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锦鲤小美人》 作者:寒木枝   文案   严诗诗与太子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却被大皇子耍手段强行娶了。不到一年,咳血而亡,死的那刻又梦见窝在昔日情人太子怀中,笑望满天繁星。   死后才知,正是太子一党策划杀的她,只为栽赃大皇子杀妻。    而大皇子萧凌却因失去她,差点疯了,不要命的找太子报仇。   .   后来,萧凌每夜守在她坟墓前,陪她说话,最常说的一句便是:“也不知道这些你爱不爱听,会不会又嫌弃。”   再后来,登基为帝的萧凌命令工匠造出一座她的雕像,栩栩如生,宛若她还活着一般。从此,萧凌日日给她的雕像擦脸、喂饭,照顾了一世……   .   一睁眼,严诗诗竟回到了小姑娘时,刚与大皇子闹过别扭,骂他小人一个,还失手刺伤他白皙下巴。   萧凌煞气涌动,目光犀利似刀。   严诗诗瑟瑟发抖,不知该怎样才好。   然后,萧凌意外了,素来作天作地不气死他不罢休的小姑娘,破天荒摆出一副小可怜样,低头道歉了。   萧凌看看她苍白的小脸,得,那他再男人一回,不计较了。   【1v1,双c】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重生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严诗诗,萧凌 ┃ 配角:《美色撩人》《宠妻为后》《娇妻为后》非常好看,强烈推荐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萌萌哒小萝莉vs冷面大皇子   立意:迎难而上,追求幸福美满的人生 ========== 第1章   药里有毒。   严诗诗趴在床头,呕吐个不停。   严诗诗爹娘早已死去,权势滔天的外祖父也在上个月仙逝了,依仗全无,她已是个毫无背景的废人。   一心要往上爬的大皇子萧凌,到底是容不下她,收买了她的大丫鬟碧兰,一碗毒汁送她上西天,好腾出正妃的位置迎娶那个邻国的娇俏小公主。   “太医,太医!”大丫鬟碧竹吓得不行,抱住风寒发热的严诗诗,疾呼太医。   “碧竹,别哭,我怕是不行了,你别哭……”严诗诗趴在碧竹怀里,苦苦一笑,“死了,其实也挺好的,总算解脱了。”   碧竹哭得越发大声起来,她当然知道,她家姑娘有多厌恶当初耍手段、强行娶了她的大皇子萧凌,又有多渴望摆脱这座桎梏她自由的大皇子府。   “死了,也好……得了自由,我的魂魄又可以重回太子哥哥怀抱。”严诗诗想起太子哥哥,眼角转了泪。   她的太子哥哥啊,是个温润如玉,满腹诗书,又重情重义的好男人。   严诗诗一直没忘,当年她被算计,不得不嫁大皇子时,太子哥哥哭得满脸泪痕,像水做的男人,泪珠连绵不绝,扑簌簌而下。   “碧竹,将那个……大红木匣子拿来。”严诗诗窝在碧竹怀里,声音越来越虚弱,短短一句话,断断续续好几次才说完整了。   碧竹听到主子吩咐,先是一愣,随后屋里屋外瞧瞧,确信没有外人,才关上门窗,做贼似的从箱笼底部掏出一个大红贴金箔的木匣子来,递到主子手上。   严诗诗接了过来,打开盖子,苍白的手指从里头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条。这是新婚夜,太子哥哥收买喜娘,偷偷传给她的纸条,上头写着:   “孤等你和离。”   再次摸到,严诗诗的指尖都在发颤,瞬间濡湿了眼眶。   一滴一滴,滴落在纸条上。   “娘娘,娘娘……”碧竹惊慌失措,疯了般抱住严诗诗哭喊,“太医,太医快来啊……”   严诗诗知道,滴落在纸条上的不是眼泪,而是她嘴角渗出的污血。   毒.药发作了。   严诗诗听着碧竹声嘶力竭的哭喊,知道这个丫头是个忠心护主的,她好想安慰她不哭,死去,解脱了,未必不是福气。   但剧烈的疼痛,令严诗诗说不出话来,渐渐儿疼得昏迷过去。   迷迷糊糊中,严诗诗仿佛又听到了太子哥哥带了哭腔的声音,那么不舍:   “诗诗,孤的心只装的下你,再容不下别人。”   “孤等你和离。”   “待咱俩大婚那日,孤再带你去星空下的大草原,数天上的繁星,好不好,好不好……”   弥留之际,仿佛时光倒流,严诗诗又回到豆蔻年华的某个七夕夜,她窝在太子哥哥怀里,两人躺在青青草地上,笑望漫天繁星。   “太子哥哥,你说天上到底有多少颗星星?”   “你想知道?那孤给你数。”   当年的太子哥哥真的好傻啊,当真仰起脑袋,一颗一颗数了起来。   直数到严诗诗快睡着了,太子哥哥还在傻乎乎地“六千六百六十六”呢。   严诗诗在甜蜜往事中,笑着离开了人世。   死在了她的十七岁。   ——   阎王殿里,吵吵囔囔,闹得刚歇下午睡的阎王爷惊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阎王爷满脸不悦,朝寝殿外的小鬼喝道。   小鬼吓得脖子一缩,阴曹地府里谁不知道,阎王爷脾气最是古怪,惹恼了他老人家,怕是要下十八层地狱啊。   可奈何,孟婆带回的那个姑娘,命格尊贵,招惹不起,只得前来叨扰阎王爷。   “启禀阎王爷,有个女子死活不肯喝下孟婆汤,孟婆招架不住,带她前来请示阎王爷。”小鬼缩了缩脖子,补充道,“那个女子,名唤严诗诗。”   阎王爷听了前面,刚要大喝一声:“混蛋,这么点小事,也来请示本阎王?将无视规矩的女子打入十八层地狱,便结了。”   可听到后半句,阎王爷眼底犯了怵。   谁?   严诗诗?   我的妈呀,幸好没草率打入十八层地狱,要不那个谁,还不得捅他九百九十九刀,为心上人报仇。   惹不起啊,惹不起。   阎王爷迅速穿上衣袍,去阎王殿见严诗诗,耐心问道:“严诗诗,你为何不肯喝下孟婆汤,投胎转世?”   这一世不幸,就去下一世嘛,说不定下一世眼睛就擦亮了,不再被渣男蒙蔽了双眼,好好与那个谁,相亲相爱到白头了。   严诗诗终于见到了阎王爷,连忙泪眼婆娑哭诉道:   “阎王爷,求您开恩,我不要喝下孟婆汤,不要忘记我的太子哥哥。求您,让我带着记忆前往下一世吧,求您。”   下一世,她一定会躲得大皇子远远的,规避掉所有的阴谋算计,然后幸幸福福嫁给太子哥哥,给他生一堆皇子公主。   阎王爷:……   这个严诗诗啊,直到现在还一心惦念太子呢,真真是眼瞎没药救了哇。   “咳咳。”阎王爷清了清嗓音,琢磨该如何提点面前这个傻姑娘,让她明了真相,还不连累自己触犯天规呢。   阎王爷突然眼前一亮……   “哎哟。”   阎王爷一个没走稳,脚下一崴,撞飞了一沓生死簿,其中一本飞到了严诗诗脚下。   书里写满了大龙王朝人间秘事。   再傻的姑娘,看完了生死簿,也该明白人间真相到底如何了。   严诗诗见阎王爷的视线在她和生死簿之间来回逡巡,立马懂了点什么,连忙蹲下.身去整理散乱一地的生死簿。   她的手刚捡起第一本,忽的微风翻了页,里头内容呈现在她眼前,“太子”“大皇子”字样多次出现。   严诗诗犹豫了,她心底惦记太子哥哥,真的很想看一看她死后太子哥哥命运如何了,一生是否顺遂?   可严诗诗又不大敢偷看,生怕乱了阴间规矩,得罪了阎王爷,会被强行灌下孟婆汤,永生永世都不记得太子哥哥了。   于是严诗诗挣扎过后,到底规规矩矩,本本分分,双手合上生死簿,一行字都不敢看。   这可苦了阎王爷,内心叹息一声,得了,实在不行,只能使出最后一招了。   于是,严诗诗整理好一垒生死簿往案台上放时,阎王殿里突然刮过一阵强风,那本“大龙王朝”生死簿再次打开来,里头有关太子和大皇子的关键文字,自动形成画面,在严诗诗眼前一幅幅翻过。   然后……   严诗诗就跟死了似的,身体僵硬,眼珠子也不动了。   “严诗诗,你还是不肯喝下孟婆汤,尽忘前尘吗?”一刻钟后,阎王爷再次发问。   满脸苍白的严诗诗,整个身子都木了半边,她眼前全是生死簿里闪现的画面。   【画面一】   她死后,那个在药里下毒的丫鬟碧兰去找的幕后主子,居然不是大皇子,而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第一得力幕僚。   可笑啊,她的死,居然是太子团队一手策划的。   听那幕僚向毫不知情的太子辩解:“在下这样做,是为了栽赃大皇子丧心病狂杀妻,从此动摇皇上对大皇子的好印象,为太子殿下您除掉一个强劲的政敌啊。”   “一个女人而已,如何与江山相媲美?”   【画面二】   严诗诗死后,太子紧攥她亲手绣的荷包,痛哭流涕,不吃不眠好几日,转头就娶了幕僚推荐的太子妃——那个邻国的娇俏小公主。   原来,邻国小公主一开始没看上太子,看上的是大皇子。可大皇子爆发毒杀发妻丑闻,被父皇厌弃后,邻国小公主动摇了,很快与太子缔结婚约,成了太子登基之路上的一大助力。   小公主的眼角眉眼间,很有几分严诗诗的模样。   洞房花烛夜,太子掩耳盗铃似的,喊着严诗诗的小名“诗诗”,疯狂宠爱了身下的小公主整整一夜。   那一夜,小公主哭红了眼圈,太子却柔柔安慰她:“你眉目如画,很有咱们中原诗情画意的韵味,孤赐你一个小名,就唤‘诗诗’,好不好?”   【画面三】   严诗诗死后,出使邻国的大皇子萧凌差点疯了,丢下手头的事快马加鞭回国,抱住她僵硬的身子,哭着唤她“诗诗,不要离开我,诗诗,求你回来……”   风光大葬后,大皇子萧凌每个月都会在她陵墓前搭帐篷住上一晚,陪她说话,最常说的一句便是:“也不知道这些你爱不爱听,会不会嫌弃。”   再后来,登基为帝的萧凌命令工匠打造了一座她的雕像,栩栩如生,宛若她活着一般。从此,萧凌日日给她的雕像擦脸、喂饭,照顾了一世……   ——   “严诗诗,你还是不肯喝下孟婆汤,尽忘前尘吗?”真相如此残酷,还要深深记住那个破太子,不肯忘却吗?   阎王爷耐着性子再次发问。   一片死静。   大概过了一刻钟那么久,被真相打击得险些魂飞魄散的严诗诗,才苦苦笑道:“不喝。”   喝了,前尘尽忘,万一她再次瞎眼错爱上太子,岂非要哭死?   阎王爷:……   听上去,似乎很有几分道理?   可是,允许严诗诗偷看生死簿,这种低层次的失职,阎王爷还能扛得起,大不了受点小小惩罚也就是了,譬如去南天门外承受十道雷劈。   可这不喝孟婆汤,允许严诗诗带记忆重生,这等失职就大了去了,惩罚怕是要……   阎王爷光是想一想,就很是头疼哇。   严诗诗叩首阎王爷,苦苦哀求:“我不要喝孟婆汤,任何代价我都愿意承受,求阎王爷成全……”哪怕留在阎王殿,先做上一百年的奴仆,一百年后再重返人间都行。   听了严诗诗的心里话,阎王爷一噎,他哪有那个胆子留下严诗诗当奴仆使用啊。   正腹诽时,阎王爷耳朵里炸响一个熟悉的声音,听到后,阎王爷真是怕了,匆匆离开,飞下凡间的宫廷,冲那人一拳打过去。   人间帝王萧凌,骤然昏倒在五行八卦阵中,手里还攥着严诗诗的小像。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隐形的阎王爷气得直跺脚,瞪着帝王萧凌道,“你真是疯了,居然想用自己的半数阳寿,换取严诗诗的重生?你就不怕下一世你只活到二十五就一命呜呼哦!”   看着萧凌昏死过后,脑袋里还只惦念着严诗诗,阎王爷真心……气到没脾气了:   “罢了,罢了,谁叫你就非她不可呢!兄弟我认栽!”   阎王爷为了兄弟,回到阎王殿就一阵强风刮飞了孟婆,趁着孟婆不知刮去了哪个犄角旮旯,阎王爷偷放严诗诗过了奈何桥,没喝孟婆汤。 第2章   “你滚开,滚开!”   “滚!”   男人死死抱住她一个劲解释,说他的不得已,说他的无可奈何,她一巴掌扇过去……   半夜惊醒,噩梦连连的严诗诗趴在床头,冷汗涔涔。   她已回来三天了,真的带着记忆重生了。   这几晚她都噩梦连连,不是梦到与太子策马草原,星空下数星星,就是梦到生死簿里太子压住邻国小公主赤条条交缠,更多的,是太子发觉了她,丢下一.丝.不挂的小公主追出来,一遍遍向她诉苦,诉说他的不得已。   严诗诗双手捧住脑袋发誓,上辈子不会原谅太子,这辈子恨他,绝不会再爱上他!   “姑娘,您又做噩梦了?”娘亲担心她,特意命碧竹打地铺陪她,碧竹提着灯笼撩起纱帐,“是不是郑州风水不好啊,姑娘一来,就病倒。”偏生大夫看不出是何病。   郑州?   严诗诗听了,一愣,记忆里郑州仿佛不是什么回忆愉快的地方。   正愣神时,门“嘎吱”一响,一个窈窕身材乌发如云的少妇急慌慌进来,一把抱住小小的严诗诗。   “早知道你挨不住车马劳顿,就不带你回京了。”从西北回京,千里迢迢,女儿受不住病倒。萧青青抱住女儿,说不出的心疼。   严诗诗见着娘亲,忽然清晰记起,上一世从西北回京省亲,途径河南郑州时,她自己没灾没难,娘亲却撞上了桃花劫——在北郡王府里喝喜酒时,偶遇了初恋情人。   事后,流言蜚语传到了爹爹耳里,说是娘亲酒席上与初恋情人眉来眼去,暗送秋波,还躲去后花园暗通款曲,埋下了夫妻不睦的祸根。再后来,祖母给爹爹塞女人,绞尽脑汁破坏爹娘感情,酿成了家庭悲剧。   “娘,最近几日难受得紧,头痛欲裂。是不是我真的与郑州八字不合,相克啊。”严诗诗哭着撒娇。   她以身子不适,劝说娘亲早点逃离郑州,不去吃什么喜酒,也就遇不上初恋情人了。   萧青青有些为难:“诗诗,大后日吃过喜酒,咱们就启程,好不好?”   严诗诗咬唇,只得再想法子……   次日,严诗诗去吃早饭,被门槛绊倒,跌伤胳膊。   吃鱼,卡住鱼刺。   洗澡,昏厥在浴桶,险些淹死。   夜里,一张“血光之灾,鬼魅缠身”的黄签,莫名奇妙出现在严诗诗枕头边,吓得严诗诗啼哭不止,小小的身子,披头散发状若疯子。   哪个当娘的不心疼孩子?   萧青青再顾不得喝喜酒了,连夜抱上六岁大的小诗诗启程离开郑州,过后送一封告罪信给北郡王府,并附上价值不菲的新婚贺礼也就是了。   马车驶出郑州城门,六岁大的小诗诗逐渐神清气爽,再没了先前的疯癫样子,窝在娘亲怀里笑容灿烂,活泼如前。   小诗诗才六岁大,萧青青绝不可能怀疑女儿作戏,自然信了“与郑州相克”的说法,不疑有他。   寻个客栈,一夜好眠。   ——   飞鸽传书,京城,严国公府大房。   世子夫人朱氏得知妯娌母女离开郑州,闷闷地靠在窗前美人榻上,望着窗外绵绵密密的细雨。   她就不懂了,好端端的,萧青青怎么会喜酒都不喝就跑了?   这下,“初恋情人,旧情难忘”的戏码,没法唱了。   世子夫人朱氏捏着密信,一阵头疼,交不了差啊。   “嘎吱”一阵门响,走来一个高挑的美貌姑娘,严萱萱一见世子夫人皱眉不展的模样,便知进展不顺:“娘,可是出了状况?”   得知实情后,严萱萱笑了:“娘怎么糊涂了,喜宴只是提供一个热闹场所罢了,郡主匆匆离开,不赴宴,也能别处遇上旧情郎啊。到时啊,‘郡主丢下喜酒不顾,只为千里迢迢赶去别地会旧情郎’!”   “这样一传,更香.艳呢,还愁破坏不了他们夫妻感情?”严萱萱捂嘴笑。   世子夫人一听,立马乐了:“还是萱萱聪明,此计更妙。”   说罢,飞鸽传书,嘱咐对方静待时机,待萧青青下次出门游玩时,来个浪漫“偶遇”。   ——   入夜,石家庄客栈。   六岁大的严诗诗被尿憋醒,月色朦胧,纱帐外娘亲在窗前桌上就着昏暗烛光写着什么。不用去看,都知,娘亲又在思念爹爹,给爹爹写家书了。   “娘。”严诗诗揉着眼睛,下床来到桌前。   萧青青刚好落笔“想你”二字,猛不丁女儿来了,面颊一红,忙要遮住。不过下一刻,想起女儿才启蒙没多久,认不得几个字,复杂的“想”字绝对看不懂的,那颗害臊的心,安了。   再不遮掩,书信赤条条摆在那。   萧青青哪里想得到,女儿是重生归来的,才女一个,无意间一扫,便看清“夫君,诗诗安好,你独在西北,亦安好?吾,夜夜思你,想你”。   才分开多久,就这般肉麻,严诗诗心头小鹿乱撞,面颊火辣辣的。幸亏灯笼不够亮,掩饰下她红红的脸。   “诗诗,石家庄有一个平泉湖,湖心有桃花岛,明儿带你去赏花,可喜欢?”赏花是假,萧青青每每想起前几日女儿的疯癫,便害怕,听闻桃花岛里有一座菩萨庙,甚是灵验,去给女儿求求平安签。   严诗诗上一世去过平泉湖,晓得有座远近闻名的菩萨庙,猜透了娘亲的心思,严诗诗心头暖暖的,哪能不应。   “那你快去睡,睡得饱饱的,明日好出行。”   萧青青笑着抱小诗诗回床榻,哄睡后,她重回桌前迅速写好家书,也吹灯睡下了。   ~   三月的天,春光旖旎,出了客栈,马车驶过人来人往的闹市区,到了郊区,道路两旁都是美景。   水田粼粼,泛着金光;路边一排排阔叶树,清晨露珠从硕大的叶子上滚路,一滴一滴,跌落青草地;鸟雀啁啾不说,还调皮得紧,嗖的一下,扑扑翅膀从这根树枝,窜到那根树枝上。   “娘,中原景致真美。”严诗诗趴在车窗上,指着外头风景朝娘亲笑,“与西北大大的不同。”   女儿奶声奶气的,萧青青摸着她小脑瓜笑了,西北一带缺水,草原辽阔已是了不得的美景,哪里看得到中原绿油油的阔叶树和一丘丘水田。   想起西北,又惦念远在战场上的夫君了,自打成亲,还是头一次分开,怪想念的。   “郡主,平泉湖到了。”   丫鬟的声音,拉回了萧青青思绪。   萧青青笑着接过丫鬟手里的帷帽,戴好后,牵起女儿小手一同下马车,朝湖边走去。   烟波浩渺,晨起的雾气还未散去,桃花岛立在湖心,宛若白纱蒙面的妙龄少女,美得非凡。   严诗诗愉快地拉着娘亲,要乘船去桃花岛。可靠近湖边,不知是不是多心,总感觉哪儿不对劲似的,按理说,停泊岸边的画舫、乌篷船很多才是,可眼前只有寥寥几艘。   三艘有点破,第四艘是雕刻花纹的画舫,精致华贵。   娘亲是摄政王府郡主,这样高贵的身份,定然坐不了破船,换句话说,只能挑选那只精致画舫。   “娘,这一圈是什么树呀,这般长的枝条。”严诗诗灵机一动,仰起小脸,假装不认识,好奇地问。   “这呀,是柳树。”萧青青手执一根长柳,绕上手指头,笑着向女儿解释,“柳条柔韧性超好,可以编花环和篓子。”   严诗诗顺势亮了双眼:“原来这就是娘亲常说的柳树啊!”孩子气地跳脚去够倒垂的柳条,缠着娘亲多摘几根,要立马编花环和篓子。   出来游玩,自然要尽兴,女儿喜欢,萧青青哪有不依的。停下步子,亲自攀折柳条,先给女儿编个花环。   严诗诗心头一松,不管船只有没有问题,拖住娘亲先不上船,等多来几艘船可挑再说。   好在,母女俩一人一个花环,严诗诗又缠着娘亲坐在树下,多编一个篓子后,湖心驶来好些渡湖的船,严诗诗歪着脑袋点芝麻,看似胡乱点,实则刻意挑选了两艘看上去七成新,比较普通没特色的乌篷船。   讲好价钱,母女带着贴身丫鬟坐上前头那艘,侍卫小厮上了后头那艘。   ——   那艘雕刻花纹的精致画舫上,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公子躲在窗楞后,偷窥萧青青。一别七年,她越发美貌了,西北的风沙没吹坏她吹弹可破的肌肤,反倒增添了几分西北女子的韧劲。   走路带风。   气度高华。   更甚从前。   陆平言隔着一片湖,痴痴凝望。   “头,郡主没上咱们的画舫,去了别的破船,怎么办?”一个小厮办事不利,低头进舱,跪在一个彪形大汉跟前。   “废物!”彪形大汉骂出口,转身抓住年轻公子肩头,“陆公子不是说,郡主最是个自持身份的人,挑船定要豪华的?”   窗楞前的陆平言微微动了动唇,视线始终黏在那头船上的萧青青:“兴许七年不见,她……变了性子。”   彪形大汉重重一哼。   按照计划,萧青青上了他们包的船,叙旧时,船体一个震荡,萧青青落水,陆公子飞身而下,一个英雄救美。   她湿了衣裳,被陆公子搂在怀中。   然后,流言蜚语就有了,差事也了了。   可眼下,萧青青竟阴差阳错上了别的船,错失一个良机!   突然,彪形大汉灵光一闪,双眸一亮:“有了!”附在手下耳边,将新计划告知,“快去,多找几个人来……”   手下一惊:“头,那样……会不会惊动当地官府啊?”   彪形大汉笑了起来:“惊动了最好,如此,流言蜚语传得更快。”   手下一愣,随后懂了,连忙下去办事。   陆平言听了计划,重新望向那边藏身船舱、不见身影的萧青青,不知他在想什么,大约是有期待的。   ——   乌篷船驶向湖心,严诗诗靠在娘亲肩头,指着窗外桃花岛上如火如霞的桃花:“娘,还是这里的花好看,整座岛都烧红了。”   “等会啊,挑几朵大桃花,□□花环上,好不好?”萧青青摸着女儿头上略显单调的花环,只有两三朵小红花,笑。   “好!”六岁的严诗诗咧嘴笑。   两侧的窗户敞开,风从湖面吹进来,娘亲鬓边垂落的发丝拂上严诗诗面颊,淡淡的清香,是久违的味道。上一世娘亲早逝,这一世,说什么也要改变娘亲的命运,一直一直与爹爹恩爱到白头。   却不想,正幻想爹娘白发苍苍还十指紧扣的画面,船外猛地传来一阵刀枪拼杀的声音,严诗诗唬了一跳,忙探头窗外张望。   惊见湖面不远处的一条精致画舫上,一群黑衣人在甲板上挥剑砍人,侍女、小厮纷纷倒下。   “啊……”如此杀戮,太过血腥,严诗诗尖叫出声。   萧青青也瞧到了,怔愣一瞬,忙捂住女儿双眼,抱回舱内不让瞧。   这时,不远处“噗通”一声巨响,似是有人落水。   很快,丫鬟来报:“郡主,那艘画舫上有个书生,胸口中剑坠入湖里,向咱们拼命游来,救是不救?”郡主出行,身边怎能没有武艺高强的护卫,要救人,易如反掌。   萧青青沉思,严诗诗心头隐隐不安,总觉今日之事蹊跷。   “救命啊,救命啊……”一个男子声隐隐传来,很是凄惨。   萧青青眉头一拧,这声音像是在哪听过,有几分熟,匆匆将女儿交给丫鬟,她自己在护卫的陪同下去了甲板。   湖水里,果真浮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与八年前,那个骑马游街的翩翩状元郎重叠。   “陆平言?”萧青青惊呼。   湖水里,陆平言也看到了萧青青,假装怔愣过后,拼命呼救:“青青,救我……”   这时,又是“噗通”一声巨响,几个黑衣刺客也跳下湖,挥着长剑,杀气腾腾追来。   命悬一线。   萧青青心地善良,见死不救不是她的风格,何况是熟人,没多想,指挥护卫长:“快去救人!”   严诗诗躲在门边,看清楚是陆平言后,心头一个咯噔,今日北郡王府大喜,怎的娘亲没去,陆平言也没去?   反而这般巧,又在这儿相遇了?   上一世,娘亲仅仅在喜宴上与陆平言打了一个照面,事后就传出那般难听的“旧情人千里相会”故事,这一世,若娘亲救下昔日情人,还不知要传出一番怎样“美人救情郎”的香.艳故事呢!   不行,娘亲绝对不能救下陆平言!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爹娘再生误会,明明娘亲一心一意爱着爹爹,跟陆平言之间早没什么了。   可她,该如何制止呢?   还不等她冲上甲板,时间已来不及了,自家护卫从湖里救出陆平言上了甲板。   严诗诗急得下唇咬出血来。 第3章   陆平言虚弱地躺在甲板上,一边捂住伤口,一边凝视她,喃喃唤着:“青青,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救了我?我……我没做梦?”   萧青青微微蹙眉,不喜丈夫之外的男人唤她“青青”。   但念在陆平言深受重伤,流血不止,有些神志不清,也就暂时不跟他计较,只点点头:“是我。”言罢,吩咐两个护卫好生包扎,再抬进去。   “青青……青青……真的是你……”陆平言苍白虚弱的面庞上,满是久别重逢的欢喜,投去的视线更是迸发浓烈的爱意,“青青……青青……真的是你,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你……”   七八年过去,他的情始终没有改变。   今日,还能蒙她所救,所以,她也对他还有情的,是不是?   陆平言眼角闪现激动的泪花。   那一声声“青青”,听得严诗诗心头着恼,再见到泪花,更是心头冒火,怎么有这般不要脸的状元郎,就算曾经跟娘亲之间有过什么,也不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娘亲已经嫁人生子了,就算他心头还深爱着娘亲,也得为娘亲的处境着想,哪能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如此……   船舱口撞上抬进来的陆平言,严诗诗忍不住狠狠瞪过去。   陆平言一心扑在萧青青身上,哪里看得到严诗诗。他胸口中剑,失血过多,意识越发不清醒,“青青……青青……”久别重逢,贪婪地呼唤心头挚爱,直到陷入昏厥。   乌篷船不大,几个丫鬟嬷嬷全听清了。   萧青青深深蹙眉,定了定,交代管家快回岸上请个大夫来。   严诗诗只觉被人狠狠敲了一棒,原以为她是重生的,要给娘亲改命很容易,事到临头,惊觉改命远比想象中艰难。   这个陆平言,简直就是个祸害。   严诗诗正瞪着陆平言,苦思冥想该如何解决时……   外头突然从天而降几个金甲侍卫,手握宝剑,与湖里的黑衣人厮杀上了。黑衣人战斗力不行,没多久被金甲侍卫制服。   “主上,刺客全部抓捕!”   “好,全部打入大牢,严加审讯!”男子高冷,气势万钧,光听声音不看人,都能浮现一道冷峻身影。   严诗诗心头一凛,鬼使神差地回头一看,整个人怔住,只见湖面另一头驶来一艘画舫,甲板上那个男人竟是大皇子,她上一世的夫君,萧凌。   萧凌一身黑锦衣,长剑悬在腰间,背手站立甲板栏杆后,漠然地扫向水里被擒的黑衣刺客,如杀神临世。   只一眼,冻得严诗诗直打哆嗦。   察觉有人偷窥,萧凌转过头来,对上小姑娘视线。   没来由的,严诗诗心头一慌,迅速低头躲去娘亲身后,一颗心剧烈跳动。没想到,这一世会早早在宫外碰面。上一世就怕萧凌,生死簿里又得知辜负了他的深情,心中有愧,连对视都不敢。   “别怕。”萧青青转身搂紧女儿,扫过萧凌一眼,迅速低头安慰女儿,“那个叔叔在抓坏人,你不是坏人,不用怕。”   叔叔?   严诗诗陡然听到这个称呼,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说的是萧凌。   萧凌年岁有那般大吗,躲在娘亲怀里,又偷偷望一眼萧凌,面庞俊美如玉,明明只是个十五岁少年郎,可配了一双冷厉阴森眸子,再加上浑身冷冽之气,生生拔高了岁数,说是快二十,都有人信。   萧凌见小女娃又偷窥自己,鬼使神差地再次望过去。一身粉红褙子,扎了两个双丫髻,小小的脸庞白皙如玉,藏在娘亲怀里,精雕细琢如瓷娃娃,仿佛似曾相识。   萧凌心头奇怪,多看了小女娃两眼。   严诗诗心头发虚,迅速埋头娘亲怀里,再不敢多看。   萧青青见女儿害怕得紧,再不逗留甲板,朝萧凌歉意地点头,搂着女儿进了船舱。   因着陆平言身受重伤,萧青青租赁的两艘船返回岸边,好方便看大夫。   却不想,一行人刚下了船,坐上马车要走,却被人堵住了去路:“这位夫人,请留步,我家主子还有吩咐。”   “放肆,可知我家夫人是谁?岂是你们想留就能留的?”大丫鬟高声呵斥。   “云衣,不得无礼。”萧青青坐在马车里,透过帘缝望向金甲侍卫,声音镇定,“你家主子可是执行公务?”湖上爆发骚乱,配合提供线索,也能理解。   “是,那个受伤的男子,我们要带回衙门盘查,还请夫人行个方便。”金甲侍卫言简意赅,要萧青青交出陆平言。   萧青青蹙眉。   严诗诗满心欢喜,巴不得陆平言那个祸害赶紧走:“娘,那个叔叔是不是坏人啊,官府要查他……”   萧青青沉思,似乎在考虑这个可能性。   “大皇子,那位夫人不肯交人……”马车外,传来一道清晰的声音,显然是搬出“大皇子”身份压人了。   若是寻常,有人敢这样压人,萧青青非得恼了不可,可今日,她眸子一亮,迅速撩起窗帘望过去:   “你,你当真是……当今大皇子,萧凌?”   声音明显有几分激动。   萧凌高高坐在马背上,对上萧青青面庞:“这位夫人是……”   “我是摄政王府的青柠郡主,七年前还抱过你呢。”萧青青笑道,嫁人后,离京七年,侄儿认不出自己,自己也险些没认出侄儿,“难怪觉得面熟,原来是你。”湘妃的儿子啊。   一个侍卫在萧凌耳边低声说着什么,大概是确认萧青青身份。   萧凌听后,立马跳下马背,朝萧青青拱手:“恕侄儿眼拙,一时没认出堂姑母来。”   一番简短攀谈,得知,萧凌奉命出使河南历练,今日遭遇刺客,一路追来了这。   遭遇刺客?   与刺杀大皇子的刺客,挂上了边?   若陆平言还没昏厥,听到这话,怕是也要吓得昏死过去。   刺杀大皇子,可是大罪啊!   “这一片地区不太平,堂姑母还是别住客栈的好,不如随侄儿前往府邸,侄儿也好与堂姑母叙旧。”萧凌嘴上说得客气,仿佛有得选,行动上却霸道得很,陆平言要定了。   萧青青若有所思,点点头。   严诗诗怔怔的,这一世出了萧凌这个变数,娘亲的桃花劫,会不会……另有解法?   满怀期望,一时,要与萧凌同住一个屋檐下,都忘了尴尬。等发觉其中不妥时,马车已入了萧凌后院,反悔来不及了。   ——   京城,严国公府,大房。   收到飞鸽传书,世子夫人朱氏笑得鱼尾纹都出来了:“哟,一声声‘青青’,唤得那般亲热,真真是不要脸的一对狗男女,连身边丫鬟婆子都不顾忌。”   严萱萱得知来了信,忙赶了来,还在走廊便听到娘亲“哈哈哈”的开怀声:“娘,有了好消息?”趴在窗口问。   世子夫人朱氏朝女儿招招手:“天大的好消息呢,陆公子那个痴情不寿啊,好些人都听到了,听闻还被大皇子撞见了,这回抵不得赖了。告知老夫人,怕是老夫人要当场气死过去。”有个不守妇道的儿媳妇,哪个当婆婆的不气?   “还被大皇子撞见了?”严萱萱颇感奇怪,进屋接过书信从头一看,微微蹙眉:“娘,怎的这般不凑巧,撞上了大皇子?”   大皇子,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万一,万一,被他查出幕后谋划,可就大大的不妙。   “怕什么,大皇子跟萧青青又没什么交情,好端端的,还能护她?”世子夫人朱氏颇为自负,“放心吧,这回,绝对妥了!”   言罢,立马安排管家去京城各个茶楼、酒馆、戏园散布小道消息,道是萧青青郡主旧情难忘,喜酒不吃,急匆匆跑去平泉湖密会初恋情人……   没几日,街头巷尾全是香艳传说。   一个个百姓“啧啧啧”的:“那个郡主到底图什么,放着大将军丈夫不爱,偏要与个小白脸纠缠半生。”   “兴许,嫌弃大将军丈夫粗鲁,夜里不疼人,就爱小白脸温柔那款呗。”   “别说,小白脸可不是一般的小白脸啊,上上届状元郎呢,风度翩翩,玉树临风,哪个小娘子不爱?”   “玉树临风个屁,就算玉树临风,那也是多年前的事了,如今啊,家道落魄那个样,他就是想再玉树临风一把,也没那本钱了……” 第4章   京城的传闻,萧青青远在河南,并不知情。   萧凌后院栽了阔叶芭蕉和大株梨花,入住第一日,萧青青便爱上了,时常与女儿树下闲坐。   入住次日,严诗诗正歪在娘亲怀里惬意地沐浴晨光,一个小丫鬟跑了来:“郡主,陆公子醒了。”昏迷整整一夜,终于醒了。   严诗诗偷偷仰望娘亲,生怕在娘亲面庞上寻觅到关怀的神色,好在,娘亲神色淡淡:“醒了?那派人去通知大皇子吧。”   仿佛,陆平言只是大皇子要盘问的人,与她没有瓜葛。她只是顺手救了一条人命,仅此而已。   严诗诗松了口气。   日后,爹爹若吃醋,她可就是证人,将娘亲的“神色淡淡”告知。女人么,只有心头没有那个男人的位置了,才能做到神色淡漠,与己无关。   丫鬟走后,萧青青弹了女儿额头一下:“你个调皮鬼,方才偷窥什么?”   严诗诗小脖子一缩,糟糕,被察觉了。   “嗯?”萧青青两根手指拎起女儿后脖子上的肉,大有一副不如实招来,便跟拎起狗狗丢掉似的,丢掉女儿。   严诗诗撒娇搂住娘亲脖子:“娘,受伤的那个叔叔是谁呀,爹爹知道,会不会又欺负娘亲?”   童言无忌。   萧青青一听,却浑身着火似的,发烫。   半年前,只因敌方一个将军前来谈判时,撞见她多瞅了两眼,回到房里,丈夫就醋坛子翻了,压住她一个劲往死里欺负,床板都快散架了,恰巧被跑来的女儿撞个正着……当时她那个羞啊,事后,也不知臭男人跟女儿胡说了些什么,女儿一旦察觉有男子盯着她看,就歪着小脑袋囔囔:“爹爹知道,会不会又欺负娘亲?”   娘亲脸蛋泛红,严诗诗自然知晓缘故。   心灵十七岁的她,想起当年床帐里爹娘的画面,哪能不尴尬,不羞涩?   但为了爹娘好,严诗诗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娘亲,救下陆平言,爹爹可能吃醋,可能介意。娘亲最好跟爹爹提前透气,提前沟通好,不要等流言蜚语满天飞了,像上一世那样,搞得爹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才好。   萧青青面对女儿,哪能说情情爱爱的话题,红了阵脸,便打发女儿自己去耍,她回到厢房写信去了:   “夫君,昨日偶遇陆平言,他被人追杀,我心有不忍救了他……当年到底有情分在……”   写到这里,萧青青似乎陷入了往事,半晌没再动笔,一坨浓墨滴在纸上,晕花了。待反应过来,揉成一团丢掉,重写。   ~   娘亲在房里写信,严诗诗坐在院子里仰头看梨花,满树的梨花,一大朵一大朵的,好看极了。   可这样的美景,严诗诗无心去赏。   两世相比,这一世陆平言的言行可比上一世出格太多,上一世娘亲什么都没做,已经惹出流言蜚语,这一世,娘亲真的救了昔日情郎,风波会不会比上一世更甚?   就算娘亲提前向爹爹坦白,备案,会不会也化解不了爹爹心头的不快?   经历过情爱的严诗诗,懂男女之间是容不下第三者的,尤其容忍不了前任,光是脑子里想一下前任,都能变成醋缸。   “改变命运,咋就这么难呢?”严诗诗想得头都痛了,托腮,仰望一树梨花。   萧凌迈入后院,刚拐过长廊,看到的就是石桌边,小诗诗托腮的可爱样,莫名的,驻足观望。   小诗诗那张脸,莫名的有亲切感,就像上辈子深深爱过似的。   提到“爱”字,萧凌蓦地一怔,才多大的小丫头,怎能提到“爱”字,不禁蹙眉。   可就在蹙眉瞬间,脑海里猛地闯入一个姑娘,一袭红衣湿漉漉躺在他怀里,苍白怯弱,定定望去,那张脸……赫然是小丫头长大后的模样。   萧凌用力摇下头,想甩掉脑海里突然闯入的人和事,明明没经历过,却时不时飞入他脑海,场景还偏偏那般真实,真实得像上辈子发生过的。   诡异至极。   严诗诗正忧心娘亲自言自语,突然浑身不自在起来,像是有人在审视自己似的,扭头一看,见是一脸冷峻的萧凌,她忙从石凳上站起。   像是受惊的小鹿。   明明眼前这个萧凌没有上一世记忆,在他面前,她还是万分不自在。   小丫头的拘束,萧凌见怪不怪了,他知道自己冷,没有小姑娘缘,宫里宫外的都怕他。   莫名的,不想吓到这个小丫头,萧凌朝小丫头尽量和颜悦色地点点头,然后转个方向离去。   严诗诗猛地想起来什么,提裙小跑追上去,甜糯糯大喊:“大表哥,你是来审问那个叔叔的吗?”   萧凌顿住,回头,对上小丫头满眼期待的脸,萧凌心头腾起怪异感,这个小丫头似乎很希望陆平言出事。   “是,怎么,小表妹有事?”   严诗诗努力点头,小孩子被欺负了,向大哥哥告状似的,仰起小脸道:   “大表哥,那个叔叔原本是要去北郡王府喝喜酒的,可不知为何,追去了平泉湖,还故意受伤,他肯定是个坏人!”   萧凌一愣,这可是个重要线索。   同时更意外的是,这个小女娃思路清晰,将陆平言的诡异之处交代得一清二楚,完全不像个六岁大的小丫头。   “好,我知道了,定会查个一清二楚。”事实上,萧凌已经查清楚那些黑衣人与刺客确实是一伙的,至于陆平言有没有参与,还有待进一步调查。   萧凌定定望了小诗诗一眼,绕开,径直去了陆平言的病房。   严诗诗咬咬唇,她当然知道自己表现得太过早慧,但身边无人可用,只能求助萧凌了。记忆中,萧凌是那般能干,陆平言背后有什么阴谋诡计,绝对瞒不过。   严诗诗捏着手指头,满怀期待地目送萧凌离去。   萧凌察觉到目光,回头一望,恰好迎上小女娃视线。   严诗诗忙收回视线,不自在地小跑离去。   莫名的,小丫头如此关注自己,萧凌心头腾起一股满足感。就像上辈子缺爱,这辈子被她所弥补上似的。萧凌意识到后,只觉太不可思议,简直可以用诡异至极来描述。   突然,贴身侍卫展风飞快跑来,小声道:“大皇子,京城有情况,道是萧青青郡主和陆平言旧情难了……”   萧凌听罢,望向小丫头跑走的目光深了深,这丫头未卜先知吗,早早料到陆平言会惹来大祸?   “大皇子,要不要帮郡主一把?”展风询问。他知道,只要大皇子出手,舆论改向易如反掌。   萧凌沉思,单从朝堂考虑,自然不必多管闲事,但……郡主是小丫头的娘亲……   “帮!”   ~   不知不觉两日过去。   这日清晨,严诗诗还在睡梦中,信鸽“咕咕咕”地停在窗前叫唤。萧青青一直盼着夫君回信,睡眠轻浅,醒了。   披衣起身,萧青青迫不及待从信鸽身上拿下信来,展开就读,读着,读着,嘴角一抿,笑了起来:“死男人。”   恰好这时,严诗诗也醒了,朦朦胧胧中,看到娘亲眉眼染笑,晨光中,笑成了世外仙子。   “娘……”严诗诗刚想开口说什么,又赶快噎下,躺回被窝里装睡。   萧青青读了信,心头甜蜜,再睡不着。坐在窗边听外头的鸟雀啁啾吧,又怕清脆的鸟叫打扰贪睡的女儿,索性关上窗户,去院子里溜哒溜哒。   “嘎吱”门关了,纱帐里的严诗诗立马睁开眼,踮起脚尖下床,扒着门缝见娘亲果真去梨花树那儿散步了,忙从抽屉里找出爹爹的信,嘴里念着“罪过罪过,爹娘要原谅我的偷窥啊”,一边飞快偷窥:   “……傻瓜,介意什么,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而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乐意救,去救就是……若惹出闲言碎语,待夫回京,夜里卖力点伺候,让为夫找补回来就行……”   看到这里,严诗诗浑身烧得通红。   爹爹信里的文字……也太骚了!   正面红耳赤时,外头响起丫鬟的声音:“郡主,您要回去拿什么,奴婢去拿便是……”   糟糕,娘亲这般快就折回来了?   严诗诗慌忙折好信,往信封里塞,可人小,手指头也不大利落,七八页长长的信纸才刚叠好,只来得及塞进一半,“嘎吱”门响了。   “诗诗,你在做什么?”萧青青心口乱跳,臭男人信里的字句,可没一句不肉麻的,哪能让女儿瞧了去。   严诗诗:……   万分尴尬啊。   好在她人小,立马捧着信装可爱,凑到唇边亲了又亲:“娘,我想爹爹了,见不到人,亲亲爹爹的信,也是好的。”   萧青青:……   一旁的大丫鬟笑了:“不枉费咱们将军疼爱姑娘,才分开小半个月,就思念如此。”说着,大丫鬟拿走小诗诗手里的信,打趣笑道,“等日后小主子识字了,也让将军给你多写几封家书,好不好?”   严诗诗忙顺着台阶下,抱住娘亲胳膊撒娇:“娘,从今日起,我要更认真地跟您念书,要早日能看懂爹爹的信,才好。”   萧青青舒了口气,她怎么忘了,女儿还认不得几个字呢,就算看了,哪里又能看懂那些肉麻话。   萧青青那颗害臊乱跳的心啊,总算平静了些,摸着女儿脑顶,点头:“难得你肯学了。”   严诗诗:……   脸一红,她六岁时,确实贪玩不爱学。   “捡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你快洗漱完,吃过早饭,咱们娘俩搬书桌去院子的梨花树下,念累了,就赏花怡情。”萧青青很快做出决定。   严诗诗心中有愧,哪有不应的,乖乖跟去梨花树下读书写字,小小的她,拿起书来有模有样的,颇有几分小大人样。   念完一段书,中途休息时,严诗诗托腮望着满院梨花,忍不住又回忆起了爹爹信中的肉麻话。   突然,那句“若惹出闲言碎语,待夫回京,夜里卖力点伺候,让为夫找补回来就行……”横跳眼前,严诗诗不禁笑了,这一世娘亲早早报备爹爹,爹爹似乎真的不介意陆平言?   好消息啊。   下一刻,严诗诗笑容又撵去了,爹爹深爱娘亲,可以不介意,但京城里的祖母呢?也能不介怀吗?   上一世,若没有祖母横加干涉,爹娘哪能最终悲剧。   思及此,严诗诗再度咬唇。 第5章   京城谣言愈演愈烈,萧凌命人假造一封家书,亲自去给萧青青。   彼时,严诗诗与娘亲刚吃过早饭,在大株芭蕉树下念书。小丫头有模有样地捧着书,一身海棠红褙子,扎了两个双丫髻,海棠红发带垂落肩头,到底活泼好动的年纪,不一会儿就丢下书,玩弄起了发带。   “诗诗。”萧青青唬脸。   小丫头脖子一缩,又捧起书读。   萧凌忍俊不禁,抿唇笑将起来。   严诗诗察觉不对,扭头望去,见到满脸笑意的萧凌,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双眼,他也能笑成这样,眉眼染笑?记忆里,上一世的萧凌永远一副冷脸,就没对谁笑过呢。   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   严诗诗看呆了。   一旁的萧青青忙笑着起身让座:“小女顽皮不爱念书,让大皇子见笑了。”   “小时候都这样,”萧凌走下游廊,挨着小丫头身边的石凳坐了,对小丫头浅笑,“那头山茶花引来了许多蝴蝶,你要不要去捕蝴蝶?”   萧凌这般热情,说实话,严诗诗有些懵,张着小嘴:“啊?”   萧青青听出了弦外之音,笑道:“诗诗,念书累了,去玩一会吧。”眼神示意大丫鬟领女儿去。   严诗诗也反应过来,萧凌这是借故支开自己呢,难道陆平言的事有结果了?思及此,严诗诗连忙孩子气地跳下石凳,假装一脸欢喜地去追蝴蝶了。   萧凌这才从怀里掏出信来。   萧青青接过来一看,信封上写着“大皇子亲启”,并非给她的信,是给大皇子萧凌的。   萧青青疑惑不解:“这?”   萧凌坐在萧青青对面,压低声音道:“堂姑母,这信里提及了一些事,侄儿思之再三,还是觉得您有知情权。”说罢,萧凌也不打算多逗留,只交代务必要看,便起身告辞。   萧青青送走萧凌,疑惑地拿出信来一看,整个人一震,随后难堪极了,尤其这事儿是从侄儿那里得知的,简直像脸皮撕下来被踩在地上,愤怒愈发添了三分。   她和陆平言什么也没做啊,怎么传出那样不堪的流言?   什么“美人不顾危险,跳湖引开黑衣人,抱初恋情郎上船”。   什么“旧情难忘,雨中抱头痛哭,感叹命运不公,拆散了有情人”。   什么“嫌弃将军粗鄙,只爱翩翩状元郎”。   “岂有此理,”萧青青再好的性子,也忍不住一拍石桌,柳眉倒竖,“什么人,胆敢如此瞎编!”   “郡主,此事确实蹊跷,当年您和陆公子实在没什么,不过是陆公子一厢情愿罢了,怎的时隔多年,‘旧情郎’的称呼都出来了?”   心腹大丫鬟接过信匆匆一看,也眉头蹙起,接着分析道,“那个陆公子也是行事离奇,按理说,北郡王府大喜,陆公子沾亲带故的,不是该前往讨杯喜酒喝吗,怎的没去,反倒来了平泉湖,恰巧就被刺伤,被您救了?”   萧青青是聪明人,丫鬟言外之意,哪能听不懂。   “果真是陆公子自编自演,就别怪本郡主不客气。”说罢,萧青青大步前往陆平言的病房。   严诗诗一心都在娘亲那呢,远远望见娘亲一身火气,晓得定然是萧凌说了什么。上一世,严诗诗还小,不懂,只会瞎玩,这一世,她内心可是十七岁,借口去净房甩掉丫鬟,悄悄尾随,想一探究竟。   ~   厢房,陆平言醒转后,一直躺在床上苦苦呼唤着“青青……青青……”   叫了几日,始终见不到人。   陆平言撑着病体下床,可伤口感染,体力不支,没走几步倒在地上。   房里原先还有一个小厮伺候,可后来不知怎么了,大皇子撤了去,搞得厢房如同牢房,而他是那个坐牢的人,无人问津。   “青青……青青……”陆平言一遍遍唤着,渴望心上人能遥相呼应,来看看他,“你怎么那么狠心,前几日不是才救了我吗?怎的,如今又再度抛下我不顾?”   陆平言想起曾经的苦日子,哭了。   正在这时,走廊上响起急促脚步声,很快,一双红缎绣花鞋出现在门口。   “青青,”陆平言第一个联想到萧青青,沉重的脑袋往上看,果真是萧青青,立马笑了:“青青,你终于来看我了,你终于来了,还以为你又要抛下我……”   萧青青立在门口,高抬下巴,打断道:“陆公子,‘青青’两个字只有我夫君唤得,还请你唤‘郡主’的好。”   陆平言笑容僵了。   萧青青声音很大很响亮,院里的小厮丫鬟全都听见了,猫在后头的严诗诗也听清了,忍不住为娘亲叫好。   旧情人么,就该断得一干二净!   如此,才对得住爹爹!   “青青……”陆平言又唤了一句,似乎不相信萧青青如此决绝。   “住口,本郡主与你,何曾有过直呼小名的交情?”萧青青毫不留情地撕破脸,“当年只是敬佩你才高八斗,不忍你被继兄暗算错失科举,便帮你一把,求父王重新阅卷,还你一个公道。”   “你倒好,从此以初恋情人自居,到处得瑟?你算本郡主哪门子的旧情郎?叫你一声,你敢应吗?”萧青青怒不可遏,眼里满是愤怒。   “不,不是这样的……”陆平言显然慌了,“我,我没有……不是我……初恋情人的称呼,我也不知道怎么来的,突然有一天,它就自动冒出来了……”   “我只是喜欢你,默默地爱慕你,那些传言,真的与我无关啊……”   陆平言一个劲解释,泪如泉涌,快崩溃了。   “够了!本郡主只问你,这次平泉湖相遇,是不是你设计的?”萧青青来到陆平言面前,居高临下地审问,“时隔多年,你再度兴风作浪,满京城传谣,说本郡主不守妇道,与你旧情复燃?”   陆平言一慌,谣言又起了吗?   也是,彪形大汉寻到他,许诺那么多银两,自然是要做坏事的。   他害了她。   眼神躲闪,不敢对视。   这般反应,萧青青哪有看不懂的,冷冷一笑:“你很好,陆公子。”说罢,大步走出厢房,立在门口,乜斜他一眼:“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总之,一切后果你自付。”   丢下这话,萧青青大步离去。   “对不起,青青,我只是太爱你了,太想与你有点什么了,青青……”望着萧青青愤怒离去的背影,陆平言趴在地上,整个人都绝望了,“我只是太爱你了呀……”   只是太爱你了啊。   八年前,萧青青女扮男装进书院念书,与他同窗,他疯狂暗恋着她。后来,看着萧青青投入严国公府二爷严振山的怀抱,他嫉妒不已。再后来,因着萧青青帮他摆平了“科举调包风波”,也不知是谁暗中使坏,起哄送他一顶“前任,旧情人”头衔,他贪恋那种拥有她的感觉,便一笑受纳。   众人见他这个当事人默认,一传十,十传百,越发当了真。   严诗诗躲在栏杆下,惊呆了,真相竟是这样的吗?娘亲从没爱过陆平言?压根不存在什么旧情郎?爹爹是唯一的恋人?   骤然得知这个好消息,严诗诗小嘴一咧,说不出的兴奋!   娘亲骨子里高傲,不屑与爹爹解释那些陈年旧事,她可以代劳啊。得知了真相,爹爹会更心疼娘亲的。   但下一刻,愁绪又上了眉头,竟然娘亲与陆平言从未有过什么,那最初谣言是谁散播的?两世,谣言都如此逼真,不仅祖母信了,连她这个当女儿的,都被骗了。   始作俑者,会是大伯母吗?   想想上一世,大伯母跟娘亲的不对付,十有八九就是她!   那个内心险恶的女人!   ~   京城,严国公府,上房。   老太太与女儿坐在窗前长榻上,低头做阵线活,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忽然,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抬头一望,只见世子夫人朱氏来了,满脸惊慌。   “怎么了?”老太太啥事还不知,先慌了一把。   “母亲啊,不得了了,不得了了,”世子夫人朱氏哭丧着脸,一副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样子,“二弟妹她……她……”   “你二弟妹她怎么了?”老太太没啥见识,很容易着慌。她的郡主儿媳妇咋了?回京途中,遇刺了?   “二弟妹回京途中,与陆平言……与陆平言……”说到这里,世子夫人难以启齿,说不下去了。   老太太先是没明白过来,待想起陆平言是谁后,脑袋轰的一下,快炸裂了。   世子夫人咬唇,将市井流传的话捡重要的说了,什么“美人湖水里救旧情郎”,什么“抱住浑身湿漉漉的旧情郎落泪”,什么“深夜守着病中情郎”,老太太立马脑补出男女厮守的一幕幕,气得浑身颤抖。   “郡主她,怎么敢如此欺辱我儿?”   当年戴绿帽就算了,到底是成亲前的事,她一个老太婆管不着,如今总是成亲后了吧,还风流不改?   “儿啊,你娶谁不好,非娶了这么个水性杨花的东西……”老太太气得眸子瞪圆,拍打双腿,“儿啊,休了她吧……”   听到“休妻”,世子夫人朱氏暗地里舒了口气,有老太太的胡搅蛮缠,差事可算是妥了一半了,只待萧青青回京了。 第6章   萧凌办事雷厉风行,两天三夜,彪形大汉熬不过酷刑,咬出严国公府世子夫人来:   “我招,我全招,行刺大皇子的事,另有头目负责,具体部署我不太清楚……我只听从世子夫人的话,两千两买通陆平言,帮助他构陷郡主私通……”   “哪个府上的世子夫人?”萧凌冷声斥道。   “就是,就是郡主婆家,严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朱氏。”彪形大汉不敢不说清楚。   萧青青审讯室外头听了,难以置信:“世子夫人?”她的大嫂?   妯娌间素来不好相处,但她和大嫂,成亲前没什么交集,成亲后,立马追随夫君去了西北,期间并未归京,何时交恶的?   以至大嫂如此设下陷阱,谋害她?   突然,萧青青想起什么来,翻个白眼,冷冷一笑:“真不愧是朱家的人,一个个居心叵测,其心该诛。”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再不逗留,出了牢房径直回后院陪女儿去。   不过,途中,被追上来的萧凌截住:   “堂姑母,这件事已经有了眉目,刺杀我的刺客,和构陷您的是同一波人,若堂姑母信得过侄儿,全权交给侄儿处理。”   萧青青明了,萧凌这般说,是要她不再对陆平言心软,该怎么处理陆平言他说了算。   对陆平言失望透顶,当年的同窗情份早没了,萧青青点头道:“大皇子放心,我一介妇人不懂朝堂之事,大皇子放手去做就是。”   萧凌心下一松:“那事情就好办了,明日就能结案,后日,侄儿陪同堂姑母回京。”   “好。”萧青青也想早日结案,早日摆脱谣言风波,然后早早归京,好好修理修理她那个恶毒大嫂。   ~   次日,案件了结,又过了几日,沸沸扬扬传到京城,一时舆论大爆炸,来了个惊天逆转,世子夫人母女炸了锅:   “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率先得到消息的小厮,战战兢兢匍匐在地:“陆平言卷入了刺杀大皇子案,已被就地正法。郡主提供了重要情报,救了大皇子,立下大功,被大皇子奉为上宾,皇家卫队护送,一路风风光光回京的路上了。”   换句话说,萧青青就算接触了陆平言,也不是什么旧日私情,而是大义灭亲。   七年不见,一见面,就杀了对方。   如此,谁还敢说,萧青青对陆平言旧情复燃?真的复燃,还能以刺杀皇子之罪,杀之?   要知道,谋杀皇子,不仅陆平言本人伏法,其家族也得担责啊。   而大皇子,何许人也,年岁不大,却广结善缘,在民间威信颇丰,比太子殿下都备受百姓爱戴。救了大皇子,萧青青可是俘获了无数民心。   仅此一招,就将萧青青洗得白白的。   什么“旧情复燃”,什么“不爱将军,爱状元郎”,全是胡扯,全是谣言,全是刺客一党行动失败后,对萧青青的恶意中伤。   “见了鬼了!大皇子无缘无故竟帮了她?”世子夫人朱氏狠狠咬唇,难以置信。   严萱萱叹口气,她就知道,大皇子参与其中,他们想要做点什么,很难如愿。   想起什么,严萱萱越发愁眉不展,“女儿如今担忧的是,刺杀大皇子是重罪,咱们母女不会受牵连吧?”   陆平言都死了,他们可是陆平言幕后的人。   “哼,区区一个羽翼未丰的大皇子,还搬不倒咱们。”他们娘家是谁啊,可不是那等毫无根基的小门小户,是当今第一豪门世家,朱国公府啊,当今皇后娘娘的娘家,当今太子殿下的母族!   大皇子,敢动吗?   世子夫人朱氏自信得很。   “也是,”严萱萱若有所思,“真要受牵连,咱们母女也不会现在还好好的。”   只是,这回没扳倒萧青青,日后萧青青有了防范,怕是要难上许多。   ~   回京路上,皇家旗帜飘飘,严诗诗母女乘坐豪华大马车,萧凌高高骑在马背上,随行在马车旁。落在路人眼底,俨然是大皇子感恩萧青青,甘愿作“仆人”。   这一世,萧凌愿意护她娘到这个地步,严诗诗有过意外,但更多的是感激。   尤其,知晓陆平言并未死,一笔银子打发去外地了,永不许回京。什么“就地正法”,不过是对外的说辞,不过是为娘亲造势。   一系列帮助下,娘亲平稳度过了危机。   严诗诗是知道好歹的,对这样的萧凌,感激不尽。   “萧凌,谢谢你。”透过窗帘缝隙,偷偷看他侧影,心头谢过一千一万遍。   从河南到京城,队伍走走停停,游山玩水似的前进,足足八日,才抵达京城。   这八日里,严诗诗总是窗口偷窥萧凌,好几次被萧凌撞见,羞得连忙躲了。   最后进了京,在严国公府大门口与萧凌告别时,严诗诗都有些不好意思面对他,半缩在娘亲身后。   萧凌骑在马背上,看到小丫头腼腆羞涩,他弯唇一笑。   正在这时,严国公府大门内传来了欢喜的声音:“是二弟妹和诗诗回来了!”   萧凌一听这个声音,眉头微蹙,随后再瞅一眼小诗诗,立马策马回宫,一眼都不愿看那个声音的主人。   严诗诗听到那个声音,心内也恶心了一下,不用回头都知道,是那个口蜜腹剑的世子夫人来了。   “大嫂……”唯有萧青青还笑着迎了上去,连连招呼女儿,“诗诗,快来,这就是你大伯母了,快来拜见。”   严诗诗:……   没想到,娘亲逼到一定份上,也是个作戏高手啊。   世子夫人表里不一,口蜜腹剑,表面上对她们母女可好了,背地里却专干坏事,处处下绊子,害得娘亲被流言蜚语中伤、婆媳不睦都是轻的,更过分的是,还给爹爹塞女人,绞尽脑汁破坏爹爹和娘亲的爱情,最终酿成了上一世的悲剧。   严诗诗厌恶世子夫人,但见娘还在演戏,并未打算进门就撕破脸,想来另有打算。她也跟着作戏,躲在娘亲身侧,仰起脸蛋甜甜唤一声:“大伯母。”   “诶!这就是我的诗诗啊,真可爱!”世子夫人朱氏一把搂过小诗诗,对准额头“吧唧”亲上一口。   严诗诗恶心万分,身子都僵了。   世子夫人朱氏也察觉到了严诗诗的不对劲,心底一嗤,西北养大的土包子,亲吻一下都害怕,比她家萱萱差远了。   提到孩子啊,世子夫人朱氏可就骄傲极了,她肚子争气啊,生下了府里唯一的孙少爷。不像萧青青,白白血统高贵,皇家郡主出身,一个带把的都没生出来,嫁进门七年了,只有严诗诗这么一个赔钱货,婆母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娘,我也要抱诗诗妹妹。”严萱萱抢过诗诗来,亲她发顶一口,还笑着夸道,“诗诗妹妹头发好香。”   严诗诗这下觉得……头发都臭了。   这个严萱萱,今年十二了,也是个口蜜腹剑、表里不一的货色。硬要说跟她娘有何不同,恐怕是比她娘更有手腕吧。上一世傍上了恭王,当了恭王妃,还扶持她哥哥袭爵当上了国公爷。   单单这样说,似乎看不出严萱萱到底有多厉害,细细掰开来品,滋味就不同了。   严诗诗记得,原本小姑姑和恭王是两家默认的一对,郎情妾意,可不知为何,最后与恭王定亲的居然成了严萱萱。   抢了亲姑姑的未婚夫,你说严萱萱厉害不厉害?   至于她哥,早就被她娘养废了,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可最后偏偏就是这样的人,在恭王妃严萱萱的扶持下笑到了最后,成功袭爵了。   你说严萱萱厉害不厉害?   确实相当厉害,可严诗诗欣赏不来。尤其,她娘给自家爹爹塞女人时,严萱萱非但没阻止,还主动亲近那个女人,出谋划策了。光是这一条,就注定严诗诗对她厌恶透顶。   所以,对上严萱萱的漂亮脸蛋,严诗诗丝毫没觉得赏心悦目,反倒胃里作呕,难受得紧,面部表情都变了。   见状,严萱萱面上还笑盈盈的,心里已嘲讽开了,不愧是出生西北风沙地的土包子,出趟远门就认生成这样!回想她自己六七岁的时候,已能独当一面,像个小大人似的招待各家贵女了,谁家世家夫人不夸她大气。   严萱萱正腹诽来劲时,只听“呕……”的一声,一股怪味扑鼻而来,还满脸黏黏糊糊的。   待严萱萱回过神来,用手一摸,一脸的污秽物!竟是严诗诗呕了,喷她一脸。   严萱萱惊得差点尖叫出声。   但严萱萱到底是个惯会装的,最后忍住了没叫,连同心底的嫌弃和恶心一块忍住,还扯出一个关怀的表情:“诗诗妹妹,你怎么吐了,可是肚里难受?还想吐吗?”   还一边催促丫鬟:“快去打热水来,给我诗诗妹妹漱口,快去!”   明明她自己需要洗,出口的却全是为了严诗诗。事实上,丫鬟哪敢只打一杯漱口水,定然有她一份洗脸水,可故意避而不提自己,只提严诗诗。这便是严萱萱的高明之处了,会从细节处俘获人心。   可惜,这一世的萧青青母女都不会再被蒙蔽,戏,白唱了。   “诗诗,还难受吗?”萧青青只关心女儿。   严诗诗虚弱地伏在娘亲手臂上,眼泪汪汪的,不说话。   世子夫人朱氏安慰萧青青:“怕是方才吐得狠了,吓着了她自个。二弟妹放心,问题应该不大,等会郎中到了,细细把把脉便知。”   萧青青虚虚应着。   这时,几个丫鬟提了热水来,世子夫人朱氏殷勤得很,打发丫鬟下去,亲自捧了漱口水伺候严诗诗,一副慈爱的长辈样。   萧青青见了,心知,大嫂还不知“旧情郎”的幕后真相早戳穿了,还在这扮好人呢。   严诗诗心底一嗤,随后乖乖巧巧凑过去漱起口来。你说嘛,上一世的仇人都亲自做奴做俾捧起了漱口水,干嘛要拒绝?   好好享受一把才是。   于是呀,严诗诗故意一副嫌弃自己嘴里味道太浓的架势,一口接一口的漱,一杯茶水完了,还嘟囔着“臭”,生生逼得最“慈爱”的大伯母又去倒了一杯来,像丫鬟似的立在跟前,一杯完了又一杯。   为了多让大伯母当一会丫鬟,严诗诗也是蛮拼的,漱口的速度啊,那是相当地慢。   待三杯茶水终于漱完时,大伯母的腰都直不起来了,酸疼酸疼的。   你想想,伺候一个矮个子的六岁小娃娃漱口,大伯母的腰得弯得多低啊,三杯下去,那把老腰不酸死才怪呢!   起初,萧青青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但“旧情郎”的事着实惹火了她,明面上不与大嫂撕破脸,遇上这样的好事,总要惩罚一下的。所以,大嫂主动提出伺候,就没拒绝。   世子夫人朱氏那个骑虎难下啊,她只是做做样子啊,一直等着萧青青拒绝呢,哪里料到,人家还真让她伺候了,气死。   “大伯母,谢谢。”末了,严诗诗钻进娘亲怀里,蚊子大的声音道谢过后,小脸蛋就彻底埋进娘亲怀里,躲起来笑了,那个乐呵啊,差点口水都笑了出来。   世子夫人朱氏怕是永远都想不明白,她和她女儿严萱萱,今日是着了六岁小娃严诗诗的道了——   既果断喷了严萱萱一脸,又酸死了大伯母的老腰,首战告捷呀! 第7章   世子夫人朱氏被折磨得够呛,一把老腰酸得要死,心里窝火死了,恨不得立马躺下,三五个婢女推拿一番才好。面对萧青青这个皇家郡主,却还得打起精神,满面陪笑的站着说话:   “二弟妹啊,今儿真是不凑巧,老太太领了三弟妹一家子去寺庙祈福了,要歇上一晚,明儿黄昏再回来了。”   萧青青七年了,才带女儿回来一次,婆母却故意出门不在家,你说萧青青难堪不难堪?   也是拐弯抹角告知萧青青,哪怕“与旧情郎复燃”的丑事是假的,老太太也未必全然没放在心上。   瞧,这不是怪上了,你来,她就走。   萧青青听了,并不怨怪,只蹲下身子搂了女儿,笑着哄道:“诗诗,你听到啦,你祖母呀去寺庙为你祖父和爹爹他们祈福去了,等明儿回来了,你再去祖母跟前亲近,可好?”   严诗诗知晓娘亲并不怪祖母,配合笑道:“好,祖母上山祈福肯定累,明儿回来了,给祖母捏肩膀去。”   世子夫人朱氏听后,一噎。   见鬼了,想看的反应一点没看到,居然只看到了他俩的心胸宽广,找不到丝毫可以告状的地方。   随即,世子夫人朱氏想起点来什么,心头“嗤”一声,亏萧青青还是皇家郡主呢,在婆婆面前如此怂,被怠慢了,连个屁都不敢放。   这么腹诽了两句,世子夫人朱氏突然觉得还是自个好,上头没有亲婆母压着,随时随地都能硬气。   朱氏的腹诽,萧青青是听不到的,不过就算听到了,萧青青也不认同。不与婆母置气,是她萧青青修养好,而非怂。   再说了,这次婆母生气离开,也能理解,毕竟先前谣言难堪。   这时严萱萱已洗干净了脸,凑上来笑道:“二婶,诗诗妹妹,你们远道归来,累了吧?先回二房歇下,明日祖母回来了,我再陪你们去上房请安。”   祖父是大将军,常年镇守西南,不在家。   萧青青笑着点头应下,牵了女儿自行回二房。   ~   世子夫人朱氏和严萱萱目送她们离开后,朱氏就嘀咕起来了:   “萱萱啊,咱俩白费心机了,郡主就是个怂包。你瞧瞧,七年了,她才第一次带女儿回来,婆母故意不在家,她居然没有怒气,还笑盈盈的。”   “你说,咱俩不是瞎折腾了吗?白费我口舌。”   严萱萱了然,指的是劝说老太太去寺庙祈福的事。   原本,老太太是不大乐意去的,可娘亲说了,观音托了梦,老太太今日去祈福,最旺子嗣,能出一位状元郎。   整个府里,只有她哥一个在读学子,老太太不敢得罪娘亲,才终于答应去了。   说到这里,就奇了,老太太怎么说都是国公夫人啊,哪有怕得罪儿媳妇的?哪怕儿媳妇是世子夫人,老太太也不该怕呀。   这就要慢慢说了,原来老太太不是国公爷的原配,只是个继室,只生下了严诗诗她爹。府里的世子是原配所生,若老太太做得不好,出身卑微的她铁定会被京城人士喷死。   世子爷的独子,原配的嫡孙,也是整个严国公府孙辈里唯一的男儿,你说,观音托梦,会出一位状元郎,指的可不就是这个嫡孙了吗?   事关原配的嫡孙,老太太这个继室想不去,都不敢,这才今日早早儿去寺庙祈福的。   “娘,要想挑拨他们二房的婆媳关系,简单得很啊,上下嘴皮子一碰,怎么说,还不是咱们说了算吗?”严萱萱挽着朱氏的胳膊,偏头眨了眨眼。   世子夫人朱氏先是没明白过来,后来猛地醒悟,直夸道:“还是萱萱你心思通透啊!”   可不是,就算萧青青得知婆母不在家,丝毫没生气又如何?只要明儿见到老太太,白的说成黑的,暗示老太太——萧青青面有怒色,心存不满,不就结了。   难不成,老太太还有那厚皮脸,敢当面向萧青青求证?   量那老太太也没那个胆。   ~   次日。   京城西山,碧云寺后院禅房。   老夫人陶氏,刚去佛祖前烧香祈福回来,屁股还没坐热乎呢,一个小丫鬟匆匆进来:“老夫人,世子夫人和大姑娘上山来了。”   老夫人一乐,她俩这么早就来接她啦。   说心里话,老夫人是继室,所谓的继母难当,世子爷打小就与她不亲,所以,老夫人原先也没敢将世子夫人当亲儿媳看待,可是后来呀,发现世子夫人是个热心肠的,嘴也甜,左一声“母亲”,右一声“母亲”,喊得老夫人心都化了,两人也就好得像亲婆媳了。   老夫人忙笑道:“快让她俩进来!”脑海里啊,已经闪现母女俩的灿烂笑脸了。   可真正见到她俩时,却让老夫人一惊。只见她俩一路疾奔而来,面露不安。   “这是怎么了?”老夫人连忙问。   世子夫人朱氏欲言又止,似乎不敢开口。   严萱萱却是跪抱住老夫人的腿,哭了:“祖母,无论孙女说什么,您都别生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要不然,孙女真的不敢说……”   老太太连忙点头,一个劲催问。   严萱萱才蚊子声似的小声道:“祖母,昨儿下午,二婶带了诗诗妹妹回府了,见您出门不在家,二婶她……不开心了……”   “祖母,您赶紧随我们回府吧,孙女怕您回府晚了,二婶心里更有想法,平白伤了您和二婶的感情……”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算老夫人没怎么念过书,也是听懂了。她的亲儿媳妇,居然因为她外出祈福,没在家迎接,就耍郡主脾气了!   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老夫人顿时气红了眼。   严萱萱母女,一见老夫人这个模样,便知骗成功了。老夫人出身不高,书也没念多少,姑娘时被娘家人保护得太好,出嫁后被丈夫护着,没怎么接触过后宅的龌鹾,是以老夫人是个很单纯的人,很容易上当被骗。   再说了,先头得知“旧情复燃”的事,老夫人对萧青青的态度,可是全府皆知,她心虚着呢。人一心虚,再遇上事,就更容易相信三分。   瞧,这老夫人可不就信了,气得拐杖直往地上杵,一下又一下,发泄心中闷气。   严萱萱看了娘亲一眼,世子夫人朱氏连忙上前,一个劲认错:“母亲,这事儿都怪儿媳,若儿媳没梦到观音菩萨,您也不会出门……二弟妹她,也不会生您气……都怪儿媳,都怪儿媳……”   老夫人无力的摆摆手:“大儿媳啊,不怪你。”   萧青青那孩子,当年看,温温柔柔的,还以为是个脾气好相与的,没想到……唉,到底是皇家郡主,心气傲,看不起她这个出身低的婆婆。   老夫人眼角转了泪,怕被人看到,连忙挥手赶她们走。   世子夫人朱氏心内得意地退下。   严萱萱作戏就足很多了,还搂住老夫人双腿不起身,一个劲安慰道:“祖母,您别太难过,等您心情平静了,我和娘立马接您回府。”   为何要“立马回府”?   自然是赶紧回去,讨好那个郡主儿媳妇了。   这看似好心的话,可是狠又准地戳到了老夫人那颗自卑敏感的心,老夫人越发气闷起来,自个这个婆婆当得窝囊极了。   严萱萱母女俩互望一眼,从此之后,一根深深的刺可是种在老夫人心里了,二房的婆媳婆媳关系还没处呢,就已经裂了,很好。   可谁能料到,院子里忽然传来一声甜糯糯的:   “祖母……祖母……”   那娇滴滴的女娃娃声音哟,像添了糖,甜死个人哟。   老夫人刚抹去眼泪,听了,人都愣了,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因为府里的孙女只有两个,一个是大房的严萱萱,一个是三房的严绾绾。严萱萱十四岁了,不可能喊出甜糯糯的童音,严绾绾呢,倒是只有七岁,可声音明显不像。   世子夫人朱氏母女也听到了,总觉得那个女娃娃的声音有点耳熟,走到禅房门外一望,立马惊呆了。   她,她,她怎么会来?   “祖母……祖母……诗诗想您了,您在哪里呀?”严诗诗跑进院子,一把娇滴滴的小嗓音一声声呼唤“祖母。”   老夫人听到“诗诗”二字,先是震惊到不敢相信,她的亲孙女就叫严诗诗啊!   “诗诗,诗诗……”老夫人念叨着亲孙女的名字,杵着拐杖,在丫鬟的搀扶下,朝禅房外走去。还没出门,一个桃粉色的小身影忽的小跑进来,一把扑在她双腿上。   “您就是我的祖母吧?”六岁大的小诗诗,仰起漂亮的小脸蛋,一双桃花眼里仿佛倒映了星河。   任谁看了她的眼睛,都能感受到浓浓的亲情。   老夫人看愣了神,久久没回过神来,扑在她腿上的这个漂亮小女娃,真的是她的亲孙女,严诗诗么?   “你真的是严诗诗?”良久,老夫人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母亲,她就是您的孙女,严诗诗啊。”萧青青忽然出现在禅房门外,一袭浅紫色袄裙,笑得一脸灿烂。   见到这个灿烂至极的笑容,老夫人彻底懵了,不是说,郡主儿媳妇生大气了,发大怒了么?   看着,不像啊。   一旁站立的世子夫人朱氏和严萱萱,心内慌得一批,再没什么比刚演完一出大戏,立马就被正主找上门来打脸,来得更慌的了。 第8章   严诗诗母女出现后,严萱萱母女慌了,手指尖都在发颤,不过很快又镇定起来。老夫人那怂样,就算心里有疑惑,难不成还敢主动告知萧青青,方才禅房里发生了什么?向萧青青郡主求证?   不可能的。   思及此,母女俩又心安了,严萱萱还凑到老夫人跟前,摸着严诗诗的小脑瓜,笑道:   “祖母,她就是咱们的诗诗了,您的三孙女,您瞅瞅,是不是特别漂亮可爱?祖母您都不知道,昨儿个初见她呀,孙女还以为自个花了眼,看到天宫小仙女下凡了呢。”   将注意力转移到严诗诗身上,也就没有谁再去提先头的不愉快了。   严诗诗明明瞧出不对劲,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很给面子地不提,只顺着严萱萱的话朝祖母卖萌撒娇,先当个乖巧的小孙女。   很快,院子里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还伴随一道甜糯糯的女娃声:“祖母,后山的积雪好多呀,我堆了一个老大的雪人……”   小女娃喊着跑到了禅房门口,忽然顿住了脚:“她们是谁呀?”抬手,指向萧青青和严诗诗。   这是三房的七岁小娃严绾绾,也不知她娘怎么教的,永远一副没规矩样,还用手指向别人的头。   严萱萱母女嫌弃她,三爷是庶子,庶子的女儿就是低人一等,学不来高贵样。不过,此时此刻,严萱萱母女看到严绾绾的小身影,第一次觉得动人无比。因为严绾绾身后还跟着三夫人和小姑子呢。   一家子好不容易团聚,有说不完的话。这样一来,方才的尴尬事可就彻底掠过,无人再提了。   严萱萱母女对视一眼,眸中带笑。   她俩的眼神互动,可没瞒过严诗诗,心头一笑,她可一直在等呢,就等着一家子齐聚一团的时刻。   你想哪,揭穿丑闻,自然是人越多越好,是不是这个理?   所以,严诗诗凝视祖母脸庞,毫不犹豫拉开嗓子,以惊人的大声,道:   “祖母,您的眼角,怎么红红的?您哭过呀?”   小家伙,声音是真的响亮啊,在场所有人全都听了个一清二楚,纷纷望向老夫人。   严萱萱母女心头一慌。   老夫人想起自己方才委屈哭了的事,眼下被小孙女道破,还引得郡主儿媳妇来瞧,只觉丢人现眼,慌忙偏过头去。   严绾绾却一头扑向老夫人,大嗓门问:“祖母,您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呀?谁惹您生气了?”简直就是配合严诗诗,将真相一挖到底。   老夫人越发窘迫。   世子夫人朱氏强自镇定,上前哽咽道:“母亲啊,瞧您,诗诗出生六年了,终于见到了,都激动哭了。您一哭呀,惹得儿媳也忍不住了。”边说,边抹了一把干涸的眼角。   这是强行将老夫人受委屈哭红眼的事,给说成了因为严诗诗而哭了。   萧青青,小姑姑,三夫人全都望向老夫人,是这样吗?   老夫人忙点头道:“是呢,就是这样。”   严诗诗见祖母不说实话,也不拆穿,顺势扑进祖母怀里,哽咽道:   “祖母,我感动极了。从西北回来的路上,娘亲告诉我,祖母非常思念我,那会子我就在想,祖母见到我时,肯定笑得很灿烂……可是,诗诗怎么都没想到,祖母一见到我,就激动到哭红了眼……祖母,诗诗早该回来看望您的……”   严萱萱母女听了,松了一口气,今儿这茬算是过去了。   三夫人也松了口气,虽然不是亲儿媳,但老夫人待她极好,从来不因庶子的媳妇就苛待她半分,是以,这些年来她是真心敬着老夫人的,不希望老夫人出事。   未出嫁的小姑姑严如莺,也松了口气。她是老夫人的老来女,今年刚及笄,母女俩关系极好,她自然盼着娘亲好。   萧青青始终面带微笑,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可就在氛围缓和过来时,严诗诗又瘪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像是想起什么伤心事。   世子夫人:……   严萱萱:……   三夫人:……   尤其严萱萱母女俩,紧张地盯着严诗诗,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啊?   老夫人好不容易见到亲孙女,哪里受得了亲孙女哭哟,抱紧了柔柔哄道:“诗诗,你这是哭什么哟?饿了?渴了?”   三房的小孙女严绾绾每次一哭,基本上都是闹着要好吃的,老夫人没什么带小娃娃经验,满心以为严诗诗也跟严绾绾一样,是想要吃的。立马剥了个橘子,匆匆掰下一瓣给小诗诗。   没想到,严诗诗还真被橘子哄好了,哭着吃了几口后,不哭了。只抹掉眼泪,委委屈屈晃着老夫人的手:   “祖母,您这么疼我,又是红了眼眶,又是喂橘子哄我的,那为何……为何祖母昨儿不待在府里等我……明明,最后一封家书里我都告诉了您,我和娘亲昨儿要抵达的嘛。”   “祖母为何偏要出门,偏要错过?”   严诗诗睫毛上挂着金疙瘩,认真十足地瞧着祖母,仗着自己身子只有六岁大,质问得底气十足。   老夫人:……   彻底发懵了,最后一封书信里有写吗?   如果她提前知道,昨儿宝贝孙女会抵达,她是怎么也不可能出门来烧香祈福的,在她心底,谁都比不上宝贝诗诗重要啊,自打诗诗出生,她已经盼望了整整六年了哇,怎么可能舍弃诗诗不见,跑来烧什么鬼香?   可是郡主儿媳妇寄来的每一封家书,老夫人都看过不止数百遍啊,并未提及到达的具体日子啊。   老夫人瞅瞅女儿严如莺,每一封家书,严如莺也是一块瞧过的。   严如莺见娘亲询问自己,也茫然地摇摇头,她很确定,最后一封书信里并未提及归期。   老夫人和严如莺都茫然时,一旁立着的严萱萱母女却是晴天霹雳了。   原来,萧青青和严诗诗从西北出发起,几个月来,沿途一共寄回十余封家书,最后一封家书里确实有提及归期,且准确无误到哪一日。可世子夫人母女俩为了挑拨离间,从门房那拿回最后一封家书,看过内容后,便扣下了,并未如往常那般重新封口,呈递给老夫人。   原以为,那么多封信,少一封没什么大不了的,神不知鬼不觉。   而老夫人和萧青青一旦被挑拨得离了心,对立上了,哪还会追查源头?   是以,世子夫人母女从没将最后一封家书当回事,谁能料到,居然被严诗诗给当众爆出来了。   这件事一旦捅出来,可就事态大了去了,堂堂的国公夫人,严国公府的女主人,连亲生孙女寄来的家书都被人顺走了,始作俑者还是府里的世子夫人和大姑娘,你说这事态大不大?   世子夫人母女慌不慌?   “大嫂,最后一封家书,去哪了?”萧青青蓦地开口,目光直逼世子夫人。   素来温温柔柔示人的萧青青,一旦察觉事态严重,立即收起了那副温柔样,皇家郡主的气势顷刻间释放,从头到脚,傲气逼人。   连声音都不再温柔,任谁听了,都能听出一股皇家郡主自带的硬气。   世子夫人朱氏何曾见过发.飙的萧青青,先是一愣,后是涨红了脸。   她可是世子夫人,是掌家的主母,是下一任国公夫人啊,代表的是严国公府的颜面呐,萧青青怎么敢当众质问她?   她涨红了脖子,对上萧青青:“二弟妹,你这是什么意思?母亲的家书没收到,就赖在我头上了?”   一旁的严萱萱反应极快,立马声援自己娘亲:“二婶,事情还没查清楚,您别随便冤枉我娘啊……回头将信差拷问一番,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最后一封信压根没送到啊。亦或是门房收到了信,却因为什么耽搁忘了,所以祖母一直没收到……”   严萱萱是个有主意的,这般说时,心底已想好了后路,要么弄死信差,来个死无对证,要么重金收买门房,让他背黑锅扛下来。   世子夫人朱氏素来相信女儿的手段,当即一头扑倒在老夫人怀里:“母亲,儿媳无故被冤枉,您可要替儿媳做主啊!”   老夫人不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一会看看亲儿媳萧青青,一会看看世子夫人朱氏……两个对立的儿媳,老夫人为难起来,但再为难,她的心也是有偏向的,萧青青是亲儿媳,自然偏向亲的。   可刚偏了心,老夫人又有另一层顾虑,硬说书信是世子夫人私自扣下的,有证据吗?老夫人满脸为难。   萧青青还未嫁过来时,便知老夫人不是个有主见的,遇事不知该如何高效地处理。当即给主意道:   “母亲,我的信差一向得力,便是出了差错,也会自动报备领罚,绝不敢欺瞒。最后一封信铁定是送到了咱们府上的,最后去了哪,审问门房便知。母亲,事关大嫂的清白,务必要尽快查清楚,万万不可拖延。”   在萧青青的硬气下,老夫人第一次做出违背世子夫人的事,认可了萧青青的提议,当即下命:“李总管,你快快回府,先将门房给看管起来!”   此令一下,严萱萱母女竟是丝毫不慌。李总管早被她们收买了,提前回去,也是帮她们办事的。   你说,有慌的必要吗?   “李力,你陪同李总管一同回去,路上好有个照应。”萧青青将自己身边的第一心腹给派去了。   这下子,严萱萱母女彻底慌了。   有萧青青的人在,李总管哪里还敢给她们开后门?铁定一切按规矩来了呀。   要死了,要死了。   严诗诗却是嘴角偷偷上翘,满意极了。   娘亲果然不愧是摄政王府出来的郡主哇,模样儿随了温柔妩媚的外祖母,但所有的温柔都是表象,一旦被惹到了,骨子里从摄政王身上继承的性情就爆发了,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快准狠。   ——   出了这档子事,哪还有心求神拜佛,李总管和李力走了后,萧青青搀扶老夫人也上了回府的马车。   一共两辆马车,老夫人肯定坐前头那辆,掌管中馈的世子夫人也该伺候老夫人,乘坐前头那辆。   别看这马车顺序,里头讲究大着呢,一府的掌权人才有资格乘坐打头的马车,别的人只能往后坐。   世子夫人朱氏想起回府后要面临的灾难,一颗心忐忑不安。思来想去,回府的路上是唯一的机会了,老夫人没什么主见,容易心软,等会在马车上哄哄老夫人,兴许还有挽救的可能。。   正想着,老夫人已上了马车,世子夫人朱氏连忙跟过去,提起裙摆也要上车……   “诗诗啊,快上来,你和你娘跟祖母坐一辆。”老夫人突然招呼要往后头马车去的严诗诗。   世子夫人朱氏闻言,刚踏上马车的小脚一僵。   你说说,世上还有比你半个身子上了马车,却中途被换人,来得更尴尬的吗?   世子夫人朱氏心头很不爽,还没开始审问呢,她就还是“清白”的,还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夫人,老夫人凭什么撸了她乘坐第一辆马车的权力?凭什么当众“啪啪啪”打她脸了?   真真是亲儿媳一回府,老夫人嘴脸都变了,一颗心偏得厉害。亏她刚刚还想着,要好好孝顺老夫人,伺候好老夫人一顿呢,呸,以后再孝顺一次,她就不姓朱!   世子夫人朱氏死死拽紧裙摆。   老夫人突然发难,萧青青眼前一亮,没想到这个素日里自卑从不惹事的老夫人,一旦得罪得很了,也有这般强势的一面?真真是低估了老夫人呢。   严诗诗也意外极了,这还是她记忆中的祖母么?不大像啊。   严萱萱也愣了,但她很快回过神来,飞快从马车上搀扶娘亲下地,悄悄扯娘亲衣袖,暗示别摆脸色。   严萱萱算是想明白了,“旧情郎”风波萧青青八成知晓真相了,这才一回府就找娘亲茬。娘亲可不能再往枪口上撞,再多一条当众不敬婆母的罪。   世子夫人只得勉为其难扯个笑,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二弟妹呀,母亲都盼望你们六年了,好不容易回来了,就别跟大嫂客气了,赶紧上……”上马车陪母亲去。   “理当如此!”萧青青不待朱氏说完,冷声打断,一把抱起小诗诗,就往马车上送。   绝对的摄政王府郡主派头。   严诗诗张大了眼,哇塞,娘亲好棒啊,这份硬气,简直了!   世子夫人却是狠狠一噎,这瘪吃得她真想骂人!   还有没有教养了?还摄政王府郡主呢,我呸,打断别人的话不说,还一句谦让的话都没有,教养都被狗吃了?   偏生这些骂人话,骂得再凶再难听,也只敢偷偷摸摸骂在自个心里,表面上一点都不敢透露,甚至还得陪着笑脸。   真是窝囊死了!   窝囊死了! 第9章   萧青青一旦揭穿世子夫人不是什么好人,再没兴趣上演什么妯娌情深,揽了女儿小肩膀就钻进了马车厢,眼不见为净。   严诗诗就没娘亲好涵养了,她喜欢看坏人吃瘪后的窝囊相,小身子坐好后,果断探头窗外,将世子夫人气冲冲走向后面马车的愤怒身影,给好好欣赏了一遍。   不过,视线扫过后面缓步慢走的严萱萱,严诗诗不得不感慨,真不愧是未来的恭王妃啊,这心理素质真不是一般的强,母女俩经营多年的伪善面目就要被拆穿了,被无情踩进泥地里了,严萱萱还能盈盈浅笑给她娘轻拢耳边的碎发,还能镇定自若指挥一众奴仆,哪几个婆子小厮跟随第一辆马车,哪几个又跟随第二辆。   “诗诗,快坐好,马车要动了,小心摔了。”萧青青挨着老夫人坐主位,见女儿还跪在侧座上扒着窗外出神,笑道。   严诗诗这才回过神来,忙拉严窗帘,要转身落座时,腰间忽然多出一双柔柔的手,低头一看,竟是小姑姑严如莺怕她摔了,贴心地扶住她呢。   “谢谢小姑姑。”严诗诗小声道。   严如莺腼腆微笑:“应该的。”声音小小的,没比蚊子声大多少,话音未落,面上还飞起一层薄红。   小姑姑真的不是一般害羞啊,面对小诗诗都能羞答答成这样。   对上小姑姑清澈干净的杏眼,严诗诗忽然一阵心疼,上一世与恭王倾心相爱的女子原本是小姑姑啊,最后不知发生了什么,恭王妃竟成了严萱萱。   恭王大婚那夜,小姑姑躲在被子里哭红了眼圈,最后想不开,没过几日,投了湖。   这么温柔善良的小姑姑,最后落得那么个悲惨结局,严诗诗稍微想想,心里头就一阵发疼。   “诗诗,快坐到祖母这来。”老夫人早就想抱小诗诗了,先头见小诗诗望着窗外出神,以为孙女初次回京,被寺庙里的美景吸引了,也就没舍得打断她。眼下小诗诗没看了,却落坐在侧座上,老夫人哪里还忍得住,连声催促小诗诗,着急抱呢。   严诗诗乖巧地扑到老夫人怀里,甜甜唤:“祖母,诗诗来了。”   被老夫人抱到腿上坐好,鬼使神差的,严诗诗又闪过上马车的一幕,忍不住翘起嘴角夸道:“祖母,您方才好威风呢!”   没想到,这句话一出口,老夫人一脸茫然上了:“什么时候……好威风?”   严诗诗歪头笑道:“就是方才,您将大伯母从马车上赶下去的时候呀,威风极了!”那个派头,才真的有了国公夫人的样子呢,威风凛凛。   却不想,老夫人回忆起来后,心头忽然一阵发颤。   天呐,她方才那般说时,满脑子只想着要与亲孙女亲近,六年了,祖孙才团聚一回,真心是舍不得分开坐啊,这才说了没过脑子的话。   现在想起,当真是极其不给世子夫人面子呀。   怂惯了的老夫人,面色不安起来:“怎么办,怎么办,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会不会又被那些贵妇人念叨,我这个继室是个恶婆婆啊。”   严诗诗:……   萧青青:……   见状,萧青青和严诗诗瞬间了然,老夫人还是那个老夫人,并没有因为世子夫人犯了错,对不起老夫人,便硬气起来。搞了半日,只是一场误会下的乌龙事件。   “母亲,今日大约发生了何事,儿媳已经大致了然,大嫂她心术不正,您作为婆母,有提点教训她的权力。”萧青青握住老夫人的手,鼓励道,“娘,您方才做得很好,非常好!国公夫人就该这样的霸气!”   严诗诗也仰起脸蛋,一脸崇拜:“祖母,您方才真的好棒,威风凛凛,像女将军!诗诗好崇拜哦!”   祖母出身不好,在高贵出身的儿媳妇面前,一直都很自卑,需要鼓励。所以,严诗诗是卯足了劲,要给祖母信心。   再说了,方才硬气的祖母,真的很威风,她就喜欢祖母那样呢,不受窝囊气,在世子夫人面前摆足了婆母的谱,多好!   严诗诗是真心喜欢呢!   严如莺也双眼晶晶亮望着老夫人,说心底话,她也很喜欢娘亲挺直腰杆,硬气的样子。   看着亲孙女崇拜自己的目光,感受着郡主儿媳妇握紧自己双手的力量,再对上小女儿严如莺晶晶亮的眼睛,老夫人仿佛受到了巨大鼓舞,得到了巨大的力量,一下子驱走了所有的畏惧和不安,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笑得一脸灿烂。   最后,老夫人捧了严诗诗小脸,点头笑道:“好,好,只要我的诗诗喜欢,祖母就……继续威风,好不好?”当亲孙女心目中的女将军,真真是无与伦比的幸福。   “好!祖母威风凛凛,祖母是个女将军!”严诗诗咧开嘴笑,丝毫不吝啬自己的鼓励。   老夫人笑得眉眼弯弯。   萧青青也抿嘴笑了。   萧青青默默下定一个决心,趁着回京的这些日子,她要好好扶持一下婆母,帮婆母立起来,国公夫人就该有国公夫人的气势,哪能再被世子夫人压制。冷眼瞧着,世子夫人都快骑到婆母头上拉.屎撒.尿了,简直太过分。   萧青青出神时,老夫人却是兴高采烈,搂了漂亮的诗诗在怀,祖母俩欢声笑语。忽然,老夫人回忆起初见诗诗时,她带给自己的震撼,到底没忍住,问出了口:   “诗诗啊,祖母很好奇,今日是咱们祖孙的第一次相见,你是怎么一眼就认出祖母来的呢?”   严诗诗一听,越发乐呵了。   原来,在禅房里初见时,她特意冲在前头,将娘亲甩开老远跟不上,然后故意给祖母留下一个“初相见,无人介绍,就一眼识别出她是祖母”的深刻印象。   所有一切,都是作戏啊,就等着祖母问呢。   忙笑着望向娘亲。   萧青青见状,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忙偏过头去与小姑子严如莺说话。   孙女和郡主儿媳上演的这一幕,看得老夫人疑惑极了,表示完全没看懂。   严诗诗这才凑近了老夫人耳朵,悄声道:   “祖母啊,诗诗虽然是第一次与祖母相见,却不是第一次看见祖母的模样哟。我娘呀,化工精湛,画了百余幅您的画像,正面像,侧面像,走着的,坐着的,回眸一笑的,应有尽有,栩栩如生。”   “在西北的时候啊,每日,娘亲都会领着我给祖母的画像请安呢。一年年看下来,祖母的模样啊,早就印在诗诗脑海里了,熟悉得不得了!”   “一眼认出祖母来,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严诗诗翘着嘴,在老夫人耳边说完了悄悄话。   说是悄悄话,实际上啊,严诗诗的声音一点都不小,整个马车厢都听得一清二楚,甚至啊,还飘到了马车外。   萧青青脸红了,这个小诗诗,什么私密事儿都往外道。百余幅画像,夸张了啊,明明只有九十九幅。   不行,等回府了,可得逮住小诗诗批评一顿,明明少了一幅才,她却说成了一百余幅。   撒谎,可不是好习惯。   萧青青瞥了诗诗一眼。   诗诗立马缩了缩脖子,要命,方才说得太溜了,一个口误,多报了几幅。   母女俩的眼神战,老夫人可是领会不了,事实上,老夫人也完全没看到。   因为老夫人完全沉浸在暖暖的亲情里,暖透了,暖到她想哭。   郡主儿媳妇这般孝顺,一百多幅画像啊,还日日领着诗诗对着她画像敬茶。而她呢,却被世子夫人母女带进了阴沟里,险些与郡主儿媳生分了,思及此,真真是快被自个给羞臊死了。   “好,好,诗诗是个孝顺的,你娘更是个孝顺的。”愧疚良久,老夫人一把搂紧严诗诗,哽咽不住。   见祖母如此,严诗诗顿时放心了,这一世在她的努力下,祖母绝对会特别喜欢娘亲的,婆媳关系好了,日后那个女人再出现时,娘亲绝对不会再落到上一世那个结局。   ——   婆媳关系一好啊,话匣子就容易打开,连萧青青询问今儿禅房里世子夫人胡说八道了什么,老夫人都照实回答了,丝毫不隐瞒。   萧青青听了,冷笑:“大嫂当真是黑心肠啊。”说罢,萧青青捡重点,三言两语将“旧情郎”风波和回府后大嫂对婆媳关系的挑拨,一一告知了老夫人。   老夫人惊呆了。   小姑子严如莺也白了脸:“大嫂怎……怎么是这样的人?”   素来善良的严如莺,眼前宛若盘旋着一条毒.蛇,毒蛇的头长着大嫂的面孔,正吐着信子,吓得严如莺身子一个颤抖,血色退得一干二净,面色苍白如病人。   “如莺,别怕,这样的人认清楚了,以后少打交道,多提防就是。”萧青青嘴上这般说,心里已经决定,扒下世子夫人一层皮,“娘,妹妹,放心好了,本郡主定要她给咱们一个交代,决不轻饶!”   老夫人和严如莺本是胆子偏小的,素日就算被人欺负了,也不一定敢去讨回公道,眼下却被萧青青给鼓舞了气势,一时也雄了起来,决心等会好好配合萧青青,向世子夫人要个交代。   见到婆母和小姑子也硬气起来,萧青青很满意,不自觉地双眼发亮,那是对她们的赞赏。   ——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严国公府大门口。   严诗诗率先钻出马车,笑道:“娘,我要孝敬祖母啦,等我先下去,就可以站在地上接祖母啦。”   这话听得老夫人心头那个乐呵呀,一脸幸福地钻出了马车。   萧青青和严如莺抿唇直笑。   世子夫人被严萱萱一阵规劝,决定上前好好服个软。却不想,刚走到老夫人身旁,老夫人前一刻还笑容甜蜜蜜,瞟到她,立马敛了笑容,还翻个大大白眼,重重一“哼”。   世子夫人:……   “娘,咱们先进去吧。”萧青青也白一眼世子夫人,搀了老夫人就要走。   老夫人点点头,再不看世子夫人一眼,抬脚就走,俨然拽拽的一个国公府夫人。   严诗诗见到老夫人的变化,简直惊叹了。   严如莺也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那个昂头挺胸还飞了白眼的老夫人是她娘?久久没回过神来,直到被小诗诗拉了手,才反应过来,快步跟过去。   她们一大群人走了,独独剩下世子夫人,孤零零的,突兀极了,惹来好些下人偷窥。   世子夫人难堪得要死,自打嫁过来便是一府实际掌权人,老夫人对她更是讨好,何曾受过这般侮辱?   “萧青青!”朱氏再忍不住了,牙缝里挤出冷意。   “娘,眼下不是耍脾气的时候,您冷静点……”严萱萱心知不妙,先头的安抚都白费了,忙抓住娘手腕,再次叮嘱道,“娘,门房被抓了,就要东窗事发了,这个时候越要低头服软啊,方能度过这个劫。”   可世子夫人显然气懵了,不管不顾甩开严萱萱,气冲冲回了自个院子。   严萱萱一跺脚,忙追上去,再劝。   ——   “娘,您捂住我嘴做什么?”三房的严绾绾不乐意了,一下马车就被娘亲捂了嘴,好不容易才挣脱开。   三夫人杨氏口头没解释,心里却无奈道,还不是怕你这个小家伙又童言无忌,无端惹祸。   大房和二房斗,斗来斗去也是嫡子媳妇们的事,她们三房只是庶出,少参合,安静看戏才是本份。   三夫人杨氏是个明白人,眼瞅老夫人和萧青青趾高气昂,而世子夫人又气急败坏,压根不服输,她明白,等会怕是还会有一出更精彩的大戏要上演呢。 第10章   一家子回府后,严国公府立马喧哗起来,主要是老夫人的荣安堂,扣押下收信的门房在审问,还捉拿了大房院子里的好些相关婆子丫鬟在审问,七嘴八舌,嘈杂极了。   大房院子呢,则死一样的沉寂,下人们都知道世子夫人被老夫人和郡主落面子了,人人自危,大气都不敢出。   东厢房里,“嗤啦”一声响,是世子夫人又气得摔了一个花瓶。   “娘,您消消气,冷静点。”严萱萱头疼地进屋劝慰,给娘亲剥个橘子吃,“估计‘旧情人’风波的事郡主知道了,故意借着书信事件发飙呢,一个劲打您脸。咱们也别跟郡主和老夫人拧着来,‘真心实意’道个歉,服个软,兴许就能结了……”   话还未完,世子夫人“呸”了一口,吐出橘瓣,骂道:“负荆请罪?她们也配?”   老夫人什么出身?一个六品小官之女,她朱氏可是名门之后,嫡嫡亲的堂姐还是当今皇后娘娘,朱氏之女,哪能去给别人低头赔罪?   想都别想!   气急了的世子夫人,打算破罐子破摔!   所有的事,都是皇后娘娘指示她干的,出了事,皇后能不保她?   “放心吧,你娘啊,想好后手了,这一系列的事,她萧青青就是找到了人证、物证,也奈何不了我。咱们娘俩身后的大靠山,可是当今的皇后娘娘呢!不比她区区一个郡主高贵?”   世子夫人对着敞开的窗户,大声放话,丝毫不怕院子里的下人听见。   严萱萱见娘亲太倔,死活劝不动,急得直叹气。   突然,院子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严萱萱往窗外一看,只见老夫人和萧青青身边的心腹嬷嬷和大丫鬟来了。   一看就来者不善。   严萱萱深呼吸两口,努力保持镇定,然后微笑着出去接待:“鲁嬷嬷来了,你们这是……”故作不懂的样子。   鲁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早对世子夫人阴奉阴违的一套不满了,偏生以前的老夫人不管事,什么都依着世子夫人,还一副看不穿世子夫人虚伪面目的样子,鲁嬷嬷也是有心无力。如今好了,萧青青郡主回来了,一看那架势,就是要帮老夫人挺起腰杆子的。   老夫人腰杆子直了,她们这些下人才能跟着挺直腰板,是以,鲁嬷嬷对今日可是期盼多时了。立马大声回应道:   “大姑娘好,今日奴婢是奉了老夫人和郡主之命,前来请世子夫人去祠堂伺候老祖宗们的。”   这竟是要世子夫人,去跪祠堂呢。   严萱萱一听,心头唬了一跳。   在大龙王朝,府里的少爷、姑娘们犯了错,去跪祠堂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有品阶的命妇就不同了,只有犯了大罪才会去跪祠堂啊。她娘不仅有品阶,是命妇,还是当家的世子夫人啊,一旦跪了祠堂,名声就彻底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娘犯了什么私通、暗通款曲的大罪呢。   况且,严萱萱今年十二岁了,必定会连累她的婚嫁。   对她们母女来说,跪祠堂,简直堪称巨大灾难。   虽说她娘犯了许多错,但规矩之外,无外乎人情,都是一家子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就不能网开一面吗?   譬如禁足在房里,让娘日日给老夫人抄写经文,祈福,都是个不错的法子呀。   何必硬要去跪祠堂,这么绝?   “不去!”世子夫人坐在房里,简直气笑了,她娘家朱氏是什么样的门第?祖上出了好几个皇后和贵妃呢,朱氏一门的女儿能去跪祠堂?   做梦!   死都不可能去!   “世子夫人,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萧青青的大丫鬟如玉缓步来到房门口。   “明知不当说,还说什么说?”世子夫人眼睛一瞪,反正与萧青青撕破了脸,对她的丫鬟还讲什么客气。   大丫鬟如玉一噎。   但如玉到底是摄政王府出来的陪嫁,又去西北历练过七年,见过世面的,世子夫人再凶,她也是不怕。唇枪舌剑好一顿扯皮后,世子夫人一直赖着不肯挪步,还冷嘲热讽的。   如玉再不客气,冲身后的几个壮实婆子一挥手:“来人,请世子夫人走!”   严萱萱面色一变,这是要硬拽了么?成何体统?   正在这时,院子门口跑来个门房,大声道:“世子夫人,皇后娘娘派人来接您进宫啦,宫里来的马车都到大门口了。”   严萱萱立马松了口气。   皇后姨母派人来请,萧青青的人还敢硬扣娘亲,不放行?不存在的。   宫里来的太监、宫女,代表的是当今皇后啊,国母啊,哪个不要命的下人敢拦?   躲过了眼前,待娘亲进了宫,得了皇后娘娘特赦,有皇后懿旨在,老夫人和郡主也不敢再如何了,至少不敢再罚跪祠堂。   这便是沾上天家,有靠山的好处。   世子夫人立马笑着走出房门,怨妇样再不见了,笑得趾高气昂。心道,亏得她聪明,早在寺庙里,就派人去知会皇后了,要不,哪能等来这等好事。   经过如玉身边时,世子夫人“嗤”一声,小腰一扭,扶着丫鬟手仪态万千地走下走廊台阶。   神气十足地招呼女儿:“来,萱萱,娘带你一块进宫,去给你皇后姨母请安去!”   严萱萱立马“哎”一声,笑着快步跟上。   母女俩大摇大摆带了一众丫鬟婆子,一把撞开萧青青派来拿人的婆子丫鬟,大步朝宫里来的马车行去。   可谁曾想,母女俩行至大门口,竟看到了一个意外的身影——萧青青。   “哟,这不是二弟妹吗,怎么不在正院陪母亲,竟有这闲工夫来大门口送行?”世子夫人仗着皇后来人了,真正是不将萧青青放在眼底,笑着嘲讽上了。   严诗诗躲在不远处的大树后,小脑袋往外探,见大伯母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便知,大伯母这个误会真真是大了去了。   大伯母怕是以为,娘亲不信宫里真来人了,便亲自出来一看究竟?   严诗诗摇摇头,娘亲才不是那等无聊的人呢,等着吧,等会儿大伯母就该笑得比哭还难看了。   只见萧青青缓缓转身,面朝世子夫人,笑道:“宫里来马车了,本郡主自然是要坐了进宫,亲自向皇后娘娘请罪的。”   世子夫人顿时发懵,表示没听懂。   这是皇后娘娘派来接她的马车,萧青青坐了进宫去,是什么意思?   一向聪慧的严萱萱,忽然想到什么,面色一变。不过还不等她有所反应,萧青青手臂一挥,高声道:   “还等什么,立马请世子夫人去祠堂!不敬婆母,不睦妯娌,满肚子阴谋诡计,闹得后院起火,按照严国公府家规,至少向祖.宗们请罪两个月,若期间表现不好,就别出来了!”   这话一出,萧青青身后的四个壮实婆子立马撸起袖子,冲过去逮住世子夫人就往祠堂拖。   待世子夫人回过神来,人都往前拖行五六步了,一阵惊骇,再顾不得什么形象,鬼喊鬼叫道:   “萧青青,你怎么敢?你就不怕皇后娘娘问罪你吗?”   萧青青昂起脸,冷声道:“这就不劳大嫂费心了,本郡主这就乘坐马车去宫里请罪。”说罢,还真的上了宫里来的那辆马车,身子一弓,进入马车厢坐好了。   拉开窗帘,萧青青傲气的脸庞,占满了整个马车窗口。   宫里来的太监和宫女,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大敢硬拦萧青青,因为萧青青身份尊贵,是先帝亲封的郡主,是当朝摄政王的独生女,且是当今圣上青梅竹马的堂妹,就是当今皇后见到萧青青都摆不出多大的谱来。   他们这些宫女、太监,还能怎么办?只得暂时听命于萧青青了呗。   世子夫人这才终于明白,萧青青这是在干什么——   萧青青就是个疯子,居然不顾皇后懿旨,一意孤行将她关进祠堂,转头萧青青就乘坐皇后派来的那辆马车,进宫去向皇后请罪。   这等行径,不是疯子,又是什么?   “不,不!萧青青,你不能这样对我……”世子夫人不肯走,企图大喊大叫,但还没叫上两句,就被婆子塞了帕子,再听不出她在叫什么,唯有“呜呜呜”了。   挣扎中,拖行中,世子夫人的绣鞋掉了,袜子在雪地里拖行,不一会就湿了,那个狼狈哟。   世子夫人的丫鬟婆子想上前去救,可还没等追上呢,就被一批护卫拦住了,一手一个摔落在雪地里,哀叫声不断。   严萱萱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吓得花容失色。   严萱萱跑过去捡起娘亲掉落的绣鞋,大滴眼泪往下坠,心底说不出的难受,她娘好端端的一个世子夫人,又是当朝皇后的堂妹,怎么一日间就落到这个地步了。   “萧青青!”严萱萱攥紧娘亲鞋子,回头狠狠瞪向马车里的萧青青,不过马车窗帘已经掩上,看不到萧青青的身影了。   只能干瞪眼。   不一会,马车渐渐远去,真的朝皇宫方向驶去了。   严诗诗小身子躲在树后偷瞧,整个人都乐坏了!   没想到啊,她家娘亲一旦发起飙来,这么勇猛,不愧是摄政王府出来的郡主哇!   战斗力十足啊!   将外祖父摄政王的威风,遗传了十足十!   严诗诗为有这样的娘亲而骄傲,小嘴翘起,眼底因为敬佩星光闪闪。   不过很快,严诗诗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萧青青的马车竟然没走多远又返回来了:   “去,将诗诗抱过来,本郡主带她一块进宫,去给皇后请罪去。”   严诗诗快哭了,摇着小脑袋表示,她不要去皇后那,会撞上太子的,不要不要。   可严诗诗的小身子没跑多远,就被萧青青的第一得力侍卫李力给逮住了,原来萧青青早就发觉她躲在大树后了,一找即中,她能跑到哪去。   侍卫李力一把抱起小诗诗丢进了马车。   严诗诗表示,救命,救命啊! 第11章   进宫向皇后请罪,会撞见太子的,不要不要。   严诗诗内心的哀嚎,她娘听不见,低头打量一番女儿,萧青青微微摇头,扬声吩咐马车夫:“先去金街的玉锦绣铺。”   严诗诗眼睛一亮,娘亲改主意了,不进宫了?   很快,严诗诗就摒弃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因为低头瞅了瞅身上的裙子,懂了,娘亲是嫌弃她今日着装不上档次,八成新的旧袄裙,花样也不时兴了。   这才要先领她上绣铺逛一圈呢。   “娘,身上这件就挺好的,爹爹早就说了,要节俭。”就算避免不了,一定要见皇后和太子,严诗诗也不愿意打扮成美美的小仙女,一副小土妞的样子就足够了。   “诗诗,平日节俭些是对的,但今日不行,”萧青青果断拒绝,“你出生六年了,头一次拜见太后和皇舅舅,穿着打扮不讲究,很失礼的,懂吗?”   严诗诗:……   不是说进宫去向皇后请罪吗?   怎的变成拜见太后和皇舅舅了?   萧青青心头一个冷笑,皇后?向皇后请罪?皇后还没那能耐,让她萧青青专程负荆请罪一趟,顶多附带见见皇后罢了。   这些话,不好对幼小的女儿直说,便换个说法道:“皇宫的主人是你皇帝舅舅和皇太后,咱们远道归来,当然得去拜见。”   严诗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拗不过娘亲,最后乖乖进了绣铺。再出来时,浑身上下美得像仙女,人见人爱的那款。   严诗诗还是有点想哭。   ——   半个时辰后,马车进了宫,进了甬道,听马蹄哒哒声,鬼使神差的,严诗诗挑起窗帘一角,大概是重生归来,想看一看大雪纷飞下的皇宫与记忆里是否相同?   “太子殿下。”   马车外忽然传来这么一句,严诗诗小手一顿,忙要放下才翘起的窗帘,可还是晚了,一个骑马的少年郎打马而过,侧脸俊美,如玉的模样亦如当年。   可严诗诗的心,早已不是当年那颗。   匆匆一瞥,涌起的全是厌恶。   嗖地放下窗帘,眼不见为净。   扭头去看娘亲时,意外了,娘亲眸底也有层淡淡的厌恶。   萧青青自然是厌恶太子的,谁叫太子是朱皇后的儿子,再大度的人,也做不到对仇人的儿子毫无芥蒂。“旧情人”风波,萧青青又不傻,还能不知道世子夫人只是“某人”堆在前面的挡箭牌?   真正恶毒该诛杀的,是躲在后头,运筹帷幄的朱皇后。   突然,马车外响起一个少年郎清润的嗓音:“太子萧贞,给堂姑母请安。”   严诗诗一愣,没想到方才太子骑马,是要追赶她们,接她们进后宫。   愣神一会后,想起来了,上一世太子也是这般做的,只是两世已经心境不同了,上一世初见太子,六岁的严诗诗单纯,一见太子表哥俊美就喜欢上了,是那种表兄妹间的喜欢,太子要抱她下车,欢欢喜喜地立马给抱。   可这一世呢?   严诗诗丁点都不愿再见太子,想想等会钻出车帘,要与之面对面,就心头犯恶心。   “诗诗,随娘下去吧。”萧青青牵起女儿迈出马车厢,立在车辕上,对太子浅浅笑道,“太子殿下真是太客气了,大老远的跑来迎接,姑母心中都过意不去了。”   “姑母客气了,姑母小心。”太子萧贞抬手虚扶,迎接萧青青下马车。   随后,太子笑望车辕上的严诗诗。   母女俩出马车厢的那个瞬间,这个桃粉色衣裙的小表妹就已经吸引了他,娇娇小小的,分外可爱,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也不知怎么长的,随意眨眨眼,有着说不出的俏皮劲。   只一眼,太子萧贞就喜欢上了。   “小表妹,来。”太子萧贞张开手臂,笑着要抱她下来。   站立一旁的萧青青心头不大喜欢,却也不好拒绝,十几岁的表哥要抱一个六岁大的小表妹,并不逾矩。   严诗诗看见太子伸过来的两条胳膊,看到他白润如玉的手就要搂住自己小腰了,浑身都难受起来。   也不知怎的,严诗诗眼前,鬼使神差地浮现上一世洞房花烛夜,太子这双无耻的手搂住邻国小公主亲热的一幕,他的这双爪子上上下下摸遍了,连玉足都没放过。   恶心。   恶心。   萧青青见宝贝女儿嫌弃极了的样子,萧青青吓了一跳,忙要推开太子,自己上前抱女儿下来时……   “不要!”严诗诗脱口而出。   紧接着,大力打开太子的臭手,转过身去,一把从车辕左手边冲到右手边,纵身一跳!   如此嫌弃!   太子萧贞震惊极了,先不说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是储君,他亲自抱小表妹,对小表妹来说是极其有面子的事。   就单论相貌,放眼整个皇室和贵族圈,他绝对算得上是美男子一个,且能排进前三,多少大姑娘倾慕他的容颜,又有多少三四岁的小姑娘因为他好看,就喜欢让他抱。   如此被嫌弃,被拒绝,对他来说,还真真是破天荒头一次呢。   严诗诗决绝跳下的那个瞬间,太子萧贞的心湖掀起了惊涛骇浪。   太子伸过去搂腰的手,僵在空中,尴尬无比。   “啊……”萧青青惊呼,赶紧跑过去。   竟是严诗诗一个没跳好,落地时,崴了脚,疼得龇牙咧嘴的。   可还没等萧青青抱到女儿,女儿小身子忽然离了地,竟被人给抱起缓缓放到了车辕上。   “好痛。”严诗诗六岁大的小身子特别怕疼,从地上抱到车辕上的短短瞬间,已经呼痛了两次。坐在车辕上时,更是吸吸鼻子,很不争气地掉了泪疙瘩。   “别怕,给你揉揉,就不疼了。”一道男子声音从头顶飘来。   好熟悉的声音,严诗诗仰起小脑袋,大皇子萧凌的大手刚好落下来,准确地落在她头顶,轻轻抚摸了一下,算是安慰。正是天寒地冻的腊月,萧凌的手很热,也不知是他手掌的温度安抚了她,还是萧凌的陡然出现惊呆了严诗诗,反正他暖呼呼的大手抚过她脑顶的瞬间,严诗诗突然忘了疼。   傻乎乎的,就这样仰起小脑袋,一直看着他。   “快去请太医。”太子萧贞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吩咐小太监。又走到萧青青身边道,“姑母不必担心,小表妹应该只是小伤,待咱们抵达母后的凤仪宫,太医就应该已经等在那了。”   “不必。”萧青青道,她的女儿才不去皇后宫中包扎。   “不必,崴脚而已,这点小伤,我就会治疗。”大皇子萧凌托起严诗诗小脚,看也不看太子,与萧青青同时冷声拒绝道。   太子萧贞突感尴尬。   尴尬后,太子萧贞还是心疼小表妹,再次据理力争:“大皇兄会治疗,但崴了脚,是需要脱鞋的,此处冰天雪地,冻人得很……”   但话未说完,大皇子萧凌直接抱了严诗诗重回马车厢里,里头有烧得正旺的火炉,热乎得很,再一把甩下厚重的车帘,避风避雪。   太子萧贞:……   萧青青也连忙回到马车里,去给萧凌打下手,还回身将车帘掩盖严实了。   独独留了太子一人站在地上,越发尴尬起来。 第12章   萧凌抱她进马车,车帘放下,阻断了太子萧贞投来的视线,严诗诗立马浑身都舒畅起来。   大抵姑娘家都如此吧,曾经深爱那个男人时,见到他就开心,哪怕只是被对方无意间扫上一眼,都能心头雀跃面上发热,若是再来个四目相对,更是说不出的羞涩和欢喜。   可一旦遭遇背叛,曾经有多爱,后来就能有多恨。   何况,上一世严诗诗遭受的不仅仅是爱情上的背叛啊,连性命都被太子算计了去。   不要说什么毒.杀她的不是太子,太子事先并不知情,一切都是身边幕僚背地里干的好事。但凡太子真的那般那般在意她,幕僚哪里敢动她一根汗毛?还先斩后奏?   敢弄死她,不过是笃定了太子心中,皇位最重。她,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   最后事实证明,幕僚赌对了啊——   太子得知真相后,骂得再凶,也没舍得杀了幕僚啊,不过惩罚幕僚跪在皑皑雪地里一天一夜,仅此而已。最讽刺的是,转头还娶了那个幕僚推荐的太子妃。   如此这般,哪怕隔了一世,严诗诗对太子的厌恶也是比大海深啊。   宁愿纵身一跳崴了脚,也不愿再次落入魔爪。   “啊……”不过崴脚后的剧痛袭来,严诗诗还是有一丢丢后悔,太痛了啊,尤其是治疗过程中的扭正,那个钻心的疼。   六岁大的严诗诗最怕痛了,早知道这么痛,她就不跳了,另辟蹊径,譬如伪装出一副怕生的小模样,撒娇要娘亲抱嘛。   严诗诗拍了下自己脑袋瓜,怎的方才就那么笨呢,脑子都转不动了,笨得只会壮烈牺牲往下跳。   懊恼得又拍了下小脑袋。   不过第二次没拍成,小手落下之前被人一把拽住了。   严诗诗抬头,是萧凌握住了她的小手:“别拍脑袋,会拍傻。”   严诗诗立马乖乖点头,很怂那种,似乎真的怕自己会变傻。莫名的,这一世萧凌救了娘亲,都是她的大恩人了,还是心里怕他,畏惧他,不由自主低了头。   萧凌见状,似乎了然自己脸太冷吓到小丫头,勉强扯出一分笑来。   严诗诗察觉了,重新仰头,然后看呆了。   公子如玉,连笑容都如玉般,自带三分冷,却,冷出倾国倾城的美。   上一世严诗诗就知道,萧凌才是大龙王朝最俊美的男子,可那会子的严诗诗,满心满眼都是太子,一心觉得太子是天底下最俊俏的儿郎,别家姑娘都瞎了眼,才觉得萧凌最俊美。   如今,以一颗平常心去审视萧凌,惊呆了,萧凌原来真的俊美如斯,才十几岁的少年郎,面庞还稍显青涩,但眸光如星河般璀璨,单单这双迷人的凤眼,便已甩了太子一条街。   萧凌长相俊美,习惯了被小姑娘看,没放心上,继续给她正骨,一会后道:“好了,你可以试着下地走走看。”   边说,边起身站去一旁,袜子丢给她。   严诗诗摸着袜子,看着自己光着的脚丫,上头还残留萧凌双手的气息,蓦地内心有点乱,拿起袜子飞快套上,可……六岁的小手有些笨拙,左扯右扯都不到位,越想套好,越出乱子。   直到萧青青蹲下身子帮她,才终于穿齐整了。   严诗诗不好意思地抬头,萧凌显然没放心上,只点头示意她下地走走。   严诗诗双腿站立,还真的不疼了!   走一走,动一动,也行动自如!   大抵是六岁的小身子容易兴奋,兴奋后,因笨拙带来的不自在立马散去。   正在这时,帘子被风吹开,严诗诗看见太子等在马车下的身影。紧接着,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短时间内迅速孕育成熟,立马拉开车帘,一边扭头望向马车内的萧凌,一边笑开了:   “大表哥,你好厉害哦,谢谢大表哥!”   声音足够响亮,马车外的太子绝对能听得一清二楚。   任谁才被小表妹冷脸拒绝过,转头,就见小表妹对另一个大表哥笑容灿烂,都得心塞吧。   不说旁的,光是面子就要挂不住吧?   瞧,一旁的太监、宫女,都纷纷低头不敢去瞅太子了,一个个悔得肠子都青了,干嘛非跟着来跑这趟差事啊,这霉头可触大发了。   反正,这一刻,太子脸上的尴尬应该到达了极点。   严诗诗会突然冲萧凌那般甜蜜蜜的笑,除了真心感激治好了崴脚外,另一个重要原因,自然是狠狠打脸太子,给足太子难堪。   这一世,就没打算让太子好过!   可严诗诗怎么都没想到……   “表妹的脚果真好了!”太子非但没有尴尬,反倒真诚替严诗诗高兴,还朝萧凌笑道,“大皇兄,亏得今日有你,要不然咱们诗诗表妹可得吃一番苦头了。”   边说,还一边往马车上的严诗诗靠近,不过才走近了两步,太子猛然想起来什么,连忙停住步子,笑道:   “瞧孤这记性,差点又犯错误了。方才小表妹就是因为对孤没眼缘,为了避开孤,才跳下来的。”   太子的笑声,轻松又随意,脾气好到丝毫不介意严诗诗送他的尴尬。   严诗诗:……   太子紧接着温和道:“诗诗表妹不喜欢表哥抱,那表哥就不抱,给你拿黄木凳来,让宫女搀扶你慢慢下地,如何?”   说罢,还真弯腰拿起一旁的黄木凳,摆到了严诗诗这边,然后他自己退开两步,让宫女上前好搀扶严诗诗。   严诗诗:……   作为一个太子,如此纡尊降贵讨好她,真心让她这个专门挑刺的,都挑不出刺来了,严诗诗一时语塞。   因为严诗诗看得出来,太子此番是真心实意的,并非作戏。   上一世的太子,就是几年如一日这般待她好,她长大后才一头坠进了爱河,不可自拔的。   萧青青看到太子所做的一切,也是不禁惊讶。   堂堂太子,如此贬低身份伺候小表妹,真心难得。 第13章   凤仪宫,书房。   朱皇后一身凤袍立在窗前,对着窗外冬日暖阳,凝视画里的将军,画上“一匹战马,横冲草原,马背上的将军回眸一笑”。   朱皇后难得心情好,一寸寸抚过画里的男人,沿着胸膛到脖子,一路往上到了下巴,最后指腹落在男人唇上。   轻轻用力,一下又一下擦过画上男人唇瓣。   这样似乎还不够,朱皇后干脆红唇凑近,贴上男人的唇。   闭上眼,一下又一下地亲,最后身子发软支撑不住,软软靠上书架后的墙壁,将画卷震得“哗啦啦”直响。   常嬷嬷跨入书房,透过书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慌忙退回去掩好门。心头那个乱跳啊,朱皇后要亲吻严将军,也不谨慎点掩好门,万一被有心人看去,还了得?谁能保证凤仪宫里没两个叛徒?   常嬷嬷摇摇头,朱皇后到底被宣武帝宠坏了,盛宠十几年,宠得连“谨慎”二字都忘了。   也就仗着宣武帝宠着,死劲作。   门“嘎吱”一声关上,惊醒了沉醉吻里的朱皇后,不悦地扫向常嬷嬷,谴责她进来的不是时候,幻想中,正吻得神魂颠倒,宽了衣解了带,男人就要放马进去驰骋了。   该死的常嬷嬷,偏生关键时刻坏了她好事。   朱皇后恼怒地再瞪一眼。   “皇后娘娘恕罪。”常嬷嬷看清了朱皇后夹紧的双腿,立马悟到自己破坏了什么好事,唬得忙低头。   更别提提点什么了。   事实上,常嬷嬷埋怨归埋怨,口头却什么都不敢提点,她知道严将军是朱皇后的逆鳞,只要涉及严将军的,无论提点的话有理无理,最终都只有一个结果,关禁闭罚跪。   常嬷嬷都有些理解不了,都嫁给宣武帝生下太子十几年了,朱皇后怎的就还没忘却掉心头的那个将军。   从前阵子的“旧情人”风波事件来看,不仅没忘掉,反倒变本加厉了。   唉,不是福音啊。   常嬷嬷心头叹着气,面上却丝毫情绪不敢露,一味捧着。   朱皇后体内那股子瘙痒褪去,神智清醒了几分,看见常嬷嬷,突然想起什么,又面色转好,笑道:“怎的,请罪的人到了?”说着,亲手卷好画卷,塞进山水画后头墙上的暗格里。   “皇后娘娘,出了点状况。”常嬷嬷知道朱皇后说的是萧青青。   朱皇后一沉:“还没来?这也太慢了。”早有太监快马加鞭赶回宫,告知她,萧青青要来负荆请罪,她都兴奋等了老久了。   “可不是,谁家进宫请罪的,像萧青青这般?比蜗牛都慢。”常嬷嬷附和朱皇后,专捡她爱听的,“不过这回啊事出有因,听闻郡主家的小土妞跳下马车时,把脚扭了。”   小土妞?   这词一出来,朱皇后“噗嗤”一下乐上了:“小土妞当真摔下马车?”   “当真!”常嬷嬷信誓旦旦笑道。   “那还等什么,快随本宫瞅瞅去!”朱皇后满眼兴奋,幸灾乐祸地要去看萧青青母女的狼狈样,一阵风似的出了凤仪宫。   ——   却不想,朱皇后一阵紧赶慢赶,欣赏到的哪里是萧青青母女的狼狈样?   竟是远远撞上自己儿子奴才似的,弯腰给严诗诗搬去黄木凳的画面。   朱皇后脚步一顿,眼珠子差点惊掉。   常嬷嬷暗咬后牙根,心道这下遭了,早知如此,就不撺掇皇后娘娘来了。   只见甬道尽头,太子殿下摆好黄木凳,随即退去一旁,像个仆人似的讨好地望向马车上的小女娃,生怕小女娃拒绝用他的黄木凳。   严诗诗确实面露犹豫,心头万般纠结。   先头纵身一跳,可是吃尽了苦头,这回有点不敢了。可给太子面子,又心头一百个不乐意。   最后,严诗诗灵机一动,一副乖巧样牵住娘亲,歪着脑袋奶声奶气道:“娘,我要娘抱我下去。”一面撒娇,一面抬起右脚晃一晃,“有心理阴影了,怕一个没踩好,又摔了……”   这便是再次拒绝太子了。   萧青青瞧出女儿的不乐意,配合地弯下腰去,抱起自己的小闺女。   萧凌一直旁观,见状,果断接过小诗诗,抱着小小的她,一跳落了地。   太子殿下一旁立着,这回面上终于有了难堪之色,但转瞬即逝。   远处的朱皇后见了,脸都绷不住了。她的太子都自降身份伺候一个小土妞了,人家竟还不领情?   真真是岂有此理!   正在这时,那个小土妞突然望了过来,视线险些对上,朱皇后唬了一跳,忙调整面部表情,热情喊话:   “青青妹妹,七年不见,你可算是回京了!得了消息,你今日要带外甥女进宫来,本宫啊就一直盼着呢,你瞧,还特意打发了太子前来迎接。哪曾想,左等你们不来,右等你们也不来,急得本宫啊亲自来迎接你们才放心。”   朱皇后满脸带笑,快步朝萧青青一行人走来。   “诗诗,快下来,给皇后娘娘见礼。”萧青青也面上带笑,不紧不慢道。   萧凌还抱着小诗诗呢,闻之,放她下地,严诗诗乖乖巧巧走到娘亲身边,与娘亲一块行礼。   “快快免礼,咱俩多年的好姐妹,还讲究什么虚礼啊。”说话间,朱皇后已经行至跟前,一把扯起膝盖已弯下的严诗诗,违心笑夸道,“哎哟,本宫这外甥女生得可真漂亮啊,远看像仙女,这走近了一看啊,更是不得了,比仙女还仙女呢,将本宫的福胭公主都给比下去了。”   将正宫皇后所出的公主都给比下去了,这句话,委实说得太过热情了。   严诗诗冷眼瞧着,朱皇后也是个戏精,不愧是世子夫人的堂姐,一窝里出来的。   还是娘亲真实,笑容淡淡的,只是摆出皇家郡主待客的样子,端庄,大气,明显不走心。自然,这个不走心,唯有严诗诗这个当女儿的才能品出来。   热情地寒暄后,朱皇后心头还是为“太子弯腰伺候小土妞,小土妞还不领情”不爽,便借题发挥,埋怨上太子:   “你也真真是的,让你来迎接姑母吧,就大半日的也迎不回来,巴巴让母后惦记。”   言外之意,她儿子如此热情,萧青青母女却不领情,真是作。   太子萧贞琢磨着该如何回话。   却不想,萧凌别有深意地瞅了眼朱皇后,随即接过话来,道:“母后,方才小表妹不知为何,突然躲避太子,从车辕上跳下崴了脚……这样一来,太子就耽搁了一些功夫。”   说罢,望向小诗诗,似乎要她给个解释。   严诗诗:……   一时噎住,那事儿,她该怎么解释?   排斥太子的原因,简单明了,严诗诗不用过脑子,就能劈头盖脸骂个爽快。可骂得再爽,那也是上一世的事情啊,众目睽睽之下,她不能说,也不能暗示的。   真要脱口而出,还不被当成妖言惑众的疯子?   可粉饰太平,给太子一个能下得了台的理由,严诗诗又是千千万万个不愿意,简直就与打了太子一巴掌,又急慌慌捧个甜枣去哄一般,令严诗诗心头抗拒。   偏生这时,太子也催问似的,望向严诗诗。   严诗诗躲不过,最后倚在娘亲怀里,对上太子饱含期待的目光,给了答案:   “哎呀,太子表哥长得太丑了啦,人家害怕!”   说罢,六岁大的她,飞快扭头扎进娘亲怀里,小脸埋得死死的,两只小手还使劲扯起娘亲衣裙挡住没遮盖严实的小脑袋。   宛若太子丑若野兽,她怕得直躲!   连没长眼睛的后脑勺,都要藏起来,躲好!   太子萧贞:……   朱皇后:……   太子还好,只是懵了。朱皇后呢,却是气得直想瞪死严诗诗,却偏偏不能瞪,还得伪装出一副大度的笑模样,简直要憋死。 第14章   太子萧贞真的懵了,他……很丑么?当即抬手摸向脸庞。   一众宫女太监也都忍不住,悄悄地窥视太子,是不是一夜间变丑了?   朱皇后也禁不住掉头望向太子。   这般气氛,太子萧贞越发不自在起来,不禁陷入慌乱,莫非从东宫出来的路上,短短半个时辰没照镜子,自己就长残了?偏生手头没有镜子,还照不了。   局促不安,最后太子掏出帕子,侧过身去偷偷儿揩把脸,似乎干净了,小表妹就会对他另眼相待似的。   朱皇后到底一把年纪了,应急能力比太子强,忙一把搭上太子肩头,端详道:“太子这脸怎么了,本宫看来,与平日并无不同啊。”   “可不是,依旧白皙如美玉,俊美无双。”朱皇后身边的老嬷嬷立马帮腔。   这是急着确认太子的俊美呢,免得日后以讹传讹,真有那不长眼的开始抹黑她家太子的容貌。   什么一夜之间,长残了,想想都揪心。   萧青青听了女儿的话,也是一番怔愣,不过很快回过神来,搂着女儿小身子,朝朱皇后赔罪似的笑道:   “童言无忌,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哎呀,小娃娃嘛,谈什么恕罪不恕罪的。”朱皇后面色恢复如常,目光从太子面庞上转向严诗诗,又笑得一脸怜爱,“本宫没记错的话,咱们诗诗眼下才六岁吧,六岁大的小娃娃,审美与咱们大人不同,也是有的。”   “可不是。”萧青青笑道,“等小娃娃长大了,审美变了,就不会再怕太子表哥了。”   三言两语,化解开了尴尬。   严诗诗呢,躲在娘亲怀里,偷瞧一眼太子尴尬的眉眼,心里直乐呵。她就知道,自己眼前这副小身子才六岁大,当众恶心太子一把,也能安然无恙脱身。   最关键的,从此有了光明正大疏远太子的理由,因为在她六岁大的小娃娃眼里,太子丑若野兽哇。   小娃娃嘛,以貌取人,谁好看,就亲近谁,反之,则疏远。   一个“丑”字,理由足够啦。   太子萧贞却是心头无比复杂,眼下这个答案,还不如不知道呢。不知道时,他还可以有无限种猜测,譬如小表妹不喜欢他身上的焚香,亦或是厌恶他今日的穿着打扮。   眼下知晓是容貌问题,太子心头那个滋味……   要知道,他一向因俊美,被诸位姑娘仰慕,突然来了个嫌弃他巨丑如野兽的,心里头那个滋味啊,真心不好受。   若是旁人嫌弃他,倒还罢了,偏生是粉面桃腮娇憨可爱的小表妹,他只瞧了一眼就无比喜欢的小表妹,心头那份郁闷无法言说。   “母后,堂姑母,父皇找儿臣还有事,先告辞。”大皇子萧凌原本只是路过,恰好遇上坠落马车的严诗诗,忍不住出手相助。眼下万事已了,客客气气朝朱皇后和萧青青告辞。   最后,飞快扫一眼小诗诗,转身走了。   严诗诗恰好撞上那一瞥,心头一跳,血液忍不住加快。   今日萧凌又帮了她不少忙呢。   ——   小风波过去后,太子闷闷不乐,其余人似乎没当回事,至少朱皇后面色始终很好,哪怕萧青青只字不提“违抗懿旨,请罪”的事,朱皇后也忍了,甚至还好脾气地陪萧青青前往太后的慈宁宫请安。   踏入慈宁宫,满院子青竹,竹叶上落满白雪,风吹竹竿摇,上头的积雪扑簌簌落下,美不胜收。   严诗诗看到这熟悉的景致,忍不住想起上一世太后对她的宠溺。哪怕长大后,她没嫁给太子,反而闹出丑闻嫁去大皇子府,太后娘娘也始终如一地待她好。   “太后娘娘,青柠郡主来了!”殿门外守候的大宫女,笑着朝里头回话。   “母后,青青来了!”朱皇后那个热情啊。   东配殿,见到太后的那一刹那,萧青青拉了严诗诗就要下拜:“太后,侄女带了诗诗,回京探望您了。”   “快起来,快起来!”郭太后一把扶起萧青青,泛了泪光,“青青呐,七年了,总算把你盼回来了,哀家这把老骨头都要熬不住了……”   “太后,您别这么说,您身子骨还硬朗着呢……”萧青青扶住太后的手,哽咽了。   严诗诗突然很想哭,因为她知道,太后确实活不了多久了。上一世,娘亲死后,太后似乎暴受打击,没多久也去了。   听娘说过,外祖母摄政王妃早逝,年幼的娘亲被太后抱进宫里养了五六年。这一养,就养出了深厚的母女情,宛若亲生的。   “诗诗,这就是哀家的诗诗了?来,让哀家好好瞅瞅。”严诗诗正出神时,郭太后拉了严诗诗入怀。诗诗生得好呀,水灵灵的,光是那双潋滟桃花眼就够太后喜欢了。   太后欢喜极了,落下一吻在小诗诗额头。   严诗诗轻轻闭上双眼,接受来自太后的疼爱。吻过后,严诗诗睁开眼,恰好对上太后面上深深的皱纹,年岁不饶人啊,严诗诗忍不住心酸,轻轻喊一句:“太后娘娘。”   怕自己哽咽声太浓,被人听出异样,不敢多说话,只简简单单喊了四个字。   老太后和萧青青正沉浸在激动里,没听出严诗诗声音里的哽咽。   “来来来,母后,青青,快落座吧,都站着干什么呀?”朱皇后笑着张罗,打断了三人。   萧青青这才掏出帕子来,给太后擦去眼泪,也给自己抹去了眼泪。搀扶着老太后一步一步朝临窗榻上挪去。拉了严诗诗坐在身边,与老太太很是絮叨了一会子。   朱皇后完全插不进嘴,美美陪笑,热情招呼茶果点心。   “青青呐,听说你昨儿黄昏才进京,怎的今日不好好在府里歇一日,这么着急忙慌跑来宫里瞧哀家做什么哟?”郭太后拉了萧青青的手捂在怀里,心疼道。   从西北进京,路途遥远,一路马车劳顿,多辛苦啊。   萧青青见问,柔声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宫里的马车都到达严国公府门口了,侄女索性就带了诗诗进宫来了呗。”   这可话里有话啊,平白无故,宫里的马车怎会跑去严国公府门口?   朱皇后一听,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这个萧青青,忤逆懿旨就算了,不向她这个皇后赔礼道歉也算了,竟还跑到太后跟前告她一状?   要倒打一耙?   思及太后对萧青青的偏爱,朱皇后有些坐不住了。 第15章   “宫里派马车去了,怎么回事?”   郭太后转身询问朱皇后,可就没对萧青青那般和蔼可亲了,透着微冷。   郭太后在后宫里斗了一辈子,从普通妃位,晋升贵妃,再到皇后,先帝又去得早,一个人拉扯幼帝长大,这样的女人,纵使如今身子不济,病歪歪的,一个凉凉眼神扫过去,也是够人喝一壶的。   “母后,这事儿都怪儿媳思虑不周。”朱皇后忙从圈椅里起身,陪笑道,“事情是这样的,最近不是红梅开了嘛,儿媳就想着让娘家堂妹和外甥女进宫来赏梅,前几日就下了帖子的,可今日,也不知怎的,堂妹没来,反倒是青青妹妹来了。”   三言两语将她自己给摘干净了。   派马车前去接人,是前几日就定下的,并非临时起意。其中真假,谁能查得出来?至于堂妹为何没来,反倒是萧青青进了宫?朱皇后表示,她毫不知情。   说罢,朱皇后还故作疑惑:“青青妹妹,到底发生了何事,你说给本宫听,若是本宫的堂妹犯下什么事,得罪了青青妹妹,本宫啊必当重重罚她!”   一个“罚”字,落地有声,铿锵有力!   她是笃定萧青青雷声大,雨点小,不敢将堂妹犯下的所有丑事揭发出来,毕竟家丑不好外扬。   严诗诗一噎,敢情所有漂亮话都让朱皇后说完了。   朱皇后确实是个爱说漂亮话的人,严诗诗记得,上一世的朱皇后起初也待她笑眯眯的。后来娘亲死了,爹爹也战死了,朱皇后就变了脸,待长大后的她与太子坠入爱河,更是遭到朱皇后冷嘲热讽:   “以你孤女的身份,太子妃是万万不够格的,若你愿意,妾室倒是能为你争取一下。”   你听听,这话多刺人。   严诗诗拒绝做妾后,朱皇后更是瞪眼要她“滚”,“有多远滚多远”。   这一世,再次见到朱皇后笑得比蜜还甜的脸,严诗诗顿时悟了,朱皇后和大伯母不愧是堂姐妹啊,一个窝里出来的,一丘之貉。   此刻的严诗诗,真想娘亲厉害点,怼死朱皇后。   萧青青见朱皇后一副要当好人的样子,心下只觉恶心,随即直言道:   “太后,皇后,今儿这事还真真是难以启齿,但是再难以启齿,有了心事也得向娘家人诉苦不是。”   说到这里,萧青青停顿下来,交代大宫女带诗诗去院子里玩雪。   严诗诗心下了然,这是娘亲要发招了,她是六岁小娃娃,不适合旁观,要打发她走呢。当即一副小娃娃最爱堆雪人的兴奋样,边往外跑,边欢喜地喊:“哇,这里雪好厚呀!”   实际上呢,刚跑到院子里,严诗诗就灵机一动,改了主意:“咱们不堆雪人,玩捉迷藏,好不好?”仰起萌哒哒的笑脸,与宫女们商量。   宫女们哪里舍能拒绝,纷纷点头。   严诗诗乐了:“来来来,你们全去找地儿躲起来,我来找!要躲得隐秘点哦,我找人可是高手来的!”   当宫女们一个个配合地跑开了去,躲起来,严诗诗立马偷偷摸摸溜回到东配殿窗下,去偷听了。   只听萧青青隐瞒下了“旧情郎”风波,别的丝毫不嫌家事丑,将世子夫人朱氏如何拦截最后一封信,又是如何挑拨离间他们婆媳关系的,一一道来,最后朝朱皇后道:   “皇后娘娘,我还得朝娘娘赔罪呢,若不是我的缘故,大嫂她就能准时赴约赏花宴了,偏生我这人牛脾气,实在气不过,直接请婆母将大嫂关进了祠堂,禁闭两个月。”   “出了这样的事,实在不好与皇后娘娘交代,我这才坐上马车进宫,负荆请罪来了。”   说到这里,萧青青从榻上站起身来,面对朱皇后做出请罪的模样。   朱皇后哪里敢受啊,忙一把扶起萧青青。   朱皇后心里着实惊了一把,萧青青去了西北七年,性子竟变得如此泼辣爽利,什么大丑闻都敢往外吐啊。   朱皇后不得已,只得假意义愤填膺:“这事儿哪是你的错?分明是本宫的堂妹太过分了,一时昏了头,竟干出这等争夺婆母宠爱的事,真真是糊涂蛋!”   严诗诗躲在窗下听了,心里一嗤,这朱皇后真是能言善辩,竟将大伯母犯下的事落在“争夺婆母宠爱”上,一下子就将大不孝的帽子给去掉了,大事化小,真心绝了。   萧青青不接话。   朱皇后悄悄衡量萧青青和太后的脸色,尤其是太后的。   “混账,为了争夺婆母宠爱,就能做出这样的事!其心可诛!”郭太后瞪起了凤眼,拍着茶几,上头的茶盏震得砰砰响。   朱皇后顿时晓得,太后要当娘家人,给萧青青撑腰了。朱皇后慌忙话锋一转,不再为堂妹开脱,咬咬牙,吩咐一旁的大宫女:   “去,现在就去严国公府传话,世子夫人朱氏此番太过,其心可诛!关禁闭两个月太少了,不关个半年,不许出来!”   这话一出口,朱皇后一阵剜心啊,那可是她亲堂妹啊,代表的是她娘家朱家的颜面啊!   可没法子,若她不惩罚,等到太后开口,怕是更狠。满宫里,谁不知道,太后一向偏宠萧青青,比待她这个亲儿媳宠多了。   萧青青听了,心下甚为满意,背对朱皇后,偷偷与太后眨眨眼。   太后也借着喝茶的空档,偷偷儿回了个眨眼。她一手养大的萧青青,哪里容得朱氏姐妹欺负去半分?做梦!   窗下的严诗诗听了大伯母的最后结局,差点笑喷了。娘亲真厉害啊,三言两语,就逼迫朱皇后自罚,将大伯母二个月的禁闭硬生生延长到了半年。   这下子,大伯母成了满京城的笑柄了。   好啊,妙呀!   严诗诗兴奋得整张脸都红了。   ——   朱皇后回到自个的凤仪宫,立马面色转青,手里的护甲摘了往榻上矮几上一丢,“砰砰”作响。   这会子的朱皇后,满脸的冰霜,深呼吸三下,还心情平复不下来,恶狠狠唤来常嬷嬷:“你去,挑选个生得美貌,又极会勾人的姑娘来!”   常嬷嬷一愣,这是要做什么?   朱皇后牙齿缝里蹦出冷冷的话:“送去,给严将军暖床!”   常嬷嬷一惊,严将军可是朱皇后心头挚爱啊,这是为了跟萧青青赌气,就给心爱的男人身边添女人?   “叫你去,就去,废什么话?”朱皇后此时此刻,恼怒异常,只想看萧青青哭死。   “奴才这儿,倒还真的有一个人选。”常嬷嬷思忖一番,推荐了一个姑娘。   “好,这身份好得很!”此刻的朱皇后,完全忘记自己渴望独霸严将军了,一心只想着打击萧青青,给她点颜色瞧瞧。恨恨道:“不过,仅仅靠姑娘的美色,未必勾引得了严将军。”   想当年,她自个多美貌啊,严将军都没上钩。   说着,朱皇后又交代了一句什么,常嬷嬷立马点头道:   “皇后娘娘好主意啊,有了救命之恩,严将军就是与醋劲大发的萧青青闹掰了,也舍不得伤害那个姑娘半分呐。日后,萧青青郡主亲眼见到自己丈夫一心维护别的女人,还不知要气成什么样呢。”   朱皇后催道:“快去!”她真是一天也等不及了,只盼着萧青青立马就哭死才好。今日在太后那,萧青青有多嚣张,日后就让她哭得有多惨,不然,咽不下这口气! 第16章   朱皇后走后,萧青青陪太后闲聊,隔着矮几面对面坐在西窗暖榻上,六岁大的严诗诗两条小短腿爬来爬去,一会爬到娘亲怀里,一会又爬去太后怀里,时不时做些古灵精怪的小动作,逗得两人乐个不停。   并非严诗诗活成了孩子心性,爱爬爱耍宝,而是严诗诗很孝顺,知道太后和娘亲都爱抱她坐腿上,看她百变怪模样。上一世两人早逝,没能多多亲近二人,是严诗诗一生的遗憾,这一世有机会弥补,自然要尽力。   可怎么都没想到,耍宝也好累啊。   两条小短腿爬累了不说,扮各种鬼脸的小脸蛋也酸疼了呀。   告辞太后朝马车行去时,严诗诗走在娘亲身侧,从脸蛋到小腿都乏累,想要娘亲抱,不愿走了。   可偷偷瞄一眼娘亲,似乎完全没有要抱她的意思,严诗诗灵光一闪,抬起小手缓缓打了个哈欠,再偷偷掐自己一把,疼,一双美美的桃花眼立马雾气氤氲,泪光点点。   “娘,我困了……”   萧青青低头,只见宝贝闺女一双美美的眸子都困出泪水了,心疼坏了,忙弯下腰一把抱起女儿。母女俩面对面,严诗诗小屁屁坐在娘亲大手上,两腿架在娘亲细腰上,小脑袋再往娘亲肩头一靠,鼻端还呼吸着娘亲清新好闻的发香。   美哇。   有娘的感觉,真好。   严诗诗美美地闭上双眼,这一刻,只感觉自己成了世上最幸福的小娃娃。   “姑母,诗诗表妹。”偏生有不知趣的少年要来打扰她的幸福。   萧青青脚步一顿,严诗诗窝在娘亲肩头,小嘴都崛起来,不用反头去看,光听那熟悉得不得了的声音,也知道是讨人厌的太子萧贞。   一反头,果真见太子萧贞领了两个宫女,从一旁的红梅林大步走来。只瞧了一眼,严诗诗又趴在娘亲肩头继续装睡。   可惜,萧青青从来就不是放纵女儿不规矩的人,抖了抖肩膀,小声催女儿下地见礼。来的是太子,是高高在上的储君,不搭理不好。   严诗诗只得下地,乖乖与娘亲一块行礼:“太子殿下好。”   “姑母,表妹快快免礼。”太子萧贞视线落在小小的严诗诗身上,漂亮可爱,尤其小人儿双膝下蹲,两只白嫩小手往身侧一搁,像模像样的,又平添了几分娇憨。   萧贞忍不住伸过手去要扶小表妹起来,不过才伸到一半,萧贞立马想起来小表妹对他容貌的抗拒,万一又吓坏她,可就不妙,生生又往回缩,略显不自在地背到身后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萧青青全看到了,太子果然是个细心又体贴的好少年,可惜了,有那样一个母后,让她半分都不愿亲近。   “太子可是有事?”萧青青微笑,语气里透着一股疏离。   严诗诗做出害怕野兽的模样,小手抓住娘亲裙子,往娘身后躲去,只露出小半张脸。   “姑母和小表妹远道归来,初次见面,孤备了一份薄礼,还望姑母喜欢。”   萧贞话音刚落,身后两个宫女捧上两个红木匣子,萧青青谢过后,正准备让丫鬟收了。却不想,太子萧贞亲手打开一个红木匣子,从里头捧出一个精致的小玩物来,弯腰递给严诗诗,哄孩子语气道:   “诗诗表妹,这个小玩意儿会唱歌,孤想着你可能会喜欢,就从库房里淘了出来,喜欢小表妹不要嫌弃才好。”   严诗诗紧紧靠着娘亲,眼神溜了过去,见到小玩意的那一刻,忽然眼眶泛酸。   是八音盒。   原本以为这一世不会再见到它了,没想到,还是见到了。   上一世,在皇宫里第二次相遇,小小的她和太子亲昵得不行,让太子抱着几乎将宫里的几大景致逛遍,最后太子牵了她小手入了东宫库房,道:“满库房的东西,随你挑,看上几样,拿几样。”   东宫库房里,全是好东西啊,金光闪闪,件件价值倾城。   小诗诗一眼看中了八音盒,人还在库房,就扭动开关,听了好几曲,天籁之音。最后啊,两只小手捧着它,一路坐马车捧回了严国公府。从此啊,八音盒就是小诗诗的宝贝了,谁都碰不得,她夜夜听到长大。   就连嫁给大皇子后,严诗诗都将它当做嫁妆带去了新房。   上一世,对八音盒的喜欢,可见一斑。   重活一世,严诗诗品出了别的滋味,上一世的她并非单纯喜欢这个八音盒吧,而是喜欢太子对她的那份情。小小的八音盒,是上一世的太子送她的第一份礼物,弥足珍贵,才会爱了一生。   这一世……   严诗诗再看到八音盒,可没了欢喜,有的只是苦涩难受。   太子萧贞捧着八音盒靠过来,严诗诗直接偏过头去,一眼不看,冲口而出:   “我不喜欢!”   太子萧贞笑脸僵住,这个八音盒是海外上供的,整个大龙王朝只有这一个,再找不出第二个来。好几个六七岁的小表妹都看上了这个八音盒,他一直没舍得给,只想将来送给一个他真正想给之人。   今日,与诗诗小表妹初见,莫名的,萧贞就喜欢上了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可爱,回到东宫就想起了库房里的八音盒,好不容易打探到小表妹母女要出宫了,巴巴拿着礼物等在这条小道上。   因着八音盒太稀罕,各个小女娃都流露出过想要的眼神,是以萧贞从没想过诗诗小表妹会不喜欢,猛然被拒绝,萧贞的心都咯噔一下停止了跳动。   萧贞知道小表妹讨厌他的长相,没想到,连他送的八音盒都一块被嫌弃。   太子面上的巨大失落,严诗诗自然看懂了,可她想不明白,她之前都那般不给太子面子了,又是自己跳马车,又是大呼他“长相丑陋,她害怕”,怎么太子还要靠拢过来呢?   她一点都不愿意再跟太子亲近啊?   太子怎么就那么不识趣呢?是她拒绝得还不够明显吗?   最后……严诗诗故意摆出一副耍脾气的样子,一把推开萧贞捧了八音盒的手:“拿走啦,我不喜欢你,你送给别的小娃娃啦……”希望这次拒绝后,不要再凑上来了。   “啪嗒”一声巨响。   严诗诗惊了一下,扭头看去,八音盒摔在地上,磕坏了一角。   是严诗诗推拒太过猛烈,太子萧贞一个没拿稳,摔了。   萧青青唬了一跳,见女儿倔脾气又犯了,忙捡回破了角的八音盒,赔礼道歉:“太子殿下,对不住,我家诗诗脑子一根筋……这个小玩意应该挺贵重的,你看,摔坏了,回头我让父王寻手巧的工匠修好了,再还给你。”   太子萧贞愣了半晌,回过神来,好脾气笑道:“姑母,没事的,东宫里就有顶级的工匠,回头修修就行。”   边说,边用余光偷偷瞄了一眼小诗诗,见小表妹似乎也被她自己破坏的举动吓懵了,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站在那。   太子萧贞忙又笑着安慰小诗诗:“诗诗表妹,不要怕,没事的,没事的,小事一桩,不过就是坏了个不值钱的小玩意罢了,不值什么的。”   听听这话,这语气,永远一副哄她的好脾气。   严诗诗顿时一阵心累,完全不知该如何摆脱太子了,看见他那张脸就头疼,最后干脆利用六岁大的年龄,“哇”的一声哭出来,闭上两眼,哭得委屈极了,小嘴张开,嗓子眼都能看见那种。   “回家,娘,我害怕,要回家……”哭声断断续续。   萧青青忙搂了女儿入怀,一边哄,一边朝手足无措的太子道歉道:“太子殿下,今日实在对不住了,我也不知诗诗又在闹什么,总之今日实在抱歉,闹了好几出不愉快……我先带她出宫了。”   说罢,萧青青一把抱起女儿朝甬道上的马车行去。说心底话,太子这个少年是不错,但错在有个那样的母后,萧青青打心底里不愿意女儿多与太子接触。眼下,见女儿莫名排斥太子,萧青青反倒生出一股莫名的心安。   太子萧嘉看着母女俩走远,心里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礼物送成这样,真是破天荒头一遭,从未有过的经历。   ——   上了马车,严诗诗立马不哭了,知道娘亲肯定要询问方才为何要哭,为何又一次失态,严诗诗早就想好理由了,趴在娘亲怀里就不肯出来,一副被野兽惦记似的胆战心惊害怕样,两只小手还紧紧搂住娘亲脖子,瓮声瓮气道:   “娘,那个太子表哥真的长相好丑哦,女儿一见就害怕……”   小姑娘瘪起嘴来,泪哒哒的,怎么看怎么可怜。   萧青青听了一阵好笑:“当真长相那般可怕?”   严诗诗点点小脑袋,一副自己绝对没撒谎的样子,认真道:“好可怕!比山上的野兽还可怕!娘,我以后不要再见到太子表哥了,好不好?”   这个,萧青青可没法子保证,只得摸着闺女嫩嫩的小脖子,哄道:“好,为了咱们小诗诗不害怕,娘亲答应你,以后尽量不见太子表哥,远远见到了,也绕道走,好不好?”   严诗诗自然也知道不可能完全避免,那般傻乎乎地问,不过是为了显得今日的举动真的是因为害怕太子的长相罢了,别让娘亲有旁的疑心就是。   萧青青让丫鬟将太子送的礼物放到了暗格里,摆去了女儿视线够不到的地方,然后为了转移女儿的注意力,笑道:   “诗诗,刚从你皇舅舅那里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你爹爹呀这次带兵突袭北漠,以三万兵力大胜了北漠十万大军,立了大功。再过俩个月,你爹爹就能凯旋归京与你团聚了。”   “真的?”严诗诗双眼立马发亮,脸蛋上笑出两只迷人的小梨涡。   自然,这份笑,是摆给娘亲看的,严诗诗的心底啊,可是有着浓浓的担忧呢。虽说这一世,娘亲和祖母的关系必定会很好,那个女人来了后,祖母绝对不会再站队那个女人了。大伯母也被关进了祠堂,大半年出不来,相当于少了一个作孽的。   可是,莫名的,严诗诗心底还是生出一股浓浓的担忧来。这股担忧,进宫前还只是淡淡的,进宫后,莫名奇妙浓烈了起来。 第17章   严诗诗和娘亲一回到严国公府,便往老夫人的上房去请安。还走在院子里呢,暖阁里便传出“哈哈哈”的笑声。   “好了,绾绾,别再闹了,跟娘回去吃晚饭去。”里头传出三夫人杨氏的笑骂声。   “不!我要留下来蹭饭!”一个调皮小女娃的声音,是三房的严绾绾,一把搂住老夫人脖子不肯撒手,“祖母这里的饭菜香香!咱家的臭!”   三夫人杨氏:……   “再说了,今晚二婶和诗诗妹妹要留宿皇宫,不能陪祖母吃饭,祖母多寂寞呀,我可得孝顺了,好好留下来陪祖母!”严绾绾仰起小脑袋,一本正经将她娘杨氏往外推,   “娘回去陪爹爹吃饭吧,这样,祖母和爹爹就都不寂寞了!”   老夫人被逗得眼泪水都笑出来了:“好,好,祖母做主了,今晚呀,绾绾留下,陪祖母一块吃。”   严诗诗和萧青青走进去时,看到的正是老夫人搂了严绾绾在怀,宠溺亲吻小绾绾侧脸的一幕,三夫人杨氏站在一旁笑,小姑姑严如莺坐在暖榻对面用帕子捂了嘴笑,脸蛋笑得红扑扑的。   满室,其乐融融,温馨极了。   “祖母!”严诗诗站在暖阁门口,大喊一声,一双美美的桃花眼笑得像月牙儿,弯弯的,好看极了。   老夫人听到声音,先是一愣,偏头一看,门口站着的还真是她宝贝亲孙女诗诗?揉揉眼睛,别是想亲孙女,想出幻觉喽。   揉过眼后,发现诗诗还站在那,没消失。   老夫人立马激动起来,话都结巴了:“诗诗……诗诗,真的是你?你从宫里回来啦?”方才听小厮明明来报,说是母女俩今夜要留宿皇宫,明儿再回来了。   “娘,真是诗诗和儿媳回来啦。”萧青青撩起门帘,也进了屋,朝老夫人笑道。   “娘亲对太后娘娘说,祖母会想我想到睡不着觉的,太后娘娘一听,立马放我和娘亲回来陪您啦!”六岁大的严诗诗立马扑到了老夫人腿上,仰起的小脸蛋,笑得比花儿还好看。   这番话,并非编的,是事实。   只不过是部分事实。   因为太后才提出留宿的话,娘亲就委婉拒绝了,按理说,“留宿皇宫”的事,老夫人不应该知道的,但严诗诗心里有小算盘呀,背着娘亲偷偷传话给小厮,小厮哪敢耽搁,火速回府告知了老夫人。   这般做的目的嘛,自然只有一个,那就是利用一切小事情帮娘亲温暖祖母的心,笼络住祖母,两个月后对付那个女人时,就会尽可能让祖母偏向娘亲。   果然,听了严诗诗的解释,老夫人看向萧青青的目光啊,真真是说不出的慈爱和温暖。   若说方才被严绾绾逗的,老夫人眼里仿佛倒映了星星,那么此刻,老夫人眼里啊简直是倒映了好几座火炉,暖透了。   ——   在老夫人的发话下,三夫人杨氏和严绾绾全都留下来一块用晚膳,再加上严诗诗母女,小姑姑严如莺,足足六个人围着饭桌吃饭呢。   一大家子人,在严诗诗和严绾绾两个活泼小娃的带动下,就连最重规矩的萧青青郡主都没讲究食不言的古老规矩,一顿饭下来,全程欢声笑语,老夫人开心极了。   刚放下碗筷,外头走来了送信的门房,经过萧青青治理后,以后所有的书信都不再经过世子夫人的手,由门房直接送往各个院子。   “哪个府上寄来的?”老夫人没听清,坐在临窗榻上问道。   “是西北鳌头的方府寄来的。”门房双手捧信,恭恭敬敬递上去道。   西北鳌头的方府?   老夫人先是一愣,随后想起来什么,连忙接过信来,着急忙慌要拆开来看。   萧青青见状,略略一思索,立马反应过来方府是何来历。   当初要出嫁时,摄政王可是收罗了严国公府所有亲朋好友的资料,让萧青青逐一记在脑子里。嫁去了婆家,哪能不知道婆家都有哪些亲戚?甭管偏远不偏远,全都得深深刻在脑子里,无论谁提上一嘴,都能立马反应出所聊的是哪个府上的哪个亲戚才行。   “玉蝶,是玉蝶要来了呀!”信看到一半,老夫人热泪盈眶,双手都激动得颤抖起来。   “是玉蝶妹妹要进京了?”萧青青坐到老夫人身边,笑道,“娘盼这一天都盼了三年了,玉蝶妹妹总算守孝完,要进京来探望娘了。”   与严绾绾蹲在一旁玩泥巴的严诗诗,听到娘亲这般真诚地唤“玉蝶妹妹”,心头一堵。   那哪里是“玉蝶妹妹”,根本就是个“玉蝶妖精”,比严萱萱还恶心十倍的那种白莲花。   说起这方玉蝶呀,身世也是惨。   方玉蝶她娘是老夫人的嫡亲小妹妹,当年妙龄少女时遭遇山匪,不幸清白被毁,那个流言蜚语简直没法听,就哭哭啼啼远嫁去了西北。原本夫家方府也是个有些底蕴的将门,正常来说,日子能过得不错,偏生方玉蝶她娘真真是个没福气的,十几年下来只生了个闺女,还年纪轻轻便染上恶疾去了。   三年前,老夫人得知嫡亲妹子去世,哭得几夜没合眼。后来又听闻妹夫时常在军营不回家,眼瞅着方玉蝶年岁大了,连个好好张罗婚事的人都没有,老夫人当即写了不下十封信去西北方家,催促外甥女方玉蝶进京,好照顾她,为可怜妹妹尽一份心。   可方玉蝶是个孝顺的,回信道,要在家里给娘亲守足三年孝,再进京。   眼瞅着三年过去了,方玉蝶还真的依照当年诺言,要进京了。   按理说,方玉蝶出身将门,又有老夫人这个当国公夫人的姨母撑腰,只要不盯着皇亲国戚和当今顶顶权贵之家,什么样的俊俏公子嫁不到呀,何必上赶着要给严诗诗爹爹当妾呢?   这就得提提方玉蝶的爹爹了,她爹进入军营后,好巧不巧成了严诗诗爹爹身边的得力副将,偏生命运不济,方玉蝶爹爹战死在了这次的北漠之战中。   父母双亡,方玉蝶一下子成了孤女。   这样的身份,哪怕顶着烈士遗孤的名号,也是难嫁京城的高门府第了。   偏生方玉蝶又眼光高,瞧不上外地的,一门心思要嫁在京城。跟着萧青青参加几次赏花宴后,方玉蝶发现京城的贵妇们都不大瞧得起她这个上门打秋风的孤女,大约就是这般吧,一来二去,方玉蝶就将主意打在了严诗诗爹爹头上。   严诗诗想起上一世,方玉蝶联合大伯母做下的那些恶心事,严诗诗真希望自己像仙女似的有法术,能将手里的泥巴捂死方玉蝶,让方玉蝶窒息在千里之外,别来祸害自己快快乐乐的一家子。   可惜,这个想法注定太梦幻,不可能实现。   唉,严诗诗叹口气,那只能静静等待方玉蝶进京了,最好能在爹爹回京前,就将方玉蝶解决掉。   可严诗诗怎么都没想到,这一世的方玉蝶推迟了进京。   “哎呀,玉碟受伤了?天呐,中了毒,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一个月后,迟迟等不到方玉蝶进京的老夫人,突然收到了亲儿子严振山的来信,道是——   “方玉蝶胸口中了一箭,箭上有剧.毒,十天八天的恐怕动不了身,得延迟进京了,到时儿子严振山会带着方玉蝶表妹一块回京。”   听到这个消息,最震惊的不是老夫人,而是严诗诗。   严诗诗整个人都懵了,明明上一世不是这样发展的呀?上一世的方玉蝶在西北从来不曾受过伤中过毒啊,怎的这一世,会受伤?会中了毒?   最关键的,眼下方玉蝶竟然已经到了爹爹身边?   严诗诗脑子都快炸了! 第18章   严诗诗得知方玉蝶受伤要跟随爹爹一块回京时,整个人脑子都炸了,再没兴致在祖母房里玩,小手打个哈欠装困,丢下陪她玩蚂蚁的严绾绾,就跑回了娘亲院子。   “诗诗,怎么了,回来这么早,又与绾绾闹不愉快了?”萧青青拿了火箸,悠闲坐在西窗榻上拨弄暖炉里的银炭,见进门的女儿小嘴抿紧,萧青青多了解自家女儿呀,立马含笑问道。   三房的严绾绾是个霸道的小性子,自家女儿也不是什么让人的,争抢玩具,总有一个落败的,昨日落下风“哇哇”哭的是严绾绾,兴许今日轮到自家女儿呢。   严诗诗:……   好吧,平日爱与严绾绾抢东西,抢不赢就扯开嗓子眼嚎,虽说是为了演绎正常六岁小娃娃的状态,在故意作戏呢,也确实是她干下的。   娘亲这般想,没毛病。   不过,今日她抿嘴……还真不是为了严绾绾,是为了方玉蝶的事呀。   严诗诗故意摆出嘟嘴不乐的小表情,趴在娘亲怀里扭了两把,闷闷道:   “娘,我想爹爹了。”   萧青青一听就笑了,原来是想爹爹了呀,温柔的手轻轻抚摸女儿脑瓜,安慰道:“想爹爹了,正常,娘亲跟你一样,也很思念你爹爹呢。再过两个月,你爹爹就回来了,那时叫你爹爹多抱抱你,好不好?”   脑海里浮现出一别数月的丈夫,面庞英俊,气度朗朗,傻乎乎一笑,就能将你的魂勾走那种。   自然,男人的憨笑,皇家郡主出身的萧青青曾经可是千百次的嫌弃过,一度见到男人那一脸傻笑就绕道走。直到被男人追到了手,才慢慢品出男人傻笑的美来。   见娘亲桃花面上浮现出甜甜的笑意,严诗诗突然有些不忍心往下说了,但为了改变娘亲命运,最终还是嘟嘴开了口:   “娘,表姑姑不是要早早来咱们府上吗,怎的拖来拖去,要跟爹爹一块回来了?”   这是提醒娘亲,方玉蝶行程安排上的不正常,表哥表妹的,一路同行,最容易产生暧昧。何况方玉蝶一个孤女,对爹爹这种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有想法,就更不难理解了。   萧青青却理解差了,满心以为女儿急着见方姑姑,笑道:“诗诗不急,你表姑姑呀受了点伤,养好了,就能早日动身来咱们府上跟你玩了。”   三年前,方玉蝶娘亲病逝,她带女儿前去奔丧,女儿可是很喜欢方玉蝶的,这才误以为女儿是急着要早日跟表姑姑玩。   严诗诗:……   她不明白,为何娘亲对方玉蝶这个表妹完全没有丁点防范心理?   上一世的娘亲就是疏于防范,总是将方玉蝶当亲妹子照顾,对她好得不得了,这才让方玉蝶那个表里不一的白莲花钻了空子,表面逢迎娘亲,背地里与大伯母她们一块使坏,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拨离间,最后闹得娘亲婆媳关系裂了不说,连夫妻也离了心,为了一个方玉蝶,娘亲和爹爹争吵不休。   夫妻嘛,总是吵,吵着吵着感情就淡了,开始冷战……   想起上一世娘亲收拾包袱回娘家,病逝时,连爹爹最后一面都不肯见,严诗诗就揪心地疼。   绝不能让娘亲再沦落同样的结局,严诗诗仰起小脑袋,小嘴一瘪,不开心囔囔道:“我才不要方姑姑跟我玩呢,刚刚在祖母房里睡觉,我梦见……我爹爹都被她抢去了!我不喜欢她!”   萧青青听了,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什么,好笑地摇摇头:“诗诗啊,不许瞎吃醋啊。你表姑姑又不是六岁小娃娃了,不会跟你抢夺爹爹的父爱的。”   严诗诗:……   娘亲竟理解成是她要跟方玉蝶争夺爹爹的父爱?   也是,她今年六岁,方玉蝶也才十三岁,堪堪比她大七岁而已。而爹爹算算年岁,可是比方玉蝶大了一轮有多,确实更像长辈。   