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天男友做坏事了吗》 作者：牵丝偶 文案： 宋慢对白泽一见钟情。 他站在白色翅膀前的样子，像极了坠入人间的天使。 第二日，她去白泽的画廊里参观，见到了死去舍友的画像。 藤蔓穿出身体，开出刺目艳丽的花朵，女孩神态安详地走向死亡。 …… 美院的系主任心脏不翼而飞，白泽却成为他的接任者。 原来这世上，长翅膀的不一定是天使，还可能是恶魔。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重生 现代架空 都市异闻 主角：宋慢，白泽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他和说好的不一样 立意：母爱如山 ============== 第1章 　　宋慢出生的时候身体很差，从小就有人告诉她，她是早死的命。 　　她几乎没有出过家门，唯一的爱好就是看家中藏书，家族那座昏暗的藏书楼陪伴她走过十几个春秋。 　　最后她死在那里，不是死于任何疾病，而是被亲姐姐毒杀。 　　姐姐从她手上抢走了母亲给她的，据说能够保她性命的青玉镯，又放了一把火才离开。 　　中毒而亡是一种很痛苦的体验，五脏六腑像是被灼烧被刀割，不能言语，身体无法移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火蔓延到自己身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等意识再度清醒的时候，她已经出现在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脑中闪过的，是完全不同于她二十年乏善可陈的人生回忆，虽然这段突兀的记忆也称不上美好，但至少是带着色彩的。 　　此时，她站在一间狭小的屋子里，屋里摆了四张床，记忆中，这里被叫做寝室，是学校提供的住宿的地方。 　　她站着的那张床前，就是属于她的床位。床下的书桌上，有写着宋慢名字的教科书，这些书好像刚刚在水里浸泡过，拿起来还在往下滴水。 　　寝室里还有另外两个人，她们正悠闲自得的聊着天，不时朝宋慢的方向瞥一眼。 　　宋慢转头看向那两人，其中披着长发的女生发现她看过来，立即大声道：“看什么看，又不是我们做的。” 　　记忆里，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不止一次，撕坏的作业，洗干净却被扔到地上的衣服，还有今天泡了水的书。 　　这样的事情发生后，原本的那个宋慢总是会在舍友的强硬下忍气吞声，被欺负成了一种习惯，欺负人同样也会变得理所当然。 　　“我早上出去的时候只有你们两个在，不是你们干的是谁干的？”宋慢看着她们。 　　长发女生没想到她会反驳，当即骂了一句，“你有病吧。” 　　宋慢眼珠动了动，不再说话，缓缓朝她走了过去。 　　她迈步的动作有些迟缓，可能是因为前一刻她还在濒临死亡痛苦之中，下一刻又恢复了正常，所以身体并不协调。 　　那两个女生警惕地看着她，看她几步路走的那么诡异，忍不住站了起来。 　　短发的女生在她走近前，赶忙喊，“真不是我们干的，是唐晓。” 　　“唐晓？” 　　记忆里有这个名字，似乎是另外一个舍友。 　　而且，和原本的宋慢，还有些情感上的纠葛。 　　“对，你出去吃早饭的时候，唐晓和别的系两个女生一起回来了，是那两个女生把杯里的水倒在你书上的。” 　　“她们为什么这么做？” 　　两个人看宋慢的眼神有点古怪，觉得她这个问题实在可笑。 　　为什么这么做，难道她心里不清楚么？ 　　唐晓和隔壁班的班长郭睿俩人恋爱谈的挺好，宋慢偏要横插一脚，最可笑的是郭睿根本看不上她。也就是唐晓脾气好，只在班级聊天群里警告了那么一下。 　　不过唐晓不肯大张旗鼓，有人却看不惯宋慢这种上赶着给人当小三的，直接在学校论坛上发了帖子，甚至还发了一张宋慢的照片，让原本默默无闻的她，彻底在学校里扬名了。 　　“我们怎么知道，等唐晓回来你问她吧。”短发女生拿着收拾好的包，拉起一旁的长发女生，说道：“走了，去上课。” 　　两人越过宋慢，匆匆离开。 　　走出了寝室，黄琳琳有点不满地对孟鑫说：“你干嘛跟她说这么多废话？” 　　一头短发的孟鑫压低声音道：“你不觉得宋慢有点不对劲么？” 　　“什么不对劲？” 　　“说不上来，反正你别惹她就对了，这几天她被人盯着骂，说不定精神上就出什么问题，我们可跟她一个寝室，还是别闹得太僵了。” 　　黄琳琳嗤笑，“当小三还不让人骂了。” 　　孟鑫与她意见不同，“这事儿都是唐晓说的，是真是假谁知道。” 　　“怎么可能是假的，你没看唐晓发在群里的照片么，宋慢给郭睿买的那对娃娃，底座上还写着两人名字呢，简直不要脸！” 　　孟鑫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两人离开后，宋慢坐到了自己的书桌前。有关于唐晓的记忆片段在脑子里不断回闪，她很快就弄明白了事情的起因。 　　在原本那个宋慢的意识里，这只是个很小的误会，只要解释清楚就可以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事情越闹越大，然后很多人都来骂她，那些人她甚至并不认识。 　　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现在的宋慢知道。 　　看不惯情敌，是人的本能。但是其他人，可没唐晓做的这么绝。 　　哦，对了，整件事里，她的那位前男友郭睿同样居功至伟。不但当众和唐晓表决心，还表示他根本看不上宋慢。 　　宋慢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做点什么，来庆祝重生。 　　于是，她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笔记本电脑，慢慢的敲击起来。 　　上午的课，宋慢没有去，下午有一堂心理学的课，期末开卷，但是要求必须全勤。那位女老师在讲完课后经常和学生互动，他们系不少同学都挺喜欢这位老师。 　　宋慢很期待这堂课。 　　当她出现在教室里的时候，整个专业一百多人的目光，瞬间都落到了她一个人身上。 　　因为老师在教室里，所以没人上前对宋慢说什么侮辱性词汇，只是用好奇的，嘲讽的，厌恶的目光盯着她。 　　她看了一圈，在第五排找到了郭睿和唐晓，郭睿似乎发现了她的注视，看了她一眼，又飞快将目光移开。 　　宋慢扯了扯嘴角，在第一排坐下。 　　距离下课还剩半个小时的时候，女老师已经讲完了这一节的课程，她站在讲台上，拍了拍手，把同学们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大家的大学生活已经过了一大半，不少同学应该有了一些很不错的经历，有没有同学愿意上来和大家分享一下？” 　　教室里顿时安静起来，有些同学低头不语，有些则跃跃欲试。 　　而宋慢，她直接站了起来，朝着讲台走了过去。 　　女老师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她站在讲台边，对女老师说：“老师，我有很重要的人生经历，迫不及待的想要分享给所有同学，希望老师能同意我先用一下电脑。” 　　“当然可以，欢迎这位同学。”女老师并不知道底下同学们的心声，还鼓掌表示欢迎，可惜没人配合她，让她的掌声显得突兀极了。 　　宋慢把U盘插上，打开了自己花了半天时间做出来的PPT，站在讲台上，看着台下目瞪口呆的同学们，微笑。 　　“相信同学们都认识我，为了防止有人不认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宋慢，女，单身。” 　　底下响起一阵微小的骚动，宋慢没有在意，继续说，“来说说我出名的经过，五天前，唐晓同学突然在班级群里公开指责我勾引他的男朋友，随后，她的男朋友郭睿出声声援她，并指出要我自爱，他是绝对不会喜欢上我这样的人的。 　　至此，我成了一个勾引自己舍友男朋友，并不要脸想要倒贴的人。 　　鉴于整个学校的同学都对此事特别感兴趣，作为当事人，我来给这个故事，添一点精彩的内容。” 　　说完，她点开了PPT的第一页，上面是一整片的微信聊天页面截图。 　　聊天对象，一个叫蜗牛慢慢爬，另一个只有一个睿字。 　　同系和郭睿比较熟悉的，都知道那是他的微信。 　　没等同学们仔细看上面的截图对话，宋慢就慢条斯理地开口了，“请大家欣赏一下，据说和我没有丝毫关系，被我这个想要当小三的人无耻倒贴的郭睿同学，在今年二月份，是怎么给我发告白信息的。” 　　那页一页的对话，全都是撩女孩子的话，有些是文字，有些是语音。那些语音信息也被贴心点出了机器翻译，保证真实性。 　　底下的同学们看着郭睿整个二月份的撩骚微信，几乎都是懵逼的。 　　二月份的微信截图看完了，宋慢在旁继续说，“在二月末的时候，郭睿同学再次发起了总攻，请男同学请往这里看。” 　　宋慢把光标移到一行对话下面，念道：“知道你像什么人吗？什么人？我的女人。” 　　她用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读出这句话，有些人已经忍不住地噗嗤出声了。 　　“建议男同学们不要在追求女孩子的时候说这样的话，真的，太土了。”男同学们发出嘘声，女生们则笑了出来。 　　宋慢往下说，“后来我答应了郭睿，成为他的女朋友，可能有人问我为什么要答应，不是嫌他的情话土么？”宋慢抬头看向学生坐席，“同学，当然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啊。不然你们以为他为什么会追我，肯定也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啊。” 　　这句自我赞美，让教室里的笑声又提高了几分。 　　“不过他提出为了学习，不太好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要转为地下恋情，为了学习，我当然支持他。”宋慢微笑。 　　“然后就到了一个月前，这里是重点，请大家不要交头接耳，仔细看。”宋慢敲了敲桌子，“这里，看到这个留言了么，郭睿同学约我外出开房，并且连续发了二十四条信息。” 　　宋慢摊摊手，“可惜被我拒绝了，毕竟我是为了学习而献身的人。” 　　底下轰然大笑。 　　“然后，在第三天的晚上，我的手机里收到了一条非常重要的信息，这是来自于我的同寝舍友唐晓同学的，她不仅给我发了信息，证明她已经成功抢走了我的男朋友，还特别贴心的发来了一张照片。” 　　说完，宋慢继续翻页，将那张女人坐在男人怀里，两个打满了马赛克的头靠在一起的照片放了出来。为了防止看的人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还特别贴心的在旁写了注解，深情拥吻中。 　　“为了防止侵犯他人**，我适当的打了点马赛克，大家凑合看看就行。如果特别好奇的，请现在转头，看向第五排第六位，以及第五排第七位，活着的例子，大家好好欣赏。 　　请大家务必记住他们两个的脸，一定要时时刻刻牢记在心里，并且在未来的大学生活中时刻监督者她们，务必让他们在一起天长地久，这样他们就没空出来祸害其他人了。” 　　宋慢看向坐在第五排的一对男女，此时他们脸色异常难看，死死盯着她，而宋慢只是报以微笑。 　　“对了，还有这条分手微信。”宋慢一句话，又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我们分手吧，我已经和唐晓在一起了，她是第一次，我不能对不起她。” 　　宋慢道：“我给大家翻译一下，这句话的意思是，你只是被小三了而已，唐晓失去的可是那层膜。唐晓同学的私事我是不清楚，就不评价了。 　　好啦，PPT已经放完了，如果大家对我手上的证据好奇的话，请到这个网盘地址下载，我已经贴心的将我们恋爱时，所有的通话，所有的礼物往来整理成册，期待大家欣赏。以上” 　　说完这些话，宋慢朝眼睛发直的女老师笑笑，拔掉U盘。 　　“哦，对了，顺便说一句，五天之前，唐晓和郭睿同学在群里的发言，以及在学校论坛上发布的抹黑我的帖子，我都已经截图记录过了，请大家以后发言的时候，务必小心谨慎。” 　　说完，宋慢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一次，大家看她的眼神非常统一：麻麻，快出来看上帝！ 　　女老师站在讲台上，顿了顿，才说了句，“嗯……这位同学的分享很有意义，请大家在谈恋爱的时候……务必小心谨慎。” 　　女老师说完，坐在教室里的唐晓和郭睿终于忍不住了，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爱 久 久 小 说 网 最 新 网 址 w w w . i j j x s w . c o m 第2章 　　下课铃响后，在课上强行压抑着说话**的同学们瞬间炸开，一群人围着宋慢，还有三三两两在一起讨论郭睿和唐晓为人的。 　　更有甚者正忙着把刚才录下来的视频发到论坛上。 　　宋慢难得体验了一回众星捧月的感觉，有些吵。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用力踹了一下门，那声音特别响，震得所有人都往门口看去。 　　唐晓站在门口，阴沉着脸看着第一排，被围在中间的宋慢，声音冷冷地道：“宋慢，导员叫你过去。” 　　说完，她冰冷的目光扫过教室里的同学们，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真不要脸。”有人低声骂了一句。 　　之前这些人对唐晓有多同情，现在的反噬就有多严重。 　　“宋慢，你小心点，我听人说咱们导员是唐晓家亲戚。”一个微胖的男生小声对宋慢说。 　　宋慢知道他，他是自己班的班长刘奕。 　　她对刘奕点点头，道了句：“谢谢。”然后拎着自己的包出了教室。 　　导员办公室在另外的教学楼里，几分钟时间就走到了。 　　办公室里，她们系的导员丛芳正坐在电脑前，不知道在看什么。见到宋慢进来，眉头立即皱了起来。 　　宋慢走到她的办公桌旁，她语气严肃地质问道：“宋慢，听说你在课堂上发表了不当言论。” 　　“我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老师指的是什么？”她脸带疑惑地反问。 　　“你还不承认？”导员不悦地提高声音，“你的行为对唐晓和郭睿两名同学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作为学生，你的任务是学习，而不是对同学使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 　　小手段么…… 　　宋慢笑了笑，“这罪名真严重，我可不敢承认。” 　　丛芳气得拍了下桌子，“宋慢，别跟我嬉皮笑脸。” 　　“那老师想让我怎么做？” 　　“你必须当着所有同学的面给唐晓和郭睿道歉。” 　　“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恐怕不能答应老师你的要求。” 　　“你是一定要一条路走到黑了，是吗？”丛芳脸色阴沉地看着宋慢，她倒是小看了这个一贯沉默寡言的学生，竟然给她搞出这么大的事。 　　她专门找宋慢谈话，除了和唐晓的亲戚关系之外，还因为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如果这件事传了出去，他们学校的名声势必要被抹黑，到时候她这个当导员的也肯定要被处分。 　　所以这件事，必须从源头解决掉。也就是让宋慢否认说过的所有话。 　　宋慢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丛芳的语气突然和缓了下来，“既然这样，今年你的贫困生补助，恐怕没办法申请下来了。” 　　宋慢眨了眨眼，她都忘了，原身出身于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父亲不喜欢她，不肯拿钱供她上学，她上学的钱都是自己打工赚的。 　　往年的贫困生补助和奖学金能让她不至于在上学的时候还要担心生活费，这确实算是她的软肋。 　　“老师这是在威胁我？” 　　“随你怎么想，班里需要帮助的同学很多，我觉得你还达不到申请补助的资格。” 　　这一次，话语权回到了丛芳手上，她气定神闲，不信宋慢不妥协。 　　“看来我没得选。”宋慢叹息一声。 　　丛芳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本来我也不想抹黑学校，谁让老师你逼我呢。我想网上一定有不少人会愿意听一听，大学老师是怎么维护自家当小三又污蔑同学的亲戚，又是怎么逼着受害者去给施暴者道歉的。” 　　丛芳闻言猛地站了起来，脸色微变，“宋慢，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宋慢从衣兜里掏出了手机，朝她晃晃，“手机真是个好东西，录音的时候特别清晰。” 　　丛芳瞳孔微缩，脸上表情瞬间变了，“宋慢，你误会老师了，你先把录音删了，咱们好好聊聊。” 　　宋慢摇头，嘴唇微微上翘，“我不想聊，今天的事我当做没发生过，老师也不用放在心上，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要送自己导员上新闻热点的刺头学生。” 　　说完，她把手机揣回兜里，朝丛芳微微颔首，转身往外走。 　　丛芳还想拦她，结果门一开，一名男老师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有人来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悻悻看着宋慢走远。 　　回到寝室的时候，很意外的，其他三个人都在。 　　原本唐晓和孟鑫、黄琳琳的关系都很好，以前都是她们三个联手排挤宋慢。这一次，孟鑫和黄琳琳却根本不搭理唐晓。 　　要知道，人做点小坏事，朋友之间可能并不放在心上。但是她一旦做了堪称阴谋的，复杂的坏事，就会让人对受害者感同身受。 　　谁都会担心，有一天自己也被摆一道。 　　唐晓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被寝室里另外两个人排挤，她要是在意别人的想法，当初也不会去抢了宋慢的男友，还特地给她发来照片炫耀了。 　　见到宋慢走进寝室，她瞬间坐直身体，有些得意地看过来。 　　宋慢把包放下，桌子上还放着那本被水浸过的书，这会儿水已经干的差不多了，书皮皱皱巴巴的。 　　这真是，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宋慢拿起自己的水杯，慢慢拧开，走到唐晓身边，把水杯里的水直接倒在了她脑袋上。 　　唐晓意识到她在做什么之后，立即尖叫起来，“宋慢，你疯了！” 　　宋慢把倒空了的水杯盖子拧上，笑着对她说：“礼尚往来，我替我的书，谢谢你的水，希望你也喜欢我的水。” 　　唐晓被她的态度气得要发疯，再加上之前在心理课上的当众羞辱，此时她再也忍不住，一巴掌就朝宋慢扇了过去。 　　宋慢抬手挡住了她，两人力气相仿，唐晓根本奈何不了她。 　　一个健康的身体可真好啊，宋慢忍不住在心里叹息。 　　把唐晓的手甩开，宋慢朝她露出了一个阴森森的笑，“晚上睡觉的时候可要小心点，说不定我就对你做点什么，毕竟你这么让人讨厌。” 　　唐晓听着她的威胁，看着她黑黢黢的眼珠子，心中一寒，再也不顾什么面子的问题，拿着自己的包快步离开了寝室。 　　宋慢扭过头，看着她离开，这才满意地回到自己的书桌前坐下。 　　寝室里另外两人面面相觑，同时咽了下口水，她们觉得宋慢是真的不太对劲，她之前明明被人当面骂都不会回嘴，怎么好像突然之间，就变得极具变攻击性了？ 　　唐晓从那天离开寝室之后，再也没回去住过。不知道是不是宋慢的威胁把她吓到了，还是因为不想和她共处一室。 　　偶尔上课的时候，宋慢还能碰到她，怎么说她也是导员的亲戚，当小三陷害室友这种事，哪怕全系的人都知道了，也没谁当着面跟她说什么，顶多背后里骂她一句不要脸。 　　半个月后，就在事情即将被人淡忘的时候，唐晓突然给宋慢打了一通电话。 　　经过这些天的学习，宋慢已经完全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原身没有朋友，她也很享受一个人的学习生活，如果不是唐晓的电话，她甚至都要忘了这么个人。 　　电话里，唐晓对她说：“宋慢，我有些话想跟你当面说，你有没有时间，我们见一面。” 　　“我们有什么话可说么？”宋慢反问。 　　“你难道不想知道郭睿为什么突然和我在一起么？” 　　“哦，也不是很想知道。”宋慢对这个话题兴趣缺缺。 　　唐晓似乎被她的话气到了，飞快说了一句，“今天晚上六点，我在西大门的绿森林咖啡厅等你。” 　　说完，不等她反应，就把电话挂断了。 　　到了五点半，宋慢犹豫了一阵子，终于还是决定去见见唐晓，听听她能说出什么来。 　　她绕了一圈，从学校西大门出去，因为这边附近一直有施工，又没有什么小吃一条街，往这边走的人通常很少。 　　那家绿森林咖啡厅，以前是学校里情侣约会圣地，宋慢和郭睿在一起的时候去过，所以她还记得路。 　　出了大门往右边走不到一公里，再拐进个胡同，里面就是咖啡厅，白天的时候，咖啡厅很幽静，老板娘很会玩情调，吸引了不少学生到这边来。 　　可是今天这家咖啡店并没有开门。 　　到了六点，约好了要在这里见面的唐晓也根本没有出现。 　　回去的路上，她还在想，唐晓打电话找她，难道就是为了戏耍她一通？图什么？ 　　这个疑惑，没人能替她解答。 　　之后几天，宋慢注意到，唐晓再没有露过面，她逃了很多节课，或者说她根本没来上课。 　　高数老师最讨厌学生缺席，连续点了两次名，唐晓都不在，问了班里的学生，也没人知道她去哪儿了。最后，这位老师一气之下说要扣光唐晓的全勤分。 　　这消息也不知怎么传到了导员耳朵里，第二天导员就叫了孟鑫和黄琳琳去办公室，问她们知不知道唐晓去哪儿了，两人只能如实告诉导员，唐晓早就不在寝室里住了。 　　然后，导员又打了唐晓的电话，电话打不通。最后甚至找上了邻班的郭睿，郭睿也说不出唐晓的下落。 　　对于导员大张旗鼓的寻找唐晓，开始大家都不在意，可后来都觉得不对劲了。 　　电话打不通，人也不来上课……这不就是失踪了么。 第3章 　　导员打了电话报警，很快就有警察来学校了解情况。作为和唐晓的室友，以及和她有过情感矛盾的人，宋慢是警察的重点关注对象。 　　宋慢再一次被叫到了导员办公室，两名警察正在里面等着她。 　　丛芳从看见宋慢后，对那一男一女两名警察介绍道：“警察同志，她就是宋慢，如果说整个学校里谁跟唐晓矛盾最深，一定是非她莫属了。” 　　宋慢瞥了丛芳一眼，朝着两名警察点头，“请问找我有事么？” 　　“宋同学，请坐。”女警察指着他们对面的椅子对宋慢道。 　　宋慢坐下。 　　“宋同学看到我们似乎并不惊讶。”女警察笑吟吟地问。 　　“唐晓失踪，你们最先怀疑的，除了她的男友郭睿，就是被她抢了男朋友的我，我该惊讶什么？”宋慢的冷静让女警脸上笑容微敛。 　　眼前这个宋慢，对待警察的态度有点过分冷淡了。 　　她把这一点记在心里，继续说，“既然宋同学明白，还希望你能配合一下。” 　　“可以，想问什么都行。”宋慢回答的干脆，她对警察没有太多敬畏之心，但也知道现在这个时代，警察是维护社会规则的人，最好不要和他们对着干。 　　“听说你和唐晓有很深的矛盾，你曾经在课堂上当众奚落过她，是么？” 　　“对。” 　　“唐晓抢走了你的男朋友，并且发亲热照片给你，你当时一定很生气吧？”那女警察追问。 　　宋慢稍微犹豫了一下，女警察盯着她脸上的表情，以为看到了希望。 　　“有一点吧。”她不确定当时的宋慢是什么样的情绪，会不会生气，记忆里，那个宋慢似乎从来没有情绪波动的时候。 　　无论是被欺负，还是被男友背叛，对她而言仿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这让她觉得原本那个宋慢有些奇怪。 　　“只有一点的话，宋同学为什么会在课堂上当众羞辱对方？” 　　宋慢似笑非笑的看着那名女警，强调：“那不是羞辱，我只是在实话实说。或许丛老师跟你们说了什么，我想她作为唐晓的亲戚，她的话你们应该不会全信？” 　　女警侧头看了眼尴尬的丛芳，丛芳并没有跟他们说她和唐晓的亲戚关系。 　　“那么，你为什么会突然选择反击？” 　　“可能是因为我突然发现，如果继续忍着让她泼我脏水，我会遭遇更糟糕的情况，所以我就反击了。” 　　女警察点头，她在见宋慢之前还找其他一些同学了解过情况，大家对于这场三角恋的说法基本一致，唐晓抢走了宋慢的男朋友，并给她泼脏水，宋慢在课堂上当着全系同学的面送了这俩人一个PPT大礼包。 　　她听的时候都觉得挺解气的，不过还是有些地方说不明白。 　　既然宋慢是这种干脆利落的性格，为什么一开始要忍着这俩人，非要等到忍无可忍的时候才决定反击？ 　　不过这些并不是他们此次询问的重点，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疑惑，继续问，“你还记得唐晓是什么时候搬离寝室的么？” 　　“就是我在课上放PPT那天。” 　　“她为什么要搬离寝室，和你有关么？”女警察盯着宋慢。 　　宋慢想了想，“或许吧，她早上泼了一杯水到我的书上，回寝室的时候，我就还了她一杯水，她挺生气的想打我，可惜没打到，后来就不在寝室呆着了。” 　　这性格太刚了，女警察在心里感慨了一句。 　　“我听你的舍友说，你威胁过她，要她晚上睡觉小心点。” 　　“是有说过，算不上威胁吧，只是让她识趣的滚出我的视线之外，她也确实挺识趣的。”宋慢不怎么在意地说。 　　“宋慢，你怎么能霸凌同学！”丛芳终于忍不住，在旁厉声指责。 　　宋慢微微扬起下巴，“这就算霸凌？那唐晓对我做过的事，足够她被学校开除了。丛老师，如果你觉得随便威胁两句都算犯法，可以去告我。” 　　丛芳被她堵的哑口无言，在两名警察的目光下，只能压着火气闭上嘴。 　　男警察在这个时候问她：“你和唐晓之后还有过联系么？” 　　宋慢如实回答：“有过一次，就三天前的下午，她突然打电话给我，约我去西大门的那家绿森林咖啡厅见面，我去了，但是那天咖啡厅没开门，她也没有出现。” 　　“在那之后你没有联系过她么？” 　　“没有。”宋慢摇头。 　　“为什么，正常人在没等到人的时候不应该打电话确认一下么？” 　　“大概是因为我本来就对她的话题不感兴趣，她说要告诉我为什么郭睿会移情别恋，我想反正也没事，就顺路去听听，她来不来，对我都没影响。” 　　男警察点头，和女警察对视一眼，两人起身，对宋慢道：“多谢宋同学的配合，如果有需要，我们还会来找你。” 　　“好的，那我就先告辞了。”说完又看向丛芳，对她说，“老师再见。”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办公室。 　　宋慢走后，丛芳赶忙对两个警察说，“这个宋慢小心思特别多，她的话根本不可信。” 　　女警察朝丛芳笑笑，没有对此作出评价，只是说，“多谢丛老师配合，我们还想见见其他同学，不知道方不方便？” 　　“当然方便。”丛芳十分配合。 　　两人一直调查到傍晚，把唐晓的朋友圈子涉及到的学生几乎问了个遍。 　　调查学生有一点好处，他们大多十分配合。可惜除了宋慢和郭睿两个人的话里能提取出一些有用信息之外，其他人的话里能得到的信息有限。 　　两人坐上警车前，女警察对身旁的男警察说，“徐哥，我怎么觉得那个宋慢有点不对劲啊。” 　　男警察笑了一声，“可不是不对劲么，你没发现么，所有人都说，宋慢以前是个非常老实的人，被人欺负被人骂都忍着，就算被抢了男朋友，她都没跟人说过。” 　　“难道是突然受到刺激，醒悟了？”女警察猜测。 　　男警察嗤笑，“她哪儿是醒悟，我看她是完全换了个人。今天你也见到了，连导员她都不放在眼里，张口闭口让人家去告她，一点都不见犹豫的，人的性格可不是突然就能变的。” 　　“换了个人……不会又是涉及到那方面的案子吧？”女警察犹豫着问。 　　作为警察，他们当然知道一些普通群众不知道的事情，比如有些案子，看不见凶手，或者找不到受害者。还有害死了人，却有非常充足的不在场证明的，类似于指使受害者自杀的。 　　通常这样的案子，会有专门的部门处理。 　　他们并不希望碰上这样的案子，因为每次案发，都意味着很多条人命。 　　眼下还只是个普通的失踪案子，宋慢虽然有些奇怪，还不至于让他们特地去调查。 　　男警察摇摇头，“希望不是。” 　　傍晚的工地上，停工之后，一群建筑工人围在搭好的工房里吃饭，吃完饭他们三三两两的，有的回屋里打牌，有的出去买东西，张华则被他侄子拉着去旁边没施工的那块空地上打羽毛球。 　　他也不知道半大小子的体力怎么这么好，被磨得没办法，就答应了。 　　他侄子拿着球拍先过去了，张华去上了趟厕所，才慢悠悠地往空工地那边走。 　　走过去的时候，他发现侄子蹲在工地的角落里，好像正在看什么。 　　“干什么呢？”张华吼了一嗓子。 　　他侄子转过头，朝他招招手，“叔，你看这什么花啊，开的还挺好看的。” 　　“什么花？工地上怎么会长花。”张华好奇地走了过去，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围着工地的铁皮边上，确实开了好几朵花。还是那种像展翅的蝴蝶一样的红色的花。 　　“叔，你说这会不会是稀有品种啊，我刚才在网上找人问了，都说没见过这个品种，不然咱们给挖出来吧。” 　　张华想了想，觉得可行。 　　他回去拿了个铲子，又找了个破塑料盆，两人蹲着就开始挖。 　　可挖了两铲子之后，就有点不对劲了。 　　铲子好像铲到了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铲子尖竟然沾着暗红的痕迹，像是血渍一样。 　　叔侄俩互相看了一眼，忍着停手的冲动，小心翼翼地继续挖，直到挖出了一个人手。 　　这天傍晚，秦城理工大学西大门旁边的工地外，被几辆警车围了起来。 　　忙活了几个小时，警察才从工地里，挖出了一具女性尸体。 　　尸体是竖着被埋在土里的，最诡异的是，尸体没穿衣服，身上却缠着一层又一层的藤蔓。 　　藤蔓上面，还长着类似于蝴蝶的未知品种的红花。 　　这具尸体很快被运回警局，虽然他们没找到尸体主人的身份证明，但还是有人认出了女尸的真正身份。 　　认出尸体的女警察正是白天去学校调查唐晓失踪案的，本来她是听人说挖出了一具奇怪的尸体，跟着同事一起来看热闹，没想到却发现这尸体就是失踪了三天的唐晓。 　　随后法医跟他们说了一个非常骇人的检查结果，那些未知植物，是从唐晓身体里长出来的。 第4章 　　学校里是没有秘密的，附近工地挖出女尸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甚至已经有人在传，那具女尸就是唐晓了。 　　导员丛芳在各个班级群里发了几条不准传谣言的信息，总算压制住了学生们发朋友圈传播的心思。 　　但私下里，依旧热火朝天的讨论。 　　两天后，宋慢再度被叫去导员办公室，这一次，丛芳没给她脸色看，她似乎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宋慢心中有了猜测。 　　这一次叫她来的警察并不是上次的两位，这两人也没有穿警服，同样是一男一女，女人画着精致的妆，穿着黑色吊带裙，脚下踩着三寸高跟鞋。 　　男人则是黑色短袖T恤和牛仔裤，胳膊上纹着拿着降魔杵怒目伏魔的菩萨。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他们都不像是警察。 　　宋慢没有跟两人问好，而是看向丛芳，“老师，这两位是……” 　　“哦。”丛芳被她叫回了神，介绍道，“这两位是专门来调查唐晓案子的警察，我已经看过他们的证件了。” 　　宋慢笑笑，看向两人。 　　那个男的见她依然不太相信的样子，只好再次拿出自己的证件。 　　宋慢接过黑色的证件，封皮上三个金色大字，特办处。打开看了眼，上面有男人的照片，公章，还印着公安厅直属特殊办事处的字样。 　　特殊办事处…… 　　宋慢将证件还给男人，联系这段时间的传言，在心中沉吟，唐晓应该是死了。但来的不是刑警，而是记忆里根本不存在的特办处，是不是意味着，唐晓的死另有蹊跷？ 　　她才活过来不久，对如今社会的认知有限，只能靠猜测。 　　她那个时候，世上就有许多未知存在，她的家族更是涉及其中。这才几十年过去，那些未知依旧存在于世上也不算奇怪。 　　“你们想问什么？” 　　“唐晓死了，你知道么？”那女人双手环胸靠在办公桌上，她微眯着眼看着宋慢，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和隐藏的很好的惊讶。 　　来之前，曾经与宋慢打过交道的两名警察告诉她，这个宋慢有些不对劲，性格突变，就像是换了个人。 　　蒋瑶开始没太放在心上，直到见了宋慢本人。 　　还真是……和记忆里的人完全不同了。 　　“死了，她是怎么死的？”宋慢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给她看看照片。”蒋瑶抬了抬下巴，示意与她同来的男人。 　　陆正犹豫了一下，蒋瑶的办案程序是不符合规定的，这种特殊照片一般不会出示给给普通人。 　　不过谁让蒋瑶现在是他领导呢，只能按她的话，把一张照片递给宋慢。 　　宋慢接过照片，不知道拍照片的人是不是有点什么恶趣味，明明是拍个死人，却像是艺术照。 　　尤其围绕在苍白尸体上，暗绿色的藤蔓，以及艳红色的花朵，更是将那具尸体营造出一种诡异绮丽的美感。 　　蒋瑶一直看着宋慢，发现她亲眼见到这种照片，都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心中怀疑更深。 　　她印象里的宋慢，和眼前这个女生，完全就像是两个人。 　　“别告诉我，是这些植物杀了她。” 　　蒋瑶笑了，“她确实死于这种植物，有什么话想说么？” 　　“没什么想说的。”宋慢摇头。 　　“那好，跟我们走一趟吧。” 　　“什么意思？”宋慢错愕。 　　蒋瑶站直身体，对她说，“我怀疑你和唐晓的死有关，先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如果和你无关，我们会把你放回来的。” 　　“这应该不是正常的办案流程吧？”宋慢已经感觉到对方的针对了，她不太明白，这种针对从何而来。 　　而且，无论怎么看，这事儿也跟她扯不上关系才是。 　　“当然不是，我们也不是正常的警察，我们不需要证据。” 　　“如果我不配合呢？” 　　“我们可以强制你配合，你不会希望那个情况发生的。” 　　蒋瑶说话的时候，一旁的陆正几次想要开口，都被对方用眼神瞪了回去。 　　“哦，那抱歉了，我不配合，你强制吧。”宋慢脸上没有半点害怕，她又不是被吓大的。 　　“宋慢，你……”丛芳见两边气氛紧张，迟疑地叫了一声。 　　宋慢转头看她，“老师不是想劝我吧？” 　　丛芳看了眼蒋瑶和陆正，摇了摇头。 　　她很讨厌宋慢处处给她找麻烦，但也不觉得唐晓的死能和她扯上什么关系。 　　这两个人说是警察，但办案流程未免太儿戏了，她觉得不太靠谱。 　　“你以为我不敢？”蒋瑶嗤笑一声，叫了一声，“陆正。” 　　陆正看她一眼，并没有动。 　　他不能理解蒋瑶对宋慢莫名其妙的怀疑，而且她的言语有些出格了。 　　但是陆正不能当面反驳蒋瑶，只能对宋慢说，“同学，我们的办案流程和普通警察不太一样，也不是要逼供什么的，只是需要你配合我们去局里接受一下检查，就二十多分钟，如果没问题我再把你送回来怎么样？” 　　宋慢朝他笑了一下，语气很冷，“不怎么样。一个办案连证据都不需要的不知名组织，我凭什么相信你们的话，跟你们走了，你们不把我放回来，谁能救我？”说完对蒋瑶露出了个挑衅的眼神，“有本事你就把我绑走。” 　　无论蒋瑶表现的多狂妄，她都不信一个隶属于国家的组织敢当众绑人。 　　“陆正，还不动手。” 　　陆正脸上带着犹豫，一旁的丛芳已经把电话拨了出去。 　　听了宋慢的话，她也开始怀疑这两个人的身份，干脆叫了校领导过来。 　　虽然之前是领导把这两个人带过来的，可他们也没说要无缘无故把自己学生带走啊。 　　学校领导很快就来了，了解了事情经过后，对待蒋瑶他们的态度就没有之前那么友好了，“两位要带走我们学校的学生，是有什么证据证明她和案子有关么？” 　　蒋瑶气得脸色发青，不说话。 　　陆正尴尬地回答，“只是有点怀疑。” 　　“那很抱歉，我们的学生不能随便和你们走，除非你们出示证据，请两位先离开吧。” 　　陆正离开之前，塞给了宋慢一张名片，对她说：“今天的事很抱歉，如果你有什么线索，请随时给我打电话。” 　　宋慢收下了名片，没吭声。 　　两人就这样被请了出去，刚走到学校大门口，蒋瑶就对陆正发飙了，“陆正，你到底听谁的，我们特办处办案什么时候需要别人同意了！” 　　陆正也不想忍蒋瑶了，冷声道：“哪怕是组长来了，也不会毫无证据就要把人带走，今天的事我会如实告诉组长。”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蒋瑶在后面咬牙切齿，一边拨通了一个号码。 　　把学校领导送走，丛芳问宋慢，“你认识刚才那个女警察么？” 　　“不认识。” 　　“她好像刻意针对你……我也不清楚她的身份，你小心一点，这一次能挡回去，下一次就说不定了。”丛芳提醒道。 　　宋慢点点头，她也在翻找记忆，想要从里面找出和刚才那个女人相关的记忆。 　　可是，她真的不记得自己和这样一个人有过交集。 　　有不知名的人对她含有敌意，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宋慢沉吟，或许她该深入了解一下以前的宋慢了。 　　不过今天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她能够完全确定，唐晓的死是非正常死亡。 　　那两个特办处的警察似乎并不清楚唐晓身上的东西是什么，如果知道了，一定没工夫来纠缠她。 　　宋慢并不那么喜欢自己出身的家族，家族中，唯一能够让她感觉到温暖的，只有她的母亲。 　　其次，就是数不尽的藏书。 　　从书里，她能看到世界，看到许多人这辈子听都没听过的存在。 　　迷槲，就是一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植物，寄生血肉，只为了开花。这种花很美，据说以前满是尸体的战场上就会开这种花。 　　还有人会专门用迷槲来培养死士，给漂亮的女人喂下迷槲种子，送到男人的床上，那个男人也会被寄生。 　　郭睿……百分百被寄生了，而且距离开花应该不远了。 　　宋慢不是很想救他，她从小受到的教育是，多管闲事通常会惹麻烦上身。只有足够的利益，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她的家人，奉行这个理念。 　　宋慢双手插在衣兜里，正往外走，突然摸到了兜里的那张名片。 　　原本打算不管闲事的她还是停下脚步，拿出名片看了一会儿。 　　上面只有一个名字，陆正，还有一串号码。 　　最终，她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陆正此时正坐在出租车上，他没跟蒋瑶在一起，刚才发生的事，他也打了电话告诉了组长，组长没生气，只让他先回警局。 　　眼看着就要到警局了，他的电话响了。 　　接起电话，没想到那头会传来那个叫宋慢的女生的声音。 　　“宋同学，你找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陆正问她。 　　宋慢沉默了一会儿，害的陆正以为她拨错了号码时，才开口，“你的那个同事，不在吧？” 　　“她不在。” 　　“那就好，你最好现在带人去找郭睿，找个什么办法救救他，他快开花了。” 　　“开花？什么意思？” 　　宋慢没跟他解释，直接挂了电话。她拿着电话叹了口气，可真是自找麻烦啊！ 第5章 　　宋慢发现，真的不能随便做好事，因为你永远无法预料人的脸皮能有多厚。 　　在她走出学校大门，打算去对面的小吃一条街买一份手抓饼的时候，陆正适时出现在她面前。 　　“你干嘛？” 　　“宋同学，你刚才的电话是什么意思，郭睿有什么危险？”陆正急切地问。 　　宋慢瞥他一眼，“和唐晓一样，要开花了啊。” 　　陆正倒吸了口凉气，“你怎么知道？” 　　宋慢突然停下脚步，朝他露出一抹微笑，“知道这世上最值钱的是什么吗？” 　　“什么？”陆正茫然，搞不懂为什么话题突然变了。 　　“是知识，所以你打算花多少钱来买答案？”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需要精打细算过日子的宋慢，急于改善自己的生活环境。而陆正，看起来就是个有钱的冤大头。 　　陆正呆了呆，十分上道地说，“一千。” 　　“……行吧。”宋慢想了想，“那就把这个消息便宜卖你了。”说完拿出手机，“来加一下微信，以后可以持续光顾，给你打九折。” 　　陆正嘴角抽搐一下，配合地加上了她的微信，利落地转了一千块钱过去。 　　点击收款后，宋慢心情愉悦地把手机放起来，“你知道郭睿现在在哪儿吧，我们最好边走边说。” 　　“知道，来之前我找你们导员问过，他昨天开始请假说是身体不舒服，现在人应该在外面的出租屋里。” 　　宋慢对于陆正的周全十分满意，两人打了辆出租，直奔郭睿在校外租的房子。 　　郭睿住的小区距离学校很近，五分钟车程而已。 　　下了车，陆正带着她往小区里面走，一边问，“现在可以说了吧，你真的知道唐晓身上的那些植物是什么吗？” 　　“听过迷槲吗？”宋慢问。 　　“没有。”陆正摇头。 　　宋慢一脸无奈，现代人的知识真是好匮乏。 　　“一种扎根血肉的植物，能开出非常好看的花。虽然那张照片没有拍后面，不过我猜，藤蔓应该是从唐晓的后背长出来的吧？”宋慢不紧不慢地说着。 　　陆正神色有些复杂，被她说对了。 　　“这种东西有什么用？” 　　“好看，以及杀人于无形啊。” 　　当然还有其他用途，不过一千块钱可买不到额外的知识。 　　“你知道那种植物是怎么寄生在唐晓身上的么？” 　　“应该是吃了迷槲种子吧，这种办法寄生几率最大。”听宋慢很仔细地给他解释一种他听都没听过的杀人植物，那一瞬间，陆正都有立即把她抓起来的冲动了。 　　如果不是凶手，她怎么会知道的那么详细？ 　　不过，陆正还是忍住了。 　　蒋瑶的前车之鉴还在，眼前这位宋同学，明显很讨厌被人强迫，她又是唯一了解这种植物的人，不要得罪她比较好。而且要真的是她做的，她也不会主动告诉自己了。 　　“可你又怎么知道郭睿也被寄生了，难道你见到了他吃下迷槲种子？”陆正试探着问。 　　“刚才忘记跟你说，迷槲还有一种非常规的寄生模式，只要吃过种子的人与其他人发生关系，那个人同样会被寄生，通俗点形容，大概属于分株。” 　　陆正无言，听起来可真是够吓人的。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恐怕都不想找女朋友了。 　　同时也印证了宋慢之前的话，真的是杀人于无形。 　　“如果郭睿被寄生了，我们要怎么阻止他开花？”陆正略带期待地问。 　　宋慢脚步慢下来，扭头看一旁的陆正，“你们特办处的人既然处理这些非正常的案子，应该每个人都有些特殊能力吧？” 　　陆正迟疑着点了下头。 　　他们的能力类似于特异功能，并没有喷火吐水那么夸张，但是有特殊能力的人，力量和速度要比普通人好许多，所以哪怕能力很鸡肋，也会被吸收进特办处。 　　“你的能力是什么？” 　　陆正犹豫了一会儿，才伸出手指，在自己衣角划了一下，一块布料瞬间被切了下来。 　　“咦……”宋慢很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还摸了摸他的指尖，最后满脸赞叹道：“很锋利，省下买刀的钱了啊！” 　　陆正被她赞扬的哭笑不得，只能说道：“我的能力比较差，听说其他城市和我有一样能力的人，甚至能拿胳膊当砍刀用。” 　　宋慢啧啧两声，安慰他，“用胳膊去砍人也太不美观了，别羡慕其他人，你完全可以用手指头去捅人，效果一样好的。” 　　陆正：…… 　　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觉得听起来哪里不对？ 　　题外话结束，宋慢又将话题扯回了郭睿身上，她说：“我只能粗略判断分株寄生的位置，需要你动手取出来，用你能力的话危险性应该会小一些。” 　　“真的可以么，不然我们还是带他去医院吧？”陆正觉得这个提议一点都不靠谱，他又不是医生，用手指头随便戳人，可是会被处里处分的。 　　宋慢无奈，“你们特办处有那种特殊医院吗？他身上的分株可是会移动的，正常医生应该不会给动刀吧。” 　　“京城有……好吧，我们先去看看情况，如果不危险的话，我上报组长让他想办法。” 　　宋慢没再说什么，不危险基本不可能。 　　据她所知，寄生主体死后，分株三到四天就开始暴动，所以郭睿现在已经在开花的边缘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已经来到了郭睿租的房子的门外。陆正先是按了门铃，按了将近五分钟，郭睿的声音才响起。 　　“你找谁？” 　　“郭同学，我是……”陆正还想给对方介绍一下自己身份，就被宋慢推到一旁去了。 　　“郭睿，我有事找你，麻烦开下门。” 　　听到宋慢的声音，里面的郭睿沉默了几秒，下一刻门开了。 　　宋慢和陆正站在门外，郭睿站在屋里，屋子里面好像拉着窗帘，显得十分昏暗，郭睿穿着休闲服，头发被抓的很乱，不过谁让他长得好，竟然还有那么点狂野的味道。 　　不过几天没见，他似乎比之前见到的时候瘦了一圈。 　　“郭同学，我是特办处的，你的导员应该和你说过吧？我找你是想了解一下关于唐晓的情况。” 　　郭睿看了眼宋慢，随后将目光移开，点点头，让开身体请他们进去。 　　走进屋里，里面到处弥漫着一股很淡的香味，味道很好闻，陆正洗了两下鼻子，忍不住问，“郭同学的屋子里很香啊。” 　　在后面关门的郭睿脸带疑惑，“有么？我没有闻到。” 　　陆正看了眼宋慢，她根本没搭理他，而是站在窗前，似乎想要把窗帘拉开。 　　可她的手刚碰到窗帘，就听郭睿大喝一声，“不要拉开。” 　　宋慢放下手，转身看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想接触阳光的？” 　　郭睿在她冷淡的目光下，如实回答，“昨天，昨天早上我发现一接触阳光浑身都疼。” 　　“哦。”宋慢很冷漠地上下瞅瞅他，“在网上查了不少吸血鬼的资料吧？” 　　此时，客厅的电视里，还播放着暮光之城，不过因为他们的突然来访，电影被暂停了。 　　暂停的画面，正是男主在阳光下，浑身闪闪发光的样子。 　　郭睿：“嗯……” 　　陆正对两人的对话目瞪口呆，不是很理解你们这届年轻人。身体出现异状不去找医生，你在家看吸血鬼？ 　　宋慢朝陆正扬扬下巴，“把他按住，先检查一下。” 　　陆正上前把郭睿按到了沙发上，郭睿一脸懵逼地扑腾了几下，“你们要干什么？” 　　宋慢一把拉开窗帘，然后走到他面前，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你不会真以为自己要变成吸血鬼了吧，再不照阳光，我怕你现在就成花肥了。” 　　郭睿这房子的采光很好，窗帘以拉开，阳光瞬间铺满客厅。 　　郭睿在阳光下，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他眯着眼，隐约能看清身前宋慢双手环胸，很不耐烦的样子。 　　“按一按他两侧腋下，看看有没有东西在动。” 　　陆正按照她说的扯掉郭睿的上衣，在他腋下按了按，果然有东西像是在跳动，而且他按过之后，那东西好像一下子就移走了一样。 　　“真的有，怎么办？”陆正被这个手感吓得不行，感觉那玩意是活的啊，真要自己手动给取出来么？ 　　“再看看他胸口，有没有变色。” 　　陆正把人翻过来，看他胸口处，一片青紫，像是被人打了一样。 　　“这是……” 　　“恭喜，距离开花还有半天时间，你还有时间跟你的领导交代一下。”宋慢对陆正建议道。 　　毕竟这又不是以前，现在警察执法都还带着记录仪呢，也不能非要陆正把人给切了。 　　陆正把郭睿松开，郭睿听到了他们两个的话，没有反抗，身上的疼痛让他看起来特别脆弱。 　　他抬头，有些艰难地问宋慢，“我……我这是怎么了？” 　　“和唐晓差不多吧，被奇怪的东西寄生，继续下去的话，很快那东西就从你身上长出来了。” 　　郭睿被吓的脸上毫无血色。 　　宋慢一点不体谅他，继续说，“别担心，那东西开出来的花还是很好看的。” 　　正给组长打电话的陆正抽空看了郭睿一眼，同情道：“他看起来要被你吓死了。” 第6章 　　陆正的电话刚接通，那边就传来一声咆哮，“蒋瑶都回来了，你人呢？” 　　“组长，我这边遇到点麻烦，唐晓的男朋友郭睿也被那种植物寄生了，我在他腋下摸到了两块鼓包，并且还会移动。” 　　“……有一种会动的包，叫淋巴结。” 　　陆正被他们领导的冷笑话给幽默到了，嘿嘿傻笑了两声，才道：“真不是淋巴结，那东西被碰到了会跑。” 　　电话那头的组长林一城表情变得严肃，“你是怎么知道郭睿被寄生的？” 　　“有人告诉我的。” 　　“谁告诉你的？把那个人和郭睿一起带回来。”林一城下令。 　　陆正为难地看向宋慢，宋慢朝他做了个口型：不去。 　　“组长，就是之前被蒋瑶无缘无故针对的宋同学，她并不想去特办处。” 　　那头的林一城沉默了一下，才道：“你把视频打开，我亲自跟她说。” 　　很快，两边视频接通，林一城看到了沙发上正在痛苦□□的郭睿，以及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的宋慢。 　　宋慢目光扫过来，陆正举着手机，在后面用口型跟她说，“我们组长。” 　　“宋同学你好。”林一城彬彬有礼地和她问好。 　　林一城年纪不大，三十多岁的样子，气质沉稳，一身西装，和陆正相比特别像好人。 　　“你好。” 　　“能不能请宋同学说一下，你为什么会知道郭睿被未知植物寄生，以及你是怎么知道这种植物的？” 　　“不能。” 　　宋慢的极度不配合让林一城噎了一下，她根本不理视频里那人的憋屈，把手机从陆正手里抽出来，塞到郭睿手上。 　　对他说：“跟领导形容一下你现在的感觉，让他知道你快死了，不然等你变成花肥的时候，他怕是还在追着我怀疑呢。” 　　郭睿捏着手机，龇牙咧嘴地对视频里的人吼：“我快要疼死了，能不能先抢救一下我？” 　　哪怕在视频里，也能够看出来郭睿的情况很糟糕，他疼的蜷缩在沙发上，额上的汗水顺着脸往下流。 　　林一城不敢耽搁，赶忙问，“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皮下有东西在动，一照阳光浑身都疼。”说着郭睿抬了下头，乞求地看向宋慢，“能不能拉窗帘？” 　　“别做梦了，要么疼要么死。” 　　郭睿生无可恋地倒回去，对林一城说，“就是这么个情况，麻烦想想办法。” 　　林一城也第一次遇到这种问题，大吼了一声，“陆正，有什么办法？” 　　陆正冲过来，挤进半个脑袋，“宋同学建议由我把他身上的东西取出来，不过我觉得还是找医生动手来的靠谱一点，或许我们可以先去医院？” 　　林一城皱眉思索了一下，才道：“也好，我在中医院等你们。” 　　以前他们遭遇这种事情的时候，多数都是直接收尸，还第一次捡到郭睿这种半死不活的，医疗配备不齐全的缺点立即显露出来了。 　　好在林一城以前办案的时候，认识了一名医生，能帮他的忙还不会到处乱说。 　　视频一直开着，陆正扛着郭睿，宋慢在旁边拿着手机，三人打车去了中医院。 　　开车的司机还以为郭睿是急性病发作，一路车开的飞快，十分钟就把他们送到了中医院门口。 　　还没进去，林一城就从里面匆匆走了出来。他朝宋慢点了点头，上前帮忙扶住郭睿，对他说：“先去做检查，一会儿有医生会帮忙处理你身上的异物。” 　　郭睿眨了下眼表示感谢，他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了。 　　进了医院，带着他们去做检查的是个女医生，林一城认识的人显然就是她。 　　一路检查做下来，甚至都不需要交费。 　　半个多小时时间，各项检查的结果基本都出来了，他们几个挤在女医生的办公室里，等着她宣布结果。 　　然而各项结果看完之后，女医生有些为难地对林一城道：“他看起来很正常，X光正常，彩超正常，血常规也是正常的，或许你们可以等等看磁共振的结果。” 　　林一城没料到竟然什么都检查不出来，如果不是亲自摸过了那个会动的异物，他说不定以为陆正撒谎。 　　“组长，现在怎么办？”陆正问。 　　林一城轻咳了一声，对女大夫说，“能不能帮个忙，把那个东西取出来？” 　　女大夫刚才也上手了，而且她也经历过这种古怪的事，接受度还算良好。 　　她有些为难，“开刀是可以，但是那个东西一碰就会跑，不碰又看不出来，这要怎么办？” 　　“宋同学有什么建议么？”林一城只能求助于宋慢。 　　宋慢靠着墙，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听到他问话，才看过来，“唐晓身上的花，你拿一朵给我，我就帮你。” 　　林一城表情微变，“你要花干什么？” 　　从死人身上开出来的花，如果那东西不是未知植物，需要上报的话，他早就让人给毁了。 　　“给还是不给？” 　　“行，我这就回去拿。”说完又对女医生说，“你先帮忙给安排个单人病房。” 　　女大夫点点头，等林一城走后，带着他们去了三楼住院部，开了一间单人病房。 　　在病房里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林一城才匆匆赶回来。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宋慢，“这是你要的，现在可以说了吧？” 　　宋慢接过盒子，打开后露出了里面的花，红色的花瓣微微轻颤，花蕊是黑色的，凑近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和在郭睿家里闻到的味道一样。 　　她用手掌将花朵揉碎，将碎掉的花瓣放进刚才准备的一次性水杯里，揉碎的花瓣遇水后立即将水染成红色，像血一样深的颜色。 　　宋慢拿出刚才找女医生借的滴管，吸了小半管的水，往眼睛里滴。 　　开始像是有针在扎一样，非常疼，但是很快，疼痛消失，她眼前的世界像是被黑白色侵染一样，很快褪去了颜色。 　　她朝郭睿躺着的方向看去，此时的郭睿在她眼里是一团灰色的人形，他身上有几处呈现黑色斑点状，那是寄生在他体内的迷槲。 　　果然，这个新的身体，拥有和以前的她一样的能力，只是这种能力并没有被开发出来。 　　现在她也只是依靠外物，暂时激活这种能力。 　　看她动作停下来，林一城才敢开口，“好了么？” 　　“可以了，准备切吧。” 　　宋慢很习惯这种灰白色的视野，她拖了个凳子坐下，一直看着郭睿的方向。 　　林一城和陆正两人一左一右把郭睿按住，女医生已经拿出了碘酒针线和手术刀。 　　她按照宋慢说的，重点给后背、两腋，以及大腿侧消毒，然后拿着刀随时待命。 　　“左腿这里。”宋慢盯着郭睿的身体，指了左腿一侧，说道。 　　“能不能先给打个麻醉啊，嗷——”郭睿的话还没说完，就惨叫出声。 　　陆正手疾眼快，往他嘴里怼了个枕巾。 　　女医生手起刀落，一点不带含糊的用刀割开了宋慢指的位置。 　　皮肤下，能看到三颗黑色的指甲大小的肉球长在那里。 　　用镊子将那几颗肉球取下来，放到托盘上，随后她又按照宋慢的指示，连续切了两个位置，一共取了十几个肉球。 　　其中一个最大的，已经有乒乓球大小了，很难想象这么大的异物，为什么皮肤上会没有丝毫凸起。 　　暴露在阳光下之后，那些肉球渐渐干瘪。 　　“没了，可以烧了。”宋慢将目光从郭睿身上移开，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黑白色的世界已经消失了，她眼前的世界再次变得色彩斑斓。 　　陆正把堵住郭睿嘴的枕巾拿掉，他却不像开始一样喊疼了。 　　“怎么样？”见郭睿神志还是清楚的，林一城问他。 　　“好了，不疼了。”郭睿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样，突然惊喜地说。 　　闻言，林一城松了口气，转头朝女医生道谢，女医生笑笑，收拾了东西，嘱咐郭睿伤口不要碰水，三天要换一次药后就离开了。 　　轮到宋慢的时候，林一城的态度就显得谨慎许多，“这一次麻烦宋小姐了。” 　　“谈不上麻烦，等价交换而已，你别回头把我抓回去配合调查就行。” 　　林一城在心里呵呵两声，他倒是有过这个想法，不过刚才那一幕让他放弃了之前的想法。宋慢显然也有点特殊能力，在没摸清楚她的底之前，他并不打算轻举妄动。 　　既然郭睿已经没事了，林一城就先走了，陆正要先把郭睿送回家，然后再送宋慢回学校。 　　免费坐车，总比自己走回去强，宋慢同意了。 　　至于郭睿，他身上的伤看着吓人，实际上也就是皮外伤，并不需要在医院里养着，因此他也没提出什么反对意见。 　　回去的路上，郭睿借了陆正的手机给他姐夫打了个电话。 　　他们这才知道，郭睿舅舅家就在秦城，他表姐夫甚至就在他们学校里教课。 　　两人把他送上楼，郭睿的表姐夫开门请他们进来。 　　郭睿的姐夫叫纪宣，宋慢发现她的记忆里还真有这么个人。这位老师好像是艺术系的，之前带过她电影赏析的选修课。 　　因为人长得特别帅，而且还是那种温文尔雅类型的，她记忆里，每次上课的时候教室都是爆满。 　　在看到这位纪老师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宋慢眼前再次一花，黑白色的视野内，纪宣就像是一团漆黑的墨汁一样。 第7章 　　宋慢再眨眼的时候，黑白视野已经消失了。纪宣见她对着自己发呆，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了？” 　　宋慢摇摇头，眨了两下眼，回答道：“没什么，眼睛有点不舒服。” 　　纪宣见她没事，就去厨房给他们洗水果了。 　　宋慢回到沙发上坐下，目光不时往厨房扫去。 　　可能是发现她的注视太过专注，郭睿凑到她身边，小声说：“我姐跟我姐夫感情很好的。” 　　言外之意就是，哪怕你看上我姐夫也没可能了。 　　宋慢朝他翻了个白眼，“闭嘴。” 　　“哦。”郭睿识趣地挪回陆正身边。 　　在见识过宋慢的本事后，郭睿回想一下当初的自己，简直是无知者无畏。 　　他咸鱼一样瘫在沙发上，觉得当初劈腿的时候脑子一定坏掉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宋慢好像变化很大，以前她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从来都不见她和人生气，现在的她脾气实在太糟了。 　　纪宣在厨房里洗好了水果，刚摆好盘，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赶忙甩了甩手按下接通。 　　电话那头的人应该是他妻子，应该是问了他郭睿的事。他神色温柔地说：“小睿已经回家了，打球的时候受了伤，已经去过医院了。” 　　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眉眼弯弯笑了起来，柔声说道：“你在家等我，我回去给你做饭。” 　　又与电话那头的人聊了两句之后，他才挂断电话，端着果盘来到客厅。 　　郭睿给三个人互相介绍了一下，到宋慢的时候，没敢说她是自己前女友，只说她是邻班的同学，以前还选修过纪宣的课。 　　纪宣听到后还挺高兴，还问了问宋慢觉得他的课上的怎么样，要是对美术有兴趣的话，也可以来他们系旁听一下。 　　宋慢随口敷衍了他两句。 　　几个人说了一会儿话，看时间也差不多了，陆正和宋慢才起身打算离开。 　　郭睿现在腿上还有伤行动不便，纪宣替他出来送他们，一直送到小区门口，才被陆正劝了回去。 　　等纪宣走了，陆正回头瞅着他的背影，感慨道：“不愧是当大学老师的，真客气啊。” 　　宋慢打了个哈欠，对纪宣这个话题毫无兴趣。 　　之后几天，听说依旧有警察来学校里调查，但是再没人找过宋慢。 　　周五这天，下午没有课，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同学们兴高采烈地冲出教室。 　　宋慢边收拾东西，心里边考虑一会儿要吃什么。 　　食堂肯定人满为患，正门的小吃街白天的时候没多少摆摊的，好吃的不多。 　　正在这时候，她听到身边的两个女生商量周六去绿森林吃汉堡，还说老板娘新出的熏肉堡味道特别好。 　　宋慢眼睛一亮，她还没吃过汉堡，或许可以去尝试一下。 　　而且上次唐晓约她的地方就是绿森林咖啡厅，她或许应该过去看看。 　　这一次绿森林咖啡厅开门营业了，她推门走进去，正碰上端着汉堡和咖啡的老板娘从吧台后面走出来。 　　她见到宋慢，朝她笑了一下，“欢迎光临。” 　　宋慢也对老板娘笑笑，在落地窗边找了个方桌坐下。 　　咖啡厅空间很大，中间还有植物做的隔断，粗略看上一眼，差不多有□□桌人。 　　这些人几乎都是情侣，一个人过来的好像只有她。 　　宋慢正打量的时候，老板娘已经来到她桌旁了，“同学想要点什么？” 　　“一份熏肉汉堡，一杯焦糖拿铁。” 　　“好的，请稍等。”老板娘转身回了吧台。 　　宋慢一手撑着下巴，目光从咖啡厅其他客人的身上移到了老板娘身上。 　　这位老板娘看着很年轻，年纪最多也就比她大十岁。人长得算是清秀，但皮肤很白，对人笑的时候很甜，看着就是脾气不错又很好相处的样子。 　　等了没多久，老板娘就把汉堡和咖啡端上来了，底下还压着一张便笺，是她手写的祝福语。 　　宋慢拿着便笺看了看，老板娘的字很漂亮。 　　这里环境好，又安静，吃完了汉堡她也没急着离开，而是慢悠悠地喝起了咖啡。 　　差不多十二点半的时候，咖啡厅的门再度被人推开。 　　先走进来的是个一头长卷发的女人，从侧面看那女人的脸很漂亮，她的小腹凸起，应该是怀孕了，而在女人身后替她开门的那人竟然是纪宣。 　　纪宣并没有注意到宋慢，他正看着在吧台后忙碌的老板娘。 　　见到这两个人进来，通常会习惯性说一句欢迎光临的老板娘这一次没有说话，就连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那孕妇走到了吧台前，站在老板娘对面，朝她笑了笑，“冯云，好久不见了，你不是回老家了吗？不是阿宣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在学校附近开了店。” 　　老板娘看了眼站在女人身后的纪宣，态度冷淡的说了句，“好久不见。” 　　“我和阿宣还没吃饭，你这里有什么吃的吗？” 　　“汉堡行么？” 　　“好，那就两个汉堡，再来两杯牛奶吧。”说完，那女人仰头看纪宣，“阿宣喝牛奶可以吗？” 　　“听你的。”纪宣好脾气地应和。 　　老板娘没再看他们，转身去了后面做汉堡。 　　那女人目光扫了一圈，最后拉着纪宣走到了宋慢旁边的双人桌坐下。 　　纪宣经过的时候恰好看到了宋慢，有些惊讶，“宋慢，真巧。” 　　她身边的女人看了眼宋慢，好奇地问，“是谁呀？” 　　纪宣连忙给她介绍，“宋慢是小睿的朋友，之前就是她把小睿送去医院的。” 　　然后又对起身和纪宣打招呼的宋慢说，“这是我妻子，小睿的姐姐。” 　　宋慢恍然地看向郭睿的表姐，从正面看她更漂亮了，眉眼间似乎和郭睿有一点像。 　　郭睿的姐姐听了纪宣的介绍后，看宋慢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将她打量了一番，才有些冷淡对她说了句，“你好。” 　　见对方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宋慢也只是朝她微微颔首。 　　郭睿的这个姐姐好像是觉得她和郭睿有点什么，对她的嫌弃几乎能以肉眼可见。 　　还真是姐弟，一样让人讨厌，宋慢在心里嗤笑。 　　似乎是觉得妻子的态度有些冷淡，纪宣不好意思地朝宋慢歉意一笑，扶着她回到了座位上。 　　隔了一会儿，老板娘端着两份汉堡和两杯牛奶走过来。 　　纪宣双手接过托盘，把一份汉堡打开放到了郭睿姐姐的手里。 　　她没吃汉堡，而是喝了口牛奶，然后皱着眉对纪宣说：“牛奶不甜，阿宣你替我喝吧。” 　　说着，把手里那杯牛奶举到纪宣面前。 　　纪宣柔声说了句，“好，我替你喝。”然后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 　　郭睿姐姐见他喝了，才把杯子放下，发现老板娘还在看着他们，眸中闪过一丝得意，对她说，“冯云，坐下来聊聊吧，这么多年没见了。” 　　老板娘收回目光，扯了扯嘴角，“现在不行，我还要招呼其他客人。” 　　郭睿姐姐也不是多真心，见她推辞也就随口道：“那你先去忙吧，我们有空再聊。” 　　宋慢目睹了这三个人的见面和交流，慢慢品出了点意思来。 　　郭睿的姐姐，似乎是带着她老公来炫耀的？ 　　她看了眼旁边桌腻在一起的两个人，主动的一直是郭睿姐姐，无论她说什么纪宣都顺着她。 　　之前郭睿说他姐和姐夫的感情好，现在看来，感情确实挺不错的。 　　宋慢目光微转，起身付账离开。 　　走出咖啡厅，她没有立即回学校，而是给陆正发了条信息。 　　慢慢：在吗？ 　　陆正：在在在，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陆正的消息回的相当快，想必还在为这个案子抓耳挠腮呢。 　　慢慢：我要一朵花，给你一条线索。 　　隔了大约五分钟，陆正的消息才传了回来。 　　陆正：组长答应了，你在哪儿，我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慢慢：学校西大门，我在那等你。 　　聊完，她关了手机，朝着西大门走去。 　　在门口等了不久，陆正就到了。 　　和上次一样的盒子，宋慢打开看了眼，确认了一下里面的花，然后把盒子装进包里。 　　陆正一脸急切地问，“你发现什么线索了？” 　　“回去让你们组长好好查一下纪宣。” 　　“没啦？”见宋慢说了一句就要走，陆正着急，这也太短了吧。 　　宋慢瞥他一眼，“这还不够，要不要我直接把凶手指出来啊？” 　　“你要是直接告诉我那当然好。”陆正嘿嘿笑了两声，得来宋慢一个白眼。 　　从宋慢这得来消息后，陆正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林一城。 　　因为蒋瑶对宋慢态度有些问题，林一城不再让她负责这个案子，而是由他本人跟进。 　　听到陆正说让他调查纪宣，林一城稍微思索了一下，想起了纪宣的身份，但他的眉头依然紧皱，“宋慢就跟你说了这么一件事？” 　　“是。”陆正也很无奈。 　　在宋慢提起纪宣之前，这个人根本不在他们的调查范围内。 　　因为宋慢之前说过，唐晓才是被寄生的人，郭睿充其量就是被“传染”者。显然，对方的目标是唐晓，所以他们调查的是唐晓的社会关系。 　　而现在，突然要他们调查郭睿的姐夫，这就有点奇怪了。 第8章 　　正忙着调查陆正自然不会知道，拿到了那朵迷槲花之后，宋慢当天晚上又去了一趟咖啡厅。 　　咖啡厅的关门时间是晚上九点，她是在八点四十分的时候到的。 　　走到胡同口，还没进去，她就听见胡同里有人在说话。确切的说，是在吵架。 　　“你说你爱我，你的爱就是把她带到我面前来羞辱我，是吗！”先听到的是老板娘的声音，她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沉默之后，一个有些熟悉的男声响起，“对不起云云，我没想到她会翻看我的手机，我根本不知道她是来找你。” 　　“对，你不知道，你永远都不知道，你是无辜的，错的都是我。” 　　“云云……是我对不起你。”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苦。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我自己，我贱！才在一个男人身上跌倒两次！”说完这句话后，老板娘失声痛哭起来。 　　哭声持续了一会儿，突兀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就那样响了一阵子，老板娘的声音才响了起来，“你走吧，回去陪你那个怀孕的老婆。” 　　“我不回去。” 　　电话被掐断，铃声停了一下，但很快又响了起来。 　　半晌，冯云哼笑了一声，“纪宣，别再来找我了。” 　　她说完这句话后，宋慢往后退了退，在路边找了棵树躲着，没两分钟，纪宣的身影就出现在胡同口。 　　他在路口打了辆车，很快上车离开了。 　　看着他走了，宋慢往胡同里走去。 　　刚转弯，就看到老板娘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她，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过来一样。 　　“你认识纪宣，在跟踪他？”冯云还记得宋慢，中午的时候纪宣和她打过招呼。 　　“和他没什么关系，我来找你。”宋慢无心刺激冯云，尤其是在她用能力看清了冯云此时的状态之后。 　　虽然早有预料，不过还是把她吓了一跳。 　　冯云注视了她片刻，转身往咖啡厅里走去。 　　店里此时已经没客人了，两人走进店里后，冯云走到落地窗前的桌子上坐下。 　　那里还摆着两杯喝了一半的果汁，果汁里不知道放了什么，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里面似乎有参杂一些火龙果，黑色的芝麻粒一样的种子在里面起起伏伏。 　　宋慢盯着那杯果汁看了几眼，才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自愿吃下迷槲种子的人。” 　　冯云看向她的警惕目光变成了愕然，好半天才垂下眼，“你是特办处的警察？” 　　宋慢扬眉，连特办处都知道，这位老板娘准备的还挺充分。 　　她摇了摇头，“我是一个路人，偶然发现纪宣情况不太对，只是没想到来吃个饭就找到了他不对劲的原因。” 　　冯云笑了，她拿着自己拿半杯果汁，喝了一口。 　　“你来又是想干什么呢？显示你的厉害，或者是想以此勒索？” 　　宋慢摇头，“都不是，我就是想问问你，你的迷槲果卖么？我可以付出一些特殊的代价来买。” 　　迷槲既然开花，自然也会结果。 　　只是迷槲结果的要求一般人很难承受。 　　活人吃下几个迷槲种子，就会开几朵花。唐晓身上开了六朵花，说明她吃了六个种子。 　　而眼前这位就比较出乎人的意料了，用特殊视野看，她浑身上下漆黑如墨，能达到这个程度，想来至少吃了九个甚至更多的种子。 　　在吃过一个种子后，再吃会加深寄生这个过程，同时也能够抑制开花，让人能够活的长一点。但是当身体的承受能力到达极限依旧继续吃的话，就会感受到无与伦比的痛苦。 　　眼前的人看起来面色如常，但是她一定非常痛苦，那种身体上的折磨，会让人发疯。 　　吃过九个种子的人，死之前能开出九朵花，同时会结出一枚果子，就是迷槲果。 　　迷槲果能够开发潜能。 　　在很久之前，有普通人想要得到能力，就在人身上种了很多迷槲，可惜害死不少人，却没得到一个果子。被人发现后，那人就自杀了。 　　这段往事被人遗忘，却被她家中祖先记录下来。 　　最后先祖的批注是，迷槲果不能无中生有，但能够放大能力，可以尝试。 　　这个世界不算安全，她还是希望自己的能力回来的，眼下又有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来尝试一下。 　　冯云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宋慢笑笑，“要考虑一下我吗？给你种子的人，应该也想要迷槲果吧，不过那个人一定没办法抑制种子生长带来的痛苦。” 　　“你能让我感觉不到疼？”冯云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我可以调配一种药，你吃下后七天身体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哪怕是开花结果，也不耽误你活到第七天。” 　　她的身体应该也到极限了，死期就在最近，七天足够了。 　　“你不怕给了我药，我骗你么？” 　　宋慢耸肩，“本来也就是赌一把，你就是不给我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冯云盯着她半晌，点头，“我答应你，什么时候给我药？” 　　“明天吧，我今晚上给你做药。” 　　“好，我等你。” 　　和冯云谈妥后，宋慢却没办法回寝室了。 　　想要让冯云感觉不到疼痛，普通的止痛药是肯定不好使的。她体内，现在有多少器官能用都不好说，真正要麻痹的是她体内的迷槲。 　　她恰好知道有一种东西，能够麻痹迷槲，那种东西以前应该不算罕见，但是一般人是找不到的。 　　趁着她能力还在，倒是可以去坟场去找一找。可她完全不知道秦城的坟场在哪里。 　　这个时候，万能的陆正就出现在她脑子里了。 　　于是宋慢再次给他发了条信息。 　　慢慢：在吧，我想去一趟坟场，可以陪我去吗？星星眼.jpg 　　陆正：姐姐，我还在查那个纪宣，求放过。咸鱼.jpg 　　慢慢：如果你陪我去，我告诉你往哪里查，怎么样？ 　　陆正：您的小陆子已在路上，马上就到。 　　慢慢：西大门等你：） 　　这一次陆正是开车过来的，宋慢上了车后，他赶忙问，“你想去哪个坟场？” 　　“埋死人比较多，有些年头的。” 　　陆正想了想，调转车头载她往城南驶去。 　　边开车还边给她介绍：“秦城这边有两个墓园，都修的不错，应该不太符合你的要求。倒是城南那头有座山，是专门埋死人的，听说山上有东西。” 　　“什么东西？”宋慢稍微提起了点兴趣。 　　“不知道啊，又没出人命，我们特办处也没去调查过。” 　　宋慢目光幽幽地看着陆正，说：“我猜你一定没有女朋友。” 　　“怎么看出来的？”陆正茫然。 　　“你这种讲个故事都有头没尾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有女人看的上！” 　　陆正单手捂胸，被打击到了。 　　城南这边开发程度比较差，山也比较多。陆正载她来的这地方，连个路灯都没有，黑黢黢的。 　　陆正把车停到路边，从车里拿了个手电筒，对宋慢说：“到了，从小路上去就是了。” 　　他用手电指了一下沿着山脚的小路，锁了车门先走了上去。 　　宋慢跟在他后面，不过她体力太差，走一阵子就累的不行。 　　最后没办法，陆正只能在前面扯着她胳膊，又拖又拽的总算把她给弄上山了。 　　差不多到半山腰的时候，就能够看到坟包了，手电光晃过去，密密麻麻都是坟头，这样的夜晚如果一个人来，真能吓个好歹。 　　“这地方怎么有点瘆人？”站了一会儿，陆正搓了搓胳膊，小声对宋慢说。 　　“好像是有点不对劲，连虫子叫声都听不到。”黑暗中，黑白视野能让她看得更清楚，周围似乎很正常，可山里要是没虫子叫，就显得不那么正常了。 　　“你到底过来干什么啊？不然咱们还是先走吧。”陆正怂的特别快。 　　“你好歹是个警察，能勇敢点吗？” 　　“那遇到危险你能保护我吗？”陆正期待地问她。 　　“不能，你以为我叫你来干什么？当然是为了让你保护我。”宋慢说的特别理直气壮。 　　两个急需保护的人互相对视一眼，各自叹了口气。 　　上了山就轮到宋慢拽着陆正了，他也不知道宋慢到底要找什么东西，只看她在一个个坟包边转悠，然后从地上捡起来一块石头，或者烂掉的树枝什么的。 　　陆正看不到，但是宋慢能够看得清楚。 　　每一个坟包附近，几乎都会长一些类似蘑菇的东西，那些东西是白色的，在视线里非常清晰，有些长在石头上，有些长在坟边的烂木头上。 　　这种东西在他们家族被叫做灰菇，是一种只有他们家的人才能看到的特殊药材。 　　捡了大概半个塑料袋的灰菇，宋慢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土，“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听到她这么说，陆正松了口气。 　　两人顺着刚才的路往回走，一边走他一边用手电扫四周，突然看到一个墓碑上好像挂着什么东西，走过来的时候他记得自己也看过那块墓碑，上面明明什么都没有啊！ 　　陆正脚步停了下来，身上的肌肉也紧张起来，就在这时候，墓碑上的那东西突然抬起了头，一张骷髅脸正对着他。 　　“卧槽！”陆正被吓得跳了起来，忍不住骂出了声。 第9章 　　就在陆正心里考虑是以一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下山，还是扛着宋慢以八百米的速度跑下山的时候，那个趴在墓碑上的骷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同时，墓碑后面也探出一个脑袋，那人同样坐在地上笑。 　　陆正这才明白，那个所谓的骷髅根本就是人装的。 　　墓碑上趴着的人终于笑够了，站起来，顺手扯掉黑底白色图案的骷髅罩衣，露出了里面的长袖T恤和牛仔裤。 　　宋慢倒是从头到尾一直淡定，毕竟在她的眼睛里，两个人的轮廓都十分清晰。 　　“你们两个干什么的，在坟地里吓人是什么毛病！”陆正大吼。 　　“哥们，别生气别生气，闹着玩的。”其中一个朝着陆正说。 　　俩人走过来之后，陆正才发现，他们年纪并不大，也就二十出头，身材匀称而且个子很高，粗略估计应该有一米八多。 　　“对不起啊，我们俩就是看到突然有人过来了，想着开个玩笑。”这俩人认错还挺快。 　　看清楚了两人的长相，确认他们真的是人之后，陆正真有种把俩人按地上揍一顿的冲动。 　　他脸色不怎么好地问，“你们俩大半夜来坟地干什么？” 　　其中一个男生嘿嘿笑了两声，“课业需要，来这边找感觉。” 　　“你俩大学生？” 　　“对啊。”两个人还挺自来熟，自我介绍道：“我叫王涛，他叫洪海洋，我俩都秦城美院的，你们俩呢？” 　　“宋慢，秦城理工。” 　　宋慢自我介绍后，陆正才说话，“陆正，警察。” 　　他一说完，俩人“嚯”了一声，王涛特别小心翼翼地问，“哥们，你来着该不会查案子的吧？” 　　“我有毛病啊半夜来查什么案子，陪她来……找感觉的。” 　　两个人顿时眼神暧昧起来，以为宋慢是陆正女朋友。 　　宋慢他们俩倒也没解释，互相聊了几句后，陆正对他们说，“我们俩要下山了，你们不走么？” 　　王涛摇摇头，“不了，我们晚点再走。” 　　互相说了拜拜后，各自离开。 　　回去的路上，陆正在车里疯狂吐槽两个美院的小年轻，“这俩人是搞艺术把脑子搞坏了吗，大半夜蹲坟头上装鬼，我要是心脏脆弱点还不被他们吓出神经病！” 　　“你要是脆弱，我也不会找你啊。”宋慢不怎么想搭理他，她觉得陆正有点话痨。 　　“哎，坟场我也陪你去了，该告诉我案子的事了吧，我都查了纪宣一天了，也没查到个线索，我们组长看我的眼神都冒火了。” 　　“你现在查出什么了？”宋慢偏过头来问他。 　　“就查到他的生平和社会关系什么的，没什么特别的。不过纪宣这人算是挺励志了。”陆正饶有兴趣地给她说。 　　“说来听听。”宋慢调整了一下坐姿，对纪宣这人稍微提起了点兴趣。 　　“他跟刚才那两个小子一样，都是秦城美院毕业的，他家里还挺穷的，上学的钱全靠自己打工和贷款。大三的时候认识了他老婆傅莹，你们学校有个傅教授吧？就是傅莹她爸。” 　　宋慢点点头，她印象里是有这么一位教授的。 　　“那时候学美术其实没什么出路，不过他老丈人厉害，直接把他弄进你们学校来了。”陆正啧啧道：“这不媳妇儿也有了，工作也有了，别人羡慕不来。” 　　“嗯……”宋慢的手抵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才说，“你去查一下他的夫妻关系吧。” 　　“什么意思？你怀疑他和他老婆关系不好？”陆正转头看了眼宋慢。 　　宋慢看着前方高楼大厦上闪烁的霓虹，半垂着眼说：“反正也不费事，顺便查一下呗。” 　　陆正挠头，“他们夫妻的感情关系和案子到底能有什么关系？” 　　宋慢笑而不语。 　　她想要拿到迷槲果，只需要七天。 　　这七天内，希望陆正能查到点什么，只要不耽误她的正事，给他一点线索也无妨。 　　而且她发现一件事，可能是特殊案件不具有普遍性，还有人手的问题，特办处办案和警察办案其实是有很大区别的。 　　陆正受过的训练和正规警察不同，所以就算告诉了他去查纪宣，他注意的点也不会是纪宣的感情问题。 　　至于他什么时候才能查到冯云身上，还真不好说。 　　宋慢回去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寝室是肯定进不去了，只好在学校附近的旅馆住一晚上。 　　在旅馆里也方便她调制要给冯云的药水。 　　说是调制，其实也就是把灰菇摘下来清理干净，再泡到水里，第二天把水拿过去就行了。 　　第二次使用迷槲花，效果比之前持续的要久一点，但宋慢眼前的视野也越来越模糊了。 　　她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将灰菇清理干净，塞进矿泉水瓶里。 　　还有一半灰菇没来得及处理的时候，她就彻底看不见灰菇了。不过这些差不多也够用了。 　　她把矿泉水瓶封好，放到桌子上，自己收拾一下就睡了。 　　第二天是周六，并不需要早起，不过既然已经和冯云约好了，她还是决定早点过去，至少能给对方一个好印象。 　　就像她说的，这场交易，说到底她没有任何钳制对方的手段，全凭对方愿意。 　　八点多，宋慢先去退了房，然后拿着那瓶矿泉水去了咖啡厅。 　　咖啡厅门上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但是门是开着的。 　　宋慢推门走了进去。 　　冯云并没有在吧台里，后厨隐隐约约能听到痛苦的叫声。 　　宋慢绕过吧台，快步走进了后厨。 　　后厨光洁的地砖上，冯云正像个虾米一样蜷缩着，她的双手死死抓着胳膊，露在外面的皮肤下隐约能见到有东西在动。 　　她死死咬紧牙关，但还是会发出声音。 　　这种痛苦，正常人是很难挨过的，开始的时候每次疼痛都会间隔一段时间，越是到后面就越是频繁，等忍不下去的时候，基本上迷槲已经破体而出了。 　　宋慢走上前，把矿泉水瓶子打开，用腿压住冯云，然后捏着她的下巴，把一瓶子水全都给她灌了进去。 　　等瓶子彻底空掉，宋慢才松开了对她的钳制，冯云好像脱力了一样仰躺在地上，她的嘴上有磕出的血，头发被汗水打湿，黏在额头上。 　　“刚刚可真疼啊。”她喃喃说。 　　“后悔吃下迷槲了么？”宋慢坐在她身边，问她。 　　冯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其实不怎么后悔。” 　　两人沉默了很久，冯云才说，“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这个方法么？” 　　“因为死前会很痛苦？”这大概是宋慢能想到的，最好的答案了。 　　冯云笑了，“有兴趣听听我的故事么？” 　　“请讲。” 　　“我在他大二的时候和他认识了，我们谈恋爱的事情别人都不知道，我只告诉我我的室友，和我关系最好的傅莹。” 　　宋慢垂下眼。 　　冯云还在继续说，“傅莹认识了他，也爱上了他，他们两个背着我在一起了。”她笑了两声，那声音很难听。 　　“纪宣对我说，他爱的是我，但是他只能对不起我，选择傅莹。” 　　“男人会这么说，还是因为不爱吧。”宋慢说。 　　“是啊，可是那时候的我不懂，我以为是傅莹把我们拆散的，我以为只要留在这个城市，我们就还有机会。 　　傅莹知道我不打算离开，她用纪宣的手机给我发了信息，约我在宾馆见面，可我去了之后见到的不是他。”冯云闭上了眼，“后来我离开了秦城，想要断掉这里的一切，直到他再次联系我。” 　　“他在手机上跟我说傅莹的不可理喻，说我们曾经的山盟海誓，说想我。” 　　“你已经做好决定了，为什么还会回来？”宋慢不解。 　　冯云突然笑了，她撑着胳膊从地上坐了起来，拢了拢额前的发丝，对宋慢说：“因为我得了癌症啊，我快要死了，怎么能让他们两个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呢？” 　　宋慢脸上的错愕难以掩饰，这个故事的发展有点出乎意料。 　　“有人找到了我，给了我帮助，还跟我形容了迷槲开花时人会有多痛苦，我就答应了那个人。” 　　“你想要傅莹和纪宣去死，那唐晓是怎么回事？” 　　冯云似乎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唐晓是谁，她笑着摇摇头，“这个世上可能有轮回，我经历的一切，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同样发生了。那个小姑娘带着傅莹的弟弟到了我的店里，我一眼就认出了他。 　　后来那小姑娘单独来过几次，我请她喝咖啡，和她聊了起来，她大概把我当成了知心姐姐，她告诉我她的室友多么讨厌，她又是怎么爱上了室友的男朋友，最后怎么把对方抢走的故事。” 　　冯云脸上的笑渐渐变成阴森，“多么熟悉的剧情啊，这么恶心的人，为什么还要活着？” 　　宋慢此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冯云，她就是那个被抢了男友的倒霉蛋。 　　如果她没有来到这个身体上，宋慢会怎么样面对众人的鄙视和厌恶？ 　　将来的一天，她会不会变成另外一个冯云？ 　　发现宋慢一直沉默，冯云问她，“是不是觉得我疯了？” 　　宋慢想了想，才说：“通常情况下，我不愿意招惹快死的人。世俗的道德无法约束这样的人，恩怨会以最直接的方式——生和死来决断，对错都没有意义。” 　　冯云笑了，她的力气差不多也恢复了，扶着墙站了起来。 　　宋慢也跟着站了起来。 　　“看在你说话这么中听的份上，我会把果子留给你，给我留个地址吧。” 　　宋慢在便笺上写下了自己的地址，递给冯云。 　　冯云看过后笑了，“原来你是唐晓的同学，我记得她和我说，她就是这个班的。” 　　“对。” 　　“那个姑娘……被唐晓抢走男朋友的姑娘她还好么？” 　　宋慢愣了一下，才说，“她挺好的，她在全系的大课上放了个渣男劈腿的ppt，全系都把唐晓和那个男生当成了笑话。” 　　“真好。” 　　离开咖啡厅之前，宋慢回头看了站在门口的冯云一眼。 　　她不确定冯云还能撑住多久，她的故事也并不多么精彩，但是结尾一定是惊心动魄的。 　　从那天离开了咖啡厅后，宋慢再没有过去。 　　在第五天的下午，她接到了快递的电话。 　　同时，陆正也发来了一连串的信息。 　　陆正：我查到了！我的天，终于查到了。 　　慢慢：恭喜。 　　陆正：你这个恭喜太没有灵魂了吧，我查到了幕后真凶哎，你就不激动吗？ 　　慢慢：真的吗，你好厉害害哦，求你告诉我幕后真凶到底是谁吧，我真的好好奇呀。星星眼.jpg 　　陆正：……姐姐，咱们正常点。是纪宣的老情人，被他抛弃过，又被他老婆找人给那啥了，我们组长已经派人去抓她了，带回去检查一下就能确认了。 　　慢慢：祝你们行动顺利。 　　宋慢关了手机，慢悠悠地往校门口走去。 　　晚上，同寝的两个舍友还在外面没回来，宋慢躺在床上，哼着小调，将迷槲果榨的汁一点点滴进眼睛里。 　　这样的方法会吸收的会稍微慢一点，迷槲果最好是吃下去，不过她还是有点心理障碍的，只好选了慢一点的办法。 　　最后一滴果汁用掉后，手机的信息声疯狂响起。 　　宋慢眯着眼把手机拿到眼前。 　　陆正这一次发的是语音，他的语速很急，好像刚才经历的一切颠覆了人生观。 　　陆正：“你一定猜不到我刚才经历了什么，我的妈太可怕了，那还是人么，那些东西竟然缠成了一棵树，最后我们把藤蔓都砍掉，才看见最里面的人。” 　　慢慢：有人开花了？ 　　陆正：“对啊，满树的花，我们进去的时候还以为是哪里买的大型盆栽，非常毁三观。” 　　慢慢：你不是去抓幕后主使么，怎么也会开花？ 　　陆正：“天知道，我们队长现在已经疯了，这女的是纪宣情人，纪宣八成中招了。” 　　慢慢：那可真是不幸。 　　陆正：“队长让我问你，能不能帮我们看看？” 　　慢慢：不能，你当我是探照灯吗？ 　　陆正：“组长说给钱，看一个人一千，怎么样？” 　　慢慢：成交，明天来学校接我。 　　这就是她最欣赏陆正的地方，在她缺钱的时候，解她的燃眉之急。 　　第二早上六点，陆正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宋慢看在钱的份上，抹了把脸，套上外套出了寝室。 　　陆正开着车过来接她，这也是宋慢第一次去特办处。 　　她以为特办处应该在正经的办公楼里，其实并不是。特办处是在一个小院里，里面有一座三层小楼。大门口挂着牌匾，上面写着：特殊民俗研究所。 　　在外面停了车，两人朝小院走去。 　　门口的守卫看见了陆正后就直接放行了，陆正带着她直接上了二楼。这里人不多，他们一路走上来，就遇到两个人而已。 　　两个人跟陆正打了招呼，然后好奇地看了宋慢一眼就匆匆离开了。 　　陆正给她介绍，“我们组负责一个省的特殊案件，组长下面有十个小队，我暂时负责秦城的案子。” 　　“就你一个人，你的搭档呢？” 　　陆正耸肩，“上一个搭档你不是见到了么，我觉得她脑子不太好使，跟组长申请换人了，暂时新搭档还没找到，就我一个人了。” 　　“你们破案有钱拿么？”宋慢突然很感兴趣地问。 　　陆正龇牙一笑，“当然有。” 　　“看来一个案子不少钱。” 　　陆正耸肩，“这个不能说，不过确实很多，没钱哪来的动力。” 　　宋慢点点头，这个职业对她有点吸引力了。 　　陆正没有带她去见林一城，而是带着她走进一间类似于审讯室一样的房间。 　　他们是站在外面的，隔着单面玻璃，能够看到屋子里坐着三个人。 　　屋子里光线不错，也不像一般审讯室那样，反而摆着茶几和沙发，林一城正坐在里面和对面一对夫妻聊天。 　　那对夫妻自然是纪宣和傅莹。 　　“组长想让你看看他们两个，有没有被寄生？”陆正指着两人问。 　　宋慢扫过一眼，“都被寄生了。” 　　用过迷槲果后，她已经可以随意使用能力，纪宣和傅莹的体内，都已经是漆黑一片了。 　　她猜冯云应该是给纪宣和傅莹都吃了迷槲种子。 　　“那能救么？”他赶忙问。 　　宋慢顿了顿，对他说：“准备后事吧，没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以及我的男主竟然还没有出现，捉急。 第10章 　　陆正听她说完，整个人都不好了，还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宋慢耸耸肩，“或许别人有办法，但是我没有。” 　　此时的审讯室里，傅莹还在对林一城抱怨。 　　“这位警官，我和冯云只是普通的大学同学而已，我们俩关系很一般，毕业后我们就没见过面了，也只有前几天在她开的咖啡厅里巧遇而已。她死了我很难过，但和我们真的没有关系。我现在怀着孕，身体不舒服，能不能让我们回家？” 　　林一城语气淡定，“是吗？可据我所知，你们的关系可没有你说的那么普通。你抢走过她的男朋友，还对她做了些不好的事。而你丈夫更是在婚后一直和她保持着一定的关系。” 　　傅莹脸色立即变了，语气也变得尖锐起来，“警官，说话要讲证据，我行得正坐得直，麻烦别把你的臆测放到我身上来。还有，我们夫妻的感情很好，如果你继续胡说八道，我会投诉你。” 　　林一城笑笑，问纪宣，“纪先生有什么想说的吗？” 　　纪宣自从得知冯云的死讯后，就一直在沉默。 　　他听到林一城的话后，抬头看过来，最后垂下眼低声说：“虽然很惋惜，但是我们和冯云并不熟悉，不能为你提供任何有用信息。” 　　林一城点点头，“那好吧，多谢两位配合调查，你们可以离开了。” 　　纪宣扶着傅莹走了出去，门外有人会将他们送出去。 　　林一城走出了审讯室，打开外面的门进到观察室，对里面站着的宋慢说，“怎么样，能看出什么来？” 　　陆正把刚才宋慢告诉他的话跟林一城说了一遍。 　　林一城有些失望，“可惜了。” 　　“就这样放他们回去好吗，他们两个活不了太久了。”宋慢发现林一城似乎对于能不能救下这两人，并不特别上心，于是忍不住问他。 　　林一城点了一根烟，笑道：“我们的任务是消灭异常的源头，保证不会被大部分普通人发现，其他的，视情况而定。” 　　无论是对方犯案的理由，还是与受害者性命相关，都是最后需要考虑的问题。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里面包含了许多难以言说的冷酷。 　　宋慢扬扬眉，“你们的行为，可一点不像是为人民服务的样子。” 　　他耸肩，“我们已经在用生命保护群众了，其他的就不要要求太多。” 　　“你们找到的那个女人应该不是幕后凶手吧，不继续调查么？”宋慢对于这一点很感兴趣。 　　要知道，迷槲这种东西，哪怕以前知道的人也不多，更别提还要培育出来。 　　能够给冯云提供那么多种子，不知道用了多少血肉，背后的人能耐不会小。 　　“这些麻烦总办会处理。”说完林一城突然问她，“你的能力很罕见，有兴趣加入我们特办处吗？” 　　“没有。”宋慢想都没想，一口拒绝。 　　“那合作呢？” 　　“当然可以，欢迎你们随时来找我合作。”这一次她答应的很痛快，送上门的钱，当然来者不拒。 　　两人相视而笑。 　　宋慢离开的时候拒绝了让陆正送她，而是自己打了车，拿着她今天赚的两千元钱。 　　林一城站在办公室里，透过二楼的窗户看着宋慢坐上车。 　　陆正在旁问他，“组长，你不是说宋慢不可信么？为什么还要继续和她合作？” 　　“她的不可信在于，她明明知道冯云有问题，却不肯直接告诉我们，她是个不安定分子，她的话更不能完全相信。”这一次，他们虽然也是靠宋慢的提醒查到了冯云身上，但最后绕了一大圈，浪费了不少时间，他们找到冯云的时候人都已经死了，线索全断。 　　“不过，她的能力值得我们与她保持良好的关系，最近秦城不□□稳，你会需要她帮忙的。 　　回头我把她的资料传回总办，先查一下她的底再说。总不能一直让她牵着我们的鼻子走。” 　　陆正点点头，深以为然。他对宋慢印象不差，但是知道太多的人，总会让人担忧。 　　宋慢并在乎其他人的猜忌，林一城如果什么都不做，她才会担心这个人值不值得合作。 　　其实她也很好奇，原来的宋慢到底是什么身份。 　　要知道，这世上的能力很多，可和她一模一样的能力，全都出自她的家族。 　　宋慢，这个和她同名，又有相同能力的女孩，她在对方的身上重生，让人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巧合。 　　…… 　　又过了几天，学校里渐渐没人再谈论唐晓的死了。特办处那边大概给了唐晓的家长和学校一个合理的解释。 　　然而真正知道唐晓死因的人，只有她。 　　有时候，人们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结果。 　　又是一个周五，宋慢突然有些怀念上次在绿森林里吃的那个熏肉汉堡。 　　明知道那家店不可能继续开下去，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走到小巷口，她看到纪宣从里面走出来。 　　他的变化有点大，原本温润柔和的一个人，如今浑身上下都充斥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他看过来的眼神，好像随时要冲上来和她拼命一样。 　　可能不是特地针对她，但是这变化未免太大了。 　　“纪老师，你还好么？”宋慢叫住了他。 　　纪宣停下脚步，看了眼宋慢，认出她来。 　　“是你啊。”他出声，嗓音干哑。 　　顿了顿，他又说，“我已经不是老师了。” 　　“啊？” 　　“我要离婚了。” 　　“因为老板娘么？”她突然有些想知道，纪宣是怎么想冯云这个人的，于是挑起了这个话题。 　　纪宣似乎有些惊讶她能猜到。 　　“我有一次在胡同外听到你们吵架，抱歉，不是故意偷听的。” 　　“没关系，反正她已经不在了。”他可能觉得宋慢会误解，特意对她说，“她不是第三者，你别误会了她。” 　　她开始觉得纪宣这个人有意思了，他的言语和行为，充满了矛盾。除了脸，他到底哪里吸引人？ 　　宋慢点头，“我知道，我还听老板娘说，你们以前是情侣，那后来为什么要分手？” 　　纪宣愣怔片刻，摇摇头，“不重要了，是我对不起她。” 　　为什么分手？因为一场意外，他和傅莹在一起了，傅莹要做他的女朋友，还许诺了他前途和美好的生活。 　　那时候的他已经感觉到了前途无望，以及社会的残酷。 　　曾经和冯云计划的未来，就那样轻描淡写的被傅莹戳破了。他选择更轻松的生活，只能放弃冯云。 　　可是他不爱傅莹，哪怕对她百依百顺，外人都觉得他们恩爱，可他明白，自己根本不爱那个女人。 　　她的尖酸刻薄，阴狠毒辣，都是纪宣避之不及的。她对冯云做的事，他后来也知道了，可他没有勇气将傅莹推开。 　　宋慢最后还是说，“纪老师，别太难过了，老板娘不会希望你变成这样的。” 　　纪宣缓缓点头，似欣慰地朝她笑了笑。 　　两人各自走向不同的路，宋慢想着刚才纪宣的话，摇头轻笑。 　　再次确定了，冯云的眼光是真的不好。渣男有很多种，她竟然选了最恶心的那种人。 　　宋慢走进了小巷，咖啡厅近在咫尺。 　　只是原本墙上绿森林咖啡厅的牌匾已经不在了，巨大的落地窗上，粘着许多白色的纸。一个身形高挑，穿着白色衬衫，黑色长裤的男人，一手拿着画笔，微低着头，在纸上涂抹。 　　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让人觉得他好像在发光。 　　宋慢忍不住走近了几步。 　　这时候她才注意到，那些纸上画的都是白色的羽毛，拼接在一起，组成了一对翅膀。 　　低头画画的男人这个时候抬起头，看向她。 　　他的眼眸是浅棕色的，看向宋慢的那一刻，让她觉得对方的眼睛里只剩下自己。 　　他嘴角带着笑，熟稔的和她打招呼，“来了。” 　　就像是，他一直在这里等待着她的出现。 　　他站在那对翅膀的中间，看着她。风吹拂而过，画纸随风飘起，就像是翅膀在微微颤动，要将他带离人间。 　　阳光洒在他身上，那一瞬间，宋慢觉得她可能看到了天使。 　　心跳乱了一拍。 　　“这里的咖啡厅关门了吗？”宋慢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男人轻笑，声音像是大提琴弦上飘出的乐符，“对，现在已经变成了画廊，要进来参观吗？” 　　宋慢很想说，“要”。 　　但她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朝着男人歉意的笑，“还是不了，我还有事，有机会再来参观你的画廊。” 　　她对上男人似乎有些失望的目光，竟然觉得自己的拒绝变得罪大恶极。 　　“我等你来。”那声音仿佛有魔力，要将她的心抓出来一样。 　　宋慢倒退着走了两步，转身匆匆离开。 　　男人目送她离去的背影，缓缓的勾起唇角。 　　直到离开巷子很远，不受控制的心跳才慢慢平复下来。她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画廊的方向。 　　她决定收回刚才对纪宣的评价，原来男人的脸，是真的能够吸引人。 　　当天晚上，宋慢做了个梦。 　　梦里的男人拥有和画廊老板一样的脸，他肌理分明的后背上长着一对雪白的翅膀，他从黑暗中走出，一步步朝她靠近。 　　宋慢在他走近的时候猛然惊醒。 　　她无法确定，这究竟是个美梦，还是噩梦。 　　但是急促的心跳，让她觉得，这个梦带给她的似乎并不是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　　白泽：我，长翅膀的男主，不配拥有名字。 　　新年新气象，换了个新书名，如果掉收了我就哭给你们看！嗷呜~ 第11章 　　第二天，再一次站在画廊前，连宋慢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推开了画廊的大门，一阵悦耳的风铃声响起。 　　画廊里很空旷，墙上挂着画，已经看不出任何咖啡厅留下的痕迹了。 　　她昨天见到的那个男人正坐在高脚木凳上，一腿曲起，另一只脚踩在地上，背对着她在画板前画画。 　　宋慢走了过去，站在他身后，安静地看着他的画。 　　画布上是狰狞扭曲的人类的面孔，被黑色夹杂着红色的漩涡吞噬的一幕。 　　她不是很懂画，却感觉看过这幅画后，心情会变得十分压抑。 　　“你在画什么？” 　　“我在画心魔。”男人放下手中画笔，转过身。 　　对于她的出现，他似乎并不惊讶。 　　心魔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个扭曲的人脸好像有些熟悉。 　　“我可以参观一下你的画廊么？”宋慢问他。 　　“当然，希望你喜欢。” 　　“这里的画都是你画的？”宋慢目光扫过四周，每面墙上都挂着大小不一的画框，风格似乎也很不一样。 　　男人摇头，“并不是，暂时只有一幅画是我画的，你可以猜一猜，猜中了说不定会有好事发生。” 　　宋慢当他在开玩笑，从每一面墙前走过，然后在一幅画前停下了脚步。 　　画中的场景是虚幻的，只能看见远处朦胧的高楼，黑暗里，不着寸缕的年轻女子，光着脚朝着深坑迈去。 　　她身上，缠绕着绿色的藤蔓，藤蔓顶端开着蝴蝶一样美丽的红色花朵。 　　在画中，时间就被凝固在了这一刻。它看起来有一种奇诡的美丽之感。 　　宋慢捂住了自己的嘴，画里的人，是唐晓。 　　“竟然被你发现了。”男人带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后，在宋慢转过头的时候垂眼朝她笑。 　　“这是你的画？”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她很快恢复了冷静，问道。 　　“是啊，下面有我的签名。” 　　宋慢的目光落在画布最下，上面有两个字：白泽。 　　“我叫白泽，你呢？”男人的声音徐徐传入她耳中。 　　“……宋慢。” 　　只是普通的交换名字而已，可她却有种在举行一场隆重的仪式的错觉，就好像互相知道了名字，会发生什么无法预知的事情。 　　这种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消失了。 　　这时候，白泽对她说：“喜欢这幅画么？我可以送给你。” 　　宋慢缓缓地摇了摇头，拒绝了“还是不要了。这幅画很漂亮，你在哪儿找的模特？” 　　“没有模特，只是临摹网上的一张照片。” 　　宋慢目光微闪，唐晓死前的照片流传到网上去了？这么巧被他看到，又画了下来？ 　　她不敢完全相信白泽的话，眼前朝她笑得很好看的男人，让她觉得不安。 　　看到了唐晓的画之后，宋慢也没有心思继续留在这里，她正要和白泽告辞的时候，风铃响了起来。 　　两人同时转过头，一个带着棒球帽，穿着一身运动服的年轻男人推门走了进来。 　　在看到画廊里多出一个人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宋慢脸上也带着些许惊讶，这个人好像是她学校的一位学长。叫什么她不知道，但是记忆里，他组织过学校的活动，可能是学生会的人。 　　“打扰了。”年轻男人站在门口，好像是在跟白泽打招呼，实际上却让宋慢觉得他在赶人。 　　正好她也打算离开，于是对白泽说：“我先走了，下次有机会再来看你的画。” 　　“好。”白泽将她送出门。 　　走到巷子口，宋慢突然回头，白泽依然靠着门框，看的她的方向。 　　离得太远，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直到宋慢的背影消失，白泽才关上了画廊的门，走了进去。 　　那个一直站在门口的年轻男生出声质问：“刚才那个人是谁？” 　　白泽瞥他一眼，走到椅子上坐下，声音徐缓，“和你有什么关系？” 　　男生的脸上带着对他的不满，但想到正经事，还是忍了下来，“我明明比特办处的人更早找到冯云，可她身上根本没有迷槲果，你是不是在骗我？” 　　白泽忽而挑起嘴角，带着一丝漫不经心，“骗你又怎么样？” 　　男生被他的话气得脸涨得通红，死死盯着他，怒道，“你毁掉了我提升能力的机会，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白泽听着对方抬出了他的父亲，更是摇头轻笑，“你对我我有什么误会？从头到尾，我都没答应过你父亲，要帮你做什么。我只是在完成一个实验而已。” 　　说着他摊了摊手，“事实证明，人类的血肉无法培育出迷槲果，真可惜。” 　　“你耍我！”年轻人瞬间冲到了白泽身前，他原本站着的位置还留着残影。 　　当他伸手去抓白泽的时候，对方好像早已料到了一般，提前一秒将椅子往后移了少许，堪堪躲过了他的手。 　　并在同一时间，一把拆信刀贯穿了他的手掌。 　　那人惨叫着握住手腕，红着眼瞪着白泽。 　　而白泽依然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说：“对长辈动手动脚可不行，我会通知你父亲，让他好好教教你基本礼仪。” 　　“白泽，你这个卑鄙小人。” 　　怒吼换来的，只有一声轻笑。 　　宋慢离开画廊后直接打了电话给陆正。 　　陆正很快接了电话，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宋慢，发生了什么事么？” 　　“我今天在一间画廊里看到了一幅画，画上的场景和唐晓死亡时一样，画廊老板说是在网上看到的照片。” 　　“什么？不可能！”陆正先是惊讶，随即一口否认。 　　“可不可能也与我无关，反正该告诉你的我都说了。”宋慢语气随意。 　　“等等，哪里的画廊，把地址告诉我。” 　　“我们学校西门的绿森林咖啡厅，现在改成了画廊。” 　　“谢了，等我查完案子就去那边看看。”陆正现在一脑门官司，美院那边需要他去调查，现在宋慢又传来这样的消息。 　　他简直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来用。 　　“你现在很忙？” 　　“何止是忙，等我从美院回来再找你。” 　　两人挂断电话后，宋慢喃喃自语：“美院么……” 　　不知道又是什么样的案子，突然生出几分好奇来。 第12章 　　秦城美术学院，23级的油画系学生正在上课。 　　站在讲台上的是油画系主任刘明诚，他大约四十出头，穿着西装，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 　　按照油画系学生的说法，无论天冷天热，刘主任始终是西装常伴吾身，在系中得名：行走的西装人。 　　能够在三十多岁就坐上主任的位置，刘明诚自身水平自然不容小觑，不仅多次举办过个人画展，更是以一副《月光下的你》闻名国内外。 　　国内曾有收藏家愿意以百万元的价格求购，最后被婉拒。 　　对于油画系的学生来说，一幅画就能卖出几百万的刘主任，可谓是他们的人生目标了。 　　刘主任讲课的时候相对严肃，课下倒是和同学们关系不错。 　　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老老实实听了两节课的学生们欢呼着从座位上起身，刘明诚拿起他的教案与保温杯，正走下讲台，突然他的手捂住胸口，一头栽倒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下来。短暂的反应时间之后，在前面的学生赶忙跑了过去，有人打120叫救护车，有人去喊其他老师来帮忙。 　　教室里乱成了一锅粥。 　　而刘明诚，就那样睁着眼睛倒在地上，他脸上还残留着前一刻对学生不等他喊一声下课就冲出教室的无奈。 　　很快其他老师赶来帮忙疏散学生，救护车也以最快的速度驶入学校。 　　其实在旁的人都很清楚，救护车来了也没用，因为刘主任早就没有呼吸了。 　　原本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死亡案件，死者可能是因为突然心梗导致猝死，也可能是其他原因造成的。 　　油画系的学生都被学校下了封口令，不许对外提及此事。 　　然而，这件死亡事件仅仅是个开端。 　　消息传到陆正耳朵里的时候，美院已经死了第二个人了。 　　第二个人的身份更高，是美院的副院长，他也同样是突然猝死。 　　这位副院长的爱人不肯接受医院的猝死说法，一再强调是有人害了她丈夫，并报了警。 　　最后警察将副院长的尸体带回尸检。 　　尸检的结果让所有人惊讶，根据法医的解剖，证明那位副院长死后，心脏因不明原因消失了。 　　很快，死掉的刘主任的尸体也被带回了警局。 　　他的尸检结果和副院长是一样的，都失去了心脏。 　　可他们死后，尸体一直完整保存，身上不见任何开刀痕迹，心脏是肯定不可能被人为拿出去的。 　　所以这案子被移交到了特办处，也就是陆正的手里。 　　陆正去美院后，第一时间拿到了监控录像。 　　教室里的一幕被他反复放了许多遍，几乎看的他头昏眼花，可惜没找到任何异常。 　　唯一的异常大概就是，前一刻人还好好的，后一刻突然就死了。从面部表情来看，他们根本没意识到死亡临近，当死亡来临时，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陆正觉得现在的案子真是越来越可怕了，以前的特殊案件，好歹还能给个蛛丝马迹，现在的案子都变成隔空杀人了。 　　前面一个迷槲已经搞得他头大，这一次更好，隔空取心。 　　抱怨归抱怨，最后案子还是要他来查。 　　把尸体带回特办处，用仪器检查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两个人的心脏因不明原因融掉了，但是融化后却没有留下任何心脏组织。 　　可以断定是异常案件，但在特办处档案库里没有寻找到匹配的案犯，也就是说隔空取心的这个东西，和迷槲一样，都是未知物种。 　　拿到尸检报告的第一时间，陆正就去找了他们组长。 　　林一城手里也有一份报告，陆正进他办公室的时候，他正揉着太阳穴呢。 　　“组长……” 　　陆正只来得及说了两个字，就被林一城抬手制止。 　　“现在处里没有人可以给你用。” 　　陆正的脸立刻拉下来，没人可还行？一个人查案莫不是要累死他，然后继承他的遗产？ 　　“你打个报告上来，我给你批钱，你去找个临时搭档。” 　　陆正眼睛一亮，林一城口中的临时搭档自然是宋慢了，现在秦城的野生能力者，大概只有一个宋慢是和特办处有过接触，并且互相感觉都还不错的。 　　“可是上面对于宋慢的调查报告不是还没下来么？”陆正当然愿意找宋慢帮忙了，而且她收费也不贵，不过他也不能主动破坏处里的规矩。 　　林一城摆摆手，“报告昨天传给我了，她的身世比较普通，就是一个小城普通人家里的孩子，从出生到成长的二十一年没有任何异常发生过。她很可能是近期觉醒的，至于为什么会觉醒，暂时还不知道，如果将来宋慢决定进特办处，上面才会继续调查。” 　　陆正皱眉，“这报告靠谱么？” 　　说实话，林一城也觉得不靠谱。 　　一个普通家庭出来的普通女孩子，知道连他们这种专业人士都不清楚的知识，调查结果竟然是，此人威胁程度普通中下。 　　可他能怎么办，上面给的调查结果不是为了让他质疑的。 　　这就是林一城为什么讨厌跟总办的那些人打交道的原因，无论下面上报什么，在总办的人看来，都是小事情，是他们太过小题大做。 　　如果下面的人提出复议，基本都是复议无效一类的。 　　林一城没心思跟他们浪费时间，既然总办说她没问题，那就当做没问题好了。 　　反正眼下看来，宋慢对他们的态度不错，是很值得合作的对象。 　　“靠不靠谱我也不会给你派其他搭档，我好容易给你找了个蒋瑶，你把她给踢走了。再管我要人，没有。” 　　陆正撇嘴，跟林一城抱怨，“那是我的错么，你也不看看蒋瑶办案的时候都什么态度，案子没查出来，先把人都得罪光了。觉醒了能力而已，搞得她多么高人一等似的。” 　　“行了别废话，你给我尽快查，可以找警察局那边借两个帮忙，我发现有些案子用他们的刑侦手段来查更方便。” 　　上个案子暴露出的问题，林一城也察觉到了，既然发现自然要补救。 　　他们也隶属于公安系统，和警局一家亲嘛，互相帮忙应该的。就是不知道被强行征用的警察会不会有同样的想法了。 第13章 　　得到了领导的同意后，陆正急匆匆地开车去理工大找宋慢。 　　他来的时候没提前告诉宋慢，到了学校才知道她在上课。 　　跟宋慢问了教室位置，他从后门偷偷溜了进去。 　　一身看起来就结实的肌肉，穿着短袖还露出花臂，前面讲课的老师发现陆正时忍不住愣了一下。 　　陆正丝毫没觉得他和大学生们到底有多大差距，自以为很隐蔽地凑到了宋慢身边。 　　宋慢就坐在后门附近，旁边座位没有人。 　　事实上，虽然她完全改写了同学们对她的印象，但和她关系好的依旧一个都没有。 　　没办法，一个过于老实的人会被欺负，一个过于尖锐的人同样难以融入群体，何况开学这么久了，大家都有自己的圈子。 　　不过这样的生活环境对宋慢来说还是比较舒适的。 　　陆正坐到她旁边的时候，教室里里许多同学都忍不住扭头去看，寻思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只有少数几个配合过调查的同学认出了陆正。 　　坐在教室另一端的郭睿，在看清陆正的脸之后震惊了一下，没想到那个警察又找上了宋慢。 　　是她又牵扯上了什么案子吗？ 　　“来案子了。”陆正小声说。 　　宋慢翻白眼，“和我有什么关系？” 　　“临时搭档，出一趟外勤一千你觉得怎么样？” 　　宋慢伸出两根手指晃晃。 　　陆正按下她一根手指，“一千五，成交不，不然我去跪求组长给我找搭档了。” 　　宋慢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这也算是她的心理价了。 　　“对了，你跟我提过的画廊老板我已经让人查了，他是个大学老师，在美院教画画的，他给我们提供了那张照片的发布网站，我们试着调查过照片来源，可惜没什么线索。” 　　宋慢点头，她也没指望能查出什么，不过是想知道一下白泽的身份罢了。 　　“这次是什么案子？”发现同学们都在翻书，被他打扰的没听课的宋慢只能装样子也翻书。并把书立起来，头缩在下面。 　　陆正也被她搞的紧张兮兮，同样缩着脖子，对她说：“美院两个领导死了，心脏没了。” 　　宋慢一脸嫌恶，“你办的都是什么恶心的案子。” 　　陆正委屈死了，声音稍微大了一点，“你以为我想吗，天知道心脏怎么会凭空消失，我也很害怕好么。” 　　“这位……同学。” 　　不属于两人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宋慢和陆正一愣，同时抬头，发现老师就站在他们几步远之外。 　　他是对宋慢说的，“虽然老师不如你的男朋友帅，但在上课的时候，还是要多看老师几眼。” 　　宋慢尴尬地低下头，也不好和老师解释陆正和她是纯洁的金钱关系。 　　被点名一次后，宋慢就不搭理陆正了，他只好趴在桌子上睡觉。不得不说，课堂永远都有促进睡眠的功效。 　　一觉睡到下课，两人先去吃饭，自然是陆正请客。吃过饭后，宋慢坐上了陆正的车，两人直奔美院。 　　车上，陆正把之前调查来的一些资料给宋慢，包括特办处对于死去两人的尸检。 　　宋慢低头翻看资料，脑子里还在回想自己是否曾经看过类似的，能够取走人心脏的东西。 　　“有没有什么线索提供？”陆正期待地问她。 　　宋慢缓缓摇头。 　　“没有么……”他有点失望。 　　“不是没有，是有好几种。” 　　陆正咂吧一下嘴，这就是差距啊。 　　他们特办处的资料库里，一种靠边的都没找到，轮到宋慢这边，竟然还有好几种给他选。 　　“比如？” 　　宋慢思索了一下，慢悠悠地说，“以前在西南一面供养过一种野神，算是一种比较罕见的异兽。那种异兽通常会在半夜出现，它的身体介于现实与虚幻之间，可以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从人体内取走一两个器官肯定很轻松，并且绝对不会留下伤痕。” 　　陆正张大嘴，“为什么我没听说过？” 　　这东西听着就好危险，但是特办处列出的高危物种名单上没有类似的存在。 　　“可能灭绝了吧，它们很挑剔的，一般人看不到它们，选择的供养对象又必须要漂亮的年轻女孩子。”宋慢耸肩，“挑剔的性格决定命运，灭绝是迟早的事。” 　　“我们的这个案子，心脏应该是在体内融化了，还有什么别的想法么？”被科普了一下世界很危险之后，陆正又把注意力转移回案子本身上。 　　那种罕见的异兽取心的手法应该和他们的案子不符，不过还是很值得他记录一下的。 　　“嗯……融化的话，或许可以考虑一些有毒的虫子。” 　　“哪一种？” 　　“我怎么知道，有毒的虫子那么多，我只是在给你分析可能性。” 　　陆正顿时失望，一天破案的希望瞬间破灭。 　　两人到了美院后，陆正先带着她去跟院长打招呼。院长对陆正很客气，也没有因为一旁的宋慢年纪不大而轻视。 　　因为他的身份不方便陪着两人查案，所以特地叫来了油画系新上任的主任过来。 　　大概十分钟左右，校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一个穿着西装裤与白衬衫的年轻男人出现在门口。 　　他在看清楚办公室中的人之后，意外的挑了挑眉，朝着宋慢笑了笑。 　　宋慢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心里还在震惊白泽的出现。 　　“校长，打扰了。”白泽朝着校长微微颔首。 　　校长见到白泽，笑着对他介绍道：“这两位是来查你们系刘主任案子的警官，你配合他们一下。” 　　然后又对宋慢两人说，“这位是白泽，油画系新调任的系主任，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和他说。” 　　陆正也挺惊讶，他调查白泽的时候，还以为他就是个普通大学老师，看来他是小瞧了对方。 　　两人互相握手之后，白泽来到宋慢面前。 　　宋慢伸出手，却见他握住她的指尖，来了个标准的吻手礼。 　　随后放开，朝着她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明明也没有很久，宋慢感觉到自己双颊温度上升，脑子一空，眼睛里只剩下他的笑脸。 　　“咳咳咳。”陆正见情况有点不对，故意咳了几声，有点幽怨地看向校长。 　　怎么回事，案子都还没开始查，他找来的系主任就要勾引自己搭档？ 　　校长尴尬地打圆场，“白老师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一时没注意，一时没注意。” 　　陆正撇嘴，那他怎么不给我来一个吻手礼？ 第14章 　　在陆正与校长的灼灼目光下，白泽含笑退开。 　　他转向陆正，“警官打算先去哪里调查？” 　　“先带我们去刘主任的办公室吧。” 　　白泽应下，与校长打过招呼后，带着二人离开。 　　刘明诚的办公室里还保持着他去上最后一节课时候的样子，书桌上摆着许多国内外艺术方面的期刊杂志。 　　垃圾桶里有几张揉掉的草稿，陆正打开看了眼，好像是个躺着的女人的轮廓。 　　白泽在一旁看见了，适时道：“刘主任有提过，最近会画一幅温泉中的少女，这应该是废掉的草稿。 　　陆正忍不住好奇地问，“我听说刘明诚最出名的一幅画叫《月光下的你》，有人要花几百万收藏，真的还是假的？” 　　白泽点头，“当然是真的。” 　　“真有那么好？”陆正不怎么相信。 　　白泽笑笑，“警官如果亲眼见到，就不会怀疑了。” 　　“那副画没卖么？” 　　“还没有，那副画最近应该借给了市美术馆展览，警官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陆正也有这个打算，他考虑提高一下自己的艺术鉴赏能力。 　　在另一边翻找刘明诚办公桌抽屉的宋慢翻到了一本备忘录。 　　打开后，发现是今年一整年的备忘。有记录上课时间，有记录饭局时间，还有记录参加会议的时间。 　　她从最后面往前翻，发现大约在半年前，刘明诚组织过一次温泉村写生。 　　她拿着备忘录问白泽，“这次写生，是油画系所有的学生都去么？” 　　白泽摇头，“当然不是，去的只有四五个人，都是刘主任的学生。” 　　宋慢从陆正手里拿过那张草稿，看了一会儿，又问他，“听说画家画画一般是需要模特的？” 　　白泽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确实是这样。” 　　“刘主任一般会挑选什么样的人当模特？” 　　“大概是……清纯又美丽的。”白泽回答。 　　莫名的，宋慢觉得白泽的话另有深意。 　　陆正在旁听了两人对话后，顺势对白泽道：“我们想见见刘主任的几位学生，不知道方不方便？” 　　“当然，我这就去通知他们。”话说完，他正想出去，突然又停下脚步，对他们说，“哦，对了，其中有一名叫张璇的女学生在两个月前出车祸去世了，她恐怕没办法过来。” 　　说完，白泽走了出去。 　　他在外面打完电话不久，就风风火火跑来两个男生。他们走进办公室时，目光四下打量着里面，眼中带着些许难过。 　　请这两名同学坐下后，陆正问了他们名字。 　　一个叫李默宇，一个叫章宁。 　　“听说你们两人都是刘主任的学生，放在古代，该叫关门弟子吧？”陆正的态度比较随意，两个人的紧张情绪散去不少。 　　章宁似乎更健谈一些，他淡淡笑了笑，答道：“我是最早被老师收下的学生，算是大师兄了。” 　　“你们师兄妹一共几个人？” 　　“原本是四个，可惜小璇了。”章宁提起张璇，脸上满是惋惜。 　　“能说一下，张璇是怎么死的么？”陆正似乎有些好奇地问他们。 　　章宁叹了口气，“那天老师让我们几个去他家里吃饭，小璇没跟我们一起过去，后来听说她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了。听警察说，她那时候正在给老师打电话，从那之后，老师的情绪就很低落，我想他应该很自责。” 　　随后，陆正拿出草稿纸，给两人看。 　　“听说这是你们老师打算创作新的作品，好像叫温泉中的少女？” 　　李默宇拿过草稿看了一眼，点点头，“老师跟我们说过。” 　　“你们老师选的模特是谁？”宋慢突然插了一嘴。 　　“是小璇。”李默宇回答。 　　“啊，这样不会很尴尬么？”她在来之前，特地搜过刘明诚最出名的那副画，网上有照片，画中的少女几乎没穿衣服，虽然是挺漂亮，可她有些接受不来。 　　“不会吧，都是为了艺术。”李默宇虽然说是为了艺术，但能够从他脸上看出一些尴尬来。 　　反而是章宁，似乎对提出这个问题的宋慢很不满，瞪了她一眼说道：“当时在温泉村的时候，是小璇主动提出要做模特的，何况老师是在创作，又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只有外行人才会提出这么没水平的问题。” 　　章宁的话让陆正不太高兴，但也不好这时候说什么。宋慢倒是没怎么在意，她觉得章宁的反应挺有趣。 　　又从两人口中问了一些关于刘明诚的问题后，陆正让两人离开了。 　　等两人走后，他有些奇怪地问白泽，“不是说还有一个学生么，怎么没过来？” 　　站在门边的白泽看了下手表，“她应该来了。” 　　说完，敲门声响了起来。 　　这一次，进来的是一个挺漂亮的女学生，穿着铅笔裤，踩着高跟鞋，披着一头长发，还画着淡妆。 　　她进来后先跟白泽打招呼，“白老师今天没去上课啊。” 　　那熟稔的语气，让宋慢禁不住挑眉。 　　白泽嗯了一声，语气淡淡，“今天有其他事。” 　　“这位同学，请坐。”陆正出声后，那女生才把注意力转移到屋里另外两人身上。她目光扫过宋慢，然后落在陆正身上。 　　坐下后，她开口说：“你们想问什么？” 　　“李思涵同学对吧？” 　　“嗯。”李思涵似乎不太欣赏陆正这一款的，对着他有点敷衍。 　　“能评价一下刘主任么？听说他是你的老师。” 　　“挺有才的，他的画很值钱。” 　　陆正有点意外，这位李同学还挺现实。 　　“你们老师之前似乎打算用张璇当新画的模特，你觉得这种情况会不会太尴尬了？” 　　李思涵嗤笑，“你们也太大惊小怪了，这算什么。刘老师一贯喜欢用学生当模特的，不知道多少人排队想被他看上呢。” 　　“为什么？”陆正不解。 　　“听说过《月光下的你》吧，刘老师最有名的作品，这副画的模特就是我们一学姐，这幅画出名之后，学姐也跟着出名了。”说完，她脸上还露出一丝羡慕，随即话音一转，“可惜那个学姐跟张璇一样运气不好。” 　　“你的意思是，那个模特也出了意外？” 　　“听说是抑郁症，自杀了。”李思涵摇头，“多想不开啊，出名了之后想干点什么不行，偏偏选择自杀。” 　　开始陆正也只是想按照正常流程，了解一下刘明诚这个人而已，可现在却觉出了一点问题。 　　哪怕他不是个办正常案子的警察，也能感觉到，这两个模特的死亡有那么点微妙。 第15章 　　陆正还想问点什么，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喊叫，走廊里也有人在跑，似乎很慌乱。 　　白泽拉开办公室的门，叫住了一个正往外跑的男生，问他：“出什么事了？” 　　那男生认出了白泽，赶忙道：“主任，外面死人了。” 　　那男生的话屋里的几个人也都听到了，陆正不敢耽搁，赶忙跟着跑了出去。 　　宋慢没有急着出去，她慢悠悠地走在后面，白泽走在她身旁。 　　“我一直以为你是理工大的学生？”白泽突然开口说话。 　　宋慢偏了偏头，从走廊窗户上透过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的眼睛微微眯起，“我确实是。” 　　白泽忽而一笑，“现在的大学生，还没毕业就能出来查案了吗？” 　　“可能因为我……特别优秀？” 　　“哦？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与优秀的姑娘互相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呢？” 　　宋慢笑，“你不觉得联系靠缘分就够了么？” 　　白泽拿出手机朝她晃了晃，“我觉得靠手机更稳妥。” 　　走在最后却被人彻底无视的李思涵见前面两人互相交换了手机号码，忍不住露出了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我，活人，关注一下好吗！ 　　等后面三个人走出教学楼，就看见楼梯下一群人围在那里。 　　他们朝人群走了过去，学校里显然是有不少学生认识白泽的，在见到他之后纷纷让开，让他们走进去。 　　看清楚倒在地上的人，宋慢惊讶地挑眉。 　　这个人正是刚才被叫过来配合调查的，自称刘明诚大徒弟的章宁。 　　章宁身边跪坐在地上的是李默宇，他眼中带着茫然，显然无法接受刚刚还活着的人，怎么突然就死了。 　　陆正见打宋慢，朝她招招手。 　　宋慢走过去，白泽却在一旁，没有跟过去。 　　“怎么？” 　　陆正在她耳边小声说，“这个章宁八成跟他老师一样，我刚才问了，李默宇说他也是突然就死了的。” 　　宋慢听到陆正的话后点点头，目光扫过围在周围的所有人，然后又低头看向地上的尸体。 　　周围的人都是灰色的，只有地上的章宁，原本心脏的位置上，是白色的空洞。 　　“没发现其他异常，还有，章宁的心脏确实不见了。”宋慢对陆正说。 　　“章宁身上没有其他东西存在么？” 　　“没有。或许在他死后，那个东西就离开了。”她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 　　显然，这一次的案子，想要先找出“凶器”，再推测行凶者并不容易。 　　陆正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蹲在章宁尸体旁，抓了抓头，重重叹了口气。 　　很快警车过来了，来的警察显然是认识陆正的，与他打过招呼后，招呼人把尸体带走。 　　一旁目睹了案发的李默宇也在陆正的示意下，被警察一起带回去录口供。 　　几天的时间，已经是第三起死亡事件，校长已经坐不住了。他再次把陆正请去校长室，担忧又急迫地问，“陆警官，这到底是什么人做的，人好好的就这么死了，总得有个说法吧？” 　　“说法肯定是有的。”还没等校长高兴，陆正继续说，“但是我们办的案子保密级别很高，是肯定没办法告诉你的。现在你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提供线索，我们尽快破案，否则人可能还会继续死。” 　　三个人远远不是陆正见过的最高死亡人数，他不觉得背后行凶者在掌控了这样危险的“凶器”之后，会甘于只杀三个人。 　　他所处理过的行凶者，一开始都只是为了恩怨，或者为了复仇，到后来杀人就变成一种喜好。 　　哪怕他还没摸到行凶者的蛛丝马迹，不知道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已经能够猜到如果事态得不到控制，最后他要面对的会是怎样的结局。 　　校长满脸无奈，“行，你想知道什么？” 　　“关于副院长和刘明诚的关系，他们两个私下的交情，或者有什么共同联系，以及你的一些看法？” 　　一般情况，最先死的人，应该承载了行凶者最深沉的杀意，一切的根源在刘明诚身上。 　　之后死亡的副院长和刘明诚的学生章宁，处于次级位置。 　　他需要一个完整的链条，来连接上这三个人。他们共同经历了什么，或者同时得罪了谁？ 　　还有死掉的两个做过刘明诚模特的女学生，她们和这件事有关么？ 　　校长喝了口茶水，缓缓开口，“我开始是不打算让刘明诚任油画系主任的，但是副院长极力推荐，他的名气也确实不小，学校不少领导也都赞同，最后我只能同意。” 　　陆正有些意外，“你对他的印象不好么？” 　　校长呵呵笑了一声，“你知道他最出名的那副画么？” 　　陆正道：“知道，我还知道那副画的模特是他的一个学生。” 　　校长点点头，“这幅画先是在国外参展，然后一鸣惊人。在画出名后不久，画上的模特，我们学校的那个女学生突然自杀了。” 　　几个人安静地听着校长的讲述。 　　“那个学生是在寝室自杀的，她割了自己很多刀，场面非常残忍，现在学校里应该也有很多人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自杀。” 　　“你知道原因？”陆正问。 　　“我没有证据，只是隐约听人说过，这名女学生和刘明诚之间有些不正当的关系，好像被刘明诚的妻子发现了。她因此承受不了这个刺激，选择了自杀。” 　　“刘明诚离婚了吧？” 　　“对，他在女学生自杀后不久就和他妻子离婚了。” 　　“那这件事和副院长又有什么关系，听你的意思，他们两人关系似乎很好。” 　　校长道：“他们两个原本是同学，关系一开始就不错。” 　　对于副院长的评价，校长说的不算太多，陆正有些不太满意。 　　这时候，宋慢问道：“副院长在学校里评价怎么样？” 　　“行政能力不错，大部分学生很支持他。”校长如实评价道。 　　“那您觉得副院长和刘明诚比怎么样？” 　　校长笑了笑，“半斤八两吧。” 　　这下他们都听明白了，这位能力手腕是有的，但是人品就有待商榷了。至少，眼前这位校长，是不怎么看得过去。 第16章 　　与校长交谈之后，两人先离开了学校，陆正打算先去见见刘明诚的前妻。 　　资料上显示，刘明诚的前妻与他离婚一年后再婚，现在依然留在秦城工作。 　　想要知道刘明诚是什么样的人，从他曾经最亲近的人那里了解，应该比较客观。 　　去之前，他先打过电话，和对方确认了在家后，开着载着宋慢一起往她家里去。 　　刘明诚的前妻叫郭静，是一名高中美术老师，今天是因为女儿生病，所以请假在家。 　　宋慢两人到她家里的时候，她还在给女儿喂药，等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她把女儿哄睡了才回到客厅。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两人说：“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没关系，是我们打扰了。”陆正连忙道。 　　郭静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将鬓角的碎发勾到耳后，开口说：“你们想问什么，直接问吧，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听说你当年与刘明诚离婚，因为他出轨他的学生，是么？”陆正询问。 　　郭静轻轻摇了摇头，她不知想起了什么，眼中带着一丝对过去的怀念，开口说：“我和刘明诚是高中同学，我们一起学了美术，但是我的资质有限，最后只能在高中当美术老师。而他，他的天赋很出色，大学毕业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说到这里，眼中的怀念变成一抹阴翳，“刘明诚对我很好，但是他对其他女人也很好。” 　　“你是说，他出轨很多次？” 　　郭静扯了扯嘴角，“是的，我们毕业后一年就结婚了，那时候我才发现他身边的女性，基本都跟他有牵扯。” 　　“你决定和他离婚，不止是因为他出轨，对么？”宋慢突然道。 　　郭静看向宋慢，点了点头，“虽然他出轨，但他对我真的很好，我一直难以下定决心，真正使我决心离婚的，是那一次，他出轨的女学生自杀。” 　　提起那个女学生的时候，郭静的双手握在一起，身体微微颤抖着。 　　她深吸了口气，对他们说：“你们大概不懂，有一天如果你们发现身边最亲密的人是个禽兽，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刘明诚对那个女学生做了什么？”宋慢问。 　　“那个女生一心崇拜他，做了他的模特，让他画出了那副《月光下的你》。但是，你们大概不清楚这件事会对她造成的影响。” 　　“她不是因此出名了么？”陆正不解。 　　郭静摇头笑，“许多画，懂欣赏的人称之为艺术，而其余无法欣赏这种艺术的人，会说画上的，是个没穿衣服的女人。你能想象，有一天周围所有人都见过你没穿衣服的样子么？他们会怎么说你？怎么对待你？用什么眼神来看你？” 　　“那个女生因此自杀了？” 　　“当然不是，她选择做模特，一定想过后果。而且，你说得也确实很对，她因此出名了。几乎一夜之间，她有了爱情，也有了名气。” 　　“后来呢？”陆正追问。 　　“后来，给了她爱情和名气的人背叛了她。” 　　“刘明诚做了什么？” 　　“他和别人，一起分享了这个年轻的情人。” 　　“别人？” 　　郭静似是嘲讽地笑了一声，“他的老同学，他们学院的副院长。” 　　陆正与宋慢一起长大嘴。 　　之前校长的话里其实有过这样的暗示，他先提到了刘明诚的作风问题，又说他和副院长半斤八两。开始陆正以为他是指两人人品都不好，现在看来，是说两人都有作风问题。 　　可这也未免太夸张了！ 　　“那个女生一定不会同意吧？”宋慢接着问。 　　郭静垂下眼，“是啊，年轻的女孩子，崇拜有才华的男人。她怎么能接受自己心爱的人，把她送给其他人。” 　　“她没反抗么？” 　　“她的反抗有用么？她的一切都被刘明诚握在手里，前途、希望，如果她不同意，就会失去一切。当爱情不在了，周围的流言蜚语轻而易举的会将一个人击垮。” 　　“你似乎很同情她？”宋慢问郭静。 　　郭静沉默了片刻，才道：“其实那个女生死之前，给刘明诚打过很多电话，最后还往家里打了电话，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这件事的始末。她乞求我，让我劝刘明诚放过她，我当时以为又是一个企图上位的女人，没有理会，我要是做些什么就好了。” 　　在她看来，再大的仇怨，也没有性命更重要。 　　后来她听说刘明诚的学校里有个学生自杀，听到了那个学生的名字后，她心中残余的，对于刘明诚的爱，都被恐惧替代了。 　　宋慢明白了她为什么说刘明诚是个禽兽了，大概一直到最后，刘明诚都没有放过那个女生。 　　“那个女生的名字，你知道么？” 　　“知道，她叫洪娇。” 　　陆正和宋慢一直到离开郭静家里，才稍微缓过神来。 　　坐在车上，陆正摇头道：“我一直觉得我接手的案子到处都是死人已经够残忍了，现在才发现，最残忍的还是人。” 　　宋慢倒是没那么多感慨，“现在我们只需要确认一下，章宁和洪娇有没有关系了，如果有，大概可以确认，有人想要为死去的洪娇报仇。顺便查一下死掉的张璇，看看她是不是也遭受过和洪娇一样的情况？” 　　“知道，回头我让人查一下洪娇，不过这些资料能看出的东西肯定不多。”陆正还是不报太多希望。 　　“还是需要去美院打听消息，要是有几个认识的学生就方便多了。”宋慢自言自语道。 　　陆正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她说，“我们认识啊，你忘了么？” 　　宋慢疑惑看他。 　　“就上次，你深更半夜非要我带你去坟场，我们遇到那两个神经病。” 　　“哦……”宋慢也想起来了，“好像有一个叫什么涛，那个叫海洋？” 　　“是王涛和洪海洋。” 　　“能找到这俩人么？”宋慢也觉得这主意似乎还不错，从那天短暂的交流来看，那两个美院的学生挺健谈，应该会愿意帮忙打听些消息。 　　“这就要看那位白主任愿不愿意帮忙找人了。”说到白泽，陆正转头看向宋慢，认真地说，“那个白泽看着就不像好人，你可千万别被他的外表欺骗了。” 　　宋慢懒洋洋地回：“晚了，我最中意的就是他的外表。” 第17章 　　送她回学校的路上，陆正一直在痛心疾首地表示她还太年轻，白泽这样的男人明显就是不怀好意云云。 　　宋慢左耳听右耳冒，都活了两辈子了，还不许她以貌取人一回么。 　　陆正可能也发现了，宋慢显然已经被美色所迷，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最后只能无奈把她送到校门口，朝她摆摆手走了。 　　第二天一早，宋慢在校外买了个煎饼果子，一边吃一边往学校里面走。 　　还有二十分钟上课，她还能散个步。 　　然而，她才走进学校大门没几步，就看见陆正一脸不耐烦地站在教学楼门口来回晃悠。 　　经过的学生基本都要绕很大一个弧度，以免和他产生任何空气上的接触。 　　瞬间，宋慢感觉自己手里的煎饼果子就不香了。 　　看到了宋慢后，陆正眼睛一亮，迈着大步朝她走过来。 　　宋慢压下了心里刚刚升起的那种，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进教学楼，并大喊我不认识他的冲动，无奈地问，“你为什么这么早来我们学校？” 　　“接你去美院。” 　　“我还要上课。” 　　“一堂课而已嘛，哪有人命重要。”陆正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宋慢心里肯定也是不愿意上课的，但她才不会说呢。 　　“这学期我已经被老师点过一次名了，再被发现一次她说不定要扣光我的全勤，挂科了怎么办？” 　　陆正皱眉思索一下，“不如去找你导员要张请假条？” 　　“理由呢？” 　　“嗯……生病。” 　　“你可以弄来医院的病例？”宋慢满眼期待。 　　陆正先是摇头，随即道：“我可以弄来警局的拘留通知书，保证效果和病例是一样的。” 　　宋慢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幽幽地说，“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嘿嘿。”陆正干笑两声，随即被宋慢手里的包击中面门。 　　他抱着包就是一个冲刺，宋慢只能跟了上去。 　　两人气喘吁吁地上了车，陆正开车往美院去，一边对她说，“我今早上跟白泽联系过了，他答应帮我们找人，不过他早上有课。” 　　“所以？”宋慢缩在副驾，继续啃她的煎饼果子。 　　“我们得等他下课，他说不介意我们去旁听。” 　　宋慢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我为什么不在学校上课，而非要去听他讲课？” 　　“大概是因为他比你们老师赏心悦目。” 　　“你昨天还说他不像好人。”宋慢吐槽。 　　“所以昨天回去之后，我又查了一遍他的资料，发现他好像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陆正表示，他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子。 　　虽然查完资料后，他再一次深深的感觉到了投胎是一项技术活。 　　出生在艺术世家，十几岁出国留学，画过的油画得过国外各种奖项。去年因为出了车祸，才在父母的要求下回国休养。 　　回国后他直接去了美院应聘，用不到一年时间熬死了上一任主任，成功走上事业巅峰，再一次开启了人生赢家模式。 　　值得一提的是，白泽的男女关系并不混乱，至少在国内，他没有和其他人交往过，这才是陆正转变想法的关键。 　　“所以你承认了昨天说他坏话只是因为他长得比你帅吗？”宋慢似笑非笑。 　　“我没有，但我还是觉得他对你不怀好意。” 　　陆正对于白泽的评价，对宋慢来说，没什么意义。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不过谁让他长得好看呢，她愿意尝试一下与危险共舞的滋味。 　　两人到美院的时候，第一堂课已经开始了。 　　宋慢发现课堂上的学生并没有那么多，他们要是呆在教室里，会显得很突兀。为了防止被人当猩猩一样围观，她干脆跟白泽打了招呼，等他下课后再来。 　　白泽对此没有意见，不过看到宋慢后，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宋慢身上，连说话也都是对着她的。 　　陆正有种自己被屏蔽掉了的感觉。 　　距离白泽还有一个多小时才下课，两人决定去找一下李思涵。 　　她是刘明诚剩下的三个学生里，看着就比较特立独行的那个人，或许会知道一些以前的事。 　　也不知道陆正什么时候找李思涵要的联系方式，反正他是成功的把人约了出来，约在美院食堂。 　　等了大概二十分钟，李思涵姗姗来迟。 　　和昨天一样，她看起来不那么像是学生，更像是要去参加宴会一样。 　　这会儿食堂里已经没几个人了，她踩着高跟鞋走进来，鞋跟踩在地上的声音很清晰地传到了两人耳中。 　　陆正和宋慢坐在角落，朝她招手。 　　李思涵朝他们走过去，有些嫌弃地瞅了眼塑料凳子，不怎么情愿地坐了下来，然后对陆正道：“警官一定没有女朋友。” 　　陆正再次被一击击中，“你怎么知道？” 　　“能交到女朋友的男人，一定不会把女生约到学校食堂见面。”说完，她把手上拎着的包放到一旁，翘起二郎腿，“行了，你们今天找我又有什么事？” 　　“听说过洪娇这个名字吧？”宋慢见陆正还在备受打击中，干脆自己来问。 　　“当然听过，学姐的名字学校里很多人都知道，你们昨天该不会就查到这点信息吧？她都死了几年了，和我们老师的死有什么关系？”李思涵语气中带着些嘲讽。 　　“你昨天说，很羡慕她能够成为模特，一举成名。” 　　“那又怎么样？” 　　“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愿意和她一样么？不怕被人说闲话么？” 　　李思涵突然冷笑，“说闲话？只有无能的人才会被别人说闲话。” 　　宋慢觉得李思涵的回答挺有意思，于是继续问，“这一次你们老师打算创作新的作品，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吧，被张璇抢了先，不会不甘心么？” 　　昨天的时候，宋慢就发现了，李思涵似乎和自己的两个师兄关系不算太好，不知道她和张璇关系如何？ 　　突然听她提起张璇，李思涵脸色微变，低声道：“早知道小璇会出事，我当初就不让着她了。” 　　“张璇的死难道不是意外么？”宋慢反问。 　　“当然是意外。”李思涵一口咬定，随后解释道：“很多人说做老师的模特不吉利，因为学姐死的太惨了，可是我和小璇当时都不信。小璇又特别崇拜老师，我也是一时心软，就放弃了和她竞争。” 　　“你和张璇关系很好？” 　　李思涵点了点头，“小璇人很好，我脾气比较坏，她从来都让着我。”说到这里，她眼眶微微泛红。 　　“你知道刘明诚和洪娇曾经是情人关系么？”宋慢突然改变了话题。 　　“不知道。”李思涵先是一愣，随即摇头。 　　“你似乎和你两个师兄感情不好，为什么？” 　　“没什么原因，纯粹看他们不顺眼。”李思涵随意道。 　　宋慢微微颔首，“多谢配合，就到这儿了。” 　　李思涵看了宋慢一眼，没再说什么，拎着包起身走了。 　　等人走出食堂后，宋慢斜睨陆正，“看出什么了？” 　　陆正方才一直没说话，就是为了观察李思涵，这是两人之前商量好的。连问题，都是提前准备的。 　　“很显然，她知道的东西比我们多，但是不打算跟我们说。”陆正吐了口气， 　　“你需要查的人，似乎又多了一个。” 　　陆正表情轻松，“没关系，这次有警局帮忙，在调查人方面，他们比我厉害多了。” 　　正说着的时候，他电话响了。 　　接起电话，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陆正露出了些许惊讶，随后与电话那头的人道谢，然后挂断。 　　他晃了晃手机，对宋慢说：“警局那头的人告诉我，他们去了温泉村调查，发现了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你一定想不到。” 　　宋慢洗耳恭听。 　　“那次写生，他们一共去了六个人，除了刘明诚的四个学生外，还有副院长。” 　　宋慢确实没想到。 　　陆正露出个有点嫌恶的表情，“一共订了三间房。” 　　“刘明诚和张璇一间，副院长和李思涵一间？”宋慢猜测道。 　　陆正耸耸肩，“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既然李思涵是副院长的情人，或许可以把她带去警局问问，说不定能问出点什么来。” 　　“也行，我找人帮忙审一下她。” 　　陆正也发现了，李思涵不怕自己。而且之前没拿捏住她的把柄，她一直不肯说真话，这一次直接把人带去警局，就不信她依然什么都不说。 　　和警局那头联系之后，不到半小时，李思涵就被带去了警局配合调查。 　　陆正和宋慢则继续在学校里逛，直到下课，他们才一起去了白泽的办公室。 　　白泽似乎正在忙，见陆正进来，指着桌上的一张纸道：“你们要找的王涛和洪海洋我已经托人查到了，是大二动画系的，他们两人住在一个寝室，需要我带你们过去吗？” 　　陆正看了眼上面记录的关于两个人的信息，笑道：“多谢白主任了，你先忙，就不麻烦你了。” 　　白泽摊摊手，表示随意。 　　随后，他对宋慢说，“中午有时间么，一起吃饭？” 　　虽然宋慢很想答应，然而她中午得回学校，只能拒绝道：“恐怕不行，我一会儿得回学校上课。” 　　白泽眼中流露出一丝明显的失望之色。 　　从办公室里出去，陆正有点好奇地说，“我还以为你会答应他。” 　　宋慢瞥他一眼，“女孩子要矜持。” 　　“你就没想过这次拒绝了他，他下次不约你了呢？”陆正完全不理解宋慢的逻辑。 　　“他敢！”宋慢眉梢一挑。 　　陆正无语，也不知道白泽和宋慢，两个人谁更倒霉一点。 第18章 　　宋慢和陆正找去寝室的时候，王涛和洪海洋正在寝室里打游戏。 　　听见外面有人敲门，王涛连头都没回，大喊了一嗓子，“进来。” 　　门开后，他抽空回头瞅了眼，发现进来的两人看着都挺陌生。 　　“你们俩找谁？”他脸上带着疑惑问。 　　听王涛这么问，洪海洋也扭头看。他的记性显然要比王涛强一点，眼里先是闪过一丝疑惑，随后有些迟疑地问，“是上次在山上见到的哥们吧？” 　　“什么山？”王涛一脸懵逼。 　　陆正皮笑肉不笑，“你俩当时把我吓得半死，几天就不认识人了？” 　　“我去，哥们你怎么找过来了？”王涛总算是想起来了，毕竟那天晚上的经历还是很难忘的。 　　可他没想到这么多天，对方竟然找到他学校来了。 　　王涛有点慌，连游戏都顾不上了，忐忑地问陆正，“哥们你不是被吓出毛病了吧？” 　　难道是来找他们赔钱的？ 　　陆正见他这样子有点好笑地说：“我是来查案的。” 　　他这么一说，两个原本紧张兮兮的人顿时放松下来。 　　王涛“嗨”了一声，“吓死我了。” 　　洪海洋的关注点则在另外的地方，听陆正说是来查案，顿时兴致勃勃地问，“哥，你是不是来查副院长那个案子的？” 　　“你知道？” 　　洪海洋赶忙答：“知道啊，这消息都传遍了，听说副院长死的时候心都被人挖了。” 　　“你从哪儿听说的啊，副院长死的时候不是在学校开会呢么，谁能上去挖他的心？”王涛反驳道。 　　“那我怎么知道，反正心肯定没了。” 　　眼看两人说着说着就要吵起来，陆正特别无奈地上前一步，“两位，先别吵行么，我找你们有正经事的。” 　　“哥你说，有什么事包我身上了。”洪海洋特义气地拍着胸脯。 　　“就是关于你们说的这个案子。”他看了眼眼巴巴瞅着自己的两人，笑了一下，“我想跟你们打听一下，以前你们学校里，有没有什么传言，关于副院长，还有油画系主任的？” 　　“油画系主任，你说的是刘明诚吧？”王涛突然问。 　　“对，你知道他？” 　　王涛露出个古怪的表情，“这人名声挺差的。” 　　陆正有点惊讶，听王涛继续说，“他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儿么？” 　　“多着呢。”洪海洋也插嘴，“他也就是死了，要是还能多活几年，迟早要被曝光。” 　　“怎么说？” 　　王涛把洪海洋扒拉到一边去，对他们说：“几年前我们校有个女生就因为他死了，不过这事儿被学校压下来了，我估计你应该知道吧？” 　　陆正点头，“那女生是他的模特。” 　　王涛点头，“我听人说，这学姐原本有男朋友的，不知道怎么被刘明诚给骗了，后来好像还拿着她学位证威胁她，最后她就自杀了。” 　　陆正看了眼宋慢，这个版本跟他们之前听来的似乎不太一样。 　　“这件事我们知道。”陆正说。 　　于是王涛继续往下说，“这件事之后，刘明诚一点处分都没有，后来还升官了，总之就很气。反正我听说，这几年油画系不少女生都被他上过手，就是没人敢曝光而已。” 　　“这事儿没证据吧？”陆正问。 　　王涛嗤笑一声，“什么没证据，你真当没人往校长那里举报过他啊，就是没人管罢了。” 　　“那副院长呢？他也跟刘明诚一样？”陆正接着问。 　　王涛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副院长那么大个官，我们平时都见不着一面，哪有他的八卦。” 　　陆正点头，对两人道：“你俩帮我打听下呗，关于死的这几个人有什么八卦都可以告诉我，回头我请你们吃饭。” 　　“行，没问题，我俩打听到消息了就通知你。”这俩人倒是挺热情，还跟陆正和宋慢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走出寝室楼，宋慢对陆正道：“好像没打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陆正和她走到寝室楼下的花坛边坐下，有点惆怅地抬头看了眼天，“反正现在也没线索，慢慢查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给我点惊喜。哎，对了，刚才王涛说洪娇是有男朋友的，你猜有没有可能是她男朋友给他报仇？” 　　“给他带了绿帽子还让人家给你报仇？”宋慢觉得他脑回路挺有意思。 　　“说不定她是被迫的呢。” 　　“那你就查呗。”宋慢已经没什么耐性了。 　　连续跑了两天，除了知道刘明诚和副院长都可能是人渣外，别的有用信息基本没有。 　　她觉得以这两个人的人品，任何人得到了特殊能力后，都有可能干掉他们。 　　陆正也烦，但是没办法，这是他的任务，只能说道：“不知道警局那边问的怎么样了，我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吧。” 　　边说，他边拿起电话拨通了号码。 　　宋慢没听他打电话，跑到一旁的商店去买了两瓶水，等她买水回来的时候，陆正脸上带着兴奋地对她说：“李思涵交代了不少有用的消息，走，先去一趟警局。” 　　两人急匆匆赶到警局，李思涵现在还呆在审讯室里。 　　这些刑警跟陆正走的路子完全不同，陆正问不出的东西，到了他们这边就容易得多。 　　接待陆正的是刑警队长，对方带着他们进了观察室，里面的警察依旧在重复的对李思涵提问。 　　“你和于波是什么关系？”坐在里面的警察面无表情地询问。 　　李思涵似乎被他们问的很烦躁，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情人。” 　　“你和刘明诚是什么关系？” 　　“师生关系。” 　　“刘明诚和张璇是什么关系？” 　　“师生……情人关系。” 　　“张璇是自愿和刘明诚发生关系的吗？” 　　“她是自愿的，这事真的跟我无关好吗，她被车撞了又不是我让的。”李思涵大声道。 　　警察看了她一眼，翻看手上的资料，“根据调查，在半年前，你们师兄妹四人跟着刘明诚和于波去过温泉村，一共订了三间房，原本应该你与张璇一间房，但是最后你去了于波的房中，导致张璇走进了刘明诚的房间，关于这件事你有什么解释吗？” 　　李思涵脸色难看，“她早就知道我跟于波的关系，她羡慕于波给我钱花，之前跟我说不好找工作，以后不愿意那么累，还跟我说过刘老师对她有意思，她也有点这个想法。这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又不是我把她绑上刘明诚的床！” 　　陆正听了一会儿，对身边刑警队长说，“李思涵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 　　刑警队长点头，“她说的应该是实话，我们之前调查过张璇，刘明诚确实送了不少贵重物品给她，以她的家境是绝对负担不起的。” 　　“张璇的案子是意外么？” 　　“是意外，案子我重新调出来看过，就是闯红灯被车撞死，司机那边也没问题。” 　　陆正又对刑警队长道：“之前请你们帮忙查洪娇的资料，我这边刚听说洪娇有个男朋友，你们能查到对方身份么？” 　　刑警队长笑了笑，“我正要跟你说呢，已经查到了洪娇的一些资料，一会儿我把资料拿给你，上面也有她前男友的信息，就是死掉那个章宁。” 　　“这么说，刘明诚抢了自己学生的女朋友？” 　　刑警队长摇头，“事情过去太久，当年洪娇的同学也很难找到，问不到确切的信息。不过刚才李思涵说，洪娇一开始可能不是自愿的，但后来妥协了。” 　　“这个李思涵知道的东西还挺多。”陆正冷笑一声，他倒是没想到，李思涵才是深藏不漏的那个。 　　两个人正说着话，一旁的宋慢突然抓了一下陆正的胳膊，对他道：“快进去，出事了。” 　　她的话才说完，正一脸烦躁的应付警察的李思涵突然坐在那里不动了。 　　陆正与刑警队长冲进去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宋慢在最后面走进来，她走的很慢，目光也并不放在李思涵身上，反而在四处看。 　　“你看到了什么？”陆正见宋慢走进来，立即朝她走去。 　　李思涵身上基本查不到线索，八成跟之前的三个一样的死法。 　　倒是宋慢，这一次竟然能提前提醒他们，显然是发现了什么。 　　“刚才有东西从她身上钻出来了，像是飞虫。” 　　“一只还是很多？” 　　“是一群，我现在开始怀疑，是有东西在她心脏里做窝，等心脏被吸收掉之后再跑回去。” 　　听着宋慢的分析，陆正脸上的不解却是越来越多，“这说不通啊，如果按你说的，这些虫子吃掉她的心脏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可李思涵之前还活得好好的。你之前应该也没看出她的异样吧。” 　　宋慢缓缓摇头，她看向陆正，“你知道么，古时候有一支遗民，自称从树族，这些人没有心脏也能和正常人一样生活。 　　陆正汗毛都竖了起来，“真的假的？” 　　“从树族人通常生活在深山里，他们的生活区域十分固定，通常几百年才会迁徙一次。他们平时和正常人一样，甚至寿命会比普通人更久一些。” 　　“额……多久？”陆正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 　　“差不多五十年或者一百年。” 　　陆正突然有点羡慕那些从树族人了，随后问：“原因呢？” 　　宋慢笑了笑，“因为他们都是树神的随从，树神赋予了他们神奇的力量。” 第19章 　　“树神？是神还是树？”