凶戾的男人掸掸自己的黑西装,余怒未退的向两位老长辈颔首,拉起黎粹的手抬步向饭厅外面走。   庭院外的青石砖路走到一半,他西装内侧的手机铃声响,他让她先去车里等,自己则走到一旁去接电话。   黎粹独自站在大宅门口等待司机把车开过来,她并未把这顿饭的小插曲放在心上,所思所想都是如何把笔记本和护照复印件转移出庄园。   劳斯莱斯滑至她面前,她前脚刚坐上车,后脚商琛冷面打开后车门坐到旁边。   他神情阴沉黑眸凝向一处,也不知是因怒气未消,还是因为刚才那通打来的电话。黎粹也鲜少主动与他交谈,隔板后面安静许久,他才伸出长臂勾住女人纤腰往怀里一带,下巴抵住她头顶发旋。   他很抱歉黎粹受到商铮的尖刺言语,沉声道:“对不起,粹粹,我会封住那些亲戚的嘴。”   “如果你所说的封口就是把人活生生掐死,那还是算了。”黎粹美目罩着浓浓厌倦,一字一句警告他,“别把我当成巩固你权柄的工具,商琛,你们家这些乱事儿,我不想掺和。”   他喜欢怀中女人的透亮,在她面前,自己完全不用伪装,刚才的确大半是因为商铮出言不逊,其余是因为不长眼的亲戚挡了道。   “我不喜欢有废物阻碍我的利益,而商铮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我不会因为一个废物搭上人情和时间。”   “至少人家是正经做生意。”她看不上商琛那些手段,反问:“你呢?你都在做什么?经济犯罪和洗钱走私就够你把牢底坐穿。”   他音色磁哑附她耳侧,问:“那么想让我坐牢吗?”   “当然。”黎粹咬紧下唇,恨得从牙缝里挤出字眼,“我做梦都能梦见你被枪毙的那一天。”   男人敛起沉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他理解她,是他亲手把这个女人从光明人间抓回来,拖进这一摊污浊肮脏的烂泥里无法翻身。   他语气放低,牢牢攥住她的手心,“晚上陪我出去一趟,基金会的事情成了,要去祁市长家里走走。”   黎粹小性子一使,明艳面庞撇到一边,拒道:“我不去,和你们这些贪官奸商一起吃饭,我怕我消化不良。”   “吃吧。”商琛勾唇残忍的笑,“再不吃,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平常字眼后面的含义使人不寒而栗,女人后颈汗毛竖起,她阖阖眼才能勉强适应商琛带给自己的血腥,缓缓转达祖母的话,“祖母她老人家说,不准你再利用祁希冉,那个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以最狠戾的姿态游戏人间,是这场游戏的掌舵手,更不屑于利用这种低级的手段。   他思索片刻,似是想出什么新的游戏规则,轻笑一声问她,“粹粹,你说,让女儿亲手把父母弄死,好不好玩?” 第45章 【你又骗我】   路灯成排给夜里城市点缀融黄的光, 车流川川不息,一辆黑色迈巴赫正在路口等红绿灯,车内音响流泻的古典钢琴曲添满车厢。   清贵英俊的男人单手扶着方向盘, 他褪去厚重板正的西服, 只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衬衫黑裤子,连腕表都换成轻奢的款式。   没有保镖,没有司机, 连车都是他自己开。   两边车窗大开, 穿堂风从左吹到右, 副驾驶的女人比他穿着更干净日常, 米白色雪纺衫和短裙, 连鞋都换成平跟。   黎粹没空欣赏市中心繁华夜景和霓虹大厦,正急忙用气垫给白皙颈部扑粉, 用以掩盖淡红色的吻痕。   相较之下, 商琛悠闲自在得多,只差把“舒服爽快”两个词写在脸上。等绿灯的空隙,他瞧向身边的妻子, 笑问:“这有什么可遮的?”   她双颊绯红,往颈部扑粉的动作不停,嗔怪一句:“禽兽!真应该把你的脑子挖出来看看是不是黄的。”   商琛忍住笑意, 一本正经的回应道:“智商高达一百六十九的大脑不会变颜色, 只有比普通人更多的沟壑。”   黎粹听出他在取笑, 反唇讽他,“哼,智商再高有什么用?至少普通人懂得礼义廉耻,不会在衣帽间里随便发情。”   白天在劳斯莱斯的后座没做尽兴,他回庄园后不知道抽了什么邪风, 又趁她在衣帽间换衣服时,闯进去好好爽了几次才肯放过她。   身心满足的男人摇头轻笑,这个牙尖嘴利的美艳女人,在某些方面可比自己聪明得多。   红灯变成绿灯,迈巴赫驶向市中心一个高档小区,隐蔽的停在小区地下停车场,连同他们的衣着一样低调,政商勾结并不光彩,私下见面必须要谨慎小心。   下车前往祁市长家的途中,商琛牵住女人的手走进小区,她水眸流转环顾小区周围环境,虽然幽静人少,但和市内各种豪华别墅区也没法比。   “你不是给祁市长送了豪宅吗?”黎粹小声在他身侧嘀咕。   纵横商场的男人深谙社会之道,给她解释,“粹粹,对于高官来说,豪宅给外面的女人住,比自己住更安全。”   “果然,还是坏人了解坏人。”黎粹轻淡浅笑,跟他走进电梯。   电梯停在第八层,一个发财的好数字。   802的铁黑色密码大门已经敞开,市长夫人已经在门口热情的向他们招手。   黎粹步履从容的走过去,有时候越想离这个世界的黑暗远一点,就越难以置身事外。她一心逃离,却被抓了回来,一心想要这个无恶不作的男人进监狱,却被他拽到万丈深渊。   “你们可算来了。我家老祁开了一瓶好酒,就等着你们呢。”市长夫人招呼他们进屋,又回头向屋里唤道:“小冉啊,你快点看看谁来了。”   里面卧室里应了一声,祁希冉走出来,看到来人怔愣惊诧半晌,双颊倏然涨红,意识到自己只穿了平常的卡通家居服又迭忙跑回屋里换衣服。   “哈哈哈。”厨房传来几声大笑,祁市长拿着开好的红酒走过来,冲商琛开玩笑道:“你啊你啊,年纪轻轻还长着一张好脸,我闺女一看见你就脸红,看见她爹我连话都懒得说。”   黎粹听到这句话,昳丽面孔平静淡然,她换好拖鞋,脑子只想着怎么能忍住心里的反感和这两个恶人吃饭。   尤其是知道商琛的目的之后,她更觉得自己是在和一家将死之人碰面,祁希冉没听自己的话,活生生把一家人的死活送到商琛手里。   再腐败的贪官也不应该死在另一个恶人手里,法律更不是虚设的产物。   祁市长和商琛有话要说,两个人站到阳台,玻璃门隔断也听不见他们谈话内容。正巧市长夫人在厨房,祁希冉在卧室。   她独自坐在实木沙发没人注意,水眸望着阳台交谈的两个人,一只手摸进皮包找避孕药。   商琛在这方面毫无节制,可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不知道哪天会中招,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避孕药也不能在庄园吃,到处都是摄像头,一举一动都被他盯着。   黎粹一只手摸到药盒,打开药板掰出一片,眼睛不离阳台上的人,快速把药片塞进嘴里,喝口水散去舌尖的苦味。   刚从卧室出来的祁希冉看到她吃药,在她身后问道:“太太,您刚才在吃什么?”   她吓一跳,佯装镇定回眸看向小姑娘,扯了个慌道:“清火片,我最近有点上火。”   祁希冉想起白天上课时黎粹说的话,又听她说上火,羞愧的坐在她对面,说:“太太您别生气,白天我不是故意对您那么说话的。”   “没事,我能理解。”黎粹简单回应,她能说的都说了,可这个小姑娘已经深陷对商琛迷恋中,旁人说的话都不会听。   阳台玻璃门打开,只听祁市长笑得开怀,“哈哈哈,好好,基金会交给你这种金融天才我放心,保不齐还能提升我任职内的实绩。”   优雅俊逸的男人并不张扬,谦逊道:“市长过奖了,这是您给我的机会。”   “行,你先坐,我去把市里拟好的文件拿来给你看看。”祁市长说完走进书房,商琛回身坐到黎粹身边的位置,对面的祁希冉脸又是一红,连头都不敢抬,羞涩的起身道:“你们先坐,我去帮妈妈端盘子,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见祁希冉离开,黎粹目色清冷,红唇轻启,低语道:“你还得多谢谢这个小姑娘没把事情抖出去。”   “是啊。”他面容挂着猎物得手的笑,“我得好好感谢她。”   商琛给自己添了杯茶水,他在犒劳自己精心布下的死局。黎粹受不了他的伪善,起身抬步准备离开,却被他拽住手臂动弹不得。   她回头迎上商琛的墨色瞳眸,他俊逸硬朗的面庞温和一笑,抬头看她,“粹粹,千万别好心办坏事。”   黎粹听懂他话里掩藏的意思,警告自己别乱说话。   她冷冷甩他一眼,也有理由相信,一旦现在把话告诉市长或者市长夫人,他会立马下毒手。   “来来,饭好了,都来吃饭。”市长夫人的声音从餐厅传出来。   商琛仰头饮尽茶盏里的茶,如同嗜血的魔鬼,再若无其事的领着黎粹走进饭厅,随手抽开紧挨的两把椅子,拉她在自己旁边坐好。   “你看看吧。”祁市长随后到饭厅把文件给他,“这是你明天要签的文件,看看有没有不妥的地方。”   他们之间座位空隙不远,黎粹可以瞄到文件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可商琛看文件基本都是一目十行,她完全跟不上他翻页的速度,只得作罢。   转眼之间,桌面布满菜肴,市长夫人和祁希冉已经落座。   “商太太,尝尝那个雪梨汤。是小冉说你最近上火,让我特意煮的。”市长夫人说完还瞧瞧自己引以为傲的女儿。   这话说得黎粹心里发虚,她用余光扫了眼身边专注于文件的男人,又冲市长夫人讪讪笑了笑。   市长夫人边给她盛汤,边好心叮嘱她,“这大夏天最容易上火,这小冉说你上火都要吃药了,我一听那可不行,夏天去火还是得吃些温凉的才好。”   她接过市长夫人递来的汤碗,努力维持冷静,道了声“谢谢”。   “上火?”商琛收起文件关切问她,“还吃药了?”   “夏天热的。”她垂眸,被他墨眸注视的颈后发凉,“上火喉咙比较疼,就找了些药吃。”   祁市长端起红酒杯,高兴道:“哎,好了好了。商总,今天我们得多喝几杯,为了基金会你可没少费心。”   商琛也没再多问,转而绅士优雅的举起酒杯,道:“没什么,一切仰仗祁市长信任。”   觥筹交错之间,黎粹整顿饭都吃的心不在焉,她知道商琛谨慎多疑,生怕他从一两句话发现端倪。   她忐忑不安的挨到从祁家离开,商琛喝得酒意蒙头没法开车,她用他的白色手机叫来手下开车的司机,和祁市长夫妇告完别后,扶着醉酒的他坐上迈巴赫后座。   一路上,他昏沉沉的把头向后仰靠在车垫上,手揉额角一言不发。   车后座的两人无言沉默,直到迈巴赫停在庄园庭院内,胸膛蓄满怒气的男人扯住她的手腕拽她下车,长腿拔脚就走,步子也快,旁边被拽着的女人得多走好几步才能跟上。   “出去!”他冲一楼客厅的佣人们怒吼,“统统给老子滚!”   佣人悻悻遵命全部离开客厅,整栋豪宅只剩她和暴跳如雷的男人。   见这形势,黎粹垂着螓首敛起凄慌水眸,商琛有过目不忘的能力,进入耳朵的信息也会重新在大脑里分析整合。   刚才他不是喝昏头,而是在脑海里情节倒带,分析祁市长一家人的人性弱点,顺便回想她和市长夫人的对话。   药,她成天活在他眼皮子底下,哪来的时间买药。   只有在东南亚贡港那次,他允许她去药店,吃去火的药更是胡扯,他可从来没在监控里看她吃过。   商琛脸色极黑,松开她向茶几方向走,喝杯水稀释身体里残存的酒精,挺拔颀长的背影又在茶几边立了半晌,才放下水杯转过身,瞳孔腥红的望向她,从齿缝里挤出字眼:“把包拿来!”   她惊恐护住皮包,不自觉向后退了半步,这动作如同铁锥扎进他心尖,胸口尽是拧紧抽搐的痛。   怒火中烧的男人上前几步夺过她手包,从最里面的夹层翻出避孕药盒,上面的英文在他布满血丝的黑瞳中无限放大。   他拳头愤然攥紧把药盒捏扁摔在地上,出手捏住女人下颌骨,铁齿都快磨掉渣,怒道:“你又骗我!黎粹,你他妈从贡港就开始骗我!”   尽管下巴被男人捏的发痛,她仍挺直脊梁不畏惧的瞪向他,“我骗你什么了?你想要的不就是上床,我保护我自己有什么错。”   “有什么错?呵。”他低哼挑唇,捏住她的下颌靠近自己,“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是老子被你骗了一次又一次,还他妈像个傻子一样哄你高兴!”   黎粹朱唇讽笑,冷情嫌弃道:“哄?商琛,你太高看你自己了,你根本没有心,又拿什么哄人高兴?”   商琛睨起沉黑墨眸,却只看到她勾人美目中的嫌恶。她连装都懒得装,床上的翻云覆雨不过是她的手段,她从来不曾放弃挣扎和抗拒。   他眸光赫然斥满血色,双掌握住她双肩崩溃低吼,“你怎么知道老子没心!你盼我死,盼我进监狱,好,老子由着你报复。你还想做什么?还想怎么作践我你才高兴?”   黎粹眼圈微红,平静凄凉的看他,“我是在作践我自己,你知不知道避孕药有多大的副作用?知不知道我吃完会头晕多久?”   他见她水眸湿润,喉头一紧,声线粗噶:“我从来没说让你避孕。”   “不然呢?难道我还得给你这种败类生孩子?再生出一个祸害?呵呵。”她笑得明艳动人,顷刻之间又冷若冰霜面对他,“你践踏生命,肆意玩弄人性,像你这样的畜生没资格当父亲。”   她又厌烦撇过眼,口吻满不在乎,“你要想生孩子找别人去,别成天过来恶心我。”   商琛单手板回她的脸孔,眼神瞄向她刚才遮掩的淡红吻痕,邪肆笑道:“你吻我挠我的时候可没觉得恶心。”   听他下流混账的话,她精致脸孔一阵红一阵白,而后弯起眉眼抬头看他,笑着回怼道:“当然恶心,只有恶心才会堵住你的嘴,不然我可能就要吐在床上了。”   男人抚摸她侧脸的手倏然僵停,阴鸷墨眸里的隐忍濒临爆发失控,他俊颜冷漠,收回手转身拿起沙发的车钥匙,错开她的身侧头也不回离开别墅大门口。   他不能再和这个骗自己恨自己的女人待在一处。   这会让他发疯。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   他们吵架了 第46章 【一切弱点】   深夜, S级迈巴赫于城市立交桥极速狂飙,引擎的轰鸣声抑不住男人胸中如风暴般的怒火。他俊颜冷厉,一脚油门踩到底, 驱车前往市中心一家高档私人会所级别的夜总会。   车子停在夜总会门口不远处, 霓虹灯正向他招手,里面的灯火酒绿是所有男人向往的天堂。   只要他想,今晚就可以得到一具温润柔软的身体。只是这个念头还没等进到他脑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稍作冷静之后, 他驱车前往市中心的集团大厦。   天才都有些不为人知的怪癖, 一个连秘书都不安排女人的男人, 同时也厌恶夜总会里那些花花蝴蝶的骚气。他的确不近女色, 但这不妨碍他沉溺于欢爱时的交融悱恻。   只有那个时候,他才能感受到那个女人对自己的依恋, 才能抛开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 享受纯粹至极的身心快乐。   可刚才她的话,让他的幻想全部破灭,直截了当的告诉他, 沉浸其中的从来只有他一个人。   商琛阴郁沉沉驱车回到公司,顶层总裁办公室的灯光驱走满室清冷黑暗,除开办公区, 还有一间舒服宽敞的大休息室和洗漱间。   他颓丧慵懒的半靠床头, 拿起手机下意识点开庄园监控的远程连接。监控视频里, 妩媚曼妙的女人裹着浴巾走进卧室,悠哉的敷面膜看时装杂志。   没有他,高贵典雅的白天鹅只会活得更好。   认识到事实的俊漠男人愈发烦躁,索性关掉远程视频把手机扔到床上,他刚准备去洗澡, 一通短信打断他脱白衬衫的动作。   商琛从床上拿起手机,剑眉微拧的打开短信界面,看到发信人,他更没有任何回复的心情。   【商大哥,你睡了吗?那个...我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他看到祁希冉幼稚的言语和省略号,唇角挑起冷漠不屑的笑,像是对待不起眼的垃圾,随便把手机扔到床上,转身走进浴室洗澡。   床单中间的手机仍在间隔震动,一条又一条短信接连传送。   【您太太好像在偷偷吃避孕药。】   【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是去庄园上舞蹈课时,看到太太在手包里翻纸巾,不小心瞄到的,那个英文正好我认识...】   【还有刚才在我家的时候,我也看到她在吃药,这件事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您有权利知道。】   【那个,我就不打扰商大哥休息了,晚安。】   十几分钟后,等他洗完澡回来看到这几条短信,突觉滑稽可笑,带着戏弄的念头回了一条,【嗯,我知道了。】   那边几乎是秒回,【抱歉抱歉,商大哥,这么晚了还给你发消息。】   【没事,早点睡吧。】   隔着屏幕,商琛都能看到祁希冉的天真愚蠢,颇觉无趣,立马断掉小姑娘的短信,重新打开手机上的庄园远程监控,视频里漆黑昏暗,那个女人已经躺进被窝睡觉。   一瞬间,他几乎有回到庄园拥她入眠的冲动,但一想到她背着自己吃避孕药,再说的那些话,闷气再次堵住心口。   可万一她真的怀孕了,那时候该怎么办?   商琛从来没想过,也不敢想。   或许黎粹骂得对,像自己这样狠毒阴戾,满手血腥的人没资格做父亲。   他擦干头发躺回床上,手机开着监控视频放在枕头边,仿佛她躺在自己身侧,但仍无法阻止孤寂笼罩全身。   辗转反侧难眠,他又一次睁开眼看向手机监控,对着空气道了声。   “粹粹,晚安。”   *****************   曾经是华大表演系学员,又是旧金山芭蕾舞团团员的黎粹很容易通过舞蹈学院的面试,一周两节课,轻松但也不算容易。   可这总比在庄园那所监牢里强太多。   从舞蹈学院来来回回,都是一个脸熟的保镖送她,保镖体态魁梧皮肤黝黑,脸孔方正,右脸还有一道疤。   整个车厢静谧无声,没人敢随随便便和她说话。   劳斯莱斯后座的女人忍不了这种可怕的安静,闲聊两句,“你叫什么名字?”见保镖不回应,她又道:“没什么,只是我看商琛每次出门都会带着你,很好奇。”   前面驾驶位开车的保镖回道:“夫人可以叫我阿昆。”   “阿昆,是吗?”她喃喃重复着,“我想去一趟原山小区,把我爸妈的老房子挂到中介,他们在美国生活需要钱。”   “抱歉夫人,您其他出行都需要先生陪同。”   这是黎粹意料之内的回答,看来自己不能偷偷把笔记本和复印件搁到老房子,可要是商琛在,又该怎么转移证据。   从舞蹈学院回到御庭区,途径商氏集团的大厦,大厦外被围观群众挤得水泄不通,又因为是市中心繁华地段,交警正在疏散群众,两辆警车和救护车停在外面。   道路拥堵,劳斯莱斯随着车流停滞不前,黎粹打开车窗向外探去,看到很多围观群众从大厦门口离开。   “天啊,这么高就往下跳,好可怜啊。”   “有钱人啊,公司倒闭了就倒闭了,跳什么楼?”   “唉,作孽呦,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人潮散去,医护人员把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送上救护车,地上还有一大滩血迹,清洁人员正在打扫。烈日高照,这人间竟是地狱,见到这一幕,她有人的良知所以心觉难过,更恨商琛的心狠手辣。   他到底还要害多少人才肯罢休?   黎粹没有看到那个男人出现在门口,湿润水眸转移到门口停的警车,抬手猛拍前车座,急道:“停车,我要去找商琛。”   阿昆一听她要去找的人,立马转变方向盘开向商氏集团的大厦一层转门前,女人打开门疾步跑进集团大厦,高跟鞋的蹬蹬声惊动了前台。   前台小姐阻拦她的脚步,微笑道:“女士,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要见商琛。”黎粹紧张慌忙的补充一句,“商总,他在哪儿?”   前台小姐因她一出口就找集团总裁,口气冰冷的说:“抱歉,商总正在和警察处理事情,而且您需要通过秘书处预约,秘书处会筛选可以见到总裁的人。”   她并不想见前台小姐口中高高在上的商总,而是警察。   叮咚——   电梯正好下到一楼,两名警察先走出电梯,而黎粹同时也被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吸引,正好看到他们往门口这边走。   她急冲冲迎向警察快步跑去,拉住其中一个警察的手臂,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语无伦次的恳求道:“救救我,警官,救我出去,救我。”   警察也被她突如其来的求救惊诧的愣了愣,马上又安抚道:“别着急女士,您慢慢说。”   黎粹见到警察激动不已,甚至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这是她不见天日以来,第一次见到能救自己的人,平时的冷静自若在重见天日的机会面前都显得不过如此。   “求求你警官,救我出去。”她嗓音哽咽,眼圈微红,情绪也非常不稳:“商琛他...他没收了我的手机,把我囚在庄园里,求你们...求你们带我走,我想见我爸妈。”   “女士您冷静一点,您说的是商总吗?”警察看求救的女人长相明艳精致,衣着大方端庄,不太像受折磨被囚禁的女人。   又是一声“叮咚”响声,踏出电梯的高大男人几乎是瞬间锁定了她的身影,墨眸瞳孔倏然骤冷,长腿两三步迈向他们,阴森寒冷的气场几乎要把正求救的女人的吞没。   “救我,警官,求你们救我。”她看到他走过来,手指紧紧扯住警察衣袖,面色苍白屏着一口气,惊慌道:“就是他,他来抓我回去了。那个人,刚才跳楼的那个人肯定也是被他逼死的,警官,抓他走,求你们抓他走!”   英俊伟岸的男人站在警察和她面前,他看向躲在警察身边的黎粹,温柔轻笑:“老婆,怎么来公司也不告诉我?”   “商总,这位女士告您非法囚禁。”警察两边都不偏袒,秉公道:“您和这位女士需要跟我们去一趟公安局接受调查。”   商琛从西装内侧兜里掏出皮夹递给警察,警察翻开皮夹,里面是赫然一张红底结婚照片。   “她是我妻子,昨天我们因为要孩子的事情闹得不太愉快。”他眸光奕奕望向她,又看向警察,“不怕您二位笑话,她一生气,我就只能睡在公司。”   “不,不是这样的。”她知道商琛把控谈话的手段,慌张的连忙向警察解释,“都是他,是他把我囚在庄园里,那个庄园里到处都是监控,到处都是...”   警察把皮夹还给商琛,还没等问下一句,男人顺着黎粹的话,先夺得话语权,向警察说道:“二位警官也看到了,我的太太很漂亮,我又经常出差,实在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   “可您太太说您在家里到处安装监控。”警察经过与他对话的潜移默化,下意识接受了他们夫妻的身份。   商琛两手插兜低声一笑,“我说过了,昨晚我们夫妻之间不太愉快,我太太还在气头上。”他言语抱歉,同时面向黎粹,“当然,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工作太忙,没注意到她的情绪。”   他不会给她求救的机会,命令身后的保镖,“阿昆,带夫人去顶层办公室。”   “不,不,我不走。”黎粹低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神,自己一个劲儿的摇头,脑袋和言语都比较混乱,“肯定是他逼死了刚才跳楼的人,都是他做的,抓他走,抓他走。”   商琛阴鸷黑眸看向瑟缩战栗的女人,肃然道:“二位警官,我的夫人需要上楼休息,她显然已经被刚才跳楼的人吓得神志不清。”   黎粹始终没有他的沉着冷静,一是因为刚才亲眼目睹尸体被抬走,二是因为多日与世隔绝,今天终于能向人求救,让她有些孤注一掷。可人的求生本能支撑着她,她死死拽着警察的袖子不放,阖眼深呼吸,强迫自己的思绪趋于平稳。   她刚想再说些什么,商琛温和优雅的向她伸出宽厚的掌,无奈道:“粹粹,你这样做,我恐怕又要被岳父岳母数落了。”   父母对于她来说,是一盘杀棋。   他牢牢掌控她一切弱点,等待她走到自己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与世隔绝真的会丧失和生人交流的能力   因为疫情待在家里   我和客服打电话都磕巴   .... 第47章 【安全地带】   她的心因他一句话坠入深渊, 指尖缓缓松开警察衣袖,无力的垂下手臂,轻声向两位警察道:“抱歉两位, 刚才是我太激动了。”   商琛薄唇一弯, 命令道:“阿昆,带夫人上楼等我。”   阿昆走到她身边,伸出手请向电梯方向。黎粹悠悠转身, 一步一步离开她本以为的救命稻草, 到底还是心性不够, 以为见到警察就能逃离地狱。   电梯到达顶楼, 阿昆在门口守着。她一个人走进总裁办公室, 许是空调温度过低,她竟觉得从头到脚的每一个毛孔都渗入凉气, 只好抱紧双臂坐在皮质沙发的一角。   她耷拉着脑袋, 目光呆滞凝向地毯,直到她快把地毯看穿一个洞,办公室的门才响起开合声, 脚步声之后,一双黑亮的手工定制皮鞋出现在她视线里。   头顶传来男人低沉磁哑的嗓音,带着嘲她不自量力的语气, 问道:“你觉得好玩吗?”   “当然好玩儿。”她仰起美艳脸孔看他, “要是看你被警察抓走, 我会觉得更好玩儿。”   商琛出手嵌住她的下颌,沉眸直视她美目里的不甘与倔强。有时候,他也佩服这个女人,外表长得和精致花瓶无二,心却坚硬不易碎。   他弯下腰, 单手伸长撑住沙发靠背,清冽气息拂过她面颊,道:“粹粹,我说过,除非我自首,不然就凭那些警察想抓我,难如登天。”   黎粹两只手捏住沙发边沿,美目冰冷,一字一顿道:“商琛,我也说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恶报?”他盯着她翕动的鲜艳红唇,轻嗤一笑,“恶报就是你背着我吃避孕药吗?浪费老子那么多子子孙孙,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   商琛松开捏住她下巴的手直起上半身,脱灰西装的动作快速利索,再解开领带扔在地毯上,唇边噙着笑意,一双黑瞳邪气横生将她全身扫了个遍。   “人渣!商琛,你就是个人渣!什么子子孙孙亏你也好意思说出口!”黎粹红着脸看他解衬衫袖口,捶沙发痛斥他,“你刚把一个人活活逼死,不但没有任何愧疚感,居然还想做这种事,你还有一丝一毫的人性吗?!”   她气得说不出话浑身颤抖,更不想和这个魔鬼共处一处,刚起身便被男人按进沙发里,双手握住她小臂,薄唇强势覆过去攥取女人唇间芬芳。   不同于以往,这是若即若离的撩拨。商琛突然改了套路,让她不免有些心慌。看他还不进入正题,她面红耳赤的推了推他,涩然咬唇问:“混蛋,你干什么?”   商琛看她侧颜红润,笑得不正经,“我可不想让你吐我一身。”   黎粹面颊红晕染到耳根,眸光迷离潋滟仰靠在沙发上,取笑道:“呵,真没想到商先生这么记仇。不想做我就走了,没时间陪你在这儿干耗。”   男人墨眸瞳孔缩紧,高大宽阔身躯微微一僵,他想问她为什么,为什么两个人的体温已经升高到可以融化彼此的地步,她还能淡然抽身离去?   他心中愠怒布满俊脸,磨着后槽牙道:“做,当然做!”   整个中午,商琛按住她好好快活了两次,不仅身体畅快,看着高贵冷傲的女人化成一弯水滩在沙发上,他心里更舒坦。   穿戴整齐的男人从里面卧室拿出薄毯裹住她,心满意足坐在沙发一边,让她枕着自己大腿躺好。   “我想去一趟原山小区。”黎粹音色微哑,有气无力的说话,“把我爸妈的老房子挂到中介卖掉。”   商琛抬手拭去她白皙额头上的薄汗,也没多想,随口问:“卖房子做什么?”   女人抿唇顿了顿,怕他发现自己的目的,缓缓道:“我爸妈在美国生活需要钱,老房子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换成钱寄过去。”   他轻抚她前额的掌停在半空,二话没说回手掏西装内侧的皮夹,刚想抽张黑卡,觉得不妥,又把皮夹整个塞进她纤手里,慷慨道:“把身份证和照片给我留下就行,其他都给岳父岳母寄过去。”   她连打开都没兴趣,把皮夹放回一边,客气道:“谢谢,我爸妈不会用别人的钱。”   女人言语间的疏远令他不爽。   商琛墨眸一黯,沉声道:“我是你丈夫,不是别人。”   “对我爸妈来说都差不多。”黎粹阖眼应了一句,防患于未然的提醒他,“别给我爸妈几百万几千万的汇过去,他们知道自己女儿拿不出这么多钱,一分都不会用。”   “接二老回国吧。”商琛爱屋及乌,冷峻五官是少有的温和,“接回来住在庄园,也好照顾。”   听他的话,黎粹顿时心提上嗓子眼,庆幸自己合着眼才避免他看出自己惊慌神色,佯装镇定拒道:“不必了,我不想让我爸妈活在你的监控摄像头里,更不想让他们看着自己女儿成天和一个杀人犯待在一起。老人家年纪大了糟不起这个心。”   他手指指腹轻抚她唇瓣,唇角弯起弧度,笑道:“伶牙俐齿的女人,不仅叫的好听,话也不饶人。”   黎粹脸色绯红睁眸看他,侧脸躲过他的手,薄毯捂紧身子坐起来。   “不躺会儿了?屋里有床。”商琛说完低眸看眼腕表,“我一会儿开会,你在这儿等我,晚上一起回去。”   她弯腰捡起散落在地毯上的衣服和内衣,听男人这么一说,把手里内衣甩在他平整西装上,羞恼的问:“你是想让我把脸都丢在公司里吗?”   刚才弄的时候秘书来敲了好几次门,多亏阿昆在外面守着。   商琛把那一小块白色布料拾起来,挂在修长手指提拎在她面前,还冲她充满欲气的挑了下眉。   黎粹伸手取下那块布料,脸侧到一边,嗔道:“我不想等你。”   “你可以不等我,但阿昆得等我。除非你想自己走回家。”商琛矜贵俊雅,抬手正正领带,话里话外却都是无赖。   门板再一次被敲响,已经到了开会时间。临走前,他轻吻了一下她额头,开门时只开了一条能出去的缝,又立马合上掩住屋里的女人。   偌大办公室只剩她一个人,她裹着毯子从沙发上起来,去里面休息室冲洗干净换好衣服,站在巨大落地玻璃前向下俯视。   黎粹不恐高,但还是瘆得慌,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多少绝望才能从这大厦天台纵身跃下。   到底有多漠视生命,商琛才会连提都懒得提一句。   “夫人。”阿昆打开办公室的门,“先生说如果您饿了,可以让秘书去买些午餐。”   扒着玻璃,黎粹指着大厦对面楼底的一家咖啡店,道:“我想去那里坐会儿,一会儿就好。”   阿昆比较为难,但还是退出办公室打电话请示,不到几分钟又走进来,说:“夫人,先生说您可以去。”   黎粹转身步履平稳走出办公室,后面阿昆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先是去车里取皮包,然后走到街对面的咖啡厅里。   现在正是周围商业区的办公时间,咖啡厅没几个人,阿昆站在门口像尊门神,吓得服务员战战兢兢过来给她送餐单。   黎粹只是扫了一眼餐单,把本子还给服务生微笑道:“一杯美式冰咖啡,一块草莓蛋糕,谢谢。”   服务生暗呼了一口气,差点向她说声“谢谢”,迭忙跑出保镖凌厉目光之内。   她一直扭头望向窗外林荫道人来人往,也没注意给自己上咖啡蛋糕的服务生,直到一声“商太太”才把她唤回神,她回眸一看,是祁市长的千金。   “商太太,您怎么在这儿?”祁希冉见她坐在这里极其诧异。   黎粹比小姑娘更惊讶,尤其看着祁希冉一身服务生的打扮,先回道:“我来这里有点事情。”又问向小姑娘,“你呢?你怎么会来做服务生?”   “哦,那个...我高考完放暑假也没事情,就想着来找兼职打工。”小姑娘比较腼腆,说话时脸都红扑扑的。   找兼职找到商氏集团大厦的对面,黎粹根本不用多问,她余光瞟向门口杵着的阿昆,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   “你看到中午跳楼的那个人吗?”女人有意无意的提了一嘴。   祁希冉仍旧惊怕,连声道:“嗯嗯,我看到了。就站在天台上,警察怎么喊都没用,听说还威胁商大哥赔好几个亿才肯下来。”   不知为何,黎粹听小姑娘的傻话居然想笑,她斟酌片刻,又问道:“你觉得是...威胁?”   祁希冉不假思索点头道:“当然。公司破产被收购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何必要来跳楼呢?还让商大哥受警察盘问,真是气死人了。”   黎粹再无话可说,拿起咖啡抿了一口。   反而是小姑娘面带愧色,支支吾吾的说:“商太太,那个...我很抱歉...我...”   还没等祁希冉“我”出来,咖啡店门口走进来几位顾客,小姑娘急急忙忙道了句“太太您需要什么再叫我”,便转去服务别的人。   黎粹在咖啡厅坐了许久,她好长时间没有享受过这种独处的时刻。   卖掉原山小区的房子只是个幌子,父母那边也暂且不用担心,父亲曾经收集的那些古董珠宝变卖出去,够他们二老在美国过得很好。   她只是需要一个安全点,即便在商琛眼皮子底下,也不会令他起疑的那种地方。 第48章 【我想要你】   黎粹大半时间都在望着窗外发呆, 咖啡和蛋糕只动了几口,静默享受半自由的短暂时光。   期间祁希冉走过来和她说了几句话,话里话外都在问商琛什么时候下班, 会不会来咖啡店, 她也只能讪讪一笑,客气回了句,“他在开会, 什么时候下班我也不知道。”   祁希冉每次问完都会失望走开, 又会站在收银台旁边不停扭头向外望, 翘首以盼某个人的到来。   她见状摇摇头, 红唇边抹起无奈的笑, 这小姑娘办法用错了,商琛可不是一个会亲自来咖啡店买咖啡的人。   不久, 突然额前一阵风刮过, 收银台旁边的祁希冉推开大门跑出咖啡店,门框悬挂的风铃声音清脆,吸引过女人的注意。   透过玻璃窗, 黎粹看到商琛高大伟岸的身形,流波水眸光泽黯淡。她还不适应在公共场合和他同框出现,尤其看他在青天白日下的伪装, 愈发令她觉得颈背发寒。   一米九的英俊男人单手抚西服前襟, 稍稍欠腰绕过风铃走进来, 这优雅绅士的小动作引得咖啡店一众女服务生低声尖叫,直到他在她对面落座,才流露出羡慕但不嫉妒的感叹。   在外,他们是极为养眼登对的夫妻,那些血腥惨痛, 痛苦不堪的过往隐藏在他们二人完美的皮囊之下,无人知晓。   黎粹看了眼墙上挂的时钟,原来自己已经在咖啡店待了两个多小时,可为什么自己却觉得只过了五分钟。   祁希冉面颊布满红霞,少女天真纯情的目光就没从商琛身上移开过,羞涩的问:“商大哥你想喝点什么吗?”   他对小姑娘俊雅淡笑,道:“和我太太一样。”   “好的,商大哥您稍等。”短短几个字就能透出小姑娘的失落。   女人自觉拿起手边皮包,平静问他,“还不走吗?”   商琛剑眉轻扬,向后靠着椅背,俊面呈现满意的神情,“粹粹,我喜欢你这种见不得丈夫和其他女性说话的态度。”   她妩媚脸孔冷淡,放下手里皮包,冷嘲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可从来不是来咖啡店喝咖啡的人。”   商琛起身坐到她身边的位置,健臂揽住女人纤腰,把她整个人搂进怀里,沉声在她耳边不动声色道:“那我是什么?刚把你按在沙发上做的变态吗?”   怀中的女人脊背发僵,她听不出商琛说这种话时的下流语气,言语间的阴森戾气惊得她头皮寒凉,嗓子微抖,问:“你早知道祁希冉在这里打工,是不是?”   他抚上她后背长发,夸道:“我的女人真聪明。”   黎粹美目惊颤,艰涩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还没等到他回答,祁希冉正端着一杯美式冰咖啡走过来,看到他们夫妻亲昵坐在一起,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眸。   他仰面,温和问向站在桌边的小姑娘,“你来打工你爸妈知道吗?”   “知道。”祁希冉羞着脸点头,“我是告诉他们才出来的。”   “唉。”商琛故作可惜叹了一声,“我有个朋友缺助理,本来还想推荐你去试试。”   祁希冉感动的眼眶差点红了,连忙谢道:“没关系没关系,商大哥,我可以辞掉这里的工作,你能给我这个机会就很好了。”   一旁惊惧的女人回过神,她不忍看商琛欺骗一个小姑娘,拿起皮包打断他们之间的谈话,“抱歉,我去趟卫生间。”   她无能为力,祁希冉已经被洗脑太深,而见死不救会让她良心受到谴责。   黎粹故意在卫生间待的时间长了些,等她出来,劳斯莱斯已经停在咖啡店外的街道,商琛正站在门□□给祁希冉一张名片。   “谢谢商大哥。”小姑娘双手接过名片,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我会和爸爸妈妈一起考虑的。”   “嗯。这件事你们自己决定。”商琛说罢,抬起黑眸看向走到自己身边的女人,又向祁希冉告别,“我们走了,你回家注意安全。”   “好,商大哥,商太太再见。”   黎粹向祁希冉轻颔首莞尔,再随着商琛走出咖啡厅坐上街边的劳斯莱斯。车门一关,隔板升起,魔鬼马上原形毕露,五官写满阴戾深沉和对祁希冉的不耐厌恶。   她同样也厌烦商琛的手段心机,问:“你给祁希冉介绍的是什么工作?”   商琛扯松领带,面目冷厉,肃声道:“栢金会所的管事助理。”   栢金会所是北城上流社会中的高端场所,圈子里人人耳熟,黎粹反问:“那不是一家私人会所吗?”   “那是夜总会。”阴沉男人冷笑出声,“市里最大的地下夜总会。”   “你把祁希冉介绍到夜总会!”黎粹美目震惊晃动,又看到他漠然冷面,喃喃道:“不对,不对,栢金会所是你的,这样你才能把祁希冉送进去,还不走出任何风声。”   “可是她高中才毕业啊!”黎粹气愤的眼圈酸涩,双手狠狠拽过他西装衣领,“商琛,你把一个刚满十八的姑娘送进夜总会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商琛眉峰拧紧眸色狠戾,握住女人拽自己衣领的手甩下去,大掌扣紧女人后脑勺,肃冷警告:“粹粹,我喜欢你的聪明,但不喜欢你太聪明。”   黎粹迎上男人黑暗墨瞳,不畏反问:“你怕我告诉祁希冉?”   “怕?”商琛自信挑起薄唇,“那小姑娘把你偷吃避孕药的事都告诉我了,你觉得她还会信你的话吗?”   黎粹哑然失色,她想起自己在祁希冉面前翻纸巾时,不小心露出避孕药盒的一角,她以为,那么生涩的英文单词,一个高中生不会认识。   魔鬼将人性的阴暗面看得透彻,直白告诉她,“粹粹,省省吧。你的善心在别人那里一文不值。”   “你开心了吗?”女人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喉头发涩,“把一个小姑娘玩弄于股掌之间,甚至还让她心甘情愿的去夜总会。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商琛拥住黎粹瑟瑟发抖的娇躯,在她明艳侧颜落下一吻,玩世不恭却又带着渴望,嘶哑道:“我想要你,无时无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字少,明天加更 第49章 【人的温情】   接下来一个礼拜, 黎粹再没听过祁希冉任何消息,商琛也只是转告她,以后那个小姑娘不会再来庄园, 她没多问, 猜也猜得出是为什么。   舞蹈学院的两节课集中在周三上午,这意味着她每个礼拜都有四个小时离开庄园的时间,商琛会在那四个小时把手机还给她。   当然, 她不可能用手机报警或者私自打出电话, 手机已经被格式化刷机, 里面安装了监听和定位器。他还给她手机的同时, 没收了她的证件。   其实她找工作是为了出去透口气, 不让自己在魔鬼的极端控制中崩垮。她现在满心想得都是回老房子,怎么能在商琛眼底下藏东西,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周六一早, 黎粹从男人炽热怀抱中醒来,出奇的是她醒得比他早。   商琛从来不是睡懒觉的人,但因为最近市里基金会刚成立事务堆积如山, 加上集团和东南亚那边的事情一起压过来,再天才的大脑也需要休养生息。   她醒了三分钟后,床头柜的闹铃整点一响, 商琛双臂逐渐收紧, 他虽然阖着眼, 但也能感知她呼吸均匀,哑声问:“醒了?”   “醒了。”黎粹抬眸看向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提醒一句,“你昨晚说今天要带我回原山小区卖房子。”   “卖给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商琛已经不是第一次提议, 反正都是卖,还费什么劲。   “少开玩笑了。”她纤手推他健实胸膛,板起脸警告他,“你千万别插手我卖房子的事,别让他们二老在千里之外还埋怨我。”   一大清早,正值男性机能旺盛,他忍不了女人小手在自己胸膛乱摸乱碰,颀长身躯覆过去,那声“好”拖长声音,淹没在无尽欢爱浪潮之中。   在床上折腾了两个多点,男人神采奕奕抱起她去浴室冲澡,相较于庞大繁杂的脑力活动,他更在乎身心上的解脱。而黎粹则庆幸他一早释放了,不然说不定又要在车上弄,她可不想再来一次车子和自己同时晃的晕吐感。   吃过早饭,他们一起前往位于市中心的原山小区。黎家的老房子在五层,虽然比不上黎家后来搬的高档大平层,但也见证了黎粹童年所有时光。   黎粹心情复杂迈进阔别许久的老房子,屋内陈设与临走之前无二,钥匙交给物业定期打扫倒也不算脏。   后面跟进来的高大男人皱了皱眉,如此普通的住宅装潢,从小身为天之骄子的他还是第一次见,随口问:“你小时候就住这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美目渐冷,漠然应他的话,“我爸是白手起家,和你们商家不一样。”   商琛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敛眸抿起薄唇跟着黎粹前往次卧,她那间卧室不大,他人高马大的站在屋里倒显得有些局促。   她不再理他,自顾自收拾东西,其实她自己也记不得有什么需要收拾,只是在拖延时间,想方设法得把自己皮包里的笔记本和复印件藏好。   老房子面积不大,藏在卫生间和厨房不太现实,她翻开书柜旁边的抽屉,无意间发现许多花花绿绿的信封,发现都是以前自己上学时别人送的情书。   黎粹还没看清信封上的署名,高大男人伸过来的长臂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信,又瞄了一眼被信封塞得满当当的抽屉。   “拿来,商琛,把信还给我。”她伸手去抢,不希望这个魔鬼污染自己学生时期这最后一丝净土。   商琛身高优势明显,举起信封,低头看向气急败坏的女人,开玩笑问:“那时候我上高三,你上高一,我怎么没在学校见过你?”   “你那时候最烦的就是我,又怎么会想着上学见我?”黎粹提起这些事已经不会伤感,平淡的好像在阐述一个既定事实。   她没兴趣和他回顾那些青葱往事,随手又从书架里抽出几本相册,想着回去邮寄给父母。   男人站在一旁平白无故生自己的闷气,看着满满一抽屉她曾经收到的情书,目测数量应该不亚于自己读书时收的。但她和他不一样,即便一封都没有打开,她却整理好放进抽屉,而他只记得自己把那些废纸全部扔进垃圾桶。   人的温情,彰显于生活中的细枝末节。   他又翻开相册,里面的姑娘明眸皓齿,是个从小看到大的美人,更是人群里最耀眼璀璨的存在。   那些照片里有她的父母,有同学,他甚至看到她和自己高中同学站在操场的照片,他用手指点了点这张照片,口吻泛着醋意,问:“你怎么会和我的高中同学拍照?”   黎粹扫眼那张旧照片,又回过头继续收拾,“应该是你那届毕业了吧。育明高中有个传统,毕业生可以找自己暗恋或者关系好的同学拍照留念,大概我当时觉得毕业生以后也见不到,照个相也没什么。”   她已经想不起来太多细节,许多事情也没必要和商琛说得那么仔细。   商琛脸色黑沉,又向后面翻了几页,其实他们二人算是从初中就认识的青梅竹马,但这本相册里却没有一张属于他们的留念,唯一一张还在结婚证上——就是他皮夹里现在放的那张。   “粹粹,我们回去拍婚纱照好吗?”   他突然提议倒给正陷入思索的女人吓得不轻,她连忙合上手里这本相册,摇头搪塞道:“有些事过去了就别想了,多看看以后吧。”   商琛阴鸷墨眸黯淡无光,这是她能力范围之内的拒绝,也不是他强迫就行得通的事。   “你能去我父母卧室把我爸的珠宝鉴赏图册拿来吗?就在那屋的架子上。”她小心谨慎的支开他,心存后悔的男人没理由拒绝,转身离开她的卧室。   看他离开,黎粹匆匆掏出笔记本和复印件,慌忙爬上床塞进床边沿的缝隙,等他走回来,正看着她半跪伏在床上,双手不停摸床垫,还兀自喃喃道:“不对啊,我的手镯呢?我走之前明明放在枕头底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大大大大大长长长长段凌晨发。   今天母亲节陪我妈过节去了。   对不起我的小天使们。   先感受一下他们之间的一丝丝温情吧,接下来又到了“心脏不好不要看”的重口味情节了 第50章 【这会上瘾】   床上, 黎粹正佯装找手镯,后面伸出一双滚烫大掌掐住盈盈一握的细腰,她惊呼出声, 回头看向盯自己腰间的男人, 愠色斥道:“你是疯了吗?没完了是不是?”   商琛觉得自己大概是着魔了,他无法忍受这个女人有自己无法参与的过去,明知道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却无法抑制自己情感上的渴望, 他眉峰不展, 将她整个人拉到自己身前, 扭过她纤薄肩膀摁倒在床中央。   “你是狗吗?”黎粹水眸狠狠瞪向他, 斥骂着,“不对, 狗都没有你发情频率高。别在我家碰我, 也别污染我的床。”   老房子代表纯白美好的少年时光,她不愿意让魔鬼玷污这里,奋起挣扎握拳去砸他胸口肩膀, 直到累得呼哧带喘,仍然用双手抵住他宽肩,但厮打时动作太大, 裙子领口下扯了几公分。   他双手撑在她两耳旁边, 目光紧随着她领口, 低哑问:“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黎粹恼怒侧过脸,抗拒道:“不行,这里绝对不行。”   “你嫌我脏。”商琛想到她曾经说恶心自己,俊逸五官稍显扭曲,危险地眯起双眸, 问:“黎粹,你他妈是不是嫌老子脏?”   她妩媚面庞蕴着怒火,明眸清冷的看向他,讽道:“你满手人命当然脏!在庄园,在车里,甚至在你办公室的沙发上,你想做就做,我没办法,因为那是你的地盘。但这里不是你变态下流的地方。”   “如果我硬要。”   “那我会在你做完之后一头撞死。”   商琛低眸看着她一副慷慨就义的神情,轻挑唇边从床上离开走出卧室门口,他不喜欢强迫,这样没有任何意义,身心都得不到疏解。   没有他在,黎粹缓缓静心平气,收起相册放进皮包,她又不动声色用余光轻扫床边缝隙,确认无误后才离开卧室,关上房门。   男人叠起双腿,坐在客厅沙发接电话,他俊颜神情是戏谑轻蔑的狂妄,口吻却是沉着的安慰,“好,小冉,我会让我朋友帮你解决。”   “嗯,我知道了,我马上有个视频会议要开,你有事再联系我。”   他脸不红心不跳的欺骗已经让黎粹习以为常,她不想再过问那个愚蠢天真的傻丫头,但他故意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视频里是一个小姑娘和几个醉酒男人的拉扯,内容听得令人揪心。   “抱歉先生,我只是助理,先生...您喝醉了...”   “先生...请把我的衣服还给我...我真的不是...”   “救命,有没有人来救救我...”   紧接着是会所管事出来制止的声音,听到这里,黎粹不由得松口气,攥紧双拳站在他面前,美目蕴含的光彩渐渐褪淡,她明知祁希冉不值得可怜,却仍为男人的狠毒感到心悸。   见到商琛暂停视频把手机扔在茶几上,她眼眸低垂大略扫了扫,画面是一个小姑娘被围堵在角落里,身上衣服差点被扒得□□,旁边还围着几个拍视频起哄的中年男人。   黎粹指尖泛红嵌进掌心,从手机上移开目光看向稳坐沙发的阴戾男人,倒抽一口凉气,紧咬牙关问道:“祁市长和市长太太一旦知道了,你的基金会怎么办?”   这话挑起他不屑冷蔑的笑,摇摇头嗤自己女人的天真,“基金会前期启动资金十几亿,后续注资近百亿,祁市长可不会为了自己女儿差点被扒光放弃这么大的利益。”   “所以呢?现在是扒衣服,后面是什么?”黎粹掐紧手心,问他,“你怎么确定祁希冉不会报警?”   他整张脸俊漠森寒,从沙发上站起身双手插进西装裤兜,居高临下的冷睨着她,忽而轻笑,“那小姑娘能给我打电话就说明她不会报警。”   “她只是胆小,相信你会给她解决才不报警。”黎粹理解祁希冉的心理,这事情对一个小女生来说,并不光彩。   商琛抬起右掌轻抚女人冷艳侧颜,沉声道:“我没让她相信我,粹粹,这是犯贱的报应。”   “报应,呵。”她眸色寒凉,直视他讽道,“我倒希望这世上真的有报应,这样我就不用站在这里看着你。”   他不愿意她说这样不悦耳的话,掌间用力将她的头靠近自己,薄唇咬住女人唇瓣,报复性的将她剩余话语全部吞进喉咙,绵密深长的热吻具有催情的功效,体温正在逐渐升高迈入下一步失控的边缘。   直到他指尖触到不可明说的禁地,黎粹从深渊拉回神智,红潮如浪席卷精致面庞,推开他的肩膀,喘道:“够了,商琛,回去吧。”   “去哪儿?”他粗声低笑,鼻尖碰着她鼻尖,额贴着额,“庄园太远,车里太窄做起来不舒服。”   黎粹眼尾瞟他,嘁道:“你可真好笑,你舒不舒服很重要吗?”又掰开他缠绕自己腰间的手臂,拽好刚才被上推一半的裙摆,踩着高跟鞋走向玄关。   十厘米鞋跟每一下都踩在男人心口,他长腿一迈跟紧她的步伐,拥着她离开老房子。   这里的确不合他心意,他们之间的过往不曾存在于这间老房子,无论是伤还是痛,都没有他能涉足的地界。   劳斯莱斯幻影最终停在市中心一家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的双人大床从中午到傍晚就没停歇过,床头柜的花瓶摇摇晃晃几欲坠碎,玫瑰花瓣散落繁飞满地。   夜色降临,天边靛蓝即将被黑暗吞噬殆尽,黎粹体力透支躺在卧室大床睡着。   阳台旁,高大英俊的男人双手扶着栏杆向世间俯视,那些罪恶真假尽在他手中掌控,他已经狠戾到麻木不仁,偏偏浸溺于与那个女人的欢愉中,梦生梦死。   门板轻启,阿昆来到男人身侧,道:“先生,祁市长的女儿到了。”   商琛神情冷漠向后挥了挥手,阿昆退出套房,随后走进来一个委屈可怜的小姑娘,见到他身影刹那,泪水如同开闸泄洪的河堤,顾不得文静腼腆冲他跑去,竟有一种想要从他宽阔胸膛获得安慰的奢望。   商琛转过身看到祁希冉,嫌恶的皱了皱眉,不露声色坐在阳台的藤木凉椅,浇熄了祁希冉不顾一切想要拥抱他的冲动,她也意识到这样不妥,他毕竟已经结婚,是有妇之夫。   “商大哥,我...”祁希冉呜呜哭泣,抽抽搭搭的坐到他旁边的椅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我也不敢告诉我爸爸妈妈...那些视频...”   “那些视频我已经找人删除了。”他若有似无的叹气,“小冉,你还小,有些事你还不到年龄。”   “不,商大哥,我只是好奇走进那个包房看看而已,我真的没有想到栢金会所有...”祁希冉啜泣抽着鼻子,想起那个劲爆场面还会羞涩脸红,“...有那种地方。我听我爸爸说就是个干净的私人会馆,偶尔会有富商去打打高尔夫吃吃饭什么的。”   栢金会所本来就是北城地下最大的夜总会,东南亚贡港的极乐天堂也是按照栢金会所为基底施工。不过栢金会所的服务一般都是午夜十一点以后才会开始,白天只是单纯的高端私人会馆。   “我替我朋友向你道歉。”他的歉意诚挚且虚伪,“只是我朋友那边...没什么,这工作我会替你辞了。”   祁希冉听他给自己道歉,眼圈含着眼泪摇头道:“不不不,商大哥,是我好奇心太重了。我要是辞职...会不会给你和你朋友造成矛盾啊?”   商琛沉默无言,欲言又止的停顿让小姑娘更加确信是自己的好奇心害得他和他朋友关系不佳。   “商大哥,我不辞职。”祁希冉抹掉眼角眼泪,坚定道,“视频被删了就好,我已经是成年人了,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任。”   他故作沉思,摇头否道:“不行,那地方不安全。”   祁希冉欣喜他会关心自己,“没事的,商大哥,大不了我晚上早点下班回家。”又抽抽鼻子,难以启齿的问:“那个...商大哥你怎么会在酒店?你不是说在开视频会议吗?”   “下午开完会陪我太太回趟娘家,回来她说头晕,就带她上来休息。”他墨眸敛起,敷衍意味过重,不过他说得也没错,这一下午黎粹确实前后晃得头晕。   “商大哥对太太真好。”小姑娘由衷羡慕,见外面天色渐深,言语告别心里却不舍得离开,“那...商大哥,我先走了,天晚了,我怕爸爸妈妈担心。”   “嗯,去吧。我派人送你回家。”商琛又叫了门外守着的手下,“阿昆。”   阿昆转进门内,低头道:“先生。”   “送小冉回家。”   “是,先生。”阿昆向门外伸手,看向小姑娘,“请,祁小姐。”   祁希冉跟着阿昆走出总统套房的大门,男人复又起身前往卧室,刚进门就看见床上的女人明眸睁圆定定望向自己,他和祁希冉的谈话,她算旁听。   他坐在床沿,撩开她鬓角发丝,问:“什么时候醒的?”   “那小姑娘哭声那么大,怎么睡得着?”黎粹捂紧被子坐起来靠在床头,腰酸腿软的虚脱感让她双颊略显苍白,说话都有气无力,“你还没玩够吗?到底什么时候能给她一个痛快?”   他太会玩弄人性,黎粹方才听得目瞪口呆,三言两语,他就能洗脱所有罪名,还成功让祁希冉产生负罪感。   “痛快?呵。”男人气场凛冽阴森,“等那小贱货帮我杀了祁市长夫妻两个,我就给她个痛快。”   “商琛,我有时候真觉得你是两个人。”她明眸凝望和自己上床时判若两人的男人,“以前看法治新闻都说杀人会上瘾,现在看看你,我觉得真没错,你已经戒不掉看到别人死在自己手段里的快感了。”   他俊颜贴近她耳侧,暧昧轻佻的哑声道:“我也戒不掉和你做的快感。”   黎粹侧开头,红晕漫过耳根,半恼半羞道:“别闹了,回庄园吧。”   “今晚可以在这儿睡,你多休息休息。”他不坏好意的抿唇,并不认为她现在能下地活动。   黎粹不满意他口吻中的轻谑,用尽力气撑起脊梁,秀眉微蹙道:“你这话听起来像是在笑话我。”   她逞强不要他帮忙,自己伸手去够挂在另一边床头的裙子和内衣裤,可她手臂不够长,腰还疼,怎么够也还是差一点儿。男人忍住笑意,长臂一伸,轻而易举拿到衣服放到她怀里。   “谢...”刚要说下个谢字,她见他骤冷瞳眸,又把字眼咽回嘴边,展开堆叠在一起的裙子。   电话铃声传出,商琛拿出裤兜里的手机,他眉头挤成川字形盯住屏幕显示的电话,黑瞳不由得收缩晃动,是他大脑高速运转的征兆。   “你好,警官,我是商琛。”他接起电话,警官两个字令女人怔愣愕然,她停住展衣服的手抬眸望他。   不知那边警察说些什么,他锐利双目折射出冷光刺向不知情的女人,“我太太她最近身体不适,不能出面。”   “当然,她和我是合法夫妻,我们有结婚证。”他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冷峻成冰,“好,我会带律师一起过去。”   黎粹忐忑不安等他结束电话,她内心慌张无措,觉得这通警察打来的电话肯定和自己有关,纤指紧紧揪着裙子布料,轻声问:“怎么了?”   这一问彻底挑起商琛积郁胸口的怒火,他食指拇指捏住她小巧下巴,冷冰冰夸赞道:“我老婆还真是长了一张让男人念念不忘的脸。”   她抬起下巴,被迫直视他森寒凌厉的五官,问:“什么意思?”   “沈毅尧从美国回来了。”商琛松开她的下巴,拍拍女人妩媚娇艳的脸蛋儿,“粹粹,你想看他怎么死?”   作者有话要说:  快看!!!!!快! 第51章 【可我爱你】   自商琛去警察局的那个晚上, 她再没见过他,只是从阿昆的转告中得知,他第二天早上直接坐飞机去欧洲出差。   她知道他每天都会给阿昆打电话询问自己的情况, 却从不主动提出来要和自己讲电话, 摆明态度不想听她询问另一个男人的事。   商琛越缄口不言,黎粹越心慌。沈学长告不赢商琛在她意料之内,没有证据, 和她一样, 都是两手空空。即便告也是无关痛痒, 根本损害不到那个男人分毫。   但这里毕竟不是东南亚贡港, 在北城, 他是商氏集团的总裁,不是和亲王做倒货生意, 走私洗钱的陆老板, 拿枪杀人这种明目张胆,穷凶极恶的事儿,他还得掂量掂量。   她忐忑不安的度过每一天, 唯一确定的是沈毅尧还活着,现在只能捱着时间干耗,等商琛回来才能应变。   十天后的周三下午, 黎粹从舞蹈学院回到庄园, 走上三层就见到刚下飞机回来的英俊男人, 他颀长身躯据着大半个沙发,头向后仰靠,墨眸慵散倦怠的眯着,向她招手,再拍拍自己大腿, 粗哑道:“粹粹,过来坐。”   她不想靠近这个全身上下透着危险阴暗的男人,十天的时间,可以让她从那些激烈欢爱中冷静,回到他们关系的本质。   商琛似乎看穿她对自己的疏离陌生,鼻尖轻嗤,笑了笑调侃道:“怎么?几天没见不记得老公了?”   女人窘得脸红,羞恼瞪他一眼转身走进衣帽间,脱掉高跟鞋赤足踩着黑绒地毯,反手拉开连衣裙绑带,轻薄如纱的布料顺着丝滑肌肤落在足边,同时传来更衣室的玻璃拉门滑道声。   她瞥到镜子里出现的高大身影,双臂慌忙环抱住前面,全身只剩一块淡粉色小布料,贝齿倏地紧咬唇瓣,姣美脸孔浮现出对他变态行径的气愤。   他从后面伸臂环住那把一手掐的细腰,个子高的好处就是向下扫一眼就能看到她紧紧捂住的饱满。   男人眼光并不是单纯的欣赏,他掌心炽热,连话都烫,低声道:“很好看,不用挡。又不是没在这里做过,你怕什么?”   “当然是怕你这个禽兽随时发情。”她面颊红润,侧开脸躲着他呼出的热气,驱逐道:“快点出去,我要换衣服。”   商琛想这事儿想了十天早已按捺不住,单臂勾住她的腰,回手解开皮带扣,急不可耐的把她往衣帽间的玻璃壁边推过去。到嘴边的甜头总得好好吃进肚子,他酣畅淋漓的弄了好几次,再抱起柔软无力的女人去浴室洗干净。   浴室里,他揽住她肩膀坐进宽敞双人浴缸,另只手把玩一只纯黑打火机,眼里的晦暗神情叫人摸索不透。   黎粹全身瘫软靠着他健硕胸膛,瞧了眼他指尖绕着的打火机,淡声问:“你又不抽烟带打火机干什么?”   “没什么,随手烧点儿东西,带个打火机方便。”商琛手臂向后伸,把打火机塞到浴缸旁的西服裤兜里,又回来搂她,“一会儿好好打扮打扮,多带几套衣服,这几天带你去个好地方。”   “去哪儿?”她提起警觉,还不忘揶揄,“可别带我去你开的地下夜总会。”   他被她逗得忍俊不禁,大掌摩挲她肩头,抬眸望向天花板穹顶,又侧眸邪光露外的看她,憋着笑意道:“粹粹,男人一般不会带老婆去夜总会。”   “那去哪儿?”黎粹细细问着,有点害怕会不会是因为沈毅尧的事。   他掌心感受到她脊背忽然僵直,安抚道:“别紧张,就是在游轮举办的商业舞会,以后这种酒局应酬会很多,你得多适应。”   黎粹水眸不着痕迹的暗了暗,她没想过自己和他的以后,只想活在当下,至少不能让他乱了自己的步调。   看她沉默不回应,他侧过头在她唇边轻啄一口,攥着她的纤手贴紧自己炙热胸膛,俊颜鲜少的红上一红。   “粹粹,别太排拒我好么?”商琛像是正和心目中姑娘表白的少年,难为情的垂眸,“是,曾经我对你做过很多不好的事情,让你受了很多委屈,甚至还...我,我错了,我也知道你不可能原谅我,可我,我...”   在女人诧异吃惊的注视下,商琛实在不好意思说下去,绯红俊颜埋进她颈窝里,咬咬牙用着气力,铿锵道:“可我爱你,粹粹,我真的爱你。”   爱,这个字分量太重,过于震撼人心。   但从他嘴里说出来,黎粹心里并没有多大起伏波澜,反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妩媚迷人的脸孔冷漠平静,水眸是一片死气沉沉。   她的感情已经消耗殆尽,再没有任何剩余分给这个曾经把自己送到劫匪手里的丈夫。再者,这个男人坏事做尽,肆意玩弄别人感情,从他嘴里说得爱又能有多真。   “我......”   知道了,后面三个字她还没说出来就被男人含在口里,被迫承受那令人窒息猛烈的深吻。   好一会儿,她才蓄足气力,蹙紧眉头推开他,喘了好几口,娇嗔道:“你是想把人捂死吗?真烦,连话都不让人说完。”   他拇指抚过她泛红唇边,五官回到之前的冷峻,道:“你肯定说不出我想听的话,那我有权不听。”   女人稍带愠色说着反话,“你真是有病,自己不愿意听就堵住别人的嘴。那我还得感谢你没让我在浴缸里溺水憋死呗。”   “溺水可以做人工呼吸。”商琛心情好,和她开着荤玩笑,“还能做胸外按压,你喜欢哪个?我给你做。”   她双手握拳挣扎锤他胸口,喊道:“起开!少在我面前犯浑不正经,我哪个都不喜欢!”   一时浴缸里水花四溅,商琛拥着冲自己发小脾气的妻子,她动来动去闹得他还想再来一发,然而时间已经不允许他这么做,只好放她上岸。   看见她迈到浴缸外边,还用长毛巾遮的严严实实,男人躁火这才熄了些,听到裤兜里黑色手机铃声响,他先看了一眼正擦头发的女人,听电话时背过身去,不让她看到自己阴森脸色。   黎粹也注意到他在接电话,不过每当他接黑色手机打来的电话,连说“好”的语调都向下发沉,那个黑色手机里的秘密肯定比他说话语气更沉重百倍。   她没多问,擦干头发和身体,裹着浴巾走出浴室去外面的衣帽间,地上的丝绒地毯换了新的,黑绒表面已经没有醒目的白涸。   衣服都整整齐齐摆在衣柜里,她挑选时还自顾自念着,“舞会,舞会,游轮上肯定有很多名媛太太,得穿好一点,要待好几天的话...”   其实她从来没买过贵气隆重的礼服,那时候是因为没命享豪门太太的福气,没机会穿;这时候是因为根本没想过要穿,衣柜里最昂贵的礼服是那套穿了不到一个小时的婚纱。   左挑右选,她也只选了几件舞会以外时间穿的连衣裙和小洋装。   身后,高大男人抬手系着黑衬衫袖口走进衣帽间,顺便看眼腕表,“现在五点,我们八点半就得到游轮。”   里面的女人正用手抚衣柜里挂着的婚纱,听他催促,又道:“能不能给我点时间去买两件礼服?我没有出席舞会可以穿的衣服,这件婚纱虽然和新的差不多,但也不能穿过去吧。”   他系扣的手一顿,黑眸露出复杂愧色,一是因自己没想到,而是因她说这件婚纱和新的无二。   男人立即扯起她的手腕,道:“走,换衣服,现在去买。”   *******************   商琛办事雷厉风行,驾驶座的阿昆听命令开车速度也快,带她去挑选完礼服再回到庄园也不到一个小时,回去收拾好随身携带的皮箱,再驱车前往北城海边的码头。   还没到码头,远远就能望见游轮白色船体,她收回目光,问向身边稳坐如钟的男人,“我们要在游轮上待几天?”   他目光深沉思绪漂浮,但仍应道,“四天,舞会是明晚和最后一晚,你可以好好休息。”   “这船往哪开?”   “南方滨城,绕一圈儿再回来。”   这一问一答,黎粹大致懂了这四天的行程,商业舞会在乎的不是看风景,而是合作交易,所以才会去与东南亚交界的滨城挑头,一来节省时间不用出国,二来还在海上,谈生意比较轻松。   劳斯莱斯渐渐停在码头,他们来的比较早,码头豪车能看到的也比较少,侍者见他们过来,匆匆赶来接待他们上船,并且给了他们头等舱室的房卡。   豪车陆陆续续挤着码头,宾客排队在码头出示邀请函依次登船。   当然,这次维多利亚号上的商业舞会也得到不少财经媒体方面的关注,但能拿到邀请函的记者不多。   开船前三分钟,最后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人准备登船,并且向侍者出示自己的证件。   上面只写着两行字。   首都新闻社   财经栏目主编,沈毅尧。 第52章 【这种情调】   维多利亚号豪华游轮共有十五层, 头等舱位于甲板高层。   夏日昼长,冰桶里的红酒香槟挥发凉意,却比不上俊美男人面若森寒的冷, 黑发, 黑眸,黑西装,晚霞余光自他宽阔背后投射, 连光亮都一并吸收进那至极的黑。   另一边的女人正忙着试新礼服, 她管这个叫苦中作乐, 站在镜子前面转圈也不会问他什么意见, 纯粹是给自己消磨时间。   抛开前十天他去欧洲出差, 今天见面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谈过沈毅尧的事情,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主动提, 一旦哪一句话激怒这个男人,只会把学长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就在黎粹换下一套星空裙走出来的时候,男人那双暗不见底的眸子紧紧跟随那道曼妙身影, 看她高贵典雅的拎着裙摆,旋起步子,星空飞扬。   他俊魅面孔褪去冰冷浮现轻谑笑容, 修长双腿叠起, 脊背向沙发倚靠, 端起红酒杯轻晃着,如同光明的吞噬者,一出口便能将这个女人所有神采蚕食殆尽。   “沈毅尧也在这艘船上。”商琛目光轻蔑,扬起冷笑,“粹粹, 不怕死的人越来越多了。”   听到这个名字,黎粹如同置身冰窖般手脚僵硬,站在落地大镜前动也不动,两手揪紧裙摆,过了好一会儿才敛眸轻声道:“我可以让他离开这艘船,离开北城,不会再回来找你的麻烦。”   商琛俊颜冷凛,看她背影沉声道:“你是我老婆,不应该让其他男人听你的话。”   “那你还想做什么?”她迈步转身定定望向沙发椅里的男人,气愤难平的反问,“再找人砸他的腿?还是杀了他扔进海里喂鱼?”   他听她一顿质问更加火大,厉声低吼:“如果不是你,我早就一枪崩了那个惦记别人老婆的垃圾!”   黎粹忍住心中上涌的气怒,一遍遍高度自己决不能惹到他,尽量口吻平和的劝:“算了,商琛,你不就是生气沈学长和我在美国的那一年吗?”她又吐了口浊气,缓缓摇头,“你想多了,什么都没发生。”   “我知道。”他邪肆轻笑,扫她一眼,“在贡港的那个晚上我就知道。”   她涩然垂目,指尖发狠抠进裙摆纱料,唇瓣微微抖着启口道:“沈学长在美国帮我和我爸妈不少忙,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你冲我来,别再让无辜的人卷入你我之间了。”   商琛搁下酒杯,左手插着西装裤兜步步逼近到她身前,黑瞳俯视女人纯白无瑕的肌肤,略带薄茧的右手轻抚她精致侧颜,温和问道:“帮了你和岳父岳母什么?说给我听听。”   她听不出来他这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精神高度紧张,思考说出口的每一句,谨慎道:“这都不重要。结果就是我现在站在你面前,我们之间的一切和别人都没有任何关系。”   “别人,啧。”男人摇头,戏谑咂舌,“为了你不惜命追我的车,在你嘴里就是别人。粹粹,你这话可真够伤人心。”   他说话和做事一样狠辣,辣得女人明眸里蓄着水汽,她从喉咙挤出字眼,冲他崩溃高喊:“我能怎么办?!那你说我能怎么办?我到底说什么你才能高兴!”   商琛火气直冒,虎口扣住她下巴,黑着脸狠狠发话:“你为别的男人说什么,老子都不高兴!”   反正自己的话他都不乐意听,黎粹干脆也不再应和他,倔强不甘的瞪视回去,咬牙声声驳斥:“商先生难道忘了你以前在白彦月面前对我什么态度吗?对了,你现在还骗着市长的女儿,跟你比起来,我说这些话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她翻以前旧账把他的话逼退进喉里,他抽回手,怒气聚于一处胸膛闷堵,心脏隐忍的几乎炸裂,愤然迈大步走回桌边,又给自己倒杯红酒一饮而尽。   酒精有麻痹情绪的作用,他又疾步回到她面前,伸出手臂将女人牢牢扣进怀里。   “都会死,粹粹。”男人墨眸腥红,后槽牙磨得咯吱响响,“我已经把那个骗子弄死了,剩下那个小贱货也马上会死。”   “人命在你看来就那么不值钱吗?”她厌恶他满口死字,在他怀抱里苦笑,“你喜欢什么就留着什么,不喜欢的费尽手段也要除掉。商琛,我等着你腻烦我的那一天,我倒想看看你还能对我做什么。”   这个“还”字分解成一笔一划,化成利刃刺痛男人肺腑,痛得他呼吸一滞,弯下脊背,薄唇如急雨点般吻着女人额头,侧颜,唇瓣,疯狂势头如同燎原的星星之火。   倏然,女人眼中天地一转,娇柔身躯被打横抱起,砰的一声卧室门被一脚踹开,她落到大床中央,还随着床垫向上弹了一弹。   黎粹躺在枕上,美目神色迷离复杂,看着他把黑西装脱下扔到床边,看着他解开黑衬衫的扣子,露出健硕上身覆压过来。   她长睫轻颤迎合着他热烈缠绵的吻,一只纤手穿入他黑发,另一只手顺着床单摸到身边黑西装内兜,指尖勾到那支冷梆梆的枪。   美艳女人徐徐睁开水眸,这次,她不想轻易把自己交给他,想和他在床上玩个恶趣味,她左手握紧枪柄,右手掌心扣住他后脑,头向侧后方抬起,身体顺势翻过去上位。   趁他阖眼沉浸于交融的吻里,她唇瓣轻离,缓缓直起上身,看着他仰躺在床上,俊魅邪肆的面孔荡起满足的笑。   下一秒钟,漆黑冰冷的枪口触碰到皮肤,商琛笑意尽褪,神色刹那间俊漠森寒,阴鸷黑瞳急剧收缩,沉默冷峻的盯着骑在自己身上的女人。   他的女人,正拿着他的枪,顶上他的额头。   黎粹居高临下,举枪抵住他脑门,冷着眉眼问:“商先生,感觉怎么样?”   商琛双手掐住那把细腰,喉结传出一声低哑轻叹,道:“刺激,没想到我老婆居然喜欢这种情调。”   她羞愤的手腕直抖,食指扣住扳机问:“你不怕吗?我真的会开枪。”   男人望入她清澈眼眸,双掌从细腰摸到前臂,哑声道:“粹粹,你和我不是一类人。”   的确,他们不是同类人,她只是一个连枪膛都拉不动的女人。   黎粹垂首抿抿唇,又红着眼眶看他,音色都颤的不行,“放了他吧,商琛,别让我欠他太多,我还是那句话,你有什么怨气冲我来。”   商琛轻嗤笑出声,眸中渗出寒光,又冲她低吼,“老子连上床都怕给你撞坏了,你他妈倒是教教老子怎么冲你来?啊?!”   他顺着女人细滑小臂摸到手背,脸色骤然变得铁青,薄唇抿紧夺走她手里的枪扔到一边,反手拨开落在自己西装裤上的裙摆,臂力用劲撑起上半身,女人借着力自动从他身上滑到床边。   好心情被搅合得一干二净,商琛背对着她坐在床沿系衬衫纽扣,抑着暴脾气粗声道:“换衣服,出去吃饭。”   等商琛气冲冲拿起西装外套和枪离开卧室,黎粹才敛起眼帘慢悠悠下床,脱掉星空礼服换身出门穿的小洋装。她对着镜子拍脸振作精神,现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缠着商琛,最好让他分身乏术,没时间管沈学长的事。   她补好妆走出卧室,也不太想搭理门口那个冷面森寒的高大男人,刚要错开他身边走出房门,纤手便被一只大掌狠狠攥住,硬拉着她离开头等舱去坐电梯,下楼前往游轮娱乐餐饮的楼层。   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一对夫妻赌气僵持着来到一家高档传统中餐厅,身后跟着的四个保镖各个带着煞气,倒把餐厅用餐的其他顾客吓得不轻。   中式包厢内部,红灯笼个个悬挂于天花板,满目喜庆明亮的大红色倒使人心情敞亮不少。   服务生拿着菜单走进包厢,先是递给沉着一张俊脸的冷峻男人,他没接,身边的女人倒是眉开眼笑,面庞明艳,丝毫不受他凛冽气势的压迫。   她向战战兢兢的服务员伸出手,微笑道:“没事,把菜单给我吧,点好了我再叫你。”   服务员迭忙把菜单双手呈给她,“好的,太太,您慢慢点餐,有事按铃就好。”   黎粹见着服务员几乎是跑出包厢,总觉这种气氛不妥,若是搁在往常,商琛生气她可以不闻不问。但是现在不同,她不能不顾及这艘游轮上的另外一个人,于是手里翻着菜单,温声问道:“吃完晚饭,我们去看电影好吗?我来的时候看见有电影院。”   听她主动和自己说话,商琛心中闷气一下消散了大半,冷沉五官终于有些融化的迹象,点头“嗯”了一声,拿过她手里一大厚本菜单,墨眸从上到下一目十行的粗览。   “菜名得写在纸上交给服务员。”她还把一张便签和一根铅笔摆到男人面前。   那本菜单共有十几页,每页都是一列列中式文艺菜名摞在一起,看菜单的时候肯定要边记边找,不然还没等看到下一列,上一列的菜名就忘得差不多了。   当她看到商琛一页扫三秒,翻到最后一页时合上菜单,在便签写一长串菜名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刚才的提醒是多余的。   “你应该去参加头脑风暴那样的比赛。”黎粹出言缓和商琛那张还未完全解冻的俊颜,眉眼轻弯,“听说那个节目的冠军可以得到五百万奖金呢。”   商琛清楚黎粹在说话哄自己高兴,明明知道她是出于什么目的,可还是着了这个女人的道,但仍不肯让她看出自己已经熄了火,板起脸孔回着她的玩笑,“小时候在国外参加过这种比赛,没什么意思。”   他随手摁响桌边的铃,不到半分钟,服务员走进包厢取走点菜单。   黎粹本来还想再说两句,红唇微翕后又合上,她本就不是真心实意逗他,主动对他说两句好话已经是极限。听他话音显然是余怒没消,便把他晾到一边,自己则单手托着下巴望向别处,连同上半身都一起侧着背过去。   刚才来这一路,人很多,也没看见沈毅尧的身影。她心知学长一定会想法设法找自己,也隐隐担心会不会撞在商琛枪口上,必须想办法和学长见上一面,再问问父母在美国的近况。   累,黎粹感到身心疲惫的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全凭意志度过的日日夜夜,着实太过煎熬。   她不自觉垂了垂水眸,猛地发现身后有两只胳膊从自己腰间两侧向前伸,还没等人反应,男人健实有力的臂膀突然收紧,薄唇在她耳畔嘶声低语,“在想什么?怎么跑还是怎么气我?”   黎粹慌忙抬眼向包房门口张望,又去捶他手臂,羞恼交加地反问:“跑,我是能跳海吗?放手,你生你的气,靠过来做什么?”   他刀削般分明的下颌压在她肩头,低沉闷声道:“可恶的女人,你再和我多说句话又不会少根头发。”   “我不想说。”她姿态冷傲撇过侧脸,话语过于坦率直白,“因为我猜不到说哪句话能让你高兴,更不想绞尽脑汁逗你开心,你生气我也没办法,你要是烦我就快点放我走。”   商琛向里紧了紧手臂,低头在女人冷艳昳丽的侧颜亲了一口,笑得无奈,“你啊你,不说话就算了,一说就往老子心窝子上戳。”   黎粹抬手蹭着刚才被他亲过的脸,回眸睇他,“你烦不烦?我不说话你不乐意,我说了你还不乐听,商先生,你还真是难伺候。” 第53章 【容不下他】   “放开, 快点放开。”黎粹从窗户瞟到服务员正过来送菜,两只手使劲推他,“少在外面丢人, 放手!”   商琛唇角弯起弧度笑了笑, 看她脸皮薄倒也没为难她,松开双臂坐正位置。两个服务生推着餐车走进包厢,十二道菜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子, 她瞧这铺张浪费的架势也没说什么, 持筷去夹面前的菜。   黎粹现在吃再好的菜肴也尝不出味道, 想得都是怎么能联系到沈毅尧, 商琛的看管太严密, 自己不可能偷着出去,她得主动告诉学长自己的方位, 总比大海捞针强得多。   “一会儿看电影能别让你那些保镖跟着吗?”黎粹有意无意的提着, 用闲聊的语气接下去,“也别大张旗鼓的包场,那样一点看电影的感觉都没有。”   商琛眉宇微皱, 但手上给她夹菜的动作没停,薄唇轻翕问:“为什么?清净点不好么?”   “你难道从来没和别人一起来看过电影吗?”黎粹惊奇睁着眼眸侧头看他,商琛手里夹菜的筷子一停, 又落到她手边的盘子里, 也没正面回应她的问题。   答案是肯定的, 黎粹心里明白也就没再追问。商家根深业大,家族内部也是龙虎斗,从出生就活在和众多堂兄弟做斗争的男人,又怎么会去浪费时间看电影。   她继续垂眸用饭,没一会儿门板从外面响了三声, 阿昆推门进入包厢,走到商琛旁边十分恭敬的弯腰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还递给他一张纸,再转身退出包厢。   黎粹看不到纸条写的内容,只见他俊面凛然,墨眸冷淡扫过纸条后掏出西装内兜的打火机,滑动滑轮,迸出的火星跳上纸面,剩余灰烬落进水杯和水混合成灰褐色的液体。   她暗自松了口气,看样子应该不是沈学长的事,商琛如果要动手,以他杀一儆百的脾气肯定会让自己知道。   吃完晚饭,商琛依着她的意思不让保镖跟进去,也没包场。她站在自动售票机前面,手指好莱坞动作大片和爱情偶像片,问着身后的男人,“你想看什么?”   他双手插兜摆个高冷男模的站姿,没意见道:“随你,什么都行。”   黎粹果断买了两张好莱坞动作片的电影票,这点倒是出乎男人意料,他噙着笑意,问:“你们女人不都喜欢爱情电影么?”   “现实里已经一团糟了还要去看别人的虐心大戏,我可不想给自己找罪受。”她边说边收起两张电影票,不过这实话倒把他引笑了。   他们两个在人群中间都太过显眼,黎粹不想引起别人过多注意,带着他尽早排队检票,也是他们第一个进入巨幕影厅。   她选了两个正中央的好位置,前前后后都是人,进场时声音嘈杂吵闹,他脸色稍沉,不喜欢人多挤在一起闹哄哄的,过年回祖宅他也是待会儿就走,绝不会多留。   商琛看了会儿电影觉得无聊就把两个人之间的座椅扶手向上板回原位,两个人座位之间没有阻碍,她今天出来穿的紧身包臀短裙正好给了他可乘之机。   影厅昏黑,带着3D眼镜更是谁都看不清谁,他的手为所欲为搭在她大腿上,好几次还隐隐约约摸到大腿根,偏偏她还不能当众发作只得任这个变态轻薄。   捱到三个小时的好莱坞大片结束,影厅灯光亮起,人潮向出口拥去。她摘下3D眼镜,气呼呼地看着身边衣冠禽兽的男人,他也摘掉眼镜,俊颜冲她轻笑,拉起她的手起身向外面走。   黎粹回头看到卫生间的标识,向后挣了挣他的手臂,抿抿唇道:“等会儿,我要去卫生间。”   商琛先是环顾四周一圈,低眸看着她说:“去吧,我在门口等你。”   “你别在女卫生间门口站着。”女人难堪的咬咬唇,“长那么高,谁看不见你。你要不去男厕所等一会儿,要不就去影院大厅等我。”   他脚步不动,墨眸沉沉地凝着她头顶发旋。黎粹见状把自己皮包塞给他,水眸抬起瞪过去,口吻是没好气的无奈,“行了吧,我的身份证在你手里,要跑我也得跳海,我又不会游泳,还能自寻死路不成?”   各个影厅涌出来的人潮越来越多,不少女顾客走到女卫生间门口,还都纷纷侧头望着他们,在底下惊叹私语。   “天啊,他们好般配啊。”   “快看,快看,他们无名指还戴着婚戒呢。”   “真好,这么年轻就结婚了,好幸福啊。”   外人看不穿他们之间的过往,用双眼去判断幸福与否。这让女人不由得勾起红唇,垂头眼底漫过一丝自嘲,明艳面庞又立即恢复沉静,反手去推他后背,小声催促道:“快走吧。别在这儿杵着了,你是想被别人拍下来发到网上吗?你公司的公关部没告诉你在外面要注意形象吗?”   反正听到这些议论,商琛是心满意足,他扬扬眉拎着女式皮包向影院大厅走,看他离开,黎粹才安心转身走入女卫生间。   冲马桶时,她瞄到无名指的钻石婚戒,这枚戒指她一直留在商氏庄园没带走,是在贡港和商琛第一次做的那个晚上,他威逼利诱硬给她戴上的。   六芒星的钻石光彩刺伤女人美眸,这不是代表女人幸福的证明,不过是控制她的锁拷,看到这枚婚戒,她不由自主想起那地狱般的十年,又无比憎恨现在如同监牢般的生活。   黎粹愤而拔下无名指的婚戒,刚抬手要往马桶里扔,却迟迟没松手。她想得开,现在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和那个男人吵架,扔了一个,商琛会买一百个,没有用。   她戴回戒指走出卫生间,人潮涌动挤满走廊,电影院的结构是左右互通的,灯光也暗叫人一时也不清方向,她随着人群向相反的方向走,表情还很自然,没有半点心慌。   迷了路,她还找了几个人问怎么能绕回影院大厅,乘客们也都是第一次上游轮,指的方向千奇百怪,指的她越走越歪,最后工作人员发现了她,问她有没有手机打电话,她说她的皮包都在先生那里,身上什么都没有。   工作人员领着走失少妇到了顾客服务中心,简单询问了她的名字和她先生的名字,又问问是从什么地方走散的,了解之后打开广播。   “各位先生们女士们晚上好,欢迎您乘坐维多利亚号游轮。现在播送一条通知,商琛先生,您的太太黎粹正在乘客服务中心等待,服务中心的位置就在星巴克咖啡厅对面,请您尽快前往,再通知一遍,各位先生们女士们...”   座椅上的女人听着工作人员念广播,一颗心忽上忽下悬着,这广播不是给商琛听的,而是给沈学长听得,她能做的太少,这是铤而走险的办法。   黎粹抬头焦急的看着墙上挂钟,五分钟,最多五分钟商琛就会到。   播完广播后,工作人员把一个记录本递给她,礼貌道:“太太,请您在访客名单签个字,写上您的房间号,后面再写上您来服务中心的事由,方便我们管理。”   她接过本子和笔填写记录,再还给工作人员。等了两分钟,门边传来两声敲响,英俊无俦的男人手里拎着皮包迈进来,面色冷沉森寒,一看就是刚发完怒。   “太太,这位男士是您先生吗?”工作人员小心的确认着。   “是。”黎粹向工作人员微笑点头,“麻烦你了,我们先走了。”   “好的,祝您二位旅程愉快。”   商琛二话不说拉起她的手向电梯口走,跟在身后的四个保镖敛声屏气低着头,一看就是刚挨过一顿训,气压极低谁也不敢放声。   一路回到高层头等舱,紧接着套间大门“砰”的一声甩上。处在躁怒边缘的男人汹汹扔掉手里的女士皮包,反手双掌一把掐住女人细腰,把她整个人狠狠摁在门板上。   商琛弯着腰,两个人鼻尖蹭着鼻尖,呼吸只有咫尺之遥,冷声低哑的问:“走丢了?”   黎粹两只手抵住他压过来的胸膛,伪装成难为情的愠色,扯谎道:“明知故问,走丢是什么好事吗?起开,我要去洗澡睡觉。”   她推开他的怀抱刚没走两步,男人拽住她的皓腕往怀里一带,她后背结结实实撞上门板,顷刻间四唇相贴,吻得又急又烈,倒不如说是狂风骤雨般的啃咬,粗暴又难耐,卷的她口里上下都痛。   直到女人被吻得晕头转向,他才分开些,让她感受唇齿间剧烈的麻,他也同样,既麻又痛,却比不上刚才在女卫生间找不到她的那种心痛,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黎粹才感到舌头回来一点知觉,气鼓鼓捶他胸口,冲他高喊,“你疯了吗?!我都说是走丢了你还想怎么样?非得把我拴在你裤腰带上你才肯罢休吗?我和你说过多少回,这是游轮,我不能跳海,也不想找死!”   商琛喘着粗气,双臂强硬的锢住那把细腰,怀疑反问:“可这条船上不只我们两个,粹粹,你骗我一次两次,还想骗我三次四次么?”   黎粹气得高耸胸脯起伏不停,跺脚吼他,“不相信自己去查!查监控,查视频!你什么查不到!”   商琛放开她,或许他知道自己不能用这种脾气对待她,转身在屋里来回渡了两步,又回来走到门口抱紧她,在她耳畔咬牙切齿,“我就应该杀了他,粹粹,我在美国就应该杀了他。我容不下这个男人,我容不下他!”   她阖了阖眼,平复自己的情绪,缓声道:“什么都没有,我说过很多次了,什么都没有。”   “你知道沈毅尧在警局见到我第一句问我什么?问我你好不好,你怎么样。”商琛冷漠轻哼,“呵,我不需要另一个男人多管闲事来问候我的老婆。”   黎粹听这话轻笑了两声,口吻凉淡的问他:“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你不喜欢我的时候看都不想看一眼,现在想要了,你还搞出这一幅很在乎的样子。你凭什么?商琛,你到底凭什么?凭你杀了白彦月吗?” 第54章 【刺不刺激】   听她轻描淡写的语气, 商琛用尽全身力气抱紧她,那力道像是要把她融入四肢百骸,本来像他这种心狠手辣的人, 不会伤也不会痛, 却因为这个女人,拥有最后一丝残存的人性。   两人在玄关处沉默了许久,黎粹敛起水眸推开那沉重的怀抱走进卧室, 是人都要往前看, 她不是想从他嘴里听到什么答案, 只是想让这个暴躁的男人消停消停, 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在他面前蹦跶了。   庆幸的是他并没有在她泡澡的时候来闹, 给了她相对安静空闲的休息。   她泡在温水里渐渐阖眼休憩,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半, 她一睁眼看见自己穿好睡衣躺在大床中央, 身边竟然是空无一人。   黎粹揉揉眼睛点开床头灯,美目诧异看着身边没有褶皱的床单,立即翻身下床走到客厅, 客厅也只点了盏小灯,并没有人。   她望着满室清冷怔怔站在原地,冷气从头顶贯入, 脚趾紧张的蜷起, 想到白天商琛放的狠话不由得全身一凛, 随即惊慌地跑到玄关处去开门锁。   可怎么用力拽门把手,锁都纹丝未动,外面也没有任何回应。她猜大概是外面没有保镖守着,所以商琛走之前才会把门反锁。   凌晨三点半,他能上哪儿去?还带着随行的保镖。   忽然, 卧室床头柜的抽屉里传出一串电话铃声,惊得她全身一激灵头皮发麻,尤其在凌晨三点半如此恐怖的时间点。   黎粹小心翼翼走回床边抽出抽屉,响起铃声的是自己的手机。   这个男人果然考虑什么都万无一失,怕她醒来找不到自己,连手机都给她留下了,不过也是经过窃听定位处理过的,除了和他联系,其余也没什么别的用处。   她瞄了一眼就知道是谁的号码,接起电话放在耳侧,里面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我还以为你能睡到明天早上。”   “大半夜你出去干什么?”她问的同时努力听,发现他周围也是空寂寂的,还有回声。   电话那头的男人在轻笑,“想我了?没有我是不是睡不着?怪我,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起来。”他笑声收起停了两秒,又沉声道:“客厅书桌有个开关,在桌板左侧底下,摸到后向左转三圈。”   她拿手机依着他的话去客厅找桌子隐藏的开关旋钮,摸到按钮又向左旋了三圈,突然响起一阵机械滑道的声音,靠墙的书架向右滑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暗道口,惊得她又是颈后汗毛竖起。   谁能想到一艘豪华游轮的头等舱里居然有密室。   他说:“下来,里面有楼梯。”   黎粹挂断通话捏紧手机,咽咽口水缓缓迈步走向暗道口,伸长脖颈向下望去,的确有一截楼梯通到下面一层的密室,倒不算黑,只是楼梯尽头泛着红光比较阴森。   密道有些凉,她双臂环着自己向下走,循着红色灯光走进密室,刚走进去她就渗得抽了一口凉气。   天花板上悬挂着一张巨大的铁链网,手铐皮鞭多的令人发指,透明柜子里摆着一些千奇百怪的螺旋状铁棍,边上还有三四个可以绑住人的高十字架。   见到这些龌龊不堪,女人腿肚子发软,手扶墙弯腰简直想呕,这哪是密室,分明是为了某种癖好建的私密失乐园。   密室里面还有道门,没关。她进去发现里面倒干净的多,只有一张长沙发和一台显示器,屏幕荧光照着男人硬朗分明的棱角,他坐在沙发里看到她站在旁边,伸臂去拉她的手。   显示器屏幕里播放的画面叫人面红耳赤,倒也不是男人们通常看的毛片儿,应该是这间密室原来的建造者录的。   她只用余光扫了眼都觉得胃里一阵翻腾想吐,根本想象不到他坐在这里看了一晚上居然还能这么淡定。   商琛向里用力把她拽到沙发上,看她一身丝绸睡衣单薄,他脱下西装外套裹在她身上,展臂把她整个人圈进怀里。   黎粹注意到角落里阿昆带着一群手下围着一堆箱子搬上搬下,问:“他们在干什么?”   “数点东西。”商琛没明说,抱着女人柔软身子握住她的纤手,哑着嗓子笑了笑,“不看看吗?这录像里用鞭子抽的还挺刺激。”   显示屏里还断断续续传出叫声,光是听,就叫人害臊的不行。   黎粹臊得脸红,撇开脸尽量不让余光扫到显示器,低声斥道:“你真是够变态的,居然喜欢看这种东西,恶心死人了。”   “我不喜欢这个女的,要什么没什么。”商琛薄唇咬着她耳侧,牵着她的手渐渐向西装裤移动,“你要不信可以自己摸,我看了半天真一点反应没有。还是你这种大胸细腰招我喜欢。”   黎粹抽回手,脸色绯红垂着眼眸,咬紧唇瓣气急道:“不喜欢你还能看到凌晨,抱歉,商先生,我没有这种癖好,也没法满足你满脑子下流的想法,放开我,我要回去睡觉。”   商琛揽住她纤薄肩膀,咧开唇角道:“放心,我也没这癖好。”   她动弹不得,目光盯着他黑衬衫胸口,问:“那你叫我下来干什么?”   商琛墨眸阴翳,音色粗噶道:“陪我。”   黎粹羞恼嗔道:“陪你凌晨三点看这种脏片子吗?你自己看就算了,还要我坐在这里陪你一起看,商琛,人再无耻也总得有个底线!”   商琛噙着笑低头瞧着怀里张牙舞爪的女人,她像一个喷火的小妖精,他覆过上半身搂住她,邪气满满的粗声道:“这算什么?下次做的时候我放个片儿,你不用看,听声就行,还能助助兴。”   他心里还是在乎的,即便开个荤腔,言语里也不想让她看到除他之外的男人,显示屏也被他宽大胸膛遮挡着,她视线之内只有健硕胸肌撑起的黑衬衫。   “变态,大变态!”黎粹齿关咬碎狠狠念着,随后瑟瑟一抖,音调都颤的起伏,“你,你根本就不是人,一点羞耻心都没有。我就应该把你这些嘴脸录下来,让别人都好好看看你是个什么衣冠禽兽的东西。”   他勾起薄唇一角,墨眸危险眯起,捏起她下巴轻呵道:“哼,衣冠禽兽,老子要是变态到底,早他妈在做的时候录视频了,还用得着现在怕你跑了?”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黎粹瑟缩一惧,她倒还真的害怕商琛这种极端的人能做出什么,颤抖着问:“那庄园的监控......”   商琛随手用遥控器关掉显示屏,使人脸红心跳的叫声戛然而止。   他又回手轻抚她白皙侧颜,道:“放心,管家那里只有一层大厅和院里的监控。其他房间里的监控都在地下厅,三层的摄像头平常断电不开,只有我不在家的时候会连上看看你在干什么。”   难怪他在衣帽间都不避着,她一直以为三层只有卧室没有监控,黎粹缓了两口气,抿抿唇水眸转了两圈,又问:“真的吗?三层平常是不开监控的?”   商琛覆下头轻啄女人朱红唇瓣,大掌隔着丝滑布料摩挲她腰际,本来沉着的气息都有些混乱,哄着说:“老子不至于爽的时候开个现场直播。”   黎粹被迫仰头承受男人炽烈缠绵的接吻,和睡前带着躁怒的粗暴不同,她甚至能感受他的小心翼翼和歉意。   角落处已经没有搬箱子的动静,阿昆走到沙发后面,汇报道:“先生,数好了,一件不差。”   男人从难舍难分的吻中抽离,抱着她喘了好一会儿,才拉着她起身走向那十几个大箱子,每个箱子都敞开着,明晃晃金灿灿的光晃得人眼都疼。   金条,那是满满当当十几箱子的金条,饶是父亲以前开珠宝公司,但如此庞大的数量仍叫黎粹震惊瞠目。   商琛下令,“行了,封箱。”   十几个箱子依次落盖扣锁,她才从眼前一片金光中回神,直觉告诉她这些金条不干净,不然也不会被藏在这样一间密室里。   “你从哪来的那么多金条?”她回船舱的路上问他。   “之前那笔贡港的生意成了,这是帕蒙给的交易金。”商琛没想隐瞒,反正之前也已经带她去东南亚走过一遭。   “到底是什么生意?这,这么多钱,还要拿金条给。”她不可思议的问,还故意顿了两个字。   “粹粹,卧底套话可不是你这么套的。”商琛领着她迈出暗门,还慷慨地为她支招,“你可以试试在床上让我高兴高兴,说不定我脑子一热就什么都说了。”   黎粹跟在他身后,鼻尖轻嗤,摇摇头道:“那个国际安全组织的娜玛也跟在帕蒙亲王身边,最后还不是一无所获,我可不想和她一样被扔进海里喂鲨鱼。”   商琛以赞赏的目光看她,为她打开卧室门,“你这个机灵的女人,趁天还没亮再去睡一会儿。我还有点儿事,一会儿回来陪你。”   这“陪”字引得女人心里不爽,说得好像她离了他真睡不着一样。她气鼓鼓地挣开他的手,再用力甩上房门,当作对他言语的抗争。   手下们陆续从暗道里走出来离开套间。   商琛墨眸里的城府极深,单手插裤兜走到门外,阿昆还在他面前侯着命令。   套间厚重隔音的门板关上,里面听不见任何声音,男人俊颜浮现的笑意阴戾冷酷,沉声下令:“去透个风给沈毅尧,说头等舱藏着一笔来路不明的黄金。”   “先生,这...”阿昆不懂他的意思。   