也就难怪娘亲从不将方玉蝶看作情敌了,因为年龄摆在那,两辈人似的,怕是娘亲心底对方玉蝶也存了母爱的心思?   思及此,严诗诗越发头大了。   却不想,真正头大的事儿还在后头呢,只听娘亲柔声道:“诗诗啊,有件事你不知道,你表姑姑这回会受伤,全是为了救你爹爹,她可是咱们家的大恩人呢,你以后可不许再瞎吃醋了啊……”   救命恩人?   莫非,方玉蝶这一世是为了救爹爹,才受伤中毒的?   严诗诗惊呆了。   回过神来,瞅见矮几上摆了一封新拆开的家书,看样子是爹爹在信里对娘亲说了什么私密话。   再瞅瞅娘亲对方玉蝶一脸感恩的样子,严诗诗知道,此时此刻无论她怎么暗示都没用了,娘亲是个善良的人,除非方玉蝶进府后被抓到企图勾引爹爹的确凿证据,否则娘亲这一世会一直将方玉蝶当恩人。   想想,都头大。 第19章   很快,到了腊月底,一大家子人欢欢喜喜过大年,出了正月,迎来了春暖花开的明媚日子。   这个年,因着多了严诗诗母女,老夫人啊笑得是合不拢嘴,一派喜庆。   而严绾绾呢,府里多了个活泼的诗诗妹妹,甭提多高兴了,天天缠着严诗诗玩,从泥巴到蚂蚁,再到草丛里的蟋蟀、蜗牛,两个小娃尽数玩了个遍。   这种小娃娃的把戏,灵魂十七岁的严诗诗自然觉得幼稚,可没法子,谁叫她的小身板只有六岁大呢,只能严绾绾玩什么,她就跟着玩什么,还配合笑得“哈哈哈”的。   这日黄昏,严诗诗正和严绾绾蹲在草地里抓蚂蚱呢,大丫鬟碧竹突然跑到园子里来报喜:“姑娘,你爹回来了,都进了大门了!”   严诗诗一听,还怀疑自己幻听了,家书里不是说凯旋的大军要明日才抵达么?爹爹怎么提前回来了?   不过回来了,就是好事。   仔细算算岁月,两辈子加起来,严诗诗可是足足十年没见到爹爹了啊。当年娘亲死后没多久,爹爹思念娘亲成疾,精神恍惚,战无不胜的爹爹死在了一场毫无难度的战场上。   可以说,爹爹殉情了。   从那年起,严诗诗就成了孤女,被外祖父摄政王接去了摄政王府养。   重来一世,严诗诗不仅又有了娘,还重新拥有了爹爹,真好!   “爹爹……”六岁大的严诗诗一个激动,抛下手里的蚂蚱,抛下那边草丛里正逮住一只蚂蚱的严绾绾,迈开两条小短腿就朝大门那边冲去。   可才刚从后院冲到二房前庭呢,猛地止了步……   “青青!”一个身穿银色铠甲的高大威武男人,大步进了二房院门,朝抄手游廊里疾步走出的一个青绿色衣裙的女子兴奋大喊道。   那喊声震天响,枝头的鸟儿都震飞了,说不出的激动和欢喜。   萧青青步子一顿,站在朱红色的游廊下,瞭望一别大半年的男人,只见男人脚下生风,越来越快地朝她奔来,英俊面庞上是任何形容词都不足以描述半分的激动,是任何大画家都画不出来的兴奋。   “青青,青青,我想死你了!”严振山大步跨上游廊,一路朝媳妇猛冲过去,身上的绛红色披风都被风吹得鼓了起来。   男人的声音震响了整个前庭,萧青青蓦地臊红了脸,两只小手垂落在两侧,紧张地抓住了裙摆。   一步,一步,等着男人冲过来。   “青青!”严振山冲到面前,大约是久别重逢太幸福了,一把抱起萧青青就连转了好几个圈圈。   萧青青绿色的裙摆像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与男人绛红色披风一块旋转,共舞。   “好了,好了,再转,我头都要晕了。”萧青青娇嗔一句。   严振山一听,立马放娇妻下地,两只强有力的胳膊却一直揽住娇妻的小蛮腰不松手,气喘吁吁,他下了马就一路从严国公府大门跑到了这里,哪能不气喘。额头抵着她额头,严振山又说了句让人耳朵红的情话:   “青青,我好想你,想你,想死你了!你……有没有想我?”   萧青青白嫩脖子羞成了粉色,耳朵更别提有多红了,这个男人,不过是分开半年没见面,就肉麻成这样,也不怕丫鬟们听了笑话。   想起身后跟着的丫鬟,萧青青越发羞涩起来,忙反头望去,却见……   “别看了,见为夫一来呀,她们都跑了。”严振山得意地笑,捧住娇妻脸庞又掰正了,再次面对面。   不过这次,瞅着娇妻红艳艳的双唇,严振山就没忍住了,都渴了大半年了,哪里还忍得住?低下头,不管不顾先来了个热吻。   “唔。”萧青青吓坏了,□□不说,还是在没遮没拦的走廊上,真真要臊死了,忙要推开男人。   可常年习武的武将,哪里是萧青青这样的弱女子推得开的?   “哇塞!”随后赶来的严绾绾,见到两人靠在一块亲吻的一幕,惊呼出声。   严诗诗立马去捂严绾绾的嘴,可已经晚了……   严振山动作一顿,萧青青则猛然推开男人,满脸涨红,都不敢去瞅身后的小娃了,斜瞪男人好几眼。   不过严振山到底是大男人,脸皮可比萧青青厚多了,丝毫不觉得尴尬,他宠爱自己媳妇,尴尬啥?再说了,就只是两个小娃娃而已,哄哄就不会往外乱说了。   更何况,其中一个娃,还是他大半年没见到的宝贝女儿,顿时热情再次点燃,张开双臂朝严诗诗大笑道:   “诗诗,爹爹回来了!”   严诗诗可没爹爹心大,她内里可是十七岁呀,撞破了爹娘的恩爱,心头正尴尬着呢,可见爹爹如此豪情万丈,她只能硬着头皮大叫一声“爹爹”,往爹爹那头冲去。   “爹爹的宝贝诗诗哟!”严振山一把抱起六岁大的小女儿坐在手臂上,“吧唧”三大口,在女儿额头、左脸蛋、右脸蛋上分别落下重重的一吻。   严诗诗:……   十七岁大的大姑娘,被爹爹亲的滋味……真心好怪哟。   尤其……   爹爹亲完后,还偏过脸去,一副等着女儿回报一个吻的架势。   严诗诗略略愣了一下,最后想了想,反正这幅小身子才六岁大,还不到避嫌的时候啦,“吧唧”一下,嘟起小红唇,凑过去也重重亲了一口。   大约是六岁大的小嘴哈喇子多,爹爹脸颊上挂了口水。   严诗诗不好意思极了,忙要抬起小手去擦,却见……   爹爹“哈哈”笑着一把搂过娘亲,大脸揩了下娘亲的小脸,女儿的口水就印上了娘亲脸。   “闺女的哈喇子,香!”严振山挑眉望向再次臊红脸的娇妻,笑得“哈哈哈”的。   萧青青小粉拳打向男人胸口,捶了一下又一下:“不正经。”   看着打情骂俏的爹娘,严诗诗眨眨眼,原来爹娘比记忆里的还要恩爱得多呢。 第20章   男人太不正经,萧青青一张桃花脸泛上一层薄红,羞涩万分,像春日牡丹徐徐绽放的第一片花瓣,姿色.诱人。   严振山双眼都直了,若非宝贝闺女在怀,真想当场将娇妻揉进骨髓里,好好宠爱个十回八回……不,十回八回尤嫌不够,恨不得死在她身上一辈子不出来才好。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玉蝶表妹呢?”萧青青推开男人,瞅向男人身后,唯有几个穿了铠甲的小兵守在月洞门外,并不见方玉蝶身影。   严振山见娇妻询问,一把揽住娇妻肩头,骄傲道:“这不是想你和闺女了吗,为夫啊,过了河北郑州就一个人快马飞驰赶回来……”   换句话说,他抛下大部队,提前回京了?   这……貌似有违军中规定啊,主帅离队,被有心人抓住小辫子,会挨罚的。   “你呀,胡闹,迟个一日半日的,又能怎样,就这般迫不及待要回家?万一被人捅到皇帝那儿,怕是够你喝一壶的!”萧青青听说男人私自离队,斜他一眼,嗔道。   嘴上这般说,萧青青心底还是不可避免滋生出欢喜的,哪个当妻子的不喜欢丈夫放自己在第一位?但该教训的,还得教训。   小娇妻斜斜的一瞪眼呐,严振山立马害怕似的缩了缩脖子,对上闺女的目光,还一副求闺女庇护似的偷偷眨个眼。   说是偷偷啊,实际上,站在萧青青的位置上,可是能看得一清二楚呢,严振山哪能不明白,就是故意逗娇妻的。   严诗诗立马没心没肺笑开了,没想到啊,爹娘这般恩爱,光是这互动就能甩开别家夫妻几百条街了,太甜了!   上一世爹娘还在世时,严诗诗只是个货真价实的六岁小娃娃,一天到晚顾着玩,哪里注意观察过爹娘是如何互动,又是如何恩爱的。再说了,那会子实在年岁太小,脑子都没发育全呢,就算注意观察过,也得不出多少甜蜜的结论来。   这一世就不同了,经历过婚姻爱情的严诗诗,可是深刻理解了什么叫爱情,什么又叫深情。看着爹娘秀恩爱,内心啊甜爆啦,小诗诗笑得小嘴裂开,两只小梨涡都飞上了脸颊。   “好青青,不怕,不怕,真捅到了皇上那儿,不是还有你嘛!”严振山一手抱住女儿,一手搂住娇妻肩头往正房走,身材魁梧的他偏过头去凑到娇妻耳边,一通戴高帽。   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萧青青和皇上关系贼好,打小一块长大的,听说小时候还睡过一床被窝,若萧青青是个男人呐,怕是两人好到能同穿一条裤子呢。   就这交情,严振山还怕什么被抓小辫子?   “你就会拿我当挡箭牌。”萧青青边走边嗔道。走着走着,突然想起来什么,又忍不住问道,“你回京了,那玉蝶表妹谁照顾?”   军队里都是男人,没有主帅看着,一个娇滴滴又病弱的姑娘可是不安全。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得了,传了出去,还说他们苛待孤女和救命恩人呢。   “四弟这回跟着回京了,有他随军看着,你放心就是!”严振山豪迈道。   严诗诗一听,立马心头泛喜,哪怕这一世的方玉蝶另想高招同行了一路,也没进入爹爹眼底呢。   爹爹好样的,女儿为你骄傲。   似乎奖励,小小的严诗诗凑过小红唇去,又“吧唧”一下,亲了爹爹脸颊一口,响亮极了。   严振山愣了愣,随后疯狂回报,捧住女儿小脸蛋,上下左右各自一口,足足亲了四大口。   一顿猛操作,差点亲懵了点点大的严诗诗。   萧青青抿嘴笑了,眼中被幸福弥漫。任谁生的骨肉,得到丈夫宝贝似的疼爱,当母亲的都得乐开怀呀。   “二伯……”严绾绾一直站在桃花树下,好几次想冲上游廊去叫“二伯”,但试图叫了好几次,最终也不知小脑瓜想到了什么,大约是不想破坏人家一家三口美滋滋的团聚吧?   每次都噎了回去,最后一次,严绾绾干脆闭上嘴巴,小家伙一扭屁股跑回三房去了。   ——   严振山在娇妻服侍下,享受起香喷喷的花瓣澡,圆圆的木桶里漂浮了一层萧青青平日爱用的玫瑰花瓣。   原本萧青青不肯的,奈何男人厚皮脸,搂着她求了又求,说是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一身的汗,太臭了,不弄香点,等会儿运动起来怕熏坏了她,必须用玫瑰花瓣,还只要她素日用的那款。   萧青青先是没听懂,什么运动起来?什么熏坏了她?   后来听懂了,臭男人才刚进屋,就满脑子那种事呢,臭不要脸!   萧青青扭头就要走,可奈何,被男人从身后一把圈住了腰,竟是出不去门。臭男人还一把掀开衣袍露出汗味浓烈的胸膛来,凑近萧青青鼻子让她闻。   素来讲究的萧青青,立马捏住鼻子,连呼吸都不敢了,另一只白皙小手扇个不停。   臭男人,穿上衣裳,还没觉得有多臭。这衣裳一去,真正熏死了,若不将他弄干净了,等会床帐里她怕是真要受罪了。   这般,萧青青才同意了男人泡花瓣澡,命令大丫鬟如玉将她平日用的玫瑰花瓣拿了来泡上,红艳艳的一层,水光潋滟。   “你闻闻,这回还臭吗?”洗过一轮,换过一茬水,正在浴桶里泡第二遍的严振山,突然抬起胳膊凑到娇妻鼻子下,很认真问道。   萧青青正给男人擦背呢,闻言,放下巾子,低头很认真地轻嗅一把,实话实说:“不臭了。”   “那香吗?”严振山反头看向身后的娇妻,追着问。   “香。”萧青青轻轻点头,老实回答,正疑惑平日的男人也没这般婆婆妈妈呀,怎的今日一个劲问不停呢……   萧青青身子突然一个前倾,还没反应过来时,整个人扑进了木桶里,竟是严振山一拉一抱拽她入了木桶,一阵乱亲……终于反应过来的萧青青,这回算是明白过来为何臭男人一个劲问“香不香”了,竟是一旦香了,就迫不及待要那般了。   “不在这里……”萧青青慌了。   “这里挺好的。”严振山边亲边哄她,知道皇家郡主出身的娇妻讲究规矩,这规矩呢讲究的真真是方方面面,连同这码子事也规矩得很,可今日严振山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大概是分离了太久,太渴望她了,已经等不及穿衣再去内室了。   “振山哥哥……”萧青青求他,可没用,很快她满头青丝被男人放了下来,随着水波一起荡漾,浮浮沉沉。萧青青先是睁大了眼,很是震惊,随后到底抵不住男人的热情,闭上了双眸,睫毛湿哒哒的。   闹腾了半个多时辰后,地上简直成了水田,波光粼粼,大的小的水洼遍地,萧青青觉得简直没眼看,臊死了,都不敢叫丫鬟进来收拾了。真的,出嫁七年了,她从没遇上过这般羞臊的事,在木桶里就……哎呀,萧青青捂住了眼,披上浴袍夺门而出,真心不敢去看满地大大小小的水洼了。   严振山却是看着娇妻夺门而逃的小模样,笑得“哈哈哈”的,要他说呀,这样才叫神仙滋味呢。可惜了,要给老夫人去请安,时间不够,他还意犹未尽呢。   “得,等请安回来,再继续!”   亏得这话萧青青没听到,要不然今日脸蛋通红得怕是出不了门了。   ——   夫妻俩穿戴整齐后,带上女儿,一家三口正式去给老夫人请安。   亲儿子七年了才回了趟家,你说老夫人得有多激动,当场就抱住儿子哭得眼泪哗哗的,场面甭提多感人了。   末了,老夫人还拉住萧青青的手,对儿子说,这儿媳妇娶得好呀,我儿有眼光,我儿是个有福气的,你们幸幸福福的,我这个老婆子就知足了,知足了。   话说,一家三口正式请完安回到二房院子,严振山一手抱了女儿坐在手臂上,一手牵住娇妻,一家三口来了个月下散步,待消食差不多了,严振山就抱了女儿回她自个的小院子,耐心地哄小诗诗睡觉。   “乖,早睡早起,身体好。”   “诗诗啊,以前你在西北睡得太晚了,小小年纪,对长身体不利。”   “从今儿起啊,你换了个新环境,从西北来到了京城,就要换个新的好作息。”   严诗诗又不是真的六岁小娃娃,如何不知,才一更天刚过呢,爹爹这般早就哄她入睡是要干什么?   说白了,爹娘久别重逢,今夜的卧房怕是要灯笼亮个通宵了。可若她迟迟不睡,爹娘就不好回房去。   想起这个,严诗诗小脸骤然红了,忙闭上双眼装睡。好嘛,她乖,尽量不打扰爹娘的久旱逢甘霖。   萧青青:……   女儿居然这般乖,她爹一哄就立马睡着了?   要知道,每回她哄女儿睡觉,总是要哄上半个多时辰呢。   严振山瞅了瞅女儿红扑扑的睡容,朝娇妻得意一笑,瞧吧,哄女儿入睡这种事,还是为夫比较在行。   萧青青如何看不懂男人那骄傲的小眼神,得,今儿个算你赢,以后哄女儿入睡的活儿就你包了。   “为夫包了就包了,只要那事儿……能早点来。”夫妻俩往自己院子返回的路上,严振山一脸坏笑地在娇妻耳边小声道。   萧青青立马脸红:“不正经。”   可推搡归推搡,男人不正经起来,萧青青发现自己力道太小了,完全推拒不过啊。这不,才刚走回夫妻俩的院子呢,男人就一把打横抱起她,火速往房里冲了,那猴急的样子简直吓懵了她。   不过才分开半年多,男人怎么就比往常猴急了十倍似的,再说了,黄昏时才刚有过一次呢。   卖力的严振山笑了,谁不见了娇俏俏的媳妇半年多,谁知道。反正他是格外想死了他的小娇妻,恨不得一辈子就这般与她丝丝相扣不分开。   这一夜,红烛虽没像小诗诗预料的那般燃烧整整一夜,却也持续到了后半夜,月色都西沉了,萧青青才终于被放过,窝在男人怀里入睡了。   可夫妻俩还没睡饱呢,大清早的,就被大丫鬟如玉急急唤醒了:“郡主,不好了,咱们诗诗小姑娘梦魇了,说是哭得厉害。”   听说女儿出事了,萧青青立马惊醒,严振山也火速穿衣往女儿的小院子赶去。刚走近女儿的小院子,就听到女儿害怕的嚎哭声,夫妻俩那个揪心呐,大步奔去闺房。   “诗诗,诗诗,娘亲来了,不怕,不怕。”萧青青一把搂了闭上双眼、满脸泪痕、摇着脑袋哭个不停的小诗诗,心疼坏了,轻轻柔柔抱在怀里拍着哄。   可无论怎么哄,小诗诗都没有好转的迹象,半刻钟过去了,严诗诗依旧双眼紧闭哭得厉害,还浑身抽搐上了,吓坏了萧青青。   “诗诗,不怕,不怕,万事有爹爹在!什么妖魔鬼怪,赶紧给我滚开,再不滚开,看我怎么收拾你!”严振山坐在床头,气势万钧。   也不知是他的喊声给力,无形中给了女儿安全感还是怎的,反正他一番呐喊后,严诗诗果真慢慢安静了下来,不哭了,只是还无声掉眼泪。   “诗诗,你做噩梦了,梦见什么了?”萧青青轻声细语哄女儿。   严诗诗终于睁开了眼,窝在娘亲怀里,似乎憋了很久,才憋出来一句:“有个坏女人,长得好恐怖,人前一张美美的脸,人后撕掉脸皮,是一副恶鬼的样子……”   萧青青:……   严振山:……   昨晚谁给女儿讲画皮故事了?   小小的严诗诗见爹娘立马重视起来,还审问了所有丫鬟婆子,彻查谁给讲画皮故事了,无端吓坏了他们的宝贝闺女。   在爹娘一本正经审问时,严诗诗躲在被窝里偷偷乐了,爹娘重视就好,不枉费她大清早的演了这样一出戏,哭得嗓子都干了。   想想今日方玉蝶入了府,还有一出戏要唱,严诗诗立马保护嗓子似的,又下床灌下大半盏茶水。 第21章   严诗诗“梦魇”是假的,萧青青夫妻自然怎么审问丫鬟都得不到想要的结果,碧竹、碧汀两个大丫鬟忙跪下发誓:   “郡主,奴婢保证,昨夜郡主和二爷离开后,三姑娘一直睡得香喷喷的,中途就没醒来过,绝对没有任何人跟三姑娘说过一句话,更别提讲画皮鬼故事吓唬三姑娘了。”   “奴婢也保证,别说昨夜没人讲画皮了,便是之前的六年,有奴婢和碧汀守着,也绝对没有哪个胆大的小丫鬟敢用鬼故事吓唬小主子的!”   审问下,大大小小十几个丫鬟们一个个都快哭了,纷纷说不明白为何小诗诗会陡然梦见画皮女鬼,萧青青一个个审视过去,神情和目光不似撒谎,最后只能挥挥手遣散了她们。   “没人讲过画皮,那咱们诗诗怎会平白无故梦见画皮女鬼?匪夷所思。”丫鬟散去,东暖阁里只剩下夫妻俩,萧青青歪靠在男人肩头,蹙眉低语。   严振山自然也说不出来缘由,夫妻俩靠在一处猜测各种可能,最后抱娇妻坐在腿上,把玩手指道:   “想不明白就别想了,清除诗诗心头的恐惧感是第一要务,等会诗诗睡醒了,咱俩多带她去园子里玩耍,捉蛐蛐也好,捉蚂蚱也好,可得让她玩开心了,彻底忘掉画皮女才行。”   萧青青点点头,是这个理。   于是,严诗诗一觉睡醒后,懵了……   昨儿陪七岁小娃严绾绾趴在草地上抓了一天的蚱蜢,今日竟被老大不小的爹娘拉着又去草地上抓了大半日的蚱蜢。   严诗诗表示,她不是真的六岁小娃娃,真心不爱玩蚱蜢呀。   但为了不辜负爹娘的用心良苦,严诗诗也是拼了,跟在爹爹身后满草地疯跑,逮住一只蚱蜢就“哈哈哈”,笑得哈喇子都往外流。   萧青青还帮着用细线拴住蚱蜢,末端打个圈,挂在女儿的手指头上,跟遛狗似的。一个上午过去,严诗诗十根手指头上都牵了线,小手一扯,十个蚱蜢齐齐蹦跶……   那场面堪称壮观!   一旁的丫鬟都看呆了,蚱蜢居然还可以这么玩!亏郡主和二爷想得出来!   感受着爹娘浓浓的爱,严诗诗玩到后来呀,是真当自己六岁的小娃娃了,跟爹爹一块疯玩,时不时瞅一眼站立一旁用帕子捂嘴偷笑的娘亲。   一家三口正乐呵呵玩着时,大丫鬟如玉走过来笑道:“启禀郡主和二爷,四爷带了表姑娘进府了,人已经到了老夫人的荣安堂了。”   萧青青一听,忙让疯玩的父女俩停下来,准备回房换上见客的衣裳,要去老夫人的荣安堂见客了。   ——   萧青青给女儿重新梳了个双丫髻,一身粉嫩嫩的春日襦裙,美得像小仙女。   严诗诗可兴奋了,两手牵着爹娘走中间,一路催着“快走,快走,再快点啦!”   将六岁小娃娃即将见客的兴奋劲,演绎得惟妙惟肖。   “好!”严振山一口应下,牵住女儿小手就大步走起来。   萧青青笑着摇头,这孩子,不过笑归笑,到底迁就女儿,步子加快了。   “诗诗……”一家三口刚迈进正院大门,四爷严振峻望到他们来了,忙走出堂屋来,朝小诗诗招手笑,这个小侄女,他是顶顶喜爱的。   “四叔!”严诗诗可没忘记,上一世四叔对她有多好,就连爹娘死后,她住去了摄政王府,四叔还经常带冰糖葫芦去看望她呢,可以说是从小宠爱到大的。   是以,见到四叔啊,小小的严诗诗可兴奋了,甩开爹娘,迈开两条小短腿就朝四叔冲了过去。   四爷张开双臂弯下腰,站在走廊台阶下等着:“来,四叔瞧瞧,大半年不见,我的小诗诗是不是又长肉肉了。”   哪个大姑娘爱听人家说,自己又长肥了?   听到这话,严诗诗顿时后悔跑过来了,立马顿住脚步,气鼓鼓要绕道走。   可晚了,刚要转身,小身子已被四爷一把抱住,高高举了起来。四爷故意称重似的上下颠一颠,眼见小诗诗不高兴地撅起了嘴,再哈哈大笑道:   “哟,这大半年过的,一点没重,还变苗条了呀!真心越来越美了。”   四叔真坏,居然如此逗弄她!   不过小小的严诗诗就爱听四叔的赞美,立马笑得乐开了花,两只小梨涡齐齐爬上脸颊。   “二哥,二嫂!”四爷抱着小诗诗,朝走过来的萧青青夫妇热情喊道。   萧青青颔首,虽说四弟是庶子,与丈夫并非一母所出,但在西北这几年接触下来,萧青青对他评价很高,是个能吃苦耐劳,又有本事的。这次北漠之战,也跟丈夫一样,立下了大功,过几日,皇上必有嘉奖。   说不定能越级提拔,一举成为三品大将,年仅二十,绝对的青年才俊啊。   严振山对这个四弟也很满意,拍拍四弟肩膀,道:“这两日,辛苦了!”指的自然是自己离队归家,四弟照顾玉蝶表妹,以及带队大军的事。   “诗诗,你表姑姑来了,快来见客。”堂屋里,老夫人正拉着方玉蝶的手,亲亲热热说话呢,陡然听到儿子一家来了,最先想起的是她的亲孙女小诗诗,忙喊道。   严诗诗正坐在四叔手臂上,小身子被高高抱着呢,闻言,立马像个六岁小娃娃似的囔囔开了:“表姑姑,表姑姑,四叔快带我去见表姑姑!”还兴奋地两只小腿乱蹬。   四爷立马笑着与萧青青夫妇一块往堂屋迈去。   方玉蝶原本坐了半张椅子,见严振山和萧青青来了,连忙起身,乖巧立在老夫人一侧。也不知是方才严诗诗囔囔的话太过热情,还是怎的,反正严诗诗一家三口进来后,方玉蝶白净的面皮上肉眼可见地涌出一层薄红。   萧青青一眼望去,只当方玉蝶面皮薄,见了一群陌生人有些害羞,并未往别处多想。   严振山更没多想。   唯有严诗诗知道,这个方玉蝶又跟上一世一般,不知廉耻地爱上了自家爹爹,才会刚与爹爹打个照面,就红了脸呢。   严诗诗心头不耻归不耻,却依旧按照计划,瞪大了眼珠子望向方玉蝶。   方玉蝶垂眸敛目,一副乖巧又规矩极了的样子,眼皮都没敢抬,自然没察觉到严诗诗的目光有异。待萧青青夫妇朝老夫人见过礼后,方玉蝶才轻盈莲步,款款上前,朝萧青青夫妇屈膝行礼:   “玉蝶拜见二表哥,拜见二表嫂……”   真不愧是心机女,方玉蝶见礼时,故意远离萧青青,选择站定在严振山跟前,一弯腰一屈膝,柔美纤细的小腰顿时完完整整呈现在男人跟前。   方玉蝶在西北小镇上,可是出了名的美人,她的这把小蛮腰啊,镇上的男人就没有不觊觎的,一个个都恨不得扑上来大力揉上一把呢。   方玉蝶相信,二表哥严振山是有眼睛的,定也会跟那些少年一样,注意到她小蛮腰的与众不同,相当纤细啊,绝对的不堪一握。   在屈膝行礼的过程中,方玉蝶已经偷偷与萧青青的腰肢对比过了,萧青青到底是生过孩子的,保养得再好,也是比不上她这种豆蔻年华的妙龄少女了。   对比过后,方玉蝶越发自信了,二表哥严振山但凡是个懂得欣赏美的,就不会对她独特的腰肢视而不见。   似乎为了亲眼见证严振山的反应,喊完“二表哥,二表嫂”后,方玉蝶缓缓抬眼,伪装出一副怯怯的样子,去瞅严振山。   这样做,自然有风险,但凡碰上个爱吃醋的二表嫂,都能瞧出来她的刻意勾引来——先是故意远离女主人,站到了男人跟前去,后是暗送秋波。   可方玉蝶丝毫不怕暴露。   一来,她对严振山有救命之恩,是绝好的护身符。二来,她是老夫人的嫡亲外甥女,有了这层血缘关系,相当于多了另一层护身符。三来,从西北一路同行来京的路上,她日日都规规矩矩,表现得很是怯弱,话不敢多说一句,路也不敢多行一步,整日里病歪歪娇娇弱弱的,严振山和四爷都对她印象极好。   你说说,这样怯弱的小美人,怎么可能进了京,入了严国公府,才第一天第一次见面就陡然性子大变,成了不折不扣的狐媚子呢?   这可能吗?会有人信吗?   所以,就算她方玉蝶怯怯看一眼严振山,严振山也定然不会将她往狐媚子方向想,只当她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镇上小姑娘,初进高门府第,面对一屋子陌生人不大适应,心里想着与他一路同行熟悉点,就不由自主朝他看去了。   至于萧青青,若能火眼金睛看出来她方玉蝶在赤.裸裸勾引严振山,就最好不过了。若萧青青控制不住脾气,当场爆发,对她横加指责,就更是妙极。   到时,方玉蝶怯弱地哭上两声,再捂住中过箭的胸口眼泪汪汪喊上两句“疼”,甚至当场昏厥过去,那么一切过错全都归咎于萧青青,萧青青成了名副其实的妒妇了。   你想想,萧青青面对方玉蝶这个救命恩人,丝毫感激之情都没有,反倒耿耿于怀方玉蝶与严振山一路同行,怀疑表哥表妹暧昧了一路,导致第一次见面就醋意大发,无故耍泼,这样不明事理毫无心胸的萧青青,严振山还能没有想法?还能对萧青青不失望?   不可能的。   一旦失望的种子埋下了,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打着这样的算盘,方玉蝶表面怯弱,实则勇敢十足地“怯怯”抬眼,朝严振山看去……   却不曾想,人算不如天算啊。   “哇……”   窝在四叔怀里的严诗诗,突然害怕地大哭起来,一张小嘴张得大大的,哭声震天响,紧闭双眼摇着脑袋卖力地哭,连里头的嗓子眼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被严诗诗一打断,方玉蝶的表演自然没人看了,焦点全落在了大哭的严诗诗身上。   萧青青吓了一跳,因为女儿这幅样子,与今早梦魇时完全是一模一样。   怎的,女儿又看到画皮女鬼了?   萧青青和严振山的想法一致,两人再顾不得与方玉蝶寒暄了,全都围去了小诗诗身边,严振山一把接过女儿来抱着,哄了一会见毫不管用后,直接用上了早上那套,一副斩妖除魔的样子,大声道:   “诗诗,不怕,不怕,万事有爹爹在!什么妖魔鬼怪,赶紧给我滚开,再不滚开,看我怎么收拾你!”   方玉蝶也不知怎的,突然被严振山这句话吓得退却了一步。   偏偏就是方玉蝶这一退,严诗诗立马止住了哭声,改成瑟瑟缩缩躲在娘亲怀里,两只小肩膀还在一耸一耸的颤抖。   “诗诗,你怎么了这是?”老夫人吓得不轻,迈着不大利索的双腿抢上前来,声音都颤抖了。   严诗诗似乎听到了人世间最温暖的声音,一见祖母来了,忙往祖母怀里钻,她要给足了祖母被尊重被需要的感觉啊。   然后瘪着小嘴哭道:“祖母,我见到梦里看见的那个坏女人了,长得好恐怖,人前一张美美的脸,人后撕掉脸皮,是一副恶鬼的样子……”   这话听得老夫人云里雾里的。   萧青青赶忙上前,将今早诗诗梦魇的事儿说了,老夫人还算读过几本书,《画皮》的故事还是知道的。老夫人当即心惊肉跳起来,造孽啊,她的小孙女才六岁啊,怎么就梦见那般恐怖的女鬼呢。   小诗诗该多害怕呀。   老夫人心疼坏了,忙拍着小诗诗的后背,柔声哄道:“诗诗,不怕,不怕啊,祖母和爹爹娘亲都在,坏女人不敢来,不敢来的!”   “对,四叔也在,坏女人赶来,四叔给你一拳打死喽!”四爷严振峻也喊道,气势万钧。   “可她已经来了,就站在那里!”严诗诗突然伸手指过去,满脸恐惧,张大小嘴厉声喊道。   众人一愣,然后顺着小诗诗手指的方向,看到的竟然是……刚进府的方玉蝶!   方玉蝶到底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更何况心里有鬼,方玉蝶巴掌大的小脸瞬间血色尽失,苍白一片,真有了几分女鬼的模样。 第22章   方玉蝶是念过几年书的,《画皮》这种鬼怪故事也背着爹娘偷偷读过,是以小诗诗哭哭啼啼说“那个坏女人,长得好恐怖,人前一张美美的脸,人后撕掉脸皮,是一副恶鬼的样子……”,方玉蝶就已经猜出是《画皮》了。   大约是十一岁初读时被吓得不轻,方玉蝶再没读过第二遍,但当初的那股子恐惧感一直深埋在心底,乍然从小诗诗嘴里再次听到,方玉蝶心头恐惧直冒。   但见小诗诗被吓成这样,方玉蝶又不可抑止地生出几分兴奋来。   你道为何?   《画皮》这种吓死人的女鬼故事,是六七岁的小娃娃该听的吗?   这充分说明二表嫂萧青青白念了一肚子书,却是个一味拔苗助长,不懂教女的。小诗诗才多大,就挑这种恐怖故事给娃听,你品品,萧青青有脑子吗?二表哥严振山事后还能不怨怪萧青青?   这般一想,方玉蝶心头对小诗诗的怨怪都淡去了三分,没那般埋怨小诗诗突然啼哭,打断她“勾引”二表哥的事了。   方玉蝶还打算不计前嫌,好心围上去,与众人一块安慰安慰被女鬼吓破胆一直泪珠不断的可怜小诗诗。   可方玉蝶怎么都没想到,她小脚才刚抬起要迈步,小诗诗突然当众指认——   “可她已经来了,就站在那里!”   言下之意,那个人前人后两副模样的女鬼,就是她,方玉蝶!   方玉蝶先是怔愣,随后面对众人齐刷刷投来的目光,本来不是女鬼的她,莫名也有些慌神了。   因为民间有个说法,小孩子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尤其鬼怪方面。   这般一想,方玉蝶越发慌了神,第一次上门,若被众人当成了女鬼,从此被防备,那她日后还能有什么好日子。思及此,面上血色如退潮般,顷刻间散尽,苍白一片。   “诗诗,不许瞎说,那可是你表姑姑。三年前,你还撒娇囔着要抱,不肯撒手的表姑姑啊!”   萧青青很快回过神来,见方玉蝶被自己女儿吓得脸色苍白了,心中不忍,连忙握住女儿指认方玉蝶的手指头,各种温柔软语开导。最后还打感情牌,拿出三年前女儿对方玉蝶的亲昵之事说项,试图唤起女儿曾经对方玉蝶的那份喜欢来。   换句话说,萧青青再爱女儿,也是有脑子的人,不会因为女儿胡乱说一句“就是她,她是坏女人”,就真的认定方玉蝶是拥有两张面皮的女鬼。   “是啊,是啊,诗诗,她是你表姑姑啊,不是什么坏女人……”老夫人既心疼宝贝孙女吓成这幅可怜样,也心疼外甥女方玉蝶吓得血色都没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尤其与方玉蝶是初次见面,老夫人再没见识,也做不出排斥客人,一味偏袒宝贝孙女的事。   “诗诗,你定是眼花看错了,你表姑姑是个很好的人呢,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四爷严振峻也开口为方玉蝶说好话。   见完全没人信她,小小的严诗诗惶恐万分,心头涌起巨大的委屈,方玉蝶真不是好人,真的不是好人啊,为什么没人信她,为什么……小诗诗摇着小脑袋,委屈哒哒的,满屋子寻人,似乎在寻找还有谁能信她。   最后视线落在了爹爹身上,小诗诗宛若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胖胖的小手颤抖着抓住爹爹衣袖,眼珠狂掉,哀求似的喊了一声:“爹爹……”   尾音绵长,里头饱含了不被信任的委屈,渴望爹爹信她。   严振山哪里见过这般委屈的女儿,那小身子有多颤抖就不提了,光是那哇哇哭的小嘴,就看得严振山心疼死了。好想不管不顾地迎合宝贝女儿,大喊一声“来人啊,将这坏女人赶出去!再不许出来晃!”   可严振山理智尚存,方玉蝶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不说,更对他有救命之恩,于情于理他都不能那般伤害无辜的方玉蝶。   一边是突然不正常陷入恐惧的女儿,一边是有救命之恩的方玉蝶,短暂的纠结后,严振山残忍地做出了选择,柔声安抚女儿道:   “诗诗乖,你认错人了……”   “啊,诗诗!”堂屋里突然惊呼声一片,一个个呼喊着“诗诗”。   竟是严振山话未完,小小的诗诗突然面露绝望,宛若被世上最疼爱她的爹爹无情抛弃了似的,眼珠子一翻……   小诗诗当场昏死了过去!   小脑袋一头往下栽,软软的小身子也跟没了骨头似的,陡然翻折下坠!   抱着诗诗的是老夫人,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立马吓得手软,险些没抱稳诗诗,要脑袋先着地从高空倒栽到地上去。亏得萧青青反应快,一把抱住小诗诗的脑袋,才没摔了。   “诗诗……”严绾绾也急坏了,两只小手拼命摇晃诗诗的腿,企图唤醒昏厥过去的诗诗,可怎么呼喊,怎么摇晃,诗诗都毫无反应,急得严绾绾“哇哇”叫。   “快找府医来,快找府医!”严振山一把从老夫人怀里接过昏厥不醒的女儿,心急如焚,火速抱往东厢房里躺着。   一屋子人全跟去了东厢房,守在床前。   等待府医到来的过程中,严振山满脑子都是女儿昏厥前的那个绝望表情,那双绝望凄苦的眼睛是他从未见过的,饱含了被至亲辜负的心碎。   “诗诗……诗诗……”看着女儿毫无生气地躺在那,像是从此要醒不过来了,有那么一瞬,一个恍惚,严振山真的觉得自己选择错了。   六岁的女儿正处于恐惧中,他这个当爹爹的哄哄她又能怎样?   何必非要较那个真?   在方玉蝶和女儿之间,非要保持理智站队,说女儿是错的!这下,酿成大错了!   思及此,严振山真正是后悔万分,他的诗诗要是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从此落下巨大阴影,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诗诗,娘错了,娘错了,你睁眼看一看娘亲,好不好?”萧青青也快哭死了,趴在女儿床前,泪如雨下。   此刻的萧青青,再顾不上什么方玉蝶了,这一刻她清楚地知道,天下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上她的诗诗重要。   方才女儿情绪崩溃的整个过程,萧青青都看得一清二楚,很明显,爹娘是诗诗的天,是诗诗的精神支柱,可在诗诗陷入恐惧里,最需要爹娘站在统一战线的时候,爹娘选择了中立,那份中立,对小小的女儿而言意味着什么,是背叛啊!   所以,诗诗在巨大恐慌中,爹娘的背叛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绝望,“死”了过去。   想明白了这一层,萧青青好恨自己,她算什么当娘的。   老夫人此刻,也有些明白过来亲孙女为何昏厥过去了,老夫人一颗心苦啊,瞅瞅门外站立不安的方玉蝶,虽说方玉蝶是她嫡亲外甥女,但是外甥女再亲都比不上亲孙女哇。   狠狠心,老夫人放话了:“翠玉,先带表姑娘去西厢房歇着吧,累了一路,也是够辛苦的。”   逗留在房门外不敢进屋的方玉蝶,乍然听到这话,一颗心都拔凉了起来。聪明如她,如何听不出来,姨母这是怨怪她冲撞了小诗诗,要将她隔离开来呢。   进府第一日,就被老夫人发话隔离,以后严国公府的下人该怎么议论她?   方玉蝶真心急了,双腿发软,小脸也越发苍白起来,她不肯走,想冲进厢房去解释……可刚冲出去一步,又停下了,她能解释什么?   似乎无话可解释。   正在这时,严绾绾从里头冲了出来,两只小拳头不管不顾地扑打方玉蝶,嘴里囔囔:   “都是你,都是你,就是你害了我的诗诗,你走,你赶紧走!再不走,我就不止用拳头揍你了!”   小小的严绾绾,瞪着大大的丹凤眼,用她自己的法子帮助自己的小姐妹呢。   屋里的三夫人杨氏听到动静,赶忙出来,一把拉开不懂事的严绾绾,忙给方玉蝶赔礼道歉。   方玉蝶被打得愣神了,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命运在玩她。   “表姑娘,西厢房已经收拾出来了,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门前一排桃花树,站在窗前就能看到,表姑娘应该会喜欢。”大丫鬟翠玉嘴里的话说得漂亮。   可说得再漂亮,又如何?不过是另类的嫌弃,着急要带方玉蝶走,隔离进西厢房呢。   方玉蝶脚下发软,踩在棉花上似的,没了知觉,最后是被翠玉拉着去了西厢房。   见方玉蝶真的走了,严绾绾才收回了那双瞪大的丹凤眼,一骨碌又跑进厢房去守着诗诗妹妹。   ——   偏生今日府医有事外出了,等管家着急忙慌从别处请回郎中来,已经小半个时辰过去了,而严诗诗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   新来的郎中翻了翻眼睑,把了把脉,最后心中一片苦涩,他什么病症也没瞧出来呀。   “李郎中,我女儿这是怎么了?可有得治?”严振山见郎中微蹙眉头,一脸为难相,只以为女儿真要不行了,声音都在打颤。   “奇难杂症,奇难杂症,恕老朽医术不精,将军不如请宫里太医前来瞧瞧。”李郎中说罢,命小童拿起医药箱,拱手告辞。   听到这话,一家子越发慌了,六神无主。   严振山也只能点头,放郎中离去。   一家子人围着郎中问话时,床榻上“昏迷”的小诗诗,悄悄儿睁开一条细缝,将爹娘、祖母、四叔和小姑姑等人的焦急表情全瞧了个遍。   咦,小诗诗不是昏死过去了吗,这是醒转过来了?   非也,非也,咱们的小诗诗从头到尾都在作戏呢,什么大哭,什么害怕,什么听到爹爹的选择绝望了,什么昏死过去险些一头倒栽在地上,通通都是作戏啊,演给爹娘和祖母看的呢。   小诗诗眼下可乐呵死了,虽说爹爹心里头怎么想的,她不是爹爹肚里的蛔虫,听不出来,但是祖母却是明确表态了呀,先头直接将冲撞她的方玉蝶给请去了西厢房,这个节骨眼上果断隔离,可是万分不给方玉蝶面子呢。   好好好,祖母好样的!   不枉费重生回来后,小诗诗一直力所能及地给祖母各种温暖,果然见效了哇!   至于爹爹……   严诗诗知道爹爹是个重情重义的,上一世因着与方玉蝶爹爹是战袍兄弟,就能力所能及地给予方玉蝶各种庇护,这一世方玉蝶更是绝了,居然直接成了爹爹的救命恩人,爹爹怕是更要识人不清,被方玉蝶那个白莲花耍得团团转了。   正因为如此,严诗诗好几夜没睡着,反反复复琢磨过后,决定主动出击,拿自己当筹码,不管不顾先上演了一出“被爹爹刺激到绝望死去”的一幕。   那一幕,绝对的震撼啊,爹爹这一世都不可能忘却的!   以后再遇上诗诗表达自己观点和想法,需要爹爹支持时,爹爹铁定不敢再轻易拒绝了。尤其是涉及到方玉蝶时,爹爹更不敢再伤害诗诗的幼小心灵了,凡事都会多加考虑,也绝对会偏心诗诗更多些,不会选择所谓的中立。   能争取到这一步,对严诗诗来说,已经是首战告捷。   至于如何将方玉蝶赶出严国公府?被隔离开来的方玉蝶总会着急,要狗急跳墙的,多逮住几次方玉蝶的错处,譬如小小年纪就狐媚子想勾引男人,并将其曝光了,祖母和爹爹就是想庇护方玉蝶,也是不可能了。   到时,自会撵方玉蝶出府。   首战告捷的严诗诗,顿感前途一片明媚,这一世一切都会好的,都会好的。有她严诗诗在,再来几个方玉蝶,她也不怕。   自信心爆棚的严诗诗,忍不住心里乐翻天。   ——   小诗诗正乐呵时,屋里的李郎中还被围着问东问西,没走成呢,外头突然有小厮匆匆跑来:   “老夫人,郡主,大皇子来了,已经下了马车进府了。”   听到这话,众人先一愣,大皇子从未摆驾过严国公府啊?好端端的,怎的今日府里正乱时,大皇子跑来了?莫非出了大事?   老夫人出身不高,出嫁前就没接触过天家,出嫁后,沾了青青郡主的光,才接触过几个王爷王妃,见面次数也是两只手能数得过来。像皇子这样的绝对矜贵人物,说句不好听的,老夫人打心里发怵,生怕自己一个接待不周啊,就给府里惹祸。   尤其听闻大皇子是宣武帝最宠爱的儿子,光是这个身份,就险些吓懵了老夫人,在萧青青和女儿严如莺的搀扶下,才战战兢兢出门去迎接。   老夫人边往外走,还边忧心问儿子:“振山呐,是不是你和老四闯了什么祸,被大皇子找上门来了?”最怕的就是这个了。   严振山立马道:“娘,不必太过忧心,儿子和四弟绝对没有闯祸,只有嘉奖的份。”   口头这般说,心里也是疑惑万分,他和四弟从未与大皇子打过交道,怎会才回京第二日,就招来了大皇子亲□□问?难不成,大皇子最近对西北战事有研究,迫不及待要与他和四弟探讨一番?   萧青青满心里惦记女儿,正心乱如麻呢,可眼下见老夫人害怕,还是打起精神来柔声安慰道:“娘,别怕,万事都有儿媳呢。”   “娘,您就别瞎担心了,真出了事啊,有嫂子在呢。”   两个月的相处下来,小姑子严如莺亲眼见证果萧青青是如何将世子夫人关进祠堂,如何御下,又是如何短时间内就打理好险些乱套的国公府的,严如莺可是打心底里佩服死萧青青了。   老夫人听了,立马有了主心骨,是呢,青青郡主可是摄政王的女儿,论辈分还是大皇子的姑母,有青青在,就算真出了什么事,也有转圜的余地。这般一想啊,老夫人那颗不安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众人刚行至正院门口,就见一袭玄色蟒袍的大皇子大步而来,走路都带风,很是急切。   老夫人见了,心头越发咯噔起来,看这架势,似乎真的出大事了!老夫人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信心又垮掉了,朝大皇子见礼时,老夫人声音都在打颤:   “见……见过……大皇子。”   一个心慌啊,话都说不利索了。   “诗诗表妹如何了?还昏厥未醒?快带本殿下去看她!”萧凌见到众人,立马大声问,开口闭口都是诗诗,旁的话一句未提。   老夫人:……   萧青青:……   严如莺:……   严振山:……   严振峻:……   众人怎么都没想到,大皇子第一次大驾光临严国公府,竟是专程为了小诗诗而来?   偷偷抬头去看大皇子神情,只见面带焦虑,俨然十分关心小诗诗,绝无作假。   这个结果,很是让他们意外,尤其是老夫人和严振山兄弟颇为意外。   萧青青还能好点,毕竟在河南郑州和皇宫里那两次,大皇子都对自家女儿好得不得了。   看清楚大皇子身后带来的人是谁后,萧青青越发惊喜起来:“是葛神医来了?”   葛太医十六岁就研发出瘟疫的药,一举成名,后来游历大江南北,更是名噪天下。如今被宣武帝三顾茅庐,才请进了皇宫,说好了,只给宣武帝一人看病的。   没想到啊,大皇子如此关心她的诗诗,连葛神医都说动了。这下好了,遇上了神医,她的诗诗八成能醒转了,萧青青连忙给大皇子和葛神医带路。   一家子人,听闻眼前这个精神矍铄的白胡须老头,就是葛神医,也一个个都有了信心,他们的宝贝诗诗有救了,有救了。   ——   听说大皇子带了医术高明的神医来,躺在床上装昏迷的严诗诗顿时心里一阵发苦,不会是那个谁……与大皇子关系好得不得了的老顽童,葛神医来了吧?   天呐,老顽童可是真正的神医呀,别的郎中察觉不出她在佯装昏迷,只当是疑难杂症没本事治……可她落到了葛神医手里,会不会装昏迷的事,立马就被当场揭穿啊?   思及此,严诗诗急得要死。   尤其偷偷儿睁开眼,看到走进房门的,果然是她记忆里的那个白胡须老顽童爷爷时,严诗诗想哭了。   好不容易演了一场大戏,首战告捷,要是被当众拆穿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爹爹怕是从此都要不信任她了,认定她不学好,小小年纪就装神弄鬼欺负方玉蝶。   这个结果,简直比今日不演戏还要糟糕透顶百倍啊。   怎么办,怎么办?   严诗诗真心急死了,忍不住心中抱怨,臭萧凌,臭萧凌,没事跑过来添什么乱嘛!你一个人跑来添乱就算了,还非要带个绝世神医来添乱!   严诗诗好想哭啊。 第23章   严诗诗到底是作戏多次的人,演技不说到达炉火纯青的地步,也定然是顶顶好的,明明内心焦灼不安,芙蓉面还能保持镇定,眼睫毛自然垂着,丝毫不颤抖。   萧凌大步拐过屏风,看到的就是双眼阖上、脸蛋苍白躺在桃粉色锦被里的小诗诗。   莫名的,萧凌想起上一世他得知死讯匆匆回国,看到的便是已画好遗容穿戴齐整平躺在床榻上的诗诗。那一刻,他的心宛若被人挖了出来,疼痛剧烈。那一刻,他扑过去抱起早已僵硬的诗诗,满心的悔恨,恨自己为何不早点归来,连诗诗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失去过,方知失去苦。   今日坐在皇宫里,陡然听闻小诗诗骤然昏厥不醒时,萧凌控制不住地心慌。上一世的严诗诗只活了十七岁,显然是个命不长的,万一这一世的严诗诗只活到六岁就上西天了,他该怎么办?   念头一起,萧凌的心都乱了。   所以,萧凌毫不犹豫,直接奔到父皇的承德宫后院抓了老顽童,就往严国公府赶,为了节省时间连马车都弃了,直接两匹汗血宝马奔来的。   进了房,看到花帐下的小诗诗,面容恬静如沉睡的小仙女,仿佛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睡着了,萧凌心下松了口气,脚步明显放缓。   “诗诗……”萧凌俯身附在诗诗耳边,试图柔声唤醒小诗诗,如同神话故事里王子唤醒小公主那般。   很显然,失败了,他的小公主没醒。   “葛神医。”萧凌一把拽过白胡须老头来。   白胡须老头翻了个可爱的大白眼,你们好好瞅瞅床榻上那个小姑娘啊,脸蛋白是白,可那是苍白吗?那是正常的白嫩好吗,顶多是白.粉扑得多了点。   再看两片桃花瓣似的小嘴唇,粗略看上去确实血色不够,不怎么红,可若打来清水洗一遍,保证有惊喜哟。   这样的小姑娘,都不用去把脉了,以老顽童多年的经验来看,绝对是装的呀。果真,轻轻搭上小姑娘的手腕,脉象正常无比,比宫里的小公主都健康壮实呢。   白胡须老头扫一眼一屋子的大人,摇摇头,一群白痴,被个点点大的小屁娃耍了都不知道。   萧青青等人见葛神医探过脉后也摇头,心下一个咯噔,莫非神医也没辙?那完了,他们的诗诗岂非没救了。   白胡须老头:……   眨眨眼,我能没辙?   也太瞧不起他了,等着!多会作戏的小娃娃,都给你们现场拆穿喽。   “怎么了?”两世加起来,萧凌与白胡须老头可是多年好友了,老头的每一个眼神都瞒不过他,立马发觉哪里不对劲。   严诗诗虽说这一世还没接触过老顽童,可上一世却与老顽童打过多次交道呢,闭上双眼,也隐隐察觉到了老顽童的不对劲。要死了,要死了,老顽童八成发现她是伪装的了,在琢磨怎么拆穿她最有趣,最能震惊大众呢……   “这个小娃娃呀,平日是个调皮捣蛋的。”还不是一般调皮捣蛋哦,是非常那种。白胡须老头捋了把自己的长胡子,嘴角噙笑,一屁股从圈椅里坐到了床沿上,探出两根手指啊,轻轻捏起严诗诗肩头的一缕秀发,往严诗诗的鼻子下端游去……   严诗诗先是不解老头儿要干什么,待明白过来老顽童要干什么时,严诗诗真想哭了,这个老顽童居然想利用头发丝让她打喷嚏。   你说说,若是头发丝刺激鼻子发痒,几个喷嚏下来,她伪装的事儿不全都露相了嘛。   不要啊,不要啊,老顽童快住手!   严诗诗内心狂呼……   “等等,”萧凌突然拽住老顽童拿捏发丝的手,不紧不慢带了一丝笑意道,“葛神医有所不知,我这诗诗表妹甚是爱洁。”   萧青青,严振山,老夫人,严如莺等人完全听得云里雾里,不知大皇子跟葛神医在打什么哑谜。   躺着的严诗诗这一刻,却感激死了萧凌。   葛神医自然听懂了,萧凌这臭小子是在暗示他,不许用头发丝去捅小女娃鼻孔……甚至暗示他,不许拆穿了小女娃的佯装昏迷。   不错呀,萧凌果真脑子好使,这般快既看破了小姑娘的伪装,又看破了他逗弄小姑娘的把戏。老顽童就喜欢跟聪明的人玩,立马给面子的放下了头发丝,瞅瞅萧凌,一副你说咋办就咋办的可爱神情。   见此,萧凌松了口气。他不懂医术,但从老顽童不正常的反应里,已然猜出小诗诗是在装昏迷了。   既然小媳妇在装,他作为小诗诗的护花使者自然不能拆穿啊,要不然,小诗诗还不得恨死了他。这种事儿,重生后的萧凌可是不会再干了。   “姑母,姑父,你们先说说小诗诗昏迷之前经历过什么?”要想治病,就得知道来龙去脉啊,萧凌转头询问起了萧青青和严振山,一副代葛神医问话的样子。   萧青青和严振山为了救女儿,自然知无不言,哪怕那些事情说出来委实太过怪异。   萧凌结合上一世,很快听懂了,敢情小诗诗是在帮爹娘避免噩运,卯足了劲对付方玉蝶呢。   这个小可爱。   萧凌偷偷捅了捅白胡须老头,老头与萧凌搭伙作戏做惯了的,哪能不明白,立马捋两把胡须,故作高深道:“有救,只是老夫吧,救人有个习惯,得清场。”   这便是要将满屋子的人全赶出去的意思了。   萧青青等人并未犹豫,神医嘛,有自己的独特治疗手法,不愿外露,正常。一众人等,很快退出房门守在了走廊上。   “哈哈。”老顽童见小姑娘还在装睡,这回乐呵了,没了围观的,他想怎么逗弄小姑娘,都成啊。反正不会泄露了小姑娘的秘密,萧凌应该不会再阻拦。   老顽童开开心心关上了门,立马溜回到床榻前,准备再把方才头发丝那一套拿出来继续,却不想……   萧凌弯腰趴在床沿,两根修长的手指捏起小诗诗的几根秀发,轻轻扫过诗诗的……眼睫毛。   动作缓慢极了,轻轻扫过一下,又一下,发丝末端从左到右一根根刷过小诗诗根根分明的眼睫毛。   小诗诗痒痒的,却极力忍耐,不愿意睁开眼来。   萧凌见状,哪有不明白的,挪开撩拨的秀发,凑近小诗诗雪白的耳边,好笑道:“好啦,眼睫毛抖个不停,早就把你出卖了。”   说罢,食指勾了勾小诗诗挺翘的鼻子。   这动作……   惊得内心十七岁的严诗诗立马睁开了双眸,实在是太暧昧了啦。见萧凌还想来勾第二下,内心羞涩的她赶忙一个翻滚,趴到了床里侧,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望着外头的萧凌。   见小诗诗这般可爱,萧凌抿嘴一笑。   这一笑,却再次看呆了严诗诗,萧凌笑起来真的好好看,尤其那双桃花眼,波光流转,熠熠生辉,真不愧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啊。   见小诗诗看自己看愣了神,萧凌干脆大大方方摆个姿势让她瞅个够。   站立屏风处的白胡须老头,原本对萧凌剽窃他创意的事——用头发丝去饶痒痒,是不大满意的,内心一个劲嘟囔,萧凌臭小子不厚道啊。可突然见萧凌摆出个“侧卧在床,任君采颉”的姿势,老顽童顿时就跟见了新大陆似的,乐呵上了。   好家伙,看不出来啊,平日里总是冷着一张脸的萧凌,居然也懂得哄姑娘?   啧啧啧,果然人不可貌相哟。   老顽童偷偷儿瞧仔细了,准备回去临摹出一幅,日后萧凌再敢信誓旦旦说什么“我对姑娘没感觉”,就拿出这幅图来羞他!   还没感觉呢,对小诗诗不就挺有感觉的,表哥表妹,青梅竹马,哎哟喂,长大后不得了呢,又是鸳鸯一对。   ——   一刻钟后,厢房门打开,老顽童扭着老腰迈出了房门。   候在门外的萧青青、严振山等人纷纷围了过来:“葛神医,咱们的小诗诗可是醒了?”   “有老夫在,自然不成问题。”老顽童摇头晃脑,脑海里还想着萧凌的侧卧图呢,一双老眼都笑眯眯的。   “娘……”屏风后传来小诗诗甜糯糯的声音。   “诗诗!”萧青青一听女儿果真醒了,哪里还有心情与神医说话,立马欢喜万分快步走进去,急急搂住女儿道,“诗诗,你可算是醒了,娘亲都要被你吓死了。诗诗,方才是爹娘不对,爹娘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就是,就是,日后呀,爹爹和娘亲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严振山朝葛神医道过谢后,也走过来,赶紧朝女儿表态。   等待女儿醒来的过程中,萧青青和严振山已达成了一致,务必要好好认错,争取女儿的原谅,决不能因为今日的“绝望事件”,让女儿心底从此有了被爹娘背叛的巨大阴影。   却不想,他俩表态的话还未说完呢,靠在萧青青怀里的严诗诗突然仰起小脑袋,一脸迷惑道:“爹,娘,你们说的是什么呀?什么让我受委屈了?”   说罢,也不等爹娘回答,严诗诗见到人群里的四叔,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张迷惑的小脸立马笑得灿烂极了:“四叔,四叔,娘昨儿说表姑姑今日会跟四叔一块到咱们府上来,眼下你都到了,我的表姑姑呢?”   严诗诗鞋也不穿,就一把扑到了四叔腿上,摇晃小身子,一个劲追问,一副特别想见方玉蝶的样子。   萧青青:……   严振山:……   所有人一下子懵了,他们的小诗诗这是怎么了?   失忆啦? 第24章   葛神医见众人一脸迷惑望过来,也不再卖关子了,立在走廊上朝严振山招招手,一副私聊的架势。   严振山将女儿交给娇妻,当即越过人群来到葛神医面前。却见葛神医揽住严振山肩膀,又朝东边走廊行去一箭之地,确保厢房里的小诗诗听不着了,才悄声在耳边透露道:   “实不相瞒,你女儿到底是何病……老夫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不过你女儿很遭罪是毋庸置疑的。为了让你女儿少受精神创伤之苦,老夫啊,给她服用了一滴‘忘川水’,将先头经历的可怕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严振山恍然大悟,然怪女儿失忆了。   “还望将军不要嫌弃老朽不与你们夫妇商量,就自作主张啊。”葛神医故作夸张一脸忧虑道。   严振山连忙拱手:“感谢葛神医还来不及呢,岂会埋怨。”   “那就好,那就好。”葛神医摸着白胡须,笑着享受别人发自肺腑的拍马屁,可惜了,严振山是个武将,嘴皮子有限,老顽童还没享受够呢,就完啦。   老顽童一阵欲求不满的遗憾,内心叹口气,继续撒谎道,“你女儿只要不再受到刺激,应该是没有大碍了。若是下次又犯病,怕是老夫的‘忘川水’也无能无力,只能听天由命了。”   说得这般严重?   就是要吓唬严振山哇。   果真,严振山被唬得心头一震。能不震么,先有女儿的惊惧和昏厥在前,后有神医的盖棺定论,他哪敢不信?连忙点头应下,心里思忖着下次定要哄着女儿点,再不违背女儿的意思了。免得女儿又大受刺激,昏厥不醒。   ——   厢房里的严诗诗假装失忆,浑然忘记之前的种种,一会扑在四叔大腿上笑,一会拉着严绾绾的小手笑,一会又转去了祖母怀里。   不过,大皇子还未走,除了萧青青自在点外,老夫人、四爷、三夫人杨氏等等全都放不开,恭恭敬敬站在房里。   “好,诗诗表妹醒了,我也该向各位告辞,回宫了。”萧凌只想与小诗诗独处,如今众人全都在场,俨然没了机会,也就没兴趣多逗留。   “娘,我跟你一块送送大表哥。”严诗诗晃着萧青青的手,求同意。   萧青青哪会拒绝,今日萧凌带了葛神医来,可是大恩人一个呢,忙弯下腰一把抱起女儿好出门去送。   却不想,腰才刚弯下呢,跟前的女儿就被萧凌一把抢了过去,再入眼时,女儿已经抱在萧凌怀里坐在其手臂上了。见萧凌如此喜爱自己女儿,萧青青莫名的心里一乐,私心里,她是喜欢湘妃的儿子亲近自家女儿的,有股友谊从上一辈延续到下一辈的欣慰。   严诗诗呢,自打重生以来,已被萧凌抱过多次,早从最初的诧异不已成了如今的波澜不惊,只是近距离看萧凌的脸,还有些放不开,内心不大自在。   但……也不排斥。   面皮甚至隐隐有些发红,谁叫萧凌是她上一世的夫君呢,且在她死后对她那般好,她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岂有捂不热之理。   “大表哥……谢谢你。”严诗诗小脑袋趴在萧凌肩头,红红的小嘴凑近他雪白的耳朵,小声道。   那声音是真的很小啊,没比蚊蝇大多少。   可落在萧凌耳里,成了世上最动听的声音,比世上最美的曲调还拨动他的心弦。上一世的小媳妇何曾这般诚心诚意对他道谢过,果然,人心都是肉长的,打小对她好,路子选对了。   原来,萧凌猜测出小媳妇是在针对方玉蝶后,便问了她几个问题,严诗诗知道萧凌是重生的,胡乱扯谎必然瞒不过他,思虑过后还算比较老实的交代了来龙去脉。   说是噩梦了,梦里的方玉蝶害了她娘亲,所以一见到方玉蝶的脸就怕得不行。可她指认方玉蝶是坏人,一屋子人没有一个信她,连爹娘都不信,她一时急得没了法子,就佯装昏迷想急死他们。   萧凌听后,信以为真,毕竟上一世的他对小媳妇小时候的事不大关注,只以为小媳妇上一世一直排斥方玉蝶的,可惜小娃娃力量有限,最终也没能保护好娘亲。   是以,萧凌这一世立马决定帮小媳妇一把,先帮什么呢,自然从怎么圆谎病情入手,这才有了老顽童撒谎“忘川水”的事。   “小恩不言谢,”等日后帮上了大忙,你再谢我,不过这话萧凌不会宣之于口,鬼使神差的说了句,“你若真心想谢我,不如……亲我一口?”   说罢,萧凌扬了扬侧脸,一副等着的架势。   严诗诗:……   我知道你是重生的,知道你对我有深深的感情,可你也不用这么小就占我便宜吧?   关键是,她也重生的啊,还要主动去亲他,多臊得慌啊。   “哦,看来你不是真心要谢我,那算了。”见她犹豫,萧凌也不知怎的,一时兴起,故意这般逗她。   说罢,才扬起的侧脸立马又收了回去。   严诗诗:……   犹豫良久,还是亲不下去,哪怕只是亲个侧脸。   毕竟她里头的芯子十七岁啦,又还没爱上萧凌,如何下得去嘴。眼下顶多是……不讨厌他,有丢丢好感罢了,远远不到亲脸颊的程度呢。   却不想……   “啵”的一声轻响,有双红唇凑了过来,热乎乎的。   竟是萧凌主动亲了她。   严诗诗忽的一下内心狂跳,面皮也止不住发烫起来,掩饰性的,张开双臂朝身后的娘亲呼喊:“娘……抱抱……”声音娇滴滴的,满是委屈。   萧凌:……   糟糕,吓坏小媳妇了。   萧青青自然也看到萧凌亲吻女儿了,不过只是亲吻面颊,她和诗诗她爹以及老夫人经常亲呀,只是一种对小娃娃的喜爱罢了,并不过分。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萧青青一把接过女儿来,笑着数落道。   严诗诗不反驳,只将越来越臊红的脸埋到娘亲肩头,遮掩得死死的,谁也不让看。   萧凌:……   糟糕,小诗诗好像被他吓得不轻。回去得好好检讨检讨,再研究研究该如何讨好小娃娃。   其余的人,诸如三夫人杨氏,严绾绾,严如莺,则觉得大皇子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平易近人,待诗诗更是好得没话说。   尤其严绾绾,迈着小短腿跟在后头,都快羡慕死诗诗了,若是大皇子也亲她脸颊一下,她能开心一整天呢。严绾绾晃晃小脑袋,真心不了解诗诗为啥还能委屈上了。   ~   在严国公府正门口道别后,回宫的马车缓缓离开,萧凌最后瞅了眼还趴在娘亲肩头不肯露脸的小诗诗,依依不舍地合上了窗帘。   下一刻,萧凌面上的温柔尽数退去,又成了一张冰块脸,一如既往的冷。   老顽童饶有兴趣地打量萧凌,一张老脸还越凑越近,都快贴上萧凌的脸了。   “干什么?”萧凌一巴掌挡住老顽童的老脸,努力往外推拒一寸,两寸,三寸,一点点拉开两张脸之间的距离。   “就是好奇,你换了面具不成,变脸这般快?”老顽童真心神奇极了,还没见过有人能变脸这般快的,前一刻还在小娃娃跟前满脸柔情呢,下一刻就快成千年寒冰脸了,简直判若两人。   老顽童飞快探手摸向萧凌的脸,仿佛真要去摸摸是否障眼法换了张人.皮面具。   萧凌飞快挡开老顽童的爪子,将老顽童整个人推到斜对面的角落里坐着,尽量离自己远远的:“你又不是小诗诗,对你用不着笑脸。”笑脸只留给媳妇,别的人一概万年冰块脸。   老顽童:……   绝,你真心绝。   方才见你一直笑容满面的,还以为你改了那千年冰山的臭毛病了呢,结果……只在小女娃一人面前改。   不佩服都不行啊。   萧凌哪能看不懂老顽童眼神里的意思,但懒得理,偏过头去吩咐坐落一旁的贴身侍卫展风:“派暗卫仔细调查方玉蝶,任何小细节都不要放过,尤其是西北发生的事。”   展风愣住了,方玉蝶是谁?   老顽童翻了个小白眼:“那个小女娃她爹从西北带回来的表妹。”   展风:……   难不成今日大殿下醉翁之意不在酒,并非为了小女娃而来,而是为了方玉蝶那姑娘?天呐,他家殿下要与小女娃她爹抢女人?   亏得这番内心话没被萧凌听去,要不然,萧凌非得一脚踹了他不可。事实上谁都没料到,一向能干的展风,办事让人挑不出错来的展风,内心戏居然是这么这么丰富。 第25章   府里的人全围着严诗诗转,荣安堂的西厢房里则一片死寂。   方玉蝶抱腿坐在西窗榻上,敞开的窗户外头是一排高大的桃花树,枝叶繁华,桃花绚烂,才被隔离的方玉蝶满心消沉,桃花再美也无心去看。   可怜巴巴抱腿坐在那,偶有桃花瓣飞落小脚上,方玉蝶看到了也觉察不出美,反倒更添烦忧似的,厌烦地拂开。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方玉蝶立马一喜,肯定是她独自隔离在这,严振山表哥心里难安来安慰她了。   思及此,忙抬起玉白小手理了理耳边碎发,齐齐勾去耳后别着。   可刚别好,又觉得太齐整了显得精神状态太好,倒不像是神伤的样子了。   这可不行,她还指望自己的委屈忧闷样子博同情呢,几个手指又是一通忙活,将方才捋好的发丝重新打乱了不说,还拔.出两根发钗,一头青丝倾斜而下,垂落胸前。   她巴掌大的小白脸在垂落长发的衬托下,有多美,又有多我见犹怜,日日照镜子各种姿态比较过的方玉蝶可是清楚得很。   可就在她低垂了脑袋,以最忧愁的小美人状态展示给表哥看时……   “姑娘,严国公府就是不一般,连普普通通的香梨都比咱们镇上的要甜多了呢。”   来的竟是方玉蝶的小丫鬟梨花,欢欢喜喜端了切成丁的香梨,笑容满面从窗外经过。   方玉蝶面上表情,立马垮了。   唬得梨花脚步一顿,都有些不敢进门了。她自然知道自家姑娘冤,沦落成孤女已经够可怜了,好不容易有个高门府第的严国公府可以打秋风吧,进门第一天就遇上了这般晦气的事,被府上金尊玉贵的小姑娘指认成女鬼,小姑娘还当场昏厥,闹了个人仰马翻。   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搁谁身上,谁都要郁闷心烦呢。   心疼姑娘的梨花,想着方才打听来的消息,再次鼓起勇气开导道:“姑娘,别烦闷了,看开点。姑娘猜方才老夫人那边热闹十足,是发生了何事?”   方玉蝶一颗心都快碎了,眼瞅着过去半个多时辰了,表哥居然当没事似的,一句安慰都不曾给她,她哪还有闲情逸致去猜测老夫人那发生了何事?   别过头去,不搭理梨花。   梨花见姑娘不接腔,只得自己吐露谜底:“听闻方才宫里的大皇子来了,还带了个神医。没准啊,这会子小女娃已经苏醒了呢。”   方玉蝶闻之,心头一喜:“真的?宫里来了神医?”小女娃一苏醒,她隔离西厢房不能出的日子,应该就到头了。   梨花刚道了句“真的”,尾音还未落下呢,外头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清脆脆的:   “表姑姑……”   亲昵极了。   方玉蝶一愣,哪个小娃呼唤她,如此自来熟。严国公府的小娃娃,统共两个,一个是先前瞪她又捶打她的严绾绾,另一个则是一见面就厉声指责她是画皮女鬼的严诗诗,可无论是哪个,都不应该叫她叫得这般亲昵呀。   方玉蝶疑惑地往窗外探去,然后意外极了……   只见严诗诗小女娃吭哧吭哧迈着两条小短腿,从游廊那飞奔而来,面上洋溢的笑容哟,宛若观音座下笑得最美的小仙女,踏着春风和桃花而来。   “表姑姑,你可算是来了,我都等你好几个月啦!”   小小的严诗诗站定在窗下,仰起粉面桃腮,盈盈绽放笑容,一只婴儿肥的小胖手举高高,去够窗楞上方玉蝶的手。   手指相处的瞬间,方玉蝶心头的疑惑达到巅峰,拉她小手的这个女娃娃真的是严诗诗?那个先头疯疯癫癫指认她是女鬼的严诗诗?   前后真的是同一个人?怎会有人变脸如此之快?   说真心话,方玉蝶的手都有些胆寒起来,想立马撤回。生怕小女娃一个发神经,骤然变脸,再次生出幺蛾子,譬如抓破她白莹莹的玉手,血迹斑斑,从此残了,废了,不美了,可如何是好?   可余光里萧青青款步而来,让方玉蝶做不出甩开小女娃的举动,思来想去,干脆反握住小诗诗的手,稍稍用点力扣住,令其作妖无能。   严诗诗见状,心头一阵好笑,看来先头那出戏给方玉蝶留下心理阴影了,开始不动声色地防备了。好哇,妙哇,越是如此越好呢。   正愁找不着方玉蝶破绽呢,她自个就露出来了。   果然萧凌说对了,一味地将敌人关在监狱里与世隔绝,不是什么好法子。不若放出来,她才有作妖的可能,而严诗诗需要做的,便是在最关键的时刻令其曝光,给其致命一击。   自然,探病的萧凌不可能对一个小娃娃说这般直白的心机,但萧凌很有智慧,讲了个《小羊智斗披着羊皮的狼》的小故事,浅显易懂,天资聪颖的小诗诗立马领悟了,这才有了假装失忆亲密接触方玉蝶的策略。   “表姑姑,你好漂亮哇,”小诗诗嘴很甜,还望向逐渐走来的娘亲,一脸的欢喜样,“娘,表姑姑好像古画里走出来的仙女哇。”   萧青青笑了:“对呀,你表姑姑人美,性子也好。”说这话时,萧青青视线迎上了方玉蝶,朝她微笑颔首,“玉蝶表妹,我家诗诗性子莽撞,指不定就什么时候又闯祸了,玉蝶表妹可千万别计较呀,都是一家子骨肉。”   方玉蝶是个聪明的,自然明了这是萧青青变相地朝她道歉呢,为之前严诗诗发疯的事道歉。忙腼腆笑道:“二表嫂多虑了,诗诗这般可爱,谁见了都会喜欢的。”   口头表示不介意,但谁能想到,方玉蝶听了萧青青话啊,心里却失落极了。她真心不想要来自萧青青的道歉,她满心期盼的人是严振山表哥啊,怎的她受了那般大的委屈,表哥都不亲自来?   莫非被萧青青抢了先,所以严振山表哥不再来了?   念头一起,方玉蝶都有些怨怪上萧青青母女了。   萧青青见方玉蝶目光陡然黯淡了一分,只当玉蝶表妹对先头的事还有些放不开,萧青青也没放在心上,人之常情嘛。为了表达十足的歉意,又笑道:   “玉蝶表妹,你远道而来,按照京城的习俗呀,过阵子我挑选个黄道吉日,带你去西山拜拜菩萨,祈祈福。”   这等习俗,可不是每个客人都能享受的,唯有被主人们十分在意的客人才能拥有这个待遇。   所以说,萧青青真真是很给方玉蝶面子了,由她堂堂郡主亲自带了方玉蝶这个西北小镇姑娘前去寺庙祈福,日后传出去啊,议亲的婆家都能拔高一个档次,就冲着有萧青青郡主撑腰啊。   但方玉蝶听了,却并不感激萧青青郡主的好意,唯一的念头便是——严振山表哥去吗?若他不去,祈福也没甚意思。   正不知该如何打听时,萧青青却主动提及了:“恰好这阵子你二表哥刚回京,还没落实差事,有时间陪咱们一家子前去祈福。”   方玉蝶立马乐了,点头微笑。   闻之,严诗诗却心头一凛,她记得上一世就是这次祈福,回来后爹娘第一次闹了别扭,娘亲满脸愠色,当晚连饭都不愿跟爹爹一桌吃了。   当年严诗诗还小,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这一次可得擦亮眼睛,好好盯着方玉蝶,避免她再作妖了。   ——   三日后,朱国公府,正院上房。   碧竹林里,一张雕花美人榻上半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夫人,地上站了个妙龄少女,两只小粉拳正一下又一下给老夫人捶打双肩呢,光看老夫人那满意的表情,便知妙龄少女很会伺候人,嘴甜手巧。   “萱萱呐,听闻你二叔、四叔从西北回京好几日了。”朱老夫人微微睁眼,握住严萱萱捶打的小手,示意停下,命小丫鬟搬了个绣凳来,让严萱萱挨着自己落座。   严萱萱是个聪明人,听外祖母这般一提,便知自己常住外祖母家的计划要泡汤了。   果然,接下来听朱老夫人语重心长地道:“萱萱呐,你娘那件事,不是外祖母和你皇后姨母不给你们做主,实在是你娘这回犯下的错误太大,难以回旋。你们要体谅皇后啊,她是国母肩上的担子重,太子还挑着未来的江山呢,一个行差踏错都会招来非议。”   严萱萱哪里不知道外祖母这是在给皇后姨母开脱呢,毕竟上回萧青青进了趟宫,再回来,后头竟跟着一个宫里老嬷嬷,二话不说就去了祠堂宣读懿旨,说是皇后亲口将她娘跪祠堂的期限由两个月延长到了半年。   哪有自家人惩罚自家人的?   当日严萱萱就奔回了朱国公府,一头扑进外祖母怀里哭肿了双眼,将委屈一股脑儿全倒给外祖母听——吩咐她们母女挑拨离间萧青青婆媳的是皇后,东窗事发,第一个上赶着落井下石的居然也是皇后,你说说,凭什么?   可当时的外祖母叹了口气,硬是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随后,就将严萱萱丢弃在小跨院里,一副遇事自己多动脑子的态度。   当初,严萱萱觉得委屈到了极致。不过两个月后的今日,严萱萱已经渐渐看开了,也明了了世间很多道理——世上哪有什么对错,强权才是正理。   譬如,皇后是贵及天下的国母,所以无论皇后做下什么决定,外祖母都不言错,完全倒向皇后那头,对弱势的严萱萱母女完全不施以援助,任她们娘俩被皇后和萧青青郡主欺负。   想明白这些后,严萱萱再站在外祖母跟前,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变了,不再一副哀怨模样,反倒神采奕奕起来,笑得一脸温柔:“外祖母,您教导的对,这两个月下来呀,萱萱全都想明白了。”   朱老夫人点点头:“你真明白,就好。回去吧,别赌气,你二叔四叔都回来两三天了,你还住在这儿不回去,到时传了出去对你没好处。”   严萱萱不回去,是打着病了的旗号,可京城的贵妇人有几个愚蠢的,眼珠子转溜两下便知道有猫腻了。   头两天没催严萱萱回去,朱老夫人也是看不顺眼萧青青,故意给萧青青夫妇添堵呢,也算是给了个下马威。可若一直不回去,便显得朱国公府没教养了,这个朱老夫人可不能容忍,这不,开始催了。   严萱萱心领神会,当即朝外祖母辞行,登上马车就回了严国公府。   ——   “这几日,府里可有事?”一回到自己的小院子,严萱萱都还没坐下喝口茶呢,就招来一直留在府里的大丫鬟明月问话。   明月自然知无不言,重点提了提方玉蝶。   “哦?居然有那样的事?”   严萱萱多敏感的人呐,短短几句话间,已是品出味道不对了,譬如,严诗诗做出那样一出戏,是不是萧青青唆使的呀。   理由嘛,很简单,表哥表妹最容易产生暧昧,二叔严振山和方玉蝶一路同行那么久,路上怕是传出了什么流言蜚语吧,还很不凑巧就被萧青青知道了。   至于为何四叔也一路同行,且未婚,方玉蝶没看上四叔,却看上了二叔,理由很简单,四叔是庶出,战场上没二叔彪悍,在国公府里一向也不大受重视,稍微有点眼力劲的都想爬二叔的床呐。   且方玉蝶已经与二叔有过救命之恩了,这样大的恩情,利用起来就是护身符啊。换成她严萱萱,也得挑二叔下手啊。   “不错,不错,有热闹看了!”严萱萱双眼弯成了月牙。里头蹦出晶亮的光,“萧青青,侄女竟然回来了,方玉蝶就不再是孤独无援的孤女了。” 第26章   京城的三月,桃花盛开,美不胜收。西郊的桃花山,在京城颇负盛名,山上桃花如霞,是个赏花怡情的绝佳地方。很多人家都会挑选男人休沐日,携家带口,一家子老小前去桃花山踏青。   萧青青挑选的寺庙就在桃花山上,早饭刚过,一家子人就预备出发了。   “诗诗,你这身裙子真好看!”严诗诗走中间,两只小手一左一右牵着爹娘的手,刚停在马车边,早就候在那的严绾绾立马瞪大了双眼,一脸羡慕地摸了摸诗诗的裙摆。   海棠红的襦裙,裙摆处斜伸出一枝桃花,两只彩蝶闻着桃花香飞来,一只先落在桃花上,回头热情招呼它的小伙伴。   栩栩如生,神态动人。   如此传神的刺绣,是严绾绾裙子上从来不曾见过的,严绾绾爱美,两只小手羡慕地摸了又摸。   “是吧,好看吧?”严诗诗也是个凑美的小姑娘,还炫耀上了,张开双手美美的在严绾绾面前缓缓转了两圈,裙摆荡起来,上头的彩蝶也飞了起来,越发好看。   看得严绾绾双眼都直了。   恰好此时,严萱萱与方玉蝶并肩而来,将两个小娃的互动看了个一清二楚。   “唉,诗诗才多大,就会显摆了,明知绾绾家境远远比不上她家,买不起那样昂贵的苏绣,还这样炫耀,也不知二婶是怎么教女儿的。”严萱萱故意叹气道,暗暗观察方玉蝶神情。   方玉蝶听了,心下甚是熨帖,她不喜严诗诗母女,巴不得身边人都对萧青青母女评价不高。   尤其眼下,方玉蝶猛不丁望见严振山,心下一阵羞涩,连忙低下头去,心中却期盼严振山能朝她望过来,然后笑着召唤她,可……方玉蝶余光里,严振山却低头凑近萧青青耳边,也不知说了句什么,逗得萧青青捶了他胸口一拳。   方玉蝶胸口酸气直冒,再听到严萱萱诋毁的话,就越发认同了。甭管诋毁的是什么,她都爱听。   严萱萱见状,心下了然,方玉蝶真的看上二叔了。   为了拉拢方玉蝶,严萱萱故意说了两句讽刺话:“绾绾可怜了,等会诗诗童言无忌,还不知要说出什么羡慕死绾绾的话呢。”   岂料,话音未落,就被接下来的一幕给狠狠打脸了,面上一阵难堪……   严诗诗撩起自己的裙摆,朝严绾绾笑道:“绾绾,就知道你喜欢极了,我娘呀早早就买下了两条,我这条是海棠红绣桃花的,给你那条啊是胭脂红的,也是绣桃花的,都好看!”   “我也有份?”严绾绾指着自己小鼻子,抬头望向萧青青,不可置信道。   萧青青笑道:“可不是,那日带诗诗去玉锦绣铺,诗诗第一个就念叨你,说你同岁,眼光肯定跟她一样,就买下了两条同款的。”   这话,既点出萧青青对三房侄女的惦记,又点出自家女儿对堂姐的在意。   严振山听了,大手握住娇妻的小手,一脸幸福地勾了勾她手心,赞扬她很会教女。   三夫人杨氏笑得那个灿烂啊,一个劲朝萧青青道谢。   严绾绾呢,立马不客气地伸手朝萧青青讨要上了:“二伯母,那我的裙子呢?”   严诗诗一听就笑喷了,不用问都知道,心急的严绾绾这是要立即换上呢。   果不其然,下一刻,严绾绾就拉了诗诗小手,飞奔去了诗诗的小院子穿新裙子去了。   三夫人杨氏脸都红了,她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不懂讲客气的女儿。   一旁的老夫人啊,看到这样一幕,却是笑得合不拢嘴,两个小娃娃太可爱啦。   ——   一刻钟后,严诗诗和严绾绾穿得像双胞胎蝴蝶似的,一路飞回来了,笑脸洋溢。   “两个小娃娃真漂亮!”老夫人坐在马车里,从窗口招手笑,“诗诗,绾绾,快上来!”   这次特意启用了豪华大马车,能坐七八人那种,萧青青、严如莺、方玉蝶、诗诗和绾绾都能陪着坐第一辆马车。   唯有严萱萱被淡淡排斥,坐去了后头那辆马车。三夫人杨氏是庶子媳妇,地位不高,自动与绾绾告别与严萱萱同坐一辆。   很快,马车出发朝京郊桃花山奔去,严振山骑马跟在马车一侧,照看一家子。   一马车的女人,女人多的地方,最是热闹,尤其两个活泼的小娃各种搞怪,气氛一度热闹。   但热闹啊,开怀啊,都是别人的,方玉蝶却一直有些心里发慌。方玉蝶是个很敏感的人,她隐隐察觉自打那日小诗诗惊惧失常昏厥后,老夫人待她的态度就与初见之时不同了,冷淡了一分,态度十分微妙。   且,方玉蝶各种扮乖巧,对老夫人各种亲昵,可谓是解数用尽,连死去的娘亲这种亲情牌都拿出来打了,依旧换不回老夫人最初的那份热情,总是缺了点什么。   这些天下来,却一日日瞅着老夫人越来越喜欢萧青青,尤其此刻,一马车的欢声笑语几乎全是萧青青、严诗诗和严绾绾带来的,老夫人看向萧青青母女的眼神啊,满满都是爱呢。   两厢一对比,方玉蝶心底就越发慌乱了。   特别是,春风偶尔撩起窗帘,骑马的严振山立马朝马车里的萧青青望去,萧青青不仅不躲,还抬头目光相碰,彼此间那甜腻腻的眼神啊,让方玉蝶嫉妒不已。   不行,她该做点什么,扭转局面了!   可是,能怎么做呢?   ——   到了桃花山,马车停稳后,严振山已跳下马候在一侧了,首先抱了活泼好动的两个小娃娃下地,然后搀扶老夫人小心翼翼走下黄木凳,轮到萧青青时,严振山表面正经扶着娇妻的手,实则暗中忍不住揩了把油,手指偷偷勾了勾娇妻手心。   萧青青手心一片酥麻,面皮立马一红,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意思瞪男人,只得强忍手心的酥麻,加快速度跳下马车,迅速抽回手来。   见娇妻如此害羞,严振山面上不显,心底偷偷乐了。别说,调戏娇妻的感觉,真是无与伦比的美妙!调戏了七年,尤嫌不够!   夫妻间的小动作,密切关注爹娘的严诗诗自然发觉了,连忙收回偷看的眼神。说实话,爹爹回来的这十来日,类似的秀恩爱每天都在上演,严诗诗每看一回啊,都内心甜蜜一回。   巴不得爹娘一辈子如此恩爱下去,她不嫌辣眼睛。   小诗诗不嫌,却有人嫌弃。方玉蝶自然不会错过萧青青和严振山的互动,哪怕胸口酸意直涌,也忍不住一次次用余光去扫。   严萱萱见状,还故意装羡慕,在方玉蝶耳边羞涩道:“我二叔二婶感情真好呢,都成亲七年了,还如此甜蜜。话本上说,一般只有新婚夫妻,才会如此泡在蜜罐子里呢。表姑姑,你说二叔二婶会不会一辈子都这般恩爱下去啊……”   这话出自一个十四岁的未嫁姑娘之口,本是十分怪异和不合时宜的,可方玉蝶满腔心思都在嫉妒上,哪里还能察觉出严萱萱的怪异来。   方玉蝶听了,口头小声回答道:“应该……会吧。”藏在衣袖里的手却微微攥紧,指甲险些掐进肉里。   她真的不能再忍受表哥与萧青青如此恩爱了,她嫉妒得酸水直冒,必须要做点什么破坏了才行,她一刻都忍受不了了。   “母亲,玉蝶表妹,咱们先去庙里拜菩萨。等会出来啊,咱们再好好去后山逛一圈,那边的桃花比这边的还旺盛呢。”   萧青青为了掩饰面颊上不正常的臊红,特意攀折了几枝桃花捧在手里,给老夫人她们一人发了几枝,有桃花的粉红映衬,她面上的薄红也就相对淡下去几分,不怎么瞧得出来了。   小姑子严如莺是个憨厚的,满心以为萧青青是真心喜欢桃花才摘的,也忙跟上前去攀住枝头摘了几朵,还给两个小娃娃的双丫髻上各自戴了两朵。   小娃娃脸蛋白莹莹的,配上粉嫩嫩的桃花,最适合了。   严诗诗正凑美地抓住严绾绾,在严绾绾清亮的眸子里寻找自己戴花的美样子时,那头山道上走来了一行人。   “那不是青柠郡主吗?”一个美妇人欢喜道。   萧青青转身望去,立马也笑了:“是恭王妃不是?七年不见,恭王妃越发美艳了。”   严诗诗听到“恭王妃”三个字,心头一个念头闪过,不由自主望过去……果真见恭王妃身后跟着一个眉眼英俊的少年郎,正是上一世小姑姑的情郎,恭王世子卢宴。   也是严萱萱上一世抢走的夫君,后来的恭王,卢宴。   再见卢宴,严诗诗心情复杂,亏她上一世对卢宴印象那般好,还未成亲呢,就被他哄着叫了好多次“姑父”,结果……最后成了诗诗的堂姐夫,还害得她善良的小姑姑投湖自尽。   不管卢宴当年到底为了什么,中途悔婚背叛了小姑姑,严诗诗都不打算原谅他。   “姑姑,我怕。”严诗诗装出一副怕生的小模样,扯了小姑姑严如莺的手,一步步后退,往大树后头躲去。   严如莺只当小诗诗真的是怕生,她自己小时候也怕生,很是能理解小诗诗不愿见陌生人的心理。再说了,眼下两家人多,有母亲和二嫂、三嫂她们去寒暄就够了,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也不方便上前去凑热闹,当即跟随小诗诗去了桃花树后。   却不想,一阵强劲的春风袭来,刮飞了严如莺头上的白纱帷帽……   严诗诗愣住了,惊见那顶帷帽好巧不巧地落到了恭王世子卢宴那头,卢宴微愣过后,立马拔腿去追。 第27章   春风强劲,帷帽不受控制地乱飞。   说来也凑巧,每当恭王世子卢宴弯腰去逮它时,帷帽又跟长了脚似的闪身逃走,再度随风飞高。起起落落好几次,都追进林子深处去了,卢宴才终于抓到了帷帽。   卢宴转身出林子,看到严如莺身穿粉红衫子,下系白色湘裙,安安静静牵了个小女娃立在桃花树下,宛若世间的纷纷扰扰都与她无关,遗世而独立。   美得像天宫仙子下凡。   只一眼,卢宴步子就顿住了,有些不大敢上前,生怕冒犯了她。   “卢宴,还傻站着干什么呢,快还给人家严姑娘啊。”恭王妃一见儿子那踟躇不敢上前的模样,哪有不懂的,立马笑道。   严如莺听了,莫名一阵心慌,面带薄红的巴掌小脸不由自主垂得更低了。   严诗诗见状,心底一个咯噔,情况不大妙啊。她不大清楚上一世的小姑姑和卢宴初遇是发生在何事何地,但她很清楚,初遇过后每每提及卢宴,小姑姑便是这样一副习惯性低头的羞模样。   难不成,这一世……   仅仅因为卢宴颇费周折捡了回帷帽,小姑姑就又一见钟情上了?   严诗诗有点头大。   那头的卢宴双手捧住帷帽,边朝严如莺大步走去,边心里琢磨送还帷帽时,该跟人家姑娘说什么。总不能一个字“给”吧?寒暄话总要有几句的吧?   哎呀,真的是书到用时方恨少,甚少跟姑娘们打交道的卢宴,一时半会竟想不出一句能用的……   “世子哥哥,我来替小姑姑拿帷帽。”严诗诗点点大的小身子突然冲出去,站定在卢宴跟前,跳起脚去够帷帽。   卢宴一愣,随即交出帷帽,小诗诗捧在怀里时,卢宴还贴心地拢了拢长长垂落的白纱,生怕小诗诗个子矮,长长的白纱拖行在地刮坏了。   “谢谢世子哥哥!”严诗诗抱好帷帽,甜甜道声谢,转身就跑了。   视线追随小诗诗而动,卢宴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手里没了帷帽,已不用再走去严姑娘跟前了。连忙转个方向,回到恭王妃身旁去。   卢宴、严如莺和严诗诗,三个人之间的互动,恭王妃一双火眼金睛可是瞅得清清楚楚。   早在三天前,为儿子挑选世子妃时,媒婆就给恭王妃推荐过严如莺,说是模样生得极好,又是个满腹诗书的才女,最关键的啊性子还好得没得挑,一眼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内里却是个聪慧有主见的。   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恭王妃将小诗诗的主动出击,当成了严如莺的意思,一心以为严如莺避讳外男,才暗中让小诗诗跑出去拿的。   好聪慧的姑娘。   虽说两家是世交,又有双方长辈在,家里的小辈们彼此接触接触,是很正常的事,并不算逾矩。但恭王妃对严如莺的洁身自好,还是大加赞赏,是个顶顶好的姑娘呢。   思及此,恭王妃对严老夫人和萧青青那是越发的热情了。   萧青青多聪明的人啊,见恭王妃的一系列眼神,便知恭王妃是瞧上自己小姑子当儿媳了。   说起来呀,也是凑巧,严如莺去年秋天就及笄了,该相看婆家了,就在昨儿黄昏,萧青青还跟婆母提及了恭王世子,说卢宴各方面条件都还行,配得上严如莺。   偏生就这般巧,今日就偶遇上了。   萧青青给老夫人递了一个眼神,老夫人立马懂了,不动声色将卢宴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论模样,卢宴真心生得俊朗,还一身书卷气,与自家饱读诗书的女儿挺配的。论为人,看卢宴身为高高在上的世子爷,却亲力亲为追了好一通帷帽,嗯,是个乐于助人的。   双方长辈都相看上了,那聚在一处闲聊,可就热情极了,还相约着一块去大殿拜菩萨呢。   那头的严如莺,见小诗诗拿回了帷帽,当下松了口气,接过来就往头上戴去,理好垂落的白纱,再将系带系紧了。这回可千万不能再次脱落,平白无故惹来风波。   “诗诗,小姑姑谢谢你,回头给你买小糖人吃。”严如莺搂住严诗诗小肩膀,隔着一层白色薄纱,悄声道谢。   严诗诗一听这话,立马心头亮了。   她对小姑姑还是比较了解的,小姑姑能说出道谢的话,那必然是心头早就想让严诗诗去代拿帷帽了,只是一时开口慢了,被聪明的严诗诗抢了先。   小姑姑都不愿与卢宴多接触,换言之,就是小姑姑并没有对卢宴一见钟情上,方才的羞涩低头怕是另有原因。   “小姑姑,你之前听说过恭王世子吗?”严诗诗装出天真的样子,在小姑姑耳边悄声问。   严如莺自然摇头:“为何这般问?”   严诗诗刚想要套话时,严如莺突然想起来什么,躲在白纱后的脸蓦地又是一红,偏过头去佯装训话道:“大人的事,小娃娃莫乱问。”   虽然严如莺时常觉得小诗诗智多近妖,但是六岁小娃娃,就是六岁小娃娃,有些事儿还是不大方便跟她说的。   严诗诗:……   唉,重生为六岁的小娃娃就是不好,诸多事情都不方便。   明明她的心智远远不止六岁的。   话说,严诗诗在感慨时,严如莺心头其实是有些羞臊的,她又想起昨日傍晚无意间听到的话了。   原来,昨儿黄昏,萧青青和老夫人提议婆家人选时,刚好提及卢宴,将卢宴的方方面面与严如莺的方方面面一一匹配的时候,严如莺恰好端了一盘切成丁的苹果进去,听到娘和二嫂不停将她和卢宴的名字摆在一块提,就愣住了脚步,待回过神来时,已是该听的不该听的全都听去了。   偏生今儿个就偶遇上了卢宴,依着严如莺平日的羞怯劲,哪能心头不羞臊?没反应? 第28章   两家人说说笑笑一块穿过禅院,往上香祈福的大殿行去。   萧青青和恭王妃早些年是手帕之交,七年未见,好不容易见上了,掏心窝子的话都不知道有多少,一路言笑晏晏的。老夫人本来不大爱说话,尤其与恭王妃这样的皇亲国戚搭话就发怵,话很少,成了默默无言作陪的。   卢宴跟在恭王妃身侧,与老夫人身后的严如莺距离很近,不用偏头,余光就能扫到严如莺粉红色的衫子和衣袖下露出的白皙小手。   卢宴知道这样偷看,不对,但就是控制不住。   严如莺没察觉到少年郎的偷窥,但与昨夜娘和嫂子嘴里的“可匹配夫婿”离得这般近,她本能的有些不大自在,面泛薄红。   “小姑姑,我头上的桃花掉了。”严诗诗突然顿住步子,抬起小手摸向一个丫髻,扯住小姑姑撒娇道。   严如莺低头一看,小诗诗双丫髻上的两朵桃花还真的少了一朵。   “咦,掉在那了!”严诗诗装出一脸孩子似的欣喜,指向来时石子路小径的边缘。   一朵桃花落在青青草地上。   “姑姑带你去捡。”严如莺透过帷帽白纱也看见了,温柔牵起小诗诗朝那头走去。   严诗诗立马小嘴上翘,这下总算能甩掉偷窥的卢宴了。   原来,桃花戴得牢牢的,轻轻春风压根吹不掉,是严诗诗鬼机灵偷偷摘了丢地上的。严诗诗都谋算好了,只要拖住小姑姑的脚步,等会儿两人也不必再凑上前去,一直走队伍末尾就行。   却不想,她们还没走两步……   一道白袍身影已大步走了过去,弯腰捡起了那朵桃花。   “给。”卢宴弯腰,白皙如玉的手托起桃花,讨好的伸到严诗诗面前。   严诗诗:……   她偷偷丢掉桃花是为了避开卢宴,这下倒好,反倒给了卢宴机会到小姑姑跟前来博好感?   “谢……谢。”严诗诗艰难吐出两个字,脸上的笑容很古怪。   卢宴见了,先是一愣,随后仔细瞅了眼手掌心里的桃花,立马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对小诗诗结结巴巴道歉道:   “是……是我不好,笨手笨脚的,捧起它时力道过大……弄坏了你的花。”   只见桃花的某一瓣,残了半寸。   严诗诗这回真心不知该说什么了,花自然不是卢宴弄坏的,应该是她丢弃时刮蹭到石子边缘了。说真心话,掉落在地的桃花原本就不打算再戴回头上,严诗诗故意拉着小姑姑来捡,唯一的目的就是拖延时间,远离点卢宴。   “对不起,对不起,我去给你重新摘朵漂亮的来,好不好?”卢宴说罢,也不等严诗诗和严如莺回应,甚至都不敢偏头看严如莺一眼,就转身跑走了。   “不用了,不用了!”严诗诗一阵发急,真心不想卢宴在小姑姑面前表现这般好啊。   可卢宴已经跑远了,也不知他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反正他火速跑出禅院,很快人影消失不见,重新奔回方才她们下马车摘桃花的那片林子了。   严诗诗面对如此热情憨厚的卢宴,一时都不知该如何评价了。偷偷瞅一眼小姑姑,隔着一层白纱,也不大看得清小姑姑的神情。   帷帽下的严如莺,显然怔愣住了,久久望着恭王世子离去的方向,没回过神来。待察觉到小诗诗望向她,严如莺才面皮一红,忙道:“咱俩先……跟上队伍吧,耽搁久了……不好。”   一听小姑姑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严诗诗心下立马一个咯噔。   糟糕,这是小姑姑动心的前兆。   “好。”严诗诗决定了,先跟上娘亲她们,等会卢宴摘花回来了,她还像先头拿帷帽那般主动跑过去接,不让卢宴靠近小姑姑。   可严诗诗怎么都没想到,她俩还没走几步,大部队都没跟上呢,身后就传来了一阵飞快的脚步声。严诗诗心头一跳,不会是卢宴就回来了吧?这么快?   反头去看……   天呐,还真是卢宴,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而来,左手和右手分别握了一大串桃花枝子,粉灿灿一片。   “严……严姑娘,也不知我挑选的……你们看不看得上……”   卢宴站定在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前,努力遏制自己因为跑得太猛而喘粗气,尽量平静说话。可一面对严如莺就紧张上了,别说去瞧严如莺的脸了,只低垂视线瞅了眼她白色的湘裙裙摆,卢宴说话就结结巴巴了。   废了好大的劲,卢宴才表达清楚了,原来他怕自己挑选的桃花她们不喜欢,便直接攀折了几大枝,每一枝上都盛开了一串串桃花,几枝加起来有近百朵,总有一朵是她们看得上的。   “恭王世子,太谢谢你了……你,你其实不必如此的……”严如莺面对一大束桃花枝子,人都有些懵了。   真的,恭王世子太憨厚,太热情了。   严如莺平日幽居在后宅,何曾见过卢宴这样热情的少年郎,猛然接触到,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说话跟卢宴一样,越来越结巴。   严诗诗一见,心下知道,完蛋了,这一世的小姑姑又看上卢宴了,两人又一见钟情上了。   看来,卢宴是小姑姑的情劫,躲避不掉啊。   严诗诗一阵头疼。   ——   萧青青和恭王妃一行人,说说笑笑已经来到了大殿前,一扭头不见了严如莺和严诗诗,萧青青想停下等她们。   “儿孙自有儿孙福,来来来,咱们先进去上香祈福,等会子他们就来了。”恭王妃对严如莺是很满意的,再加上方才叹了口风,严家似乎也有这个撮合的意思,恭王妃呀就乐得给自家儿子多接近严如莺的机会。   姑娘小伙,平日难得遇上,一旦遇上了,多接触接触熟悉熟悉,不是什么坏事。而他们母子等会还有个赏花宴要去,烧完香就得赶紧走,错过了眼下,再遇上,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你说说,恭王妃还不得赶紧给自己儿子争取机会?能多接触一会,是一会嘛。   萧青青知道恭王妃是个性子爽朗的,对小年轻们不大约束,好在,如今大龙王朝的风气也比较开放,只要两家有结亲的意思,姑娘小伙私下里多接触,只要不太过分,都是可以的。   又有自家诗诗在,萧青青也就随他们去了。   萧青青搀扶婆母,与恭王妃一行人先进大殿上香祈福。   那头的严如莺,面对卢宴捧着的一大串桃花,纤纤玉手探出垂落至腰间的帷帽白纱,认认真真挑选了一朵硕大的,花瓣肥嫩的,然后给戴上严诗诗的双丫髻。   “严姑娘……这些……”卢宴晃了晃手中剩下的一大束桃花。   说话时,卢宴始终低头,不大敢去瞅严如莺,哪怕隔着白纱,也不敢瞅,一颗心还在嘭嘭嘭打着鼓。   严如莺见卢宴如此,躲在白纱后的面皮骤然发烫。初次见面,就接受男子的一大束桃花……不大好吧。   严如莺很是一阵犹豫,不知该不该去接……面上的红晕越来越浓。   “剩下的这些,也都挺好看的,别浪费了。这样,我将它们送给庙里的师傅们。”卢宴手捧桃花,突然道。   严如莺面上越发红了起来,原来是她多心了,不是要送她啊。忙点头道:“好,挺好的。”   话音刚落,就见卢宴抱了一大束桃花迎上两个走来的尼姑,也不知他对尼姑们说了句什么,就见收到桃花的两位尼姑笑得跟花一般灿烂,双手合十纷纷道谢。   “好了,严姑娘,桃花没有浪费,两位师傅很喜欢。”卢宴跑回来后,还是没敢看严如莺,但整个人看上去比先头自信多了,大约是脑子不笨,瞧出来严如莺不讨厌他吧。   “恭王世子,是个很有善心的人。”寺庙里的尼姑,一生都未必能收到他人送来的花,如此,也算是善举了,温暖人心。严如莺不由自主夸赞道。   卢宴立马腼腆笑了,眼角眉梢尽是喜悦。被夸了,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傻乎乎地摸了摸后脑勺。   “小姑姑,我想娘亲了。”严诗诗突然拉了把小姑姑。   严如莺这才想起,他们已经落后大部分一大截了,忙对卢宴道:“恭王世子,咱们快走吧。”   卢宴听到“咱们”两字,一颗心险些都要飘起来,“咱们”里应该包含了他吧。忙笑着点头:“好,好。”   严如莺红着脸牵住小诗诗,走左边。   卢宴很想挨着严如莺走,但又怕太过唐突,最后选择走在严诗诗右边。   严诗诗:……   两个大人一左一右,她这个小娃娃走中间,不知为何,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家三口啊。   尤其……卢宴似乎还想牵严诗诗的小手……   不,严诗诗立马收紧靠近卢宴的这只手。想了想,干脆机智地拿了帕子在手里,一甩一甩的,免得卢宴一时头脑发热,真做出牵住她小手,走得像“一家三口”的样子。   真那样,她会心塞死的。   就算这一世她避免不了热情如火的卢宴接近小姑姑,也绝不会再像上一世那般愿意亲近卢宴了,更不会做出上一世形同“一家三口”的牵手事。   小姑姑没有上一世的记忆,所以再次轻易动了心,她想阻止都阻止不了。但她严诗诗可还保留了所有记忆呢,才不愿原谅卢宴呢。   三个人刚走到大殿门口,严诗诗就看到严萱萱与方玉蝶并肩走出殿门来。严诗诗忍不住朝严萱萱望去,严萱萱可是上一世的大赢家呢,抢走了卢宴,坐稳了恭王妃的位置。   却见严萱萱只淡淡扫过卢宴,一脸对卢宴不大敢兴趣的样子。   严诗诗愣住了,难道这一世的严萱萱没看上卢宴? 第29章   这一世的严萱萱似乎真对卢宴没兴趣,只淡淡扫过一眼,礼貌性微笑一下,告知小姑姑:“祖母她们已祈福完毕,去前头禅院的凉亭了,你们等会也过去汇合。”便挽上方玉蝶胳膊从游廊绕过去了。   严诗诗眨眨眼,都不敢相信了。莫非严萱萱还在装?表面对卢宴不在乎,过会儿偷偷看?   可目光追随严萱萱一路,从游廊这头行到了那头,也没见严萱萱回头偷窥过一次。   “诗诗?”见小诗诗回头瞅个不停,严如莺颇感怪异,摸摸她小脑袋问。   严诗诗回过神来,忙指向那头道:“小姑姑,那边有个小女娃在哭。”亏得游廊那头还真有个小女娃窝在娘亲怀里哭鼻子,她娘正哄着呢。   严如莺见状,没怀疑什么,牵了小诗诗跨进大殿去。不过刚抬脚要跨进去,陡然想起什么,严如莺又停下了步子。   “严姑娘,何事?”卢宴也停下来,望向严如莺。   严如莺欲言又止,微微偏过头去,两只纤纤玉手探出白纱,握住帷帽边沿……给摘了下来。   戴帷帽进殿拜菩萨,太不敬了。   卢宴先是恍然大悟,紧接着就看愣了神。严如莺低垂的巴掌小脸,白莹莹的,面泛薄红,挺翘的眼睫毛在春风中扑闪,不必说话,都将她羞怯的内心展露无遗。   “诗诗,咱们进去吧。”严如莺察觉到卢宴的视线,羞涩得不行,慌忙朝大殿里走去。   人都走开好几步了,卢宴才傻乎乎地回过神来,忙追上前去,一把握住严如莺手中的白纱帷帽:“你先拜菩萨,我……我给你拿。”   严如莺本能地想拒绝,可又怕拒绝了,对方难堪,最后轻轻道了声“好。”随后与诗诗跪在蒲团上,拜菩萨,上香,许愿。   严诗诗静静瞅着卢宴照顾小姑姑的一幕,跪下许愿时内心一个轻叹,罢了,罢了,卢宴是小姑姑的情劫,既然躲不掉,那只能积极面对。   好在这一世的严萱萱似乎对卢宴无感,小姑姑的爱情应该能一路顺顺利利的?   “菩萨啊菩萨,小姑姑是个无比善良的女子,菩萨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小姑姑这一世顺顺利利,和有情郎白头到老,千千万万不要再横生枝节。”   严诗诗双手合十,虔诚无比地许愿。   因着严诗诗许的愿有些多,有关于爹娘的,有关于小姑姑的,还有关于祖母和自己的,一系列愿望许完,身边蒲团上跪的早已换了别家妇人。抬头一看,小姑姑与卢宴已经拜过菩萨退到了一侧去。   俊男美女站在一起,宛若一对璧人。   严如莺小脸泛红,红唇轻启,欲语还休。   卢宴明明有一肚子话想说,可一颗心怦怦直跳,竟是一句话都吐不出来,干巴巴站在严如莺身边,最多偷看姑娘两眼。这一偷看啊,就看到严如莺似乎有话想对他说,一个激动,终于说出了他的第一句话:   “严姑娘,有事?”   严如莺红着脸点头,玉手一指,声细如蝇:“给……给我。”   卢宴先是没明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忙捧起帷帽递过去,结结巴巴道:“不好意思,我……一时忘了。”   开头还想着,等严姑娘拜完菩萨,就还给她的,真心第一次遇上心动的姑娘,卢宴太过紧张,给忘了。   “没,没关系,”严如莺没想到卢宴会道歉,忙又补充道,“我该谢谢你帮我拿着的。”   听到姑娘对他道谢,卢宴傻乎乎地笑了:“不谢,不谢……应,应该的。”   严诗诗走到小姑姑身边,三个人抬脚迈出了大殿,严诗诗突然想起来什么,歪着小脑袋提醒卢宴道:“世子哥哥,你人都来了,不去上香么?”   来都来了,不去菩萨那拜拜,怕是菩萨会怪罪呢。   卢宴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方才光顾着严如莺了,都忘了自己还没拜菩萨许愿呢,忙掉头往回走……   严如莺见了,“噗嗤”一声,笑了。   ——   一刻钟后,严诗诗和小姑姑、卢宴三人来到禅院凉亭,萧青青和恭王妃聊得正热乎呢,看那架势很有些难舍难分。   “要是早知道今儿会在这遇上你,就不跟别人约去戏园子看戏了!”恭王妃甩着帕子,遗憾道。   萧青青一听便知,恭王妃这是另外有事要先走一步了,当下也不多留,笑道:“有戏看,还嫌弃,快去吧!回头咱们姐妹约个时间再聚。”   “这可是你说的,回头我给你下帖子,你可得要来啊!”恭王妃一边说,一边瞄了眼那头款步而来的严如莺,言下之意,很明显了。   萧青青哪有不明白的,这是迫不及待要给恭王世子和严如莺创造第二次见面机会呢。年轻人,多接触接触,方知能否合得来。   萧青青笑着点头应下:“只要你下帖子,我若没甚大事,必去。”   两人言语间说的何事,只要有脑子的都听明白了。严诗诗着重瞅了几眼严萱萱,只见严萱萱一直与方玉蝶相伴左右,他们三人来到凉亭时,严萱萱毫无走过来亲近的意思,反倒携了方玉蝶走远了些,去桃花树下赏花去了。   待恭王妃和卢宴告辞离去时,严萱萱和方玉蝶已经走去假山那头,不见了踪影,都没回来告别。   见此,严诗诗放心了很多,两世轨迹可能真的不同。   ——   假山那头,桃花树下。   严萱萱回府后,已与方玉蝶接触过几日,今日又一路长谈,严萱萱心下了然别看方玉蝶外表柔弱,其实内心是个胆大的。   她若再怂恿几句,怕是方玉蝶今日就能做出什么举动来,思及此,严萱萱相当兴奋。   “说起来呀,我二叔最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凡是帮过忙的,无论是怎么鸡毛蒜皮的小忙,我二叔啊都必定铭记在心,翻倍地报答回去。”   说到这里,严萱萱故意提点道:“更别提表姑姑你为二叔挡过毒箭,救过二叔一命了,这等大恩情,我二叔铁定要十倍百倍地回报你!”   “表姑姑就等着吧,日后无论你想要什么,只要不过分,我二叔都能给你办到呢。表姑姑啊,好日子在后头呢。”   无论她想要什么,表哥都能给?   方玉蝶眼前闪现严振山与萧青青恩爱的一幕幕,心头泛酸,她想要的就是顶替萧青青,成为表哥心头的最爱。   可是眼下看来,很难一步到位。   罢了,压下心头的酸涩,先努努力成为表哥的女人,捞到妾的名分再说。正头夫人的名分,日后再徐徐图之,就如严萱萱所言,她有救命之恩在身,日后只要萧青青死了,表哥首选便是扶正她。   可是问题来了,要怎样才能成为表哥的女人呢?   忽然灵光一闪,方玉蝶拐了几道弯,转了话题聊起游玩的事:“萱萱,在我们西北啊,最有趣的便是河里捞鱼,再架火来烧,我可是烤鱼的一把好手呢!只是不知,咱们这桃花山可有河?”   严萱萱多聪明的人啊,见方玉蝶猛不丁将话题拐到烤鱼上,又问有没有河,当即了然,怕是方玉蝶今日就想当着众人的面,与二叔发生点什么,众目睽睽之下,二叔不好抵赖,只能纳她为妾。   至于方玉蝶想发生什么,河边嘛,最大的可能就是方玉蝶不慎落水,逼迫水性极好的二叔跳河去救?   一男一女湿漉漉抱在一块,方玉蝶再趁机剥落几粒扣子,露出白生生的肌肤来,与二叔来个肌肤相亲,一个妾的名分就跑不掉了?   别看这个法子不怎么高明,却是顶顶好用的,一击即中,想赖账都不行。   思及此,严萱萱自然要好好促成这桩事,忙笑道:“河?有哇,我记得山脚下有条好大的河呢,河里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鱼游来游去。对了,还有乌篷船,咱们可以先乘坐乌篷船观赏一下两岸风景,再钓一桶鱼,去岸上烧烤……”   方玉蝶听说还有乌篷船,立马心头一喜,乌篷船地方狭小,每只船承载的人都有限,这样一来,势必小厮们得乘坐另一条,不与他们这些当主子的同一条。   如此……   她真出了事,铁定是表哥下河去救了。   严萱萱多么会办事啊,当即拉了方玉蝶与萧青青等人汇合,她也不说是方玉蝶的主意,只笑语盈盈朝老夫人撒娇,道是怀念去年秋天烤鱼的滋味了,嘴馋。   严绾绾最是个嘴馋的,一听有鲜美的烤鱼吃,立马举双手赞成:“祖母,去嘛,去嘛,烤鱼,香!”   严诗诗本来还沉浸在小姑姑和卢宴的事情里呢,陡然听到这个提议,本能地想到了什么,偷偷瞄向不言不语的方玉蝶。只见方玉蝶侧对爹爹,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立在那,眼神却时不时偷瞄一下爹爹,生怕爹爹拒绝提议似的。   “好,儿子记得山下就有条大河,还有租船游玩的,难得带表妹出来,就玩得尽兴点,先租船观赏两岸风景,再垂钓去岸上烧烤,一举两得。”严振山表态道。   “很好。”萧青青也赞同。   “那就这么定了。”老夫人拍板道。   严诗诗立马见方玉蝶松了口气,唇边带笑。   见此,严诗诗结合上一世,已经很肯定,方玉蝶要搞小动作了。可惜,上一世的事,严诗诗也不知是当年年岁太小,还是隔世后记忆失去了一段,具体发生了什么,竟是怎么都想不起,只知道今日过后,爹娘之间的气氛就开始不对了。   严诗诗有想过要不要阻止这次游河,可转念又觉得,方玉蝶竟然打定了主意要介入自己爹娘间,就算阻止了这次,也必然还会有下次。与其不知下次何时到来,防不胜防,不如好好利用这次……   思及此,严诗诗也伙同严绾绾一块,欢欢喜喜闹开了:“爹爹,娘,咱们快去,快去!”一副小娃娃迫不及待的样子。 第30章   山花烂漫,姹紫嫣红,坡地上泼泼洒洒盛开一大片,一行人赏着花看着树,说说笑笑来到了山脚下。#小@说   别说,大河两岸风景是真的瑰丽,久别重逢严诗诗都看呆了,只见河那头是悬崖峭壁,藤蔓千万条悬挂,像银河垂落的瀑布似的从上头直直落入水下。河这边柳绿横坡,青草遍地,严诗诗一行人穿花拂柳来到了河畔。   姑娘们欣赏着美景,严振山带了管家去租乌篷船,半刻钟,谈妥价钱,招呼女眷们上船。   因着人数众多,谁跟谁都不愿分开,譬如严诗诗就舍不得离开爹娘,方玉蝶哪里肯跟严振山分开,严萱萱又巴不得留下来帮衬一把方玉蝶,严绾绾死活闹着要跟严诗诗一条船,可乌篷船实在太小,一条绝对不够用,最后几个船夫一商量,三条乌篷船用绳索连起来,首尾相连,形如一条船,可在船与船之间自由走动。   船板放好,船夫们招呼着上船。   “我,我,我,第一个!”严绾绾跳着脚闹腾。   “你这孩子,真不懂事,祖母还没上呢。”三夫人杨氏忙开腔阻止。一家子当以老夫人为尊。   老夫人素来不计较这些,乐呵呵道:“没事儿,绾绾去吧,小心点别掉河里去就成。”   “诗诗,诗诗,祖母准啦!快上!”严绾绾拽了严诗诗就往前冲。   严诗诗:……   行吧,谁叫她这幅小身子只有六岁呢,争抢第一,是天性。   严诗诗只得冲过去,抢在众人前头,与严绾绾手牵手踏上了木板,跳上了乌篷船。   两个小娃这一跳哇,乌篷船立马一晃,吓得萧青青等人脸色都变了三遍,生怕两个小娃娃摔到河里去。亏得有老船夫在,抓住两只小娃娃,才站稳喽。   “娘,我扶您过去。”严如莺乖巧搀扶住老夫人。   萧青青不好与小姑子争抢,主动退一步,让她们先过去。   严振山跟在老夫人身后,保护老母亲,若有意外,立马接住,好在顺顺利利上了乌篷船。   “来,我送你过去!”老夫人上了船,严振山又返回河畔,去拉萧青青的纤纤玉手。他知道娇妻最怕晃荡了,别说走狭窄的木板了,就是好好一座木拱桥她都怕。   “我自己走。”萧青青脸颊微红,在众人面前哪肯与男人那般亲昵,玉手刚被碰到,立马抽回。   “青青……”严振山想劝。   萧青青已红脸迈上了木板。   严振山面对娇羞不肯牵手的娇妻,无法,只能静静跟在她身后,随时准备抱住可能会腿软的她。   争气,争气啊,萧青青一遍遍在心底给自己鼓劲,可千万别在一众小辈们跟前丢脸。兴许是鼓劲起作用了,又或许是自己男人就跟在后头,有保障,不怕,反正啊,萧青青算是顺顺利利走到了乌篷船那头。   “别逞能啊,上船很晃荡。”严振山见娇妻抬脚就往上迈,忙举起手掌道,“手给我,听话。”   语气里带了三分宠溺。   萧青青听了分外悦耳,又见老夫人、小姑子都避嫌地不瞅过来,去了那头甲板,萧青青这才羞答答将纤纤玉手放上了严振山的大手掌。   严振山轻轻一握,满足地笑了,他就喜欢这种被娇妻需要的感觉,这样才像是她的男人呢!   萧青青依托男人的手,提裙稳稳上了船,余光见到岸上的玉蝶表妹和严萱萱等人似乎瞅向了这边,忙抽回手,转身丢下男人跟小诗诗她们站一块去了。   严振山在背后,瞅着娇妻不自在的样子,偷笑一把。   夫妻俩的甜蜜互动,岸上的方玉蝶可是观看了全程,心里嫉妒得不行。可再嫉妒,也没奈何,谁叫他们眼下还是正经夫妻呢,一腔酸意只能暂且咽下。   等着吧,过了今日,萧青青怕是就要甜蜜不起来了,以后一定会是她方玉蝶的天下。   方玉蝶很清楚,天底下就没有不介意男人纳妾的女人,一旦她方玉蝶成了妾,住进了二房,可得日日去萧青青眼前晃荡,再无心地说几句表哥待她如何如何好,还愁不酸死萧青青?   那会子,依着萧青青那脾气,怕是与表哥有得吵呢。吵来吵去,夫妻感情淡了,她方玉蝶的好日子就彻底来了。   抱着甜美的希望,方玉蝶轻移莲步,等在了木板边。   咦,还等什么,直接踏上木板走过去啊?   若你这般想,那就是太不懂方玉蝶的心理了。严振山表哥,先是保护老夫人过了木板,后又守护萧青青过去了,如今轮到她娇娇弱弱的方玉蝶,表哥还能丢下她不管?   所以呀,方玉蝶静静等待表哥转身回来接她过去呢,就算不能牵住她的手,默默守候在她身后也是种甜蜜啊。   方玉蝶的小心思,哪里能瞒过严萱萱。可严萱萱瞅着,二叔未必会返回来接她们,为了避免万一,严萱萱直接开口喊道:“二叔,我也怕……”   这话一出口,严振山就是不想返回来,也得返回来了。   方玉蝶见表哥果真转过身来,忙微微低下头,她对镜自照过,什么角度看上去最美,眼下就要给表哥看什么角度。   绝对的我见犹怜。   严诗诗时刻注意着方玉蝶的一举一动,看出来方玉蝶迟迟不挪动步子,是想等待她爹爹呢。   不要脸!   而严萱萱显然是帮凶,呸,严诗诗心头一阵腹诽,有她严诗诗在,还能让她们得逞了?   做梦吧!   “爹爹,爹爹,河里好多鱼,哇,好多鱼呀!”严诗诗嘴里欢叫着,小身子已经趴到了船舷上,一只白嫩小手还探进了凉凉的河水里,去掏鱼了。   这可吓坏了严振山,万一女儿一个晃荡,掉入河里可怎么得了?虽说萧青青在女儿身边,可一个女人手无缚鸡之力,真要出了什么状况,哪里护得住?   “诗诗啊,别乱动!”严振山嘴里喊叫着,忙跨上乌篷船去抱小诗诗,完全将方玉蝶和严萱萱抛之脑后了。   与女儿的安全相比,谁都不足一提啊。   萧青青见丈夫没搭理严萱萱,严萱萱难堪不难堪,萧青青丁点都不在乎,但是方玉蝶表妹还在岸上呢,这个可得顾忌,忙回到船板那招呼岸上的贴身侍卫:   “李力,看着点木板,千万别晃荡,让姑娘们落了水。”   李力忙应下。   方玉蝶失望极了,亲眼见到表哥抛下她而去的背影,一颗心简直要碎了。如今又见萧青青吩咐一个低下的侍卫来保护她,心头那个憋闷啊……没法子,最后还是乖乖踏上了木板。   “哎呀,这艘船人太多了,李侍卫,你就别上来了。”严萱萱上船后,直接给李力指了后头的乌篷船,李力武功高强,有他在,等会方玉蝶要做什么手脚,怕是不方便。   最要命的,万一萧青青用惯了李力,直接命令李力下水去捞落水的方玉蝶,可就大大不妙了。   英雄救美这种事,还是交给二叔的好。   是以,严萱萱急于打发李力。   李力倒是没有犹豫,当即转身回到岸上,与剩下的丫鬟婆子小厮们齐齐上了后头的船。   ——   船夫撑桨,乌篷船顺水而流。三月的河水,还稍稍有些凉,严诗诗只趴在那儿调.戏了一会水下的小鱼儿,就被严振山抱起不许了。   “乖,河水太冷了,冻坏了你的小手,以后啊写字都歪歪扭扭的,丑死了,跟牛大一样丑。”严振山吓唬女儿道。   牛大是军营里的百户长,大字不识几个,写出来的字超级无敌丑。   “啊,那我不玩了!”严诗诗一副害怕的小模样,手蹭的一下从水中缩回来,两只小手躲去爹爹暖暖的怀里,口里直囔囔,“爹爹,捂热乎,捂热乎!”   口头这般撒娇娇,心底的话却是,爹爹啊,你总算想起水凉不让玩了,你都不知道我伪装玩得兴奋,作戏作得有多辛苦。   萧青青见女儿吓成了这样,忙好笑地推了把丈夫:“你呀,就吓唬她。”边说,边笑着摸摸女儿的小脑袋,柔声安慰道,“别听你爹爹瞎说,偶尔冻着了,写字不会丑的……只要不是经常冻,就没事的。”   严振山:……   媳妇,你这谎言,和我撒的谎言,有很大区别么?   萧青青斜了男人一眼,不懂就闭嘴,微妙的区别,也是区别。   严振山:……   一家三口温馨有爱的一幕落进方玉蝶眼中,别提有多刺眼了,真真是多看一眼都嫌碍眼。   “船家,你这有捕鱼的网子吗?或者是垂钓用的鱼杆?”方玉蝶走到船夫跟前问。   “有,有,在下这就给你们去拿。”老船夫立马走进船舱,提了好几根鱼杆出来,还有几个大大小小的木桶。   “哇,钓鱼好!”严绾绾立马冲上来,抢了一根。趴在船舷上玩水,她也玩腻了,冻人得很,还是坐着垂钓有趣。   “小心,小心,绾绾啊,等会表姑姑陪你一块钓鱼,你等我啊。”方玉蝶知道严振山的目光望过来了,忙展现自己温婉贴心的一面,博一波好感。还朝严诗诗问道,“诗诗,你要不要也来一块垂钓?跟我们一起。”   两个调皮小娃娃围在她身边,等会儿完全可以制造一出混乱局面,伪装成被小娃娃推下河的一幕,最好是被严诗诗推下去的。   这样一来,不仅表哥要主动跳下去救她,末了,还对她满怀愧疚。   还能顺道堵住萧青青不甘的嘴。   真真是一举数得。   是以,方玉蝶笑着邀请严诗诗时,那笑得叫一脸真诚啊。 第31章   严诗诗一见方玉蝶满脸的热情,便知好戏要开始了。想也不想,小脑袋躲在娘亲怀里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脸怕怕的:   “表姑姑,我……我就不去了。”   方玉蝶一愣,完全没想到严诗诗会拒绝,也完全没看懂严诗诗的神情,那般害怕做什么?不过是钓个鱼而已啊。不管严诗诗为何要拒绝,方玉蝶都得尽量争取带着严诗诗一块玩,少了严诗诗,计划就不完美了。   不愧是方玉蝶,很快想通了,严诗诗大概是方才被她爹娘的话给吓住了,忙循循善诱:   “诗诗,钓鱼呢是不用接触冰冷河水的,铁定不会让你日后写字丑丑的。你看河里的小鱼游得多欢啊,尤其红鲤鱼漂亮极了,钓上来拿回家养着,还很有纪念意义呢。”   这番话说得动人啊,哪个小娃娃听了能不动心?   严诗诗却依旧一副没心动的样子来,好一会,才从娘亲怀里抬起小脑袋,小心翼翼询问道:“娘,在船上钓鱼,不是下水摸,真的不会写字丑丑的,是吧?”   萧青青一听笑了:“对,乖乖坐在船上垂钓,不会写字变丑。”   “哦,那我就勉为其难……陪表姑姑钓钓鱼吧。”严诗诗一副不想去,却不得不给面子的样子,起身往外走。   方玉蝶:……   你那副不乐意的样子摆给谁看呢?   钓个鱼,多乐呵的事,还得我求你一次,又一次?   真想甩个大白眼,偏生方玉蝶不敢,面上还得拼命装出热情的样子,去拉严诗诗小手。   严诗诗内心却乐呵死了,她面上这副不乐意的样子自然是摆给爹娘看的,以求记忆深刻啊。   等着吧,不出事还好,一旦钓鱼出了事,她聪明的娘亲肯定会怀疑方才的一幕——她本来害怕钓鱼,不愿意去的,方玉蝶却千方百计诱哄她去。   至于方玉蝶诱哄的目的……   呵,过了今日,娘亲就能看清楚方玉蝶的真面目了。   不错,不错。   ——   半刻钟后,船夫抛锚进水,将乌篷船固定在河心。   准备就绪,方玉蝶带了两个小娃娃规规矩矩坐在船里垂钓。   原本萧青青和严振山是亲自照看的,可见方玉蝶将两个小娃照顾得很好,后来严萱萱也加入进来,有两个细心的大姑娘照看,严振山也就逐渐放松了警惕。毕竟方玉蝶是表妹,未嫁的大姑娘,严振山靠得太近不大好,也就离开了。   萧青青呢,与世子夫人不睦,虽然心里头认为大人间的纠纷不应该延续到严萱萱身上,但多多少少不自在,没多久小姑子严如莺邀她去船尾看悬崖峭壁间的悬棺,也就去了。   萧青青一走,方玉蝶心头松了口气。   严诗诗余光一直偷瞄着方玉蝶呢,时刻注意配合,譬如规矩一刻钟后,严诗诗立马一副坐不住的样子,小屁屁扭来又扭去。   她一动啊,严绾绾也耐不住性子了。   “哎呀,半天没钓上来一条,没劲。”严绾绾干脆丢掉鱼杆,爬到船舷上,探头去看水里的鱼。   正在这时,方玉蝶手里的鱼线有了动静,一条贪吃的小鱼上了钩。玉手一提,收线提上一条漂亮的红鲤鱼,甩在船板上。   “哇,那条红鲤鱼好漂亮哦!”严诗诗配合得很,立马蹲下身子,两只小手去扑尾巴乱摆的红鲤鱼。   有这等好玩的事,哪能少了严绾绾,很快两个小娃一块抓鱼,丢进水桶里的那刻,齐齐一脸得意的笑。   方玉蝶也笑了,果然长时间不钓鱼上来,两个小娃娃一旦见着了鱼,更疯狂。看来,她算计的没错。   原来啊,方玉蝶是钓鱼高手,这满河的鱼,在她手上怎么可能半天都钓不上一条?她故意的啊,就等着经历无限失望后,再迎来一个又一个惊喜,两个小娃疯狂跳起来呢。   果然,成功了。   “哇,又来了一条!”   “哇,又一条!”   “表姑姑好棒!”   最后,方玉蝶将气氛推到了高.潮,左手一根鱼杆,右手也一根鱼杆,两只鱼杆齐齐钩到了大鱼。   船板上,严诗诗和严绾绾还有小鱼没抓起来呢,陡然又甩来两条肥肥的鱼,甭提多兴奋了,立马丢下小鱼去抓大鱼。   可大鱼力道大啊,严诗诗一个手滑,好几次都没抓住,兴奋得哇哇叫。   方玉蝶见了,喜之不尽,这可是她特意瞄准的大鱼了,原本有好几条中等大的鱼要上钩,都别她震动鱼线赶跑了。   大鱼好啊,挣扎得猛,严诗诗又抓得兴奋,一个没留意,就将她方玉蝶给推河里去了……谁都不会怀疑。   “诗诗,表姑姑来帮你。”方玉蝶起身蹲去严诗诗身边,抓鱼的时候,几次三番故意放过,还借着力道将大鱼往船舷边丢。   严诗诗瞬间明白,好戏要上演了。   果然,没多久,爹娘发现她们太过闹腾,怕出事,站在那头喊话:“诗诗,绾绾,别闹得太过啦……”   话音未落……   方玉蝶“啊”的一声惊叫,身体故意失去平衡,往河里掉去。   方玉蝶可是瞅准时机的,在萧青青和严振山眼皮子底下,趁着严诗诗往后退一步,赶紧做出一副被严诗诗“不小心撞下河”的样子,身子一歪,摔下河去。   “救命……救命……”紧接着,方玉蝶就伪装出一副溺水样,双手拼命扑腾,大声呼救,还一口接一口灌下河水,呼叫的声音都断断续续,凄惨万状。   严振山见要出人命了,都来不及思考,拔腿奔去,就要跳下河去救方玉蝶。   方玉蝶水中见表哥真的来救她了,心下欢喜无限,赶忙伪装出一副快要不行的样子,双手也不挣扎了,整个人往河底沉去,两只手却疯狂扯开衣襟,好等表哥抱住她出水面时,一副肌肤露在外头,清白有损的模样。   “表哥,很快,我就要做你的女人了。”心里头这般想,出手就特别狠,一连剥掉三颗扣子,连裙带都扯开,整个衣裙松松垮垮起来。   方玉蝶知道表哥是正人君子,救起她时,见到她这副模样,怕是要脱下外袍紧紧裹住她,她再佯装昏迷,出水面那刻,趁机贴紧表哥的脖颈。   就万事大吉了。   可就在方玉蝶一切准备就绪,等着情郎来救时……   “噗通”一声巨响。   “诗诗……诗诗……”河面响起一片疯狂的呼喊声,其中就有严振山的。   竟是严振山刚跳进水里,要沉下水底去救方玉蝶,甲板上的严诗诗竟忽然昏厥,一头栽进了河里。   昏死栽下,很容易猝死啊。   吓得严振山哪里还顾得上方玉蝶?赶忙朝女儿游猛力游过去。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下去救表姑娘啊!”陡生变故,老夫人等人早就吓懵了,一个个只急得喊“诗诗”,喊“救人”,可后头船上的侍卫大多是萧青青的人,没有主子吩咐,他们不大敢自作主张去救表姑娘。   毕竟落水……衣裳湿透,难免会有肌肤之亲,到时,难办得很。   萧青青脑子很乱,在严振山跳下水要去救方玉蝶时,她脑子就隐隐乱了,这世道,因着救下落水姑娘而产生的婚嫁,数不胜数啊。   “李力,你去救表姑娘,快!”萧青青最终还是下了决定,命令贴身侍卫李力下水,清白怎么都比不上命贵。   而她,尽量给方玉蝶挑选了一个最得力,最有前途的侍卫。   大不了,日后让父王提拔李力当个官,给方玉蝶一份体面。   可萧青青怎么都没想到,老船夫是个急性子,见死不救的事做不到,等不及李力游过来,老船夫一头扎进水底去救方玉蝶了…… 第32章   方玉蝶听到动静不大对,好多人在呼喊“诗诗”,好似严诗诗出事了,方玉蝶隐隐有些慌神,表哥不会弃她不顾吧?   不会的,不会的。   她可是表哥的救命恩人,依着表哥绝好的人品,怎么可能做出见死不救的事,传了出去,会被戳脊梁骨的。   安心等着就是。   这般安慰自己,方玉蝶慌乱的心也没能平静下来。等啊等,等啊等,直到终于有人朝她奋勇游过来,方玉蝶才真的平静下来。方玉蝶赶紧阖上双眸,佯装救助不及时,昏死过去的可怜样子。   至于来救她的人是谁,压根不必细看,光是靠耳朵听,那哗哗哗的划水声,那般急切,那般害怕她死了,除了表哥,还能有谁?   方玉蝶安安心心闭眼装溺水昏迷。   表哥靠近了,靠近了,哇,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捞起她小蛮腰……   咦,不对啊,表哥怎的这般粗心大意,都没瞧见她衣襟乱了,裙带散了,衣裳不整么?表哥也不脱下衣袍裹紧她,不够体贴啊。不行,婚后可得好好调.教调.教表哥,类似的过错可是不能再犯。   唔。   下巴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捏住了,表哥要做什么?不会是,不会是……   男人温热的唇覆盖上来,含住她双唇,渡了口气。   这一刻,方玉蝶简直幸福得整个身子都酥起来,飘飘欲仙。若非还在装昏迷,真想玉白胳膊缠上去,搂紧表哥来个长长久久的热吻,像话本子里描述的那般。   可惜了,她正“昏迷”中啊,什么都不能做,甚至微微睁眼瞧表哥一会,都不大敢,就怕露相。   不过,当表哥火热的唇即将离开时,方玉蝶心中一个冲动,微微睁眼看看吧,看看吧,这是她和表哥的初吻啊,都不知道表哥此时此刻的表情,将会抱憾终身啊。一个冲动,方玉蝶微微掀起了眼皮……   啊!   方玉蝶内心一阵惊恐尖叫!   这个老男人是谁?好像不是她的表哥啊?   看仔细点,再看仔细点,莫非是嘴唇相接,脸庞离得太近,眼花看错了?   男人渡完气,终于离开时,方玉蝶彻底瞅清楚了老男人的面庞……   天呐,怎么回事,他,他,他不是那个老船夫吗?   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老船夫给她渡了气,四唇亲过了,亲过了,这还不是重点,大不了上岸后抵死不认,总没人敢硬说她被吻过了,清白没了。可关键是……她身上散乱的衣裙,一旦被露出水面,谁还能相信她是清白的啊。   苍天啊,你为何要如此亡我!   骤然面临巨变,方玉蝶情绪太过激动,脑袋一歪,真的昏死了过去。   ——   水面上,严振山抱了昏迷不醒的女儿上船,放平女儿在船板上,紧急按压胸口,催吐。可河水吐出来好几口,诗诗却还昏迷不醒,急坏了一群人。   “我的诗诗啊,好好的,怎么会这样?”老夫人急坏了,一会念叨诗诗,一会又朝水面看去,等待着老船夫救出方玉蝶。   “玉蝶妹妹,玉蝶妹妹!”终于,老船夫抱了昏死过去的方玉蝶出水,萧青青连忙带婆子去接人,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抱了湿漉漉的方玉蝶躺到船板上。   妙龄大姑娘,湿漉漉往那一躺,那曲线……简直没法看。好在萧青青有准备,扯过备好的披风盖上去,又忙命令懂急救的婆子按压,催吐。   船夫看着方姑娘逐渐吐出好几口水,凭借他多年救人的经验,心下了然,这姑娘一定会安然无恙的。突然……船夫目光一愣,随后面颊微微泛红,低下头去。   萧青青也目光一愣,不敢置信地又瞅了一眼,只见方玉蝶衣襟处的扣子扣错了眼,导致空了一粒扣子没扣上。   这……   萧青青记得很清楚,方玉蝶落水时,扣子还是齐齐整整的呢,怎的从水下遛了一圈再上来,扣子就错乱了?   萧青青立马朝船夫望去,莫非是船夫趁着玉蝶妹妹昏迷,做了什么禽兽的事?   思及此,萧青青内心大骇,难怪方才船夫急急跳下水去救人,竟是存了这般龌鹾的心思。   这可如何是好?   “船头风太大,快将表姑娘抬进船舱去,”萧青青不动声色,连忙将披风往领口扯,挡住错乱的盘扣,尽量维护住方玉蝶名声。一面又命令船夫停船靠岸,同时萧青青对李力耳语交代了几句话。   ——   一行人上岸,火速回到了庙里的禅房,严诗诗和方玉蝶肚里该吐的水都吐干净了,但两人都还昏迷不醒。   禅房里有两张床榻,诗诗睡西边的,方玉蝶睡东边的。   “急死人了,这么半日了,山下郎中怎么还没来。”留守的碧竹,瞅着严诗诗昏迷不醒的小脸蛋,心疼得不行,“这是什么灾什么难啊,短短数日,已是第二次昏迷不醒了。”   说这话时,碧竹瞅了眼东头床上的方玉蝶,自打方玉蝶入府,可是克了她家小主子两次了。说真心话,若非方玉蝶是客,碧竹这个当丫鬟的都想给方玉蝶几个大白眼了。   “碧竹。”如玉是萧青青身边的得力大丫鬟,扫了碧竹一眼,碧竹立马禁声。   话说,禅房里只留有两个丫鬟看守,萧青青夫妇呢?老夫人她们呢?   身在寺庙,落水的两个人昏迷不醒,老夫人又是信佛的,自然带了一群女眷重返大殿去祈求菩萨保佑去了。至于萧青青夫妇,此时此刻却在隔壁禅房审问色胆包天的老船夫。   “岂有此理,你一腔热心肠下水救人,本郡主不怪你,若你真心只是救人,本郡主还会重重有赏,可你……你在水底下居然……居然居心不良,毁人清白!”萧青青怒视跪地的船夫,目光如剑,锐利得能仿佛要一剑劈死船夫。   船夫何曾见过贵人发火,连忙不住磕头,连声道:“郡主误会了,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你还喊冤?”严振山也很怒,方玉蝶不仅是他表妹,还对他有救命之恩啊,却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毁了清白,他难辞其咎,悔恨万分。   方才真应该将女儿交给侍卫去救,女儿还小,涉及不到名节的事。而方玉蝶就不同了,他好歹是表哥,有血缘关系,情急之下救了表妹,也在情理之中,不会有那等无聊透顶的人硬拿清白说事。   那样,女儿和表妹都会安安全全的,没事。   可眼下……表妹清白没了,严振山真心恨死自己了,也恨不得一剑劈死色胆包天的船夫。   “不是那样的,我是好心给她系上扣子,系上裙带,我没有非礼她!”船夫被萧青青夫妇锐利的眼神给吓懵了,再也顾不上旁的了,一五一十将水底下所见所闻吐了个彻底,   “草民也不知怎么回事,一见到那姑娘,衣襟已经是打开的,裙带也松了,里头的……红肚兜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此话一出,严振山愣神了,完全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个状况?   萧青青听后,面色立马大变。   脑海里闪现京城后宅那些阴私,谁谁家的不要脸的姑娘为了攀上身份尊贵的男子,故意扯乱衣裳落水,只要好心的男子救了她,从此就狗皮膏药贴上撕不掉了。   再联想方玉蝶一而再再而三地诱.惑诗诗去钓鱼,然后被诗诗一个不慎撞下了河,然后方玉蝶衣裳大开……   天呐!   一切都是方玉蝶的连环计,目的是……萧青青立马转向自己丈夫,一颗心怦怦直跳。   若是真的,方玉蝶,其心该诛。   “不,青青,玉蝶表妹不是这样的人!”严振山不信善良的方玉蝶会做出这般恶心龌鹾的事,“青青,你冷静点,玉蝶表妹的人品,为夫信得过。眼下只是船夫的一面之词,咱们不能随便就冤枉了表妹。”   言下之意,这些都是色胆包天的船夫,为了脱罪撒的谎话。   萧青青也不是那等没有头脑的人,听了丈夫的话,心下了然,确实有这种可能。一颗慌乱的心,渐渐又平静了下来。   船夫并不笨,自然听明白了夫妻俩的意思,忙举手发誓:“草民句句属实,绝对没有半句虚言!”   说罢,又努力回忆所有细节,将水底所有的细节全部再复述了一遍。只除了那个吻。   是的,是吻,不是单纯的渡气。   船夫三十好几的人了,因着常年撑船,皮肤晒得黝黑,面相比较老,像老船夫似的,总被大姑娘嫌弃,至今还没娶上媳妇。   原本老实巴交的船夫,真的只是单纯去救人的,可谁曾想,在水底见到了那样一副衣裳不整的光景,常年不碰女人的老光棍哪里忍得住,想起“渡气”那一说,就控制不住地“渡气”一口了,临了,舍不得离开,就渡了一口又一口,还碾了大姑娘柔软的嘴唇好几遍。   那几遍,让船夫心神震荡,差点就做出更过分的事来。   好在,后来忍住了,手掌只悄悄在前面来回了五六下,怕姑娘真的彻底溺亡没得救,就急急忙忙给姑娘扣上了盘扣,系上了裙带。到底是有过肌肤相亲的人,船夫不忍心她太过难堪上岸,就好心给她整理了一番。   唉,也是命运不济,原本偷偷摸摸的,姑娘也是昏过去不省人事的,神不知鬼不觉的事,竟慌乱中扣错了衣扣,导致露了相。   船夫悔不当初,最开始就不该热心肠下水去救什么人。这下好了吧,因为一个品行有亏的姑娘,将自己给搭进去了,惹了一身腥臊。   船夫顿时很想哭。   “李力,看着他,不许跑了。”萧青青不想再看船夫一眼,命令李力留在这里看押,自己和严振山回到方玉蝶所在的禅房,将诗诗交给严振山抱去别的禅房等候郎中到来,她则守着方玉蝶,只要方玉蝶一清醒,立马与她对质。 第33章   方玉蝶早就醒了,却没脸睁开眼。   回忆噩梦般袭来,她被又老又丑的船夫吻了,胸口还被摸了,恶心坏了,窝在被窝里忍不住打个激灵。   正在这时,禅房门“嘎吱”一声开了,方玉蝶偷偷睁眼,萧青青面色不愉跨进房门。方玉蝶心中有鬼,一颗心颤抖起来。   船夫轻薄了她,但悄无声息发生在水底,船夫但凡还有点脑子,绝不会主动交代。所以,萧青青面色难看,是因她出水时衣裳不整,审问船夫后猜出她故意扯乱衣裙,意欲勾引表哥?   思及此,方玉蝶整颗心都乱了。   若是已经勾搭成功,她自然不必怕萧青青,坐等抬妾就是。   可眼下……   尴尬了,既没勾搭成功,又露了相,怎么办?   尤其,萧青青一进来便让表哥抱走小诗诗,一副清空房间要与她清算的架势。方玉蝶藏在锦被下的身子,止不住瑟瑟发抖。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表哥……表哥,玉蝶害怕……”   萧青青正一手支头坐在西窗榻上等待方玉蝶醒来,反反复复琢磨如何询问才是最恰当的,突然听到方玉蝶惊慌大喊,萧青青吓了一跳,还以为船夫果然撒谎,玉蝶果真水底遭遇了侵犯,才会一醒来便恐惧异常。   “玉蝶不怕,万事都有嫂子给你做主!”萧青青快步奔去床前,表妹在她眼皮子底下受辱,自然是要讨回公道的,那个船夫,扒皮抽筋都不为过,萧青青恨恨想到。   却不料……   奔到床前,惊见方玉蝶双眉紧蹙,眸子紧闭,整个人痛苦万状地捂住胸口,宛若胸口被箭刺中,疼痛异常状。口里不停呼喊:   “表哥,我是不是要死了?水里好冷,好冷……你再抱紧我一点,再抱紧一点……”   “表哥,为你去死,我心甘情愿,你不要哭……玉蝶为你挡箭那一刻,就没想过还能活命……能为表哥死,是我心甘情愿的……”   “生不能做你的女人,死后能做你的鬼,已是玉蝶三生修来的福气,你不要哭,不要哭……”   萧青青听到这些梦中呓语,整个人都怔怔的,脑子里自动生成无数画面——   几个月前,方玉蝶为严振山挡下一只毒箭,中箭后,方玉蝶掉入河水里,严振山跳下河抱起她。冬日河水冰冷刺骨,方玉蝶可怜巴巴祈求严振山抱紧她,给她温暖,严振山应诺……救上岸后,中毒的方玉蝶险些活不过来,严振山哭了,方玉蝶垂死之际深情表白。   脑补完这些,萧青青心底酸涩异常,纤纤玉手死死攥住裙摆,指尖发颤。   方玉蝶“梦中呓语”还在继续,摇头晃脑声音哽咽:“表哥,是玉蝶福薄,今生与你无缘,来世再续……”   如玉先是震惊,后是愤怒,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最后颇为同情地望向主子萧青青。原来,表姑娘与二爷早就背地里有了牵扯   ,只待寻个理由……纳妾了。   难怪今日会去乘坐乌篷船,表姑娘又恰巧掉下河,如玉清清楚楚记得当时二爷不假思索就跳下水去救人,此刻想来,竟是两人怕自家郡主不同意,便合起伙来算计,预备众目睽睽之下先来一场英雄救美,湿漉漉的两人贴在一块,清白没了,然后顺理成章纳妾?   “不要脸!”如玉心底恨极了。   如玉一个忠心耿耿的丫鬟都如此,何况萧青青这个当事人?   方玉蝶的呓语还在继续,萧青青已想明白了一切,失魂落魄,丢下这里的一切转身离去。   “青青,玉蝶怎么样?”严振山抱女儿躺去隔壁房间,又转回来守在门口,一见萧青青开门出来,立马上去询问。   萧青青冷眼看着男人的焦急样,嘴角挤出一个讥讽:“这般关心她?自己去看啊。”说罢,越过男人,就走。   严振山心下一懵,见娇妻如此不正常,想追上去细问,正在这时,禅房里传来方玉蝶的哭腔:   “表哥,是你来了吗?”   那声音哽咽万分,是个人都听出了十足的委屈。   严振山见娇妻闪进女儿房间不见了,又惦记船夫的事,犹豫再三,转身回应方玉蝶:“是,表哥来了,你是不是受委屈了,别哭……”   萧青青人已经进了女儿禅房,却鬼使神差躲在门后偷听,听清男人的话后,自嘲般笑开了,笑颜还未完全展露,硕大的泪珠一颗颗滚落,玉珠般砸落在地,碎了。   连同心,一块碎了。   ——   躺在床上的严诗诗,早就醒了,却心头隐隐觉得不妙,便一直佯装昏迷,见机行事。眼下睁眼偷看,竟见娘亲背靠门板哭了,严诗诗唬了一跳。   爹爹不是没救落水的方玉蝶吗?   怎的娘亲还如同上一世般,情绪波动,一脸崩溃的样子?   碧竹也有些懵,从未见郡主如此情绪崩溃过,慌忙打盆热水来,伺候郡主净面。碧竹是严诗诗的贴身大丫鬟,不是郡主的,心底有疑惑也不敢问。严诗诗见状,脑子一转,心下了然,方玉蝶一招不见效,又使用了别的招数挑拨离间。   严诗诗气得想当即跳起,狠扇方玉蝶几耳光,但转念一想,还是佯装昏迷,静待其变。   她的娘亲,她很清楚,平日看着温柔,一旦内心炸了,在气头上,什么狠话毒话都能往外蹦,完全不过脑子,也失去理智的判断。气头上吵架,往往吵不明白,夫妻关系   还会陡生裂痕。   但只要严诗诗一直昏迷,不醒转,爹娘的心神不说全部牵挂在她身上,也至少会有半幅心神在她身上,激烈的战争闹不起来。   待她醒转时,已是几日过后,再激烈的情绪都能沉淀下去,化为平淡,那时爹娘再来对话,兴许能心平气和一点,能将事情说清楚一点。   思及此,严诗诗果断继续昏迷,躺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萧青青见女儿一副苍白面孔,还昏迷不醒,当下心   口一痛,再没心力去想臭男人的事。   男人再重要,也不过只是个男人,仅此而已,若严振山心头真有了方玉蝶,呵,她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   大不了一拍两散,她带女儿回摄政王府过日子,从此一别两宽,老死不相往来!   打定了主意,萧青青很快表现出镇定的样子,坐在床沿上一心一意照顾女儿。   没多久,郎中来了,可任凭郎中怎么望闻问切,都瞧不出为何严诗诗一直昏迷不醒。这下,萧青青再次发急,她猛地想起上回女儿昏迷不醒,葛神医就交代过,千万别再次受到刺激……   莫非今日方玉蝶骤然落水,又刺激到女儿了?   来来回回,都是方玉蝶刺激得女儿犯了病,萧青青心头涌起无数恨意。   “青青,你别急,我已经差人去皇宫请葛神医了,葛神医会有法子的。”严振山双手按住萧青青肩头,尽力安慰道。   萧青青却肩头一闪,避瘟神般,躲避开去。   严振山:……   完全不知道娇妻无缘无故又发什么脾气,眼下人多眼杂,又不好问,只得忍着。   老夫人一心牵挂诗诗,完全没留意小两口闹别扭。   严如莺心思敏感,一眼瞅出哥哥嫂子出问题了,但他们夫妻间的事,她这个当妹妹的不好参与,只能当没看见。   三夫人杨氏,只是庶弟的媳妇,更不好参与,也别开眼去,只关心诗诗。   严绾绾见诗诗一直昏迷不醒,急得吱哇乱叫:“怎的表姑姑都醒了,诗诗还没醒?”   听到“表姑姑”三个字,萧青青心头一刺,狠狠瞪了严振山一眼。   严振山一脸的莫名奇妙。   ——   为了给严诗诗请葛神医看病,一行人很快收拾东西坐上马车朝严国公府奔去。   萧青青夫妇守着昏迷不醒的严诗诗,一家三口一辆马车。严振山有心想询问娇妻,她到底怎么了,可萧青青一把推开严振山,拒绝说话。   “青青,你怎么突然不理我了?”严振山一再遇冷,心头很慌乱,强硬拉住萧青青胳膊不放。   声音不大,怕惊扰了女儿,但男人声调里的慌乱很明显。   “突然不理你?你自己做过什么好事,自己不知道吗?”萧青青声音同样不大,却冷言冷语。   严振山越发听得莫名奇妙,但好在娇妻总算搭理他了,忙好脾气追问道:“什么事啊,我……我真心不知道,你说。”   “好,我问你,之前方玉蝶为你胸口中箭,她中箭后,是不是一头栽进冰冷刺骨的河水里了?”   萧青青见男人一副真心求解的样子,忍不住怀疑,莫非事情并非方玉蝶吐露的那般,禅房的呓语都是作戏?   思及这种可能,萧青青耐住性子,向严振山求证,死死盯住男人双眸,任何精细的眼神变化都不放过。   严振山一愣,好端端的怎的问起几个月前的事了,但还是老实点头道:“是,当时在河边,表妹   中箭后,栽进了河里。”   萧青青攥紧裙摆,一字一顿问:“然后呢?谁救的她?”   “我当即跳下河去,救她上岸。”严振山完全没明白娇妻问这些做什么,但既然问了,他也没什么不敢坦白的,“军医说了,亏得我救得及时,那种毒最忌讳冷冻,若表妹再泡在河里久一些,当场就会丧命。”   “她浑身冰凉,所以,你就紧紧抱住她,给她温暖?”萧青青笑了,盯住男人脸庞笑了,笑得心底一阵阵发凉。   严振山这回听出巨大酸味来了,竟是责怪他不该下水去救人?   心头猛然觉得不可思议,反问道:“青青,你这是什么话?她以身挡箭,差点命丧当场,我作为被救的,还要忌讳这个忌讳那个,不该下水去救她?她是为了我才受伤落水的啊。”   别说只是下水救人了,就是一命抵一命,也是他该回报的。   “对,救,当然救,你可不是好好救过了。表哥表妹的,亲上加亲,多好!”萧青青见到男人那样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心底拔凉拔凉的,酸劲一上来,口不择言,“你说吧,准备何时纳妾,明天,后天?还是今夜就给你俩准备洞房花烛?”   “你发什么疯?”话说到这个份上,严振山总算知晓萧青青今日为何不对劲了,竟是吃上干醋了,吃醋对象还是救过他命的方玉蝶,“萧青青,你过分了啊。”   她过分?   萧青青气笑了,猛地一脚踹开男人。   “你往哪踹呢?”严振山伸手挡住下头,另一只手抓住娇妻蛮横的脚,习武的男人身手矫健,没两下就以守为攻,将萧青青逼到了角落,死死压住她,动弹不得。   偏生这个时候,也不知打哪来的一片羽毛飞落在严诗诗鼻端,痒痒的,一个没忍住……   “啊欠……”   严诗诗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严振山:……   萧青青:……   两人那样暧昧的姿势,被女儿看到,顿时尴尬了……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这章肥的啦,3600+字,该表扬 第34章   爹娘有多尴尬,严诗诗没法揣度,反正她尴尬得想钻进地缝去。先头闭上双眸看不见,光是声音,就已经令严诗诗面泛薄红了,眼下再亲眼所见……   “爹,娘,你们在干什么呀?”诗诗只得装出一副懵懂不知的小模样,眨巴一双雾蒙蒙的桃花眼,强迫自己盯着爹娘直瞅。   萧青青那个尴尬啊,一脚踹开男人抓她脚腕的大手,两手无措地整理乱了的衣裙,严振山是个男人,面皮厚些,“哈哈”笑道:“你娘小腿痒,爹给你娘挠挠。”   说罢,还伪装出一副挠完的样子,笨拙地去整理娇妻凌乱的裤腿,顺带扯下裙摆遮住。   萧青青面皮涨红,却不得不配合男人的谎言,点头笑道:“是呢,诗诗,方才娘亲痒痒。”   严诗诗:……   没想到爹娘还这么会……编谎话。   不过很快,爹娘就为他们编的谎言付出了代价……   “爹爹,娘亲痒痒,你就多给娘亲挠挠嘛。”严诗诗嘟嘟嘴,朝爹爹一脸认真道。   萧青青:……   女儿,娘正生你爹的气呢,你瞎出什么鬼主意啊。娘才不要让你爹碰。   严诗诗才不管娘亲愿不愿意呢,一双潋滟桃花眼只鼓励地看向爹爹。   原来,方才“昏迷”时,严诗诗可是听清楚了爹娘的症结所在,按照她分析啊,爹爹对娘亲情有独钟,绝不可能与方玉蝶有私情的,娘亲吃醋的事,八成是方玉蝶挑拨离间了。只要爹爹态度好,详详细细解释清楚,夫妻间迟早能过去这个坎。   而她严诗诗,自然得想尽一切方法帮爹娘迈过这道坎啊。   幸好,严振山聪明,是个上道的,立马乐呵呵地探出爪子,又抓住萧青青小腿,挠了好几下。夫妻推搡间,严振山干脆朝萧青青腋下去挠痒痒,没一会,萧青青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直笑骂男人:“要死了你……”   严诗诗也加入进去,一家三口闹腾上了,一个个痒得“咯咯咯”的,马车里气氛好到不行。   严诗诗偷瞧娘亲,面带红晕,早没了先前气恼的模样。严诗诗松了口气,知道,等回到府里,夫妻俩再心平气和地谈谈,应该就万事大吉了。   ——   方玉蝶醒转后,一直装出沉浸在梦境出不来的样子,与老夫人、严如莺共乘一辆马车,神情也一直恍恍惚惚,若有所思。   “玉蝶,你别吓姨母,你这是怎么了?莫非河底被鬼怪缠身了?”老夫人书读的不多,最怕鬼神。   “玉蝶妹妹,可是还不舒服?”严如莺体贴地探向方玉蝶额头,并未发烫,之前郎中也说方玉蝶身体没什么事,好好休息就行。心思敏感的严如莺,忍不住猜道,“玉蝶妹妹,你可是有心事?”   方玉蝶一听,脸蛋立马低垂,一副被言中的样子。   老夫人以为方玉蝶被人欺负了,忙握住她手,道   :“玉蝶,可是有人欺负了你?你别怕,尽管说出来,姨母给你做主!”   方玉蝶就等着这句话呢,忙起身跪倒在老夫人跟前,期期艾艾道:“姨母,我……”说到这里,又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欲语还休。   “玉蝶妹妹,你尽管说就是,只要你有委屈,我娘必定给你做主。”严如莺心善,一边去搀扶方玉蝶起来,一边鼓励道。   方玉蝶不肯起,坚持跪地道:“姨母,是这样的……”   这次,方玉蝶红着脸,将佯装昏迷时对萧青青演绎的故事,尽量详细地给老夫人说了一遍,说完时,满脸通红。   老夫人惊呆了:“你……你说什么?你和我儿振山他……”   “是,玉蝶句句属实,若有谎言,天打雷劈。”方玉蝶举手发誓,死后扯开衣襟,露出胸口上的伤疤,面颊绯红,“就是这儿。”   老夫人一见,那般私密之处,一阵头晕目眩。   严如莺也震惊非凡,天呐,方玉蝶胸口的毒箭是哥哥亲手拔的,还亲口……趴在玉蝶胸口上……吸出毒血?   这……   玉蝶妹妹的身子岂非都被哥哥碰过了?   可哥哥已经有了郡主嫂子,硬要对玉蝶负责的话,只能是……纳妾了。   莫名的,严如莺心口一阵疼,哥哥嫂嫂感情那般好,突然参合一个妾室进去,嫂嫂怎么受得了。思及此,严如莺陷入沉默,不说话了。   老夫人也一时没敢对方玉蝶承诺什么,郡主儿媳妇的脾气,几个月相处下来,老夫人已有了解,很爱很爱她儿子,秉持的信念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就连给严如莺找夫婿,郡主儿媳妇都说了,若对方不能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样的夫婿宁可不要。   你说说,那么好的郡主儿媳妇,老夫人怎么忍心给她送个妾室,去堵心?   “姨母,我知道这件事儿表嫂肯定难以接受。所以……我已经和表哥商议好了,吸出毒血的事,一辈子当做秘密,绝不告知表嫂。”方玉蝶泪眼婆娑,一副所有委屈自己扛的模样。   老夫人见了,也是万般同情,方玉蝶是她妹妹留在世上的唯一骨血啊,清白已失,除了给她儿子做妾,哪里还有别的出路。   “玉蝶,这事儿你容姨母好好想想。”老夫人为难极了,一面是满意得不行的儿媳妇,一面是骨肉之亲的方玉蝶。   唉,到底得伤了一个。   ——   ——   半个时辰后,马车抵达严国公府。   老夫人下马车时,都有些不敢面对萧青青了,眼神躲闪。   萧青青呢,马车上被女儿和臭男人骚扰了一路,面颊红得不像样,也是不大敢见人,是以老夫人的异样,急于躲避的萧青青丝毫没察觉。   严诗诗眼尖,一眼瞅出祖母和小姑姑的不对劲来。仔细回忆方玉蝶上一世游说祖母的事,严诗诗心下了然,方才马车上,方玉蝶怕是又作妖了。   “爹爹,”严诗诗突然牵住爹爹的手,仰起脸蛋撒娇道,“爹爹,我有悄悄话要说。”   “啊?”严振山先是一愣,随后猛地弯下腰,凑去女儿嘴边,一副聆听的样子。   “爹爹,晚饭后,你先来女儿房间,女儿有很重要的事告诉你……”为了让爹爹一定来,严诗诗加重了语气,“方才我昏迷时,又梦到那个坏女人了。”   严振山吓了一跳,画皮女又出现了?难怪女儿又昏厥了。   严诗诗使劲点点头,巴掌小脸上满是恐惧,期期艾艾道:“方才马车里没敢说,是害怕娘亲担心。娘亲胆子小,不比爹爹,是英雄,胆子大!”   女儿这话,听得严振山心头无比的舒服,立马点头应诺:“好,晚饭过后,爹爹定去找你!”   话音   刚落,严振山立马又反悔道:“女儿啊,别等晚饭后了,现在爹爹就去你房间,咱俩说悄悄话去。”   严诗诗心下大喜,这样最好不过了,抱住爹爹脖子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一定要相信爹爹是清白的,清白的,清白的!!!另外,说件事,枝枝今天思考了一天,最终决定将诗诗年龄改成十一岁,这样可以加快男女主恋爱进度,解决爹娘的爱情,很快两年后,就可以谈恋爱了。 第35章   【萧凌道:“各位小仙女们,为了本皇子能早日撩妻,作者枝枝将你们可爱的小诗诗给改大了年龄,从六岁,变成了十一岁。本皇子和情敌太子的年龄也跟着变大了,成了十六岁。很快要大力追姑娘啦!”】   严振山在女儿书房,说私密话时,严萱萱去了方玉蝶房里,一阵嘀嘀咕咕后,方玉蝶连连点头,立马从衣柜里挑了素净衣裙换上,又扑了白.粉,面色越发苍白三分。   “你好好躺着,等会老夫人身边的仆妇来喊饭,你只说不吃,记住,一定要一遍又一遍的拒绝,让仆妇跑个好几趟,引起老夫人的足够重视。”严萱萱推着方玉蝶去床榻上卧好,给她盖好被子,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我严萱萱最忍受不了的就是始乱终弃,你都已经是我二叔的人了,我必定帮你到底。”   严萱萱信了方玉蝶“趴在胸口吸出毒血”那套说辞,神情激动。   方玉蝶丝毫不为自己羞愧,真真是谎话多说几遍,自己都能信以为真。方玉蝶双手紧紧握住严萱萱的手,一副感激的神情:“萱萱,我的后半辈子,就靠你了。一旦事成,我会好好谢你的。”   “放心就是。”严萱萱从屋里寻来把锋利的剪刀,丢给方玉蝶,再次叮嘱几句,放下花帐,走了。   ——   走到门边,严萱萱又折了回来,十根纤纤玉指插.进方玉蝶秀发,一阵捣鼓,一头青丝乱糟糟起来,整个面色都憔悴了八分。   严萱萱这才满意地去了老夫人的上房。   ——   荣安堂里,老夫人一颗心砰砰乱跳,自打知道儿子和方玉蝶的事后,就没平静过。一回府,立马去了小佛堂,朝菩萨跪下。   “菩萨,求您指点,我到底该如何是好?”   一边是儿媳妇,一边是嫡亲外甥女,老夫人心乱如麻。   严如莺随同母亲一同跪下,她的心也很乱,在郡主嫂子和方玉蝶之间,自然偏心亲嫂子。可玉蝶的清白……纵使哥哥是救人心切,但碰了那种私密地方……该负责的,还是得负责。   唉,严如莺内心一叹,命运捉弄人啊。   半个时辰后,屋外的婆子再次过来喊饭,严如莺没有胃口,但怕母亲年纪大了,长时间饿着,不好,忙劝慰母亲去厅堂用饭。   却不想,坐在饭桌上好一会了,还不见方玉蝶的身影。   “玉蝶呢?”老夫人问喊饭的婆子。   婆子欲言又止,一脸为难道:“回老夫人话,表姑娘她……说胃口不好,不想用饭……奴婢劝了好几次,都劝不动,最后一次,表姑娘干脆不搭理奴婢了……”   正说着时,严萱萱突然从西厢房那头,急匆匆提裙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道:“祖母,不得了啦,不得了啦,表姑姑她割脉自杀了……”   “你说什   么?”老夫人唬了一跳。   严如莺也吓得手一滑,摔了碗。   严萱萱疯跑过来,眼底氤氲着雾气,泪珠转到了眼角:“孙女也不知道表姑姑怎么了,我刚刚去找表姑姑,就见被子一片红,掀开一看,一手的血啊!”   天呐,闹出人命了。   老夫人哪里还顾得上吃饭,在严如莺的搀扶下,颤巍巍前往方玉蝶的西厢房。一进门,满屋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真如严萱萱所言,春日薄被满是血,方玉蝶玉白的手腕上鲜血直流。   剪刀掉落在地。   方玉蝶已经失血过多,昏迷不醒。   “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老夫人急得险些眼前一黑,栽倒。亏得严如莺扶的快。   郎中很快就到,止血,包扎,掐人中,一阵抢救后,方玉蝶醒转过来,只是整个人面色苍白无血色,气息很是微弱。   “你这是做什么呀?”摒退所有不相干之人后,屋里只剩了老夫人和严如莺。老夫人泪眼婆娑坐在床沿边,看着泪流不止的方玉蝶,心疼万分道。   “姨母,我……我思来想去,活着也只能给表哥添麻烦,不如就这样去了……”方玉蝶低声哭泣,两只丹凤眼汩汩流眼泪,一串串不停歇,枕巾很快濡湿一大片。   最后,方玉蝶缠了纱布的手捂住嘴,一副无颜见人的样子,干脆转过头去面朝墙壁,只余下颤抖不已的双肩和凌乱的发丝给老夫人。   “好,好,好,只要你不再寻死,好好活着,姨母这就替你做主!”老夫人哪能不知,方玉蝶为何寻死,清白已失,却连个妾的名分都迟迟等不到,能不绝望吗?   老夫人一承诺,严如莺心下很难受,为嫂子难受。   方玉蝶却不吱声,继续面朝墙壁捂嘴恸哭。仿佛她也不想插.入表哥表嫂之间,但命运弄人,她无可奈何。   “翠玉,去将郡主请来。”老夫人为了方玉蝶不再做傻事,当着她的面,让人去请萧青青来。   方玉蝶心头一喜,有老夫人这个婆母亲自施压,萧青青纵使万般愤怒,也只能接受。谁叫萧青青进门十几年,只生下个闺女呢,老夫人一旦下定了决心,自有法子逼迫萧青青同意纳妾。   ——   二房。   萧青青已命令丫鬟在偏厅摆好了饭菜,可左等不见严振山来,右等也不见女儿来,奇了:   “半天不来,他们父女俩怎么回事?”   大丫鬟如玉上前回禀道:“听喊饭的婆子说,二爷眼下不在前院   ,去了姑娘的书房,父女俩也不知在嘀咕些什么,已经好半天了。”   萧青青越发奇了,女儿什么时候如此黏糊她爹了,还絮叨个没完。   萧青青正要起身去女儿院子时,外头来了老夫人的丫鬟,道是老夫人有事,请她过去一趟。   萧青青越发奇了,眼瞅着该晚膳了,老夫人从来不会这个时候差人来。今日如此,怕是出了急事。   思及此,萧青青点点头,饭也不吃了,带了几个跟班丫鬟就   去了老夫人的荣安堂。   到了,竟被告知,老夫人去了供奉祖宗牌位的祠堂。   萧青青心下微动,直觉很不正常,但还是转去了祠堂。   “列祖列宗在上,看在我儿振山十几年浴血奋战在沙场,为国争光,光耀门楣的份上,赐给他一个儿子吧……”   “我儿如此优秀,列祖列宗,你们怎么忍心看着他绝后呢……赐给他一个儿子吧,求求祖宗们了……”   萧青青骤然听到,停步,循声望去。   只见祠堂里,老夫人跪在列祖列宗面前,苦苦哀求。背影落寞。   “郡主……”如玉心头很是不舒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夫人这是嫌弃郡主没生下儿子呢。什么人啊,前脚还和郡主亲亲热热,好婆媳一对,后脚就整这么一出,纯心给人添堵呢。   