据陆正所知，特办处档案里有记载过几种罕见的树，都拥有一些特殊能力，他觉得这个所谓的“树神”应该也是这样。 　　那些从树族人或许发现了它的特殊，因此把它当成神来信奉了。 　　谁知宋慢却摇头，说道：“树神既不是树也不是神，它长着树一样的形状，但树干里是中空的，有根系有枝杈，但没有叶子，就像是冬天掉光了叶子的树一样。” 　　“那它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虫子。” 　　“哈？”陆正惊讶，“虫子？你的意思是，那个所谓的树神是由虫子组成的？” 　　宋慢“嗯”了一声，“树神在古时候也被称作空心木，那些组成空心木的虫子叫空心虫。它存在的地方，周围是没有动物的，一旦有人误入，就会被尚未休眠的空心虫钻进身体，慢慢消化掉心脏。” 　　听她说到这，陆正一凛，这不是和几个人的死法一样么。 　　不过很快，他就察觉出问题，“按你的说法，从树族人失去心脏后不会死，那为什么刘明诚他们会死？” 　　宋慢回答：“当然是因为空心虫没有留在他们心腔里，不然你以为人失去了心脏凭什么还能活着。” 　　陆正有点恶心的感觉，“用虫子来代替心脏，那人还是原来的人么？” 　　宋慢耸肩，“谁知道呢。” 　　陆正思索了片刻，又道：“美院附近，似乎没什么类似空心木的东西，而且这一次并不是无差别的杀人，是有人得到了控制空心虫的办法么？” 　　说完，他略显期待地看向宋慢。 　　宋慢当即白他一眼，“你当这是蛊虫呢，还操控。”不过很快，她表情变了一下，略有些迟疑地说，“除非……” 　　“除非什么？”陆正赶忙追问。 　　“除非那个人是空心木。” 　　陆正露出了你在逗我的表情，“你都说空心木是虫子组成的，怎么又变成人了。” 　　宋慢给他一个你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眼神，慢悠悠地说：“我不是说过，从树族人几百年迁徙一次么，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迁徙？当然是因为空心木走了。 　　空心虫的繁衍和正常的虫子不同，不能大虫生小虫，几百年时间，它们的族群会越来越小，然后它们会寻找宿主，跟随宿主繁衍族群，族群扩大后再找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扎根。” 　　“怎么繁衍？”陆正突然意识到宋慢接下来说的话，一定不是他想知道的。 　　“活物的心脏啊，历史上应该有不少空心木迁移的记载，你可以翻翻古书，里面总会记载，某某年原本繁华的城镇一夜之间变成死城之类的，基本上如果人死的时候尸体依然完好无损，那一定是空心木在繁衍以及迁移了。” 　　别说，陆正还真看过。 　　他们特办处的一些书里记载过许多古时候难解之谜，类似于这种一夜之间全城人包括牲畜无故死绝的记录就有两三件。 　　但是，最后著书人只在结尾评价，此种情况为不明原因造成，压根没提过什么空心木。 　　他再一次想要问问宋慢，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事？ 　　“空心木在迁移的时候会寻找宿主，所以宿主是人类？” 　　宋慢点头。 　　“那宿主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渐渐失去自我意识，和空心虫一起变成空心木。” 　　“这个繁衍的时间要持续多久？”陆正觉得，如果能确定美院里有一个宿主的存在，他现在就得上报总办，将全市人疏散都未必靠谱。 　　毕竟那些虫子一般人也看不见，简直杀人于无形。 　　“看宿主的想法，如果繁衍的缓慢，宿主会活得久一点，不过一旦繁衍开始就停不下来，最后迟早会失去自我意识。” 　　“也就是说，那个宿主身上的空心虫迟早会不断杀人壮大自身族群，对么？”陆正急切地问。 　　宋慢点头，“对。” 　　“卧槽，我现在得立即回特办处一趟。” 　　说完，他就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宋慢看了眼还在那边检查尸体的几个警察，跟在陆正后面离开了警局。 　　出去之后哪里还有陆正的影子，连车都不见了。而警局距离理工大还挺远，她不得不花二十块钱打车回去，上了车她发现今天的工资竟然没结，差评！ 　　宋慢回学校继续上课的时候，陆正已经冲进了林一城的办公室里。 　　没想到办公室里除了组长林一城之外，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穿着黑色短裤，黑色背心，头上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年轻人。 　　林一城原本正在和那人说话，见陆正急匆匆地跑进来，抬头看向他，问道：“出什么事了？” 　　陆正不知道旁边坐着的小子到底是谁，想着自己要汇报的事情，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 　　林一城了然，给两人介绍，“他是蒋鑫，我给你争取来的搭档。” 　　又是一个姓蒋的？这个姓氏很常见么？ 　　陆正有些迟疑地看他们组长。 　　林一城轻咳一声，“蒋鑫是蒋瑶的堂弟，原本是总办的，他转来秦城上大学，所以暂时调入这边配合办公。” 　　蒋鑫显然是听说过陆正这个人的，他用食指顶了顶帽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听说你拒绝和蒋瑶搭档，把她给踹了？” 　　特办处这些特办员，按照加入的时间，和办理案件的难易程度，每年都会评定等级。 　　一共九个等级，九级最高。陆正勉勉强强就是个三级特办员，蒋瑶是四级，所以她算是陆正的上级。 　　然而，谁让林一城向着陆正呢，两人产生矛盾，他顺着陆正的意思把蒋瑶给调走了。 　　别管对外怎么说的，反正部门内部，蒋瑶的脸算是丢尽了。 　　作为蒋瑶的堂弟，蒋鑫对陆正的印象自然很难好的起来。 　　陆正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其实他是不知道怎么解释，之前蒋瑶无缘无故针对宋慢，要带她回特办处接受调查。而事实上，宋慢没有嫌疑，但她确实不是个普通人，所以蒋瑶当时的行为拿到明面上来说也未必是错误的。 　　反正人都赶走了，陆正也没必要跟别人解释，只要组长觉得他没错就行了。 　　陆正不再看蒋鑫，把他从宋慢那里听来的空心木的存在跟林一城说了一遍。 　　他刚说完，就听蒋鑫嗤笑一声，“我说，你好歹也去过总办培训过，异种识别考试的时候，成绩应该也不差吧？有点脑子好不好，还空心虫繁衍，谁编的故事，还挺像的。” 　　他一个人在那边笑得前仰后合，半天后发现陆正没笑，林一城也没笑。 　　他渐渐收了脸上的表情，对林一城道：“林组长，没有空心木这种东西的存在。” 　　林一城看他一眼，“在我们发现迷槲之前，总办有人知道它的存在么？” 　　蒋鑫被他说的一愣。 　　林一城在这方面还是很相信宋慢的，于是他在第一时间拿起电话拨通了总办的号码。 　　很快那边有人接了电话，林一城将陆正的案子，以及得出的结论上报后，那头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他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最后低声说了句，“知道了。”然后挂断电话。 　　陆正期待地看向林一城，问：“组长，总办那边怎么说？” 　　林一城吐了口气，“他们不信，让我们重新调查！” 　　“重新调查？还查什么？要是宿主突然失控怎么办？”陆正满脸怒意地问。 　　林一城倒还算冷静，“宋慢既然对空心木的了解这么多，那她就很有可能知道怎么处理这东西，你问过她了么？” 　　陆正卡壳，“没……我急着回来告诉你，把她给忘了。”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被他遗忘在警局的宋慢。 　　他觉得，两人下一次见面，一定会充满艰难险阻，一千块钱大概是没办法把人请出来了。 第20章 　　因为这件事情太严重，所以林一城和蒋鑫都跟了过来，三人先开车去了理工大学。 　　车停在校外，陆正连续发了几条微信，都石沉大海。 　　林一城拿过陆正的手机，毫不手软地给宋慢转去三千块钱，瞬间钱就被收了。 　　慢慢：稍等。 　　等了十来分钟，宋慢终于姗姗来迟。 　　她拉开车门，发现后座上多出来两个人，一个是林一城，另一个一身漆黑，帽檐拉得很低，正戴着耳机似乎在听歌，看着眼生。 　　陆正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这个人叫蒋鑫，是蒋瑶的堂弟，最近调来我们局了，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路数，总之你当心。” 　　宋慢点头，对蒋鑫的好奇心不大。她现在还不知道蒋瑶和她有什么恩怨，暂时也没打算关心这件事。 　　林一城在她上车后，急忙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对付宿主，让他不再继续害人？” 　　“抓住烧干净就行。”宋慢言简意赅。 　　“这么简单？”林一城还有惊讶。 　　宋慢嗤笑一声，“你为什么会觉得把一个大活人烧了是个很简单的事？” 　　“要活的？”林一城眼皮直跳。 　　“不然呢？宿主死了空心虫会继续寻找新的宿主，所以要在对方活着的时候控制住，然后整个烧掉。” 　　林一城一脸纠结。 　　宋慢又适时补刀，“别想太多，现在宿主是谁还不知道呢。说不定最后你们都没找到呢。” 　　“你从哪里知道空心木的？”一直坐在后面的蒋鑫突然开口了。 　　宋慢跟没听见一样，她收了陆正的钱，负责的是暂时帮陆正破案，其余人不在她搭理的范围内。 　　蒋鑫被人这么无视，心中有些懊恼，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林一城制止住了。 　　宋慢则自顾自地对陆正道：“上午那个刑警队长给你的资料你看了么？” 　　陆正回道：“还没来得及看呢，都在抽屉里，你打开瞅一眼。” 　　宋慢打开抽屉，拿出了那个文件袋。 　　打开后，从里面抽出了几张纸，上面是洪娇的基本信息，以及她的亲属关系。 　　她看完一张，就递给后面的林一城，看到最后一张的时候，宋慢的手突然停住了，她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一页的名字上久久没有移开。 　　“怎么了？”见她不动，陆正转头问她。 　　“洪娇是洪海洋的堂姐，洪娇的父母双亡后，她是由大伯一家养大的。你觉得，这是个巧合么？” 　　陆正一个激动来了个急刹车，“如果洪海洋知道了洪娇的遭遇，他完全有理由来复仇！”说完，他又急切地问，“你之前看过那个洪海洋么？他有没有什么异样？” 　　“当然没看过，我没事看别人干什么？”宋慢没好气地说。 　　哪怕使用能力的时候并不会伤害眼睛，但长时间保持黑白视界也是会疲惫的，她是多无聊才会天天用能力去看别人。 　　“那我一会儿把他约出来看看，宿主和普通人有什么不一样么？” 　　“不知道，也许和正常人一样呢，毕竟我也只是在李思涵死亡之前的几秒，才察觉到空心虫的存在，在那之前，连她的心脏都是完好无损的。” 　　陆正有些为难，转而询问林一城，“组长，你的意思呢？” 　　林一城问宋慢，“空心虫对我们也有同样的威胁么？” 　　“没有。” 　　林一城松了口气，“那就好，既然这样，我们就去会会这个洪海洋。” 　　几个人在美院外下车，找了一家甜品店，陆正拿着手机给洪海洋发信息。 　　陆正：在么，有事想咨询一下你，有没有时间？ 　　半晌之后，洪海洋才回了一条。 　　洪海洋：有时间，什么事？ 　　陆正：这事儿不太好说，你要是有空就来正门的甜蜜蜜甜品屋，我请你喝奶茶。 　　洪海洋：……行，等我。 　　因为担心惊扰了洪海洋，林一城和蒋鑫特地去了另外的桌子，四个人这一等就是二十多分钟。 　　陆正看了两次手机，眼看又过去十分钟，可洪海洋依然没到。 　　这个时候，他心里已经有了些预感，但还是给对方发了条信息过去。 　　陆正：人呢？怎么还没过来？ 　　消息发送之后，始终没有人回复。 　　陆正看向林一城，表情严肃，“队长，他可能发现了。” 　　林一城站起身，对陆正道：“你不是有他室友的联系方式么，问一下他去了什么地方，我们先去学校里找他。” 　　蒋鑫在这个时候提出反对意见，“距离给他发信息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他说不定已经逃了，这么进去找有什么用？还不如直接发通缉令。” 　　林一城瞥他一眼，“这里不是京城，我们没资格签发通缉令，所以你最好祈祷他还在学校。” 　　蒋鑫被他一句话噎了回去，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陆正已经在给王涛发信息了。很快，王涛那边就回了信。 　　陆正看了一眼，抬头对林一城道：“他室友说，洪海洋半个小时前说要出去买奶茶，一直没回来。” 　　没得到有用的信息，林一城算不上太失望，他对几人道：“走吧，先进去看看。” 　　进了美院之后，宋慢便开始使用能力，眼前花花绿绿的世界瞬息之间褪去了色彩。 　　在走到一号教学楼时，宋慢停下了脚步。 　　她仰头往上看，可惜上面太高，并不能看清楚天台上是不是有人。 　　“怎么了？”陆正忙问。 　　“这里有不少空心虫在飞，比其他地方都多，我怀疑是宿主放出来的。” 　　其余三个人面面相觑，他们什么都看不到，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听她的。 　　“一号楼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洪海洋会专门挑这里？”林一城问出心中疑惑。 　　陆正和宋慢同时回答：“校长办公室就在上面。” 　　两人对视一眼，陆正诧异道：“洪海洋为什么要杀校长？” 　　“上去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四人坐着电梯到了顶层，这一层的空心虫几乎成片，偏偏其他人看不见，宋慢站在电梯里，几乎不想走出去。 　　她现在非常后悔出门没带个口罩，现在只能用手捂住鼻子。 　　虽然空心虫应该无法影响她的身体，但看见它们钻进自己身体和有没有害处完全是两码事。 　　陆正走在最前面，因为看不见，完全不受影响。他们来到校长办公室前，发现办公室门是打开的，里面似乎有人争斗过，办公椅倒在地上，办公桌上的文件和摆件也都被扫到了地上，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第21章 　　“洪海洋来过了，很可能是他带走了校长。”陆正迅速在办公室里扫视一圈，转身看向宋慢，“他可能去哪儿？” 　　“天台。”宋慢指了个方向。 　　几人急匆匆跑进楼梯间，楼梯间里还有一层楼梯，再往上就是天台，天台大门此时是打开的。 　　几个人一走进去，就看见被绳子胡乱捆住，却还在地上挣扎的校长。以及倚靠在栏杆边站着的洪海洋。 　　洪海洋看见陆正他们找了过来，脸上并没有太多惊讶。 　　校长就被他踩在脚底，见到有人来了，激动地呜呜了两声，眼里迸出一丝期望。 　　“洪海洋，你已经杀了很多人了，该停手了。”陆正几人在十几步之外停下，没有人试图上前去拯救校长。 　　毕竟，洪海洋杀人不需要动手，只要一个念头。现在还留着校长，可能是并没有想好要不要杀这个人。 　　“停手？”洪海洋呵呵笑了一声，他看向陆正，“你真是个聪明的警察，那天我们要是没吓唬你就好了。” 　　陆正沉声道：“我们查到了你姐的资料，迟早会查到你身上。” 　　洪海洋却只是摇摇头，似乎他想表达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见他不再说话，林一城只能上前，换另一种说法，“洪同学，害死你姐姐的人都已经死了，校长应该没有对你姐姐做过什么，为何不放过他呢？” 　　洪海洋垂眼看校长，随后对林一城笑道：“可我觉得，他的罪行不比刘明诚轻，他也是害死我姐姐的凶手。” 　　“为什么这么说？”林一城耐心地问。 　　“如果没有他的放纵与无视，刘明诚在害死我姐姐后，会继续残害其他人么？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一脸无辜，实则心狠手黑。 　　你问问他，他学校里的学生死了，他有难过么？他有想过替他们伸冤么？没有！他只想着自己的前途，只想着怎么把事情掩盖下去！” 　　洪海洋咆哮着，似乎在宣泄多年来积攒下来的怨恨。 　　“既然他这么可恨，为什么不让他直接死了，却要等我们过来？”宋慢的声音从三个男人身后传出来。 　　挡在她前面的蒋鑫下意识地往旁边靠了靠，给她让出位置。 　　“想跟警察对话，总要准备好人质吧。” 　　“你想和我们说什么呢？不如说说你姐姐吧。”宋慢很快掌握了谈话了的节奏，洪海洋也没有异议。 　　他们之间唯一能说的，似乎也只有洪娇。 　　而洪海洋也需要让别人知道，那些人就是死有余辜！ 　　他缓缓开口，“我姐是章宁的女朋友，被他介绍认识了刘明诚。那时候我还在念高中，有一天她给我打电话，非常激动的跟我说认识了一名很出色的画家，她很可能会拜对方为老师。”洪海洋看着几个人，“我当时非常高兴，她还跟我说过年回家给我买个笔记本电脑。” 　　随后他声音变得低沉，“可是她过年没回来，我们等到的是她自杀的消息。我跟我爸去给他收尸，听到学校里有人偷偷的说，她不穿衣服，作风不检点，勾引自己老师。” 　　他目光扫过几人，最后落在宋慢身上，问她：“你能想象么？她到死了还要背着这些流言蜚语，这些羞辱。难道全都是她的错吗？” 　　宋慢与他对视，“你考美院，是想为她讨回公道？” 　　洪海洋缓缓点头，“我姐的一个朋友，在毕业之后找到了我，跟我说了一些事情。她说，我姐是被章宁害了，和刘明诚发生了关系才有后面的所有事情，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里面有一个副院长。 　　但是从那之后，我就想着，哪怕我没办法报仇，也得离这个仇人近一点，天天盯着他，说不定就能找到搬倒他的办法。” 　　“你进了学校后发现，要找到他的黑点其实很容易吧。”宋慢想到了上午他们说的刘明诚的黑历史，想来他是真的去找过。 　　洪海洋扯了扯嘴角，“特别容易，我拍到了他猥亵女学生的照片，还写了检举信。” 　　宋慢垂眼看向校长，“校长得到了那些证据，但他什么都没做。” 　　“是啊。”洪海洋叹息，“他没有去查刘明诚，反而查起了那个举报人。” 　　“于是你改变了想法。” 　　洪海洋看着宋慢，对她说，“你真了解我。我突然意识到，就算举报成功了又能怎么样？他失去这份工作，可他还是生活优越，还是大画家，我想要的报复不是这样的。” 　　宋慢点头，某种意义上，她觉得洪海洋之前的方法确实没什么作用。 　　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公平，你可能觉得自己胜利了，其实并没有，你的所作所为对对方而言，不伤筋不动骨。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姐姐的死还和副院长有关的？” 　　“我跟踪过刘明诚，他和副院长经常一起出去玩，我偷偷问过那些女人，知道了两个人的癖好。如果只是学校里的流言蜚语，我姐是绝对不会选择自杀的，她会死，一定还有其他原因，我认为是副院长。” 　　这个解释听得其他三人直皱眉头，这似乎太过主观了一些。 　　宋慢却好似没有感觉到一样，继续问，“我理解你要杀刘明诚、副院长甚至章宁，那李思涵呢？她为什么该死？” 　　这一次，洪海洋却不再回答了。 　　他对宋慢说，“我一点都不喜欢杀人，可是有些人，不配活着。” 　　他话音才落，宋慢就大喊一声：“抓住他。” 　　没人去管倒在地上的校长，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校长已经没了声息。 　　洪海洋只是朝着几人笑了笑，往后一仰，整个人从从楼顶跌落下去。 　　当宋慢来到栏杆边，往下看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掉到了楼底。随后，黑压压的一片飞虫似乎从洪海洋体内冲了出来，完全挡住了她的视线。 　　林一城与陆正赶忙往楼下跑，蒋鑫却并没有和他们一起下去。 　　他用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宋慢，“你是谁？你的能力是什么？” 　　正在往外走的宋慢脚下一顿，她转头看向蒋鑫，微微一笑，“你堂姐似乎对我很不友好，她应该认识我，但我不认识她。真奇怪。 　　蒋鑫皱眉。 　　“不如我们来交换问题，你告诉我她的目的，我就告诉你我的能力，如何？” 　　“无聊。”蒋鑫说了两个字之后，不再理她，迈步走下楼。 　　宋慢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渐渐幽深。 第22章 　　美院的学生接连杀害学校校长，副院长，油画系主任以及两名学生。这样的案件说出去简直算得上骇人听闻。 　　不过由于案件的特殊性，林一城在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外界只知道有一名学生发疯挟持了校长，在害死校长之后畏罪跳楼自杀。 　　特办处人手有限，通常这种时候都需要当地警局配合。 　　宋慢走出一号楼不久，警察就过来了。林一城与对方短暂交流后，他们便开始有条不紊的勘察现场，并与洪海洋的老师与同学交流，试图得到一些他犯案的原因。 　　宋慢在旁看着，觉得有点荒谬。 　　洪海洋想要让别人知道的真相，永远会被掩盖，而他杀人的真相，也会被掩埋。 　　一番忙碌之后，校长与洪海洋的尸体一起被抬上警车，陆正已经跟着他们一起上了车，林一城则朝着宋慢走了过来。 　　他朝宋慢伸出手，宋慢迟疑着伸出手来，打定主意如果他敢来个吻手礼，一定要第一时间保护好自己的手。 　　然而林一城只是握了握而已。 　　“这一次多亏你的帮忙。” 　　宋慢耸耸肩，“我也没帮上什么忙，陆正还是挺厉害的，按照他的方法迟早也能查到洪海洋身上。” 　　林一城笑着摇头，“就算查到了，我们也未必敢确认他就是凶手，说不定还会激怒他。”说着，他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可惜他死了，那些空心虫还会寻找新的宿主吧。” 　　“……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也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当宿主的。” 　　林一城点点头，勉强接受这个说法。 　　“接下来，希望我们的合作会更愉快。” 　　宋慢略惊讶，“你不是给陆正找了搭档吗？” 　　提到蒋鑫，林一城神色淡淡，“蒋鑫只是暂时借调，他的档案不在我这里，不算我们的人，陆正这小子更信任你，可惜你要上学，不肯加入我们。” 　　林一城的话说的很真诚，宋慢的能力确实非常有用，而且她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带着这样一个搭档，比起蒋鑫来何止有用百倍。 　　宋慢当然也是喜欢听好话的，她对林一城的感官瞬间好了一点点，“合作愉快。” 　　随后，林一城他们跟着警车一起走，宋慢拒绝了他送自己回学校的建议。 　　等警察都撤走了，她依然站在一号楼下，仰头看着上面。 　　依然有很多空心虫在上面徘徊，它们并没有完全散去。 　　宋慢并没有注意到，有人在旁边看着她。 　　等那些空心虫终于飞走，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正打算离开，一转身就看见不远处正含笑注视着她的白泽。 　　她眸光微微闪烁，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白泽朝她走过来，“我听说校长出事了，所以过来看看。”说着，他抬头看了眼楼上，“真是让人遗憾。” 　　宋慢看着他的侧脸，在心中暗想，他在遗憾谁？校长还是洪海洋？ 　　说完，他转头看向宋慢，问她：“要一起吃饭吗？我知道一家水煮鱼味道很不错。” 　　宋慢：…… 　　完全无法想象白泽吃水煮鱼的样子，于是她同意了。 　　白泽带她去的那家店距离美院并不远，这时候学生还没放学，店里没有别的客人，只有老板的猫蹲在柜台上，在他们走进来的时候“喵”了一声。 　　两人坐在里间靠窗的位置，要了一条鱼，等了十来分钟，老板端了一个盆上来，盆里还有滋啦滋啦的油声，上面盖着满满的红辣椒和花椒。 　　老板似乎是认识白泽的，他一边拿漏勺把盆里的红辣椒舀出去，一边笑眯眯地问白泽，“白老师带女朋友来吃饭呀？” 　　白泽笑而不语，随口转移了话题，“今天怎么没见老板娘？” 　　“她去买菜了，出去两个小时了，现在还没回来呢。”老板看了眼窗外天色，有点生气地说。 　　“大概是有事儿耽误了。”白泽非常善解人意地替老板娘解释。 　　“唉，一会儿学生就放学了，我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电话也不接，真是的。” 　　老板也只是抱怨了几句，就拿着小半盆辣椒出去了。 　　宋慢的注意力一直在水煮鱼上，她活着的那会儿身体不好，只能吃清淡的食物，这些口味重的菜品她从来没吃过，不过闻起来味道真不错。 　　“尝一尝，很好吃的。” 　　宋慢夹了一块，尝试着送进嘴里，随即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喜欢吗？” 　　“喜欢。” 　　宋慢是真的很喜欢，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在低头吃鱼，而白泽吃的并不多，他一半时间都在看宋慢。 　　两个人吃掉了一盆鱼，包括底下的豆芽，还有两碗饭。 　　走出店门的时候，宋慢揉了揉肚子，不太想移动。 　　白泽也不急，就站在一旁陪着她。突然间，他微微抬了抬头，似乎看了眼远处，然后对宋慢道：“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你不用上班了吗？” 　　白泽看了眼表，笑道：“刚好到了下班时间。” 　　他带着宋慢从一旁的小路穿出，走回美院。在他们离开后，店老板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他瞬间变了脸色，匆匆忙忙锁了门离开。 　　这些事情，宋慢自然是不知道的。 　　白泽开着车送她回了学校，刚下车，却突然又被他叫住，“宋慢。” 　　“怎么了？”她转过头，看向坐在驾驶位上的白泽。 　　“最近我又画了一副新画，有兴趣来看看吗？” 　　车内光线很暗，她看不清白泽此时的表情，却隐约感觉他是在笑。 　　于是宋慢也笑了，“当然。” 　　白泽开车离开之后，宋慢才转身往学校里面走，意外的竟然碰到了她的两个同寝舍友，两人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匆匆从她身边走过，并没有打招呼，就像完全不认识的人一样。 　　她们走出挺远了，宋慢还能听见两人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关于车、迈巴赫、钱什么的。 　　作为一个并不太能跟得上时代的人，她很善于运用搜索引擎，查了一下迈巴赫，然后才意识到她们两个谈论的对象好像是自己。 　　刚刚白泽送她回来的那辆车的车标似乎是两个M，就是她们口中的迈巴赫。再查一下价钱，简直贵到她只能微笑着面对。 　　回到寝室，宋慢坐在书桌前，逃了一天的课，她必须做点什么，不然有负罪感。 　　刚回到寝室的黄琳琳见她正在翻书，轻咳了一声，说道：“那个，今天课上老师有留作业。” 　　宋慢转头看她。 　　“我一会儿发给你吧，下次上课要交的。”看得出来，黄琳琳对她还是有点心理阴影，说句话而已，好像随时要逃走一样。 　　“谢谢。” 　　等她把作业发给宋慢之后，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迟疑地问，“今天送你回来的人，是你朋友吗？” 　　宋慢知道她在问白泽，心里觉得挺有意思，随口回答：“是的，他在学校附近开画廊。” 　　“画廊？”黄琳琳一愣，“学校附近有画廊吗？” 　　“绿森林咖啡厅那里。” 　　“哦……我上次和鑫鑫去过，不过那里不是私人所有，不对外开放吗？”黄琳琳道出疑惑。 　　宋慢正在画作业的手顿住，她突然想到了一个成语，叫守株待兔。 　　她似乎成为了那只可怜的兔子。 　　晚上九点多，陆正给她发来信息，告诉她警局那边已经处理好了，他们已经把洪海洋的尸体带回了特办处，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组长会运送尸体一起去京城。 　　宋慢看着他发来的信息，微微愣神。 　　过了一会儿才回了一句话过去，慢慢：他身上似乎还有一些疑点没有查清，不继续查了吗？ 　　陆正：他当着我们的面害死了校长，又承认了杀人，无论他害死其他人是因为什么，都不重要了。 　　宋慢突然笑了一声，按下几个字，慢慢：祝你们好运。 　　不巧，她和陆正的意见刚好相反，她觉得，那几个疑点还是挺重要的。 第23章 　　第二天一上午都有课，宋慢听课听的头昏脑涨，总算熬到了中午放学。 　　走出教学楼她才发现外面在下雨，身旁的人有的顶着包冲进雨里，有的慢条斯理拿出雨伞，三三两两结伴离开。 　　宋慢也拿出雨伞，打开。 　　正要走出教学楼，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同学。” 　　她没理睬身后的那个声音，不管是谁喊的，反正不是喊她。 　　谁知道她正要下楼梯的时候，有人拍了她一下。 　　宋慢面色不善地转身，发现眼前站着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他穿着黑色的运动服，微长的头发被抓的有些乱，却更能够凸显出他的帅气。这人似乎有些眼熟，应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但她想不起来了。 　　“同学，能不能借半个雨伞用用，我就去一下食堂？”男生朝她笑，那笑容似乎有点勾人的意味。 　　可惜白泽的出现提高了宋慢的审美水平，这男生在她眼里只算得上普通帅，距离白泽还有好几个层次要迈，估计这辈子是追不上了。 　　想起白泽，她突然记起这个人了。 　　上次她去白泽画廊里碰到的人，不就是眼前这个男生么。 　　“我好像不认识你。”她拿着雨伞的手往后缩了缩。 　　“我叫白明凯，你忘记了，上次我们在画廊见过。” 　　“哦。”宋慢一脸冷漠，见过又怎么样，她一天见那么多人呢，难道谁都要帮么。 　　发现宋慢似乎并没有松口的意思，白明凯抬起缠着纱布的手朝她晃了晃，可怜兮兮地对她说，“帮个忙呗，我手受伤了，不能沾水的。” 　　宋慢看看他的手，低头翻了翻自己的包，然后拽出了一个塑料袋。 　　“用这个套上就不会湿了。”她把塑料袋塞到白明凯手里，朝他摆摆手，“我不去食堂。”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白明凯在后面死死盯着她。 　　原本宋慢是打算去食堂吃饭的，谁让半路遇到了白明凯，让她打消了现在去吃饭的念头，打算直接去画廊。 　　至于刚才那个白明凯，无论他和白泽是什么关系，都只能说，他的段位太低。 　　他站在她面前，恶意几乎要溢出来了，希望他以后能离自己远一点，不然的话，她就只能报警求保护了。 　　走出学校的时候雨还不大，可等她走到半路，雨点就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天边有闷雷声炸响，宋慢不由加快了脚步。 　　走到画廊外，透过落地窗，能看到白泽正在将一幅画往墙上挂。那副画很大，他一个人挂的有些费力。 　　宋慢推门走进去，将雨伞放到门边，走上前帮忙。 　　在挂画的过程中，她也看清了这幅画的内容。 　　画中阳光明媚，草木葱郁。 　　一群看不清容貌的人跪伏在一棵干枯的参天巨木周围，巨木上有一道裂痕，里面似乎是空的，却又好像有人从里面窥视外面的人。 　　“这是我新完成的作品，怎么样？”白泽边问她，边往后退了几步，似乎在欣赏自己的新作。 　　“看起来像惊悚故事的开头。”宋慢如实给出了评价。看似美好，实则暗藏诡谲。 　　白泽忍不住笑起来，“我的学生说，像是古老的祭祀，庄严肃穆。” 　　“眼神不好，建议你换其他的学生培养。” 　　虽然她没有亲眼见证过，不过眼前这幅画，大概是最大程度的还原了空心木存在之初的场景。 　　白泽似乎并没有在她面前隐藏的打算，他好像很清楚，她知道空心木的存在。 　　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宋慢在心中思索着，白泽却走到了后面的小厨房里，过了一会儿他端出一盘三明治和两杯牛奶。 　　“来吃饭吗？” 　　三明治看起来很不错，宋慢欣然同意。 　　吃了两片三明治，喝了一杯牛奶，雨水带来的寒意渐渐被温暖取代。 　　屋外依旧大雨滂沱，伴随着打雷闪电，屋内却灯光明亮，就像是暴风雨中的灯塔，让人安心。 　　吃完饭后，白泽把餐盘端回厨房，宋慢则注意到了墙角蒙着布的一幅画。 　　她有些好奇地上前，将上面的白布掀开了一角。 　　里面是一名长发女子蜷缩在水中，她闭着眼，神情恬淡地任由水流从她的肌肤上流淌，长发在水中飘荡。 　　月光洒在她身上，将她渡上一层光晕。 　　美好又恬静。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下面，画框上有定制的标签，上面写着《月光下的你》刘明诚。 　　“是不是很意外？”白泽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垂眼看着这幅画。 　　“很难想象……”半晌，她才开口问，“这就是艺术么？” 　　白泽轻声说：“道德和艺术天赋，有时候并不会共存，真让人遗憾。” 　　宋慢站起身，偏头看他，“我记得这幅画应该在美术馆？” 　　白泽微笑，“我把它买了下来。” 　　“你要把它挂在画廊里吗？” 　　他摇头，嘴角带着神秘的微笑，“不，这是一份礼物。” 　　在画廊里消磨了两个多小时，外面的雨也变小了，宋慢才和白泽打招呼离开。 　　她走出小巷的时候，恰好遇到个男人朝着巷子里走去。 　　他没有打伞，穿着灰色冲锋衣，拉链拉到最上，他长了一张国字脸，是那种非常标准的形状，看起来有点好笑。 　　那人从她身边走过，似乎是去画廊的。 　　宋慢站在原地，转过身，目视那人拉开画廊的门。 　　画廊里，白泽已经将画上盖着的白布扯了下来。 　　他站在画前，似乎在欣赏画，又似乎在等待什么人。风铃声伴随着雨声一同响起，他转过头，看见了门口站着的浑身湿漉漉的人。 　　“你迟到了。”他语气温和的说。 　　“你的店里一直有人。”那人的声音压的很低，似乎是为了掩盖原有的声线。 　　“她不会介意你的存在。”白泽随口说了句，但那人神色并不为之所动。 　　他也没放在心上，往旁边让了让，对那人道：“过来吧，这是你开出的条件。” 　　那人走到了画前，盯着那副画看了一会儿，突然响起了一阵细碎的沙沙声，画上神色恬静的女人仿佛开始融化一样，慢慢的，消失在了画布上。 　　只是短短的十几秒，原本一幅价值百万的名画只剩下一片白色画布。 　　赋予它价值的色彩，已经完全消失了。 　　“多谢。”那副画消失后，他才转身看向白泽。 　　白泽只是笑了笑，“不必客气，互利互惠而已。”说着，他双指夹着一张名片递给那个人。 　　“你可以去找他，拿到新的身份证明。” 　　“嗯。”那人沉沉地应了一声。 　　白泽突然有些好奇地问，“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放弃现在的一切，过完全不同的生活？” 　　那人突然抬头，“白老师，从一开始我就没办法回头了。” 　　白泽不置可否，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你的脸太方了。” 　　那人似乎有些无奈，他伸手揉了揉脸，他的脸竟然随着他的揉捏慢慢变得不再那么棱角分明。 　　两人短暂的交流后，那个人推开门打算离开。 　　白泽站在灯光下，目送对方，在门关上的一刹那，他的声音传了出来，“再见，王涛。” 　　“再见。”门关上，顶着一张完全不同的脸的王涛再次踏入雨中。 　　他走到小巷口，意外的发现，本该离开的宋慢打着伞正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他。 　　他正想无视对方，直接走过去的时候，忽然听到宋慢叫住他，“王涛同学。” 　　王涛停下了脚步，“你怎么知道的？” 　　“凭感觉。”宋慢露出了一个比较友好的微笑。 　　王涛的目光却一直带着警惕，“你想抓我？” 　　宋慢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我为什么要抓你，我又不是警察。” 　　“那你想干什么？” 　　“只是有点好奇，所以想问你几个问题而已，毕竟……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着的宿主。” 　　“……你想问什么？”王涛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 　　“你在哪里成为了宿主，洪海洋……又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似乎惊到了他，好半晌他才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悔意，“就在那天晚上，如果我们没吓你么就好了，如果我们当时一起下山就好了，或许我们就不会碰到那个东西了。” 　　“什么东西？” 　　“一个木偶，会自己走的木偶，它钻进海涛身体里，吃掉了他的心脏，然后又钻进了我的身体里……” 　　宋慢叹了口气，“那可真是不幸。” 　　那个木偶，大概就是传说中空心木濒死的状态，因为找不到宿主，空心虫又越来越少，所以凝聚成木偶，到处寻找宿主。 　　谁能想到，夜晚的坟地里有两个年轻人，一个不适合，所以被吃掉了心脏，另一个，恰好成为了下一任的宿主。 　　王涛沉默了一会儿，才对宋慢说：“我要走了。” 　　宋慢问他，“王涛，你知道最后会怎么样吧？” 　　王涛顿了顿，点头。 　　“那……祝你好运，希望有机会还能见到你。” 　　王涛没再说话，转身走入雨中。 　　遇到王涛的第二天，宋慢突然接到了陆正的电话，电话里，他的声音满是不可置信，“宋慢，那个洪海洋他竟然复活了，从停尸间里自己跑掉了！” 　　宋慢“哦”了一声。 　　活久了，总能见到些奇迹。 第24章 　　洪海洋死后还能逃跑这件事，大概给特办处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一直到半个月之后，陆正才再次联系了宋慢。 　　两人约在学校附近的一家拉面店，宋慢点了一碗大排面，一边吃一边等陆正过来。 　　下午两点多，拉面店里的人很少，收银员坐在柜台后打着哈欠。挂在墙上的电视正在播放一档本地节目。 　　摄像头转动，镜头里除了穿着职业套装的记者之外，吸引了宋慢注意力的是拍摄地点，似乎就在美院附近。 　　她在镜头里看到了那家和白泽一起去过的水煮鱼店。 　　记者站在镜头正中央，对着镜头侃侃而谈：“前些日子，我们接到一通电话。听说市民王先生最近遇到了一件烦心事，有陌生女子上门表示她是王先生的妻子。 　　而王先生表示自己已有妻子，并不承认此事。事发之后王先生的妻子选择了报警，现在让我带大家近距离了解一下，王先生家的稀奇事。” 　　随着镜头推进，宋慢发现他们的目的地竟然真的是曾经光顾过的水煮鱼店。 　　店里，和之前的摆设一模一样，之前那位看起来很精神的老板，这会儿一脸愁容地坐在柜台后。 　　看见记者进来，才算露出点笑容来。 　　宋慢看电视看的甚至忘记了碗里的面，连陆正走进来，坐到她对面她都没发现。 　　陆正敲了敲桌子，“再不吃你的面都坨了，吃饭的时候别看电视。” 　　敲桌子的声音把宋慢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她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嚼了嚼，见他眼底青黑，忍不住问：“你这是多久没睡觉了？” 　　陆正瘫在椅子上，“上面来人审查，那帮审查员简直不是东西，我被他们连续问了好几天，总算是通过了。” 　　“因为洪海洋失踪？” 　　“是啊，幸亏之前我们组长跟上面报告过空心树的存在，总办的人也确定了是新物种，我们这次失误算是没有经验情有可原，不然的话这次黑锅肯定要组长背了。” 　　“哦，既然总办来人了，那他们查出了洪海洋失踪的原因吗？”宋慢饶有兴趣地问。 　　“查到了，洪海洋那小子故意误导我们，他并不是凶手，真正的宿主可能是王涛，他的那个室友。你之前不是说过从树族么，我们怀疑洪海洋成为了从树族，他的‘树神’就是王涛。” 　　宋慢脸上露出了一点点诧异，“王涛？和他有什么关系，怎么确定的？” 　　“你还记得之前车祸死掉的张璇吧，跟刘明诚关系不清楚的学生，她是王涛的女朋友。” 　　宋慢这一次是真的有点惊讶了。 　　陆正一脸懊恼，“我之前听你的继续查一下就好了，洪海洋跟李思涵根本没有恩怨，但是王涛有。李思涵劝说张璇和王涛分手，又把她推上了刘明诚的床，两人的仇大着呢。” 　　“那其他人呢？他杀其他的人是为洪海洋吗？” 　　“应该是吧，两人关系一直挺好的，我估计洪海洋跟刘明诚有仇这事儿，他八成知道。” 　　“你们抓到王涛了？” 　　陆正撇嘴，“肯定没抓到啊，要是抓到了，总办那帮人还不一定怎么嘲笑我们组长。那小子早就跑了，监控里找不到人，车站机场都查不到他。” 　　回想了一下那天见到的王涛，宋慢完全可以理解他们为什么抓不到人。 　　变脸或许也是空心虫的一种能力？ 　　如果不是当时王涛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感觉到异样，特地看了一眼，她都差点被骗了过去。 　　“所以案子就这么结了？” 　　“不结案还能怎么办，这次没抓到人，等他离开了省内以后也不归我们管了。总办那些人话里话外说我们无能，还说他要是去外省犯案，一定能给抓到，一帮人就知道白日做梦。”陆正对总办派来的人印象不是一般的差，忍不住跟宋慢抱怨起来。 　　宋慢笑笑，她和陆正的意见一致。 　　如果不是为了“复仇”，让他们顺藤摸瓜摸到了这条线，其他时候想要找到宿主实在是太难了。 　　连她都看不出宿主和其他人的区别，更别提其他人。 　　空心虫在人体内的时候，似乎可以欺骗过她的眼睛。这也是为什么洪海洋明明是从树族，她却没发现对方心脏缺失的原因。 　　这些和她都没什么关系了，她也不会为陆正提供更多关于空心木的信息。 　　在异常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 　　特办处的存在维护了异常世界的秩序，但是说到底，这个世界还是要靠实力说话的。 　　“所以你今天找我来干什么的？”宋慢抽空又看了眼电视，节目已经结束了，她没能看到刚才的采访。 　　陆正掏出一个信封，看厚度，里面似乎装着不少钱。 　　“这是什么意思？”宋慢惊讶。 　　“破案奖金，这是分给你的。案子破了，虽然犯人没抓到，但是发现了新物种，也算将功补过，这次奖金还不少。” 　　“你们组长的意思？”宋慢问。 　　陆正挑眉，“破案奖金完全属于我，跟组长无关。” 　　宋慢立即懂了他的意思，所以说，跟聪明人在一起做事情，心情都会好很多。 　　将钱收好后，两人结账离开了面馆。 　　最近陆正手里没有案子，也就没跟她聊太久，等她回了学校后，他也就离开了。 　　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她打开信封看了眼，里面大概有两万左右。 　　看起来，特办处破案奖金比她想象的还要多，就是不知道这些奖金的来源是哪里。 　　她去了学校附近的银行，把钱存到了卡里，看着上面的数字，心情相当愉快。 　　看银行卡里的数字慢慢增长，大概也是人生乐趣之一。 　　回寝室的路上，她还在想要不要买一杯奶茶，突然放在包里的电话震动了起来。 　　拿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着两个大字：妈妈。 　　宋慢的手指在拒绝的按钮上晃了晃，最后还是按下了接通。 　　“慢慢，我是妈妈。”电话里女人的声音和记忆里的稍微有些不同。 　　可能是因为有接近一年的时间没有联系过，在原本那个宋慢的记忆里，母亲的声音永远都是疏离冷漠的。 　　她脑子里，记得最深的一段对话是：妈，能给我点钱吗？交了学费我手上只剩下一百了。 　　慢慢，咱们家真的没钱，我和你爸供你和你姐上学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就不能懂点事吗？ 　　去年过年，宋慢在外面打工，没有回家，而她没有接到一通来自爸妈的电话。 　　宋慢不是很清楚原本的宋慢是怎样想她的父母的，现在的她，实在难以对这样的母亲产生什么感情。 　　“妈，有事吗？” 　　“我在秦城车站，你来接一下我吧。” 第25章 　　问清楚了车次后，宋慢打车往车站去。 　　车站里人来人往，她站在出站口等了将近十分钟，才在人群里找到了记忆中的女人。 　　宋慢的母亲叫张桂兰，今年四十九岁，记忆里，她应该更年轻一些，可是现在看起来，好像五六十岁的样子，头发都已经变得花白。 　　张桂兰见到女儿，赶忙朝她走了过去，走到她面前，抓着她的胳膊看了她半晌，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宋慢被她抓着，站在人群之中，成为了围观的对象。 　　在人群外，穿着白色连衣裙，拎着粉色行李箱的年轻女孩子好奇地往这边张望，她的手还挽在男人的臂弯里，两人站在一起显得格外亲昵。 　　“小叔，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女生长得和我有点像？” 　　“所以呢？” 　　那女生脸上的笑容陡然转为阴冷，“我平生最讨厌别人和我一样。” 　　宋慢突然感觉到一股不那么友好的目光，她转头看过去，意外的看到白泽站在人群外，他身边站着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女生，正在朝自己微笑。 　　宋慢目光扫过两人，随后移开。 　　她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依然嚎哭不止的女人。 　　“妈，先擦擦脸，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可能是宋慢的态度太过于冷淡，张桂兰看了眼小女儿，接过了纸巾。 　　“你一个人过来，打算住在什么地方？”宋慢见她渐渐止住哭声，问她。 　　“我跟你去你们寝室住吧，两个人挤一挤应该没事。”张桂兰很自然地回答。 　　宋慢看了张桂兰一眼，“我记得大姐在秦城有房子。” 　　张桂兰立即变了脸色，半晌才听她说，“你大姐和她男朋友住在一起，她也不容易。” 　　宋慢笑了笑，记忆里，她这个妈一直是这样。宋慢的大姐叫宋婉，比她大五岁，早些年也在秦城上大学，不过她成绩一般，只考了个普通二本，毕业后留在了秦城。 　　因为她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说是没有房子会被人家看不起，所以宋慢父母借债为她在秦城交了首付。 　　姐妹两人关系一直很差，或者说宋婉单方面看不起宋慢，几乎当没有她这个妹妹，所以虽然两人同在一座城市，却从来没有见过面。 　　“我不管她容不容易，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去找她，或者自己找地方住。” 　　“宋慢，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张桂兰听她这么说，立即开口指责她。 　　宋慢伸手给张桂兰整了整衣襟，笑道：“妈，付出都是相互的，你不会以为你对我的那点付出，足以让我对你百依百顺吧？” 　　张桂兰一脸的不可置信，她抬头看着宋慢，试图找出原本那个唯唯诺诺又百依百顺的女儿。 　　可她看到的，只有小女儿精致又冷淡的眉眼，她脸上带着笑，可却莫名让人觉得疏离。 　　宋慢抬眼，与她对视，“考虑好了吗？” 　　张桂兰莫名打了个寒颤，“我、我先住旅馆。” 　　宋慢没再说什么，带她在车站附近找了家还算干净，但价钱适合的旅馆。 　　张桂兰这一次没指望让小女儿给她付房费，交了钱办理了入住后，两人跟着服务员进了房间。 　　将东西放下后，宋慢对正在抱怨屋子里有股霉味儿的张桂兰道：“妈，你这次来秦城有什么事吗？” 　　张桂兰脸上露出了愤恨的表情，她咬牙切齿地对宋慢说，“你爸被一个小贱人勾搭走了，他们现在就在秦城！” 　　宋慢吃了一惊，这个消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她记得，宋慢的父亲宋大鹏与母亲张桂兰两人感情还算不错，并且张桂兰一直是处于这个家的主导位置，很难想象脾气一贯温和的宋大鹏在这把年纪会和女人私奔。 　　“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桂兰愈发气愤，“你爸去找你姐了，让你姐夫给他介绍了个工作，他现在还和那个贱人住在一起！” 　　“那你这次过来是？” 　　“你姐说这事儿影响不好，让我过来和你爸谈一谈，要是实在不能过就、就离婚。”说到离婚，张桂兰脸上闪过一丝不甘。 　　“既然是大姐叫你来的，她怎么没来接你？” 　　“你大姐这几天出差，让我等她回来再说。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只能先叫你过来。” 　　宋慢点头表示理解，她站起身，“那你这几天就在这儿住着吧，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打电话找我。” 　　“你就这么走了？”张桂兰赶忙起身，挡在门口。 　　“不然呢？”宋慢好笑，她没感觉出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你爸被别的女人勾搭走了，你就这个反应？我白养你这么大了！” 　　宋慢沉默了一会儿，她不想跟张桂兰争辩关于宋慢从小是怎么长大的，所谓养大，也就是多给了一口饭吃，原来的她小时候在家里的地位，还不如宋婉养的那条狗。 　　人和人的认知不一样，你觉得仁至义尽，对方却觉得你是个白眼狼。她和张桂兰，现在就是这样。 　　所以她思考了一会儿，对张桂兰道：“我一会儿还要回去上课，等你和爸见面那天可以叫我过去，我保证站在你这边。” 　　张桂兰被她的话噎得够呛，最后只能让她离开。 　　从小旅馆出去后，宋慢看了眼出站口的方向，刚才她就是在那边见到的白泽，他身边还有个姑娘。 　　让人不高兴的事情，总会聚集在一起发生。 　　车站附近有公交站点，于是她上了直通学校的公交。现在过了接站的点，公交里人不算太多，还有一半座位是空着的。 　　她一个人坐在后面，晃晃悠悠的公交车让她昏昏欲睡。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让她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拿出来一看，竟然是陆正。 　　两人才分开好像还不到半天时间，宋慢接起电话，“别告诉我你要把钱要回去。” 　　正开车的陆正露出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蒋鑫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美院附近发生了杀人案，到过现场的刑警说情况不太对，让我过去看看。” 　　“那你就去看呗，找我干嘛？” 　　“防止线索被遗漏，你也来看一眼吧。”陆正好言相商，见宋慢不肯应下，他再接再厉，“想想一千块钱啊姐姐，看一眼就一千，天上掉钱都没这么快。” 　　宋慢被他说的，心情稍微好了点。 　　钱的魅力毕竟很难有人能够抵挡。 　　她在半路下车，等着陆正来接她，等的无聊就翻看朋友圈。 　　刷了一下，正好刷到了白泽发的一张照片，上面是秦城车站出站口。配字：接远房亲戚，小姑娘真不讨人喜欢。 　　宋慢顺手给他点了个赞，心情好了。 第26章 　　等了二十多分钟，陆正的车才姗姗来迟。 　　见到宋慢，蒋鑫很自觉地跑到后座，让她坐在副驾的位置上。 　　陆正调转车头往美院去，路上，宋慢问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杀人案值得你去调查？” 　　陆正满脸纠结，“这案子其实在我看来就是感情问题引起的凶杀案，但是现场刑警调查后跟我说，杀人的那个女的，跟被杀的夫妻二人之前根本不认识。” 　　“不认识哪里出来的感情问题？”宋慢觉得他这个说法有点绕口。 　　“这就是问题了，杀人的那个女人口口声声称被杀的男性是她的丈夫，刑警一开始跟我想的一样，觉得可能是以前这男的骗了对方感情，结果发现这男人根本没有婚外情，甚至之前他都不认识这女人。” 　　“精神有问题？” 　　陆正耸肩，“人送去医院检查过了，生理上绝对没问题，保证是个正常人。所以后来又找来一个心理医生，那个心理医生说，她的情况有点像妄想症，可是和妄想症又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宋慢追问。 　　“她对她认知里的老公了如指掌，连那个人平时的一些小习惯都一清二楚。我们找被害人的儿子核实过，那个女人说的关于他父亲的小习惯和他知道的一模一样。” 　　宋慢被他说的提起了点兴趣来，听起来确实有点不同寻常。 　　车很快到了美院附近，眼看陆正的车停到了她熟悉的地方，宋慢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怎么了？”见宋慢下车后就站在那看着案发地，陆正忍不住问她。 　　“被害人是这家店的老板？”宋慢问他。 　　陆正点头，“对，那女的先去老板家里杀了他老婆，然后回来店里捅了他两刀。” 　　他回头看宋慢，“你认识老板？” 　　宋慢缓缓摇头，眉头微皱，“我来这里吃过饭。” 　　她拿出手机，对陆正道：“我去打个电话，你们先进去。” 　　陆正没什么异议，和蒋鑫一起往水煮鱼店里走去。 　　宋慢则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拨通了白泽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头白泽的声音传来，“宋慢。” 　　他叫她名字的时候，咬字缓慢，似乎在品味，也像是在咀嚼，让她心中微微荡起波澜。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宋慢才开口询问他，“之前你带我去的那家店，老板今天被杀了，你知道吗？” 　　白泽眉头微挑，“被什么人杀了？” 　　“被一个他不认识，却自称他妻子的女人杀了，连他老婆也死了。你觉得，是什么东西做的？” 　　宋慢没有试探他，而是直接了当与他摊牌。 　　之前的两次案子，白泽都在里面扮演了一个幕后角色，他很可能是处于特办处的对立面。 　　说对立倒也未必，毕竟在她看来，特办处还不够成熟，而白泽更像是在坐收渔人之利。 　　她并不希望这一次的案子依然与白泽有关，毕竟是第一次单独吃饭的地方，哪怕只是个水煮鱼店呢。她也不想以后回想起来，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他们刚吃过饭，老板和老板娘就因为白泽被害了这种回忆。 　　“抱歉，这件事我不知道，我需要时间调查一下。”白泽没有推诿，他同样也不太高兴。 　　当日，他也不过是见到老板夫妇遇到了点小麻烦，没想到他们最后竟然会死。 　　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就发生凶案，未免不太吉利。最好不要让他知道，是谁让他不痛快。 　　“……那就好。” 　　在心底，宋慢相信白泽不会在这点小事上说谎。 　　“别不高兴，不会有下一次。”白泽语调温柔，似乎是在安慰她。 　　“可惜只吃了一顿。”他要是不提，宋慢还没那么不高兴。 　　“下次你想吃，我给你做，好吗？” 　　宋慢的耳根忽然就红了，心里好像也有点麻。她揉了揉胸口的位置，撂下一句话，“再说吧，我有事先挂了。” 　　说完，也不等白泽反应，径自切断了电话。 　　白泽拿着手机，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小叔，你在和女朋友聊天？”刚刚放好行礼走出卧室的白若半是玩笑，半是探究地问。 　　白泽看了她一眼，将手机收回，神色转为冷淡，“说说你来的目的。” 　　白若扯出一个笑脸，“听说小叔你找到了空心木，这种珍贵的东西，如果能移植到家里就最好不过了。” 　　白泽似笑非笑地看着白若，“是谁提议的？” 　　白若垂下眼，“你也知道，家里那么多长辈年纪也大了，如果找不到续命的法子，空心木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 　　“你来晚了，那还是个没长成的空心木，他已经离开了。” 　　白若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他竟然能从小叔手里逃走？” 　　话是这么说，言语之间满满都是不信任。 　　白泽嘴角微挑，“是啊，毕竟我不需要续命。” 　　说完，白泽走向门口，关门之前对白若说：“这房子你暂时住着吧，离开之前把钥匙还给我就行了。没事的时候，别来打扰我，毕竟我们也不是什么正经亲戚。” 　　说完，门一关，把白若关在了屋里。 　　白若被他一席话气的一角踹倒了旁边的凳子，她死死盯着门口，咬牙切齿，“白泽！你这个没有能力的废物，嚣张什么！” 　　打完电话后，宋慢朝着水煮鱼店走去。 　　店里老板的尸体已经搬走了，需要先去做尸检，嫌疑犯也被刑警带回了警局，能看的只有满地的血脚印，还有老板扶墙的血手印。 　　看过了现场，宋慢没看出什么问题，然后陆正又带她去老板的家里。 　　家中情况比店里还要糟糕，行凶者似乎对老板娘心怀极大的恶意，她在老板娘开门的时候便用刀捅了对方，玄关处到处都是血印子，看起来格外的瘆人。 　　在他们来之前，刑警已经取证结束，三个人套上鞋套后，走进了屋里。 　　宋慢在到处看，走到阳台的时候，翻衣柜的时候，发现其中有一套女式的衣服上，沾着些奇怪的痕迹。 第27章 　　宋慢把那套衣服单独拎了出来, 让陆正拿着, 她则围着衣服仔细看了半晌。 　　可惜这套衣服已经清洗过了，她只能看出一些痕迹，像是泥污溅上去的斑点。 　　不过很显然, 得用她的特殊视界才能看到的斑点, 必然是一些异常存在留下来的。 　　“这套衣服有问题？” 　　“嗯……”宋慢思索了一下, 才对他道：“衣服上有奇怪的痕迹，我怀疑老板娘在穿着这套衣服出去的时候, 遇到了些什么事。” 　　陆正“哦”了一声, 把衣服递给蒋鑫，对他说：“收好，一会儿带回特办处。” 　　蒋鑫点点头，听话地拎着衣服。 　　宋慢看了他一眼, 发现他好像老实了很多。 　　陆正注意到她在看蒋鑫, 用微信给她发了条信息。 　　陆正：组长看总办的人不顺眼, 他随时要被踢走。 　　慢慢：他不是可以回总办么？ 　　陆正：如果真那么容易回去, 你以为他会来这边！他犯了不小的事, 被赶出去的。 　　宋慢懂了, 这小子是被发配过来的，别看表现的挺嚣张，实际上也是无路可走了。 　　之前林一城应该是不清楚内情，被他唬住了，这次总办来人，八成是把蒋鑫给拆穿了。 　　这些和她关系不大, 不过蒋鑫听话，总比桀骜不驯要好得多，毕竟她还要和陆正继续合作下去。 　　宋慢收起手机，问陆正，“老板和老板娘是和儿子在一起生活吗？” 　　陆正点头，“对，他们儿子现在在警局，你要见他？” 　　“嗯，需要问他点事儿。” 　　陆正二话不说，带着她往警局去。 　　他们在警局里见到了老板的儿子，他大概三十多岁，应该是从公司里赶过来的，还穿着西装，他坐在角落里，脸上带着惶恐和茫然。 　　任谁都接受不了，早上还好好的父母，转眼间就被人给杀了。 　　陆正跟刑警队长打了招呼，两人朝着那男人走去。 　　“王先生，你好，我们是负责你父母案子的警察。”陆正上前和男人打招呼。 　　那男人抬起头，眼睛还是红的，他哑着嗓子说，“警官，我爸妈人特别好，他们怎么会被人杀了啊？这不应该呀！他们帮了那么多人，还每年都捐款，他们……” 　　说着，男人就哭了起来。 　　陆正见过许多这样的情况，可他还是会忍不住同情对方。 　　他坐到男人身边，拍了拍他肩膀，安慰的话也说不出什么，他坐着陪着男人呆了一会儿，对方的情绪才渐渐缓和下来。 　　“警官你找我，是想问什么？刚才我都跟他们说过了。” 　　陆正看向宋慢。 　　宋慢让蒋鑫把那套找到的衣服给男人看，然后问他，“你记得这套衣服吧，你母亲前阵子应该有穿过，我想知道，她穿这套衣服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男人盯着衣服看了一会儿，有些迟疑道：“我记得前些日子，我爸妈有一天晚上回家吵架，因为我妈买菜花了好几个小时，耽误了开店。” 　　“老板娘迷路了吗？” 　　男人摇摇头，“我妈说她就记得买完菜往店里走，穿过一个胡同的时候，不知道被哪个小孩子推倒了，正好摔到泥浆里去了。我妈说，她爬起来之后突然就不认识路了，来来回回找路找了好几遍，最后找到了警局，还是警局给我爸打的电话去接的他。” 　　宋慢好奇地问，“你母亲不是应该带着手机吗，为什么还要去找警察？” 　　男人苦笑，“我爸之前就是因为这个跟她吵，他觉得我妈在撒谎，明明可直接联系他，偏偏去什么警察局，她肯定是跟老情人见面，耽误了时间，不敢明说就编出这些谎话。前些日子我妈去参加同学聚会，她以前一个同学对她挺殷勤的，我爸一直不太高兴。” 　　宋慢点点头，听起来确实没什么逻辑性，很多地方都说不通。但越是这样，就越符合异常状况。 　　宋慢接着问，“我记得今天看到一个新闻采访，是关于你父亲的，有人说是你父亲的妻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说起那个杀害父母的凶手，王先生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他对两人说：“那个女人就是神经病，非说我爸是她老公，我爸那个人从来不会看别的女人一眼，怎么可能会对不起我妈！” 　　“王先生你别急，我们相信你父亲的人品。”陆正赶忙安抚他。 　　王先生渐渐冷静下来，皱着眉说，“我记得，就在我爸妈吵架之后两天，这女人就找来了。她先是去了店里，后来又找到我们家来了，简直阴魂不散。后来她竟然还去找了记者，说是要曝光我爸。” 　　说着，他脸上满是后悔，“我当时以为遇上了个神经病，没怎么放在心上，我要是报警就好了。” 　　他当时心里其实也是有点怀疑他爸的，就因为怀疑，才不敢真的去报警。他怕他爸真做过什么对不起他妈的事，最后闹到警局，肯定难以收场。 　　可没想到，一时想岔了，却让他一夜之间失去了父母。 　　见宋慢问完了，陆正又安慰了王先生几句，才起身离开。 　　“听出问题了么？”宋慢站在门口，转头问跟上来的陆正。 　　“如果老板娘当时没撒谎，那么她摔到的那个地方，或者是她摔到的那个泥坑显然有问题。” 　　宋慢“嗯”了一声。 　　“如果老板娘遭遇了突发事件，那和凶手有什么联系，为什么对方会盯上老板娘？” 　　“你忘了，她说老板是她丈夫，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呢？” 　　陆正悚然一惊，“真的？怎么可能，重婚罪可是犯法的。” 　　宋慢白他一眼，“你查了这么多案子，就不会发散一下思维？如果她没有重婚，也没有撒谎，那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这个女人会认为王老板是她老公，并且知道许多老板的小习惯，还有他们家的住处等等。” 　　“……在她是老板娘的情况下，这些事才能发生吧。”陆正觉得自己这个猜测有点好笑。 　　但是宋慢没笑。 　　陆正看她一眼，表情慢慢凝固，“她不可能是老板娘，那她就是有了老板娘的记忆？” 　　“这个猜测比较靠谱。”宋慢耸肩。 　　陆正张口结舌半天，才道：“为什么我总要接这样的案子啊，听都没听过的案例，真的还是假的？” 　　“恕我直言，我虽然知道能夺走人记忆的东西，但是里面绝对不包括什么泥坑。” 　　“那你还说这个猜测靠谱。”陆正埋怨她。 　　“你觉得不靠谱么？”宋慢反问。 　　陆正愣了半天，最后竟然觉得，按照这个方向来猜的话，宋慢的这个说法，是最符合事情发展经过的。 　　陆正吧嗒半天嘴，最后只能说，“可是我们什么证据都没有。” 　　“去看看那个杀人犯，她要是如我猜测的一样，身上肯定会有异常。” 　　这句话宋慢说的很肯定，陆正起了好奇心，忍不住问，“为什么这么确定？” 　　宋慢见他虚心请教，就给他科普了一下，“就我现在知道的，能够改变记忆的几种东西，只要作用在人身上，就会对身体产生不可逆的影响。有的脑袋上长出点别的东西，还有的是直接脑子长大两倍，然后‘砰’” 　　她比划了一个爆炸的手势，接着说，“反正至今我还没见过毫无后遗症的传输方式。你知道，如果记忆传输能够没有后遗症，这代表着什么吗？” 　　“什么？”陆正茫然。 　　跟在两人后面的蒋鑫突然插嘴，“永生。” 　　宋慢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陆正张大嘴，“永生？” 　　“如果你要死了，把你的记忆传输给另外一个人，算不算是在别人身上永生？听起来是不是很诱人？” 　　不怪宋慢想的多，因为她觉得，自己现在的状况，多少有点类似于这种。 　　她不知道有没有灵魂的存在，但在她活着的那些年，无论是家族中人，还是先辈们，都没有证实过灵魂和鬼怪的存在。 　　所以，自己在另外的人身上复活，有对方的记忆，还有她自己曾经的记忆，她究竟是哪个宋慢呢？ 　　陆正似乎震惊不小，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毕竟永生对于任何人来说，都足够让人震惊。 　　凶手在经过一系列检查后，现在就被关在警局。 　　陆正找到刑警队长，在他的带领下，他们几个才见到了那个凶手。 　　刑警队长把这个女人的资料递给陆正，陆正看过后交给宋慢。 　　宋慢粗略的扫了一眼，杀人的女人叫刘爱芳，今年四十七，父母都是老师，家境还不错。不过因为结婚的原因和父母断绝了关系，后来她的孩子意外身亡，在那之后她离婚了。 　　她现在一个人独居，在家附近的一个小超市当收银员。 　　刑警队长对他们说，“这个女人看起来真的挺正常，如果不是我们确切的查过被害者，我都以为她说的是真话了。” 　　宋慢没管他们，自己趴在单反玻璃上往里看，刘爱芳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前面。 　　她看几眼刘爱芳，又低头去看手上的资料，上面也有对方的照片。 　　两相对比，很快就看出了异样来。 第28章 　　“里面这个人是刘爱芳, 没错吧？”宋慢转身问刑警队长。 　　刑警队长疑惑地点点头, “她就是刘爱芳，有什么问题吗？” 　　“她怎么和照片里的人长得不一样？”宋慢手里拿着的是刘爱芳的证件照，总觉得现在的刘爱芳似乎好看了点？ 　　“一样吧……”听她这么问, 其他人也都趴在玻璃上看。 　　陆正和刑警队长都觉得刘爱芳没什么变化, 倒是蒋鑫看了一会儿, 迟疑着说，“她眼睛变大了, 是开了眼角吗？下巴好像也有点尖, 和照片里这个脸型不怎么像。” 　　刑警队长说：“这……有可能是证件照照的太丑了？” 　　宋慢捏捏下巴，“不如把她一个月之前的影像拿出来看看吧，她不是在超市打工么，那边肯定有监控。” 　　刑警队长赶忙叫人去超市调取监控。 　　大概二十多分钟, 到超市拿到监控的警员给刑警队长的手机上发来一条截取的视频。 　　里面的人就是刘爱芳, 摄像头角度拍的是她的正脸, 看容貌和证件照里的人很像, 下巴有点平, 眼睛也不大, 眼角还有不少皱纹，俨然是个没能好好护肤的中年女人。 　　有这个对比之后，再看审讯室里那个人，就能够感觉出明显的差异来了。 　　她不止是好看了，还年轻了，眼角的皱纹似乎并没有视频里那么多。 　　刑警队长低头看看手机, 又抬头去看看刘爱芳真人，突然有点怀疑人生。 　　“她是去微调过了还是去美容院除皱了？”陆正在旁边看了几眼，不得不承认宋慢的判断是对的，这么对比差别也太大了。 　　刑警队长摇头，“这一个月，她的生活作息很规律，每天都去超市工作，而且她手头并不宽裕，没有那个条件去做美容。”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陆正问。 　　“嗯……你们有老板娘的照片吗，我想看一眼。”宋慢思索了一下，突然开口。 　　刑警队长赶忙叫人送来了老板娘的照片，她只看了一眼就递给一旁的蒋鑫，“看看。” 　　蒋鑫有点诧异她会搭理自己，接过照片只看了一眼眼睛就睁大了。 　　陆正和刑警队长也凑过去看，半晌，陆正才犹豫着说：“挺像啊……” 　　是的，他们都发现了，里面的刘爱芳和老板娘竟然有了三四分的相似。 　　尤其是有些改变的眼睛和下巴。 　　“她在照着别人的样子长？” 　　刑警队长因为配合特办处调查，也接触到了陆正手上的案子，他觉得自己的三观岌岌可危。 　　先是突然失去了心脏的人，现在又出来个原本没有丝毫相像之处的两个人，长得越来越像。 　　都不敢这么写，偏偏他见到了真实案例。 　　“可以试试把她多关几天，说不定变化的地方会更多。”宋慢提议道。 　　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虽然现在有整容技术，但总会留下不自然的痕迹，刘爱芳这个，高端太多了。 　　陆正已经给林一城打电话去了，这种特殊的类型，肯定要带回特办处关起来。 　　估计这一次又是个新案例，八成还要上报总办，为了不让总办挑出毛病来，他们决定二十四小时直播，让总办的人也见识一下。 　　“刘爱芳的家里搜查过了吗？”宋慢转身问刑警队长。 　　“我们的人去搜查过了，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有没有类似泥浆的东西？”宋慢问。 　　刑警队长想了想，“还真有，我的队员在她家阳台上发现了一个废弃的澡盆，里面就装着泥浆，之前询问过，她说是准备种荷花用。” 　　他们虽然觉得在家里弄个浴盆种荷花的行为有点古怪，可谁也不觉得泥浆跟杀人案有关系，所以没怎么放在心上，就随意提了一嘴。 　　“又是泥浆，我们要不要去看一下？”陆正也听出了奇怪的地方。 　　老板娘是遇到泥浆后发生的异常，而刘爱芳家里存放着泥浆，两人之间的共同点就在泥浆上了。 　　“我让人带你们去看一下吧。”刑警队长对几人说。 　　陆正同意后，刑警队长叫来了去过刘爱芳家的警员，几个人开车直奔她家而去。 　　走进她家门后，宋慢蒋鑫和陆正三个人立即捂住了鼻子。带他们进去的警察却好似没有察觉到一丝异样。 　　“这什么味道？”陆正捏着鼻子，刚才进来，一股腐臭夹杂着血腥的味道就冲进了鼻腔里。 　　蒋鑫已经开始干呕了，可是陆正和宋慢进去了，他不得不捂着着鼻子跟在后面。 　　三个人都没用那个刑警指路，直接朝着味道最重的方向找了过去。 　　阳台上的浴盆里，盛着半盆泥浆。泥浆是黑色的，浴盆边缘，似乎有一些碎掉的透明塑料。 　　陆正在旁边找了个木棍，在里面扒拉了一下，挑起了一片“塑料”，结果那东西的韧性似乎不太好，直接碎掉了，吧嗒一声掉了回去。 　　“这不是塑料吧？”陆正又去挑了一个，转身问宋慢。 　　宋慢凑近了看看，迟疑道：“看着不太像，你最好拿回去检查一下。” 　　“那这一盆泥浆怎么办，是不是有人死在里面了，这味道太恶心了。”陆正把里面的东西装进取证袋里，遮住鼻子的手一放下，他被熏得翻了个白眼。 　　味道简直要人的命。 　　这种味道似乎只有他们三个拥有能力的人才能够闻得到，一旁的刑警见他们三个古怪的举动还一脸奇怪。 　　“通知你们组长带人来吧，最好小心点别碰到了。” 　　陆正朝她摆摆手，“放心吧，这玩意让我碰我也不碰。” 　　陆正去给林一城打电话叫人，宋慢则依旧在思索这种泥浆的来历，可是没能找到。她看过的所有书里，都没有这种东西的相关记载，有可能是以前没有被发现过，也可能是新出现的。 　　没人知道各种异常的存在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它们的种类与作用千奇百怪，有些渐渐的消失，但总有新的出现。 　　林一城很快带人过来了，特办处的人进屋后一起捂住鼻子，都被屋里的味道刺激了一下。 　　他们套上特制的防护服，其中一个人抬起了整个浴盆，将里面的泥浆倒入他们准备好了的密封桶里。 　　足足倒了两大桶，然后封口再贴上封条拎走。 　　宋慢发现陆正有点羡慕地看着一人拎着两大桶离开的同事，小声问他：“你干嘛那么看人家，他欠你钱？” 　　陆正摇头啧啧道：“你不懂，是男人都想成为大力士。” 　　他的这个同事能力就是力量，办案的时候遇上武力值强悍的对手，一巴掌就能把人拍墙上，让他这种只能用手指头削苹果皮的人羡慕死了。 　　蒋鑫在后面举手，“我不想。” 　　陆正嫌弃地白了他一眼。 　　虽然还不清楚，这种泥浆到底是怎么让人产生异变的，但是既然已经找到了根源，接下来的调查应该会很简单。 　　陆正对于这次案件的调查进展表示非常满意，他让同事们先回去，带着宋慢去吃了顿晚饭，才把她送回寝室。 　　这一天过得紧张又忙碌，唯独跟学习毫无关系。 　　宋慢洗漱之后躺在床上，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期末八成要挂科，如果挂科了就让陆正赔钱！ 　　她在睡着之前，脑子里闪过这个想法。 　　第二天是满课，她拎着一包教科书在各个教室穿梭。总算熬到了下午的马哲课，完全不适应学校忙碌生活的她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准备伴随着老师的讲课声入眠。 　　上课十分钟，她已经呈现柔软的睡眠姿态，旁边坐着的男同学偷偷看了她好几眼，然后跟坐在身边的同学小声说：“我发现宋慢长得真挺好看。” 　　他旁边的同学小声回道：“我建议你不要看她，不然郭睿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现在他们系的人都知道，原本行情极好的郭睿同学，现在变成了女性绝缘体。 　　他好像对女生产生了心理阴影，他们有一次看见一个女生跟他告白，结果他转身就跑了。 　　可见，有一个像宋慢一样的前女友，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正在睡觉的宋慢还不知道自己被扣上了这么大一口锅，虽然她也没打算在学校里找男友就是了。 　　正当旁边的同学聊得开心的时候，突然一阵音乐声响了起来。还在讲课的马哲老师凌厉的目光从讲台上扫了下来。 　　熟睡中的宋慢突然被响起来的手机铃声吓醒，她一抬头，就看到老师在讲台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她看了眼上面显示的“妈妈”两个字，按下了挂断，然后把手机静音。 　　但是很快，这个号码又拨了过来。 　　她放在一旁没理会，直到半个小时后，下课铃响起，她接通了电话。 　　“宋慢，你死哪儿去了，干什么一直不接电话！”母亲张桂兰尖利的声音传到了她耳中。 　　宋慢不由皱了下眉，神色带着几分冷淡。 　　“我在上课，有事吗？” 　　“你现在来西街分局一趟，那个贱女人竟然敢说要告我，我倒是要看看她一个小三怎么敢跟我嚣张！”张桂兰语速飞快地说了一串话。 　　宋慢吸了口气，觉得自己的耐性在渐渐消失，“你对她做了什么？” 第29章 　　张桂兰愤愤不平道：“我就扇了她一巴掌, 结果她非说眼角被我打裂了, 还敢报警让警察抓我。她就是仗着你爸向着她，还说要跟我打官司，看我不弄死她！” 　　宋慢吸了口气对她说：“你等着, 我一会儿就去。” 　　在她看来, 哪怕张桂兰再不好, 也不是宋大鹏和其他女人私奔的理由。 　　宋慢不喜欢张桂兰，但母女名分在这儿, 作为一个女儿, 她至少不能让别人随便欺负她母亲。 　　她打了车，很快就到了张桂兰告诉她的西街分局。 　　她到的时候，一男一女两名警察在给他们调解。 　　张桂兰坐在一边，宋大鹏与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人坐在另外一边。 　　那女人一手捂着眼角, 宋大鹏则一脸心疼地看着她。 　　泾渭分明的坐法, 不知道的还以为宋大鹏和那个女人才是一家的。他的目光, 从头到尾都没落在张桂兰身上。 　　宋慢站在门口, 微微垂下眼, 叫了一声, “妈。” 　　张桂兰见到宋慢，眼睛一亮，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似的。 　　“姑娘，你来了，你看看你爸，这么大岁数了, 简直不要脸！”她指着对面的宋大鹏骂道。 　　在一旁调解的警察看到宋慢也松了口气，说实话，他们也不喜欢调解这种事儿。 　　原配打小三，老公还站在小三那边，这事儿还算常见。可争的是个大腕也就罢了，偏偏她们两个争的那个男人还是个五十出头的老头，看起来也不像是有钱人，真不知道这男人哪里来的这么大魅力？ 　　现在两人的女儿过来了，应该能好好说话了。 　　警察给宋慢搬来了一把椅子，宋慢和对方道了谢，坐了下来。 　　她转头看向宋大鹏，叫了一声：“爸，好久不见。” 　　宋大鹏看着有些疲惫，脸上还带着几条抓出来的指甲印，应该是被张桂兰抓的。 　　他抬头看了眼小女儿，低低的应了声，“哎。” 　　随后，宋慢的目光移向坐在宋父旁边的女人，她看着很年轻，至少张桂兰要年轻，皮肤白皙，看着很柔弱的样子，应该会让人产生强烈的保护欲。 　　至少宋大鹏看对方的眼神，是这样的。 　　“能说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吗？”宋慢看向宋大鹏。 　　宋大鹏在女儿冷淡的目光下，憋了半晌把脸都憋红了，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他不说，他旁边的女人却开口了，“你妈妈不分青红皂白就上来打我，如果我不是大鹏替我挡了一下，我的眼睛都要被她打坏了。” 　　那女儿开口后，张桂兰已经开始运气了，似乎随时要跟他们再战三百回合。 　　宋慢这时候突然反问她，“当小三破坏别人家庭，被打不是应该的吗？” 　　在旁边听的警察咳了两声，这种事自己知道就行了，别说出来啊！ 　　那女人推了下宋大鹏，有些幽怨地看着他。 　　宋大鹏叫宋慢，“小慢啊，这件事呢本来就是我和你妈的矛盾，与你刘阿姨其实没什么关系，你妈上来就打人，她有点过分了。” 　　“哦。”宋慢点头，“你和我妈的矛盾，难道不是你出轨吗？我还从来没听说过，出轨这件事，跟小三无关……不，不应该叫小三，这位阿姨年纪不小了吧，或许该叫老三？” 　　站在一旁的年轻女警察抿嘴偷笑。 　　她们也都看不惯宋大鹏这样的人，你老婆再不好，你倒是离婚啊！不离婚还带着小三私奔，两个女人打起来还向着小三，这样的男人简直就是人渣中的战斗机。 　　“小慢，你太没有礼貌了。”宋大鹏听她这么说身旁的女人，立即呵斥道。 　　宋慢却不以为意，“如果爸爸不想好好谈的话，我还可以更没有礼貌，你想看看吗？” 　　宋大鹏闭上了嘴，大概是因为从来没见过处处与他针锋相对的小女儿，也可能是因为不想跟她闹起来伤了父女情分？ 　　在宋慢看来，她这位父亲的性子确实很软，这样性格的男人，竟然有勇气带着女人私奔，真的很出乎意料。 　　“听说这位阿姨还想要告我妈妈？不知道她伤了哪里，我能看看么？”宋大鹏不说话，宋慢只好看向他身边的女儿。 　　那女人看了宋慢一眼，慢慢的放下了遮在眼角的手。 　　她的眼角处有一道血痕，上面还有凝固的血，只是个很普通的皮外伤而已。 　　让宋慢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个女人的脸。 　　她……竟然长得有点面熟。 　　还没等她想起来这个女人像谁，外面又传来了一阵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 　　很快，一个气势十足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穿着职业套装，画着精致的妆容，目光扫过屋子里的人后，开了叫了一声，“爸、妈。” 　　宋慢的大姐宋婉来了。 　　宋婉走进来之后突然瞥见坐在椅子上的宋慢，略微皱了下眉，问她：“你怎么来了？” 　　宋慢微微抬起头来看她，“大姐不是忙着出差，连妈都没去接么，竟然今天就回来了，是坐了火箭吗？” 　　宋慢言语中的嘲讽丝毫不加掩饰，宋婉脸沉了沉，她能这么快过来，当然是因为她并没有出差。 　　只是不想把她妈接到家里去住，故意找的一个借口罢了。 　　况且，她也需要一段时间来先做好父亲的工作，哪怕是离婚，双方也得体面一点。 　　可谁能想到，她妈这么神通广大，竟然找到了她爸的住处，还跟人打了起来，直接打进了警察局里。 　　张桂兰原本想说两句小女儿的，见面就跟她姐吵架，一点没有当妹妹的样。 　　可是听出小女儿话里的意思后，她不禁沉默了。 　　“小妹出来上学后倒是变了不少，牙尖嘴利的。” 　　“过奖，都是跟大姐学的。” 　　眼看夫妻调解还没什么效果，两个女儿就要打起来了，一旁的警察赶忙出声，对着张桂兰和宋大鹏道：“你们年纪都不小了，都冷静一点，打架也解决不了问题。”说着，他又朝着宋大鹏身边的女人说，“你那点伤，过两天连看都看不见，你拿什么去起诉？” 　　他们天然的对小三没什么好脸色，那女人被他说的有点尴尬。 　　“行了，没事儿就都走吧，过不下去了就去起诉离婚，在警局里坐着能有什么用？” 　　宋慢觉得这个警察说的挺对，可惜张桂兰不这么想，她大声嚷嚷，“我凭什么要离婚，这女的抢了别人老公，你们警察就不管吗？” 　　那个警察也是一脸无奈，“阿姨，国家法律没说出轨犯法，我只能替你谴责一下这位叔叔的道德问题。” 　　张桂兰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行了。”宋婉在这时候开口了，她微皱着眉，对着张桂兰说：“妈，这事儿咱们回去再说，在警局里吵架像什么样子。” 　　大女儿的态度让张桂兰有点难受，她下意识地看了眼小女儿。 　　宋慢坐在椅子上，翘起的腿晃了晃，“既然要谈，那就今天在这儿说明白，正好大家都在，省的浪费时间。” 　　“宋慢，你非要跟我过不去是吗？”宋婉对于宋慢突然插嘴的行为很不满意，冷声质问。 　　宋慢好笑地问宋婉，“既然你觉得爸妈因为出轨的事进警局丢人，怎么不在爸找你的第一时间告诉妈？爸出轨跟人私奔的时候，你就没觉得丢人吗？” 　　宋婉狠狠瞪了她一眼。 　　“婉婉……”这时候，宋大鹏身边的女人突然叫了宋婉一声。 　　宋婉脸上的怒意竟然消散了一些，她也找警察要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现在好了，一家人在警局里坐的整整齐齐。 　　宋慢扬扬下巴，问张桂兰，“妈你是怎么想的？离婚还是怎么样？” 　　“我不离婚！老娘辛辛苦苦伺候他这么多年，到老了要跟我离婚去找小老婆？做梦！”张桂兰认了死理，说什么都不肯离婚。 　　宋慢也没评价什么，转头看向她爸，虽然心里差不多已经有答案了，还是问他，“那爸呢？你又是什么意思？” 　　宋大鹏避开了宋慢看过来的目光，“我、我不能跟你妈过下去了，我跟你刘阿姨一起挺好的。” 　　宋慢极力保持着微笑，这要是自己男人，她现在就能废了他！ 　　她忍不住的把宋大鹏带入了一下未来可能跟她有感情瓜葛的白泽，瞬间人都不好了。 　　“那么，姐你的意思呢？” 　　“我尊重爸爸的意见。”宋婉飞快地瞥了她妈一眼，说道。 　　张桂兰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大女儿，怎么都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宋慢的目光在宋婉脸上转了一圈，又看向那个女人。她突然觉得，两人的脸型和轮廓有点像。 　　再仔细看，不止是轮廓，鼻子和嘴竟然也很像，宋婉的眼睛更像宋大鹏。如果是不认识他们的人，乍一看，说不定会以为这三个人才是一家的。 　　这世上还有这种巧合的事儿？ 　　“不知道这位刘阿姨叫什么？”宋慢突然问宋大鹏身边的女人。 　　那女人似乎有些忌惮宋慢，只是看了一眼不说话。 　　宋大鹏没感觉到对方的抵触，对她说，“你刘阿姨叫刘爱华。” 　　宋慢往后靠了靠，觉得这个世界好小。她该怎么告诉他们，她刚见过一个叫刘爱芳的杀人犯呢？ 第30章 　　“刘阿姨不是独生子女吧？”宋慢的问题太过于跳跃, 让刘爱华和宋大鹏面面相觑。 　　“我猜刘阿姨或许有个妹妹, 也可能是姐姐？” 　　刘爱华看了眼宋大鹏，两人眼中都流露出一些惊讶之色，她确实有个姐姐。 　　“小慢, 你在说什么？”张桂兰看着小女儿, 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和这个女人说这些话。 　　宋慢一边掏出手机, 一边问刘爱华，“刘阿姨多久没关心过自己姐妹了？有没有打过电话, 确认一下她现在好不好？” 　　刘爱华不悦地问, “你到底想说什么？” 　　找到陆正的号码后，宋慢按了下去，转头看向旁边的两名警察，微笑着说, “麻烦两位, 能不能找你们领导过来,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需要你们领导到场。” 　　“这恐怕不行。”那个男警察古怪地看着宋慢, 不知道这姑娘到底什么情况。 　　“有案子也不行吗？” 　　“什么案子？”那警察追问。 　　电话已经接通, 陆正“喂”了好几声。 　　宋慢对他说，“杀人案。”然后把电话凑到耳边，“陆正，带人来西街分局，我在这里见到了刘爱芳的姐妹，你见到她之后一定会非常惊喜的。” 　　“等着我马上带人来！”陆正在电话里急忙道。 　　“等等, 先别挂电话，你能联系上西街分局的局长吗，最好先让他了解一下情况，把人放走就不好了。”宋慢补充。 　　宋慢丝毫没有背着刘爱华等人的意思，她的电话说完，那名调解的警察已经起身出去了。 　　涉及到杀人案，不管真假，先汇报一声总没有错。 　　刘爱华这时候突然站起身，朝着宋慢怒道：“你和你妈一样，都是神经病，我不陪你一起闹了。” 　　宋慢坐在原处，根本不理她。 　　就在刘爱华走到门口的时候，外面来的警察把她的去路挡住了。 　　一个神情严肃的中年警察站在门口问：“刚才谁说有杀人案？” 　　宋慢起身，“是我。” 　　那中年警察拧眉盯着她，“什么案子？” 　　“昨天发生了一起极其恶劣的杀人案，犯案人是一名女性，四十七岁，叫刘爱芳。”她扬了扬下巴，“这个人叫刘爱华，很可能是刘爱芳的亲戚，她现在不能离开，一会儿需要配合调查。” 　　宋慢的话中有许多明显不符合案件调查流程的漏洞，而且她又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知道杀人案？那警察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觉得她是在胡闹。 　　他刚想说什么，突然听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他们局长从楼上匆忙跑了下来，手上还拿着手机，走到门口，这位局长问了句，“那位是宋慢？” 　　宋慢举了下手。 　　那名局长上前与她握了下手，自我介绍到：“你好，我是西街分局局长，我刚才接到了上级指示，请问需要控制的嫌疑人是谁？” 　　宋慢指着被挡在门口的刘爱华道：“就是她。” 　　局长点了下头，对身旁两名警察道：“守好门，别放她出去。” 　　刘爱华还想往外走，却被警察伸手拦住，“请你们现在立刻回去。” 　　刘爱华被他们的态度气的要死，她转身恶狠狠地看向宋慢，“我告诉你，无论你认识什么人，想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我就是做梦！” 　　中年警察对于局长突然的命令格外不解，但也没有当众反驳，只是他并没有离开，和局长一样守在门口。 　　直到宋家人又被请了回去，那中年警察才小声询问起来，“局长，这是怎么回事？我听小赵说就是个婚外情调解，怎么还把人给关起来了？” 　　那局长看了眼年轻的不像是警察的宋慢，低声回答：“上面下的命令，是特殊案件，我们必须配合。” 　　张桂兰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她见宋慢几句话就让警察把宋大鹏他们两个人拦回来了，还扯上了什么杀人案，心中有些慌乱，急忙问，“小慢，你可不能乱说话，什么杀人案，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慢目光扫过眼前的几个人，宋婉仿佛已经置身事外，对于她的话没有太多反应。 　　其余三个人，张桂兰是不解和忐忑，她可能觉得小女儿在用一些幼稚的办法替她出气。 　　不可否认，宋慢这一次会这么高调，就是故意的。 　　至于宋大鹏，一脸茫然。 　　而刘爱华脸上的表情最有意思，她看起来很愤怒，并没有太多慌乱，但眼神却在游移，不与宋慢对视。 　　在陆正到来之前，宋慢开启了特殊视界看了一眼刘爱华。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的黑白视界里，刘爱华算是个色彩斑斓的存在了。 　　她将目光移开，静静地等着陆正到来。 　　十分钟后，特办处的人走进了警局。 　　陆正在前，拿出证件交给守在外面的西街分局局长看过后，走进了调解室。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是昨天被林一城带出来的陆正的同事，他们应该是过来帮忙抓人的。 　　陆正的目光扫了一圈，然后问宋慢，“是哪个？” 　　宋慢指着刘爱华，“把她控制住，另外两人是我父母，把他们也带回去，我需要问一些事情。” 　　“那这个呢？”陆正指宋婉，问她。 　　宋慢目光与宋婉相对，她笑了下，说道：“来都来了，一家人肯定要整整齐齐，一起带回去问一问吧。我也挺想知道，我姐为什么会跟一个小三感情这么好。” 　　“宋慢，你别再胡闹了，你找来的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宋婉见有人上前，往旁边退了两步，皱着眉头质问她。 　　陆正朝着宋婉友好地笑笑，“宋小姐，我们有案子需要你配合一下，你放心，只需要你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很快就会放你离开。” 　　“如果我不配合呢？”宋婉嫌弃地看了眼陆正。 　　陆正在心里感叹，这俩人不愧是姐妹，连第一次面对特办处的人说的话都一样。 　　“不配合当然是不行的，你与这次的案件有相关联系，按照规定，是一定要配合的。” 　　如果是陆正办案，他未必需要连宋慢的姐姐一起带走，不过谁让宋慢开口了呢。 　　他也只能替她背着。 　　不然还能怎么办？人家可是正经替他破过两个案子的人，她说的话都是要听的，他这一次的奖金全指望宋慢了。 　　最后，宋慢一家人连带着刘爱华，一起被带上了特办处的专用警车。 　　陆正与西街分局的局长道谢之后，和宋慢一起上车离开。 　　全程参与了调解的那个男警察目送警车驶离，幽幽地来了一句，“这姑娘真可怕。” 　　和他一样看了全程的女警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他们还第一次见到参与父母的三角恋，最后成功把一家人都送去警局的接受调查的。 　　当然不是他们这种警局，想也知道，能调查杀人案的地方，好进不好出啊。 　　上车后，宋慢问陆正，“刘爱芳现在情况怎么样？” 　　陆正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和他们同车的他的两个同事表情也不怎么好看，估计情况有点特殊。 　　他酝酿了一会儿才说，“很难形容，她现在在蜕皮。” 　　“蜕皮？” 　　陆正点头，继续说，“我现在已经能猜到泥浆里那些像是塑料的东西是什么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人类蜕皮像蛇蜕一样的。 　　昨天晚上，他们特办处但凡喘气的人都跑去了监控室，目睹了一场人类蜕皮的过程。 　　异常血腥与恶心。 　　“人皮？” 　　宋慢若有所思，“通过蜕皮来完成异变么……相对温和，看起来也很正常，不过……” 　　她通过后视镜看了眼跟在后面的那辆车，宋家几个人和刘爱华都在那辆车上。 　　开车的是那位陆正很羡慕的，拥有力量能力的同事，安全系数超高。 　　“不过什么？这个刘爱华是不是不太对？”陆正已经很会看宋慢的脸色了。 　　“她岂止是不对，你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她和我姐长得非常像。” 　　宋慢长相和父母都不太一样，据说是像她小舅，不过宋慢记忆里没有小舅这个人的存在。 　　但是宋婉，却因为吸收爸妈的优点，长成了一个又像爸爸又像妈妈的美人。 　　“所以你姐是她和你爸生的？然后他们偷偷把孩子给换了？” 　　宋慢给了他一个非常无语的表情，“你当我家有王位要继承吗？换孩子的理由呢？” 　　“哦。”陆正耸肩，“这不是合理猜测吗。” 　　宋慢白他一眼，“在十年前，别人见到我姐和我妈走在一起，都说两人像是姐妹。” 　　“真的假的？他们不会是礼貌性赞扬一句吧？刚才那个妇人，宋慢说是她妈妈的时候，陆正根本不信。 　　无论从哪里看，她和两个女儿一点都不像，而且说实话，那个小三比她看起来招人喜欢多了。 　　“所以我才让你把他们都带回去，我需要你拿到我妈以前的照片，还有刘爱华以前的照片来对比。” 　　陆正突然想到了刘爱芳那张越来越神似老板娘的脸，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你是说，刘爱华现在的脸，是你妈妈的？” 　　“至少在我印象里，她以前是长那个样子，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就变的不一样了，这次再看到她，她似乎又变了一点。” 第31章 　　虽然换脸这种说法听起来有些骇人听闻, 但是想想昨天抓到的刘爱芳, 以及她的蜕皮情况, 让他们不得不承认这个猜测还挺靠谱。 　　车子一路驶进特办处，刘爱华进了特办处后就被带走, 另外看押起来。 　　他们需要先证实一下刘爱华与刘爱芳的身份, 以及调查清楚宋慢提出的种种猜测。 　　如果猜测被证实了, 那么这女人怕是走不出特办处的大门了。 　　宋婉以及宋大鹏夫妻二人是在后面下的车, 宋婉手里拿着手机, 似乎正在与人通话。 　　她并非嫌疑人，只是来配合调查的，并没有被限制通话。 　　看见宋慢从另一辆车上下来，宋婉放下电话，看向宋慢的眼神明显不善。 　　宋慢没理会他们，跟着陆正一起走了进去。 　　上楼的时候, 他们碰到了刚从地下二楼走上来的林一城。 　　“组长，人已经带回来了，我们需要联系警方那边, 查点资料。”陆正和林一城打招呼。 　　林一城先对着陆正点头, 然后转头问宋慢，“被抓的是你什么人？” 　　“我爸的小三。” 　　“……你没公报私仇吧？”林一城有点迟疑地问。 　　宋慢撇嘴，“我还没那么无聊, 谁知道会有这么巧的事。” 　　她本来只是想去处理一下父亲的婚外情问题，谁知道还能撞上刘爱芳的亲姐妹。 　　“你爸的小三和刘爱芳情况一样吗？” 　　宋慢缓缓摇头，“她从表面上看起来更成功一点, 一会儿陆正拿来资料你对比一下就知道了。” 　　“表面上？”林一城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宋慢笑了，“她的身体基本上是拆东墙补西墙，浑身上下打满了补丁，也不知道身上都是些什么东西。” 　　林一城表示理解，一般来说异常的变化虽然暂时看起来好处很多，但时间长了基本都会有后遗症，这不在医疗研究范围内，没有千百万大夫齐心研究，所以一旦出现后遗症，几乎没有办法控制。 　　昨天的蜕皮他也看了，整个人的壳子都掉了一层，他就不信这样会对身体有什么好处。 　　宋慢看着林一城手里拿着一叠资料，好奇地看了一眼。 　　林一城发现后，把资料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宋慢打开资料夹，发现是昨天的泥浆成分分析，可能是特殊部门的原因，这里面的调查报告相对容易看懂。 　　上面写着，检查后发现，泥浆里含有百分之五十的永生原液，还有大约百分之二十的扒皮草浆液，剩下百分之三十的成分比较复杂，因为刘爱芳可能在泥浆里蜕过几次皮，将泥浆的成分改变了，所以很难检查出来。 　　宋慢知道扒皮草，那是一种只有在特定地区生长的异常植物。 　　就跟名字一样，这种草的叶片上有紫色的细碎绒毛，毒性非常强，沾上后就会立即腐蚀人的皮肤。 　　除非割掉沾到绒毛的皮肤，否则会持续作用，直到把人全身的皮都腐蚀掉，所以被称作扒皮草。 　　她记得，这种草以前似乎生长在宁川一带。宁川那地方有家族专门种植这种草。 　　“我知道扒皮草，永生原液是什么东西？”她问道。 　　林一城看她的眼神复杂，知道扒皮草这种植物的人非常少，就算在总办也只有一些组长在培训时候能够见识到。 　　而永生原液几乎每个能力者都知道，偏偏宋慢并不知道。 　　“永生原液是玉家从一种叫永生树的植物上提取出的树汁，经过加工，能够以极快的速度治疗伤口，现在被广泛使用。” 　　“永生树？什么样子？”宋慢从未听过什么永生树，难道是新物种？ 　　“后面有图。”林一城示意她自己看。 　　她往后翻了两页，看到上面扒皮草和永生树的图案后沉默了。 　　“你们叫这个东西永生树？”她抖了抖手上的纸，一脸不可置信。 　　“有什么问题？”林一城不是很懂她在惊讶什么，那就是一棵正常模样的树，只是比一般的树的树冠要大，所以一棵树能占据很大的空间。 　　“这东西原来叫蛊树，是是用来制造蛊巢的。”宋慢眉头并未松开，顺嘴感慨了一下，“看来玉家发展的还挺好。” 　　“你还知道玉家？”林一城惊奇。 　　宋慢白他一眼，“这不废话吗。” 　　当年玉家和她的家族实力相当，不过为了防止透露出更多关于自己的信息，她并没有说更多。 　　“蛊巢又是什么东西？”林一城好奇地问。 　　最近案子的新花样越来越多，他是尽一切可能吸收新知识，免得遇到麻烦时连解决办法都想不到。 　　“玉家以前比较热衷于养蛊，据说是治病什么的，不过他们养的蛊虫特别容易死，他们的方法就是把蛊虫放到人体内去养，成功率就会提升。”宋慢给他讲自己知道的一些消息。 　　林一城眼角抽搐了一下，不敢相信玉家以前是这样的。用人养出的蛊虫再用来救人？简直多此一举。 　　“后来蛊虫越养越多，一个人的血肉显然是不够用的，所以他们找到了一种树，被他们命名为蛊树。这种树的汁液被人喝下后，人体就会迅速膨胀变形，最夸张的能把正常人变成五倍大小。 　　那个喝下树汁的人，身体会被那种汁液慢慢改变，痛觉减小，承受能力提高，自愈能力增强，还自带一股好闻的味道，能够吸引蛊虫，他们就被叫做蛊巢。” 　　宋慢讲完之后，林一城和陆正三观都震碎了。 　　玉家现在势力庞大，与特办处属于友好关系，他们家族最善于研究各种对能力者有用的药物，所以口碑极佳。 　　没想到他们家族还干过这种事？ 　　宋慢不是很理解他们的震惊，她也没兴趣多谈玉家，只是晃了晃手里的图片，“这棵树绝对是蛊树，不过最后改名叫做永生原液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它的树汁对人的身体确实是有些好处的。” 　　听她说完，陆正和林一城对视一眼，决定以后还是尽量少买永生原液为好。 　　“扒皮草用来扒皮，永生原液让人恢复，应该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药物配合，不然不会让人完全按照另外一个人的样子去长。” 　　宋慢挺想深入研究一下的，可惜只能检测出两种有用成分，她也只能分析到这儿。 　　“都是玉家那边特有的东西，这事儿该不会跟玉家有关吧？”陆正听两人说完后，有些迟疑地说道。 　　林一城脸色变了变。 　　只有永生原液还好说，扒皮草可不容易得。 　　“也说不定啊，玉家以前最喜欢路上绑个人就回去做实验了。”宋慢在旁道。 　　林一城看了她一眼，“玉家现在名声非常好，这种话说出去会得罪很多人。” 　　宋慢嘴角一勾，“那就让他们继续认为玉家是好人吧，说真的，你们如果想调查的话，查跟刘爱华和刘爱芳接触过的姓玉的人，一查一个准。” 　　这家人向来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做坏事都要打着为更多的人好这种旗号，在她看来挺虚伪。 　　宋慢把资料还给林一城，林一城在心底叹了口气，牵扯到玉家，又是个麻烦事儿。 　　最近秦城是不是要发生什么大事儿？他总觉得心里不安。 　　三个人一起上楼，陆正把需要调查的人的姓名身份发给了刑警队长，请他们帮忙。 　　然后他和宋慢先去见了宋婉。 　　宋婉坐在审讯室的单人沙发上，见到宋慢进来，她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 　　“想问什么就问吧。”她主动开口了。 　　宋慢坐到她对面，没跟她客套，直接了当地问：“你跟那个小三关系挺好吧？我想知道原因。” 　　宋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深深看了她几眼，说，“你好像变了很多。” 　　宋慢微笑，“上了大学嘛，有变化难免的。” 　　陆正在旁边用手指打了个叉，她那叫变了很多吗？她那明明是完全换了个人！ 　　宋慢上大学之后也没跟宋婉就见过面，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也不知道宋婉有没有相信她的说辞，只是垂下眼，对宋慢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妈的性格越来越坏，说话不分场合，让我好几次在我男友面前都很难堪。” 　　宋慢沉默的听着。 　　“其实爸和刘姨在一起有好几年了，我开始知道的时候很震惊，但是后来我越来越觉得，刘姨才像我妈，她知道我喜欢什么，从来不让我为难，我跟她发脾气，她却始终包容我。渐渐的我就开始接受她了，我甚至能理解爸爸的选择，你根本没法想象，爸怎么受得了妈那么多年的！” 　　宋婉这番话幸好没让张桂兰听到，不然也不知道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宋慢盯着宋婉的眼睛好一会儿，忽而笑了，“挺有说服力的。” 　　“你不相信我？”宋婉反问她。 　　“我信你啊。”听她说完这些话，宋慢似乎已经不打算继续问下去了，她起身和陆正一起离开。 　　宋婉看着她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 　　走出审讯室后，宋慢对他说，“你去问问我爸，他为什么想要跟刘爱华在一起。” 　　陆正去了另外一间审讯室，进去十几分钟就出来了，他朝宋慢耸耸肩，“和你姐的说法一样，觉得刘爱华更体贴更细心，更像是他老婆，家有黄脸婆对比，这结果一目了然。” 　　说实话，他有点被这对父女的冷心冷肺震惊到了。 　　哪怕刘爱华手段惊人，可他们两个就一点异常都没察觉到吗？作为丈夫，对老婆感情疏离，又有了小三，不想多看老婆一眼还可以理解。 　　可宋婉呢？那可是她亲妈，张桂兰的变化宋慢一眼就能看出来，宋婉看不出来吗？ 　　两人正聊着的时候，警局的电话打过来了，说是陆正让他们查的资料已经发过来了。 　　两人去了陆正的办公室，打开邮箱，下载资料。 　　很快，这十年之内，刘爱华与张桂兰的照片对比图就出现了。 　　这是一个意料之内，又让人震惊的结果。十年前的刘爱华和现在的张桂兰长相非常相似，只是年轻了一点。 　　而十年后，也就是现在的刘爱华，和十年前的张桂兰更像。 　　也就是说，刘爱华变成了十年前的张桂兰的样子，张桂兰长出了十年后的刘爱华的容貌。 　　她们根本就是完全交换了对方的容貌，或许刘爱华还得到了一部分张桂兰的记忆。 　　“看来我们可以申请搜查刘爱华的家了。”陆正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完全无法理解这帮人的想法，变成别人到底图什么？ 　　宋慢摇头，“她现在未必需要那种泥浆来蜕皮了。” 　　从照片对比，很轻易就能得出结论，刘爱华姐妹二人显然都用了同样的方法来换别人的脸。只是刘爱华要比刘爱芳用的更早，成果也更惊人。 　　而刘爱芳，不知道中途发生了什么意外，总之，她没能克制住情绪，最后酿成了杀人案。 　　如果她不杀人，恐怕这种案子，他们永远都发现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所有看书的小可爱们除夕快乐，身体健康，永远十八岁(づ￣3￣)づ╭?～ 　　—— 　　推荐基友新书《嗑过我丹药的都真香了》作者：豆是豆芽的豆 　　帝都巩家有个废柴，被发配到了原始星 　　可后来，人们发现这哪里是“废柴”？ 　　分明就是行走在爽点上的女人 　　红遍全联邦的美食直播只是兴趣 　　改善“基因崩溃”的蔬果是她的爱好。 　　千金难购的美容霜只是业余 　　众网友纷纷献上膝盖的时候。 　　只有巩凡凡自己还在忧愁，凡人果然愚昧！ 　　炼丹才是她的主业！丹药才是好东西！ 　　怎么就没有人买呢？ 第32章 　　关掉了两人的对比照片, 陆正又扫了一眼刘爱华的调查信息, 上面明明白白写着, 刘爱华有个姐姐叫刘爱芳。 　　上面附带着对方的照片，确认是被抓住的那个杀人犯无疑。 　　这姐妹两人四十岁之前的人生十分正常, 刘爱华和她姐姐一样, 结婚之后过的并不好, 最后离婚了。 　　不同的是, 她姐姐是因为孩子死掉了, 而她是因为生不出孩子老公出轨。 　　离婚之后，刘爱华去做了家政阿姨，但是不久之后就被赶走了，然后她又换了一家。 　　换的这家人姓玉。 　　她先是在玉家做了几年，之后才离职不见的。 　　站在桌边的宋慢也看到了，她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反而是陆正, 有些担忧道：“希望队长那边的审讯能顺利进行。” 　　由于刘爱华姐妹的特殊性，林一城刚才已经亲自过去审问了。 　　宋慢摇摇头，她不抱太大希望。 　　既然有玉家人掺和进来了, 恐怕刘爱芳姐妹什么都不会说。 　　林一城和陆正没有见识过真正的玉家是什么样的, 她却一清二楚。玉家并不是现在才开始用人试药，可从来没有出过任何意外，也没有被人群起而攻之, 自然是有原因的。 　　有些人或许因为一些原因，被强行绑走，但还有一大部分人, 则是自愿送上门试药的。 　　毕竟，对于普通人而言，可能只需要一点点改变，整个人生就不一样了，玉家偏偏能给他们提供那个可能。 　　等了大概一个小时，林一城脸色难看地回来了。 　　陆正一见组长的脸色就知道要糟，但还是问了一句，“组长，她们说了吗？” 　　林一城吐了口气，“刘爱芳现在情况不太对劲，送去隔离治疗了，我已经给上面打了报告，他们队刘爱芳很感兴趣，应该很快就会来人把她带走。至于刘爱华，这女人嘴硬，什么都不肯说。”说着，他看向陆正，问道：“你们那边怎么样？” 　　陆正回道：“刚才拿到了刘爱华的资料，她几年前在玉家做过家政阿姨，其余的部分和我们的猜测一样，她的脸就是按照宋慢妈妈的脸变化的，奇怪的是宋慢妈妈的脸也慢慢变得和她以前一样了。” 　　“总不能凭空换脸吧？”林一城疑惑。 　　宋慢提醒他们，“别忘了，那个老板娘一开始掉进了泥浆里，然后短暂失去了记忆，说不定她失去的不止是记忆。关于这个，你们一会儿可以问问我妈，我想她应该会有同样的经历。” 　　林一城和陆正同时点头。 　　“这样就能说得通了，也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原理，玉家……到底是怎么研究出来的？”林一城的声音压低，似乎很忌讳说这个。 　　“组长，这案子接下来要怎么办？” 　　他们现在人也抓了，导致刘爱芳异变的泥浆也封存了，甚至把幕后主使的玉家都查到了，可他们谁都不能上门抓人。 　　对于普通异变者，他们有权利把人抓走关押，但是玉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哪怕是特办处也不可能硬着来，更别提他们一个小小的分部了。 　　林一城吐了口气，“报到总办去，让他们自己处理。” 　　宋慢见这里没她什么事儿了，就跟林一城道：“我去见见我妈，要是没事儿，我就带她先走了。” 　　“你爸和你姐呢？”陆正问了一句。 　　“随你们，要放人的话，先等我走了再说。”她可不想到时候再碰到一起去，几个人聚到一起在特办处门口吵一架，他们家就出名了。 　　林一城没什么意见，让陆正带宋慢过去了。他现在需要回办公室打报告，这案子牵扯太多，查的太清楚说不定还要被人埋怨。 　　张桂兰就被关在宋婉旁边的审讯室里，她看起来有点紧张，坐在小沙发上，不时挪动一下。 　　宋慢在外面看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小时候，她就不喜欢我。但是别人都觉得她人不错，虽然生了两个女儿，但是夫妻恩爱，还有固定工资，生活算是很幸福。” 　　她的脑子里，小时候的记忆很深刻，在看见张桂兰的时候，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虽然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那个幸福的家庭里，并没有宋慢的一席之地，可她心里好像还是挺开心。 　　陆正忽然问她，“你妈妈被变成这样，你打算就这么算了吗？” 　　宋慢忽然笑了，她看了眼陆正，“你还挺期待我做点什么的？” 　　陆正赶忙摇头。 　　他一点都不敢赌宋慢的心思。 　　“我不是说了吗，她对我不好，她现在身体看着也不错，除了比以前难看了点也没什么大不了，你说是吧？” 　　陆正点头。 　　宋慢笑了笑，说到底，她不是原来的宋慢，张桂兰也并不是她真正的母亲，她没必要出这个头。 　　两人说完话，宋慢走进了审讯室里。 　　张桂兰一见到她，立即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小慢，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把我们都抓到这儿来了？” 　　宋慢坐到了张桂兰对面，轻声道：“只是必要的案件调查而已，没什么事情的话，很快就会把你放了，我现在需要你回答几个问题。” 　　“什、什么问题？” 　　“你最近几年，有没有什么跌进泥浆里的遭遇。” 　　张桂兰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有过好几次，就在咱们家小区附近，有条道挺不好走的，一下雨就成了泥潭子，我总在那边摔跤。” 　　“摔倒后有什么异常么？比如说记不清楚东西什么的？”宋慢继续问。 　　“有，有的。”张桂兰连连点头，“有一次特别明显，我摔倒之后愣是记不住咱们家在哪儿了，我那时候还想自己是不是得了老年痴呆。后来跟你爸一起去医院检查，医生说什么问题都没有。”张桂兰很自然的提起了丈夫，很快她就意识到了，脸色随即沉了下来。 　　在外面的陆正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基本能够确定张桂兰摔进泥坑里，应该是刘爱华设计好的。 　　她有过好几次这样的经历，显然两人的变化并不是一蹴而就，刘爱华不知道盯了她多久。 　　只是有一点陆正想不明白，宋慢父母并不住在秦城，刘爱华却是秦城人。 　　她为什么会大老远跑到另外的城市，去跟一个不认识的女人换脸，破坏她的家庭，抢走她的老公？ 　　见宋慢不再说话，张桂兰小心翼翼地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了。”宋慢思绪收敛，站起身对张桂兰露出了个温和的微笑，“我们现在可以离开了。” 　　“真的？”张桂兰几乎蹦了起来，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宋慢身后走出了审讯室。 　　陆正替两人开门，对宋慢说：“我送你和阿姨一起回去吧。” 　　“也行。”宋慢也不跟陆正客套，带着张桂兰和陆正一起往外走。 　　走到特办处门口，就见一辆车开了进来。 　　陆正在旁轻呼出声，“劳斯莱斯。” 　　宋慢茫然地看他一眼，什么东西？ 　　“豪车。”陆正给她做口型。 　　宋慢挑了下眉，看着那辆车停进特办处的院子里，然后司机下车开门，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下了车，随后车里又下来了两个人，像是助理。 　　为首那个男人的相貌很不错，以现在的审美来打分，至少有七十五分。一身昂贵的西服，衬得他气势十足。 　　他下车后目光扫过门口的三人，那眼神像是看见了三只蚂蚁一样。 　　“卧槽，这谁啊，这么嚣张。”陆正小声嘀咕。 　　就在这时候，林一城匆匆走了出来，他没理会宋慢他们，而是迎着那男人走去，走到对方面前，伸出手来，对为首的男人说：“是玉子昂先生吧？你好。” 　　被叫做玉子昂的男人垂眼看了看林一城伸出的手，丝毫没有和他握手的打算。 　　林一城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就听到对方冷淡的声音响起，“我来带我女朋友，和她的父亲还有阿姨回去。” 　　听他提及阿姨，林一城眉头暗皱，“玉先生说的人是谁？” 　　“宋婉，宋大鹏以及刘爱华。” 　　林一城表情当即严肃起来，“玉先生，刘爱华涉及到一桩案子，她恐怕不能离开。” 　　玉子昂嘴角勾了勾，他身后的助理当即上前，朝着林一城微微躬身，随后道：“林组长，我们已经与总办沟通过了，你查的案子似乎只涉及到刘爱华女士的姐姐，与刘爱华女士毫无关系，我希望你们不要滥用职权，否则我们会申请总办审查。” 　　林一城还想说什么，他的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看清楚上面的号码后，表情愈发难看。 　　那名助理含笑看着林一城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林一城只是低低地回答了一句，“是，我明白了。” 　　然后电话挂断，林一城吸了口气，对几人道：“我们会立即放人。” 　　“组长！”陆正惊愕地叫了林一城一声。 　　林一城转头看他和宋慢一眼，眼中的无奈之色难以掩饰。 　　很显然，让他不得不这么做的，只能是上级的命令。 第33章 　　就和之前他们担心的一样, 刘爱华姐妹的案子确实跟玉家有关。玉家插手了, 并且, 他们和总办达成了一致。 　　作为分处的负责人，无论林一城心里有多么不甘愿, 也不能不听上级的命令。 　　就在玉子昂他们几人要跟着林一城进办公楼的时候, 一直站在宋慢身后的张桂兰突然出声, 她有些迟疑地问：“你、你是子昂吗？” 　　玉子昂脚步一顿, 转头看向张桂兰, 他眼中闪过一丝恍然，似乎认出了她来，朝她微微颔首，“张阿姨，好久不见。” 　　他们确实很久没有见过面，她给婉婉在秦城买房子的时候见过玉子昂, 他们还一起吃了顿饭。只是那顿饭吃完之后，婉婉就生了很大的气，说她毫无餐桌礼仪, 让她很丢脸什么的。 　　张桂兰当时没放在心上, 她觉得吃饭的时候说个话，给人夹菜都是很正常的举动，是女儿太小题大做了。 　　之后婉婉跟她闹了一阵脾气, 她也没再来秦城，一直没再和玉子昂见过面。只是偶尔打电话的时候，听婉婉说过她和玉子昂感情很好, 她过的很幸福之类的话。 　　她怎么都没想到，大女儿的男朋友会出现在这里。他刚才跟领导说，要带走她女儿，她丈夫以及丈夫的小三，唯独没有提到她。 　　张桂兰的心一下子就凉透了。 　　玉子昂打过招呼后没再理会张桂兰，越过三人朝着里面走去。 　　张桂兰突然抓住宋慢，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我们回去，我要去问问她！” 　　张桂兰口中的那个“她”，自然是她心心念念的大女儿宋婉。 　　她自问从来没有对不起大女儿，甚至把能给她的都给了。她要房子，全家所有的钱都用来买给她房子。她不想自己住进那栋房子里，她也听话的住了旅店。 　　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眼里根本没有她，她认的是她爸的小三！ 　　在旁看过全程的陆正，不由瞥了一眼宋慢。 　　宋慢脸上没什么表情，对这种事儿并不感兴趣的样子。不过她也没拒绝张桂兰，看了眼陆正，陆正转身带着她们往回走。 　　林一城突然说要放人，虽然正在监控刘爱华的研究员们不理解，但也还是将贴在她身上的仪器撤了下去，然后把她带出了这间专门为特殊犯人准备的监禁室。 　　宋婉和宋大鹏这会儿也已经被带出了审讯室，和玉子昂一样在监禁室外等着她。 　　见到刘爱华出来，宋大鹏急不可耐地一把上前抱住她，还一边说：“你受委屈了。” 　　刘爱华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倒是你们被我连累了。这一次，多亏了子昂。”说着，她看向玉子昂。 　　玉子昂神色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没有搭话。 　　宋婉挽着玉子昂的胳膊，小声和他说着什么，玉子昂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完全是一家四口和乐融融的画面。 　　这一幕看在刚刚走上来的张桂兰眼里，却像是晴天霹雳。 　　她在上楼的时候，心里忍不住替大女儿辩解，或许是有什么别的原因，或许是她误会了。 　　可现在看来，根本没有误会。 　　他们站在一起，才像是一家人。那她呢？ 　　张桂兰的出现让几人的目光同时转了过来，宋婉感觉到了张桂兰看过来的那种眼神，她有些不自在地撇开脸，不与她对视。 　　“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这么对我？”对张桂兰来说，丈夫出轨似乎都没那么重要了，真正让她崩溃的是女儿的背叛。 　　她死死地盯着宋婉，盯着她从小到大从没有说过一句重话的女儿。她在心里问自己，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妈，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好吗？”宋婉轻声说，并不去回答张桂兰的问话。 　　“我现在就要你说清楚！”张桂兰大吼。 　　宋婉被她狰狞的样子吓了一跳，眼里闪过一丝冷淡，微微皱了下眉头不悦道：“妈，爸和你已经没有感情了，你这样太难看了。” 　　“我问的是你爸吗？我问的是你！从小到大，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你奶到处跟人说丫头片子不用念书，我供你上大学，你要房子，我把家里的钱全拿出来给你，你现在就是这么对我的！你怎么不管那个小三叫妈啊！” 　　张桂兰的声音太凄厉了，特办处不少人站在楼梯间里看热闹。哪怕是一贯不许有人在办公楼里大吵大闹的林一城都没上前阻止。 　　旁边围观的人太多了，宋婉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她偷偷看了眼身旁的男友，见他神色并没有变化，偷偷松了口气。 　　转向张桂兰的时候，脸色沉了下来，“你问我为什么这么对你？”她突然嗤笑了一声，“你怎么不说，你是怎么对我和我爸的？” 　　“我怎么了？”张桂兰剧烈地喘息着，站在她身后的宋慢替她拍了拍后背。 　　宋婉突然看向宋慢，“你非要我说出来吗？你突然从外面带回来一个野孩子，非说是我妹妹。家里原本属于我的东西，都要分成两份，我不喜欢别人吵我，可是你非让我跟她住在一个屋子里！我好容易搬到秦城了，结果她又到秦城来念大学，你还让我没事儿去看看她！你想我过的感受吗！你征求过我爸的同意吗？” 　　宋慢眨了眨眼，如果她刚才没听错的话，原本的宋慢不是张桂兰和宋大鹏的亲生女儿？她是被张桂兰从外面抱回来的孩子？ 　　这时候，她忍不住想起记忆里张桂兰提过的那个从未见过的，据说和她长得很像的小舅，和他有关么？ 　　身为当事人的宋慢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竟然比旁边的陆正还要冷静那么一点。 　　反倒是陆正和林一城他们，全都看向宋慢，好像在期待她能有一点反应似的。 　　张桂兰脸上先是惊讶，她转头看了眼宋慢，才道：“你从小就不喜欢小慢，我知道。所以我对她一直很冷淡，你有的东西，她都没有，甚至连上学都是她自己赚的学费。我以前和你说过，她是你小舅舅的孩子。” 　　“那又怎么样？我讨厌她，就是要她从此不会出现在我的生活里。而你，从来没把我的意愿当一回事。” 　　张桂兰脸上露出了受伤的神情，她从来不知道，宋婉是这么想的。 　　“所以你就让你男朋友做了一个符合你喜好的小妈出来？”宋慢突然说话了，她的目光带着些许的嘲讽，“你还挺有想法的。” 　　“你闭嘴！”宋婉大声呵斥，“你是个什么东西，要不是我妈可怜你，把你带回家，你现在还能站在我面前说话？” 　　宋慢轻笑一声，“你为什么会把爸妈的道德品质看得这么高？”她的目光落到了还牵着刘爱华手的宋大鹏身上，“一个男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同意妻子领回来一个孩子养？” 　　宋大鹏脸色变了变。 　　“你说呢，妈？”宋慢将目光转回张桂兰身上。 　　张桂兰看着宋婉，“你小舅给了我们家一大笔钱，我才答应把小慢接回家一直把她养大，你爸知道这件事，他也赞同了。” 　　看着女儿的脸，张桂兰一字一句地对她说：“转学让你去最好的初中，花钱把你送进一中，大学时候你每个月三千块钱的零花钱，还有毕业后你买房的钱，都是你小舅舅的。那些钱原本是给小慢的，但她不是我亲生的，我偏心你，所以把你小舅额外留给她的钱偷偷给了你。” 　　宋婉这一刻的表情非常的精彩，宋慢甚至有点想照下来，让她自己好好欣赏一下的冲动。 　　她所谓的童年苦难，心理阴影，从头到尾不过是张桂兰给惯出来的罢了。 　　只不过，别人家的女儿可做不到宋婉这么绝，连妈都能说换就换。 　　至于张桂兰说的那番话，如果是原本的宋慢，她会不会生气？难过？或者觉得不公平？ 　　应该会的吧。 　　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她只是一个旁观者而已，毕竟有过那些经历的人不是她。 　　就在这时候，一直没说过话的玉子昂开口了，他对身边的宋婉说，“好了婉婉，我们该走了。” 　　宋婉茫然地抬头看他，又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张桂兰和宋慢，跟着玉子昂一起往外走。 　　她做错了又能怎么样？ 　　该做的不该做的她都已经做完了，她只能在心里对她妈说一声抱歉，既然选择了伤害她妈，她就不能回头。否则，会伤害到更多的人。 　　这些年，刘姨对她一直很好，她和刘姨已经产生了感情，她不能自私的伤害到刘姨。 　　女儿从自己身边走过，张桂兰终于没忍住，叫了她一声，“小婉，你不想跟我说点什么吗？” 　　宋婉脚步顿了顿，最后什么都没说，下楼了。宋大鹏和刘爱华也跟在后面一起离开。 　　张桂兰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呜呜地哭了起来。 　　宋慢瞥了一眼张桂兰，对林一城说，“麻烦给我找个房间，我想和她聊聊。” 　　陆正赶忙说，“可以取我办公室，里面没人。” 　　宋慢点头，等张桂兰哭声渐渐减小，她开口道：“跟我来，我们聊聊。” 　　张桂兰一边抽噎，一边跟在宋慢身后往陆正的办公室走去。 　　两人走进屋子，宋慢关上了门，她坐到了陆正的椅子上，指着对面的椅子对张桂兰道：“坐下说吧。” 　　张桂兰抹了把眼泪，坐到了她对面。 　　“我想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宋慢没有废话，开口就问。 　　张桂兰摇头，“我不知道，你小舅没跟我说过。” 　　宋慢看着她的眼睛，忽而笑了，“小舅？真有这么一个人吗？为什么除了你和爸，都没人见过他呢？” 　　张桂兰低着头，声音嗡嗡地说：“当然有，这种事我怎么能骗你。” 　　宋慢单手支着下颚，懒洋洋地说，“你都骗了我二十多年了，再多这么一桩也不奇怪。” 　　张桂兰不说话了。 　　显然，宋慢是猜对了。所谓的小舅未必是真的，但是钱应该是真的，不然以她对宋大鹏夫妇的了解，他们绝对不会好心养大原本的宋慢。 　　两人沉默了一阵，宋慢站起身，“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算了，反正我也把自己养大了，对亲生父母没有那么感兴趣。” 　　“等等。”见她要走，张桂兰赶忙开口叫住了她。 　　“怎么？”宋慢漫不经心地看向她。 　　“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所有事，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你是不是知道，我到底怎么了？”张桂兰目光灼灼地盯着宋慢。 　　宋慢意外地挑起眉，打量了她几眼，“你现在不是挺好吗。” 　　张桂兰猛地站起来，指着自己的脸道：“我现在这个鬼样子还叫好？你看看我，这根本不是我的脸！那个刘爱华的脸才是我的！” 　　出人意料，张桂兰竟然真的察觉到了异常。 　　其实，如果这一次她没有被带进特办处，可能也想不到这一点，哪怕是想到了，也不敢相信。 　　可来到特办处之后，经历的这一系列事情，再加上宋慢对大女儿说的话，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虽然她不知道这种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你的意思是？” 　　“只要你能把我的脸换回来，我就告诉你你的身世。” 　　宋慢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半晌才道：“我可以试试，不一定能够成功。” 　　就算是玉家，也未必会研究出反向药剂。退一万步讲，就算有那种药，真正把脸换回去也一定不是那么简单的。张桂兰提出这个要求，算是强人所难。 　　而且想要她有机会恢复，宋慢势必要跟玉家人打交道。她不认为，单凭现在的自己，有什么资格和对方谈条件。不过这一点可操作的空间还是有的，也不是毫无希望。 　　所以她在思考之后还是答应了。 　　她对于自己这个身体的亲生父母还是很好奇的，虽然并没有表现出来。 　　再者，今天的经历让她不是很高兴。 　　尤其是宋婉的态度。 　　说她小心眼也好，恶趣味也罢，她很想看看，一切恢复原状的时候，宋家又会是什么样子。 第34章 　　“你得给我一个期限。”张桂兰听到她答应下来, 在心里松了口气, 语气也稍微强硬了一点。 　　“三天吧, 三天后我会和你联系。” 　　“行。”答应完，她又强调了一次, “宋大鹏根本不知道你父母是谁, 只有我知道。” 　　宋慢看着她笑了一下, “你放心, 我既然答应你了就会尽力去解决。” 　　两人谈妥之后, 打开门，陆正就站在门外。 　　他打量了一番走出来的母女二人，见她们脸上表情都还算淡定，知道可能是谈妥了。 　　“先送阿姨回去吗？”陆正问宋慢。 　　张桂兰赶忙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回旅店就行。” 　　现在宋慢知道自己不是她亲妈, 张桂兰决定和她保持一点距离。她总觉得这个女儿跟以前不一样了，她也不敢像以前那样对宋慢。 　　“那你慢走。” 　　宋慢不表态，陆正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客气地把人送到楼梯口。看着张桂兰匆匆离开的背影, 他心里带着满满的好奇回去找宋慢了。 　　宋慢依然坐在他办公室里，侧头看着窗外，神色淡淡,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没事吧？”陆正坐到她对面，小心翼翼地问。 　　他觉得，任谁知道自己不是爸妈亲生的, 心情都不会太好。而且宋家，实在是有点奇葩。 　　从刚才的情况看来，他们家里，没有一个是正常的。尤其是宋婉，他觉得这个人已经完全扭曲了。 　　用坏都不足以形容她。 　　“没事。” 　　“你妈……我是说张桂兰，她告诉你你亲生父母是谁了吗？” 　　宋慢嘴角挑起，“没有，她提了个条件，要我答应之后才告诉我。” 　　“艹，这他妈还是人吗？”陆正忍不住骂了一句。 　　刚才张桂兰说的那些话，他可是听的一清二楚。就算不是亲生女儿，人家父母也给了她钱，她倒好，把钱给自己女儿花了，让宋慢打工赚钱上学。 　　他现在才明白，宋慢为什么会“见钱眼开”。 　　这事儿搁在谁身上都不可能这么轻易就算了，张桂兰竟然还有脸提条件！ 　　不过很快，陆正就想到了什么，急忙问，“她该不会让你把脸给她换回去吧？” 　　“嗯。” 　　“你答应了？”陆正声音提高。 　　“先试试吧，不行就算了。” 　　她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陆正的眉头依然拧了个疙瘩，“玉家那边可不好打交道，而且你那个姐还是玉子昂的女朋友，我觉得你根本没必要去找气受。” 　　宋慢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陆正旁边拍拍他肩膀，“放心，没把握的事我不会做，这件事别告诉别人。” 　　“行，那你小心点。” 　　宋慢朝他摆摆手，“有案子了再来找我。” 　　她走出特办处的大门，打了一辆车，不是到学校，而是到了白泽的画廊。 　　今天白泽似乎不在，画廊的卷帘门虽然拉了上去，里面却没有开灯，显得光线暗淡。 　　在门口观望了一会儿，她才推开门。 　　画廊里弥漫着一种甜腻的花香味道，在她推门的瞬间扑面而来。宋慢捂住自己的鼻子，这味道熏得她头晕。 　　稍微缓了一阵，味道带来的冲击才散去。有个扎着马尾的男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出来，看到她的时候一脸惊讶地说：“这里不对外营业，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我知道，我来找白泽。”男人出现之后，那股花香味就更浓了。 　　宋慢下意识地开启了特殊视界，发现了一件很神奇的事，眼前这个人，他好像也被什么植物寄生了，那股花香是他的身体散发出来的。 　　不过他的情况和之前看到那种又不太一样，不怎么像是被动寄生，因为他的身体还很健康。 　　“你是……宋慢吗？”男人迟疑地问。 　　宋慢挑起眉，“你知道我？” 　　“啊，我听老板说过，请进吧，老板马上就回来了。” 　　宋慢拒绝道：“我在外面等他就好。” 　　“哦。”男人似乎觉得这也挺正常，就撂下她，自己转身回去了。 　　在门口等了大约十几分钟，白泽的车停到了画廊外。 　　他走下车，在看到宋慢的时候眼中带着些许惊讶，“我正想找你。” 　　“我也有事找你。” 　　“进来聊。” 　　白泽邀请她进去，却被宋慢拒绝，“不了，你的员工有点香过了头。” 　　白泽顿了顿，手已经把门推开了一条缝，然后下一刻把他门又关上了，也是一副被熏到的样子。 　　他脸色难看道：“他可能受了点伤，身体在修复。” 　　难得见他变脸，宋慢还挺感兴趣地多看了几眼。随即把注意力转回刚刚那个男人身上，思索了一下问道：“他身体里寄生了什么？” 　　“是一种双芯花的变种，寄生者受伤后会分泌出香味和黏液，用来阵痛和愈合伤口。” 　　白泽从一开始似乎就没想着隐瞒，从宋慢挑明了这层关系，她问了，他就回答。 　　宋慢深深地看着眼前含笑的男人，觉得他知道的东西，可以比自己想象的要多。 　　他知不知道自己是谁呢？他又为什么，专门在这里等她？ 　　她觉得，现在并不是询问的最好时机，他们还没有熟到能够谈论更私密的话题的地步。 　　双芯花宋慢在书里见到过，确实有治愈效果，不过效果比较弱，培育也不那么容易。 　　跟刚才白泽说的，差距很大。 　　她并未多问，忽而对他说：“听起来，似乎比玉家的永生原液要好用很多。” 　　白泽轻笑，浅色的眸子在阳光下，仿佛是能看得清纹路的琉璃球，让人非常想要珍藏起来。 　　“我还想告诉你玉家的事，看来你已经先查到了。” 　　宋慢稍微恍了下神，她很喜欢白泽的那双眼睛。 　　“我不介意知道的更多，你介意告诉我吗？” 　　白泽莞尔一笑，“只要你想知道。”他接着说，“玉家如今采取的是家主竞争制度，但凡有资格竞选家主的人，都会被分到不同的地区，让他们各自经营，谁的成就大，为玉家带来的利益更多，就最有可能成为家主。” 　　“玉子昂也是其中之一？” 　　白泽点头，“他不但是其中之一，他的能力应该排在前三名。” 　　“什么能力？” 　　白泽古怪一笑，“研究能力。他在秦城有一家研究所，专门研究一些特殊药剂，在秦城的地下市场里非常受欢迎。” 　　宋慢眸色微沉，“那种能换脸的泥浆也是？” 　　白泽点头。 　　“换脸之后，有办法再换回去吗？” 　　“这恐怕需要亲自问问他，市场上暂时没发现那种逆转药剂。”白泽看着她，“据我所知，这种换脸药剂持续时间是十年，之后普通人的身体将无法继续承受。” 　　宋慢不算太惊讶这个答案，毕竟刘爱华的身体情况在那了，就算有未知成分能维持她现在的身体机能，也无法活太久。 　　“我能见他一面吗？”宋慢正色问。 　　白泽脸上的笑容扩大，他浅色的眸子与宋慢对视，“当然能。不过，我想先聊一聊我们第一次正式约会的地点，你觉得锦江大酒店怎么样？” 　　宋慢表情慢慢僵硬，“你想带我去开房？” 　　白泽似乎被她这个问题惊了一下，半晌才说，“……只是去吃个饭。”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莫名觉得尴尬。 　　宋慢轻咳一声，“没问题。” 　　刻意营造的气氛被破坏殆尽，白泽此时的心情格外复杂。他还是尽力挽救了一下自己的形象，对她说：“要现在就去见他吗？” 　　宋慢压了压自己脸上的热意，心里觉得一定是陆正带坏了她，以前她绝对不会说出这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无辜路人陆正：？？？ 　　“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很想见到我。”宋慢说道。 　　“没关系。”白泽按了下车钥匙，朝她笑笑，“他也不想见我。” 　　宋慢还在想，白泽要怎么带她见到玉子昂，结果他直接把车开到了玉家的别墅门口。 　　白泽的车就横在别墅大门外，两人在车里等了不到五分钟，有人从别墅里走了出来。 　　是玉子昂，他穿着居家服，看起来比之前一身西装时候温和许多，只是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 　　见到从车上下来的白泽，他周身气压似乎低了很多，“白先生，这里并不欢迎你。” 　　白泽丝毫不以为意，“我带了客人过来，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他说话的时候，宋慢已经下车了。 　　玉子昂的记忆显然还不错，记住了宋慢的脸。对于她和白泽一起出现，显得有些不解。 　　玉子昂带着些许疑惑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顿了顿才道：“请进吧。” 　　宋慢跟在白泽身边，一起走进了别墅。 　　本以为宋婉应该也在，进去之后她才发现，这幢别墅里，只有玉子昂一个人。 　　三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玉子昂目光落在宋慢身上，“找我有事？” 　　“我希望能把我妈的脸换回去，不知道玉先生有没有办法？” 　　玉子昂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突然说：“你是宋婉的妹妹，可以叫我姐夫。” 　　白泽忽然轻笑出声，“贤侄也不怕这话传出去，我们白家的脸面不好看？” 　　自古，白家与玉家就一直联姻，如今也是一样。 　　玉子昂无论有多少女朋友，他的妻子一定是姓白的。 第35章 　　白泽的话一出口, 玉子昂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道：“我记得白先生已经被白家嫡支除名了吧？我们玉、白两家的婚事, 现在轮不到你来管了。” 　　说着, 他转向宋慢，“求人总该有个求人的态度。” 　　宋慢看出来了, 两人的关系明显不怎么样, 甚至可能是对立的。但又没彻底撕破脸, 玉子昂在见到白泽时没把他关在门外, 也能说明问题。 　　只靠和平谈判, 怕是没什么谈成的可能。 　　况且她手上也没什么能打动玉子昂的东西，就算有，也不会浪费在给张桂兰换脸上。 　　“玉先生想要什么样的态度？”这些念头在脑子里闪过，并没有在脸上显露分毫。 　　玉子昂的目光带着让人不舒服的不明意味，在宋慢身上扫过。 　　他嘴角忽然一翘，说道：“以前我只知道宋婉有个妹妹, 倒没想过是个美人，你给我生个孩子，我就答应你, 如何？” 　　他身子微微前倾, 从他脸上很难看出是玩笑话还是真的。 　　以宋慢对玉家的了解，这种条件远远不算是最奇葩的，玉家人完全提的出来。 　　玉子昂话音刚落, 一把锋利的小刀就从他眼前飞过，堪堪擦过他的鼻梁。 　　他的反应也不慢，一手撑着沙发, 抬腿朝白泽踹了过去。 　　两人就在宋慢面前，打了起来。 　　这两人应该都接受过系统的学习，手上功夫都不弱，而且他们的招数都是朝对方致命处去的，显然他们学的都是杀人术。 　　宋慢把自己贴在沙发上，生怕被波及，自己的小体格，经受不了一招。 　　以前，她家族里也有男孩儿要学习这种防身术，可惜她身体不好，只能在旁边看一看。 　　虽然算不上精通，她也能看得出来，白泽是占据上风的。 　　说实话，宋慢有点惊讶。 　　每次见面，白泽给她的印象都是温柔体贴的，虽然这种温柔体贴来的毫无缘由。 　　而事实上，宋慢自己也很清楚，白泽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是他对自己表现的那么无害，但第一印象总会让人下意识地忽略其他。 　　两人功夫水平应该相差不多，白泽却处处占据先机，如果有那么一个人，在你抬腿的时候，就知道你脚踹出去的角度，任谁跟他交手，都会被死死压制。 　　想一想白家的能力，这样的结果似乎也很正常。只是，在她的印象里，这种能力每次使用都需要极大消耗，像白泽这种不间断的使用，实在有点出人意料。 　　最后，两人的交手以玉子昂被白泽制住而结束。 　　白泽脸上还挂着笑，他对玉子昂说：“叔叔要教你一个做人的道理，不要随便看不该看的人。” 　　“呸！”玉子昂狼狈地趴在地上，剧烈地喘气，还没忘记在言语上鄙视白泽。 　　白泽将他双手反剪，用膝盖压住他的腿，另一只手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掏出一把手指长的刀来。 　　那刀似乎是玉制的，通体雪白莹润，刀把缠着红线，看起来并不像是能伤人的样子。 　　“白泽，你不过是仗着自己那点残余的能力，等你挥霍干净了，看谁还能救你！”玉子昂咬牙切齿道。 　　他挣扎了几下，可惜白泽的力气不小，他体力不济，根本难以挣脱。 　　“这种小事不需要贤侄为我担心了，你该担心一下自己。”说着，他把手中的玉刀在玉子昂眼前晃了晃。 　　玉子昂瞳孔微缩，“白泽，你别乱来，我们两家有协议的，你对我动手，玉家和白家都不会放过你。” 　　白泽轻声笑了起来，玉刀在玉子昂脸侧滑过，“你既然这么清楚，为什么还觉得我会放过你？到时候自然是要毁尸灭迹的，没有尸体，谁能确定是我做的？” 　　这时候，宋慢走上前，把刀从白泽手里拿了过来。 　　白泽自然地松开了手，并没有任何反对。 　　见宋慢走了过来，玉子昂心里升起一股希望来。 　　他从来不敢高估白泽的底线，这个被“流放”到秦城的，白家曾经的希望，哪怕他落魄的不如当年，现在整个白家也没敢把他怎么样，可见其手段。 　　唯一想不到的是，他会为了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和自己动手。 　　玉子昂咬牙，如果今天能逃过一劫，他再也不会一个人见白泽了！ 　　宋慢的手指在玉刀的刀身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知道这东西是干什么的。这种特制的玉非常罕见，但是却有一个谁都无法替代的作用。 　　玉家人有一种特殊的能力，类似于防护罩一样。根据以前的研究，很可能是血液自带的能力。 　　这种防护罩能够抵御许多异变，这也是为什么玉家这么热衷于研究古怪的药剂，也曾经因为操作失误害死许多人，自身却从未发生过改变的原因。 　　这种防护罩，它有一个非常致命的弱点。就跟里的金刚罩一样，它是有罩门的。 　　一般人根本找不到，找到了也破不了。除非像是白泽这样，把人制住，用特制的玉刀一刀一刀的往他身上戳，有一定几率在他反抗之前找到罩门所在。 　　其他人找不到，不意味着宋慢也找不到。 　　她的目光在玉子昂身上扫过，手上的玉刀直接抵在了他左腿的腿弯处。 　　“玉先生，你觉得我现在够有诚意吗？”宋慢轻轻压着手上的玉刀，玉子昂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宋慢压着他的小腿，似乎是自言自语的说，“听说玉家人的血液自带腐蚀性，所以才会出现一种防护机制，我只要破掉这个防护罩，你会被自己的血杀死，还挺有意思的，你说是不是？”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的？” 　　宋慢这番话让玉子昂浑身发寒，连白泽都没给他带来的压力，他偏偏在宋慢身上感觉到了。 　　他今天，不止是轻敌了，还眼瞎了。 　　白泽忽而笑了一声，“看来是我高估贤侄了，还以为你知道她姓宋的时候，应该有所猜测。” 　　“不可能！”玉子昂斩钉截铁道：“拥有能力的宋家人早就死光了。” 　　白家、玉家、宋家，曾经互为盟友，发展壮大家族，其中自然也有暗斗。 　　各个家族能力不同，白家势力最大，因为“预言”，而格外超脱。宋家与玉家关系比较差，其中一个原因是宋家人的眼睛能够看穿玉家人的罩门。 　　可现在玉子昂说，她的家族已经不在了。 　　那一瞬间，宋慢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难过？ 　　其实她对宋家感情不算太深，父亲对于她的出生并不期待，他也很忙，他们父女很少见面。 　　只有母亲才是她对宋家唯一的牵绊。 　　这么多年过去，母亲或许早就不在了。 　　那么这个家族存在与否，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伤感的情绪只是一瞬而逝，刀尖往下沉了沉，“不管宋家人死没死光，我只知道，你怕是难活过今天了。” 　　“等等，有话好好说。”受制于人，玉子昂还是很识实务的，他赶忙出声，生怕宋慢一个手抖，他就真的要凉。 　　“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宋慢温声问。 　　艹艹艹艹艹 　　玉子昂在心里骂了一串脏话，努力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大家说不定都是亲戚，喊打喊杀的伤了情分。” 　　白泽十分不给面子的嗤笑了一声。 　　贱人！ 　　玉子昂在心里骂了一句，当做没听到一样，继续说，“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谈，毕竟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宋慢声音淡淡，“宋家人死光了，你又知道了我的身份，我觉得我现在不够安全了。” 　　无论宋家是人是怎么没的，宋慢不信这其中没有其他两家推波助澜。 　　谁都没那么可靠，但也不是那么不可靠。 　　她总不能一个人单打独斗，今天的情况对她而言，是一个很不错的机会。 　　白泽似乎早有打算，宋慢看不透他，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她只能够凭本能判断，他对自己没有危险。 　　所以，宋慢决定赌一把。 　　“别，我们还可以结缔盟约！正好我们三族三个人，只要有盟约存在，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玉子昂急忙喊道。 　　宋慢犹豫了一下，她看向白泽。 　　白泽嘴角上挑，“真巧，我今天正好带了祈愿香。” 　　盟约是一种很特殊的存在，类似于歃血为盟，但效果特殊。三族之前，就是靠着盟约同进退的。 　　结缔盟约所需的最重要的一个东西就是祈愿香，这东西十年时间能做几根出来，并不是到处能都见到的，白泽这么巧会带在身上。 　　宋慢觉得，玉子昂输给白泽一点都不冤。和这样的人作对，危险性实在太高。 　　放开玉子昂之后，他也并没有试图逃跑，似乎已经认命了。 　　三个人坐在沙发上，用刀将手掌割破，流出血来。三人的血滴在一只碗里，盛了多半碗之后，白泽点燃了那根被他放在烟盒里的很短的香。 　　祈愿香被点燃，香灰落在碗里，慢慢的溶解消失。 　　白泽拿出三个酒杯来，一人分了半杯。 　　三人举起杯，“干杯。” 　　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杯中的血已经不带一丝血腥的味道，而是变成了一股奇异的热流，顺着身体蔓延到全身各处。 　　宋慢看了眼自己的手腕，手腕内侧出现了一条红线。其他两人的手腕上，也是一样。 　　她以前也只是听人说过盟约的作用，当时还觉得有点夸张，但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却发现书中的形容并未夸大。 　　她现在看玉子昂，会天然生出几分亲近的感觉，类似于血脉亲人那种。 　　想来玉子昂也是一样，他现在对白泽的敌意都消失了很多。 　　三人放下酒杯，宋慢立即站起身，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的样子。 　　“找什么？”玉子昂还不解。 　　白泽已经在他的电视柜里翻到了医药箱，两人面对面坐着，他握着宋慢的手，在小心翼翼地给她消毒包扎。 　　而他自己的手掌上还在流血。 　　至于玉子昂，已经被两人忽视了，自带防护罩的男人，连恢复都比他们厉害，这会儿手上根本不流血了。 　　玉子昂看着两人，想到了一个非常适合他们的词汇，狗男女。 　　“咳咳，现在我们也算是自家人了，说正事吧。” 　　玉子昂的话没能唤回两人的注意力，宋慢的手包好之后，换成她给白泽上药。 　　总之，他们两个的世界里没有第三人。 　　直到两人的手包扎好了，才有心思搭理被晾在一旁的玉子昂。 　　玉子昂再次面对宋慢，心情格外复杂，不出意外的话，眼前这个就是宋家独苗了。 　　要是让家族里的人知道，一定会产生相当大的震动。 　　然而，这人现在是他的盟友。 　　虽然这次结盟的算是被强迫的，但他对于两个盟友还算满意，心中的不满也没有那么深。 　　毕竟，成为盟友之后，可以互相帮忙，他在玉家的竞争力，会瞬间提升一个档次，好处绝对多于坏处。 　　“逆转药剂有吗？”宋慢坐在白泽身边，问玉子昂。 　　“没有。”玉子昂摇头，“那东西没有制造的价值。” 　　宋慢皱了下眉，低声说：“看来要换个法子了。” 　　“怎么，你那个养母跟你提了要求？”玉子昂毕竟是宋婉的男友，对于宋家的情况还是挺了解的，他语气自然地询问。 　　“是啊，她要求我把她的脸换回去，就答应告诉我我的亲生父母是谁。” 　　玉子昂嗤笑一声，“我这里有很多办法，能让她不得不开口。” 　　宋慢摇头，“我还是先用用我自己的法子吧，要是没用再来找你帮忙好了。” 　　“行。” 　　“哦，对了，能给我一份换脸的药剂吗？” 　　玉子昂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你不会打算把药给张桂兰用吧？刘爱华已经使用过一次药剂了，药剂对她的效果会减弱很多，如果想要把脸换回来基本不可能。” 　　玉子昂自然也是做过相应实验的，要是有用的话，他刚才就说了。 　　宋慢笑而不语，并不想告诉他自己的打算。 　　玉子昂也不深究，“我到时候让人送去给你。” 　　他也没问宋慢现在在哪里，以他在秦城的势力，能够轻易查到对方的落脚点。 第36章 　　今天来的目的基本已经达成, 宋慢也打算离开了。 　　在走之前, 她突然问玉子昂, “宋婉真的是你女朋友吗？” 　　玉子昂嘴角一勾，“是啊。”随即他话锋一转, “她是我众多女友之一。” 　　之一？ 　　宋慢被震了一下, 觉得见面就敢让人给他生孩子的男人, 确实不必对他的贞操观有所期待。 　　“你当时为什么要帮她？” 　　玉子昂耸肩, 随意道：“她总在抱怨自己的家庭多么不幸, 恰好我当时又在研发新的药剂，有人试药不是很好？于是顺便给了她一点，人选都是她自己找的。” 　　“……你对女朋友还真是不挑。”宋慢嫌恶脸。 　　“女人嘛，能睡就行，我又不需要她们的脑子入药。”玉子昂回答的非常理直气壮，让人完全挑不出毛病。 　　她再一次确信, 玉家人都不怎么正常。 　　把宋慢和白泽送走，玉子昂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起身去把刚才盛过血的杯和碗洗干净, 然后扔进消毒柜。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那条红线, 小声嘟囔一句，“愿天下所有敌人，都能成为兄弟姐妹。” 　　就像他一样。 　　车里放着悠扬的音乐, 宋慢看着路两旁飞速倒退的景色，疑惑地问，“这好像不是回去的路？” 　　“刚解决掉一个小麻烦, 难道不想去庆祝一下吗？”白泽笑问。 　　“行吧，去哪儿？”今天的经历，让她整个人放松了不少，确实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去……”白泽的话还没说完，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白泽“嗯”了一声挂断电话，有些遗憾地道：“今天恐怕不行，我需要去处理点私事。” 　　“没关系，下次有机会的。” 　　她偏头看向白泽，他脸上不见表情，宋慢却能够感觉到他浑身上下的紧绷与愤怒。 　　似乎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 　　将宋慢送回学校，白泽的车很快并入车流之中。 　　之后的两天，她老老实实地呆在学校里，偶尔和陆正发发信息，从他那边打听一些关于刘爱芳的近况。 　　从陆正口中得知刘爱芳已经被送去总办了，那边的人似乎对她的异变十分感兴趣，正在加紧研究中。 　　其实宋慢也对刘爱芳的变化挺好奇，为什么她妹妹这么成功，她却失败了？不过现在她并不需要通过研究来得知真相，直接问玉子昂就好了。 　　第二天下午，玉子昂的人找到了宋慢。 　　那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西装，拎着银色的手提箱。 　　宋慢正在食堂吃饭，这男人直接坐到了她对面。 　　“宋小姐，这是玉先生要我送来给您的礼物。”那男人将箱子放到桌子上，态度恭敬道。 　　宋慢：…… 　　如果换个地点，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在进行什么非法交易， 　　宋慢看了眼那个箱子，把东西拎到了脚边放好，然后问对方：“这里面有使用说明吗？” 　　那人点点头，“里面有详尽的说明，还有特制的容器，可以随时回收药液，便于携带。” 　　想到之前陆正他们用了那么大的桶子才把泥浆收回来，再看她这个小手提箱，还真是服务到位。 　　“麻烦你了。” 　　“您太客气了，请问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吩咐说不上，我就是好奇，刘爱华的姐姐似乎也使用了同样的药液，她好像失败了。” 　　男人了然，回答道：“那位女士并没有按照使用说明来使用药液。正常情况下，每一次浸入药液之前，都需要用药液来提取目标信息，她只提取了一次信息，却浸入四次药液，所以才会出现严重的后遗症。” 　　宋慢有些奇怪，微微偏了偏头，“她为什么不按说明来？” 　　使用这种危险的东西，会有人蠢到不看说明书么？ 　　那男人笑了笑，“刘爱芳女士的那份药液是由刘爱华女士代为购买，这一份药液价值不菲，或许她们姐妹情深。” 　　男人说完，便起身，朝着宋慢微微躬身，“那么，我就告辞了。” 　　宋慢朝他点点头，还在意外自己听到的这个消息。 　　这人的言外之意是，刘爱华并不很情愿为自己姐姐花这份钱，所以在给她药液的时候，根本没给她说明？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刘爱华和宋婉果然挺配。 　　距离和张桂兰见面已经到了第三天，宋慢也拿到了药液，但她并没有联系对方。 　　直至张桂兰再也忍不住，先拨通了宋慢的电话。 　　“宋慢，我要的东西呢？”张桂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是因为担心还是激动。 　　宋慢一手拿着电话，一边喝着刚买的奶茶，慢悠悠地往回走，她轻声回答：“很抱歉，让你失望了，你的脸恐怕没办法变回去了。” 　　“什么？你明明答应过我的，怎么能说话不算话！你是不是不想知道身世的的秘密了！我告诉你，如果你不给我想办法，这辈子你都别想从我嘴里听到一个字！” 　　张桂兰尖锐的声音传过来，宋慢微微皱眉，不悦地将手机拿开一些。 　　“我找人咨询过，刘爱华使用那种换脸药液的次数太多了，你如果想百分百的换回自己的脸，恐怕是不行的。” 　　“不用百分百，只要能换就行！”张桂兰急忙道。 　　刚刚宋慢的话都让她绝望了，谁知道峰回路转。她现在要求一点都不高，能换回一半她都愿意。 　　宋慢嘴角勾了勾，“那好吧，我一会儿带着药去找你。希望你的答案不会让我失望，毕竟这份药不便宜。” 　　“你放心，我肯定不骗你。” 　　