商琛连眉宇都写着精明算计,伸臂拍拍阿昆的肩膀,嘱咐着,“去吧,办事小心点儿,别让太太知道。”   阿昆点头:“是,先生。” 第55章 【坏人准则】   翌日一早, 黎粹刚用过早饭,便被化妆师、造型师和礼仪形象老师集体簇拥着,旁边还有一整排崭新的高定礼服等她挨件去试。   每一项都有严格的步骤, 不亚于一场浩大的工程。   等整套流程结束已经将近上午, 她挺直脊背端坐在梳妆台前,镜面里倒映的女人美艳和端庄并重,肤色白皙剔透, 一袭紫白相融的露肩鱼尾镶钻裙和傲人曲线相得益彰。   可她并不像其他豪门太太那样在乎华服长裙, 迷人妩媚的面容盘绕着心思, 直到卧室门把手有扭动的声音, 她才敛起复杂神色, 看向镜子里走进来的英俊男人。   商琛仍穿身丝绸睡袍,手里端着杯黑咖啡站在她身后, 一派气定神闲的欣赏女人曼妙身材和精致美貌, 并夸赞道:“很漂亮,粹粹,我很喜欢。”   她下意识地客气, 道了声:“谢谢。”   话一出口,她觉得不妥也就没再言语,反而看到男人眉峰向上轻挑, 他哧笑一声, 咖啡杯放到梳妆台上, 弓着腰一只手扶桌沿,俊面向她侧颜贴过去,距离近的甚至能闻到他脸上刮胡水的薄荷味。   商琛另一只手抚摸她细滑手臂,咬着她耳垂,低声道:“可我不喜欢你和我说谢谢。”   她稍稍侧过脸, 带着不屈从的口吻,红唇轻翕,“不只是你,商先生,别人夸我,我都会说谢谢。”   “粹粹,你记住。”他把她向怀里里拢了拢,额头抵在她鬓角,连语气都带着一丝戾气,“我不是别人,我是你丈夫,是每天晚上和你睡在同一张床上的男人。”   黎粹听他语气有点奇怪,蹙紧秀眉道:“你觉睡少了吧,没睡醒就再去睡,大上午谁又惹你了?”   商琛面容一凛,大掌从她手臂移到小巧下巴,板过女人艳丽面庞,俊面凑上前啄了口那双诱人唇瓣,故意蹭掉她口红浮色。他又直起身板低头,墨眸轻眯,沉声道:“这才对,刚才口红颜色太重,像个吃人的妖精。”   黎粹仰起下巴望着他,讥诮轻笑,“因为一句谢谢就说我口红颜色重,商先生,你还真是没有容人的雅量。”   他扯起唇角冷笑出声,转回身走到衣柜前拿出一件灰色三件套的西服扔到床上,边脱掉睡袍边冷硬道:“我的确容不得人,所以少动和沈毅尧联络的心思,保不准我真的会把他扔进海里喂鱼。”   黎粹因他一句话脸色苍白,紧咬着唇瓣道:“商琛,我真是高看你了。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不拘泥与私情的人,毕竟只有那种人才能成大事,不对吗?”   正在穿白衬衫的男人不屑于女人幼稚的话,以成熟的言辞教育道:“粹粹,你说的那种是圣人,而坏人的准则是睚眦必报。”   黎粹回眸望向他宽阔脊背,反唇相讥:“你难道没听说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他眉宇轻挑并未回答她的话,系好衬衣扣子又悠闲的指使她,“过来,给我挑领带。”   黎粹瞥过一个白眼不情不愿的走过去,从柜子里随意捡了一条和他灰西装相配的领带,一米九大高个很配合的弯腰低头。   等她拿着领带绕过他衬衣领子,他直起身,看她面无波澜的伸长手臂,纤手温柔的为自己系领带打结,他满意地笑了笑道:“我以为你不会做。”   “不会做什么?”黎粹手上结扣的动作不停,嘴里是认命的语气,“你要是问会不会打领带,那我的回答是会,因为这是礼仪必修课。你要是问为什么会给你打领带,我的回答是没办法,现在的情况已经很糟了,我不想再因为这点小事给自己添堵。”   他双臂不老实的缠住女人纤细腰肢,收紧向里一靠,低垂俊眸睨着她,问道:“我可以认为你这是为了另一个男人能活命哄我高兴么?”   她压衬衫领子的手顿了两秒,再移向领带扣正位置,稍作思考道:“我不想回答,因为无论我说是还是不是,你都不会乐意听。”   聪明透亮的女人深得他心,即便眼前的幸福源于虚假,犹如泡沫幻影,一戳就破,他仍然甘之如饴。   坏人不考虑原因,只要结果。他要她站在自己面前,睡在自己床上,这就足够了。   至于她是恨是怨,还是报复,于他而言,毫无所谓。   *************   中午,游轮在下一个海港城市靠岸,舞会下午三点举行,场所是海岸边一家音乐厅。   提前安排好的豪车排满整个码头,衣着穿戴光鲜亮丽的先生太太,名媛小姐们纷纷走下楼梯,在各路新闻媒体闪光灯中钻入车厢,再一辆辆驶离港湾前往音乐厅。   甲板上,年轻夫人如璀璨明珠般光彩照人,她挽着丈夫手臂,水眸不露声色的瞟向岸边,可岸上人群实在过于密集,不仅有参加舞会的富商,还有提前下船看热闹的普通乘客。   侍者为他们领路,待他们走下轮船,脚步刚踏上岸边红毯,多亏两边拉起的红线,才不至于让记者们看到商琛就疯狂涌过来,他们跟在红线外面移动,向摄像头介绍这位年轻企业家的天才事迹。   “电视机前各位观众大家好,现在正走下游轮的是商氏集团总裁商琛及夫人黎粹。据悉,商总的父母此前在一场火灾中去世,当时商总腿疾尚未痊愈,但仍力排董事会众议力挽狂澜,更以对金融经济板块天才级的把控和判断力,造就商氏集团股市的一个又一个神话...”   记者们的话都大同小异,化成碎片扎进耳朵。黎粹绷紧下巴低垂着头走路,尽量不让闪光灯拍到自己,不想让世人看到自己眼瞳里的讽刺。   她恨不得冲那些记者大喊,商琛是个操纵资本把人活生生逼死的魔鬼,是在东南亚只手遮天,洗钱走私的黑心老板,更是个...逼她上床囚禁她的无耻淫徒。   终于红毯走到尾端,她眼梢余光瞥到一个身形瘦削,面容清隽的年轻男人,他脖子挂着单反相机,一如曾经在华大校庆上和她相见的模样。   黎粹双腿放缓竟一步也挪不动,高跟鞋的鞋跟死死钉住红毯,浑身都在止不住战栗,但咬咬牙也没多做停留,随着商琛坐入迈巴赫的后车座。   车门一关,隔板升起。   她身边的丈夫墨眸阴戾渐深,出手扣住她下巴硬扳过来面对自己,他并未在她白皙面庞中发现其他异样的情绪,唯一刺眼的是那双水润晕红的眼眶。   他内心阴暗,捏紧她下巴的右手伸过去扣住她后脑勺,稍稍用力把她的头往胸膛按,让她听到自己强有力的心跳,低沉沙哑道:“粹粹,你记住,我才是你的丈夫,我才是和你领结婚证的人。”   黎粹恍惚听着似曾相识的话,才明白商琛上午莫名其妙的语气。   她双手撑住他胸口,起身推开些距离,讽笑地扯扯唇边,机械地重复他的话,“是,你是我的丈夫,是和我领结婚证的人。”   商琛躁怒地观着女人冷若冰霜的脸,他五官拧紧,两只大掌握住她双肩,使劲摇晃她,眸子猩红厉声低吼道:“黎粹!你怎么恨我怨我,老子都认了!可你他妈要是再敢在我面前想别的男人,老子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   她止不住瑟缩,美眸狠狠横了他一眼,用尽气力从他怀里挣脱,拔高音量向他高喊:“商琛,你没有心,不代表别人也没有心!沈学长明知道回国肯定受你威胁,可他还是回来了,我能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来送死吗?!”   商琛墨眸沉沉睨着情绪激动的女人,冷肃到一言不发,可她却能清楚看到他眼瞳中凝结的怒火和清晰的杀意。   女人必须恢复冷静,事已至此,她绝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和他吵架,呼一口气道:“让学长离开吧,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没必要扯上第三个人。”   商琛森寒哧笑一声,俊面漠然转过去望着车窗外,得不到回应的女人不再纠缠,她了解他,这个男人手段心机一旦施展,便没有再回寰的余地。   她现在只能见招拆招,回身坐正位置屏息凝气,双手十指死死绞住裙子,目光落在隔板操作台出神。   车子逐渐驶入海边音乐厅,位置足够隐蔽,周围礁石林立,空地宽敞,足以保护富商们谈论生意合作的私密性。   商琛挽着她的手走入宴厅,见到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他会优雅矜贵的向每个人介绍,“这是我的妻子,黎粹。”   一众企业家早有耳闻,商家那场不公开的婚礼在上流社会已经是不是秘密的秘密,如今他把不公开的妻子大大方方领到台面上,不必多说就能证明许多。   那些人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圆滑世故会看眼色得很,统统当作第一次认识客套寒暄,更没人提那场婚礼的事。   商业宴会的大部分时间都是企业家们商讨谈论,最后才是名媛太太们争相斗艳的华尔兹舞会。   商琛去签合同谈生意不在时,黎粹独自坐在宴会厅旁边的沙发里,阿昆服从命令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其实你不用时时刻刻看着我。”她一个人无聊和阿昆聊天,“这个音乐厅旁边是海,进去出入的道路只有一条,我跑不出去的。”   阿昆道:“太太,属下不是为了看住您,是先生担心您的安全。”   “我的安全。”黎粹垂眸低语着,自嘲地摇摇头,又缓缓道:“你能帮我拿些东西来吃吗?我自己在这儿也没什么事情做。”   阿昆稍稍弓腰,道:“好的,太太,请您稍等。”   宴会取餐处不远,就在她视线范围之内,阿昆也尽忠职守,一步三回头确定她的位置,才背过身。   她人定在沙发上,思绪却飘向别处,眼帘前突然出现一道白色身影,温润有礼的问:“太太,需要香槟吗?”   “不需...”黎粹刚抬头,下一个字眼噎在喉里,惊诧怔愣地看向手端酒盘的服务生。   服务生使了个眼色给她,又冲她礼貌笑道:“那餐巾纸需要吗?”   她美目震惊轻晃,红唇微张,回过神又迭忙点头,“嗯,谢谢。”   服务生留下一小叠印花方帕纸巾,温和微笑道:“不用客气,为太太服务是我的荣幸。”   她的目光紧紧追随服务生离去的背影,看到那双腿和正常人无异,并未落下残疾才长吁口气,美眸不经意扫到餐巾纸,从纸巾白色纹理中,她隐约发现从背面渗透的黑色笔道的痕迹。   黎粹还没来得及仔细翻过来看,瞥到阿昆正转回身朝沙发方向走,忙收起最上面的一张餐巾纸塞进手包,表情装成不动声色的自然,脉搏却跳得飞快。   “太太请用。”阿昆把两个盘子放在桌面,为她摆好刀叉,规矩地站在一侧。   她哪里还有心思用餐,装模作样的吃了几口,便借故说去上卫生间,在隔间里慌慌张张打开手包,翻出刚才那张餐巾纸。   果然,背面是一段用黑色签字笔写上的字。   【放心,叔叔阿姨在美国一切都好。舞厅左手边的杂物间有我给你准备的手机,一切小心,注意安全,沈。】   短短几句话就差点将她眼泪逼出眼眶,这是第一次她从外面得到父母的消息和帮助,她如若珍宝的攥着餐巾纸,欣喜安慰的在马桶盖上坐了许久。   她没注意外面皮鞋踩地砖的踏踏声,反而是响起的两声敲门惊扰了她。   “粹粹,你怎么了?”   门外传来男人熟悉低哑的嗓音,黎粹大惊失色,急忙翻开马桶盖把纸巾扔进去摁开关冲水,调试好自己紧张不安的呼吸,刚打开门锁,还没推门出去,外面的男人就闯进隔间反手落上门锁。   商琛进来伸臂禁锢住女人纤腰,任凭她攥紧秀拳锤着自己肩膀,黑眸低下看她慌乱着忙的模样,他喜欢这么逗弄她,刚才反省了会儿,更不想因为因为另一个男人破坏了自己和她之间的好心情。   此情此景,两个人挤在卫生间狭小的隔间里,黎粹难堪不好意思的脸红,小声嗔怪着:“变态!流氓!连女厕所你都敢进!你不怕被人看见,我还怕丢人!”   他双臂向里收力,指尖惹火勾勒着女人窈窕曲线,哑声道:“我进来时没人看见。”   “进女卫生间你还挺荣耀是不是?”黎粹羞恼生气,气这个男人的厚颜无耻。她脸色绯红蔓延至细颈,见他眼神不离自己前面高耸,连忙用双臂交叉护住,叱道:“混蛋,你想干什么?这是女厕所!不是卧室里的床!快点出去!”   “没有人。”男人声带沙哑有如火烧,眸色迷离低头想去咬她唇瓣,“我让阿昆在女卫生间门口看着,别人进不来,也听不到。”   “滚开!”她向后躲闪着袭来的薄唇,“你这个不分时间场合乱发情的禽兽只会弄脏我的裙子!” 第56章 【人面兽心】   女卫生间隔间的温度加剧升高, 连呼吸都渐渐炙热,商琛俊面凑到女人红唇边,保证道:“我小心点儿, 弄不脏。”   黎粹双臂抵在两人胸膛之间, 美眸剜过面前放大的男人的脸,冷着眉眼斥道:“你这种人为了这种事什么话说不出来。放开我!再不放手我喊救命了!”   看他不放手,她用力拍打着男人健硕肩膀, 耳根到脖颈全是赤红, 可她越是挣扎, 他双臂锢得越紧, 那力道像是要把她的细腰折断。   “你喊啊, 喊啊。”商琛抱住她,咧开唇角笑得不羁放荡, “粹粹, 你大概是没见过有钱人其他的乐趣。”   黎粹发丝都有些凌乱,紧咬着牙齿,嗔道:“怎么?商先生的乐趣就是在女厕所里做吗?”   商琛单臂圈着女人纤腰, 用另一只手背轻撩她皙滑侧脸,再用带有薄茧的拇指肚滑过她细腻唇瓣,沉声问道:“你觉得我想在这里要你, 很过分, 是么?”   “不然呢?”她侧过头躲他的碰触, 两只手不住地推搡,“你别逼我,商琛,我是人,我还有最起码的羞耻心和底线。”   他若有似无的轻叹一声, 双臂用力抄起她腋下两侧,抱起她到隔间后侧的大理石板上坐好。他明明知道这个女人会示弱会骗人,会用身体从他那里得到想要的东西,更会抓紧一切机会,想方设法逃离,置他于死地。   可这个男人仍放纵自己一次又一次中她圈套,温柔地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刚才有很多富商想把他们的情人介绍给我,你也知道,有些高级货色和小明星都是这个圈子一起玩儿。”   黎粹阖了阖眼,撇过脸不看他,漠然道:“闭嘴,别跟我说这些脏东西,我不想听。”   “对,老婆说的对。”商琛笑着应和她,低头用薄唇碰她脸颊,“都是脏东西,我没要,一个都没要。”   “难不成你是想让我表扬你吗?”黎粹轻屑淡笑,漠不关心的补充道:“没必要,你想要几个要几个,我只有一个要求,别领回家,脏了我的眼对谁都不好。”   他单手虎口轻捏住女人细颈,迫使她正面面对自己,想从她眼中看到一点点对自己的在乎。   没有,她澄澈如明镜的美眸平淡如水,什么都没有。   这是报应,男人不得不承认,这是他该得的报应,蹉跎了这个女人爱自己的时光,现在重来一次,竟然换成他在奢望和乞求。   她不爱他,这件事不用任何人证明。   “想掐死我现在就动手。”黎粹感受得到颈间的那只手有些微颤,明眸磊落的望入他阴森黑瞳,“这样我也不用成天挑战我自己的道德底线,也不用像个犯人一样受你管制。”   他的手缓缓离开她脖颈,指尖慢慢下移隔着礼服衣料握住那一大团高耸,她脸色红的能滴出水,无奈双手被他另一只掌钳在背后无法动弹,听他气息粗重的附在她耳侧,道:“比起掐死你,我更想翻来覆去的弄你,让你和我一起陷入极致的疯狂和快乐。粹粹,我有没有告诉你,其实你头发散在枕头上的样子,比现在更漂亮。”   她齿关死咬,抿紧嘴唇不让自己出声,挺直脊背,全身却不住的发抖。   “道德,底线,你看那些人有吗?”男人胸膛贴着她,掌间更加轻柔放肆,语气却渐渐发狠,“为了谈生意,为了钱,一个个恨不得把女儿送到我床上,不,不算是女儿,是他们摆不上台面的私生女。”   “混蛋,你们这群人面兽心的混蛋。”黎粹眸色泛着潋滟水波,扯起理智痛斥着。   “我不混蛋,老婆,有谁不坏不狠能向市长报仇?”商琛手里动作不停,自顾自地摇摇头,“没有人,祁市长相信我的能力,市长夫人没有主见,他们的女儿还喜欢我,连老天爷都在帮我。”   “可别人做错了什么...”黎粹及时咬住唇不让自己呓出一点异样的声音,又道:“你做的那些恶,全都是为了报仇吗?你只是觉得不顺眼...”   商琛移开手掌,啄了口她向里抿的唇,他并不比她好受多少,拥着她深喘了几口,粗噶道:“粹粹,别在我面前自作聪明,虽然我爱你,但不是任何事我都可以忍。”   这话说得女人头皮一麻,她低垂眼眸,经过一番“折磨”,头无力的靠在他宽阔肩膀上,她不确定商琛已经发现沈学长和自己联系的事,但也不轻易试探。   商琛打横抱起她离开卫生间隔间,阿昆站在门口守着,还在地上放了一个[维修请勿进入]的标示牌。   “先生,舞会已经开始了。”阿昆走过来道。   “跳么?”商琛问她的同时,黑瞳扫向她上半身,笑了笑又说:“现在回游轮休息也行。”   黎粹拍他手背,美目一横,道:“你自己回去吧,快点放我下来。”   他双臂一松,放她站到自己身边,攥着她的手往音乐厅中心的舞池走。台上放了一架价值不菲的三角钢琴,有钢琴师正在上面弹奏。   黎粹没心思欣赏那些名媛太太们的舞姿,她眼梢余光向左搜寻杂物间。她还是不想放弃,有一丝希望都想试一试。   “太太,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她旁边的高大男人绅士款款的欠腰。   “你会么?”黎粹嗤笑他又穿上这一身清贵人皮。   他俊眉朗目间一派优雅,牵起她的手,谦虚道:“小时候礼仪课学过,没太太专业。”   “可我不想跳。”黎粹垂头抽回手,她心里的抗拒已经是潜意识的选择,小声又道:“我就是想来坐一坐,除了去舞蹈学院上课,我已经很少能走到外面见到这么多人了。”   任何和他同框出现的事,她都提不起力气,也没心情应付。商琛看穿了女人内心的想法,不由分说拽着她的手走向人群中央,随钢琴曲走着上流社会通用交际舞的步子。   “我说了我就是来坐坐。”她压低音量,柔荑被他攥在手里,腰后还黏着他的掌心,“你听不懂吗?还是我说的不清楚。”   他脚步走位还算标准,说道:“粹粹,你是我妻子,不能总是躲着别人的目光。”   “我没有躲着别人。”黎粹环顾四周,又仰面看他,话语直白,“我就是不想和你一起出现,免得以后出事把我连累上。”   商琛抬手牵着她转了一个圈,温香软玉满满当当撞入他怀里,臂弯拥着女人腰侧,低声笑道:“这就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前兆么?”   她还没想好下一句话怎么回,他西装内兜响起一通电话,是黑色的手机。   男人脸色马上变沉,接起电话又冲舞厅一边守着的阿昆打了个手势,转而急匆匆离开音乐厅,走到外面礁石旁边打电话。   她没有多少机会,有阿昆在,也总比商琛这个参透人心思的魔鬼在身边好得多。   在她考虑怎么去杂物间找手机时,正好,一个侍者不小心走得急了,两人手臂相撞,一杯香槟洒在她裙摆上,侍者当即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太太,洒到您的裙子了。”   “没事,没事,我自己来。”她弯下腰,感觉到这嗓音异常熟悉,美眸轻抬看到侍者的脸。   黎粹一时怔住,侍者还特别提醒道:“杂物间里有湿巾,太太去擦擦吧。”   “好。”她懵懵的点头,“谢谢。” 第57章 【唯一机会】   黎粹瞥到阿昆穿过人群朝这里走来, 迭忙给洒自己一身香槟的服务生使个眼色示意他赶快离开,服务生也没多作停留,匆忙留了一句:“湿巾在杂物间地毯底下。”便立马离开舞厅。   “太太, 您没事吧。”阿昆过来看着她鱼尾裙摆有片水渍。   “没事没事。”黎粹不经意挡在服务生刚才走远的路径, 故意给阿昆看自己满手都是香槟酒,“这都是酒,刚才有服务生说杂物间有湿巾, 我去擦一擦。”   阿昆看她湿答答的双手, 道:“您可以去卫生间洗洗手, 有需要可以找先生给您换件衣服。”   “没关系, 礼服换来换去还麻烦。”黎粹讪讪轻笑, “还是找湿巾擦擦吧。我马上回来。”   阿昆颔首为她让出左边的道路,她双手提起沾满酒水的裙摆走过去, 蹙起眉头, 嘴里还有模有样的嘟囔着:“唉,这下完了,这可怎么洗?香槟也不知道能不能洗掉...”   她神态自若推开杂物间的门, 反手合上门板的一刹那,心脏不安紧张的狂跳几乎要蹦出咽喉,两条腿都不听使唤的打哆嗦, 整个人贴在门板缓了几个深呼吸, 才开始搜寻学长刚才说的地毯下的“湿巾”。   杂物间狭小不算宽敞, 物品摆放的井然有序。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块红地毯,她快步走过去拿出地毯下面的手机,谨慎小心的塞进手包夹层里放好,再从放置卫生用品的架子里抽出一小包湿巾。   她背对门板坐在一把木头椅子上,拿出两张湿巾擦手和刚才被酒溅上的脚踝, 耳边注意着门外的动静,听到门把手旋动的声音,连忙敛起心绪凝重的眸子。   肯定不能锁门,商琛一旦发现自己擦个手都要锁门,那才惹人奇怪。   黎粹扔掉湿巾,拿起手包起身,回头看见商琛正走进杂物间,他硬朗五官阴沉冷峻,大抵是因为刚才那通电话,她也不多问,拿起手包径直往门口走。   男人高大挺拔的身板挡在杂物间门板前,她摸不到门把手,才抬眸对上他森寒阴翳的黑眸,莞尔勾起唇角道:“你能不能别每次用黑色手机打完电话都这个表情,看起来很吓人。”   商琛好整以暇地低头看她,冷峻脸孔浮现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清冷笑意,长腿一迈,往旁边挪步让出门板。   黎粹伸出手刚要旋开门把,门还没开出一条缝,脸侧猛然划过风丝,强健有力的手臂“砰”地撑住门板,另一只手臂将她拦腰抱住,两个人向门板重重挤压过去,一只大掌伸出去锁住杂物间的门锁。   她后背紧贴着男人胸膛,水眸向后斜他,不耐烦地道:“神经病,你想干什么?我刚才在卫生间说的话都忘了?”   商琛薄唇轻咬女人耳侧,粗哑声线里掺杂几分暴躁,道:“宝贝儿,既然裙子已经脏了,你应该也不介意它再脏一回。”   黎粹听得出他这绝对不是好商量的语气,纤手五指死死抓着门板,她唇色微微发白,嗓音轻颤道:“外面都是人,还有不少记者,商先生,你是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你什么乐趣吗?”   商琛紧挨着她背后,神情是她看不见的愠怒,音色低沉难耐,“老婆,我忍不了了。再忍下去老子真的会憋疯,这他妈是会要人命的!”   他单手把她两只柔荑钳住摁在门板上,另一只手向上推鱼尾裙的裙摆。女人眉目冷艳背对他,将唇瓣咬出血色,恨道:“我恨死你了,商琛,我恨你,你听懂了么?!”   “老子不介意,你本来恨的也不少,不差这点儿。”他墨眸里燃着无名之火,单手扯开领带,解开皮带扣的手干脆又麻利。   直到那些禁锢三下五除二被除掉,他强硬粗鲁,她承受着,也倔强地绝不开口求他,这是逃不过的,该来得总会来。   门外古典钢琴曲悠扬,身处上流社会的名媛太太们走着舞步,裙摆飞扬如同绽开的花。没人知道杂物间里,有朵娇嫩的花正被魔鬼摧残,她甚至能从门缝里看到有人在门口旋步子,而后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这毫无道德底线的一切,既羞耻又刺激。钢琴键最后一个尾音和男人粗犷的闷吼同时落下,最后关头他抱紧她,肆意享受这场人后偷来的欢愉。   从云端快感下来后,他撩开女人垂下的长卷发,亲吻她薄汗额角,再退开去提裤子系皮带。复又蹲下,抱起浑身没劲跌在地上的女人,放她到一边的椅子坐好。   黎粹垂眸盯着半蹲在地上的商琛,他正为她穿好底裤,整理裙子,动作既温柔又绅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绝世好男人。   她无力的软在椅子上,潮红脸颊漫过讽笑,嗓子发涩嘲道:“做都做了,还用得着装成这种人样吗?”   商琛闷声不应女人的话,灰色西装披在她身上,伸臂抱起她往杂物间门口走,还没走出去两步,肩膀突然被女人一口死死咬住,他手臂僵了一僵,就这么站着,任她小尖牙咬个痛快。   “咬破了就换个地方咬。”他淡淡轻笑,根本不在意自己流血的肩头,“别嘴下留情,粹粹。”   他这么一说,她松开牙,口中还残留着血腥味儿,牙齿再往旁边挪一寸,重重下口,不大一会儿,男人肩膀处的衬衫就蔓延深色殷红。   “我就应该咬死你。”黎粹愤恨起口,顿了顿喘匀气,两只手狠狠拽过他衬衫衣领,切齿又道,“咬死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大坏蛋,大变态!别人都是和爱的人做这种事,我却是和你这种禽兽!”   “宝贝儿,我也是和我爱的人做。而且咬肩膀咬不死人。”商琛邪笑着说,黑眸还往下面瞟了瞟,“你该咬那儿。”   她真的要被他恶心死了,松开揪着衣领的手,脸向他胸膛侧过去,气道:“闭嘴!快点走,我没有脸再在这个舞会待下去了。”   见女人脑袋偎进怀中,他黑眸敛去残存的温情,英俊面孔罩着冷冽寒冰,用承她腿的那只手臂旋开门锁,推门迈出杂物间。   她看不到,那双阴戾深沉的双瞳里,还有一闪即逝的苦涩。   回到游轮时天还没黑,记者已经提前在头等舱门口等候,集团公关部已经通知他需要接受财经新闻和各大经济周刊的采访。   黎粹则一个人待在卧室,趁着商琛在客厅接受各路媒体采访时,偷偷摸摸跑到浴室里面拿出手包里的手机,打开拨号界面,她想给远在美国的父母打通电话,但以前的经验告诉她,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出声。   她焦急地等待着,希望沈学长能给自己发一条短信也好,又不放心地掂着脚走到卧室门口听客厅的动静。   记者们仍然在提一些经济金融相关的问题,商琛答得从善如流,她猜一时半会儿大概不会结束,刚要回身离开,便听到门外有记者问了一句,“我们有消息得知,商总所住的头等舱里有数额巨大且来路不明的金条,请问这条消息属实吗?”   黎粹定住脚步,冷汗冒出后背,心猛地悬到嗓子眼,退步回到门边继续听。那是沈毅尧的声音,怪不得没人给自己发消息,不过那些金条是从东南亚来的,沈学长怎么会知道?   正接受采访的集团总裁冷静地答道:“我这里的确有一批黄金,但那是为了重建我岳父珠宝公司购进的启动资金,并不是你说的来路不明。”   “据我们所知,心恒珠宝两年前已经破产。”首都新闻社主编的问题更针锋相对,“商总现在才想重建,是不是为时已晚?”   “您是首都新闻社的主编,应该知道只要一个集团想用资本重建,任何时候都不晚。”男人又对着众多媒体补充了一句,“当然,这也是给我妻子的礼物,希望她能原谅两年前那场不公开的婚礼。”   主编并未理会他面对镜头的深情,道:“商总,人心可不像企业,可以用资本重建。”   男人泰然处之,微笑回应道:“沈主编说得很对,但无论企业还是人心,在重建阶段,我最忌讳的都是外人插手。”   这一来一回的提问回答听得屋里的女人汗毛直竖,她不明白商琛的用意,父亲的珠宝公司已经破产,即便重建也是商氏集团名下的产业,挂个‘心恒’的名头罢了。   不过看样子,商琛并不知道沈学长和自己联系,她估摸着采访时间快结束才把手机塞回手包,坐在一边沙发看时装杂志,心绪不宁的想着那些黄金真正的用途。   客厅里是记者们离开的嘈杂声,等安静下来后,走进卧室的男人一脸烦躁火大,没先和她说话,反倒是去喝了两杯水。   黎粹一点也不诧异商琛怒气冲头的反应,谁敢在记者媒体面前公然问他金条的事,更何况那些金条还是从东南亚来的脏钱。   “老子迟早得弄死这个姓沈的!”他手劲大得几乎可以把玻璃本捏碎,又抑着脾气,墨眸阴森,问向旁边不吱声的女人,“沈毅尧,没和你联系吧。”   黎粹合上时装杂志拍到桌面,皮笑肉不笑地道:“拿什么联系?隔空传音吗?还是能穿着防弹衣,再打过你带的一群保镖过来和我说话?”   “那就好。”商琛倒杯水递给她,好声好气地哄着,“别生气,老婆,我就是觉得我们两口子的事情,不需要外人来掺和。”   她接过那杯水,冷笑道:“哼,我黎粹现在就是一个衰星,谁沾上我就得惹到你这个大魔头。”又把水杯放到茶几上,缓了缓道:“别用你那些沾着人命的钱重建我爸的珠宝公司,那个名字是我爸的心血,我不想它被玷污了。”   商琛弯腰抱起她,在女人的惊呼声中转身坐进沙发,把她放到自己大腿上坐好,又道:“你说得对,心恒珠宝是岳父的心血,我不会不经过他老人家的同意擅自重建。”   她疑惑道:“那你刚才说...”   他垂眸,大掌揉着女人纤嫩手心,斟酌再三,告诉她实情道:“洗钱罢了,这么多金条送到贡港去洗,不现实,倒不如在媒体面前一说是我给珠宝公司购进的黄金,虽然需要伪造些走账手续,但总比钱烂在手里强。”   她全身一凛,不得不佩服商琛的脑子,他居然能利用媒体公然为自己洗钱,又抿唇问道:“那,那沈学长怎么会知道你有金条?”   “我找人透的口风。”商琛仰面,大掌轻抚她发丝,“不然,你以为就凭他一个记者,怎么可能知道头等舱藏着一批黄金。”   黎粹蹙着眉头问:“你利用他?”   商琛毫不遮掩地自己心机,道:“只有首都新闻社的主编得到我有金条的消息,才不奇怪。”   她又问:“你就不怕他会就这个事调查下去?”   男人脸色黑沉,口吻不太友善,“相比这个,我还是比较烦他惦记我老婆。”   黎粹暗暗记下商琛的话,其实她也没想到他能把这些全部告诉自己,心里还后悔自己刚才因为太害怕他知道自己有手机,忘了打开录音。   “粹粹。”他用最柔和的语气唤她,黑瞳里尽是她的倒影。   “怎么了?”她受不了商琛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坏人的柔情最是可怕。   “刚才我对媒体说的话不全是假的。”商琛用宽阔怀抱拥着她,低沉沙哑地忏悔,又请求道:“如果你愿意,我想再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给我们之间一个新的开始。”   “不必了。”黎粹不假思索的拒绝,推开他的怀抱站起来,音色极淡,“任何开始都救不了我们之间的沟壑,你知道的,我们之间不只是一场婚礼的问题。就这样吧,商琛,我们都向前看吧。”   商琛望着她走入浴室的身影,而后摇头自嘲地轻笑,他在她面前已经毫无保留,恨不得将一颗心血淋淋地掏给她,可这个女人又狠狠地掷回来,然后再轻描淡写地告诉他,向前看。   这三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如登天。   不过这都无所谓,就像他自己说的,这是他们两口子之间的事情,不需要外人来横插一杠子。   他拿起茶几的水杯,仰头一饮而尽,随着女人脚步后面向浴室走。   不一会儿,浴室里面就传出使人脸红心跳的融合声,从浴室到床上,这疯狂和快乐一直持续到深夜才渐渐停歇。   商琛大概是累了,他去欧洲出差十天,还没倒过时差就上游轮,昨晚处理东南亚来的黄金,早上只睡了三个小时,下午就又去舞会签合同谈生意,回来还要应付一堆记者的提问和专访。   再厉害也不能一个人当成四个人用。   黎粹盯着他熟睡的俊脸,又凑上前听他轻微鼾声,手还在他眼前晃了晃,再三确认他已经睡着才悄悄翻身下床,下床时腿软的差点没坐在地上,她也很纳闷,明明他已经累得倒头就睡,怎么做的时候还那么有活力。   她拿着沈学长给的手机摸黑走进浴室,果然沈学长给她发了短信,知道她现在的状况,也就简单发了一条。   【粹粹,没有证据不要轻举妄动,记住一定要录音,这可能是我们扳倒商琛唯一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我大概是晋江写总裁的一股泥石流 第58章 【再近一点】   可得到商琛的录音, 又不让他起疑,这谈何容易?   黎粹没有任何头绪,但一大早, 她就察觉到游轮高层人少了很多, 整个头等舱楼层弥漫着危险又诡异的安静,完全不复昨日的歌舞升平。   “今天别出门。”商琛在早饭时神情略显凝重地告诉她,“游轮已经靠近东南亚边境, 滨城这几年不太平, 我不在舱内你就老实待在屋里。”   “哦。”黎粹漫不经心的点头, 又道, “我说呢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都没有人过来堵着门采访你。”   “他们已经在上一站返航了。这艘游轮以商业舞会的名义出航,肯定会招惹南边不少势力的目光, 谁也不想有命挣钱没命花。”商琛明明白白给她解释, 神色也算不上轻松,吃了几口早饭又起身去套西装外套。   黎粹稍显惊诧,后又觉得他说的在理, 坐在餐桌边看他行色匆匆的模样,问:“一大清早你要去哪儿?”   “我出门办点事儿。阿昆会在门口守着,有事他会给我打电话。”商琛套好西装走到她身边, 低头轻吻她侧颊, 低声喑哑, “乖,别出去,等我中午回来吃饭。”   他这句“乖”倒惹得女人娇媚面孔蓦地涨红,与她白皙颈部的淡淡红痕融为一体。   商琛用那粗哑低沉的语调说了太多太多次乖,大多用在“宝贝儿, 乖,我轻点儿”“乖,别哭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这种哄骗她的话上,所以平常鲜少对她说出“乖”这个字。   女人粉颊羞红的反应让他很满意,至少在她心里,自己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她同样也将那些日以继夜的碰撞记得清晰无比,也侧面验证了他的优秀,在那方面超乎寻常的优秀。   商琛薄唇边噙着得意淡笑离开头等舱套间,身后随着八个保镖一齐消失在门口。屋内仅剩晕色绯红的女人面对一桌丰盛的早餐。   她呆怔失神许久,才猛然回神,又连忙去浴室洗了把脸,而后茫然地站在镜子前,手抚左胸,并没有感受到自己心律异样的跳动,原来刚才完完全全是自己的生理反应。   黎粹庆幸自己分得清这两者的差别,没在这囚禁的日子里失去自我,又阖了阖眼,属于那十年的噩梦仍历历在目,纤手牢牢攥紧成拳,指尖抠进手心,指甲划着嫩肉,那疼痛叫人清醒。   现在着手准备录音才是正事,自己不能再耽搁,一旦下了游轮,即便自己有录音,也没办法在全是监控看管的日子里拿出手机。   她知道阿昆在门外守着,轻手轻脚走到书桌旁找到机关打开暗门,忍着恶心走下那间虐待癖的密室,确认那些装着黄金的箱子还在里面,才又回到舱内将一切恢复原样。   人证物证,缺一不可。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她就坐在门边,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神经一寸一寸地缩紧,直到成为一根绷紧的弹簧时,才隐约听到走廊里有皮鞋的脚步声。   黎粹按耐住自己的慌乱,疾步回到卧室,打开手机录音塞进皮包,再打开行李箱掏出一大堆衣服裙子扔在床上,掩住装有手机的皮包。   门把旋开,果然,商琛一进门就看到卧室里乱糟糟的,地上摆满各种款式的高跟鞋,双人大床尽是些女人的衣物。他看向落地镜前正拿衣服比量的她,松松领带坐在床沿饶有兴趣地问:“也不出门,拿这些衣服出来干什么?”   “就是因为不出门无聊才把裙子找出来。”柔媚勾人的女人像个小怨妇似的数落他,“不让人出去还不让人换衣服吗?商先生,你管的未免太宽了吧。”   商琛左右看看散落满床的服饰,俊眸落上一堆胸衣内裤,又从里面扒拉出一个三角黑色蕾丝边性感小内内,双手撑开两边试试弹性,点头评价道:“嗯,不错,这个你穿肯定好看。”   黎粹回头看他拿着自己小内裤,白瓷般精致的面孔晕染霞红,气呼呼嗔了一声:“大变态!”又想起现在是录音,转回身继续拿起衣服比在自己身上,问:“我们不会一直在船上吧?到滨城不能下去走走吗?”   “不太安全。”英俊男人随口回着,又拎起D罩杯的大尺寸胸衣,叹道:“真大啊,难怪老子每次把脸埋进去都闷得喘不过气。”   她意识到商琛现在的注意力都在内衣裤上,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话,小脸红扑扑地去拉他手臂用力向外拖,撵人道:“快点出去,我要收拾衣服装行李箱,你少在这里添乱。”   商琛慵懒散漫地轻笑,随她拽自己起来,把自己推出卧房外,还看她羞恼地娇嗔着说:“老实在外面等着,我要换衣服,不准进来。”   下一秒,面对紧闭的门板,他神态中的逗弄玩笑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冽俊漠,回身走到餐桌旁,等待游轮上的侍者进来送午餐。   “先生。”阿昆站在一侧,“为什么您不直接找那个男人?好让太太死心。”   商琛轻抚自己无名指的婚戒,又无可奈何地抿出一丝笑意,锐眸内翻起诡谲的黑云,道:“不着急,我倒想看看我老婆和那个姓沈的能在我眼皮子底下玩出什么花样?”   他又向后招手示意阿昆上前,低声叮嘱了两句后,阿昆颔首转身离开。   这时卧室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个妖娆妩媚的年轻少妇,稳当当踩着高跟鞋坐上他对面的椅子,再把皮包放到身边的空位,举手投足看不出丝毫的心虚慌张。   黎粹瞧着空荡荡的餐桌,抬眸看他,问道:“还不吃饭吗?”   他倏然敛起眉目间的阴戾,温和笑道:“正在送。”   她又道:“我想去甲板走一走,吹吹海风,不想一整天都闷在屋里。”   “粹粹,我说了,现在靠近南边,不太安全。”商琛双手合拢搁在餐桌上,面露不忍地拒绝她的请求,“而且我下午还得再出去一趟,没时间陪你。”   “让阿昆跟着我也不行吗?”女人耷拉着肩膀,顿时失去不少精气神,“我就去甲板上溜达溜达坐一会儿,你这样锁着我会给我锁出病的。”   “阿昆下午也得跟我走。”商琛出言哄她,“宝贝儿,忍忍吧。再过两天我们就回家了。”   她沮丧地淡笑,语气里是难以言喻的疲惫,“回家也是出不了门。有什么用?就是换个地方继续锁着,你等着吧,我迟早会向电视剧里那样精神分裂。”   商琛抬手摩挲下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那也好,精神病还好养,我也不用担心你跑了。”   黎粹敛起眼帘,长睫掩着厌倦神色,以缄言沉默回应他看似玩笑的真话,这种日子总有一天会把正常人逼疯,尤其是和这样一个魔鬼整日四目相觑,如果不是为了远在海外的父母,她大概早就崩溃垮掉。   在这突如其来的安静下,侍者按门铃进来送午餐,布好盘子后又连忙推出套间。   可现在还不是退缩的时候,她稳住心神捏着筷子,手扶碗,思考怎么闲聊才能引起话头让他多聊几句黄金的事情。但还没等她问,对面的男人主动谈起,且不止一次地叮嘱道:“晚上游轮会停到滨城港口,我要下船一趟,你在屋里看住我的黄金。”   黎粹心里希望他能多谈那批黄金,嘴上倒不情愿道:“为什么要我看?你自己的钱你为什么不看?”   “你是我老婆,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不看谁看?”商琛俊美深邃的面孔因女人的话舒展了些,慷慨大方地和女人一起分享自己的财产。   “我才不要。”黎粹瞥过美眸,嫌弃嘟囔着,“你那些黄金来得不明不白,千万别和我扯上半毛钱关系。我爸最讨厌像你这种耍手段的商人,你最好祈祷那些记者不会把你重建心恒的消息报道出去,不然我爸肯定气出高血压。”   “嗯。”商琛颔首认为她话说得不错,“我会让公关部和媒体协调报道的内容,你不用担心。”   够了,这就够了,只要商琛承认这些黄金来路不明,录音就有效。她激动地抑住自己的呼吸,极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绝对不能功亏一篑,现在还需要把装有录音的手机送给沈学长。   因为她早上发现沈学长没给自己发消息,自己尝试发了一条也是失败,大概是头等舱里信号不好,怎么也连不上网,没办法直接传送录音文件。   “吃饱了么?”商琛脱下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解开衬衫袖口向上挽,“吃饱就别浪费时间了。”   “我才吃几口。喂——你干什么?”黎粹眼睁睁看着他走过来,伸出外露青筋的健实小臂作势要抱自己。   他展臂拦腰将她抱起,凝着怀里惊慌的女人,不怀好意地笑道:“去换衣服给我看。”   “换衣服?换什么衣服?”黎粹想起他刚才评价的内衣裤,美眸瞬时睁大,在他怀里踢腿蹬脚,耳垂染着火烧的红,又羞嗔地斥道,“神经病,你喜欢那些就都送给你!”   他一脚踹开卧室房门,松臂将女人扔在柔软弹性的床垫上,反手关上房门,解开衬衫三颗纽扣敞开强健精壮的蜜色胸膛,蹲下高大身板从她刚收拾好的行李箱里翻那条黑色蕾丝三角小内内。   趁他在那翻东西,床上的女人机灵迅速地跑到床下,离卧室门板还有一步之遥,腰间突然拦出一只手臂,臂膀将她腾空抱起,又重重扔回大床。   黎粹被这一扔扔得全身没劲,红唇微张仰躺着剧烈呼吸,胸前高耸一起一伏,水眸垂着睇向爬到床上的男人。   “宝贝儿,你还没换给我看,不能跑。”他双手握住她白皙脚踝向上推,屈起她的膝盖,尽情欣赏短裙底的美好风光。   黎粹瞧他双瞳直勾勾的盯着裙底,白皙颈部都烧红,贝齿磨得死紧,道:“我一定要把你这个大流氓绳之以法。”   “那你试试。”俊美硬朗的男人邪肆轻笑,火热的吻如同烈焰,无法无天,自下而上的燃烧,最终停于那处森林边沿。   渐渐,细粉指尖掐进宽阔肩膀,她颤抖战栗着被他拉进另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官风暴,浪潮一波又一波席卷,直到洪水涌来将森林冲垮。   她知道发生了什么,羞耻且不争气的满面泪泽。这一哭倒把他逗笑了,他上身向前挪到和女人持平的位置,手臂撑在枕头两侧,瞧她用手捂着脸,眉宇扬起,淡笑问:“哭什么?”   “不,不用你管。”她皙白如丝缎的脸廓划过泪痕,清亮音色有些哑。   “我可以当你在夸奖我么?”他磁性醇厚的低音附在女人通红耳侧,“这是我第一次伺候人。”   黎粹仍捂脸不出声,倔强执拗地紧咬唇瓣,不给他任何的回应。   商琛喜欢女人这种表里不一的固执,她的性格和外貌完全相反,很难想象这种娇柔媚人的女人有着怎样顽固的一颗心。   到底什么时候能从她设满防备和抗拒的心里嵌出一条细缝?人总是贪婪的,即使他知道自己十恶不赦,也奢望能再次拥有她的一点温情。   他只想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如果这世上有能消除记忆的药,即便散尽家财也要塞到她嘴里。   整个中午,商琛身体力行的表达了“靠近”的含义,卧室的空气里都弥漫着靡靡香气,他舒坦够了才放过她,穿好衣服坐在床沿看向缩在毯子里可怜的女人。   “别出门,知道么?”他伸手撩开她湿发,一而再再而三重复着,“我不知道几点回来,太晚了你就先睡,别等我。”   黎粹把被子向上拉,咕哝道:“鬼才要等你。”   “外面不安全,谁叫你也别出去。”商琛墨眸复杂地凝睇她,沉着粗嗓又说了一次,希望她能听懂。   黎粹没太听清,拉起毯子罩过头顶,闷声道:“好了,快走吧。你真的越来越啰嗦了。”   她听着男人的皮鞋声渐离渐远,才裹起薄毯撑起体力不支摇摇欲坠的身子走到客厅,从皮包拿出手机,保存录音。   存好后又躲进浴室放最小的音量听了一遍,确认只有和商琛在餐桌上的对话才放心,抵不过腰腿酸软无力,她又折回卧室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到深夜,满屋漆黑寂静,她换上衣服摸黑下床,轻手轻脚去开套间的门,奇怪的发现大门没锁,刚推开从门缝里掉出一张纸条,她弯腰拾起,上面只有一句话。   【十一点半,我在甲板等你,沈。】   作者有话要说:  六一快乐呀 第59章 【令人失望】   拿到纸条, 黎粹悄悄关好套间大门,转身跑回客厅拉开窗帘。   窗外是夜的寂黑,游轮停靠在滨城码头, 甲板点着几盏白色照明灯折出零星光亮, 看不出人影。   周围一切都静谧悄然,黎粹耳畔只有自己心跳砰砰声动,不敢点灯, 一路摸着昏黑找到皮包, 掏出手机看时间, 看到还有十分钟到十一点半也不耽搁, 立马放下手机, 动作迅速去换衣服,为了行动方便还特意穿双矮跟凉鞋。   这是最好的机会, 她还有家, 还有父母,未来还有无限光明的人生,绝不能再把生命折在这个魔鬼身上。   穿过头等舱走廊, 似是有人指引一般,女人头也不回向前飞奔。来到电梯口,她指尖连摁了好几次按钮, 焦急地数着电梯楼层显示屏, 心里七上八下的忐忑, 害怕会在半路和商琛撞见。   电梯门在她急迫地等待中打开,向下直到甲板那层。   跟随路牌,她一路小跑到船体甲板,拂面而过的海风吹散长发,美眸环顾寻找沈毅尧的身影, 心里坚定着一定要把录音交出去,让自己得以脱身。   游轮甲板极为宽广,光线昏暗看不清楚。幸好没有什么人,她绕过两个拐角,跑到一处灯光稀少的暗处,依稀辨认出栏杆旁边有一道瘦削的身形,她看不清脸,试探着走过去,小声问:“是...沈学长吗?”   “粹粹。”一声轻唤,随后是一道手电筒的光亮,两个人终于看清对方的面容。   那一刻,黎粹眼睛涩红,喉头一梗,泪泽在眼眶打转,哽咽地,愧疚地,垂下头含混不清地道:“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对面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那声音如和煦晚风,安慰她,“不是你的错,粹粹,你不用和我说不起。”   “不,都是我,都是我你才会招惹到商琛。”黎粹面庞泪泽如断了线的珍珠,头沉甸甸地抬不起来,她知道现在说任何抱歉的话都于事无补。   手电筒灯光渐渐靠近,沈毅尧凝睇着面前久违的女人,许久不见,她成熟了,带着那种初为人妇的韵味,他明白这变化是谁带给她的,温润如水的眸子里盛满愧悔,自己该带她走的,当初就该走到天涯海角。   “学长,你的腿怎么样?”她哭腔问着,还惦记商琛命人砸他腿的事。   沈毅尧不想让她担心,温柔款款地说,“放心,没有叔叔阿姨和你说的那么严重,走路不碍事儿。”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抱歉都说的支离破碎,又抽抽鼻息,稍平复些翻包里的手机,“对了,手机,录音我拿到了,你拿到就先走,别...”   “跟我走。”