如玉都能看明白的问题,聪明如萧青青,又如何不知。   “你们下去吧。”萧青青立在原地,嘴角浮现一丝冷笑,随后挥手遣散一干丫鬟婆子。   “郡主……”即将有战场,如玉不愿走。   “退下!”萧青青声音骤冷。   如玉咬咬唇,只得带了小丫鬟们退至祠堂的院子外。后来也不知如玉想到了什么,拔腿往二房跑了回去……   萧青青独身一人进入祠堂,反手将祠堂们给关严实了,一丝缝隙都不留,祠堂里立马昏暗下来。   萧青青也不搭理老夫人,径直上前拿了三炷香,跪在早就准备好的青色蒲团上,恭恭敬敬给列祖列宗上了香,行叩拜之礼。   “婆母,您找我。”一切完事,萧青青依旧面朝列祖列宗跪着,看都不看老夫人,声音偏冷。   老夫人双手一抖,她本就是敏感的人,郡主儿媳妇态度的变化,她岂能不知?   对不住,青青呐,对不住。老夫人心里很苦,眼角噙泪,但一想到嫡亲外甥女方玉蝶割脉自杀的可怜样子,又不得不替方玉蝶做主。方玉蝶是她妹妹遗留在世的唯一骨血啊,她不能对不起妹妹。   “青青呐,你也是明事理的人,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老夫人掐紧手心,一鼓作气,“你嫁进严家十几年,一直无子……可否考虑,给振山纳个妾室,延绵子嗣。”   老夫人思来想去,觉得从无后上头,劝说纳妾,最能成功。至于为何不直接告知萧青青,方玉蝶清白已经给了严振山,要对方玉蝶负责?   这便是老夫人的善良之处了,萧青青和严振山多恩爱的一对啊,若是知道严振   山和方玉蝶之间有了那种关系在,这辈子怕是心头都要不舒服,恩爱也要随之消失了。远不如被她这个婆母“嫌弃无子”,从而逼迫纳妾,要舒服得多。   萧青青听了,面上毫无怒色,只轻轻冷笑道:“看婆母的意思,纳妾的人选已经寻着了?谁呀,说出来听听。”   清清冷冷的声音,老夫人一阵胆寒。   心头默念了十来遍对不住,嘴唇哆嗦好几下,老夫人到底鼓足勇气说出了口:“那个姑娘,青青呐,   你也认识,就是你表妹……方玉蝶。”   果然是她,方玉蝶。   萧青青还在祠堂外,就已经猜出老夫人在为方玉蝶铺路了。但真的从老夫人口里听到这个名字,萧青青还是狠狠失望了,对老夫人无比失望。   十几年来,萧青青虽然没在老夫人跟前敬孝,但是远在西北,她也为老夫人做了很多,每年寄回的贴身衣裳和鞋袜,就不知有多少,一针一线全是萧青青亲手缝的。   更别提每隔十天半个月,萧青青就要亲手画上一副故事图画,里头的主人公就是老夫人,对着画像,给诗诗讲一系列故事,每个故事里老夫人的形象都非常正面。   这算是带着诗诗,从小孝敬祖母了。   做了这么多,到头来,萧青青又得到了什么?   原本以为,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婆媳关系够亲昵的呢,结果,儿媳就是儿媳……远远比不过方玉蝶身上的血缘关系。   亲疏远近,一目了然啊。   萧青青心头一个冷笑。   好,很好。   萧青青突然笑开了:“婆母看中了方玉蝶?嗯,本郡主也觉得表妹甚好,温柔惹人怜,是个不错的。将来若是真给婆母生下孙儿孙女的,美丑倒是不用担心了,孙子肯定俊,孙女肯定美。”   发狠说到最后,萧青青心头一阵刺疼。   老夫人整个脑子嗡嗡的,别的话压根就没听进去,满脑子都飘着三个字,“本郡主”。   青青还是头一次在她跟前自称“本郡主”。   其中的微妙变化,刺激得老夫人心口一阵剧痛。她知道,从此,情分终究淡了。   老夫人忍不住泪盈于睫。   但为了方玉蝶,老夫人偏过头去,远离萧青青,红着眼角问:“青青,你同意了?那挑选个吉日,将喜事办了吧。”   萧青青笑道:“这么快就办喜事?婆母,您办事未免也太急切了。纳妾到底是振山自己的事,他中意不中意表妹,还不知道呢。”   老夫人心想,出了那样的事,振山是个负责的好孩子,自然是要纳妾的。之前一直没提,不是怕青青你不开心么。可这样的话,老夫人不敢直接说,正琢磨,该如何措辞继续说下去时……   萧青青一把从蒲团上起身,走到祠堂门口,朝院子外站立的仆妇,大声发令道:“来人,去将二爷请来,有事商量!”   仆妇吓得身子一震,这般发号施力,上回见到,还是拖世子夫人进祠堂那回呢。仆妇丝毫不敢耽误,立马往二房跑去。   萧青青背对老夫人,声如洪钟:   “婆母,等会你儿子就来了,他若同意纳妾,那就让他自己挑选吉日吧。”   丢下这话,萧青青大步走进祠堂的侧间,站在木窗后,窗户纸上戳个洞。她倒是要好好看看,没有她在跟前,严振山面对纳妾,是个什么态度。   臭男人要是顺水推舟,真敢流露出纳妾的意思,哪怕只是一丝丝……   呵。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发红包,本章很肥哟,4000字!!! 第36章   海棠院的小书房,严诗诗一身素锦衣裙趴在严振山膝头,跪坐,将方玉蝶糅杂进《画皮》故事里,详述噩梦——坏女人如何利用逼真的谎言,挑拨府里的老太太做下错事,夫妻离心。   “爹爹,我很害怕,总觉得那个心伤回娘家的**,长得很像我娘……”严诗诗知道今日很关键,埋在爹爹膝头,孩子似的悲恸哭出来,“爹爹,你不要伤娘亲的心,留下娘亲,好不好?”   语气里满满的祈求。   见女儿掉眼泪了,严振山一时手足无措,笨拙地拿过帕子去揩女儿泪珠。女儿过于激动,头上的双丫髻都有些松散开来,垂下一丝半缕,沾染泪珠湿哒哒黏在面颊上,憔悴又狼狈。   严振山怔怔地看着女儿,理智告诉他,随随便便一个噩梦,当不得真,可《画皮》令女儿前阵子昏厥过一次……   有了上一次经验,严振山这次不敢再劝慰什么,摸着女儿脑顶,表态很快:“乖女儿放心,你爹多在乎你娘啊,还能让你娘跑了?不存在的!谁都分不开你爹和你娘,放心吧,乖。”   严诗诗雾蒙蒙的桃花眼,有了欣喜:“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生怕女儿小脑瓜又胡思乱想,将她自个整昏厥了,严振山还特意伸出小手指去勾女儿的小手指,拉勾盖章。这是父女俩一直以来的承诺方式。   严诗诗破涕为笑。   “二爷,郡主让您去老夫人院里一趟。”   手指还勾在一块呢,一声异于寻常的呼唤,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从窗外走廊里传来。   现在?   严振山心中微动。瞅瞅门外,晚霞已散,天色已晚啊。   严诗诗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再度悬了起来。送爹爹出院子,玉白小手攥紧爹爹衣袖,久久不分开。虽然不言不语,却将她对未来的担忧,演绎到了极致。   “傻女儿,担心什么,我和你娘可不是你梦里的那对傻夫妻!”严振山笑着嘱咐女儿,“自己乖乖吃晚饭,不用等爹娘了。”   临行前,还特意勾了勾女儿小手指,表示,不会忘记方才的约定。   “所为何事?”刚拐了一道弯,女儿身影消失不见,严振山立马蹙眉询问如玉。   “奴婢也不知,只在祠堂外听老夫人念叨什么‘子嗣,无后’,就被郡主赶出院子了。”前来通风报信的如玉,将老夫人的话一字不漏转述给二爷。   严振山心头一惊,居然与女儿噩梦里的故事有了一丝吻合。   行至半途,遭遇了第二波来请的婆子,瞧她们一个个神色凝重,严振山鬼使神差地重视起了女儿的噩梦。   ——   祠堂四周全是百年古树,枝桠横生,遮天蔽日,严振山迈入院子便后背生凉,阴森森的。   双掌推开两扇厚重的祠堂门,严振山很意外,没见到娇妻身影,唯有老夫人独自跪在列祖列宗牌   位前,双手合十,嘴里来来回回都是“子嗣,孙儿,后继有人”。   严振山一阵心烦。   生女儿时,青青难产,他差点就永远失去了娇妻,郎中说能好好活下来,已是皇室保佑。下一个子嗣,随缘。   这么多年过去了,生怕青青敏感,严振山都不敢让同僚家里的男娃来府邸做客,来的全是小女娃。   严振山小心翼翼呵护的娇妻,才回京几个月,就被母亲催促到头上了。严振山突然萌生出后悔,不该让妻女回京,永远待在民风淳朴的西北,就不会面临长辈的刁难了。   “娘,子嗣随缘。”严振山拜祭过祖宗后,陪老夫人一块跪在蒲团上,耐着性子低声劝慰老夫人,“就算一直没有,也无甚关系,大不了日后过继一个。”   老夫人原本要谈的并非子嗣问题,但见到儿子这个态度,忍不住急了:   ——   “胡说八道,你都奔三的人了,还膝下无子,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娘可只有你一个亲儿子,你过继谁的,身上流的都不是娘的血脉,那样的孙儿,娘可不认!”   “娘知道,你爱青青,你尽管爱她就是,娘也不阻拦……振山呐,你就可怜可怜娘亲想抱孙子的心愿,给青青找个妹妹回来,替她生个儿子,日后过继在她名下,抱给她养都行……”   一听这话,严振山立马炸了,声音拔高三倍:“母亲,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口?”一双凤眼,瞪得牛眼大,气愤得有些发红,“你不会跟青青已经说过类似的话了吧?”   天呐,难怪青青不见了,是不是哭着收拾包袱回娘家了。   念头一起,严振山再也待不下去了,起身,丢下老夫人,大步就要夺门而去……   木窗后的萧青青惊呆了,她从没想过,一向孝顺的男人,会为了她如此顶撞老夫人。老夫人怎么都没想到,方玉蝶三个字还没出口呢,儿子就先跟她干上了。   见儿子要走,老夫人急得……跑过去一把抱住儿子:“不许走!”老夫人忙调整思路,再不提孙儿的事,直奔主题:   “方玉蝶是你表妹,如今成了孤女,无依无靠的,嫁去别府,娘都一万个不放心。跟了你,倒是不错,这阵子你也看到了,玉蝶和青青姐妹情深,相处很好……”   木窗后的萧青青,被这话给拉回了神,双手紧张地攥住衣摆。   男人面朝大门,侧脸正对着萧青青,面上表情能看得一清二楚。不过,萧青青还没来得及细看,男   人掷地有声的话已抢先一步灌进了耳朵。   “方玉蝶?”严振山气笑了,“母亲,好好的日子不过,你整这么一出,就是为了你的外甥女方玉蝶?她给你灌了什么**汤,才来咱家多久,就让你鬼迷心窍对付起自己儿媳妇了?”   说罢,严振山狠狠掰开老夫人的手,一把震开抱住他的老夫人。   老夫人险些没站稳,踉跄一两步。   见状,萧青青忽然热泪盈眶。   萧青青心跳   停了,呼吸也停了,整个人仿佛坠入一个美美的梦境里,满世界的鸟语花香,男人踹开一个又一个狐媚子,拨开层层叠叠的烂漫花枝,对藏在后面的她,张开双手骄傲地笑:“青青,你看,我别的女人都不要,我只要你……”   老夫人哪里见过如此犯倔的儿子,一时震惊得双眼瞪大,嘴巴张开。久久才回过神来,茫然道:“振山呐,方玉蝶为了救你,胸口中箭掉入河水里,你们不是……”已经那般过了吗,玉蝶清白都没了,不嫁给你,还能嫁给谁?   后面的话,老夫人顾忌萧青青在侧室,没敢说出口。但她以为如此提醒,儿子会明白的。   严振山君子坦荡,哪里明白,直接质问道:   “母亲,我跳下河救起方玉蝶是事实,但仅仅只是从水里打捞了上来,远远没到必须负责的地步吧?那点身体触碰,就要逼迫儿子纳妾,那给她拔箭、治疗伤口的军医,岂非该一剑刺瞎了双眼?简直荒谬!”   老夫人懵了,儿子这话,怎的跟方玉蝶描述的大相径庭?   见老夫人发愣,严振山多熟悉自己老母亲啊,立马醒悟点什么。他蓦地想起女儿噩梦里的坏女人,专门靠撒谎,来达到挑拨离间的目的。这个方玉蝶,八成采用了同样的招数,哄骗了老实巴交的母亲。   鬼使神差的,严振山又想起老船夫说的话,今日河底,方玉蝶衣襟散开,裙带也散开,一副见不得人的狐媚样子沉在水底。   当时,严振山不信老船夫的话,眼下有几分信了。若不是女儿临时昏厥,沉入水底救人的就是他严振山啊,那般一来,还真就一张嘴说不清,要对方玉蝶负责了。   “其心该株!”严振山大喝一声,大步奔出祠堂,丢下震惊万分的老夫人,气势汹汹径直去了方玉蝶的西厢房。   作者有话要说:咱们二爷,帅不帅???本章继续发红包。本文接受催更!!!快来催促枝枝爆更!!! 第37章   西厢房,红纱帐下,方玉蝶卧在锦被里,痴痴望着头顶绣蝴蝶的嫣红纱帐,一个恍惚,上头绣着的仿佛不是蝴蝶,是一只只象征爱情的活鸳鸯……   恍恍惚惚中,一对男女站在桃花树下,男的身姿挺拔,一身银白铠甲在明媚阳光下泛着白光,头戴玉冠,玉树临风。身旁并肩站着一个桃粉色襦裙的姑娘,看身段十四五岁,一头乌黑秀发垂落腰间,与长裙一块随风飘动,宛若古画里走出来的窈窕美人。   “蝶儿,委屈你了。”男的一把抱住姑娘,圈在怀里,满脸的抱歉。   “振山哥哥,蝶儿不委屈,只要能做你的女人,是妻是妾,蝶儿都愿意,真的。”姑娘微微仰起面庞,白皙清秀的脸上泛出红晕,满满都是幸福。   “傻蝶儿,”男人双手捧住姑娘脸,大拇指轻轻刮过她红艳艳的双唇,额头贴上她额头,给了承诺,“表哥怎么忍心一直让你做妾,你放心就是,只要你生下儿子,就抬你做平妻。”   “真的?”姑娘面泛惊喜。   “自然真的,我怎么舍得咱们的儿子是庶子,傻瓜。”男人亲昵蹭她额头,嘲笑她傻。   姑娘羞涩万分,见表哥逐渐低下头来,想躲,但整个人被死死圈住,躲不掉,就那样没了初吻。   “表……哥。”忽然身上一凉,姑娘臊得不行,但嘴被堵住,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姑娘家家的也没有什么力气,挣扎了一会,便任由男人一把压去了青青草地上。反正迟早都是表哥的人,早一天,迟一天,又有什么要紧的,还能早点怀上儿子,那样就能早点成为平妻,干掉萧青青。   念头一起,姑娘抱住表哥,越发配合起来。为了表哥满意,姑娘努力摆出小册子上的花样,后来呜呜咽咽哭惨了……   “你的真好,比萧青青的好多了,蝶儿,蝶儿,我要你,要你,只要你一个……别哭,别哭,再忍一下就好……”   “表哥……”方玉蝶哭着求饶,却突然“咚”的一声响,一头撞到了地上,“啊!”额头和鼻子疼死了。   方玉蝶晕乎乎地趴在地上,睁眼一看,青青草地和整片桃花林都不见了,她趴在冷硬的青砖地上,身后嫣红纱帐垂落在玉白小腿上,轻轻拂着,茫然四望,哪里还有表哥的身影?   方玉蝶逐渐回过神来,原来方才是做梦,激动时,小狗趴的姿势一头栽下了床。   虽然是做梦,可身体的愉悦仿佛是真的,方玉蝶浑身热乎乎的,下头还隐隐湿乎乎的。坐在地上,再次回味梦里的情景,方玉蝶情不自禁陷入了傻笑。笑着,笑着,忽然起身坐到了梳妆镜前。   镜子里头的姑娘,粉面桃腮,红潮滚滚,那层红,早先扑的白.粉都遮掩不住。   实在是梦里情境太让她……热血沸腾,浑身血液都活了起来,直往面上冲,能不红彤彤嘛。   不知羞涩了多久,忽然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方玉   蝶先是一愣,随后一喜,八成是纳妾的事儿成了,有人来通知好消息。   念头一起,方玉蝶满脸掩饰不住的喜色。到底还残留了几分理智,麻溜扑了层厚厚白.粉,掩盖住面颊的绯红,才火速钻回被窝,面朝墙壁躺好。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方玉蝶心底的喜悦越来越浓。   终于,“嘎吱”一下,房门推开,有人走进来,听脚步声的沉重,是个男人。   ——   是表哥亲自来了?   方玉蝶心头泛喜,察觉到表哥拐过屏风几步跨到床榻前,方玉蝶忙阖上双眸,伪装出一副割脉自杀后面色苍白还在昏睡的可怜样,尽可能地博取同情,日后换来表哥更温柔的对待……   一只大手忽然摸上她肩头,隔着薄薄春衫,摩挲她单薄肩膀。   方玉蝶先是一愣,随后心花怒放,方才的梦里,表哥就是这般对她的。她就知道,表哥是看上了她的,一旦萧青青同意纳妾,你瞧,表哥就急切起来了。   梦里的一幕幕纷至沓来,方玉蝶浑身酥.软,反正过不了多久就要洞房花烛了,眼下没有再矜持的必要。方玉蝶忍不住转过身去迎合表哥,她愿意像梦里一般将她所有的美好都给他,毫不保留地给他……   转过头来的那一刻,方玉蝶僵住了,这个陌生男人是谁?   正要失声尖叫时,男人开口了:“方姑娘,这么快就忘记我了?今日河底,我才刚吻过你,碰过你。”   河底?   方玉蝶浑身一哆嗦,细看男人脸庞,终于记起来了,颤声道:“你,你是那个老船夫?”说罢,惶恐地推开老男人,想下地逃走。   船夫是做粗活的,远比方玉蝶灵敏多了,她双脚还没下地,就被船夫一把抱起抛回了床上,一左一右按住方玉蝶肩头,美美的姑娘死死陷入嫣红色被褥里,满头青色散乱,面色刷的苍白。   “你现在一副嫌弃的样子摆给谁看?河底下,你还那样一副骚样子勾引我。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我可还记得呢,你衣襟敞开,裙带松开,整个裙子松松垮垮,露出里头的大红色绣鸳鸯肚兜……”船夫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她勾引船夫?   方玉蝶见船夫误会了,慌得摇头直哭:“不,不,我不是为了你,是给我表哥看的。我没想到,表哥没下来救我,反倒是你来了……误会,误会……”   ——   “没听清,”船夫一把掐住方   玉蝶白皙下巴,“你别哭,你再说一遍。”   方玉蝶整个人慌得不行,老船夫叫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连忙忍住不哭,尽量声音清晰,再次解释道:“船夫大哥,我今日之前都不认识你,怎么可能会故意在水下勾引你。今日真的是误会,我当时等的是我表哥,那副样子,也是给我表哥看的……”   “你表哥,就是今日那个玄色衣袍,高高大大,浓眉大眼那个?”   “对。”   “那你可够   贱的啊,我明明看到,你表哥有媳妇的,两人还很恩爱啊。姑娘,做人这么贱,可不行啊,小心遭报应!”   船夫丢下这句,果断离开方玉蝶身子,下了地。   见终于解释清楚了,误会解开了,她安全了,方玉蝶浑身一松。却不想……   “砰”的一下,有人一脚踹开了房门,紧接着横在屋子中央的屏风也被一脚踹倒,差点砸伤方玉蝶。   “啊!”方玉蝶惊慌失措,完全没弄明白发生了何事,忙从床上跳下地,却见屋里多了一个玄色衣袍的男子,抬头一看……   严振山身子如山岳一般挺立在地,面色铁青,双眸瞪向她,里头怒火滔天。   方玉蝶吓得双腿一软,往后退了一步,贴在床柱上。   这时,有人拄着拐杖走进来,方玉蝶偏头看去,却见老夫人满脸怒色而来,手指颤抖着指向她面门:   “方玉蝶,你,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你……**!”   “姨母……姨母……”方玉蝶这回彻底慌神了,脑子一片空白,“姨母”了半天,没吐出别的话来。   完了,她完了,她对船夫解释的话,全被老夫人和表哥听去了。   如玉飞快上前,扬手就是一巴掌。那力道狠啊,如玉是萧青青身边的大丫鬟,将她家郡主所受的委屈尽数发泄在了这一巴掌里,打得本就腿软的方玉蝶一头扑倒在地,磕破了下巴。   “那番话,若非我亲耳听见,我这辈子都想不到,我可怜的妹妹居然会生出你这么个玩意来!”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拿起拐杖就朝方玉蝶背上打去。   方玉蝶不敢躲,生生受了,疼得泪流满面。   此时此刻,方玉蝶哪能不明白,船夫进来,就是套她话的。她傻啊,居然全盘托出,分毫都没保留。   “表哥,表哥……”方玉蝶趴在地上,两手抓住严振山袍摆,一寸一寸拉近距离。   爬到严振山脚下,方玉蝶仰起脸庞,可怜兮兮哭诉道:“表哥,玉蝶有错,但也只是错在太爱你了,一时偏激想走捷径。玉蝶对表哥的情有多真,不用看别的,单看几个月前,我愿意为了表哥去死,便能完完全全知晓了。表哥,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   方玉蝶苦苦表白,试图获得原谅。   却不料,严振山一脚踹开她扯住他袍摆的双手,踹得方玉蝶身子翻转过去,割腕自杀的伤口再次崩裂开来,鲜血渗透纱布,疼得方玉蝶龇牙咧嘴。   “方姑娘,本将军现在只问你一件事,当日你身中毒箭,我除了将你从水底捞上来,可还对你做过别的?”严振山冷声喝道,“再敢撒一句谎,后果自负。”   方玉蝶整个身子都僵了,“趴在胸口给她吸毒血”,确实是她哄骗老夫人的。她不想当着老夫人的面承认,可表哥一副要弄死她的语气,吓得方玉蝶哪里还顾得上脸面,立马颤抖声音澄清事实:   “没有,当时表哥只是单纯捞我出水,后续的事情全都是军医处理的。表哥和我,是清白的。”   听到这话,老夫人的心宛若被一个大手捏住,透不过气来:“玉蝶啊,玉蝶,你害得我好苦啊!”   她的郡主儿媳妇啊,善良又孝顺的儿媳妇啊,祠堂施压之前,婆媳关系多好啊,祠堂之后,萧青青神色淡淡,别说亲昵唤她“娘”和“母亲”了,连“婆母”都不叫了,只淡淡称呼一句“老夫人”,便带领一群丫鬟婆子绝尘而去,摆足了郡主派头。   巨大的悔恨,老夫人眼前一黑,一头栽倒。 第38章   老夫人一头栽倒,眼疾手快的严振山立马扶住,抱回了老夫人房间。把过脉,府医道是情绪过于激动,寻常的昏厥,休息好便能无事。   ——   严振山也就放心了,交给妹妹和大丫鬟好生伺候,再次返回方玉蝶的西厢房。   “严将军。”船夫战战兢兢跪在长廊口,给严振山磕头,“将军吩咐草民做的事,草民已经完成了,可否放草民回家。”   原来,船夫会出现在方玉蝶房里,全是严振山吩咐的。从祠堂怒气冲冲出来,严振山脑子很快清醒过来,没直接去质问方玉蝶,而是去了关押船夫的下人房,给船夫下死命令:   “你若能诱使方姑娘说出河底‘勾引’实情,证明你所言非虚,本将军不仅释放你,还大大有赏!五十两白银!”   船夫惊喜坏了,五十两白银啊,有这等好事?他撑船一辈子,都赚不回来啊!   哪怕不为了银子,就为了人身自由,安安全全回家,船夫也得绞尽脑汁办到啊。这不,知道姑娘家最害怕什么,进入方玉蝶房间,船夫立马一副要上她的样子,吓得方玉蝶什么都招了。   但手段着实有点卑劣,船夫有自知之明,是以事后,船夫见严将军迟迟不放他归家,心里头直打鼓,这才战战兢兢跪到了跟前来。   “哦,是船夫啊,你放心,本将军言出必行,承诺你的事情一样都不会少。”严振山招手吩咐小厮,去账房取五十两白银来,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再次看向船夫,“出府回家的事,稍后,等会还另有惊喜给你。”   惊喜?   船夫得了银子,已是满心激动,将军居然还另有赏赐?船夫双眼都亮了。   严振山大步绕过船夫,径直去了方玉蝶西厢房。   ——   方玉蝶割腕自杀的手已重新包扎好,没再流血。经过方才的变故,她整张脸不用扑粉,都已是苍白无血色,再加上那层厚厚的白.粉,整个人跟女鬼似的苍白。   丫鬟们全都不敢靠近,一个个退到门外。   “二爷。”   听到丫鬟的请安声,木然坐在窗边榻上的方玉蝶,眼珠子再次活动起来,那一刻,犹如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带了那么一点点欣喜,转向门口,果真见表哥去而又返。   一袭玄色衣袍衬得男人高大挺拔,大长腿迈得极快,脚下带风,男人身上的一切都透着一股力量的美。哪怕两人已经历尽了沧桑,表哥还是那般吸引方玉蝶,只一眼,她就濡湿了眼眶。   “表哥,你是不是原谅我了……”方玉蝶满怀希望,激动不已,飞速下榻跑到严振山跟前,泪光点点。   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严振山向下一扫,冷声道:“看来你是改不好了。”   方玉蝶向下一看,莲红色裙摆外,   露出她一双白皙光洁的玉足。她方才太心急了,忘记穿鞋,两只脚丫忙缩进裙底,慌忙摇头道:“表哥,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再意图勾引……方才真的是一时情急,不是故意的。”   方玉蝶苦苦解释,严振山一个字都不想听,冷冷打断:   “你这样的品行,也不知你爹娘怎么教的。就这样嫁去夫家,简直是给你爹娘丢脸,也给夫家平白招祸。这样吧,今日起,我给你找个教引嬷嬷,严格调.教你,你什么时候改邪归正了,再什么时候嫁去陆家。”   方玉蝶听得云里雾里的,茫然道:“陆家?什么陆家?”她从未定亲过呀。   严振山言简意赅:“船夫姓陆,今年三十二岁尚未娶妻,你嫁过去就是正妻,往后好好经营日子,也能过上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幸福日子。”   方玉蝶震惊极了,连忙摇头:“不!表哥,我就算是孤女,也是正经的官家之后,怎能嫁他一个平民?我绝不!”   “陆船夫已经全部招了,河底,他见你那副妖娆样子,一个没忍住,对你做了点过分的事情。你清白已失,还想嫁给谁?”严振山直言道,“你放心,有表哥给你撑腰,陆船夫不敢嫌弃你不端庄,日后必定好好待你。”   方玉蝶面色发白,嘴唇哆哆嗦嗦,半日吐不出一个字来。   本朝民风确实开放,但也仅仅是相对前面几个朝代而言,远远没到被人吻了、摸了,还能当做无事发生的开放程度。   何况,当时昏厥之前,方玉蝶隐隐察觉下头那处也被老船夫抓过两把。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婚事就这样定了。我会给你备一份丰厚嫁妆,风光大嫁,算是偿还你对我的救命之恩,从此,两讫。”丢下这句,严振山再不看方玉蝶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依着严振山的性子,有人胆敢如此算计他和娇妻,挑拨他的家庭关系,甭管是不是姑娘,都得扒皮抽筋不可,好教她尝一尝什么叫做恶有恶报。   眼下还承诺让她风光大嫁,真的是看在救命恩人和亲戚份上,严振山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如玉,你去找两个壮实些的婆子,守在门口。从今日起,表姑娘不许出房门半步,直到出嫁。”严振山冷声吩咐道。   “奴婢遵命!”如玉眼角眉梢都是喜色,佩服自家二爷的果断。   方玉蝶绝望地跌坐在地,脸蛋埋进双腿,呜呜呜哭了。   走廊尽头,船夫得知自己得了一房媳妇,欢喜得了不得,连连给严振山磕头,一再拍着胸脯保证,定会好好待方姑娘的。   回家的路上,陆船夫乐呵了一路,虽说方姑娘人品算不上好,但是模样俏啊,那小蛮腰,那**的屁股,他一个娶不上媳妇的光棍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有媳妇暖床,生一窝崽,再撑船多赚点铜板给媳妇数,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了。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二更来啦!今天双更,一共更新了5200字,很肥的啦!!!本文接受催更,快来催枝枝爆更啊啊啊啊啊!!!! 第39章   严振山处理完方玉蝶,又返回老夫人房中探望,见老夫人昏厥后还未醒,严振山眉头微蹙。   严如莺见状,悄悄拉了兄长去走廊说话:“哥哥放心,娘醒来过一次,精神状态还算好,喝下一碗安神药,又睡过去了。”   严振山点点头,放心了。瞅一眼窗里的老夫人,小声交代妹妹:“母亲这边先交给你了,我回去看看你嫂子去。”媳妇今儿受了大委屈,没见到人,他心底不安。   严如莺听了,连忙点头,为嫂子有兄长的疼爱而欣慰。催促道:“哥哥快去吧,嫂子今日也不容易,等娘这边没事了,我再探望嫂子去。”她是真心心疼嫂子。   严振山又叮嘱妹妹两句,快步回了二房。不假思索朝后院走去,半途止步,重回前院沐浴更衣,严振山来回奔波,一身臭汗,又接触过脂粉味喷鼻的方玉蝶,娇妻喜洁铁定嫌弃。   沐浴完再去后院,天色已晚。   严振山踏上后廊,就见一片红灯笼下,萧青青一身湖水绿褙子,下系白色湘裙,坐在院子里的桃花树下,悠哉悠哉摇着一把团扇乘凉,小几上摆着一盘鲜亮通红的樱桃,女儿依偎着娇妻而坐,往娇妻嘴里喂樱桃。   “爹爹。”严诗诗时刻期待爹爹回家,一直留意脚步声,乍然听到,一回头,果真是爹爹,欢喜地小跑过去。   爹爹的辉煌战绩,又是怼祖母,又是发落方玉蝶,严诗诗全都听说了,对爹爹钦佩万分,好喜欢爹爹呀。   严诗诗双手挽住爹爹胳膊,一声声甜甜唤“爹爹”,心底有多欢喜,唤得就有多甜。   一见女儿笑容灿烂,严振山心下了然,对方玉蝶的处置,娇妻很满意。可又怕萧青青对老夫人心底有怨气,迁怒他,不待见他,面对女儿时娇妻情绪没外露,女儿还小察觉不到。念头一起,严振山又偷偷瞄了娇妻好几眼。   萧青青坐在椅子里吃樱桃,自打女儿跑出去,余光一直留意男人,男人的那几道偷窥啊,尽收眼底。萧青青蓦地一羞,忙偏过头去,面颊粉红一片。   “爹爹,快坐!”严诗诗抱住爹爹胳膊,往娘亲跟前拉。   严振山心里有了底,“哈哈”笑着大步朝前走,抢了女儿的椅子,一屁股落座在娇妻身旁,膝盖故意撞上娇妻大腿。   不正经,萧青青嗔视男人一眼,一手推开男人的腿。   “哟,撞疼啦?我瞅瞅!”严振山厚皮脸去摸娇妻大腿,要给她揉揉。   萧青青臊得直打男人不要脸的手,“啪啪啪”打得直响,该揩的油还是被揩了。   严诗诗一见便知,爹爹今日马车上挠痒痒挠出经验来了,知道怎么哄娘亲最能让娘亲消气。   故意装作不懂,只当爹娘在寻常玩闹,个子娇小的严诗诗两手哈哈气,也蹲去娘亲跟前,帮爹爹一块挠娘亲痒痒,如同马车里一般,一家三口又闹成了一团。   院子里伺候的丫鬟,纷纷转过身去回避。   “要死了你们!”半刻钟后,萧青青笑得喘不上气来,趴在美人榻上举手投降。   严振山朝女儿使个眼色,率先一把搂住娇妻,笑着亲向她面颊。严诗诗会意,连忙搂住娘亲脖子,嘟起红红的嘴唇,亲向另一边面颊。   一左一右,两边夹攻。   这个姿势,果真令萧青青一愣,被生命里最重要的男人和女儿一起亲……那滋味,宛若坠在云端,飘飘然幸福极了。   亲过后,严诗诗很快捂嘴打哈欠,手背揉揉眼睛,道是困了,要回去睡觉。   夫妻俩立马起身要送女儿回小院子,严诗诗勾下爹爹脖子说悄悄话:“爹爹就别送啦,还是留下来继续哄我娘吧。”   说是悄悄话,声音可是不小,萧青青听得一清二楚,忙嗔了女儿一眼。   鬼机灵的严诗诗,得意一笑,小身子转身就跑出院门没了踪影。   ——   ——   “还没吃饭吧,饭菜还热着,在偏厅。”萧青青目送女儿跑走,主动挽住丈夫胳膊,并肩朝偏厅走去。   萧青青个子高挑,一身湖水绿的褙子在夜风中飘荡,裙摆上栩栩如生的兰花也一同飞了起来,时不时撞向严振山同样飞起来的袍摆,给夜色下静谧的二房增添了一抹俏皮。   这有趣的一幕,高大魁伟的严振山是看不到了,这倒不是说他天生个子高,双眸高高在上头,看不到脚下的风光。而是他一心沉浸在满满的喜悦里,无暇他顾,要知道,娇妻主动挽他胳膊了,意味着今日老夫人的举动,娇妻没迁怒他呢。你说值不值得欢喜?   转过长廊,进入偏厅一看,大大的八仙桌上,摆放着六菜一汤,酸菜鱼,辣椒炒牛肚,脆皮虾,素炒油菜……香气扑鼻,光是闻着,就馋出了人的口水,何况全是严振山平日的最爱。   “青青,这是奖赏我呢?”严振山麻溜坐下,飞快端碗吃起来,边吃,边笑着问。   萧青青没接话,白莹莹的手指拿起竹筷,不停夹菜到男人碗里,算是默认。   今日,老夫人的确惹了她,心都凉透了,但丈夫的表现堪称完美,不说果断处理了方玉蝶,光是祠堂里怒怼老夫人的一幕,就够萧青青回味一生了。   “你很好。”良久,萧青青小声给出了肯定。话一出口,心怦怦直跳,就跟要跳出嗓子眼似的,萧青青忙夹起一筷子竹笋自己吃,   低头细嚼,掩饰一番。   严振山听了,一双凤眼晶晶亮,天知道,要他的小娇妻夸他一句有多难,成亲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从娇妻嘴里蹦出来呢。   天知道,他盼这一天盼了多少年,又有多羡慕那些西北的汉子,说句丢人的话,严振山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娇妻像大大咧咧的西北姑娘夸赞情郎那般,也夸赞他一次呢。   一个欢喜,严振山饭也不吃了,抹了把嘴,捧住萧青青的脸,就激动吻了起来,一次   比一次缠绵,释放出他心头无穷无尽的欢喜。   后来,坐着吻尤嫌不够,拦腰抱她去了一旁的案台上,噼里叭啦上头的东西扫落一地,将她平放躺在那,从脸到细长脖子,一路狂吻直下。   “振山,不……”这可是在饭厅,萧青青不喜欢野趣味,慌忙抱住严振山的头,不许再往下了,一遍遍捶打他肩膀,要他翻身下去。   严振山一愣,误以为萧青青心头还是不舒服,不给他碰。顿了顿,哑声道:   “青青,今天是我娘不对,你若是还生她的气,我给你道歉。我娘那个人没心眼,容易被人骗,她是信了方玉蝶的谎言,才干下了傻事。你不知道,我娘知道真相后,立马悔恨得一头栽倒了,眼下我娘已经悔死了,真的……青青,你看在她没有坏心眼的份上,这次不要跟她计较了,好不好。”   耳畔突然传来严振山低低的求情声,满脸通红的萧青青怔住了。今日祠堂,老夫人那副嫌弃她没生儿子的嘴脸,还历历在目呢。真心话,萧青青是寒透了心的。   脑海中一幅幅寒心的画面翻过,萧青青闭紧嘴,一声不吭。   逼她给夫君纳妾,可以说是老夫人被方玉蝶蒙骗,可嫌弃她生不出儿子,就太过分了。   不计较,恕她做不到。   “青青,我知道她伤你心了,我也不求你彻底原谅她……你就答应我一条,面上过得去,就行,好不好?”严振山轻轻吻她耳垂,一遍遍低声求她。   “好。”萧青青耳垂是极其敏感的地方,有些承受不住,终于开口应下。这不是她陷入意乱情迷,胡乱违背了原则,实在是这个男人待她太好,她舍不得他夹在婆媳中间为难。   只是面子上过得去而已,只是不像今日从祠堂出来那般给老夫人摆郡主派头而已,表面上的客气和敷衍,是皇家郡主打小就受训的,她能给。   “青青,你真好,谢谢你,肯为了我做这些。”   严振山欣喜的声音如四月的毛毛雨,淅淅沥沥飘进她耳里,她感受到了来自丈夫的愉悦。   萧青青欣慰地笑了。可很快,萧青青的笑容就被惊慌替代了,该死的臭男人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就开始在案台上不管不顾地乱来,任凭萧青青怎么捶打他,都不管不顾地大动起来。原本还未扫下去的果盘彻底震下去了,一颗颗鲜亮剔透的樱桃滚落一地,但它们丝毫不抱怨,赶紧四散开来找地儿躲起来,一个个羞红了脸,红彤彤的。   四只桌脚“嘎吱”“嘎吱”奏响了曲调,还隐约伴随着   女子咬唇都堵不住的闷哼声。门外的如玉听到动静,赶紧遣散了走廊上侍候的小丫鬟,自个也走远些,堵住耳朵,羞红了脸。 第40章   时光飞逝,桃花谢了,荷花谢了,转眼秋菊大面积盛开了,严诗诗一袭胭脂红襦裙坐在院子里的长廊上,后背倚靠着红柱子,惬意地掰开手指头数一数,哟,大半年过去了。   “诗诗,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快去看热闹呀!”   严绾绾都是十二岁的大姑娘了,还是一幅孩子心性,一路狂跑冲到长廊下,两手围在嘴边喇叭状,隔着一片菊花花圃,朝那头的严诗诗大声呐喊:   “陆船夫的迎亲队伍都到了巷子口啦,表姑姑都开始哭嫁啦!快跟我去看,我娘说,从没见过哭得如此真情实感的新嫁娘……”   闻之,严诗诗挑眉,方玉蝶出嫁,原本不打算给祝福送嫁的,可若是方玉蝶哭得很惨……   严诗诗笑了,她最喜欢看坏人的惨模样,有这样的乐呵事,不去瞅瞅怎么行。   念头一起,严诗诗立马像只轻盈蝴蝶似的跃下长廊,携手严绾绾,欢快地提起裙摆朝办喜事的小跨院奔去。   方玉蝶刚进府时,跟老夫人一块住在宽敞的荣安堂,出了丑闻后,被老夫人嫌弃,赶去了西北角落的一个小跨院单独住,今日,办喜事也在小跨院,说起来呀,分外不体面呢。   当然,这些不体面与嫁给一个老船夫比起来,分外不足道了。   “姨母,姨母……玉蝶不要嫁,求求您,不要让我嫁……玉蝶舍不得您,您就让我下半辈子……为奴为婢伺候在您身边,一辈子不嫁人,好不好……”   严诗诗刚与严绾绾小跑进小跨院,厢房里传出的哭喊声,哀戚至极,颇有几分闻者落泪的味道。真真正正是哭嫁了。哭嫁,本是民间婚嫁习俗,新娘子出嫁上花轿之前,要哭哭啼啼向娘家人道别,感谢娘家人的养育之恩。   不过,方玉蝶可不是正常哭嫁,声音那个惨啊。   ——   严诗诗小步跑上长廊,往窗户里一瞧,只见方玉蝶一身大红嫁衣,双手抱住老夫人大腿跪在地上哭,哭得眼泪不停流,妆容都花了一大片,纵横交错,简直没眼看。   “姨母,求求您,求求您,玉蝶不要嫁啊……”方玉蝶摇着脑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劝慰,方玉蝶都哭个不止,老夫人头昏脑胀,拐杖直杵地上,敲出不耐烦的“咚咚咚”声。   正在这时,喜娘站在门口催促上了:“快,快,新郎官都到大门口了,吉时已到,快扶新娘子出门!”   三夫人杨氏,忙让丫鬟给方玉蝶补妆,盖上红盖头,准备出嫁。   方玉蝶一听急了,大喊:“不嫁,我不嫁!”她知道,满府里如今还在乎她的人,除了老夫人外,再也没有别人了。为了向老夫人表示她不嫁的决心……   方玉蝶猛地一把扯掉头上的凤冠,摔到地上,尤嫌不够,方玉蝶十根手指一阵乱拔,将头上的凤簪、凤钗、步摇全部一个个拔.出来,摔落在地。   一头青丝,没了发簪固定,尽数披散下来,凌乱像女鬼。   老夫人震惊极了。随后搂住方玉蝶哭开了:“玉蝶啊,姨母也舍不得你嫁个船夫啊,委屈你了,可还能怎么办,你做错了事啊,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方玉蝶听出了心软,来了希望,知道自己抓对了最后一根稻草,越发哭闹起来,双手去扯身上的大红嫁衣,没两下,扣子就扯开了好几个。   喜娘惊呆了,干这行半辈子了,还没见过如此狼狈的新嫁娘,这幅模样,还能上花轿吗?   自然不能上。方玉蝶一个人关在小跨院大半年,日日夜夜都在琢磨,怎么逃避掉这门该死的婚事,终于让她想出了这一招。   方玉蝶知道,她都这样一副狼狈样,完全不像一个新娘子了,堪比上刑场,老夫人疼她,肯定舍不得逼她出嫁了。只要留在严国公府,总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抱着这样的念头,方玉蝶越闹越不像样,连绣鞋和袜子都想拽下来……   严绾绾孩子心性,看到如此不同寻常的出嫁场面,惊喜极了,整个身子趴在木窗上,看得津津有味。   严诗诗眉头微蹙,真心没见过方玉蝶这般无赖恶心的人,什么损招都能出。   “新郎官到了!”小跨院门口,传来一阵噼里叭啦的鞭炮声,船夫一身大红衣袍,胸口戴上一朵大大的红绸花,在严振山的陪同下,欢天喜地跨进了院门。   可喜房里,方玉蝶的哭声愈演愈烈。   喜娘完全不知该怎么办。   老夫人念着逝去的妹妹,到底心软,朝院子里的儿子望去,满脸的祈求,似乎在无声求儿子,这场离谱的婚事就这样取消了吧,不嫁了,不嫁了,咱们另外给玉蝶寻个靠谱点的人家,好不好。   严振山眉头一拧,新郎官微微发愣,第一次成亲的他,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严诗诗双手紧攥,眼看着祸害就要滚出严国公府了,绝不能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啊。   眼珠子一转,有了,严诗诗笑意盈盈地小跑到新郎官面前,甜甜唤道:   “表姑父是京城人士,怕是没见识过西北独特的哭嫁习俗吧……表姑夫还傻愣着做什么,直接抱了你的新娘子,上花轿吧!”   船夫一听,立马重新笑开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好,好!”各地习俗不一样,他媳妇是西北人,就按西北习俗来哭嫁,成!   船夫满心以为“新郎抱新娘   子上花轿”,也是西北的习俗,听了严诗诗小侄女的话,船夫立马乐呵上了,大踏步走进贴满喜字的新房里,大力掰开方玉蝶搂抱老夫人大腿的手,然后拦腰抱起头发披散的方玉蝶,就兴高采烈往院外走去。   落进船夫怀抱,方玉蝶吓坏了,她难以相信,她都这样一副尊容了,船夫怎么还能笑得如此灿烂?   喜娘被三夫人杨氏一推,霎时明白过来,喜娘忙拿起红盖头追上去,给震惊坏了的方玉蝶蒙上,顺道给她扣上剥落   的扣子。   严振山已经从管事婆子那知晓是怎样一出闹剧了,心底一个冷笑,真不愧是朱皇后千挑万选的姑娘,果然够能折腾的。亏得他女儿机智,要不今儿场面铁定不好看。   “方表妹,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本将军亲自送亲到陆家!”严振山大声表态道。   方玉蝶一听,豆大的泪珠再次砸下,她知道老夫人怕表哥,表哥如此一表态,此事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呜呜呜……”方玉蝶窝在船夫怀里,压制不住地哭泣。   船夫只当新娘子按着西北习俗,犹在哭嫁,压根没往心里去,一路欢欢喜喜抱上花轿,骑上高头大马进了陆家村。   婚宴排场很大,整个村的人都跑来喝喜酒,银子由严振山出,绝对做到了承诺的风光大嫁。   船夫豪放,大海碗敬了严振山满满三碗酒,为自己收获了严将军这样一个表舅子而兴奋,喝得红光满面的。   回新房时,船夫有了三分醉意,迈进房门,就笑着请走了严国公府来的喜娘。转头往喜床上扑去。   “你不要过来……”方玉蝶披头散发,往圆桌后躲。   “媳妇,别怕,那事儿很美妙,你会喜欢的!”船夫双眼冒光,张开双手朝方玉蝶走去。   船夫做梦都没想过,方玉蝶这样的俊俏姑娘,能给他当媳妇。   真真是怎么看怎么俏,上穿大喜凤袍,下系红色长裙,一头青丝披散在后背,还有几缕垂落胸前,隐隐约约漫过那两处。   身段曲线,迷人得很。船夫喉头滑动,再也忍不住了,直直朝方玉蝶飞扑而去。   方玉蝶哪里看得上皮肤黝黑的村汉子,旁的不说,光是他那一张晒得又老又黑的脸,她就嫌弃得想吐。   慌得她沿着圆桌来回躲,可她能有多大体力,跑上十几二十圈,就双腿有些乏了,被船夫一把逮住,给抛去了大红喜床上。   “不……”方玉蝶一口咬住船夫肩膀。   船夫只当西北姑娘与他村里的不同,喜欢玩刺激的,也没生气,任由她咬,三两下拽下她长裙,她喜欢刺激,他就给她更刺激的。很快,方玉蝶瞪大了双眼,她的清白,她的清白。   漫漫长夜过去,方玉蝶反反复复体会了做女人的滋味,一次又一次,如同半年前那个美梦里那般,男人迷恋死了她的身子,反反复复都不够,在她耳边喊叫着:“要你,要你,只要你,你那儿是天底下最美妙的。”   方玉蝶起先还反抗,后来绝望了,她没了清白,什么指望都没了。 第41章   方玉蝶嫁出府去,阖府里最欢天喜地的当属严诗诗,唯有她知道上一世自家多乌烟瘴气,这一世,真真是满院子鸟语花香,一家三口时不时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惬意地摇着扇子乘凉,或打趣,或嬉闹,甭提多快活啦。   “娘,又想爹爹啦?”桂花树下,严诗诗从背后搂住娘亲脖子,低声打趣赏花走神的娘亲,还探出小手指轻刮娘亲面颊,示意羞羞羞。   萧青青面泛薄红,忙打了女儿小手一下,“啪”的一声脆响,嗔笑道:“胡说八道什么,你爹才出门,我能想他?”   严振山与岳父摄政王商议后,决定不回西北,进兵部当差,已经两月有余。每日早出晚归。   “口是心非!”严诗诗毫不留情揭穿,“女儿都看到娘走神好几次啦,赖不掉啦!”   萧青青越发面皮发热了,方玉蝶事件,确实让她对丈夫更迷恋了,只要丈夫不在身边,时不时就能勾起心底的相思虫。这种小心思自然不好意思在女儿跟前承认,萧青青连拍女儿小手几下,佯装女儿碍事:   “去去去,别耽误娘刺绣,你小姑姑就快定亲了,娘的定亲红裙还没绣好呢。”   说罢,捧起一旁小几上的绣绷,低头认认真真绣起来。   大龙王朝习俗,正式定亲那日,姑娘得穿上亲嫂子一针一线绣出来的百合花新裙子,带着娘家人的祝福,婚事方能顺顺利利,百年好合。   萧青青心底对老夫人颇有意见,半年前逼她纳妾就不提了,前几日方玉蝶出嫁,老夫人还想悔婚,另觅佳婿呢。但萧青青拎得清,对小姑子严如莺还是真心喜爱的,是个懂事又体贴的好姑娘。萧青青乐意劳累点,认认真真刺绣,每绣一针,都欢欢喜喜默念一句吉祥话。   严诗诗一听小姑姑要定亲了,不由自主,想起了严萱萱,目前为止,严萱萱都没觊觎卢宴,丝毫没曝出要抢夫婿的苗条。   ——   莫非上一世,真是受习俗影响,小姑姑没穿亲嫂子缝制的衣裙,穿的是世子夫人朱氏缝制的,所以婚事出现了变故,被世子夫人朱氏的女儿抢走了夫婿?   严诗诗也知道此种说法诡异,但她宁愿相信就是这么一回事,而非其他。如此,这一世有了亲嫂子的祝福,小姑姑和卢宴就能双宿双飞,有个幸福的结局了。   念头一起,严诗诗再不耽误娘亲刺绣,乖巧地落座一旁的圈椅里,惬意地给娘亲摇着团扇,看娘亲刺绣,每绣一针,她也跟着送祝福。   ——   皇宫里,金桂飘香,也不知今年雨水格外滋润,还是阳光分外充足,今年的金桂远比往年来得绚烂,花香都浓郁三分。   恰逢朱皇后月底这日寿诞,一众皇亲国戚和各府命妇,可是有机会好好观赏宫里的金桂了,一大清早纷纷携带自家姑娘、公子进宫给朱皇后贺寿。   国母的千秋,严国公府一大家子人自然也   得进宫,大房、二房、三房、四房,挤挤攘攘十几口人,全都早早起来随意吃两口早饭,便在仪门处站好,等待上马车进宫。   “祖母!”严绾绾孩子心性,在仪门等了大半日,终于见老夫人和小姑姑从羊肠小道走来,立马飞奔过去,小蝴蝶似的绕在老夫人身边,亲昵极了。   老夫人点点头,笑着夸严绾绾今日的冰蓝色高腰襦裙好看。余光偷偷瞥向那头的亲孙女严诗诗,诗诗挽住萧青青,母女俩背对老夫人,亲昵地说着什么笑话呢,银铃般的声音随风传来,悦耳动听。   三房的孙女都跑过来迎接她了,亲孙女反倒没看见她,只顾着与她娘说话。   “母亲。”   “祖母。”   老夫人又朝前走了一段路,近到眼前了,萧青青和严诗诗后知后觉似的停止说笑,齐齐转过身来,客客气气朝老夫人打招呼。说笑容吧,萧青青和严诗诗两人面上都有,却远不如严绾绾来的甜。像是那种待客的假笑,浮在面皮,不走心的。   萧青青和严诗诗这半年来的疏远,老夫人心头很难受。   严如莺默默叹口气。她知道方玉蝶那事,嫂子心头不舒服,有些怨怪老夫人。为了弥补婆媳间的关系,严如莺私下替老夫人向嫂子道歉过多次,嫂子每次都笑她想多了,说“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不必再提”。   可严如莺瞧得出来,嫂子打那后,再没对老夫人推心置腹过。   唉,每每这种聚会的日子,严如莺心底都得叹息好几声。她很怀念,曾经嫂子像亲生女儿那般亲近老夫人的日子。那时,一家子欢声笑语,多快乐啊。   严诗诗呢,在老夫人和娘亲之间,严诗诗毫不犹豫选择站队娘亲。   说真心话,上一世,严诗诗是怨恨祖母的,若非祖母胡搅蛮缠,横加干涉,未必会酿成悲剧。重生回来,严诗诗收起心底那份怨恨,一遍遍告诉自己,婆媳关系修缮,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她不愿意爹爹夹在婆媳间难做人,喜欢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场面。   可,半年前,严诗诗到底是失望了,心底拔凉拔凉的。   祖母和方玉蝶的血缘关系,真的不是娘亲善良、孝顺就能替代的。儿媳妇终究只是儿媳妇,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而已,永远比不上方玉蝶在祖母心里的地位。   因为这个,这一世,若非严诗诗耍了小心机,搞了小动作,就再次酝酿出家庭悲剧了。   这个认知下,严诗诗心中有了隔阂,对老夫人再也亲昵不起来,本能地疏远。与娘亲一样   ,面子上过得去,让人诟病不了,也就是了。   世子爷严振茂见人都齐了,连忙招呼大家上马车。   世子夫人朱氏面上没什么笑容,只在老夫人来时,敷衍地打了个招呼,对萧青青母女视而不见,对三房等人则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摆着世子夫人的派头。   关了大半年的祠堂,世子夫人朱氏积攒了满腔的怨气,刚放出来两个月,那股子怨气还没消呢,面上哪还讲究什么妯娌情,装都懒得装了。反正脸皮早   撕破了,还装什么装?没必要。   一共三辆马车,老夫人和严如莺坐打头的一辆。萧青青是皇家郡主,品阶高,携带严诗诗坐第二辆马车,因着与严绾绾母女交好,特意邀请了严绾绾母女同坐。世子夫人朱氏和严萱萱不肯伺候老夫人,按着地位只能排在萧青青后面,乘坐最后一辆马车。其余爷们,一律骑马随行。   “萱萱,在祠堂关着那大半年啊,娘算是看透了,你皇后姨母平日总将“姐妹”“姐妹”挂在口边,一副亲昵得不行的样子。实际上,也就那么回事,皇后啊……最是个会看菜下碟的!”提起落井下石的皇后,世子夫人朱氏嘴角挂着浓浓的讥讽。   严萱萱默默听着,懒得接腔。她领悟得比娘亲还早,世上只有卧在手里的权势才是真的,落难时谁跟你谈亲情?   要想获得更大的权势,严萱萱知道,作为姑娘家,唯有高嫁一条路可走。无比幸运的是,她喜欢的那个……是天底下最金贵的少年郎。   心头闪过少年郎俊逸挺拔的身姿,严萱萱面上一羞,再想到进宫后就能见到他,心头的欢喜就如泉水一般不停往外冒,再也听不到娘亲尖酸刻薄的抱怨话了。   ——   半个时辰后,严国公府的马车抵达了皇宫大门。皇后千秋之日,排队进宫贺寿的马车一长溜,从宫门口排到了好几条巷子之外,挨个接受守门侍卫的盘查,进度缓慢。   这个时候,萧青青摄政王府郡主的身份就起作用了,只见马车夫亮出青柠郡主的腰牌,侍卫核实过,立马放行。   “诗诗,可不可以撩开一条缝,让我提前瞅一眼皇宫啊?”严绾绾头次进宫,新鲜得很,马车刚驶过宫门,还在甬道里慢跑呢,严绾绾就激动得坐不住了。   按理说,三爷和四爷是庶出,两家人没资格进宫贺喜,但今年严振山和四爷严振峻西北战场立下大功,宣武帝格外开恩,这才有了一大家子人齐齐进宫的盛况。对严绾绾来说,好比百年难得一遇的契机,错过了这回,还不知道有生之年还有没有第二次机会进宫呢。   你说严绾绾激动不激动。   严诗诗摇摇头,遗憾的语气道:“不行,绾绾,宫里不能随便乱看。”   严绾绾立马泄气了,已经摸上窗帘布的爪子,慢吞吞,一寸一寸收回来,不死心地又问道:“诗诗,那下了马车后,我能抬起脑袋四处看看吗?”   严诗诗又摆摆手,连声道:“不行,不行,你只能按照宫规,低头走路,视线盯着地面。就像这般。”说罢,严诗诗故意   低头示范了一下。   “啊?”严绾绾张大小嘴,圆溜溜的,合不拢,失望极了。   严诗诗见到这副傻样,再也忍不住了,“噗嗤”一下,笑场了。   严绾绾愣了愣,回头见萧青青一副忍俊不禁的笑模样,她娘三夫人杨氏则坐在那摇头直笑她傻,严绾绾总算反应过来了,叫嚣道:“好哇,诗诗,你骗我!”   两手在唇边哈了气,立马直挠严诗诗腋下:“让你   骗我,坏家伙!”   严诗诗快笑死了:“谁叫你什么都信啊……”权贵进宫,连观赏风景都不能,光盯着脚下那点地砖,千秋宴啊,赏花宴啊之类的,还有举办的必要吗,多无趣啊。   严绾绾气得直往最痒的地方挠,两姐妹闹成一团,严诗诗很快笑出了眼泪,投降求饶。   说真心话,绾绾特别单纯,都长成十二岁的大姑娘了,还像孩子般单纯,是严诗诗两辈子里接触过的最纯净的姑娘。正因为如此,哪怕绾绾十一岁时还喜欢趴地上捉蛐蛐,孩子心性长不大,严诗诗也乐意陪在她身边。   抹掉笑出来的泪花,严诗诗像个女仆似的伺候严绾绾,刷的一下,拉高窗帘,明媚的秋日阳光伴着阵阵桂花香,涌进马车内。   “哇,皇宫真气派!”第一次进宫的严绾绾,看哪都新鲜,高耸的朱红宫墙,连绵起伏的金黄琉璃瓦,厚重的一重重宫门,哪哪都与宫外的府邸大不相同,哪哪都透着一股气派,是民间没有的厚重感。   就连宫女们行走都与寻常的丫鬟不同,六七个人排成一队,步子和手臂整齐划一,连帕子甩起的幅度都惊人的一致。   严绾绾一次次惊叹时,严诗诗趴在窗边陪着笑。   “咦,那个……是不是上回来咱们府上的大皇子呀?”东张西望的严绾绾,突然胳膊肘捅向严诗诗肩膀。   严诗诗探出脑袋一瞧,六七个宫女笑脸洋溢,站在甬道边接待下马车的贵妇人,引着她们朝大内走去,另有三四个太监指挥着马车该往哪个宫苑停去,忙忙碌碌……   一个身穿玄色织金锦衣的少年,立在不远的桂花树下,倒是很清闲,一张大冰块脸伫立在那,满脸写着生人勿近……还真的,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叨扰他。   陪着少年的,唯有头顶那把红色油纸伞,悬挂在桂花树枝头。   ——   光是那副冷冷的气场,都不用细瞅面庞了,严诗诗已然确定,严绾绾没认错人,就是大皇子萧凌。是严诗诗上一世熟悉的那个冷面萧凌。   “真是大皇子啊?那可奇了,怎的与上回见到的那个,气场如此不同?”严绾绾脑袋瓜记得,上回来严国公府探病的大皇子,笑得很暖,很平易近人啊。眼前这个……呃,冻死她了,瞅一眼,都想裹棉被的那种。   严诗诗自然明白绾绾的感受,别说绾绾了,就是她自己,大半年没见萧凌,骤然见到那样一张冰块脸,也是冻得嗖嗖的,上一世那股熟悉的冰冻感回来了。   有股半年前都活在梦境里的错觉,那个温柔、爱笑的萧凌,是假的吧。   却不想,下一刻,她们的马车才刚刚停下,车轱辘还没停稳呢,绾绾就见到了画风突变……   “诗诗,你来了。”大皇子萧凌大步流星走过来,停在马车窗口,朝马车内的严诗诗笑着打招呼   。他眉眼染笑,目光透亮,沐浴在秋日明晃晃的阳光下,浑身都散发着一层柔光,尤其那张俊脸,白皙如美玉。   那声“诗诗”,又轻又柔,宛若唤着天底下最可爱的宝贝。   至少,听到“诗诗”的那一刹那,严诗诗心底触动了一下,感觉自己真的变成了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这章很肥哟,4200字,快来夸夸我!!!你们猜猜,严萱萱心底的少年郎,是谁呀? 第42章   萧凌音色动人,简简单单的“诗诗”二字,从他嘴里溢出来,如春姑娘四月飘洒的毛毛雨,淅淅沥沥,轻柔拂过小宝贝的脸蛋。   霎时,严诗诗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止,很奇妙的感觉。   萧青青早在严绾绾轻咦一声,询问是不是大皇子时,她就留意到大皇子了,眼睁睁看见大皇子色变,从千年冰块变成暖暖的少年。湘妃的儿子,如此喜欢她女儿,萧青青心头泛喜。   见女儿傻愣愣的,没反应,萧青青手指戳了女儿后背一下:“诗诗,快叫大表哥啊!”   严诗诗从奇妙的感觉中回过神来,鲜亮如初夏樱桃的红唇,轻启,唤道:“大表哥。”姑娘的声音,清润甘甜。   萧凌亲昵地拍了拍严诗诗的脑顶,笑着回道:“小表妹。”   严诗诗内心十八岁的大姑娘就不说了,光是这幅身子也已经不是十一岁没发育的小姑娘了,这大半年身段变化很大呢,还这般被当众抚摸脑顶,严诗诗有几分不大自在。可萧凌似乎没有眼力见,又或者假装不知,手掌一直搁她脑顶上,给马车里的萧青青问好。   下一瞬,严诗诗明白过来了,大半年不见,她身上的变化,萧凌压根不知。眼下见了面,又隔着窗户,她身子隐匿在马车内,只露出张脸,萧凌也观察不到,所以还将她当做小姑娘亲近吧……   念头一起,严诗诗有些不大敢钻出马车厢了,生怕看到萧凌幡然醒悟,震惊得双眼发直的一幕,太尴尬了。   “诗诗,快出来呀!”活泼好动的绾绾率先跳下马车,萧青青和三夫人杨氏一一踩着黄木凳稳稳下了马车,见严诗诗还猫在马车厢里没出来,严绾绾趴在车辕上撩起车帘,朝里催道。   “来了,来了。”严诗诗假装绣鞋不适,摆弄两下,在严绾绾催促的目光中,起身钻出马车厢。   萧凌立在车辕旁,目光一直注视着车厢口,一袭海棠红长裙先飘出来,裙摆上绣着栩栩如生的牡丹花,姑娘粉面桃腮,长长的秀发如瀑布般倾泻在后背,俏生生站在车辕上,秀发、长裙随风飘动,不用看脸,单看姑娘玲珑曲致的身段线条,便知是不可多得的窈窕美人。   等等,身段线条?细看,萧凌果真怔住……   严诗诗面皮倏地有些发热。   大半年过去,她个头窜高不少,胸前更是如同含苞待放的两朵牡丹花,一天天绽放,今时今日,就算没达到鼎盛阶段,也绝对挺惹人注目的,与之前那个平板小身子判若两人了。   萧凌骤然见到变成大姑娘的诗诗,确实愣住了,尤其方才摸过她脑顶的手,火烧火燎起来。在萧凌记忆里,媳妇儿还是半年前那个矮个子的平板小诗诗呢,哪怕抱在怀里也没人敢多嘴的那种。   不过才大半年不见,变化这般……惊人。   萧凌手臂微抬,刚要伸过去搀扶她下马车,顿了顿,然后不动声色转了方向,掩饰地背去身后,假装没想抱她下地,视线   也微微偏开了点,远离她拱桥般隆起的上半身。   “快下来呀,诗诗。”绾绾一把拉住严诗诗手臂,严诗诗正因为萧凌的反应,微微有些尴尬呢,索性就着绾绾的力道跳下去,绾绾稳稳接住严诗诗。姐妹俩腻歪在一块。   严振山作为父亲,很注意保护长成大姑娘的宝贝女儿。在大龙王朝,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姑娘家十二岁之前只要身段还未起来,都算作小丫头,表兄表妹间举止亲密点没什么,一旦十二岁之后身段玲珑曲致起来,便是大姑娘了,该避讳。   先头余光见萧凌摸着女儿脑顶不放,严振山在搀扶老夫人下马车,离得远没来得及阻止,后来又见萧凌堵在车辕前,严振山立马不动声色靠近,防着萧凌再次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唐突了女儿。因着密切关注,萧凌面色的变化和探出手又背到身后去,尽数落入严振山眼里。   嗯,是个君子守礼的,严振山放心了。   ——   严振山是个知恩图报的,心底还感激着萧凌,感激他半年前带了葛神医前去府邸救治女儿呢。立马笑容真沉与萧凌寒暄起来,没说几句,严振山怕耽误萧凌正事,笑道:“大皇子来此,应该是有要务在身,我等就不再叨扰……”   言下之意,大皇子继续办大皇子的事,他们一行人自行沿着甬道进后宫。   萧青青闻言,偷偷踩了丈夫一脚,没眼力见的,瞧不出大皇子专门奔过来接自家女儿进后宫的吗?这般赶人走,太缺心眼了。   ——   严振山:……   “大皇子,你要去的地,可与咱们顺路?顺路的话,一块走吧。”萧青青笑语盈盈主动邀请。   严振山:……   静立一旁的严诗诗听到这话,面皮越发烫起来。严诗诗不傻,重生回来后,芯子是大姑娘的她很敏感,渐渐品出娘亲对萧凌的不同寻常来,似乎很愿意撮合她和萧凌。   萧凌自然应下,一行人结伴而走。   不过,萧青青再喜欢萧凌,众目睽睽之下,也做不出让女儿单独陪萧凌的事。她和严振山亲自陪在萧凌身边,女儿落后一步,萧凌偏头说话时,余光能瞄到女儿。   朝皇后的凤仪宫行去的路上,严诗诗察觉萧凌视线有意无意朝她看了好几眼,她忙偏过头去,假装给初次进宫的绾绾介绍皇宫里的布景,哪个方位是御花园,哪个方位是后妃们所住的宫殿,哪个方位是皇帝舅舅处理朝务的地方……   绾绾听得很认真,频频点头,一路上兴奋极了,像只初进山林的鸟雀。   ——   严萱萱一家人走在后头,萧青青一家子和大皇子的互动,一丝不落全收进眼底。   世子夫人朱氏撇撇嘴,朝严萱萱咬耳朵道:“还以为那个郡主眼高于顶,会给她女儿挑中什么好女婿呢,搞了半日,仅仅看中个庶子,嗤。”   这绝对是鸡蛋里挑骨头了。   严萱萱红艳艳的小嘴却笑了,无比认同。   骄傲的严萱萱忍不住想,萧青青心底第一中意的女婿人选应该是太子,中宫嫡子啊,唯一的嫡子,身份高高在上,光芒万丈,谁不想弄来当女婿?可惜了,朱皇后早些年与萧青青有嫌隙,朱皇后铁定看不上严诗诗,萧青青有自知之明,这才退而求其次,无奈相中了大皇子吧。   这般一想,严萱萱就无比庆幸自己是皇后嫡亲外甥女了,天然同一阵营,亲上加亲,最是顺理成章。   “严国公夫人好,青柠郡主好,皇后娘娘刚回内殿,诸位先自行在桂花林里观赏,皇后娘娘稍后出来。”   一刻钟后,一行人到达凤仪宫,待客的大宫女见萧青青来了,忙抽身来到萧青青跟前,笑盈盈道。   萧青青扫一眼满园的贵妇人和姑娘,抿唇一笑,朱皇后出不出来见她,有什么打紧的?直接招呼三弟妹、诗诗和绾绾她们去那边的桂花树下乘凉。走了一路,微微有些冒汗,喝口凉茶很舒服。   “娘,咱们去后殿探望皇后姨母吧,几个月不见,女儿怪想的。”严萱萱就不同了,偏要彰显一番自己母女与朱皇后的亲昵,拉着她娘的衣袖,撒娇道。   世子夫人朱氏,心底对朱皇后有意见,那是背后无人时,一旦到了人多的地方,也是要打着朱皇后娘家堂妹的身份争高的,瞥了眼萧青青身影,忙笑着附和女儿:   “好,娘这就带你去后殿探望皇后姨母,你皇后姨母几个月没见你,也是怪想的呢。”   说罢,世子夫人朱氏牵了女儿,傲气地越过萧青青母女,昂头挺胸朝皇后内殿径直走去。   大宫女也不阻拦,反倒笑着领路,皇后娘家人么,自然待遇与别个不同。   萧青青如何瞧不出来朱氏那点心思?翻了个小白眼,懒得搭理爱争高的妯娌,与朱皇后亲近,她还嫌弃呢。萧青青自行带了一家子往桂花林走去。   严绾绾初次进宫,搞不懂那些弯弯绕,只以为皇后有事回内殿是正常不过的事,没往心上去。缠着严诗诗绕着花圃转溜,观赏宫外看不到的名品。   严诗诗呢,自打凤仪宫门口萧凌告别走后,整个人都放松了,自在似蝴蝶,脚步轻盈,乐意陪初次进宫的绾绾到处走走看看,还拉着小姑姑一道。   姑侄三人一会捞起裙摆蹲着赏花,一会又踮起脚尖,莹莹玉手攀折几朵黄灿灿的桂花,一时兴起,还将新鲜花朵簪在发髻上,凑到彼此的秀发上闻,玩得不亦乐乎。   谁也没将朱皇后不出来见客的事,放在心头。   ——   凤仪宫内殿。   朱皇后一身大红色凤袍,满身珠光宝气,悠哉悠哉靠坐在美人榻上,一个小宫女跪在榻上给她捏肩,另外两个小宫女跪在地上拿着美人捶给她捶腿。朱皇后享受地闭着眼,直到外头传来宫女的脚步声,才微微睁眼,嘴角翘起道:   “怎样,那个萧青青快气死了吧?”   原来,朱皇后听闻萧青青一行人即将抵达凤仪宫,才故意装出有事返回内殿,故意宾客众多时怠慢萧青青,给她个没脸。上回太后宫中,萧青青逼得她惩罚自己堂妹,这样下脸面的事,朱皇后心头一直有气未爆发呢,今日可不得好好出一口气。   当然,一旁站立的心腹常嬷嬷,却是知道,出口气什么的只是朱皇后口头的说辞,真正的原因……怕是看不得萧青青和严振山恩恩爱爱走来的样子,朱皇后才躲进内殿来的。   唉,方玉蝶怎么就是个废物呢,连个妾的名分都挣不上,萧青青这才能继续不要脸的四处秀恩爱。常嬷嬷替朱皇后不值。   快步进门的小宫女,哪里知道早年间的事,见朱皇后一开口就问萧青青气死没……小宫女回忆一番萧青青的神情,何止没气死,好像还挺开心的。小宫女怕挨骂被罚,忙垂眸低首,编了个自以为能讨好朱皇后的话:   “启禀皇后娘娘,青柠郡主一开始有些不大高兴,觉得自个被娘娘冷落了,但是严将军会哄人,给青柠郡主摘了朵新鲜桂花簪头上,青柠郡主就又开心了起来。”   小宫女心想,如此一解释,就算皇后娘娘眼下走出去,亲眼见到青柠郡主笑容灿烂,也不会怀疑先头压根就没生气过。   常嬷嬷一听,却是知道这个小宫女命不长了。果然,偷偷瞅一眼朱皇后,朱皇后一张脸浓妆艳抹,看不出脸色,但双眸里蹦出的目光,相当骇人。手指戴了护甲,尖锐的护甲划过美人榻,就是几道深深的划痕。   “撒谎!拖下去,掌嘴!”朱皇后望向窗外的桂花树,出口的话,狠厉无情。   小宫女还以为自己撒谎的事闯了祸,忙跪伏在地,磕头求饶:   “皇后娘娘饶命,奴婢再不敢撒谎了,再不敢了……青柠郡主从头到尾都没生过气,一直端着笑脸。是奴婢……是奴婢猜测青柠郡主内心不可能不生气,笑容只是挽尊,才说她生气了……”   小宫女哭着澄清事实,以为及时认错,就能惩罚轻点。凤仪宫里,谁不知道,“拖下去掌嘴”只是说得好听,内里的含义是,关进暗室,几个擅长扎针的老嬷嬷轮流扎嘴,鲜血淋漓。   却不想,小宫女澄清事实后,朱皇后面色更差,勒令常嬷嬷立马拖下去!   常嬷嬷哀叹一声,严将军回京了,往后他们夫妻恩恩爱爱进一次宫,凤仪宫里受惩罚的宫女怕是就要多上好几个。不知情的她们,哪能料到哪一句话招惹朱皇后了呢,祸事简直不可避免。 第43章   小宫女被拖了下去,她的话却久久萦绕在朱皇后心头,很不舒服。朱皇后不耐烦地摆摆手,两个捏肩、捶腿的小宫女立马退下。   “走,本宫歇息够了,出去走走。”朱皇后换了副护甲,在常嬷嬷的搀扶下,抬脚出了内殿后门。主仆沿着后廊,拐到了闲杂人等不能上的三层观景台。   朱皇后躲在朱红色雕花镂空木窗后,偷窥桂花树下的宾客。一寸寸土地寻觅过去,终于看见……   一对男女站在桂花树下,男子身材魁梧,一身玄色锦袍,腰间系香囊,头戴紫金冠,傲立在那如一棵青松,浑身散发着男子魅力。身旁并肩站着一个窈窕**,鹅黄色长裙,秋风拂过,衣裙贴在身上,现出姣好的身段曲线,比寻常**要勾人得多。   忽然,一阵劲风刮过,**脑袋一偏,头上的新鲜花朵刮飞了,**连忙小跑几步追去,没追上,娇气一跺脚。   “嗤,十几年过去了,还当自己是小姑娘呢,娇滴滴做派给谁看?也不嫌恶心!”朱皇后隔得远,面容看不清,但不妨碍她辨别出恶心**是萧青青。   话音刚落,就见严振山重新摘了一朵桂花,悄悄拉了萧青青躲去大树后,再出来时,发髻上多了一小圈黄色桂花,黄灿灿的,耀眼。面对小辈的目光,萧青青娇羞低头。   严诗诗和严绾绾冲上去,一人挽住萧青青一只胳膊,扬起脸蛋笑。   一看便知,在恭维萧青青戴着好看呢。   “不要脸!一家子秀恩爱也不看地方!”朱皇后手指攥了又攥,衣摆都快攥皱了,再看不下去,转身就走,不料转势太猛,膝盖磕在了一旁搁置的小几上,朱皇后面色不愉,“哪个该死的奴婢,连个东西都放不好?”   常嬷嬷忙上前给朱皇后揉膝盖,边揉边道:“奴婢马上去问。皇后娘娘息怒。”常嬷嬷很是后悔,就不该让皇后来这观景台,瞧吧,越看越堵心。   没那么痛了,朱皇后甩开常嬷嬷,快速出了观景台。有萧青青夫妇在,那片桂花林她是不打算涉足了,给自己添堵的事,做过一次就够了。   “太子表哥……”   朱皇后刚转到后院长廊,忽然前头传来一句甜娇娇的姑娘声音。   朱皇后眉头微蹙,谁家不要脸的姑娘要勾搭她的太子?停步,循声望去……   却见严萱萱一袭桃粉色绣牡丹花的褙子,下系莲红色长裙,一头青色垂落后背,还故意撩过去一半垂落胸前,手指头绕了一缕长发,羞涩万分地站在太子萧贞身边,小脸低垂,一副想抬头看太子,又不大敢看的娇羞样子。   太子萧贞背对皇后,看不清太子的面部表情,但太子出口的话“萱萱表妹,何事?”语气无波无澜,显然,没有任何陡然见到表妹的欣喜。   朱皇后可是过来人,一瞅两人状态,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皇……”常嬷嬷刚想提醒前头的两   人,皇后娘娘驾到。   朱皇后连忙摆手打断,悄悄退回去,选择绕道走。走开好一段路了,朱皇后嘱咐常嬷嬷道:“方才的事情,就当没撞见。”   常嬷嬷连忙颔首,心下了然,朱皇后这是没瞧上严萱萱。   朱皇后面上一阵讥讽,严萱萱是她嫡亲外甥女不假,但也不瞅瞅她那个爹什么样子……若没有血缘关系,朱皇后真要轻嗤一声,这年头什么鸟都想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别说太子妃,便是侧妃之位,朱皇后都舍不得施舍。   太子只能一个正妃,两个侧妃,统共三个位置,势必要留给最有家族势力的三个好姑娘。   严萱萱,就冲着她那个爹,也完全不在考虑范围内。   严萱萱的爹,不成器,不在考虑范围内,严振山……朱皇后心头闪过一个念头,忽然展颜一笑,先头的不快彻底弥散,连脚步都轻盈起来,朱皇后饶有兴致地拨弄两下手腕上的金镯子,铃铛声悦耳极了。   落后两步的常嬷嬷怔愣了,完全不知朱皇后突然开心什么。   ——   ——   “给皇后娘娘请安。”世子夫人朱氏来到后殿坐了好一会了,始终没见到皇后人影,正内心渐渐不安时,朱皇后从内殿出来了,世子夫人朱氏忙起身见礼。   “哟,这不是阿玲吗?”朱皇后一见到堂妹,立马摆出一副好姐妹的热情样子,亲自搀扶堂妹起来,嘴里的话啊更是热情,“大半年不见,瞧阿玲见外的,行什么大礼啊!”   “今日是皇后娘娘生辰,应该的,应该的。”世子夫人朱氏也是笑盈盈的,宛若先头进宫路上,诋毁皇后势利眼的不是她似的。   接下来啊,俩堂姐妹可是亲亲热热说了好一阵话呢,尤其朱皇后能言会道,还主动将上回“延长关祠堂天数”的事拿出来说了,话里话外都是她万分对不住堂妹,期盼堂妹不要放在心上。   ——   世子夫人朱氏见皇后主动“和解”,心里头那点不快啊,很快就烟消云散,又对皇后掏心掏肺起来了。毕竟高高在上的国母主动示软,说明她在皇后心底份量不一般啊,至少世子夫人朱氏是这般想的。满足了内心的骄傲,一切事,就都不是事了。   姐妹俩正亲亲热热唠家常时,外头走廊上响起轻轻的脚步声,隐隐还传来宫女的请安声:“严姑娘好。”   朱皇后双眉一扬,立马将话题转到了严萱萱的婚事上:“阿玲啊,咱们萱萱都快及笄了,还没定下婆家,你这个当娘的也不上点心。”   “哎呀,说到这个就愁呢,咱们萱萱眼光高,不是万里挑一的好男儿,她完全看不上啊,可京城里,那般好的儿郎能有几个呢?”这话,自然是世子夫人朱氏给自己挽尊了。   事实上,严萱萱的亲事这大半年来完全没进展,是个人都知道,是被世子夫人朱氏这个当娘的拖累了。   娘亲关在祠堂大半年,哪家不长眼的主妇还能瞧得上严萱萱?还能派遣媒婆去严国公府提亲?怎么提,去祠堂提?那就是笑话了。   朱皇后假装不知内情,假意认可堂妹的话:“可不是呢,咱们萱萱就是眼光太高了。依着本宫看,挑个门当户对的,只要男儿有才有貌,是个肯上进的,就成。”   严萱萱刚走到珠帘外,陡然听到这番话,连忙止步。   原本被太子表哥温柔对待后,严萱萱满心欢喜的,眼下一颗心忐忑不安起来。不知是不是错觉,皇后姨母似乎没看上她。 第44章   世子夫人朱氏见皇后主动提及严萱萱的婚事,先是一喜,萱萱爱慕太子她是知道的,莫非皇后也相中了她家萱萱的聪慧,要聘为太子妃?   世子夫人朱氏那个欢喜呀,嘴角越发翘起,可……听到后面,察觉不对了,什么叫“挑个门当户对的,只要男儿有才有貌,是个肯上进的,就成”?   听着,怎么像是皇后没瞧上她家门户,要她女儿什么锅配什么盖,不要痴心妄想高攀?   这,世子夫人朱氏就不高兴了,翘起的嘴角倏地一下放平,忍不住回嘴道:“俗话说高嫁女,低娶媳。咱们萱萱貌美又聪慧,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才女,又是皇后娘娘您的嫡亲外甥女,寻常府邸的公子哥我可看不上眼。怎么也得皇室宗亲,才考虑一二。”   开玩笑呢,她家萱萱什么出身啊,祖父是响当当的严国公,爹爹是世子爷,二叔是当朝名将,四叔今年也在战场上立下了大功,这样的好出身,能随随便便嫁了?随便嫁个门当户对的,对她家萱萱来说,简直就是低嫁!   朱皇后扫一眼堂妹,等的就是堂妹这番反应呢,忙一副真心为严萱萱考虑的样子,道:“阿玲说的在理。要不这样吧,本宫瞅着大皇子年岁到了,还没正妃人选呢,若堂妹乐意,本宫去皇上跟前提一嘴,如何?”   大皇子?   那可是满京城闺秀的梦中情人呢。世子夫人朱氏回忆一下,大皇子皮相俊美,个子挺拔,外貌绝对没得挑,甚至比太子还出众一些。就是待人接物冷了点,但不要紧,俗话说的好,有些人呐最是面冷心热,指不定大皇子就是那号人。   她家萱萱当不上太子妃,能捞个王妃当当,也不错。   念头一起,世子夫人朱氏放平的嘴角重新翘起,双眸笑盈盈地应下:“大皇子,人不错,与咱们萱萱是天作之合。”甚至追问皇后,哪日能有确切消息。   “有本宫亲自牵线,保管成功,咱们萱萱等着当王妃就是。”朱皇后明亮的凤眼笑成了月牙。   珠帘外的严萱萱,听说要将她配给大皇子,本就提起的心差点蹿出嗓子眼。里头传来脚步声,严萱萱忙悄悄退到殿外,寻个没人的长廊坐下,脑子冷静一下。   按理说,能当上王妃,是可喜可贺的事,换个媒人提议,严萱萱都不至于心慌至此。   可偏偏是皇后姨母主动当媒人,事情就不简单了。   严萱萱越想,心越慌,到了后头,眼眶里蓄满泪水,恨得贝齿直咬嘴唇,血丝渗出。   严萱萱是聪明之人,眼下太子殿下和大皇子,表面看着还是和和睦睦的好兄弟,兄友弟恭,但随着年岁增长,皇子们哪能真正当好兄弟,迟早要为了那把龙椅斗得你死我活。   她都能想明白的事,奸诈不过的皇后又怎么可能没考虑?好个皇后,算盘打得妙啊,眼下将她塞给大皇子,夺嫡之战开始后,皇后一定想方设法威胁她当内奸,出卖大皇子,帮太子一党里应外合。   那时,她若不服从,也是死路一条,皇后心胸狭窄,铁定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   ——   这般一想,严萱萱面色刷的白了,坐在秋风中,身子有些发抖。   偏生这时,秋姑娘毫无预兆地洒落雨点,秋雨,淅淅沥沥打在护栏上,雨点儿溅到她身上,湿了衣裙。   “表妹,你冷吗?”太子萧贞恰巧路过,见她身子微微颤抖,走过来,轻声询问,“快别坐这了,衣裳湿了,染上风寒可就不得了。”   严萱萱微微抬首,对上萧贞关怀的面孔,心底忽的腾起一片温暖,是心上人关心她啊。   萧贞见她面色煞白,只当严萱萱冷得厉害,当下顾不得其他了,一把拽起严萱萱胳膊远离护栏,来到雨水溅不到的凉亭。还脱下身上的披风,递给严萱萱。   严萱萱接过披风,却迟迟没有动作,傻愣愣的。右胳膊隐隐发烫,方才……太子表哥摸她了,掌心那般温热,像极了暖暖的火炉。   见严萱萱捧着披风,久久不动,萧贞一时纳罕,不明白表妹这是怎么了。转念一想,别是方才坐在冷风口吹傻了吧。见她衣裳微湿,萧贞心善,怕她冻坏了,忙拿起披风,抖动两下展开,亲手给她披上。   ——   太子的手指洁白修长,系着披风系带,横在她下巴下方。   若说先头拽她手臂,严萱萱已坠入了梦境似的,不可思议,那么此时此刻亲眼见太子给她陇上披风,再体贴地系着系带,严萱萱整个人宛若坠在云端,飘乎乎的。   太子表哥是喜欢她的吧?   喜欢的吧?   严萱萱脑海里全是这个声音。   这时,系带系好了,太子缓缓收手,严萱萱一个激动,双手失控地捧住太子的手。   她的手,微微发凉,太子的手,火炉般温热,瞬间给了她无数的动力和温暖。严萱萱激动不已,越握越紧。   “表妹?”萧贞惊疑出声。   萧贞十七岁了,但男女方面并未开窍,还不曾喜欢过哪个姑娘,皇后也不愿意早早安排侍寝宫女,所以萧贞直到今日还未触碰过女子。见严萱萱陡然如此,不解其意。   ——   “太子表哥,我……我喜欢你,你是不是也喜欢我?”严萱萱紧紧捧住太子的手,不放,仰起苍白的面庞,深情凝视太子。   自打十三岁那年,情窦初开,   严萱萱的梦里全是太子。她幻想过千百次,有朝一日太子会对她表白,可她迟迟没等到。不过,这不要紧,只要太子心中是有她的,是喜欢她的,她不介意自己主动表白。   满怀期待,内心羞羞的,苍白的面容渐渐儿恢复了血色。   一个桃粉色长裙的美貌表妹,立在秋风中紧握表哥双手,高高大大的表哥低头凝视表妹,这样的情景,任何人看了都觉得赏心悦目,一股表哥表妹的暧昧悄然充斥凉亭。   萧贞   哪里经历过姑娘表白,顿时整个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表哥,你也是喜欢我的,是不是?”严萱萱等了良久,等不来回应,忍不住催问。   今日她必须得到答案,只要太子表哥心底有她,哪怕豁出去了,她也定要想尽一切法子与太子在一起。冲破重重阻碍,也要在一起。   皇后什么的,不足为惧。为了爱情,她敢拼敢斗,皇后到底是她姨母,难不成还能杀了她?   “表妹,我……”被严萱萱催促,萧贞回过神来,朦朦胧胧中意识到眼下不对,忙一把抽回手,躲避般,身子还往后退了两三步。   霎时,两人的距离,拉开了。   严萱萱一怔,不可置信,然后眼睁睁看着太子薄唇一张一合,吐出几个字:“表妹,孤,孤不喜欢你。”实诚得很。   说这话时,萧贞又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信,”严萱萱拼命摇头,“太子表哥若不喜欢我,方才为何要拽我胳膊?又为何要脱下披风,还亲手给我披上?你如此关心我,还算不上喜欢吗?”豁出脸皮不要,也要将话问个明白。   萧贞一时愣住,没想到他一时的善心被误解了,连忙摆手:“表妹,你真的误会了,孤只是害怕你着凉,善举而已,别无他意。”   萧贞的手,摆得特别用力,特别急,生怕解释不清楚,被误会。   严萱萱满脸涨红,她一个十五岁的姑娘家,主动表白,已经够不容易的,还被心上人当面拒绝。难堪得很,严萱萱再受不住,一把推开太子,闯出凉亭,不管不顾地冲出去。   秋雨,越下越大,噼里叭啦砸在严萱萱身上,很快衣裳湿透。   “表妹!你回来!”萧贞站在凉亭里大喊,声音穿透雨帘,逐渐减弱,也不知严萱萱听到没,萧贞有些发急。   正在萧贞要跑出去追回严萱萱时……   严萱萱半路折了回来,湿漉漉的披风甩给太子,语气坚决:   “还给你!既然你不喜欢我,那你的好意和关怀,我也不接受……太子殿下,奉劝您,若您不喜欢一个姑娘,不是那种男女间喜欢,就不要主动对她好,不要惹她误会,不要招惹她喜欢上你之后,你再狠心拒绝她!丁点都不好玩!”   湿漉漉的刘海搭在眼眉,还淌着水,严萱萱眼睫毛也不知是被雨水打湿,还是被泪水打湿,浓密的眼睫毛黏糊糊的,数根黏在一块,分外狼狈。   严萱萱哭着说完,都不等太子有任何回应,再次一头钻进雨帘,小手挡住眉眼,飞快跑走了。一个激动,没看清脚下的石子,被绊倒了……   双膝着地,双手撑在地上,像只狗似的趴在水洼里,越发狼狈起来。她知道太子还在身后看着她,不服输般,严萱萱立马站起来,再次冲了出去,比方才还要快上三分,狼狈逃走。   太子的贴身太监阿贵,见到此情此景,远远躲在一旁,都不敢上前来。阿贵心底无比认同严萱萱的话,说真心话,若非今日太子拒绝了,按照太子往日对严萱萱的关照,无论严萱萱看上什么小玩意,太子都立马捧上送给严萱萱,还好几次陪严萱萱坐在花树下吟诗作对……   好   成这般,就连他这个贴身太监,都一度以为太子中意严萱萱这个表妹,将来做不成太子妃,也必定有个侧妃之位呢。   哪曾想……唉,阿贵摇摇头,可怜萱萱姑娘一片痴心了。   萧贞双手捧着湿漉漉淌水的披风,怔怔看着表妹哭着跑进雨帘,消失在了拐角。一时,心头有些发堵,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第45章   秋雨,噼里叭啦,从天而降。桂花林里赏花的贵人,纷纷捂住脑袋,往长廊、凉亭和楼榭里躲。   “哎呀,这是什么鬼天气啊,方才还晴空万里呢,骤然就下起雨来了,瞧我衣裳都淋湿了。”有贵妇人抱怨。   “快别说了,小心得罪今日的大寿星。”另有贵妇人递个眼色。   严诗诗没理睬身边人的抱怨,一心寻找绾绾和小姑姑,方才三人在人群中跑散了。   “人去哪了呢?”严诗诗穿梭人群,一路从前廊寻到后廊,殿里也逛了一遍,还是没看到严绾绾和小姑姑。三三两两站立的,全是别家姑娘。   “太子殿下。”刚迈进内殿没多久,前头忽然传来一片请安声。   严诗诗脚步一顿,连忙转个方向,藏身在大殿内的红柱子后,偷眼望去,太子萧贞从大殿正门口进来,一身黄色太子朝服,袍摆上绣着栩栩如生的四爪蟒,随着脚步腾飞起来。   大半年不见,太子个子窜高不少,模样也更俊美,单单往大殿一站,光芒万丈,如玉树临风,不知多少妙龄姑娘偷偷瞅上一眼,便羞涩地面颊绯红。太子身后跟着两溜手捧托盘的宫女,托盘上高高垒着数条衣裙。   “今日母后大寿,天降甘霖向母后贺寿,是大喜事一件。但见贵妇人和姑娘衣裙不同程度的湿了,孤特意从绣房调来数套衣裙,你们大可挑选喜欢的去偏殿换上,稍后还有热姜茶,期望你们都趁热喝下,千万别感染风寒。”   萧贞笑容温暖,出口的话,更是温暖人心。   太子如此懂得体贴人,不少妙龄姑娘心头发暖,忍不住偷瞄太子几眼,但凡遇上太子目光扫过来,纷纷红脸低头。一个个心想,若是太子中意自己就好了,当他的太子妃,肯定很幸福。   ——   萧贞目光平和,一片片扫过去,可他真正要寻找的人却始终没看见。她去哪了呢,浑身湿透,不赶紧换上干衣裳,铁定要感染风寒了。到时,头疼发烧卧床不起,就是他的罪过了。   忽然,余光里,萧贞见一道身影从后门蹿出大殿,在纷纷涌过来挑选衣裙的人群里显得那么扎眼。别人都涌过来,她却反其道而行,赶紧溜走。   “表妹。”萧贞心内呼喊,不假思索追上去,生怕她再次跑没了踪影,萧贞追得又急又快。   可表妹似乎存心躲他,溜得飞快。此时,已云销雨霁,表妹一路狂跑躲去了花园里的假山里头。   “表妹!”萧贞追去了假山,在寂静的假山石林里,大声呼喊,“表妹,你别跟孤赌气,快去喝碗热姜汤,暖暖身子要紧。”   追的路上,萧贞远远见表妹身上的裙子是干的,便只嘱咐喝热姜汤。   严诗诗跑得气喘吁吁,背靠巨石,眉头微蹙,这太子怎的阴魂不散呢,每次一进宫就被缠上,真心讨厌。这一世,她明明已经对他很冷淡了,甚至为了避免撞上太子,这大半年   来,严诗诗每回都寻找各式各样的借口拒绝进宫。   可还是被太子缠上了,叹气。   太子的声音越来越近,严诗诗不敢再跑,假山里万籁俱寂,怕脚步声泄露自己行踪。严诗诗左右瞅瞅,忽然心头泛喜,只见假山岩石上垂挂着一整片藤蔓,上头的小红花还与她裙子的颜色颇为相似。   躲到藤蔓后,应该就能避开太子。   说干就干,严诗诗立马要往藤蔓后钻去。   谁料,一阵强劲秋风吹过,刮起她长长的裙摆飞起来……   萧贞站在三岔路口,刚要拐道去右边那条小径,余光里,左边突然飞起一片海棠红的裙摆,心头一喜,忙朝左边拐来,口里叫着:“表妹,可算找到你了……”   严诗诗连忙弯腰扑下飞起的裙摆,余光见到太子快步走来的黄色袍摆和玄色朝靴。   严诗诗定住身子,双眼一闭,嘴唇微张,嘟囔一句“讨厌鬼”。   一轮丧气动作做完,严诗诗才缓缓站直身子,面向太子恭恭敬敬行礼:“太子殿下。”   萧贞见到一个美若天仙的陌生姑娘……脚步一顿,整个人怔怔的。   只见姑娘身穿海棠红长裙,一头乌发披散后背,还分出两缕编成小辫子,垂落胸前,俏皮可爱。裙摆上绣着栩栩如生的莲叶,姑娘脚下一双红绣鞋,精致小巧,宛若两条小鲤鱼在莲叶下嬉戏,活泼可爱。   姑娘粉面桃腮,俏生生站在那边,乌发、长裙随风飘动,耳边发丝被秋风吹乱了,拂上白生生的面颊,说不出的柔媚。   萧贞从未见过这样的姑娘,能将俏皮和妩媚融于一身,说不清道不明的,就这样陷了进去……痴痴望着她,看痴了。   严诗诗对这样痴傻的太子,并不陌生。上一世,她因守孝在家,也是大半年没见太子,再相见时,身段模样已是大姑娘了。太子见到变身后的她,第一眼也看傻了,就如同眼前这般。   只是上一世,严诗诗喜欢太子,心内再羞涩,也乐意给太子盯着看。   这一世……   严诗诗大力咳嗽两声,再次屈膝行礼:“严国公府的三姑娘,严诗诗给太子殿下请安。”客气疏离。   萧贞这才回过神来,为自己方才的唐突很是不好意思,白皙耳朵一点一点泛红。大概耳朵红了一半吧,萧贞猛地想起严诗诗是谁,半年前见了他就哭闹,囔囔他长相巨丑的那个小表妹。   蓦地,萧贞   心头一阵阵尴尬。   生怕美若天仙的诗诗表妹,再嫌弃他巨丑无比,萧贞很不自信地后退一步,说出口的话也结结巴巴起来:“诗……诗诗表妹。”   严诗诗不愿去分析,太子这番作态意味着什么,直言道:“不知太子追着我来到这里,可是认错了人?”   被这般直着挑明,萧贞面皮陡然滚烫起来。很显然,他是错认成严萱萱了,大概是堂姐妹吧,背影有些像。   尴尬好一阵后,萧贞不知   该如何说出口,莫名的,他觉得此刻说出“严萱萱”的名字不大好。   “太子殿下,”正在这时,假山下太子的贴身太监喊话了,“太子殿下,皇上在练武场,要临时来一场射箭比试,其余几个皇子都到了……”   严诗诗听到这话,心头一松,这场比赛来得及时啊,太子想不快点离开都不行。   果然,萧贞一听其余几个皇子都到了,就缺他了,再没多余的心思与严诗诗纠缠,连忙告辞,要离去。   严诗诗连忙点头,巴不得太子快点滚。却不想,太子才刚走出假山……   “严姑娘,原来您在这啊,可让奴婢一顿好找。”朱皇后身边的常嬷嬷,站在假山下,朝假山上衣裙飘飘的严诗诗,笑盈盈道,“皇上要在练武场举行射箭比赛,点名要严姑娘过去观看呢,严姑娘快跟太子殿下一块去吧。”   严诗诗:……   没搞错吧?   皇子们射箭比武,她一个姑娘家过去做什么,她又不喜欢看。   关键是,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记得,上一世皇后生辰宴这日,皇舅舅也设下了射箭比赛,好些皇子和世子都参赛了,但并未让姑娘们过去围观啊,怎的这一世变化这般大?   “诗诗表妹,既然同路,咱俩结伴同行。”萧贞都已经走开几步了,又折回来,候在假山口,等待严诗诗下山,同行。   严诗诗:……   ——   凤仪宫。   朱皇后一身大红凤袍,头戴大红凤簪,正坐在凤座上笑呵呵享受着诸位王妃、命妇的恭维话,余光瞥见常嬷嬷来了,朱皇后忙收了话题,假意口渴端起茶盏喝起来。   一行人话题停了,常嬷嬷才好回话呀。   常嬷嬷会意,赶忙走上前去,当着一众王妃和贵妇人的面,笑道:“皇后娘娘,奴婢找了大半日,可算找着严姑娘了,与咱们太子殿下在假山那头赏花呢。再迟些呀,皇上那都要不好交代了。”   “原来是跟太子出去了,敢情好,刚好跟随太子一块去练武场,表哥表妹的路上也有个伴。”朱皇后笑容灿烂,一副很欣慰的样子。   在场的王妃和贵妇们,哪个不是人精?   眼瞅着太子十七岁,到了该挑太子妃的年龄,严诗诗又年满十二,出落成美美的大姑娘了,容貌身世都很匹配。   表哥表妹的,偷偷摸摸跑去假山那约会,再看朱皇后这神情,太子妃人选怕是已经定下,非严诗诗莫属了。   “挺配。”有王妃直接表态,很认可严诗诗。   也有贵妇人心下叹气,那般俊美又体贴的太子,还想推自家姑娘竞选一番太子妃呢,这下是没戏了。   好几个跟着母亲一块到朱皇后跟前露脸,期待被选上的贵女,一张笑脸立马垮了,只剩下僵硬。   朱皇后多会察言观色的人呐,一见众人这幅神情,便知今日的舆论战赢了。再过几日,一传十,十传百,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严诗诗是准太子妃了。   姑娘家的名声多重要啊,与太子假山约会的名声流传出去,到时,皇后再去皇上耳边吹吹枕头风,婚事便算成了。   萧青青便是再不愿嫁女儿,也得嫁。   至于嫁了后……   呵,等着吧,太子妃再尊贵,也是她朱皇后的儿媳妇,只要她愿意,严诗诗这个太子妃就得日日杵在她跟前,从早到晚伺候她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婆母。   更重要的是,大婚之前,她会给太子先挑选好两个倾国倾城的侧妃,早早进东宫诞下子嗣。让萧青青还未嫁女儿,就揪心一片,还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来,谁叫她女儿严诗诗才十二呢。 第46章   为何刚与太子走出假山,就被皇后的人逮了个正着,就像故意堵在那似的,严诗诗没去想过,也丝毫不愿意细想,她只知道,与太子并肩行走的每一步路,都走得艰难,从头到脚不自在。   偏生太子毫无自觉,总是试图找话题,见严诗诗总是一副兴致寥寥的模样,要么随意两句没了下文,要么沉默不接话……萧贞干脆从诗词歌赋到人生理想,一个话题接一个话题地换,心想,总有一款是她喜欢的。   严诗诗:……   这么执着的太子,真心让她一阵无语。   严诗诗知道太子学富五车,涉猎广泛,很会聊天。上一世,无论她提及哪方面的话题,就连姑娘家最爱的凤簪、步摇,太子都能陪聊一二。说真心话,与太子聊天,是件很舒服的事,永远不用担心冷场。   不过事实证明,场子要想热起来,唯有姑娘对你有意思时。当一个姑娘真心厌恶一个男子,无论男子如何小心翼翼地讨好,都换不来半个笑脸和回应。   最后,萧贞能想到的话题,全都过了一遍,离练武场还有一段距离,总不能两人从此沉默到终点吧?   幸好还有一个重要话题没问过,萧贞偏头看向严诗诗,笑道:“诗诗表妹,你喜欢射箭吗?”   两人正朝练武场走去,这个话题,诗诗表妹总能多说几句吧,萧贞心想。   “不喜欢!”严诗诗言简意赅。   萧贞:……   连这个都聊不起来?萧贞真心很发窘了。   下一瞬,萧贞突然想到,姑娘家的一般都不爱射箭,毕竟手无缚鸡之力,连弓都拉不开呢。但是她们自己不动手射箭,却很喜欢看公子哥们射箭,尤其三五个公子哥比赛时,好些姑娘还兴高采烈在一旁喝彩呢。   念头一起,发窘的萧贞再次找回了信心,朝严诗诗偏头看过去,笑道:“是孤一时想岔了,姑娘家的有几个爱亲自上场射箭的,但,一般都喜欢看别人射箭……”   太子话音未落。   “我也不喜欢看!”严诗诗干脆言简意赅打断,半句废话都没有。   萧贞:……   ——   这回彻底窘迫起来了。   鬼使神差的,萧贞闪过半年前初见诗诗小表妹的光景,小表妹也是万般不给他面子,怎么令他窘迫,怎么来。今日又是这般。   莫非,诗诗表妹都长成大姑娘了,身段大变样了,可审美却丝毫没变,依旧与曾经一样,认定他面相奇丑无比?所以,满心里排斥他,不愿与他搭腔?   想到这个可能,萧贞越发窘迫起来,面皮发烫,红得不正常。   萧贞不由自主朝道路右边靠,稍稍拉开点与严诗诗之间的距离,生怕靠得近了,他奇丑无比的面孔吓坏了严诗诗,吓得表妹夜晚做噩梦,就不好了,他会内疚死。   萧贞的   心理活动,严诗诗无法感知,就算她是他肚里的蛔虫,知道了,严诗诗也只会翻个大白眼,眼下一副好人模样摆给谁看?   上一世,两人都爱得死去活来了,萧贞还不是眼睁睁看着,看着她被他手下幕僚弄死,死后,还不给她报仇!   恶心!   好在,严诗诗不知道萧贞的心里话,见他主动拉开了些,严诗诗还有闲情逸致在心头拍巴掌喝彩,庆祝自己再战告捷!   憋了一路的不自在,也缓解开来,严诗诗嘴角微微上翘,怼了太子,心情稍稍有些好。   ——   练武场。   “咦,寻常总是早到的太子,怎的眼下还没到啊?”   射箭比赛,宣武帝确实是心血来潮,临时增加的项目。可太子殿下素来随叫随到,最是及时,眼下其余几个皇子全都到了,陪练的几个世子也都到齐了,却单单缺了太子殿下。   很不寻常啊!   “哎,你们说,会不会今日母后生辰,进宫的美女多,咱们的太子被哪家姑娘迷住,舍不得挪步啊?”   三皇子是四个皇子里,最爱耍嘴皮子的,大约是生下来就被丽贵妃宠坏了,都年满十五了,还满嘴的“童言无忌”,什么场合该调侃什么话,完全无忌讳。   几个三皇子的小跟班,笑得“哈哈哈”的,很是给面子。   练武场外围,还围了好些大家闺秀,有耳朵尖的,听到了,臊得耳朵根都是红的,赶忙侧过身去。   萧凌站在练武场上,面对入场口,一贯的冰冷,面无表情。   三皇子见了,故意凑到萧凌跟前去,嬉皮笑脸道:“大皇兄,你猜,今日咱们的太子是不是被美貌姑娘绊住了脚?”   萧凌面色冷淡,完全不搭腔,目光紧紧盯着入场口的那条小径。   “大皇兄不猜,来来来,咱们兄弟几个猜一个,下个赌注。”三皇子从衣袖里掏出一枚银锭子,摆在案台上,招呼他的几个小跟班,“来来来,你们也下注,我赌被姑娘绊住了脚!”   几个小跟班,还真掏出银子,纷纷下注。   “四皇弟,该你下注了。”三皇子亲昵地揽住四皇子肩膀。   四皇子顿时一阵难堪,他母妃是宫女,生下他那日就去了,他是怎么长到十三岁的可想而知,钱财方面实在……囊中羞涩,连下注的本都没有。   四皇子扭捏两下,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慢慢退下了手上的一串佛珠,缓缓放在了案台上,当做注。   三皇子天生富贵命,生母丽贵妃娘家富裕得很,丽贵妃又是个富养儿的,是以三皇子从来不知穷滋味,对四皇子的难处也体谅不来,只以为都是皇子,不差那点银子。   三皇子转头又挤到萧凌身边,软磨硬泡道:“大皇兄,就差你没下注了……”   话音未落,陡然见萧凌目光冰寒起来,浑身煞气涌动,唬了三皇子一跳,再不敢索讨下注了。   三皇子灰溜溜准备滚回兄弟们身边,一个偏头,惊见练武场外的羊肠小径上,太子殿下与一个绝色姑娘并肩而来。   ——   太子面色有些绯红。   姑娘嘴角有些微翘,仿佛与太子同行,很欢喜。   “哇塞,真被我猜对了!”三皇子面露狂喜,双眼冒光,“那是谁家姑娘啊,得了咱们太子殿下的青睐,指不定将来就是我的二皇嫂,咱们的太子妃啊。”   那些姑娘们,闻言,纷纷朝入场口望过去,有认出严   诗诗的,酸溜溜道:“没想到,太子殿下喜欢严诗诗这种姑娘,俏皮可爱的。”俏皮,俏皮,那就是端庄贤淑不够啊。   萧凌听了这些话,面色没变,还是那样一副万年冰山脸,藏在衣袖里的双手,却早已攥紧了。藏在胸腔里的那颗心,更是酸溜溜的,跟一口气吞下几十个山楂一样酸。   作者有话要说:咱们的大表哥……吃醋啦!!!!哈哈哈,明天精彩继续啊,看他怎么收拾貌美的诗诗。 第47章   萧凌五官敏锐,几乎严诗诗刚转过拐角的桂花树,便发现她了。见到心上人,萧凌情不自禁嘴角上扬,心情愉悦。   一阵秋风刮过,桂花纷纷扬扬飘落,似一阵桂花雨,落在严诗诗发髻、肩膀上,玉面如花的脸庞也沾上了一两片桂花瓣,严诗诗一面抬手拂开黄灿灿的桂花瓣,一面迈着优美碎步,长长的莲红裙摆拂过路边青草,如同名画里的美人款款走来。   那一刹那,萧凌仿佛听不见了,万籁俱寂,整个人世间只剩下了她和他,严诗诗正美美的朝他走来……   岂料,下一瞬,弯道后又拐出一个太子来,高高大大,玉树临风。   太子长长的袍摆随风撩起,从萧凌角度看过去,仿佛太子的与严诗诗飘荡在风中的裙摆时不时触碰在一起,又羞涩地分开。   萧凌心中一紧,怀疑自己看错了。   恰逢明媚日光在石子路上跳跃,晃了眼,萧凌双眸微眯,期盼方才是日光太刺眼,看花了。舒服些了,复睁开,重新望向严诗诗那头……   只见严诗诗与太子并肩慢走,姑娘嘴角上扬,仿佛下一刻就要笑出来。太子面皮泛红,似乎与心爱的姑娘同行,激动不已,浑身血液冲上了脸,面呈猪肝红。   这一刻,萧凌宛若刹那间吞下几十颗山楂,那股酸劲,整个人都酸倒了。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半年前严诗诗都那般厌恶太子了,怎的半年不见,态度就来了个大转变?   萧凌记得清清楚楚,当初,严诗诗当着朱皇后、萧青青一众人的面,直言太子长相太丑,她害怕。难道,大半年过去,身段悄悄长成大姑娘的严诗诗,审美也跟着变化,开始发觉太子俊美无双了?   念头一起,萧凌酸溜溜到了极点!藏在衣袖里的手,不由得攥紧了。   严诗诗绕过拐角的桂花树,一眼望到了练武场,一时眼中的光芒都更亮了,本就上扬的嘴角越发抑制不住地上扬。到了练武场,她就可以摆脱太子,再不用单独与太子同行了,你说开不开心?   自然开心。   所以呀,最后这段短短的路,严诗诗身子灵动,步伐轻盈似蝴蝶,在秋风中简直要飞起来,整个人说不出的轻松愉快!   至于萧凌那张臭脸,遥遥一见,严诗诗心头是咯噔了一下的,但很快释然了,她上一世熟悉的萧凌就是这幅样子的,冷得像严寒天气里屋檐下悬挂的冰凌。这一世,萧凌确实比上一世爱笑了,可……好像仅仅局限在她和她家人面前?   眼下,萧凌被众多皇子和世子们包围着,恢复成上一世的清冷模样,很正常。   念头刚起,通往练武场的另一条小道上,浩浩荡荡走来了一队人,打头的男人一身明黄龙袍,头戴金冠,龙行虎步,威风凛凛。   “皇舅舅!”严诗诗见之,心花怒放。   练武场的公子哥们,见宣武帝驾到,立马收起之前调侃的笑   模样,一个个恭恭敬敬上前行礼,垂眸低首。   那群贵女们,也收起对严诗诗的嫉妒小心思,连忙站去练武场门口迎接宣武帝,三呼万岁,屈膝行礼。   萧凌也不得不收回对严诗诗的关注,带领三皇子、四皇子站在最前方,拱起双手微微低首,朝宣武帝见礼:“父皇。”   “皇儿们都到了……”宣武帝话音未落,突然发觉少了一个皇儿,略带惊讶,“太子呢?”太子素来很守时的。   正在这时,一道甜娇娇的“皇舅舅”,伴随着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宣武帝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小跑而来,两只小辫子在胸前一跳一跳的,辫子末端红灿灿的头绳扎成了小蝴蝶结,如同真的蝴蝶一般,轻盈飞起来。再看姑娘的脸,貌美倾城,五官颇像萧青青。   几乎一瞬间,宣武帝认出她是谁了,一张素来威严的脸忍不住笑了,连连招手:“诗诗,来!”   严诗诗冲上去,一把抱住宣武帝胳膊,甜甜再唤一声:“皇舅舅!”   十二岁的姑娘,声音原本就甜糯糯的,严诗诗音色又比寻常姑娘好听,简简单单三个字,硬是唤出了出谷黄莺的空灵和婉转,谁听了,心头都得甜滋滋的。   宣武帝也不例外!越看严诗诗这个外甥女,越爱!难得笑弯的眉眼,给素来威严的宣武帝,增添了一抹暖色。   其余贵女见了,纷纷感慨连连,有宣武帝如此宠爱,出身绝佳的严诗诗要坐上太子妃之位,简直轻而易举。   宣武帝正与严诗诗说着话时,后头的太子也大步到了,朝宣武帝行礼:“儿臣拜见父皇,方才在园子里,消息闭塞,儿臣来晚了,还望父皇恕罪。”   宣武帝回头看严诗诗时,早已望见太子跟在严诗诗后头了,心中有了猜测,太子十七了,既没正妃也没有侧妃,这些年也不曾听闻太子喜欢过谁家姑娘,今日陡然因为严诗诗,来迟了,还险些迟到……   宣武帝若有所思,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番太子和严诗诗。   “父皇,今日的射箭,来个新花样,好不好?”三皇子活泼,凑到宣武帝跟前,笑脸如花。   “哦?什么新花样?”宣武帝来了兴致,笑问道。   “下注,拿彩头!”三皇子方才下注,赌太子被美貌姑娘绊住了脚,赢了一圈银子,好玩极了,只盼着再赌一次呢。孩子心性的三皇子,最爱热闹。   “好!”宣武帝不是什么死板的人,乐意大家玩得更尽兴。   诸位贵女们,一听心中乐呵,   但面上更显羞涩了。今日上场的选手,以四大皇子为主,另加十个助兴的王府、郡王府世子。表面看,下注,是赌哪个公子箭术更好,但实际上……简直就是一场变相的表白,喜欢谁,就押注谁。   这样一来,那些情窦初开的大家闺秀们,倒是有些放不开了。她们手里没银子,一个个都褪下手镯、手串、发簪、耳坠等小玩意当彩头,但捏在手里好半日都投不出去。   “我赌大皇子赢!”一个胆子大的姑娘,率先开口。负   责记录的太监,连忙在大皇子那一栏写下:永林侯府三姑娘。   “我赌太子赢。”一个红脸姑娘,小声道。她家世不输严诗诗,认为自己还有机会。   “我赌大皇子赢!”   “三皇子……”   “大皇子……”   “太子……”   一群姑娘纷纷下注,案台上高高堆起各式各样的小首饰。   宣武帝看过后,笑问严诗诗:“诗诗,你押注谁?”   这话一出口,萧凌、太子、三皇子齐齐望向严诗诗,严诗诗一时被看得不好意思起来。按照严诗诗的想法,几个皇子里,她当然是要押注萧凌的,连彩头都想好了。之所以磨磨蹭蹭一直没去,是因为案台那边的姑娘太多了,她不喜欢挤挤攘攘,预备尾声去的。   未料,刚要挪步走过去,宣武帝就问开了。   被一众皇子火辣辣盯着,严诗诗蓦地不好回答,面皮微微泛红。   “诗诗表妹,你押我吧,三表哥我箭术精湛着呢!”三皇子笑着为自己拉票。   严诗诗笑而不语。   “老三,不许逼迫你诗诗表妹,让她自己选。”宣武帝瞪向三皇子,鼓励严诗诗自己选。   三皇子立马小脖子一缩。   到了这个境地,严诗诗知道不可再拖延了,在诸位皇子和世子的注目下,尽量大大方方走到案台前。   萧凌注视着严诗诗的一举一动,只见她微微偏头,抬手凑到雪白的耳朵那,似乎要取下那枚东珠耳铛……蓦地动作一顿,放过耳铛,迅速褪下手上的一串赤金镯子,两股金丝缠绕在一块,还坠着小铃铛的一款镯子。   太子萧贞也密切关注着严诗诗,说来奇妙,严诗诗多次不给颜面,令他一再尴尬……可,太子还是忍不住期盼严诗诗投给他。大约,诸多姑娘里,严诗诗是最特立独行的一个,令他想不在意,都难。   三皇子被训过后,只单纯看热闹,好奇严诗诗最后会押注谁。   四皇子眼皮低垂,四个皇子里,唯有他的名字跟前,一个首饰都没有,其余三个皇兄都堆成了小山。自卑内向的他,不抱任何期望。   “啊?怎么是他?”   “啊?”   “怎么会这样?”   忽然,诸位大家闺秀惊疑声一片。   四皇子心头掠过一个想法,大家如此惊疑,莫非诗诗表妹投的是他?   念头一起,四皇子立马望过去,惊了,诗诗表妹还真的投了他!不敢置信的四皇子,双眼都看呆了,那个孤零零的赤金手镯,在秋日暖阳下,金光闪闪,光芒万丈。   好美,好美,四皇子从来没见过这般美的镯子。   也从没见过这般美的姑娘,单单是一个海棠红背影,已比枝头真正的海棠花海绚烂万分。   四皇子激动得有了泪花,这是什么仙女下凡啊!   严诗诗下注完那一刻,都有些不敢转身了,因为身后有失望无比的萧凌,方才萧凌盯着她的目光有多炙热,眼下就应该有多失望吧。   严诗诗想起萧凌的冷,顿时慌的要发抖。   慌归慌,却不后悔。严诗诗刚要摘下东珠耳铛,陡然看到四皇子那,一个首饰   都没有,夹在另外三个皇子中间,太难堪。严诗诗一阵心疼,心头猛地想起,上一世她爹娘去世时,四皇子安慰过她,还拿他母妃的早逝来安慰她,明明很内向不敢与人说话的四皇子,在她最心伤时,鼓起勇气安慰了她。   这个人情,她要还。   拣日不如撞日,就还在今日。   作者有话要说:萧凌:呵!!!   昨天请假没更,是意外哈。这本文枝枝会勤奋哒! 第48章 后半截大修   宣武帝意外严诗诗押注老四,微微惊讶过后,宣武帝又觉得正常。   他的四个儿子,都是龙中人凤,各有各的精彩。诗诗是表妹,方才与太子表哥并肩前来,眼下又押注四表哥,说不定等会还为大表哥喝彩,给三表哥鼓掌呢。   几个表哥,诗诗不厚此薄彼,与每一个都相交甚好,足见萧青青教养得好。   念头一起,宣武帝点点头笑了。   这时,弓箭、靶子全都准备妥当,负责把控赛事的师傅前来请示。宣武帝颔首,大手一挥,朝几个皇子和世子号召道:   “好!诸位选手们,你们都是大龙王朝的好苗子,拿出你们的真本事来,给朕露一手!”   “父皇,儿臣遵命!”一道男子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搁下赤金手镯,严诗诗刚转过身子来,正有些不敢去瞅萧凌的面庞,忽闻他铿锵有力的声音,忍不住望过去,未料,正好撞进男人深邃的凤眼。   目光相接。   男人目光里,波涛汹涌,像极了狂风呼啸下的湖泊。   严诗诗蓦地心慌,连忙撇开视线,一颗心扑通扑通地乱跳,似要跳出嗓子眼来,惊魂未定,再不敢瞅向他。   萧凌的视线继续黏在严诗诗脸蛋上,见她偏过头去专心看红靶子了,才收回视线,大步朝赛场走去。   太子萧贞留意到了大皇子和严诗诗之间的眼神互动,莫名的,心口泛起一阵酸意。太子接触的姑娘多,对姑娘了解些,看出来严诗诗目光中有愧疚,为没押注大皇子而心怀愧疚。可太子同样期盼被押啊,同样满心期待啊,诗诗却连看都不看他。   萧贞心头又酸又失落。   不甘心似的,再朝严诗诗望一眼,太子才挪步去了赛场。其余皇子和世子也纷纷就位。   一般这种赛场,宣武帝若有兴致,一向由宣武帝射出第一支箭,露一手,彰显皇帝威风。但今日宣武帝似乎不打算下场,惬意地站在一旁,不过去。   武术师傅明了,宣读比赛规则后,立马转向太子,摆出手势,朗声道:“太子殿下,请!”   众所周知,比赛时第一个上场,往往不占优势。但这种场合不一样,太子萧贞是代替宣武帝露一手啊,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意义非凡。   萧贞大步上前,意气风发,身形站定之前,假装无意扫过严诗诗那片……果然,严诗诗与旁的姑娘一样,视线定在他身上,萧贞顿时心情大好,手心朝上,优雅接过侍卫递来的弓和箭,有心在严诗诗面前展示一番。   他面相不是严诗诗中意那款,精湛的箭术,总能博得她眼前一亮吧?   自古美人爱英雄,箭术精湛,勇夺第一,也是英雄!   萧贞三岁开始摆弄弓箭,练到今日,百步穿杨,对自己的箭术,萧贞   很有自信!   迎着猎猎秋风,萧贞缓缓举起弓,惬意地拉开弓弦,瞄向靶心……   “哇,不愧是太子殿下,拉弓姿势都如此优雅!”   “怎么看怎么美……”   姑娘们在各自府邸,或多或少见过自家兄长和表兄弟们射箭,也就那么回事,弓箭一搭,再瞄准一射,普普通通没什么值得激动的。可眼下,却一个个被太子殿下惊呆了,怎么可以优雅到这个地步?简简单单的拉弓射箭,美成了一幅画!   广袖飘动,白皙光洁的手指轻轻勾住弓弦,秋日明晃晃的日光潮水般倾泻过去,人和弓箭都染上一层柔和的光,在暖阳中熠熠生辉。   简直如俊美神仙下凡!   刹那间迷倒一片姑娘,连好些押注大皇子和三皇子的姑娘,都情不自禁被太子的优雅动作迷住了。太子身形高大,姑娘们一个个花痴状,微微仰起脸庞,盯着几步之外的太子,为其呐喊:“中,中,中!”   姑娘的呐喊,分外动听,萧贞辨别不出哪个声音是严诗诗的,但他很肯定,诸多声音里总有一个是她的。   带着愉悦,倏地一下,萧贞火速连射三箭,缠上黄丝带的箭羽,穿梭秋风,很快“啪”“啪”“啪”三声响,齐齐钉在了靶子上。   “正中靶心!三箭连中!”师傅高声宣布,满面红光,太子是他带出来的,与有荣焉。   一般,一支箭射完,待中了靶心,再射另一支,如此这般,能三箭全中靶心,已是箭术相当厉害。似太子殿下这般,几乎无间隔,三箭齐发,还能三箭齐中的,绝对是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哇!”   “太子殿下好厉害!”   有人带头呐喊、喧腾,姑娘们沸腾声一片。   萧贞眉眼上扬,目光晶亮,忍不住转身,想望一望牵动他心的姑娘,想看一看诗诗表妹为他喝彩的神情,如玉面庞是否也激动得绯红了……   “哎呀,诗诗,你捡什么帕子嘛,都错过最精彩的一幕啦!”与严诗诗交好的一个贵女,朝跑远了的严诗诗喊道。   严诗诗追着被风刮跑的海棠红锦帕,一直追到练武场的围墙角落,才逮住了海棠红锦帕。站起身来,边低头去拍帕子上的灰尘,边慢悠悠往回走。   见状,萧贞上扬的嘴角,顿时僵了,再一次在严诗诗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尴尬。   萧凌呢,见这一世严诗诗心中,太子的份量……还比不上那个帕子!吞下几十颗山楂的酸劲,总算缓解了一点,萧凌瞥向   严诗诗的目光,藏了丝笑意。   余下几个皇子,抽签上场,三皇子第二个上场。   押注三皇子的姑娘们纷纷呐喊,场面一度热闹。可惜,三皇子空有嘴皮子,第一箭射出去……没中,靶子都没摸上。   第二箭,又偏了,可怜兮兮扎在草地上!   第三箭,终于……上靶子了,在最外一环,靶子边缘!   一众姑娘惊呆了,大眼瞪小眼……心疼她们押注的首饰。   严诗诗倒不惊讶,上一世早已领教过多次,三皇子表面自信非凡,能说会道,实则没几斤几两,内里草莽。再次撞上这种情形,严诗诗只当看乐子,抿唇直笑,好整以暇地撩起胸前的小辫子玩。   “哎呀,哎呀,父皇,这阵秋风太强劲啦,我的箭都偏离了原轨迹!”三皇子挽尊似的叫囔,好似没有这阵风,就能百发百中。   宣武帝没当众拆穿老三,给面子的点头:“嗯,风大了些。”心下准备提点丽贵妃,养儿太娇,不是好事。   接下来,四皇子上场,严诗诗没上前去鼓励,但目光一直追随着四皇子背影,四皇子走至案台前拿弓箭,一偏首,正好撞上严诗诗目光……四皇子腼腆一笑,严诗诗回了个鼓励的笑容。   不知是不是被鼓励到了,十三岁的四皇子,这次表现出乎意料的好。搁在往常,四皇子三箭都能进入四环,便算好的。今日,居然也三箭连中靶心!   破了他有史以来的记录!   四皇子兴奋极了,双眼迸出亮光,第一时间偏头去看严诗诗。   严诗诗回了个赞扬的笑。   “大皇子,请!”这时,武术师傅高声喊道。   严诗诗立马收回视线,本能地朝萧凌望去,未料,刚好撞见萧凌从她身上收回视线,两人目光还交接了短暂一刹那……   说不清,道不明的,严诗诗只觉萧凌眼神里藏着东西,像树上山楂一样酸酸的,是她上一世不曾见过的,待要仔细去分辨,萧凌已收回眼神,看不着了。   仔细分析一把,莫非……这便是萧凌吃醋的眼神?有点可爱啊。   严诗诗突然想笑。   考虑到萧凌要上场了,不敢继续影响他心情,接下来严诗诗一直乖乖巧巧,目不斜视,与周围的姑娘一样,目光炯炯只盯着萧凌一人看。看他行至白线前,看他换下两斤的弓,轻而易举拿起重达四斤的弓,宛若拎小鸡一般轻松,看他……最后捏起三支箭羽,一起搭在弓弦上。   “大皇子这是要三箭齐发?”有姑娘惊呼。   “天呐,真的吗?三箭齐发,我只在书卷上看到过,现实里还没见过呢!”   “今天有眼福了……”   闻之,严诗诗抿了抿唇,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萧凌此举完全是冲着太子来的。方才太子已经够厉害了,箭和箭之间,间隔极短。萧凌这……摆明了是要表演更厉害的箭术,不藏拙,要第一回 合就踩下太子,让太子屈居其下。   原本比赛场上,各凭本事,不存   在让不让的。可是本朝的赛场上,几乎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遇上太子参赛,其余选手自发性藏拙,光芒万丈永远只属于太子一人……   这般一对比,萧凌此时此刻的做法,就含义不一般了。   简直像公然宣战。   严诗诗瞬间迷惑。她记得很清楚,上一世兄弟俩前期一直兄友弟恭,无论心里有没有想法,至少表面上是交好的,直到赐婚,兄弟俩的关系才开始明面上恶化。   这一世,居然提前   恶化?   严诗诗都完全不搭理太子,各种场合让太子难堪没脸了,萧凌还能醋意横生?   蓦地,严诗诗想起来,好似从她迈入练武场起,萧凌的神情便有些不大对劲。这般想来,竟是她与太子并肩行来,令萧凌醋了?   哎呀,真是个醋缸啊,太容易发酸了。   严诗诗抿嘴偷乐时,萧凌已缓缓拉开弓弦,一双深邃迷人的丹凤眼微微眯上,瞄准靶心,即将发射……   忽然,不知谁撞到了严诗诗,严诗诗立马回神,收起乐呵的小心思,准备一心一意观看萧凌比赛。   “呀,谁的帕子被风吹走了?”低低的声音在严诗诗脖子后方响起。   身边好几个姑娘望过去。   严诗诗出于本能,也偏头看过去,只见一条海棠红帕子在风里飞。严诗诗只觉眼熟,反应过来,立马低头瞅向自己右手……天呐,方才捡回来拿在右手上的帕子,又不见了。   毫无疑问,风里飞走的那条,就是她的!   眼看着帕子要飞出围墙消失不见了,严诗诗一个着急,立马挤开人群,提起裙摆去追帕子。   太子萧贞,见严诗诗果然舍弃了大皇子,心下忽觉平衡了。   原来,太子萧贞在射箭最精彩处,被严诗诗抛下去追帕子,他心头失落了好久,真以为严诗诗心里,一条不值钱的帕子都比他来得有份量。直到一个意外,萧贞瞅见严诗诗帕子的一角,上头娟娟绣着“诗诗”二字,他才恍然大悟。   难怪不值钱的帕子,严诗诗非要去追,竟是因为上头绣着她的闺名。   这样的帕子,任其飞走,万一落入别的男子手里,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当证据,传出什么私相授受的大丑闻,清誉就毁了!   姑娘家名声多重要啊,尤其严诗诗这种注定要嫁入顶级宅门的贵女,可是容不得一丝的污点!她不紧张重视,才怪!   想明白了这个,萧贞先是心头腾地舒坦了,后来……   见到大皇子上场,鬼使神差的,萧贞又回忆起方才押注后,严诗诗和大皇子的眼神互动,严诗诗眼底好似有愧疚之意,明显在意大皇子比他多,萧贞胸口突然发堵。   十七年来,方方面面被人夸赞,几乎从未输过的太子萧贞,在姑娘上也不愿服输。于是,偷偷命人在大皇子射箭的关键时刻,弄飞严诗诗绣有闺名的帕子,要大皇子也尝试一把被心爱的姑娘抛下的难堪滋味。   至少,他和大皇子,今日在严诗诗这里的待遇要一样,谁都   比不上那条帕子在严诗诗心里的份量!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要写到萧凌收拾媳妇儿了!你们想怎么收拾啊?快给枝枝看看你们的灵感,有没有跟枝枝对得上的,凡是猜对的,都有红包! 第49章   【有小仙女质疑上一章后半截的女主,有点蠢。枝枝很伤心,于是,关于女主的戏份全部删除重写了,咱们的诗诗绝对是聪明、俏皮、可爱的,不蠢不笨不缺心眼!!!上一章后半部分改变很大,小仙女们记得重看!!!要不然,剧情可能有点跟不上哟,诗诗认定大表哥是醋坛子哦】   严诗诗追着帕子跑出去,一小段路后,突然想起来什么……停步,转身,刚好看到——   ——   二十步之外,秋风撩起萧凌玄色袍摆和广袖,像一面面黑旗在风中张扬。唯有箭术登峰造极的选手,才敢练武场上不穿窄袖劲装,如萧凌般广袖飘飘,也丝毫耽误不了箭术发挥。   光洁白皙的手指倏然松开,三道箭影,全是金色,宛若一支箭分出三道影子,轨迹如出一辙,“嗖”的一声,齐齐命中靶心!   只“嗖”了一声,而非三声。换言之,三支箭完全同一时间刺中靶心,丁点前后之分都没有!彻底将太子之前的光芒,衬托成了过去式。   箭术如此高超,严诗诗一双美美的桃花眼里,迸出明亮的光,这是姑娘欣赏一个男子时,才会有的璀璨光芒。   “好险啊,差点就错过了。”为了追帕子,临时性遗忘了萧凌,幸好她及时想起来了,及时转身,但凡稍稍反应再慢一点,都将错过萧凌为她奉上的精彩表演。   她知道,萧凌一向不爱在比赛场合冒头,上一世,比赛场上一直中游水准,仅仅不垫底罢了。后来无意间知晓萧凌箭术高超,还是严诗诗嫁进王府后,某一日在后花园闲逛,偶然撞破的。   这一世,萧凌性子大改,一上场就力压太子,说不是为了表演给她看,她都不信。瞧那模样,与雄孔雀开屏吸引异性无异,摇首摆尾地吸引她这个雌孔雀看过去呢!   “亏得没错过。”严诗诗嘴角一笑,心里头甜滋滋的,被优秀少年变着花样追求的滋味,真心很享受。笑容尚未绽放全,脑子里又闪过帕子的小身影,严诗诗急急忙忙转过身去,顺着风向去追帕子。   太子萧贞,一直留意严诗诗一举一动,看到严诗诗半途回转身来看完了比赛时,他刷的脸疼了,宛若被严诗诗狠狠甩了几巴掌。   原本以为,“至少,他和大皇子,今日在严诗诗这里的待遇要一样,谁都比不上那条帕子在严诗诗心里的份量!”到了最后……唯有他一人难堪。   萧贞忍不住抬手摸向面颊,长相美丑,真的有那般重要?就因为严诗诗认定他“长相丑”,这辈子就再不肯关注他了?一点机会都不给?   萧贞满眼的委屈。   比赛场上的萧凌,三箭齐发,齐齐命中,引发全场爆发雷鸣般的掌声,还有不少姑娘们不敢置信的惊呼声,一时,满场气氛沸腾起来。但她们的欢呼,萧凌丁点不在乎,三箭命中那一刹那,只想扭过头去看一看他心爱的姑娘,看看诗诗面上是否有惊喜。   四斤重的弓都未放下,萧凌就满怀期待地偏过头去,望向严诗诗一开始站立的方位……可,那里站着各色各样长裙的姑娘,却独独少了一抹海棠红,少了诗诗,前排姑娘来回扫射两遍,依旧没看到诗诗的身影。   忽然,萧凌所有感应似的转过身去,惊见风中一抹海棠红在奔跑,定睛一瞧,他的诗诗又去追帕子了,这回,抛弃的……是他。   先头还嘴角偷笑,欣慰严诗诗抛弃太子,去追帕子呢。未料,风水轮流转,这么快就转到他头上了。   一时,萧凌心头滋味复杂,饱读诗书的他都有些拿不住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总体来说,“苦涩”!   相当苦,相当涩!   ——   “嗷!”   因为观看比赛,严诗诗耽搁了一会,等她再追过去时,竟眼睁睁看着帕子在空中打几个璇儿,一声不响,随风再度刮起,逃出了围墙。如断线的风筝,彻底失去了掌控。   严诗诗嘟嘴“嗷”了一声,旋即一跺脚,朝练武场大门口跑去,绕道练武场外面的桂花林去寻找帕子。   偌大一个桂花林,帕子才点点大,宛若大海里淘珍珠,哪是那么好找的?   “你俩过来,方才有看到一条海棠红的帕子,从围墙那头飘过来吗?”严诗诗在桂花林里转悠,地毯式搜索,从墙根处逐渐往林子深处走,四处张望,眼睛都快疲劳了,依旧没发现帕子的踪影。   这可如何是好?   帕子是严诗诗亲手绣的,上头不光绣了她闺名,更重要的,上头的每一根绣线,都是她十二岁生辰那日,娘亲从嫁妆里掏出来的宝贝呢。听闻那些绣线,是外祖母生前爱摆弄的,外祖母留给娘亲的遗物不多,那一匣子绣线是其中一种。   如此珍贵的东西,绣好,才第一次使用,就被刮飞了无踪影,严诗诗心头很是难过。哀叹一声,觉得自己愧对外祖母。   这时,小径走出来俩个宫女,严诗诗忍不住上前询问。   “严姑娘,奴婢不曾见过。”一个宫女果断回答。   “严姑娘,奴婢好像……看到过一个海棠红的影子……”另一个宫女一副回忆的神态,慢慢道。   “在哪?”严诗诗急忙追问。   “奴婢也说不准是不是,”那个宫女转过身去,朝林子深处指道,“方才风朝那边刮的,好像就在那几株古树边。”   严诗诗立马活过来似的,提起裙子,   顺着宫女手指的方向一路小跑而去。好在相隔不远,很快,严诗诗就到了……   果然,那个宫女没看走眼,一抹海棠红躺在一株百年古树下的青草地上。   “万幸,万幸!”严诗诗笑了,生怕讨人厌的秋风又来折腾人,赶忙加快速度跑过去,弯腰就要捡……   却不想,一个修长手臂突然横在她眼前,抢先捞走了地上的帕子。   严诗诗一愣,视线本能地追着帕子而去,然后……   惊见百年树干后头,萧凌背靠粗壮树干而坐,高高竖起修长白皙的食指和中指,夹着她的帕子,来回左右晃荡。   帕子是海棠红的,被两根白皙如玉的手指夹在空中,轻轻摇曳,似红蝴蝶飞了起来,姿态本来很美,可偏偏捏着它的……是个男人。   呃,这突如其来的……怪异画风,彻底看愣了严诗诗,久久回不过神来。   “怎么,看傻了?帕子也不要了?”萧凌手指头甩下帕子,帕子下端拂过严诗诗秀气的鼻尖和水润的红唇。   帕子拂过她鼻尖和红唇?   这,是调戏吧?   严诗诗愣住了,傻傻的不会动了。视线不由自主落在萧凌白皙的手指上,盯着,看了又看,难以置信,萧凌这种平日寒如冰山的男人,也做得出用帕子调.戏姑娘的动作?   下一瞬,严诗诗视线上移,落在萧凌脸庞上,然后再次惊住了……男人一双丹凤眼弯弯的,如天边的月牙,带着不知因何而起的笑,薄唇红红的,嘴角上扬,为方才的调戏而开心,宛若调戏她是人世间不可多得的美差。   严诗诗:……   ——   眼前这个调戏她后,笑弯了眉眼和嘴角的男人,真的是她上一世记忆里的那个男人,那个冷面男人?   就算不提上一世,半年前,那个只会对她和她的家人笑的男人,面相也是正正经经的,顶多多了点温润啊。   可眼前这个,怎么,怎么像个调戏姑娘的高手?   严诗诗彻底转不过弯来了,萧凌也太多变了吧,难不成,她以前接触萧凌太少,完全没看透他的本质?   “傻姑娘!”萧凌见严诗诗迟迟回不过神,干脆帮她一把,食指弯成钩,刮向她白皙如玉的小鼻子……   这样登徒子的触碰,严诗诗立马清醒过来,连忙脑袋往后撤。可她动作太急,又是弯腰半蹲着,后退中一个没走稳,身体失去平衡,就要往后栽去。   亏得萧凌眼疾手快,空闲的那只手,飞快握住她肩头,才没摔了。可没摔的代价是,萧凌那只刮她鼻子的手,也趁乱一刮到底,从高挺鼻梁一路下滑至鼻尖。   甚至,她柔柔的红唇,还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严诗诗不敢置信,望住萧凌,就在她逐渐反应过来,方才应该是男人的小手指碰到了她红唇,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却见萧凌双手捧住她双肩,上身逐渐倾斜过来,连同脸庞一块往下凑……   “不行!”严诗诗瞬间反应过来,萧凌要对她做什么,本能地低呼一声,一把推开男人。   失去倚仗,严诗诗身子失去平衡,滚倒在青青草地上,海棠红的长裙铺满一地,乍看,像青草地上开出一朵绚丽多姿的大红花,姿色.诱人。   “胆子也不肥啊。”   身旁,传来萧凌一声笑。   趴在草地上的严诗诗,听到这样调侃的话,再瞅瞅她眼前趴着的狼狈样,顿时一股小火苗在胸腔里蹿起,气呼呼地,偏头瞪向萧凌。   调戏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过分了啊,还有脸笑话她“胆子小”?   严诗诗正要回应几句时,桂花树那头忽然传来一阵人语:“你确信,表妹和大皇子都往这头来了?”   严诗诗心中一凛,这声音是太子的,太子口里的表妹,指的就是她吧。什么意思,就算她和萧凌同时跑进桂花林了,又关太子什么事?还当是上一世,跑来捉.奸吗?   萧凌眉头一凛,反应奇快,待严诗诗感觉身子忽然腾空,又忽然落地   时,她整个人已从青草地上,飞上了花叶繁茂的古树,被萧凌紧紧抱在怀里。   太子他们很快朝这头走过来,严诗诗不敢推开萧凌,无声抬头,却见萧凌方才那张调戏的面孔,变戏法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恢复成了昔日正正经经的模样。   严诗诗眨眨眼,真心怀疑,方才只是坠入一场荒谬的梦里。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不要以为咱们正正经经的大表哥,不会发骚哦! 第50章   百年苍天大树上,严诗诗盯着萧凌的脸,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觉得不可思议,恍惚方才的调戏都是一场梦,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而非萧凌真的做过。   严诗诗心底,一股深深的不真实感。   萧凌飞上树后,双目炯炯,一直盯着那头小径上的太子主仆。但他感官敏锐,几乎严诗诗刚抬起下巴看他,他便有所察觉。见她久久凝视自己,萧凌忍不住低头,对上严诗诗面庞的刹那……   萧凌意外极了。   意外严诗诗眼底没有排斥。   飞上树后,萧凌一眼都不敢瞧向她,说句不男人的,害怕在严诗诗美美的脸蛋上,看到对他的不满。   原来,先头萧凌醋劲上头,很想逮住严诗诗对她做点什么,譬如堵她在树干,捏住她白皙精致的下巴,狠狠吻上一通,直吻到她哀声求饶,才要放过她。后来思来想去,又怕自己醋劲太大,不知节制,第一次出手就吓坏了姑娘,吓得姑娘再不敢见他,就糟糕了。   于是,强吻的念头在心底徘徊无数次后,再听到姑娘脚步声渐渐近了,萧凌到底临时换了个惩罚她的法子——手指执帕,轻撩她面颊,等她反抗后,再按住她肩膀,狠狠刮她小鼻子。   呃,手指刮她小鼻子,也算惩罚?   这个,好像,有点……不太算。   看上去,更像调戏!   这一点,萧凌也是在做完后,才幡然领悟的。   但,对自己“纨绔调戏姑娘”的行为,萧凌丝毫不后悔,手指头一阵阵酥麻,上头全是姑娘娇嫩鼻子的触感,滑腻腻的,说不出的美妙。触碰过后,萧凌沉浸在那种触摸感觉里,久久出不来。   直到太子主仆的声音从花树那头传来,才惊醒了萧凌,萧凌也就是这个时候才看清了严诗诗双眼瞪他呢——她一袭海棠红长裙趴在地上,美美的桃花眼瞪向他,又娇又横。   只是轻刮严诗诗鼻子,她就瞪她。眼下,萧凌还揽住她的小蛮腰,姿势越发暧昧,也越发占她便宜了……在萧凌想来,严诗诗怕是更加不乐意了,还不得瞪得更狠?   基于此,飞上树后,萧凌才讪讪地一眼不敢望向严诗诗。却不想,对上严诗诗双眸时,她水盈盈的桃花眼里,居然一丝不满都没有,反而荡漾着一股对他的探究,仿佛在娇声询问:   “大表哥,你方才为何不敢看我?人家又不凶……”   ——   苍天大树上,萧凌和严诗诗四目对望,太子萧贞沿着林中小径,一路举目四望,看不到半个人影,忍不住再三询问阿贵:   “你确信大皇子和小表妹,都往这边来了?”   贴身太监阿贵,挠挠后脑勺,仔仔细细回忆道:“奴才看得真真的,大皇子先来的这头,严姑娘问了俩个宫女后,也跑了过来。他俩应该就在这附近!”   听到“大皇子先来,表妹也跑了过来,两人就在这附近”,太子萧贞心   头再度冒起一股酸意,说不清道不明的酸。   半刻钟前,萧贞第一次体会到酸。当时,眼睁睁看着大皇子寻了个借口,中途离开练武场,萧贞脑海里腾地冒出一个画面——   大皇子追上严诗诗,男的大步上前递还捡来的帕子,姑娘低头接过,垂眸含羞。   画面一闪而过。   一股酸意却在萧贞胸口腾地冒起。   这是萧贞从未体会过的滋味,浑身不对劲,刺激得萧贞待不住了,双腿发痒,想追去严诗诗身边,想抢在大皇子前头到达严诗诗身边。可他是太子,是储君,比赛场合一向规规矩矩,从不像大皇子那般随性,想离席就离席过。在乎表面形象的萧贞,纠结来纠结去,最后一双腿到底没迈出去。   一轮比拼结束,中场歇息,萧贞才敢偷溜出来寻找严诗诗和大皇子。   举目四望,只见桂花林里,寂静一片,连个宫女和太监的身影都寻不到,严诗诗和大皇子孤男寡女的,长时间逗留在林子里,会做什么呢?   大皇子会不会趁着没人,对严诗诗做下什么过分的事情?   萧贞不放心。   十七岁的萧贞,纵使还没宠幸过哪个宫女,那方面的事情多多少少也是有所了解的,曾经偷看过春.宫.图,小册子上男男女女抱在一起、贴在一起的画面,萧贞历历在目……眼下,萧贞只害怕大皇兄会诱骗严诗诗去什么偏僻的地,对什么都不懂的小表妹做下那等事。   说起来,这思想相当龌鹾。   可内心发酸的萧贞,也顾不上龌鹾不龌鹾了,越是寻找不到他俩,就越是不由自主往不堪的一幕想去。害怕严诗诗吃亏。   越想,萧贞越焦虑。   “太子殿下,您不在练武场,跑到这儿来做什么呀?”萧贞正焦灼地举目四望时,迎面走来常嬷嬷,皇后身边的第一心腹。   萧贞脚步一顿,严诗诗和大皇子偷偷溜进树林的事,他自然知道要保密,绝不会透露给母后身边的人听。   此时此刻,萧贞已经知道自己不知不觉喜欢上严诗诗了,想娶她当太子妃,可若是她与大皇子私下幽会的事被母后知道,母后怕是会嫌弃严诗诗不够端庄,到时强硬不同意聘她为太子妃,就糟糕了。   他可以不介意严诗诗与大皇子曾经好过,母后却绝对会介意。   念头一起,萧贞收起面上焦虑,回道:“是常嬷嬷呀,比赛中场休息,孤出来透透   气。”   常嬷嬷留意到太子面上,确实隐隐有焦虑之色,只当今日别的参赛选手表现出色,太子有压力,出来散散心,调整一下心态,常嬷嬷便信了太子的话。   “常嬷嬷怎的不在母后身边伺候,莫非有事?”太子见常嬷嬷凝神打量自己,生怕露了相,忙寻了个话题。   常嬷嬷驻足在一株苍天古树旁,见太子主动询问,忙笑呵呵道:   “也没什么事,就是皇后娘娘喜欢严国公府的诗诗姑娘,这不才一会子不见,皇后娘娘就又惦记上了,特意派遣奴婢给诗诗姑娘送些果子吃。”   说罢,常嬷嬷侧身,指了指身后跟着的宫女们。   太子萧贞自然早早看见了,后面跟着两溜排长队的宫女,每个手里都捧着一个食盒。这排场,一看便知母后并未忘记练武场还有别家姑娘,人人有份呢。   苍天大树上站着的萧凌,自然也看见了这排场,也听见了常嬷嬷的话,也不知萧凌想到了什么,面色不变,却蓦地一把握住严诗诗的小蛮腰,越握越紧。   严诗诗倏地面颊发烫。   原本,萧凌长臂圈住她小腰,手掌虚虚拢着她,她窝在男人怀里,不敢动弹,生怕掉下树。眼下倒好,萧凌大抵是醋劲上来,干脆宽大的手掌直接贴上她细细的小腰,手指发力,每一根修长的手指都触摸在她柔软的小腰上,男人掌心和手指都热乎乎的,热度源源不断输送到她腰上,严诗诗想不羞涩都难。   偏生太子主仆一行人就在大树旁,严诗诗丁点都不敢动,只能任由萧凌搂紧她,不敢推开。   树旁的太子和常嬷嬷,哪里料得到,大皇子和严诗诗就躲在身边的大树上,还因为他俩的谈话,激起了大皇子强烈的占有欲。   太子萧贞若是知道,非得后悔死不可。   “母后有心了,常嬷嬷,还等什么,快随孤一块去练武场吧。”太子萧贞害怕常嬷嬷继续逗留桂花林,万一无意撞上严诗诗和大皇子单独幽会,就不妙了。忙要带常嬷嬷快去练武场。   常嬷嬷哪有不应的,连忙点头。   太子萧贞悄悄朝阿贵丢了个眼色。   阿贵立马点头,心下了然,太子是要他留下,继续寻找严诗诗和大皇子。   可太子没行几步,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忙唤道:“阿贵,你磨蹭什么呢,还不快跟上?”   阿贵:……   太子爷,您不是才使眼色,让奴才留下来寻找严诗诗吗?   阿贵哪里知晓,太子萧贞见到常嬷嬷后,满脑子的母后,一心一意要帮严诗诗遮掩与大皇子私下见面的事。大概是念头转了个弯,渐渐地,萧贞那颗焦灼的心冷静下来,最终变了想法——   萧贞意识自己先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以大皇兄的人品,哪里做得出轻薄严诗诗的事呢?   不存在的。   再说了,大皇兄那样一张生人勿近的大   冷脸,严诗诗见到就害怕,就算大皇子给她找到了帕子,交还给她,严诗诗也不可能因为那么点小恩小惠,就脸红羞涩,与大皇子不清不楚起来。   他萧贞喜欢的姑娘,绝不是那等轻浮之人,之前的担忧,是他狭隘了。既然喜欢严诗诗,就该信任她的人品。仔细回忆,之前严诗诗也与他萧贞在寂静无人的假山单独逗留过,不也规规矩矩的,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吗?   就算大皇兄真的一时糊涂,想要做错事,严诗诗又不是什   么软弱任人欺负的性子,必定会采取措施拒绝的,甚至会反应激烈,譬如一个巴掌呼过去,狠狠教训登徒子。   大皇兄是知道礼义廉耻的,就算一个恍惚,鬼使神差动了歪心思,被严诗诗教训后,也必定会立马回神,不会再犯。   这般一想,萧贞放心了,撤回阿贵,不许阿贵再去寻找。   何况,若阿贵真的寻找到了严诗诗和大皇子,又怎样呢?阿贵不过是个奴才,顶多回去禀告太子,他们两人去了哪里,两人在一起面上是怎样的表情,愉快与否,旁的,阿贵丁点都做不了。   萧贞不想听严诗诗和别的男人如何如何愉快地在一起,一听,就会胸前忍不住冒酸意,难受得紧。   与其如此,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   常嬷嬷陪着太子一路走回练武场,见太子面色逐渐恢复,心下高兴。   宣武帝去配殿如厕,还未归。常嬷嬷知道宣武帝如厕时间一向比较长,命令宫女将第一个食盒里的大颗粒樱桃果盘,摆去宣武帝的龙案上。其余食盒里的樱桃,一小碟一小碟,陆续端出来,分发给坐在那儿休息的射箭选手们,还有三三两两站在树下乘凉的贵女们。   “咦,诗诗姑娘呢?”   常嬷嬷特意挑选了一盘子好的樱桃,颗颗饱满,红彤彤的,要交给太子殿下,让太子亲自给诗诗表妹送过去。一来,向诗诗姑娘献殷勤,二来,满练武场昭示,太子心仪诗诗,给所有人留下两人是一对的印象。   未料,所有姑娘逡巡了两遍,硬是没看到严诗诗人影。   “常嬷嬷,严诗诗啊,她的帕子被风吹走了,这会子怕是还在桂花林里,寻找不知跑去哪个犄角旮旯的帕子呢。”一个贵女有意巴结常嬷嬷,见问,立马凑上去回答。   太子萧贞心下一阵紧张,生怕常嬷嬷见大皇子也不在,联想到他俩久久不归,是偷偷约会去了。   太子立在不远处,余光偷偷观察常嬷嬷神色,偷听常嬷嬷与别家贵女的对话,一旦内容涉及到大皇子,太子就会出面,亲自编个谎言,给严诗诗和大皇子开脱,让那群人全都没法往“大皇子和严诗诗约会去了”上头猜。   至于,该编什么谎言,这个很简单,太子已经想好了,譬如——太子临时有事,交给大皇子去办了,大皇子这才离开的练武场。   不过,很显然,太子想多了。常嬷嬷一心念叨着,该如何执行   皇后的计划,将太子和严诗诗是一对的事儿,散播得人尽皆知呢,哪里有那闲工夫去管大皇子在不在?更不可能,主动将严诗诗和大皇子,捆绑在一起。   是以,常嬷嬷听说严诗诗去桂花林捡帕子去了,第一反应是,他家太子殿下方才出现在桂花林,莫非是去寻找严诗诗的帕子?   哎呀,太子殿下怎的也不暗示她呢,害得她好心办错了事!若让朱皇后知道,她耽误了太子殿下向严诗诗献殷勤的好事,怕是要责怪她了。思及此,常嬷嬷心头哪个悔呀!   不行,不行,常嬷嬷脑袋赶紧转起来,她得立马找个弥补的方案来。   思来想去,常嬷嬷最后当着一众人等的面,以玩笑口味,上前打趣太子殿下道:   “太子殿下,您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呢,你诗诗表妹半日没寻找到帕子,怕是要哭鼻子了。太子殿下再不去帮帮她,回头你诗诗表妹怕是要怨怪你,不知道心疼人了。”   此话一出,越发证实了太子殿下和严诗诗是一对。至少,那些旁观的姑娘和公子哥,纷纷如此想。   这话,也刚好被宣武帝听到了,宣武帝从西配殿出来,走在长廊上,脑子里浮现太子和严诗诗并肩朝练武场走来的画面,两人走在小径上,诗诗嘴角微微上扬,仿佛下一刻就要笑出来,太子面色泛红,俊男美女,确实挺配的。   常嬷嬷一个偏头,见宣武帝面色若有所思,心下了然,她说的那番话,宣武帝必定是听进去了。   妙啊!   没想到,常嬷嬷的那番话,一举数得!   常嬷嬷心下偷乐,今儿,她是注定要在朱皇后跟前立下大功了! 第51章   练武场上正在发生什么,苍天大树上的严诗诗和萧凌,是不知道的,也无心去关注。此时此刻的他俩,只在乎大树上的彼此。   心里,眼里,都是对方。   太子主仆走后,严诗诗立马要抽身出来,没抽动,便双手去推萧凌胸膛。还没推开呢,严诗诗蓦地脸蛋更红了,两只白莹莹的手也腾地一下泛起粉红,粉若桃花。   你猜怎么了?   竟是萧凌胸膛**的,似石头。她柔嫩的手掌推上去,本意是要推开萧凌,结果,力道太小,没推不开不说,还被突如其来的硬度给整懵了。   上一世,严诗诗与太子相恋期间,自然是被太子抱过的,也无意间触碰过太子的胸膛。可太子偏向儒雅书生,武艺不精,胸膛上压根没有硬硬的肌肉……而萧凌呢,武艺颇高,打小练就了一身肌肉,触摸上去,手感自然与太子迥异。   这份迥异,严诗诗感受到了文弱书生与习武之人的不同。   慌乱中,严诗诗羞涩低头,视线下移,竟恰好落在萧凌腰上,只见一条玉带随意扣在其上,勒出流线型线条,竟有股说不出来的……男性健硕之美。而她娇软的身子,正贴在他窄腰上。   两人身体紧紧靠着,她海棠红的裙子更是与他玄色锦袍亲密相接,还时不时摩擦出衣料之声,窸窸窣窣。   之前只是知道两人紧紧贴在一块,没有去观察,也没有细心去听彼此衣料的摩擦声,也就感知没那么敏锐。眼下骤然看清楚,也听清楚了,严诗诗两世都是处子,心态从未变成妇人过,一直是大姑娘的心,哪能不羞涩?   是以,没推开萧凌后,严诗诗不仅面庞红彤彤的,连白嫩嫩的修长脖子也变成了粉色。   萧凌见状,看愣了神,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姑娘在他跟前如此“变色”。回过神来后,笑着感慨:“诗诗,你……真像一条变色小龙。”   “什么?”突然听到头顶飘下的声音,有些模糊,严诗诗有些没听懂,疑惑抬头,意外对上萧凌那双带笑的凤眼。   严诗诗有些懵,萧凌为何笑得这般开心?   见她没听懂,还主动抬头问,萧凌不由笑得更开心了,说出口的解释也带了八分笑,跟撒了糖似的:   “你方才还是一只白莹莹的小龙,一瞬间,就从脸红到了脖子,生生变成了一条粉红小龙,你说,你像不像一条变色小龙?嗯?”   一声“嗯”,尾音上挑,带着三分宠溺的味道。   不过这份宠溺,严诗诗可没听出来,她只听出了纨绔似的调侃。   别的事情打趣她,严诗诗不是开不了玩笑的人,能接受的,可笑话羞涩脸红的她……是条变色小龙?   虽然形象,但,也太将她大姑娘的羞   涩心理,直直剖析出来,放在明面上了。   这人,也太不懂姑娘家的小心思了。   严诗诗顿时有些抹不开面,蹭的偏过头去,再不看萧凌,只盯着树下的草地,佯装恼怒,骄横道:   “快放我下去!谁允许你不经过我同意,就掳我上树了?”   这样的话,若是换个男人来听,兴许就真的被唬住了。   可萧凌是谁啊,表面一本正经,内心却住着一个极其大胆的灵魂。严诗诗无论怎么丢眼刀子,蛮横也好,骄横也罢,怒气冲冲也成,飞进萧凌眼里呀,通通自动变成了一把把娇滴滴的眼刀子,美美的,很勾人那种。   萧凌不怕严诗诗飞眼刀,就怕严诗诗像上一世那般对他不理不睬,冷冰冰。这一世两人局面好好的,严诗诗愿意搭理他,给他机会近身,萧凌又怎会把握不住?   大胆追求姑娘的男人,才是对心爱的姑娘,最好的宠溺!   也不知这句话,萧凌从哪本研读的才子佳人话本子上看来的,反正被萧凌奉为了经典。且经过之前“刮她鼻子”的调戏,已经验证过,那句话的正确性,萧凌自然不会再有丝毫的退缩……   萧凌忽地松开她腰肢,上移……捧住严诗诗脸蛋,掰正了。她被迫微微扬起脸庞,他微微低头,两人近距离面对面,四目相接。   萧凌顺势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哟,这可怎么办,我就喜欢与心爱的姑娘待在枝头。一时自大了,忘记询问你……要不这样,咱俩假装时光倒流,假装倒流回一刻钟前,我认认真真询问你一次……诗诗,跟我飞去树上,好不好?”   暧昧十足。   严诗诗才刚佯装恼怒,丢过眼刀子,哪能料到,萧凌非但没被镇住,还敢短时间内再次……调戏她一次?   男人手上动作调戏不够,还补上一次言语调戏,还哄她什么“时光倒流”?   一个震惊,严诗诗完全怔住,身子傻了似的不会动弹,任由萧凌捧住她脸,两人对望。   待严诗诗察觉自己不该这么傻乎乎的,该做出点反抗来,两只小手都举起来了,预备再次推向男人胸膛,要离开他……却在下一刻,生生打住。   因为严诗诗猛地意识到,此时的她还站在高高的树枝上,萧凌只是捧住她脸庞,没揽住她小腰,这样状态下的她本就站立不太稳,再作死乱动,很可能直接掉落树下去……   万一,萧凌没及时拉住她,她可就直接摔个四仰八叉了,指不定还断手断脚的。   万一,萧凌及时拽住了她,又是怎么拽呢?左不过是重新搂紧她腰,两人来个亲密相贴。   换言之,无论是哪个结局,对严诗诗而言,都比眼下状态更糟。思及此,严诗诗要推向男人的双手,蓦地停在空中,尴尬地不敢动了。   偏生这时,萧凌视线下移,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生生停留在她僵在空中的双手上,还笑问:“你两只小手要做什么?要搂住我腰身,又不好意思?”   严诗诗:……这让她怎么回答?   憋了小半日,最终一句解释都说不出来,憋红了脸。   “好了,逗你玩的。”追姑娘这事,萧凌算是陡然开窍了,见好就收,主动给严诗诗递台阶,低声带笑道,“高空你害怕,我带你下去便是。”   说罢,萧凌双手从她脸庞上放下,飞快环上她腰肢,脚尖一点,就带着她小鸟飞翔似的,从枝头降落到青草地上。   严诗诗双脚刚站稳,立马朝外旋转半圈身子,腰肢脱离了男人手掌。   这次,萧凌没再强行留住,只望住严诗诗,抿嘴偷笑。   下地站稳的严诗诗,再不是树枝上任由男人搓扁揉圆的那个她了,见萧凌得了便宜,还敢当着她的面偷笑,美美的双眸立马瞪回去,红润小嘴张开,就要找回点场子……   却在这时,练武场方向跑来一个小宫女,气喘吁吁道:“大皇子……”说到这里,小宫女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偷偷瞟了一眼严诗诗。   严诗诗立马会意,这是有话不方便当着她的面说呢。严诗诗也不让他们为难,当即咽下自己想说的话,转身远离了几步。   余光里,小宫女跑到萧凌身边,仰头说着什么,萧凌个子高高大大,弯下腰去,迁就矮个子小宫女,让她在耳边说话。   莫名的,看见萧凌与个小宫女这般亲密,严诗诗胸口居然腾起一股子熟悉的酸意。这个酸意一冒出来,严诗诗被自己给吓了一跳。   宫女只是在与萧凌耳语罢了,她竟醋上了?   这么快,她就喜欢上萧凌了吗?   意识到这一点,严诗诗一颗心忽的怦怦跳起来。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这一世,她并没有接触萧凌太多次啊,怎么就喜欢上了呢?   难道……姑娘家,真的被优秀的男子调戏次数多了,就会本能地暗生情愫?   严诗诗在那边震惊时,这头的萧凌却眉头紧蹙起来。原来,小宫女是萧凌安插在练武场的人,小宫女将常嬷嬷在练武场的一言一行,全都一条不落,转述给了萧凌。   “下去吧。”萧凌拳头握紧,显然被朱皇后一行人的**给气坏了。   “是。”小宫女立马退下。   萧凌望着那边俏生生站在桂花树下的严诗诗,若有所思。朱皇后看上严诗诗的家世背景,想聘给太子当太子妃,这一点,萧凌能理解,也愿意与太子公平竞争,一起争夺严诗诗的心。可若朱皇后想走歪路,逼迫严诗诗嫁给太子,那可绝对不行。   “**小人。”萧凌鄙视朱皇后。   萧凌朝严诗诗走去时,严诗诗目光却盯住了远走的小宫女,莫名的,她感觉这个小宫女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诗诗,时间差不多了,咱俩也该回练武场了。”萧凌站定在严诗诗身边。   严诗诗突然想起,在哪见过那个小宫女了!   “大表哥,没   想到,你演戏还挺有天赋的。”严诗诗半转身子,面朝萧凌,一副揶揄的口吻道。   臭男人,明明早就捡到帕子了,却不肯早早还给她,害她一顿好找。末了,臭男人还故意藏在大树后,交代小宫女去诱她过来!   没想到吧,同一个小宫女短时间内出现两次,被火眼金睛的严诗诗给瞧出端倪来了!   严诗诗高抬下巴,一副质问的样子,死死盯住萧凌,等着臭男人给个解释。   真心过分了啊,知道她方才满林子寻找帕子,始终寻找不到,有多焦急吗?   过分!   严诗诗正竖起耳朵,准备好好听听来自萧凌的解释,准备好好看看萧凌被拆穿后的手足无措时,下一刻,却见……   “诗诗,你眼神还有待加强哦,你若在小宫女刚出现时,便敏锐察觉出是同一个人,大表哥铁定要奖励你一份大礼。可惜,直到小宫女要走了,你才察觉出来是同一个人……眼神有点不过关,这次,没有奖励。”萧凌笑得厚颜**。   严诗诗:……   被萧凌的厚脸皮给震惊了!   哪有这样的,做了亏心事,不仅大大方方承认,还反过来,调侃她眼神不够好?看萧凌的意思,似乎是故意……找了同一个宫女,来她跟前蹦哒两次?   “你猜对了,我就是故意的。”萧凌大言不惭道,“你将来嫁了我,身边随时会有探子,早早训练你眼神,是必修课……”   怎么听着,还挺有道理?   下一瞬,严诗诗飞速反应过来,狠狠瞪向男人:“谁要嫁你了?”嘴里这般说,脸却红透了。   “你的脸红告诉我,你喜欢我,要嫁给我啊。”抱过严诗诗后,萧凌到底是胆子更肥了,调戏起心爱的姑娘来,顺口得很。   严诗诗:……   猛地发觉,一旦萧凌情根开窍了,嘴也利落得很,这一波又一波的调戏,竟让面颊绯红的严诗诗,不知该如何接话。   “你,你……你欺负我!”最后,严诗诗实在憋不出别的,一脚踩在萧凌脚上,又娇又横,随即推开萧凌,夺路跑了。   萧凌低头瞅了瞅鞋尖,见上头赫然印着媳妇的小脚印,忍不住抿嘴笑。随后,也不擦,带着清晰可见的脚印,朝媳妇逃跑的方向追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桂花林里你追我逐,玩起了少男少女们最爱玩的追逐游戏。在萧凌时不时的不要脸下,严诗诗一路疯逃,笑得快喘不上来气。   ——   凤仪宫。   常嬷嬷刚从练武场回去,立马快步走到朱皇后跟前邀功,将练武场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描述给朱皇后听。   朱皇后一听,果然乐了:“你是说,皇上也听到了?还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还望着太子殿下,点了点头?”   朱皇后相当了解宣武帝啊,这番点头,基本意味着认可了太子和严诗诗的婚事。   “妙啊!大赏!”朱皇后眉开眼笑,让常嬷嬷下去自行领赏。   常嬷嬷一听“大赏”,那个笑逐颜开啊,凤仪宫的人谁不知道,朱皇后一旦说了“大赏”,那少说也是五十两银子啊,真金白银呐!   今儿个,她立下的功,果然是大大的!忽的,常嬷嬷又想到了什么,凑近朱皇后耳朵道:   “皇后娘娘,不如趁热打铁,赶紧前往练武场走一趟。等会儿,咱们太子殿下夺冠时,皇上必定要给咱们太子赏赐,那时……皇后娘娘顺道提提婚事,没准,皇上看在您今日生辰的份上,当场就赐婚呢?”   朱皇后听了,立马笑道:“怎们主仆啊,真是一条心,连这个都想到一块去了!”   这话,朱皇后倒不是格外说出来,给常嬷嬷抬脸的,而是朱皇后确实正有此意。   俗话说得好,择日不如撞日。何况,今日又是朱皇后生辰,她主动提及要严诗诗当儿媳妇,难不成皇上还会在众人面前,驳回她的话,不给脸面?   不可能的。   她是当朝宠后啊,这些年,宣武帝待她可是极好的呢。   再加上,今儿舆论营造得差不多了,跑过去顺口提提赐婚,行得通。   “走吧。”朱皇后是急性子,说干就干,去内殿照照镜子,又补了点胭脂,提点好气色,便带着常嬷嬷及一些贵妇人出发了。   即将踏出门槛时,朱皇后又想起来什么,立马对常嬷嬷耳语了几句。却听常嬷嬷贴耳笑道:“这个,皇后娘娘放心就是,萧青青夫妻,奴婢早就派人盯住了,保管他们消息闭塞,听不到最新消息。”   你道说的是什么?   竟是常嬷嬷早就派遣了宫女太监,去盯着萧青青和严振山,但凡有贵妇人将话题扯到严诗诗身上去,有一丝丝告知的苗头——“朱皇后有意联姻,要聘严诗诗当太子妃”,那些宫女和太监立马就找个理由上前,打断贵妇人的话。   就这样,这半个时辰来,萧青青夫妇始终被蒙在鼓里,一丝“严诗诗与太子天作之合”的消息,都没听到。 第52章   朱皇后率领诸多王妃和贵妇们,浩浩荡荡朝练武场行去,一路上,那些巧舌如花的贵妇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夸赞着太子。   “要我说呀,咱们太子殿下真真是了不得,光是那张俊美的面容,就甩了别的公子哥几万条街!更别提咱们太子殿下还有一身好武艺,更是别的公子哥无法匹敌的!”   一个深紫色的二品诰命夫人,如是说。   见有人讨好朱皇后,其余的官夫人也不是吃素的,立马跟上:   “说起武艺,咱们太子殿下真真是顶尖的呢,历年来的箭术比赛,拔得头筹的,从来都是咱们太子殿下,别说其余世子爷了,便是另外几个皇子,也是远远不及的,他们一次桂冠都没摘过呢。”   这话,朱皇后爱听,百听不厌,嘴角情不自禁翘起,满脸写着愉悦。   她的太子,自然远超其余三个皇子,那三个都是庶出,怎么与她的嫡出太子比?   比赛还想赢?   笑话!   打从落地那刻起,她的太子就赢在了起跑线上,注定非同一般!   朱皇后对她的太子,就是有这股自信!   那些善于恭维的贵妇人,见每夸一句,朱皇后都笑容更盛一层,立马可劲儿夸,一个个夸出了花来。朱皇后笑得花枝乱颤。   在欢声笑语里,朱皇后一行人渐渐靠近了练武场,沿着练武场外围的小径走。   “太子殿下,拔得头筹!”   “四皇子,第二名!”   “永安候世子,第三名!”   围墙里,突然飘出报喜声。   朱皇后听了,越发眉开眼笑起来,听吧,她的太子果然又勇得第一,其余三个皇子真是废物,连四皇子那样没用的人都得了第二,大皇子和三皇子却榜上无名,哟,笑死人了。   带着这样的乐呵,朱皇后一袭大红凤袍,款款迈进练武场。   朱皇后三十出头,身段保持得不错,与十几岁的妙龄姑娘是比不了了,但也不会相差太远,裹在端庄大气的凤袍里,依稀可见曲致身段。   朱皇后一步步行至宣武帝跟前,小腰微弯,白生生的手搁在左边腰胯,垂眸低首:“臣妾,给皇上请安。”   声音带笑,任谁听了,都能心情愉悦。   宣武帝果然笑了:“皇后免礼。”说罢,宽大的手掌伸至皇后眼前,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扶皇后起来呢。   这,可是无上的荣耀。   朱皇后嘴角的笑容呀,越发抑制不住,笑着将保养得又白又嫩的玉手,轻轻搁在宣武帝宽大的手掌上,待宣武帝握住她后,她再微微抬起下巴,脸庞笑盈盈地望向宣武帝,那双不知为何而笑的丹凤眼里星光熠熠,宛若充满了对宣武帝的崇拜。   