宋慢回寝室拿了箱子，在路边打了辆车，去了张桂兰住的那家旅店。 　　刚听到敲门声，张桂兰猛地拉开门，一脸急切地打量着宋慢，看见她手上拎着的箱子，差点想要上前抢过来。 　　宋慢不紧不慢地走进屋里，将手上的箱子放到了床上。 　　“这就是能够把你的脸换回来的东西。” 　　张桂兰冲上去，打开箱子。 　　里面只有一个白色扁平的，类似于白瓷的方形瓶子，里面装的应该就是那种泥浆。 　　瓶子上面还有一个册子，是使用说明。 　　“就是这个东西？”张桂兰看了半天，一脸不信任地看宋慢。 　　宋慢点头，“上面有使用说明，你可以先看看。” 　　张桂兰拿起那个使用说明，打开看了几眼，心中的怀疑渐渐散去。再看瓷瓶的时候，眼睛亮的几乎能发光。 　　“东西已经看到了，关于我父母的消息呢？” 　　把箱子抱在自己怀里，张桂兰才说，“你当时确实是被我弟弟抱回来的，我之前说的都是真的。不过那个弟弟不是亲的，是我一个远房堂弟，也姓宋。” 　　“然后？” 　　张桂兰眼神有些飘忽，“他没告诉我你爸妈是谁，但是他说是了不得的人物。” 　　“我是被拐走的？” 　　“当然不是了。”张桂兰赶忙否认，“我那个堂弟跟我说，你好像有什么问题，你爸妈不想要你了，但是又不能把你扔了，就想给你找个养母。他直接找上我，给的钱也不少，所以我就答应了。” 　　“你不会只知道这些吧？” 　　“还有，你家应该是在京城，你爸或者你妈应该也姓宋。我弟当时说了，对方要求找个跟他们一个姓的家庭，我家里正好符合要求。” 　　宋慢点了点头，如果张桂兰说的都是实话，那么想要找到这个身体的父母并不是一件难事。 　　“还有别的吗？” 　　张桂兰摇头，“关于你爸妈的消息我也就知道这么多，我堂弟之后也没回来过了。”说完，她突然迟疑了一阵，对宋慢说，“你别怪我远着你，你小时候确实挺吓人的，有一阵子还莫名其妙就失踪了，我想报警的时候又发现你在家里。” 　　宋慢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并没有关于这方面的。她觉得，张桂兰没必要在这里骗她，只能暂时把这件事记在心里。 　　“行了，我先走了。”说完了该说的，宋慢并不打算和她联络什么感情。 　　本来就没感情，以后应该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张桂兰沉默地看着她离开了。 　　拿到了药之后，张桂兰一连几天偷偷的在宋大鹏和刘爱华住的那个小区晃悠。她发现，每天晚上，刘爱华都会在小区里散步，散步之后就在小区中间的健身器材那里晃腿。 　　小区里的人很少过去健身的，经常只有刘爱华一个人在那儿。 　　她决定把药洒在健身器材旁边，到时候不用她做什么，目标会自动被药物吸引。可是青天白日的，地上一滩泥水，刘爱华又用过这东西，肯定不会轻易上当。 　　她只能等下雨天。 　　等了好几天，终于听到天气预报说要下雨，她早早就穿着雨衣，在小区里等着了。中午的时候雨终于下起来了，到了下午三点多雨渐渐停了。 　　小区地面并不平，到处都有积水。 　　张桂兰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她不确定今天刘爱华会不会下来，准备赌上一把。 　　她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把放在包里的瓷瓶打开，在刘爱华常用的健身器材旁边倒了出来。 　　明明在瓶子里摇晃的时候，并不像是装着水，可倒出来后却是一小滩泥水一样。 　　她退后瞅了几眼，发现和旁边的小水坑一样，很难一眼让人看出来。 　　准备好了之后，她就远远的藏了起来。 　　一直到晚上七点多，刘爱华终于下楼了。 　　可让张桂兰没想到的是，这一回她不是自己下来的，而是和宋婉一起下楼。 　　宋婉挽着刘爱华的胳膊，两人一边聊天一边绕着小区里散步，偶尔还头碰头聊着什么，亲昵的完全像是亲母女一样。 　　在路上，碰到了同一个小区的人，还有人跟她们打招呼，问宋婉，“又来陪你妈散步啊？” 　　宋婉“嗯”了一声，丝毫没有反驳的意思。 　　躲在灌木丛后面的张桂兰双手握成拳，恨不得狠狠给刘爱华两巴掌。 　　两人绕着小区转了两圈，终于朝着健身器材那边走了过去。 　　看见地上有个水坑，两人正要迈步过去，刘爱华突然感觉脚下一歪，像是有人在推她一样。她一把扯住宋婉，先把她给推倒，自己则往后仰去。 　　刘爱华用的力气太大，宋婉一个踉跄，直接跌在了泥水坑里。 　　见宋婉摔在里面之后，突然没了反应，刘爱华短促地尖叫一声，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跑。 　　张桂兰看到这一幕也惊呆了，她只想对付刘爱华，怎么都没想到跌进去的会是宋婉。 　　因为药性的缘故，一瞬间宋婉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自己爬起来，呆呆地坐在地上，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谁。 　　张桂兰担心刘爱华把宋大鹏喊过来，不敢耽搁，用瓶子收了泥水，然后一把扯起宋婉，把她一起带走了。 　　好在她知道宋婉房子的地方，打了车去了宋婉家里，从她身上摸出了钥匙，开门进屋。 　　她先把宋婉扶到床上躺下，然后抱着那个瓷瓶发了会儿呆，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去了卫生间。 　　张桂兰在卫生间里呆了一个多小时，等她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对着镜子，隐隐发现自己脸上的皱纹似乎减轻了很多。 　　脸也没那么难看了，隐约还能找到点原来的影子。 　　她满心都是惊喜，这个药真的好用！ 　　用不了几次，她的脸就能回来了，而且还会变的更年轻！女儿本就和她很像，如果不能把自己的脸换回来，用女儿的脸也不是不行。 　　她跑去卧室门口，看着躺在床上的宋婉，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张桂兰在心中暗道，可能说明书上面说的太夸张了，她不用换够五次，只需要两次，不，三次，只要三次她的脸就能变好看，对女儿的影响也不会那么大。 　　既然在心里下定决心，张桂兰看向宋婉的眼神就多了其他的意味。 　　女儿如果醒过来，一定会反抗，她得先把人捆起来才行。 　　张桂兰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样做不会对女儿产生坏处，一边又强调，她是我生的，什么东西都是我给的，把脸给我又能怎么样，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她还没有意识到，这种自私的利己想法，究竟是源自于对于那张脸的渴求，还是来自于宋婉的深层记忆。 第37章 　　宋婉清醒过来的时候, 就看见她妈坐在床边, 眼神古怪地盯着她, 脸上还带着说不清意味，却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妈, 你怎么在这里？”她左右看了看, 刚想起床, 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能动了。 　　她低着头, 往下看了一眼, 身上一层一层绑了很多绳子。她挣扎了几下，可是绳子太结实了，磨得她露在外面的皮肤一阵火辣辣的疼。 　　“妈，这是怎么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张桂兰目光温柔地看着宋婉，“小婉啊，妈妈找到换回脸的办法了。” 　　“什么？”宋婉动作陡然一顿, 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妈你胡说什么呢，哪有什么换脸, 你的脸纯粹是没保养才变成这样的。” 　　张桂兰脸上笑容不变, 脸却突然凑了过来，“你看，妈的皮肤是不是变好了, 看着是不是年轻了很多？” 　　宋婉正在考虑该怎么安抚张桂兰，让她把自己放了，突然见她凑过来, 也就下意识地看了一眼。 　　这一看才发现，竟然是真的！她妈的皮肤变白了，皱纹也少了很多， 　　她心里涌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当年的药剂可是经过了她的手，刘姨的每一步变化都告诉过她，她还想过，等自己老了，或许可以买来这种药剂用一用，能一下子年轻十几岁。 　　她妈怎么会有这种药剂？不、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跟谁换了脸？ 　　回想起之前在爸租房的小区里发生的事，宋婉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看向张桂兰的目光不禁带上了几分惊恐，她颤着声音问，“妈，你换了谁的脸？” 　　张桂兰摸了摸女儿的脸蛋，柔声安抚道：“妈本来是想找刘爱华那个贱人的，可没想到被你撞上去了，那药挺贵的，总不能浪费了，你说是不是？” 　　宋婉牙齿打颤，“妈、妈我错了，你放了我好不好，你去找刘爱华吧，我还这么年轻，你把我的脸换走了我怎么办啊？” 　　“你放心，妈怎么会这么对你。就三次好不好？换三次之后妈就回家去。” 　　“不要……不要，妈！妈你放了我吧！”任由宋婉再怎么尖叫恳求，张桂兰却一点都不动摇。 　　明明以前，她对大女儿最心软，听到她撒娇什么为难的事情都会答应的，可现在，她觉得还是自己的脸更加重要。 　　宋婉房间的隔音非常好，只要门关上，无论她怎么喊都听不到。 　　在她被张桂兰绑起来的第四天，她有同事上门。 　　是张桂兰开的门。 　　“阿姨你好，我是宋婉的同事，请问您是……”那女同事见宋婉家里多出一个人来，有些疑惑地问。 　　“你好，我是小婉的妈妈。” 　　女同事仔细打量着张桂兰的容貌，有些惊讶道：“阿姨可真年轻和看起来就像是宋婉的姐姐。” 　　这不是她乱说的，经历过第二次蜕皮的张桂兰如今何止年轻了十岁，那张脸跟宋婉也越来越像。 　　果然，和小婉换脸比和刘爱华换脸效果更好！ 　　张桂兰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看你说的，我都快五十了。”说完，她又赶忙道：“你是来找小婉的吧，这孩子前几天和男朋友分手了，突然说要出国散散心，她没跟单位请假吗？” 　　“没有啊，这几天打她的电话也联系不上。”女同事摇头道。 　　张桂兰面上带着些许无奈，“那孩子可能换了号码，说是要跟男友断绝关系，她可真是……” 　　“阿姨您别着急，这样吧，我回去之后跟领导说一下，您如果能联系上她的话，请她尽快给公司打个电话好吗？” 　　“行，一般都是她往家里打电话，她要是来电话了我就跟她说一声。今天可真是麻烦你了。” 　　“阿姨你客气了，我就先走了。” 　　送走了宋婉的同事，关上门，张桂兰趴在窗户上看着那女人走出楼道，这才心安了。 　　原本她担心的就是宋婉的公司或者宋大鹏找过来。 　　没想到，宋大鹏那边一直没有动静。看起来，刘爱华那个女人是被她吓到了，根本没敢跟宋大鹏说这个事。 　　至于她公司的同事，这次打发走了之后，还能拖个七八天，她的第三次蜕皮也就结束了。 　　宋婉根本不知道同事来过的消息，这几天她已经被折磨的再没有力气挣扎了。 　　每天，她妈只给她一点吃的，她饿的浑身发软，却不敢再朝她妈大喊大叫了。 　　张桂兰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对她越发的不耐烦，听到她叫就关门不搭理她。 　　就这样，又过了一星期。 　　从泥浆一样的药液里爬出来，张桂兰看着浴室里的镜子，镜子里的她肌肤白皙，眼睛明亮，眼角的皱纹几不可见，她拨了两下头发，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三十岁的状态。 　　才第三次效果就已经这么明显，或许应该做完五次的。 　　张桂兰陷入了犹豫之中，她打开卧室的门，里面有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但还是走到了窗边。 　　宋婉在半睡半醒的朦胧之间，仿佛看到了她妈。 　　不，她好像看到了自己！ 　　张桂兰看着皮肤粗糙，脸型有些方，又好像老了许多的女儿，决定还是把剩下的两次交换都做完吧。 　　反正她都变成这样了，再丑能丑到哪儿去呢？ 　　于是，又过了两个星期。宋婉的那位女同事再次来到了宋婉家里。 　　这一次门一打开，那女同事一脸惊喜道：“宋婉，你跑到哪儿去了，怎么也不跟公司打个招呼。” 　　“出去玩了一圈，我不想继续呆在公司了，回头我会辞职的。” 　　“眼看着你就要升职了，这时候辞职也太可惜了。”那女同事惋惜道。 　　“没关系，找个有钱的男朋友不就好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女同事被打发走了。 　　“宋婉”关上门，拿着镜子看着自己的脸。 　　真好啊，又年轻又漂亮，说她今年快五十了，谁信呢？ 　　有这样的脸，她何苦去找什么宋大鹏。 　　至于还绑在屋子里的宋婉……张桂兰脸上的笑容变淡，她看起来又老又丑，谁还会相信她就是宋婉呢，不如送回老家算了。 　　家里还有个房子，也算是她这个当妈的为她准备的家底。 　　时间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月，这一个月里，秦城似乎很安定，宋慢也终于有时间努力学习了。 　　刚刚跟上了进度，就进入了考试月。 　　现在她几乎是上午考试，趁着吃饭的时间复习一下下午要考的内容，根本没心思去想自己有没有可能挂科。 　　幸好原本的宋慢底子不错，她觉得只有高数不太稳妥，就算挂科应该也就是这一科了。 　　这天考完了英语，下午没有课，宋慢觉得自己需要回寝室好好睡一觉。 　　这些日子，她几乎每天都半夜两点睡，第二天早上六点钟起来复习。 　　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这么勤奋过。 　　回去的路上，她的电话响了，是个本地的不认识的号码。看尾号四个八，她忍不住先在心里仇视了一下有钱人，然后接通了电话。 　　“玉子昂，找我有事吗？”对方都还没说话，宋慢先叫出了名字。 　　她认识的人里，只有玉子昂才会财大气粗的用四个八的电话号码。 　　“最近还好吗？”玉子昂先来了一句问候。 　　“挺好的，你呢？”毕竟是有了盟约关系的人，宋慢对玉子昂还是很客气的，愿意跟他说两句没营养的废话。 　　“我现在一点都不好。”玉子昂似乎满肚子怨气。 　　“怎么？”宋慢挑了挑眉，“谁敢让你不开心？” 　　“除了你，还会有别人吗？你之前可没告诉我，张桂兰换的是宋婉的脸！” 　　“什么？”宋慢被这个消息震了一下，“宋婉？她不是要换刘爱华的吗？” 　　“我怎么知道，现在我不仅失去了一个得力的下属，连女朋友都没了。” 　　“是女朋友之一，宋婉原来在你的公司工作？就算换了脸变丑了，也不耽误她为你卖命吧。”宋慢的惊讶只是一瞬之间，虽然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问题，不过，她必须要感叹一句，宋婉母女，真的一点都没让她失望。 　　“如果是这样我就不给你打电话了，先跟你说一声，你那个养母跟宋婉换了脸之后，可能觉得她的身份还挺好用，所以干脆连身份都给换了。” 　　宋慢嘴角抽了抽，“……长见识了，她不会还去找你了吧？” 　　“不然呢？早知道当初就不在药里面加那玩意了，换了对方的记忆可真够麻烦的。”玉子昂嘟囔了一句。 　　宋慢轻咳一声，“宋婉现在在哪儿？” 　　“被送回老家了，她可能精神出了点问题。”玉子昂语气平淡，“之前报警，警察没理她，她还试图给我打过电话。” 　　“你不打算拯救一下你的女朋友吗？” 　　“是之一。”玉子昂轻笑了一声，“我的药很贵的，没价值的人，为什么要给她用。” 　　这个答案真是很玉氏。 　　“对了，我找你主要是想问一下，白泽最近和你联系过吗？” 　　“没有，怎么？” 　　“最近秦城不□□稳，我觉得应该和他有关，如果你能找到他的话，最好问问他情况。” 　　玉子昂没有在电话里说的太详细，但也让宋慢眉头紧皱。 　　或许她该去画廊找找白泽了，玉子昂会这么说，想必事情不会太小。 第38章 　　挂掉电话后, 宋慢正想着要不要去画廊找白泽的时候, 电话再一次响起。 　　这一次电话却是陆正打来的。 　　接通了电话, 那头响起的并不是陆正的声音，而是林一城的。 　　“宋慢, 你现在有空吗, 有点急事找你。” 　　“有空, 怎么是你打的电话, 陆正呢？” 　　“我马上去你学校接你, 陆正出事了。”林一城没给她解释太多，匆匆说完后就挂断了电话。 　　宋慢只好在学校门口等着，不到十分钟，林一城的车就停到了她跟前。 　　上了车，林一城才开始跟她讲事情经过。 　　“这几天你看新闻了吗？秦城有两个能力者突然发疯，不但在公共场合暴露能力, 还到处袭击人。” 　　宋慢回想了一下，“我记得有人在朋友圈发，说是新街广场那边有个徒步抢包的, 开车都没追上, 有人估算了一下，那个冲刺速度比得上奥运冠军了。” 　　“对，那个人是速度能力者, 他真跑起来，速度绝对比奥运冠军快。”林一城表情严肃，“还有一个是力量能力者, 现在已经杀了三个人了。” 　　“为什么要杀人，总有理由的吧？”宋慢有些疑惑。 　　除了陆正他们，她没见过那些野生的能力者，不过这些人应该不会随意犯事儿，毕竟以他们的能耐，赚钱并不困难。真要犯下大案子，哪怕是能力者一样要进监狱的，何苦呢。 　　林一城叹了口气，“我派了陆正和蒋鑫一起去抓人，想要调查一下。他们两个制服了那个力量能力者，把他带回特办处，然后就开始审问。那人精神好像出了问题，非说被他杀的三个人对他图谋不轨，他完全是自卫。” 　　“那三个人没问题吗？” 　　林一城摇头，面露无奈之色，“完全没有，他们都是普通人，其中一个还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前年得过脑血栓，走路都要拄拐棍，你说他们哪里来的仇？” 　　“然后呢？” 　　“然后陆正和蒋鑫一起去审讯这个人，结果第二天，陆正来上班的时候突然袭击了他的一个同事，用手捅了对方的肚子，现在我那个下属还在医院里。也幸亏他伤的是特办处的人，只捅了一下就被制住了，要是放在外面，八成还要死人。” 　　林一城语气低沉，这事儿无论是不是陆正主观意愿，都会对他未来的前途造成很大影响。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他主要考虑的问题。 　　“陆正变成这样，那蒋鑫呢？”宋慢问。 　　“蒋鑫失踪了，我现在到处派人去找他。那小子的能力是催眠，我真怕他也疯了，跑出去对普通人使用能力，他要是想害人，就不是一个两个了。” 　　这种催眠效果十分可怕，甚至能够操纵普通人自杀，所以哪怕蒋鑫犯事儿被赶出京城，他来到秦城的第一件事也得是来特办处报道，他是需要被时刻监控的。 　　“他们什么时候出事的？”宋慢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之前她还觉得蒋鑫老实了，没想到这小子能力杀伤性这么大。 　　“就昨天。” 　　“你们就没查出点线索来？”她问。 　　“说真的，还真查出来了，我们的研究员认为，陆正被那个杀人犯传染了精神疾病。” 　　林一城说的相当无奈，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那几个研究员都觉得有点荒谬，从没听说精神病还能传染。 　　宋慢吐了口气，“先看看再说。” 　　车很快停到了特办处门口，现在特办处所有人员都守在二楼，因为三楼里关着陆正还有那个杀人犯。 　　尽管传染这个说法听起来就特别不靠谱，林一城还是第一时间让所有下属都撤下来了。 　　两人上了三楼后，林一城把她带去关押陆正的□□室。□□室外，只有两个研究员在通过监控录像来时刻关注他的情况。 　　通过监控能够看到，陆正双手双脚都被特殊材质的手铐和脚铐固定着，他正坐在墙角的单人床上，垂着头，似乎有些沮丧的样子。 　　“他一直这样吗？”宋慢问旁边的研究员。 　　“对，他在见不到人的时候还挺正常，我们偶尔会和他通话，他也很配合。” 　　“他说了为什么会袭击同事吗？” 　　“他说当时看到那个同事拿着武器朝他冲过来，所以他反抗了。实际上是，他才是那个主动进攻的人。” 　　研究员很无奈，“关于这一点，他完全不信任我们，甚至觉得组长要害他，他偏执的很严重。” 　　“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样吗……”宋慢觉得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一点。 　　“我需要亲眼见见他。”宋慢盯着监控屏幕看了一会儿，转头对林一城道。 　　林一城带着她去了□□室门口，那里有一个非常小的窗户，上面焊满了栏杆。 　　透过窗户，宋慢往里面看去。 　　在她的视野里，陆正的身体健康，但是他的脑袋被一团漆黑的东西裹住，那些黑色的东西还在丝丝缕缕的往外扩散中。 　　不过这种扩散比较轻微，只飘出一两米远就完全消散不见了。 　　她还不知道那黑色的东西是什么，但这大概就是被传染的原因了。 　　“怎么样？”林一城问。 　　宋慢摇摇头，没有回答，“去看看那个杀人犯。” 　　林一城又带她去了另外一边的□□室。 　　杀人犯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个正常人了，他双眼赤红，疯狂的捶打□□室里的一切。不过这间屋子是专门为了关押力量能力者的，无论他怎么打都毫无用处。 　　宋慢用视界看了一眼这个人，眉头挑起。 　　这人情况比陆正严重多了，而且，那团黑色的东西已经到了他胸口处，这东西的逸散也比陆正那边厉害。 　　黑色的烟絮一直能飘五六米远，依然还能看见痕迹。 　　“看出什么来了？”林一城一直注意着宋慢的表情，见她这样子就知道有发现了。 　　宋慢微微皱着眉说：“我以前没见过这种情况，他们应该是被什么东西侵蚀了大脑，或者是侵蚀了精神，让他们出现了类似于精神病的状态。” 　　林一城面色凝重。 　　“还有，你的研究员说的是对的，这种情况可以传染。陆正的传染性比较弱，站在他三米外就足够安全，但是这个人。”她扬了扬下巴，“在他十米之外才是安全距离。” 　　“可是我们去查过他的亲人，没有一个人产生同样的症状。” 　　“普通人吗？”宋慢问。 　　“对。”林一城点头。 　　“那这种东西就是专门传染给能力者的了。” 　　能力者本身并不那么容易被各种异常存在侵蚀感染，但也不是绝对的。 　　她接着说：“你最好查一下这个人最近接触了什么能力者，他也有可能是被人传染的。还有那个没抓住的速度能力者，我觉得你可以找警方配合抓人了，你们还是不要随便接触他。” 　　“我知道了，多谢。”林一城真诚地朝她道谢，可能是最近他们总在联系总办，这一次他再次联系了上面，可一直都没回信。 　　陆正毕竟是他的得利下属，林一城等不到总办的回信，只好找宋慢帮忙。 　　虽然没能找到解决办法，但至少知道了他的情况。 　　宋慢摆摆手，他们也不是认识一天两天，如果可能，她也不想让陆正变成这样。 　　不过现在她一点头绪都没有，唯一的线索还是来自于玉子昂之前的那通电话。 　　她当然不可能把玉子昂这条线跟林一城说，所以只能自己先去查一下了。 　　林一城想要送她回去，被宋慢拒绝了。 　　她自己打车去了画廊，画廊的卷帘门是打开的，但是白泽不在里面。出来的依旧是上次见到的，那个浑身香味的白泽的下属。 　　他见到宋慢直接来了一句，“老板不在。” 　　宋慢点点头，她拨通了白泽的号码，过了一会儿才接通。 　　“怎么突然想着找我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了，总觉得白泽此时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玉子昂说秦城最近不安全，让我来问问你出了什么事。”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宋慢和他说起了正事。 　　白泽轻笑了一声，“你放心，学校里还是很安全的。” 　　还没等宋慢说话，电话那头突然传出来一声极其惨烈的叫声。 　　宋慢被吓了一跳，赶忙问，“怎么了？” 　　白泽叹了口气，“我的下属受了很重的伤，正在治伤。” 　　此时，白泽身后是一个类似于□□室的房间。一个男人被五花大绑吊在墙上，他的四肢上都连着输液管，正在往他身上输送绿色的不明液体。 　　那个男人脸上和身上的血管崩起，隐隐带着诡异的绿色。 　　他似乎遭受着很强烈的痛苦，大声惨叫，在他身旁忙碌着的人都穿着特殊的防护服，他们好像根本没听到叫声，有人在观察记录仪器上的数据，有人在调配新的溶液。 　　白泽拿着手机转过身，神色漠然地透过玻璃墙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 　　“你的下属也被传染了？” 　　“什么？”白泽微愣。 　　“陆正被传染了，现在无缘无故的袭击旁人，并且性情大变，你知道原因吗？”宋慢知道这种问题毫无逻辑，然而她觉得玉子昂不会无缘无故来骗她，事情八成是跟白泽有关。 　　白泽苦笑，“这次真不是我做的。” 　　“我又没说是你做的，但你总该知道这种情况为什么会发生吧？” 　　白泽沉默了一会儿，对她说，“这样吧，我给你个地址，你过来一趟，我们见面再说，好吗？” 　　“好。”宋慢答应了下来，她接到白泽传过来的信息，打了辆车告诉了司机地址。 　　开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出租车停在了一栋大厦外。 　　这栋大厦最上面挂着远东制药四个字，她走进去之后，发现白泽就在一楼大厅里等着她。 　　两人坐电梯去了八楼，然后穿过两条走廊，又进了一道需要验证指纹的大门，大门里只有一个电梯。 　　他们进了电梯，白泽按下了B2的按钮。 　　“你这里看起来不像是做正经生意的地方。”宋慢看着电梯上不停跳跃的数字，忍不住开口。 　　白泽轻笑，“地上的生意保证都很正经。” 　　“所以，地下呢？”说话的时候电梯门打开，眼前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这里灯光明亮，分割成很多个区域，是个非常大的研究场所，不过这里的人并不多，能看到的，只有十来个而已。 　　“这里是研究所？你只跟我说过玉子昂有个研究所。”宋慢转头看向白泽，她有点怀疑这个研究所的性质，和之前白泽告诉她的，玉子昂的研究所是一样的了。 　　白泽无辜摊手，一点都没有被拆穿的尴尬，“我总要赚钱糊口，这一行来钱最快。” 　　他带着宋慢走下楼梯，这里的空间都是用透明的玻璃墙隔开的，他们走过的这片区域光线非常明亮，而且温暖，地面上铺着泥土，上面长着一层红色的苔藓。 　　“这是红舌，拥有特殊的香味和刺激性，可以让能力变得活跃，大家喜欢用来调酒，价格不菲。” 　　宋慢匆匆扫过，大多是她不认识的植物。 　　两人穿过各种不同的工作区，走到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里。 　　两人走进办公室，白泽关上门。他让宋慢坐下，自己则拿出了纸杯，一边给宋慢倒水，一边和她说，“前阵子有人从我这里偷走了点东西，现在我还没查出来是谁干的。” 　　“和陆正的状况有关？” 　　“应该吧，你说的这种无故袭击人的情况，我有几个下属也有同样症状，他们现在被控制起来了，暂时还没有找到治疗办法。” 　　“源头呢？是什么引起的？”宋慢追问。 　　白泽也倒了杯水，坐到了宋慢的对面，对她说，“是一种矿石，玉子昂几年前发现的，那个换脸的药里面就放了这种矿石。” 　　宋慢眉头紧皱，“这种矿石有什么特殊能力吗？” 　　“那种药可以在换脸的同时还能得到一些对方的记忆，记得吗？” 　　“你是说，这种矿石能传输记忆？” 　　“我不知道。”白泽摊手，“我们还没开始研究，东西就被打包偷走了，不过根据玉子昂那边透露出的消息，是跟记忆有关。” 第39章 　　“偷东西的人呢, 一点线索都没有吗？”宋慢问, 她目光中带着疑惑。 　　“现在还没有, 需要等我的手下神志清醒之后才能问。”白泽回答的十分干脆。 　　“监控呢？” 　　白泽摇头，“监控出了问题, 什么都没拍到。” 　　宋慢若有所思, 连监控都有问题, 他的意思是, 东西被偷, 应该和内部人员有关了，甚至与他说的属下可能也有点联系。 　　不过很快她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这种矿石会让人发疯，那玉子昂是怎么避免的？” 　　白泽耸耸肩，“这种矿石的研究是秘密，玉家并没有对外分享。” 　　说来说去, 最后还是要去找玉子昂。 　　白泽似乎也早有这个打算，他像是在等她过来，然后一起去找玉子昂一样。 　　宋慢坐上他的车, 依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玉子昂大概知道他们会过来, 早早在家里等着了。 　　他们两个进别墅的时候，发现他在院子里支了遮阳伞和烧烤架子，正在烤肉串。 　　见他们进来, 他拿着一把肉串朝他们招手，“来一起吃。” 　　玉子昂的手艺还真不错，宋慢拿了一根肉串尝了尝, 给了他一个大拇指。 　　把手里的肉串分了一大把给宋慢，剩下一串给白泽后，玉子昂拿起两棒玉米放到烤架上，抽空问白泽，“来问矿石的事？” 　　白泽微笑，“这种矿石带来的副作用几乎威胁到了秦城所有的能力者，作为最早研究它们的人，你该为社会做点贡献。” 　　玉子昂冷哼一声，要是换个人敢要他公布研究数据，他一定让那个人圆润地滚出去。 　　他擦了擦手，转身进了屋子里。 　　不多会儿，拎出了一个箱子来，他把箱子放到桌子上，打开。 　　里面黑色的绒布上摆着一块透明的石头，上面有一层类似于玻璃的防护罩。阳光照射下来，石头上飘出出五颜六色的光带，像是彩虹，又像是五彩的极光。 　　玉子昂给他们介绍道：“这种石头一开始是在连顶山发现的，据当时发现的采药人说，矿洞非常漂亮，到处都是彩色的光，像是在做梦一样，所以我把这种石头命名为美梦。” 　　白泽把那根吃完的肉串的签子放到箱子旁边，嘲讽道：“玉家人的特色，连家门口的那条小水沟都要正式命名。” 　　宋慢抿嘴，忍住不笑，不能让两人矛盾升级。 　　玉子昂翻了个白眼，转头跟宋慢说，“当时最先挖到矿石的都是普通人，后来被我收购，这些矿石被装车里运了回来，期间只有我接触过，我研究室里的人几乎也都是从玉家带出来的。”他摊手，“显然，这种矿石对玉家人不起作用。” 　　“你呢？”他转头问白泽。 　　“情况和你差不多，区别是东西拿回来之后我只看了一眼，还没开始研究。” 　　玉子昂露出了怀疑的表情，但他没有说什么。 　　“既然你研究了这种矿石，总该知道它有什么作用吧？”宋慢问。 　　“它会对人的精神产生一些奇妙的影响，如果两个人躺在一起，中间摆着这块石头，经过一晚上，他们的记忆会短暂的互相传输，非常神奇。”说起这个，玉子昂显得很兴奋。 　　“不会有副作用吗？” 　　“副作用还是有的。”玉子昂道：“开始做实验的时候，我找了能力者和普通人对照，普通人那边只能够传输记忆。能力者这边，拳头大小的一块矿石会让人传输记忆的同时会不停做梦，增加一块后产生了记忆混乱的现象，有轻微暴力倾向。我担心副作用不可逆，所以配药之后全部对普通人售卖。” 　　“你丢了多少矿石？”宋慢问白泽。 　　“不多，这么大一箱子。”白泽扯了下嘴角，比划了一个二十六寸箱子的高度。 　　三人面面相觑，觉得那些矿石要是流通出去，大概能团灭秦城的所有能力者。哦，玉家除外。 　　“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你们家想要毁灭世界？”宋慢认真地问玉子昂。 　　玉子昂撇嘴，“能力者死光了，我们的天价药卖给谁？” 　　“所以，到底是谁做的？”宋慢目光在两个男人身上游移，他们谁也不说话。 　　这次的见面，只让宋慢搞明白了她要面对的是什么，对解决问题没有一点帮助。 　　说实话，她能够感觉出来，无论是白泽还是玉子昂，他们两个的话里都有所保留。 　　可那又怎么样，人家不想说，她也没办法强迫，说到底这件事和她也没有关系。 　　第二天，宋慢依然需要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考试上。 　　下午一点半，她走进考场，等着监考老师来发卷。眼看着还有几分钟到两点了，监考老师依然没有来。 　　大家又等了几分钟，考试时间已经开始了。教室里有学生站起来，打算出去找老师。 　　就在这时候，突然听到走廊里传来一声男人的，短促的惨叫，随后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其中还有人不停在喊：“快叫救护车，快点！”以及，“抓住他，把他按住。”这样的声音。 　　还呆在教室里的学生们也都坐不住了，纷纷冲向门口。 　　就见教室走廊的尽头，老师的办公室门口，一群老师们正围在那里，还有几个面熟的男老师正死命压着在地上拼命挣扎的一个男生。 　　除了他们这间教室要考试之外，旁边的两间教室也是考场。 　　里面的学生基本都出来看热闹，大家围了过去，很快就打听到了具体情况。 　　被压在地上的那个男生是经管系大四的，眼看着毕业，他在大三有两门课程却没能及格。老师找他，跟他说一下补考的问题，并顺便给划一下范围。 　　本来开始还挺好的，范围也划完了，老师跟他说一会儿要去监考，让他先走。 　　谁知那男生突然暴起，照着老师的脑袋就拍了一下。 　　他当时是空手拍的，同一个办公室里的老师还没反应过来，结果发现被打的那个老师惨叫一声就倒了。 　　之后那男生往外跑，被听到声音赶过来的旁边办公室的老师们给制住了。 　　说是制住，实际上是四五个大男人才勉强把他给压住。 　　大家都忙乱的时候，谁也没心思去想这男生为什么突然发疯，又怎么会力气那么大的，甚至是用一个手掌就能把老师给拍倒。 　　宋慢站在人群外，刚才她已经看清楚那个被压住的男生了。 　　他的情况和陆正一模一样，区别是这个人比陆正和那个杀人犯都要严重。 　　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黑色烟絮张牙舞爪地四下散去，让她不得不远远地躲开。 　　宋慢走到足够远的地方，拨通了林一城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起，林一城语气里带着几分焦躁，“宋慢，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慢并没有跟他客套，直接说：“我们学校有个大四学生，应该也是能力者，他被传染了，情况比之前都严重，你最好联系警局先把人关起来。” 　　“艹！”林一城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 　　“怎么了？” 　　“你不知道，就一天时间，已经有三起案件了，死了两个人，重伤了七八个，都是无缘无故行凶。”林一城飞快道。 　　宋慢也没想到情况会突然变得这么恶劣，只能建议他，“看来你们需要从这些能力者的交集上查源头了。” 　　林一城叹气，“我会想办法的。” 　　他正要挂电话，却突然被宋慢叫住。 　　“等一下，秦城的能力者你应该有记录吧？我们学校里原来有多少？” 　　林一城那边没了动静，似乎去查信息了，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没有，我们的调查资料里，秦城理工并没有能力者。” 　　“……是嘛，看来我们学校卧虎藏龙啊。” 　　林一城说，“这种情况很常见，不是所有人都自愿登记身份的，只要不妨碍公共安全就行。” 　　宋慢想的却不是这个，她记得，之前跟她搭讪的那个叫白明凯的学长，似乎去找过白泽。 　　同样姓白，又认识白泽，他是白家人的几率有多少？而且他也是大四的。 　　大四一下子出现两个能力者，是巧合，还是这两人有什么关系？ 　　她对林一城道：“我建议你查一下我们学校这个人，还有一个大四的学长，叫白明凯，最好看一下这两个人有没有什么关系。” 　　“白明凯？”林一城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这个姓氏顿时让他生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行，我记住了。” 　　林一城从宋慢这里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联系了警局。 　　大概十分钟左右，急救车和警车一起进了学校院里。 　　来的还是那位比较面熟的刑警队长，宋慢只是远远看着，没有过去打招呼。 　　看着人被带走了，她还得回去教室里，哪怕发生了天大的事，考试还是要继续。 　　考试推迟了一个小时，考完出来的时候已经五点多了。宋慢拿着饭卡打算去食堂吃饭，结果在路上遇到了郭睿。 　　郭睿现在低调了很多，以前他还有个姐夫在学校里当老师，后来他姐和姐夫离婚，几天后双双意外身亡，从那之后他就安分了。 　　他也是经历过寄生的人，估计是猜到了什么。 　　宋慢从他身边走过几步，突然停住了。 　　郭睿当然注意到她了，还盯着她后背看呢，谁知人突然就转了过来。 　　他当即一个立定，站着不动了。 　　见宋慢看他，郭睿有点紧张地问：“有、有事吗？” 　　宋慢问他：“听说你在学生会，你认识白明凯吗？” 　　郭睿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认识。” 　　“白明凯是什么系的？” 　　“经管系。” 　　“今天那个发疯的学长你认识吗？” 　　“郭睿摇摇头，“听人说他也是经管的，不过他应该不是学生会的人，我以前没见过。” 　　“能帮我打听一下吗，问一下他和白明凯的关系，还有白学长最近有没有在学校？” 　　“没问题。”郭睿答应的很痛快，对他来说也就和人聊两句而已。 　　最主要的是，他还是比较想和宋慢搞好关系的，倒不是还有什么想法，纯粹是弥补一下，免得对方哪天突然翻脸。 第40章 　　今天的考试结束后, 后天还有一次考试, 这学期就算是彻底结束了。 　　由于最后一科考试开卷, 所以大家已经开始提前庆祝起来。 　　晚上七点多，同寝的舍友们出去唱K, 宋慢一个人呆在寝室里, 趴在床上看美食纪录片, 成功的把自己从腹中鼓鼓看到饥肠辘辘。 　　她犹豫了差不多十分钟, 才终于决定下楼去买点零食吃。 　　拎着钥匙拿着手机进了电梯, 等电梯终于到了一层，她走出电梯间，刚拐了个弯，就看到林一城一身笔挺的西装站在登记处。 　　舍管阿姨一脸警惕地盯着他，生怕他一个冲刺跑进女宿舍楼。 　　“你怎么在这儿？”宋慢停下脚步，疑惑地问。 　　林一城转头一见是她, 顿时长出了口气，他晃了晃手上的电话，“刚才给你打电话没人接。” 　　“电梯里没信号。”说完, 她看向对方, “这个时候，你不会找我出去查案吧？” 　　“两千，最多耽误你两个小时。我保证在你们寝室楼锁门之前把你送回来, 怎么样？” 　　“四千，我觉得你现在查的案子对我的人身安全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宋慢朝他比划了一个四的手势。 　　“行，走吧。”林一城单手抄兜向外走去。 　　宋慢意外地挑眉, 竟然没讲价，早知道她多要点了。 　　事实证明，当领导的人，从来都是不会吃亏的。 　　宋慢以为只是要她看几个能力者，结果林一城直接把她载去了城西。 　　停车的地方是个废弃的仓库，附近鲜有人烟，属于秦城未开发地段。仓库里灯火通明，而在仓库周围，围了一圈警车。 　　她一眼扫过去，起码看到了几十个警察。 　　在警车后面，停着的是特办处的车。 　　林一城下车后，有七八个特办处特办员上前朝他打招呼。 　　林一城给宋慢介绍，“他们都是我的组员，最近秦城缺人手，我把他们调回来帮忙。” 　　宋慢朝着几人微微颔首示意，反正她一个都不认识。他们几个显然都知道宋慢的存在，最近秦城这边办的几个案子都很特别，大家特地关注了一下陆正和他的临时搭档。 　　可惜年纪太小，听说要继续念书，所以并不准备加入他们特办处。 　　“里面情况怎么样了？”林一城没给几个人更多的打量宋慢的时间，直接问道。 　　其中一个组员开口，“我们在里面找到了蒋鑫，他被人关在笼子里，情况不太好，不知道是药物关系还是其他关系，现在对外界毫无反应。” 　　林一城脸色阴沉，“还有别的吗？” 　　“还有。”那人接着说，“根据被抓到的几个人说，原本一切正常，周强的两个手下突然和人打了起来，然后其他人也加入了，所有人都跟疯了一样拼命的想要弄死对方。” 　　“这里面的人都是能力者？死人了吗？”宋慢插嘴。 　　那人看了宋慢一眼，“这里是黑市，比较低端而且非法的那种。以及，是的，一个人的脖子被拧断了，没人知道是谁干的，还有一个被抠掉一只眼珠。” 　　宋慢斜睨林一城，“你不觉得现在带我来现场，会对我产生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吗？” 　　林一城脚步不停，目视前方，“加钱没门。” 　　“行吧……”宋慢不甘心地闭上嘴。 　　两人说完之后，刚才那个组员继续道：“我们找了警局配合，一共控制了二十二个人，还有三个是被关在笼子里的交易品，二十五个人，一个没跑现在都在仓库里。” 　　“你们没过去帮忙吧？” 　　那人摇头，“没有，我们把□□全都借给了警方使用。” 　　特办处通常抓捕犯人用的是特制□□，对付能力者正好。如果不能抓的人才会直接击毙。 　　“那就好。”林一城欣慰，转头看宋慢，“进去看看？” 　　宋慢还能怎么办呢，钱都收了。 　　两人朝着仓库走去，里面的人都用特办处特制的手铐锁着，还有不少人中了特制的麻醉弹，至今还没清醒过来。 　　由于林一城的吩咐，这些人之间距离间隔至少十米，好在仓库空间大，刚好够用。 　　“怎么样？”林一城站在一个很大的平台上，应该是用来展示拍卖品的地方，这里倒是视野开阔。他目光扫视着下面，问宋慢。 　　宋慢点了四个人出来，“他们四个情况比较严重，其他人只是轻微的被沾上了一些，隔离一阵子应该会好。” 　　其他人身上虽然也沾着黑色的烟絮，但没有那么多，也没笼罩在头上，眼下来看那些烟絮在逸散，应该是可以依靠时间自动消除的。 　　被宋慢点名的四个人里，有一个情况最严重，比起今天从她学校里抓走的那个还厉害。这人基本浑身上下都是黑色的了，他就像是个大型的传染源，然而奇怪的是，他看起来神志清醒。 　　“这个人是谁？”宋慢指着那个被控制的，穿着黑色T恤黑色牛仔裤的壮硕男人，这人头发四周被剃光，上面纹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龙。 　　林一城眯眼看了一阵，对她说：“这人叫周强，这个地下黑市的老板，其他三个人都是他的马仔。” 　　“……找几个人问一下，周强最近有没有收到什么矿石，或者是想要出售矿石。” 　　林一城惊讶地瞥了眼宋慢，什么都没说，让几个刑警配合去问话了。 　　很快，问话的结果出来了，有一个瘦的像个猴子似的小子给他们提供了线索，他蹲在地上，仰头看了眼林一城，又赶忙移开目光，尖着嗓子说：“周老大说他最近得到了一个宝贝，有了这个宝贝，他就能把场子扩大了，我偷听到了，那个宝贝是块石头。” 　　“他有说过这个石头哪儿来的吗？” 　　“是人卖给他的，听说是个得罪不起的公子哥儿。” 　　“你怎么知道的？”林一城喝问。 　　那人瑟缩了一下，“我偷听他的手下问他，东西那么好用，为什么不多弄点？他说那个公子哥得罪不起，是大家族的，一块也够用了。” 　　两人走远之后，林一城才问宋慢，“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能传输记忆的石头，对能力者有未知的副作用。” 　　“从哪儿来的？” 　　宋慢笑了笑，没有回答他。 　　林一城并未追问，因为他知道哪怕撕破脸，宋慢不想说就不会告诉他，他并不想撕破脸。 　　“找刑警审问一下周强吧，他应该知道很多有用的信息。”宋慢建议。 　　由于周强是重要人物，所以他们在仓库里直接进行了审问，甚至没把他带回警局。 　　周强和他的三个手下不同，他的神志非常清楚，如果不是宋慢特地看了一眼，恐怕很难分辨出他的特殊之处。 　　对于警察的问题，他一声不吭，似乎打算一直沉默下去。 　　在审问他的同时，林一城和宋慢只能远远地等着。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刑警队长一脸无奈地走出来，对两人摇摇头，“他什么都不肯说。” 　　宋慢早有预料，她转头对林一城说，“让警察帮忙找找那块石头，透明的，在光线下会逸散出五彩光带，非常神奇。” 　　刑警队长点头，立即吩咐属下去周强的住处以及在仓库一同寻找。 　　暂时拿周强没办法，三个人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刑警队长坐在宋慢身边，跟她聊天，“这次的案子似乎专门针对你们这些人的。” 　　“针对吗……”她双手交握，若有所思。 　　“但是周强不一样，他好像能够控制其余的人。” 　　宋慢猛地转过头，“控制？” 　　刑警队长缓缓点了下头，“我不是很确定，但是刚才在审问周强的时候，他的一个手下差点挣脱了，他突然咳了一声，那个人就老实了。当然，也可能是我当时看错了。” 　　“什么意思，那块石头让周强产生了新的能力，可以控制其他人？”林一城觉得这种说法太过玄乎。 　　宋慢思索了一会儿，“应该这样说，拿到了那块矿石，他就能够读取别人的记忆，他们的精神共振，导致其他人精神被污染，然后传染给更多的人，周强会通过这种联系，掌控更多的人。”说着，她看了眼刚才那个给他们线索的男人，微抬下巴，“记得他的话吗，得到了这个宝贝，就能把场子扩大了。扩大这个黑市需要什么？不会背叛的，更强悍的以及更多的手下。” 　　“听起来很有道理。”林一城拧眉想了半天，“可是上面不会相信我。如果世上有这种神奇的石头，为什么现在才被发现？” 　　宋慢表情略微古怪，当然不是现在才被发现的。但是，玉子昂之前知道吗？白泽呢？ 　　她觉得，这两个人应该都知道些什么。 　　三个人在一起坐了半个多小时，刑警队长的电话终于响了，他接起电话，电话另一头他的手下大声汇报道：“队长，在周强家里找到了那块矿石，我们已经把它装在证物袋里，一会儿就拿过去了。”他话音才落，突然大喊了一声“站住！” 　　随后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警告声。 　　好一会儿，那边才有了声音。 　　“怎么了？”刑警队长赶忙追问。 　　那头的警员满怀歉意道：“周强家里有个人突然冲出来袭击我们，那块石头掉到一楼去了，好像碎掉了。” 　　刑警队长正想斥责他两句，突然听到不远处有手下在喊，“队长，周强不行了！” 　　林一城与宋慢同时站起身朝那边看过去，周强此时双手死死抱着脑袋，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张开，他的身体因为痛苦弓到了一起，然后突然之间一切停止了。 　　他身上的那股黑气在飞速消散，他手下身上的黑气也在消散，用宋慢的视野来看，就像是附体的恶魔离开了他们的身体飞向了天空一样。 　　“石头碎掉和人死掉有什么必然联系？”林一城觉得自己的三观需要重建一下。 　　宋慢惊叹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喃喃道：“很显然，在污染别人大脑的时候，他也被污染了，并且更彻底。你猜，他的脑袋里是脑浆，还是别的什么？” 　　林一城张大嘴，“不会吧？” 　　“他现在不具有传染性了，这些人也都正常了，或许你可以把他的尸体带回去研究一下。” 　　眼看着宋慢朝着周强的尸体走过去，林一城迟疑了一两秒就跟了上去。 　　蹲在周强身边，宋慢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这并不合规矩，然而在场没人阻止她。 　　她把这张照片发给了白泽。 　　很快，白泽的消息回了过来。 　　白泽：这么晚还不睡？ 　　慢慢：我以为你会问我这个人是谁。 　　白泽：周强，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 　　慢慢：你猜他怎么死的？ 　　白泽：哪一种死法很重要吗？ 　　慢慢：对我不太重要，对你呢？他得罪过你吗？ 　　这一次，白泽直接传了一条语音消息：“他还没资格得罪我。” 　　“哦。”宋慢有点小失望。 　　不过白泽的下一条消息很快又发了过来：“虽然没资格，但他确实得罪了我。一个月前，他袭击了我的下属。” 　　“理由呢？” 　　“可能是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找死，你瞧，他现在不是死了吗！”没有面对面，只用声音传输信息，会让人与人的交往变得简单，但也更能够体会到真实的情感。 　　表情会说谎，声音中自带的情绪不会。 　　白泽的声音里，没有愉悦或是愤怒，只有冷酷。 　　是因为，对他而言，周强早就是一个死人了吗？ 　　宋慢并不知道，她觉得自己现在仿佛被罩在了一团迷雾里，而这团迷雾，是白泽亲手制造的，或许玉子昂也添砖加瓦了。 　　她该庆幸他们三个刚刚结过盟约，所以自己应该是安全的吗？ 　　这可真是她所见过的不可靠的关系！ 　　宋慢蹲在那里，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生气。 　　林一城偏过头问她，“你在生气，谁惹了你？” 　　宋慢没有回答他，而是突然说，“我最近看电视，听到一句话，觉得特别符合我现在的心情。” 　　“什么？” 　　宋慢嘴角扯出一个弧度，强行自己保持一个微笑的表情，“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在场的“猪蹄”们：…… 第41章 　　周强的尸体被特办处运了回去, 他的三个手下虽然还有攻击性, 状态已经不如一开始那么疯狂。 　　虽然宋慢说他们已经不再到处传染这种疯狂, 但是为了稳妥，依然把他们带回了警局关押, 也可以顺便问出点东西来。 　　至于其他人, 该放的放, 该罚款的罚款。听到特办处的人给他们开出的罚款金额, 宋慢忍不住咋舌, 难怪特办处这么财大气粗。相对而言，出场费只有四千的她，实在是亏大了。 　　最后剩下的只有笼子里作为货物交易的三个人，其中两个完全正常，想来并不是周强的货，只剩下蒋鑫, 他身上笼罩着的那股黑气并未消散。 　　林一城最担心的也是蒋鑫，听说他丝毫没见好转，不禁一脸失望。 　　“所以, 蒋鑫和陆正的最终传染源并不是周强？”林一城得出结论道。 　　宋慢摊手, “显然，除了周强之外，还有一个或者几个传染源, 我觉得他口中那个所谓的大家族的公子哥儿很符合。”她朝林一城眨眨眼，“你应该知道自己地盘上，有几个公子哥儿吧？” 　　林一城苦笑, “称得上大家族的，除了玉家就是白家。玉家的那个你之前已经见过了，就算是他做的，我也管不了。” 　　宋慢拍拍他肩膀，“安心，把自己的生命托付给一块石头这种蠢事，玉家人是绝对不会做的，他们有的是控制人的法子。” 　　“你安慰到我了。”林一城顿时放松了不少。 　　却见宋慢古怪一笑，“所以就剩下白家了。据我所知，白家可是相当的乱，天知道他们在外面留下了多少流淌白家血脉的孩子。” 　　刚轻松了一点又被打回原形的林一城脸瞬间皱成苦瓜。 　　宋慢没打算和他一起承担这份苦涩，她偏头对林一城道：“今晚上收获不小了，回去慢慢查吧。现在，送我回去睡美容觉。” 　　不知不觉在这里已经耗费了两个小时，还亲眼见到一个人在她面前变成尸体，宋慢觉得自己需要回去继续看纪录片洗洗眼睛。 　　林一城把事情吩咐下去之后，开车送宋慢回学校。 　　回去的路上，他突然说：“我觉得你也很像是从大家族里出来的，需要我找人帮你查一下亲生父母吗？” 　　宋慢的头抵在车窗上，“查到了之后问他们为什么把我送给别人养吗？” 　　“你是被送出来的？”这一点林一城并不知道，因为那是张桂兰私下和她说的。他有点无法理解，什么样的父母会把自己孩子送出去，而不是带在身边养？ 　　“你不会真以为偷孩子那么简单吧？”她说完，看了眼林一城，警告道：“别让你的好奇心泛滥，该查的时候，我会自己去查。” 　　宋慢的警告，他听了进去。事实上，之前他已经偷偷的在查关于宋慢的能力。 　　不过进展甚微，这种能力并没有在总办记载。因为怕让人注意到，所以他没敢去问别人，暂时关于宋慢的能力，也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而已。 　　他也不知道当初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小心，或许在一开始就有了什么不好的预感。 　　其中蒋鑫算是一个变数，他本来以为宋慢会隐瞒蒋鑫，但她并没有这么做，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将宋慢送回学校，林一城开车回到特办处。 　　陆正和那个杀人犯果然都没有好转，现在还多了一个蒋鑫。 　　蒋鑫比他们能好一点，他没有显露出特别明显的攻击性，也可能是因为他的能力能够稍微抵抗一下精神上的侵蚀？ 　　林一城在心里猜测了一番，然而对于案子毫无用处。 　　宋慢在回去的时候，没忘记在楼下小卖店里买了一堆零食，付款的时候发现郭睿给她发来一堆未读信息。 　　她一边低头划拉手机上的信息，一边往楼梯间里走。 　　郭睿：那个被抓的大四学长叫齐容，他和白明凯关系很好，两个人住在一个寝室。不过我觉得，齐容像是白明凯的跟班。听说在大二的时候，有人说白明凯坏话被他抓到了，狠揍了对方一顿，还进了警局。 　　郭睿：白明凯有一个多月没有出现在学校了，听说他去了外面实习，但是我打听到，他错过了毕业答辩。 　　宋慢戳了几下屏幕，打下两个字：谢谢。 　　郭睿查到的这两件事，里面含着很重要的信息。 　　总结一下就是，那个神秘的大家族公子哥儿，有八成可能是白明凯。 　　如果白明凯和白泽是亲戚，他或许有渠道能打听到白泽入手了这些矿石，然后和外人联手把矿石抢走了？ 　　会这么简单吗？ 　　她还是觉得这种推论似乎哪里不太对，白泽……不像是玩不过白明凯的人啊？ 　　得出这个推论之后，宋慢并没有告诉林一城。 　　如果林一城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应该很快就能查到白明凯才对。 　　林一城也确实没让她失望，第二天，她就在学校里看到了警车。中午去食堂的时候，还听到有人议论，似乎是因为学校里有大四学生失联了，所以警察过来调查。 　　调查持续了几天，一直到宋慢考完最后一科，这意味着这学期结束了。 　　她的存款保证了她并不需要在暑假出去打工，然而她也在这个学期，成功把自己变成了无家可归之人，她必须出去租个房子了。 　　这种事情，宋慢毫无经验。现在陆正还在被□□中，她只好求助于林一城。 　　至于为什么不去求助玉子昂？她觉得这个人应该不会有租房的烦恼，她又不想听对方炫耀有多少套房子，所以不联系最好。 　　至于白泽，他或许不会跟自己炫耀，还可能会为她解决问题，但是她现在还在生气呢。生气的时候，她只想吃猪蹄补充一下胶原蛋白，并不想和猪蹄子说话。 　　林一城很快帮她找到了房子，是一间公寓，一个月两千，租了两个月。 　　房子不算大，但是视野很好，一应用具齐全，最重要的是离特办处近。 　　她觉得林一城大概早就做好了这个打算，如果有事要她帮忙，甚至不用去接她，因为她租的公寓距离特办处就五分钟路程。 　　他甚至还特别贴心的告诉她，如果不想做饭或者吃外卖，完全可以来特办处的小食堂，所有菜品免费供应。 　　天下免费的午餐通常都是有代价的，但宋慢连续点了两天外卖之后还是屈服了。 　　她身上带着林一城给她办的临时通行证，这样就能随意进出特办处。 　　平时她很少和特办处的特办员说话，这里面唯一和她熟悉的三个人，两个还在关押，一个忙的要死。 　　所以一般吃完饭的时候，她就老老实实回自己的公寓里，或者出去散散步什么的。 　　这天中午，她坐在小食堂里，赞叹今天厨师的葱爆羊肉做的好吃，突然有人冲进了食堂里，朝他们吼了一嗓子，“有任务，立即集合！” 　　宋慢叼着一片羊肉，茫然地发现四周原本的食客瞬间消失，只有她一个人还坐在那里，特别突兀。 　　进来喊人的那个注意到了宋慢，见她似乎也要起来，赶忙道：“你继续吃，组长说一会儿可能请你帮个忙，所以吃完饭后希望你直接去他办公室。” 　　她就说免费的没好事，果然应验了。 　　宋慢非常想要抱着她的葱爆羊肉转身就走，但是厨师在炤台旁乐呵呵地朝她喊：“小宋，你要的糖醋里脊做好了，快来趁热吃。” 　　她成功的被一盘刚出炉的糖醋里脊绊住了腿脚，真是万恶的美食诱惑！ 　　吃了十二分饱，宋慢小步挪去了林一城的办公室。 　　上楼的时候，她几乎没看到几个人，好像刚才的任务把人都调走了。 　　走进林一城的办公室里，见他站在窗前来回踱步，宋慢没搭理他，跑到沙发上坐下。 　　“你晃得我眼晕。”隔了一会儿，宋慢懒洋洋地出声。 　　吃完了饭，她有点困。要不是刚才吃的太多，这会儿睡觉会让身体不舒服，她早就趴下了。 　　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总觉得这几天好像胖了点。 　　与宋慢的悠闲相比，林一城就显得很烦躁许多 　　他猛地转过身对宋慢道：“我们找到了白明凯的行踪，也查到了他的身份。” 　　“然后呢？”她一手撑着下巴，斜靠在沙发上，对这个话题不是很感兴趣。 　　“他是白家的私生子，听说还挺受器重。” 　　“然后你们就不能调查了吗？”宋慢嗤笑一声，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就算需要审问他，也得等上面的人来了之后。”他也觉得这种事儿挺可笑的，他能管一个省的异常案件，遇到危险分子可以不需上报直接处决，却没资格去审问一个危害了社会安定的大家族的私生子。 　　“你把周强的事上报了，你领导怎么说的？” 　　“他说如果能证明白明凯也跟周强一样，要确保他的那块石头平安无事，否则我就要丢饭碗。”林一城无奈道。 　　“我建议你提前辞职。” 　　林一城哭笑不得，“这里待遇还是很好的，食堂也不错，你觉得呢？” 　　“大概只有食堂值得称道了。”宋慢撇撇嘴，揉了揉小肚子。 　　“如果……”林一城犹豫下了一下，继续道：“如果白明凯不死，你说被他传染的人能恢复吗？” 　　他又不是没遇过特权人士，不在乎谁逃脱了制裁。他担心的是自己的两个手下，不是他们的错，凭什么要为了别人付出这么重的代价！ 　　“你与其来问这种我也不知道的问题，不如想一想，要是上面的人一定要牺牲其他人保全白明凯，你需要用什么方法干掉他。” 　　林一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是不被允许的。” 　　宋慢不甚在意，“你们以前遇到他这种人难道不直接击毙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做。”宋慢笑了一声，“或者偷偷去做。”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放心，我不会去告密。” 　　林一城坐回椅子上，“我觉得你唯恐天下不乱。” 　　“多谢夸奖。” 第42章 　　一个小时之后, 林一城接到刑警队的消息, 白明凯在自己的公寓被抓到了。 　　鉴于白明凯很可能是传染源, 这一次特办处的特办员只是配合抓捕，依然是刑警们顶在了前面。 　　说实话, 宋慢觉得特办处需要给刑警队补发一份工资, 不但要忙自己分内之事, 还得管特办处的犯人, 可真不是一般的忙。 　　刑警队的审讯室里, 刑警队长拿着一张照片扔到白明凯面前，“这个人认识吗？” 　　那张照片是特办处最早抓到的那个杀人犯的。 　　“我没犯法，你们凭什么抓我！”白明凯坐在椅子上，对刑警队长怒目而视，根本不去看那张照片。 　　“小子，虽然你也是人, 但是谁让你拥有一些特殊能力呢，所以你必须要遵守另外的一项法律。”刑警队长朝他露出了一个假笑，“你该庆幸, 他们的要求是抓捕你, 而不是击毙你，否则我们只能照做。” 　　白明凯嘴角抽动了两下，不甘愿地靠回了椅子上。 　　刑警队长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这个人认识吗？” 　　白明凯目光扫过那张照片，眉头皱了一下，“应该见过吧。” 　　“应该？” 　　“好像是个票贩子。” 　　“准确点, 什么时候，你为什么要见他？”刑警队长连珠炮似的追问。 　　“我……”他犹豫了一下，“我去找他买票，我一个亲戚要回家，买不到票了。” 　　刑警队长神色微动，这个解释可不能说服他。这年头，不是节假日高峰期会买不到票？ 　　“什么亲戚？” 　　这一次白明凯不说话了。 　　刑警队长换了一个话题，“认识齐容吗？” 　　“认识，他是我舍友。” 　　“只是舍友吗？据我们所知，他可是为你出生入死不少次。” 　　白明凯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为什么问他，他怎么了？” 　　“他疯了，袭击了一名老师。” 　　“我、我不知道，这跟我没关系。”白明凯摇头，他的唇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刚刚赶来的林一城和宋慢就站在审讯室外，看着里面的白明凯。 　　宋慢略有些诧异地挑挑眉，“他的扩散情况比那个周强轻了不少，不过也不是其他人能比得了的，肯定是个传染源。” 　　林一城微微弯着腰，仔细地看着白明凯的表情，半晌才迟疑道：“他似乎在害怕。” 　　“说不定他天生胆子小。”宋慢没什么诚意地说了一句。 　　林一城当成笑话听了，还配合的“呵呵”两声。 　　里面，刑警队长继续发问：“你为什么不去参加毕业答辩，这一个多月你去了什么地方？” 　　“我……”白明凯左右看了看，咽了咽口水，“我在家，我一直在家呆着。” 　　“你的邻居可不是这么说的。”刑警队长挑眉。 　　“我在秦城有四套房子，轮流住的，最近才回到这间公寓。” 　　“真是万恶的有钱人。”宋慢小声嘟囔，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嫉妒，她还在租房呢，人家直接有四套房了。 　　“为什么要频繁更换住处？”审问仍然在持续。 　　“没有为什么，就是喜欢。” 　　刑警队长再次扔出一张照片，这张照片上的人是周强。 　　白明凯在看到照片的瞬间瞳孔一缩，随即移开目光。 　　“这个人认识吗？” 　　“不认识。”说完这三个字，他垂下眼再不肯多说一个字。 　　两人僵持了半天，白明凯不肯给出任何反应，刑警队长只能走出审讯室。他见到外面的两人，朝他们招招手。 　　“怎么样？”林一城上前问他。 　　“这小子不怎么老实，不过看他的样子，像是被人盯上了。” 　　“被盯上了？” 　　刑警队长点头，“看见他刚才回答我问题时候的样子了吗？很明显他想要看看周围有没有人，这个举动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而且我们去抓他的时候，他家里窗户全都封着，房间里一点光都不透，很像是被人长时间监视。” 　　“谁会盯着他？”林一城若有所思。 　　“或许是因为那块石头被盯上也说不定，他不能无缘无故就得到两块石头吧？”刑警队长提醒道。既然石头非常具有价值，它不会凭空出现，来历自然是需要调查的。 　　林一城吐了口气，“我也想知道，可惜现在还找不到任何关于这种石头的线索。对了，在白明凯家里找到这种石头了吗？” 　　“找到了，他随身拎着个箱子，里面就装着那块石头。” 　　林一城点点头，“看来他应该知道这块石头对他的重要性了。” 　　周强知道的东西应该有限，所以没怎么在乎那块石头，或者说，没把它当成命一样在乎。白明凯却完全不同，他很可能知道自己的命和那块石头相连。 　　最后，石头和白明凯都被押回了特办处。虽然在林一城看来，这个行为非常冒险，作为传染源，一个不小心可能将整个特办处的员工都变成疯子。 　　然而在他们刚审讯完白明凯不久，总办的人就来了电话，要求他立刻把白明凯带回特办处，不许私下审问，必须要等总办的特办员过来后才可以。 　　对此，宋慢表示爱莫能助。 　　林一城不得不把办公地点改到一楼，中间的二楼当成缓冲，防止关在特办处的白明凯对任何人造成影响。 　　第二天，宋慢如往常一样拿着临时通行证去特办处蹭饭。 　　才刚走进去，就发现气氛不对，一楼的入口多了几张陌生的面孔，特办处的人也站在这里，两方对垒分明。这些人看到她的出现，瞬间将目光转向她。 　　宋慢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心里猜测这些陌生人应该是京城来的，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早知道今天就不过来了。 　　她正想着要不要现在就离开，突然听到了清晰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咔哒声。 　　林一城和一个陌生的女人从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那个女人的脸保养的不错，但她应该已经四十出头了，穿着黑色的职业套装，头发被妥帖地挽在脑后，看起来非常干练。 　　在看到宋慢的时候，她的目光扫过宋慢挂在脖子上的临时通行证，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满，“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让她出现在这里，抓起来！” 　　“蒋芳，这里是我的地盘，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林一城冷声道，非常不给对方面子。 　　听到这个姓氏，宋慢甚至都懒得惊叹了，她觉得姓蒋的人真是无处不在，真可怕。 　　“林一城，你不会不清楚现在事态的严重性吧？竟然还敢让无关的人进入这里，我倒是想问一问，你想干什么！” 　　宋慢算是看明白了，这俩人拿她当筏子互相攻击，大概是为了取得话语权？ 　　她猜蒋芳根本不认识她，于是干脆走上前，扯住林一城的衣袖，仰头问他，“小叔，我不能在这里吃饭吗？” 　　林一城先是一愣，随即微笑道：“当然可以，今天厨房买了很多鲜虾，让师傅给你油焖大虾吃，去吧。” 　　于是宋慢高高兴兴地奔着厨房去了。 　　等宋慢走了，林一城冷笑一声，“蒋女士，别拿你的那套来指责别人，我只是让侄女来吃顿饭而已，不如你们蒋家，恨不得把所有人都塞进特办处里。” 　　蒋芳被他当众奚落，脸色极其难看，到底没有再扯着宋慢不放了。 　　“我现在要上去看白明凯的情况，你无权拦着我。”蒋芳为了找回面子，将两人的话题再次转移回来。 　　从她刚到秦城一直到现在，两人一直无法就白明凯的问题达成一致。最后她提出要见一面白明凯，林一城同意了。 　　“可以，他就关在三楼，你想见他可以自己上去。”林一城站在楼梯间里一动不动，“顺便提一句，三楼的所有监控都是打开的，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记录在上面，随后我会将视频发给总办。” 　　蒋芳不悦，“难道你不该和我一同上去吗？” 　　林一城相当干脆，“我没义务陪你送死。白明凯具有不明传染性，他现在传染了我的两个组员，导致他们只能在□□室里呆着，我不想变成他们那样。”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蒋芳朝着带来的手下招了招手，那人拿出两个箱子来。箱子打开，里面装着银灰色的防护服。 　　将其中一套扔给林一城，她嘲讽道：“林组长这么怕死，何不干脆辞职算了。” 　　林一城脱下外套穿上防护服，毫不客气地反讽：“你都能留在特办处，我凭什么要辞职？” 　　穿完后他并不往上走，等着蒋芳先迈步上去了，才跟在后面上楼。 　　白明凯被关了一天，突然见到了有人过来，猛地站了起来。 　　蒋芳走到□□室外，对他说，“你是白明凯？” 　　“我是，你是谁？你们无权这么关押我，我什么罪都没犯！” 　　蒋芳声音稍显温和，“我来自特办处总部，这一次过来也受到了你父亲的委托。你放心，只要调查结束，我们会立即放你离开。” 　　“我要回京城，你们必须把我送去京城。”白明凯急切道。 　　“当然没问题。” 　　“等等。”听着两人对话，林一城眉头紧皱，“什么叫你受他父亲委托？蒋芳，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来调查的。” 　　蒋芳转过身，“这和我的职权没有任何冲突的地方，如果你不满，可以上诉。还有，我对于你的调查结果存有疑问，觉得是你滥用职权，刻意针对他。 　　你没有证据证明你的两个下属以及其他人都是因为白明凯才肆意伤人，所以他是无辜的。” 　　“说完了吗？” 　　蒋芳气定神闲道：“没有，关于你从白明凯那里找到的矿石，需要完整的交到我的手上，否则……” 　　“闭嘴！”林一城冷呵一声，他抬手指着蒋芳的鼻子，“你给我听清楚，在我的两个属下完好无损的走出□□室之前，谁也别想把白明凯带走，否则我会立即让人捏碎那块石头，让他现在就死。我弄死一个周强，不在乎再弄死一个传染源，听懂了吗？” 第43章 　　被林一城指着鼻子威胁, 蒋芳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她恼恨地瞪了林一城一眼, 转身匆匆下楼。 　　林一城看着里面的白明凯, 冷笑，“你最好祈祷我的手下没事, 否则就在这里等死吧。” 　　“我爸不会放过你的, 他不会放过你的！”白明凯用力砸着透明的玻璃墙, 表情狰狞。 　　“无论他到时候怎么报复我, 你肯定看不见了。”林一城丝毫不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 　　蒋芳没料到林一城的抵触会这么激烈, 下楼后她脱下防护服，拿着手机走到了院子里，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拨通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才有人接了起来。 　　“白先生，我是蒋芳。” 　　那头的人顿了顿，似乎正在思考蒋芳是谁, 隔了一会儿才“哦”了一声，“蒋女士，你好。” 　　蒋芳不敢多说废话, 直接道：“我已经到了秦城, 也见到了令公子，只是……只是令公子使两名特办员陷入了异常状态。” 　　“这和我跟你的交易有什么关系吗？”电话那头的男人不甚在意地问。 　　“是这样的，秦城特办处的林一城不肯放人, 也不肯交出那块美梦石，他威胁我说如果治不好他的两个下属，就要捏碎石头。” 　　“……威胁？”男人的话语里带着几分好笑的意味, “倒是很多年没人敢威胁我们白家了。” 　　蒋芳闭上嘴，不敢多话。 　　“既然他不愿意放人，那就给秦城特办处换一个领导好了。我最近会亲自去一趟秦城，在我去之前，替我看好明凯。” 　　“我明白，白先生你放心。” 　　挂断电话后，蒋芳回头看了眼特办处的三层小楼，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来。 　　威胁她，威胁白先生，希望林一城到时候能接下来自白家的怒火！ 　　林一城下楼后没看到蒋芳，他把防护服收好，拎着去了食堂。 　　因为蒋芳和他产生了冲突，特办处的特办员们都在外面监视她带来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来食堂吃饭。 　　整个食堂里，只有宋慢坐在桌子上，她面前已经堆了小山一样的虾壳了。 　　“女孩子不是应该维持一□□重吗？”林一城把装防护服的袋子放到桌子上，坐到了她对面。 　　宋慢继续跟她的虾皮奋斗，头都没抬，“海鲜不算肉，吃了不会长胖。” 　　“哪个老师教你的，我觉得这是在误人子弟。”林一城从盘子里偷了一个虾，扔进嘴里嚼了嚼，感叹一句，“味道真不错。” 　　“那个女人呢？” 　　“被我威胁一通之后走了，大概去告状了。”林一城叹了口气，他可以预料到自己接下来会有多少麻烦。 　　“担心自己被开除呀？” 　　“是的，如果我被开除，新上来的领导一定不会让你来这里蹭饭。” 　　宋慢放下手里的虾，觉得这种情况有点严重。 　　“他们找你帮忙的时候还不会给你钱，因为配合调查是你的义务。”宋慢的脸沉了下来，没钱可还行？她的生活费和学费谁给？ 　　说完，林一城似乎有些泄气地叹了一声，“至少帮帮陆正吧。” 　　“你为什么不提蒋鑫？”宋慢问。 　　“他是蒋芳的侄子，无论蒋家内部出现了什么问题，她都不会害死蒋鑫，可能她早就有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宋慢的目光落在了防护服上，“这种衣服能阻挡传染，对么？” 　　“嗯。”林一城点头，“他们肯定早就有研究，甚至知道怎么解除传染。” 　　“既然你觉得蒋芳不会放任蒋鑫不救，为什么不让她顺便救了陆正？” 　　林一城摇头，“她不会帮忙，“不久之前，陆正让蒋家丢了面子，就算总办有办法，蒋家也会竭力阻止，这种情况我见到过不止一次。得罪了蒋家，不会有好下场。” 　　宋慢有点惊奇地打量起林一城，“我还以为你见识过这么多不公平的事情后，会选择离开特办处呢，显然这个组织已经开始腐朽了。” 　　他呵呵笑了一声，“我说过，这里待遇很好，而且离开总办，我在这里呆的也很舒心。” 　　“好吧，我也觉得这里不错。” 　　“那么……”林一城期待地看她。 　　宋慢将最后一个虾吃掉，用纸巾擦了擦手，“等我消息，如果他们有办法，那我一定也有。” 　　“多谢。”林一城站起身，朝宋慢鞠躬。 　　宋慢躲到了一旁，走出去的时候拍拍他的肩膀，“毕竟陆正也是我的搭档。” 　　会给她额外发奖金的搭档，不是随便就能找到的，还是很值得去解救一下的。 　　宋慢离开了特办处之后决定把白泽从她的手机黑名单里拖出来，她按下了号码，铃声响了两下，白泽就已经接了电话。 　　“我终于被无罪释放了吗？”白泽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调侃。 　　“现在还只是假释而已，别高兴的这么早。” 　　“好吧，请务必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他特别上道地说。 　　宋慢嘴角扬起，“我觉得我们可以约个晚饭，你请客。”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挂断电话后她才想起来，忘记告诉白泽自己的住址了。不过很快她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如果连客人都请不到，那就没什么吃饭的必要了。 　　晚上六点，宋慢在家里抓头做高数题，她的高数如预料中的一样，挂掉了。 　　她由衷的觉得，这种数学对人类的大脑不是很友好，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 　　门铃响了起来，宋慢扔下笔跑到门口，打开门，白泽拿着一小捧白色玫瑰花站在外面。 　　宋慢接过了花，往后退了一步，砰的一声关上门。 　　隔了大概五分钟，她开门走了出来，白泽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和笑容站在门外。 　　白泽带她去了一家火锅店，从窗户往里看，坐满了吃饭的客人。两人才刚走进去，宋慢就闻到了呛人的香味儿，她对今晚的一餐开始产生了期待。 　　“喜欢肥牛还是肥羊？”白泽拿着笔，很认真地在划菜单。 　　“羊。”宋慢双手托着下巴回答他的问题。 　　“金针菇还是香菇？” 　　“香菇。” 　　“行吧，两个都要。”显然白泽更喜欢金针菇。 　　点了一堆菜，把菜单交给服务员，白泽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叫住了对方，“对了，再添一个蔬菜拼盘。” 　　服务员点头，拿着菜单走了。 　　“为什么大家都喜欢点蔬菜拼盘，明明吃不下几片菜叶。” 　　白泽给她倒了杯柠檬水，推到她面前，“大概是因为，大家都觉得一顿饭里加了蔬菜，这一餐就会变得健康。” 　　“你也是？”宋慢惊奇。 　　“当然。”白泽微笑，“既然不能欺骗你的胃，那就只好欺骗你的大脑。” 　　鸳鸯锅和菜很快被端了上来，摆了满满一桌。 　　宋慢拿着筷子，一脸期待地等着锅里的汤汁沸腾。 　　原本打算吃饭的过程中聊点正事儿的宋慢，在吃到了第一片肉之后彻底把正事儿抛到了脑后。 　　没什么比吃更重要。 　　两人战斗力惊人地清空了所有的盘子，连打嗝都带着火锅底料的香辣味儿。 　　“这家店真不错。”宋慢靠在柔软的双人沙发上，摆出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感叹道。 　　“我还知道一家鱼锅，味道也很好。” 　　宋慢眨眨眼，“我感觉到了你的诚意。” 　　白泽笑出了声。 　　“你下属的情况好转了吗？”宋慢突然问。 　　“你希望他好转吗？”白泽问她。 　　“当然。” 　　“是的，他已经恢复了正常，也承认了错误，现在正在为他的错误赎罪。” 　　“可以分享一下治疗办法吗？我恰好有……两个朋友想要救一下。” 　　“当然可以。”白泽答应的相当痛快，“明天我派人给你送药，只要扎上两针立即药到病除。” 　　吃过饭白泽把她送回公寓，下车前，宋慢问他，“白明凯是你的亲戚吧，他被抓了，你知道吗？” 　　他侧过头，“那他可真是不幸。” 　　“我也觉得。”宋慢耸耸肩，下车朝他挥挥手，转身进了公寓。 　　漂亮的跑车在路旁停了一会儿，才驶离这里。 　　第二天一早，宋慢就收到了白泽承诺的药。她拿到手的药，是今天早上刚刚配置出来的，上面写着，保质期十五天，避光存放。 　　她把装药的箱子放到了衣柜里，暂时并不打算拿给林一城。她觉得，特办处那边应该会发生些更有意思的事情，或许可以等几天再说。 　　如她猜测的一样，这几日特办处里可谓相当热闹。 　　继蒋芳之后，林一城迎来了他当初在总办的老领导，唐庄。 　　唐庄当年在带林一城的时候，就已经是八级特办员，在总办里，地位仅次于处长与副处长。 　　这一次，唐庄亲自来秦城，并没有通知林一城，他身边还带着两名和林一城同级的七级特办员。 　　在见到唐庄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唐庄坐在林一城的办公室里，目光扫过站在办公桌前的林一城和蒋芳，说道：“一城，你和蒋芳同时向总办投诉了对方，总办对于你们这一次的案件十分重视，并决定重新调查此案。在案件调查结束之前，你们需要被监管，这里的所有事务，暂时由我接手。” 第44章 　　“唐老……” 　　林一城想要开口说什么, 却被唐庄摆摆手打断了, “把关于这次案件的所有资料都送过来，你们两个暂时都留在处里, 不得外出。” 　　唐庄来到特办处的当天, 已经接手了秦城分处的所有部门。哪怕林一城的下属心有不满也不敢说什么。 　　他带来的两个七级特办员光是靠能力就能吊打他们所有人。 　　林一城和蒋芳并没有被关起来, 而是被勒令呆在办公室内, 若是唐庄对案件上有任何疑问, 都可以立即得到解答。 　　将一摞案件报告看完，唐庄揉了揉额角，拿下了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 　　他虽然看着不显老, 但今年已经五十九了。身体各处的机能都在下降。原本以为培养出一个林一城，将来能接他的班，谁知道这小子闯祸能力一流, 后来跑到秦城就再不回去了。 　　现在, 又扣着白家的人不放, 惹祸倒是一把好手。 　　“你是通过什么来确定, 罪魁祸首是白明凯的？”唐庄抽出一叠资料，扔到了桌上。 　　“周强的手下亲口承认, 周强与人交易了一块美梦石。通过他们的供述，我们推断出于周强交易的人很可能是白明凯, 所以对他进行了抓捕，也确实在他的家里找到了一块同样的美梦石, 确认了那三人的口供。” 　　“他们明确的说出了和周强交易的人是白明凯吗？” 　　“没有。”林一城顿了顿, “但是他使用了美梦石是真的, 致使无关之人发疯也是真的，他对社会危害极大，我不觉得把他抓起来有任何不对。” 　　唐庄吐了口气，靠在椅背上，转头看向蒋芳，“你告诉他哪里不对？” 　　蒋芳似是嘲讽地看了眼林一城，“林组长忘了特赦令。” 　　林一城面上一僵。 　　他没有忘，只是不愿意回想。 　　唐庄看着林一城的表情，微微一叹，对他道：“白氏在特办处建立之初，支援了我们很多东西，我们特办处资料库的建立，也是他们帮忙。开始，各处异常死亡案件太多，我们人手不够，他们也派了人帮忙。一城，他们能拿到特赦令，是因为他们曾经的付出。况且，特赦令只是保持了审判公证，并不能免罪。” 　　林一城闷声闷气地反驳，“我不觉得只是走个流程的审判，有什么公正可言。” 　　只因为一个姓氏，犯了法就可以不用像其他人一样直接处理，而是必须要带回总办审理。所谓的审理，就是由特殊法庭进行审判。 　　这个法庭是十几年前建立的，第一任审判长姓玉，现在的姓白。 　　所有经过法庭的案件，最后的判决结果都会比特办处给出的处罚要轻。 　　甚至，还有专门的为那些犯事儿的公子小姐们准备的特殊监狱。 　　限制出行，但是可以申请外出。有人伺候，享受着非一般的待遇，犯人们需要做的，只是每天晚上回到那里睡觉。 　　当初，林一城之所以会离开总办，跟他遇到过的一个案子有直接的关系。 　　他升为七级特办员的最后一个案子，是一件没有任何翻案可能的杀人案。 　　那个害死了五个人的杀人犯，因为和拥有特赦令的五个家族中的孙家有些亲戚关系，被送去了法庭。经过审判，最后被判了无期，关在了特殊监狱里。可笑的是，进了所谓的监狱，他甚至还能出去威胁被害者的妹妹。 　　当时的他年轻气盛，抓到了那个人之后直接弄碎了对方的腿，让那个人彻底残废了。 　　这件事之后，有人要保他，有人想要把他推出去抵消那些家族的怒火，最后经过一番扯皮，他被放去了秦城。 　　当初的秦城，能力者泛滥，根本没人能管。他就一个人，慢慢的把分处建立起来了。 　　其他分处的都是分处长，只有他，连个暂代的名号总办都不给他，至今还只是个组长。 　　唐庄语气严厉地指责道：“你可以质疑审判的公证，但你不能违反规定！如果不服审判，你可以申诉，而不是私自把人扣下。” 　　“我没把人扣下。”林一城面色坦然，“我刚抓到人的时候，总办给我的命令是停止一切审讯，把人带回特办处，我完全按照上面的意思做了。” 　　蒋芳冷哼一声，“林组长的记忆力是越来越差了，两天前你还威胁过我，如果要把白明凯带走，就要先一步杀了他呢。” 　　唐庄皱起眉看向林一城。 　　“他传染了我的两个组员，想带走他可以，先给我个说法。” 　　“一城。”唐庄语气加重，“秦城特办处不是属于你的，你明明可以用很多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偏偏用了最偏激的一种。你是因为不满白明凯的身份，故意针对他？还是不满总办当初对你的处理，故意为难总办呢？” 　　“唐老。”林一城神色淡淡，“秦城特办处是我一手建立的，这里的特办员都是我的一手培养的，他们每一个都很重要，我不能让他们莫名其妙的疯掉。如果我放走了白明凯，多久之后有人会来管我的下属？一年，还是两年？” 　　唐庄看着这个他一手教出来的学生，却无法从他脸上看到任何愤怒的情绪，他很冷静的在和自己谈判。 　　最终他深深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一点，林一城这些年，成长了太多。 　　“你想要你的两个下属恢复正常？” 　　“对，只要他们恢复了，无论你想把白明凯带去哪里，都和我毫无关系。”林一城点头。 　　“如果你的要求无法达到，而我却一定要带走白明凯呢？”唐庄问。 　　林一城笑了，“唐老，他死了，我的下属一样能恢复。” 　　“一城，你有些偏激了。” 　　林一城摇头，说出了不同的意见，“唐老，这是身为一个领导者，应有的素质。” 　　唐庄没有立即给出答复，而是朝着沙发上坐着的两人挥挥手，“你们先出去，我考虑一下。” 　　林一城起身离开，蒋芳却在办公室里磨蹭了一会儿，见唐庄不搭理她，才不怎么甘愿地走了出去。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唐庄脸上没有太多被学生威胁的愤怒，倒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半晌，他拨通了一个号码。 　　“处长，秦城这里的调查已经结束。”他语速和缓地汇报。 　　“林一城肯放人了？” 　　唐庄笑了笑，“他要求先把两个下属治好，然后他就不管了。” 　　“他倒是打的好算盘，想让我们替他和白家谈判？”电话那头，特办处的处长声音低沉，听不出年纪，却让人莫名觉得压力很大。 　　“既然是白家内部惹出的麻烦，又波及到了我们特办处，他们理应负责。”到了处长面前，唐庄的态度却开始偏向林一城了。 　　“你就惯着他吧。” 　　“您得承认，我的学生还是很优秀的。现在的他，已经是一个成功的领导了。”唐庄并不掩饰自己的得意。 　　林一城当年犯的事没他以为的那么小，当时特办处与五姓氏族并不那么和谐，那些人是想要杀鸡儆猴的。 　　可最后，他却只是被赶到了秦城，想要他活下来的人，不止是唐庄这个当老师的。 　　电话那头静默了很长时间，特办处处长的声音才响了起来，“白家同意治好那两个人，但是提出了新的要求。” 　　“什么要求？” 　　“他们认为白明凯只是被人利用，我们需要抓到真正的幕后操纵者，替白明凯洗刷污名。” 　　唐庄觉得有些好笑，“幕后操纵者？这件事难道不是白家自导自演？” 　　处长低沉的笑声响起，“既然他们想抓，那就配合他们。只要他们给出的证据充分，对我们特办处没有影响就行。” 　　“我明白了。”唐庄点头。 　　“明天，白家人会去特办处找你，看好林一城那小子，别让他惹事。” 　　两人说完，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特办处驶入了一辆白色宾利。 　　车停之后，两个男人。其中一人看起来四十多岁，穿着西装，面容严肃，手上还拄着一根拐杖。 　　他下车走了两步后，隐约能够发现他的左腿有些跛。 　　至于年轻人，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一身名牌休闲装，下车后抬头看了眼只有三层的小楼，撇撇嘴，脸上带着明显的不屑。 　　蒋芳在门口迎接两人，她在见到中年男人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赶忙上前，“白先生，您终于来了。” 　　“嗯。”中年男人只是随口应了一声，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往特办处里走去。 　　“唐老正在办公室里等您。” 　　白先生的脚步微顿，声音听不出喜怒，“来的人是唐庄？” 　　“是的。” 　　“我倒是小看了特办处对秦城的重视程度。”男人哼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不满。 　　蒋芳低下头，没敢回话。 　　中年男人与年轻人在蒋芳的引领下一起走进了办公室，林一城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在看到那个年轻人的时候瞳孔微缩，白明凯和眼前这个青年长得有些像。 　　若说区别，大概是，白明凯明显没有受到培养，无论他的行为举止还是周身气度，都要比这个青年差了许多。 第45章 　　“唐老, 好久不见。”中年男人在走进来之后, 脸上顿时多了笑容，他稍微走快了几步, 去跟唐庄握手。 　　唐庄从办公桌后站起身, 笑着伸出手, “没想到你会亲自过来, 白岳, 的确是好久不见。” 　　两人各自坐下，气氛竟然十分融洽。 　　白岳，这个名字林一城很熟悉。他是白家嫡支这一辈的老大, 现任家主是他弟弟。 　　虽说白家关系混乱，兄弟情分也很难说，但作为长子, 他手中权力不小, 身后也有着不少人支持。 　　“这位小朋友是你儿子？”唐庄看向站在白岳身后的青年, 问道。 　　白岳点头, “是我家的不孝子，听说我要来秦城, 非要跟过来玩。” 　　“这孩子像你，将来前途无限。” 　　白岳转头瞪了儿子一眼, “我那时候可比他懂事多了。” 　　被父亲瞪了一眼，白明昊朝着唐庄点了点头, 跟着他爸叫了一声, “唐老。” 　　从他的言语与动作中, 看不出丝毫尊敬。 　　唐庄也不在意，他坐下后将目光转回白岳身上，“听处长说，你们有办法能解除美梦石带来的负面影响？” 　　“是的，听说有特办员被传染了，我就拿着解药过来了，暂时还只有我们白家研究出了解药来。” 　　唐庄点点头，表情稍微严肃了些，“美梦石可是个危险的东西，一不小心就要惹出乱子来，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流入秦城的？” 　　白岳神色郑重，“此次我特地走这一趟，除了送解药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协助贵处找到让美梦石流入秦城的幕后黑手。” 　　“哦？”唐庄似乎有些诧异，“难不成你有线索？” 　　白岳叹了口气，“说起来，也是家门不幸。唐老大概听说过，几年前我们白家出了些乱子。” 　　唐庄微微挑眉，听着对方继续说。 　　“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因为一己之私，害得我白家损失了不少族老。因为他是我最小的弟弟，我也狠不下心，与族长商量后，不得已将他送去了国外，谁知他竟又偷偷跑了回来，现在人就在秦城。” 　　唐庄露出恍然之色，“隐约是听说过一些，他叫……” 　　“他叫白泽。” 　　“对，就叫白泽！”唐庄忍不住感叹一句，“你这个当大哥的也是不容易。” 　　“谁说不是呢。”白岳叹息着摇头。 　　林一城坐在一旁，听白岳说出白泽这个名字时，手指微微颤了颤。 　　他记得，不久之前陆正在查案的时候调查过白泽这个人，当时没查出任何问题。之后，空心木的案子里，他们又遇到了白泽。 　　有一次，陆正还偷偷跟他说，白泽和宋慢似乎关系不错。 　　宋慢这个人，能和她混到关系不错的份儿上，他可不觉是像陆正吐槽的那样，因为她看上了对方的脸。 　　宋慢的出现与来历都十分古怪，他有八成的把握，现在的宋慢并非以前的那个宋慢。 　　她会结交白泽，与对方关系亲近，定然有别人不知道的理由。会是因为白家吗？ 　　“一城！” 　　林一城正在思索的时候，突然听到唐庄叫了他一声。 　　他猛地坐直身体，转头看过去，“唐老。” 　　唐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白岳谈好了，办公桌上放了一个扁扁的药盒。 　　他的食指敲了敲桌子，“这就是解除美梦石传染的特效药，你一会儿穿上防护服，把药送上楼给两个孩子吃了。” 　　林一城看着那盒药，并没有露出特别喜悦的表情，他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对林一城说完后，唐庄起身，朝着站在门口的蒋芳叫了声，“蒋芳。” 　　“唐老。”蒋芳走进来，眼神中带着期待。 　　“去通知各部门的特办员，有行动。” 　　“明白。”蒋芳大声回答，转身走了出去，高跟鞋咔哒咔哒的声音渐渐远去。 　　白岳起身时，林一城看到了他嘴角那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白明凯，好像三楼关着的那个人，并不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而只是一个幌子。 　　这对父子先走了出去，唐庄起身收拾了一下办公桌，“发什么愣呢？药已经拿到了，还不赶快收好。” 　　林一城走上前，拿起药盒，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特别。 　　“这东西真管用吗？”他忍不住问。 　　“放心，他还指望我们帮他抓人呢。”唐庄语气淡定。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白家不敢用假东西糊弄特办处，除非他们准备撕破脸。 　　林一城微微皱眉，“他们的目的是那个白泽？可如果我们的人去了之后查不到证据呢，难不成还要把人强行带回来？” 　　“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查案，如果没有证据能证明白泽有嫌疑，那只能对白家说声抱歉了。”唐庄拍拍林一城肩膀，走出了办公室。 　　唐庄带走了特办处一半人手，包括蒋芳带来的那些人。现在留下的，几乎都是他的人了。 　　他穿上了之前从蒋芳那里拿来的防护服，捏着药盒正要上楼，又突然停了下来。 　　虽然老师的话很有道理，可他就是不信白家。 　　林一城转身坐到了楼梯上，摸出手机拨通了宋慢的电话。 　　“你这几天不是应该很忙，怎么想着找我了？”宋慢接通了电话，问他。 　　“我拿到了解药。”林一城直接道。 　　宋慢眉头一挑，拿到了？看来林一城比她以为的更能干一点，或者该说，特办处总部那边对他也不是完全不讲情面的。 　　“真巧，我也拿到了呢。” 　　宋慢的话让他沉重的心情莫名轻松了下来，“你拿着解药来一趟吧。” 　　“为什么？你不是有了吗？” 　　“我的解药是白家用来交换白明凯的，说实话，我不是很信任他们。” 　　宋慢觉得他挺有意思的，不禁笑道：“可我的解药也是从白家人手里拿来的。” 　　“没办法，谁让我信任你呢。” 　　这话听起来可真顺耳，让她心情格外舒畅。 　　“行，我马上就过去。”她从衣柜里拎出了箱子，拿着手机钥匙出门了。 　　不到十分钟，宋慢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楼梯间。 　　她把手上的箱子递给林一城，“里面的药需要注射使用。” 　　林一城点点头，接过了她手里的箱子上楼去了。 　　他没有太多迟疑，因为他认识宋慢，了解她的为人，也愿意相信她不会害了陆正。 　　走上三楼，他第一时间关掉了对陆正和蒋鑫的监控，在桌子上打开药箱，拿出里面的药瓶看了一眼，上面介绍的很清楚，只需要肌肉注射，会立即生效。 　　他把药吸入注射器里，走进了□□.室。 　　一个人独处时，陆正并没有表现出攻击性，但也没有过多反应，更像是个木偶。显然，他身上的这套防护服有效干扰了陆正的感知。 　　陆正现在的反应，证明了他看人并不是通过眼睛，而是通过一些不明的感知，很可能就是这种感知才让他陷入疯狂的状态。 　　所以，他之前看到的东西，很可能并不是看到的，而是感觉出来的。 　　林一城轻手轻脚地走上前，手里拿着细长的针管。陆正依旧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他把陆正的衣袖往上撂了撂，在他上臂的三角肌处把针扎了进去。 　　针管中的药水完全推入，林一城才把针拔了出来，突然就见陆正好像一下子就醒了过来一样。 　　他晃了晃头，有些奇怪地看着林一城，“组长，我怎么了？” 　　林一城看着眼神明亮而又熟悉的陆正，把手上的针管一扔，上前用力抱了他一下，狠狠捶了捶他的后背。 　　“你小子，一天到晚就会给我惹事儿！” 　　陆正虽然还有点懵，但他之前处于那种癫狂的状态时，其实也是有记忆的。 　　他对林一城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身体和脑子根本不受控制，眼前也跟蒙着好几层纱一样，直到刚才突然一下子眼前就清楚了。” 　　“这事儿一会儿下楼我再跟你说，我还得给蒋鑫扎一针。” 　　林一城如法炮制，再次给了蒋鑫一针，蒋鑫也恢复了过来。 　　蒋鑫表现的比较内敛，但却真情实意地给林一城道了谢。 　　“你俩别谢我，解药是宋慢给你们弄来的，咱们先下去。” 　　林一城一个人上去，大概二十分钟不到，就把清醒的陆正和蒋鑫一起带了下来。 　　她仔细看了看两人，朝着林一城点点头，“挺好，都正常了。” 　　“姐~这次多亏了你救命！”陆正奔放地朝着宋慢扑过来，被宋慢侧身躲过。 　　蒋鑫走到她面前，朝她深深鞠躬，“谢谢。” 　　宋慢摆手，“都是小事儿，能帮的顺手帮了而已。就算没我，你们组长也想到了办法。” 　　话是这么说，但是蒋鑫看她的眼神，明显和之前不一样了。 　　他们都是特办处的人，经常处理各种案子，见过了不知道多少被异常存在影响的人，因为找不到救治办法，最后只能等死。 　　他们能清醒过来，这就是救命之恩了。 　　林一城暂时没搭理两个手下，而是看向宋慢，语气认真地问：“这个药，是不是白泽给你的？” 　　“怎么……提到了他？”宋慢略有些诧异。 　　“我在总办的老师过来了，他和白家的人刚刚一起去抓白泽了，据说美梦石就是从他手里流出来的。” 第46章 　　宋慢目光微动, 若真要这么说, 倒也没什么不对。美梦石确实是从白泽那里流出来的，只是…… 　　这里面为什么还会牵扯白家人？ 　　她觉得自己猜到了一点真相, 如果, 偷走美梦石的就是白家人呢？这也能解释, 为什么白明凯身上也有那种石头了。 　　他或许和谁联手, 偷了白泽的研究室, 回头再把一切罪责推到白泽身上。 　　白泽知道吗？ 　　宋慢怀疑他是知道的。 　　不过，就算知道也不妨碍她提个醒。 　　“不担心我告密？”宋慢瞅了眼林一城，拿出手机拨白泽的号码。 　　林一城目光扫向两个手下, 问他们，“我刚才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说。”陆正和蒋鑫异口同声。 　　他朝宋慢摊摊手，“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电话响了很久, 并没有接通。宋慢只能先给他发了条信息, 转而去拨玉子昂的号码。 　　玉子昂此时正在开会, 见他拿起电话, 会议室里几个研究员模样的人都不再说话了。 　　只有墙上的大屏幕里，还在滚动播放着美梦石的图片, 以及围绕着这块石头产生的一些研究成果。 　　他接起电话，“怎么突然想着找我了？” 　　“你能联系上白泽吗？” 　　“出了什么事？”玉子昂调整了一下姿势, 问道。 　　“白家和特办处的人正在去抓他的路上。” 　　“哦……”玉子昂拖长了音，“他又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这个“又”字真是道尽了他和白泽的恶劣关系。 　　宋慢心情复杂地扯扯嘴角, “大概是因为他弄丢了一批美梦石, 并且造成了严重后果, 所以需要负责任。” 　　“哈哈。”玉子昂被她说的笑了起来，“严重后果？现在就说严重还太早了。” 　　宋慢表情一滞，“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别管他了，让他跟白家继续玩去吧，” 　　“看来你们两个有很多小秘密。”宋慢缓缓道。 　　“行了，我还在开会呢，回头聊。”大概是不想被追问，他赶忙找了借口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宋慢将电话挂断，她决定相信玉子昂的话。 　　去抓白泽的路上，正在开车的七级特办员瞥了眼后视镜，对唐庄道：“唐老，后面跟上了三辆车。” 　　唐庄坐在后座上，眼睛并未睁开，“是白家的人，不用管。” 　　白家为了这次抓捕煞费苦心，显然并不想让计划出现任何错漏。就算特办处的人没能尽心，他们也绝对不会放过白泽。 　　几辆车最后停在了远东制药的大厦楼下。 　　下车后，唐庄看了眼高耸入云的大厦，略带了些惊讶。 　　白岳说，他这个弟弟被送出国多年，然后才回到了秦城。如果是这样的话，如何解释眼前的远东制药？ 　　说白家人在这里给人打工，他是绝对不信的。那就是说，这家公司很可能是属于白泽的。 　　唐庄没有时间想太多，白岳已经带着白明昊下车走了过来。 　　他对唐庄道：“当初我们也不知道，那混账把钱都投在了这里，瞒着我们搞了个制药公司。” 　　唐庄笑而不语，能从自己手里花出去的钱就是属于自己的，为什么要让别人知道？这个逻辑，他实在不懂，也不想懂。 　　“走吧，进去见见白泽先生。” 　　唐庄带人走进大厅，在出示特办处证明后，前台联系了顶层的总裁办。 　　很快，她就得到了回复。 　　她对一行人道：“老板在顶层，你们现在可以上去了。” 　　电梯上到最顶层，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光可鉴人的走廊，走廊尽头紧闭的实木大门后，就是这家制药公司的老板，白泽的办公室。 　　走到门前，只是轻轻一推，大门就被推开了。 　　办公室里显得很空旷，正对着门，有一面落地墙，屋子里非常明亮。 　　办公桌后，坐着个看起来十分俊美，近乎漂亮的男人。他穿着白色的休闲服，显得十分文弱，他的眼睛是浅浅的棕色，目光温和。 　　唐庄在心里想，他一点都不像白家的人。 　　白家人，从眼睛里就能看到对其他人的不屑，以及满满的野心。 　　“打扰了。”唐庄迈步走了进去。 　　“请坐。”白泽做了个请的收拾，他仿佛只看到了唐庄一个人，而完全没有注意到后面的白家众人一般。 　　唐庄坐下后，白泽抬手示意了一下。 　　这时候，穿着蓝色西装，扎着整齐的马尾的秘书上前给白泽换了手边的咖啡，同时又给唐庄端来一杯茶。 　　是一杯碧螺春，唐庄的喜好多年没有变过，很多人知道他喜欢碧螺春，但那些人里一定不包括眼前的人。 　　他喝了一口，连味道都是他最喜欢的那一种，他有点相信这个人出自白家了。 　　放下茶杯后，唐庄开口道：“白先生，我们接到举报，你与秦城近期发生的几起案子有关，希望你能配合调查。” 　　“这一定是个误会。”白泽声音和缓，“我一直奉公守法，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人。” 　　被白泽刻意忽略掉的白岳此时突然怒道：“白泽，你还不肯承认！你是想把我白家的脸丢尽吗！” 　　直到这时候，白泽好似才注意到白岳一样。 　　他脸上露出些许惊讶，“大哥，你怎么也来了？” 　　白岳沉着脸看他，“我不来怎么知道你干出了这么多混账事出来！” 　　“我做了什么？”白泽满脸不解。 　　唐庄这时候开口道：“白泽先生，我们怀疑你和市面上流通的美梦石有关。白岳先生为我们提供了一些线索，有证据表明，你在不久前得到了一批美梦石，你承认吗？” 　　白泽点头，“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不过这些石头在一个多月之前就被人偷走了。” 　　“你有证据吗？” 　　“恐怕没有。”他无奈地摊开手，“监控全部被人删掉了，无法恢复。” 　　“那真是太不巧了，白先生恐怕不得不跟我们走一趟了。”唐庄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带来的特办员以及白岳带的白家人全都将目光聚集到了白泽与他的秘书身上。 　　只要他们有一丁点异动，就会被立即制服。 　　“可以，我很乐意配合。”白泽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紧张的气氛，很随意地站起身，似乎打算就这么跟他们走了。 　　这时候，白岳走上前，他抬起手，似乎想要拍拍白泽的肩膀。 　　白泽往后退了一步，“大哥还有什么吩咐吗？” 　　白岳倒也不觉得尴尬，摆出兄长的样子对他道：“你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自己承担，不要给我们白家丢脸。” 　　白泽笑了笑，“还有呢？” 　　白岳叹了口气，道：“你放心，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公司我会让人替你打理，不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走进来三个人，这三个人穿着一样的衣服，区别是一个光头，一个短发，一个长发，俨然是三胞胎。 　　唐庄在看到这个三个人的时候瞬间变了脸色，他记得差不多十年前，在川桂省那里发现了三名拥有“隐身”能力的能力者。 　　隐身在特办处甚至于各大家族的备案之中，都属于高危能力。虽然他们并不是把自己变成透明，而是根据环境来变换身体颜色，但这种能力依然会让人觉得十分危险。 　　那三个能力者出名正是因为他们同时刺杀了氏族章家与蒋家的一对即将成婚的夫妇。 　　这对男女的结合可以称得上两家联盟的开始。然而结婚当日，这对新人分别在自己家里被杀了。 　　重重防护之下，刺杀者安然逃脱。 　　直到特办处介入调查，查出章家少爷在婚前有一名交往多年的女友，与蒋家联姻后，这名女友莫名失踪了。 　　随后，他们调查了那女子的信息，得知对方家里还有三个弟弟，是三胞胎。 　　蒋家与章家用了一些手段，查到了这三个人具有隐身能力，并且不准特办处插手，而是直接派人去抓这三兄弟。可惜没能抓到人，反而折进去不少手下，最后事情只能不了了之。 　　现在，他在白泽这里看到了三胞胎，很难不与十年前的事联想到一起。 　　三胞胎完全无视了屋子里的所有人，朝白泽喊了声，“老板。” 　　三个人的声音十分整齐，就像是一个人在说话。 　　“公司就交给你们了。”白泽对三人道。 　　“明白。”又是同时回答的声音。 　　交代完之后，白泽朝着白岳笑笑，“就不麻烦大哥了，我的人会管好公司的。” 　　说罢，不再看白岳变得难看的脸色，对唐庄道：“可以走了吗？” 　　唐庄目光从三胞胎身上移开，点了点头，“走吧。” 　　他有一种预感，白家的打算，怕是不会这么容易达成了。 　　这位白家的小少爷，可不是什么善茬。 　　在白泽被带回特办处之前，宋慢已经先离开了。 　　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唐庄带着人回到了特办处。蒋芳跟在唐庄身后，看到林一城身边站着的蒋鑫时眉头微微皱起，脸上出了一丝不喜。 　　不过很快，她就把这种情绪收敛了起来。 　　唐庄倒是有些惊喜，“呦，这么快就恢复了。” 　　“还要多谢唐老。”林一城只顾着感谢唐庄，却丝毫不提白家。 　　站在白岳身旁的白明昊有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不过碍于在特办处的地盘上，也就没说什么。 第47章 　　这时候, 左右各跟着一名七级特办员的白泽已经走了进来。 　　他刚才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发现了几人之间的眉眼官司，轻笑了一声, 似乎觉得挺有意思。 　　走进来之后, 他的目光在林一城身上扫过, 随后又落在陆正与蒋鑫身上。 　　“还有脸笑, 这两个人就是被你弄出来的美梦石害的成了疯子, 要不是我们白家研究出了解药……”白明昊狠狠瞪了白泽一眼，对这个小叔叔没有丝毫尊敬。 　　“明昊，住嘴。”白岳突然将手中的拐杖用力往地上敲了两下。 　　白明昊立即闭上了嘴, 表情不太好看。 　　白泽转头对白岳道：“这就是大哥精挑细选的继承人？” 　　他抬手点了点太阳穴的位置，“劝大哥换个人吧，这个脑子不太好使。” 　　白岳沉着脸不语。 　　刚才白明昊的话里刻意强调的解药点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白家想要把流通美梦石的罪钉死在白泽身上, 可白家若是没拿到美梦石, 他们是怎么研究的解药？ 　　一种可能是, 从白泽那里流出的美梦石有一部分进了白家手里。 　　还有另一种可能，也是他们更加倾向的答案, 那就是白泽没有说谎，白家人偷走了美梦石, 然后嫁祸给他。 　　“白岳，看来我们也需要好好聊一聊, 关于白家为什么会专门研究美梦石解药这件事了。” 　　之前, 唐庄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件事, 但那时候时机不对，现在嫌疑人抓回来了，他总该问个清楚明白才是。 　　白家总想着利用特办处为他们办事，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还是需要敲打一番的。 　　“这并不奇怪，家族中自然有得到美梦石的渠道。” 　　白岳在解释，白泽却在一旁拆台，“如果白家有得到美梦石的渠道，当初也不会低三下四的找玉家去买了，可惜，玉家没卖。大哥快跟我说说，从哪里买到的，让大家开开眼界。” 　　气氛一时非常的尴尬，说谎没什么，就怕没人当面拆穿。 　　白岳被白泽气得身子一晃，但还是忍住了胸中怒火，挤出一个笑来，“这是家族机密。” 　　“既然白家有渠道买来美梦石，你们又凭什么说流通在秦城的美梦石和我有关呢？说不定是那个卖家流出来的呢。” 　　唐庄已经站在一旁不说话了，他觉得，白泽完全有能力对付白岳。 　　他只要看着这兄弟俩互掐就好了。 　　“对方已经将所有美梦石都卖给了白家。”白岳现在已经体会到了，什么叫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维持了。 　　“这么说，除了我有嫌疑之外，白家的嫌疑也不小。毕竟……拥有美梦石的白明凯，可是大哥的儿子。”他转头看向唐庄，“你说对么，特办处的……唐老先生。” 　　“有道理，两位不如一起跟我去聊聊吧。”唐庄双手一合，朝一旁的林一城道：“一城，把地下一层的审讯室打开，分别请两位白先生进去。” 　　“等等，你们什么意思，我们白家是过来帮忙的！”白明昊上前挡住想要带白岳一起走的特办员，眼神不善地瞪着唐庄等人。 　　“小朋友别激动，这是正常调查流程，毕竟白家也拥有美梦石，比起白泽先生来说，嫌疑似乎更大一点。” 　　唐庄朝白明昊和蔼的笑了笑，做出了个请的手势，“两位白先生，请吧。” 　　“明昊，让开。”白岳倒一直很冷静。 　　“爸！”白明昊一脸不甘地转身看向白岳。 　　“给你二叔打电话。” 　　白明昊点点头，听他提起二叔，似乎心安了不少。 　　林一城打开了地下一层的权限，目送唐庄和一干特办员带着白岳白泽兄弟一起走了下去。 　　至于其他的白家人，都被拦在了外面。 　　蒋芳对于唐庄的决定似乎十分不满，但她不敢把这种不满当着唐庄的面表现出来，只能狠狠瞪了几眼林一城，然后冷着声音道：“蒋鑫，跟我过来。” 　　蒋鑫看了林一城一眼，然后才跟着蒋瑶一起走了出去。 　　留下陆正和林一城站在原地，刚才发生的这一切，还让陆正有点懵，他忍不住对林一城道：“怎么感觉乱七八糟的？” 　　林一城带他回办公室歇着，他脚步不停，语气淡淡的，“没什么乱的，你只要记住，所谓的五族向来是这样，错的从来都是别人，而不是他们。” 　　“所以，这事儿其实是白家弄出来的？”陆正听明白了林一城话里的深意。 　　“谁知道呢，推论又不能当成证据。” 　　别说没有证据，就算有，八成也没用。唐老的做法，顶多是给白家一个难堪罢了。 　　而事情也正如林一城预料的那样，半个小时不到，总办的电话就打了个过来。 　　唐庄不得不暂停审问，去办公室里开一个视频会议，听说白家家主会和他当面谈。 　　开会的时候，林一城自然是不能在场的。 　　唐庄坐在办公椅上，面前摆着电脑，很快，屏幕上出现两个人的影像，一个是特办处处长，另一个，是白家现任家主白宸。 　　白宸只比白岳小两岁，看着却比他更年轻。乍一看，他像是三十多岁的模样，岁月仿佛在他身上停滞了一般。 　　而且，唐庄注意到，白宸的眼瞳也是浅棕色的，和白泽一样。 　　他所见过的白家人里，似乎只有这两人的眼珠颜色是不同的，有什么说法吗？ 　　这个念头只是在脑中闪过，很快被放到一边。 　　他朝白宸微微颔首，“白家主。” 　　白宸并没有废话，直接了当地说：“我想和贵处谈一笔交易。” 　　“关于什么？”处长饶有兴致地问。 　　“关于美梦石的开发。”白宸语气顿了顿，继续道：“我们白家研究出了一些美梦石的用途，这种矿石可以操控梦境，甚至读取人的记忆。” 　　“也会让然变得癫狂。”唐庄不冷不热地补充了一句。 　　白宸笑了笑，“关于这点小小的后遗症，我们白家已经想出了解决办法，唐先生应该已经见识过了。” 　　“确实。”唐庄点头，“效果非常好。” 　　“在所有与记忆相关的异常物种中，只有美梦石的后遗症最小，最值得开发，王处长，你觉得呢？” 　　处长沉思道：“听起来似乎很值得研究。” 　　白宸嘴角微微挑起。 　　“老唐？”王处长询问唐庄。 　　唐庄颔首，“我没有意见。” 　　“那么，合作愉快。”白宸微笑着朝二人点点头，很快他的视频界面就消失了。 　　“既然他们表现出了诚意，那么给他们一个面子吧。”处长说完这句话之后，也关掉了视频界面。 　　唐庄关掉电脑，起身拉开门。 　　门外，林一城和陆正都站在门外。 　　“老师。” 　　唐庄看了眼林一城，迟疑了一下才道：“一城，跟我下来吧。” 　　林一城跟着唐庄一起去了地下一层。 　　两间临近的审讯室里，白岳与白泽兄弟都安静地坐在单人沙发上，脸上的表情都很平静。 　　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唐庄对下属道：“把白岳放了吧，他已经洗脱了嫌疑。” 　　属下没有多问一句，将白岳带了出去。 　　林一城看的眉头直皱，但也没有多嘴去问。 　　“一城，在足够的利益下，任何事都可以谈。” 　　林一城并不赞同唐庄的言论，他沉声道：“老师，我们是执法者。” 　　唐庄笑了，“只有警察才是执法者，特办处的存在，是为了除去所有的不安定因素。” 　　“哪怕对方没有错？” 　　“是的，哪怕没有错。□□，才是我们的目的。任何危险的存在，除非掌握在我们手里，否则就要除掉。” 　　林一城沉默了下来。 　　唐庄没有再说话，他已经走进了白泽的审讯室里。 　　坐到白泽面前，唐庄看着眼前姿态放松，神色平静的青年，“刚才白家又追加了一些证据。” 　　他觉得白泽应该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该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白泽忽而笑了，他对唐庄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唐庄微微一愣，“生日快乐。” 　　白泽并没有理会他，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小的时候，每次过生日都会让我觉得恐惧，直到后来我长大了。” 　　唐庄不是很理解他的话，生日有什么可恐惧的？ 　　“长大之后，我发现庆祝生日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别人恐惧。你猜，我今年送了自己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白泽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那种笑让唐庄莫名生出极度危险的感觉。 　　他猛地站起身，就在这时候，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审讯室里诡异的气氛。 　　看到是处长的号码，唐庄不顾白泽还在，直接按下接通。 　　“老唐，出事了，处里很多人发了疯。” 　　唐庄拿着手机快步往外走，才刚刚走回地面一层，他又听到了各种杂乱的叫喊声。 　　其中叫的最大声的是白明昊。 　　他凄惨的叫了一声，“爸！” 　　唐庄走到特办处门口，发现白岳生死不知地倒在地上，跟在他周围的白家人正疯狂地互相攻击，一切都乱了。 　　坐在空荡荡的审讯室里，白泽突然转头，看向单面玻璃墙，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祝我生日快乐。” 第48章 　　只隔了一层玻璃墙的林一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死死地盯着坐在审讯室里的白泽, 就好像他能随时冲出来一样。 　　直到白泽将头转回去，他紧绷的身体依然没敢放松。 　　又等了一会儿, 始终不见唐庄回来, 林一城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转身匆匆离开。 　　白泽微微侧着头, 似乎能够看清他的移动轨迹一般, 目光随着他移动，直到林一城的身影彻底消失。 　　“游戏开始了。”白泽的声音自空旷的审讯室里响起，仿佛告死鸟的低吟。 　　走回一楼, 林一城才发现整个特办处都乱成了一团，所有特办员都全副武装，正在攻击白家带来的那些人。 　　他还发现, 老师带来的两个七级特办员, 其中一个也被打了一枪麻醉弹, 此时正倒在地上, 谁都没有去管他。 　　战斗结束的很快，毕竟白家的人手上没有武器, 特办处这边人数又不少。 　　让唐庄脸色难看的是，他的两个助手, 其中一个出了问题。 　　久居高位的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已经不是传染的问题了, 这是渗透。 　　他的助手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失去意识的情况, 可他刚才的状态, 就跟没有吃过解药的陆正一般。 　　美梦石的传染性不可能会进化，这种毫无预兆的爆发，尤其是白家所有人都中招了，让他不得不去思考，此事到底和白家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唐庄不由一愣，转头看向正在帮忙一起制服白家人的陆正，陆正现在很正常，蒋鑫也是。 　　不过蒋鑫身上带着伤，是因为刚才蒋芳突然袭击他，他一时不查被伤到了。 　　“将他们全都关到三楼去，一城，陆正还有蒋鑫，你们跟我过来。” 　　唐庄沉声吩咐道。 　　林一城看了两个手下一眼，朝他们点了点头，跟上了唐庄。 　　四个人走进办公室，蒋鑫顺手带上了门。 　　唐庄进屋后便转过身，对林一城道：“我怀疑这件事与白家和美梦石有关。” 　　林一城愣了一下，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些人，状态确实有些像，但又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 　　而且他们不是已经研究出了解药吗，又怎么会大规模的爆发？除非……他们的解药有问题！ 　　“你跟我说实话，你给他们两个吃的，是白岳给的解药吗？”唐庄的目光死死盯着林一城。 　　林一城能想到的问题，他当然也能够想到。 　　他甚至怀疑，白家研究出了美梦石更多的用途，甚至使用在了自家人身上，并用研制出的解药消除了负面效果。 　　现在，他们的解药失效了。 　　如果解药失效，没道理陆正和蒋鑫毫无影响。 　　这话一问出来，办公室里立即一片安静。 　　陆正与蒋鑫对视一眼，然后一同看向林一城。 　　林一城犹豫了一下，摇头道：“不是。” 　　唐庄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继续追问，“你的解药是从哪里来的？” 　　“一个朋友给的，来源大概是……那位白泽先生。” 　　如果到现在林一城都没能猜到解药的来源，那他未免太蠢了。 　　他不由庆幸，自己相信了宋慢，同时在心里把宋慢的危险等级上调了一级，因为她认识白泽，现在白泽已经成为他心中极度危险的人物了。 　　整件事，很可能都来自于他的设计。 　　“你的那个朋友……”唐庄语气带着些许迟疑，似乎没有下定决心。 　　“老师。”林一城突然道，“我保证她和这件事无关。” 　　唐庄突然叹了口气，“算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重要的是怎么将损失降到最轻。” 　　他虽然觉得林一城那个朋友值得怀疑，但这件事已经没有继续调查的必要了。 　　正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蒋鑫打开门，一个特办员站在门口朝唐庄汇报道：“唐老，白家的十三个人已经被关押，蒋芳以及宁前辈也被分别关押起来了。” 　　他口中的宁前辈就是唐庄身边的那个七级特办员。 　　唐庄点点头，问道：“白岳和白明昊呢？” 　　“白岳正处于昏迷状态，研究员正在给他做检查，白明昊一切正常。” 　　“把白明昊带到审讯室，他很可能知道一些东西。” 　　那名特办员点头，“知道了。” 　　特办处的秩序很快恢复了正常，唐庄并没有去审讯白明昊，而是急着联系总办。 　　给处长的电话一直到半个小时之后才打通，电话里，处长的声音有些疲惫。 　　“老唐啊，你那边怎么样了？”王处长坐在办公室里，办公室里仿佛经历了一场战斗，各种文件散乱一地，地面上能清楚的看到血迹，就连王处长拿着手机的手上也带着血。 　　“白岳昏迷，他带来的人全都发疯了，现在已经被制服。我身边一个七级特办员还有蒋芳出现了同样的症状。”唐庄如实回答。 　　“呵呵。”王处长冷笑了一声，“可真巧了，我的秘书也疯了一个。白家的手，伸得可真够长的。” 　　管理特办处这么多年，如果想不到这一点，他差不多也就到头了。 　　“其他人呢？” 　　唐庄倒是没询问王处长有没有受伤，作为特办处的处长，战斗力最强的那个人，只要有一口气，他肯定死不了。 　　“各部门都有人出现异常，总办这边差不多有四十来个出了问题，有三个被当场击杀，其他人被关了起来。你放心，问题不算大。” 　　话是这么说，可听处长的语气，显然事情并没有那么乐观。 　　“这件事……” 　　“这件事我会向白家要个说法。”处长眼睛微微眯起，像是盯住了猎物的鹰隼。 　　白家，踩到了他的底线。 　　在去白家的路上，王处长已经在脑海中预测了几种可能的结果。 　　可到了之后才发现，这些预测毫无用处。 　　他们站在白家老宅外，依稀能够闻到风吹过来的浓重的血腥味。 　　门内一片寂静，就好像白家所有人都消失了一样。 　　按门铃始终没人应答，王处长留了一队手下监视后便带人离开了。 　　直到第二天，他才从其他渠道，打听到了白家的情况。 　　白家的情况，比特办处要糟糕百倍。 　　听说昨日是白家先祖诞辰，许多族人都回到了老宅参加祭祖，异变发生的时候，白家族内拥有话语权的族老当场倒下三个，还有两个被带着武器的发疯的白家人射杀。 　　族长白宸身受重伤，听说是被他最疼爱的小儿子刺伤。 　　一场大戏，猝不及防的拉开帷幕，以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瞬间灭掉了白家几乎一半的力量。 　　哪怕是看热闹的人，都不禁心中发寒。 　　谁也不知道白家到底经历了什么，这一切又是怎么发生的？ 　　直到白宸的女儿白若逃到特办处，要求特办处保护她的人身安全的时候，大家才从她的口中得知了一部分的真相。 　　白若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她光着脚，脚上全是血泡和擦伤。身上有很多伤痕还带着血，似乎是被人刑讯逼供过。 　　特办处的工作人员给她找了双柔软的拖鞋，带她去了一间装饰风格很温馨的问询室。 　　那名工作人员给她倒了杯热牛奶，陪她坐在一边，柔声询问，“白小姐，你说有人要害你，能不能告诉我们，是什么人？” 　　“是白家人，是我爸的人，他们要杀了我。”白若握着玻璃杯的手不住颤抖，她一边吸着鼻子一边道。 　　此时的问询室外，特办处的高层几乎都在，他们都急切地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那名女性工作人员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你父亲要杀你？为什么？” 　　“因为……”白若哆哆嗦嗦地开口，“因为是我从白泽那里偷走了美梦石，家里用了美梦石的族老，都死了。” 　　“死了？不是昏迷了吗？” 　　白若疯狂摇头，语气哽咽，“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告诉我人都死了，都是我的错！” 　　那名女性工作人员赶忙拍了拍白若的后背，语气温柔道：“白小姐别担心，这里很安全，谁都不能伤害你。” 　　女人的声音似乎有很强的安抚能力，白若很快平静了下来，她抬头看着女人，似乎在寻求依靠一样，她说：“是他们让我去偷美梦石的，他们说有了美梦石，白家会越来越强大，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 　　“美梦石有什么作用？”女人轻声问。 　　“有了它，就能够读取别人的记忆，操控别人的想法，所有人都要听我的！”白若露出了兴奋的神情。 　　“那为什么会失败呢？”女人接着问。 　　白若脸上的兴奋瞬间消失，变成了恐惧，“是白泽，一定是白泽！一定是他，那个疯子，那个疯子在报复我们！” 　　女人的手轻轻在白若后颈出拂过，她只觉得一阵刺痛后，就失去了意识。 　　女人起身走出了询问室，朝着站在外面的几名领导微微颔首，便离开了。 　　“白泽是什么人？”王处长看着几名下属，白家的目的他们明白了，跟预料的差不多，本来一切都很完美，可惜最后功亏一篑。 　　唯一的变数，就是白若口中的白泽。 第49章 　　很快, 王处长就知道白泽是谁了。 　　因为白泽现在就在秦城特办处里“做客”。 　　唐庄一整天都在因为白家的那些人而忙乱, 以至于把白泽完全忘到了脑后。 　　昨天晚上，白岳被宣布脑死亡, 白明昊试图攻击研究员而被制服。至于白岳的那些下属, 在白岳死亡当时, 因为监.禁室不够, 不得不关在一起的白家人宁愿弄断自己的手脚也要挣脱手铐脚镣去攻击其他人。 　　他们疯狂可怖的样子, 着实把外面的人吓了一跳。 　　本来唐庄想让下属将他们分开关押，但是被林一城制止了。 　　“老师，虽然他们的状况和我所知的不太一样, 但是被美梦石彻底影响的人是具有传染性的，长时间接触很难确定我们的人会不会也被传染。” 　　林一城的意思是，宁愿看着他们互相残杀致死, 也不能冒险再靠近了。 　　之前为了制服他们是不得以的接触, 现在嘛, 他们的生死并不在他的关心范围内。 　　“防护服还有多少？”唐庄深深看了眼这个学生, 问他。 　　“蒋芳只带来四套防护服，昨天给了抢救白岳的研究员, 我们这里只剩下两套。” 　　防护服不够，唐庄也不能让自己的下属去冒险。 　　他能做的, 只是将这里的情况如实向总办汇报。 　　如果是以前，白家人死在了特办处的地盘上, 事情可能会极其严重, 现在, 他已经毫无感觉了。 　　处长接到了唐庄打来的电话，听他说了白岳死亡的消息后只是“嗯”了一声。 　　“无论白家死了多少人，都是他们自作自受，不用管。我需要你告诉我，白泽是谁？” 　　唐庄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在审讯室里被关了一天的白泽，顿时脸色一变。 　　“处长，你怎么知道的白泽？” 　　“白家有个小姑娘逃到了特办处要求庇护，她说白家现在的情况是一个叫白泽的人一手策划，她被那个人利用了。” 　　“白泽……就在秦城特办处。之前白家和我们谈条件，就是为了把流通美梦石的罪名都推到白泽身上。” 　　王处长沉吟，“白家这么做的理由呢？” 　　唐庄回想了一下当日在远东制药发生的事情，回答道：“白泽在秦城有一家制药公司，白家似乎对这家公司很感兴趣，白岳曾经想要直接接手，但是被白泽拒绝了。”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怀疑，白泽的公司在研究什么东西，是白家十分感兴趣的，他们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抢夺成果。” 　　王处长点点头，异常物种总是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影响，有的是好的，有的是不好的。大家都对它们十分好奇，谁都想要研究出一些成果来。 　　他们特办处同样有研究室，不过他们可以明目张胆的研究，至于家族或者私人的研究机构，一般都会依托公司名下。 　　白家自然不会缺一间研究所，这只能证明白泽研究的可能是了不得的东西，才会引来觊觎。 　　也可能，那只是一个圈套。 　　总而言之，白家栽了。 　　“你说白泽现在在特办处？我要跟他谈一谈。” 　　“好的，我现在就安排。” 　　唐庄虽然忘了白泽，林一城却没忘，他虽然没敢放走白泽，却也给他安排了一间比较舒适的休息室，好歹没让他在审讯室里等一天。 　　听说林一城给白泽额外安排了休息的地点，唐庄并没有异议。他现在也意识到了，白家靠不住，现在的烂摊子，还需要白泽来收尾。 　　否则，他们真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发疯的同事去死了。 　　唐庄拿着笔记本电脑走到休息室外，他正想敲门，门已经已经被打开了。 　　白泽站在门口，一手搭在门框上，“审讯继续吗？” 　　唐庄往后退了一步，“我们处长想跟你谈谈。” 　　白泽嘴角扯出一个弧度，慢条斯理道：“那真是抱歉了，我不想谈。” 　　所谓的不想谈就是，哪怕唐庄打开了视频通讯，哪怕王处长的脸就在白泽面前，无论他说了什么，白泽都没有给出丝毫的反应，就像是前面只有空气一样。 　　在与白泽单方面交流了二十分钟无果之后，唐庄只能先离开，留下林一城单独面对白泽。 　　“白先生，对于你所遭遇的一切，我很抱歉。”林一城的歉意，多少还是带着些真诚的。 　　毕竟，他一开始就不赞同抓人，但是总办与白家达成协议，他无能为力。 　　白泽看了他一眼，浅色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情绪。 　　林一城并不在意他的冷漠，继续说：“谢谢你提供的那两份解药。” 　　听到了这句话，白泽才开口，“轮不到你来谢我。” 　　“当然。”林一城倒也不觉得尴尬，“你是看在宋慢的面子上才给的解药，但我还是要感谢你，救了他们。” 　　一阵沉默之后，林一城再度开口，“能问一下，那些发疯的人最后会怎么样吗？” 　　白泽勾起一抹恶意笑，“他们会沉浸在扭曲的意识幻想中，渐渐的失去自我，变成一个发疯的壳子。” 　　林一城被壳子这个说法惊的一个机灵。 　　白泽似乎起了聊天的兴致，他双手交叉，抵着下巴，看着林一城。 　　“你的老师应该教过你，这个世界，想要得到巨大的能力，就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失去自我的人能力会提升至原本的两倍甚至三倍，是不是很诱人？” 　　林一城的脸色变了数变，能力比正常情况下提升那么多，没有意识，疯狂攻击人，甚至还会传染。 　　他是不是该庆幸，情况现在还在可控制范围内？ 　　“那传染源呢？我是指拥有美梦石的那些人。” 　　“你很关心白家人的下场？” 　　林一城轻咳一声，“只是好奇，之前我和宋慢见过一个传染源，他的那块美梦石碎掉之后，他就死了，我们解剖了他的脑袋，发现他脑子里长了一小块美梦石，白家人似乎不太一样。” 　　“对，他们通过实验，想出了更好的办法操控美梦石，而不是被美梦石操控。” 　　“这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白泽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如果没有我的实验资料，你以为一个月的时间，他们怎么研究出解决办法的？” 　　他丝毫不加掩饰自己的恶意，甚至做过的一切。 　　就算被人知道又能怎么样呢？ 　　林一城吸了口气，“美梦石，到底是什么东西？” 　　自从知道周强的脑子里发现了美梦石之后，林一城就在怀疑这件事了。 　　“如你所知，这是一种在血肉之中长出的矿石。”白泽轻笑，“它总会让人觉得，美梦即将实现，可惜现实是很残忍的。” 　　这是专门为白家人取的名字，贴切又好听。 　　林一城感觉自己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有一瞬间他甚至在想，要不要现在就除掉眼前的这个人，他的存在让人不安。 　　现在他还只是对付白家人，就已经产生了这么严重的连带伤害，如果有一天他想要毁掉所有人呢？ 　　如果这一次美梦石是面向所有能力者开放，那会是怎样恐怖的局面？林一城甚至不敢往下去想。 　　“你想杀了我？”白泽的语气轻描淡写。 　　林一城一滞，却还是点了点头，“我刚才确实有过这个想法。” 　　“你可以尝试一下。” 　　他站起身，后退一步，“还是不了。” 　　拥有预言能力的白家人，天知道他能看到什么样的未来，林一城一点都不想以身犯险。 　　两人关于美梦石的对话，他没有让第三个人知道，包括唐庄。他甚至将周强尸检时，在脑子里发现美梦石的这一部分调查结果全都删除掉了，那一小块美梦石也被他碾碎深埋了起来。 　　人性是很可怕的东西，他不能阻止这个秘密存在于世上，但这个秘密不能从他这里传出去。 　　解除了所有的疑惑之后，接下来要面对的，似乎是更艰难的局面。 　　白泽在特办处呆的第三天，总办那边传来信息，王处长的那位秘书，总办的七级特办员，突然之间能力倍增挣脱了束缚，逃出了监狱，幸好发现的及时，将他当场击毙。 　　特办处只发现了这一例，但却不得不让人警惕。 　　这意味着，能力越强的人，失去自我意识的速度就越快。 　　总办无奈之下只能联系玉家，然而玉家给出的答案并不如人意。 　　他们有信心研究出对抗这种状态的药物，但是研发时间至少在三个月以上。并且他们派人来研究过那些发疯的人之后，给出了很糟糕的消息，这些人会在十到十五天之内，彻底失去意识。 　　“谁能让白泽松口？”王处长在开视频会议的时候，突然爆发，一拳砸碎了身前的办公桌。 　　他的怒意不止是对着被关在特殊监狱里的特办员们，还有白泽。 　　他甚至想过把白泽带来京市，总有办法让他开口。但是最后这个念头又被他强压了回去。 　　千万不要随便把人逼向绝路，除非你能立即让对方去死，否则他们的报复谁都无法承受。 　　这是十几年前，他建立特办处的时候，有人给他的忠告，或者说是一种预言。 　　“或许……我可以试试。”屏幕之外，有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唐庄回头看了眼站在他身侧的林一城，有些不确定地叫了他一声，“一城？” 　　林一城表情严肃，“老师，我可以试试，或许有人能说服白泽。” 　　视频里，王处长猛地站起身，“你有多少把握？” 　　他最多能给林一城五天时间，如果五天依然不能解决这个问题，他只能违背那个忠告，不得不做出一些出格的事了。 　　林一城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至少五成吧。” 　　“好，我会让唐庄全力配合你。”王处长面露喜色。 　　谁知他却摇了摇头，“我希望老师能够避开。” 　　唐庄想到了林一城提过的朋友，能够从白泽手里拿到解药，他八成还是要找那个人帮忙。 　　没等王处长说话，唐庄便答应了，“可以。” 　　只要能解决眼下的困境，无论让他做什么都可以。他没有那么强的掌控欲，非要知道所有的事情。 　　这边安排好了之后，林一城终于拨通了宋慢的电话。 第50章 　　电话铃声响了很长时间, 正在午觉中的宋慢心不甘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 在床头上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戳中了通话键。 　　没等林一城开口, 她先说话了, “你猜我在干什么？” 　　“额……学习高数？” 　　宋慢：“……你这么不会聊天, 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人打死你？” 　　“大概是因为我下属比较多？” 　　她冷漠地“哦”了一声, “那你就去找你的下属解决问题吧。” 　　“别——有话好好说, 价钱都可以谈！”林一城赶忙抛出诚意。 　　“你想谈什么？”听到钱这个字，宋慢才从床上坐起身。 　　林一城整理了一下语言，将最近两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讲述了一遍, 包括总办那边被传染的几十名特办员。 　　“也就是说，你们押错宝了，现在想要反悔？”宋慢听完之后, 总结性的来了一句。 　　林一城沉默了一下, 干巴巴地道：“是的, 如果你能说服白泽的话, 任何代价都可以谈。” 　　宋慢轻笑了一声，她起身下床, 光着脚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外面的天灰蒙蒙的, 似乎一会儿就要下雨了。 　　她看着远处的高楼大厦，更远处的起伏山丘, 声音平缓的毫无温度, “认赌就要服输啊, 反悔会让人瞧不起的。” 　　“啊……谁让我们输不起。”林一城蹲在门口，抓着头，一脸苦相。 　　特办处不能一次性死去那么多特办员，否则会对声望产生致命性的打击。要问当初作出决定的王处长后不后悔？后悔肯定是有的，如果再来一次，他们肯定还会选择白家押注。 　　特办处无法压制五大家族，为了平衡关系，妥协以及偏向他们已经成了常态。 　　他们都知道，这种关系是病态的，迟早会把特办处拖垮，然而没有谁有那个能力改变。 　　白家那样的庞然大物，无论特办处对家族多么不满，都没敢对着来，却这样轻易被人打垮一半。 　　他现在所做的，就叫尽人事听天命。他没有多大的信心说服宋慢，毕竟他也不知道宋慢和白泽的关系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再者，宋慢又凭什么要帮他们？连他自己都想不出一个理由来。 　　“你说的所有代价都可以谈，是代表你自己，还是代表总办？”宋慢突然问。 　　“总办。”林一城赶忙道：“只要你的要求总办能做到。” 　　“行吧，我考虑一下再给你答复。” 　　“好，多谢。”他也听不出宋慢到底是什么意思，同意还是拒绝？ 　　“对了。”挂电话之前，宋慢问他，“既然白泽无罪，你们打算把他关到什么时候？到事态无法控制，然后直接将他处决吗？” 　　林一城脸色变了变，他觉得，如果白泽始终不肯松口，王处长确实有这个打算。 　　然而他这里不是总办，如果把人继续关下去，会发生什么还真不好说。 　　没得到回答，宋慢也没继续问，她说了句，“拜拜。”挂断了电话。 　　说实话，这通电话让她非常震惊，只是没表现出来而已。 　　虽然玉子昂之前已经给过她暗示，她也没想到白泽下了这么一大一盘棋。他这是跟白家多大的仇，恨不得把人全灭了？ 　　也不知道林一城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她能够说服白泽。 　　白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玉子昂不会不清楚，或许从他那里能问到一些更深层的信息。 　　宋慢沉吟了一下，好奇心还是驱使她联系了玉子昂。 　　玉子昂大概在家里很无聊，也可能是他正好想要找人聊天，听说宋慢要找他，干脆让司机过来接她。 　　这次司机载她去的别墅和上次的不一样，宋慢心里泛起了酸酸的小泡泡。见到玉子昂的时候，忍不住问他，“你有很多别墅？” 　　“是啊。”他随口回答，然后朝宋慢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 　　宋慢白了他一眼，左右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很多地方都藏着人，除了人之外，还有很多严密的安保设施。 　　“这里的安保很严格啊……”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玉子昂一眼，“最近有人想要你的命？” 　　玉子昂脸上的微笑僵掉，带着她快步走进别墅。 　　门一关，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垮掉，连珠炮似的朝她抱怨，“你说，白家和白泽的恩怨，和我有什么关系？白家那群疯子，全都来找我的麻烦！要我说，白泽就该把他们全都弄死，一了百了。” 　　宋慢绕过他，坐到沙发上，她端起摆在茶几上的果盘，抱在怀里，听着玉子昂“演讲”。 　　“他们家的研究能力，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脑子都被僵尸啃了吧，偷了别人的资料去搞研究，研究一个月就敢往自己身上用？我现在真是特别怀疑，我家到底是凭什么被白家压了那么多年的！” 　　“凭他们会预言啊。”宋慢剥了个山竹，一瓣一瓣往嘴里塞，顺便响应一下他的问题。 　　玉子昂没好气地白她一眼，他并不是想听答案，心知肚明一下不好吗？ 　　“所以说，你早就知道白泽的计划了？”宋慢慢条斯理地开口问。 　　玉子昂坐到她对面，“是啊。” 　　“没道理啊，这种事，他为什么会告诉你？”宋慢忍不住好奇起来，她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白泽和玉子昂可是剑拔弩张的。 　　“当然是因为他的美梦石是从我手里买来的。” 　　宋慢去捏葡萄粒的手一顿，“你卖给他的？不是说那玩意是挖出来的吗？” 　　玉子昂哼笑，“一开始发现的美梦石确实是天然的，不过也就只有一块而已，是从一个腐烂的异兽脑子里发现的。” 　　他口中的异兽，是异变过的已经完全不知品种的野兽，有些能够和人类共处，但大部分十分危险，攻击性特别强，有些异变之后还拥有一定的智慧，不过在人类社会中极为罕见。 　　“所以后来的那些美梦石，是你做出来的？” 　　“嗯哼。”玉子昂耸耸肩，“我发现这东西可以在血肉里培育，几年前倒是培育了不少，不过当时不小心，被白泽发现了。” 　　为了培育这些美梦石，他还特地用蛊树催生了一些异兽，长出来的美梦石个头都不小。谁知道正当他以为发财了的时候，白泽毫无预兆地找到了他的培育基地。 　　事实上，就算他小心，最后也还是会被发现，白泽那糟心的预言能力，让他吃了不知道多少亏！玉子昂从来没有那么讨厌过白家人。 　　“他怎么威胁你的？”宋慢好奇地问。 　　“他拿到了我的实验资料，表示如果我不跟他合作，就去告发我，打算制造丧尸，毁灭世界。” 　　玉子昂现在提起来，仍然是一肚子的气。 　　他是个纯研究人员好吗！虽然美梦石这种东西确实是有点危险，但他觉得危险性还是可控的，毕竟这东西对普通人没用，完全不会造成所谓的“丧尸围城”之类的事件。 　　“然后你就妥协了？” 　　“他答应给我钱！”玉子昂说道这里，身上的怒火几乎要燃烧起来，“我辛辛苦苦给他培育了几年，才搞到那么多美梦石，就在你出现的那一天，是他结清尾款的最后期限。” 　　宋慢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们结缔盟约，难道还对你们两个的交易有影响吗？” 　　“第二天，白泽那个混账竟然告诉我，大家都已经是兄弟姐妹了，不如给他打个折，就把尾款都折掉了！”玉子昂咆哮，“你说他还是人吗？” 　　宋慢看向他的目光顿时充满同情。 　　“现在，他事发了，白家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我最早拿到了美梦石，却不肯公布研究成果。他们不敢动白泽，所以全都转过来刺杀我，我上辈子欠他的吗？”玉子昂发出灵魂的质问。 　　宋慢递给他一个苹果，让他啃两口消消气。 　　玉子昂抓过苹果啃了一口，咬的咔嚓咔嚓，仿佛嚼的是白泽的肉一样。 　　“上次来找你，你们俩干嘛瞒着我？”听完了两人的恩怨情仇，宋慢开始找后账了，白泽不在这里，只能玉子昂来回答。 　　他耸耸肩，“白泽让的，他说事发之前不能告诉你，我怀疑他是怕你被白家人看见。” 　　宋慢有点疑惑，“白家的预言能力有这么厉害吗？” 　　她以前又不是没见过白家人，白家人根据不同的天赋，预言能力有强有弱。 　　在她的记忆里，哪怕是她活着那会儿的白家族长，能看到的的也不过是就是一天后发生的事。 　　若想要预言从未见过的又是毫无关系的人，几乎不可能。 　　玉子昂犹豫了一会儿，压低声音道：“我跟你说的这个事儿，别在白泽面前提，也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你说。” 　　他眉头下意识地皱了下，“你听说过黄金眼吗？” 　　宋慢摇头，“没有。” 　　“据说白家的预言能力，经过一些年，就会聚集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个人的眼睛颜色就是浅棕色的，如果在阳光下看的话，就像是金色的一样。” 第51章 　　宋慢眉头微挑, 这个她倒是亲眼见过, 第一次见到白泽的时候，他的那双眼睛就尤其的吸引人, 当然, 脸也是好看的, 不然她也不会被轻易迷惑了。 　　“白泽那双眼睛就是黄金眼？” 　　“是的, 我不知道白泽全盛时期到底多厉害, 说不定他能从古看到今。但是在他的能力几乎完全失去的现在，还能预见我的所作所为，你可以想一下他以前的能力了。” 　　玉子昂的这番话让宋慢身体微微战栗, 那是源于对强大的惊叹。 　　“他为什么会失去能力？”她并没有错过玉子昂话里的重点。 　　玉子昂耸耸肩，“这就是白泽跟白家的仇了，我不知道白家做了什么, 但是白泽失去了能力, 甚至被逐出嫡支, 后来又被送出国去, 而白家的现任族长白宸，则拥有了强大的预言能力。” 　　“……你是在告诉我, 白泽的能力被转移到了白宸身上？” 　　玉子昂笑笑，“大家都这么猜, 但是没证据。听说以前白宸的眼睛和正常人一样，后来颜色越来越浅, 能力也越来越强。前些年, 我们玉家有长辈求到他头上, 虽然限定条件有些多，但他确实能成功看到了一个月之后即将发生的事。” 　　“白宸。”宋慢靠在沙发上，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以前他的眼睛确实不是浅色的。” 　　如果是白泽那样特殊的浅色，她一定会有很深的记忆，然而并没有。 　　“你认识他？”玉子昂试探地问了一句。 　　宋慢勾起唇角，确切的说，她不止是认识这么简单。 　　二十年前，她还活着的时候，她父亲曾经考虑过，把十几岁的她嫁给将近三十岁的白宸以巩固两家关系。 　　然而这件事因为母亲的反对，以及她的身体原因，最后没有成功。 　　当时，母亲可能是怕她担心，主动和她聊过这件事。 　　虽然时间过去了二十年，但对她来说，那不过是一两年前的记忆罢了，非常的深刻。 　　她甚至记得母亲来找她的时候，穿着的那件裙子的花样。 　　母亲对她说，“白宸是个很有野心的人，虽然他将来很可能成为白氏族长，但是他不会是一个好丈夫，我不会让你嫁到白家。” 　　对于他们这样的家族而言，十几岁出嫁并不那么罕见，正常的婚姻并不能束缚他们。 　　就像她母亲，嫁到宋家的时候，十九岁。 　　而她父亲当时三十六岁，已经有了一儿一女。 　　不是她们愿意或者不愿意的问题，是没别的路可选。 　　白宸也是一样，他那时候已经有了孩子，但是没有妻子，或者说是正妻。 　　可能是因为，预言使得白家普遍短命，所以他们特别热衷于生孩子。宋慢不是很瞧得上他，但是不能违背父亲的命令，所以与他见过一面。 　　那时候，他正在和父亲聊天，她父亲说两天后要出门，白宸突然说两天后的路不好走，车容易坏。 　　两天后，白宸已经离开，父亲如常出门，果然车坏在了路上，滞留在外面，但是第三天，他父亲遇到了一伙能力者的袭击，受了点小伤。 　　回家后，他大肆夸赞白宸青出于蓝，那时候的白宸，能力已经超过了当时的白家家主，但能看到的未来有限。 　　当时白家和宋家关系十分不错，袭击她父亲的人绝对和白家无关。如果他能看到第三天，没道理会瞒下来。 　　也就是说，将近三十岁的时候，他能预见的未来是两天之后。 　　但是，在十几年后，他竟然已经能看见一个月之后即将发生的事情了。 　　没听说谁的能力会随着时间而十几倍增长的，这种情况，大概只发生在白宸的身上了。 　　见宋慢一直不说话，玉子昂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想什么呢？” 　　“我在想为什么白泽只担心我被看见，却不担心你们两个？” 　　“合理猜测一下，因为白宸的能力来自于白泽，所以算不到他身上？” 　　“听着挺有道理。”宋慢表示赞同。 　　“至于我，这笔交易在几年前就结束了，我们之后的一切交接都没有露过面，只要我没有对你说出真相，哪怕白宸的能力再厉害，也永远不可能知道这件事和我有关。” 　　宋慢眯起了眼，颇有深意地看着玉子昂，“为什么我觉得，你在几年前就已经预料到了会发生的事，所以才这么谨慎小心。” 　　玉子昂扯扯嘴角，“凡事要往最坏处去想，我可是跟白家的敌人联手，他弄了一堆危险品，不给白家用难道要给自己用么？再小心都不为过。” 　　“可惜白宸没死，白泽的这番算计也不知道算不算失败？”宋慢颇为感慨地说道。 　　“如果白宸缓过来了，白泽的处境肯定会很艰难，我猜他应该想过这个结果，甚至是做好了应对措施。” 　　“比如？” 　　玉子昂古怪一笑，“比如特办处啊。” 　　宋慢疑惑，“你是说白泽要拉拢特办处？这帮人跟墙头草一样，有什么拉拢价值？” 　　不是她瞧不起特办处，实在是这帮人行为处事，就很让人看不起。 　　玉子昂摇摇头，“你太小看特办处了，一来他们是被承认的，正规的部门，这是我们这种家族比不了的。二来，他们内部也有许多厉害的能力者，只是现在各家倾尽全力在压制，想要摆脱来自各家的压力，不是那么简单的。” 　　宋慢若有所思。 　　“你和秦城特办处的人认识吧，我猜白泽这边事发之后，他们应该就找上你了？”玉子昂问。 　　“嗯。”宋慢没有隐瞒。 　　“你可以考虑和白泽谈一谈，说不定这正是他想要的呢。” 　　宋慢被他说的有点心动了，白泽需要这个台阶吗？ 　　或许，她真的该和白泽见一面。 　　在和宋慢打过那通电话之后，林一城就在犹豫，要不要先把白泽放了。 　　总办那边八成不会同意，但是他觉得，继续把人关下去，只会让白泽对特办处印象更糟糕，让两方失去谈判的机会。 　　怎么看，白泽也不可能对特办处之前的所作所为毫不介意，他们能做的是表明态度，尽量补救。 　　他心里存了这个念头，回去之后犹豫再三，还是跟唐庄提了一句。 　　“你想把白泽放了？”唐庄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仿佛他已经通敌了一样。 　　林一城整理了一下语言，对他道：“总办发生的事，罪魁祸首在白家，如果不是他们暗中控制了总办的部分员工，他们现在也不会变成这样。” 　　“但是白泽才是罪魁祸首。” 　　林一城摇头，“处长也说了，偷走美梦石的人是白家。他要对付的，是白家。” 　　“如果他与特办处无冤无仇，就不会拒绝和处长面谈。” 　　“老师，你们把他放在了什么位置上？”林一城突然问。 　　唐庄似乎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林一城沉吟片刻才道：“当初因为白家给出了好处，你们答应抓捕白泽，如果白泽的地位和实力比肩五族，总办还会做出这个决定吗？” 　　唐庄目光微沉，对于林一城的这个说法有些许不满。 　　林一城继续道：“老师，他能够设下这么大一个圈套去对付白家，别人却做不到。您还觉得，他是能够被随便摆弄的人吗？” 　　“我需要考虑一下。” 　　林一城点点头，起身离开。 　　他说到底还是个小人物，不比处长他们，所以他认错认得快。 　　承认不被他们看在眼里的人其实很强大，可能确实需要点勇气。但他相信，老师和处长会想明白的。 　　这就是特办处，林一城想笑，但是笑不出来。 　　经过几个小时的讨论，最终总办那边给出了讨论结果，决定先将人释放。 　　是林一城去放的人，他去的时候，白泽已经站在了门口。将他的私人物品送还后，林一城还想说点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沉默地将他送了出去。 　　白泽走出特办处的大门，回头看了一眼，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此时天已经黑了，从高处往下看，万家灯火星星点点，宋慢坐在窗前，难得感觉到了一点孤独。 　　可能是因为今天想起了宋家，不管家里有多少不好，始终是热闹的。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就在这时候，她手边的电话震动了起来。 　　宋慢低头看了一眼，上面白泽的名字在闪烁。 　　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里，宋慢没有接电话，她披着一室黑暗，走到门口，一把打开了房门。 　　门外，白泽就站在那里。 　　走廊里的灯光很明亮，与她屋子里的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介意请我喝杯水吗？”白泽微笑着问。 　　宋慢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或者，我请你喝果汁。”他提了提手上塑料袋，里面有两盒牛奶，一袋子香蕉，还有一袋子橙子。 　　她盯着那个口袋呆滞了三秒，侧身让他进屋。 　　因为她喜欢香蕉牛奶。 　　门边的灯被按亮，房间里因为多了一个人，似乎也多出了一分人气。 　　白泽将手里的水果放下，宋慢又仔细看了眼，发现只有一盒牛奶，另一盒好像是榨汁机？ 　　“现在流行去别人家里做客，自带榨汁机了吗？”她拿出榨汁机，觉得有点好笑。 　　“以防被拒之门外，总要做好万全准备。” 第52章 　　“就算你空手来, 也不会被关在门外的。”宋慢睨了他一眼, 拿着榨汁机和牛奶去切香蕉了。 　　没一会儿，两杯香蕉牛奶出炉。 　　白泽神色自若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果然是女孩子喜欢的口味。 　　“特办处的人放你走之前, 就没提什么要求吗？”宋慢有些好奇地问, 她当时也不过是提了一句, 没想到特办处的行动能力还挺迅速。 　　“没有。”白泽淡定地回答, “不过我现在出国的话，一定会在机场被拦下来。” 　　“所以，你准备怎么做？”和她想的一样, 特办处虽然把他放了，暗地里应该还有人在盯着他。 　　“这就要看你打算怎么说服我了。”白泽看向她，“现在, 由你来决定他们是生是死, 怎么样？” 　　“如果让他们全都活下来, 有什么条件？”宋慢问。 　　“你觉得, 以身相许怎么样？”白泽试探着问。 　　宋慢小脸顿时一沉，把手中水杯咔哒一声放到桌子上, “让他们都去死吧，好走不送。” 　　“啧, 脾气真糟糕。”白泽小声嘀咕，人依然坐在椅子上, 岿然不动, 宋慢当然不能把他撅出去。 　　宋慢瞪他, 满脸不高兴。 　　她对白泽确实是有点非分之想的，但是自己主动和被迫是两码事，她现在不高兴了，不约！ 　　“我就开个玩笑。”白泽摊开手，一脸无辜。 　　宋慢继续瞪。 　　“好吧，是我说错话，我道歉？”他做出投降姿势，“你说的算，想救多少人都可以，行吗？” 　　“我为什么要救他们，和我无关。”宋慢翻了个白眼。 　　白泽轻咳一声，“据我所知，特办处当初在雍城办案的时候，得到了一个玉胎。” 　　宋慢目光一凝，仿佛不可置信地又重复了一遍，“玉胎？” 　　“对。”白泽点头，“我想他们应该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想要回来吗？” 　　