沈毅尧打断她的话,眸光炯炯,情绪都有些激昂不平,“粹粹,我不想让你活在商琛的阴影下,那个人渣根本不配拥有你!”   她手里紧紧攥着手机,明白学长言语中尚未说明的情绪,可她已经没办法再给这个帮助自己太多的男人回应,只能于黑夜中泪流满面的面对他,唇瓣微微翕动却欲言又止。   “我们一起走,粹粹。”沈毅尧双手把住她的双肩,一字一句坚定铿锵,“带着叔叔阿姨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重新生活,他们二老还在千里之外等你回家。”   黎粹纤薄双肩不住地颤抖,泣不成声,这么长时间她一直强撑着,听到旁人提到父母,相当于打开大坝洪闸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沈毅尧用手背拂去她面容的泪泽,温声道:“粹粹,相信我,这条录音我会寄给我在首都新闻社的同事,但等中央真的要查商琛,还需要些时间,可我不想你留在这里和他周旋,这太危险了,我担心你。”   “担心别人的老婆,沈主编,你操的闲心未免太多了。”   高大英挺的男人自暗夜走来,墨眸底簇着两团旺盛的怒火,嗓音粗哑低沉,划破长夜宁寂,简简单单一句话便能让女人抖若筛糠,她脊梁僵直的背对他,颈后寒气直冒,自身后席卷而来的冰冷阴暗几乎将她淹没。   还没等她从震诧惊惧中缓过来,两个保镖已经过来押住沈毅尧的肩膀撤到一边。   她身后的邪魅男人阴恻恻的笑了笑,道:“宝贝儿,我是不是说,今天谁叫你都别出门。”   黎粹脚下生根挪不动步子,齿关不自觉的打颤上下磕在一起,原来他早就知道,这一切都是他提前算好的,算好沈毅尧会联系自己,算好会趁他不在的时候见面。   冷,她只觉得彻骨寒冷,美眸淡淡移到一侧,只见沈毅尧的双臂被两个保镖摁在背后,心又是被一只大手揪紧,仿佛回到在美利坚的那个残忍夜晚。   “来,粹粹,把你的录音拿来我听听。”商琛凝睇女人战栗不止的背影,不慌不忙地坐在阿昆搬来的椅子上,双腿叠起,看这一出在自己掌控之内的好戏。   他俊容挂着对他们不自量力的嘲笑,等待女人转回身,把手机送到自己手里。   “不!粹粹,不能给他!”被两个保镖钳制住的沈毅尧愤而大喊,“商琛,你有本事冲我来,对付一个女人算什么!你折磨的她还不够吗?!”   商琛向后悠闲地靠着椅背,俊眉微挑,淡笑道:“沈主编可说错了,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应该搂着她在床上睡觉。”   “你混蛋!”沈毅尧怒而站起,又被两个保镖摁住肩膀狠狠压在地上,仍冲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怒吼,“粹粹肯定是被你强迫的,你囚着她,管着她,商琛,你的手段就这么不入流么?!”   “哼。”商琛不屑冷漠地轻嗤,没理会对自己胡吼乱叫的男人,转而看向女人背影,耐心逐渐消退,“粹粹,趁我现在还没想把他丢进海里喂鱼,把录音拿来。”   黎粹背对他浑身打了一个冷颤,从头到脚像是被冰柱裹绕的僵硬,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声线发抖,缓缓道:“没有什么录音,你想多了。”   这是她的最后一线希望,逃离身后那个魔鬼的最后寄托。   “你还在骗我。”男人语气里是浓浓的失落,“我很失望,粹粹,你没有我想象的聪明,我以为你会听懂我的话。”   如果她转过来看着他,会发现他墨眸内也同样积满愤怒和难过。   她就这么想让自己死,坐牢,蹲监狱。   他刚才在监控里看她不曾犹豫飞奔跑下甲板的时候,心都碎成渣滓,取而代之的怒不可遏,火气已经燃烧至血液深处,所以现在他不着急动手,随心所欲来执掌这场游戏。   “我可以把录音给你。”黎粹僵硬地转过身,垂头不敢看椅子上的男人,“你放他下船,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   “你保证?”商琛哧笑出声,墨眸微阖如同利剑刺向女人,发狠地说:“你是我老婆,你不应该为另一个男人向我保证!”   “粹粹,别求他!”沈毅尧不忍心地看了看黎粹,又向他怒吼,“商琛,有胆你就杀了我!别威胁粹粹!”   椅子上的男人横眉一竖,从西装内兜利落掏枪,咔哒上膛指向沈毅尧的头顶,然后盯着颤抖的女人,危险道:“我给你三个数,粹粹。”   女人吞吞口水,挺直脊梁,攥着手机的纤手抖得不行。   “三。”   “别给他,粹粹,不能给他!”   “二。”   作者有话要说:  看,大坏蛋都是这么出场 第60章 【让你死心】   商琛并不着急喊“一”, 带着残忍淡漠的微笑向她步步走去,手里握着枪,枪口不离沈毅尧头顶的方向。   具有黑亮光泽的皮鞋定在距她一步的位置, 她捏紧手机, 捏的指关节都被边缘咯得生疼,眼眶多了些湿漉水光。   商琛伸出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对她轻笑道:“乖, 拿来。”   一旁看着这一切的沈毅尧刚想阻止, 便被保镖拿着毛巾堵在嘴里, 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声。   黎粹哆嗦不止, 美眸惊惶地看着他掌心, 捏着手机的力道缓缓松开,唇瓣轻颤道:“你, 你先放他下船, 我就把手机给你。”   不到黄河不死心!商琛俊颜铁青,拨开枪体保险抬臂直指沈毅尧脑门,“一”的前音还没说出口, 她如筛糠般不断打冷战,将小巧手机搁在他掌心。   商琛掂了掂手机,太阳穴青筋都在暴跳, 薄唇抿得死死地, 甩臂将手机抛入大海, 粗哑喉咙发出一声雷霆般地怒吼,泄怒般地冲抛入点开了好几枪,每一声枪响都颤动着女人的心。   没有机会了,她绝望地垂着肩膀,止不住, 泪如雨下。   海面浮起一圈圈涟漪,暴跳如雷的男人左右踱了两步,气汹汹停在她面前,大掌用力扣住女人手腕,也顾不上她能不能跟上,长腿迈大疾步如风拽着她向舱体里面走。   她两三步并在一起跟的辛苦,尽管手腕被捏得生疼,白皙肌肤已经布上红指印,但她不哭不闹,面色惨白地等待暴风雨的降临。   商琛黑沉着脸拖她走到头等舱门口,停下脚步,对身后保镖,骇人地命令道:“把沈主编‘请’到旁边空套间,好好关照。”   ‘好好关照’四个字刺激了女人的神经,她向后挣脱他的手,摇头惊惶道:“不,商琛,你要干什么?你答应过我,我把手机给你,你就放他下船。”   他眉头紧皱一言不发打开大门,反手推女人后背走进套间,再将大门关上,一路点开灯拽着她进浴室,再将她整个人按在淋浴喷头底下站好,手臂伸到她身后打开水龙头。   喷头哗哗喷出温凉激流,水劲开到最大,强劲冲刷的她几乎睁不开眼,水流渗入发丝流进脖颈,夏天穿得也轻薄,转眼之间,衣服都被淋透,湿答答贴敷在她上半身,描绘出女人曼妙火辣的曲线。   商琛三下两下脱掉西服外套和手表扔在一边,取下架子上的沐浴露,摁出来一堆泡沫揉在手上,不由分说就往她脸上和颈部擦蹭。   “喂,你干什么...疯了吗?放手!”黎粹眼睫沾着水珠看不清眼前,胡乱向前伸手拍打男人手臂。   “你刚才离别的男人太近了,得洗干净。”商琛眉宇冷沉,想起刚才看到沈毅尧给她擦眼泪,又用力在她脸上蹭了好几把,给娇嫩肌肤搓出一大片红。   “神经病!”她阖眼痛斥着,水流仍冲击着眼帘,只能凭感觉去推搡那两只健硕手臂。   他搓洗她脸部和颈子还嫌不够,连她上衣也被强硬脱掉,里面只给她留件米白色胸衣,黏腻湿滑的触感在如白缎的肌肤和薄茧手掌间游走。   “咳咳,咳,咳...”水流太大,她站在正下方呼吸不畅,咳了几下后,耳边哗哗声才停止。   黎粹缓缓睁眸,眼前匍匐水光,发梢不断滴落水珠,身上还有没冲洗干净的沐浴露泡沫。她用双臂圈住自己胸下,那呼之欲出的饱满表面还残留着男人搓蹭过的红印。   头顶传来男人愠怒隐忍的低醇嗓音,“死心了么?”   她不回答,站在喷头底下全身湿漉漉的发抖。   商琛一只手臂圈住女人细腰,另一只手捧起她侧脸,炽热胸膛将她抵在后墙,淡笑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在杂物间里和你做?嗯?”   黎粹垂着眼帘,忆起昨天舞会时,商琛出去接了个电话。   原来如此,原来自己早就暴露了,大概连那录音都是商琛故意给的,怪不得他走连门都不锁,保镖也不在门口看着。   她清冷地合了合眼,不想看眼前这个心机深重的魔鬼。   商琛低头轻吻去她脸上遍布的水珠,薄唇附在她耳侧,勾起唇角冷笑道:“忘了告诉你,那天在杂物间做完,我丢了条领带。不知道你那位沈学长后来走进去的时候能不能看到。”   黎粹头脑嗡嗡作响,睁开美眸,倒抽一口凉气,战栗道:“你故意的...故意的。”   他太坏太狠,居然连把领带留到杂物间里这种事都做的出,不仅是为了诛沈毅尧的心,也是为了让她死心。   男人俊美面容骤变,阴戾狠色遍布黑瞳,出手钳住女人下巴,迫使她面对自己眸中的难过和痛,厉声质问:“那你呢?你和外人合起来害我,黎粹,我说过了,我不是什么事都可以忍!”   “那你就杀了我。”她略过他瞳孔中复杂情绪,云淡风轻地一笑,“没必要这样,你还不如杀了我,一了百了,谁都不用活在你的威胁下。”   濒临失控的男人眸中腥红,从齿缝挤出低哑字句,“黎粹,你他妈就是仗着老子爱你才敢说这种话!我倒想看看你为了保住沈毅尧的命,还有没有别的招数!”   “我没有别的招数。”女人已经走到山穷水尽,现在只有妥协,“你放过他,我不会再和他见面,也不会再有人找你的麻烦。”   商琛气到至极微眯着目,松开捏住她下巴的手,诡谲阴翳地笑了两声,“又是这一套,呵,你又跟老子搞这一套。”   他退了两步,挂着深不可测的笑容脱掉衬衫和裤子,再上前拥着瑟瑟发抖的她,低头用薄唇攥住那双微凉诱人的樱桃小口,手伸向水龙头,任由温水冲遍两人全身。   黎粹先是讶异,她不懂他突如其来的变化,又不由得松一口气,如果这样能让他泻火那再好不过。   一想到隔壁套房里可能正在上演一轮拳打脚踢,她的手就不自觉抓紧男人上臂,挠出五道红印,连吻都愈发的纠缠,恨不得将他舌头咬下来才解恨。 第61章 【铁石心肠】   隔壁套间里, 阿昆并没带手下下重手。先生说“好好关照”,那自然不是把打残疾的意思,象征性地捶了两拳, 让沈毅尧脸上挂了点彩, 再找绳子把他捆在沙发椅里。   沈毅尧眼眶乌青,挣脱着绳索向阿昆大吼着:“我要见商琛!让他来见我!”   阿昆立在一边,冰冷的回道:“该到见你的时候, 先生自然会来见你。”   “粹粹呢?粹粹怎么样?”沈毅尧担心商琛会不会虐待她, 慌乱地问道。   “这是先生和太太他们夫妻之间的事。”阿昆冷睨着沙发上多管闲事的男人, “不需要旁人来多操心。”   尽管捆在沙发里动弹不得, 沈毅尧仍然失笑地摇摇头道:“夫妻之间的事, 哈哈,你跟在商琛身边, 难道还看不到他是怎么对待粹粹的。有谁会把妻子当犯人一样看管着, 也就只有那个人渣能做出来这种混账事!”   话刚出口,另一个保镖面无表情的走过去,又朝沈毅尧脸上重重挥过硬拳, 打得他嘴角渗出血渍,眼前黑了一黑。   阿昆冷眼观之,漠然地道:“自讨苦吃。”   不过阿昆也奇怪, 为什么先生不杀了这个人?明明开枪毙命直接扔进海里就可以掩盖的事, 做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留着这条命, 这不是先生的作风。   估摸一个多点,套间才走进一个穿着宽大睡衣的英俊男人,细碎黑发因为湿着水有些杂乱,倒显得愈发俊美有型,他悠闲地晃进客厅, 完全没有刚才在甲板上的暴怒。   商琛坐到旁边的沙发里看着被五花大绑的沈毅尧,向后靠着沙发背,叠起双腿,哧笑道:“阿昆,你这是做什么?我都说了,好好关照。”   “是,先生。”阿昆向后挥挥手,两个保镖走上前把沈毅尧身上的绳子解开。   沈毅尧怒瞪着稳坐对面长沙发中央的男人,义愤填膺地道:“用不着商总假惺惺,要不你杀了我,不然拼了这条命,我也要带粹粹走。”   商琛坐在对面,伸出双手为沈毅尧的豪言壮语鼓了两下掌,冷嘲热讽地点头道:“沈主编,我欣赏你这种勇气,和我太太一样,都喜欢做些异想天开的白日梦。”   “你,你根本不爱她!你把她当成玩物锁在身边,就为了满足你变态的欲望。”男人更了解男人,沈毅尧一眼看穿商琛满脸纾解后的享乐神色,知道他应该是刚和黎粹亲热过才洗的澡,心中更是愤懑。   “玩物,啧啧。”商琛咋舌摇头,眉头一拧,“我不喜欢你这么说我太太,她是一个很好的女人,无论哪方面都很容易令人着迷。”   沈毅尧冷哼出声,反问道:“呵,着迷?商总可别忘了,是你不要她,是你先冷落她,你连一个公开的婚礼都给不起,又拿什么说爱她?”   商琛抬手摩挲自己棱角分明的下颌,赞同道:“嗯,你说的很对。我太太如果听到你这番话肯定会动容。”他停了停,唇边扯起一个大大的讽刺的笑容,“真可惜,她睡了。你也知道,女人身子骨薄,禁不起折腾。”   “你个混蛋!”沈毅尧刚想站起来,便被三四个保镖摁回沙发里。   商琛轻蔑地瞧着沈毅尧心中有怒却无能为力的模样,面上讽笑更甚,愈发挖苦道:“对了,我忘了沈主编还没结婚,应该不太懂夫妻之间的乐趣。”   沈毅尧被摁在沙发里动弹不得,愤怒地盯着对面邪恶狠毒的男人,咬牙怒道:“我不信,我不信粹粹会愿意跟你这种人渣在一起!我不信!”   商琛俊漠轻笑,蔑然地打量了对面怒不可止的瘦削男人一眼,沉声讥讽道:“不跟我?难不成跟你这种自作聪明的废物么?”   阿昆端上来一个酒盘,里面有醒酒用的酒具,醒酒器里盛着红酒,还有两个空玻璃杯。   商琛抬手倒了两杯酒,伸长手臂将其中一杯放到对面的方向,提起那个女人,语气都温和不少道:“我老婆让我别为难你,我也答应她,天亮就放你下船。”   他主动端起高脚杯,抿起一丝伪善的笑意,“走之前喝一杯吧,就当是粹粹为你践行,毕竟你也为她...付出不少。”   说这句话同时,男人冷峻阴戾的目光落上沈毅尧双腿膝盖处,又用自己的酒杯碰对面那盏,玻璃撞出一声清脆的响,仰头一口饮下,又向沈毅尧展示空杯,以表自己的诚意。   “我要带粹粹一起走。”沈毅尧仍然在为黎粹抗争,“她爸妈还在等她,商琛,你要是真的爱她,就不应该剥夺她人身自由的权利。”   商琛眼底斥满不耐烦的躁怒,放下酒杯,抬眸复又装出沉思的神色,认真道:“嗯,可我这个人,一向喜欢在酒桌上谈判。”   他说完又看看桌上的酒杯,沈毅尧读懂他的眼神,焦急心切希望能抓住这个机会带黎粹离开,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因为是同时倒的两杯酒,沈毅尧也没太犹豫,但刚喝进去,还没等半分钟,就后劲儿大的全身发热,眼前都是晃悠悠的重影,随即咣啷一声从沙发跌在地上。   商琛摇头叹了口气,失望地给自己倒杯红酒,他只觉得无趣,不懂这些普通人哪来的勇气和自己耍心机玩手段。   套间走进来两个衣着热辣的小姐,走起路胸都晃一晃的,看模样像是东南亚人,身上喷着劣质刺鼻的香水,熏得商琛头疼。   他闭上眼,已经开始想念黎粹身上沁人心脾的香气,手又向卧室的方向指了指。两个保镖架起沈毅尧向卧室里面走,两个东南亚来的小姐也扭着腰跟了进去。   卧室里先是传出男人吼声驱赶,“滚!都滚出去!”,“别碰我!滚开!”。   两个保镖走出来反锁房门,沙发中央的俊美男人晃着酒杯,仰头望向天花板,唇边噙着冷笑。   “先生,您为什么不直接除掉他?”阿昆问道。   “沈毅尧是首都新闻社的主编,不能轻易动他。”商琛沉声说完,顿了顿又勾起唇角,邪肆地笑问着:“你说,和两个小姐玩过的男人,我老婆会不会嫌脏。”   阿昆退到一边,这才是他们心目中的商先生,阴戾狠毒,铁石心肠。   两个酒杯,一个酒杯是用清水洗过的,一个是在浓度极高的药里泡过的,药都沾在杯壁上,沾一口都会激起雄性本能的反应。   屋里渐渐传出令人热血沸腾的喘声,商琛满意地放下酒杯,起身准备离开套房,临走前还嘱咐阿昆,“明早不用通知我,直接送沈主编下船。”   说完,他双手插睡袍两兜,悠哉走回自己套间,刚打开卧室的门,看到女人抱着膝盖坐在床头,她抬头看他,想问的话都藏在美眸里。   “我没杀他。”商琛钻进被窝抱住她,信誓旦旦地说。   黎粹水眸略微干涩,看向他怀疑道:“真的?没打他?没找人卸他的腿?”   商琛搂着她肩膀躺下来,阖上双眼,淡漠道:“睡吧。你再问下去可就不一定了。”   她不敢再问下去,只要能撑到明早沈毅尧下船,什么都好说,可以后该怎么办?到底还能做些什么和外界联系?   等到早上醒来,游轮已经返航,黎粹得知沈毅尧已经下船,诧异学长怎么走的这么急,她觉得自己已经醒的很早了,本来还想让他带两句话给远在大洋彼岸的父母。   而且也没让人留任何话给自己,实在是奇怪的很,她一早心思不宁,连吃早饭都出神。   “先生,这是您要的照片。”阿昆拿了一个牛皮纸袋递给餐桌旁边的男人。   商琛抽出来捡了两张能看的扔给心绪不安的女人,笑道:“看看,这就是你亲爱的学长。”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男配剧本拿反了 第62章 【我结婚了】   手边突然多了几张照片, 黎粹余光扫过还没看清里面的内容,心咯噔向下一沉,潜意识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她屏起呼吸拿起照片, 里面连人都没有, 只有一床的艳色凌乱,内衣内裤飞得满床,地上有两个不一样颜色的胸衣, 女人应该都不止一个...   黎粹脸色微白, 指尖轻颤捏着照片, 抬眸看他问:“这, 这是什么?”   “这是口口声声要带你走的男人。”商琛语气中透着嘲讽的遗憾, 墨眸紧盯着她神情,又摊摊手道:“很可惜, 粹粹, 你这位学长是个见到女人投怀送抱就走不动的废物。”   黎粹不信,盯着照片连连摇头,喃喃道:“不, 这不可能...不可能...”她顿了片刻,美眸倏然睁大看他阴冷笑容,两手拍到餐桌站起来, 拔高音量, “这肯定是你干的!商琛, 你答应我要好好送他下船的!”   “我送他下船了。”商琛俊面凛然,拧起眉心瞧着对自己高喊的女人,“完完整整,全须全尾送他下的船。”   “那这是什么?”黎粹激动地举起手里的照片,眉眼冷厉, “你又背着我干了些什么?!你说啊!”   “请你那位学长玩玩罢了。”商琛微微眯目看她,透着煞气哧笑,“呵,好好看看,别成天以为老子坏,男人上了床都他妈一个德行。”   “玩玩?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那位沈学长昨晚和两个鸡睡了。”   想想他就憋一肚子气,花钱给惦记自己老婆的男人找小姐,还找两个。他总觉得脑袋上绿光大作,草都可以长在头顶上迎风飞舞了。   女人茫然愣了一愣,懵懵地坐回椅子上,一时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又看看手里的照片,心里清楚这其中肯定有商琛的手段,但不懂他这样做的目的,怔然地问:“为什么...你这又是为什么?”   商琛喉咙一滚,冷冷地吐出四个字,“铲除后患。”   她似乎明白了他这样做的用意,不由得全身打了个哆嗦,美眸怒横,樱唇死咬着恼怒道:“你怎么总有这些损招来恶心人!”   “我不恶心,你觉得恶心就够了。”   他俊容扬起一个卑劣的笑,再坐直宽阔脊背向后伸展强健臂膀,起身走到窗边,黑瞳俯视一望无际的大海。   大海深不见底,如同他的心机,越往下,越是阳光无法穿透的黑暗无垠。   她凝望他的后背呼吸一滞,感到一阵溺水的窒息,和这个男人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令人透不过气。   忽然一通电话打进他的白色手机,他摁了接听,还顺便打开了免提,里面传出祁希冉害羞轻声的问:“商大哥,那个...你还没回来吗?”   黎粹乍然抬眸盯着窗边的男人,见他随意地擎着手机,戏弄地勾了勾唇角,嗓音低沉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我爸爸说你去欧洲出差了,又去了商业舞会,我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早上吧。”   “好,商大哥,我...我是想说,我昨天领到了在栢金会所开的第一份工资,想请你吃饭。”   小姑娘的扭捏羞涩在这简短的对话里体现的淋漓尽致,可回应的男人却满心满眼凝睇餐桌旁边的女人,漫不经心的应着:“嗯,好,等我回去。”   对话那头的祁希冉高兴地不能自已,连声道:“好好,我等你回来,商大哥,再见。”   商琛厌嫌地刚要挂断电话,祁希冉又迭忙补了句,支支吾吾说:“等等,商大哥,那个...能不能别告诉你太太,我...我想和你单独...”   餐桌旁听到这话的女人红唇勾起讥诮的笑,到底是商琛轻而易举下手,还是那个小姑娘太蠢。   商琛没急着回话,走回餐桌旁伸手轻捧妻子的脸,指肚在她皙白肌肤摩挲,嘴里却对另一个小姑娘深沉的说:“小冉,我结婚了。”   女人敛起眼帘,甩开他碰自己侧颜的大掌,美眸里尽是对他装模作样的讽刺。   她不想再听祁希冉犯傻一样向商琛诉说爱意,救下对自己和父母有帮助的沈毅尧,她已经差点和商琛拼命。至于这个出卖自己吃避孕药的小姑娘,她没那么多善心可以施舍。   黎粹起身刚要离开餐桌回到卧室,身后的男人拉住她手腕往怀里一带,单臂强有力的锢着那把盈盈纤腰,强迫她和自己站在一起,听这一出闹剧。   “我知道,商大哥...”小姑娘连声音都哽咽了,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勇气才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结婚了,可我...我一想到和你一起吃饭,我就很开心了,我没想破坏你的家庭,真的...”   “可我太太知道会不高兴。”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回着祁希冉的话,薄唇又凑到女人脸颊狠狠亲了一口,还流氓一般地亲出一声响来。   黎粹斜着水眸恼羞成怒的瞪他,纤手怎么用力也推不开腰间如同锁链的手臂。   “不会的不会的,商大哥,我...”祁希冉说着竟然呜呜啜泣不停,顾不得什么腼腆害臊,一股脑将心里想说的话说给他听,“我,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商大哥,虽然你结婚了,但我还是...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很多天看不见你,没有你的消息我就很着急。”   手机那头,十八年来第一次动心的小姑娘哭得泣不成声,为什么自己喜欢的是一个结了婚的男人?还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他念他?   “小冉,我结婚了,你不该对我产生这种感情。”   “可我...我该怎么办?商大哥,我...”祁希冉哭得一抽一抽的,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我第一眼,第一眼就喜欢你了,你说,你有太太,我知道的,但我就是好喜欢你,想和你见面,想和你在一起...”   这场表白,黎粹倍感诧异,她以为,以祁希冉乖巧安静的秉性,即便再喜欢商琛也不会说出口,大概是栢金会所的环境所致,在夜总会待的时间长了,性格也开放了些。   忽然,她感到胸前一阵酥麻,低头看到有只大掌已经抚上轻轻抓揉,心里羞怒不已,想挣脱推开他这种无耻放荡的行为。   见她反抗,他将开着免提的手机放在餐桌上,空出来的另一只手臂将她双臂和腰一起牢牢圈住,强势且霸道地拥着她靠近餐桌,单掌将她双手摁在餐桌上,回手去松衬衫领口的扣子。   “我不会...不会破坏你的家庭的,商大哥。”小姑娘听他好久不回话,抽抽搭搭地,含混不清的说着,“真的,商大哥,你说说话好不好,别讨厌我好不好?求你了...我知道我这样很不好...”   他粗声过重,低哑回应着:“等你上了大学,会遇到更好的男人。”   “不,没有男人比你更好了,商大哥,我...”祁希冉在电话里彻彻底底抛开了自尊,哭得更大声,“我可以的,那些...那些来会所的富商都有情人的,商大哥,我不会给你惹麻烦,我,我就想陪着你...”   电话那头的小姑娘既有羞耻心,又突破了道德的最低点,抽泣呜咽地等他回应,然而等到的是男人有规律节奏的低沉粗喘。   “商大哥,你...你在做什么?在忙吗?”   “我在跑步。”   “我刚才说...那个,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发誓,我不会让你太太知道的。”   “小冉。”男人喘得渐渐粗重,频率也越发的快,“你听我说,你是个好女孩儿,还是市长的女儿,前途,前途大好,不能为了这种不光彩的事放弃了。”   “我不要!商大哥,我不要什么好前程!”   “小冉,我跑步要加速了,电话先挂了,你,你好好冷静冷静。”   作者有话要说:  逐渐放飞自我....   以后尽量早点更……不然……   我数了数,我这一本书……章章都那么危险…… 第63章 【两个黑洞】   挂断电话, 男人专心回到“晨间运动”。   他脑门积了层薄薄的汗,在后面看着自己的女人像小野猫般耍脾气还发不出来的执拗模样,这滋味儿, 别提有多舒爽快活。   女人脸皮薄, 没有他厚,谁会在接电话的时候做这种事,差点就要现场电话直播了。   她气呼呼地背对着他, 挠不到也咬不到, 十指死死地抓着桌布, 满面潮红的战栗地喊着:“混蛋...混蛋...!”   倒也没喊几声, 喊着喊着从餐桌滚到床上去, 喊得都是些他爱听的单字音,两个人连呼吸都逐渐同频, 在海上晨光中, 达到顶峰。   做完,黎粹又泄了一身汗,浑身没劲躺在他怀里, 白皙如玉的细颈肩头挂着欢爱后的印迹,淡淡出声道:“你成功了,祁希冉已经主动送上门要给你做情人。”   虽然商琛没听出她什么感情, 但还是扯着唇角, 沉声问:“吃醋了?”   她靠着他宽阔肩膀微微阖眼, 声音极轻,但警告的话却沉甸甸的重,“天底下就没有不想当正房的小三儿,你想怎么玩那是你的事儿,别让那小姑娘舞到我面前来, 闹得不愉快对谁都不好。”   “你觉得老子会碰一个干瘪瘪的小姑娘?”商琛哧笑反问,大掌在毯子底下捏了捏那团傲人饱满,惹得女人美目瞪得溜圆,他又心满意足的一笑,而后抬眸望着天花板。   “快了,粹粹,基金会逐渐步入正轨,祁市长夫妇没多长时间在我眼前晃了。至于那个小姑娘...”他俊面扬起一抹残酷的笑容,“无趣,我从来没觉得这么无趣。”   “当然,一个大魔头对付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能不无趣么?”黎粹不想听他说废话,从他臂弯间躺枕头上,侧过去背对着他。   商琛顺势也侧了侧身,健臂随意搭在女人腰间,低头吻上她发际,笑问道:“那你这个聪明机智的小女人对付我,觉得有趣么?”   黎粹当然听出他在戏弄自己,勾起红唇,轻哼出声反讽道:“有趣,有趣死了。等哪一天你被我对付进监狱,我觉得更有趣。”   “宝贝儿,你还是在做的时候说话招我听。”他邪气横生的勾着唇角,扯起毯子盖过两人头顶,拉起说话带刺的小野猫开始下一波欢愉。   没人清楚他们之间是怎样的纠缠,无论空间时间,如何重叠交错,兜兜转转还是他们两个人。   女人恨,她恨之入骨,男人狠,他狠的铁石心肠。   不止一次,她想问他为什么会如此沉迷于床上的事,毕竟他这已经不是正常的需求,而是放纵,完完全全的放纵。   可她的涵养和家教不允许她向男人问这种问题,然而连带的状况是,她发烧了。   晚上毫无预兆的发低烧,37度6,游轮上的大夫简单给她开了点退烧药,让她好好休息。   商琛搬了把椅子坐在大床旁边,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处理集团堆积成山的工作,时不时会用手碰她的额头。   床中央,黎粹小脸发白,长睫在白皙肌肤上落下扇形阴影,一动不动平躺着望天花板。   他们之间,鲜少有这么平和安静的气氛。这让她感到很不适应,唇瓣有点干涩,喉头发紧,道:“我想给我爸妈打个电话。”   商琛从平板电脑中抬头,凝视虚弱的女人,沉声道:“医生说你需要多休息。”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生过病?”黎粹垂眸睇着他,“难道天才小时候生病,都不向爸爸妈妈找安慰吗?”   商琛似乎不太愿意提起小时候的事,也没回她的话,掏出自己白色手机点了号码递给她。   她看到拨号界面是自己父母在美国使用的号码,吃了一惊,但一想到他过目不忘的能力倒也没觉得多奇怪,从毯子下面伸出手接过白色手机,打通父亲的电话贴在耳侧。   “爸,是我。妈妈呢?”   “我挺好的,就是今天想你们了。”   “没,他没欺负我,你们在国外好好待着就行,一定要注意身体。”   和爸妈简单说完两句家常话,她挂断通话把手机还给他。   商琛瞧她只是简短说了两句,收起手机,薄唇抿出笑意,道:“我还以为你会向岳父岳母告我的状,或者叫岳父岳母回国找警察抓我。”   刚听到父母声音,她躺在枕头上,眼梢还挂着几滴晶莹,左右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他们老了,不能跟着我操心,我现在只希望他们能知道的越少越好。”   “可你刚才说生病了找爸妈安慰。”他弄不懂女人的小心思。   “我的意思是...”她想了想,索性侧过身不看他,“算了,跟你这种没有心的人讲了也是白讲。”   许久,又是一阵静谧,她身后的男人才缓缓开口,低沉如粗粝的音色像是被打磨过得砂纸,墨眸凝视女人后背,沉声说道:“对不起。”   这句突如其来的抱歉搞得她云里雾里,商琛可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和人道歉的脾气,她也不敢搭茬,静静听他下一句话。   “对不起,我给你折腾生病了。”商琛猜得到病因,女人身子骨比不上自己强健有力的体魄,她身体吃不消很正常。   “哼,你要是有良心就少来几次,我就阿弥陀佛了。”   “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向来没什么良心。”他话说得无耻,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俊面挂上薄凉轻笑,喃喃自语,“我不知道,原来,生病还可以找父母安慰...”   “什么?你说什么?”她头疼犯困,听不清他在嘟囔什么。   “没什么,你睡吧。”男人自觉地拿起一个枕头夹在腋下,“我睡沙发,有事叫我。”   黎粹阖眼休息,向上抻了抻被子,她就算天塌了也不想叫他,亏得发低烧,好不容易有自己独处的时间,她只想好好休息,才有精神想接下来的日子。   退出卧室,男人来到客厅,颀长健硕的身躯躺在沙发上,拿出不离身的黑色手机随便划着,里面只有一张全家福。   一对夫妻和一个五岁大的小男孩,可那张照片,父母的脸被扣掉了,只剩下两个黑洞。 第64章 【三观奇怪】   回到北城之后, 似乎是因为沈毅尧的事情,黎粹能明显感觉到商琛对自己的看管愈发严重。他嘴上不说,但暗地里还在磨她的意志, 或者说他希望她能崩溃, 继而绝望,迈入另一种妥协的极端。   每周三的舞蹈课仍然是她出来放风的时间,像是劳改犯从围墙出来仰望天空自由自在飞翔的鸟。也正是因为芭蕾, 这见证着她所有曾经的热爱, 让她没有在这种日子里失去希望。   这天中午, 下了课, 她去办公室取学员们的评价手册, 下星期是舞蹈学院的期末测评,有很多前期工作需要准备。   阿昆杵在办公室门口像堵墙, 幸好办公室的老师们中午都去吃饭, 不然肯定会成为一道风景线。   “三婶?”门口有个少年叫她,还没等踏进办公室,便被阿昆拦了下来, 少年再一次对阿昆有礼貌地颔首道:“你好,我叫商皓煜,商琛是我三叔, 我上次在祖宅和三婶见过面。”   黎粹正在数评价手册, 听到门口有动静, 转回头看到那个上次在祖宅和自己说话的少年,印象里,这个少年很不一样,和商家任何人的性格都不同。   除开祖母是嫁进商家的外姓人,这个少年, 倒像是唯一一个姓商的正常人。   和一个正常人交流的机会太难得,她匆忙将评价手册塞进包里,又看向阿昆,道:“没事,我认识他,他是商琛的侄子,让他过来吧。”   黎粹见阿昆拦在门口动也没动,挎上皮包走到门口,不太和善地问:“用不用我给商琛打个电话,问一下他侄子叫什么名字?还是问一下他要不要连自己的侄子都防着?”   “没关系,三婶,别麻烦三叔了。”少年向黎粹欠欠腰,“婶婶再见。”   她刚想叫商皓煜等一等,自己可以给商琛打电话,话还没出口,就看到楼梯走上来一抹高大英挺的身形,商皓煜见到他也呆滞地愣了愣,而后连忙九十度鞠躬道声:“三叔好。”   商琛站在楼梯口看到少年,点头“嗯”了一声,墨眸扫过女人嗔怪的小脸,又告诉阿昆去车里等着。   他不可能责怪对自己忠心的手下,反而冷眉竖眼看向商皓煜,问道:“你爸让你来的?”   “不是。”商皓煜忙摇头,不好意思地挠着后颈,神情稍显慌张,“三叔,是我...我看舞蹈学院招学生工,我才...您,您别告诉我爸,不然我爸又该打我了。”   一旁听着的女人稍显吃惊,如果说祁希冉出来打工是为了靠近商琛,那商皓煜是为了什么?   还没等她从这弯弯绕里搞明白男人已经走到她身边,接过她手里的一大摞学员名册,带着她和商皓煜下楼上车,来到一家法式星级餐厅。   黎粹心细如发地观察着,明明因为堂兄弟不睦,他应该不会对商皓煜有什么好脸色,但从这一顿饭上来看,商琛似乎还有些人情味儿。   回家的路上,商皓煜要自己坐车回家,商琛也没说要送,一言不发带她坐入劳斯莱斯后座,恢复到豪门冷冰冰的家族关系。   黎粹等了半天看商琛不出声,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为什么?商家也需要十五六的孩子出来打工么?而且商铮为什么会打他?而且我看他饭吃的很快,一看就是很长时间没吃饱饭的样子。”   “因为他不是商铮的亲生儿子。”商琛和她说话,脸色是鲜有的漠然,吐出寒冰一样无情的话,“商铮结婚很多年没孩子,大爷爷为了要曾长孙就抱来一个弃婴,但因为没血缘,所以在商家也没什么地位。”   黎粹听这话美眸顷刻瞠开,红唇微张,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震惊道:“天啊!你们还活在古代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商琛侧目看她黛眉蹙紧的小模样,淡笑道:“我们家不还为了冲喜给我找个媳妇儿么?”   这句话给黎粹噎的哑口无言,商家世世代代都在北城扎根,看重些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也很正常。   “那也不应该不给人吃饱饭吧。”她兀自为这个小侄子不平,“这孩子还在长身体的时候,不是亲生的也不能这么对待啊,太不人道了。”   他又望向车窗外迎着风丝,黑眸转冷,鼻尖轻哼嗤笑,低声念了一句,“呵,在这个家里,亲生的也不见有什么好果子吃。”   黎粹在一旁自顾自越想越觉得生气,忿然地自言自语,“告啊,为什么不告呢?告商铮虐待未成年,剥夺监护权,要不打电话给警察,不都可以解决么?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能有这种事儿。”   “这孩子依附商家活惯了,就算为了维持表面风光,他也不会离开。挨打挨饿,也都是他自己愿意,不值得可怜。”他淡漠现实的近乎残忍,出言讽刺她身为正常人的善心。   “你真是反人类!”   黎粹斜着瞟了个白眼给他,双臂环紧自己,靠近车窗远离这个男人身上散出的凛然,又回眸看向外面,发现这不是回商氏庄园的路。   “我们去哪儿?”她皱着眉回头看他,又不耐的说:“你能不能带我去哪儿之前先告诉我一声?不然我总以为你会带我去什么地方看你为非作歹。”   “去栢金会所。”商琛揉着眉心,漫不经心的阖眼后靠车垫,“祁希冉要我过去和她吃饭,你去监控室坐着看就行。”   “不是,你是让我去看你和想成为你情人的女孩子一起吃饭么?”黎粹觉得自己道德感都崩塌了,她深呼一口气,觉得也无所谓,反正都崩的差不多了。   她倒不是吃醋,就是觉得这个男人三观太奇怪了,完全和正常人是反的,别的男人都得把这个事捂得严严实实,他居然还大言不惭让自己去看。   笑死个人,自己和这样可怕的人面面相觑,刚才居然还能说出打电话报警这种幼稚的话。 第65章 【拿去爽吧】   劳斯莱斯平稳地行驶在路上, 后座,俊漠冷淡的男人阖眸,看不清他眼里的阴翳晦暗, 唇边仍噙着可怖的笑。   “我带你看看人能有多下贱, 不好么?”他云淡风轻的说出最卑鄙的话,“看着你想救的那个安静乖巧的小姑娘成为一个主动献身的小贱货。信不信,就算我要她爸妈的命, 她也会心甘情愿替我下刀, ”   黎粹屏着一口气敛起眼帘, 缓缓呼吸又弯起唇角, 说:“你这是做给谁看?你怎么就觉得我会关心一个跟我什么关系都没有的小姑娘?你玩她利用她干我什么事?”   她自己都活得艰辛无比, 哪里还管得了一个小姑娘?   “是么?那我今晚找几个人轮了她,你是不是也能默不吭声?”   盛夏烈日, 黎粹却不禁打了个冷颤激灵, 后槽牙磨得吱吱响,美目倏然罩上一层雾蒙蒙的东西,声带似乎都被人狠狠拉扯, 难受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商琛看穿她强撑的冷情,睁开俊眸,俊面挂着笑意, 牵起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 沉声道:“粹粹, 我早都说了,你和我不是一类人。”   黎粹唇色咬的血红,美目泛着澄澈透明的水光,颤抖着狠狠甩开他的手,说出令她自己都无法接受的话, 抖着唇瓣道:“杀了她吧。你这么作践她,还不如杀了她,反正结果都一样,你要祁市长一家的命,我拦不住你,但请你少做这些事来恶心我。”   他用手板过女人美艳精致的脸,虎口贴合她下巴,眉峰轻挑嗤笑问:“你觉得是找两个鸡陪你那位沈学长睡恶心,还是我把一个小姑娘玩成贱货恶心?”   “都恶心!”她水眸通红瞪向他,纤手攥紧双拳,“你就是在报复我,报复我在游轮上和沈学长联系的事!”   她终于知道这个可恶狠毒的男人揣着什么坏心,事情哪会轻而易举的结束。   商琛阴森笑意不退,撤开嵌住她下巴的手,伸出右臂将纤柔的娇躯揽在怀里,薄唇附在她耳侧,喑哑道:“这不是报复。粹粹,我要你陪着我,这一切才有价值。”   他感受得到她身体的僵冷,垂头轻轻阖眼,薄唇温柔碾住那双微凉唇瓣,他喜欢这个女人的吻,在床上动情的可以像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小妖精,生气时,却倔强地连牙关都死咬着。   她没有合眼,两只手紧紧攥住男人西装衣领,美目气极睨着那张俊逸侧颜,死守着不让他探进来。   可这固执在那只钻入她衣摆的手掌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男人修长的手指拨开那件米白色的束缚,用力抓揉那对高挺,刺激强迫她不得不张开小口,承受他的侵略。   阿昆很有眼力见儿的将车内隔板升起,悠扬音乐声洒满车后座。   栢金会所,银白奢豪的建筑物近在眼前,从车窗向外眺望,有个穿白裙子的小姑娘正在大门前左右踱步,翘首以盼。   豪车私密性极好,从外面看车窗里只有乌漆墨黑的一片,车子停在大门右侧的停车位,眺望会所大门,祁希冉正左右踱步,翘首以盼某个人的到来。   商琛没有下车的意思,俊面烧的火烫,头埋进她颈窝,喉咙嘶哑,磁性嗓音比往日更低沉,“宝贝儿,帮帮我,我这么下车真的会死在路上。”   “滚开!祁希冉看到你的车就过来了,别来碰我!”黎粹双手奋力推他宽阔平直的肩膀,眼梢余光甚至能看清不远处外,小姑娘神色中的期待和焦急。   外面等着一个想当他情妇的女孩子,车里,他却抱住妻子,裤腰带铁扣解开向两边耷拉着,西装裤边松松垮垮堆在精硕腰腹,俊颜烧的火烫贴在女人颈间,嘶哑急促地喘着:“粹粹,快,快把胸衣脱给我,我自己来。”   黎粹嗔怒羞恼地指尖狠狠掐了他肩膀一把,疼痛惹得男人血脉喷张,传出一声低哑窥探,炽热大掌直往她短裙底里摸。   她摁住那只为非作歹的手,美目瞥向车窗外张望,她本想引诱商琛回家,说不定祁希冉因为他失约,伤心便也不再和他纠缠,能逃过一劫.。   但现在情况好像更糟,那个小姑娘已经发现停车场后排的劳斯莱斯,正姗姗朝这边走来。   “赶快下车!”黎粹用劲去推垂在自己肩膀的头,美眸闪过一丝狡黠,“那小姑娘已经过来了,要不你现在就回家,别在外面丢人。”   “妈的!等老子爽完就下去弄死那个小贱货!”商琛几乎满额大汗地低吼,横过长臂托她后背起来,摁着她跨坐在自己身上。   阿昆已经下车将祁希冉拦在半路,估计只有十几步的距离。   她后背抵着车中隔板,将垂下的秀发撩到耳后,回眸看车前的动静,不知道阿昆和祁希冉说了什么,那小姑娘正眼巴巴地望着劳斯莱斯,等待车里的男人走下去。   黎粹瞥回眼瞪着正推自己上衣的男人,愤怒和讨厌齐齐涌上心头,她恨这个男人永远在挑战自己的底线,反手解下自己米白色的胸衣怼到他怀里,红着脸斥道:“拿去爽吧,死变态!”   俊美无俦的男人得到好东西邪肆勾起薄唇,剑眉眉峰向上扬起,沉醉地深嗅着胸衣上的沁人香气。   她见不得他这一脸下流样,拽好自己的衣服回到座位坐好,侧身转过去望着车窗外让他自己解决。   不看不代表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背后开始传来粗哑急促的低喘,还越来越剧烈,她听得心惊,觉得自己迟早得被这个男人恶心死。   很快地,他伸出一条炽热强健的手臂揽住她的腰,嘶哑低吼的请求,“粹粹,喊我,出点声音给我听。”   黎粹脊背僵直,意识到什么,脸色晕红叱道:“大混蛋!死变态!”   她喊完,缠住腰间的手臂瞬间收紧,肩膀传来男人一声闷吼,又过了几秒钟,他才收回手。   等她听到男人裤腰带铁扣碰撞的清脆声才敢回头,丢在座位上的白色胸衣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上面还挂着些滴落的白涸。   还没反应过来,商琛已经把西装外套裹在她身上。   “你干什么?”黎粹不舒服地看着他刚“用过”的手,嫌恶的推开。   商琛俊眸往她胸前瞟了瞟,笑道:“老婆,那儿露了。”   黎粹顺他目光低头看自己,夏□□服纱料薄,看得都很清楚,她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刚一抬头,他已经推开车门离开。   黎粹忍着恶心,迭忙把那条已经脏了的胸衣收进皮包,裹好商琛留给她的西服外套,不过也的确太大,穿在她身上和袍子差不多。   她试试推车门,门已经被反锁,不远处,商琛衣冠楚楚地立在那里,英挺伟岸的身形吸引了那个小姑娘所有仰慕的目光。   前一秒还在车里像个禽兽,后一秒在人前是矜贵优雅的老总。   没聊几句,她透过车窗看到商琛和祁希冉走入栢金会所的大门,又过了五分钟,阿昆带着她来到会所顶楼的一间空房。   巨大的监控投影打在墙上,画面是玻璃房日光浴下照耀的餐厅,她刚才见过这玻璃房,就在会所一层。   一男一女相对而坐,光线将那个男人深邃立体的轮廓照得愈发清冽分明,连根头发丝都尽善尽美,而那小姑娘却是过分的稚嫩,还特意穿了身露出一字肩的小白裙,故意摆出成熟的姿态。   桌面摆满丰盛的下午茶,小姑娘面对心目中爱慕的男人向来脸红低头,支支吾吾地道:“商大哥,那个...那个,抱歉,因为和我吃顿饭,你还得在车里视频会议。”   商琛手里端着红茶润嗓子,墨眸反应极快地轻转,又抬头温和道:“没什么,上午的会议时间长,拖到中午很正常。”   “商大哥,你今天来...我...我很高兴,这是不是代表你...我...”祁希冉不好意思地垂首,根本不敢看他何种神情,心扑通扑通地跳得不停,也害怕自己一颗少女真心得不到回应。   商琛上身前倾将红茶放回杯座,双腿叠起,淡笑里掩藏着厌恶和淡漠,沉声道:“小冉,我结婚了。我有家庭和事业。” 第66章 【等你回家】   事已至此, 祁希冉哪还顾得上什么道德不道德,他结婚了,有妻子, 有家庭, 可那又如何?   少女春心萌动,她喜欢这个风度清贵的男人,可她受过教育, 这一切仍然羞于启齿, 道德感和羞耻心同时崩塌, 她委屈地用双手捂着脸, 竟当他的面哭出了声。   “我, 我知道,商大哥, 可我真的喜欢你, 我不会让你太太知道的,真的不会...”祁希冉深深垂首,抽抽搭搭地抹起眼泪, 清秀且稍显稚气的面孔挂着水痕,“我会乖乖的,绝对不会给你找麻烦...”   对面英俊稳重的男人见她哭, 绅士地掏出手帕递给她, 以成熟的口吻安慰道:“小冉, 你是个好女孩儿,上了华大之后前途一片光明,不应该把青春浪费在一个有妇之夫身上,更何况这件事对女孩子来说并不光彩。”   祁希冉抽泣着拿起手帕,那手帕上还有清淡的古龙水味, 又像是对待珍宝一样攥在手里。   他的优雅,高贵,举止做派都彻彻底底征服了少女对男人的所有幻想。   小姑娘看不到他眼底的厌嫌和戏弄,放下自尊地恳求道:“我不怕的,商大哥,只要能待在你身边,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话音刚落,不远处走来一位怒不可遏的父亲,沧桑但掷地有声的厉声质问:“商总,这就是你说的不会戏弄我的女儿么!你把我女儿抢回国,然后在这里和另一个女的喝下午茶吗?!”   刚赶回国的黎远廷没在商氏庄园见到女儿,却在这里看到商琛和另一个女孩子在吃饭,气得老脸一黑,两只手扯起商琛的衣领子,抬头指着一米九男人的鼻子骂:“你你你,我要我女儿!