这样的崇拜眼神,任何一个丈夫都是爱看的,哪个不希   望自己是妻子心底顶天的英雄。   宣武帝也不例外,心中高兴,看着三十出头却保养得宜,脸庞依旧白嫩光滑的皇后,出口的话越发温柔:   “快快免礼,今日可是皇后的生辰,怎么有雅兴来练武场?朕记得,皇后平日不喜欢观看射箭的,若你喜欢,朕早就派人去邀请你来了。”   这番话,任何人都能听出宣武帝对朱皇后的宠爱。宠爱一个女人,才会记住她的喜好呢。   在场的一众贵妇人,纷纷羡慕朱皇后的盛宠。   朱皇后呢,笑得越发得意,她就享受这种万人羡慕的感觉。感受过一波众人羡慕的眼神后,朱皇后朝宣武帝笑道:“皇上,今儿个不是臣妾生辰嘛,忍不丁,臣妾就想起诞下太子那日的辛苦了,这一想啊,就忍不住要亲眼来瞅瞅太子比赛如何。”   提到射箭比赛,宣武帝目光里闪过一丝黯淡的光,一瞬即逝。朱皇后太过得意,一心沉浸在自己的计划里,完全没看到宣武帝眼底闪过的那丝黯淡。其余的人,按照宫规,都不能抬头瞻仰龙颜,自然也无人察觉。   “恭喜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呀,再次勇得第一。只是可惜了,皇后娘娘来晚了一点,比赛刚刚结束。”宣武帝没开口,身边的崔公公连忙上前,满口的恭喜。   “哦,是吗?”朱皇后假装刚刚听到,一副欣喜样,连忙扭头看向太子,笑道,“咱们太子又得了第一,你父皇这回赏你什么了?”   嘴上这么说,朱皇后心里却明镜似的,从围墙边沿一路听过来,宣武帝还没开始赏赐呢。   果然,太子萧贞诚实回答:“母后,比赛刚刚结束,赏赐环节还没开始呢。”   “那赶巧了,”朱皇后连忙重新看向宣武帝,亲昵地又朝男人靠近半步,笑道,“皇上,今儿呀,臣妾……有个不情之请,想替太子讨要个国宝。”   “哦?什么国宝,入了皇后的眼,不妨说来听听。”宣武帝素来知道出身高贵的朱皇后,眼高于顶,寻常的宝物不屑一顾,更别提亲口讨要了。宣武帝一时很好奇,能被朱皇后看上眼的宝物,是什么。   “只要朕有的,自然不会吝啬。”   朱皇后帕子捂住樱桃小嘴,笑了:“何止是有呢,压根就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是这样的,臣妾不是今儿生辰嘛,忍不丁想到咱们的太子年满十七了,该娶一房媳妇了。”   这话一出来,在场的人都明白了,是要请求赐婚。   宣武帝联想之前常嬷嬷调侃太子的话,心中有了底,但还是笑   问:“哦,皇后看上谁家的姑娘了,要真是好的,赐婚给太子,倒也是大喜事一件。趁着皇后今日生辰,来个双喜临门。”   宣武帝不是棒打鸳鸯的人,乐意给有情人牵线。   朱皇后一听,立马乐了,声音里满满都是糖:“说起那姑娘呀,模样绝美,没得挑,最吸引人的是她的性子,该端庄大气的时候,有端庄大气样,该活泼俏皮的时候,又灵动得很……”   宣武帝眼底的外甥女严诗诗,还真的就是这幅   模样,招人喜爱,见皇后夸赞诗诗,宣武帝忍不住眯起了双眼。   朱皇后就知道宣武帝喜爱诗诗,才故意往男人心坎里说。   说完一堆好话,朱皇后故意笑眯眯瞅了眼太子,才朝宣武帝揭晓谜底:“那姑娘呀,不是别人,正是皇上的外甥女,严诗诗。”说到这里呀,朱皇后还有意嗔道,“就是不知,皇上舍不舍得给呀。”   这逢迎话说的,左一句“皇上的外甥女”,右一句“皇上舍不舍得给呀”,完全将严诗诗当成了宣武帝的私有物。宣武帝听了,心底舒服得很,不由朝太子望过去。   太子萧贞,略微低头,满脸的羞涩。   一想到可以迎娶心爱的诗诗,迎娶那个与众不同的小表妹,萧贞眉角眼梢止不住泛出喜意。心想,婚后,一定会待诗诗表妹很好很好,不对,未成亲前,就会倾尽所有,来宠她。   宠她上天。   太子的每个羞涩眼神,都透露出对严诗诗的喜欢。   玉树临风的少年郎,心底想着心爱的姑娘,整个精神面貌都焕然一新,神采奕奕,竟比夺得第一那刻还要光彩耀人。   在场的所有贵女,都瞧了个一清二楚。有的贵女卯足了心想当太子妃,见太子如此,一时紧张起来,一旦宣武帝赐婚,她们就再也无缘太子妃之位了。   霎时,好些贵女都紧张兮兮,全都竖起耳朵,凝神细听,生怕宣武帝下一句开口的话,便是赐婚。   宣武帝呢,观摩过太子的表情,再联想之前常嬷嬷调侃的话,以及太子和诗诗并肩走来的美好画面,宣武帝了然,又诞生了一对有情人。   宣武帝乐意成全有情人。   宣武帝对太子期望很高,万里江山都是要交付给太子的,这样的儿子,儿媳妇人选必须是万里挑一。严诗诗,无论从家世,还是模样、人品、性子,都足以当任太子妃。   思及此,宣武帝微笑着点了点头。   朱皇后见宣武帝点头了,忙笑问道:“这桩姻缘,皇上可是认可了?那可不许反悔了……”   岂料,朱皇后正眉飞色舞时……   “大表哥,这花环不好看,我不要戴……”   “我亲手做的,怎么会不好看?”   围墙外,忽然飘来一男一女的说话声,女的甜娇娇的,男的满口宠溺。   闻之,朱皇后心头一凛,这声音怎么像是……严诗诗?   下一刻,练武场门口的小径上出现一对男女,男的一身玄色锦袍,腰系玉带,面如   冠玉,高大挺拔的身子随意走动,都能走出天宫大将的风采。并肩走在少年身旁的姑娘,身穿海棠红长裙,一头青丝披散在后背,还有两缕小辫子垂落胸前,乌发、长裙随风飘动,单看窈窕侧影,便知是个不可多得的大美人。   这对男女宛若不知自己已成众人的焦点,还在打打闹闹,一个要往姑娘头上戴花环,一个扭头拼命躲。   那对打情骂俏的男女,不是旁人,正是严诗诗和大皇子萧凌。   两人这般亲   密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稍微有眼力劲的人,都看懂了。   朱皇后的那张红艳艳的樱桃小嘴啊,前一刻还一张一合,欢天喜地哄骗宣武帝赐婚呢,顿时上下嘴唇僵住,说不出话,也合不拢了。   宣武帝遭遇变故,一时懵了,有些摸不清楚状况,不是说外甥女诗诗喜欢太子吗?这……怎么又跟大皇子凑一块去了,看上去还亲密无间?   宣武帝偏头看向朱皇后,大有询问答案的意思。   朱皇后哪里敢说答案,答案就是他们母子在骗婚。   一时,朱皇后面容发僵,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应对此种局面。她是千千万万个没想到,一场骗婚的大局即将成功时,会被严诗诗和萧凌当场打脸啊。   这一巴掌,打得那是“啪啪啪”,相当响啊!   说它是晴天霹雳,都不为过。   ——   “大表哥,别闹了,我不要戴。”   严诗诗一把推开萧凌拿着花环的手,嘟嘟嘴。为何不愿戴?你瞅瞅那花环,跟条花斑大蟒蛇盘踞似的,丑不拉叽的,她才不要戴呢。   “挺好看的呀。”萧凌哄她。   花环是萧凌的心血,想让心爱的姑娘戴得美美的。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拨开严诗诗发髻上残留的一片桂花瓣,再次将美美的花环往她头上罩去。   “好看什么呀,谁家花环是这么做的?一大圈全是枝条,零零星星插上几朵桂花?”严诗诗嫌弃极了,直嘟嘴,“花环,花环,就应该以花枝为主,哪像你,全是枝条和绿叶!丑死了,要戴,你自己戴!”   姑娘骄横起来,将绿色花环一把扣在萧凌脑顶。   呃,一下没扣上。   萧凌太高,她个子在姑娘里头算高挑的,但是与男子一比,还是娇小十足。   第一次没扣上,干脆踮起脚尖,再高抬手臂……第二次终于扣上了!   严诗诗这下满意了,拍拍小手,得意地笑。审视一番萧凌戴上花环的丑样子,玉手捂嘴,银铃般的笑声从指缝间溢出。   萧凌呢,摸摸头上的花环,摇着脑袋笑了:“得,你喜欢看我戴,那我便戴!”看向诗诗的目光,分外宠溺。   严诗诗笑着,笑着,像是突然察觉不对劲似的,宛若有人盯着她看,视线从萧凌俊美的面庞上移开,看向练武场内……   只见,上百双眼睛齐齐盯着她瞅,不知何时,她成了众人的焦点。   严诗诗一愣,面皮飞快涨红,随后,两手下意识地   抓住大腿两侧的裙摆,纤细白皙的手紧攥莲红的裙摆,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自然,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是事先设计好的戏码,一环套一环,全是在作戏呢。   原来,那个小宫女禀报萧凌后,萧凌丝毫没隐瞒,将练武场发生的一切全都告知了严诗诗,甚至逻辑整密地分析给她听,吧啦吧啦说了好多,最后盖棺定论,朱皇后是要逼婚。   听完,严诗诗简直气笑了,怎么有那么不要脸的皇后母子?   上一世,严诗诗一心一意爱着太子,与太子柔情蜜意,两人山盟海誓,朱皇后却棒打鸳鸯,对严诗诗直言,“勉强能给你捞个侧妃之位”,你听听,那是人话么,施舍她做妾都是抬举呢。   这一世,严诗诗厌恶太子,一次次给太子没脸,朱皇后反倒看上她了,耍尽手段,要许她太子妃之位?   呵,严诗诗脑瓜子转一转,大致明白了,两世朱皇后态度迥异,不过是上一世她爹娘死了,成了孤女,朱皇后瞧不上她。这一世,爹娘好好活着,她成了太子妃,带给太子的助力可就多太多了。   可惜,这等好事,严诗诗会让朱皇后得逞?   那就见鬼了!   与萧凌商议之后,严诗诗认可了萧凌的方案,以“戴花环”为主题,直接将他俩是一对的事,公之于众。   大龙王朝民风开放,表哥表妹之间,只要言行举止不太过分,甜甜蜜蜜出现在众人眼前,并不是什么奇事。   何况,只是带个花环而已,又不是当众亲吻,完全在众人接受的范围内。   本来,严诗诗今日才刚确定喜欢上了萧凌,并不打算这般早就公开关系,可谁叫朱皇后不办人事,专心气人呀?要想阻止**的朱皇后,最有效的办法,便是——   在宣武帝面前,当众揭穿朱皇后的谎言!   她严诗诗与太子是一对?朱皇后眼睛得瞎成什么样,才能得出的结论?还大言不惭,四处造谣?   呵呵,拣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在皇帝舅舅面前,扒下你朱皇后虚伪的面皮! 第53章   面对众人齐刷刷的目光,严诗诗短暂的“手足无措”后,下一舜,“调整好心态”,迅速换上一副大家闺秀的端庄样,大大方方提起裙摆迈进练武场,朝宣武帝款步而去。   对宣武帝,严诗诗满心里敬重又喜欢,上一世她沦落成孤女,宣武帝一如既往的疼爱她,从未变过。心底暖暖的,严诗诗脱口而出的呼唤,便很自然地带上八分甜:   “皇舅舅。”   人还未到,甜娇娇的呼唤声,已如出谷黄鹂一般,率先飞到了宣武帝耳边。   宣武帝收起方才的惊讶,面上一片平静,听到外甥女甜甜的呼唤,宣武帝嘴角带笑。   笑归笑,宣武帝不动声色地来回打量严诗诗和萧凌,并肩走来的小儿女,眼角眉梢全是喜悦,细细分辨,里头饱含着情窦初开的羞涩,这份羞涩在萧凌身上更明显。   宣武帝眸光一亮,十七岁的大皇子,一直对所有姑娘冷冰冰的大皇子,终于开窍了,懂喜欢姑娘了?   说句偏心话,四个皇儿里,宣武帝最关心的是萧凌,最心疼的也是萧凌。萧凌一出娘胎,永久地失去了母妃,从未感受过母爱是什么滋味。宣武帝身为父皇,朝堂事务繁多,一日里也没多少时间待在后宫,但宣武帝惦记萧凌,会让心腹太监暗中留意萧凌,必要时,出面帮一把。   皇宫里,没有母妃护着的皇儿,总是可怜些,好在萧凌分外争气,聪慧机智,活出了大皇兄该有的风采和气度。   如今,方方面面,萧凌几乎都是其余三个皇子的表率。   真真好样的!   这样的萧凌,宣武帝视若珍宝,越发器重。   唯有一样,宣武帝忧心不已。萧凌年岁渐长,却从不亲近女子,无论表姐表妹,还是高门府第的贵女们,萧凌都视若无睹,远远避之。生在皇家,子嗣有多重要,不言而喻,萧凌十七岁了,几个月前宣武帝试图提了几家贵女,萧凌漠然回绝,竟是分外排斥。   宣武帝是帝王,真要赐婚,完全可以不顾儿子意愿,直接下旨便是。但他是个好父皇,愿意等儿子开窍,主动寻找一个心爱的姑娘为妻。   原以为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呢,未料,儿子开窍起来如此神速?神不知鬼不觉,就有了心爱的姑娘,还懂得编花环哄姑娘芳心?   陡然看到萧凌和严诗诗甜蜜互动时,宣武帝震惊归震惊,但下一刻,立马转为了惊喜,为萧凌终于情窦初开高兴。   不过高兴没多久,宣武帝心底的疑惑再次浓烈腾起——严诗诗情系萧凌无疑了,那太子又是怎么回事?   按照朱皇后、常嬷嬷的说辞,严诗诗应该是中意太子,与太子两情相悦,都能许嫁了。看太子先头满脸羞涩的表情,也不似作伪。   莫非严诗诗与太   子相处时,没把握好度,引得皇后和太子全都误会了?   宣武帝念头刚腾起……   严诗诗笑盈盈来到十几步外,严诗诗走左边,萧凌在右,忽然一道明黄太子袍伫立在前面两三步,严诗诗视线触及太子,蓦地脚步一顿。   原本脚步轻盈,似彩蝶飞的人,陡然步子停顿,颇有紧急刹车的效果。尤其她长长裙摆一个震荡,幅度之大,越发将严诗诗“见到太子后,骤然停顿”无限放大。   在场的众人,全都看得一清二楚,包括宣武帝。   “怎么了?”右边的萧凌,故意停下,低头询问。   “没,没什么。”严诗诗嘴上说着没什么,可那结结巴巴的话,任谁都听出来不对劲。   萧凌作为护花使者,自然要关怀到底,不过他的话还未问出口,严诗诗蓦地绕道萧凌身后小跑两步,飞快从萧凌左手边,挪到了萧凌右手边。调了位置后,严诗诗面上表情明显轻松了起来,朝萧凌一笑:“好啦,走吧。”   萧凌宠溺一笑,两人继续并肩前行。   这番操作,在场的众人表示,完全没看懂。   太子萧贞先是一愣,随后想到了什么,面色刷的一下难堪起来。   朱皇后起先云里雾里的,随后有些反应过来,隐隐发怒,严诗诗什么东西,她怎么敢在宣武帝和一众勋贵子弟面前,如此羞辱她的太子?   “诗诗,你突然换位置,作何?”宣武帝很好奇,忍不住笑问道。   严诗诗见问,并没有及时回答,而是依着宫规先屈膝行了个万福礼,才站正了身子,吞吞吐吐道:   “皇舅舅问话,诗诗不敢不答……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诗诗有点害怕,不敢从太子殿下身边过。”   这才要换位置,远离点太子。   听到这话,宣武帝本能想左了,以为诗诗知道之前与太子之间太过亲密,招惹太子误会了。后来诗诗喜欢上了萧凌,心底便对太子有愧,这才心生畏惧,不敢从太子身边过。   未料,念头刚落下,严诗诗补充道:“皇舅舅,我娘说,太子殿下很俊美的,是我审美异于常人,才会深觉太子殿下……丑陋不堪。可是审美这事吧,真的不由我控制。我胆子又小,才每见一次太子,便心底惧怕一次,忍不住要逃跑……”   真相,居然是这样?   宣武帝诧异后,瞥向太子,见太子满脸写着尴尬,这意味着严诗诗   说的都是实情。   蓦地,宣武帝明了,之前严诗诗和太子并肩走来练武场,严诗诗面上的愉悦,并非是喜欢太子,而是终于到了练武场,终于不用再跟太子并肩走,是即将解脱,而呈现出的愉悦。   换言之,严诗诗对太子,避之唯恐不及。   既然如此,之前皇后和常嬷嬷的那套说辞,又是怎么回事?什么互生情愫,什么你侬我侬的,纵使朱皇后主仆没用这些词,可话里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宣武帝瞟向朱皇后。   面对男人审视的目光,朱皇后心头一阵发虚,头皮一阵阵发麻。   朱皇后原本以为,严诗诗今日这般,顶多是想众目睽睽之下给太子一个没脸,就如初次进宫那般。谁曾想,严诗诗三言两语,竟反将了她一军!   “咦,那可就奇了,方才母后身边的嬷嬷还说,表妹你帕子飞了,让太子殿下赶紧去帮你呢,去晚了,表妹你怕是要哭鼻子,不高兴,怨怪太子殿下不知道心疼人……光听那个嬷嬷的话,我还以为表妹你喜欢的是太子呢!真真是误导人!”   三皇子嘴上是个没把门的,被丽贵妃娇惯得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往外吐。   闻之,朱皇后一时后背冒汗,恨死三皇子这个脑袋缺根筋的东西了。   严诗诗听了,心头一乐,面上不显,还假装出一副惊讶的神情:“啊?竟有这等事?太过分了吧,哪个嬷嬷在皇舅舅面前,胡乱造谣,颠倒黑白,如此欺君!”   “欺君”二字,加重了语气,气势万钧。   一个欺君的帽子扣下去,朱皇后身边的常嬷嬷,吓得心肝乱颤,连忙“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奴婢……奴婢该死……奴婢……”   “够了!”宣武帝喝道。   事情演绎到这个地步,宣武帝是个聪明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瞅了眼朱皇后和太子,对他俩的骗婚行为,深感失望。   更令宣武帝寒心的是,母子俩联合起来,将他当傻子耍,众目睽睽之下,诱骗他赐婚!   帝王在龙椅上坐久了,都喜欢掌控天下,容不得旁人将他当猴耍。宣武帝也不例外,深恶痛绝胆敢耍他的人。   宣武帝握了握拳头,扫过朱皇后三十好几的面容,看在她今日生辰的份上,宣武帝拳头紧了紧,到底没令其下不来台,只一脚踹倒了常嬷嬷,龙颜大怒:“该死的奴才,造谣生事。来人,打入暴室!”   暴室,是犯错的宫人,集中关押做苦工的地方,就是个人间地狱,进去的人极少有活着出来的。即使活着出来了,也多半被折磨成了残废。   常嬷嬷一听,吓得赶紧磕头求饶:“皇上,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皇上开恩……”   很快,两个侍卫上前擒拿常嬷嬷,就往外拖。   常嬷嬷哪里肯走,双手死死抱住朱皇后大腿:“皇后娘娘,救奴婢呀,救奴婢呀……”   此时的朱皇后,人都呆了。进宫十八年,始终盛宠的她,何曾被宣武帝刁难过?正因为从来不曾,她胆子才会越来越大,脑子一热,光想着怎么给萧青青添堵了,才犯下欺君的大罪。眼见惹怒了帝王,朱皇后纵使有心要救常嬷嬷,也是一声都不敢吭。   “皇后娘娘……”   面对多年心腹的凄惨喊叫,朱皇后狠心掰开常嬷嬷的手,末了,还甩了常嬷嬷两耳光,厉声斥道:“混账东西,本宫待你不薄,你竟造谣欺骗本宫,害得本宫险些酿成大错!”   朱皇后手指戴了尖锐护甲,两耳光扇下去,常嬷嬷立马挂了彩。   常嬷嬷面颊刺痛,面对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朱皇后,整个人都惊呆了。常嬷嬷不蠢,很快回味过来,朱皇后为了自保,她已成了弃子,说不定紧接着就是杀人灭口。   思及此,常嬷嬷面色大变,再不搂抱朱皇后大腿了,改朝宣武帝喊冤……   不过朱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反应奇快,连忙塞了帕子堵住常嬷嬷的嘴,令她叛变不成。   没多久,常嬷嬷就在俩个侍卫的拖拽下,一路拖出了练武场。   “皇上……”朱皇后擅长作戏,见“罪魁祸首”不见了,立马摆出一副被下人蒙骗的可怜样,委屈巴巴唤了两声,“皇上……”   “皇后啊,今日是你的生辰,朕这些话,原本不该今日说,但实在忍不住了。你宫里的人,你要好好管管,免得再出现第二个常嬷嬷。”说罢,宣武帝再没心情看朱皇后这张脸,丢下她,大步离去。   这是朱皇后第一次遭受冷落,手指尖一阵阵发颤。   经过太子萧贞身边,宣武帝脚步略顿了顿,随后,一甩衣袖,大步离开。   萧贞始终低头恭送宣武帝,父皇临走时瞥他的目光,他没敢正眼去看,但仅仅余光里感知的,他已深深知道,父皇对他很失望。   蓦地,萧贞苍白了脸。 第54章   宣武帝面带愠色离去,太子萧贞苍白了脸,朱皇后也没好去哪,胭脂水粉精心修饰过的面庞,如承受狂风暴雨后的牡丹花,颓败枯萎。   撞上这等局面,那些与朱皇后交好,跟随朱皇后来到练武场的十几个贵妇们,纷纷心底直叹晦气。宣武帝发怒时,她们一个个恨不得化成一缕青烟,立即飘散不见人形,不被宣武帝知道她们来过才好。生怕宣武帝迁怒她们,继而连累当官的夫君。   所谓趋利避害,便是如此了。   朱皇后盛宠时,她们一个个全都巴结朱皇后,哪怕朱皇后放个屁都是香的。可,生辰之日,宣武帝居然丝毫不给朱皇后面子,直接发落常嬷嬷去暴室。常嬷嬷是谁呀,在场的贵妇都心知肚明,那绝对是朱皇后身边的第一心腹,超级大红人啊。   连常嬷嬷都说发落,就发落,可见……朱皇后失宠了。   话说,贵妇们回家去,将今日练武场发生的事,细无巨细全讲述给家里的男人听,男人在朝为官心眼多,全都擅长揣摩皇帝心思,琢磨来琢磨去啊,全都得出一个结论——   宣武帝此举寓意颇深啊,这是在打压太子,预备扶持大皇子上位?   念头一起,各位大臣们纷纷开始琢磨自家该如何站队。   大皇子和太子都年满十七,皇子大了,哪有没野心,不想夺皇位的?翻翻史书,太子登基的实在寥寥无几,到后期,一般都是更有能力的皇子干掉太子,君临天下。   历史规律如此,他们这些当臣子的,自然得擦亮眼睛,择良木而栖。原本宣武帝宠爱皇后和太子,他们还别无想法,如今,宣武帝开始呈现动摇的苗条,这些臣子们免不了一个个蠢蠢欲动,开始比较几个皇子,自家应该挑选哪一个皇子辅佐站队,以求从龙之功,将来飞黄腾达。   挑来挑去,除了依旧支持太子的,其余绝大多数都悄悄选择了大皇子。此乃后话。   且说当前,一众贵妇们悔的肠子都青了,面对明显不对劲的朱皇后和太子,却还得勉强打起精神来调节气氛。   还能说什么呢?才能重新使得气氛欢快呢?   一个脑子转溜贼快的官夫人,立马想到什么,眉开眼笑道:“皇后娘娘快别气了,谁家后宅里还没两个不省心的奴婢呢,打发了她们,再挑选一波好的,也就是了。”   有人开头,好些贵妇们纷纷应承:“就是,就是,我府里也刚打发走一个,伺候我二十年了,哪知竟是个吃里扒外的。早打发早好。”   这些个无聊的安慰话,严诗诗没兴趣听,与萧凌对视一眼,预备上前朝朱皇后告辞。可严诗诗小脚才刚抬起……   只听一个贵妇人话题一拐,道:“羡慕皇后娘娘啊,培养出太子这般优秀的儿子,每次射箭,都拿第一名!”   “就是呢,羡慕死我们了!”   朱皇后听到这话,面色总算好转,重新恢复红润。太子萧贞就是她的心头宝啊,再没什   么比儿子优秀,更能让一个母亲自傲的了。   太子萧贞见人夸赞他箭术,哪怕此时此刻心情不好,余光也依旧忍不住朝严诗诗偷偷望去。喜欢一个姑娘吧,明知她不喜欢自己,甚至她心有所属,还是会控制不住地想要在心爱的姑娘面前展示自己的优秀,想要姑娘刮目相看。   严诗诗嘴角一瘪,心底一嗤,太子那点伎俩算什么呀,远比大表哥差多了,要不是大表哥……   “你们都说错了!”三皇子听不下去了,面朝贵妇们,大声说出真实赛况,“真要说箭术厉害的,我大皇兄才是真的厉害呢,单单第一轮,就甩下太子殿下一截。要不是我大皇兄中途弃权,第一名哪里轮得到太子?”   三皇子没心眼,奉行有话就说的“直爽”,也真的是相当直爽啊,看不过眼的事,听不过耳的话,立马就要反驳!   谁的面子都不给!   什么?   猛然听到这等大实话,朱皇后一张脸哪里还绷得住?面上的皮都快崩断了。   太子萧贞也是尴尬一脸,他与大皇兄箭术如何,他心里清楚得很。萧贞偷瞄严诗诗的目光,收回来,再没脸去看。   见状,那个带头恭维太子箭术好的贵妇,连忙反驳道:“三皇子此言差矣,比赛弃权,坚持不到最后,谁知道后面两轮比赛能不能发挥好?说句不好听的,弃权的选手,压根没资格与勇夺第一的选手相提并论。”   好一副轻蔑的口吻。   这个贵妇是朱皇后的娘家亲戚,本身就是太子阵营的,身价利益全系在太子一党身上,与大皇子是天敌,自然不怕说出这种得罪大皇子的话。   其余贵妇人,听到这等公然藐视大皇子的话,纷纷心底咯噔一下,一个个偷偷望向大皇子,然后惊了……只见大皇子面上丝毫无愠色,神色认真,低头拨弄严诗诗发髻上不慎沾惹的落叶,指尖拨弄一下,没去掉,再来第二下……   人家大皇子,压根就不搭理那些嘴碎之人,满心满眼只有他的小媳妇。   不过,萧凌不在乎,严诗诗却是在乎的。真真是谁的情郎,谁袒护。待头上那片落叶取下后,严诗诗立马声援三皇子,笑道:   “三表哥,我赞同你!我大表哥为何弃权,满皇室的人谁心里没谱?次次得第一的,未必就是真厉害,”说到这里,严诗诗扫一眼太子,“不知道是多少人谦让出来的结果呢。”   此话一出,不少押注大皇子   的贵女,纷纷点头赞同。第一轮比赛,大皇子有多厉害,她们可是亲眼见证的。难怪大皇子第二轮、第三轮都弃权,竟是因为那个不成文的规定。   嗤,太子这样才能赢得第一,有什么好得意的?亏得皇后一派的人,之前还将太子捧上了天。   一时,一大批贵女齐刷刷看向太子。   太子越发难堪起来,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听着严诗诗□□.裸的藐视之言,朱皇后的那张脸,真真是难看到了极点。   她是皇后,皇室这个不成文的规定,她岂能不知?但既得利益者吧,往往都被宠坏了,眼瞅着太子一次又一次勇得第一,大皇子等人从未冒头过,久而久之,朱皇后也就遗忘了那条不成文的规定,认定太子就是牛了。   突然被严诗诗当众点出来,打脸,朱皇后真真是恨不得生吞了严诗诗。一个没忍住,朱皇后狠戾剜了严诗诗一眼。   严诗诗岂会怕她?   笑话,严诗诗祖父、爹爹都是当朝名将,军功赫赫,外祖父更是当朝摄政王,权势滔天,还是宣武帝的亲皇叔。拥有绝好出身的严诗诗,身上的一半血脉来自皇室,用得着怕皇后这样一个朱家女?   皇后,说得好听,是一国之母,说得难听一点,不过是犯下大错就能被废的朱家女而已。   严诗诗丝毫不惧怕朱皇后冷厉的目光,勇敢地抬头,迎上朱皇后视线,不卑不亢地回敬道:“皇后娘娘,诗诗想娘亲了,先行告退。”   说罢,行个告退礼,便要走。   多待在朱皇后和太子身边一刻,严诗诗都觉得恶心无比。   重生回来半年多,原本,严诗诗已经学会放下怨恨和敌意,可谁料,今日朱皇后和太子竟来了这样一出恶心死人的逼婚事件。严诗诗实在忍受不了,宁愿从此彻底撕破脸,也再不想与他们母子虚以逶迤。   朱皇后盯着严诗诗姣好的面容,恨得银牙暗咬。今日真是见鬼了,接二连三被严诗诗打脸,每一次都令她难堪至极,哪里还愿意再留下严诗诗?巴不得严诗诗赶紧滚,广袖一挥,应了。   严诗诗笑了,立马扭头看向萧凌:“大表哥,你陪我去找娘亲和爹爹,好不好?他们应该在御花园。”   说罢,严诗诗转过身子,率先朝练武场大门行去,美美的姑娘行走在秋日灿烂的阳光下,日光在身上跳跃,背影说不出的动人。   萧凌宠溺一笑:“好。”应下后,萧凌才拱拱手朝朱皇后行个告退礼,随后,几步追上严诗诗,并肩欢快离去。   见他们边走边交谈的欢快样子,太子萧贞一颗心说不出的难受,目光里,满是苦涩。   ~   御花园里,萧青青惬意地坐在一处僻静的凉亭里,与小姑子严如莺边闲聊,边赏宫中名花。忽然严诗诗归来,神神秘秘拉着萧青青和严振山要去一处僻静地方,道是有话要说。小姑子严如莺很是识趣,连忙自己起身离开,将凉   亭留给他们一家三口说悄悄话。   待听女儿说起“骗婚”的事,萧青青“啪”的一下,拍石桌而起:   “岂有此理!”   严振山也怒了,堂堂八尺男儿,险些一掌震断了凉亭的红柱子:“过分,这干的是人事吗?”   武将一怒,怒发冲冠,当即就要冲去承德宫,找宣武帝讨个说法!   严诗诗连忙拽住冲动的爹爹,说真心话,看着爹娘这般在意自己,心头真真是暖极了,万分   享受。严诗诗紧紧抱住爹爹胳膊,脸蛋亲昵地靠上去,娇娇地呢喃:   “爹,娘,你们对我真好。”   撒完娇了,严诗诗才仰起脸庞,语气愉悦地,将方才练武场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娓娓道来。   严振山听闻已经报过仇,满腔怒气才勉强消下去泰半,不再冲动地撸起袖子要干什么。   萧青青听完整个过程,却是震惊了:“天呐,你和大皇子胆子也太大了,就这样跟皇后和太子正面干上了?”   严诗诗很认真地点头。就在严诗诗担忧,娘亲是不是不支持他们这么做时……   “好样的!不愧是湘妃的儿子和我的女儿,就是这么刚!”萧青青眸光发亮,双手紧紧揽住女儿双肩,笑着夸赞,“今儿你们做得对,下次皇后和太子还敢刁难你们,也直接干,甭客气!真捅了篓子,有你娘扛着呢,甭怕!”   萧青青可不是怕事的人,有个摄政王爹爹,还有当朝太后和皇帝的宠爱,她萧青青怕过谁?   区区一个皇后和太子,萧青青还真不放在眼里。今日,他们是皇后和太子,谁知道明日还是不是呢,皇家变数太多,尤其皇子成年后,可没有什么常青树。   朱皇后和太子有胆子欺负到她头上,她就有胆子教女儿怼回去!   严振山是武将,也讲究该出手时,就出手,见妻子这般教女儿,很是赞同:“对,就是这般,女儿别怕,无论是谁欺负你,都勇敢地怼回去,捅了篓子,也别怕,有你爹娘在!”   一个武将,要是连这点血性都没有,早在战场上被敌人弄死千百回了。   就这样,严诗诗和萧凌的正面干,被萧青青和严振山轮番夸赞了好几遍。一刻钟后,两口子才关注到另一个问题——等等,女儿,你刚刚说你和萧凌什么来着……在一起了?   见爹娘终于后知后觉地问起她和萧凌的关系了,严诗诗羞涩地垂下眼帘,点了两下脑袋:“嗯,女儿喜欢他。他,很好。”   说完,严诗诗整张脸都埋进娘亲肩头,当面向爹娘承认这种事,羞涩得紧啦。   萧青青自然是不反对,一边轻拍女儿后背,一边欣慰地笑了。湘妃的儿子,她很喜欢,两个人的儿女能有今日这种缘分,是萧青青喜闻乐见的。   严振山呢,大皇子萧凌当他女婿,自然是万分满意的。事实上,自从几个月前,大皇子单独邀请他前往茶馆密谈,告知他方玉蝶是朱皇后安插的人,并给了几份铁证后,严振山对大皇子就夸目相看了。   从   此以后,严振山也越发留意大皇子的一言一行,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严振山还是一次次感受到了大皇子的人格魅力——一言九鼎,有勇有谋,天生就是个干大事的!   将女儿许配给大皇子,严振山很放心。   ~   话说,严如莺离开严诗诗一家三口后,自行走过一段路,蹲在一株桂花树下,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的一笑,掏出怀里的白帕子,铺在左手掌上,右手一片片捡起草地上胡乱飘落的桂花,往白帕   子里放。   忽然,前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严如莺心中一喜,眼里绽放出亮光,她听出是恭王世子卢宴。   进宫这么许久,还没遇见过他呢。严如莺忍不住循声望去,果真见卢宴一袭紫色锦袍,头戴紫金冠,从花树那头拐过来。只是,来者并非卢宴一人,身旁还跟着两个陌生男子。   按照大龙王朝开放的风气,男男女女间,并不需要太过避嫌。可严如莺打小养在深闺后院,鲜少出门,内心深处有些害怕面对陌生男子,脸色刷的一下白了,连忙收起帕子,站起身来。   十六岁的姑娘,一身樱粉色褙子,下系白色湘裙,俏生生站在秋日明晃晃的阳光里,从头到脚散发出柔和光芒,熠熠生辉。长发、粉裙在秋风中荡起,远远一看,宛若从江南山水画里走出来的窈窕美人。   卢宴骤然撞上心爱的姑娘,怔怔地,有些看呆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连忙傻呵呵笑着,大步朝严如莺走过去:“莺……严姑娘,好巧啊,你也在这。”   “嗯。”严如莺羞涩地回应。   她自然听出来,原本卢宴是要亲热唤她“莺儿”的,后来大约是考虑到还有两个友人尾随在后,连忙改了称呼,唤她“严姑娘”。   见卢宴兴奋时还没忘记保护她闺名,严如莺心中蓦地一暖。但随着卢宴的那两个好友也渐渐靠近,严如莺的小脸越发低垂了,很是不好意思。   卢宴看出严如莺的不自在了,忙转过身去,一手抓住一个,将那两个跟过来看热闹的好友,给赶去了另一条路上:“去,你们先去千里湖,我等会儿去找你们。”   “见色忘友!”那两个哥们在卢宴耳边,低声调侃。调侃完,顺道远远瞅一眼严如莺,道了句,“不过,嫂子真美。”   “去,快滚!”卢宴大手一推,两人真的掉头走了,卢宴才重新跑回严如莺身边,解释道,“莺儿,别怕,他们也不是外人,是我两个顽皮堂弟。”   听说是堂弟,严如莺没做声,但心里了然,堂弟真的不算外人,以后她真嫁给卢宴了,便是她的小叔子,算是很亲的家人。   “莺儿,你过来。”卢宴好一阵没见到心爱的姑娘了,心痒得很,一把牵住严如莺的手,往林子深处走去。   “你要做什么?”严如莺害臊得很,多年的教养让她做不出与男子单独进密林的事,一颗心噗通噗通跳得厉害。   “你看这是什么?”卢宴蓦地停步,转   身,手臂高抬。   严如莺一只手被男人牵着,男人在前,她在后。正羞涩万分地低头走路呢,忽然男人止步,她一时没控制好身子,陡然撞了上去,恰好撞在男人胸膛上,整张脸撞了个正着,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卢宴连忙搂住她,待她站稳了,再次晃动一下手里的东西。   严如莺眼前陡然掉落一个玉坠,玉佩上系着一条红绳,红绳末端捏在卢宴手里,玉佩垂落在她眼前,轻轻地左右晃荡。   忽然,严如莺眼前一亮,身为严国公的掌上明珠,她自然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单纯一个羊脂玉雕刻的玉佩,还不足以让她为之双眼发光。可是这枚玉佩非同一般,整个儿雕刻成莺的模样,中间还雕刻了几个字:“莺,一生一世”。   就在严如莺双手捧住玉佩,细细看去时,蹭的一下,卢宴另一个手掌里又变出一块玉佩,只见上头雕刻着“宴,生生世世”。   “一生一世”和“生生世世”,是卢宴给她的承诺,也是卢宴对两人美好爱情的憧憬。   “莺儿,这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卢宴将雕刻“莺,一生一世”的那一块塞到她手里,轻轻问,“你,你还喜欢吗?”   见之,严如莺一时呆愣住了,痴痴看着,忘了回应。   卢宴以为严如莺不喜欢,嫌弃上头雕工不够好,一时有些急了,忙解释道:   “莺儿,我知道雕工不够好,但你千万别嫌弃……这是我我偷偷去玉楼跟雕刻师傅学的,上头的每一个字都是我亲手雕刻而成的……可是我比较不开窍,学了两个月,也只能雕刻成这样水平……你千万别嫌弃啊……”   听到这话,严如莺顿时从震惊中醒过来,急急忙忙道:“喜欢,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怎么会嫌弃呢!”话说得有些急,真怕卢宴误会她不喜欢呢。   一对小情侣正凑在一块,交换定情信物,满嘴甜甜蜜蜜的情话时,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不远之外的一个大石头后,正席地而坐着一个大姑娘,从头发丝到绣鞋,浑身湿漉漉的,面上还有一串串眼泪掉落。   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表白太子被拒的,严萱萱。   严萱萱骤然听到卢宴深情又温暖的表白,那颗心,为之一震。 第55章   这些年,严萱萱和太子你来我往颇为频繁,私下里还偷偷来往过十几封书信,每一封书信开头,太子都会亲昵地称呼她“萱萱”,两人间的亲昵远远超过一般的表兄妹。   就是这样,严萱萱才会一直误认为她在太子心中是不一样的存在。   年龄渐长,严萱萱一日日等着太子主动表白,眼瞅着她都及笄了,皇后姨母还打歪主意要将她许配给大皇子,严萱萱深受刺激,再也忍不住,一个冲动就主动向太子表白了。   一个大姑娘,主动表白,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厚脸皮啊,未料,等来的竟是太子的拒绝。   “孤,不喜欢你。”   多残忍的拒绝!   那一刻,严萱萱的内心天崩地裂,疯狂跑在狂风暴雨里,一次次跌倒在泥地里,一次次又爬起来,继续冲。暴雨击打在头上、脸上和身上,说真心话,很疼,可唯有身体的疼痛才是她内心的唯一宣泄口。   就这样,秋雨砸了多久,她就在雨里疯跑,淋了多久。直到云销雨霁,严萱萱才如一团烂泥跌坐在林子里的大石头后,靠坐在那里,身体冰凉湿透,心如死灰。   长久地坐着。   魂魄在黑暗里飘飘荡荡,浑浑噩噩寻不到出路。   不知过了多久,严萱萱忽闻耳后一道温柔的男子声:   “……这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你,你还喜欢吗?”   严萱萱怔住了,嘴唇微动,没回答,男人似乎急了:   “……我知道雕工不够好,但你千万别嫌弃……这是我我偷偷去玉楼跟雕刻师傅学的,上头的每一个字都是我亲手雕刻而成的……可是我比较不开窍,学了两个月,也只能雕刻成这样水平……你千万别嫌弃啊……”   这样温暖的情话,严萱萱内心一震,蓦地泪盈于睫,睫毛根蓄满了泪珠。   这情话并不动听,换个时间,严萱萱都嫌拙劣,看不上,可她才被太子狠狠伤透了心,正跌落在人生最低谷,任何拙劣的情话都能似春雨般滋润她,飘落在她心田,四肢百骸都暖了起来。   只要男子长相不太磕碜,她就接受他,真的。   这般想着,严萱萱微笑回头,愣了……身后只是一块冰冷的巨石,对她表白的情郎呢?   怎的消失不见了?   严萱萱双手撑着巨石,迷茫地探出脑袋,惊见五步外的一棵大树下,一个俊美的少年郎如山岳般立在一个姑娘面前,少年郎一字一字说着誓言:“莺儿,你一块,我一块,从此比翼双飞,永结同心。”   说罢,少年郎捧起姑娘双手,重重亲吻姑娘掌心里的玉佩。   姑娘羞涩低头,面泛薄红。   这样美好的画面,严萱萱见了,酸溜溜不已。她已认出俊美无匹的少年是恭王世子卢宴,姑娘是她小姑姑严如莺。   美梦退去,严萱萱渐渐清醒,知晓方才浑浑噩噩时,那些触动她心田的   情话,给了她希望和温暖的情话,并不是对她说的。严萱萱万分失落,好不容易绽放的笑容,再次枯萎。   正在这时,林子外头隐隐传来脚步声,还伴着声声呼唤:“小姑姑……小姑姑……”   严如莺羞涩得紧,慌忙推开卢宴。   卢宴再次拽住严如莺,低声问了句什么。   严如莺侧过身子,低低回应他:“好,永结同心。”语毕,严如莺娇羞地拂开卢宴大手,转身跑向林子外,脸庞红彤彤的。   卢宴痴痴望着严如莺跑远的背影,直到彻底不见,卢宴才意犹未尽般收回视线,准备离去。没走几步,忽闻身后“噗通”一声闷响……   卢宴本能回头,惊见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姑娘摔倒在巨石边,不省人事。   卢宴饱读圣贤书,“救人于危难”“助人为乐”是他脑子里本能的反应,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不过,昏迷的是一个大姑娘,该有的避嫌,卢宴还是懂的。并未贸贸然上前去救助,而是转身出了林子,招呼几个宫女来帮忙。   林子外,严诗诗挽住小姑姑还未走远,突然听到卢宴的招呼声:“你们几个,快去寻个担架来,林子里有个姑娘昏厥了……”   严诗诗脚步一顿,林子里有个姑娘昏厥了?鬼使神差的,严诗诗想到了严萱萱,莫非上一世,卢宴和严萱萱便是因为这个善举而结缘?   思及此,严诗诗丢下小姑姑,疾步返回林子。   严如莺懵懵的,林子里有个姑娘昏厥了?她的第一反应是,卢宴是男子,不方便处理这种事,她是姑娘,说不定能帮上忙。   善良的严如莺,立马也追随严诗诗去了林子。   卢宴看到严如莺和严诗诗全来了,心头一松,救人这种事,确实是善举,可救的是姑娘……他就怕严如莺日后知道了,心里不舒服。这倒并非质疑严如莺人品不行,换个角度,若是曾经严如莺单独救下一个男子,美人救英雄,卢宴也会禁不住吃醋的。   见到严如莺的刹那,卢宴身心一松。严如莺肯跟他一起救,参与整个救人过程,就另当别论,没了后顾之忧。   严如莺中途遇上卢宴,只点点头,立马去瞅地上昏厥的姑娘,看清楚那姑娘是谁时,严如莺心疼坏了,连忙蹲下身子一把抱起严萱萱:“萱萱,萱萱,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唬姑姑啊?”   只见严萱萱面色苍白,头发湿漉漉垂落侧脸,嘴唇冻得乌黑,浑身冰凉凉无温度。   严如莺吓得简直要哭出来,萱萱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幸,否则,怎会这幅模样?   卢宴听到“你别吓唬姑姑啊?”这才知道,地上这狼狈不堪的姑娘是严如莺的侄女,不由得仔细看了一眼,脸蛋确实与严如莺有三分相似。卢宴心下了然,应该是严国公府的亲侄女,而非远房亲戚。   既然如此,卢宴跑前跑后也就更卖力了。   没多久,张罗宫女和嬷嬷们收拾出一间客房来,太医也请来了。   ——   “恭王世子,太医说没大碍了,方才谢谢你了。”客房外的走廊上,严诗诗朝卢宴道谢。   “不用客气,萱萱侄女没事,就好。”卢宴喜欢严如莺,纵使未婚,她的亲侄女,卢宴也提前当成了自个侄女关怀,说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   严诗诗有过上一世经验,自然知道,卢宴爱屋及乌。这本是优点,也间接证明卢宴对小姑姑是真爱。一个男人,唯有深深爱着一个姑娘,才能做到连同她的家人一块爱护。   可,此时此刻,卢宴对严萱萱满脸的关怀,莫名的,如针扎一般刺痛严诗诗双眼。   “恭王世子,我堂姐没事了,你若还有旁的事,就先走吧。这里有我和小姑姑照顾,就行。”严诗诗委婉劝卢宴离开,不愿意他继续守在这。   “诗诗,我没什么重要的事,等你堂姐醒来了,我再走。”卢宴望向窗户道。   “我堂姐醒不醒,与你何干?”严诗诗见不得卢宴如此关心严萱萱,想起上一世,腾地火了。   上一世,卢宴和严萱萱到底怎么回事,严诗诗不清楚,但想来,两人的勾搭是从这次救人事件开始的吧?   英雄救美,多美好的开始啊。   见卢宴坚守在走廊上,不肯离去,严诗诗真心忍不住瞪向卢宴,一双桃花眼里,怒气涌动。   卢宴一怔,呆在原地,完全没明白严诗诗为何反应这般大。   随后,大约是明白点什么,一着急,卢宴结结巴巴解释道:“诗诗,你别误会,我不是要等你堂姐醒来,我……”   越着急,越说不清楚。   “我”了好几次,卢宴终于理顺了:“来的路上,我见你小姑姑满脸焦急,眼下你堂姐还没醒过来,万一我走后你堂姐情况突然不妙了,你姑姑到时候害怕,我又不在她身边,她怎么办……”   说一千道一万,卢宴是放心不下严如莺。想再见见严如莺,至少亲眼看到她面色恢复如常,他才能放心离去。   听到这个解释,再看到卢宴急得额头冒汗,严诗诗心头的怒火消下去泰半,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个卢宴还是真心爱着小姑姑的。   但,无论卢宴对严萱萱是什么感觉,他都必须马上离开。   沉吟一会,严诗诗朝卢宴招手,率先下走廊,带卢宴去更远的前院说   话:   “恭王世子,咱们严国公府的事,你可能不大清楚。是这样的,半年前,府上发生了一些事,导致我和严萱萱之间很不睦……姑娘家心眼都很好,我严诗诗恰好就是心眼不大的那种……小姑父,这回,你懂了吗?”   言下之意,你是我未来的小姑父,我不许你亲近我讨厌的人。   一声轻柔的“小姑父”,听得卢宴整颗心都飘飘然起来。随后,卢宴恍然大悟,难怪从林子到客房,一路上,严诗诗都对   严萱萱有些淡漠,原来是这样。   两个侄女,严萱萱是原配一脉的,与严如莺隔了一层,严诗诗是亲侄女,孰轻孰重,卢宴还是懂得分辨的。   为了照顾严诗诗情绪,卢宴这回痛快点了头:“好,好,好,小姑父这就离开!不过,等会儿你小姑姑情绪稳定了,你记得要差遣下人去通知我一声。”   这个好办,严诗诗痛快点头。   目送卢宴背影消失在客院门口,严诗诗才终于松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凭直觉,严萱萱是个擅长把握机会的人,若不赶走卢宴,说不定严萱萱就能干出要当面道谢的事。   当面道谢,会发生什么,就不好预料了。   好在,卢宴被她找借口打发走了,严诗诗拍拍小手,嘴角上扬,冥冥中,感觉自己又做对了一件事。   ——   客房,雕花紫檀木大床上。   严萱萱眉头微蹙,悠悠醒转。方才,她是真的昏死了过去,瓢泼大雨淋得太久,体力不支。   “萱萱,你终于醒了。”严如莺一直守在床边,见她醒了,松了口气。   严萱萱睁眼见到严如莺,鬼使神差的,她脑海里闪过卢宴的身影。   昏厥前,严萱萱最后见到的人便是卢宴,所以……是卢宴救了她?   怎么救?   当时林子里,只剩下卢宴和她……卢宴是不是当即抱起她,就冲到这间厢房来了?   严萱萱眼下躺在干爽的被窝里,纤纤玉手摸向胸口,很显然,身上的衣物干干的,已经换过。但她犹记得,林子里昏厥时,她身上的衣裙是湿漉漉的,湿湿的黏在身上……   那,卢宴抱起她时,她玲珑曲致的身段线条,岂非全被卢宴看去了?   思及此,严萱萱蓦地面颊泛红。   严如莺看见了,只当严萱萱淋雨病了,忙手背探向她额头。   严萱萱摇头,挡开,随后无力的双手撑起身子要下地:“小姑姑,是不是恭王世子救了我?恭王世子,是不是还在外头,我,我想亲自向他道谢。方才若不是恭王世子,侄女眼下怕是还昏厥在寂静的林子,无人发觉呢……” 第56章   严萱萱身体虚弱,掀开被子,强撑着要下地,去向卢宴道谢。   “萱萱,道谢的事不急,卢……”卢宴二字刚跳上舌尖,严如莺忽觉在侄女跟前提卢宴大名不太好,忙改口道,“恭王世子,不会介意这些虚礼,你先养好身子,比什么都重要。”   严如莺心地纯良,满心只为侄女身体着想。   “小姑姑,我身子没事,”见小姑姑试图阻拦,严萱萱连忙抬起脸蛋,对上小姑姑满是关怀的桃花眼,正色道,“我娘常常教导我,身为皇后娘娘嫡亲的外甥女,一言一行都必须是万人的表率。受人恩惠,必须言谢。”   严萱萱每一个字都带着力度,不容人反驳。   严如莺正两手握住严萱萱肩头,原本要劝她重新躺回床上,闻言,动作一顿。她蓦地想起,严萱萱的外祖父家是朱国公府,百年的书香世家,最是重规矩的人家,在他们的认知里,或许第一时间道谢真的比休养身子更重要……   严萱萱见小姑姑眼里有了松动,连忙推开小姑姑,双脚垂下床沿,招呼侍立一旁的小宫女过来伺候鞋袜。   小宫女知道严萱萱是皇后娘娘的嫡亲外甥女,丝毫不敢怠慢,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给严萱萱穿好鞋袜。   严萱萱一双玉足很秀气,点点大,绣鞋是白底绣牡丹花的,罩在连红色裙摆下,宛若两只白毛小兔,小巧可爱。   严萱萱的双足并未缠脚过,但天生娇小,远比一般的闺秀要小两号,因为这个,严萱萱一直引以为傲,沐浴或穿鞋时,很喜欢盯着自己的玉足,欣赏一遍又一遍,光是耗在这上头的时间,都够一般闺秀细嚼慢品十页书了。   不过眼下,严萱萱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没时间细品双足,绣鞋穿好后,只快速扫了一遍,确保没有不妥的地方,便起身整理两下裙摆,径直往门外走去。   她知道,卢宴就守在外面。   严萱萱是个懂得把握机会的,既然卢宴才看光了她浑身湿漉漉的样子,才欣赏过她玲珑曲致的身段线条,那她醒转后,及时出现在卢宴面前,一副病美人的模样,袅袅挪挪行至跟前,微微屈膝美美的行上一礼,说不定卢宴眼前立马浮现她之前浑身湿漉漉衣裙紧紧贴在身上的画面,然后很自然地回放抱起她往客房冲的一幕幕。   严萱萱一刻都不肯多待,撑着虚弱的身体也要去道谢,为的就是早早勾起卢宴心头回放那些美好的画面,在他遗忘之前,赶紧多次回放。   “萱萱,你慢点。”严如莺见严萱萱双腿有些乏力,脚步虚浮,忙搀扶住她胳膊,生怕她体力不支摔倒。   “嗯。”严萱萱也知道自己双腿发软,不过发软有发软的好处,整个人看上去,病美人的姿态越发增添三分,姿色.诱人。   严   萱萱扫眼小姑姑,小姑姑只是勉强算得上娇美可人,卢宴都能喜欢上,那她严萱萱这样的绝色,卢宴更加难以抗拒了吧。   严萱萱忍不住后悔,早知道太子心中没有她,不如早在寺庙里初遇卢宴那日,她便出手,那就完全没有小姑姑的事了。   好在,卢宴还没定亲,扭转局面,一切都还来得及。   严萱萱就是有这个自信。   就在严如莺打起门帘,严萱萱小碎步迈出去,白皙下巴低垂,预备摆出最美的姿态给卢宴看时……   走廊上,居然空空如也,只有两道宫女身影立在走廊的台阶下。   “小姑姑,恭王世子呢?”严萱萱不敢置信,她还未醒来,卢宴怎会不辞而别?之前见过卢宴几次,看他为人,应该是做事有始有终,不会中途当甩手掌柜啊。   严如莺也颇为惊讶,举目四望,哪哪都不见卢宴身影,奇怪道:“怎么诗诗也不见了?”   严萱萱心中微动,严诗诗和卢宴一起失踪了?   不会严诗诗也看上卢宴了吧?   放眼整个京城,除了宫里的皇子,最出挑的少年郎便是恭王府世子卢宴了,出身高贵不说,皮相还俊美无双,性子也温和。最吸引人的,卢宴身为恭王膝下唯一的儿子,还能不骄不躁,身上丁点纨绔习性都没有,在恭王妃教导下,打小酷爱读书,一身书卷气,念书很有天分,还是上一届的探花郎呢。   这样的卢宴,足够迷人,严诗诗看上卢宴,也在情理之中。   正在这时,前庭花树丛里,一男一女的身影从一株花树后转出来,男的径直朝院门口走去,女的立在原地,目送男子离开。   严萱萱定睛一看,男的可不就是卢宴,女的正是严诗诗。   严萱萱微微抿唇。 第57章   严诗诗站在前庭小径上,目送卢宴离开,见他背影终于消失在院门外,拍拍小手,心头舒口气。   未料,严诗诗一转身,竟见严萱萱一身桃红色长裙站在走廊,纤细娇柔的身子病歪歪立在秋风中,长发垂落胸前荡出妩媚,单手扶着廊檐下的红柱子才能勉勉强强站稳,一看就是勾人的病美人。   定力差的男子,怕是三分魂魄都要被勾去。   嗤,还真猜对了,严萱萱要假借道谢的短暂功夫勾引卢宴,不要脸!   严诗诗忍不住瞪向严萱萱,浓浓的鄙夷。   严萱萱感官敏锐,几乎严诗诗刚瞪过来,她便收回视线转过身去,不屑对视严诗诗。卢宴走了,严萱萱没兴趣与严诗诗玩什么情敌互瞪。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严萱萱面朝小姑姑,小声嘀咕:“恭王世子怎能这样呢,小姑姑还在这呢,他就与严诗诗钻大树后去了,还不辞而别,这也太不尊重小姑姑了……”   这话一出,用意很明显,挑拨离间。   既挑拨小姑姑和严诗诗的关系,也挑拨小姑姑和卢宴的关系。当然,重点是后者。   从严萱萱决定抢夺情郎那一刻起,就打定主意要离间小姑姑和卢宴。恋爱中的姑娘嘛,总想占据恋人心中最重要的位置,永远是第一才好,如今,卢宴先是与严诗诗不清不楚地猫去大树后,紧接着又不辞而别,显然没将小姑姑放在心尖尖的位置。   这般一挑拨,肯定百发百中。   待两人生出嫌隙,日后,严萱萱再去钻空子,就容易多了。   心中这般打算着,说完最后一个字,严萱萱慌忙闭嘴,装出一副说错话的样子,目光不安地扫向小姑姑面庞,预备再补几句“是我嘴快,瞎说的,小姑姑可千万别胡思乱想”之类的安慰话。   未料,安慰话未出口……   “宫宴事多,恭王世子有别的紧急事情,不辞而别,也是很正常的。萱萱,咱们做人做事要心胸宽广些,不要只盯着别人的错处。”   严如莺声音不大,但神情严肃认真,俨然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   严萱萱:……   这样的回应,是严萱萱始料未及的,蓦地一噎。   想好的“安慰话语”全堵在嗓子眼,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还生生受了一顿批。   严萱萱不敢置信地望向小姑姑,她居然敢训她,在她面前摆长辈的谱?   十五年来,头一次!   话说,严如莺平日脸皮很薄,面对做错事的丫鬟,也轻易不会训人,但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啊。   她的情郎才救了严萱萱,严萱萱嘴上说着感激,要第一时间道谢,结果呢……不过是不辞而别,连卢宴离开的原因都未弄清楚,就被萱萱指名道姓一通编排。说心里话,严萱萱这也太“恩将仇报”了,严如莺心里不大舒服,为了维护情郎,忍不住冷脸怼回去。   严诗诗起先离得远,不清楚严萱萱胡言乱语了什么,逐渐走近,见小姑姑硬气回怼严萱萱,严诗诗脚下一顿,双眼发亮,不由得对小姑姑刮目相看起来。   这一世的小姑姑好像与上一世有了不同?   善良,依旧是善良,但面对素来高傲的严萱萱,小姑姑居然能挺直腰杆出言训斥了?   莫非,大半年过去,娘亲的培养初见成效了?   原来,自从萧青青回京,亲眼见证婆婆和小姑子被世子夫人压榨后,萧青青便时常将小姑子带在身边,观摩自己如何打理家务事,如何管教下人,旨在培养善良的小姑子。   耳濡目染大半年,似乎见了成效,面对不喜的事,严如莺敢出言训斥。   意识到这一点,严诗诗嘴角止不住上翘,为小姑姑喝彩!   但严诗诗走近后,只见小姑姑面泛薄红,有些窘迫,大抵是从来不曾训斥过严萱萱,头一次训斥,事后小姑姑到底有些着慌。   “小姑姑,既然严萱萱醒了,你就别再管她了!寿宴即将开席,小姑姑,你快随我去吧!”严诗诗飞快迈上走廊,停在两人跟前,一把拽住小姑姑胳膊,丢下病歪歪的严萱萱就要走。   这么一拽,病歪歪倚靠在小姑姑身上的严萱萱险些没站稳,差点摔倒。亏得两个小宫女眼疾手快,扶住了。   “诗诗,萱萱她身子还没好透,需要人照顾。”严如莺就是善良,哪怕心中微怒,不喜严萱萱,也依旧做好自己长辈的职责。   “这里到处都是宫女,有她们在,足够了。”严诗诗随手指向两个小宫女,然后乜斜一眼严萱萱,意有所指道,“小姑姑就甭操心了,免得好心没好报,将来悔死。”   听到这话,严萱萱心头不舒服了:“严诗诗,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严诗诗看都不看严萱萱一眼,免得污了双眼,说罢,一把扯过小姑姑就迈下走廊。   两个侄女和平共处时,严如莺愿意做好长辈的份内事,好好照顾昏厥的严萱萱。眼下两个侄女拌嘴,严如莺不是拎不清的人,自然不会站队严萱萱去寒亲侄女的心,几乎没怎么犹豫,便跟随严诗诗往客院大门行去。   但,严如莺没走多远,又回眸嘱咐那几个宫女好好照顾严萱萱,叮嘱严萱萱要按时服药,尤其催她快进屋去,别一直站在走廊吹凉风……   病歪歪的严萱萱,一人站在凉凉的秋   风中,一副受委屈的模样,单手扶住栏杆,对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严萱萱蠕动嘴唇想说什么,当着宫女的面又说不出口。   最后,死死抿唇,唇都抿白了。   严萱萱就不明白了,同样是觊觎卢宴,严诗诗有什么资格如此数落她?   就凭严诗诗脸皮更厚,更不要脸?   若非两人都觊觎卢宴的事,不方便公开爆出来,她非得狠狠撕下严诗诗的虚伪面具不可!   她严萱萱还没   做什么呢,严诗诗可是已经黏上卢宴,钻过大树后了,不要脸!   ——   严萱萱在那里唱内心独角戏,这边,严如莺并肩走在严诗诗身边,时不时看两眼严诗诗的脸色,一路都乖乖的,不说话。   “小姑姑,你看我作何?”严诗诗哪能察觉不到小姑姑的偷窥,多次后,忍不住问道。   “诗诗,我……”严如莺欲言又止。   严诗诗望向她,鼓励小姑姑继续说。   严如莺嘴唇蠕动好几下,才说出口:“诗诗,对不住,小姑姑知道你讨厌世子夫人,连带着也不喜严萱萱……”   大半年前,世子夫人朱氏挑拨离间萧青青婆母的事,严如莺自然没忘。她也知道,自打那次后,大房和二房的关系一度冰冷,见面都冷哼哼不打招呼那种,连带着也不待见严萱萱。   但是,严如莺一直认为严萱萱只是个小姑娘,当初是受她娘蒙骗,才不小心成了帮凶。本质上,严萱萱还是个好姑娘。   “诗诗,我是姑姑,是长辈,小辈昏厥不醒,照顾小辈是我的职责……”严如莺声音小小的,尽量解释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生怕今日的事让严诗诗寒心。   严诗诗心内叹口气,她的小姑姑啊,就是太过善良,才会对严萱萱那样的毒蛇讲究什么长辈之责。可惜了,毒蛇就是毒蛇,并不因为小姑姑有照顾之恩,就手下留情。   瞧,病还没好呢,严萱萱就一副骚狐狸样,要勾引卢宴了,偏生小姑姑还丝毫未察觉。   严诗诗忍不住提醒道:“小姑姑,并非所有人都如你一般善良,也并非所有人都秉持‘知恩图报’的信念……我今日才听永宁郡主说,她一个远房表妹可不要脸了,居然与亲姑姑抢男人……”   话才刚出口,“抢男人”三个字就令严如莺面红耳赤。   严如莺忙捂住严诗诗小嘴,臊道:“小小姑娘家,什么抢男人不抢男人的,休再胡说。”   “是真的!”严诗诗拽下小姑姑捂嘴的手,强迫小姑姑听道,“那个远房表姐也不知脸皮怎的那般厚,被亲姑父救了,从此就赖上了姑父,找一切机会出现在姑父跟前,没半年,就大着肚子成了妾……”   这等浑话,严如莺面红耳赤,再听不下去了,死死捂住严诗诗小嘴,板起脸道:“诗诗,这等八卦赶紧忘了,再从你嘴里吐出来,小心姑姑罚你!”   严如莺桃花眼瞪得大大的。   严诗诗吓得脖子一缩,两只手臂举起投降,一副再不敢乱说的小样子。   自然,全是作戏给小姑姑看的。小姑姑人美声娇,一双水盈盈的桃花眼再瞪,也没多大杀伤力,更像是丢了一把把娇滴滴的眼刀子,严诗诗会怕就怪了。   可严如莺不知道啊,只当唬住了侄女,便心下一松,收回瞪大的桃花眼,招呼严诗诗继续往摆宫宴的宫苑走去。   剩下的大半路,严诗诗乖巧极了,一声不吭伴随在小姑姑身边。姑侄俩,寂静相伴一路,谁都不说话,唯有簌簌的落叶声。   鬼使神差,严如莺训斥归训斥,严诗诗说的那个故事到底钻进了脑海,莫名浮现严萱萱一醒来就坚持要第一时间拜谢卢宴的画面,那会子,严萱萱面庞上很明显的一层绯红……   先前,严如莺丝毫不怀疑严萱萱,是因为两人是亲姑侄,但凡有点礼义廉耻的侄女,都不会去抢亲姑姑的亲事。是以,严如莺从未往龌鹾上头想过,哪怕严萱萱一系列举动有些不大寻常,严如莺也没往那上头去想过。   可眼下,听说了“侄女爬床姑父”的故事,再加上严萱萱心术不正有前科,严如莺到底是多了一个心眼。   人就是这般奇怪,怀疑的   种子一旦种下,便能生根发芽,臆想出一千种一万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感觉终于回来了!!!标准三千字一更来啦,今晚8点左右二更,快来催更,催更,催更啊!!!   温馨提示:枝枝的所有完结文都与本文同类型,同风格,文荒的小仙女可以去枝枝专栏看看别的完结文哟,枝枝自己很喜欢的有《美色撩人》《宠妻为后》《娇妻为后》《将军叼回个小娇娘》以及《宠妻簿》 第58章   皇后的生辰宴,举办盛大,两百余桌席面,宫里最宽敞的宫苑都安置不下,干脆摆设在花园里,在鸟语花香中吃席。   大龙王朝民风开放,非正式聚会一般男女混杂在一起,不用特意隔开。但遇上皇后生辰这种男男女女扎堆的大型盛宴,为避免横生枝节,以假山为界,假山东边摆设男宾席,假山西边是贵妇和姑娘们的天下。   诸位皇亲国戚、大臣、贵妇们坐啊坐啊,等啊等啊,眼瞅着茶水都喝完好几壶,葡萄、橘子等水果也吃掉好几盘,宣武帝始终未现身。   “听说了吗,皇后娘娘惹恼了皇上,皇上不打算现身生辰宴了。”一个贵妇人边往嘴里塞菊瓣,边道。   “天呐,发生了什么?”另一个贵妇人震惊地忘了吃橘子。   “你还不知道呢?方才啊,皇后娘娘混淆视听,试图欺瞒皇上……”贵妇人凑近耳朵道。   女宾席这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朱皇后诱骗宣武帝将严诗诗指婚给太子,被严诗诗当场揭穿的事,渐渐传开了。   “原来严家姑娘跟大皇子是一对啊,皇后娘娘这事做得可不地道,哪有为了一己私利,强拆鸳鸯,诱骗皇帝指婚的。”   官家贵妇人都对政事很敏感,一个个都领悟了点什么,大皇子党的人瘪嘴道:“正是不地道,才惹怒了皇上呢。也不瞅瞅皇上对大皇子有多器重,朱皇后如此明目张胆欺负大皇子,皇上岂能善罢甘休?瞅瞅,连生辰宴,都不乐于参加了。”   没有皇帝捧场,皇后的生辰宴举办得再盛大,也是没脸。   贵妇人们心知肚明。   众人嘴碎时,严诗诗和小姑姑严如莺款步相伴而来,她俩所过之处,那些贵妇人自行闭嘴,待她俩走过去   男宾那头,高官居多,宣武帝此举,他们一个个都琢磨来又琢磨去,太子一党的纷纷摇头叹气。   ——   凤仪宫后殿。   “皇后娘娘别着急,吉时还未到,皇上被旁的事耽搁了也是有的。吉时一到,皇上一定会驾临的。”刘嬷嬷软声安慰,“皇后娘娘安心等着就是。”   常嬷嬷惹怒皇上被打入暴室,一向屈居第二的刘嬷嬷提拔上来了,好不容易变成第一心腹,刘嬷嬷尽捡好听的话,安慰朱皇后。   朱皇后不安地坐在后殿临窗榻上,时不时望向窗外,足足望了有二三十下吧,也没盼来宣武帝。   搁在往年,朱皇后生辰这日,宣武帝定会尽可能地陪伴在她身侧。可今日,练武场一别,宣武帝始终没来找她。   生辰宴即将开始,宣武帝依旧没现身。   朱皇后心中发慌,双手藏在小几下,暗暗拽紧名贵凤袍。   朱皇后隐隐察觉,算计严诗诗被当场揭穿后,宣武帝对她的态度,到底是……变了。   “皇后娘娘,还有半刻钟,宴席就开了,请皇后娘娘移步。”管事太监焦急地从院门口小跑而来,停在珠帘外,宣武帝一直未驾临,管事太监额头冒冷汗,低头不敢面对朱皇后,生怕朱皇后一腔怒火迁怒于他。   面对催促,朱皇后心烦意乱:“催催催,催什么催?”   没有宣武帝,她孤零零一人现身,简直太丢人现眼!   她不愿去!   贵宾席上,可是有严振山和萧青青夫妇的,她不愿意在他们面前丢人,尤其不愿意在严振山跟前丢人。   “皇上不来,本宫就不去!”朱皇后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手指死死掐紧手心,仿佛在赌气。   “郭总管,你是死人啊,皇上不来,你不会去承乾宫请吗?”刘嬷嬷讨好朱皇后,连忙出主意。   朱皇后可是得宠近二十年的皇后啊,身边的管事太监亲自去请,多说些好话,皇上总会心软的。   这一点,刘嬷嬷很有自信。   管事太监一脸苦相,这法子早用过了,前前后后他亲自去承乾宫跑了七八趟,可……一次次被挡在承乾宫门外,连皇帝的面都没见上,哪里请得来。   可这话,管事太监不敢直说啊,怕伤了朱皇后的颜面。朱皇后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性子,指不定迁怒于他呢。   思及此,管事太监低头不敢接话。   朱皇后多敏感的人啊,立马瞧出点什么来,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手心刷的掐出了血,气的。   “请皇后娘娘挪步!”默默等了一会,管事太监双膝跪倒在珠帘外,恳请皇后出席。   宣武帝不出席,朱皇后自然是面上无光,但朱皇后是今日的寿星,若她也不露脸,帝后双双缺席……这让进宫赴宴的皇亲国戚和官员、命妇们怎么想?   事情闹大了,谣言四起,更不好收场。   “皇后娘娘,要多为太子殿下考虑啊,还望娘娘三思。”管事太监双膝跪在珠帘外,劝道。   太子?   思及太子,她的亲儿子,朱皇后那颗倔强的心到底软化了。是呢,二十年过去,她再不是当年那个“表白被拒,一时生气,就闭上眼,随意扑个身份远甩他的皇子,就将自己嫁了的小姑娘”了,她有了自己的儿子,得为太子考虑长远。   “走吧。”在几个心腹的轮番劝说下,朱皇后终于从榻上起身,整理两下衣裙,昂头挺胸朝外走去。   不就是众人质疑的目光吗,不就是严振山和萧青青嘲笑的眼神吗,她有什么承受不起的?   就算宣武帝不给她脸,她也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皇后,是国母!   论身份和地位,远超萧青青的严国公府“二夫人”头衔! 第59章   承德宫。   宣武帝一身明黄龙袍,坐在龙案前,左手轻轻托起右手的广袖,画笔一会儿轻触红色颜料,一会儿沾染绿色颜料,一刻钟的功夫,一幅花开并蒂的大红牡丹图成了。   “栩栩如生,美极了。”   一旁伺候的小太监,连忙笑着夸赞。   宣武帝没笑。不仅没笑,注视着这幅画,眉头还越蹙越紧。   小太监背脊一凉,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惹得帝王面露不快,连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奴才该死。”   宣武帝没理会小太监,一直注视着刚完成的那幅画。   太监总管福公公是宣武帝身边的第一心腹,端着一盏热茶从大殿门口进来,见到这副场景,连忙给小太监使眼色,令其跪到院子里去领罚。   小太监战战兢兢走了。   太监总管福公公轻步来到龙案前,弯腰高举茶盏,轻轻道声“皇上,请用茶”,见宣武帝依旧注视着画,不理人,福公公心内一声叹息。   你道为何?   原来,宣武帝一般不作画,唯有心情不愉,才会一幅接一幅地画。   方才那个小太监是才进来伺候的,见龙案上只摆了一幅画,便当宣武帝只画了一幅。未料,其余数幅,早被福公公小心翼翼卷起来插.进画缸了。   事实上啊,宣武帝从练武场回来后,一直在作画,足足画了十余幅花开并蒂的大红牡丹图,一幅比一幅用色鲜艳,红似血。   福公公是宣武帝身边的第一心腹,自然明了鲜红似血的花开并蒂牡丹图象征着什么,说白了,那两朵大红牡丹不就是——太子殿下和大皇子么?   一幅比一幅鲜艳,意味着两个皇子间的争斗,会越来越激烈。   一山不容二虎,太子殿下和大皇子大了,争斗已经悄悄开始了。   宣武帝是帝王,但他首先也是一个父亲,他爱自己的孩子,给予太子萧贞和大皇子萧凌的爱是同等的。甚至,宣武帝一直抱着一个美好的愿望,几个儿子间兄友弟恭,相亲相爱到永远,将来,太子登临帝王,大皇子萧凌作为摄政王辅佐左右。   这样美好的梦,宣武帝一直做了十七年。这十七年里,太子和萧凌一直相处很友好,给了宣武帝希冀。   这份希冀,这个美好的梦,却在今日被毫不留情地击碎了——太子伙同朱皇后,公然抢萧凌的心上人!   作为男人,最不能容忍的是什么?夺妻之恨啊!   萧凌可不是任由人宰割,不予以反击的懦弱之辈。   纵使今日萧凌并未表现出丝毫的不悦,从头到尾风度翩翩,但,宣武帝知道,心思敏锐的萧凌心头定然有了不快,与太子的兄弟情分自此必将寡淡不少。   宣武帝的美梦碎了,心头涌起无限的怅惘,每怅惘一分,他便忍不住要多画一幅画。借助笔墨,疏散心头的郁闷。   “都拿出来。”宣武   帝突然下命令。   福公公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连忙将画缸里的画卷,全部抱出来,按照宣武帝往日的习惯,一幅一幅全部展开来铺平在地上。   十几幅鲜红的牡丹图,由淡渐浓,铺在地上,犹如盛开的牡丹花坛。   宣武帝起身,居高临下,久久凝视。   “皇上,吉时已到。”一个小太监躬身立在大殿门外,垂眸低首道。   吉时?   自然是朱皇后生辰宴的开宴吉时。   福公公静立一侧,宣武帝心中正不快,会不会赏脸朱皇后,出席生辰宴,福公公不知。福公公只知道,今日过后,朱皇后势必要失宠了。一个率先碎裂了帝王美好梦想的女人,注定不再被帝王捧在手心宠爱。   果真,宣武帝听到“吉时已到”,眉头紧蹙,连同注视地上画卷的目光,也随之深邃起来。   “走吧。”片刻后,宣武帝才吐道。   福公公知道,这是要前往生辰宴的意思。   但是,去了,朱皇后也未必面上有光,因为吉时已到,宴席已开,待宣武帝换好出席的衣袍,再从承德宫前往设宴的园子,明显……姗姗来迟,且太迟了。   福公公正琢磨时,乍然响起“嘎吱”“嘎吱”的纸张蹂.躏声,仔细一瞧,宣武帝没绕开满地的画卷,径直踩上一幅幅花开并蒂的牡丹花,大步朝殿外行去。   这……是有多不爽啊。   看来,朱皇后,要彻底失宠了。   宣武帝确实厌烦上了朱皇后,身为国母,不教太子兄友弟恭,反倒背地里挑唆太子去抢大皇兄的心上人,这是什么品行?   对朱皇后,宣武帝说不出的失望。随着时间推移,那份失望越来越浓,沉甸甸压在胸口。   ——   “来了,来了!”   不知谁呼喊了一声,一众贵妇们纷纷从席位上站起,举目望去,只见花丛那头款款走来一行人,打头的,是一身珠光宝气的朱皇后。下一刻,好些贵妇的眼底闪现出戏虐之意——   吉时已到,竟只有朱皇后一人现身。宣武帝,并未陪同。   曾经宠冠后宫的朱皇后,失宠了?   活该!   其余妃子们的娘家人,纷纷看好戏似的瞅着前拥后绕、款步而来的朱皇后。朱皇后怂恿太子骗婚的事,她们可都听说了,正一个个等着看好戏呢,果真见朱皇后孤零零一人前来,不见宣武帝,你说她们心里多舒畅。   赶紧多骂几句“活该”!   面对失宠的朱皇后,其余官夫人们也收起曾经羡慕的眼神,只礼节性地垂眸贺喜:“给皇后娘娘请安,恭贺皇后娘娘千秋。”   一众人等的变化,朱皇后瞧得一清二楚,面皮隐隐涨红。   朱皇后自然知道,没有宣武帝的陪伴,她有多难堪。这份难堪,真真是近二十年来的头一遭,犹如无数个耳光,一个接一个扇在脸上,火辣辣的。   走在长长的红地毯上,感受着红地毯两旁众人的   注视,朱皇后头一次浑身不舒服,与受刑无异。   “小心。”严诗诗起立时,不小心踩到裙摆,身子一晃,萧青青迅速伸手揽住女儿腰身。   严诗诗站稳身子,一边提起裙摆,一边侧头朝娘亲笑,俏皮道:“娘放手啦,我没事了。”指指娘亲还揽住她腰肢的手。   萧青青笑着点头,收回手。   很温馨,也很寻常的一幕,不巧,恰被浑身不自在的朱皇后瞅见了,朱皇后脚步一顿,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很不悦地瞪向萧青青母女,下一刻猛地收回视线,越发抬头挺胸往前走。   在朱皇后眼底,萧青青和严诗诗简直就是灾星。   十几年前,萧青青抢走了严振山的心,十几年后的今天,其女严诗诗又来祸害她和太子,害得他们母子惹怒了宣武帝。   在朱皇后眼里,若非要立严诗诗为太子妃,她堂堂一个受宠的皇后,岂能被宣武帝厌恶到连生辰宴都不露面?   “真真是一对扫把星!”   朱皇后内心一嗤,表面却越发爱惜颜面,尤其在萧青青母女跟前,丝毫不肯示弱,越发摆足了皇后的气派,挺直腰背,挤出满脸笑容,发髻上的赤金凤凰步摇扇动薄如蝉翼的翅膀,气派十足地朝凤座行去。   严诗诗有心留意朱皇后的一举一动,那恨意满满的一瞪,严诗诗自然察觉到了。但,严诗诗非但不怒,还面泛喜悦。   事实上,严诗诗是故意踩住裙摆,站不稳的,目的嘛,就是为了吸引朱皇后的注视,让朱皇后众目睽睽下流露出敌对、不善的目光,日后传到皇舅舅耳里,皇舅舅铁定对曾经的宠后越发不喜。   你想想,明明是朱皇后犯错在前,被宣武帝不动声色地“谴责”过后,朱皇后非但不反省改过,还变本加厉公开场合瞪她们母女。你说说,这样的朱皇后,这样的心胸和气量,哪个帝王还会如曾经那般宠爱?   严诗诗心情愉快,朱皇后落座后,严诗诗亲昵挽住娘亲胳膊,母女俩一起落座。开宴后,严诗诗还不忘招呼小姑姑严如莺和堂姐严绾绾等人动筷子,一家子女眷围坐在一桌,有说有笑,热热闹闹的。   当然,一桌子女眷热闹时,却有一个人默默坐着开心不起来,满脸惆怅,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世子夫人朱氏。   对朱氏而言,今日真的哪哪都不顺利,堂姐朱皇后没脸就不说了,最关键的是,她的亲生女儿严萱萱出事了,昏厥在林子里!   朱氏接到确切消息时,严萱萱已经住进了客院,那时朱皇后的生辰宴马上开席,朱氏不好溜走,只能一直坚守在席位上。   但,人坐在席位上,朱氏的心却追随女儿跑走了。   朱皇后先头承诺过她,要将女儿严萱萱许配给大皇子,坐上大皇子妃的宝座,从此过上人上人的皇室生活。可,眼下,人人传言,大皇子看上严诗诗了,两人还在宣武帝面前过了明路了。   那她女儿严萱萱,该怎么办?   思及此,世子夫人朱氏心头那个焦急啊,恨不得立马飞奔   到客院,与女儿严萱萱商量对策才好。   世子夫人朱氏默默坐在席位上,山珍海味如同嚼蜡,一点滋味都没品尝出来。一刻钟后,世子夫人朱氏终于寻了个由头准备溜走,双腿都站起来了,偏偏这时……   “皇上驾到!”太监尖细的嗓音,骤然响起。   世子夫人朱氏扭头一看,宣武帝还真踏进了园子,一身明黄色龙袍在秋日下熠熠生辉,龙行虎步,步伐矫健而来。   众人连忙起身迎接:“皇上万岁!”   宣武帝终于驾到,哪怕迟来了一刻钟有多,朱皇后也算是挽回了几分颜面,是值得欢喜、庆幸的。世子夫人朱氏作为朱皇后娘家人,理应与有荣焉,感到欣慰才对,可世子夫人朱氏一心惦记女儿严萱萱,此时此刻还真的丝毫喜悦都没有,有的只是一声叹息——哎,宣武帝来了,她一时半会又溜不成了,总不能,皇帝一来,你就走吧?   世子夫人朱氏,只得耐着性子再次逗留。   朱皇后喜出望外,一身凤袍,珠光宝气,连忙从凤座上起身,笑迎宣武帝:“皇上可是来了,叫臣妾好等。”   “皇后,朕有事耽搁了。”到底是正宫皇后,宣武帝心头再不满,该给的体面还是给。说罢,伸出手亲自扶起行礼的朱皇后。   “好,臣妾就不计较了。”朱皇后起身时,轻轻嗔笑道,还像曾经那般。   听到这话,宣武帝手臂上蓦地泛起鸡皮疙瘩。   秀恩爱这种事,感情好时,怎么秀都是甜蜜,可一旦感情不再了,一切就都变味了。宣武帝这回算是深刻体会到了,哪哪都难受,最后……还是给面子的展颜一笑,与朱皇后一同朝主位走去。   大约是帝王演技太好,又或者朱皇后的心太不放在宣武帝身上了,以至于没看出宣武帝笑容里的敷衍。伴着帝王转身时,朱皇后还有闲情逸致扫向萧青青那头,眼神挑衅十足,似乎在无声说,瞧吧,皇后就是皇后,该有的体面,皇帝总会给的,本宫的日子绝对不会比你差。   可惜,朱皇后的笑容没保持多久,宣武帝就再次给了一记响亮的耳光:“皇后好好在这边,朕去男宾那头瞧瞧,也不知朕的几个爱将是不是又喝高了,朕可得去管管他们。”   宣武帝边说玩笑话,边起身离开。   朱皇后笑容僵了,她自然知道,宣武帝只是找了个体面的说辞离开她。虽说宣武帝只是去男宾那头,还在她的生日宴上,可往年,宣武帝都是叫上她一块前往的。   不像今年,要将她抛下。   宣武帝走了,朱皇后心头难受到要命。   世子夫人朱氏却松了口气,她总算可以溜了。宣武帝前脚刚走,世子夫人朱氏后脚就溜出宴席,前往严萱萱歇息的客院。   却不想,她才刚提了一句“大皇子”,严萱萱就告知朱氏一个了不得的事。   朱氏惊呆了:“什么?你看上了恭王世子卢宴?他,他不是你小姑姑的未婚夫吗?”   “娘,小声点,都未定亲,算什么未婚夫啊。谁先定亲,就是谁的未婚夫。”严萱萱一把抱住前来探望自己的娘亲,扬起脸庞,撒娇道,“女儿有事要您帮忙,娘,您帮不帮?”   世子夫人听后,抿紧了唇。   说实话,恭王世子卢宴,轮身份和地位,也是好的,可与大皇子萧凌比起来,就有些不够瞧了,萧凌可是有机会登上帝位的人呐!基于此,世子夫人朱氏对卢宴是不大瞧得上的。   可,萧凌已经与严诗诗成了一对,世子夫人朱氏只好……退而求其次。 第60章   皇家宴席很讲究,严萱萱身体不适,不适合出席皇后生辰宴。.   世子夫人朱氏一直陪在严萱萱身边,母女俩摒退宫女,躲在厢房里叽叽咕咕大半日。   在严萱萱的坚持下,世子夫人朱氏开始妥协,不再嫌弃恭王世子卢宴身份比大皇子低。   “好,萱萱,娘就依了你。”世子夫人朱氏点头同意,终于认可卢宴这个准女婿。   “既然娘同意了,那就快去吧。”严萱萱又生一计,在朱氏耳边叽叽咕咕一阵后,红着脸催促朱氏快去。   朱氏也怕生辰宴散了,卢宴一旦出宫,再寻他就难了,连忙点点头去了。   床榻上的严萱萱,目送娘亲消失在门外,从腰间解下一个精致小巧的荷包,捧在手里小半日,呢喃道:“荷包啊荷包,没想到,你还有变成功臣的一天。”   呢喃过后,严萱萱立马从床榻上起身,坐到梳妆台前,叫宫女进来梳妆打扮。   .   “姑娘气色真好。”宫女真心恭维。   严萱萱嘴角微扬,脑海里浮现出卢宴儒雅书生的模样,她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份希冀,气色自然好。再不是被太子伤害过后的狼狈样了。   妆成,严萱萱很快离开客院,独自前往先头昏厥的林子。   秋雨过后,黄叶纷纷落下,铺满地,一路行去,严萱萱踩在铺满地的黄叶上,“嘎吱嘎吱”。听着“嘎吱”声,严萱萱唇瓣微微一弯,十分享受。.   不料,笑容刚起,不远处的花树丛后竟拐过一道熟悉的身影,严萱萱一愣。   太子萧贞也没想到,出来散一散,会偶遇表妹严萱萱,脚步微微一顿。但也仅仅是一顿,很快太子萧贞快步朝她走去:“萱萱。”   一声“萱萱”,饱含了无数的愧疚。   太子萧贞看着眼前一身绯红色长裙的严萱萱,脑海里浮现的是之前表白被拒的严萱萱,她神情悲痛奔跑在大雨里的样子,她趔趔趄趄绊倒在泥泞里,又倔强地撑起身子一路跑走的背影。   她,是个柔弱又坚强的姑娘,是个很爱他的姑娘。   站定在严萱萱面前,太子萧贞柔声问,饱含关怀:“萱萱,你……还好吗?”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出口,原本已经悄悄移情别恋的严萱萱,蓦地又想起自个之前的痴心错付,心头一痛。严萱萱微微低头,看向脚底的枯叶,缓缓扯出一丝浅笑:   “太子表哥,我很好。”   看到她低头强颜欢笑的模样,太子萧贞也不知怎的,忽然心口揪起来地疼。   真真是命运无常,两个时辰前,太子萧贞才拒绝了深爱他的严萱萱,没多久,太子自己就被严诗诗在父皇面前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若太子没喜欢上严诗诗,没被严诗诗在父皇跟前狠心打脸,兴许这一辈子太子都不会对严萱萱此时此刻的心境感同身受。   可偏偏太子遭遇上了,所以,太子加倍心疼起严萱萱来,开口说的每一句话都柔情万分,饱含内疚:“听闻你昏厥了,是孤……不好,对不住你。”   若倒流回几个时辰前,严萱萱自然很愿意陪太子闲聊,眼下……严萱萱满心惦记着卢宴,唯恐被太子耽搁了时间,搅乱了计划,连忙摆手道:   “太子表哥,我已经没事了,真的没事了,我不怪你的。今日是皇后姨母的生辰,太子表哥肯定挺忙的,萱萱就不耽误太子表哥了。”   这话一出口,听愣了太子萧贞。萧贞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被严萱萱下“逐客令”。 第61章   面对“逐客令”,太子萧贞微愣过后,明白过来,严萱萱表白他失败,从此面对他有心理负担,她心头尴尬。此乃人之常情,太子萧贞顺势点头,没再耽搁,转身离去。   见太子真的走了,严萱萱心头松一口气,但望见昔日心上人毫不留恋地离去,说不清道不明,严萱萱胸腔里溢出一股难以言说的钝痛,到底是深深埋在心头数年的少年郎。   移情别恋,容易;彻底遗忘,不容易。   严萱萱眼角眉梢流露出几分伤感,呆呆站在原地,望住太子背影。   恰好这时,太子不知怎的,骤然回头,猛不丁撞见严萱萱痴痴望着他背影的样子。   那模样,颇有几分望夫石。   太子萧贞心头一震,涌起无数的感慨。面对痴痴喜欢自己的姑娘,被拒绝过一次了还痴痴奉上一份真心的姑娘,只要那个少年郎良心未泯,都会不知不觉心疼姑娘几分。   这一刹那,太子萧贞对严萱萱,是心疼的。他心底的那份愧疚,越来越浓。   太子一回头,严萱萱连忙收回目光,半转过身子去。   见严萱萱如此,太子只当她姑娘家面皮薄,又深深瞅上一眼,太子才回过头去走了。   半转过身子面对一旁花树的严萱萱,余光里见太子大步走远,消失在那排桂花树后。   严萱萱深呼吸一口,世事难料,几个时辰前,她还期盼着能时时刻刻与太子私下里待在一块呢,谁能料到,几个时辰后,她为了不耽误与卢宴见面,竟一而再地回避太子,生怕太子逗留不走。   “没法子,人活着,就得向前看。”严萱萱最后扫一眼太子消失不见的方向,告诫自己,“太子,曾经再喜欢太子,那也是曾经的事,以后,卢宴才是我要去一心争夺的情郎。”   论身份地位,卢宴自然远远逊色于太子殿下,但皇后姨母和太子表哥都对她无感,严萱萱是聪明人,该如何取舍,清楚得很。   “卢宴,你表白时的温柔,我会铭记一生的。”严萱萱想起林子里,她浑浑噩噩游荡在噩梦中醒不来时,是卢宴温柔表白的声音唤醒了她,解救了她。   一切,如话本里王子唤醒公主那般,美好。   严萱萱左右看看,周遭没人,一溜烟扎进了林子,寻觅到之前昏厥的那片地。   挑了一个隐秘些的草丛,扯下腰间的那个精致荷包,丢在高高的草丛里。   ——   生辰宴上,宣武帝借口去男宾那头,逛了圈,没多久就回了承乾宫。朱皇后得知消息,整个人都不对了,坐在凤座上笑容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严诗诗和娘亲、小姑姑等人围坐一桌,一家子有说有笑,气氛越发热络,朱皇后的失宠为她们添了几分喜庆。   一家人等如此开心,很正常,她们都听说了朱皇后暗算严诗诗的事,心下正不舒坦呢,见朱皇后得了报应,岂有不开心之理?   老太太同坐一桌,感受着儿媳妇、孙女们的快乐,老太太也时不时想说上两句话,参与进这份快乐。不过,老太太主动开口过一次,萧青青和严诗诗都不接话,只淡淡微笑,最后是善良的严如莺和活泼的严绾绾接过了话题。闹了这么一茬,老太太再不开口说话,只默默坐在那夹菜吃饭,心中一片苦涩。   方玉蝶事件后,儿媳妇和孙女对她是真的很冷淡,很冷淡。   老太太的苦涩,严诗诗自然心知肚明,但这一切都是老太太该受的。面对两世都伤害自家娘亲的人,哪怕她是亲祖母,严诗诗也无法做到大度地原谅。   正在这时,一个小宫女立在花树那头招手,严诗诗见了,心头一个咯噔,连忙寻了个借口离席。   “可是有动静?”严诗诗来到花树后,小声问道。   “奴婢见世子夫人朱氏寻了个老嬷嬷去男宾席上,请走了恭王世子,朝林子那头去了。”小宫女低声道。   原来,这个小宫女是严诗诗收买下,专门盯着严萱萱动静的。   严诗诗听了,眉头微蹙。严萱萱母女还真是不要脸啊,一计不成,又来一计?   这次居然撇下小姑姑,单独请卢宴去林子?   严诗诗悄悄望向不远处席面上的小姑姑,只见小姑姑也不知被三婶打趣了一句什么,正腼腆地坐在那里笑呢,像一朵娇羞的粉面桃花。   看着看着,突然,也不知严诗诗想到了什么,微蹙的眉头倏地舒展开来,嘴角翘起。安排小宫女去园子外头候着,严诗诗回到席位上,低头对小姑姑耳语了几句。   “好,小姑姑陪你去。”严如莺丝毫怀疑都没有,立马应下。   “你们要去哪,我也要去!”严绾绾立马扯住严诗诗衣袖。   “如厕。”严诗诗凑在严绾绾耳边低声道,边说边摸了摸自己小肚子。   一听是那等臭烘烘之地,严绾绾立马瘪嘴,远不如席面上的菜肴吸引她,这些菜可都是宫中御厨做的啊,她一辈子才进宫品尝这么一次。   严诗诗笑了,丢下继续低头吃得香喷喷的严绾绾,拉着小姑姑的手并肩朝园子外行去。   没走一会,严如莺察觉不对,指着反方向的净房道:“诗诗,净房不是在那头吗?”她们明显走错了道。   听了,严诗诗“噗嗤”一笑,扭头朝小姑姑眨眨眼,小声笑道:“小姑姑,你还真信了‘如厕’那套说辞啊?小姑姑忘了,两刻钟前我才刚去了净房回来呢。”   严如莺一愣,有些没明白过来。   严诗诗笑着点明:“小姑姑,你心地善良,太容易上当受骗了。”瞧吧,我稍稍使个雕虫小技,你就上当受骗了。   听罢,严如莺脸蛋微微发红。   严诗诗双手挽住小姑姑胳膊,脸蛋亲昵地蹭了蹭,这才敛了笑,小声道出部分实情:“小姑姑,不是我出事了,是严萱萱。”   “她怎么了?”严如莺再度神情关怀起来,“她又昏厥了?”那身体着实太弱了,需要好好调理调理。   见小姑姑如此善良,严诗诗心头一叹,嘴上却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方才有个小宫女寻了过来,说大伯母急匆匆去男宾席找恭王世子去了。兴许严萱萱身体真的出了大事?”   严如莺一怔,世子夫人朱氏去找卢宴了?   就算严萱萱病了,昏厥了,也应该去寻太医,为何要寻卢宴?   心头疑云陡生,严如莺面色微微凝重起来。   见状,严诗诗心头暗暗叫好。原本严萱萱母女要作妖,并非幸事,但若能提前引起小姑姑怀疑,甚至今日就撞破严萱萱的真面目,也未尝不是妙事。   严诗诗加快了脚步,按照小宫女的提示,姑侄俩径直朝那片林子奔去。   ——   从男宾席通向林子的小径上,世子夫人朱氏带着卢宴直奔林子而去,朱氏一脸焦急。   卢宴见状,一次次宽慰道:“伯母不必着急,严姑娘当初昏厥在哪个地方,我还记得一清二楚,有块巨大的岩石。只要能找到那块岩石,必能寻到严姑娘丢失的荷包。”   荷包?   原来,世子夫人朱氏以严萱萱丢失了心爱的荷包为由,诱骗卢宴前往林子与严萱萱幽会呢。   见卢宴上当了,世子夫人朱氏心头窃喜,面上却始终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叹气道:   “按理说,这等小事,哪能去劳烦恭王世子你。奈何,那个荷包啊,是咱家萱萱十四岁生辰那日,她外祖母一针一线亲手绣好送她的。饱含了老人家的心血和祝福,我家萱萱是个孝顺的,一见荷包没了,急得不行。”   “我家萱萱啊,不顾她病弱的身子,硬要自己出门去找,任谁都劝不住。偏生萱萱醒来后,竟完全记不起是在哪个地方昏厥的。我见她好半日都没寻到,怕她吹多了冷风,病上加病,这才急得去寻了你来。”   世子夫人边走边说,一个劲将严萱萱往孝顺的好姑娘上说,末了,客气道:“世子啊,咱家萱萱给你添麻烦了。”   “小事一桩,是我该帮忙的。”卢宴丝毫没察觉有诈,只将严萱萱当做严如莺的侄女相待,能帮上忙的地方,自然全力以赴。   说罢,卢宴主动加快了步伐,带着世子夫人朱氏径直朝大岩石那头奔去。   ——   林子里,严萱萱早就候在那了,将荷包丢进隐秘的草丛后,她也没闲着,直接走到比较远的草丛,蹲下身子,伪装出一副寻找东西的样子,双手时不时触摸两下湿湿的草地。   绯红色长裙,裙摆拖在湿湿的草地里,广袖也随着触摸的动作,一下又一下拂过沾惹秋雨还未干透的草丛,半刻钟过去,裙摆和广袖全都湿漉漉起来,看上去有几分狼狈。   严萱萱见了,却会心一笑。   湿漉漉,带着几分狼狈,才好呢。这样,才能充分显示她是真的心急找荷包。你瞧,身体还未痊愈,就不顾雨水湿润,再次钻进林子和草丛,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了。   正想着时,林子那头隐隐传来脚步声,严萱萱透过树枝缝隙一看,果真是卢宴来了,严萱萱立马蹲下身子弯唇一笑,越发认真地埋头寻起荷包来。   姑娘家,病弱时,还能顽强地自己努力做事,毅力十足,哪个男子看了,都能看出美来。   她要将她的美,深深地映入卢宴心中。   感知卢宴出现在严萱萱身后了,严萱萱先是蹲在那深呼吸一口,然后抬起白润如玉的手,娇娇地拂过面颊,摆出一副久久寻觅不到,沁出薄汗的小美人模样。   擦过汗,纤细的手指轻轻勾起耳畔的碎发,勾到雪白的耳背后。   一举一动,莫不透着病弱的美态。 第62章   进入林子没多久,世子夫人朱氏远远看到了自家女儿严萱萱的背影,娇娇的姑娘蹲在草地上,长长的绯红色裙摆铺在青青小草上,乌黑浓密的秀发倾泻而下,随风摇曳,光是一个背影,已是美不甚收。   她女儿还虚弱地抬手擦汗,玉白手指勾起耳边碎发,做尽病中姑娘家最勾人的小动作,媚态横生。   朱氏偷笑,只要卢宴双眼没瞎,定会领略到她女儿的美。   朱氏偷瞧卢宴,果真见卢宴双眼瞧得发愣了,朱氏心头忍不住给自家女儿竖起大拇指,这“病中寻觅荷包”的戏码演得到位,演得好。   一旦勾起了卢宴的注意,接下来的事就是水到渠成了,好办得很!   朱氏的内心偷笑,卢宴是一丝一毫都没察觉,看到严萱萱带病蹲在那里寻找荷包,从严萱萱身上,卢宴确实看到了顽强,如冬日野草般顽强的生命力,是一种精神上的品质之美。   其余的,诸如千娇百媚、媚态横生等姑娘家身体上的美,卢宴是一丝一毫也没钻进心里。   “不愧是莺儿的侄女,与莺儿一样顽强。”卢宴忍不住心头感慨。   原来,与严如莺相恋大半年,期间发生过很多事。有一次,两人去西山踏青,不慎遭遇山体滑坡,马车翻车,甩出马车的严如莺小腿受伤渗血。   但隔壁马车上摔下来一个四岁小娃娃,哭得惨烈。   严如莺见小娃娃娘亲摔得不省人事,便顾不上自己腿伤,率先搂住小娃娃一通哄,最后还让卢宴找来的郎中先给小娃娃处理伤口,唤醒小娃娃娘亲后,最后才轮到她自己。   严如莺的善良和顽强,在那次事件里,体现得淋淋尽致,也彻底俘获了卢宴的心。   今日,在严萱萱身上重现“顽强”的品质,卢宴自动将“顽强”的美好品质归功于严如莺,心想,严萱萱不愧是严如莺的侄女,将严如莺的美好品质学得很到位。   总之,情人眼里出西施,娘家人身上的所有美德,都能归功于心上人的示范作用。   卢宴心头想着严如莺,回过神来,才冲着严萱萱背影喊道:“严姑娘,别在那边找了,你当时昏厥的地点在那头的岩石下,去岩石那头兴许能找到。”   卢宴一心帮忙寻找荷包,喊完这话,掉头就走。   严萱萱:……   侧对卢宴,扮演娇弱美人的严萱萱,正等着卢宴放缓脚步靠近呢,没曾想,男人不仅不靠近,还反方向大步离去了?   严萱萱千娇百媚的美脸,笑容顿时垮了一半,另一半也是尴尬十足。   止不住地失落。   但严萱萱就是严萱萱,扭头望向大步远去的卢宴,不过两三个瞬息,再次重拾信心——一次勾引不成功,那就再来一次,怕什么?   再说了,她就不信,方才她的美一点都没钻进卢宴的心?   重拾信心,严萱萱微笑着站起身子,朝朱氏使个眼色,然   后步履缓缓跟在卢宴后头往岩石那头行去。   世子夫人朱氏得了指令,悄无声息躲去一旁,给卢宴和严萱萱营造出两人独处的空间。   这一切,卢宴丝毫不知,一心寻找荷包。   荷包被严萱萱藏进了秘密草丛,轻易寻觅不到,卢宴围着大岩石仔仔细细绕上两三圈,一无所获,微微蹙眉。   严萱萱见状,缓缓靠近卢宴,立在卢宴跟前,玉白小手捂着胸口,一副病西子捧心状,声音说不出的娇柔:   “世子爷,我方才真的是昏倒在这的吗?会不会是别的地方啊?”   当然,说出这番话,不是让卢宴欣赏她声音有多美,而是企图唤起卢宴心中的场景,什么场景呢?   自然是她先头昏厥在草地上,浑身湿漉漉,被卢宴拦腰抱起的情景了。   那样动人的一幕,两人肌肤相贴,严萱萱相信,每多回忆一次,都能拉近她和卢宴心与心的距离一分。   这也是为何,严萱萱将算计的地点设在昏厥之地的原因。   却不想,卢宴听罢,认真回忆道:   “错不了,就是这个地方。当时我和你小姑姑就站在不远处,你小姑姑刚离开,我就听到‘咚’的一声,回头一看,就见你昏倒在这块岩石边……”   这里,是他赠送严如莺定情之物的地方,他绝不可能记错。   这个地方,是他要铭记一生的地方,充满了甜蜜,他怎么可能会记错?   卢宴信誓旦旦地表示:“就是这里,错不了。你瞧,那边草地上还有你小姑姑的脚印呢。”   卢宴抬手指向一处草丛,眼神里温情脉脉。   严萱萱见状,心头一个不爽,再顺着卢宴的手看去,更是忍不住想翻白眼……普普通通一片绿色草丛,哪来的脚印?她怎么没看到?   硬要说有的话,也不过是一两处的小草微微倾倒下去一点。   勉强能看出有人曾经站过。   仅此而已!   严萱萱攥紧了藏在广袖里的手,是她低估了卢宴对严如莺的感情。不由得想起话本子里的一句话“情到浓处,只看得见彼此,再看不见第三个人”,此时此刻的卢宴就是这种状态,满心满眼都是严如莺,完全看不到她严萱萱。   明白这个后,严萱萱顿时放弃单纯的美.色.诱.惑,开始执行最后一计:“哦,是吗?既然就是这片地,准确无误,那很有可能我迷迷糊糊时,荷包掉落在附近别的地方了。我再去找找,我找西头,你找东头……”   说罢,严萱萱低头认真地一路朝西边寻觅过去,两人分开。   这自然都是假象,一心要算计卢宴的严萱萱,怎么可能乖乖分开,各自寻找什么荷包?   口头上的分开,不过是给卢宴留下她并不想缠着他的假象。   实际上……   严萱萱才转过身子没两步,忽然纤纤玉手扶住额头,身子跟着一阵摇晃,然后“咚”的一声,再次软弱无力地昏厥在青青草地上。   闭上眼,等着卢宴再次抱起昏厥的她。   这次,她完全清醒着,只要卢宴拦腰抱起她,她定会假装梦魇,双手紧紧环上卢宴脖子,脸蛋朝卢宴脸上蹭去,在卢宴躲避时,她还可以悄悄扯开腰带,整个人衣裳不整起来。而那时,她娘会适时出现,大声囔囔起来……成了见证人。   如此,首战告捷。   思及此,“昏厥在地”的严萱萱,心头一片光明,恭王世子妃,非她莫属。闭着眼,静静听着卢宴靠近的脚步声。   卢宴三两步跑向了严萱萱……   一片灌木丛后,一直静静观看的严如莺忍不住要冲出去,却被严诗诗紧紧捂住嘴,拽住了,不让出去。   为什么?   严如莺睁大双眼,不解地望向严诗诗,目光里满满都是哀求。   两人抄近路,早就悄无声息到了,严如莺按照严诗诗的提示,一直静静躲藏在灌木丛后,将严萱萱从头到尾的眼神和动作,尽数看在了眼底。   听过“侄女勾搭亲姑父”的故事,严如莺有了防范心理,再见严萱萱的所作所为,严如莺岂能不明白严萱萱是何等的骚首弄姿,岂能不明白严萱萱在不要脸地勾引卢宴?   心头恼怒的同时,严如莺也注意到了情郎对自己的忠贞,从头到尾,卢宴就没回应、搭理过骚发发的严萱萱。卢宴的表现,严如莺是满意的,尤其卢宴还记得赠送定情玉佩时,她站在哪,哪里有她的脚印,严如莺在卢宴目光里品读出了甜蜜。   这样的卢宴,严如莺越发喜欢了,经得住考验,没有爱错人。   可没曾想,心里才涌起甜蜜,紧接着就看到了严萱萱昏厥的一幕,严如莺不傻,第一时间联想到了严萱萱在假装昏迷,在进一步算计卢宴。   严如莺不愿意情郎被算计!   既然被她撞上了,她就没有道理再眼睁睁看着情郎上当中计,所以,此时此刻严诗诗阻拦她,严如莺就很想不通,想挣脱开严诗诗的束缚,想冲出去截住卢宴。   “小姑姑,你要对恭王世子有信心,这点小事他肯定能摆平的。若真的不幸,出了别的事,咱俩全程围观,就是最好的见证人,到时也能帮恭王世子澄清事实。”   严诗诗小声安慰严如莺。   自然,这番话只是说给严如莺听的,纯粹只是安慰。事实上,上一世小姑姑的死,严诗诗真的很难原谅卢宴。若是可以,这一世,她宁愿换个小姑父。不过,目前来看,换不成。   换不成,严诗诗也只能认命,认下卢宴这个姑父。   但是,眼见严萱萱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严诗诗心下了然,严萱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避开了这次,铁定还有下次,防不胜防。既然如此,不如好好看看严萱萱到底要做什么,有她们躲在不远处旁观,铁定出不了大事。   借助这次机会让卢宴吃一顿小瘪,来一次小小的教训,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未尝不是好事。   这般想着,严诗诗越发捂紧小姑姑的嘴,不让其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严如莺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卢宴中计,朝严萱萱小跑而去……   “严姑娘,严姑娘……”卢宴弯腰呼喊,呼喊了三四次,见倒地的严萱萱面色苍白,毫无反应,卢宴有些焦急了。   想去推一推她,不过,手刚伸出去,卢宴又猛地缩回来,从枝头折下一根树枝,去捅严萱萱胳膊。   边捅,边继续呼喊“严姑娘”。   严萱萱久久等不来卢宴的拦腰抱起,还被树枝接二连三戳痛了胳膊。卢宴没个轻重,一下又一下,真心很难受,严萱萱差点没忍住要蹙眉。   眼见卢宴不按常理出牌,严萱萱心头忍不住叫嚣“傻子!戳什么戳?快抱起我呀,快抱起我去看太医啊!”   严萱萱心头的叫嚣,唯有她自己能听见,卢宴是听不见的,继续用树枝戳她。 第63章   树枝捅啊捅,一次又一次,严萱萱苦不堪言。   严萱萱实在想不通,卢宴是脑子缺根筋么?她这样的顶级大美女软倒在跟前,任意换个男人,都要想入非非趁机揩油了,卢宴倒好,宁愿用树枝戳她,也不亲自用手碰碰她。   真心一个傻缺!   这样骂卢宴的不止一个严萱萱,还有她娘世子夫人朱氏。   朱氏先头悄悄离开,给足女儿和卢宴独处时间,估摸着女儿该下手了,又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寻了过来,藏匿在不远的大树后。   见女儿“昏厥倒地”,朱氏以为最最精彩的高.潮来了,岂料,等啊等啊,盼啊盼啊,双眼都看累了,也没等来卢宴的公主抱,就见卢宴一个劲用树枝戳她女儿胳膊。   她女儿的肌肤多嫩啊,不是她吹嘘,她可是亲眼见过的,白白嫩嫩的,比枝头的梨花花瓣还娇嫩三分呢。   这样吹弹可破的肌肤,哪里经得住卢宴一次又一次地戳?   那么野蛮!   朱氏隔着数步之遥,隔着一层秋日襦裙,仿佛已经看到女儿胳膊上被戳出的红点点!   心疼死她了!   “臭小子,就没见过你这样不知怜香惜玉的!”朱氏狂叫。   不过,无论朱氏怎么叫唤,卢宴都是听不到的。因为朱氏与严萱萱一样,都只敢暗戳戳在心里咆哮,不敢真的哼出声。   同样躲藏在花树后的严诗诗,看到戳个不停的卢宴,真心快笑死了!   恭王世子,你怎么这么可爱,戳戳戳,当她是你儿时的玩具么?   戳得疼不疼?光是看,严诗诗都能体会到那种疼,谁皮肤嫩,谁知道。   严诗诗忍不住在心头偷笑。   严如莺起初还担心情郎中计,眼下见情郎时时刻刻注意拉开与其他姑娘之间的距离,高悬的心放下一半,但还提着一半——事情还没结束呢,情郎还蹲在严萱萱跟前,严萱萱也还未“醒转”。   严萱萱被戳得越来越疼,但她真心是倔强又顽强,不肯认输,不肯认输,就是不肯认输。   严萱萱不信,她一直不醒来,卢宴能一直戳下去,一直不抱她去就医?   只要她忍得住疼,坚持到最后,卢宴迟早会抱起她的。那时,就再也容不得卢宴全身而退了。   主意已定,严萱萱暗咬银牙,坚持到底。   卢宴怎么都戳不醒严萱萱,眉头越蹙越紧,最终,卢宴放弃了,将树枝丢弃在一边。   严萱萱暗暗松口气,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要得到她想要的抱抱了。   来吧,来吧,严萱萱已做好准备,只要卢宴拦腰抱起她,她立马凑过玉白脸蛋,假装梦魇害怕,紧紧与卢宴面颊相贴,肌肤相亲。   来吧,来吧。   严萱萱心头轻轻呼唤。   未料,严萱萱心头的“来吧,来吧”还未落下,耳边突然乍响一道声   音,彻底打碎了严萱萱的白日梦……   “世子夫人,世子夫人,您在哪,您在哪?”   “您快过来,您女儿再次昏厥不醒,您快出现,您快过来……”   卢宴站起身,双手喇叭状罩在嘴边,大声朝四周喊了一圈,紧急呼唤世子夫人朱氏。   原来,卢宴丢下树枝,也没打算亲手去抱严萱萱,他的双手早就有了搂抱的对象,这一世都没打算去碰严如莺以外的任何姑娘。   搂抱,多么亲密的姿势啊,只能留给他心爱的莺儿。   界限分明的卢宴,突然想起严萱萱的娘,方才明明跟在自己身边的,何时,她娘消失不见了?   心头颇感奇怪,但奇怪归奇怪,卢宴并未往“算计”上头去想。卢宴是个心地善良的少年郎,轻易不会将人往黑心肠上头猜。   不过,卢宴记起朱氏这个人,自然第一时间呼喊起朱氏,要唤出朱氏来,让其照顾严萱萱,卢宴好分身去请太医。   可……   世子夫人朱氏头大了,她就躲在不远的大树后,一旦闪身而出,岂非被卢宴逮个正着?   身为亲娘,悄咪咪躲在不远处,眼睁睁一直看着外男照顾自己女儿,你说,这像什么话?   真被揭穿,朱氏的脸,还要不要了?   基于此,朱氏是真心不敢应声而出。反正,女儿的昏厥也是假的,丝毫危险都无,朱氏短暂纠结后,决定一直躲在大树后,不出来!   就当自己是聋子,听不见!   可惜了,朱氏能当自己是聋子,严诗诗却不愿做个睁眼瞎!   严诗诗朝小姑姑挤了挤眉眼,然后猫腰从花树后悄悄绕道,绕去了世子夫人朱氏那头。   世子夫人朱氏整颗心都扑在卢宴身上,压根没留意身后悄无声息靠近的严诗诗。   “呀,大伯母,你躲在这里干什么?如此鬼鬼祟祟!”   严诗诗假装路过,站定在朱氏身后,惊讶地大声道。   真是很大声啊,惊得枝头的鸟儿都飞窜起来!   本就心里有鬼的朱氏,经此一吓,唬得身子一个哆嗦,险些脱口尖叫,不过最后朱氏生生忍住了,死死咬住唇,那声“啊”瘪了回去。   虽说没尖叫出声,接下来,朱氏还是尴尬得要死……   只见卢宴循声望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半隐半现的朱氏,朱氏半个身子还躲藏在树后呢。   严诗诗知道,卢宴再心地单纯,面对此情此景,脑海里也必然有别的猜测了。   “恭王世子,我……我……”朱氏尴尬万分地从树后挪出来,“我”了半日,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   你说,她还能解释什么?   一个当娘的,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昏厥,却始终不现身,这算什么娘啊?   这行为,又是何等的诡异至极?   任何解释,在东窗事发这一刻,都苍白无力。   世子夫人朱氏平日脸皮再厚,在卢宴质疑的目光下,也刷的白   了脸。   卢宴静静瞅一眼朱氏,再回头望望睡美人似的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的严萱萱,卢宴若有所思,面上因严萱萱而起的焦灼之色渐渐淡去。   严萱萱双眼闭着,瞧不见,但耳朵没聋,发生了什么一清二楚。聪明如严萱萱,哪能不知东窗事发了。但严萱萱聪明啊,脑子一转,就有了解决之法——   继续佯装昏迷。   她昏迷,是她身体不济,只要她一直昏迷下去,不醒来,谁也不能指责她什么。至于她娘眼睁睁看着她昏厥,却不上前来照顾,反倒躲起来,是她娘中邪做错了事,没尽到一个娘亲的责任,与她何干?   换句话说,她和她娘是各自独立的个体,不是同一伙的!   只要不承认两人事先窜通,那就不算真正的东窗事发!   思及此,严萱萱继续佯装昏迷,打定主意,就是太医来了,也不醒来,将昏迷进行到底。绝不承认,是自己联合娘亲算计卢宴。   “啊,蜘蛛,蜘蛛,毒蜘蛛!”严诗诗突然嚷叫起来,惊慌失措地跳脚。   听到这番动静,严萱萱心里有点点发毛。   蜘蛛啊,多脚蜘蛛啊,光是那一只只毛毛的脚,挪啊挪,就够姑娘家恐惧的了。但严萱萱确实是个毅力十足的,心底发毛,依然能克服,继续闭眼装昏迷。   “天呐,毒蜘蛛爬到萱萱的手上啦……”严诗诗大声囔囔,试图去驱赶严萱萱手上的蜘蛛。   话音未落,严萱萱真的手背痒痒的,明显有东西爬了上来,清晰地感觉到它的脚在挪动……   天呐,毒蜘蛛,毒蜘蛛真的爬上她手背了!   多脚蜘蛛,又是带毒的,哪个姑娘家不害怕?   万一毒蜘蛛释放毒液,她白白净净的手就彻底毁掉了。姑娘家的想象力都是丰富的,眼前立马浮现手背浮肿黝黑的恐怖样。   严萱萱再也控制不住了,“啊”的一声尖叫,坐起身猛甩右手,要将毒蜘蛛甩下去!   那东西终于甩走了,严萱萱惊魂未定,左手摸着后手跳起身来,劫后余生似的往草丛外躲,再不敢待在草丛里了。   一系列动作结束,严萱萱才发觉周遭气氛有些不对劲,一抬头,只见卢宴淡淡将视线从她身上收回,卢宴的眸子里盛着前所未有的淡漠,还隐含两分讥讽。   严萱萱一愣。   “对不起,对不起,原来你不是毒蜘蛛,你是大蚂蚁呀。对不住,对不住,刚刚我一时口误,叫错了你的名字。大蚂蚁,你大人大量,要原谅我呀。”   严诗诗蹲在草丛里,探出小小的食指和中指,捏起那只大蚂蚁放在左手掌心,红艳艳的嘴唇对着四处爬的大蚂蚁,一直微笑着道歉呢。   严诗诗边道歉,边有意无意地朝严萱萱扭头笑。   见到这一幕,严萱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上了严诗诗的当,被一只大蚂蚁吓得露了相。   她的佯装昏迷,在卢宴跟前彻底暴露了。   严萱萱想起卢宴方才的冷漠目光,一   时咬住下唇,悔恨不已,方才就不该去听严诗诗的话,当自己是聋子就好了,便不会因为害怕毒蜘蛛,而东窗事发。   “萱萱,我就不明白了,你好端端的,佯装什么昏迷呀?”严诗诗假装不懂的样子,朝严萱萱笑道,“莫非跟你娘窜通好了,一起在唱什么戏?戏名是什么呀?赶明儿,我去戏园子里点一出,看个完整版的。”   严诗诗这番冷嘲热讽,令严萱萱面红耳赤。   严萱萱背对卢宴,都不大敢去看卢宴此时的面部表情了,她知道,她和卢宴再不可能了,卢宴从此厌恶上她了。   事已至此,严萱萱再没了周旋的心,借口朱皇后找她们母女有事,母女俩火速离去,灰溜溜的。   ——   严诗诗一直微笑着蹲在草地上,目送严萱萱母女灰溜溜逃走后,先是释放掌心里的大蚂蚁回归草丛,然后起身朝卢宴道:   “恭王世子,你是聪明人,想必方才上演的一幕幕,你已经领悟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人生在世,防人之心不可无。”   说到这里,严诗诗稍稍停顿了,依着她的性子,真想一句话说到底,直言“毕竟,世上不要脸的姑娘,一茬又一茬的,跟韭菜一样割不完,以后可得擦亮眼睛好好提防着”。可稍稍一想,这样直白的话,真心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尤其不该由她一个小小的姑娘家宣之于口。   一个犹豫,严诗诗到底将后头难听的话咽回了肚子。   “方才的事,谢谢诗诗侄女了。”卢宴看清楚严萱萱真面目的那一刹那,脑子被轰炸过一遍似的,嗡嗡直响。此时,回过神来,卢宴真诚朝严诗诗道谢。   道谢过后,卢宴忽然想起什么来,一副商量的口吻道:   “诗诗侄女,今日这件事……你可不可以,先不要告诉你小姑姑……”   听到这话,严诗诗一愣,什么意思?   不打算告知小姑姑,卢宴要偷偷隐瞒下来,一辈子瞒着小姑姑?   思及此,严诗诗面色微微变了。虽说善意的谎言,能让小姑姑一时心里舒坦,但是作为恋人,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彼此坦诚相待,遇事有商有量吗?   卢宴见严诗诗脸色微变,心知她想左了,忙解释道:“诗诗,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是想自己亲口对你小姑姑交代。”   和严如莺相恋以来,这是头一次遭遇上真正的大事,而且事关严如莺的侄女,对卢宴来说,事关重大,绝非蝇头小事。他不想借助严诗诗的嘴,他想自己亲自告知严如莺,一个字一个字地交代清楚,坦诚交代。   卢宴理想中的爱情,就是这般,任何一方出了事,都应该亲口向恋人倾述。而不是身边人都知道了,恋人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还是从别人那里拐弯抹角听来的,他不喜欢。   严诗诗听了,蓦地朝小姑姑躲藏的那个方向笑了。   若这一世命运能改变,得情郎如此真心相待,小姑姑也算是有福气的。 第64章   严诗诗望向另一个方向笑了,笑得那般莫名奇妙,卢宴不解地顺着视线望过去……   惊见不远处的花树旁,立着一个樱粉色长裙的微笑仙女。   正是他的心上人,严如莺。   “莺儿?”卢宴喜出望外,第一时间奔过去,不管不顾地紧紧抱住恋人,劫后余生似的,箍得很紧很紧,严如莺险些喘不上来气,两只小粉拳一个劲捶打他。   抱上好一阵,卢宴才从突然见面的惊喜中回过神来,问道:“莺儿,你怎么也在这?”   严如莺脸庞涨红。   她不仅一直在这,而且从头到尾旁观了卢宴和严萱萱的所有互动。虽然是她主动现身,并非被卢宴抓出来的,但严如莺心下还是有些尴尬,有些无颜面对卢宴。   “卢宴,我,我……我其实一直站在树后……”   结结巴巴,严如莺选择实话实说,一点不带隐瞒,羞愧万分地将整个旁观的过程一五一十主动交代了。   卢宴愣住。   “对不起,我有错……”严如莺说到后来,声音略带哽咽,她旁观的行为真的错得很离谱。   严诗诗立在不远处,小姑姑说的每一句话都钻进了她耳朵,见小姑姑解释到了最尴尬的地方,甚至隐隐带了哭腔,严诗诗本想走去向卢宴澄清一下,譬如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主意,小姑姑是一直在反对的……   “莺儿,我知道,我都知道!”卢宴见严如莺要哭了,忙抱住她柔声安慰,“莺儿,你不需要解释,我都懂,真的……”   他的姑娘,人品如何,他知道,从不质疑。   卢宴边说,边捧起严如莺脸庞,两人四目相对。   目光对上的那一刹那,严如莺心安了,卢宴双眼里满满都是信任。   严如莺忽的笑了,笑容绽放在白嫩嫩的脸庞上,明艳如枝头的春花。   严诗诗见到这一幕,蓦地脚步一顿,下一瞬,严诗诗悄悄转身离去。这样彼此信任的情侣,她无需多做什么,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他俩,就是她唯一需要做的。   严诗诗最后瞧一眼幸福的小姑姑,然后嘴角微笑沿着林间小道往外走。却不想,还未走出林子呢,后脑勺就被什么东西砸中了。   “哎哟。”严诗诗捂着后脑勺,扭头向后看。   却见一截桂花顺着裙摆掉落在地。   好端端的,哪里飞来的一截桂花?   严诗诗脑子里隐隐有个想法,弯腰拾起桂花,上头果然有人为的折断痕迹。严诗诗嘴角含笑,举头四望,然后……在一株百年古树上看到一个玄色衣裳的少年郎。   少年郎高高坐在枝头,两腿垂落空中,左手还捏着一枝桂花,满面春风朝她笑呢。   “讨厌鬼,原来是你呀,也不怕吓着我。”严诗诗抬起下巴,仰面笑道。   边说,还边将捡起的那截桂花朝少年郎身上抛去,宛若偷袭。   萧凌坐在枝头,笑着抬脚接住桂花,脚尖一踢,桂花二度弹起,准确无误落在他手掌上,笑道:“我媳妇儿胆子肥着呢,岂能被这点恶作剧吓着?”   “谁是你媳妇儿?”亲都没定,光天化日被人叫媳妇儿,严诗诗听得有些羞。   “都在父皇面前明示过了,还不是我媳妇儿?”萧凌叫得很顺口,“你就是我媳妇儿!”   严诗诗面对如此滑头的萧凌,颇有些害臊。小脚一剁,扭身就走。   见媳妇儿羞涩跑了,萧凌没急着跳下树去追,而是飞跃在枝头,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最后纵身下地,挡在严诗诗前头。   严诗诗哪里料到萧凌会从天而降,身子没停住,一头撞了上去。   不偏不倚,撞到萧凌胸膛,还撞疼了小鼻子。   “哎呀,疼。”严诗诗从萧凌怀里抬起脸,可怜兮兮地揉鼻子,“你太讨厌了,这样欺负我。”   看着娇气十足的媳妇儿,萧凌忍不住笑着捏住她鼻尖,坏坏道:“这点疼就哭鼻子了,那将来……你还怎么过。”   严诗诗一时没听懂,待回味过来萧凌说了个荤段子时,红晕霎时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荤段子脱口而出的萧凌。   这一世的萧凌,真的与上一世太不相同了,若非长相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小动作与上一世一般无二,她都要怀疑眼前这个萧凌……是不是灵魂被阎王爷换掉了。   严诗诗心中的诧异,萧凌半点不知,萧凌看着严诗诗白皙面庞上一点一点泛红,连雪白的耳朵根都红透了,萧凌不禁笑得越发灿烂起来。   作为男人,还是懂得逗自个女人好,能在心爱的姑娘身上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上一世,他就是太死板了,面对心爱的姑娘放不下身段,太过一本正经。幸好,这一世冒险踏了出去,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一次次逗下来,彼此的人生都增添了不少乐事。   萧凌对自己的改变,相当满意,也充分享受着眼前的快乐,手指捏住心爱姑娘的鼻尖,坏坏笑道:“我就喜欢看你脸红的样子,真迷人。”   真心很迷人,这绝对是萧凌上一世不曾见过的美。上一世的严诗诗,面对他,永远都只有敷衍的笑容,婚后更是冷漠。   这一世,不仅追到了心爱的诗诗,还能一点一点看着她在自己面前面泛羞涩,那层红晕落在萧凌眼底,简直比天边的晚霞还瑰丽,绝对是他最最贪恋的风景,因为里头饱含了情意。   萧凌看得入迷。   不知不觉萧凌发痴了,手指头一下又一下捏着她小巧可爱的鼻尖,怎么摸,都摸不够。   严诗诗被这般一逗,脸蛋越发滚烫起来,尤其被萧凌触碰的皮肤,仿佛在灼烧,烫得厉害。   正在这时,身后的林子里传来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莫名的,严诗诗有些慌乱起来,连忙打开萧凌捏住自己鼻尖的大手,见萧凌似乎有些不乐意,严诗诗忙道:“别闹了,被人瞧去了,多臊得慌啊。”6   3.   声音小小的,颇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听得萧凌心头直乐呵,点头配合:“好。”   真真是相当配合啊,萧凌不再摸她鼻尖,双手揽住严诗诗肩头,一个闪身,便抱住严诗诗躲去了最近的一株百年大树后,藏了起来。   不一会儿,只见林子里并肩走出一男一女,正是卢宴和严如莺,两人亲亲密密说着话儿。也不知卢宴先头说了什么,严如莺羞涩地微微低头,然后卢宴去牵严如莺的手,严如莺想躲,没躲开,纤纤玉手最终被卢宴紧紧包在掌心里。   一股脉脉温情流淌在两人之间。.   严诗诗躲在大树后,见到小姑姑和卢宴这般温馨、美好,忍不住笑了。   待小姑姑和卢宴背影消失在林子外,严诗诗突然想起来什么,扭头问萧凌:“你怎么也在这林子里?”   看萧凌这样子,可不像是才来,偶遇上。倒像是在林子里待了很久了。   萧凌见问,两手举到严诗诗面前,摇摇手里的两枝桂花,笑道:“来给你送花啊。”   .   严诗诗:……   这话,怎么这么不可信呢。   萧凌笑道:“生辰宴太过无聊,出来散心,遥遥看见你和小姑姑并肩走进林子,原以为你很快就会出来,哪曾想,半日不见出来,可苦了我,傻傻一直等在路口,后来实在等得双腿发酸,就坐去枝头继续等。”   这自然是逗她的情话,并非全部实情。   严诗诗又不傻,当然能听出来不是全部实情。萧凌隐瞒的那部分实情,严诗诗忽然脑子一个灵光猜测出来一些——萧凌重生的嘛,必定知晓自家小姑姑的爱情悲剧,所以萧凌跟来林子,是为了改变她小姑姑的命运?   很有可能。   思及此,严诗诗心头蓦地泛起甜蜜。男人只有把你真正放进心底了,才会爱屋及乌,去关心你的家人。   心头一甜,严诗诗也就不去计较萧凌善意的谎言了,反倒眉眼弯弯朝萧凌笑:“原来如此,难怪先头你呆呆坐在枝头,像只傻鸟似的……”   “你说谁傻鸟呢?你再说一次……”   “傻鸟就是你啊!”   很快,严诗诗就为自己的玩笑话付出了代价,被萧凌一把逮住,咯吱她腋下痒痒肉。   “哈……”严诗诗边笑,边拼命躲,不敢置信地盯着萧凌掐住自己双腋的大手。姑娘腋下,多敏感的部位啊,岂是男人随意能触碰的?   哎呀,哎呀。   这一世的萧凌,真的胆子太肥了,得寸进尺哦,她稍稍给点好脸色,萧凌就完全贴了上来,连分寸都不顾了。   严诗诗后悔了,方才就不该逗萧凌玩,这一世的萧凌真的很玩得起啊。玩不起的,反倒是她严诗诗。 第65章   一场生辰宴下来,朱家的人各个都不痛快。   从朱皇后到娘家朱国公府的人,再到世子夫人朱氏和严萱萱,简直没有一个能维持住笑容的,愁眉不展。   好端端的一场生日宴,办成了灾难扎堆日,晦气冲天。   当然,所谓的晦气,只是朱家人的晦气。对严诗诗来说,今日,是格外的阳光灿烂,连枝头的黄色桂花都比平日要浓郁芳香,宴毕,坐上出宫马车,朝窗外送行的萧凌挥手道别,严诗诗笑容都格外迷人。   “大表哥,别送了,快回去吧。”   马车轮子转动起来,萧凌走在车窗外,半步不落,沿着宫中甬道一路送行。严诗诗见他送了一程,又一程,忍不住趴在车窗劝他止步。   “好。”萧凌嘴上说着好,步子却不停,痴痴望着长相甜美的媳妇儿,良久才笑道,“我就送你到宫门口。”   听到这话,马车里的萧青青忍不住偏头偷笑,想起十几年前,严振山追她那阵,也是送了一程又一程,久久舍不得分别。这刚爱上的男女啊,真正都是痴情种子,见了面,总舍不得分开。   严绾绾没恋爱过,觉得新奇,一直凑在窗边看萧凌。   娘亲在身边偷笑,严绾绾又一直盯着萧凌瞅,严诗诗哪能察觉不到,禁不住羞红了脸,朝窗外囔道:“不用了,不用了,大表哥你快回去吧。我有娘陪,有堂姐陪,还有爹爹守着……”   言下之意,人太多,你不怕臊,我还怕臊呢。   说毕,这回没等萧凌的回答,严诗诗刷的一下拉上窗帘,关了个严严实实。   以为这回萧凌总该止步了吧,没曾想,他的脚步声一直响彻在外,很是固执。   “噗嗤”一下,萧青青笑出了声。   严绾绾调皮,等了好一会,见脚步声始终随行,便想揭开窗帘去看萧凌,严诗诗连忙抱住严绾绾的手,不许。   马车里的光景,萧凌看不到,但练武的他,耳力非凡,听出马车里窸窸窣窣的声音,甚至能分辨出哪一种衣料声是严诗诗的。   见大皇子萧凌如此固执,牵马随行的严振山倒是没想赶他走。严振山年轻过,追过心爱的姑娘,也热恋过,哪能不懂少年郎们的想法。唯有很喜欢自家女儿,大皇子才能固执如此,严振山都懂,也就不干涉。   这头的萧凌一直送到宫门口,才止步道别,那头的卢宴有样学样,走在严如莺马车边,也送到了宫门口。   严如莺可比严诗诗脸皮薄多了,见情郎如此,她整个人从头到脚红得像天边的晚霞,鲜艳欲滴。   卢宴的这份痴情样,落在严萱萱眼底,就像狠狠扇了她无数个耳光一样,脸疼得不行。   ——   转眼,秋日黄叶落了一层又一层,不知不觉,一个月又过去了。   这一个月里,严国公府的日子格外的宁静,各房过各房的,偶尔去老太太的荣安堂吃个团圆饭。   “咱们如莺再过半个月,就要定亲了吧?”饭桌上,三夫人杨氏笑着打趣严如莺。   严如莺红着脸,低头吃饭。   三夫人杨氏见状,继续打趣道:“定亲的新裙子,郡主嫂嫂可绣好了?咱们如莺试穿了吗,是不是特别美?”   萧青青笑道:“三弟妹是有千里眼不成,我今日刚绣好,还没来得及拿给如莺试穿呢,你就抢先问了。”   严诗诗伙同严绾绾,故意凑到小姑姑身边,道:“小姑姑,我好想看你穿上美美的新裙子呀,要不,你别吃饭了,现在就跟我去娘亲房里试穿裙子吧。”   严诗诗话音刚落,严绾绾就一把抢掉了小姑姑手里的筷子,起哄,催着小姑姑现在就去。   严如莺臊得手足无措,闹了个大脸红。   一家子人围绕着定亲的新裙子,左一句玩笑话,右一句玩笑话,热闹极了。   不过这些热闹可与世子夫人朱氏和严萱萱无关,她俩坐在饭桌边,从头到尾面上都淡淡的。   世子夫人朱氏心头有事,已经连续好几日没睡好了,右眼一直跳个不停。传言右眼跳灾,朱氏越发心绪不宁起来。   严萱萱自从那日在卢宴跟前闹了个没脸,就不怎么爱往人堆里钻了,偶尔遇上严诗诗和严如莺,也是绕道走。偏生严国公府有家规,每逢初一、十五,必须吃团圆饭,严萱萱这才硬着头皮出席。   出席就出席吧,闷声吃完饭就走,也耽搁不了多少功夫,没曾想,她们一伙人居然当着她的面提什么“定亲”。听到“定亲”两个字,严萱萱耳朵就跟针扎似的,隐隐发疼。   “祖母,娘和我吃饱了,先行告退。”严诗诗她们闹着要看定婚裙子,严萱萱再也看不下去了,“啪”的一下,放下竹筷,拉了世子夫人朱氏起身要走。   老太太淡淡扫过她们母女,点点头。   这一年来,接连出了那么多事,老太太对大房的态度彻底冷淡下来,一点挽留的客气话都懒得再说。   世子夫人朱氏往日是最在意别人态度的,今日心事重重的她,就跟没看到老太太的冷淡似的,走出荣安堂老远了,也没抱怨一句。   娘亲的反常,严萱萱自然看到了,但严萱萱也没询问。实在是没什么好询问的,自从朱皇后在生辰那日被宣武帝冷落后,朱氏一脉就事事不如意。先是国丈朱国公在户部捅了篓子,被宣武帝斥责,后是朱国公夫人摔了一跤,摔坏了脑子,卧床静养。   外祖父和外祖母齐齐出事,娘亲心神不宁,多正常的事,严萱萱也就不多嘴多舌了,陪着娘亲静静走回大房。   严萱萱心里的这番平静,一刻钟后,被彻底搅乱了。   “世子夫人,世子夫人,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严萱萱刚陪着朱氏走进堂屋,还没落座呢,一道焦急的呼喊声从院子里传来。   “怎么了?”世子夫人朱氏紧张至极,死死盯着跑来的小厮,这个小厮她认的,是世子爷的贴身小厮阿旺。   阿旺冲进堂屋,一把跪到世子夫人朱氏面前,哇哇叫道:“世子夫人,大事不好了,咱们世子爷他……被关进天牢了!”   世子夫人朱氏听了,白眼一翻,整个人栽倒在地。   “娘,娘……”严萱萱平日再镇定,此时此刻也是唬了一跳,连忙抱起昏迷过去的娘亲,一声声呼喊。   可朱氏似乎惊吓过度,怎么唤都唤不醒。严萱萱连忙指挥婆子们赶紧抬去床榻,又让丫鬟去唤郎中,郎中接二连三掐了很多次人中,朱氏总算悠悠醒转过来,可双目无神,痴痴呆呆的。   “娘,我爹爹到底怎么了?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好端端的,怎么下大牢了?”严萱萱一个劲问。   床榻上的朱氏眼角转了泪,好半晌,才哽咽道:“还能是什么事,户部那笔几千万两的亏空,找了你爹爹背黑锅!”   严萱萱愣住了。   半个月前,外祖父朱国公因为户部亏空之事,被宣武帝斥责。这事儿,严萱萱是知道的,可她到底是个生长在后院的姑娘家,朝堂上的事儿没去深打听,还以为外祖父被斥责过了,事后尽心尽力找补回来,就万事大吉了。   哪里料到,出了大事,定要追责到底,而这次找的背黑锅的人,竟是她爹爹?   她爹爹若是定了罪,下了大狱,她岂不是跟着成了罪臣之女?   思及此,严萱萱眼前突然一黑,栽倒在地。   不,我决不能成为罪臣之女,这是严萱萱昏厥前,脑子里回荡的最后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小仙女们,严萱萱性子顽强,上一世她那个傻弟弟还能坐上国公爷的位置,全都是她成为恭王妃的功劳,所以,接下来……   咳咳,上一世的事情,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第66章   严国公府二房。   严诗诗美滋滋地展开红裙子,迫不及待给小姑姑穿上,腰间裙带手指一绕变成了一朵蝴蝶结,坠在小姑姑纤细的腰部,宛若飞舞的蝴蝶仙子。   “哇,真美!”严绾绾张嘴,一脸花痴状赞美。   严诗诗没说赞美的话,轻推小姑姑站到穿衣镜前,笑指镜中的窈窕美人。   严如莺见到镜中的自己,明显一愣。   穿上定婚喜服的她,真心美呆了,红裙乌发,衬托得露在外头的脸蛋和脖颈白莹莹发光,如包裹在红纱里的美玉,天上的瑶池仙女也不过如此了,美艳动人。   “哇,我这是多了个仙女姑姑么。”严诗诗绕着小姑姑转圈,赞美的话接二连三往外蹦。   严如莺脸蛋泛红,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姑侄三人正美美的打量衣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朝萧青青的主屋方向奔去。没一会,大丫鬟碧竹打听到消息:“姑娘,世子爷出事了,下狱关起来了!”   姑侄三人纷纷变了脸色,大哥(大伯)下狱了?   严如莺心底善良,作为妹妹,不希望世子大哥出事,哪怕不是一个娘生的。   严诗诗关注的点就与小姑姑不同了,世子大伯这个时候下狱,整个严国公府必然受牵连,譬如小姑姑定亲的时间铁定要往后延迟了。   哎呀,都怪她上一世娘亲死后住去外祖父府上,太不关心严国公府这边了,以至于世子大伯何时下狱,卢宴何时定亲,统统都不大清楚,一心以为会按照约定的时间定亲。哪里料到,会突发变故,延迟定亲时间。   严诗诗好一通自责,若是早知如此,当初必定游说娘亲给小姑姑早日定亲。   “好了,你俩在这里,我去你娘那里打探一下消息。”家里有下狱的,搁谁府上都是大事一桩。严如莺担忧世子大哥,三两下脱掉新裙子,重新穿回三分旧的家常衣裳,急匆匆朝萧青青的正房去了。   严诗诗望着小姑姑匆匆离去的背影,莫名的,心头隐隐不安起来,总感觉婚事还会出变故。   ——   堂堂世子爷下狱,对整个严国公府来说,自然是大事。   远在西南的严国公听说自己大儿子下狱,立马动用人脉营救。严振山身为亲弟弟,也不可能任由大哥牢底坐穿,也是各种奔走。   世子夫人朱氏和严萱萱,一次次厚着脸皮求到萧青青头上,恳请萧青青看在一家子的份上,帮帮忙,看看摄政王那头能不能通融通融,减免罪刑。   萧青青呢,一听就拒绝:“出了事,就来找关系?对不起,本郡主可不是徇私护短的人,世子爷该是什么罪,就是什么罪。”   在哀求期间,严萱萱真的很豁得出去,一次次给萧青青下跪,好几次长跪不起,昏厥在昏暗的月光下。   萧青青表面上不搭理大房一家子,但是,只要没正式分家,一大家子人就是荣辱与共的,大房出了罪臣,会让外人指指点点,连带着他们二房也过不好。   出于种种考虑,又有严振山在一旁求情,萧青青终于松了口,对快哭瞎的世子夫人朱氏和长跪不起的严萱萱道,会找亲爹摄政王说情,尽可能地帮世子减轻罪刑。   在一大家子的努力下,两个月后,大理寺传出好消息,世子爷是被人陷害的。在一个雪花飘飘的早晨,世子爷终于无罪释放,从脏污的大牢回了家。   虽说无罪释放,但是作为户部官员,监管不力是板上钉钉的事,被宣武帝以能力不足为由,撤了官职。   没有官位,只拥有世子爷头衔,大房的日子一下子就很不好过起来,再也没了曾经的辉煌。犹如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了。 第67章   天降大雪,万里雪飘。   人人都道,今年瑞雪兆丰年。世子夫人朱氏站在廊檐下,望着不停飘落的雪花,却是满脸愁态。   “娘,您身子不好,怎么又在这里吹冷风,快进去吧。”严萱萱吃过早饭,一进朱氏的正院,见朱氏发髻、肩膀上堆积好些白雪,一阵心疼,忙上前拉朱氏进屋去。   “你别管我,吹吹冷风,脑子舒服。”朱氏瞥一眼屋内,嫌弃道。   严萱萱瞅瞅屋里一副颓废样的爹爹,心头叹一口气。自从爹爹滚一遭牢狱回来,家里气氛就不对劲了,爹娘间的关系更是差得离谱,动不动吵架,鸡飞狗跳。   见朱氏执意不肯进屋,严萱萱只得作罢,进屋向爹爹请过安,又原道回来哄朱氏道:“娘,你去我屋里坐坐吧,好歹暖和。”   朱氏肚子里憋了一堆抱怨,也想找个人吐吐心头的郁闷,便跟了女儿去。   一进女儿闺房,朱氏就忍不住了,喋喋不休道:“萱萱啊,我怎么就嫁了你爹这么个窝囊废,好好进户部当个差,还能将官职给弄丢。”   关于这个,严萱萱也愁,但她理智多了,还能勉强笑着安慰朱氏:“娘,往事不要再提,咱们一家子算幸运的,至少爹爹还保住了世子之位。”   不像外祖父朱国公府家,外祖父被罚俸禄三年,官降一级后,大舅舅还被褫夺了世子之位。   朱氏也想起这一茬了,心头一个紧张:“皇上会不会只是暂时没剥夺你爹的世子之位啊?日后还是要的?”   说到这里,朱氏目光眺望二房的方向。   严萱萱领悟了娘亲的意思,自家爹爹犯了大错,指不定世子之位哪日也被褫夺,给了二叔。   关于这个,其实严萱萱也是害怕的。若世子之位真给了二叔,那严诗诗的地位就越发水涨船高,而她严萱萱,就彻底沦为京城的笑柄了。   这可不行,她必须要做点什么,帮助爹爹巩固世子之位才行。   可她只是个姑娘家,能做什么呢?   思来想去,唯有嫁个好人家,才能帮衬一把爹爹了。   可自家才倒了大霉,要想高嫁,谈何容易?   正在这时,有门房婆子在廊檐下禀报:“世子夫人,恭王妃领着恭王世子上门,马车已经停在大门口了。”   朱氏一听,就满脸不耐烦起来:“什么人呐,咱们家才遭了大难,他们就上赶着前来欢聚一堂,故意给咱们家添堵呢?”   欢聚一堂,与谁欢聚?自然是与严如莺,萧青青和严诗诗他们一大家子了。   “好了,娘,您不想接待,女儿替您去接待一番就是。”严萱萱若有所思道。   朱氏是世子夫人,按照规矩,无论府上来了什么谁的客人,朱氏都得出席去打个招呼的,否则太过失礼。   “你去?”几个月前,严萱萱才在卢宴跟前出了丑,还有脸去卢宴跟前晃荡?朱氏到底是心疼女儿的,道,“算了,还是我自己去一趟吧,你待在房里休息。”   却不想,朱氏才起身,就被严萱萱拦住了:“娘,让我替您去。”说得坚定无比。   朱氏不傻,一听女儿这口气,听出了点别的意思,惊异道:“萱萱,你对卢宴……还没死心?”   死心?   严萱萱闻之,嘴角扯出一个顽强的笑。   死心,曾经自然是死心了的,可今时不同往日,眼看着自家落败、不景气,爹爹以后可能连世子的名分都保不住。而她唯一的弟弟,就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纨绔,自家都落败成这样了,弟弟还能每天开开心心逃学,质问他,还敢瞪大双眼理直气壮地骂你多管闲事。   这样的家,她若不坚强点,不去拼搏谋福利,将来指不定沦落到什么地步呢。   思及此,严萱萱扯扯嘴角,从衣柜里挑出一套素净长裙,轻柔拂过,笑道:“娘,您今日好好躺在床上装病,其余的交给女儿,就行。”   朱氏一愣,女儿要去做什么?   朱氏心头疑惑万分,都在卢宴跟前出过丑了,女儿还能讨得了好?   疑惑归疑惑,见女儿信心十足,丁点没被接二连三的恶运压垮,朱氏是欣慰的。   说实话,户部亏空大案后,朱氏一脉损伤巨大,连宫里的朱皇后都被牵连,进一步被宣武帝冷落,经常十天半月见不着宣武帝,太子也一并被冷待。而恭王一脉却越来越受宣武帝器重,权势日益增大。   若女儿能高嫁恭王世子,对他们大房以及朱氏一脉,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思及此,朱氏缓缓笑了。朱氏知道女儿是个极有主见的,眼下时间紧迫,女儿不说,就随她去了。   严萱萱换好素净长裙,坐在梳妆镜前淡淡抹一层水粉,望着镜子里净白如梨花的自己,浅浅一笑,宛若在给自己鼓劲。然后起身朝朱氏道别,立在廊檐下的台阶上,深呼吸一口,大大方方带上仆妇去迎接恭王妃和恭王世子。   严萱萱步履优雅,自信。   不过,严萱萱的优雅和自信,半刻钟后,被现实狠狠打击了一番。   只见大门口空空如也,哪里有恭王妃和恭王世子的身影?   严萱萱低头一瞅,雪地上一串串脚印,都是新鲜的,还没来得及被大雪覆盖上,一直蜿蜒去二房那头。   这……   “哟,大姑娘来迟了,恭王妃和恭王世子已经前往郡主院子喝茶了。大姑娘,还请回吧。”一个门房婆子,抱着个暖手炉道。   门房婆子好些都已弃暗投明,成了萧青青的人,不过萧青青治下严格,这些门房婆子不敢对严萱萱不敬,哪怕心头看低了大房,面上也是带笑的。   可,严萱萱听了,心头还是一阵阵难堪。恭王妃和恭王世子彻底不将他们大房当管事人看,撇开他们大房,径直去二房做客了。   要知道,虽然恭王妃以前上门做客时,都会给足大房面子,见过世子夫人朱氏后,才跟随好友萧青青前往二房。   果然爹爹出事后,他们大房的地位一落千丈了,客人都如此明目张胆不给他们脸面了。   严萱萱咬紧内唇,久久凝望地上的脚印,直到它们彻底被落雪再次覆盖上,丁点痕迹都无,严萱萱才默默转身回去。   ——   大房惨淡一片,二房却是热闹非凡。   “你来呀,你来呀,看你怎么打我!”严绾绾满院子跑,逃到一个凉亭的红柱子后,探出头来招惹严诗诗。   严诗诗一身梅红披风,蹲在雪地里,两三下又滚好了一个大雪球,笑着再次朝严绾绾打去。   雪球砸在红柱子上,绽开了花,散落满地。   “这回,有了红柱子当屏障,绾绾没那么容易被打到了。”严如莺坐在冬日暖阳下的秋千上,望向两个玩笑嬉闹的侄女,笑道。   卢宴轻轻推着秋千,望着心爱姑娘的后脑勺,点头笑:“是,绾绾不会再像先头那般,被砸得要哭了……”   不料,话音未落,严绾绾又开始“啊”“啊”尖叫起来了。   卢宴朝那头一瞧,差点笑喷了:“绾绾真是……有个性。”   严如莺也点头直笑:“绾绾就是调皮,敢情不被雪球砸中,还不高兴呢。难怪先头被砸中那么多次。”   原来,严绾绾见躲在红柱子后,雪球总砸不中她,嫌弃不好玩,就故意身子往外探,光往雪球上撞呢。一会子砸到脸,一会子砸中脖子,一会子砸中手腕的,简直是变着花样换位置。   严绾绾是玩爽了,严诗诗这个丢雪球的,却累坏了。   一刻钟后,严诗诗简直力气用尽,额头上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连连摆手道:“不行,我不行了。”气喘吁吁扶着凉亭栏杆。   “啊,你就没力气了呀?”严绾绾嘟嘟嘴,显然还没玩尽兴。   “小姑姑还没玩雪仗呢,要不,你去找小姑姑陪你玩一会。小姑姑和恭王世子一组,战斗力可比我一个人强多了,你会更有意思的。”严诗诗怂恿道。   果然,严绾绾一听,立马双眼发亮,她最喜欢战斗力强的对手了。这回,不等严诗诗再次催促,她自个就一溜烟跑走了。   严诗诗见状,松了口气,朝不远处的一个婆子使了个眼色,转身回了屋。   不过,进屋后,严诗诗并未在屋里逗留,转头又从房屋后门出去,站定在后院大门口。   “有情况?”严诗诗收起先前的气喘吁吁模样,深呼吸两口,朝等在后院门口的婆子问道。   这婆子并非严诗诗院子里的,而是看守严国公府大门的门房婆子,收了严诗诗银子,替严诗诗办事。门房婆子先头去了前院,见严诗诗一直在和严绾绾姑娘打雪仗,还以为今日有得等了,却不想,没多久严诗诗递眼色让她拐到后院门口来。   门房婆子丝毫不隐瞒,最简洁的话将严萱萱之前的行为描述了一遍。   严诗诗听了,心下一沉。   这个严萱萱还贼心不死?还惦记着卢宴?   想起上一世严萱萱风风光光嫁给卢宴,严诗诗禁不住猜想,莫非上一世严萱萱勾搭卢宴,也不是一次成功,而是长时间的坚持,徐徐图之?   思及此,严诗诗一阵头疼,严萱萱还真像条恶臭的臭虫,恶心至极。   好在,这一世的小姑姑和卢宴再不像上一世那般单纯,都有了防范心理。   ——   大房。   严萱萱无功而返,往回走的上,一直死咬下唇,隐隐渗血。   世子夫人朱氏见了,忙追问发生了什么。得知面都没见上,朱氏心疼得不行,忙劝道:“萱萱,算了,兴许卢宴不是你的良人。咱们再看看别家权贵公子吧。”   严萱萱听了,并不赞同,放眼如今的京城,再没比卢宴更让人满意的夫婿了。   朱氏一看就知自家女儿犯倔了,忍不住劝:“人家连面都不见,可见打心底里已经瞧不上咱们了,哪里还会给你机会去算计?”   是呢,要想算计成功,至少得像之前那样,卢宴给她接近的机会。   这一点,严萱萱如何不知,正因为知道,她才犯愁了一路。   突然,也不知道严萱萱想到了谁,笑道:“娘,有了,接近不了卢宴,让他帮忙就是!有他的帮助,还愁办不成功?”   “谁?”朱氏疑惑道。   严萱萱凑近朱氏耳朵,悄悄说了一个人名。   朱氏先是疑惑,他能帮忙待严萱萱分析一通利害关系和他能得利后,朱氏笑了:“萱萱呐,我的萱萱,你真的太聪慧了!”   严萱萱笑归笑,心头想起那个人,还是有些疼的。 第68章   瑞雪兆丰年,枝头、屋顶、长廊上,视线所及之处,银银白雪处处闪耀着光芒。   严诗诗是爱雪之人,清晨起床后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身穿睡衣推开窗户,润白小手接几片雪白的雪花,瞧着手心笑,似乎要比一比到底是自己白一些,还是雪花白一些。   这个赏雪的法子,还是萧凌昨日告诉她的呢。信中原话:诗诗,今日起床看到雪,突然想起了你,在我印象中,你比雪还白。   昨日看信时,严诗诗被逗得咯咯咯的,第二日清晨,鬼使神差的,严诗诗就推开窗户和雪比起了白。   每日对比过后,输的自然是严诗诗,她肤色再白润,也是人,身为人怎么可能比雪还白呢?   “傻瓜。”严诗诗这样轻轻唤萧凌,心头却是无比的愉悦。   大丫鬟碧竹早起在外间擦桌椅,闻里屋有动静,放下抹布,掀起门帘,然后看呆了。   只见美美的姑娘,一身单薄飘逸的睡衣,静静立在窗边玩雪,窗外片片雪花飘落在姑娘长长的秀发上,荧光闪闪,犹如星星点亮在漆黑的夜幕上。姑娘的背影很美,晨风吹起长长的秀发,好几缕飘散在耳边,如柳条般一荡一荡,妩媚动人。   睡眼朦胧的美姑娘,长长的睫毛微微扑闪,撮起红红的嘴唇,轻轻吹向掌心的雪花,几根青丝垂落在雪白的手腕,像极了天宫白衣飘飘的仙子。   碧竹立在原地看痴了,好半日,才回过神来。   不愧是忠心耿耿的大丫鬟,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关心主子的身子:“姑娘,清晨冷,你又衣着单薄,快别站在敞开的窗户前吹冷风。您想玩雪呀,等吃过早饭,约上二姑娘去院子里打雪仗,岂不是更有意思。”   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严诗诗一听,便知碧竹想岔了,以为自己大早上的玩心重,不梳洗,不吃饭,就开始胡闹了。严诗诗微微一笑,不解释,手指头一下又一下继续抚过掌心的片片雪花,宛若在逗弄片状的白玉。   恋人间的快乐,只属于恋人自己,多一个外人来分享,会变了味道。   碧竹见姑娘一味把玩白雪,不回应自己,碧竹没辙,忙从衣架上取下一件梅红色斗篷,展开抖一抖,给姑娘披上。   被碧竹这般一打扰,没了先头的意境,严诗诗这才拍拍手不玩了,准备洗漱去娘亲的正房吃早饭。   “姑娘,今日过节,穿喜庆点?”碧竹打开衣柜,挑选衣裙。   今日是腊八节,按照大龙王朝习俗,要穿戴齐整,美美地去长辈那儿齐聚一堂,吃腊八粥。   爹爹平日要去兵部当值,早早吃过早饭就出门。等严诗诗起床,别说共吃早饭,连爹爹身影都见不到了。难得今日腊八节,兵部放假,能见到爹爹,严诗诗自然卯足了劲打扮,美成最亮丽的风景。   “桃粉色,绣梅花枝子那条。”   严诗诗脱口而出,知晓爹爹最爱看她穿成桃粉色的花仙子,水灵灵的,嫩如观音座下的小仙女。   可严诗诗撑了小红伞,一路愉悦地小跑去爹娘院子,   惊讶地发现,爹爹还是早早出门了,不在家。   “爹爹今日去哪了?难得放年假,又是过节,爹爹也不在家陪咱们母女!”严诗诗嘟起小嘴,一甩门帘,不开心地坐去萧青青的暖榻上,搂住娘亲胳膊道。   萧青青正坐在暖榻上边等女儿边看书,一见女儿撒娇的小模样,萧青青笑着丢开手里的书,点着女儿小鼻子,打趣道:   “瞧你这埋怨劲,你爹爹要是没事,能不在家陪你?户部亏空的事,还没彻底结束,你外祖父约了你爹爹出去谈公事。”   具体谈些什么,萧青青心头知道,但没透露。嗯   严诗诗一听,却是心里有谱了。依着上一世的轨迹,事情确实还没结束,因为上一世大伯父被撤了世子之位,而眼下,大伯父还保留着世子头衔呢。   上一世,爹娘已亡,世子头衔自然轮不到爹爹,这一世就不同了,爹爹活得好好的,是最有实力袭爵的。   可爹爹重情重义,见兄长丢了户部官职,已被众人嘲讽、看不起,日子很不好过,再丢了世子之位,简直是逼兄长去死。爹爹重情重义,不愿见到兄长自暴自弃的一幕,便一直婉拒世子头衔。   严诗诗外祖父摄政王,是个务实的,见不得女婿错过大好机会,这才约谈不开窍的爹爹吧。   若外祖父成功了,严诗诗的身份便进一步水涨船高,成为世子爷之女。   不过,对严诗诗而言,身上流着一部分皇家血脉,便已经是一般权贵之女无法到达的高度。世子爷之女的头衔,不过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   ——   在严诗诗眼底可有可无的东西,到了严萱萱身上,却是异常宝贵的东西。   小道消息,她爹爹即将被褫夺世子之位,严萱萱双腿发软,险些迈不动步子。   “萱萱啊,娘的命真苦啊,怎么嫁了你爹这么个窝囊废……没了官职,又要撤世子头衔,你黑心肠的二叔二婶摆明了不想让咱们一家子活了呀!”朱氏这两日急得嘴角长疱,一开口说话就疼,但还是拉着严萱萱的手,一通倒苦水。   朱氏不是什么讲良心的,全然忘了萧青青和严振山将她丈夫从牢狱里捞出来的事,见严振山要成为世子爷了,就左一句“黑心肠”,右一句“黑心肠”的。   严萱萱软软坐在椅子里,良久,才稍稍缓过神来,讽刺道:   “娘,别急了,您急又有何用?您急,二叔二婶就能放过咱们爹爹,不抢夺世子头衔了?有二婶那个郡主在,皇帝一定会偏心二叔的。”   满京城,谁不知道宣武帝打小与萧青青要好,只要涉及萧青青,一律偏心到底!   朱氏一听,越发哭嚎起来。   严萱萱又陆陆续续发泄一通不满的话,大约半个时辰后,严萱萱推开哭的满面眼泪的朱氏,道:“好了,娘,别哭了,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有哭的时间,不如好好帮我梳妆打扮一番。”   “怎么,你要出门?”朱氏问。   严萱萱点头,起身来到衣柜前,从左到右,一条条裙子看过去,最后挑出一条素锦绣兰草的袄裙,花样简单朴素。   “穿那么素   净做什么?”朱氏眉头直皱,“这料子摸着也是下等,咱们家虽然败落了,好歹也还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人,你穿成这样出去,太寒酸了。”   简直丢人!   这四个字,朱氏没说出口。   “真的很寒碜?”严萱萱在丫鬟的服侍下,穿上裙子站到了穿衣镜前。   只见镜子里的姑娘一身浅浅的绿裙,衣料没有光泽,上头的绣花也很普通,零星点缀两三朵,不懂刺绣的人也能瞧出这些绣花很敷衍,绝不是绣娘精心打造的。   不仅里头的长裙如此,连同外头的青绿色披风,也一样的朴素简陋。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   美貌的严萱萱,失去锦衣华服的修饰,瞬间散发出一股不上档次的寒酸味。   “太寒酸了,这种廉价的衣裙,以后别买了。”朱氏嫌弃极了,不想再看那裙子第二眼。   见娘亲嫌弃至此,严萱萱低头打量一番自己,反倒笑了:“娘,您如此嫌弃,可见我这般打扮很成功。”   朱氏一愣,什么意思?   迎着朱氏疑惑的目光,严萱萱还将头上值钱的凤钗、步摇一一扯下,拿起花剪剪下三朵新鲜不用花银子的红梅,一字排开,插到发髻里。然后故意卖关子:   “好了,娘,时辰不早了,我要出门了。回来再跟您细说。”   丢下这话,一身素净的严萱萱带上几个丫鬟婆子,就坐上马车出了门。   直到严萱萱身影消失不见了,一头雾水的朱氏才想起来,忘了问女儿出门去做什么?要见什么人?   莫非,是要去见那个他?   想到这个可能,朱氏心头掠过一丝喜气。   ——   严萱萱的马车,穿过几条巷子,来到一座气派的红梅园子。园子里,簇簇红梅盛开,傲然挺立在白雪皑皑的枝头。   白雪红梅,说不出的美艳。   不过,这些美,今时今日的严萱萱没有心情去观赏,她透过窗帘缝隙,默默扫过外头形形色色的男女。   看时辰,他应该到了。   “姑娘,在园子东北角的凉亭里,身边有好几个官员。”外头匆匆跑来一个小厮,站在车窗外,禀报道。   严萱萱听了,轻轻点点头,深呼吸两口,然后起身整理一番廉价的衣裙和披风,跳下马车,只带了一个小丫鬟,径直朝目的地行去。   “哟,谁呀,走路这般不长眼?”一个妇人经过一株红梅时,被严萱萱撞了一下,妇人横眉怒对,语气很冲。   “这位夫人,对不住。”严萱萱连忙道歉,满脸歉意。   “快别说了,她可是皇后娘娘家的侄女。”有人认出严萱萱来,小声提醒道。   那个妇人听说是皇后娘娘家的侄女,丝毫不惧怕,尤其仔细扫射严萱萱的脸庞和寒酸的衣裙,妇人面上的讥讽之意越发浓了:   “皇后娘娘家的侄女又怎样?就可以横行霸道了?今日不好好儿道歉,可别想跑!”   “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呢,我家姑娘方才已经道歉过了。”严萱萱的丫鬟,气急败坏道。   “撞了人,还敢凶我?”妇人朝   丫鬟一瞪眼,撸起袖子,扬手就给了小丫鬟一耳光。   “天呐,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严萱萱冲上前,护住自己丫鬟,不小心踩到了妇人的脚。   没曾想,落架的凤凰真的不如鸡,那个妇人丝毫不给严萱萱面子,猛地推了一把严萱萱,严萱萱“啊”的一声扑倒在地。   “姑娘,姑娘!”小丫鬟哭着要挣脱开妇人。   妇人非但不松手,还喊上身边的婆子一起上,一人一脚踹向小丫鬟,小丫鬟哭喊连连。   “绿勺……”严萱萱强撑着起来,再次去救小丫鬟,这次依然讨不了好,被人一脚踹倒在雪地上。   “放肆,你们在做什么?”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道男子的呵斥声。   妇人抬头一瞧,一个锦衣华服的英俊男子立在十步之外的红梅树下,身后还跟着数个护卫,一个个凶神恶煞。   妇人似乎慌了,迅速带上手下开溜。   几个护卫看向锦衣华服的公子,只要公子给个表示,他们立马去抓人。   “表哥,算了。”严萱萱趴在地上,可怜兮兮地望向男子,眼底还噙着泪,“表哥,我没什么事,给你添麻烦,就不好了。”严萱萱视线落在男子的一身便服上。   男子低头瞅瞅自己的便服,想起自己今日出行的目的,确实不宜节外生枝。似乎心底有愧,男子走过去,要亲自搀扶倒地的严萱萱。   “不,表哥,我自己来吧。”随着男子的靠近,严萱萱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原本被救后饱含感激的目光,一瞬间添上了几分尴尬,极不自在地低下头,躲避男子的视线。   男子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蹲在严萱萱身边,柔声道:“萱萱,你别这样,无论发生过什么,孤都是你永远的表哥。你也不要从此疏远孤,可好?”   孤?   你没听错,这个锦衣华服的男子,正是当朝太子萧贞。   太子萧贞一心以为严萱萱面上突如其来的尴尬,是为了几个月前的那次表白,哪里料得到,严萱萱在利用他的愧疚之心,给他下套了。   “表哥,我……”严萱萱听了太子萧贞的话,越发热泪盈眶起来,呜呜咽咽,一头扎进太子怀里,话都说不清楚了。 第69章   严萱萱一头扎进太子萧贞怀中,情绪十分激动,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脸蛋埋进萧贞怀里。   一头乌黑秀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看不到脸,唯有感动的“呜呜”声,时断时续,从秀发里隐隐透出来:   “表哥,你怎么对我这般好,我以为……从那以后,你都看轻我,再不会像曾经那般待我好了……”   太子萧贞听了这话,莫名的松了口气。天知道,拒绝她的表白后,好几次见萱萱对自己冷淡,萧贞心底有多难过。   相伴十几年,要好了十几年,萧贞对萱萱哪能没感情?   一旦两人冷淡下来,疏远开来,萧贞发现,他自己头一个不适应。   “傻瓜,孤爱护你的心从未变过。”太子萧贞抬手去摸严萱萱后脑勺。   触碰的第一下,萧贞明显手颤,两人从未像眼前这般亲密过。不过,在第二下、第三下的抚摸中,越来越自然起来。   太子萧贞手掌轻轻滑过严萱萱脑顶的秀发,拨开残留的白雪,带着几分感慨:“只要你不疏远孤,咱俩就是永恒的兄妹,一辈子都不会变,你知道吗?”   严萱萱愣住了。   她投入太子怀抱,是带着强烈的私心,一来给自己圆个梦,感受一次心上人的怀抱,二来有别的目的,想让太子误以为她还深深爱着他,爱到不可自拔,爱到受了委屈就想往他怀里钻。   不曾想,她主动往太子怀里一扑,太子居然回应热烈,毫不避嫌地主动轻抚她发丝,亲昵极了。   这样的柔情,严萱萱都懵了。   在太子萧贞一次又一次的抚摸下,脸蛋埋在男人怀里,男人衣裳上的浅浅松子熏香好闻极了,是她曾经千百次惦记的香味,严萱萱渐渐地真的痴了,忘记了哭泣,忘记了作戏。   太子胸膛的热度一丝丝透过衣裳扑到严萱萱脸蛋上,好神奇的感觉,是严萱萱从未感受过的。突然,她意识到,红唇触碰的位置,好像是太子的心脏。   这样的姿势,如此暧昧,宛若在亲吻他的心脏。   念头一起,严萱萱不由自主红了脸。