宋慢没有回答，而是问了他另外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白泽突然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大概在六七岁的时候，有一天突然就看见你了。” 　　宋慢暗道一声果然。 　　白泽从一开始就没有隐瞒过，他在理工大学附近开画廊，根本就是冲着她来的。 　　“你去学校开画廊，是为了认识我？” 　　“对。”白泽与她对视，“在我能力最强大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死亡，以及复生。” 　　“没有过程吗？”宋慢手轻轻覆在心口处，她的心脏跳的很厉害。 　　白泽摇头，“没有。” 　　宋慢有些失望，同时也松了口气。 　　她的语气也轻松了许多，“就算死而复生很罕见，也没必要专门来看上一眼吧？” 　　白泽见她似乎没有在生气，紧绷的肌肉稍稍放松了一些，勾起一抹笑，“还是有必要的，我很希望成为你两辈子的第一个……朋友。” 　　说到朋友的时候，他诡异地顿了顿。 　　宋慢莫名不想让他得意，于是朝他露出一个假笑，“我们俩充其量只能算是个熟人。” 　　坦白之后，两人之间的好感度瞬间被宋慢砍去一半。 　　白泽只能默默承受，女孩子的心思，果然很难猜。 　　“来说说那个玉胎吧。”宋慢不再纠结于他曾经的预言，她知道，白泽没有完全坦白，至少想要认识自己的这个理由没能打动她。 　　其实对宋慢而言白泽的目的并不重要，别人对她怀着或好或坏的心思都很正常，她有能力做出判断与选择。至少从认识至今，他都没让她讨厌，这就够了。 　　知道宋慢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白泽只能顺着她的意思。 　　“我知道的不多，也没有亲眼见过玉胎，只是听我一个在雍城的下属提起过，那个玉胎应该是你家的东西。” 　　宋慢微微点了点头，“确切地说，是我母亲的陪嫁。” 　　玉胎是个有点诡异的东西，一整块玉石里，蜷缩着一个玉白色的婴儿形状的东西，那东西甚至能变换姿势。 　　谁也不知道里面的“胎儿”到底是什么，那东西在她母亲的家里传了很多代，据说枕着玉胎睡觉，能保佑孕妇生产下来的孩子平平安安。 　　她不知道怀自己的时候，母亲有没有枕着玉胎。 　　不过，她懂事之后见到的玉胎，里面的胎儿已经不是白玉一样的颜色了，而是带着些微的红。 　　那颜色有些不详，所以她一直不是很喜欢玉胎，但是母亲很宝贝。 　　母亲还说过，将来如果她嫁人，也把玉胎给她当陪嫁。 　　可她没能活到嫁人的那天，玉胎也成了别人的。 　　“为什么东西会在特办处手里？当初宋家发生了什么？” 　　距离她醒过来，已经过去不短的时间了，但她一直都没想过问问宋家的事。哪怕知道了宋家不在了，她也没问过原因。 　　或许是因为，冥冥中的一种预感，让她一直在逃避。 　　白泽轻轻摇头，“抱歉，宋家出事的时候，我已经看不见了。” 　　宋慢心头一滞，“没关系，过去的事都不重要。” 　　她几乎要忘了，白泽曾经失去过能力。他在六七岁的时候，就能看到自己的生死，当失去那么强大的能力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不是个很容易伤感的人，但还是忍不住替他难过。 　　或许是看出了她眼中的伤感，白泽凑到了她身边，小声说，“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把我的好感度涨回去吧？” 　　宋慢：…… 　　伤感的气氛瞬间全无，宋慢顺手拿了个橙子朝他砸过去，感觉自己刚才完全是在浪费感情！ 　　“别做梦了，我们现在一点都不熟！” 　　好感度已经掉光，没戏了！ 　　白泽失望地耸耸肩，感觉可能是时机没找对，可是刚才的气氛明明很好。 　　他揉捏着手里的橙子，对宋慢道：“特办处应该有记录玉胎的来历，到时候问问他们，是从什么人手里得来的。” 　　既然顺着查没线索，那就逆推。 　　其实，想知道宋家是怎么没的，并不算太难。 　　最后宋家的地盘和宋家的东西落在了谁的手里，谁就有嫌疑。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联系林一城。” 　　“好。” 　　对宋慢而言，这就是空手套白狼而已。 　　特办处需要一个和白泽正面对话的机会，白泽把这个对话的权利给了自己。 　　宋慢完全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谁让特办处搞不定白泽。 　　至于白泽到时候和特办处谈些什么，就和她毫无关系了。 　　第二天中午，已经叹了一上午气的林一城在手机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几乎要喜极而泣。 　　“他答应给你们一个机会。”宋慢在他接起电话后，直接来了这么一句。 　　“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林一城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终于还是让他赌对了！ 　　“听说特办处里有一个玉胎，我想要。” 　　“玉胎？”林一城愣了一下，他并没有听过这东西。 　　“怎么，不行吗？”宋慢声音微微上扬。 　　“不是，我现在就去跟总办联系。” 　　“好。” 　　挂断了宋慢的电话，林一城赶忙叫来唐庄，听说宋慢说服了白泽，唐庄只是点了点头，表情有些凝重。 　　“老师，发生了什么事，你看起来不太高兴？”林一城不解地问。 　　唐庄看了林一城半晌，才道：“昨天白泽离开特办处后，去了附近的一间公寓，在那里呆了一个多小时。” 　　林一城激动的情绪微微褪去。 　　“老师想说什么？” 　　“白泽第一时间去找你的那位朋友，一城，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林一城有些好笑地摇摇头，“老师，我知道你的意思。就算是他们两个算计好的，你打算拒绝吗？” 　　唐庄摇头，“我不会拒绝，只是希望你在交友方面要慎重。” 　　林一城愣了愣，最后点了点头。 　　他没有告诉唐庄，所谓的朋友，不过是一个好听点的称谓。 　　他和宋慢根本没到朋友那个地步，或者说，他们俩的关系，全靠他用钱来维持的。 　　没有利益，她凭什么帮忙？ 　　“她提了什么要求？” 　　“她要玉胎，老师，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玉胎？”唐庄眉头皱起，“她竟然知道玉胎。” 　　“那是什么东西？”特办处有不少宝贝，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用途，但是绝对算是世所罕见，大部分林一城是听过名字的，还见过一些，但玉胎却没听过了。 　　“那东西邪门得很。”唐庄摇摇头，显然不想细说，“既然她要这个，我去跟处长说，总办那边不会拒绝的。” 　　玉胎对他们来说几乎毫无用处，而且因为这东西，造成不少人死亡，不管宋慢要来干什么，给出去都不会心疼。 　　王处长知道了宋慢的要求后，果然连犹豫都没有，当即吩咐下属，“把玉胎打包邮去秦城，要快！” 　　在联系林一城的第二天，他就亲自上门，把玉胎送了过来。 　　宋慢把他请进屋，拿出剪子来拆快递，打开了外面的一层箱子，和一层泡沫箱子，里面摆着一块像是方枕形状的白玉。 　　林一城不禁凑近了一点，“这里面有东西。”他惊讶地指着玉中微微泛着红的那个蜷缩的东西，小声说。 　　宋慢伸出手，在白玉上轻轻摩挲，里面的那个“胎儿”突然翻了个身。 第53章 　　“动了！”林一城被吓得差点跳起来。 　　宋慢倒是没那么大惊小怪, 这里面的东西会动她早就知道了, 不过对于第一次见到玉胎的人，确实有点刺激过头。 　　“这里面装的到底什么东西？” 　　“都叫玉胎了, 你说里面装了什么？”难得见到他一惊一乍的样子, 宋慢故意吓唬他。 　　她把玉胎拿在手上, 翻来覆去地摸了一会儿, 在一头的边角处摸到了一点点凹痕, 和以前的手感一样，可以确定就是她母亲的东西。 　　“你打算把这玩意摆在家里？我不觉得它适合当摆件。”林一城稍微往后挪了两步。 　　他有种里面的东西是活着的错觉，甚至感觉它在盯着自己, 可是宋慢却好像并没有这种感觉。 　　“收藏起来。”宋慢把玉胎放到桌子上端详了一会儿，“你不觉得还挺特别的吗？” 　　林一城摇头，“特别是够特别了, 晚上看到容易吓到人。” 　　原谅他鬼故事看多了, 实在无法认同这种审美。 　　宋慢耸耸肩, 不能强求别人接受, 于是转移了话题，“我记得除了这件东西之外, 我还要特办处提供了它的出处？” 　　“放心，我没忘。”林一城找了个距离玉胎最远的地方坐下, “这东西是差不多五年前在雍城得到的。” 　　“雍城现在哪家的地盘？” 　　林一城嘴角一撇，“蒋家的。” 　　“蒋鑫他们家？”宋慢故意问了这么一句, 却是为了掩饰住心中的惊讶。 　　她突然想起了这个蒋家。 　　林一城点头, “从很早之前开始, 蒋家就盘踞在雍城，特办处大概在五年前在雍城建立了分处。” 　　“为什么五年前才建？”宋慢故意问。 　　林一城无奈，“这就跟玉胎有关了。如果不是它惹出的乱子，特办处怕是现在都进不去雍城。” 　　“和玉胎有关？它能惹出什么乱子？” 　　她一直以为玉胎的寓意大于实际用途，因为从小到大，她也没看出这东西能给人带来什么影响。 　　“处长跟我说这个玉胎是蒋家流传下来的物件，他们家族里有个姑娘出嫁的时候就陪嫁了这东西，本来一切都挺好的，直到那姑娘怀孕了，她身上突然长出了牙。”林一城边说边搓了搓胳膊，处长给他讲这个事儿的时候，还给他看了张照片，总之一言难尽。 　　“牙？”宋慢指了下自己的嘴，“这个？” 　　林一城点头，“对，她的肚子上长出了一口完整的牙。” 　　宋慢被震惊到了，这就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了。 　　“后来呢？”她好奇地追问。 　　“后来……”林一城掏出手机，直接给她看自己拍的那张照片。 　　宋慢只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 　　这是个女人的照片，最明显的是女人凸起的肚子，看样子孩子应该快要出生了。 　　只是，这女人的肚子右上侧，长了上下两排牙，整齐洁白，跟没有嘴唇的人嘴几乎一样，牙齿长在嘴里的时候似乎没什么不对，可长到了别的地方就让人有点生理不适了。 　　林一城继续道：“这姑娘当时被刺激的不轻，原本想要做手术把牙切掉的，但是她怀着孩子，不适合做手术，医生建议等她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再说。然后她生了一个男孩，那个男孩身上长满了一粒一粒的白色小牙。” 　　“为什么说和玉胎有关，她这个情况虽然我没见过，但不排除被人下毒或者下其他东西？” 　　林一城无奈，“因为这姑娘之后把玉胎给了另一个怀了孕的亲戚，然后那个亲戚的身上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然后呢，这和特办处进驻雍城又有什么关系？” 　　“受害的两个姑娘分别属于蒋家内部对立的两个派系，因为这件事，这两个派系打起来了。”林一城摊手，“具体情况我不知道，不过处长跟我说打的非常激烈，特办处当时派了四十多个人去雍城，才把事情给压了下来。期间还死了几个普通人，蒋家算是犯了不小的错，所以特办处要求进驻雍城的时候，他们没敢反对。” 　　宋慢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蒋家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上不去台面。” 　　拜林一城所赐，她终于把蒋家和以前的一家人联系上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给她父亲生了一儿一女的那个女人，就姓蒋。蒋家那时候还是个很小的家族，依附于宋家。 　　后来，那个女人死了，她母亲嫁过去之后，蒋家还有人试图去给那女人要名分，可惜她父亲从来不是个心软的人，不但没给他们面子，还因此惩罚了她的兄姐，因为他们没能管好自己的亲戚。 　　自古盘踞在雍城的家族，从来不是什么蒋家，而是宋家。 　　然而，现在宋家的存在被抹去了，曾经不被放在眼里的蒋家，取而代之。不但取代了，甚至连她母亲的陪嫁都能拿到手里。 　　她该说世事无常吗？ 　　林一城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嘲弄，犹豫了一下，才问，“你知道蒋家？” 　　“只是突然想起来和他们的一点渊源而已，东西我收下了，麻烦你跑一趟。” 　　林一城摆摆手，“麻烦什么，这次是我麻烦你才对。” 　　“白泽现在在特办处？” 　　林一城点头，“我走的时候，他刚刚带人过去。” 　　说实话，白泽的那排场也是挺吓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去砸场子的。 　　光是挂在通缉上的，他有印象的能力者，对方就带了七八个。 　　现在他可以确定了，之前白泽会束手就擒，绝对是故意的。 　　林一城和宋慢这边聊天气氛还算轻松，特办处里，唐庄的压力却是不小。 　　他也没想到，之前见到的三胞胎远远不是白泽的极限。 　　这一次白泽并没带着三胞胎，但是他带的人，全都是有各种各样的案底在身的，高危能力者。 　　“白先生，欢迎。”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唐庄上前与白泽握手。 　　白泽倒是很给面子，两人气氛融洽地各自问好之后，他在唐庄的带领下去了办公室。 　　两人的下属都被留在了外面，白泽并不担心特办处会对他做点什么，相信他们会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对话机会。 　　办公室内，王处长的影像已经早早出现在了电脑屏幕里。 　　白泽落座后，与电脑里的男人微笑着问好，“王处长，初次见面，久仰了。” 　　哪怕见惯了不要脸的人，王处长还是哽了一下，他记得就在不久之前，他还试图跟白泽谈一谈，但是被完全无视了，敢情那次都不算见面了？ 　　不管他在心里对白泽有多少想法，最后他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能够认识白先生，是我们特办处的荣幸。” 　　“王处长客气了，我只是个小人物，能够认识您才是我的荣幸。” 　　惯例的商业互吹之后，王处长开始说起正事来，“今日请白先生过来，是听说白先生有解决我们特办处困境的办法。如果我想请白先生帮忙，不知道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白泽微微一笑，“很简单，我想和特办处合作。” 　　“合作？”王处长一愣，他都做好了白泽会狮子大开口的准备，没想到他提出的要求和自己想象的完全是南辕北辙。 　　“王处长与五族合作，是因为他们的人脉与底蕴，以及一些除了世家之外，别人无法得知的信息，对吗？” 　　王处长脸上的笑容有些淡，“白先生看的很清楚。” 　　白泽手指交叉放在身前，神色自若，“王处长觉得这些年的收获对得起你的付出吗？” 　　“白先生有话可以直说。” 　　见王处长脸色不好看，白泽也不继续刺激他，直接道：“我手上有人，也特办处永远接触不到的信息和资源，我甚至对五族的内部消息了如指掌。您觉得，是继续和五族合作，还是和我合作更划算？” 　　在白泽看不到的地方，王处长在听到他的话后，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不得不说，这个提议让他非常的心动。 　　“白先生说笑了，五族与我们特办处的关系一直很融洽。” 　　“你们完全可以继续融洽下去。”白泽轻笑，“这不耽误我们两方的关系，不是吗？”说完，他意味深长地道：“这些年，王处长有多少得意下属加入五族，又有多少五族成员愿意真心为特办处做事？” 　　王处长突然问，“难道白先生想要的和五族有什么不同吗？” 　　白泽笑笑，“我对下属的选择还是很挑剔的，我想要的是合作伙伴，合作的基本准则是互惠互利，而不是挖对方墙角。” 　　“你要怎么合作？” 　　“我想要一个既能够独立于特办处，又与特办处联系紧密的部门。” 　　“你要加入特办处？”王处长这一次是彻底震惊了，他以为只是口头上或者协议上的合作，没想到白泽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如果你愿意接受的话，是的，我想加入特办处。” 　　王处长脸色数变之后，压抑住了想要立即答应他的冲动，“我需要考虑一下，给我两个小时时间。” 　　“当然。” 第54章 　　与王处长结束视频之后, 白泽并没有离开, 他似乎打算就在这里等答案。 　　唐庄看向白泽的目光格外诡异，他完全无法理解白泽的想法, 加入特办处虽然有了正规编制, 但束缚非常多, 更没有自由可言。 　　特办处建立之初, 五族不是没想到把族人慢慢渗透进特办处高层里, 然后取而代之，但是现在他们依然没能成功。因为除了内部审查之外，还有上层审查, 上面不管特办处处境如何，但绝对不允许特办处高层有任何偏向性。 　　绝对中立，是最基本的要求。 　　白泽肯定是算不上绝对中立, 他和白家还有不小的仇怨, 正常审查的话, 上面应该不会同意这么危险的人进入高层。 　　可是…… 　　唐庄心里暗道, 如果处长愿意作保，甚至做出一些牺牲, 这件事说不定还真能成。 　　刨除之前他们跟白泽不愉快，单看他这个人, 和一个人合作，比和五族合作对特办处来说好处更多。 　　五族势力太大, 且处事极其霸道, 可是特办处还必须要依靠他们, 不得不处处妥协。 　　白泽这人，手段够狠，能力够强，他的人脉也不简单，五族能提供的帮助，他未必不能。 　　特办处需要新鲜的血液，这股新血说不定能够改变原本的局势。 　　这是一个王处长等了很久的机会。 　　一个半小时之后，王处长的影像再次出现在电脑里。 　　他对对面的白泽道：“我会在特办处内设立监察科，由你来出任科长，但是不对外公布，重大事件上你将拥有投票权。监察科可以由你组建，组员必须通过审查，并且备案。” 　　“可以。”白泽微微颔首，然后继续道：“加入特办处之后，我会分享一部分关于五族的信息，以及一些研究成果。” 　　王处长心头微松，“两天之后，上面的正式任命文件下发，你需要亲自来一趟京市。” 　　“好，我会将解药一起带过去。” 　　送走了白泽，唐庄与王处长隔着电脑屏幕沉默了很久，才问：“值得吗？” 　　让白泽加入特办处，后续的麻烦很多，如果白泽出了任何问题，作为担保人，王处长必然有连带责任。 　　别看王处长在特办处一手遮天，不过是他现在能压制住那些有想法的人罢了，一旦他出了差错，怕是就要变天了。 　　王处长叹了口气，“他是我能看到的唯一的希望了，老唐，特办处再不改变，就要被拖垮了。” 　　他宁愿赌上一把。 　　唐庄也清楚特办处的处境，内忧外患，看着光鲜罢了。 　　“上面提出了什么要求？”他问。 　　王处长微微垂下眼，“对长生科研所的资源倾斜，以及一个副处长名额。” 　　唐庄叹了口气，特办处处于正常世界与非正常世界的边缘，接触到的许多东西，都是普通人趋之若鹜的。 　　他们当初建立特办处的目的，是为了限制能力者，到了现在，这个目的已经完全变了。 　　人都会生老病死，当他们衰老的时候，一定会想，既然这世上有能力者，有那么多异常的存在，能不能有一种办法能够延长人的寿命，甚至让人长生不老呢？ 　　从古至今，长生大概是一种终极梦想了。 　　长生科研所就是专门研究这方面的，可惜至今没有任何突破。他一直觉得，在这种方向上大肆投入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不过这样的话应该没人会听。 　　“这边的事了结之后，我也该回京市了，秦城这边的白家人你打算怎么处理？”唐庄感慨了一番后，将话题扯开。 　　王处长思索了片刻，回答道：“我会和白家人联系，如果白家愿意接手，就派车把那些人送回去。” 　　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就算和白泽谈好了条件，解药即将到手，他也不会浪费额外的感情去帮白家。 　　“白岳的那个儿子是正常的，要放走吗？” 　　关掉视频之前，王处长呵呵笑了一声，“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既然他是正常的，那就让他变得不正常。” 　　白家和特办处的恩怨，不会这么轻易就了结的，白家既然敢对特办处里的人下手，他又为什么不能对白家人动手。 　　唐庄他们并不知道，白泽离开特办处结束后不久，白宸的电话就打了过去。 　　兄弟二人隔着电话各自沉默着。 　　许久，白宸终于先开口了。 　　“小泽，你长大了，你比二哥想的还要心狠。”白宸的声音似乎带着些许的感慨与怀念。 　　“真怀念小时候的你。” 　　他以为白泽听到这句话之后会非常的愤怒，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对于白泽来说没有丝毫美好可以回忆。 　　可出乎意料的，电话里只有白泽的轻笑声，“二哥，是你变蠢了，或者该说，你越来越蠢了。” 　　此时躺在病床上的白宸目光冰冷，“小泽，言语上的刺激，对我而言并没有任何作用，你该清楚的。” 　　“是吗，那你为什么这么愤怒？” 　　白宸的表情一僵，此时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问题，他怎么知道？ 　　其实，正常人都能猜测到，可是这句话从白泽嘴里说出来，却让白宸失去了应有的冷静。 　　“二哥是不是在想，我是怎么知道的？”白泽带笑的声音响起，“二哥难道就没想过，从别人身上拿走的能力，始终不是属于你的吗？” 　　白宸闭了闭眼，“我只知道，它们过去二十年都属于我，以后也会属于我。” 　　“既然二哥这么相信自己，何不睁开眼睛看看以后呢，还是说，你看不到？” 　　白宸沉默不语。 　　这也是他始终无法理解的地方，以前白泽的预言从来没有时间界限，但是他却不行。 　　“我是看不到，你，也没机会看到了。”白宸不想再和他说下去了，这么多年对他的放任，终究是养出了一头饿狼来，是他大意了。 　　“二哥是不是在想，当初杀了我就好了？”白泽笑问，“你不是没想过，只是每次提起这个念头的时候，都会莫名其妙的想要放过我罢了。” 　　白宸握着手机的手一紧。 　　“二哥，我的能力，不是那么容易拿走的。你务必要好好保存它们，等着我亲自去白家取回来。” 　　“小泽，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别做梦了。” 　　电话突然被挂断，白泽嗤笑了一声。 　　白家…… 　　白宸原本是想试探一下，看看有没有可能让白泽收手，可惜几句话之后，两人就彻底谈崩了。 　　或者说，白泽根本就不想谈。因为整个谈话的节奏，始终是掌握在他手里的。 　　作为白家家主，白宸对于那些总喜欢对他指手画脚的族老自然没什么同情心可言，就是可惜了白家的那么多年轻人。 　　就在这时候，病房外的嘈杂声越来越大。 　　不多时，一名六十多岁的管家面上带着些许为难敲门走了进来。 　　“家主，三老爷和五老爷带着一群人过来了，说是想要见您。”他口中的两人，是白宸同父异母的兄弟。 　　白宸一共十个兄弟，现在活着的包括白泽，只剩下四个了。 　　“他们来干什么？” 　　“应该是为了家中的后辈，听说三老爷家的两位小少爷都出事了。”管家回答道。 　　白宸点了点头，“让他们两个进来。” 　　那管家出去不久，白正与白瑜两人走了进来，他们带来的下属全被拦在了外面。 　　两人虽然年纪比白宸小，但看起来却要比他沧桑许多。 　　刚走进病房，白正就大声嚷嚷起来，“二哥，现在家里出事了，你作为族长总得给我们个说法！” 　　“就是，二哥，那个美梦石可是你家白若拿回来的，现在每家人都出了事，你不能当做看不见啊。” 　　听着两个弟弟你一言我一语的，等他们终于不再说话，白宸才问，“你们想怎么样？” 　　“总得把人治好吧？”白正要求倒是不高，主要是他就两个看得顺眼的儿子，全都接触过美梦石被传染了，之前谁都没当回事，吃了解药也就好了，谁知道后面解药还会失效。 　　“没有解药。”白宸语气平静。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们没得救。” 　　白正与白瑜想明白了白宸话里的意思后，脸色瞬间惨白，有些慌乱地问，“那怎么办？” 　　“将所有人控制住，然后……统一处理掉。”白宸言语间尽是冷酷。 　　白家的人里，也有提前发生异变的人，幸好白家的能力是预言，没能让他们挣脱，可他们自带的可怕的传染性导致两个去给他们送饭的孩子也被传染了。 　　而且，白宸通过监控观察过了，那些发生异变的人，已经毫无自我意识，他们甚至算不上人了。 　　“二哥，几十条人命啊！你怎么下得去手？”白正哆哆嗦嗦地问。 　　白宸看了他一眼，“如果他们不死，到时候我们都会被传染。” 　　“没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 　　就算有，白宸也不会告诉他们。 　　因为，他们会背着自己去求白泽，而他不会允许这件事发生。 　　白家永远只能有一个声音，那就是他的。 　　白泽，一个已经被流放的人，就该永远消失。 第55章 　　白泽同意与特办处谈判之后, 宋慢就没再关注这件事。 　　又过了几天, 林一城专门打电话告诉她京市来的人已经全都撤走了，宋慢心情瞬间变好, 这意味着她可以继续蹭饭了。 　　说实话, 特办处无论有多少缺点, 都不能掩盖食堂大厨的手艺。 　　再一次来到特办处, 她发现不少人都对她很热情, 不像以前，虽然态度也不错，但见面了顶多点点头, 现在不但要对她微笑，还试图搭个话，这种改变让她一时有点接受不良。 　　吃饭的时候, 陆正端了个餐盘凑到她这桌, 过了一会儿, 蒋鑫也磨磨蹭蹭地跟了过来。 　　“看我干吗？”见陆正也不吃饭, 就盯着她，宋慢一脸嫌弃地问。 　　陆正抻着脖子, 小声地跟她说，“我最近听了个大八卦。” 　　“什么？”宋慢配合地问了一句。 　　“那个白泽……他不是你男朋友吧？” 　　“呸！”宋慢白他一眼, “你什么眼神？” 　　陆正赶忙举手投降，“行行行, 是我说错话了。” 　　嘴上说着, 心里却在嘀咕, 之前明明还馋人家馋的不行，现在又不让说，女人果然不管多大年纪都是善变的。 　　“他怎么了？” 　　“他加入特办处了。”刚坐下的蒋鑫完全不顾陆正营造好的气氛，直接了当地揭了秘。 　　陆正酝酿了半天，简直要被半路杀出来的蒋鑫气死。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哦。”蒋鑫坐到他身边，低头吃饭。 　　这消息确实有点惊到宋慢了，玉子昂跟她说的时候，她以为白泽顶多跟特办处合作，这是直接打入内部了？ 　　“这几天总办新组建了一个监察科，我觉得八成和他有关。” 　　“监察科？干什么的？” 　　“据说是审查各地报上去的案子的，如果危险系数过高，他们会直接派人协助。”说着，陆正耸耸肩，“不过光听这名字，就知道还有别的职能了。” 　　监察，除了查下面的分处还能查什么。 　　他是真服气，之前白泽还在他们这里当阶下囚呢，转眼就进了总部升官了。 　　“听起来好像挺厉害？”宋慢捏捏下巴，白泽进了特办处，白家如果想要找他的麻烦，就是挑衅特办处。 　　特办处的那些领导不会不知道这一点，竟然还答应他了，显然白泽带给他们的好处足够他们顶住来自白家的压力。这么想想，特办处确实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白泽能心甘情愿给人当下属？ 　　她持怀疑态度。 　　“岂止是厉害，你知道特办处想升一级多难吗。”说到这个，陆正情绪就低落下来了。 　　之前的案子，他被传染后弄伤了同事，这事儿也被报上去了，还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处罚呢。 　　本来今年查了不少案子，年底怎么也能升一级了，现在瞬间希望渺茫了。 　　宋念白不是很理解陆正突如其来的情绪低落，忍不住看向蒋鑫。 　　“他之前伤了同事，要挨处分了。”蒋鑫有点幸灾乐祸。 　　“总比你被人关笼子里，差点给卖了强。”陆正没好气地嘲讽蒋鑫，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蒋鑫的脸瞬间涨红。 　　眼看着两人就要打起来，宋慢用筷子敲了敲餐盘，“劳烦，打架出去打，你们可以随便丢泥巴吐口水拽头发，我保证不跟你们组长告状。” 　　“谁要吐口水！” 　　“我才不会拽头发。” 　　两人异口同声，关注点完全不同。 　　被宋慢嘲讽了一句，两人总算安分坐下来吃饭了，陆正依然看蒋鑫不顺眼，吃饭的时候还忍不住找茬，“哎，你那个特别嚣张的亲戚哪去了？” 　　“你说蒋芳？” 　　“对啊。” 　　蒋鑫不是很在意地道：“她好像也被传染了吧，应该被一起送回总办了。” 　　“好歹是你姑，你也不多关心一下。”陆正忍不住道。 　　蒋鑫嗤笑一声，“我家里至少有二十个姑，你以为这种亲戚我很想要吗？” 　　“你们蒋家这么多人？” 　　蒋鑫看了宋慢一眼，见她认真吃饭，似乎没关心两人的聊天话题，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话说，你之前在总办犯了什么事儿，才让人发配到这边来了？” 　　陆正觉得，两人算是共患难过的关系了，聊得话题就多了点私密性。 　　差点死过一次之后，蒋鑫倒也不像之前那样，一副完全不想跟人接触的样子，陆正这个问题只是让他皱了皱眉，但还是回答道：“我在京市的时候伤了我们家一个亲戚，这事儿被族里知道了，跟总办打了招呼，不准我继续留在那边。” 　　“因为什么呀？”陆正的好奇心更盛。 　　“那个亲戚当年害过我姐，是我大伯家的堂姐，后来我堂姐死了……”想到以前的事儿，蒋鑫脸色越发难看。 　　陆正已经有点后悔问这个问题了，他赶忙拍了拍蒋鑫的肩膀道：“没事儿，总办那边乱七八糟的，在咱们这儿轻松多了，你要是再遇上仇人跟我说一声，我帮你。” 　　蒋鑫点点头，他也觉得这里不错，陆正……也不那么让人讨厌。 　　“然后你俩一起挨处分吗？”宋慢在旁不咸不淡地插了一句。 　　瞬间打断了哥俩好的氛围。 　　自从白泽干了一票大的之后，秦城这边的能力者好像全都安分了下来，再没听说谁搞事情，导致陆正闲的发慌。 　　由于他一直嚷着说没案子查，前脚后脚跟着林一城，林一城嫌他烦人，给他安排了一个非常奇葩的任务，替宋慢补习高数。 　　这真是一个非常悲伤的事实。 　　谁能想到，看起来痞子一样的陆正，他竟然是名校数学系毕业的呢？ 　　至于蒋鑫，也跟过来蹭课了。 　　他原本是在京市念书，后来被踢到了秦城，干脆动用关系转学到这边的外国语大学，他们的数学好像要比宋慢学的简单一点，但谁让他是个学渣呢。 　　所以，陆正需要给两个学渣一起补课。 　　给学渣补课的难点在哪里？在于他们不但不认真听讲，还想用完全不存在的理论试图来说服老师。 　　陆正差点被两人整到崩溃，明明看一眼就能会的题，为什么他讲了这么多遍两人还是听不懂！ 　　见陆正有点抓狂的趋势，宋慢赶忙站起身，对两人道：“我下楼买奶茶，你们俩要喝什么？” 　　蒋鑫举手：“草莓奶昔。” 　　陆正有气无力，“咖啡。”他需要提提神，讲课简直比出去查案要累上十倍！ 　　宋慢拿着钥匙和手机出门了，奶茶店就在她住的公寓对面。由于这条街上的车不少，她特地绕的稍微远了点，走到前面斑马线那里去等红绿灯。 　　现在还是红灯，她站在路边，马路上的车飞驰而过。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人在盯着她。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并没有看到，却能够清楚的感觉到。 　　她并没有回头去看，而是等着绿灯后穿过马路，走进了奶茶店里。 　　走进店里后，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店里人不少，排了大概十分钟的队，才终于到了她。等她拿着奶茶和咖啡走出来，已经差不多过了二十分钟。 　　那种感觉再一次的出现了。 　　她现在几乎可以百分百的确定，的确有人在盯着她。 　　她小幅度地转过脸，目光从前方扫过，并没有看到有什么不对劲的人。 　　回到公寓后，她把饮料分给两个人，然后对两人道：“今天不学了，一会儿出去逛街吧。” 　　“啊？”陆正惊讶，“为什么要逛街？” 　　“我想买个蚊帐。”宋慢找了个非常靠谱的借口，虽然她很少被蚊子咬。 　　“也行。”不用给两人继续补课，就减少了他心脏病复发的危险，这个提议还是不错的。 　　三个人喝完了饮料，一起下了楼。 　　刚走出公寓大门，宋慢的脚步就是一顿。 　　“怎么了？”走在后面的陆正随口问了一句。 　　“没事。”她在前面走，陆正两人就在旁边跟着，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附近正好有一家商场，宋慢也没什么逛街经验，更没来过这边，全靠蒋鑫带路。 　　发现俩人都奇怪地盯着自己，蒋鑫只能解释，“我之前来这里买过衣服。” 　　在买东西这方面，蒋鑫可谓是十分靠谱了，不但知道货比三家，还会讲价，虽然只讲下来几块钱，那也比宋慢自己来要强。 　　宋慢一路上一直心不在焉的，刚买完了蚊帐，她突然扯住了陆正的衣摆。 　　“怎么了？”陆正低头看她。 　　“你看一下后面，有没有人在看我们？” 　　陆正听她说完后，突然转了一下头，确实发现了一个人好像在盯着他们这边，但是在他回头的一瞬间，那个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以那个人的消失速度来看，八成是个速度能力者。 　　“怎么回事？”陆正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竟然有能力者在跟踪他们！ 　　蒋鑫听到两人说话，也凑了过来。 　　宋慢没瞒着他们，“我刚才下楼买奶茶的时候，感觉有人在盯着我。”她摊了摊手，“显然，他的耐性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不但一直盯着我，还跟着我们一起过来了。” 　　陆正严肃道：“刚才那个人是个能力者，这事儿不太对劲，得跟组长说一声。” 第56章 　　宋慢并没有拒绝, 正常世界里被跟踪肯定要找警察, 能力者的世界，有麻烦当然是要找特办处的。 　　她自然也可以去找白泽或者玉子昂, 只是帮忙这种事, 向来是有来有往, 一味的让别人付出并不是长久之计。 　　陆正把宋慢被人跟踪的事情上报给林一城之后, 林一城倒是真的放在了心上, 正好陆正现在闲的没事儿干，他干脆把这事儿交给陆正和蒋鑫，让他们两个把跟踪者给找出来。 　　现代社会就这点最靠谱, 只要在公共场所露过脸，想要查到对方身份就不是问题。 　　陆正先联系了商场高层，得到了查看监控的权限, 只要查他们三个人进商场之后的一段时间的监控, 想要把人找出来并不困难, 虽然刚才只是惊鸿一瞥, 他已经大概能确认那人的身形和衣着。 　　在商场的保安室里翻了半天的监控，他总算是拿到了那个跟踪者的正脸截图。 　　他把图片发回特办处, 打算先用电脑查一下有没有案底。 　　在特办处这边没查到跟踪者的信息，出乎意料的, 倒是在刑警队那边查到了。 　　刑警队长把跟踪者的信息给陆正发了过来，三个人凑到一起去看。 　　跟踪者名叫杨金龙, 他还有个哥哥叫杨金虎, 兄弟两人算是让人比较头疼的惯偷。 　　用刑警队长的说法, 这俩人算是小偷里非常牛逼的存在，作案数十起从来没被人抓到过。唯一一次落网是在洗浴中心，兄弟俩搓澡的时候被堵在了澡堂里，但是在被押送去监狱的时候，俩人逃走了，之后就再没被抓到过。 　　联系杨金龙速度能力者的身份，倒是可以理解为什么一直抓不到人。 　　而且，杨金龙既然是能力者，他兄弟极有可能也是。 　　既然知道了对方身份，想要找人就简单多了。 　　毕竟秦城的能力者就这么多，找人打听一下就行。 　　秦城好歹也算是陆正的地盘，他也是有线人的，确认了杨金龙身份，陆正开着载着两人去了城西开发区的一家小酒吧。 　　白天的时候酒吧不接待客人，但是老板并没有关店。 　　陆正带着宋慢两人走进了酒吧，在吧台后面看手机的年轻男人根本没注意他们的到来。陆正坐在凳子上，用手指敲了敲吧台。 　　宋慢发现年轻男人在看见陆正的瞬间，做了个想要逃跑的姿势，不过他还是按捺住那个冲动没真的跑了。 　　“呵呵，陆哥，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这里最近生意可差了，也没有闹事的人。”年轻男人扯出个像是哭一样的笑脸。 　　“别废话，跟你打听个人，杨金龙认识吗？”陆正没跟他浪费口舌，直接问道。 　　年轻男人有些惊讶地点了下头，“认识，他犯事儿了？” 　　“不该问的就别瞎问，跟我说一下这个人。”陆正在面对别人的时候，并没有在宋慢面前那么好脾气，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他属于官差，一般的能力者对他有天然的畏惧。 　　年轻男人想了一下说道：“杨金龙和他哥都是速度能力，俩人手脚不太干净，专门偷人东西的，不过前段日子他哥好像是出事了，他也就很少露面。” 　　“出了什么事？”陆正追问。 　　那人压低声音道：“他哥突然就疯了，在一个地下拍卖会的会场上想要抢东西，被人直接干掉了。” 　　“地下拍卖会？”陆正有些惊讶，一般情况下能力者聚集的拍卖会都是由家族把控的，秦城这里没什么大家族，很难确定幕后老板是谁。 　　而且开拍卖会的那会儿，他应该还在特办处三楼关着呢，处里也没人注意到这事儿。 　　“等等，你说他疯了？”宋慢突然开口打断了两人。 　　那年轻男人看了眼宋慢，没敢小瞧她，点头道：“对，他当时不但袭击了参加拍卖会的客人，还想要抢东西，反正脑子是不太正常的样子。” 　　一般的能力者，有几个胆子大到去闹地下拍卖会？又不是活腻了。那帮人把人杀了都找不到尸体的，杨金虎不就是现成的例子。 　　“怎么？”陆正转头问宋慢。 　　宋慢看了那年轻人一眼，低声道：“回头跟你说。” 　　陆正点点头，继续问，“知不知道怎么找杨金龙？” 　　“知道知道。”年轻男人赶忙点头，“他应该住在南坪区，租的房子就在一个技校的对面的小区里。” 　　陆正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叠钱放到了吧台上，“谢了。” 　　等着三个人走了，那年轻人速度飞快地把钱揣回了自己包里，一边自言自语，“哎呀我真是造孽了。” 　　边说着，边用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接通后直接说了一句，“特办处查到了杨金龙。” 　　说完他挂断电话，把通话记录删除了。 　　走出酒吧，正好看到旁边有一家甜品店，宋慢进去买了几个蛋挞和两袋锅巴，还有几种小蛋糕，准备在车上吃，打发时间。 　　陆正和蒋鑫已经在车上等她了，她上车的时候，正听到俩人在说刚才那个酒吧。 　　“你们俩说什么呢？”她随口问了句。 　　“说刚才的酒吧老板，我觉得他挺可疑的，知道的也太详细了点。”坐在后面的蒋鑫对宋慢道。 　　“我也觉得。”宋慢递了块小蛋糕给他，转头看向陆正，“他知道杨金龙的身份挺正常，可是连他家在哪里都知道，这兄弟俩可是小偷，能这么轻易让人知道住处么？” 　　陆正不喜欢蛋糕，从袋子里拿了个蛋挞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这小子消息一直特别灵通，我现在也没查到他的底，应该是哪一家安排过来的消息贩子。” 　　塞了两个蛋挞，陆正又想起了刚才宋慢在酒吧里的欲言又止，问她：“你知道杨金虎的事？” 　　“你忘了，最早被美梦石传染的两个人，一个被你们抓回去了，一个逃走了。” 　　被她一提醒，陆正立即想起来了。 　　当初被逃走的那个人就是速度能力者，后来因为事情太多，大家都把他给忘到脑后去了。 　　现在想想，杨金虎的症状不就是被传染了吗！幸亏他死了，不然的话说不定要传染多少人。 　　“现在怎么办，去找杨金龙吗？”蒋鑫问。 　　“对，直接上门去探探他的底，他只是跟踪，又没犯事，就算被我们找上门应当也不会激烈反抗。” 　　陆正对于这些老油条还算了解，觉得只要能把人堵在家里，想问出点东西来还是没问题的。 　　几个人按照酒吧老板给的地址去了南坪区，开车要半个多小时，过去之后容易就找到杨金龙住的小区。 　　至于他具体住在哪里，只能找人打听了，正好小区里面开了家小超市，陆正问的就是超市老板。 　　刚开始老板还有点警惕，直到陆正拿出了证件，那老板才配合地对他们道：“我知道这兄弟俩，经常来我店里买烟，不过最近好像没见哥哥出门了。” 　　“知道他们住几单元几楼么？”陆正追问。 　　“知道，我给他们家送过好几次啤酒，就隔壁的一单元402。”他指了一下身后的位置。 　　跟老板道谢后，三个一起上了楼。 　　这里的房子盖了有些年头，楼下大门的门锁早就坏了，只要用力拽一下门就能打开。 　　楼道里的灯也不亮，只能用手机照明。 　　好容易到了四楼，陆正上前去敲402的门，敲了大半天屋里连个动静都没有。 　　“人不在，怎么办？”蒋鑫看陆正。 　　“用你的手把门捅开。”宋慢在一旁撺掇。 　　陆正无奈地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往门缝里来回划了几下，门就开了。 　　也幸好这门跟这栋楼一样古老，根本没怎么费劲。 　　三人走进来之后发现这房子只有六十来平的样子，入门是一个小客厅，里面摆着沙发和茶几，茶几上有两盘菜还有一罐啤酒，地上放着两个空掉的啤酒瓶。 　　菜没有吃完，啤酒也只喝了一半。 　　陆正只扫了一眼就往旁边的两间卧室里走，卧室的门都是关着的，他打开了一间，被吓了一跳。 　　宋慢跟着往里看了一眼，这屋里被布置成了灵堂的样子，窗帘拉着，桌子上摆着黑白色的遗像，旁边点着两盏灯，供桌上有五碗菜，香碗里的香还在烧。 　　打量了眼这屋子，确认里面不能藏人，陆正又去开另外一扇门，门一打开，站在外面的三个人同时愣住了。 　　屋子里竟然有人！ 　　这间屋子似乎是杨金龙的卧室，摆在墙角的床上躺着一个人，背对着几个人侧身躺着，身上还盖着厚厚的棉被，一直拉到脖子上面。 　　按说，他们进来的动静虽然不大，就算是在睡觉也不至于睡得这么死。 　　陆正小心翼翼地上前，扯了一下被子。 　　侧躺着的那个人很轻易的被扯的平躺回床上，他此时双眼紧闭脸色灰白，人已经没了呼吸。 　　“这个人是杨金龙吗？”蒋鑫看了一眼，有些不确定地问。 　　陆正皱着眉点了点头，“是他。” 　　此时蒋鑫又往前走了两步，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就在其余两人疑惑的时候，他突然拉下了盖在杨金龙身上的被子。 　　被子下，杨金龙露在外面的脖子上，隐约能看到一颗白色的牙。 第57章 　　陆正和宋慢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异常, 倒是蒋鑫, 他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来，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宋慢发现了蒋鑫的不对劲, 顺着他的目光往杨金龙的脖子上看去, 渐渐的也瞧出了问题。 　　“这是什么东西？”听到宋慢问, 陆正也将目光移了过去。 　　他往前凑了凑, 还想伸手去戳戳杨金龙脖子上那块白色的东西, 却被蒋鑫一把抓住了胳膊。 　　“别动。”他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怎么了？”陆正转头看他，终于觉察出他的异样了。 　　“那是牙。”蒋鑫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几个字。 　　听他说起牙，宋慢瞬间想到了玉胎。之前林一城跟她说蒋家的孕妇因为把玉胎带在身边, 身上诡异地长出了一口牙，这个杨金龙为什么也长了牙？ 　　况且，现在玉胎在她手里, 之前更是一直被放在特办处, 没道理还会出事。 　　除非牙的出现和玉胎毫无关系, 但又说不通当初蒋家发生的那些事。 　　陆正干笑了一声, “人身上怎么会长牙？” 　　他虽然不太信，但也没敢真的拿手去碰了。 　　他先打个电话将这里的情况报告给林一城, 让他派人过来运尸体，然后去厨房找了根筷子, 用筷子戳了一下长牙的位置。 　　用筷子拨了几下，他发现那东西的形状确实跟牙差不多, 而且敲起来是硬的, 也并不是被人按进去的, 是真的从肉里长出来的。 　　这就……有点诡异了。 　　“你以前见过这东西？”陆正放下筷子，问蒋鑫。 　　蒋鑫一手捂着嘴，点了点头。 　　他见过的牙远远比这个看起来要吓人的多，甚至一度成为他的噩梦。虽然杨金龙身上只看到一颗，可他就好像看到了满身的牙一样，里里外外，全都是。 　　“能说一下具体情况吗？你从哪里见过的这东西？”原本只是查个跟踪案，查到这里人却死了，并且身上出现了异常变化，案子的性质立即就变得不一样了。 　　现在陆正对于这种案子都格外小心，生怕又是个能传染的病。 　　他看得出来蒋鑫不太想说，但也还是问了。 　　蒋鑫沉默了一阵，开口道：“几年前，我家里有人身上就长出了牙，但是比他严重得多。” 　　“有多严重？”陆正追问。 　　“……浑身上下长满了，甚至……甚至连脏器上都有。”这种情况毕竟诡异，蒋家不愿意这件事被传出去，就打算自己找出线索，甚至解剖了一个族人的尸体，但是最后也只是把他们给吓到了，没能找到任何线索。 　　“原因呢？” 　　“因为碰了一个老物件。” 　　“什么物件？你怎么说话磨磨唧唧的？”陆正有点不耐烦道。 　　“叫玉胎……是、是从其他家族得来的。” 　　宋慢真的有点意外了，蒋鑫竟然会说实话。她还以为蒋家人都恨不得把宋家埋葬在雍城地底，最好永远不让别人提及呢。 　　既然都已经说了开头，他干脆一股脑的把玉胎给蒋家带来的麻烦一一告诉了两人。 　　蒋鑫作为蒋家人，知道的事情毕竟要比特办处清楚许多。 　　他对两人道：“玉胎原本是某个古老的家族给女子陪嫁的物件，被我们族长得到后一直收的好好的，后来他大女儿蒋佩在出嫁的时候非要那个东西陪嫁，族长就答应了。” 　　宋慢挑了挑眉，她觉得蒋家人的脑回路挺有意思的，拿别人的陪嫁当自己的陪嫁，怎么想的？ 　　她忍不住嘲讽道，“你们族长的女儿还挺有想法。” 　　蒋鑫有点尴尬，他那时候还小，都是听家里人说的，但是听到的时候也觉得有点奇葩，毕竟陪嫁这东西，意义不太一样。 　　他继续说，“蒋佩嫁过去之后不久就怀孕了，因为听人说枕着那个玉胎将来对胎儿好，她就把玉胎拿出来用了。结果没过多久，她身上就开始长牙，尤其是肚子上。” 　　“然后？”虽然同样的故事听过一遍，但是宋慢还是兴致勃勃地打算听第二遍。听蒋家人受罪，让她觉得心情舒畅。 　　“孩子生出来也有这个毛病，落地就死了。”蒋鑫说到这里，皱了皱眉，语速稍微加快了点，“这事儿被她婆家发现了，就闹到了我们家里，非说蒋家嫁了个不干净的女儿过去，要求换个儿媳。” 　　“哈？”陆正听得正入神呢，被这神来一笔惊呆了。 　　“换儿媳？我见识少你别骗我？你们大家族都这么乱来的么！” 　　蒋鑫点点头，脸色阴沉，“族长答应了，当时蒋家的适龄女孩儿不多，于是他们选中了我堂姐。” 　　宋慢与陆正对视一眼，前几天蒋鑫跟他们提过被赶出京市的事儿，就是跟他这个堂姐有关。 　　“你堂姐嫁过去了？” 　　“嗯。”他点头，“当时蒋佩隐瞒了玉胎的事，直到我堂姐也怀孕了，她把玉胎送去给了堂姐……然后我堂姐身上也长了那东西。” 　　他深吸了口气，说道：“我堂姐的运气不好，她身上的牙蔓延的很快，不但孩子没活下来，连她自己也死了，我们家也是后来才知道，一切都跟玉胎有关。” 　　“你说的那个蒋佩没有死？”宋慢突然问。 　　“她没死，她身上的牙后来不知道怎么全都掉了，现在几乎跟正常人一样，不过她的能力消失了，我之前在京市遇到的那个人就是她。” 　　因为蒋佩能力不再，她没办法继续呆在蒋家，就搬去了京城，找了个普通男人嫁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蒋鑫才能轻易催眠她，破坏了这女人所谓的幸福婚姻。 　　从小对他特别好的堂姐就这么死了，蒋佩凭什么过的这么好？就因为他是族长的女儿？ 　　如果是以前，敢对族长女儿出手，蒋鑫肯定要受到更重的惩罚，但是经过之前的事，他们这一支跟嫡支几乎翻脸，他大伯也不是白给的，硬是没让他受到任何实质性的惩罚，只是意思意思的让他离开京市而已。 　　“你们蒋家够乱的啊！”陆正感叹了一句，“既然你们族长的女儿没事儿，他们就没跟你们说说到底是怎么治好的？” 　　蒋鑫摇头，“没有。” 　　那时候他们两支都打起来了，怎么可能还对他们说实话，所以最后他也不知道蒋佩到底是怎么恢复正常的。 　　三个人聊了一会儿，特办处的人就到了。 　　因为陆正说了情况比较诡异，林一城怕再出现异常，亲自过来了一趟。 　　他来了之后，听陆正讲了一下杨金龙脖子上的牙，以及蒋家人以前长牙的情况，当然刨除了所有的八卦部分，毕竟那也是蒋鑫他们家的隐私。 　　林一城下意识地看了眼宋慢，宋慢朝他微笑。 　　他移开目光，对手下人吩咐，“带回去，解剖。” 　　陆正把她送回了公寓，又和蒋鑫急匆匆地赶回特办处。 　　因为出了人命，特办处这些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杨金龙本身上，眼下没人再关注她被跟踪的事儿了。 　　宋慢却不打算轻易让这事儿过去。 　　她才查到杨金龙身上，这人就死了，要说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是绝对不信的。 　　现在不比以前，她孤身一个人，随便来个能力者都能干掉她，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就死了。 　　既然特办处这边暂时没办法帮忙，那就只好去麻烦别人了。 　　她开始在玉子昂和白泽之间左右摇摆，玉子昂好像更靠谱一点？可是她和白泽比较熟，又知根知底。 　　正在她努力说服自己去主动找白泽帮忙的时候，白泽的电话已经先打了过来。 　　“听说你遇到了点小麻烦，怎么不来找我？”白泽的声音里带着些微的笑意。 　　林一城当时知道宋慢被跟踪，除了让陆正他们调查，还在第一时间告诉了白泽。他希望和白泽拉进一些关系，而宋慢是两人之间唯一的桥梁，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我们又不熟。”宋慢嘴硬，不是很想让他得意。 　　“虽然我们不熟，但我特别真诚的想要帮忙，能给我个机会吗？”白泽的声音真诚极了。 　　宋慢嘴角上扬，轻咳一声“行吧，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 　　白泽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宋慢顿时羞愤地想要挂电话。 　　“等等，别挂电话，我不笑了。”白泽语气瞬间变得特别正经，“先说正事。” 　　“你不是都知道了么，刚才跟踪我的那个人死了，死的挺诡异的。”在宋慢的记忆里，并没有见过有人长出那种所谓的牙。 　　而且玉胎是她母亲家族传过来的东西，从来没有出过任何问题，怎么到了蒋家人的手里就出事了？ 　　“有什么怀疑对象吗？” 　　“我猜说不定跟蒋家有关系，毕竟玉胎才刚被送到我手里，我就被人跟踪。” 　　“好，我帮你查一查。” 　　“我这里是不是不太安全，不然玉胎先放你那儿吧？”宋慢有些忧心，虽然玉胎对她没什么用，但也不想从自己手上弄丢了。 　　她觉得那些人如果不是冲着她来的，就是冲着玉胎来的。 　　“没关系，东西你自己收着就好，我保证，不会出任何问题。”白泽声音放缓，像是在安抚她。 　　他的话莫名让宋慢安下心来。 第58章 　　半夜, 街道上几乎看不见行人, 只有偶尔往来的车辆发出呼啸的声音。街边路灯照不到的地方，停在那里的一辆车突然发出咔哒的声响, 车门打开, 两个穿着黑色连帽衫, 带着黑色口罩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人抬头盯着不远处的公寓大楼看了一会儿, 十四楼的窗户里已经漆黑一片，那栋楼里，只有星星点点的几户人家还开着灯。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 双手抄兜低着头朝着公寓大楼走去。 　　他们轻易躲过了监控，进了楼梯间。 　　十四层楼的楼梯并没有对两人造成任何麻烦，他们脸不红气不喘地上到十四层, 正要推开楼梯间的门时, 一道非常清晰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两人同时警惕地转过身, 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 扎着一头长发的男人从十五层走了下来。 　　他目光盯着两人，露出了惊喜的微笑, “瞧我发现了什么，两只……小虫子。” 　　两人同时朝男人冲了过去, 西装男一手扶着栏杆，抬腿朝其中一人踹了过去, 他的动作不算太快, 底下的两人同时躲开, 让他从两人中间跃了下去。 　　然后两人同时闻到一股甜腻的花香，脑子瞬间就变得混沌了，眼前的景象变得扭曲旋转，最后变成一片漆黑。 　　西装男稳稳站在缓台上，用手指弹了弹裤子上的灰，他身后响起了噗通两声，人砸在地上的声音。 　　“上面的，下来扛人。” 　　他声音落下，上面就走下来三个男人，三人容貌一样，并排走的整整齐齐，对强迫症来说特别友好。 　　三胞胎中的两个把地上的人扛了起来，光头的那个瓮声瓮气地问，“今晚上还有人吗？” 　　“应该没了，能力者又不是大白菜。”西装男回了一句，上楼的时候忍不住吐槽一句，“我应聘的职位明明是秘书，为什么还要用工作外的时间保护老板的小情人？” 　　“还不是。”光头说道。 　　“不是什么？” 　　“不是情人。”短头发的说。 　　“老板根本没追上人家。”长头发的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备胎老板，真惨！”三胞胎异口同声。 　　远在家中的白泽还不知道，自己的几个下属正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拼命吐槽他。 　　他正坐在书房里，面前摆着一台电脑，电脑的屏幕上是王处长阴沉的脸。 　　特办处虽然建立了监察科，并以极快的速度通报了所有分处，但科长到底长什么样子至今还没几个人知道，唯一能够直接联系科长的只有王处长。 　　此时，监察科的新任科长正在接他的第一个正式任务。 　　电脑屏幕上，除了视频界面外，还打开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具掩埋在泥土里的尸体。 　　尸体的头被一层薄土盖着，只有一条胳膊完全露在了外面，胳膊上隐约能够看到两个白点。 　　“半夜把我叫起来，就是为了给我看尸体？”白泽抬眼，问视频里的王处长。 　　“这个人是雍城分处的一名四级调查员，失踪了一个星期，找到的时候已经死了。我们的人在山里找到了他，他被埋在了林子里，一个很难被人发现的地方。” 　　“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看他的胳膊。” 　　白泽将目光移向照片里尸体的胳膊，听着王处长继续说，“他胳膊上那两个白点是两颗牙，雍城特办处的人解剖了他的尸体，发现他的内脏上，有许多位置都长出了这种东西。” 　　“长牙？”白泽摸了摸下巴，似乎对这个案子提起了点兴趣。 　　王处长的表情越发凝重，“就在昨天下午，秦城这边也发现了同样的案例，死的人也是个能力者，他体上也长出了牙，具体情况你可以去找林一城了解。” 　　“知道了，你想我查谁？”他自然不认为王处长是为了让他查案子，特办处还没那么无能。 　　“我希望你去查一下雍城分处的处长乐渠。” 　　“可以，他有什么问题？”白泽直接答应了下来。 　　“有人跟我反映，雍城那边最近失踪了不少能力者，但是消息都被压了下来。” 　　白泽眉头微挑，“给你传消息的，就是这个人？”他点了点屏幕上的那张死者照片，问道。 　　王处长点头，“是他，他交上来一份名单，然后……你看到了。” 　　白泽有些不解，“雍城那边并没有隐瞒他的死讯？” 　　王处长冷笑，“我亲自打电话给乐渠，要求他必须以最快速度把人找到，如果找不到就撤掉他。” 　　“这个乐渠不是你的人？” 　　白泽现在好歹是个科长，能查看特办处大部分资料，他记得雍城分处建立时间不长，人都是王处长派过去的，分处处长没道理不是他的心腹。 　　“他原本是，现在么……”王处长摇了摇头。 　　“我会先派人去雍城探探底。”白泽没有再问，毕竟王处长也算是他的领导了，总要给领导留点面子。 　　王处长“嗯”了一声，又补充道：“雍城是蒋家的地盘，如果这件事和蒋家有关，和他们对上……” 　　“放心，我会处理好的，不会让处里为难。”白泽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 　　事实上，他们都心知肚明，在雍城失踪了这么多人，还能把消息压下来，作为地头蛇的蒋家不可能没出手。 　　关掉视频后，白泽看着王处长发过来的名单，上面大概有二十几个名字，他觉得这些人就算还活着，情况应该也不会太好。 　　但这些和他毫无关系。 　　一觉醒来，宋慢感觉神清气爽。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身体状况比之前还要好，就连五感的敏锐程度也有所加强。 　　还有昨天感觉到跟踪者的事儿，在以前如果有人长时间盯着她，她虽然也会有感觉，但不会那么清晰。 　　是因为越来越适应这个身体了吗？她不是很确定地想。 　　走到卫生间里洗漱之后，她换了身衣服，打算去特办处吃早饭。 　　临出门前，她打开衣柜看了眼，玉胎被摆在柜子上面的一层，总觉得原本带着些红色的玉胎，颜色似乎褪去了一些。 　　宋慢有些不确定，垫脚将玉胎拿了下来，凑近了看，里面的东西晃动了两下。 　　她想了想，将玉胎放在桌子上，拿手机拍了张照片。 　　之前没有照片，很难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过几天再拍一张照片看看好了。 　　她锁了门离开了家，脚步轻快地往特办处走。 　　今天她出门算是早的，太阳虽然刺眼但并不是很热，走到特办处，大门已经开了，走廊里却没见什么人。 　　大厨做的早饭一如既往的优秀，蟹黄汤包，宋慢喝着粥吃了两屉，瞬间觉得人生圆满。 　　她吃饱喝足正打算走人的时候，林一城手里拿着个文件夹，带着一串人从楼上下来了。 　　既然迎面碰上了，宋慢就打了声招呼，“早啊，吃了吗？” 　　结果这话才说出口，就见几个人捂住了嘴，跑了出去。 　　宋慢惊讶地微微张开嘴，什么情况？ 　　林一城还好，不过脸色也是铁青的，后面的陆正已经在翻白眼了，倒是蒋鑫看着还算正常。 　　林一城朝着宋慢点点头，然后对陆正和蒋鑫两人道：“这个案子你们两个用点心，把杨金龙最近接触了什么人给我查清楚，我要知道还有没有别人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陆正点头：“知道了。” 　　林一城似乎还有别的事，跟宋慢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离开了，其他人也都各自散去，看方向，没一个是去食堂吃饭的。 　　“这么早，都吃过早饭了？”宋慢问站在一边没走的陆正和蒋鑫。 　　陆正贴墙站着，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大早上的给我们看现实版恐怖片，谁还吃得进去饭。” 　　“什么恐怖片，杨金龙的尸体？” 　　听她提起杨金龙，陆正一手捂住脸，哼哼唧唧，“为什么别人的案子都那么正常，轮到我就一个比一个诡异？” 　　“哪里诡异？”他的话挑起了宋慢的好奇心，忍不住问。 　　“杨金龙的皮肤上只找到两颗牙，但是体内的脏器上长了很多。”蒋鑫替陆正回答，他脸上带着些许疑惑，“和我之前见过的情况不太一样。” 　　“怎么说？”陆正听蒋鑫这么说，忍不住抬头问。 　　蒋鑫开口道：“一开始，我堂姐也只是身上长了牙，体内一切正常，但是后来体内突然爆发似的开始长牙。家里觉得牙应该是通过皮肤接触传染上的，从体外开始长，最后蔓延至体内的。” 　　陆正不以为然，“你们家里满打满算也才两个人出现这种状况，这结论也太草率了吧？” 　　蒋鑫耸耸肩，“谁知道呢，族长又不肯把消息告诉玉家，让他们研究。” 　　哪怕是在其他家族的族人心里，玉家在研究方面也是最厉害的，有不懂的找他们就对了，不过他们家要价一般都高得离谱。 　　“家丑不可外扬呗。”陆正在旁来了一句。 　　“可能吧……我还是觉得应该查清楚比较好，现在这种症状又出现了，不知道家里那边怎么样了？” 　　这种症状又出现了，他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第59章 　　“你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陆正凑到宋慢身边, 小声问。 　　他觉得以宋慢的知识面, 至少不会一点头绪都没有吧。 　　可惜，宋慢是真的不知道。 　　她摇摇头, “以前从来没见过。” 　　如果真的跟玉胎有关, 她母亲肯定知道, 但是这方面的知识, 她还没来得及告诉自己。宋慢垂下眼, 暗自思索。 　　“那玉胎呢？这东西你总该知道吧？” 　　宋慢勾了勾嘴角，“蒋鑫不是告诉你玉胎的来历了。” 　　“嗨，他也就是一知半解, 蒋家人也真是心大，拿着别人的东西就敢自己用。”陆正忍不住吐槽。 　　“可能是因为垂涎已久，拿到手了怎么也该用一用。”宋慢说完, 任由陆正怎么问都不说了。 　　陆正没办法, 只好换了话题, “杨金龙死了之后, 还有别人在跟着你吗？” 　　宋慢摇摇头，“没有了, 应该是放弃了。” 　　话是这么说，她心里却并不这么觉得。不过既然白泽说他会处理, 她也就没必要担心。她只是好奇，如果真的和蒋家人有关, 他们为什么会突然盯上自己？ 　　在宋慢还在好奇的时候, 白泽这边已经问到了一些答案。 　　昨天晚上成功摸到了宋慢所在楼层, 却功亏一篑的两人此时就在远东制药的地下研究所里。 　　两人脸上的口罩已经摘了下来，口罩下是两张很普通的脸，他们身上没有任何禁锢，就那样坐在椅子上。事实却是他们两个已经用尽力气想要起身，身体却好像黏在了上面一样，不能挪动分毫。 　　他们今天早上被送来这里，在这里坐了几个小时，已经尝过了之前完全想象不到的逼供手段。 　　他们没有遭受过任何物理伤害，身上找不到一丁点伤痕，但是吃到的苦头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就算死也不想体验第二次了！ 　　“我们来聊聊昨天晚上的事，谁想先发言？”方律方秘书换了一套西装，依然笔挺。他一边问话还一边看表，显然业务繁忙。 　　毕竟他老板总是不务正业，他只能更加勤勉一点。 　　两人已经打算说点什么了，却听他再次开口，两句话的间隔绝对没超过三秒钟，“不想说？那就继续。” 　　“我说！”两人异口同声地咆哮。 　　方秘书微微偏过头，脸上莫名流露出一丝失望，“这就说了？” 　　“有朋友找上我们，花钱雇我们去抓一个叫宋慢的人。” 　　“只抓人？”他不太满意这个答案。 　　“不不，还要我们把她家里的一块玉枕一起拿走。” 　　“交货地点呢？” 　　“今天晚上送去码头。” 　　方秘书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耐烦，“就这样？” 　　其中一人咽了下口水，“我听说蒋家今晚上要从码头走一艘船……”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的暗示却很明显了。 　　方秘书眉头一挑，“你为什么觉得是蒋家人？” 　　那人哆哆嗦嗦地开口，“蒋家最近不知道要干什么，从秦城这边雇了不少人，这些人就是坐今晚上的船走。” 　　方秘书屈指敲了敲桌子，“我不想听废话。” 　　那人不敢隐瞒，赶忙道：“我一个哥们是最早一批接受蒋家雇佣的，大概一个星期前，说他们给的钱相当多，我当时也有点心动了，但是他离开秦城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我觉得蒋家那边可能有问题。如果真的要绑人，蒋家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雇你们的那个朋友是谁？” 　　“杨金龙！关于宋慢的消息都是他传给我们的，本来昨天半夜他应该跟我们联系的，但是一直都没动静。” 　　方秘书啧了一声，才收到的消息，杨金龙昨天死了。 　　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这两个人都是小角色，估计知道的东西也就这些。 　　远东制药顶层办公室内。 　　巨大的落地窗前支着画架，白泽坐在画架前，他画布里的景色与窗外能见到的景色几乎一模一样。 　　方律安静地站在他身后，好一会儿才听到白泽开口，“问出了什么？” 　　“他们受雇于杨金龙，想要绑架宋小姐，还想要拿到玉胎。我这边查到杨金龙的哥哥杨金虎死在了一次地下拍卖会上，那次拍卖会的背后是蒋家人，杨金虎死后杨金龙跟着失踪了一段时间，我怀疑他早就被蒋家控制起来了。” 　　作为一个优秀的秘书，方律当然不能只拿着自己问出来的那点东西汇报给老板，不然怎么对得起老板开出的高薪。 　　“蒋家最近倒是很活跃。”白泽似乎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儿，笑了一声。 　　“需要继续跟进吗？” 　　“不用，你安排人保护好宋慢。蒋家和宋家的恩怨，由他们自己解决。” 　　方律有些惊讶，宋家不是都没了吗？难道老板指的是宋小姐？ 　　恕他直言，那位宋小姐看起来一根手指就能摁倒，实在很难想象她要怎么跟蒋家人解决两家的恩怨。 　　宋慢还不知道，在别人眼里，她已经弱到连一根手指都能随便戳死的地步了。 　　这几天陆正和蒋鑫忙着查案子，她在家里没事儿就给玉胎拍照。 　　通过照片对比，能够明显看出玉胎上的杂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褪去，今天拿出来的时候，玉胎上只剩下一点点红了，其余位置都变得和外面的白玉一个颜色。 　　她凑过去，用手指点了点玉胎。 　　里面的东西翻动了两下，好像还挺活泼的样子。看久了，倒也没有那么吓人了。 　　话又说回来，玉胎在蒋家的时候也这么活泼吗？如果会动的话，那个蒋佩敢拿出来用？ 　　宋慢心里渐渐产生了疑惑。 　　因为一直想着玉胎的事，哪怕今天吃到了大厨精心烹饪的鲈鱼都没能让她品出多少滋味儿来。 　　吃完饭走出食堂，迎面看见蒋鑫领着一个女人走了过来。 　　两边人打了个照面，宋慢脚步一顿，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这个人给她留下的印象却很深。走在蒋鑫身边的女人，正是蒋瑶，陆正曾经的搭档。 　　蒋瑶见到她也停了下来，“你果然在这。” 　　这话……什么意思？蒋瑶在找她？ 　　宋慢心中疑惑，不止她奇怪，一旁的蒋鑫忍不住皱起眉头，“蒋瑶，你不是说有事找我么？” 　　蒋瑶瞥了眼蒋鑫，“宋小姐一面难求，听说她跟特办处关系亲近，我只好通过你进来了。” 　　她早就离开了特办处，在秦城这边被陆正“侮辱”，林一城也丝毫不给她面子，蒋瑶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本来想让家里给她出头，谁知家里联系了总办，但是总办那边一直没给说法。 　　因为只是一件小事儿，所以渐渐的被人给忘了。 　　蒋瑶现在想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仍然一肚子气，所以在家里查到玉胎在宋慢手里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蒋鑫很讨厌她这种态度，在来秦城之前，他就听说了蒋瑶在秦城特办处这边混的不太好。 　　知道了她是因为宋慢才被踢走的时候，他以为蒋瑶对宋慢的敌意来源于对方的姓氏。 　　蒋家和宋家的恩怨不少家族都清楚，说是恩怨都算是抬举蒋家。 　　有不少蒋家的年轻人根本没有了解过两家当年的实力差距，只是被灌输了一脑子的敌视宋家的思想。 　　哪怕宋家人都没了，但凡见到个姓宋的，都有人想要上去踩一脚。 　　蒋鑫算是比较理智的，因为他家里人没有对他隐瞒这段过往，只是客观的评价了一下当年两家的地位差距。说实话，如果不是宋家出事，根本轮不到蒋家出头。 　　现在看来，蒋瑶是冲着宋慢来的。宋慢一直老老实实呆在秦城，除了偶尔帮忙办案，根本没掺和过任何事，蒋瑶这是什么意思？ 　　还有玉胎，为什么会在宋慢手上？ 　　蒋鑫脑子有些乱，他正想说话，就见林一城从后面走了过来，陆正跟在他身后。 　　林一城走到几人跟前，仿佛不认识蒋瑶一样，“谁把无关紧要的人带进来的？” 　　蒋鑫硬着头皮道：“组长，她说找我有事。” 　　“有事出去谈，特办处不是菜园子，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林一城语气淡淡，赶人的态度十分明显。 　　蒋瑶本来对林一城就没有任何好感，她冷笑一声，“放心，林组长，我不会赖着不走的，只要宋小姐答应和我谈一谈，我现在立即走人。” 　　“谈什么？”宋慢这个时候开口了。 　　“谈一谈玉胎，我们蒋家的东西为什么会在你手上？” 　　“蒋瑶！”蒋鑫突然叫她。 　　虽然他不知道玉胎怎么会在宋慢手上，但是他知道当年玉胎落到了特办处手里，显然宋慢不可能抢了特办处，那就是特办处把玉胎给了她。 　　“你闭嘴，这里轮不到你说话。”蒋瑶冷冷地瞪了蒋鑫一眼，转向宋慢，“宋小姐，不是自己的东西，最好还是交还给主人。” 　　“主人？你配吗？”宋慢看着蒋瑶，心中升起一丝嫌恶来。 　　就在蒋瑶还打算说什么的时候，她突然发现站在身边的几个人同时往后退了一步，目光全都聚集在了她脸上。 　　蒋瑶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她脸颊上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了一个硬物。 第60章 　　蒋瑶脸上长了一颗牙。 　　那颗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当着在场几人的面从肉里钻出来的。 　　更让人觉得心理不适的是, 从头到尾，她脸上甚至没有一丁点血流出来, 就好像牙本该长在那里一样。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 只是一个开始。 　　白色的牙从她皮肤下面一个一个钻出来, 最开始蒋瑶只摸到了一个硬物, 但是转瞬间, 就变成了一片。 　　实际上那只是她的错觉，并没有长出一片，只是长出了一口牙而已, 在她脸上。 　　“我艹！”林一城难得爆了声粗口。 　　其他人的脸都有些发绿了，虽然杨金龙的尸体解剖结果他们都知道，甚至都去看了一眼, 但是看结果和看过程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体验。 　　有那么一瞬间, 林一城都想过, 要不要直接把人处决掉算了。 　　天知道她这个到底是不是传染病, 脸上冒出一口牙这是什么原理？ 　　蒋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哆哆嗦嗦地从随身的包里摸出一面小镜, 打开一看，瞬间惨叫一声, 还没等几人反应过来，她已经捂着脸转身跑了。 　　宋慢是距离蒋瑶最近的那个人, 但她却是表现最冷静的。虽然也不能说见识过更诡异的场面, 但至少她在家里的时候, 确实也见过不少因为招惹了异常物种，而变得面无全非，甚至已经完全没了人形的人。 　　那些人在她家里来来去去，只听她父亲的命令，她至今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但是长牙这种，她确实是第一次见到。 　　蒋瑶长牙的那会儿，她用特殊视界看了一眼，除了脸上那一块是黑色的，其他部位都很正常。 　　因为没能提前看，所以没办法确定这是一种什么机制，是寄生，是叮咬，还是传染？ 　　“组长，要不要把她追回来？”陆正等着人跑远了才开口。 　　他是打心底不想接触蒋瑶了，之前纯粹是讨厌她的性格，现在么……不能想，一想今晚上就要做噩梦。 　　“不用管，她又没犯事，我得把这事儿上报总办。”林一城吐了口气，对陆正道。 　　不管怎么样，蒋瑶的情况和杨金龙很像，他不确定蒋瑶会不会跟杨金龙一样莫名其妙的死了，得先给那边提个醒。 　　别到时候真出事了，赖在他们头上，蒋家那帮人可没几个讲道理的。 　　比起其他人的冷淡，蒋鑫作为蒋家人，对于蒋瑶的关心显然要更多一些。 　　在蒋瑶跑了之后，他就拿着手机走到了外面，开始拨蒋瑶的号码，要说为什么不去追？作为一个正常人，蒋鑫也不是那么想跟蒋瑶面对面。 　　可惜电话铃声响了好一阵，一直没有人接听。 　　没能联系上蒋瑶，他犹豫了一阵，拨通了家里的号码。 　　他平时不常和家里联系，因为他之前惹出的事，虽然被大伯平息了，但他妈总是会提起这件事，还抱怨他惹麻烦。 　　他从小就不太听话，在大伯家里呆的时间比在自己家呆的还要久，后来他妈又生了个小的，对他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所以出事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的是找大伯，而不是找他爸。 　　当时事发之后，他回了趟家，被他爸揍了一顿，那之后他就没再跟家里联系了。 　　这一次，他会联系家里而不是大伯主要是因为堂姐是因此而死的，如非必要，他不希望大伯再回想起这件事。 　　电话响了两声，很快被接了起来。 　　“蒋鑫啊，你还好吧？”接电话的是他妈妈，可能是因为太久没和大儿子联系，她语气里带着些许担忧。 　　“我挺好的，秦城这边的搭档跟我处的不错。”蒋鑫背靠在墙上站着，微微垂着头。 　　脚下有一块小石头，被他用鞋底碾来碾去。 　　“那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蒋母问的小心翼翼。 　　蒋鑫却听懂了她的意思，因为他打了电话回家，她以为自己又惹祸了吗？ 　　他忍不住“嗤”了一声，“没事，爸在不在家，我找他。” 　　蒋母沉默了一阵，才轻声道：“在，你等一会儿。” 　　蒋母把电话放到一边，走上二楼去喊人。 　　蒋父正在屋子里陪小儿子玩拼图，见蒋母敲门进来，脸上带着些许担忧，忍不住问，“怎么了？” 　　“小鑫来电话了，他要跟你说话。” 　　蒋父的脸瞬间耷拉了下来，“这臭小子是不是又惹祸了？” 　　蒋母把小儿子抱起来，也没说什么，跟着蒋父一起走了出去。 　　蒋父拿起电话，第一句就是问，“你在秦城那边又惹了什么麻烦？” 　　蒋鑫还没开口，就听到那边一个小男孩儿的声音响起，还伴随着拍手的声音，“惹祸精，哥哥惹祸精。” 　　蒋鑫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好笑，连他弟都这么说他，他在爸妈眼里到底是个什么？ 　　他再没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蒋父也觉得小儿子突然说这样的话有点不妥，但更生气的还是蒋鑫挂了他的电话，他也没再回拨，只是把电话挂了回去，冷着脸道：“一天天的，跟欠了他的似的。” 　　蒋母松开了堵在小儿子嘴上的手，心里突然觉得有点难受。 　　但是很快，小儿子就扯住了她的头发，叫道：“妈妈，饿了。” 　　蒋母刚刚分给大儿子的那点关心瞬间又全都回到了小儿子身上。 　　蒋鑫挂断电话后把手机揣回兜里，他知道，他爸不会给他回电话的。 　　因为这通错过的电话，蒋家人没能第一时间知道蒋瑶出了事，而等到他们收到消息的时候，蒋瑶已经死了。 　　她死在了一条胡同里，就在距离特办处不到一公里的位置，在她离开特办处一个小时之后。 　　谁都没想到事情会发生的这么突然，接到警方那边通知的时候，蒋鑫还以为他们在说笑，直到他和陆正一起去了现场。 　　刑警队的人封锁了现场，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民众暂时也被带回了特办处，对方见到了蒋瑶的脸，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原本蒋鑫应该去处理那个报案者，将他催眠让他忘记刚才见到的一切，但是死的人是蒋瑶，他现在没心情去管别人。 　　蒋瑶的尸体蜷缩在墙角，除了脸上的牙，其他地方并没有见到伤口，不像是遭遇了意外。 　　这种死亡方式，他们不久前才见到一例。 　　陆正走过去看了一眼，怀疑蒋瑶的体内跟杨金龙一样，也长满了牙，所以才会突然死亡。 　　他让人把蒋瑶的尸体带走，然后拍了下站在一旁发愣的蒋鑫，“你没事吧？” 　　蒋鑫摇了摇头，他跟蒋瑶的血缘关系已经比较远了，蒋瑶那一支虽然是旁系，却是支持族长的，所以他们并没多少感情。 　　可毕竟都是亲戚，刚才还活着的人，瞬间就死了，让他有点茫然。 　　“她……”蒋鑫开口说了一个字，顿了顿，“她的情况不太对。” 　　“怎么？” 　　“不应该这么快的。”蒋鑫摇头，嗓子发干，“我堂姐从皮肤上长出牙，到体内长出牙差不多有好几个月的时间，牙也是一颗一颗长出来的，当时蒋佩也是一样。可是蒋瑶，你看到了吗，几乎是一瞬间就长出一口牙。” 　　看着蒋鑫亮的有些吓人的眼睛，陆正问：“你想说什么？” 　　蒋鑫眨了眨眼，“她刚才惹怒了宋慢，你说……会不会是宋慢？”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冒出这个想法，是因为听到蒋瑶说玉胎在宋慢手上？还是在惹怒宋慢的一瞬间，蒋瑶脸上突然长出了一口牙？ 　　他知道这么揣测宋慢很过分，他没有诋毁她的意思，可就是忍不住朝这边想。 　　陆正沉默了一会儿，“这话别再说了。” 　　刨除之前发生在蒋家的两例，以及刚死掉的杨金龙，单看蒋瑶，确实很像是惹了宋慢之后才突然发病的。 　　或许这只是个巧合，或许真的有什么关系。 　　但无论什么关系，宋慢手上的玉胎八成是组长送过去的，如果玉胎有问题，怎么在特办处那么久都没出事？ 　　查不到证据的事，说出来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蒋鑫点点头，他也就是跟陆正说说，甚至家里他也不准备多说。 　　不过，家里那边既然已经派了蒋瑶过来找人，就意味着他们已经盯上了宋慢，他们会不会做些别的？ 　　宋慢在回去后不久，突然接到了陆正的电话。 　　电话里，他说：“蒋瑶死了。” 　　宋慢一愣，“死了？” 　　她有些吃惊。 　　“我们把她的尸体带回了处里，一会儿应该要联系蒋家。蒋家那边的人不讲道理，我觉得这事儿说不定会牵连到你。” 　　这电话是陆正背着别人打给她的，蒋瑶来找宋慢的这件事根本隐瞒不了，别说蒋鑫和蒋瑶是亲戚，不可能为了宋慢说谎。再者，蒋瑶过来了，说不定还是蒋家的意思。 　　无论怎么看，宋慢对上蒋家，肯定都是她吃亏。 　　“我知道了。”宋慢知道陆正在提醒她想个办法避过蒋家。 　　她并非不放在心上，而是蒋家的行动并不是才开始，连蒋瑶都只能通过特办处见到她，可想而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白泽费了多少心思拦住那些人。 　　她不太担心蒋家人，而是有些好奇，蒋瑶怎么会突然死了？ 第61章 　　蒋瑶的死讯没有给宋慢带来太多的麻烦, 但是对于她的家人来说, 无异于晴天霹雳。 　　特办处第一时间将蒋瑶死亡的消息上报，总办那边联系了蒋瑶的家人。 　　蒋瑶的母亲得知女儿的死讯后, 自然不愿意轻易罢休, 叫嚣着要让害死她女儿的凶手血债血偿。 　　蒋瑶的母亲叫蒋月琴, 是蒋家的女儿, 蒋瑶随母姓。 　　蒋月琴不接受特办处给出的调查报告, 也不允许任何人动她女儿的尸体，她要亲自去秦城把女儿接回去。 　　总办联系了秦城分处，林一城对此没什么意见, 虽然他也很想知道蒋瑶的死因是不是体内长出了牙，不过他也预料到了蒋家不会允许解剖，所以尸体并没有让人动过。 　　蒋月琴并不是一个人来的秦城, 她老公是和她一起过来的, 两人还带着四个保镖。其他的不说, 但气势至少是很足的。 　　林一城对待蒋月琴夫妇就没有之前对白岳那么客气了, 直接拒绝了让他们带来的保镖入内。一来是白蒋两家实力上还是有差距的，二来, 蒋月琴在蒋家的地位也不如白岳。 　　要是随便来个什么家族的人都要客气一下，他这秦城特办处的脸面谁都能上来踩一踩了。 　　蒋月琴虽然不满, 但这里到底不是蒋家的地盘，只能忍下了这口气, 把四个保镖留在了外面。 　　“蒋女士, 张先生, 请跟我来。”林一城对蒋瑶父母做了个请的姿势，带着他们一起上了三楼。 　　他打开停尸间的门，先走了进去。 　　停尸间里温度很低，蒋瑶的尸体就被摆在里面，她身上还盖了一块白布。 　　蒋月琴上前扯掉白布，在看到蒋瑶脸上的牙时，瞳孔一缩，人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嘴里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林一城一直注意着蒋月琴，见到她这样子，心中不禁生出几分猜测。 　　倒是蒋瑶的父亲张显上前一步，按住了妻子的肩膀，将她揽到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 　　蒋月琴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因为难过，还是因为别的。 　　张显揽着妻子，目光却落在女儿的脸上，眉头微微皱着，半晌才移开目光。 　　自从蒋月琴看见了蒋瑶的尸体后，情绪就一直不太对劲，也没了一开始的气势，倒是张显还保持着冷静。 　　他对林一城微微颔首道：“林先生，我们现在就要把瑶瑶的尸体带走，能麻烦你派人把她的尸体送上车吗？” 　　“当然可以。” 　　林一城叫了两个下属来帮忙把尸体抬到外面停着的灵车上，蒋月琴带来的那辆灵车上甚至还配备了棺材，倒是准备的齐全。 　　尸体被送上了车，蒋月琴正打算离开，却听到张显突然说，“说起来，小鑫应该在这里吧？之前瑶瑶还说要来秦城找他，怎么今天没见人？” 　　“他手头有个案子正在忙，如果你们要见他的话，我让人叫他过来。” 　　“那就麻烦了。”张显朝林一城微微颔首，像是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一样。 　　林一城看了眼张显，这男人样貌平平，一开始给人的感觉沉默寡言，像是完全屈服于蒋月琴的气势一样，现在他却发现，张显和蒋月琴在一起，明显这个人占据了主导位置。 　　他没再说什么，让人去叫蒋鑫下来。 　　蒋鑫自然早就知道蒋月琴一家人要过来，他并不是很想和她打交道，所以故意避开了，没想到他们还非要见他一面。 　　蒋鑫不怎么情愿地下了楼，走到蒋月琴面前，叫了一声，“月琴姑姑。” 　　蒋家的辈分比较乱，蒋家上一代家主那一辈虽然能力不怎么样，但是孩子生得多。 　　上一代家主一共四个兄弟，后来又生了下一代，各种姑姑叔伯什么的，很难用排行来搞明白。 　　所以蒋鑫在称呼前都加对方的名字以示区别。 　　蒋月琴看到了蒋鑫，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开口就是质问，“瑶瑶是过来找你的，她出事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我在处理案子。” 　　“你为什么不告诉家里？你个白眼狼，我们蒋家白养了你这么大。”蒋月琴激动地伸手指着蒋鑫，表情狰狞，恨不能让蒋鑫替自己女儿去死。 　　蒋鑫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冷静，“第一，你代替不了蒋家，我也姓蒋，我是我爸妈养大的，不是你。第二，蒋瑶莫名其妙来找我，我就一定要为她的行为负责吗，她今年不是三岁，你怎么不怪自己没看好女儿？” 　　“蒋鑫，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还敢说的更过分，你能把我怎么样？”蒋鑫掀起眼皮看她，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上次回家的时候，因为他对蒋佩动了手，蒋月琴是怎么当着其他人的面辱骂他的，现在风水轮流转，落井下石谁不会啊！ 　　蒋瑶又不是他害死的，他没必要低三下四。 　　张显开口安抚蒋月琴，“好了月琴，这件事和小鑫没有关系，你不要迁怒他。” 　　蒋月琴有些不满地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有反驳丈夫的话。 　　张显看向蒋鑫，“小鑫，姑父给你赔个不是，瑶瑶出了事，你姑姑心情不好，你别怪她。” 　　蒋鑫看了张显一眼，没吭声。 　　他对这个姑父印象不是很深，但是知道他作为一个外姓，能够留在蒋家，是因为族长很倚重他。 　　这样的人，虽然看着好相处，蒋鑫却一点都不敢小瞧他。 　　“没关系。”他闷闷地出声。 　　“能不能跟我说说，瑶瑶出事那天的具体情况？” 　　蒋鑫点头，他刻意没有提到宋慢，只是说了蒋瑶脸上突然长出牙然后跑了，一个小时候被人发现死在了外面。 　　“你是说，瑶瑶脸上的那些东西是一下子长出来的？”说到这里，张显看了眼蒋月琴，两人目光中都闪过一丝凝重。 　　“对，我亲眼看到的。” 　　“我听说，瑶瑶来秦城是要见一个叫宋慢的姑娘，她出事的时候，那个姑娘也在吗？”张显又问。 　　他这个说法就很有意思了，谁都没跟他提过宋慢，他却已经知道了。 　　蒋鑫抬头看了眼林一城，见他面无表情，才垂下眼，“我们队长找她问点事，她离开的时候正好碰上了蒋瑶。” 　　“我们能见见那姑娘吗？”张显转头看向林一城。 　　“恐怕不行。”林一城眼皮都没掀开，直接拒绝了。 　　“她和我们女儿的死有关，我们见她又怎么了？”蒋月琴不满地对林一城道，声音有些尖利。 　　“蒋瑶出事的时候，除了宋慢，在场包括我还有三个人，谁都没有碰过她。而且据我所知，你们蒋家不是第一次发现和蒋瑶同样的症状。蒋女士张嘴就说别人和你女儿的死有关，这可不太好。” 　　言外之意，蒋瑶会死是蒋家的问题，和别人毫无关系。 　　林一城这番话十分不给蒋月琴面子，她被气得不行，但又不能在这里发作。 　　“既然不行就算了，麻烦林先生，我们就先走了。”张显朝着林一城和蒋鑫点点头，带着妻子一同上了车。 　　上车之后，蒋月琴一把抓住张显，脸上满是惊恐，“瑶瑶为什么会发病那么快！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张显微微皱着眉，“玉胎在宋慢手里，瑶瑶会突然发病，很可能跟玉胎有关。” 　　“宋慢！”蒋月琴咬牙切齿，猛地抬头看向张显，“当初瑶瑶说的时候你还不信，现在好了，她不但变得正常了，还跟特办处扯上了关系，你当初就该掐死她！” 　　张显面色微沉，沉声道：“这件事我们之前已经说过了，她有宋家的血脉，留着还有用。” 　　“可她现在根本不受我们的控制，家里之前派的人都没能把她带回去，连瑶瑶也死了，现在该怎么办？” 　　张显沉吟片刻，才道：“放心，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你先带着瑶瑶的尸体回去。” 　　蒋月琴显然有点不甘心，但又不敢反驳丈夫，只好不情愿地应下了。 　　送走了蒋月琴，张显打了辆车，跟司机报了个住址。 　　出租车行驶了四十多分钟，把他送到了小区外，他走进小区后轻车熟路地来到一户人家门外，按响了门铃。 　　门铃响了四五声，才有人懒洋洋地在里面问，“谁啊？” 　　“是我，张显。” 　　里面的人突然陷入沉默。 　　张显用手敲了敲防盗门，“张桂兰，让我进去。” 　　在得到了大女儿的脸之后，张桂兰的日子过得相当逍遥。 　　她觉得自己以前那累死累活为了一家的日子简直不堪回首，现在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 　　根本不用拼命赚钱，只要随便勾勾手指，就有男人愿意给她钱。 　　没工作又怎么样，她一样能过得好。 　　她以为好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但是今天，张显出现了。 　　对于这个远房堂弟，虽然有将近二十年没见，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恐惧和对方见面，不止是因为她没有好好对待宋慢，还因为张显本身就让她害怕。 　　“你找错了，这里没有张桂兰。”张桂兰思来想去，打算来个抵死不认。 　　“如果你希望我叫你宋婉，也可以。”张显语气淡淡。 第62章 　　屋子里的张桂兰呼吸急促, 她站在门口犹豫了半晌, 终于打开了门。 　　看着年轻了二十多岁的远房堂姐，张显脸上没有露出任何惊讶之色, 他走进屋子, 目光扫过沙发上扔着的几条没有剪掉吊牌的裙子, 还有几个包。 　　他走到单人沙发上坐下, 对着与他隔了一个茶几的张桂兰道：“看来你过得不错。” 　　“你怎么知道的？”张桂兰目光警惕, 她和张显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过，他怎么可能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张显语气淡淡，“我一直关注着你, 你去了一趟秦城回到老家后就变得疯疯癫癫，我总要查一查是怎么回事。” 　　他的话并没有让张桂兰放松下来，因为正常人如果查到了这种事, 绝对不会表现的这么冷静。 　　张显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 轻笑了一声, “你猜的没错, 我拥有一些特殊的能力，自然也能查到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不过你放心, 这是你的隐私，和我没有关系, 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张桂兰声音紧绷，“你来干什么？” 　　张显双手交握, “我想找你帮个忙。” 　　“什么忙？” 　　“和小慢有关, 我有件事需要小慢帮忙, 希望你能跟她聊一聊。” 　　张桂兰很想直接跟他说宋慢已经跟她断绝关系了，就算没断绝，她也不敢去找宋慢。 　　虽然以前那个小女儿不招人喜欢，而且有些古怪，到底是她养了那么多年的。现在这个，就算长着一样的脸，可她无论如何都不敢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了。 　　不过，当年是张显给她钱让她把宋慢养大，如果让他知道了自己是怎么对待宋慢的，会不会翻脸？ 　　她不敢赌，只能委婉道：“小慢和家里感情不好，她有两年没回家了。” 　　张显笑了，“妈妈和姐姐的身份自然是不同的，她长大了，开始叛逆了，或许不愿意听妈妈的话，但是对姐姐的话应该还是愿意听的。” 　　他的话让张桂兰一怔，张显不知道自己换脸这个事儿跟宋慢有关？不然怎么也不该说出让她装成宋婉来说服宋慢的话。 　　张显确实不知道，秦城特办处把宋慢瞒得很好，而且玉子昂那头封了口，没人知道张桂兰手上的药是哪里来的。 　　他之前派去调查宋家的人也只查到了张桂兰被人换走了脸，她又跑去秦城抓奸，最后把女儿的脸换到了自己身上，至于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全靠推测。 　　“你……你想让我跟她说什么？” 　　张桂兰的迟疑被看在张显眼里，他声音放缓，“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希望你能告诉她，她不是宋家亲生的，而她的亲生父母就在雍城。” 　　这些她早就跟宋慢说过了，但是张桂兰又不傻，肯定不会在张显面前露馅。 　　她只是疑惑地问，“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告诉她？” 　　“理由你不必问，只需要这样跟她说就行。” 　　“要是她不听呢？” 　　“如果她不听，就告诉她，你们的妈妈也去了雍城，找她的亲生父母，但是一直没有回去。” 　　张桂兰脸色一变，张显口中“妈妈”既然不是她，那就肯定是被她换了身份的宋婉。 　　“你把小婉怎么了？” 　　张显笑了笑，“只是请她去雍城做客而已，放心，不会对她怎么样的。毕竟你也养了小慢这么多年，看在母女的情分上，她应该会为你冒险，你说对么？” 　　张桂兰咽了咽口水，点了下头，“我现在给她打电话。” 　　接到张桂兰的电话，宋慢不是一般的惊讶，她以为张桂兰会避着她再也不联系。 　　“小慢，我是姐姐。”还没等她开口，张桂兰就先说话了。 　　宋慢眉头微挑，这是什么意思？她没有多问，只是顺着对方的意思问了一句，“找我有事吗？” 　　“那个……”她瞥了眼一旁的张显，小声道：“妈找到了你的亲生父母，他们现在就在雍城。” 　　这通电话不对劲，张桂兰如果不是脑子坏了，忘了之前发生的一切，就是……被蒋家人胁迫。 　　他们连自己不是宋家亲生的都知道？蒋家有这么神通广大吗？ 　　宋慢按下心中疑惑，让自己的语气多出几分急迫，“什么叫我的亲生父母？我不是爸妈亲生的吗？” 　　听到了宋慢的配合，张桂兰松了口气，按照张显告诉她的说，“其实你是爸妈收养的，妈听说你的亲生父母在雍城就过去了一趟，结果她一直没跟我联系，我担心她出事了。” 　　“雍城？”宋慢语气中带着一丝了然，“你现在在哪儿？” 　　张桂兰看了眼张显，张显给她做了个口型，她回答道：“我在车站，一会儿，一会儿我就去雍城。” 　　“你小心点，到了之后给我打电话。” 　　“好。”张桂兰挂掉电话，看向张显。 　　张显拍拍手，“做得很好。” 　　“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多谢配合，我该走了。”说完他站起身。 　　张显的话让张桂兰松了口气，她赶忙将张显送到门口，可是等她一打开房门，却见门口站着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他们见到张桂兰之后一人将她拽了出来，一人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张显站在几步之外，语气温和，“别担心，只是请你去雍城做客而已，毕竟你都说自己要去雍城了，当然要说到做到。” 　　张桂兰一边挣扎，一边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张显笑了，“小慢是个聪明的孩子，想要骗她可不容易，所以我只好直接用威胁了，想来她会为了父母和姐姐妥协，你说对吗？” 　　张桂兰翻了个白眼。 　　张显弯腰捡起张桂兰掉在地上的手机，朝着两个手下道：“宋大鹏呢？” 　　“已经接到了。” 　　张显微微颔首，“那就走吧。” 　　宋慢觉得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蒋家到底是没能绕过白泽的人找上她，但是他们竟然想出了这种曲线救国的办法。 　　背后那个人，对她的身世有些了解，却不知道她和宋家现在的关系。 　　张桂兰很可能没有告诉过对方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导致原本应该很有悬疑感的一出戏变成了一场笑话。 　　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做？ 　　既然人家都唱了戏，她肯定要捧场的。 　　大概几个小时之后，宋慢再次拨通了张桂兰的手机。 　　只是这一回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接通。 　　于是她一次次的回拨，终于，第七次的时候有人接了电话，电话那头是个男人的声音。 　　“宋小姐。” 　　“你是谁，我姐呢？” 　　“呵呵，想要见宋小姐一面不容易，恰好宋小姐的父母与姐姐都来了雍城，我们蒋家自然要尽地主之谊。” 　　“你们抓了我家人？”宋慢声音渐冷。 　　“宋小姐可以放心，只要你将玉胎还回来，你的家人一定会平安无事。” 　　“你们只要玉胎？” 　　“还希望宋小姐最好能带着玉胎亲自来一趟雍城，听说你在寻找亲生父母？我们可以帮忙。” 　　“如果我拒绝呢？” 　　电话那头的男人笑了两声，“那宋小姐可能不但要同时失去所有亲人，还会失去亲生父母的下落了。” 　　“我要考虑一下。” 　　“当然可以，明天早上，我希望能得到宋小姐的答复。” 　　说完，电话挂断了。 　　宋慢把手机扔回床上，冷笑了一声。 　　蒋家倒是挺有意思的，如果她是原来的宋慢，说不准真的能被唬住，可惜他们对她的了解实在不够全面。 　　让她奇怪的是，蒋家认为长牙和玉胎有关，可又为什么一定要她亲自过去？ 　　有什么事，是非得她亲自去了才能解决的？ 　　跟她有同样疑惑的人还有不少，比如说被白泽派往雍城的三胞胎。 　　虽然他们三个是被派来调查雍城特办处处长的，但是来都来了，不往蒋家走一趟怎么对得起老板报销的路费呢？ 　　所以，三胞胎中的老大于东把两个弟弟支走之后，自己跑去了蒋家。 　　进了蒋家之后他才发现蒋家老宅里十分冷清，他轻车熟路地摸到了家主蒋东阁的书房。这不是他第一次来蒋家老宅，上一次是几年前，章家和蒋家联姻，他进来杀人。 　　当年觉得很惊险，现在看来不过是因为他还是新手所以才会有这种错觉，蒋家内部的安保措施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劲。 　　书房里，除了蒋东阁之外，还有几个蒋家人。得益于建筑的古老，蒋家为了彰显家族的传承悠久，不肯改动老宅的任何细节，使得书房的隔音效果不是那么好。 　　于东贴在墙上，身体和墙是一样的颜色，只用肉眼恐怕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蒋东阁正在屋子里咆哮，“让你们找一个宋家人回来有那么难吗？明天我要见到玉胎和宋家人同时出现在老宅！” 　　“族长，宋家人和玉胎都在特办处的保护下，这恐怕……” 　　说话的人话都还没说完，就被一个飞过去的烟盒砸到了脑袋上，“别跟我说不行，要是找不到，我们就一起去死吧！” 　　蒋东阁一句话说完，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有人打开门，一个女人尖利刺耳的声音响起：“族长，又有两个人身上长了牙。” 第63章 　　这声音实在有些大, 哪怕于东在屋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他透过窗户看见蒋东阁脸上满是烦躁, 屋子里其他蒋家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长牙的是谁？” 　　“是四叔公和他家的二爷。” 　　蒋东阁他爸死的早，但是他爸的几个兄弟都还活着, 对方口中的四叔公是他亲四叔, 也是蒋家的族老。 　　蒋家可不比白家传承悠久, 哪怕死上一半族老也能撑得下去, 蒋家的族老, 他一个都损失不起。 　　“长了几颗？”蒋东阁沉声问。 　　“都只长出一颗，一个在腿上一个在肚子上。” 　　蒋东阁舒了口气，还好, 只有一颗。 　　“先把他们隔离，然后等着吧。” 　　“族长，如果我们一直拿不到玉胎, 难道眼睁睁看着四叔一家失去能力吗？”有人对于蒋东阁的决定有些不满, 出声道。 　　蒋东阁瞪了他一眼, “那你想怎么办？” 　　“不如联系玉家吧, 他们家说不定能想出应对办法。”那人显然早就想出了这个法子。 　　他的话说出口，其他人也都赞同地点点头。 　　蒋东阁却是冷笑一声, “我看你们是怕蒋家灭的太慢了！这种传染病几乎蔓延了整个蒋家，玉家为什么要救我们, 让我们全族去死不是更好！” 　　最开始说话的那人似乎并不赞同他的想法，反驳道：“玉家的声誉一直不错, 应该不会这么做吧？” 　　蒋东阁冷着脸, “我再说一次, 谁都不准把消息透露出去，如果让我知道了，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那四叔公怎么办？” 　　蒋东阁看了出声嘀咕的人一眼，“就算他身上的牙蔓延了，也顶多是失去能力，比起那些死掉的族人，他已经是运气好了。” 　　说完，他坐回椅子上，不再吭声。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也都沉默了下来。 　　蒋东阁何尝不想找玉家帮忙，但是这件事现在关系到了整个蒋家的存亡，寄托在别人身上，他信不过。 　　玉家可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而且他手上也并非没有应对的法子，只是现在有特办处拦着，没办法实施罢了。 　　蒋东阁心中懊恼，几年前这个病在他女儿身上出现，他根本没有当一回事，甚至连引起事端的玉胎都一起送给了特办处，本以为是送出去个麻烦，谁知道几年后却还要眼巴巴的把玉胎找回来。 　　他的耐性已经快到了极限，如果秦城那边一直拦着他的人，他就只能明抢了。 　　为了家族的存亡，就算与特办处撕破脸也在所不惜！ 　　于东贴着墙听了一会儿，见他们不再说话，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哪怕只是一会儿，听到的信息也足够他消化的了。 　　他回到住处，打电话给白泽。 　　“老板，我在蒋家那边听来一个了不得的消息。”于东在电话接通后，直接道。 　　“哦？说来听听。” 　　“蒋家现在很多人身上都长了牙，这种病似乎在蒋家人之间传染。” 　　“病么……”白泽轻笑一声，慢条斯理道：“这恐怕不是病。” 　　于东也没反驳，“蒋东阁那老小子好像有解决办法，可能需要玉胎还有宋家人，我猜他应该知道宋小姐的身世，所以才锲而不舍地想要抓她。” 　　白泽的嘴角忽而翘了起来，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 　　“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白泽按下了内线，“方律，进来。” 　　不一会儿，方律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 　　“老板，有什么吩咐？”方律露出一个假笑，作为一个秘书，他的工作内容实在有点超标，不但要替老板看文件，还得替老板解决各种麻烦。 　　所以说，他当初为什么想不开要给自己找个老板？ 　　“撤掉宋慢身边所有人。” 　　方律一愣，“现在很多人想要抓宋小姐。” 　　之前不是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么，怎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了，女人都没他老板这么善变。 　　“所以？”白泽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方律赶忙垂下眼，“我这就去办。” 　　离开之前，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老板这个备胎大概要爆胎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虽然那位宋小姐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不过在他后来得知老板费心培育的迷槲果是被这位截胡后，他就不这么想了。 　　真是好期待两人翻脸。 　　宋慢在接到那通电话之后，心里突然生出一些想法。 　　她从柜子里拿出了玉胎，里面的颜色又褪去了一些。她把玉胎放在腿上，就像以前她母亲做过的那样，用手轻轻抚摸着玉胎外面的那层玉，莫名觉得心安。 　　她把脸凑了过去，对着玉胎问，“是你做的吗？”玉胎里面的东西连续翻了几个身，然后漂在里面一动不动。 　　蒋家人急切的想要抓她并且拿到玉胎，让她不禁生出了一个猜测。蒋家内部，真的只有蒋瑶一个人出现了这种状况吗？如果只有几个人，应该不会这么着急。 　　他们觉得自己还有玉胎，可以解决掉身上的隐患？他们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如果可以的话，她很想回一趟雍城，她毕竟在那里长大，虽然宋家的老宅，现在可能已经有了新的主人。 　　不过，好奇心毕竟不如自己的小命重要。宋慢更趋向于先保护自己，再考虑其他。 　　然而，有的人就是可以在不跟她商量的前提下替她做好选择，譬如白泽。 　　在第二天早上，当宋慢睁开眼，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狭小的车里，她没有去骂绑架自己的人，也没有失态地挣扎反抗妄想逃脱，她只是在心里默默地给白泽画了个叉。 　　有些人，只有在经历之后，你才知道对方是个混蛋，还是无药可救的那种。 　　她果然还是太天真。 　　她坐起身，身上并没有什么钳制，她的右边坐着个中年男人，见她醒了，友好地朝她微笑。 　　“宋小姐，久仰。” 　　宋慢挑眉，这声音耳熟，昨天才在电话里听过。 　　宋慢靠着另一边坐着，对那人道：“我以为，在去雍城这件事上，我是有自主权的。” 　　男人笑了笑，“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么粗暴的对待宋小姐，只是在下性子太急，没能等到你的答复。” 　　“我爸妈和我姐呢？”在别人的手里，宋慢不会蠢到去激怒他，最安全的话题就是宋家。 　　对方对她的信息了解有所偏差，这是她的优势。 　　“他们很好，已经提前一步送去了雍城，宋小姐下车后就能看到他们了。”张显在说话的同时，也在隐晦地观察着宋慢。 　　眼前这个小姑娘，和他从资料中看到的，好像不太相符。 　　无论她是什么样的性子都无所谓，只要她拥有宋家的血脉就够了。不过他也没想到，宋慢还能觉醒属于宋家的能力，算是意外之喜了。 　　“你想把我怎么样？” 　　张显态度很是温和，“宋小姐不必紧张，我只需要你帮个忙，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保证这件事结束后，会把你们全家平安送回秦城。” 　　宋慢一脸警惕地看他，“你凭什么保证？” 　　“凭我当年把刚出生的你抱给了你母亲养，你觉得这个保证可靠吗？” 　　宋慢一愣，这个人竟然是张桂兰口中的远房堂弟？ 　　不过她并没有把惊讶表现出来，而是有些纠结地问，“我真的不是我妈亲生的？” 　　张显摊手，“真的不是，你很清楚，你爸妈都是普通人，而你并不是。” 　　“也可能是突变。”宋慢不满地瞪他。 　　张显笑了笑，觉得她果然年纪还小，身上带着些小女孩儿的天真，“别人可能是，但是你绝对不是。” 　　“那我妈说找到了我亲生父母的事，是真的吗？” 　　张显摇头，“很抱歉，那也是假的。” 　　宋慢盯着她，“如果是你把我抱给爸妈的，你应该知道我亲生父母是谁吧？” 　　“我知道，但是不能说。” 　　“为什么？” 　　“你还小，或许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告诉你。”张显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温和并且有耐心。 　　宋慢不满意地撇撇嘴，“行吧。” 　　张显能够感觉到宋慢对他的抵触不是那么深了，他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彻底降低了她的警惕。 　　当然，他说的也是实话。他确实不打算对宋慢做点什么，顶多是从她身上抽点血而已。 　　“你叫什么名字？”坐了一会儿，宋慢又忍不住转头和他说话。 　　“我叫张显，你可以叫我名字，也可以叫我堂舅。” 　　宋慢哼了一声，“我的玉胎呢？” 　　张显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你是怎么知道玉胎的？”这是他甚至整个蒋家都非常好奇的一点。 　　是什么样的机缘巧合让玉胎落到了宋家血脉手里？ 　　宋慢不以为然道，“当然是特办处送给我的了，我帮他们发现了那么严重的传染病，送我一块玉怎么了。” 　　对宋家的能力有所了解的张显了然，这样就说得通了。 　　“可你为什么选中了玉胎，难道不觉得它诡异么？” 　　宋慢像看傻子一样看他，“因为玉胎值钱啊，一整块羊脂玉可是天价！你觉得特办处会给我发几百万甚至几千万吗？” 　　这个理由真是清新脱俗的让人完全无法反驳。 第64章 　　张显被她噎的半晌没说出话来。 　　宋慢再次追问, “玉胎呢？你们该不会不打算还给我了吧？” 　　“这……”张显脸上闪过一丝为难, 以蒋家的作风，拿回了玉胎之后是肯定不会再还给宋慢了。 　　他不想现在跟宋慢闹翻, 肯定不能跟她说实话, 只能敷衍道：“玉胎暂时还有用, 用完之后你可以找蒋家人去要。” 　　东西既然是蒋家拿走的, 自然找他们要回来, 和他完全没有关系。 　　宋慢有些不信任地看他两眼，到底没有追根究底。 　　一直到下午，车终于停了下来。 　　“下车吧。”张显打开车门, 对坐在里面的宋慢道。 　　宋慢缓缓走下车，抬头看向眼前复古的宅院。 　　这一刻，她心里只有三个字, 久违了。 　　蒋家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待, 他们不但顶替了宋家, 连宋家曾经的老宅也据为己有了。 　　见宋慢站在那里发呆, 张显以为小姑娘见识短浅被这样大的宅院惊住了，忍不住笑道：“这是蒋家老宅, 找你帮忙的是蒋家人，走吧, 他们都在等你。” 　　宋慢“哦”了一声，跟着张显走进大门。 　　里面的景色与她活着的那会儿已经有些不同了, 但是内部大部分的格局都没有改变过。 　　她站在院子里, 看向西南角的方向, 原本那里有一座书楼，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了。 　　或许跟着她的尸体一起烧光了吧，宋慢在心里想。 　　书楼是木制的，里面堆满了书，被放上一把火，很难抢救下来了。 　　母亲在那里找到她的尸体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可能是突然回了老宅，宋慢脑中闪过许多以前的回忆，有好的也有不好的。 　　直到蒋东阁得到消息，带人走了出来。 　　虽然他变得又老又胖，但是宋慢还是能够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熟悉的感觉。 　　这个人是她大姐娘家的亲戚，大概是表哥之类的，他曾经来过宋家，他们碰过面。 　　蒋家人对她母亲充满敌意，对她同样不友好，那次见面并不愉快，最后以蒋家人被赶走告终，以至于她印象深刻。 　　现在他们鸠占鹊巢，曾经能够轻易被赶走的人反而成了这里的主人，实在有点讽刺。 　　“家主，这位是宋慢，她是宋家人。” 　　“宋慢……”这个名字让蒋东阁久远的记忆翻腾起来，那个记忆并不美好，他略微皱了皱眉，到底没对一个半大的小姑娘说出什么重话来。 　　“家主，人和玉胎都到了，可以去配药了吧？”蒋东阁身后的一个中年女人有些急切地开口询问。 　　她看向宋慢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一个物件，一个即将被使用的物件一样，让人心生抵触。 　　然而宋慢现在孤身一人陷在这里，无论他们要做什么，都没办法反抗。 　　蒋东阁点点头，“可以，带她去配药吧。” 　　他话音才落下，那女人就迫不及待地上前抓住宋慢的胳膊，宋慢往后躲了一下，“你干什么？” 　　那女人对她的躲闪有些不满，刚想叫人把宋慢制住，就见张显上前一步，“我陪她过去吧。” 　　蒋东阁倒也没反对，“也行，配好了药回来告诉我。” 　　张显站在宋慢身边，轻声对她说，“她叫松姑，是蒋家的医师，性子稍微有些急，你见谅。” 　　他本以为小姑娘会借机说两句话来嘲讽一下对方，没想到宋慢的关注点不太一样，她转头问，“医师？她有行医资格证吗？” 　　张显愣了两秒，别说，好像真没有。 　　毕竟医师这个职业，跟医生还是有些区别的。这些医师们，一般都是有传承的，掌握了一些方子，治各种各样的异常病症。 　　在得不到玉家帮助的时候，医师算是能力者最优的选择了。 　　宋慢见他不说话，脸上露出些许嫌弃，“有病去医院不好吗，把自己的命交给一个赤脚大夫，你们可真不怕死。” 　　两人的对话让走在前面的松姑听见了，她转身瞪了张显一眼，又骂了宋慢一句，“小丫头懂个屁。” 　　宋慢在后面翻白眼。 　　张显只是无奈摇摇头，并不和女人拌嘴。 　　他们的态度倒是让宋慢开始相信，蒋家似乎并不会对她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胁，不过不会要她的命也不意味着会对她多友好。 　　跟着松姑走进了一间看起来与整个宅子的风格格格不入的三层小楼，一进去就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让她有种走进医院的错觉。 　　一楼只有几个护士打扮的年轻小姑娘，在看见松姑后赶忙迎了上来。 　　松姑指着其中一个姑娘说，“蒋月，你去给她抽血。” 　　那个叫蒋月的姑娘看了眼宋慢，声音中带着些许兴奋，“抽多少血？” 　　“能抽多少抽多少，只要人不死就行。” 　　松姑说完，张显突然开口叫了她一声，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警告，“松姑。” 　　松姑似乎有些不甘心，她瞪了宋慢一眼，才改口道：“先抽六百毫升。” 　　这个血量对于宋慢的体格来说也是有些多了，不过还在安全范围内，张显便没再说什么。 　　宋慢配合地跟着蒋月去了一旁的处置室里，消毒之后，蒋月手上的针刚扎进去，二楼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宋慢被吓了一跳，倒是蒋月看起来十分淡定的样子。 　　处置室外，能听到松姑对其余两个护士吼道：“去准备镇定剂！”说完，她又骂骂咧咧，“身上长牙又不是脑子里长牙，一天叫来叫去的要死啊！” 　　“长牙？”她脸上带着些许好奇看向张显，“之前蒋瑶脸上也是突然长出了牙，怎么，这是传染病吗？” 　　她并不知道张显是蒋瑶的父亲，所以提起已经死去的蒋瑶时没有丝毫避讳。 　　张显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想到她人都已经被带来了，而且很快病就能被治好，干脆也没有隐瞒她，“算是吧。” 　　“你们抽我的血就是为了治这个病？靠不靠谱啊？” 　　蒋月看了眼宋慢，似乎对她的质疑有些不满，“这是古方，不懂就闭嘴。” 　　她的话让宋慢觉得好笑，蒋家哪里来的古方，专门治疗长牙的方子吗？ 　　蒋家这边刚出事就得到了治病的方子，他们就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但是看蒋月的样子，似乎对所谓的方子很是信服。 　　宋慢心中疑惑，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事实上，蒋家人不是没有怀疑，而是他们别无选择。 　　当发现这个症状蔓延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因为消息瞒得好，所以没有人知道，蒋家并不是一个两个人得了这种病，而是家中大部分人都传染了，尤其这几天出现症状的人越来越多。 　　所以，当发现有人听过这种病症，并且有治疗的办法后，他们除了相信别无选择。 　　当然，这并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当年蒋佩能活下来，自然是因为蒋东阁手里还有其他的治病的法子。 　　只是那个办法虽然简单，却有很严重的后遗症，那就是失去所有能力。 　　这里面还牵扯到了一个他不想让旁人知道的秘密，若非是他的亲信，并且濒临死亡，他是绝对不会用的。 　　被一次性抽走了六百毫升的血，宋慢几乎在针被拔出之后就感觉到了严重的不适。 　　她的头很晕，几乎没有力气站起来，指尖已经失去了血色，她的脸上其实也没有血色，只是她看不见而已。 　　蒋月拎着血袋离开，看都没看宋慢一眼。 　　反而是张显，上前扶住了她，见她脸色实在不好，说了一句，“你在这儿坐坐，我去给你弄些吃的来。” 　　宋慢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 　　蒋月将宋慢的血送到二楼，二楼两边全都是病房，里面住着的都是蒋家人，他们身上的不同位置都长出了牙，能住进里面的，都是至少长出十几颗牙的了。 　　要知道，如果皮肤上长出了一口牙，牙就会开始往体内长，也就距离死亡不远了。 　　而且不同的人长牙的速度不一致，有些人很慢，有些人特别快，这几天已经死了好几个了。 　　蒋月一直走到二楼的尽头，那里面有一扇门，贴着闲人免进的红色标志。 　　她推开门走进去，里面除了松姑之外，还有个穿着一身黑色，脑袋后挽着发髻的老太太。 　　那老太太一头银发十分显眼，听到声音后她转过脸，露出了半张白半张黑的诡异面孔。 　　虽然见了很多次，蒋月还是不能适应这张脸，她将目光移开，朝松姑举起了手中的血袋，“已经抽完血了。” 　　松姑赶忙上前接过血袋，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她转身对那老太太道：“余婆婆，可以配药了。” 　　被称作余婆婆的老太太看了眼那血袋，点了点头，和松姑一起走去不远处的试验台。 　　此时，被从宋慢手里拿走的玉胎就摆在上面，松姑低头看了几眼，忍不住道：“这玉胎的颜色比几年前好像浅了很多。” 　　“颜色越白效果就越好。”余婆婆并没有上手，只是在一旁指点，“先把玉胎砸碎。” 　　松姑点头，把玉胎方进准备好的方盆里，拿着锤子朝着玉胎敲了下去。 第65章 　　一锤子下去, 玉胎四分五裂。 　　玉胎里面的液体流入盆中, 散发出一股草木的清香味道。而里面的酷似胎儿的东西，在接触到空气后竟然开始慢慢融化, 直至完全消融在液体之中, 没有一丁点残余痕迹。 　　“这……”意想不到的变化让松姑下意识地看了眼余婆婆。 　　余婆婆诡异的阴阳脸上泛起一丝微笑, “很好, 接下来把碎掉的玉磨成粉末和血一起加进去。” 　　松姑挑出里面碎掉的玉块, 让人拿去磨碎，很快一捧粉末就被送了过来。 　　宋慢的血和粉末一起被倒进盆里，和里面的液体混合, 最后变成了带着珠光色的白色膏状物。 　　血的颜色完全被粉末吸收掉了，它看起来比想象的要正常许多，味道依然是清香的。 　　“这就是解药？”松姑有点不敢置信喃喃自语。 　　“只要取出一点, 在长牙的位置上涂抹薄薄一层, 牙就会彻底消失。”余婆婆在旁开口道。 　　“那现在还没有症状的族人怎么办？”松姑追问。 　　“在他们身上也涂上一点, 只要沾上了药膏, 就再也不会发病。”余婆婆语气笃定。 　　松姑迟疑地点了点头，之前因为配置解药而焦急, 如今解药配置出来了，她又开始怀疑起来。 　　“蒋月, 你在这里陪着余婆婆，我出去一趟。” 　　她不敢浪费一丝一毫的解药, 只能把整个盆上面盖上盖子, 端着出去了。 　　余婆婆目送她离开, 不紧不慢地找了张椅子坐下，缓缓闭上眼，似乎打算休息一会儿。 　　松姑下楼的时候，看了眼处置室。 　　宋慢还在里面休息，张显在旁边陪着。她吃完了一个奶油面包，正在喝牛奶，旁边还摆着已经拆开的巧克力。显然，张显对她照顾的很周到。 　　张显也看到了松姑，见她端着一个盆，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药配好了？” 　　松姑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宋慢，“家主应该给她安排了住处，你先带她过去歇着吧。” 　　既然药已经做出来了，她对宋慢的态度就变得稍微好了一点。 　　张显点了下头，“你快去找家主吧，我一会儿就带她过去。” 　　松姑拿着小半盆的药膏匆匆赶往蒋东阁的书房。 　　得到解药已经拿到消息的蒋家人早已把书房挤得满满当当，大家七嘴八舌地在里面说话，蒋东阁则一言不发。 　　直到敲门声响起，松姑尖利的声音也传了进来，“家主，解药配好了。” 　　都不用蒋东阁吩咐，已经有人急忙上前一步把门打开，书房里的人自觉地给松姑让路。 　　松姑将端来的盆放到蒋东阁的书桌上，脸上带着些许期待地问，“族长，这就是余婆婆说的药膏，现在就用吗？” 　　蒋东阁打开盖子看了眼里面的药膏，略微思索了一下才道：“先挑出十个情况最严重的，让他们报名试药，其他人先等一等。” 　　这一次书房里的这些人没有提出意见，毕竟他们也担心这药膏不管用，或者让状况变得严重，如果有别人能够先试药就更好了。 　　反正试药的也都是现在状况最严重的族人，生死掺半的情况下，肯定有人自愿尝试。 　　松姑对此没什么意见，余婆婆虽然是经由她介绍给家主的，算是个比较靠谱的医师，不过对方毕竟是外人，说的话也不能全信。 　　“那现在就去试药？” 　　蒋东阁起身，“走吧，一起去看看效果。” 　　蒋家一群人跟着松姑一起去看病患，他们进来的时候，张显正打算带着宋慢去休息，两边碰了个正着。 　　“家主。”张显跟蒋东阁打了声招呼。 　　蒋东阁朝张显点点头，“这次多亏你了。” 　　“这是我分内之事。”张显十分谦虚，并不居功。 　　话是这么说，此时站在蒋东阁身后的几个蒋家人脸色明显不好。 　　家主绕过他们这些族人依仗一个外人，本来就让不少人心生不满。这一次如果药膏起了作用，作为把宋家血脉带回来的张显岂不是要压在所有人头上？ 　　蒋东阁对于他的进退有度很是满意，“行了，让人把她带下去吧，你也回去好好休息。” 　　张显看了眼宋慢，问蒋东阁，“我将她的亲人也一起带了回来，不让他们住在一起吗？” 　　“暂时先把人留在老宅，如果药膏起了作用……再说。” 　　蒋东阁并不想这么轻易就把拥有宋家血脉的人给放了，既然宋家人的血还有这么特殊的用途，难保将来还有用上的一天。 　　反正人都已经在他们蒋家了，把人一直留在这里也不是不行。 　　这念头暂时只是在他脑子里闪过，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想法，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他。 　　很快，蒋东阁他们就上了二楼。 　　这些天，一直被关在病房里的蒋家族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精神紧张，毕竟这种不知名的病是真的会要人命。 　　而且，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自己身上长出牙来，不少长了牙的女性族人甚至出现了歇斯底里或者自残的症状。 　　一天天在病房里等死，每天都有几个族人因此丧命，现在还能保持冷静的只是少数。 　　听说已经配好了药膏，需要十个人自愿试药，一群人差点因此打了起来。 　　他们现在已经不愿意去想这个药膏有后遗症，或者无效这种可能了，对他们来说，这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还好蒋东阁在一旁镇着，想要争抢试药名额的人没敢太过分，没选上的也都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看着。 　　松姑将十个人叫来一间空病房，一个一个给他们上药膏。 　　在药膏抹上去之后，能够清楚地看到长在皮肤上的牙融掉了。那层药膏在融掉牙之后，很快就被皮肤吸收了，再用手去摸，根本没有丝毫上过药的痕迹。 　　原本长牙的位置上出现了疤痕，像是拔了牙几个月已经长好了的牙龈，虽然不流血，但是看起来实在不怎么美观。 　　不过此时并没有人在意这一点，牙没有了，这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 　　看到了这十个人用药的效果，松姑在得到了蒋东阁的允许后，又挑选了几个已经长出一口牙的族人帮他们上药，结果每一个人身上的牙都消掉了。 　　他们耐着性子又等了一天，第二日，那些用过药的族人丝毫没有复发的迹象。 　　解药起作用了！ 　　这个消息几乎让整个蒋家为之欢呼，这一天，许多蒋家族人开车来到老宅，长牙的就用药膏把牙消掉，没长牙的也在身上抹上药膏，防止将来被传染。 　　一天时间，几乎能赶到的蒋家人都到了。 　　原本与蒋东阁不合的几家，因为家里也有发病的，只能硬着头皮过来。好在蒋东阁并没有在意这个，对他们全都一视同仁。 　　到了晚上，蒋东阁还让人在老宅安排了席面，请他们吃完了再走。 　　席间，不少族人来他这桌敬酒。能坐上家主这一桌的，都是蒋家颇有地位的，或者是族老。 　　蒋东阁喝了几杯酒，目光扫过宴会厅里，突然开口问：“东昌家里是不是一直没来人？” 　　同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人摇了摇头，道：“的确没见到东昌过来，不过我之前好像看见了东朗带着他小儿子过来了。” 　　他们口中的东昌正是蒋鑫的大伯，几年前因为女儿的过世和族长蒋东阁斗得你死我活的那位。 　　另一个人忍不住开口，“东昌也是，当年的事都是小孩子不懂事，他这个仇也记得太久了。” 　　“就是，用自己的命来跟家主怄气，这不是有毛病么。”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在指责蒋东昌。这里面说话的人，甚至还有当初站在蒋东昌那边的，不过现在能帮大家的是家主，他们自然要替家主说话。 　　这时候，突然有人道：“家主，在外面的族人收到消息全都在往回赶，东朗家的蒋鑫应该也会回来。” 　　听到蒋鑫这个名字，不少人都安静下来，看向蒋东阁。 　　如果蒋鑫知道，自己的名字竟然能被家族里这么多大人物记住，他说不定还有点激动。 　　“家主，蒋鑫那小子实在有点不像话，是不是应该把他的名额去掉，算是给他个惩罚？” 　　在场的人都知道，不久之前蒋鑫对蒋佩下手，催眠蒋佩导致她出轨，还让她老公抓了个正着，原本挺好的一段婚姻彻底破裂。 　　关键是，蒋佩的老公在京市颇有资产，蒋家在京市的一些生意还要仰仗对方，这一弄导致两家生意也彻底完蛋了，蒋家因此损失了不少。 　　蒋东阁端着酒杯晃了晃，“就按你说的办。” 　　既然有人不服管教，那就让他们清楚，这个家到底是谁说的算！ 　　蒋东阁发话，哪怕在场有人觉得这个决定过分了，也没人当众开口反驳。 　　说到底，解药是家主想办法配置出来的，他愿意或者不愿意给谁用，那也是应该的。 　　蒋家那边正在大肆庆祝，宋慢却被关在了蒋家特地为她准备的屋子里。 　　屋子的窗户都用栏杆焊死了，保证活人肯定没办法从那里钻出去，门口安着监控，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在盯着。隔壁的一间屋子里还有人在近距离盯着她。 　　反正以宋慢的小身板，肯定没办法从这里离开。 　　虽然屋子里除了电视电脑之外，其他设施很齐全，可她的手机早就被收走了，不能上网也不能看电视，除了坐在窗口发呆几乎没别的事可做。 　　宋慢在屋子里被关了一天，人已经有点不好了。 　　她绕着屋子走了大概一千多步，终于忍不住打开了门。 　　还没等她把脚迈出去，她隔壁的那间屋子的门就打开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眼神不善地盯着宋慢，呵斥她，“回去。” 　　“我在屋子里太无聊了，不然你给我找个电视，或者给我找点书看。” 　　那人本想拒绝，不过想到张显离开之前的吩咐，迟疑了一下，“你先回屋里呆着，一会儿我让人把书给你送来。” 　　宋慢在他警惕的目光下关上了门，大概等了半个小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她打开门，看到那男人抱着一摞书，大概二三十本的样子。 　　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么多书，这是打算把她关多久？ 　　不过眼下她也没什么反抗的余地，把这些书拿回屋子后，她听到咔哒一声，是有人从外面锁了门的声音。 　　将这一摞书放到桌子上，有些是世界文学名著，有几本是杂志，还有小说。 　　然后，她在压在底下的书里发现了一个夹在里面的一个很薄的本子，有点像是日记本。 　　这日记本的书页已经有些泛黄了，似乎年头久远。 　　宋慢拿起本子，翻了起来。 第66章 　　这是个没有署名的日记本, 里面写的似乎是谁的日记。上面的内容简短而杂乱, 但却记录了一些让宋慢震惊的内容。 　　1月12日，晴 　　和我一起出来的同伴死了一半, 永生的路上全是尸体, 我们不该妄想找到那个东西。 　　1月25日, 暴雪 　　我们闯进了一个可怕的溶洞, 很危险, 非常危险，他们不肯听我的话！ 　　2月2日，晴 　　他们身上长出了牙, 奇怪，我没有。 　　2月7日，晴 　　他们死光了, 我逃了出来。我捡到了一块羊脂玉, 玉里面好像有东西。 　　2月10日, 阴 　　遭遇了一群影怪的袭击, 我没有死！玉里出现了红色的痕迹，还有了裂痕。它是不是保护了我？奇怪, 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2月11日，小雨 　　它真的保护了我。 　　2月15日, 晴 　　我活下来了，我决定把它带回家, 它是我的救命恩人。 　　日记只有这些, 后面还有些零零散散的图画, 是一些模样诡异的存在，似乎是日记的主人在这次探险时遇到的异常物种。 　　有一大部分宋慢能认出来，她在书里看到过，但是还有一小部分就完全不认识了。 　　她无法推测这个日记的主人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怎么会在短短几天内，连续遇到了这么多异常物种。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这个日记的主人是她的先祖，或者说是她母亲的先祖，如果之前玉胎一直在母亲家族中流传而没有转手的话。 　　这本日记的内容无疑是在记录着玉胎的来历，不太可能是蒋家人伪造来糊弄她的，因为没有什么必要。 　　那就是说，有人通过蒋家给她传递了信息。 　　为什么偏偏传给她？ 　　哪怕是蒋家人，也只认为她拥有宋家血脉而已，可是暗地里这个人仿佛知道她真正的身份，知道她就是原来那个宋慢。 　　事情似乎有些超出了想象。 　　宋慢盯着这个笔记本陷入了沉思。 　　有人知道她身份并没有让她太过紧张，毕竟白泽也知道，多一个人知道真相对她的影响没有那么大。 　　而且，这个人对她似乎没什么敌意，至少她现在没有感觉到很明确的针对她的恶意。 　　既然猜不到对方的身份，那就只能暂时将这件事放到脑后。 　　她现在更关心的是日记里关于玉胎出现那一段的记录。 　　母亲的祖辈在溶洞里感觉到了危险，一群人进了溶洞，然后长了牙死亡。之后，先祖得到了玉胎。 　　虽然断断续续的记录里没有很明确的因果关系，可是当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她很难不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去。 　　牙是早于玉胎出现的，它们两个是有关系的。 　　那玉胎到底是什么东西？ 　　宋慢的疑惑暂时恐怕没有人能够解答，不过在蒋家人心里，玉胎无疑是他们救命的解药。 　　一晚上的庆祝之后，蒋家各个旁支也都散去了。 　　还有一些人用各种各样的借口非要留在老宅，也是怕病情再次复发。 　　不过又观察了两天，他们担心的情况一直没有发生。 　　在这期间，在外地的蒋家族人纷纷归来，他们都从各自的父母口中得到了消息，没人抱着侥幸心理，全都听话的来族内上药。 　　蒋鑫自然也来了。 　　他不止来了，还带着陆正一起来了。 　　宋慢突然不去特办处吃饭了，开始林一城还没注意到，直到食堂的大厨跟他提起这个事儿他才发现。 　　那之后，人就怎么都联系不上了。几乎在确认宋慢失踪，他们就确定了，宋慢现在一定是在蒋家。 　　之前，蒋鑫还满心疑惑，他不明白如果宋慢只是因为巧合拿到了玉胎，家里的人为什么会抓走她而不是只拿走玉胎。 　　直到他妈主动给他打了电话，要他必须回老宅去上药。 　　因为她说的模模糊糊，蒋鑫干脆把电话打到了他大伯那里，然后从他大伯口中听到了一个让他震惊非常的消息。 　　在雍城的蒋家人身上几乎都长出了牙，好在长牙的大部分是去过老宅的人，他大伯因为和族长闹翻了，一年到头都不会回老宅一趟，所以并没有出现这个症状。 　　他大伯还告诉他，蒋东阁找到了人配置解药，解药里需要用到玉胎，还有宋家人的血。 　　蒋东昌毕竟是能跟蒋东阁掰手腕的人，老宅里自然有他的眼线，他人不在老宅，对于蒋家的动向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还告诉了蒋鑫，那个宋家的后人是从秦城抓回去的。 　　这下子，蒋鑫几乎能够确定族里为什么要抓宋慢了。 　　宋慢无疑就是曾经灭族的宋家后代。 　　蒋鑫的大伯听说他要回老宅并没有制止，他没有去，却不会阻止侄子回去，虽然蒋鑫回去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所谓的解药。 　　他得确认一下宋慢的安危，如果可以的话，还得想办法把人给弄出来。 　　陆正听说他要去老家，肯定也得跟着。 　　怎么说宋慢都是他俩的救命恩人，别管她到底是谁家血脉，她现在一个熟悉的亲戚朋友都没有，深陷蒋家这个泥潭，怎么也得帮上一把。 　　陆正的想法倒是挺好，可惜作为一个外人，他无论如何都进不去蒋家大门。 　　甚至连蒋鑫这个蒋家人，在蒋家老宅受到的待遇也不怎么地。 　　陆正被拦在外面，只好先回了住处等蒋鑫的消息。蒋鑫在进入老宅不久，消息就传开了，其他人也都知道蒋鑫回来了。 　　以往，蒋鑫来老宅的时候遇到这些亲戚们，或多或少还有几个会上来打招呼的，这一次，他刚一出现，一群人瞬间安静了下来，然后就装作没看到他一样各自聊了起来，暗地里却在偷偷观察他。 　　他和几个同样从外面回来的亲戚一起去找松姑，一群人在前面排队，他则站在最后面玩手机。 　　等前面的人都擦好了药，轮到他的时候松姑却把药膏收了起来。 　　蒋鑫看了她一眼，“什么意思？” 　　松姑冷着脸道：“这是族里的决定，你对自家人动手，违反了族规，族里决定剔除掉你属于蒋家后代的所有福利，包括这份解药。” 　　松姑说这话的时候，前面上过药的那些人还没走，他们在旁边窃窃私语，看向蒋鑫的目光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蒋鑫嗤笑一声，“这是族里的意思，还是蒋东阁的意思？” 　　松姑声音冷硬，“这是族长与所有族老的意思。” 　　他终于知道大伯为什么不回来了，蒋东阁借着这次机会，把族内的话语权拿到了手里，大伯现在完全被他压制了。 　　他身上又没长牙，倒也没那么担心得不到这份解药怎么办，只是难免窝火。 　　“随便吧。”要是以前，他或许会跟松姑吵起来，不过现在没那个兴致。 　　吵来吵去也不过是给人看笑话，搞的好像他多想欠蒋东阁人情一样。 　　见蒋鑫转身往外走，松姑拧眉看了他一眼，拿着剩下的药膏上楼去了。 　　就在蒋鑫要走出大门的时候，有人在后面叫住了他，“喂，蒋鑫，你怎么还有脸回来的？” 　　蒋鑫回头，那人算是他一个堂兄，是其他支的，之前关系不好不坏，但是现在，估计所有蒋家人都开始排斥他了，仿佛嘲讽他鄙视他就是正确的。 　　“你都有脸回来，我有什么没脸？”蒋鑫语气冷淡。 　　“嗤——我可不像你，一边巴结着蒋东昌，一边想要跪舔族长。怎么，蒋东昌帮不了你了？听说蒋东昌也没用上解药，等你那个大伯开始长牙了，你说他会不会跪着来求族长救命？” 　　蒋鑫突然变得面无表情，他冷冷地看着说话的那人。 　　周围的人都不说话了，并没有人帮腔，他们排斥蒋鑫，但也不会侮辱长辈，这是礼教问题。 　　就在这时，说话的那个人突然跪了下来，朝着蒋鑫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用力之狠，直接把额头都磕肿了。 　　那一大片青紫，十分的吓人。 　　旁边围着的人瞬间散开，所有人都垂下眼睛，不敢和蒋鑫对视。 　　蒋鑫双手抄兜，冷笑，“你这么废物，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说完，转身就走。 　　那人在蒋鑫说话的时候才猛地清醒过来，他还想冲上去，却被旁边的人眼疾手快地抓住了。 　　蒋家大部分人都有能力，但是能力强的并不多，大部分人都只能稍微影响一下普通人而已，甚至还不如催眠师。 　　但是蒋鑫，他显然不是这样。 　　只是看了一眼就把人给催眠了，他的能力在家族小辈里都是顶尖的。 　　松姑在二楼看到了这一幕，摇了摇头，如果这一次蒋鑫没传染上这个病，等族长退下来，将来蒋家是谁的还真不好说。 　　她把药膏放好之后，突然想起了余婆婆。 　　这几天光顾着分配解药了，倒是忘记问族长该怎么安置余婆婆了。 　　于是她又特地跑了趟蒋东阁的书房，这一回书房里总算没有一堆人了。 　　听了她的来意，蒋东阁陷入了沉思。 　　半晌才问，“你觉得，要怎么处理她才好？” 　　是处理而不是安置。 　　这个说法让松姑心头一颤，随即她就明白了族长的意思。 　　族长不想把人放走。 第67章 　　“家主之前不是答应了……”从心底来讲, 松姑还是倾向于按照一开始说好的, 给了好处让余婆婆走人。 　　虽然余婆婆跟家主谈好的价钱确实高了些，但她也是实实在在的给了解药的方子, 救了蒋家。 　　蒋东阁嗤笑一声, “那老太婆太贪心了, 而且, 她知道了我蒋家的秘密, 是绝对不能放出去的。” 　　松姑微微皱眉，她不太明白，就算蒋家人集体出现这种病症说出去会被人笑话, 可既然都已经治好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心中不赞同蒋东阁的决定，嘴上却没有说出一个不字。 　　“先让人把那个老太婆看管起来, 如果她识相, 我蒋家也不是不能多养一个医师, 但她要是不识相……呵呵。”蒋东阁冷笑一声, 眼睛微微眯起，“那就不能怪我了。” 　　松姑出去叫了人进来, 一群人站在书房里，蒋东阁对松姑说：“你带他们去抓人。” 　　松姑满心的不情愿, 但还是妥协了。 　　余婆婆一直跟松姑住在一个院子里，因为还没拿到蒋家应允的好处, 她至今都没有离开。 　　松姑带人过来的时候, 余婆婆正坐在屋檐下的躺椅上, 看着院子里的一棵石榴树，手上还摇着扇子。 　　见到一群人进来，余婆婆诡异的脸上也没见异常。 　　“这是怎么了，叫来了这么一大群人？” 　　松姑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毕竟人是她找来的，现在却突然翻脸，让她觉得自己很卑鄙。 　　她还没开口，身后跟着人已经上前，直接将余婆婆从躺椅上抓了起来。 　　余婆婆个子不高，身体也轻，一个成年男人很轻易的就能将她制服。 　　被几个高壮的成年男子围在中间，余婆婆也看出了蒋家的打算，她微微叹了口气，“老婆子我就不该突发善心，救的都是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 　　院外，蒋东阁的声音传来，“玉胎是我蒋家的东西，宋家人也是我蒋家找到的，区区一个方子而已，你不觉得要价太高了吗？” 　　话音落下，他人已经出现在了院门口。 　　余婆婆扭头看过去，忽而嗤笑一声，“果真是上不得台面，也不怕说出去被人笑话。” 　　蒋东阁丝毫不觉得难堪，“那也得有人敢说出去。” 　　他弹了弹袖子上的灰，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余婆婆不妨在我蒋家老宅好好修养一阵子，若是想通了，我们蒋家随时欢迎你的加入。” 　　余婆婆盯着他突然怪笑了一声，随后就被人带走了。 　　宋慢多了一个邻居，在她被蒋家关了三天之后，她另外一边的屋子住了人进去。 　　那人被送进去的时候她正好从窗户看到了，一群人粗暴地推搡着一个身材瘦小的老太太。 　　那老太太走路的时候微微垂着头，直到走到她的窗户附近，好似感觉到了她的目光，突然抬头看了过来。 　　黑白分明的脸让宋慢吃了一惊，她不觉得那是人的皮肤该有的状态。 　　把人关进来之后，很快那群人又走了。 　　入夜，宋慢洗漱之后，正躺在床上翻看杂志。 　　突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并不像是从附近传来的，好像距离她很远，可她却偏偏能够听到。 　　声音只响了一会儿就消失了，屋外的虫鸣鸟叫声依稀能够听到，仿佛刚才听到的声音只是她的幻觉。 　　一直到十一点半，她才放下手头的书关了灯睡觉。 　　此时，整个老宅只有零星几个屋子里还亮着灯，那里住的都是还没离开的年轻人。 　　其余住在老宅的老人们，都已经早早入睡。 　　一天的炽热之后，夜晚的风带来了丝丝凉意。 　　院子里枝叶繁茂的树木被风吹得哗哗作响，隐藏在石缝亦或是树叶上的小虫发出清脆的声响。 　　就在这静谧的夜里，宋慢隔壁那间从外面上了锁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穿着黑色布衫的余婆婆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看了眼旁边宋慢住的那间屋子，随即转过头，走了出去。 　　她踩着墙角的阴影，移动速度非常快，而且没有一丁点声音，在人完全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就已经离开了。 　　蒋家的老宅非常大，从里面走到大门，竟然也用了她二十多分钟。 　　出了蒋家的大门，余婆婆一直往西北边走，没多远就看到了马路，以及还热闹着的街道。 　　这条街上有夜市，虽然已经半夜了，却正是烧烤摊子生意好的时候，听着夜市里的吆喝声，还有远远传来的烤肉串的香味，余婆婆调转了方向。 　　她沿着马路，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那条街。 　　走远了，身后的嘈杂声也渐渐消失，路旁的灯有些已经暗了下来，这座城市也要开始休息了。 　　就在这时，一直往前走的余婆婆突然停了下来，她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看向路灯的灯柱后。 　　“小伙子，你已经跟了老婆子一路了，怎么，打算跟我回去给我当儿子？” 　　灯柱后面没有一丁点声音。 　　“啧。”余婆婆似乎有些为难的砸了咂嘴，“既然不想出来，那就……” 　　她的话还没说完，柱子后面似乎有人走了出来。 　　说似乎是因为，那人身上的颜色与夜色完全融为一体，只有一个人的轮廓，若不是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于东见过余婆婆。”那人在说话的时候，身上好像褪了色一样，从一个人的轮廓，变成了一个正常的人的模样。 　　跟在余婆婆身后的，正是白泽手下三胞胎中的老大。 　　“这年头还有年轻人认识老婆子我呢？倒是稀罕事儿。”余婆婆边说边打量于东，“你的能力很不错啊！” 　　“谢谢婆婆夸奖。”于东扯出一个笑，不算太有诚意，哪怕这位婆婆是在夸他，但她的脸还是有点吓人。 　　“一路从蒋家跟过来，有什么事？”余婆婆问。 　　“是这样的，我家老板想和婆婆认识一下，不知道婆婆有没有兴趣？”于东的语气相当的委婉。 　　“老婆子孤家寡人惯了，不想认识任何人。”余婆婆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真是太可惜了，既然婆婆与我家老板没有缘分，那小子就先告辞了。”于东的态度就像是，他只是随口来问一句，行就行，不行也不强求。 　　这倒是让余婆婆有那么点惊讶，见这小子说完话后真的转身就走，她挑了挑眉毛。 　　不管他今天的来意是什么，倒是挺识趣。 　　她看了眼空荡荡的街道，呵呵笑了一声，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的怪物发出的叫声。 　　昏黄的灯光下，余婆婆脚下拉扯的很长，刚才差一点就碰到了于东双脚的影子竟然慢慢的缩了回来。 　　脚底下多出了一团黑色的像是液体一样的东西，它们如影随形地跟着她，渐渐拉扯成了人的形状，跟着余婆婆的动作变换着，就像是真的人的影子。 　　它们经过的地方，地上的虫子蚂蚁全都消失了。 　　余婆婆就这样，踏着月色，消失在了黑暗中。 　　于东在提出告辞之后，几乎是飞一般的离开了刚才站着的位置。 　　不知道为什么，他刚才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危险，可是他根本不知道危险从何而来，所以才会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在来之前，老板再三强调，说话一定要非常懂礼貌，如果对方拒绝，绝对不要纠缠，立即就走。 　　他觉得老板的金玉良言确实有用。 　　等他走远了，那股危机感才终于消失不见。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号码，“老板，见到了你说的那位余婆婆，她根本没用我帮忙，自己从蒋家走出来了。” 　　“她没有答应见面。”电话那头的白泽都没等他继续说下去，仿佛早有预料一般的说出了答案。 　　于东龇了龇牙，跟着白泽这样的老板，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任何事都不能让他惊讶或者惊喜。 　　“对，那老太婆什么来头，感觉特别危险，刚才我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于东边说边搓了搓胳膊。 　　“呵呵。”白泽笑了一声，“你该庆幸自己跑得快。” 　　“啊？”于东不明所以地发出了个单音节。 　　“这位婆婆，脾气坏心肠也是出了名的坏。”白泽意味深长地说。 　　“可是，蒋家不是才找她帮了忙，还翻脸把她给关了起来吗？”老太太要真如老板说的那样，蒋家怎么还相安无事？ 　　这两天于东有事儿没事儿就往蒋家晃悠，把他们家最近发生的乱七八糟的事儿看了个七七八八。 　　如果不是老板没开口说要把宋慢带出来，他都不知道把人弄出来多少次了。 　　“是啊，所以蒋家很快就有热闹可看了。” 　　“额……蒋家要是乱起来了，不用提前把宋小姐带出来吗？”毕竟他们老板不是人在先，怎么也该想个办法补救一下吧？ 　　电话那头的白泽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才有些犹豫地询问他，“你说，她会不会生我的气？” 　　“不会！”于东回答的斩钉截铁，实则在心中腹诽，已经没救了，等死吧。 　　“既然不会生气，那就再让她在蒋家住几天吧，毕竟也是她家的老宅。” 　　于东：…… 　　特别想给老板比划一堆666，不愧是能当上他老板的人，这脑回路就是跟正常人不一样哈。 　　夜晚发生的一切，宋慢一无所知。 　　她晚上睡得很好，还做了梦，梦到身处星河之中，到处都是闪耀的光点，明明灭灭，非常美丽。 　　所以醒来的时候，她的心情很好。 　　直到有人没有敲门就闯了进来。 　　看见突然闯进来的一群人，宋慢坐在床上，转头看向他们，“有事吗？” 　　“昨晚上听到了什么声音吗？”为首的是在隔壁监视她的那个男人，此时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没有。”宋慢摇头。 　　那人用不信任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他打了个手势，身后的人立即进屋子里搜了起来，甚至还有人想要掀开她的被子看一眼。 　　宋慢起身下了床，站在一旁，任由他们搜。 　　最后也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那人又盯着宋慢看了几眼，才带着人出去了。 　　宋慢的目光一直跟着他们，只是一晚上时间，这些人身上的颜色全都变了，发生了什么？ 第68章 　　书房里, 蒋东阁对着站在书桌前的中年男人咆哮。 　　“你告诉我, 一个老太婆到底是怎么悄无声息地从你眼皮底下溜走的？” 　　那男人硬着头皮道：“那老太婆住的屋子门锁都是被反锁上的，我们调查之后发现门锁被已经腐蚀了。” 　　“你的意思是这跟你无关？”蒋东阁提高嗓门, 对这种推卸责任话简直深恶痛绝。 　　“可是没人告诉我们她还有腐蚀能力, 如果我们早知道, 也不会毫无防备。”那人小声嘀咕。 　　蒋东阁瞪了他一眼, 对外面守着的人吩咐道：“去把松姑叫过来。” 　　松姑也是刚刚才知道余婆婆跑了, 听说家主叫她，赶忙放下了手上的活儿过去了。 　　她刚走进书房里，蒋东阁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你为什么不告诉家里那老太婆的能力和腐蚀有关？” 　　松姑愣了一下，“家主，余婆婆从来没说过她有什么能力。” 　　她请余婆婆过来是因为对方是医师, 只要能配药就行了, 能力这事儿是个人隐私, 除非是外面传出来了, 否则也不可能告诉别人。 　　她请人的时候根本没想过后面还会发生这么多事儿。 　　“不知道她有什么能力你也敢往家里带！今天她只是跑了，要是她对族里的人做点什么, 你承担得起责任吗？” 　　松姑张了张嘴，很想说这些问题之前已经请示过你了, 是你同意请她来的。 　　可现在蒋东阁在气头上，她也只能把委屈都咽下去了。 　　“家主, 接下来要怎么办？”中年男人适时询问。 　　蒋东阁坐回椅子上, 脸色阴沉道：“那老太婆跑了, 我们蒋家出事儿的消息很快就会被传出去，姓宋的丫头也不能留在老宅了。” 　　毕竟是特办处一直护着的人，若是那老太婆把解药方子的事儿说出去，谁都知道宋慢在蒋家，秦城特办处八成会过来要人。 　　“要把她送回去吗？”松姑小心翼翼地问。 　　蒋东阁没好气地看她一眼，“让张显来把她接走，换个地方关着。”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松姑面露迟疑。 　　如果特办处已经知道了宋慢的下落，却一直找不到人，肯定会盯着蒋家不放。 　　蒋东阁冷哼一声，“特办处全是废物，只要没有证据，他们什么都不敢做。” 　　正当他还在和人讨论该怎么处置宋慢的时候，突然有人直接闯了进来，连门都没敲。 　　定睛一看，松姑才发现来人是在她手下当学徒的蒋月。 　　她不悦地对蒋月道：“慌慌张张的，干什么呢？” 　　“不好、不好了。”蒋月一手扶在门框上，脸色惨白，气喘吁吁地道：“出事了。” 　　“什么事，别着急，慢慢说。” 　　松姑还在安慰她，又听蒋月道：“刚才四叔公突然晕过去了。” 　　四叔公最近一直呆在老宅里，虽然当初病的不严重，但他是族老，松姑对他格外照顾。 　　“怎么会昏倒？”松姑皱眉，语气不悦。 　　蒋月眼中有着难以言喻的惊恐，她说：“四叔公身上钻出了很多牙。” 　　随着她话音落下，松姑与蒋东阁的脸色都变了。 　　松姑不敢耽搁，拽着蒋月往回跑。蒋月被她拽得踉踉跄跄，勉强才能跟上她。 　　两人一路跑到四叔公的住处，他住的那座院子里里外外围了很多人，留在老宅的蒋家族人听到消息都往这边来了。 　　不过那些人都被四叔公的两个儿子拦在了外面，直到松姑来了，他们才放了她进去。 　　“松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爸已经好了吗？”四叔公的女儿站在屋门口来回踱步，见到松姑后快步走上前。 　　松姑看了她一眼，看出了她眼中满满的惊恐。 　　直到她走进屋子里，看到躺在床上没有穿上衣的四叔公时，才明白这种恐惧从何而来。 　　四叔公并不是如她想的那样，又长出了一口牙，而是在全身各处冒出了一颗一颗的牙。 　　些牙分布并不均匀，仿佛只是随便钻出来的。 　　就在她看的时候，他胳膊上又有几个处钻出了白色的牙。 　　饶是松姑也没见识过这样的场面，四叔公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巢，那些牙就像是虫子，在他身上肆无忌惮地钻来钻去。 　　“松姑，现在该怎么办啊？”四叔公的女儿站在门口，不敢往她父亲那边多看一眼。 　　松姑转过头，刚想说话，眼睛突然瞪大。 　　四叔公女儿的额头上冒出了一个白尖，那个尖尖的白色迅速钻出皮肉长成了一颗牙。 　　然后一个两个三个…… 　　见松姑表情突然变了，那女人一个哆嗦，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手。 　　她的手心里，一颗牙正在往外钻。 　　“啊——”她尖叫一声，还想用手捂脸，可是看到手心里的牙之后又尖叫着放下了手。 　　如果这时候她手边有一把刀，说不定她会毫不犹豫地剁下去。 　　就在屋里混乱一片的时候，外面也开始乱了。 　　拦在门口的四叔公家的两个儿子出现了同样的症状，在外面围观看热闹的蒋家人眼睁睁看着一颗一颗牙从他们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钻了出来。 　　有些人只能惊恐地站在那里，身体还没反应过来，有些人则害怕的尖叫着四处逃窜。 　　蒋东阁就是在这时候赶过来的，他的到来丝毫没有让人觉得安心，该跑的人依旧在跑。 　　隐约还能听到他们在喊叫，“老宅不能住了，快往外跑！” 　　“出什么事了？”他的话才问完，就看到了愣怔站在门口的他四叔家的两个堂弟。 　　“家主。”那两人看到蒋东阁正要朝他走去，却见他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转身就走。 　　老宅彻底乱了。 　　这两天一直在蒋家老宅外面转悠的蒋鑫和陆正两人发现大门开了，一群人疯了似的往外冲，都有点惊讶。 　　“你们蒋家出什么事了？”陆正躲在一旁小声地问。 　　“不知道。”蒋鑫皱眉看着那些人，除了开始跑出去的一群人之外，后面依然有人在往外走。看那些人的表情，似乎很焦急，脸上还带着恐惧。 　　“大门都不关了，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陆正突然提议。 　　