你把我们家粹粹弄哪去了?!”   “爸,您听我说,粹粹她...”商琛任老丈人揪着自己衣领指骂,心里惦记着顶楼的女人,这件事太突然,他没预料到;也第一次感到不安,这是黎粹的父亲,他什么都做不了。   “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我真是瞎了我这双老眼让我女儿嫁给你!”黎远廷愤怒地打断他的解释,甩开商琛的衬衫领子,冲他怒吼,“你把我女儿弄哪去了!你要是不要她,我要!我这一把老骨头就算死了也得带我闺女走!”   旁边的祁希冉显然吓蒙了,没想到商太太的父亲居然能找到这里,丢人羞愧的站在一边垂头也不敢吱声。   带她走这几个字触到男人的神经,他也沉着俊颜,正正领带,正经道:“爸,粹粹是我的妻子,我们的婚姻具有法律效益。”   黎远廷怒而又伸手拽上商琛的衬衫衣领,铆足劲儿扬起拳头往他脸上打了一拳,他嘴角顿时红肿渗出血丝,吃痛却没往后退半步,墨眸阴沉的暗了暗也没吭声。   “爸!”   门口传来女人高声呼喊,她已经被父亲打商琛一拳的那一幕吓得冷汗瞬间浸透衣背,慌里慌张地跑过去拉住父亲向后退,又惊恐地看看眼前被打的男人,见他也正凝视自己。   “爸,我在这儿,我们走吧。”黎粹音色也抖得不停,连腿肚子都在发颤。   “阿昆!”商琛中气十足地下命令,又抹了把出血的嘴角,“现在送我岳父和太太回庄园。”   黎远廷愤怒地瞪向商琛,一口回绝道:“不必了,商总,我不会带着我女儿去你们商家。”又看向战栗受惊的女儿,恼火地发问:“这就是你打电话说的还行?没欺负你?粹粹,你看看,你丈夫在外面背着你和一个小姑娘吃饭!”   黎粹心惊地敛起眼帘,向后拉着父亲,颤声求道:“爸,我求你了,爸,走吧,我们先走吧...”   “对!走,爸这就带你去找老夫人,把这婚离了,不受商大少爷这份窝囊气!”黎远廷愤怒瞪视商琛一眼,拉起黎粹就要往外走,还没迈出两步,身后便传出男人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   “谁都不准走!”   几个黑衣保镖立马冲进会所大门,拦住黎氏父女的路,黎粹伸出手臂挡在父亲身前,避免父亲勃然大怒和商琛的保镖起冲突。   商琛面孔冷冽,用桌上的纸巾蹭掉唇边血迹,冷冷睇了一眼已经吓得慌神的小姑娘,再回身走到那对父女身后,握紧拳头,竭力保持着不把他们父女强行分开的镇定。   “我现在带我爸去酒店。”黎粹没敢回头看他,连双腿都战栗不稳,“等会儿就回家。”   黎远廷不可置信的听着女儿说的话,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斥道:“粹粹,你是傻了吗?他都在外面胡来了,你还...”   黎粹手臂护着父亲,强撑着定了定神,劝道:“爸,以后我再跟你解释,我们先走,去酒店。”她用眼角余光瞥向身侧高大的男人,语气冷淡,“这下可以让你的人让开了么?”   “粹粹。”他墨眸微眯,凝视她的背影,“我等你回家。”   保镖们让开一条路,黎粹紧紧抓着父亲的手臂一步一步迈出会所大门,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搀扶父亲下的台阶,坐上出租车的那一刻才恢复心跳。刚才商琛那一声吼,她血液都凝固结冰,是真的害怕他会对自己父亲做些什么。   “两位去哪儿?”司机师傅一声询问,才将她从刚才的惊险中拽回神,她报了市内一家高档酒店的名字,又深呼吸平复飞快的脉搏,看向父亲,问道:“爸,我妈来了吗?”   黎远廷心疼地看向自己许久未见的女儿,握紧女儿的手,叹道:“唉,我没让你妈妈回来,她一见到你肯定又要哭天抢地,这人老了,哭坏了就完了。”   “好,那就好,妈没回来就好...”黎粹放心的点点头,兀自低喃着,又回头望这车后窗,果然,好几辆黑色轿车在后面跟着。   “两位乘客,你们是躲高利贷的吗?还是惹到黑帮老大了?”司机透过后视镜也看到那些黑轿车,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又怕担责任,连忙说着:“那个...可跟我没关系啊,你俩到地方了可得跟那些人说一声。”   她扭回头,道:“没事,师傅,送我们到地方就行。”   司机大概是害怕惹事,油门踩得狠,不长时间送他们到了酒店门口,那些黑色轿车也停在酒店大门前,但人都没下来。   开好房间,黎粹刚带着父亲走进去,就锁好房门,走到窗户旁边拉上一层窗帘。   黎远廷还在后面火大地瞧着女儿,踱步道:“你说说你,都这样了怎么还能在电话里说的那么好?你知不知道你妈和我有多着急,还有沈毅尧那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没音信了。”   黎粹水眸轻敛,垂首默默走到客房冰箱,取出一瓶矿泉水递给父亲。她清楚父母肯定知道沈学长回国找自己,看到沈学长突然没消息,以为自己出了什么事才会回国。   “你跟爸说,你是不是碰倒什么难处了?”黎远廷接过女儿的水,拉她到一边的沙发坐好,看着女儿欲言又止的神情,道:“粹粹,你别怕,商家虽然在北城有点势力,不过老夫人不是不讲理的人,爸带你去,把这婚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到后期了,该搞反派大boss了 第67章 【治你的病】   黎粹坐在沙发里默然垂首, 瞳底泛起盈盈水光,抿了抿唇也没说话。   黎远廷自然知道女儿有很多难言之隐,当初商琛去美国抢人的暴戾做派, 怎么能不让人后怕。   “去报警!”黎远廷愈想愈恼火, 指天划地痛斥着,“沈毅尧那是多好的孩子,你看看被商琛祸害成什么样!想打就打, 想杀就杀, 我活了大半辈子还不信法治社会能出这档子事儿!”   老父亲越说心怒难平, 拔脚就要往门外走。黎粹连忙上前走两步拉着父亲坐回沙发, 平复心绪之后, 冷静地劝父亲道:“爸,现在不能报警, 您刚也说商家在北城势力不小, 而且美国那件事商琛已经花钱消掉记录,法律这条路现在行不通。”   黎远廷一想也对,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愈发懊悔,捶着大腿直叹气,“唉, 爸错了, 全都是爸的错。”   她抽抽鼻息, 不着痕迹地抹抹眼梢的泪,起身蹲在父亲膝头,抬头强撑起一丝笑靥,摇摇头安慰父亲道:“不怪您,爸, 这跟您没有关系,只要您和妈妈安全就好。”   黎远廷抬手抚着女儿头顶,慈祥地道:“傻孩子,你自己在这儿,爸妈怎么能好?”想想刚才的事情,又为女儿气不过,“爸还是带你去找老夫人,好,就算不能去报警,就商琛在外面养人这件事,咱也得跟他离婚!”   黎粹思考着要不要将商琛在东南亚走私洗钱的事告诉父亲,但咬咬牙还是否了,这件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风险。即便商琛不会对父亲做什么,但南边那些人都不是善类,保不齐会出事。   咚咚咚——   客房大门响了三声,父女齐齐望去,又心知肚明的相视。黎远廷不由分说拉起女儿,向里面的房间走,将她推进去后在外面反锁上房门。   “爸,您做什么?爸。”她着急地在屋里拍门板。   “你好好在屋里待着。爸一把老骨头磕了碰了也没事,可我闺女不能受这欺负。”黎远廷爱女心切,哪能看得过自己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人,气冲冲去开了门。   门打开,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姿立在门口,嘴角还挂着青红,黑眸先望进屋子,没搜寻道黎粹的身形,又对站在面前的岳父,尊敬道:“爸,我来接粹粹回家。”   黎远廷见商琛刚和外面的小姑娘吃过饭,现在大言不惭的要接自己女儿,也没让他进屋,怒气横生的叱责道:“不必了,商总,您大可以和你那小情妇一起过,粹粹马上就会和你离婚,也不会再回那个家。”   商琛眸光锁定客房里屋的门,又沉着黑瞳看向岳父,斩钉截铁地说:“爸,我要见粹粹,这件事我可以解释,更不会和粹粹离婚。”   “商总,我虽然老了,但也每到老眼昏花,耳朵不好用的地步。那小姑娘和你说的话,我听得清清楚楚!”   老父亲怒汹汹地,沧桑嗓音满是厉声愤慨,拔高音量冲年轻男人怒吼。   “我不管你是什么理由,你在外面和一个小姑娘吃饭是事实。别把豪门大少在外面胡来还让妻子息事宁人那一套用到我女儿身上!你回去吧,我闺女不受你这个气!”   砰——   门板撞上门框一声巨响,黎远廷冲商琛吼了一通将人撵了出去。   屋里听着的女人心惊胆战,又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出一小条缝看楼外的情况。   酒店外面围着四五辆黑色轿车,中间还有一辆劳斯莱斯,不久,她看到商琛走出酒店,他站在那里,又回头,墨眸向上,冷峻面孔挂着阴恻恻的笑,凝视自己的窗户。   黎粹连忙拉好窗帘,这时门外传来父亲一声慈和地唤,“粹粹,你先休息休息,爸去餐厅给你拿点东西吃。”   她应了声“好”,低头看自己身上还裹着商琛的西服外套,又翻开皮包,将那件已经脏了的胸衣冲进卫生间马桶,再给客房服务打电话,请工作人员替自己买一套新内衣送过来。   告诉父亲不能报警,那是怕父亲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但现在自己起码是自由的,唯一需要做的是拿到存放在老房子的记录本和复印件。   等待工作人员送内衣的时候,她又凑到窗边小心向外瞄了一眼,果然,那些黑车和那辆劳斯莱斯仍然停在楼外,看来自己和父亲的行踪应该会受到监视。   叮铃叮铃——客房座机响起铃声。   她以为是工作人员打来的,刚拿起来放到耳边接听,便听到那边熟悉深沉的语调,那低哑嗓音可以让人顷刻间置身于冰窖。   “老婆,我不喜欢你跟我玩这个捉迷藏的游戏。”电话那头的男人不满意地说着,“你答应会跟我回家,而且...你得幸亏那是你的父亲,我的岳父。”   黎粹惊颤地退了两步坐回床沿,极力保持镇定,讥诮反问:“怎么?我爸骂你是假的吗?你不就是在外面和想当你情妇的小姑娘一起吃饭吗?敢做还不敢当了?”   “黎粹,我给你十分钟,下楼,回家!”电话那头的男人心急如焚的低吼。给她下命令。   “我偏不!”黎粹深提一口气,怒然斥道,“商先生,治治你变态的占有欲吧!不是谁都要活在你手心里,我警告你,你要敢对我爸怎么样,我马上从这里跳下去!”   话音刚落,她将座机挂断,再拔掉座机电话线,免得那个男人再打电话来骚扰。   客房外正好传来敲门,她也机警,透过猫眼看外面,确认是工作人员拿着袋子,但也没立马开门,挂好门边的防盗链,再将门开出一个小缝隙。   “您好,这是帮您买的内衣。”工作人员将纸袋顺着门缝塞到她手里。   “好的,谢谢。”她接过纸袋,把准备好的现金给工作人员,又向两边瞟了两眼,确认没人,匆忙关好房门。   酒店楼下,被老丈人和妻子骂了两通的男人剑眉拧的扭曲,俊颜铁青走回劳斯莱斯后车座,也没让阿昆开车回家,一个人坐在车后烦躁的抓狂。   “先生,您可以向酒店要备用房卡。”阿昆提议道。   “不行。”他怒极声音更沉,墨眸危险眯起,“上面是我岳父,万一惹急了,那女人会跟我拼命。”   阿昆道:“那祁小姐那边...?”   商琛墨眸阴森,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想了想觉得都他妈是这个小贱货搞得烂事儿,想当情妇还大摇大摆要出去吃饭,害自己被岳父抓个正着,老婆还在眼皮子底下被带走了。   他躁怒神色渐渐化为满面城府,阴恻恻地说:“晚上把那小姑娘叫到会所,让管事想办法弄点事儿,开个房等我过去。”   阿昆点头:“是,先生。”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幕降临,繁星布满城市夜空。   他心里清楚那个女人肯定不会下来,但也不想走,至少这里和她只有几层楼的距离。   这和他出差不在家完全不一样,他现在已经失去了对她的控制,不知道她在房间里做些什么,也听不到她说话,这种感觉既煎熬又令人焦躁。   昏暗寂静中,商琛站在酒店楼下,斜倚着车前盖吹晚风,忽然一通电话打来,他皱眉看着屏幕,接起后用现下最稳定的语气问道:“祖母,有事么?”   “黎远廷来接粹粹走了。”电话那头的老太太虽然惋惜,但又不得不劝自己这个孙子,“阿琛,行了,你还想让粹粹怎么样?”   “我想让她怎么样?您怎么就不问问她想让您孙子怎么样?”商琛抬手抹了一把脸,谈起这话心里冰凉,她就是报复,让他坐监狱,看他死才最开心。   “听说你让祁市长的小丫头当你情妇?还带去栢金会所吃饭了?”老太太语气不善,骂孙子也不留情,“活该!黎远廷打你一拳就对了,祖母说过多少回,黎家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你这么做就是在打你老丈人的脸!”   “祖母,那小姑娘是真情妇假情妇,您应该比我更清楚。”男人话里话外透着一股阴狠劲儿,又嗤笑两声,“无所谓,反正也离死不远了。”   “孽啊!你就是孽啊!”商老太太在电话里急得痛骂,“难怪粹粹死活也不跟你回家。你有一百种方法报仇,非得让他们一家死在你手里吗?!”   “祖母,您老了,这些事都交给孙子吧。”他缓缓又道,“过几天,我会差人送您去贡港,您可以在那儿好好烧香拜佛。”   “你是嫌我这老太太碍你的事儿!”   “祖母,我还有事,挂了。”   商琛冷凛着脸收好手机,抬头仰望凝视酒店高层的一处窗户,好一会儿又坐入后车座,道:“开车,去会所。”   阿昆发动引擎,劳斯莱斯幻影渐渐驶离酒店大门前往栢金会所。   楼上,黎粹刚陪着父亲看完评书节目,洗了澡,父亲睡在主卧,她则去套间的小次卧准备关灯睡觉。   终于,躲过了那个男人,她睡得香熟,暂且也不用想明天的事情。   后半夜,两点,次卧房门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外面是父亲焦急的呼唤,“粹粹,粹粹,快点出来接个电话。”   屋里的女人揉着惺忪的眼眸打开门,看到父亲一脸着急的拿着手机,她也纳闷自己最近没联系人怎么会有电话打给自己。   她从父亲手里接过手机,礼貌的问:“喂?您好?”   里面有包厢音乐声,还传出祁希冉哭泣的求救声,“太太,太太,我好怕,你能不能来救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  反派大boss今天挨了好多人骂 第68章 【我不在乎】   那边的音乐声和小姑娘的哭声显得极不协调, 祁希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儿地认错:“太太...太太,你来会所一趟好不好?我...我错了, 我不应该...不应该背着你和商大哥吃饭...太太, 我好害怕...”   黎粹攥着手机默不作声,猜到这应该是商琛没地方发火,找这个小姑娘撒气。   “太太, 太太...你过来救救我, 我好怕, 这里好多人, 我好害怕...”小姑娘在电话里哭得一抽一抽的求她过去。   “你应该报警。”黎粹为祁希冉指条明路, “报警应该比给我打电话有用,商琛在你旁边是么?打电话给公安局, 找警察抓他。”   “可...可是...”小姑娘听她说报警支支吾吾。   即便到了这种地步祁希冉还是不忍去报警, 女人再无话可说,阖了阖眼,清冷道:“不好意思, 现在很晚了我还要睡觉,先挂了,再见。”   通话结束, 一旁的父亲听女儿语气不对, 问:“粹粹, 谁啊?”   “没事,爸。”黎粹敛起眼帘,将手机还给父亲,“今天晚上谁的电话也不要接,不行就把手机关机。”   “那刚才说报警抓商琛是...?”   “没什么, 这跟我们没关系。”黎粹重拾起温和笑靥面对父亲,双手推着父亲的后背进主卧,“去睡觉吧,爸爸,您刚回国需要好好休息倒时差。”   替父亲关上主卧的房门,黎粹美目忽地黯淡失色,垂着肩膀,心事重重地走回侧卧躺到床上望着天花板,独自接受良心的谴责。   不去,是她认为商琛即便动怒也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他还需要这小姑娘当枪子儿使,私心也想给祁希冉一个教训,看清那个男人的真面目。   栢金会所那边并没有黎粹想得太平,这通电话一挂断,包厢里先是一片寂静,灯球霓虹光打在男人棱角分明的俊颜上,他森森轻笑,宽阔脊背后靠沙发椅,向地上那个哭得发抖的小姑娘招了招手。   楚楚可怜的小姑娘走到沙发旁边,用手背抹了抹眼泪,看到他英俊深邃的脸孔时又痴痴地凝望。   他阴戾眸光抬起,低沉地问:“她不来,是么?”   祁希冉点点头直哭,啜泣道:“对不起,商大哥,我...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   “我岳父打我一拳,我老婆离家出走,你让我别生气?”商琛戏谑勾唇,黑瞳是不见底的冰冷,“小冉,我没你想的那么好脾气。”   祁希冉哪见过他如此冷漠的神情,吓得惧在一旁,极小声地抽泣着:“我...我也不知道,商大哥...我,我会跟太太解释的...”   “解释什么?”他微挑剑眉,说话也不再和颜悦色,“跟我老婆解释你想给我当情妇怕她发现么?”   这话虽然是实话,但从爱慕的男人嘴里说出来,太过难堪,难堪地祁希冉用双手捂着脸,没有颜面面对现在发生的一切。   “既然如此,那就公事公办吧。”商琛森寒话音刚落,包厢门外走进来栢金会所的经理,身后还跟着一个栢金会所的坐台小姐。   “不,不要,商大哥,你救救我,不是我偷得...商大哥,我求求你...别这么对我...”小姑娘吓得连忙跑到沙发跪坐在地砖上,梨花带雨的拉着他的手臂。   商琛抽回手臂将祁希冉狠狠甩到地上,面色黑沉,伸手取桌台上的威士忌,喉结滚动,一饮而下,喉咙被火烧的痛感比不上他现在焚烧的怒气。   “就是她,经理。”花枝招展的坐台小姐指了指地上跌坐的小姑娘,嗲嗲地说,“刚才从她包里翻出客人给我的支票,真是讨厌呢。”   祁希冉身为市长的女儿哪受得了这种委屈,带着哭腔辩驳,“我...我没有,我根本不会拿你的东西,我怎么会拿你...这种人的东西...”   “呦。”坐台小姐双臂叠起,翻个白眼,“主动贴上去给商总当情妇的下贱胚子也好意思说我?恶心死人了。”   “不,商大哥...”祁希冉泪涟涟地扒着商琛的手臂,“我是喜欢你的,是真心喜欢你的。你太太她不喜欢你,她不值得你这么对她...”   商琛墨眸内的怒火因这句话烧得更旺,握玻璃杯的手紧了紧,再一次将小姑娘甩得老远,而后放下杯子双手插兜起身,冷冷俯视哭泣不停的小丫头,道:“经理,按规矩办事,不用给我留面子。”   他说完拔脚离开包房,随行的几个保镖也跟着离开,外面好多个看热闹的坐台小姐们走进包房,这个市长的娇娇女已经让她们已经不爽太久,今天,老板终于给了她们这个机会。   第二天一早,黎粹接到了酒店服务人员送来的盒子,那里面是十几张,祁希冉的□□,那个小姑娘捂着脸可怜兮兮的蜷缩在角落里,全身光溜溜地被人以各种角度拍照。   她对着照片瞠目结舌后是一阵冲入天灵盖的愤怒,气得浑身发抖将盒子和照片一起扔进垃圾桶,一想这就是那个男人的恶毒手笔,是对她昨晚没去的惩罚。   千算万算,没想到商琛提前下手了,这样做就相当于和祁市长夫妇撕破脸皮,她坐在客房的沙发里,一再告诉自己,没必要管,是那个小姑娘不听劝。   客房门从外推开,黎粹知道父亲回来了,连忙用几张卫生纸盖住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   黎远廷手里拿着从餐厅取来的早餐放到桌上,对于这个女儿,老父亲有太多的难言愧疚,又招呼女儿道:“来,粹粹,吃饭了。”   黎粹看了眼遮挡好的垃圾桶,再走到桌前吃饭,心想着这些照片一定要尽快处理掉。   “多吃点,我和你妈不在你身边,你人都瘦了。”黎远廷给女儿剥了个鸡蛋放到她碗里,突然手机铃响,黎粹听到铃声心里咯噔一沉,看着父亲接起电话,问了声:“喂,您好。”   老父亲听手机的神色不对劲,严肃道:“商总,我家粹粹是不可能回去跟你受气!”又顿了两句,问道:“照片?什么照片?”   黎粹诧异不已,连忙放下筷子,向父亲伸手道:“爸,爸,手机给我,我跟他说。”   黎远廷抬手示意女儿不要说话,脸色越变越黑,到最后竟勃然大怒地拍桌子,厉声叱道:“混蛋!商琛,你这么做就是让我女儿当罪人!那小姑娘想当你情妇那是你们的事,没必要牵扯到我闺女!”   不知道商琛又说了什么,黎粹见父亲把手机交给自己,她缓缓伸手接过来贴在耳侧,听着那边男人磁性低厚的问:“粹粹,睡得好么?”   “你想做什么?”她肃声直切主题。   “别生气了,跟我回家吧。”手机那边的男人淡淡哧笑了两声,“我已经替你报复回去了,你还想要我做什么?”   她攥着手机的骨节咯吱作响,起身走回自己的侧卧,看到酒店下面停着那辆劳斯莱斯,冷淡的勾起唇角,道:“我不在乎,商琛,你以为我会在乎一个天真到出卖我吃避孕药的小丫头么?”   “嗯,的确,你不应该在乎一个想当你丈夫情妇的小丫头。”他同意女人的话,换了一种自己喜欢的说法。   忽然门板响起了敲门声,外面传来警察的声音   “您好,我们想找您调查一下祁小姐自杀的事情。” 第69章 【心肠歹毒】   “您好, 我们是北城市公安局。”   “今日凌晨四点半,祁小姐在家吞服安眠药,幸好及时送医。据我们调查, 您昨日在栢金会所和商总起了冲突, 当时祁小姐也在场。”   警察说了一大串之后拿出记录本,边记录边问面前的老父亲,“请问您和商总是什么关系?”又抬眸看了眼黎粹, “还有那位小姐, 和您, 商总还有祁小姐是什么关系?”   “这是我女儿。”黎远廷严肃板着面孔, “商总是我女儿的丈夫, 你说的那个祁小姐是破坏我女儿家庭的第三者。”   “爸。”刚挂断电话的女人唤了一声,急冲冲赶到门口, 又向警察颔首, 道:“您好,关于祁小姐的事情您还是去问商总比较清楚。”   “商总?”警察翻了一下记录本,有点困惑, “不好意思,祁小姐清醒之后从头到尾没有提过商总,只是提到昨天在栢金会所的冲突。”   可笑, 黎粹只觉得可笑, 那个小姑娘真是愚蠢到不值得可怜, 明明可以直接报警把商琛抓起来,都被他侮辱到这个地步还在警察面前给他开脱。   看来那些照片,警方也并不知情。她余光瞥向垃圾桶,捏紧手心,但也清楚祁希冉咬死不提这些照片, 也是想保住最后一块遮羞布,自己也不能私自决定将这件事告诉警察。   警察拿着记录本,面向黎远廷问道:“我们想了解一下昨天您和商总在会所起冲突的经过。”   黎远廷提起这件事仍愤怒难平,向警察肃声道:“我回国到商氏庄园找我女儿,佣人说我女儿不在家。我又去了商氏集团,那里的秘书告诉我商总中午去了栢金会所,我到那之后看到我女儿的丈夫正和他的情妇在吃饭!”   警察简单了解事实,合上记录本又道:“抱歉,如果您无法证实祁小姐破坏你女儿家庭,并且在公告场合宣扬诽谤祁小姐的声誉,间接导致祁小姐自杀,祁小姐父母会对您提起诉讼,现在您需要跟我们去一趟公安局做笔录。”   眼见警察要带父亲走,黎粹惊慌不安闪身挡在父亲前面,连连摇头道:“不,别,别带我爸,带我去,我去跟你们做笔录。”   黎远廷慈祥地拍拍女儿肩膀,道:“粹粹,别任性了,爸就是去做个笔录,很快就回来。”   “让祁小姐的父母告我!”黎粹哪里忍得了父亲年纪一把还要官司缠身,“让他们去告我,别告我爸,我爸什么都不知道!”   警察看向救父心切的女人,安慰道:“太太,请您冷静,我们就是带您父亲去做个笔录。”   “不,别带我爸走,让他们去告我,让他们去告我...”美艳优雅的女人此刻耷拉着脑袋,在警察面前手抚额头,无能为力地湿了眼眶。   警察看她容貌气质极为出众,即便是情绪激动,但也是自矜端庄多,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豪门贵妇,和躺在医院里寻死觅活的稚嫩小姑娘总归不一样。   昳丽妩媚的女人失去神采的模样总会让人不忍心,警察也没说重话,为她想了个招,“太太,如果您可以证实您丈夫有婚外情,或者祁小姐确实向您丈夫传达了一些暧昧信息,即便以后对簿公堂,也可以当作事实证据。”   听警察这么一说,黎粹恢复些理智,定了定神但嘴里仍不断低语念着:“证据,证据都在商琛的手机里...”   “粹粹,爸活了大半辈子,相信清者自清。听爸的话,别去找商琛。”父亲心疼女儿,留下一句话跟着警察离开客房。   屋里瞬间空荡荡,黎粹怔仲茫然地坐回沙发里,抱着双腿头埋进膝盖,肩膀耸动传出低低的抽噎声。   烈阳般的日光打进窗户罩在她纤细娇柔的身躯,却无法带给她一丝暖意。   许久,如同石像雕塑般的女人终于动了动,用手背蹭掉脸庞的泪泽离开沙发,处理掉垃圾桶里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再走到卫生间洗漱,画了个能遮住红眼圈的淡妆,换好衣服拿着皮包快步走出门。   她面容是腮红都救不回的苍白,竭力保持身子不晃踩着高跟鞋走出酒店大门,径直走向停在门口的一辆黑色轿车,车里的保镖看到她过来,连忙打开车门,敬道:“夫人好。”   黎粹钻入后车座,淡漠地问道:“先生在公司大楼么?”   手下忙点头:“在,先生昨晚一直在酒店楼下守着您,一个小时前才回公司。”   她水眸干涸,兀自讪笑两声,又望向窗外轻声道:“去公司吧。”   手下连忙启动车子前往集团大厦,很快地,她又重新来到这座市中心最高的商贸大厦前,站在玻璃转门口,向上仰望,那是一种由高出倾覆而来的难以言喻的压抑。   黎粹一分一秒也不能耽搁,推开玻璃转门走入大厦,她即便心里再不愿意,也得找这个男人,尽快消除父亲即将面临的诉讼。   她不会为了挣一点面子,在困境和僵局里死活硬撑着,她明白,骨气不是在这时候挣得。   一路畅通无阻,她匆匆忙忙到顶楼的总裁办公室,却没见到商琛,秘书告诉她总裁在开会,请她办公室里等。   父亲还在公安局里,怎么还能安稳的等?她问了开会的楼层后去坐电梯,在多媒体会议室的后门,找到了那个坐在最后面看高管讲PPT的冷峻男人。   她抬手轻敲后门玻璃,里面麦克风讲话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转向后门看她推门进来,后座,商琛也转过头,墨眸先是划过道炽热,而后回到寂冷,幽幽地望着她,没起身也没说话。   见会议中断,黎粹向其他人颔首表示抱歉,神色焦急地看向他,“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商琛微微挑眉,手指轻敲桌面打量着离家出走的女人,故意将语气放得略显不快,沉声道:“我在开会。”   这四个字击得她无言以对,垂首敛起眼帘,唇边漫过一道自嘲的笑,极淡地道:“对不起,打扰了。”   女人说完轻轻关上会议室的后门,随即高跟鞋急促踩地跑步的蹬蹬声响传遍整个会议室,玻璃门还能看见快速掠过飞扬的长发,和跑向走廊尽头电梯口的纤细身影。   看!   这该死的女人就是这么心狠!   连半个字都不会跟他多说,说跑就跑,说撤就撤。   不会犹豫,不会迟疑。   男人一拳发狠地砸上桌面,又抹了把脸平了平气,在众人的注视下沉黑着脸疾步跟了出去,走到走廊发现那个女人已经跑进电梯,恼得皮鞋踹墙,嘶声低吼。等电梯的空隙忙给阿昆打电话,吼道:“把那个女人拦在大门口,别让她跑了!”   等他赶到一楼玻璃转门前,正好看见阿昆拦着黎粹的路不让她走,他盯着那抹曼妙身影,放缓步子走到她旁边,她看见他过来,淡淡垂眸,启口道:“让你的人放我出去,我还有事,没时间等你开完会。”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脸色黑默的可怕,抬手指向电梯,低沉道:“你要想让爸尽快从这些烂事儿里脱身,就上去等我!”   她心急,急得鬓角出汗呼吸都有些凌乱,实在没办法等他开完会,抬步就要往外走。   “五分钟。”他肃着脸孔补充道,“我得去和秘书交代一声。”   黎粹收回迈出的步子,挺直脊背回头错过他身侧走向电梯,他背对着她忍俊不禁地挑起薄唇,也服了她这个知时务的性子。   生气归生气,不爽归不爽,可她聪明,知道眼下这个局攥在他手里。   五分钟后,和秘书交代完记录会议内容,商琛回到办公室,看到那个女人规矩地坐在皮沙发里,她很识大体,但有时候他也不喜欢她这么高贵骄矜,如同触不可及的白天鹅,无可亵渎。   而且,俗话说,那什么想吃天鹅肉。   他给她接了一杯水,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也不觉得自己是那什么。   沙发的女人目光愤然穿透他宽阔肩膀,从皮包里掏出两张照片扔到地上,颤栗道:“你的心肠真是比臭水沟的蛤.蟆还毒!为了撒气给一个十八岁的姑娘拍那种照片,怪不得祁希冉要寻死!”   作者有话要说:  呱...呱...呱... 第70章 【可我想你】   男人手拿水杯放到她桌旁, 沉鹜地低头看着地上的两张照片,弯下高大脊背将其捡起,掏出打火机滑动滑轮点燃照片一角, 那双漆黑墨眸中照映熊熊火焰, 菲薄的唇弯起轻蔑的笑。   黎粹握着沙发扶手看他烧照片,忽觉一阵从头发丝到脚底贯穿渗凉的冷意。   她懂得他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翕了翕唇瓣, 才硬从喉咙挤出一点声音, “你知不知道?那个小姑娘, 没和警察说你半个不字。”   商琛眯起眸凝睇沙发里的女人, 反问:“你觉得我会在乎一个小贱货有没有向警察告发我?”又嘲弄地摇头, 掀了掀唇角,语气阴森, “蠢得连死都死不干净, 还他妈给老子搞出这一摊烂事儿。”   黎粹冷得用双臂环紧自己,唇瓣微微灰白,没搭他的话, 目光扫到地板上已经烧成灰烬的残渣,连呼吸都止不住打哆嗦。   商琛见到女人瑟然发抖,坐进沙发里, 伸臂揽住她肩膀, 道:“放心, 今晚我就会送爸出国,不过...”   “不过什么?”她侧眸看了看搭在肩膀处的大掌,十个纤指指尖瞬间揪紧。   “粹粹,先来一个姓沈的,岳父又随后回了国, 我不喜欢有人一个接一个的要带你走。”   他幽深墨眸里蕴着戾色,拥住她向沙发后垫靠,大掌扣她的头按在自己胸膛,那心跳沉稳有力,连同那低哑语调一并清晰地响在女人耳畔。   “去告诉岳父,你过得很好,不需要任何人来打扰你的生活。”   她紧咬下唇,咬得几乎能尝出血腥味儿,梗着喉将他的话说得更直白,“你是在逼我和我父母断绝关系么?”   商琛俯头轻吻她发际,以沉默代表回应。   如果能让她和以前的人,过往的事断得干干净净,说不定她就会忘记那些无法回首的过去,和他重新开始。   他的恶劣已经深入骨髓,女人阖了阖湿润的水眸,指尖抠进手里的肉,逼自己在这绝境路上取了个折中的办法,“晚上你送我爸走,再替我送封信,我保证,不会再有人来掺和我们的事情。”   “好,粹粹,我信你。”   男人最后一个尾音落在那双沾血气的绵润唇瓣上,用力碾压着熨烫着,想将这个女人的心烫软捂热,为什么她的身体可以一次又一次的接受他,心灵却没法再为自己打开一个缝隙。   他曾经错过这个女人的爱,再次回到原点,这次他将完全的自己剖析在她面前,要多无耻有多无耻,要多卑劣有多卑劣。   他昏天黑地,翻来覆去地折腾她,将她整个人扯得几乎散了架。两个人的汗水同时滴落融合落上枕头,他双臂撑在两侧,轻吻她汗湿的肩头,勾起一抹满意的笑,低喘问:“宝贝儿,想我么?”   她潮红面容埋进枕头,连指尖都在传达着痛,全身仍在不断战栗,混乱的吐息渐渐平复,吐出两个字,“不想。”   “可我想你。”他单手板回她肩膀,墨眸凝视她轻颤长睫和鲜嫩欲滴的娇颜,“想你的腰,你的腿,想你叫我名字的样子。”   “闭嘴,大流氓,恶不恶心人?”女人瞥了他一个白眼,指尖轻点了他健硕胸膛两下,讲起话都轻飘飘的,“少在床上说这些矫情的话。祁市长夫妇肯定不会让我爸离开,你晚上怎么送我爸走?”   他捉住她在自己胸肌前乱画圈的小手,极力隐忍着再来一次的冲动,侧躺过去倚着床背搂她,笑道:“我想弄走一个人,有的是办法。”   这句话倒惹得女人红唇弯起,眉梢眼角漫过细细密密的讥讽,她不是不信,是猜得到商琛用的手段肯定不光彩。   “别担心,我肯定不能把枪抵在市长头上,让他放我岳父走。”   他一只手臂任她枕躺,另一只手从西装兜里掏出一盒烟,单手开盖抽出一支细烟夹在薄唇间,放下烟盒再去摸打火机,点开火苗靠近烟头。   男人狭长墨眸微阖,慵懒地吸了一口,再吐出一口薄烟,白雾袅袅,虚虚掩掩地笼罩着那副俊逸有型的轮廓,有种颓然的帅气。   见他行云流水的打火吸烟,闻到烟味儿的女人紧蹙秀眉,头向后离远些问:“你不是不抽烟的么?”   他骨节分明的手夹着吸烟,侧眸凝视她嫌弃的小模样,声线是被烟熏过的磁哑,道:“刚学的。”   昨晚,在酒店楼下,他躺在劳斯莱斯里,烦躁闷堵地向阿昆要了根烟,一开始呛得喉咙痛痒。后来,他却爱上尼古丁带来的精神麻痹,能让他从心被抽空的痛楚里短暂抽离。   黎粹轻嗤,红唇讥诮轻翕,“哼,学好不容易,学坏一个晚上就会了。”   商琛瞧她躲得远远的,卑鄙地吸了口烟,再凑过去用含烟草味的唇堵住她樱口,看她也被呛得咳嗽,心满意足的笑了笑,又重新搂过执拗的女人,沉声道:“祁市长还有不少把柄攥在我手里,所以即便猜到这事可能与我有关,也得好好憋着。”   “咳咳,那就起诉我爸?”黎粹被烟辣得咳了两声,气恼地白眼给他,“你造的孽,为什么要让我爸来管?”   “大概是不敢惹我,又想给我个下马威。”他墨眸沉暗了不少,往床头的烟灰缸掸了掸烟头积累的灰。   “你们不是关系很好么?”黎粹水眸瞳底划过一瞬即逝的若有所思,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   “他是高官,我是商人,政商之间的利益交换罢了,能有什么交情?”商琛语气渐冷渐沉,目光也逐渐附层阴霾,烟刚吸了半支就摁灭在烟灰缸里,起床晃着健硕精壮,具有雄性荷尔蒙的身体走进浴室。   办公室休息间的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薄荷苦的烟草味儿,听着浴室里传出的哗哗流水声,黎粹余光瞥到他西装外套内兜里露出黑色手机的一角,顿时绷紧一根弦,小心翼翼地去用指尖抽出手机。   这部手机里装着商琛所有秘密。   黎粹忐忑地望向浴室,知道他还在冲澡,食指摁开屏幕开关,果然是有密码的,可她也不敢轻易试,谁知道商琛会设置什么高难度密码系统。   桌面上只有一张照片,那是他小时候画的蜡笔画,一看就是一家三口。   蓝天,白云,和两个长着尖嘴獠牙的父母,再加上蹲在小房子里的小男孩。 第71章 【会有危险】   商琛不会无缘无故用这幅画做屏幕桌面, 这幅图大概是他小时候画的,基调风格阴郁黑暗,尤其父母头的部分都被涂成了纯黑色的獠牙野兽。   整副画看起来既恐怖又诡异, 不太像一个拥有正常童年的人画出来的画。   说不定手机密码会藏在这幅画里, 她暗自思忖着,也没露出马脚,用毯子仔仔细细擦拭手机留下的指痕, 再按照原来的位置塞回他西装上衣的内兜里, 阖上眼拉好被子假寐。   十分钟后, 男人走出浴室, 他来到床边, 墨眸久久凝视裹在毯子里的女人,手背轻撩过她白皙侧颜, 细细痒痒的触感使得她肩颈向里缩了缩, 仿佛一只被人侵扰的睡熟的小猫。   他也不打扰她,拿起床边的衬衫裤子和西服外套走出休息室。   过了不久,休息室外传来办公室关大门的声音, 床中央的女人才睁开眼睛,忍着四肢酸麻扶墙走进浴室,用劲搓洗那个男人留在自己身上的印记, 搓到白皙肌肤起红刺痛才停止。   她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一旦和父母断了联系, 以后便再没人知道自己的处境。   站在弥漫水雾的镜前,黎粹看不清自己的脸,却能感知自己手心捏紧的尖锐痛楚,死咬牙关,强迫自己接受未来孤身一人的日子。   洗完澡收拾好后, 她坐在办公桌前拿出一张空白信纸,含着眼泪写自己过得很好,这些种种不过是自己在耍脾气,再替自己编织了一个完美无缺的生活,最后写上几句狠话,告诉父亲母亲以后不要联系自己,别来打扰她的婚姻。   好几次,钢笔尖刃划破纸张,眼泪晕染字迹,她硬逼着自己重写,写到最后,连心都已经麻木到没有任何知觉。   当天晚上,得知父亲已经安全坐上商琛的私人飞机前往美国时,黎粹也不吃惊,心里反而有种空落落的安宁。   她心里惦记商琛黑色手机屏保的那副画,下个礼拜正是舞蹈学院期末测评,想着可以找专业人员分析分析,正好学校有帮助学生心理辅导的心理医生。   也幸好学院的心理医生是个女医生,如此一来,即便在阿昆的看守下,也不用特意找个理由去心理辅导室。   下周期末测评当日,黎粹监考第一节 后休息,算准时间去卫生间“偶遇”心里辅导的董老师,礼貌地走到心理医生旁边,道:“董医生你好。”   正在洗手的董医生见到黎粹,也微笑地点头回应:“你好,黎老师。”   “真的不好意思,我能不能耽误您三分钟?”   董医生很爽快的点头,“嗯,当然可以。”   黎粹谨慎地向四周看看,将提前在餐巾纸上抄好的简笔画拿出来摊在手心,道:“这是我曾经教过的一个学生四五岁左右时画的,我随手用纸巾誊了一份,想来问问您能从这里看出什么吗?”   “从这幅图的整体来看,这个小孩幼年肯定遭受过极大的心理创伤。”董医生用手指着小男孩蹲在房间里的部分,“一般心理受创的人在画里都会表达出借助物体寻求保护避开危险的那一方面。可你看,这个小孩画自己是抱头蹲在房间角落,而不是站在里面,说明这个房间也曾经是他创伤的一部分。”   “这两位是...小孩子的父母?”董医生又看到画上一对夫妻被画上了怪兽的脑袋。   “嗯。”黎粹肯定的回答,凭借对商琛的了解,她想不到还有别人可以被幼年的他画在图里。   “那就很麻烦了。”董医生有点不忍心地看着她,“这个孩子的创伤来源于原生家庭,或许可能从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有了。”   “那是因为家庭不和么?”黎粹边问,边思量着商琛现在冷血残酷的性子。   “不一定。如果你抄的细节都没错,这对夫妻手牵手出现在画里,说明并不是因为家庭不和,从这两处也看得出这家人的生活很优渥。”董医生指了指小男孩母亲食指上的大钻戒,和父亲腕间的手表,“能在四五岁瞎涂乱画的年纪画出这些小细节,这个孩子的洞察力和智商应该也很高。”   “不是家庭不和,也不是生活所迫...”黎粹喃喃念着,回想商琛有没有和自己提过他小时候的事情。   她还记得上次商琛带自己和商皓煜一起吃饭,其实按辈分来说,三叔领侄子吃饭平平常常,但这种事情发生在商琛身上,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你这个学生现在怎么样?”董医生好心提醒她,“黎老师,我是心理医生,接触这种病人是我的责任,但你不行,一般智商极高且幼年遭受心理严重创伤的孩子很容易形成反社会犯罪型人格,他们一旦因为某一件事受刺激,你会有危险的。”   某一件事,对于商琛来说,大概就是那场使他失去父母,又坐在轮椅上的火灾。   “嗯,听您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害怕了,以后还是和那个学生少接触比较好。”黎粹随手将画着画的卫生纸团成球扔进垃圾桶,等董医生走出卫生间几分钟后,再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   由于是舞蹈学院本学期的最后一天,她需要监考到下午五点才可以下班,五点半,其他老师学生都已经离开学校,她自己则留在办公室里收拾的慢吞吞,没注意到办公室门口出现的高大身影。   伴着叩门的两声响,身后传来熟悉低沉的粗嗓磁音,“黎老师,该下班回家了。”   黎粹手里齐书的动作顿了顿,尽量拂去自己有心事的神色,背对他弯起红唇揶揄道:“是啊,没想到日理万机的大老板比人民教师下班还早,上哪说理去。”   手工皮鞋磕在地砖上的响声越来越近,商琛自后面伸出双臂环住女人细腰,胸膛贴紧她的背,淡笑问道:“听起来你今天心情不错。怎么了?说给我听听。”   “我的学生们对我说测评考试考得不错,上课教的动作要点都会了,我当然心情好。”女人说起时连语气里都洋溢着得意满满,随手齐好书本,打开桌底的抽屉,却看到里面有一个长方形的纸盒,“嗯?这是什么?”   她当着男人的面打开盒子,触目惊心的里面,赫然放着一把涂满红色油漆的菜刀。 第72章 【他的作风】   装有菜刀的盒子“咣啷”一声从女人手里脱了手重重沉沉砸向桌面。   她美目瞳孔向四周放大, 呼吸略微有些起伏,所有惊恐之下的应该发出的声音都堵在嗓子眼里狠狠压下去,全身打了个冷战, 死死盯着那个盒子里沾着红油漆的菜刀。   见她没有失态地放声尖叫, 商琛目光透出几分赞许,大掌揽住女人肩膀,另一只手拿起盖子将盒子盖好, 免得她一直处于受惊的情绪之中。   他面色一沉拿着盒子, 另只手拉住懵怔的女人走出办公室, 直到她随着他坐上车后座, 才缓缓找回自己的声音, 声线还微微起伏不稳,轻声问着:“是...祁市长做的吗?”   “应该是市长太太的手笔。”他薄唇弯起嘲弄的冷笑, 将盒子甩在前面空的副驾驶座, 对驾驶座的阿昆道:“一会儿把这个给市长太太送回去,晚上请市长去一趟梅山别墅。”   她纤手突地抓住他手臂,眉眼淡漠的反问他, “你还想让祁家多记恨我?今天送菜刀,明天呢?你想让他们死在你手里,能不能...别牵扯我?”   这是人命, 况且警察那边已经知道父亲当众说祁希冉是情妇, 再出什么事, 她实在怕牵连到自己和父亲。   商琛能感受到她连指尖都在微颤,他反手握住她细滑如玉的纤手,墨眸轻抬地睨着她,“粹粹,我无法理解你的善良。”   “这不是善良。”她恢复冷静, 水眸内是轻讽,弯起红唇,“是不想为你造的孽背黑锅。如果你今晚动手,警方很容易联想到我父亲。”   他不喜她把事情撇的一干二净,墨眸冷冰森寒,手捏在她下巴向上扬起,唇边一挑道:“如果不是你任性离家出走,我怎么会把气撒在一个小姑娘身上?”   “所以你给祁希冉拍那种照片,眼睁睁看着她吞安眠药,都是因为我,是么?”她恼得全身发抖,红唇都有些发白,死死盯着他黑不见底的俊眸,“坏人总会给自己做过的坏事找理由,但你这种推卸责任的比任何人都恶劣。”   “这是教训!”男人神色骤然阴狠下沉,反手钳住她下巴,“黎粹,想想你那位和两个鸡睡过的沈学长,再想想被拍艳照的小姑娘,人总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这就是你给我的下马威?”她眼眸溢出无边苦涩,“商琛,我真不知道你的心是用什么做的。怎么能那么狠,那么坏!”   他的阴戾狠毒和下流无耻能在瞬间切换,前一秒还对她的善良嗤之以鼻,这一秒摁着按钮升起隔板,拉起她的小手碰碰自己冰凉的皮带扣,向后仰靠阖起眼睛,嘶哑道:“上来,我想要你。”   “放开我!”黎粹因他放浪的举动羞恼气极,奋力挣脱着,猛劲儿厮打着他紧握自己的手臂,“大变态!死流氓!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别来碰我!”   男人噙着笑意听她骂自己一连串的名号,倾身凑过去,双臂圈住她腰间,热气拂过她耳侧,哑声道:“好了,老婆,我是来接你下班的,不是来和你吵架的。”   “够了!商先生,你给的教训我受不起!”黎粹气鼓鼓地瞥他,被他气得脑瓜仁都疼。   “你不跑不就行了?嗯?”他双臂如同铁锁将女人娇躯锁进怀中,墨眸俯视着她,“非等我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你才能学会老实。”   “哼,我也没见过有人能心胸狭隘到这个地步,你明明知道我恶心你做的那些坏事,还要硬逼着我看!”黎粹气呼呼地斜眼回眸看他那张深邃俊颜。   “你以为我不做这些事祁家就不会记恨你么?”   商琛松开锢住她腰间的手臂,俊颜铁青打开车窗,伸手从西装内兜掏出烟盒,拿出一支夹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指缝掐烟吸了一口,再把手垂在车窗边沿,不让烟味飘到她身边去。   “这对母女都是贱骨头。市长太太早就变着法儿的想把那小贱货塞给我。”男人俊眉朗目间满是轻蔑嘲讽,“也不想想自己女儿什么脸蛋货色,够不够格上我的床。”   “谁知道呢?你的口味一时一换,以前不喜欢的现在喜欢,以前死活不想要的现在非得锁在身边。”她眼眸朝另一边窗户向外望去,言语极轻却击得男人心里一钝。   如果说那个小姑娘稚嫩干瘪的不像话,那他身边这个明艳妩媚的女人应该是无数男人的梦中情人。   高贵优雅的白天鹅配他这个肮脏龌龊的心灵,简直绰绰有余。   他明白自己是个顽劣不堪的男人,没珍惜过白天鹅的好,一度浪费了时光和青春,重头活一次,却在她身上用尽了一个男人对女人该用的所有手段。   商琛怀着复杂神色吸口烟,慵懒恣意地吐出一个烟圈,笑道:“真可惜,我的口味儿被某个大胸细腰,叫得好听的漂亮女人养得太刁,换不了了。”   黎粹没心思和他扯皮,正正颜色问他,“那你邀请祁市长今晚去梅山别墅做什么?”   “想去看看么?”他扬眉反问。   “不想。”她果断摇头拒绝,“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我只想告诉你,做事之前想一想,别连累到我家人。”   男人没说话抬手将烟头熄在烟灰缸里,俊眸锁着女人脸庞淡淡轻笑,一只大掌握住她纤手,唇角翘了翘道:“快了,粹粹,我玩腻了,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她一怔,多问了一句道:“你不怕警方盯上你吗?