后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似乎是要彻底圆了自己长久以来的梦……   只见严萱萱深呼吸一口,对着他的心脏,果断地用力亲吻下去。红唇贴着那处,紧紧的,紧紧的,心里数着“一,二,三,四”,足足数到象征着天长地久的“九”,才松了嘴。   偷偷摸摸的一个吻,隔着厚厚的冬衣,太子萧贞并未察觉。   萧贞只感觉表妹的头微微一动,以为表妹在自己怀里揩眼泪呢。   “表哥。”严萱萱偷偷亲吻完,缓缓抬头,羞涩地望住太子俊朗的脸庞,眸子里满满都是倾慕。   这一刻,严萱萱浑然忘了此行的目的,彻底沉沦在突如其来的温存里。   严萱萱的目光太热烈,每一个眼神都饱含爱意,萧贞在严诗诗那里碰壁太多次,如今严诗诗已名花有主,也许是这个原因,又亦或   是最近朝堂上的压力过大,萧贞骤然见到严萱萱这样倾慕自己的眼神,一下子陷了进去。   萧贞低头凝望,严萱萱抬头仰望,彼此的视线交汇在一起,如无形的藤蔓般紧紧拧在一块。   “……公子……”一旁的侍卫长突然咳嗽一声,出声提醒。   萧贞偏头一看,小径那头拐过来三五个妇人和姑娘。   严萱萱也看见了,羞涩自然地流露在面上,扯了扯太子衣袖,声音小小的:“表哥,快,快扶我起来。”边说,边指了指她蜷缩在雪地里的双腿。   此时此刻啊,萧贞单膝跪在雪地里抱着严萱萱,严萱萱则上半身扑在萧贞怀里,下半身还在雪地里。   萧贞忙搂住严萱萱小腰,站起来。   那群妇人走了过来,萧贞后退一步,拉开与严萱萱之间的距离。   陌生人来了,两人又还不是恋人,萧贞稍稍离间开彼此的身体距离,本是最寻常不过的行为。   可,严萱萱却蓦地一愣。   随后心中一个苦笑。   她方才在幻想什么呢?因为一个暧昧至极的拥抱,就晕晕乎乎,搞不清楚状况地将太子当恋人了?   兴许,太子对她是有几分情意在的,这份情意在她主动疏远太子多次后,被激发了出来。   但,那份情……不够浓烈。   你瞅瞅,陌生人一来,太子立马就拉开彼此间的距离,而不是拉着她去林子深处继续温存。   想明白了这个,严萱萱先头的喜悦和羞涩,宛若被冰桶浇灭,荡然无存。   抛开太子的个人感情,今时今日,严萱萱的身份已经完全匹配不上太子。几个月前,她的身份还勉强能匹配上太子,皇后姨母都瞧不上,如今,只会越发瞧不上她了。   哪怕她耍尽心机,与太子发生点什么,恐怕也只能成为妾室。   做妾?   这是严萱萱打心底排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给任何人做妾,这是最基本的原则。   理智归了位,对太子的幻想再次覆灭。但覆灭归覆灭,严萱萱想起今日来寻太子的目的,依旧含情脉脉地凝视太子,一副深情不变的样子。   待那群陌生的妇人拐弯消失不见,严萱萱假装低头瞅一眼自己裙摆,被雪水沾污,廉价的裙子越发不堪起来。   严萱萱面带尴尬,慌忙弯腰拍打一通裙摆。   随着严萱萱的动作,太子萧贞也注意到了她身上廉价不上档次的衣裙,只一眼,萧贞蓦地胸口一疼。短短数月不见,表妹的日子已经沦落成这般了?   “你裙子湿了,大冬天的,冻着可不好。相隔两条街,那里有一家衣铺,我带你去换一套。”太子萧贞尽可能地对表妹好。   表妹家落魄了,短了吃穿,萧贞便双手奉上,多给表妹买几套。   身为太子,哪怕如今朝堂上的日子不好过,手里银子还是不缺的。   严萱萱哪能轻易接受?赶紧摇头,摆出一副不添麻烦的样子,拒绝道:“表哥,没   事的,只是湿了一点点,我快点回家,就不会挨冻了。”   “在表哥面前,客气什么?”萧贞莫名的,不喜严萱萱跟他客气。   说罢,拉了严萱萱手臂就走,动作有些亲昵。   严萱萱微微一愣,脚步不动。   “走啊。”萧贞拉着她的手,柔声催促。   却不想,严萱萱不仅没走,还忽然哭了起来。   “萱萱,你怎么了?”萧贞有些发懵,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亦或是做错了什么,惹哭了她。   严萱萱只是红着眼眶哭,一声不吭。   萧贞哪里受得了这个,连忙退回到严萱萱身边,再次柔声询问:“萱萱,你怎么了……”   这次,话音未落,严萱萱突然抓住太子的手,紧紧握着,声音哽咽道:“表哥,我都落魄成这样了,何德何能,还能得你如此疼惜……”   说到后面,泣不成声。   萧贞见状,越发心疼起来,这几个月萱萱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啊,不过要给她买几套衣裳,她就感动成这样?   真是个傻姑娘。   心里这般想着,萧贞看向严萱萱的目光,越发柔情起来。又哄了一阵后,萧贞从怀里掏出帕子,轻轻拭去严萱萱面庞上的泪珠,笑道:“真是个傻姑娘,别哭了,再哭下去,你真要冻死在这里了。”   说罢,萧贞解下自己厚实的貂皮披风,一把给严萱萱披上。然后,萧贞不容拒绝地牵起严萱萱的小手,大步朝林子外的马车走去。   牵上手的那一刹那,严萱萱先是不敢置信,随后明白过来什么,面露喜色,紧紧跟随在太子身后,面庞羞红,任由男人拉着她,一前一后亲密地走。   身后的侍卫长见了,一脸的为难,最后到底没请示太子,侍卫长直接低声吩咐一个小侍卫回到凉亭里,去遣散那几个官员。   原来,先头妇人和严萱萱主仆打闹起来时,太子隐隐听到“皇后侄女”几个字。皇后侄女,那便是太子的亲戚了,出于自尊,太子自行带了几个侍卫出来,将那几个官员留在凉亭。   眼下,太子一心要关怀表妹,没空搭理那几个官员,侍卫长只能替太子去善后。   少了一个小侍卫,耳聪目明的严萱萱岂能不知?   严萱萱不仅察觉到了,还知道小侍卫离开是去做什么。事实上,那个妇人不惧皇后侄女身份,执意与严萱萱主仆开打,不过是在演戏。说白了,今日上演的一切,都是严萱萱一手策划的,妇人也不是真的贵妇人,只是严萱萱花银子请来的唱戏人。   要知道,自从表白失败后,严萱萱和太子的关系就不可避免的疏远起来,要想重新走近,只能另辟蹊径。   很显然,今日的演出,很成功。 第70章   晌午时分,饭馆人多,成衣铺子里顾客稀少,尤其二楼的贵宾区寂静一片。   冬日暖阳从窗户涌进来,厢房里视线明亮,六七盆四季海棠静静绽放,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纱帐后的严萱萱心情不错,格外多瞅几眼海棠花,才开始挑选漂亮裙子。   店铺侍女手中捧着四条昂贵的冬日袄裙,一条绯红色,一条海棠红,一条浅绿色,一条月白色。   “绯红色。”扫过一眼,严萱萱脱口而出,是她平日最喜欢的。   不过,侍女还未捧上前来,严萱萱视线扫过墙角的海棠花,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改主意道:“算了,还是那条浅绿色的吧。”   “姑娘真有眼光,上头的荷花出自兰夫人之手。”兰夫人是京城有名的刺绣第一人,侍女夸赞道。   严萱萱笑笑,不接话。她不喜欢浅绿色,太过冷清,裙摆上的荷花也不是她钟爱的。不钟爱的花卉,无论出自哪个名家,都带不来喜悦。   换上浅绿色袄裙,严萱萱美美地对镜自照,片刻,抬手拔下发髻上略微枯萎的红梅,望向那几盆海棠,问侍女可否剪几朵海棠花。   侍女微微发愣,还是头回见顾客提这种要求。但见严萱萱头上唯有一根不值钱的银钗,确实太过寡淡,配不上这套昂贵的裙子,心善的侍女点点头,心疼地摘下两朵盛开的海棠花,插去严萱萱鬓边。   严萱萱这才笑着走出厢房,太子萧贞还在外头等她呢。   “表哥!”严萱萱悄悄来到萧贞身后,俏皮喊道。   窗边,萧贞望向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出神,耳朵里忽然飘进一声甜甜的“表哥”,萧贞也不知怎的,只觉声音似清泉般叮叮咚咚悦耳,心神为之一振。   “表哥,你瞅瞅好不好看?”严萱萱笑靥如花。   见萧贞转过身来,严萱萱嫩白小手飞快拎起裙摆,原地转起了圈圈。她擅长跳舞,随随便便一个旋转,也能转出美美的姿态。   萧贞转过身来,看到的便是严萱萱一身浅绿色袄裙缓缓转圈,裙摆荡如湖水,连同裙摆上栩栩如生的荷花一同摇曳,栩栩如生。萧贞感觉自己坠入了一片莲花池,池中莲叶随风摇摆,严萱萱就是那莲池中的仙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萧贞有些看痴了,视线久久收不回。   严萱萱余光一直瞅着萧贞呢,萧贞面上的神情诉说了一切,丝毫心思都藏不住,但严萱萱停下后,还是假装不知,凑过去询问意见:“表哥,这套裙子怎样,你喜欢吗?”宛若他不喜欢,她立马就回去换掉。   “喜欢……你穿着特别好看。”萧贞真心喜欢,脱口而出。   说来也是神奇,这多么年,严萱萱经常在他面前转,可萧贞却是头一次发觉表妹如此美。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动情?   萧贞还没想明白时,严萱萱忽的两手挽住他胳膊,仰起面庞娇笑道:“你喜欢就好,那就它了。”   萧贞不由自主   对上严萱萱火热的视线。   严萱萱对望几个瞬息后,假装羞涩,低下头。   这么一低头,她光光的发髻就呈现在了萧贞眼前。果然,萧贞目光一滞,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上隐隐浮现一片心疼,随后问侍女:“你们铺子里可有头饰卖?”   侍女摇头,想了想,指向店铺东头:“相隔三家,有个首饰铺子,公子可带姑娘去。”   萧贞听了,就要带严萱萱去。   严萱萱假装看不懂,也不问,直到两人来到了首饰店铺门口,严萱萱才疑惑地问了一嘴:“表哥,咱们来首饰铺子做什么?可是最近哪个表姐表妹过生日,要买生辰礼物?你告诉我是谁过生日,我好替你出主意。”   萧贞听了,笑着摸向她脑顶:“穿着这样漂亮的裙子,只戴几朵新鲜海棠花怎么行,匹配不上你的美。”   这话已经够委婉了,事实上,萧贞不仅瞧出了寒酸,颜色搭配更是有问题。   一身清新淡雅的绿裙,头上却三朵艳丽夸张的海棠花,这搁在花圃里没什么,是最常见的红花配绿叶,可在妙龄姑娘身上,怪异感就不是一点点了,很强烈。   萧贞一个男子都能瞧出来,严萱萱作为一个极其注重审美的女子,又怎会瞧不出?   严萱萱就是故意的。挑选衣裳时,舍弃钟爱的绯红色,挑了没甚感觉的绿裙,唯一的目的就是搭配海棠花时出问题,好让萧贞带她来这家首饰铺逛逛。   当然,并非严萱萱贪图那点首饰,而是……   萧贞什么都不知,在铺里伙计的带领下,与严萱萱径直朝二楼上去。严萱萱呢,也假意不知,萧贞去哪,她就小鸟依人似的跟去哪。   很快,进了一间厢房,房里桌上陈列两排簪子、步摇,空中还飞着一个又一个颜色各异的心形图案,细细一看,是红丝线吊起一支支步摇摆设而成,大大小小飞在空中,无端生出浪漫。   这展示首饰的法子,太过新奇,萧贞忍不住驻足凝望。   “公子,姑娘,你们慢慢挑,选好了,拉扯墙上的铃铛,小的便回来结账。”伙计笑着说罢,火速退出去,掩上门。   这家店铺招待客人的方式委实太过独特,不留下来推销,反而火速撤离?   萧贞心头腾起怪异感。   严萱萱连忙朝萧贞招手笑道:“表哥,你快过来瞅瞅。”   果然,萧贞收回心神,走近一看,严萱萱白皙的手掌上头落着一只蜻蜓,小巧可爱,严萱萱的手轻轻一动,那只蜻蜓便拍拍翅膀,宛若要飞走。   萧贞见状,忍不住伸出手去抓,生怕它飞走了,表妹要哭。   萧贞这一抓,严萱萱笑得“咯咯咯”的:“表哥,它只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蜻蜓玉簪,瞧你紧张的……”   话音未落,严萱萱忽然闭了嘴,略带羞涩地低下了头。   原来,萧贞抓住蜻蜓的同时,一个不慎,一并抓住了她的小手。在封闭的厢房里,在一个伙计都没有的封闭厢房里,两人的手掌这般贴在一起,委实暧昧至极。   看着表妹白皙的脸蛋一点一点泛红,面若红霞,比枝头的红梅还要红,萧贞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子里的光芒越来越亮。突然,严萱萱往后退一步,似乎想远离些萧贞,一个不慎踩住裙摆,身子一个趔趄就要摔倒……   萧贞向前一探,将她抱了个满怀。   “表哥……”严萱萱假意慌乱,身子羞涩地乱动,这样一动啊,上半身有意无意擦过萧贞胸膛。   男人么,这般僻静的雅间,哪里经得起美貌姑娘若有若无地撩.拨,何况,萧贞心底是有严萱萱的,那份情在今日点燃了……   “表哥,你要做什么……”严萱萱声音慌乱起来,那份慌,恰到好处,再加上她欲拒还迎的挣扎,一次次擦过萧贞身子,勾得萧贞腾起一股控制不住的念头,更不想放开她。   乱动中,严萱萱脸颊擦过萧贞的唇。妙龄姑娘的脸,嫩如蛋白,轻轻一个触碰,给萧贞双唇带来异常奇妙的触感。最终,萧贞低头,强行吻上她红唇,沉浸在初次的美好里。 第71章   茜纱窗里,一个个湿热的吻如四月的绵绵细雨,轻轻柔柔落在严萱萱面颊上,红唇上,无比温柔,后来似夏天的狂风暴雨,她薄薄的双唇嫣红透亮,水光潋滟,比院子里的牡丹还红。   “萱萱,你真美……”萧贞在她耳畔喃喃低语。   严萱萱羞怯地阖上双眸。   萧贞的唇一路往下,一寸寸蚕食她衣裙掩盖下的那些宝贝,每开发出一片地,都如探寻到新大陆般兴奋。突然,萧贞有了别的念头,三两下抱起她放在桌上。严萱萱仰望头顶的男人,见男人眼眶赤红,严萱萱隐约领悟到即将发生什么,连忙拍打萧贞双肩:“表哥……这样不好,不好……”   声音怯怯的。   可,拒绝无效。   很快,一条绿色袄裙如坠落的蝴蝶,半边挂在桌子边缘,另半边拖在地上。严萱萱真的害怕了,哽咽哀求:“表哥,表哥,别这样……”伴随她的哀求声中,白底绣牡丹的中衣中裤,袖珍可爱的绯红色肚兜,一件件如蝴蝶飞离。   “萱萱,孤喜欢你,喜欢你……”萧贞堵住她哀求的红唇。   听着心上人的表白,严萱萱仿佛坠入一个美好的梦,梦里萧贞一心一意只爱她一个,册封她为太子妃,与她生下一堆皇子公主……正云山雾绕,美好得不知身处何处时,严萱萱蓦地睁大双眼,紧接着豆大的泪珠涌出,萧贞没有经验,动作笨拙,她身子很难承受,呜呜咽咽哭了。   “对不起,对不起。”她一哭,他就慌了,越发没有章法。   这张桌子似乎是第一次当载体,颇为不习惯,四条腿也跟着没有章法地“嘎吱嘎吱”乱响起来,似乎在哀嚎,轻点,轻点,这般莽撞,我骨头架都要散咯。桌子怎么都没想到,男子非但没听懂它的哀嚎,反倒越来越来劲,似乎浑身的力气都要在这场恩爱里耗尽。   表哥,不要了,严萱萱哭得睫毛根都染上泪珠。   表妹,你再忍忍,很快就好,萧贞柔声哄她。   太过卖力,大冬天的,萧贞终于翻身下来时,后背上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严萱萱彻底瘫软在桌子上,委屈地望着地上的萧贞。   套上衣裳的萧贞,对上严萱萱委屈的目光,他顿时也有些心疼起来,他力气有多大,他自己知道。方才太过沉迷严萱萱带来的美妙滋味,萧贞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拼了命地一次次俯冲,严萱萱又是初次,根本承受不住那样级别的战火,有多受罪可想而知。   “你不是人。”严萱萱见萧贞重新温柔下来,她再也忍不住了,一头扎进男人怀里,哭着控诉。   萧贞本就是很有耐心的人,严萱萱又是他第一个女人,越发有耐心哄了,抱住她身子,轻轻抚摸她有些濡湿的秀发,一遍遍说着“对不起,下次孤会控制点”。   下次?   这次才刚结束,他就期盼着下一次了吗?   这是不是代表,从此他俩就是情侣了?   “表哥,我……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会一辈子对我好的,是不是?”严萱萱靠在萧贞肩膀上,假意不自信地问。   萧贞笑了:“自然,萱萱,孤会一辈子对你好的。”萧贞从没想过提起裤子就不负责,自以为知道严萱萱心头的担忧,他主动做出承诺,“你放心,孤会好好处理,不日迎你入宫,会一辈子对你好。”   不日迎她入宫?   如此仓促。   听到萧贞如此轻松的承诺,严萱萱心头却是一阵失落,她就知道,上了萧贞的床,也当不了太子妃。真想娶她为太子妃,上上下下不知要打点多久,光是帝后那里就有得磨,后头更是一场盛大的婚礼,内务府少说也要准备大半年,哪里能不日迎她入宫?   说白了,萧贞提前要了她,也不过承诺她一个妾。   这样的结果,由心心念念数年的心上人亲口告知,严萱萱心头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不过严萱萱今日献出了自己宝贵的身子,目的本就不是换取“太子妃之位”,所以,短暂的失落过后,又打起精神来,假意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红着脸点头:“表哥,我信你。”   萧贞见严萱萱都不争取太子妃之位,轻轻松松就答应给他做妾,心头又是一阵心疼。不过心疼归心疼,太子妃之位确实没法给她,倒回几个月之前,兴许一心陷入美好爱情的萧贞会去母后面前争取一把,可今时今日,太子一党遭受重创,太子妃之位不能再留给爱情。   将来的日子里,萧贞能做到的,就是尽量偏宠严萱萱,多去她房里播撒雨露。   萧贞正给严萱萱安排后路时,耳边突然传来严萱萱小小的声音:“表哥,咱俩在一起的事,可不可以……不要让别人知道……包括皇后姨母,也不许告诉。进宫前,咱俩偷偷的往来,就好……”   严萱萱低着头,声音无比恳切。   萧贞不解了,婚前失贞确实不好,这件事该瞒着,可他俩成双入对的事干嘛也要瞒着?大龙王朝民风开放,男女看对眼了,大大方方在一起就好,谁都不会指责什么。   “萱萱……”萧贞忍不住开口询问。   “你答应我就是嘛。”严萱萱突然哭了,一把推开萧贞,针扎着下地,要去拾丢落一地的衣裙。   萧贞见她双腿还在发颤,软弱无力,连忙抢在她之前捡起四散的肚兜、中衣中裤等衣物,并体贴地帮她一件一件穿上。   在这样的温柔体贴里,严萱萱越发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你到底怎么了?”萧贞实在搞不懂姑娘家的心思,一遍遍询问,“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哭了,孤不再询问了,好不好?”她不愿意公开两人的关系,他不公开,便是。   严萱萱却哭得越发厉害了,豆大的泪珠不要银子似的往下掉,哭得梨花带雨,最后哽咽道出原因:   “表哥,我知道我身份尴尬,没有当正妻的命,我认,真的。我衷心希望表哥将来能迎娶一个能给予你巨大帮助的太子妃……可姑娘都小气,都希望自己是丈夫最爱的女人,是丈夫第一个爱上的女人。若将来的太子妃知道你我早早相恋,不愿意当太子妃,闹着另外寻一个一心一意白头到老的夫婿,岂不是我的过错……”   说一千道一万,不公开两人的恋人关系,避开所有人眼目,是为了太子将来能顺顺利利迎娶一门助力颇大的贵女。   听了这话,萧贞愣住了,严萱萱是有多爱他,才能委屈她自己到这个份上啊。   心头一阵阵暖流,萧贞猛地抱紧严萱萱,一声声唤她:“傻姑娘,你真是个傻姑娘,表哥哪里需要你这般牺牲自己。”   “只要为了你好,我愿意,真的,我愿意。”严萱萱边哭,边清晰地说出这些感人肺腑的话。   萧贞亲吻严萱萱热泪不断的双眼,无比的温柔和虔诚,这样的好姑娘,他一定会一生一世都好好珍惜的。   感动中,萧贞点头答应了她的请求。   严萱萱见了,彻底松了口气。她是爱着萧贞,但是没兴趣做妾。如今,成为了萧贞的恋人,与萧贞过一段恩爱日子后……再以为萧贞好的借口,让他帮忙嫁给恭王世子卢宴。   毕竟,恭王一脉,如今颇受盛宠,她是皇后的嫡亲侄女,若她当上恭王世子妃,那可就是两大家族联姻,绝对能给太子一党带来莫大的助力。   如今,太子势力大大削弱,能有这等好事,早早得到她身子的太子,被她一阵游说,八成会同意她另嫁卢宴。   严萱萱窝在太子怀里,憧憬着大红嫁衣成为卢宴新娘、稳稳坐上世子妃的那一天。 第72章   夕阳下,雪花飘,雪花舞。   一片一片优雅地在空中舞蹈,地上白茫茫一片,一层又一层,宛若大地穿棉袄。枝头红梅零落飘香,在风中打着璇儿飘落。   “白雪红梅,真真是人间不可多得的美景。”严诗诗坐在长廊的椅子上,惬意地抱着一只紫色暖炉,赞叹眼前美景。   身旁立着的大丫鬟碧竹偷偷抿嘴笑,自打上回收到大皇子的情书,她家姑娘对雪花情有独钟起来,每日早上醒来就趴在窗口接雪花,比比谁更白。比完了,茶余饭后逮着空闲还爱坐在长廊里赏雪,亦或是与严绾绾在院子里打雪仗、堆雪人。   总之,一切活动,几乎都绕着白雪开展。   爱情这东西,真真是对人影响颇大。碧竹记得,她家姑娘以前最是怕冷,冬日轻易不肯出门赏雪的,如今……简直无雪不欢呢。   “碧竹,去拿画笔来。”碧竹在想什么,严诗诗可没功夫去猜,白雪红梅,红的红来白的白,意境太美,她突然想画下来。   碧竹笑着应下,带上几个小丫鬟和婆子去东头书房一阵捣鼓,不一会儿,桌椅摆设在了长廊上,颜料、画笔和宣纸一类的作画用具也都备齐,整整齐齐搁放在桌子上。   “姑娘,好了。”碧竹笑着铺上一张梅红色座垫,朝严诗诗做个请的姿势。   严诗诗面朝几株红梅落座,心中已有构思,最后扫一眼雪景,提笔,微微低头开始作画。   笔尖染上浓浓的黑墨,寥寥数笔,遒劲的梅枝跃然纸上。再换一只画笔蘸上红色,严诗诗的颜料都是顶尖的,那鲜亮的红色,比初夏的樱桃还红,变成一朵朵红梅落在画纸上,真真是说不出的亮眼。   “哇,姑娘画的真美,一朵朵红梅,比枝头的红梅还要……姿色.诱人。”碧竹认得几个字,知道“好看”“美”“漂亮”太过普通,不足以形容姑娘笔下的红梅,眼珠子一转,“姿色.诱人”脱口而出。   姿色.诱人?   严诗诗停下画笔,审视一番,蓦地笑了,抬头打趣碧竹道:“这就姿色.诱人了,那等会……你岂不是要用妖娆蛇精来形容?”   妖娆蛇精?   碧竹一头雾水,不解。   严诗诗笑着重新低头,几支画笔轮流蘸过调色板,“沙沙沙”,一阵画笔划过宣纸的声音,然后……   碧竹红着脸,惊叹道:“姑娘,还真是……妖娆蛇精呢。”除了姑娘给的“妖娆蛇精”,碧竹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   严诗诗“咯咯咯”笑将起来。   原来,严诗诗在红梅树下画了一个窈窕美人,背影带两分妖娆那种,尤其那把小腰,像极了水蛇腰,轻轻扭动,勾动人心。   调皮的严诗诗,要么不作画,一旦作画,必定是独树一帜。一般的京城高门贵女,画出来的作品都是中规中矩的,笔下的美人必定端庄无比,完全符合“大家闺秀”的典范。唯有严诗诗例外,她敢画旁人不敢触碰的东西。   兴许严诗诗不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长在民风开放的西北,脑子里的东西确实不一般吧。   严诗诗正欣赏自己的画作时,一个门房婆子跑进院子,急匆匆径直朝严诗诗而来。   严诗诗见了,立马摒退左右,坐在圈椅里单独见门房婆子。   只听门房婆子气喘吁吁道:“回三姑娘,大姑娘回来了,马车刚进侧门。”   严萱萱回来,便回来了呗,值得门房婆子如此火急火燎?   严诗诗颇有些不解地看向门房婆子。   “三姑娘,也不知是不是奴婢看走了眼……”门房婆子挪近一步,声音越发小了,“大姑娘的走路姿势,奴婢看着……好像有些个不对劲。”   “什么意思?”严诗诗一时没反应过来,满脸疑惑。   门房婆子见严诗诗不懂,想想也是,严诗诗才多大啊,还没嫁人呢,哪能听得懂话里的弦外之音。思及此,门房婆子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道:   “我瞅着大姑娘像是被人……睡过了,就在今日。”   严诗诗震惊得险些跳起来,最后忍住了才继续坐在椅子里,但绷着脸对门房婆子道:“这等事,你可不能信口开河。”   门房婆子见姑娘有些不敢信,忙举手发誓:“奴婢这双眼啊,从未看错过。若是错了,奴婢砍下脑袋给您便是。”   原来,这个门房婆子平日里有些个癖好,喜欢研究新娘子大婚后,第二日的走姿。大约是几十年来研究得多了,真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无论姑娘事后掩饰得多好,这婆子都能一眼识破。   关于这点,严诗诗决定收买婆子前,已经派人调查过其个人信息,婆子的这个爱好,严诗诗是知道的。   见婆子诅咒发誓,严诗诗也就初步信了,命碧竹打赏一锭银子。   ——   话说严萱萱,从侧门下马车后,为了不显得异样,尽量与往常一样放缓步子,一路悠闲自得的样子,慢慢踱步回大房。   表面是悠闲自得,实际上,她的身子有多遭罪,也就严萱萱自己能体会了。真真是每向前迈出一步,都钻心的疼。   原来,初尝美妙滋味的萧贞,一个没忍住,拥着严萱萱多来了好几次。   光是首饰铺子里就发生了两次,后来出了首饰铺子,两人包下一个酒楼包间,幽闭的空间里,严萱萱身上的香气诱人得很,偏生打翻了一盏茶,萧贞袍子湿了,严萱萱为了彰显贤惠,主动用帕子去擦。这一擦,萧贞一个没控制住,抱起严萱萱往包间供人歇息的木榻上滚去,狠狠地,又恩爱了一番。   再后来,夕阳西下,送严萱萱坐上回府的马车,大约是太过不舍,两人在奔跑的马车里,又激情燃烧了一回。当时,离别在即,萧贞也不知怎么了,要得格外狠,一次又一次,要个没完没了。原本说好只送到东郊的岔路口,结果,又多跑了小半个时辰。   这一日下来,严萱萱真真是身子吃不消,那里疼得很。若不是为了紧紧抱住太子这棵大树,让太子早日腻了她的身子,日后好痛快地放她走,严萱萱绝不会今日玩了命似的陪太子睡。 第73章   说句心底话,若不是为了抱牢太子这棵大树,让太子早日腻了她的身子,日后好痛痛快快地放她走,严萱萱绝不会今日玩了命似的陪太子睡。   纵使太子是她心头真爱,但若非必要,严萱萱也是不愿意纵容男人至此的,有多受罪,真正是谁承受,谁知道。   “萱萱,你可是回来了。”世子夫人朱氏听闻女儿回来,大约急于知道结果如何,早早跑至大房院门口迎接,远远看到女儿,朱氏迫不及待快走几步搂住女儿,急切问道,“萱萱啊,你可是办到了?”   办到了什么?   严萱萱自然没忘记前几日怎么跟娘亲说的,当时,她只道哄回太子表哥的心,然后动之以情、晓之以利益,说服太子帮她嫁给卢宴。可如今……她确实是将太子表哥的心哄回来了,关系甚至比曾经还亲密三分,可……她清白没了。   朱氏瞅女儿表情有些不对劲,立马懵了:“怎么?太子不搭理你?”完了,完了,没哄回太子这株大树,那还有谁能帮衬他们?   严萱萱见娘亲想左了,但那种事儿在院门口也不方便说,朝娘亲眨眨眼,便挽住娘亲胳膊径直朝闺房行去。   可因为下头疼,严萱萱步子实在快不起来。   朱氏心急如焚,一个劲催促女儿快走,好不容易迈进闺房,立马打发走丫鬟,问女儿到底是怎么个结果。   严萱萱见房里只剩她们母女,这才附在娘亲耳边小声道:“娘,女儿办到了,只是……”后头的话,严萱萱有些难以启齿,羞涩地低头望向自己双腿。   朱氏:……   完全没反应过来,不知女儿要说什么。   见娘亲没理解,严萱萱只好忍着羞耻心,重新迈步给娘亲看。只是这回,不再刻意隐忍和伪装。   那个走路姿势啊,两腿别扭得很。   瞬间,朱氏瞪大了眼:“天呐,萱萱你……”   严萱萱连忙捂住娘亲,怕娘亲说出什么羞煞人的话,只点点头:“娘,你猜对了,我已经是……太子的女人了。”最后一句说完,严萱萱已面如霞云,比初夏的樱桃还红。   朱氏彻底懵了,她好好的女儿,还未出阁,就成了破鞋,还怎么嫁卢宴?   难不成,她女儿还未对太子死心,上回说什么借助太子的力,都是假话?想给太子做妾,才是真?   思及此,朱氏脑子嗡嗡嗡一阵响。   女儿做妾,朱氏是不齿的,简直是自降身份啊。   正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同时伴随婆子的呼唤:“世子夫人,宫里来人了,来了好多公公……”   朱氏一听,脑袋越发嗡嗡嗡起来,直觉告诉她,准没好事。   “你可知为了何事?”严萱萱镇定道。   “奴婢不知,但是打头的公公捧了圣旨……”婆子如实回答。   严萱萱脸色也变了变,先头的红晕顿消。她知道,眼下这个多事之秋,好事不会临门的,就算临门,也轮不到他们大房。   原本要好好与娘亲说一番接下来的计划,被打断了,只得过后再说。严萱萱打起精神,忍着下头的不适,搀扶朱氏重回大门口去跪迎圣旨。   她们母女到达时,老太太、严诗诗一家子、严绾绾一家子以及四爷全都到齐了,几乎前后脚,颓废不出门的世子爷也到了。见自家爹爹胡子拉碴,颓废潦倒,毫无读书人的形象,严萱萱真真是恨其无用之极。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废严振茂世子之位……”为首的公公,展开圣旨,字正腔圆,先是细数大爷严振茂的一系列过错,然后宣布废世子。   听到被废,大爷严振茂双腿被抽去所有力气,跪都跪不住了,轰地一下倒地,下巴磕出血来,不省人事。   圣旨在上,没人敢上前搀扶大爷,任其瘫软在地。   严萱萱跪在地上,憎恶地瞥一眼无用之极的爹爹。   正在这时,公公又展开另一道圣旨,声情并茂地宣读起来——“……册封二爷严振山为世子……”然后就是三房、四房以及一大家子的奴仆大声呼喊“恭喜”“恭喜”,一个个金裸子、金叶子到处飞,丫鬟婆子小厮们笑得那个欢畅哟,大门口还点燃鞭炮,一串接一串,哔哩吧啦。   那个欢天喜地哟,绝对比过年还喜庆。   整座严国公府,唯有大房一家子面色惨淡,真正的凄凄惨惨。宫里的人走后,严萱萱仇恨地扫向红光满面的严诗诗等人,几乎是咬着牙吩咐小厮抬起昏死过去的爹爹,又指挥丫鬟搀扶眼前发黑的朱氏,一家子灰溜溜回大房。   临走前,严如莺上前,好心询问要不要帮忙。   严萱萱冷冷扫一眼严如莺,嘲讽道:“小姑姑这是红光满面,来看咱们大房的笑话吗?小姑姑做点人吧,你若心底真有我们大房,你面上还能挂笑?你瞅瞅你,兴奋得浑身血液往上冲,那个红光满面哟,笑得比春花还灿烂!”   严如莺怔住了,有几分尴尬。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哥哥被册封为世子爷,作为妹妹,她确实是情不自禁高兴的,那是一种本能。但是大哥,她也是尊敬的,眼睁睁看着大哥昏厥,严如莺心里也是很难受的。   严如莺真的没有落井下石,被严萱萱一通训斥,满面尴尬。   严诗诗见状,笑着拉过严如莺,边回二房,边道:“小姑姑,好心没好报的事,少做。他们一家子都是那副德行,小姑姑又不是今日才知。小心,人家接二连三做出以怨报德的事,还是远离点好。”   什么以怨报德?   上回宫里,严萱萱勾引卢宴,严如莺心地善良,事后没追究。严萱萱呢,不仅不感恩,今日还对严如莺冷嘲热讽一番。   你品品,这是什么人品?   两个字,恶心。   严诗诗声音不小,周边人全部听见了,严萱萱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恨得她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可再恨又如何,严诗诗爹爹厉害,娘亲更是背景强大,说话做事都有底气,严萱萱根本奈何不了严诗诗。   “臭嘴。”严萱萱剜一眼严诗诗背影,恨恨一跺脚。   结果,这一跺脚啊,险些没疼死她。要知道,她那里还疼着呢。   倒吸一口冷气,严萱萱强行忍住,才没龇牙咧嘴,最后又伪装成依旧处子的模样,追在爹娘后边回了大房。   大爷严振茂是彻底废了,死人一样横躺在床,不省人事,这样的爹爹,严萱萱可瞧不上,只让婆子去请府医,弄醒了,就全部交给小厮和婆子照料,严萱萱不带管的。   窝囊废似的爹爹,严萱萱没心情去管,但一直亲昵有加的娘亲,严萱萱还是很上心的。   “娘,您振作起来。爹爹废了,还有女儿呢。”严萱萱坐在娘亲的床沿,趴在朱氏耳边,好一通叽里咕噜。   口舌伶俐,不过半刻钟的功夫,便将她委身太子后能带来的好处,一二三四五全列清楚了。总之,她并不吃亏,获利是惊人的。   朱氏双眼又有了亮光:“你说的可是真的?不用委屈做妾,太子还能反过来助你嫁去恭王府?”   真有这等好事?   严萱萱郑重点头:“娘,您放心好了,包在女儿身上。您就等着当卢宴的丈母娘吧!”严萱萱说得信誓旦旦。   朱氏听了女儿一席话,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丈夫废了,还有聪明伶俐的女儿,只要女儿成功当上恭王世子妃,来年再坐上恭王妃宝座,还愁帮衬不了娘家?不存在的。   有了这个盼头,朱氏因丈夫被废带来的晦气去了一半,头不昏了,眼不花了,整个人又有了活力。至于女儿,能嫁去恭王府,是不是处子,又有什么关系?   想明白了这层,朱氏非但不以女儿为耻,反倒引以为荣,直夸女儿心思活络、通透,最是个脑子会转弯的。   “娘,可是今儿女儿受了好大一番罪呢,那里难受得很。”严萱萱脑顶歪靠过去,趴在朱氏肩头撒娇。   “受罪是难免的,不怕,娘这里有好些镇痛良药,一抹就舒服。”朱氏真正是活过来了,丫鬟也不叫,爬下床亲自从箱笼最底层翻出一个白净瓶来,笑眯眯捧到女儿跟前,“来,你躺下,娘给你上药。”   丈夫彻底靠不上了,纨绔儿子也指望不上,女儿是朱氏唯一的盼头,面对这个唯一,朱氏还能不伺候好?   那真的是往死里伺候啊,跟个丫鬟似的,搀扶严萱萱躺下,再小心翼翼掀起女儿裙摆,然后越发小心翼翼褪下中裤和内裤,最后轻柔无比地往那个地方抹药,边抹药,还边埋怨道:   “太子也太不会疼惜人了,哪有第一回 就这般狠的。萱萱呐,下回你可再不能任由太子胡来了。真折腾出个好歹来,看上去不像处子,婚后被恭王世子察觉了可就不妙。”   严萱萱一听,懵了,顾不上害羞,急忙问道:“娘,折腾得很了,会看上去不像处子吗?”   不是只要新婚夜落红,就被当做处子吗?   朱氏轻咳一声,脸蛋微红道:“是不是处子,有经验的男子,凑到那处一看便知。两者不一样的。”   “有何不同?”严萱萱真的担心自己日后露相,急于知道,日后好在卢宴面前防范。   “开过苞的姑娘啊,洞口会被撑大,没开.苞的,几乎是闭合的。所以,稍微有些经验的男子,往那处细细一瞧,便知。”朱氏尽量说得详细,见女儿面露担忧之色,又忙安慰道,“只要你和太子次数不要太过频繁,偶尔一两次,区别应该不会很大。好好休息,养好身子就是。”   可这样的安慰话,严萱萱听了,却丝毫没有被安慰到。   她确实爱着太子,但严萱萱这个人很务实,爱情再浓烈,都不能影响到她婚姻的幸福。一想到未来有可能被卢宴察觉她的不贞,心头便再也宁静不了。   抹好药,整理好衣裙,严萱萱半刻钟也呆不下去了:“娘,您自己用晚膳吧,女儿还有事,出去一趟。”   “萱萱,你还要去哪啊?”朱氏见女儿走得急,回头回答她问题的功夫都没有,朱氏很有些发懵。   严萱萱满腹心事,没理会朱氏,径自带上几个心腹坐上马车出了门。   ——   马车停在一个繁华的街道,严萱萱命令大丫鬟去买两套男人衣袍来,她自个不下车,坐在里头等。待疑惑不解的大丫鬟买来了,严萱萱一句解释都没有,直接让大丫鬟与自己一同换上男装,然后下命马车夫赶去春柳巷子。   “春柳巷子?”大丫鬟惊了,那,那可是京城出了名的烟花之地啊,里头就没个正经的人,要么是卖身的姑娘,要么是去寻乐子的爷们。   她家姑娘好好的,去那等肮脏之地做什么?   严萱萱没理会大丫鬟的惊讶,到了春柳巷子,率先一身男装跳下马车,抬脚就往一家看上去客人不多、生意一般的勾栏院行去。   大丫鬟战战兢兢地跟上去,浑身有些打哆嗦。   “大方些,哆嗦给谁看呢,有本少爷在,你怕什么?”严萱萱瞥眼身后的大丫鬟,低声呵斥道。   大丫鬟咬住内唇,费了好大劲,终于逼得自己正常点,不那么哆嗦了。   “哟,这位贵客,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呀?”这家生意很是一般,见来了客人,老鸨那个热情哟,立马迎上来。   严萱萱也不客气,前脚跨进大门,立马提起了要求:“我的要求有些苛刻,但是,若你能满足本少爷的所有要求,这些银子都归你!”   话音刚落,两锭银子出现在掌心。   老鸨笑弯了双眼,一副跪舔样:“公子有何要求,尽管提,包管姑娘们全都能办到。”老鸨满心以为“他”有什么特殊癖好,连连奉承,“我这里的姑娘啊,各个都好身手,什么姿势都能满足的。”   严萱萱自己也才刚摆脱处子身份,男女间的事知之不多,听不太懂老鸨话里的意思。想着自己来的目的,便点点笑道:“都能满足,就好。这样吧,你给本公子找十个姑娘来。”   “十个?”老鸨惊了,盯着严萱萱的小身板直瞅,看不出来啊,“他”那么能玩,一夜十个?   “十个姑娘的话,得加价啊。”老鸨有些嫌弃两锭银子不够了。   严萱萱不慌不忙道:“本公子只要一刻钟,一刻钟后,本公子就走,绝不耽搁。”   言下之意,时间短,你们不吃亏。   听到这话,老鸨心头简直想笑了,才玩一刻钟,这公子那方面是有多不行啊。但面上却笑道:“行,既然公子规定了时间,那便没问题了!”   才一刻钟而已,万一之后有别的客人上门,也不耽误接客。能赚到两锭银子,也成。   就在老鸨笑容满面要去叫姑娘来,严萱萱又附在老鸨耳边提了个要求:   “十个姑娘什么样,本公子可是有要求的。第一个姑娘,要是处子,没开过苞的。第二个姑娘,要今日才开过苞的。第三个姑娘,要才开.苞过五天的。第三个姑娘,要才开.苞过十天的。第四个姑娘,要才开.苞过半个月的……”   一串话下来,从处子,到开.苞半年的,应有尽有。   老鸨懵了,还带这样挑姑娘的?   “你们店,到底能不能满足本公子的要求?不能满足,就算了。”见老鸨愣住,严萱萱转身就走。   “哎呀,哎呀,能满足,能满足。”老鸨连忙笑道,“这要求不过分,不过分,妈妈我呀都能满足。”   心头想着这是什么特殊癖好啊,老鸨最终按着要求,叫了十个姑娘到厢房去。   老鸨走后,严萱萱命令大丫鬟守好门,然后自己坐到里间,放下帐幔,命令屏风外排队的十个姑娘轮流进来。   每进来一个,都命令她脱干净了,岔开两腿平躺在榻上。   “不许乱动,本公子不要你伺候,乖乖躺着就是。”严萱萱冷声呵斥,姑娘就不敢动了,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严萱萱的所有行径。   只见严萱萱点了蜡烛,明亮耀眼的蜡烛直直凑近姑娘们下身,竟是将她们下头一个个研究了个遍。   可以说,从处子到开.苞一天的,到开.苞五天的、半个月的、一个月的……半年的姑娘,那个地方全都仔仔细细研究了好几遍。   越看到后头,开.苞时间越长,严萱萱也渐渐抿紧了唇。内心一叹,恩爱的次数越多,那里还真的变化越大。那个半年的姑娘,洞口大不说,还黑了。   看来,她真的得控制与太子恩爱的次数了,不能太过频繁,要不然,自己变化太大,真被卢宴瞧出来了,那可大大不妙。   婚后的幸福,严萱萱是要的。   重回马车上,严萱萱思考了一路,重新调整一番策略。摒弃了先前想的能恩爱几次,就恩爱几次的念头。至少以后见面,顶多恩爱一次,绝不纵容第二次。像今日这般,没完没了的来了四五次,是绝不可以了。   ——   严国公府,二房。   因着严振山被册封世子,整个二房欢天喜地,别说主子们一个个红光满面了,就连院子里丫鬟、婆子、小厮们也一个个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见面就说吉祥话,这样的气氛下,冬日冷冽的风都不再冷了,仿佛也变得春风一样暖和,怎么吹,怎么美。   “娘,恭喜您,又多了个世子夫人的头衔。”严诗诗笑着恭喜萧青青。   萧青青轻刮女儿鼻尖:“诗诗,那娘亲可得恭喜你,又多了个世子之女的头衔。”   母女俩搂在一处欢笑。   严振山见到妻女那个高兴劲,原本没觉得多喜的他,也笑将起来。   得到世子之位,对严振山来说,确实不是什么特大喜事。他的青青丧失了生育能力,再过十几二十年,也不会有自己的亲儿子,将来当上国公爷,爵位也是传给别的侄子的,留不住。   基于此,严振山对爵位,真的没什么兴趣。   不过,妻女喜欢,严振山也就跟着笑起来。他这一生最大的幸福,就是妻女活得舒心欢畅。   萧青青作为妻子,哪能不了解严振山的所思所想。说心底话,她不能生,这么多年了,严振山不仅没变心,连个能生儿子的妾室都没纳,男人对她的这份心,她心底哪能不知?简直暖透了呢。   与女儿笑做一团时,萧青青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然后又瞅一眼笑得傻乎乎的严振山。   “娘,您今儿个笑容真好看,跟天上的观世音菩萨一样,美美的。”严诗诗小脑袋靠在萧青青肩头,翘嘴笑道。   “观世音?那我的笑容,可真是够慈爱的。”萧青青听到女儿的话,视线从男人面上收回,笑着望向怀里的女儿。   “就是很慈爱啊,就跟……”后面的话,严诗诗急忙打住了,连忙用别的话顶替,“我也不知道跟什么一样了,反正特别美,就对了。”   这番话出来,萧青青笑着,直接亲了女儿额头一下。   严诗诗庆幸自己连忙改了话,要不然,可能会惹得娘亲伤心呢。   原来,严诗诗原本想说“就跟观音菩萨看着世间的婴儿,一个个呱呱落地,一样的眉眼慈爱。”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严诗诗今日真的在娘亲面庞上,察觉到了那种感觉。与平日的娘亲,很不一样。   萧青青又飞快瞥了一眼男人,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欢喜,柔情似水。   这样的目光,严振山都看愣了。不知是不是错觉,仿佛已经十几年没看过妻子这样的目光了。上一次看到,还是十三年前,他战场上立下大功归来,萧青青挺着大肚子,站在门口迎接他时。   十三年前,那个笑容有多美,严振山是铭记了一辈子的。   没曾想,十三年后,还能再次在娇妻面上看到。   看来,他被岳父说服,接受了世子之位,真的是个正确的决定,至少妻子很满足呢。   思及此,严振山忍不住朝妻子对望过去。   “爹爹,恭喜您成了世子,女儿给您准备了一份大礼的,这就回去取。”爹娘目光这般缠绵,严诗诗忽然有点待不住了,借着有礼物要送给爹爹,提前开溜了。   甚至都等不及爹娘回应,严诗诗便提起裙子,红着小脸跑了出去。   礼物,自然是真的存在的,但是,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严诗诗可不想那般快又回去碍眼。   有着自己的小九九,严诗诗可谓是闲庭散步,一路悠闲自在地踢着小雪花,光是路上就耗去了快两刻钟。就在即将迈进自己的小院时,莫名的,严诗诗又想起严萱萱来。   之前跪在大门口迎接圣旨时,严诗诗可是偷偷仔细观察过严萱萱,还真如门房婆子所说,严萱萱的双腿是有些不大对劲的。哪怕严萱萱伪装得再好,总有出纰漏的时候,偶尔一两下,那走姿是明显不对劲的,似乎疼得厉害。   “若严萱萱真的失身了,那夺走她身子的男人是谁呢?”严诗诗坐在窗前,双手托住下巴,苦思冥想。   可惜,上一世对严萱萱关注不够,还真的想不出她接触过哪些男子,与她苟合的又是哪一个。   算了,算了,想不出来就算了。   反正,严萱萱失了身,对小姑姑和卢宴来说,可不是坏事。相反,是件大好事呢。   严诗诗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如春花一般满脸朝气。 第74章   哪个没品的男子,居然看上了严萱萱那种女人?   想必也是一个没品的男人吧!   严诗诗嗤笑一声,摇摇头,笑着唤碧竹进来问:“先头我还未画完的那幅画呢,收哪去了?”   碧竹先是一愣,随后想起来,笑道:“姑娘问的,可是那幅妖娆蛇精的美人图?”   “对呢,快快拿来,趁现在有空,赶紧画完。”严诗诗心情好,越发爱画画,指不定这份好心情能促使她想象力大爆发,画出不朽之作呢。   心情实在是太好,逮住了严萱萱的狐狸尾巴,失身不再是处子,这个可是将来掰倒严萱萱的铁证呢。有了它,无论严萱萱将来的计划是什么,必将一败涂地。   严诗诗微笑仙子似的,全程微笑,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收笔完工。   碧竹偷偷探出脖子瞄了眼,立马乍舌,天呐,这般大胆的画作,京城贵女里,唯有她家姑娘敢了吧?   “碧竹,拿个上好竹筒来,装上它,派人进宫给大皇子送去。”严诗诗笑眯眯盯着自己贼大胆的画作,几乎已经在幻想,萧凌见到它会是怎样一副表情了。   严诗诗自己先偷偷乐一把,那小嘴翘得哟。   碧竹:……   没看错吧,也没听错吧,这样的……画,真的要送给大皇子欣赏么?一本正经的大皇子,怕是欣赏不来吧?   自己的丫鬟,严诗诗瞅一眼便知她在想什么。傻丫鬟,大皇子一本正经?那你真是被糊弄惨了!瞧瞧,上回宫里的林子里,大皇子都对她做了些什么?绝不是什么一本正经的少年郎,简直像个调戏姑娘的纨绔呢。   这幅画,指不定萧凌爱不释手呢。   严诗诗又窃笑一番,拍拍碧竹脑门,命她快去,快去。   碧竹只得乖乖照办,不过,拿来竹筒装好画,还没迈出院门,又被严诗诗打开窗户唤了回来。   “姑娘,还有何吩咐?”   严诗诗一脸狐狸似的笑,只叫碧竹先在外头等着。她转身回到书桌前,抽出一张信笺,飞快写好三行字,装进信封,从窗口递给碧竹。   原来是一封情书啊,碧竹一本正经接过信来,转身时偷偷笑了,自家姑娘还是挺懂情趣的,美人画搭配情书。   只是,画里的内容已是大胆至极,不知情书里又写了些什么,一本正经的大皇子能不能接受得了啊?   ——   皇宫,光熙宫,书房。   “大皇子,威廉将军一向都是太子一党,如今投靠咱们,会不会有诈?”   “大皇子,在下认为不会,威廉将军的宝贝女儿出嫁没两年,去年就被太子的娘家表哥折磨而死,嫌隙大着呢。如今,太子失势,弃暗投明,也在常理之中。”   “那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在太子那不受重视,常年被太子表哥压住一头……”   书房里,诸位谋士你一句我一句,讨论热烈。   萧凌坐在圈椅里,边品茶,边听谋士们各抒己见。   最近朝堂事件频发,桩桩件件都与太子有关,在太子身上真正印证了那句话,祸不单行。太子出了事,曾经支持太子的朝臣,很多都开始惴惴不安,考虑另投明主。   而这几个月,大皇子萧凌却接二连三干成了好几件大事,令宣武帝龙颜大悦。两厢一对比,萧凌的才干越发凸显,在朝堂人气大涨。渐渐的,前来投靠的朝臣很多,威廉将军只是其中一个。   萧凌在书房忙着时,前院专管礼物来往的收纳室也很繁忙。   “交给我吧,等咱们大皇子有空闲了,我再呈交上去。”收纳室门口,负责登记的小公公,头都没抬,语气淡淡道。   “交给你?那可不行!咱们姑娘特地吩咐我,必须亲手送到大皇子手上。”小厮阿麦替严诗诗来送信,捧紧木匣子,果断拒绝。   “亲自送到咱们大皇子手上?”小公公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搁下手中的毛笔,蔑视地抬头,“咱们大皇子正在书房议事,谁都不许进去打扰,这是规矩,懂吗?”满脸的不耐烦,“真要是很重要的东西,你也先搁下,稍后,我逮着空闲给你转交。”   阿麦听说大皇子在议事,立马停止争执:“不了,我在走廊里候着,大皇子什么时候有空,我什么时候面呈。”反正,绝不交出去。   小公公是新提拔上来的,乃大皇子身边总管的干儿子,颇有背景。小公公上任的半个月来,别府送礼的小厮见了他都低头哈腰,奉承得很。小公公习惯了奉承,眼睛渐渐长到了头顶上,第一次遇上阿麦这样不懂得讨好他的,忍不住嘴里一嗤:   “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不过也是来巴结咱们大皇子的狗腿子而已……退下,退下,下一个。”   小公公懒得再搭理阿麦,后头送礼排队的还有七八个呢。   阿麦听了,顿时火冒三丈,这是侮辱他家姑娘朝大皇子谄媚呢?   “你再说一句?”阿麦红了眼眶,主子受辱比自己受辱可是要严重千百倍的事,阿麦返回来,直接冲到小公公面前囔道。   “这位小哥,忍忍,忍忍,咱们是替主子们来送礼的,可别得罪了大皇子的身边人……”有好心的别府小厮拉住阿麦,劝道。   小公公坐在书桌前,眯眯笑地扫向阿麦,似乎在说,看到了吗,这样才叫懂规矩的人。笑过后,朝那个劝架的小厮道:“来,你上前,先给你办!”   阿麦气死了,再待不下去,掉头就走,坐上马车火速回了严国公府,向严诗诗的贴身丫鬟告状去了。 第75章   碧竹正在内室给自家姑娘叠衣裳呢,突然小丫鬟来报,小厮阿麦从宫里回来了,眼眶红红跪在院子外的地砖上,要自请领罚呢。   “红着眼眶?自请领罚?”碧竹一惊。   天呐,莫非阿麦路上弄丢了木匣子?   里头装的可是自家姑娘的亲笔字画呢,若是普普通通的字画倒也罢了,偏生是自家姑娘头回寄给大皇子的,意义非凡。   要是丢失,自家姑娘还不知要多恼怒呢。   思及此,碧竹丝毫不敢耽搁,连忙将手里的活转交给碧汀,匆匆忙忙走出屋子。   “碧竹姐姐,我办砸了事,甘愿领罚!”阿麦跪在院门口石子路上,远远见到碧竹,他哭丧着脸道,“但咱们姑娘的东西,我没弄丢,原封不动抱回来了。”   说罢,举高怀里的木匣子,等待碧竹检验。   “到底怎么一回事?”碧竹接过木匣子,打开盖子查验一番,里头的书信和画确实都完好如初。碧竹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疑惑问道。   阿麦没有添油加醋,红着眼眶将宫里的状况一五一十全告知了碧竹,末了,一副哭腔道:   “碧竹姑娘,我受点委屈没什么,可那小公公那般说咱们姑娘,简直太过分了!我一时气愤,就带上姑娘的东西掉头就走。”   “你干得好!”碧竹听罢,一股火也冒了上来。亏得阿麦有气性,扭头走掉,若阿麦稍微弱点,没敢走,真被那个小公公拿捏住了,还得了?   真被拿住了,往小了说,是严国公府没脸。   往大了说,往长远来看,将来姑娘嫁给大皇子,岂非人人都道自家姑娘没血性,婚前就被大皇子的下人欺辱了去,屁都不敢放?   真要给大皇子身边的下人留下这等印象,自家姑娘日后成了大皇子妃,岂非新婚燕尔还没过完,就得狠狠整理一番内宅,与那些奴才先斗上一番?   真真够糟心的!   ——   阿麦这边出了状况,严诗诗还不知道呢。院子里的红梅树下,她开开心心与娘亲靠坐在美人榻上,看红梅林里爹爹提剑练武。   落日余晖红彤彤的,冬日以来,难得的霞光,尽数洒落在严振山身上,严振山身量挺拔,挥剑动作干净利落,霞光映照下,简直潇洒似书中的侠客,给人无限美感。   “好!爹爹耍得真精彩!”一套动作完毕,严诗诗跳起来拍巴掌,脸蛋兴奋得红彤彤的。   得到赞誉,严振山朝女儿一笑,随后收剑望向默默不出声的娇妻,眨了个眼。   挤眉弄眼?   老不正经的,当着女儿的面还玩小年轻那一套,萧青青瞅到严振山眨眼,立马有些抹不开面子似的羞涩低头,内心数落男人一番。   “娘,爹爹这套剑术可是为了你而舞呢,快说好不好看啊?”严诗诗故意撞向娘亲肩头,揶揄地笑,“快说啊,爹爹还等着呢。”   “怎么,我表演了半日,冻得眉毛都快白了,竟等不了心爱的女人一句赞扬?”严振山脸皮向来厚,当着女儿的面,可是没少秀恩爱。   “精彩,精彩。”萧青青被父女俩弄红了脸,丢下这句,飞快拉拢披风起身,就要回屋内去,似乎承受不住父女俩的逗弄。   “哈哈哈……”   萧青青身后,传来父女俩不正经的大笑声。萧青青脚步顿了顿,回头见女儿笑趴在美人榻上,男人面朝自己得意地笑,萧青青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一片羞涩温柔,转头就跨上走廊回了内屋。   屋里,萧青青轻轻摸了摸披风下的腹部,又轻又柔。   院子里,严诗诗朝严振山奔去,笑道:“爹爹,你瞅,我娘还跟个姑娘似的害羞呢。”若是萧凌对她说同样的话,她才不会害羞跑掉呢,指不定还要求萧凌多说几句,好一饱耳福。   严振山目送娇妻背影消失,内心笑道,傻女儿,爹爹最爱的就是你娘身上这份女人味。   百看不厌。   自然,这样的话并不适合说出口,严振山收回目光,重新提起剑打量一番,摸着剑身,朝女儿笑道:“锋利,削铁如泥,是把好剑!难为你小小年纪,还能淘出这样的好剑送给爹爹。”   严诗诗得意地笑:“爹爹喜欢就好,以后啊,女儿还会孝敬您更好的剑呢。”   这把剑,是严诗诗提前得知爹爹要册封世子了,特意从古玩店里淘来的宝贝。但是吧,真正的好宝贝哪里还能沦落在古玩店里?早被收藏大家收进私库了。   萧凌也爱剑,上一世就是个收藏大家,皇子府里的绝世好剑啊一把又一把的,能闪瞎爱剑人的眼。待她嫁给萧凌后,萧凌铁定会拿出一两把珍藏来,好好孝敬自己爹爹的。   打着这个主意啊,严诗诗笑得格外贼。   “那爹爹可等着了哦,不许骗我!”严振山笑着摸摸女儿脑顶。   严诗诗笑:“当然!”   “你们父女俩,还不回屋,外头冻死了!”萧青青推开窗户,朝丈夫和女儿心疼喊道。   严诗诗肩头撞向爹爹胳膊,悄悄笑道:“瞧,娘亲一小会没见到爹爹,就想了。爹爹快回屋吧,小心娘亲想出相思病来。女儿就先撤了。”   说罢,严诗诗揶揄地朝爹爹一笑,提起裙子快步跑出爹娘院子。   严振山也没多留女儿,今儿娇妻心情不错,他有私心想与娇妻多温存一会。哪怕子嗣不可能再有,夫妻间的恩爱生活也是很重要的啦,人生在世,夫妻恩爱可是一种极乐的享受。   ——   严诗诗出了爹娘院子,身子一闪,躲在大门后,悄悄探头,见爹爹身子潇洒朝娘亲窗口走去,娘亲面色含羞嗖嗖关上窗户。   “真浪漫!”严诗诗笑着缩回脑袋,不再偷看,一身梅红披风愉快地朝自己院落走去。   感受着爹娘间美好的爱情,严诗诗不由自主联想到了自己的爱情。   上一世活着时,爱情很美好,死后才知那份爱情只是自己以为的美好,仅仅感动了自己而已。于太子萧贞而言,那份爱情远远比不上第一谋士带给他的利益,何其可悲。   这一世嘛,擦亮了双眼,成功甩掉恶心的太子,与大皇子萧凌恋爱上了,目前为止,很幸福,萧凌待她很好。依着萧凌上一世冷漠的性子,依着萧凌对待周围人的冷淡态度,严诗诗曾经实在难以想象“每日清晨想她一遍”,竟是萧凌能做出来的事。   “不是说你很忙吗?居然早起不赶紧去忙朝务,还有空闲,每日清晨对着窗外白雪想我?”严诗诗踢着脚下石子路上的积雪,翘嘴笑道。   脑子里啊,浮现的尽是萧凌一身单薄白睡衣的画面,他推开窗户,凝望白雪,思念还在赖床的她。   严诗诗正美着时,前头小径劲头拐来一道熟悉的身影,似乎隐隐还伴随着“姑娘,姑娘”的呼唤声。   定睛一看,是碧竹提了灯笼走来,碧竹似乎面有愠色。   “可是又有小丫鬟招惹了你,瞧把你气的。”严诗诗等待碧竹靠近,笑着打趣道,“说吧,这回又是何事气着你了?”   望见自家姑娘的笑脸,碧竹有些不敢说真话了,生怕姑娘面上的笑容如河水决堤一般,顷刻间退得干干净净,让人心疼。   “怎么,真出了大事,连一向不怕事的你都不敢汇报了?”严诗诗依旧在笑,府里能有什么大事,与上一世的生死相比,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却不想,下一刻,严诗诗面上的笑容到底凝固了。   “什么,没送出去?又抱回来了?”严诗诗震惊极了,难以相信,她给萧凌的第一封情书啊,居然如此晦气,送都送不出去,还连累自家小厮挨了白眼。   “谁干的?”良久,严诗诗牙齿缝里蹦出几个字,比路边的雪花还凉。   “出宫路上,奴才打听清楚了,那个小公公是大皇子身边大总管的干儿子。”阿麦跟在碧竹身后,见主子问,连忙闪身出来道。   “大总管的干儿子?”严诗诗莫名的握紧了手心。   干儿子是哪一号人物,严诗诗没见过,不清楚。但是,那个大总管杨全是哪号人物,严诗诗却清楚得很。   大总管杨全,是萧凌上一世颇为器重的左膀右臂,头脑灵光,是萧凌身边极其能出谋划策的主。   换言之,大总管杨全对萧凌的重要程度,未必比上一世太子身边的第一谋士低。   莫名的,严诗诗心头冒起一个念头:上一世太子能为了第一谋士,丝毫不追究她的死,那么这一世,萧凌又会如何对待大总管杨全呢?   别说什么,此事全是小公公的纰漏,与大总管杨全无关。怎么可能无关?满皇宫都知道她与萧凌是恋人,那个小公公会不知道?若没有大总管杨全有意无意的示意,区区一个小公公也敢下她的脸面?   严诗诗才不信呢。   虽然,她何时得罪的杨全,严诗诗并不清楚。但她知道,这个大总管杨全绝对看她不顺眼,此事,百分百与杨全脱不了干系。   就是不知萧凌会怎么选。   是为了她,惩罚大总管杨全;还是保下杨全,让她隐忍、吞下这份看上去没什么大不了的委屈? 第76章   冷风习习,严诗诗身上的梅红披风摇曳,似大红花瓣落在风中,翻滚来又翻滚去。   不知是不是冷风吹多了,脑子会清醒,渐渐的,严诗诗心情平静下来,朝碧竹和阿麦摆摆手,轻松笑道:“好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别放在心上。”嘴边带着一丝笑。   此话一出,听愣了碧竹和阿麦。   出了这般严重的事,如此轻轻放过?   尤其是碧竹,自家姑娘什么性子,最清楚不过的。在西北时,谁要是招惹了自家姑娘,姑娘必定三倍五倍的还回去,没有一次放过对方,甘愿咽下委屈的。   今日是怎么了,姑娘居然丝毫不予追究?   爱情的力量真有那般大?   就因为得罪姑娘的是大皇子的身边人,所以,被轻轻揭过?   碧竹满脸的蒙逼,严诗诗自然瞧出来了,但不予解释,只对小厮阿麦道:“你出去一趟,事情没办成,本应要罚。但念在错不在你,你也维护住了本姑娘的面子,罚就免了,先回去吃顿热乎晚饭吧。”   说罢,严诗诗再不多说,沿着铺满银银白雪的小径,脚步轻盈朝自个小院归去,似无事发生。   “碧竹姐姐,姑娘真的不打算追究了?”阿麦宛若坠在梦里,只感觉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   碧竹目光粘着姑娘的背影,轻轻摇头,她也搞不懂姑娘在想什么。打发走阿麦,碧竹快走几步追上去,给姑娘提灯照亮脚下的路。时不时,偷偷瞅眼姑娘,只见姑娘嘴角一直浅浅有笑意,真的不恼不怒,真的没将小公公的事当回事。   直到回了闺房,洗漱完毕,躺去暖和的被子里,严诗诗都没再提及,碧竹身为下人,不好再问。见姑娘阖上双眸睡了,碧竹轻轻掩上床帐,带着满腹疑惑出门去外间守夜。   芙蓉帐下的严诗诗,闭上的双眸在碧竹掩上门的那一刹那,复又睁开。窗外的月光,今夜格外皎洁,涌进闺房,在地面上铺展开来,如云雾一般,瞅着瞅着,严诗诗仿佛又回到了阎王殿里,仿佛又看到了生死簿里的一幕幕……   她死后,萧凌那双饱含痛苦的双眸,萧凌夜夜守在坟前的憔悴身影……多年后,萧凌照顾她雕像,那种温柔和体贴,宛若她还活着……   萧凌的深情,严诗诗每回忆一次,都暖一次。   正因为有那些回忆,严诗诗在最初的恼怒和忐忑后,才能迅速冷静下来。   她的萧凌哥哥,不是太子,不会令她失望的。   她相信萧凌,会给她一个满意的交代。   一定会的。   带着盈盈浅笑,严诗诗裹着厚厚的棉花被,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梦里,有萧凌,他低头向她请罪……   ——   皇宫,光熙宫。   书房的热烈讨论,一直从下午延续到夜里三更天,晚膳都是送进书房吃的。   众人散去,萧凌走出书房时,漆黑的夜空挂着一弯小镰刀,还有零星的几个星星。   耸动两下肩膀,伸一个懒腰,萧凌立在走廊赏月,看着看着,萧凌笑了,今晚的月牙儿很美,跟诗诗笑起来的小嘴一般,又甜又美。   正在这时,贴身侍卫展风走近,有话要禀报。   “何事?”萧凌眯着双眼,凝望天空月牙儿,仿佛真的是诗诗带笑的嘴,舍不得挪眼。   展风凑近一步,在萧凌耳边三言两语讲述清楚今日发生的事。   “怎么现在才禀报?”萧凌立马变冷,回头训斥,声音冰冷。就跟变戏法似的,先头的眉眼温柔荡然无存,满脸的质问。   展风:……   大皇子耶,书房议事时,等闲之事,不重要到火烧眉毛的大事,一律不许闯进书房打扰,这是大皇子您亲自定下的规矩啊。   “玩忽职守,军棍二十,自去前院领罚。”萧凌一个白眼过去,毫无客气可言。   展风:……   唯有延误军情,耽搁大事,才轮到领军棍啊,今日,他犯的错误有那般大?   “再不去,军棍变成五十!”萧凌一脚踢向展风小腿。   展风只得委委屈屈前去领罚。   “天呐,展风大人可是大皇子跟前的第一红人啊,何事啊,他居然被罚。”   “好像是玩忽职守,消息禀报晚了。”   “玩忽职守,不可能吧?展风大人最是做事认真的,还能延误消息,迟报?”   “听说,是为了严姑娘的事……”   月光下,展风趴在院子的长凳上,军棍打屁股声一下又一下响起,前院还没睡的太监全都出来看热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一个知情人,将小公公和严国公府小厮之间的事儿吐了个底朝天。   “咱们大皇子一旦有了心爱的姑娘,真真是放在心尖尖上疼爱啊。”   趴在长凳上领罚的展风,耳力极佳,围观人的议论听了个一清二楚。原本满心疑惑的他,立马领悟了真谛——敢情,大皇子是拿他杀鸡儆猴,给光熙宫里的人来个重磅提醒,严姑娘是未来的大皇子妃,她的任何消息都与紧急军情一样重要,谁敢怠慢,就惩罚谁!   连展风这样的第一红人,都被罚了,明摆着,大皇子是提前在自己宫里给未来的大皇子妃立威了。   一时,光熙宫上上下下,全都明白了严姑娘至高无上的地位。   搞出这般大的动静,大总管杨全很快得知消息,眉头紧蹙。   “干爹,您可要保住干儿子啊,儿子真的不是故意的,也不知怎么的,就鬼迷了心窍,都没搞清楚那个小厮是哪个府上的,就,就犯了错……干儿子真不是故意的……”   小公公耀武扬威时,哪里料得到会有这样的祸事?   小公公哭着抱住大总管杨全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浑身上下早已吓得直打颤。他明白,连无辜的展风都被罚了,他这个当事人肯定逃不过。他身子可没展风结实,几十军棍下来,哪里还有命。   大总管杨全一脚踢开干儿子,恨铁不成钢道:“看在你爹的份上,才给你个肥差,你倒好,才当差几天,就给我捅出这般大的篓子?”   原来,小公公的爹曾经救过杨全的命,当年,雪地里被毒.蛇咬伤,是小公公的爹用嘴吸毒,才保住杨全的命。而恩人自己有痨病,吸了蛇毒后,大约身体更弱了,没多久,病逝。   有那份恩情在,杨全才提携了小公公。哪里料到,小公公如此不成器?   “来人,拖去暴室,此生不得出!”杨全闭上眼,狠心下命令。进了那等地方,一般活不下来,劳累而死。侥幸活下来,也是一生做苦活、累活,煎熬一生。   小公公自然听说过暴室,吓得顿时翻了白眼。   处理完小公公,杨全命小太监拿来绳子,捆了自己,在一群群小太监的围观下,快步穿过长廊、月洞门,跪在大皇子书房门前的长廊上,磕头请罪:   “大皇子恕罪,老奴该死,老奴治下不严,导致下头的人作威作福,得罪了严姑娘。犯事的小太监已经罚去暴室,奴才稍后自去领罚,罚俸三年,军棍一百……奴才保证,日后再不会有今日之事发生。”   “另外,明日清晨,老奴会带上百分百的诚意和赔礼,前往严国公府向严姑娘请罪。”   杨全确实能干,条理清晰,三言两语将此事如何善后都交代清楚了。   尤其杨全提议,亲自登门严国公府负荆请罪更是一绝,要知道,今夜领完一百军棍,明日可是路都走不利索。这样的他登门严国公府,无形中向全京城和严国公府的人宣布,大皇子有多重视严诗诗,小公公的一个小错,就能令大总管这样的左膀右臂被罚军棍。   如此,可谓是给足严诗诗面子了。毕竟,今日受委屈的只是严诗诗身边的小厮,并非严诗诗本人,且仅仅是言语上被怼,并未发生肢体冲突。   杨全自以为自己的处理方式很得体。说完,额头抵地,等着萧凌像往常接纳他的建议一般,点头同意。   书房门敞开,萧凌面对大门而坐,凉凉的目光扫过门前的杨全。良久,萧凌一言不发,食指缓缓抬起,轻叩桌案,“咚咚咚”,发出有规律的响。   不大的轻叩声,落在书房伺候的小太监耳里,却犹如催命符般。长久伺候在大皇子跟前的人,都能听出几分恐惧来。   展风领完军棍,一瘸一拐返回书房,看到的便是阎王爷一般冷冷坐在书桌前的萧凌。   真的,此时此刻的萧凌,就同阎王殿里的阎王爷一般,高冷,阴沉。   “这就是你的解决方案?”注视良久,萧凌薄薄的唇终于微微张开,从牙齿缝里挤出凉幽幽的话,如同地宫里冒出的,“若今日,小公公冲撞的贵人是本皇子……杨全,你也打算只是这般就作罢?”   大总管杨全,跪在冰凉的地砖上,大冬天的,背后冷汗直冒。光听萧凌的语调,不看表情,他已是知道,先前低估了萧凌的怒火。   “冲撞了严姑娘,如同冲撞本皇子一般,同罪……”萧凌目光一斜,做出了决断,“杨全,从今夜起,你调去桃花山庄当总管……”   此话一出,杨全浑身僵住,抬眼望向萧凌,两颗眼珠子都不转动了,难以置信到了极致。   他可是萧凌的左膀右臂啊,就为了区区一点奴才间的冲突,撤去他大总管的职务,调往京郊的桃花山庄,去给一片桃林当总管?   从此,对他弃之不用?   杨全简直怀疑萧凌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脑子锈掉,不正常了!   展风也满心疑惑,这样的惩罚,似乎真的太重,也……太不寻常了。爱情固然重要,但为了哄严姑娘开心,就自断臂膀?   这,这,这……难以想象,会是大皇子做下的事!   展风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萧凌起身大步往书房外走,看都不再看杨全一眼,一脸漠然大步离去。   月光下,萧凌回想起上一世死在毒.药下的严诗诗,她咬出血的唇,她掐破手心的指甲痕迹,无不在诉说,她死前有多痛苦。   堂堂王妃被毒.死,杨全这个大总管是怎么当的?   就算事后查出,杨全确实没参与投毒,但是掌管不力的名头没得跑。上一世,急需人才的关键时刻,萧凌都能一怒之下弃用杨全,更何况这一世?   萧凌无法原谅杨全,也不愿原谅那个两世都对严诗诗不够重视的大总管。   ——   月色下,严国公府守备森严,巡逻的护院分成几队,来来回回巡逻各处,尤其院墙一带盯得更紧。不过防卫再严,都难以挡住真正的高手,只见一个黑影纵身一跃,如同起飞的燕雀,从院外跳跃上院里的一株大树,潜伏一会,确信巡逻的人暂时不会来,黑影跳下大树,飞快钻进林子飞奔起来。   黑影很快翻墙跃入一座精致的小跨院,踮起脚尖轻轻来到一扇窗下,手里铁丝捣鼓两下,撬开窗户内栓,翻窗而入。   进入的是一间宽敞的卧室,月色下,新鲜的红梅插在白净瓶里,淡淡散发着幽香。粉红色床帐下,一个姑娘面朝外躺着,也不知梦里看见了什么,嘴角微微翘起,甜蜜在笑。   姑娘笑容太美,黑影似乎看痴了,不知不觉驻足,贪婪般凝望。   “嗯,大表哥,我热……”睡梦中的姑娘似乎真的太热,抬手推开身上的被褥,囔囔自语,“大表哥,真的好热,你走开些……”小手一个劲去推空气。   看到这一幕,萧凌忽然开心一笑,轻轻道:“诗诗,你不会是梦见我……强行抱住你,不肯放手吧?”   话音刚落,只见床帐下的严诗诗嘟起小嘴,声音娇娇的:“大表哥,你怎么这么坏,人家真的不要了,你浑身热得像火炉……酷暑的天,你走开,走开点啦……”   莫名的,听到这样娇滴滴的话,萧凌忽然身子某处有些不对劲起来,小腹窜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火苗。再见床榻上严诗诗一脚踹开身上的棉被,玲珑曲致的身段,如一朵白梨花,完完全全绽放在男人眼前……   隔着一层薄薄的粉红纱帐,雾里看花,若隐若现,美到极致。   萧凌小腹那团火苗,似浇了油,熊熊燃烧起来,直烧得他口干舌燥。这种感觉是什么,上一世中了药迷迷糊糊,与严诗诗有过一次激烈关系的他,大致是明白的。   “该死。”萧凌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他以为君子如他,见到衣裳不整的严诗诗,也不会乱来的,才纵容自己夜闯香闺。   哪里料到,几个照面,就在严诗诗床前败下阵来。   喉咙烧得难受,萧凌逼迫自己视线移开,这一转,不远处桌上的茶壶映入眼帘。几个茶杯倒扣在茶壶周围,另有一个杯中有水,孤零零立在木桌上。萧凌本能去拿倒扣的茶杯,不过,刚拿起来,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忽然放下,单手抓起有水的那个粉红牡丹的杯子,举到唇边,咕噜噜几口喝下去。   睡梦中的严诗诗,一不小心踢到床沿,疼醒了,正要去揉,忽然听到“咕噜”“咕噜”的吞咽声,出于本能抬头望去,吓得险些尖叫出声。不过到底是情人,很快认出那个男人的侧影有些像萧凌,尖叫声压回了喉咙。   “大表哥?”盯着男人咕噜咕噜喝水的侧影,严诗诗轻轻唤出声。   萧凌动作一僵,糟糕,偷喝媳妇茶水的事……这么快,就东窗事发了?   怎么说呢,一个大男人,夜里偷偷摸摸进入心爱的姑娘闺房,偷喝茶水,还被姑娘当场逮个正着,很有几分不好意思啊。   严诗诗掀开床帐,没了粉红床帐阻隔视线,月光下的男人面容越发清晰,千真万确就是她的大表哥萧凌。   聪明的严诗诗,似乎琢磨出了几分萧凌的心态,她一把坐在床沿,两只小腿垂在空中,故意笑着道:“大表哥,你怎么不说话,也不转过来看我,光顾着偷喝我家猫的水!我家猫知道了,会不开心的!”   猫?   猫的水?   不是她的?   “噗嗤……”   萧凌直接喷了茶水,险些呛死。 第77章   粉红杯子是小猫的,里头的水也是猫喝过的,惊得一向爱干净的萧凌险些呛死。   “呕……”   “呕……”   萧凌受不了,扶着桌子,弯腰狂吐,先头喝下肚的要全吐出来。   严诗诗见状,好一阵后,忽然捂嘴“咯咯咯”笑起来,一声一声,如银铃荡漾风中,尽情释放好心情。   两世以来,严诗诗还是头回见到萧凌如此窘迫的样子,曾经的萧凌,总一副高高在上的天神样,今夜像是凡间被媳妇捉弄还不敢发火的凡人,有趣,有趣。   严诗诗双腿空悬,坐在床沿,“咯咯咯”银铃般笑个不停,捉弄萧凌后,绝好心情。   严诗诗小声一阵阵,萧凌又不傻,很快琢磨出点什么来,停止呕吐,抬头望向床沿捂嘴笑得像快乐仙子似的严诗诗,姑娘白衣乌发,白色睡衣宽宽松松,像裙子沿着姣好身段垂落,广袖随着“咯咯”笑微微颤动,在白莹莹的下巴摇曳。   最美的是姑娘那双睡眼惺忪的眼睛,明明尚未睡醒,雾蒙蒙的,却笑成了天边的月牙儿,弯弯的,好看极了。   记忆里,诗诗还是头回这般在他跟前笑,萧凌看愣了神,目光直直的。   男人看直了眼,严诗诗是个心思敏感的姑娘家,岂能察觉不到?起先还能继续“咯咯咯”地笑,后来被瞅得不好意思起来,再笑不出,脑袋一偏,轻咳一声:   “大表哥,你看什么?哪有你这样一直盯着姑娘看个不停的,你臊不臊?”   萧凌眼尖,哪怕月光朦胧,也看清楚了诗诗一点点泛红的面庞,他从桌边站直身子,笔挺如松的高大身躯缓步迈向床榻上的诗诗,笑道:   “你戏弄我在先,我盯着你看在后。打个平手。”   彼此彼此,谁都不占谁便宜。   “我哪有戏弄你?”严诗诗转回脑袋望向男人,假装不懂,嘴很倔。   但望着月光下的男人一步步靠近,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说不清道不明的,严诗诗心头涌起一阵紧张,本能地往床里缩了缩。   不过,她两条小腿还没来得及缩回,萧凌抢先一步按住她双膝,迫使她缩不回去,他再侧身坐在床沿,两人肩并肩紧紧挨着坐。   “你还没戏弄我?谁骗我那是猫喝过的水,害我吐了半晌。”萧凌的手从她膝头抽回,轻轻拨开她耳边碎发,露出她雪白的耳朵,红唇凑过去,一个字一个字蹦出,“哦,我懂了,原来你就是那只猫,会耍人的小坏猫。”   萧凌的声音本就很悦耳,低沉有磁性,如今,他再故意压低了声音往她耳里送,一瞬间,似天降毛毛细雨,每一丝都落在她心湖,打起一圈圈涟漪。   那滋味,说不出的酥。   严诗诗耳朵都听醉了,半晌,缓过神来,脑子清醒了,找回自己的声音,仰起脸朝萧凌倔强道:“就是戏弄你,怎么了?谁叫你白日过分,你活该!”   白日?   哦,这是算账来了。   “好,是我活该。”萧凌笑着认栽。   说实话,这世上敢如此捉弄他的人,还真只有天不怕地不怕的严诗诗一人。换个人,都得倒大霉。要知道,他方才差点连胃都吐了出来,难受死了。   你想想,爱洁的人,幻想自己喝下猫舔过的水,多恶心啊。   “哼。”严诗诗倔强一哼,上一世是夫妻,她再不关注萧凌,也是或多或少知道点萧凌的个人习惯的,哪能不知他爱洁?   明明知道,却还是这般捉弄一顿,自然是给她自己报仇的。姑娘的心眼都大不到哪里去,辛辛苦苦写下的第一封情书没送出去,晦气极了,心头怎么可能没有丁点埋怨?   哪怕知道他会处理好那件事,会给她一个交代,可她心头多多少少是不爽的。   这不,让他喝下“猫舔过的水”,让他“狂吐不已”,为自己出口小气,以泄心头之恨。   萧凌看着心爱姑娘倔强的脸庞,看着她翘起的嘴角,萧凌蓦地想起自己今夜前来的目的,立马肃容起来,双手揽住严诗诗肩头,看进她双眸,道歉:   “诗诗,我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了你的礼物,却被那起子不长眼的奴才给破坏了,真真是毁得我肠子都青了。”   两世以来,这还是严诗诗送给他的头份礼物呢,得知被小公公弄没了,萧凌当时掀起惊天大怒,杀人的心都有了。   萧凌一脸真诚,条理清晰地告知严诗诗,他得知此事后,如何处置的。   得知大总管杨全被罚去桃花山看守桃林,严诗诗微微愣了愣,说心底话,她当然期盼恋人心头自己最重,谁都不能压过自己,但还是问出了口:“大表哥,听闻杨总管是你的得力助手,就因为这点小事被弃之不用,会不会浪费了人才?”   萧凌摇头,认真道:“你是我的未婚妻,不敬你的奴才,要来何用?奴大欺主吗?”   也许当时犯事的小公公并不知情得罪的是谁,但是,后果已经造成,事关严诗诗,他就得狠狠敲打一番自己身边人,让他们知道严诗诗在他心头的地位。   唯有如此,才对得起他心头的那份爱,也才能安了诗诗的心。   果然,严诗诗听后,整颗心彻底放下,说不出的舒畅。   “啊?展风也被罚了?”严诗诗意外极了,不解道,“他又做错了什么?”   萧凌轻刮严诗诗鼻尖,一本正经道:“你的任何消息,对我来说,都是价值连城的大事,他居然敢知情不报,延误到夜里三更才报,你说该不该罚?”   大约是男人面色太过一本正经,严诗诗见了,听了,突然腾起一个感觉,她对他来说,真的无与伦比的重要,只要跟她相关的事,便是如同紧急军情一般的大事。   “大表哥,你,真好。”严诗诗心底的暖,传递到双眸,渐渐暖出了泪花。明明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话到嘴边,最重浓缩成“你,真好”。   “知道我好,那……回报我一下,如何?”萧凌粗粝的指腹划过严诗诗眼角,揩掉眼角的泪珠。   “什么回报?”严诗诗不解。   萧凌忽的抽回手指,放进嘴里,吸允指腹上头的美人泪,目光灼灼盯住严诗诗美美的双眸。   盯了好一会,陡然出手,月光下,捧起严诗诗白莹莹的面庞,轻轻吻向她湿润的眼角。   吻得又轻又柔。   严诗诗眼角一阵阵发热,唇似一股股暖流,不停游走,从左眼吻去右眼。很美妙的感觉,还带点微微的刺激,严诗诗闭上眼,睫毛微颤。   她睫毛微颤,一下又一下轻拂他面上肌肤,莫名的,生出另一种刺激来。萧凌闭上眼,指腹用力,对她的脸庞越捧越紧,忽的嘴唇下滑,从眼角来到她光洁的面颊。   也不知怎的,萧凌脑海里忽然闯进上一世疯狂亲吻她的一幕,那一夜,也如今夜一般月光皎洁,中了药的他神志不清,逮住山洞里的严诗诗抵在岩石上,在她的哭喊中,强行亲吻她……那一夜,她咬伤了他,哭声破碎,事后,她横眉怒目。   萧凌都联想起了上一世,严诗诗又怎么可能完全忘记上一世?   只是吧,姑娘家就是那般奇怪,曾经不喜欢萧凌时,他亲她吻她占有她,那绝对是死一万次都不能够原谅的事。可如今心头有了这个男人,曾经的那些回忆,居然自动抹去了不堪成分,变成了另一种不可多得的回忆,甚至带着三分美好。   严诗诗闭上眼,她还记得,上一世的萧凌很失态,很急切,如狂风暴雨,她是雨下差点倾覆的小舟。   迷迷糊糊正回忆时,严诗诗突然一个没坐稳,身子一斜,萧凌也跟着坐不稳,两人齐齐倒在软软的床褥上。   他上,她下。   鼻尖对着鼻尖,四目相对。   “诗诗,我想……”我想亲你,这一世,他想求得她的同意,不想再强迫她。   严诗诗却被两人眼下古怪的姿势,闹红了脸。再听男人说“我想……”才刚回忆过上一世的严诗诗直接想歪了,以为男人控制不住,想提前洞房花烛,这可不行。上一世,他是中了药,一切不受他控制,这一世,他明明是清醒可控的。   “不行!”本能的,严诗诗脱口而出。好人家的姑娘,民风再开放,也不能婚前失贞,这是底线。   萧凌的表情,蓦地凝固。   久久凝视严诗诗双眸,最后,萧凌默默翻身下来。她还没做好准备献出初吻,他不强迫,这等美好的事,他愿意等,等到她心甘情愿的那一天。   “好,我等你。”萧凌躺在严诗诗身侧,两人肩并肩躺着,萧凌望着床顶,平复好一会,给出承诺。   严诗诗误会了,误以为男人还在等着那种事,心头只觉男人太过大胆,犹豫片刻,小手捂住胸口,还是红脸直言拒绝:“大表哥,不三媒六聘,不到新婚夜……不可以……绝不可以。”   萧凌沉默,不说话了。   不过,萧凌的沉默,并非是失望,而是陷入了深思。   原来,他的诗诗平日看着活泼、大胆,骨子里却是如此保守的一个姑娘,连亲吻这种事都得新婚夜。这就难怪,上一世,发生那样的事后,无论他怎么道歉,怎么弥补,她心头始终有疙瘩,一直不肯原谅他。   “大表哥,你是不是……很失望?”见男人沉默下去,严诗诗莫名的有点不忍心,琢磨自己方才的用词是不是太狠绝。   “没有,”萧凌展颜一笑,侧头看她,“你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说话间,萧凌怕她只穿薄薄睡衣,会冷,便撩起厚实的被子铺在两人身上。给她盖严实了,萧凌再重新躺下,许久没见面的情人,很快,又自然地闲聊起来。   两人聊天内容很广,天高海阔,随意畅谈。   聊着聊着,严诗诗突然想起严萱萱来,若说这一世还有什么未解决的心事,小姑姑和卢宴可要摆在头一个了。   严萱萱太不要脸,也不知勾搭上了哪个权贵,不要脸到连身子都献出去了。依着严诗诗的猜测,上一世那个权贵绝对在恭王妃之路上,给予了严萱萱莫大的帮助。   如此看来,那个身后的男人,地位绝不简单,要想连他一块扳倒,指不定得借助萧凌的力量。   “大表哥,你能帮我查出严萱萱身后的那个权贵吗?”   严诗诗知道萧凌是重生的,所以家里这点丑闻压根就不是秘密,干脆对萧凌和盘托出,说自己察觉严萱萱极其不对劲,似乎要效仿“侄女抢姑父”的丑事。   萧凌原本就有插手,不过都在幕后,瞒着严诗诗悄悄进行罢了。如今见严诗诗主动对自己提及,丝毫不将他当外人,萧凌内心蓦地甜蜜极了。   严萱萱身后的男人是太子,且已经委身给太子,这些萧凌都是知道的。但他没法对严诗诗直言,毕竟他理应今日才从诗诗口中得知严萱萱不对劲,那他怎能提前就调查了严萱萱?   所以,萧凌最终假装自己不知:“好,你放心,这点小事包在我身后,过两日就给你回复。你放心便是。”   “嗯。”严诗诗自然放心,萧凌的本事,她上一世便知。   突然,两人的胳膊触碰到了一起,接触的地方,有暖暖的热流传递。严诗诗没往回缩,萧凌嘴里还在说着话,内心却在琢磨她允许的尺度。   没忍多久,萧凌手掌一翻,罩住她小手,包裹进他宽大厚实的掌心。   如同,贝壳包住小珍珠。   见她没反抗,萧凌眼角眉梢溢上幸福的笑。   “傻样。”严诗诗也偷偷笑了。   ——   萧凌在严诗诗被窝里,逗留大约半个时辰,若非怕丫鬟察觉对她声誉不好,萧凌真想侧卧美人边一整夜不离开。   “我走了,你要是想我,记得给我来信。”临走时,萧凌依依不舍地站在窗外,再三叮嘱。   严诗诗立在窗里,点着头,催促他快走,一个大男人深更半夜出现在她闺房,一旦被人瞧去了,简直不知该如何……向娘亲解释。   只是不知该如何向娘亲解释?而不是怕流言蜚语?   呃,你没看错。   严诗诗打小在民风最为开放的西北长大,脑子里确实没有京城人士的迂腐念头,可是,她娘萧青青不一样啊,萧青青可是土生土长的京城郡主,哪怕在西北住了十几年,开放了不少,某些根深蒂固的东西,还是很在意的。自从严诗诗长成大姑娘了,萧青青就明里暗里提点过好几次,不许她如同西北姑娘一样太过开放。   所以,一旦萧凌夜闯香闺的事,被人瞧去,东窗事发,严诗诗最怕的不是别的,而是不知该如何向娘亲解释,娘亲才能气消。   萧凌也知道如今虽然民风开放,但是夜闯香闺还是不大被世人接受,所以他心底是知道自己该快点消失,才最安全的。可心头知道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最终……   一步三回头,大约回眸凝望第九十九次吧,萧凌终于跃上墙头,翻出院墙消失不见了。   严诗诗松了口气。   不过那口气刚吐完,下一刻,严诗诗发觉内心有些空荡荡的,尤其重新回到床帐里,方才还是两人共躺,一下子只剩下自己,那股子空空的感觉越发强烈。   “我……我这是……就开始思念了吗?”严诗诗惊呆了,才刚分开呢。   这头,严诗诗已经开始思念,那头,萧凌才刚翻出严国公府的外墙,猛然想起一件事,今夜是为了道歉而来,而道歉的起因是严诗诗给他的礼物没送到。可折腾了一夜,香闺闯了,院墙也翻了好几趟,礼物是什么,他却还没见到。   “走得太急了,居然将礼物给忘了。”萧凌回头望向高高的院墙,脚尖一点,就要再次翻墙进入。   不过,下一刻,又生生忍住了。   不若明夜再来吧,有礼物在,他夜闯香闺,也算是出师有名?   思及此,萧凌立在墙下,坏坏一笑。 第78章   萧凌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可惜,没能如意。   次日上午,他从承德宫与宣武帝议事回来,人还没迈进自己光熙宫大门呢,展风便一瘸一拐迎上来,喜滋滋告知:   “大皇子,方才严国公府又送来一个木匣子,是昨日那个。”   可见,严姑娘没计较昨日的事,没与大皇子置气,要不然铁定不会再送一次。展风心头可是松了一口大气。按照昨日大皇子的盛怒,严姑娘若不原谅,还不知要引起多少风波。   萧凌听了,身形一顿:“已经送来了?”   “千真万确,就放在您书房的桌上。”展风有些奇怪,主子瞅着像是……不大开心?   当然不开心,萧凌的计划可是再来一次夜探香闺,如今,礼物已经送进宫,他再没借口今夜夜探香闺了。   早知如此,不如昨夜立马返回去拿,还能再见诗诗一面。   不过遗憾归遗憾,远远看到书桌上的红木匣子,知道里头是诗诗送他的礼物,萧凌心内的点点阴霾顿时散去,两世以来,这可是诗诗头次送他礼物呢。   萧凌迫不及待去开锁,大手搭上木锁,刚要打开,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打住。   “都下去。”萧凌长臂一摆。   展风立马会意,遣散书房里伺候的几个小太监。遣散完,展风挑选一个靠墙的位置站好,此处距离大皇子较远,不碍事。一抬头,却见大皇子瞥向他,那一眼,意味深长,颇有些嫌弃。   展风:……   一个礼物而已,大皇子耶,用得着这般吗?连他这个向来不用清场的贴身侍卫,都赶出去?   腹诽归腹诽,下一刻,展风到底麻溜地滚出门外。带上书房门的那一刹那,展风的腹诽声音最响亮。   房里终于没了人,萧凌抱起红木匣子来到无人的窗前,迎着冬日暖阳,翻开大红盖子,只见里头躺着一个竹筒,竹筒下压着一封信。   信,可是情书,萧凌眉眼弯弯率先拿起来。   展开来,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上头的字清秀极了,一手漂亮的梅花小楷。都说字如其人,从里头,萧凌确实看到了严诗诗独有的个性,看似端庄,带着三分婉约,骨子里却调皮着呢。   字数不多,短短三行,却看乐了萧凌:   “大表哥:   这个称呼,嗯,我不大喜欢,不若换成凌哥哥,如何?   落款:水蛇妹妹。”   “水蛇妹妹?”萧凌差点笑喷,这个名字怎么来的啊?   真是个古灵精怪的小可爱,萧凌笑着放下信纸,打开竹筒的塞子,小心翼翼抽出里头的画,平铺在书桌上。   瞅上一眼,萧凌先是一愣,有些不敢置信。   再认认真真瞅几眼,萧凌堂堂一个大男人,忽然涨红了脸。   “水蛇妹妹,原来出于此,诗诗,你真的够……让我意外!”   你道怎的?   只见画上,一片红梅树下,立着一个蛇精美女,大冬天的香肩裸露,撑着小红伞回眸一笑,险些勾走男人的魂。   左端,配上几个妩媚的字:我是水蛇妹妹,你的魂,成功被我勾走了吗?   这样的画,太大胆,太让萧凌意外。   虽说大龙王朝民风开放,但是绝大部分贵女骨子里依旧被四书五经钳制,根本放不开,作起画来,千篇一律的无聊。陡然见到严诗诗这样新颖别致的,萧凌心头是说不出的震撼。   “诗诗,你真是个宝贝。”   拥有严诗诗这样与众不同的姑娘,萧凌心内豪情万丈。再次去触碰它,宛若碰的不是画纸,而是严诗诗的冰肌玉肤,动作又轻又柔,生怕弄疼了她。   门外守候的展风,纳罕极了,什么样的礼物能让大皇子观摩那么久?一刻钟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回事的管事在走廊排成了长队,还不见大皇子有丝毫开门见人的意思。   展风透过门缝偷偷一瞥,只见里头的大皇子坐在书桌前,伏案写字呢。也不知在写什么,写了又弃,弃了再写,来来回回,丢进纸篓的废纸都装不下了,溢到外头。   ——   严诗诗将信送出去后,便一直在笑,猜测萧凌最可能有的反应。   “铁定是喜欢得要命。”   “然后,来一封回信?”   没想到,严诗诗还真猜对了,午饭刚过,她散步归来,还没来得及脱衣裳歇晌,萧凌的回信便到了。   严诗诗脱掉绣鞋,赶走丫鬟,惬意地靠在窗边,拿出信来。   只有薄薄的一张纸,萧凌向来腕力十足,力透纸背。匆匆一瞥,似乎今日的字很少,只有短短的三行?   要知道,平日萧凌的信可厚了,足足五六张纸呢。   迫不及待展开来一瞅,严诗诗迅速……涨红了脸,良久,笑骂道:“流氓!臭流氓!”   只见信上:   “我的水蛇妖精:   何止魂被你勾走了,身子也彻底被你勾走了。身子要吗?今晚送去你房里。   落款:被窝里的男人”   这是想再夜探香闺呢。   匆匆看过一遍,严诗诗红着脸将信纸丢到一旁,过一会,面上热度下去些,又忍不住重新拾起信纸看。短短三行字,反反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   看着看着,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昨夜萧凌躺在她被窝里的情景,还有昨夜捧住她脸庞,留在双眼和面颊上的那些轻柔的吻。   这样一回忆,严诗诗面庞上的热度越来越高,如霞光满面,红彤彤的。   说心底话,这样的回信,与她去的那封,内容上真的算是对上了。与萧凌书信来往,远比上一世与太子间的有趣,萧凌这样,更有情人间的趣味。   这样的萧凌,是上一世的严诗诗不敢想的,简直是脱胎换骨。   不过有趣归有趣,再纵容萧凌夜探香闺,严诗诗却是不大敢的。这几日,娘亲身子也不知怎的,胃口不佳,总是不大舒服,这个节骨眼上,若是萧凌夜探香闺被抓,可得气坏了娘亲。   她的宝贝娘亲,她心疼,为了不刺激娘亲,严诗诗果断给萧凌回了封信:   “凌哥哥:   不,雪中漫步,更美。除夕皇宫,一起堆个雪人吧。   落款:水蛇妹妹”   这便是拒绝夜探香闺,将再次相会的时间定在后日的除夕夜。按照大龙王朝习俗,除夕夜,所有皇亲国戚都得进宫与皇帝、皇后和太后相聚一堂,共同守岁。   写完了,严诗诗折叠好,放进一个崭新的信封,命令小厮阿麦及时送出去。   ——   严诗诗和萧凌情书往来,甜蜜万分时,严萱萱窝在自己的闺房里,也在甜蜜地读着情书。   谁写来的?   自然是最近对她迷恋万分的太子萧贞了。   “萱萱:   孤甚思念,丑时三刻,东郊山庄,不见不散。   落款:贞表哥”   收到太子的邀约信,严萱萱心花怒放,才相隔一日,今日又想她了,可见是将她放在心上了。   不过,东郊山庄,听着像是一个郊区之地的庄子,很可能是太子在外置办的私产。在那样偏僻的山庄里,会发生什么,严萱萱不用过脑子,都能想得到。那日,没在太子的地盘,太子都情不自禁要了她四五次,今日前往太子的私产,次数……不会更多吧?   思及此,严萱萱双腿忽的一紧。那日要得太狠,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说实话,严萱萱都有些怕了。   不过,心里害怕,严萱萱也断然不会拒绝与太子约会的。先不说太子是她的心上人,与心上人约会,是她梦寐以求多年的事,怎能因为害怕做女人都该做的事,就不去赴约?更何况,太子是她嫁给卢宴的跳板,唯有哄好了太子,嫁给卢宴才有希望。   所以,最后,严萱萱美美拾掇一番,从内到外都收拾得很美,连同肚兜的花纹都是太子喜欢的,笑着出门去赴约。   果不其然,被严萱萱猜对了,东郊山庄就是太子萧贞的私产,唯一没猜对的是,太子并未如同她所想那般等候在东郊山庄里,而是停在相距五里的山道上,她的马车一到,便被萧贞拉上了他豪华的大马车。   “萱萱,孤想你。”   严萱萱刚上马车,便被萧贞一把抱住,拥坐在大腿上。大约是发生过关系的男女,心里的距离很近,萧贞一点都不客气,不等严萱萱回应一句,便自顾自吻上了她软软的红唇。   这样的热切,说实话,严萱萱心头很甜蜜,回应热烈。   “那里好了吗?”没亲多久,萧贞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径直往她那处游走而去,可他记得上回她哭着喊不行了。   男人这般问,是要做什么,严萱萱自然知道。她心里头害怕,但是没法拒绝。嘤嘤嘤中,那种事儿再次发生了,严萱萱起先哭得眼泪汪汪,后来实在没忍住,一口咬住萧贞肩膀。再后来,神奇的事儿发生了,身体内腾起一股从未体验过的美妙滋味,严萱萱感觉有一瞬间自己荡在了云端……   “还要吗?”   “要。”   “要多久。”   “一直给我……”   两刻钟后,林子里啁啾的鸟雀,突然哑了声音,因为它们听到了从未听到过的马车震动声,好奇的它们,展翅飞开,然后停在稍远些的树枝上,偷偷去看那辆震动不停的马车。   可研究来,研究去,缺乏经验的鸟雀们,始终没弄懂那辆马车怎么了,动静越来越大,还伴随着姑娘断断续续的哭唱。   终于,一切动静停止了,窗帘拉开,一个满面羞红的姑娘趴在窗前透气。姑娘很美,但鸟雀们似乎对人类没什么兴趣,很快飞走了。   “萱萱,你方才是不是很喜欢?”穿好衣裳的萧贞,从身后搂住严萱萱小蛮腰,下巴搁在她肩头,轻轻地询问。   记忆里,上一次,严萱萱的反应不是这样的,远远没有今日的热情。上一次,严萱萱更多的是求饶,绝不像今日这般,鼓励他继续。   见萧贞这般直白的询问,严萱萱面颊又是一红,很诚实地点了点头:“嗯,表哥,今日比较有感觉。”   “真的?什么感觉,你跟孤说说。”萧贞听她说有感觉,心头一喜,男人嘛,谁不喜欢自己能让自己的女人舒服。   为了让严萱萱毫无顾忌地聊,萧贞主动将自己体会到的美妙滋味说出了口。有了萧贞的抛砖引玉,严萱萱很快也羞涩地说出了自己的感觉。   “这么美好,你要不要再来一次……”萧贞抬手又去关窗帘。   体会到快乐的严萱萱,半推半就再次任由萧贞为所欲为。说来神奇,那种美妙滋味来过一次后,就跟上瘾了似的,越来越喜欢。尤其严萱萱知道,她和萧贞的恋人身份不会维持太久,过一天少一天,心头恋恋不舍,也就越来越贪恋萧贞身体带给她的愉悦。哪怕知道,次数多了,那处看上去会不像处子,还是忍不住想要更多,再来一次,再来一次。拒绝的事,留给下次见面吧。   一个时常练武,体力惊人,一个愿意配合,最后马车简直快被折腾得散架。   这个下午,两人配合默契,彼此度过了人生里最美妙的一个下午。   “萱萱,孤尽快安排你进宫,就定在正月十六,如何?”萧贞一心以为严萱萱愿意给他当妾,又一次事毕,他俩躺在东郊山庄的暖阁里,萧贞抚摸着严萱萱光洁的身子,柔声道。   “好。”严萱萱意外时间如此紧迫,但很会作戏的她,答应得爽快极了,“表哥安排就是,我没意见。”   嘴里这般说,严萱萱心里头却是知道,太子身边的侧妃之位只有两个,依着她家目前的状况,皇后姨母八成舍不得将侧妃之位给她。   而她,趁着除夕宫宴的机会,率先朝皇后姨母挑明,她身子给了太子,但是不会连累太子,要另嫁卢宴……皇后姨母是个有大局观的人,在太子侧妃和恭王世子妃之间,一定会选择后者。   有了皇后姨母的帮忙,说服太子,是迟早的事。   只是这样一来,她和萧贞做情人的时间,好短啊,严萱萱心头涌起一阵强烈的不舍,带着这份不舍,下一次恩爱时,她越发卖力起来,恨不得死在这场爱里。 第79章   情书飞来又飞去,一次次甜蜜中,大年三十来临。大街小巷,无论高门大户,还是小家小院,全都装扮起来,大红灯笼高高挂,风一吹,摇曳似红花,还有红底黑字的对联,精神抖擞贴在门框,如同门神。   寻常人家的院落,都装扮得如此喜庆,皇宫只会更加出彩。   “好羡慕你们啊,可以进宫。”严绾绾一大清早跑到严诗诗闺房,左一句羡慕,右一句羡慕。她是庶子之女,除夕夜宴这样的皇家聚会,不能去,身份不够。   “除夕夜宴啊,可无聊了,尽是些歌舞,”严诗诗有些同情出身不太好的严绾绾,尽可能安慰她,转移她视线,“论有趣啊,还是春猎有趣,又能骑马,又能射箭,还能下河摸鱼、抓鸭子。明年三月,皇舅舅要去行宫狩猎,我带上你一起去!”   果然,严绾绾听说自己可以去春猎,立马一颗心飞到了草原。   “时间不多,再过两个月就是了,绾绾,你现在就可以着手设计骑马装了!你喜欢什么样的款式,先找绣娘画下来。”   严诗诗一阵诱导,严绾绾整颗心扑在了美美的骑马装上,再没空闲去想进宫的事,甚至严诗诗还没出府,她就提前告别,回自己小院琢磨骑马装去了。   严诗诗望着严绾绾一溜烟跑走的背影,翘翘嘴角,笑了,绾绾真是好哄啊。   “姑娘,四套新衣裳,您挑哪套?”碧汀捧来四条崭新的宫装袄裙,一字排开摆放在暖榻上,给梳妆镜前的姑娘瞧。   严诗诗从镜子里一瞧,笑道:“胭脂红的。”   碧竹立马抿唇一笑,朝碧汀挤挤眼,小声调侃:“我早说了吧,问,也是白问,姑娘一定会挑选胭脂红。”   碧汀听了,低头偷笑。   严诗诗自然知道他们在调侃什么,脸皮厚的她丝毫不害羞,大大方方从首饰盒里掏出三样首饰,一串胭脂红手链,一对胭脂红耳坠,还有两条胭脂红发带。这三样是萧凌昨日下午送来的新年礼物,两人浓情蜜意,哪有弃之不用的?   “姑娘,奴婢给您梳个新发髻,保证很配发带。”碧竹笑道。   “好。”严诗诗坐正了,将一头秀发交给碧竹打理。   严诗诗的一头秀发如云,漆黑透亮,绝对是同龄姑娘最羡慕的那款。这样的好头发,梳任何发髻都漂亮,碧竹又有好手艺,三两下就梳出一款美美的来。   “这么快?”碧竹轻拍她肩膀,说好了时,严诗诗惊了,神速啊。   碧竹偷笑,昨儿见到大皇子送来的发带,她就连夜构思好了匹配的发型,能不快吗。   严诗诗对镜自照,首先入目的是脸颊两侧的刘海,长长的,搭在脸颊上,飘逸的美。脑顶的头发从中间分开,梳成两个小丫髻,各自扎上胭脂红发带,长长的发带顺着青丝垂落胸前,俏皮可爱。   整个发髻,干净利落,清爽可爱。   严诗诗很喜欢,笑着赏给碧竹一枚金叶子。自己亲手戴上珍珠耳坠,再换上胭脂红袄裙,对镜自照,果然很美,最后披上一件白狐毛披风,美美笑着去找娘亲进宫。   ——   除夕夜宴,能进宫赴宴的全是皇亲国戚,整个严国公府,符合条件的唯有大房和二房。严萱萱他们沾的是朱皇后的光,老太太和严如莺也因为无血缘关系,今日不能进宫。   “娘,咱们先上马车走吧。”严诗诗厌恶大房一家子,不愿意与大房的马车一起进宫。   萧青青笑着点头,自从严振山成了世子爷,两房的关系持续交恶,如今水火不容,偶尔打照面也是彼此不说话。   萧青青如今身子不大舒服,不愿意看到大房一家子,给自己添堵。便依了女儿,要先上马车。   严振山心头还是有几分兄弟之情,不过妻女的想法最大,见她们越发不待见大房,他不强求,笑着上前扶住妻子小腰,助她上马车。   萧青青脸蛋微红,这样的暧昧,搁在以前,真心不愿意让女儿看见,不过现在……身子为重,萧青青红着脸默许。   爹娘又秀恩爱了,严诗诗偏过头去偷笑,没有往别处多想。   母女俩落座,严振山翻身上马,马车哒哒往前走,冬风忽然吹开严诗诗这边的窗帘,外头小径走来一道海棠红身影,严诗诗不由自主望过去,是严萱萱。   严诗诗想起昨日门房婆子说的,这几日严萱萱天天出门,很晚才回府,昨夜甚至二更天才回来,身上有一股不属于她的气味,闻着,像是男人身上的味道。   男人身上的味道?   毫无疑问,这些天,严萱萱日日在外头与那个男人厮混。   原本男欢女爱,正常交往,甚至尺度过了些,严诗诗都不觉得有什么,那是个人自由,无需指责。可严萱萱不一样,偷偷与别的男人厮混,然后还要借助那个男人的势力,去做抢走小姑姑未婚夫的事,这就无耻至极,不可原谅了。   视线好巧不巧落在严萱萱双腿上,大约是门房婆子的话,严诗诗不由自主也往那上头想去,怎么看,怎么觉得严萱萱走姿怪怪的。   “你在看什么?”萧青青胃里不舒服,调整一下坐姿,见女儿朝窗外直瞅,好奇问道。   “没什么,大伯父一家子来了。”严诗诗收回视线,言简意赅,边说边将窗帘掩严实了。   听闻是大房一家子来了,萧青青看都懒得看,拢紧披风暖肚子,背靠马车壁,开始闭目养神。进了宫,应酬多,在马车上能休息,就尽量多休息。   小径上,大夫人朱氏见萧青青和严振山都不等他们,自行先离开了,朱氏气得直哼哼:“瞅瞅,瞅瞅,才刚当上世子爷呢,就显摆威风了!咱们一家子不过是晚到了一小会,就自行离开,不等了,你说这是什么德行?”   大爷行尸走肉一般,目光空洞,宛若未闻。   严萱萱听了,不答话,也不劝,娘亲心头有怨气,发出来,总比憋死了好。而严萱萱自己也是有心事的,这几日太子太宠她了,梅林深处,天然温泉里,处处都是甜蜜的回忆。尤其昨夜,太子承诺她,以后只要有空,便会带她出宫游山玩水,做一对幸福的鸳鸯。   相处太过美好,承诺太过美好,严萱萱从昨夜到现在,全身心都沉浸在太子给的美好里,舍不得跳出来。   尤其想到,今日过后,太子对她的好可能就要收回,严萱萱就更舍不得了,一个劲去回忆。回忆什么呢,说句不害臊的,这几日两人做的最多的便是男女间那档子事,而太子给予的所有承诺都是压在她身上说的,所以,严萱萱的所有回忆,几乎都是那种光光的画面。   越想越红脸,渐渐儿,严萱萱再也听不到朱氏在说什么了。   没人听,更没人回应,朱氏自说自话,越说越气。   ——   半个时辰后,严萱萱一家子进了宫,好巧不巧,钻出马车帘子的一刹那,迎面撞上一个男子。   一身玉色锦袍,长身玉立,头戴白玉冠,衣摆在风中摇曳,好气度。   严萱萱微微一愣,随后温婉一笑,尽量规矩得体。   卢宴没想到,一转身看到了她,大约是还记得上一次被严萱萱勾引的事,卢宴面色微微尴尬,最后还是礼貌地回以浅笑,然后转身要走。   “哟,这不是恭王世子吗?”朱氏已经下了马车,见到卢宴,心里可是将卢宴当做未来女婿看待呢,那个热情啊。   卢宴被堵住去路,好涵养的他做不出推开妇人的事,只得暂停步子,微笑寒暄:“是大嫂呢,恕我一时眼拙,方才没看到。”   大嫂?   这个称呼……   严萱萱站在车辕上听了,心头一阵不适。何来大嫂?说白了,卢宴是跟着严如莺,一起喊她娘“大嫂”呢。   朱氏一听,先是一懵,随后明白过来,忙笑道:“恭王世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年长你这么多,喊大嫂……不合适啊,快别喊了,免得日后让人笑话。”   内心狂呼,眼下喊大嫂,日后又改口岳母大人,可不是让人笑死了。我是为你好,知道吗,快别喊大嫂了。   卢宴正色起来,一本正经道:“我母妃教导过,拜高踩低的事不能做。只要您是莺儿的大嫂,我便一直称呼您大嫂。”   言下之意,哪怕大爷和您地位一落千丈,落魄到不行,我也不会嫌弃你们,不会看不起你们,不会连“大哥”“大嫂”都不称呼。   朱氏:……   面上那个尴尬啊。   严萱萱连忙出面打圆场,下巴低垂,一副大家闺秀的温婉,笑容里故意带着三分落寞,让自己看上去有几分可怜:“谢谢恭王世子不嫌弃,你真是个很温暖的人。总之,谢谢你了。”   语调不快不慢,声音不大不小,总之,将落魄人的可怜拿捏得恰到好处,承认自己家就是落魄了,在卢宴跟前博同情。   卢宴手指头颤了颤,兴许是被蛇咬过,对严萱萱这条温温柔柔的美人蛇,本能地有些抗拒。再不愿多聊,借口家人在前头等自己,转身离去。   “萱萱,你瞅瞅恭王世子这态度……他真能娶你?”前往皇后凤仪宫的路上,朱氏偷偷与女儿咬耳朵。   严萱萱很不想与娘亲说这些,但又怕不说,娘亲一个劲地问,便小声回了句:“万事都难,不去做,就永远不会成功。做了,至少是有一线生机的。”   这话,朱氏很认同,努力去做,至少是有成功的机会的。点点头,又鼓励女儿好好去做,无论怎么做,她都支持。   严萱萱实在有些厌烦自己娘亲这张嘴,好在,前头就是朱皇后的凤仪宫,那里朱皇后和贵妇要应酬,朱氏总算不抓着她说话了。   “太子殿下呢?”严萱萱给朱皇后请过安,见前院和大殿都没看到太子身影,便假装随意般,朝朱皇后身边的小宫女问。   小宫女笑道:“太子殿下回东宫换衣裳去了。”   “哦。”严萱萱笑着点头,不再问了。没多久,严萱萱借口去外头赏梅,径直出了凤仪宫,抄近路,朝太子的东宫走去。   阿贵是太子的贴身太监,太子和严萱萱那档子事,他哪能不知道。听小太监来报,严萱萱到了,阿贵连忙笑脸迎上去:“表姑娘好,咱们太子鞋袜湿了,正在寝殿换呢。”   这般说着,阿贵也没有询问严萱萱的意思,就自己做主挑了个没人的小径,往寝殿那头引去。   严萱萱脸蛋微红,但没有拒绝,毕竟,今日进宫,这件事是必须要做的。   寝殿内,黄色纱帐后,一个男人伸开双臂立在床榻前,好几个宫女伺候穿衣。不过严萱萱一到,萧贞立马挥手遣散了那些宫女。   “萱萱,你今日怎的这般晚才进宫?可知道,孤等你很久了,从起床起,就盼着你来。”萧贞长臂揽住严萱萱小腰,就往床榻的架子上抵去,“为了等你,孤久久立在甬道边的雪地里,才湿了鞋袜。”   严萱萱听了,胸口一热,太子表哥对她是越来越在乎了。可惜,他俩的缘分,就要到头了。思及此,严萱萱眼眶湿润,小声道:“表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等我,要是知道你等在雪地里,我一定会早点到的……”   后面的话,越来越小,越来越含糊不清,尽数吞咽进了萧贞嘴里。   初尝男女滋味的萧贞,这几日,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脑海里浮现的都是严萱萱白莹莹的身子。好不容易又见面了,简直一丝一毫都不愿意耽误,缠缠绵绵。   要知道,今日众多皇亲国戚进宫,他是太子,注定很忙。这种与表妹独处的时光,真的不多,得好好珍惜。   “表哥,别扯坏了裙子。”严萱萱小声求着,语气说不出的魅惑。   果然,这样一开口,萧贞越发控制不住自己,动作更快了。三两下,衣裳、裙子、裙带凌乱地散落一地。   “表哥……”融为一体的那一刻,严萱萱情不自禁喊出声,靠在他耳边,一声声呢喃地呼唤他,她在尽情享受,放纵着自己,怎么诱.惑他怎么来。   可以说,今日是严萱萱最大胆的一次。   萧贞没多想,在自己的东宫,他也很放松,搂紧严萱萱,两人如戏水的鱼,欢快地畅游……   “表哥,你爱……我吗?”严萱萱有些喘不上气,哭着问。   “萱萱,孤当然爱你……”萧贞迷迷糊糊,都没细想严萱萱今日的不对劲,直接开口给答案。   “表哥,我……好爱你……”萧贞力气越来越大,严萱萱听着架子床摩擦地板的声音,渐渐陷入了云端,飘飘荡荡,尽情将自己对男人的爱意说出口。   今日的严萱萱太热情,太主动,简直跟话本子里的狐狸精似的迷人,萧贞渐渐迷失自我,闭上眼,迷失在温柔乡里,只知道冲冲冲。   正冲得来劲时,寝殿外突然传来阿贵紧张的声音:“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正在里头换衣裳……”   “是吗?换衣裳要这么久?”朱皇后语气不善,立在寝殿门外。   正一脸享受的萧贞,被朱皇后冷冰冰的语气一吓,顿时身子一僵。严萱萱立马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瑟瑟发抖。   “太子,还不出来吗,是要母后进去请你吗?”朱皇后一脸冰寒立在寝殿外,方才寝殿里的动静太大,她听了个一清二楚。   想到寝殿里的狐媚子是自个的亲侄女,朱皇后真心气不打一处来。太子妃的人选,已经挑好,两个侧妃,她也大致有了人选,都是三个家世极好的姑娘。哪里料得到,严萱萱居然那般不要脸,未婚就先勾引太子上了床,生米煮成了熟饭。   严萱萱可是朱皇后堂妹的女儿啊,有这层血缘关系在,只给个普普通通侍妾的名分,怕是娘家那一关就不好过,也不好对外交代。若要给个侧妃之位,朱皇后又是一百二十万个舍不得,挑好的那三个姑娘,她一个都舍不得放弃。   朱皇后真心想掐死严萱萱。 第80章   正如鱼得水,在表妹温暖湿润的体内畅游欢快,门外骤然响起母后冷冰冰的斥责,惊得萧贞身子发僵,所有情和欲,顷刻间荡然无存。   只剩下尴尬。   任谁欢好时,被母亲撞破,还被高声斥责,都会尴尬得要死。   “表……哥……”严萱萱在身下,满脸慌乱,一副完全不知该怎么办的无助样。   萧贞见自己女人怕成这样,很是心疼,多看几眼表妹,萧贞心头的尴尬逐渐被心疼取代,低声哄道:“别怕,本就要迎你进宫,现在这样……不过是尴尬了点,没事的。孤去解决,你在这等着就是。”   说完,萧贞轻拍严萱萱肩头,安慰她。   严萱萱咬紧下唇,一双眸子大约是太过感动,湿漉漉的,泪光点点,朝萧贞哽咽道:“好,表哥,有你在,我……我什么都不怕,我等你。”   “好。”萧贞松开她肩头,翻身下床,匆匆套上宽大的衣袍快步朝寝殿外走去。   萧贞走了,严萱萱痴痴望着男人背影,背影消失不见后,严萱萱再也忍受不住,茫然地落下泪来。   她的太子表哥待她太好了,这个节骨眼上,还要先安慰她,护着她,生怕她会受委屈。   可她做的又是什么?   她故意在凤仪宫四处张望,一副痴痴寻找心上人的模样,寻不到,又故意询问皇后身边的侍女太子在哪,可谓是故意露出马脚,引得皇后姨母前来捉.奸在床。   这一切,只为借助皇后向太子施压,逼太子就犯,帮她另嫁卢宴。   她做的都是些什么啊?   “呜呜呜……”严萱萱第一次感觉自己很不是人,完完全全玷污了这份爱,一千一万个对不起萧贞对她的疼爱。她难过地趴在枕头上,控制不住地恸哭出声。   严萱萱突然很恨爹爹,若她爹爹也能像严诗诗爹爹那般能干,叱咤沙场,她哪里用得着背叛爱情?她直接就幸幸福福当上太子妃,与太子表哥携手一世,恩爱一生,活成天下女人最幸福的模样。   偏生她爹不成器,连个世子之位都守不住,连累她,爱情都要背叛。   “呜呜呜……”严萱萱痛苦极了。   ——   东宫偏殿,朱皇后双眼冒火,气势凌人吼向不争气的太子:“一直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没想到,你居然偷偷摸摸做下这样的事,如此管不住自己……”   本想脱口而出管不住自己下半身,但这种字眼,对儿子还是有些说不出口,朱皇后最后咽了下去。   母后的盛怒,萧贞自以为明白,萱萱到底是亲表妹,是大家闺秀,婚前失贞,传出去,对母族影响不好。   “母后,是儿臣的错,一时放浪了。”萧贞主动承认错误,然后表明自己会负责,“表妹,孤会负责的,年后就迎她进宫……”   朱皇后一听,更加盛怒,厉声打断:“迎她进宫?你拿什么迎?正妃,还是侧妃?”   萧贞刚想道侧妃,不过话未出口,朱皇后又抢了话:“母后告诉你,正妃、侧妃都轮不上她!你也不想想如今朝堂是什么情形,咱们势力比不上从前了,急需联姻拉拢势力,荣国公府的嫡长女,广荣大将军的掌上明珠,贝奇郡王家的郡主,这三个姑娘做你的女人,能给你带来多大的助力?”   “而严萱萱呢,除了一副皮囊,还能给你带来什么?就靠她那个官职保不住,世子之位也保不住的窝囊废老爹吗?”   萧贞愣住。   朝堂他自然是在意的,所以决定要了严萱萱的那天,就没想过太子妃的位份,承诺的只有侧妃。可今日听了母后的侧妃人选,每个姑娘背后都是一股不可小觑的朝堂势力,若严萱萱占据侧妃之位,他势必要失去一部分唾手可得的势力。   很不划算。   见儿子陷入沉思,朱皇后心头略略松了口气,态度稍稍缓和点,叹气道:   “萱萱这种婚前不检点的姑娘,哪怕她是母后的血亲,母后也着实有些瞧不上。但念在你确实喜欢她,母后也不为难你,年后让她进宫,以普通侍妾的身份。委屈,是委屈了点,日后你多多宠爱她,早日诞下子嗣,等你登基为帝,再补偿个妃位,她也就不委屈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萧贞知道没有回旋的余地,而他也是有朝堂抱负的,表妹,他自然爱,但是影响到朝堂,绝对不行。   而且,反正都是做妾,都能陪伴在他身侧,是侧妃,亦或是普通侍妾,又有什么区别?   只要他去表妹房里多睡,偏宠表妹,表妹哪怕只是个小小侍妾,在东宫也是有地位,能活得滋润的。   思及此,萧贞点了头:“好,便依了母后,暂时先委屈表妹一阵。”   至于出尔反尔,如何对表妹交代,萧贞并不忧心,严萱萱那么爱他,身子也给了他,只要能待在他身边伺候一世,于她而言,便是快乐。   她不会拒绝的。   饱含信心,萧贞恭送走母后,立马回到寝殿去哄严萱萱。不料,寝殿空空如也,床幔后,屏风后,哪哪都没有严萱萱的身影。   “表妹,人呢?”萧贞质问门口的小太监。   小太监一脸懵逼:“表姑娘没出来啊。”扫视寝殿一圈,确实不见表姑娘,却见寝殿的后窗开着,小太监惶惶不安道,“回禀太子殿下,表姑娘会不会跳窗出去了?”   萧贞来到窗前,见窗户上确实有浅浅的姑娘脚印,疑惑了,萱萱跳窗做什么?   ——   朱皇后见太子没有昏头昏脑为了一个严萱萱荒废朝堂,心头还算欣慰,将通知严萱萱做普通侍妾的事交给太子,便率先离开。   远远瞥见寝殿,想起寝殿里光着身子、没脸没皮的严萱萱,朱皇后眉眼阴郁,越发瞧不上严萱萱一家子。真真是有什么样不成器的落魄爹娘,就有什么样的腌臜女儿。   当她是出卖皮相的妓.女呢,勾得太子要了她,就能换来锦衣玉食的富贵日子?   简直打错了算盘!   朱皇后满腔的怒火,内心来来回回酝酿,等会儿见到堂妹,得如何数落她!不仅要数落得堂妹接受女儿进宫做普通侍妾,还要骂得堂妹有自知之明,别想通过严萱萱从太子这里捞好处!   这般想着,朱皇后即将走出东宫大门时,突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伴随着焦急的呼喊:“皇后姨母,皇后姨母……”   朱皇后扭头一看,见是严萱萱披散头发追上来,顿时心头越发恼了,她以为严萱萱不接受“普通侍妾”,跑来找她求情。   朱皇后真心不待见严萱萱,不做停留,继续大步走。   宫女识趣,一左一右挡住严萱萱去路,抓住严萱萱双肩不让她动。   严萱萱挣扎不开,急了,要是今日没机会朝皇后诉说,便再也没机会了,她可不要正月十六抬进宫给太子做妾。永远低太子妃一头,日日给太子妃屈膝请安,那样低人一等的苦难日子,她不要。   “皇后姨母,我有很重要的事向您汇报,只要您听了,我保证您立马心情大好,再不为太子表哥的私事烦恼,真的,”严萱萱见朱皇后身影越走越远,急得大喊,“事关恭王一脉……”   恭王?   朱皇后脚步一顿,这几个月来,恭王一脉可是颇受宣武帝看重,眼瞅着势力逐渐做大,越来越炙手可热。他们太子一党正考虑要拉拢恭王一脉,可惜,恭王一脉始终中立,不偏帮太子。   更可恶的是,恭王他们不偏帮太子就算了,恭王世子还与严如莺定了亲,而严如莺的嫡亲侄女严诗诗又要嫁给大皇子,如此一来,恭王一脉倒是要被大皇子拉过去了。   你说朱皇后急不急?   朱皇后立马停下步子,示意严萱萱上前:“你手头能有什么消息?”并不信严萱萱能帮上什么忙,但还是愿意给她机会开口。   严萱萱神神秘秘,示意朱皇后摒弃左右,最后两人前往凉亭,严萱萱凑到朱皇后耳边,言简意赅说完了自己的计划——她爱太子,愿意为了太子,嫁给卢宴,来一场政.治联姻。   “什么?”朱皇后轻蔑地扫向严萱萱双腿之间,就她这副被太子玩过的身子,卢宴又不是傻子,还能要?   抛开清白不谈,严萱萱那个落魄家庭,恭王府能看得上?   简直异想天开!   “这种白日梦,就不要做了。”见严萱萱不安分,一边勾着太子,一边还做梦要当恭王世子妃,朱皇后一阵冷笑。   说罢,再不欲与之废话,抬脚要走。   “皇后姨母,若正常途径,我自然当不上恭王世子妃,可若您给我创造机会,让我躺在昏迷的恭王世子身边,共度一夜呢?哪怕只是共度一刻钟,也是够的。”严萱萱闭上眼,豁出去了,咬唇道,   “您知道的,我已不清白了……无论恭王世子碰不碰我,他都得认栽……”   此话一出,朱皇后立马转过弯来,正因为严萱萱不是处子了,所以只要成功睡在卢宴身侧,被人发现后,就能哭诉卢宴不是人,强行占有了她。   如此,倒是比弄个处子丢去床上,更能成功。   事后,能不能将新娘从严如莺换成严萱萱,就看皇后、太子以及朱国公府的态度够不够硬了!上了他们的姑娘,想抛下,不负责?不存在的!   严萱萱的想法,迅速打开了朱皇后接近恭王一脉的思路。之前,朱皇后自然想过联姻拉拢的,可卢宴已有未婚妻,严如莺家世也很强大,换新娘困难丛丛。如今……只是将新娘从严如莺换成严萱萱,换来换去,都是严国公府自己的姑娘,难度就小多了。   思及此,朱皇后觉得此法可行。   不过可行归可行,上一刻,严萱萱还痴缠太子做那种事呢,这一刻,就又满心惦记卢宴,作为太子的母后,朱皇后心头不大爽快,感觉儿子被人耍了。   “严萱萱,你实话实说,从头到尾,你只是将太子当做跳板?是吗?”朱皇后忍不住问道。   一下子被问到核心,严萱萱面露窘迫,但这样的大实话,严萱萱怎么可能会承认,低头,面露忧伤:   “皇后姨母,不瞒你说,萱萱对太子表哥是情真意切,百分百爱慕的。但最近发觉太子表哥越来越不开心,时常哀叹朝堂的艰辛,萱萱舍不得太子表哥那般忧愁,便想出这个法子帮一把……”   “好厉害的一张嘴,够了。”朱皇后不想再听,直接打断。   虽说这样的严萱萱实在够恶心,得陇望蜀,欲.望填不满,但也正是今日的严萱萱让朱皇后看到了闪光点,不得不承认,严萱萱是个目得性极强,为了达到目的,很能豁得出去的女子。这样的女子,一旦坐稳了世子妃之位,铁定能源源不断地给太子一党挖来好处。   如此,朱皇后总算看严萱萱顺眼了点,凌厉的眉眼倏然软化。   严萱萱见好就往上爬,低头朝朱皇后提要求:“皇后姨母,如此一来,我就不能嫁给太子表哥了。我不敢亲口向太子诉说,您能不能帮我转告……”   说是“转告”,其实啊,是严萱萱被太子先前的深情给骗了,唯恐太子太过爱她,疼在了骨子里,不肯放她走。她是想求朱皇后帮忙,施压太子,说服太子放她走呢。   朱皇后何等精明的人,立马听出真实意图,不过这等事,她可不屑做:“萱萱呐,到底是旧情人,还是你自己好好去告个别吧。”   她的儿子她清楚,绝不可能霸占严萱萱不放手。若是还未得到身子,还有那么几分可能不愿放手,可瞧瞧寝殿里那一番动静,两人都不知道上床多少次了,一只破鞋而已,她儿子能有多留恋。男人嘛,对睡过的女人,总是很容易放手。   再说了,既然决定重用严萱萱,就得好好儿培养起来,严萱萱连面对太子,亲口告知不能再嫁他的勇气都没有,可怎么行?   所以,朱皇后丢下拒绝的话,立马潇洒地走了,将难题丢给严萱萱自己解决。   严萱萱只觉得脑子嗡嗡嗡的,她脑海里浮现的还是先头太子对她的深情和安慰呢。要她做坏事,她从来不犹豫,但要她拒绝一个深爱她的男人,她觉得……很难。   正在这时,萧贞从寝殿寻了过来,撞上从凉亭离开的朱皇后。朱皇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萧贞看得莫名奇妙,总感觉母后那个笑里饱含深意。待朱皇后出了东宫,萧贞立马跑向凉亭里的严萱萱。   “萱萱,母后……没有为难你吧?”萧贞握住严萱萱双手,温柔地问。   严萱萱摇摇头,面对如此温柔待她的萧贞,她有种欺骗他感情的犯罪感,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她状态有些不佳,萧贞想歪了,以为是母后提前告知了她“普通侍妾”的事,她伤心难受了。萧贞弥补似的,摸摸严萱萱凌乱的头发,牵着她小手回寝殿去梳妆打扮,言语上越发温柔起来:   “萱萱,你别难过,在东宫,在孤身边,品阶并不重要,只要孤最宠你,你就是当之无愧的人上人……”   这番话,乍听一下,似乎很甜蜜,可严萱萱细细一琢磨,琢磨出了不对劲。怎么听着,像是给她的品阶会很低?   “表哥,进宫后,你打算给我个什么位份?”琢磨一路,回到寝殿,严萱萱到底忍不住问出了口。   萧贞一愣,原来母后还未告知?   面对心爱姑娘眼巴巴的询问,萧贞一时有些不忍心看她伤心失落的表情,因为不敢看,萧贞干脆一把抱住她死劲亲吻,缠绵热烈。   “萱萱,孤爱你,有孤的爱在,名分……真的不重要,真的不重要。”良久,吻得严萱萱快上不来气时,萧贞一把推倒她在床,让她面朝枕头,一边继续亲吻她耳朵,察觉她有些迷迷糊糊时,萧贞说了实话,“萱萱,两个侧妃母后已经定下了,孤无能为力……但你放心,待孤日后登基为帝,第一道圣旨,就册封你为皇贵妃,仅次于皇后,好不好……”   萧贞边说这话,边撩起她裙子,大动起来,再次用实际行动证明,他日后真的会好好宠她。   为了安抚严萱萱受伤的心,萧贞也是很拼,不仅体力上给予最大力气的疼爱,甜言蜜语也是井喷似的爆发:   “萱萱,给孤生个儿子,不,不止生一个,咱俩生很多很多,日后挑一个出来继承大统。”   不够可惜,这些甜言蜜语严萱萱都没有耳朵去听了,前头听说只给她侍妾的名分时,严萱萱一颗心猛地沉到底,脑子嗡嗡嗡直响。   皇后没来前,萧贞承诺给侧妃之位,皇后与他谈话才多长时间,有两刻钟吗?就成功说服太子只给她一个侍妾之位了?   换言之,太子根本没替她争取,就迅速妥协了!这也叫深爱?这也叫深情?   哈哈哈,直到这一刻,严萱萱才突然领悟,太子先头的深情,都只是做做样子啊,都只是在作戏啊。   太子居然是这样表里不一的人。   严萱萱的心都碎了,很想哭。恰好这时,萧贞压住她玩命般宠爱,身体的疼痛,令她一下子眼泪泛滥,“呜呜呜”真的哭了出来。   男女恩爱这种事,说来很奇妙,心里幸福感爆棚时,男人怎么用力,女人都觉得甜蜜万分,恨不得你再用力些,两人死在这场恩爱里才好。一旦感觉被恋人背叛,严萱萱哪里还能享受到快乐,每一次的玩命冲,都是折磨啊。   最后报复似的,严萱萱趴在枕头上,扭头朝萧贞喊出报复性的话,叽里呱啦一长串,将她要另嫁卢宴的事吐了个干净!   “你说什么?”萧贞停下动作,盯着她质问道。   真的看到萧贞有些发怒,质问上了,严萱萱心头猛地怂了,理智归了位。她委身太子的目的,本就是卢宴,如今可不能因为对太子失望,就发疯似的刺激太子,去得罪太子。   “我,我……太子表哥,皇后姨母说,你如今朝堂日子不好过,若我能嫁给卢宴,就能替你拉来很多助力……”严萱萱假意委委屈屈起来,说了很多甘愿牺牲自己,成全他的话。   萧贞先头浑身僵硬,任谁自己心爱的女人,转头就说要嫁给别人,都会心头很不是滋味的。但萧贞果然是太子,朝堂利益至上,就如同他三两下被朱皇后说服让严萱萱做侍妾一样,眼下,他很快又被严萱萱说服,接受严萱萱另嫁卢宴的想法。   “萱萱,委屈你了,为了孤,你要牺牲至此。”萧贞同意严萱萱另嫁卢宴,但在严萱萱耳边提了另一个要求,“萱萱,可孤真的爱你,真的舍不得你。日后……就算你嫁给卢宴,也不要断了与孤的联系,好不好?”   严萱萱一懵,这是什么意思?   下一刻,严萱萱猛地明白过来,萧贞是要跟婚后的她,做一对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还像现在一样,偷偷私会。   萧贞正是此意。这样的要求,他自然知道很卑鄙,可怎么办呢,严萱萱是他的第一个女人,自从要了她以来,他对她的身子有多迷恋,唯有他自己知道,简直不分白日黑夜的迷恋。他难以想象,没了她的日子,他要怎么办。   “萱萱,答应孤,好不好?”见她不回应,萧贞在她耳边一个劲催促。   “好。”严萱萱犹豫再三,还是点头了。她当然知道婚后还给卢宴戴绿帽子,一旦被抓,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但是,眼下,萧贞才是她的衣食父母,先哄好了萧贞,与卢宴才有未来。 第81章   慈宁宫里,一番寒暄后,郭太后拉着萧青青坐在东暖阁的临窗长榻上闲聊,几个月不见,郭太后想念得很,如待亲闺女般嘘寒问暖,好几次摸着萧青青的手说瘦了,叮嘱多吃点。   萧青青红着脸点头,小声道:“尽量。”   郭太后笑着看向萧青青小腹,颇为欣慰:“青青呐,你是个有福气的。”   萧青青瞅瞅不远处的女儿,越发不好意思起来,朝郭太后悄悄摆手,撒娇似的不肯继续说了。   “怎么,如此好消息,咱们诗诗还不知道?”郭太后声音小了,悄悄话似的。   萧青青脸蛋红了又红,也不知道给郭太后说了什么悄悄话,惹得郭太后摇头好笑道:“你也太谨慎了,咱们诗诗又不是那等独霸爹娘宠爱的霸王花,知道自己要有弟弟妹妹了,只会更高兴呢……”   萧青青轻抚小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有愧色。大约是当年以为自己再不能生时,承诺过女儿一生一世只宠她一个吧,如今要食言,确实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两人嘀嘀咕咕说着话,那头的严诗诗也很忙,被好几个交好的贵女们团团围住,一个个开玩笑地问她成为世子爷之女后,生活上可有变化。   “能有什么变化呀。”严诗诗摇头直笑。   “你们这些眼皮子浅的,才能看得上区区世子之女的名头,”一个贵女大声打趣道,“像咱们诗诗这般即将坐上大皇子妃宝座的人,还能瞧得上那点名头?两厢一对比,太不够瞧了!”   这话一出,一个个姑娘全都揶揄地笑。   严诗诗见他们打趣自己,将自己和萧凌捆绑在一块,严诗诗脸红归脸红,内心倏地腾起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这样的欢喜里夹杂着几分得意,是上一世从未体会过的,很新奇,很愉悦。   大约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真心喜欢一个人时,就喜欢别人将自己与那个男人捆绑在一块。   带着这份愉悦,严诗诗干脆接过话头来,大大方方笑道:   “正是如此!所以,你们要羡慕死我了,对不对……”   羡慕什么,羡慕她有高高在上、英俊非凡的大皇子作未婚夫啊。   几个姑娘先是一愣,随后笑作一团,一个个过来撕严诗诗的嘴:“你个不害臊的,这等浑话也说得出口。”   “你们都好意思问,我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严诗诗大大方方往长廊上一坐,仰起白皙精致的下巴,笑道。   几个姑娘:……   她们打趣是一回事,她正面回应又是另一回事啊。   短暂的愣住,她们回过神来,再次“哈哈哈”笑做一团。   严诗诗的大胆率性,可是让她们几个长见识了,西北来的姑娘,真真是与她们这些土生土长的京城姑娘不同,骨子里明显多了一分豪放和自由。   几个姑娘正挤在长廊上笑时,忽然一个小宫女来到一个姑娘耳边说了句悄悄话,那个姑娘立马偏头朝西头望去,见到等候在那里的少年郎,姑娘立马红着脸、扭扭捏捏朝严诗诗她们告辞。   看到姑娘与心上人相聚,严诗诗也想起自己信中与萧凌约好的事——雪中漫步,堆个白白胖胖的大雪人。   一刻钟后,严诗诗接到萧凌偷偷传来的纸条,约她去红梅林堆雪人。   严诗诗今日还没见到萧凌呢,没想到先见到了他的字,收起男人力透纸背的字条,严诗诗笑着走出慈宁宫。   结果,严诗诗怎么都没想到,走到半途,居然撞见了不得的一幕——严萱萱从东宫面颊绯红地出来。   那层红,好似雨露滋润后的海棠花,艳丽逼人得很。   大约受门房婆子的影响,严诗诗视线不由自主罗向严萱萱双腿,惊见严萱萱的走姿,明显比进宫前要不对劲几分,似乎大腿.根处有些疼。   难道,难道……一个惊人的念头在严诗诗脑子里闪现!   难道,难道严萱萱背后的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上一世的恋人太子萧贞?   天呐,上一世她多爱萧贞啊,从情窦初开会喜欢男子起,便一心一意爱萧贞到死。那些年,萧贞给过她多少浪漫和甜蜜,山盟海誓时许下多少誓言啊。她一直以为,萧贞也是一心一意爱着她的,哪怕最后令她寒心,不给她报仇,也只是爱情的份量比不上权势罢了。   严诗诗万万没想到……   表面上,萧贞爱着她,背后却瞒着她,配合严萱萱害死了她的小姑姑!不仅如此,萧贞背地里还和严萱萱勾三搭四,发生了男女关系?   严诗诗脑子一阵嗡嗡嗡巨响! 第82章   愤怒!   愤怒!   太愤怒了!   太子利益至上,爱情在他心中比不上权势,不为惨死的她报仇,还毫无芥蒂地迎娶谋杀她的幕僚推荐的邻国公主,新婚夜恩爱缠绵至极。这些,严诗诗伤心过,绝望过,但并不曾愤怒。   可如今真相大白,原来上一世的太子作孽那么多,不仅背叛她,与严萱萱搞到一起,发生了男女关系,还助纣为虐害死了小姑姑!   这就让严诗诗愤怒,愤怒,彻底燃起了愤怒之火!   “卑鄙、无耻,简直混账!”严诗诗火冒三丈,双手死死攥紧成拳,恨不得捏碎了太子那个表里不一的混蛋!   大约是气得很了,脚下一动,一颗小石子咕噜噜滚了开去。   严萱萱低头走上一条小径,脸蛋绯红想着心事,没留意周围,猛不丁听到声响,吓了一跳,抬头张望,四周一个人影都没。   兴许是小猫什么的,严萱萱没放在心上,继续往前走。   “嘶嘶嘶”,又是一阵怪响,如蛇吐信子。   这回严萱萱不淡定了,再次举目四望,还是什么都没有。大约这条小径有些偏僻,衬得“嘶嘶嘶”声越发诡异,阴森森的,严萱萱害怕蛇,脑海里不停幻想各种各样游走的毒.蛇,汗毛耸立。   人一紧张,就容易慌,左看右看始终只听声响,不见人、动物等活物,严萱萱不由自主想快点离开。可,脚下步子一快,两腿之间的地方又疼了起来,方才太子毫无节制地要她,要得有些过于狠了,导致步子过快,就火烧火燎地疼。忍着疼,严萱萱继续快步走,极其不对的走姿将她方才做过的事,暴露得越发彻底。   严诗诗躲在林子深处一株大树后,嘴里发出蛇吐信子的“嘶嘶”声,一边将严萱萱那双不对劲的腿瞧得一清二楚。   那双腿,走姿越奇怪,凸显背后的交易越龌鹾,严诗诗看得只想吐。   正在这时,严萱萱前头不远的花树后拐来几个贵妇人和姑娘,心里慌乱一片的严萱萱起初没看到,等她察觉到时,连忙脚步放缓,生怕自己古怪的走姿被瞧了去。   “萱萱,你双腿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我刚刚看你走路怪怪的。”严诗诗小跑着钻出林子,满脸关怀地朝严萱萱边跑边喊,“萱萱,你腿没事吧?”   这话一出,严萱萱恨死严诗诗了,真正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几个贵妇人闻之,纷纷朝严萱萱双腿扫过去,她们记得,之前严萱萱双腿好像是有些不对劲。   被这般一瞅,原本没事的人都得紧张几分,何况严萱萱本就心底有鬼,双腿越发不自然起来。   “萱萱,你怎么了,你的双腿怎么瞅怎么别扭,我记得你早上出门时双腿还行啊,这是怎么了,怎么就……”严诗诗真正是全力以赴要让严萱萱秘密展现人前,“要不要给你宣几个医女看看啊,她们那里什么药都有,兴许一擦,就舒服了。”   “没事,没事,方才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严萱萱极力掩饰。   却不想,严诗诗直接蹲下身子,撩起严萱萱裙摆直膝盖,前前后后检查一番,故意一脸疑惑道:“你摔哪了?裙摆和裤腿上都没看到摔倒的痕迹啊,你怎么摔的?直接摔得大腿不对劲了……”   严萱萱简直恨死严诗诗了,恨不得严诗诗赶紧闭上臭嘴。   严萱萱一脸窘迫相,哪里能瞒过几个经验丰富的妇人?她们瞅瞅严萱萱双腿,再瞅瞅严萱萱窘迫至极的面庞,再回忆严萱萱先前快走的样子,几个妇人一下子有了不得了的猜测,一个个看向严萱萱的目光都多了几分鄙夷。   大龙王朝民风开放归开放,但是再开放,婚前失了底线与男子做下什么了不得的事,还是会被群嘲,且嫁不出去的。   几个妇人眼神的变化,善于察言观色的严萱萱尽收眼底,心里急得不行,再不愿多逗留,干脆答应严诗诗道:“好,你陪我去太医院瞧瞧,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摔在草地上而已,也能难受成这般。”   先与严诗诗一道离开,甩开那几个多嘴多舌多事的妇人再说。   说罢,严萱萱拉上严诗诗手臂,告辞离开。   严诗诗没甩开作戏的严萱萱,假意关怀到底,搀扶身子不适的严萱萱朝太医院方向走去,可嘴里却没闲着:“萱萱,这几日总见你早出晚归,与你一同出去的人是谁啊,这么没有责任心,你身体不适,他也没给你找个郎中好好瞧瞧……”   相隔不远的几个贵妇人,听了这话,彼此间交流目光,越发肯定自己心中所想。   严萱萱简直要被严诗诗气死,终于,拐到另一条道上,再见不着那几个妇人,严萱萱再不肯作戏,一把甩开严诗诗。   不过,还不等严萱萱甩开,严诗诗已经早她一步,嫌弃什么脏东西一般,一把丢开严萱萱手臂。   那满脸的嫌弃哟,任谁见了,都会认为被丢开的东西脏污至极。   “严诗诗,你什么意思?”严萱萱再忍不住了,质问道。   严诗诗离开好几步,高抬下巴,笑容大大的:“什么……什么意思?不懂你说什么。哦,你是说方才我关心你双腿的事啊?谁叫你我是堂姐妹呢,见你双腿姿势太不正常了,我多问几句罢了。不过眼下……”   说到这里,严诗诗再次瞅向严萱萱双腿,收起笑容,道:“看起来,好像你又没事了,那我就不多管闲事,先走啦。”   说罢,严诗诗轻轻松松转身,报复过后爽快地离开。   真真是苍天有眼,方才那几个妇人,全部都是多嘴多舌的人,有她们相助,不出几日,严萱萱的丑事便会传遍京城。   思及此,严诗诗心口的愤怒,少了那么一点点。这一世,无论是太子,还是严萱萱,她都不会让他们好过!   一定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严诗诗潇潇洒洒走了,严萱萱咬紧牙关,气急败坏地立在原地。不过此时此刻,严萱萱纵然恨极了严诗诗,却也拿严诗诗无可奈何,她心头更多的是焦虑,方才严诗诗一个劲拿她双腿说事,莫非真的知道她婚前失贞,与太子有不正当男女关系了?   不会的,不会的,严萱萱很快又否定。   她和太子的事,很隐秘,严诗诗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上哪知道去。严萱萱摸摸自己双腿,她更倾向自己走姿太过有问题,才让严诗诗钻了空子。等等,走姿有问题,严诗诗一个黄花大闺女是如何联想到男女之事上的?莫非,莫非严诗诗自己也不是处,早早的有了经验?   想到这种可能,严萱萱内心一个冷笑!   “真真是不要脸,自己也不是什么正经货色,却来为难我!”严萱萱咬紧牙,望着严诗诗逐渐走远的背影,恨极了,“严诗诗,你和大皇子最好小心点,下回要是被我逮到你双腿不对劲,看我怎么羞辱死你!”   恨恨瞪上几眼后,严萱萱又将一腔怨恨转到了太子身上,真真不是个怜香惜玉的,每回都折腾得那般狠,瞧,今天捅娄子了。   不过,捅娄子归捅娄子,说到底,顶多多些流言蜚语,又没捉奸在床,也没坐实她非处,怕什么?大不了,不好议亲。而她压根不需要议亲,未来夫婿已经选好,只待合适时机,皇后和太子安排好一切,她便能名正言顺嫁进恭王府。   自我幻想一番,严萱萱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再深呼吸几口,面上又恢复了笑容,真真是个内心无比强大的姑娘。 第83章   严诗诗捉弄完严萱萱,心情逐渐转好,浑身上下充满阳光和朝气,脚步轻盈前往约会之地。远远看到红梅林里等候在路口的萧凌,她笑容绽放,如见到春风的春花,不由自主笑将起来。   雪地上,萧凌一身黑色锦袍笔挺站立,林子里的风吹来,衣摆摇曳,如锦旗震荡在风中,精神抖擞,气质满满,浑身上下给人力量感。   见之忘俗。   严诗诗不知不觉看痴了,脚下步子放缓。美男子就是有这般魅力,无需过多的言语和动作,立在那里就是一道迷人吸睛的风景。看他挺拔的身姿,如青松,看他偏白的面庞,如美玉,看他修长的手指,感觉比她的还勾人三分。   当然,这种美,对于严诗诗而言,唯有心底有情,眼中有爱,才看得到。尤其今日刚得知上一世的太子那般不堪和恶心,对比之下,萧凌越发凸显卓越,如宝贝一般熠熠生辉,璀璨如星。   这样的宝贝,严诗诗怎么看都看不够,越看越迷人。   “看什么?”   萧凌视线一直黏在严诗诗身上,她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更何况是赤.裸裸的凝视。不过自己心爱的姑娘如此,萧凌是满心欢喜的,主动凑上前去笑。   “看你脸啊,大街小巷都传言你是京城第一美,我瞅瞅,是不是名副其实。”严诗诗回过神来,好心情地扬起嘴角笑,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眨啊眨,俏皮可爱。   她在他面前越来越放得开了,萧凌见了,如获至宝。   心头一个激动,萧凌倏地双手捧起她脸庞,似乎想让她看得更清楚,接下来萧凌的俊脸在她面前缓缓转动,展示完左脸,展示右脸,笑问:   “水蛇姑娘,不知凌哥哥的脸,你是否还满意?符不符合你心中的第一美?”   听到“水蛇姑娘”四个字,严诗诗险些笑喷,那是情书里逗他玩的,没想到他记住了。既然他记住了,严诗诗也不甘示弱,凝视萧凌双眸笑道:   “被窝里的男人,经水蛇姑娘鉴定,你完全名副其实,从五官到肤色,再到通身的气派,哪哪都符合京城第一美。”   这般情话,萧凌听了,笑容更甚,光听声音都知道有多愉悦:“水蛇姑娘,你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来,奖励你美美的大眼睛。”   说罢,低下头,如亲吻花蕊的蝴蝶般,直直吻向严诗诗双眸。   天呐,光天化日下,这般直接?   这可不是在外人瞧不见的闺房,是在每个过路人都能看到的小径上呢,一点都不隐蔽,严诗诗心口一跳,本能地往外推萧凌。可她力气小,哪里推得动故意要亲她的萧凌。   连续推两次,都没成功。   “别动,很快就好。”萧凌死死捧住严诗诗面庞,“乖,闭上眼。”   严诗诗不闭眼,萧凌就去亲吻她长长的眼睫毛,真真痒死了,严诗诗赶忙阖上双眸。接下来,感知到男人温热的唇落在她眼皮上,又亲又柔,如蜻蜓点水般,左眼亲完,又飞去右眼,左右各自来了一下。   “好了,好了,不是说要堆雪人吗,咱俩去堆雪人吧。”严诗诗撒娇催促似的去踩萧凌的大脚,同时低下头,再不给亲了。   萧凌耳朵动了下,笑着松开红脸的严诗诗,牵起她小手就往红梅林的深处带,那里,早已备好堆雪人的所有工具,连用来当鼻子的胡萝卜都有。   不过,两人还未走到,甚至是刚开始往里走没一会,就遇上了几个老嬷嬷,一看就是嘴碎的那类。   严诗诗见了,连忙缩回被萧凌握住的手,各走各的。同时一阵庆幸,庆幸自己没跟萧凌继续纠缠,要不亲吻双眼的画面被外人瞧去了,多尴尬啊。思及此,那几个老嬷嬷走远后,严诗诗偷偷掐了萧凌手臂一下,以示惩罚。   被心爱的女人掐了,萧凌不仅不恼,反倒直乐,就喜欢她搞这些恋人间特有的小动作,这些可都是爱的表现。   “你还乐?”严诗诗又胳膊肘撞向男人胳膊,嘟嘴道,“差点就被人看去了,下回,在那样不隐蔽的地方,不许再那样了,我会生气的。”   萧凌被撞得胳膊一歪,内心却甜蜜极了,低头回嘴道:“哦,遵命,在隐蔽些的地方,再对你那样。”   严诗诗:……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怪啊。   萧凌别过脸去,偷偷笑,逗她的感觉,说不出的美好。   其实啊,武艺高强的萧凌耳力很好,先头周围没有人来,他才固执地强迫严诗诗给他亲,后头察觉身后来了几个人,他立马松开严诗诗同意去堆雪人。换句话说,有他敏锐的双耳在,无论何时,他俩的亲密画面,都不会被人偷窥。   不过,这些大实话,萧凌就不会对严诗诗说了,偶尔看她脸红着急的小模样,挺可爱的,他喜欢。   ——   堆雪人趣事多,两个彼此相爱的恋人一起堆雪人,趣事就更多了,因为任何平平无奇的小事落在恋人眼中,都能自动镀上一层光环,变成最浪漫的存在。   “哇,你连胭脂都备上了?”   堆好雪人的身子和脑袋,萧凌从木盒里掏出一根胡萝卜当鼻子,黑溜溜的石头当眼睛,严诗诗翻着木盒子笑问“石头怎么这么少,才两块,嘴巴都不够用”。结果,萧凌变戏法似的,衣袖里掏出一盒红红的胭脂。   “我堆的是个雪人姑娘,跟你一样美,哪能少了胭脂的润色。来,多抹点,先来一道弯弯的唇。”萧凌笑着递过胭脂盒。   “你来,你来!”她手指头冻得不行了,嘴边呵着气,笑着指挥萧凌干。   萧凌好笑道:“我可不敢,万一打翻了某个醋坛子,说我胆敢触碰别家姑娘的唇,我就惨了。”雪人姑娘也是姑娘啊。   严诗诗先是一愣,回味过来后,笑得“哈哈哈”的:“算你识相,本姑娘可小气着呢,指不定我真会吃醋打你哟!”   教导男人重要,严诗诗顾不上冷了,“哈哈”笑着抢过胭脂来,亲手给雪人姑娘涂抹上。   先是一道弯弯在笑的红唇,后是两坨红红的脸蛋,萧凌的胭脂是顶级的好货,颜色格外正,红艳艳的如初夏的樱桃,冬日暖阳一照,雪人姑娘的唇格外诱人。   “真美!看着像是进宫待选的秀女似的,姿色.诱人!”完工,严诗诗在嘴边呵着气,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说完后,严诗诗忽然想起什么,眉宇间突然一阵喜色,拽住萧凌胳膊问:“凌哥哥,今年什么时候选秀女啊?”   严诗诗思维如此跳跃,萧凌好笑道:“问这个做什么,父皇不沉迷女色,今年大概不想选妃。”   严诗诗听了,眉宇间难掩失望。   “父皇不选秀,你失望什么?”萧凌好笑地轻点她额头,“你就这么盼着宫里多几个妃子,多几张新鲜面孔?”   “才不是呢。”严诗诗一把打开萧凌手指,扑向他肩头,压低声音道,“上回我不是跟你说过,堂姐严萱萱与男人苟且……”   叽叽咕咕,将严萱萱和太子来往甚密,应该有不正当关系的事说了。   “确实,我正要跟你说呢,经过调查,严萱萱背后的男人就是太子,也确实如你所料,他俩之间有……□□交易”说到这里,萧凌略微有些鄙夷,鄙夷太子什么货色都往怀里拉。   猜测被证实,严诗诗点点头,继续道:“严萱萱和太子实在做事太恶心,太过分了,我看不过眼,必须帮小姑姑报仇,出口气。”   “与选秀何干?”萧凌一时没想到。   严诗诗咬咬唇,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选秀,宫里有经验丰富的嬷嬷……验身啊。”   验身?   对,名单上的秀女全都要经过层层塞选,其中一项就是验身,必须保证是处子。在宫里验身,被验出早已是残花败柳,你说严萱萱还有未来吗?   萧凌听后,噗嗤笑了:“这法子你都能想出来?借刀杀人啊。”验身是婆子验,严诗诗本人都不需参与,你说是不是借刀杀人。   严诗诗也不知萧凌是夸她,还是损她,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年并不选秀,点子压根派不上用场。   思及此,严诗诗忧愁爬满脸,一时半会,真想不出别的好点子来揭穿严萱萱的不洁,且能广为传播。忍不住撒娇似的求助萧凌:“凌哥哥,你快帮我想想办法。”   “这有何难?”萧凌揽住严诗诗肩头,偷亲一口面颊,笑道,“我想个法子让父皇今年选秀就是!”   严诗诗双眼里又有了亮光,这,他都能办到?   “包在我身上!”萧凌笑着承诺,“你在家里等着就是。”   ——   除夕过后,大年初一、大年初二、大年初三,年味特别浓,家家户户的小孩子穿着新衣放爆竹,噼里叭啦串串响,正月初八那日,严诗诗在爆竹声中终于等来了今年选秀的好消息。   “娘,听说今年要选秀?”严诗诗正在严绾绾院子里打秋千呢,听说宫里来了消息,秋千也不坐了,忙不迭回到娘亲这儿询问。   “是呢,几个皇子大了,听你皇舅舅的意思,要给他们几个挑选皇子妃。最重要的是,要遴选太子妃吧。”萧青青坐在临窗长榻上,忽然揶揄似的朝女儿笑,“这次啊,也有你的份,你也在选秀名单上。”   什么,还有她?   微愣,随后严诗诗明白过来,想必是萧凌请求皇舅舅赐婚,皇舅舅左思右想几个皇子都大了,干脆一起选妃,来个热闹。而她与萧凌是一对,她去选秀,不过是走个过场的事。   想明白了,严诗诗乖乖坐在娘亲身边,乖巧地点头:“嗯,女儿知道了,放心吧,女儿进宫一定不会给您丢脸的,京城的规矩啊,我都学得差不多了。”   见女儿这般保证,萧青青笑了:“算了,耳提面命,你也变不成淑女,不求你礼仪出彩,尽量不闹笑话就行。”   女儿是在西北草原的马背上跑大的,京城淑女那一套学不来,也不肯老老实实好好学,萧青青不再强求。反正萧凌也喜欢女儿天然的样子,再说了,嫁过去也只是当个皇子妃,又不是太子妃,无需在规矩上太过苛求。   严诗诗母女俩开开心心说着进宫选秀的事,大房的朱氏得知严萱萱也在选秀名单上,立马就着急了。   “萱萱,萱萱,不得了啦,不得了啦!”朱氏拿着宫里送来的帖子,手指头都在颤抖。   除夕夜过后,也不知道是哪几个嘴碎的妇人,胡乱散播她女儿私生活不检点,搞得朱氏这几日出门做客都不自在,总有人背地里指指点点。朱氏听了女儿的分析,尽量装耳聋,不去理会,静静等着朱皇后和太子的安排。   哪曾想,朱皇后和太子的安排迟迟没来,倒是等来了选秀?   “选秀啊,选秀啊,”朱氏一脚迈入严萱萱闺房,焦躁不安,“选秀可是要验身的呀!”   严萱萱这几日出门拜年,流言蜚语多多少少也影响了她心情,正憋火呢,猛不丁见到娘亲这副焦躁上不得台面的样子……真的,她娘是越来越失去大家风范,越来越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了,严萱萱蹭的腾起一股火,不耐烦道:   “怕什么,怕什么,选秀的一切事宜都由皇后掌控,皇后姨母还能罩不住我?”   朱氏听了,恍然大悟,连连捶自己脑袋:“哎哟,哎哟,瞧我急得脑子都不好使了。皇宫可是皇后的地盘,确实不用怕,不用怕。”朱氏连连安慰自己。   是呢,区区一个验身,收买几个验身婆子罢了,堂堂皇后还能搞不定?   开玩笑呢。   “娘,你就不要一惊一乍,瞎担心了。按我说呀,这次选秀是皇后姨母在想法子帮我渡劫呢。你想啊,选秀验身多严格啊,只要验身那一关过了,京城的流言蜚语也就不攻自破,好事一桩!”严萱萱对朱皇后倒是信心满满。   朱氏被这样一番洗脑,立马又有了笑容,点点头,不再担心了。   ——   皇宫,凤仪宫。   “皇后姐姐,那就这么说定了,这几项由妹妹帮您分忧。”   丽贵妃是三皇子母妃,三皇子到了该娶妃的年纪,丽贵妃怎能不关心选秀,这不,最近颇得盛宠的丽贵妃一阵枕头风,就从宣武帝那儿拿到了协办选秀的大权。   朱皇后笑着点头:“好,有丽贵妃妹妹帮忙,最好不过了。”   朱皇后满面堆笑,一副丝毫不介意被抢走大权的样子。自然,所有的笑都是表象,内心里啊,她已经开始血崩,快呕死了!   这不,丽贵妃扭着腰肢,前脚刚出凤仪宫大门,朱皇后立马就冷了脸,气得直拍桌案:“得意什么,显摆什么,就三皇子那副蠢样,你丽贵妃再受宠,再分权,蠢儿子还是蠢儿子,能变聪明不成?”   那么蠢,万里江山铁定没份啊,除非宣武帝傻了,才会想着江山社稷交给三皇子。   “就是,就是,正是这样。反正三皇子是个不成器的,皇后娘娘犯不着跟他们母子置气。”刘嬷嬷拍着朱皇后后背,一个劲安慰,“等咱们太子登基了,日后有得是机会收拾他们母子,不气,不气。”   安慰着,安慰着,刘嬷嬷想起来什么,小声道:“皇后娘娘,奴婢看了,选秀名单上有严萱萱的名字。这验身的事被丽贵妃揽去了……您看……”   听到这话,朱皇后一愣,随后拍着桌子悔死了。方才将那几项分给丽贵妃时,一心只想着宣武帝越来越宠爱丽贵妃,都纵容丽贵妃从她手里分权了,气得她都没心情想别的,这才出了纰漏。   可已经分出去了,难不成再要回来?   三皇子傻,丽贵妃可是个精明细心的,若是被丽贵妃察觉她在意验身的事,反倒打草惊蛇了。   思及此,朱皇后冲刘嬷嬷摆手道:“算了,分出去的,不必再收回。你到时打听一下验身的是哪几个嬷嬷,暗地里收买就是,小事一桩。”   刘嬷嬷一时有点为难,提醒道:“原本是小事一桩,就怕最近流言蜚语太多,严萱萱姑娘又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人,丽贵妃会格外上心,重点盯住……就不好办了。”   朱皇后听后,这才明了为何丽贵妃特意包揽了那几项。朱皇后银牙暗咬,陷入沉思,良久从齿缝里挤出一点声音:“尽力去做,实在没法子,那就是她命该如此,怨不得本宫。”   听到这话,刘嬷嬷心下一惊,朱皇后这是……放弃严萱萱了?   下一刻,刘嬷嬷想明白了。能用得上时,严萱萱才是朱皇后的好盟友。如今,恭王府的事还没成功,严萱萱已经声名狼藉。这样的状况下,能保下严萱萱,朱皇后自然保,实在保不下,朱皇后是个非常务实的,铁定一脚踢开,任其自生自灭。   唉,可怜的姑娘,自求多福吧,刘嬷嬷心头默默一叹。 第84章   太子萧贞和大皇子萧凌年满十八,这样的岁数还未成亲,在皇室绝对算得上大龄未婚。宣武帝虽是帝王,但帝王也有寻常父亲对儿子的期许,谁不想早点抱上孙子孙女,子孙后代枝繁叶茂?   所以,一旦定下选秀,真真是飞速行动起来。   这不,喜庆的春节刚过,正月十六这日清晨,宫里的公公、嬷嬷们便出宫前往遴选的府邸,开始第一轮挑选秀女了。此次选秀,大约是为了缩短日程,最迅速地挑选出太子妃、皇子妃,秀女们只在京城高门府邸的贵女里挑,凡是虚岁年满十三的,全部在名单上。   这样一来,名单上的姑娘可是够多的,第一轮可谓是海选,模样不够标志的,个子不够高挑的,身上有狐臭的,女四书认不全、毛笔字不够秀气的,全部落选。   这一轮,严萱萱顺利过关。   “萱萱,果然是皇后娘娘庇佑你呢,第一轮居然没有验身,就过关了。”宫里的公公、嬷嬷一走,朱氏满眼亮晶晶。   要知道,按照以往惯例,第一轮就得验身,剔除那些婚前失贞的姑娘。   “是呢,皇后姨母为了我,特意调整了步骤。”严萱萱内心有三分得意,难得的给了娘亲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次选秀是真的速度快,二月二龙抬头这日,晋级第二轮的秀女便纷纷乘坐马车入宫。   严国公府的姑娘里,严如莺已经定下亲事,聘礼都送了,严绾绾是庶子之女,身份不够,她俩都没在秀女名单上,最后进宫的唯有严诗诗和严萱萱两人。   大约宫里马车有限,只派遣一辆马车前来迎接,严诗诗只得与严萱萱共乘一辆。严诗诗体内有一半皇室血脉,又是世子爷之女,身份高贵,上车后,严诗诗坐主位,严萱萱坐侧位。   马车到达皇宫,接应的公公知晓是严诗诗到了,连忙殷勤搬来黄木凳,热情十足地挑起马车帘子,笑容满面道:   “严三姑娘到了,您的厢房奴才早已布置好,严姑娘随奴才前去瞧瞧,看满意不满意。”   “有劳公公费心了。”严诗诗弯腰钻出马车,在小公公的搀扶下,踩着黄木凳美美地下地。   严萱萱跟着出了马车,立在车辕上,也等着公公搀扶她下去。   哪知,只等来公公鄙夷地一瞥,似瞥过什么脏东西,接下来一阵催促:“严大姑娘,快下来呀,今日秀女多时间紧,奴才下面还要迎接好几波呢。”   严萱萱身子不洁的传言四处飞,宫里的奴才背地里都嘲笑好几波了,如今啊,真真是谁都瞧不上严萱萱。   