蒋鑫犹豫了一下，点头，“行。” 　　他那天回蒋家也没打听到宋慢的消息，显然知道宋慢被带回蒋家的只有少数几个人。无奈只能去找大伯帮忙，他大伯昨晚上给他发来了信息，告诉他宋慢被关的地点。 　　知道了人在哪里，想要把人带出来也并不是个简单的事儿，除非蒋家人无暇顾及宋慢才能有机会。 　　本来他们两个都想着等林一城那边的申请下来了，让特办处来要人，毕竟蒋家这行为算是绑架能力者，谁知道现在机会就来了。 　　两人走进大门的时候迎面正好撞见两个人，其中一个明显是认识蒋鑫的，他抬头看了蒋鑫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匆匆走了。 　　蒋鑫转头看那人，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认识的人？” 　　“这人昨天被我教训了一顿，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当做没看见我直接就走。”看了眼老宅里面，蒋鑫声音微沉，“可能真的出了大事。” 　　往里面走的一路上，蒋鑫和陆正两人又碰到了两次蒋家人，然而并没人停下来问问陆正的身份。 　　他们很顺利的就到了宋慢被关的那个院子，看着中间关得严严实实的门就知道，宋慢八成就在里面。 　　两人从院子外走进来的时候，宋慢就发现了，她从窗户喊两人，“喂，你们俩怎么来了？” 　　两人赶忙走到窗边，见她除了脸色不太好，状态好像并没有太糟糕，这才松了口气。 　　“当然是来找你的，不是让你小心么，你还能让人给抓过来。”陆正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一边四下看，“这里没别人了？” 　　蒋鑫去了隔壁的监控室看过，里面没人，他还从桌子上拿到了一串钥匙，打算试试能不能开宋慢这屋子的门。 　　宋慢摇摇头，“早上关在我隔壁的一个老太太跑了，一群人忙着搜她，后来一直没见人回来。” 　　陆正嘴角抽了抽，“连个老太太都能跑出去，你就只能被人关着，你说你丢不丢人？” 　　宋慢白他一眼，不吭声了。 　　虽然她的能力特殊，现在很有可能是独一份了，但是她的战斗力几乎为零，她也很绝望啊！ 　　蒋鑫一个一个钥匙试过去，突然扭动了门锁，门一下子被打开了。 　　“走，先离开这里再说。”等宋慢走出来，陆正赶忙道。 　　蒋鑫带着他们往外走，虽然在关宋慢的院子耽误的时间不多，但是这会儿老宅里的人好像都走光了，一个人都看不见。 　　“你们家人都哪去了？”宋慢好奇地小声问。 　　蒋鑫摇头，“不知道。” 　　眼看着走到了大门口，他们三人突然看到一个女人从一条小路上冲了出来，这女人好像跑了很久，脚上的鞋没了，头发散乱的像个疯子似的。 　　她一边跑还一边尖叫，像是没头的苍蝇一样。 　　她的叫声太刺耳，很难让人注意不到，三个人同时转头看她，然后发现了她的脸上脖子上密密麻麻长了一片白色的……牙。 第69章 　　宋慢下意识地用特殊视界看了眼那个女人, 发现她和早上来搜她屋子的男人一样, 浑身上下挤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点，不过她现在应该要更严重一些, 因为这些黑点竟然还会动。 　　她猛地闭上眼睛, 主动停止了这次观察。再看下去, 她大概会得上密集恐惧症。 　　“这个……是你亲戚？”陆正将宋慢挡在后面, 防止那女人冲上前伤到她, 一边问蒋鑫。 　　蒋鑫无意识地点点头，“四叔公家的……一个堂姑。” 　　那女人发现他们后，朝着他们跑了过来, 从正面看她的脸简直要少活十年的节奏。陆正低声骂了一句，“卧槽，你家这是上演什么恐怖片呢！” 　　说完, 拽着宋慢胳膊就往外跑。 　　蒋鑫反应过来后也匆忙跟着跑了出去。 　　别管是不是亲戚, 现在肯定是要先顾好自己。 　　总算是跑出了大门, 他们几个回头看, 发现那人并没有追出来，因为她倒在了门口。 　　“不会死了吧？”见对方一动不动, 陆正他们几个也不敢上前，站在那儿面面相觑。 　　“现在怎么办, 要去雍城分处报案吗？”蒋鑫犹豫不定地问。 　　陆正摇头，“先和组长说一声。” 　　他属于林一城的亲信, 来之前就从林一城口中听说雍城分处可能有点问题。现在他和蒋鑫两个人是私自跑到对方的地盘上, 要是对方真有问题, 他们现在去送货上门那不是找死么。 　　林一城的电话很快就拨通了，虽说陆正和蒋鑫两人跑路的时候根本没请假，但林一城之前会给陆正透露那些消息，显然是料到他们要去雍城的。 　　“在外面浪够了？人找回来了吗？” 　　陆正挠挠头，找回来了。”顿了顿他又说，“组长，蒋家这边出事了。” 　　“蒋家出什么事都跟我们无关，找到了人就赶紧买票回来，现在不走等到你们三个一起失踪了让我上哪儿去找。”林一城没把陆正的话放在心里。 　　蒋家的家底在那儿，就算出事儿也不过是伤筋动骨，特办处上下巴不得他们出事呢。 　　“不是，这次事情好像挺大的，刚才我和蒋鑫直接进蒋家把宋慢给带了出来，根本没人拦我们。我们几个还在门口还看到个女人，长了一脸的牙，特别恐怖。” 　　“你们是直接走进去的？”林一城一愣。 　　“对，蒋家人都在往外跑，他们老宅里根本没见活人。” 　　“等等，你说什么一脸的牙？”林一城总算把注意力转移到重点上。 　　“就跟爆豆似的，脸上全是牙。”陆正特地用比较通俗的语言给林一城形容了一下，“跟之前我们解剖的杨金龙一样，比那个要严重得多，不过是长在外面的，现在她倒在地上不动了。” 　　陆正听到了林一城的吸气声，估计也被惊得不轻。 　　“……你等等，一会儿我给你个电话，现在监察科的人在雍城，你联系他们。” 　　“监察科？”陆正吃了一惊，他看了眼宋慢，走到一旁压低声音问，“监察科过来干什么的？” 　　他可是知道，监察科的科长是白泽，宋慢之前不是跟白泽关系很好么，这次她被抓走了，白泽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觉得这里面还是有点问题的，最好别在宋慢面前提和白泽有关的事情比较好。 　　“雍城不少能力者失踪，他们去查雍城分处的，这事儿你别掺和了，直接把消息给他们让他们去管。” 　　“知道了。” 　　直到陆正打完电话，倒在地上的那女人也没爬起来。蒋鑫已经跑过去看了，不过他过去看了一眼之后又捂着嘴飞速地跑了回来，脸色极其难看，已经跑到一旁去吐了。 　　陆正隔着一段距离给那女人的脸拍了张特写照片，当做证据发给了林一城，证实自己没撒谎。 　　陆正的图片发过去之后，林一城直接发来了一条语音，“你是不是想死！！！” 　　那咆哮的声音，简直震耳欲聋。 　　显然，哪怕一贯成熟冷静的林一城也不能接受这么恐怖的画面。 　　他们三个也没继续在蒋家门口耽搁，上了停在路边的租来的车，朝着宾馆驶去。 　　到了宾馆，他们没再开新的房间，而是把蒋鑫的房间让给了宋慢，让她先去休息，蒋鑫则和陆正一屋。 　　把房卡交给宋慢，目送她回屋了，陆正才和蒋鑫去了他们的房间。 　　进了屋子，陆正先拨通了那串林一城发来的号码，很快就有人接听。 　　“哪位？”接电话的人声音有些粗犷。 　　“你好，我是秦城分处的特办员陆正，请问是监察科的同事吗？”陆正的语气还是十分正经的。 　　“不……哦，对，我是，我叫于东，现在是监察员。”电话那头的于东明显业务不熟练，没办法，毕竟上岗不久，还没做过培训。 　　“是这样的，我们刚才从蒋家老宅出来，感觉蒋家可能出事了。他们之前想要控制的那种病显然并没有控制住，而且情况变得更加严重了，组长让我把这件事跟你说一下。” 　　电话那头的于东微微挑眉，他也就今天没有去蒋家，蒋家就出事了？ 　　对于陆正口中的病他当然知道，他还知道蒋家那群人把宋慢拿去当解药了呢，那解药不是挺好用的吗，怎么余婆婆才离开，解药就失效了？ 　　那老太婆到底干了什么？ 　　很快，他就将注意力转了回来，语气变得郑重许多，“多谢你提供消息，我们会去核实的。” 　　陆正不知道的是，现在于东就在雍城特办处里。 　　这几天时间，足够他们查到那群失踪的能力者到底去哪儿了，查到最后直接查到了雍城分处的处长乐渠头上。 　　雍城失踪的这些能力者，在失踪之前都和乐渠私下里联系过，据失踪者家属称，乐渠说有事找他们帮忙，那些人离开家后就失踪了。 　　之后于东也没走什么正经程序，带着两个兄弟直接去了乐渠家里，给总办直播了一下审讯流程。 　　反正该说的不该说的，最后乐渠全都说出来了。当然了，会这么配合，肯定是用了点小手段，不过都无伤大雅，反正王处长那边没有追究的意思。 　　最后经过王处长认真考虑，雍城分处暂时由于东他们兄弟三个接管，至于他们能不能压住分处的人就不归总办管了。 　　于东他们三兄弟能从白泽的众多下属中出头，这方面的经验一点都不少，现在他那两个弟弟还在外面陪小朋友们玩呢，他则在乐渠的办公室里找东西。 　　接了陆正的电话之后，他拿着手机走出了办公室，对着在走廊里横七竖八累趴下的分处特办员吼道：“行了，都起来，蒋家出事了，所有人楼下集合。” 　　这群人倒也没有于东想象的那么废，虽然不满突然把分处长调走，然后空降三个人来给他们当领导，但是有案子的时候他们还是很清楚自己该干什么的。” 　　一头短发的于北凑上前，“哥，蒋家怎么了？” 　　于东一边给白泽打电话，一边意味深长地回答弟弟的问题，“他们家怕是要被整窝端啊！” 　　把消息告诉白泽之后，白泽只说明天会亲自过来雍城，然后就挂了。 　　于东捏了捏下巴，老板知道蒋家可能会出事这不稀奇，但是竟然会亲自过来，这是想干什么？ 　　雍城分处的特办员在上车前，都被于东强制要求穿上特制的防护服，因为防护服穿着难受，不少人都不怎么情愿。 　　直到他们来到了蒋家的大门口，一眼看到大门里趴着的人时，才觉得他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那个女人并不是个例，往里面走，他们没见到一个蒋家的活人，反而又找到了三个同样症状的。 　　他们似乎都和门口的女人一样，像是走走路人就失去意识了一样。这些人并没有死，好像只是陷入了昏迷。 　　蒋家偌大的老宅里，除了于东和特办员的说话声，根本没有别人的声音。 　　“领、领导，这什么情况啊？”有个年纪小的特办员忍不住凑到了于东身边，小声问。 　　“你不是看到了，蒋家人应该是被异常物种感染了。” 　　“那他们还有得救吗？” 　　于东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谁知道的，现在受的罪，都是当初作的死。” 　　蒋家…… 　　据他所知，可不是作了一回两回，总算是有人下手收拾他们了。 　　小特办员不是很理解于东的话，但也听出来了，新上任的这位领导跟他们乐处对蒋家的态度完全不同。 　　事实上，特办处里对蒋家印象好的实在没有多少人，但是乐渠对蒋家各种优待，他们不得不处处忍让。 　　乐渠算是个不错的领导，可有的时候会让下属憋屈，于东虽然还没做过什么事儿，但他的态度就让人觉得心里爽。 　　于东朝一群特办员做了个散开的手势，“三个人一组，给我挨个屋子搜，不管活的死的都给我抬出来。” 　　特办员们迅速分成小组散开了，于东的两个弟弟也各自负责一边，只有他还有一个叫连峰的特办员留在原地。 　　连峰原本在雍城分处的职位跟陆正一样，他是专门调查雍城案件的特办员，不过前阵子已经被调走负责其他地区了。 　　一般特办员办案都有搭档，连峰以前当然也有，不巧的是人已经死了，死者的照片现在应该还在白泽的电脑里。 　　于东对于连峰十分感兴趣，打算跟他好好聊一聊，所以特地把他留了下来。 　　“听说你以前专门跟雍城的案子，怎么突然调走了？”于东笑呵呵地问。 　　连峰看着笑起来也不像个好人的于东，沉默了一会儿直接了当地开口问：“乐渠现在在哪儿？” 　　“他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你不是说他去京市总办了吗？”于东当时就对分处里的人说乐渠回京市了，他是来交接的，总办那边也确认了真实情况，不少人真的信了他的话。 　　但是连峰没信。 　　于东耸耸肩，“我当然在骗你们啊，他还在雍城呢。” 　　“你不怕我把这件事说出去？” 　　于东盯着他看了会儿，笑道：“我觉得向我们透露失踪者家属地址的人，应该不会这么干。” 　　自从他们开始调查那些失踪者之后，就发现有人格外关注他们，后来更是在他们住处外留下了一些资料，那个人就是连峰。 　　连峰垂下眼，声音微微颤抖，“晓东发现乐渠透露了不少能力者的信息给蒋家，不久之后，那些人就都失踪了。” 　　周晓东，就是不久之前被发现埋骨深山，死的不明不白的特办员，他以前是连峰的搭档，两人搭档五年，感情极好。 　　“后来周晓东被发现了？” 　　连峰点头，他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来，“晓东有一次偷听到了乐渠打电话，就跟了过去，我那时候没当回事，没跟他一起，之后他人就不见了，再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那你知道周晓东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连峰犹豫着点了下头，“我不是太清楚，不过我偷偷盯梢过蒋家，发现蒋家偶尔会有车开往郊外的山里。” 　　“去埋尸体？” 　　“对，那些尸体的状态和晓东一样，我自己亲手解剖过一具尸体，尸体内脏里长满了牙。” 　　“他们都是失踪的人？” 　　连峰点头。 　　于东若有所思，“这事儿倒是挺有意思……那最近蒋家还运过尸体出去吗？” 　　“没有，大概四五天前就没有了。” 　　于东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测。蒋家的这个病应该持续一段时间了，他们在没抓到宋慢之前，先抓了一批能力者，后来可能是发现不太够，又从秦城那边骗来了一批。 　　或许其他城里也有人受骗，总之加起来一定是个不小的数目。 　　所以，这些人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呢？ 　　除了治病，他暂时还想不出有什么别的理由。 　　“这件事就交给你调查了，给我一个完整的调查报告，之后我会上交总办。” 　　“可是蒋家……”连峰在雍城干了这么多年，知道蒋家多么不好惹。 　　他怕就算是上交了报告，最后也没用。 　　“等他们能熬过这一劫再说吧。”于东不甚在意道。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于东所在的这片空地上已经横七竖八摆了一堆人，这里面的人没有一个是意识清醒的。 　　“就没一个活人？”于东看着满地的人，没一个能跟他说说发生了什么的，觉得这事儿有点难办。 　　“领导，我们没见到蒋家家主，我怀疑他先离开了。”有人上前道。 　　于东赞同的点点头，走吧，“先把这一批运回去，蒋家老宅先封了。” 　　这一天，雍城特办处的所有特办员都忙的脚不沾地，倒不是于东有什么任务分配给他们，而是他们不停接到当地警局的电话，在雍城各处发现昏倒的不明身份的人。 　　不少发现者因为一时惊吓过大，被送去了医院。 　　特办处需要把人运回来，必要的时候用一定手段安抚目击者，还要求助警局帮忙压下新闻。 　　总之，一团乱麻。 　　被运回特办处的这些蒋家人连研究员都不愿意去看一眼，可想而知样子有恐怖了。 　　一直忙到了晚上，算了算，一共被运回来四十三人，不出意外的话，他们都姓蒋。 　　雍城分处的忙乱宋慢他们这边当然不知道，晚上，三个人吃了饭，还斗了会儿地主，一直到十点多，宋慢才回房间休息。 　　这一晚，她睡得非常舒服，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身体仿佛泡在温泉里一样，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像是被洗涤过了。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陷入更深的美梦中。 　　月光透过窗帘之间的一条缝隙偷偷溜了进来，让屋子里多出了一点点光亮。 　　此时，宋慢若是清醒的，一定能够发现，在她枕边，一个方形的玉块就摆在那里。 第70章 　　那块玉一开始还很正常, 慢慢的, 里面好像被注入了什么东西，渐渐变成了中空, 再然后里面充斥了不知名的液体, 液体中又凝聚出一个胎儿的形状。 　　它蜷缩着, 静静地漂浮在玉石里。 　　这是一个玉胎。 　　宋慢在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 在自己枕头边看到玉胎的时候有点被吓到了。 　　虽然嘴上跟张显说着玉胎值钱, 还想着要回来。实际上，她知道玉胎八成被蒋家人毁了。 　　现在，一个新的玉胎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她的床头, 让她不由想到了在蒋家读过的那本日记。 　　玉胎是莫名出现的。 　　宋慢拉开窗帘，双手举起玉胎，手指在上面一寸寸摸索, 然后摸到了一个凹痕。 　　和原本那个玉胎上凹痕的位置一模一样。 　　可要怎么让她相信, 眼前的这个玉胎就是原本的那个？ 　　光线下, 玉胎通体都是莹润细腻的玉色, 没有丝毫杂质，里面蜷缩着的胎儿攥着手, 翻了个身。 　　宋慢捧着玉胎研究了一早上，直到听到了外面的敲门声。 　　她打开门, 陆正和蒋鑫拎着刚买来的早餐走进来，一抬头就看到她刚才放到桌子上的玉胎。 　　“这是什么？”陆正一开始也只是被这上好的玉质惊了一下, 随即想到昨天宋慢被他们带回来的时候, 身上应该没有带任何东西。 　　蒋鑫也跟着看了过来, 他们两个都听过玉胎，但是从来没见过，自然不能一眼就认出来。 　　宋慢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瞒着他们，“这是玉胎。” 　　两人一愣，“玉胎怎么还在你手上？” 　　“我不知道，自己回来的吧。” 　　这说法就有点吓人了。 　　陆正凑上前仔细看了会儿，里面蜷缩着的胎儿侧过了身，把屁股对着他。 　　“竟然会动！”陆正往后仰了仰，然后又凑近了点，用手指在外面的玉上戳了两下，“有点好玩。” 　　比起心大的陆正，蒋鑫的心情就要复杂得多。 　　从昨天蒋家出事，到今天被用作解药的玉胎出现在宋慢这里，都能够让他确定，蒋家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一场意外。 　　昨晚上，他给大伯还有家里打过电话。 　　大伯因为没有用过所谓的解药，没有任何异样。家里那边，他爸和他弟暂时也没事，但他始终没办法放心。 　　本来他就打算一会儿回家去看看，可突然看见了玉胎，让他的心情不由沉重了几分。 　　宋慢其实也一直在看着蒋鑫，这件事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她与蒋家之间的恩怨了。 　　这里面一定有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发生，才会产生这样的结果。 　　从过程来看，她无疑是受害者，莫名的被抓，被抽血，又被人强行关了起来。但是从结果来看，蒋家鸡飞蛋打并且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而蒋鑫，也姓蒋。 　　她觉得自己没错，但蒋家人也会这么认为吗？ 　　“这件事……真的和你无关吗？”蒋鑫有些艰难地问出这个问题。 　　宋慢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或许是和我有关的，但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玉胎在你手上……” 　　宋慢看他一眼，“它本来就属于我。” 　　这是她母亲曾经许诺要留给她的，无论经历过多少双手，最后还是在她手里。 　　蒋鑫不再说话了，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就算一切都是玉胎引起的，他能怎么做呢？ 　　家主之前的所作所为就是个例子，就算他们拿到了玉胎，也无济于事，甚至引起了更严重的后果，就像是一个圈套。 　　“我就不跟你们回去了，今天我要回家去看看。”蒋鑫在一阵沉默后，对陆正两人道。 　　陆正早有预料，他心情有些复杂地拍拍蒋鑫的肩膀，“有需要帮忙的给我打电话。” 　　“嗯。”蒋鑫又看了眼宋慢，转身离开了。 　　他一走，陆正就叹了口气。他拖了个椅子过来坐下，看着正在吃煎饼的宋慢，认真地问，“这个玉胎真的是凭空出现的？” 　　宋慢掀眼皮看他，“你觉得我在撒谎？” 　　“这事儿听着就不靠谱啊。” 　　“嗯。”宋慢没搭理他。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蒋鑫好歹千里迢迢跑过来救你呢。”陆正不肯放弃这个话题，再接再厉。 　　“我知道的不多。” 　　“不多是多少？” 　　宋慢吐了口气，“我怀疑，让蒋家人身上长牙的是一种存在，它们极其微小，并且群居，当它们聚集在人的身体上并且活跃的时候，就会出现长牙的症状。” 　　“是一种虫子？” 　　宋慢摇头，“不清楚。” 　　“那和玉胎有什么关系？” 　　“你猜凭空出现的玉胎，会不会原本就是由它们形成的？”从宋慢看到那本日记的时候，心里就有了这种猜测。 　　能够“救人”的还能动的玉胎，是活的吗？宋慢更倾向于这个答案。 　　陆正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低头看了眼跟玉并没有什么区别的玉胎，抬高了声音，“你觉得这个东西，是由一群类似虫子的东西凝聚成的？” 　　宋慢摊手，“这只是合理猜测。” 　　“一点都不合理，我要是舔它一口，难不成我也会长牙？” 　　“你可以试试，说不定呢。”她觉得，应该没那么容易。特办处保存了玉胎那么久，也没见出事过。 　　这种猜测并不完美，还有许多她无法解释的现象，她很想知道真正的答案，但是不知道谁才能替她解惑。 　　吃过早饭，陆正问她，“今天回秦城吗？” 　　“再待两天吧，蒋家那边出事了，应当没心思来管我。而且还有蒋鑫，我们总不能把他扔在这儿就走了。”宋慢想知道蒋家最后会怎么样。 　　“也行，不过我们今天得去一趟雍城分处。” 　　昨晚上他联系了组长，得知雍城分处被监察科接管了，现在倒是可以过去了。 　　让宋慢也跟着去，当然是为了让她露个脸，一旦蒋家贼心不死呢，先以防万一报备一下。 　　宋慢没什么意见，收拾好了之后，想了想还是找陆正要了个口袋，打算拎着玉胎一起出门。 　　两人坐电梯到了地下，陆正的车停在酒店大厦楼下的停车场里。 　　停车场里光线很暗，他们走路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地下停车场里回响。 　　陆正已经能够看到他租的那辆车了，手上的钥匙才抬起来，突然胳膊僵住了。 　　他感觉到了危险，就像是暗中有毒蛇在盯着你一样，让人一瞬间高度紧张起来，却不敢有丝毫动作。 　　见他不动了，宋慢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了？” 　　陆正没有回答她，他缓缓地转头，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停放的车辆。直到他目光扫到左边的一个柱子。 　　柱子后面，一道漆黑的影子打在地上，有人站在那里。 　　那一瞬间，陆正还没想通，为什么在这种能见度下，人的影子会那么清晰。 　　宋慢通过陆正的举动，也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但是她没有察觉到丝毫异常。 　　直到有人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那是一个个子不高的老太太。她穿着黑色衣服，头发整齐地拢在脑后，扎了个髻，脸也是让人记忆深刻的黑白分明。 　　宋慢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想起了这个人是谁，她在前天才见到这个人被蒋家关了起来，但是昨天人家就跑了，和她的废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随着余婆婆的走近，陆正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甚至开始不由自主的往后退。 　　宋慢见状不得不开口，“这位婆婆，你是来找我的吗？” 　　余婆婆不再往前走，她站在宋慢和陆正几米之外，“你可以叫我余婆婆。” 　　“你好，余婆婆。”宋慢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记忆里没有一个叫余婆婆的人。 　　她还在宋家那会儿，余婆婆年纪应该也不小了，若是个厉害的人物，她应该听说过的。 　　“玉胎回到你手上了吗？”余婆婆突然问。 　　宋慢脸色微变，“你怎么知道？” 　　余婆婆呵呵笑了起来，笑声瘆人。她盯着宋慢，对她说，“好好收着它吧，那可是一份贵重的礼物。” 　　“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余婆婆。”她再次重复了一遍。 　　可宋慢并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想知道，这个余婆婆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找她，还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余婆婆在慢慢的往后退，她脚下的影子也跟着一起后退。 　　“等等。”宋慢突然抢步上前，来到了余婆婆面前。 　　她没有注意，但是一直僵立在原地的陆正却发现了，余婆婆脚下的影子在宋慢上前的时候竟然突然分开了，一边往左边去，一边往右边去。 　　那难道不是影子吗！为什么还会劈叉？！ 　　陆正怀疑人生的时候，宋慢已经开口了，“你是不是知道，蒋家和玉胎，到底是怎么回事？” 　　余婆婆没有因为她的冒失而生气，也没有再往后退，她缓缓开口，“你想知道？” 　　“对。”宋慢点头，问不出余婆婆身份，那就先问一下蒋家的事，既然已经发生了，想来要个答案应该不难。 　　余婆婆这一次果真回答了，“很久之前，有一种无法用眼睛捕捉的东西，被叫做牙虫。当它们休眠时，大部分牙虫会聚集在一起，分泌出一种像玉一样的壳，将自己和同伴包裹起来。” 　　“玉胎？” 　　余婆婆嘴角往上弯，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对，这就是玉胎。” 　　“你说大部分，那剩下的呢？”宋慢追问。 　　“剩下的，当然被留在了外面，它们能活很久，可以生存在任何环境。” 　　“蒋家人身上长了牙虫？” 　　余婆婆摇头，“错了，是蒋家人身上的牙虫醒了。每一个接触过牙虫栖息地的人，都会沾上，但不是每一只牙虫都会醒过来，钻进你的身体里。” 　　“为什么会醒过来？”宋慢问。 　　“或许是因为，到了繁衍的季节，它们想要出来活动一下。”余婆婆绝口不提她在这件事里面做过的手脚。 　　“后来，情况为什么会变得那么严重？” 　　余婆婆看着她，笑的诡异，“你猜呢？” 第71章 　　因为她的血。 　　这是宋慢想到的, 最可能的那个选项。 　　日记本上说, 牙虫袭击了所有人，只有她的祖辈活了下来。是不是意味着先祖的血, 能让牙虫能产生反应, 能够唤醒它们, 自身却可以不受攻击？ 　　可这个猜测最大的漏洞是在宋慢本身, 她这个身体是宋家的血脉无疑, 却不可能同时有她外祖家的血脉。 　　为什么还会有同样的效果？是她猜错了，还是她的身体不对劲？ 　　“蒋家人还有救吗？”宋慢将注意力转回来，接着问。 　　余婆婆声音幽幽, “你为什么要关心他们的死活？” 　　宋慢看着她，说道：“总有些人不该死。” 　　余婆婆突然笑了，“是他们不该死, 还是你不愿意背负这些人命？” 　　宋慢瞳孔微缩, 沉默不语。 　　“小姑娘,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蒋家人的死，都是因为你。” 　　余婆婆笑呵呵地看着她, 说出的话让人心底发凉，“你的玉胎重启了, 它需要很多人的命才能重启成功，蒋家是早就选好的祭品, 从他们住进宋家的那天起, 就已经决定了。” 　　宋慢站在那里, 浑身战栗。 　　“别妄想逃脱宿命，你的命从出生那天起，就定下了。”说完，余婆婆转身离开。 　　宋慢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这一次没有追上去。 　　直到她彻底消失在了地下停车场，宋慢和陆正两人才沉默的回到车上。 　　陆正想要跟她说点什么，但是宋慢一直很沉默，一路上都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车子快开到雍城分处了，宋慢才将目光从车窗外移开，低头看着放在腿上的装在袋子里的玉胎。 　　从余婆婆的话，还有那本日记上的内容可以得知，玉胎能够保护她，虽然她不知道具体怎么保护。 　　如果余婆婆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种保护是有代价的，“重启”时需要付出的人命大概就是代价。 　　她的先祖后来知道这些吗？她觉得应该是知道的。 　　在他们这个世界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用别人的命换自己的命，怎么看都是个划算的买卖。 　　余婆婆“主持”了这次重启，加上那本突如其来出现的先祖日记，很显然，她应该是外祖家那边的人了。 　　宋慢对外祖家的了解很少，只知道外祖家和宋家曾经属于同一族，后来族群分散，大家各自改掉了姓氏，成为了完全不同的两族。 　　她外祖家的人寿命极限是四十五岁，一代又一代的短命导致她母亲嫁去宋家的时候，其实族内已经没几个人了。 　　这就是她知道自己在二十年后复活了，却不去找她母亲的原因。 　　因为，她很确定，她不可能看到二十年后的母亲。 　　她以前好奇过，白家人因为预言而寿命短，外祖家为什么也短命？ 　　而且，再短白家也有人能活过五十岁，不像她外祖一家，四十五岁就是死亡线，没有一个人能过跨过去。 　　现在看来，她很少关注的外祖家，可能隐藏着许多秘密。 　　“……或许那个老太婆是骗你的，她就是想让你愧疚。”见宋慢一直盯着玉胎发呆，陆正终于忍不住开口。 　　宋慢被他的声音换回神志，眨了眨眼。 　　陆正的话换来她莞尔一笑，宋慢摇摇头，“你想多了，就算她说的是真的，我也不会愧疚。” 　　她不愿意别人因为她死了，和她知道后会不会愧疚是两码事。 　　说句不好听的，蒋家人中大部分人或许不该死，但死了，也是他们自找的。每一个结果都有一个前因，蒋家的所作所为没有一处值得她同情。 　　陆正心情有些复杂，因为他觉得宋慢是真的这么想的。 　　“那个……宋家和蒋家原本有仇吗？” 　　在别人来看，宋慢就是宋慢。可陆正作为最早接触她的人，并不这么想，他觉得宋慢不是宋慢。 　　在之前提及蒋家的时候，她的态度就有些古怪，显然是有原因的。 　　宋慢嘴角挑起，“你不是都听到了，蒋家现在住的宅子，就是属于宋家的。” 　　“应该还有别的吧？” 　　蒋家那宅子多气派他是亲眼见识过的，搁在哪个时代都是大户人家。敢情都是抢了别人的地儿。 　　“我知道的有限。” 　　“说说吧，就当给我开开眼界。”陆正执意要听。 　　宋慢看他一眼，才开口道：“差不多几十年前，蒋家是属于宋家的附庸，后来宋家没了，他们的东西，宅子，名声，全都被蒋家继承了。” 　　“宋家原本势力有多大？”陆正问。 　　“跟白家玉家齐平。” 　　陆正惊讶，“这么牛逼的家族怎么会突然消失？” 　　“我怎么知道。”宋慢翻了个白眼。 　　陆正也摸不清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想说，于是又换了个问题，“既然蒋家当时根本不入流，那宋家的家产怎么会轮到他们来继承？” 　　宋慢笑了笑，“这可是个好问题，可惜我同样不知道。” 　　或许是白、玉两家有意推出蒋家来，或许还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内幕，她也很想知道答案。 　　陆正没趣地停止了问问题，这时候用雍城分处也已经到了。 　　今天的雍城分处门外格外热闹，外面停了好几辆豪车，害得陆正在找停车位的时候都小心翼翼。 　　哪怕他资产颇丰，也不愿意去剐蹭到任何一辆车。 　　好容易找了个位置把车停好，他拿着证件，带着宋慢走进雍城分处的大门。走进去之后发现里面热热闹闹，走廊上不时有穿着白色特制防护服的研究人员经过。 　　陆正差点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这里怎么这么多人？ 　　他们两人的出现很快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有一个没穿防护服的年轻男人走上前拦住他们，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陆正给对方看了一下自己的证件，见对方脸上的警惕之色减少，才开口道：“我是秦城分处过来的，昨天和你们领导联系过。” 　　“找我们的领导的？跟我来吧。” 　　那人又看了眼宋慢，见她一直站在陆正身边，也不说话，以为她是陆正的搭档，就没多问。 　　那年轻人带着两人到了办公室，办公室的门是半敞的，里面有人正在慷慨激昂的说着什么。年轻人也没管有没有打断对方的讲话，重重敲了几下门，推开门对里面的人到：“领导，有秦城分处的同事找你。” 　　他话音落下，说话的人也没声儿了。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里面的情况终于落入了外面人的眼中。 　　不大的办公室里，坐了七八个人。 　　唯一一个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是一身蓝色西装，面上含笑，看着十分像是斯文败类的熟人，白泽。 　　陆正在见到白泽的第一眼就倒吸了口气，立即转头去看宋慢，早知道白泽会出现在这里，他今天就不带宋慢过来了。 　　他们俩会不会打起来？ 　　他实在多虑了，宋慢的眼睛根本就是直接过滤了白泽。 　　而白泽对于宋慢的出现没有流露出任何心虚的表情，他对着站在办公桌旁的的于东道：“去给客人搬张椅子过来。” 　　于东起身走了出去。 　　陆正有点无语，他们这两个人呢，为什么就搬一张椅子？还有宋慢这性格，是一张椅子能哄好的吗？ 　　宋慢并没有进去的意思，她转头看陆正。 　　陆正立即心领神会，朝白泽道：“既然你们在忙我就先走了，反正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儿。” 　　屋子里沙发上坐着的几个人明显不是特办处的，全都是一身昂贵西装，皮鞋尖的恨不能戳死人，那一脸的不耐烦，显然不愿意和他这等屁民呼吸一个屋的空气。 　　正好，他也不想进去。 　　“你可以走。”白泽十分干脆地开口对陆正道，然后目光移向宋慢，声音放缓，“但是她得留下。” 　　宋慢充耳不闻，扯着陆正就往后退。 　　结果出去搬椅子的于东这会儿正拎着个椅子挡在他们后面，脸上笑嘻嘻的，但是完全没有让路的打算。 　　宋慢清楚，今天事情不说明白，大概是走不了。 　　“和我有什么关系？”这是她和白泽见面后说的第一句话，语气里的不高兴几乎要溢出来了。 　　“事关蒋家的生死存亡，作为宋家的血脉，你是最有发言权的。”白泽慢条斯理道。 　　坐在靠窗那边沙发上的两个人同时看了过来，其中一个中年人，另一个大概三十多岁。 　　那个年轻一些的，从样貌上来看，和玉子昂竟然有一点像，宋慢当即就猜到了这人的身份。 　　难怪刚才进来的时候见到那么多研究人员，八成是玉家派人过来了。 　　“这位小姐就是仅有的宋家血脉继承人？”年轻男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宋慢，他的眼神就像是在打量一个有趣的小玩意，那种傲慢，和最开始的玉子昂真是一模一样。 　　玉家人果然都很讨厌，宋慢在心里猛翻白眼。 　　屋里没人搭理说话的男人，宋慢坐在于东给她搬来的椅子上，转头看向白泽，“蒋家人死光了吗？” 　　“还没有。” 　　“既然没死那就去救人啊，我又不是医师。” 　　白泽笑笑，将目光转向那个年轻男人道：“介绍一下，这位是玉子扬，蒋氏族长向玉家求助，玉先生就是来救人的。” 　　“和你留下我有什么必然联系？” 　　玉子扬没等白泽说话，就先开口了，“听说一开始蒋家人用了你的血和一个所谓的玉胎混合抑制住了牙的生长，但是后来失控了。” 　　“所以？” 　　“或许宋小姐可以提供一些血液……” 　　宋慢看他，“你知道为什么会失控吗？” 　　玉子扬挑了挑眉，“暂时还不知道。” 　　她忽而笑了，“我知道。” 第72章 　　“我不但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失控, 我还能让你们也变得和他们一模一样, 要试试吗？” 　　玉子扬盯着宋慢，宋慢回视着他, 两人目光相对, 谁都不愿罢休。 　　坐在玉子扬身边的中年男人轻咳了一声, “咳咳, 子扬, 宋小姐只是来帮忙的，不要这么无理。” 　　玉子扬不情愿地地移开目光，虽然他根本不相信宋慢说的话, 但是也没说出让她试试的话来。 　　万一呢？ 　　这世上未知的存在太多了，玉家人哪怕能抵御大部分，也不意味着就能够高枕无忧。 　　至少在蒋家人身上发现的状况, 他们家以前是没见识过的, 现在也没找到任何解决办法。 　　中年男人朝宋慢微微颔首, “宋小姐, 在下玉温年，很高兴见到你。” 　　宋慢看着那人, 没吭声。 　　对方也不觉得尴尬，继续道：“我能理解宋小姐对蒋家人的厌恶, 不过毕竟是几十条人命，希望宋小姐能够帮帮忙。” 　　“帮忙？帮忙再从我体内抽出六百毫升的血吗？”宋慢冷笑, 她很清楚, 势单力薄的人必定会受人欺辱, 这是从来没改变过的规则。 　　宋家已经成为了过去，不再有人只是因为一个姓氏而敬畏她，他们别有图谋，不怀好意，而她别无他法。 　　无能为力会让人愤怒，虽然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就在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有人正在往这边跑来。 　　很快，一个穿着防护服的男人冲了进来，大声道：“有四人死亡，没有任何征兆，突然毙命。” 　　这人话才说完，又有一个人跑了过来，“又死了三个。” 　　这一回玉子扬坐不住了，他脸色微变，站起身对着两名研究人员训斥道：“不是让你们时刻监控他们的生命体征吗，怎么会突然死了这么多人？” 　　其中一人委屈道：“我们一直在盯着，他们死亡之前所有监控数据都是正常的。” 　　这时候，白泽开口了，“也许只是突然发病了，玉先生何必责怪不相干的人。” 　　玉子扬因为白泽这番话脸色更不好看了。 　　在他们的手下，蒋家人一个接一个的死，不是在打玉家的脸吗！ 　　况且，这是玉家与蒋家之间的交易，若是人死光了，他们从哪里要好处？ 　　玉子扬没心思和白泽争论，跟着那两名研究员，步履匆匆地离开了。办公室里，一直没有出过声的两个人见玉子扬离开，也起身跟着过去了，看起来像是他的保镖。 　　“于东，让手下的兄弟做好准备。”白泽对一旁的于东道。 　　于东愣了一下，“什么准备？” 　　“这可能是再一次爆发的征兆，或许我们很快就会接收更多的蒋家人。”白泽抬头，看向玉温年，“你说对吗，玉温年先生？” 　　玉温年深深地看了白泽一眼，“不错，接下来恐怕还要麻烦白先生以及特办处的诸位帮忙了。” 　　“不客气，我如今也是特办处的一员，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玉先生不用专门向我道谢。” 　　玉温年在心里骂了好几句脏话，现在谁不知道，白泽靠着清洗白家搭上了特办处。 　　特办处也在借着白泽威慑他们。 　　这一次，如果蒋东阁没有找玉家求救，他敢肯定，等消息传出去的时候，蒋家怕是已经没了。 　　他们这个圈子里很多人其实都在庆幸，庆幸白泽生的晚，虽然和他们同辈分，却小了他们十几岁，以至于他无论如何都拿不到白家的权利，否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玉温年看了眼白泽，又转头看看宋慢，知道今天的目的是无论如何都达不到了，只能起身带着人悻悻离开。 　　现在，屋子里只剩下四个人。 　　“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白泽将椅子转向宋慢。 　　宋慢垂着眼看着膝盖上放着的口袋，不打算搭理他。 　　如果是其他时候，陆正对这句话还是赞同的，但是这次……说不定就是愤怒引起的问题。 　　上次蒋瑶激怒了宋慢，她脸上突然长出了牙，在一个小时后就死了。这一次玉家人激怒了宋慢，然后蒋家人瞬间毙命七个。 　　哪怕没有任何理论支持，他还是觉得，宋慢的愤怒还是很有力度的。 　　由于屋内的气氛过于尴尬，陆正只得先开口问，“白先生，如果没别的事，我们可以离开了吧？” 　　“最好不要。”白泽眼神淡淡地扫过，“玉家人向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在没取到血之前，他们不会放弃。” 　　陆正皱眉，“他们难道不是白先生你找来的？” 　　“不是，他们是蒋家人找来帮忙的，雍城分处只是提供一个治疗场所而已。”当然，也是为了确保蒋家人就算死，也得死在他眼皮底下，不然以玉家人的操守，怕是会运几具尸体回老家研究。 　　陆正有些为难，他看了眼宋慢，“难道我们要一直留在这里？” 　　白泽也看向宋慢。 　　宋慢突然问，“我能去看看那些人吗？” 　　“当然，我带你去。”白泽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跟在宋慢身边的陆正在心里卧槽刷屏，这姑娘不会是被气炸了，打算空降包围圈然后开个大把在场的蒋家人一波推掉吧？ 　　无论他内心世界多么丰富，面上依旧保持着淡定。 　　在白泽的带领下，他们两个人来到了特地为病人们划分出的治疗区。 　　因为担心这种病症可能会传染，在治疗区出没的人几乎都穿着防护服。 　　白泽没有要穿的打算，宋慢也没想穿，陆正就更不担心了。 　　他都已经很清楚了，这根本就不是一种传染病，而是被人定点定时安放在蒋家人身上的“炸弹”。如果他自己不去作死，长牙的几率无限趋近于零。 　　所谓的作死自然是，拼命针对宋慢，这样就可以轻松愉快地把自己送走。 　　白泽带着宋慢一间一间看过去，短短半天时间，这里就已经被改造的像是病房一样，还有各种监测设备也准备的很齐全，想来都是玉家的手笔。 　　每一间屋子里的医护人员采用的救治方法都不一样，更确切点说他们是在用蒋家人试药。 　　还有人在随时记录着监测设备上的数值，以防出现异常。 　　宋慢在每个人身上都看了一眼，他们身上原本很活跃的黑点都已经安静下来了，只有少数几人身上的黑点还有活动的迹象。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情况好转，相反的，他们身上，已经一丝正常人的颜色都看不见了，也就是说，他们的身体已经完全被占领了。 　　玉子扬和玉温年此时都在走廊尽头，那里是停尸间。 　　原本空荡荡的停尸间里，一会儿时间就已经进去了七具尸体，里面有人正在解剖。 　　远远的就见到白泽带着宋慢两人走过来，玉子扬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想想这里还是别人的地盘，到底是把心中的不满压了下来。 　　等他们走近了，玉子扬才不冷不热地问，“白先生还有什么指教吗？” 　　“指教说不上，宋小姐有些好奇，我特地带她来参观一下。” 　　“这里的人都只剩下一口气而已，恐怕没什么好参观的。还是宋小姐改变了主意，打算配合我们救人了？” 　　不得不说，玉家的人就是有这种能耐，随便说说话，都能让人怒气值上涨。 　　“蒋家是不是开出了天大的好处，才让玉先生这么锲而不舍？”宋慢忽然问玉子扬。 　　玉子扬倒是一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他相当爽快地点头，“当然，所以，如果宋小姐愿意配合，我们玉家也会送上一份厚礼。” 　　宋慢嘴角上扬，“我觉得玉先生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他们死定了。” 　　宋慢的话就像是丧钟一样，他们身后，又有三间病房里传出了急促的“滴滴滴”的声音，那是心跳停止后设备发出的警告。 　　“你动了手脚！”玉子扬面色一冷。 　　事情为什么会这么巧？每次他和宋慢起争执就死人。 　　“你有证据吗？”宋慢故意气他似的，慢条斯理地问。 　　“宋小姐，你恐怕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们五族向来同气连枝，你对蒋家动手，就等于同时得罪了其余四族。” 　　“哦。”宋慢懒洋洋地应了声，然后抬手示意他们看自己身边的白泽，“隆重介绍一下，白泽，前阵子就是他害死了白家一半人，快干掉他让我长长见识。” 　　玉子扬听到这话之后脸都僵了，这种事也是能随便拿到大庭广众下来说的吗？ 　　白泽微笑着看向玉子扬。 　　作为一个工具人，他的表现可圈可点。 　　尴尬的沉默让所有人都不知道现在说什么才是对的，玉子扬恨不得时间回到一开始，他一定牢牢地闭上嘴。 　　“这是一场误会，宋小姐千万不要当真。”玉温年赶忙开口打圆场，他脸上的笑都有点挂不住了。 　　他很担心，白泽会因此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让他们就此消失在雍城地界。连自己的族人都能动手，还能指望他对别人手下留情吗？ 　　宋慢露出一个假笑，“当然，我怎么会当真。” 　　“宋小姐还想参观哪里，我可以亲自带你过去。” 　　宋慢扬扬下巴，“里面在解剖尸体吗？” 　　“对。”玉温年点头。 　　“能进去看一眼吗？” 　　玉温年稍微迟疑了一下便点头答应，“当然可以。” 　　他推开停尸间的门，里面的解剖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有两具尸体已经开膛了。 　　宋慢远远地看着，他们的体内长满了白色的牙齿，密密麻麻的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说实话，在看到解剖之后，哪怕是玉温年和玉子扬也不得不同意宋慢的这个说法，没救了。 　　没见过什么人内脏里长满了这种东西还能够救活的。 　　他们玉家担得起妙手回春这个称号，却不敢说能起死回生这种话。 　　就在这时候，玉温年突然问宋慢，“宋小姐之前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宋慢这个宋字，不止是代表着宋家的血脉，她应该还继承了宋家的能力。 　　因为这种能力已经消失太久了，以至于他一时竟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 　　要知道，宋家人的眼睛，可是能够看到别人都看不到的东西。 　　能力重要程度，仅次于白家的预言了。 　　“怎么会，我可什么都没看见。”宋慢没什么诚意地反驳了一下，随即问，“他们的尸体会怎么处理？” 　　“焚烧。”玉子扬在旁回答。 　　“哦……”所有对付传染病的法子，都是焚烧深埋。 　　不过，这些牙虫连身体她都看不见，她实在怀疑虽然被冠以虫的名字，但它们根本算不上一种虫，焚烧真的能消灭它们吗？ 　　不过这些和她无关了，或许等待玉胎的下一次重启的时候，才能知道了。 　　宋慢的一圈参观刚刚结束，那边于东已经带人从外面拉回来三个人了。 　　还是一模一样的症状。 　　但是最后那辆车停下，担架床上拉下来的并不是个成年人，而是一个小男孩。 　　随即一脸焦急下车的是一对中年夫妇，最后，蒋鑫从里面跳了下来。 　　“蒋鑫，你怎么来了？”陆正看到蒋鑫，有些惊讶地问。 　　蒋鑫脸色不太好，看着被抬进去的那辆担架床，低声道：“我弟身上也出现了那个症状。” 　　陆正下意识地看了眼宋慢。 　　宋慢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她眉头微皱，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蒋鑫看向宋慢，倒也没说什么，站了一会儿他就跟了进去。 　　玉家人进去安排新的病患了，现在唯一称得上外人的只剩下白泽了，他扫了眼两人，走向于东那边，似乎有什么话要交代。 　　陆正趁机小声问宋慢，“能不能想想办法？” 　　“怎么想？”宋慢无奈，“我之前又不是没问过，余婆婆根本没说。” 　　陆正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你没发现吗，那个姓玉的一惹你生气，蒋家的人就会死，我觉得这不太像是巧合。” 　　“你不会以为我能控制它们吧？” 　　“说不定是玉胎呢，毕竟……它本身就是无数的牙虫聚集在一起形成的，要说没什么能力是根本不可能的，能够控制外面的牙虫也不奇怪。” 　　“我研究一下吧。” 第73章 　　说是研究, 其实宋慢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除非如陆正所说，玉胎真的会完全按照她的想法来。 　　两人找到了蒋鑫弟弟的那间病房, 此时, 病房里一个中年女人正在哭喊着捶打站在她身前的中年男人, 蒋鑫站在门口看着。 　　玉家的医师们丝毫不理会病房里上演苦情戏的这对男女, 他们上前将蒋鑫弟弟身上的衣服都剪掉, 发现他的情况比其他人要好很多。 　　确切的说，他属于一期病人，和这里面所有患病的蒋家人都不一样。 　　所谓的一期病人, 就是出于发病的最初状态，体表长出的牙齿按照顺序排列，只会长出上下完整的一口牙, 之后才会在体内长牙。 　　根据玉家从蒋东阁那边得到的资料, 怀孕会使得长牙这个的速度延长至一年。 　　现在又出现了一个特例, 显然这种症状在孩子身上会减弱。 　　为什么？因为他们都很弱小, 还有有什么别的原因？ 　　前来研究的医师将这一条记录下来，留下一名监护人员, 转身就打算离开。 　　还没等他走出两步，就被那中年女人拽住了, “医师，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子啊！” 　　那名医师脸上被遮的严严实实, 只能够看到眼睛, 他朝着女人点点头, “你儿子的症状比较轻微，我们会尽力。” 　　说完，也不管正在哭的女人，起身出去了。 　　“带我们进去看看吧。”陆正对蒋鑫道。 　　他是为了给宋慢提供一个尝试的机会。 　　蒋鑫带着他们走了进去，几个人站在床边，宋慢用手碰了碰蒋鑫弟弟的肚皮，长牙的那个位置，试图跟玉胎表达一下自己并不想这个人被传染，结果当然是毫无作用。 　　之前可能只是巧合，也可能玉胎只能感知她的愤怒，当然，还有可能她没找对方法。 　　她收回手，给了陆正一个无奈的眼神。 　　蒋鑫弟弟身上的那口牙还差三颗牙齿就要长齐了，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蒋鑫对于两人的古怪行为一句话都没问，他只是站在一旁，垂眼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不少的弟弟。 　　尝试无果，两人离开了治疗区域，回到了刚才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白泽并不在，于东坐在沙发上，双肘撑着膝盖，正在玩手机。 　　见他们进来了，抬头招呼了一声，“进来坐。” 　　两人找了个沙发坐下，陆正闲着无聊，就跟于东搭话，“你是监察科的吧，你们这次到底来查什么的？” 　　于东头也没抬，给了俩字，“机密。” 　　陆正被噎的不轻。 　　“那么好奇，让她去问我们老板。”于东朝宋慢那边扬了扬下巴。 　　宋慢根本不搭理他们两人。 　　就在这时候，一个短头发的“于东”走了进来，陆正左右瞅了瞅这两个除了发型，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忍不住感叹，“双胞胎啊！” 　　“是三胞胎，你好，我叫于北。”于北看起来比于东友善多了，笑嘻嘻地跟陆正打招呼。 　　“你好你好，我是陆正，秦城分处的。” 　　“知道，我们原来也住在秦城。”于北笑容灿烂，在陆正第一次上门去查他们老板的时候，他本人就已经被查的底儿掉了，当然，这一点陆正永远都不会知道。 　　“老板呢？”于北左右看了看，没见到白泽的人，问自己大哥。 　　“出去打电话了，一会儿就回来。” 　　大概十分钟之后，白泽走了进来，见到办公室里这么热闹只是挑了挑眉，问于北，“查到了吗？” 　　“查到了。”话说到这里，于北突然一顿，转头看了眼坐在一旁的陆正和宋慢。 　　“说吧。” 　　得到白泽的同意后，于北开口道：“在那群能力者失踪后不久，蒋家有一小批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开了雍城，搬到了其他城市。” 　　顿了顿，于北继续说，“我们的人只来得及调查其中的三个，发现他们三个人全都失去了能力。” 　　白泽眉头微挑，这个消息让他有点惊讶。 　　“失去能力？” 　　“你说他们失去能力？”在白泽开口的同时，陆正也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要高很多。 　　除了宋慢，其他三人都看向陆正，于北问他，“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陆正摇了摇头，语气认真地问，“能不能把这件事头从跟我们说一下？” 　　见白泽点头，于北才道：“是这样的，前阵子总办发现很多能力者莫名失踪，被找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亡，体内长满了牙，经过调查发现是雍城分处处长和蒋家联手绑架的他们。” 　　“像杨金龙那样！”陆正问，随即反应过来，他们好像不知道谁是杨金龙。 　　不曾想于北带拿了点头，“和他的情况一样。” 　　陆正看向宋慢，“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宋慢缓缓点了下头，“我觉得，我们可以把蒋鑫叫过来，让他给你们讲讲他堂姐以前的经历。” 　　蒋鑫很快被带了过来，白泽要他讲一下他堂姐以前的经历，蒋鑫也没有隐瞒，将曾经对宋慢他们说过的那段往事讲给了他们听。 　　听完之后，所有人都明白了陆正的惊讶从何而来。 　　“也就是说，蒋家掌握了一种未知手段，能够把身上的牙转移到其他能力者身上，对方死后，他们就会痊愈，后遗症是失去能力成为普通人。”于北做出了精准的猜测。 　　他们相信，这个很大的可能就是事实了。 　　如果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儿，蒋家怎么会疯狂的绑架能力者，显然蒋东阁早就开始准备退路。 　　只是这条退路对他来说显然不如解药来的有吸引力，用到这种方法的人都是没能熬到解药的，他的支持者们。 　　蒋鑫并不知道他们之前在说什么话题，但是于北的话他听明白了，再联系上他堂姐当年的经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是一目了然吗！ 　　蒋东阁几年前就掌握了这个办法，在蒋佩身上长牙之后，用了不知道什么手段，把蒋佩身上的牙转移到了他堂姐身上。 　　所以蒋佩恢复了，而他堂姐原本不该那么快死的，因为蒋佩的原因，没能熬下去。 　　其实蒋鑫的堂姐会死亡，也未必是人为的，毕竟她一开始确实被传染了，后期发病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蒋佩的存在使得这个结论被证实了。 　　想到这里，蒋鑫开口问白泽，“白先生，玉家人真的能治好我弟弟吗？” 　　白泽的回答十分的公式化，他说，“玉家的医师们正在竭力研究，相信他们会找到办法的。” 　　“要多久？” 　　白泽笑而不语。 　　虽然大家都对玉家的能力十分信任，但是这一次，他并不看好玉家。 　　毕竟，就算是传染，他们也得先找出传染源来，现在的玉家人就跟蒙眼的苍蝇一样乱撞，找不到一丁点的线索。 　　唯一的线索…… 　　他看了眼宋慢，容家的东西，果然不是谁都能拿的。 　　“所以现在，只有蒋东阁知道怎么才能救我弟，对吧？” 　　“蒋先生很注意保护自身隐私，我们恐怕没办法找到他的行踪。”白泽适时说道。 　　蒋家出事之后，蒋东阁第一时间藏了起来，然后联系了玉家。 　　显然，他也很清楚现在蒋家的处境，如果有人想要对付蒋家，这是最合适的时机。 　　只要干掉蒋东阁，蒋家会乱上好一阵子，再加上蒋家能说得上话的人几乎都在特办处的病房里，到时候只要有外力插手蒋家就会垮掉。 　　蒋鑫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谁都不能指望，那就只能去找家主了。 　　他阴沉着一张脸走了出去，然后拨通了他大伯的电话。 　　他相信，大伯会有办法找到家主的。 　　之前大伯总在说，大家都姓蒋，所以哪怕可以下手更狠，他都忍住了。不知道得知堂姐死亡的真相后，大伯会不会仍然这么想。 　　蒋鑫离开后，愣神半天的于北终于开口了，“蒋家这是要内斗了？” 　　蒋鑫的大伯，他记得叫蒋东昌吧，那人的能力可比蒋东阁要强不少，而且一贯低调，和其他势力都保持着不错的关系。 　　于东闻言抬头看了眼弟弟，瓮声瓮气道：“不要幸灾乐祸的那么明显，我们现在是公职人员，要时刻保持中立的态度。” 　　陆正听到这兄弟俩的对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大概二十分钟之后，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起来。 　　白泽抬抬下巴，示意于北接电话。 　　于北拿起听筒，“你好，这里是雍城分处。” 　　“我是蒋东昌，请吧电话交给能跟我对话的人。”电话里，低沉的声音响起。 　　于北将电话交给了白泽，“是蒋东昌先生。” 　　白泽接过听筒，“蒋先生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 　　“请问，你是哪位？” 　　“特办处监察科科长，白泽，很高兴认识蒋先生。” 　　“……久仰。”沉默了好几秒钟，蒋东昌才终于说出两个字来，显然他知道白泽是谁。 　　“蒋先生特地打电话过来，想说些什么？” 　　“如果我把蒋东阁交给你，你能给我什么好处？”蒋东昌相当直接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白泽笑了，“你想要什么？” 　　“我希望活下来的蒋家人，能受到特办处的庇护。” 　　“特办处不养闲人。” 　　“我保证，他们会以特办处马首是瞻，反正……蒋家也没了。” 　　蒋东昌已经看到了蒋家的结局，他对于玉家的插手不抱丝毫希望，尤其在侄子跟他说过现在那些人的情况之后。 　　就算玉家人有办法，也来不及了。 　　他只能尽力保住剩下的蒋家人。 　　他几乎能够料到，一旦蒋家轰然倒塌，余下的族人不会有多好的下场。这二十年蒋家的嚣张狂妄，积累了太多的仇人。 　　与其等死，不如给他们找一个更好的出路。 　　“蒋先生应该明白，蒋东阁已经踩到了特办处的底线，他绑架并杀害了数十名能力者，这罪可不轻。”白泽慢条斯理地说。 　　拿着电话的蒋东昌闭了闭眼，“我明白，蒋家留下的所有产业，我愿意无偿赠予特办处，算是蒋家的赎罪。” 　　白泽勾了勾嘴角，“既然蒋先生这么有诚意，我会上报总办的，想来处长不会拒绝。” 　　如果蒋东昌出手的话，以他现在的能力，应该能保下蒋家大半产业，但是这意味着他会成为特办处的眼中钉。蒋家没了，想要动蒋东昌又有多难？ 　　他能够做出这个决定，只能说他足够清醒。 　　王处长接到白泽的电话，听说蒋家愿意无偿将产业赠予特办处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半晌，他才问，“蒋东昌的话有用吗？” 　　“就算他在骗我，我也会让这件事成真。处长现在就可以派人来接手了，白给的钱，不要白不要。” 　　“好，我现在就派人过去帮你。”答应之后，王处长又犹豫地问，“蒋家的产业不少在地下，蒋东昌真的舍得？”所谓的地下产业就是地下拍卖行或者黑市那一类的，钱是次要的，渠道才是主要的。 　　白泽笑了一声，“处长可以放心，我这里有蒋家的产业清单，如果蒋东昌有所隐瞒，他会为他的不诚实付出代价。” 　　王处长连连点头，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他当初选白泽真是选对了！这才多久，蒋家就已经成为过去式了，哪怕蒋家的遭遇和他们无关，可他们的钱最终会落到特办处手上啊！ 　　至于蒋家的人，听话的就留下，毕竟他们的能力很好用，不听话的可以随时开除，再也没人敢在他耳边说什么不符合规矩了！ 　　这一次，特办处才是最大的赢家。 　　跟王处长联系后，白泽再次联系蒋东昌，将特办处上层的意思转达了。 　　蒋东昌并没有觉得意外，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找到蒋东阁之后，我会联系白先生，到时候希望白先生能把我的小侄子一起带来。” 　　“没问题。” 　　白泽打电话的时候，其他人都安静地听着。听着他是怎么在蒋东阁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预定接手蒋家产业的。 　　听下来之后，陆正只能在心里感慨，这人简直吃人不吐骨头！ 　　“一会儿去见蒋东阁，要一起去吗？”白泽问宋慢。 　　“去。”宋慢若有所思地看着白泽，白泽回以微笑。 　　他似乎对蒋东阁格外上心，是因为蒋家的产业？不，她敢肯定这不是白泽的目的。 　　他找蒋东阁，到底想要什么？ 第74章 　　两个小时之后, 蒋东昌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这意味着, 蒋东阁已经落到了他手上。 　　一行人也已经准备好了, 打算去见见这位从蒋家出事后就再没露过脸的蒋家家主。 　　同时还需要带走蒋鑫的弟弟。 　　想要把人带走，首先需要说服他的父母, 好在这件事可以交给蒋鑫来处理。 　　蒋鑫跟父母说了有办法能够救人, 但是必须要把他弟弟带走。蒋母听说能救小儿子，却不允许他们跟着，当即道：“小鑫，不是妈妈不相信你, 这关系到你弟弟的性命，我们必须要跟着一起过去, 否则……” 　　还没等她的话说完，蒋鑫就冷淡地打断了，“你可以选择让他在这等死, 不会有人求着你要救他。” 　　“怎么跟你妈说话呢！你是不是恨不得你弟现在就死了？”蒋东朗暴躁地朝着蒋鑫咆哮。 　　一家三口人本来是在角落里说话, 蒋东朗这一嗓子, 顿时把周围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来往的玉家医师们盯着他们三个瞅了好一会儿, 才移开目光。 　　蒋母拽了拽丈夫的衣袖，有些埋怨道：“你喊什么, 小鑫也是为了小宝着想。” 　　蒋东朗不乐意了，指着蒋鑫道：“你听听他说的那叫人话吗, 救他亲弟弟, 不是他应该的么！” 　　蒋鑫听着父母二人的对话, 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感觉挺没意思的。 　　他也不愿意让人久等，只能打断两人，“还有，人救回来之后会失去能力，成为普通人，给你们三分钟时间选择，如果不同意我现在就走。” 　　见大儿子直接无视了自己，蒋东朗气不打一处来，又听他说治好之后会失去所有能力，当即就道：“你滚吧，小宝不用你救！” 　　蒋东朗说完，就被他老婆扇了一巴掌。 　　蒋母脸气得通红，压低声音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气话。你倒是看看那些玉家人，他们是在救人吗？他们根本就是在试药！如果小宝死了，你拿什么赔我一个儿子？” 　　蒋东朗挨了一巴掌，转头去看妻子，却发现妻子恶狠狠地瞪着他，眼睛通红。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没说出一个字来。 　　蒋母吸了吸鼻子，对蒋鑫道：“我答应了，你把你弟带走吧。” 　　蒋鑫目光从父母脸上扫过，低低地“嗯”了一声。 　　蒋鑫转身要进病房，却又被蒋母叫住。 　　“小鑫。” 　　蒋鑫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妈。 　　“小宝会没事的吧？” 　　“我会尽力。”他进了病房后，直接打横把自己弟弟抱了起来就往外走。 　　留在房间里正记录数据的那人赶忙上前阻拦，“先生，你在做什么？请不要随便移动病人。” 　　“让开。”蒋鑫不客气地开口道。 　　“先生，你弟弟的情况现在很危急，必须要留在这里治疗。” 　　那人好声劝说，蒋鑫看都不看她一眼，很快就把人抱走了。 　　她见没能拦得下蒋鑫，只能转身跑去找玉子扬和玉温年两人。 　　这叔侄俩此时还在停尸间里，见小护士跑进来说蒋鑫把他弟弟抱走了脸色同时一沉。 　　蒋鑫的弟弟是个很特殊的病例，他们还准备好好研究一下呢。玉子扬匆匆离开，打算去拦住蒋鑫。 　　可惜他出来的时候，蒋鑫已经带着他弟弟上了车，早就不见人影了。 　　蒋东昌给他们的地址距离雍城分处不算太远，只有半小时的车程，目的地就是个普通小区，看建筑显然有些年头了，里面更不可能会存在监控之类的。 　　一行人停下车后，按地址上了五楼，在502号门上敲了三下，防盗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人就是蒋东昌，他长得浓眉大眼，气质沉稳，是见到就能让人产生信任感的那种人。 　　宋慢走在最后，她打量了一眼蒋东昌，不得不承认，这是蒋家少数几个能让她不会看到就觉得不是好人的。 　　蒋东昌和白泽握了握手，对后面进来的人也都点头示意。 　　见到宋慢的时候，蒋东昌明显一愣。 　　他在老宅有眼线，连关宋慢的地方他都一清二楚，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只是没想到宋慢竟然会跟白泽一起出现。 　　是因为她和侄子的搭档恰好去特办处求助，遇上了白泽，还是她早就认识白泽？ 　　这个念头始终萦绕在蒋东昌心里，直到进了屋子，他依旧不停地偷偷打量宋慢。 　　走进客厅之后，宋慢四下打量了一番，这房子显然空置许久，屋里没有任何家具摆设，窗帘都是拉上的，屋里开着灯，光线倒是还好。 　　客厅里原本还有四个人，四个人团团围着蜷缩在地上，似乎已经遭受过一轮“教训”的蒋东阁。 　　蒋东阁风风光光几十年，何曾这么狼狈过。 　　可惜，现在他的得利下属都各自逃命去了，有些人说不定已经病发，死在了哪个没人发现的角落里。剩下蒋东阁一个人，想要抓到他简直轻而易举。 　　蒋东阁本来以为蒋东昌只是趁他落难，想要拿捏他借机上位，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把自己给卖了！ 　　白泽的出现，让蒋东阁意识到情况可能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问过了吗？”白泽问蒋东昌。 　　“还没有，你们来吧。” 　　在于东于北兄弟二人上前打算把人拖到一旁好好问一问的时候，蒋东阁终于忍不住喊出了声，“蒋东昌，你想干什么？” 　　蒋东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冷淡，“听说家主手上有治病的法子，不如分享一下，让我也长长见识。” 　　蒋东阁瞳孔一缩，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知道了！ 　　见蒋东阁不说话了，蒋东昌半蹲下来，一字一句地问，“家主不妨跟我说说，当年为什么我女儿死了，你女儿却活了下来？” 　　“东昌，你误会了，我手上绝对没有什么方子，当年的事也只是巧合而已。”蒋东阁语气急促。 　　蒋东昌不愿跟他浪费口舌，只是笑了笑，抬头对于东兄弟道：“他说没有方子。” 　　于东龇牙，“放心，一会儿他就改口了。” 　　蒋东昌站起身，指着一间卧室对他们道：“那里面特地做的隔音，无论多大的声音都不会有人听到。” 　　于东兄弟跟他比划了一个OK的收拾，把蒋东阁拖走了。 　　其他人就站在外面等着，不到二十分钟，卧室的门打开，蒋东阁被拖了出来。 　　他看起来没什么异状，至少明面上很正常。但是他一直在颤抖的身体，还有已经湿透了的衣服都表明了他在里面受到了很好的照顾。 　　于北扔下了瘫软的蒋东阁，于东蹲在他脑袋旁边，拍拍他的脸，“说说那个方子。” 　　蒋东阁哆哆嗦嗦地开口，声音沙哑难听，“把身上的牙□□磨碎，喂其他能力者喝下去就能恢复。” 　　“这么简单，不会是骗我的吧？”于东挑了挑眉。 　　蒋东阁一个机灵，“绝对不是！” 　　于东抬头看向白泽。 　　白泽开口问，“这办法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别人告诉你的？” 　　“是松姑跟我说的。” 　　“松姑是蒋家的医师。”蒋东昌冷声道。 　　松姑原本是蒋家的媳妇，但是后来她男人死了，她又无儿无女，正常情况下这样的女人会被赶出蒋家，但是家里人觉得她有点可怜，就把她留了下来。 　　蒋东昌就是那个觉得她可怜的人，还专门为她说服了蒋东阁，那时候他们的关系还不算恶劣，蒋东阁最后被他说服了，把人留了下来。 　　“松姑又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法子？”白泽继续问。 　　“是余婆婆给的，那个老太婆要害我们蒋家！”蒋东阁想起余婆婆，恨不能把她千刀万剐。 　　如果不是她，蒋家何至于落到这个下场！ 　　蒋东昌本以为白泽会问余婆婆是谁，谁知道他突然不问了，似乎早就知道余婆婆的存在。 　　“想跟他说点什么吗？”白泽突然转头问宋慢。 　　宋慢往前走了两步，问他，“我是宋家血脉的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蒋东阁迟疑了一下，随即回答，“是张显告诉我的。” 　　他短暂的迟疑，在场人都感觉到了。 　　“你很信任张显，为什么？”宋慢接着问。 　　“他……” 　　蒋东阁话都还没说出口，宋慢就打断了他，“他是为谁办事的？” 　　这个问题，让蒋东阁和一旁站着的蒋东昌脸色同时变了。 　　“宋琳。”宋慢突然说了一个名字。 　　这名字一出口，蒋东阁眼睛瞪得滚圆，“你怎么知道她？” 　　宋慢没有回答他，将目光从蒋东阁脸上移开，站起身。 　　见她脸色不好，白泽偏过头低声，“还好吗？” 　　“不怎么好。”虽然答案早有猜测，但她还是有点想骂娘。 　　蒋家凭什么在宋家倒下之后，风光了这么多年？因为宋琳还活着啊！她一直在下意识地回避这个问题，直到现在不得不正视。 　　宋琳当年害死了自己，拿走了青玉镯。既然敢把她的命都算计上，显然是为了一个更好的前程。 　　宋慢突然转头看向白泽，“宋琳嫁给了白宸？” 　　“白宸的妻子叫姜琳。”白泽如实回答。 　　宋慢冷笑了一声，倒是撇得干净。 第75章 　　“你是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你的？”蒋东阁依然不死心地扭过头, 目光死死盯着宋慢。 　　宋琳这个身份，从宋家没了之后也跟着消失了。往后的二十年，再没人提过她的名字。 　　就连蒋家也只有极少数几个人才知道她还活着，知道真相的人里, 无论如何也不该有宋慢。 　　宋琳才是蒋东阁最后的底牌，是他们蒋家最后的退路。 　　然而，这个底牌被提前掀开了。 　　既然他们早就知道宋琳的存在，肯定不会给他联系对方的机会。蒋东阁心里一片冰凉, 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结局。 　　他同时也在懊悔，他不该因为害怕打扰宋琳而一直没有联系对方, 他应该在蒋家出事的第一时间告诉她的！ 　　可惜为时已晚。 　　没有人理会蒋东阁，于东强行把他的脸掰了回来，捏住了他的嘴。 　　白泽看向蒋东昌, 说道：“蒋先生，办法已经问出来了, 想来你应该有办法救活自己的侄子？” 　　至于找谁来治，这就不是他们需要关心的问题了。想来，对蒋东昌来说, 这也算不上难题。 　　蒋东昌神色复杂地点点头，他刚从白泽与宋慢的对话中意识到了宋琳还活着这件事。 　　这个名字可真是久违了。 　　作为和宋琳同一代的人, 他还清楚的记得, 年轻的时候, 家里的亲戚们都以巴结宋琳为荣。 　　因为她是宋家人。 　　难怪蒋东阁一直有恃无恐, 如果宋琳改名换姓后嫁给了白氏族长, 这确实是蒋家的保障。 　　可惜他之前并不知道，现在知道也已经晚了。 　　他和蒋东阁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只能选择站在白泽的阵营。 　　这一切，是不是早就设计好的？ 　　看着眼前和自己同辈分的年轻人，蒋东昌忍不住想。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妥当，那么，我们就带着人先走了。” 　　“慢走。”蒋东昌收敛了心绪，与白泽握手，对他道：“希望以后还能有合作的机会。” 　　既然都已经做了决定，那就千万别反悔。这是他一贯的作风，后悔只能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会的。”白泽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转身带人离开。 　　蒋鑫和他弟弟留了下来，宋慢和陆正跟着其他人一起走了。 　　到了楼下，于东一个人带着蒋东阁上了另外的那辆车，没有跟他们走一条路。 　　显然，他们还有别的问题要私下里问蒋东阁。 　　宋慢透过车窗看着于东开车远去，目光微微闪烁。 　　特办处这边，没能追回蒋鑫，玉子扬只得找上了蒋鑫的父母。 　　两人满心都记挂着小儿子的安危，根本没注意到玉子扬，直到他走上前先开口。 　　“两位好，我是玉子扬。”玉子扬站在一旁，语气温和地打招呼。 　　蒋东朗不解地朝他点点头，不知道他过来干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我们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到位，听说刚才我们的那位小病人被带走了？” 　　“哦……”蒋东朗恍然，他摇头道：“这事和你们无关。” 　　蒋东朗还算知道分寸，没多说什么。 　　玉子扬却不愿意轻易放弃，他微微叹了口气，“蒋先生，您儿子的病不算太严重，虽然我不敢保证能治好，但绝对可以控制住，他现在需要回来接受治疗。”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蒋母见老公脸上又出现了犹豫的神色，赶忙打断了玉子扬的话。 　　“夫人，错误的医治方法只会加重病情，您觉得我们玉家的治疗手段不够专业吗？” 　　蒋母有些不耐烦地说，“我知道你们很专业，但是有人能够治好我儿子，我愿意去试一试。” 　　玉子扬眉头微皱，“您确定吗？” 　　“我当然确定。”蒋母对于大儿子的话虽然持怀疑态度，但小儿子都被带走了，她只能强迫自己相信大儿子了。 　　“那您能告诉我，他们用什么方法来治疗您儿子，可以确保他康复？这或许对于后续的病情研究很有帮助。”玉子扬突然转变了口风，脸上满是真诚。 　　蒋母尴尬地张了张嘴，转头看向丈夫。 　　她一直冷着脸，就是希望让玉子扬早点走，可对方态度太好了，甚至一心为了病人着想，这让她不禁觉得自己的态度是不是过分了？ 　　“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办法，但是以前有人用这个法子治好了。”蒋东朗替妻子道。 　　蒋鑫说服他们的时候，举的例子就是蒋佩，所以他们才会相信。 　　既然蒋佩能好，就证明他们儿子一定也能好。 　　“好吧，既然这样那就不打扰了。”听到了蒋东朗的话之后，玉子扬没又继续纠缠，转身离开。 　　刚才还一直问来问去，现在又突然走了，这前后态度变化是不是太大了？ 　　蒋母不解地看着丈夫，蒋东朗也没明白过来。 　　玉子扬走进停尸间后，关上了门，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听到声音的玉温年仍然背着手在解剖台旁观察尸体，并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地问，“问出了什么？” 　　“蒋东阁可能落到了白泽手里。” 　　玉温年一愣，随即转过身，脸色同样凝重，“你怎么知道的？” 　　“刚才那对夫妇非常确定他们小儿子一定能被治好，他们八成是打算用蒋东阁的那个法子。” 　　蒋东阁跟他们联系的时候，因为把希望都压在了他们身上，所以说的十分详细，他甚至还提过，他有办法治疗一期病人，但是治好后会有严重的后遗症。 　　当时他们也追问过那个办法，蒋东阁只说是把病传到别人身上。而且，他试过二期病人，发现再次发病后，这个法子就不管用了。 　　后来，他们接手后发现蒋家几乎没有一期病人了，暂时就没研究那个所谓的把病传到别人身上的办法。 　　以蒋东阁这人的小心谨慎，这个办法除了他自己，绝对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了，除非他被逼着说了出来。 　　是白泽带着蒋鑫和他弟弟一起离开的，所以很显然，白泽先他们一步，找到了蒋东阁。 　　“现在该怎么办？”玉子扬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愤怒与急迫。 　　“急什么，你这毛毛躁躁的样子，还怎么赢玉子昂！”玉温年见他失去冷静，呵斥了一声。 　　听玉温年提起玉子昂，玉子扬强压下心中的烦躁，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玉温年见他神色渐渐恢复，才继续道：“就算他们先找到了人，最后东西也未必是他们的。联系外面的人，让他们盯着白泽的几个手下，肯定能找到蒋东阁。” 　　玉家人来雍城的时候，除了医师护士之外，自然还带了其他人，只是剩下的人并没有带过来，而是被安置在了外面，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现在倒是正好能用上。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自由行动？”车上，宋慢问坐在她身旁的白泽。 　　“等玉家人离开雍城之后。”白泽耐心十足地回答。 　　“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走，等蒋家人死光吗？”宋慢有点暴躁，因为心情不好，所以觉得哪个都不顺眼。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白泽笑，随即道：“放心，他们应该不会留太久，最多两三天吧。” 　　听着两人对话的陆正不解地问，“他们不是来救人的吗，怎么这么快就要走？” 　　白泽没回答，倒是开车的于北嗤笑一声，扭头看了眼陆正，“小兄弟，你也太天真了。” 　　由于玉家人的威胁实在很大，哪怕宋慢不情愿，最后还是同意留在特办处，呆在白泽的眼皮底下。 　　这里有员工宿舍，还有食堂，跟秦城那边差不多，倒也没什么不习惯。 　　偶尔，遇到玉子扬的时候，她还能感觉到对方并不友好的长时间的注视，这让她格外警惕，几乎时时刻刻都把玉胎随身携带。 　　在她看来，白泽现在也不可靠，如果玉家人真的想对她出手，与其指望他，还不如指望玉胎。 　　在拿到玉胎的第二天晚上，宋慢一个人睡在雍城分处的单人宿舍里，里面的床单被褥都是新的，屋子也很干净，但是她一直睡不着。 　　玉胎摆在她枕边，她现在在晚上看到玉胎，并不会觉得害怕，也不担心这些由牙虫聚集在一起的物件，会给她带来什么伤害。 　　她一只手放在玉胎上，轻轻摩挲，忍不住想，她母亲是不是也知道玉胎能够保护她们，所以才会那么喜欢它？ 　　时间慢慢的过了十二点，宋慢关了一旁床头柜上的台灯，打算睡觉的时候，突然看到玉胎散发出微弱的荧光。 　　然后，在她的注视下，一片光点从玉胎里飞了出来，在屋子里飞出了一道光带。 　　那是一种很奇特，很梦幻的感觉。如果她不是很确定自己是清醒的，可能以为自己在做梦。 　　那长长的光带突然分出了一条枝杈，变成一个小的光条，朝她飞了过来。在她手上绕了一圈，慢慢的旋转，然后又飞走了。 　　这样的奇异情况一直持续了半个小时，它们好像飞累了，在空中聚集成一团，然后一股脑的飞回了玉里。 　　宋慢发现，刚刚玉胎里消失了的小婴儿，又回去了。 　　这天晚上，宋慢一直没闭眼。她侧躺在床上，看着枕边的玉胎，里面的小婴儿五官依旧是模糊的，和她用一样的姿势侧躺着。 第76章 　　一直到五点多, 宋慢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梦里, 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敲门。敲门声一直不停, 让她觉得十分烦躁, 于是翻了个身, 把被子蒙到了头上。 　　门外，玉子扬依然锲而不舍的，以极为规律的速度在敲着门。 　　他当然知道白泽把宋慢留下来是什么意思, 既然不能来强的，那就用另外的办法。 　　他始终相信，只要人还活着, 有欲望，就一定能够被打动。 　　既然宋家人的血对这次的研究有用, 他们当然不能放过。不是为了救人, 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而已。 　　就算蒋家人不幸都死掉了, 这次大范围致病的牙也需要深入研究才行。若是将来某一天，这种病出现在玉家，他们总该知道要怎么预防。 　　玉子扬自以为他的行为足够礼貌，殊不知对于刚刚闭上眼, 睡得正香却被骚扰的人而言，他的行为十分的可恶。 　　他以为宋慢听到了敲门声, 却不愿意理会，一直不肯回应, 所以锲而不舍地敲了下去。 　　直到他突然发现自己手背上出现了异样。 　　他的手上冒出了一颗牙, 但是刚长出来就掉到了地上。 　　玉子扬是眼睁睁地看着牙从自己手上长出来的。 　　虽然玉家的能力使他并不担心同样的症状发生在自己身上, 而事实证明，就算长了牙，最后也确实会被他的身体自动排斥。 　　但是，这个长牙的过程实在太过挑战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玉子扬站在宋慢的门前，盯着自己的手一动不动。 　　而终于被他吵醒的宋慢，踩着拖鞋，顶着有些乱的头发打开了门，看着门外的人，她的目光格外不善，语气暴躁，“你妈没教过你，不要随便来敲别人的房门吗？” 　　玉子扬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那颗牙，举到宋慢眼前。 　　“掉牙了？恭喜。”宋慢脑子现在混沌一片，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个什么东西。 　　玉子扬神色严肃地盯着她，“这颗牙在我敲门的时候从我手上长了出来，宋小姐，你不觉得你该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解释我为什么没让你浑身上下长满牙吗？”宋慢嗤笑一声，“脑子有病就去好好的治，没得治就回家去等死，看我干什么，我又不能救你。” 　　玉子扬大概没有过被人当面喷的经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她没教养好，还是该继续说他的正事好。 　　他握紧了手，盯着宋慢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宋慢关上门，晕晕乎乎地扑回床上，顺手摸到了枕头边的玉胎，抱到怀里蹭了蹭继续睡，很快就忘记了刚才发生的所有事。 　　一直到十一点半，睡得差不多了，她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在床上又躺了会儿，她的微信响了起来。 　　打开看了眼，是陆正发过来的。 　　陆正：不下来吃午饭吗？ 　　后面跟着两张照片，一张红烧猪蹄的，一张蒜蓉扇贝。 　　宋慢戳了戳那两张照片，觉得好像有点香，想吃。 　　她慢慢地按着手机屏幕，发了一条消息回去。 　　慢慢：我才刚醒，听说才睡醒不适合吃的太油腻。 　　陆正：好吧，我替你吃。 　　慢慢：愤怒.jpg 　　陆正：……我给你打包带上来，我住的那屋里有微波炉，等你觉得该吃午饭的时候我再给你转一下。 　　慢慢：给你一朵小红花。 　　陆正：谢谢，丑拒。 　　搞定了自己的午饭，宋慢又在床上踢了踢腿，做了几个卷腹，扑腾了一阵子，总算磨磨蹭蹭地起来了。 　　刚才做卷腹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往被子下摸了摸，竟然从里面摸出了玉胎。 　　她把玉胎放到腿上，开始回想自己是不是趁着玉胎不注意，对它做了点什么？竟然什么都没想起来。 　　但是她隐约记得她好像见过玉子扬，他还跟自己说他手上长了牙。 　　宋慢一脸震惊地开始努力回想，最后终于确定，那不是做梦！ 　　玉子扬当时是真的拿了颗牙，还说因为敲她的门，所以手上长了牙！ 　　她把玉胎举了起来，把脸贴近，震惊地问，“是不是你让他长牙了？” 　　里面的小胎儿慢慢抬起了胳膊，捂住有些大的脑袋，然后翻了个身，就像是在害羞。 　　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别急着害羞啊！ 　　宋慢非常想伸手把它扒拉回来。 　　然而之后无论她说什么，玉胎都没有什么反应。 　　显然，它未必是听懂了她的话，可能只是感知到了她的情绪做出相应的回应。 　　毕竟，她刚才在问玉胎的时候，心里确实是有那么点高兴的，不，应该说是非常高兴，她还觉得玉胎真是好贴心，还乖，还可爱。 　　宋慢发了会儿呆，所以她现在掌握了看谁不爽谁长牙的终极技能？ 　　感觉有那么点吓人。 　　她摇了摇头，觉得这个技能还是谨慎使用为好。 　　但是至少证实了一件事，她确实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玉胎，从而影响到牙虫。 　　再说玉子扬，在经历过早上的一番对峙后，他暂时已经打消了把宋慢的血当成研究素材的想法。 　　回去后，他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了玉温年，玉温年惊讶之余，也表示了赞同。 　　同时，他们也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蒋家的覆灭，或许不是宋慢主导，但是肯定和她有关。说不定，蒋家取用宋慢的血，才是导致最后病情失控的源头。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这宋家，还真是会给人找麻烦。”玉温年感慨了一句。 　　宋家好歹是跟他们传承一样久远的家族，这个仅存的宋家人既然表现出了自身的实力，他们自然要给予一定的尊重。 　　在这个世界里，能够威胁到别人的生死，才会有人朝你低头，就是这么现实。 　　下午两点多，宋慢洗漱之后，吃着陆正给她热好送过来的午饭，心情愉快地用手机戳动画片看。 　　才看了两集，凶手都还没有自动跳出来痛哭流涕，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只敲了三下就停了下来。 　　宋慢起身开门，发现门外的人是于北。 　　“不好意思，打扰了。”于北见她手上还拿着块猪蹄，顿时知道自己打扰到宋慢吃饭了，赶忙先道歉。 　　“没关系，有事儿么？”宋慢疑惑地问。 　　“老板现在要出门一趟，他让我问你，要一起去吗？” 　　宋慢想了一下，点头，“去，稍等。” 　　饭也吃的差不多了，她稍微收拾了一下，就拎着她的玉胎一起出来了。 　　于北显然也通知了陆正，他正等在宋慢门口。 　　见宋慢还拎着个口袋出来，他忍不住道：“你还真是到哪儿都拎着它，我觉得现在应该没人不要命的敢来偷玉胎。” 　　这是真心话，自从知道了玉胎是不计其数的牙虫聚集而成的，他就特别佩服没有任何心理阴影，还敢把它拿回屋子陪自己睡觉的宋慢。 　　同时还有那么一点小小的羡慕，被偏爱的就是有恃无恐啊。 　　当然了，还有一个原因是，大家都还不知道玉胎又回到了宋慢的手里。不然玉家那些人对玉胎的痴迷绝对要高过对宋慢血的需求。 　　宋慢看他一眼，懒洋洋地回道：“你不懂。” 　　“我一点都不想懂。”陆正吐了个槽，跟着宋慢一起下楼。 　　车已经停在了外面，依旧是于北开车，于东并没有出现。 　　等了一会儿，白泽才走了出来。今天他换了一套浅灰色的休闲服，看着还挺清爽，身材比例尤其好。宋慢打量了他一番，最后不动声色地把视线移开。 　　“你看什么？”陆正在她耳边小声问。 　　他有点怕宋慢突然掏出一把水果刀，要跟白泽决战什么的，那就太可怕了。 　　毕竟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直都不太对劲。 　　“我在看，有的人皮囊还活着，但是灵魂已经死了。” 　　陆正思考了好几秒，突然悟了。 　　说来说去，还是觉得白泽好看啊！ 　　他由衷建议道：“我建议你去定制个等身娃娃，有漂亮的皮囊，还没有灵魂。” 　　“闭嘴！” 　　“哦。”陆正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恼羞成怒了嘛，他懂。 　　女孩子啊~ 　　两人上了车后，车子开出了雍城分处，大概开出去一公里，后面又跟上了几辆车。 　　陆正从后视镜里发现了，有点紧张地问，“是不是有人在跟踪我们？” 　　于北神色淡定道：“放心，都是我们的人。” 　　宋慢闻言也转头看了眼。 　　白泽都没用她问，便开口解释道：“一会儿要去找个东西，人多一点找的快。” 　　“不用告诉我，反正我又不会帮你找。”她扯出一个假笑。 　　白泽被噎了一下。 　　如果不是蒋东阁嘴巴太紧，死都不肯说东西藏在哪儿，他也不至于要亲自带人过来找。 　　蒋东阁只在一开始的时候透露了东西的藏匿地点，却死都不肯说具体位置，应该是怕他们拿到了东西不给他留活路。 　　显然，他对自己藏东西的手法还挺有信心，希望他真的能一直嘴硬下去。 　　四辆车最后停在了雍城下辖的河口村不远处的，那里矗立着一座老宅，这宅子占地面积不小，因为没人居住而显得幽静阴森。 　　在蒋家还没有发迹之前，这就是他们家的祖宅。 第77章 　　从外面看, 墙和大门都重新粉刷过，但是比不得蒋家现在住的老宅气派。 　　于北从兜里掏出了钥匙, 这是今早上他哥给他送来的, 是蒋东阁随身带着的。 　　大门打开，院子里面到处都是野草，还能够听到虫鸣鸟叫。 　　一行人走了进去，走到院子中央, 一个看着大概三十多岁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先拿着树枝在院子里画了个十字，分出了四个格子，然后从兜里掏出了四枚硬币, 一个格子里扔一枚。 　　四枚硬币，其中三个是字, 一个是花。 　　陆正不明所以，在宋慢耳边小声问, “他这是在干什么？” 　　“占卜。” 　　“有用？” 　　“效果还是有的, 所谓的占卜师，其实是觉醒了类似于‘幸运’这种能力的人, 他们运用能力的时候, 可以在轻易选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两人说话声音虽然小，但是那个占卜的男人还是听到了，他看了眼宋慢, 朝她笑了笑, 将硬币捡了起来, 指着刚才落下花面硬币的那片区域, “我尽力了，找吧。” 　　“他怎么不把区域再缩小一些？” 　　陆正也看出了他的意思，这是把院子分成四份，选择其中一个区域，缩小了搜索的范围，但面积其实依然不算小。 　　“他们的能力只能指出一个大方向，如果分出的区域太多，就可能会出错。而且这种能力，只有第一次是最准确的，后面就不靠谱了。或许再过几天，他恢复一下就可以继续细分了。”宋慢解释给陆正听。 　　恰好她以前见识过这种特殊的能力者，一般这种能力者比较稀少，想要找到一个都很难。 　　她记得她父亲也是好容易才搜罗来一位，不过那人后来跟着他们家里的一群人走了，之后就没再回来过。 　　话说回来，白泽为什么要养这种特殊的能力者？ 　　十几个人分成了几个小组，各自散开去找东西了。白泽也没闲着，跟于北一起进了其中一间屋子里。 　　现在只剩下宋慢和陆正呆在外面无所事事。 　　“我们要不要帮忙？”陆正左右看了看，觉得什么都不干，有点不太好。 　　“帮什么忙，又没人给你开工资。”何况，他们都不知道白泽到底要找什么。 　　被宋慢一句话堵了回去，陆正只好闭上嘴，老实地跟在她身边。 　　宋慢慢悠悠地在院子里转悠，她嘴上虽然说不感兴趣，实际上却在用能力观察。 　　她的能力毕竟也不是万能的，屋子里摆设太多，颜色只有细微的差别，很累眼睛，所以她干脆看外面。 　　尤其是地面，地底的植物根系，或者埋在下面的石头，能够很轻易的分辨出来。 　　当然，如果是埋在地下的盒子，她也能够一眼就发现。 　　两人走到刚才划线的那个边界，靠墙边的地方，种了一棵桃树。 　　桃树下面，埋着东西。 　　她并没有声张，而是带着陆正四处找，在一间没有上锁的仓房里，找到了一个小铲子。 　　见她上前拿起了铲子，陆正刚要说话，就被她一个眼神制止了。 　　两人走回来的时候，那些人还在屋子里找呢，见左右没人，宋慢蹲在桃树下，用铲子挖了起来。 　　东西埋的不算深，但是位置比较偏，只有她这种能看见具体位置的才挖的比较轻松。 　　很快，她从树下挖出了一个盒子出来。 　　那是一个木盒子，颜色是青灰色，不知道在地底埋了多久，但是一点被腐蚀的迹象都没有。 　　盒子并没有上锁，而是上下紧扣的，宋慢将盒子打开，里面放了一张皮卷。 　　从触感和颜色上来看，不像是寻常动物的皮。 　　她把盒子交给陆正，自己拿着那皮卷，把它打开。皮卷上用蓝色的墨水画了很多的线条，她正反面看了半天，硬是没看懂。 　　“这是一张地图。”白泽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就在宋慢拿着这张羊皮纸看的时候，白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 　　事实上，从进来之后，白泽的注意力一直没有从宋慢身上移开过，他亲自去找东西，也只是一个幌子。 　　想要找东西，最快的办法就是找宋慢帮忙。但是白泽很清楚，宋慢不会帮他。 　　所以，他才需要挑起她的好奇心，让她感觉到他要寻找的那个东西对他的重要性，她才会产生兴趣。 　　而事情的发展也正如他预料的一样，宋慢还是没忍住，把东西给找了出来。 　　宋慢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而显得慌乱，她还在看着手上的这张所谓的地图，“你要找的就是它？” 　　“对。”白泽目光落在宋慢拿着的那张皮卷上，随即移到宋慢脸上，声音温柔道：“把它交给我，好吗？” 　　宋慢摇头，“我觉得不好。” 　　白泽并没有上前来抢夺，而是站在原地对她说，“这张地图对你来说毫无用处，反而会带来危险。” 　　“你把我卖了，就是为了这张地图，我总得知道它特殊在哪里。”宋慢抖了两下那张皮卷。 　　她相信，白泽不会做毫无缘由的事情。 　　他故意让蒋家人把她带来雍城，包括后续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她怀疑白泽早有预料，一部分可能还是他设计好的。 　　白泽的神情变得认真，他说道：“我很抱歉事情发生的时候没有提前和你打招呼，但是你应该相信我不会伤害你。” 　　宋慢半晌没说话。 　　该怎么说呢，她觉得被抽血，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不可磨灭的伤害。 　　毕竟，她还活得好好的，而之后也都是蒋家在倒霉，蒋家更是因为她的血近乎灭族。 　　然而，这并不是她不生气的理由。 　　她对白泽确实有好感，但他们两个迄今为止，也只是合作关系，而不是情侣。 　　对于合作伙伴和情人的要求，是不同的。 　　她并不想失去白泽这个合作伙伴，但也不希望每次发生什么事的时候，都是由别人来给她规定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甚至是她的遭遇都在对方的设计当中。 　　白泽必需要清楚的认识到，合作关系是相互的，而不是由谁单方面决定的。她比起白泽和玉子昂，缺的是背后的势力，但这不意味着她在合作中就要处于最低的位置。 　　毕竟，他们找上她，也是因为她有那个价值。 　　“这就是你的解释？”宋慢微微偏着头，问他。 　　白泽沉默了一会儿，“不如你来说，怎样道歉你才会原谅我之前的所作所为？” 　　宋慢笑了笑。 　　“很简单。” 　　她一手拎起那张皮卷，让画着墨水的方向朝着自己。 　　白泽的目光落在皮卷上，看得出来，这东西对他来说确实很重要，以至于他有些失态了。 　　在白泽的注视下，那张皮卷在一瞬间，突然长出了密密麻麻牙齿。 　　皮卷瞬间就被撑破了，变得粉碎，牙齿和碎片一起散落一地上，碎到上面的图案再也拼不回来。 　　白泽的脸色变了，他抬头看向宋慢，神色复杂，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 　　在宋慢身后不远处，于北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那里。 　　差一点，他就拿到了。 　　可惜。 　　“我们扯平了。”宋慢拍了拍手，拿起陆正手里的盒子，走到白泽身边，握住他一只手，把盒子放到他手里。 　　“毕竟和地图是一起的，留着做个纪念吧，纪念你犯下的错误。” 　　于北目瞪口呆地看着宋慢和他们老板，感觉……他们老板这一次是真的被教做人了。 　　白泽拿着那个盒子，愣怔半晌。 　　宋慢走出挺远了，陆正在她跟在她身后疯狂吐槽，“你有没有注意到他刚才的表情，你就不怕他一气之下把我们俩一起灭口吗？” 　　“不会。” 　　“为什么？” 　　宋慢把额前垂下来的一缕发丝勾到耳后，慢条斯理地说，“因为我的价值要远超于那张地图。” 　　这世上怎么会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无缘无故的恨呢，都是有理由的。 　　白泽曾经解释过他的好感来源于什么，可宋慢毕竟不是天真不知事的小姑娘，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 　　现在她倒是更能够确定一点，在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她身上存在了许多的秘密。 　　这些秘密，才是白泽对她那么特殊的关键。 　　余婆婆，玉胎，都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当然了，如果白泽真的因此和她撕破脸，那她只好让他们体验一下蒋家人的遭遇了。 　　刚才她用自己的情绪操控了玉胎，结果证明，这是可行的，而且效果非常显著。 　　等着宋慢和陆正两人走出了大门，于北才小心翼翼地走到白泽几米外，问他：“老板，还要继续吗？” 　　说完，他就想给自己的嘴一巴掌，这不废话么，东西都被毁了还继续什么。 　　白泽把手里的盒子扔给他，“撤吧。” 　　于北接住盒子低头瞅瞅，还闻了闻味道，一股青草的清香味儿，还挺好闻。 　　回去的路上，几个人依然坐着同一辆车。 　　陆正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如坐针毡。 　　他觉得发生了这种事之后，大家根本没办法共处一室，然而两个当事人竟然还可以安静地并排坐在一起，气氛正常的让人觉得诡异。 　　路程行至一半，后面跟着的三台车各自散去，并入车流之中。 　　此时，白泽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接起了电话。 　　“老板，玉家刚才来了很多人，把蒋东阁劫走了。”于东说话的语气还算平静，但是剧烈的喘息声让人能清楚的意识到，他现在所处情况不妙。 　　“你的情况怎么样？” 　　“还好，几个兄弟也都跑出来了，已经把他们甩掉了。”于东吐了口气，谁也没想到玉家竟然藏了这么多人在暗处，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那就回来吧，这件事已经了结束了。” 　　“可是……玉家如果从蒋东阁嘴里问出地图怎么办？”于东有些担心地问。 　　“能问出来，也是他们的本事，和我们无关。” 　　两人说完之后就挂了电话，白泽靠在椅背上，微微垂下眼。 　　因为宋慢的出其不意，这次行动算是鸡飞蛋打，白忙了一场。在地图毁掉之后，蒋东阁大概是唯一见过那地图的人了，得到蒋东阁就等于得到了地图，玉家可谓坐收渔人之利。 　　哪怕心有不甘，也不得不认，他出局了。 　　等白泽他们回到雍城分处的时候，玉家的人已经撤走了，连带着蒋家那些病人和他们的尸体，也全都被带走了。 　　宋慢他们当天就搬回了酒店，第二天下午，蒋鑫给陆正打了通电话，过了不到两个小时，他也回了酒店。 　　蒋鑫回来的时候，宋慢正在陆正的房间里涮锅，桌子旁还摆着蒋鑫的碗筷。 　　调了碗酱料，蒋鑫坐下猛吃了一阵，才舒了口气。 　　“你弟弟情况怎么样？”陆正喝了口橙汁压了压嘴里的辣味，才问。 　　“已经好了。” 　　“能力没了？”陆正对于这一点比较好奇。 　　蒋鑫点头，他看了眼宋慢，说道：“我大伯猜测，那些牙可能会吸收人的能力，在转移的时候，会把前一个宿主的能力吸取干净。” 　　宋慢眉梢微扬，没对他的猜测做出任何回应。 　　陆正知道的比蒋鑫要多一些，觉得这猜测倒是挺靠谱。所谓的“重启”，既然需要在能力者身上进行，必定是要从能力者身上得到什么，能力者和普通人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们的能力了。 　　不过这些话他肯定不能跟蒋鑫说，他毕竟是蒋家人，蒋家现在这么惨，如果让他知道了这事儿跟宋慢脱不开关系，到时候会很尴尬，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别告诉他。 　　“行啦，能力这东西都是身外之物，人没事儿就好。对了，你爸妈呢？”陆正拍了拍蒋鑫肩膀。 　　“被我大伯叫去了照顾我弟了。”蒋鑫将注意力从宋慢身上移开，其实陆正多心了，就算事情真的跟宋慢有关，他也无心追究。 　　现在蒋家保存最完好的就剩他大伯这一支了，蒋姓家族已经成为了历史。但他还要继续留在特办处，很多事情，弄得太清楚，对他没有一点好处。 　　“这边也没咱们什么事儿了，我订明天的票，咱们回秦城了？”陆正询问两人。 　　“好。”宋慢应了一声。 　　蒋鑫点头，也表示赞同。 第78章 　　回到秦城之后, 宋慢的生活终于恢复了平静。 　　关于余下的那些蒋家人的下场，她并不感兴趣。 　　雍城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她什么都没得到，也什么都没失去。 　　回到秦城大概半个月之后，有一天, 林一城突然到食堂找她。 　　现在宋慢并不会天天过来蹭饭，以至于他们见面的机会很少，这大概是从她回来后的第三次见面。 　　林一城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快要吃完了。 　　他径直走向宋慢，站在她桌前, 低声道：“出去聊聊？” 　　宋慢点点头, 收拾好餐具, 起身跟林一城一起走了出去。 　　两人走到走廊的拐角，见四周没人, 林一城停下脚步，对她说：“上面让我给你传个口信。” 　　宋慢眨眨眼, 上面？ 　　“蒋月琴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死在家里了，张显失踪了，你养父母都被找到了, 他们没什么大碍。” 　　“蒋月琴？” 　　“张显的老婆, 蒋瑶是他们俩的女儿。” 　　宋慢点点头, 如果不是林一城提醒, 她倒是差点忘了这个人。 　　至于张显的行踪, 其实很好猜，他既然是宋琳的人，现在蒋家出事，他八成是去找宋琳了。 　　“替我谢谢你的……上级，让他费心了。”宋慢勾起一抹笑，对林一城道。 　　除了白泽，大概没人会想到去查张显的行踪。 　　她很能够理解为什么白泽会让别人带话给她，大概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会想看见自己了。 　　宋慢耸耸肩，男人可真是小心眼。 　　之后的日子，每天出去散散步，在家里刷刷剧，时间过的飞快。 　　转眼新学期开始了，宋慢退了房子，提前搬回了宿舍。 　　开学前两天，她去参加了高数的补考，考完出来，她觉得没辜负陆正的辛勤辅导。 　　开学后，宋慢的时间比较紧。 　　新学期，又有新的课程，这一次没有以前的记忆做铺垫，必须要她自己学，像上学期那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她怕自己学期末交不起补考费。 　　她就这样安稳地在学校里呆了两个月，渐渐的习惯了这种睁开眼睛就要去上课，睡觉前还要听会儿英语听力的日子。 　　不知不觉，夏天已经慢慢走远。 　　树上的叶子开始泛黄，刮来的风也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意。 　　宋慢偶尔还会和舍友一起去食堂吃饭，吃饭的时候，她格外想念特办处里那位大厨。 　　这天中午，她刚上完体育课，胳膊上挂着外套和背包，手里拿着乒乓球拍，打算一会儿去校外买点吃的。 　　结果刚走出体育馆，就听到隔壁班走在她前面的女生和同学在说，那个男生长得好帅之类的话。 　　她好奇地扭头看了眼，发现体育馆不远处的树下，蒋鑫穿着黑色的运动服，斜靠在树干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见到宋慢出来了，他抬手招了招。 　　出来的女生们小范围地抽了口气，可能是被正脸帅到了。 　　宋慢仔细瞅了瞅蒋鑫的脸，并没有觉得有多帅，但是不得不说，比她班里的男生好像确实耐看一点。 　　她拐了个弯朝着蒋鑫走了过去，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陆正。忍不住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陆正呢？” 　　蒋鑫露出个无奈的表情，“他现在忙着呢。” 　　“怎么说？”看蒋鑫这态度，好像不是在忙案子。 　　“出去吃个饭吧，边吃边说，顺便咨询你点事儿。” 　　“行。”宋慢答应的爽快。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校门，宋慢在前面带路，带他在学校对面的胡同里七扭八拐，找到了一家麻辣烫的店。 　　她下课比较早，这会儿店里还没几个人。 　　宋慢小跑几步进门，先冲到冷冻柜那里去挑菜了。 　　本来打算请她吃顿好料的蒋鑫：…… 　　行吧，像宋慢这么好养的女生也不多见了，要珍惜。 　　蒋鑫也跟着挑了几样，让老板做了两碗麻辣烫。 　　等了没一会儿就好了，两人找了张靠近角落的桌子坐下来，宋慢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吃了。 　　这家麻辣烫的酱料很香，确实挺好吃的。 　　蒋鑫也低着头开吃，免得一会儿粉丝软了。 　　稍稍填了肚子，宋慢才想起来问他，“你想问我什么？” 　　“哦，我就是想问下，你有没有见过那种特别喜欢吃蘑菇的人？” 　　宋慢满头问号，“特别喜欢是多喜欢？” 　　“就是如果你爸妈不给你蘑菇吃，你就要自杀的那种。”蒋鑫开口道。 　　宋慢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 　　然而蒋鑫只是扯了扯嘴角，“真人真事。” 　　“我建议他爸妈重新生一个，这个没救了。” 　　蒋鑫叹了口气，“那我回去转告陆正了，就说是你说的。” 　　“哎，等等，跟陆正有什么关系？”宋慢好奇地问。 　　“陆正最近交了个女朋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摇了摇头，“他女朋友的弟弟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人，如果不给他吃蘑菇，就要死要活。” 　　虽然宋慢对于陆正的女朋友还挺好奇的，不过又不好通过蒋鑫了解太多，免得被误会了。 　　她只能压抑住好奇心，说道：“这种事难道不该去查查是不是体内缺乏了哪种微量元素，或者去问心理医生，是不是得了什么心理疾病吗？” 　　蒋鑫无奈道：“就是该查的都查完了，完全正常，他才想着是不是涉及到了什么异常，让我来问问你。” 　　“我没有听说过这种症状。”宋慢摇头，说完，有些奇怪地问，“他怎么让你过来问，他人呢？” 　　听她问起这个，蒋鑫简直有一肚子的话想跟宋慢说，“除了正常的办案子之外，他其余的时间都用来陪女朋友还有解决她家的家务事。” 　　“家务事？” 　　“大概一个月前吧，他女朋友的妈妈突然失踪了，他女朋友哭着打电话给陆正，陆正求了刑警队长帮忙，好容易把人给找到了，据说是因为夫妻吵架。之后陆正把人给劝回家，结果没两天她女朋友爸妈打起来了，他又上门去劝架……” 　　蒋鑫一边说一边摇头，还抬手找老板要了瓶汽水。 　　宋慢听得津津有味，催促道：“然后呢？” 　　蒋鑫喝了口汽水，接着道：“第一次他把俩人劝好了，没两天又打了起来，然后他又去劝，劝到第三次的时候，他的劝架时机可能没掌握好，被人夫妻俩一人给了一巴掌。” 　　宋慢微微张嘴，“这样还没分手呢？” 　　蒋鑫一言难尽，“他女朋友因为他挨了两巴掌，扬言要跟父母解除关系，闹得挺大，后来才终于安生了。陆正可能觉得他女朋友也挺无辜，就没追究。” 　　“然后现在他女朋友的弟弟又开始闹自杀？” 　　“对。”蒋鑫耸肩，“现在是三天两头要自杀，光是医院陆正就送他去了两次，最近一次是三天前，那小子的手腕都割开了，他现在还在医院守着呢。” 　　宋慢忍不住吐槽，“他这恋爱谈的，可真是高难度啊！” 　　蒋鑫也跟着道：“看见他谈恋爱，我暂时已经失去了恋爱的兴趣，太可怕了。” 　　别人谈恋爱都是甜蜜的爱情故事，轮到陆正谈恋爱，就变成了家庭闹剧，画风跟别人都不一样，也是难为他了。 　　两人正说着的时候，蒋鑫的电话响了。 　　他拿出来看了眼，朝宋慢晃了晃，是陆正打来的。 　　接起电话，蒋鑫问了句，“什么事儿？” 　　“你在哪儿呢？”电话里，陆正的声音有气无力。 　　“你不是让我来咨询一下嘛，我在理工大跟宋慢吃饭呢。” 　　“那你咨询到了什么？”陆正心里燃起了希望的小火苗。 　　结果下一刻火苗就被蒋鑫浇灭了，他说，“宋慢让你去建议你女朋友的爸妈，再生一个，这个放弃吧。” 　　陆正捂脸，就不能给个靠谱的建议吗？ 　　半晌没听到他回话，蒋鑫又问，“你不是看着那小子么，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刚才他爸妈过来了，带他去做检查。” 　　“检查什么？” 　　“脑子。”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检查了，刚开始，陆正觉得女朋友的弟弟可能是精神上出了问题，建议她爸妈给她弟弟检查一下脑子，结果被她爸妈听到，骂了他一顿。 　　等到这一次再进医院，都没用他多嘴，他们已经提前找医生预约了。 　　“你吃饭了吗？”蒋鑫问。 　　“还没呢。” 　　“我说陆哥啊，你这都在医院呆了好几天了，出来走走吧，不然来一趟理工大？我们都在这儿呢，这边的麻辣烫挺好吃的。” 　　蒋鑫本来是想建议陆正来跟宋慢当面聊一聊的，他觉得以宋慢的脾气，大概会把陆正嘲讽到没脸见人。 　　就算不能让他没脸见人，也得让他认识到他现在这个女朋友的家庭问题太多了，该断还是得断了。 　　才恋爱不到两个月，都遇上多少事儿了，将来要是真走到结婚那一步，陆正迟早得被那女的家里给逼疯。 　　“算了吧，我……” 　　陆正犹豫了一下，刚想拒绝，突然听到电话里宋慢的声音响了起来，“给你二十分钟时间，按照蒋鑫给你的定位找过来，别让我等。” 　　宋慢说完，直接把电话挂了。 第79章 　　陆正拿着电话发了会儿呆, 然后赶忙起身拿着钥匙往楼下走。 　　他上了车，才记得给女朋友发了条信息, 说是去见朋友，晚点再来医院。 　　然后把手机扔到一旁, 开车往理工大去了。 　　哪怕他现在忙的焦头烂额，让宋慢不高兴这种事儿也是不敢随便做的, 毕竟以前宋慢顶多是生气，现在她生气了还有玉胎加持负面状态, 那后果可就不好说了。 　　紧赶慢赶, 二十分钟总算是让他找到了那家小店。 　　这会儿店里满满当当都是学生, 蒋鑫在角落里朝他招手。 　　麻辣烫香辣的味道扑鼻而来, 原本没觉得饿的陆正才意识到他在医院里忙到现在，连早饭都没吃，这会儿已经饥肠辘辘了。 　　陆正把车钥匙扔给蒋鑫，自己转身去冷冻柜里拿菜。 　　宋慢靠着墙边坐着，一手撑着下巴，看着不远处的陆正。 　　陆正已经往盘子里拿了三种蘑菇，一共十二串，现在他正在拿第十三串。 　　见宋慢一直看着陆正那边不说话, 蒋鑫也转头看了一眼，有些疑惑地说, “怎么了？” 　　“你看他拿了多少蘑菇。”宋慢出声提醒。 　　蒋鑫转过头, 经她提醒才意识到, 陆正状态不对。 　　陆正以前吃东西可从来没有特别偏爱过什么, 何况蘑菇对他来说，肯定不如肉好吃，冷冻柜里还有不少肉串，他一串都没拿。 　　两人一直盯着陆正的动作，倒也没人打断。 　　直到他的那碗麻辣烫被端上来，蒋鑫看他低头吃的挺香，才迟疑着问，“陆哥，你怎么只点了蘑菇，能吃饱吗？” 　　陆正被他说的一愣，他低头看着碗里各种各样的蘑菇，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我……我就是觉得，蘑菇挺好吃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天天吃蘑菇的？”宋慢问。 　　“在梦雪家里的时候吧，她弟弟喜欢吃蘑菇，所以每顿饭都是蘑菇。”陆正放下筷子，回答道。 　　“不对啊，你不是跟我说，许梦雪的弟弟因为吃不到蘑菇，所以才割腕自杀的吗？”蒋鑫出声打断他。 　　陆正面上带着些许无奈，“梦雪家里为了他已经每天都吃蘑菇了，但是她弟弟总说味道不对，不肯吃。而且还总想着往外跑，被抓回来就自残。” 　　蒋鑫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想吃什么蘑菇？” 　　“我也不知道。”陆正摇头，“梦雪几乎跑遍了所有的市场，把能买到的蘑菇都买了一遍，可都不是她弟弟想要的那种。” 　　宋慢听了一会儿，终于看向陆正，问他，“你觉得你现在正常吗？” 　　陆正面露不解，“挺正常的……吧？” 　　说到最后，他也有点不确定了。 　　宋慢朝蒋鑫扬扬下巴，“告诉他，他哪里不正常。” 　　蒋鑫一脸同情地看着陆正，“陆哥，正常人绝对忍不了天天吃蘑菇，正常人也不会做一碗全是蘑菇的麻辣烫。” 　　他顿了顿，接着说，“咱们还是回处里查查脑袋吧。” 　　陆正：…… 　　原来脑子不正常的那个人是我吗？ 　　正说着的时候，陆正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看见号码后赶忙接了起来，声音瞬间变得温柔，“梦雪，你还好吗？” 　　“陆正，你在哪儿？”许梦雪声音里满是担忧。 　　那一瞬间，陆正几乎想要立刻起身跑到她身边去替她排忧解难。 　　但是在他的目光对上宋慢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后，这个念头瞬间被他掐灭。 　　他清了清嗓子，回道：“我手上有个案子要处理，乖，等我办完了再去找你。” 　　拿着电话的许梦雪脸上闪过一缕忧色，她忍不住又问，“不去不行吗？你能不能请几天假来陪我？” 　　陆正很想说“行”，但是最后他还是拒绝了这个提议，咬牙坚持道：“恐怕不行，我手上的案子很急，你也知道，人命关天。” 　　许梦雪抿了抿唇，“可是正寒……” 　　陆正赶忙道：“正寒在医院，有医生护士看着，我也给他雇了看护，不会让他出事的。” 　　“那好吧，你小心点。”许梦雪柔柔地说，然后又跟陆正腻歪了几句才挂断了电话。 　　宋慢不清楚别人谈恋爱怎么样，但是陆正明显用情颇深，让她有点惊讶。 　　可能是她想当然了，但她总觉得，以陆正的性格，就算谈恋爱也不该是这样的。 　　挂断了电话，见两人都在盯着他，陆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我女朋友。” 　　“你们感情挺好。”宋慢评价道。 　　陆正笑得很温柔，“梦雪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哪里好？” 　　陆正似乎没想到她会追问，可真要回答，却让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许梦雪哪里好？他说不出来，就是觉得好。 　　见他半天也不说话，宋慢站起身，“走吧，去特办处。” 　　蒋鑫点点头，抓着车钥匙先出去了。 　　陆正还想说他开车，结果被蒋鑫挡了一下，“还是我开吧。” 　　蒋鑫虽然拿到驾驶证没两年，但车开的还算稳，一路把车开进特办处里，一行三人才下了车。 　　特办处的人看见宋慢还挺诧异，她两个多月没来过了，最近秦城有了案子，都是陆正和蒋鑫两个人解决的，这几天似乎也没什么大案子，她怎么过来了？ 　　这些人只是心里疑惑，却没有问出口。 　　跟他们同样疑惑的还有林一城，见宋慢跟在蒋鑫还有陆正身后走进来，林一城第一个念头就是，秦城是不是又出了幺蛾子？ 　　“组长，陆哥情况不太对，我想申请给他检查一下。” 　　特办处这里所谓的检查，身体上的检查和医院差不多，都是拍片。有时候片子能拍出来，有时候拍不出来。 　　还有一种特殊的仪器，是用来检测特办员有没有被异常能量影响到的。 　　毕竟他们办案的时候，说不定就接触了什么异常能量，用眼睛看不到，也很难感觉出来，但是人确实会被影响。 　　正常情况下，一年要检查一到二次。 　　上次陆正被美梦石传染，搞到发疯，恢复正常之后才检查过。 　　蒋鑫没头没尾的来这么一句，林一城忍不住看向陆正，“出什么事了？” 　　被压着过来检查的陆正一脸无辜，“我就点了一碗全是蘑菇的麻辣烫，他们俩非让我来查查脑子有没有出问题。” 　　“那是应该查一查，走吧。”林一城古怪地瞅了他几眼，并没有站在陆正那边。 　　他起身，带着几个人走了出去。 　　陆正除了吃蘑菇这一点，倒也没有其他异状，心里还觉得他们一个两个的都太过大惊小怪了，但是对于检查并不抵触。 　　几个人上了三楼，陆正在研究员的帮助下带上了一个像是机车头盔一样的头罩，等他戴好了，一旁的研究员打开了仪器。 　　仪器的屏幕上显示的是一段规律的波，研究员盯着看了一会儿，对林一城摇摇头，“比正常数据稍微高一点，问题应该不大。” 　　宋慢突然叫了声，“许梦雪。” 　　这时候，他们眼前的仪器突然发出了滴滴滴的警告声，那段规律的波突然改变了。 　　哪怕是看不懂仪器上的图像的人也知道，陆正八成是中招了。 　　林一城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冷声问道：“许梦雪是谁？” 　　蒋鑫看了眼陆正，“陆哥新交的女朋友，陆哥说是个普通人，一直以为他在做警察。” 　　宋慢发现，只要提及了许梦雪，仪器检测就会出现异常。 　　她小声问旁边的研究员，“这属于这么情况？” 　　研究员倒是没有林一城那么紧张，他解释到：“仪器显示，他只是轻微的被不明能量影响，情况并不严重。” 　　“能判断是什么影响了他吗？” 　　研究员无奈地摇头，“不能，不过这种轻微症状，一般情况下，只要远离影响源，很快就会恢复。” 　　“影响源？许梦雪吗？” 　　“不一定，不过远离你口中的那位许梦雪还是很有必要的。” 　　“我觉得影响源说不定是蘑菇。”蒋鑫抽空插了一句。 　　可惜说到蘑菇，仪器上的图像没有丝毫波动。 　　陆正听着他们热火朝天的议论，整个脑子都是晕的。什么叫他被影响了，怎么可能！ 　　“组长。”陆正坐起身，眼巴巴地看着林一城，“我觉得我真的没事。” 　　“有没有事不是你说的算。”林一城冷着脸，“从今天开始，你就给我呆在特办处，一步都不许离开。” 　　“可是……”陆正还想再说什么，他手机又响了起来。 　　拿出手机看了眼他就要接通，林一城伸手就把手机抢了过来。 　　陆正的脸都变了，“组长，这是我女朋友的电话，让我接一下，说不定有重要的事。” 　　蒋鑫在旁边凉凉地道，“他女朋友每天都有重要的事。” 　　“嗯。”林一城低头看了眼手机，直接按下关机，“从今天起，你女朋友没了。” 　　陆正愤怒地站起身，瞪着林一城。 　　林一城与他对视，语气平静，“或者失去女朋友，或者失去工作，被赶出秦城，你可以选一个。” 　　“我……”陆正张了张嘴。 　　他只是对许梦雪的事格外上心，不代表他完全失去理智。是女朋友重要还是工作重要？哪一个他都不想放弃。 　　最后，陆正只能恳求地对林一城道：“组长，梦雪就是个普通人，她怎么可能影响到我，说不定是我之前接触了什么别的东西。” 　　“也有那个可能，等我查完之后会通知你。”林一城油盐不进，反正陆正一时半会儿，怕是离不开这里了。 　　林一城直接把陆正关到了地下一层，门口还安排了两个人守着。 　　回到办公室后，他重重叹了口气，对宋慢和蒋鑫道：“具体是什么情况，跟我说一下。” 　　于是蒋鑫就给林一城讲述了一番陆正的女朋友，还有他女朋友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我之前就是觉得陆哥对他女朋友好的过了头，是宋慢发现陆哥不对劲的。” 　　“你怎么看？”林一城看向宋慢。 　　宋慢对于异常的敏锐程度要超过其他人，如果今天不是宋慢也跟过来了，林一城未必会那么在意，毕竟陆正看起来是真的很正常。 　　宋慢没有急着发表看法，反而问林一城，“陆正以前谈过恋爱吗？” 　　她觉得，林一城带了陆正这么多年，对他的感情问题应该也有一点了解。 　　“谈过。” 　　“上一个是因为什么分手的？” 　　林一城想了想，“他那时候跟我说，好像是那女孩子一味管他要名牌，他觉得对方可能把他当冤大头了，不久之后就分手了。” 　　“还有别的吗？” 　　“还有因为女方呵斥父母被他看见了分手的，或者和他的想法不太一样的也分手了。” 　　蒋鑫吹了声口哨，“我还以为陆哥第一次谈恋爱呢，想不到他感情生活这么丰富。” 　　林一城脸皮抽动了一下，“他平均一年谈三个女朋友。” 　　“他女朋友漂亮吗？” 　　“当然了。”林一城笑了笑，“陆正长得也不差，手上又不缺钱，就算他不去找，漂亮的女孩子也会贴上来。” 　　宋慢想了想，觉得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特办处的待遇本来就好，破案之后还有高额的奖金，他的收入要高出大多数人，绝对称得上富裕了。 　　“也就是说，他是个对女朋友很挑剔的人，按照正常逻辑，女朋友家里这么多糟心事，他肯定已经分手了。” 　　林一城点头，“对。” 　　“看来你需要查一下他女朋友全家，如果他女朋友真的如他所说只是个普通人，那他们家里，说不定有其他人是能力者。”说完，宋慢转头问蒋鑫，“一家四口，你觉得谁最可疑？” 　　蒋鑫想都不想就回答道：“许正寒。” 　　“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正说着的时候，蒋鑫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蒋鑫拿起手机看了眼，眉头一皱。 　　“怎么？”宋慢随口问了句，以为是他父母。 　　他们从雍城走的时候，蒋鑫爸妈来送他，顺便跟他吵了一架，因为他不肯留下来照顾弟弟。他们都知道蒋鑫跟父母关系不合了。 　　可惜这一次宋慢猜错了，他晃了晃手机，“许梦雪的电话。” 第80章 　　陆正介绍过许梦雪给蒋鑫认识, 也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当时蒋鑫还以为这个号码以后都用不到, 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电话铃声响了好一会儿，林一城示意他接电话。 　　蒋鑫按下免提，许梦雪带着些许哭腔的声音立即传了出来，“蒋鑫，你能不能让陆正接电话, 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他。” 　　如果陆正在场，他现在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去见许梦雪。 　　可惜这间办公室里的三个人, 对她都没什么同情心。 　　蒋鑫的语气有些为难，“现在恐怕不行, 陆正去执行任务了，我也联系不上他。” 　　“那怎么办……”许梦雪哽咽着道：“那你有时间吗？你能不能帮帮我，我弟弟出事了。” 　　林一城朝他点点头。 　　蒋鑫了然，“我倒是有时间，不过之前陆正跟我说, 你弟弟被送去了医院, 他怎么了？” 　　“正寒不喜欢医院，我们刚刚把他接回家。” 　　“那不是挺好么。”蒋鑫有些无语，在他看来, 这家人根本就是在不断找事。 　　最开始有病不去医院，现在去了医院不好好呆着非要出院, 出了事自己还不能处理, 只知道叫别人帮忙, 谁又不欠他们家的。 　　“可是刚才我们打车回家的时候，刚停车正寒就跳下车跑了，我们现在找不到他。” 　　“你知道他会去什么地方吗？” 　　“不、不知道。”许梦雪语气带着些许迟疑。 　　“既然不知道，你打算怎么找人？” 　　许梦雪还想说什么，电话那头突然响起了中年女人的声音，“许梦雪，你在那跟他废什么话呢，赶紧让他过来帮忙找正寒。” 　　“妈！” 　　两人之后可能还有什么对话，不过话筒被捂住了，蒋鑫没能听到。 　　不过很显然，许梦雪的妈妈把她通话的对象当成了陆正。 　　所以，陆正在许梦雪父母眼里就是个随时可以替他们家处理麻烦的工具？ 　　不一会儿，许梦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对不起啊蒋鑫，我弟弟不见了，我妈只是太心急了，她真的不是有意这么说的。” 　　“没关系，你发个定位给我，我一会儿就过去。” 　　“太好了，谢谢你。”许梦雪声音里满是惊喜。 　　“客气。”蒋鑫挂断电话，看向林一城。 　　“你们俩走一趟？”林一城试探性地问宋慢，“价钱和之前一样。” 　　“可以。”虽然就算不给钱她也不可能不帮忙，但是林一城既然给钱，她肯定不会拒绝。 　　林一城到底还是不太放心蒋鑫一个人，而且，陆正不知不觉就中招了，蒋鑫说不定去一趟就变得跟他一样了，还是让宋慢跟着他才放心。 　　许梦雪的定位很快就发了过来，蒋鑫开车载着宋慢一起朝她给的那个地址驶去。 　　她给的是她家的地址，位于城西的一个小区。 　　到了小区外，宋慢从车窗看了眼小区的环境，忍不住道：“这里位置不错，房子应该不便宜。” 　　“可能吧，不过许梦雪家里应该没买房，这房子刚租了不久。” 　　“租的？” 　　蒋鑫耸肩，“还是陆正帮忙找的房子，之前他们一家四口住了个六十来平的屋子，后来两人在一起了，许梦雪求陆正帮忙找的新房子。” 　　“所以，租房的钱也是陆正出的？” 　　“陆正没说。”蒋鑫转了下头，对她说：“不过……他们全家人都没有工作。” 　　宋慢挑眉，“没有工作，也没有房子，那他们靠什么生活？” 　　“我也想知道。”蒋鑫找了个停车位把车停到了小区外，两人步行进了小区。 　　进去之后，蒋鑫便给许梦雪打电话，听说他已经到了，许梦雪松了口气，赶忙道：“你稍等，我下楼接你。” 　　等了不到五分钟，就见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漂亮女人匆匆走出单元门。 　　宋慢他们就站在不远处，一眼就看到了她。 　　蒋鑫小声道：“她就是许梦雪。” 　　“确实蛮漂亮。”许梦雪显然是个很会打扮自己的女人，长卷发，精致的妆容，身材窈窕，而且她知道穿什么会吸引人的目光。 　　哪怕是从女人的角度来看，也不得不承认，许梦雪是个足够吸引人的女人。 　　许梦雪看到蒋鑫的时候面露惊喜，但是在看到他身边站着的宋慢时，就显得有些冷淡了。 　　“蒋鑫，谢谢你能来帮忙。” 　　“不用这么客气。”说着，他又对许梦雪道介绍道：“这是我朋友宋慢，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们正好在一起，我就把她也带来了，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许梦雪直到这时候才将目光转向宋慢，朝着她笑了笑。 　　“我们现在就去找你弟弟吗？” 　　“对，麻烦你载我去他常去的地方找一找。” 　　“只有你去，伯父伯母呢？”蒋鑫随口问了一句。 　　许梦雪轻声道：“爸妈这几天一直在医院里照顾正寒，没有好好休息过，就不让他们一起去找了。” 　　“行，那就上车吧。”蒋鑫已经不想跟她废话了，这几天一直在医院里照顾许正寒的难道不是陆正吗？ 　　既然多出个许梦雪来，宋慢自然坐到了后座去，许梦雪在副驾驶位置上给蒋鑫指路。 　　连续指了几个地方，蒋鑫和她一起下车去找过，可惜都没有找到许正寒。 　　一下午的时间，蒋鑫也差不多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了，又找了一间酒吧，依然没有许正寒的身影，许梦雪终于放弃了。 　　她对蒋鑫道：“天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蒋鑫没没有异议，开车先把许梦雪送回家。 　　路上，许梦雪和蒋鑫聊天，提起她弟弟的时候还哭了一场。 　　在她嘴里，许正寒一直十分懂事，可是突然之间不知怎么了，一下子就变了个人似的，现在还不知所踪，她很担心许正寒出了什么事。 　　宋慢这一路上听她翻来覆去地说担心自己弟弟的话，终于没忍住，对许梦雪道：“许小姐可以考虑报警，相信警察很愿意帮忙。” 　　正在轻声啜泣地许梦雪回头看了她一眼，确切的说是瞪了她一眼，语气冷淡地道：“不用了，我不放心别人，蒋鑫也是警察，找他帮忙也是一样的。” 　　“可要是一直找不到你弟弟怎么办？总不能让蒋鑫天天开车载你出来找吧？”宋慢并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继续问道。 　　许梦雪僵了一下，她转头看向蒋鑫，似乎期待他说点什么。 　　可惜蒋鑫并没有如她期待的一样站在她这边，反而赞同道：“我也觉得报警比较好，许正寒现在人不见了，还有自杀倾向，最好早点找到他。” 　　许梦雪眼中期待的光芒渐渐淡去，却依然摇头，“不用了，警察帮不了我。” 　　车子开到了许家住的小区，许梦雪下车前，还问蒋鑫，“陆正什么时候才能办完案子？” 　　“我也不知道，估计最短也少十天半个月吧。” 　　许梦雪咬了咬下唇，“如果有事，我能联系你吗？陆正不在，我真的不知道找谁帮忙了。” 　　蒋鑫沉默了一阵，才道：“可以，不过要是我手上有案子，就只能抱歉了。” 　　见蒋鑫没有拒绝，她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她还想说什么，却看见坐在后座上的宋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许梦雪脸色微僵，和蒋鑫道了声再见，下车了。 　　蒋鑫一句话没说直接开车离开，许梦雪脸上难掩失望，她吐了口气，转身上了楼。 　　到了自家门外，她敲了敲门，半天也没人来开门。她从包里拿出钥匙，开门后才发现父母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听到开门的声音，许母看了眼一身疲惫的女儿，微微坐直了身体问，“怎么样，找到正寒了吗？” 　　许梦雪站在门口，“没有，他有打电话回来么？” 　　许母摇头，抱怨道：“没，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跑哪儿去了。” 　　“行了，他这么大一个人，总不能自己跑丢了，别管，过几天就回来了。”许父不耐烦地说了句，眼睛还一直盯着电视在看。 　　许梦雪并不如父母这么乐观，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转移话题，“妈，我饿了，你做饭了吗？” 　　“在冰箱里，你自己热一热。” 　　许梦雪闻言走到冰箱前，打开后从里面端出了两盘炒蘑菇，转身去厨房热菜了。 　　两盘蘑菇，她很快就吃干净了，吃完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把许梦雪送回去之后，车上的两人终于能畅所欲言了。 　　蒋鑫对宋慢道：“你看出什么了？” 　　他除了觉得这女人神烦之外，完全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你猜她知不知道陆正不是警察？” 　　“不知道吧……陆正挺像警察的啊。” 　　宋慢有些无语，“有花臂的警察，有点常识好吗？” 　　蒋鑫张了张嘴，“或许她跟我一样也不知道呢。” 　　“那你觉得，警察会找一个没毕业的人来当搭档吗？” 　　蒋鑫不说话了，他之前没怎么在意陆正随口编的职业，毕竟他们跟警察也差不多少，可许梦雪如果知道他们不是警察，为什么不拆穿？似乎还很信任他们的话。 　　“你觉得她知道？”蒋鑫迟疑地问。 　　“我觉得，她很可能知道你们俩是特办处的。” 　　“不会吧……”他刚想说许梦雪是个普通人，可又想起了被影响的陆正。 　　这女人隐瞒了什么，还真不好说。 　　“我们之前怀疑许正寒是能力者，假如他真的是，而许梦雪知道这件事，那么许正寒的状况很可能与心理问题无关。也就能说明，她为什么宁愿找你帮忙也不肯报警了。” 　　“你有什么依据吗？” 　　“没有，我猜的。”宋慢特别不负责任地说。 　　蒋鑫一脸纠结地思考要不要相信她的猜测时，宋慢又补充了一句，“顺便一提，这女人一直在试图勾搭你。” 　　“啊？”蒋鑫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你没感觉？” 　　“不是，她不是陆正的女朋友吗？”蒋鑫一副被雷劈的样子，作为被勾搭的那个人，他毫无察觉。他能忍许梦雪这么久，完全是因为任务好吗！ 　　宋慢扯了扯嘴角，“陆正现在不是不在嘛。” 　　许梦雪或许觉没感觉自己行为有什么不对，但是宋慢作为旁观者看的很清楚。她试图勾起蒋鑫对她的同情心，并且无论是言语还是动作，都表现的很依赖他，偶尔还会很自然的与他有一些肢体上的接触。 　　不过很可惜，蒋鑫没开窍。 　　蒋鑫依然不理解，他干脆把车停到了路边，转过头，一脸崩溃地问，“她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她凭什么觉得她能成功？” 　　勾引自己男朋友的搭档，她就没想过后果吗？ 　　“好问题，我也想知道。” 第81章 　　两人回到特办处的时候, 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漫天的红霞肆意涂抹着宛如画布的天空, 在如梦幻的天幕之下, 人如同蚂蚁一样, 依旧在为了自己的生活忙忙碌碌。 　　特办处就如同普通的机关单位, 到了这个时间, 没出去办案的特办员们三三两两地下班离开，还有许多住在宿舍的，则不紧不慢地往食堂走。 　　蒋鑫手上还有案子，只能把吃饭的事儿放到一边, 先去找林一城汇报。 　　宋慢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往食堂那边看了好几眼，抓心挠肝地想知道今晚有什么好吃的。 　　林一城还在办公室里, 见他们进来了, 抬起头, 指着办公桌上的几张纸对他们道：“有关许梦雪一家的资料已经查到了，你们先看看。” 　　蒋鑫上前拿起资料，走到宋慢身边和她一起看。 　　资料上介绍了这家四口人的基本信息，他们并不是秦城本地人, 原本一直住在宁川，最近才搬过来。 　　资料里显示, 许梦雪父母都是普通农民，原本一家人在宁川下辖的一个村子以种地为生, 生活比较贫困, 但是在十年前一家人突然搬到了宁川, 还有了固定住房。 　　再往后面看，这套房子虽然在许家夫妻名下，但并非是许家人花钱买的，而是许母的一位关系亲密的小学男同学无偿赠予她的。 　　“我怎么没有这么好的同学，还送房子……”蒋鑫看的嘴角直抽，忍不住道：“这说的也太委婉了吧？” 　　“不然呢，直接写她母亲出轨，出轨对象送了他们家一套房？”宋慢继续看着手里的资料，随口回了一句。 　　“可这也太奇怪了吧，十年前许梦雪她妈少说也三十多快到四十了，有老公有孩子，还有男人愿意给她送套房子？”作为一个男人，蒋鑫觉得他无法理解送房子那位的脑回路。 　　“还有更奇怪的呢。”宋慢将手里的一张纸递给蒋鑫，让他看。 　　这张纸上记录的是许梦雪的资料，许梦雪高中毕业之后没有继续读书，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们家从原本的普通家庭，成为了富裕家庭。 　　其原因是许梦雪交了一个男朋友，男方家境非常好，并且肯给她花钱，连带着整个许家都跟着受益。 　　随后，她又相继换了三个男友，全都是非富即贵。 　　如果只是看到这里，或许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许梦雪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对待男人十分有办法。 　　但是显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不知道给他们资料的人是怎么想的，后面几张纸上还详细地描述了一下许梦雪这和这几任男友的恋爱过程，曲折离奇的程度比言情小说还要精彩。 　　许梦雪一直在这几个男人之间辗转，其中有一位还是有未婚妻的，硬是抛弃了相恋几年的未婚妻，投入了争夺许梦雪的行列。 　　她可谓是人见人爱，简直是人生赢家的典范。 　　宋慢将资料看完后，啧啧称奇，“没看出来，许梦雪的魅力这么大。” 　　说完，她抬头看向蒋鑫，戏谑地问，“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蒋鑫疯狂摇头，“绝对没有。” 　　“什么感觉，许梦雪对你做了什么？”林一城对着蒋鑫问道。 　　蒋鑫满脸无奈，“宋慢非说她想勾搭我。” 　　林一城看向宋慢，宋慢点头举起三根手指，“真的，对灯发誓。” 　　“你对她产生了好感吗？”林一城继续问。 　　“怎么可能，我也很挑的好吧。”蒋鑫忙不迭否认。 　　他和许梦雪一共见面不到三次，别说她是陆正的女朋友，就算她不是，他也没觉得这种女人到底哪里迷人了。 　　宋慢点头，她倒是相信蒋鑫的话，他表现的一直都比较正常，对许梦雪并不像是有好感的样子。 　　想到这里，她突然问林一城，“既然许梦雪原来有那么多追求者，在宁川那边的生活也一直很好，他们家为什么会突然搬到秦城来？” 　　林一城回道：“具体原因还没有查到，只知道他们家人搬到秦城不到两个月，走的时候似乎很匆忙。” 　　“她在那边应该有男朋友吧？”宋慢问。 　　林一城点头，“对，抛弃未婚妻的那个男人就是许梦雪的现男友。” 　　“许梦雪和对方分手了吗？” 　　“不知道，不过给我消息的人说，男方在许梦雪离开之后不久，就和他未婚妻和好了。” 　　“和好了么……”宋慢若有所思，“看来陆正并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林一城查出的这些消息足够证明，许梦雪使用了一些手段，才能迷住她的那些男友们，让她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几个男人之间。在她离开之后，那些男人对她的迷恋就会减少，直至消失。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全家突然搬来秦城。她家里现在唯一的变数就是她弟弟许正寒，所以是因为许正寒？ 　　若是为了许正寒而放弃了宁川的一切，足以证明许正寒在他们家或者说是在许梦雪的心中十分重要。 　　她低头又翻了翻那几张纸，对林一城道：“这里面关于许正寒的资料很少。” 　　“许正寒就是个混混，拿着他姐的钱到处玩，没钱了再找他姐要，他身上没发生任何特殊事情。” 　　宋慢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接下来你要怎么做，抓许梦雪回来吗？” 　　林一城叹了口气，“她又没犯事，怎么抓？而且感情这个事，你情我愿，陆正如果非说他对许梦雪是真心的，难不成我还要逼着他说他的感情是假的？” 　　“就这么算了？”宋慢也觉得不好办，毕竟对方没有利用陆正做出任何不利于特办处的事情来。 　　“当然不会，我让人盯着她了。以她一贯的作风，不会满足于只有陆正一个男朋友，肯定还会对别人出手，如果她的行为出格，特办处才有借口介入。” 　　能力者使用能力影响普通人的情况也不是没有，一般默认为若是没有造成严重后果，给予口头警告。 　　但是林一城并不打算这么干，口头警告很容易把人给吓跑。 　　她既然拥有了这种能力，迟早会被特办处监管，不过在对方没有犯事的前提下，特办处一般比较倾向于怀柔政策，与对方好好谈一谈，或者等待对方犯错，捏住把柄再谈。 　　林一城显然已经决定用后面的办法来对付许梦雪了。 　　三个人都觉得这个处理办法不错，宋慢收了钱打车回了学校，以为这个事就算结束了。 　　谁知道第二天，她突然又接到了林一城的电话。 　　“许梦雪的弟弟死了，我让蒋鑫接你过来。”林一城在电话里就跟她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匆匆挂断。 　　宋慢拿着电话愣怔半晌，死了？怎么死的，自杀吗？ 　　林一城急急忙忙给自己打电话，肯定不会是因为一个普通的案子，必然是发生了很棘手的事。 　　她一会儿还有一节课，只能先逃掉了。 　　宋慢收拾好东西离开教室后，蒋鑫的电话已经打来了，说他到了学校门口。 　　在学校门口找到了蒋鑫的车，她上车后就问，“许正寒怎么死的？” 　　蒋鑫脸色不太好，“自杀，就在他家小区附近的那个公园。” 　　宋慢回想了一下，记得许家住的小区附近确实有个公园，因为靠着环城河，占地面积不小，环境清幽。 　　昨天蒋鑫还提出要不要去公园里找一找，但是许梦雪说她已经找过了，他们就没再过去。 　　“有什么特殊的吗？” 　　蒋鑫抿了下唇，“他在身上割了很多刀，刀刀都是深可见骨，我觉得正常人肯定干不出这种事来。” 　　宋慢眉头不由皱了一下，人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恐怕做不出这种事。 　　不过很快，她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个案子落到了特办处？普通人自杀，怎么也该是警察先处理吧？” 　　蒋鑫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因为许梦雪到处跟人嚷嚷，她弟是能力者，绝对不可能自杀，肯定是有人害他，并且要求特办处介入。” 　　“她果然早就知道特办处。”宋慢之前就有过这方面的猜测，也怀疑过许正寒是能力者。 　　不过因为昨天看到了许梦雪的资料，觉得她更像是伪装成普通人的能力者，以至于把对许正寒的怀疑抛到了脑后。 　　现在她也搞不清楚，这姐弟俩到底哪个是能力者，或者两个人都是？ 　　蒋鑫唏嘘道：“是啊，她找上陆正，八成也是为了许正寒，可惜最后人还是死了。” 　　“她就没说点别的？比如许正寒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许正寒真的是能力者，那么对方的种种行为就不能够用心理问题来解释了，很可能是他遇上了什么难缠的东西。 　　“没有。” 　　两人到了公园后，发现许正寒的尸体已经被运走了，林一城还有几名特办员正在现场勘查。 　　而许梦雪呆愣愣地站在一旁，脸上和手上还蹭了不少血，应该都是她弟弟的。 　　许正寒死的地方是一个小树林，位置比较偏，很少有人会经过。 　　哪怕没看到尸体，宋慢也能一眼找到许正寒死亡时的位置，因为那一片草地上全是血。 　　而且，地上还有一个不算太深的坑，坑里的土已经被血浸透了，变成了一种让人不舒服的黑红色。 第82章 　　看见宋慢两人走过来, 林一城迎了上去。 　　宋慢左右看了看, 问他, “你想让我看什么？” 　　“一会儿去看尸体, 许正寒的尸体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她有些好奇地问。 　　“许正寒割破了所有他认识的动脉血管，据目击者说, 从他发现许正寒，到救护车和警察过来，至少过去了二十分钟, 期间许正寒身上的血一直没有停过。”说着, 林一城指着草地上的那个土坑道：“同样的坑, 许正寒一共挖了五个，在他死前这里的血是满的。” 　　“他哪来的那么多血？”宋慢好歹也是了解过一些医学常识的。 　　动脉被割破，而且不止一处, 一两分钟人就没了，哪有二十分钟给他。更别提装满五个土坑的血量，明显超出正常范围太多。 　　“我也想知道。”林一城吐了口气。 　　“她怎么办？”宋慢扬扬下巴，看向不远处的许梦雪。 　　“涉案，一会儿带回去调查。”林一城转头看了许梦雪一眼，语气淡漠。 　　没有案子的前提前, 林一城愿意耐心等她犯错再处理, 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了, 许正寒死因不明, 许梦雪作为知情人, 需要配合调查。 　　只要她进了特办处, 许多问题都会变得容易解决。至少关于陆正的事情，他们肯定能问出来。 　　现场勘查结束后，两名特办员上前将许梦雪带上车。她脸上带着些不情愿，但是并没有挣扎。 　　许梦雪被带回了特办处，林一城当即安排蒋鑫和一名特办员去问话。随后带着宋慢去看尸体。 　　许正寒的尸体被放在解剖室里，因为林一城没有发话，所以并没有开始解剖。 　　宋慢走进解剖室，看向躺在解剖台上的尸体。 　　在她的眼中，这具尸体只有一个很浅的人形轮廓，但是，他的血管却像是树叶里的脉络一样，清晰异常。 　　黑色的血管脉络撑起了一个完整的人形。 　　“看到了什么？”林一城问。 　　“他的血管里好像还有血。” 　　“你在开玩笑？” 　　宋慢摇头，“没有，解剖的时候小心点，他的血液有问题。” 　　林一城皱了皱眉，朝旁边的两名研究员做了个手势。 　　做好全面防护的两人上前开始做解剖准备，林一城则跟宋慢去了外面。 　　等了大概半个多月小时，一名研究员匆匆走了出来，对林一城道：“组长，尸体出现异常变化。” 　　林一城他们再进去的时候，发现解剖台上的尸体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子。 　　从外表来看，解剖台上躺着的，只是一具包裹着人皮的骨架而已。 　　一名研究员脚边放着一个桶，桶里装的是鲜红的血液。 　　“怎么回事？”林一城脸色难看地问。 　　刚才出去叫他们的研究员在旁边道：“刚才我们解剖的时候发现，许正寒的心脏虽然停止供血，但是血管里的血还在循环，因为流出的血太多了，所以我们将血引流到桶里，差不多接了半桶血之后，他的尸体突然变成了这样。”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林一城语气不善。 　　那名研究员回答道：“我们怀疑，有什么东西在榨取许正寒的身体，为了源源不断地给他提供血液。” 　　林一城吐了口气，有些嘲讽道：“挺好，以后不缺血了。” 　　那名研究员耸耸肩，这种情况下产生的血，也得有人敢用才行。 　　从研究员这边没能得到线索，反而让情况变得越发复杂。不过至少他们能够证明，许正寒确实是非正常死亡。 　　楼下的审讯室里，蒋鑫已经从许梦雪口中问出了不少东西。 　　林一城和宋慢来到审讯室外，正好听到蒋鑫在询问她的能力。 　　然而，许梦雪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她说：“我什么能力都没有，只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恐怕没你那么精彩的人生经历。”蒋鑫盯着她，并不相信她的话，陆正可是活生生的例子。 　　许梦雪脸皮抽动了一下，似乎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她说，“有特殊能力的那个人是我弟弟，我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莫名其妙的就有很多男人对我一见钟情。” 　　“你弟弟已经死了，他没有在特办处做过备案，我们不能确定你的话是真是假，恐怕你需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了。” 　　“我不能呆在这里，我弟没了，我又被关起来，我爸妈会受不了的。”许梦雪情绪变得有些激动，她身体微微前倾，“我真的是个普通人，而且我根本没做过任何坏事，你不能把我抓起来。” 　　“没做过坏事？不见得吧。我的搭档现在还在隔离，拜你所赐。”蒋鑫语气中带着嘲讽。 　　许梦雪脸色微变，陆正突然不接她电话的时候，她就有些怀疑是不是被发现了。但是那时候她太过关注她弟弟的安危，没有放在心上。 　　她赶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找他帮忙。” 　　“正常人会直接来特办处报案，而不是用能力影响一名特办员帮忙。许小姐，你的行为不像是要找人帮忙。”蒋鑫神色冷淡，他对许梦雪可是没有半点好感。 　　许梦雪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这么做当然是有私心的。 　　许正寒之前和她说过，能力者有监管组织，他的能力比较特殊，一旦暴露，肯定会被监管起来，以后也不能随便对人使用。 　　她并不愿意放弃被众多男人追捧的生活，所以一直在尽力的帮她弟隐瞒这件事。 　　哪怕许正寒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她心里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一旦好了呢？ 　　谁知道，拖到最后，等到的却是她弟的尸体。 　　许梦雪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半晌才开口，“我找上陆正，只是不想我弟能力者的身份被发现，他说过如果能力暴露，以后都不能随便使用了。” 　　蒋鑫眉头微挑，这倒是真的。就比如他，同样是受到监管的能力，因为他的催眠会对普通人产生严重影响，所以在工作之外，除非是遇到危险，否则绝对不允许使用。 　　之前有蒋家在，特办处的规矩他不需要放在心上，现在却不一样了，这些规矩他必须要遵守。 　　他倒是开始有些相信许梦雪的话了。 　　许梦雪生怕他不信，又道：“我弟第一次用这种能力不是在我身上，而是在我妈身上，那次有人送了我妈一套房。” 　　蒋鑫眼睛微微睁大，原来她家那套房子竟然是这么来的！ 　　许梦雪没有注意到蒋鑫的异样，接着道：“不过我爸妈因为这个事闹得太厉害了，我弟没敢再把能力用在我妈身上。后来他把这件事告诉了我，之后也一直对我使用能力。” 　　蒋鑫算是长了见识，把这种能力用在自己亲妈身上，许正寒是个狠人。 　　“为什么突然搬来秦城？” 　　“是我弟提议的，原因他没有说，但他当时很着急，我没办法只能跟着他一起。” 　　许梦雪自然不愿意离开宁川，只是没了许正寒，她就等于失去一切，不得不妥协而已。 　　“然后呢？你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吗？” 　　许梦雪微微拧眉，“一开始还挺正常，到了后来，他的能力开始减弱。”她看了眼蒋鑫，小声说，“陆正不像之前几个男人那么听话。” 　　蒋鑫差点被她的话给气乐了。 　　“再后来，他的精神越来越不稳定，逼着爸妈出去给他找蘑菇，还一直自残，那之后，他就没再对我使用过能力了。” 　　蒋鑫思索了一会儿，才问她，“许正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盯着蘑菇吃的？” 　　“在宁川的时候就开始了，不过那时候情况并不严重，每天给他用蘑菇做菜就行。” 　　“你就没问过他为什么会突然喜欢吃蘑菇吗？” 　　“问过。”许梦雪回答，“他说在一个朋友家里吃过一种蘑菇，味道特别好，所以他开始喜欢吃蘑菇了。” 　　“那个朋友是谁？” 　　许梦雪摇头，“我不知道，他的朋友我都不认识。” 　　问的差不多了，蒋鑫收拾好东西起身走了出去。 　　见到审讯室外面的林一城，他把整理好的问询笔录递过去。 　　林一城接过来翻了翻，然后问蒋鑫，“有什么想法？” 　　“我觉得许梦雪应该没有说谎，许正寒很可能是在宁川沾染了什么东西，他可能感觉到了不对劲，逃到了秦城，结果还是没有逃掉。他在朋友家吃的那种蘑菇，应该就是关键。” 　　可惜，许梦雪不知道许正寒的那个朋友是谁，而且宁川距离秦城太远了，那里可是玉家的大本营，林一城的手伸不进去，想要调查基本没什么可能。 　　林一城点点头，把笔录还给他，说道：“那种未知品种的蘑菇会让人疯狂的想吃蘑菇，并且产生自残倾向，同时体内造血异常，一直持续到死亡之后。” 　　他看向宋慢，“这些症状之间好像没有什么联系？” 　　宋慢目光微垂，似乎在思索，听到林一城的话，她开口道：“还会影响周围的人，让其他人也变得喜欢吃蘑菇。” 　　如果喜欢吃蘑菇会传染，那其他症状呢？ 第83章 　　案子查到这里, 差不多已经弄明白了许正寒的死因, 但是很难继续查下去了。 　　就如一开始陆正告诉宋慢的, 特办处需要做的, 只是控制事态，而不是追根究底。 　　许多案子的真相, 他们很难弄清楚。这世上异常的物种时时刻刻都在产生，特办处没有那么多人手，也没有那么多精力。 　　如果许正寒的死就是结局, 那么这个案子也只能到此为止。 　　许梦雪被扣押了四十八小时之后就被放了回去, 林一城派了人去监视这一家人，只是为了确定不会产生后续影响。 　　而陆正, 在经过几天的隔离之后, 再次被带到楼上做检查。