现在因为祁希冉的关系...”   “这也多亏了那个小姑娘要给我当情妇,我手机里短信和通话记录都没删,到时候还能给当个关系破裂的证据。”商琛拿出西装侧兜里的白色手机,上下滑动屏幕,手还摩挲下巴心有城府的笑了笑。   她心中突然浮现一种不好的预感,今晚商琛请祁市长去肯定有所图谋,商琛一旦说将“玩腻了”三个字说出口,那必定是不会留命。   果然,第二天一早,北城晨报的标题赫然写着一长串大字:【梅山别墅祁市长夜御四女“药毁”人亡,其女儿插足别人家庭不成自杀未遂】   标题劲爆吸睛夺人眼球占了整幅版面,大众一时哗然,一市之长竟一夜之间死在私人别墅的床上。   据警方调查,当夜祁市长一共吃了四五片猛药,来的女人都是祁市长养在外面的小情人,全是些小嫩模和外围小明星,四人口供基本一致,还有当夜五个人一起玩的视频为证,报纸还贴出两张祁市长淫态百出吃药时打了厚马赛克的图。   死了,就这么死了,果然是那个男人的作风,让一个人死都要死的身败名裂。 第73章 【我的孩子】   看到这则新闻, 正在用早饭的女人突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往上涌,恶心得连忙冲进卫生间干呕。   他还是去杀人了,明明是意料之内的事情, 可在如今这个法治社会, 她仍然无法接受他满手血腥。即便是复仇,即便他有那么多光明磊落的办法,可他还是选了这个下下策。   她腿肚发软抱着洗手台干呕得厉害, 胃里却怎么也呕不出东西, 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看有人死在他手里, 但这次她却呕的有些头晕眼花, 眼前都一片黑, 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些。   卫生间门外突地响起一阵急促地拍门声,是庄园的佣人, “太太, 太太,您还好吗?刚才市长夫人来过庄园,可现在先生不在家, 管家已经将市长夫人请出去了。”   商琛昨晚一夜未归,不过按照他的脾性,知道此事一出警方第一个就会联系他调查, 所以应该不会亲身去梅山别墅, 所以他现在在哪里, 她也一无所知。   至于祁太太来这里的缘由,她清楚必然是因为那些新闻,铺天盖地都是祁市长的死状,还有女儿插足别人家庭当第三者的丑事,这对于一个高官家里养尊处优的贵妇人来说, 称得上是毁天灭地的打击。   可人一向对该仁慈的人存有善心,对于给自己寄送菜刀,威胁恐吓自己的市长太太,她没想太多,仅有的只是心里存着普通人纯粹的可怜。   黎粹坐在地上休息会儿总算是舒服些,手扶墙缓缓起身,本来想用漱口水漱漱口,但刚打开盖子,漱口水的薄荷味儿也逼得她干呕阵阵,无法忍受怪味儿的她只能用杯子接清水漱口,再用冷水洗了把脸。   她精致白皙的面庞挂着水珠,两只手撑在洗手台两侧,美眸盯向镜子里的自己,女人对自己身体的变化一向敏感,忽地,她犹如中了晴天霹雳一般冲进屋内,佣人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两句话,只见她慌慌张张拿着台历数日子。   “太太,您没事吧。”佣人走到她身边,样子比她还着急,“您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管家可以给先生打电话,现在送您去医院。”   黎粹对着台历仔仔细细地数完日子,怔愣出神好一会儿,捏着台历的纤手渐渐收紧,狠得快将台历背面的硬壳纸抠出五个指甲印,美目恍然从惊吓化为强迫自己的冷静,扭头对佣人努力微笑道:“不用,不用给先生打电话,我没事。”   “是,太太,您好好休息。”佣人说完,刚关上起居室的门,里面的女人猛的崩溃失控地低吼,双臂使劲一挥将桌上的装饰统统扫落在地,滚落到地毯上的物件竟没有一件打碎。   早在上次她用剪刀抵自己喉咙威胁他自杀之后,商氏庄园表面已经找不到任何利器,和可以形成利器的装饰品。   她美目震颤不已,惊恐惧怕难以言喻,这比亲眼目睹商琛残暴作恶时,更令她窒息绝望。   她灰败颓丧地跌坐在一地狼藉中央,目光呆滞木然,神采都被尽数掠夺。   不知过了多久,她身边出现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形,他蹲下上半身,刚想伸出双臂抱她起来,只听她声线极淡,淡得细若蚊喃,浅声说了句,“商琛,我好像怀孕了。”   男人宽阔脊背僵了一僵,大脑因这句话炸得空白一片,墨眸顷刻添上几分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叫人看不出是喜是悲。   第一次,他感到既堂皇又紧张,额角都出了几滴汗,喉头艰涩地滚了滚,硬生生挤出几个音节,伸臂抱起她,沉声道:“走,我带你去医院。”   黎粹没有力气挣扎和叫喊,仿佛一瞬间抽空了精神,任凭他将自己抱到车里。她什么都听不到,只恍惚听见商琛好几次叮嘱阿昆,“走稳路,慢点开车”。   劳斯莱斯幻影慢吞吞地停到御庭区旁的一家私立医院门口,接诊的妇科医生是主任级别的大夫,立马给她接到诊室安排血检。   等待黎粹血检的空时,商琛独自坐在医院门外的石阶上,烟头一个接一个扔在皮鞋边,抽得粗嗓哐哐直咳,烟草苦气熏得他眼眶布满红丝还不算完。   他还想再从烟盒里抽出一支,但盒里已经空空如也,他随手捏扁烟盒扔进垃圾桶里,再回身走进医院。   “恭喜您,商先生,您太太已经怀孕四十七天了。”护士把血检的单子送到他手上,“已妊娠”三个字直直撞入男人深邃黑眸,护士又向诊室里伸手,“接下来为您太太检查B超,您可以进去看看。”   许久,商琛才从血检的单子里移眸,抬步向诊室里面走,黑瞳紧紧锁住躺在诊床上的女人,她同时也看到他,灰色阴霾附着的水眸里见不到一丝光亮,淡淡瞥开头看向显示器里晃动的黑白图像。   他坐到她旁边,伸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看着她被掀开衣服,平滑小腹上面还涂着一层透明胶状的液体,脑子一抽,拧紧眉头向大夫问了一句:“这会不会着凉?”   “不会的,商先生,这是做B超用的耦合剂。”大夫笑着回他,手拿仪器在黎粹小腹上滑动,“您二位看一下,四十七的胚胎着位正常,发育也正常,母亲在这个时候又孕吐反应是正常的,父亲在这个时期要配合妻子戒烟戒酒。”   大概是医生闻到商琛西装上的烟草味儿顺便提了一句,他立马脱掉西装,起身向门口走了几步把西服塞给阿昆。   再折回来时,他搬凳子坐到离显示器近了些的位置,像个傻子一样指了指显示器上一个葡萄粒大小的点,挑眉问:“这是我的孩子?”   “是的,商先生,您要做父亲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商总的仇报了   粹粹的仇还没报。 第74章 【谁不无辜】   父亲, 听到医生口中说出这个称呼,素来残忍狠戾的男人怔愣呆滞了半晌,墨眸直勾勾地盯着显示器出神。   他太过铁石心肠又一向漠视生命, 当亲眼面对一个拥有自己骨血的新生命时, 他冷漠黑暗的世界还没来得及适应,就被这个还不足两个月的小胚胎打得措手不及。   这是自己的孩子,会渐渐在妻子肚子里长大, 十个月后会呱呱坠地, 会继承自己的脑子, 会和自己长得很像, 还会抱着自己大腿喊“爸爸”。   大概是父子血脉相连, 这种新奇怪异的感觉渗进男人心口,忽的, 他剑眉上扬, 唇角一咧,兴奋地拉住她的手道:“粹粹,你看, 这是我们的孩子,他在你肚子里还这么小。”   黎粹没心思回应他,敛起眼眸睨向商琛忽而阴郁忽而放笑的神情, 再缓缓阖上双眸, 一声不吭地沉默, 对于这个孩子,少看一眼,就少一分舍不得。   检查结束,大夫向他们叮嘱了几句,她没怎么仔细听, 反倒是男人听得认认真真。   走出医院坐到车里,商琛眸子一直没从那张B超单离开过,另一只大掌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纤手,俊颜笑意更深,回过头看她,却发现她正面若冰霜的凝着自己。   女人挑起红唇冷冷讽笑,嘲笑男人的异想天开,“不会吧,商琛,你难道还真想让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吗?”   他听她的话心尖猛地刺痛,目光缓缓移到她腹部,又抬眸看她淡漠脸孔,粗噶地问:“为什么不能?”   黎粹撇头望向车窗外,冷言冷语地告诉他缘由,“你明明知道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还妄想什么呢?让这孩子有一个像你这样的父亲么?你可以自取毁灭,但请别拽上一个无辜的生命。”   男人面色黑沉,板过她的肩膀,迫使她面对自己,眯起眸问她,“你是不是不想生?”   “我应该想生么?”她红唇挑起一抹讥诮哧笑,“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像你这样恶贯满盈的人配不配做一个父亲。”   “我说,生。”他态度强硬地命令她,“黎粹,把这个孩子给我生下来!”   她惊得美目瞠起连连摇头,怒而打掉他握住自己双肩的手,冲他高喊:“你真是疯了!这是一条还没出生的命啊!生下他,以后呢?你想过嘛?!”   “以后你和孩子就跟我好好过日子!”他紧紧攥住女人一双柔荑,眸里迸出阴森且不可撼动的光,一再重复着,“把孩子生下来,粹粹,这个孩子将是商家实打实的曾长孙,他的父亲是商氏的掌权人,母亲是端庄优雅的名媛,他会拥有最好的资源和教育。”   是啊,他说得都没错,明明这个孩子可以站在父亲肩膀上够到更高的位置,可以在母亲的教养下成为一个风度矜贵的贵公子,又或是美丽矜持的富家小姐。   可不知为何,女人曈底是被泪泽堵住的硬痛,再好的教育也救不了人性里最深的恶,面前的男人已经是最好的证明。   他见她美眸底泛出的盈盈水光,双手合着她的纤柔手心,额头抵住她手背,敛起黑眸,哑声请求道:“粹粹,生下他。我保证,我以后就守着你和孩子过,你不原谅我没关系,想报复我也无所谓,但求求你,别牵扯到孩子。”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她满目通红,冷冷俯眸睇着他,“被人威胁的滋味儿好受么?你当初用我父母逼迫我,现在却栽在自己孩子手里。呵,我高估你了,商琛,我以为你有多无情,原来虎毒不食子,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虎毒不食子。”商琛兀自重复着,阖眼额头贴住她手背,自嘲的笑了笑,“好一个虎毒不食子,你还真是会扎我的心。”   她见他宽直肩背颓然弓着,抿抿唇,放缓语调,“你我都心知肚明,这个孩子不应该出现在我们之间。”   “可他出现了。”男人抬头挺直脊梁,英挺上身靠近她身侧,伸手轻抚她小腹,“他就在这儿,粹粹,其实你比我更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女人一想到肚子里怀着他的骨血,死咬唇瓣用力推开他,攥紧双拳,红着眼圈冲他尖扯嗓子喊,“不可能!你想生孩子找别人生去!我的孩子不需要你这种人渣当父亲!不需要...不需要...”   声嘶力竭的女人情绪陷入失控,脸庞埋进掌心,泪泽顺着指缝滑落,颤抖不止的身躯依偎进男人宽阔炽热的胸膛。   他阴翳墨眸凝向一处,喉头一紧,展臂拥住怀里激动恸哭的女人,粗嗓干涩地挤出几个字,“生下他,我要你和这个孩子。”   黎粹仅仅抽泣几声,稍稍平缓呼吸才眉眼清冷地从他怀中退开,空洞目光内除了漠然淡泊一无所有,也不再浪费心力和他喊叫,转眸望向车窗外飞快消退的街景。   他沉鹜眸色紧锁女人纤细身形,生怕她想不开要跳车,连忙按下隔板操作台的车锁按钮,双臂犹如坚硬如铁的枷锁,将她整个人牢牢锁入怀中,他才心安。   “你不用这么紧张。”她用余光扫了眼环绕自己腹部的健硕手臂,不慌不忙的淡淡轻笑,“你杀一个人有一百种方法,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也有一百种方法。”   是,这个孩子在她身上,他束手无策,只要她不想生,和他闹绝食又或是故意摔倒,那是一丁点儿办法都没有。   商琛墨眸拂过苍凉,合了合眼,菲薄的唇勾起苦笑,故作强硬道:“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也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生下这个孩子。”   黎粹惊惧回头,湿润水眸斜狠狠睨向他,黛眉冷厉的反问:“什么方法?再用我身边人的安全来威胁我?”   商琛俊颜沉寒冷峻,以此来掩盖心口被女人言语划过的尖锐伤痛,阴森地扬起唇角哧笑道:“呵,粹粹,你太低估我能用的手段了。我大可以把你关到地下室里,每天定时灌你点米水,捱到孩子出生。如果这么做能让你给我生孩子,我可以试试。”   她听完瑟瑟一惧,四肢百骸都齐齐战栗,唇色发白地扭过头,才发现自己竟怕得连齿关都磕打在一起。   “可你让我怎么下得去手。”他口吻中溢出满满的不忍和无可奈何,垂下额头抵住女人后肩,低音粗噶的唤她,“粹粹,你怎样打我骂我报复我都好,但请你至少,怜悯怜悯这个无辜的孩子。”   “别人的生命就不无辜么?你操纵资本逼死的那些人就不无辜么?你在东南亚做的那些事情,哪件不是关乎无辜的人?”   黎粹轻轻阖起眼眸,埋葬于最深处的记忆仍然使她锥心刺骨。   “我,不无辜么?” 第75章 【她的本事】   无辜, 当然无辜。   然而爱比成全多,自私比放手更能令他忍受,他浑浊沉黯的眸子凝向女人侧颜, 双臂仍牢牢圈住她, 温热大掌覆上她的小腹,怀里这双妻儿,是他在这世上仅存的人性。   他没正面回应女人的问题, 微凉薄唇在她脸颊烙下一吻, 吻去她脸廓残存的泪泽, 湿咸涩味化进口中, 又声声掷地道:“粹粹, 想太多对身体不好。你安心把孩子生下来,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黎粹瞥眸见男人俊逸如雕塑的面容透出不容置疑的坚定, 十指不由得纠结着, 抬手蹭掉自己脸边的泪痕,也不再和他乱叫乱嚷。   商琛一贯狂傲自负,刚愎自用到从不觉得自己有错, 只有对她,他才会升起懊悔愧疚的情绪。   在他眼里,这个孩子她没有选择权, 是生也得生, 不生也得生。   女人每一步都走得聪明小心, 也绝不会让自己落入那种地步,见好就收。万一再说些什么给他逼得怒红了眼,保不准他真的会把她关进地下室里,拿绳子绑起来,每天定时给她喂点米水, 熬到孩子落地的那一天。   车子驶入商氏庄园,停在豪宅大门口,他先她一步推开车门,再快步绕到她那一侧打开车门,伸臂作势要抱她下车。   “我会走路。”黎粹拧着眉心看他伸过来的健硕双臂。   “不行,医生说你鞋跟太高。”他俊眸瞧她八公分的高跟鞋,眉头皱的更紧,将她纤柔身躯从车里笼出来横抱着,走向密码大门时,强硬道:“回去让佣人把你那些高跟鞋都扔了。”   因被他打横抱着走,女人双臂绕过他颈后,美目吐火的瞪向他下颌紧绷分明的线条,用想掐死他的口吻气道:“你敢扔我的鞋,我就把你车库里的车全砸了!”   “可以。”商琛扬了扬剑眉,漫不经心的轻笑,“正好换批新车。”   密码大门向外推开,管家恭敬垂首立在门边请他们进去,心情大好的男人抱着嗔恼憋气的女人走进一层大客厅,两人都没注意到沙发坐的人,直到传来两声老咳,才循声望去。   是商家的二爷爷,右眼戴只黑眼罩,面色黝黑,周身气场是年轻时闯过金三角枪林弹雨的凶煞。可这煞气并未侵扰男人分毫,他阴鸷黑瞳沉冷如冰,阴森毒狠的戾气丝毫不输长辈,反倒有压过的势头。   黎粹见他还抱着自己不放手,尴尬地拍拍他胸膛想让他放自己下去,遇到长辈懂礼貌这是最基本的。   他没放,反而更用力收紧手臂,目光深远的向二爷爷颔首,而后转身抱她走楼梯上三楼起居室。   半分钟,商琛回到一层,命令阿昆清退豪宅内所有佣人,寒着俊颜坐到二爷爷对面的沙发,不用开口,他也猜得到二爷爷此番目的。   他使计杀了祁市长,虽然警方抓不到证据,可此事毕竟太过恶劣,闹得北城政界人心惶惶。   茶几桌面有沏好的武夷山大红袍,茶香丝丝入扣,二爷爷端起茶杯品了口,肃厉面孔并未因好茶舒展,放下茶杯时用力过重反而溅出几滴。   这一切都看在男人暗不可测的黑瞳底部,他一条腿叠在另一条腿上,唇边抹过一丝阴森淡漠的笑意,还没等他开口,二爷爷先是长长叹了口气,与他对视道:“你父母若在泉下有知,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二爷爷面色骤然青黑,肃声叱道:“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去动祁家那个小姑娘!还叫人拍了照。那小姑娘吃安眠药死了也就罢了,现在活着肯定是个麻烦事儿!条子一旦查到你,整个商家都得连根拔!”   商家老一辈底子黑的发乌,二爷爷有这种顾虑再正常不过。商琛眉宇冷峻,浑身上下斥满张力线条,每一根线条都写着他的冷漠,薄唇轻翕吐出三个字:“冲动了。”   他根本就没想在祁希冉身上搞出文章,本意只是想让那小姑娘当个假情妇,在基金会祁市长负责的部分里做点手脚,给自己当个棋子。   可谁能想到,那小姑娘既蠢又笨,平常安静腼腆,想当地下情妇的时候说话做事却招摇过市,生怕别人不知道,惹得他岳父雷霆大怒,老婆还离家出走。   算算日子,当时黎粹还怀着孕,一想到那小姑娘差点让自己妻离子散,商琛更是气得七窍生烟,伸手取杯茶水一口饮尽,熄灭压在喉中的怒火。   二爷爷清楚自己侄孙的能力,稍加提醒道:“这事儿你总得想个辙给平了。不过那小姑娘现在可在公安挂了自杀未遂的号,你别下手太狠,招人上门。”   “嗯。”他俊颜深沉,“我知道。”   “你祖母刚才打电话说,你媳妇怀孕了?”二爷爷手里转着核桃,连语气都露出鲜少的温和。   “呵,真想不到,祖母人在贡港,消息也这么灵通。”他和黎粹才刚从医院回来,前两天被他送到东南亚养老的祖母已经一通电话打到二爷爷这里。   他不是不知道庄园里有祖母的眼线,大抵也是为了得到他和黎粹的消息,清楚不会有威胁,也懒得去查。   二爷爷抬眼略有所思望向三楼,又看向对面的侄孙,故意放低嗓音,话也不算好听道:“你这媳妇的确不是个花瓶大小姐,竟然还有让你冲动的本事,不简单。不过,你也得想想,你这媳妇接不接受你这些事儿,万一不接受,留在你身边,就是个伤你的祸害。”   许久,他俊颜端起一抹笑,不同于阴戾森寒的冷笑,那是由衷且发自肺腑的喜悦,“那就让她祸害吧。能祸害我,也是她的本事。” 第76章 【什么都做】   过了几天, 电视里播放市长夫人进精神病院的新闻。   镜头里,曾经风光的中年女人一下子老了十岁,头发大半花白, 神神叨叨的又哭又笑, 抱头蹲在墙边念叨着:“老祁啊...你个杀天刀的,怎么就死了...小冉别哭,妈妈帮你找他...”   这听在别人耳朵里自然是信不得的疯话, 毕竟和这个新闻一起报道的, 还有祁市长被查出的别墅豪车情妇和这些年来受贿的巨额款项, 其中一处最奢华的梅山别墅里, 每一张墙纸后面都是一摞摞的大红钞票。   然而这么多年来, 行贿人数众多早已无从查起,行贿账目中, 最大的那笔近三个亿, 可转账账户是个海外空头账户,转完账立刻就被注销,警方自然将目光锁定于最近在祁市长手里拿下基金会项目的商氏集团总裁。   商氏集团总裁办公室里, 商琛冷静自若的应对警察提问,叠起修长双腿,剑眉朗目之间无半分紧张, 言谈间并不避讳基金会的各种事项。   “抱歉, 警官, 从一年前开始,我就已经着手筹备基金会,如果我真给了三个亿,没必要浪费这一年的时间才等到祁市长签字。”   警察翻了翻手里查到的资料,商氏集团的确在一年前竞标基金会的项目, 竞争投标的每一步都合理合法,警局内部也有专人分析,商氏集团提供给政府基金会的每一份企划都完美无缺,更不存在猫腻。   行贿不存在动机,物证也无法证明,一切也就无从考证。   唯一的漏洞大概就是前些日子,商氏集团总裁和祁市长女儿的一段花边新闻。   “祁市长女儿和您究竟有没有不正当的婚外关系?我们了解到,当天您在栢金会所和祁小姐吃饭时,您岳父无意撞见,与您起了争执,而晚上祁小姐回到自家家里,便吞安眠药自杀未遂。”   终于,冷峻男人不再稳如泰山,点了根烟夹在指缝,墨眸瞳底被不耐烦和厌恶的神情占据,冷笑两声道:“关系,大概就是祁小姐想给我当情妇,被我当众拒绝了,祈太太还为了祁小姐恐吓我太太。”   “所以您就中止了与市政府的合作?”警察不免怀疑他的动机,也查过商琛的底,一个金融管理方面的天才怎么会因为一条并不真实的花边绯闻放弃基金会带来的巨大利润。   商琛食指中指慵散地掐着烟深吸了一口,白烟升起刹那连同冷戾也一道拂过锐眸刺向正襟危坐的警察,又将未吸完的烟头灭入烟灰缸,漠然哧笑地道:“祁小姐执意插足我的家庭,祈太太威胁我老婆。警官,我虽然是商人,但这个差点害得我妻离子散的合作,我可以选择不继续。”   警察从商琛这里再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答案,这一切从一个小姑娘喜欢已婚的集团总裁开始,却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北城市长死在床上不过短短几天的功夫,市长太太精神失常,市长女儿现在还躺在医院。   “那能不能见见您的太太?”警察补充道,“我们想问她是否了解市长太太和祁小姐一些别的情况。”   商琛五官冷沉,果断拒绝,“不行,我老婆怀孕了,受不了刺激。”   他几乎无懈可击,感情行为都合情合理,警察没有证据证明那三个亿的来源,只得离开办公室。   大厦顶层,男人双手插进西装裤兜站在落地窗旁边,深邃墨眸向下俯视,目送警察坐上警车驶离大门口,薄唇弯起一丝深不可测的笑意。   忽地,短消息的提示音从西装内兜传出,他拿出手机快速览过,脚下生风前往地下一层的停车场,驱车前往市中心的一处大型连锁超商。   正在逛超市的女人五官明艳无瑕,浅蓝色的小洋裙紧裹住曼妙身形,如一道清凉溪流映入众人眼眸,浇熄人们心中的夏日炎炎,可她精致眉眼间缠绕着的愁绪不为人所知。   应该说,托了这个孩子的“福气”,她终于可以从那间豪华监狱来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可随着肚子里的孩子每天都在长大,日子却比以前难熬百倍。   如果不是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在这种接近绝望的境况里,她或许早就和祈太太的下场一样,进精神病院成了一个说着疯话的傻子。   站在卖牛奶的冷柜前,黎粹不禁打了个寒颤,刚想推车离开飘出冷气的货架,转身却见到许久未见的祁希冉,小姑娘正站在满目通红的望着自己,泫然欲泣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蹲地痛哭。   她理解小姑娘眼中的哀怨,她有时候在想,如果自己那天晚上去了栢金会所,这个十八岁的小姑娘也不用遭受商琛的侮辱,现在应该正准备去国内首屈一指的华大,开始新的人生。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和那个男人一样心狠,这种认知让她更为惧怕。还没等祁希冉上前和她说两句话,后面不远处一直跟着的阿昆挡在黎粹前面,冷冷驱逐面前的小姑娘道:“祁小姐,商先生不允许您来打扰太太。”   “对不起,我,我没想来打扰太太,就是想和太太说说话。”   祁希冉眼眶通红浓浓哭腔说着,接连失去父亲,母亲又进了精神病院,经过这一些列变故,活在父母羽翼下的小姑娘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能想到的只有以前提醒过自己远离商琛的商太太。   阿昆身后的女人敛起眼帘,或许是对这个小姑娘的愧疚感作祟,她淡淡道:“就几分钟说说话而已,没什么的。”   太太发话,阿昆没有不听的道理,斟酌再三才退到一边,跟着她们走出商场前往广场中心。   烈日当头,市中广场的鸽子成群结队地蹲在地上觅食,几个小孩在广场的另一边放风筝,林荫遮蔽的长椅底下,是一段冗长的,身份尴尬的沉默无言。   昔日想当她丈夫情妇的小姑娘,今日在她面前哭哭啼啼的想要寻求安慰。   女人率先打破了沉寂,语气极为淡泊平缓,“你找我有什么事?”   “太太,您当初跟我说的都是真的是不是?”祁希冉眼圈含着泪泽,哽咽的问,“那场火灾是不是真的跟我爸爸妈妈有关系?所以商大哥才会...”   黎粹美目随着广场中央自由转圈的鸽子,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也不想再刺激这个人生骤变的小姑娘,停顿了许久,才平心静气的说道:“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别再和那个男人扯上一丁点儿关系。”   “太太,我,我的爸爸妈妈都,他们都...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我真的...”祁希冉连话都说不出完整的一句,也不敢在黎粹面前说出商琛糟践自己的一片真心。   十八岁的小姑娘还幻想过做商琛在外面养的小情人,也知道自己处处不及面前这个优雅端庄的美艳女人,可她仍有莫名的自信,以为男人都喜欢稚嫩天真的小丫头,来维持新鲜感。   可当祁希冉见黎粹递过来的纸巾,难堪得恨不得就地死了,羞愧的弯下腰,脸埋进膝盖里哭得泣不成声。   黎粹轻轻拍小姑娘的后背,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以自己这个身份,说什么都像是落井下石。   好一会儿,等发泄哭够了,祁希冉才一抽一抽的直起上身,攥住黎粹给自己的纸巾,啜泣道:“对不起...太太...真的对不起...”   “马上离开北城,外面有什么亲戚先去暂住,能出国更好,别再回来了,也别再和那个男人纠缠。”   黎粹低声说完最后的忠告,眼梢瞥到广场对面正拿手机的阿昆,脸上故意摆出生气肃然的神色,端起手臂,俨然一副豪门贵妇的骄横态势,冷淡淡地驱逐道:“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快走,还想在这里哭到什么时候?”   祁希冉懵懵地凝向旁边的女人,以为她真的生气,才灰溜溜说声“对不起”离开广场。   小姑娘刚走出广场,不远处,一辆S级迈巴赫变速拐弯,稳稳停在广场停车位,长椅上的女人见状酝酿好情绪,双臂叠起后靠椅背,拿出一副刚撒完气的悠闲面对朝自己走来的英挺男人。   “这么热的天,出来做什么?”他双手插兜站在她面前,低沉关切的询问自头顶传来。   黎粹抬手遮着额前,挡住烈阳刺目的光,勾唇轻笑道:“我还想知道大老板不上班跑过来干什么?难不成是知道我跟祁希冉说话,心疼了,怕我大庭广众之下扇她?”   商琛不由分说,拧紧眉心拉起她挡太阳的手走向车子,日头这么毒,一个孕妇出来瞎逛像什么话!   他把她塞进副驾驶,驱动车子驶离广场,车内空调冷气迅速降温,连他周身的冷冽气场也降至冰点,紧握方向盘的修长指骨稍稍泛白,默了默,沉戾道:“黎粹,你就是想杀了她,我都可以帮你下刀子。可那个小姑娘,不值得你动气,更不值得你大热天怀着孕去骂她!”   瞬间,黎粹被男人强硬愠怒的言语震慑住了,光是看他脸廓紧绷的冷硬线条,都能想象得出他的紧张。   他对这个孩子的期待,远远超过她,如同身处黑暗深渊里的人窥探到了光亮,一束来自她,一束来自他生命的延续。   她目光缓缓移回前方,反唇笑道:“我真没想到,你这种把别人家女儿逼到家破人亡的人,为了自己的孩子什么都能做。”   “粹粹,为了你和孩子,我什么都能做。”他纠正她的用词,阴戾和温柔在他墨眸共存相生。   女人细细品味着他的话,红唇挑起一抹戏谑的笑,看他侧颜开个“玩笑”道:“是么?那我要是让你去自首呢?如果我说,只要你去自首,我就把这个孩子给你生下来,你也去么?”   终于到了这一天,她用肚子里的孩子来威胁他,拿住他,惩罚他。 第77章 【令她心颤】   女人不痛不痒的语气狠狠锤进他心口, 他面色铁青,黑潭般的眸子泛出血丝,握方向盘的手指咯吱出响, 喉结上下一滚那如鲠在喉的尖锐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刺穿, 只得粗哑着嗓子,道:“粹粹,这不一样。”   黎粹噙着笑意看他硬朗立体的侧颜, “怎么不一样?你不是说, 为了我和孩子什么都能做么?难道一转眼就都不算数了?”见他薄唇抿紧不回应, 她唇边掀起一抹淡淡讽笑, 移目望向窗外, 气氛一时陷入沉寂。   她懂商琛的狂傲,他天才, 自负, 强势又卑鄙霸道的近乎无耻。   这样桀骜不驯的男人,又怎么会甘愿服从法律和道德的审判?   突然,驾驶座上的男人五官冷凛, 阴鸷目光扫眼后视镜,危险地凝向紧跟在后面的一辆黑色商务车。   他面孔倏然肃冷,踩下油门, 引擎加速轰鸣, 仪表盘在安全线内上升, 蓝牙耳机里是下属阿昆的传达,“先生,有辆商务车在跟踪你们。”   商琛鹰隼般的俊眸直视前方,目光时不时瞟向后视镜,脚踩油门, 但为了身边的孕妇,仪表盘内的指针一直在安全界限内。   副驾驶的女人明显感到车子加速,还没等她张口问,驾驶座的男人冷静叮嘱道:“粹粹,别往后看,有人跟踪我们。”   “跟踪你?”有谁居然青天白日跟商琛的车?   “你系上安全带坐好。”他俊颜略微绷紧,“小心孩子。”   她听出后面那四个字里暗藏的请求,敛起眼帘也没作声,给自己扣好安全带,手臂却下意识的掩住小腹,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竟然做出了保护的姿势。   理智和情感都告诉她,这个孩子绝对不能要,可在危急关头,依靠的却是女人天性中的本能。   驾驶座的男人拥有一股从容不迫的冷静,单手打方向盘在下个路口转弯甩尾,加速飙过几个街口和红绿灯之后,已经将跟踪的那辆商务车甩的不见踪影。   蓝牙耳机里又响起阿昆的通报,“先生,那辆车是套牌,查不到车主。”   商琛眉宇间都透着阴戾,森然下令,“跟住,别打草惊蛇。”   “是,先生。”   副驾驶的女人并未受到太多惊吓,只是几个转弯让她有些脸色苍白,音色倒也正常,“是什么人?怎么会大白天跟你的车?”   商琛松开脚下油门,放缓车速驶向商氏庄园,沉声道:“不清楚,我先送你回家。”   车内冷气贯穿全身,她摩挲双臂,轻轻一哂道:“看来那个人应该来头不小,居然敢光明正大惹你这个大魔头。”   这话若是平常到他这里肯定受用,可现在,他却怒火直涌心口,神色阴郁加速开往商氏庄园,对方目标直冲自己而来,还可能连带他的老婆和孩子。   回了家,商琛一路护着她来到一楼大客厅的内部电梯,电梯直通地下厅,这是第一次,他带她走入整座庄园最神秘的地带,这个被她叫作“阎罗殿”的地方“死”过太多人。   电梯密码和地下厅密码都在极快的速度下摁开,她几乎没时间记住就已经被他领进了昏暗的地下,推开加厚的防弹门,先是扑面而来的一阵风,眼前的一切都让她惊愕瞠目,怔然立在由十几个电脑屏幕组成的大荧屏前,环视周围阴暗且密不透风的环境。   装修风格是满墙的灰白冷调,两边竖着几个青黑色的大铁架子,白炽灯散出鬼魅死板的光。   如同他黑色手机屏幕桌面的那副儿童蜡笔画,毛骨悚然的冷感从脚底直入天灵感,她不禁打了个哆嗦,凝声屏气着被他安置在一处小沙发里。   她连踏足这里一步都觉得头发发麻,后背生风,难以想象商琛居然是这座暗黑地下厅的建造者。   商琛打开地下厅的换气扇,新鲜空气不断灌入室内,半蹲着把西服披在她身上,两只大掌合握住女人柔荑,仰头看她时,温和道:“累了就睡一会儿。”   睡?在这种阴暗地界?她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想睡的意思,岔开话问道:“是谁?你的仇家吗?”   商琛起身直着腰板,解下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挽起袖口露出小麦色的精硕手臂,狂妄地笑了笑道:“放心,北城市应该没谁有这个胆子敢找我寻仇。”   她目光追着他走到铁架子的身影,反问道:“怎么不可能?你刚杀了北城市长,即便警方查不到证据,难保祁市长的那些爪牙不会怀疑你。”   “粹粹,树倒猢狲散,没人会为了一个倒台的市长赔上身家性命。”他冷声应道,伸手从铁架子的抽屉里拿出一把枪别在皮带后,衬衫的纯白和枪体的至黑在他宽阔后背汇成泾渭分明的河流。   黎粹从那鲜明的黑白对比中移开目光凝向别处,再一次仔细观察周围的布局,努力回忆他按密码的细节。   第四位是2,还是8?   她气自己的眼睛跟不上商琛解十六位密码的速度。   忽地,一通手机铃响,她见他面色黑沉,简短的应了两声“嗯”“好,我知道了”,随即挂断通话,朝女人走去,再一次半蹲着,伸手扣住她后脑勺向前倾,与她额贴着额。   如此静谧幽暗的密室,两个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他阖起眼,呼吸频率都乱了节奏,默了默道:“粹粹,答应我,一会儿我出去解决事情,你在这里老实待着,别伤害孩子,等我回来接你。”   地下厅没有监控,也没人看着她,他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砰!砰!   地上猛地传来两声枪响,惊得黎粹美眸瞪起,脸色煞白,心惊肉跳的盯着面前的男人。   这枪声一响,来不及等女人回应,他匆匆将一台调好频道的对讲机塞进她手里,咬紧了牙关转身走向地下厅的防弹大门。   楼上的枪声愈发激烈,每一枪都打在地下厅的电梯门。   大门自外面关上的那一刹那,他回头看向她,她竟看到那个阴戾男人墨眸前隐隐约约匍匐一层薄雾。   她读不懂,却觉得他眼前的那层雾气,比枪声更令自己心颤。 第78章 【豪门夺权】   地下厅大门紧闭, 只留她一个人坐在沙发里不住的打冷颤,手里紧紧攥着对讲机,纤细指尖都握得红白交替。   外部传来电梯到一层的叮咚声, 这声音过后, 突然就是几声激烈的枪响,她死死咬紧颤抖的唇瓣,血腥味渗入口腔, 目光空洞全身都抖得不停。   莫名的, 她眼角竟滑出几滴泪泽, 周遭已是死一般的沉寂。   楼上不再有任何声音, 几分钟后, 她手里的对讲机发出滋滋啦啦的响声,里面传来男人暴怒之下剧烈起伏的呼吸, 极力隐忍着愤怒, 沉着嗓子对她说三个字“没事了”。   女人表面神色逐渐归于平静,她抬手使劲蹭去脸廓的湿润,这眼泪来的莫名其妙, 她自嘲的摇摇头,笑自己都经历过一次死亡,还怕什么枪响。   黎粹迅速调整神思, 美目环顾四周昏暗阴森的环境, 女人的第六感很准, 刚才一踏进地下厅,她便断定这里仿照的是那副蜡笔画里的小黑屋。   印象里,画中那间屋子的墙壁上有七八个四四方方的黑框,她本来以为画的是相框,但现在仔细一想, 应该是屏幕。   可现在已经没工夫耽误,她必须从刚才那可怕的一连串枪响里定神,撑起轻颤无力的身子,艰难迈动双腿走向墙边的桌子,抽屉里应该有些有价值的东西。   她对商琛在东南亚的生意了解甚少,虽然用极乐天堂洗钱是铁板钉钉,但走私的货一直是个谜,帕蒙亲王付那些巨额黄金总得有个来源。   抽屉第一层里空无一物,下面是个类似保险箱的装置,密码盘需要四位数密码才能开箱。   她硬起头皮试了自己的生日,密码错误,又试了商琛的生日,再一次错误,显然,看来这个密码和外面两道门一样,都不会让人有几率试对。   黎粹不得不放弃这个密码箱,转而寻找墙上有没有按钮,说不定这里会有暗门,她顺着墙壁摸过去,昏暗灯光下也看不清,手碰到一个按钮开关,她向下一摁,刹那间,荧屏的光打出墙壁,十几个屏幕同时亮起,每一个屏幕都对应监控着商氏庄园的一处地方。   她目光一个个寻过去,在左上角找到对应一层大客厅的监控。   监控没有声音,屏幕里只有四个人。   商琛,他的大爷爷,二爷爷,还有他的堂兄。   这是一场以失败而告终的豪门夺权。   豪华大客厅成了血腥的屠场,五个东南亚样貌的佣兵死状惨烈,全是一枪爆头,黑漆漆的窟窿往外涌出血浆,在地砖上汇聚成一大片殷红血河,   冷戾凶狠的男人持枪指向商铮头顶,他墨眸危险眯起望向对面两位长辈,弯起唇角冷笑一声,沉戾道:“看来二爷爷前几天来我家,是过来探探路。”   二爷爷手里的核桃快被捏成碎渣,暴跳如雷的哼了一声,叱责道:“你看看你在南边干的那些勾当!现在祁市长又死在你手上,商家在你手里迟早要被那些条子连窝端!”   “二爷爷做的不也是这个勾当?”商琛朝地上轻蔑的“啐”了一口,皮鞋狠狠踹在一个东南亚佣兵的尸体上,“这架势,看来二爷爷找了南边不少人情。”   四十多岁的商铮在商琛的枪口下抖若筛糠吓得快湿了裤子,本来以为今天有两个祖辈做靠山,能从商琛手里夺回商氏的权柄,可没想到功亏一篑。   大爷爷火冒三丈的用拐杖杵地,“你祖母被你送到贡港去管不了你,我这把老骨头就得负责清理门户!”   这话彻底激怒了男人,他一把揪起商铮的衣领子扔给一旁守着的阿昆,阿昆干脆利落将商铮双手钳在背后,他怒而发狠,冲着商铮左腿抬起就是一枪,打得商铮龇牙咧嘴的干嚎叫痛。   大爷爷看见自己孙子腿部中弹气得差点翻白眼过去,抖起手指着商琛鼻子骂:“你你你!有本事就冲我这个老头子开枪!”   “行了,阿琛。”二爷爷拦在前面,摇头叹气,“我和你大爷爷本意只是想让你把位置交给你表哥。”   “夺我的权用得上找五个佣兵?”商琛眸色皆是煞气,冷冷质问,“这是我今天在家,如果我不在,您二老是不是准备拿我老婆孩子开刀?”   “祖父!”商铮瘸着腿叫喊,“不能让他媳妇把那个孩子生下来,咱们商家不能再有一个祸害!”   砰!   他墨眸斥满狠色,又是抬手一枪打穿商铮右腿,哀嚎声响彻整个大厅,大爷爷气得花白胡子乱颤,一口气上不来血压飙升,哆哆嗦嗦地指着他话都说不出一句。   二爷爷迭忙扶着颤颤巍巍的老哥哥,瞪起怒目冲他斥骂,“混账!商家怎么会养出你这个六亲不认的东西!”   男人薄唇挑起冷淡讽笑,向后退了两步,颀长身躯坐倒在沙发上,不羁狂妄地在两位长辈面前点了根烟,又朝阿昆的方向招了招手。   阿昆将双腿中弹的中年男人压到商琛旁边,商铮双腿冒出血不断打颤,弯着腰,额上全是密布的汗,唯恐商琛会给自己脑袋来上一枪。   商琛俊漠如山,抬手一把狠狠摁住商铮的脖颈,冷冷扬起薄唇讥讽的笑了笑,再看看对面站着的两位长辈,嘲道:“就为了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也值得您二老这么费心给他铺路。”   他一只手掐住商铮后颈,另一只手夹烟碰倒唇边吸了一口,烟草味和大厅的血腥味混在一起,两位长辈自知再这么僵持下去,难保商铮不会死在这里。   大爷爷稳了稳心神,握住拐杖,愤而不甘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输了就是输了。是我商家治好了你的病,再亲手培养出你这个孽障,怨不得谁,怨不得谁。”   “治我的病?”商琛轻笑,叠起双腿向后倚靠沙发背,悠哉地弹了弹烟灰,瞥了一眼自己手底摁住的商铮,“那我还得感谢这个废物接不住商家的权柄,才让长辈们把心思打到一个四五岁还有自闭症的孩子身上。”   两位长辈神色一沉,相顾无言的默了默,谁也说不出话。   谈及至此,男人阖了阖眼,吐了口烟圈,一丝淡淡的冷笑挂在唇边,他硕然起身,扬起胳膊将手里吓得面如土色的商铮甩到两位老人面前的地砖上,中年男人双腿磕到地砖又是一通喊痛。   大爷爷瞧了眼地上连滚带爬的孙子,老眼垂着,面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愁容。   年轻俊漠的当家人冷蔑地扫了地上的人一眼,狠狠道:“我不杀他,就当还商家各位长辈当年用尽手段治好我的病。”   二爷爷长长叹了口气,向后招招手,来了两个人把地上嚎疼的商铮抬走。   他墨眸扫了一圈客厅地砖横着的五具尸体,昂了昂下巴,客气道:“这些杂碎还请二爷爷处理干净,我老婆怀孕了,见不了血光。”   “孩子,你记住我的话,滥杀无辜,弑兄灭祖,作恶多端,自有报应!”   二爷爷给商琛扔了十六个字,搀着老大哥向外走,又走过来几个人拖走佣兵的尸体。   他深沉凛冽的矗立着,直到两位老人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才叫阿昆找人把地上清理干净,疾步走向通往地下厅的内部电梯。   见到那个女人盖着自己的西服阖眼窝在小沙发里,他冷硬的心口都软了几分,坐到沙发边沿,用手轻碰她的小腹。   女人不着痕迹避开他沾满血腥的手,睁开眼平静的坐起来,问:“都处理完了?”   他虚虚的伸臂揽住她,问:“你就不想知道是谁么?”   “知道不知道有用么?”黎粹红唇涩然的弯起,美目干涸的凝睇他,“你还活着,对方一个死人,知道是谁也不重要。”   男人粗粝指腹揉着她细嫩手心,道:“是我两位祖父和商铮,他们想逼我让权。”   黎粹当然知道,刚刚才看过监控,虽然听不到声音,但看到那场面,她还是干呕的昏天黑地,连忙把屏幕关掉,这才躺在沙发里休息。   她瞠目望他,震惊于他口中的夺权,红唇稍稍翕动,也没说什么,垂着眼帘问他,“众叛亲离的滋味儿好受么?”   “我不在乎。”他抬臂拥住她,下颌抵在她肩膀,“粹粹,我有你和孩子,我们一家三口可以好好的过下去。”   过下去,该怎么过下去?   她问过自己千遍万遍,到底该怎么和商琛过下去,她有道德和底线,无论是感情还是法度,都找不到自己可以和他过下去的理由。   商琛缓缓松开她,起身半蹲在她眼前,两只大掌合着她的手,敛起黑眸向她诉说自己童年不堪的心理阴影。   “我从小有很严重的自闭症,不怕你笑话,我的交流障碍一度让他们对我很失望,他们曾想放弃我,可当时商家内部一团糟,放弃我,就意味着我爸要让出董事长的位置。”   天才的代价是自闭症,她盯着他,这一刻的商琛仿佛有些陌生,她从他紧皱的眉宇间仿佛能看见当初蹲在小黑屋的小男孩。   “他们给我治病,要求心理医生在一个月内治好我的高功能自闭症。”男人菲薄的唇扯起苦笑,摇摇头,“那根本不是治病,多方面刺激罢了。”   他轻描淡写一句“刺激”带过,可她曾在美国一家社区医院做过志愿者,主要工作就是陪患有自闭症的小孩子们。   这种心理障碍别说一个月,需要经过三年,五年的心理疏导才能有疗效。   到底是什么样的刺激,才能在一个月里,把一个孩子变成一个冷血残忍的魔鬼。   黎粹静默凝睇这个男人,终于了解舞蹈学院董医生说的原生家庭带来的心理创伤。   可这,不是他可以横行作恶,一手遮天的理由。   这个世上,比他可怜的人更多。 第79章 【你救救我】   “这就是你随心所欲作践别人的理由, 是吗?”   黎粹目色淡然的望入他漆黑瞳孔,仿佛能看得到那片黑潭底部的肮脏污浊。   第一次向别人剖开童年阴影的男人见她望向自己,垂低俊颜, 难堪的无所适从, 他的大掌合住她那双温暖纤手,哑着嗓子低声道:“粹粹,一个用来争权夺利的工具不懂感情, 也从来没人告诉我什么是善良, 你用你的善良, 救救我, 好么?”   她无法谅解他的忏悔, 因为她曾经也是那些无辜的一员,激动地拔高音量连声反问:“你早就无药可救了!你去问问那些你作践过的人, 死在你手里的人, 问问他们要不要救你!”   “别动气,粹粹,别伤着孩子。”他迭忙抚平她的情绪, 头缓缓凑到她小腹,附耳听了会儿后皱眉道:“没声音,这孩子不大爱动啊。”   男人被她肚子里的孩子拽住了全部心神, 也没想过不到两个月的胎儿怎么会有动静。   不过不提也罢, 一提, 她想到自己肚子里怀着商琛的孩子就气得烧心,那么多无辜的人死在他手里,他怎么配做一个父亲?!   黎粹攥紧拳头狠力捶打他肩背,撒气般的连连斥道:“你怎么配!商琛,你这种人渣凭什么可以有一个孩子!我凭什么要给你这个杀人犯生孩子!我一定会把这个孽种打掉, 一定会!”   他听她连喊带叫的要打胎,一张俊颜立马乌云密布,黑沉了好几个度,两只大掌攥住她挥在自己肩膀的手臂,半起身用西服袖子捆住她手腕,免得她伤到肚子。   “黎粹,别再让我听到你说我们的孩子是孽种。”商琛沉冷地出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指腹摸着她皙滑皮肤,面上挂着危险轻浮地淡笑,“我说过,你再想着堕胎,我就把你关到地下室里生孩子。你说得对,我是人渣,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儿,我说得出,也做得到。”   她双手被西服袖子绑了个严严实实,气不吭声地撇过脸,张口狠狠咬在他手背,尖牙瞬间穿刺皮肤,尝到铁锈般的血腥味儿。   他喉咙传出一声闷哼,紧皱眉头任她咬破手背,看她咬够劲儿了,才不痛不痒的瞥了眼手上的血牙印,轻笑道:“你这是让我儿子尝尝他老子的血什么味儿么?”   她贝齿咬紧血色艳丽的红唇,愠色布满精致脸庞,转过头敛起眼眸,再怎么冲着商琛叫嚣,她也是怕他真的把自己关在这个昏暗阴森的地方生孩子。   他见她不再张牙舞爪的嚷叫,半弯下腰,双臂抄起轻盈纤细的身子,向地下厅外面走去,走的路上还不忘问她,“今天碰见那小姑娘,都说什么了?”   女人双手捆得严实但又不疼,不情不愿的窝在他怀里,听他问起这话美目瞟个白眼,讥诮道:“想知道自己去问那小姑娘好了,问我做什么。”   她晓得商琛的脾气,自己这话一激,他反倒更不会赶尽杀绝,主动找祁希冉的麻烦。   女人尖酸嗔怪的语气引得男人眉宇间沉鹜散了大半,他薄唇抿出一丝笑意,道:“你看看你,老子又没睡她,你怎么一提她跟吃了枪药一样。”   “难道你还希望我对一个死活不听劝的小丫头有什么好脸色吗?”