严萱萱心头一阵不悦,区区一个奴才都敢这种眼神,真真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等着吧,等着“验身”还她清白和名誉,等着一朝嫁进恭王府,成为皇后和太子身边的第一功臣,看她怎么收拾这些不长眼的奴才。   区区一个奴才,她动动权势,一个个全给她死翘翘。   受辱的严萱萱,红唇紧抿,再没哪一刻像眼下这般迫切希望“验身”早点来,早点过关,堵住这些人的臭嘴,还她“清白”。   ——   严萱萱入住储秀宫后,越发气死了!   严诗诗等好几个贵女都是住的单间,睡觉休息也好,看书打发时间也好,都方便得很。而严萱萱呢,居然与另一个姑娘合住一间厢房,处处不方便,这就罢了,那个姑娘偏生还是她曾经瞧不上的,两人还争吵过。   你说说,这不叫欺负她,叫什么?   “哟,这不是皇后娘娘家的侄女严萱萱吗,”那个姑娘名叫杨菲,是兵部侍郎家的小女儿,平日里也是骄纵得很,最能落井下石,“怎么,几个月不见,咱们严大姑娘就落魄成这样了,连你的皇后姨母都嫌弃你,单独的厢房都不给,让你纡尊降贵跟我住一块了。”   杨菲嘲笑声很大,帕子捂住嘴巴,笑得“咯咯咯”的。   严萱萱起先可怨怪皇后了,居然安排她与杨菲同住?不过后来转念一想,皇后从来都是深思熟虑的人,这样安排定有她的深意。渐渐的,也就接受了。   好在,没入住储秀宫多久,次日下午吧,严萱萱期盼的验身就来了。   “各位秀女,在院子里排成两队,轮流进入厢房检查。”储秀宫的管事苏姑姑站在堂屋门前,朝一百多位待选的秀女操着大嗓门喊规则,“要想成为太子妃、太子侧妃、皇子妃,第一条必须是处子,若不是处子,一律逐出宫!”   “有不是处子的,自觉点,现在自行离队出宫!本姑姑会网开一面,让你体体面面地出宫。”苏姑姑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目光扫过严萱萱时,略作停留。   队伍里绝大部分姑娘都听说了严萱萱不是处的事,见苏姑姑如此,她们纷纷朝严萱萱望过去,一个个嘴角笑得讥诮。   如今这样的局面,都是严诗诗除夕那日亲手策划得来的,享受成果般,严诗诗也反过头去看严萱萱,想看看上一世耀武扬威的严萱萱,这一世有多颓丧。   不曾想,只一眼,严诗诗不得不佩服严萱萱内心的强大。   只见严萱萱面色红润,下巴微微抬起,一副高贵姑娘的模样站立在队伍里,从头到尾没有一处彰显颓色。尤其那微微上扬的嘴角,饱含自信,宛若她是含苞待放的春花,寒冬已经过去,即将迎来光芒万丈。   严萱萱就是这般想的,对朱皇后信心十足的她,这一刻格外自信。   “嗤!”杨菲瘪瘪嘴,忍不住讽刺。   严萱萱现在懒得搭理杨菲等人,待她验身完毕,确定“清白”后,再狠狠羞辱杨菲等人没脑子,人云亦云,狠狠反击一把就是。   思及此,严萱萱只盼着验身快点开始,别再耽搁了。   “没人出列离队,全体都是处子,是吧?”苏姑姑再次扫过严萱萱,宣布道,“那等会验出不洁,可就别怪本姑姑不给面子。好,验身现在开始!”   杨菲排在队首,第一个进去,很快自信洋溢地出来。半个时辰后,进去的姑娘全体都过关了。   “严姑娘,请进。”下一个,轮到严诗诗,门口的嬷嬷笑着请进。   严诗诗客气地点头,提起裙子往里迈。   见严诗诗进去了,严萱萱突然想起严诗诗对男女之间那档子事比较熟悉,肯定也不是黄花闺女了,突然无比期待皇后的人当场揭穿严诗诗,让严诗诗名誉扫地,跟她一样,饱受别人的冷眼和嘲讽。   不过,很快,严萱萱就希望落空了,严诗诗一脸轻松地从里间出来了。   “下一个,严萱萱。”嬷嬷高声喊名字。   严诗诗走下台阶时,与严萱萱擦肩而过,见严萱萱始终高昂头颅,不慌不乱的,严诗诗大致明了严萱萱在想什么了,大概以为朱皇后买通了验身嬷嬷,会给她放水?   思及此,严诗诗抿唇笑了,若方才没看错人,里头的三个嬷嬷可都是丽贵妃的人呢。以丽贵妃见不得朱皇后好的性子,能给朱皇后的娘家侄女放水?   笑话。   那三个老辣的嬷嬷,怕是丽贵妃特意为严萱萱备下的。   等着看好戏,严诗诗走下台阶,没急着回自己厢房休息,随意找了个长廊坐下。   话说,自信满满的严萱萱迈入里间的那一刹那,一一扫过候在那里的三个嬷嬷,以前经常进宫的她,自然也认出那三个嬷嬷有些像丽贵妃身边的人,尤其那个满脸褶子的老嬷嬷居然是丽贵妃身边的第一心腹,陈嬷嬷。   这让严萱萱心头微微一跳,面上的自信褪去了三分。   “严姑娘,褪下中裤,躺在长榻上,双腿自然分开。”陈嬷嬷指向房屋中央的美人榻,催促严萱萱。   严萱萱微微抿唇,有一些犹豫,但此时此刻她心头还是相信皇后姨母的,她身子给了太子,又是太子和朱皇后的盟友,朱皇后没有理由对她弃之不顾。   兴许,皇后姨母背地里收买了这三个嬷嬷?   正因为她们都是丽贵妃的人,所以“清白”“过关”几个字从她们嘴里出来,更显得有说服力!   如此自我安慰后,严萱萱不再扭捏,动作自然地睡在美人榻上,按照要求褪下裤子,两腿分开,以便检查。   陈嬷嬷见严萱萱如此淡定,心头忍不住怀疑,莫非那些流言蜚语都是假的?严萱萱还是处子?   丽贵妃可是特意交代陈嬷嬷,对严萱萱务必检查仔细了,决不能让严萱萱逃脱。丽贵妃如此看重严萱萱,准备借着严萱萱进一步搞臭朱皇后娘家呢,严萱萱可千万不能是处啊。   带着疑惑,陈嬷嬷亲自来到美人榻前,顺着严萱萱双腿探下头去查看。只一眼,陈嬷嬷就乐了,忙在早已备下的白纸上“沙沙沙”画起来。   严萱萱听着“沙沙沙”的作画声,毫无经验的严萱萱,完全不明白陈嬷嬷在做什么。不过陈嬷嬷没第一时间宣布她“不是处”,大抵就是过关了吧。思及此,严萱萱突然佩服起皇后姨母来,居然连丽贵妃的心腹都悄悄搞定了,姜果然是老的辣。   正在严萱萱放下心来,准备出去后对杨菲等人冷嘲热讽时,令她难以置信的转折来了……   陈嬷嬷丢下画笔,“嘎吱”一声打开厢房门,接下来陈嬷嬷立在门口大声喊话:   “严萱萱,你好大的胆子,仗着皇后娘娘的势,不是处子也敢来选秀?方才给过你机会,你为何不出列?莫非以为皇后娘娘会给你开后门?”   声音洪亮,房门又大开,一下子传遍外头的整个院子。   院子里的那些秀女,听到这样的结果,一个个捂嘴嗤笑起来:“果然不是洁身自好的,这下可是证实之前的传闻了。”   美人榻上的严萱萱,整个人都懵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当众宣布她不是处,皇后姨母不是已经买通了,给她放水吗?   严萱萱正发懵时,陈嬷嬷又大声囔囔开了:“来人,将严大姑娘抬到院子里去,储秀宫里会辨别的老嬷嬷们全都上前一一复查,以示公正!”   言下之意,她们三个虽然都是丽贵妃的人,却绝对没有冤枉朱皇后的侄女。这不,主动让储秀宫的所有嬷嬷都上前来辨别。   命令一下,储秀宫里各个做活的嬷嬷们,纷纷停下手头的活,一个个跑到院子里来,排着队等着看。   厢房里的严萱萱已经回过神来,哪里肯承受那种侮辱,死死拽住美人榻,拒绝出门,还用腿去踹那些要架她去院子里的嬷嬷。可嬷嬷们一个个都是有脾气的,被踹脏衣服后,再不客气,一个个发狠似的抓住严萱萱大腿和胳膊,最后摆成一个“大”字抬了出去,死死扣在院子中央的美人榻上,动弹不得。   就这样,成“大”字状,严萱萱被几十个老嬷嬷轮流上前查看私密处。   每一个看过的老嬷嬷,都点头道:“不是处子,不是,与男人做过的次数绝对不少。”   严萱萱经受这等侮辱,疯了似的挣扎,哭着大喊:“你们放开我,你们放开我,谁允许你们如此对待我的!皇后姨母救我,皇后姨母救我……”   眼泪一串串掉落,聪明如严萱萱,自然知道她这一生都毁了。如此公开处刑,再也没有未来可言。   陈嬷嬷见严萱萱崩溃大哭,却仍不打算放过,上前居高临下大声盘问:“严萱萱,你身为皇后侄女,却做下如此不要脸的事。先与野男人苟合在前,后又冒充处子进宫选秀……行径如此恶劣,还有脸大喊皇后娘娘救你?”   “依奴婢之见,皇后娘娘大概是不想见你了。但是作为今日审核的管事嬷嬷,奴婢有责任和义务审核清楚事实真相,请严萱萱回答几个问题,第一,与你苟合的男人是谁?第二,从哪日开始苟合的,多长时间了?第三,你肚子里是否有野种,你家人知道不知道,知道,还送你进宫选秀,居心何在……”   ——   凤仪宫。   “皇后娘娘,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储秀宫的事,很快有人报去了朱皇后,从头到尾详详细细叙述。   “岂有此理!”朱皇后得知严萱萱被那般虐待,当场大怒,震得矮几上的茶盏都掉落在地,摔碎了,“谁给丽贵妃的胆?”   “可不是,按照往年的规矩,哪怕秀女被查出非处,也不过是除名,立马赶出宫外了事,哪有丽贵妃这般侮辱人的!简直欺人太甚!”刘嬷嬷附和道,“这明摆着就是诚心与皇后娘娘做对呢!”   朱皇后正怒气上头,拍着桌子要去找丽贵妃算账,却不想,另一个不得了的消息传来了:   “皇后娘娘,不得了了,不得了了,严萱萱咬出了太子殿下,当众承认要了她的男人是咱们太子殿下。丽贵妃说严萱萱是太子的女人,不好随随便便赶出宫去,她做不了主,已经快步赶去承乾宫,说是要告知皇上,让皇上做主……”   朱皇后听后,僵住了。   缓过神来,什么都顾不上了,从长榻下来匆匆忙忙往宣武帝宫里跑。   这半年来,太子已经渐渐失宠,再被丽贵妃三寸不烂之舌乱说一气,还不知皇上要如何不待见她的太子呢。   “严萱萱啊,严萱萱,你就是个害人精!”奔去承乾宫的路上,朱皇后后悔不已,那日发现严萱萱勾搭太子,就不应该心软,直接除掉严萱萱就对了。   这下好了吧,严萱萱捅下大篓子!要给她的太子带来大灾难了! 第85章   宣武帝勤政爱民,是个明君,对子女教养也颇为严厉,品行要求较高。正因为如此,去年太子伙同朱皇后骗婚,明知严诗诗对他无感,却伪造两情相悦的样子骗宣武帝赐婚,品行有亏,宣武帝开始对太子不满。   其后半年,太子年岁渐长开始步入朝堂,却对政事不敏感,表现平平,与大皇子萧凌对比起来,简直平庸,甚至说得上是差劲。太子母族又犯下大错摊上大事,林林总总下来,宣武帝对太子的态度从原先的较为满意,逐渐逐渐变成了不待见。   且,越来越不待见。   今日,宣武帝坐在龙案前批阅奏折,又有一封弹劾太子政事处置不当的,宣武帝瞧着心烦,一把甩到地上,唬得一旁伺候的小太监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   不料,正在这时,丽贵妃跑了来,说什么太子与表妹闹出了大丑闻。   龙椅上的宣武帝立马甩出冷脸:“怎么回事?”   丽贵妃白莹莹的手直捂胸口,摆出一副饱受惊吓,现在还惊魂未定的样子:   “皇上,臣妾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啊,好端端的秀女,怎么就失了身,不洁了呢。陈嬷嬷审问过那姑娘,姑娘哭哭啼啼交代,是太子看上了她,强行对她那个……那个啥了。”   一个“强行”,包含的意思可就不是两情相悦,你情我愿,而是强.暴之意。   宣武帝那个恼火啊!   堂堂太子,想要女人,宫里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嫌弃东宫里的不够好,跟朱皇后说一声,或是嘱咐一句内务府,还能没有漂亮的送过去?居然无耻到强行占有自己表妹?   “那个表妹是谁家的?”宣武帝蹙眉问道。   丽贵妃正等着宣武帝问呢,忙道:“那个表妹啊,是严国公府世子爷,哦不,是大爷的女儿,名唤严萱萱的。也就是严诗诗的堂姐,两姐妹长相有点相似……”   故意先说“世子爷”,再改口“大爷”,提醒宣武帝严萱萱曾经是不好招惹的贵女,如今已成落魄女。又提示严萱萱与严诗诗模样有几分相似,这个提示就不得了了……   果然,宣武帝立马联想到,太子去年喜欢严诗诗,求而不得,如今见严萱萱样有两分神似,又落魄好欺负,太子便控制不住自己阴搓搓上了。   这般一想,太子的人品简直恶劣至极,宣武帝太失望了。   丽贵妃见有了效果,心下一阵得意,不过面上不显,缓缓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画纸,展开给宣武帝瞧:   “皇上,您看,这是储秀宫的验身嬷嬷画下来的。说,严萱萱姑娘是这几日才失去清白的,可那儿……已经跟新婚数月的新嫁娘一般……大大的。”   这话什么意思?   是拐弯抹角说严萱萱私密处洞口大,隐晦地指责太子过于禽.兽,远远不止强迫严萱萱一次、两次、三次,而是很很频繁,短短几日就让未出嫁的严萱萱看上去像出嫁数月的小妇人。   你说,得强上了多少次啊?   宣武帝听了这话,再仔细瞅一眼画纸上绘下的尺寸,脑海里顿时自动浮现太子一次次强迫严萱萱的不堪画面。   “孽子!”宣武帝一把将画纸揉成团,掷在地上,朝福公公怒道,“还不将那孽子给朕找来!”   福公公是宣武帝身边的大太监,难得见宣武帝如此震怒,连忙应下去寻太子。不过福公公也知道,宣武帝怒归怒,却也没只听丽贵妃一面之词,这不,要寻来太子再询问一番。   丽贵妃又不蠢,自然知道素来英明的宣武帝不会只听她一面之词,就给太子定罪。但她丝毫不惧,无论太子如何洗白他自己,上了严诗诗堂姐都是事实,短短几日就将堂姐下头弄成那副样子,也是事实。   人嘛,都是先入为主,哪怕稍后太子再如何巧舌如簧,宣武帝也只会认定太子狡辩。   思及此,见好就收的丽贵妃也不再多逗留,告辞离去。承乾宫外的小径上,撞上火急火燎赶过来的朱皇后,丽贵妃嘴角上翘屈膝行个礼,然后故意笑道:“皇后姐姐不要太着急,慢点走,免得皇上正在气头上,拿姐姐您出气,就不好了。”   说罢,丽贵妃帕子捂嘴,“咯咯咯”笑声轻快地扬长而去。在朱皇后焦急面容的映衬下,丽贵妃的一串串笑声,如同指尖拨弄琴弦,清脆悦耳极了。   不过,落在朱皇后耳里,却是刺耳得很,恨不得一碗毒.药哑了她嗓子。   “走!”朱皇后狠狠剜一眼得意万分的丽贵妃,转身朝承德宫行去,她不知道丽贵妃方才对宣武帝胡说八道了些什么,但是她知道,铁定没好话。当务之急,她得花言巧语平息了宣武帝的怒火,譬如说太子和严萱萱是真爱,两个孩子情不自禁发生了关系,太子是个负责的,早给她透了底,要通过这次选秀给严萱萱一个侧妃的位置。   不过朱皇后算盘也得再好,三寸不烂之舌再厉害也没用,因为……宣武帝压根不愿见她。   “皇后娘娘,咱们皇上正在气头上,不愿见太子以外的任何人。”福公公远远见朱皇后进了承德宫院门,立马迎上前去,堵在走廊前的石阶上,朝朱皇后一脸歉意道。   朱皇后听了,面色顿时尴尬起来。   嫁给宣武帝二十年,头次品尝闭门羹。   近半年,朱皇后虽然渐渐不受宣武帝待见,十天半月无宠是常态,但只要朱皇后有事,还是能前往承德宫面圣的。而眼下,她到了承乾宫,却被冷冷拒之门外。   直到此时此刻,朱皇后才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能呼风唤雨的皇后了,徒有国母的虚名,属于她的辉煌时代彻底过去了,她彻底失宠了。   朱皇后脚下一个踉跄,没站稳,跌坐在石阶上。 第86章   “哎哟,皇后娘娘小心呐。”   朱皇后跌倒,福公公赶忙跪地搀扶。人起来了,但朱皇后面露痛苦,福公公仔细一看,朱皇后黄色中裤上隐隐渗出血迹,竟是膝盖刮蹭到石阶,磕坏了膝盖。   “好疼!”朱皇后疼得倒吸一口气,一双眸子雾蒙蒙,面朝紧闭的殿门汪出泪来。宣武帝就在门里,她摔倒,动静这般大,男人肯定听到了。朱皇后隐隐盼着宣武帝还像曾经那般火急火燎出来,安慰她。   女人呐,一旦被丈夫冷落,都忍不住幻想自己受伤、落难,还能激起丈夫的心疼。   朱皇后期盼的目光,赤.裸裸的,福公公一看便知朱皇后打的什么算盘。福公公看破不拆穿,静静听宣武帝动静。   一下、两下、三下……   唯有春风吹过的声音,门里期盼的脚步始终没来。   “皇后娘娘,奴才给您宣太医,”福公公松手,将朱皇后交还给宫女搀扶,后退一步恭恭敬敬道,“这里风大,皇后娘娘先回凤仪宫休息吧。”   嘴上说得客气,是个人都能听出来,是逐客令。   朱皇后一阵紧似一阵地难堪,两只眸子更是空洞和茫然,她都受伤了,宣武帝依旧不搭不理,哪里像是夫妻,她这个皇后真的只是名义上的了。   “母后?”太子萧贞恰好迈进承德宫,见母后受了伤,连忙赶上前来。萧贞看上去很孝顺,多次询问母后怎么了。   见到儿子,朱皇后从失落里回过劲来,指着膝盖一叠声喊“疼”。萧贞真的孝顺极了,一边下命请太医,一边要先搀扶母后回凤仪宫。   朱皇后正是此意,她怕萧贞独自一人应付不来严萱萱的事,不如借着腿疼,母子俩先回凤仪宫商议好对策……   这种傻方法落在福公公眼里,直摇头。心道,朱皇后怕是头二十年被宣武帝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更是看不懂眼下形势。她的法子搁在曾经,宣武帝也许不会指责什么,搁在如今……这不是目无君主,忤逆君王吗?   要知道,太子可是宣武帝气冲冲命人唤来的,宣武帝还没见到人,太子中途就又走了?   落在帝王眼中,你猜帝王会作何想?   果不其然,太子搀扶朱皇后刚要转身,门里传出一阵呵斥:“孽子在哪?传了半日,还不见人影?”   没有伴随东西碎地声,那声音里饱含的怒意和冷意,却比摔碎东西更吓人七分。   吓得太子萧贞双腿僵住,再不敢耍小聪明,赶忙丢下母后,匆匆跨上台阶跪在殿门外,朝父皇请罪:“儿子来迟,还望父皇恕罪。”   “滚进来!”眉眼阴沉的宣武帝一声低斥,殿门“嘎吱”开了。   眼睁睁看着太子像狗爬一样跪行进入,朱皇后心里很不舒服,却不敢再耍小聪明插嘴一句,“嘎吱”一声,殿门又关上,朱皇后被冷冷地隔绝在门外。   忽然,“砰”的一下爆响,似乎什么东西砸中太子,朱皇后心都揪起来。   大殿内,太子刚跪行到宣武帝龙案下,迎头砸来一份奏折。天子之怒,太子不敢躲,任由坚硬的外壳刺伤他额头,娇生惯养的白皙肌肤顿时隐隐渗血,嘶嘶地疼,太子咬牙忍下。   宣武帝瞪眼怒斥:“好好看看,又是弹劾你的奏折!做正事,一点本事没有,处处被人嫌,欺辱姑娘,你倒是很在行!”   萧贞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视线落在摊开在地的奏折上,见最近刚办好的事又被该死的御史弹劾了,他一阵茫然。真的,为了办好这个圈地案,他已尽了全力,以为会得到一片赞誉,在父皇跟前长点脸,未料,等来的又是谴责。   萧贞内心深深的无力感。   也很惶恐。   好在,宣武帝此时此刻并非要他立马拿出补救措施,他还有时间回到东宫好好与谋臣们再商议商议。与朝堂之事相比,如何处理严萱萱的事,萧贞可就有主见多了:   “父皇,儿臣没有欺辱萱萱表妹……”   见太子死不认账,宣武帝冷笑道:“你都那般对她了,还不叫欺辱?太子,那你来告诉朕,什么才叫欺辱?”   “父皇,儿臣与萱萱表妹两情相悦,发生那种事,是两厢情愿的。儿臣没有半点强迫,真的。”萧贞双眼里饱含真诚,这个,他真的没撒谎,要了严萱萱时,他一心想着纳妾,以后百般呵护严萱萱。   至于后来出了变故,严萱萱愿意另嫁卢宴,给他去拉助力,他又不傻,自然不会吐露给宣武帝,只略过去,另扯谎言道:   “父皇,儿臣真心喜欢萱萱表妹,儿臣一直都想着要对她负责,选秀前,就跟母后提起过,要给萱萱表妹侧妃的名分,母后也答应了。”   果然不愧是母子,这逻辑,这番话,与朱皇后还没来得及与他说的那套说辞,一模一样。   却不想,宣武帝越来越气:“呵,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几个月前,你不是还深深爱着严诗诗,爱到要骗婚的地步?你对严萱萱是真爱,还是寻的替身?”   萧贞:……   一时,无言以对。   若他回答是“真爱”,那他移情别恋真是够快的。若回答是“替身”,那他口口声声对“严萱萱是真爱”,就涉嫌欺君。   萧贞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   宣武帝见状,心头越发失望。对儿子,宣武帝在品行上是有要求的,萧贞显然不合格。   品行上不合格就算了,作为太子,作为一国储君,做事完全没有章法,明明严萱萱已经不是处子,还敢将验身的事交给丽贵妃,丽贵妃是什么人,说句不好听的,是政敌!这不是将弱点存心曝光在敌人面前吗?   如此蠢的事,也亏得萧贞母子做得出来!   事后,萧贞脑子也不灵光,完全没有力挽狂澜的魄力。   这么点男女上的小事,萧贞都摆不平,几句话就落下风,支支吾吾吐不出话来,宣武帝真真是失望透顶。   就这点能力,将来还想引领群臣?文武百官,个个人精,爱钻空子,是那么好领导的?   宣武帝心头第一次萌发废太子之意。视线久久落在萧贞身上,思虑良久,最后道:“太子,此事到此为止,朕不想追究下去,事后,你和你母后好好控制一下言论,不要让你深爱的表妹深陷流言蜚语。”   正害怕的萧贞,突然得到父皇这番话,心头一松。   却不想,刚松了口气,接下来听到的话,简直颠覆他想象……   “既然你深深爱着萱萱表妹,那父皇做主,挑选她为太子妃,伴你左右,恩爱一世。”   萧贞整个人都愣了,严萱萱那种落魄出身给他当太子妃?   父皇在开什么玩笑?   对眼下的他来说,太子妃是哪个姑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妃身后的家族势力。   可严萱萱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爹,官职官职保不住,世子之位也保不住,能给他带来什么?严萱萱那个弟弟,就更别提了,只会闯祸的窝囊废,毫无用处!   有了这样的太子妃,满朝文武都将看出来,父皇有多不待见他。那以后……要想收复群臣的心,就更难了。   后患无穷啊。   “父皇……”萧贞回过神来,急得想请父皇收回成命。   “怎么,你还有别的要求?”宣武帝视线一直凝视太子,太子面上的所有情绪变化一清二楚,太子想拒绝什么,宣武帝心知肚明,但没给太子说出口的机会,“行了,今日严萱萱受了委屈,眼下想必哭得眼睛都肿了,你赶紧去告知这个好消息,哄她高兴高兴。”   说罢,直接摆手赶人。   福公公见萧贞还跪地不肯走,忙上前搀扶太子起来:“太子殿下,请回吧。”萧贞不肯起,福公公手上用劲,逼得萧贞不得不起。   萧贞双脚发软地出门,见到还等在院子里的母后,双眼一阵发酸。   福公公跟随在身后,笑着朝朱皇后道:“恭喜皇后娘娘,方才皇上钦点了太子妃,表哥表妹的,亲上加亲,可喜可贺。”   嘴上说得喜庆,人精似的福公公心底却是知道,宣武帝彻底放弃太子了,将严萱萱这样的落魄之女塞给太子做正妻,无疑提前折断了鹰的翅膀,让鹰失去了高飞的可能。   朱皇后有些发懵,最后得知太子妃是严萱萱时,眼前一黑,险些再次跌倒。   宣武帝钦点臭名昭著的严萱萱当太子妃,是什么意思,是放弃栽培她的太子了吗?   完了,完了。   不管圣意究竟是何,那批踩高拜低的朝臣,铁定要引申成废太子之意。从此,已投靠太子的,恐怕人心不稳,要另择高枝。还未投靠太子的,越发拉拢不来。   思及此,朱皇后心乱如麻。回凤仪宫的路上,一直嘀咕不已:“怎么办,怎么办?”慌乱的模样,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母后,咱们尽量争取两个好姑娘,当太子侧妃。”萧贞别无他法,只能寄希望于太子侧妃,给自己找两个后台强势的岳丈,如此安慰母后。   “好,三个姑娘里,剔除哪个好呢?”朱皇后先头挑选好的三个人选,哪个都舍不得放弃啊,陷入纠结。   萧贞想了一路,给出了答案:“放弃胡姑娘吧,姓氏不好。”胡,糊了,简直像诅咒,还嫌他不够糊吗?   朱皇后一听,连忙点头。   朱皇后母子终于挑选好后,却怎么都没想到,严萱萱是太子妃的事传出去后,家族势力庞大的姑娘纷纷卯足了劲躲避太子,尤其他们原先挑中的那三个,更是直接耍手段,家人进宫贿赂丽贵妃,要嫁去别的宗室子弟。   丽贵妃乐得看太子笑话,几日后,选了个朱皇后在的场合,笑着朝宣武帝夸道,那些宗室子弟性情如何如何好,相貌如何如何好,难怪能被那三个好姑娘看上。   “皇上,都是些成双成对的鸳鸯,全体盼着选秀时,被皇上您金口赐婚、得福气呢!”丽贵妃靠近宣武帝肩头,笑得花枝乱颤。   宣武帝是个明白人,哪能不知朱皇后和太子的想法?可已经萌生废太子之意,自然不会再给太子好资源,当即笑道:“没想到,一场选秀下来,能成全这么多对鸳鸯。成人之美的事,朕岂能不准?准了!”   丽贵妃得意地扫向朱皇后。   那些秀女里,真正有权势有背景,值得朱皇后和太子看上的姑娘,可全都名花有主了。严诗诗是大皇子的,丽贵妃的三皇子也配了个名门,那三个姑娘又给了宗室子弟……剩下的那些姑娘,模样倒还过得去,也有几个绝美的,但论家族势力,可完全不够瞧了。   换言之,一场选秀下来,太子妃是臭名昭著的严萱萱,两个太子侧妃,也只能是低配。   这样的不公,朱皇后当然想抗议。   可一个女人,尤其是后宫的女人,能不能抗议成功,关键在于受不受宠,是否被皇帝尊重。宣武帝摆明了不再与朱皇后同一战线,她的抗议又怎么可能成功?   于是乎,朱皇后和太子,在这场选秀里,完全没捞着好,最后,挑选的姑娘都是看不上眼的低配女。   朱皇后藏在衣袖里的手,气得直发抖。上回摔伤膝盖后,还没好全,一瘸一拐回到凤仪宫,朱皇后气得大骂。打骂宫女不过瘾,直接将严萱萱叫来跟前辱骂。   在朱皇后眼底,这场选秀如此不顺利,全是拜严萱萱这个扫把星所赐!   心里有怨恨,朱皇后出口的话真真是怎么恶毒、伤人,怎么来,毫无底线!   严萱萱被两个老嬷嬷扣在地上跪着,耳朵里听着“不要脸的破鞋”“被无数人看光的烂货”等字眼,不堪忍受,咬唇直哭,呜呜呜的。 第87章   历时半个月,选秀结果出来了,宣武帝一口气给太子赐下三个姑娘,三个姑娘在家世背景方面都清一色的不突出,尤其太子妃严萱萱更是落魄。   大殿上,朱皇后强颜欢笑,不让自己更丢人。   丽贵妃笑靥如花,时时刻刻用自己美美的笑容和甜甜的声音,衬托出朱皇后的惨淡。   秀女队伍里的严诗诗,从踏进大殿到走出大殿,嘴角一直上扬,心情贼好。手里拿着赏赐的玉簪,严诗诗大大方方朝主位上的帝后和侧位上的丽贵妃行告退礼,转身缓步慢行跨出大殿。   再见殿门外的春日朝阳,严诗诗身份已经有了改变,赐婚给大皇子萧凌,成了准大皇子妃。   “恭喜诗诗,贺喜诗诗。”   有落选的姑娘迎上前贺喜,虽然严诗诗要赐婚给大皇子,是众人早就知道的事,但未选秀之前,太子妃头衔才是最最尊贵的,大皇子妃头衔稍逊一筹,没那般显目。   如今,太子犯下丑事,宣武帝一系列大动作下来,所有人都看出来太子彻底失宠,储君之位岌岌可危,被废是迟早的。这样一来,太子妃头衔可就没哪个秀女稀罕、羡慕了,反倒一个个眼红大皇子妃。   不出意外,大皇子妃才是日后真正的太子妃和国母,你说,是不是要格外恭喜严诗诗?   那些交好的贵女们,一个个簇拥上来朝严诗诗道贺。   “同喜,同喜。”严诗诗目光扫过不远处桃花树下的严萱萱,意有所指道。   话说得不够明确,但她们顺着视线看到严萱萱后,都听懂了,确实“同喜”“同喜”呢,这场选秀,只要不嫁给太子,便是值得庆贺的事。一个个帕子掩嘴,嘲笑似的看向严萱萱。   严萱萱孤零零立在桃花树下,大约在孤芳自赏,曾经梦寐以求的太子妃之位,到底是到手了。猛不丁听到一阵“咯咯咯”的笑声,扭头望去,见好多姑娘连忙偏头,她们眼角眉梢全是奚落。   严萱萱一颗心皱缩,手指捏紧帕子,从那些奚落的眼神里,严萱萱宛若又回到摆成“大”字被无数老嬷嬷看光私.处的那一天,浑身上下一阵紧似一阵的难受。   那种侮辱,简直是噩梦,谁经历谁知道。   哪怕心大如严萱萱,也承受不来。尤其出事后,朱皇后日日叫她去凤仪宫,指着鼻子骂她“不知廉耻”,骂她“是被人看光的烂货”,加剧了她内心的恐惧,午夜梦回,总尖叫着惊醒。   严萱萱的难堪和恐惧,严诗诗自然心知肚明,但严诗诗丝毫不同情。落到今日这个地步,全是严萱萱和太子无耻行径的后果,咎由自取。像严萱萱这种烂人,就该一辈子活在他人讥讽嘲笑的“咯咯咯”里,才解气呢。   严诗诗犹如看脏东西一般,再次扫过严萱萱,然后笑着与一众姑娘道别,回到住了小半月的厢房,收拾包裹出宫。   ——   出宫路上,严诗诗一直嘴角上翘,开开心心坐在宽敞马车里,时不时抚摸一把选秀赐婚时赏下的玉簪。   玉簪,上好的羊脂玉雕刻而成,摸在手里,光滑细腻。   当然,质地再好,严诗诗又不是没见过顶尖货色的姑娘,不至于因为好质地,便一直从宫里抚摸到宫外,爱不释手啦。真正的原因,是它代表的涵义,见到它,便会美美地想起自己被赐婚的美好一瞬间。   “真好看!”玉白指尖轻轻触碰羊脂玉玉簪,背靠马车壁,严诗诗笑得好看。   窗外渐渐传来嘈杂的声音,严诗诗知道,这是出了宫门来到皇城街道上了。过不了多久,她就能回到严国公府,回到爹娘身边了,一别小半月,怪想念爹娘的。   正想着时,突然马车缓慢下来,严诗诗没当回事,只以为前方拥堵,马车速度慢下来也正常。下一刻,车窗却陡然“咚咚咚”敲响三下。   有人敲她车窗?   “谁呀?”严诗诗本能地询问出声,身子微调,由方才懒散地靠着马车壁改为端坐在窗帘后。   没人应答,回应的依旧是敲击车窗声。   严诗诗心头略感奇怪,这可是秀女出宫的专用马车,哪路不长眼的人敢上前叨扰?   正想着时,“嗖”的一下,窗帘从外面被人拉开了。   若是寻常闺秀,遇上这等霸道事,怕是要惊呼出声,吓得往后直缩。严诗诗果然不是寻常姑娘,第一反应是,小脸凑到窗口一探究竟……   “噗嗤,”严诗诗双眼笑得眯起,唇瓣也笑得弯起,“是你啊。”   萧凌高高地骑在马背上,笑望未婚妻。窗帘开得不大,她白嫩如玉的脸庞占据了全部,美美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像极了两道弯弯的月亮,红润的小嘴不知涂的什么口脂,色泽艳丽,如初夏的樱桃一般红艳逼人。   只一眼,萧凌不由得口舌生津,真想凑上去亲一口。   萧凌看得入迷,坐下的大马还真的越靠越近,不知不觉他的小腿紧贴上马车壁。   “你跟上来做什么?”萧凌一个劲瞅她,他一身淡雅紫色俊美似神仙,她唇红齿白美貌似仙女,光是两人的颜值便吸引不少过路人注视,频频望过来,严诗诗做不到像萧凌一般无视他们,忍不住开口问。   可不知是她声音太小,还是萧凌实在太入迷,居然没听到似的,毫无反应,继续盯着她瞅。   “喂。”严诗诗忍不住探出小手,一拳打出去,一拳击在萧凌上胳膊。   “啊,真疼,看不出来你手劲还挺大。”萧凌正沉浸在亲吻她樱桃小嘴的美梦里呢,幻境里,她的小嘴柔软极了,比棉花还软,他忍不住亲吻一下又一下,没个够。猛不丁被打,回过神来,萧凌夸张地抚摸方才被打的胳膊,一张俊脸疼得拧巴起来。   “你都快成登徒子了,还不该被打?”严诗诗翻个可爱的小白眼,凑近脑袋,小声嘀咕。   “要不,你先别回府,咱俩去周边逛逛,成全了我当登徒子的心?”萧凌低下脑袋,凑近她,嘴角微翘,说得厚皮无脸。   进宫选秀小半月,两人同在宫里,近在距尺,却因宫规严格,一面都没见上呢,萧凌实在想念得紧。这不,手头的事务全部丢下,一骑宝马追上来。   不过追上来,并不是当真要做什么,单纯看看她,说上几句话以解相思之苦罢了。什么“去周边逛逛,成全我当登徒子的心”,全是玩笑话,逗她玩呢。   这等玩笑话,严诗诗倒也没当真,知道他又耍嘴皮子了,只瞥他一眼,揶揄笑道:“好哇,厚皮脸的哥哥,要不,你去桂花巷的天香茶楼等我?”桂花巷就是严国公府所在的那条巷子,巷子尾有家天香茶楼。   萧凌一愣,她还真……同意了?   不等萧凌有所反应,严诗诗美美一笑,小手缓缓拉拢窗帘,最后一丝缝隙阖上前,红唇轻启,小声丢了句:“你别一直跟着我的马车,咱俩分开前往。不见不散。”   说罢,小脑袋缩进窗帘后,消失不见。   萧凌痴痴看着窗帘缓缓阖上,痴痴看着严诗诗那张美若天仙的笑脸隐去,脑海里逐渐兴奋起来,真没想到,诗诗居然真的应下茶楼约会了!原本以为,诗诗会白他一眼,就没下文了呢。   萧凌满心雀跃,当真策马离开,抢在严诗诗马车前头,要先去茶楼等着未婚妻时,怎么都没想到,严诗诗偷偷拉开窗帘缝,对着他离去的背影偷笑个不停。   “傻子!”严诗诗低低轻唤,捂嘴靠在窗帘缝隙笑。   笑罢,严诗诗招来马车里的丫鬟碧竹,在碧竹耳边轻轻嘱咐了一句什么。   碧竹惊讶地瞪大了眼。   “去吧。”严诗诗催促地推向碧竹肩膀。   碧竹好想说,这样不好吧,会不会惹怒大皇子啊?但这话到底没说出口,最后按照姑娘的要求,碧竹钻出马车帘子,悄悄在马车夫耳边说了句什么,马车夫点头应下。   ——   一刻钟后,萧凌风驰电掣赶到天香茶楼,跳下马背,抢先上顶层三楼挑选了一个临窗的豪华大雅间。   “这里视野开阔,想必诗诗会喜欢。”   立在窗口,萧凌放眼望去,窗外正对着一个花园,桃花簇簇,春风一吹,粉红的桃花宛若海浪一波波荡漾而去,远处,接着广阔无边的天际,蓝天白云,心旷神怡。   萧凌忍不住幻想,等会诗诗来了,窗边抱着她娇小的身子,贴着她嫩嫩的面颊,两人一块欣赏美景……情到浓处,说不定可以趁机来个初吻……嗯,初吻发生在赐婚这日,真真是其乐无穷。   萧凌眼前顿时浮现诗诗娇艳欲滴的红唇,那比初夏樱桃还让他嘴馋的红唇。   幻想很美,萧凌却左等右等,都没等来他的诗诗。眼瞅着红日当空,都到了饭点,萧凌肚子咕噜噜叫唤起来。   “你去瞅瞅,怎么回事?”他一骑宝马风驰电掣,她乘坐马车有些慢,确实会有时差,可在茶楼里都等了两刻钟了,还不见她人影,萧凌琢磨着不对劲,吩咐贴身护卫展风。   展风领命,火速去了。   萧凌手敲木窗,“哒哒哒”,等待中,仔细回味诗诗先前的表现,似乎琢磨出一点不同寻常……   正在这时,展风回来禀报道:“大皇子……那,那个……”有些支支吾吾,低头不敢说话,但双手呈上一封信。   萧凌一把接过来拆开,只见雪白的纸张上,寥寥几个字:   “登徒子男人:   你慢慢等,我先回府睡大觉了。   落款:耍你的水蛇姑娘”   见之,萧凌翘嘴一笑,果然被他猜对了,诗诗答应得那么爽快,根本就是在逗他玩。   原来,先前萧凌逗严诗诗,左一句“周边逛逛”,右一句“成全我当登徒子的心”,严诗诗一时玩性上来,干脆耍他一回,口头约好“桂花巷尾,天香茶楼,不见不散”,催促萧凌骑马跑前头,她自己的马车驶进桂花巷子就直奔严国公府,回家了。   “小样,耍我,是要付出代价的哦!”萧凌盯着信纸上娟秀的梅花小楷,脑海里勾勒出诗诗得意的笑脸,一把将信纸塞进怀里贴在胸口,翘起嘴坏坏一笑。   ——   萧凌看信时,严诗诗早已下马车,一路摸着赐婚时赏下的那根玉簪,爱不释手的来回摸,每摸一下,都忍不住幻想一番萧凌得知被耍后的精彩表情,“不会发怒吧?顶多就……无可奈何地咬住唇?”思及此,严诗诗得意地“咯咯”笑。   笑着,笑着,严诗诗迈进娘亲院子,见萧青青正惬意地躺在院子中央的美人榻上,乌黑秀发和肩头飘落几片粉红的桃花瓣。   “娘,这次进宫选秀很有意思,结识不少好姑娘不说,还见着严萱萱出丑现场了。”严诗诗一屁股坐在美人榻上,双手从后背绕过去圈住萧青青的腰,下巴轻蹭萧青青肩头,笑得格外开心。   “哟,严萱萱出丑,你就笑得这般开心?”萧青青回头瞥一眼女儿,有些不信。   依着她对女儿的了解,诗诗可不是这等落井下石的长舌妇。   严诗诗满脸的笑意,自然不是为了严萱萱,全都是因为刚刚耍了萧凌啊。努力想憋住笑,努力好几次,都失败了。偏生,那是情侣间的私密事儿,她不愿拿出来跟娘亲分享,可满脸的笑意又掩饰不住,这才拿出严萱萱做挡箭牌。   讨厌的人倒了大霉,开心笑笑,很正常嘛。   没曾想,聪明的娘亲压根不信。   严诗诗暗咬舌头一下,心下了然,等闲借口瞒不过娘亲,干脆小脑袋靠上娘亲肩头,小声道:“娘,女儿出宫回府时……大表哥他一路送我回来的……”   断断续续,自带三分羞意,说到这里,严诗诗抿唇直笑,再不肯多说。   萧青青是过来人,年轻时哪能没经历过情情爱爱,何况,她年轻时与严振山的互动绝对是甜蜜极了。所以,萧青青一听,再瞅瞅女儿有点泛红的脸蛋,就自以为懂了——哦,原来女儿是在甜蜜这个呢,有情郎相送,确实甜蜜,值得开心笑。   如此,萧青青自动岔开话题,再不多问。   严诗诗心下松一口气,从此啊,她可以每想一遍耍萧凌的事,就开开心心笑一遍,还不担心娘亲再次询问,真好。   ——   不过严诗诗没得意多久,等她从娘亲院子回到自个的小院子,一进闺房,就险些惊呼出声,难以置信。   “水蛇姑娘,耍我,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嗯?”   “你不是说要回府睡大觉吗?怎的还不睡,莫非是在等我?”   “砰”的一声,门板用力关上,严诗诗被抵在门板上,耳边是男子低哑的声音。 第88章   萧凌高大挺拔的身子将她堵在门板上,修长有力的双臂不由分说一左一右罩在她身子两侧,形同牢笼,她逃脱不掉。   萧凌嘴角含笑,缓缓低头凑近严诗诗雪白的耳朵,牙缝间溢出的每个字,都送进她心里:   “水蛇姑娘,耍我,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嗯?”   “你不是说要回府睡大觉吗?怎的还不睡,莫非是在等我?”   最后一句,故意尾音上扬,宛若调戏人的纨绔,任何姑娘听了都要招架不住,面红耳赤。   严诗诗也不例外,震惊过后,一颗心怦怦怦地跳。   尤其,才做下“坏事”,耍了人,就被当事人找上门来“修理”,心虚,真的有。   人吧,一心虚,底气便不足。   严诗诗背靠门板,露出一脸傻乎乎的笑,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视线落在男人胸膛,似乎不敢抬头看他。萧凌居高临下,看着“牢笼”里的心爱姑娘,看着她睫毛一阵阵扑闪。   一瞬间,万籁俱寂,只有衣裙飘动和彼此的呼吸声。   “看着我。”两三个瞬息后,萧凌霸道地托起严诗诗下巴,迫使她对上自己双眼,“说,还没睡,是不是在等我?”   不依不饶,继续逼供。   这样大胆的调戏,搁在上一世,对萧凌而言简直是痴心妄想。这一世却自自然然发生了,没有任何违和感。   萧凌胸腔里腾起满满的幸福,视线大胆地与严诗诗的目光纠缠在一起,等着严诗诗的回答。   不过,萧凌等啊等,等啊等,最终等来的是……   “啊,疼!”   “疼!”   严诗诗倏然抬手打向萧凌掐住她下巴的手指,一下又一下,使出吃奶的劲,又拍又打,一副被男人掐疼下巴忍受不了的架势。   萧凌微微错愕,怕弄疼她,他手指并未真的发力,只用了半分力道,难道也捏疼她了?   手指触摸到的肌肤,确实又嫩又滑,与他这个大男人的有天囊之别。兴许,如此娇嫩嫩的下巴,真的承受不起任何力道,一捏就疼?   这般想着,手下的劲瞬时散去大半。   严诗诗趁机打落萧凌桎梏她下巴的手指,摸着自己下巴,恼了似的仰头控诉:“你下手也太重了,铁定被你捏红了,快去拿镜子来。”   娇娇的声音,又凶又冲,向萧凌下命令。   “算了,还是我自己去拿吧,量你也不知镜子在哪。”   说罢,严诗诗瞪男人一眼,一把推开山岳一般堵在跟前的萧凌,拔腿要往内室的梳妆台走去。   不过,满脸愠怒的严诗诗,才走开两步,背对萧凌,便倏然一下无声笑开了,唇瓣弯起,嘴角翘起,笑得别提多得意。   哪里还有方才的一丝恼怒?   原来,刚才的喊“疼”全是假的,萧凌力道拿捏得很好,压根就没捏疼她,她佯装恼怒,不过是不想回答那个羞死人的问题,顺道逃离“牢笼”。   瞧吧,这不,成功了!   一个得意,严诗诗脚下步子都轻快起来,裙摆飘荡似轻盈的蝴蝶,美美地跟随她的步子飞呀飞。   却不想,还没飞多远,大概也就三四步的距离吧,身后猛地响起一阵脚步声,接下来,她身子忽的不受控制,再次扑向硬硬的门板……竟是被萧凌追上来,一把压到内室的门板上。   “小样,你胆肥啊,敢骗我,还一次又一次,嗯?”   原来,萧凌心细如发,从她轻盈的走姿很快琢磨过来,自己又被耍了!   “你知不知道,男人被频繁戏耍,异常危险?不知道是吧,今儿个,我就好好教会你!”   说罢,拥着心爱的姑娘,萧凌一口咬上姑娘雪白的耳朵,这次再不给她逃脱的机会,上下唇瓣用力,一下又一下啃咬猎物似的含住她耳垂,没两下,白雪似的耳垂变成了天边的晚霞,红彤彤的,瑰丽动人。   严诗诗感觉耳垂热死了,仿佛有团火在蔓延,在燃烧。   此时此刻,面对如此大胆的萧凌,严诗诗终于领悟到了什么叫做刺激,“纨绔”起来的萧凌,一点不亚于那些市井里的真纨绔,很会挑.弄……   “凌哥哥,凌哥哥……”   严诗诗起初不肯认输,但随着那阵火由耳垂蔓延到耳根,衣领似乎也在松散往下滑,危险气息隐隐爆发。   严诗诗骨子里开放,束缚不多,完美继承了西北草原姑娘的豪放,但如今身在京城,又是青天白日的,天都没黑,她被重规矩的娘亲敲打次数多了,确实有些不敢太过放纵自己乱来。   于是乎,严诗诗再强硬不起来,终于收起耍人的调皮性子,转而低声求饶,语气软得不行:   “凌哥哥,凌哥哥,我错了。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不敢什么,自然是不敢再戏弄萧凌了。   可严诗诗怎么都没想到,她的求饶没唤来云销雨霁,反倒令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了。一个又一个的吻,又急又凶,细细密密砸在后脖子的每一处,很快,她身子被掰正,又从后脖子游移到前脖子。   渴望了太久,终于得到,萧凌是控制不住的凶猛,跟头饿久了的狼一样。   “凌哥哥……”严诗诗后脑勺被萧凌一只大掌桎梏,长长的发丝在肩头摇曳,下巴被迫抬起。   这一刻,严诗诗的一颗心越来越紧张,双手不由自主拽紧,她真的害怕萧凌被戏耍得次数多了,情绪上头,不管不顾地要狠狠惩罚她,青天白日对她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凌哥哥,我真的知错了,下次玩笑……开小点,再不敢将你当猴耍了。”   可不就是当猴耍?催促萧凌去天香茶楼等,她自己却爽约,白让萧凌跑一趟。   高高在上的大皇子,一向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大皇子,被一个小姑娘如此戏耍,哪能不咬牙切齿一番。   可严诗诗确实没想到,萧凌行动如此迅速,天黑都等不及,大白日的就闯进她闺房,要惩罚她,讨回公道。在她的计划里,萧凌得晚上才来呢,她还有一下午的时间好好琢磨如何应付他。   眼下,她什么都还没准备好,连反抗的词都还没好好理清楚呢。这不,眼下她情急下脱口而出的话,显然效果不佳,萧凌我行我素地亲她,越来越猛。   严诗诗纤细的脖子承受不住,感觉要窒息。   “凌哥哥……”严诗诗再次喃喃求饶,小手悄无声息抓紧自己衣裙,不让衣襟和裙带崩松散开来。   就在严诗诗紧张不安时,男人热热的唇忽然……没有往下走,而是往上走,跃上下巴,朝红唇一寸寸挪去。   严诗诗倏然松了口气,还好,萧凌理智尚存,没想做什么过分的事。   思及此,严诗诗心情放松,轻轻闭上眼,阖上眼睫,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   萧凌五官敏锐,严诗诗的一切变化,他都有感应。心下一笑,真是个傻姑娘,那等占你便宜的事,凌哥哥怎么忍心婚前对你做?又不是上一世,被朱皇后下了药。   别的过分的事不做,但是……初吻,发生在赐婚这日,也算是一份甜蜜的礼物,值得回味一生的礼物。   萧凌笑着凑近她红唇,即将吻上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萧凌倏然睁开一直紧闭的双眼,似乎要看清楚他惦记两世的红唇,有多美,有多娇艳动人,惹人馋。   只见她的唇红艳逼人,如含苞待放的牡丹,静静等在那里,等着有缘之人来采撷。   我来了,我就是那个有缘之人。   诗诗,你知不知道,这一刻,我已渴望太久,从重生那一刻,就在渴望。   它,终于来了。   萧凌微微睁开双眼,火热的唇轻轻往她唇瓣挪,如缓慢的蜗牛,一步一步挪,虔诚至极。   萧凌重新闭上双眼,幻想着要从她嘴角开始,再到覆盖全部……   “诗诗,诗诗,你终于回来啦,快跟我说说宫里的趣闻!听人说,严萱萱惨极了,是不是?”   猛不丁,院子里乍响一个姑娘的声音,由远及近,那姑娘似乎火速跑着前进,没一会儿,声音已逼近闺房。   严诗诗惊得双眼猛地睁开,下一瞬,本能地推开萧凌。   萧凌才刚吻上嘴角,柔软香甜还没来得及品味,就被一把推开?   哪里舍得?   萧凌盯住严诗诗红艳艳的双唇,也不知他怎么想的,非但没及时撤退离去,反倒不管不顾再次压了上去。这次,不再走什么“从嘴角开始”的迂回路线,直奔主题,要将严诗诗双唇一次性含在嘴里,狠狠吻一番……   男人的举动,急坏了严诗诗!   萧凌对严绾绾不了解,大概以为严绾绾会乖乖的等候在门外,不会闯进来,严诗诗可是了解极了——严绾绾绝不是什么讲规矩守规矩的人,大大咧咧,哪里会像别家闺秀一般老老实实敲门,等待房屋主人应诺再进门?   那绝对是,直接推门而入啊!   到时,她和萧凌相拥而吻的画面,岂非赤.裸裸被瞧去了?   这可是极其私密,哪怕与严绾绾平日再亲密无间,也不愿公开的私密事啊。   你说严诗诗急不急!   可再急都没用,严诗诗力气有限,压根推不开浑身是劲又耍无赖的萧凌。   她摇头躲避,他穷追不舍,情急之下,她狠狠踩他脚!   正博弈时……   “嘎吱”一声,门从外头推开,严绾绾的一张笑脸伴随着碧绿的长裙闪现在门口,不过这张笑脸,很快笑不出来了,转为惊道:   “诗诗,你……你这是……”   严诗诗面色大红,不知该作何回应。   身旁,是晃荡不已的珠帘,清脆的珠子碰撞声,犹如指尖拨弄琴弦,悦耳动听。不过,此时此刻落在严诗诗耳里,却如重锤的战鼓一般,慌了她的心。 第89章   亲吻,美好中带着无限羞涩,但,这是两人偷偷亲吻才有的感觉,一旦亲吻的画面被好姐妹撞破,那滋味……   只能用二个字来形容:   酸爽!   再换个词,便是:   刺激!   太过刺激了!   房门被撞开的那一刹那,严诗诗内心简直在尖叫,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偏生闯入者严绾绾太过单纯,见到不宜观看的画面,也不知躲避,反倒惊讶地瞪大一双杏眼,圆溜溜的,懵懂发问:   “诗诗……你……你这是……”   严诗诗涨红了脸,背靠门板,一颗心乱跳,不知该如何向单纯的严绾绾解释。   左思右想,干脆糊弄过去,不解释好了。   正想着时,严绾绾快步行至严诗诗面前,见严诗诗气喘吁吁地靠在门板上,长发有些凌乱,好几丝黏在潮红的脸蛋和粉嫩的脖子上,衣裙看上去也有些乱。   严绾绾惊讶的神情变成了担忧,扶住严诗诗肩头,急急关切道:   “诗诗,这半个月,你在宫里是不是吃住不好?宫里嬷嬷没照顾好你?瞧你脸蛋这样潮红,是不是生病了?”   边说,严绾绾果断抬起小手探向严诗诗额头,呀,果然热得发烫!   “哎呀,真生病了!难怪你一脸病容,靠着门板都身子软绵绵的,站立不稳!”严绾绾赶忙搀扶住严诗诗。   严诗诗:……   前一刻还沉浸在羞臊里,不知该作何解释,这一刻,完全被不按常理出牌的严绾绾闹懵了。   什么叫她病了?   什么叫她身子发烫,身子软绵绵的,站立不稳?   什么叫她一脸病容?   严诗诗傻眼时,躲在一墙之隔内室里的萧凌却勾起唇角偷笑了,果然不出他所料,以他的功力,破门而入那一刹那来个“临时溜走”,完全来得及!   原来,严绾绾双手刚刚触碰到房门,耳朵灵敏的萧凌立马松开严诗诗,闪身躲入内室。待严绾绾破门而入,看到的唯有内室门悬挂的珠帘晃荡,根本没瞧到萧凌。   一身武艺,身手极好,这是萧凌敢亲吻严诗诗到最后一刻的原因。   顺带,给足心爱的姑娘刺激,给严诗诗留下一个永生永世都忘不掉的……初吻。   思及此,萧凌修长的食指摸向破了皮的唇,越发笑得坏坏的。方才,强吻时,严诗诗急着喊停,她洁白的贝齿似发狠的小狼崽,一口咬破他的唇。   嘶,隐隐发疼。   萧凌舔舔出血的唇,背靠内室墙壁,静静聆听墙那头的严诗诗如何应对严绾绾,他坏坏地笑。   墙外的严诗诗,好几个瞬息,才终于从严绾绾的表现里明白过来——她和萧凌发生的一切,严绾绾丁点都没看到!   纯属她自己瞎担心!   松口气后,严诗诗明白过来,萧凌这是故意给她来点刺激,报先头“天香楼耍约”的仇呢!   哼,小气鬼!   心头接连数落萧凌数遍,数落完,严诗诗打起精神全力应对懵懂发傻的严绾绾。   拢了拢发丝,贴在面颊上的那几丝勾到耳朵后,亲吻过后的凌乱样子立马整洁不少,严诗诗清清嗓子,顺着严绾绾的话回答:   “可不是,选秀可累了,日日站在大日头下学习各种礼仪规矩,做不好,还要被教导嬷嬷们训斥、惩罚……我身子都虚弱不少呢……”   傻乎乎的严绾绾,信以为真:“哎呀,日日站在太阳底下晒呀,难怪你面庞和脖子都晒红了!”   严诗诗:……   她面庞和脖子哪里是晒红的,根本就是被萧凌那个登徒子亲红的!   先头的刺激画面,再次闪现——“她躲他追,怎么都推不开,她一口撕咬他的唇”,那画面太刺激,严诗诗泛红的耳朵又增添了一层潮红。   心虚的严诗诗,不敢过多解释,也亏得严绾绾毫无经验,才没往别处想。严诗诗连忙转移话题,借口自己刚从宫里回来,太累,要去长榻上歇息一会。   “我给你扇风。”也不知严绾绾脑子里装的什么,似乎宫里太阳太毒,太热,眼下扇扇风,还能将曾经落在肌肤上的“热”给扇走。   善良的严绾绾搀扶严诗诗落座长榻后,立马勤快地寻团扇,可举目四望,次间哪哪都找不到团扇,起身道:“是不是搁在内室了?”   说罢,严绾绾要进入内室。   内室?   萧凌还在内室呢!   严绾绾一进去,岂非就撞上萧凌?   严诗诗心下一个咯噔,连忙扯住严绾绾衣袖,拽回来道:   “瞧我这记性,先头那把团扇坏了,被我丢了。新的还没做出来呢。算了,别扇风了,开着窗没那么热,你陪我坐着聊会天吧,进宫那么久,我闷坏了。”   严绾绾信以为真,再加上,她对准太子妃严萱萱的丑事很感兴趣,也就真的落座问东问西起来。   知道萧凌躲在里头偷听,严诗诗提及严萱萱和太子的丑事时,都是附在严绾绾耳边说悄悄话的。   总之,有萧凌的“隔墙偷听”,严诗诗说话极其不方便。   好在,没多久,门外响起大丫鬟碧竹的声音:“二姑娘,三夫人派人喊饭了。”   严绾绾一听,瘪瘪嘴朝严诗诗道别:“我娘又催饭了,真讨厌!”   又磨叽了会,严绾绾终于走了,严诗诗这才彻底松了口气。旋即,严诗诗命令碧竹守在长廊:“没有我的吩咐,再不许任何人闯入!”   碧竹有些愧疚地点头。   原来,姑娘一回房,房门就“砰”的一声不正常的关上,碧竹作为贴身大丫鬟,猜出是大皇子来了,连忙遣散外头守着的小丫鬟,她自己也远远守去了长廊一角。   却不想,因为走得过远,没来得及阻止严绾绾,失职地让四肢发达的严绾绾闯进去了。   碧竹咬咬唇,很认真地点头,无声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类似纰漏。   严诗诗知道碧竹聪慧,一点就透,不再多说什么。碧竹退下后,严诗诗视线重新落在内室珠帘门上,忽的咬紧下唇,想到里头藏匿的萧凌,严诗诗“嗖”的一下起身,要去找萧凌算账。   臭萧凌,今日可是刺激死她了!   又是强吻,又是险些暴露姐妹跟前的,不好好修理他一番,简直当她好欺负!   这般想着,严诗诗已快速来到内室门口,挑起珠帘往里迈,却不想……   视线左左右右搜寻一圈,没见到萧凌人影!   帐幔后,床帐里,床榻下,衣柜里,一切可以藏人的地方都打开来瞧了,无影无踪!   下一刻,严诗诗想明白了,身手矫健如萧凌,闯入闺房时能悄无声息,撤退之时自然也能人不知鬼不觉。   “以为你跑了,本姑娘就没法子找你算账了?”严诗诗“哼”的一声,打开内室西面的木窗,盯着后院的桃花林,盯着萧凌最可能的逃走路线,气哼哼道,“日后,等着!”   ——   严诗诗原本以为,有了今日的白日闯闺房事件,日后能经常看到偷偷做贼的萧凌。   届时,再算账,不迟。   却不想,萧凌也不知忙什么去了,此后竟是十天半月不再现身,飞到她跟前的,唯有情书。   “被强吻的水蛇姑娘:   思你,念你,看到枝头的红樱桃,便想起上回强吻你时,破皮的唇,血迹点点,红如樱桃。   夜夜重温,入睡困难,恨不得此刻你跑到我床帐里,再咬破我一次。   落款:还想被你咬的登徒子男人”   “呸,厚皮脸!谁要再咬你?”看完信,严诗诗探出食指,一下又一下去戳信纸上的落款人,仿佛戳痛信纸上的“登徒子男人”五个字,便是戳疼了萧凌本人。   “哗啦”一声,信纸还真破了个洞。   见状,严诗诗反倒一愣,随即,心疼地捧起信纸。看到破裂的洞,严诗诗心头莫名腾起一股悔意,食指一下又一下轻轻拂过破裂的洞。   其实吧,那日不计后果的强吻,当时的严诗诗是有些真的生气,可如今几日过去,气早消去泰半。剩下的半口气啊,也随着信纸的破洞,彻底消散。   心头没了气,再去瞅情书,情书都变得格外甜了,里头的字字句句,虽然登徒子至极,却真的很对严诗诗口味。   念过六七遍,严诗诗依依不舍地收进信封,打开床底的箱笼,将最新的这封信搁放进箱笼,与先前的几十封情书搁在一块。   刚要阖上箱笼,忽的心头一痒,最后,将箱笼里的几十封情书全都搬出来,严诗诗坐在床沿,一封封拆开来看,回味一遍两人书信来往的点点滴滴。   不知不觉,一个下午就在情书里耗去。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日晚上,严诗诗做了个美梦,梦里,萧凌强吻她的一幕,一次次回放,每一个细节都反反复复来了五六遍。尤其她躲他追,萧凌强行扣住她后脑勺,霸道吻上她双唇,她反击地咬破他嘴唇的那一幕,更是在梦里来来回回重复了至少十次。   梦境太过逼真,以至于严诗诗次日清晨醒来时,嘴里还真蔓延了鲜血的咸味。   “天呐,我……我这是……太过投入,咬破自己的唇了?”   严诗诗清醒的那一刻,躺在床上,不敢置信地摸向自己的唇。摸着,摸着,越摸越不对劲,唇瓣似乎……有点浮.肿?   飞快下床,对着梳妆镜自照,天呐,里头的双唇真的又红又肿,水光潋滟似雨后牡丹!   就跟与男人火热激.吻过数百次似的!   看着镜子里红唇红艳艳的自己,严诗诗蓦地双手捂脸,再不敢看镜子,同时双脚直跺,羞臊极了。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什么时候她这么渴望与萧凌亲吻了?一个梦而已,都能将自己亲成这副鬼德性?   要命,要命,都没法子出门见人了!   就在严诗诗鞋都忘穿,光着两只小脚丫,捂脸立在梳妆镜前臊得不能自已时,窗外的一个男人无声笑了。   “傻姑娘,就凭你自己,哪能亲成那副娇媚模样。”   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大皇子萧凌,一整夜守在严诗诗身边的萧凌。   原来,昨日寄了情书后,久久没等到心上人的回信,萧凌忙里偷闲又夜闯香闺了。好巧不巧,见到床帐里的严诗诗睡梦中微微嘟嘴,那撅起的红唇,太过诱人,萧凌上回本就没亲够,哪里经得住诱.惑,当即俯身压向她唇瓣……   大概是严诗诗正做着亲吻的美梦,回应热烈,萧凌也就放纵自己,尽情与心爱的姑娘热吻,弥补之前太过短暂的初吻。   这一吻,就舍不得松开,一次次推迟回宫的时辰……不知不觉,竟吻了整整一夜,这才有了严诗诗红唇潋滟微肿的媚态。   萧凌躲在窗外偷窥,看到严诗诗臊得“又是捂脸,又是跺脚”的可爱样,萧凌笑得眉眼弯弯,静静偷窥,舍不得走,心头一遍遍念着“傻姑娘”。   直到几个丫鬟早起,拿起笤帚要打扫庭院了,萧凌才依依不舍地翻过墙头离去。   从此,萧凌夜夜惦念严诗诗,恨不得早日将人娶进门,夜夜压住往死里吻。 第90章   渴望亲吻,睡梦中自己吻肿了自己的唇,这事儿太过羞臊,严诗诗埋藏在心底,捂脸谁都不肯告诉。   偏生,嘴唇微肿不同于脖颈上种下的草莓,后者借助高领便能遮掩,前者裸露在外,谁都能瞧见,恼人得很。   为着这事,严诗诗都不敢出门走动了,寻个借口不去娘亲房里请早安。可她不出门,却有人乐意上门寻她玩,想躲避不见都不行。   谁呀?   单纯热情的严绾绾呗!   “哎呀,日上三竿了,还不起?”严绾绾直直奔向赖床不起的严诗诗,撩起粉红纱帐,去掰严诗诗肩膀。   严诗诗侧身面朝墙壁,身子使劲缩进春日薄被,薄被粉嫩嫩的,她红唇贴住被子,只要不细看,微肿的事儿就能躲过去。   可谁知……   “快起来啦,我好无聊,快陪我玩!”说罢,严绾绾卯足了劲要闹起严诗诗,竞一个用劲,右手一扬,严诗诗身上的被子如同剥落的长裙,褪至腰间。   再无遮挡。   “诗诗,你唇怎么了,被虫子咬了?”严绾绾掰正严诗诗双肩,瞅到了不对劲,心直口快的她立马发问。   严诗诗:……   这事儿怎么解释?与那日的强吻一样,不好解释啊!   “什么虫子啊,大晚上趁人睡着了,出洞咬人!”毫无亲吻经验的严绾绾,见到红肿的唇,只能想到被虫子啃咬了。   严绾绾很是打抱不平,满床搜索,要抓出那条讨厌的虫子来,给姐妹泄愤。   严诗诗:……   见严绾绾动真格的,要去掀褥子了,严诗诗连忙坐起身来抱住严绾绾的腰,扯谎道:“绾绾,绾绾,不是虫子,是我昨夜在书上看到个好玩的游戏,咬唇咬多了,就成这样了……”   “游戏?”   “什么游戏啊?”   “我也玩玩!”   严绾绾双眼晶亮,催促快说。   严诗诗:……   怎么都没想到,她随口说的游戏会引起严绾绾巨大的兴趣,问东问西,最后逼得严诗诗硬是临时瞎编个游戏出来。   最后,你猜怎么着,那个瞎编的游戏严绾绾很爱玩,半个时辰玩下来不带停歇的,硬生生将她自己的唇也给咬肿了!   严绾绾揽住严诗诗肩头,并肩去照镜子,严绾绾兴奋地指着镜子里的两张嘴,撅起红唇笑:   “诗诗,快看,我的唇跟你的一样肿了!”   “是不是?是不是?”   严诗诗:……   面对如此单纯好骗的堂姐,严诗诗除了笑着点头,是呢,都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好在,有了严绾绾的参与互动,严诗诗嘴唇上的那点红肿真不叫事,姐妹俩顶着微肿的唇,又能大大方方出门逛庭院了。有人询问,都不用严诗诗开口,自有严绾绾抢先回答,玩游戏玩的。   ——   三月二十九,是个黄道吉日,在满庭苑灼灼桃花的祝福里,小姑姑严如莺一身大红喜袍要出嫁了,新郎官恭王世子卢宴同样的大红喜袍,神采奕奕来到严国公府迎接自己的新娘子。   “新郎官真俊,还是你们家姑娘有福气啊,嫁得这么好!”   前来送嫁观礼的贵妇人,一个个对老太太和萧青青说着喜庆话。   红盖头下的严如莺,脸皮薄,听到这样的打趣话,坐在床沿上红了脸。   很快,让她脸蛋更红的事儿来了。   “莺儿,我终于娶到你了。”新郎官卢宴众目睽睽之下,停在严如莺跟前,高个子的他低头附在严如莺耳边,悄声道。   严如莺听了,耳根子都红透了,又臊又满心甜蜜,躲在红盖头里不知该如何回应。   “哎哟,新郎官,眼下可不是说悄悄话的时候,要说啊,还是赶紧娶回洞房去吧,到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还怕没时间么?”怕错过吉时,搀扶新娘的喜娘笑着打趣道,“有一辈子的时间呢!不急在这一刻!”   一时,厢房里,笑声阵阵。   卢宴被她们笑红了脸,低头凝视自己的喜娘,傻乎乎地笑了。   新娘催促声中,一对新人出了厢房,卢宴在前头引路,严如莺一左一右被两个喜娘搀扶着,稳稳跟在卢宴后头,朝大门口的花轿行去。   严诗诗目光一路尾随,见卢宴好几次回头看小姑姑,似乎怕小姑姑顶着红盖头走不稳绊倒,如此体贴,真真是个好丈夫。   见此,严诗诗欣慰地笑了。   “小姑姑,这一世,你如愿以偿,有情人终成眷属了。祝福小姑姑和小姑父白首不相离,恩爱到永远。”   望着时不时回头的卢宴,严诗诗送上自己最美的祝福。   “频繁回头,卢宴细心又体贴”,严诗诗看出了幸福的味道,送上了最诚挚的祝福,可“回头”这一幕,却让另一个姑娘看出了满心的酸涩和不平。   那个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准太子妃严萱萱。   话说,严萱萱都要嫁给太子萧贞了,怎的看到卢宴,还满心酸涩不平呢?   呃,原来,选秀赐婚后,严萱萱就鲜少见到太子萧贞,两个月下来,只见过一次面。   那一次见面,却打碎了严萱萱对未来的所有憧憬。   那日,严萱萱打听到太子萧贞在宫外一座茶楼里,她千里迢迢赶过去,竟撞见太子萧贞正宠幸一个扬州来的瘦马。严萱萱冲进去,又哭又闹,没得到想象中的柔声安慰,反被太子萧贞扇了两耳光,当场就被扇懵了。   瘦马退出房门后,严萱萱哭着质问太子:“表哥,你怎能如此负我?”   太子竟上下打量两番严萱萱,讥讽笑道:“负你?就凭你,也配对孤说‘负’这个字?表妹,你好心计啊,为了得到太子妃的位置,老早就算计上孤了!”   原来,机缘巧合下,太子得知去年“严萱萱梅林里被妇人羞辱,撕打,他英雄救美”的真相,竟是严萱萱买通了戏子,上演的一出好戏。   要知道,若非那日的严萱萱楚楚可怜,勾出他心中的怜悯和心疼,太子萧贞绝不会在首饰铺子里被勾引成功,有了男女关系。也绝不会选秀时出纰漏,触怒父皇,要迎娶她这么个破落户当太子妃。   选秀过后,太子萧贞一夜间被众人认定,被宣武帝嫌弃了,储君之位必废!这样的猜测出来,很快,太子麾下留不住人,陆陆续续走了半数。   你说,太子萧贞气不气?   悔恨不悔恨?   萧贞还能对严萱萱怜爱如初?   简直做梦呢!   最后,茶馆之行真的成了噩梦。   那日,太子萧贞心头苦,才出来玩.弄瘦马,在瘦马身上尽情释放压力,不料,却被严萱萱冲进房搅了局。   太子一腔怨气无从宣泄,与严萱萱发生口角之争后,干脆迁怒严萱萱,当着瘦马的面,太子一把推倒严萱萱在地,任严萱萱两只雪白胳膊擦伤、渗血都不顾,死死扣她面朝地趴着,长裙往上一掀就赤红双眼惩罚起来,她怎么哭着求饶都没用。   全程,扬州瘦马旁观。   曾经,两人柔情蜜意时,萧贞都没对严萱萱有多温柔,次次要掉她半条命,如今,更不会有丝毫的怜惜。一边喊着“让你犯贱,让你勾.引我!”一边死死按住她承受。   事毕,严萱萱身上没脱的裙子成了破布一条条,散落满地,雪白的肌肤更是遍布咬痕,奄奄一息时,还被萧贞放狠话:“爽吗?喜欢吗?放心,等你成了太子妃,孤让你夜夜爽个够。你好好等着!”   当时,太子萧贞那个咬牙切齿的模样,严萱萱每回忆一次,都浑身胆寒一次。   聪明如严萱萱,那日饱受折磨后,便深深的明白,萧贞的温柔一去不复返,婚后她不会迎来温暖的春天,等待她的只有瑟瑟寒冬。   正因为明白,所以看到温柔体贴的卢宴,严萱萱心头忍不住酸涩,直勾勾地盯住卢宴,多期盼嫁给他的是自己。   “卢宴。”严萱萱立在人群里,望着卢宴一身喜袍不停回头去看严如莺,严萱萱眼眶逐渐湿润,“要是计划没失败,我就是你的妻,你也会这般体贴地呵护我一世,是不是?”   越想越鼻子发酸,一颗巨大的泪珠滚落下来,严萱萱怕被旁人瞧去,再不敢观礼,帕子捂脸逃也是的快步溜走。   严萱萱拐过一株桃花树,一片桃花瓣从眼前飘落,脚下一顿,严萱萱忍不住再次回头,却见一段台阶路,卢宴不顾规矩挤走喜娘,亲手拉住严如莺的小手并肩上台阶,生怕新娘一个没走稳,台阶上跌倒。   严萱萱越看越泪如雨下,这般好的夫君,差点就是她的了。眼下享福的,却是那个不劳而获、没脑子的严如莺。   “苍天,不公啊,为何待我如此不公!”靠在桃花树上,严萱萱嘤嘤哭起来,为自己的命运哭泣,花了妆容。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桃林小径上,飘来几个妇人的声音:   “严国公府的姑娘,真真个个都是好样的,一个个高嫁。你瞅瞅,今日嫁进恭王府一个。来年啊,她们家的三姑娘更是福气,一举成为大皇子妃,谁不知道,大皇子日后最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   “说起她们家的姑娘啊,你可漏说了一个。”   “哪能漏了,不屑提罢了。瞅瞅圣上的态度,大婚定在下个月,笑死个人了,古往今来,哪有当朝太子大婚这么仓促的?才选秀结束,只给两个月的筹备期,就大婚?还不足普通的勋贵之家筹备得久呢。”   “摆明了……丁点不重视呢,你说,是不是快废……了”   说话之人,不吐出音来,做了个“废太子”的口型。   “就是,满京城的人,全都看明白了……准太子妃也是个可怜的,嫁给谁不好,偏生嫁给将废之人……”   “可怜什么,她自找的,没听说吗,早早就勾引太子生米做成了熟饭……”   严萱萱听到这些讥讽的话,骤然停止哭泣。这样的嘲讽之语,选秀后,她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听一次,刺心得很!   每听一次,严萱萱就悔恨一次,当初她再矜持点,身子不给太子就好了,直接给了卢宴,今日坐上花轿抬去恭王府享福的,便是自己了。   可世上,没有如果。   悔恨不已,严萱萱指甲不慎划过树皮,长长的小指甲翻折过去,疼得严萱萱再次眼泪汪汪。   ——   时光荏苒,光阴如箭,转眼就到了四月,到了太子迎娶太子妃的好日子。因为太子妃爹娘过于落魄,抬出门的嫁妆啊,真真是说不出的寒酸。   “这是史上最落魄太子妃吗?”   “哎哟喂,太寒碜了!”   原本吧,一个个嫁妆箱笼都是阖上的,数台数,嫁妆也有一百二十六抬,路旁围观的路人压根看不到箱笼里装的啥,只眼瞅抬嫁妆的小厮很轻松,不吃力,大家推算出每台嫁妆可能没放满。   谁曾想,不知从哪飞来一块石子,好巧不巧撞击在一个小厮的膝盖弯上,小厮一个没站稳,摔倒,连带着那台箱笼也倒地裂开,露出里头真容……   天呐,里头的嫁妆一半都没装满哟!   太少了!   围观群众,纷纷捂嘴偷笑,真真是史上最落魄的太子妃。   花轿里,严萱萱听着外头七嘴八舌的嘲讽声,顶着红盖头的她死死咬唇,恨死那个走路都能摔跤的小厮了,真恨不得一件刺死他!   自然,除了恨小厮,严萱萱还恨自家没用的爹娘,恨偏心舍不得多添妆的祖父,恨一毛不拔的萧青青夫妇,若他们稍稍多出力,她哪能大婚之日这般难堪?   正恨着时,严萱萱怎么都没想到,另一个晴天霹雳到了:   突然,“轰隆隆”一阵巨响!!!   严萱萱的花轿一歪,一阵天旋地转,她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严萱萱整个人撞击到花轿上,撞得双眼发黑,额头渗血。耳边乍响无数的尖叫声,逃命的脚步声……   顽强的严萱萱,手脚并用逃出花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好几个迎亲的太监和宫女横尸在地,满身鲜血,他们身边陈列着大小不一的石头。   怔愣一刻后,严萱萱骤然明白过来,是天降陨石!   当场死亡六七人,受伤八.九个。   天降灾难,可是当权之人失德的象征,受天谴呢!   当权之人失德?被砸中的又是太子的迎亲队伍,换句话说,针对的就是太子萧贞啊!   看来,太子萧贞确实失德,连上苍都看不过眼了,亲自降下惩罚。古往今来,所有帝王都重视天意,于是乎,太子萧贞还没来得及迎娶严萱萱过门,便接到了宣武帝的废太子诏书。   太监十万火急前来宣旨,严萱萱听后,当场双眼一黑,歪头栽倒在地。   被废的萧贞,没去搀扶倒地不起的严萱萱,反倒厌恶地瞪向她,在萧贞眼里,他的噩运全是严萱萱带来的,十足的扫把星!   扫把星! 第91章   太子大婚,新娘还未迎进门,就被陨石砸中,遭了天谴,还迎来了“废太子诏书”……   一时间,废太子萧贞和废太子妃严萱萱,成了京城贵妇们茶余饭后的笑话。   这不,不知哪个府邸里,一个身着常服的贵妇人摇着团扇,惬意地坐在八角凉亭里,朝外地刚进京的一群亲戚讲着笑话呢:   “迎亲队伍还没进宫,就被废了身份,抬轿子的轿夫都慌了神啊,不知该将新娘子抬往何处呢……”   “那怎么办?这亲还成吗?”亲戚好奇问。   “成啊,自然成!”贵妇人团扇捂嘴,笑,“轿夫慌神没多久,总管大人发话了,说是东宫肯定不能再入住,但咱们皇上做不出亏待儿子、儿媳的事,临时命人打扫出一座干净宽敞的宫苑,给儿子儿媳大婚用。”   临时打扫出来的宫苑?   再干净宽敞也与东宫远不能比啊。   要知道,东宫多富丽堂皇啊,这落差!   “落差这般大,新娘子还不得哭死?”亲戚好奇。   “哭啊,哪能不哭,听说新娘子还在花轿里就嚎哭上了,进了新房还哭,整整哭了几天几夜呢,眼睛差点哭瞎喽……”   ——   别处妇人如唱戏人般,笑嘻嘻说着废太子夫妇的故事,严国公府大房的朱氏则是顶着一头微乱的头发,苦着脸,毫无精气神地缩在长廊一角,唉声叹气:   “我的萱萱啊,你命怎么这般苦啊,一天太子妃的福都没享,就跟着男人成了笑柄……”   “原本还指望你提拔娘家呢,如今,为娘的还能指靠谁呢?”   这样神神叨叨,可怜兮兮的样子,看得一旁的老嬷嬷心有不忍,上前安抚大太太朱氏:   “太太,别着急,郡主是个不能生养的,将来这国公爷的爵位啊迟早都是咱们少爷的,跑不了,到时,您是咱们府里的老太君,荣华富贵照样一辈子。”   朱氏正心如死灰,听到这话,无神的眼珠子又稍稍有了点盼头。   是呢,她儿子是纨绔不顶事又怎样?萧青青肚子不争气,生不出来,她儿子可是府里唯一的孙辈,爵位迟早是她儿子的……   这样美好的幻想,正充斥满脑时,突然老嬷嬷惊声大喊:“太太,快躲开!”   朱氏吓得抬头望去,只见一道黑影急速而来,刚要躲,已经来不及了……   一支箭飞来,正中朱氏额头!   朱氏身子一歪,从长廊座椅上应声倒地,满头鲜血。   “少爷,少爷,不得了啦,你的箭射中你娘啦!”远处,响起一个小厮的惊慌声。   “怕什么,我娘又不会怪我!就你胆子小!”少爷毫不在意,都不上前瞧瞧自己娘伤得怎样,还威胁小厮,“快跑,免得被我娘逮住,又啰里八嗦一大通……”   说罢,少爷拿着弓箭,转身跑去别的地方寻乐子了。   朱氏躺在血泊里,意识逐渐涣散,听见儿子越跑越远的脚步声,她挣扎着举起手,似乎想要抓回儿子看自己一眼。   可,这样的愿望显然是奢侈,任何朱氏的手一次次去抓儿子,儿子都没回过头一次。   正在朱氏弥留之际,院前外飘来两个婆子的声音:“听说了吗,咱们郡主怀孕了,四个月了,胎像稳固,真真是苍天保佑啊,倘若是个儿子,咱们世子爷就后继有人啦……”   听到这话,血泊中的朱氏,情绪过于激动!   没多久,朱氏的手“啪嗒”一下砸在地上,脑袋一歪。   死了。   双眼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   时光飞梭,三年后。   “诗诗,诗诗,你又在写情书啦?”   晚膳刚过,严绾绾的大嗓门又在严诗诗的小院里囔上了,嗓门太大,震得树上的桂花都离开树娘亲,直直飘落在严诗诗的信纸上,嫩黄一瓣瓣。   其中一瓣,好巧不巧,沾染上了狼毫笔尖,桂花树下写信的严诗诗只得停笔,用指甲轻轻拨弄掉。   “好羡慕你啊,有未婚夫可以写信。”老大不小,还未定亲的严绾绾,睁着一双羡慕的杏眼,一屁股坐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双手托腮,羡慕万分地望着有情郎的严诗诗。   “想写情书还不简单,幻想自己在遥远的某处有个情郎,一封封写给他,寄过去,不就好了!”   严诗诗扫一眼恨嫁的严绾绾,坏坏地出了个馊主意。   原本只是调侃之言,却不想,严绾绾立马拍着脑袋,笑道:“是哟,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说罢,严绾绾抢了一张空白的信纸,抓起笔就飞快写了起来,没一会,信就成了,朝严诗诗讨要个信封,塞进去。   “诗诗,你说寄信地址写哪里好呢?”严绾绾用笔抵着脸蛋,一脸认真地问。   严诗诗:……   姐姐,你还真打算寄出去啊?   “自然是真的啊!哪能有假?”严绾绾信誓旦旦。   严诗诗:……   忽然觉得,自己那个馊主意太馊了,早知道,就不说了。   就在严诗诗犹豫时,严绾绾突然来了灵感,三两下在信封上填了一个地址和收信人“我的有缘人”,就起身朝严诗诗道别。   “你要去哪啊?”严诗诗想拽住严绾绾,可没拽住。   做梦都想有个情郎的严绾绾,边朝院门口跑去,边大声笑道:“交给信差,寄出去啊!兴许,就撞上了我的有缘人呢!”   严诗诗:……   你是真的要撞天婚吗?   眼睁睁看着严绾绾的背影消失在院外,严诗诗最终轻轻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   这个堂姐严绾绾啊,这两年看多了才子佳人的话本子,天天做梦都是拥有自己的白马王子,婚后幸福地在一起呢。   说到这里,大家兴许以为严绾绾恨嫁得不行,只要有一个男子上门提前,就愿意嫁似的。   实际上啊,严绾绾虽说是庶子之女,身份不是特别高,但是背靠严国公府,又深得萧青青夫妇的喜爱,这两年上门提亲的俊俏公子哥也是不少。但也许是缘分不够吧,每相看一个,严绾绾都摇头,硬是没眼缘。   如此一耽搁,都到了该出嫁的年龄,严绾绾还是待字闺中,连个婆家都没有。   想着严绾绾的挑剔,严诗诗摇摇头,抿嘴一笑。曾经,严诗诗问过严绾绾,想嫁个什么样的郎君,每回严绾绾都摇摇头,说没有具体标准,只要“有眼缘”就行。   殊不知,“有眼缘”才是世上最难的呢。   正感叹时,左肩膀突然砸来一枝桂花,严诗诗回过神来,朝左边院墙上望去,果真见一个紫袍男子双腿荡漾在院墙上,一脸“怨妇”的神情凝望自己。   严诗诗一见,噗嗤一声笑出来:“瞧你,又‘怨妇’神情啦!小气吧啦的。”   萧凌坐在金色的夕阳余晖里,望着桂花树下美美的姑娘,他声音都痛了:   “水蛇姑娘,登徒子男人想你,想你,太想你了,都等了你三年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嫁到我恭王府里来啊?”   赐婚都快三年了,他都从普普通通的皇子变成手握重权的陵王了,大婚的府邸也装潢一新,她也已及笄了,可婚事还没提上议程。   每次与姑母萧青青提起,得到的回复都是“诗诗还小,再多留一阵”,这一留啊,就留到了现在还没影。   愁坏了急着想娶媳妇的萧凌!   你看,想媳妇想得都一脸“怨妇”样了!   面对恨娶的萧凌,严诗诗倒是一脸乐呵,俯下身子拾起裙边的那枝桂花,缓步行至院墙下,抬手朝院墙上的萧凌掷去,笑道:   “好啦,好啦,今晚我再磨磨娘亲,尽快给你一个答复,好不好?”   “骗子。”萧凌一点都不相信,接住桂花,横着咬在嘴里。   这样哄人的话,她没说过一百遍,也至少有七八十遍了。   再信她,当他傻呢。   严诗诗仰起脸蛋笑:“你不信我,那还问我作何?”   听到这话,萧凌足尖一点,忽然从墙头飞落,降在严诗诗跟前,咬着桂花枝子低头对她耳语:   “你是个小骗子,我是不要再相信你了,除非你答应,配合我做一出戏……”   作戏?   什么戏?   萧凌低声说完方案,严诗诗本能地摇头,那般骗娘亲,娘亲会火冒三丈的,她可不敢。   “不行,不行,不行的!”严诗诗摇头不同意。   “诗诗,求你了,婚期再耽搁下去,我要疯了。”萧凌吐掉嘴里含着的桂花,一把抱住严诗诗,小声求着。   正在这时,院墙外响起一阵脚步声,还有一个小男娃的娃娃音:“娘,我不要你抱,我要姐姐抱,姐姐……”   严诗诗听了,连忙要推开萧凌,想整理衣裙去迎接娘亲和弟弟。   却不想,萧凌等的就是这一刻,哪里肯放手?膝盖向下一弯,揽住她娇小身子往自己肩头一扛,拐卖姑娘似的,扛起她大步向桂花林子深处去。   严诗诗倒挂萧凌肩头,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慌张得有些结巴:“你,你不会现在就要……”就要作戏给她娘看?   “选日不如撞日。”萧凌行走如风,下定决心今日要搞定。   “不行,不行,我弟弟在,会吓着他的,不行!”严诗诗受惊,脑袋倒垂在萧凌后背,两只小粉拳用力打他,一声声求道,“凌哥哥,婚期的事,我会尽力说服娘亲定个日子的,真的,你给我时间,我保证我娘会松口的。”   严诗诗不知娘亲为何迟迟不愿意她出嫁,但是,只要她自己表露出想嫁,她娘应该不会过多苦留。   之前,她每次都承诺萧凌,会说服娘亲,但实际上,她从未在娘亲跟前提过。   这一世她好不容易拥有了娘,又有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弟弟,一家子其乐融融,每天都幸福得像天上的神仙。她骨子里渴望亲情,就舍不得早嫁。她和萧凌还有一辈子那么长,有足够充裕的时间相伴,不急于眼下。   可严诗诗怎么都没想到,她不恨嫁,萧凌却恨娶到了这个地步,都要作戏来刺激娘亲了,严诗诗真心怕了。   “凌哥哥,凌哥哥,真的,你再信我一回,我定说服娘亲……”   可晚了,萧凌哪里还相信严诗诗?   靠人,不如靠己!   萧凌交代好林子边的丫鬟,一去不回头,偌大的桂花林里寻觅到一株硕大的桂花树,将肩头的严诗诗放下,压她到树干上,便捧住她脸庞,不管不顾吻了起来……   ——   萧青青抱着两岁大的胖儿子,笑着踏进女儿的小院,却见碧竹、碧汀两个大丫鬟迎上前时,神色有些慌张。   “你们姑娘呢?”萧青青见大丫鬟都在,女儿却不见踪影,心头有些疑惑。   碧竹有些忐忑地望了眼桂花林,不知该如何开口。   碧汀则慌张地咬住嘴唇,按照恭王的要求,实话实说道:“姑娘在……在林子里……”   见状,萧青青心下一个咯噔,若只是女儿单独一个人好端端的待在林子里,丫鬟们何至于如此慌张?莫非萧凌也在,他俩……   想到某个可能,萧青青手指紧了紧,将儿子交给乳母照看,丢下一群丫鬟婆子,自己单独朝寻向桂花林。   没多久,林子深处隐隐传来衣裳落地的窸窣声,萧青青的心都揪了起来。萧凌那孩子,不会自制力真的这般差,婚前忍不住对诗诗……   ——   桂花林里,被压在树干上的严诗诗,简直要被刺激得哭了。   臭混蛋,他有暴.露.癖啊?   三年前,他俩的初吻险些暴露在严绾绾面前,三年后,他俩暧昧的一幕又要呈现在娘亲面前?   “混蛋,混蛋,你放开我,放开我,你不能这样刺激我娘……”严诗诗小嘴被堵住,发不出声音,拳头砸,小脚踩。   可是完全不管用,萧凌也不知从哪借来了厚脸皮,死死扣住她,深深浅浅地索吻。   远处,仿佛有脚步声靠近,严诗诗听到后,刺激得头皮都发麻。但是,怕发出声音被娘亲听到,她使劲忍住,丁点声音都不敢发了,改用手指一遍遍在萧凌后背比划着写大字:   “求你,求你,放开我!”   “婚期,我会想办法的,没诓骗你!”   一遍又一遍写,随着那阵脚步声越来越近,严诗诗写得越来越急。   最后,严诗诗急得一口咬住男人she尖,鲜血渗出,满嘴咸咸的。   终于逼得萧凌停下来了。   严诗诗低头,见自己衣襟乱了,裙带飞了,雪白的双肩有些藏匿不住,隐隐露在外头,这副样子简直不能见人。   严诗诗连忙气喘吁吁求道:“婚期,我会想办法的!你快施展轻功,带我飞上树,躲起来,咱们这副样子,千万不要被寻进林子的娘亲看到……”   美人在哀求,萧凌一双眸子却在凝视美人,她碧绿衣裳下微微裸.露的双肩,如两朵白玉兰绽放在青草地,诱人采撷。光是看她这副样子,萧凌气息都有些不稳,更别提方才还品尝过她双唇的美好。   说真心话,萧凌真想任由自己性子,就这样一直一直欺负她下去,不要停,直到两人合二为一,永远缠在一起不分离。   萧凌没反应,急得严诗诗一头撞向他肩头:“快带我飞上树!”她都听到脚步声,娘亲真的快来了,她这副样子,绝不能被娘亲看到!   严诗诗快急哭了。   这真心太过刺激了!   被娘亲撞破,可远比被严绾绾撞破要刺激多了!   “好,我再信你一回。”萧凌终于面露妥协,在她耳边轻轻应诺,随即脚尖一点,两人飞上大树躲起来。   “放心吧,你娘还没来,还有一小段距离呢。”面对面坐在树上,萧凌大手给她整理乱了的衣裙,一面笨拙地给她系裙带,一面安慰她。   萧凌又没暴.露.癖,怎么可能将自己和心上人的亲密戏展露给丈母娘看?   方才那番,不过是知道严诗诗一直没对成亲的事上心,故意那般吓她一吓,逼她就犯罢了。   相信,经过这次的疯狂举动,小姑娘再不敢不放在心上了。   还真被萧凌猜对了,严诗诗果然被吓得上心了,一边坐在枝头留意娘亲有没有过来,一边脑子已经飞速转起来,琢磨着该如何说服娘亲定下婚期。 第92章   严诗诗院子里的桂花林不大,正常走很快能转个遍,严诗诗苦等枝头,等娘亲从自己这一片林子经过,却足足等了两刻钟,娘亲都未现身。   “难道娘亲没进林子?”严诗诗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   “没这可能。”萧凌对萧青青还是比较了解的,“你娘那么疼你,得知你被我拐进林子深处,怎么可能不急。”   要是丫鬟们面色坦荡,萧青青还能不管。可丫鬟们得了他嘱咐,那样的神情,萧青青绝对放心不下。   “那为何……”娘亲还不来寻她?   忽然,严诗诗想到一个可能,满面臊得通红,比阳光晒多了的夏日樱桃还红艳。   如那个可能是事实……   “萧凌,你真讨厌!我娘肯定误会我了!”严诗诗面色陡变。她娘肯定误会她已经与萧凌发生了什么,场面过于香.艳,不宜撞破,免得女儿和准女婿难堪,娘亲才中途返回,不再继续寻觅的。   肯定是这样。   思及此,严诗诗如一头温顺的小羊羔变成一头凶凶的母狼,举起小拳头击向男人胸膛:“你今天真的太过分了,太过分了,这种馊主意都能想出来!”   萧凌也有点猜到丈母娘的想法了,丁点羞涩都无,反倒笑得张扬:“这样也不错,等会你去督促婚期,你娘能答应得更爽快些,岂非好事。”   还好事?   羞都羞死了,好吗?   两人私下里互动尺度大些,严诗诗只会享受,事后只觉刺激,并不介意,但大胆奔放展现在长辈面前,那滋味……真心不同哇,尤其她娘骨子里还比较保守,严诗诗只觉得头大,狠狠瞪臭男人一眼。   瞪一眼,还不解气,见臭男人一脸奸计得逞的骚模样,她越看越恼火,想也不想,一拳击向男人……   嘴角。   直接打歪了臭男人的笑脸。   “啊……”萧凌一声惨叫。   然后,严诗诗惊呆了,只见萧凌身体失去平衡,从枝头直直摔落,树下溅起一地尘土。尘土里,萧凌摔得四仰八叉,紫色袍子像败落的小花,狼狈地粘在他身上。   “凌哥哥,你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严诗诗抱着树枝,往下直看,见萧凌一动不动,她急了。   又喊了几声,树下男人还是一动不动,跟死了似的。   急得严诗诗转了泪花,抱住树干,哧溜一下滑下地。   “凌哥哥,登徒子男人,你别吓唬我,你快醒醒啊!”双膝跪地,严诗诗抱住萧凌,摇晃他双肩,可怎么摇晃,男人都不醒转。   吓得严诗诗再不敢多耽搁,起身要跑出林子去寻郎中,却在转身要跑时,裙子后面的下摆被什么东西拽住,后头一股力……   严诗诗往后仰倒。   跌倒在一个软软的怀抱,紧接着,一双有力的臂膀环住她,满是男人熟悉的气息。   “傻姑娘,你的登徒子男人哪能这般容易受伤?别说一棵树了,就是从悬崖摔下,也死不了呢。”一个得意的声音从头顶袭来。   严诗诗:……   又被臭男人耍了!   亏她真心急得转了泪!   “你今日怎的变笨了,这点雕虫小技都骗过了你?”萧凌一脸无赖似的笑,捏住她小巧圆润的耳垂,边捏边笑。   她变笨了?   臭男人,耍了她,还倒打一耙嘲笑她变笨了?   真真是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了!   严诗诗双手抓住臭男人小手臂,深呼吸一口气,张大自己的嘴,然后冲着他小手臂咬上去,狠狠一咬,非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咬疼他不可……   却不想,下一刻……   严诗诗的贝齿尴尬了。   天呐,臭男人这手臂怎么长的,硬死了,她的小牙齿压根咬不动啊,跟块石头似的。   “咬啊,再咬深点,怎么不咬了?”耳畔传来萧凌嬉皮笑脸的声音,一个劲催促。   严诗诗:……   臭男人,得瑟什么,不过仗着几块肌肉,她咬不动罢了。   “好了,好了,咬不动就不咬了,免得整齐漂亮的小牙齿咬瘸了,我还得娶回个说话漏风的媳妇。”   严诗诗:……   这男人真心越来越欠打。   “不过,你可以换个地方咬,那个地方也硬,但是你还能咬得动,要不要提前试试?”萧凌坏坏地笑。   严诗诗眼露茫然,表示没听懂。   萧凌见状,低头朝自己身上某处快速扫过。   严诗诗跟着低头望过去……下一刻,火速移开,脸颊冒火。如此赤条条地展示,她若还是不懂,就白活一世了。   上一世,臭男人就是用那处欺负她的,天赋异禀,吓坏了她。那一夜,中了药的臭男人怎么求饶都不放过她,她哭得有多惨,嗓子都哑了,她还记忆犹新呢。   “你,流氓!”红着脸,严诗诗再不肯坐在男人怀里,甩开他,火速逃离。   “瞧你脸红的,过阵子嫁了我,迟早要面对不是。”萧凌苦等三年娶不到媳妇,嘴上调戏的功夫,越发到位了,三言两语激得严诗诗浑身血液急流。   看着严诗诗双手捂住耳朵,裹在碧绿长裙里,似受惊的小鹿逃窜,萧凌坐在地上笑了,待她即将消失不见时,萧凌又想起什么,大声喊道:   “羞红脸的姑娘,别忘了你我的约定,问你娘具体的婚期哟!”   这次,再不用心去办,看他下回怎么收拾她。   仿佛听到了男人无声的威胁,严诗诗转身停步,远距离飞臭男人一个大白眼:“知道啦!”   臭男人都使出杀手锏了,又是要作戏给她娘看,又是言语调戏她,她再不助他搞定婚期,下次臭男人会做出什么事,真心无法预料。   恨娶的男人,危险至极!   一想到,臭男人真会将亲密戏暴.露在娘亲面前,又或是一次次用那不可言说之处调戏她,严诗诗就刺激得浑身血液狂奔。   登徒子男人,不要脸起来,真心很不要脸啊!!!   ——   夕阳西下,余晖渐渐散去,刚到掌灯时分,世子爷院子里的各处灯笼已然点亮,将廊檐上的琉璃瓦照得锃光瓦亮。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今夜换了新灯笼,格外地亮,清晰地照出东厢房里娘亲低头缝衣的剪影!   严诗诗脚下忽的一顿,竟有些不敢前行。   方才离开萧凌回到自己院中,从碧竹口中得知,娘亲确实进过桂花林,不到一刻钟又出来了,出来时娘亲整张脸没有血色,似退去红艳的牡丹,有几分憔悴。   娘亲的反应,有些过大。   严诗诗心头,真心有几分……惧怕。   而此时此刻,她却前来说服娘亲定下婚期……怎么看,怎么有点像要在老虎嘴里拔牙。   一向大胆的严诗诗,浑身上下有些怯怯的。   天知道,她娘发起威来,比老虎猛啊。   “姑娘?”提着灯笼跟在身后的大丫鬟碧竹,见姑娘原地踏步好一会,引得世子爷院子里的丫鬟嬷嬷都望了过来,忍不住凑近了小声提醒。   严诗诗定了定神,刚要前行时,突然“嘎吱”一声……   东厢房的木窗开了,一张美人面横在窗口,美人的双眸直直看过来。   是娘亲!   那气势,严诗诗忍不住缩了脖。   下一刻,又悄悄儿挺直脖颈,笑靥如花地跑向娘亲窗下,隔着木窗喊:“娘……”声音娇滴滴的,尽量与平日无意,遮掩心虚。   萧青青何等眼力,女儿那点小变化,还能看不透?   看透了,却不说破,是萧青青给女儿面子。   “杵在外头做什么,快进来陪娘做针线活儿,缝几针,让娘瞧瞧你的手艺当不当得起一个新娘子。”萧青青笑着招呼女儿。   萧青青很热情,严诗诗有些看傻了,怎的,娘亲没生气么?   似乎看穿了女儿心思,萧青青心头笑女儿傻,她和萧凌都指婚三年了,就算背地里发生点卿卿我我的事,也实属正常,哪对热恋中的男女能不发生点亲密事。   萧青青可没女儿想象中的古板,她年轻那会,与严振山的故事也是能写成话本子,迷死人的呢。   下午,她急着冲进桂花林,不过是怕女儿吃亏太过……未婚先孕。   不过后来真的怕撞破了不得的场面,彼此尴尬,她便及时止步,原路返回了。   不过,桂花林里的刺激,令萧青青瞬间想明白了一件事——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兴许留成仇。   不仅女婿会怨她,女儿也会背地里埋怨吧。   唉。   过来人都知道,婆家的日子哪有在娘家做姑娘时舒服啊,女人的一生,最幸福的岁月就是在娘家做女儿时,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一旦嫁作他人妇,哪怕尊贵如王妃,也是没那般舒心了,多少婚后的琐碎事缠身啊。   想让女儿多享几年清福,萧青青才会尽力推迟婚嫁,一次又一次拒绝萧凌提出的婚期,打算留到十八岁呢。   可今日,发生了桂花林的事,萧青青哪里还敢留女儿到十八岁?   瞅瞅女儿平展的小腹,要是里头真的揣了宝宝,未婚先孕……萧青青简直不敢想。   认命了,嫁就嫁吧,横竖都要嫁过去。只是,留不住女儿,即将失去女儿的惆怅感,堆在萧青青胸口,很闷,真的是万般舍不得啊。   “诗诗,你绣工有长进,看来,真的长大了,该出嫁做新娘了。”严诗诗坐在娘亲身边,几针下去,一对虎虎生威的老虎眼呈现眼前,很有灵气,萧青青欣慰夸奖道。   听到“出嫁”二字,严诗诗内心又是一虚,但是,娘亲默契地主动提,总比她一个姑娘家主动开口提要好。   严诗诗脸蛋低垂,指腹捏着银针,难得摆出姑娘家的羞怯模样,面颊有些红。   “我与你爹爹商议过了,之后的半年只有一个黄道吉日,在两个月后……”萧青青说到这里,悄无声息瞅了眼女儿的小腹。   若女儿今日真怀上了,两个月后,也不会显怀,能遮掩过去。   亏得娘亲的偷窥,严诗诗没看见,要不,非得化成青烟,散了,才不会臊死。   “娘,婚期不必这般急,再多等些时日也是好的,女儿还想多留在家里陪陪爹娘和弟弟呢。”严诗诗说的是真心话。   萧青青再瞥一眼女儿小腹,却是不敢应,笑道:“再等,就得明年了,陵王又长一岁,娘亲得被你皇舅舅催促死。”   偏生,娘亲这一眼,严诗诗察觉到了,身子蓦地一僵,随后面颊、脖子和耳朵齐齐涨红。   要死,要死,娘亲真的误会了!   可,这种事儿,真心不方便解释啊,严诗诗窘迫死了,头皮一阵阵发麻。   见女儿脸蛋红透了,萧青青只以为女儿一心恨嫁,摸着女儿脑顶笑道:“明日娘与陵王透透气,若他也无异议,婚期就这样定了。”   萧凌那臭男人能有异议?   仅仅两个月后,就大婚,他怕是梦里都会笑醒吧!   作者有话要说:萧凌:什么,两个月后才大婚?怎的不是今夜就洞房啊???   内心是崩溃的!!!   严诗诗:滚,贪心不足蛇吞象!!!   就这个婚期,还是出卖我的小腹得来的呢!   委屈脸。 第93章   萧凌和严诗诗的大婚定在十一月初九,进入十一月,萧凌格外地忙,早朝不去了,向宣武帝申请提前休假,全心全意筹备婚事。   与几个兄弟同一天赐婚,他们都大婚好几年了,唯有萧凌苦等三年。这三年不能白等啊,务必方方面面都做到最佳,给诗诗一个永生难忘的洞房花烛!   所以提前休假在府,养精蓄锐!   ——   三皇子府。   三皇子这日休沐在家,好色的他只要在府里就闲不住,身边总要有美人伺候。这不,又与新纳的小妾在粉红纱帐间“鱼戏荷叶东,鱼戏荷叶西”,充分享受美美的鱼水之欢呢。   “三皇子,听闻陵王殿下后院里,连个暖床的女人都没有,您说,洞房花烛,这事儿他懂吗?”骚骚的小妾,一边扭动小腰伺候三皇子,一边说着乐子助兴。   “懂不懂,不知道,但肯定没我厉害!”三皇子笑着按住小妾,紧锣密鼓一阵大动。   小妾险些喘得上不来气,浑身酥了,颤声夸赞:“厉害,厉害。”   三皇子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三皇子突然想起什么,一把踢开小妾,衣裳都没穿就翻箱倒柜地找东西,没一会儿,翻出几样宝贝。   “三皇子,这里还有没用完呢,您又去翻做什么?”小妾骚发发地指着床头的几个瓶子,撅嘴不解,难不成嫌弃她没伺候好,要给她抹上新款的。   “大皇兄一向待我好,我琢磨着该回报他点东西!”三皇子又在架子上找出好几本宝贝书,连同那几个瓷瓶,交给丫鬟打包好,随后策马奔向陵王府。   也是三皇子幸运,恰好在凌王府大门口遇上正要出门的萧凌,再晚来一点,都要跑个空。   三皇子兴奋地跳下马背,拎起自己备下的宝贝,兴冲冲跑过去:“大皇兄你猜,我给你带来什么好东西?专程送你的大婚礼物!”   萧凌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一看,一个梅红包袱鼓鼓囊囊的。位高权重的萧凌,想要什么搞不来?   急着出门,萧凌摆摆手:“猜不出,你交给管家,等我回来再细看。”   说白了,没瞧上不靠谱三弟的东西。   三皇子却不恼,见萧凌策马要走,冲上去扯住缰绳,笑道:“我这宝贝啊,你单独一人可瞧不明白,谁叫你毫无经验呢。”拍拍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唯有三弟我亲自指点一番,洞房花烛你才能大展雄风呢。”   洞房花烛?   大展雄风?   事关诗诗的幸福,萧凌立马……不着急走了。   万事,都没与媳妇的洞房花烛重要啊。   “来来来,难得三弟有心,里面请。”萧凌跳下马背,难得不摆大皇兄架子,热情招待不正经的三弟。   三皇子拎着包袱兴奋了一路,一到书房,就小心翼翼掏出几本,往萧凌跟前一堆。   三本,都是巴掌大的小册子。   萧凌从未见过,拿起来一翻……里头一男一女靠在巨大岩石上,女的仰头张嘴哀求,男的抬起女人右腿,猛攻。   这幅图,场面好眼熟……   萧凌看痴了,久久不翻页。   “哎呀,别看这一幅,这姿势……新婚女人可承受不了,怎么也得大婚几个月后才能尝试,要不,姑娘可受罪了!”三皇子采花经验足,传授道。   萧凌怔愣:“真的……很受罪吗?”   “那是自然,黄花大闺女就该躺在柔软的床上,岩石那种地方,是寻找野趣味的,得双方都经验十足了,再尝试,才有滋味儿。初次,就奔向岩石,姑娘多遭罪啊,非得落下心理阴影不可……”   三皇子边说,边翻到另外一页,热情介绍:“你瞅瞅,这幅图就很合适,让她在上头自己控制……”   “这几个姿势,女人享受,少出力……这几个姿势,女人腿酸,没一会就求着你换下一个了……”   三皇子跟个说书先生似的,滔滔不绝,萧凌脑子里却还浮现着岩石场景,脑海里一遍遍响起“姑娘多遭罪啊,非得落下心理阴影不可……”   真的那么遭罪吗?   难怪上一世在岩洞里要了诗诗,后来诗诗每每见到他,都眼神怕怕的,婚后也拒绝行夫妻之事。   是落下心理阴影了吗?   思及此,萧凌很是心疼诗诗,发誓,这一世要好好疼她。   “三弟,你介绍介绍,哪些图片是新婚适合的?”萧凌回过神来,好学极了,主动提问。   三皇子最喜欢这上头好学的徒弟了,立马将毕生经验传授,俩兄弟头挨着头,足足讲解了一个下午……   ——   严国公府。   “诗诗,就要大婚了,你紧张不紧张啊?”严绾绾话本子看过不少,新婚夜的描述都能背下好多段,“都说第一次会很疼,你怕不怕啊?”   听到这话,正喝茶的严诗诗一口呛住,捂嘴“咳”个不停。   严绾绾连忙给她拍背,严诗诗咳得白皙脖子变粉红:“你羞不羞啊,这种问题也……”直接问?   严绾绾脖子一缩,吐舌头道:“好啦,别凶啦,我不再问就是了。”   她只是纯好奇,那么凶,做什么?   严诗诗:……   严绾绾继续嘀咕:“没经历过的事,人家好奇嘛。”   严诗诗:……   这话说的,好像她经历过似的。   呃,等等,她还确实经历过。   不过,是遥远的上一世了。   刹那间,上一世岩洞里的画面一幅幅闪现,萧凌体力惊人,那力道……严诗诗瞬间双腿夹紧,怕的。   糟糕,一番回忆,她突然很后悔婚期定早了,再推迟几个月,想想清福就好了。 第94章   大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严绾绾走后,这夜,严诗诗做了个梦——萧凌拉着她游山玩水,玩着,玩着,场景变化,一下子岩石耸立,视线昏暗,她趴在岩石上呜呜呜,双臂无助地挂在岩石上,身后是咬她脖子越来越兴奋的男人……   “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严诗诗指甲陷入被褥,哭着醒来。   房里昏暗,纱帐飘拂,月光淡淡洒落床边,严诗诗坐起身喘息好久,才意识到自己又梦见上一世受苦的了。   外头守夜的碧竹听到喊声,忙点灯进来,见姑娘浑身汗津津的,吓坏了:“姑娘,您怎么了?”   怎么了?   梦里光景再次闪现,萧凌那混蛋……太不是人了!   严诗诗侧头擦去脖子上的汗珠,面红耳赤不吭声,那种事儿不方便跟丫鬟提,只小声吩咐碧竹去打热水来,想沐浴。   却不想,坐进热气蒸腾的水里,那缭绕的雾气越发像极了萧凌缠在她耳边喷出的火热气息,哗啦啦的水声像极了岩洞里一次又一次的拍击声……   心头一慌,实在坐不住,严诗诗连忙跨出浴桶,推开窗户,大口透气。   兴许是上一世遭的罪太大,严诗诗真的怕,隔了一世,一想起即将再次面对,双腿都发软。   “怎么办,不敢成亲了。”   严诗诗第一次发现,自己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胆大。   害怕萧凌的天赋异禀。   ——   无论胆子大不大,时光都不会为任何人而停滞。   一转眼,到了大婚前一日,全福人带着丫鬟前往陵王府铺床,回来后,严国公府各房女眷齐聚严诗诗闺房,纷纷拿出自己的私藏给严诗诗添妆,严诗诗一一致谢。   晚间,晚膳刚过,萧青青来探望严诗诗。   “娘,弟弟呢?”即将出嫁,严诗诗既舍不得娘亲,也舍不得活泼可爱的弟弟,她还想着再抱抱活泼可爱的弟弟呢。   萧青青此行另有目的,可不单纯是过来瞧瞧女儿,小儿子不合适出现。随意捏了个弟弟睡了的借口,萧青青就从怀里掏出本小册子,递过去:   “诗诗,明日大婚,这本册子你今晚看看,了解了解流程。”   严诗诗好奇地接过来,封面上印着百花,还藏着几个大字:秘密花园。   指腹捏起封皮,翻开来……火速阖上!   “娘……”严诗诗面颊刷的红了,小册子丢到床榻上,心慌慌的。   上一世出嫁,身边唯有外祖父,可没给她看这种册子。   哦不……   一个老嬷嬷的身影闯入脑海,上一世外祖父派了个老嬷嬷来指点她,但那时她满心满眼都是太子,根本不愿嫁给萧凌,对老嬷嬷捧来的小册子自然不屑一顾,直接扔进了垃圾筐。   上一世婚后,严诗诗也不愿行房,更不可能主动去找这种小册子来看。   所以,两世以来,严诗诗还是头回接触这种小册子,里头赤条条的男女烧得她不自在极了。   同时,画里的动作,让她又想起了萧凌的勇猛,眼角眉梢忍不住流露出害怕。   萧青青见状,有什么不懂的,笑着重新捡回小册子,与女儿并肩坐在床沿,柔声指点:   “诗诗,不必害羞,这是每个新娘必须经历的。旁的,娘亲也不多说,只提醒一点,初次都会很疼,日后会慢慢好转,不必怕。”   为何特意说“疼不疼”?   原来,萧青青误以为女儿已经和萧凌有过初次了,今见女儿面露害怕,想必被初次打击了,害怕女儿一直害怕下去,便将重点放在疼不疼上,多指点了几句。   末了,萧青青还忍住羞意,小声加了句:“次数多了,女子也能……乐在其中,品出不同寻常的滋味来。”   说完这话,萧青青自己脸蛋透红了,比女儿更甚,再不好意思看女儿一眼,丢下书逃也似的走了。   严诗诗:……   女儿刚听出点滋味来,娘,您就跑了?   不过,跑了就跑了吧,得知不会一直那么难受,严诗诗长久萦绕在心头的担忧顷刻间褪去一大半。   又恢复成那个胆肥的水蛇姑娘了!   “碧竹,多点几根蜡烛来!”   就着火光,遣散丫鬟,严诗诗像个要科举的读书人似的,一页页翻开,仔细研读上头的图案和底下的文字……   ——   次日,天还未亮,喜娘唤起还想赖床的严诗诗,哄着她坐去梳妆台上妆。   “喜娘,再睡一会嘛!”昨夜研读到一更天,严诗诗真心没睡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喜娘险些笑喷,这么多年不知伺候过多少新嫁娘,像严诗诗这般撒娇还想睡个回笼觉的,真心头一个。   “严姑娘,时间紧迫,不行哟。”喜娘再觉得小姑娘可爱,也不敢答应。   要知道,今日可不是寻常男子娶亲,是位高权重的陵王殿下娶王妃啊,错过吉时,她可承受不起。   严诗诗也没指望喜娘真能答应,不过是撒撒娇,给自己的新婚增添一抹不一样的记忆罢了。随后,打个哈欠,乖乖坐在椅子上上妆。   不过,新娘妆太过繁复,耗时太久,渐渐儿,严诗诗到底是合上眼皮,靠住椅背睡了过去。   喜娘:……   一脸无奈地望向萧青青。   萧青青宠溺一笑,并不认为是什么大事,指挥碧竹、碧汀两个大丫鬟扶正女儿的头,保证上妆不歪就成。   新娘:……   还能这样?   长见识了!   也亏得上妆的那个喜娘是个国手,手艺一流,醒着睡着都能保证美美的。   于是乎,在娘亲的庇护下,严诗诗还真睡了一个长觉,再次被唤醒时,吉时快到,只剩下小半个时辰。   “严姑娘,这回可是不能再睡了,得赶紧换上喜袍,不然来不及上花轿了。”   喜娘拍着严诗诗肩头,这番话既是说给严诗诗听,也是说给极其护犊子的萧青青听的。   萧青青听出话里的意思,笑了。   严诗诗刚醒,懵懵的,见娘亲笑了,也回娘亲一个笑。然后乖乖地起身张开双臂,任由喜娘给自己穿衣换鞋。   “吉时快到,新郎来了,新郎来了,新娘快出来!”走廊上响起另一个喜娘的催促声。   闻之,严诗诗懵懵的脑袋猛地清醒过来,萧凌来了?   严诗诗灿烂一笑,提起裙摆,不由自主往外奔。   “严姑娘,盖头还没戴呢,红盖头……”眼见新娘子奔到了房门口,急得喜娘抓起红盖头去追。   这西北来的姑娘,就是和京城本土的贵女不同,方方面面都挑战底线啊,喜娘简直快崩溃。 第95章   萧凌不是第一次迎娶严诗诗,上一世已经娶过,迎亲流程他很熟,甚至还记得上一世迎娶的点点滴滴。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流程再来一遍,毫无新意可言,但萧凌心里头却比上一世更加兴奋,一路上的花花草草,怎么见,怎么比往日更盛、更美、更香,萧凌嘴角翘起,愉快地聆听花花草草的风中轻语“恭喜大婚、恭喜大婚”。   “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了,新娘快出来……”   萧凌耳朵异常灵敏,远远听见一墙之隔的催促声,心头一笑,内心呼喊诗诗,快出来,为夫已苦等你三年,再不想多等一刻,快快出来,为夫恨不得立刻抱你上花轿,从此夫妻白首不分离。   内心这般催促,脑海里浮现两个喜娘搀扶严诗诗慢慢踱出来,她大红嫁衣,头顶红盖头,身姿曼妙。还没娶进门,还没进洞房,暂时见不到她红盖头下的如玉面庞,只能看到她腰带勒出的楚楚纤腰,露在红色衣袖下的嫩白小手……   但,萧凌很知足。   带着幻想,萧凌一个拐弯迈进院门,却不想,下一刻他脚步顿住,情不自禁怔住……   “凌哥哥……”   严诗诗提起红色裙摆,欢欢喜喜冲出厢房门,见萧凌一身大红喜袍进了院子,她立在长廊上,兴奋地朝萧凌挥手,一声“凌哥哥”并未发出声,只是摆出口型,但她相信情人间的心有灵犀,一定能钻进他耳朵,落进他心田。   “哎哟,新娘子还没盖上红盖头呢!”见新娘猛地蹿出来,有送嫁的女宾客惊呼,“这,这也太另类了……”   哪有新娘子不顶红盖头,就提前出来见新郎的?   还懂不懂规矩了?   真不愧是长在民风彪悍的西北姑娘,还能这样玩?   “哇,新娘子好美啊!”姑娘们不同于妇人,脑子里没那么多死板的规矩,纷纷惊艳于严诗诗盛妆下的盛世美颜,“难怪能当上陵王妃,比古画里的神仙妃子还美上三分。”   四皇子跟随萧凌前来迎亲,猛不丁见到这等盛世美颜,一眨不眨地盯着严诗诗,尤其她的笑容,甜进了他心田,看得目不转睛。   宾客里闹腾开了,场面热闹极了!   萧凌,无心在意他人的反应,只痴痴看着心爱的姑娘扬起脸庞朝自己直勾勾望来,她眼底含情脉脉,比七夕节才能见一面情郎的织女还要感情充沛,情意绵绵。金色阳光下,她举起小手朝他挥舞,那手真美啊,点点大露在红色衣袖外,如一捧晶莹白雪堆在他心口,说不出的诱人。   最美的是她的笑容,那么甜,那么美,仿佛嫁给他是她想到的最美的事,心底所有的欢喜尽数堆在唇角。   萧凌目光凝滞,呆在原地,为她着迷,为她发痴。   这一刻,萧凌感觉自己飞荡到了一个无人之境,一片美美的地方,鸟语花香里唯有他和严诗诗两人,她美美地冲她笑,他痴痴地盯着她看,眼中只有彼此,看到地老天荒……   萧凌无视那些人的反应,只定定望着自己独一无二的新娘,只想将眼前的红衣姑娘看上百遍、千遍,深刻到永世不忘。   萧凌的反应,严诗诗尽收眼底,他的目光里饱含惊艳和欣喜,眸子闪闪发亮!   严诗诗心头说不出的满足!   她就是要给他一个不一样的大婚,什么狗屁规矩,死板的大婚流程,统统不在她眼底。   她是谁呀,是他的水蛇姑娘啊,恋爱后一直不走寻常路的水蛇姑娘,大婚这等铭记一生的大事,自然也不能只走寻常路,要不,多无趣啊!   不过,有趣的事儿并未持续多久,很快,严诗诗就被紧追过来的喜娘抓住肩头,不由分说……   强行披上红盖头!   红盖头落下,与情郎对视的视线受阻,眼睁睁看着萧凌消失在红盖头外。   严诗诗心头万般不舍,总感觉还缺了点什么,于是乎……红盖头落下前的最后一瞬,她倏然抬起小手支撑起红盖头,露出红红双唇,对萧凌说了几个字:“……”   无声的,也不知萧凌能否看懂。   说罢,严诗诗终于落下红盖头,从此乖乖跟随喜娘脚步走流程,不再作妖。   喜娘见严诗诗终于肯盖上红盖头,忙心头向菩萨道谢。随后,喜娘朝另一个喜娘使眼色,两人心照不宣,这新娘子实在花招太多,她俩可得牢牢抓紧新娘双臂,免得再出幺蛾子,回头被管事的责怪办事不利,克扣银子。   可这两个喜娘怎么都没想到,新娘不再出幺蛾子了,却轮到新郎不正常了……   喜娘再次内心崩溃,束手无策。   严诗诗盖着红盖头,视线受阻,听到惊呼声一片,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一会,只见红盖头这片小小的天地下,一片大红喜袍下摆掠过,那明显不是她身上的喜袍下摆,上头绣着腾飞的五爪蟒,是男子的。   说白了,是萧凌的。   还不等严诗诗去判断到底发生了什么,好似一阵强风过境,左右两个喜娘全被刮跑,而她则被刮得……   双脚离地,腰间一热,整个人腾飞起来。   “啊”的一声,严诗诗刚要惊呼出声,下一刻,她惊呆了,她竟被一个大男人拦腰打横抱起,而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身穿大红喜袍的新郎萧凌。   “你要做什么?”严诗诗迷惑极了,小声询问。   按照礼部规矩,应该是喜娘搀扶她走到长廊出口,然后爹爹背她一路走到严国公府大门口上花轿。   “迷人的水蛇姑娘,为夫在回应你方才的调戏啊。”萧凌隔着红盖头,准确地找到她耳朵,好笑道,“你不是让我早点吗?为夫现在就抢你进洞房,如何?”   严诗诗先是一愣,后是面颊绯红,再后来是满心欢喜,两人真正是心有灵犀呢!   连她方才的唇语,他都看清楚了!   原来,方才红盖头落下前,严诗诗无声说出的字眼是:“登徒子男人,洞房见,早点哟,不想多等。”   她敢如此调戏,萧凌简直欣喜坏了,哪能不及时回应?   这不,立马撤掉喜娘,抢她入怀,提前给她一个洞房花烛才该有的打横抱起。   “洞房很快就来,你相信我,不会久等的。”萧凌脚下快走,嘴唇却贴着她耳朵,坏笑道,“保证不让你像别的新娘那般等到月亮西垂。”   严诗诗面庞躲在红盖头下,满是胭脂的面庞,越发红了。   红地毯上,新郎抱着新娘大步如飞地走,大红喜袍如同红色浪花,两旁送嫁的宾客全都瞪大了眼,这,这,确信他们看到的是王爷大婚吗?   先是新娘不盖红盖头,后是新郎不用喜娘,亲自抱,从头到尾就没按流程走啊?   萧青青也有些惊呆了,看不出来,这女婿和她女儿,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都不讲规矩呢!   严振山见了,低头在娇妻耳边笑:“还是女婿本事,做了为夫十七年前不敢做的事……今晚,为夫补上,如何?”   萧青青掐住严振山手臂,使劲儿一拧……   萧青青夫妻俩乐呵呵地打情骂俏时,负责礼仪规矩的礼部官员,却一个个愁坏了,陵王耶,您这般行事,可让我们如何交差啊???   陵王和陵王妃,绝对是史上最不规矩的王爷、王妃了!   ——   花轿出严国公府,进陵王府,很快拜过天地,随着唱礼人的一声“送入洞房”,严诗诗被萧凌热乎乎的大手牵进了洞房。   “等我,很快回来。”红盖头揭下,萧凌盯着她盛妆下的红润面庞,趁她低头,愉快地偷亲一口,然后凑到雪白耳边低声叮嘱,“为夫不会忘记给你的承诺。”早回洞房。   严诗诗闻之,却,下巴抬起:“这就要走?”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前院还有无数宾客等着他,他是王爷,也不能太过怠慢,完全不去应酬。   这些道理严诗诗岂能不知?   故意佯装不开心,逗他玩呢,此乃夫妻之乐。   萧凌见她留自己,身子都站起来了,又笑着坐下重新揽上她腰肢:“怎么,舍不得我走?”   严诗诗重重点头,往萧凌胸口一靠,娇声笑:“你走了,我独守空闺多无聊啊,我不喜欢。”   身子轻轻在男人胸口蹭,眼角扫向他,媚态十足。   萧凌身子一酥!   大腿紧绷!   某处如雨后春笋,即将破土而出!   她这迷人的妖精样,绝对是上一世洞房里做梦都盼不来的。想当年,上一世的洞房花烛夜,严诗诗完全一张冷脸,萧凌刚碰上她衣袖,就被她的冷言冷语临头泼下一盆冰水,浇灭了热情。   这一世的洞房,他还未来得及挑逗她,她就主动招惹他了!   果真不愧是他的水蛇姑娘!   两情相悦,真好!   作为她的登徒子男人,萧凌爱极了她诱.惑自己的骚样子,萧凌哪里还把持得住,低头咬上她裸露在红嫁衣外的白嫩脖子,低低笑:“那好,为夫就先满足你,不走了!”   说罢,萧凌还真不走了,抱住她腰身往后一倒,两人齐齐滚落大红床铺……   “呀!”新房里还没来得及退去的喜娘和丫鬟,纷纷面色涨红,逃也似的蹿出新房。   碧竹、碧汀两个严国公府跟来的陪嫁丫鬟,未经历过婚嫁,不懂这其中的规矩,只是知道房里的两人……羞羞的。   喜娘可是对流程一清二楚啊,这世上哪有新郎不去前院招待宾客,就先跟新娘做那档子事的?   也太操之过急了!   闻所未闻!   “王爷还没出来,怎的你们先出来了?”管事的,还等着陪自家王爷去前院招待宾客呢,房门嘎吱一响,出来的不是王爷,竟是该在里头陪着王妃的新娘和丫鬟,管事满脸疑惑。   这让喜娘和丫鬟如何回答?   不过也不需她们回答了,房门里很快有女子的哼唧声传出,管事的又不是家里没婆娘,一听,人都懵了。   天,红日还当头照呢,屋里两人就先行周公之礼了?   都等不及招待宾客,更等不及天黑?   这,这,这真是史上最着急的王爷、王妃!   ——   陵王府前院。   手握重权的陵王大婚,那绝对是大排场,京城排得上号的权贵全都到齐,酒席洋洋洒洒摆了四百多桌,也亏得陵王府占地极广,换成一般的权贵之家,酒席都要摆不下,铺到街道上去不可。   这么多宾客,你一句我一句,那绝对是人声鼎沸。   “咦,怎的我大皇兄还不见人影?”等着敬酒的三皇子,最没耐心,足足等了一刻钟,还不见萧凌出来,三皇子敲着酒杯,恨不得跑进后院去催促。   “会不会王妃太美,咱们陵王殿下舍不得从洞房出来了?”三皇子的好友打趣道。   “你是说,他们提前那般了?”三皇子恍然大悟,笑得哈哈哈的,“也是,男人嘛,哪里真有坐怀不乱的?瞧我大皇嫂多美,大皇兄把持不住,也正常,也正常哈!”   同坐一桌的四皇子,闻言眼神微愣,但很快回过神来,捏起酒杯,默默喝酒,不插话。   废太子萧贞,这几年手中无权,朝堂上毫无话语权,朝堂下也没几个人给他体面,活得窝囊极了。但再窝囊,也还是皇子,是以萧凌大婚,作为二皇子,萧贞也坐到了主位上。   废太子萧贞无意间扫了四皇子一眼,只见四皇子捏酒杯太过用力,指尖微微泛白。   萧贞心头一阵冷笑,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众人正调侃时,院门口突然传来一声通报:“陵王殿下驾到!”   四皇子率先侧头望去,只见萧凌一身大红喜袍,气度朗朗地来了。也不知四皇子想到了什么,瞬时,松了口气。   废太子萧贞心头又是一个冷笑,萧凌迟到一刻钟,时间虽短,却未必没上严诗诗。兴许,萧凌一直不纳妾,也不收通房,久久不用,导致那东西憋坏了,不行了呢?   一刻钟不到,草草结束,也是可能的。   这样恶意的猜测,也就废太子这种心里偏激的人信了,三皇子却是立马打消掉先头的猜测,哈哈笑着迎上去,打趣道:   “大皇兄,亏得你出来得快,你要是再晚来些,兄弟都要猜测你是不是先洞房,再出来敬酒了!”   言下之意,因为时间过短,所以绝对是旁的事耽搁了,而不是夫妻间那档子事。   萧凌闻之,面庞险些涨红!   这面上要充血的感觉,之前打开房门出来时,在管事、喜娘和丫鬟面前已经体会过一次了!   萧凌很想大吼一声,谁说他时间短?谁说他那方面不行?   不是他的问题,不是他的问题!   被人误会的感觉,咋那么难受呢!早知道这样,方才就该不管不顾一探到底的,任那个小妖精怎么求饶都不放过!   ——   萧凌在前院内心咆哮时,严诗诗在后院新房里,坐在浴桶里“咯咯咯”,险些快笑岔了气。   “傻哥哥,说你傻,还真是傻。”   她又不是完全不懂管家事宜,怎么可能青天白日的,就勾引他不去前院招待宾客,只逗留在新房春风一度呢?   先头那般引诱他,不过是……逗他玩!   却不想,萧凌当真了,还真压她在床,又亲又吻,上下乱来。   傻哥哥!   小手捧起一汪清水,撩向美人肩,看到肩头被臭男人啃出的草莓印,严诗诗手指轻抚,嘴角再次迸出“傻哥哥”,眼前却浮现男人得不到时,惩罚似的啃咬她双肩,然后恨恨离去的傻模样。   “耍你的感觉,真棒。”   严诗诗身子下沉,美美地闭上双眸,花轿颠簸了一路,嫁衣又繁复又厚,捂出了一身细汗,臭臭的,自己闻着都嫌弃。   要趁萧凌不在,美美地沐浴一番,变回香美人。   然后,再将香香的自己,毫无保留地交给他。   念到“交给他”三个字,严诗诗脑海里不由自主回忆方才萧凌那个部位,眼瞅着,似乎比上一世还要雄壮威武些了?   那玩意儿,隔了一世,还能再长大?   呃,严诗诗突然想起,上一世两人岩洞里发生关系时,萧凌年岁比现在小……换言之,这一世萧凌年岁更大,所以那地方也跟着长大些了?   严诗诗忽的咬唇,要命,上一世已经很难承受了,这一世,岂非更难以承受?   想到即将要承受的苦,双腿蓦地夹紧。   若是可以,严诗诗真想吃下一颗昏死药,等初夜过去,再醒转。   不过,这显然只是奢望,若她告知萧凌实情,萧凌绝对不会允许,是药三分毒,萧凌那么疼惜她,怎么舍得她服.毒?   若不告知萧凌实情,她新婚夜“昏死”过去,萧凌只会急着招太医,绝不会趁她昏过去,赶紧行房。   所以,寄托于药物,是无望了。   一阵胡思乱想,累了一天的严诗诗渐渐儿支撑不住,趴在浴桶边沿,在热气蒸腾的水里睡着了……兴许热乎乎的水,太过温暖,太过滋润人,梦里,严诗诗觉得越来越热,浑身上下酥酥的。   “诗诗,我回来了……”   身后耳畔,隐隐约约有沙哑动听的声音,像极了萧凌的。   严诗诗睡梦中,努力抬起眼皮,正对上浴室的窗帘,窗帘缝隙间洒落阳光,还很亮,看样子,远远没到黄昏,萧凌应酬宾客不会这么快回来的,迷迷糊糊,严诗诗又垂下眼帘,要睡过去。   可眼帘刚垂下,骤然感觉不对劲,不再是后脖子火辣辣的,身前更是被人……握住了。   那儿,从未被人碰过,哪怕先头与萧凌再如何亲密,都不曾碰过那两处雪山。   一惊,严诗诗清醒了一半!   连忙低头,还真是一双男人的爪子握在上头,这下子,严诗诗彻底清醒过来。   “诗诗,我回来了,比任何新郎都回得早……”   飘满红玫瑰的热水里,萧凌从后面拥抱住严诗诗,将她抵在浴桶壁上,前院敬酒时,他满脑子都是严诗诗衣裳半退的身子,白玉肩头是他种下的草莓印,喝着酒,他心头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敬完一圈酒,回到她身上种下更多的草莓!   还有那两处他从未触碰过的宝贝……   这般一想,萧凌仗着自己位高权重,最后酒都没敬完,只在几桌皇亲国戚的酒桌前露了个脸,就匆匆离席,赶来了后院。   眼下,一处得逞了,还有一处,萧凌迫不及待想一探究竟。   上一次成功进了,还是上一世的时候,这一世又过了这么多年,萧凌早已忘记里面是什么滋味,只记得热热的很美好,妙如仙境。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大婚,终于等到名正言顺,终于等到她再没有理由拒绝的这一天。   “诗诗,我来了,若是不舒服,你忍忍。”萧凌再不想隐忍,禁锢住她,往前一冲。   “不,别在这里。”有热热的东西过来,严诗诗快吓哭了,她想着回到床榻上,最原始的方式可能会舒服点,她挣扎想逃,但她的挣扎在力大无穷的萧凌怀抱里,毫无用处。   上一世难受的感觉再次清晰地在体内爆炸,严诗诗“哇”的一声哭了,回应她的,除了男人毫无用处的“再忍受一下”,便是浴桶里“哗啦啦”一波又一波的水声。   严诗诗只感觉自己快要死了,胳膊肘挂在浴桶壁上,头上发簪被萧凌用嘴拔去,一头青丝顺着她火热的脸颊垂下,一下又一下很有规矩地摇曳个不停。   “水蛇姑娘,这样的你真迷人。”   严诗诗“呜呜呜”哭着,泪眼汪汪,萧凌只感觉自己成了神仙,不停变着花样赞她,可这样的赞美她一点也不需要,她只想要停,停,停。   不知哭求了多久,那个东西终于离开了她,严诗诗才咬住唇,不哭了。眼泪汪汪躺在萧凌臂弯里,任他抱起浑身淌水的她回到纱帐里。   严诗诗一把扯过大红喜被,将自己包得紧紧的,她累死了,浑身都难受,只想蒙头大睡一觉。却不想,喜被刚盖住肩膀,视线不经意一扫,天呐,萧凌那个地方又,又,又……   他居然只是想换个场地,换个姿势?   房门外守候的碧竹和碧汀,都是未出嫁的姑娘,经验不足,见里头声音停了,想着培训时嬷嬷交代过的“事后要沐浴”,便要敲门,询问姑娘,哦不,询问王妃是不是现在要沐浴。   却不想,手指还未触碰到门板,里头忽然又传出王妃“呜呜呜”的哭声,还伴随“嘎吱嘎吱”的响声。   碧竹连忙缩回手指,站回原位,说真心话,她很心疼自己姑娘,相伴这么多年,从未听姑娘哭得这般可怜过,断断续续,持续这般久。   又两刻钟过去,碧竹听到她家姑娘骂人了:   “你不是人……”   碧竹想不通,堂堂陵王殿下不是人,那是什么?   俩丫鬟对视一眼,纷纷不明白。 第96章   清晨,窗外鸟雀啁啾,一夜好眠的萧凌睁开眼,就满足地笑了,只见严诗诗深深埋在他怀里,露出的精致脸蛋红扑扑、水润润的,像极了雨后牡丹,潋滟生姿。   为何这般潮红、水润?   还不都是他昨夜辛勤耕耘的功劳!   “小样,嘴里哭着不要不要,内心指不定多喜欢呢,口是心非。”   萧凌身子不敢动,怕惊扰还未睡醒的娇妻,修长手指却化身纨绔少爷,轻轻抚向娇妻露在外头的白嫩肩膀。也不知她肩头怎么长的,白白嫩嫩,比草地上绽开的白玉兰还夺人眼球。   呃,不过眼下,可不再是白莹莹一片,一朵一朵淡粉色的草莓毫无章法地绽放。   草莓怎么来的?   呃,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好画面,那画面太让他难以把持,萧凌微微眯眼,掌下力度没把握好。   “嗯……”严诗诗轻哼一声,肩膀不舒服地扭动两下,似要逃开。   萧凌手指头一愣,见严诗诗脸蛋红扑扑的,依旧长长睫毛低垂,并未醒,仍在好睡,萧凌连忙收起不懂事的手指头,再不敢乱来。   萧凌舍不得娇妻太早醒来,她昨夜哭得那么可怜,得让她睡饱了,才好继续干活。   干啥活?   呃,新婚燕尔,你说还能有啥活。   抱着美好的盼头,萧凌静静闭上眼假寐,这回他老老实实的,哪都不动,哪都不碰,顶多靠近她美美地来几个深呼吸,闻她发香。嗯,也不知诗诗用什么打理的秀发,浅浅的清香,似果子散发的味儿,说不出的诱人。   多闻了几次,萧凌禁不住诱惑似的,眼帘复又睁开,忍不住挑起她肩头散落的两缕青丝,绕上自己指头,轻轻凑近,或深或浅地嗅,嗅够了,突然萌生一个念头,想尝尝她头发丝是何滋味,细细咬上一口……   哟,满嘴桃子香!   “真真是个妙人,连头发丝都有滋味儿。”萧凌边吻发丝,边自得其乐地笑。   与她的发丝儿不知相伴了多久,窗外熙光越来越亮,涌进室内,窗边摆放的海棠花似在恭贺主人新婚大喜,原本含苞待放的它们,一朵一朵缓缓绽放开来,争奇斗艳。   海棠花都苏醒了,他的水蛇姑娘还在“冬眠”?   萧凌渐渐不满足单独与发丝相伴了,视线开始缓缓下移,临近冬日,陵王府早早烧了地龙,内室温暖如春,绣上鸳鸯的喜被很轻很薄,没比蝉翼厚多少,她一双纤细的长腿若隐若现,乍看一眼,竟似古画里沉睡的美人鱼,看着,看着,萧凌情不自禁回忆她双tui那处给过的美妙。   一幕幕,他还记得,昨夜抱她在雾气氤氲的水桶里,挨着她耳边青青发丝,埋头肩膀,她微微仰头呜咽不止的样子,太媚。要命,就不该乱想,再也控制不住了,悄悄蹭向严诗诗……   话说,严诗诗睡得好好的,正做着游山玩水的美梦呢,梦里,她一袭大红遍地金的长裙,泛舟湖上,怀里捧着一堆莲蓬,她刚要上岸寻一处凉亭坐下,突然河里蹿出一道黑影,迅速朝她一扑,小舟乱晃,她一个没站稳坠落河里,被黑衣男子一把逮住。   “救命,救命……”   梦里,严诗诗察觉到黑衣男子危险,急急呼叫出声,可不知怎么的,嘴似乎被封住了,没法子清晰地呼救,全成了呜呜呜。   梦中,严诗诗一急,使劲全身力气要逃离登徒子男人,可姑娘家能有什么力气?吃奶的劲使出来,也远远不够,怎么都推不开,慌得严诗诗抬脚去踹,却不想,被男子一把捞住架上宽阔的肩膀,做什么,经历过两次的严诗诗再清楚不过!   急得严诗诗梦中惊醒,蓦地睁开双眼,却不想,闯入眼帘的不是什么黑衣男子,而是光着膀子的萧凌,正红着眼睛俯身盯着她。   是萧凌?   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严诗诗,脑子懵懵的,眼睫毛傻乎乎地扑闪,还没等她回过神来……   严诗诗猛地瞪大双眼!熟悉的不适感再度袭来!   萧凌,你,严诗诗说什么,无人知晓,所有音儿都含糊不清,别说萧凌听不清她的话了,连她自己也听不清。   也不知怎的,明明时辰、地点哪哪都不同,严诗诗却在迷雾中渐渐看清昨儿蜿蜒成河的木地板,只残留半桶水不到的木桶。   记忆模糊,具体发生了什么,细节是怎样的,严诗诗想不起来了,只迷迷糊糊记得窗外的月亮越来越西斜,月光渐弱,两只纤细柔弱的胳膊再无力气,木桶壁都挂不住了,直直往水下沉。   现在,没有木桶,没有水,但太热了,层层细汗冒出,萧凌终于收兵时,严诗诗整个人又如春夜雨里淋过一样,乌黑秀发也湿乎乎的没法看。   “你混蛋,大清晨的闹人。”酸软乏力的严诗诗,趴在大红枕头上,面朝浑身是劲使不完的萧凌控诉,“等会咱们还要进宫呢,我浑身没力气,还怎么走路?”   大婚次日,身为王爷、王妃,他俩还要进宫给宣武帝请安呢,严诗诗难以接受,自己要双腿乏力姿势古怪地走路!   萧凌正坐在床沿美滋滋地套中裤,闻言一顿,转去她单薄背脊,边安抚边笑道:“放心吧,方才我收着力,都没舍得zhuang你。”   严诗诗:……   那还叫没舍得?腰都快断了!   仿佛看懂了她眼神,萧凌附在她耳边低声笑:“以后,你会慢慢知道,什么叫做‘撞’。我的水蛇姑娘,一个月后揭晓谜底。”   婚前得三皇子点醒,对待黄花大闺女不能太莽撞,得收着力,真想要施展雄风,一个月后再来,那会子才能夫妻俩都美滋滋呢。   萧凌想要严诗诗跟他一块美,所以,昨夜哪怕疯了似的想得到她,想不要命地宠爱她,最终也没下得去手。而今日清晨,因着要进宫拜见父皇,萧凌更是没敢大力欺负,雷声大雨点小,样子唬人罢了。   严诗诗听了萧凌调侃的话,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上一世岩洞里的情形,真要比较一番,确实是……岩洞里那次才叫不是人呢,当时她都站不起来,双tui抖个不停。   而她眼下,要说不适,肯定有,但还在能承受的范围内。   两世为何差别这般大?   严诗诗可没料到萧凌得了“高人”指点,只以为这一世的他没中药,理智尚存,爱她,就怜惜她。   这般一想啊,严诗诗内心暖暖的,看臭男人都顺眼了三分,再不去计较臭男人睡梦中强要她的事了。   “王爷,王妃,辰时一刻了。”咚咚咚,敲响三下,房门外传来碧竹的报时声。   严诗诗一听,便知,这是催促他们夫妻该起床了,等会还要进宫给宣武帝敬茶,起晚了不好。   “好,进来吧……”严诗诗想也不想,直接应道。   可真当房门“嘎吱”响起来,严诗诗猛然想起什么,又连声道:“等等,再等一下。”语气有些焦急。   萧凌闻言,上下扫视严诗诗一圈,只见她肚兜带子散了一根,斜斜挂在身前,双腿不着一物,还藏匿在薄被里呢。萧凌笑了,这个小妮子,面对娘家带来的贴身丫鬟还害羞呢。   却不想,正笑着时,严诗诗忽然探身从床下捞起一件男子中衣,抛在萧凌怀里,语带命令:   “你,穿上!”   萧凌:……   抱着中衣,再低头瞅瞅自己。   呃,只穿了一条淡黄色中裤,膀子还光着呢。   敢情,媳妇儿不是怕她自己暴露,而是不喜他被丫鬟们瞧了去。   “嗤”,萧凌给严诗诗丢了个“小气”的眼神,但内心却猛地腾起一股小骄傲,他媳妇儿真在乎他!   然后,萧凌美美地三两下套上了中衣。   其实,就算严诗诗直接放丫鬟进来,萧凌也不会让自己暴露在丫鬟跟前,他身手多敏捷啊,一个箭步就能藏匿于屏风后。   他的身子,除了严诗诗,谁都别想看,不够格。   但这些,严诗诗毫不知情,她看到的事实便是,臭男人丝毫不知躲避,就那样光着膀子等着丫鬟进门呢!   哪怕碧竹、碧汀是她的贴身丫鬟,品性都是顶尖的,上一世便安安分分只服侍她一个,从未有二心,也从未动过勾引男主人的念头,人品绝对过关,但,丫鬟也是有三分姿色的女子,严诗诗不喜萧凌在旁的女子面前不知回避。   今日能不回避她的丫鬟,明日就能不回避别的丫鬟,王府里丫鬟数量庞大,哪能保证所有丫鬟都没有爬床的心思?   除了府里的丫鬟,还有别府的千金小姐,甚至某个邻国娇滴滴的小公主呢!   她可没忘记,上一世,那个邻国的小公主缠萧凌缠得有多紧!连她都误以为萧凌要休妻另娶了!   要想从根子上解决,就得萧凌这个臭男人自己懂得避嫌!   所以,调.教臭男人势在必行!   ——   梳妆打扮好,一切准备就绪,坐在进宫的豪华马车里,严诗诗还真开始了这一世的第一次“训夫”。   “凌哥哥,有件事,我琢磨来琢磨去,还是得跟你谈谈。”马车轮子刚转起来,严诗诗立马挣开萧凌纠缠的手臂,坐正了身子,一副谈公事的架势。   才新婚第二天,媳妇儿就这样,原本打算马车里再甜蜜一波的萧凌唬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事儿也不大,”严诗诗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就是我这个人吧,有些小心眼,喜欢独霸夫君,将来是万万容忍不了夫君纳妾的,哪怕只收个通房,也是不行。”   这话够直白,她要独霸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   萧凌却听笑了,又凑过来,点着严诗诗鼻尖道:“好端端的,大婚第二日,扯什么妾啊、通房的,我要是有纳妾的心,三年前就纳了。”   三年前,赐婚后,按照皇室规矩,当时的朱皇后送了两个美貌的宫女来,专给萧凌晓事之用,职责便是教会男子行房。   那两个美貌宫女,萧凌瞧都没瞧一眼,当天就打发了。   这事儿,严诗诗自然知道。   严诗诗还知道,上一世直到自己死亡,萧凌都没碰过第二个女人。   但是,两世情况不同,上一世,萧凌对她爱而不得,她是他心头永恒的白月光、朱砂痣,萧凌整颗心都沉浸在得不到她的苦楚里,自然无心纳妾。   这一世呢,两情相悦,顺利婚嫁,春风得意的萧凌,位高权重的萧凌,面对一大波女人的主动献殷勤,尤其是邻国那个美艳天下的小公主,还能不能像上一世那般无动于衷?   拒她们于千里?   这些都是未知数。   严诗诗喜欢命运掌控在自己手里,喜欢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所以,当婚后新生活来临,她有必要跟男人要一个承诺,她要他承诺一辈子不纳妾,一辈子不许与别的女子发生关系。   “凌哥哥,我打小生长环境和你不一样,你成长在妻妾成群的皇室,而我长大在西北草原,那里民风淳朴,一个男子一辈子只娶一个妻子,妻子死后,男子也会一直鳏夫到老。初来京城时,见到勋贵之家的男子都三妻四妾,我险些惊到……”   萧凌听到这话,险些笑出声。   傻姑娘,真当他从小长在京城,没去过西北草原,就对西北草原毫不了解?就能她说什么,就信什么,被她骗得团团转?   什么西北草原的男子,一辈子只娶一个?   什么妻子死后,男子也会一直鳏夫到老?   这说的哪里是西北草原的男子,说的是她严诗诗心中理想的美好爱情吧? 第97章   萧凌险些笑出声,嘴角明显上扬,低头瞅向严诗诗,眼神里的揶揄藏都藏不住,似在无声道——水蛇姑娘,这等谎言都编得出?   揶揄的目光,太赤.裸裸。   换成别的女子,瞎编当场被戳穿,铁定要面色涨红,眼神发虚,不自在极了!   但严诗诗……   非但不心虚,腰杆子反倒挺得更直了,下巴翘起,迎视萧凌揶揄的目光,继续道:   “凌哥哥,天下男子众多,但在我心中,唯有西北草原男子那般痴心不渝,死守发妻终老的,才算得上真正的夫君。像京城这些三妻四妾、庶出子女一大堆的男人,压根算不上丈夫。”   “哦?他们不是丈夫,那是什么?”萧凌好奇问。   “是……”严诗诗一时噎住,下一瞬想出了妙词,“是钱袋子!”   不需要对之付出任何感情的钱袋子,缺钱了,探手往里头掏就是。   萧凌乍然听说这样的说法,先是一愣,后是笑道:“别说,还挺形象的。”   妻子对男人死心,没感情了,男人于妻子而言,可不就是钱袋子一个。   笑过,萧凌大手轻拍严诗诗后脑勺,笑得像狐狸:“那为夫可要擦亮眼睛了,将来可不能只被你当成钱袋子。”   严诗诗:……   萧凌低头凑到她雪白耳朵,手指轻轻敲击她心脏所在的地方:“还要始终住你这儿,赶都赶不走。你的心,你的人,尤其你那儿,统统都是我的,一辈子。”   说到“那儿”时,萧凌坏笑起来,莲红裙摆迅速掀开一角。   严诗诗:……   这新婚的男人,也太不老实了,还能不能愉快地说话了?   “别说话,”萧凌竖起食指,放她樱红小嘴上,“你不是就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吗?我告诉你,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谁信谁傻。”   严诗诗:……   “远不如,实际行动更可靠!”萧凌说罢,抱起怔愣的严诗诗面朝自己坐大tui上,圈住她杨柳小腰……   马车夫隐隐察觉马车不大对劲,十几岁的小伙子还没媳妇,没经验,以为是道路颠.簸不平导致的,急忙一鞭子抽打马屁股,加速行驶到下一条平坦些的道路上,却不想……道路平了,马车却更不对劲了,时不时古怪来两声。   小伙子快哭了,怎么办,他这个月才顶替爹爹上工,豪华的大马车还没赶几天呢,就被他赶坏了……   外头年轻的马车夫哭不哭的,严诗诗一点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快哭死了,臭男人,精力怎么就那么旺盛?她甚至有点怀念上一世,上一世她一直冷脸,臭男人都不敢近她身,她日子多快活啊。   “你在想什么?”萧凌腾出一只手抬起她脸庞,哑声问。   严诗诗眼睫毛挂泪,可怜兮兮说不出话,一双时起时伏的泪眼里满是哀求。   萧凌显然误会了,还以为严诗诗在执着“纳不纳妾”的话题,他捕捉她小耳朵,喷着热气断断续续道:“我的水蛇姑娘,你放心,这……种事……我只对你做,有生之年绝不会碰第二个女人……”   这便是承诺,她想要,他就给。   身体力行地给。   这一波承诺下来,严诗诗却眼泪水掉得更厉害了。   她宁愿他好好说话,真的,不要身体力行。   ——   皇宫,承德宫。   宣武帝在大殿静心批奏折,长廊上的管事太监福公公却站立不安,时不时寻来小太监询问:“陵王殿下和陵王妃进宫了吗?”   每每都是否定的。   福公公急坏了,寻常勋贵之家,大婚次日新妇给公婆敬茶都是有吉时的,忌讳错过,何况这公公还是当朝皇帝?   “发生什么事了,怎的就是迟迟不到呢?”福公公跟萧凌关系好,萧凌不着急,他就急得什么似的,完全不输热锅上的蚂蚁。   宫外,萧凌让马车夫绕着皇城多转了一圈,福公公急出热汗时,萧凌正心满意足地整理腰带,眼角眉梢全是餍足的笑,哪哪都痛快。   严诗诗可没萧凌那么潇洒,见衣裙皱巴巴的,她简直想哭:“这副样子,还怎么进宫啊?”   瞅瞅,裙子简直不能看,腰肢那儿全是臭男人的抓痕!   简直向全皇宫宣布,他俩躲在马车上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好事!   见状,萧凌却笑道:“这点小事算什么。”   “这还是小事?”严诗诗瞪向男人,很无语。   正当严诗诗斜瞪时,萧凌笑着打开一个暗格,掏出一套海棠红长裙,裙摆上绣着她最喜欢的荷花,递她手上:   “换上,特意准备的。”   严诗诗得了新裙子,先是松了口气,后来转念一想……   不对劲啊,好端端的,马车上怎么会提前准备一套红裙子?   再回忆臭男人那句“特意准备的”,严诗诗刷的一下明白了,登徒子男人果然是登徒子男人,还在王府里就已经预谋好要来上一场了。   想到方才kua坐他腿上,随着他上上下下起起伏伏的一幕,严诗诗边穿裙子边感叹,亏她上一世还以为他yu念不重,是个yu求不多的,眼下看来,她真是太……天真了。   “发髻不乱,不需要重梳,”萧凌仔细端详严诗诗的脸,笑道,“但是你这个爱哭鬼,实在太爱哭了,妆容花了,得重画。”   说罢,又从暗格里掏出一套胭脂水粉给她,木匣子里各种粉饼应有尽有。   还停下马车,从后面那辆马车里叫来一个小丫鬟,拥有一流化妆手艺的小丫鬟。   严诗诗:……   这装备真心够齐全的!   若说臭男人不是事前预谋好的,她绝不信!   好在,登徒子男人备下的东西,当真都是顶尖好货,负责化妆的小丫鬟手艺也确实一流,三两下收拾妥当,严诗诗又容光焕发起来,脸蛋白里透红,一双美美的桃花眼水润自然,最自然的那种美,任谁都瞧不出来她方才被狠狠弄哭过。   不过……   面庞瞧不出来,马车停下,她下榻一着地,却露相了——“咝”的一声,严诗诗微蹙眉头,小手忍不住去摸腰肢。   “怎么了,腰疼?”萧凌觉得不应该啊,他双掌收着力,之前没敢死掐她小腰啊。   严诗诗红着脸,微微低头,没回应。   她不好意思说,难受的不是腰,是更为敏感的地方。从姑娘变成女人,无论时间长短,也无论力道轻重,那儿本来就会火辣辣的,会很难受,而她呢,从昨夜到现在,断断续续统共承受了四次,你说难受不难受?   只是,那种难受,没法子对他一个大男人明说。   就是说了,他一个大男人也体会不了,男子和女子身体结构不同,他体会不到,就不会懂啊。   于是乎,无论萧凌怎么询问,严诗诗都只是微微蹙眉,红着脸不回答。   萧凌见问不出来,也不再问了,瞅瞅马车外长长的甬道,萧凌弯下腰将她打横抱起。   “不要了,这是在皇宫,你放我下来吧,我尽力克服,慢点走就是。”严诗诗小声道。   若是在王府,萧凌愿意抱她下马车,愿意抱她在路上走,她只会甜滋滋的接受,可这是在皇宫,天底下最重规矩的地方,她不想乱来,免得被后宫一众长舌妇议论。   萧凌罔若未闻,抱着她小心翼翼走下马车,然后昂头挺胸朝宣武帝的承德宫大步走去。   那些什么破规矩,远没有他的水蛇姑娘重要。   一路上,遇上不少宫女、太监,看得他们纷纷乍舌,连忙红脸低头不敢多看。   但陵王妃身上的海棠红长裙太过惹眼,长长的裙裾从陵王殿下手臂垂落,随着步伐,如一片红花飘荡在风中,摇曳生姿,吸引他们余光偷偷看去。   严诗诗平日胆子很肥,但今日……到底是个初为少妇的小女人,见自己和丈夫成了他人眼中的风景,哪能不羞涩?起先还软语求着萧凌放自己下来,后来见男人不为所动,暗暗咬唇再不哀求,再后来,似乎承受不住甬道两旁宫人惊讶的目光,她一头扎进萧凌怀里,看不见,就不臊了。   掩耳盗铃起来。   却不想,刚做出掩耳盗铃之举没多久,远处传来一声:“大皇兄,大皇嫂。”   严诗诗抬头一看,竟见一个身穿玉色长袍,身材颀长的男子从一株桂树后拐出来,竟是一年前离京,前往西北军中历练的四皇子。   四皇子快步走来,气度朗朗,好风采。   果然军中养人,四皇子再不是曾经那个自卑怯懦的宫女之子。   “四……”严诗诗眼前一亮,刚要开口喊一句“四皇子”,已被萧凌抢过话去:“四弟,才回京,也不多休息休息,大早上的,跑到这甬道做什么。”   萧凌不愧是大哥,随意开口,都像是训斥。   严诗诗一噎,这个臭男人,只有在她跟前才暖如春风,在其他人面前,还是上一世那个德行,又冷又硬。   四皇子在军中果然训练得胆子大了,再不会像曾经那般低头红脸,反倒大大方方笑道:“大皇兄,父皇在承德宫等你们,我来接你们过去。”   这是底下弟弟对兄长的尊敬。   但是此话一出,却听得严诗诗面色更添一层红晕,糟糕,早知道四皇子要来接,她打死也不要被臭男人抱在怀里不下来。   眼下,他俩抱着,四皇子正对面看着,多难为情啊!   严诗诗藏在萧凌身后的小手,连忙偷偷儿扯他衣裳,暗示快放她下地。   却不想,萧凌非但没放开她,还低头笑着对她耳语:“你确信要下来不怕走姿古怪,更惹人眼”   严诗诗:…… 第98章   严诗诗臊死了,四皇子隔得不远,就立在侧对面,也不知方才的耳边低语,有没有被偷听去?   一想到可能偷听去了,严诗诗心中那个羞臊啊,小手一死劲,狠狠拧一把萧凌后腰上的肉,真想疼死臭男人算了。   不想,萧凌却笑得更暧昧了:“怎么,嫌弃我走姿太正,要捏疼了我,咱俩一块走姿不正常?”   严诗诗:……   小手瞬间不敢捏了。   萧凌眼角眉梢均是笑。   四皇子也打小习武,尤其这几年得到萧凌提拔,先是更换了一个武术名师,后是前往军中精密训练,如今越发五官敏锐,尤其练就了耳力,兄嫂间的小打小闹尽数落进耳里,听了个一清二楚。   尚未大婚的四皇子,红着脸微微偏过头去,心头很是羡慕兄长,单身二十余年,终于等到了心头挚爱,如今比翼双飞,幸福满满。   ——   “哎哟,陵王殿下、陵王妃可是到了,皇上在里头等着喝儿媳妇的茶呢。”   等了近半个时辰,福公公终于见到萧凌夫妇的身影,福公公松了口气,眉开眼笑迎上前去。再晚来一小会啊,吉时都要错过喽。   不过,前一刻福公公还在庆幸吉时的事,后一刻,福公公就愣住了,缓了好一会,才望向萧凌怀里的严诗诗:“陵王殿下,这……”   抱着媳妇儿,见宣武帝,不合适吧?   您,要不要先放下您媳妇儿?   见福公公这副吃惊的模样,跟在萧凌后头的四皇子,抿嘴偷笑。   严诗诗满面通红,再次扯扯萧凌后背衣裳,天知道,一路上她要求无数次放她下地,臭男人都装耳聋。这下,都进了承德宫,与宣武帝只有一门之隔了,臭男人还不放她下来,严诗诗内心很窘。   萧凌瞅见媳妇儿一个劲儿催促,笑了笑,终于没再坚持,小心翼翼放她下地。   严诗诗放下心来,可刚要走动,又察觉不对劲,低头一瞅,竟是萧凌的大手还扶在她小腰上,没舍得松开。   “松开。”严诗诗急了,飞萧凌一眼,低声央求。   哪有秀恩爱,秀到皇帝跟前来的?   “就这样,父皇是过来人,懂的。”萧凌不管不顾托住严诗诗小腰,低声回应,“见你我如此恩爱,父皇只会更加欣慰,你信我。”   说罢,萧凌有力的大手稳稳托住她小腰,给她支撑,说什么也不松手。   男人坚持,严诗诗拒绝不了,最后硬着头皮往大殿迈。   好在,里头的宣武帝以前便是她皇舅舅,对她宠爱有加的皇舅舅,绝不会因为她新婚次日“恃宠而骄”,而心生不喜。   思及此,严诗诗内心的不安,去了泰半,然后欣喜地发现,有了萧凌的支撑,双腿确实舒服很多,走姿不会那么难看。   大殿里头的宣武帝,听见脚步声,抬头望去,见到的就是——萧凌手扶娇妻,严诗诗小鸟依人脸蛋红红的画面,好一幅新婚恩爱图。   宣武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翘,满脸的幸福。那神情,宛若昨夜大婚的是他,宛若今日给公婆敬茶的是他。   事实上,看着眼前这对小年轻,宣武帝一个恍惚,想起当年新婚后的自己了,也揽着心爱的姑娘舍不得松手。   一眨眼,二十几年过去了。   一眨眼,当初那个心爱的姑娘,早已不是当初单纯的模样……思及曾经的朱皇后,如今的静妃,宣武帝心头一阵憋闷、难受。   回过神来,严诗诗已经在宫女的安排下,双手举茶,跪在了蒲团上,等着宣武帝喝下新妇的茶呢。见之,宣武帝笑道:   “诗诗,凌儿能娶到你,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父皇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只期望你能不忘初心,一生爱他,敬他。”   严诗诗听到这话,颇感意外,这一世的宣武帝比上一世感性不少啊,她记得上一世敬茶时,宣武帝可没对她说这样一番儿女情长的话。   心中奇怪,面上不显,严诗诗一副新嫁娘的娇羞样,看着宣武帝接过自己手中的茶盏,很认真地品上一口。   萧凌呢,同样活过两世,自然也清楚父皇两世的反应不同。   但萧凌丁点都不奇怪,上一世敬茶时,父皇还宠爱着朱皇后,帝后依旧恩爱如初,这一世,朱皇后龌鹾的一面提前暴露,帝后感情提前破裂,朱皇后已经被贬为静妃,父皇心境不同,言辞自然不同。   想到父皇两世都宠爱朱氏那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萧凌心头腾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或是同情,或是嘲讽,或是不甘,为他单纯痴情早逝的母妃不值。   旋即,萧凌又很庆幸,庆幸自己爱的女人是严诗诗,一个心灵纯净的小仙女。   ——   给宣武帝敬完茶,一对新人旋即离开承德宫,前往丽贵妃的云霞宫,那里聚集了诸多嫔妃、皇子和皇子妃,都等着见新妇呢。   过去的三年,宫里可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朱皇后触怒帝王,被贬为静妃,后是郭太后年岁太高仙逝,如此一来,后宫大权落到了丽贵妃手里。   “大嫂好,还是我大嫂美,瞧瞧这通身的气派,瞬间将我媳妇儿比下去了,更是将二嫂(严萱萱)碾压到了泥地里!”   三皇子嘴上没个把门的,站在云霞宫门口迎接,远远见到严诗诗,便大声囔囔上了。   三皇子妃听了,没啥不适,笑意盈盈。   二皇子妃严萱萱一听,则满脸尴尬,内心窝火得想骂人。可她敢骂吗?不敢,那可是高高在上的三皇子,其母妃更是如今大权在握的丽贵妃,连婆母都要看丽贵妃眼色,严萱萱可招惹不起。   自从大婚当日成了废太子妃,严萱萱不幸的日子就越发不幸了,在婆母静妃那儿天天被指着鼻子骂丧门星,在丈夫萧贞那儿也是无尽的冷眼,毫无皇子妃该有的地位和尊荣。   丽贵妃早习惯了儿子的潇洒不羁,坐在主位上耀武扬威地乜斜一眼静妃朱氏,纵容儿子继续嘲讽。   静妃朱氏从皇后之位掉落,变成普通的妃位,明里暗里被丽贵妃及其他妃嫔奚落过多少次?什么难堪没遇到过,今日这种不过是小打小闹,懒得回应,只偷偷剜一眼丧门星严萱萱,便完了。   严诗诗没见到大殿里诸位的面部表情,只听到三皇子大声的赞美,她厚皮脸地笑笑,知晓三皇子素来纨绔惯了,不做回应。   至于严萱萱?   严诗诗不用去看,都知道堂姐严萱萱面上的精彩表情。自从严萱萱出嫁后,就没怎么见过了,但偶尔也能听到废太子府里的事,听闻废太子萧贞看严萱萱很不顺眼,新婚夜就独守空闺,婚嫁三年,狭窄的后院姬妾一堆堆,全是严萱萱身边的婢女提拔上来的。严萱萱每用一个贴身丫鬟,没一个月准能被废太子弄到床上去,又成了后院中的女人。   这样的日子,严萱萱有多苦,严诗诗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   但严诗诗迈进大殿门的那一刹,还是被严萱萱吓了一跳,天呐,记忆中的好气质、好模样全没了,明明十几岁的年纪,硬是提前长成了中年妇女的尖酸模样,任谁见了,都想绕道的那种。   女怕嫁错郎,真真是说得准极了。   不过,严萱萱这种,严诗诗可不会同情,只觉活该。   匆匆扫过一眼,严诗诗再不理会严萱萱,在萧凌有力手臂的支撑下,美美地挪动步子朝主位上的丽贵妃行去。   严诗诗不再看严萱萱,严萱萱视线却黏在了严诗诗身上,先是看到严诗诗红艳艳的面颊,那样的好气色不用细想,也知道是男人滋润出来的,再看严诗诗略显古怪的走姿,走一步,疼一步。   看着,看着,严萱萱忍不住心头暗骂,瞧那一副sao样子,昨夜也不知道有多贱,勾得男人往死里nong!   咋不死在床上呢?   骂过后,严萱萱心头又止不住地泛酸,双腿生teng的滋味,她有多久没尝过了呀,偷偷看向身边站着的丈夫,萧贞胯.部的雨露全给了后院的小妖精们,夜夜床脚不知疲倦地嘎吱嘎吱……想着想着,严萱萱眼角眉梢越发一副中年怨妇样。   废太子萧贞可没耐心搭理严萱萱,他正痴痴瞅着气度高贵、身姿曼妙的严诗诗,打心底羡慕萧凌赢得了美人心,若当年是他萧贞俘获了严诗诗的心,相信,他的命运绝对会扭转,在妻族的支持下,应该能保住太子之位,不会沦落至此……   正想着时,萧贞察觉妻子视线投向自己胯.部,先是一愣,后是瞪向严萱萱,心底骂一句“淫.妇!无耻!别的本事没有,就专会盯着男人那玩意!”   严萱萱夫妇之间无硝烟的战火,严诗诗没瞧见,也懒得分心去瞧,与丽贵妃等其它妃嫔简单寒暄,又与三皇子妃说笑一顿后,便在萧凌的无声催促中,向众人告辞离去了。   “催得那般急做什么?”离开云霞宫,严诗诗半靠在萧凌臂膀上,不解地问,“难道今日还有旁的事要急着做?”   “婚嫁就这么几日,短暂得很,咱俩坐在府里腻歪不好?”萧凌嘴角笑得暧昧,一手揽住严诗诗小蛮腰,一手探出两根手指头,作出彼此缠绕的姿势。   严诗诗见了,也不知是她多想了,还是怎的,心头猛地浮现两个人赤条条缠在一起的画面。   真心承受不来更多,严诗诗唬得忙道:“还是别在府里了,趁着寒冬还未来临,去外头踏踏青,赏花怡情多好。”   以为去了府外,就安全。   可很快,严诗诗就后悔自己的提议了,萧凌确实老实了一两日,却并非忌惮外头人多不好施展,而是给她时间养伤。两日过后,萧凌日日以踏青为名,拽她去京郊各处,或野花丛里,或青青草原上,或树干上,逮住她,做水里最欢快的两尾鱼,尽情恩爱。   “凌哥哥,咱们回府里去,好不好?”严诗诗后悔死了,在府里,顾虑外头的丫鬟,动静还能小点,在这无人的野外,萧凌简直毫无顾忌。   “不好,你说的,赏花怡情。”萧凌用她的话,堵她。   野外多美啊,蓝天白云青草地,再上她白白的身子,再没比这更享受的美景了。   他好喜欢。   严诗诗却哭死了。   ——   大龙王朝婚假很短,一般也就三天,但萧凌真真是本事,婚前从宣武帝那儿要来了十日长假预备大婚,婚后更是冲宣武帝磨来了一个月大长假,日日带着媳妇儿游山玩水,踏遍京郊。   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了,迎来了天寒地冻的腊月。   这日,萧凌刚结束浪漫十足的超长假期,回到朝堂,早朝结束,就被宣武帝叫去了承德宫。   “凌儿,新婚燕尔美过了,该收心回到朝堂了。”宣武帝拍着萧凌肩头笑道。   宣武帝嘴上这般说,心里头却知道,这一个月萧凌人不在朝堂,可朝堂上的大事却尽数被萧凌手下人把控着。   这份本事,宣武帝甚为满意。   萧凌谦虚颔首:“儿臣不孝,这阵子光顾着大婚,都没怎么帮父皇分忧朝堂之事。”   “不要紧,接下来有件大事,你帮父皇处理好,便是你的孝顺。”宣武帝又笑着拍拍萧凌肩头。   说罢,宣武帝示意福公公从龙案上拿起一封信函,递给萧凌。   萧凌接过信,低头细看。   宣武帝则坐回龙椅,饱含深意道:“凌儿,两个月后,幺国太子来访,你负责一下接待事宜,诸多皇子里,父皇最信任你。”   一旁侍立的福公公听了,立马懂了其中深意,幺国来的是太子殿下,宣武帝特意将此重任交给萧凌,按照大龙王朝历朝历代的规矩,同级别的人物接待同级别,对方来的是太子,本朝也应该派出太子接待。   这基本在暗示,只要萧凌这次接待不出差错,便要册封为太子殿下了!   