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也意味着许梦雪对他的影响已经完全消除。 　　如果是普通人脱离了许梦雪的影响，或许只是觉得突然之间不喜欢她了。结束一段恋情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陆正偏偏在清醒之后还知道了真相，那种不受控制的迷恋彻底消失之后, 再回顾一下之前的经历, 感觉那段时间自己宛如智障。心里难免膈应，可他又不能对罪魁祸首怎么样。 　　做完检查，陆正有些后怕道：“还好你们发现的及时, 不然我还不知道要被她控制多久。” 　　蒋鑫耸耸肩, “你还是去感谢一下宋慢吧, 要不是他, 我都没注意到。” 　　“应该的，我晚上请她吃烤肉，一起？” 　　“行。”蒋鑫摸摸下巴，决定跟过去蹭一顿肉吃。 　　陆正跟宋慢约了时间，到了晚上七点多，和蒋鑫一起去学校接她。 　　三人到了烤肉店，陆正把菜单递给宋慢，宋慢点了两样又把菜单给了他。 　　陆正点了一盘虾之后翻到了后面，菜单的彩页上有一盘蘑菇拼盘，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又翻了一页。 　　宋慢与蒋鑫对视一眼，蒋鑫问他，“陆哥，不来一盘蘑菇吗？你之前不是挺喜欢吃的么。” 　　陆正一边看菜单，一边回答道：“刚开始被关起来的两天特别想吃，现在反倒是没什么感觉了，可能之前吃伤了。” 　　宋慢一手托着下巴看着他，听他说完才开口道：“给我来几串五花肉金针菇卷，还挺想吃的。” 　　“好。”陆正应了声。 　　几个人点完菜，很快一盘一盘的肉就被端了上来，那盘金针菇卷就放在陆正旁边。 　　一顿饭下来，陆正光盯着肉吃，唯一吃的那串金针菇卷还是蒋鑫分给他的。 　　见他是真的不像之前那样疯狂的吃蘑菇，其他两人的心才算是放下来，看来喜欢吃蘑菇这种症状在远离了许梦雪一家人之后也会减轻。 　　吃完饭，陆正去开车，宋慢在后面和蒋鑫说话，“这几天你多盯着他，一旦出现之前的症状立即告诉你们组长。” 　　“放心。”蒋鑫自然是知道轻重的，喜欢吃蘑菇意味着可能会变成许正寒那样。 　　在看过对方最后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尸体后，蒋鑫已经在心里把这案子的危险等级提到了最高，不敢有丝毫怠慢。 　　晚上九点多，外面突然下起了雨，陆正把宋慢送回学校，顺便把车上备着的伞也给她了。 　　宋慢举着伞，先去学校外面买了杯热乎乎的芒果味奶茶，才慢悠悠地往寝室走。 　　到了寝室楼下，她看到门口站着个人。 　　那人穿着风衣，背对着她站着。她拿着一把黑伞，另一只手上拎着个盒子，不太像是学生。 　　或许是哪个女生在校外交的男朋友？ 　　宋慢出于好奇的目的，在经过那男人的时候特地扭头看了一眼，然后就对上了那双浅色的眸子。 　　宋慢：…… 　　眼瞎了。 　　白泽被她脸上的表情逗笑了，他微扬嘴角，“看到我这么惊讶吗？” 　　宋慢在心里呵呵一声，当然惊讶了，她以为白泽打算跟她老死不相往来了呢，这才两个多月而已，他这么快就从打击中缓过来了？ 　　“找我有事？”宋慢又不是傻，当然不会问他怎么突然想开了，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白泽提了提手上的盒子，递到她面前，“给你的。” 　　宋慢接过来提到眼前看了一眼，随后一愣。 　　竟然是个生日蛋糕的盒子。 　　“生日快乐。” 　　“啊……谢谢。”宋慢的道谢慢了半拍，因为太过惊讶。今天不是她的生日，确切的说，不是她身份证上显示的生日，而是她上辈子的生日。 　　她早上起来的时候，在食堂里给自己买了两个白煮蛋，算是庆祝生日的仪式，但却没有告诉任何人。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对你很重要的日子，原本只有你一个人记得，可是现在有另外一个人也记住了，他不但记得，还送了礼物，难免会让人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哪怕他可能抱着另外的目的来做这件事，但是在这一刻，宋慢并不愿意想那么多。 　　见她收下了蛋糕，看着微微仰着头，整个人都被雨伞的阴影所笼罩的宋慢，白泽的手指在伞柄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笑了笑，对她道：“回去吧，我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看着融入夜色中的挺拔的背影，宋慢有些恍惚，他好像真的就是来送个蛋糕而已。 　　在宿舍楼外面站了一会儿，宋慢拎着蛋糕回到寝室，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有人在说笑。 　　推门进去，发现隔壁宿舍的两个女生也在，她们见宋慢回来，转身和她打了声招呼。 　　“聊什么呢？”宋慢随口问了一句。 　　“琳琳说刚才在楼下看到个超级帅的男人，在下面站了一个小时，也不知道在等谁。”孟鑫回道。 　　“哦……”宋慢拎起蛋糕，“来吃蛋糕吧。” 　　“咦，今天你过生日吗？”孟鑫有些奇怪地问，她记得宋慢的生日好像不是这个月份的。 　　“不，一个朋友送的。”她笑了笑，把蛋糕盒子打开。 　　里面的蛋糕尺寸不大，刚好够五个人分。她切开蛋糕，一人分了一块。 　　几个人道谢之后都接了蛋糕，黄琳琳走过来拿蛋糕的时候看了眼蛋糕盒子，似乎有些疑惑，然后又看了几眼，扭头看宋慢，“等等……你朋友不会是刚才楼下哪个男人吧？” 　　她为了看帅哥来回走了三次，连他手里拎着的盒子上的logo都给记住了，肯定不会认错。 　　“如果楼下没有其他人的话，应该就是他。” 　　黄琳琳羡慕地抽了口气，不可置信地道：“你竟然让他等了一个小时！” 　　“他又没告诉我。” 　　“所以，他在追你？”黄琳琳问出了大家共同的疑问。 　　宋慢失笑，“怎么可能。” 　　“那他干嘛给你送蛋糕？” 　　“为了……”宋慢话说了一半，竟然没想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讨好她？没什么必要。他们现在互相知根知底，而且合作关系依然维持着，他们两个之间的嫌隙并不是送个蛋糕就能解决掉的。 　　“他可能只是心情好。”半晌，宋慢才说了这么一句话。刚才，白泽确实心情不错的样子。 　　可惜，宿舍里的几个人并不相信。 　　走出学校，白泽在路口的拐角处上了一辆车。 　　坐在驾驶位上的全能秘书方律正在听音乐，见老板回来了，赶忙收好耳机。 　　见老板手上的蛋糕盒子没了，他微微松了口气，看来东西是送出去了。 　　“宋小姐收到礼物高兴吗？”方律问了一句。 　　白泽回想了一下，“还不错。” 　　“那就好。”方律十分欣慰，目光透过后视镜看见了随意扔在后座上的另外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轻咳了一声，“现在还不是送贵重礼物的时候。” 　　今天如果老板把那盒子里的项链拿过去，他保证老板彻底没机会了。 　　白泽拿起那个盒子，没吭声。 　　“如果要送，最好是送些有意义的东西。” 　　白泽看了方律一眼，半晌“嗯”了一声。 　　方秘书见老板没什么反应，舒了口气，赶忙启动车子， 　　所以说，人为什么要作死呢？先把人得罪狠了，现在还要哄回来。如果老板能坚持一贯风格，谁给他下绊子，他一定要十倍百倍报复回去，方律还敬他是条汉子。 　　可惜，他老板直接栽在宋慢这个坑里，根本不想往外爬。 　　他是真好奇，老板到底看上宋慢什么了？ 　　就算一见钟情也没他这样的吧？ 　　方律的疑惑注定没人给他解答，白泽将手里的盒子扔到一边，闭上眼。 　　这时候，方律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号码，按下免提。 　　“玉家出事了。”电话里，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死了多少？”正闭目养神的白泽突然开口。 　　“不少于二十人。” 　　“症状？” 　　“所有人都是割破动脉放血自杀，具体情况还没查到，玉家家主已经召回了外面所有玉家子弟，打算内部解决。” 　　白泽转头看向外面倒退的街道，轻笑，“祝他们好运。”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夜，一直到早上五点多，外面依然下着毛毛细雨。 　　许汉强早早地醒了过来，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还是摸着黑穿上了衣服。 　　在卫生间里抹了把脸，他就拿着钥匙出门了。 　　每天这个时间去公园里晨练，他已经习惯了，今天也不例外。 　　今天的公园空荡荡的，走了很远也没见到有人，许汉强绕着平时常走的那条路走了两圈，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打湿了。在经过一条小路的时候，不知怎么，他突然拐了进去。 　　往前走了不远，他看到了一个不算深的土坑，在暗淡的光线下，他看见土坑里密密麻麻长了许多的蘑菇。 第84章 　　这些蘑菇的伞盖只有指甲大小, 是棕褐色的，认不出品种。 　　一丛一丛的蘑菇聚集在一起, 拼命地往外生长, 像是努力要从土坑里钻出来一样。 　　许汉强鬼使神差地走上前，他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叫嚣着，吃了它，快吃了它！ 　　他走上前, 跪在坑边，将里面的蘑菇一个一个采了下来。雨开始越下越大, 天灰蒙蒙一片，他跪在草地上, 把外套从身上扯下来，将蘑菇小心翼翼地用外套兜了起来。 　　他仔仔细细地搜寻着附近, 确认自己已经把蘑菇都采光了, 才抱着一兜蘑菇，快步朝家里走去。 　　许梦雪醒来的时候，就见她爸在厨房里炒菜。 　　卧室的门一打开, 一股奇异的让她垂涎欲滴的香味扑鼻而来。 　　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发抖地问, “爸, 你做什么呢？” 　　许汉强只是死死盯着锅里的蘑菇, 没有回头看女儿一眼。 　　这时候, 许母也走了出来。 　　一家人站在厨房里, 全都盯着锅里的蘑菇, 谁都不说话。 　　一盘炒蘑菇，只放了油和盐，端上桌之后，一家三口沉默地坐在餐桌旁，不停的往嘴里送。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美味，吃进嘴里，让人觉得世上再难找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蘑菇很快就吃光了，许梦雪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问许汉强，“爸，你从哪买的蘑菇，味道太好了。” 　　许汉强好像一下子反应过来了，猛地站起身，“公园！” 　　“什么公园？”许母不解地看他。 　　“我在公园里采到的蘑菇，说不定还能找到。” 　　听他这么说，一家人赶忙收拾东西打算去公园。许梦雪更是连脸都没有洗，只换了一套衣裳就拿着伞匆匆跟着爸妈一起出门去了。 　　外面的雨根本不能阻挡许家人的脚步，他们一家三口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公园里，开始仔仔细细地寻找可能长在任何地方的蘑菇。 　　许梦雪和父母的寻找方向不同，她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当日许正寒自杀的地方。 　　那个坑已经看不见了，而是被挤挤挨挨的长在一起的蘑菇完全填满了，附近的草地上，也长了许许多多的蘑菇。 　　几乎是瞬间，她就扑了上去，完全忘记了这是许正寒自杀的地方，拼命的将能见到的所有的蘑菇都装进从家里拿的塑料袋里。 　　等一家人再次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他们的裤子衣服上都沾着草汁和泥土，身上也被雨水打湿了，但他们丝毫不在意。 　　看着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包蘑菇，三人咧开嘴相视一笑。 　　三天之后的中午，被派去监视许家的两名特办员突然把电话打到了林一城的办公室。 　　他接起电话，问道：“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人道：“组长，许汉强早上去公园晨练，一直到中午也没有回家。” 　　他们这种监视只是为了确认许家人行踪正常，行为没有异样，并不需要时时刻刻紧盯，一直以来都没什么问题，只有今天出了岔子，所以第一时间联系了林一城。 　　林一城吩咐道：“你们两个先去公园里找一找。” 　　“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他打开电脑，上面有属下发过来的最近几天许家所有人的行踪。 　　许汉强早上喜欢去公园晨练，许母则每日去早市买各种各样的蘑菇，许梦雪有时候会陪着她母亲一起出去，大多是时候都呆在家里。 　　他们一家三口其他时候很少外出，也很少有在外逗留的现象。 　　连续监控了将近一个星期，他本来已经打算过两天把人撤回来了。只希望许汉强只是突然有什么事没回家才好。 　　想是这么想的，可惜林一城的想法注定不能实现了。 　　二十分钟之后，他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组长，许汉强在公园里自杀了。” 　　两名特办员此时就站在许汉强的自杀现场，他死在一片蘑菇形状的树丛后面，被遮的严严实实。如果不是他们对血的味道特别敏感，恐怕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发现。 　　许汉强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和他儿子一样，身上被的几处动脉被割破了。 　　他跪坐的地方也有一个坑，坑里同样装满了血。 　　两人没有贸然去动他的尸体，而是先用手机把案发现场拍了下来，每一个细节都拍到，尤其是那个血还没有完全渗下去的坑。 　　林一城接到电话后，当即叫来了陆正和蒋鑫，又带了几个人一起赶往现场。 　　陆正之前没跟过这个案子，只听蒋鑫讲过许正寒死亡时的场景，如今乍一看到许汉强的死法，有点被冲击到了。 　　毕竟他还跟许梦雪交往了将近两个月，对于她爸妈也很熟悉了，在没有被影响的状态下，他对这夫妻二人没有一丁点好感可言，可他从没有想过，许汉强突然就这么死了。 　　见到熟人死亡的感觉，还是有些不好受的。 　　蒋鑫见陆正脸色一直不好，递给他一瓶矿泉水，低声问，“陆哥，要不要回车里休息一下？” 　　陆正摇摇头，见林一城阴沉着脸，眉头紧皱的样子，不禁上前询问，“组长，要不要去许家看看许梦雪母女的状况？” 　　许正寒的死他们找不到线索，但是许汉强可是一直和妻女生活在一起，如果他发生异状，家里其他人应该很清楚才是。 　　以许梦雪的性格，如果发现她爸有了自杀倾向，怎么可能会不找人帮忙？他怀疑，许梦雪可能也出了事。 　　林一城也才想到许家母女，朝两人吩咐道：“你们俩现在去许家，将他们母女都带来特办处。” 　　陆正接了命令之后和蒋鑫一起去了附近许家租住的小区，他带着蒋鑫来到许家门口，敲了几下房门，没有人回应。 　　两人没办法，只能返回楼下找保安，拿出证件后，保安又和他们一起上楼。 　　最后还找来了开锁人员，把门锁打开，才进了许家。 　　一走进许家家门，陆正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他赶忙冲了进去，发现通往阳台的玻璃门上有一个沾满血的手印，等他过去的时候发现，死的人是许母。 　　她跪坐在阳台上，面前放了个泡沫箱子，箱子里装满了土，原本好像是用来种小葱的，但是现在里面的土被挖出了一个坑，坑里填满了血。 　　这个场面让陆正不禁往后退了两步。 　　这时候，蒋鑫也冲进了许梦雪的卧室。卧室里，许梦雪手里拿着刀片，正在拼命往身上割出一道一道的口子，嘴里还念念有词，“我要吃蘑菇，我要吃蘑菇，我要吃蘑菇……” 　　在保安的帮助下，蒋鑫将许梦雪控制了起来，同时也把她手里的刀片夺走了。 　　许梦雪对其他人的出现并没有太强烈的反应，她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除了一直说要蘑菇，根本不搭理他们。 　　陆正这时候也走了过来，低声对蒋鑫道：“许梦雪的母亲自杀了，和许汉强一样的死法。” 　　“幸好还有一个活着的。”蒋鑫已经能够预料到，组长知道许家又死一个的时候脸色会多难看了。 　　可是唯一一个活着的，现在看来跟疯了也差不多。 　　陆正看着被两个保安控制住的许梦雪，感觉她和几天之前相比几乎完全是两个人。 　　这才过了几天而已，她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林一城得知了许家这边还有一具尸体的时候，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又不得不分出几个人去许家那边帮忙。 　　等一行人勘查完现场，将尸体带回，又将许梦雪一起带到特办处，差不多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林一城进门之后就对陆正道：“把宋慢叫过来，让她看看许梦雪的状况。” 　　陆正点头，去联系宋慢了。 　　宋慢看到他信息的时候还在上课，今天的最后一节课，她刚刚想好今晚的晚饭吃什么。 　　虽然打乱了她的计划，不过帮特办处的忙就意味着收入，她只能先委屈一下自己的胃了。 　　由于陆正和蒋鑫还在忙，宋慢只能自己打车去特办处。 　　她到的时候，刚好六点。 　　来到林一城的办公室里，见他一边抽着烟，一边来回踱步，一直搭理的整齐的头发被抓的有些乱，看起来烦得不轻。 　　“你来了。”转身看见宋慢走进来，林一城微微吐了口气，和她打了声招呼。 　　“又死人了？这次是谁？” 　　宋慢还以为这么多天没动静，这案子已经结束了呢。 　　“许正寒的父母，和他一样的自杀手法，一个死在许正寒死的那座公园，一个死在家里。” 　　“你叫我来看什么？”宋慢问。 　　如果是一样的自杀手法，估计这两人的情况跟许正寒也差不多，犯不着专门让她走一趟。 　　“是为了许梦雪，她没有自杀，但是据陆正所说，她现在的状态有点类似于之前的许正寒，嘴里一直说要吃蘑菇，还开始自残。” 　　宋慢点点头，表示明白。活着的人或许和死了的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倒是可以看一下。 第85章 　　宋慢和林一城去见许梦雪的路上, 突然道：“我记得资料上写许家人原来是宁川搬过来的，你没有联系过宁川分处吗？说不定他们也有同样类型的案件。” 　　林一城回道：“刚才已经通过总办联系上他们了, 那边确实有同类型的案子。” 　　宋慢微微偏头看他, “那边也没查出一丁点线索来？” 　　他嗤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不只是没查出来，他们甚至连尸体都没拿到。” 　　宋慢脚步一顿, “玉家插手了？” 　　在宁川能完全压制特办处的势力，只有玉家。 　　玉家在宁川扎根几百年以上, 谁都不知道他们有多少能耐，恐怕宁川分处的人也不愿意得罪了玉家，对待这种案子，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林一城点头, 声音微沉，“我怀疑源头出自玉家, 以前玉家并不会完全不给特办处面子，这一次有些反常。” 　　宋慢停下脚步，对林一城道：“你等等, 我出去打个电话。” 　　说完，也没等他回应, 拿着手机就走了。 　　林一城站在原地看着她, 由衷的期望她能问出点线索来。 　　如果不能找到源头, 并将其控制住, 接下来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人自杀。 　　宋慢打的电话是玉子昂的, 从她去雍城之后，两人就没有再联系过。她怀疑雍城发生的一切，玉子昂应该也得到消息了。 　　电话响了很长时间，始终没有人接听。 　　于是她又换了个号码拨了过去，这一次很快就有人接了。 　　“我联系不上玉子昂，知道他去哪儿了吗？”宋慢没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先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电话那头的白泽似乎有些无奈地吐了口气，“你主动联系我就是为了问他的行踪？” 　　宋慢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点不满的意味来。 　　“怎么？你不知道吗？”她恍若不知，继续道。 　　“我知道。”白泽将手里的画笔放下，面前的画架上摆着一副刚刚画好的画。 　　画上是几乎看不见阳光的密林深处，古树盘根虬结，在如蟒蛇一般的根系之间，长着一丛一丛的蘑菇，一条细细的溪流顺着蘑菇生长的方向流淌，那溪流是暗红色的。 　　“不能告诉我吗？” 　　白泽笑了一声，“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顿了顿，他才道：“玉子昂被召回宁川，各地的玉家子嗣应该都回去了。” 　　宋慢微愣，出什么大事了，玉家怎么会弄出这么大阵仗？ 　　“回去做什么？” 　　“回去参加继承人考验任务。” 　　玉家的家主继承人并非如其他家族一般由血脉至亲传承，而是通过选拔择优。 　　但凡有心争夺家主之位的，需要先创造一份基业，这只是入场券而已。后续，还有一系列的选拔手段。 　　宋慢倒是知道玉家的规矩，但是没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回去，现在联系不上他，怕是很难得到关于案子的线索了。 　　想到这里，她已经打算挂电话了。 　　白泽却又突然开口，“你在特办处？” 　　“你怎么知道？” 　　“林一城正为自杀案发愁，他能找来帮忙的也只有你了。” 　　林一城刚把案子上报总办，总办就已经把消息传到了白泽手上，不过在那之前，他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白泽问她。 　　宋慢听着这话觉得不对劲，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好笑，“你现在可是特办处的人，帮忙不是应该的吗？” 　　“他又不是我的下属，我没有帮他的必要。” 　　言外之意，要帮也是看在宋慢的面子上。 　　可惜，宋慢并不愿意领这个人情。 　　“还是算了吧，我就赚点零花钱而已，犯不着还要赔上你的人情。” 　　白泽失笑，“我又没要你还。” 　　宋慢眼珠转了转，眼中露出些许兴味，“那说来听听，你能帮我什么？” 　　有人愿意免费帮忙，她当然笑纳。 　　“有一种蘑菇，是从血液里长出来的。”白泽突然说。 　　宋慢听着他的话，脊背发凉，联想到许正寒自杀时的样子，她喃喃道：“难怪要放血……” 　　电话那头，白泽嘴角微扬，“一切都是为了繁衍，任何物种都一样。” 　　“你从哪儿知道的？”宋慢突然有些好奇起来，是玉家调查出来的资料到了他手上，还是有另外的渠道？ 　　“嘘~这是秘密。” 　　宋慢由着他故弄玄虚，也不是非要问出个结果来。 　　“多谢帮忙，挂了。” 　　“就这样？”白泽语调微扬。 　　宋慢微笑，一字一句地对他说，“你真是个好人！” 　　一张好人卡直贴白泽的脑门。 　　然后，电话挂断。 　　白泽拿着手机半晌，才无奈地笑了笑，行吧，他也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见宋慢从外面走进来，脚步轻快，等她走近之后，林一城忍不住问，“问到什么消息了吗？” 　　宋慢微微颔首，“有人跟我说，有一种蘑菇，可以从血里长出来。” 　　听到这句话，林一城的反应和宋慢之前一样，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许正寒。 　　喷了二十多分钟的血，甚至把命搭上，五个用来存血的坑，他的自杀行为竟然是为了种蘑菇吗？！ 　　如果血里能长出蘑菇，那么他的血种出的蘑菇哪去了？ 　　联系到许家人突然发生的自杀行为，林一城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不过他还是在第一时间召集了下属，让他们将整个公园封锁，务必将许汉强父子二人的血所沾过的每一处都重新“清理”一遍。尤其他们挖出来的坑，一定要重点注意。 　　特办员们得了命令带着防护服和喷洒药剂匆匆离开，看着药剂瓶上有玉家的标记，宋慢微微皱了皱眉，她很怀疑，玉家的那种药剂对蘑菇起不起作用。 　　见宋慢一直盯着药剂瓶看，林一城在旁解释，“那是玉家出产的一种抵消剂，可以降低大部分异常植物的活性，对蘑菇起不起作用还要观察。” 　　林一城这人向来周全，在这方面倒也不会一味迷信玉家，毕竟这案子的起源就在玉家，一切都还不好说。 　　宋慢没再说什么，林一城继续带她往审讯室走。 　　审讯室里，只有许梦雪一个人在那呆愣愣地坐着，陆正与蒋鑫则站在外面观察她。 　　两人走进来后，陆正朝宋慢挥了下手，算是打招呼了。 　　“怎么样，她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林一城问。 　　蒋鑫耸耸肩，“问她什么都不说，整个人跟傻了一样，一个劲的说要吃蘑菇。” 　　“你没进去试试吗？”宋慢问陆正。 　　陆正摇头，他是许梦雪前男友，按规矩还是要避嫌的。 　　林一城朝陆正示意了一下，“一会儿你自己进去，问她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 　　“问她什么时候吃的蘑菇，从哪里弄来的？” 　　陆正有些不明白林一城的打算，但还是点了点头，拉开审讯室的门走了进去。 　　他在许梦雪对面坐下后，在外面的众人就已经发现，许梦雪对于陆正的出现还是有反应的。 　　陆正应当也察觉到了，他双手交握放在桌子上，直视许梦雪，对她说：“你想吃哪种蘑菇？我可以去给你找。” 　　那一瞬间，她的眼睛几乎发光，她的手猛地拍在桌子上，身体前倾，声音尖锐又急切，“公园！公园里有蘑菇，有很多蘑菇，你去拿来给我，陆正，你快去采，不要被人抢走了！” 　　“你怎么知道公园里有蘑菇，你吃过了？”陆正问她。 　　许梦雪脸上露出了梦幻的表情，“我当然吃过，太美味了，简直是这个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陆正忍住心中的不适，继续道：“为什么我没有见到蘑菇，你是什么时候去采的？” 　　“三天前，下雨的那天，对，我没有找到蘑菇一定是因为没有下雨！” 　　“具体的位置呢？” 　　“在正寒自杀的那个地方，满地都是蘑菇，好多的蘑菇，真好吃啊！” 　　许梦雪半眯着眼，一边摇头脸上还露出幸福的表情，重复着说，“真好吃啊，真好吃啊……” 　　见她这个样子，陆正心中难免唏嘘。 　　他不知道许梦雪能坚持多久，但是……被异常物种影响之后，想要活下来的可能性太低了，尤其，许梦雪已经把不该吃的东西吃下去了。 　　他走出审讯室，林一城夸了一句，“干得不错。” 　　陆正勉强收拾了一下心情，才问，“组长，这是怎么回事，你有线索了？” 　　林一城点头，看了眼宋慢，“宋慢刚才给了我一些提示，许正寒很可能在宁川的时候吃了一种未知的蘑菇，当吃下蘑菇后，他的血液便携带了孢子，孢子的存在可能影响了他身体的造血能力。许家三口人自杀，很可能是为了吃上蘑菇，而用自己的血来种蘑菇。” 　　陆正眉头紧锁，“也就是说，许梦雪说她吃的蘑菇，其实是许正寒用自己的血种出来的？” 　　“不出意外的话，是的。” 　　“可是之前她没有吃过那种蘑菇，却也非常喜欢吃蘑菇，这种情况应该不正常吧？”陆正想到之前自己的情况，疑惑地问。 　　“很可能是被许正寒影响的。”林一城摊手，“或许这都是为了繁衍和传播而产生的能力。” 　　永远不要小看生物繁衍的决心。 第86章 　　这个说法听起来似乎有些离谱, 但是亲身经历过的陆正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只差一点。 　　如果宋慢没有发现他的异状, 将他隔离, 很可能三天前他会和许家人一起吃掉那些蘑菇。 　　许正寒作为能力者，能坚持的时间似乎要长一点, 不像他父母, 短短三天就已经自杀了。 　　若是落到自己身上呢？他八成就是下一个许正寒。 　　陆正都还没来得及感慨，外面突然有人敲门，一名特办员探头进来，对林一城道：“组长，市局刑警队联系, 说发现一家三口在小区里自杀，死前喷了相当多的血。” 　　林一城吐了口气，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不止许家人发现了蘑菇，其他人也采来吃了。 　　“通知刑警队把案子转过来，由我们接手，顺便让他们查一下那家人最近几天有没有往外送过蘑菇？还有, 让他们守住那家人的自杀地点，直到我们的过人去为止。” 　　“明白。” 　　吩咐完之后，林一城转过来问宋慢，“从许梦雪身上有发现什么吗？” 　　宋慢摇头, “跟许正寒的状况一样。” 　　林一城倒也没有太失望, 毕竟宋慢已经帮他解决掉了最大的难题, 接下来需要他发愁的是怎么彻底根除那些蘑菇。 　　先前拿去喷洒的药剂未必能完全起作用, 还需要更有针对性的药剂才行。 　　但凡是吃过蘑菇的人，他们的血喷过的地方，都有可能长出新的蘑菇来，或许几天或许更久，他不可能时时刻刻派人盯着。 　　这东西一个处理不好，到时候不知道多少人要遭殃。 　　不过现在好歹还有解决办法，许正寒的那一桶血还留着，到时候可以送去总办，让总办来处理。 　　林一城是个行动派，很快就将案件报告传给了总办。并提出要将许正寒的血送去京市，供总办研究出彻底灭活蘑菇和孢子的办法。 　　总办那边收了报告后，很快给了回复：收到，马上派人去取血样。 　　他万万没想到，还真的是马上。他的邮件发出去不到半个小时，就有一行人开车进了特办处的院子，为首的正是白泽的秘书方律。他身后的两个人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看起来像是医生。 　　方律与林一城握手后介绍道：“这两位是我们研究所的工作人员，我们来取血样。” 　　林一城没有废话，带着他们去三楼取血样，拿到血之后，其中一人从衣兜里拿出透明的药瓶，往里面洒了些白色粉末，血液顿时沸腾了起来。 　　林一城当即就想往后退，不过见方律和另外一名工作人员都很淡定的样子，他还是忍住了没动。 　　等了五分钟左右，桶里的血再次恢复平静，那人起身对方律道：“已经确认，可以带走了。” 　　看这些人的手法，明显并不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林一城心情有些复杂。 　　他出声询问道：“沾到这些血液的人也会发病吗？” 　　那名工作人员摇头，“不会，只有吃了从血里长出的蘑菇的人才会出现症状。” 　　林一城舒了口气，“还好，传播方式没那么强。” 　　那人却呵呵笑了一声，摇头道：“它的传播方式可比你想象的要强大多了。” 　　“怎么说？”林一城一惊。 　　“吃过它的人，会很乐意把它分享给周围所有人，就算手上没有蘑菇，也会影响周围的人，让其他人产生想吃蘑菇的冲动。直到有新的蘑菇长出来，它们会吸引人们来吃，然后形成新的循环。” 　　林一城不禁恶寒，“你们怎么知道这些的？” 　　那人道：“我们用动物做过实验，动物的抵抗能力更弱，一天时间就能形成一个循环。” 　　“我以前从来没听过有这么一种蘑菇，它们是从哪传出来的？实验室里吗？”林一城试探着问。 　　那人耸耸肩，没有隐瞒，对他道：“最先发现的地点是宁川，具体的来处至今也没查出来，我们猜测是玉家先发现的，暂时还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 　　方律面上含笑，看着两名下属与林一城聊天，也不催促。 　　林一城又询问了一些注意事项，以及关于这种蘑菇的灭活药剂的研发时间。 　　对方都如实回答了，并且告诉他药剂已经在研发中，有了这桶血之后，有希望在一周内将药剂制作出来。 　　只需要一周时间，短的有些出乎预料。这意味着在此之前，白泽就已经知道了关于这种蘑菇的所有信息，而很多信息他是今天才知道的。 　　心里不舒服是肯定的，不过他也能够看得清局面，所谓帮忙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哪怕大家同属特办处，也并不意味着要友爱互助。 　　现在他们能研究出药剂来，对他而言就算是最好的消息了。 　　林一城把他们送下楼的时候，恰好见到宋慢和陆正边聊天边往外走。 　　几人在门口碰了个正着，方律先停下了脚步，给他们让路。 　　宋慢见到方律的时候微微一愣，她记得在白泽的画廊里见过这个人，那时候他浑身花香味，人也很冷漠。 　　白泽派人过来干什么？ 　　她目光从方律脸上扫过，方律微微朝她颔首，表情严肃。 　　宋慢也朝他点了下头，和陆正先出去了。 　　方律在后面仔细打量了一番陆正，等人走远了，才笑着道：“听说那位陆正先生是林先生的得利下属。” 　　“过奖了，陆正是我一手带出来的。” 　　“哦……”方律的目光依旧没有收回，“陆先生没有女朋友吗？需不需要我替他介绍一个？” 　　林一城被他的话说的一愣，话题什么时候拐到女朋友身上了？ 　　不过，他还是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对方律道：“这小子前两天刚失恋，应该有一段时间不打算谈恋爱了。” 　　“是吗，那真是遗憾。”听说陆正交过女朋友，方律勉强算是替他老板放下了心。 　　别管老板能不能把人追上，首先要确保距离宋小姐最近的男人是安全的才行。 　　前几天老板明确表达过对宋小姐的好感，并试图从他这里得到帮助，作为一名全能秘书，他自然要为老板分忧解难。 　　“那林先生需要女朋友吗？”方律突然转头问林一城。 　　林一城无言以对，他就算需要也不用别人介绍啊！这人到底什么毛病，给人介绍女朋友还上瘾的吗？ 　　“我就不用了。”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有些僵硬了。 　　“据说还有一位蒋先生，或许他需要？” 　　林一城被他的话绕了一圈之后，突然有点反过味来了。说来说去，他们几个好像是和宋慢接触最多的异性了。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他忍不住看向方律。 　　方律回以微笑。 　　林一城试探着开口道：“蒋鑫年纪还小，暂时不会找女朋友。” 　　“林先生果然是一位体贴的领导。” 　　林一城在心里呵呵两声，心道自己八成是猜对了。这位又是明示又是暗示的，他就算不明白都不行。 　　想着方律背后的白泽，那位是要先铲除掉周围的障碍啊！ 　　这年头，男女之间难道不是看对眼之后就在一起吗，为什么要搞的这么复杂？ 　　事实上，情况会变得这么复杂，还要多亏有人作死。 　　现在流的泪都是当初脑子里进的水，这句话，方律十分想要送给自己的老板。 　　宋慢可不知道后面有人为她费了多少心思，陆正替她叫好了车，送她回学校。 　　至于特办处这里的案子，接下来应该也不需要她帮什么忙了。 　　本以为自己能轻松好长一段时间，谁知道刚下车就被站在校门口的白泽堵了个正着。 　　白泽穿着一身白色毛衣，站在阳光下，他微微眯着眼睛，无视了周围所有盯着他看的年轻男女。 　　直到宋慢走下出租车，他抬起眼，看了过去。 　　宋慢感觉到了他的视线，与他对视，眉头微皱，对于白泽过于频繁的出现感到奇怪。 　　白泽迈步朝她走来，走到她身前，低声对她道：“玉子昂来了消息，去画廊里坐坐？” 　　宋慢挑了挑眉，“好。” 　　两人横穿学校，从西大门走出，朝白泽的画廊走去。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去过画廊了，里面多了许多绿色植物，墙上的画也多了一幅。 　　她看着那副画，指着上面的蘑菇问，“就是这个蘑菇？” 　　白泽端了两杯果汁，将一杯递给她，站在她身旁一起看画，“嗯”了一声。 　　“这是什么地方？”看背景，可不像是普通的地方。 　　白泽的能力还剩多少，全看他想让人知道多少。宋慢怀疑，这幅画中的场景，是出自他的预知画面中。 　　“蘑菇生长的地方。” 　　白泽的答非所问让宋慢偏头斜他一眼。 　　他低笑一声，垂眼看她，“是他们带着蒋东阁找到的地方。” 　　“这里看起来不像是目的地。” 　　“他们没能走到目的地，在这里折返了。”白泽尽职尽责地满足着她的好奇心。 　　两人目光相对，宋慢的眼微微眯起，像是一只盯住了猎物的猫咪，“你早知道他们会失败。” 　　白泽失笑，“怎么可能。” 　　他要是知道蒋东阁没用，当初也不会那么懊恼了。 第87章 　　“蒋东阁不是知道路线吗, 为什么还会失败？” 　　她不清楚几个月之前那张被她毁掉的地图到底指向何处, 不过能够让白泽与玉家费尽心机的争夺, 想来是个好东西。 　　她并不觉得毁掉那张地图有什么不对，再好的东西如果落不到自己手里, 和废纸无异。 　　“这就是问题所在。”白泽看着那副画，眸中闪过一丝异样, “他们知道路线, 却还是迷路了。” 　　普通人在深山老林里迷路是很正常的, 但是对于玉家的一群能力者来说, 想要迷路其实并不容易, 他们有很多手段来预防这一点，况且，一起去的还不止玉家人。 　　“迷路之后呢？”宋慢隐约有了些猜测。 　　白泽忽而一笑，声音里带着阴森诡谲，“他们疲惫又饥饿, 装备丢了, 人也死了不少, 剩下的人突然找到了一种美味的食物，你猜他们当时会有多高兴？” 　　宋慢在心底一叹, 这世上有许多地方, 对人类是禁区, 对能力者也是。 　　她从小就知道, 去探索未知的地方是一件非常非常危险的事情。她父亲手下的那些人, 没有几个看起来是完好无损的。 　　有很多熟悉的面孔, 在见过几次之后就再也不会出现。 　　这世上的很多事都像是一个轮回，曾经发生过的，和正在发生的，是那么的相似。 　　“玉子扬和玉温年，他们还活着吗？”宋慢问。 　　白泽嘴角一挑，“他们活着走了出来。” 　　“然后？”通常，每一个精彩的故事，都会有一个然后作为转折。 　　“虽然没能到达目的地，但还是有不少收获，他们都很兴奋，于是回家后摆了酒席庆祝。” 　　宋慢脸色微变，不用问都知道，酒席上，一定不会缺那一盘蘑菇。 　　“很多人去吃了酒席？” 　　“不少，玉子扬一共请了两次客。一次是玉家的亲戚们，还有一次，是外面的一些能力者。” 　　宋慢心中的疑惑算是解了，可能许正寒认识玉子扬，也可能他是和别人一起去长见识的，总之，第二次开宴的时候，他八成是到场了，并且吃了蘑菇。 　　“他可真是害人不浅。”宋慢忍不住道。 　　因为一个许正寒就死了好几个人，被蘑菇影响的其他人，恐怕会害死更多的人。 　　“是啊，他所在的那一支几乎都中招了，他们还将蘑菇送给了其他支的亲戚。” 　　宋慢嘴角一抽，难怪玉家突然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当初玉子扬他们从白泽手里劫走了蒋东阁，从他口中问出了地图，这种事，大家各凭手段，玉家并不会插手。 　　如果玉子扬成功了，玉家得到了利益，他们那一支也会得到更好的资源，同时他距离家主的位置也会更进一步。 　　可惜他们把成功的过程想的太简单，没有料到自己会失败，而且下场这么惨烈。 　　这种蘑菇的繁衍手段，对于毫无防备的人来说几乎无法抵抗，哪怕是玉家人的能力也没能抗住。 　　“所以玉子昂这次被叫回玉家，除了参加考核，还要解决这个麻烦？”宋慢问道。 　　白泽嗯了一声，“蘑菇好处理，但是那些吃了蘑菇的人，想要救回来可不容易。” 　　宋慢挑眉，“我相信玉家的能力。” 　　白泽戏谑一笑，“他们也很相信自己的能力，不过他们的族人怕是坚持不了那么久。” 　　“你想说什么？”宋慢盯着他，觉得他话里有话。 　　“玉子昂让我问你，有没有兴趣帮他一把，回报丰厚。” 　　“他想让我怎么帮？”她对这个提议确实很感兴趣，如果有人能解决掉这个麻烦，必然会被人高看一眼，玉子昂的野心也更容易实现。不过她现在拥有的东西有限，唯一能拿得出手的…… 　　“玉胎？”她试探着问。 　　玉胎回到她手里消息，白泽自然是知道的，如果是他跟玉子昂说的，倒也能说得过去。 　　只是，她不确定玉胎有救人的本事。 　　白泽点头，“那些侥幸活下来的蒋家人，能力消失的很彻底，所以我推测玉胎是以人的能力为食，对么？” 　　“或许……我不确定。” 　　宋慢自然也有同样的猜测，只是她不会承认。 　　“它们是活的，就意味着很久之前，它们生于野外。”白泽目光炯炯，“既然生于野外，它们靠什么为食？” 　　适合危险物种生长的地域，一般情况下根本没有人烟，玉胎也不可能靠吸取人的能力存活，它们的食谱上必然会有其他异植或者异兽，也可能是所有。 　　无论是能力者拥有的能力，还是异常物种拥有的能力，本质上来说没什么不同。 　　如果能吸取人的，没道理不能吸取其他东西。 　　凭白泽的判断，玉胎的研究价值非常大，不过可惜，这东西竟然认主。 　　在见识过蒋家人的一系列遭遇之后，他已经将玉胎从研究物品中移除了。一来，宋慢肯定不会让他研究，二来，他认为玉胎的危险性很高。 　　看不见的对手才是最可怕的，它们很可能无处不在。 　　白泽的说法有些新鲜，听着却很有道理。 　　玉胎里的牙虫当然生于野外，它们之前寄生在蒋家人的身上是为了获取重生的能量，任何异常生物，都具有能量。 　　这么想想，玉胎或许还真能解决掉玉家眼下的麻烦。 　　她犹豫了片刻，才道：“可以考虑一下。” 　　“玉子昂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白泽算是帮他说了句好话。 　　宋慢看向他，目光中透露着些许的不信任，“帮了他，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别怪她想太多，纯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的话让白泽面露些许无奈，想到之前方律的“指点”，他还是如实道：“玉子昂的人品和能力都不错，他在玉家的地位越高，对于我们两人越有利。” 　　只要玉子昂救下了这批玉家人，他在族内的支持率会提升很多。再加上他本身实力就是候选人中数一数二的，胜出的可能性非常高。 　　“好吧，可以先试试。” 　　不得不说，白泽是个很合格的说客，宋慢还是被他说动了。帮助玉子昂可能带给她的好处确实不少。 　　白泽并不意外这个结果，他满意一笑，对宋慢道：“现在回去收拾东西吧，带上玉胎，我们下午就去宁川。” 　　“下午？”宋慢错愕，是不是太快了点，而且她还要上课！ 　　“我可以帮你请一周的假。”没等她开口，白泽就已经替她考虑周全了。 　　以他一贯的作风，本来在和宋慢商量之前，假就应该请好了，但是这次他还是决定先和宋慢商量过再来处理后续，哪怕他能够确定宋慢一定会跟他走。 　　之前的教训还历历在目，直接导致他与宋慢的关系降至冰点。同样的错误，他不会犯第二次。 　　“好。”她只是想了一下就同意了，既然已经答应下来，就没必要计较那些小事。 　　白泽陪着她一起去寝室收拾东西，尽管舍管阿姨沉迷他的美色不可自拔，依然没让他踏入女生寝室半步。 　　上楼之前宋慢回头看了眼，发现阿姨还紧盯着白泽不放，她觉得阿姨纯粹就是想把人留下来自己慢慢欣赏。 　　她朝白泽挥挥手，进了楼梯间。 　　白泽在楼下打了一通电话，那边宋慢要的请假条导员已经批下来了。 　　她的导员依然是丛芳，之前对她很有意见，不过人倒说不上多坏，至少在遇上疑似假警察的陆正时，还知道维护她。 　　丛芳主动给她打了电话，让她记得叫舍友去拿请假条。 　　“那个……”丛芳有些犹豫地开口，“如果遇上了什么危险，记得躲远一点。” 　　她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宋慢却听明白了。 　　估计白泽是通过特办处那边的关系给她请下的假，理由大概是配合办案什么的吧……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挂掉电话后，她又给同寝的孟鑫发了条信息，说自己要请假一周，请她帮忙拿假条给各科老师，很快孟鑫就回了个OK过来。 　　学校这边安排妥当之后，宋慢收拾了一箱随身用品，当然没忘记摆在枕边，担心被人注意到，还特地套上了蓝色碎花枕套的玉胎。 　　出门之前，她又回去从柜子里拿出一叠枕套塞进了箱子里。 　　宋慢最近热衷于每天给玉胎换枕套，她觉得玉胎好像更喜欢蓝色，比较讨厌红色，上次套了个红色的枕套，它两天没有传递过来任何情绪，如果套上有蕾丝边的枕套它好像更活泼一点。总之，是个会挑剔的玉胎了。 　　她现在已经不需要去看玉胎的动作，只是和它接触，就能够大约感觉到它高兴与否。她和玉胎的联系更加紧密，这也是她敢答应玉子昂的底气。 　　大概半个小时，宋慢才拖着箱子下了楼，白泽还在原地等着，没有半点不耐烦。 　　他见到宋慢，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看了眼她怀里抱着的花枕头，微微挑眉，“这是什么？” 　　“玉胎。” 　　“为什么要套上枕套？” 　　“因为好看。” 　　“你的审美真奇特。”这个碎花有点挑战他的审美，他实在不能昧着良心夸奖，这关系到他的专业素养。 　　玉胎仿佛感觉到了白泽的嫌弃，宋慢感觉到了它不高兴的情绪。 　　宋慢白他一眼，“不要乱说话，让你长牙哦。” 　　白泽默默闭上了嘴，这个威胁力度有点大。 第88章 　　上车的时候，宋慢先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随后又关上了, 去了后座。 　　白泽看着她的一系列操作，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要去后面？” 　　“因为它不高兴坐在你旁边。”宋慢举了举手里的玉胎, 无辜脸。 　　白泽忍了又忍, 最后选择闭嘴开车。 　　难得见他吃瘪, 宋慢心情愉快地哼起了小曲儿, 过了一会儿才想起问他，“我们怎么去宁川？” 　　“先坐火车进省，然后开车过去。” 　　她脸上带出一丝疑惑, “怎么这么麻烦，应该有直达的飞机吧？” 　　“有倒是，不过飞机上容易遇见熟人。” 　　“熟人？”宋慢诧异，“什么熟人？” 　　白泽嘴角牵动了一下，“你不会以为，只有玉子昂会找帮手吧？” 　　“唔……”宋慢倒是没想过这一点。 　　不过很快她就找到了白泽这句话中的重点，“你竟然会主动避着别人，是什么人？” 　　“白家人。”白泽也没瞒着，直接了当地跟她说。 　　宋慢挑眉, 难怪。 　　她却没发现，正在开车的白泽正透过后视镜看她, 眼中带着几丝兴味。似乎知道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即将发生, 却不肯告诉她。 　　这次出门, 白泽只带了于东一个人，并没有见到他的两个兄弟。 　　宋慢也没有贸然去问，反正她不信在玉家的地盘上，白泽敢只带一个人露面就是了。 　　火车订的是软卧，三个人在一个包厢里，于东把行李放好之后，就一个人出去了，留下宋慢和白泽独处。 　　宋慢还是第一次坐软卧，一开始好奇心十足，只是两个小时之后，她就蔫了。 　　软卧再舒服，毕竟是火车上，空间有限，窗外的风景看久了眼睛都嫌累。 　　她趴在小桌上，下巴抵着胳膊，看着对面靠在叠好的被子上看书的白泽。 　　被她盯的时间长了，白泽将注意力从书上移开，侧头看她，“怎么了？” 　　“我们要坐多久的车？” 　　“明天早上七点下车。” 　　“我很无聊。” 　　白泽笑了一下，“看出来了。” 　　他将手里的书放下，坐了起来，“于东好像拿了一副扑克，要玩吗？” 　　“不玩。”宋慢朝他翻了个白眼，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她才不要跟白泽玩任何游戏，你还没出牌他就已经先看到了，多糟心。 　　而且她怀疑，只要拿起牌白泽就能看到两人的输赢。 　　毫无乐趣可言。 　　白泽也知道她想什么，只是笑笑没说话。 　　他看着宋慢微微鼓起的脸蛋，突然伸出手。 　　眼见他的手伸到了自己脸侧，宋慢并没有感觉到任何触碰，头微微往旁边偏了偏，“你干嘛？” 　　“你好像胖了。”白泽的话音落下，她也感觉到了白泽的手指在她的脸上划过，甚至还不要脸的戳了一下！ 　　宋慢气的刚要坐起身，却见白泽突然转头看向包厢的拉门。 　　有人从外面拉开了门，但是门口站着的并不是于东，而是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女。 　　开门的是那个女人，她扎着高高的马尾，画着浓妆，穿着黑色的皮衣，看起来风格独特。 　　她身旁的男人倒是中规中矩，牛仔裤，黑色外套，身上背着黑色的书包，脸上戴着黑框眼镜，乍一看像是个大学生。 　　两人好像也没想到包厢里有人，看见宋慢和白泽时明显愣了一下，那年轻男人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票，又凑过去看了眼女人的，迟疑道：“……好像找错了。”随即抬头朝宋慢两人歉意笑笑，“对不起啊，我们不小心找错了，真是打扰了。” 　　白泽收回了手，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语气冷淡，“孙先生还真是不小心。” 　　宋慢注意到，白泽说出孙先生这三个字的时候，那男人表情有些意外，还有点尴尬。 　　孙？ 　　五族之中，白、玉、孙、章、蒋，孙家位列其一。 　　能然白泽记住的，定然是五族中人了。 　　宋慢坐直了身子，好奇地打量起那年轻的男人来。 　　人长得普通，又很青涩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很好欺负。不过，她可不会认为白泽会没事记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既然身份都被戳破了，孙彦干笑两声，解释道：“早听说于家兄弟在白先生手下，刚才上车的时候正好见到了，就想着是不是白先生也在。” 　　白泽没说话，宋慢闻言也只是撇了下嘴角。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毛病，实际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还有，看见于东就觉得可能会遇到白泽，谁给他的自信？ 　　她严重怀疑这个姓孙的带了很多人上车，差不多把人都摸清楚了才过来的。 　　白泽明摆着不愿意和他多说，但是这人脸皮倒是挺厚，硬是站在门口不走。 　　他还继续说，“白先生也是要去宁川的吧？真巧啊，我也是。”随即又看向宋慢，“这位是宋小姐吧，你好你好，我叫孙彦。” 　　宋慢有些诧异，连她是谁都知道，这人功课做得不错啊。 　　她看了眼白泽，给他递了个眼神：这人什么来头？ 　　白泽完美地接收到了她的好奇心，但是并没有给她解答，反而突然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了回来。 　　“关门。” 　　见白泽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挡在前面的那女人脸上露出不满之色，仿佛想说点什么，却被孙彦制止了。 　　孙彦依然面带微笑，“那就宁川再见了。”说完，将门拉上了。 　　门关上的时候，宋慢与白泽对视，狠狠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声音清脆。 　　白泽面色不变地收回手，“不要和孙家人走得太近。” 　　“我又不认识他。” 　　“孙彦的奶奶姓容。” 　　“容？”宋慢惊讶，“容家？” 　　白泽点头，“这小子的能力变异了，虽然对外孙家不肯承认，不过我怀疑他能读心，只要与他对视时间足够长，他就能从你身上获取许多信息。” 　　“这么厉害！” 　　读心术这种能力她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用尝试，光是想一下就知道这种能力的强大了。 　　“他去宁川，也是去帮人争家主的？” 　　“或许。” 　　“玉家好大的面子啊，你说其他人找来的帮手是不是都很厉害啊？”宋慢忍不住感慨。 　　“嗯。” 　　宋慢稍微有点兴奋，感觉自己即将见证什么了不得的比试一样。事实上，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也确实挺了不得。 　　毕竟比试的目的可是选拔玉家未来的继承人。 　　拉上白泽的包厢之后，孙彦拉开了隔壁包厢的门，这才是他的铺位。 　　两人走进去，那女人低声对孙彦抱怨：“这个白泽也太嚣张了，要不要让他吃点苦头？” 　　现在车上他们的人肯定要比白泽的多，只要不闹出人命，无论做点什么，白泽都得受着。 　　孙彦摆摆手，“别给我惹事，这人能不交恶还是不要交恶的好。” 　　“他不是跟白家有仇么，我们对付了他，还能交好白家那边……”女人似乎不怎么甘心，她是孙彦堂妹，她母亲就是白家人，天然站在白家这一边的。 　　白家出事的时候，白家的姻亲几乎都知道这事儿跟白泽有关，可惜谁都没办法帮忙，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家损失一大批人。 　　孙彦突然转头看向他堂妹，语气里带着一丝森寒，“他身边的女人也不行，如果让我知道你惹了白泽，牵扯到了我们孙家，我就先处理掉你，懂了吗？” 　　孙琪脸上露出一丝惊恐，连连点头。 　　她只是想了一下如果不能动白泽，或许可以动他身边的人，就被孙彦警告了一番。 　　她垂下眼，不敢再去看对面的孙彦了。 　　孙彦没再理她，拿着手机发了条信息。 　　孙彦：我碰上了白泽，他是去帮谁的？ 　　消息发过去之后大概过了两分钟，才有人回话。 　　玉子昊：除了玉子昂不会有别人，他们都在秦城。可惜，我原本以为白泽会干掉他，没想到他们竟然联手了。 　　玉子昊：对了，只有他一个人来吗？ 　　孙彦：他带着宋家那一根独苗。 　　玉子昊：谁？差点把蒋家搞灭族那个？ 　　孙彦：对，就是她。玉子昂本事不小，连她都能弄过来。 　　玉子昊：一个血脉不明的小姑娘罢了，宋家的能力也不是独一份。 　　孙彦看过他发的这条信息后若有所思，没有再回复。 　　他记得，白家好像也藏了一位能力变异的。 　　不，或许不该叫变异，而是隔代遗传了宋家的能力才对。 　　宋慢并不是宋家唯一的血脉，不过没人明着提这件事罢了。 　　除了自己之外，玉子昊似乎还请了位白家的人，另外一人很大概率就是白家的那位了。这要是和白泽还有宋慢碰上了，可就有好戏看了。 　　在孙彦和玉子昊联系的时候，玉子昂也开始联系他们了。 　　他建了个群，把宋慢和白泽都拖了进来。 　　上来一句话不说，先发十个红包。 　　宋慢一个一个慢慢戳，一个红包只能一个人抢，群里的两个男人就盯着她抢红包。 　　不到一分钟，收了两千块钱，心情愉悦。 　　白泽看着她抱着手机笑，忍不住失笑，心道玉子昂还真够了解她。 第89章 　　发完了钱, 玉子昂才终于开口。 　　玉子昂：出发了吗？ 　　慢慢：在车上, 明天就到了。 　　白泽：嗯。 　　玉子昂拿着手机啧了一声, 这收了钱的和没收钱的, 说话字数差的可真多。 　　玉子昂：进城了通知我, 我去接你们。 　　慢慢：好的。 　　这一次, 白泽连一个“嗯”字都不打了。 　　于是玉子昂又给宋慢发了十个红包, 话多的孩子必须要奖励！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顺带夹杂着一连串红包, 竟然一直聊到了天黑。 　　期间, 宋慢的眼睛都没从手机上移开过。 　　宋慢倒也不是闲聊, 她着重打听了一下玉家的情况, 和她猜测的一样糟糕。 　　玉子昂：粗略估计, 有上百人吃了蘑菇, 还活着的有五十多个, 有一部分已经停止进食，活不了太久了。 　　慢慢：一点其他办法都没有吗？ 　　玉子昂：没有, 我们家的血本身带腐蚀性, 但是血里的孢子根本不受影响, 现在大家都在想办法。 　　慢慢：大家？ 　　玉子昂：除了家主直属的研究室外, 还有五个研究室在同时研究。 　　慢慢：你和你的四个对手？ 　　玉子昂：对，原本还有几个, 不过他们放弃了，并入了我们五个之中。 　　慢慢：你不是实力最低的那个吧？ 　　玉子昂：怎么会, 我就算排不上第一也能排上前三。 　　慢慢：哦……懂了, 第三名。 　　一般大家都喜欢这么说话给自己脸上贴金, 就像有人说我考了班级前五，不用猜，肯定是第五名。 　　玉子昂：…… 　　扎心了。 　　愉快的聊天被宋慢终结，因为她饿了。 　　出去几个小时的于东带了两盒盒饭回来，要说火车上的盒饭和平时吃的盒饭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一样的盒饭，不一样的价格。 　　吃完饭后，她在外面溜达了一圈，然后洗漱，躺在一人宽的卧铺上酝酿睡意。 　　于东已经去了上面，他睡的是宋慢的上铺。 　　坐在对面的白泽扫了眼上面的于东，又垂下眼，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宋慢，目光柔和。 　　于东盖上被子，翻了个身。 　　临走之前，方律教的，要注意细节，睡觉也要找好角度。如果他睡在老板上面，一睁眼就看见宋慢的睡颜，哪天被老板穿小鞋也是活该。 　　对于能在老板手下愉快玩耍的方律的话，于东还是选择了相信，毕竟他们老板是真的心眼小。 　　早上六点，并不是宋慢习惯的起床时间。 　　她感觉有一只冰凉的手在拍她的脸，迷迷糊糊中，宋慢睁眼开，直接对上了白泽浅色的瞳眸。 　　他弯腰站在她床边，一只胳膊还撑在她枕边，靠的有些近，把她吓了一跳。 　　“你干嘛！”宋慢下意识扯了下身上被子。 　　“起来收拾一下，一会儿下车了。” 　　“哦……”她慢了半拍才想起来这是在去宁川的火车上。 　　去洗漱的时候，她正好碰上了昨天见到的孙彦，和跟着他的那个女人。 　　那女人卸了妆，也换上了不那么特立独行的衣裳，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不过看她的眼神格外不友好。 　　走到她面前，那女人突然开口，“和白泽走的太近，白家人不会放过你的。” 　　宋慢的目光在她和孙彦身上游移，问道：“你是白家人？” 　　“我母亲是。”孙琪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自傲。 　　宋慢点头，“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注意什么？孙琪不懂她话里的意思，站在旁边的孙彦却笑了一下。 　　注意什么呢？注意在遇上白家人的时候，要先动手。 　　看来，这位宋小姐并不是外人以为的那么好欺负啊！ 　　一个除了宋家血脉，一无所有的小姑娘，到底哪里来的底气？又凭什么搭上了白泽的船？ 　　他十分好奇。 　　三人在一个小站下车，车站外已经有两辆吉普在等着了。 　　于东的另外两个兄弟一人开了一辆车，第二辆车上似乎还坐着几个人，但是他们并没有下车。 　　他们三个上了第一辆车，开车的是于北。 　　于北笑嘻嘻地和宋慢打了个招呼，然后转头对白泽道：“老板，先到宁川的兄弟说那边发生了好几起车祸。” 　　“嗯。” 　　见老板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于北也就不再多说，开车上路。 　　从这个小城到宁川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他们下了高速之后，只需要半个小时就能进宁川市区。 　　刚出高速，于北看了眼后视镜，开口道：“后面跟了两辆车。” 　　宋慢闻言转头看了一眼，发现左右两边跟上来两辆车，把他们的车夹在中间。 　　“这是什么意思？”宋慢小声问白泽。 　　“除掉一个帮忙的，胜算就大几分。”白泽语气淡淡，“没关系，玉子昂很快就到。” 　　说话的时候，左右两边的车已经朝他们的车贴了过来，看起来是打算逼停然后动手了。 　　于北只是瞥了一眼，脸上不见惊慌。 　　突然，左边那辆车一震，速度陡然降低，很快就停了下来，随后是右边那辆车。 　　“算他们运气好，这要是在秦城……”于北从后视镜看了眼被抛在后面的三辆车，冷哼一声。 　　宋慢刚才没看仔细，不过那三辆车同时停了下来，不是轮胎爆了就是车坏了。 　　会发生这种事肯定不是巧合，后面的那辆车里，应该是专门安排了人来应对这个局面的。 　　“这些人失败了，接下来不会有人来暗杀我们吧？”宋慢现在才感觉到来宁川是多危险的一件事。 　　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连白泽都不得不避着他们，而不是反击回来。 　　“不会。”白泽摸了一瓶饮料，一边拧瓶盖一边说。 　　瓶盖拧开之后，递给宋慢。 　　宋慢正好有点口渴，接过来喝了一口。 　　“这么肯定？” 　　“等进了玉家的地盘，谁都得守规矩。” 　　五分钟之后，玉子昂的车接到了他们。 　　见人没事车也挺好，玉子昂放下心，让司机在前面开路，他上了宋慢坐的这辆车。 　　“路上还顺利吧？”玉子昂问道。 　　“除了有人想要在半路劫车，其他时候都挺顺利。” 　　玉子昂撇了撇嘴，有些不屑道：“除了玉子昊，别人没这个胆子这么干。” 　　“玉子昊是谁？”宋慢好奇地问。 　　“家主的儿子，我最大的竞争对手。”玉子昂说的轻描淡写，单单只是一个家主儿子的身份，就不得不让人重视了。 　　宋慢并不想掺和玉家的事，不管是谁的儿子，只要不来针对她就行。 　　而玉子昂也没打算让她掺和进来，所以并没有更细致的给她介绍。 　　三辆车开过主干道之后朝南边行驶，最后驶进了一个别墅区。 　　先将几人的行李放好之后，玉子昂便迫不及待地拉着宋慢和白泽去了隔壁那栋别墅里。 　　隔壁是玉子昂临时建立起的研究场所，有三个玉家人被关在里面。 　　走进隔壁的别墅之后，宋慢左右看了看，发现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 　　玉子昂发现她的举动后，解释道：“为了以防万一，家主本来想派人盯着我们，怕我们对本家人做非法实验。不过他儿子今年也参加比试，大家信不过他，于是都安了监控，如果发现异常需要上交视频自证清白。” 　　这话说的宋慢嘴角直抽，玉家人为了研究，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凶残。 　　三人先去二楼的一间研究室，冰冷的金属床上禁锢着一名穿着病号服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双眼充血，不停的挣扎，扯动着禁锢他的皮带，嘴里还喊着：“蘑菇……蘑菇……” 　　玉子昂在旁介绍道：“他是玉子扬那支的，属温字辈，我应该叫堂叔。他是最早吃蘑菇的那批人，直到十天前，出现了自杀迹象，五天前逐渐失去意识，拒绝吃任何食物。” 　　“如果一直捆着他，最后会怎么样，饿死吗？”宋慢不确定地问。 　　毕竟，她见到的吃过蘑菇的人，最后都自杀了。 　　玉子昂摇头，比划了一个爆炸的手势。 　　“会爆开，时间大概是在失去意识的第七天。” 　　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实在让人反胃。 　　“你需要我做什么？”宋慢问。 　　“让他被牙寄生，我需要观察一下他血液里的孢子会不会被吸收。” 　　宋慢没有含糊，从包里拿出了玉胎，今天玉胎上套着的是黄绿相间，上面有百合花的图案的枕套。 　　“这个枕套真……雅致。”玉子昂给了一个非常昧良心的评价。 　　宋慢拉开拉链，把玉胎从里面拿了出来。 　　又瞥了一眼旁边站着不吭声的白泽，给他递了个眼神，瞧瞧人家，多会说话。 　　玉胎在里面左右翻滚，动作不小，玉子昂也看的清清楚楚。 　　他凑近了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真漂亮。” 　　如果不是知道这东西危险，他甚至还想上手摸一摸。 　　宋慢不知道感应到了什么，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哭笑不得地对玉子昂道：“它还挺喜欢你的。” 　　玉子昂一脸惊喜。 　　随后又听宋慢说，“它打算在你身上做个窝。” 　　眼见玉子昂脸色变青，宋慢笑着解释，“放心，不会长牙，而且你也看不见。” 　　“不，请务必不要这么喜欢我。”玉子昂举起双手，第一次吃到了嘴甜的亏。 第90章 　　宋慢笑了下没说话，她把玉胎捧在手心里, 将全部心神集中在玉胎上。 　　她希望玉胎飞出去一部分, 飞到那个中年男人身上, 吸收他体内的能量，但不要寄生。 　　这个念头传达的很容易, 等了一会儿，她看到了一小片光点从玉胎里飞了出去，朝着那个男人去了。 　　这样奇异的景象, 无论是白泽还是玉子昂都没有丝毫反应。 　　显然, 哪怕是光点, 也只有宋慢才能够看到。 　　玉子昂一直死死盯着被捆在金属床上的那位远房堂叔，原本还在剧烈挣扎的人突然之间不动了。 　　旁边的研究人员赶忙上前检查, 半晌后抬头对玉子昂道：“他还活着。” 　　玉子昂转头问宋慢, “已经进去了吗？” 　　“……嗯。”宋慢回答的慢了半拍。 　　因为她看到自己手上的玉胎突然空了，里面的牙虫全都飞了出来, 朝着那个男人奔去。 　　她惊愕地微微张开嘴，星星点点的光芒将那个男人团团围住，它们好像找到了什么美味的食物一般。 　　宋慢能够感应到的, 是满足，高兴这样的情绪。 　　竟然真的能吃！ 　　“他的血流速度减缓了！”研究员看了眼金属床左侧的仪器，惊讶地开口，随即又补充了一句, “体内的异常能量在迅速减少。” 　　玉子昂脸上喜色难掩, 往前走了两步, 却被旁边的白泽一把拽住。 　　他转过头看向白泽的一瞬间，宋慢眼睛突然瞪大，心道一声不好，可惜已经晚了。 　　那个男人身上没有长牙，但是他身上长出了一层“玉壳”，那玉壳是从他皮肤里长出来的，贴着肉生长，以至于被包裹住之后，他看起来像是个栩栩如生的玉像。 　　被叫出来用饭的牙虫吃饱喝足之后又化成一道光带，从那中年男人身上飞回了玉胎里。 　　宋慢低头看了眼玉胎，发现它的五官似乎变得清晰了一点，小嘴一张一张，像是在打嗝。 　　要是搁在别的时候，她还能有心思陪着玉胎玩一会儿，这会儿……也是她没控制好玉胎，把它们全都放出去了，才导致人死了，实在不好再轻举妄动。 　　一个回身的功夫，人就玉化了，玉子昂也吓了一跳。 　　之前他和家里换了一具蒋家人的尸体，仔细研究过，还觉得这种长牙类型的寄生对玉家人应该不起作用，谁知道不长牙竟然还有这种招数。 　　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简直让他无话可说。 　　“抱歉，刚才玉胎失控了。”宋慢有些歉意地对他道。 　　玉子昂摆摆手，“没事儿，我让他们再送来一个，看刚才的情况这个办法还是可行的，不过需要你这边控制一下。” 　　那具玉化的尸体很快被装进尸袋里，用金属床推了去，想必等这次事情结束之后，玉子昂还会好好研究一下。 　　不多时，金属床被推进来，床上又换了一个人。 　　研究员把设备接好后，宋慢再次召唤出牙虫。 　　这一次虽然有她的刻意限制，数量少了很多，但是那个人还是死了。 　　死前那人体内的孢子已经全部失去能量，身体各项数据也恢复正常了，只是牙虫在飞离之前依然留下了一层玉壳。 　　这下子宋慢也没办法了，她不让牙虫寄生，所以不长牙，可它们还是会排出玉质物，人还是会死。 　　玉子昂见到又死一个倒也没有气馁，只是对宋慢和白泽道：“咱们出去歇会儿。” 　　他手上就三个人，这一会儿就死了俩，不能继续这么搞了，再搞死一个家主那边不好交代。 　　他现在需要弄明白的已经不是蘑菇的问题了，很显然，玉胎能够吸收孢子的能量，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让玉胎不会把人给弄死。 　　三人出了别墅后去了隔壁，管家见他们进来，赶忙准备茶点，给玉子昂和白泽准备的茶，到了宋慢这里就变成了奶茶。 　　宋慢窝在沙发里，拿着奶茶喝了一口，舔了舔唇觉得味道不错。 　　这种衣食住行都有人打理的生活她好久都没体验过了，略想念。 　　送上茶点之后，管家识趣地离开，留下三个人。 　　“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不长出玉壳么？”玉子昂问宋慢。 　　宋慢迟疑着摇摇头，“这好像是一种本能，并不受我的控制。” 　　玉子昂皱眉，半晌没说话。 　　白泽拿着茶杯啜饮一口，慢条斯理地开口，“既然这样，就让玉胎寄生他们。” 　　“寄生？”玉子昂和宋慢同时看向白泽。 　　白泽对宋慢道：“只要能把寄生控制在体表，还是有办法让人活下来的。” 　　宋慢思索了一下，才道：“我不确定这种寄生能不能由我控制。” 　　她之前还用牙虫寄生过玉子扬，但是只长了一颗牙就掉了。 　　那会儿，她动用的牙虫少，而且牙虫吸取的能量也少。 　　现在，牙虫可以吸收孢子自带的能量，再加上人本身的能量，寄生之后能长出什么样的牙，她根本不知道。 　　“被寄生之后怎么办？”玉子昂问。 　　他并不知道怎么“治好”被寄生的人。 　　玉子扬他们知道去牙的法子，回来后又急着带蒋东阁去找东西，并未将所有研究成果上报家族。本以为等回来可以继续研究一下，谁知道人是回来了，可也死了。 　　宋慢没吭声，目光朝白泽瞥去。 　　“把长出来的牙磨碎了给其他能力者吃下去，牙会转移，但是同时也会失去能力。” 　　“失去能力……”玉子昂搓了搓下巴，这事儿他自己还真做不了主，而且要真想试验能不能成功，还得找家主再要两个人才行。 　　一次就成功这种好事，他已经不抱希望了。 　　“我先去跟家主那边交涉一下，找他要两个实验体，能确认能把人救回来，再跟家主提这个事。” 　　“随便你。”反正宋慢还有一个星期的假期，也不着急。 　　三个人聊完了正事儿，就开始闲聊起来。 　　没一会儿，管家脚步稍微有些匆忙地走了过来，他走到玉子昂身边，低声道：“子昂少爷，家主派人通知，今晚八点带着客人去祖宅参加接风宴。” 　　“接风宴，接谁的风？”玉子昂眉头一挑。 　　那管家苦笑，“对外说是给诸位受邀前来的客人接风，不过我打听了一下，听说子昊少爷请来了白家的继承人，于情于理，家主都得给白家这个面子。” 　　这管家是玉子昂的人，说话也没有避讳旁边的宋慢和白泽，倒是让两人把这事儿听得明明白白。 　　玉子昂似笑非笑地看向白泽，“看来你这个侄子迫不及待的想见你了。” 　　白泽神色不变，只是问管家，“白家除了他还有别人来吗？” 　　那管家确实是个能干的，消息打听的很到位，他点头，“还有一位小姐，听说是那位白少爷的亲妹妹。” 　　“谁？”宋慢听了半晌，才问白泽。 　　“白宸的儿女，男孩叫白明泽，女孩叫白婵。” 　　“白明泽？”宋慢怎么都觉得这名字听着别扭，“故意取这个名字的？” 　　白泽随意道：“谁知道呢。” 　　泽这个字是他父亲取的，具体代表着什么含义，大概只有他几个年纪大的哥哥知道了，或许白宸希望“泽”这个字，能够由他儿子继承，而不是自己？ 　　他对白宸的想法，没什么兴趣。 　　“你说，他们见到你会不会冲上来找你拼命啊？”宋慢饶有兴趣地问。 　　白泽笑着摇摇头。 　　宋慢又问玉子昂，“要是真打起来，你们家主会不会帮白家人把白泽干掉？” 　　看她这幸灾乐祸，又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玉子昂一脸无奈地回答，“家主不会给他们这么大面子。” 　　白泽现在背靠特办处，自身还有很大一部分势力藏在暗处查不出来，玉家家主只要脑子没问题，就绝对不会偏帮一方。 　　虽然对外人来说，玉、白两家交好多年，实际上却也是竞争关系，白泽对付得了白家，只要不把白家给灭了，玉家是乐于见到这件事的。 　　宋慢失望地噘嘴，“真没意思。” 　　两个大男人互相对视一眼，孩子小，不好带啊！ 　　晚上七点半，玉子昂和他们一起到了玉家祖宅。 　　这一次，路上再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玉家的祖宅当初建的比较偏，后来宁川发展起来，祖宅就位于宁川市郊。 　　他们到的时候，外面已经停了许多车。 　　不得不说，玉家确实人丁兴旺，比起白家那种到处在外生孩子的，玉家有节操多了，但挡不住人家活得长，子孙后代多。 　　这次受邀来祖宅的人数有限，但也有上百人，玉子昂进去之后见到了几波长辈，只是打了招呼，并不给他们介绍宋慢与白泽的身份。 　　他们也遇到了玉子昂的另外三名竞争对手，三人身边都带着人，只是隔空相望，并不凑过来说话。 　　差不多八点整，客人已经快要到齐了，一个身穿白色西装，与玉子昂年纪差不多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身边跟着宋慢在火车上见过的孙彦，以及与宋慢年纪差不多大的一男一女。 　　女孩儿挽着她哥哥，落落大方地朝着周围的人微笑。 　　宋慢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这张脸，可真熟悉啊！ 第91章 　　白泽提及侄子和侄女的时候宋慢并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他们竟然是宋琳的孩子。 　　尤其是白婵, 她和二十年前的宋琳长得非常像, 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 　　而当初, 她也是带着这样的微笑，毒死了自己。 　　宋慢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两人身上, 压在心底的仇恨和愤怒，开始缓慢的冒头。 　　就在这时候，一双手挡在了她眼前, 遮住了她的眼睛。 　　宋慢眨了眨眼, 纤长的睫毛扫过白泽的手心, 像是一排小刷子在心头上轻轻刷过，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痒。 　　“把手放下。”宋慢声音微冷。 　　然而, 那只手并没有如她所愿地放下。 　　白泽的声音从她而后响起, 很轻，带着灼热的吐息, “忍一忍。” 　　宋慢将眼睛闭上，她没有开口。 　　没有了宋家，她说不出那句：我为什么要忍。 　　她必须得忍着。 　　最终, 宋慢将捂在自己眼睛上的那只手抓了下去，但也不去再看不远处，如众星捧月一般的白家兄妹。 　　人到齐了，白家家主挺着微微凸起的肚子走上台, 说了一些欢迎和感谢到来之类的话, 随后宴会便开始了。 　　宋慢看着台上的玉家家主, 多少有点失望。 　　比她印象里的上一代家主差了很多，无论是气质上还是容貌上。这位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人，现在年纪大了身体发福，更是显得油腻。她记得二十年前看到的上一代玉家家主似乎很年轻，而且很好看，怎么换人了？ 　　宋慢的疑惑看在了一旁的白泽眼里，他微微偏头问：“怎么了？” 　　“这位，是什么时候当上家主的，原来那位呢？” 　　“你是说玉温寒？”白泽当即了然，问她。 　　“嗯。” 　　“大概十五年前，玉温寒自请退位，之后他很少露面，今天不知道会不会出现。” 　　“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退下去？玉家那时候出了什么事吗？” 　　白泽摇头，“我也不知道。” 　　“聊什么？”玉子昂听到两人的说话声，回头看了一眼。 　　见到白泽就站在宋慢身边，两人离得那么近，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白泽一眼，觉出点滋味儿来了。 　　“在聊你们家上代家主，你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退下来吗？” 　　玉子昂思索了一会儿才道：“你说寒叔啊，他好像是弄丢了家族里的一样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反正挺重要的，虽然族里也没想惩罚他，但是他自己过意不去，就退了。” 　　说完之后，玉子昂有些奇怪地问宋慢，“你怎么知道寒叔的？” 　　宋慢神色淡定，“听说的，听说上代家主很好看。” 　　“那倒是。”玉子昂深以为然，“寒叔算得上我们玉家的颜值巅峰了。” 　　他没怀疑什么，宋慢看起来再成熟，也只是个二十岁的姑娘，对好看的男人肯定会有好奇心。 　　“他今天会来吗？” 　　玉子昂耸肩，“不会。” 　　见宋慢有点失望，他才继续道：“如果我们能赢下这一局，到时候我们族里你想见谁就能见到谁。” 　　宋慢撇嘴，“费了那么大劲，就为了见一面，还是算了吧。” 　　她也只是突然想起了玉温寒而已，她记得那时候自己还小，那位玉家主在拜访宋家的时候，送过她漂亮的头花。 　　还给她糖吃，哄着她出去玩，然后偷偷给她讲吓人的鬼故事，害得她回去之后哭了一晚上也不肯睡觉，第二天玉家两位族老押着他过来给她道歉。 　　想一想，还挺有意思的。 　　转眼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不知道她记忆里的那个人，是不是也变了样子？ 　　就在这时候，一道不太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对方似乎听到了刚才玉子昂的话，语气中带着些许嘲讽，“不知道子昂堂弟哪里来的自信能赢？” 　　声音响起，宋慢转头看向说话的人。发现刚才还被人簇拥的玉子昊一行人竟然已经过来了，正打量着她和白泽，眼神似乎带着算计，让她不太喜欢。 　　跟在玉子昊身旁的孙彦朝着宋慢笑了笑，随后将目光移开。 　　那对白家兄妹，则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白泽身上，看他的眼神带着浓浓的警惕与杀意。 　　若非还记得这是玉家的宴会，想来他们一定会忍不住对白泽动手。 　　白泽却根本没看侄子和侄女一眼，无视的非常彻底。 　　“堂弟难道不打算给我介绍一下这两位贵客吗？”玉子昊将目光转回了玉子昂身上。 　　玉子昂对玉子昊向来印象不佳，如果不是族里许多长辈在，他对玉子昊态度太差，会被教训，他肯定会无视对方。 　　最后，他还是不冷不热地道：“白泽，宋慢，我请来的朋友。” 　　玉子昊做出了个有点假的惊讶的表情，“白泽？难道这位就是传闻中的白先生？” 　　他转向白泽，伸出手来，“久仰久仰。” 　　玉子昊为人嚣张，但不意味着他蠢。虽然白泽帮了他堂弟，而他也注定不可能跟一个早被逐出白家的人有什么交集，但是，他也绝对不会表现出过多的敌意来。 　　到处树敌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他与白家正统继承人相交，可不意味着要和他们同仇敌忾。 　　白泽倒也给了他面子，伸手和他握了一下，随即收回手。 　　“这位，想来就是传说中的宋家唯一的血脉继承人吧？宋小姐，欢迎来到玉家。” 　　宋慢没有伸手，因为她的右手突然被白泽攥住，她抽了两下没抽出来。 　　无奈之下，宋慢也只能冷淡地朝对方颔首。 　　玉子昊倒也没介意，神色自若地收回手，“难怪堂弟这么大口气，原来是有能人相助。” 　　“好说，总不能比堂哥差。”玉子昂可是一点都不谦虚，就差没指着玉子昊的鼻子告诉他，我请的人就是比你请来的厉害。 　　听到了他的话，玉子昊还没什么反应，他身边的人倒是十分不悦。 　　尤其是站在白明泽身边的白婵，在听玉子昊说什么宋家唯一血脉的时候，她就在打量宋慢。如今听到了玉子昂说这两人加起来要比他们强时，终于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打断了这对堂兄弟的你来我往。 　　“你就是所谓的宋家……唯一的血脉？”白婵冷冷地看着宋慢，眼中带着轻蔑。 　　宋慢抬起眼皮，看了白婵一眼又垂下。 　　她并不愿意搭理对方，奈何白婵又怎么肯轻易放过。 　　“什么宋家血脉，谁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种，也敢说是我外祖家的人。”白婵的话说的相当不客气，甚至是恶毒。 　　她虽然是对着宋慢说的，看的却是白泽。 　　宋慢和白泽站的这么近，两人关系暧昧不清的样子，她倒要看看白泽会不会为对方出头。 　　若是他先动手了，到时候可怪不了他们。 　　可白泽没有开口护着宋慢，反而宋慢，在听到白婵的话之后突然笑了。 　　她抬眼看着白婵和她身边的白明泽，缓缓开口，“说我是野种，你又是什么东西？你们的外婆生下宋琳的时候，连情妇的名分都没有，充其量就是个暖床的，谁给你们的资格说宋家是你们的外家？” 　　宋慢的话一出口，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连玉子昊都瞪大了眼睛，显然是被宋慢话里的内幕震惊到了。 　　宋家灭族都二十年了，曾经的内幕他们当然不知道，而且宋家落幕之后蒋家崛起，大家也只知道拥有蒋宋两家血脉的宋琳还活着，却不知道，宋琳她妈的地位竟然那么低！ 　　“贱人，你敢侮辱我外婆！”白婵当即变了脸，当即想要冲上前，却被站在她身旁的亲哥一把抓住。 　　白婵用力的挣扎，根本没注意到白明泽此时满头满脸的汗水，他的眼睛死死和白泽对视，不是不想移开，而是没法移开。 　　宋慢有恃无恐地站在白泽身边，轻笑，“不信，回去问问你妈呀。当年的宋家主明媒正娶的只有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姓容。” 　　玉子昊突然转头看了眼另外一旁的孙彦，似乎想要确认一下。 　　孙彦朝他笑了笑，显然是确认了这件事。 　　他奶奶好歹也是容家人，虽然她四十多岁的时候就去了，他根本没见过，但是关于容家的事情，他们孙家还是有关注的。 　　容家的女人，哪怕死的早，也是各大家族争先想要娶回家的。宋家的当家主母，自然是姓容的。 　　玉子昊回头再看宋慢的时候，再也不觉得这小姑娘平平无奇了，不张嘴则以，一张嘴就把人往死里得罪。 　　也不知道她懂不懂得罪了白家兄妹意味着什么。 　　“哥，你放开我，我一定要撕烂她的嘴！”白婵因为愤怒，声音越发尖利。 　　宋慢的注意力却已经不在她身上了，白明泽情况似乎很不对劲，他一直在盯着白泽。 　　她微微偏头，见白泽神色自若，嘴角还带着笑，忍不住扯了一下两人交握的手，“别弄死了啊，好歹是你侄子呢。” 　　白泽听到了她的话，才将目光移开。 　　而白明泽好像终于被人放开了，身体微微颤抖着，再也不敢往白泽那里看一眼。 第92章 　　宋慢的话让白婵下意识地转头去看白明泽，结果发现她哥脸色惨白, 眼神涣散, 而且满脸的汗水。 　　她当即意识到不对, 声音微微颤抖，“哥, 你怎么了？” 　　玉子昊见白泽明这副样子，微微皱起眉头，略有些忌惮地瞟了一眼白泽。 　　白明泽是他请来的人, 而且还是白家的继承人, 在玉家的地盘上出事, 他不为对方出头，之后不好交代。 　　只是…… 　　白家不好得罪, 难不成白泽是好得罪的？ 　　玉子昊心里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与白泽就此撕破脸皮，但此时, 也只能由他出头了。 　　“白先生，这里是玉家, 如果你们有私仇, 还请离开宁川后再解决。若是再有下一次，白先生就别怪我这个主人不好客了。”玉子昊的眼中带着警告之色。 　　“大话说多了也不怕闪了舌头，等你当上玉家家主再来说这话吧。”宋慢听着玉子昊的话, 心里不舒服，当即也没给他留面子, 直接怼了回去。 　　宋慢比玉子昊要小上十来岁, 而且还是女孩子, 饶是他被气得不轻，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个姑娘掰扯。只能冷哼一声，带着人离开。 　　“堂哥这就走了，不多聊几句？”玉子昂还在后面热情的招呼，分明就是故意气他。 　　果然，玉子昊的脚步更快了几分。 　　白婵扶着她哥哥，走出几步之后，又回过头来看向宋慢，眼神阴鸷。 　　他们这边的骚动，玉家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不过大家也就看个热闹，没人上前说什么闲话。 　　等热闹看过了，也就各自散开。 　　这时候，玉子昂才凑到宋慢身边，小声对她说，“行啊姑娘，一次性把玉子昊和白家兄妹两个都给得罪了，我看刚才那个白婵，不是个省油的灯，你得小心点。” 　　玉子昂能保她在宁川无事，但离开了呢？ 　　他又不能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宋慢，总会让人钻了漏子。 　　不是他想太多，而是白家人就是这么心狠手辣。你骂他，他们就要弄死你，这种事也不是发生一回两回了。 　　宋慢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斜睨着他，似笑非笑地问：“你在提醒我要提前动手吗？” 　　玉子昂啧了一声，“我可什么都没说。” 　　宋慢并非不想那么干，她只是没那个实力罢了。 　　玉胎可以帮她，可一出手一定会人尽皆知，她又不傻，把自己放到整个白家的对立面去。她能做的，也只能是见招拆招了。 　　就在宋慢还在为自己刚才的冲动发愁的时候，白泽捏了捏她纤细的手指，低声道：“放心，他们不敢对你出手。” 　　宋慢这才意识到白泽还握着她的手，赶忙往回抽，不满地瞪他一眼。 　　白泽笑笑，松手放开她。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敢？”宋慢嘟哝着说，心里生出几分好奇来。好奇白泽刚才对他侄子做了什么，好像只是对视而已，就那么大反应。 　　可惜不管她怎么问，白泽就是不肯告诉她。 　　跟玉子昂他们分开之后，玉子昊带着他们去二楼的客房，进了客房，白婵将白明泽放在沙发上，他整个人瘫在沙发里，身体开始不自觉地抽搐起来。 　　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玉子昊赶忙让人去叫医师。 　　老宅里自然有医师，一听是家主的儿子叫的，很快就有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匆匆赶了过来。 　　他上前查看了一下白明泽的情况，又询问了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才站起身小声对玉子昊说，“身体没问题，可能是同族能力冲突，这位小少爷被压制了。” 　　玉子昊点点头，问，“能治好吗？” 　　那医师摇头，“不用治疗，对方下手很有分寸，休息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医师的话让白婵觉得刺耳，她憋了一肚子的气，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恶狠狠地瞪着对方，“你的意思是，我还得感谢他们手下留情了？” 　　医师没吭声，他也是玉家人，算是玉子昊的长辈，只是地位差了不少，并不敢以长辈自居。 　　但是对于其他家族的人，他就没那么好的心情去伺候了。他不说话，而是直接走人了。 　　玉子昊见状赶忙跟了出去，歉意道：“叔，抱歉，白家的小姑娘不懂事。” 　　那医师摇摇头，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都是小事。” 　　“叔，你说对方手下留情是什么意思？” 　　那人停下脚步，严肃道：“意识类的能力可以直接通过意识互相干扰，白家这位明显是被比他厉害很多的人干扰了，如果对方狠狠心，他今天怕是会变成植物人。” 　　“这么厉害！”玉子昊一惊，随即皱起眉头，“可是白家不是预言能力吗，怎么还能攻击？” 　　那医师呵呵笑了一声，“这我就不知道了，说不定人家有什么绝招呢。” 　　“真的没办法缓解吗？”玉子昊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没有。” 　　看他说的干脆，玉子昊只能放弃。把人送走了，他在楼梯口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去。 　　他站在门口看了一眼，白明泽的抽搐似乎没那么厉害了。白婵洗了手巾，一手握着白明泽的手，另一只手拿着手巾替他擦汗，倒是兄妹情深。 　　反观孙彦，无所事事地坐在另外一边，端着盘子嗑瓜子。 　　玉子昊没有进去，在门口朝他招了招手。 　　孙彦不怎么情愿地放下一盘子焦糖味的瓜子，咂吧了一下嘴，觉得怪好吃的，于是抓了一大把揣进兜里，这才走了出来。 　　白婵注意到了两人的动静，根本没放在心上，她也没那个心思去管别人了，如果可以，她恨不得立即就带着她哥回京市。 　　两人离那间客房稍微远了点，玉子昊停下脚步，“白明泽这情况，你有什么法子解决么？” 　　他是请人来帮忙的，白明泽之前信誓旦旦的说能帮到他，他也是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现在人伤了，也帮不上忙了，这不是鸡飞蛋打么！ 　　孙彦靠在墙边，“我没有，不过白婵应该是有。” 　　两人是朋友，关系比较亲近，说话也很随意。 　　“怎么说？” 　　孙彦看了眼不远处半开着的客房的门，压低声音对玉子昊道：“刚才白婵从手上脱下了个镯子带到了白明泽手上，他的情况立即好转了，说不定明天他就好了。” 　　“镯子？” 　　“可能是白家的传家宝一类的吧。”孙彦挠挠头，不甚在意道。 　　既然是孙彦说的，玉子昊也就相信了，他回到客房后低声安慰了白婵两句，说话的时候，低头看了眼白明泽的手腕，果然在他右手手腕上看到了一个青玉的镯子。 　　那镯子绿油油的，水润通透，一看就知道是个好东西。便是拿出去卖，怕也是个天价。 　　玉子昊在心里啧啧两生，白宸对他这个女儿倒是上心。 　　因为白明泽的情况不好，玉子昊一行人当晚干脆留在了老宅。 　　宋慢他们离开的时候，玉子昂没看到玉子昊他们，上车之后才哼了一声，“家主的儿子，待遇就是跟我们不一样。” 　　宋慢有些好笑，她觉得回到宁川之后，玉子昂的性格似乎没那么沉稳了。 　　也可能是跟人争的太激烈，不愿意伪装了。 　　她问：“你刚才见家主不顺利？” 　　玉子昂脸色一冷，“他不肯再多给我人，说是公平竞争，每人只有三个实验体，还说我不把同族的命当回事。” 　　玉子昂确实对同族没什么同情心，毕竟躺在那里发疯的不是他，也不是他的直系血亲。 　　但是，他也没枉顾人命好么！ 　　说到底，家主也不愿意看到除了他儿子之外的人出头。 　　“看起来，他有意刁难你？因为你得罪了他儿子？” 　　玉子昂摇头，“不是。”顿了顿，他继续道：“继承人竞争是很早就定下的规矩，家主是玉温寒的亲哥，被他直接推上去的，没竞争过。之前他还想废除这条规矩，让他儿子上位，可惜被族老们压下去了。” 　　玉子昂冷笑一声，“他不能光明正大的做点什么，却能给我们下绊子，帮着他儿子争取更多的机会。” 　　“这么做不会让其他族人不满吗？族老也不管？” 　　“不满归不满，只要不过分，也就得过且过了，毕竟他还是家主呢。而且……”玉子昂不怎么情愿道：“玉子昊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不然族老早就出来说话了。” 　　宋慢明白了，也难怪玉子昂这么在意这一次比试，想要压住玉子昊，只能完全靠实力，他能做到，而玉子昊做不到，这是绝对优势。而其他方面，两人要是实力相差不大的话，玉子昊的赢面肯定比玉子昂更大。 　　宋慢忍不住摇头，“可真麻烦。” 　　玉子昂突然转过头，认真道：“就剩下一次机会了，全靠你了。” 　　宋慢被她吓了一跳，“我……尽量。” 　　“如果成功了，我送你一套房！” 　　宋慢张开嘴，她瞬间就要变成有房一族了吗？幸福来得太突然！ 　　“加一辆跑车！” 　　“车就不必了，折现。”宋慢连忙制止，因为她养不起车，而且考车票还贵。 　　“没问题，折现！” 　　玉子昂果然深谙哄女孩子的手段，宋慢当即就打算为他“赴汤蹈火”了。 第93章 　　因为实验体只剩下一个, 要谨慎着下手, 所以第二天，玉子昂给她弄了些喂了蘑菇的兔子来。 　　动物对于蘑菇孢子的抵抗能力比普通人要弱很多, 一不小心就会死, 不过这样一来实验体足够多。 　　宋慢按照之前三个人商量好的办法, 让牙虫寄生在兔子体内，通过控制牙虫的数量, 一边吸取孢子中的能量，还要让牙长在体表。 　　一天的实验下来, 兔子死了十几只，实验勉强算是成功。 　　他们三个研究出来的办法确实可行，可是, 兔子本身是没有能量的，能量来源于体内孢子，所以在吸收完孢子的能量之后, 体表长牙的兔子就死了。 　　从动物体上的实验可以推断出人体实验的可行性，不过人和兔子毕竟不一样，对于牙虫数量还需要小心控制才行。 　　宋慢和玉子昂在实验室里忙活了一天, 到了晚上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睡到半夜，她突然醒了过来。 　　屋子里有簌簌声响起，那声音像是碎屑落地的声音。 　　她的心跳陡然加快, 从床上坐起来左右四顾, 黑暗中, 唯一的光线来自于没有拉严的窗帘留下的一道缝隙, 她能够看到的东西有限。 　　她用特殊视野扫过整间屋子，最后把视线落到了放在桌子上的玉胎上。 　　声音，似乎就是从套着枕套的玉胎里发出的。 　　她光着脚走到桌边，拉开枕套，果然，那簌簌声越发清晰。 　　有细小的碎屑从玉胎的表面上落下，原本棱角分明的玉枕形状，现在却变得圆润起来。 　　“你们在做什么？”她伸手戳了戳玉胎，小声嘟囔。 　　玉胎传递过来的感觉有些奇特，有力量，高兴，漂亮。 　　宋慢第一次开始怀疑起自身的理解能力，可是没有更多的信息了，她也不能确定玉胎到底要做什么，只能放着它们自己玩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宋慢发现玉胎已经从玉枕变成了一个椭圆形的蛋。 　　圆圆的，表面很光滑，看里面也很清晰，似乎更顺眼了一点。 　　玉胎感觉到了她的夸奖，在里面转起了圈圈。 　　她在屋里陪玉胎玩了一会儿，又把枕套的蕾丝花边剪掉了一条，绑在玉胎身上，最后还系成了一个蝴蝶结。 　　玉胎像个不倒翁一样，在桌子上左右晃悠了好几下，最后停住，好像挺高兴。 　　宋慢顿时有种家里养了一个爱漂亮的小朋友的错觉。 　　咚咚咚——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谁？” 　　“我，不下来吃饭吗？”白泽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宋慢看了下手机，才发现已经八点多了。 　　“稍等。”她朝门外喊了一嗓子，赶忙洗漱换衣服。 　　一套进行下来已经十多分钟了，结果门一打开，发现白泽竟然还在门外站着。 　　“你怎么不先下去？”宋慢小声嘟囔了一句。 　　白泽没回答，垂眼看向她怀里抱着的那个系着蝴蝶结的“蛋”。 　　“这是……玉胎？” 　　“对啊。”宋慢把玉胎举到他面前，“怎么样，是不是变好看了。” 　　白泽迟疑地点了下头，跟之前的枕套对比，确实好看不少。但是一个圆溜溜的蛋加上一条蕾丝，恕他想不出其他夸赞的话来。 　　而且……夸奖太过也是很容易倒霉的。 　　“它怎么变成这样了？” 　　“可能讨厌方脸，想要换个鹅蛋脸？”宋慢不是很在意玉胎为什么变了样子，反正也不是坏事。 　　宋慢抱着玉胎在前面走，白泽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直到走动楼梯口，她低头看了眼一楼，发现客厅里竟然多出几个陌生人。 　　两个中年人，还有个岁数更大一些的，或站或坐，这别墅里的管家还在给他们端茶递水，显然并不是普通客人。 　　宋慢猛地停下脚步，小声问白泽，“他们是干什么的？” 　　“玉子昂的亲戚。”白泽陪她在楼梯口站着，顺便给她解惑。 　　“亲戚？”整个玉家哪个不是玉子昂的亲戚了。 　　“那三个坐着的应该他堂叔伯和他二爷。” 　　“那他爸和爷爷呢？”宋慢的关注点比较奇特，能进来这幢别墅，想来关系不会太差，没道理叔伯过来了，亲爸不过来啊。 　　“死了。” 　　宋慢有些意外的挑挑眉，没有继续问下去了。 　　他们俩走下楼，客厅里的人同时看了过来。 　　年纪最大的那位，玉子昂的二爷爷拄着根拐杖站起身，朝着他们走了几步，虽然走得慢，但看得出他的腿瘸的厉害。 　　“白先生、宋小姐，多谢你们来帮子昂。” 　　这位二爷爷的态度十分和善，宋慢只是腼腆的笑了笑，不说话。 　　白泽没有让气氛变僵，他拍了拍宋慢的背，对她说，“快去吃饭，一会儿凉了。” 　　“哦。” 　　宋慢应了声，朝着几人点点头，转身往饭厅走。 　　白泽则朝着几人走去，几人落座后，他开口询问，“老先生是来找玉子昂的？” 　　宋慢之前判断这三人与玉子昂关系不错，倒也没出错，不过白泽知道的更多一点，关系确实是很好，只是这些年不太来往。 　　其中因果，牵扯到了玉子昂和这位二老爷的一个孙子。 　　玉家选定继承人人选的时候，每一支都有一个名额。 　　玉子昂与这位二老爷同属一支，他父亲和爷爷死得早，二老爷看好侄孙，打定主意把这个名额给玉子昂，他的一双儿子也同意，偏偏孙子不愿意。 　　没办法改变父亲叔叔和爷爷的想法，那人就联合其他支对玉子昂下了次狠手。 　　这件事发生在秦城，当时玉子昂受伤不轻，地盘被白泽抢走不少，损失不小。 　　白泽那会儿也是好奇，往深了查，才知道是玉家内讧。 　　玉子昂倒也是真在乎这几个亲戚，人抓到了，也只是把人送回了宁川，并没有对那个堂弟下手。 　　再好的关系，经历这种事都难免会心生芥蒂。玉子昂之后几乎没怎么再与他这位二爷爷走动过了，但两家依然是站在同一条船上的。 　　二老爷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前天的宴会上，听说子昂去找家主要人，结果被拒绝了。” 　　白泽颔首，“是有这么回事。” 　　“子昂……是不是有路数了？”二老爷有些迟疑地问。 　　白泽并未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笑着反问，“老先生是想？” 　　二老爷长长叹了口气，恶狠狠瞪了眼旁边的大儿子，才继续对白泽说，“如果，如果真的缺人，我可以送来一个。” 　　白泽没错过这父子二人的表情，微微挑眉，“可是家里有人误食了蘑菇？” 　　二老爷点头，话都说出口了，干脆也没隐瞒，说道：“我那个不争气的孙子，这些年一直在外面胡混，也不着家，前几天他爸才发现，他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白泽点点头，“研究确实有些进展，不过有些话我得说在前面，我们研究出的这种治疗方法本身带着很大的风险，算是以毒攻毒，就算真的能治好，他也百分之百会失去能力。” 　　二老爷敲了下拐杖，“行，我一会儿就让人把他送过来。死了也是他命不好，怪不得任何人。” 　　这位倒也是干脆，连犹豫都没有，丝毫不怕玉子昂趁机把人弄死。 　　他送来的人，显然就是当年对玉子昂出手的那个堂弟，不然也不会这么为难了。 　　玉子昂一直不肯露面，不是因为他不知道，而是什么都知道，才不好出面。 　　反倒是白泽，有些话由他来说更合适。 　　二老爷和白泽说定之后，并没有多留，带着两个儿子和一众保镖离开了。 　　宋慢吃完饭过来，见人都走了，有些好奇地问：“他们来干什么？” 　　“送了个实验体。” 　　宋慢好奇，“送个实验体至于这么兴师动众么？该不会是他家的人吧？” 　　“是那老先生的孙子，玉子昂的堂弟，还和他有仇。” 　　“嚯，这关系可真够复杂的。”宋慢啧啧道，“要是不小心弄死了可怎么办？” 　　“死就死了，我已经提醒过他，他也接受了。” 　　那群人离开后不到十分钟，玉子昂就走进了别墅。 　　见俩人坐在沙发上，互相扔苹果玩，忍不住摇了摇头，走过去伸手把空中的苹果捞到了手里，咬了一口。 　　他坐到沙发上，问白泽，“怎么样，我二爷爷说了什么？” 　　“他要把你堂弟送过来给你当实验体。” 　　玉子昂神色有些复杂，半晌吐了口气，站起身，“走吧，去实验室。” 　　实验室里，仅剩的实验体已经被送过来了。这一次，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那人的状态比之前见到两个还差，显然已经快到极限了，他体表已经显露出隆起的黑色的血管，像一条条黑色的小蛇，爬伏在身上。 　　“他还有一天时间，今天救不了，明天就会爆开。”玉子昂怕宋慢会有心理负担，对她道。 　　宋慢拿着玉胎，感觉到从见到实验体之后，它们就开始蠢蠢欲动，显然对于那人体内的能量十分渴望。 　　玉子昂见她手里托着个蛋，仔细看才发现是玉胎，忍不住又看了好几眼。 　　外面那一层玉质看起来真是极品，有点想拿回家收藏。 　　“再看它就跟你回家了。”宋慢斜睨他一眼，没错过他脸上的渴望。 　　玉子昂往后退了两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回家就不必了，他承受不起。 　　宋慢小心地控制着牙虫，指挥它们飞到那人的身上，去吸取能量。 　　黑色的血管，在十几分钟之内，慢慢消失了。数据监测一切正常，同时，这人身上开始长出了牙。 　　长牙的速度非常快，转眼他胸口上已经长出了二十四颗牙，总算是在第二十五颗牙长出一个尖的时候停了下来。 　　玉子昂见状脸上露出惊喜，赶忙问研究员，“怎么样？” 　　“身体正常，没有异常能量。” 　　“带他去拍片，看看体内有没有长牙。” 　　不多时，研究员拿着片子回来了，“体内正常。” 　　玉子昂将片子递给宋慢，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成功了。” 　　宋慢倒没他那么惊喜，只是说道：“还差最后一步，你们该不会跟蒋家一样，找人替死吧？” 　　她不忌讳背上人命，但是如果玉家人找人替死，罪孽就算在了她的头上，她可不愿意背负这种名声。 　　“放心，到时候我让家主弄异兽过来，不让人替，用兽替没问题吧？” 　　宋慢点头，“只要体内有能量，问题应该不大。” 　　玉家本身也做各种实验，家族里圈养了不少到处抓来的异兽，还有后期培养的，这就是他们家和蒋家的底蕴差别，蒋家养不起，所以才把主意打到了人的身上。 　　之后的事情就不归宋慢管了，玉子昂自己就能处理好。 　　两个小时之后，玉子昂传来了好消息，那个实验体身上的牙被磨碎喂给异兽之后，他终于恢复了意识。 　　经过一系列检查，除了拔牙导致胸口上出现一排坑之外，恢复的跟正常人一样，当然，失去了能力。 　　玉子昂暂时没把人放出去，他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那人算是捡了条命，也知道自己差点就死了，是玉子昂把他救回来的，十分配合。 　　安排好了之后，玉子昂等到了那个曾经想要他命的堂弟。 　　同样的步骤再来一次要轻松很多，没费多少时间，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玉子昂的堂弟就醒了。 　　这人叫玉子行，他恢复意识的时候还有些迷茫，当看到站在床边的玉子昂的时候，猛地想要起身，不过他四肢上还固定着皮带，没能起来。 　　“这什么地方，你想干什么？” 　　玉子昂对这个堂弟没什么好印象，他扯了张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一脸的不怀好意，“这里是我的实验室，而你，是实验体。” 　　玉子行脸色猛变，“你疯了！我爷爷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你！” 　　“你放心，二爷爷不会知道的。”玉子昂笑了笑，“你说你一个不肖孙子，哪有我这个侄孙贴心，你死了，他老人家也不会伤心的。” 　　玉子行喘了几口粗气，不得不承认，玉子昂说的竟然很有道理，艹！ 　　他踢了下腿，可惜并没能抬起来。 　　“你想怎么样？” 　　玉子昂盯着他不说话，半晌才道：“我都想不出一个留你一条命的理由，你说这可怎么办？” 　　玉子行的嘴唇哆嗦了半晌，才开口，“我知道玉子扬他们去了什么地方，去干什么，我可以全都告诉你，你放过我。” 　　他本来只想吓唬一下玉子行的，没想到对方竟然说出了这么一段话来。 　　玉子昂不动声色地压下心中的惊讶，“玉子扬的行踪，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跟他们一起去了。” 　　玉子昂竟然没觉得惊讶，他这个堂弟，自来野心不小，可惜能力有限。为了搬倒他，选择其他候选人也正常。 　　玉子扬如果没死，实力跟他相差不大，鹿死谁手也不好说。 　　“说说吧。” 　　玉子行盯着玉子昂，问他，“我说了，你就放过我？” 　　“只要你没骗我，我可以放你走。”玉子昂回答的爽快。 　　玉子行现在别无选择，他虽然极其厌恶玉子昂这个人，却相信他不会骗自己。 　　不然，当年他当年就不会放过自己了。 　　沉默了一会儿，玉子行缓缓开口，“我们去了冕山，想要找一个宝物，据说那个宝物可以延寿甚至可以起死回生。” 　　“……你信了？”玉子昂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 　　“玉子扬手上有他祖宗留下的手札，上面有记载。”玉子行对于玉子昂那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十分气愤，但还是忍着一口气把话说完。 　　“你们找到了吗？”玉子昂没有继续纠结那宝物是不是真的存在，而是继续问。 　　“没有，路线出错了，进了冕山深处我们就迷路了，蒋东阁画的地图根本没有用！”玉子行不知想到了什么，咬牙切齿。 　　“迷路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玉子行回想当日，露出了一个惊恐的表情，他说：“有人莫名其妙的就疯了，晚上休息的时候，杀了好几个人。还有几个人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寄生，身体发绿，皮肤像是树皮一样，整个人都畸形了，而且攻击力特别强，根本杀不死，为了躲过这些人的追杀，我们丢了物资人也跑散了。 　　我当时一直跟在玉子扬他们身边，我们没有食物，只能在山里找，那片林子特别大，可是没有动物，也没有野果，最后找到了一种蘑菇。” 　　“蘑菇的味道不错吧？”玉子昂问。 　　“非常好吃！”哪怕体内孢子已经不在了，无法影响神志，但是玉子行回想起蘑菇的时候，依然咂吧了一下嘴，又重复了一遍，“非常好吃，特别香。” 　　“你们是怎么走出去的？”玉子昂对这个堂弟的脑子已经不抱希望了，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意识到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几乎已经没救了。 　　“我也不知道，吃了蘑菇之后我们都很精神，又摘了一些，然后往回走，这一次很顺利的就找到了上山的那条路，也没有遇到任何怪事。因为人死了不少，物资也没了，玉子扬他们决定下次准备好了再去一趟。” 　　“你们的队伍里那些白家人呢？” 　　突然之间，屋子的角落里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因为被绑在床上，玉子行并不能看到实验室各个角落，也就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别人。 　　白泽走到金属床边，低头看向玉子行，“他们跟你们一起出来了吗？” 　　“他是谁？” 　　玉子昂扯了下嘴角，“你不需要知道，回答他的问题。” 　　玉子行不满地瞪了玉子昂一眼，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白家的三个人跟我们走散了，离开冕山的时候也没看见他们，可能凶多吉少了。” 　　“玉子扬为什么要找白家帮忙？” 　　“我听说能抓到蒋东阁，白家人出了力，算是两边合作。” 　　白泽点头，“看来我大哥能力见长。”留下一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实验室。 　　玉子昂也没什么可问的了，起身把外面的研究员叫了进来，吩咐道：“先把他送去观察室，如果明天一切正常，就叫他家长过来领人。” 　　“是。” 　　听到了玉子昂的话，玉子行才感觉到不对劲来，忙问，“玉子昂，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的病好了可以出院了，还不用交住院费，是不是很开心？” 　　“什么？”玉子行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又听玉子昂补充了一句，“顺便说一句，你活下来的代价就是从此失去能力，好好享受生活吧，堂弟。” 　　说完，也走了。 　　留下玉子行一个人在哪里拼命咆哮挣扎。 　　走出实验室，玉子昂意外的发现白泽竟然还在。 　　他有些诧异，“在这儿等我？” 　　白泽双手环胸，倚在窗台上，“嗯” 　　“什么事？” 　　“想个办法，让你堂弟忘记这段故事。” 　　玉子昂微微眯起了眼，“理由呢？” 　　“秘密，当然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白家也知道，难不成你能封住白家人的口？”玉子昂才不信白泽没有什么额外的算计。 　　白泽笑了笑，“那不是很好么，宝贝总要有人去找才能体现它的价值。” 　　玉子昂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觉得他们找不到？” 　　白泽摊摊手，“谁知道呢。” 　　两人并排往外走，走出挺远了，玉子昂才问了一句，“所以，真的有宝贝？” 　　“不知道。” 　　第二天，玉子行被送回了家里，不过可惜大概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他完全不记得在冕山里发生的事情了。 　　玉子昂的二爷爷对此毫不在意，甚至孙子成了普通人他也很高兴的接受了。 　　这一次，玉子昂没有避开。 　　老爷子站在他面前，看了这个侄孙好久，才感慨道：“你小子，没给你爷爷丢人。” 　　玉子昂却突然问，“二爷爷，你知道有什么宝贝能延寿还能让人起死回生吗？” 　　谁知老爷子的脸色突然变了，“谁跟你说的？” 　　“听来的。”玉子昂耸耸肩。 　　“不要去找！那不是我们能找到的东西，记住，千万不要去找，爸和你爷都是死在找宝贝的路上，可是谁见到宝贝了？” 第94章 　　玉子昂愣住了, 他父亲和爷爷不是死于异植寄生么？ 　　突然之间他意识到了什么, 记忆里父亲和爷爷死去的时候，玉家似乎也死了很多人？和现在的情况很像。 　　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他还是个皮孩子，不懂事，只知道到处跑, 从来没有关心过家里。 　　“子昂啊，人要知足，我们不像其他家, 他们命短，所以想要的多。你要好好活着, 你爸可就你一个儿子。” 　　“放心吧二爷爷, 我就问问而已。” 　　老爷子似乎还不放心，上车的时候, 回头看了他好几眼, 脸上满满都是担忧。 　　送走了二爷爷的车，玉子昂眉头皱了起来, 看来家里确实有那个所谓的宝贝的传说,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真有这么神奇？ 　　这件事虽然让他十分好奇, 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现在最重要的, 是将实验结果送去祖宅。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出发, 祖宅那边已经来了电话, 要求他带着现有研究资料过去。 　　玉子昂到了祖宅, 被引入议事厅里。家主以及十几位族老已经就坐，他的四个竞争对手也都在。 　　玉子昂的目光从四个人脸上扫过，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研究出成果来？ 　　玉子昂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人来齐了，议事厅大门关闭。玉家主清了清嗓子，朝着坐在最末端的五人道：“本不想这么早就把你们都叫来，不过今早上又有七名族人身亡，现在已经是迫在眉睫，等不起了。” 　　说着，面露期待地看向他们，“你们之中，可有人找到了救人的法子？” 　　玉子昂都没来得及说话，只见坐在旁边和对面的除了玉子昊之外的三个人同时动了动。 　　他们似乎是在互相观察，然后坐在他对面的玉子贤起身，满是歉意道：“家主，我没能研究出结果，让您失望了，我放弃这一局。” 　　随后，另外两人都起来了，几乎说了同样的话。 　　玉子昂不动声色地看向族老们，这三人可是在场其中三位族老的孙子，有一位族老脾气向来暴躁，他今天听到孙子直接放弃，竟然一句斥责的话都没说，这是什么意思？ 　　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有什么事发生了？ 　　“子昂呢？你的研究是否有所突破？”玉家主勉励了三人一番后，让他们坐下，然后将目光落到了玉子昂身上。 　　玉子昂起身，“突破算是有一些，昨日留在我实验室的那位族人已经醒了，现在还在观察中，不出意外的话，保住这条命大概没问题。” 　　他的这番话让不少人将目光转过来，眼中满是吃惊之色。 　　他们好像根本没想过玉子昂能成功一样。 　　“子昂小子，事关族人性命，大话可不能随便说。”说话的，正是玉子贤的那位脾气暴躁的爷爷。 　　他犀利的目光盯着玉子昂，像是要把他穿透一样。 　　玉子昂微微挑眉，没理会他，继续道：“还有我二爷爷家的子行，他昨天被送来我的实验室，今天已经治愈回家了，若是诸位长辈不信，可以现在联系我二爷爷。” 　　有跟玉子昂二爷关系好的，这会儿已经把电话拨出去了。 　　说了两句话，直接挂断电话，然后连了视频。那老爷子在手机屏幕上看到了活得好好的玉子行，简直生龙活虎，哪怕隔得老远，玉子昂还能听到那个堂弟中气十足地在骂他。 　　周围的人也都凑过去看，确认是活的，不禁下意识地回头看一眼玉子昂。 　　“家主，要看一眼证实一下吗？”那老人朝着玉家主晃了晃手机。 　　玉家主笑着摇摇头，“不必了，我相信我玉家的人，不会因为这种事说谎。” 　　家主的夸奖没让玉子昂心情愉悦，反而让他生出几分不安来。家主这个态度，不对劲。 　　“既然子昂已经研究成功了，不妨给大家介绍一下你的救治过程吧。”玉家主笑呵呵地对他道。 　　玉子昂脸色微变，起身说道：“家主，过程恐怕不方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 　　玉胎的事，他最多跟玉家主和家里权利最大的两位族老说上一嘴，不可能让在座所有人都听到。如果他们听到了，基本上整个玉家就都知道了。 　　蒋家的事才过去两个多月，谁会想不到蒋家死的那些人和宋慢有关，到时候她的处境就危险了。 　　这种消息，就算瞒不住，也必须被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内才行。 　　“哦？”玉家主眉头一挑，“看来子昂用了些禁忌的手段，啧，我玉家虽然不忌讳这种手段，但你又如何保证，你救回来的人以后还是他本人呢？” 　　玉家主口中的禁忌手段，是他们家里，甚至于这一行的禁忌。 　　例如，把异兽脏器移植到人的体内这种，玉家曾经在这方面有过研究，甚至还有疯狂的祖辈用自己做过实验，但最后无一例外的，全都失败了，有的被异兽同化，有的开始毫无异常，后来却慢慢失去人性，甚至暗中杀了许多族人。 　　家族现在没有彻底禁止这种研究，但只要往自己身上或族人身上比划的，基本上都要被除族，后果很严重。 　　听着家主这番话，玉子昂差不多算是明白了。 　　家主很可能已经知道了他用了什么手法，也知道他不能当众说出来，所以故意给他挖坑。 　　他如果给不出解释，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治疗过程有问题。 　　如果给出了解释，就等于直接卖了宋慢。 　　他不禁眯了眯眼，这种时候还想着打压他，难道玉子昊那边也有了成果？ 　　他看了眼玉子昊，对方抬眼朝他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 　　玉子昂将目光收回，语气冷淡，“我只说了一句不便公开，家主就给我安了个这么大的帽子，我可不敢背。看来家主手上一定有了更好的救人法子，不如直接拿出来让大家看看。” 　　他也不是面团，由着别人给他泼脏水。 　　家主的权利大，但是家族里并不是只有一个声音。玉家和白家还不太一样，在他们这里，顶撞家主只能算个小事。 　　玉家主仿佛丝毫不介意他的顶撞，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子昊？” 　　玉子昊起身，有些轻蔑地扫过玉子昂，对着诸多族老道：“晚辈也是昨天才想到了救人的法子，现在已经有五位族人完全恢复了正常。” 　　“能说说，用了什么法子吗？”一名族老提问道。 　　“没什么不能说的。”他给玉子昂一个挑衅的眼神，“诸位族老也知道，我请来帮忙的朋友里有白家人，恰好，她手上有白家传家的宝物，能祛除侵入体内的异物，区区蘑菇孢子，自然不在话下。” 　　他说完，不少族老都小声议论了起来，有人的嗓门大，能听得清他在说，“怎么没听说过白家还有这种宝贝？” 　　他们玉家也不是没有传家的宝物，但是用起来都有限制，如果玉子昊说的是真的，那宝贝可不是一般的厉害了。 　　白家家主怎么敢让小辈带着东西过来？ 　　几十个人同时说话，议事厅里嗡嗡一片。玉家主咳了好几声都没让底下的人闭嘴，只好开口，“诸位请安静，是真是假，只要看上一眼就能确定了。” 　　说完，他看向玉子昊，“白家兄妹可请来了？” 　　玉子昊点头，“已经在门口了。” 　　很快，在玉家主的吩咐下，议事厅大门打开，白明泽与白婵兄妹二人走了进来。 　　两人进来后，先给玉家主以及诸多玉家族老见礼，倒是不见那天接风宴上的咄咄逼人。 　　随后，又有人送了一名吃了蘑菇的玉家族人，是被推进来的，黑色的血管在脸上清晰可见，已经离死不远了。 　　白婵没有废话，当着众人的面，将手上的镯子套在了那人手掌上。 　　在场的人可以清楚的看到，青玉镯子套上之后，黑色的血管开始慢慢消退。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这人醒了，神志完全正常。有研究员带来仪器现场测量，身体也完全正常。 　　玉子昂从头看到尾，恨不得眼睛都不眨一下，最后不得不承认，白婵手上的镯子确实厉害。 　　看来，他和宋慢费心费力研究这些天，最后还打了水漂。 　　他一直以为这是他的机会，现在看来，是他想太多。这机会，原来是给玉子昊的。 　　这种宝贝让一个白家小辈带到玉家的地盘上，如果背后没有更多的交易，他愿意把脑子拧下来！ 　　玉子昂的脸色不好看，本以为家主对玉子昊的支持有限，族老也会对他有所限制，没想到还是他太天真了。 　　他能看清楚的事，这些老成精的族老们当然不会看不明白。 　　但是，没人揭破。甚至除了玉子昂之外，另外三个竟然在一开始就放弃了，也就是说，他们提前得到了消息。 　　“玉子昂。”玉子昊突然叫他，似笑非笑地道：“要不要把你的法子也拿出来当众展示一下，只要能救人，不拘手段嘛。” 　　玉子昂起身，看向坐在首位的玉家主，又看了看玉子昊，语气冷淡，“你的手段，我见识到了，我认输。” 　　说完，直接离开。 　　身后，玉子昊的笑声传出老远，似乎在嘲笑他不自量力。嘲笑他这么多年的筹谋，原来也只是别人的陪衬。 第95章 　　玉子昂出去了一整天都没回来, 宋慢不禁有些奇怪。 　　吃晚饭的时候，依然没见人, 她忍不住问坐在对面的白泽, “玉子昂怎么还没回来？” 　　白泽正在剥虾皮，听到她的话随口回道：“大概是他预想中，最不可能的那种结果出现了。” 　　“嗯？”宋慢不解。 　　将一碟剥出来的虾肉推到宋慢眼前，他拿着一旁的手巾擦了擦手, “公平竞争是他预想中的，最好的结果。” 　　“最不好的呢？”宋慢夹了块剥好的虾塞进嘴里嚼嚼, 肥美，鲜！还不用自己动手。 　　白泽唇角上挑，“最不好的……费尽心机，为他人做嫁衣。” 　　宋慢眉梢一扬，“我以为玉家比较公平？” 　　“公平是相对的，家主能得到比旁人更多的利益，他只要拿出一点，他的儿子就能得到更多的支持。如果真的公平, 从一开始, 家主的子嗣就不该参选。” 　　“玉家以前有这个规矩吗？” 　　“有, 以前家主一支退下后, 会自动失去下一次的竞选机会, 为的就是不闹出太大的矛盾。” 　　宋慢有点惊讶, 因为其他家族都是由子孙继承的, 并没有玉家这么麻烦。 　　“要是这一代家主暗中支持了别人怎么办？” 　　“他们一族那么多族老, 都盯着呢。如果真的能瞒过去，也算是手段厉害，只是人心易变……” 　　宋慢当即明白了，就算扶持了别人，日后的回报也是有限，玉家以前的竞选规矩，倒也算是相对公平了。 　　“玉子昊身为家主的儿子能参与竞选，这规矩是刚改的？” 　　“嗯，玉子昂提过，之前玉家主想要废除竞选的规矩，但是族里不同意，不过为了安抚他，他们同意改了规矩，允许他儿子下场。” 　　宋慢点头，“看来他在玉家很有话语权啊。” 　　虽然玉家不允许废除竞选，却专门为他开了绿灯，他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白泽笑了笑，“这位玉家主虽然实力普通，但是能力确实不错，玉家各支与他有着各种联系，支持他的人可不少。” 　　“所以这一次玉子昊稳了？”提起玉子昊，宋慢难免会想起跟在他身边的白家兄妹，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不到最后，不要轻易论输赢。” 　　宋慢觉得他话里有话，白泽却不肯多说了。 　　两人吃完饭，在客厅里看了会儿电视剧，玉子昂终于回来了。 　　他身上一直笔挺的西装也被随意搭在胳膊上，衬衫的扣子被扯掉了两颗，领带还挂在脖子上。 　　他走过来的时候，身上带着很重的酒气，但是神志清醒，脚步也很稳，看来借酒消愁的目的没能达成。 　　将西装外套扔到沙发上，玉子昂直接把自己抛进了沙发里。 　　“看来你猜对了。”宋慢偏头，捅了一下看霸总偶像剧看的入迷的白泽。 　　“什么？”白泽慢半拍地转过头，刚才没注意她在说什么。 　　宋慢一脸无语，“这剧好看吗？” 　　“嗯……挺有教育意义。” 　　一个偶像剧还能看出教育意义，厉害了啊！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问：“什么教育意义？” 　　“不要找女秘书，否则女朋友会吃醋。”说完，又强调了一下，“我没有女秘书。” 　　现在剧情刚好演到对总裁有意的女秘书故意说暧昧的话，导致女主误会了她和男主的关系，白泽看的津津有味，眼睛都不眨。 　　宋慢斜睨他一眼，冷笑，“你以为男秘书就很安全吗？” 　　白泽一愣，总觉得涉及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知识范围。 　　“喂，你们俩好歹搭理我一下。”玉子昂坐了半天，硬是没人理他，他划拉了两下胳膊，强烈要求被关注。 　　两人将目光转向玉子昂，“你看起来还不错。”宋慢打量了他一番，评价道。 　　“哪里不错了？” 　　“如果你想表现出自己已经一蹶不振了，至少该在外面喝个三天三夜还差不多。” 　　一个提前将各种结果都算计到的人，哪怕是得到了最差的结果，也该是在他预料之内的。 　　玉子昂苦笑，“我倒是想，就怕等我喝完了，什么都没了。” 　　好吧，他看起来确实值得同情一下。 　　能不能算到是一回事，能不能解决是另外一回事。怎么看，玉子昂都没胜算。 　　宋慢分了一点同情心给他，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问道：“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来听听？” 　　于是，玉子昂给他们讲了一下今天的经历，最后总结了一句，“家主可能花了大价钱找上了白宸，那个玉镯，不是个普通的东西，白家敢拿出来，应该是不怕被人抢走。” 　　“你说，那镯子有什么能力？”半晌，宋慢才问了一句。 　　玉子昂以为她只是好奇，于是又重复了一遍，“说是能祛除侵入体内的异物，那些孢子都被除掉了。” 　　宋慢摇头，“不对。” 　　“什么不对？”玉子昂不解。 　　“那镯子可以保命。” 　　“保命？” 　　“它可以挡住各种各样的危险，在一段时间之内将其化解。”宋慢眼神有些迷茫，当年，宋琳是不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在她中毒之后，先拿走了镯子？是害怕她恢复还是想要抢镯子？亦或是，两者皆有。 　　可那镯子的作用是个秘密，她没有告诉过别人，母亲也肯定不会告诉其他人，宋琳是怎么知道的？ 　　玉子昂张了张嘴，刚想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却见白泽给他使了个眼色。他将心中的疑惑按了下去，转移了话题，“这么说，那个镯子比玉子昊说的更有价值？” 　　祛除体内外物和保命，可是两码事。若那东西不是在白婵的手上，这会儿玉子昂说不定已经在谋划怎么得到镯子了。 　　现在，他肯定是拿不到镯子，要不要将消息放出去呢？ 　　就算自己得不到好处，至少可以看到家主与白家的关系破裂。他相信，消息传出去，白家这对兄妹，怕是出不去宁川就要遭殃，不要命的人，可多得很。 　　就在玉子昂思索，要不要下手的时候，听到宋慢说，“不要打那个镯子的主意。” 　　玉子昂不解地看向宋慢，却见她轻轻摩挲着左手手腕。 　　“你……想要？”玉子昂猜测道。 　　宋慢不说话，起身上楼了。 　　等她走了，白泽才淡淡道：“只是物归原主罢了。” 　　玉子昂一惊，“这东西难道也是宋家的？” 　　白泽笑而不语。 　　他按下遥控器将电视关了，“说正事吧。” 　　“正有此意。”玉子昂收了脸上的表情。 　　他邀请白泽过来，并不是为了帮他做实验的。 　　他请宋慢，是为了赢得光明正大，而请白泽，则是为了以防万一。对付白家人，自然还是要他们自己人动手比较好。 　　当家主替他儿子选择了白宸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成了对立的关系。因为，他不可能放弃白泽这个盟友。 　　……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一场比试，以意想不到的结局结束了。 　　第二天，玉子昂告诉她，白婵将族内所有吃了蘑菇的人都救活了。 　　对此，她并没有惊讶，只是用手轻轻的摩挲着玉胎，不知道在想什么。 　　“玉子昊赢了，还救了这么多人，这算是一件大事，族内打算庆祝一下。”玉子昂说道。 　　“庆祝？” 　　“在祖宅开宴，也算是欢送宴。”欢送的对象，自然是白家兄妹。他们身上携带重宝，留的越久就越危险。 　　“好，那就去吧。” 　　第二次来到玉家祖宅，宋慢的心情要复杂很多。这一回，并不是宴会，而是正式的宴席。 　　一张张桌子从正堂一直摆到大门口，一进门，他们就碰上了玉子昊，玉子昊正在以主人的身份替他父亲迎宾。 　　见到玉子昂他们三人，玉子昊脸上露出一抹笑来，“这不是子昂堂弟么，堂弟看起来精神不济，是不是最近没有休息好？” 　　玉子昂瞥了他一眼，根本不搭理他，径自往里走去。 　　玉子昊也没拦着他，只是在宋慢走过的时候，突然叫了她一声，“宋小姐，我不知你与白家是否有什么仇怨，不过冤家宜解不宜结，有什么话，不妨说开了好。” 　　宋慢没想到这人竟然略过白泽，直接盯上了她。 　　“你想我怎么做？”宋慢有些好奇他接下来的话。 　　玉子昊微微一笑，“我愿意做个中人，白小姐想来会给我这个面子，大家各退一步，只要宋小姐道个歉，之前的事就算是过去了。” 　　“这个主意听起来还不错。” 　　听宋慢这么说，玉子昊嘴角微挑。 　　只是，还没等他高兴几秒，就见宋慢微微仰头，问身旁的白泽，“你觉得我哪里错了？” 　　白泽替她将额前的发丝拨开，声音温柔道：“你怎么会错，错的都是他们。” 　　说完，他缓缓转过头，那双浅色的眸子里还带着些许笑意，“如果玉先生这么喜欢管闲事，不妨让我那两个侄子和侄女来见见我，我和他们也有些恩怨想要好好聊一聊。” 　　玉子昊身体陡然一僵。 　　白泽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和宋慢一起走了进去。 第96章 　　宋慢他们那桌与正席有不小的距离, 同桌的人与玉子昂都认识，只是没想到, 之前被他们治好的玉子行的父亲, 玉子昂二爷爷家的那位堂伯也在。 　　见到长辈，玉子昂叫了一声：“堂伯。” 　　玉温同抬起头，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勉强，“子昂也来了。” 　　他脸色不太好, 情绪似乎很低落。玉子昂眸光微转，打了招呼之后就没再和他搭话了。 　　每一桌都有八个人, 除了他们四个之外，另外四人都是玉家的年轻人，他们招呼玉子昂，他也就和那几人坐在一起了。 　　几人坐在一起闲聊，聊着聊着，有人难免好奇心强，忍不住就问了出来，“子昂哥, 我听说不止玉子昊研究出了救人的法子, 你也研究出来了, 是真的吗？” 　　“算是吧, 我的法子能把人救活, 但是有后遗症, 不如玉子昊那边效率高。” 　　问话的那人嗤笑一声, “玉子昊那叫什么效率, 搞了半天还不是靠白家人帮忙，还有脸在外面吹嘘。” 　　族里的年轻人也并不是全都看得惯玉子昊，有人觉得只要把人救活就好，别管用什么办法，能把人请来也是能耐。但也有不少人认为，他全程靠别人，基本等同于废物，玉家的继承人只知道靠别人帮忙算什么本事！ 　　只是眼下族里玉子昊的呼声最高，他也确实是救了很多人的命，许多话就不好明着说了，哪怕是说了，也有一堆人反驳。 　　玉子昂闻言也只是笑了笑，没搭话。 　　既然已经输了，就没必要再找其他借口来安慰自己，他很清楚自己输的原因，别人替他不平替他委屈，其中有多少真情实意真不好说。 　　他们说话的功夫，已经开始上菜了，菜上齐后，按惯例是家主讲话。 　　玉家主站起身，高声道：“ 此次，我玉氏族人能平安无恙，实乃乐事，大家同庆！” 　　说着，他挥起双臂，底下顿时有人大声应和，“同庆！同庆！” 　　大概是因为距离太远，只能用嗓子喊的缘故，玉家主只喊了这么一嗓子就坐下了，宴席开始了。 　　上菜之后接着是上酒，大家都倒上了酒，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今天天气不错，但宋慢还觉得有些冷，她不喝酒，连带着对凉的饮料也没什么兴趣，只是认真地低头吃菜。 　　这宴席掌勺大师傅是玉家的大厨，厨艺相当不错，尤其是那道名为“跃龙门”的大菜，里面的鱼肉鲜美滑嫩，让她吃的非常满足，有点想把厨子偷走。 　　她不喝酒，他们这桌上却已经敬了两轮酒了。基本都是给玉子昂敬酒的，玉子昂也是来者不拒。 　　他刚放下酒杯，就见他堂伯倒了杯酒，却不是对着他，而是对着宋慢的。 　　“宋小姐。” 　　吃的开心的宋慢突然听到有人叫她，有些茫然地将目光转到一旁，见是玉温同叫她，赶忙放下筷子。 　　玉温同朝她笑了笑，“这一次小儿能得救，全赖宋小姐与子昂帮忙。” 　　“您客气了。” 　　玉温同毕竟是长辈，他先举了杯，宋慢自然不好不给面子。 　　只是她面前的杯子还是空着的，她有些尴尬地到处去找饮料，却见玉温同弯腰把之前没人喝的饮料从地上拿了上来，打开后给她倒了半杯。 　　宋慢拿着半杯饮料，与玉温同碰了下杯，见对方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她也只能一口把饮料给干了。 　　两人的座位就在旁边，说话倒也方便。放下酒杯后，玉温同似乎有些感慨地对她说：“我那个儿子，从小到大到处惹事，一直没有长进。他爷爷嫌他不听话，把他赶出了家门，这一次如果不是去看了他一眼，怕是连他死了都不知道。” 　　宋慢听着他说话，突然开始耳鸣，周围嘈杂的说话声音让她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玉温同的声音变得遥远缥缈，他说：“他是我亲儿子，我爸的亲孙子，他处处被子昂压着，所有的好处都要给子昂，临到最后，他在子昂手里，失去了所有能力。” 　　他的话说完，宋慢已经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她感觉到胸腹处灼热疼痛，她一张嘴血就喷了出来。 　　刚才那杯饮料，里面有毒。 　　在她跌倒之前，白泽接住了她，没去管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玉温同，而是转身朝玉子昂吼道：“去把白婵带过来！” 　　宋慢现在这幅样子，谁都看得出来是中毒，这边顿时乱成一团。 　　玉子昂没敢耽搁，朝着玉子昊那桌就跑了过去，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将白婵扯了起来。 　　其他人一时不查，等想要阻拦的时候，白婵已经被他拖出老远。 　　“你想干什么，放开我！”白婵一边挣扎，一边尖声叫道。 　　玉子昂没理她，想要把她拽到自己那桌，但是已经有人先一步挡住了他。 　　挡住他的还不止一个人，足足有六个。 　　这六人的脸很陌生，并不是玉家人。 　　前面被人挡住，后面的人也追了过来，就连一旁主桌上的家主与族老的注意力也全都被吸引了过来。 　　“玉子昂，你发什么疯，赶紧把人放开！”玉子昊怒喝道。 　　“我朋友中毒了，先解毒再说。”玉子昂垂眼看着白婵，被他抓着的手腕上，那翠绿色的镯子还在。 　　玉子昊被他说的一愣，却听白婵忽然冷笑道：“你朋友？那个叫宋慢的吧，她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想让我救她，别做梦了！” 　　前面有白家的人挡着，还被一群人围着，正僵持的时候，白泽已经把宋慢抱了过来。 　　宋慢看起来非常痛苦，一直在吐血，双手死命抓着白泽的胳膊。 　　“白泽，你已经被白家除族，现在立刻退开，否则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之前拦着玉子昂的那六个人转过身，虎视眈眈地盯着白泽不放，生怕他再往前一步。 　　这个时候，玉家主也赶了过来，见到四周情况，只看了一眼差不多就明白了眼下状况。 　　只是，在看清楚之后，他的第一句话却是，“子昂，快放开白小姐。” 第97章 　　玉子昂转过头, 满是怒意的目光看得玉家主眉头直皱，见他依然不肯放手, 便再次开口, “玉子昂，谁让你对我玉家的客人如此无礼？” 　　玉子昂冷哼一声, “怎么, 家主儿子请来的人就是玉家的客人，我请的就不是了？看来家主已经把我们整个玉氏一族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这话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可没人明着说过, 因为这么说了, 就等于彻底得罪了家主, 只要家主在, 接下来绝对没有好日子可过。 　　以玉子昂一贯的处事态度，他敢说出这番话, 就意味着他不想善罢甘休了。 　　“玉子昂, 你怎么跟家主说话的！”旁边一名族老怒喝道。 　　玉子昂目光扫过他们，冷笑，“宋慢在玉家的宴席上中毒, 最近唯一与她有仇怨的就是白家兄妹，如果她死了, 这两个就是凶手。” 　　“你有什么证据！”白婵的手腕被玉子昂捏的剧痛无比，听到他的话, 忍不住尖声叫道。 　　“需要什么证据？”玉子昂嗤笑, 不再废话, 伸手就去拔白婵手腕上的镯子。 　　“不行！” 　　“住手！”玉家主与众族老齐声呵止 　　玉家这边还在因为白婵争执不下，不远处被六个人挡下来的白泽却已经抱着宋慢走了过来。 　　至于挡着他的人，全都捂着脑袋在地上惨叫。 　　就在此时，玉子昂从背后受到袭击，他感到脑后一阵劲风袭来，连忙侧身闪躲，躲过了踢过来的一脚，却没防住砍在他右臂上的一刀。 　　一刀下去，鲜血直流，白婵趁他吃痛松手，连忙扯回自己的手，连滚带爬地跑回她哥身后。 　　踢玉子昂的那个人是玉子昊的一个跟班，而动刀子的，却是白明泽今天带过来的人。 　　玉家主扫了一眼拿刀袭击玉子昂的那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他确实不满玉子昂，但不意味着白家人可以在他的地盘上动他们玉家的人！ 　　那一刀如果不是玉子昂闪得快，胳膊都得砍掉。 　　但眼下并不适合追究这种小事，他看向白泽怀里抱着的人，看情况，确实不太好。 　　他当然可以开口让白家兄妹帮忙救人，但他不会这么做。因为宋慢远不及白家兄妹来的重要。 　　见白泽依旧迈步向前，白家兄妹因为忌惮他不住后退，玉家主终于开口，“白泽，这里是我玉家祖宅，你们之间有任何矛盾，都请离开之后私下解决，否则别怪我玉家不懂待客之礼。” 　　“玉家主在威胁我？”白泽脸上带着笑，声音森然。 　　对方的态度明明白白，只要他在这里动手，玉家就会站在白家兄妹那边一起对付他。 　　“好说，我玉家不欢迎恶客。”玉家主态度强硬，他才不在乎白泽是什么人，白家在乎他，在玉家这里，他什么都不是。 　　见玉家主摆明了替他们撑腰，白婵胆子也大了起来，看了眼生死不明的宋慢，心中快意，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东西，死了也是活该。” 　　白明泽听到了妹妹的话，甚至看到了她脸上那一闪而逝的得意，心中一惊。 　　他当然没有派人对宋慢下手，这里是玉家，他这么做就是打了玉家的脸，之后再被查出来也丢人，回到家难免要受到惩罚。 　　可他不动手，不意味着白婵什么都没做过。 　　他这个妹妹因为遗传了外祖家的能力，母亲格外的宠着她，从小到大都没人敢让她受委屈，之前宋慢羞辱他们，她说不定就起了报复的心思…… 　　“白泽，别白费心急了，这青玉镯，救谁都不会救她，你就看着她去死吧！”白婵的话语里满是恶意，现在有玉家给她挡着，白泽不敢动她。 　　白婵的话无异于水上浇油，玉家的人都已经围了上来，打算制服白泽，就在这时，他们都听到了咔嚓咔嚓几声脆响。 　　那声音像是什么东西炸裂了一样，在众人的嘈杂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在那声音响起的同时，宋慢抓着白泽胳膊的手突然松开了，她睁开了眼。 　　身上的痛苦在那奇异的声音响起之后，瞬间消散。她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却是，“玉胎。” 　　玉子昂转过头，看见了掉在地上的宋慢的包。 　　她平时最喜欢把玉胎放在包里，带着它到处跑。 　　他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过去，捡起了那个包。他将手里的包打开，拿出了玉胎。 　　此时的玉胎，和他之前见过的样子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原本莹润光泽的蛋壳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裂痕，本该是与玉质同色的在液体中可以活动的“胎儿”变成了血红色。 　　玉子昂把玉胎放到了宋慢的手上，宋慢握着玉胎，忽然笑了。 　　她终于知道了玉胎的作用，知道了她母亲为什么一定要把玉胎给她。 　　因为玉胎，可以替她死。 　　她刚刚以为自己死定了，她甚至感觉到了玉胎不停的给她传递危险的信号，然后她听到了玉胎碎裂的声音，它不再传递任何情绪，她身上的痛楚也消失了。 　　在她的印象里，她见过的玉胎始终是带着红色，是不是意味着，它以前也做过同样的事？ 　　宋慢的突然转好，让众人都吃惊不小，她刚才的样子，根本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一切似乎都与她手里的玉胎有关？ 　　玉家主盯着玉胎，眯起眼，不知在想什么。 　　玉家的很多人都在看玉胎，他们心里也产生了和宋慢一样的想法，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而且，不比有主的青玉镯，玉胎是无主的。 　　宋慢拍了下白泽的胳膊，“放我下来。” 　　白泽将她放到地上，因为不放心，一手揽着她的腰。 　　宋慢靠着他，没有拒绝。 　　她依然能感觉身体的虚弱，这样的虚弱，曾经伴随着她很多年。 　　身体的病弱，突然的死亡，让重新活过一次的她变得胆小、怕死。她开始恐惧死亡，所以在遇到任何麻烦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选择躲避退让。 　　所以被蒋家抓走的时候，她轻易的给了他们血，没有想过逃跑，没有想过反抗。 　　那一次，她的做法并不是错的，因为她无能为力，但是她的想法错了。 　　一味的退让，只会让人觉得你更好欺负，只会死的更快。 　　在有反抗机会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不该善罢甘休！ 　　今天，如果没有玉胎，她死了，就白死了。 　　玉家不会为此负责，白家也不会。 　　死掉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没有说法。甚至，因为她不重要，他们可以救她，也不会救。 　　这些害她的人，都该死，每一个，都有罪！ 　　“玉家主。”宋慢缓缓抬头，看向那个中年男人，“我需要一个说法。” 　　玉家主似乎有些意外宋慢会这么说，只是略微思索，他便开口，“宋小姐的遭遇，我很遗憾，我们玉家会全力调查此事，有消息会立即通知你，可以么？” 　　宋慢扯动了一下嘴角，“不可以。” 　　玉家主目光一沉，“那宋小姐有什么建议？” 　　宋慢笑了，“我差点死了，总有人要为此负责。” 　　说完，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将手里的玉胎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玉胎摔到地上，瞬间四分五裂，在宋慢的眼前，变成一片红色的光带。 　　是替她承受了痛苦之后，变成了红色的牙虫。 　　它们的壳碎掉之后，像以前一样聚在一起，但是没有情绪，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但是它们能够感觉到宋慢的愤怒，没有压抑的怒火要烧毁所有挡在她身前的人。 　　凡是她所仇视的，都要毁灭。 　　它们疯狂地涌向了白婵。 　　白婵甚至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僵住，身上长出了一层玉，贴着她的皮肉，取代了她的皮肤。 　　她胳膊上的手镯替她阻挡了玉化的速度，但是根本没办法抵消。 　　那层玉还是将她的口鼻封住，让她彻彻底底变成了一尊玉像。 　　玉像上，白婵脸上的惊恐表情都被完美的呈现了。 　　“小妹！” 　　这是白明泽的喊声。 　　宋慢的目光扫视着她眼前的人们，轻声说：“别着急，这只是个开始，你们很快，都会去赔她。” 　　“下一个，下一个选他，好不好？”她的手指的方向是，玉子昊。 　　玉子昊在亲眼见到白婵从生到死的过程，已经彻底慌了，连连往后退，他甚至不知道白婵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不知道，但是宋慢知道。 　　在她手指的那一瞬间，铺天盖地的牙虫已经飞了过去，将玉子昊团团围住。只要她动了个念头，他就会死。 　　只有她能看得见的光点，密密麻麻，里面都是牙虫，她不觉得恐怖，它们让她安心。 　　“住手，住手！”玉家主想要呵止宋慢，可宋慢根本不理她。 　　她自顾自地说着，“要慢一点，你们才知道恐惧，才会害怕，才明白，认错的姿势是什么样的。” 　　这句话说完，玉子昊的胳膊开始玉化了。 　　“住手，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因为焦急，玉家主说话的声调都变了，他毫不怀疑，自己瞬间就会失去唯一的儿子。 　　他已经后悔了，早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他怎么会这么对待宋慢。 　　她根本就是个疯子！ 第98章 　　宋慢的眼珠转动了一下, “我刚刚差点死了，你觉得，你能用什么赔我的命呢？” 　　“不是我们做的。”玉家主艰难地开口, 他一边盯着儿子, 又不敢错过宋慢的一丝情绪。 　　“不是你们，会是谁呢？” 　　“是白家！” 　　玉家主的话刚落, 就已经有人上前制住了白明泽，并堵住了他的嘴。 　　白明泽目眦欲裂, 可又如何能挣脱得开, 他怎么都没想到，玉家敢对他下手。 　　刚才宋慢出事的时候, 他还是看热闹的人, 转眼之间，他就成了被人看的热闹。 　　对玉家主来说，下毒这事是不是白家兄妹背后操纵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宋慢希不希望是这个结果。 　　宋慢笑了，“真巧, 我也觉得是他们。” 　　白婵都死了，再死一个白明泽不嫌多。最重要的是, 玉家也被拉下水了。 　　宋琳既然嫁给了白宸，那整个白家都是她的仇人, 宋慢可不希望玉家站在白家那边。 　　他们两族决裂, 才是最好的。 　　至于真正下毒的人, 虽然只是依靠猜测，但……白家这对兄妹，难逃嫌疑。 　　“宋小姐，现在可以放过我儿子了吧？” 　　宋慢好笑，“只要玉家主亲手解决了白明泽，我立即放过你儿子。” 　　玉家主面色阴沉，他亲自动手之后，无论有什么原因，玉家和白家就算是结了死仇。 　　“宋小姐倒是好算计，只是这事儿，是你与白家的恩怨……” 　　“我不想听废话，他死，或是你儿子死。”宋慢冷笑，都到了这个份儿上，还想跟她讲条件？ 　　玉家主脸颊上的肉微微抖动，朝着白明泽走了过去。 　　白明泽瞳孔收缩，不住地摇头，发出呜呜的声音，玉家主的脚步却丝毫不见停顿。 　　走到白明泽面前，玉家主垂眼看着他，低声道：“贤侄，对不起了。” 　　说完，从旁边人手中接过一把匕首，毫不迟疑地捅进了白明泽的心脏。 　　就在这一刻，远在京市的白宸突然心口一阵剧痛，正在给他按摩的情妇见他疼的满身冷汗，脸色惊疑不定，还在想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但是很快，白宸就恢复了正常，他抚着心口处，脸色难看，嘴里喃喃自语，“出事了……” 　　“出……什么事？”他的那名情妇还很年轻，二十多岁的样子，才跟了他不久，只是个普通人，听他这么说，就随口问了一句。 　　白宸没有回答，而是起身从别墅里走了出去，守在外面的保镖赶忙跟上。 　　白宸一边走一边拨打电话，电话响了很多声才接起，那头是个女人慵懒的声音，“找我有事？” 　　如果是宋慢听到了，大概会第一时间认出声音的主人，她的姐姐，宋琳。 　　如今的宋琳已经改了名换了姓，成为白夫人。 　　“明泽和小婵今天有没有联系你？”白宸连忙问。 　　宋琳冷笑一声：“你不是在温柔乡里么，怎么想起他们来了？” 　　白宸想要发火，但最后也只是压住火气道：“我感觉不太好，他们可能出事了。” 　　那头沉默了一下，语气变得正经了许多，“什么叫出事了？你看见了什么？” 　　“我什么都看不见。” 　　“怎么会……”宋琳语气迟疑，她不敢小看白宸的预感，通常情况下，一定会有什么事要发生，“为什么会看不见？” 　　“白泽，一定是白泽干扰了我的预言！”白宸声音急促，“你现在立即联系宁川的人，要他们去找明泽和小婵，无论如何要把人接回来。” 　　白家夫妻二人还在为一双儿女担忧，可惜他们大概想不到，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人活着不容易，死却是很简单。只是一瞬间的事，从生到死，轻而易举。 　　看着倒在地上死去的白明泽，宋慢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玉家主接过旁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现在可以放人了吧？” 　　他的话让宋慢抬眼看他，“放心，我这个人很讲道理，你杀了白明泽，我不会再动你儿子。” 　　果然，玉子昊的身上再没有出现玉化，只是已经被玉质包裹住的那只手已经完全失去了感觉。 　　“我的手……” 　　宋慢轻飘飘地说，“找个医院，截肢吧，只是一只手而已，又不会死。” 　　宋慢的态度，让玉家主脸色越发难看，但他还是忍下了，好声好气地说，“此事是我玉家的错，既然已经了结……” 　　“谁告诉你了结的？”宋慢不客气地打断他，“我的玉胎碎了，你们总要赔我一个新的。” 　　玉家主咬牙道：“小姑娘，你不要太过分。” 　　那玉胎明明是她自己摔碎的，现在让他们赔，难不成以为他们玉家好欺负！ 　　“过分？”宋慢眨了眨眼，“这就过分了？我以为我刚才的遭遇才叫过分。当然，你可以拒绝赔偿，我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玉胎里放出去的牙虫，你们自己解决吧。” 　　说完，宋慢顿了顿，补充道：“顺便提醒你一句，它们失去控制后会无差别攻击，只要是能力者，一个都逃不掉。” 　　宋慢的话，玉家主并不信，他更愿意相信，她手里掌握一种危险的武器，能够远程攻击，让人玉化。 　　至于玉胎和牙虫，很可能只是她用来造成恐慌而编造出来的谎话。因为迄今为止，玉家从未听过有这种东西的存在，哪怕是有，也绝对不可能会受人控制。 　　刚才的情形，那东西可是指哪打哪，未免准的过分了。 　　“如果真的有所谓的牙虫，我玉家自会解决。” 　　宋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她身上依然没有力气，是白泽抱着她离开的。 　　她刚走，玉家主的脸色就变了，他眼中充满了愤怒与杀意，“一个黄毛丫头也敢威胁我，不知天高地厚！” 　　“家主，接下来要怎么做？”有族老迟疑着询问。 　　“怎么做？让他们消失。还有玉子昂，引狼入室，一并处置了。” 　　“……是。” 　　玉子昂是跟宋慢他们一起离开的，今天祖宅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偏偏宋慢是他带来的人，无论接下来要怎么处理，他绝对落不到一个好下场。 　　留在那里，无异于等死。可就算出去了，玉家也不会放过他们。 　　“你这次，真是要害死我了。”玉子昂满脸苦涩，这都什么事啊！ 　　宋慢靠在白泽肩头，闭着眼，似乎已经睡着了，听到他的话，眼皮动了动，“怕什么，你看白泽，他都没怕呢。要死，也是我们三个一起死。” 　　白泽有些嫌弃地瞥了眼玉子昂，然后温声对宋慢道：“别说话，好好睡一觉。” 　　宋慢没有说话了，她的呼吸慢慢变得均匀，似乎真的睡着了。 　　这一次，三个人没有回玉子昂的别墅，而是去了一家市内的酒店，白泽带来的人，都住在这家酒店里。 　　将宋慢放到床上，玉子昂与白泽两人回到客厅，玉子昂终于忍不住问，“接下来怎么办？家主这个人睚眦必报，宋慢这一次对他儿子下手，还逼着他亲手弄死了白明泽，这个仇太大了，他肯定不会放我们离开这里。” 　　“我知道。”白泽正低着头解袖扣，语气随意。 　　玉子昂盯着他的脸，似乎想要从对方的脸上看出情绪来，“你一点都不担心。” 　　“为什么要担心？”白泽反问。 　　“你觉得家主的人拦不住你？” 　　白泽缓缓摇头，“你搞错了方向。” 　　“什么？”玉子昂不解。 　　“我不担心是因为，根本没有人会拦我们。” 　　“什么意思？” 　　“你太小看宋慢了，你以为她刚才只是在说笑吗？”白泽看着玉子昂，一字一句地对他说，“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玉子昂脸色微变，“真的？” 　　宋慢刚才说了什么？说玉胎里放出的牙虫会无差别攻击所有能力者，一个都逃不掉！ 　　他确实见过宋慢使用玉胎，可那时候只是为了实验，他承认牙虫的能力非常特殊，可她凭什么觉得能够用区区牙虫来摧毁玉家？ 　　同样不信的，还有留在祖宅的玉家人，因为宋慢离开很久，都没有任何异状发生。 　　好好的宴席以白家兄妹的死亡而结尾，玉家主让人把玉子昊送去治疗，自己则留在那里，看着他们给白家兄妹收尸。 　　“家主，白家那边要怎么交代？”有人低声询问。 　　玉家主冷笑，“又不是我们玉家做的，想要交代，让白宸去找他亲弟弟去吧。” 　　这是打算打死不承认了，并且将所有的责任推到白泽身上。 　　那人了然地点头，却又有些迟疑，“可是白家对我们势必不满。” 　　“难道以前他们对我玉家就满意吗？”玉家主似笑非笑，这时，给白婵收尸的那人将她手腕上的镯子拿了下来，交到了玉家主手上。 　　“家主，这镯子我们自己留下吗？” 　　玉家主接过青玉镯，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好东西啊……好东西当然要留下。白泽不但杀了人，还抢了东西，可真是丧心病狂” 　　正把玩着镯子的玉家主突然感觉有哪里似乎不对劲，他摩挲着镯子的大拇指突然没了感觉。 　　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拇指整个变了颜色，摸起来十分光滑，分明就是玉。 第99章 　　留在祖宅里的玉家人身上都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不同的只有玉化的位置。而且，玉化范围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在往外扩散。 　　这不可能！ 　　玉家主死死盯着已经失去了知觉的玉化拇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宋慢临走之前说的那番话, 可能是真的。 　　玉家毕竟不是蒋家，千百年来他们也不是没经历过灭族之祸, 最后还不是挺了下来。 　　无论玉化到底是什么引起的，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宋慢。 　　只要能控制住她, 问题会解决的。 　　“都安静。”玉家主一句话, 让骚乱的玉家人都冷静了下来。 　　他对着一旁的两名族老道：“派人，把宋慢给我完好无损的抓回来。” 　　“那……白泽与玉子昂呢？” 　　“生死不论。” 　　“是。” 　　下了命令之后，玉家主就回到了家族的议事厅中等待, 诸多来参加宴席的族老也在等。 　　