她美目睁圆瞪他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低头冲她挑眉,道:“我以为你会告诉她报警。”   黎粹美目轻敛去一道光芒,心里掂量着商琛受用的话,鼻尖轻嗤道:“哼。那你得去感谢那小姑娘对你一片痴心,要报警,她早在你给她拍照片那天就报了,哪会等到你把她毁的家破人亡,才想起来找警察。”   她说完,自问自己这话刻薄得不容人怀疑,商琛也没再问,阴鸷墨眸漫过沉霭,叫人看不出所思所想。   走出内部电梯,阿昆带着几个保镖还在一层客厅处理血迹,她回头瞥到电梯门表面划过的道道弹痕,不禁打了个哆嗦,头皮发麻。   原来防弹门防得都不是外人,防的都是和商琛同血同脉的亲戚。难怪,当初他们在贡港时,他会说他不需要这样的亲戚。   可空气中弥漫的浓厚血气使她作呕,她心头升起的对这男人的同情可怜顺间被胃里上涌的恶心碾压殆尽。   他刚抱她走上三楼起居室,稳稳当当将她放在床上后,女人气急败坏的垂眸看着腕上捆着西服袖子,不快的伸向他道:“快点给我解开,我要去洗澡。”   扑面而来尽是女人散发的沁香,他给她解开西服袖子,覆唇在她发际侧颊亲了好几口,扯起唇角笑道:“很香了,洗什么?”   她蹙起眉头,伸手推开占便宜没够的男人,嫌道:“洗掉你沾给我的血腥味儿!”起身刚要往浴室走,还没迈出几步,天旋地转脚下一空,被他拦腰抱进浴室。   他们曾在这里做过太多脸红心跳的事,处处残留着激情欢爱的影子,今天两个人一起老老实实泡浴缸,黎粹反倒有些不适应,而他只是松松揽住她的腰,让她舒服的靠着自己上身。   她湿滑白皙的美背紧贴着男人蜜色健硕的胸膛,他滚烫俊颜埋进她颈窝,缠绕住小腹的双臂异常炙热,即便看不到他的神情,她都能感受到他的隐忍难受。   查出怀孕的那天,医生还在临走前特意叮嘱他,前三个月比较危险,不要有夫妻生活。   女人白皙面颊是被水汽氤氲的潮红,听他极力压抑的呼吸,垂头失笑道:“我要是你,就不会跟进来。”   他双臂倏然向里收紧,喉结干涩的上下一滚,粗哑道:“粹粹,我没你想的那么没定力。”   “既然你有定力,那就请你别抱着我了。”她勾唇淡笑,潋滟水眸瞟了眼颈侧的男人,“你咯的我很不舒服,建议你还是上一边先自我解决好再回来。”   她隐晦的话语更是激得男人呼吸愈发急促,他抬起薄红俊面,眸底积攒着火气,将腿上乱动的女人摁住,掌间虎口嵌住她下颌板过来,薄唇急汹汹地覆过去,吻住她鲜艳欲滴的檀口。   肆虐碾压的热吻愈深愈烈,她转过腰身,手臂攀绕着他颈部,眯起美目瞧着渐入佳境的男人,本意就是挑逗他,让他忍不住,这孩子说不定就这么掉了,也怨不得谁。   她任凭男人把自己摁到浴缸边沿,怀孕不到两个月的女人腰肢依然纤细,仍旧可以让他两手掐住,她耳根红晕遍布,抿紧被蹂碾过的唇瓣,等待那火热的进入。   可他没有,在关键时刻刹住了,只是在那处表面不断摩擦,用这种方式解决需求。渐渐,呼吸越来越重,男人贴着她后背,满意地感受女人空虚的战栗。   她的反应是最好的证明,她也在渴望他,虽然带着并不单纯的目的。   商琛没拆穿她故意勾引的把戏,薄唇吻上她后脑勺,失笑道:“别生气,宝贝儿。你先养胎,等前三个月过去,我再给你。”   黎粹指尖死死掐住浴缸边沿,她小看了商琛的自制力,更低估了他的冷静。   她回手推开黏在后背的男人,上岸去淋浴喷头底下冲干净,他也离开浴缸跟过去,即便他没伺候过人,手法也有些笨拙,但仍为她洗好头发,穿好浴袍。   回到房间,她挑剔着他手里没轻没重,从他手里抢过吹风机,坐在床沿吹头发。   她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就是心里憋得难受,不畅快。   这孩子在自己肚子里多一天,就多一份惴惴不安,可商琛几乎是派人寸步不离的跟着她,根本不给她任何自己独处的机会。   她深呼口气关掉吹风机,双手拍脸逼着自己振作。   突然,桌上的白色手机响起铃声,她仅是瞟过一眼,那串号码没有备注,她一时也认不出,但尾号有些眼熟。   倒是正在换衬衫的男人看到来电人拿起手机,五官稍显沉冷,走到卧室外面拉上门听电话。   商琛很少打电话遮遮掩掩避着自己,她心生疑窦,努力回想那通电话号码在哪见过。   她已经很久没有手机,所以对最近见过的号码记忆极为清晰,最近一次是用父亲的手机,接的是...祁希冉打来的求救电话。   黎粹暗暗捏紧床单,心惊于那个小丫头居然还在联系商琛。   果然,商琛接完祁希冉的电话,脸色沉郁走回屋内,匆匆换好衣服,简单叮嘱她两三句就出了门。   她猜测,应该是祁希冉手里有商琛的把柄,或者威胁要去报警,不然怎么会一通电话就能把商琛叫出去,而且他每次接祁希冉的电话都是玩弄戏耍的神色,哪有这一脸的铁青不悦。   那小姑娘想通了?   她以为如此,谁会容忍一个侮辱自己,又让自己家破人亡的凶手逍遥法外。   庭院内刚传来车子驶离的动静,房门传来两声响,佣人在外面道:“太太,有个舞蹈学院的学生给您送来一封感谢信。”   感谢信已经见怪不怪,舞蹈学院期末测评结束后,有很多学员送花送信到庄园,商琛也没剥夺她为人师表的乐趣,允许她接受来自学生的感谢。   她走过去打开门,从佣人手里接过信件,退回屋里拆开。   上面只写着几句话   太太,我是小冉。   您说得对,我应该离开北城。   可在临走之前,我还是想见他一面。   我想亲自质问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如此残忍的对我。   对不起,太太,我还是想给他一次机会,向我解释的机会。 第80章 【卑贱至极】   傍晚, 天边际白,一丝亮光即将被黑暗吞噬。   长海园墓地靠近海边,墓碑林立, 海浪拍击在礁石边沿, 汹涌如同男人墨眸中的暗潮,他颀长森然的倚在车前盖,面朝大海点了根烟, 烦躁不耐的等待祁希冉缓缓走出墓地。   “文件在哪儿?”他轻翕薄唇, 厌烦的已经懒得抬起眼皮看面前这个恬静的小姑娘一眼。   祁希冉哀怨地看向眼前俊漠如山的男人, 捶胸顿足地冲他哭喊道:“你应该去向我爸忏悔, 是你杀了他!我爸对你那么好, 他那么相信你...把你当做朋友...你为什么...”   商琛指缝掐烟,冷冷睨向哭哭啼啼的小姑娘, 他连多说一句的心思都没有, 用比方才更森寒的语气问,“我没时间和你废话,复印件藏哪儿了?”   “在...在我家。”小姑娘哭腔浓重的垂头。   商琛冷脸踩灭烟头, 半句话不多说,打开车门坐上驾驶位启动引擎,祁希冉也怕她把自己一个人孤零零扔在海边, 连忙坐上副驾驶。   这不是他经常开的那辆迈巴赫, 只是一辆普通奔驰, 他不想引人瞩目,免得这小姑娘找人盯梢,如果不是为了她刚才说的文件,这个蠢到犯贱的小丫头早就被他抛在九霄云外。   那文件是关于基金会阴阳合同的改制,其中有他暗箱操作的手笔, 不过在祁市长倒台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万全准备,将往来文件全部销毁,而今天,祁希冉打电话说她有复印本,要挟他出来见上一面。   一路上,小姑娘不停歇的抽噎泣声惹得他心烦气躁,他不由得想到家里那个坚韧聪明的女人,那个女人不会轻易的哭,即便哭,也会扑过来撕扯他,喊出来的话能伤透他的心。   正在开车的男人不禁摇头,微咧嘴角自嘲的笑了笑,他发觉自己只对黎粹的眼泪有反应,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受虐狂,围着一个已经不爱自己的女人团团转,还乐此不疲。   开车时,他眼梢余光瞄到祁希冉哭累了会偷看自己,心里也有了数,唇边弯起戏谑且不着痕迹的讽笑。   没想到人可以贱到这个地步,即便他杀了她父亲,将她母亲一手送进精神病院,还给她拍了那种不堪入目的照片践踏她的自尊,这小姑娘心里居然还有他。   商琛眉头紧锁,眸色淡冷看向前方,修长手指握紧方向盘,看到祁希冉,他想不通为什么家里那个怀着他孩子的妻子不能回头再爱一次?为什么不能发发善心将他从罪恶深渊的泥沼中解救出来?   他只觉得黎粹比自己还心狠,其实真正铁石心肠的人,从来不是自己。   车子疾速飞驰至祁市长以前住的小区楼下,他俊颜沉黑迈步随祁希冉上楼,打开门,屋内大半红木家具都被搬空,仅剩一张小沙发和茶几。   “商大...商先生,你先坐,我去...去给你倒杯水。”祁希冉眼圈通红不敢直视他的冷酷,自己则狠心改了熟悉的称呼。   “不必了。”他冰冷拒绝,焦躁地又一次问她,“那份复印文件到底在哪儿?”   他厌恶祁希冉在自己面前自作聪明卖关子,这小姑娘看起来安静腼腆,心眼还不少,一直不提关于文件的事,可他已经没有多少耐心在这里干耗。   他语气中的厌嫌终于使小姑娘崩溃到无以复加,祁希冉在他面前低垂眼眸,哽咽不已的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到底哪里做错了...哪里惹你讨厌...为什么?”   这几句问话彻底印证了男人心里的猜想,他烦躁不堪的抬手抹了把脸,清楚祁希冉找自己来就是为了这一摊子烂事儿!   他现在没心思搞除了黎粹以外的女人,尤其是这个犯贱至极的小丫头。   如今无依无靠的小姑娘再绷不住感情的弦,对这个危险冷峻的男人简直是又爱又恨,冲过去怯怯地拉着他的衣袖,哭道:“商大哥,我真的好难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你对我...对我...就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商琛面色铁青,毫不留情地抽回手臂,皱起眉头俯视泣不成声的小姑娘。   “你知不知道,我本来...本来是想去报警的...”祁希冉不管不顾地将心里的想法告诉他,“可我真的不想你坐牢,商大哥,我不报警,你对我说一句你错了就好,就一句,好不好?”   他成熟,比一个小姑娘看的更透彻,冷硬地提醒道:“我杀了你父亲,逼疯你母亲,毁了你的家,你应该恨我,不是原谅我。”   这句话彻底让祁希冉失去了仅剩的自尊,她手捂住脸难掩悲伤的哭泣,   他说的对,可又能怎么办?本来见他之前,就已经准备硬下心肠要他解释忏悔,可一见到他,汹涌成灾的感情泄了洪,一切都处在失控的边缘,无法阻止。   “那我...我该怎么办?”小姑娘在他面前哭到上气不接下气,“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恨你的,是你毁了我的家...我是应该恨你的...可是我...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坐牢...我真的...真的...舍不得...”   这一番话触动他某根神经,令他再次想到家里的妻子,那个口口声声要他坐牢,甚至用孩子逼他自首的女人。   云泥之别,白天鹅永远是白天鹅,从来不会被任何屈辱击溃。   即便是那地狱般的十年,面对他十年如一日的冷落,当时的黎粹纵使对他有情,也是不屈不折,从来不会卑躬屈膝的讨好,到最后,面对那群劫匪,她也是高傲的挺直脊梁,坦荡荡的迎接来自死亡的威胁。   其实卑贱的人,是他和祁希冉,他奢望能和黎粹重头来过,所以卑鄙无耻的将她囚禁在身边,用尽手段排除一切让她离开自己的可能,甚至逼她和岳父岳母断绝关系,还让她怀上自己的孩子。   思及至此,商琛淡漠阴沉的脸上挑起一丝淡薄的讥笑,他觉得祁希冉可能比自己更贱,面对杀父仇人,居然可以说一句“不舍得你坐牢。”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同道中人”,他神色漠然地等祁希冉哭够了,语气不再似刚才那般刚硬,道:“把文件拿来,以后,离开北城。”   祁希冉泪眼婆娑,怔然地望着他,没想到自己将这一番话出去,得到的居然还是他关于文件的回答,还要撵自己走。   小姑娘哭到用气声点点头,“好,我去给你拿。”,而后悲伤地红着眼圈转身走进卧室。   商琛则来到窗户边,谨慎地拉开纱帘向楼下探望,确认没有跟踪自己的条子,想来祁希冉对自己的迷恋,应该也不会主动报警。   他确实有一万种理由开脱罪名,但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少惹。   忽地,一通电话打到手机,他见到号码不禁咧开嘴角轻笑,这是庄园的座机号,他接起后,那边传来女人开门见山的质问,“你和祁希冉在一起是吗?在哪儿?商琛,你已经毁了她一家了,赶尽杀绝也得有个限度!”   “不是我,粹粹,是这小姑娘主动联系我,她说她爱我,舍不得我坐牢。”他墨眸瞳底是得意狂妄的笑意,话语在进犯女人的底线。   “不可能!”电话那头的女人狠声否着,“她爱你什么?爱你杀了她爸,还是爱你一直践踏她羞辱她?!”   电话还没撂,卧室里走出一个小姑娘,怯生生的唤了声:“那个...”   男人攥着手机,还没享受完和老婆斗嘴的乐趣,转回身,瞬间眉头紧锁,厌嫌的眯起眸子。   客厅中央,小姑娘仅仅穿了身胸衣和内裤,羞红的脸说:“商大哥,我什么都没有了,可我想...想为我父母还债....” 第81章 【人性施暴】   客厅一时静默, 英俊高大的男人剑眉微扬,薄唇噙着嘲弄的笑意,墨眸扫过眼前这具稚嫩到不像话的少女身体, 胸衣和内裤遮掩着尚未成熟的曲线, 如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幼稚且天真。   祁希冉在他面前深深垂头,羞得无地自容, 可她必须这样做, 她没了爸爸, 母亲也被逼疯, 处在这种孤独无助的境况, 她对这个男人迷恋比怨恨多,无论好的坏的都转为依赖和仰仗。   小姑娘甚至隐隐羡慕黎粹被他囚禁, 又暗无天日的生活, 羡慕黎粹可以成为他掌中无法逃离的禁脔。   如果可以,她会乖乖的听这个男人的话,听从他的命令, 甚至可以日以继夜献出自己身体和子宫,只要他能允许自己活在他身边。   皮鞋一声一声清脆的磕在地板上,男人伟岸的身影渐渐走近, 扰的小姑娘呼吸都乱了套, 她心跳加速, 已经做好第一次被他粗暴对待的准备。   他是该讨厌自己的,毕竟他的父母死在那场火灾,他也曾经因为这件事坐轮椅,小姑娘想替爸爸妈妈赎剩下的罪,用自己去补偿这个男人。   黑影立在身前, 祁希冉垂首紧闭眼睛,不敢抬头看他英俊立体的五官,距离近的几乎能闻到他西服清冽的味道,可他并未停下脚步,黑皮鞋转向沙发的位置。   片刻后,一声打火机滑动滑轮的声响,屋内飘散着烟草的苦涩味,他坐在沙发里,修长手指掐着烟,用喑哑低沉的语调,问道:“想我上你,是么?”   小姑娘被这话激得瑟瑟发抖,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泛出红晕,从他的语气中,她听出了轻贱。她羞愧地摇摇头,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他听,“不,不是的,我只想替我父母赎罪,我什么都没有了...”   他淡漠扫去一眼,冷言嘲道:“你的确没什么好东西。脱光之前也得看看自己够不够格爬我的床。”   “商大哥,我会好好听话的。”小姑娘晓得他看不上自己不太成熟的身体,头垂的更低,带着哽咽的腔为自己争取,“我知道...知道你太太怀孕了,她不想要那个孩子,商大哥,我会给你生孩子,会给你生好多好多孩子的。”   商琛吸了口烟,嘲讽意味爬满他阴鸷墨眸,勾起唇角轻呵一声,道:“我老婆肚子里才是我商家的种,小三肚子里那叫私生子,叫孽种,有一个打一个,打到生不出来为止。”   “不,商大哥,那我不,不怀孕好不好?”小姑娘羞耻地双手捂脸,身子缓缓下沉,跌坐在地,哭道:“我不要名分的,商大哥,我...我就想跟在你身边...我,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商琛俊漠面孔愈发冷冽,居高临下的俯视跌坐在面前的小丫头,昔日的市长千金如今像个下贱无耻的□□,脱光衣服求他睡。   他薄唇咧开,扬起一个大大的嘲讽鄙夷的笑容,将手机贴在耳侧,劣声劣气的回答女人刚才的问题,“粹粹,你不是想知道她爱老子什么?这贱货就爱老子杀了她全家!现在脱光跪地上求老子睡她,干她,还他妈想给老子生孩子!”   刚才的通话还没挂断,手机那头的女人将这段对话听得真真切切,沉默许久,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商琛没等手机那边的女人出声,兀自挂断通话,头后仰靠着沙发,墨眸轻阖吸了口烟,忽地勾唇轻佻得意的“哈哈”大笑两声。   那个女人不是说他罪无可赦,不是要让他把牢底坐穿?   那他便亲手将这现实呈给她,炫耀他玩弄人性的成功。   与其说是炫耀,不如说是一种对于人性的施暴,他在践踏另一个少女的自尊和感情的同时,惩罚了那个女人的三观和良心。   他太想让黎粹屈服,或者说,借着祁希冉毫无底线的爱,也想向她证明,就算他曾犯过种种暴行,但也不是,不值得原谅。   商琛慵懒地捏着烟蒂,朝天花板吐出一口烟圈,他深邃黑瞳聚于一处,自傲的笑容挂在他俊美面容上,忽然他感到有只小手在碰自己的皮带扣。   他俊眸向下俯视,看到祁希冉小心翼翼的在碰自己的皮带扣,粗嗓低哑的问:“你在干什么?”   小姑娘瑟瑟向后收了手,脸颊还挂着泪痕,咬紧唇瓣羞红了脸,细若蚊喃地道:“我...我,我给你含那个...我听说男人会很舒服的...”   他扔掉烟蒂,抬脚碾灭,墨眸将小姑娘从头打量到尾,冷嘲轻笑的摇头道:“我老婆知道你在我面前脱光了,我要是真睡了你,算我出轨偷情,还是你勾引我上床?”   小姑娘此刻根本顾不上廉耻,垂首支支吾吾,“那算...算我勾引。”   “可我不想被你这小贱货惹得一身骚。”男人沉下脸,起身双手插进西装裤兜,冷言又道:“把复印件给我。”   “没有复印件,商大哥,根本就没有复印件!”祁希冉见他要走,激动的抱住他大腿,“对不起,你别走,别走。是我太想你了...我想见你...对不起...”   商琛目色冷戾森然,眉头拧紧盯着抱着自己大腿的小丫头,顿时怒气噎喉,从祁希冉的怀里拔开腿向门外迈去。   走之前,他吩咐守在门口的两个保镖处理好自己留下的烟头和指纹,最后在小丫头的嚎啕大哭中坐电梯下楼,驱车离开小区。   开车回庄园的路上,他找人远程删掉小区的监控视频,伪造好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叫人看好祁希冉的一举一动。   他谨慎多疑,也一向最恨有人在自己面前自作聪明,祁希冉这小姑娘一会儿说有复印件,一会儿说没有,还以此要挟他见面。   果然死不干净的人最麻烦,这个威胁,绝不能留。   可当他回庄园,看到一层大客厅沙发里窝着的女人,心里还是难免虚上一虚,径直走到她身旁坐下,脱掉西装外套扔到一边,松开领带,语气略显不快道:“别多想,我没睡那小姑娘。”   电视里播放的是法治在线,一个涉嫌刑事重罪的黑老大横行于世,最终被警方绳之以法判了死刑,黑老大的妻子和孩子成了孤儿寡母,流落街头。   黎粹看到这里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机,敛起美目,音色极淡的缓声问:“你要除掉她,是么?”   商琛抬手捏揉眉心,鼻尖溢出一声轻哼,道:“那小姑娘说她手里有复印件,她太蠢了,做什么都不该要挟我。”   “要挟你和她在一起?”女人淡漠地回望着他,红唇扯起微细的弧度,“你有没有想过,她只是爱你,其实她手里什么都没有。”   “粹粹,我不需要别的女人来爱我。”商琛伸臂揽住她纤薄的肩膀拉她入怀,下巴抵在她头顶。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女人的头靠在他怀里,美目里是满满的冰冷嘲讽,她轻轻弯起唇角,连声反问道:“你让我爱你?我爱过你了,商琛,最后又是什么结果?你看看祁希冉,那个小姑娘也爱你,她现在又是什么结果?爱你的女人,都不太好命。”   男人双臂向里收紧,牢牢圈住怀中的女人,如同他囚住她的牢笼。   用尽手段,费尽心机,他对她残忍过,但也后悔过,以至于现在,他们两个人谁都走不出这困境。   “祁希冉手里应该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就算那个小姑娘再蠢再天真,也不至于死在你手里。”黎粹轻阖双眸,轻扯唇角,说着半真半假的谎话,“而且,你总不想你的孩子还没出生,就背上一条人命。”   “你现在学会用孩子威胁我了,是么?”他目光冷峻如冰,松开怀里的女人,直视她精致无瑕的眉眼,“用孩子逼我坐牢,用孩子让我放过那个贱货,黎粹,你还想用孩子让我做什么?”   “因为你在乎。”她抬起头,毫不畏惧地与他四目相对,讥诮的勾起唇角,“商琛,找到能拿住你的事,太不容易了。我总得好好利用,才能让你少做些让我恶心的事情。”   他抬手轻捏住女人下颌,粗嗓囫囵的笑出两声,可他面上在笑,心里却没有一处不痛。   他在乎的孩子,在这个女人眼里,不过是利用他威胁他的工具。   这赖不得别人。   赖他自己,是他作恶多端,是他十恶不赦,是他下手太重。   在黎粹面前,他愈发能体会到祁希冉的心情,爱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用尽所有卑劣手段想将自己爱的人留下来,可这个人还一心想要自己去死。   他剑眉轻挑,指腹摩挲她下巴,佯装漫不经心的夸赞,“如果那个小姑娘有你一半聪明,也不至于贱到这个地步。”   “是啊。”她眉眼弯起,话语刻薄带刺的轻讽,“祁希冉是蠢得要命,还傻呵呵的想给你生孩子。你大可以找这种傻子去生,这样也不必因为你的孽种,脏了我的子宫。” 第82章 【一家团聚】   听她话语中透出对这孩子的厌恶, 商琛眸底布满腥红血丝,虎口稍一用力扼住她鹅颈,哧笑一声, 问:“你就这么金贵?肚子里连个孩子都容不下?”   她被男人大掌捏着喉咙, 红唇莞尔,笑道:“商先生想多了,我没那么金贵, 只是容不下一个杀人犯的孩子。”   这一天, 两个祖辈来势汹汹的夺权, 紧接着那小丫头又来要挟自己, 男人难免说话不好听, 怒气横生,黑瞳凝睇她冷若冰霜的脸孔, 虎口松开她的脖颈, 起身离开沙发,走向楼梯去二楼书房。   他不想在自己戾气丛生的时候和她交谈,暴躁解决不了他们之间的鸿沟。   商琛需要冷静, 他将自己关进书房平复躁怒的火,等到凌晨才走上三楼卧室。   他清楚她没睡着,女人纤细身躯背对他侧躺在床沿, 他一眼看穿她向自己较劲的固执, 不禁哑然失笑, 换好睡袍躺到她身边,伸臂将人勾到怀里,炽热大掌温柔抚上她小腹。   这个孩子是他亲手递给黎粹报复自己的刀,这刀太过尖刃锋利,每一刀都能刺中他的命脉。   他额头抵着女人后脑勺, 许久,他在满室黑寂中阖起墨色眸子,死死磨着后槽牙,突然发狠低哑地道:“黎粹,我真想动手杀了你,杀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我再去死,让我们一家三口下地狱也能团聚。”   毯子底下的女人缩了缩肩膀,连呼吸都漏了半拍,但仍抑住微颤的清音,应了一句道:“好,商琛,我等你杀了我。”   “对,杀了你我就解脱了,弄死你肚子里的孩子,就再没人可以威胁我,只要我能下得去手,狠得下心。”他手臂如铁般坚硬,紧紧扣住她的腰腹,这狠话不知是给她听,还是给自己听。   黎粹不再应声,纤指抓紧床单,紧闭双目强迫自己入睡。   她没有和这个魔鬼到地狱团聚的打算,更不想生生死死都和他纠缠。   对这个心狠手辣的男人,她已经憎恶到极致,越来越无法接受自己和他躺在同一张床上的事实。法治在线里,她看到那个黑老大的女人和孩子最后是什么下场,也决不能让自己落入那样悲惨的境地。   也不知是不是她用孩子威胁他起了作用,商琛并未急着对祁希冉下手。可过了几天,北城晨报上却出现了祁夫人在精神病院自杀身亡的消息。   这种“自杀”死讯令她面前的早餐难以下咽,胃里翻腾的恶心对她来说已经习以为常,黎粹将报纸搁在一边,顿时失了胃口。   对面的英俊男人从财经周刊里抬眼,瞄到报纸版面上硕大的黑字,俊颜一沉,向管家吩咐道:“以后不用把报纸拿给太太。”   在女人惊诧无语的目光中,管家收走了桌上的报纸。   愕然之后,她唇瓣翘起一丝讥嘲的弧度,意有所指地问道:“商先生敢做,还不敢让别人看么?”   “你是孕妇,这种新闻对你和孩子影响不好。”男人倒也坦然,沉声说罢将手边的牛奶推到她面前,用命令的口吻,“喝光。”   她瞥了眼那杯满当当的牛奶,并未伸手去拿,转头敛起眼帘,反讽道:“法治在线里的罪犯没有一个比你活得光明磊落,他们至少还有良心,还知道在全国人民面前忏悔。”   “以后也少看那种节目。”他合上财经周刊,言语透着几分漫不经心,“都是一群蠢人,不适合出现在我儿子面前。”   黎粹掩起美目瞳底的愤然,当着男人的面,气呼呼拿起那杯牛奶喝了大半。   一旦胎儿得不到营养就会将母体拖垮,不为了这个孩子,就算是为了自己能好好活着,她也不能和自己的身体作对。   商琛看她气冲冲喝过牛奶,轻轻扯了扯唇角,接过阿昆递来的西服外套,起身走到她旁边,弯下腰,薄唇在她侧颜落下一吻,哑声叮嘱:“少动气,对孩子不好。”   她斜睨着男人,笑得讥讽,红唇轻翕,“没想到,满手人命的商先生居然在努力做个好父亲。”   他粗粝指腹抚过她精致眉眼,温和低沉地道:“当然,我还会做个好丈夫。”   好丈夫,这三个字差点惹她笑出声。她挥开他抚着自己侧颜的手,美目斥满寒冰,盯向他俊颜,淡漠地提醒他,“商先生可别忘了,你昨晚还说要杀了我,弄死我肚子里的孩子。”   男人目中柔情顷刻间化为冷硬,眉宇微拧,直起挺拔上身,墨眸俯视她发顶良久,锐利眸光几乎要将她头顶钻出个洞。   忽而,他鼻尖传出一声冰冷轻嗤,也没和她再说什么,拔腿离开餐厅。   留在餐桌旁的女人听到皮鞋渐行渐远的磕哒声,敛起眸子中自嘲的神色,拿起筷子,安稳如常的继续用早餐。   面对一个屠人满门的魔鬼,谁都会倒了胃口,更何况她还在孕吐,吐得比吃得还多,连她自己也拿不准身体和意志哪个会先崩垮。   活着,也仅仅就是在他身边虚与委蛇的活着,这生活已然看不到一丝光亮,向前踏出一步都是万丈深渊。   吃过饭,一通陌生来电打到庄园座机,黎粹当着看管自己的管家和佣人面,从容接起电话,礼貌问道:“喂?您好,这里是商氏庄园,有什么事吗?”   “您好,请问您是商太太吗?我是妇科医院的护士,请问您有时间出来一趟吗?我们医院最近在外面开办了孕初期课程,想请您来试听。”   电话那边,护士话音有些耳熟,听得出是在止不住发抖战栗,一字一句都透露着害怕和恐惧。   黎粹听出端倪不露声色,手指捏紧座机,冷静应道:“好,我去看看。地址在哪?”   电话那头的护士战战兢兢的报了一串地址,最后以哽咽的哭腔感激道:“谢谢您,商太太,谢谢您能来。”   黎粹眉头紧锁挂断电话,她猜得到这一通电话的目的,那个小姑娘已经走投无路,不然绝对不会冒着危险给自己通信,现在已经不是离开北城的问题。   是商琛,商琛要祁希冉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天真无邪祁小姐要下线啦。 第83章 【被他毁了】   “为什么不报警?”医院后身的小公园, 端庄优雅的女人连连问向对面护士模样的小姑娘,“你明明知道他对你们一家做了什么,为什么还要和他纠缠?你就那么喜欢他?即使他是个罪犯, 是么?”   “对不起, 商太太,真的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怎么了, 本来我是想离开北城, 但我一见到他就完全陷进去了, 对不起...”小姑娘双手紧紧捂脸, 在女人面前颜面扫地, 羞耻的难以抬头示人。   黎粹黛眉微蹙,端看着面前天真单纯的小姑娘, 按理说, 自己应该给这个勾引自己丈夫的狐狸精几耳光,而不是质问这个小姑娘为什么不去报警。   明明祁希冉比自己更有机会可以将商琛送进监狱,却一次又一次深陷在那个男人完美的皮囊之下, 无药可救。   她们坐在公园旁边的一处圈椅,祁希冉穿着一身护士服坐在她对面,背对着不远处在树下站着的保镖, 外人看来, 只是一个怀孕初期的太太向护士咨询孕期课。   黎粹只庆幸阿昆今天跟商琛去了集团大厦, 不然她也是万万不会答应和祁希冉见面,那太冒险,而面前这个小姑娘已经没有命可以担起风险。   “太太,我好怕,我真的好怕。”祁希冉哭着攥住她的手, 慌慌张张地向她倾诉,“你可不可以告诉商大哥,我没有那个合同的复印件,真的没有,我错了,我不该要挟他的,我真的只想见他一面...”   她疑惑发问:“合同?什么合同?”   “是...是一份关于基金会的阴阳合同,我以前不小心听我爸爸和商大哥打电话说起过。”祁希冉哭得抽抽搭搭,说罢又紧忙改口,连连摇头,“可我只是听说过,没有见过,我爸爸出事之前,那些合同就全被销毁了,根本就没有复印件。”   黎粹听明白缘由,抿紧唇瓣,缓缓闭了闭目,道:“即便没有那份合同,你也可以去报警,再申请人身保护,商琛就算想对你做什么,也无计可施。”   “我不能去报警,商太太,商大哥会坐牢的,我不能让他因为我坐牢。”祁希冉涕泪齐流,崩溃不已,“我就是想让他放过我,太太,我不会再去要挟他见面,也不会再去打扰他,真的,我现在只想好好活着,我的爸爸妈妈他们已经赎罪了,为什么还要拉上我,为什么?”   黎粹拍了拍祁希冉不停颤抖的手,她太能体会被死亡威胁的滋味,冷静地劝慰道:“去报警吧,拿上你手里所有证据,除了这一条路,没人能救你。”   “不!”祁希冉泣声否道,“不!太太,总能有别的办法的,总会的!”   “什么办法?”黎粹肃然从祁希冉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恨不得骂醒这个沉浸在爱情幻想的小姑娘,“小冉,你已经看清商琛的真面目了,他就是个不择手段,穷凶极恶的匪徒!你究竟还迷恋他什么?”   还能迷恋什么?   他的外表和权势,他的手段和心机,都成了让女人迷恋的资本。   小姑娘音色细若蚊喃,似乎是想找回一点自尊,“可...太太还给商大哥怀了孩子,我不信...不信你对商大哥就一点感情都没有。”   这话问住了她,良久,她才敛起眼帘,苦涩地掀了掀唇角,一字一句皆是满心愤恨,道:“我曾经也像你这么绝望过,为了不受他的折磨,我逃跑过,自杀过,换来的是什么?他毁了帮我的学长,三番两次用父母威胁我,逼我和我父母断绝关系,现在,我还得为这个十恶不赦的罪犯生孩子。你说,我对他该有什么感情。”   她压抑着内心积久的怨,好言劝着面前震惊怔愣的小姑娘,“小冉,你还来得及,还有回头路。”   黎粹眼梢余光瞟向正盯着自己方向的保镖,不慌不忙的从皮包里掏出一本孕期百科知识全书,装样子道:“抱歉,这种孕期课对我帮助不大,请帮我把老师上课用的书捎回去,谢谢。”   那本书里夹着一把钥匙和老房子的地址,还注明了她藏记录本的地方,那里面记着她曾经在东南亚找到的证据。   这是她现在力所能及的所有事,不仅能救祁希冉,也是帮了自己。   即便合同销毁,找不到证据,但东南亚走私洗钱的事情铁板钉钉,也是制裁商琛的利器。   黎粹赶在保镖迈腿朝她们走来之前,率先离开座位。保镖不再向前,驻足等她走近,再跟着她走向停车场。   医院到庄园不算近,等她快回到那栋城堡“监狱”时,青天烈阳被乌云尽数遮蔽,向下漫成黑压压的一片,阴郁沉闷的直叫人喘不过气。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雨水猛烈冲刷着车窗,女人惴惴不安地望向窗外,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心里说不上来的怪异蔓延开去。   太简单了,自己和祁希冉见面太简单了,轻而易举的见面如同被人提前安排好的行程,这种忐忑心慌的感受不断放大,黎粹突然意识到什么,紧忙拍打驾驶位的椅背,冲开车的保镖喊道:“回去!回医院!”   “太太,您这...”保镖今天是第一次替阿昆,生怕出纰漏。   女人上半身探到前座,美目死死盯着保镖转方向盘的手,肃声威胁道:“你总不想在你替班这天,我出什么事。”   这话惊得保镖连忙打方向盘转弯,驶回她们刚才待的小公园,这里僻静背靠树林,人本就寥寥,雨一冲,已是空无一人。   雷鸣电闪,昼如黑夜。   车刚停在公园门口,凭着直觉,女人不顾保镖的阻拦,立马推开车门冒着大雨冲进树林,越向深处走去,越阴森昏暗。   雨水将她从上到下浇的透彻,她不由得心颤发抖,屏住一口气,一脚深一脚浅的踩着泥泞走过去,越向里面走,心越凉。   在靠近树林尽头的一条小路,黎粹头顶大雨,雨水迷住眼帘,只能恍惚看见两个小混混鬼鬼祟祟提着裤子跑得好远。   而眼下,祁希冉呼吸微弱,赤条条的倒在泥坑里,身边纯白色的护士服被撕扯成凌乱布条,身上脸上满是污浊不堪的泥水和血水,如同被人糟蹋过的,破败不堪的小娃娃。   殷红的血与雨水在地上汇合成一大片红色,怵目惊心。   全身湿透的女人先是被这一幕惊得心痛,迭忙撕下自己连衣裙摆的大半截布料,弯下腰坐在污秽脏乱的泥地里,罩在祁希冉受伤惨重的下半身,再用尽力气将她上半身抱在怀里。   女人不停用手擦拭祁希冉额角流出的血,慌乱地语无伦次,“走,小冉,我带你去医院,我们去报警,报警...”   “来不及了...商太太,我也没有,没有回头路了...我要找爸爸妈妈去了...”祁希冉面色灰白,撑起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虚弱地笑了笑,“对不起...我应该...应该向你道好多歉,我不听你的话...爱上你的丈夫...”   女人的泪水融进冰冷雨水滑下脸廓,垂首悲痛的自责,哽咽着:“是我,我不应该让你去告他,我应该带着你一起去公安局,我不应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是我...”   “太太,你别...别怪他...”小姑娘咳出了两口血,仍为那个男人辩解道:“那两个人是外...外国人。他们说的人是...是陆老板...不,不是他...他没有,没有那么心狠...”   黎粹紧紧攥着祁希冉愈发冰凉的小手,看着那张逐渐苍白的小脸,胸腔扯过一阵剧痛,拉扯的连呼吸都痛,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半个字。   这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应该怀揣心中最纯真的爱情上天堂,而不是在弥留之际为那个男人的狠毒心碎。   她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腥红的血,这血刺痛了她的双眸,无论她怎么擦,都止不住祁希冉头颅往外冒出的血。   她恨啊!恨那个男人居然以如此惨无人道的方式要了这个小姑娘的命!   最后一刻,气若游丝的小姑娘还在劝她,“太太,商大哥他...他折磨过你,可现在,现在他是真的爱你,你原谅,原谅他的错...还要替我,替我好好爱他...”   “他”字尾音还没出口,祁希冉缓缓合上了眼,咽了气,直到死,也不曾对那个男人有半句责怪。   周遭阴黑森森,骤雨猛烈无情,一遍又一遍洗刷着地上的鲜血,不冷,但冻得黎粹浑身僵硬,目光涣散,她抱着一具尸体动也不动,直到林间小路有辆车打着远光驶到她身边,她的眼珠才稍稍聚光,看到那双黑皮鞋时,又黯淡了下去。   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到她面前,墨眸酝酿着怒气,俯视坐在土坑里被雨水浇透的女人,将一本笔记本扔到她面前,戾声问:“折腾够了么?”   阿昆站在一旁给他们两人撑着黑伞,不敢掺和,夫妻两个能有如此剑拔弩张的态势,世上少见。   黎粹余光扫到那本自己曾经用来记录他洗钱证据的笔记,漠然地撇过眼,弯起极其讽刺的冷笑,反唇相讥:“恭喜陆老板,你再没有威胁了。”   商琛黑眸扫了一眼祁希冉脏兮兮的尸体,伸手一把拎起跪坐在地上的女人,看她满身血污和泥土,又见她连衣裙缺了大半块布料更是气得火大。   他脱掉西装外套罩住她纤薄身躯,冷声道:“你不惜命,我儿子还要命。”   她颜色苍白,有气无力的抬起眼看他,挑衅地轻笑问:“陆老板怎么不杀了我?我也有东西可以威胁你,你也可以找两个人来糟蹋我,折磨人,不是你的乐趣么?”   “闭嘴!”商琛横眉冷立,“黎粹,这事儿回家我再跟你算账!”   “回家?”女人露出一个笑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商先生忘了么?我已经和我爸妈断绝关系了,我的家都被你毁了!被你毁了!” 第84章 【罪无可恕】   商琛轻眯着目听她向自己狠声叫喊, 俊颜冷沉,菲薄的唇抿成一条僵直的线,伸手欲攥住女人手腕。   黎粹躲开那只想要嵌住自己的大掌, 美目晃动, 双臂环住自己,脚后跟缓缓向后挪,喃喃摇头:“你根本没有心, 商琛, 你只有一个空壳子, 丧尽天良的事你做的太多了, 太多了...”   此时此刻, 她大脑只有一个念头,逃。   逃开他黑暗的禁锢, 逃离这个男人人性里最深的罪恶。   她看了他一眼, 心意决绝的转回身,迈开双腿冲进大雨里,用尽所有力气, 向光明的地方不顾一切奔过去。   可她怎么也跑不过身高腿长的高大男人,还没靠近那个光亮的出口,便被他拦腰抱起, 走回刚才停车的地方。   她看着同样大雨被淋湿的他, 瞪着那张深邃硬朗却道貌岸然的脸孔, 心里恼怒更盛。   她咬紧唇瓣,双手攥成拳头厮打他的肩膀,指甲都嵌进他的肉里,瞬间,他白衬衫的肩头已经染上腥红血色。   女人还嫌不够, 低下头一口狠狠咬住他肩膀,恨也只恨自己不能拆他的骨,吸他的血。   一众见过大场面的保镖们看到女人发狠的架势都一阵心惊,但看到先生仅是皱了皱眉头,谁也没敢多言。   阿昆见状也只是过去撑伞,迭忙为他们两人打开后车门。   商琛先将不听话的女人塞进后车座,弯腰捡起那本沾满泥土的笔记本,再冷声对阿昆命令道:“你留下报警处理祁希冉的尸体,再将那两个偷渡客装成意外做掉,别走漏风声。”   “是,先生。”   阿昆恭敬应声,待商琛坐进后车座,为他们关好后车座,指派两个保镖坐到车前座,再带着剩下的人处理眼前的事情。   车子渐渐驶离公园小路,后座气压极低,貌合神离的夫妻正在打架,女人动手,男人沉冷。   黎粹拼了全身力气撕扯他衬衫衣领,任凭手上的血污蹭到他白衬衫上,拍打他平直宽阔的脊背和手臂,他的袖子都被她撕的开了口,健硕小臂还有她扇过去的五指印。   商琛目色森冷,他也处于暴躁的边缘,想到这女人在自己背后搞一堆小动作,怒得抬起手钳住女人挥舞的手腕,另一只手扣住她后脑勺,凑到自己面前,对准她檀口狠狠吻了上去,粗暴噬咬着她的唇舌。   这不过他们二人一个交锋的出口,她也伸臂缠着他颈子,贝齿咬破他的舌尖,如同一个吸人精魄的妖精,灵活的,翻来覆去地搅他口中的舌肉,尝他的血腥味儿。   前面坐着的两个保镖瞄到后视镜都吓傻了眼。刚才这夫妻俩还在吵架,夫人差点把先生衬衫撕碎了,一个比一个火冒三丈,这会儿居然抱着头亲到一起去了。   后座,两个人互相啃咬谁也不肯退下,两个人的衣服都沾着血,两个人看起来都伤痕累累,一如他们之间的感情,遍布无法愈合的伤疤。   大抵是女人带着满腔怒恨,那气势汹汹的吻愈演愈烈,吻得他躁怒气焰节节败退,直到挡无可挡,渐渐地,他唇边挑起笑意,任她索取,发泄,吸自己的血。   他告诉自己,算了,这个女人找证据扳倒自己又有什么所谓,她是他的妻子,还怀着他的孩子,他们一家三口以后会好好的生活。   这点温情对于一个从小到大被当作利益工具的男人来说,足够了。   黎粹似乎感受到他的放任,也不再和他的唇舌纠缠,气冲冲地胸脯剧烈起伏,两只手仍揪住他的衣领不放。   商琛低眸,瞧她刚才被雨水冲到发白的小脸恢复了些红润,坏里坏气地笑了笑,问:“你是吸我的血,补你自己么?”   她冷冷“哼”了一声,向后推了把他的衣领,缩到车门一边抱紧自己,扭过头去,目光聚在一处出神,呆滞木然的不和他多说一句话。   他摇头无言的轻笑,反正自己的火已经退了,也就没去再质问她背着自己藏笔记本的事,反而神态清闲的叠起双腿,拿起本子翻看里面的内容。   里面事无巨细的列举了他在东南亚洗黑钱,走私和谋害贡港警察局长的罪证,他抬头深沉凝向身边的女人。   看,这就是他商琛的妻子,长着一张艳丽的脸,藏着一颗不屈不挠的心。   等回到家,他先吩咐佣人带她去洗干净,看着她僵直紧绷的背影,他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脚去二楼书房,用打火机将那本笔记本点燃一角,扔到垃圾桶里烧成灰烬。   火光倒映在四周墙壁上,他脱掉身上那件沾着血污,差点被她撕烂的白衬衫,黑寂寂的眸子里点不燃半分明亮。   管家正好来敲门,送来一件干净的藏青色衬衫,顺手收走他扔在一边的脏衣服。   男人命道:“不用洗,直接扔。”   管家一愣,通常先生身上沾血的衣服都会洗干净保管起来。   他系好扣子,又沉声道:“这是脱罪的物证。”   管家不再多问,颔首退出书房的同时,阿昆走进来,顺手关上房门,立在书桌前,道:“先生,警方已经接走祁小姐的尸体,说处理好现场,会来庄园向您和太太询问一些事情。”   商琛沉着地“嗯”了一声,向后挥了挥手,示意阿昆可以离开。   阿昆抬步刚想走,却停了下来,斟酌再三,向他询问,“先生,您不怕太太她...”   他剑眉微挑,眼梢瞟向堆满灰烬的垃圾桶,低沉道:“没什么,把这个处理干净。”   阿昆点头说声“是”,弯腰拿起垃圾桶离开书房。   商琛打开书房窗户散去屋里火烧的烟味,双手插进裤兜在落地窗前眺望远方,天边雨未停歇,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个不错的好天气,适合冲洗现场,适合和老婆吵架。   他信步转回身,离开书房上三楼起居室,见佣人为难的站在卧室门口,不好意思的向他低头:“抱歉,先生,太太她不肯洗,我们也没办法。”   听这话,他眉头不展,吩咐下去:“去吧,准备一杯牛奶端上来。”随后走进卧室,看到她像个安静不动的雕塑般抱着膝盖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床,身上还穿着那件沾满血污和泥土的连衣裙。   英俊男人半蹲到她身边,伸手轻抚她头顶秀发,用醇厚如大提琴的低音对她温声说话,“粹粹,这是个意外,我只想知道那份复印件是真是假。”   黎粹向他露出一个嘲笑的表情,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并不信从他嘴里说出的一字一句。   他今天将阿昆带走,就是为了她能没有顾虑的答应祁希冉出门,本来是想从她和祁希冉的谈话中得知复印件的存在,却没想到,从她给祁希冉的书里得到意外收获。   “你可以不信。”商琛长腿一屈坐在地毯上,玩世不恭的扯起嘴角,“但至少我认真考虑过,你说不想让我儿子没出生就背人命,好,可我不杀她,这小姑娘说不定以后回来报复我儿子,你说,我儿子和外人之间,我该怎么取舍?”   “你以为谁都是你吗?!天天算计到别人骨头里!”黎粹攥紧双拳冲他高声斥道,复又平缓了心情,冷静肃然驳斥他这一堆歪理,“祁希冉都说了,她没有复印件,也根本没想威胁你。”   “呵,今天能要挟我见面,明天再要挟我上床,后天说不定就要挟我娶她了。”他摇摇头,眸子轻黯,残忍地扬起嘴角弧度,“我可没有犯重婚罪的打算,人性就是如此,得寸进尺。”   他背的罪多到无可饶恕,而婚姻法是他唯一遵从的法律。   毕竟两个薄薄的红本证书,就可以把两个人一辈子都拴在一起,他喜欢这个三两拨千斤的力度。   他作恶的理由太多,还偏偏叫人无法反驳,女人不禁打了个激灵,梗起脖子抬头看他,“警察马上就来,肯定会问我祁希冉的事情。”   “嗯。”男人抬手摩挲棱角分明的下巴,同意她的话,“不让你去,好像我做贼心虚。”   黎粹美目剜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冷嘲:“商先生如果心虚,世界上就没有心虚的人了。”顿了顿,她心中一股气涌上喉间,咬着牙道:“我一定会跟警察说实话,就算我没有证据,我也要让警方怀疑你,查你陆老板在东南亚的底!”   商琛轻握住她满是血渍的纤手,忍着笑意道:“老婆,我就喜欢你这股劲儿。”他牵着她的手,揽住她的腰起身,打量她缺失半块布料的裙摆,“去洗洗,再换身干净衣服,你这一身血渍,不像目击证人,倒像犯罪嫌疑人。”   女人跺脚瞪视他转身走进浴室,快速冲洗干净换好家居服,打开浴室门,迎面和手拿牛奶的男人撞个正着。   自打怀孕之后,他每天都让她喝一杯牛奶,说对他儿子身体好。   “喝光。”他把杯子递给她。   她刚才浴室里听到警车来庄园的鸣笛声,急于见警察,也不想和他在这种小事上纠缠,拿起玻璃杯喝得见了底,抬腿错开他身边走向房门。   还没握上门把手,她突觉眼皮打架,困意汹汹袭来,腿肚一软,眼前发黑向后倒在男人怀里。   牛奶里加了对孕妇无害的助眠药,药性温和无刺激,还可以帮助孕妇更好的休息。   商琛将她打横抱起,墨眸凝视她熟睡的侧颜,长腿走向大床,对怀里的女人粗哑念着:“对不起,粹粹,你和我儿子今天受得刺激够多了。该睡了。”   他安稳的将她放在床中央,其实他有一百种方法威胁她顺着自己的意思在警察面前说话,可他已经不想再这样对她。 第85章 【一个不留】   翌日清晨, 睡醒的女人缓缓睁开双眸,懵然望着身边阖眼的男人,她意识到自己昨晚被他下了药, 错开了警察关于祁希冉被两个东南亚偷渡客奸/杀的询问。   不过这次的结果也很显然, 和以往几次一样,警察并未抓到她眼前这位陆老板——幕后主使犯罪的证据。   黎粹面色平静,什么也没问, 悠悠起身离开大床走向卫生间洗漱, 她刚洗好脸, 身后英俊高大的男人跟进来, 从后面环住她的腰身。   