真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大婚,储君,双喜临门!   福公公庆幸自己没站错队,一直对大皇子萧凌照顾有加!近三年,更是为了萧凌,屡次暗里得罪丽贵妃。眼下好了,吊儿郎当的三皇子果真没戏,储君之位是萧凌的!   这样的大喜事,萧凌听了,并不放在心上,反倒国书上的“幺国太子”四字更能调动他的情绪,眼底一丝异样的光一闪而过。   最后,萧凌颔首朝宣武帝承诺:   “父皇放心,儿臣必定好好接待使臣,不辜负父皇厚望。”   ——   没几日,幺国太子即将来访的消息,传遍了京城各地。   “诗诗,诗诗,听闻幺国太子要来耶,是真的么?那可是幺国出了名的美男子啊!”   严绾绾在严国公府待得无聊,时常跑到陵王府来寻严诗诗,昨儿得知幺国太子要来,严绾绾兴奋得几乎一夜未睡,这不,一大早就跑来求证实。   严诗诗正在院子的红梅树下画画,闻言,漫不经心地点头:“是真的,两个月后就到了。”   “哇,真的要来啊!”严绾绾一脸花痴状,“天呐,他真的要来了啊!”   幺国太子,自婴孩起,便是太子。   自然,幺国太子会闻名天下,并非因为好出身,而是打小聪慧过人,七岁,就懂得如何指挥侍卫从狼窝里抢回自己的妹妹,十三岁,便能舌战群臣,怼得一众大臣哑口无言。   这样的太子,偏生还生了一张蛊惑众生的美男脸。   两年前,幺国太子出使邻国,邻国盛产画家,一下子,幺国太子的画像在民间流传开来,还盛传到了大龙王朝,吸引了一大批妙龄姑娘,严绾绾便是其中一个。   严诗诗见到严绾绾的花痴样,也没当真,上一世直到她死,严绾绾都没遇到心仪的男子,一直未嫁。这一世,也不用担心严绾绾喜欢上幺国太子,从而远嫁他国。   可即便不担心严绾绾,严诗诗听到“幺国太子”几个字,也依旧心绪难宁,好好的遒劲梅花,一个停顿,一滴墨汁坏了整幅画。   严诗诗这是怎么了?   原来,严诗诗记得上一世,国书上写着“幺国太子前来造访”,实际上来的却不止幺国太子,还有他那个千娇百媚的妹妹,号称幺国第一美人的小公主。   上一世,负责接待的是太子萧贞,萧凌只是宴会上偶尔露过几次面,都被幺国小公主缠上了,这一世,还点名萧凌作为主接待人……   这简直就是创造契机,让幺国小公主纠缠萧凌!   你说,严诗诗能无事人般心虚安宁吗?   ——   幺国。   严诗诗心虚不宁时,幺国宫廷的一座精致宫苑里,芙蓉小公主也眉角眼梢都是不满。   “什么嘛,一个个奇丑无比!”   芙蓉小公主嫌弃得小手一扬,一沓画像应声落地,似冬日的雪花,四散开来。   “公主,这是太子殿下特意为您挑选的美男子,一个个家世、模样都是顶尖的……”贴身婢女小声劝道,真心再没比他们还优秀的适龄男子了。   芙蓉小公主嘴一瘪,嫌弃十足:“他们怎么配得上本公主?”   说罢,一脚踢飞脚下的一卷画像。那画像好巧不巧,撞上从门口进来的男子。   “太子殿下!”婢女慌忙跪地请安。   太子殿下送来的公子画像被糟蹋了一地,婢女怕办事不利被惩罚,双腿隐隐发抖。   太子殿下扫视乱糟糟的地面,略微一顿,抬手示意婢女下去,婢女心知不会惩罚了,连忙退下。   “芙蓉,怎么了,一个都没挑中?”太子殿下好脾气地询问妹妹,“那你要嫁什么样的?”   芙蓉盯着太子哥哥的俊脸,小嘴一撅:“比照哥哥,他们也差得太远了!我才看不上呢!”   太子殿下笑了,要比照着他的俊美来挑选驸马,寻遍幺国上下,也寻不出第二个,正笑着要劝说什么时……   “太子哥哥,两个月后你是不是要出使大龙王朝?带上我,好不好?听闻大龙王朝出美男……”芙蓉小跑过去,缠住太子哥哥手臂,一脸神往道,“我最喜欢美男,最好能寻觅到一个比哥哥你还俊美的……”   “太子哥哥你知道的,我见到相貌丑陋的,就倒胃想吐!没有俊美的,宁愿一生不嫁!”   “国内寻觅不到,就去邻国碰碰运气嘛。”   “好不好嘛?”   “好不好嘛?”   面对妹妹的嘟嘴痴缠,太子殿下先是笑着斥责“胡闹”,后来实在扛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太子殿下便点头应下:“好。”   谁叫这个妹妹是他从狼窝里救回来的宝贝呢,舍不得她有丁点不开心。   但太子殿下提了个要求,只有家世过关的男子,才能挑。   “好!”芙蓉答应得爽快!   家世一般的,气质上不去,那样的男人她也看不上啊。 第99章   冬去春来,转眼两个月一晃而过。这年喜庆的春节刚过,温柔的春姑娘才吹绿了枝桠,幺国太子慕容井柏就踏上了大龙王朝疆土。   来者是客,两国又素来交好,萧凌作为大龙王朝代表,严诗诗没有理由令其不好好接待。   可严诗诗着实不喜那个小公主,连着好几夜窝在萧凌怀里假装睡得香甜,等萧凌睡熟了,严诗诗复睁开双眸,盯着窗外月色苦思冥想,除了靠萧凌的自制力,她还能如何不动声色清除掉幺国小公主?   大约是月亮姑娘善良,某一个不眠的夜晚,还真赐给了严诗诗一个绝妙的灵感。   “凌哥哥,军中真是训练男子的绝佳圣地,才一年时光,就将四弟打磨成了铁汉子,如今,都成了你的左膀右臂了。”次日晚膳时,严诗诗坐在萧凌对面故意提起四皇子,好一番赞赏。   “嗯,四弟天资聪颖,给他机会都能好好把握住,是个能干的。”萧凌说完,笑着停下夹菜的竹筷,打趣似的瞧向严诗诗,“怎的今日想起四弟来了?莫不是想给他说一房媳妇?”   “说吧,你看中谁家姑娘了,只要是个好的,我去游说父皇赐婚。”   严诗诗:……   这人,莫非有读心术?   她确实有点想将幺国小公主和四皇子凑一对,不带偏见地看,幺国小公主身份尊贵,容貌倾城,四皇子若对幺国小公主有意思,两人凑一对绝对是佳偶天成。   如此一来,小公主也不会再缠上萧凌了,一举两得!   没想到,她还未出口呢,萧凌就主动开腔了。   真不愧心有灵犀!   不过,严诗诗正要将心头的小九九说出来时,猛地想起,幺国国书上并未提及小公主要来,她不应该提前知晓小公主要来。   呃,严诗诗舌头紧急打个转,笑道:“凌哥哥,再过几日,幺国太子就要进京了,四弟刚回京闲着也是闲着,不若带他在你身边,给你打打下手帮帮忙也好。”   四皇子模样英俊,一身武艺气质不凡,又是当朝颇受倚重的皇子,且尚未婚配,兴许他的率先出场能吸引幺国小公主呢?   小姑娘嘛,最容易一见钟情,一旦被四皇子吸引,也就看不见别的男子了。   话说,上一世幺国小公主没看上四皇子,为何,这一世严诗诗对四皇子如此有信心?   千挑万选,只选中四皇子配对小公主?   很简单,上一世没有严诗诗的照料,没有严诗诗对萧凌吹的枕头风,四皇子个人再优秀,没有萧凌这个伯乐,也是丝毫成长不起来的。两世一对比,上一世的四皇子像是路边的一株杂草,籍籍无名,这一世则饱受阳光雨露,是棵苍天大树,光芒万丈,有资本吸引住千娇百媚的公主。   严诗诗心头真正的意图没说,口头上只道担心萧凌一人应付太过疲累,让四皇子去帮帮忙。但萧凌果断点了头,笑道:“你不提,我也正有此意,老四多历练历练没坏处。”   严诗诗见他答应了,心中暗喜,这一夜,好眠。   ——   四日后,幺国太子一行人浩浩荡荡来了。   幺国国力强盛,太子出行,声势浩大,随行侍卫、婢女和豪华车队绵延数里,彩旗一路飘扬,颇为壮观。   “哇,那就是幺国太子吗,真的好俊美啊!”   “天呐,世上怎会有这般神仙似的美男子!”   幺国太子的马车驶进京城城门,道路两旁围观的京城百姓爆发出一阵阵惊叹声,平头百姓念书不多,拎出来的赞美之词有限,但一个个搜肠刮肚,将仅有的词全都掏出来了,从容貌到气度,夸了个遍。   “诗诗,你快来看,画里的美男子是真的耶!真人比画里的还俊!”   “那模样,那气度,唇瓣轻轻一弯,比仙女还惹人惦记!”   “诗诗,快来看,快来看!”   临近皇城的一家两层酒楼,严绾绾白皙面庞露在二楼窗口,双手激动地拍打窗楞,一个劲呼喊包厢里坐着的严诗诗快来看。   严绾绾那个神情激动啊,声音都变了调。   严诗诗坐在桌边吃点心,对别国美男无动于衷。   她知晓萧凌安排四皇子出城十里迎接,满心都在揣度四皇子和幺国小公主碰过面了吗?   两人第一印象如何?   彼此都有好感,还是彼此都没感觉?   正操心时,严诗诗忽然听出不对劲来,怎的严绾绾一直夸赞幺国太子多么俊美,一句没提起过小公主的绝美?   难不成,这一世与上一世不同,这一世真如国书上所言,前来访问的唯有幺国太子一人,幺国小公主没跟着一块来?   思及此,严诗诗忍不住想去一瞧究竟,恰好这时“有美男要共赏”的严绾绾冲过来拽她胳膊,严诗诗一个没站稳,被拽得扑到窗口……   幺国太子慕容井柏确实生得极好,那么长的队伍,都掩盖不住他的风姿,不用特意寻找,他的俊美便自动闯进严诗诗眼底。   白生生的侧脸,一身绛红色锦袍,傲然坐在枣红色高头大马上微笑,玉树临风。   只需看上一眼,便带来无限的美感。   这样的美男子,若没有上一世的经历,若没有萧凌的存在,严诗诗不得不承认,她也会像严绾绾一样为他激动。   美男,真的很养眼!   就连慕容井柏身上飘动的袍摆都与众不同,春风吹过,一片绛红色微微荡漾,比此起彼伏的麦浪好看。   “俊不俊?”严绾绾再次激动地拍打严诗诗手臂,盯着窗下经过的队伍道,“跟幺国太子一比,咱们的四皇子简直没看头!太黑了,像西北地里挖出来的黑炭……”   严诗诗:……   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绾绾啊,你欣赏幺国太子就欣赏幺国太子,平白无故黑四皇子一把做什么?   心头话刚落,严诗诗视线顿住了,她看到了队伍前方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四皇子……   呃,今日怎的格外显黑?   很快,严诗诗找到了原因。四皇子本身并不黑,是在西北军中晒出了淡淡古铜色,健康又有男子味,只是不该距离俊美似妖的幺国太子那么近,两厢一对比,生生显得黑了。   糟糕!如此近距离对比,小公主不会也像绾绾一样,嫌弃四皇子太黑,不够俊美吧?   严诗诗迅速扫一遍队伍,只见幺国太子身后跟着一辆顶级豪华马车,窗帘紧闭,隐隐能看出来三个姑娘坐在里头,中间那个姑娘是芙蓉小公主,旁边两个是婢女。   小公主身影有些蔫蔫的,似乎无精打采。   严诗诗见状,暗咬内唇,小公主好像真的对四皇子无感,要不然,怦然心动下,小公主怎会不把握机会多瞅瞅对方背影?还一副无精打采样?   ——   豪华马车里。   芙蓉小公主靠在马车壁上,流着口水,睡着了。   “绿衣,大龙王朝真的出美男子耶,前来迎接咱们的四皇子,就很有型。咱们公主要是没累得睡过去,八成会喜欢。”贴身婢女紫衣揣度公主口味道。   “是呢,与咱们公主前阵子画下的梦中情人很像,孔武有力,大长腿!”绿衣偷偷拉开车帘一条缝,偷看马背上的四皇子,“简直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两个婢女叽叽喳喳时,芙蓉小公主美美一笑,她正在梦境里幽会情郎呢。   一团云雾里,一个男子身穿黑锦衣,抱着一个红衣姑娘坐在自己马背前,男子低头耳语,也不知说了什么,姑娘娇羞捶打男子胸口,男子“哈哈哈”一路策马前行,欢笑声洒满林子。   “谁说女追男不幸福,亏得你当年追了我,要不哪有如今的快活日子?”林间,传来男子的笑声。   “你讨厌!”姑娘仰望男子,骄横一笑。   芙蓉小公主正闭眼笑着时,紫衣拿着手帕拭去她嘴角口水,轻轻一擦,弄醒了芙蓉小公主。   睡眼惺忪的小公主,微微睁眼,恰好春风吹开车帘一条缝,视线对上马背上的黑锦衣男子。   芙蓉小公主怔愣了,那背影,与梦中的情郎有几分像啊。 第100章   刚到邻国,就遇上梦中情郎的背影。   芙蓉小公主瞌睡虫立马散去,炯炯有神地盯住男子背影,可荡起的车帘很快落回,阻隔了视线。   “紫衣。”芙蓉小公主嘟哝起来。   婢女紫衣连忙凑过去,重新拉开车帘一条缝,马背上英武不凡的男子再次呈现。   芙蓉小公主凝视背影好一会,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他是谁呀?”   “大龙王朝四皇子。”绿衣笑着回话。   “四皇子?”芙蓉小公主若有所思。   “公主方才睡着了不知道,四皇子呀可是出城十里迎接的公主。”紫衣抢着给四皇子表功劳,笑意盈盈的。   要知道,她家公主啊太挑刺,这些年下来好不容易遇上个有感觉的,对方还是门当户对的皇子,指不定啊就是他们未来的驸马爷了。撮合有情人,紫衣喜欢,笑得格外甜。   芙蓉小公主盯着四皇子背影,看来看去都只是背影,不满足了:“你们两个,有办法让他转过头来,给我看看脸吗?”   背影是挺有感觉的,但重要的,还是脸啊。   两个婢女一时犯了难,不知该如何才能让四皇子回眸一顾。   “有了!”芙蓉小公主翘嘴一笑,从坐榻上操起一面镜子,四四方方的西洋镜,她娇美小脸呈现其中,迷人桃花眼,挺翘小鼻子,诱人樱桃嘴……   这样的美貌,还怕吸引不了男人回头?   不存在的!   芙蓉小公主盯着镜子里的美人勾唇一笑,然后搁下小方镜,扬起下巴道:“敞开窗帘,全部敞开!让大龙王朝的百姓见见本公主的美貌!”   绿衣和紫衣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妙计啊!   公主美若天仙,百姓突然沸腾,四皇子还能忍住不回头?   自然要回眸一视的!   很快,豪华大马车两旁的四个窗帘全部拉起,前头的车帘也刷的一下拉开……   果然,道路两旁的百姓先是一愣,短暂的沉静后,沸腾了:   “天呐,那个红衣姑娘是谁?”   “马车上那个,哇,长得跟仙女似的!真好看!”   “是幺国公主吗?”   “哇,哇,她在向我们招手呢……”   “公主!公主……”   队伍前方的幺国太子慕容井柏和四皇子萧贝察觉不对劲,纷纷回头。   慕容井柏见是自己妹妹又调皮了,见怪不怪,宠溺一笑。   四皇子萧贝见到芙蓉小公主的刹那,微微一怔,国书上并未提及小公主跟着来了,幺国太子并肩策马一路也丝毫未提及。   自然,以萧贝的观察能力,事先不知情,在城外碰面时,萧贝也隐隐猜出豪华马车里的姑娘可能是幺国公主,如今见其奢侈的穿戴和张扬的作风,心下了然,必是幺国公主无疑。   只是,乍然见到,萧贝还是明显怔住……   芙蓉小公主一直余光盯着萧贝呢,见男人被自己的美貌震住,她内心分外满足。   但很快,芙蓉小公主就没那么满足了,因为转过身来的四皇子太黑了,不是她喜欢的白皙面庞,与梦中的那个白生生的情郎有些距离。   顿时,小公主兴趣锐减,收回偷窥的余光。   四皇子萧贝也只是很短暂地凝视她一眼,很快回过头去身子坐正,但心底的纳罕不减,这个公主的眼角眉梢怎么……   “诗诗,马车上的姑娘是幺国公主吗?”酒楼二层窗口的严绾绾,不可思议地指向马车,“那公主看上去好眼熟啊,眼角眉梢竟有几分你的样子!”   严诗诗:……   有吗?   她并不觉得像啊。   “有,真的有!”严绾绾瞅瞅幺国公主,又仔细瞅瞅严诗诗,“硬要对比五官的话,其实并不像,但说来奇怪,乍然一看,就是能想到你……”   严诗诗:……   这是什么意思?   换言之,是眼角眉梢的神韵有几分相似?   突然,严诗诗想起生死簿里看到的画面,上一世太子大婚,宠幸芙蓉小公主时不停唤她“诗诗”,唤了一夜,最后还哄骗小公主取了个“诗诗”的小名。   所以,小公主真的与自己有几分神似?   还有,上一世萧凌为何能容忍芙蓉小公主在他眼前转溜,是不是也因为小公主与自己乍然一看,有几分相似?   思及此,严诗诗心头蓦地一阵酸涩,就像是上一世的自己不搭理萧凌,他就寻了个替身似的。   臭男人!   严诗诗忍不住酸酸地嘟哝一句。   嘟哝过后,严诗诗将思绪从上一世拉回这一世,这一世,她和萧凌两情相悦,又新婚燕尔,她相信萧凌绝不会多看小公主一眼的。   至于那个公主,严诗诗一阵头疼,看小公主方才和四皇子间的互动,似乎……彼此眼中的火花都不够多。   至少,没在小公主眼底看到惊艳,上一世望向萧凌的那种惊艳的目光。   唉,白安排一出戏了。   ——   严诗诗在感慨时,芙蓉小公主内心也是止不住的失落。   每每笑着向百姓挥完手,要从马车左边转向马车右边时,芙蓉小公主视线都不可避免地扫过前方马背上的四皇子,那挺拔的背影,那健硕的双腿,真心与梦中的情郎很有几分相似。   可惜,面庞黑黑的,完全不符合她的审美。   要是再白上几分,就有感觉了。   “放下窗帘吧,本公主累了。”挥舞完三条街道,无数次扫过四皇子后背,芙蓉小公主的心跟着失落了无数次,再不想折磨自己,干脆眼不见为净。   绿衣和紫衣听了,连忙手脚利落地拉上窗帘和车帘。   “公主,肤色是能改变的,少晒点太阳,一个冬天就能白回来。”紫衣觉得四皇子并非天生黑,当了驸马爷,陪着公主待在府里,养养就能白。   “公主忘了,您二哥哥之前也晒得古铜色,后来天天泡牛乳,鲜少出门,三个月就白回来了。”   绿衣也对四皇子有好感,最难得的是,四皇子可是她家公主头一个表示有点感觉的男子,不能因为“黑”,就错过啊。   “再看吧。”芙蓉小公主依旧兴致不高。   就算能白回来,那也要四皇子私下里努力,先白回来了,再来博取她芙蓉的欢心。   而不是她在原地等着。   两个婢女看清楚了小公主的心思,再不敢多言,此后一路,主仆三人静静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稍稍停下,外头有尖细嗓音的传呼声,似乎进入大龙王朝宫廷了,再一刻钟的样子,马车彻底停下。   “公主,好像该下马车了……”   紫衣话音未落,外头传来一道洪亮的男子声,雌性,动听:   “幺国太子殿下远道而来,萧凌代父皇前来迎接……”   这声音,芙蓉小公主闻之,耳朵都酥了,天底下竟还有比她太子哥哥还动听三分的。   一听,就男人极了!   不怒自威!   千钧之势!   再静坐马车里聆听几句,蓦地,芙蓉小公主坐不住了,生怕再等下去,男人跑没了,如梦中一般抓不住。   于是,顾不上规矩,也等不及自家太子哥哥寒暄完毕,芙蓉小公主便偷偷儿拉开窗帘,要偷看。   只一眼,芙蓉小公主就怔愣住了。   “他……”芙蓉小公主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他的侧影比四皇子还令她心动,完全就是梦里那个情郎的翻版,隔着衣袍都能感受他浑身肌肉的力量。   这种力量之美,彻底勾住了芙蓉小公主的心神,令她忍不住怦怦心跳。   待她细细看去,男人唇红齿白,面上肌肤和手上肌肤都白生生的,虽然比不上她太子哥哥的白,但那样精致的面孔配上那样的白,却白得更有男人味。   是她梦中情郎的味道。   芙蓉小公主笑了。   “妹妹,下来,快来见过大龙王朝的大皇子,陵王殿下。”慕容井柏礼节性地寒暄完,朝马车一个招手。   芙蓉小公主回过神来,一笑,她等的就是这一刻,听罢,小手捋捋裙摆,又勾两下左右耳边的碎发。   最后,小蛮腰一扭,优雅地钻出马车。   眼见太子哥哥视线投了过来,芙蓉小公主一颗心怦怦跳,等着那个男人也投向她,然后如所有初次见她的男人一样,为她的倾城美貌很很怔住,痴痴望着,不知今夕是何夕。   却不想……   萧凌只是礼节性的,漫不经心一瞥。   说不出的冷淡,漠然。   仿佛马车里出来的不是妙龄美人,而是满大街遍地跑的普通村妇,平淡无奇到不屑一顾,平淡无奇到多看半眼,都是浪费生命。   萧凌迅速转过视线,丝毫不做停留。   芙蓉小公主自信洋溢的笑脸一僵,男人这样的不屑,是她有生之年初次遇上。   她难以置信地望向萧凌。   萧凌懒得搭理,宛若未见。只故作惊讶朝慕容井柏笑道:“哦,原来贵国公主也来了,早知如此,便让王妃一同前来,也好招待公主。”   王妃?   芙蓉小公主闻之,心脏一滞,他已经娶妻了?   “陵王殿下客气了。”慕容井柏真真对妹妹宠溺得紧,转身朝芙蓉小公主走过去,亲手扶她下地,然后再次大大方方向萧凌和四皇子介绍自己的妹妹,“这是我妹妹,芙蓉。”   萧凌这次看都不再看一眼,一副已有娇妻该避嫌的样子,只点点头完事。   四皇子站在萧凌身后,也只礼节性微微一笑,并未多看。   芙蓉小公主真真是头次遇冷,心头震撼极了,忍不住抬头去看萧凌。   就算他已娶妻,对美的鉴赏能力总还保留的吧?   他是怎么做到,对她的美貌视若无睹,对国色天香的她视若无物的   瞎了吗 第101章   幺国太子一行人远去,严诗诗和严绾绾没有立即离开酒楼,坐在窗边闲聊,吃点茶果,等街道两旁围观热闹的百姓散去,严诗诗才带上严绾绾乘坐马车回陵王府。   一路上,严绾绾叽叽喳喳,满脸的兴奋,字字句句离不开俊美似妖的幺国太子。   严诗诗心中有事,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   “诗诗,我好羡慕他的婢女啊,能日日看到俊美容颜。”严绾绾下巴窝在严诗诗肩头,笑得像花痴。   严诗诗见了,一巴掌拍向严绾绾额头,笑着嫌弃道:“瞧你这没出息样,一张脸就蛊惑得你自甘堕落,要做婢女了。将来你夫婿知道了,还不知要怎么笑话你呢。”   “夫婿?”严绾绾笑道,“还不知在哪呢!就是知道未来夫婿在哪,有如斯美男在眼前,该看,还得看啊!哪能亏待了自己眼球?”   严诗诗:……   还能这样吗?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   就是不知,将来得怎样豁达的男子,才能包容严绾绾的离经叛道了。   姐妹俩一阵闲聊,马车已经抵达陵王府,从角门进去停在仪门口,严诗诗是王妃,率先钻出车帘,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踩着黄木凳下了地。   刚落地,裙摆还摇曳呢,一个婆子连忙上前附在严诗诗耳边,将宫里萧凌和芙蓉小公主的见面光景描述了一遍。   严诗诗一听,忍不住抿嘴一笑,尽显好心情。   先头笼罩心头的淡淡阴霾,尽数散去。   这一世的萧凌,果然拒绝美女拒绝得彻底,丁点机会都不给啊。   值得赞扬!   “诗诗,什么喜事啊,看你笑的。”随后跳下马车的严绾绾,抬头见严诗诗笑得眉眼弯弯,连忙凑过来问。   “不告诉你,等你成亲了,再告诉你。”这自然是哄人话,但严诗诗也没办法,姐妹间再亲,有些私事也不方便透露。   何况,这件私事,还事关上一世的人和事,越发不能告知。   为了避免严绾绾打破砂锅问到底,严诗诗迅速转移话题:“绾绾,今夜要给幺国太子接风洗尘,举办盛大的接风宴,你要是想去的话,我带你进宫。”   果然,严绾绾一听,双眼立马发亮!   进宫赴宴,意味着可以再次见到幺国太子呀!   她本以为下次再见,要等到幺国太子回国出城的那日呢,没想到,来得这般快!   “诗诗,我爱死你了!”严绾绾挽住严诗诗胳膊,兴奋得直跺脚,末了,还“吧唧”一口亲向严诗诗面颊。   严诗诗:……   绾绾,你要不要这么兴奋啊?   ——   严诗诗心情大好,严绾绾兴奋不已时,皇宫里芙蓉小公主却是郁闷极了,仅仅半日过去,芙蓉小公主感觉今日受到的冷落比她一生加起来的都要多。   明明共同游园一个时辰,陵王殿   下的目光竟只扫过她两三次,还是那种不带停留的,宛若扫过寻常村妇的淡漠眼神。   “太子哥哥,那个什么陵王殿下什么来头啊?简直眼睛长在头顶上,太目中无人了。”住进临时休憩的宫苑,兄妹俩独处时,慕容芙蓉忍不住撅嘴朝兄长抱怨。   慕容井柏靠在水榭的红柱子上笑了:“哪目中无人了?人家招待得挺周到的,又是安排四皇子出城十里迎接咱们,又是亲自陪着咱们转悠皇宫,赏花怡情。一路上,对哥哥我很是热情……”   “他对你是热情了,可对我……也太冷冰冰,爱搭不理了!好似,我是他的仇人似的,哪有这样待客的。”慕容芙蓉一通控诉。   慕容井柏拍拍妹妹脑顶,笑了:“陵王殿下家有娇妻,他一个已婚男子,你期待他对你多热情?”   “我……”慕容芙蓉一时语噎。   “难不成你期望他如那些未婚男子一样,眼神火辣地凝视你,追在你身后,等你回眸一笑?”慕容井柏调侃道。   慕容芙蓉顿时面色涨红。   说心底话,她还真希望那个什么陵王殿下能火辣辣地凝视她,能追在她身后,痴痴等待她的回眸一笑。   可这样的话,面对哥哥,她说不出口。   慕容井柏见妹妹神情不大对劲,突然想到某种可能,慕容井柏立马收起笑容,略带几分严肃:   “芙蓉,你是咱们幺国千娇百宠的公主,那等觊觎有妇之夫,给人做妾的念头,断不能有!”   此话够直白,一个“妾”字,直接敲得慕容芙蓉脑袋嗡嗡作响。   回过神来,慕容芙蓉一个跺脚,不服气道:“太子哥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有给人做妾的念头?”   以她堂堂幺国公主的身份,无论嫁给谁,也不可能沦落到做妾啊?   要做妾,也是他的王妃下堂,将正妻之位让给她才是!   此等不要脸的念头,慕容芙蓉没说出口,但慕容井柏多了解自己一手带大的妹妹啊,连忙左右瞅瞅,见长廊两端有自己心腹把守,旁人过不来,慕容井柏才略带警告道:   “没有给人做妾的念头,最好!陵王妃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身后背景通天,大龙王朝皇帝是她舅舅,摄政王是她外祖父,便是她祖父、父亲和叔父也均是战场名将,手握重兵。”   此话一出,慕容芙蓉一愣,这背景确实强大。   纵使她贵为幺国公主,在那个女人面前也占不了丝毫优势。   因为这里是大龙王朝,不是她幺国。   “所以,趁早收起你脑子里的危险想法,别给哥哥惹祸。”慕容井柏严肃警告。   他是宠爱妹妹,但他心底有杠称,什么事能纵容,什么事不能纵容,界限分明。   慕容芙蓉沉默一瞬,乖乖点头,拉着慕容井柏衣袖,小声道:“太子哥哥,我知道啦,这里是大龙王朝,我不会给你惹祸的。”人在屋檐下,到底要低头几分。   见妹妹做出了承诺,慕容井柏松了口气。   其实,妹妹今日上午的所有表现,他都看在眼里,正因为妹妹瞅陵王殿下的眼神不对劲,过于在意陵王瞅不瞅她了,慕容井柏才寻个空档找妹妹聊天,然后故意将话题往陵王身上引,狠狠敲打一番的。   幸好,妹妹还算听话。 第102章   慕容芙蓉被太子哥哥敲打一番,表面乖巧应诺,实则内心郁闷。歇晌时分到了,慕容井柏宠溺地拍拍她脑袋离开,望着太子哥哥渐渐远去、渐渐模糊的背影,慕容芙蓉内心那股难受劲却越来越清晰。   躺在宽大豪华的架子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慕容芙蓉索性起身,一把推开木窗,双手交叠趴在窗楞,下巴搁在手臂上,漫无目的地望向窗外盛开的那片白玉兰,朵朵绽放,火红阳光下,白莹莹一大片。   如此美景,素来爱花的慕容芙蓉,却丝毫提不起兴致,双目无神。   绿衣和紫衣甚少见小公主如此不开心,紫衣念过两年书,嘴巧,笑道:   “公主,这白玉兰真是通人性。您瞧,它们知道公主您睡不着,便身穿白裙扮演仙子,在枝头起舞给公主看呢。”   这话确实讨巧,一语点出芙蓉小公主的高贵身份。   你看,连白玉兰幻化成的仙子,仙子啊,都只有给她载歌载舞、供她取乐的份,你说她是不是身份很高贵?   被人这样捧着,慕容芙蓉耳朵瞬间舒服了,内心也跟着亮起来,但定定瞅两眼那片白玉兰,却一副嫌弃样,瘪嘴道:   “紫衣,你什么眼神啊,这大龙王朝宫廷的白玉兰都晒得蔫吧拉叽的,无精打采,哪里美了?简直黄脸婆一样,压根不配给本公主跳舞助兴!”   “不配”二字,说得异常响亮。   说罢,慕容芙蓉还探身从窗外摘下一朵白玉兰,丢弃在脚下,一脚踩上去,碾压。   紫衣吓了一跳,她从未见小公主如此发泄过,那红红的绣花鞋死劲碾压,转着圈儿碾压,花瓣汁水碾压了一地,鞋头也脏了。   这,这是将无辜的白玉兰,当成假想的敌人,往死里虐?   紫衣仔细回忆上午自家公主见过的人,经历过的事,很快有了答案,自家公主怕是将白玉兰当成那个目中无人的陵王殿下了,他目中无人,眼高于顶,瞧都不瞧自家公主一下,自家公主就将“他”狠狠踩在脚底,狠狠磋磨一番,出口气。   “走了,打水来,沐浴!”发泄完的慕容芙蓉,一个转身,傲气地朝浴室走去。   回过神来的紫衣低头一看,那可怜的白玉兰从花瓣到花.径,全都碾压成了汁水,没个花样了,这是有多恨啊。   紫衣暗咬银牙,与一旁的绿衣对视一眼,连忙低头跟上自家小公主,生怕去得慢了,也被狠狠修理。   浴室的东面墙上,是一面大镜子,慕容芙蓉进入浴室后,并不着急没入水中,而是去掉外裙,站定在大镜子前审视自己的美貌。   从左面颊到右面颊,再到精致白皙的下巴,再到修长如白天鹅的脖颈……   一个字,美!   二个字,绝美!   三个字,超级美!   四个字,美艳逼人!   ……   十二个字,无与伦比的美,无人可以媲美!   她有多美,再没人比她自己清楚,衣裳褪.尽,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是迷死男人的风景!   慕容芙蓉对镜自照,欣赏完自己雪白的身子,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绽放出无比自信的笑——陵王那个男人不看她,一眼都不瞟,绝不是她不够美,也绝不是她的身姿曲线不够曼妙,她坚信,理由只有一个,他家里的黄脸婆仗着家世好,对他管束太严。   陵王为了不失去妻族强大的助力,不敢得罪黄脸婆,这才处处小心谨慎,对她这样一个邻国大美人都不敢多瞟一眼,还伪装出一副不敢兴趣的样子,博黄脸婆一笑。   想明白了这个,慕容芙蓉内心再不郁闷,因为备受冷落的原因并非她不够美,并非她不够迷人,而是陵王府里的那个黄脸婆驭夫太严,没人性!   “哼,等着吧,黄脸婆,遇上我慕容芙蓉,我迟早叫你知道,什么叫做有种美人是任何男人都抵御不了的!”   她要尽情施展自己的美和媚,在那个黄脸婆面前,逐渐勾走陵王的视线,再一步步勾走陵王的心……   最后,她偏不嫁他,以“本公主不嫁有妇之夫”为由,狠狠羞辱陵王,让陵王对她爱而不得!   她挥一挥衣袖,笑着回幺国,而陵王却为她痴迷一世,从此越发嫌弃身边阻碍他赢得美人心的黄脸婆!   唯有如此,才能一雪今日之耻!   狠狠捅了陵王的心,又狠狠将他家黄脸婆碾压在地,如那朵白玉兰一般,碾压成泥!   如此,才算解了气呢!   畅享美好的将来,慕容芙蓉嘴角绽放出胜利的笑,两条修长的白腿先后跨.入浴桶,浸泡在红玫瑰水里,轻轻撩起肩头湿漉漉的头发丝,一边做着白日美梦,一边美美地沐浴起来。   见芙蓉小公主莫名奇妙又心情大好起来,紫衣和绿衣颇感惊讶,但谁都没敢多问,只默默按照公主的吩咐,努力往浴桶里一趟趟添加各种花瓣,红玫瑰,白玉兰,紫罗兰,什么花瓣花香浓郁就添加什么。   “你们两个,去花园里捕捉蝴蝶,越多越好!”   “不许少于五十只!”   “现在就去!”   慕容芙蓉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勾引男人的妙招,反过头来,大声对绿衣和紫衣下命令。   绿衣和紫衣内心颇为疑惑,一来大龙王朝宫廷,就大规模捕捉蝴蝶?   不够,两个婢女不敢多说话,连忙领命下去,命令侍卫们拿起网子去捉蝴蝶。   “陵王,黄脸婆,今晚宴会上见!”热气氤氲的浴桶里,慕容芙蓉幻想今夜接风宴上陵王投来的惊艳目光,她自信地笑。   天底下,绝没有她勾不来的男人!   ——   陵王府。   自从严诗诗告知严绾绾,要带她入宫赴宴,严绾绾便兴奋得了不得,歇晌都歇不安稳,早早儿推醒身旁的严诗诗:   “诗诗,诗诗,很晚了,咱俩快快妆扮进宫吧!”   睡眼惺忪的严诗诗,唤来婢女一问,顿时无语了,两人歇下还不到两刻钟,哪里晚了?   “困,我还要再睡一会。”严诗诗翻个身拒绝。   “别睡了,别睡了,那等重大的盛宴,从头饰到衣裙,很费时的!”严绾绾一个劲推严诗诗。   被如此叨扰,严诗诗哪里还能继续安睡?   只得早早起来妆扮。   原本以为,一向不太注重穿衣打扮的严绾绾,只是寻个妆扮的借口,早早起床,早早进宫见美男子,并非认真要妆扮。却不想,接下来的妆扮中,严绾绾竟分外认真,从头饰到衣裙,再到什么颜色的袜子和绣花鞋,每一样都精心挑选,照镜子时,稍稍有点搭配不如意,便要重新换一件。   最后,严诗诗都妆扮完了,严绾绾还没完。   等严绾绾彻底完毕,美美地等待进宫时,竟生生花费了严诗诗两倍的时间。   “诗诗,这套真的好看吗?”严绾绾展开裙摆,似乎还有点不自信。   严诗诗被问了五六十遍,回答得都有些口干舌燥了,边喝茶边点头:“好看,好看,真的好看!”   这可不是敷衍,严绾绾本就生得美,精心一打扮,绝对甩平日的她自己几条街。   看着这样格外美,格外注重外表的严绾绾,严诗诗内心忍不住想,这一世的严绾绾不对劲啊,看着怎么像对幺国太子一见钟情了?这个样子,可远不像上一世,只是简简单单痴迷美男外表,花痴一番而已。   这一世的变故,严诗诗突然有些后悔,后悔答应带严绾绾去赴接风宴。   幺国太子本身人品如何,先不论,光是他是幺国人,嫁给他,注定要背井离乡,远离父母和一切亲人,便不是良配。更何况,严绾绾身份算不上高贵,当不了太子妃,顶多捞个侧妃位置,更不是良配了。   其中的厉害关系,她应不应该提早点醒严绾绾,免得误入歧途。   正若有所思时,碧竹掀起门帘进来,凑到严诗诗耳边低语了几句。   闻之,严诗诗心头惊讶,芙蓉小公主大量捕捉蝴蝶?   捕捉蝴蝶能做什么?   严诗诗微微蹙眉,想不出芙蓉小公主捕捉蝴蝶要做什么,但莫名的,严诗诗腾起一个念头,总感觉这一世的芙蓉小公主并不打算放过萧凌,哪怕初次见面便遇了冷,也依旧打算如上一世般死缠烂打。   思及此,严诗诗心头一个冷哼,芙蓉小公主还是上一世死缠烂打、不要脸的芙蓉小公主,她严诗诗可不再是上一世爹娘双亡、没有依仗、对萧凌没有情爱的严诗诗了。   芙蓉小公主再敢来招惹她的男人,她严诗诗可不是好惹的!   “碧竹,你吩咐管家,立马去花鸟市场上买一批蝴蝶,咱们要带进宫。”严诗诗略略沉吟一会,便有了主意,对碧竹耳语道。   碧竹不知主子要做什么,但立马领命,下去办事了。   严绾绾丝毫不知严诗诗对芙蓉小公主的敌意,但她瞧出来严诗诗似乎没一开始高兴了,忙问出了何事。   严诗诗摇头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幺国公主在宫里出了点小状况。”   见是宫里出了事,严绾绾忙问:“不会给我妹夫带来麻烦吧?”   她嘴里的妹夫,就是陵王萧凌了,这一次萧凌可是主接待人呢,幺国公主要是在宫里出了事,会不会连累萧凌啊。   严诗诗忙笑着摇头,轻松道:“小事一桩,不碍事。”   她的绾绾,第一个念头是萧凌会不会担责,而非幺国太子的妹妹出了事,可见,目前为止,绾绾还没有中.毒太深,远远没到爱恋幺国太子不可自拔的地步。   思及此,严诗诗略略松了口气。   说真心话,她不希望严绾绾这一世的爱情浪费在幺国太子这个注定不是良配的男人身上。   “走吧,绾绾。”进宫的马车套好了,严诗诗招呼严绾绾进宫。   马车上,严诗诗一会子琢磨芙蓉小公主要利用蝴蝶做什么,自己要怎样反击,才是打击情敌最有力的。   一会子又琢磨,要不要现在就说点什么,及时破坏掉严绾绾对幺国太子的好感?   斩断严绾绾刚刚萌芽的爱恋?   可瞅向满脸兴奋的严绾绾,见到严绾绾那双晶晶亮、闪着异常光芒的双眸,严诗诗又有些犹豫——爱与不爱,都是严绾绾自己的选择,她作为堂妹,似乎不应该干涉太多?   更何况,上一世的严绾绾,兴许一开始也对幺国太子情有独钟,后来发生了别的事,毁掉了严绾绾心头对幺国太子的好感,这才没有继续爱下去。   想到这种可能,严诗诗最终决定,这一世不横加干涉,静观其变再说。 第103章   慕容芙蓉装扮得分外美艳,春寒料峭的天气,丁点谈不上热,却已经轻薄纱裙套上身,走出凉亭,袅袅婷婷走在长廊,每走一步,轻轻薄纱飞起,轻盈似蝴蝶。   遥遥望见长廊里徐徐走来的芙蓉小公主,二皇子妃严萱萱和三皇子妃一下子看愣了神。   严萱萱和三皇子妃未嫁时是京城的贵女,嫁人后是皇子妃,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但这幺国的芙蓉小公主,乘风而来,胭脂红薄纱长裙轻轻荡起,轻轻拂过路旁白玉兰,飘飘欲仙!   “好一个神仙妃子!”   三皇子妃忍不住惊叹出声,遥遥相望,“神仙妃子”是她搜肠刮肚后觉得唯一能形容芙蓉小公主的词。   严萱萱远远见了,双唇一张一合,最后什么词都吐不出来,芙蓉小公主这样的美人,真心任何词都难以形容她的美。   慕容芙蓉见她俩被自己美貌所迷,如男子初遇大美人似的双眼直勾勾,慕容芙蓉内心说不出的满足,她就知道,自己容颜倾城,天下无敌。   瞧,她精心一装扮,连大龙王朝的皇子妃都被她所迷,更别提大龙王朝的男子了。   萧凌,迟早是她的囊中物!   内心无比自信,慕容芙蓉视线逐一扫过候在不远处的三皇子妃和二皇子妃,然后她越发自信起来,瞅瞅,跟前的两个女人还是大龙王朝的皇子妃呢,一个个容颜普通。   尤其右边那个,一脸尖酸刻薄相。   比她身边的婢女都不如。   二皇子妃和三皇子妃都如此姿色平平,想来,那个所谓的大皇子妃,定然也差不离,黄脸婆一个。   因着美貌,慕容芙蓉无限优越感,与两位皇子妃简短寒暄后,迅速将话题扯到了严诗诗头上:   “陵王妃姐姐在哪?我还在幺国,就听几个皇嫂提起过贵国的陵王妃了,特别想见一见。”   语气娇柔,满脸倾慕的样子。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芙蓉小公主慕名而来,有多想结交陵王妃呢。   但真实原因,唯有慕容芙蓉自己知道——她要站在“黄脸婆”身边,以自己的绝色容颜衬托出陵王妃有多“黄脸婆”。   颜值上,力压“情敌”,是个女人都觉得内心很爽不是。   “陵王妃应该也快进宫了。”三皇子妃见小公主心心念念要见严诗诗,还一副慕名已久的神情,说心底话,三皇子妃心头不是很舒服,她和严诗诗是妯娌,都是尊贵的皇家儿媳,小公主用得着厚此薄彼吗?   但,三皇子妃面上不显,笑容依旧:“陵王妃很快就来,要不,咱们先去御花园逛逛?”   “御花园,行。”这个提议,慕容芙蓉立马应下。   她的婢女早就打听出来,萧凌正陪她太子哥哥在御花园赏花呢,她原本的打算,是与严诗诗并肩前往御花园,然后偶遇萧凌,在“黄脸婆”和仙女的强烈对比下,在萧凌跟前晃荡一圈。   眼下,严诗诗还未到,她先与两个相貌平平的皇子妃去偶遇萧凌也行,反正都能强烈衬托出她的美。   思及此,慕容芙蓉抬脚就往御花园而去。   不想,运气那般好,一行人刚拐进御花园,绕过几株桃花树,假山后便传来几个男子的声音,其中一道声音慕容芙蓉很熟悉,是她太子哥哥的。慕容芙蓉嘴角一翘,她已听出另一道低醇的男子音是萧凌的。   “……太子殿下稍等,本王去去就来。”萧凌朝幺国太子慕容井柏辞行。   慕容井柏笑着点头:“快去吧,本太子真的很羡慕你……”   羡慕什么,慕容井柏笑若春风,却并未言之于口。   四皇子萧贝心领神会,瞅着萧凌转身快速离去的背影,也是满心的羡慕。   那边,慕容芙蓉远远见萧凌朝她所在的方向大步流星而来,慕容芙蓉越发笑容满面地同两个皇子妃说话,为了最大限度地衬托出自己的美,还故意稍稍离开点三皇子妃,朝一脸尖酸刻薄样的严萱萱靠近一步。   余光见萧凌越走越近,慕容芙蓉抬起白玉般的小手,勾勾不听话拂过面颊的几根发丝。没人比她更知道,她这动作有多诱.惑男人,在幺国时,每每她无意间这般,那些男子都看直了眼。   当然,今日可不是无意,是她梳理发髻时,故意让婢女散落几根下来,故意要做给萧凌看的。   撩拨男人心。   却不想,下一刻慕容芙蓉不仅笑容淡下来,连勾头发的手指头都僵了一下,再勾不动……   只见,萧凌在即将撞上慕容芙蓉一行人时,在三岔路口脚步一转,踏上了另一条小径,火速离去。   萧凌明明就看见慕容芙蓉了,却假装未见,甚至另择道路而去。   这是赤.裸裸的无视,比上午的随意一瞥更令慕容芙蓉憋屈。连面颊上的青丝都感受到了尴尬。   “哟,那不是陵王殿下吗,瞧那火急火燎的样子,连公主在这都没瞧见,八成是陵王妃进宫了,赶去接人呢。”三皇子妃作为东道主,连忙笑着给芙蓉小公主解围,打趣的口吻道,   “说出来不怕公主笑话,咱们陵王殿下和陵王妃啊,恩爱得很,每次陵王妃进宫,只要陵王殿下在宫里,都会赶去宫门口迎接。”   听到这话,慕容芙蓉心下一惊,什么,萧凌和他的王妃如此恩爱吗?   但下一刻,慕容芙蓉又心头否定了,位高权重的男人怎么可能如此真心爱一个黄脸婆,八成是为了妻族的势力,故意作秀给人看的。   不过很快,这一想法再次被狠狠打脸了……   ——   严诗诗和严绾绾乘坐的马车,在宫门口戛然停了。   “到了吗?”严绾绾以为到了,兴奋地要钻出车帘。   却被严诗诗一把扯住,轻声道:“别下去,还没到呢。”   严绾绾一愣,还没到?那为何中途停车?   正说着呢,突然,外头车辕一响,门帘一动,一个男子弯腰迈进来。男子身穿绛红色蟒袍,迈进来的双腿修长有力,往上一瞅,白皙精致的面庞更是说不出的俊朗。   竟是萧凌。   “陵王殿下?你怎么来了?”严绾绾惊讶得忘记起身行礼,还挨着严诗诗而坐。   萧凌不答,只笑着望向主位上坐着的严诗诗,瞅瞅她右边剩下不多的空位,车厢不大,三两步跨过去,亲昵揽住严诗诗肩头落座。   严诗诗任由男人揽住自己,含笑望向男人双眸。   顷刻间,一对甜蜜鸳鸯诞生。   严绾绾:……   素来只在话本里看过男女相拥的图画,骤然见到现实版本,先是震惊,随后双眼瞪得圆溜溜的,生怕一眨眼,美美的鸳鸯图便消失不见了。   严绾绾看得认真极了,比她跟着夫子念书还认真。   “绾绾,往那边去一点。”   多个明亮的大蜡烛,萧凌无所谓,严绾绾以下犯上,偷窥他容颜,萧凌也无所谓。   但是……另一件事,他不能忍。   严绾绾回过神来,低头看看,只见自己占据了一半主位,另外一半坐着严诗诗和萧凌两人,而萧凌位置不够……只落坐半个屁股。   见状,严绾绾连忙起身,坐去侧座,给足恩爱鸳鸯空间。   可没想到,严绾绾腾出位置来了,严诗诗却调皮地不肯挪,她瞅瞅萧凌半个屁股坐不下的样子,只觉得有趣至极。普天之下,也唯有她有这个面子,能让堂堂陵王殿下只落坐半个屁股了。   “挪过去。”萧凌捏捏严诗诗肩头,低头耳语道。   “不,还是这样有趣。”严诗诗调皮地眨眨眼,盯着萧凌快坐不稳的样子,笑。   “水蛇姑娘,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萧凌余光瞅瞅侧位上的严绾绾,低声笑对严诗诗道。   “我就喜欢吃罚酒。”严诗诗婚后嘴硬惯了,张嘴就来。   “好,那就给你罚酒……”   萧凌话音未落,一手从肩头下滑至她腰间,一手穿过严诗诗两个膝盖弯,一把抱起严诗诗……   萧凌稳稳坐在主位上,严诗诗则坐他大腿上,小蛮腰还被萧凌双臂圈住。   严诗诗面颊一红,真心没想到,萧凌如今越来越孟浪,当着严绾绾的面都能做出这样亲密的动作了。   但严诗诗非但不讨厌,还心头很喜欢。   说不清道不明的,芙蓉小公主来了后,严诗诗越发喜欢与萧凌做出各种亲密动作了,每一个亲密瞬间,都能感受到男人对她独一无二的爱,无比的甜蜜和幸福。   但很快,这种甜蜜和幸福就被刺激给取代了……   “你……”下头不对劲,严诗诗火速背对严绾绾,面朝萧凌而坐,她满面涨红。   “没办法,它太喜欢你了,我管不住它。”萧凌盯着严诗诗迅速变红的脸,低低坏笑。   这一世,萧凌可算是摸准了严诗诗的命脉,就是个喜欢刺激的水蛇姑娘,不停给她刺激,她就能对你越满意。   既然她喜欢刺激,那他就给。   马车偶尔颠簸两下,严诗诗感受到下面的“匕首”硬得很,磨得她腿热热的,脸颊跟着一阵阵发烫。   严诗诗都不敢去瞅侧座上的严绾绾了,狠狠捏一把臭男人后腰,叫他不分场合地使坏。   萧凌任由小女人掐他,一脸满足地笑。   自然,面上满足,身体却是极度不满足的,此时此刻,萧凌恨不得侧座上的严绾绾立马化作青烟不见了,好让他推倒娇妻,在这马车里给她更大的刺激。   两人在做什么,毫无经验的严绾绾,丝毫不知。   严绾绾只知道,严诗诗和萧凌都不说话了,她喜欢热闹,不喜欢冷场,半刻钟后,再憋不住了,主动暖场道:   “陵王殿下,您不是一直在皇宫里吗,怎的突然出现在宫门口?还拦截我们的马车?”   萧凌:……   这个,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专程策马出来,迎接他的娇妻进宫啊。   严诗诗先是一愣,后是“噗嗤”一笑,再后来一脸坏笑地盯着萧凌逐渐涨红的面容。   竟是萧凌被严绾绾无脑的提问,给“问”萎了。   严诗诗咬唇憋笑,目光肆无忌惮地“嘲笑”萧凌。萧凌的白皙俊脸,越来越红,真心从没……时间这般短过。   严绾绾看不懂他们二人,眨着迷茫的眼。   不过严绾绾没迷茫多久,马车到了目的地,在甬道上彻底停下来,严绾绾率先跳下马车,巍峨的宫墙和远处蝴蝶飞舞、百花齐放的御花园一下子吸引了严绾绾的目光,再没心情去猜方才严诗诗他们两个到底怎么了。   严绾绾下去后,马车里的严诗诗还在笑,甚至拍打萧凌肩头,笑出声道:“登徒子男人,方才……好样的。”   被如此“讥讽”,萧凌面庞红红的,但也丝毫不示弱,一把抱起严诗诗站起来,回敬道:“水蛇姑娘,莫得意,久不久,今晚见。到时你别哭,就行。”   话里什么意思,严诗诗自然懂。   但莫名的,平日夜里非常怕萧凌的体力惊人,但此时此刻,严诗诗非但不怕,还隐隐有种期待,期待与萧凌耳鬓厮磨到月色西沉。   脱口而出道:“好呀,使出本事来,让本姑娘好好看看。”   “姑娘?你哪里还是姑娘,早就是女人了。”萧凌抱着严诗诗钻出车帘时,在她雪白耳边,重复“女人”二字。   “女人,女人……”   严诗诗红着脸,两只小粉拳打向男人肩头。   这样打情骂俏的一幕,严绾绾反头偷看几眼后,越发觉得爱情无限美,好羡慕严诗诗遇上了有情人。   严绾绾是羡慕,另一个偷看的女子则是升起无限的嫉妒。   只见,一丛花树后,一个胭脂红长裙的姑娘躲在大树后,透过丛丛花枝,偷看甬道上旁若无人秀恩爱的严诗诗和萧凌,被他俩的恩爱刺疼了眼。   真恩爱,还是假恩爱,捂住嘴,望向彼此的眼神也能说明白一切。   “没想到,他俩竟是真恩爱。”慕容芙蓉掐住手心,心道。   你道慕容芙蓉为何独自一人躲在这竟是从三皇子妃口里得知萧凌夫妇甚为恩爱后,心里不信,借着如厕,偷偷甩开两个皇子妃,想偷偷鉴别萧凌和严诗诗的假恩爱。   却不想,真是真的!   待萧凌抱着严诗诗越走越近,彻底看清严诗诗容颜时,慕容芙蓉震惊了,他的王妃非但不是黄脸婆,还这般惊天的美艳   那红红的羞涩笑脸,她身为个女子,都险些看入迷了。   慕容芙蓉突然感觉自己压力山大,勾引萧凌的任务一下子翻倍地重。 第104章   通往御花园的小径上,萧凌一路抱着娇小的严诗诗不放手,还时不时凑她耳边,说些调戏话,臊得严诗诗耳根子都涨红,不停捶打男人胸膛:   “这等荤话,你也敢在宫里说,臊不臊啊?”   严诗诗嗓音动听,钻入萧凌耳里,说不出的勾人。   萧凌就喜欢她这模样,越发逗弄起来,边咬她小耳朵,边说荤话。   严诗诗怕痒,边躲,边“咯咯咯”笑出声。笑声荡在风声里,说不出的悦耳动听。   “谁在那?”严绾绾走在前头,突然察觉有人躲在大树后偷窥,指向那头,大声喝道。   严诗诗正窝在萧凌怀里笑得上不来气呢,闻之,笑声戛然而止,扭头朝严绾绾指着的方向望过去。   萧凌也望过去。   只见树后,一双白手赶紧拢住被风吹散的裙摆,胭脂红裙摆刹那间隐藏于树干后,消失不见。   “谁?快出来!”严绾绾见对方还想躲着不露面,性子火辣的她,三两步跑上去。   萧凌一个眼神,随行太监也连忙冲过去。   就在严绾绾即将抵达时,一个身穿胭脂红薄纱长裙、满头金钗的姑娘,长发、红裙飘动,款款从树后出来。   正是慕容芙蓉。   慕容芙蓉视线扫过严绾绾,见严绾绾凶神恶煞奔来,慕容芙蓉面露茫然和疑惑,待她望见不远处的萧凌,慕容芙蓉登时一张脸笑将开来:   “陵王殿下,有你在就好了,我迷路了。”   慕容芙蓉边说,边提起裙摆朝萧凌小跑过去,那声音,那表情,那动作,说不出的欣喜。   宛若她真的迷路了,遇上熟人,开心似小鸟。   严绾绾单纯,见状一愣,以为那姑娘真的迷路了。   严诗诗看戏似的,看着慕容芙蓉小鸟状欢喜奔来,隔了一世,芙蓉小公主还是爱这般作戏啊,明明是偷窥的贼人,硬生生演成了“迷路”的小可爱。   严诗诗不动声色地瞥向萧凌眉眼。   萧凌看着没脸没皮跑来的慕容芙蓉,只觉厌烦,但她是幺国公主,不看僧面看佛面,实在不宜当场拆穿谎言。但也没给她好脸色,客气口吻道:   “原来公主是迷路了,看来那些宫女伺候不尽心。”   说罢,萧凌低头看向怀里的严诗诗,立马换上笑脸道:“王妃,回头你给公主挑几个得力点的宫女。”   慕容芙蓉:……   脚步放缓,蓦地有些跑不动了,雀跃的小模样,少了三分。   “好,一切交给我,夫君放心就是。”严诗诗仰起笑脸,对上萧凌视线。   说话间,严诗诗还被萧凌打横抱在怀里呢,尽显恩爱。   面对贵客,如此姿态,其实并不符合待客之道。但,这个客人是芙蓉小公主,眼见芙蓉小公主又如上一世般,作精上身,恶心吧啦地要缠上萧凌套近乎,严诗诗也就懒得守规矩了。   怎么刺激情敌,怎么来!   先前还闹着要下地的严诗诗,再不提了,稳稳当当任由萧凌抱在怀里,居高临下地扫向芙蓉小公主。   萧凌呢,上一世芙蓉小公主怎么痴缠他的,他可不敢忘。但,上一世的严诗诗不搭理他,夫妻俩貌不合神也离,冷冷清清,才让芙蓉小公主以为她有机会,不要脸地痴缠上来。   有了前车之鉴,这一世,萧凌决定顺从自己的心意,与严诗诗秀恩爱到底,明明白白让芙蓉小公主看清楚他们夫妻很恩爱,第三者插不进来,早早退出。   如此,也不伤两国和气。   是以,萧凌丝毫不收敛,三言两语解决掉小公主的“迷路”问题后,轻轻放严诗诗下地,在向芙蓉小公主介绍娇妻时,还暧昧地揽住娇妻肩头:   “公主,这是本王的爱妻,在宫中的日子,公主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告知爱妻,她会帮你安排一切事宜。”   严诗诗对“爱妻”两字满意极了,笑着朝芙蓉小公主点头。   慕容芙蓉听到“爱妻”两字,却是刺耳得很。   正刺耳时,御花园那头传来一道欣喜声:“公主,原来你在这里呢,害得我们一顿好找。”   说话的是三皇子妃。   “好端端的,公主怎的出了御花园?”   慕容芙蓉转过身去,再度以“迷路”糊弄过去。   一行人朝御花园里走,萧凌始终牵着严诗诗的小手不放,与幺国太子等人汇合,萧凌再度大大方方介绍自己娇妻,眼底满是柔情,与先前娇妻不在的高冷模样判若两人。   慕容芙蓉走在女人堆里,时不时借着折花的动作,余光偷瞄,见到萧凌这样的前后反差,慕容芙蓉心头腾起一股强烈的酸涩。   酸到她心乱。   “公主小心,那花有刺。”三皇子妃提醒道。   慕容芙蓉收回手,堆出尴尬的笑:“亏得三皇子妃提醒,我竟看走眼了。”连忙去摘别的花,掩饰自己的心乱。   三皇子妃是眼尖之人,哪能看不出小公主的异样,笑笑,没拆穿。   跟在一旁的严萱萱,瞅着小公主掩饰性的摘花动作,严萱萱若有似无地笑,透着几分阴森和诡异。   嫁人几年,后院不安分爬床的婢女太多,严萱萱每日都酸溜溜地看着婢女进入丈夫书房,长此以往,严萱萱旁的本事没练出来,这女子在不在意一个男人,想不想勾搭一个男人,严萱萱却修炼成了精,一瞅即准。   只见,花圃前的慕容芙蓉摘下粉嫩小花,低头轻嗅,但低头的那个瞬息,余光却是管不住,自以为无人察觉地飞向那边恩爱牵手的萧凌和严诗诗。   这样惦记男人的招数,严萱萱每日不撞上个十遍八遍,也得偶遇个三四次,一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芙蓉小公主,看上有妇之夫萧凌了!   啧啧啧,看芙蓉小公主那藏都藏不住的嫉妒眼神,怕是恨不得掰开严诗诗和萧凌紧紧相握的手,换成她自己的手,塞进萧凌宽大的手掌里吧?   “还以为芙蓉小公主是什么高贵仙女呢,白白长了一张好脸,骨子里竟是这等不要脸的贱.货,觊觎有妇之夫……”   严萱萱内心越想越兴奋,长久的怨妇生活,让她见不得别人好!眼见高贵的下公主堕落,严萱萱说不出的暗爽,发泄般,一系列侮辱之词尽情扣在小公主身上,什么“贱”、“烂”“淫”,骂出一串串后,严萱萱内心说不出的畅快。   骂够了芙蓉小公主,严萱萱视线转向严诗诗,只见萧凌不知低头对严诗诗说了句什么,严诗诗笑得眼睛眯成缝、嘴都歪了。   那满眼、满嘴的幸福哟!   “呵,笑吧,笑吧,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笑多久!”严萱萱内心冷笑,恶毒地祝福,“过不了多久,你就该哭了,我等着。”   内心恶毒完,严萱萱恨不得时光飞逝,早早儿等到芙蓉小公主向萧凌发起总攻,向严诗诗发难的那一天。   ——   芙蓉小公主、严萱萱心怀叵测,眼神不安分,严绾绾丝毫都未察觉,自打进了宫见到幺国太子慕容井柏,严绾绾的双眼便不是自己的了,时时刻刻黏在慕容井柏身上。   像个望夫石。   自然,慕容井柏是高高在上的幺国太子,此刻身在皇宫,再不是进宫的街道上,哪能再任由姑娘赤.裸裸直视了去?   严绾绾平日虽然大大咧咧,无规无距,但入了宫还是会略加收敛。宫中遇上慕容井柏,她大大方方看了两眼,便寻如厕的借口,再没回到严诗诗身边……   猫去不远的花丛,借着茂盛的枝叶花朵,大大方方偷窥慕容井柏!   他笔挺的背脊,他交谈时轻摇的折扇,他抿唇轻笑的白皙面庞……   天呐,世上怎会有如此迷人的男子,同样的蓝天白云,同样的绿草红花,同样的园中曲径,别的男子怎么瞅怎么是凡夫俗子,妹夫萧凌顶多算得上人间极品,唯有慕容井柏,给人天宫仙子的视觉享受。   也不知蹲了多久,小腹传来熟悉的不适感,严绾绾舍不得走,可越憋越难受,又挺了会,严绾绾到底挺不住了,寻了个最近的净房,火速放水。   却不想,再回到原地时,慕容井柏不见了。   “咦,哪去了?”严绾绾张望一圈,不见人影,想到一种可能,严绾绾抬脚便去,脚底生风,丝毫不犹豫。   一株大树上,慕容井柏藏身茂盛的枝叶里,饶有兴趣地看着树下严绾绾的一举一动。   他倒要看看,他陡然消失不见了,这姑娘要如何。   “太子殿下,此女乃陵王妃的堂姐,其父……是庶出。”蹲在身旁的贴身侍卫,将查来的信息,捡重点告知慕容井柏。   “庶出?”慕容井柏嘴角的兴味愈发浓烈,此时,严绾绾莲红色的身影拐过大树消失不见。   她要去哪?   慕容井柏立马飞身下树,大步追上去。   贴身侍卫:……   贴身侍卫有些不明白,他家太子殿下素来讨厌美人偷窥,讨厌到太子宫里一个婢女都没有,全是小子服侍。今日怎的,遇上一个身份不怎么高贵的小姑娘,脸蛋也算不上倾城,竟一反常态,追了上去?   难不成,就因为此女比旁的姑娘更大胆,旁人是偷偷摸摸,做贼似的偷窥,她是正大光明地看?   贴身侍卫猛地浮现,之前初见时,那姑娘高抬下巴、瞪大圆溜溜如葡萄的杏眼,完全不知避讳为何物,就那样站在陵王妃身侧,目光笔直看向自家太子殿下。   好一副胆肥、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   莫非,他家太子殿下就好这口?   贴身侍卫不敢置信地摇摇头,这口味真真独特啊。   那边,慕容井柏快步追上去,面对三岔路,一条通向百鸟亭,一条通向千鲤湖,另一条……正寻思那姑娘会选择哪条时,斜前方忽然一道衣影闪过,慕容井柏定睛一看……   笑了。   那姑娘竟双手抱胸,等在男子净房前。 第105章   严绾绾也不知自己哪来的胆子,竟一路奔来净房前,堵截慕容井柏。   说完全不羞臊,绝对是假的,瞧,她藏在裙下的双腿微微发抖呢。   “来都来了,难不成还退回去?”   退堂鼓的事,严绾绾绝不考虑,最终,双手抱胸,背对净房站着等,等慕容井柏出来,然后……   佯装偶遇,与天下第一俊美的他,说上一两句客气话,也是值得一辈子回忆的美事了!   正美美想着时,身后传来脚步声,严绾绾两靥生花,欣喜地回头望去……   一张古铜色的熟悉面孔,飞出净房。   “怎么是你?”严绾绾一脸惊讶,她的幺国太子呢?   皮肤略微古铜的四皇子萧贝,脚步一顿,但很快明白过来:“绾绾,你在等人?”   “嗯,里头除了你,还有别人吗?”严绾绾急着知道答案,边说,边往净房靠近,大有一股要冲进去亲眼看看的架势。   “没有。”萧贝急忙拦住。   严绾绾闻言,顿住脚步,一脸失落。   姑娘失落地太过明显,明显到萧贝腾起一股罪过,他若不在这,兴许她就不会如此失望了。   “你要找谁,要不要我帮忙?”四皇子萧贝不忍再看,主动提供帮助。   “就是幺国太子啊,我跟丢了,你知道他在哪吗?”严绾绾脱口而出。   萧贝:……   绾绾,你寻找一个男子,也如此心直口快,丝毫不加掩饰的吗?   萧贝不敢置信地看向严绾绾。   严绾绾因着严诗诗的关系,过去几年与萧贝交情不浅,早将他当成了哥们,丝毫不客气地催问:   “喂,四皇子,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哪啊?”   “不知道!”萧贝脱口而出。   “就知道你帮不上忙!”说罢,严绾绾掉头就走,再往别处寻去。   萧贝:……   “绾绾,你站住!”萧贝很快追上严绾绾,也不知是被“鄙视”得逆鳞暴起,还是怎的,冲上去一把拽住严绾绾胳膊,强行拖去另一条小道。   “干嘛?”严绾绾不解地看向萧贝。   “没干嘛,就是不喜欢那条小道。”萧贝看也不看她,手下拽人的力道却更大了些。   严绾绾:……   这小子一年不见,脾气变古怪了?   自然不是萧贝脾气变古怪了,而是军中生活令萧贝五官更为敏锐,察觉她方才所选的那条小道有些不对劲,有人隐藏在树上偷窥。   不得不改道。   萧贝的直觉是对的,树上确实有人在偷窥。   慕容井柏目光直直落在严绾绾的胳膊上,那里,四皇子萧贝的大手紧紧握住,老久不放。   时间之长,远超一般的男女关系。   “又是一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女人?”慕容井柏面色沉了下来,嘴角带出嘲讽。   ——   “放开啦!”被拽了老远,还不放手,严绾绾抬手打向萧贝抓人的手,“快放开,很疼啊!”   见严绾绾真要疼出眼泪水了,萧贝才终于放开她右臂,转而拽住她左臂,继续往前快走。   严绾绾:……   一年不见,这小子脾气真变古怪了!   “喂,有话好好说,你老抓着我做什么,好疼啊!”严绾绾想大嗓门地叫,到底顾虑在皇宫里,最后小声委屈叫。   边叫,边拍打萧贝的手。   真心不知萧贝发什么疯。   “疼啊?活该!”又走出数步,遇上一个凉亭,萧贝终于停下步子,一把将严绾绾推到凉亭座位上。   她落座,他站着。   萧贝居高临下凝视严绾绾:“绾绾,离幺国太子远点,他不是你能驾驭得了的,不要被他俊美的皮相骗了。”   严绾绾仰头,一脸的不可思议:“四皇子,你说什么呢?”   什么“驾驭得了”,“驾驭不了”的,听着怎么像是她一心要嫁给幺国太子似的?   “哦,你误会了,我一直盯着幺国太子看,并不是我喜欢他,哦不,我确实喜欢他……不是,不是……”严绾绾明白过来萧贝在说什么后,她极力想解释清楚自己的意思,可结结巴巴许久,也没说清楚。   最后,严绾绾终于找到能准确表达心意的说辞:“我只是单纯喜欢幺国太子那张脸,俊美如仙的脸,当成名画一般的欣赏,而非喜欢他那个人。”   涉及不到婚嫁啊!   萧贝:……   还能这样吗?   “当然!”严绾绾翘起下巴,仰视萧贝,“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喜欢幺国太子那个人,继而嫁去邻国?”   萧贝没否认。   严绾绾一拳打向萧贝胸口:“咱俩这么好的哥们,你居然怀疑我居心不良,要高攀邻国太子?你欠揍吧!”   说罢,严绾绾越发给了他几拳。   萧贝笑了。   但笑到后来,又有几分心疼。绾绾会用“高攀”两个字来形容她自己,骨子里还是因为她爹爹是庶出,内心有些卑微吧。 第106章   陆陆续续有贵妇人和贵女进宫赴宴,御花园逐渐热闹起来,严诗诗不喜芙蓉小公主,除却必要的寒暄,严诗诗尽量避免与其攀谈。慕容芙蓉亦不喜严诗诗,眼不见为净,也是自动远离严诗诗。   “绾绾呢?”严诗诗落座一处凉亭,总感觉空落落的,少了点什么,回过神来竟是严绾绾不见了。   “王妃,二姑娘大约是去净房了吧。”碧竹道。严绾绾在严国公府行二,是以称二姑娘。   “去净房,也不能这般久。”严诗诗仔细回忆,少说也去了两刻钟,“碧竹,你派人去找找。”绾绾性子火辣容易闯祸,严诗诗不放心。   碧竹应下,连忙去寻。   却不想,在相距不远的一座凉亭里见到了暧昧一幕,碧竹先是一愣,随后红着脸,退回来告知严诗诗。   “王妃,二姑娘在那边凉亭里……”碧竹吞吞吐吐道,“奴婢瞅着,两人有些……暧昧……”后面的话,越来越小,很不好意思说出口。   “你想多了。”   严诗诗一开始听说绾绾与一个男子暧昧,唬了她一跳,还以为绾绾和幺国太子怎么了呢。后来听说是“四皇子”,整颗心就放下来了。   绾绾和四皇子,两年前,严诗诗见他俩打得火热,还以为是这一世的绾绾在情爱上有了转机,便努力撮合过他俩。   虽说绾绾爹爹只是庶出,她身份不配皇子正妃,但绾绾是她严诗诗钟爱的堂姐啊,四皇子又是严诗诗夫妇一起提拔起来的,他俩真想在一起,有萧凌的帮助,还是能成功的。   奈何,绾绾多次表态,四皇子只是她好哥们,一起打打闹闹挺开心的,但是,别的感觉,没有。   更有一次,被问得急了,绾绾在被窝里搂着严诗诗道:“诗诗,我和四皇子真心不可能啦,你想想,你能忍受和自己亲兄弟脱.掉衣裤,躺一个被窝,躺一辈子吗?”   那次,严诗诗险些没噎死。   一个姑娘和自己亲兄弟,当然不能啊,那可是乱lun啊。   由这个比喻可见,在绾绾心中,四皇子真就跟亲兄弟似的,只有哥们情,没有爱情,一丁点都没有。   打那后,严诗诗也不再撮合他俩,彻底放弃了。   “王妃,这次有点不一样,二姑娘脸蛋红红的,”碧竹小声道,“兴许四皇子离开京城一年,咱们二姑娘开窍了呢?”   开窍了?   严诗诗正要说什么时,林荫道上,绾绾和四皇子并肩踏着落花行来。   四皇子背脊挺直,一举一动,颇有大将风范,像个护花使者。   绾绾脸庞微微潮红,手当扇子,扇个不停。   绾绾这个动作,颇有些假借扇风掩饰什么的样子。   见状,严诗诗心中一愣,难不成绾绾真开窍了,一年不见,再见四皇子,有了感觉?   “诗诗……”   正想着时,绾绾一眼瞅到了严诗诗,火速甩开四皇子,离玄之箭似的飞扑过来。   严诗诗:……   这样子,不太像动心的模样啊,哪个动心的姑娘,会见到闺蜜就立马不要情郎?   “诗诗,好热啊,有凉茶吗?”奔至凉亭,绾绾等不及宫女倒凉茶,一把夺过拔.掉壶盖,高高举起,凑到嘴边就灌。   末了,还一把抢过严诗诗手中扇凉的团扇,呼啦呼啦扇起大风来。   严诗诗:……   看这模样,绾绾脸蛋上的潮红,还真心是热的,不是“羞”出来的。   “绾绾,你干什么去了,热成这样?”严诗诗好奇问道。   绾绾斜瞪凉亭外的四皇子,告状道:“还不是四皇子,也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到我这来发疯,非揪住我不放,直到对打几百余招,我求饶不止,才肯放我出凉亭。”   对拆几百余招啊,能不热吗?   热死了,好吗!   瞧,后背都濡湿了!   绾绾丝毫不理解四皇子对她的担忧,将那些警告“离幺国太子远点”的话,当成四皇子在别处受了刺激,到她这儿来胡言乱语,借题发疯。   是以,绾绾控诉时,朝严诗诗说得义愤填膺。   四皇子萧贝:……   颇有一股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无奈。   想了想,四皇子萧贝跨进凉亭,朝严诗诗道:“大嫂,能否借一步说话?”   对他们二人今日闹的这一出,严诗诗一肚子疑惑,也想弄清楚,便点点头,丢下绾绾,两人往那头的长廊走去。   “到底怎么回事?”严诗诗不与萧贝客气,开门见山道。   “大嫂,”有些话难以启齿,但萧贝回头瞅瞅凉亭里依旧不当一回事的绾绾,萧贝还是直言道,“幺国太子并非善类,若是可以,大嫂最好阻止绾绾再见幺国太子。”   严诗诗听罢,微微蹙眉:“何出此言?”   幺国太子确实并非良配,但“并非善类”这样的说辞,未免有些……太过了。   萧贝低声说了一段话,严诗诗听罢,惊到眉头紧蹙:“竟有这样的事?”   原来,萧贝察觉到,先头躲在树上偷窥绾绾的是幺国太子,萧贝急忙将绾绾拽去另一条道路,去亭子里相谈。得知绾绾对幺国太子的欣赏只停留在皮相,萧贝松了口气,却不想,一口气还未松完……   幺国太子再次现身,出现在他们所处的凉亭前方的一条小径上,好巧不巧,树上掉下一只小雏鸟,幺国太子弯腰从地上捡起,边轻轻抚摸羽毛,边念念有词,最后攀上大树,小心翼翼送雏鸟回窝。   这样温暖的一幕,哪能不吸引绾绾这样的小姑娘?   绾绾一边赞叹幺国太子心地善良,一边想冲上前去帮忙。   “我阻拦她,事后,她不满地和我对打了起来。”萧贝道,“整个实情就是这样。”   萧贝从头到尾,只字未提“幺国太子的再度现身,是故意的。”但严诗诗已经听了出来。   换句话说,知晓绾绾和四皇子在凉亭里,幺国太子故意从凉亭前的小径上路过。至于那只坠落的雏鸟,是故意击落的,还是机缘巧合,有待查证。   “我知道了,四皇子,谢谢你如此关心绾绾。”严诗诗真心道谢。   “大嫂不必如此客气,我和绾绾是好哥们,”萧贝说得坦荡,“帮一把,理所应当!”说完,告辞离开。   路过绾绾身边时,绾绾还斜瞪了萧贝一眼。   萧贝略略一顿,对视一眼,大步离开。   看看萧贝离开的背影,再看看并不多看萧贝背影的绾绾,严诗诗心头五味成杂,她看得出来,萧贝心头并不将绾绾当做真正的哥们,或多或少,有单相思。   可感情这种事,勉强不来,绾绾对萧贝没有男女之情啊。甚至,萧贝前往军营,离开的这一年,绾绾还写过情书,胡乱填个地址,投去远方“撞天婚”。   很明显,绾绾心头对萧贝,真的没有男女之情。   严诗诗望着萧贝远去的背影,轻叹,可惜了,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儿。   萧贝走后,严诗诗想起萧贝说的话,幺国太子似乎在故意接近绾绾,目的尚不明确,也许只是单纯一眼相中了与众不同的绾绾,也许是另有目的,不管是哪个,都令严诗诗头疼。   “绾绾,等会接风宴上,你不许再乱跑,也不许一个劲盯着幺国太子瞅,他若有意无意靠近你,你要懂得避开。”严诗诗来到绾绾身边,交代道,语气颇为严肃。   绾绾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四皇子跟你瞎说了什么呀?”   “是不是瞎说,你自己用心去体会。”虽然萧贝没提,但严诗诗相信,萧贝一定跟绾绾说过“幺国太子不是什么好人,远离”一类的话,甚至还将“故意击落小雏鸟,作戏”的事,坦白告之。   严诗诗语气严肃,绾绾咬咬唇,应了。   ——   严诗诗姐妹俩在交谈时,慕容芙蓉离开御花园回到了临时宫苑,在纱幔重重的寝宫,下腰练舞。   五十余只花花蝴蝶,如同她从小养大似的,亲呢无比地绕着她衣裙翩翩起舞。   “公主,您真美,简直是个蝴蝶仙子呢。”绿衣看痴了,赞叹道,“公主真厉害,竟有招花引蝶的本领。”   紫衣捧着一瓶药水,笑了,哪里是她家公主有招花引蝶的本事,全是皇室秘.药的功劳。   在关押蝴蝶的竹篮里,滴上一两滴,再在公主衣裙上涂抹一些,“醉了”的蝴蝶自动就寻着香气,绕着公主翩翩飞舞啦。   慕容芙蓉听着恭维话,心头分外舒服。   夜宴即将拉开帷幕,而她,要在舞台上绽放自我,给萧凌跳一支舞。   整个跳舞的过程,慕容芙蓉全都构思好了。   “紫衣,这里多涂一些,还有这里。”慕容芙蓉停下舞步,命令婢女将蝴蝶关进竹篮,掩好。然后,她一把扯开裙子,露出来道。   紫衣一见,懵了,那里?   只见慕容芙蓉指着feng满的两团,纤细的腰肢,以及挺翘的臀。   大量在上头涂抹秘.药,会出现什么情景,紫衣光是幻想那个画面,就要臊死了。   “磨叽什么,快点。”慕容芙蓉催促下,紫衣再不敢耽搁,三两下尽数抹上。   亏得那些蝴蝶被关起来了,要不,还不得疯了似的涌过来,光往这三处去。   慕容芙蓉甜美一笑,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舞在高chao时,给萧凌来场永生难忘的视觉盛宴。更要命的是,这个秘.药还有催.情.药的效果,一旦近距离让萧凌多闻,过不了多久,萧凌便会身体有反应,需要女人。   而她慕容芙蓉的身体,打小浸泡着秘.药沐浴,浑身嫩滑无比,si处也非同寻常人,能让男人一碰就上瘾,一辈子离不得她。   原本,慕容芙蓉没打算付出自己的身子,只想借助蝴蝶,令萧凌眼前一亮,为“能招蜂引蝶”的她眼前一亮,然后再另寻手段一步步勾走萧凌的心,然后让萧凌对自己爱而不得,痛苦一生。   可今日见到严诗诗和萧凌不停秀恩爱……   他俩秀得太美,太浪漫。   说不清道不明的,他俩或牵手、或凝视、或低头轻笑的那种美好,一下子刺激了慕容芙蓉,越看,越深陷其中。   以至于,此时此刻,慕容芙蓉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要挤掉严诗诗,变成萧凌身边最离不开的那个。   一天都不愿多等。   那怎样才能最迅速地霸占萧凌?   毫无疑问,启动秘.药。   成了萧凌的女人,萧凌敢不给她名分?   就算严诗诗身份尊贵,不能贬妻为妾,听闻大龙王朝历史上有“双妻”,两个妻子平起平坐,不分大小。   换句话说,最烂的结局,不过是她和严诗诗同时作为正妻,分享同一个丈夫。   至于婚后,她的身子就是秘.药泡大的,如du药一般令人上瘾。过了今夜,萧凌就会上瘾,与别的女人再毫无滋味,唯有与她慕容芙蓉才能美妙无比,一次还未结束,就惦记着下次的到来。那时,她慕容芙蓉必能夜夜成为萧凌身.下的女人,严诗诗只能沦为弃妇。   思及未来的美好生活,慕容芙蓉笑容越发甜美起来。   “还有多久开宴?”慕容芙蓉迫不及待了。   紫衣忙出去询问时辰,回来禀道:“只剩下两刻钟了。”   慕容芙蓉听了,笑着穿起衣裳,准备赴宴。   ——   皇宫的某个小宫苑。   废太子萧贞满脸不耐烦地坐在后院石桌前,朝非要跟他秘密谈话的严萱萱,喝道:“何事,有屁快放。”   说罢,狠狠剜严萱萱一眼,仿佛在说,没有价值,看他怎么收拾她。   严萱萱腰杆子却越发挺直了。   她观察芙蓉小公主一个下午,收获可是不小呢。待表哥知道机遇来了,还不知得怎么酬谢她。   心里头美,严萱萱出口的话也甜,时隔三年,再次一副未出阁的妙龄姑娘似的,娇滴滴喊了声:“表哥……”   这一声喊得,废太子萧贞浑身起鸡皮疙瘩。   不过,严萱萱后头的话,却听得废太子萧贞浑身的鸡皮疙瘩渐渐抚平,双眼也逐渐亮起来。   “表哥,看女人啊,我最准。”严萱萱难得神采奕奕,一双眼睛晶亮有神,“经过今日的刺激,那个小公主八成要出手,就算今日不出手,过不了几日也要出手……”   出手做什么?   依着严萱萱对女人的了解,俘获男人么,最快的法子,除了利用身子勾引外,再没其它更好的方案了。   “咱们只需派人盯紧了,一旦察觉小公主要动手,咱们配合她,给她换个‘野男人’生米煮成熟饭,临近尾声时,咱们假装无意撞破。如此,小公主就有把柄在咱们手上了。”严萱萱笑着献计。   小公主看上的是萧凌,但思来想去,哪能真让小公主委身萧凌?   虽然委身萧凌,严诗诗会气得吐血,能正大光明看严诗诗的笑话,但她严萱萱和丈夫却捞不到丝毫实质性的好处!   反倒便宜萧凌,获得另一个强大妻族!   萧凌距离太子之位,更进一步!   这样的结果,严萱萱才不要呢!   思忖一个下午,严萱萱决定来一招狸猫换太子,在小公主即将“偷人”成功时,趁着小公主药性起作用,神志不清,换个身型差不多的野男人上去。   废太子一听,有戏!   幺国实力强劲,抓住小公主把柄威胁幺国太子,不怕幺国太子不给好处。指不定,有了幺国太子的支持,他萧贞还能重新登上储君之位。   复位,是萧贞这三年来最大的愿望!   这三年,他和母妃过得什么日子啊,简直不是人过的!   处处低人一等,人人都可以踩他们一脚!   “表妹,你真真是足智多谋!”废太子萧贞难得再次摸上严萱萱的手,一声“表妹”唤得严萱萱飘飘然,直接软倒在萧贞腿上坐好。   萧贞激动地亲了严萱萱一口,双眼发亮:“表妹,咱们这就行动。你去继续盯着小公主,我去跟母妃商量一下,安排人手。”   这几年下来,废太子萧贞手下的能人越来越少,就连暗卫什么的,也少得可怜,到了关键用人时,还得向母妃朱氏借。   严萱萱哪能不懂,忙笑着让表哥快去。表哥前脚出门,她后脚也跟着出门,去盯着小公主了。 第107章   夕阳西下,天空悬着红彤彤的晚霞,枝叶、花瓣染上浅浅霞光,御花园美景比白日更添一份柔美,似害羞的姑娘。夜宴在这样迷人的风景里,拉开帷幕。   招待邻国贵宾的重担交给了萧凌,但关键场合,宣武帝还是会露面。这不,即将开宴时,宣武帝一身明黄龙袍带上丽贵妃等出席。   “芙蓉给皇上请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众迎上前的人里,旁的贵妇和贵女都穿着厚实的宫装,芙蓉小公主一身薄纱胭脂红裙装,格外显眼。   细白小手轻提薄纱裙摆,芙蓉小公主袅袅婷婷来到宣武帝跟前,比枝头春花更抢眼三分,一声简简单单的“请安”,经由她的嗓音,如江南秀丽风景里的一声莺啼,清润动人。   宣武帝脚步微顿,眼前一亮。   “你便是幺国来的芙蓉小公主?”宣武帝此刻的笑容,明显比面对慕容井柏更盛,笑意太满,要溢出脸庞外了。   慕容井柏见怪不怪,他妹妹倾城容颜,到哪都能吸睛。至于会不会被宣武帝看上,纳入后宫,慕容井柏丝毫不忧心,他幺国国力强盛,任何老帝王都不敢打他妹妹主意。   慕容芙蓉同样深知,是以丝毫不避讳宣武帝。同时,抱着以后是她公爹的念头,初次见面,她卯足了劲哄好宣武帝,日后好进一步跟另一个儿媳妇严诗诗争宠。   “好一个芙蓉小公主,慕容井柏,还是你父皇有福气啊,得女如此!”   落座后,戏台上歌舞助兴,客座上慕容芙蓉越发妙语连珠,恭维话既让宣武帝耳朵舒坦,又不掉面子,惹得宣武帝连连夸赞,赏菜赏酒赏点心。   慕容芙蓉吃着赏赐的佳肴,余光时不时飘向斜对面的萧凌和严诗诗,瞥向严诗诗时,暗暗带着较劲。   仿佛在说,严诗诗,亏你还是宣武帝的外甥女呢,受宠程度不过如此,宣武帝都没空搭理你。你这个儿媳妇,也仅仅如此罢了。   亏得严诗诗没空去猜小公主的腹语,要不,非得翻个大白眼不可。   儿媳妇又不是媳妇,用得着解语花似的去贴公公?   又不是要乱Lun!   不过,尽管严诗诗没空去猜小公主的心思,但有意无意扫几眼小公主今夜的活跃状态,严诗诗还是心头一阵无语——   这一世的小公主,怎么瞅怎么比上一世更没品啊,好好的幺国公主,本该高高在上、端着架子受邻国众人恭维……可眼下的小公主,总给人一股蛊惑君主的“妓.子”之感,顶多是衣着更华丽高档些的“妓.子”!   这样的感觉,不仅严诗诗有,隔了好几桌的废太子萧贞也有。   余光里,小公主一颦一笑都与他后院里那些爬床的女子,三分神似。   废太子萧贞,不知不觉喉头一个滚动。   “表哥,你怎么了?”身旁坐着的严萱萱,察觉到丈夫的异样,推了推他胳膊。   废太子萧贞一惊,面上一个尴尬,耳根子微微泛红。   “表哥,你这是怎么了?”严萱萱视线下移,见丈夫双腿似乎隐隐不对劲,她仗着今日复宠,小手大胆地去撩男人袍摆。   “没事。”废太子萧贞慌忙捉住严萱萱的手,握紧,“几杯酒下肚,身体有些不适,我去外头散散就来。你继续盯紧小公主。”   说罢,废太子萧贞连忙起身离席。   严萱萱没多想,反而激动表哥终于又摸她手了,那火热的手掌心,她有多少年没感受过了啊。丈夫渐渐远去,花树后变成一个小黑点,严萱萱才收回痴恋的目光,低头,认认真真触摸方才被握过的手指,那里,还有表哥的余温。   严萱萱在席位上回味触摸的滋味时,废太子萧贞径直去了御花园的净房,他面庞越憋越红,净房门一关,他再也不用顾虑任何,动shou,尽情疏解起来。   脑海里,满满都是芙蓉小公主薄纱撩人的身姿,那薄纱是真的薄如蝉翼啊,大龙王朝正经的女人们都不敢那样穿,简直啥也遮挡不住,里头海棠红肚兜清清楚楚。   幻想小公主自己落掉薄纱,幻想小公主如方才那般在他耳边娇声软语,如他后院不安分的姬妾般,bai动水蛇腰tie上来……   净房外守门的太监,听着远处歌舞升平,听着枝头鸟雀啁啾,太监正想着散席后能分到不少三珍美味,陡然,净房里一道低沉的龙吼声传来,唬了小太监一跳。   净房里只有废太子萧贞,别是废太子在里头出事了吧?   思及此,小太监连忙悄悄儿进去,转过山水画屏风,惊见马桶边废太子萧贞立在那微微仰头,张嘴长长舒出一口气。   那模样,仿佛刚做完苦力。   小太监没经验,哪里懂废太子在做什么,刚要问“二皇子,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废太子萧贞察觉身后有人,回头就是一个警告的眼神,很是犀利。   小太监吓得双腿打颤,慌忙低头。   “不许说出去!”废太子萧贞提好裤子,整理好外袍,临走前低声警告道。   小太监连忙点头,待废太子走后,他却有些发懵,他能说出去什么呀?   是呀,小太监能说出去什么呀?他啥也不知道啊!   谁也猜测不到,方才废太子萧贞脑海里,已经将妖媚入骨的芙蓉小公主推倒在墙,狠狠办了一次。   只出现在他脑海,又不是现实中,谁能猜得到呢?   这一点,废太子萧贞走出净房后,突然悟到了,自嘲似的轻笑摇头。只怪幻想太真实,身子的感觉也太真实,他才自己当了真。   不过话说回来,小公主身上那股妖媚劲,真是让他难以把持,真真比他后院里最会伺候男人的姬妾还骚,还勾人。要不然,也不会席位上,他险些出了丑。   糟糕,一想到小公主的骚劲,他体内又不对劲了,火辣辣的。   就这样,废太子萧贞再次返回净房……   ——   废太子萧贞在净房折腾时,宴会上,酒过三巡,芙蓉小公主一副看腻了大龙王朝歌舞的样子,徐徐起身,朝宣武帝朗朗道:   “皇上,贵国的舞娘似乎只擅长柔舞,我来给皇上献上一支胡旋舞,与西北不一样的胡旋舞,如何?”   “哦?与西北不一样的胡旋舞?”宣武帝一下子被带起了兴头,丽贵妃也好奇什么叫做不一样的胡旋舞,忙催促宣武帝快让小公主跳。   幺国太子慕容井柏扫了眼妹妹,并未阻止。   严诗诗内心一笑,哟,大戏即将上场。   上一世的小公主也跳舞助兴了,不过,上一世严诗诗和萧凌关系冰冷,小公主刺激不够大,一支舞跳下来比较中规中矩,没什么大特色。   不像这一世,小公主准备了蝴蝶,大概真的要来一支旷世奇舞吧。   会是怎样一支旷世奇舞呢?   带着三分期待,严诗诗目光不经意地扫向小公主。   “看什么呢?”身边坐着的萧凌似有不满,掰回严诗诗侧过去的面庞,喂她一口紫晶葡萄。   “酸!”葡萄到了嘴里,严诗诗立马蹙眉,“哪来这么酸的葡萄啊?”   萧凌勾唇一笑,低头,附她耳边低笑:“特意命宫女寻来的。”宴会招待贵宾的葡萄,哪能不甜,发酸?不过是他命令宫女特意找来的酸葡萄。   严诗诗:……   “毛病啊你!”严诗诗一脚踩上萧凌脚背。   “谁叫某人心头泛酸,成了酸人,就只配吃酸葡萄。”萧凌观察娇妻一整夜了,发现严诗诗过多关注芙蓉小公主,时不时就要瞅上一眼。   严诗诗:……   她哪有?   “你的眼神出卖了你。怎么,害怕你夫君被妖娆的邻国公主勾去了魂?”萧凌轻轻呵气,如蛊似惑。   严诗诗:……   想否认,但还没否认出声,就听萧凌又道:   “傻瓜,就小公主那样的货色,哪里入得了你夫君的眼?”上一世都没看上,这一世,更加不屑。   “谁说我担心她了?”严诗诗咽下嘴里的酸葡萄,反驳道。   不过严诗诗还未反驳完,就被萧凌捏住小鼻子,超低声道:   “哦,你不担心她,你还换掉她备下的蝴蝶,想让她当众出丑?”   严诗诗大骇,这件事,萧凌怎么知道的?   一刻钟前,严诗诗确实命令暗卫,悄悄换掉了芙蓉小公主的蝴蝶。经过特别训练的蝴蝶,换成了花鸟市场上普普通通的蝴蝶。   “别紧张,只有夫君我一人知晓而已。”萧凌安抚过后,又道,“水蛇姑娘,以后有任何事,你不要再私自行动。你内心有什么担忧,尽管告诉我就是,我是你夫君。”   严诗诗听了,鼻子微微有些发酸。   “你要信任自己的夫君,全心全意信任我。”   萧凌声音不大,但穿透力极强,每一个字都落进严诗诗心田。   这些日子,严诗诗在做什么,萧凌其实心知肚明。   起初萧凌疑惑,为何幺国太子要来,严诗诗会夜夜辗转反侧睡不安稳,到后来,严诗诗在他耳边吹枕头风,力荐四皇子出城迎接,不让他去,萧凌心头忽然有了一个念头,诗诗难不成跟他一样,重生的?   亦或是做梦,梦到了前世,知晓小公主痴缠他的事?   但那只是猜测。   直到今日,严诗诗针对小公主,秘密换掉小公主精心准备的蝴蝶,萧凌解惑了,彻底肯定,严诗诗是知晓上一世的。   因为,这一世的小公主还未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才见面第一日,不应该这么快,就引得严诗诗出手反击。   唯一的可能,就是严诗诗也知晓上一世。 第108章   偷换蝴蝶被拆穿,严诗诗内心微微发窘,还未来得及消化,旋即被萧凌超低声要求“信任他,全心全意信任夫君。”   她不信任他吗?   严诗诗心头激起涟漪,仔细回忆最近自己所做的一切,落在萧凌眼底,怕是一桩桩一件件都刻着“不信任”三个字。   严诗诗暗暗咬唇。   可什么是“信任”呢?   难道,“信任”就是明知上一世情敌到来,明知情敌还如同上一世般看上了自己丈夫,明知情敌又要耍手段,不要脸地痴缠自己的丈夫,她这个当妻子的还要无动于衷?   依旧弹弹琴,绣绣花,万事不理?   对不要脸的小公主视而不见?   内心平静,无波无澜?   专等着丈夫自己去回避,等着丈夫自己去料理野花?   这样,就叫做真正的“信任”?   念头飞速在脑海里转动,最后,严诗诗脑子里清晰地给出了答案——   不!   那不叫信任,那叫对两人的爱情不负责!   婚姻是堡垒,门外出现敌人,她作为女主人自然要迎敌,明着暗着,都是应该的!   至于萧凌数落的“出现任何事,都不要私自行动。有担忧,尽管告诉他,因为,他是她夫君”,这样的话,听起来无限美好,可做起来,真心太难。   若她和萧凌两个人都是正常人,不是重生回来的,那一切都好说。可两人偏偏都是重生的,她又不愿萧凌知晓她也是重生的,毕竟上一世两人太过糟糕,这一世去面对好尴尬啊,只能背着他处理小公主了。   所以,从头到尾,她何错之有?   想明白了这些,严诗诗理直气壮,迎向萧凌双眸:“登徒子男人,我没有不信任你……”   岂料,话未完,竟被萧凌竖起食指封了嘴:“嘘!”   萧凌眼底透着股神秘:“以前不够信任,为夫原谅你了。从今日起,从这一刻起,为夫手把手教会你,什么叫做真正的信任!”   手把手教会她,什么叫做真正的信任?   萧凌要做什么?   严诗诗正疑云陡升,忽见萧凌嘴角诡异一笑,偏头瞅向芙蓉小公主。   严诗诗:……   这下彻底一头雾水了!   臭男人,你当着我的面,故意看向小公主做什么?   话说,那头即将跨进后台的慕容芙蓉,她余光一直留心观察萧凌,哪能错过萧凌投来的这一眼。   见之,慕容芙蓉拂过身侧薄纱裙摆,嘴角一翘,她就知道,今夜她光芒万丈,萧凌不可能视而不见。   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迷死你!   无限自信,慕容芙蓉高抬下巴,扭动水蛇腰斜斜一跨,穿过红幕进入后殿。   慕容芙蓉怎么都想不到,她前脚消失不见,萧凌后脚笑着低头在严诗诗耳边低语了什么。   严诗诗显然被惊到了,双眼睁大,仿佛在无声述说,那样,真的可以吗?   “你等着看戏就是。”萧凌笑着保证。   ——   后殿,慕容芙蓉再次拿出秘.药,浓浓地抹上。   先头已经抹过两次,一身香气在人群中穿梭,人人都闻过秘.药之味,淡淡的香气,甜而不腻,与果香类似。   等会儿,他们再闻到秘.药之香,也不会多想,更不会排斥多疑。   就连她的太子哥哥也不会多疑,因为,秘.药只传女不传男,历代都由皇后挑选下一任继承者,她的太子哥哥压根不知她身上有这等宝贝。   唯有慕容芙蓉知道,这款秘.药,涂抹前两次时,不会催生任何情.欲,唯有第三次时,既能催发她体内的渴望,又能勾得吸食多的男子欲.火焚身。   “紫衣,蝴蝶归你放。”   交代好这些,慕容芙蓉另外换上一件火红薄纱舞裙,露着肚脐眼,踏着鼓点登场了。   席位上,宣武帝、丽贵妃等人见之,只觉这样的着装与西北的胡旋舞相差不大,顶多薄纱更透些。   点评过后,人人等着小公主承诺过的“不一样的胡旋舞”,要看小公主能舞出怎样的旷世奇舞来。   却不想,好一会子过去了,小公主的胡旋舞很平平无奇啊。   “就这?”   “很普通啊。”   “顶多身段更柔软,双腿的弹性更迷人点。”   席位上的众人,各个心头暗想,小公主未免有些自视过高,自以为她自己舞艺惊人。   慕容芙蓉暗暗一笑,蠢货,前头不平平无奇,如何凸显稍后的“高.潮”?   都是蠢货,不懂欣赏。不过他们如何作想,慕容芙蓉丁点都不在意,尽情抖动双腿,尽情展示身材的迷人,等待着第一波高chao的到来。   突然,慕容芙蓉一脚踢飞脚下的鼓,来了个高速旋转。   “哇,那是什么?”   “快看,飞来的是什么呀?”   “我的天,全朝小公主飞去了……”   一时,震惊四座,惊异声迭起。   慕容芙蓉一边旋转,一边闭眼,她不用去看,都知道是她的蝴蝶儿缓缓飞来了。   哟,一只落在她胸上,哟,两只,三只,四只……   还落上她细腰,她翘.臀。   五十余只蝴蝶啊,白色的全绕着她胸飞,黄色的皆落她腰上,还有蓝色的尽数包裹她的臀。   如此奇景,先是全场一片噤声,死一般的沉寂,随后爆发一**惊叹。   “她是花仙子吗?”   “天呐,真正的招蜂引蝶,她怎么做到的?”   “太美了!”   赞叹声太多,慕容芙蓉早已预料到,别的男人什么模样,她闭着眼懒得去看。   但萧凌?   慕容芙蓉,此时此刻,满脑子都是冷峻面庞的萧凌,她很想知道,一心宠爱王妃的萧凌,有没有为她痴迷,被她彻底吸引过来?   慕容芙蓉放慢旋转的速度,迫不及待睁眼望去……   萧凌果然正看向她!   两人视线头一次对上!   男人目光火辣,激情燃烧!   慕容芙蓉笑了。   很快,慕容芙蓉想起什么,视线一偏,望向萧凌身边的严诗诗。   哟,严诗诗笑容还在,却浅浅淡淡,完全没有先前的开怀模样。   慕容芙蓉心头满意极了,这对夫妻是因她生了龃龉吧?   肯定是,她一身火辣装登台,肚脐和纤细小腿尽数露在外头,曲线迷人,风情万种,萧凌指不定在她不知道时已偷偷瞄了好多眼呢。蝴蝶一来,萧凌的目光更是说不出的火热……   女人都敏感,严诗诗哪能察觉不了。   你说说,严诗诗还能继续开怀?   慕容芙蓉轻笑一声,满意地重新闭眼,继续旋转,心中默念,等着吧,真正的高chao还没到呢!   “皇上,接下来,咱们来点有趣的,玩个游戏如何?”   一曲舞罢,慕容芙蓉站定在台子中央,朝宣武帝笑道。   “哦?什么游戏?”方才的蝴蝶很是精彩,宣武帝不由得很期待小公主的游戏,指不定也从未玩过,耳目一新。   “游戏不难,就是抛绣球,绣球撞到谁,谁便要吃下我亲手剥的葡萄。”   慕容芙蓉笑着从婢女手中接过一个大红绣球,手指搭上托盘里的葡萄,朗声笑道。   这样简单的游戏?   宣武帝心头颇为失望,但游戏简单,没什么难度,没必要拒绝。   准了!   慕容芙蓉笑容灿烂极了:“那就开始喽!”   说罢,慕容芙蓉从身上扯下一条五指宽的红布,覆上双眼,绕到后脑勺打个结,竟是要盲投!   这下,绣球扑到谁,都是有可能的,甚至在场伺候人的太监都有可能。如此玩法,一下子,场面再度热闹起来。   “小公主这边,这边!”   “小公主,给我,给我!”   双眼看不见的慕容芙蓉,高举绣球,微微一顿,似乎在甄别方位,努力朝正中央抛去……   正中央是谁呀?   宣武帝啊!   众人一下子明了,这是借着绣球,再拍一把龙屁呢。   严诗诗却忽然微微蹙眉,猜不透小公主最终要做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最后的目标绝不可能是一把年纪的宣武帝。   “笑话,目标当然不是一把年纪、能当她爹的宣武帝!”慕容芙蓉迎风立在台中央,内心嘲笑被她迷惑的人。   慕容芙蓉双眼看不见,但盲投,她可是行家,在幺国宫廷打小练习到大的,想投谁,百发百中!   绣球离手的那一刹那,慕容芙蓉暗中来个小动作,小手指偷偷一勾……   绣球火速飞去,“咚”的一声,撞上……   “啊!”   “中了他?”   观众席里爆发短暂的骚乱。   什么也看不见的慕容芙蓉,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声音,前期她瞄准的方向可是宣武帝啊,陡然“一个偏差,撞错了人”,他们怎么可能不惊讶?   惊讶就对了!   要的就是这份“意料之外”的反转!   这样,既能洗清她慕容芙蓉惦记有妇之夫的事实,又能成功前往萧凌身边,借着剥葡萄,喂葡萄的功夫,让萧凌将她身上的秘.药香气闻个够!   慕容芙蓉带着笑意,双眼蒙着红布,在婢女的引路下,在无数人的惊讶中,缓缓朝萧凌走去。   眼前红红一片,模糊一片,慕容芙蓉睁开双眼,眼前的男人也只能大概看个轮廓——翩翩男子,没落座,怀里抱着绣球,宽袖飘飘立在红地毯上,说不出的玉树临风,风雅卓越。   萧凌浑身上下再无曾经的冷峻威严,此时此刻,面朝她,只剩下要命的亲和力。   慕容芙蓉知道,也许这只是错觉,只是红布过滤后的假象,看不清男人面部表情带来的假象。但真真假假又有什么关系呢,在她一步步进攻下,男人迟早会退去冷峻,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没想到,咱俩如此有缘。”站定在萧凌面前,蒙着双眼的慕容芙蓉勾唇一笑,大大方方道。   男子没说话,定定看着眼前的小公主,似乎有些“痴”。   慕容芙蓉笑着低头,两根修长手指白莹莹的,轻轻从婢女托盘里挑选出一颗硕大的葡萄。在紫色葡萄的映衬下,她知道,她修长的手指有多么迷人,白雪晶莹,比无数妙龄少女的身子还惹人眼。   果然,余光里,男人盯着她小手瞧。   慕容芙蓉笑了,看来,今夜收获不小啊,这么快就勾得萧凌无法无视她的美了。等秘.药发作,萧凌还不得迷死了她。   为了让萧凌多多吸食她身上的秘.药,她本就缓慢的剥皮动作,越发缓慢三分,从中心往四周,葡萄皮一点一点撕下。一颗完毕,再来一颗,再来一颗,足足剥了三颗。   “请用。”慕容芙蓉小巧可爱的掌心里,托着三颗剥好的葡萄,大大方方举到男子跟前。   若是可以,她真想借着此刻的好气氛,直接喂到萧凌嘴里。   不过,理智尚存,众目睽睽之下,慕容芙蓉到底有所收敛,最后只平伸手掌过去,等着男人自取。   “谢谢。”男人声音低醇,仿佛还带着三分难以言说的激动,从她掌心里捡起葡萄往嘴里送。   才接触了她的手掌心,就激动上了?看来,秘.药果然好使。   忽然,余光里,一个女子再看不下去,起身离席,迅速消失,有些气冲冲的。   那女子,慕容芙蓉隐约认得出来,正是萧凌的正妃,严诗诗。呵,肚量真的很小啊,不过吃了三颗葡萄,就气得离了席,那过了今夜,严诗诗还不得气得吐血?   慕容芙蓉内心得意极了,为了让萧凌吸食足够多的秘.药,她又无限慢动作地屈膝行了一礼,才在婢女搀扶下踱步回后台换装。   “绿衣,你去盯紧陵王,看他何时去净房。”梳妆镜前,慕容芙蓉边脱下舞衣,边嘱咐婢女。   绿衣连忙应下,半刻钟回来,道陵王殿下朝净房去了。   慕容芙蓉闻之,笑了。原来,在秘药的作用下,会让男人呈现肚子不太舒服的假象,往净房钻。而她,只需赶紧前往净房周边,等待如厕出来的萧凌,往他身上一扑,便能干才烈火燃烧起来。   带着婢女,慕容芙蓉穿着另一件绣着火红凤凰的薄纱长裙,笑着出门了。   ——   月色下,树林里昏黄一片,慕容芙蓉命令婢女在林子外边守着,她刚靠近净房一带,就被一个高大男人从身后猛地一把搂住了,迫不及待亲吻她脖子。   男人太过热情,慕容芙蓉完全没机会瞅清他面庞。林子里灯笼被夜风吹灭好几盏,本就昏暗的林子,越发黑起来,此时此刻就是想看清男人的模样,也有些困难。   但,慕容芙蓉鼻子很灵,从身后男人身上闻到了自己种下的“秘.药”香气,所以,绝对是先前吃了她葡萄的萧凌,错不了。   “陵王殿下……”药效下,慕容芙蓉也渐渐失去自我,边回应男人的热情,边低声呢喃。   却不想,这一声轻唤,男人动作一顿。   “怎么了?”慕容芙蓉药效发作得快,他顿住,她不舒服,扭过头去问男人。   不过话音未落,身后男人忽然抱她去更黑的地带,将她往大树树干上di去,面朝树干,死死按在树干上。男人果然不愧是已婚人士,动作干脆利落,在慕容芙蓉以为如话本子里描写的那般,会先来一个缠绵悱恻的吻时,步骤来了个大跳跃,越过所有,直奔终点……   慕容芙蓉蓦地瞪大双眼,没出息地哭了。   “别哭,公主,很快就好。”男人哑声安慰她,可安慰来安慰去,永远都只停留在口头,半分都舍不得离开她。神仙滋味儿他品尝过不止百次、千次,可像小公主这般的,真真是头一次,怎么要都要不够,只想死在里头不出来。   比他先头的幻境,还美妙一百倍。   “真不愧是幺国公主。”男人抱紧了慕容芙蓉,闻着她发香,闻着她脖颈间的女儿香,动个不停,内心狂喊。   慕容芙蓉呢,哭归哭,内心却因为萧凌对她身子的痴迷而满足。她能感觉到,萧凌越来越疯,越来越欲罢不能,大树晃个不停,枝头树叶纷纷坠落,落在她发髻上、肩头,还有摇曳不已的秀发上……   ——   宴会上,载歌载舞,气氛浓浓。   严诗诗因为打翻一盏果子酒,裙摆濡湿,去了后殿换衣裳。待她再回到席位上时,慕容公主不见了,萧凌也还未回来。   “诗诗,妹夫干什么去了,去了这般久,都未回?”   绾绾本就是坐不住的性子,因着严诗诗和四皇子先前的警告,她也不敢再偷看幺国太子,独自一人看台上舞姬跳舞,无趣极了。好不容易等到严诗诗换装回来,立马凑过来找话题。   “他啊?许是临时有事,又不知哪里忙去了。”严诗诗拉着绾绾坐自己身边,小声笑道,“管他做什么,他不在,咱们姐妹还能坐一块聊天,岂不是更好。”   绾绾一听,笑了:“还真是!”有萧凌在,萧凌总是霸占诗诗,她就落单无人说话,怪闷的。再说了,萧凌去哪了,绾绾还真的不在意。   “诗诗,你说幺国小公主怪异不怪异,好端端的,非要蒙上双眼,给男子剥葡萄吃……”绾绾想起之前的那一幕,实在视觉冲击力太强,忍不住与严诗诗讨论。   严诗诗听了,再度回忆之前那一幕,捏酒杯的手一紧。   说真心话,这一世的小公主比上一世还大胆无耻,都众目睽睽下想给萧凌下套了!   说真心话,若是可以,严诗诗真想小公主永远从自己眼前消失,再不出现!   “谁知道小公主怎么想的,兴许幺国女子各个异常开放,给男子剥葡萄、喂葡萄一类的事,只是家常便饭,不足一提?”   严诗诗正跟绾绾说话时,忽然不远处一个宫女失声大喊:   “不得了啦,不得了啦,小公主出事了!” 第109章 末尾增添3000字,请重看   一个小宫女失魂落魄地跑来,满嘴叫喊“不得了啦,不得了啦,小公主出事了……”   刹那间,全场噤声。   宣武帝正和幺国太子慕容井柏畅聊,闻之,宣武帝眼前迅速闪过小女儿八公主,六岁的小可爱,正是分外调皮、上蹿下跳、一刻不闲的年纪,莫非小女儿摔伤了?   看小宫女惊慌失措,失魂落魄的样子,难道……小女儿不幸夭折了?   夭折二字,宣武帝一阵胸闷。   慕容井柏听到“小公主”三字,丝毫没联想到自己妹妹,惬意地望向踉踉跄跄跑来的小宫女,他摇着扇子坐在席位上,一副悠闲的姿态等着……看戏。   是的,你没看错,就是等着“看戏”!   依着慕容井柏多年的经验,有外宾在的重大场合,一般的芝麻绿豆小事绝不会闹到跟前来,能闹出来的,要么是重大事故,无力掩盖,要么是……幕后有人推动,故意展示外宾前。   今日,显然是后者,慕容井柏自然要好好看戏,看看上演的会是怎样一出戏码。   宣武帝身边的福公公,见有人惊扰圣驾,连忙快步上前问话小宫女:“小公主?可是八公主?到底出了何事?”   小宫女噗通跪倒在地,吓得语无伦次:“不,不是……那,那里……”小宫女指向斜后方的树林,“是,是幺国小公主身边的婢女……”   小宫女似乎惊吓过度,语无伦次,话都说不清楚。   慕容井柏听闻“幺国小公主”几个字,手中折扇一顿,面色一凝,出事的是他妹妹?   慕容井柏再没耐心听结巴小宫女吞吞吐吐,蹭地起身,朝宫女所指的树林狂奔而去。   宣武帝先是心头一松,出事的不是自己亲生女儿,随后一颗心又悬起来,幺国公主出事,事关两国邦交,绝不是小事,立马也快步前往树林,一查究竟。   丽贵妃连忙跟着起身,不少好事者也纷纷尾随。   “诗诗,咱们也去吧!”绾绾最爱凑热闹,扯着严诗诗胳膊,要去。   严诗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事关小公主,她还是很有兴趣的。   那头,慕容井柏进入林子没多久,便见昏暗月光下,两个幺国衣饰的婢女面朝下,昏死在路边。   “你们公主呢?”慕容井柏认出是妹妹的两个贴身婢女,单手扣住一人肩头,狠力一掐,婢女疼醒过来。   悠悠醒转的是绿衣,睁开眼看到双眼赤红的慕容井柏,绿衣吓得浑身颤抖:“公主,公主她……”   记忆里,公主丢下她们,追去与陵王殿下私会了。   可这个,绿衣哪敢开口直言?害怕得身子颤抖起来。   慕容井柏见绿衣害怕成这个样子,当即以为妹妹遭遇不测,越发担忧起妹妹来,呵斥:“快说,公主在哪?”   绿衣扛不住,哭道:“太子殿下,公主……在净房那边……”   得了消息,慕容井柏丢开绿衣,火速前往。   没一会,慕容井柏隐隐听到了妹妹的哭声,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的,“呜呜呜”,哭声可怜兮兮,是那种哭求过无数次,却始终得不到搭救的无助声。   好不可怜,从没听妹妹如此哭过,慕容井柏怒从心起!   谁敢如此虐打他妹妹,非要坏人剥皮抽筋不可!   不过,下一刻,慕容井柏蓦地止步,因为他隐约听到一句了不得的话:   “陵王殿下……亲我……”   妹妹跟萧凌在一起?   还“亲我”?   纵使慕容井柏从未碰过女子,完全不懂“呜呜呜”哭泣是怎么回事,但听到“亲我”二字,接吻的画面还是能幻想出来的。   一时间,慕容井柏整个人都不好了。   妹妹啊,妹妹,哥哥跟你详谈过,不要招惹萧凌,不要招惹那个有妇之夫,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尤其,一个转身,不远的身后乌泱泱跟着好些人!慕容井柏心头说不出的恼怒,铁青了脸,恨妹妹不争气!非要给他惹麻烦!   宣武帝宠幸过的妃子多不胜数,听闻“呜呜呜”的吟唱,心下已是了然那头是个什么场景,及时止步。   但那时,宣武帝满心以为有人胆大包天打昏了婢女,强bao了美艳的小公主,心头也是一阵暴怒!   两国的友好往来,兴许就此废了,甚至一个处理不好,引发战火!   直到一声比较清晰的“陵王殿下……亲我……”传来,听得明明白白,小公主是自愿的,显然还乐在其中,宣武帝蓦地松了口气。   但下一瞬,宣武帝又纳罕极了,萧凌跟严诗诗日子过得好好的,怎的又去招惹小公主?   难道萧凌和严诗诗才大婚几个月,便情变,恩爱不再?思及此,宣武帝忍不住朝严诗诗望去。   在场的贵妇人,全都看好戏似的,不约而同望向严诗诗,望向那个曾经被萧凌宠上云端的女子。   只见严诗诗听到那声气喘吁吁的“陵王殿下”后,整个人明显僵了,再迈不动一步。   美艳逼人的面庞,刹那间血色尽褪,惨白惨白,似枯萎的牡丹。   “可怜了,这才大婚多久啊,男人就眼皮子底下搞上别人了。”   “贬妻为妾是不可能,但双妻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一个个贵妇人交头接耳,纷纷同情严诗诗,自然,心头还少不了幸灾乐祸。   “诗诗!”唯有绾绾真心心疼严诗诗,生怕严诗诗打击下站都站不稳,连忙一把抱住严诗诗。   宣武帝对丽贵妃使一个眼色,丽贵妃见了,忙让绾绾搀扶严诗诗去她宫里休息,同时让嬷嬷们赶紧解散跟随的人群。   一众人等本要散了,却在这时再度传来“陵王殿下,我还要……”的妖媚声音,太刺激了。   “不,我不信,我不信萧凌会这般对我……”严诗诗一副喃喃自语的样子,突然挣脱绾绾,咬唇,扒开众人往前冲。   “诗诗!”绾绾连忙追上去,想抱住严诗诗,却再次被挣脱开来。   严诗诗赤红双眼,拼了命往前冲,谁都阻挡不住!   大有一副冲去捉.奸,大干一场的架势!   一众看热闹的,遇上这等热闹,哪有不愿看的?在场的又都是些皇亲国戚,可不是寻常的官夫人,进了宫就畏畏缩缩,他们一个个胆子壮着呢,纷纷跟在严诗诗后头往林子深处走。   慕容井柏想阻止,可严诗诗会听他的吗人家可是正头夫人,正在气头上,有抓.奸的权力!   ——   一株大树下,慕容芙蓉疯狂享受着男人的滋味,从最开始的不适,到后来的神仙滋味,大概她从小浸泡药水,身子与别的妙龄姑娘不同,能很快适应男人,享乐其中。   “吻我……”   慕容芙蓉这几年看过不少图画,深深知道男女之事不该只有那里tie合,感受过萧凌的一次次男人wei岸后,她渴望得到更多,譬如萧凌如图画里的男人那般,上上下下wen遍她。   男人很配合,她要吻,他就给。   可慕容芙蓉依旧不满足,因为萧凌永远只qin她后bo子、后背……等一切她看不到的“后”地方,她渴望两人视线相对,渴望在她的凝视下,看着萧凌一寸一寸亲过她前面肌肤。   “陵王殿下……这里……”慕容芙蓉指着自己身前。   身后男人似乎有些为难,在她的一次次要求下,男人最后妥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掰正她身子,mai头她身前雪feng。   于此同时,“唰”的一下,男人迅速摘下头顶的白玉冠,一头乌黑长发披散而下,将他面庞尽数遮挡住。慕容芙蓉低头,努力睁大双眼看他,可月色太暗,本就看不真切,再加上男人发丝遮掩,越发只能看个朦朦胧胧。   正在这时,远处似乎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还伴随着一声“诗诗”,男人明显动作一顿。   那声“诗诗”,慕容芙蓉也隐隐听到了。   哟,严诗诗那个女人这般快就得知消息,要来破坏她的好事了?   正享受快活的慕容芙蓉,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心生邪恶,非但不立马停止躲起来,反倒越发大声呢喃,声声媚骨:   “陵王殿下……这里……还有这里……” 第110章   “陵王殿下……”   “这里……”   “还有这里……”   慕容芙蓉沙哑带着点喘息,一声比一声诱人,月色下,寂静空旷的林子穿透力极强,那靡靡之音,足够刺激一切情敌。   严诗诗确实被刺激到了,还远在十棵树之外,被一块石头绊倒,摔趴在草地上,双腿发软,起都起不来。   慕容芙蓉一脸得意。   “诗诗!”冲在最前头的绾绾,吓得连忙调头回去严诗诗身边,跪地抱起严诗诗上半身,上上下下查看,“你摔到哪了?”   严诗诗一脸痛苦状,双唇微张,痛到说不出话。   急死绾绾了,又是检查严诗诗腰身,又是胳膊,又是腿的,来回翻看,上上下下检查,一个劲催问:“诗诗,你到底摔哪了?你别吓我……”   绾绾带了哭腔。   严诗诗依旧一言不发,目光麻木,透过绾绾肩头凝视大树下的双人。   与此同时,严诗诗死死拽住绾绾肩头,不让绾绾回头,不许绾绾去看小公主那边的香.艳画面。那画风太大胆,太刺激,她舍不得绾绾这样未出阁的姑娘被教坏。   绾绾一心关心严诗诗,什么都没看到,其余的诸位贵妇并未摔倒,一个个瞪大双眼,将不远处的双人画面尽收眼底,仅仅几个瞬息,臊得她们面如云霞,火烧火烧的。   只见小公主一头凌乱秀发摇曳在后腰,修长脖颈微微后仰,两只玉白胳膊紧紧箍住身前男人埋下的头。   这些不算什么,最关键的是,小公主侧过脸来,挑衅地凝视严诗诗。   啧啧啧,勾搭人家夫君,被当场捉.奸,还如此不知收敛,当众挑衅上原配王妃?   简直闻所未闻!   一众妇人震惊得险些掉落眼珠!   “真不愧是幺国公主啊,行事就是大胆另类!”   “可怜陵王妃了,以后要与这样恬不知耻的公主共侍一夫,哪里干得过?”   真正是恬不知耻啊,突然闯来这么多人,慕容芙蓉丝毫不怕走光,仅仅将身前男人抱得更紧些,挡住她自己,让男人光洁一片的后背冲着来者,慕容芙蓉便微微闭眼,继续享受男女之乐了。   而那个男人也是不要脸至极,原配夫人来了,身下动作只短暂停顿一瞬,真真是极其短暂的一瞬啊,甚至连头都没偏向严诗诗一下,便又继续埋头要起小公主来了。   跟中了魔似的!   仿佛离开小公主身体一会,便会死!   萧凌这样的反应,极大地满足了慕容芙蓉的虚荣心。瞧吧,她的身子就是比严诗诗的要更对萧凌胃口,才初次呢,就诱得萧凌对严诗诗一屑不顾,当着严诗诗的面,与她恩爱到底。   胜利来得这般快,慕容芙蓉忽然无比同情严诗诗,未来的一生还很漫长,严诗诗体内的眼泪不知够不够流啊……   慕容芙蓉再次微微睁眼,乜斜严诗诗。   乜斜那个没点用,被男人背叛只会激动跌倒,再站起不来的严诗诗。   却不想,正当慕容芙蓉乜斜严诗诗时,下一刻看到的画面,令她顿时震惊得双眼圆溜溜……   严诗诗正软倒在绾绾怀里,浑身刺激得发抖,勾住绾绾脖子,仿佛天地间只剩下绾绾还能带来一丝温暖,身前是小公主和男人刺目的画面,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子呼唤声:   “诗诗!”   中气十足,分外响亮!   严诗诗一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样子,愣住,没回头。   其余人等,纷纷回头观望,惊见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从身后小道上奔走而来,行走间,脚底带风,一身好气度,如同天宫威风凛凛的大将。   往上看,五官俊朗,面庞冷峻。   等等……   来者,怎么看上去那般眼熟啊?   “陵王殿下?”有人指着来者,突然惊呼,一脸的不敢置信。   “真的是陵王殿下呢。”越来越多的人惊呼。   慕容芙蓉身子陡然僵硬,死了似的瞪大双眼,不可能,不可能,她身上这个男人才是萧凌,远处那个不可能是,不可能是……   “诗诗,诗诗,你快回头看!”别人都是震惊和不愿承认,唯有绾绾满脸喜悦,激动地拍打严诗诗后背。   严诗诗这才回过神来似的,缓缓回头,果真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朝她大步走来,那面庞、那身型、那走路的姿势,不是萧凌,又是谁?   双眼蓦地湿润,男人身影越走近,越模糊。   严诗诗的泪珠儿,扑簌簌掉。   “诗诗,你这是怎么了?”问话间,萧凌已来到跟前,从绾绾怀里一把抱过严诗诗,见她状态不对,拍着她肩头,问道。   “萧凌……”严诗诗激动万分,一头钻进萧凌怀里,双手死死拽紧男人后背上的袍子。   那双白嫩的小手,激动得在发抖。   “幸好不是你,幸好不是你!”严诗诗情绪激动,大声喊。   “什么幸好不是我?”萧凌假装不懂。   围观的人却全都听懂了,有嘴快的解释上了:“陵王殿下,那头有人冒充你,正和幺国小公主……”   话说到这里,围观的人纷纷想起一个问题,真的陵王殿下在这里,那,那正和幺国小公主交.合的假陵王殿下又是谁?   这个问题,最想知晓答案的,是慕容芙蓉本人吧!   严诗诗已经确定远处那个是真萧凌,那慕容芙蓉攀附着的这个男人铁定是假的,无疑了!   “你是谁?”   “你是谁?”   慕容芙蓉惊得瞳孔变大,身子僵硬无比,先头体内有多大欢愉,眼下就有多大惊恐,大力去掰男人脑袋,要从她xiong口剥离,好看清楚这个夺了她清白的冒牌货到底是谁!   却不想,“秘.药”药效正发挥到最佳状态,男人浑身兴奋,兴奋到脑子完全顾不上世俗,也顾不上是不是被围观,只想将抱住的小公主要个彻底,是以,浑然顾不上回话,也顾不上小公主有没有抗拒,反倒越发弄得面对面坐他tui上的小公主上下起伏。   “救命……”男人不是萧凌,慕容芙蓉再享受不起来,拼命抗拒,呼救。   却被男人一把吻住,呼救声都喊不出来了。   事实上,慕容芙蓉也没喊了,因为男人从她身前猛地蹿高,吻住她唇的一瞬间,她看清了男人面庞正面,那是一张三分神似萧凌的面孔!   之前,在哪里见过。   好像是……   “不,不!”想起那个男人的落魄身份,慕容芙蓉内心一片绝望,“不要是他,不要!随便换个别的皇子,都行啊!”   慕容芙蓉正内心呼吼时,一阵狂风袭来,禁锢她身子的男人突然飞出去,像巨大石块被人踹飞那样,惨叫一声撞到另一棵树干,再反弹坠地。   最后,男人撞破额头,鲜血直流,趴在地上呼痛个不停。   慕容芙蓉则落入一个温暖怀抱,还有宽大披风裹身。   原来,是幺国太子慕容井柏猛冲过来,一脚踹飞了男人。男女紧紧贴合在一块,按道理要被踹飞,两人一起飞,但慕容井柏及时拽住妹妹身子,扯进自己怀里护着,这才没进一步出丑。   紧接着,有宫廷侍卫一拥而上,将裤子没穿的肇事男子扣住。   “是谁?”宣武帝在重重侍卫的保护下,指着肇事男子,怒道。   慕容芙蓉战战兢兢,害怕那个答案的到来。   可该来的,还是来了,只见侍卫弯腰将肇事男子翻个身,辨认一番,道:   “皇上,是……是二皇子。”   二皇子,居然真的是二皇子,那个废太子!   她的身子居然给了一个废太子,还被诸多人围观!   答案得到证实,慕容芙蓉刺激过度,当即昏死在慕容井柏怀里。   ——   人群外,萧凌悄悄抱走惊吓过度、泪盈于眶的严诗诗,一路往林子外走,萧凌一路柔声安慰:   “诗诗,别怕,我不是好好的吗,永远都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严诗诗被萧凌打横抱起,窝在他胸口,泪珠还在不停地掉,满脸都写着“后怕”二字。   声音更是后怕得不行,无限哽咽:“凌哥哥,你知道吗,如果出事的是你,我真心不想活了。”   这一世的慕容芙蓉,真的比上一世疯多了!   “傻瓜,就算出事的真是我,你也要活下去,只有你活着,才能一刀捅死肇事的我呀。”萧凌突然笑道。   严诗诗:……   臭男人,你还能不能正经点了?   你这样说话,叫我如何接?   萧凌瞅瞅身后被他们甩得老远的众人,再瞅瞅被他找借口支去找茶水的绾绾背影……   萧凌大胆捏一把严诗诗腰上肉肉,凑近她耳朵,低声笑道:   “水蛇姑娘,你瞧,他们都被咱们甩开了,不需要再演戏给他们看了。”   “收起你的眼泪,别演了,你再演下去,为夫都要词穷,没台词安慰你了。”   严诗诗:……   “为夫今日才知道,你演技出神入化啊,身子说抖就抖,双腿说软就软,眼泪说来就来。不过,有一处你没演好,你不该死死拽住绾绾,不让她回头去看,容易让人看出倪端。”   严诗诗:……   演个戏,还附带点评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严诗诗:你懂什么,那是我的绾绾,不能污了她的眼!   萧凌:迟早得污,早有经验,早好   严诗诗:……   臭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了! 第111章   红纱帐里,昏厥不醒的慕容芙蓉噩梦连连,梦里,起初与她拥抱接吻的明明是萧凌,可不知发生了什么,衣裳褪尽鱼水之欢时,她再一睁眼,身上男人竟换成了废太子。   “不!”   “不是你,不是你,你滚开!”   “陵王殿下……陵王殿下……”   慕容芙蓉手脚乱踢,口中狂呼。   “妹妹,你醒醒,你醒醒!”床沿边,慕容井柏强忍怒气,一把推醒还惦念萧凌的妹妹。   这一推,带着怒气,力大无穷,慕容芙蓉立马醒了。   对上太子哥哥饱含怒火的双眼,大抵是平日太过受宠,没被刁难过,慕容芙蓉非但不害怕,还哭着扑进太子哥哥怀里,放声大哭道:   “太子哥哥,你要为我做主啊,我的萧凌被调包了,被调包了!”   “我要换回来,换回来!”   慕容芙蓉哭得眼泪鼻涕全蹭慕容井柏身上。   “换回来?”慕容井柏简直要被气笑了,一把推开死黏在自己胸膛的妹妹,带上三分讥诮,“你以为男人是菜吗?吃错了,吐出来,再换一道?”   女人清白给错了人,还能再换个男人,再给一次?   慕容芙蓉被讥讽得一愣,这个道理她自然明白,但她就是不服:“太子哥哥,我不管,我不管,我的绣球明明抛给了萧凌,中了秘药的也是萧凌,最初在那个男人身上我闻到了秘药,可不知为何,陡然变成了别人……”   慕容芙蓉大喊大叫,她实在不明白萧凌是何时被调包的,情绪激动,一股脑儿将今夜的委屈吼出来。   却不想,刚开了个头,就被慕容井柏冷冷打断:“绣球?你绣球何时抛给了萧凌?当时接了你绣球的,就是那个废太子!”   慕容芙蓉彻底愣住!   怎么可能呢?   当时她虽然蒙着红布,但身型和轮廓看得真真的,明明接住绣球的就是萧凌啊!   慕容井柏恨铁不成钢道:“你要抛绣球时,陵王刚好有事起身离开,恰好那时,废太子进来了!”   慕容芙蓉浑身僵住,难怪绣球一抛,全场惊异声乍起,竟是因为她砸中了废太子!   可笑,她还一度以为,众人只是惊讶目标由宣武帝变成萧凌了。   猛然醒悟,慕容芙蓉笑容瘆人。   慕容井柏看着妹妹这个样子,却是恨不得抽她一巴掌!当时,正因为萧凌避嫌离开,妹妹砸中的是废太子,知道妹妹绝对看不上废太子,慕容井柏才对妹妹放松了警惕。   哪成想,一不留神,妹妹竟误将废太子当做萧凌,还下大力气勾引!   真是贱啊!   脑海里浮现方才林子里妹妹箍住男人放纵的一幕幕,慕容井柏怒火滔天,但“贱”这个字,还是没舍得骂出口,转溜几个来回,吞下肚子去了。   他没舍得骂出口,慕容芙蓉却突然嚎了出来:“太子哥哥,如今这样了,我该怎么办?我不要嫁给废太子,我不要嫁……”   慕容芙蓉哭得可怜兮兮,一个被废的太子,纵使还是皇子,这一生也是没任何盼头的。   她曾经拒绝过成百上千的青年才俊,最后却要嫁给一个毫无前途可言的废物,传回幺国,都会被众人笑死的!   慕容井柏捏紧了拳头,望向窗外:“自然不嫁!”   他的妹妹,哪怕身子不清白了,也不可能下嫁一个废物!   足智多谋的慕容井柏,心中谋划一圈,突然沉声道:“妹妹,你看得上四皇子吗?”   慕容芙蓉一愣,四皇子?   脑海里浮现一个背影,那是曾经给过她短暂心动的背影,只是可惜,四皇子面庞不够白皙,有些偏黑。   “好端端的,哥哥提四皇子做什么?”慕容芙蓉停止哭泣,哽咽问。   “自然是为你挑选驸马,你给哥哥一个准话,若你看得上四皇子,哥哥这就去替你谋划!”慕容井柏道。   慕容芙蓉眼前一亮,经过今夜,她还能摆脱废太子,另嫁四皇子?   她如同溺水之人,见到生的希望,再不嫌弃四皇子古铜的肤色,连忙拽住哥哥手臂,点头:“哥哥,嫁给四皇子,我愿意。只是……”   只是她如今臭名昭著,身子也不再清白,四皇子……愿意要她吗?   “只要你乐意嫁,一切自有哥哥帮你搞定。”慕容井柏握住妹妹肩头,给她承诺,“你,等着就是!”   说罢,慕容井柏转身出了寝殿,大步离去。   萧凌,他没办法强迫萧凌娶,但区区一个宫女所生的四皇子,他慕容井柏还是能拿捏得住的。   听了这话,慕容芙蓉一张哭哭啼啼的脸,又笑成了芙蓉面。   ——   承德宫西配殿。   静妃朱氏、废太子萧贞以及严萱萱,三人齐齐跪在地上,等待宣武帝的传召,也在静静等待宣武帝的滔天怒火。   今夜策划了这等风月事,绝不可能风平浪静,就过去。   等等,今夜的风月事,是他们三人策划的?   呃,不明就里的三个人,确实是这样以为的。   所以,知道与小公主在树林里恩爱缠绵的男人,是自己夫君时,严萱萱险些哭死过去。   严萱萱捶胸顿足,狠狠扇自己耳光,恨自己瞎出什么鬼点子,好处没捞着,反倒将夫君送上了小公主的床!   自然,严萱萱更恨萧贞,后院那么多娇滴滴的美人了,还贪心不足,还急哄哄地上了小公主!   原本上就上了吧,后院那么多美人,也不愁再来一个添张床,可要命的是,这个绝色美人是幺国公主啊!公主能给人当妾吗?显然不能啊!   换言之,公主一来,她严萱萱就要被贬妻为妾了!   婚后日子本就艰难,如今,竟连一个妻位都要保不住,要变成妾了!   你说严萱萱是不是要哭死?   “啊……”跪在地上,严萱萱泪流满面,捶胸直哭。   “够了!”静妃朱氏,真真烦透了严萱萱,明明大好事一桩,她皇儿好不容易走大运,一击即中,缠上了幺国公主这条大鱼,噼里叭啦点鞭炮庆祝还差不多,严萱萱居然凄凄惨惨地哭?   这样拎不清的严萱萱,哪里配做她皇儿的正妻?   早就该让位下堂了!   静妃朱氏狠狠瞪一眼痛哭流涕的严萱萱,扯下帕子堵住严萱萱啼哭不止的臭嘴,然后颇具赞赏地看向皇儿萧贞,甚至,凑到萧贞耳旁小声道:“儿子,今夜魄力十足,干得好!”   风月事,那样大庭广众被众人围观,算不上雅。但是,也正因为大庭广众下与小公主发生了关系,小公主这个儿媳妇可就再也跑不掉了。   一个未出阁的公主,白花花的清白身子给了她儿子,除了嫁她儿子,还能嫁谁?   说私心话,就小公主那风骚浪荡样,若不是她儿子如今落魄了,搁在几年前,小公主再倾国倾城,她儿子都要拒之门外的。   换言之,也是小公主走运,撞上她儿子低谷期,恰好小公主能派上用场,才有资格入门当正妃!   静妃朱氏,一面眼巴巴盼着小公主赶紧嫁过来,好旺夫,一面又诋毁瞧不上小公主的风流浪荡。   废太子萧贞就不同了,对小公主没有丝毫嫌弃,一百二十万个满意,既有家世又有绝美容颜,更要命的是,男女之事上头还那般与众不同,一闯进她热乎乎的那儿,就直想死在里头,再不出来的好。   那美妙滋味,萧贞尝过无数女人,唯有小公主能给。   哪怕后来被慕容井柏一脚踹飞,哪怕萧贞额头受伤,鲜血流满一脸,太医都说差点脑震荡,一命呜呼,萧贞也丝毫不怪罪小公主。   所谓,芙蓉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最高境界,不过如此了。   何况,小公主一旦嫁给他,带来的好处,还远远不止床榻上的巨大欢愉,指不定他能东山再起,在幺国的大力支持下,重返储君之位,最终坐上那把龙椅!   带着美好的梦想,废太子萧贞,人跪在凉凉的地上,心里头却暖烘烘一片,恨不得父皇立马招他去训话,狠狠骂一顿,然后下旨赐婚……   三个人同时跪在地上,各怀心事,哭的哭,笑的笑。   宣武帝站在窗外,食指沾水捅破窗户纸,看到里头神色各异的三人,尤其看到废太子萧贞眼角眉梢掩饰不住的喜意,宣武帝双唇紧抿,内心止不住的悲凉。   萧贞这个皇儿,是真没本事啊,上了一个女人,就乐呵成这样?   萧贞身为男子,是自身多没本事,才沦落到要靠一个女人来翻身?   这便罢了,萧贞还沾沾自喜,完全看不出来他是被人算计了,才会与小公主在林子里公然上演那样一出丑事。   宣武帝内心一叹,亏得三年前废了他的太子之位,这样的儿子,当真君临天下,简直就是任人摆布的亡国之君!   失望地摇头,宣武帝默默站立窗边,若有所思时,福公公突然躬身进来报:“皇上,幺国太子觐见。”   宣武帝点点头:“宣。”   说罢,又瞅了一眼西配殿内室跪着的三人,宣武帝想了想,也不再挪去东配殿,直接在这西配殿的明间接见了慕容井柏。   “皇上,今夜在贵国的宫廷里出了这等事,于情于理,都得给我妹妹一个交代。”慕容井柏行礼过后,满脸怒意,开门见山道,“皇上知道的,我妹妹可是父皇最最宠爱的小公主,来大龙王朝前,冰清玉洁的一个黄花大姑娘,才到贵国没多久,就被人蓄意毁了清白!”   如此一番话,可是将慕容芙蓉的过错摘得一干二净,尽数推到废太子身上了。   宣武帝不爱听了,就算萧贞有错,小公主也不是什么无辜的,正要驳斥,却听慕容井柏又说话了:   “这件事若传回幺国,被我父皇知晓了,依着我父皇对妹妹的疼爱,怕是两国边境数十年内,再难以安宁。先头,为了两国和平共处,我所做下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这便是威胁上了。   前些年,大龙王朝和幺国作为邻国,一直摩擦不断,边境常年小范围内开战,民不聊生。还是慕容井柏接手朝政,大力推行和平共处,才换来两国近几年的和平局面。   正因为此,慕容井柏才有底气谈判。   宣武帝道:“出现这样糟糕的事,自然是要给一个交代的,既然小公主与朕的皇儿有缘,不若联姻,缔结两国之好。咱们大龙王朝破例,给出比太子妃还高的聘礼,风风光光。”   宣武帝已经想好了,日后提高废太子待遇,变成闲散王爷,让小公主嫁过来后地位依旧崇高。   慕容井柏笑着接话:“皇上愿意让自己皇儿负责,如此,甚好。那还请皇上做主,将我妹妹许配给四皇子,佳人配才子,传出去,又是一段佳话……”   宣武帝听了,一愣,四皇子?   这件事,关四皇子什么事,与小公主搅合在一起的是二皇子萧贞啊。   怀疑慕容井柏弄错了皇子序号,宣武帝笑着提醒道:“幺国太子,小公主今夜的有缘人是二皇子萧贞,并非四皇子……”   却不想,慕容井柏笑得更灿烂:“皇上,妹妹眼光独特,今夜树林里那个英勇的二皇子,她有些欣赏不来。她说,更喜欢出城迎接她的四皇子,还在城外,一眼就相中了肤色略微偏黑的四皇子,壮硕有力。”   壮硕有力?   内室,听到这话的废太子萧贞,蓦地低头看向自己裤.裆,小公主是对他今夜的表现不满意,嫌弃他不够壮硕?   要换成更壮硕的老四?   一阵强烈的羞辱直钻心底,废太子萧贞哪哪都不得劲,难受得紧。   宣武帝可没废太子那般浅薄,立马听出话外之音,小公主失了清白,却实打实看不上废太子,既然注定要联姻,那就从大龙王朝一众皇子里挑选一个看得上眼的,嫁了。   “皇上,无论嫁给哪个皇子,我妹妹都是您的儿媳妇,不是吗,并未有任何差别。”慕容井柏还承诺道,“我妹妹宽容大度,不善妒,婚后,四皇子可以按照大龙王朝规矩,自行挑选两名侧妃和数名美姬。”   宣武帝内心纠结,对比各种利弊,最后点头道:“好,老四,就老四!”   慕容井柏笑了。   内室里的废太子萧贞,直接昏厥倒地,昏死过去前,还死死摸着自己裤.裆,他恨那里不够争气,没征服小公主。   静妃朱氏一脸灰色,她难以想象,小公主都跟他的儿子那样过了,最后居然还不肯嫁他儿子,另寻一个替罪羊,接盘   她儿子有这般不堪吗!   静妃朱氏气得一口老血喷出来,单手扶地,喷血不止,污血溅在废太子身上。   唯一还能笑得出来的,唯有严萱萱,但她夫君被嫌弃成这样,笑过后,内心更加凄凉。这一生,似乎毫无盼头了。 第112章   解决了芙蓉小公主,严诗诗眉角眼梢凝聚笑意,小猫似的慵懒趴在萧凌怀里,浑身上下说不出的惬意。   上一世,小公主嫁给了太子萧贞,这一世又要嫁给废太子,也算是两世有缘。   这样真真挺好的,免得再祸害别人。   思及此,严诗诗埋在萧凌怀里,偷偷儿笑了。   “水蛇姑娘,你笑什么?”萧凌一直凝视小娇妻呢,双眼如鹰隼锐利,能在淡淡的月光和朦胧的灯笼光照里,捕捉她唇角一闪而过的笑意。   几乎她才笑起,他便问了。   “不告诉你。”严诗诗只将脸蛋埋得更深,撒娇似的,面颊轻轻蹭他大腿。   这样的轻蹭,萧凌登时浑身紧绷,一阵形容不出来的痒意直达心底,抚摸她秀发的手指,蓦地一顿。   下一顺,萧凌手指又活过来了,重新勾起她清清凉凉的秀发,绕上指尖,坏笑道:“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用得着使上一计调虎离山?”   什么调虎离山?   严诗诗微微一愣,刚要仰头看向男人,突然察觉面庞不远处有笋尖冒出,唰地一下回过味来,耳尖飞起一抹红。   “登徒子男人!”   明明是臭男人心思不纯,居然反过来怪她调虎离山,用那事来回避他的提问?   严诗诗瞪向萧凌。   萧凌迎上严诗诗视线,低头调戏:“你喜欢就直说,用不着嘴上说着‘臭不要脸’,眼神又巴巴地扫过它,看它……起来没。”   严诗诗:……   臭男人,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婚后是越来越纯熟了!   不过……   她喜欢!   夫妻嘛,就该这样互相调戏,日子才越过越有趣,激情十足!   萧凌见到严诗诗双眸里亮起星星,他笑了,真不愧是他的水蛇姑娘,骨子里就与旁的姑娘不同,喜欢旁人承受不来的调戏和刺激。   笑着,笑着,萧凌突然环顾四周,夜深人静没有人影,悄悄对严诗诗道:“选日不如撞日,咱俩也幕天席地,坐我腿上,月色下浪漫一把,好不好?”嘴里问着好不好,掌心已经沿着莲红裙摆不安分溜到里头。   大约是萧凌今夜主动配合,解决掉了小公主,严诗诗心头欢喜,配合极了,闭上双眸,任男人胡作非为,丝毫不拒绝。   萧凌见了,修长指头越发胆肥,如一尾小鱼在莲红裙下游来游去。   要知道,平日里的严诗诗虽然豪放,但所有的豪放只局限于寝殿里,一旦出了房门,几乎都是拒绝。像眼下这样,凉亭寻求刺激,真真是头一回。   凉亭,这等没有太多遮挡物的地带,讲究速战速决,萧凌没客气,伴随着四周拂柳依依,严诗诗莲红色的裙摆很快如夏日雨中的一株红莲,起伏摇曳,暴雨下的那种。   严诗诗说不清楚自己是舒服,还是不舒服。因着人在凉亭,速战速决,要求所有力道短时间内爆发完毕,萧凌给予的可就比寻常烈多了,对严诗诗而言,是一种从未体验过难以描绘清楚的滋味。   可她坐在长椅那儿,面朝萧凌跪坐,木质的长椅硬邦邦的,膝盖和小腿时不时磕碰长椅上,真的有些难受。   严诗诗没出声提醒,慢慢闭上双眸在月光下。   突然,不远处响起飞快的脚步声,在寂静林子里分外清晰。   严诗诗闻之一惊,慌忙连拍萧凌后背,岂料,男人只去掉五分力道,并未嘎然而止,严诗诗咬唇道:“有人来了。”   “不怕。”萧凌继续。   严诗诗:……   她可不想如同废太子和小公主一般,被人看光。   严诗诗掐着萧凌耳朵,低喊:“萧凌!”   “我身材魁梧高大,你躲我怀里,有一圈长长椅背遮挡,什么都看不到,怕什么?”萧凌低声一笑,双臂揽住她,如同普通拥抱那般,抱紧了,“咱俩又不是头一回秀恩爱,太监、宫女都见怪不怪了。”   严诗诗:……   以前是单单纯纯的拥抱,和今日,能一样吗?   没时间反驳,很快,严诗诗见一个小太监越跑越近,身子分开来不及了,只得依言从了,压低肩膀缩进男人怀里。   好在,小太监距离二十余步,跑上通往凉亭这条石子小径时,萧凌终于完事,停了底下动作,严诗诗舒了口气。   突然又想起什么,严诗诗偷偷低头看裙摆,长长的莲红裙摆扑散在长椅,微微有些乱。微乱不要紧,羞的是,一截玉白小腿露在外头,忙要往裙底缩。萧凌动作更快,拉扯一下裙摆,帮她遮掩住。   严诗诗彻底松了口气。   “何事?”萧凌背靠凉亭长廊而坐,背对小太监,声音一惯的清冷。   小太监这几个月见多了陵王和陵王妃的秀恩爱,只以为陵王殿下又如前些日子一般,抱陵王妃坐腿上罢了,不足为奇,面上一丝一毫的惊讶都没有,只站定在距离凉亭十来步的地方,低头,气喘吁吁道:   “陵王殿下,皇上……将幺国公主赐婚给……四皇子了。”   严诗诗一惊,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你刚才说什么,赐婚给谁了?”   “四皇子。”小太监声音大了些。   严诗诗满头雾水,不久前,与小公主林子深处交颈缠绵的男人,她看得清清楚楚,明明是废太子萧贞啊!   要赐婚,也是赐婚给废太子啊!   怎会指婚四皇子?   “凌哥哥,父皇是不是认错了人?”月色太黑,林子太暗,这是严诗诗唯一能想到的答案。   萧凌摆摆手,命小太监退下,待人走了,萧凌才从怀里掏出帕子,一边给严诗诗下头收拾黏黏糊糊的液体,一边鄙视道:   “父皇怎么可能认错自己儿子,八成是幺国太子兄妹作妖,看不上一无所有的废太子,想让前景不错的四弟背黑锅,娶了幺国小公主。”   “怎么可以这样?”严诗诗气愤极了!   四皇子那么好的男人,凭什么给废太子背黑锅,凭什么迎娶芙蓉小公主那么一个不要脸的女子!   先头,严诗诗确实动过拉郎配的心思,想将小公主和四皇子凑成对,可那会子,她满心以为小公主还是上一世的娇俏小公主,活泼大胆,顶多女追男,比一般姑娘更缠着心爱的男人些。   哪里料到,这一世的小公主行事如此偏颇,简直堪称不要脸到极致!   绝对是配不上四皇子分毫的!   “凌哥哥,你能帮帮四弟吗?”严诗诗拉住萧凌替她擦拭的手,不安道。   却不想,萧凌手下动作不停,边擦拭边神秘笑道:“怕什么,赐婚对四弟来说,兴许是好事。”   严诗诗愣了,都要被逼迎娶芙蓉小公主了,还是好事?   萧凌笑得神秘,点点头。 第113章   严诗诗盯着萧凌神秘的笑脸,眨巴一下眼睛,再眨巴一下,硬是没想透,赐婚四皇子怎能是好事呢?   绿帽从天降,这样的祸事,还能称之为好?   “说你聪明吧,眼下又笨得要死。”萧凌一脸嫌弃样,轻弹严诗诗鼻尖,“别光想着老四,好好儿想想你的绾绾。”   绾绾?   提到绾绾,严诗诗先是一愣,随后明了道:“你是说,被芙蓉小公主一刺激,绾绾能骤然醒悟,原来她心中一直喜欢四皇子?”   这,可能吗?   绾绾心中,一直只将四皇子当兄弟啊,当年被窝里姐妹俩的知心话,严诗诗还记得一清二楚呢——   “诗诗,我和四皇子真心不可能啦,就是哥们,亲哥们!   你想想,你能忍受和自己亲兄弟衣裳除尽,躺一个被窝,躺一辈子吗?   那叫乱Lun!”   说实话,四皇子对绾绾是真心好,可爱情这东西,缺点感觉,就成不了爱情,绾绾心头少了那份感觉,真的能刺激出来吗?   严诗诗颇为怀疑。   “能不能成,总得试上一试。”   萧凌嘴上这般说,心头却浮现上一世四皇子暗恋绾绾一生,称兄道弟一生,为了绾绾终身未娶,三十三岁,战死沙场时还死死拽着胸口里珍藏的绾绾画像。   那幅带血的画像,作为遗物,转交给了一生未嫁的绾绾。   绾绾捧着画哭成了泪人,没几日,带着画像失踪了,再次见到她,竟是皇陵地宫的棺椁里。   生不同衾死同穴,绾绾趴在四皇子胸膛,追随四皇子去了。   上一世,绾绾何时爱上的四皇子,萧凌不知道,有两种可能。第一,也许绾绾早就知晓自己心意,可错过了最佳时机,表白说不出口;第二,也许绾绾一直没明白自己心底是爱的,直到四皇子死讯传来,天塌了,才知晓自己竟是爱的。   无论哪一种,都是爱情悲剧。   活着时,没好好相爱。   重来一世,萧凌想给四弟幸福,不愿再看两个有情男女又傻乎乎错过一世!   而眼下,芙蓉小公主要嫁四皇子,便是一个绝妙的刺激点,兴许直接刺激得绾绾开了窍!   “诗诗,你等会见着绾绾,这般说……”萧凌摸着严诗诗耳垂,低低在她耳畔指点几句。   严诗诗听了,心头一亮,决定按照萧凌的法子去试试。   ——   没曾想,严诗诗还没落实,远处传来了绾绾焦急的呼唤:“诗诗,诗诗,你在哪里啊?”   听那微微沙哑的嗓音,似乎寻觅有一阵了。   严诗诗忙立起上身,招手回应:“绾绾,这里……”   话未说完,却被萧凌捂住了嘴:“先别叫。”边说,边视线下移,看向她双腿。   严诗诗跟着低头,面庞涨红,惊见自己一条腿还光在外头,只有莲红裙摆罩住,这副刚刚**后的凌乱模样哪里适合给绾绾瞧了去。慌得她缩进萧凌怀里,赶忙套上另一条裤腿。   “诗诗,终于找到你了。”绾绾耳力好,还是听到了严诗诗的简短回应声,循声而来,一手拎着一壶热茶,一手提着食盒,拐向凉亭。   绾绾越来越近。   严诗诗坐在萧凌腿上,整理的动作惊人的快,三两下玉足穿出裤腿,系好裤带,抚平微皱的裙摆。   “头回见你穿衣裳如此利落。”萧凌笑着揶揄,平日的严诗诗穿衣打扮可是慢如蜗牛。   严诗诗:……   还有心情调侃她?   快整理好你自己吧,绾绾可不是先前的小太监,只逗留在凉亭外!绾绾一定会走进凉亭,近距离相处的!   萧凌低声笑:“我可比你简单多了,一提,就好了。”   严诗诗偷瞄一眼,还真是裤头一提就好了,男人真比女人方便多了。   “诗诗,你们怎么找了这个凉亭,怪偏僻的,寻死我了。”绾绾对皇宫不太熟,先头被萧凌打发去找水,水好找,却不想,他们难寻。   这让严诗诗怎么回答,总不能说臭男人存了坏心思,故意找了这么个犄角旮旯,好野战一番吧?   清清嗓音,严诗诗胡乱编个理由:“之前不是被小公主吓到了么,胡乱走,就走偏了。”   萧凌揶揄地笑,视线扫过严诗诗腿间。   严诗诗:……   臭男人,不帮忙圆谎就罢了,还眼神拆台?   好在,绾绾黄花大闺女一个,实在丁点经验都无,月色又暗,凉亭上悬挂的灯笼早被萧凌弄灭,绾绾实在看不出萧凌和诗诗身上的异样。反倒见严诗诗再没了先前被小公主之事惊吓的模样,放下心来。   “幸好那个男子是废太子,要不,连我都要吓死了。”绾绾将热水壶和食盒搁放在石桌上,累了的她一屁股落坐石凳,今夜的小公主桃色事件给她冲击很大,不吐不快。   萧凌见绾绾主动提及小公主之事,悄悄给严诗诗递眼色,他自个则寻个借口先撤了:“诗诗,赐婚的事,我还要找父皇详谈,一时半会出宫不了。等会儿,你先和绾绾出宫,不必等我。”   严诗诗知道,萧凌这是给机会让她和绾绾独处,点点头。   萧凌走后,严诗诗将话题拐到了小公主婚事上,直接愤愤道:   “真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公主,发生了那样不堪的事,居然还有脸嫌弃废太子有妻室,身心不干净。扬言,要嫁就嫁一个未曾娶过妻的清白皇子!”   绾绾起先没反应,随后反应过来,本朝唯一没娶妻的皇子,只剩下四皇子!   “偏生父皇也不知怎的,竟承诺,只要四皇子还没有情投意合的姑娘,便下旨赐婚……”严诗诗一边胡诌,一边观察绾绾神色。   绾绾一听,端茶的手一顿。   有情投意合的姑娘,便放过四皇子,不赐婚?   没有情投意合的姑娘,便将四皇子配给小公主了?   是这个意思吗? 第114章   第章   皇宫客院,慕容芙蓉从太子哥哥那得到“宣武帝已应允,不嫁废太子,另嫁四皇子”的确切消息,面上再无愁态,眼角眉梢重新染上笑意。   “太子哥哥,你待我真好!”慕容芙蓉激动万分,泪光闪闪,一头扎进慕容井柏怀里。   残躯之身,还能另嫁四皇子,她的太子哥哥真心力排万难,为她谋得了福利。   “你是我妹妹,我不待你好,还能待谁好?”慕容井柏轻拍妹妹后脑勺,笑得无奈,突然他想起什么,连忙叮嘱道,“能嫁四皇子,已是最好的结果,妹妹,你从此定要收心,再不许做出惦记陵王殿下的事……”   话音未落,慕容芙蓉仰起面庞,嘟嘴撒娇道:“哥,我知道了,经此一劫,铁定收心,一心一意跟四皇子过日子,心里眼里都是四皇子,再不多看旁的男人一眼。你信我就是。”   一旁伺候的婢女,听到自家公主撒娇的这些话,也不知怎的,纷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似四皇子有多盼着她的一心一意。   慕容芙蓉丝毫不觉,又嘟嘴向太子哥哥保证了好些话,目送太子哥哥离开后,她心情越发好起来,雀跃下地,要去梳妆镜前整理哭花的妆容,迎接崭新的日子。   却不想,双脚刚触及地面,腿间一阵火辣辣。   慕容芙蓉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心内臭骂混蛋废太子,一个废物还敢那般往死里弄她。   不过刚骂完,突然想起什么,姑娘家最难受的便是初次,过了初次,轮到她和四皇子洞房花烛时,她的状态能调整到最佳,能更让四皇子满意。   思及此,慕容芙蓉也就释然了,总算今夜的经历还能带来一点好处,再不去骂废太子。   正坐着梳妆时,忽然传来一阵敲窗声,“笃笃笃”,强劲有力。   慕容芙蓉疑惑望去,惊见西窗外有一道人影,高大魁梧,一看便是男子。   “谁呀?”紫衣走到窗下问。   “四皇子,萧贝。”窗外响起,“公主在吗?”   慕容芙蓉先是一惊,随后一喜。   惊的是,四皇子看上去很是正经,竟会深夜翻墙寻到她窗下?   喜的是,宣武帝才答应赐婚,四皇子就主动找上门来,要与她佳人相会,如此迫不及待,是不是意味着四皇子早就对她情有独钟?   思及此,慕容芙蓉笑了,红红的双唇笑得格外好看。原本,出了今夜的事,她还害怕四皇子心底多多少少会介意,婚后她要狠狠努力一番,才能打消四皇子心头的介意呢。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我在。”慕容芙蓉立马朝窗外剪影应道,说罢,她又回头对镜自照一番,气色红润,妆容简单精致,比树上桃花美多了。   这才起身,在两个婢女的搀扶下,缓慢来到窗下:“四皇子,深夜造访,可是有事?”声音轻柔,带上几分娇羞。   “还请公主开窗,有事面谈。”窗外四皇子道。   隔着窗户还不行,还要面对面看她?   才刚当上未婚夫呢,就如此迫不及待。   慕容芙蓉面上笑意越发浓,挥手打发走房内所有婢女,自己亲手推开木窗。却不想,推开后,映入眼帘的并非四皇子热情的正脸,而是……   冷冷的后脑勺和后背!   “四皇子?”慕容芙蓉不解。   四皇子背对,头都不回,声音更是冷冽:“公主,本皇子早有意中人,此生非她不娶。至于你,谁上的你,找谁去,本大爷可不掏钱!”   本大爷可不掏钱?   怎么说得她是窑子里的姐儿似的!   慕容芙蓉笑容僵住,气得浑身发抖。   作者有话要说:  四皇子,是不是很霸气!!! 第115章   金尊玉贵如慕容芙蓉,打小被宠着长大,从来只有她怼人的份,什么时候轮过别人来怼她?   还一开口就“本大爷可不掏钱”,将她比作窑姐儿?   慕容芙蓉先是笑容僵住,随后红润面庞血色褪尽,最后气得浑身发抖。   这一抖,不可避免扯动双腿,某处火辣辣加剧,隐隐作疼,劳累过度身体发虚的慕容芙蓉一气之□□力不支,险些栽倒。   “啪”的一下,小手重重抓住窗楞才勉强站稳,喘息声比平日大上三倍。   气成这样,动静如牛,一窗之隔的四皇子怎么可能听不到?   她两只眼都看到他耳朵微动了,却始终不回头探视她一眼,假装关怀一下都懒得装,永远只给她冷硬的后背。仿佛,她此刻被气得一命呜呼,也与他无关。   娇惯长大的慕容芙蓉,何曾受过如此冷落?   他一个宫女生下的卑微皇子,怎么敢!   再隐忍不住,慕容芙蓉张开小嘴,大声怒怼:“四皇子这是什么意思?给本公主做驸马,还委屈你了?”   四皇子果断点头。   她话音刚落,他就无缝点头。   点一下还不够,四皇子壮硕如城墙的身子刷的一下转过来,对上小公主气呼呼的眸子,无比认真地再点个头。   慕容芙蓉险些气得倒仰过去,普天之下,敢如此当面踩她面子的,四皇子还真真是第一人!与他相比,陵王殿下的冷都不算什么。   四皇子萧贝目光森冷,迎视小公主喷火的目光,声音比寒冬还冻:“奉劝小公主自爱,冤有头债有主,谁造的孽,嫁谁去!本皇子不是收容所!”   顿了顿,萧贝给个期限:“明日,你们兄妹就去父皇面前说清楚。倘若一意孤行,执迷不悟,后果自负。言尽于此。”   说罢,萧贝掉头就走,跃上墙头,消失不见。   慕容芙蓉黛眉凝怒,望着空空如也的墙头,狠狠地咬唇,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遭受羞辱和威胁。   “呵,威胁本公主?本公主倒要看看,咬死了要嫁你,你能耐我何!”良久,失去理智的慕容芙蓉牙缝里挤出话来,凉幽幽。   ——   承德宫,宣武帝刚训完废太子一家子,撵走,福公公又来通传:“皇上,陵王殿下求见。”   宣武帝有些疲惫地捏捏眉心,四个皇儿,大皇子萧凌最具骨气,遇事从不退缩,一身傲骨迎难直上,这样的萧凌宣武帝素来欣赏至极。可今夜,宣武帝不想见。   脚趾头想想,宣武帝也知道,萧凌此刻前来要商量何事。   除了四皇子和幺国小公主的婚事,再无其他了。   这桩婚事,宣武帝岂能不知委屈了四皇子,可与两国和平相比,个人婚嫁实在微不足道。   身为皇子,享受了常人没有的尊荣富贵,就得扛起相应的责任,关键时刻就得冲在前头为国分忧。至于个人小家,正妻不合心意,后院多放几个情投意合的美妾便是。   如此作想的宣武帝,丁点不想召见萧凌,摆手拒绝。   福公公见了,暗道不妙。要知道,近几年,宣武帝有可能拒见二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但对陵王殿下,从来不曾拒过。今夜真是多事之夜啊,福公公嘟囔着出门,委婉对陵王殿下传达了圣意:   “陵王殿下先请回吧,皇上刚训斥完静妃和二皇子,心情不佳。”   萧凌听完,足底生寒,为父皇的懦弱而寒。   “父皇,儿臣有要事求见,四弟方才情绪激动,寻上幺国小公主讽刺了一顿,言辞激烈……”   萧凌一通话未完,大殿里头传出宣武帝压抑火气的声音:“进来。”   萧凌立马闭嘴,进入大殿,入目的是龙椅上略显恼怒的父皇。   平心而论,父皇勤政爱民,是个好帝王,年轻时也曾大杀四方、金戈铁马过,可不知是年岁大了更贪图安逸,还是怎的,近些年父皇身上的雄心壮志一点点消磨,遇上邻国纠纷,屡次退让,一味求和平。   今夜也是,明明错在幺国小公主,却宁愿委屈了四弟,也要维持明面上的和谐。甚至,为了耳根清净,连萧凌都不肯召见,若非萧凌耳目众多,一早得知四弟挑衅幺国小公主在先,怕是这殿门真进不来。   “老四当真去挑衅小公主了?”龙椅上,宣武帝强忍怒气。   萧凌点头:“父皇,四弟早不是当年备受欺负,一味隐忍,不敢支声的小男娃了……”语气里,满满都是赞赏,赞扬如今的四弟铁骨铮铮,男子汉一个。   他萧凌,引以为傲。   宣武帝听了,眉心直跳:“胡闹!老四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了吗?身为兄长,不仅不劝着点,还煽风点火?今日老四得罪了他们兄妹,明日受苦的可能就是边境百姓……”   “父皇,真要开战,打就是!”萧凌猛地抬头,直视宣武帝,一甩袍摆跪下,“真有那一日,儿臣请战!”   幺国气焰嚣张,前些年两国边境屡屡冲突,萧凌早看不顺眼。上一世,多年后才灭了幺国,这一世,为了四弟,可以尝试提前。   宣武帝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朝幺国开战?萧凌,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大殿外的福公公,听到传出的争执声,整个人都惊了。天呐,近些年陵王殿下真真越来越有王者风范,一张巧舌前怼文官,后怼武官,如今连宣武帝都开始正面刚了啊。   听着里头的争吵声,福公公平心而论,他站陵王殿下。   幺国兄妹是客,却欺凌到主人头上,不狠狠回击,大龙王朝威风何在?   写进史书,子孙后代都要抬不起头哟!   ——   一晃,两日过去,过去的两日里,四皇子萧贝躲着小公主,再未现身。萧凌照常招待慕容井柏兄妹,时而在宫内赏花怡情,时而出宫游山玩水。   这日,开放京郊皇家猎场,萧凌和严诗诗带领功勋子弟和各府闺秀,陪同慕容井柏兄妹射猎。   桃花树下,慕容芙蓉身着火红骑马装,却舍弃高头大马,兴致寥寥地靠坐在树下美人榻上,与一众贵妇相对无言。   自打那夜出了“林子深处,男女恩爱戏”,饱读圣贤书的大家闺秀们便在各自母亲要求下,远离小公主,没事不得往跟前凑。如今,围在小公主身边的女子,只剩下妇人。   “公主,这是当地盛产的酸果,小小巧巧,模样儿讨喜不说,还带点酸。估摸着很对公主的胃口,尝尝?”严诗诗从宫女手中接过一盘小红果,笑着,搁在慕容芙蓉跟前的矮桌上。   诸位贵妇见了,纷纷掩嘴窃笑。   低头的慕容芙蓉不知,漫不经心瞅过去,白瓷盘上红彤彤一层野果,拇指大小,确实小巧可爱,没什么胃口的她突然想吃,拎起一个轻轻一咬。   “嗯,这果子,好吃。”   因着宣武帝迟迟没下赐婚圣旨,四皇子又洪水猛兽似的躲着她,堵不到人,慕容芙蓉这几日胃口不佳。突然吃到开胃的酸果,勾起了食欲,忍不住赞叹。   却不想,慕容芙蓉话音刚落,周边妇人一个个窃笑上了,声音还不小。   “你们笑什么?”慕容芙蓉微怒。   妇人们一个个捂嘴摇头,帕子下的嘴却越发笑歪了。   “好了,不是只有孕妇才爱吃酸,”严诗诗斜扫那些妇人,为小公主说话道“再说了,小公主和二皇子的事才发生在几日前,如此短的时日,哪里就爱吃酸了?不过是凑巧遇上一款爱吃的罢了。”   这话一出,慕容芙蓉再不明白她们一个个的在嘲讽她,就白活了。   她实在不明白,她可是幺国公主啊,刚来那日,大龙王朝的人还一个个凑过来巴结她,怎的那夜过后,集体变了脸?   今日更是夸张,还当面讥讽她?   连严诗诗这个东道主,都明着讥讽她?   慕容芙蓉何曾受过这等闲气?当即一手打翻酸果盘子,踩烂滚落一地的小红果,满面怒容甩手而去,要去找她的太子哥哥告状去!   慕容芙蓉不明白,严诗诗却是明白,很简单啊,因为权势滔天的萧凌变了态度,一心要激怒小公主犯下更大、更不容饶恕的过错。这些妇人全是萧凌属下的妻子,主子有命,她们哪有不从的。   见小公主气急败坏而去,严诗诗看热闹似的,但笑不语。   直到小公主闯入林子,消失不见了,严诗诗才朝不远处的暗卫使个眼色,示意下一场戏可以上场了。   暗卫得了令,立马奔进林子……   补全 第116章   头次涉足皇家狩猎场的绾绾,兴奋地东张西望,真不愧是皇家狩猎场啊,头顶的天都比别处的蓝,更别提林间那些几百年高寿的树木了,树干粗壮挺拔,枝桠更是茂盛,光是一株便能覆盖寻常人家的整个前庭。   “有意思!”绾绾激动地张开双臂去抱,真真粗壮啊,再来三个她,可能勉强抱住呢。   “二姑娘,四皇子在猎场入口等着您呢。”领路的碧竹,听见一阵紧似一阵的布谷鸟叫,这是暗号,知道好戏要开场了,忙笑着催促。   绾绾这才依依不舍地松手,今日,她来皇家狩猎场可不是贪玩的,肩扛重任呢——力助四皇子彻底摆脱掉不要脸的小公主!   怎么摆脱?   诗诗说了,皇上许诺,只要四皇子有情投意合的姑娘,便可不娶小公主。   可一时半会,上哪去寻情投意合的姑娘?   显然寻觅不到啊!   绾绾身为好哥们,可受不了四皇子落入小公主魔爪,反正她这些年也没遇上真命天子,干脆临时上演一出“与四皇子情投意合”的戏码,骗过宣武帝双眼,骗到小公主回国,再功成身退!   自然,这是严诗诗的提议,不过,绾绾豪情万丈,丝毫不犹豫应下了。   “走吧!”绾绾收起贪玩的心,大步跟随碧竹去与四皇子相会。   ——   猎场入口,萧凌陪同慕容井柏刚狩猎一轮回来,侍卫往箭筒里补充箭,马儿坡上低头吃草。废太子那夜后被禁足,此次前来的只有三皇子、四皇子,三皇子健谈,招待慕容井柏很热情。   慕容芙蓉在严诗诗那儿受了气,气冲冲投奔慕容井柏,还远在五十步开外,便哽咽唤上“太子哥哥”了。   唤得委屈极了,泪珠儿直掉。   不过,下一刻,慕容芙蓉眸中的泪珠儿突然收住,驻足,惊喜地看向太子哥哥身侧的四皇子。那日甩下狠话后,四皇子可是连着好几日缺席,面都见不上。没想到,今日四皇子现身了。   “太子哥哥……”再次奔向他们时,慕容芙蓉嘴上唤着“太子哥哥”,余光直瞟四皇子,一改先前的小怨妇样,双手提裙小跑,又变成了娇俏小姑娘,面色泛红微羞。   一看小公主犯贱的样子,四皇子登时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恰好斜对萧凌,四皇子心存疑惑,前几日他的缺席,萧凌一律默认允了,为何今日非要他出席。他不愿来,硬被萧凌从练武场拎过来。   萧凌神秘微笑,不作解释,等会儿绾绾现身、热情洋溢地围绕在四弟身旁,四弟怕是能幸福得死掉。   “四皇子,咱们又见面了。”慕容芙蓉几乎没在太子哥哥那逗留,迫不及待迈向四皇子。最开始惦念不已的萧凌她已不屑一顾,自打四皇子不留情面地拒绝她后,说来奇怪,她当时盛怒,过后却满心满眼只想俘获四皇子了。   大概慕容芙蓉天生是个受虐狂,哪个男人冷待她,她反倒更想征服那个男人!   “公主,上回讲得还不够清楚吗?请你自重。”察觉小公主靠过来,四皇子右跨一步躲开,眉目森冷。   慕容芙蓉低头一副羞怯样,小声道:“你不喜之前的我,我改,还不行吗?”   袖下小手,试图去拽四皇子衣袖。   四皇子余光察觉,恶心万分,手臂一抽,背到腰后。   慕容芙蓉见拉不到衣袖,嘟嘟嘴,转而去拽四皇子上胳膊处的衣袖,当真是穷追不舍。   正要得逞时,突然一声“四皇子”从别处响起,还不等慕容芙蓉偏头去看,一阵风猛烈刮来,如强风过境……   “啊……”的一下,慕容芙蓉失去平衡,身子一晃斜斜扑倒在草地,胳膊火辣生疼,慕容芙蓉疼得秀眉紧蹙。   “绾绾,你没事吧?”   四皇子略带焦急的声音在身后乍响,慕容芙蓉趴在地上反头一看,惊见四皇子张开双臂抱住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姑娘,小姑娘肌肤白皙如玉,高挑身材,单单一个侧影,便能知晓是个难得的窈窕美人。