议事厅里一片沉寂,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 “如果一早就把人控制住，何至于闹出这么多麻烦事！” 　　玉家主瞪了眼说话的人，宋慢走了, 他们倒是敢说这种话了。 　　他刚才又何尝想把人放走, 可他不了解宋慢到底有什么手段，能瞬间让人毙命，只想着先把人放了, 事后再来处理。 　　可谁能想到, 那个小丫头比他想的还要狠, 人走了却根本没想过放过他们。 　　不过, 年纪小的孩子就是太天真，如果他是宋慢，和玉家结了仇，根本不会讲这么多废话，只会在暗地里，把人一个一个都除掉，而不是给他们缓过来的时间，让他们有时间来解决问题。 　　对付玉家这样庞大的家族，如果不能一击必杀，之后面对的，只有死亡。 　　玉家主并不担心事情无法解决，任何事都有解决办法。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的解决办法，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 　　宋慢这一次中的毒是专门针对能力者的，虽然玉胎能够保住她的命，但她从玉家离开之后就一直陷入昏迷之中。 　　意识朦朦胧胧，身体很沉，不能动弹，但是能听到有人在她身旁说话。 　　说话的是白泽，另外还有一个苍老的女声。 　　“怎么样？”白泽站在床边，问正在给宋慢检查的人。 　　那人一头银发，突然转过脸，半白半黑的脸仿若鬼魅。 　　竟然是以一己之力，让整个蒋家家破人亡，并全身而退的余婆婆。 　　余婆婆是在十分钟之前找过来的，避过了白泽的所有下属，突然出现在他的房间外。 　　对于这个神出鬼没，且极度危险的老太婆，白泽除了把人请进来，也没有别的办法。 　　幸好，余婆婆并非敌人，暂时他不需要思考怎么对付对方。 　　余婆婆检查之后直起身，呵呵冷笑，“果然是蒋家的血脉，一家子女人，都这么下作。” 　　“什么意思？”白泽诧异，不明白余婆婆为什么突然会这么说。 　　见宋慢似乎有些难受地皱起眉，余婆婆声音放缓，“她从小身体不好，就是因为蒋家那个女人给她下了毒，幸好有玉胎保命，只是可惜，最后还是让宋琳得逞了。” 　　这段话着实让白泽吃了一惊，她的意思竟然是宋慢上辈子出生那会就被下过毒。所以，那时候宋慢身体很差，是因为毒性未除么？ 　　这个猜测让白泽面色微变，“她这次中的毒和以前的一样？” 　　“当然一样，这么好用的东西，可不是要一代一代传下去么。” 　　“那她的身体……” 　　“放心吧，同样的错误不会发生第三次。”说到这里，余婆婆嘴角突然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上下打量着白泽，“你没有看见她会中毒吗？” 　　白泽目光微闪，“没有，晚辈能力有限，让您失望了。” 　　然而白泽的说法并没有打动余婆婆，她眯着眼，脚下的影子开始慢慢拉扯，变得越来越大。 　　“小子，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这一次，小小姐没事，我不和你计较，如果还有下一次的话……可千万别让婆婆发现。” 　　余婆婆脚下的影子，在距离白泽的鞋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停了下来。 　　白泽垂下眼，微笑，“在婆婆面前，晚辈不敢造次。” 　　认错态度良好，却没有做出丝毫承诺。 　　余婆婆的嘴角耷拉下来，盯着他看了半晌，才移开目光。 　　见余婆婆迈步离开，白泽跟在后面，“婆婆这就要走了？” 　　哪怕对白泽印象极差，余婆婆出门之前还是说了一句，“你在这守着她，我去处理玉家的事。” 　　“那就劳烦您老人家了。” 　　余婆婆又看了他一眼，才转身离开。 　　果然，白家的能力是最让人讨厌的。 　　永远气定神闲，好像发生的所有事，都在预料之内，尤其是这个白家的崽子！ 　　两个小时后，派出去的人依旧没有传回来任何消息，留在议事厅里的玉家人有些坐不住了。 　　有人忍不住道：“家主，这么久还没有消息，要不要再派一批人过去？” 　　玉家主此时正盯着自己的食指，他食指的第一个指节也开始玉化了。 　　“要，现在就去！”玉家主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几个字来。 　　那人得了命令正要离开，就在议事厅的门被打开的时候，突然一阵带着腥味的风吹了进来。 　　里面的人都觉出不对，等他们定睛一看，发现门口站着个穿着黑布袍的老太太。 　　老太太抬起头，朝着正对大门的玉家主咧嘴一笑。 　　玉家主心头一紧，外面竟然没人通报，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你是谁？”他神色警惕地问，议事厅里所有的族老都站了起来。 　　余婆婆缓缓走了进去，“家里小辈在玉家受了委屈，我来讨个公道。” 　　“你……” 　　在玉家受委屈的，不会是白家人，那就是宋慢？ 　　宋家人不是死绝了吗？就算还活着，以前也没听过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玉家主还在思索这人的来历，突然发现几名族老看向他这边的眼神里带着惊恐，等他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他的脚下已经出现了一滩黑色的液体。 　　那些黑色的液体顺着他的脚攀上了他的身体，最后全部包裹在了他的身上，刚刚那股腥味，就是从这液体中散发出来的。 　　玉家主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先惨叫了起来。 　　黑色的液体在腐蚀他的皮肤，他甚至能听到滋滋的声音。恐惧瞬间席卷了他。 　　做了十几年的家主，他从不曾直面危险，也不曾这么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可能下一刻就会死。 　　“你想怎么样，有什么话好好说！”玉家主疼的说不出话来，一旁的族老哆哆嗦嗦地开口。 　　余婆婆瞥了说话的人一眼，“来一个能做主的人。” 　　“我们家主就能做主。”那人赶忙道。 　　余婆婆冷笑，言语之间满是嫌弃，“他是个什么东西。” 　　听她这么说，几名族老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终于下定决心，“我们可以叫上代家主过来，只要你放了家主。” 　　“玉温寒么……可以，让他来吧，我在这等他。” 　　余婆婆咧嘴一笑，她往前走，里面的人就往后退，恨不能贴在墙上。 　　余婆婆并没有对其他人动手，她只是找了张椅子坐下，“怎么，还不去找人吗？” 　　“这就去。”她说完，刚才提议的那人赶忙往外跑。 　　其他人也想跑，只是这大厅的地面上不知何时起了一层黑色的雾气，那层雾只贴着地皮，他们不清楚这东西的来历，根本不敢随便乱动。 　　余婆婆瞧着这一屋子的人，似乎有些失望的摇摇头，“玉家就这个德行。” 　　“让姑母失望了。”男人低沉又沉稳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余婆婆转过头，看向那个从外面走进来的男人。 　　那是个长得非常英俊的男人，哪怕他年纪不小了，两鬓都是白发，眼尾也出现了皱纹，但周身温润的气质，却依旧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他和白泽不同，白泽的温和下面，藏着的满满都是阴谋算计，而这个人，你只能从他身上看到岁月沉淀出的韵味。 　　来的人，正是上一代突然退位的玉家家主，玉温寒。 　　“可当不起这句姑母，老婆子我和玉家，没有丝毫关系。”余婆婆阴沉着脸，冷声道。 　　当年，玉家是怎么逼迫她，她又是怎么逃过去的，如今依然历历在目。 　　她的那些兄弟们，已经死的差不多了，整个玉家都没有几个人认识她了。 　　只剩下玉温寒，还记得有她这么一个人。 　　玉温寒不以为意，他只是笑了笑，坐到了余婆婆对面的椅子上，“姑母这些年过的可还好？” 　　“不太好。玉家不懂规矩，伤了我家的孩子。” 　　“哦？大哥伤了谁？”玉温寒转过头，看向被黑色的液体裹在里面的玉家主，不紧不慢地问。 　　“我没有！宋慢中毒和我们无关，反而是她，想要我玉家人的命！” 　　“那也是你活该。”余婆婆充分表现出了什么叫熊家长。 　　那就是，我家孩子做错了，绝对是你活该。你做错了，你就该死。 第100章 　　玉温寒听了余婆婆这话只是笑, “姑母说的是, 是大哥失了分寸。”说着, 他看向玉家主，“大哥以为呢？” 　　玉家主动了动唇，心里憋屈，咬着牙挤出一句话来：“都是我的错。” 　　“姑母, 大哥知道错了。” 　　“错了？”余婆婆声音凉飕飕的，“你以为我过来就为了听一句你错了？” 　　“姑母想要如何？”玉温寒问。 　　“玉胎碎在了玉家。” 　　“那是宋慢自己动手砸的！”玉家主终于没忍住, 喊了出来。 　　余婆婆眼神一冷，缠在他身上的黑色液体直接往上蔓延，堵住了他的嘴。 　　“多嘴。” 　　玉温寒似有些无奈地说道：“我玉家会准备足够的异兽与异植, 供玉胎重塑。”说罢，他状似不经意地问，“我记得玉胎原本是容家之物, 怎么到了那位宋小姐手里？” 　　余婆婆诡异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只能看得到她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了转，“玉胎上又没刻了谁的名字，就说玉家这些年搜罗的宝贝吧，难道就没有一个原本是姓容的吗？” 　　被冷嘲热讽一番，玉温寒也不生气, 只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姑母说的是, 是我说错话了。” 　　余婆婆哼笑一声, “只有这些, 还不够。” 　　“姑母还想要什么？” 　　“青玉镯。” 　　姑侄二人对视片刻，玉温寒脸上露出些许为难，“青玉镯是白家的东西，它的归属，我说的不算。” 　　“呵呵，若是我一定要呢？” 　　“如果姑母非要那镯子，我只能如实告知白家，东西在您老手上了。”玉温寒似劝说道：“姑母年纪也不小了，没必要为了个物件，被白家追杀，不是么？” 　　以白家的能力，如果盯上了谁，就没有找不到的。玉温寒一番话，劝慰是假，威胁倒是真的。 　　“你不像你父亲，倒是像你爷爷。”余婆婆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她那个堂伯，押着十几岁的她，去嫁给一个浑身恶疮的男人，就为了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个秘密。 　　她现在都还记得自己求他放过，他摸着她的头，温和地对她说，“我当然可以放了你。” 　　但是转头，他就让人打断了她的腿。 　　他说：“我已经撤走了所有的看守，你现在可以走了。” 　　玉家的男人，心狠手辣起来，根本不是人。 　　“我还是像我自己吧，爷爷他老人家死的太早，不吉利。”玉温寒摇头，表示不赞同余婆婆的说法。 　　余婆婆扯动了一下嘴角，将扯远的话题转了回来，“我家的孩子在这里先是中毒，又被你们欺负，你打算就这么糊弄过去？” 　　玉温寒沉吟片刻，对她道：“我玉家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想来姑母也看不上。不如这样，我欠您一个人情，有需要的时候，你可以来找我，玉家可以帮你做一件事，包括对付白家，如何？” 　　“你怎么知道我有用得上玉家的一天？” 　　玉温寒笑道：“大概是直觉。” 　　余婆婆盯着他许久，终于缓缓开口，“……可以。” 　　“那么，宋小姐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一趟，将这里的牙虫带走？” 　　“那就要看，你们的异兽和异植准备的怎么样了，如果准备的太慢，死了人，可没人负责。” 　　“我明白了，准备好之后，我们会派人去请宋小姐。”玉温寒虽然看着不紧不慢的，但是话说完之后，就已经有人匆匆出去了，想来是去准备了。 　　毕竟，他们浪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会让身体上的玉化越来越严重。 　　两人谈得差不多了，余婆婆站起身，那一块裹着玉家主的黑色液体从他身上淌了下来，以极快的速度移动回余婆婆脚下。 　　余婆婆踩在那滩黑色的液体上，脚不见怎么移动，就已经走出老远。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玉家主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他的皮肤上出现很严重的腐蚀伤，外伤带给他的伤害远不如刚才那种生死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恐惧来得大。 　　“她、她是什么人？”玉家主喃喃道。 　　玉温寒走向他，把人从地上拉扯起来，“不是说了，我们的姑母。” 　　“哪一个？” 　　玉温寒想了想，“杀了爷爷的那个。” 　　他们的爷爷会死的那么早，当然是因为，做多了坏事，有人回来报仇了。 　　余婆婆可是第一个能在玉家杀了人，还全身而退的，那之后许多年，都没人再见过她。 　　“那你还和她谈判！”玉家主朝玉温寒咆哮。 　　玉温寒嫌恶地往后仰，生怕他的吐沫喷出来。 　　“不然呢，等着你们都被牙虫吸干吗？” 　　“我们可以派人去抓宋慢！” 　　“宋慢么……这个名字倒是挺耳熟的。”玉温寒没理他哥，反而说起了不相干的话来。 　　玉家主气急败坏，“你还答应帮忙对付白家，简直，简直不知所谓。” 　　“大哥。”玉温寒突然看向玉家主，神色冷淡。 　　玉家主一怔。 　　“你过了太久的安稳日子，已经失去了对危险的判断。如果姑母今天不来，就轮到我们上门去求宋家的小姑娘了。” 　　“不可能！” 　　“你以为玉胎是什么东西？” 　　玉家主被弟弟质问，稍稍有些迟疑，“……可以保护持有者，还具有一定的攻击性？” 　　玉温寒嗤笑一声，“两百年前，家族一批人马全军覆没，找到的时候全都变成了玉雕，你觉得他们是怎么死的？” 　　玉家主突然一个哆嗦，有很多记录是只有成为家主之后才能看的，他虽然不够勤奋，但该知道的东西还是了解过的。 　　当时先祖的记载是，未知极度危险品种，疑似虫类，无法用肉眼观察。玉化不可逆转，遇见速逃。 　　他当时记得很清楚，但是在真正碰到的时候，却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宋慢把那种东西驯化了？”玉家主顿时感觉一股寒气顺着脊柱往上爬。 　　玉温寒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确定。 　　按照常理来说，那些东西不太可能会被驯化，更不可能会受人操控，它们或许不会伤害某一类人，但不应该会听某一个人的话。 　　玉温寒并不知道，余婆婆心中的疑惑并不比他少。 　　是她一手主持的玉胎重塑，可是玉家发生的这些事，让她感觉到了不对劲。 　　从宋慢来到宁川，她就跟了过来，自然也亲眼见证了其间发生的所有事。 　　玉胎在没有到重塑期的时候，牙虫竟然可以受到宋慢的操控自由离开，之后玉胎被摔碎，牙虫还可以按照她的意志去攻击别人。 　　如果以前容家人能这么操控玉胎里的牙虫，容家早就一跃成为实力最强的一族了，而不是几近灭族。 　　所以，操纵牙虫的能力，是宋慢独有的。 　　为什么？ 　　余婆婆想不出头绪，最后干脆放弃思考。 　　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宋慢有了保命的手段，她也算能安心了。 　　在余婆婆回来之前，宋慢就醒了过来。 　　白泽一直在房间里守着她，见她睁开眼，立即来到床边，轻声询问：“还好吗？” 　　宋慢伸了个懒腰，“挺好的。” 　　她感觉自己只是睡了一觉，不太理解白泽为什么这么紧张。 　　白泽轻轻吐了口气，没有解释，“那就好。” 　　当脑袋彻底清醒过来，宋慢终于想起了她睡着之前发生的事，忍不住问，“玉家那边还没动静吗？” 　　她把牙虫都放出去了，他们不该一点反应都没有吧？ 　　白泽用手指替她把散乱的头发理顺，“派了些人过来，都被拦回去了。” 　　“这么好说话？”宋慢挑眉，她当时可是把自己的命压在白泽身上了，本来还以为他能带着自己逃走呢，到时候玉家死活就跟她没关系了。最惨的结果就是白泽没挡住玉家人，他们被抓回去，然后他们和玉家一起完蛋。 　　不能怪她思虑不周，人在愤怒的时候，脑子通常都不是用来思考的，她都把玉胎砸了，哪还剩下什么理智。连同归于尽的结果她都给自己设想好了。 　　可是现在发现，情况好像和她设想的每一种结果都不一样。 　　“嗯，因为余婆婆来了。” 　　“谁？”宋慢先是茫然，随即记起了他口中的余婆婆到底是谁。 　　那个认识她，甚至知道她的真正身份的诡异婆婆。 　　“她怎么来了？她……做了什么？” 　　“替我们和玉家谈判，应该会有一个不错的结果。”白泽没有和她说太多，他对余婆婆的了解仅限于知道她是站在宋慢这边的。 　　见她因为疑惑眉头都皱成了一个疙瘩，白泽好笑地对她道：“别想了，先下来吃个饭，一会儿她应该会回来。” 　　听他这么说了，宋慢才听话地下床洗漱，然后乖乖坐在餐桌边，等着服务员送饭菜过来。 　　白泽给她要了一碗面，上面摆着两片叉烧，三个虾，还有一个荷包蛋，内容比较丰富，宋慢勉强满意。 　　吃饭的时候，她左右四顾，问，“玉子昂呢？” 　　“在隔壁思考，没了玉家之后，他要怎么活下去。”白泽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吃面，随口回答。 　　“哈？”宋慢微微张嘴，本想习惯性嘲讽一句，不过想到玉子昂这么惨，全拜她所赐，于是又默默闭上嘴。 　　住学校宿舍的人，没有资格替住别墅的人担心。 第101章 　　宋慢吃完饭拿出手机刷了一下朋友圈, 刷出了陆正刚发的一排哭脸表情以及一张图片, 图片上是一排快要烧尽的白蜡烛，蜡油一层一层堆在底下，看着就不怎么吉利。 　　她默默地收回了点赞的手，怀疑陆正可能又接到什么古怪的案子了。她现在自顾不暇，暂时就不往里面掺和了。 　　门外敲门声突然响起, 宋慢转头看了眼，白泽起身去开门。 　　门打开之后, 他朝站在外面的余婆婆微微颔首, 把人让了进去, 自己反而出去了。 　　白天，余婆婆看起来还挺正常, 除了那张脸有些诡异之外，其他地方和普通老太太倒也没什么差别。 　　宋慢见她进来，放下手机，站起身。 　　见她眼中掩不住的好奇, 却并没有太多的警惕, 余婆婆露出了一个有些吓人的笑，“坐吧。” 　　宋慢迟疑地坐下，余婆婆也坐到了她对面。她坐着的时候, 双膝并拢, 双手放在膝盖上, 脊背挺直, 应该是打小就学过礼仪, 这种习惯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会从小就这样培养女孩子的，只有少数几个家族，宋慢从前也学过，不过她身体差，坚持不了多久，最后放弃了。 　　宋慢正在心里猜测她的来历，却听余婆婆对她道：“有什么想要问的，可以现在问我，出了这个门，就没机会了。” 　　她当即收拢了心神，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对方，问出了最想要知道的一个问题，“您认识我母亲？” 　　余婆婆点头，“对，你母亲救过我，我为她办一些事。” 　　她果然知道自己的身份！ 　　宋慢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意味着，她的重生很可能源自于她母亲。 　　“我……我死后，发生了什么？” 　　余婆婆略微迟疑了一下，才回答：“发生了许多事情，但是你母亲的目的一直很明确，就是要你活过来。” 　　“她成功了。”宋慢喃喃道。 　　“她成功了。”余婆婆轻声叹息，“过程我不能告诉你，我说了，就会被人知道。” 　　白家的预言能力防不胜防，当初小姐用了一些手段挡住了白家的预言，但只要她现在说了，这个秘密就不再安全。 　　不说别人，外面白家的那个小子就一定会知道。 　　虽然她觉得其他人恐怕无法复制这个过程，但是有些秘密，最好记在心里，然后带入坟墓。 　　“她离世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余婆婆看了她一会儿，才道，“她没有给你留话，她和我说过，你一个人会过得很好。” 　　这对母女一直都在错过，一个生一个死，失去的何止是二十年。哪怕留了话，她们之间余下的也全都是遗憾，不如不说。 　　眼泪突然涌了出来，宋慢用手指擦去，眼泪却越来越多。 　　她第一次这么清楚的意识到，只剩她一个人还活着了。 　　母亲可以让她活下来，她却没办法让母亲活过来，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这句话，宋慢没有说出口，但是余婆婆却好像洞察了她的想法。 　　她对宋慢说：“我认识你母亲的时候，她只有十几岁，年轻漂亮，出身也好，可是她和我说，她的梦想是能自由自在的活到老。” 　　宋慢愣住了，许久才喃喃道：“那是不可能的。” 　　“是啊，谁都知道，容家人的命短，可能被老天爷诅咒了吧，只有活到老是永远都不能实现的。”余婆婆回想着她记忆里的容家，语气有些感慨。 　　一个拥有悠久历史的家族，人丁凋零，哪怕出现过多少惊才绝艳的人物，最后都像是流星划过天空，很快就消失了。 　　一代又一代，人越来越少，能力越来越弱，他们保护不了家族，保护不了自己，曾经说想要自由自在活到老的那个姑娘，最后还是对现实妥协，嫁去了宋家。 　　“你母亲的梦想，永远都没办法实现，但你可以替她实现。” 　　宋慢脸上露出了似喜似悲的表情，“活下去吗……” 　　她从来不知道，母亲的想要的那么简单，竟然只是活下去。 　　“替她好好活着吧。”余婆婆起身，对她道：“玉家那边，我去交涉过了，他们会提供一批异兽与异植，供玉胎重塑。下次生气的时候，别这么冲动了。” 　　宋慢咬了咬下唇，被长辈这么说，不禁有点尴尬。 　　对于她来说，余婆婆既然与母亲是旧识，就是她的长辈，尊敬还是要有的，对于她说的话，也更能听得进去。 　　她小声道：“当时玉胎突然变红了，还出现很多裂痕，玉家还那个态度，我就想……” 　　“你就想干脆用玉家人来重塑玉胎算了。”余婆婆接着她把话说完。 　　宋慢小幅度点了下头。 　　“君子报仇还十年不晚，下一次好歹忍一忍，就算要弄死他们，也不能把自己搭进去。”余婆婆不愧是熊家长的代表，连教孩子，都这么的别具一格。 　　宋慢一脸受教。 　　“现在玉家由玉温寒做主，他会把事情处理妥当，玉家不会再针对你。不过，你要记住，这个人不宜接触，尽量不要和他见面，如果一定要见面，带上白家那个小子，明白吗？”余婆婆的语气突然变得很严肃起来。 　　宋慢点头，把她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她对玉温寒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她没感觉出那时候的玉温寒有什么不对，不过既然余婆婆专门警告她，必然是有道理的。 　　在玉家经历过这一遭之后，她也不是那么想要和玉家人有瓜葛了，当然，玉子昂除外。 　　毕竟他是个好人。 　　“行了，我也该走了。”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余婆婆朝着门口走去。 　　打开门，发现不仅白泽在，还有一个玉家的小子也在。 　　她目光不善地盯着玉子昂看了几眼，从两人身边经过，一句话都没说。 　　玉子昂扭头看着很快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余婆婆，问前面的白泽，“这位是？” 　　“一位长辈。” 　　这种说法，明显是不打算告诉他对方身份了。玉子昂也就没有再问，跟着白泽一起进了房间。 　　宋慢的眼睛还是红的，正在用手背抹眼泪，见他们进来脸上稍微带着些尴尬。 　　好在两个男人都还算识趣，没问她为什么哭，而是很自然地忽略掉了这件事。 　　玉子昂进来后，抢在白泽之前坐到了宋慢对面，对她说：“刚才族里联系我，希望你现在能去一趟祖宅。”说完，像是怕宋慢误会，赶忙补充道：“家主好像出了点事，现在族里管事的是上一代家主，就是你之前提过的玉温寒，他比现在的家主讲道理。” 　　“我知道。”宋慢低声回道，如果不是余婆婆提前告诉她，别管是哪个家主，她都不可能再去玉家。 　　不过这一次，是为了玉胎，她必须得走一趟。 　　其实她心里还是很好奇的，牙虫就算没能让玉家死人，但也不可能没对他们产生任何影响，也不知道余婆婆到底是怎么跟他们谈的，玉家竟然一点都不追究。 　　玉子昂也搞不清楚她到底知道了什么，同意过去就行。 　　不管是什么原因让族内态度转变这么快，只要不闹到不死不休就算是好事。 　　玉子昂跟她说完不久，玉家来接他们的人就到了。 　　距离她上一次从玉家离开，一天时间都没到。 　　她可以感觉到沿路见到的玉家人对她的敌意，毕竟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出现了玉化的迹象。 　　不过，没有一个人上前，都远远的看着。 　　接待他们的人不是玉家主，而是玉温寒。 　　好看的人总是能够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玉温寒就是这样。哪怕很多年没有见过，再次见面的时候，宋慢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岁月总是对好看的男人那么仁慈，她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了一句。 　　“好久不见。”玉温寒见到她的第一句话让宋慢一愣。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脸上带着些许疑惑，“我们见过吗？” 　　被她提醒了，对方似乎才反应过来，“啊，是我记错了，你的名字和我认识的一个小姑娘一模一样。” 　　“那可真巧。” 　　“是很巧。”玉温寒笑了笑，仿佛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玉温寒的试探，让宋慢稍微有些紧张，她总觉得，这个人好像知道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幸好他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直接带着他们来到了玉家的祖宅后面。 　　玉家很大，后面更是连着一大片林子，一走进去，宋慢就能感觉到这里面有很多危险的东西。 　　她用特殊视界看过去，林子更深处的植物，颜色和最外面的那些树木是不同的，那并不只是普通的植物。 　　“这里种了不少异植，里面还有些饲养的异兽，如果不够的话，可以告诉我。”玉温寒给他们介绍。 　　“好。” 　　宋慢没有废话，她开始用意识呼唤起分布在玉家祖宅各处的牙虫。 　　没过多久，星星点点的红光就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红色的光带，朝着她的方向飞了过来。 　　这一幕只有宋慢一个人才能够看到，牙虫在她意识的指引下飞进了林子里，在外面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她突然感觉到一股微弱的，高兴的情绪传了过来。 　　她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回去，看来比起人体内的能量，它们更喜欢这里的能量。 　　“这里可以吗？”陪着他们站了半个多小时的玉温寒问宋慢。 　　“可以，不过我大概需要在这呆一段时间，直到它们恢复。” 　　“没问题，我会让人给你们安排住处，不会有人来打扰。” 　　玉温寒也确实如他说的一样，给他们安排的住所非常清净，玉家也没有不长眼的人过来找茬。 　　转眼两天过去，牙虫回馈给她的情绪越来越丰富，宋慢意识到它们很快就要重塑了。 　　这两天里，玉家经历了一场很大的变动，现任的玉家主因为身体不适等原因，宣布卸去家主之位，家主之位暂时由上一任家主代管。 　　同时，之前被玉子昊淘汰的几名继承人候选再次被召集起来，玉家打算重新进行选拔。 　　玉子昊，自然不在名单里。 　　玉家主之前为他儿子接任自己的位置而做出的一系列谋划，彻底失败。 　　而之前，为了安抚家主而允许家主之子参与竞选家主继承人的族规，同时被废除。 　　玉温寒回到家主的位置两天，将他哥十几年的努力全部抹去了。不知道，那位玉家主听说了这件事，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在玉子昂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的时候，宋慢忍不住心想。 　　不管怎么样，这对玉子昂来说是个好消息。 　　哪怕现在玉家不再允许外人帮忙，但玉子昂本身实力不弱，在公平的条件下，能赢自然最好，输了也没什么可说的。 　　在玉家的第二天晚上，半梦半醒之间，宋慢突然摸到床上有东西。 　　她猛地睁开眼，发现手下压着的，是玉胎。 　　这一次，玉胎不再是椭圆的球体了，反而变成了两个圆球，圆球中间还有两个小圆球。 　　这是什么奇怪的形状？ 　　宋慢好奇，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发现这个形状意外的眼熟。 　　好像是她小时候，母亲给她买的那个粉色的不倒翁娃娃一样。两个大的圆球，一个是脑袋，一个是身子，小的圆球是手。 　　除了没有五官，确实跟她印象里的不倒翁一模一样了。 　　好像可以做更好看的衣服给它了，在心满意足地抱着玉胎睡着之前，宋慢想到。 　　这天夜里，玉温寒没有休息，而是独自一人去了后山深处的地下研究室。 　　许多研究人员在带着液晶屏幕的仪器前记录数据。 　　在他们进去之后，研究室的负责人走了出来，朝玉温寒微微躬身，“家主。” 　　“怎么样，研究出什么了？” 　　“林子里几乎所有的活物都玉化了，玉化后能量彻底消失。我们暂时找不到对抗这种玉化的办法，也捕捉不到这种东西的形态，通过仪器只能看到一团光点。我们怀疑，它不是活物，而是一种活化能量。” 　　“能量么……”玉温寒沉吟。 　　那名负责人小声道：“家主，根据古籍记载，两千年前的京家人是能够操纵活化能量的。” 　　“京家。”玉温寒突然笑了一声，“倒是很久没人提起过了。” 　　“宋家与容家，都是京家血脉分支，有一两个拥有返祖血脉的族人也不是不可能，宋慢很可能拥有返祖血脉。” 　　“这倒是个让人意外的好消息。”玉温寒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京家。 第102章 　　玉胎重塑之后，宋慢便打算离开了。她只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 　　白泽自然要跟她一起走, 倒是玉子昂, 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去秦城。下次见面，说不定他就是家主继承人了。 　　玉温寒听说她要走，亲自来了一趟。 　　这是两人第二次见面，玉温寒对她的态度依然是一贯的温和。 　　“这么快就要走？怎么不多呆几天，让子昂陪你四处玩一玩。” 　　“我还要回去上课，缺课太多学期末又要挂科。”宋慢耸耸肩, 给的理由非常的现实。 　　玉温年有些恍然，“你还在念书？” 　　“是啊，好容易考上的呢。”她现在又没有老可以啃, 未来还是要有个学历傍身比较好。 　　秦城理工大好歹也是名校, 坚决不能放弃。 　　“那你父母呢，出来这些天, 没跟你父母打招呼吧？” 　　宋慢语气随意地说，“前阵子才发现我爸妈不是亲生的，他们现在不管我了。” 　　玉温寒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你没想过找亲生父母吗？” 　　“随缘吧，我现在也挺好的，找到亲生父母将来还得给他们养老, 多不划算。”宋慢朝他一笑。 　　玉温寒失笑, 摇了摇头, “如果真想找的话, 并不困难，你是宋家的血脉，你母亲或者父亲必然是宋家人。” 　　“可据我所知宋家的人都死没了，只剩下那位白夫人了。”宋慢并没有在玉温寒面前隐瞒她知道宋琳身份这件事，当日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白婵，这事儿眼前的人不会不知道。 　　“倒也没有那么绝对，可能有人活了下来，悄悄生下了你，也有可能……”玉温寒的话突然停住，“算了，不找也好。” 　　宋慢似乎对他隐去的后半句话并不感兴趣，自顾自的端着水杯喝水。 　　一阵沉默之后，玉温寒再度开口，“这一次，白明泽与白婵死在这里，消息是瞒不住的。” 　　宋慢挑眉，等他继续说。 　　见她神色淡定，玉温寒不禁笑了一下，“玉家顶多与白家交恶，但是你……他们恐怕不会轻易放过。” 　　“我知道。”宋慢吹了口气，杯子里的水蒸气被吹散。 　　“有兴趣留下来吗？玉家可以护着你。我的这些子侄，你可以随意挑一个喜欢的，将来如果不喜欢了，还可以换。” 　　宋慢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呛的连连咳嗽，嘴里的水喷了一地。好容易平复下来，她瞪大眼睛，一脸惊恐地看向玉温寒，想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玉温寒的眼神告诉她，他好像是认真的。 　　半晌，她才摇了摇头，“还是不了。” 　　“怎么，担心我骗你？” 　　“这倒不是。”宋慢很认真地对他说，“他们长得不符合我的审美，如果非要挑一个，我还是挑白泽吧。” 　　至少，白泽的脸能够让她忽略掉他身上所有的缺点。 　　玉温寒似乎有些不满，“他有什么好的？” 　　“长得好！”这句话真是斩钉截铁，让人毫无反驳的余地。 　　白泽，一个长在她审美上的男人，不容置疑。 　　玉温寒无奈地摇摇头，一副对她无计可施的模样。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玉温寒便离开了，他现在代理家主，有许多事要忙，在宋慢这里坐了一会儿，已经找来两拨人了。 　　临走前，他对宋慢道：“如果改变主意，可以随时来找我，玉家的大门为你敞开。” 　　宋慢笑而不语，朝他挥挥手。 　　“你觉得他人怎么样？”宋慢坐了一会儿，从兜里掏出手机，手机屏幕上是白泽的脸。 　　之前余婆婆的提醒她记在心里了，不过总不能随时随地都跟白泽黏在一起，只好让他远程陪伴了。 　　白泽对于这位上一任玉家家主也有不小的好奇心，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一次事情压下来了，大家没翻脸，下一次可就说不定了。 　　先了解下玉温寒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后对付起来，也顺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白泽给出评价。 　　宋慢笑了一声，“我觉得他和你还挺像的。” 　　看起来都不像是好人。 　　白泽挑眉，“是么，我倒觉得他不如我。” 　　“哪里不如你？”宋慢惊讶。 　　“脸呐。”白泽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脸侧，似笑非笑。 　　宋慢把手机扣在床上，尴尬的难以言喻。刚才太过放飞自我，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都忘了白泽在听。 　　“所以……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白泽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好啊。” 　　“真的？”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意料，白泽的声音里带着些许不可置信。 　　宋慢眯着眼，像只在打盹的小狐狸。 　　“真的。只要宋琳死了，我就考虑你。” 　　白泽叹了口气，“别人找女朋友只需要过五关斩六将，我找个女朋友，还得上刀山下火海。” 　　宋琳，白氏一族的族长夫人，她要是出事了，麻烦可就大了，而且白宸这些年把她护得很好。 　　他身边来来回回这么多女人，没有一个能把宋琳拉下来的。想动她，比动白宸还难。 　　他还以为宋慢打算徐徐图之，没想到她直接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绝对不会嘲笑你，说你怕了白宸。”宋慢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挑衅的意味。 　　“怎么会。”白泽对着漆黑一片的屏幕微笑，“就是刀山火海，我也得去闯一闯。” 　　宋慢挂断视频之后，将手机扔到一旁。玉温寒的话提醒了她，她接下来要面对的，可是白家的报复。她自己只能被动等待白家的报复，经历过这次之后，她觉得这个选择不好。 　　仇都结下了，为什么要被动的等待别人的报复，而不不主动出手？ 　　她不行，白泽还不行么。 　　既然普通的合作不足以让他付出更多，那就加深这个合作。 　　他愿意提供帮助，宋慢自然不吝啬于付出，反正……她垂涎他的美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是对自己狠不下心。 　　毕竟，找男人只看脸，危险系数还是很高的。 　　或许，她现在就该考虑一下，将来感情不和要怎么分手的问题了。 第103章 　　隔壁房间里，白泽把玩着手机, 嘴角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声音飘忽, “既然答应我，可就不能反悔了。” 　　他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挑了一个号码点下拨号。 　　号码拨通之后响了两声被接了起来，“你好，白先生。”电话那头是个年轻的男声。 　　“王涛，我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办成了我们就两清。” 　　一阵沉默之后，电话那头的人终于应下，“……好。” 　　宋慢自然不知道隔壁发生了什么, 她还在努力畅想未来。比如说如果她和白泽在一起了, 将来要分手，是不是只能干掉他才能恢复单身？ 　　可惜没能想出个头绪来, 玉子昂就过来了。 　　“你要走？”玉子昂一进屋，就看见宋慢在收拾屋子。 　　她的东西大部分在酒店，玉家这边倒是没什么能带走的。不过, 临走之前把住过的房间收拾干净也是应该的。 　　“嗯。”将被子铺好，她扭头问玉子昂，“这几天在忙什么？” 　　玉子昂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 脸上隐约露出几分疲惫, 并未隐瞒宋慢, 而是对她说：“在研究玉化 。” 　　宋慢一挑眉, 倒是没觉得太惊奇，“研究出什么结果了？” 　　“什么结果都没研究出来，一旦身体出现玉化，基本是不可逆的。”说完后，他忍不住苦笑，“玉化最严重的的就是玉子昊，我们发现他的那条胳膊切下来后，已经变成了玉，从外表上来看，是品质特别好的玉。” 　　“什么叫从外表看？” 　　“就是说，玉化产生的玉只是样子货，用仪器检测之后会发现成分和真正的玉石完全不同，硬度也差了很多。” 　　“哦……看来我不能指望玉胎暴富了。”她有那么一丁点的失望。 　　玉子昂无语，敢情她还真想过啊！ 　　“你回去之后，还是随身带着玉胎吧，这东西危险是危险了点，但是能让不少人知难而退。”玉子昂换了个话题，语气颇为认真。 　　“怎么，除了白家还会有别人想对我下手？”宋慢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毕竟是跟自己家族有关，玉子昂也不好往深了说，只能隐晦地道：“玉胎可是个宝贝。” 　　宋慢懂了，玉胎当然是个宝贝，不但能替人死，还有强大的攻击力。虽然这东西其实只有她一个人能用，别人拿到手基本等同于自杀，但是其他人不知道啊。 　　只要关于玉胎的消息传出去，一定会有很多人愿意赌一把。 　　玉家不可能为她解释，甚至，这种结果很可能就是玉家最想要的。 　　她这次算是把玉家上下都得罪了，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动手，自然会在其他地方找补回去。 　　“知道，谢了。”宋慢领了他这个人情，作为玉家人，玉子昂能提醒她一句，都算是十分有良心了。 　　“还有一件事。”玉子昂似乎不知道怎么说，在她的目光注视下，还是开口道：“关于我堂伯的。” 　　他口中的堂伯，就是那个给她倒了一杯饮料，差点毒死她的人。 　　宋慢当然不会忘了他，只是一直没有主动提及，没想到临走之前玉子昂会提起他来。 　　“他怎么了？” 　　玉子昂叹了口气，“他一直不满二爷爷向着我，处处打压他儿子。这一次，虽然你救了玉子行，但却使他失去了能力。偏偏隔了一天，其余跟他一样情况的族人都好了，还没有后遗症，他觉得我们害了他儿子。” 　　宋慢不禁觉得有些可笑，她还当玉子昂只有玉子行那么一个倒霉的亲戚呢，敢情这对父子都是一个德行。 　　“所以白婵的人找上了他，他就答应帮忙了？” 　　“我不知道，白婵身边的保镖有一个是姓蒋的，那天去找我堂伯的也是他。我堂伯说他被那个人催眠了，才敢对你下毒，我也不知道真假。” 　　“无所谓了，罪魁祸首死了，我没兴趣追究别人。” 　　她根本没想要追根究底，因为玉子昂这个堂伯的未来注定不会安生了。 　　玉家动不了她，但是需要有人出来承担责任。白家兄妹死了，剩下的那个就是在宴席上下毒的玉子昂的堂伯。 　　他的下场是什么，可想而知。就算不会死，也没好日子过。 　　“抱歉，把你牵扯进来。”玉子昂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不是他找宋慢帮忙，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跟你没关系，而且我又没吃亏。” 　　玉子昂想了想，还真是。 　　他们玉家这一次，可是直接损失一个家主。虽然家主也没什么丰功伟绩，但好歹也平平稳稳干了十几年，她一来家主就下去了，连儿子都成了残疾，也是够惨的。 　　再想想已经家破人亡的蒋家，还有跟她结了死仇的白家，感觉她和各家族都有点犯克啊！ 　　两人正说话呢，敲门声响了起来。 　　白泽的声音传了进来，“东西收拾好了吗，该走了。” 　　“来了。”宋慢应了一声，拿起自己的包，包里放着已经成功把自己变成不倒翁娃娃的玉胎。 　　门打开，见玉子昂站在宋慢身后，白泽给了他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让对方鸡皮疙瘩起了一片。 　　他们俩本来谋划好了要干点大事，结果没干成，家主就被前任家主弄下去了。 　　所谓计划没有变化快，白泽这一次可真是什么好处都没捞着，白走了一趟。 　　当然了，玉子昂是不会知道，临走之前，白泽还是收获了未来的女朋友一个，并没有亏。 　　玉家大门外，于东开车来接他们。玉子昂本来想送他们的，但是被拒绝了。 　　他也没强求，跟两人告辞后，转身回了宅子。 　　接下来，他需要一个人奋斗了。能得到这次机会，说到底都是宋慢闹出来的，机会难得，他也不能让盟友们失望。 　　回去的时候坐的是飞机，这一次不用避着谁了，四个小时不到，飞机就降落了。 　　只离开一个星期而已，秦城似乎又降温了，一下飞机她就哆嗦了一下。 　　走在她后面的白泽将外套脱下来，披到了她身上。 　　外套上还带着属于他的温度，瞬间就暖和了起来。 　　宋慢转头，“谢谢。” 　　“不用对我说谢。”他垂着眼，阳光在他的睫毛上跳舞，浅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身影。 　　宋慢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再次被美色所迷。 　　知道白泽轻笑了一声，才把她的意识唤回来。 　　她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转过头。 　　白泽已经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带着她往前走了，手里还拖着她的行李箱。 　　“喂。”宋慢不喜欢被人碰触，不满地叫了声。 　　“嗯？”白泽看她。 　　两人目光交汇，最后宋慢移开了眼睛，行吧，就当提前演习一下，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她也不矫情了。 　　好在他还知道分寸，虽然行为对比之前有些过线，却还在宋慢的接受范围内。 　　出了机场，外面有车接。 　　方秘书看见老板揽着宋慢的肩膀走过来，着实吃了一惊。 　　之前不是还处于示好的阶段吗？怎么一起出去一个星期，瞬间关系就改变了？老板这个行动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没能看到预想中的，老板追人的过程，方秘书有点不舒爽。 　　白泽上车后通过后视镜瞪了好奇看两人的方秘书一眼，对方赶忙收回目光。 　　“先送宋小姐回学校吗？”他问。 　　“嗯。”白泽随口应了声，接过宋慢还给他的外套，不忘记嘱咐她，“这段时间秦城不不太平，少出门。” 　　“知道了。”说完，她偏头问白泽，“白家人找过来怎么办？” 　　白泽笑了声，“他们得先踏过我的尸体，才能找上你。” 　　这话说的，让宋慢莫名觉得脸颊有点发热。 　　在前面开车的方秘书努力想要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呼吸都不敢用力，不敢破坏这美好的气氛。 　　必须要承认一点，在老板不作死的时候，他确实还是挺有魅力的，希望他能够保持住。 　　车子开出高速后很快进了秦城市区，眼看学校就在眼前，前面道路突然拥堵，许多车都被堵住了，前面不走，后面又开过来很多车。 　　“怎么了？”白泽问。 　　“前面好像出事了。”方秘书降下车窗往前看了看，最后干脆跟其他司机一样，开车门下车，往前面走，打算看一下前面到底怎么了。 　　他离开不一会儿就回到了车上，对坐在后面的两人道：“前面停着警车和消防车，我好像还看到了特办处的车，恐怕要等一段时间了。” 　　宋慢倒是不着急，她好奇的是特办处怎么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又有什么古怪的案子了？ 　　她忍不住问，“知道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听前面的司机说，好像是有人在饭店吃饭，突然自燃了。”方秘书把自己听来的消息告诉了她。 　　宋慢微微张开嘴，这个听起来有点厉害啊！ 　　她还没来得及感慨，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陆正两个大字在欢快地闪烁着。 　　这个电话一定不是个好兆头，然而处于好奇心，她还是接通了电话。 第104章 　　“快告诉我, 你已经回秦城了。”陆正的声音里夹杂着哭喊声还有车喇叭的声音, 不出意外的话, 他们两人距离不超过一公里。 　　宋慢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刚下飞机, 怎么，又遇上棘手的案子了？” 　　“这次真的非常棘手, 很多普通人目睹案发, 蒋鑫现在已经累瘫了。” 　　宋慢微微诧异，想到刚才方秘书说的自燃, 如果只是自燃的话完全可以用一些借口搪塞过去。闹到需要蒋鑫将人催眠，显然后续还有一些不能被普通人看到的情况。 　　“说来听听。” 　　陆正看了眼正在和浑身发抖已经有些崩溃的饭店老板娘聊天的蒋鑫，低声道：“你以前听说过人体自燃吗？” 　　“听过。”她没骗陆正, 这个她还真听人说起过。 　　陆正吐了口气，“你肯定没见过自燃之后，身体融化成一滩像蜡油一样的人。” 　　宋慢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她想到了之前陆正发的那张朋友圈的蜡烛图片。 　　堆在一起的蜡油，一层又一层, 让人无端作呕。 　　“……你可真是不容易。”她由衷感慨了一句。 　　“你要是没事的话，过来帮我看一眼吧, 四天已经死了八个人了, 再找不到线索，我觉得组长就要把我做成蜡烛点了。”陆正苦哈哈道。 　　宋慢眼珠转了转, 看了眼身旁的白泽, “行, 我一会儿就到。” 　　“你知道我在哪儿？”陆正惊讶。 　　“知道啊，我坐的车就堵在案发现场外面。”宋慢一边说着，一边去开车门。 　　白泽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的胳膊，把想要下车的宋慢给拽了回来。 　　“你干嘛？”宋慢被拽的整个人往后倒，稳稳落在他怀里。 　　“想去哪儿？”白泽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 　　“呃……去陆正那看一眼。” 　　“我陪你去。”白泽说完，松开她，同时打开另一侧车门。 　　宋慢愣了一下，随即下车。 　　方秘书也没拦着，坐在车里目送两人离开。 　　案发现场距离停车的位置只有四五百米，是一家叫慧茹的小饭店，饭店外面警察围了一圈，还有很多看热闹的人。 　　人群越聚越多，挡着本就不宽敞的车道，已经有刑警开始驱散人群，并且客串交警在疏导交通了。 　　宋慢两人刚走过去，就有警察上前拦住两人。 　　白泽从兜里拿出皮夹，将里面的证件给他看，那名警察看了几眼让开了路，让两人进去了。 　　宋慢好奇地瞄了一眼，证件上有白泽的照片，跟陆正的那个一样，只有职位不同。 　　“你竟然会随身携带证件？”宋慢惊奇，她总感觉白泽不是那么甘于被特办处束缚，虽然是他主动要求加入的。 　　白泽笑笑，“有时候还是还是挺好用的。” 　　两人推开玻璃门，走进饭店里。 　　饭店内部不大，是最普通的装修。门口是收银台，里面摆着八张桌子，墙上贴着打印好的菜单。 　　陆正此时站在最里面，他旁边靠墙角的那张桌子上，有一大滩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 　　见到宋慢进来，陆正严肃的脸上总算露出点笑来，伸手正要跟她打招呼，结果就看见了她身旁的白泽，他又把笑收了回去。 　　不仅是因为白泽是领导，还因为他对白泽印象有些复杂。白泽的存在，总让他觉得不自在。 　　白泽只是看了一眼陆正，就收回目光，不再看他了。 　　陆正只能努力无视他，将注意力放在宋慢身上，在她走到第八张桌子前拦住了她。 　　“别往前走了。” 　　宋慢闻言停下脚步，看向那张桌子上的黄白相间的东西，迟疑地问：“那是……” 　　“就是自燃的那个人。”陆正又叹了口气，对她说：“现在处里已经搜集了八个一模一样的尸体，完全没办法解剖。” 　　之前处里的研究员全副武装才下手剖了一个，结果内脏大脑什么的都找不到了。 　　如果不是监控视频能够证明在自燃之前那是个活人，恐怕他们都无法确定尸体是属于人类的。 　　宋慢盯着那一滩，抬手挠了挠脸，总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她回身去看白泽，白泽也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以前见过吗？”她问。 　　白泽摇头，“没有。” 　　沉吟一阵，又听他继续说，“不过我好像在哪儿听人说过。” 　　宋慢恰好和他有一样的想法，她很确定自己没有在书里看到过，可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听过了。 　　她纠结了一会儿干脆不想了，而是继续问陆正，“先说一下你查出了什么吧？” 　　陆正点点头，“死者叫周爽，男，三十四岁，单身。他是附近一家旅社的工作人员，来这里吃饭。他点了一个砂锅和一碗米饭，砂锅吃了一半的时候，老板娘发现他手上突然着了火，随后整个人烧了起来，最后烧成了这样子。” 　　“店里有监控吗？” 　　“有，我带你去看。”陆正领着她去了收银台，点开上面摆着的电脑，将那段监控视频点开。 　　视频里只有周爽和老板娘两个人，周爽一直闷头吃饭，手机摆在他旁边，一边吃饭一边拨两下手机屏幕。 　　开始一切都很正常，但是五分钟之后，他好像注意到砂锅下面的酒精块没点，于是把砂锅挪开，自己掏出打火机去点。 　　这也挺正常的，只是随后，他拿着打火机的手就着了起来。 　　接下来的视频更是诡异，因为周爽好像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他看到火的时候明显愣住了，倒是老板娘从收银台后面跑了过去，好像想要帮他灭火，但是火蔓延的非常快，很快就把周爽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周爽站起身，结果把老板娘吓得跑了出去。 　　奇怪的是，周爽之前坐着的椅子，以及身前的桌子都没有任何燃烧的痕迹，只有他自己，茫然地被火焰包围。 　　走向死亡的那个过程，似乎并没有带给他痛苦，他就像是一个在燃烧的人形的蜡烛。 　　就在这时，白泽突然拍了一下宋慢的肩膀。 　　她被吓了一跳，忙转过头，“你干嘛？” 　　“小时候有没有听过长明灯的故事？”他问。 　　宋慢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对啊，就是长明灯！” 　　“什么长明灯？”陆正也不顾白泽在，赶忙插言问道。 　　宋慢回想了一下，缓缓开口，“是我很小的时候听过的一个故事，就是皇帝想要建陵寝，陵寝里一定要有长明灯，所以他让天下人为他寻找能永恒不灭的灯油。” 　　陆正赶忙举手，“我知道，鲛人油。” 　　“屁个鲛人油。”气氛刚营造好就被打算，宋慢不满地瞪他一眼，“你还听不听了？” 　　“听听，你说。”陆正在嘴前比了个×，表示自己再不多嘴了。 　　宋慢继续讲，“皇帝一直找不到那种灯油，后来听人说，有一个村子，村里的人用的蜡烛一直烧不尽，所以后来皇帝就派人去抓了村里的人。” 　　说着，她看向白泽，“你听的也是这个故事吗？” 　　白泽笑了下，“一样的。”他接着宋慢的故事继续说，“村子里的人怕皇帝杀了他们，就献出了做蜡烛的方子，并为皇帝做长明灯。但是做到最后，需要把活人扔进蜡池里一起熬制。蜡池底下的温度非常高，人进去之后就化了。 　　据说一个人死在里面蜡油就能燃烧一年，皇帝想要自己陵寝的长明灯燃烧一万年，于是就要杀一万个人。 　　他觉得自己是个明君，不想杀那么多人，然后他又听人说，那个村子里的人很特殊，他们一个人能顶十个，于是就只需要杀掉一千个人。” 　　“皇帝杀了村子里的人？”陆正追问。 　　“村子里的人知道难逃一死，所以全村的人都跳进了蜡池里。” 　　“卧槽！”这是什么诡异的儿童故事！ 　　陆正心里有无数个槽想要吐一吐，谁家熊家长给小孩子讲这种故事，不会出现心理阴影的吗？ 　　见陆正表情古怪，宋慢笑了一声，“蜡油炼好了，皇帝巡视的时候，蜡池里突然伸出几只手，把他也拽了进去。” 　　“……就、就这样？”越来越恐怖了好不好。 　　“没有，还有后续，皇帝死后他的儿子继承了皇位，也听说了那个村子的事，他觉得事情诡异，就派了一位能人去监视那个村子，结果发现，有人接二连三从蜡池里爬了出来。” 　　“是村民？” 　　“对。能人将村子里的事情告诉了皇帝，皇帝觉得那些村民已经不是人了，就让能人除掉他们。最后能人在村子里放了一把火，那些村民遇到火之后就烧化了。” 　　“就和他一样？”听到最后，总算是听到了一点和案子有关联的东西了。 　　宋慢耸耸肩，“应该是吧，那只是我小时候听到的故事。” 　　陆正嘴角抽了抽，“你小时候听的都是什么恐怖故事，谁讲的啊？” 　　“邻居吧，忘记了。”宋慢打了个哈哈，差点说漏嘴了。 　　故事是她母亲讲的，讲故事的目的好像是要告诉她不要玩火。 　　她那时候年纪小，还不知道害怕，但是听完这个故事之后，总觉得碰了火就要被烧化掉，于是再也不敢碰火了。 　　现在想一想，这个有教育意义的故事还真挺恐怖的。 第105章 　　“我小时候怎么没听过这种故事？”陆正挠挠头, 宋慢和白泽年纪又不一样, 还不是一个地方的人, 没道理他们都听过啊。 　　宋慢与白泽对视一眼，谁也不打算给陆正解惑。 　　陆正当然不可能听过这种故事, 一些小故事只流传于他们这种家族，而且, 也不单单是故事那么简单。 　　其中大部分的故事, 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是他们的先祖经历过的一些事情。 　　陆正还在纠结的时候，宋慢退回白泽身边, 小声问他, “你知道故事里那个帮小皇帝杀死村民的人是谁吗？” 　　白泽垂眸看她一眼, “京鸿。” 　　“什么？” 　　“那个人叫京鸿。”他又重复了一遍。 　　“姓京？这个姓氏好奇怪啊。” 　　白泽脸上露出些许无奈，抬手摸摸她脑瓜, “自己的祖宗都不知道, 当心他们爬出来找你。” 　　宋慢眨眨眼, 祖宗？ 　　“等等, 你是说我祖先姓京？”她指着自己，满脸惊讶。 　　这种事, 为什么她不知道？她很确定, 自己的记忆里，并没有京这个姓氏的存在。 　　白泽倒是很乐意给她解惑, 他说：“大概七百年前, 京家内乱, 各旁系分支四散，到后来只剩下两支，一支改姓宋，一支姓容。” 　　“你是说宋和容？”她瞪大眼睛，也就是她家和外祖家？ 　　白泽微微颔首，“白玉京，当初指的就是我们三族。” 　　宋慢当然知道白玉京，因为诗仙有千古名句流传下来，随便叫个人来都知道那句：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历史上，处处都有各族存在的痕迹，她并不觉得多惊讶。 　　她唯一不解的是，为什么她不知道这段历史。 　　她从小就该学过这些知识才对，家族历史，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见宋慢表情不对，白泽微微皱眉，低声问：“怎么了？” 　　宋慢迟疑了一下，抬头看着他，眼中仍有很多疑惑，“我觉得，我应该知道这段历史才对，但是我竟然不知道。” 　　“你可能只是忘记了。” 　　“不可能，我……” 　　她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蒋鑫推门走了进来。见到宋慢在店里，抬手跟她打招呼，“你可算回来了。” 　　这一打岔，让宋慢把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也将她的注意力转移了。 　　“你这是去哪儿了？”她问。 　　“刚才跟饭店老板娘聊了聊，顺便送她上警车。”蒋鑫揉了揉眼睛，抱怨道：“我几天光给人催眠了，我眼睛都要瞎了。” 　　陆正这会儿也不纠结故事了，问蒋鑫，“老板娘跟你说了什么有用的信息没有？” 　　“我就是要跟你说这个，她说，周爽和她聊天的时候告诉她，他前天晚上回家的时候被人打昏了。” 　　“他为什么告诉老板娘，他们两个很熟？”宋慢插言道。 　　蒋鑫点头，“周爽是她的常客，两人还住在一个小区，他经常来吃东西，我估计周爽说这个是想让老板娘提高警惕。” 　　陆正问道：“周爽当时报案了吗？” 　　“报了。”蒋鑫回答，“他昏迷了大概十分钟左右，醒来之后报了警。他家附近的东山分局当时就派了警员过去，但是周爽财物都没有损失，身上也不见伤痕，只是做了笔录就让他回去了。” 　　“那附近最近有类似的案子吗？”陆正问。 　　“没有。” 　　陆正思索了片刻，看向宋慢，“你跟我说的那个故事，里面的村民是跳进蜡池里才变成那样的，可是这里又没有蜡池，还有什么其他办法能让人变成村民那样的？” 　　“什么蜡池？”蒋鑫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怎么他才出去几分钟，陆正说话他就开始听不懂了。 　　“宋慢刚才给我讲的故事，她说小时候听过，一个村子的人跳进制作蜡油的蜡池里死了，过了一段时间又从里面爬出来，变成了活人，那些村民被烧死之后就是那样的。”他指着那一滩对蒋鑫道。 　　“真的假的啊，不是谁编出来骗你的吧？”蒋鑫显然以前并没有听过同样的故事，他不太信任地问宋慢。 　　陆正连忙解释道：“白泽和宋慢都知道这个故事。” 　　听他提到白泽，蒋鑫看了站在宋慢身后的白泽一眼，闭上了嘴。 　　白泽在这个时候开口了，“故事并不一定都是编造的。” 　　言外之意，这个故事就是真实发生过的。 　　陆正和蒋鑫面面相觑，如果是真的，那周爽在被人打晕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他家附近有工厂吗？”陆正问。 　　蒋鑫摇头，“不知道。”说罢，他继续道：“就算有人真的在他家附近制作出蜡池，也来不及把周爽扔进去又让他活着出来。他这段时间没有任何异样，行踪也都查过了，一切正常。最不正常的，大概只有被打晕的那十分钟了。” 　　陆正沉吟道：“看来我们还需要好好查查之前的受害人，说不定，他们也有过类似的遭遇。” 　　说完，他又一脸期待地看向宋慢，“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宋慢露出一个无能为力的表情，“我回去再想想吧，有线索会立即联系你。” 　　说着，她又看了眼角落里看不出人的形状的周爽的尸体。 　　在她眼里，那是一滩黑色的蜡油，根本没有人形，如果不是陆正非常肯定那就是周爽，恐怕连她也不敢确定。 　　“好吧，电话联系。”有白泽在旁边跟着，陆正也不好把宋慢留下来，只好挥手跟她拜拜。 　　留下来的陆正和蒋鑫开始叫同事进来处理那一滩尸体了，宋慢则和白泽一起走出了饭店。 　　外面街道上堵着的车已经被疏散了，外面围着的人还有不少，但也没再堵住车道了。 　　方秘书把车停在路边，一直在等他们。 　　回到车上，宋慢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看到的尸体，忍不住扯了下白泽的衬衫袖子，问他，“故事里只说，京鸿烧死了村民，却没说他毁掉蜡池。你说，蜡池现在还存在吗？” 　　既然京鸿是她的先祖，她先祖经历的事情自然也是真是的了。 　　或许里面掺杂了一些旁人所不知的内幕，但大体故事走向应该不会有很大的变化。 　　蜡池一定有，从里面爬出活人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或许。”白泽有些漫不经心。 　　宋慢斜睨他，“你知道的比我多，这故事还有没有后续啊？” 　　白泽轻笑一声，“你想知道什么后续？” 　　“所有！” 　　“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的脸缓缓凑近，一手压在她身侧，“秘密，只能告诉最亲近的人，你做好准备，当我最亲近的人了吗？” 　　宋慢原本是侧着身子坐着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身体微微后倾，一手扶在靠背上。 　　她的眼睛在白泽张合的唇上游移，很担心自己控制不住啃上去，无论是颜色形状还是薄厚程度，都太符合她的喜好了。 　　“在看什么？” 　　宋慢吞了下口水，移开目光，“什么也没看，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也不想知道。” 　　白泽唇角微扬，握住她扶着靠背的手，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然后把她身子正了回去，让她坐好。 　　宋慢还以为他要做点什么呢，结果什么都没做，有那么点小失望。 　　“蜡池应该被京鸿移走了，具体移到了哪里就没人知道了，现在还在不在，也没人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宋慢追问。 　　“既然出现了蜡化的尸体，蜡池很可能还在，说不定有人从里面爬出来，并且来到了秦城。” 　　白泽的这个说法，听起来似乎还挺靠谱。 　　“来秦城干什么？为了把普通人也变成蜡人？” 　　白泽耸肩，“谁知道呢，如果真的是从蜡池里爬出来的，也算不上人了，无论做什么都很正常。” 　　“为什么秦城总有许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这里是不是风水不好啊！”宋慢忍不住抱怨。 　　白泽失笑，“别想了，学校到了。” 　　听到他说话，宋慢才注意到车已经来到了理工大学门口。 　　白泽下车替她把行李箱拿了出来，交到她手上，顺便嘱咐道：“最近不要随便离开学校，哪怕有案子也和你无关，好吗？” 　　“知道了，都说了一遍了，啰嗦。”说完，她拎着行李箱转身就走。 　　站在车旁看着她走进学校里，白泽才坐进了车里。 　　没了宋慢在，他脸上表情显得很冷淡，也是方秘书最习惯的表情。 　　“于东他们回来了吗？”他问。 　　“都到了，我也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人都散出去了，只要白家人进入秦城，保证会第一时间落到我们手上。” 　　“那就好，这件事……不许失败。” 　　方秘书轻咳了一声，“您放心。”说完，他又试探着问，“您和宋小姐的关系似乎缓和了许多？” 　　白泽闭着眼，“嗯”了一声。 　　“那……要不要替您选几个约会场所？” 　　白泽睁开眼，“不用了，你的办法太慢，我喜欢更有效率的办法。” 　　“什么办法？” 　　白泽笑了笑，没有回答。 第106章 　　回到学校后, 宋慢先回了一趟宿舍，跟室友聊了几句, 顺便借来了这几天各科的笔记，然后去找导员销假。她过去的时候，只有丛芳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她正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脑。 　　见宋慢走进来，她先是一愣，随即竟站了起来。 　　“老师，我来销假。”宋慢对她说。 　　“哦哦, 你先坐, 你坐。”她指着办公桌旁的椅子连声对宋慢道。 　　等宋慢坐下了，丛芳才迟疑地开口：“那个……我想跟你打听个事。” 　　“您说。” 　　丛芳双手交握，似乎有些紧张，她抬头看了宋慢好几眼，才犹犹豫豫地说道：“你是不是，是不是认识那些特殊的警察？” 　　宋慢神色微一顿：“有什么话您可以直说。” 　　她并未回答丛芳这个问题。 　　丛芳是唐晓的亲戚，唐晓的死她应该也听说过什么，而且她也见过陆正。特办处并不会把所有知情人都催眠, 一些人也只知道个模棱两可，便就这么放着了。 　　毕竟, 有些事只要没有证据, 当成都市奇谈被人说一说也没什么大不了。 　　丛芳倒也没非要追根究底, 她说：“我最近觉得身体不太对劲。” 　　宋慢安静地听着, 并没有按照正常套路告诉她应该去看医生。 　　“昨天我做菜的时候切了手, 伤口却没有流血。”说着，丛芳的脸上露出了恐惧的表情，哆哆嗦嗦地抬起左手。 　　她左手食指上包着一个创可贴，把创可贴拿下来之后，能够看到指尖被切掉了一块肉，但是只有刀口，没有一丝血液的痕迹。 　　宋慢脸色一变，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垂下眼道：“您先别担心，我现在去联系人过来。” 　　说着，她起身走了出去。 　　丛芳死死盯着她不放，仿佛把她当成了救命稻草。 　　宋慢拨通了陆正的号码，陆正才刚从上一个案发现场回到特办处，以为她是来提供更多关于蜡池的消息的，语气不由轻快：“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消息是有，不过不是好消息，你现在最好带人来一趟我学校，我在导员办公室，我导员出事了。” 　　边说着，边回身看向丛芳，她的视线里，丛芳的身体……只剩下一个人形的轮廓，里面被黑色填满。 　　说的更确切一点，丛芳现在可能已经算不上人了，只有一张人皮在支撑她。 　　她终于知道不久之前见到的周爽为什么只剩下那些一滩，因为他身上的那一层人皮被烧没了，所以才不成人形。 　　陆正来的很快，还带来了蒋鑫和几名特办处的同事。 　　他们进来的时候，宋慢还坐在导员办公室里，一边听丛芳给她讲这几天发生的事，一边安慰她。 　　女人很多时候都要比男人敏感许多，尤其关乎于自己的身体。丛芳的感觉是对的，但是，宋慢想不出能救她的办法，或许一辈子不碰火？ 　　陆正带着的人里还有研究员，两人上前对丛芳道：“丛女士，我们需要把你带回处里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不知道你方便吗？” 　　说着，还拿出了证件给丛芳看。 　　特办处的人进了学校，校领导当然也收到了消息，系主任这会儿正好赶了过来，了解了一下情况，也看了陆正他们的证件，对犹豫不定的丛芳道：“丛老师如果身体不舒服，还是先跟他们去做个检查比较好。” 　　丛芳点了下头，跟着那两名研究员一起往外走。 　　离开办公室之前，她停下脚步，看向宋慢，忍不住问：“我……真的会没事吗？” 　　宋慢抿了抿唇，低低的“嗯”了一声。 　　丛芳先被带走了，陆正和蒋鑫留在最后，和宋慢一起。 　　三个人走出办公楼，陆正低声问：“你们导员现在是什么情况？” 　　宋慢舔了舔干涩的唇，小声说：“她跟我说，三天之前也被人打晕过，但是醒来之后见没有东西丢失，就没有报警。然后昨天切菜的时候切到了手指，手上没有流血。” 　　“和周爽一样？” 　　宋慢点头：“对，如果现在让她碰到明火，她最后也会变成周爽那样。她的身体，已经不属于正常人了。” 　　“幸好你们导员还活着，回去之后问清楚她当时被打晕的地点，说不定可以查一下周围监控。”陆正也有些无奈，受害人现在已经出现第九个了，不知道还有多少，可他们一点凶手的痕迹都摸不到。 　　说完，他又忍不住看向宋慢：“关于蜡池……” 　　现在宋慢给他的这个消息，是最接近凶手来历的猜测。但是，蜡池也只有宋慢和白泽听说过，到底在哪，凶手是不是真的与之有关，也无法确定，不过好歹也是线索，总不能放过。 　　宋慢吐了口气：“你们先回去吧，如果问到了消息，我再告诉你们。” 　　她能问的当然只有白泽，白泽知道的肯定比她要多，不过她觉得白泽应该也不清楚蜡池现在在哪里。 　　把两人送到学校门口，宋慢才回了寝室。 　　第二天，学校里并没有传出关于丛芳的任何消息，他们这个系的同学也只知道导员有事请假了，更多的消息就没有了。 　　宋慢在一个星期的假期之后，恢复了正常的三点一线式生活。第一天上课，她比之前还要忙很多。 　　一个星期没听课，虽然有看过舍友记得笔记，也看了书，可毕竟时间不够，导致接下来老师讲的东西她也只听了个囫囵，勉强算是把笔记记下来了，之后还需要很长时间的自学才行。 　　晚上放学，同学们一窝蜂地往外冲，她还拿着班里同学的笔记在抄，还剩下两页，她打算写完再去吃饭。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教学楼里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宋慢把笔记本翻了一页，还没看内容，突然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她的桌边敲了敲。 　　她抬起头，惊讶的微微张开嘴，站在她面前的人竟然是白泽。 　　白泽穿着牛仔裤，白色毛衣，风衣外套随意地敞着。他一手抄兜，居高临下地朝她笑。 　　“同学，一起出去吃个饭？” 　　宋慢还在发愣，她平时见到白泽的时候，他的穿着都偏向于成熟的男人，可是他现在看起来，却和普通的大学生没两样。 　　哦，不，区别还是有的，他要好看很多。 　　“你请客吗？” 　　白泽笑：“当然。” 　　“那你等我一下。”她开始收拾起桌子上的书和笔记本，把这些东西都放到书包里，起身正要和白泽一起走，却发现后排还坐着两个人，也是她的同班同学。 　　他们正好目睹了刚才的一幕，正一脸呆滞地看着两人。 　　宋慢顿觉尴尬，也不知道这俩人到底联想了些什么剧情，拿着书包低头往外走。 　　白泽双手插兜，迈着一双大长腿，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出了教学楼，宋慢脚步才停下来，白泽上前一步和她并排走。 　　教学楼外，许多学生经过，其中不乏她的同学。 　　介于她曾经在全系一鸣惊人过，这事儿几乎在校内传开了，知道宋慢的人就更多了。见她身边跟着个极品帅哥，很多人都在偷看。 　　“你们学校食堂的饭菜怎么样？”白泽问她。 　　“还行。”宋慢偏头看他，“你要去食堂？” 　　白泽耸肩：“近距离感受一下大学生活。” 　　宋慢翻了个白眼，听他胡扯。他的正经职业还是美院老师呢，在美院里没感受过大学生活吗？ 　　白泽说要去食堂，她也没反对，食堂毕竟有一个好处，近。 　　食堂的二楼有卖小炒，不过她兴趣不大，拿了餐盘之后和白泽去打饭，刷的还是她的卡。 　　她觉得自己被骗了一顿饭。 　　两人找了张桌子坐下，宋慢低头吃饭。食堂的饭不好不坏，用于填饱肚子还行。 　　白泽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更多时候是在看宋慢吃东西，他对食堂的饭菜兴趣不大。 　　把自己餐盘里没动过的排骨夹给她，宋慢也没拒绝。 　　“好吃吗？”他突然问。 　　宋慢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他一眼，回答道：“还行。” 　　秀色可餐，用来形容白泽真是再恰当不过。只要忽略掉他的所有缺点，这张脸简直太下饭了，她还能再吃二两饭。 　　饭吃的差不多了，宋慢坐着不想动，白泽也陪着她。 　　她说：“你知道我们学校导员出事了？” 　　白泽一愣：“什么事？” 　　“你不知道，那你过来干什么？”难道白泽找她不是因为丛芳出事吗？宋慢满心不解。 　　“约你吃饭还需要理由吗？”话说的太过理所当然，宋慢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她习惯于两人每次见面都是有目的性的，他突然毫无理由地过来，竟然让她无所适从了。 　　行吧，是她想太多了。 　　“你的导员出了什么事？”既然她都提到了，白泽也就顺嘴问了一句。 　　“和我们之前看到的周爽一样情况，不过她还没烧着。” 　　白泽略有些惊讶，又问：“她的身体有什么变化吗？” 　　“变化大了，她除了外表还是人，内里和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看来，这件事还真和蜡池有关。”他低语道。 　　宋慢突然身体前倾，靠近他：“故事后面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呗？” 　　看着她凑近的小脸，白泽忽然一笑，也凑近她，两人的脸靠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 　　“后来，京鸿本想要毁掉蜡池，但是他发现，蜡池制成之后无法毁掉，而且里面的蜡油始终处于高温，人掉进去就会死。在他没找到解决办法之前，就一直守在蜡池边。有一天，他有事离开了，有一名路人经过那里的时候掉进了蜡池，很快他又从那里复活了。趁着京鸿还没回来之前，他匆忙爬出蜡池离开了。” 　　“后来呢？”宋慢双手托腮，对这个故事的后续发展十分好奇。 　　“后来京里发生了一些诡异的事，有很多人突然自燃了，皇帝叫回了京鸿，京鸿拜托他的好友找到了那名掉进蜡池的路人，将他烧掉之后，再也没有人自燃了。” 　　“好友？” 　　“嗯，白家先祖。”白泽回道。 　　“这么说，你应该也能看到那个人喽？”宋慢指的是现在犯案的那人。 　　谁知道白泽却摇头：“恐怕不行，我看不见那个人。” 　　“怎么会？”宋慢吃惊不小，她虽然不知道白泽预言能力还剩多少，但也不会找个人都难。 　　还是说，有什么原因？ 　　果然，就听白泽继续道：“有什么东西，阻挡了我的预言。” 第107章 　　宋慢面上带出几分异色, 想要避过白家的预言，办法不是没有, 越是精准的预言，需要的线索就越多，如果预言真的无孔不入，以现在白宸的能力，各族哪还有秘密可言。 　　但是白泽主动去预言，却什么都看不见，这就不太正常了。 　　“你觉得, 有人能做到吗？” 　　“没有。”白泽的回答相当干脆。 　　宋慢意味深长地看向他, 这就是所谓的能力被夺走？ 　　底气可真足。 　　“那就是我们之前的猜错了，这件事跟蜡池无关？” 　　白泽缓缓摇头，忽而换了个话题，问她：“你以前有没有见过，眼睛看不透的东西？” 　　宋慢回想了一下，迟疑地回答道：“……有。” 　　她记得十几岁的时候，一群人运了一块很大的石头来家里，她当时也跟过去凑热闹。 　　运石头的人跟她父亲说, 石头里可能有东西，她当时出于好奇, 就看了一眼。 　　可是, 什么都没看见。 　　周围的人和景在她眼里是黑白色的, 但是那块石头, 还保留着原本的颜色。 　　那是唯一一次, 她的能力失灵。 　　没用白泽问，她便说道：“我父亲曾经得到过一块石头，当时我没办法看穿那块石头。” 　　“那块石头应该来自于冕山深处。” 　　“冕山有什么特别吗？” 　　“你不知道？”白泽反问。 　　宋慢不解：“我应该知道什么？” 　　白泽若有所思地垂下眼：“据传，冕山是我们三族的发源地，我们的先祖曾经在那里建城，在那里居住，连我们的能力也来源于那里。” 　　宋慢半晌没有言语，同样的疑问再次浮现出来。 　　为什么她不知道？ 　　她不记得先祖的姓氏也就算了，连家族的发源地在哪里都不知道，这根本无法解释。 　　是不是，在她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忘记了很多东西？ 　　白泽并没有给她更多的时间思考，他继续说：“如果说有什么地方是我看不到的，只能是冕山深处。” 　　他的声音将宋慢的意识拽了回去，“你的意思是，蜡池在冕山深处？” 　　“不出意外的话。” 　　“我记得玉子扬他们去的地方就是冕山？” 　　白泽颔首，“他们去的只是外围，还没有深入。”所以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外围？”宋慢表情古怪，在外围就已经遇到那么多危险了，哪怕是逃了出去仍然难逃一死，冕山深处会是什么样子，她几乎不敢去想。 　　“如果蜡池在冕山深处，什么人能活着找到它？” 　　“谁知道呢。”白泽耸耸肩，表示他也爱莫能助。 　　话说到这里，关于蜡池这方面的线索基本上已经进了死胡同。除非陆正他们能把进入冕山的人全都调查一遍，然而这根本不可能办到。 　　别说能不能找齐所有进山的人，就算找齐了，可死在里面的呢？ 　　她相信，很多人进去之后就已经死无全尸了，天知道有哪个人会不小心跑进深山，最后又那么巧碰上蜡池。 　　这一次，她恐怕是帮不上陆正的忙了。 　　食堂里的人渐渐变少，宋慢看了眼时间，打算回宿舍去写作业。 　　出食堂的时候，恰好遇上一群只穿着篮球背心的男生往里走，宋慢扫了一眼，发现有两三个熟面孔，都是他们系的。 　　其中，还包括她的“前男友”郭睿。 　　郭睿上次帮了宋慢一个忙之后，两人的关系也没有同学们以为的那么僵了，但是其他人并不知道。 　　看见宋慢和白泽走在一起，和郭睿一起的两个同班男生表情都有些古怪。 　　郭睿这几天一直没见宋慢上课，听说她请假了，今天见到了，就想打个招呼：“宋慢……” 　　他的话都还没说完，站在宋慢身旁的白泽突然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面无表情地带着她往前走。 　　宋慢回过头朝他挥挥手，跟着白泽走了。 　　“前男友？”走出食堂的范围了，白泽才开口说话。 　　“对啊。” 　　“你以前的审美眼光可真差。” 　　“哦。”宋慢翻了个白眼，顺便把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拍掉，“我现在的审美还不如以前呢。” 　　白泽：？？？ 　　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食堂里，郭睿的同伴小声对他说：“刚才那个是宋慢男朋友吧，以前没见过，好像不是咱们学校的。” 　　郭睿“嗯”了一声，回头往门外看，已经看不到两人的背影了。 　　吃饭的时候，他一直心不在焉，知道宋慢找了新的男朋友也就罢了，亲眼见到对方长得比自己帅，让他心情格外复杂。 　　一起吃完了饭，同伴们各自回了宿舍，郭睿一个人出了校门。 　　他刚才打球的时候扭到了手腕，吃饭那会还没什么感觉，现在隐隐觉得有点疼，于是打算去外面的药店买点膏药贴上。 　　他常去的药店并不算太远，在学校对面的另外一条街上，只要穿过一条胡同就是。 　　他进了胡同之后，发现里面有点黑，于是一边往前走，一边掏手机。 　　正当他低头给手机解锁的时候，旁边的一条黑乎乎的胡同里突然走出一个人，那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一手捂住他的嘴，直接把他拖进了旁边的胡同里。 　　郭睿一米八多，有一百五十斤，而且还经常运动，能一下子把他拖走，可想而知对方有多大的力量。 　　郭睿当然不会束手就擒，他用力挣扎了两下，发现对方的手想钳子一样，死死钳制住他，他根本动不了。 　　是遇上抢劫的了？ 　　这是他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然而他被拖进胡同之后，对方并没有翻找他衣兜里的钱，而是用另一只手在他的脸上摸索起来。 　　好像有什么湿乎乎的东西被抹到了脸上，同时，郭睿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直至彻底昏了过去。 　　他失去意识之后，被平放在地上，一个黑色的人影慢慢从他身后走到了他身侧。 　　那人原本还算挺拔的身体突然之间，好像塌陷了一般，瞬间没了头颅，随后是上身，然后下身也消失了。 　　他融化了。 　　融化成液体，包裹在郭睿身上。 　　许久之后，天已经蒙蒙亮了，躺在地上的郭睿突然睁开了眼睛，他从地上爬起来，又去把掉在一旁的手机捡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 　　之后的几天，宋慢找了新的男友的消息，几乎全班，甚至整个系的人都知道了。 　　也不知道白泽抽了什么风，每天晚上定时来陪她吃饭。 　　不对，那明明就叫蹭饭。 　　他不肯出去吃，非要和她一起去食堂，最后连打饭的阿姨都单方面记住白泽了。 　　看着两人餐盘里一样价钱，完全不同量级的小鸡炖蘑菇，宋慢深深地嫉妒了。 　　“为什么你的肉比我多？”她数来数去，只找到了五块肉，还有两块全是骨头，而白泽盘里满满都是肉，甚至还有个尖。 　　这也太差别待遇了！ 　　白泽好笑，把餐盘里的鸡肉块夹给宋慢：“我的不就是你的。”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宋慢在心里哼哼两声，接受了他的投喂。 　　两人正吃饭的时候，宋慢余光扫过一旁的位置，发现有人坐了下来。 　　她转头一看，发现竟然是郭睿。 　　郭睿好像没有感觉她的注视，坐下之后就低头吃饭。 　　对方没打招呼的意思，宋慢当然也不会主动开口，白泽也瞥了他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又收回了目光。 　　郭睿吃东西很快，几乎没见他怎么嚼就咽了下去。四两饭加上两个菜，没用五分钟就吃完了。 　　宋慢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把饭塞进嘴里，然后又目送对方离开。 　　“看什么呢？”白泽不太高兴地伸手把她的脸掰了回来。 　　“看我前男友啊，他好像心情不太好。”宋慢故意说道。 　　“那你觉得我心情怎么样？” 　　宋慢呵呵一声：“吃我的喝我的，你要是心情不好的话，明儿我自己吃。” 　　白泽闭上了嘴，软饭毕竟不是那么好吃的。 　　就在这时，宋慢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摸出手机看了眼，是陆正。 　　电话接通，陆正语气急促：“宋慢，你在学校吗？” 　　“在啊，怎么了？” 　　“你们学校附近死了两个人。” 　　宋慢眉头一皱，“也是一样的死法？” 　　“对，死的是一对做买卖的夫妻，在你们学校对面的胡同里租了房子，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死了几天了。” 　　“那个凶手跑到了我们学校附近？” 　　“嗯。”陆正声音严肃，“我们通过死者画了对方的行进线路图，是从车站一直到你们学校，不知道他会不会去其他地方，但是最近你要小心点。” 　　“我知道了。”挂断了陆正的电话，她把这个消息转告了白泽。 　　“你说，那个凶手把那么多人变成蜡人到底想干什么？” 　　白泽微微眯起眼，“或许……他只是在补充能量。” 　　“补充能量？”宋慢不解。 　　白泽只好继续给她解惑：“如果人是从蜡池里出来的，距离蜡池越远，消耗的能量就越大，只能通过其他方式补充。” 　　“通过……吃人吗？” 　　由人变成蜡，那些人原本的身体哪里去了？换个角度来想一想，不就是吃人么。 第108章 　　凶手究竟是为了补充能量，还是单纯的想杀人, 谁都不知道。 　　那个凶手就好像一个隐形人一样, 让人完全摸不到一点头绪。 　　虽说陆正他们办案的时候已经尽可能低调了，但只要有人出没的地方, 消息就一定会传出去，尤其是大学对面这种人口密集区。 　　很快, 理工大学内，关于学校对面的胡同里死人的消息就开始疯传。 　　宋慢回到宿舍的时候，都能听到舍友在议论。 　　有人说是这对夫妻在家里上吊自杀的, 还有说是煤气中毒，当然也不乏猜测是不是有人闯进去杀人了。 　　不过最后一种说法很快被人反驳，因为对外传出的消息, 并非凶杀案。 　　如果真有杀人犯在学校附近流窜, 现在学校也不会这么淡定。 　　这种说法被大部学生接受了，宋慢却心知肚明，这应该是特办处故意放出来的消息, 为了控制一下舆论。 　　如果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这件事基本上也就是大家睡前谈话的一个小插曲。但是谁也没想到，两天之后, 又死了一个人。 　　非但死了人，死的还是理工大的学生。 　　当天宋慢在上体育课，是上午最后一节。 　　她还在操场上和同系女生一起跑圈, 以防学期末考试的时候八百米不过。从操场往外看, 能看到不远处的篮球场, 那边有一群男生在打篮球，气氛相当热烈。 　　跑了三圈，她已经开始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插着腰慢吞吞地绕着跑道往前走。 　　走到正对篮球场那里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原本夹杂着欢呼声口哨声的篮球场突然开始骚乱。 　　因为距离有些远，她并不能看的太清楚，但是刚才那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火光。 　　宋慢正愣神的时候，篮球场里已经有人尖叫着跑了出来。 　　一个人带了头，其他人也都拼了命的往外跑，嘴里还在喊：“有人死了！” 　　“有人被烧死了。” 　　听到那些人的喊叫声之后，宋慢第一时间拿出手机给陆正打电话，然后一边往外跑。 　　她所在的大操场围了一圈防护网，只能绕一大圈从角落的门里出去，等她跑到篮球场的时候，周围的人已经跑得差不多了。 　　有几个胆子特别大的，还在远处张望。 　　宋慢没有靠的很近，只是站在篮球场外，找角度远距离观察。 　　在篮筐靠后的位置，有很大一滩黄白相间的东西，和蜡烛燃烧之后剩下的蜡油一样，堆在那里。 　　刚才比赛用的篮球没被人拿走，滚动到了那一滩东西上，停住不动了。 　　宋慢吸了口气，不出意外的话，篮球下面的就是这一次的死者。 　　陆正他们来的很快，可能是已经有些麻木了。他们到场的时候，学校领导也赶来了，不过那些领导被拦了下来，并没有让他们进球场。 　　球场附近拉起了警戒线，不允许学生靠近。 　　刚才在球场里的学生也被一个个叫了回来，在催眠之前，还需要问一下口供。 　　宋慢发现被叫回去的人里还有他们系的几个男生，其中还有郭睿。 　　陆正把人交给蒋鑫和几名同事，听他们问了一会儿话，才朝宋慢招招手：“同学，过来一下。” 　　他刚才看到宋慢的时候就想打招呼，不过见她站的远，就一直没当着她同学的面说什么。这会儿叫来一群学生，把她叫过来也不显突兀。 　　宋慢朝他走了过去。 　　两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陆正才低声问：“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什么都没看见。”宋慢也无奈，“你问出什么来了？” 　　“和之前一样，这个是在球场边上抽烟，结果一下子把自己点着的。”陆正叹气，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对她说，“哦，对了，还是跟你一个系的，叫扬天。” 　　宋慢一听就周起了眉头，她对扬天也有印象，个子很高，跟郭睿是同寝舍友，在记忆里，以前的她和郭睿在一起的时候，还和扬天一起吃过饭。 　　“怎么，这个人你很熟？”见宋慢表情不对，陆正问道。 　　她点了点头：“他是我前男友的舍友。” 　　“什么前男友？” 　　宋慢无奈地白了他一眼，觉得陆正的脑袋大概也就比核桃仁大一点，存储能力太差：“你忘了第一次见到我时候办的那个案子，最先死的那个女生是我舍友，她男朋友就是郭睿。” 　　“等等，不是说是你前男友吗，怎么成了别人的男友？” 　　宋慢朝他呵呵两声：“还不行我被人绿一下吗？” 　　瞧着她眼神不善，陆正赶忙讨好地朝她笑笑：“你这么说我就想起来了，一会儿可以把那小子叫过来问一问，他最好知道点什么。” 　　“他和扬天一直住一起，应该知道对方行踪吧……”宋慢有些不确定。 　　给陆正指了一下郭睿是哪个之后，他转身走了进去，没一会儿就带着郭睿出来了。 　　介于郭睿曾经经历过特殊案件，对于这类案子是有一定心理承受能力的，陆正也就没跟他废话，直接了当地问：“你舍友这几天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郭睿看了眼旁边站着的宋慢，又看了看陆正，摇摇头：“他一直挺正常的。” 　　“那他这几天出过学校吗？” 　　郭睿又点头：“肯定的啊，我们偶尔要去校外吃饭，或者买点东西什么的。” 　　“你一直和他在一起吗？” 　　“大部分时间都在一起。” 　　…… 　　问了一堆话，郭睿也没说出个有用的线索，陆正脸色不太好看。 　　他现在压力大，人一个接一个的死，一点凶手的线索都没有，回去之后肯定还得挨骂。 　　见陆正不问了，郭睿才小心翼翼地道：“警官，我能走了吗？” 　　“走吧。”陆正已经打定主意，一会儿再去问问扬天的其他舍友，希望有人能注意到他不对劲的地方。 　　郭睿把手上拎着的包背到肩上，看见宋慢还在一边站着，就对她说：“宋慢，要一起去食堂吗？” 　　宋慢见也没什么能用上她的了，跟陆正打了个招呼，就跟郭睿一起走了。 　　郭睿在她面前，似乎要比以前放得开了，不过两人之间毕竟也没什么可说的，唯一的话题就是今天死掉的扬天。 　　“你说好好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死了？还是那种死法。”他表情有些纠结，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宋慢说话。 　　宋慢走在他身侧，看着他的侧脸，不说话。 　　“怎么了？”好像感觉到宋慢的沉默，郭睿转头看向她。 　　“扬天死的时候那么吓人，你好像不害怕？”不仅不害怕，他好像还不难过。 　　对于正常人来说，哪怕经常喂的流浪猫死了都要哭上一场，何况死的还是同寝的舍友，更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郭睿别说哭了，连点难过的情绪都没表现出来。 　　郭睿似乎愣了一下，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犹豫，好一会儿才道：“扬天喜欢你。” 　　“什么？” 　　郭睿抿了抿唇：“他一直暗恋你，我跟你分手之后我俩私下打了一架，虽然看着关系还行，但是……” 　　“哦……懂了。”这理由宋慢倒是接受了。 　　之后一段路，郭睿也不说话了，两人一路沉默着进了食堂，然后就分开了。 　　打完饭，宋慢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郭睿坐在她前面几张桌子。 　　他依然是大口吃饭，五分钟之内解决战斗，她怀疑这人都没嚼过而是直接咽下去了。 　　他吃完就走，宋慢则是坐在那慢慢吃，看到走到门口了，宋慢突然觉得还是哪里不对。 　　刚见到同学死城一滩，哪怕关系不好吧，可一点都没耽误郭睿的胃口啊！ 　　想到这里，宋慢扔下餐盘，快步走出食堂。 　　郭睿还没走出多远，她瞬间开启特殊视界，视线里，郭睿的身体和其他来来往往的同学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异常。 　　看来是她想太多了，宋慢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 　　晚上下课，白泽掐着点来教室接宋慢。 　　老师刚说下课，教室里的同学都还没走完，他就进来了。 　　这人往嫩了打扮，气场和普通大学男生还是不一样的，站在人群里，大家的目光基本上都在他身上了。 　　今天讲课的女老师比较健谈，笑呵呵地问：“这位男同学很帅啊，是来接女朋友的吗？” 　　“是。”白泽挑起一边唇，朝老师笑了一下。 　　女老师尴尬地轻咳一声，不想承认自己被个男生电到了。 　　不光是她，还有不少女生在偷瞄他，还有偷偷拍照的。 　　白泽无视了众人目光，直接朝宋慢走了过去。 　　现在已经有很多同学也认识白泽了，见到他还会打招呼，基本上把他宋慢男友的身份给钉死了。 　　宋慢渐渐也开始习惯了，以前隔很长时间不见，她也没什么感觉，现在白泽改了习惯，天天来学校找她，她觉得也不错。 　　白泽等着宋慢收拾了书包，顺手把包拎在手里，在一众同学的注视下走了出去。 　　他们往外走的时候，郭睿也正拿着一个水杯往外走。 　　走到拐角处的时候，白泽突然伸手搂住她的腰，把她往自己身上带了一下。 　　身后突然冲过来的郭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手上的杯子洒了，里面装的好像是咖啡，洒了一地。 　　白泽搂着宋慢，垂眼看着好容易维持住平衡的郭睿，语气冷淡：“这位同学以后走路可要当心点。” 　　郭睿看了两人一眼，低低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拿着杯子匆匆忙忙进了不远处的卫生间。 　　宋慢目送他离开，忍不住对白泽道：“他怎么怪里怪气的？” 　　“说不定是见到你另结新欢，故意来碰个瓷。”白泽笑了笑，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 第109章 　　郭睿站在卫生间的角落里, 看着两个人离开, 突然他一只眼的眼珠子不受控制地晃动了一下。 　　他一手捂着眼睛, 走进了最里面的一个隔间。 　　下课时间，来来往往上厕所的人很多，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 人才渐渐少了起来。 　　郭睿坐在坐便盖上, 听着外面的声音。 　　直到他只能听到一个人的呼吸声时, 才走了出去。 　　一个男生正站在便池前, 嘴里吹着不成曲儿的调子, 突然他后颈一痛, 整个人软倒在地。 　　郭睿从后面扶住了晕倒的男生, 把人拖进了最里面的隔间, 将门锁上。 　　他把男生放到马桶盖上坐着，伸手去摸对方的脸，他的手是干燥的，但是摸过的皮肤上却浮起了一层蜡油。 　　蜡油好像活物一样, 顺着那男生的鼻孔眼睛钻了进去。 　　那男生的渐渐变成了蜡白色，而郭睿的脸上则泛起一丝红晕。他眯着眼, 深深吸了口气, 原本不那么安稳的眼珠子也稳稳地固定在了眼眶里。 　　大约十分钟之后，那个男生的全身开始恢复正常的颜色，而郭睿早已离开。 　　此时, 已经吃完饭的宋慢正在回寝室的路上, 白泽自然要送她回去。 　　路上, 她随口说起了今天学校里死人的事，最后又补充了一句：“我觉得凶手还没走。” 　　她有一种感觉，危险萦绕在周围的感觉，只是很模糊，并不能确定。 　　白泽安静地听她说完，才道：“我让人来查一下。” 　　宋慢没有拒绝。 　　虽说特办处那边也在盯着学校，但是白泽的手段与特办处不同，虽然不太容易让人接受，但是靠谱。 　　夜里，正在床上睡觉的郭睿猛地睁开眼睛，原本已经稳固下来的眼珠突然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他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还没有吸干的蜡人被什么人毁掉了。 　　人类的蜡化能给他提供能量，被吸干能量的蜡人不再是人类，并且会变得十分易燃，那是最好的毁尸灭迹的手段，同样也特别容易被人认出来。 　　这一次，能量尚未吸干，他的蜡人还属于人类，却被人杀了。 　　什么人进了学校？ 　　别有目的，还是……为了找他？ 　　郭睿下了床，他站在床边，把手捂在了下铺睡得正熟的人的脸上。 　　正常情况下，他不该再碰身边的人，尤其是同宿舍的，这样太容易被发现了。但是现在情况特殊，他需要维持住这具身体。 　　他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要在这具身体被“消化”掉之前，完成此行的目的。 　　学校里又死人了。 　　宋慢早上刚醒过来，就在班级群里看到了这条信息。 　　她往上翻了翻之前的信息，男生那边已经把死掉的人的信息发出来了，是大三的一个学长。 　　不过，这不是真正让人害怕的地方。让人害怕的是，他死后，身体出现了融化的迹象。 　　虽然还保持着人形，但皮肤已经化了。 　　群里很多人都不信，但是发信息的男生言之凿凿，之前还发了一张照片，但是后来被撤回了。 　　下面再没人说他夸大其词，反而不少人在说恐怖、可怕之类的话。 　　宋慢拿着手机坐在床上，眉头紧锁。 　　如果她班里的男生说的是真的，那么很可能死掉的学长和之前的几个人一样，被凶手袭击了。 　　但是，这个人不是被烧死的。 　　这让她忍不住想起昨晚上白泽说的话，他说会让人来查。该不会，是他的人做的？ 　　她心中疑惑，给白泽发了条信息，但是对方并没有回复，打电话也没有接通。 　　在床上坐着发了会儿呆，她终于下床洗漱。 　　才刚洗完脸，牙还没刷，电话就响了起来。 　　本以为是白泽回了电话，结果一看发现是陆正。 　　宋慢点开免提，把电话放到一旁。 　　“你们学校又死人了。”陆正的声音沙哑，带着几分颓丧。 　　“我知道，听说只有外面的皮肤化了？”宋慢问道。 　　“对，这个人不是烧死的，但是他的身体已经出现了蜡化，只是没有其他死者那么严重。研究员跟我说他可能也被凶手动了手脚，但是意外死亡了。”陆正烦躁地挠了挠头，人一个接一个的死，留在特办处的人几乎都出动了，可是那个凶手他们依然一点头绪都没有。 　　“关于死掉的那个扬天，你查出什么东西来了吗？” 　　“没什么有价值的，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校内，课余时间就去打球，偶尔会和同学一起去校外吃饭，期间并没有遭遇任何意外。”顿了顿，陆正又说，“前后两个案子，都发生在学校里，我们怀疑……凶手在学校里。” 　　宋慢恰好也是这么认为的，她又多问了一句：“谁经常和扬天在一起？” 　　“郭睿，我问了球队其他人，他们都说这两人一个宿舍，关系最好，平时出入都在一起。” 　　“郭睿……”宋慢略微沉吟。 　　她还记得，那天郭睿给她解释，说两人因为她争风吃醋，他心里一直怀有芥蒂。 　　心有芥蒂，还要维持友好关系？ 　　当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他古怪。现在仔细想一想，这个逻辑是有问题的。 　　就算他有一千一万的理由非要和一个讨厌的人维持友好关系，可人死了，他也不该一点反应都没有，尤其死相还那么可怕。 　　“怎么？”陆正赶忙问，“是不是这个郭睿有问题？” 　　宋慢迟疑地回答：“我看过郭睿，他的身体是正常的，有没有问题，我也不能确定。不过，他的一些行为比较反常。” 　　之前白泽说过，因为那个凶手很可能出自冕山深处，他的预言失灵了。那么自己的眼睛，是不是也看不透？不能用眼睛看的话，她就只能靠直觉了。 　　“不管有没有问题，我先找几个人盯着他。”现在没有突破口，任何一个可能性陆正都会抓住。 　　“也好。” 　　挂断了电话之后，宋慢刷完牙换了衣服，拎着书包去了教室。 　　哪怕学校里连续死了两个人，课依然要上。 　　这一天，从早到晚，除了上课时间，课余时间大家都在谈论昨晚死掉的那名学长。 　　这名学长的死，最终被定性为过敏导致窒息死亡。 　　至于那些见到过尸体，甚至于拍过照片的人，都被特办员一一约谈，照片被彻底删除，而他们在离开之后，会忘记那个融化的尸体，只以为脸上长出的是过敏起的疙瘩。 　　宋慢对他们谈论的话题兴趣不大，下午只有一堂课，上完之后她去了图书馆，打算写会儿作业。 　　她才坐下没多久，就听到有人问：“我能坐这儿吗？” 　　宋慢闻言扭头看过去，发现说话的人是郭睿。 　　郭睿指着她旁边的位置，那里放了本她的书，应该是刚才不小心推过去的。 　　“可以。”宋慢把书拿了回来，随口问道，“你们班不是还有一节课吗？” 　　“逃了。”郭睿坐到她身边，把包放在桌子上，“刚才警察找我问话，问完已经过了上课的时间。” 　　宋慢“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继续低头写作业。 　　写作业花了她一个多小时，等她写完才发现旁边的郭睿也在埋头写题，看起来比她还认真。 　　宋慢看了眼时间，现在四点多，还没到放学的时间，食堂的人应该很少。 　　她的手机安静了一天，没人发信息也没人打电话，早上给白泽发的那条信息至今也没回，估计他今天应该不会过来了。 　　略微思索了一下，宋慢开始收拾东西，打算先去吃饭。 　　旁边的郭睿似乎被她打扰到了，见她收拾东西，抬起头看她。 　　“你要走了？” 　　“嗯，去食堂吃饭。” 　　“我跟你一起去，对了，你男朋友呢，今天怎么没来？”便说着，郭睿也开始收拾起东西来。 　　“他今天有事。”说完，看见郭睿拎着包站在一旁等着她。 　　宋慢忍不住道：“你先走吧，我要去一趟卫生间。” 　　“哦。” 　　郭睿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目送他离开之后，宋慢才朝着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里面并没有人，她把包放在洗手台上，打开水龙头，水哗哗地往下流。 　　就在她低头打算洗手的时候，有人突然从后面抱住了她。 　　宋慢心头一凛，猛地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到了身后的人。 　　是郭睿。 　　他死死地抱着她的腰，男女之间力量的差距让宋慢完全无法挣脱，更别提他的力气大的根本超出了正常人的范畴。 　　“是你，让那个警察盯着我的？”郭睿突然开口，声音还是一样，但是他的表情，和语气仿佛是另外一个人。 　　“你是谁，你不是郭睿？” 　　郭睿扯出了一抹笑，他笑的时候，一边嘴角翘起，眼睛弯着，然而做出这样表情的是他的右半边脸，左半边脸依然是毫无表情。 　　“我当然是郭睿，我和他已经融为一体，我们就是一个人。”郭睿扣在她腰间的手突然开始融化，从他身上滴下的蜡油顺着宋慢的腰往下蔓延，“很快，你也会和我融为一体。” 　　就在郭睿嗓子眼里发出咯咯的诡异笑声的时候，他的身体突然一僵。 　　有什么东西冲进了他的体内，瞬间让他的身体千疮百孔。 　　但是…… 　　没用的。 第110章 　　牙虫的意识已经传递给宋慢了, 它们无法寄生在郭睿的体内, 也不能吸收他体内的能量。 　　而此时，宋慢感觉到, 被蜡油覆盖的身体部位失去了触觉, 她的身体变得麻木, 这种感觉同时在影响她的大脑, 她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如果继续下去，她可能真的会被“吃掉”。 　　牙虫仿佛能够感知到她此时的处境，它们拼命的破坏郭睿的身体，但是物理攻击对他没有丝毫作用。 　　对于普通人来说, 千疮百孔的身体意味着死亡。 　　可郭睿，不是人。 　　发现宋慢的反抗并不能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之后，郭睿呵呵笑了一声, 在她耳边低语：“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蜡油瞬间将宋慢整个人覆盖。 　　为了防止被人看见, 他将体表上覆盖着一层白色蜡油的宋慢扛进了隔间里。 　　锁好门之后, 他的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将双手按在了宋慢的肩膀上。 　　他的身体开始融化，蜡油如活物一样，顺着他的胳膊，滑到宋慢的身上。 　　宋慢身上的蜡油越来越多，而他原本身体上的蜡油却在减少, 直到他身上的蜡油彻底消失, 只剩下郭睿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郭睿的皮肤已经如同白纸一样的白, 没有呼吸, 他已经变成了一个蜡人，现在身体上唯一属于他的只有那层皮了，再过一段时间，那层皮可能也会消失不见。 　　宋慢身上的蜡油发出了咕叽咕叽的声音，似乎想要像之前对待郭睿一样，将她的身体纳入自己体内。 　　然而，十分钟过去了，那些蜡油始终无法融入宋慢的身体。 　　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他的侵蚀。 　　两方又僵持了一会儿，宋慢身上的蜡油不如之前那么有活性了，它们缓慢地顺着郭睿的胳膊又滑了回去。 　　郭睿的身体上很快再度覆盖上那层蜡油，他又活了过来。 　　恢复过来的郭睿转了转僵硬的脖子，低声喃喃：“倒是小看你了。” 　　他伸手去掐宋慢的脖子，但是那层看不见的阻碍依然还在，他的手根本掐不下去。 　　他犹豫了一下，从衣兜里掏出一把只有手掌宽的匕首，看起来就像是钥匙链，上面有青绿色的花纹，那些花纹在缓慢的移动着。 　　最终，郭睿并没有使用这把匕首，而是又把它放了回去。 　　宋慢只是计划的一环而已，没必要为她浪费太多心思。 　　之前宋慢的身上沾了蜡油，她的昏迷状态会维持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如果利用得好，也足够用了。 　　他有些不甘地盯着宋慢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放弃了杀掉她的想法。 　　郭睿开门出去，去洗手池旁拿起宋慢的包，又走了进去。 　　包里放着她的书本，还有像是个不倒翁的玉胎，玉胎里面的胎儿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层玉壳。 　　当郭睿的手触碰到玉胎，手指立即感觉到刺痛，就是之前身体被数次穿透那种感觉。 　　郭睿没有再浪费时间在玉胎上，从包里找到了宋慢的手机拿在手里。 　　然后，他的身体开始慢慢改变形态，慢慢的，从一个男人变成了女人的形态，又慢慢的，变成了宋慢的样子。 　　本来他想直接操控宋慢的身体，这样不容易被人发现，又省事。 　　然而现在他奈何不了宋慢，就只能变成她的样子了。刚才他的身体已经记录了宋慢的各种信息，想要变成她倒也不难，只是将体内的郭睿融化掉，再变成其他样子耗费的能量有些多。 　　半个小时之后，郭睿推门走出了隔间，他现在和还在隔间里的宋慢一模一样，无论是容貌还是穿着打扮。 　　关上隔间的门，他身后在门锁上抹了一下，里面的插销咔哒一声又扣上了。 　　他微微笑了笑，走出了卫生间。 　　用指纹锁打开手机后，他打开了聊天软件，点开一个头像，发了一条信息。 　　聊天界面里，有两条信息都是这边发过去的，那边一直没有回信。 　　他并不着急，而是慢悠悠地往西大门走去。 　　直到他走出校门，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人名，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点下了接通。 　　“吃晚饭了吗？”白泽带着磁性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没有，我在等你。” 　　拿着手机的白泽微微挑起眉，难得听到她态度这么好，于是道：“我现在就过去。” 　　“不用，我去画廊等你。” 　　很少见到宋慢这么主动，白泽欣然同意：“好，我马上就到。” 　　当白泽到画廊的时候，发现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不想吃食堂了？”白泽嘴角含笑，朝走了过来。 　　“吃腻了，你这儿能做吃的吗？” 　　“三明治和蔬菜沙拉，吃吗？”白泽打开门，两人走了进去。 　　“只要你做我就吃。” 　　白泽笑了笑：“行，我去给你做。” 　　他打开画廊里的灯，脱下外套，把里面衬衫的袖子挽了上去，把人留在外面，自己则进了里面的厨房。 　　白泽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里之后，郭睿脸上撑起的笑瞬间消失。 　　他站在画廊中央，看着四周墙上挂着的画。 　　“喜欢哪幅画，我可以送给你。”白泽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后，声音离的很近。 　　郭睿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便放松下来。 　　“不用了。”郭睿摇头，忍不住又看了眼对面墙上画上阴暗的树林，以及泥土中流淌着的暗红色的小溪。 　　白泽一只手突然搭在他肩上：“或者，说说你喜欢的类型，我可以专门为你画一幅。” 　　郭睿扯出一抹笑：“你就是画了，我也没地方放，还是算了吧。” 　　白泽只是笑笑，放开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对他道：“去洗手吧，吃饭了。” 　　等白泽端着托盘出来的时候，郭睿已经坐在了桌旁。 　　白泽将托盘上的三明治和沙拉放下，又把其中一杯橙汁给了他。 　　“材料有限，凑合吃吧。” 　　郭睿拿起三明治，见白泽只是看着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问他：“你不吃吗？” 　　白泽微耸了耸肩：“我已经吃过了，今天外面有应酬。” 　　郭睿“哦”了一声，拿起橙汁喝了一口。 　　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橙汁，但是意外的，非常的好喝，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口，然后又一口。 　　“好喝吗？”白泽问他。 　　郭睿舔了舔唇，点头：“好喝，还有吗？” 　　白泽笑了：“还有很多。” 　　“在哪里？” 　　“在厨房。”郭睿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拿起杯要站起来，就在他要迈步走向厨房的时候，他的身体停住了，缓缓地转过头，看向白泽。 　　白泽依然姿态闲适地坐在那里看着他，面上含笑，他问他：“怎么了？” 　　郭睿握着杯子的手一松，玻璃杯顿时落在地上，摔成很多碎片。 　　“你在饮料里加了什么？”他感觉到，喝了橙汁后体内似乎多出了什么东西，让他几乎维持不住宋慢的形态。 　　白泽，发现了他？ 　　他不可能察觉到，这是先祖赐予他的能力，只要他自己不暴露，就没有人能看穿才对。 　　“一些调味用的小蘑菇，看来你很喜欢。” 　　白泽的态度，终于让他明白，不管是什么原因，白泽确实知道他并不是宋慢了。 　　刚才他的身体突然产生异状，让他慌了神。现在才发现，橙汁里的东西对他的影响并不算大。 　　迄今为止，他也只是觉得身体有些不受控制而已。 　　然而，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想到这里，郭睿也冷静了下来，他回到了白泽对面的位置上坐下：“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是觉得，你不太像是宋慢。”白泽的语气不急不缓。 　　“只是因为感觉你就下手，她不是你女朋友吗，你就不怕认错了？” 　　“现在还不是。” 　　“不是什么？”郭睿被他说的一愣，随即意识到，他是说宋慢还不是他女朋友。 　　因为不是情侣关系，就能够在怀疑对方身份的时候，给对方下料？ 　　他以为，从冕山出来之后，自己是个怪物。 　　但是看见眼前的白泽，他才明白，这个人，才是个彻彻底底的怪物！ 　　“宋慢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郭睿眯了眯眼睛，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她知道。”白泽看着对方，神色自若地给他解释，“她喜欢的又不是我的内在，而是我的外表。我是什么样的人，她比你清楚。” 　　关于这一点，白泽还是十分有自知之明的。 　　宋慢喜欢他的外貌，或许还有一些对他能力的欣赏，而他对宋慢的喜欢，也有自己的理由。 　　不管怎么样，他们是互相喜欢的，这就是缘分，不是吗？ 　　“呵呵，我顶着她的脸出现，你不担心她被我杀了吗？”白泽的解释让他对这两个人的感情已经没有丝毫兴趣了。 　　“杀掉她恐怕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容易，你最多也只能让她失去意识。你这么急着过来，想必是怕她醒过来拆穿你？”他的话没有让白泽的神色出现丝毫波动，反而轻易的猜出了方才发生的事。 　　啪啪啪—— 　　郭睿拍手：“早就听说，这世上没有白泽看不透的事，那你知道，我今天过来，是为了什么吗？” 　　白泽尚未回答，他突然低下头看向地面。 　　地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滩白蜡，已经蔓延到他的脚下。 　　那一滩白蜡是从郭睿身上流淌下来的，仿佛活物，已经攀上了他的鞋面。 　　白泽试图抬起脚，但是没能成功。 　　郭睿的嘴咧开，他看着白泽像是看一只被蜘蛛网网住的小虫，他说：“我来杀你。” 　　这一次，他说话声音也不再是属于年轻男孩子的，而是低沉的，属于成年男人的。 　　白蜡像是坚韧的绳子，迅速将白泽的是双腿缠绕起来，白泽的挣扎并没有带来任何效果。 　　郭睿站起身，朝着白泽走了过来。 　　每走一步，他的形态都在发生变化。 　　这一次，他不再吝啬于能量的消耗，在除掉白泽的时候，他希望以自己真正的面目来面对白泽，好让他知道，他究竟是死在谁的手上！ 　　只是几步远的距离，他从宋慢的样子，变成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的样子。 　　容貌有些普通，但是身材健硕。 　　白蜡受到他的操控，并没有立即将白泽吞没，而是在他的腰处停了下来，只将他的双手缠住。 　　看着眼前的这张脸，白泽面无表情。 　　“还记得我吗，白泽？” 　　白泽看了他半晌，才道：“我应该记得你吗？” 　　他的脸色陡然变得阴沉，但还是压下了心中涌起的那股愤怒，他死死盯着白泽的眼睛，对他说：“以前不记得我没关系，现在你一定会深深的记住我，我叫白星文。” 　　白泽眉头微微上挑，似乎有些诧异，又似乎并不怎么在乎的样子：“原来是白家人，看起来，和玉家人一起进冕山的有你一个。” 　　“确实有我，如果没有进入冕山，我也不会有机会来找你报仇。”白星文并不在意白泽说出他曾经的经历。 　　也不在乎让他知道，自己进了冕山，但是并没有死。 　　“报仇？”白泽有些不解，“我们有仇吗？” 　　白星文的表情狰狞，语气森冷：“你当然不会记得你当初害死了白家多少人，自然也不会知道，我的家人是多么无辜，他们只是普通的白家人，却因为传染，被就地处决！” 　　白泽为白家准备的美梦石，成为了白家族人的噩梦。 　　外面的人只知道白家损失惨重，却成功压下了美梦石带来的影响。却不知道，白家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他们将所有感染者全部关了起来，既然无法治愈，那就让他们早些死，不要传染给其他族人。 　　人就这么一批又一批的死掉了，不管他们的家人在外面怎么哭求哀嚎，都无济于事。 　　这一切的错误，来自于白泽。 　　他与家主有仇，却不去报复家主，而是对白家无辜之人下手。 　　所以，白星文恨的不是杀死自己亲人的白氏族人，而是罪魁祸首的白泽。 　　在他历经九死一生，从蜡池里爬出来的那一刻，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杀了白泽。 　　他的目的，很快就要达到了。 　　他的话让白泽沉默了，他站在白泽身前，手上，握着那把带着青绿色花纹的匕首。 　　这把匕首的出现，让白泽面色一变。 　　白星文笑了，笑得很得意。 　　他将匕首放在白泽面前，让他看着，而后满是恶意的说：“我听说，当年族长就是意外得到了鬼面金才吸取了你的能力，如今，先祖庇佑我，让我也得到了鬼面金制成的匕首。族长仁慈，没有将你的能力全部吸走，今天，你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说罢，毫不犹豫地将手上并不大的匕首捅进了白泽胸口。 　　因为痛苦，亦或者是因为能量再次被吸走，白泽原本平静的脸上，瞬间变得狰狞万分。 　　白星文一手撑在他的椅背上，将脸靠近白泽：“疼不疼？” 　　白泽死死咬着牙，不声不吭。 　　白星文拿着匕首，缓缓的转动着。 　　“他们都在说你的可怕，没有人敢找你报仇，你是不是没想过会有今天？” 　　“呵……你、想要、我的能力。”白泽抬起眼睛，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白星文得意的笑了：“白家人，谁不想得到你的能力呢？当年族长只不过是运气好，这一次，运气好的人也该变成我了。” 　　“你，一个人蜡？”白泽吐出一口血，脸上的表情却是不屑。 　　这让白星文瞬间愤怒起来：“闭嘴！我是人，不是什么人蜡！” 　　他不知道人蜡是什么，但他不喜欢这个称呼。 第111章 　　白泽深深吸了口气, 却并没有缓解他的痛苦。除了痛苦，还有一种深深的，刻入骨髓的虚弱感。 　　他曾经有过同样的经历，那一次的经历并不美好，但也不算出乎他的预料。 　　这一次, 却是他没想到的。 　　但是疼痛和虚弱，都没有让他闭上嘴。 　　他对白星文说：“知道什么是人蜡吗？” 　　白星文死死盯着他, 不言不语，握着匕首的那只手，更加用力。 　　“人蜡，就是活着的殉葬者, 守墓人。我猜, 在山里, 你应该不止见到了蜡池, 还见到了城, 对吧？” 　　白星文眯了眯眼，他确实见到了一座城。 　　他知道冕山是先祖居住过的地方，里面有曾经居住过的痕迹, 但是他没想过, 里面有一座完整的城。 　　那是一座空城, 他站在城门口，没敢踏进一步。 　　“人蜡离蜡池越远, 就越容易消亡, 你很清楚这一点, 为什么要离开？” 　　“当然是为了报复你。” 　　白泽却摇头：“报复我？报复只是次要的，最关键的原因，难道不是你害怕吗？” 　　“我有什么可怕的，该怕的是你，白泽，你马上就要死了。”白星文神色没有丝毫波动，仿佛白泽的话并没有对他造成影响。 　　“你当然要害怕。”白泽的声音很轻，“殉葬的奴隶，怎么可以逃离他们的主人？” 　　人蜡，当然要守在墓地附近。但白星文，显然并不愿意永远留在冕山。 　　白泽的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同时，伴随着咔哒一声响，像是金属打火机被打开的声音。 　　一股淡蓝色的火焰沿着白泽的手腕燃烧起来，蔓延至他的腿上，然后又烧到了地上。 　　奇异的是，这股火焰并没有灼烧到他的皮肤，只是在燃烧那层蜡。 　　火很快就烧到了白星文的身上，他低头看着蓝色的火焰，它们好像只是单纯的附着在他身上，并没有带给他任何不适。 　　“你不会以为，我像那些废物一样，用火就能烧死吧？” 　　“普通的火当然不会。”白泽扯动了一下唇角，“这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来自冕山的火种。” 　　白星文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我说，白宸的眼光确实很好，派出去的三个人，都活着从冕山回来了。”而其中一个人，恰好落在了他手上。 　　他继续说道：“又那么巧，他带回了火种。” 　　白泽没有再说下去，因为白星文已经听不进去了。 　　蓝色的火焰在他身上蔓延的非常快，他现在全身都是这种火。 　　他已经感觉到不对了，他的身体很热，可他已经不再是血肉之躯，本不该有这种感觉。 　　或许，真正感觉到热的是他的意识。 　　他觉得自己在燃烧。 　　白星文握着匕首的手终于松开，白泽往后退了三四步，然后直接将匕首拔了出来，血顿时喷了出来。 　　他的脸色也不好看，但比起白星文的状况还好一点，至少他不会现在死，白星文就说不定了。 　　他从兜里摸出手机，打给方秘书。 　　简单说了一下情况之后，方秘书挂断电话，迅速调人过去，并立即调转车头往画廊去。 　　方秘书的脸色十分难看，这段日子老板为了宋慢，经常去画廊那边。以老板的身手，哪怕只有他一个人，也不应该轻易中招才是。 　　方秘书赶到的时候，白泽的意识还清醒着，他坐在地上，身边到处都是血。 　　而在他对面，白星文像是僵在了那里一样。原本燃烧着的蓝色火焰已经消失大半，现在只剩下他头顶那一簇了。 　　现在白星文身上唯一能动的地方就是眼睛，他似乎想要表达些什么，可惜方秘书的注意力全在自家受伤的老板身上，根本没注意他。 　　方秘书看了白泽的伤口，从身上摸出一把瑞士军刀，划破了自己的手。 　　他将手贴上白泽胸口的那处刀伤，一股浓郁的花香味顿时在画廊里散发出来。 　　两人伤口贴合的部位，有蚕丝一样细的绿色丝状物在不停动作，等方秘书将手拿开之后，两人的伤口处都已经被细细密密的绿丝缝上了。 　　上面，还覆盖着一层绿色的果冻一样的膜，阻挡了血液的流出。 　　见血止住了，方秘书舒了口气，将白泽扶起来坐到椅子上，才问：“老板，到底发生什么事，还有这个……是人？” 　　他这才注意到旁边还立着一个人，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很像是人的蜡像。 　　“这个也是从冕山里出来的。”白泽眼睁睁看着白星文头顶那一簇火焰消失，语气淡漠。 　　“是您之前说过的，那个可能进过蜡池的？” 　　最近理工大一直死人，白泽为此还派了人进去扫过一遍，可惜并没能抓住罪魁祸首，没想到这人竟然直接找上门来了。 　　“嗯。” 　　“……白家的？” 　　“不是白家的，也不会这么费尽心思来杀我了。” 　　白星文来杀他，或许是为了仇恨，但也夹杂着其他因素。譬如，想从他身上得到能力。 　　可惜，对方的目的还没达成就先死了。 　　当火焰熄灭后，白星文的身体也开始融化了。 　　像是被烧过的蜡油，一层一层的往下堆，介于那原本是个人，所以这个过程并不让人舒服。 　　白星文差不多化完了，方秘书叫来的人才到。 　　几辆车停在外面，一群人蜂拥而至，见白泽安然无恙，都松了口气。 　　于家三胞胎进屋里搜了一圈，才出来问：“老板，伤你的人呢？” 　　白泽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看正在被人研究的那一滩蜡。 　　于东凑近看了几眼，虽然这东西没有任何活儿气，但也还是招呼人把这一摊收拾走，回去还需要仔细研究一下。 　　至于白泽，虽然伤口止血，但毕竟挨了一刀，而且还是用能够吸收能力的鬼面金刺的，他的伤绝没有看起来那么轻。 　　他们本想赶紧带白泽回公司治疗，但他摆摆手，阻止了一群下属。 　　他转头对方秘书道：“你一会儿带着于东去一趟学校，宋慢可能出事了，如果找到她也把她带回来。” 　　他能力流失了大部分，现在完全看不见宋慢的情况，但是，白星文手上拿着的是宋慢的手机，宋慢显然不会随便把手机交给别人。 　　方秘书一愣，随即点头：“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说完，他扫了一眼餐桌上放着的没动过的三明治和沙拉。对于老板受伤的原因，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他才把老板送回来不久，这些食物，肯定不是老板自己吃的。 　　能让他家老板亲自下厨，除了宋慢也没有别人了。 　　但是宋慢不在这里，很显然，是这个人用了宋慢的模样骗了老板。 　　虽说错不在宋慢身上，但作为白泽的下属，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介意。 　　于东倒是没想那么多，他跟着方秘书匆匆赶往学校。 　　此时天已经黑了，但是理工大里还很热闹。原因自然是又有人死了，死的还是第一个在学校里发现的死者扬天的同寝舍友。 　　人就死在不久之前，死亡状态和才发现的那个死者比较像，但他不是窒息死亡，而是在回寝室的路上，突然倒地猝死，就像是断电的机器人一样，并且外表出现了融化迹象。 　　见到特办处的人也在学校，方秘书便没有和于东两个人去找宋慢，而是直接找上了陆正。 　　陆正和于东算是比较熟悉了，两人见面先打了个招呼，他便开口问：“你们过来是有什么发现吗？” 　　于东看了眼方秘书，才回答：“我们是来找宋慢的，老板一直没联系上她，有点担心。” 　　陆正闻言皱眉，拿出手机给宋慢拨号，电话响了很多声，一直没人接通。 　　当然没人接通，宋慢的手机还在画廊里放着呢。 　　两人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只是谁也没有表现出来。 　　联系不上宋慢，加上于东的话，让陆正有点慌神。 　　他赶忙赶忙让人去联系宋慢的同学，询问他们有没有见到宋慢，最后得到的答案是，她去了图书馆，后来好像出校门了。 　　从学校里走出去的肯定不是宋慢，那么她就是在图书馆了。 　　方秘书判断了位置后，向陆正建议先搜一下图书馆，陆正同意了。 　　图书馆里到处都是自习的学生，想要藏人大概只有卫生间或者杂物间。 　　一群人一层一层的找过来，终于发现了被藏在卫生间隔间里，虽然还有呼吸，但是完全没有意识的宋慢。 　　陆正本想上前把她抱起来，但是眼睛突然扫到了地上的那个包，和包里放着玉胎，他又收回了手。 　　虽然变了形状，但确实是玉胎无疑。唯一不同的是，玉胎并不在里面，只剩下一层玉壳。 　　他曾经和宋慢一起见过余婆婆，知道玉胎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既然它们不在里面呆着，就一定是出去了。 　　宋慢受到袭击，玉胎很可能在保护她，它们不是在敌人身上，就是在宋慢身上。 　　于东本来还想跟陆正说要把宋慢带回去的，见他突然收手，不禁有些奇怪：“怎么了？” 　　他对一旁的于东和方秘书道：“玉胎里面的东西不见了，我觉得它们可能在宋慢身上，如果不想长牙的话，现在最好不要动她。” 　　方秘书与于东对视一眼，都点了头，赞同了他的意见。 　　实在是，玉胎名声赫赫，一般人都不愿意去冒险。 　　他们这里也没人看得见牙虫，又不敢轻易动手，只能在卫生间里干等着。 　　期间方秘书出去打了个电话，把宋慢的情况汇报了一下，然后又回来接着等。差不多两个小时过去，宋慢终于睁开了眼。 　　她有些意外自己竟然还在卫生间里，不过在她发现自己身上全是光点的时候，就明白过来了。 　　牙虫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护住了她，没让郭睿对她下死手。 　　牙虫们感觉到了宋慢的情绪，传递过来许多喜悦，然后一起飞离了她的身体，钻回了它们漂亮的不倒翁壳里。 　　见宋慢自己坐了起来，方秘书精神一振，赶忙上前询问：“宋小姐，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的目光还扫过宋慢脚边的玉胎，发现空掉的玉壳里果然慢慢被填充了。 　　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感慨一句，玉胎确实是个好东西。连他们老板都中招了，宋慢却完好无损，虽然对方目的是老板，但也不意味着他会留宋慢的命，能活下来，确实很厉害。 　　宋慢摇了摇头，随即皱眉道：“郭睿……” 　　方秘书压低声音：“已经被老板处理掉了，这件事暂时其他人还不知道。” 　　“他去找白泽干什么？”她还没弄明白郭睿的目的，怎么对方就撞到了白泽手上？ 　　方秘书轻咳一声：“宋小姐不如跟我们一起回去吧，老板知道的比我们清楚，而且您需要做一下检查，以防受到影响。” 第112章 　　宋慢和陆正打过招呼之后, 跟着方秘书走了。 　　她没想到, 方秘书把她带去了白泽的研究所, 而此时白泽正在里面接受治疗。 　　他们过去的时候，一群研究人员正聚集在白泽接受治疗的房间里，争执的面红耳赤。 　　白泽换了一身宽松的休闲服, 斜靠在软枕上，除了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之外, 并没有什么异样。 　　他似乎对下属们争论的话题并不感兴趣，见到宋慢走进来, 当即朝她露出一抹笑, 出声问：“还好吗？” 　　“没受伤。”她又打量了一番白泽, 问他，“你呢？” 　　“一点小伤, 问题不大。” 　　宋慢并没有把他的话当真，如果问题不大的话，这些人就不会这么紧张了。 　　宋慢来了, 白泽便将屋子里的一群人打发出去。 　　他们离开之前, 宋慢看见了一人手里拎着的透明盒子, 里面放着一把匕首。 　　她目光微凝：“那是……” 　　“鬼面金。”白泽开口解释。 　　“就是传闻里, 能够对付白家人的那个东西？”宋慢没见过实物，在书里看见过形容那东西的文字。 　　据说是一种矿石，十分坚硬, 上有青绿色花纹。 　　玉家人的命门在身体上, 破了命门就等于破了抵御外界侵蚀的能力。而白家的命门, 就是鬼面金。 　　书上是这么写的，但没有具体写过怎么使用鬼面金，才能消除白家人的能力。 　　以前她见识不多，觉得鬼面金很厉害才记住了，现在却感觉差了点意思。想要消除掉一个人的能力，连她现在都能做到了，鬼面金又有什么特殊？ 　　“对。” 　　见她脸上还带着些疑惑，白泽也没让她猜，直接给她解惑：“鬼面金能吸取白家人的能力，传递到另一个同族身上。” 　　宋慢一惊，她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白泽与白宸。 　　白宸趁着白泽还小的时候，夺走了他的能力，就是用的鬼面金？ 　　这样，倒是能说得通为什么书里专门把鬼面金列出来了。能转移能力的东西，确实很罕见。 　　“拿着鬼面金来袭击你，那个人也是白家的？” 　　“嗯，他拿着你的手机联系我，还变成了你的样子来找我，我一时没有防备被捅了一刀。”白泽苦笑，看着有点委屈。 　　“呃……抱歉。”虽然她不觉得这件事里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被白泽这么一说，多少还是有些歉疚。 　　“又不是你的错，别放在心上。”白泽见她道歉，不禁失笑，出声安慰道。 　　说到这里，宋慢也差不多明白了。 　　袭击她的人和袭击白泽的必然是同一个，区别是，一个用的郭睿的脸，一个用的她的脸。 　　对方先变成了郭睿的样子接近她，然后又变成她的样子接近白泽，显然是一早就计划好的。 　　她有玉胎护着，能够安然无恙，郭睿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她还记得，那人说的，他已经和郭睿融为一体…… 　　宋慢忍不住吐出一口闷气，继续问：“他是从冕山里出来的？” 　　白泽颔首：“白家上次派了三个人和玉子扬他们一起进山，他就是其中之一。” 　　“只有他一个人出来了？” 　　白泽笑了一下：“不，其他两个人也活着出来了。” 　　冕山对那两个造成的影响相对较少，不像白星文，直接变成了人蜡，连人都不是了。 　　那两人的运气要比白星文好很多，不过冕山对他们还是有些影响的，以至于白泽没能第一时间把两个人都找到，最后也只找到了其中一人，以及对方带出来的火种。 　　也要多亏火种，不然这次还真不知道要用什么法子才能对付白星文。 　　昨天他让人连夜用取了火种做出的特制打火机，本来是觉得凶手在学校里，打算今天把打火机给宋慢防身的，结果她没来得及用，倒是自己先用了。 　　宋慢看向白泽的眼神带着些许异样，白泽对白家剩下两人的动向这么清楚，那两个人现在还活着吗？ 　　和宋慢的猜测相反，当白星文完成了白家所有人想要做到，却一直不敢做的壮举之时，白兴业已经平安无恙的回到了白家。 　　他是一个星期之前从冕山里出来的，出山后他找到了白家在附近的联络点，然后直接被送回京市。 　　白兴业是跟他母亲姓，他没有继承白家的能力，而是得到了他父亲的能力。 　　能够让白家破例将他记上族谱，他的能力自然是特殊的，在冕山这样的地方，他也能够安全避开所有的危险，最后还能安全把自己送出去。 　　白兴业在回到白家的第一时间就见到了家主白宸。 　　他上次见到家主还是几个月之前，那时候家主受了伤刚刚好，瞧着还很精神，但是这一次，见到白宸的时候，他差点没认出来。 　　白宸的表情有些阴沉，周身带着一股颓然的气息，还有他的头发，白了很多。 　　“家主。”白兴业只看了一眼，就垂眼不再看了。 　　在心中暗自猜测，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不然家主怎么变成这样？ 　　“回来了，有什么收获？”白宸看向白兴业，缓缓开口。 　　白兴业道：“我是按照蒋东阁画的那张地图往前走的，但是进了冕山，地图上的路线就出了差错，很多地方根本没有路，也没办法往前走。我将冕山内部我走过的路线地图画了出来，不知道对族内有没有用。” 　　说着他将一张折叠起来的，带着脏污指印的纸递给白宸。 　　白宸打开看了一眼，上面的路线都有标记，而且在那一处遇到了什么样的异种也都有记录。 　　他合上那张地图，放到一旁的茶几上。手指轻轻敲击椅子扶手，微微眯着眼，若有所思：“蒋家的地图有错，蒋东阁死在里面了？” 　　白兴业点头：“玉家人把蒋东阁看得紧，后来遇到了危险，他被人推出去挡了灾。” 　　不管蒋东阁曾经是什么身份，在失去蒋家之后，他唯一的利用价值也就是脑子里的那张地图了。 　　他被带进了冕山里，玉家人也没想让他活着出去，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 　　只是谁也没想到，地图竟然有错。 　　白宸沉吟了片刻，才道：“……倒也未必是地图出错了。” 　　白兴业面上不解，白宸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只是对白兴业道：“这一次你做得很好，族里会根据你这一次的贡献给你奖励，这段时间你就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白兴业面上微松，然后转身离开了。 　　暂时，他还不能离开祖宅，族内有人给他安排了住所，连他老婆孩子都一起接了过来。 　　回到了住所之后，白兴业见到了自己老婆，两人也没什么久别重逢的惊喜，把儿子打发到隔壁之后，他才低声询问道：“族里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白兴业的妻子小声对他说：“家主与夫人闹掰了。” 　　他不禁一愣，追问：“因为什么？” 　　“白明泽和白婵死在了玉家，玉家那边只送回来白婵小姐带的镯子，也不给交代。夫人得到消息的当天就要去玉家讨个说法，但是被家主拦下了。” 　　白兴业眉头皱起：“家主为什么要拦着？” 　　以家主的性格，一双最看好的儿女都出事了，不应该毫无作为才是，难不成还有什么隐情？ 　　“我和人打听，说是玉家换了家主，新上来的那位不太好惹。” 　　白兴业摇头，好不好惹这么算了都不是家主的性格，除非，那边还给了家主额外的，不能拒绝的好处。 　　毕竟，夫人只有一双儿女，家主可不是。 　　不过这些都是他们夫妻之间的私房话，也只能关上门的时候自己说一说而已。 　　现在白氏族内都知道夫人与家主已经快要撕破脸了，而实际上，两人的关系，比他们以为的更为恶劣。 　　宋琳当年跟白宸在一起，对他自然是有感情的，甚至多年来能忍受他在外面找别的女人。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自己的儿子是白家未来的继承人上。 　　如今，她唯一的儿子死了，连女儿也一起丧命，这让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她在白家风光了许多年，可白家到底是属于白宸的。 　　因为族老的要求，白宸在他们的儿子死后不久，就把他养在外面的两个儿子接了过来，甚至连他们的生母也一并接了进来。 　　她不同意，白家那些老不死的却说她不识大体！ 　　不识大体？ 　　她死了儿女，还要忍受丈夫养在外面的贱人和杂种，白家敢这么对她，不就是因为她背后没有人撑腰了。 　　当年，她害死了自己的亲妹妹，偷来的青玉镯，为了让白宸的身体能够在容纳白泽的能力时不至于崩溃。 　　就因为宋慢死了，宋家随后覆灭，她没有了家族，所以现在白家人才敢这么对她！ 　　宋琳在白宸的两个儿子进祖宅之后就搬走了，搬离了住了将近二十年的白家祖宅。 　　她心中对白宸的那些感情，早就在儿女双亡，他却百般推脱不愿意找玉家要个说法的时候彻底泯灭。 　　她知道，玉家那边付出的代价一定很大，才能让白宸妥协。 　　而白宸现在最想要的，就是活下去。 　　在吸收了白泽的能力之后，他成了一个成功的家主，他依靠着抢来的能力，成功的带领白家超越了玉家，成为五族之首。 　　一切都很美好，直到一年前，他的身体开始飞速衰老。 　　这件事，白宸并没有告诉她，是她用了别的手段打听出来的。 　　所以，白宸才急着想要让人进入冕山，找到藏在冕山中，那个据说能够起死回生，长生不老的宝贝——随侯珠。 　　历史上，将随侯珠与和氏璧相提并论，在人们口中，那是一枚宝珠，还伴有灵蛇衔珠这样的传说。 　　然而实际上，它不止是宝珠这么简单。 　　在族内传承下来的书中记载，随侯珠来自天外，降落地便是冕山，生活在冕山附近的先民是最早供奉它的一批人，并称它为冕珠。 　　这批先民，也是最早获得能力的。 　　冕珠带着一股人们无法理解的能量，在它的辐射之下，无论人亦或是牲畜草木都发生了变异。 　　据说，只要拿着它许愿，死去的人就能够活下来，活着的人，可以活的更久。 　　那批距离它最近的先民们，分化出了三种能力，最后他们渐渐演变成白、玉、京三族。 　　有了能力，就会有争斗，三族内乱之时，冕珠失去踪迹，后落入皇室手中，成为了随侯珠。 　　几经辗转，它似乎又回到了三族手里，后来听说这枚珠子被藏到了冕山深处，可是那之后，就没人见过它了。 　　宋琳会知道这个，还是在她父亲活着的时候，听他说的。 　　能让人长生不老的东西，谁会不想要。 　　哪怕是当时的宋家家主，也难逃这个诱惑。他派了很多人进山，活着回来的，寥寥无几。 　　更确切的说，白、玉、宋三族，在前些年里都在费尽心思的想要进入冕山，从里面找到已经失踪多年的宝珠。 　　然而，没有一个人找到过。 第113章 　　如果说, 玉家能用什么东西打动白宸，让他放弃追究儿女的死亡, 很可能就是冕珠的下落。 　　可是, 就算拿到了冕珠，白宸也绝不会用来复活自己的儿女。 　　宋琳和他生活了这么多年, 深知他的本性，对他更是没有丝毫期待。 　　妥协，只会让自己一步步滑进深渊，宋琳也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从很早以前，她就开始布局, 当初只是未雨绸缪，没想到现在竟然用上了。 　　她知道一个秘密, 一个关乎于能否找到冕珠的秘密。 　　那还是她在父亲和宋慢的母亲交谈的时候，偷听来的。 　　冕珠最后一次出现，落在了京家人手上。这一族的人深知冕珠的可怕之处，便决定将它藏于山中。 　　按说，冕山就算很大，但千百年来的寻找, 总不能一点线索都没有, 可为何一直没能找到？ 　　这就要说到京家人特殊的能力上了。 　　当初宋慢的母亲说, 冕珠可能被先祖藏到了虚幻之地。 　　所谓的虚幻之地, 是介于现实与幻境之间的未知之地, 这种地方, 单凭搜山是永远都搜不到的, 只能用眼睛去看。 　　而唯一能够看到虚幻之地的人，就只有京家血脉的继承者。 　　也就是，容家与宋家的人。 　　就算知道了这个秘密，她的父亲，宋家的家主依然没有成功找到虚幻之地。 　　可能宋慢母亲说的这些都是猜测，而这个猜测是错误的。也可能，是宋家主派出去的那些人能力不够。 　　这件事一直被她深深藏在心里，从来没有告诉过白宸。 　　那毕竟是冕珠，能让人长生不老。但凡知道的，就绝对不可能不动心，宋琳当然也是。这是她和白宸之间最大的秘密，长生，怎么能够和别人分享呢。 　　无论宋琳怎么讨厌那个抢走了她父亲的女人，但有一点她必须要承认。那个女人，聪明，眼光卓绝。 　　她说出的话，绝不会无的放矢。 　　父亲既然失败了，是不是意味着单一的血脉不够？那么如果宋、容两族的血脉加起来呢？ 　　这个念头在宋琳的脑子里转了很多年，她甚至亲手促成了这样一个孩子的降生。算一算，那孩子似乎也已经长大了。 　　或许，是时候把她带回来了。 　　…… 　　自从白泽受伤之后，宋慢主动去探望他的次数就多了起来。 　　可能是为了方便她过去，也可能是有其他原因，总之，白泽将画廊当成了他养病的场所。 　　每天宋慢过去的时候，都能看见画廊里人来人往。大部分人都是方秘书接待的，还有一部分则需要面见白泽。 　　她以前都不知道，白泽每天的生活竟然这么充实。 　　这天下课后，宋慢来到画廊，意外的发现画廊里特别安静。 　　她走进去之后才看见，白泽坐在靠着墙边摆着的一张藤椅上，旁边的茶几上放着一杯热茶，他手里正在把玩一把匕首。 　　是那把鬼面金制造的匕首。 　　“你拿这东西干嘛？” 　　这几天，因为来的勤，再加上白泽没有让人刻意避着她，导致宋慢对于他的治疗进度也了解了一些。 　　他的外伤基本没有大碍，但是被吸取走的能力，没办法恢复。 　　就算白泽手下的那群研究员知道能力就储存在鬼面金里面，可至今也想不到方法把这些能力送回他体内的办法。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将匕首放到一旁的茶几上，朝她招手：“过来坐。” 　　宋慢刚坐下，就见他把手伸了过来。她一挑眉：“干嘛？” 　　“给我买的石榴呢？” 　　宋慢眨了眨眼，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两个大石榴出来。 　　这是她刚才路过水果摊的时候买的，本来只买了一个，不过想着一会儿要去白泽那，就多买了一个，她都还没想好要不要送他呢。 　　把其中一个石榴放在他手上，宋慢才突然反应过来，迟疑地问他：“你的能力到底丢了多少？” 　　他这样子，好像没有他那些下属说的那么严重。 　　白泽去厨房找了个盘子，拿过来放在茶几上，然后开始认真剥石榴籽。 　　晶莹剔透的红色石榴籽被装进盘子里，很快就堆出了一个尖。 　　听到宋慢的问话，他随口回答道：“刚受伤的那天，我的能力几乎消失。” 　　宋慢微微皱眉：“那现在呢？” 　　白泽转头看向她，笑了笑：“已经恢复大半了。” 　　“什么？”宋慢惊讶的瞪大眼，“你找到办法了？” 　　昨天来的时候，那些人还全无章法，怎么今天就开始好转？ 　　“没有，和鬼面金没什么关系。” 　　“那是因为什么？”宋慢不解。 　　“大概是因为……白宸的身体快要不行了。”白泽微微垂着眼，语气淡漠。 　　当年，他和白宸最大的差距在于年纪，那时候他能力再厉害，也只是几岁的孩子，而白宸已经成年许久。白宸想要拿捏他，轻而易举，他输的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可如今，白宸已经老了，而他还年轻，所以这一切，就都反了过来。 　　说起来，倒是让人唏嘘。 　　“你的意思是……如果白宸死了，他当初夺走的能力还会回到你体内？” 　　宋慢有点懵，能力这种东西，用鬼面金这种介质来传播就已经很稀奇了，怎么还能隔空传回来？ 　　白泽笑了一下：“和你理解的可能稍微有些出入，如果把当年我体内的能力看做一个整体的话，白宸的所作所为是把这份能力分开，一份存在他体内，一份存在我体内，当他的能力减弱，我的能力就会提高，如果一方死了，另一方就会拥有全部的能力，再次变成一个整体。” 　　“白宸不知道这件事吧？”虽然白泽说的轻描淡写，可宋慢还是听出这些话里的含义了。 　　如果白宸一开始就知道，他当初怎么会留下白泽一条命？ 　　“他确实不知道，不过就算是知道了，他也不会杀了我，那时候最多把我关起来。” 　　宋慢不解地问：“为什么？” 　　她可不觉得白宸是个在乎血脉亲情的人。 　　“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他当时能夺走的，已经是他承受的极限了，再多一点，什么东西都保不下他的命。”白泽仿佛在诉说与自己无关的一件事。 　　白宸当时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的谨慎还是救了他一条命。 　　只是，拿了别人的东西，哪能一点代价都没有呢。 　　强大的能力，换来的就是短暂的寿命。这是白泽打小就知道的，只是不知，白宸愿不愿意接受他选择的这条路。 　　宋慢半晌没说出话来，她隐约觉得，白泽与白宸这对兄弟，在外人看来，白宸占尽好处，可实际上真未必是这样。 　　白泽这么多年都没想过报仇，而是一直拖到现在，就算是为了积蓄实力，未免也忍的太久了。以他之前对白家下手时的狠辣，忍让不像是他的作风，他也并非没有和白家对抗的本钱。 　　从宋慢的角度来看，白泽似乎并不想让白宸真的出事。 　　如果白宸死了，被夺走的能力就会回到白泽的体内。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强大的能力回归自己的身体当然是好事，但她没忘记刚才白泽提到的身体承受极限。以白宸的年纪，不该在这个时候身体突然垮了，唯一的理由是，他的身体开始承受不了不属于他的能力了。 　　不止这些，她还意识到了自己忽略的一个问题。 　　白家人因为能力的原因，长寿的人很少，而以白泽一开始觉醒的能力的强大程度来看，要是没能被夺取一部分能力，他可能在很早之前，身体就先一步崩溃了。 　　所以当年，白宸夺走白泽的能力，这件事里，白泽真的是毫不知情又无法法抗的受害者吗？ 　　“你在想什么？”白泽见她脸色几次变幻，似乎觉得有趣，忍不住开口问。 　　“我在想，你到时候要怎么处理这把匕首。”宋慢垂下眼，没有与白泽对视。 　　白泽转过头，轻轻笑了一声：“我会把它送到最适合的地方，不会浪费的。” 　　白泽的指尖在匕首的刀刃上轻轻滑过，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因为觉得自己可能窥见了白泽的秘密，宋慢今天并没有在画廊久留。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她就离开了。 　　等她走后，画廊最里侧的卫生间的门从里面被人推开，一个三十多岁，两侧脸颊以及整条胳膊都带着烧伤痕迹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手上还拿着一张照片，以及一叠纸。 　　他走到距离白泽五六米的地方停了下来，问他：“像吗？” 　　如果宋慢还在，大概能听得出来，这个声音属于失踪许久的王涛。 　　白泽似乎很满意他的样子，也并不在乎他身上难看的烧伤，打量了一圈后才笑道：“真假难辨，你的模仿能力比以前强了很多。” 　　“白先生，想让我做什么？”王涛问。 　　白泽将匕首推向他：“你现在叫白星武，白星文的堂弟，从冕山出来之后，你们兄弟俩一起来向我复仇，白星文死了，你逃走了，并且得到了这把匕首。” 　　王涛上前拿起匕首，低头看了看，将东西收到衣兜里：“明白，资料上有写。” 　　“你要做的，就是把匕首交到白宸的手上。” 第114章 　　这些天, 特办处一直为了查案来回奔波，但是突然之间，不再死人了, 一切就这么戛然而止。 　　郭睿失踪，他同寝的两名舍友死亡，他无疑是最大嫌疑人，然而他不见了。 　　嫌疑人没有了，受害者也没有了，案子也就这么结了。 　　特办员们撤出学校, 一切都恢复正常了。结案的第二天，陆正喊宋慢出去聚餐。 　　说是聚餐, 其实也只有陆正蒋鑫和宋慢三个人而已。 　　宋慢到的时候，他们俩已经喝了两瓶啤酒，桌子上还有一排开了瓶盖没喝的。 　　宋慢靠着墙边坐下，陆正把菜单给她：“想吃什么自己点。” 　　她点了几样常吃的烤串，又把菜单放回去，见这俩人一个劲往嘴里灌酒, 忍不住道：“怎么了, 你俩被林一城训了？” 　　陆正放下喝掉半瓶的啤酒, 吐了口气：“不是，是组长调走了。” 　　“什么？”宋慢一惊, “为什么调走？” 　　蒋鑫道：“算是升职了吧, 组长调回京市了。” 　　宋慢“哦”了一声, 这倒不算是一件坏事, 只不过，陆正和蒋鑫恐怕不好跟他一起过去。 　　下一个分处处长过来，他们两人的处境还不一定是什么样呢，她倒是明白这俩人心情为什么这么差了。 　　“接替他的人来了吗？” 　　“昨天就到了。”陆正语气不太好，脸色也很难看。 　　宋慢察觉到了，忍不住转头看向蒋鑫。 　　蒋鑫耸了耸肩：“接替组长的人是总办的副处长指派的。” 　　宋慢眼神有点茫然，没明白他的意思。 　　蒋鑫只好说的更直白一点：“那位副处长和组长的老师唐老都是八级特办员，他们派系不同，关系恶劣，所以副处长派来的人特别不待见我和陆正。” 　　“你们组长同意调走了？”宋慢有点好奇。 　　正常情况下，秦城的地盘是林一城划下来的，没道理会被别人摘桃子。 　　更别提林一城在总办还有人撑着，本身实力也不弱，就算真要人来接手秦城，也该是唐庄一系的人才对。 　　“组长现在不同意也不行，听说唐老出事了，所以处长才把我们组长调回去。”蒋鑫压低声音对她道。 　　“出什么事？”宋慢愣了一下，她虽然不知道唐庄有什么能力，但是能当上八级特办员，他本身实力应该很强，一般情况下，根本牵扯不到他身上才是。难道是京市那边出了乱子？ 　　“我们也不知道，上面消息封锁的。组长今天刚走，我俩就被停职了。”蒋鑫一脸无奈，以前还能靠蒋家打听点消息出来，现在蒋家倒了，他大伯也不在京市，想要知道那边的消息就难了。 　　“理由呢？” 　　“办案不力。”陆正插了一句，嗤笑一声，“人蜡的案子没抓到凶手，又死了不少人，他觉得是我们俩无能，所以就给我们停职了。” 　　陆正没说的太仔细，实际上，当时新来的处长几乎把整个分处的人都叫过来开会了，在会上指着他们两个的鼻子说他们无能，骂的不是一般的难听，明着说他不配林一城的信任。 　　这个人最聪明的地方就是抬高林一城，却偏偏要踩着陆正和蒋鑫。会议结束之后，陆正能够感觉到，有不少人认同了对方的说法，觉得他们是真的很无能。 　　“那案子呢，不结案继续查？”宋慢忍不住问。 　　“谁知道，说不定他能抓到凶手。”陆正浑不在意。 　　反正他是没本事抓到人，新来的处长要立威，又要建立自己的班子，肯定要先把他们这些碍事的给踢走。 　　最好的办法就是继续查下去，直到找到凶手，这样就能证明他比前任强，他的目的也就能达到了。 　　蒋鑫点头：“新来的处长似乎打算继续跟进这个案子，之前拿到我俩的结案报告，直接拍在我们脸上了。” 　　宋慢微微扬起眉梢，这位新来的分处长，怕是很喜欢做白日梦。 　　这时候，服务员端来了一大盘子肉串，陆正一边喝酒一边撸串，情绪持续低落。蒋鑫却小声问宋慢：“你觉得他能查出名堂来吗？” 　　这案子查到最后，他们两个都觉得，郭睿可能是奔着宋慢去的。 　　本来宋慢在图书馆被袭击的时候他们就该问清楚的，但她却被白泽的人带走了，他们才没能继续跟进。 　　这里面，肯定涉及到了他们不知道的东西。 　　宋慢瞥他一眼，嘴角微翘：“如果他能撬开白泽的嘴，想知道什么都没问题。” 　　无论是蒋鑫还是陆正，对白泽都格外忌惮，他们不愿意接触白泽，不意味着别人也不敢。 　　至少，袁州敢。 　　现在他是秦城特办处的处长，不像林一城，干了这么多年还没转正，到了最后，连自己仅有的地盘都没能保住。 　　袁州和林一城是同一批进特办处的，不过他们两个的际遇完全不同。林一城因为得罪了五族，被下放秦城多年。 　　而他，因为亲叔叔当上了总办的副处长，这么多年，他在总办算是步步高升。这一次来秦城，算是为了“镀金”，顺便打击唐庄一脉。 　　至于不久前才进了特办处的白泽，哪怕有处长撑腰，给了他一整个部门，也并不被袁州放在心里。 　　一个没有实权的部门，又有什么用。 　　他将陆正和蒋鑫整理的所有的案件报告都拿出来看了一遍，自然也注意到了里面记录的，被郭睿袭击却平安无恙的宋慢。 　　他不知道宋慢是谁，但是她既然能在凶手手底下活下来，就值得往深了挖一挖。 　　袁州盯着电脑上的报告看了半晌，打电话叫了个人进来。 　　来的人叫李学，原本是秦城特办处驻外的一名特办员，不过在袁州接管分处之后，把他调了回来。现在他顶替了陆正原本的职位，专门负责调查秦城发生的案件，当然，这也意味着他成了袁州的心腹。 　　李学接到电话后敲了两下门便推门走了进去，对袁州道：“处长，你找我有事？” 　　“我翻遍了陆正他们上交的报告，一个叫宋慢的女学生被凶手袭击，这里却没有她的笔录，你知道原因吗？” 　　李学当即露出了然之色，回答道：“知道，这个宋慢跟林一城关系非常亲密，有一段时间林一城还允许她随意进出我们特办处，她应该是个能力者，陆正之前办的几个案子她都参与过。” 　　见袁州脸色不佳，李学继续说：“如果案子真的跟宋慢有关的话，陆正可能是怕把她牵扯进来，故意模糊了她的存在。” 　　“故意？”袁州冷笑，站起身来，“看来，我们需要见一见这个宋慢了。” 　　“处长想要重新查这个案子？”李学有些诧异，虽然他看不上陆正，但是对于陆正的办案能力还是挺看得上的，毕竟他们查的这种案子跟普通刑事案件不太一样，有些凶手，是真的抓不到，所以控制住案情就算是完成任务。 　　