他目光深沉凝望镜子里的妻子, 深情款款,低哑道:“粹粹, 以后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是啊。”她对着镜子虚假轻笑, 双手狠狠抓着洗手台边沿,“你说得对,祁希冉一死, 就只剩我们两个了。”   他无所谓她言语里的讽刺,双手扳过她的双肩,让她转过身面对自己, 而后伸出双臂拥住她纤细的身躯, 感受自她体温传来的温暖。   这温度距离他冰冷狠绝的心, 仅有咫尺之遥。   她连笑都虚与委蛇,用最温柔的语气问出最尖刻的字句,“商琛,你不怕吗?一旦被警察抓到蛛丝马迹,就你犯的这些罪, 判几个死刑才够?”   听到她说这话,商琛眸色一凛,喉结上下轻滚,粗噶道:“粹粹,我是你的丈夫,你不能盼着我进监狱。”   闻言,女人死死捏紧手心,何止,她岂止盼着他进监狱。   过了几秒,他松开她,弯下腰,薄唇在她光滑额头落上一个轻吻,攥住她双手,粗粝拇指摩挲她细嫩手背。   她见不得这个狠戾男人的柔情,想抽回手,却被他死死钳制在掌心,怎么也无法挣脱。   “粹粹,别怨我,也别恨我。”他低眸凝睇她手背,说话时俊颜还覆上一层薄红,“我对你的感情,从来不止一张照片那么简单。不然,我也不会留你在我身边待那么多年。”   “那我还得感谢你是吗?感谢你这么爱我才让我活在你的地狱里,把我推到别人的枪眼底下!才无休止的折磨我!囚禁我!逼迫我是吗?!”   她美目圆睁声声驳斥,情绪稍稍激动,顿了顿恢复平静,又苍凉的点点头,缓声道:“是,是,多亏你爱我,不然我哪能在你身边活到现在,我爸妈也说不定也早死在你手里了。”   他抬手拭去她眼角湿润,安抚着:“好了,粹粹,忘了以前那些事,就算为了孩子,别记恨我。”   黎粹褐瞳淡漠睨向他,轻扯红唇,讥诮道:“你要是真为了这个孩子好,就不该让我生下来。”   男人顿时眉头轻皱,面色当下一沉,语气肃立:“粹粹,我们是领了结婚证的夫妻,你给我生孩子,这理所应当。”   够了,她已经不想再听他的强词夺理,淡淡敛起眼帘,错开他身侧离开卫生间。   是他强行扔了她的避孕药,现在肚子里才会有这个祸害。其实,黎粹最恨的是自己,如果能和他同归于尽,她一定会去做,可这个男人,不许她死,更不会让他自己成为俘虏。   她现在手里有的筹码,仅仅是肚子里的孩子,还有商琛对她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爱情。   爱?   没有心的男人怎么会爱?   可她一想到他说的那句“不然我也不会留你在我身边待那么多年。”,她的心口就止不住跃动发颤,她甚至想追问他一句为什么,可这份冲动却被她狠狠压制进心底。   事到如今,多问一句,少问一句,又有什么关系?   她终究不是祁希冉,可以无限原谅宽恕他的伤害和践踏。良知和底线时时刻刻在惊醒她,商琛是个披着资本家外皮,暗地里心狠手辣的罪犯。   但也就是这个狠戾绝情的男人,为了抽出时间来医院陪她做孕检,取消了秘书安排的例会,推迟两份合同的签约。   医生给了诊床旁一直盯着显示屏的俊漠男人一个放心的笑,道:“放心,商总,孩子在母亲子宫内发育的很好,只要在怀孕初期多多注意,是不会有问题的。”   他的目光从胎儿的B超图像缓缓收回,才迟慢地对医生“嗯”了一声,锐眸望向正坐起来的女人,他看不清她脸上的喜怒,但至少不像上次来医院那般冷若冰霜,也没有哭着闹着要堕胎的架势。   到底还是女人,胳膊拧不过大腿,他竟然觉得祁希冉这一死,简直是天在助他,只有这种血淋淋的刺激,才能让她屈服,让她心甘情愿的放下。   商琛薄唇噙着莫名的笑意,和医生简单交谈了几句后,拉住她温润细滑的纤手,步履从容地走出医院。   御庭区的商氏庄园和市中心的集团大厦并不顺路,医院大门口已经停好公司派来接他的车,车里下来的人是一个男秘书,正焦急地等在路边手里拿着一堆文件等老总审核签字。   然而掌权的男人脚步没动,还抬手将她鬓边的长发撩在耳后,她余光扫到那个火急火燎还不敢走上前的男秘书,淡声道:“没必要,孕检我可以自己来。”   商琛剑眉微挑,道:“可我不想错过。”又从西装外套的上衣口袋拿出一串项链,做工精致,但打眼一看,款式并不是国内的风格,他捏着项链两端凑近她鹅颈,正经道:“这是祖母从贡港让人捎来的好东西,说是佛寺高僧开过光,专用于驱邪避凶。”   “能驱你避你吗?”黎粹半开玩笑的问。   “不能。”他不假思索回她的话,“高僧驱邪也得看凶恶程度,我这种级别,他驱不动。”   他的自知之明引得女人发笑,她低头看项链吊坠,戏谑道:“没想到从来不屑因果报应的商先生,现在居然还迷信起来了。”   他沉声答:“现在有你和孩子,信总比不信强。”   黎粹抿了抿唇没再接茬,褐色瞳眸恢复黯然的平静,平静下面掩盖着暗潮汹涌。她捏紧手心,指甲嵌进手掌肉里,这尖锐的痛可以把她从男人致命的温情里唤醒。   系好项链,商琛只端详了一眼,点头道:“嗯,这项链戴在你脖子上很漂亮,和你很配。”   她对他的夸赞从不顺杆爬,撇清道:“和人无关,是祖母的眼光好。”   “的确,祖母眼光向来不错。无论是选孙媳妇,还是选项链。”男人脑子转得快,话也接的准,见她被自己的话噎了回去,他剑眉扬的得意,单手插进西装裤兜,另只手将阿昆招来,吩咐下去,“送太太回家,路上注意安全,有事打我电话。”   阿昆恭敬颔首,“是,先生。”   黎粹扭头走得干净利索,他看向她挺直的脊梁不禁哑然失笑,其实平静和屈服一直是他的错觉。   不爱,才是她给他最深的报复。   可他宁愿陷入自欺欺人的境地,只要身边能有她和孩子,不信凶邪,满手人命的男人可以求遍诸天神佛。   他目送载着黎粹的车子消失在下一个红绿灯,才步向停在路边的迈巴赫。秘书先给他打开后车门,再绕到驾驶座,驱车前往市中心的集团大厦。   后座,商琛一目十行翻阅秘书递来的文件,响起一阵纸页快速翻过的沙沙声,秘书已经习以为常,脑子不停歇的转动,随时准备好回答老总的询问。   同时,秘书也不禁可怜起总裁夫人,集团里那么多高管精英,他们在开会时面对商琛,都觉得是一场精神和脑力的双重折磨,更何况一个成天和他生活在一起的女人。   “山运建设的收购项目进行到哪一步了?”后座翻文件的男人突然问道。   “已经向银行报备,具体的收购合约明天会起草一份发到您邮箱。”秘书谨慎回答后,透过后视镜见上司今天不似以往的冷厉,多说了一句,“商总,您堂兄山运建设经营失败,到最后连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还欠了一堆外债,您何必再投入财力去收购?”   他轻捏眉心,沉戾道:“不管怎么说都是商氏的产业,我有这个义务。”   话是这么说,事实上,山运建设的崩盘全是他的手笔,他不能纵容家族里有这么一个隐患,操纵资本,扒也要扒下他们一层皮。   车子刚驶入商氏集团地下停车场,他还没下车,一通电话打进来,他接起手机,听筒那头,手下惊慌急迫的连话都不稳,向他报告:“先生,您堂兄和大爷爷雇人截了太太的车,阿昆中两枪送了医院,太太她...她被您大爷爷劫走了!”   “什么?!”商琛暴跳如雷的怒吼一声。   这话一出,他整个五官都狰狞扭曲的可怖,太阳穴青筋暴跳,手劲险些将手机捏个稀碎,怒冲冲打开后面车门,再猛力将门摔出砰的一声巨响,长腿疾步绕到驾驶,一把揪起秘书领子将人像小鸡崽一般从驾驶座薅到外面。   在秘书还没从惊愕中反应出怎么回事,迈巴赫已经倒车向停车场外驶离。   第一次,驾驶座的男人大脑轰得炸成空白,握着方向盘居然会手抖,怒火中烧恨不得将齿根咬碎。   他后悔,悔得肠子都绞在一起疼的剧烈,早在他们来庄园夺权那天,自己就该弑兄灭祖!杀个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第86章 【你等着我】   市郊半山一处隐蔽废弃的仓库, 空气弥漫一股阴潮发霉的气味,耳边似乎还能听到水滴落到地上的滴答声。   被劫持的女人平静地坐在墙边,眼睛蒙着一层不透光的黑布, 两只手的手腕被反绑在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柱上。   这一切, 和那时候唯一不同的是两个穷凶极恶的劫匪,换成上流社会两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本质却毫无差别,都是被商琛逼到走投无路。   “祖父, 您还等什么?商琛拿枪打穿我两条腿, 您孙子我现在活活成了一个残废!您居然还留着她和她肚子里的祸害!”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人怒瞪向坐在墙边平静的女人, 握紧扶手, 咬牙切齿, “就该找几个人上了她,解恨!”   同样对商琛怀恨在心的老人手拄拐杖, 白胡子都哆嗦得微微颤动, 谁能想到,活到半截身子都了土,却栽在一个孙辈手里。   商琛一手算计了山运建设, 夺走商铮手里唯一的产业,拔掉大爷爷老而依附的最后一根稻草。   现在孙子还成了个一辈子都站不起来的残废,搁谁能咽下这口恶气!   大爷爷苍老浑浊的眼珠淬着火气, 重重嗤了一声, 劝阻道:“算了, 阿铮,我们还需要这个女人当作筹码和你表弟谈判。”   轮椅上残废的中年男人气愤怒吼,“祖父,商琛早就没人性了!您以为他能有多惦记他老婆孩子!”   大爷爷抬手向下按制住孙子发飙的脾气,道:“阿琛当初带她去了趟东南亚, 见识过那些脏事儿还能让她活在身边,现在又有了孩子,看来对这个女人,他还是上心。”   反绑在一边的女人听着祖孙两个之间的对话不发一言,她太平静,可此时此刻,她的处变不惊却像是眼中钉肉中刺。   轮椅轱辘转动滚地的沙沙声传到耳侧,她眼睛蒙着看不见人,身子本能的向后缩了缩,直觉是有人来到自己面前,紧接着响起两下鼓掌的声音。   “好啊,商太太果真有点魄力,怪不得商总千里迢迢去美国抓你回来,倒真是有点意思。”轮椅上残废的中年男人伸出手恶狠狠地扼住她下巴,逼问她,“说!商氏庄园地下厅的密码是多少?”   “我、不、知、道。”女人下巴被人捏的生痛,一字一顿的说着。   捏住她下巴的人松开手,假惺惺的劝道:“弟妹啊,我劝你识相,你丈夫明里暗里弄死多少人,这万一捅到警察耳朵里,你的好日子不仅过到了头,说不定还得因为包庇罪坐几年牢。”   “那你去告。”她红唇讽刺地轻挑,“我还正愁见不到警察没办法把你们商家连窝端。”   话音刚落,突地,一根实木拐杖生生挥打在她胳膊上,痛得她身子倾倒一边,冷汗直流面色煞白,贝齿将唇瓣咬出血色。她听到拐杖点地的噔噔声,和老人狠声怒问:“快说!密码是多少!”   女人艰难地撑起身子坐直脊梁,唇边溢出血丝,音色微哑地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我让你不知道....!”轮椅上气急败坏的中年男人弯腰从废弃物里扒拉出一根细木条,泄愤地,狠狠地一下一下抽在她身上,边打边骂:“一个倒贴嫁进来的货色,骨头还挺硬!你以为你肚子里是个什么好东西!就是一个人渣的孽种!”   细木条在空中划过嗖嗖风声,狠狠挥打在她手臂上,背上,腿上,唯独避开了她的小腹。   她耳边嗡嗡作响,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周身都是皮开肉绽的疼,湿滑黏腻的血液滴落在手心,鲜红顺着指缝渗出来,这痛和那时候子弹穿过胸膛相比,更清晰刻骨。   每一下,都在唤醒她梦魇深处最强烈的恐惧,对死亡的惧怕从她尘封的记忆里蔓延开去,直至贯穿四肢百骸。   当她意识渐渐涣散,忽然,仓库大门从外面被踹开,门口传来“砰”的一声巨响,连同挥在她身上的细木条也戛然而止,紧接着是好几声冲天的枪响,激烈械斗的打声由远至近。   蒙着眼睛的女人看不到眼前是怎样祖孙相残的景象,高大阴戾的男人食指勾着扳机,枪口按在大爷爷脑门上,其余的手下控制住商铮和他们雇来的那伙人。   被枪眼顶着的大爷爷拄着拐杖,怒生斥骂:“混账!你还真准备为了一个女人和整个家族反目成仇!”   商琛看到她全身是伤,衣服也被抽成带血迹的烂布条,昏倒在墙边的那一刻,怒火烧得他全身血液都在逆流,墨色瞳孔急剧收缩,后槽牙都快被一股烧光理智的狠劲儿磨得细碎。   他目中冷光大作,不想再和这些废物对话,食指扣动扳机,低沉嘶哑的怒吼一声,一颗子弹打穿大爷爷的头颅,红白脑浆飞溅,留下一个黑洞洞的窟窿,老人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向后直直倒了下去,   连商琛的手下都惧在一边,没想到先生居然能心狠到连自己的大爷爷都说杀就杀。   他双眸猩红,冷眼扫到商铮轮椅旁边的一根带血的细木条,抬手又是几声枪响,剩下的子弹一颗不剩全都打在坐轮椅的中年男人身上。   商琛维持着仅有的一丝镇定,长腿迈过两具尸体,他有些着慌的解开绑住她手腕的绳子,打开遮住她双眼的黑布,弯腰想要抱起伤痕累累的女人回家。   他第一次感到茫然失措,甚至都不敢碰她,两只手堂皇的伸出好一会儿,才去将她纤细的身躯拥入怀里,喉结上下一动,稍显恍惚地说着:“好了,粹粹,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   他将她抱起来,刚抬腿要向外走,忽然,昏迷的女人在他怀里眉头紧蹙,额头全是冷汗,面色苍白地摇头呓语:“不...商大哥,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我害怕,我想回家...爸,我不想嫁给他了,我不要...不要他了...”   这断断续续的一句梦话,击得他所有力气和精神都溃不成军,他双腿再也支撑不住重量,高大身躯重重下落,抱着她单膝跪在地上。   周围清理完尸体的保镖都围在旁边想要上前扶他起来,可谁都没敢凑过去打扰他,连他们也从来没见过先生这个模样,看起来那么落魄又无力。   “对不起,粹粹,对不起...”他双臂紧紧拥着她,粗哑地说着一遍又一遍,“都是我,对不起,粹粹,是我,都是我,你等我,等着我...”   都是他,是他作的恶,最终报应在她的身上。 第87章 【日久生情】   那天晚上, 以往阴戾深沉的男人颓废不堪,几十万的西服外套还沾着她的血迹,脖子套的领带松松垮垮, 他坐在门外吞云吐雾的吸着烟, 满眼红丝,等待黎粹的检查结果。   再有权有势又能如何?一旦出了这种脏事儿,他连医院都不能送她去, 请个医生都要偷偷摸摸。   警察那边只抓到劫车的嫌疑犯, 他用手段把这事压了下去, 让那嫌疑犯当了替罪羊, 掩盖他杀了商铮和大爷爷的事实。   过了会, 商琛看到给黎粹检查的外科大夫走出卧室,夹着烟头的手有些不自觉的颤抖, 喉咙被烟草燎得干涩生痛, 滚烫的烟灰落在指缝里,似乎也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外科大夫走到他旁边,向他说明情况, “商先生,太太生命没有大碍,身上都是皮外伤, 但是精神状况不是很好, 还有些前兆性流产的迹象...”   他瞳孔倏然缩紧, 身形一僵,烟头顺着指间掉在地上,烟灰碎成灰色渣滓,薄唇轻翕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喉结上下艰涩滚动, 如同粗钝的刀在一寸一寸磨断他的声带。   医生忙接了一句,“不过幸好太太腹部没有受伤,孩子总算是保住了...”   男人这才定了定神,捻灭烟头,哐哐咳嗽了两声,咳得气管连着肺都剧痛无比。   他竭力撑起双腿,脚步晃悠悠地靠近卧房,但在推开门的前一刻,他挺直宽阔背膀,不想在她面前显出自己的落魄。   听到开门的声响,床上的女人双目缓缓移到那个“罪魁祸首”身上,看了他一眼,又淡漠的敛起眼帘,轻声问他,“告诉我,商琛,这种日子什么时候到头?”   男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言不发,锐眸扫过她全身,确认她是否真的没事。   黎粹见他不应声,美目望向苍白的天花板,有气无力地缓声问道:“能不能给我一个时间?”   他凝睇她,沉声反问:“什么时间?”   “离开你的时间。”她言语中透着散不去的疲惫,“别再逼我了,我可以带着你的孩子一起自杀,这样一来我不用受苦,这个无辜的孩子也不用跟着我遭罪。”   这话如刀锋般尖刻,刺得他心口都疼,他微眯着目,戾声问:“你在我身边除了想死,就没有别的念想了,是吗?”   她默言弯起唇角,不知是在嘲笑他,还是嘲笑自己。   “你好好养伤,其他的事我会处理。”他起身走到卧室门边,脚步停住,留给床上的女人一句话,字句都坚若磐石,“别想着死,黎粹,我说过了,就算是死,也得是我们一家三口一起下地狱。”   她垂下眼眸,睨向门口高大伟岸的背影,轻声问:“杀了我,商琛,你不是连你祖父手足都能杀吗?为什么不能下手杀了我?就像那时候一样,把我推到别人手里,借别人的手除掉我。”   有些事,如同臭水沟里腐烂流脓的蛆虫,渗出黄色粘稠的烂汁水,抹不去也擦不掉,赤条条的,毫不掩饰的横亘在他们之间,成为一条无法逾越的沟壑。   如果空间可以折叠,时间可以倒带。他多希望能回去,让她看清自己当时手心攥拳出汗的紧张,他从来没想过要除掉她,一如他对她说的,从来不仅仅因为那张照片,是那些错综复杂的感情,他才会让她留在自己身边那么多年。   日久生情吗?   这个狠厉阴森的男人承认,在对她十年如一日的冷落里,他的心也渐渐遗落了,觉得有她在的地方才有归属。   所以他才会用尽手段抓她回到自己身边,他偏执的认为,就连自己对别人犯下滔天罪恶,有她亲眼证明,才有意义。   可他两次都失算了,让自己作的恶,报应在她的身上。   商琛背对她沉痛的阖上眼,喑哑道:“我从来没想杀你,粹粹,从来没有。”   她没有力气再去多想他的话,只是默了默,侧身躺着,淡淡道:“是吗?可结果好像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她聪明,连这句不轻不重的犀利,都能击得男人如山脊梁重重一僵,压得心口喘不过气,抬腿仓皇走出卧室,逃避她口中的真实。   但他是男人,他没有权利痛哭流涕,即便在她面前流泪和悔过,那也是于事无补。他能做的,只是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地看着她,免得她伤害自己和孩子。   这一个月,黎粹也不止一次昂起头,用那双洞若观火的茶色明眸看他,用着极为轻缓的语调对他说:“你再看着我管着我又有什么用?我可以不吃饭,可以不喝水,还可以故意从楼梯上摔下来,大不了,一尸两命。”   “你这是要做给谁看?!”他终于忍不了她的冷傲,这个女人居然比他还心狠,他掌中虎口如同一只铁钳,死死扣住她下巴,狠声低吼:“你就非得拿孩子撒气是吗?!你冲着我来!黎粹,你他妈有本事就要我去死,别拿我儿子作威作福!”   尽管下巴被他捏的发痛发红,她仍然抿紧唇瓣,仰起头看清男人双目里匍匐的血气,耳边尽是他低沉粗哑的怒吼。   “你不能老实生孩子是不是?好!”商琛怒气冲冲的点头,松开钳制她下巴的手,攥住她的手腕,抬腿走向地下厅的电梯。   旁边刚养好枪伤回来的阿昆吓傻了眼,连忙拦在电梯前面,劝阻道:“先生,先生,您消消气,这个时候您可千万不能再刺激太太了。”   “滚开!”男人胸膛剧烈起伏,气汹汹地大吼。   阿昆不敢让,焦急地伸臂拦住他,转而对黎粹迭忙劝道:“太太,这胳膊拧不过大腿,先生为您杀了他大爷爷和表哥,不也是给您出气了。”   女人美艳脸孔平静无波,她还有一丝想笑,什么时候,他的残暴不仁居然能当做深情的证明。   黎粹深提一口气,另只手攥紧拳头,目光直视他宽阔后背,音线都有些颤抖,“你不是说爱我吗?爱一个人就得学会成全她。我说我现在不想生这个孩子,你听懂了吗?”   商琛喉咙底部传出两声粗噶低笑,声线好似砂纸磨过的粗糙,冷声道:“我当初让你救我,你说我罪无可恕,现在你教我怎么爱你,晚了!”   不顾阿昆的阻拦,他脸色黑沉硬拽着她走进电梯,下到昏暗阴森的地下厅,他将她推到沙发里,脱掉白衬衫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而后是皮带铁扣碰撞的声音。   倒进沙发里的女人听到他解皮带扣,才想到自己已经过了怀孕前三个月的危险期,她伸手抵住他压过来的结实胸膛,淡冷问:“不怕么”   他剑眉皱紧,两只手臂撑在她两侧,厉声反问:“这不正和你的意么?”   男人话放得狠,冷着俊颜伸手扒掉两个人身上的所有束缚,而动作却是不弄痛她的力道,暗色灯光里,他眼中只有她澄澈明亮的双眸,肆意享受怀里滑腻的身体带给自己的愉悦。   可女人对这幽闭阴暗的密室心生恐惧,她承受着每一次炽热的碰撞,泪水爬满精致小脸,连连摇头道:“不要,商琛,我不喜欢在这里,你放开我,放开我...”   他粗重有节奏的呼吸着,耳边什么都听不见,弓起精瘦有力的腰肌,头埋在她温软怀中,仿佛一个迷途的孩子寻找归宿。   这个小黑屋才是他的全部,是他心里所有阴影的聚合。   商琛紧紧拥着她,抬手抹去她脸上的汗水和泪,粗声道:“粹粹,我爱你,可我不会爱,对不起。”   “放开我,你这个大混蛋,我不想在这里...”   黎粹哭叫累了,渐渐收了声,她能感受到他在轻柔的取悦她,但在这种幽暗的环境里,放不开身心,只会让这场久违的欢愉成为一场强*暴。   等他身心舒坦够了,才慢悠悠地提好裤子,精裸着上半身,走到铁架子旁边拿出一条毯子裹住筋疲力尽的女人。   他又走到桌子旁边,拿出一张纸条和一支笔刷刷写着什么,复又退回到她身前,把纸条搁到她旁边,上面只有两列数字。   “这是地下厅的电梯密码和防弹门密码。”他倚着铁架子低眸凝视她,停顿了三四秒,才道:“以后再有人问你,就告诉他,你和我儿子还能少受点罪。”   她指尖攥紧毯子,目光落到那张纸条,淡淡问:“这算是补偿吗?”   他眸中划过寂凉,薄唇轻翕道:“算不上,你是我老婆,我的一切在你面前都不是秘密。”   她问:“你就不怕我拿这个去报警?”   商琛剑眉扬起,道:“你能见到警察再说。”   是啊,她知道自己见不到警察,拿着这张密码纸也是毫无用处,但有总比没有强,她伸出手将那张纸叠好,谨慎小心的握在手心。   他将她收纸条的动作一览无遗,忽而自暴自弃地摇头,低沉哧笑两声,长腿半屈蹲到她面前,大掌抚上她侧颜,哑声问她:“粹粹,如果我不做这些事,你愿意再爱我一次吗?”   这一刻,黎粹望向男人深邃五官,她双目微瞠,咬紧红唇,却如鲠在喉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懂她的反应,唇角微微掀起,似笑非笑道:“别犹豫,别给我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 有伏笔,男主攥拳。   不会弃文。   但结局真的太卡了。   我在be还是he天人交织。   我还不如去写小甜文 暗黑系太熬人了 不适合我…… 第88章 大结局上 【是我输了】   黎粹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犹豫, 明明应该脱口而出的“不会”却被自己硬生生咽了回去,她不能让他有希望,可又必须拿感情牵制他。   她曾经惨死在他的阴谋里, 如今又因为他的罪恶, 引得自己遍体鳞伤,现在被他逼到和父母断绝关系,连曾经与她有大恩的沈学长, 也毁在这个男人手里。   再想到自己被他威胁, 被他囚禁控制, 被他强迫怀肚子里的孽种, 黎粹不由得全身哆嗦, 连牙关都咬的吱吱作响,恨不能将眼前这男人生吞活剥。   那些苦, 那些痛, 那些无辜的人连同她都在受尽这个男人的折磨,她不敢忘,片刻都不敢忘。   商琛反倒对她双目中迸射而出的怨怒不以为意, 他高大身躯半蹲着,墨眸看向她小腹的位置,劣声劣气道:“粹粹, 这是我的种, 你没资格堕了他。如果你不想远在国外的岳父岳母被我的眼线盯梢, 也别再想着用他来报复我。”   女人刚经历过一次强*暴般欢爱的身体酸痛不已,一听他用父母逼迫自己,她气都提不上,瞪向他,切齿喊道:“既然没资格, 那你怎么不把我的子宫挖出来,把这孩子拿走啊!”   他淡淡轻笑,大掌合握她攥住密码纸的那只手,道:“因为你善良,会是个好母亲,不会把孩子当成夺取权力的工具。”   “善良的人有千千万。”她语气稍稍平静下来,睨着他,“但当恶人都是自己的选择。”   他敛起黑眸,自嘲的摇摇头道:“对,你说得对,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是他一直选择纵容她报复自己,才会走到现在这步田地,才会让她怀上自己的孩子,成为伤害他的唯一利刃。   男人神形落寞,松开她的手站起来穿衬衫,沙发上的女人伸出一只手拉住他的袖口,微颤道:“我只有一个要求,把你的眼线从我父母身边撤走,他们年龄大了,你放过他们。”   他回头,俯视拉住自己的女人,硬声问:“那这孩子你是生还是不生?”   黎粹阖起双眸,沉重地点了两下头,应他,“生,我生。”   她的妥协让他既爱又恨,她那么在乎父母家人,为什么就不能给他的孩子留半分余地。   “黎粹,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他弯腰给她裹好毯子,沉着俊颜抱她走出地下厅,来到三楼起居室的浴室,把她放到花洒底下,“洗干净,换好衣服去书房找我。”   她抿紧唇瓣,在他关上门退出去后,打开花洒任凭水流冲洗掉身上的汗。   既然爸妈还在他眼线底下,现在就不是动这个孩子的时机。黎粹明白自己必须退一步示弱,一旦将商琛逼红了眼,保不准父母会遭受什么。   快速冲完澡换好衣服,她忍着□□的不适走到二楼书房,办公桌后面的男人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抬眼,向她招手,再拍拍自己大腿,示意让她坐过来。   她没理会他,搬了把折叠椅到他旁边放好,这股倔劲儿倒把商琛逗的勾唇,他绅士款款向她道歉,“对不起,我应该再轻点儿,你也知道,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一旦兴致到了,什么都能忘了。”   “你会因为这种事道歉,而不会因为满手人命悔过。”她低眸讥诮的笑,“果然,是我一直高估你的人性。”   黎粹话音刚落,书房门板传来两声响,阿昆站在门口道:“先生,您和太太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   还没等她问个究竟,就已经和商琛登上飞往东南亚的私人小型飞机,关于南边的生意,他从来不会对她多言,但倒也从不避着她。   这次也并没有转直升机去贡港,而是在边境一处小国的村寨落地。   飞机刚打开舱门,迎过来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东南亚中年男人——上次在贡港船上见过的帕蒙亲王,黎粹对此印象极深,她还记得娜玛死在自己眼前,最后被扔进海里喂鲨鱼,尸骨无存。   帕蒙亲王走近,率先向商琛伸手,笑道:“陆老板,别来无恙。”   英毅沉冷的男人伸出手回握,用国际礼仪回应,道:“别来无恙亲王殿下,一段时间不见,您的中文精进不少。”   “和你们大陆人交朋友,用你们国家的语言是我最基本的诚意。”帕蒙亲王收回手,注意到商琛身后的黎粹,赞赏道,“你好,陆夫人,上次见面之后,我一直很欣赏你的冷静,你的确是一个称职的女主人。”   她无法认同“称职”这两个字,对这夸赞说不出谢字,只双手合十向亲王行了个合手礼。   因为落地已是深夜,商琛和帕蒙亲王有话要说,便先派了两个保镖送她去不远处的竹楼休息。   竹楼距地面有些高度,里面倒还干净,房间里是用竹子堆砌的木床,上面铺了一层厚软垫,怀孕三个多月的女人很容易乏困,可她睡不踏实。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一旦真入了虎穴,她还是怕得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整整一夜,困意和惧怕折磨的她辗转反侧,直到凌晨才小睡了会,睁开眼便看到坐在床沿的男人,他一夜未归,下巴冒出青色胡茬,纯黑衬衫的三颗扣子解到前胸,露出健实的蜜色胸膛。   女人眉头紧蹙,她闻到他衬衫上刺鼻的劣质香水味儿,呛得她咳嗽了两声。   商琛也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心里难免虚上一虚,俊颜微红对妻子实话实说,“帕蒙请我吃饭,这是那群舞娘的味儿,东南亚这些女的香水儿喷的太多了。”   孕妇对气味异常敏感,她厌嫌地推开他,捂着鼻子咕哝道:“离我远点,闻着想吐。”   他咧嘴一乐凑过去,抱住她的腰,低下头去听她肚子里的动静,还带着训诫的口吻道:“儿子,记住了,以后得学你老子,结婚以后就算一堆女人在你面前跳脱衣舞,也不能在外面胡搞。”   黎粹听他念叨儿子,讥诮的笑了笑道:“成天儿子,儿子,你怎么知道就是男孩儿?”   商琛从她怀里抬头坐直上身,握着她的手,摇头否道:“我不想让你生女儿。”   她刚睡醒,困倦的不想搭声,眯起眼睛盯着他说下一句话。   他俊眸紧紧锁住她白皙面孔,沉声道:“我不想让我女儿遇见我这种负心汉。”   男人目光炯炯希望能从她眼神中寻找到感情的蛛丝马迹,可她作不出任何反应,只是淡漠的移开目光,转了话锋问:“帕蒙找你来干什么?又是交易?”   他神情从失望瞬间回到以往的冷戾,离开床沿,从行李箱里翻出一套干净的三件套黑色西装,边换衣服,边对身后的女人说:“他们三天前抓到一个从国内来的卧底,那个条子手里有东西,请我过来帮他们处理干净。”   她问:“你不怕被人认出来么?”   商琛套上西装外套,匪气地笑笑道:“那个卧底的眼睛已经被帕蒙毁了,一个瞎子可没法认人。”   她掀起薄毯走下床,故意挑拨两句,“上次抓娜玛也是你帮他,这次还是你,他会中文,你不会东南亚语,说不定他在你背后会说些什么。”   他捡起一条领带递给她,挑眉得意道:“我不说,并不代表我听不懂。”   黎粹接过他递来的领带,语气却沉甸甸的问:“帕蒙不知道你听得懂,是吗?”   高大英挺的硬朗男人弯下脊背,音色低沉的夸她道:“粹粹,你很聪明,希望我儿子能和你一样聪明。”   她面色伸手替他系好领带,心里清楚自己再聪明,也抵不上这个男人十分之一的心机算计。   “外面空气不错,一会儿吃完饭让人带你在寨子里转转。”商琛俊眸凝视她郁郁脸色,“我可不希望你得产前抑郁。”   她抚平他西装领的褶皱,仰头正视他深邃立体的五官,轻缓道:“陆老板应该有点自知之明,我得产前抑郁,你该负多少责任?”   全部责任,男人在心里承认。   阿昆守时站在门边,“先生,时间到了,亲王在等您。”   西装笔挺的男人走出竹楼,在门外和阿昆叮嘱了几句,才放心离开。屋里留下她一个人洗漱用早餐。   黎粹没什么胃口,心里明白这个村寨大概是帕蒙和商琛交易的老巢。   只有想办法和那个卧底见面,联系到其他警察端了这个罪恶深渊,她手里关于商氏庄园地下厅的密码纸才有意义。   过了会儿,竹楼底部传来两声巨响,震得地面微颤,惊慌之余,她匆忙跑出门外,见阿昆正将一个浑身血渍的年轻人押进竹楼底部的半地下室。   商琛面色沉冷,自后面跟过来,走上竹楼,牵着她的手走进屋里,坐到她旁边的椅子用早饭。   “这个人就是帕蒙送来的卧底,对吗?”她谨慎的问。   他仍风度款款的用刀叉切三明治,口吻冷厉道:“是,边境线来的条子,刚出警校没几年,骨头倒比我想的硬。”   “你能不能放别人一条生路?”她十指在餐桌底下揪紧,“别再做这些事了,我们回家好不好?你在国内的产业还不够吗?”   听她说“我们回家”四个字,男人手里的刀叉顿了顿,他低低笑了两声,好似在讽笑她的天真,他目色颓然的看向她,沉戾道:“粹粹,要不是我在南边有些势力,大爷爷二爷爷带着商铮来庄园夺权的那一天,死得就是我们一家三口!”   黎粹缓缓垂着眼眸,才明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真正意味,恶人无论何时都是恶人,刚愎自用,从来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她必须要赶在商琛下手之前和这个卧底说上话,整整三天,商琛熬了那个卧底整整三天,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从地下室传到地上,她祈祷这个警察能撑下去,至少要活着离开这个地方。   三天里,商琛每天出行的时间基本一致,晚上九点他会准时出门和帕蒙亲王碰面,阿昆会开车去接他,路途不远,她只有五分钟,五分钟的时间可以自己独处。   掐准商琛时间的第四天晚上,阿昆开车前脚刚出村寨,她急慌慌,但又不得不小心翼翼跑下竹楼,蹲到半地下室的铁栅栏外面,向黑洞洞的里面望去。   她急迫地向地下室里呼唤,“警官,警官,你还好吗?还可以说话吗?”   “咳咳。”最里面传出两声细微的咳嗽,而后是一阵艰难缓慢的挪动声。   迎着月光,她才看清这位警官的模样,两个眼珠被活生生挖了出来,成了两个黑洞洞的窟窿。   警官气若游丝的靠在墙壁上,但仍是一身傲骨,问她,“你是陆老板的妻子,告诉他别做梦了,我不会说的。”   她不能耽误时间,迅速传递着消息,“警官,你有什么办法能联系到你的同事?他不是陆老板,他是商琛,是国内商氏集团的总裁,你一定要活着,活着回去才有证据查他的底细。”   警官直觉敏锐,反问道:“你是陆老板的妻子,我怎么相信你?”   她沉着应道:“我对您坚守的秘密没有兴趣,我只想联系到可以救您离开的同事。”   里面的警官撑起一口气,伸手摸到栏杆,艰涩的说:“...我的定位器被他们扔了,咳咳...无法定位这个村寨的位置...不过我在寨子前面的大树底下...咳,埋了个对讲机,应该没有被他们的人挖出来...”   “好,对讲机,我去找。您挺住,一定要撑下去。”   与此同时,一辆军用越野车停在寨子外面的隐蔽暗处,女人奔跑的步声通过蓝牙耳机传到他耳朵里。   驾驶座的阿昆询问着,“先生,已经过五分钟了,您不回去吗?”   后座的男人缓缓阖眼,落魄又绝望的笑了笑道:“不必了,是我输了。”他从西装外套的内兜里拿出一厚叠用信封包的钱,扔给阿昆,“拿上这笔钱,趁条子还没来,赶紧走。”   作者有话要说:  别怜爱他   想想粹粹受的苦 第89章 大结局下 【 囚爱成徒】   “先生, 您这是说什么话!您现在走,只要条子抓不到您,就还有机会...”阿昆回头看着后座的男人, 从他颓败的神色里, 看出他的放弃。   警车鸣笛的声音在山间盘旋,红蓝交替的光不断在林间闪烁。   阿昆急道:“先生,我们走吧!”   “不了, 粹粹还在里面, 我得去找她。”商琛推开车门, 在警车呼啸声中逆行, 一步一步消失在黑暗中央。   在那个竹楼里, 商琛见到手握对讲机,慌张不安的女人, 他咧开唇角冲她笑了笑, “老婆,有人来救你了。”   女人的神经已经紧绷到极致,她浑身发抖, 知道这座竹楼已经被警方围住,但在这个当口,她却止不住泪流满面, 泪水从她眼尾断了线。   商琛伸臂将颤抖不已的女人拥入怀中, 轻拍她的后背, 沉声安抚道:“你赢了,粹粹,你赢在我爱你,赢在我舍不得。输给你,我心甘了。”   “你都知道, 是么?”她看透他的冷静,这绝对不是正常反应。   他松开她,轻抚她侧颜,墨眸眷恋不舍的凝睇他,不想错过现在能见到她的一分一秒。   这一切他早都安排妥当。   她见不到警察,他带她来见警察,他把地下厅的密码给她,让她人证物证具在。   他给她和那个卧底交流的时间,他们说的话通过她脖子上的项链——那个窃听器,一字不差的进入他心里。   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亲手将自己送上囚徒之路。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话,把孩子生下来。”他抬手抹去她的眼泪,牵起她的手走向竹楼门后,站在她背后,笑着送她走,“走吧,粹粹,出了这个门,你就安全了。”   如果她能回头,一定看得到他眼眶里的泪光,可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脆弱。   即使此时此刻,他已经穷途末路。   她战栗的握住门把手,眼前已经一片模糊,身后传来男人深沉的嗓音,他舍不得,咽下喉间所有苦痛,缓缓阖眼,嘶哑道:“粹粹,好好过下去,别忘了,死刑前来监狱看看我,别让我死不瞑目。”   黎粹能坚持的精神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因他这话,她齿关不停地发颤,全身抖得不行,唇瓣咬的血红,双腿像是灌了铅般沉重,无论如何也迈不动一步。   从她身侧,男人伸出大掌握住她攥紧门把的那只手,他在成为囚徒之前,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为她打开门,还没等黎粹有所反应,背后一股沉而决绝的力量将她推了出去。   警察见到竹楼开门,全体举枪冲上台阶,实施抓捕。   “粹粹,走,跟他们走。”他将她推到跑过来的警察手里,见到两个警察带她离开,俊颜突然浮现从容不迫的淡笑,在她身后道:“别哭,这是我欠你的。”   警察们错过她身侧冲进竹楼内屋时,刮起的风丝吹在她湿润脸廓上,她双腿止不住颤抖,低着头泣不成声。   坐上警车前,她抬起头仰望星空万里,用细若蚊喃的嗓音问身边的警察,“他会判死刑吗?”   “什么?”警察没听清她模糊的话语。   她摇摇头,没再多问。   这璀璨无垠的万里星河已经给了她答案。   后来,那个男人判了死刑,缓刑半年执行。   法院下来通知的当天,她和父母坐在妇科医院里的走廊外,手里攥着一张人工流产手术的挂号单。   “下一位,黎粹,请做好准备手术。”护士冰冷的话语回荡在走廊里,这回音撞在四周冷白色的墙壁上,好似能穿透皮肤和羊水。   站起来那一瞬间,她突然晃神驻足,清晰的感受到肚子里的孩子在动。   那么鲜活,那么富有生命力。   她心一横,抬步朝着手术室走去,身后传来父亲叫住了她,关切的呼唤,“粹粹,爸相信你,做任何决定都别让自己后悔。”   “粹粹,你是一个好孩子。”黎母心疼女儿,眼圈一红,“妈也相信你。”   许久,她捏紧手里的手术单,鼻尖酸红,毅然决然的转回身,拉起父母的手臂,道:“走,爸妈,我们回家。”   黎远廷眼含热泪,道:“好。我们一家三口,不,一家四口,回家了。”   无论如何,你要相信。   人间,善良即是正义。   ————   十年后。   秋风萧瑟,公园石阶上坐着一个十岁的小男孩儿,俊眉朗目见是似曾相识的孤冷。   刚才他和母亲在派出所吵架了,因为他把想拐他的人贩子拐到了火车站,还被那个差点被他拐了的人贩子报了警,让警察叔叔抓个正着。   母亲让他道歉,他跑了出来,他只有十岁,以为这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没有人能理解他的世界,连他的母亲都不能。   迎面走过来一个高大沧桑的身影,如一道暗色系的高山,矗立在小少年的面前。   男人伸出粗粝的大掌揉了揉小少年的脑袋,一张口便是难听的粗哑声,那声带好似被锯齿磨过,带着训诫的口吻,“小子,怎么了?”   “您真的是我父亲吗?”小少年困惑的抬起眼,他们昨日见过面,这个男人说是他的亲生父亲,他当时还半信半疑的给男人出了道题。   心理医生用来测智商的题,他不相信自己的父亲是个普通人,但结果,男人比他得出答案的时间更快。   男人轻笑,“你昨天不是测过了?”   “那您为什么不和我妈见面?”小少年余光扫到慌慌张张跑进公园的母亲,面不改色的和男人说话。   男人半蹲在小少年面前,在儿子面前毫无防备道:“还不到时候。”   话音刚落,一位温婉的美妇人焦急的跑过来,在男人身后道:“抱歉,我儿子乱跑给您添麻烦了...”   男人脊背一僵,听到身后的声音动不敢动。   小少年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背起书包走到母亲身边,冷静的为他们介绍。   “妈妈,这位叔叔说是我爸。”   ——   我叫黎罪,罪恶的罪。   但我母亲给我起这个名字的含义是离罪,远离一切黑暗罪孽的罪。   我不算一个正常的孩子,没人能走进我的世界。   班主任曾经让我们回家写最讨厌的人事物,我写的是,我最恨不聪明的废物和自作聪明的蠢货。   结果,班主任叫我母亲到学校,可惜的说了一句,“黎罪妈妈,黎罪是很聪明学习成绩也好,可孩子的心理健康更需要家长重视。”   看着母亲忧心忡忡的面孔,我更讨厌多管闲事的普通人,比如这位班主任。   但我妈,她也是一个普通人,却用尽所有努力让我感受这个世界的明亮和温暖,我看得到她的善良,就愈发好奇我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母亲和外公外婆对于父亲的一切绝口不提,他们带我离开了家乡,来到另一座城市定居。   我的自闭症很严重,母亲辗转找过很多国内权威的心理医生,那些医生都对我母亲说:“黎罪妈妈,黎罪的状况很特殊,你的儿子是个天才,他不喜欢和外人交流的原因,是他从心里本能的排斥我们这些普通人,他认为我们无法理解他,您的家族或许他父亲的家族里,有没有这样的人可以和他沟通。”   有,十岁那年,当我第一次见到刚从国际重刑大狱出来的父亲,我才明白,同类的重要性。   我和父亲很像,他给了我血脉,连同他冰冷孤寂的世界也遗传给了我。   我爸姓陆,我说我应该叫陆罪。   父亲说不重要,他说在监狱里待的时间太长,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姓什么,他说跟着母亲的姓比跟着他好,比他干净。   我查过我父亲蹲过的国际重刑监狱,那是马来国旁一处四面环海的小岛,犯人来自全世界,个个堪称人间恶魔,罪大恶极,但在服刑期间,九成九以上的犯人因为难以忍受里面非人的折磨跳海自杀。   十年来,只有八个人熬过服刑期出狱,我父亲是其中之一,也是八个人之间服刑期最长的人。   我问父亲当初为什么不判死刑?   父亲说,是死刑,但在死刑执行前,国家因为一起涉及近百亿的贪腐走私案焦头烂额,警方苦于抓不到证据,才找到监狱里的他,希望利用他的智商破案,提出的条件是免除死刑,送他去马来岛上的国际重刑监狱。   “他们没想到您能活下来。”我不相信父亲看不出他们的目的。   父亲只是笑了笑,用损伤极其严重的声带粗沉的说道:“爸也没想过。”   对于里面的人,死是一种解脱,活着才是暗无天日的地狱。   父亲受损严重的声带,右手被切断的小拇指,左脸狰狞的刀疤,都证明了那个监狱和地狱无异。   我想父亲比任何人都清楚,其实和国际重刑监狱相比,死刑是更好的选择。   直到后来,我无意中发现父亲珍藏的结婚证,那本结婚证的红漆表面皱的发白,里面内页血迹斑斑,还能隐约看到父亲以前的名字,我才知道父亲原来不姓陆,才揭开属于他和我母亲之间的那些过往。   我问父亲,“您想活着,是因为把结婚证带进监狱了,是吗?”   父亲粗糙的大掌揉揉我的脑袋,什么都没说,但从他的眼神里,我知道我猜对了。   父亲不是没有动过自杀的念头,是因为这本结婚证,他每看一次就犹豫一次,在经年累月的犹豫中,他撑过了地狱般的十年。   “您不是罪的囚徒,您是爱的囚徒。为了母亲的正义,您亲手把自己送进了监狱。”我不理解父亲的行为,“感情不应该是您的弱点。”   “儿子,等你长大就懂了,感情才是人的弱点。”   “可母亲说她不爱您,直到死她也不会原谅您,更不会和您葬在一起。”   “也好。”父亲卑微的笑了笑,“爸不干净,别让我脏了她的黄泉路。”   母亲说她不爱,不原谅,一开始她拒绝见父亲,也拒绝让父亲见我。   外公外婆也不喜欢我父亲,我记得那年寒冬天,西装革履的父亲在楼道跪了一天一夜,差点上了社区新闻,外公怕影响不好,才打开门让父亲见我和母亲一面。   再后来,父亲去了东南亚发展,为了我和母亲余生无虞,他改名换姓之后东山再起。   然而父亲的身体已经在那十年的重刑监狱里早就熬坏了,他这辈子余下的每一天都是为了母亲活着。   “爸,妈不爱您。您...不值得。”看着父亲夜以继日的工作,我不止一次这么劝过父亲。   “胡说!你懂什么!”父亲脸一黑,怒汹汹的像头发燥的雄狮子,“再让老子听到你胡扯,你就去给老子关禁闭!”   其实,父亲还是在乎的,他明知母亲不爱他,却不允许别人说出来。   我二十岁那年,父亲死于全身器官衰竭。   他为了母亲坚守的善良将自己送进监狱,用十年去赎给母亲的罪,又换了十年还母亲的债。   按父亲自己的话来说,他早就该死了,只是现在,可以死得瞑目。   父亲的骨灰盒入墓园那天,雨下得很大,母亲穿了一身黑旗袍静默了许久,不许别人给她打伞。   我不知道这辈子都不会爱父亲的母亲会不会哭,但即便会,泪水也会伪装在雨水后面,毕竟母亲坚韧了一辈子,怎么会在父亲的墓前卸下强硬。   多年之后,在风和日丽的一天。   母亲也去了,她老人家是在梦里睡着走得,去的很安详,手里还攥着一张纸。   那是父亲留给母亲的遗书。   我想,母亲那天大抵是哭过的。   最后,我遵从了父亲的遗愿,将母亲的墓碑立在他后面,父亲说这样既不会脏了母亲离开的路,他还能成为母亲的指路人。   因为父亲给母亲的遗书里写了一句。   生生死死,都宁愿成为爱的囚徒。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   这已经是我能写出的,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