四皇子正抱着小姑娘,满脸关怀地问东问西。   慕容芙蓉心头恼了,明明是那个小姑娘无礼,一把冲过来撞了她,可四皇子丝毫不关心她,反倒一心安抚那个肇事小姑娘?   更恼的是,肇事小姑娘还有意无意扫向她,敌意十足。   慕容芙蓉怒了,这小姑娘是谁啊?她怎么敢?   哼,有什么不敢的!绾绾嫉恶如仇,早看不惯私生活乱搞、不要脸的小公主,刚才见小公主又痴缠四皇子,绾绾好打抱不平,当即远远冲过来,狠狠撞倒小公主跌个狗.吃.屎。   这还不够解气,见小公主还有脸瞪向自己,绾绾索性娇声回应四皇子:“我没事,你呢,也没事吧?”边说,边意有所指地,拍打四皇子胳膊上的袖子,一副脏了,赶紧弄干净的样子。   脏什么?   险些就被小公主的爪子触碰到了,你说脏不脏?   如此赤.裸裸地嫌弃,慕容芙蓉又不是蠢人,怎么可能看不懂?当即心头起火!   “妹妹,不要惹事。”慕容井柏快步上前,借着搀扶起身,低声耳语。   慕容芙蓉瞬间委屈地看向兄长,她实在不明白,太子哥哥这几日是怎么了,丝毫没有曾经的硬气!先是隐忍宣武帝迟迟不颁发赐婚圣旨,眼下又隐忍这个肇事的小姑娘?   慕容井柏什么都没解释,悄悄用力按住妹妹肩头,不让妹妹将场面弄得更僵更糟。   妹妹不懂政治,慕容井柏却看得分外清楚,大龙王朝变天了,握有实权的萧凌改了对幺国政策。看上去,幺国与大龙王朝势均力敌,大龙王朝要对实力强大的幺国动手,似乎不太理智。但历史上,有野心统一天下的霸主,素来走的都是不同寻常之路。   纵观萧凌近几年历程,对付敌国的手段,常常不按常理出牌。   萧凌如今的态度,慕容井柏隐忧乍起,怕突发政变,他们兄妹被软禁大龙王朝,回不了幺国。   这些隐忧,慕容井柏是在宣武帝不下诏赐婚后,渐渐萌生的。妹妹单纯,面上藏不住事,便暂时隐瞒她。   “绾绾,有些任性了,才几日不见四弟,就激动成这样?瞧,刹不住车,撞到公主了。”萧凌出面,示意绾绾道歉。小公主到底是贵宾,没彻底撕破脸时,该有的礼遇还是要给的。   “公主,不好意思,方才我冲过来太快,一不留心撞上你了。”绾绾一点都不想给那个破公主道歉,面庞转了过来,双手却挽紧了四皇子胳膊。   这样的亲昵动作,四皇子顷刻间恍若坠入甜美梦中。   被绾绾挽住的那片胳膊,似有无数火种燃烧,火热异常,平日两人称兄道弟,类似的亲密行为不是没有。但今日发生在小公主面前,那个扬言要嫁他的小公主,四皇子在绾绾的行为举止里,品出一丝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酸酸的,似醋。   难道小公主的蛮横欲嫁,激出了绾绾心头的情意?   惊喜交加,四皇子傻愣愣瞅向绾绾,配合地给绾绾挽,眼底一片幸福。   绾绾眼没瞎,怎能感受不到四皇子痴痴的目光?但绾绾只当四皇子如她一般,在作戏给人瞧。心道,看不出来啊,四皇子作起戏来如此专业,丁点不比戏台上的名角差。   为了配得上他的演技,绾绾演戏更投入了几分,揽得四皇子紧紧的!   慕容芙蓉将他俩的互动尽收眼底,登时明了,眼前这个小美人就是那夜四皇子口头的“意中人”,心头那个酸涩冒泡。 第117章   〔上章末尾增添了一千多字,没看的小仙女快去看哟〕   “王妃,效果不错,咱们绾绾姑娘和四皇子真的挺般配呢。”   远处的茂密树丛后,大丫鬟碧汀朝严诗诗笑道。   严诗诗笑着点头,绾绾和四皇子手挽手往桃花树下惬意一站,光是静静不说话,女的娇俏,男的魁梧挺拔,已是非常登对,绾绾小脑袋再歪斜往四皇子肩头靠去,四皇子深情凝视,真如古画里走出的神仙眷侣。   赏心悦目。   “王妃,您不过去吗?”碧汀笑着撺掇,难得有这等热闹。   严诗诗笑弯了眉眼:“去,当然去。”事关绾绾和四弟的幸福,又是自己亲手策划要撮合的,哪能远远观望不前去当助力?   “走!”   严诗诗带上丫鬟,前去汇合。   “诗诗!”萧凌五官敏锐,几乎严诗诗刚从树后大大方方走出,便捕捉到她身影,遥遥朝她挥手,恩爱尽显。   距离有些远,男人可以大声呼唤,严诗诗身为女子,又是王妃,当着外宾面不能太过随意,便只展开笑颜遥遥招手,并不出声回应。   “你嫂子来了,我去接她。”萧凌朝四皇子丢下这句,又对慕容井柏道声“失陪”,便翻身上马,一夹马腹快速朝严诗诗奔腾而去。   一路上,马蹄践得野花飞。   “你眼巴巴地过来做什么?”大马临近,严诗诗笑着朝萧凌喊话,“几步路的距离,我自己走过去就是,又不费什么劲。”   视线丈量,撑死五六百步的距离。   萧凌笑着停在严诗诗面前,居高临下,凝视一身鹅黄纱裙的严诗诗,山风习习,迎风而立的她裙摆贴在身上,那细如杨柳的腰肢,那修长纤细的双腿,娇柔得很,宛若下一刻便会被山风刮到坡下去。   萧凌展颜笑道:“再近的距离,为夫也舍不得你劳累啊。有功夫瞎走,不如省下力气晚上好干活。”   前头的话,严诗诗听得满心甜蜜,后头一句,严诗诗先是没反应过来,但回过味来,满脸涨红地捶打萧凌垂下的大腿。   严诗诗边捶,边嗔道:“让你胡说八道!”   萧凌也不躲,坐在高头大马上,任由娇妻打,嘴里继续坏笑:“这力道还行,晚上也这般卖力就好了。”   “你够了啊,再胡闹,不理你了!”严诗诗余光见丫鬟们纷纷红着脸躲远,一副臊死不敢再听的样子。   严诗诗连忙收手,生气地踹向男人搭在马镫上的脚,旋即侧过身去,嘟嘴不理随时随地开荤段子的臭男人了。   却不想,她刚侧过身去不搭理,身后突然“咚”的一声响,还没等她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小腰猛然被掐住,下一刻,整个人已腾空而起落坐马背上。   竟是萧凌跳下地,双手一掐腰,将她送上了马背。   “你要死啊,招呼不打,险些吓死我了!”严诗诗高坐马背,低头,恼了似的数落男人。   萧凌却厚皮脸地一把搂住她小蛮腰,翻身上马,贴身她后背坐着,嘴唇凑近她雪白耳朵,低声坏笑道:“为夫就是故意的,谁叫你恼了的样子,最娇俏,最迷人。”   严诗诗:……   萧凌犹嫌不够,歪过脖子,冲她白嫩面颊,狠狠偷香一个。   “啵”的一声巨响。   严诗诗:……   这臭男人,越说越来劲了!   正当严诗诗扭头斜男人一眼,准备说些警告的话时,萧凌低声笑道:   “诗诗,配合,配合,一切都是为了不开窍的四弟,他不开窍,咱俩做兄嫂的,就演给他看,手把手教会他如何追姑娘喽。”   从对四弟说“你嫂子来了,我去接她”起,萧凌就全身心投入示范了。   严诗诗:……   还带这样的?   回过神来,严诗诗猛地朝四皇子望去,果真见四皇子惊呆了似的望向自己这边,很显然,四皇子从来不知道与姑娘间还可以……如此互动。   也是,四皇子那样一本正经的人,哪里懂“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道理?   四皇子但凡知晓如何挑逗姑娘,与绾绾都近距离接触这些年了,哪还会掉入单相思坑里出不来?   “你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严诗诗收回视线,垂眸沉思道。   “不是有几分道理,是很有道理!来,水蛇姑娘,让咱俩一块当个好兄嫂,再来示范一把。”   萧凌说罢,也不等严诗诗反应过来,长鞭一挥,大马撒开蹄子猛跑起来。   严诗诗一条腿还弯曲在马背上,侧身而坐呢,哪里禁得住大马陡然狂奔?   尖叫一声,严诗诗本能地撞入萧凌怀里,死死揽住男人腰身,揽得那叫一个紧啊。   “哈哈哈……”萧凌大笑,得意地圈住自己的女人,风驰电掣跑向四皇子等人。即将接近,意犹未尽,又绕道围着四皇子、绾绾、慕容芙蓉等人跑上三四圈。   绾绾看得有些痴了。   蓝蓝天空下,青青草地上,严诗诗白皙脸蛋深深埋入萧凌胸口,贴住胸膛严丝合缝,鬓间垂落的发丝吹起,乱舞,有时贴上严诗诗雪白脖颈,有时又落在萧凌揽住她肩头的手背,或者飞去萧凌唇边,被萧凌卷进口里,轻轻咬住……   “真浪漫啊。”绾绾喃喃自语,一脸的羡慕,“这就是话本子里描述的那种浪漫了吧。”   四皇子每个字都吞进了心田,原来绾绾向往男女间的这种亲密互动?   再瞅一眼马背上笑着轻咬大嫂耳边发丝的大哥,四皇子若有所思地看向绾绾,然后突然大胆地,手指勾起她耳边碎发,往耳后捋去。   绾绾一愣,这动作……非同一般的暧昧啊。   绾绾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四皇子,大大咧咧直接问:“你……”要做什么?   一个“你”字还没说完,绾绾察觉小公主转了过来,猛地想起她和四皇子眼下在扮情侣呢,情侣间这样的暧昧动作很正常的。绾绾忙伪装出害羞状,摸着四皇子刚刚整理好的耳边碎发,抬头笑看他侧脸:“怎么,风吹乱了?”   四皇子凝视绾绾笑脸,见她果真喜欢,又一步跨到绾绾右手边,去捋她右边耳朵的碎发:“这个也有些乱。”   绾绾听了,本能地抬手去整理,却不想,四皇子这回手指撤得慢,两人手指碰上了。   绾绾手指一顿。   四皇子手指头却是一烫,迅速松开,可刚离开,又想起方才绾绾艳羡大哥大嫂间的浪漫,果断地再回去,捉住绾绾手指头,死死不放。   绾绾:……   一直暗戳戳盯着他俩的慕容芙蓉,见状,不爽地咬唇,好似自己未婚夫被不要脸的姑娘抢了去。   还在马上狂奔的严诗诗夫妇,碰巧迎面而来,也撞见了,夫妻俩对视一笑,四弟学得很快啊。 第118章   坡上野花绚烂,青草依依,山风扑来满鼻子清香,可再美的风景都入不了慕容芙蓉的眼,此时此刻,慕容芙蓉全副精神放在几步之遥,那两只勾搭在一起的手上!   一只古铜,一只白,古铜捏住白的不放,白的故作矜持不动!   慕容芙蓉见不得四皇子和绾绾如此黏糊,耍个小聪明,大声说话打断他们:“太子哥哥,干站在这也太没劲了,咱们也去骑马吧!”   面朝慕容井柏,余光却一直盯死四皇子和绾绾。   果然,她话音刚起,四皇子立马做贼被当场抓包似的,收回手。   绾绾神色未变,只微微偏了头。   慕容井柏哪能瞧不出妹妹的小把戏,看了看妹妹,又瞥了瞥那头的绾绾,慕容井柏心头又阴沉了几分。事实上,从绾绾出场开始,慕容井柏便不大舒服了,四皇子公然与绾绾卿卿我我,除了打脸妹妹外,更是打了他慕容井柏的脸!   可他还发作不得!   因为种种迹象表明,两国生变,如今,能顺利逃离归国,便是万幸。逗留大龙王朝期间,绝不能生事,绝不主动留下把柄给对方发难,扣留自己兄妹。   能伸能缩,是慕容井柏身上最大的特点,怕妹妹见不得四皇子对绾绾好,滋生事端,便笑道:“走,骑马去,哥哥可是很久没跟你赛一把了!”   一旦跑开,妹妹也就眼不见为净,不会被四皇子和绾绾所扰。   而他自己,也不会被绾绾所扰。   思及此,慕容井柏吹个口哨,两匹低头吃草的大马奔腾而来,慕容井柏一把扶住妹妹小腰往马背上送。妹妹刚坐稳,慕容井柏大手一拍马屁股,就飞奔而去。   如离玄之箭,瞬间跑远了。   “哥哥,你也快来!”慕容芙蓉马上功夫很好,绝对的英姿飒爽,深知的她,故意回头大声说话,好引得四皇子瞅她一眼。   可下一刻,就满心失落了,只见四皇子完全不屑一顾,侧着身子只深情凝视绾绾。   慕容芙蓉一个咬唇,恨恨瞪一眼绾绾,收眼的瞬间,杀心顿生。   慕容井柏翻身上马,不用刻意去看妹妹,也知妹妹回头看的不是自己。但还是大笑着回应:“哥哥来了!”   离开前,余光扫了眼绾绾。   慕容井柏记得,之前这个姑娘视线总是粘着他,走哪黏哪,大胆至极,她还曾躲在御花园花丛里偷窥他几个时辰,甚至去男子净房前围堵。因着这姑娘出乎意料的大胆,慕容井柏曾经觉得有趣,动过心。   可才几天过去,他刚打听出闺名叫绾绾,这姑娘就已经移情别恋,高调黏在四皇子身边?   果然,女人都是善变的!   慕容井柏嘲讽地收回视线,一夹马腹,冲下坡地去追妹妹。   ——   严诗诗夫妇马背上狂飙一圈又一圈,见慕容芙蓉兄妹离开,严诗诗只觉神清气爽。无关上一世,单单这一世,那对兄妹的言行举止已令严诗诗恶心坏了,他俩兄妹远离,空气都刹那间从浑浊变清新。   深呼吸一口,真鲜。   严诗诗的心态变化,可逃不过萧凌法眼,放慢马速,冲着她红润鼻尖笑刮一下:“狗鼻子吗,这么灵?”   讨厌的人刚离开,便觉空气变鲜了,可不是狗鼻子么。   “讨厌,你才狗鼻子呢!再说,小心我咬你!”严诗诗一把打下萧凌的手,露牙,做出狗狗咬人状,威胁道。   “咬哪?”萧凌爱极了她的娇模样,坏笑着拉她小手往某处摸去,“是这吗?那你可得等等,晚上才能如愿。”   严诗诗:……   这个臭男人,越发不分场合地发骚。   不过,她喜欢!   他骚,她就比他更骚!   于是,小手使坏一拧!   “啊!”萧凌一声杀猪叫,躬身趴她肩头,闭上双眸,面露痛色。   好半晌,萧凌才缓过劲来,勉强找回嗓音:“水蛇姑娘,你可悠着点啊,弄坏了……夜里可没得用了。”声音痛苦万状,明显不适。   唬得严诗诗连忙松手。   萧凌噗嗤一下,笑了:“原来,水蛇姑娘那么害怕晚上用不了,放心,它威猛着呢,哪能随意一捏就坏了。”   声音又恢复了正常,明显先前的痛色是骗人的,还调侃她醉心房事。   面对这般无赖的萧凌,严诗诗气笑了,咬牙道:“敢骗我,早知捏死你算了!”   嘴上这般说,严诗诗脑海里却不由自主浮现夜里的战况,刚成亲那会子,她以为萧凌很蛮力了,后来才知道天真了,不再收着力道的他,简直如巨浪拍岸。   明明还是朝阳,严诗诗小脸却如印上了晚霞,红彤彤一片。   见她这样,萧凌一边捉住她小手,躲避她继续使坏,再来一次真承受不住。一边心头深知,今日的调戏很成功。   萧凌知道,他的水蛇姑娘就喜欢这样刺激的调戏。   “诗诗,诗诗……”   严诗诗正在马背上脸红时,绾绾见他俩的马徐徐而来,越靠越近,想也不想,几步跑上前。   严诗诗正沉浸在回忆里,专心致志,全然忘了身在何处,陡然被绾绾唤回心神,先头没有的娇羞一下子泉涌而出,慌忙从萧凌大手里抽回自己的小手。   却没曾想,没抽动。   萧凌紧紧握住,不放,还大大方方举到鼻端,赞叹:“诗诗,你的手抹了什么香,好闻极了。”边说,红唇落在白如玉的手背上,缓缓亲了一口。   这样浪漫的一幕,再次看痴了绾绾。   落后几步的四皇子,视线一会落在兄嫂身上,一会落在绾绾痴了的侧脸上。来回几个逡巡,四皇子懂了,绾绾渴望那样的亲吻。   萧凌一见四弟若有所思的模样,便知,这小子又领悟到了精髓。朝诗诗眨眨眼,得意地笑了。   严诗诗:……   敢情,这个亲吻,又是在示范?   ——   “听闻绾绾擅长骑射,咱们分为两组,比试比试,射猎多者为胜,如何?”萧凌圈住严诗诗,高高坐在马背上不下来,他嘴里的两组是谁和谁,已然非常明显。   他们夫妻一组,绾绾则和四皇子一组。   却不想,话音刚落,遭到了那头三皇子的反对:“大皇兄,这就不厚道了,比个赛,还将我老三给排除在外了?”实在没有女人跟她凑一对,随便扯个宫女搁他马背前陪着,只要人美不丑,他都不会嫌弃啊。   萧凌朝慕容井柏兄妹离开的方位望一眼,笑道:“老三,你就不用进林比试了,等会儿幺国太子兄妹归来,还得你去招待呢。”   三皇子听了,立马懂了,小公主死活要嫁四皇子,四皇子如今牵手绾绾姑娘了,双方自然少见面为妙。   思及此,三皇子拍拍胸膛,笑道:“好!大皇兄和四弟放心去比试吧,这里有我呢!”   一切搞定,萧凌拥着严诗诗,率先策马进入狩猎林。往后望了一眼,一抹神秘的笑。   “你在笑什么”严诗诗没看懂。   萧凌附在严诗诗耳边,嘀咕几句,严诗诗笑着打他胸口一拳:“你真乃神助攻,这法子都想的出……”   见诗诗夫妇走了,绾绾也着急要走,生怕进去晚了,会败。要知道,绾绾打小练习骑射,百步穿杨呢,能在皇家猎场与皇子们干一场,多值得回忆的事!   “马呢?”   可很快,绾绾愣住了,坡上居然没有多余的马,只有四皇子那头爱马还空着,在低头吃草。   绾绾哪里知道,那些多余的马呀,早被萧凌提前命人带走了。   “还要什么别的马呀,有老四那头,就够了呗!”三皇子起哄笑道,“你坐前,老四坐后,多美!”   四皇子牵来自己的马,闻言顿足,期待地望向绾绾。   绾绾误会了四皇子的目光,以为四皇子在提醒她,演戏要演全套。   得了,既然今日扮演的是情侣,那就敬业为上!为了兄弟好,啥不能演啊! 第119章   三皇子目光在四皇子和绾绾之间往返,不停起哄。   绾绾可不是扭捏的人,再说了,平日里与四皇子之间也是打打闹闹,不太避嫌的,今日,顶多是更亲密一些。   为了哥们,没什么做不到的,上!   绾绾在三皇子等人的注视下,落落大方行至四皇子大黑马前,朝四皇子娇羞一笑。   自然,她从未对任何男子娇羞笑过,并不知何为娇羞一笑,但想着在三皇子等人面前扮演情侣,都要与四皇子共乘一骑了,“娇羞”的表情总是要有的吧?要不然,太假?   便瞥一眼四皇子,飞速垂眸低头,嘴角努力微笑。   “娇羞”的表情做过了,应该是过关了,绾绾下一刻寻思着上马,她可是马上好手,不像别的贵女得马夫帮忙才上得去。瞅准马镫,小脚踩上,往马背上翻就是。   却不想,她上上下下几千几万遍的经验,今日丁点没用上。   她脚上的红靴子才刚触碰到马镫,腰上一紧,还不等她回味过来发生了什么,整个人飞起来,坐到马背上了。   腰两侧,热乎乎的。   绾绾低头,惊见一双大手一左一右掐在她腰上,循着手臂上看,大手的主人是正深情凝望她的四皇子。目光好炙热,再加上男人掌心火热,一直掐住她腰不放,绾绾有一瞬间的……不敢直视。   “四皇子……”绾绾微微偏离视线。   四皇子萧贝早已看愣了神,今日的绾绾真心特别迷人,不说远的,就她刚刚那个“低头娇羞”一笑,眼下这个“偏离视线不敢直视”,就是四皇子在她身上不曾见过的。   “四皇子!”绾绾等了好一会,还不见四皇子有反应,又不好在三皇子等人面前拍落男人握住她腰的手,只能提高音量唤他。   “好。”回过神来的四皇子,以为绾绾在催促他快上马去射猎,忙一溜烟上了马,两手始终紧紧掐住她小腰不松。   绾绾:……   随后,想起来诗诗和萧凌也是这般上马的,绾绾心里释然了,不过后背贴着四皇子胸膛,还是有些不那么自在。生平第一次,绾绾骑在马背上一动不敢动,有些紧张似的。   “我说四弟,你两只爪子掐蛇呢,掐那么紧?也不怕人家姑娘不舒服!放松点,放松点,轻轻搂着就行。”三皇子一看便知,四皇子是头次搂姑娘呢,简直掐死个人,惜花护花的他可看不下去了,大笑着指点。   绾绾被笑得越发不自在起来,目视狩猎林,只盼着快点进去。   四皇子闻言,连忙松开双手,改为长臂圈住她小腰,另一只手紧握缰绳。   “我们走了。”与三皇子告别,跑向狩猎林。   三皇子遥遥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还不住地调侃:“天底下还有老四这样不懂情趣的,也不知,是怎么将人家姑娘追到手的……”   好巧,慕容芙蓉兄妹跑马一大圈归来,听到大嗓门三皇子的话,慕容芙蓉心头一阵不适,再遥遥望见四皇子搂住绾绾共乘一骑的背影,更是刺心。她得不到的人,偏要在她面前一次次对别的姑娘好。   慕容芙蓉握住缰绳的手指,捏紧了,指尖泛了白。   从三皇子处得知,萧凌和四皇子分为两组打猎比赛,慕容芙蓉想都不想,立马扭头喊话慕容井柏:“太子哥哥,比赛这种事,怎能缺了咱俩?凑成三组,竞争激烈,才有意思呢。”   “走!”   三皇子一听,心道遭了,萧凌就是不愿意小公主打扰四弟和绾绾,才故意将小公主兄妹排斥在外的。都怪他多嘴多舌,三皇子后悔不迭,忙要说点什么阻止小公主,却已来不及了。   只见慕容芙蓉喊完,都不等她哥回应,就一鞭子抽向马屁股,急急追进了狩猎林。   “妹妹……”   “别去……”   慕容井柏想叫回妹妹,可奈何,妹妹头都不回,压根不听劝。而慕容井柏昨夜没盖好被子,肚子着凉有些腹泻,若不是着急上净房,方才也不会与妹妹这般快归来。   着急上净房的慕容井柏,实在没力气去追赶妹妹,只得叮嘱妹妹的贴身侍卫:   “你跟过去,遇上野兽机灵点。”   怕野兽攻击是假,提防妹妹再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才是真。有武艺高强的侍卫掣肘,妹妹总会收敛点。   侍卫去后,慕容井柏捂着肚子迅速去净房。   ——   狩猎林里,严诗诗每每想起萧凌的坏主意,就笑一次。   别说,这一世的萧凌真真在男女上头太开窍了,不仅对她如此,撮合四皇子和绾绾上更是展现得淋淋尽致。   “登徒子男人,你说,四弟搂着绾绾共乘一骑,会不会搂着搂着,就真搂出男女之情来了?”严诗诗歪着脑袋,笑看萧凌。   萧凌笑道:“你有感觉吗?”修长有力的手臂擦过严诗诗腰间。   这样的触碰,激得严诗诗身子都一缩。   萧凌笑了:“你这样的已婚少妇,都如此敏感,何况绾绾那样的未婚姑娘呢。”未婚的女子,没被男人碰过,身子各处更加敏感,一触碰,便能在心湖激起涟漪。   严诗诗笑了:“确实是这个理。”   两人正亲亲密密在马背上闲聊时,忽然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严诗诗偏头一看,一道红衣倩影打马而过,从茂密枝叶那头过去了,一个侍卫追随其后。   是慕容芙蓉。   “她果然追进林子了,阴魂不散,甩都甩不掉。”严诗诗低低一哼,心里祈祷,四皇子和绾绾才要萌发的初恋感觉,可千万别被讨厌的小公主给打断了。   萧凌似乎看透了严诗诗的小心思,笑着宽慰道:“放心吧,这个小公主从来都是助攻,坏不了事。兴许,今日被小公主一激,绾绾和四弟直接成了,也说不定。”   “但愿。”严诗诗心头还是对小公主不大放心。   ——   狩猎林里,脱离了三皇子等人的视线,绾绾整个人放松多了,手拿弓箭举目四望,开始寻找飞禽走兽。   可没曾想,绾绾刚舒了一口气,大黑马一个颠簸,后面的四皇子一个前倾,胸膛贴上她后背。   绾绾:……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感觉,再次汹涌而来。   “手没事吧?”四皇子见她搭弓箭的手一顿,以为她手受了伤。   四皇子一个担心,果断捉住她的手。   绾绾拘束地坐着,忙摇头:“没有,没有,好好的呢。”说着,抽出自己的手,重新将箭往弓上搭,却搭了好几次,都没搭好。   要知道,绾绾可是骑射绝佳啊。   四皇子立马断定绾绾受了伤,强硬按住再一次尝试、再一次失败的绾绾:“真的没受伤?”   握住她的两只小手来回翻看,却又没有伤口,丁点都没。四皇子一时想不明白绾绾这是怎么了,但她弄不好,他就得帮她:“我帮你。”   说罢,四皇子替她搭箭。   绾绾看着四皇子双手利落地搭箭,她两只手上却残留着那双大手留下来的触感,久久不去。   这还不算什么,因着四皇子要搭箭,双臂不可避免地环紧了她些,大幅度缩小绾绾能活动的空间,她后背更是随着四皇子的手上动作,时不时贴上他胸膛,那火热的胸膛,简直就是熊熊大火,烧得她后背发烫。   这样奇异的感觉,是绾绾从不曾体会过的,今日硬生生体会了多次。   绾绾沉浸在自己的奇异感觉里,四皇子一心给她搭箭,两个专心致志的人,完全没察觉到斜后方,有人冷冷偷窥。   慕容芙蓉嫉妒得指甲掐进掌心,险些折断。   慕容芙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惯了,国色天香的她,在国内哪个男子不为她倾倒,不为她着迷,一个个恨不得跪舔她脚趾。可到了这大龙王朝,这些男的瞎了眼似的,一个个与她故意做对,先是萧凌不屑看她一眼,如今又是四皇子拒婚,公然与别的野丫头越来越暧昧不清!   慕容芙蓉忍受不了,忍受不了!   敢与她抢男人的女人,绝不会有好下场。   四周静寂无人,慕容芙蓉忽然举起弓箭,瞄准,对着绾绾细嫩的脖子就射过去。   竟是要当场射杀绾绾!   贴身侍卫惊了,忙一把扣住小公主双手,摇头表示不可。   “滚开!”慕容芙蓉眼神犀利,喉咙没出声,做出愤怒的口型。   贴身侍卫按住小公主双手,死死不放,唇语求道:“公主息怒,这样公然杀人,会挑起两国争端,还请公主以国为重。”   两人无声争执时,四皇子和绾绾骑着马哒哒走了,背影很快消失不见。   慕容芙蓉气得一脚踹向贴身侍卫。   贴身侍卫跟随公主多年,早知公主是个什么脾气,低头默默承受就是。于他而言,得罪公主虽然可能丢失饭碗,但违背太子殿下,却是丧命的事,孰轻孰重,他拎得清。   可慕容芙蓉在幺国被宠坏了,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她深深知道,这个侍卫名义上是她的贴身侍卫,一旦太子哥哥有命,这个侍卫就永远只听命太子哥哥一人。今日,要想这个侍卫乖乖配合,不坏她好事,甚至帮她一把,便得另辟蹊径。   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慕容芙蓉抿了抿唇,视线落向贴身侍卫面庞,微微古铜色,五官不算出色,剑眉星目,鼻子立挺,也还勉强能接受。   贴身侍卫低头良久,见小公主不再踹他,也不再骂他,正心头奇怪小公主今日火气去得如此迅速时,小公主突然捂着胸口,背靠树干跌坐在草地上,面露痛色。   唬得贴身侍卫忙跪过去:“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慕容芙蓉顺势倒在贴身侍卫怀里,有气无力道:“不知道,就是突然发热,难受。我……我……”说着,就勾住侍卫脖子,湊向侍卫双唇。   侍卫惊呆了,瞪大双眼一动不动。随着小公主越来越热情,露出里头鸳鸯戏水的小衣,侍卫脑子里有了思路,小公主是不是被人下了药?此刻神志不清了?   侍卫本能地要拒绝。   可他才松开公主红艳艳的唇,公主可怜兮兮地求他了:“我不小心中了药,此药毒.性大,药性不解,会毒发身亡。救我,救我……”   公主一边可怜兮兮求怜悯,一边准确地往裤头探去……这样的美人,这样主动扑上来求救的公主,是个正常男人都难以把持,这些年日日伴公主左右,身段妖娆的小公主,他怎么可能不曾想入非非过?   但身份云泥有别,那些念头只敢脑子里过过罢了。   如今,小公主主动求了来,侍卫信了她的说辞,堂堂一国公主,若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向他一个侍卫献身,给了他,又捞不到好处。一番权衡后,侍卫瞅瞅四周,抱公主去了个更隐秘的所在,将这些年对她的幻想全部兑现,气喘如牛。   可侍卫怎么都没想到,力气太大,小公主竟昏了过去。   慌得侍卫萎了,连连掐公主人中,可悠悠醒转的公主却变了脸,惊恐万状,一把推开侍卫:“你做什么?”   待看清楚身上无物,衣裙垫在身.下后,慕容芙蓉更是慌地捂住自己,一个劲哭:“你不是人,我要告诉太子哥哥,灭你九族……”   侍卫被小公主哭得慌了神,忙捂住她小嘴,将她中了药,求他解救的事儿全解释一遍,可小公主只摇头不肯信,眼神犀利道:“你毁了本公主清白,还用这种瞎话糊弄本公主?看我太子哥哥不弄死你!”   侍卫只当药性过后,小公主失忆了,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慕容芙蓉见侍卫是真心怕了,一个劲跪地求饶,她突然话锋一转:“要我饶了你也行,你去将那个姑娘杀了。”   侍卫一愣,突然悟了,什么中药,什么不解救会死,全是小公主编的谎言,做的一场戏,只为发生关系后拉他下水,逼迫他去杀人。   进退两难,侍卫恨得捏紧双拳。   “你去啊,只要杀了那个姑娘,你侵犯本公主的事,一笔勾销。”慕容芙蓉捡起地上的衣裙,包住自己。   “好,属下去,保管天衣无缝,不留下蛛丝马迹追查到公主身上。”侍卫再次贴近公主,突然一把扯下小公主才掩上的衣裙,贪恋地闻她身上幽香,“那公主再给属下一次,就当给属下壮胆践行。”   说罢,不等小公主拒绝,比方才还战况激烈,这次,小公主还故技重施装昏厥,却“昏死”过去也不被放过了,依旧怎么狠怎么来,直到“痛醒”。 第120章   狩猎林里,一只白白的小东西,东窜西窜,时而藏进高高草丛,时而猫于大树后,亦或跳进地洞隐身,待绾绾跟丢了它,举目四望时,小东西又调皮地闪身而出,小尾巴摇呀摇的。   简直在向绾绾示威,嘲笑她找不着。   “这小东西是什么呀?”绾绾被逗乐了,指着白毛小东西,胳膊肘撞向四皇子胳膊。   “看着像是……白毛狐狸,可又不大像,嘴不够尖。”四皇子分析道,“听闻幺国太子带来几款新物种,这应该是其中一个。喜欢吗,我给你猎来。”   说着,便要行动。   “不!”绾绾一把扣住四皇子手腕,摇头,“伤了它,就不美了,我可不要一只缺胳膊断腿的。”   四皇子笑了:“放心,用网捕。”   说罢,从马鞍侧兜里掏出一张白网,上头四个挂钩,挂到四只经过改造的箭羽头上。   见之,绾绾惊了:“射箭,也能网到吗?”   历经数次亲密的四皇子,再不当绾绾是兄弟,全当她是自己的女人,低头凑她耳边笑:“当然,你好好看着便是。”   耳边低语,热气喷她耳上,绾绾耳朵一阵发酥。   这滋味,是绾绾从未体会过的,待她回过神来,四皇子已经四箭齐发。   “嗖”的一下,四支利箭深深扎入草里,张开的白色.网子不偏不倚套牢那只白色小东西。   毫发无伤。   这箭术,绝了。   “你真厉害!”绾绾兴奋地拍打四皇子手臂,立马跳下马背朝小东西奔去。   四皇子笑眼追随绾绾,马背上等她归来。可下一眼,四皇子隐隐察觉不大对劲,只见四只箭扎得过深,连箭尾都全部扎入草里,四皇子臂力强劲,但也不至于力大无穷至此。   更像是,草皮下是空心洞穴。   “绾绾,停下!”四皇子狂喊着下马去追。   可绾绾动作太快,已经踏上那片草地。   “啊……”的一声尖叫,果然是个捕猎洞穴,浅浅一层草皮,哪里能承受住绾绾,直直下坠。   四皇子飞身扑救,可到底晚了,两人齐齐坠入洞底,四皇子一声闷哼。   绾绾却是跌在一个软软的东西上,侧头一看,竟是四皇子飞扑垫在她身下,而她正整个身子趴在四皇子上头。   这样的姿势,是个姑娘家都会羞从心生,绾绾也不例外,回过神来后,登时浑身被火烤了似的,热。   连忙要爬起来。   可她才要撑起双臂,头上忽然传来脚步声,扭头朝洞口一看,惊见一个蒙面黑衣人瞄准她!   连发三箭!   “啊……”   绾绾凄厉的惨叫声,回荡洞穴。   ——   慕容芙蓉裹着粉红披风,歪靠在大树底下半人高的石头上,身边野花成群,姹紫嫣红,一朵赛一朵围着她争奇斗艳,她却无心欣赏。   “该死的奴才!”   慕容芙蓉在树下等许久,都没等来好消息。坐久了酸疼,换个坐姿却更难受,连连倒吸气。到底是侍卫,远比废太子力道大多了,仅被强要两刻钟,承受的力道之和竟远远大于废太子一个时辰给的。   “该死的奴才!”   忆及侍卫如狼似虎的饿模样,险些要了她的命,慕容芙蓉再一次咬牙低骂。披风下,纱裙完全遮挡不住雪白肌肤上的道道痕迹,全是侍卫留下的,念及每一寸肌肤都沾染上了口水,慕容芙蓉简直想吐,若非急于第一时间得到好消息,她都要回去沐浴熏香了!   “该死的奴才!”   又一次闻到披风下透来的口水臭味,慕容芙蓉嫌弃地直掐地上野花,连根拔起,奋力掷向远处。仿佛丢远了花,就丢远了身上的口水臭。说真的,事先若知道侍卫胆敢违逆她的意愿,在“不”的拒绝下,一张臭嘴还一个劲上上下下乱来,她绝对不会使用美人计。   正胡思乱想时,一道黑影从树上窜下,落到她丢弃的残花瓣上。   “怎样?”认出来者,慕容芙蓉蹭地身子前倾,目光里满是询问。   “三支毒箭下去。”侍卫言简意赅。   慕容芙蓉却已浮现绾绾身中剧.毒,痛苦而亡的景象。死得那么惨,当即双眸笑了:“好,干得好!”   一个美人,中了剧.毒,面容僵硬青黑,巨丑无比地横死在心爱男人眼前。   男人么,钟情一个女人,首先是被其美貌所征服,一旦亲眼看到女人死前的可怖容颜,怕是夜夜噩梦不断,哪里还能再继续爱她?   慕容芙蓉脑海幻想一番,四皇子从此提及绾绾,便满脸嫌弃的样子,慕容芙蓉心花怒放。良久,朝侍卫笑道:“赏,大大地赏!黄金二百两!”   侍卫闻之,却是果断摇头:“公主,奴才做下这些,可不是为了银两。”说着,朝小公主迈进半步。   慕容芙蓉心头闪过一个念头,恶心地后退一步,问:“那你想要什么奖赏?”   “公主是奴才的第一个女人,奴才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公主,若能再拥有一次……”   “放肆!”慕容芙蓉怒了,一个狗奴才,得到她一次已是占尽便宜,怎么敢事后再索取一次?   侍卫显然不再怕她:“公主,如今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呢,公主若是不愿意,奴才一时心伤,可能会醉酒胡言乱语……”威胁过后,侍卫帕子堵住小公主的嘴,扛上肩头就往一旁的偏僻山洞钻。   那洞里,还残留着两人先前恩爱留下的味道,老地方,一堆草垛上,侍卫再次压住倾城大美人,享受起来。   慕容芙蓉这才知道自己招惹上了狼,再次被男人占有,她恶心得只想吐。丁点不配合,长长指甲深深划过狗奴才后背,指甲里一层皮肉。   “公主什么意思?看不上奴才?”侍卫忽然怒了,一把扯下小公主嘴上的帕子,质问道:“若非公主色.诱奴才在先,奴才又怎会去毒.杀了那个姑娘?奴才成了杀人犯,日日夜夜都会想起那个姑娘死前的惨叫,折磨一世,怎的,公主还不该用身子安慰奴才?”   “你当本公主是什么?”慕容芙蓉气急败坏。   侍卫下面重重一撞,公主疼得双唇张开合不拢。侍卫盯着她,讽刺笑道:“除了妓,还能是什么”   可不就是妓么,前有小公主月夜下与废太子之事,后有色.诱他的事,如此不自重的女子,与妓何异。   慕容芙蓉气得血冲脑顶,双臂使不上劲,便一口咬向侍卫肩头,却不想,她一个弱女子的咬合力侍卫压根不放在眼里,于男人不过是催情剂,男人越发癫狂起来,同时放话:“是妓,就本份地伺候,奴才日后会次次让你快活。”   日后?   这头狼竟想着欺负她一世?   想着日后要被狗奴才压住予取予求,慕容芙蓉脑子轰地一下炸开。   正心生绝望时,洞口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白太医,快快快,四皇子身中剧.毒,快随我来……”   慕容芙蓉听后,整个人僵住,不是绾绾中箭身亡吗,怎的中.毒的是四皇子?   “你到底有没有看清楚,射中的是谁?”慕容芙蓉怒瞪侍卫。   侍卫狞笑道:“自然看清楚了,三箭下去,公主心爱的四皇子翻身护住那个姑娘,三箭齐齐射中四皇子后背,一箭不落……”   闻之,慕容芙蓉整个人都僵了,死的果真不是绾绾,而是四皇子?   完了,普普通通一个贵女死亡,和当朝皇子死亡,绝对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事件。   若只是死了个庶子的女儿,有外宾在,大龙王朝一定会想法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尽可能无声无息掩盖过去。   可死的是皇子,这是对大龙王朝皇室的挑衅,一定会彻查到底。   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躲不过。   “你混蛋!”慕容芙蓉怒骂。   “你活该。”侍卫继续狞笑,“哦,忘了告诉你,为了报复你,奴才杀人后,还故意遗落了腰牌。想来,奴才走出这个山洞,就将被抓。而公主你,也摆脱不了。”   慕容芙蓉惊得瞪圆双眼:“你疯了?”   侍卫笑了,何止是腰牌啊,作案工具还有小公主养在身边多年的灵狐,证据确凿,小公主一定会自食恶果的!   侍卫言尽,不屑再答,随后便是泄恨似的享受公主的身子。   侍卫早就知道,中下公主圈套的那一刻便知道,他命不久矣,就算公主事后不杀他灭口,精明如太子殿下,也定然能察觉蛛丝马迹,依着太子殿下往日的狠辣,对他绝对不会手软。   与其战战兢兢担心项上人头,不如痛痛快快卖了公主,让大龙王朝的人捉了公主下狱,也算给自己报了仇。   自知活不了,狠狠享用完公主美妙的身子,侍卫再不贪生,匕首没入心脏,死在小公主赤条条汗津津的身上。   鲜血顺着小公主白白的身子,蜿蜒而下。   “啊……”慕容芙蓉惊吓过度,昏死在侍卫尸首下。   ——   待慕容芙蓉再次醒转时,山洞里点满了火把,石壁照得亮堂极了,同时,还照亮了她身上赤条条的尸体和周边凌乱不堪的衣裙。   “啊!”慕容芙蓉惊慌地推开尸首,再抓起裙子捂住胸前,指向围观的侍卫,怒道:“你们给本公主滚出去!”   引得一众侍卫窃笑出声。   没人尊重她,没人听她的话,这是慕容芙蓉从没体会过的恐慌,双臂抱住自己大喊大叫:“滚出去,滚出去,再不滚,本宫的太子哥哥会将你们一个个都凌迟处死!”   “嗤,还太子哥哥呢,公主殿下,您的太子哥哥啊早就逃之夭夭,弃你于不顾了。”离小公主最近的侍卫长,讽刺笑道。   慕容芙蓉整个人惊呆了,不敢置信地望住侍卫长:“你说什么?”   她的太子哥哥怎么会逃了呢?   怎么会弃她于不顾呢?   那么疼她的太子哥哥,从来聪明绝顶的太子哥哥,出了事,只会将她护在身后,一力为她解决啊!   侍卫长眉眼冷峻,居高临下看向浑身光.溜溜的小公主,再瞅一眼不着一物的尸首,嫌弃妓子般:“谁知道呢,兴许你的太子哥哥嫌弃你的妓.女作风,怕出逃路上,你再勾三搭四,给他惹祸吧。”   语毕,不少侍卫笑出猪声。   慕容芙蓉哪里受过这等嘲讽,起身去打,却扑了个空,跌了个狗.吃.屎,引得一众侍卫嘲笑声不断。与此同时,那些侍卫一个个借着火把亮光,视线直直地将她的身子扫个遍。   宛若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只是即将囚禁牢狱的女犯。   正在这时,外头林子里传来一声高呼:“陵王殿下,幺国太子一众人等快马冲向城门口,是否射杀?”   “谋杀四皇子,罪无可恕,杀无赦!”   听到这话,慕容芙蓉身子一颤,她听出是萧凌的声音,听出萧凌声音里的咬牙切齿和狠辣。   完了,四皇子真的死了,萧凌重义气,要给兄弟报仇,绞杀他们兄妹。   慕容芙蓉浑身颤抖,再次吓死过去。   两个侍卫上前,胡乱给小公主套上松松垮垮的外裙,拖去大牢。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肥肥的一章来了,昨天小闺女病了,忘了跟你们请假了,抱歉。还好,今天的肥! 第121章   慕容芙蓉心肠歹毒谋杀四皇子,被拖进大理寺囚禁。她的太子哥哥狠心弃妹逃走,终被围剿于城门口,万箭齐发,当场毙命。   这样的消息,一旦传回幺国,势必引发两国大战。   一时,朝堂上下人心惶惶,不少文官谴责萧凌手段太过强硬,丁点不留退路。少数大将也忧心忡忡,与幺国敌对,他们信心不足。   但严诗诗丝毫都不忧心,她相信萧凌动作这般大,必是早已做好万全的准备。   严诗诗依稀记得,生死簿上有记载“XX年,萧凌灭掉幺国”,既然上一世的萧凌都能灭掉幺国,那这一世,重生归来的萧凌提前几年灭掉幺国,想来也不是什么办不到的事。   正想着时,院子里传来一声声急促的“诗诗,诗诗……”   严诗诗一听,便知是绾绾又忧心四皇子,前来打听消息了。抿唇轻笑,严诗诗推开木窗时,却故意冲窗外的绾绾哀叹一声,满脸愁态:“绾绾,四皇子他……还未醒来。”   绾绾听了,焦急奔跑的身子一顿。   十日过去了,还没醒?   早已过了抢救黄金时间。   他会不会,永远醒不来了?   看出绾绾心中所想,严诗诗继续补充一句:“太医说了,今夜是最后期限,若还是不醒,便……没希望了。”   绾绾一听,浑身的力量仿佛被抽空,跌坐在台阶上。腰上还残留四皇子那双大手掐她时的触感,他却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么?绾绾早已哭红的双眼,再次眼泪泛滥。   泪光中,绾绾仿佛又一次看到陷阱里,四皇子一把翻身压她在身下,替她生生挨下那三支毒箭。   她眼睁睁,看着四皇子面色逐渐变黑,却救不了他。   “啊……”   绾绾心脏仿佛被掏空,难受到失控,闭上眼捂住双耳,仰头大叫。   “绾绾,你别这样……”严诗诗见绾绾跌坐石阶上情绪失控到恸哭,心头真真是万分不忍,走过去也坐在石阶上,一把搂住绾绾在怀里安慰,“绾绾,四皇子若是醒来,看到你这副模样,会难受的。”   绾绾此时此刻的模样,真真是憔悴至极,双眼无神,眼下乌青,发髻无心打理,乱乱的,衣裙也好几日不换。   哪里还有曾经的英姿勃勃?   简直换了个人似的!   绾绾摇摇头,四皇子生死未卜,她哪里还有心思收拾打扮自己:“诗诗,若四皇子走了,我……我也不想活了。”   严诗诗听了,道:“说什么傻话呢,就算四皇子是为了救你,不幸去了,你也不必用生命去偿还……要偿命的不是你,是那个幺国公主!”   话音未落,绾绾摇头打断道:“不,诗诗,我不是偿还救命之恩。”   “既然不想偿还救命之恩,那还跟着去死,做什么?”严诗诗一副不解的语气。   绾绾仰望无边无际的天空,忽然嘴角一笑,一颗泪珠滚落:“诗诗,我很傻,曾经有一份爱情摆在我面前,我没有好好珍惜,直到他要走了,我才幡然醒悟,原来那就是爱情。”   终于逼出了这句话,严诗诗心头一喜。面上却故作惊讶:“什……什么,你喜欢上了四皇子?”   绾绾哽咽埋入严诗诗肩头:“是。”   这份喜欢,明白得太晚,待她明白时,大概只能“生不同衾,死同穴”了。   好在,死后同穴,也是余生厮守在一起。想明白了这个,绾绾突然恢复了力气,情绪不再激动。   严诗诗这些年日日与绾绾相伴,哪能看不明白绾绾已经视死如归,心头道声傻姑娘,却又无比敬佩绾绾对爱情的执着。   “绾绾,今夜你随我进宫吧,守在四皇子身边,也许心爱的姑娘在身边,四皇子闻到熟悉的气味,舍不得离开,就留下来了。”严诗诗按照与萧凌约定好的计划,道。   绾绾双眼一亮,激动地抓住严诗诗手臂:“真的吗?我也可以进宫去守着他?”   宫规严格,绾绾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是不能守在四皇子床榻前的。而且,四皇子是为了保护绾绾而中毒,宣武帝迁怒于绾绾,哪里肯让绾绾去守着四皇子。   严诗诗点点头,小声道:“我会安排好的,你放心就是。”   ——   入夜,进宫的马车上,严诗诗给绾绾讲了一个王子和公主的故事,道是曾经有一个身中剧毒的公主,躺在水晶棺里沉睡一年又一年,成了睡美人,直到有一天来了个俊美的王子,对沉睡的公主一见钟情,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关键时刻,严诗诗戛然而止。   “然后呢,那公主醒来了吗?”大概与四皇子一样都是沉睡不醒,绾绾分外关心结局。   可严诗诗却摇摇头:“那本古籍残缺不全,最后一页不见了。”换言之,她也不知道结局,“但是我想,应该是醒来了吧,爱情的力量那么伟大。”   绾绾若有所思。   ——   皇宫,承乾宫。   宣武帝面对高高的奏折,头疼得不行,年岁渐长,宣武帝是真心不爱打仗,余生岁月静好多美!   可萧凌的心高气傲,真是能给他惹祸啊!   直接下令射杀了幺国太子!   如今,想不开战,都不行,幺国百万大军即将压境!   头疼,头疼,头疼!   宣武帝正头痛剧烈时,福公公哭着来报:“皇上,方才小太监来报,四皇子他……要不行了!皇上,您要不要摆驾五福宫……”再不去,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   宣武帝听了,眼前浮现四皇子身中剧毒,被幺国公主所害的模样。他的老四啊,打小就懂事,听话,谁曾想,好不容易长大有出息了,却遇上了幺国公主那个毒妇。   白发人送黑发人,宣武帝胸口一闷,疼得厉害。   缓过气来,宣武帝人都苍老了十岁,朝福公公点点头。   一脸哭相的福公公,心头一喜,忙大声喊道:“摆驾五福宫!”   福公公是真的害怕宣武帝还像先前那般,生气四皇子不老老实实迎娶幺国公主,给他惹下这一串串的大祸,而始终不去瞧四皇子一眼。   真要劝不动宣武帝,福公公可没法子向萧凌交代啊。   宣武帝乘坐龙與,一路催着“快,快,快”,却不想,刚到五福宫寝殿那头,便听到门口冲出来的小太监哭着道:“皇上,四皇子他走了……”   宣武帝身形一晃,险些栽倒。   回过神来,宣武帝脑海里一遍遍回忆四皇子从婴儿、孩提时代,到成年后的模样,老泪纵横。   正在这时,身后一声尖叫“绾绾……”   宣武帝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姑娘从长廊狂奔而来,疯了似的与宣武帝擦身而过跑进四皇子寝殿。 第122章   绾绾要疯了,真的要疯了,哪怕早有心理准备四皇子可能挺不过去,但骤然听到“四皇子走了”,还是如一记大炮弹轰然炸裂,炸得她血肉模糊,炸得她意识全无。   疯了似的冲向四皇子寝殿。   这一刹那的绾绾,浑然忘却身后的严诗诗,看不见长廊上的太监、宫女,也瞧不见伫立寝殿门口的宣武帝。   “四皇子,等我……不要丢下我!”   万籁俱寂,唯有这句话响彻在绾绾的天空里。   还有无数画面闪过,四皇子撩她耳边碎发,左边撩完撩右边,还猛地捉住她手指不松开;马背上,四皇子掐住她腰不松手,被三皇子笑了,才舍得放下;陷阱里,四皇子一把翻身压下她,自己替她去死……   每一个画面,四皇子都那般俊美,那般暖。   冲过层层帐幔,绾绾双脚僵在床前,只见四皇子一动不动横躺在床,黑黑的毒素完全侵占了他面庞,青黑青黑,哪里还有先前的俊美,只剩下剧.毒折磨后的可怖。   变成这样,都是因为爱她。   “四皇子……”   绾绾凄厉一叫,张开双臂扑倒在四皇子胸膛,恸哭失声。   不知哭了多久,就在太监、宫女要上前拉走绾绾,准备给宣武帝腾地时,绾绾倏地从四皇子怀里抬起头来,眼含热泪,捧住四皇子脸庞,吻住了他乌黑双唇。   红唇吻着黑唇。   轻轻碾压。   吻得虔诚。   这样的画面惊呆了太监和宫女,被毒.死的四皇子,面目可怖万分啊,看一眼,都不知道要几夜不敢合眼呢,绾绾姑娘还一口吻上去?都不害怕吗?   绾绾自然不怕,此刻四皇子面色再黑,再可怖,在她眼里,都是爱情的样子,美得很。   你想想,若不是四皇子爱她,能替她挡下毒箭吗?若没有毒箭,能面色青黑致死吗?   换句话说,此刻面色有多黑,便是对她的爱有多浓。   绾绾哪里还会畏惧?   “四皇子,不要丢下我。”   大概是马车里听了王子和公主的离奇故事,绾绾明知不现实,还是犹带一丝希冀,深深吻住四皇子的唇,期待他也能还魂。   抱着这份希冀,绾绾吻得虔诚,每吸允一下,都内心祈求:“四皇子,不要丢下我,我还要给你生一堆儿子和女儿……”   绾绾与四皇子十指紧扣,如此,四皇子一动,她便能第一时间感知。   宣武帝见绾绾如此,内心亦是一震。若老四还活着,宣武帝兴许会认为这姑娘惺惺作态,为了高攀皇族在他眼皮子底下高调作戏。可眼下,老四已经走了,这姑娘还如此,宣武帝内心相信,真的是爱情啊。   严诗诗也看得热泪盈眶。   不过感动之余,严诗诗不停偷瞅宣武帝,见宣武帝面上亦有动容,放下心来。   却不想,刚放下心来,寝殿里猛然爆发一阵惊呼,严诗诗收回视线望向绾绾,瞬间震惊得“啊……”了起来。   惊见绾绾,突然口吐鲜血,歪倒在四皇子颈窝。   严诗诗几步冲过去,掰过绾绾身子一看,惊见绾绾胸口插了把匕首。这傻姑娘,原来早偷偷藏了匕首,随时准备追随四皇子而去,眼见亲吻久久等不到醒转,果断去了。   “绾绾,绾绾……”严诗诗急哭了,大喊:“葛神医,葛神医快来啊……绾绾,你怎么这么傻啊……”   一时,寝殿里再次大乱,喊太医的喊太医,止血的止血。   残留意识的绾绾,染血的手轻轻抚过四皇子面庞,笑了:“四皇子,我来了,等我……”   听见这话,严诗诗泪如雨下。   宣武帝默默旁观,心头是说不出的震撼,敢与心爱的男子同生共死,是书上才有的爱情吧,如今竟活生生上演在眼前。这样浓烈的爱,宣武帝年少时又何曾没幻想过?还曾一度以为自己得到过……   苦笑。   脑海里晃过时刻算计他的发妻,再看看眼前的绾绾……   原本因老四钟情绾绾,抗旨不娶幺国公主,才引发一系列变故,宣武帝内心对绾绾这个惹祸精,是万分厌恶的。   思忖良久,宣武帝到底认了他们这段爱情:“阿福,追封四皇子为肃王,绾绾为肃王妃,合葬。”   福公公连忙应下,眼含热泪去张罗。   宣武帝呆呆立在那儿,又痴痴望了两眼苦命鸳鸯,老迈的身子到底承受不住悲伤,转身缓步离去。   “父皇,四弟他?”不知萧凌何时来的,寝殿门口堵住宣武帝。   宣武帝叹口气:“老四一向与你亲,你进去看看吧。”   萧凌像是在等什么,并不着急进入,而是跪倒在宣武帝跟前,哽咽道:“父皇,儿臣代四弟叩谢父皇成全!四弟泉下有知,必然感激涕零……”   萧凌堵住宣武帝,一句一句缓缓道来时,寝殿里突然传出严诗诗的惊喜声:“葛神医医,快看,快看……四皇子动了,动了,还有救……”   “天呐,面上的毒素也在退去!”有太监惊呼。   萧凌心下一松,等的就是这一刻,要让宣武帝亲眼鉴证什么叫□□情的力量——起死回生,宿命相遇。   宣武帝闻之,连忙返回寝殿内,惊见四皇子面上的青黑正一点一点消失,准确说,凡是被绾绾鲜血漫过的肌肤,全都重获新生似的,恢复如初。   “老四,朕的老四,真的又活了?”宣武帝激动得有些结巴。   花白胡子的葛神医,给四皇子把着脉,双眼发亮,发现千年宝贝药材似的,惊喜道:   “皇上,真真是千年难得一见的旷世奇闻啊,这姑娘的血竟然就是四皇子的解药,洒落之处,全部解毒。真真奇闻啊,奇闻!天命之女啊!”   葛神医一边说,一边又赶紧替绾绾把脉,一副生怕绾绾这样的旷世药材死了,就没得研究的样子。   宣武帝见状,当即也将绾绾当成了四皇子的天命神女。   宣武帝心头对绾绾的好感啊,那是蹭蹭蹭上涨,望向绾绾的眼神都充满了父爱,慈父般赶紧命令葛神医务必要将绾绾救活!   葛神医一副爱惜药材的样子,连连点头:“皇上放心,此女命硬着呢,死不了。不过,在下需要此女的血施救四皇子,今夜,还请皇上允许这位姑娘留宿四皇子床榻。”   这个要求……   宣武帝虽然觉得不合规矩,但事从权宜,许了,还自己找了个借口道:“完全可以,方才朕已经册封绾绾为肃王妃了,王爷王妃躺一块医治,没甚不合适的。”   严诗诗听到这话,佩服地看向葛神医,葛神医这是拐弯抹角逼迫宣武帝承认四皇子和绾绾已经是夫妻了呀,再无反悔余地。   葛神医得意地继续干活。   宣武帝头一次经历“死而复生”,满心欢喜,但到底年岁大了,受不了寝殿里的血腥味,没待多久,便将这里的一切交给萧凌照管,自行回承乾宫了。   宣武帝怎么都没想到,他前脚刚走,后脚四皇子寝殿内画风就变了……   撵走多余碍事的宫人,葛神医立马朝萧凌翻了个可爱的大白眼!   臭萧凌,自从被萧凌骗到京城,他就没几天好日子过,天天帮萧凌干着演戏骗人的勾当!   演戏也很累的,好吗!   绾绾这小姑娘哪里是什么旷世奇药啊,顶多是普普通通比一般丫头要面皮白净、漂亮三分的小丫头罢了。他却要装出千年难得一遇的惊喜,双眼发亮,惊喜满面,久久不退,真的累死他了,好吗!   葛神医揉着自己快惊喜僵了的两坨脸蛋,又忍不住朝萧凌,翻了个可爱的大白眼。   萧凌笑着倚在寝殿内室的门框上,深深受了老头的大白眼。这阵子,还真亏了葛神医这个老头演技爆棚,配合得天衣无缝。   原来,四皇子身上中的那点毒,别的太医兴许解起来困难重重,于葛神医而言,却是小菜一碟,早就解完了。之所以四皇子一直昏迷不醒,还浑身青黑一副中.毒样,不过是葛神医应召萧凌的要求,下了点自制的秘.药罢了,无毒的。   这款秘药,好解得很,遭遇血腥即退,哪怕是鸡血,也能使之退得一干二净。   自然,萧凌整出这样一出大戏,一来,是要以“四皇子的死”彻底激出绾绾心中的爱意。   二来,则是感化父皇,顺利使得父皇赐婚。   三来,则是要借助四皇子的“差点毒死”,向幺国开战,提前灭了幺国,灭掉上一世表面维持和平,内里却使坏,给大龙王朝带来无限灾难的幺国。   ——   月色西沉,四皇子寝殿空空荡荡,唯有床榻上并排挨靠在一块的四皇子和绾绾。   四皇子“毒.药”全解,身子已行动自如,侧躺在绾绾身边,一颗一颗热泪滴落在绾绾手背上。   四皇子吻着绾绾白白的手背:“你怎么这么傻,就算我真的去了,我也不许你跟着去。”   那会子,四皇子身子不能动,脑子却早已清醒,寝殿里发生的所有事,都一清二楚。   天知道,绾绾追随他而去的那一刹那,他内心有多震撼,有多感动,又有多绝望和无奈。他心爱多年的姑娘啊,终于爱上了他,还愿意为了他放弃所有,他怎能不震撼。但震撼的同时,他更希望自己能阻止绾绾,阻止心爱的姑娘做傻事,偏生那会子他完全动弹不得,什么也做不了,真真是内心呼啸,绝望至极。   “傻姑娘。”   “傻姑娘。”   “你真傻。”   痴痴看着昏睡不醒的绾绾,四皇子一遍遍数落,边吻她手背,边热泪不断。   “你才傻呢,不许叫我傻姑娘!”忽然,绾绾双眼一睁,骄横反对。   四皇子先是一愣,随后狂喜:“绾绾,绾绾,你醒来了?”傻不傻的,以后再慢慢教导,眼前最重要的,是她终于醒了!   说着,四皇子整个身子凑上前,惊喜地握住绾绾双臂,完完全全将绾绾笼罩在自己臂弯下的狭窄空间里。   这样的姿势,绾绾蓦地面色一红,若说十日之前,两人亲密相拥什么的,都是作戏给人看的,那此时此刻,绾绾知道,再不是作戏,而是真真正正的……恋人间的亲密。   说来也是奇怪,曾经“哥们情”时,无论四皇子对绾绾做什么,绾绾都不会脸红心跳。这一旦变成了“男女之情”,绾绾的面颊,却是经不住地潮红一片,连耳根子都幸免不了。   四皇子何曾见过这样的绾绾,一时看痴了。   会害羞的绾绾,真心不一般的好看,比红艳艳的牡丹都迷人。   “你,你要做什么?”绾绾莫名紧张起来,结结巴巴。   “没,没想做什么。”四皇子同样结结巴巴。   可话音刚落,四皇子猛地想起,之前绾绾羡慕萧凌和严诗诗之间的亲密互动,那羡慕的小眼神哟。短暂思忖,四皇子果断低下头……   准确冲到她唇上亲吻,扣住她双手,霸道地攫取她唇上芬芳。   绾绾:……   双眼睁得圆溜溜,这也叫没想做什么? 第123章   四皇子“昏迷”中躺在床上修养了十日,一旦“醒转”,身子康复贼快。绾绾呢,匕首刺中的位置不算凶险,有顽皮老头葛神医在,不过一个月功夫,又活蹦乱跳了。   “大难不死,神仙眷侣!”   自从绾绾殉情救下四皇子后,“神仙眷侣”的佳话便广泛流传开来,民间百姓谈起绾绾殉情救情郎的场景啊,真真是唾沫星子都飞出来,夸张得很呢,你一个版本,他一个版本,传到最后啊,全都将绾绾神仙化了:   “绾绾姑娘裙带飘飘,从天而降,匕首往心窝子里一剜,心头血便飞去四皇子身上,顷刻间唤醒了情郎……”   身为主人公的绾绾,偶尔在茶馆里听到自己走了样的故事,捂嘴笑个不停:“诗诗,这些百姓们呀,真真各个都是话本子行家……”   严诗诗笑了,看着一袭红裙坐在明媚窗边幸福笑的绾绾,只觉爱情这东西真真是美颜神器,曾经并不觉得绾绾能与牡丹相媲美,如今随意一个捂嘴笑的动作,都倾国倾城,眉眼间的灵动,更是令人舍不得挪眼。   仿佛有绾绾在,整个人世间都繁花盛开,处处欢声笑语。   严诗诗沉浸其中,在金色阳光里,笑得暖暖的,这一世的绾绾与四皇子倾情相爱,真好。   突然,严诗诗想到什么,摸着绾绾的小手,笑道:   “绾绾,有件事要征询你的意见,你知道的,咱们大龙王朝与幺国大战在即,四皇子即将跟随萧凌去前线,你的婚事……”   这次战事,四皇子义不容辞,必须去。   绾绾和四皇子,要么仓促成亲,要么等上几年,待四皇子凯旋归京,风风光光大办。   话音未完,绾绾已然明了,挺直腰杆道:“先成亲!”丝毫不带犹豫,满是坚定。   看着这样的绾绾,严诗诗笑道:“好!”   对爱情执着之人就是如此,哪怕战场变数再多,哪怕情郎有可能战死沙场,也丝毫不惧,先嫁给情郎再说。   嫁了,爱情就圆满了。   半个月后,在仓促中,绾绾一身凤冠霞帔嫁给了四皇子,一夜恩爱缠绵。次日天未亮,四皇子一身戎装,前往战场。   没有男人陪同,绾绾要独自进宫给宣武帝敬茶。   可严诗诗怎么都没想到,等啊等,等啊等,直等到红日当头照,都没等到肃王妃绾绾进宫的马车,只等来肃王府管家呈递上来的一封家书,言简意赅:   “父皇,儿媳请战,望准!”   所有人惊呆了,新娘子竟不辞而别,追去了战场。   严诗诗这才知道,绾绾坚定地仓促成亲,只为了追去战场,名正言顺……   ——   时光荏苒,一晃一年过去了,幺国从势均力敌逐渐转为下风。萧凌因屡立战功,被册封太子,成了一国储君。   严诗诗成了太子妃。   按照惯例,太子妃要入住东宫,但远在战场的萧凌怕严诗诗身在皇宫不自在,特请旨仍住在陵王府,换上匾额“太子府”即可。   严诗诗深居太子府,每日与萧凌寄回的家书为伴,不是斜倚在凉亭栏杆将家书看上百八十遍,便是临湖坐在柳树下,一笔一划写下自己身边发生的趣事,寄去战场给萧凌解闷。   时常还能收到绾绾的家书,每一封里,都写满了杀敌的快乐。透过文字,严诗诗仿佛看到绾绾染血杀敌的女汉子模样。   看着绾绾的文字,严诗诗时常恨不得自己也能飞去战场,骑着战马飞奔在萧凌身侧,并肩作战。   不仅幻想过,还付出实践过,严诗诗不怕战场的艰苦,好几次偷偷离开太子府,前往战场。但每次都被萧凌提前知晓,派人阻截在半途。   “水蛇姑娘,你处在安全之地,我的心才宁,才能全身心投入战场,没有后顾之忧。”   最后一次偷去,萧凌离开军营,亲自半道堵截严诗诗,月色下的林子里,劝她归京。   严诗诗不依:“绾绾都能追随在四弟身边,为何我不能?我想与你并肩作战,同甘共苦……”   “四弟舍得,是四弟的事,我萧凌舍不得!”   萧凌声音响亮,严诗诗眼眶泛红。   萧凌身材高大,严诗诗娇小玲珑,两人在月色下,一个低头俯视,一个倔强仰头。   “诗诗,相信我,战事很快结束,你乖乖待在太子府等我凯旋。”萧凌一把搂住诗诗,低声哄她。   严诗诗眼眶湿润:“凌哥哥,我很想你。”一年多未见,真的很想,很想。以前没分离过,不知道相思的滋味,这次别离,严诗诗才知道,没有萧凌的日子,有多空虚。   日日思念,牵肠挂肚。   萧凌听了,捧起严诗诗面庞,笑了。   两世了,还是第一次从严诗诗嘴里听到肉麻的情话,萧凌只感觉一股暖流从耳朵流进,缓缓暖遍四肢百骸。   “好,你想我,我也想你,无时无刻不在想你。”萧凌的回应更加肉麻,附在严诗诗耳朵,低低问:“告诉我,你哪里最想我?”   严诗诗一时没明白过来,什么叫哪里最想他?   “这里,这里,还是这里……”萧凌手指滑过她耳朵、后背、心窝,最后下滑至一处,不走了。   严诗诗双腿先是一愣,随后满脸涨红:“你……”   这个臭男人,竟误以为她只是春闺寂寞,耐不住独守空房,才来寻他吗?   “你混蛋。”严诗诗喊冤,“才不是呢……我是真的想与你并肩作战才来的……”   “我知道,我知道,”萧凌轻轻吻住严诗诗耳朵,“知道你不会嫌弃空闺寂寞,但我夜夜想你,快憋坏了……”   说罢,萧凌也不等严诗诗同意,月色下揽住严诗诗行去隐蔽处,火速恩爱起来。久别重逢,绝对胜新婚,整整一夜。次日清晨,严诗诗睁开双眼时,附近的花花草草全都压塌了。   “身子还舒服么?”严诗诗刚睁开眼,萧凌察觉动静,也开了眼。   “还,还好。”严诗诗不好意思说实话,光看花草压塌的范围,都知道昨夜战况有多激烈,她的腰酸疼得厉害。   “你说还好,那我就放心了。”萧凌大掌轻轻放在严诗诗小腹,一下又一下抚过,深情凝视小腹道,“昨夜,我做了个梦,梦见咱们儿子住在里头,朝我喊,‘爹爹,轻点,轻点’。”   严诗诗:……   儿子?   两人分开一年多,未同房,哪来的儿子住在里头?   萧凌笑着拉起严诗诗小手,搁放在她腹部:“诗诗,我的梦一向很灵,兴许昨夜咱俩第一次时怀上了,第二次、第三次时,儿子嫌我这个爹爹太过鲁莽。”   严诗诗:……   昨夜一连来了三四次,就算昨夜第一次时怀上了,儿子也不可能那么快成型,第二次、第三次就瘪嘴嫌弃爹爹力道太大啊。   不过,严诗诗很快反应过来,萧凌故意这般调侃的用意。   果然,萧凌说到了正题:“诗诗,如今你身怀六甲,绝对不适合待在战场,回京去,好好在太子府养胎。我保证,会赶在小世子出生前凯旋!”   战场凶险,萧凌是绝对舍不得严诗诗留下受苦的,丁点都舍不得。   绾绾和四弟那般,伉俪情深,奋勇杀敌在战场,自然是一种幸福,但随时都可能面临意料不到的危险。   那份危险,萧凌是绝对舍不得自己心爱的女人,去面对的。   “战场上刀枪剑雨,咱们儿子在肚子里,会害怕的。”萧凌趴在严诗诗小腹上,侧耳倾听里头的动静,声音是无限的温柔。   严诗诗眼眶湿润,哽咽答应:“好,我回京。”   此时此刻,严诗诗哪里还不明白,昨夜萧凌为何那般迫不及待地要她?   野地里很不舒服,也不管不顾地要她,除了空旷很久,萧凌身子真的很想外,最重要的,应该是急于找个能劝服她回京享福的理由。   怀孕了,就是极好的理由。   哪怕孩子未必就真的怀上了,为了那点可能性,严诗诗都不能让儿子跟随自己一起留在战场受苦。   摸着毫无感觉的腹部,严诗诗吻别萧凌,依依不舍回京了。此后,严诗诗再思念萧凌,再羡慕绾绾和四弟同袍杀敌的情意,也没再偷偷摸摸前往前线。   ——   “太子妃,今日的五香烤鸭点缀了芝麻,分外香。”   两个月后的秋天,严诗诗正坐在太子府后院的湖上长廊里看家书,看萧凌描述的最新战况,突然碧竹捧了一碟烤鸭来。   严诗诗抬眼望去,只见一只不大的鸭子横卧在白瓷盘上,浑身冒油,在秋光里黄橙橙一片。   “呕……”严诗诗也不知怎的,突然捂嘴,难受得想吐。   “太子妃,您这是怎么了?”唬得碧竹赶忙要宣太医。   “不用了。”严诗诗缓缓摆手,想着夏秋交替,身子一时不爽快也是很正常的,何必宣太医。   可话音刚落,严诗诗猛地想起娘亲怀弟弟时,也曾反胃呕吐过,心头一喜,莫非两个月前的野战,她真的怀上了?   “去,快去宣太医来!”严诗诗急忙改口。   碧竹:……   刚刚还说不用了,咋的一下子这般急了?   想不明白的碧竹,也不再多想,赶忙交代小厮去宣太医来便是。   太子妃有痒,太医快马加鞭从宫里赶来太子府,可才搭上脉不久,太医就吓坏出了一身冷汗。   “刘太医,本宫的身子莫非有不妥?”太医浑身胆寒的样子,严诗诗尽收眼底,心下一个咯噔,莫非自己并非有喜,而是染上什么大病了?   “太子妃……您……您……”刘太医汗流浃背,支支吾吾,一个字都不敢说。   见状,严诗诗心下一寒,完了,太医都吓成这副样子,看来,她真的病情很重。   “碧竹,你们退下。”严诗诗挥挥手。   碧竹很关心主子,但见太医如此,也只能领命,带着所有婢女退出盘旋湖上的长廊,守到湖岸上去。   “眼下无人了,太医可否直言,本宫到底何病?”严诗诗端坐,手指攥紧帕子,盯着刘太医眉眼。   刘太医此时双腿已软,他万分后悔领旨来了太子府,撞上这等要命的阴私。   “嗯?”严诗诗催问。   刘太医左右瞧瞧,湖心长廊上确实除了太子妃和他,再无一人偷听,才颤抖着双唇,直言:“太子妃娘娘,也不知是不是微臣把错了脉,您……是滑脉啊,胎儿已经两月有余。”   听闻果真有孕,严诗诗心头大喜,可那份喜意还没染上眉梢,又被刘太医浑身颤抖的样子给压下去了。   她身怀六甲,这太医丁点不恭喜她,反倒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莫非除却有孕,还诊出别的大病来?   亦或是,胎像不稳,胎儿保不住?   所以,先报喜,后报忧?   “刘太医,你为何害怕成这样?可是本宫这一胎有不妥?”严诗诗再次攥紧帕子,问道。   刘太医双腿软得跪都跪不住了,额头磕地,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太子妃怎么还有脸盘问。是个太医,都明白,撞上这等阴私,小命难保了啊,能不怕么?   在严诗诗的一再催问下,刘太医绝望地支支吾吾道:   “太子妃娘娘,您胎像稳固,只是……只是太子殿下外出打仗一年半,您,您……”   严诗诗先是一愣,随后猛地反应过来!   天呐,世人眼中,太子殿下外出一年多,她身为太子妃独守空房一年半,却怀上了!   这,这孩子在世人眼中,就是个她与野男人私通怀上的野种啊!   思及此,严诗诗一时不知该哭,还是笑。 第124章   严诗诗面色有异,刘太医越发胆战心惊,额头触地匍匐在地,一动不敢动。   不过严诗诗很快面色如常,又惬意地摇起了团扇:“刘太医,你不必害怕,本宫保证今日之事连累不到你。回宫之后,你只当做寻常的平安脉即可。”   这样的言辞,什么意思,刘太医以为自己懂了,磕头如捣蒜:“太子妃娘娘放心,微臣知道如何处理。”   脉案什么的,一律誊写头疼脑热之类的秋日常见之状,无论谁问起,都道寻常症候。   至于太子妃肚里的胎儿,没命他下药除掉,想必太子妃另有法子偷偷做掉,刘太医也就不管了。   严诗诗:……   仿佛看明白刘太医的小心思,心头一阵无语。   萧凌啊,萧凌,你真真是坑惨我了。   可还能怎么办呢,好好的喜事,非但不能透露,还得嘱咐太医暂时帮着遮掩,轻叹口气,严诗诗摆摆手放太医回宫。   刘太医见可以走了,心头那个欢喜,忙不迭擦净满头冷汗,尽力装作无事的样子,提好药箱出长廊,向太子府外行去。   胆小的太医走了,严诗诗心头的欢喜再次浓烈起来。   世人的目光何惧,只要孩子他爹知道娃是谁的,便是天塌下来,严诗诗也不惧。   “碧竹,笔墨伺候!”有了孩子,可是天大的好消息,自然要第一时间分享给夫君。   碧竹候在湖岸上,刚与装作无事的刘太医擦身而过,见主子呼唤,忙亲自捧了笔墨纸砚去湖心凉亭。   “太子妃,您身子……还好吗?太医怎么说?”碧竹是大丫鬟,打小贴身伺候的,主子的身子状况如何,没什么不敢问的。   严诗诗落座石桌前,指着肚子,笑容甜美:“有了!”   碧竹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满脸欢喜:“有了?太子妃,您真的有了?”   欢喜声很大,湖岸上行走的刘太医险些一跤跌死。   哎哟喂,姑奶奶,太子妃有了野种也值得高兴?   刘太医一跤跌在药箱上,跌跌撞撞起身,抚着撞疼的膝盖,只想快点离开这不正常的太子府!   严诗诗再不搭理胆小的刘太医,仰脸朝碧竹笑:“真的有了,两月有余,快磨墨。”   碧竹是知道主子两个月前与太子殿下野地里那啥的,一听说怀上了,记忆中那夜的月色都格外美起来,连忙“哎”了声,铺好信纸,拿起墨条磨墨。   严诗诗一手握笔,一手轻触腹部,很快一封报喜的家书成了。   ——   却说刘太医那边,刚回到皇宫太医院,便接到废后静嫔的传召,点名“刘太医”看平安脉。   心里有鬼的刘太医立马心头打鼓,废后静嫔不会在太子府安插了人吧,消息这般灵通?   要知道,素日给废后静嫔请平安脉的,另有其人,并非刘太医。   不愿去,刘太医却无从拒绝,硬着头皮去了。   “给静嫔娘娘请安。”刘太医低头迈进大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静嫔一个眼神下去,大殿里的宫女、太监尽数退下。说是尽数退下,实则失宠多年的废后静嫔早已没几个宫人服侍,满打满算才三个宫女一个太监,寒酸至极。   如此落魄,但静嫔依旧一副皇后高高在上的样子,趾高气昂道:“刘太医,听说你刚从太子府回来,怎的,咱们太子妃身子不大妥当?”   刘太医哪敢承认?忙否认道:“回静嫔娘娘话,太子妃娘娘身子好着呢,只是夏秋之交,难免有些不适应。”   “也是,季节交替,是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不适。来,快过来给本宫把把脉,本宫也有些不大舒服。”废后静嫔扯出一个笑容。   刘太医跪在地上给废后静嫔把脉。   废后静嫔却突然凑近刘太医耳边道:“本宫听闻,太子府经常有女子深夜出府,私会男人……”   刘太医面皮一阵不自然。   但转瞬即逝,很快又在毅力下强行恢复如初:“微臣不知,想来太子妃治下很严,应该子虚乌有。”这便是尽量维护太子妃了。   不过,对废后静嫔来说,刘太医嘴里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方才那转瞬即逝的面皮不自然,已然说明了一切。   “好了,本宫乏了,你退下吧。”把过平安脉,废后静嫔满意地收回手腕,打发刘太医走。   刘太医也不愿多待,所谓多说多错,忙不迭告退。   回到太医院,刘太医心神不宁,仔细回忆自己方才的应对,总感觉出了纰漏。   “怎么办,怎么办,不会害死太子妃吧?”   心绪不宁地屋里来回走,刘太医思来想去,最后决定明日再去太子府请一把平安脉,将废后静嫔的事偷偷告知太子妃,让太子妃及其娘家人早作准备。   却说废后静嫔这边,真真是心情好极了,推开木窗,后院的一山一石,一花一木,都比平日来得讨喜,看什么都美。   “快去将皇儿叫来。”废后静嫔捏一朵桂花,在指尖把玩,难得眉眼染笑。   老嬷嬷连忙应下,派人去二皇子府上,宣二皇子进宫。   废太子萧贞很快来了,脚步略显虚浮无力,面色有些不耐烦:“母妃,有事?”   废后静嫔上上下下仔细审视儿子一遍,只见儿子衣领上方,一个红红的草莓印,看那新鲜程度,是刚刚才种下的。   又和后院美人鬼混了!   废后静嫔内心的火,蹭蹭蹭冒起:“萧贞,你能不能有出息一点,这辈子是要死在那些女人身上吗?一点节制都没有!”   日日夜夜宠幸美人,不是在美人床上,就是在去美人的床上!   脚步都虚浮了,还一个劲在美人身上作乐!   这样的儿子,废后静嫔真真是失望透顶,一开口,便是训斥。   废太子萧贞丁点不愿听,满脸不耐烦地打断:“好了,母妃,您传我来,到底为了何事?”   废后静嫔这才勉强压下怒火,将严诗诗的事告知:“皇儿可还记得,之前母妃对你说过,严诗诗夜里好几次偷偷出府……”   这事,废太子萧贞自然记得,当时母妃分析道严诗诗耐不住寂寞,夜里出府偷男人去了。   但这种无聊的阴私,废太子萧贞并不感兴趣,懒懒道:“查出眉目来了?”   “若没出错的话,如今,严诗诗肚子里有了野种了!”废后静嫔满脸笑。   废太子萧贞依旧提不起兴趣:“就算太子妃肚子里有了野种,又怎样?废掉这个太子妃,还有下一个太子妃。”   私德有亏的是太子妃,又不是太子殿下萧凌,还能将萧凌拉下马?给他萧贞腾位置?   废太子萧贞是丁点提不起劲,懒得与母妃多说,拱手就要告辞。   “回来,你这个逆子,你怎么脑子就不转弯呢?”废后静嫔抓住儿子胳膊,快速分析:“萧凌多疼爱严诗诗啊,掏心掏肺的,结果不过外出打仗一年半载的,严诗诗就搞出了野种,你说这样的消息传到战场上,萧凌会不会激动到情绪失控?一个闪失,死在战场上?”   萧凌戴绿帽,情绪过激,死在战场上?   直到这一刻,废太子萧贞才猛地来了精神,一拍自己脑袋道:“这法子好,瞧我这脑子,之前竟半点没想到!”   每每想起萧凌接替了他的太子之位,废太子萧贞便恨毒了萧凌,恨不得萧凌立马就死。   哪怕萧凌死了,他自己也回不到太子之位,废太子心里也满足。   这便是典型的,自己不好,也见不得旁人好。   “母妃,这事儿就交给你全权处理了,儿子等着萧凌的死讯!”废太子萧贞双眼冒光,随后转身就要离开。   “哎,”废后静嫔拽住儿子,还想讨论一下具体方案,却被儿子拒绝道:“母妃,揭发野种的事,对您来说还不简单?用妇人后宅的法子就行,儿子这种大男人就不参合了。”   说罢,努力甩开母妃,急着出宫。   仿佛二皇子府里有价值连城的宝贝等着他似的,归心似箭。   望着儿子快速离去的背影,废后静嫔心里很不爽,她知道,二皇子府里没有宝贝,只有一后院的骚狐狸精,一个个穿着稀少,躺在纱帐里等着吸走儿子所剩无几的精血呢。   废后静嫔很气,却拿儿子无可奈何,叹口气,气死萧凌的事只能她一人策划了。   ——   废太子归心似箭,一会子没抱美人,浑身便不得劲。马背颠簸,他如今的身子已经禁不起了,只能乘坐稍慢些的马车。   “赶快些,再快些!”回府路上,废太子萧贞一个劲催促。   马车夫硬着头皮在闹市飞奔,一路狂飙,好几次险些撞伤行人。   马车里,废太子萧贞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这是今日才从西域大价钱买回的宝贝。拿出两粒塞嘴里,仰头灌下几大口水送进肚里。   没多久,原本双腿乏力的萧贞又浑身充满了力量。   到了二皇子府大门口,废太子双腿有力地跳下马车,却不想,刚拐进影壁便遇上了厌恶的人,严萱萱。   自从一年半前,废太子萧贞众目睽睽下与幺国小公主发生了关系,却被小公主嫌弃不肯嫁,萧贞出尽洋相,便再不肯搭理乱出主意的严萱萱,对她视而不见。   严萱萱多次忏悔,依旧唤不回萧贞丝毫的爱意。一年半过去,眼睁睁看着男人在后院女人身上尽情耕耘,却一点雨露都不给她,严萱萱心里苦不堪言。   她还不到二十啊,还年轻,想要的。   何况,她常年寂寞,有个子嗣养在膝下,也好。   “二皇子……”严萱萱厚皮脸地堵住萧贞,都不管是不是在空旷的前院,也不管周围有没有遮挡物,便一把扑上去,“就一次,就一次,给我个孩子,好不好……”   边说,就边解上衣排扣。   饥渴程度,可见一斑。   “滚!”萧贞对严萱萱是丁点兴趣都无,见她头发凌乱的披散,外裙都不穿,一身中衣中裤就跑到影壁这儿,萧贞说不出的嫌弃,一把踹过去,“疯妇,滚!”   才吃过药的萧贞,大长腿有力得很,“唰”的一下,严萱萱应声倒地!   严萱萱惨叫出声,躬身捂着肚子蜷缩在草丛里,绝望地望着男人大步朝东边走去,看着男人拐弯消失不见。   后面的画面,严萱萱不用去看,也能一幕幕清晰地展现眼前,无非是左拥右抱,与美人们先玩助兴游戏,然后撩起裙摆,一个接一个的让她们大汗淋漓,飞上云端做神仙。   严萱萱眼眶湿了,她也好想再体会一回神仙的滋味,那滋味儿太过遥远了,太过遥远了。   “呜呜呜……”严萱萱疼痛难忍,趴在草丛里哭得绝望。   “二皇子妃,不好了,您……见血了……”跟在一旁的婢女,突然惊叫出声。   严萱萱朝身下一看,惊呆了,只见大腿根处有鲜血渗出,难怪剧痛无比。   “郎中,快去请郎中啊!”婢女惊慌失措,朝不远处的小厮大喊。   严萱萱听到郎中二字,心头却是腾起无比的讽刺,好歹是堂堂二皇子妃,见血了连太医都用不起,常年使唤的只有市井的郎中。   忍着疼,回到年久失修的卧房,严萱萱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等来了一个郎中,可郎中来了,却没能带给她希望,反而迎来了绝望。   只听郎中把过脉后,叹息道:“二皇子妃,您小腹上这一脚……委实太狠了,伤了身子,日后……恐难再有孕……”   这是好听的安慰人的说法,言外之意,永远失去了做娘亲的资格。   严萱萱脑子轰的一下,炸了,炸得她脑子空白一片。   良久,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男人狠狠踹向她的一幕,就是那一脚,踹掉了她人生里的唯一希冀。   “萧贞!”严萱萱咬牙切齿,拿起把匕首,冲向后院东边。   “萧贞!”严萱萱这回彻底状若疯妇,先头她故意不穿外裙,只中衣中裤跑到萧贞跟前去,是想着自己身材还算曼妙,期待男人见了能把持不住,分给她一些雨露。眼下,却是无心收拾自己,只想着一刀捅死萧贞,一套中衣中裤冲出了门。   严萱萱再不受宠,也是二皇子正妃,底下小厮没有二皇子吩咐,不敢太过为难她。   就这样,严萱萱挥舞着匕首,一路冲进了男人鬼混的屋子!   “砰”的一声,撞开房门,房里美人纷纷逃窜,严萱萱寻了半日,却惊异地发现,萧贞不在房里。   “二皇子,人呢?”严萱萱逮住一个小美人,严刑逼供。   小美人却吓得直哭:“不知道,奴婢不知道……”   严萱萱在后院疯了似的,一间间房门全部踹开,硬生生没看到废太子人影,忍无可忍的严萱萱,一把将匕首刺.入一个小美人大腿。   疼得那个美人说了实话:“二皇子已经很久没碰过我们,每次二皇子将我们招来,都不让我们伺候,他自行进去……”说到这里,小美人染血的手指向里间。   可里间,严萱萱早已寻过,空空如也。   再进去寻一遍,严萱萱依然没看到萧贞人影。   刚以为小美人骗自己时,严萱萱突然察觉空空的床榻不对劲,掀开掩好的床帐一看,只见床褥子掀起一半,露出木板来。   “呵,竟是有地下密室,金屋藏娇?”   严萱萱先是冷笑,后又觉得奇怪,美人而已,府里最不缺的就是上床的美人,环肥燕瘦,多得后院快住不下了,又何必另外私藏一个,躲起来不让露面?   那美人是谁?   关好门窗,严萱萱偷偷掀开床板,进入地下通道……   地下密室里,萧贞正抱着一个大美人,大美人披散乌发趴在书架上,萧贞站在美人身后,掐住美人小腰,一下又一下动着腰腹。   一本本书,从书架上震落,噼里啪啦掉在地上。   “我想死在你里头……”萧贞死死抵住书架,圈住美人在书架和他之间,一声声低吼,埋头美人脖颈。   大美人狂抓书架,指腹过于用力而泛白。她仰着白皙脖颈,呜咽不止,她看不上身后这个废物男人,却摆脱不了,日日夜夜囚.禁于此,供他取乐。   “怎么,还没满足你吗?”见美人面上远没有第一次的愉悦,萧贞情绪激动,又从药瓶里倒入口中三片药,一挺腰腹,“今夜,你等着!”   一定能征服她的,一定能的!   二次服药的萧贞,那处雄赳赳气昂昂,一把抱起大美人丢去铺上大红纱的美人榻上,翻身上来再战!   大美人侧过脸去,睫毛根处满是泪水,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其实她心里知道,若无人救她出去,废太子是永永远远都不会厌弃她的身子,另寻美人的。   她的身子,男人一旦沾惹上,便会上瘾,与旁的美人行夫妻之事只觉味同嚼蜡,唯有与她在一起,才能其乐无穷。   曾经引以为傲的特色,如今,成了摆脱不掉的累赘。   美人,死死咬唇,哭得绝望。   正在这时,严萱萱看清了美人榻上的美人脸,严萱萱惊得一把捂住嘴。   萧贞沉迷男女情爱,满腹心神都在征服美人上,见美人还是没露出第一次时的那种满足感,萧贞低吼着,寻思着再多吃几片药,却不想,一个抬头,对上了书架后的严萱萱。   严萱萱惊慌逃走。   萧贞先是一愣,随后跳下美人榻,大步去追……   ——   太子府。   严诗诗自从有了身孕,每日的生活一下子丰富多彩起来,光是每日带着腹中小宝贝后院散步,都能体会到曾经没有的快乐,更别提,穿针引线给小宝贝绣衣裳鞋袜了,点点大的衣裳鞋袜,怎么比划怎么可爱。   都不用等小宝贝出生穿上,往手心里一放,整颗心就都化了。   后来,还偷偷书信告知娘亲,萧青青得了消息,立马带着四岁大的梓哥儿上门瞧女儿来了。   “给太子妃娘娘请安。”萧青青带着梓哥儿,给严诗诗行礼。   “娘,您这是做什么呀。”严诗诗快步上前,抱住娘亲胳膊撒娇,撅嘴不依,“快别这般见外了。”   萧青青笑着点向女儿鼻尖:“诗诗啊,嫁进皇家便是如此,规矩大如天。以前你只是王妃,我这个当娘的托大,不行礼,也还说得过去。如今你可是太子妃,兴许不久的将来更是皇后,娘亲若还是托大不行礼,怕是要被那些多嘴多舌的言官参奏了。你忍心看娘被人指着鼻子骂吗?”   严诗诗咬唇,这个道理她也懂,可……   “别可是了,以后爹娘给你行礼,你受着就是。别仗着太子殿下疼你,就给他频繁惹祸。”萧青青意有所指。   严诗诗忙低了头,心虚。她知道,娘亲一直反对绾绾逗留前线,数次书信要绾绾回来,结果呢,绾绾不回来倒还罢了,严诗诗也不听劝屡次前往战场。   这次,还腹中有了孩子,成了“野种”,确实惹下大麻烦。   “娘……”严诗诗知道娘亲生气,娇娇地唤。   萧青青见女儿如此,一下子心软了,将儿子交给奶妈子照看,拉了女儿手坐去内室长榻上,拍着女儿手背,柔声安慰道:“放心,孩子是太子殿下的,那就理直气壮,什么都不用怕,天塌下来,自有太子殿下顶着。”   严诗诗:……   还以为娘亲会说,天塌下来,自有“娘亲顶着”呢。   猜出女儿在想什么,萧青青敲敲女儿脑瓜,道:“想什么呢,嫁了男人,出了事,自然你男人顶着。若这点当担都没有,还嫁他作何?”   严诗诗连忙点头,奉承道:“娘亲说得都对。”   下一刻,萧青青又噗嗤一下笑了:“好啦,逗你的啦,太子殿下远在战场,不一定能赶回来护住你。孩子的事,你放心好了,有你爹娘在,谁都欺负不了你去。”   母女俩正说着时,院子里走来门房婆子,递上红帖子道:“太子妃,宫里刚送来的。”   严诗诗接过来一看,呵,宫里这般快就有动静了,邀请她参加桂花酒宴。   “桂花酒宴?孕妇可不能喝酒。”萧青青冷哼一声,“真真是心思歹毒。何况,就算你有千万种法子拒酒,你的孕吐却是骗不了人的,简直昭告于天下,常年独守空房的太子妃有孕了……”   严诗诗挨着娘亲坐,下巴搁在娘亲肩头,不停点头,娇娇女地听着娘亲数落那些坏人。   这一世,有亲娘护着,真暖。   虽然严诗诗知道,有萧凌在,什么都不必怕,但是眼睁睁见娘亲为自己忧心,为自己出谋划策,心头还是止不住地泛甜。 第125章   萧青青分析来分析去,最后给女儿的结论是:“鸿门宴,不去。”   严诗诗“噗嗤”一下笑了:“娘,确实鸿门宴,能避则避,傻子才一唤就去呢。”  东宫皇后被废后,宣武帝再没立后,举国上下,严诗诗这个太子妃可谓是身份地位最崇高的女人,任何宫妃的邀请都可以拒绝。   “诗诗,太子殿下未还朝,你千万不要出府,尤其不要去宫里。”萧青青一下一下轻拂女儿还未隆起的小腹,叮嘱道:“怀孕的女人情绪易激动,尤其前三月最是凶险,一个闹不好容易小产。”   哪怕怀的是萧凌的孩子,哪怕严诗诗心里坦荡,一旦宫宴上全在高呼“野种”,人人冷眼,讥讽严诗诗“不守妇道,给太子殿下戴绿帽”,激愤“喊打喊杀”……   那时,严诗诗心态再好,面对百般质问,一来一回的应对中,也难免会情绪波动。   “诗诗啊,怀孕了,情绪这东西,最不易控制。要想一直心情愉悦,就尽量闭门谢客。”萧青青思虑良久,最终给出闭门谢客的建议,“对外宣称病了,便是。”   严诗诗趴在娘亲肩膀,娇娇地点头:“全都听娘的。”   说罢,严诗诗交代碧竹,委婉些回绝宫里送请帖的公公。紧接着,严诗诗对外宣称头疾发作,闭门谢客,断了与外界的一切来往。   ——   太子妃突然发病,闭门谢客,废后静嫔得知,阵阵冷笑:“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明晃晃地心里有鬼啊!   “你闭门谢客,就以为本宫没办法逼你出门了么?”废后静嫔捏碎指尖桂花,招来心腹嬷嬷吩咐道,“找几个人去市井散播消息……”   心腹嬷嬷听了,心头一惊,这般做?   但不敢忤逆主子,老嬷嬷只得硬着头皮点头应下。   几日后,京城大街小巷流传开来一段偷人香.艳故事——东头一个新婚的权贵公子,保家卫国出生入死在前线,家里的美貌娇妻却耐不住寂寞,偷人有了野种,怕被人察觉,慌得宴会不敢去,闭门谢客……   “谁家公子啊,这般倒霉,娶了个淫.妇?”   “那淫.妇真真该死,要是我儿媳妇敢这般,抓进猪笼沉潭淹死!”   故事里,无名无姓,权贵公子是哪个,美貌娇妻又是哪个,无人知晓,但人都有好奇心的,尤其是这类不要脸的香艳故事,越发爱打听,爱瞎猜。在废后静嫔手下人的引导下,很快对号太子妃。   “天呐,是太子妃吗?”   “恐怕是,听说太医把过脉后,慌忙请来了娘家母亲商量对策,第二日就闭门谢客了,明显有鬼。”   “太子殿下真真可怜。”   “可不是,听闻为了专宠太子妃,至今身边没有别的姬妾……白瞎了那些疼爱!”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流言蜚语持续发酵,不过三五天的功夫,皇城内外满城风雨。   闹得这般大,宣武帝也有所耳闻,眉目阴沉。   丽贵妃却是心头窃喜。   膝下有皇儿的妃子,有几个没野心的?纵使丽贵妃的三皇子有些纨绔不成器,遇上机会,丽贵妃还是希望能拉下萧凌,自个皇儿上位的。   萧凌简直就是个情种,对严诗诗那是恨不得掏出心来宠着,这样的男人一旦得知被戴绿帽,还闹得满城沸沸扬扬,指不定战场上一个恍惚,丧命沙场。   果真如此,子凭母贵,轮也该轮到她的三皇子当太子了。   思及此,丽贵妃是巴不得早日坐实严诗诗的不守妇道,早日揭发严诗诗肚里的野种。   夜里,丽贵妃见宣武帝愁眉不展,故意趴在宣武帝枕边:“皇上,您这是怎么了,眉峰都皱了。臣妾给您揉揉。”   纤纤玉指搭上宣武帝眉心,轻轻按揉,见宣武帝一声不吭,丽贵妃又解语花似的:   “皇上,可是为了京城那些不着边际的流言蜚语?皇上,快别愁了,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吗,太子殿下夫妇啊,那可真真是彼此爱到了骨子里,太子妃哪能做对不起太子殿下的事……”   “是啊,诗诗那孩子,怎么可能乱来。”宣武帝闭上眼,心烦道,“也不知是些什么人,乱嚼舌根!”   丽贵妃好心似的提建议:“都在谣传太子妃孕吐不止,这等谣言啊,最好破了,皇上宣太子妃进宫一趟,只要太子妃身子无恙,好好的展示人前,谣言不攻自破。”   闻之,宣武帝沉默良久。   丽贵妃见宣武帝始终闭眼,也没个指示,丽贵妃有些忐忑,莫非她说错了话?   仔细回忆一番,应该没有啊。   丽贵妃正忐忑时,只见宣武帝开口了:“这个法子好,阿福,明儿你去太子府跑一趟,就说宫里桂花开了,比往年都开得盛。”   丽贵妃欢喜无限,有福公公亲自去宣旨,严诗诗想拒绝都不行,必须进宫。   福公公候在帐幔外,连忙低头应下,抬头时目光幽深地瞥了眼丽贵妃。   丽贵妃沉浸在喜悦里,自然没察觉到福公公的异样,甚至也没察觉到宣武帝睁眼的一瞬间,眸子里的光越发晦暗起来,内藏深深的失望。   ——   宣武帝亲自宣太子妃进宫赏花,如此重磅消息,很快传遍京城豪门府邸。   这是要帮着太子妃力破谣言,证明子虚乌有,还是宣武帝也不信任太子妃,要宣进宫一探究竟?   世人猜测良多。   萧青青得知消息后,心底埋怨皇上瞎参合,她萧青青的女儿能是那种朝三暮四、不守妇道的人吗?   埋怨过后,萧青青火速坐上马车前往太子府,生怕女儿情绪波动胎像不稳。   却不想,萧青青刚进太子府后院,远远便听到女儿银铃般的笑声,遥遥望去,只见女儿坐在湖心凉亭里,捧着书信笑得“咯咯咯”的。   不用想,便知是太子殿下寄回的家书。   见女儿心情愉悦,不受宣武帝的传召影响,萧青青放下心来,穿花拂柳,踏上湖上九曲回廊,缓步朝女儿行去。   湖心凉亭里,严诗诗一颗心沉浸在萧凌写下的字句里,反反复复看过三遍了,再看一遍,还是忍不住发笑:   “真真是个登徒子男人,怪不要脸的!”   说着,严诗诗放下书信,掌心拖起石桌上缝好的一块大红肚兜,抿嘴笑。   肚兜小巧玲珑,仅有巴掌大,上头绣着鸳鸯戏水。   一式两份,另一块寄去给萧凌了。   因着它的小,萧凌非说它是情趣肚兜,“巴掌大小,水蛇姑娘穿上,雪白玉峰遮挡不住,是要引诱为夫火速回京求欢吗……”回信上,还勾勒出一幅美女身穿肚兜图,巴掌大小,什么也遮挡不住,火辣至极。   这便罢了,美女头还清晰地画出严诗诗的模样,看得严诗诗面颊红滚滚。   “真真是登徒子一个,万事万物都往那档子上想,没一日正紧的,”严诗诗掌心托起小肚兜,指尖在上头的鸳鸯处逗留,小声嘀咕,“明明只是一块婴儿肚兜嘛,婴儿肚兜,需要多大?”   刚出生的婴儿,可不是很小么,巴掌大肚兜足够穿了!   原来,这巴掌大的肚兜,可不是什么特殊用途的情趣肚兜,而是缝给宝宝穿的。上头绣着的鸳鸯戏水花案,是借“鸳鸯”,寓意肚里的胎儿是她和萧凌的爱情结晶呢。   “死登徒子!”   被臭男人这般黄色一调侃,她充满母爱一针一线缝出来的肚兜,再没法给宝宝穿了,得换个花样子,另做。   思及此,严诗诗笑过后,又孩子气似的,嘟嘟嘴。   ——   正在这时,严诗诗听到脚步声,偏头望去,见是娘亲从长廊那头来了,也不知怎的,明明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情趣肚兜,严诗诗还是心慌地藏进衣袖里。   “诗诗。”萧青青立在凉亭外行过礼,才来到女儿跟前,因着隔得远,萧青青只看到女儿藏了东西在衣袖,却没看清藏的什么。出嫁的女儿有自己的小秘密,萧青青并不过问,只与女儿商量明日宫里的桂花宴,打算怎么办。   “皇上金口玉言,便是重病缠身,也得进宫谢恩的。”萧青青开门见山道,但怕影响女儿好心情,又格外补充一句,“你也别太担心,这些年你皇舅舅一直很疼爱你,不会为难你的。等会儿娘就进宫,先向你皇舅舅透露点消息。”   透露什么?自然是肚里孩子是萧凌的。   有宣武帝兜底,事情就好办多了。   却不想,严诗诗听出言外之意后,却红着脸果断摇头,不愿娘亲进宫。   “傻孩子,事到临头,再害臊的事也得宣之于口啊。”萧青青以为女儿年轻害羞,不愿将野合的事透露给宣武帝。   野合,自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总比被宣武帝误会好啊。   “娘,不是害羞啦,是怕打草惊蛇。”严诗诗说着,凑近娘亲耳边,嘀咕了一句什么。   萧青青听了,双眸一亮,不敢置信道:“什么,你是说太子殿下他……”   严诗诗赶紧点头。   萧青青左右瞧瞧,长廊不远处只站着女儿的心腹,但还是担忧隔墙有耳,重大秘密被偷听了去,所以压下一肚子想问的话,最终朝女儿点点头,默契地什么也不再问了。   回严国公府的马车上,萧青青反反复复琢磨女儿的事,心头越来越敞亮起来,难怪萧凌那般稳重的一个人,会控制不住自己,让女儿“独守空房”期间怀孕,丁点避孕措施都无,竟是萧凌两个月前就想好了后手?   思及此,萧青青悬着的那颗心彻底放了下来,有这样思虑周全的女婿在,明日的皇宫赏花宴,确实没什么可忧心的。   ——   萧青青都不忧心了,反复看过书信的严诗诗,就更无半点担忧了。   既然今日的“野种”之祸,早就在萧凌的预料之中,严诗诗百分百信任萧凌,明日的“反杀”会上演得格外精彩。   反杀?   对,一直以来对那些坏人过于仁慈,才给了他们一次又一次作恶的机会。   这次,看萧凌书信里的态度,似乎要彻底干掉他们,永绝后患。   “宝贝,明日娘亲带你进宫看好戏哟。”低头摸着肚子,严诗诗立在湖边的柳条下,轻轻对肚里的宝贝说话。   却不想,正低头摸着自己肚子时,忽然另外一双大手覆上她小腹,热乎乎的,从身后出现。   严诗诗先是一愣,随后本能地要反头,后背整个一热,却是被个高大男人从身后彻底拥住。   耳边喷着那么熟悉的气息,严诗诗心头狂跳,他,他……   “怎么,夫君回来了,欢喜呆了?”萧凌亲吻她耳边发丝。   严诗诗回过神来,立马面向男人,不敢相信地扑进他怀里:“你居然亲自回来了?我还以为,以为……”以为他只是安排了别的人,明日救她于水火呢。   萧凌轻抚她小腹,坏笑道:“两个月前的一次放纵,让你深陷风波,为夫哪里舍得不亲自回来,傻瓜。”   “这世上,再没比你和孩子更重要的事……”   战场再重要,自己女人的事,总要自己亲自回来,才放心。   不知为何,听了这话,严诗诗突然眼角湿润。 第126章   前几日废后静嫔绞尽脑汁哄骗丽贵妃举办了桂花酒宴,结果严诗诗借口病了,缺席。不曾想,几日后峰回路转,宣武帝亲自下命来一场桂花宴,严诗诗无从拒绝。   抱病,也得出席!   废后静嫔喜之不尽,桂花宴这日早早就醒来,再睡不着,趴在窗口等待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来了!来了!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终于天光破晓,废后静嫔浑身打满鸡血似的兴奋,招呼宫女赶紧给自己梳妆打扮,尽可能地美!   她要美美地亲眼见证太子妃严诗诗的陨落!   废后静嫔盯着镜子里盛妆的容颜,仿佛又回到还是皇后的岁月,曾经的她光芒万丈,无数人匍匐在她脚下,高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废后静嫔笑了,等严诗诗“野种”坐实,她会第一时间将消息“好好”地送到战场上的萧凌跟前,听闻,两国之战正在关键时刻,本就神经紧张的萧凌……   “哈哈哈”,仿佛看到了萧凌情绪激动死在敌人刀下的情景,废后静嫔控制不住地“哈哈”大笑。   她是宣武帝原配啊,她是发妻啊,从妙龄姑娘时期,还是皇子的宣武帝就爱她爱到不可自拔,这样的情分,哪是轻易就能抹去的?   她相信,只要她愿意,愿意好好地跟宣武帝服个软,愿意好好地哄哄宣武帝,萧凌死后,太子之位还会是她儿子的!   她就算无缘皇后之位,日后的太后宝座也定然是她的,是她的!   “真是美好的一天啊。”顶着浓浓的妆,废后静嫔从梳妆镜前起身,亲自推开殿门,无数秋光涌进,打在她美美的绛红色宫装上。站在殿门口,迎着朝阳,废后静嫔玉白手指摸摸花团锦簇的宫装,仿佛摸到了日后的锦绣前程,豪情万丈道:   “走!”   身后的宫女,彼此对望,面面相觑,她们实在理解不了今日主子的喜气从何来?   跟个疯子似的,从起床起一直笑到现在,笑容诡异到瘆人。   莫非宣武帝一年多未见主子,今日终于允许主子觐见,与众妃一块赏花,主子就兴奋得发了疯?   小宫女们不懂,心腹刘嬷嬷却是心里头跟明镜似的,忙笑容灿烂搀扶静嫔出门,陪着静嫔去抓包太子妃。   却不想,废后静嫔才刚行至自个宫殿门口,一个老嬷嬷匆匆前来道:“娘娘,二皇子进宫了,但是……二皇子妃没陪着来。”   皇帝赐宴,无人可以拒绝,连抱病的太子妃都得来,二皇子妃严萱萱却缺席,甚是不合规矩。   传到宣武帝那,又给二皇子添一桩恶名。   可谓晦气。   废后静嫔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老嬷嬷正要回禀时,远处行来废太子萧贞,一身玉袍俊美无比,龙行虎步,精神抖擞,一甩之前的颓废虚弱样,是近一年多难得的精神样子。   “母妃,严萱萱她摔了一跤,流血甚多,实在起不来床,儿臣怕她进宫给父皇增添晦气,就私自做主没让她进宫。”废太子萧贞主动低头解释,恭敬十足。   儿子有多久没对她恭敬过了,近一年多来,几乎每次见面,儿子都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突然见儿子又恢复到曾经风度翩翩的样子,废后静嫔心头一喜,只觉今日真真是个好日子,也就没将严萱萱缺席的事搁在心上了。   严萱萱么,一个无足轻重、人人厌弃的女人,来与不来,除了登记名单的太监,有谁会去在意?   反正宣武帝肯定不会想起严萱萱的。   如此一想,废后静嫔也就越发不将严萱萱当回事了,笑道:“算了,你媳妇不来也好,还给母妃省下几个白眼。”说着,拍拍儿子肩头,表示真的没关系。废太子萧贞见过关了,心头一松。   这一松啊,陪着母妃一同前往承德宫去见宣武帝的路上,废太子萧贞就又心猿意马起来,脑海里无时不刻不在痴痴念着地下密室里的美人,回味起先前解锁新姿势带来的爽感。   原来,今日的萧贞看上去如此精神奕奕,是因为进宫前才吃下十几片药,与地下密室里的大美人,木桌上、墙壁上、美人榻上、镜子前春风好几度,药劲还未过去呢,哪能不精神?   这些,废后静嫔是不可能知道的,她看着神采奕奕的儿子,发自内心地喜。   “太子妃呢,还未进宫么?”宣武帝居住的承德宫外的园子里,候着一堆赏花的宫妃和贵妇人,废后静嫔故意大声问。   如此无礼,还当她自个是昔日的皇后娘娘呢,园子里的一众妃嫔纷纷蹙眉。   丽贵妃正从枝头摘花轻嗅呢,闻之,今日倒是不恼,她心头也是一样的急切呢。可私底下催问好几遍,等来的永远都是“太子妃还没动静,未出门”。   吉时还未到,除了静等,别无他法。   却不想,这次,废后静嫔话音刚落,远处匆匆跑来一个侍卫,急急跪倒在承德宫大殿前的石阶下,上气不接下气道:   “皇上,皇上……太子妃娘娘前来的路上,头疾再次发作,昏厥在大金巷……怕,怕颠簸坏了脑袋,马车夫不敢继续前行……”   此话一出,宣武帝什么表情不清楚,一旁的丽贵妃和废后静嫔心头纷纷一嗤,又来这招?   装病打道回府?   太子妃是黔驴技穷,连个好点的拖延进宫的借口都寻不出了么?   一而再,再而三,同一招式,真真掉价!   突然,废后静嫔想起来什么,“昏厥在大金巷”?   废后静嫔心头狂喜,大金巷,那可是京城出了名的繁华地带啊,车流不息,人来人往。太医一旦前往大金巷,现场诊出太子妃“有孕在身”,可就再无遮掩住的可能。   “皇上,头疾发作,可大可小,千万别乱动马车!原地等着太医最好!皇上快派遣几个太医去救救咱们可怜的太子妃吧。”   废后静嫔一副慈悲样,冲出人群,为太子妃说好话。   嘴上说着慈悲话,实则是阻止太子妃打道回府,说什么也要将太子妃留在眼多口杂的大金巷。   丽贵妃与废后想到一块去了,也火速上前,一副关怀太子妃的口吻,朝宣武帝请命:   “皇上,太子殿下在前线卖命,若是知道太子妃又病倒了,还不知得怎样伤怀呢。皇上,快传咱们最好的太医过去吧。”   大殿里寂静无声,不知里头的宣武帝是什么意思。   丽贵妃暗咬内唇,生怕圣意迟了,太子妃自作主张打道回府,丽贵妃索性跪在石阶下请命。难得,与废后静嫔统一战线。   大殿里的宣武帝,一直悄无声息立在窗后,透过缝隙,将外头众人的神情瞧得一清二楚,老迈的帝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子里的阴郁之色越来越浓。   “阿福,去请葛神医。”最终,宣武帝开了口,“太子妃原地待命,醒转过来,接入皇宫养病。”   石阶下跪着的丽贵妃、废后静嫔立即松了口气,听宣武帝的意思,已经私下判定太子妃不守妇道,要软禁皇宫了。   ——   话说,大金巷里,太子妃昏厥过去,马车久久停滞不前。   这几日,绿帽之事传得沸沸扬扬,老百姓哪有不好奇的,一时四面八方赶来无数看热闹的,里三层外三层,整个一条大金巷挤得人山人海,就连巷子两旁的酒楼、茶铺的二层窗口,密密麻麻全是人头。   “这太子妃昏厥过去,还未醒?”   “听说有侍卫去皇宫禀报了,指不定请旨打道回府呢。”   “嗤,这摆明了是不敢进宫啊,肚里绝对有野种了!孕吐,连面都不敢露!”   “等着吧,皇上可是聪明绝顶的,咱们都能看破的小伎俩,皇上还能猜不透?”   正议论纷纷时,大金巷路口传来“行人避让,行人避让……”的高呼声,一队魁梧侍卫打马开道,后头马背上骑着一个白胡子老头。   “那是葛神医啊!”二楼窗口有贵妇人认出来。   葛神医的名头,大龙王朝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早年的事迹不必再提,单单一年半前,四皇子和绾绾的“神仙眷侣,起死回生”,便是出自葛神医之手,人人记忆犹新。   有葛神医亲自出马,什么疑难杂症均难以遁形,何况区区一个喜脉?   真相,即将揭晓,一时,老百姓越发聚精会神,牢牢盯着葛神医一举一动。   白胡子葛神医,从马背跳下,站定在豪华大马车六七步远,毕恭毕敬弯腰行礼:“老朽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马车里毫无动静。   “老朽给太子妃娘娘请安!”葛神医声音拔高道。   这回,马车帘子动了,钻出个皮肤白皙的小丫鬟:“我家主子交代了,烦请葛神医挪步窗下,给我家主子娘娘诊脉。”   葛神医颔首,弯腰挪步马车窗下,只见窗帘一动,一只白皙如玉的美人手探出窗帘外,手腕处盖着一层薄薄的丝帕。   葛神医手指搭上美人手腕,隔着白帕子把脉。   一时,整个一条街的人,屏息凝神,静等葛神医公布最终结果。   良久……   葛神医收回手指,后退一步,撩起袍摆双膝跪地,朗朗道:“太子妃娘娘头疼昏厥,是因为孕吐太过频繁,身子承受不住引起的……”   果然怀了野种!   尘埃落定,那些先头只敢背后小声嘀咕的老百姓,这下有了石锤,张嘴就要破口大骂,骂太子妃“不要脸”,“不守妇道”……   却不想,还不等他们骂出口,车窗帘子“唰”地一下拉开,一张俊美如仙的男人面出现在窗口,神情激动:   “葛神医,你刚刚说什么,内子已有身孕?你说的,可千真万确?”   马车里骤然出现一个男人,别说葛神医唬了一跳,层层围观的百姓更是唬了一跳。   下一刻,有人认出这俊美如仙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太子殿下!   “是,是……他,他是太子殿下?”   “啊?太子殿下不是在前线打仗吗?怎的突然出现在这?”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我见过太子殿下好多面,眼前这个,真的是太子殿下啊!”   正在众人心存怀疑,不敢确定时,葛神医朗朗回道:“恭喜太子殿下,贺喜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确实有了身孕,两月有余。”   葛神医如此,算是给了众人一个明确的答案,马车里这个俊美男人就是当朝太子殿下,千真万确!   一时,围观众人集体懵了,现实与他们脑海里所想,似乎对不上号。   他们的太子殿下,好似不是全程都在前线战场?偶尔也会在他人不知情时,返京,留宿太子府?   而此时的萧凌,听了葛神医的话,喜之不尽,一把抱紧还昏厥不醒的严诗诗,欢天喜地:“诗诗,诗诗,你听到了吗,咱们有孩子了!咱们终于有孩子了!孤要当爹了!孤要当爹了!”   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像每一个初为人父的男子那般,脸上,言语里,满满都是雀跃和幸福!   这样的欢喜,这样的雀跃,萧凌早在接到严诗诗报喜的家书时,便已军营里一蹦三丈激动过了。今日,还激动成这样,仿佛刚刚知晓似的,不过是展现给围观之人看的。   还自己女人,一个清白!   果然,无需更多的言语,也无需刻意澄清,简简单单一个欢天喜地,在场的百姓瞬间全都看懂了——   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太子殿下的,没有偷人,更没有野种,有的只是误会!   只是误会!   一时,先头还张嘴想骂人的那些人,纷纷闭嘴,庆幸自己还没骂出口。多美的太子妃啊,差点就被他们冤枉了,一时,那些有良心的纷纷自责不已。   而此时,因“孕吐过于频繁,而昏厥过去”的严诗诗,也悠悠醒转,躺在萧凌怀里,噙着泪光一笑:   “太子殿下,咱们真的有孩子了,你喜欢吗……”   一句话未完,严诗诗身子猛地前倾,“哇”的一下真吐了,胃里翻江倒海,一张美人面都拧巴了。   萧凌还是第一次看到孕吐,先是一愣,回过神来,完全顾不上自己衣襟脏了,第一时间搂紧了严诗诗,大手去托她额头,眼神那个心疼哟,恨不得替她去吐。   萧凌又是催着丫鬟倒茶,又是亲自喂到严诗诗嘴边的,忙忙碌碌好一会,众目睽睽之下,足足秀了一大把恩爱。   看得围观的女子,艳羡不已,尤其那些身怀六甲不仅得不到夫君照顾,还要反过来去照顾丈夫和婆母的,艳慕得眸子里汪满了水。   葛神医立在马车下,老了发白的眼睫毛那个扑闪啊,泪花那个闪烁啊,萧凌这个臭小子,又不管不顾秀起了恩爱,不知道他丧偶吗?害得他超想自己黄土下的老婆子的。   ——   大金巷这边,在萧凌的操纵下,舆论瞬间反转,彻底为严诗诗正了名。   这事儿传回宫里,废后静嫔整个人都懵了,真相怎么可能是这个?严诗诗肚里的怎么可能是萧凌的种?   怎么可能?   她一千一万个不相信!   “其中必然有诈,必然有诈!”废后静嫔缓缓跌坐无人的长廊,神经质似的,喃喃自语个不停。   也不知自语了多久,宛如一个秋季那么长。   久到她的裙摆被地上花草的露水染湿,湿漉漉一片,难看得要命,连精心挑选的衣裙都仿佛在嘲笑她,机关算计,一场空。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废后静嫔偏首望去,丛丛桂花枝桠外的小径上,萧凌揽着严诗诗腰肢,恩爱十足幸福满面地徐徐走来,两人身边簇拥着无数皇亲国戚和诰命夫人,一个个嘴里说着奉承话,满脸讨好。   仿佛,先前的质疑声全是虚幻,从来不曾存在过。   “太子妃娘娘,您这一胎啊铁定是上苍赐下,预祝咱们大龙王朝旗开得胜的宝贝!”   “就是,就是……”   几个宫女快步迎上去,朝萧凌和严诗诗行礼,笑容满面:“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咱们皇上在桂花树下等着一家子团聚呢……”   这还替宣武帝催上了。   废后静嫔躲在长廊后,瞧得心都碎了,这样的奉承,这样的讨好,曾经都是她和她儿子的,才几年过去,他们母子成了边缘人,所有的好处都归了别人了。   念及儿子,废后静嫔突然发觉,已好一阵没看到儿子身影了。待萧凌、严诗诗一行人过去后,废后静嫔悄悄摸摸出来,四处寻找儿子。   今日,她的儿子难得精神奕奕,那般好面貌,自然要去宣武帝跟前多漏漏脸。   却不想,找啊找,寻啊寻,能去的地方她都寻遍了,硬是没见到儿子。   正在这时,御花园里猛然爆发一阵哭声:   “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救命啊,您快去救救奴才的主子吧,奴才的主子被二皇子囚禁起来,生死未卜……”   御花园里,严诗诗正与萧凌在花圃前赏花,几个宫妃和王妃陪聊,突然三皇子妃提道“奇了,二皇嫂今日怎的没进宫?”   严诗诗对严萱萱可没兴趣多聊,随意说着“兴许身子不适吧”,便要岔开话题去,却不想,不远处倏地冲出一个丫鬟,一把放声大哭、跪倒在严诗诗跟前,额头触地求严诗诗去救严萱萱。   严诗诗凝神一看,这小丫鬟有些面熟,是严国公府陪嫁去废太子府的丫鬟。   这时,腰间萧凌的手指,轻轻掐了她一把,严诗诗立马悟了点什么,以娘家人的身份追问小丫鬟:   “怎么回事,你刚刚说本宫的堂姐怎么了?你细细道来。”   结果,小丫鬟这一说,可是惊呆了众人,废太子府上出了囚.禁发妻丑闻!   废太子囚.禁严萱萱,日夜折磨! 第127章   废太子囚.禁发妻,日夜折磨?   一时,御花园里众人惊呆,捂嘴不敢相信,刹那间万籁俱寂。   唯有小丫鬟的哭诉声还在继续。   严诗诗也怔愣不已,惊疑地盯着哭倒在自己脚下的小丫鬟。   “你瞎说什么?”废后静嫔四处寻不着儿子,正心烦意乱,远远听到有人瞎掰儿子杀妻,怒不可遏地冲过来。   扬手就是一巴掌,那个狠啊,扇得小丫鬟立马侧摔在地,侧脸擦过石子,血丝顿现。   太过暴力,严诗诗身子不由自主一颤,萧凌忙护住她后退两步,心知娇妻肚里有宝宝,身子比寻常娇些。   丫鬟被打后,越发哭嚎起来:“奴婢句句属实,那日二皇子妃握着匕首冲进二皇子院子,就再没出来过!前几夜还能听到二皇子妃的惨叫声,这几日再没了声响……”   这简直是在控诉废太子虐杀严萱萱。   “还敢瞎编?让你瞎编,让你瞎编!”废后静嫔火冒三丈,她儿子文质彬彬,风度翩翩,怎么可能做出囚.禁发妻的丑事?   成亲这么些年,儿子早当严萱萱是摆设,不闻不问也不碰,相安无事那么多年,好端端的囚.禁严萱萱作何?   听丫鬟的意思,不仅囚禁了,还在日夜虐待,甚至已经虐待致死,这可是诬陷她儿子残暴无人性啊!   一旦扣上虐.杀帽子,整个形象彻底崩了,就是个变态啊!远不是一年半前的风月丑事能比拟的!   废后静嫔气糊涂了,眼看贱婢胡言乱语,一盆盆屎尿往儿子身上扣,她只想立刻让贱婢闭嘴,神情激动下,不理智地拔下头上金簪就往婢女嘴上刺去。   “还瞎不瞎编了?还瞎不瞎编了?”废后静嫔叫嚎着,尖锐的金簪一下又一下,那个狠戾啊。   婢女满嘴鲜血淋漓。   围观的贵妇人,全都乍舌,废后竟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偏过头去不忍直视。   宣武帝恰巧行来,步子蓦地一顿,直勾勾盯着出手狠辣的废后。这样的狠辣,一戳又一戳,彻底戳碎了宣武帝残留心头的最后一丝美好。二十年前,心头那个爽朗大方、仪态万千的美人,一下子瓦解,被眼前狠戾的嘴脸替代。   宣武帝身子微微一晃。   “皇上……”福公公惊呼,忙不迭搀扶稳了。   这一声“皇上”,围观贵妇纷纷回头转身。   废后静嫔则点了穴道似的,慌不迭住手!好似先前中了糊涂药,自己干些什么都不晓得,皇上来了,才顿时清醒过来自己干了蠢事。   “皇上,您要为咱们贞儿做主啊,萧贞是不成器了点,却绝对做不出杀妻的丑事啊,也不知是什么人要如此诬陷咱们的贞儿……”废后静嫔恢复理智,哭着跪倒在宣武帝面前,为自己儿子不住地喊冤。   婢女慌不迭朝宣武帝爬去,不住地磕头:“皇上,奴婢句句属实,求皇上快去救救二皇子妃吧,兴许还没死,兴许还有一口气在……”   宣武帝气得胸闷不已,怒声问:“那个逆子呢!”   萧凌对废太子萧贞的行程掌握得一清二楚,但此刻,不宜出头。只搂着严诗诗,在人群里表面愁云满面,实则惬意地看戏。严诗诗也不言不语,倚在萧凌臂膀上,安静看戏。   只见很快有管事太监上前,吞吞吐吐禀报:“回……回皇上,半个时辰前,二皇子他……说是有急事,出宫回府了。”   赏花宴才刚开始,便偷溜回府?   听闻儿子早退,废后静嫔越发慌起来,这可是宣武帝亲自下旨举办的桂花宴呢,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该如此早退。   宣武帝果然怒了:“混账,快叫逆子滚过来!”   福公公立马安排人前往废太子府。   ——   漫长的等待里,废后静嫔脑子逐渐冷静下来,她明白,严萱萱可能真的出事了,若没出事,今日怎的不随儿子进宫?但下一刻,废后静嫔又满怀希望,儿子是善良的人,定然是幡然醒悟,不忍杀生,才悄悄早退,回府放了严萱萱。   如此一来,早退反倒成了好事。   抱着这样的希冀,废后静嫔等啊等,等啊等……   但很快,前往废太子府的人回宫了,那一番描述,直接刺激得废后静嫔眼前一黑,宛若天塌了。   “回禀皇上,二皇子带到。”侍卫没敢对废太子动粗,客客气气领着废太子来到承乾宫大殿前,“奴才等前前后后翻遍了,才在地下密室里寻到二皇子。”   龙椅上的宣武帝一抬头,只见废太子衣裳不整,外袍没穿便罢了,中衣也松松垮垮带子都没系,发髻更是凌乱。这幅样子,过来人哪有不明白的?   果真,宣武帝往某处望去,还雄赳赳气昂昂没歇下呢。   “混账东西,早退就是为了回府……”厮混美人?宣武帝气得抓起茶盏就往废太子砸去。   废太子萧贞不敢躲,硬生生接住,额头破皮渗血,头发、中衣全湿了,战战兢兢匍匐在地,越发不堪起来。   可就是胆颤至此,废太子腿间的玩意儿还没歇下去。   宣武帝霎时明白,这逆子为了宠幸美人,还滥用了药物。真真是个无用的废物,哪都废。   萧凌见宣武帝半晌没开始重点,忍不住以太子的身份替宣武帝审问:“你们在二皇子府可有找到二皇子妃?她人还好吗?”   侍卫跪地,低头道:“奴才等去得太迟了,二皇子妃她……已经浑身伤口,死在地下密室。”   听到这里,废后静嫔一把扑到儿子身上,一下又一下地捶打他:“你个傻子,你跟严萱萱较什么劲啊……她再不是个东西,你像以前那般让让她,忍忍她,不就完了么……”   萧凌听了这番哭诉,心头冷笑,废后这番话明面上似在谴责废太子,实则却是开脱呢。听,“像以前那般让让她,忍忍她”,是在告知宣武帝,废太子可怜,被严萱萱欺压多时,今日终于忍无可忍,才一时错手犯下了错。   废后静嫔大概以为,今日还像往日般,多多寻找借口,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儿子躲了过去。   却不想,萧凌面带疑惑,朝宣武帝道:“父皇,此事颇为蹊跷,好端端的,二弟为何在地下密室杀了二弟妹?”又瞅一眼废太子刚刚**过的模样,继续道,“宠幸美人而已,为何非得前往地下密室?”   别地宠幸不行?   怪异至极。   “逆子!还不快招了!”宣武帝气得胸闷。   废太子萧贞哪里敢招,吓得双腿发软。   废太子不招,自有侍卫替他说:“皇上,奴才等人搜寻二皇子妃时,正撞上二皇子与一个大美人在地下密室里亲热……那个美人的模样,奴才等见了,纷纷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便一并带回了宫。”   美人的模样,很吓人?   这是什么意思?   宣武帝等人有些不知所云时,一个身披白色披风的大美人被推进了大殿。   美人逆光而站,窈窕的身姿颇为眼熟,待看清她绝美的面庞时,宣武帝惊呆了,这,这……这个美人,不是一年半前那个……幺国的芙蓉小公主吗?   芙蓉小公主不是早被处决了吗?   怎的还活着,还到了废太子府上,这是怎么回事?   宣武帝是惊呆了,废后静嫔却是惊恐极了,天呐,儿子私藏了幺国小公主,日日在地下密室恩爱缠绵如夫妻,若说儿子没有秘密勾搭幺国、图谋不轨什么,她都不信啊,何况别人?   果然,宣武帝回味过来,暴怒不已:“太子和老四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萧贞你却……你,其心可诛!”   一个砚台,狠狠砸过去!   砸得废太子萧贞耳朵一带,尽是血。   “父皇,不是,不是父皇想的那样……”废太子萧贞捂着脑袋,恸哭不止,努力为自己辩护,“父皇,儿臣只是痴迷小公主的美貌,痴迷她的身子,通敌叛国的事,儿臣没做过啊,没做过啊……不信,父皇可以问小公主,儿臣从未与她图谋过旁的呀……”   废太子声嘶力竭,可这样的话,谁会信呢。   再贪恋美色,遇上小公主这样的敌国公主,关键时刻也会管住裤.裆,顶多脑海里意.淫一番,不会真的身犯险境,真的上啊。   还关在密室里,日日夜夜享乐其中。   芙蓉小公主呢,早已厌恶透了日夜趴在自己身上的废太子,每做一次,都恶心得想吐一次。看得太紧,连寻死都成了奢望,五百多个日夜下来,好不容易熬到了摆脱,她恨不得废太子立马去死,哪里还会为废太子说一句开脱话?   “太子哥哥啊,你若在天有灵,怎的也不为妹妹挑选一个有头脑的男人来救妹妹?只送来这么个废物男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哈哈哈……”   一阵癫狂大笑后,芙蓉小公主一脸绝望的神情,最后蔑视一眼废太子,然后猛地冲向大殿里的红柱子。   “咔嚓”一下,一头碰死了。   如此决绝,可是将废太子萧贞送进了地狱,再难以翻身。   鲜血溅在废后静嫔脸上,她绝望得麻木,通敌叛国,可不是小罪啊!无论能不能搜出别的证据,光凭小公主这一条,儿子的人生……已看到了尽头。   别说东山再起了,就是闲散的富贵人生,也此生无望了。   突然,废后静嫔傻笑起来,疯了似的,傻笑个不停。   废太子萧贞看着芙蓉小公主的尸首,浑身是血的他,整个人都僵硬起来,像个染血石头似的。   ——   宣武四十八年,废太子萧贞囚禁皇陵,永世不得出。废后被剥夺嫔位,与废太子一起囚禁皇陵。   听闻,那日后,皇陵里日日夜夜都有一个疯癫的女人在笑,粗哑的嗓音“哈哈哈”,“哈哈哈”的,瘆人无比。 第128章 大结局 上   今夜的月夜格外美,明月高悬,繁星漫天,月光和星光涌进寝宫,帐幔里宣武帝无精打采地靠坐在床头,双眸轻轻阖上。   才四十八岁的宣武帝,按年龄算绝对是壮年,离老年还远着,可一系列变故下来生生让他老去了十岁,满身的苍伤,与老年人无异。   宣武帝的难受劲,春风得意的丽贵妃是无法感同身受的,虽说太子殿下夫妇毫发无损,但废后母子终于离了宫,也算是喜事一桩,爽着呢。   “皇上。”丽贵妃微笑着捧来一碗汤羹,缓步落坐龙榻边沿,声音娇滴滴的,“这银耳莲子羹甜甜的,口感不错,您尝尝……”   纤纤手指拿起玉白汤勺,轻轻一舀,浅浅半勺,递送到宣武帝唇边。   宣武帝没反应。   “皇上,来一口嘛,这可是臣妾亲手为您熬的呢,为了剥掉莲心啊,臣妾的指甲都损伤了。”丽贵妃心情好,声音甜腻得似要滴出糖来,勺子轻砰宣武帝唇瓣,“来一口嘛。”   以往,丽贵妃这些温柔小意,宣武帝最吃了。   可今日……   宣武帝头一偏,抬手一打,玉白汤勺滚落榻前地上,汤勺里的莲子羹洒落褥子,宣武帝衣摆上还零星溅上几点。   丽贵妃吓坏了,不知自己何时惹怒了帝王,慌忙膝盖一弯跪去地上,委屈望着宣武帝,汪了眼泪:   “皇上,臣妾犯了何错,还请皇上明示,千万不要伤了龙体才好。”   字字句句都是柔情,仰视的目光里更是饱含深情。   宣武帝转过头来,凝视这样的丽贵妃,却是丁点感动都无。出口的话,更是冰凉:“犯了何错,你竟不知?”   唬得丽贵妃面色苍白,连连摇头:“皇上,臣妾确实不知啊……臣妾没有做过对不起皇上的事啊……”   废太子通敌叛国,又不是她栽赃的,更不是她将幺国小公主送去废太子床榻,是废太子自己色迷心窍,掩人耳目掳走幺国小公主,与小公主双宿双飞,关她何事?   可她话音未落,就被宣武帝打断:“当年监斩幺国小公主,是老三负责的吧?”   丽贵妃瞬间胆寒,宣武帝这是质疑三皇子故意放水,才让废太子成功偷梁换柱,救走了小公主?   换句话说,废太子的通敌叛国,是三皇子搭桥,故意促成的?   “皇上,老三他没有坏心眼,是二皇子私下里哭诉求情,哄骗了一堆痴迷小公主,离不开小公主身子的话……皇上您是知道咱们老三的,也是个酷爱美人的主,没脑子的他就信了自己兄长,这才放水帮了一把……”   说来说去,老三没有坏心眼,只是心疼废太子想女人,就乐于助人了一把。   这样的鬼话,宣武帝能信?   生在帝王家,哪有真正单纯无欲.望的皇子?   旁的不说,单单就“野种”事件,单凭手里没有多少人脉和资源的废太子母子,能掀起来那么大的风浪?   舆论一片倒,全城喊打?   宣武帝又不傻,坐在帝位四十八年,其中关键能想不明白?看向丽贵妃的眼神,那个阴沉啊。   丽贵妃浑身一颤,抱住宣武帝双腿,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皇上,老三他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鬼迷心窍,前有暗中协助废太子换走小公主,后又推波助澜,险些害了太子妃……”   “但是,皇上,臣妾当真以为太子妃与人私通,有了野种啊,臣妾不是纯心构陷的,皇上……”   “老三是无辜的,他单纯善良,什么都没参与啊!求您不要迁怒老三,他是无辜的呀……”   丽贵妃语无伦次,抱紧宣武帝一通哭求,面庞埋入宣武帝大腿,决堤的泪水浸透明黄的中裤。   一代美人发髻散落,乌黑透亮的长发凌乱地铺散开来,如此的无助,如此的羸弱,宣武帝的大掌轻轻拂过女人秀发。   这个女人,他真心宠过,呵护过,对原配失望后,他将所有的疼爱都给了丽贵妃。宣武帝心有挣扎,心有不舍,告别似的最后一次抚过丽贵妃面颊,喃喃低语:   “你啊……贪心太过。”   三皇子不成器,没事逗逗鸟,与三五个美人寄情山水,当个富贵闲人,不是挺好?非得挑唆三皇子盯着帝位?   宣武帝重重叹口气:“朕给过你机会,可你没有收手,不要怪朕无情。”   丽贵妃永远都不会知道,近日的一切,宣武帝都是知情人,揣着明白装糊涂看身边人演戏罢了。   原来,萧凌早早就飞鸽传书,秘密告知父皇“严诗诗秘密前往战场,两人有了孩子”的事,密信里还格外恳请父皇保护好严诗诗,说是京城有人暗中下绊子,恐有大风暴。   最初接到密信时,宣武帝还笑着摇头,觉得萧凌担心太过,老三也就是个沉迷美色的富贵闲人,不成器,丽贵妃不会贪图那个位置的。   哪曾想,到底低估了丽贵妃的野心和欲.望,又是在宣武帝耳边吹枕头风,又是一系列暗中操作,竟本事得不行,步步紧逼将严诗诗架到了火上烤,一步步寒了宣武帝的心。   “阿福,拖出去,剥夺贵妃位,降为婕妤,无召不得出。”宣武帝收回抚摸头发的手,闭眼,无力道。   丽贵妃惊了,这是要圈禁她,一辈子打入冷宫的意思吗?   “皇上,臣妾知错了,求您再给臣妾一次弥补的机会,好不好……”丽贵妃想为自己求情,可话未完,已被赶到的福公公帕子捂嘴,掰开她死死箍住宣武帝大腿的手,两三个小太监拖出去了。   丽贵妃,哦不,丽婕妤一路呜呜咽咽,绝望地被拖出寝殿,眼睁睁看着伺候了半辈子的帝王消失在大殿门后。   这一别,大概,就是永远。   “不……”丽婕妤奋力反抗。   她跟废后母子不一样,没有通敌叛国,也没对太子夫妇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她只是犯下一点小错,一点小私心,“与人方便,暗中协助搭桥”罢了。皇上为何这般狠,一点机会都不给……   福公公一路押着丽婕妤前往冷宫,丽婕妤不明白,福公公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宣武帝老了,身子不中用了,害怕皇子们争夺帝位骨肉相残,血流成河,祸国殃民,便提前圈禁了心爱的女人。   朝臣都是看菜下碟,眼见丽贵妃失去君心,三皇子没了母凭子贵的优势,自身资质也平庸,哪个傻子还会站队三皇子,蓄意滋事?   如此,自然免去诸多浩劫,国泰民安。   ——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萧凌要返回战场,动身在即。   这日清晨,太子府寝殿,严诗诗醒得格外早,窝在萧凌怀里,仰头看自己男人俊美的面庞。   “好舍不得啊,今日一去,又不知下次团聚是何时。”严诗诗痴痴望着自己即将再次远征的男人,手指想去碰触萧凌面颊,中途又收回,怕吵醒还在睡梦中的他。   痴痴凝视,痴痴凝视,不知痴了多久,无数晨光涌进寝殿,透亮一片,似乎已是日上三竿。   平日习惯早起的萧凌,今日居然还未醒?   严诗诗收回痴望的目光,小脑瓜里疑云顿生,指尖忍不住去戳男人胸口,轻轻唤他:“登徒子男人,起床啦,起床啦。再不起,要错过出发吉时了。”   原来,定好今日返回战场的。   却不想,不仅萧凌没自己醒来,连她一连轻唤几声,都没能唤醒。   如此反常,严诗诗一阵着慌,最近事故频发,别是有人给萧凌神不知鬼不觉下了药,暗害了他吧?   思及此,严诗诗慌了神:“快来人啊,去请葛神医……”   却不想,话音未落,闭眼的萧凌忽地“咯咯咯”笑将起来。   竟是伪装的。   “你个混蛋,这种事也骗!”严诗诗一阵小拳头落下,密密麻麻砸向臭男人胸口。   却被萧凌连人带拳头,紧紧抱在胸口,贴她耳边笑:“为夫早就醒了,可谁叫某人目光太过炙热,烤得为夫不敢醒啊。”   严诗诗听了,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这个臭男人竟是一直醒着,知晓她在痴痴偷看,便故意假装未醒,一直坦然享受着她的偷窥。   严诗诗自然能回忆起来,她方才凝视的目光有多痴,有多恋恋不舍。   严诗诗心里很臊,嘴上不饶人:“你,你真真太无赖了!不要脸……”   “你是我女人,在你面前不要脸怎么了,时时刻刻要脸,孩子怎么来的?”萧凌翻个身,轻轻压在严诗诗上头,不要脸地挺了一下,无声告诉她,更不要的事都做过很多次了,别的不要脸委实不算什么。   这一挺,严诗诗有些慌,忙双臂推拒男人胸膛,道:“登徒子男人,不行,肚里有宝宝,会弄伤他的。”   萧凌一愣,什么弄伤宝宝?   随后明白过来女人说的什么,萧凌趴在严诗诗肩头笑得“哈哈哈”的:   “我的水蛇姑娘果然不正经,竟然时时刻刻想着那档子事。”   严诗诗:……   脸蛋涨红,混蛋,哪里是她想着,明明是臭男人动作太暧昧,令她误会了好么。   “下去。”严诗诗唬脸赶人。   萧凌偏不下去,又挺一下,嘴里计算着日子,吻她耳垂道:“今日足足满三个月了,葛神医说了,过了头三个月,可以少量的,轻轻地要你。”   严诗诗:……   所以,方才压根就没误会臭男人,他就是那个意思?   臭男人,先头还故意羞她!   “不好。”严诗诗哼一声,气呼呼拒绝。   “诗诗,为夫即将再次出征,你……真的不想要?”萧凌在她耳边喷着热气,无限诱.惑自己的女人。   严诗诗听到“再次出征”四个字,心中的不舍陡生,如泉水喷涌。紧紧抱住自己的男人,含着热泪回应他。   今日一别,下次再聚又不知是何时了,不舍的情绪疯狂滋长,严诗诗渴望来得异常猛烈,火热地回应萧凌。   萧凌见状,坏笑地得逞了。   男人嘴角的坏笑,严诗诗全程是懂非懂。   事毕,萧凌心满意足地抱自己女人进木桶,动作轻柔地帮她清洗。严诗诗再次痴痴望着萧凌,留恋他此刻的每一个动作。   “喜欢?那为夫下次还帮你洗。”萧凌笑着拿起帕子,轻轻擦拭她玉臂。   听着他的笑言笑语,严诗诗心头的不舍却更浓烈起来,下次帮她洗,少说也得三五个月,甚至半年后了。   突然,严诗诗想到什么,抓住萧凌大手,阻止他道:“你不是还要去前线吗,如此耽误功夫,是不是不好?你别管我了,快去吧。”   方才床帐里缠绵那般久,眼下又沐浴这般久,原定的出发时辰铁定错过了。   严诗诗咬唇,催男人快去。   “不急,等为夫先伺候好你,再说。”萧凌手指掰开她咬住下唇的贝齿,笑着敲敲她贝齿,然后温柔地继续洗,似乎丝毫不将战场的事放在心上。   严诗诗见状,清晨那股疑云再次腾起,总感觉臭男人今日怪怪的,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正疑惑时,寝殿外脚步匆匆来人了:“太子殿下,太子妃,宫里来圣旨了……”   听罢,萧凌笑了:“水蛇姑娘,这回,咱俩得快点了。”   说罢,真真是快啊,三两下抱出严诗诗,擦干。边抱回寝殿,边命令碧竹去拿一套喜庆的太子妃长裙来,要将严诗诗妆扮得美美的。   “可是有喜事?”严诗诗边穿喜庆的胭脂红长裙,悄悄问萧凌。   “是,有天大的喜事,等会你就知晓了。”萧凌笑。   “莫非,临时改变策略,你不用上战场了?”严诗诗只能想到这一个喜事。   “等会你就知晓了。”萧凌神秘地笑。   一刻钟后,严诗诗身穿喜庆的胭脂红长裙,满怀期待地,与萧凌手牵手来到太子府大门口跪迎圣旨。   尽管严诗诗已有心理准备,宣旨太监念出圣旨时,严诗诗还是震惊地合不拢嘴。   什?   什么?   严诗诗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   “萧凌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监宣读完毕,萧凌扶着震惊到回不过神来的严诗诗,夫妻俩一起磕头,接旨。   打赏宣旨太监,太监前脚刚出太子府,太子府里的婢女、小厮纷纷围上来,齐齐跪下,三呼万岁:   “奴才(奴婢)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奴才(奴婢)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参拜声,此起彼伏,满腹喧嚣,严诗诗还是有些懵懵的,她,她年纪轻轻,就荣升为皇后,成了国母了?   太意外了!   宣武帝虽然身子不济,算不上硬朗了,但才四十八岁的年纪,居然毫无预兆地禅位给萧凌,退居幕后当太上皇了?   这,这,这委实太过震惊!   相比严诗诗的震惊,萧凌可就是波澜无惊了。   近些年宣武帝本就不大管事,尤其幺国太子被射杀后,宣武帝内心萌生深深的无力感,越发摊手不爱管事。这次萧凌回京,处决掉废太子和丽贵妃后,宣武帝一下子苍老十岁,萌生去意,与萧凌触膝长谈,明确告知萧凌,他向往太上皇无忧无虑的生活,不愿再被朝堂羁绊。   所以,禅位诏书真的来临时,萧凌丁点都不惊讶。因为,诏书颁发的日子,是他亲自挑选的。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萧凌探出食指,笑着,轻轻刮蹭严诗诗面颊,“怎么,朕的皇后是高兴呆了么,可还认得出为夫是谁?”   严诗诗被萧凌一顿调侃,终于回过神来,见到萧凌满脸的笑,骤然明白过来,难怪这个臭男人大早上的赖床,后来又赖在她浴桶里不肯出征,竟是早早就知晓禅位诏书的事了,早早就知道不用再返回战场,甚至提前交代好四皇子之后的一切战场部署了……   所以,那些什么“再次出征”的说辞,全是蓄意骗她上床的鬼话!   难怪回京大半个月,臭男人早不说走,晚不说走,竟是故意掐着“胎儿满三个月”的节点,骗她来一场火热回应呢!   严诗诗想起先头的姿势,羞得满面通红。若非臭男人骗她,她才不会揣着胎儿,那么卖命地伺候他呢。   绝对不会。   “水蛇姑娘,现在才明白过来?晚了!”萧凌一把拦腰抱起严诗诗,一脸坏笑,咬耳朵低语,“你先头的热情,为夫等会就拿笔画下来,日日挂咱床头,夜夜欣赏。你说好不好……”   你说好不好?   严诗诗羞得快哭了。   以前没怀孕时怎么着,她都喜欢,可如今肚里有娃了,当着肚里娃的面做了,已经很羞了,还要堂而皇之要画下来挂床头?   万一,肚里娃能感知到外界的一切,甚至有透视眼,能透过肚皮看清外头的一切,那可……真真是臊死了呀。   想到这种可能,严诗诗臊得咬唇,直摇头。   萧凌难得见水蛇姑娘发怂,笑得“哈哈哈”的。 第129章 大结局 下   宣武帝禅位后,成了大龙王朝史上第一任太上皇,不顾严诗诗苦劝挽留,搬去昌平行宫,去过属于他一个人的宁静日子。   临行前一日,太上皇微笑着旁观萧凌登基,看着萧凌一袭黄袍沿着红地毯一步步走上龙座,再看着萧凌册封严诗诗为后,夫妻俩携手立在金色朝阳里,笑成最美的样子。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太上皇喃喃自语。   太上皇是个性情中人,在位四十八年,朝堂的腥风血雨也没冲刷掉心头对美好爱情的向往,即使他自己的爱情破碎不堪回首,也依旧期盼小一辈的能幸福到老,白发苍苍时,萧凌和严诗诗还能像今日这般恩爱。   “凌儿啊,好好珍惜诗诗啊,千万别给她气受,要是影响了胎儿,看朕不回来收拾你!”临行时,太上皇坐在马车上,叮嘱车窗下送行的萧凌。   萧凌听了,宠溺地瞅向严诗诗高高隆起的肚子,六个月大的孕肚,圆溜溜像大球,说不出的可爱。   萧凌一把搂住严诗诗小腰,恩爱极了,向太上皇笑回道:“父皇放心就是,儿子晓得如何哄她开心,她不喜欢的,儿子统统不做便是。”   说罢,意有所指地凝视娇妻一眼,眼角眉梢尽是柔情。   帝后如此恩爱,太上皇是欣慰了,身后送行的一众文武百官却是如鲠在喉,最近民间盛传一个小道消息,道是皇上还是陵王殿下刚成亲时,曾许诺王妃“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纳妾”。   眼下,看帝后这亲密样,怕是真的。   尤其皇上嘴里的那句“她不喜欢的,儿子统统不做便是”,简直像在承诺,哪怕成了帝王,也不要三宫六院。   思及此,文武百官一个个低头沉思,曾经萧凌是王爷,是太子时,后院没有姬妾,还说得过去,如今君临天下,还只守着发妻一人,不合适吧?作为帝王,必须广纳后宫,开枝散叶,才是正途呢。   严诗诗不知道文武百官已经操心起她的后宅事了,汪着不舍的泪珠,严诗诗追着太上皇渐渐驶离的马车,一声声呼唤:“父皇,诗诗会常去行宫探望您的……父皇……”   自打严诗诗从西北来到京城,宣武帝先是作为皇舅舅对她一直宠爱有加,后是作为公公越发疼爱她,百般呵护。旁的不说,单说侧妃,若是换个公公,早就按着严诗诗的头,强行令她接受侧妃了,可宣武帝舍不得她不开心啊,硬是从未提及过。   如今成了太上皇,临走了,还叮嘱萧凌好好待她,不许欺负她,这样好的公公,上哪找啊?   严诗诗哪能不感动?   汪着热泪,严诗诗一路喊着“父皇”,追了数百步,最后还是萧凌怕她身子劳累,不许再追了,紧紧揽住她肩头,严诗诗才不得不停下步子,目送太上皇的马车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遥远的青青草地那头。   “别哭了,父皇去行宫也是好事,无拘无束不受世事牵绊,那里会是养老仙境,你信我。”城门外的青青草原上,萧凌拥着严诗诗,在她耳边柔声宽慰。   “一个老人孤零零的,有什么好?”严诗诗忍不住反驳,“父皇留在皇宫里,多好啊,等肚里的孩子出生了,还能儿孙绕膝……”   “谁说父皇是一个人孤零零了?”萧凌道。   严诗诗:……   还不是孤零零一个人?   父皇虽有一堆妃子,却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真正爱他的。看,父皇走时,一个后妃都没带,甚至身边的太监、宫女都全部换了一茬新的,如此,还不叫孤零零一个人?   那什么才叫?   却不想,萧凌朝严诗诗神秘一笑,一把搂了严诗诗上马车,朝附近一座山上行去。大概两刻钟后,马车才停,萧凌笑着将严诗诗抱下马车。   “来这里做什么?”严诗诗见他俩来到半山腰的一处凉亭,分外不解。   “等会,你就知晓了。”萧凌挥挥手,命属下全部四散隐藏,只留给严诗诗一个神秘至极的笑。   哦,还不知从哪弄来两根枝叶繁茂的树枝,一根递给严诗诗,命她挡住脸。另一根,萧凌自己挡住脸。   严诗诗:……   搞什么嘛,神秘兮兮的。   臭男人不说,严诗诗只得坐在凉亭里静等。   半刻钟后,山脚下的官道上,缓缓驶来一个豪华车队,彩旗飘飘,严诗诗随意扫一眼,然后愣了,驶来的豪华马车队不是别人的,正是刚刚送走的父皇。   “这条官道,是前往昌平行宫的必经之路。”萧凌小声解释道。   “哦。”严诗诗点头,心头却满是疑惑,难不成萧凌带她秘密潜藏在凉亭里,只是为了再次遥遥送别父皇一次?   萧凌只是神秘地盯着山下官道,但笑不语。   突然,严诗诗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瞪大了双眼……   ——   太上皇坐在缓缓前行的马车里,离开萧凌和严诗诗后,老迈的太上皇渐渐退去笑容,眼神迷离地望向路边风景。   入冬了,枝头光秃秃的,跟行将就木的老人似的,干枯无光泽。   “老了,老了,不中用了。”   大约是看了更难受,太上皇缓缓拉拢窗帘,闭目背靠马车壁上,不再看。不知过了多久,颠簸得有些渴了,随口唤道:“丽贵妃……”   “太上皇,您要什么,奴婢给您拿。”一个小宫女跪在马车地上,低头道。   听到陌生的声音,太上皇恍惚中睁开眼,对上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婢女,他这才想起来丽贵妃早已不在了。   那个貌美倾城的女人,那个时常温柔小意伴在他身旁的女人,那个无数个夜晚陪伴他到天明的女子,被他狠下心肠禁足后,当月便身染恶.疾、香消玉殒了。听闻,她临走前,还苦苦唤着“皇上,皇上……”。   太上皇眼里有了水意。   对丽贵妃,他自然是爱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他本就是个一旦动情,便愿意守情的男人。   可,他到底是帝王,江山和美人间,必须取舍,诸多无可奈何。   以至于她最后一面,他都得狠下心去不见,太上皇眼底水意渐浓。   小宫女见迟迟没有吩咐,忍不住轻声询问:“太上皇?”   太上皇回过神来,偏过头去,偷偷拭泪:“倒茶吧。”   小宫女是新来的,不知太上皇往事,默默去拿茶壶给太上皇倒茶。岂料,刚提起茶壶,马车突然一个颠簸,猛地停了。   太上皇蹙眉。   还不等询问怎么回事,外头的侍卫长大声禀报:“太上皇,路边突然闯出一个民女,惊了銮驾,奴才该死,这就去处理。”   民女?   听说是民女,太上皇大约是爱民如子惯了,心肠格外的柔,叮嘱道:“别太凶,白白吓坏了人家。”   却不想,话音刚落,外头传来那个民女惶惶不安的声音:“民女该死,冲撞了太上皇,民女……”   后面还说了什么,太上皇已经辨别不清了,在那女子开口的一瞬间,太上皇整个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火速撩起窗帘张望。   只见路边跪着一个身材单薄的村女。   女子不施粉黛,素面朝天。   一头黑发顺着后背垂落腰间,一条布带绊着发髻,从头到脚朴素无华,大约是附近村里的姑娘。可就是这样一个粗布衣裙的民女,抬头望过来的一刹那,所有人都看愣了。   面庞白皙如玉,阳光下熠熠生辉,宛若枝头最嫩的那朵白梨花,也不知怎么养出来的。   那样粗布的衣裳里,竟裹着这样一张美人面?   眼波流转,倾国倾城,就是宫里的娘娘,也未必媲美得上。   不仅一众侍卫看呆了,太上皇更是飞了魂,盯着民女那张美人脸,久久回不过神来。   “你……”不知过了多久,太上皇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刚刚可有撞伤?”   民女闻言,低头摸了摸自己胳膊肘,跌一跤时,那里擦伤了。   “你过来,朕这里有上好的金疮药。”太上皇说罢,亲自在马车暗格里一通翻找,连宫女都不用。   众人见太上皇如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纷纷感叹这民女命好,一介村姑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这位姑娘,太上皇请你上马车。”侍卫长恭恭敬敬道。   民女听了,只略显犹豫一下,便咬唇一脸羞涩状来到马车前。然后,踩着黄木凳,拘谨地钻入马车内。   “你下去。”太上皇斥退马车里唯一的小宫女。小宫女听了,忙不迭拉拢车帘,退出车厢。   马车里只剩下太上皇和民女两人时,民女身上的羞涩和拘谨瞬间退去,汪着眼泪一头扎进太上皇怀里,埋头无声哭泣。   “是……是你吗?真的是你?你还活着?”太上皇激动地搂紧布衣民女,亲吻她姑娘模样垂下的乌发,热泪盈眶。   “是臣妾,臣妾还好好活着。”布衣民女超低声,用只有太上皇能听见的声音,哭着回应,“臣妾又回到您身边了,又回来了……”   马车外的一众奴仆只当太上皇一时兴起,相中了这个美貌倾城的村姑,要带回昌平行宫。   半山腰上的严诗诗却是惊呆了,悄声问萧凌:“我没看花眼吧,那个,那个女子是丽贵妃?”   萧凌点头。   “丽贵妃不是已经死了吗?”严诗诗记得清清楚楚,死在一个雨夜,已经以婕妤身份葬入皇陵。   萧凌摇摇头:“只是服了点药,假死。”   萧凌何等聪慧之人,哪能瞧不出近些年父皇对丽贵妃的感情,尤其仅仅剥夺贵妃头衔,圈禁时却还保留婕妤位份,便知父皇对那个女人是有无限眷恋的。   “当时父皇为了朝堂,为了我,忍痛割舍了这份情。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朕已坐稳江山,我自然要为父皇做点什么,给他老人家余生增添点色彩,不那么孤零零的。”萧凌遥遥望着山脚下,望着那辆缓缓行驶的马车,低语。   太上皇心中一直向往美好的爱情,如今那个女子,没了“丽贵妃”的身份,只是一介貌美的村姑,两人一同前往昌平行宫,余生相濡以沫,没有朝堂的纷纷扰扰,也算是成全了太上皇心中的爱情。   严诗诗这才知道,为何萧凌执意换掉父皇身边的随从,太监、宫女、侍卫全是新挑选的,竟是为了掩盖丽贵妃的真实身份。   “你这个坏蛋,这些事儿竟隐瞒得滴水不漏,事先都不告知我,害得我白白为父皇的离去哭得稀里哗啦的。”严诗诗捅一把萧凌胳膊,娇嗔道。   “傻瓜,什么都提前知晓,人生得少了多少惊喜和乐趣啊,我的水蛇姑娘。”萧凌从身后揽住严诗诗圆鼓鼓的孕肚,贴上她秀发,“大事都让你参与,小事嘛,就让我一个人策划策划,给你持续不断的惊喜。”   严诗诗眼珠子滴溜溜转,好似这样也不错?   满意了,靠在男人胸前,迎着阳光,迎着山风,严诗诗摸着圆肚皮笑了。   ——   太上皇搬去昌平行宫,皇宫里只剩下帝后两个主子。   严诗诗这个皇后啊,不用早起去给太上皇请安,后宫又没有旁的妃子,日子啊过得还如太子府里那般悠闲自在。每日萧凌早起去前朝忙碌,严诗诗还可以美滋滋地睡懒觉,带着肚里的宝宝,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很多次,还是萧凌怕严诗诗一觉睡得太久,肚里空空会饿坏身子,特意回来唤她起床。   一唤,又是三个月过去。   “诗诗,诗诗,起床啦,太阳晒屁屁了。”这日,亦是如此,萧凌下朝后心中惦记,赶回来轻轻唤她。   五六遍都唤不醒,就捏她小鼻子。   一阵气闷,很快醒转。   “别闹……”严诗诗不满地打开臭男人大手。还是姑娘时就爱睡懒觉,身怀六甲后,尤其月份大了后,身子更加嗜睡,眼皮都不愿睁开,嘴里直嘟囔:“登徒子男人,别闹,再睡一会嘛……”   娇滴滴的,缓缓翻个身子,面朝里继续睡。   只留一头乌发给男人看。   萧凌笑着瞅瞅窗外高高悬挂的日头,今日下朝晚,都快中午了,真不能再惯着她。想了想,捉着她小耳垂拎起来:   “诗诗,朝臣们今日又提建议了,说咱们皇后娘娘啊一个人太辛苦了,商量着送几个美女进宫……”   “你敢!”严诗诗立马扭头,瞪过来。   “你起床,好好吃早饭,为夫就不敢。”萧凌笑着张开双臂,去抱严诗诗起床。   严诗诗咬咬唇,这回乖乖地让男人掀开被子,抱了。   萧凌见她果然乖了,失笑:“你呀,不吓唬你,就不听话。多大的人了,还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严诗诗委屈哒哒地窝在男人怀里,肚里有娃娃,就是困嘛,她又不是故意的。   一番洗漱后,严诗诗困意散去泰半,待被萧凌喂了半碗蔬菜粥和两个水晶包,困意尽去,脑子逐渐清醒起来,猛地想起先头的话题。   严诗诗一把握住萧凌喂她的手:“登徒子男人,你说实话,你会不会有朝一日顶不住朝堂压力,真的选秀纳妃?”   说这话时,严诗诗低着头,闷闷的。   一副被人欺负了的小可怜样。   可不是被人欺负了嘛,她皇后当得好好的,与萧凌恩爱极了,那班咸吃罗卜淡操心的大臣却越来越看不惯她,总挑拨萧凌纳妃。   严诗诗牙齿动动,恨不得咬死他们。   这可爱的小模样,看得萧凌一阵失笑,拍她脑门:   “傻瓜,想什么呢?别人不了解我,你还能不了解我?上一世,我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照样过了一生。这一世,身边都有一个你了。”   情况远比上一世乐观,上一世都能不屑那班朝臣,这一世更不用搭理。   严诗诗:……   好端端的,扯什么上一世啊?   她丁点不想承认自己是重生归来的,好吗?   承认了,就等于承认她之前眼瞎,连废太子那种窝囊废都痴痴爱过啊,说不出的难堪啊。   她宁愿自己一生只爱过萧凌一人,专属于他,生命里从来不曾有过别人。   从一而终的爱情,多美!   “什么上一世这一世的,说得好玄乎啊,”严诗诗果断抬头装傻,“登徒子男人,我可不信佛,人啊唯有一生,哪来的什么前世今生啊。你昨夜是不是做梦了,梦里,我不在你身边?”   见严诗诗装傻,萧凌舔了舔唇。   下一瞬,萧凌摸着严诗诗脑顶,笑着配合:“嗯,那个梦我反反复复做过很多遍,太过真实了。梦里的我一直苦追你不得,最后没法子……抱着你的雕像,相濡以沫过了一生。”   雕像?   严诗诗记忆深刻,生死簿上确实有一座雕像一闪而过,萧凌搂着雕像,好似在给它喂饭?   严诗诗一直没想明白,雕像是玉石雕刻的,没有生命啊,也需要吃饭的吗?   萧凌仿佛看出严诗诗在想什么,笑着解释:   “梦里的我啊,太思念你,没你在身边,便寄情于栩栩如生的雕像。每次吃饭,我都挨着雕像坐,先喂它一口,幻想着是你在吃,等你吃过了,我再一口吃掉。”   “这样,就宛如你时时刻刻活在我身边。”   严诗诗听了,再回想生死簿里的喂饭画面,顿时心头说不出的暖,忍不住热泪盈眶:“登徒子男人,你……真傻。”   “不傻,只要有你陪着,哪怕只是个雕像,我这里都满足。”萧凌搁下竹筷,拉着严诗诗小手摸向自己胸膛。   两只交叠的手,热热地捂着胸口,捂着里头那颗爱意满满的心。   良久,萧凌笑着亲吻她鬓发:“现在你知道了,一个雕像都如此宝贝,更何况是你这个活生生的人。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今生今世,我只要你一个,不会有别的女人。”   严诗诗眸子晶亮,闪着热泪,靠在男人肩头大声应道:“好!”   声如洪钟!   萧凌笑了,五指摸着她后脑勺,笑了。   萧凌听得出,这一次,她是真的信他。   她愿不愿意承认重生,萧凌丝毫不在意,搬出上一世,只是为了打消她心头的疑虑,给她吃一颗定心丸——   强大如他,上一世守着一座雕像当皇后,空置六宫,那些朝臣都奈何他不得,何况这一世!   完全不用担心!   只当朝臣用嘴在放屁,就完了!   ——   四年后。   皇家猎场,青青草原上,三个屁大的小男娃堵住一个小女娃,一人一口,排着队亲小女娃粉嘟嘟的面颊。   小女娃可爱,他们三兄弟好喜欢呀。   “哇……”小女娃不乐意,张开红嘟嘟的小嘴就哭上了。   那个委屈,那个可怜哟,仰头哭得嗓子眼都露出来了。   肃王妃绾绾正和皇后严诗诗,站在不远处并肩迎着朝阳,闲聊这几年西北的快意日子呢。自从与幺国开战后,绾绾一直追随肃王在西北前线,萧凌登基为帝后,肃王越发得到重用,夫妻俩挑起大梁,先后灭掉幺国及其周边附属国。   五年下来,绾绾夫妇战功赫赫,是西北一带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夫妻。   绾绾正滔滔不绝说着杀敌趣事时,猛不丁听到自个宝贝女儿哭了,绾绾扭头一看……   好家伙,那三个臭小子又欺负她小闺女了!   这次,她可不客气,定要给自个小闺女找回场子!   “唰”地一下撸起袖子,绾绾冲过去,拎鸡仔似的一手提起一个臭小子教训,手里两个,另一个臭小子年岁大些,腿快,一溜烟跑向严诗诗求救。   “母后,母后,快救救两个弟弟,他们被四皇婶抓起来啦!”四岁的小男娃扑到严诗诗大腿上,仰起小脸直叫唤。   严诗诗点向自个四岁大的大皇子,好笑道:“就只许你们兄弟三,亲人家小女娃,不许四皇婶亲你们?”   抬头望去,可不是,绾绾正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拎起两个屁大的小皇子,挨个一顿猛亲呢。   就如同他们三兄弟亲小女娃一样,左右面颊亲个遍。   四岁大的大皇子,拨浪鼓似的摇脑袋:“不许,初吻是要留给心爱的姑娘的。”   严诗诗:……   才多大的屁娃啊,就知道初吻了?   正哭笑不得时,另外两个被亲的儿子也跑来哭哭啼啼告状了:“母后,母后,我们的初吻没了,哇!”哭得那个伤心哟。   严诗诗:……   一阵头大。   如今的小男娃,都这般早熟了么?   这两小的,才两岁半啊。   这几年,严诗诗一共怀了两胎,生了三。第一胎诞下大皇子,第二次是双胞胎,二皇子和三皇子。   严诗诗正蒙圈时,绾绾抱着两岁大的小闺女来了,小女娃还搂着绾绾脖子,委屈哒哒的:“母妃,我的初吻没了,我要告状父王,打他们屁股。”   严诗诗:……   这一个个的,都懂初吻啊。   那头的萧凌听了,笑着调侃四弟萧贝道:“这可如何是好,朕的三个皇儿都中意你家闺女,以后怕是要为了你闺女,三兄弟干架啊。”   三男抢一女?   四弟萧贝摇头笑道:“不敢当,不敢当,三个小皇子哪里是中意我家闺女,明明是三兄弟打小没有妹妹,陡然见到一个,可不是稀罕死了。依臣弟之见,不如皇兄与皇嫂再生个小公主,此局可破也。”   这话说得有道理,三个臭小子与小女娃彼此间是堂兄妹,涉及不到婚嫁,再喜欢,也只是兄妹之情。   看今日这情形,给三个臭小子生个亲妹妹,迫在眉睫呀。   嗯,今夜有正事做了。   思及此,萧凌别有深意地瞅一眼那头的严诗诗,眼角眉梢都透着坏笑,仿佛已经看到月色下的马背上,她婉转承.欢的媚.态,长裙和发丝在夜风中飘拂。   严诗诗呢,正笑脸如花,挨个哄着两个才失去初吻哭哒哒的小屁娃,完全没留意到男人灼灼的目光。   (全文完·寒木枝)   2020年9月30日,北京,咖啡厅   作者有话要说:  【1】啦啦啦,本文终于完结啦!放礼花庆祝!!!小仙女们国庆长假快乐!   【2】枝枝的所有完结文,全都与本文同类型,同风格,还没看够的小仙女可以移步前往哟,枝枝强烈推荐《美色撩人》《宠妻为后》《娇妻为后》《将军叼回个小娇娘》!   【3】新文《蜜罐里的娇美人》11月2日开坑,欢迎提前收藏哈。   文案放送:   林灼灼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娇美人,却在婚嫁上栽了大跟头。太子的白月光是她堂姐,娶她只是为了堂姐有朝一日能顺理成章嫁过去当媵妾。   太子痴情不渝啊,三年后,终于以林灼灼不孕为借口,欢欢喜喜纳了堂姐,从此出双入对。而林灼灼则成了嫉妒成性,专给堂姐下绊子的恶毒太子妃。   一睁眼,林灼灼回到了未嫁之时。   宴会上,林灼灼带人围观了太子和堂姐假山后见不得人的一幕,转头哭倒在皇帝舅舅跟前,死活要退亲。太子恼羞成怒,却不得不退婚,从此冷眼旁观林灼灼还能嫁给谁!   却不想,林灼灼转头竟勾搭上了风流浪荡、徒有一张俊美脸的四皇子。太子笑疯了,因爱生恨,故意嫁给他不成器的兄弟来报复他??   四皇子轻笑着揉她耳垂:“真愿跟了我,不是赌气?不怕嫁了我从此潦倒过日?”   男人的不正经,林灼灼丝毫不在意:“怎么,你不信我挑男人的眼光?”   四皇子笑了。   哦,差点忘记说,上一世,四皇子就干掉太子登基为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