人蜡这个案子，他被调回来之后稍微了解了一下，除了最后那一段时间，凶手好像停在了秦城理工大学开始疯狂作案，之前根本没有丝毫线索，而且杀人手段足以证明这个人的能力有多可怕，他并不想沾手。 　　袁州似乎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冷笑一声：“我不管之前林一城是怎么要求的，在我手下，不允许出现这种结案报告。凶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学没吭声，只是暗暗地叹了口气，心里觉得这位新来的处长有点太想当然了。 　　吃完饭，蒋鑫带着喝的稍微有点多的陆正打车走了，宋慢没有叫车，而是打算走回学校。 　　这里距离学校不算太远，半个小时的路程，也算是消食儿了。 　　她到了学校门口，还没进校门，就见几个陌生男人朝她迎了过来。 　　她停下脚步，看着将她前后左右的路线都封死的几个人：“你们是谁？” 　　这时候，停在路旁的一辆车的车门打开，袁州从里面走了下来。 　　他走到宋慢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抬眼问：“你就是宋慢？” 　　“你是……” 　　“我叫袁州，秦城特办处的处长。” 　　宋慢心头闪过一丝讶异，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来找自己。 　　“你找我有事？” 　　“有个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跟我们走一趟吧。” 　　“什么案子，我不懂你的意思？”袁州看起来来者不善，宋慢说不上怕他，但也不太愿意配合他。 　　袁州哼笑一声：“宋小姐装的还挺像，不过你恐怕打错了主意，我不是林一城，他愿意纵容你，而我不愿意。不管你想不想配合，都需要跟我们走。” 　　看着逼近的几个人，宋慢目光微转：“我可以跟你走，但是我需要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你的身份，毕竟我没见过你，也不认识你。” 　　说着，宋慢拿出了手机。 　　旁边的一名男子刚想伸手去抢她的手机，却被袁州呵斥：“让她打。” 　　袁州并没有把宋慢放在眼里，她唯一能联系的，也就是林一城，就算林一城现在回来，也当不了她的靠山。 　　宋慢当然不会打给林一城，她拨了白泽的号码。 第115章 　　白泽接的很快, 他声音里带着些许愉悦：“怎么，忙碌的姑娘终于想起我这个身受重伤的待考察男友来了？” 　　哪怕是在这么严肃的时候，宋慢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白泽装起可怜来，一点都不真诚。 　　周围的人还在虎视眈眈, 她直接道：“特办处来了一位新的处长, 叫袁州。他现在就在我学校门口, 想要带我回去配合调查。” 　　电话另一头, 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翻看一本破旧古书的白泽翻书的动作一顿。 　　站在一旁的方秘书当即察觉到老板脸色的变化，将目光移了过去。 　　白泽将手机稍微移开，问方秘书：“林一城被调走了？” 　　方秘书只是愣怔片刻，赶忙回答道：“对, 昨天就已经离开了，接任的是总办副处长袁奥的侄子，叫袁州。” 　　见老板依旧没吭声，方秘书只能继续将自己知道的资料告诉白泽：“袁奥原本想要将袁州提为科长，不过他没有来过地方，所以被王处长驳回了，这一次应该是来镀金的。” 　　虽说当时王处长为了白泽专门设立一个监察科，看起来好像很容易，实际上, 在特办处里, 能当上科长的, 年纪都不算太小, 三十出头的年纪，算是很年轻了。 　　白泽摆了摆手，方秘书顿时闭上了嘴。 　　他将手机移了回去，对电话那头的宋慢道：“跟他们走吧，我一会儿去接你。” 　　“嗯。”宋慢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见宋慢挂了电话，袁州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微微扬起下巴：“宋小姐，请吧。” 　　宋慢看了他一眼，跟着他们上了车。 　　上了车，她的左右两旁都是身材高大的男人，看起来孔武有力。他们大概是把她当成了嫌疑人看管，生怕她逃走似的。 　　她一路沉默，看着窗外风景。这是去特办处的路，她走过很多次，并不觉得多稀奇。 　　袁州和她是同一辆车，他坐在前面。 　　车子里开始还是一片沉默，路程过半的时候，袁州终于开口：“听说宋小姐之前帮忙破了不少案子？” 　　宋慢抬眼，语气淡淡道：“算不上帮忙，各取所需，他们咨询问题要付我咨询费。” 　　“哦？看来宋小姐很博学啊。”他的语气中更多的是戏谑，显然，袁州并不认宋慢如她本人说的那么有用。 　　特办处的资料库里什么样的信息找不到，哪里需要用一个外人，这不过是林一城趁机捞好处的手段而已。 　　“好说，不过是多知道点东西。” 　　“看起来，以后我还需要仰仗宋小姐了。”袁州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笑宋慢大言不惭。 　　“可能要让袁处长失望了，我现在不缺钱，对咨询费兴趣不大。” 　　玉子昂答应给的钱已经到位了，房子还在办理过户，钥匙她已经拿到了，很快房子也会到她手上。 　　对于普通人来说，有固定房产和存款，生活基本上就稳定了。 　　但宋慢并没有什么踏实稳定的感觉，她总觉得事情没有结束。明明拥有了新的人生，可她依然陷在了同一个圈子里。 　　很多的秘密，似乎一点一点在她眼前铺开。 　　她没有往前走，却有一股力量，在不停的推着她向前。 　　袁州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突然之间，正在行驶的车子猛地刹车，宋慢一时没注意，差点一头栽过去。 　　袁州也差点被磕到了脑袋，脸色难看地问司机：“怎么了？” 　　司机表情还有些茫然，脚上还踩着油门，可车子就是不发动。 　　来回试了几次，司机有些慌乱地说：“处长，车好像坏了。” 　　然而此时袁州已经没工夫关心司机说的话了，他已经注意到，有两辆越野车分别在这辆车的前后位置同时停了下来。 　　哪怕他在京市并不会遇到这种情况，但在见到那两辆车里下来的人的时候也意识到，他们是冲着他来的。 　　有那么一瞬间，袁州心中有些慌乱。 　　坐在宋慢左右的两个男人似乎还在等待袁州的指示，但是他完全没反应。 　　很快，也不需要袁州给反应了。 　　有人已经来到了车旁，弯下腰贴着车窗看了一会儿，似乎在确认里面的人，然后抬手敲了两下。 　　外面站着的人粗略看一眼有□□个，袁州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车门，走了出去。 　　不得不说，他的胆色还是不错的。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拦着我的车？”袁州下了车，宋慢旁边的两个男人也跟着打开车门下去了，大概是想要跟领导共同进退。 　　宋慢坐在后座上，偏头看着外面。 　　“很高兴认识袁处长。”于东伸出手，笑眯眯地看向比他矮了几公分的袁州。 　　袁州心头一凛，知道他的名字，这些人就很可能都是能力者了。 　　他目光警惕地从那些人脸上扫过，与于东握了下手，声音有些冷硬：“你们想干什么？” 　　于东依旧维持着笑容：“袁处长不要这么紧张，我们就是来接个人。” 　　“接人？” 　　“我们老板叫白泽，袁处长可能听过。”于东打量了一下袁州的表情，继续道，“老板听说袁处长无缘无故就把宋小姐带走了，有点不太高兴。他觉得袁处长查案子的时候，可能查坏了脑子。”这话说的，相当的不客气，可是于东有这个底气。 　　此时的袁州当然愤怒，他也很想硬气起来，不屑地让他们滚。 　　但是不行。 　　能力者对危险的感知通常都非常敏锐，他能够感觉到，于东包括他身后的几个人，对他有很深的杀意，他们肯定都是见过血的。如果说错了话，下场一定不是他想要见到的。 　　“这是误会。”袁州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没想到宋小姐还认识白科长，我只是想请宋小姐配合调查一个案子，完全没有别的意思。” 　　他做梦都没想到，他辛辛苦苦找到的案件突破口，竟然让他陷入了这种困境。他看不上白泽，但不意味着他现在就敢跟白泽硬碰硬。 　　就算是给白泽找麻烦，也得等他安全了再说。 　　于东似乎觉得他认怂的样子有点好笑，低头笑了一声，才对袁州道：“既然是误会，那袁先生一会儿可别忘了给宋小姐道个歉。” 　　袁州脸上的笑已经僵硬的没办法继续保持了。 　　于东后面已经有人上前去开车门了，袁州的人还想阻拦，轻松被撂倒。 　　车门打开，宋慢下了车。 　　于东朝宋慢微微颔首：“宋小姐，上车吧。” 　　“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都是小事。”说完，他转向袁州，“袁处长大概是新人，还不懂规矩。” 　　地方上的能力者和特办处之间的关系通常是很微妙的，一方势大，另一方就要被压制。 　　之前林一城在的时候，特办处其实就是实力低微的那一边。毕竟，白泽和玉子昂都在这边有势力，真要硬碰硬的话，特办处捞不到任何好处。 　　林一城虽然在某些问题上不愿意妥协，但也不是没脑子。他知道什么时候该退让，什么时候要一点不差。 　　所以这么多年，他从来不去动白泽和玉子昂的势力，但是其他零散的小势力却已经纳入特办处的管辖范畴了。 　　说到底，特办处建立时间太短，很多规则并不完善，上面的支援也很有限，只能靠地方分处处长的本事。 　　特办处的查案规矩，并不是真的不想查到水落石出，而是很多时候，有人为因素，也有自然因素，根本查不下去。 　　所以最后变成了控制事态发展，只要案子结束，控制住同类案件不再发生，就能结案，这是妥协的结果。 　　总办和地方又不一样，一些小型势力，通常都不会被总办看在眼里，他们很少会遇到想要查案子，却束手无策的境地。 　　袁州在总办呆了多年，以为地方上特办处的命令就足够唬人，结果被现实教育了。 　　宋慢从袁州身旁经过，上了停在前面的那辆车。上车前，她回头看了眼袁州，有那么点遗憾。 　　她和特办处之间的缘分，大概到此为止了。 　　“宋小姐。”袁州似乎并不死心，他喊了宋慢一声，见她转头过来，继续说道，“我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想跟你谈一谈而已。” 　　“谈什么，谈我遇到的那个袭击者？” 　　“对。” 　　“是我前男友郭睿。” 　　这一点报告里已经给出来了，但是他们找不到郭睿。 　　不过，宋慢愿意配合，袁州心头不禁一松，赶忙追问：“那其他的呢，你还知道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说完，宋慢上了车，不再理会袁州。 　　于东一行人开车走远了，袁州才恨恨地一拳砸在了车上，幸好他不是力量型能力者，一拳力道有限，并不需要去修车。 　　这一次，司机终于可以启动车子了。坐在车上，袁州拿出手机，拨通了他叔叔的号码。 　　好一会儿，电话接通了。 　　“叔，我这边出了点事……” 　　袁州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了电话里响起了一阵细微的沙沙声。 　　他还想仔细听，那头袁奥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什么事？” 　　袁州将奇怪的声音抛到了脑后，开口抱怨道：“我这边办案遇到了点麻烦，白泽的人把我找到的一个嫌疑人带走了。” 　　那边的袁奥沉默了好一阵，才说话：“暂时不要跟白泽对着干。” 　　袁州闻言皱眉，没想到叔叔竟然要他忍让。 　　他不死心，又道：“听说白泽是王处长的人，如果能够除掉他，王处长必定损失极大，叔叔你就能……” 　　电话另一端的袁奥陷入了沉默，半晌他才突然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在秦城，有个叫宋慢的人，你知道吗？” 　　袁州一愣，他叔叔怎么知道宋慢？ 　　但并未犹豫，回答道：“我知道，刚才我就是带她回特办处的路上，被白泽的人截住了。” 　　“白泽和她关系很好？” 　　“这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两人应当是有些暧昧。”袁州想起他之前让宋慢打的那通电话，虽然听不见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却可以肯定，那就是白泽。 　　宋慢打电话时候的模样和语气，并不像是与寻常朋友交谈。 　　这个宋慢，在他看过的资料里，不过是个大学生，能力十分有限。她能与白泽这样的人搭上，除了利用自身的优势，袁州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 　　能够请得动白泽，宋慢八成是他养的女人。 　　“过几天我会去秦城一趟，我要见见宋慢。”袁奥的声音在这时候响起。 　　“您要见她？她是……什么人？”袁州心中疑惑，自己叔叔一个特办处副处长，并且从未来过秦城，他怎么会指名道姓的要见宋慢。这个宋慢的身份，难道有什么不对？ 　　“这你不用管，你只需要替我安排一次见面，但是不要被白泽发现。” 　　“我明白了，叔叔你放心，见她一面倒是不难。” 　　“那就好，白泽那里，你初来乍到，还不是他的对手，现在也不是对付他的最好时机，再等等，总有机会。” 第116章 　　宋慢原本是想要回学校的, 不过路上突然想起了林一城的事，索性就让于东把她送去了白泽那里。 　　白泽的身体差不多恢复正常了，他好像是从白家人手上得到了些东西, 最近一直在研究所呆着。 　　宋慢开了口，于东也没有二话，就把她也带了回去。 　　她过去的时候, 白泽桌前摆着一根正在燃烧的蜡烛, 烛火是淡蓝色的。 　　白泽坐在桌后，穿着单薄的白衬衫，他一直盯着那蓝色的烛火, 浅色的瞳孔中火光摇动。 　　听到脚步声，他微微抬起眼, 看见宋慢，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朝她招了招手。 　　宋慢走过去，目光也随着他看向桌上燃着的蜡烛，问他：“这是什么？” 　　“长明灯。” 　　宋慢一愣，是她知道的那种？ 　　“你……用人蜡做的？”她迟疑地问。 　　她知道的那个长明灯的故事里, 并没有讲什么灯的故事，通篇都在说人蜡，这是不是说明了, 制作长明灯需要的蜡只能是人蜡？ 　　以前当成故事听的时候还真不觉得什么, 可她也算是亲眼见证过人蜡的存在了, 那么白泽现在用的, 是那个人蜡的尸体？ 　　“嗯。”白泽手中把玩着一个打火机，不时打开又扣上，那里面也是蓝色的火。 　　“那这火……” 　　“是从冕山的长明灯上取出来的火种，可以燃烧人蜡的意识。” 　　“为什么要带火种出来？”宋慢有些不解。 　　白泽笑了笑：“长明灯的故事之所以流传这么久，我猜大概是先祖给我们的点拨。” 　　宋慢表情纠结，觉得无法对上白泽的脑电波。 　　“之前我只是猜测，不过有人已经帮我证实了这个猜测，拿着长明灯在冕山中行走，不会被袭击。”白泽缓缓开口。 　　宋慢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被白泽抓到的那个人，可能就是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才能平安从冕山里出来。 　　可惜，他没能把消息传回去，就被白泽截胡了。 　　宋慢有感觉，白泽很在意冕山里的东西，他想要那个东西。 　　当初在蒋家，她毁了那张地图，白泽的情绪波动尤其剧烈，但他并没有就此放弃，反而一直在暗中继续他的计划。 　　宋慢缓缓转头看向他，开口问：“你这么关心长明灯，是想要进冕山？” 　　白泽微微垂着眼，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很奇怪吗？” 　　宋慢看了他半晌，才移开目光：“只是好奇，为什么你们都想要去那里。” 　　“那里是三族发源地，去那里，当然是为了……变得更厉害。” 　　“你现在就很厉害。”宋慢根本不信他的话。 　　白泽忽然笑了起来：“我喜欢听你这么说。” 　　他的言语过于直接，目光与她相对，眼中也溢满了笑意。明明很正常的对话，莫名让宋慢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移开眼，终于放弃了继续问下去。 　　“袁州为难你了？”白泽一手撑着头，依然看着她，看着她有些别扭的表情，唇角上扬。 　　“他还没来得及。”说起这个，宋慢才觉得稍微自在了些，“你知道林一城那边是怎么回事吗？” 　　“前几天唐庄接手了一个案子，不但没能解决，还把自己搭进去了，他怕是没几天好活。”白泽语气淡淡，将唐庄的遭遇说了出来。 　　宋慢眉头微蹙。 　　毕竟和她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她对特办处的人虽然没有好感，但也不会在听到这种消息的时候觉得多么快意。 　　她心里不禁生出一种世事无常的感慨来。如果唐庄真的不行了，林一城恐怕是再难回来。 　　“……你好像很清楚总办那边的事？”感慨之时，她也难免会多想一些，忍不住就问了出来。 　　“他是王处长的左膀右臂，关于他的消息会第一时间传到我这里。”白泽倒是丝毫不遮掩。 　　“那么……他出事了，对你来说，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啊？” 　　她话里的试探，几乎已经摆到了明面上。 　　白泽轻笑一声，看向她，反问道：“你觉得呢？” 　　宋慢眸光微微闪烁，看着他唇角勾起的那抹笑，心中一颤。 　　“我觉得……这和我没什么关系。” 　　他没有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而是在问她，宋慢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从她认识白泽的那一天，她就该知道，他做事从来不会没有目的。 　　他当初利用白家进了特办处，这么久一直没有任何动静，仿佛游离在外，只是挂个名而已。可现在，宋慢觉得，他只是在等那个时机。 　　白泽站起身，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他停在她的椅子前，微微的弯下腰，垂下眼看她。 　　因为姿势的关系，宋慢不得不仰起头。 　　白泽俊美的脸上只有笑容，并没有旁的什么情绪，可是宋慢的心却一阵阵紧缩。 　　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做错了什么，因为和白泽认识久了，又习惯了他一贯的温和态度，以至于她有些忘形了。 　　白泽只是探出一只手，修长的手指带着丝丝凉意滑过在她脸侧，将一缕发丝勾到她而后。 　　随后，他薄唇微启：“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但你确定，要听吗？” 　　在他的注视下，宋慢缓缓摇头，她觉得自己没有做好准备。 　　白泽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才收回目光：“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一路上，两人再没交谈。 　　白泽的跑车停在校门口，往来的学生们在经过的时候难免好奇地多看几眼。宋慢正打算解开安全带，却被他伸过来的手一把按住了。 　　他的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宋慢慢了半拍才开口：“怎么了？” 　　白泽转过头，与她对视半晌，才道：“我最近要去京市。” 　　“祝你……一路顺风？”宋慢仍然有些茫然，他去哪里，应该不需要跟她报备吧。他们俩的关系，好像还没到这个份上。 　　白泽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但是并未解释。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条来，递给宋慢。 　　宋慢接过看了一眼，上面写着：惠民街44号。 　　“这是什么？” 　　“这是我在京市的一套房子，欢迎随时来找我。”说完，他笑了笑，“回去吧。” 　　下了车的宋慢已经是满头问号，白泽要去京市，还给她留了在京市的地址，让她去找他？ 　　可自己在秦城呆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去京市？ 　　那天之后，白泽再没出现过。偶尔还有班里的同学问她，男朋友怎么不来陪她吃饭了？ 　　本来宋慢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问的人多了，心里难免有点不是滋味。 　　又是一天的课结束，后半节课的时候，她一直在写其他科的作业，下课铃声响了，教室里的同学走的差不多了，她依然没动。 　　就在这时候，刚收拾好东西出去的一名同班男生又折了回来，站在门口朝她喊了一声：“宋慢，有人找你。” 　　宋慢以为来的人是白泽，谁知抬起头却发现，走进来的是个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 　　这人一身西装，外面穿着黑色风衣，虽然个子不高，但十分气派。瞧他周身气势，应当是常年处于高位。 　　宋慢放下笔，从座位上站起来，有些疑惑地看着对方：“你找我？” 　　那人在几米之外停下脚步，朝她微微颔首：“宋小姐，在下袁奥。” 　　“我……应该不认识你。” 　　袁奥笑了笑：“你确实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你母亲。” 　　“我母亲？”宋慢似有不解地又重复了一遍。 　　“你的亲生母亲，她叫宋琳。” 　　这个名字被说出来的时候，宋慢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她怔怔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袁奥并不知道，玉家发生过的一切，玉温寒接管玉家之后，那边的消息再也传不出来，他也就不知道，宋慢知道宋琳这个人。 　　他以为宋慢此时的表情，是因为突然听到生母的消息而震惊。 　　于是他露出一抹安抚笑，对宋慢道：“你应该知道，你现在的父母并不是你亲生父母，你母亲当年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把你送走。这些年，她一直在关注着你，如今，你也长大了，她想要见见你。” 　　袁奥还在等着宋慢的反应，殊不知宋慢现在脑子里像是炸烟花一样，真是千算万全，没算到自己身上来。 　　她知道自己这身体一定是宋家后裔，之前玉温寒与她见面的时候还试探过，甚至提过宋琳，可宋慢根本没想过自己这具身体和宋琳真的有关系。 　　怎么想，都觉得事情不对劲。 　　当初，宋琳毒杀她，又拿走了青玉镯给白宸，那时候她不是应该和白家定下了婚约吗？以自己这个身体的年纪，自己的出生也应该是在那段时间，宋琳怎么可能背着白家生下她？ 　　或者，袁奥在骗她，或者……宋琳用了借腹生子的法子。 　　这些念头飞快从她脑中闪过，并没有被袁奥察觉分毫。 　　袁奥很有耐心地等着她的回应。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说的那个人是我生母？” 　　袁奥笑了：“你的眼睛应该可以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吧，那你知道，这种能力，只属于宋氏家族吗？” 　　宋慢目光微闪：“听说过。” 　　“你母亲，是宋氏仅有的子嗣。这种能力，是通过血脉传承的，没有宋家血脉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觉醒的。” 　　“可我也听说过，宋氏唯一活着的那个人嫁到了白家。”宋慢抬头看向袁奥，不紧不慢地说。 　　袁奥笑了：“你果然知道，是白泽告诉你的吧，听说你与他很是亲近。”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以前倒是没有，不过以后就难说了。”他吐了口气，“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你母亲宋琳，嫁给了白家家主，也就是白泽的嫂子。” 第117章 　　宋慢沉默了片刻, 开口问道：“我和白家，没有血缘关系吧？” 　　袁奥被她问的一愣，随即摇头道：“当然没有, 你生父死的早，在他死后你母亲不得不嫁入白家, 却没办法亲自抚养你。” 　　袁奥在信口胡说, 如果宋慢什么都不知道，或许就信了, 毕竟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可惜, 宋慢对于宋琳的了解，比袁奥以为的要多得多。 　　她当时并没有注意过宋琳那一双儿女的年纪, 但绝对不会比她小太多。 　　所以, 当初宋琳借腹生子的可能很大, 而她这身体的生父，也断不可能真的和宋琳有什么所谓的感情在, 她的出生，一定是有原因的。 　　“那现在，她怎么想着找我了？” 　　袁奥顿了顿，他的目光略过宋慢的脸，只有在知道她亲生母亲是宋琳的时候，她露出过惊讶, 其余时候, 大多神色淡淡。 　　袁奥让侄子查过宋慢的信息, 虽然得到的消息不算细致, 但也大致能够了解，眼前的姑娘并非什么都不懂，能让林一城赏识，并且攀上白泽，她绝对不会是个蠢人。 　　和聪明人说话，最好摆明利害，第一次见面就想要利用感情来打动她，不太现实。 　　短暂的思索之后，他放弃了之前的打算，直接道：“你母亲与白家主原本有一儿一女，前些日子出了意外，这两个孩子都死了。” 　　宋慢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这个她当然知道，毕竟是她下的手。不过看起来，白家那边不知道。 　　能够封锁消息的，只能是玉温寒。 　　“所以呢？”宋慢漫不经心地问。 　　“白家不能没有继承人，白宸不顾你母亲的反对，挑了外面的私生子回去，如今你母亲与他已经决裂。” 　　“哦。”宋慢了然，“丈夫和儿女都没了，所以她想起我来了。” 　　她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嘲讽，袁奥并不在意，这也是人之常情。 　　“我知道，你一时间可能接受不了，但是你现在是她唯一的孩子，哪怕她和白家决裂了，她拥有的，能够给你的，也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顿了顿，他又道，“我知道，你背后有白泽做靠山，但是这世上最牢靠的关系，永远都是血缘关系，她不会害你。” 　　宋慢笑了一下，觉得袁奥确实是个不错的说客，她被说的都有点动心了。 　　“她现在在哪儿？”短暂的沉默之后，宋慢终于问了出来。 　　袁奥微微一笑，知道宋慢被他的话打动了。 　　“她在京市等你，原本她想亲自来的，但是你知道，她的身份不方便，若是被白家察觉了你的存在，情况会很糟糕。” 　　这一点宋慢倒是相信，虽然她对白宸的了解仅止于几次见面，但是那个人要知道宋琳在外面还有个孩子，哪怕不是肚子里生出来的，都难逃他的报复。 　　毕竟，白家主的脸面，可不能丢。 　　“看来，我需要去一趟京市了。”宋慢边问边开始收拾东西，将书本和笔都放进包里，她突然转头看向一旁等着她的袁奥，问道，“你和她是什么关系，情人吗？” 　　袁奥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一愣，随即失笑道：“我算是她的合作伙伴。” 　　“你叫袁奥，前几天我恰好见到个叫袁州的，跟你一个姓。” 　　“他是我侄子，这小子被惯坏了，不知天高地厚。” 　　“哦，还挺巧。这么说，你也是特办处的？”宋慢拎着包往外面走，袁奥跟在她身后。 　　“运气好，混了个副处长。” 　　宋慢脚步顿了顿：“那还真厉害。” 　　宋琳让特办处的一个副处长来接她，倒还真看得起她。 　　知道袁奥的身份后，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袁奥一个特办处的副处长，哪怕特办处被各家族压制，但也是有实权的，他不和白家合作，反而和宋琳合作，宋琳有多大的魅力？ 　　两人一起走出教学楼，在楼门口，她意外发现袁州也在。 　　两人上次的见面可谈不上友好，不过这一次他的态度倒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竟然微笑着朝她打招呼：“宋小姐，打扰了。” 　　宋慢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上前，将一个文件袋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她稍有些诧异。 　　袁奥适时解释道：“这是你与你母亲血缘关系的证明，以及你的一些照片。” 　　宋慢了然，袁奥这人说话妥帖，办事必然不会留下什么破绽，之前就算说的舌灿莲花，毕竟没有根据，他又怎么会真忘了这最关键的一点。 　　虽说这东西是他准备的，保不准真假，但宋慢有自己的判断。她的身体和宋琳有血缘关系的可能性，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不止因为袁奥的这番话，还因为上次和白泽见面时候他的态度。 　　白泽这么确定她会去京市，那他会不会知道自己现在的这身体和宋琳的关系？ 　　白泽对她的事情，知道的过于透彻，真的只是通过能力看到的吗？宋慢不怀疑他的能力，只是觉得不会有这么简单。 　　宋慢与袁家叔侄分开之后，拿着文件袋回了寝室。 　　文件袋里有一份DNA检测报告，其余的都是照片，是原本那个宋慢从小到大的照片。 　　从里面捡起一张照片，只看了一眼，宋慢就忍不住皱眉。 　　照片里的她大概六七岁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对着镜头，眼睛黑洞洞的，没有丝毫的情绪，像是个人偶一样，看着有些渗人。 　　她又翻了其他的照片，年纪越小的照片，就越不像是个孩子，反而十几岁的照片，脸上渐渐能见到一些表情了，通俗点说就是有了人气儿。 　　宋慢将照片按照年纪大小一张一张放好，心里疑惑难解，宋琳为什么会需要这么一个女儿？ 　　她这个身体，有什么秘密？ 　　如果想知道这些秘密，她似乎必须要去一趟京市了。 　　袁奥并没能等到宋慢再次联系他，他再次找过来的时候，宋慢已经到了京市。 　　是陆正送她来的，蒋鑫要上课，没办法离开，而陆正现在处于停职期间，听她说要去京市，打算一起去，看看林一城。 　　在车上，陆正就给林一城打了电话，到了京市，林一城在出站口接他们。 　　虽然只分开了很短的时间，但林一城看起来比在秦城的时候憔悴了很多。 　　一行人上了车，林一城带他们去吃饭。车上，林一城问宋慢：“你怎么突然来京市了？” 　　“有人跟我说，我生母在这边，我来见见。” 　　她说的含糊，林一城也就没太放在心上，转而问陆正：“你小子呢？” 　　陆正耸肩：“停职了，来投奔组长你。” 　　林一城没好气地斥道：“你以为这是个什么好地方，明天就给我买票回去！” 　　林一城这样的态度，多少有些出人意料。宋慢转头看他：“京市这边，出了什么大事吗？” 　　陆正也好奇地盯着他，如果不给他一个过得去的说法，他肯定不会乖乖听话回去。 　　林一城犹豫了一下，终于跟他们说了最近发生的事。 　　“现在京市的能力者圈子一片混乱，特办处这边自顾不暇，暗地里已经发生了好几场暗斗了。” 　　“原因呢？” 　　“追根究底，是白家内斗，白宸和他老婆斗的很厉害。” 　　宋慢有些讶异，竟然都到了这个份上，比她想象的可严重多了。不过随即她又好奇起来：“白宸的老婆有这个能耐，竟然能和白家对着干？” 　　林一城脸色不好看：“她肯定是没有这个能耐的，但是这女人原本出自于和白家地位相当的宋家，只是宋家后来没了，可她手上握着厉害的东西，硬是把局面给掰回来了。” 　　“什么东西？” 　　“还在查，现在还没查出什么头绪来。” 　　见宋慢不以为然的表情，林一城只能给她解释：“这事儿说起来你都不信，原本白氏内斗，和我们半毛钱关系没有，但是现在我们特办处有不少人在支持她，她和白宸交手的时候，特办处有人掺和进去了。” 　　宋慢眉头一挑：“这是中招了？” 　　按说，白泽进特办处之后，那边应该清理掉了不少五大家族中的人，总办又是抓的最严的地方，她觉得连白宸都没这么大能耐收买一批人，宋琳么……更不可能。 　　说到这个，林一城眉头紧锁：“我们都怀疑是中招了，可是根本查不出来异样，而且最近唐老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处长忙着给唐老续命，根本倒不出手来处理这些事儿。” 　　听着他的话，宋慢目光微微闪烁：“那现在，特办处不是乱成一团了？” 　　“前几天乱的厉害，还好处长把白泽叫来了，可他毕竟一直游离于特办处之外，想要收服处里的那些人也要一段时间。”说到白泽，林一城脸色也并不好看，他又不是傻子，这些天处长在唐老那，他却一直留在特办处。 　　他对白泽一直都十分忌惮，王处长其实也是一样，但是现在没有别的办法。袁奥已经明着倒向了宋琳，另外一位副处长也有了别的心思，唐老是制衡他们的存在，王处长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死。白泽插手确实能够暂时解决问题，可谁知道引来的是不是一头饿狼。 第118章 　　林一城如果把心中的迟疑说出来, 说不定宋慢真的能给他一个答案。 　　白泽, 当然是一头饿狼。 　　到了他手里的东西, 怎么可能再交出去，王处长迟早有后悔的那一天。 　　只是这些事, 宋慢只在心里想一想，不可能和别人说。 　　三个人吃完饭之后，林一城把他们送去酒店, 才定好房间，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上面的号码, 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 拿着手机去一旁接电话。 　　见宋慢往那边看，陆正在她耳边小声说：“组长心情看起来不太好。” 　　林一城离得远，他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但是能看见表情, 他似乎正在和电话那头的人吵架。 　　好半天, 他才拿着手机走过来, 脸上带着些无奈对两人道：“有任务, 我得先回去了。” 　　“好, 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叫我们一声。”宋慢没等陆正开口, 就先说话了。 　　林一城点了下头, 转身离开。 　　目送他离开，陆正脸上的表情带着些失望, 小声跟宋慢道：“也不知道组长到底在办什么案子？” 　　“行了, 别想着往里掺和了, 这地方乱着呢。” 　　“你有内幕消息？”陆正凑过来，小声问。 　　宋慢把他的脑袋推到一边：“没有。” 　　“白泽就没跟你说点什么？” 　　宋慢拿起房卡，斜睨他一眼：“他就是跟我说了，我能干什么，去找死吗？” 　　陆正想了想，叹了口气，过个太平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此时林一城正开车赶往西城区，他负责的区域又发现了尸体。等他到的时候，已经有两辆车停在了一幢别墅前，外面还站着一个人，显然是在等他的。 　　见他过来，那人赶忙迎了上来，态度十分恭敬：“林队长。” 　　“你们队长呢？”林一城关上车门，神色不善地看向眼前的青年。 　　那年轻人尴尬地笑了笑：“队长和副队他们已经先进去了。” 　　林一城冷哼一声，往里面走去，那人赶忙跟了上去。 　　他被调回来之后，派去分管西城区，手下人不少，但是听话的还不多。这地方在西城区和南城区交界处，正常的时候发生了案子要第一时间通知他，但是这一次，通知他的人是南城区的队长，显然对方是在让他难堪。 　　南城区的队长叫严力，是处里另外一位刘副处长的人，这位副处长是上面安插进来的，野心勃勃想要取代王处长的位置，可惜自身实力差了点，他手下的吃相也过于难看了些。 　　一进别墅大门，林一城就看见严力站在厅里，他的七八个下属正在别墅里四处探查。 　　尸体在客厅的沙发上，还维持着原本的状态。 　　见到林一城进来，严力哈哈笑了一声，迎上前对他道：“林队长来了，听说附近发生了案子，我就先赶来了，林队长不介意吧？” 　　“严队长为了案子劳心劳力，我有什么可介意的。” 　　严力脸上笑容不变，仿佛没听懂对方话里的讽刺意味。 　　“林队长一起过来看看尸体？” 　　“好。”他虽然看不上严力的行为，也知道，这案子最后八成会落到严力手里，不过在把案子交出去之前，他得先了解一下案情。 　　两人走近沙发，林一城近距离观察了一下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这人三十多岁，一身西装革履，死亡之前似乎正在讲电话，他的手机就摔在脚边不远处。 　　从外表来看，这人似乎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不过他死了应该有一段时间，尸体却依然维持着端坐的状态，甚至皮肤也和正常人一样，除了没有呼吸，看起来就像是活人。 　　林一城要了一副手套带上，撩起尸体身上穿着的针织衫和衬衫，看见一道青痕一直从尸体的肚脐一直延伸到心脏处。 　　随后他又简单检查了一下尸体，再没发现异常，脱了手套后就一直站在原地不说话。 　　“林队长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林一城转头看了他几眼，开口询问：“之前有人碰过尸体吗？” 　　“我碰过，怎么，担心我破坏证据？”严力似笑非笑地问。 　　“他的皮肤状态是什么样的，你碰触的时候，有没有粘手的感觉？”林一城根本没把他的阴阳怪气放在眼里，继续追问。 　　“什么粘手，没有。” 　　“真没有？” 　　严力被他追问的有些不耐烦，皱着眉道：“谁关注这个啊！” 　　林一城没再理他，径自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后，他直接道：“白科长，我这里发现一具尸体，疑似与蚕僵有关，请立即派人支援。” 　　他才说完，就见严力过来拽他胳膊，林一城往旁边躲了一下：“你干什么？” 　　严力此时脸色十分难看：“林一城你什么意思，我好心替你跑个案子，你把白泽叫来分我们功劳？” 　　林一城没理他，又对电话那头说了地址才挂断电话。 　　他将手机放到兜里，冷眼看着严力：“你想立功的心情我理解，但是学艺不精，很容易把自己的命送进去。” 　　“什么意思？”严力以为他在讥讽自己，林一城却不愿意多说，转身出了别墅。 　　严力见他不理自己，气得骂了句难听的话，又狠狠吐了口吐沫。 　　走到别墅大门外，林一城才吐了口气，他站在自己车旁点了根烟。 　　刘副处长来特办处的时候，带了几个心腹过来，之后就安插进了特办处，严力也是其中之一。 　　他属于战斗能力比较强的能力者，不过算是野生的那种，打架抓人是把好手，办案能力全靠手下。 　　他算是幸运的，进特办处至今半年多，没遇上太危险的案子，不然这人早没了。 　　今天死的这个人，和现在躺在研究室的唐老是一个状态的。 　　不同的是，这人被发现的有点晚，所以死了。而唐老发现的早，现在还活着，只是情况特别糟糕。 　　去见过一次唐老之后，林一城也不知道，他是活着好还是死了好。 　　如果有意识的话，唐老恐怕很难接受他现在的样子。 　　半个多小时之后，几辆车停在了别墅门口，于东先推开车门走下来，然后绕到另外一边去开后座车门。 　　林一城用鞋底碾了碾脚下的几个烟头，走了过去。 　　车门打开，一身蓝色西装的白泽从里面走了出来，林一城在他几步之外停下脚步，叫了一声：“白科长。” 　　“走吧。”白泽只是看了他一眼，带着一群下属走进别墅。 　　严力的人这时候已经将整个别墅都检查了一遍，现在正在研究要不要将尸体移走，见到白泽带着一群人进来，他们看过来的目光带着十足的警惕。 　　白泽站在客厅，左右看了看，语气淡淡地开口，“封锁现场，立即进行尸检。”随后他又看向严力身后的那些人，“你们……呆在这里，等待身体检查。” 　　“什么意思？” 　　“你想干什么？” 　　白泽的话一出口，顿时引来那群人的怒视，以为他是有意刁难，有几个冲动的已经打算对他动手了。 　　严力抬手拦住了骚乱的属下，眼神冷厉地看向白泽：“白科长的话是什么意思？” 　　白泽淡淡地扫他一眼，似乎懒得开口，扬了扬下颚：“林一城，给他解释。” 　　林一城只能上前，对严力道：“被害者疑似接触过蚕僵，你们在案发现场逗留时间过长，极可能会被蚕僵寄生，所以在场的所有人在离开前都需要进行身体检查，这是规定。” 　　“什么蚕僵，我怎么不知道？”严力被他说的一愣一愣，还有些没缓过神来。 　　“队长，我看他们就是故意找茬。”有人在后面小声说。 　　严力眼珠子转了转，他并不能确定白泽说的是真是假，也并不愿意在他面前露怯。 　　这人自从空降接管特办处之后，对于刘副处长一派的人就不太友好，严力在他手里吃了也不止一次的亏了。 　　现在刘副处长不在这里，白泽光是用上下级身份就能压制他。 　　他咬了咬腮帮子，最后还是低呵了一句：“都闭嘴，不就是检查各身体么，费什么话。” 　　随即有些不逊地扬起下巴，朝白泽道：“白科长，让你的人检查吧。” 　　白泽朝下属挥挥手，立即有四名带着防护服的研究员上前。 　　另外一边，尸体已经被平放到了地面上，简单的检查之后，那名研究员对白泽道：“老板，他体内有孵化线，皮肤粘度在中度，可以确定被蚕僵寄生，蚕僵离开尸体的时间大概在两小时左右。” 　　“两小时之内，有没有其他人进过别墅？”白泽问严力。 　　严力愣了一下，他身后的一名下属赶忙回答：“没有，我们是唯一进入别墅的人。” 　　“很好，蚕僵没有被取走，八成还在这里，找到它。” 　　严力并没有注意到，白泽带来的那些人，看他们的目光都带着些不明的意味。 　　只有林一城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蚕僵寄生在人体，吸收人的能力才能孕育出不尽丝，如果一个人不够，就会在吸干净后离开人体，寻找另外的宿主。最先碰到死去宿主的那个人，最容易被寄生。 　　所以蚕僵，一定寄生在严力或者他的下属体内。 　　而检查的结果也不出林一城所料，严力肚脐的位置出现了一个青点，这是被寄生的最初状态。 　　如果那个青点延长到心脏，他离死也不远了。 　　林一城细致的给严力科普了一下蚕僵是个什么东西，严力虽然还处于混乱中，却也意识到，自己情况不妙。 　　“白、白科长，接下来我该怎么办？”严力看着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青点，脸色难看地问白泽。 　　“带回特办处，送进研究所。”白泽并没有回答严力，而是语气平淡的朝下属吩咐道。 　　很快，有人上前将严力制住，带了出去。 　　至于严力的那些属下，知道他被寄生之后，都跑的远远的，生怕自己也跟着倒霉。 　　林一城看着这一幕，忽然意识到，刘副处长今天失去了最得力的下属。严力被送去研究所，肯定是出不来了，蚕僵那东西来历成谜，至今虽然没有大范围出现，但给特办处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没有了严力，南城区的队长也要换人了。 　　从白泽到这里之后，加上自己，白泽一共换了三个区的队长。每一次，都是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小意外。 　　今天严力遭遇的事，只是意外吗？林一城不知道，也不敢去知道。 　　他觉得，剩下的北区，或许也坚持不了太久了。 　　现在，没有人能够阻止白泽了。 第119章 　　一个小时之后, 一切都被处理妥当，别墅内被彻查一番，随后受害人的尸体被运上了车。 　　林一城一直旁观，白泽也没赶他走, 直到别墅大门被贴上封条，白泽正打算上车离开, 林一城才叫住了他。 　　“白科长。” 　　“还有事？”白泽微微转过身，看向他。 　　“你觉得……唐老还有救吗？” 　　白泽看向林一城的目光中带上了些许兴味：“林队长为什么会这么问, 特办处上下齐心，总能救唐老一命。” 　　这并不是林一城想要的答案。 　　他却依然执着地看着白泽：“如果，如果请你出手救人, 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白泽的表情有些意外，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但也只是遗憾地对他道：“我知道林队长与唐老师徒情深, 不过你找错人了，唐老的情况, 恕我爱莫能助。” 　　林一城之后再没说什么, 目送他们开车远去, 才上了自己的车。 　　白泽上车之后，在前面给他开车的于东看了眼后视镜, 忍不住问：“老板, 如果唐庄死了, 林一城不会受刺激吧, 要不要提前除掉他？” 　　这个林一城, 摆明了不信任他家老板，甚至还觉得事情可能跟老板有关。如果唐庄突然死了，于东觉得他可能会盯上老板。 　　“不，暂时不用。”白泽坐在后座上，双目微阖，“唐庄现在情况怎么样？” 　　“方秘书跟我说那老头的身体抗不了多久，他现在和蚕僵处于融合状态，特办处那些研究员太废了，至今都没找出分离蚕僵的办法。” 　　蚕僵寄生人体是有过程的，先是初始寄生，然后会深入融合用以吸收人体能量，最后自动脱落离开人体，当然这个时候人也已经死了。 　　唐庄就是在第二个阶段被发现的，特办处的研究员被王处长逼得没办法，最后想出了一个让唐庄和蚕僵同时处于假死状态的法子，暂缓蚕僵吸取唐庄体内能量。 　　最后这个法子也确实得以实施，并且暂时保住了唐庄的命，但蚕僵没有分离，依然在缓慢吸收能量，并且蚕僵会释放出一种不明物质，导致身体会出现一定的变异，唐庄年纪不小了，坚持不了多久。 　　后座上的白泽沉默了一阵，开口道：“吩咐下去，不管用什么法子，把唐庄的命吊住了，别让王处长有心思去想别的事。” 　　“明白。”说完，于东似乎想起了什么，赶忙道，“对了，林一城今天去车站接了宋小姐和陆正。” 　　白泽睁开眼，浅色的眼瞳中一片清明，他嘴角微微翘起：“果然还是来了。” 　　“嘿嘿，秦城那边的兄弟说袁奥还在等着宋小姐一起走呢，结果宋小姐撂下他自己过来了。” 　　“她不会轻易信任别人。” 　　“这倒是，以宋小姐的脾气，就算知道了宋琳是她生母，也不会认吧？” 　　白泽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是她的事，她自己会做出选择。” 　　宋慢在酒店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就拨通了宋琳的电话。这号码是夹在袁奥给她的相片里的，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 　　袁奥之前给她留了号码，这号码不是袁奥的，八成就是宋琳的了。 　　响了大概五声之后，电话接通了。 　　“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虽然很多年没有听过了，可宋慢依旧第一时间找回了那种熟悉的感觉。不过，宋琳那边不知道在干什么，电话里隐隐约约能听得到沙沙的声音。 　　她握着手机的手稍稍紧了紧，用平稳的声音说道：“你好，我是宋慢。” 　　“你……来京市了？”电话那头先是一阵沉默，随即是带着惊喜和不可置信的声音响起。 　　以宋慢对宋琳的了解，她现在可能和自己一样，面无表情地拿着电话。 　　“对，和一个朋友一起过来的。”顿了顿，她又说，“我想见见你。” 　　“你在哪儿，我现在就过去。”宋琳的声音带着急切。 　　宋慢把自己住的酒店地址告诉了她，随后挂断了电话。 　　她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里的手机，目光落在空荡荡的桌子上，并无焦距。 　　很快，她就要和宋琳见面了，时隔二十年，身份却变得完全不同，似乎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看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宋琳将手机随手扔到了沙发上。 　　此时，她坐在一间漆黑的，空荡荡的屋子里，屋里沙沙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止过。 　　这间屋子的窗户上挡着厚厚的窗帘，透不进一丝一毫的光，宋琳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个玻璃缸，上面盖着透明的罩子。 　　玻璃缸底下是一片暗红，里面有一截带着生肉的骨头，在骨头上，趴着一条巴掌长的黑色的虫子，虫子的身体周围散发着绿色的荧光，屋子里的沙沙声就来自于那只虫子啃食骨头发出的声音。 　　宋琳的脸几乎贴在了玻璃上，她痴迷地盯着那只虫子，许久才从茶几上摸到了一根针，扎破了指尖，然后打开玻璃罩，将指尖挤出的血滴在了那黑色的虫子身上，原本淡绿色的荧光立即变得更加浓郁了。 　　又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站起身在黑暗中换好了衣裳，拿着包和钥匙推门走了出去。 　　宋慢等了一个小时，终于等来了敲门声。 　　她打开门，宋琳就站在那。 　　岁月并没有在宋琳脸上留下痕迹，养尊处优的生活让她完全褪去了曾经的青涩，周身还带着一股逼人的气势，这是多年的身居高位，带给她的改变。 　　两人对视许久，宋琳才幽幽叹息道：“你都这么大了。” 　　宋慢的目光扫过她的手腕，她并没有带着青玉镯，或许镯子被她收了起来，不过宋慢更倾向于被白家留下了。 　　听到她的话，宋慢收敛目光，没有说什么，只是侧开身子让她进来。 　　见她态度冷淡，宋琳只是笑了笑，迈步走了进去。 　　“你这么多年没认过我，现在突然让人找我，除了你的一双儿女死了之外，还有别的原因吧？”两人坐下之后，宋慢相当直接地开口问了。 　　并不掩饰语气里那丝丝恶意。 　　一个被母亲抛弃多年的孩子，当然不会这么轻易的选择原谅。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宋琳看着她，“不够聪明，白泽也不会看上你。” 　　宋慢脸色一沉，言语间却在故意模糊两人的关系：“我和白泽的事，与你无关。” 　　宋琳笑了：“别这么敏感，我并不介意你们的关系，也没有拆散你们的打算。” 　　“那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从过来人的角度提醒你一句，白家的男人看上一个女人，都是有目的的。你觉得，他凭什么看上你？” 　　宋慢微微垂眼，虽然，宋琳的臆测和真实情况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有一点她说到了宋慢的心坎上。白泽从一开始就没有掩饰过对她的好感，可他，凭什么看上她呢？ 　　“你知道原因？”她的态度让宋慢怀疑，她或许知道些什么。 　　“因为你，是我女儿。” 　　“什么？”宋慢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宋琳却误认为她被惊到了，继续说道：“你祖母原本是容氏的姑娘，你生父是她的私生子，却继承了容家的血统。而我出自宋家，拥有宋家的血脉。” 　　宋慢眉头微皱，原身竟然有宋、容两家血脉，她之前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特殊。 　　“在古时候，宋、容两家原本同属京氏一族，拥有京这个姓氏的人，有特殊的能力。” 　　“什么能力？”宋慢意识到，这就是宋琳背着白宸弄出个孩子的原因，因为她想要一个京氏血统的孩子。 　　“据说，京氏族人能够看见进入冕山的路。你应该听说过冕山，白泽跟你说过吧？”宋琳转头问她。 　　“你的意思是，白泽是因为想要进冕山，让我带路，所以故意接近我？”宋慢一边应付宋琳，一边在心里盘算着。 　　她的话可信度应该是有一些的，但并没有说到重点。 　　如果只是为了进入冕山，白家人就有这个能力，要知道，白家进去三个人，可是全都出来了，不管如今死活那也是成功进去过的，而且还带出了东西来。 　　宋琳轻笑：“这是最主要的原因。当然了，他愿意自己来，而不是让别人，这足以证明你的魅力。” 　　宋慢神色不动：“所以你找我，是为了让我带你进冕山？你们为什么都要去那里？” 　　“冕山里藏着些宝贝，以后你就知道了。”这一次，宋琳没有给她解释，显然并不想告诉她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绕这么大的圈子。 　　宋慢没有追问，而是道：“可是我不觉得，我的能力有什么特殊的。” 　　“或许你只是没发现而已，暂时我还没打算去冕山，找你纯粹是想见见你。我和白家的事，想必你听袁奥说过，我跟白宸闹翻了，他想对付我，迟早会查到你身上，在我身边，比留在秦城安全。”宋琳的神情变得严肃了些，这些话倒是真心的。 　　“你……不会是对他的私生子下手了吧？” 　　宋琳笑了笑，没有回答她，宋慢却能够从她的表情上看出答案。 　　这不像是宋琳的性格，还是说，二十年不见，她脾气见长？ 　　亦或者她有什么后手留在了白家，竟然敢跟白宸彻底撕破脸？ 第120章 　　宋琳到底有什么底牌, 不到最后一刻, 她不会告诉任何人。 　　宋慢也没有深究的打算，她只是在考虑, 是否要留下来。 　　如果宋琳真的是一心一意想要对付白家，这个时候，宋慢与她接触其实并不是个好的选择。 　　不过，什么时机才算是合适的时机呢？ 　　她现在的身份是宋琳的女儿, 对她威胁最小，作用却最大的那个人。宋琳既然开了口，想必不会拿她的命开玩笑。 　　而她，也确实很想留在宋琳身边，留下来就代表着机会。 　　多年未见，总有些未尽的姐妹之情, 需要好好梳理一番。 　　宋琳这一次来见宋慢, 倒也没有抱着立即要她答应留下来的想法，不过临走之前，还是让她再好好考虑考虑。 　　一番交谈之后，她能够看出宋慢的态度软化，所以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 但这次见面，对她而言, 算是达到了目的。 　　要说这次见面会产生什么母女感情, 宋琳是没有的, 别说宋慢并非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而只是她刻意“制造”出来的孩子。再者，她也不喜欢这孩子的性格。 　　她当初给这孩子取名宋慢，只是希望她能够得到和宋慢一样的能力，可没想到，这孩子为人处世，竟然和她那个死了二十多年的妹妹有些相似。 　　当初蒋家人对宋慢出手，她是知道的，可是没想到，最后整个家族都毁了。这件事是宋琳心里的一根刺，虽然那一切并不是宋慢做的，却和她有关。 　　白泽在里面，也没少出力。 　　这些年碍于身份，她和蒋家的关系也渐渐疏远，可那毕竟是她的母族。 　　现在，她用得上宋慢，只能好好哄着。等到事情结束，便让这孩子，永远留在冕山吧。 　　就像她讨厌的那对母女一样，早早的消失在她的生命里，省得碍眼。 　　第二天，林一城又来了，这一次他请了假，说要带他们出去转转。京市这里，倒是有几个很出名的景点，只是人太多了，三个人逛了一天也还没逛完。一直到下午，宋慢实在玩不动了，林一城才终于送他们回到酒店。 　　在房间里歇了一会儿，林一城再度提起要陆正回秦城的事。 　　“这两天你收拾收拾，回秦城。” 　　“队长，我现在回去也没什么事可做，你着什么急要我回去啊？”陆正懒洋洋地跨坐在椅子上，一副你说你的，反正我不听的态度。 　　林一城也无奈，陆正只是他的下属，也不是他儿子，肯定不能光是训斥，只好转头看向宋慢：“你呢，打算什么时候走？” 　　谁知宋慢比陆正还不靠谱，竟然对他说：“我不打算走了。” 　　“什么？”这一下，林一城与陆正全都看了过来。 　　“我暂时打算留在这里。” 　　“你见到你生母了。”林一城皱眉，宋慢的生母肯定不可能是个普通人，这么多年才找上她，目的不可能单纯。 　　“昨天见了一面，她也想我留下来。” 　　“宋慢，你生母什么来头，靠谱吗？”陆正也觉出不妥来了，忍不住开口问。 　　宋慢笑了笑：“放心，我敢留下肯定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这话说的，摆明了她的生母不是个什么可靠的人。 　　不过，这是宋慢自己的事，他们也只能问两句，不能替她做主。 　　宋慢不打算走，但林一城是肯定要把陆正劝回去的，他倒是能把陆正弄来总办，可是现在总办这个状态，进来了说不定哪天人就没了。 　　最后，他干脆把人拽了出去，也不知道两人聊了什么，反正最后林一城说服了陆正，明天他就买票回去。 　　三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宋慢打算回自己的房间休息，林一城也跟着起身。两人出了陆正的房门，刚关上门，林一城便停下脚步，叫了一声：“宋慢。” 　　宋慢转身：“还有事么？” 　　“进你房间聊聊？” 　　看他这严肃的表情，宋慢顿了顿，打开门让他进来了。 　　林一城没有坐下，而是站在门口，对她说：“我老师快不行了。” 　　宋慢眉头一挑，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白泽已经接管了特办处，大概用不了多久，处里就不会再有反对他的声音。” 　　白泽的手段过于阴狠，但凡是反对他的，最后都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消失。能力者，说到底也是人，他们也会恐惧，会妥协。而且，白泽收服人的时候，同样不吝啬于好处，跟着他能让人看到前途。 　　虽然，无论从哪方面来看，白泽做的，不过是趁机夺权。可林一城不信，他始终觉得，老师的事，与白泽有关。 　　“这和你老师有什么关系，你觉得是白泽害了他？” 　　林一城看向宋慢，半晌才道：“我不知道，可是我觉得，他一定知道什么。” 　　宋慢垂下眼，不得不说，林一城的直觉还挺准。 　　“我会帮你问，但是……”宋慢吐了口气，她的话没说完，但林一城应该听得懂。 　　她能做的，只是帮他问问而已。 　　有些忙，她可以帮，可是有些忙，她帮不了。 　　在秦城的时候，白泽已经问过她一次，要不要知道真相，她拒绝了。她也不会为了唐庄这么个不相干的人，把自己牵扯进去。 　　冕山，出现在她耳畔的几率越来越高，她隐约觉得，一股风暴在酝酿，所有人都在做准备，白泽可能也是。 　　在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上，白泽不会计较，可涉及到更重要的事，除非关系到自己，否则宋慢绝对不会轻易和他争执。 　　“……多谢。”许久，林一城转身开门，然后离开了。 　　第二天，宋慢把陆正送上车，现在只留下她一个人在这里了。 　　在见过宋琳和林一城之后，她也该去见见他们一直提及的白泽了。 　　虽然，在他们两人口中，白泽又是利用她，又是暗地里做尽坏事，可宋慢对他的依赖要远远多于其他人。 　　大概是，他对她太好说话了些。 　　她按照白泽给她的那个地址找了过去，如她所料，那是一幢别墅，她站在大门外按了好一会儿门铃，才终于有人迤迤然走了出来。 　　出来的是白泽。 　　他穿着黑色长裤，白色的V领毛衣，看起来居家又闲适。 　　两人隔着大门对视，白泽嘴角缓缓扬起：“来京市的第三天才想起我，看来我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宋慢扯了下嘴角：“听说你最近很忙，我担心打扰到你。” 　　白泽笑而不语，将大门打开，让她进来。 　　“你一个人住在这儿？”跟着他进了别墅之后，宋慢四下打量，发现房间里好像再没有别人了。 　　“现在是两个人了。” 　　“嗯？什么意思？”宋慢满头问号，什么叫现在是两个人？ 　　白泽走到沙发旁坐下，长腿交叠：“你不住我这儿，是打算跟宋琳一起养虫子？” 　　“你果然知道她要来找我。” 　　宋慢找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虽然早知道他能力有多厉害，但偶尔还是会有种被窥视的不舒服的感觉。 　　白泽一手撑着侧脸：“你现在是宋琳最大的底牌，她当然要把你抓在手里。” 　　宋慢眸光微闪：“那你知道，她都跟我说了什么吗？” 　　白泽笑了：“知道，她说的不算错，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这本来就包含在我们的交易中。” 　　“交易，你和谁的？” 　　白泽舔了下唇：“当然是你母亲。” 　　宋慢心头一震，她母亲？这个答案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 　　白泽和她母亲有交易，他们早就知道她会拥有这种能力，甚至知道她会在这具身体上复活？ 　　这其中涉及的秘密，似乎比她以为的还要多。白泽在自己复活的这件事上，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而母亲当年，又做了什么？ 　　白泽欣赏了半天宋慢迷茫的小模样，嘴角微微翘着，心情似乎挺不错。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知道你想弄死宋琳，不过没有必要亲自动手，总要给我个表现的机会，我还期待着这一次能转正呢。” 　　宋慢没理会他的调戏，而是直接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和我母亲又有什么交易？” 　　“这个现在不能说，我说了，你也未必会信，不如等事情结束之后，让余婆婆来告诉你，她是你母亲的人，她总不会骗你。” 　　其实宋慢很想说一句：我相信你说的。 　　然而，这话她自己都不信。 　　“……好吧。”既然白泽说余婆婆到时候会告诉她，她也不急于一时。 　　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虽然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因为在印象里，母亲一直都是温柔和善的。 　　白泽站起身，走到宋慢身边：“走吧，去二楼挑一间你喜欢的房间，你大概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 　　说完拉起她的手，与他手指交握。 　　宋慢往外扯了一下没扯动，索性由着他握着。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上通往二层的楼梯，宋慢才后知后觉地问：“你刚才说宋琳养虫子，她养了什么东西？” 　　“蚕僵，一种冕山中孕育出的独特品种，吐出的丝可以操纵人心。 第121章 　　听他这么说, 宋慢当即想起了林一城之前对她说过的，特办处有很多人突然倒向宋琳, 并且参与了和白家的争斗。 　　他虽然心有怀疑，但是根本没有查出线索。看来, 就是和这蚕僵有关了。 　　“这就是她的底牌？冕山里的东西, 她从哪儿弄来的？” 　　“当然……是我送到她手里的。”白泽回头看了她一眼, 脸上的笑带着丝丝邪气, 让宋慢心跳快了一拍，也让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 　　“你？”她声音提高了几个音调。 　　“好歹当了我这么多年嫂子, 我总得送她点儿防身的东西，不然她和我二哥一交手就输了, 戏还怎么唱下去。” 　　白泽这人, 还真是坏的明明白白。 　　天欲其亡, 必令其狂, 这话放在宋琳身上，正合用。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对付她这种人，果然还是要交给比她更坏的来。 　　“那……唐庄呢？” 　　白泽停下脚步，转过身, 两人身高本就有不小的差距，他还站高了一个台阶，居高临下看着宋慢, 更让她有一种压迫感。 　　他一手扶着楼梯扶手, 微微弯着腰, 凑近她问：“上一次我问你的时候，你说不想知道答案，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因为林一城吗？” 　　宋慢眨了眨眼，突然觉得，这个问题她应该谨慎些回答，不然可能遇到一些不可预知的麻烦。 　　想了想，她才道：“昨天林一城来找我，我答应帮他……问一问。” 　　白泽笑了：“问一问？” 　　宋慢撇嘴：“不然呢，难道要跟他说你猜的没错，就是白泽害的你老师，快去和他同归于尽吧。” 　　“他要是敢，我也不介意。” 　　宋慢被他的话噎了一下，憋了半天，晃了晃两人依然交握着的手：“所以，唐庄没救了？” 　　“有救。” 　　“嗯？”宋慢眼睛一下子睁大。 　　然而没等她的惊讶过去，白泽已经转过身拉着她继续往楼上走了。 　　“你还没说完呢。” 　　“你不是只想问一问，我也给了你答案，可以交差了。” 　　宋慢简直抓心挠肝，还不如不说呢！ 　　宋慢成功被白泽说服，留在他那里，并住了下来。 　　原本想着再见两次面，就能说服她的宋琳得到消息后，把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干净。 　　不过是一天没注意到，她竟然又跟白泽搅合在了一起，甚至还登堂入室！ 　　敢情之前跟她说的那些话，全都白费了。她怎么会有这样没脑子的女儿！ 　　发泄了一通之后，宋琳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拿起手机拨起了宋慢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一直没人接，她就一直拨下去。 　　直到第九次，电话被人接了起来。 　　“小慢，怎么一直不接电话？”不管宋琳有多生气，她的声音都是温和的，听不出丝毫怒气。 　　然而，回答她的却并非宋慢。 　　“二嫂，好久没联系了，听说你最近过得不错。” 　　白泽的声音突然从电话里响起，让宋琳心头一片冰凉。 　　“白泽，怎么是你？” 　　“呵呵，我怕我再不出面，二嫂就把我女朋友拐走了。” 　　“你想干什么？”宋琳警惕地问，她对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小叔子十分忌惮，当初本以为是个弃子，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白泽却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里发展出了能对抗白家的势力。 　　甚至在不久之前，还重创了白家，和这样的人成为对手，哪怕是赢了，也会掉块肉。 　　而且最让她忌惮的是白泽到底知道多少，她之前跟宋慢说的那些，白泽利用她的话，大部分都只是猜测。 　　但是，宋慢在他身边呆了这么久，以白泽的性格，不可能不去往深了查。 　　很多东西，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或许就这么过了，可一旦被人注意到了，就很难隐藏。 　　当年宋家灭门，上上下下直系血脉都死的差不多了，宋慢却有宋家的能力，她父母显然是宋家人，而宋琳是明面上宋家唯一活下的人。 　　可能有人碍于她的身份，根本不会怀疑她，但是白泽就未必了。 　　况且，宋慢现在在白泽手里，说不定她已经把两人之前说过的话通通都告诉白泽了。 　　“别紧张，以我和宋慢的关系，将来少不得要叫二嫂一声岳母，都是一家人，不必见外。”白泽慢条斯理地说。 　　宋琳很想骂一句谁跟你一家人，然后立即挂电话，但是不行，她必须要应付白泽。 　　宋慢是她最后的杀手锏，想要再培养一个拥有京家血统的孩子已经来不及了，她绝对不能失去这个女儿。 　　而且，在她弄死白宸那两个私生子之后，白宸一直咬着她不放，哪怕有蚕僵在手，也只能维持局面，如果白泽搅局，她必输无疑。 　　可恨宋家被那个疯女人给毁了，如果宋家还在，她何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尴尬的局面。 　　“说得对，都是一家人，我和小慢才相认不久，不如最近让她住到我这里来吧。”宋琳试探着说道。 　　“二嫂说笑了，我的女人，只能住在我的房子里。” 　　“呵，我也只是说说而已。” 　　“我知道二嫂在开玩笑，你放心，我不会当真。” 　　和白泽说了短短几句话，宋琳刚发泄出去的火气再度席卷而来。 　　白泽在和宋琳通电话的时候，宋慢就坐在客厅的画架旁看着。虽然听不到宋琳说了什么，但是只听白泽的几句话，她大约就能想象到，宋琳一定恨他恨得咬牙切齿。 　　她还是第一次见白泽，这么没有风度。 　　她看了一会儿又转过身继续创作，直到白泽挂断电话，朝她走了过来。 　　“在画什么？”白泽走到她身后，看着画布上一只抽象的兔子微微挑了挑眉，他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解读一下艺术。 　　至少，他需要从这只兔子身上分析出一点美感来。 　　“猫啊。” 　　白泽：“挺……可爱。” 　　猫和兔子都挺可爱的，不是吗？是猫还是兔子，何必非要分的那么清楚呢。 　　白泽拿走她手里的画笔，放到一旁，笑容和煦道：“别画了，收拾一下，一会儿和宋琳去吃顿饭。” 　　“和她吃饭？”宋慢没在意被抽走的笔，仰头看他，对这个提议不是很满意。 　　白泽靠的有些近，她的后脑直接抵在了他胸膛上。他并没有挪开，双手压在她肩膀上，捏了捏，低声道：“钓鱼的时候，总要准备些香饵，鱼才不会跑。” 　　“香饵，我？” 　　“不香吗？我闻闻。”说着，白泽就要低头，吓得宋慢一溜烟跑上楼，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白泽站在原地，半晌笑了一声，拿起一旁的笔，在画布上添了几笔，上面当即出现一只活灵活现的兔子。 　　宋慢很快换了衣服下楼，白泽开车，载她去了和宋琳约好的那间餐厅。 　　去的路上，宋慢注意了一下后视镜，发现有两辆车始终跟在他们这辆车不远处，才终于放下心来。 　　至少，白泽没有真的只带着她就来见宋琳。 　　隔了一天，母女二人再次见面，宋慢身边却多了个全权替她做主的人，她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就是不知道宋琳是怎么想的了。 　　宋慢和白泽是先到的，两人还凑在一起研究菜单的时候，宋琳才被服务生带了进来。 　　一进来就看见两人坐在一起，虽然只是看菜单，但那种暧昧的气氛让人很难误会他们的关系。 　　宋琳微微眯了眯眼，走了过去。 　　白泽在她伸出手的时候，才将目光从宋慢身上移开，抬起手与她握了握，丝毫没有起身的打算。 　　宋琳坐到两人对面，朝他露出一抹假笑：“说起来，你离开京市也十几年了，回来之后还习惯吧？” 　　“毕竟是我出生的地方，二嫂也离家多年了，不怀念雍城吗？” 　　宋琳的脸一僵，雍城对她而言，可不是个什么值得怀念的地方。 　　知道嘴上占不到便宜，她也就不再说这些废话，转而和白泽说起了正事。 　　这次见面吃饭，是对宋慢而言。对白泽和宋琳来说，是一次确定彼此关系的见面。 　　虽然和白泽联手，无异于与虎谋皮，但是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白泽现在除了自己的人手，还掌控了特办处大半权利，如果能够培育出更多的蚕僵，孕育出不尽丝来，她有信心和白泽联手将白家除名。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解决白家，宋慢这边倒是可以慢慢来，毕竟，现在并不是进冕山的最佳时机。等时机到了，那会儿宋慢是否还会相信白泽，可就不一定了。 　　宋慢吃的八分饱的时候，两人也谈得差不多了。算是初步建立了合作关系，一起蚕食白家在京市的势力。必要的时候，特办处会支持宋琳。 　　这种协议，当然不可能落在纸上，能维持多久，维持到什么程度，全看两人诚意。 　　饭吃到最后，宋琳看着宋慢，开口道：“如果小慢拥有京家血脉的消息被传了出去，恐怕会引来很多麻烦。” 　　京家血脉的用途，白玉京三族都是知道的。京家血脉在分开之后，不是没人想再现，可惜都失败了，渐渐的也就放弃了。可一旦被人知道了，一定会引来争夺。 　　白泽一手搭在宋慢肩膀上：“二嫂当年的扫尾工作，做的可不算太好。” 　　宋琳当然知道，那时候她在白家没站稳脚跟，能背着白宸弄出个孩子都已经用尽了所有办法。只怪白家的能力太变态，想要瞒住他们，根本不能轻举妄动。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放心，我的人，我会保护好。” 　　“希望如此。”白泽的态度，明摆着是不让她插手了，宋琳心有不甘，却也无能为力。 　　宋琳走了，宋慢才放下茶杯，问白泽：“我的血脉，到底有什么不同？” 　　白泽的手指缠着她一缕头发把玩着，听到她的话眼皮都没抬：“京家先祖在冕山里藏了件宝贝，可是通往藏宝地的那条路，只有京家血脉的传承者才能看见，京家分裂之后，再没人能找到那条路。” 　　“什么宝贝？” 　　“冕珠。” 　　“好像听过。”宋慢捏了捏下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只好继续问，“这是京家的东西？” 　　“不，算是三族共有之物。” 　　“那京家偷偷藏起来，其他两族不会同意吧。” 　　“当然不会，原本京家是留下了地图的，只要拿着地图，普通人也能找到，不过……”话未说完，白泽朝她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宋慢突然愣住，地图，不是她想的那个吧？ 第122章 　　宋慢记得自己和地图唯一的交集就是……为了跟白泽过不去, 毁掉了他费尽心机要得到的地图。 　　所以，她亲手毁掉了去冕山的正常途径吗？ 　　见宋慢愣愣地看着自己不说话，白泽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就是你想的那样。” 　　“这、这么重要的东西，不应该只有一份吧？”宋慢心里还抱着一丝期待。 　　“这种地图是用一种罕见的异兽皮绘制，连上面的纹路也是用了特殊的染料，当时只绘制了两份。据我所知, 应该有一张地图在玉家，不过从玉家现在的情况来看, 那地图应该很早就没了。” 　　“所以, 我现在就是个活地图？” 　　“差不多。”白泽笑笑, “别担心, 还有我呢。” 　　回想当时蒋家发生的所有事情，宋慢完全没办法不担心。 　　当时蒋东阁也在白泽手里，还不是被玉子扬他们给劫走了, 那玉子扬也不过是玉家的分支而已。后来他们全军覆没, 蒋东阁小命也交代在里面了, 死的悄无声息。 　　她觉得自己的处境, 比当时的蒋东阁还危险百倍。 　　“这消息，能瞒住吧？”宋慢满怀期待地看向白泽。 　　白泽耸了下肩：“不好说，宋琳和白家翻脸之后，白家一直有人在盯着她，你和她见面的消息, 说不定已经传到了白家。只要白宸不是傻子, 肯定会去查你。” 　　宋慢当即有些泄气, 宋琳背着白宸弄出个孩子来，正常人都知道有问题了，何况是白宸那种人精。 　　“她当时和我说，跟我相认是要我带她进冕山，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因为时间快到了。” 　　“什么时间？”宋慢不解。 　　“冕山的平静期，具体时间还不确定，但是年份到了。到时候山里会变得更安全，否则带太多人进山，很可能会引来成群的异兽和异植。” 　　宋慢恍然，这就能解释得清，为什么宋琳急着认她，却又说暂时用不上她了。 　　因为宋琳不知道确切的时间，她也在等。 　　“就算没有地图，也有人进去吗？” 　　“当然，每隔二十年，都会有一大批人进去，也会有很多人把命丢在里面。”白泽语气淡淡，似乎认为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可宋慢不太能理解这种送死的行为：“可他们也不一定能找到冕珠……” 　　白泽摇头：“凡事总要想个万一，万一找到了，就是撞了大运，如果找不到，冕山里多得是好东西，拿出去一件就够本。” 　　这一点，她倒是承认的，里面的东西危险性极大，但对外面的人来说，只要利用得好，价值不可估量。 　　宋琳手里的蚕僵不就是么。 　　她有些小看冕山的吸引力了，玉家的那些人，不可能不知道没有地图找不到路，可他们还是带着蒋东阁直接进了山。 　　还有她记忆里的那些父亲的下属们，去的地方，应该也是冕山。 　　这些家族，可能从来都没有放弃探索冕山，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可越是这样，她的处境就越糟糕，谁会不想要一个能指路的人呢？更别提，这个指路的人，能带他们找到冕山中隐藏着的宝贝。 　　“你……”宋慢突然抓住了白泽的袖子。 　　白泽正拿着茶壶给自己添茶，感觉到她的动作，转过头：“怎么？” 　　“你可别让其他人把我给抢走了。”宋慢的表情十分严肃，语气特别认真。 　　白泽差点被她的话呛到。 　　见他半天没反应，宋慢又拽了一下：“听没听到？” 　　“听到了。”白泽反手捏住她的手，眼中带着笑意，“在下一定誓死护卫宋小姐的安全，不让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抢走，好吗？” 　　宋慢偏过头，躲过他饱含笑意的目光：“勉强凑合吧。” 　　白泽嘴角微微挑起，正要说什么，他的电话响了起来。 　　看了眼号码，他按下接通，将手机凑到耳边：“什么事？” 　　“老板，特办处闹起来了，刘建江发现了袁奥的人在他办公室里做手脚，检查的时候找到了一只蚕僵。” 　　白泽有些意外地挑起眉：“刘建江倒是比我想象的谨慎。” 　　刘建江就是特办处的另一位副处长，和袁奥平级。 　　这位新上任不久的刘副处长野心不小，可惜手下人的能力不足，一直被袁奥压着。王处长现在没工夫管他们，这两位副处最近明里暗里已经斗了起来，当然，其中不乏白泽的推波助澜。 　　“现在特办处闹得厉害，老板你还是回来主持大局吧。” 　　“不急，再等等。”白泽不紧不慢地回答，却没说到底要等什么。 　　这通电话过后不久，铃声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屏幕上显示的是：王处长。 　　“王处长找我有事？”白泽接起电话，先开口道。 　　“你在哪儿？”王处长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 　　“在外面吃饭。”他往后靠了靠，姿态悠闲，“处长，你也该回来主持大局了，我还想请几天假。” 　　“白泽！”王处长似乎被他激怒，忍不住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处长有什么吩咐，尽管提。” 　　电话里安静了几秒钟，王处长的声音才再一次的响起：“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将袁奥和刘建江的事压下去，绝对不能闹大。” 　　“这两位可是副处长，我区区一个监察科科长，恐怕管不到他们身上。” 　　王处长根本没把他这些乱七八糟的借口放在心上，径自道：“必要时候，我允许你使用特殊手段。” 　　“呵呵……”白泽笑了，“处长放心，您吩咐下来的事，我一定会妥善处理好。” 　　他的话才说完，电话那头就挂断了。 　　白泽将手机放好，站起身对一旁的宋慢道：“走吧，陪我去一趟总办，应该还有热闹可以看。” 　　宋慢穿好外套，跟着他走了出去。一直到了酒店外面，她才好奇地问：“为什么非要你去处理，这么重要的事，王处长不出面吗？” 　　“他现在没办法露面。” 　　两人来到白泽的车旁，那里已经站了个人，白泽将车钥匙扔给对方，那人坐进了驾驶位。 　　白泽拉开车门，让宋慢先上了车，然后坐到了她旁边。 　　“干嘛不自己开车？”本来还想继续刚才的话题，可这人她没见过，就有些不自在，于是小声问旁边的人。 　　“开车分散精力，我坐在后面专门陪你聊天不好吗？” 　　宋慢抿了抿唇：“哦，我不想跟你聊了。” 　　“别啊。”他摸了摸衣兜，从里面的兜里掏出了一枚硬币，放到宋慢手上，“聊一块钱的？” 　　“做梦！”宋慢把钱揣进自己兜里，朝他翻了个白眼，低头玩手机，不去搭理他了。 　　总办的位置有些偏，车子行驶了一个小时才到。 　　宋慢下车后发现之前一直跟着的两辆车也停了下来，从上面一共下来了九个人。他们全都西装革履，看着完全不像好人。 　　白泽只是扫了他们一眼，就抓着宋慢的手，和她一起往特办处里面走去，那些人则安静地跟在身后。 　　一直走进大厅，里面没有人。 　　白泽带她坐电梯上了四楼，刚走出楼梯间，宋慢就看见了走廊上成群的人，在最外围的，此时的状态是最松弛的，脸上带着的多是看热闹的表情。 　　而更里面，似乎已经起了冲突，摔东西的东西，骂架的声音不时会传出来。 　　白泽走出来的时候，站在外面看热闹的人赶忙退到墙边，将路让了出来。 　　他们这一行人，一直来到副处长办公室门口，才终于停了下来。 　　原本嘈杂的像个菜市场的走廊，随之安静了下来。凡是没长眼挡到白泽前进路线的，都已经受到了教育，一时半会儿应该没力气爬起来。 　　站在办公室外，他抬手敲了敲破损的门。 　　宋慢站在外面，可以清楚地看见办公室里面，原本应该听奢华的办公室，能毁的都毁的差不多了。 　　袁奥和一个中年男人正在对峙，他们身后各自跟了几个人，身上带着伤，似乎已经拼过一场，但是没有分出胜负。 　　白泽的敲门声横插进来，两位副处长同时转过头，神色不善。 　　“白泽，这里没你的事。”刘建江见到门口的人，微微眯了眯眼，冷声道。 　　袁奥在看见白泽的同时也看见了宋慢，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忍不住皱了下眉。 　　因为晚了一步，刘建江把他想说的话先说了，他便道：“这是我和刘建江的私事，与你无关。” 　　白泽的目光从两人脸上扫过：“王处长授权我来处理这件事，如果刘副处长不想我插手，那就这么算了，我就当蚕僵是你放出来的。” 　　“你放屁！”刘建江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骂出了声。 　　“不是你，那就是袁副处长了？”他转头看向袁奥。 　　“白泽，这里是特办处，轮不到你在这儿胡言乱语。”袁奥脸色十分难看。 　　“既然两位都不肯承认，那就……公事公办吧。我现在怀疑两位副处长谋害八级特办员唐庄，请你们配合调查。” 　　他说完，身后的人已经走进了办公室里。 　　刘建江吼了一嗓子：“白泽，你敢动我！” 　　“王处长的命令，如果反抗，可以就地格杀。”他笑了笑，挑衅地说，“两位务必拿出副处长的架势，让我好好见识见识。” 第123章 　　白泽当然不会当众对他们下手, 但他们不敢赌。 　　谁都知道, 这人从不按牌理出牌。如果彻底撕破脸，必然是他们吃亏。 　　白泽的这几个下属，从他来到京市之后就没有离开过他身边, 挡住了不知多少想要他命的人, 每一个人的能力都很特殊，实力强的吓人。如果转过来对付他们, 无论是刘建江还是袁奥，都没有脱身的把握。 　　袁奥暗暗吐了口气，扯出一丝笑容：“白科长说笑了，既然是王处长的意思，我自然是要配合调查的，就是不知道刘副处长是不是有其他的想法了？” 　　一旁的刘建江狠狠瞪了袁奥一眼，梗着脖子道：“我也配合调查, 又不是我要杀人, 我怕什么。” 　　“那就请刘副处长就说说事情经过吧, 你觉得袁副处长要害你，总要给大家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白泽也走进了办公室，幸好副处长的办公室空间够大，里面站了这么多人也不算太拥挤。 　　白泽的手下搬了两张椅子过来，白泽拉着宋慢一起坐下了。 　　虽然刘建江看不惯白泽的态度, 但眼下也没别的法子, 他看了身旁的下属一眼, 那人当即上前一步, 拿出一个透明的盒子来。 　　白泽的人想要去接盒子，却被那人伸手挡下了。他将盒子拿到白泽跟前不远处，却并不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他，显然是不信任白泽。 　　宋慢好奇地看了一眼，里面是一条手指长的黑色虫子，除了恶心点，没见什么特别之处。 　　她开启了特殊视界再看，这只虫子的样子就变了。在她眼中，虫子的颜色变得很淡，头部以下的部位能看到细细密密像是丝线一样的东西叠在体内。那些丝线，还散发着淡淡的白光。 　　宋慢移开了目光，当视线扫到屋子里其他人的时候，她不禁下意识抓了一下白泽的胳膊。 　　白泽将她的手放到自己手里包裹住，声音淡淡道：“害怕就别看。” 　　宋慢确实被吓了一跳，但不是被那只蚕僵，而是被屋子里的其他人。 　　袁奥，以及他身旁站着的人，体内都有和蚕僵一样的丝，那些丝线就缠绕在他们的心脏上，随着他们心脏的跳动而缓慢移动。 　　其中，缠绕在袁奥心脏上的丝最多，也最密集。 　　宋慢还想再看，却被白泽捏着下巴，将脸转了过来：“看他干什么，有我好看吗？” 　　宋慢动了动嘴角，喃喃地说了句：“没有。”然后乖乖闭上眼睛，不再使用特殊视界。 　　她感觉到了，她的眼睛看到的东西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够看到那些异种身上带着的光，不像一开始，只有简单黑白灰三色。 　　在玉胎被打破，她看见像光点一样的牙虫的时候，就应该注意到这一点，只是那时候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不过眼下并不是研究她能力变化的好时机，特办处这边的麻烦还在等着白泽解决。 　　在看见了袁奥等人心脏上缠着的丝线，宋慢就明白宋琳是用什么手段控制他们了。 　　并且，她更趋向于是袁奥想要对这位刘副处下手。 　　她能想到的，白泽必然早就知道，不过他脸上并没有露出半分异样，只是看了一眼那盒子，问道：“在哪儿发现的？” 　　刘建江冷哼一声：“在我的咖啡杯里。” 　　没等白泽往下问，他就继续说了起来：“给我倒咖啡的那个助理被人买通了，在我的咖啡里放了这个虫子，幸好我当时感觉到不对劲，没喝进去！” 　　“那个助理人呢？” 　　“被我的人关起来了，免得被人灭了口。”说着，他又冷冷地睨了一眼袁奥。 　　袁奥却是一口咬定：“我说过了，这件事和我无关，刘副处长宁愿听一个小助理的话，也不愿意相信我？” 　　“哼，他亲口告诉我，是袁副处长给他的蚕僵，也是你吩咐他来害我的，他手上还有你的助理和他的聊天音频，袁副处长想要亲耳听一听吗？” 　　袁奥闻言眉头直皱，如果这事儿真是他吩咐下来的，他就不会这么烦躁了，问题是，他手上虽然有蚕僵，却从来没有想要用那东西对付刘建江。 　　在他看来，白泽的危险程度绝对高于刘建江，就算要对付，也该先对付白泽。 　　可刘建江却这么巧抓住了他的把柄，甚至还像模像样的拿出了证据，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个好的预兆。 　　白泽恰好在此时抬起手，制止了刘建江，他说：“任何东西都能造假，污蔑副处长不是小罪，如果刘副处长坚持是袁副处长害你，就把那个助理带过来，处里还存着两粒催心丸，只要吃了就会说真话，我只相信我听到的和看到的。” 　　刘建江对于白泽的不信任表示出了些许不满，不过，人他已经提前逼问过了，在种种手段之下，那小子说谎的几率并不高。他只是担心，白泽若是向着袁奥，顺势弄死了那小子怎么办。 　　白泽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开口道：“我可以向刘副处长保证，那名助理不会在这里受到任何伤害，如果他出了事，必然是袁副处长的下的手。” 　　“什么叫我下的手，白泽，你别血口喷人。”袁奥气的要跳脚。 　　白泽扯动了一下唇角，不去搭理袁奥，问刘建江：“刘副处长觉得怎么样？” 　　刘建江短暂的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朝着身后的下属勾了一下手指，他身后的三个人就走了出去。 　　白泽身后跟着的人里，也走出去三个，跟在那三人身边。 　　刘建江看见了，却没有出声阻止。 　　不多时，这六个人就带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回来了。 　　那年轻人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衬衫上还带着斑驳的血迹，他脸上也有青紫的痕迹，是被人打出来的。 　　光看这调色盘一样的脸就知道，他身上的伤应该更重，完全是被人拖着过来的。 　　那人还有些神志，被扔进办公室中间的地毯上，趴了半天才抬头四下看了一圈，在看见袁奥的时候，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稍微有些长。 　　在场的人，都注意到了。 　　袁奥也盯着那年轻人，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接下来，麻烦两位副处长和我一起去药室取摧心丸吧，免得到时候说我动了手脚。” 　　白泽带着宋慢转身往外走，袁奥与刘建江都跟了上去。 　　四个人坐电梯上到八楼，这一层里的人都是药师，平时研究一些特殊药物，特办员出任务受伤，也是由他们来医治。 　　这里面存了不少药，有一些是自制的，有一些是从玉家的渠道里收购来的，还有一些用途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是从黑市拿过来的。 　　摧心丸是玉家研发出来的，从一种要折心花的花茎里提取出的液体制造的药物，不过没有大范围售卖，因为这东西比较鸡肋，要的人并不多。 　　吃了这种药，人会失去控制，别人问什么就说什么，撒谎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因为药物比较特殊，还要用在特办处的职员身上，所以在取药时，三个人都需要签名。 　　核实过三人的身份，负责人才打开了药柜，从里面拿出一个小药瓶，放到了桌子上。 　　“最近，有人动过摧心丹吗？”刘建江突然问了一句。 　　那名负责人抬头，态度冷淡：“这东西在药柜里放了一年，一直没人动过。” 　　见刘建江似乎不信，他又说：“药柜这边有监控，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去查。” 　　听他这么说，刘建江便没再说话。 　　拿到了药，三个人又回到了刘建江的办公室。 　　白泽将药瓶打开，刘建江与袁奥验过之后，把里面的一粒药丸倒了出来，然后扯着领子将地上的年轻人扯起来，把药塞进了对方嘴里。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不对，想要把药吐出来，可是这种药入口就会变成液体，直接顺着嗓子滑了下去，根本吐不出来。 　　等了大概十分钟左右，那年轻人像是喝醉了酒一样，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 　　见差不多了，白泽开口问道：“叫什么名字？” 　　“吴凯。” 　　“进入特办处多久了？” 　　“两年零五个月。” 　　“为什么要在刘副处长的咖啡里放蚕僵？” 　　这个问题一出口，办公室里的人都看向吴凯，等待着他的回答。 　　“为了嫁祸。” 　　“嫁祸谁？” 　　白泽问话的时候，宋慢也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吴凯。她发现，吴凯有些问题。 　　他心脏的位置，不怎么对劲。 　　那里有一个心脏形状的阴影，但那不是人的心脏，而是……由很多虫子组成的。 　　宋慢自觉自己的记忆力还算不错，当然不会轻易忘掉经历过的事。 　　几个月前，空心木的宿主就是用这样的法子杀人，以及救人的。 　　而那位叫王涛的小哥，她最后一次见，是在白泽的画廊。 　　宋慢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打心底同情了一下那位王处长，引狼入室啊！ 　　这时候，吴凯说话了，他说：“嫁祸袁副处长。” 　　此时，办公室里众人神色各异，白泽也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谁给你的蚕僵？” 　　“刘副处长。” 第124章 　　这句话一说出口，整个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刘建江。 　　刘建江在短暂的愣怔之后, 怒吼一声：“吴凯, 你诬陷我！” 　　说话的时候, 手也朝着吴凯扇了过去。 　　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然而他一动作, 吴凯的后背就像是遭受了巨大的压力一样, 衣服整个碎掉, 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嘴里喷出大量的血。 　　“快拦住他！”袁奥虽然还没捋清楚是怎么回事, 但是很显然，刘建江是栽了, 现在轮到他痛打落水狗。 　　能当上特办处副处长的人, 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哪怕刘建江是上面硬塞进来的，自身实力依然过硬。 　　只可惜, 双拳难敌四手。 　　现在不止袁奥的人对他出手, 白泽的人同样动了。 　　刘建江的下属还没来得及反击，就已经被人制服, 而刘建江也被四个人压在地上, 双手更是被死死压住, 不让他有任何反击的机会。 　　很快, 特制的手铐和脚镣都被拿了过来, 束缚刘建江的这种是最高级的, 平时很少拿出来用。 　　这种东西是由一种特殊且罕见的金属制成，与皮肤接触后，会对能力者的能力产生抑制作用。 　　刘建江嘶吼着想要挣扎，但最后还是被套上了手铐和脚镣。 　　现在的他，可是极度危险的人物。 　　这已经不仅仅是陷害同僚的问题了，唐庄可是还因为蚕僵躺在研究所里生死不知，刘建江手里竟然有蚕僵，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给特办处带来的影响太大了。 　　刘建江已被制服，外面凑热闹的特办员们也差不多知道了事情的大概，此时都在议论。 　　他们对刘建江本身也没什么尊敬可言，一个才来总办半年的副处长，还是空降过来的，他排斥总办的人，总办的人也排斥他。 　　没人觉得他是无辜的，更何况被问话的那个人吃了摧心丸，根本不可能说谎。 　　一直到被袁奥的人押着离开，刘建江都想不明白，吴凯为什么反咬他一口？ 　　是药有问题？ 　　可他去取药的时候已经一再核实，更何况在此之前，没人想过会用摧心丸这种药。 　　他的疑惑，恐怕没人会给他解答了。 　　白泽在他被带走之后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朝袁奥微微颔首：“这件事就由袁副处长通知王处长吧。” 　　谁去通知王处长，这件事很大概率落在谁身上，白泽知道他们俩有仇，故意给他这个机会。 　　然而此时，袁奥并不觉得多开心。刘建江被带走后，他也渐渐冷静下来，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了。 　　母蚕一直在宋琳手里握着，拿出来繁衍的子蚕全都经过了他的手，是有数的，刘建江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 　　还是说，宋琳骗了他，母蚕并非只能孵化一只子蚕，而是还孵化其他子蚕？她有了新的子蚕，得到了足够的无尽丝去控制刘建江？ 　　可这说不通，刘建江虽然是个莽夫，却不是个蠢货，怎么可能陷害别人不成自己反而被抓进去？ 　　如果他们两人都被宋琳控制，也根本不用自相残杀。 　　问题出在蚕僵上，而他却找不到突破口。 　　关于蚕僵的疑惑，只有宋琳能够解答，然而宋琳是不可能告诉他的。 　　扫了眼还站在原地发呆的袁奥，白泽带着宋慢往外走。 　　“等等。”袁奥突然开口叫住了他们。 　　白泽停下脚步，神色冷漠地转头。 　　与对方的眸子对上之后，袁奥生出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觉，赶忙移开了目光，不再与白泽对视。 　　他听人说，只要与白家人对视，他们就可以进行“预言”，看见你的未来。 　　他还打听到，白泽的能力与白家家主不相上下，他能看到的未来更遥远。 　　谁会不想知道自己的未来呢，这是让人抵挡不住的诱惑。也难怪，白泽的身边聚集了这么多强大的能力者。 　　袁奥将升起的那一丝嫉妒压下，对白泽道：“多谢白科长主持公道，我会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如实汇报给王处长。” 　　“袁副处长谢错人了，我只是听令行事。” 　　说完，也不管袁奥是什么表情，转头离开。 　　袁奥盯着一行人离开的背影，目光深沉。 　　一直到走出了总办的办公楼，宋慢还在回想刚才发生的那一切。刚才事情发生的太快，都没给她多少思考时间。 　　现在她不但可以慢慢想，还能够随时发问。 　　感觉自己出来一趟，像是看了一集悬疑剧，还是真人版本的。 　　回去的路上，白泽上了车便一直闭着眼，呼吸声轻浅。宋慢偏头看了一会儿，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依然没有睁眼，但准确地抓住了她的手。 　　“干什么？” 　　他的声音懒洋洋的，抓着宋慢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呗。”宋慢用食指挠了挠他的腿。 　　“你不是都知道了。” 　　白泽从来没有隐瞒过她，他对特办处的野心。 　　“你为什么不先除掉袁奥啊，他看起来更精明一点。”当然，看袁奥不顺眼的主要原因是他是受宋琳控制的。 　　“一只拴上链子的狗，再精明又有什么用？” 　　宋慢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即又好奇起来：“他心脏上缠着很多丝，就是蚕僵吐出来，用来控制他的吗？” 　　“嗯，不尽丝，取自春蚕到死丝方尽这句诗。” 　　“有什么意义吗？” 　　“意义就是……”白泽睁开眼睛，“蚕不死，他不死。” 　　“那蚕怎么才会死？”宋慢对冕山中的特殊物种几乎不了解，听他说的这些不禁起了兴趣，忍不住坐直了身体，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杀死母蚕，子蚕就会死亡。” 　　“母蚕？在宋琳手里，能杀死吗？” 　　“不能。” 　　那还说这么多废话，宋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白泽笑了一下：“之所以叫蚕僵，就是因为它僵而不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被蚕僵吐出的不尽丝寄生，也算是一种长生不死的法子。” 　　“呵……”宋慢嗤笑一声，“寄生就是侵蚀，虽然慢，但时间久了，迟早会变成怪物，这样的长生不死有什么用？” 　　这是她从小就懂的道理，母亲教她的第一堂课就是：这世上，没有长生不死。哪怕能够长生，也是用其他东西来交换的。而被取走的，一定是你绝对不能失去的。 　　现在想想，被取走的，大概就是人性。 　　没有了人性，就算长生又能怎么样呢？ 　　“你小瞧了人在面对死亡时候的恐惧，当你濒死的时候，你会愿意用所有办法来延续生命。” 　　宋慢皱了下眉头：“你在暗示我，袁奥被寄生，是自愿的？” 　　“啊……大概吧。” 　　宋慢不满他的回答，用脚尖踢了踢他的小腿，催促道：“快说！” 　　“他前不久发现自己得了绝症。” 　　能力者并不是不会生病，不过大部分的疾病，都会因为他们强悍的身体素质而被免疫，但是只要是人，就会有生老病死，没有例外。 　　袁奥就是其中之一。 　　“他真得了绝症？”宋慢不是很信任地瞄他。 　　白泽笑起来：“原本打算制造一场意外，谁知道他这么争气。” 　　哦，看来是真的了。 　　“所以他能够勾搭上宋琳，你肯定出力不小了。”宋慢合理猜测道。 　　“嗯……好歹同事一场，我怎么忍心看他丧命。” 　　憋了半天，宋慢才来了一句：“你可真无耻。” 　　“好说。” 　　所以现在，特办处的两位副处长，加上身份特殊的八级特办员唐庄，还有一位无法露面的王处长，全都被他算计的明明白白。 　　她毫不怀疑，不久之后，特办处就会易主。 　　这些人争来争去，最后还不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和这种人站在对立面，可真危险。 　　当年她母亲找上白泽，是不是早就看出他的本性了？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开车的司机突然打了转向，本该直走，他却拐到了另外一条路上。 　　“我们不回去吗？”宋慢忍不住问。 　　她记得这条路，因为前面有个很大的广告牌，所以印象深刻。 　　白泽沉默了几秒，回道：“不用了，看看他能把车开到哪里。” 　　两人说的话，司机应该都听到了，他却一声不吭。等宋慢探头往前看的时候，才发现这人满脸是汗。 　　白泽带出来的，应该都是心腹，不会轻易反水，这人八成是被控制了。 　　她转头看向车窗外，他们周围的车里，一定有能力者在。 　　白泽好似不怎么担心，依旧老神在在地坐着，被他影响的，宋慢也安静了下来。 　　车子最后被开到了河边，河边修建了一个公园，这种天气，公园里的人很少，当然也不排除有人会出来散步，不过现在公园里一个人都没有，显然有人为了安排这场见面，已经提前清场了。 　　当车停下后，司机一头栽倒在方向盘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白泽没理他，打开车门下了车。 　　宋慢并不打算跟他共进退，但他一直站在外面，似乎在等她。宋慢在车里和他对视，最后终于妥协，跟着下车了。 第125章 　　下车之后, 白泽牵起了宋慢的手。 　　“你干嘛？”宋慢的胳膊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 　　“不握紧点, 一会儿遇到危险，你先跑了把我留下怎么办？” 　　她翻了个白眼, 跟着白泽往公园里面走。 　　公园里空荡荡的, 树上的叶子已经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两人穿过小树林，走向最中央的广场。 　　扫视了一圈, 最后宋慢的目光落在了西北角的石亭上, 石亭里背对着他们坐着一个人。 　　白泽牵着她往石亭走，走到近前，宋慢才认出那人, 竟然是玉温寒。 　　竟然连玉温寒都来了京市，是不是意味着, 进山的时期近了？ 　　宋慢还在思索的时候, 玉温寒已经站起身来, 他的目光落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微微挑了挑眉。 　　“请坐。” 　　两人坐下之后，他对白泽说：“我以为，你会一个人来。” 　　白泽微笑：“二对一, 胜率更大一些。” 　　玉温寒失笑，看向正在走神的宋慢：“宋小姐气色不错, 最近是遇到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嗯？ 　　宋慢转头看了眼白泽, 玉温寒是什么意思？ 　　白泽捏了捏她的手指：“玉家主还是不要把注意力, 放在别人的女朋友身上比较好。” 　　玉温寒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年轻人的感情啊，真是让人羡慕。” 　　“像玉家主这样找不到伴侣的，也只能羡慕了。” 　　哇哦，看来白泽对玉温寒意见很大嘛，张嘴就是嘲讽，也不怕把人惹急了，毕竟是玉家的家主呢。 　　宋慢在心里嘀咕着，抬眼看向玉温寒。 　　玉温寒脸上笑容始终不变，就像是她一开始遇到的白泽一样，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察觉到宋慢在看他，玉温寒与她目光相对：“听说宋小姐已经与生母相认了，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既然白泽不愿意迂回着说，玉温寒只好直奔主题。 　　宋慢握着白泽的手一紧，随即放松下来。 　　上次在玉家的时候，玉温寒已经隐晦地提醒过她，她生母的身份了，所以，他可能一早就知道这件事。 　　宋琳的隐瞒，没能瞒过玉温寒。 　　不过有一点她很奇怪，玉温寒为什么会盯着宋琳，因为她是白宸的老婆吗？ 　　“玉先生似乎对我的身世很感兴趣？”宋慢略迟疑了一下，试探着开口。 　　“京家血脉再现，感兴趣的可不止我一个，你说是吗，白先生？”玉温寒看向白泽。 　　“玉家主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听听。” 　　“联盟怎么样，请宋小姐带我们去找冕珠，到时候各凭本事。”说到冕珠的时候，玉温寒一贯温和的眼睛里锋芒毕露。 　　“恐怕不行，我没那个肚量和别人分享我的女人。”白泽拒绝的也相当干脆，找的借口还特别不上心，宋慢忍不住在心里疯狂吐槽。 　　玉温寒眯了眯眼：“白先生不再考虑一下吗，玉家是不错的合作伙伴，哪怕是为了宋小姐。” 　　“没有那个必要。” 　　“好吧。”玉温寒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真是太遗憾了。” 　　白泽坐在原处，与他对视片刻，听玉温寒道：“那我们就……来日方长吧。” 　　这一刻，宋慢的身体紧绷。谈崩了，接下来就该火拼了吧？ 　　然而什么都没有，直到玉温寒的身影消失不见，也没见人来袭击他们。 　　“紧张什么？”白泽轻抚她的背，似在让她放松。 　　“你这么不客气的拒绝他，我以为他会翻脸。” 　　“他倒是想，可惜人没带够。” 　　白泽平静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广场，以及环绕着广场的树林。林子里有一棵树上的树枝突然掉了下来，砸在了地上。 　　他不喜欢冒险，也不会轻易把自己置于险地，玉温寒也是一样的，所以在简单的试探之后，对方就放弃了现在翻脸的想法。 　　不过，不管早晚，他们仍然会站在对立面。 　　“哎，你为什么不答应他？他都已经知道了，你现在拒绝他，他肯定会用其他手段把我抢走。” 　　“我刚才不是说了理由吗？”白泽似笑非笑。 　　“我说真的，到底为什么，怕到时候争不过玉家？”宋慢扯着他袖子，非要他说实话。 　　“不。”白泽摇头，“事实上，这是你母亲提出的要求之一，不能和玉家合作。” 　　和玉家合作的好处当然不少，至少在进山之前，会很安稳。但既然已经答应了宋慢的母亲，他就没有毁约的想法，哪怕人已经死了很多年。 　　“为什么呀？” 　　白泽耸肩：“不知道。” 　　宋慢暗暗思索起来，白泽和白家有仇，不可能和白家合作，又不让他和玉家合作，是打算让他一个人独享冕珠吗？ 　　可是这样一来，白泽的处境必然很危险，玉家如果对付不了白泽，说不定还会拉上白家联手。 　　两家加起来，可不是好应付的。 　　她突然神色一凛，终于弄明白白泽为什么想要特办处了。他手上的势力加上特办处，就算不是玉、白两家的对手，至少能够维持一个平衡。 　　毕竟，特办处代表的意义不同。 　　这么多年过去，哪怕各家都在有意无意的打压特办处，却没有真正敢下死手的。 　　他们都很清楚，特办处建立的那天开始，就注定它会一直存在下去。五大家族可以在能力者的世界独揽大权，却不能越线，特办处就是那条线。 　　如果白泽执掌特办处，他代表的，就不再是自身的势力了。 　　他从一开始，就打了这个主意吗？ 　　白泽一问三不知，也不知道他是真不知还是不想回答。没问出感兴趣的答案，宋慢干脆扔了他在石亭里坐着，自己跑去旁边的健身器材那里玩了一会儿。 　　呆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她觉得今天的运动量完全达到了锻炼身体的目的，才跑去叫白泽，打算回去。 　　两人回到来时的地点，没见到其他车，不过地上有不少车轮印，还有杂乱的脚印，看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应该发生了点什么。 　　司机坐在车里，不再是之前的那位，而是宋慢熟悉的于东。 　　见他们走过来，于东跟宋慢打了声招呼，下车给她开车门。 　　在经过于东的时候，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脚步不禁顿了顿。 　　于东启动了车子，载着他们往回走的路上，白泽才淡淡开口询问：“受伤了？” 　　“没受伤，被血喷到了衣服上，没来得及换。”他的回答轻描淡写。 　　“感觉怎么样？” 　　白泽的话没头没脑，于东却知道他在问什么，略思索了一下，回答道：“这一次玉家带来的都是高手，还都是他们本家人，看来京市很快要乱起来了。” 　　其实不止玉家一家进了京市，其他家族也都或多或少派了人来，不过肯定没玉家这么兴师动众，连家主都亲自过来了。 　　之所以都来京市聚集，主要还是为了盯着白家。 　　白家的能力毕竟在那儿摆着，冕山一旦进入平静期，他们必定是第一个知道的。提前进去，就等于能够最先得到好处。 　　就连白泽这边，也有人盯着。 　　只不过他和白家不同，他没必要给各家面子，但凡越界的，都已经处理掉了，最近那帮人老实了很多。 　　“先盯着他们，什么时候和白家联系了，什么时候通知我。” 　　“明白。” 　　当白泽这边在谈论玉家的时候，玉家那边，同样也在谈论他。 　　疾驶的车里，玉温寒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响起：“如你所料，白泽拒绝了。” 　　他转头看向坐在身旁的年轻人，面上带着些许微笑：“为什么你之前觉得，他会拒绝我？” 　　坐在玉温寒身旁的人，赫然是玉子昂。 　　玉子昂开口道：“我和白泽打过交道，哪怕外界都在传，他的能力已经所剩无几，但我不这么想。我觉得他的预知能力并不弱，而预知能力带来的负面效果迟早会显现出来，他非常需要冕珠，并且不会允许任何人和他争夺这个机会。” 　　玉温寒点了点头：“有点儿道理，人在生死面前，总是会失了分寸。” 　　玉子昂看了玉温寒一眼，又将目光移开。 　　他成为玉家的继承人之后，一直被留在玉温寒身边，这些时日对他算是有所了解。 　　这位家主，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温和，他是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阻碍他的人，哪怕是族人他都没有手下留情过。 　　显然，和白泽的这次见面，不但不顺利，还激怒了家主。 　　“你和他们的关系不错？” 　　玉子昂微微一滞，意识到他口中的他们是谁之后才点头道：“在秦城的时候，因为一个案子与他们产生了一点关系，后来才熟悉起来，宋慢那姑娘还是很容易讨好的。” 　　“哦？你用了什么法子？”玉温寒似乎对宋慢挺感兴趣，开口询问。 　　“给钱给房子给车。”玉子昂的回答相当豪气。 　　玉温寒被这个回答震慑了一下，好几秒之后才有些好笑：“这样就够了？” 　　能力者，会缺钱吗？ 　　玉子昂耸肩：“她不会开车，但房子和钱她都非常喜欢。” 　　“这孩子，还是这么有趣。” 第126章 　　“您以前认识她？”玉温寒的句话, 让玉子昂听出了些许异样来。 　　他记得, 家主很多年都没有离开过宁川，而宋慢不过二十出头，两人也只是不久前才见了一面。 　　家主那口吻与怀念的表情，可不像是在怀念刚发生的事。 　　玉温寒没有再回答他。 　　玉家家主来到京市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 白宸更是第一时间证实了这个消息的可靠性。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约见玉温寒, 现在白家这边焦头烂额，并不是与对方接触的最好时机。 　　这些日子，他过的并不舒坦，先是寄予厚望的一对双胞胎儿女死在了玉家的地盘上，接着两个被接回来的儿子也死了。 　　他不缺儿女，缺的是资质好的。从众多私生子里, 好容易挑了两个，本打算带回族内培养一番，挑一个继承人出来，谁知道两个人突然都死了。 　　除了宋琳, 他实在想不出其他人谁还会对这两个孩子死盯着不放。 　　从儿女死后, 宋琳那女人就跟疯了似的，完全没有理智，但凡是白家涉及的产业, 她都派人去搞过破坏。她对白家太过了解, 导致很多族人不明不白的死在她的手下。 　　哪怕白宸之前对她还有点愧疚之情, 在她的疯狂纠缠之下, 现在也被耗光了。 　　在进冕山之前, 他必须要先除掉宋琳。 　　虽然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但是宋琳身边确实有不少追随者。都是在短时间内，大量聚集起来的。 　　他抓了几个回来，那些人嘴很硬，根本问不出有用的东西，甚至也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对宋琳死心塌地。 　　白宸不准备调查宋琳的后手是什么，他只需要最简单最直接了当的办法，杀了她。 　　杀宋琳，只需要两个步骤，约她出来，然后杀了她。 　　感情完全破裂，甚至生死相搏的夫妻二人，要怎么约出来？ 　　对宋琳来说，可能有些困难，但对白宸来说，不难。 　　女人偶尔会有些偏执，而宋琳，她根本就是个偏执的女人，她能因为儿女的死发疯，当然也会为了知道他们的死因，亲自来见他。 　　白宸拿起书桌上的电话，拨通了宋琳的号码。 　　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最终接通了。 　　“白宸。”这两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森森的阴寒。 　　曾经宋琳有多么迷恋这个男人，如今就多想让他去死。 　　“我要和你见面。”白宸没有废话，上来直奔主题。 　　“呵呵，别做梦了，你以为我会给你杀我的机会？”宋琳坐在沙发上，只有面前玻璃缸中的蚕僵在散发着幽幽的绿光。蚕僵喜欢黑暗，时间长了，她也习惯了，甚至喜欢上了黑暗的感觉。 　　她没有发现，其实，她的眼睛里也有很淡很淡的绿色光芒一闪而逝，和蚕僵身上的光一样。 　　白宸没有和她争辩这些，只是冷淡地道：“是为了明泽和小婵的事，你不是想知道他们的死因么，我查到了。” 　　宋琳猛地站了起来：“你查到了？是谁？是谁杀了他们？” 　　“明天下午四点半，在你平时常去的那家咖啡店见。” 　　宋琳还想提出异议，白宸却已经挂断了电话，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宋琳看着手机上的号码，看了好一会儿，最终也没有回拨。 　　她当然不相信白宸的人品，但是她想知道儿女的死因，至少也要知道凶手是谁。若不是现在冕山才是关键，她早就已经找去了玉家。 　　她并不担心白宸的手段，再多的手段，用在一个根本不可能会死的人身上，也是徒劳。 　　得到蚕僵之后她做过实验，在她与蚕僵互相吞噬对方的血液之后，她与这只母蚕就有了很神奇的联系。 　　蚕僵不会死，而她也拥有了这种神奇的能力。 　　哪怕划破了动脉血管，只要她不想，血就不会喷出来。她对身体的控制，已经到了极其精妙的地步，甚至身体的愈合能力，也要比普通人强出百倍。 　　如果白宸真的设了陷阱等着她，到时候谁倒霉还说不定。 　　既然要见白宸，她当然不会不做丝毫准备。她从桌子上拿起了一把刀，毫不犹豫地割破了手腕。 　　血瞬间涌了出来，滴滴答答的落在玻璃缸里，那蚕僵的身上。 　　蚕僵身上的绿光吞吐，似乎在吸收她的血。直到玻璃缸底铺了一层血液之后，那蚕僵的身体突然不动了，它张开了前端的嘴，它的嘴像是包子褶一样，原本缩在一起，打开的时候，里面像是黑洞。 　　若是有光线就能够看见，那黑洞洞的嘴里，有个什么东西，正在缓慢的往外蠕动。 　　宋琳等了足足一个小时，才看见一个比母蚕小了许多的蚕僵从它的口中爬了出来。 　　生出了子蚕之后，母蚕就缩在缸底一动不动了。 　　宋琳去冰箱里拿了很大一块肉扔进了缸里，母蚕缓慢地爬到上面，不动了。 　　她将那只刚出生的子蚕拿了出来，将它放到手上，嘴角上翘。 　　蚕僵真是一种美丽的生物，它们长生不死，它们可以控制人的思想，还可以杀人于无形。 　　母蚕至今只生出两只子蚕，一只在孕育出了不尽丝之后，用来控制袁奥，而袁奥负责继续饲养那只子蚕，让它生出更多的后代，控制更多的人。 　　而剩下这只，就留给白宸。 　　让白宸当这只小蚕僵的食物，他的身体，一定能孕育出更长更坚韧的不尽丝。 　　无论外面酝酿着多少阴谋诡计，好容易回到了家的宋慢都不想知道。 　　她换了居家服之后，就抱着果盘在沙发上看电视，完全不想挪动分毫。 　　白泽正在画架前艺术创作，可能是路上突然有了灵感。 　　她斜靠在沙发靠垫上，看电视的空闲，不时还抽空看一眼白泽那边，然后往嘴里塞一粒提子。 　　这时候，白泽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有人发来了一条信息。 　　宋慢凑过去看了一眼，朝那边的白泽喊：“有人给你发了个一个地址，还有时间，明天下午四点半。” 　　“……念一下。”隔了一会儿，他才出声。连头都没有转过来，显然还是艺术对他更有吸引力。 　　“哦。”宋慢放下果盘，擦了擦手，拿起他的手机。 　　点开那条信息，她的眼睛不禁微微睁大，半天才说出话来：“明天下午四点半，西郊的回味咖啡店，白宸约了宋琳见面。发信息的号码你手机里没存，需要念号码给你听吗？” 　　“不用。” 　　白泽对这条信息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可宋慢却十分感兴趣。 　　她连拖鞋都没穿，拿着手机光脚跑到了白泽那边，也不管他还在干什么，直接把手机放到他面前。 　　白泽抬眼扫了下屏幕，似有些无奈地扭头看向宋慢：“怎么了？” 　　宋慢收回手机：“他们两人要见面，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什么想法？”他把头转回去，继续画画。 　　见他一点反应都给不，宋慢有点着急：“他俩不是决裂了吗，现在见面应该不会和好，反正不管什么原因，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她觉得一网打尽似乎不太容易，但是让他们自相残杀，也不是不可能。 　　“嗯。” 　　白泽的反应过分冷淡，并且还在拿着画笔涂涂抹抹，宋慢不太高兴，小声嘟囔了一句：“有什么好画的。” 　　之后她干脆不说话了，拿着手机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画。 　　结果，等他将画中人物的五官填充之后，宋慢意外的发现，他画的好像是自己？ 　　歪着头左边看看，右边看看，竟然……还挺像。 　　“还是挺好画的。”白泽放下画笔，问她，“好看吗？” 　　“好看！”回答铿锵有力，她当然好看。 　　宋慢凑到画架前，美滋滋地欣赏起来，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画画像，他画的很像，至少宋慢一眼就能认出自己，可是跟看照片的感觉完全不同。 　　她觉得，画里面的她更好看。 　　“回头拿去装裱起来，挂墙上。” 　　“还要挂起来吗，感觉有点怪。” 　　“没关系，以后多画几幅，你就习惯了。” 　　宋慢总觉得他的话哪里不对劲，可是一时没想出来。 　　此时白泽已经把手机从她手里拿了回来，扫了一眼上面的信息，然后转发了出去。 　　欣赏完了画，宋慢的注意力终于回到了那条信息上。 　　她凑到白泽身边，戳了他一下，小声问：“所以，你明天要去吗？” 　　“去哪里？” 　　“咖啡店啊。” 　　白泽摇头：“明天那家咖啡店附近全是宋琳和白宸的人，过去不安全。” 　　“那就这么算了？”宋慢有点失望。 　　“就算我们想算了，他们也不想。”白泽微微一笑，“你以为白宸约宋琳见面是为了什么？” 　　“除非是共同关系到两人的大事，不然应该不会非要见面，以他们两个的关系，要说共同的事，就只有……孩子？”宋慢看向白泽，想从他那里寻求答案。 　　白泽颔首：“宋琳做梦都想知道谁杀了她的孩子。” 　　宋慢面无表情，是她是她还是她。 第127章 　　看她面无表情的样子, 白泽忍不住笑出声：“放心，他们暂时还不知道是你做的。” 　　白宸不知道凶手, 是因为那阵子他能力在衰弱, 本来对于玉家的预言，就会遭受到一定的阻碍，毕竟各族都在防备白家的预言, 虽然不能说百分百成功，但阻碍是很强的。想要成功预言一次，需要耗费很大功夫，白宸当时应该尽力了, 可惜他也无能为力。 　　后来白泽打听到, 玉家和白家和解了, 白宸没有再提出要他们交出凶手, 这也是白宸和宋琳反目的原因。 　　玉家维护宋慢，之前他还觉得是受到了余婆婆的威胁，也是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现在看来，玉温寒应当是不想宋慢过早暴露在白宸的视线之中，毕竟多一个人知道秘密就多一个竞争对手。 　　当天宋家可是不少人在场，而玉温寒下封口令之后，竟然真的没人将消息泄露出去, 可见他对玉家的掌控到了什么程度。 　　只要玉温寒不松口, 白宸和宋琳, 绝对想不到凶手是谁。 　　他这个二哥, 向来喜欢空手套白狼。当年, 也是这样，只给了宋琳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就换来了能力，和权势。 　　他大概爱上了这种感觉。 　　就是不知道，这一次，他会不会依旧那么幸运。 　　宋琳不是一个人去的，她叫了袁奥一起。袁奥是她暂时控制的这些人里，能力最强，也是最好用的。 　　这个为了活下来，而甘愿付出自由的人，虽然过分圆滑，却也是个不错的下属。 　　袁奥原本不想去，甚至还劝了宋琳几次，让她不要亲自过去，但是并没有作用。 　　宋琳打定了主意的事，没人劝得动。 　　现在是他收拢刘建江手下人马的最佳时机，错过这次就再没这么好的机会了，可宋琳的话他不得不听。 　　他不但去了，还带了许多下属。他的人提前将咖啡厅周围都清理了一遍，确认安全，两人才走了进去。 　　宋琳提前了一个小时，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因为白宸很讨厌别人迟到，刚嫁给他的时候，因为一个宴会她迟到了，被他当众训斥，那种站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许多人用讥讽的目光注视着的丢脸的感觉，她至今还记得。 　　那个时候，她一度憎恨白宸，可最后她说服了自己。 　　有什么办法呢，没有了宋家做靠山的她，只剩下白宸了，她不能失去唯一的依靠。至于蒋家，一群窝囊废，自己为巴结上了白家，她的好舅舅甚至教过她要怎么讨好白宸。 　　她最终变成了处处都挑不出毛病的当家主母，虽然丈夫在外面有很多的情人，可她的身份稳固，她还有一双优秀的儿女，她以为自己的身份终于不同了。 　　但最后，她还是轻易的就失去了一切。 　　或许，在白宸心里，她还是那个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随意呵斥的人。 　　宋琳坐在咖啡厅靠窗的座位上，看着窗外渐渐暗淡的天色，回想起她这二十多年的日子，觉得自己活得像是笑话。 　　她要终结这个错误。 　　袁奥并没有与她坐在一起，而是和两名下属坐在隔壁的桌子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距离四点半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咖啡店外停下了一辆车，白宸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眉宇间的竖纹越发的重了，想来这些日子，眉头就没松下来过。 　　白宸的身后，跟着四个人，都是白家的小辈，也是宋琳熟悉的面孔。其中的两个，是活着从冕山回来的。白宸把他们带在身边，想来是对冕山并不死心。 　　在宋琳观察白宸的时候，白宸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以及旁边那张桌子上的袁奥。 　　短暂的照面之后，夫妻二人似乎都从对方身上得到了一定信息。 　　白宸坐到了宋琳对面，他带来的人则坐到了袁奥他们面的桌上。 　　两帮人都警惕地盯着对方，气氛十分紧张。 　　反倒是宋琳，还在和白宸寒暄。 　　“这些天，是不是又头疼了？”她看着白宸，眼神中似乎还带着温情。 　　白宸有头疼的毛病，每次使用能力超出负荷，都会让他很久睡不着觉。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这点异常宋琳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白宸微愣了一下，回答道：“是啊，玉家的人来了京市，我想从他们身上，看到一些答案。” 　　这回答，让宋琳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 　　“那你看到了什么？” 　　白宸并没有回答，他垂下眼，看着桌面，说起了不相干的话。 　　他说：“琳琳，我们夫妻二十年，有必要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宋琳对他回避的态度不满，但也了解这人性格，知道逼问是没用的，又听他说这种话，不禁冷笑起来。 　　“你到现在都觉得，错的那个人是我，对吗？我不够大度，在自己孩子死了之后，我竟然不能接受你的私生子，这简直就是罪大恶极，你是不是这想的？” 　　与宋琳的咄咄逼人相比，白宸十分冷静，他沉声道：“你应该很清楚，我这么做不是因为他们和我有血缘关系，而是家族不能没有继承人。” 　　“家族……我知道，你把白家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可你忘了，你这个家主的位置，是我帮你拿下来的。拿到了，我就没用了是吧？等你死了，白家和我就没有一丁点的关系，那我当年害死我妹妹，连带着害死我父亲，到底是为什么呀？”宋琳冷笑，这些话她憋在心里很多年了。 　　她一直告诉自己，宋家的覆灭，是因为父亲眼瞎，娶了那个姓容的女人。 　　因为宋慢的死，因为父亲不肯按照那个女人的意思处决她，反而一心护着她。所以那个女人疯了，她在祭祖的时候，将宋家所有人都毒杀在祖宅。 　　她最后杀的，是宋琳的父亲，她的丈夫。这是后来，她去给她父亲收尸的时候，听白家的人说的。 　　最残忍的处决方式就是，看着你最在乎的人和东西，全都在你眼前毁掉，那个女人在为她死去的女儿报复。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她。 　　宋家人的死，她不在乎，可她父亲，死前还想保下自己这个女儿。她为了一个男人，害死了自己的父亲，最后，这个男人背弃了她。 　　二十年，她的付出换来的是一无所有。 　　白宸安静地听着，直到她不再说了，才开口：“我承认，你为我付出了很多，是我对不起你。” 　　宋琳觉得有些可笑：“最廉价的，就是这句对不起。” 　　白宸默然。 　　“别说这些没用的，告诉我，明泽和小婵，到底是怎么死的？” 　　白宸抬眼，目光与她相对，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知道。” 　　“你骗我！”宋琳正要站起身，却感觉双腿一阵发麻，她的脚失去了知觉，“你做了什么？” 　　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来的时候，袁奥已经检查过这里所有的东西，绝对不可能对她产生威胁，在白宸他们坐下之后，她也并没有感觉到异常。 　　白宸不紧不慢地回答：“冕山中有一种树，叫红俏，开花的时候满树都是红色的花朵，非常漂亮。那些花无色无味，但是靠近就会浑身发麻，无法移动，体内脏器慢慢化成水，直至最后，被红俏伴生的一种蚂蚁吃空。” 　　但凡古老一点的家族，都有些常人难以想象的家底，白家当然也是。 　　这些，都只有少数白家嫡系才知道，宋琳姓宋，早早就被排除在秘密之外了。 　　“为了对付我，你倒是花了大手笔。”宋琳没有妄动，她冷冷看着对面的男人。 　　“确实，红俏容易得，可能够抵御红俏的蚂蚁，却很难保存下来，家族中也只剩下一点。”白宸姿态沉稳，一副所有事尽在掌握的模样。 　　宋琳哼笑一声，白家的男人能够走一步看三步，他们都精于算计，原本这样的白宸是她最喜欢的。 　　“你是不是觉得，吃定我了？”在白宸的注视下，宋琳缓慢的，站了起来。 　　红俏只是短暂的，对她产生了一些影响而已。不止是她，袁奥他们，同样没事。摆在袁奥桌子上的金属刀叉突然飞了出去，朝着白家的四人急射出去。 　　这四人仿佛早有预料，起身躲避，谁知后面又多了一把刀，其中一人躲闪不及，被狠狠刺入了后心。 　　两方的交手，瞬间开始。 　　宋琳没有动，白宸在短暂的错愕之后，也没有轻举妄动。 　　“你的礼物，我很喜欢。”她微微压低身子，嘴角微微上翘，“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你也会喜欢的。” 　　白宸神色不动，似乎宋琳的话没有对他产生影响。 　　宋琳笑了笑：“不妨看看你的肚子，我养的小东西，最喜欢钻进人的肚子里，然后慢慢的爬进心脏，等把你吸干了，才会爬出来。” 　　见他没反应，宋琳脸上笑意更深：“不相信我？我证明给你看呐。” 　　她用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三下，白宸好像真的感觉到有东西在他的肚子里，回应似的动了三下。 　　眼见他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宋琳却是笑得越发张狂。她无视了一旁还在打打杀杀的那些人们，只是死死盯着白宸，一字一句地对他说：“你也有今天。” 第128章 　　“你这个贱人！”白宸突然一把拽住宋琳的胳膊, 力气一下子大的不像话，将宋琳整个人拖了过来。 　　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白宸双手像钢钳一样, 死死抓着她的胳膊, 似乎不想让她挣脱。 　　宋琳挣扎了一下, 根本挣不脱。 　　抬头再看眼前的男人，他的脸以为愤怒而显得狰狞，可是那种愤怒, 浮于表面，他似乎只是想表现的很愤怒而已。 　　宋琳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个人, 这个跟白宸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不是他？ 　　可是不对啊, 明明就是他，无论言谈举止, 还是容貌外表, 都没有任何异样，只有力气和表情不对。 　　“你是不是觉得, 你的小动作, 我根本看不出来？”白宸冷笑一声，抓着宋琳的力道越来越大, “我告诉你, 没有人能躲过我的预言。” 　　因为疼痛, 她死死咬着牙, 但头脑依旧清醒着。她嘶声道：“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你已经被蚕僵寄生了，等待你的，只有死路一条。” 　　宋琳很自信，在她决定对白宸出手之前，已经用了一些特殊手段，干扰白宸的预言了。以他越发衰弱的能力，根本不应该知道她下一步的行动才是。 　　白宸一定是在骗她！ 　　她话音才落，突然听到白宸的身体里发出了奇怪的咔咔声，像是骨头折断的声音，那声音来的十分诡异，随即，白宸身上的衣服也被撑了起来。 　　他好像一个正在充气的气球一样，在她惊愕的目光下，白宸的身体“砰”的一声，炸了。 　　伴随着身体的爆炸，没有预想中的血肉横飞，只有大量的青色带着淡淡植物清香的液体四处喷溅，大部分都喷在了宋琳的脸和身上。 　　那液体在接触她皮肤的瞬间，像是硫酸一样，开始了腐蚀。 　　剧痛瞬间席卷了宋琳全身，她捂着自己的脸嘶声尖叫，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 　　白宸体内的液体，大部分喷到了宋琳身上，还有一小部分四处喷溅。 　　白家的人都急忙闪躲，但还是有个人的胳膊落上了一滴。 　　那人倒也果决，抽出一把刀就将青液滴落处，连皮带肉挖了出去。皮肉落在地上，眨眼间就只剩下一滩水。 　　这种青液对人的腐蚀性，绝对要比那些人工合成的东西要厉害得多，这就白宸为宋琳准备的最后一层的保险。 　　他既然要宋琳死，就绝对不会留下一丝可能，他甚至连带来的几个人，都没有告诉，就是为了万无一失。 　　宋琳的身体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她的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样才能减轻痛苦，她可以把痛苦分给别人，让别人替她承担。这个念头通达之后，她瞬间觉得不那么疼了，却苦了被她用子蚕控制的人。 　　原本还能与白家四人平分秋色的袁奥几人，被迫承担了宋琳转移过来的痛苦，几乎是转瞬间，就陷入了困境。 　　将他们制服之后，白家四人并未下杀手，只是断了他们的四肢，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 　　随即，他们将目光移向了宋琳。 　　疼痛被转移了大半，可这种疼痛依然在持续着，她几乎能够听到自己的肉因为被腐蚀，发出滋滋的声音。 　　有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很绝望，但是很快另外的念头就代替了绝望。 　　她不会死，有了蚕僵，她可以长生不死！白宸一定做梦都想不到，他的计划完完全全的失败了。 　　这些话宋琳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又一遍，才终于恢复了冷静。 　　然而冷静在此时对她没有任何作用，白宸留下的四个白家人封住了她的所有出路，此时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他们随时都会出手要了她的命。 　　刚刚建立起来的冷静，轰然崩塌。 　　她慌了。 　　骤然得到的蚕僵，让她轻易控制了袁奥，随后又有了一批甘愿为她去死的下属。 　　她几乎忘记了，她本身除了蚕僵赋予的不会死的能力，根本没有其他能力抵挡这些人。 　　在袁奥他们无法保护她的时候，她什么都做不了。 　　“你们别杀我，我可以让你们长生不死。”她喘息着，试图说服眼前的几人。 　　可他们根本不信宋琳的话，朝她冷笑，一步步逼近。宋琳踉跄着往后退，就在他们要出手的时候，突然一切静止了。 　　四个人里，有三个毫无预兆的倒了下来，瞬间就没了声息。唯一站着的那个，宋琳记得，他叫白星武。 　　“你……” 　　白星武站在原处，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着她，许久才问：“你能让我长生不死？” 　　“可以，我有蚕僵，可以产出无尽丝，你用了之后生命就和蚕僵联系在一起，它们是不会死的，你也不会死。”宋琳语气急促地回答。 　　“听起来，好像有点意思。”他笑了笑，“可要是我把你剁碎了呢，真的还能活下来吗？” 　　宋琳神情一僵，她没想过这种情况。 　　被剁碎，或许蚕僵还能复生，可她……她不确定。 　　“你的长生，真的能让你不死吗？”话音落下，宋琳眼前白星武的脸突然不自然地扭曲起来，等恢复之后，却变成了和白星武完全不同的一个年轻人。 　　“你不是白星武！” 　　宋琳心中惊愕万分，白星武竟然被人替换了，他这段时间应该一直呆在白宸身边，可白宸竟没有丝毫察觉。 　　“我当然不是白星武。”王涛扭了扭脖子，目光落在宋琳被腐蚀的几乎只有烂肉和白骨的胳膊和胸口。 　　奇怪的是，腐蚀到了骨头竟然就停下了。看来她确实得到了所谓的长生的力量，不过“长生”哪有毫无代价的，他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是谁派你来的？”宋琳还在追问。 　　王涛没有回答，只是用略带同情的目光看着她。身体毁坏的越严重，重塑身体借用的力量就越多。 　　等她的身体被那种长生的力量所侵蚀干净，就是她转变的时候了。 　　王涛是早早就得到了白泽的提醒，只是短暂的改变自己的身体，很少去主动做什么，他努力的控制着空心虫的数量，换来自己的人性更加长久。 　　可宋琳，丝毫没有这方面的意识。 　　这个女人，真是可悲。 　　他没有再理会宋琳，也不看死在他脚下的三个白家人，转身走出了咖啡厅。 　　走到外面，他才拿出手机，拨通了白泽的号码。 　　电话被接起后，他便直接了当的说：“宋琳失败了，白宸身边可能有移魂能力者，他背着我们所有人，附身在木偶身上，本人根本没来。” 　　接到电话的白泽沉默了几秒钟，才轻笑了一声：“倒是小看了我二哥的本事，可惜了。” 　　王涛对于他们兄弟的恩怨情仇不怎么感兴趣，在白家呆的这段日子，天天提心吊胆，生怕被人看出来，他现在也算是任务结束了。 　　“对了，白宸附身的木偶是用青血树做出来的，宋琳被浇了一身的青血，现在看着有点吓人。她带的人也都被折了四肢，一时半会儿，他们恐怕走不了。” 　　“知道了，我会派人去处理。这一次，多谢你了。” 　　“不客气，你帮我一次，我帮你一次，两清了。”顿了顿，王涛又说，“希望没有下次。” 　　“当然。” 　　白泽的话说完，电话就已经被挂断。 　　王涛将手机随手一扔，迈着轻快的步子拐进了旁边的巷子里，很快就消失了，这世界上有多少纷纷扰扰，都和他无关了。 　　事实上，在通话的时候，白泽的车离咖啡厅只有两条街的距离。 　　这一次外出，他没有带着宋慢，但是他带了林一城。 　　林一城在前面的车里，有些不太习惯地坐在副驾上，开车的人，他知道是白泽的心腹之一，好像叫于北。 　　车子已经停在这里将近一个小时，车上的人一句话都不说，他至今都不知道自己被叫过来是干什么的。 　　之前，他一度怀疑过，白泽是想把他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干掉。 　　但是很显然，他想多了。 　　就在这时，于北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打开手机，看了眼上面的信息，有人给他发了个定位地址。 　　“都打起精神来，行动。”于北一嗓子喊完，一脚油门下去，车“嗖”的一声蹿了出去。 　　几分钟之后，于北将车停在咖啡厅门口，林一城也跟着他们一起下了车。 　　咖啡厅的玻璃门是关着的，里面没见有人的身影，林一城有些不解地转头看向于北。 　　于北没动，其他人也都没动。 　　直到白泽从后面那辆车上下来，于北上前询问：“老板，直接进去吗？” 　　“先让他们进，里面应该有一只蚕僵。”白泽朝后面勾了勾手，四个穿着防护服的人从后面走上前，他们先推门走进了咖啡厅。 　　林一城听到了白泽的话，十分好奇，也很想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可惜其他人都不动，他也莫名的不敢乱动。 　　大概十分钟之后，玻璃门被打开，一人拎着一个透明的密封盒子走了出来，里面还有一只黑色的蚕僵。 　　林一城这一次没忍住，凑上前去仔细看了一番，就是这个东西，害的唐老现在生死不明。 　　听说上一次抓到蚕僵，是因为刘建江想要用那东西陷害袁奥，这一次蚕僵又是从哪儿来的？ 第129章 　　白泽扫了一眼移开了目光, 问道：“里面情况怎么样？” 　　那人低声回答：“死了三个, 疑似白家人, 全都是瞬间毙命。还有三个被人掰断了四肢, 是袁副处和他的心腹, 还有一个女人, 身体被不明液体腐蚀的肉都没了, 但是还活着。” 　　白泽颔首, 刚要动作，那人又提醒道：“那女人身上的腐蚀液体非常厉害, 最好穿上防护服再进入。” 　　“嗯。”白泽随即询问, “车上还有几套防护服？” 　　“还有两套。” 　　白泽叫了声：“于北。” 　　于北朝白泽点头，然后转头朝林一城打了个手势：“林队长, 一起吧。” 　　林一城有些诧异，于北竟然会叫上他。 　　他见其他人并没有丝毫反对, 正好他也很想知道咖啡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赶忙跟上去换防护服。 　　两人穿好防护服之后, 一前一后进了咖啡厅。 　　咖啡厅里唯一还能够活动的人，只有宋琳。可宋琳现在看起来, 一点都不像是个活人。 　　白宸的身体爆炸后喷出来的青液腐蚀不了她的骨头，但是皮肉却一直被腐蚀，甚至还在蔓延至她全身, 她无法阻止。 　　于北进去之后, 有人走到他身边指着看起来十分诡异的宋琳道：“看见没, 这样还活着呢, 这女人可能根本不是人。” 　　于北往前走了几步，更加靠近宋琳，仔细观察她。 　　宋琳此时仅剩下一点模糊的意识，不足以让她做出太多反应。对于于北的观察，她什么都不能做。 　　那名研究员继续跟上，还指着宋琳的身体让他看：“瞧见没，脏器和大脑都被保护起来了，保证她活着。而且被腐蚀掉的肉已经开始缓慢的生长了，她的身体正在和那种腐蚀性液体互相消磨，相当的厉害。” 　　这时候林一城挤上前，好奇地问：“所以，这个人是谁，怎么做到的？” 　　于北笑了下，那研究员转头看了眼林一城，说道：“宋琳啊，白家主的妻子。哦，不对，应该说是前妻。” 　　“宋琳？”林一城回想了一下，他才来京市不久，还没和白家打过交道，知道的消息也还不多，并不能从这个介绍里得到任何有用信息。 　　于是，他只能把注意力转移开，指着袁奥那边问：“为什么袁副处长和她在一起？” 　　“这是个好问题。”于北拍了拍林一城的肩膀，“听说林队长在秦城的时候，秦城分处的破案率非常高，想必这案子对你来说不会太难。” 　　他的意思竟然是要把案子交给林一城来调查。 　　林一城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上面交代下来的案子，他也没理由拒绝。 　　想要搞清楚事情经过倒不算太难，毕竟这里还有三个活人在。 　　而且这三个人，都是特办处的。 　　刨去袁奥，另外两人虽是他的心腹，但也只是小人物，想撬开他们的嘴，林一城还是有把握的。 　　当林一城吩咐人把袁奥的两个手下拖到后面去问话的时候，袁奥还努力想着阻止他。 　　他朝他们怒吼：“你们是谁的人，快把他们放开。我是特办处副处长，他们都是特办员，你们没资格审讯！” 　　林一城看了眼于北，特办处确实有这个规定。要审讯特办员，必须要处长特批。 　　于北上前几步，正好挡住了袁奥的视线，他一脚踩在袁奥的手上，碾了碾，低笑：“我们当然有资格，王处长把特办处全权交给我老板，我老板说可以审那就可以。” 　　袁奥努力仰头，想要看清楚于北的脸，可惜这里所有人都穿着防护服，根本看不清脸。 　　于北根本不在乎他的小动作，慢慢的蹲在他面前，低声说：“况且，调查之后，袁副处长能不能继续安安稳稳的当你的副处长，还不好说呢。” 　　说完，他朝后面摆摆手，林一城当即会意，带着人去后面了。 　　特办处对于特办员向来宽容，哪怕是问话，都十分注意态度。不过现在，他们是落在了白泽的手里。 　　对于他的下属来说，特办处的规矩算个屁，老板的话才是规矩。 　　带进去的两个人根本没有被分开，他们俩被放到了一处，林一城问出的所有问题，两人抢答，谁慢了，身上就要缺一块。 　　人的求生欲望总是超出想象的，在生死面前，他们已经无暇顾及说真话会有什么后果，争先恐后地将林一城所有想知道，和不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二十分钟之后，林一城走了出来，表情凝重。他做梦都没想到，他会从这两个人口中得知蚕僵的秘密。 　　这两人一口咬定，蚕僵是宋琳给袁副处长的，他一直在帮宋琳养蚕僵，并且利用能力者的血肉培育不尽丝，用来控制他们这些特办员。 　　特办处里，有一小部分特办员已经被袁奥控制了。 　　听到这些的时候，林一城甚至想过，这一切，是不是白泽设的计，所谓的真相也是白泽专门为他准备，用以洗脱自己的嫌疑？ 　　不然怎么会这么巧，作为幕后黑手的宋琳和袁奥，这么轻易的被牵扯出来？ 　　可是，这两个人的话，他一遍又一遍的回想，找不到任何破绽。他们甚至说出了袁奥养蚕僵的地点，是真是假，只要去查一下就知道了。 　　他们说的，很可能就是真相。 　　此时，咖啡厅已经被清理干净了，活人和死人都被送上了车，一会儿运回特办处。 　　见林一城出来，于北走上前：“怎么样，问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吗？” 　　林一城点点头，没有给于北重复刚才听到的那些话，反正他的人肯定会如实告诉他。 　　环视了一圈咖啡厅，林一城对于北道：“我想先给处长打个电话。” 　　于北耸肩：“随便你，老板说这案子归你了，你给谁汇报都不关我们的事。” 　　见于北是真的不在乎，林一城自嘲的笑了笑，走出了咖啡厅。 　　在外面，他并没有看见白泽，想来已经回到了车里。 　　脱下防护服之后，他拿着手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拨通了王处长的电话。 　　这些日子，他和王处长一直有联系，处里发生的大大小小所有事，他全部汇报给了王处长。 　　或许这一次，只是白泽想要借他的口转达一些消息而已，他不在乎了。 　　电话接通后，他将今日发生的所有事，如实说了一遍。提到了白宸与宋琳夫妻二人的恩怨，以及副处长袁奥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更没有忘记最重要的蚕僵。 　　另一端的王处长沉默了很久，才终于叹息道：“我当初，真不该让白泽进特办处。” 　　没有证据，但王处长又不是傻子，他依仗的唐庄，被蚕僵毁了，现在告诉他，蚕僵原来是袁奥弄出来的。他手下的两个副处，刘建江已经被袁奥废了，然后袁奥，东窗事发了。 　　整个特办处，只剩下他这么一个光杆司令，说起来都好笑。 　　而这一切，都是在白泽来之后发生的。 　　他不可能欺骗自己，说这一切和白泽无关。可就现在的局势而言，有关无关，都没有什么知道的必要了。 　　“处长，你回来吧，不然……” 　　“一城啊，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是我一开始想差了，给了白泽机会，现在他大势已成。” 　　王处长也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情况就已经无法挽回。现在回不回去，已经没什么必要了。 　　其实，他之所以这么久没有露面，不止是因为唐庄，还因为他受了伤。在唐庄出事的第二天，有一伙人伏击了他，而经过调查，他基本可以确定，想杀他的人是他的某个，或者某几个下属。 　　叫来白泽，开始不过是想要用他钓鱼，谁知道白泽竟反客为主。 　　白泽这一次专门叫了林一城过去，就是为了给他交代。查出了蚕僵的来源，唐庄活下来的希望就更大了一些。而且，在他管辖之内，特办员被控制，他却没有发现，这本身也是失职，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看来白泽盯着的不是他这个处长的位置，还算是有分寸，王处长勉强感到一点安慰。 　　他也知道，白泽再蠢都不大可能对自己动手，敢真的想要杀他顶替他位置的，恐怕只有和他一样，都有上面关系的刘建江了，这也是为什么他之前放任袁奥废掉刘建江的原因，可谁想到袁奥的问题更大。 　　“处长，那接下来怎么办？”林一城有点发愁，听处长这个意思，是打算放任不管了？ 　　“你查你的案子，有进展了随时汇报。内部清算的事，白泽会处理。这段时间，你可以多挑几个倚重的手下，到时候空出来的位置，有看上的就给安上人。” 　　他原本就打算培养林一城，虽然现在着急了点，倒也没什么不稳妥的。 　　林一城却没那么乐观，他语气迟疑：“白泽……” 　　“放心，白泽比你有谱多了，你看上的位置，他不会跟你抢。” 　　林一城没吭声，他对总办的了解实在有限，不过处长既然这么自信白泽会就此安分下来，他往下看就是了。 第130章 　　特办处内, 但凡能阻碍林一城办案的人, 现在都自身难保。唯一剩下的白泽, 对他不闻不问。 　　林一城也没有辜负王处长的嘱托，带上自己的下属，很快就从袁奥的侄子, 袁州名下的房子里找到了大量正在吞噬血肉继续繁殖的蚕僵。 　　蚕僵比较特殊, 只需要吞噬血肉, 就会自身繁衍出下一代, 但每次繁衍都需要吞噬大量拥有能量的血肉。 　　而想要孕育不尽丝，则必须进入能力者体内才行。 　　袁奥凭借着他的势力，祸害了不少能力者，消息都被他压了下来，如今他事发，往深了一查, 就都被查了出来。 　　调查结果可谓是触目惊心。 　　死的不只是普通能力者, 还有一部分在监狱里服刑的能力者，都是以各种各样的意外名义死亡的，加起来一共三十多人，全部尸骨无存。 　　而根据调查, 他和宋琳接触的时间非常短暂, 还不到一个月, 短短的时间, 就让他变成这样, 这已经不是丧心病狂能形容的了。 　　哪怕是亲自主持调查的林一城有时候都会想, 袁奥是不是疯了？ 　　他印象里的袁奥，和他老师不合，在为人处事上处处妥帖，王处长之前虽然依仗老师，对袁奥也是十分重视的。袁奥这人特别喜欢争权夺利，功利心很重，却不能说是一个多么坏的人。 　　可他现在查到的袁奥，毫无人性。 　　随着一个又一个受害者被找出来，林一城这边的调查已经接近尾声。 　　他也在宋琳的住处找到了那只母蚕，并且在第一时间将母蚕送到了研究所。母蚕对所有的子蚕都有控制能力，不出意外的话，他老师的命应该可以保住了。 　　但母蚕究竟是从何而来，仍然是个秘密，现在只能指望宋琳恢复后，从她口中得到答案。 　　不过，在母蚕被送到研究所之后，宋琳身体的恢复速度就开始减慢了。两相结合来看，研究员们猜测，她这种完全不属于人类的恢复速度，以及强大的生命力，很有可能是来自于蚕僵，她和蚕僵之间可能有联系。 　　研究所那边肯定不会继续给蚕僵喂食能力者的血肉，为了让宋琳尽快恢复，只能用异兽的血肉来代替，效果也很显著。 　　暂时无法审问宋琳，就只能盯着袁奥。 　　袁奥心知肚明，他基本上没有翻身的可能，那么说和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既然一样，为什么还要说呢？ 　　林一城前后来见了他三次，什么都没问出来。 　　不过他耐性好，有的是时间陪袁奥耗着。 　　现在是第四次，审讯室里，两人隔着一张桌子坐着。林一城还特地为自己准备了坐起来舒服的单人沙发，打定了主意，今天非要等他开口。 　　袁奥被关了好几天，精神上本就疲惫，加上控制他的那只蚕僵被带回研究所，没有食物，连着他的身体也十分难受，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来岁。 　　此时，他双眼无神地看着桌面，好像对周围的环境完全不感兴趣。 　　林一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我们查到了你的病历。”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袁奥，他抬眼看向对面的林一城，依然一声不吭。 　　“你在特办处这么多年，就这样晚节不保了，值得吗？” 　　袁奥突然笑了：“你认为不值得吗？如果换成唐庄，换成他要死了，你猜他会不会和我做一样的选择？” 　　林一城没有回答，考验人性是愚蠢的行为，人到了绝境，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只有到了那一步才知道。 　　“所以，你被宋琳控制，是自愿的。” 　　“对，是我自愿的。” 　　“那其他人呢？”林一城继续问，“你问过他们的意愿吗？” 　　袁奥语气冷淡：“他们的意愿与我何干？” 　　“说到底，你只是自私而已。” 　　“我给了他们更长的寿命，他们迟早会感激我对他们做的一切。”袁奥的语气中，没有丝毫悔意，他就是这么认为的，认为自己做的并没有错。 　　林一城心情复杂，受人控制，但是能得到更长的寿命，听起来确实可以接受。 　　他甚至觉得，在研究过母蚕之后，会有人和袁奥产生同样的想法。 　　寿命，永远都是人类的终极追求。 　　就在这时候，门被推开，外面的人对林一城道：“林队长，有人找你。” 　　林一城有些奇怪，起身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他抬头后才发现，找他的人是宋慢，她竟然又来了总办。 　　“你怎么来了？”林一城惊讶地问。 　　“来帮忙处理你们的内部问题。” 　　林一城恍然，袁奥控制了那么多人，想要找出这些人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宋慢来分辨。 　　以她和白泽的关系，来帮忙确实很正常。 　　“你忙完了？”林一城问。 　　“差不多，还有些人不在，得等等。听说你在审袁奥，我过来看看。” 　　“你对他感兴趣？”林一城不禁有些奇怪。 　　“嗯，有过几面之缘。” 　　“行，那就进来吧。” 　　规定当然是不能进去的，不过宋慢能找到他这边来，显然白泽同意了。 　　现在整个特办处里，话语权最大的就是白泽，这点小事林一城自然不会不给他面子，况且在秦城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为宋慢破过例。 　　林一城打开审讯室的门，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见到宋慢，袁奥明显愣了一下。 　　“你……”他迟疑地看向宋慢，还没想明白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听说你被抓了，我来看看。” 　　“被抓的，不只是我。”袁奥言语中有些试探。 　　宋慢闻言一笑：“我知道。” 　　袁奥的目光一直在她脸上，自然没有错过她愉悦的表情。 　　听到自己生母被抓起来，她似乎很高兴？ 　　袁奥想不明白，从他去见宋慢开始，就觉得这姑娘对于生母找过来这件事的反应很冷淡。那时候以为是性格问题，后来，她偷偷来了京市，也见到了宋琳，可最后却选择站在白泽的一边，甚至没有丝毫犹豫，这不像是一个正常人做出的选择。 　　哪怕是他，在遇到了这种事的时候，也会稍微犹豫一下。 　　“白泽这样的人，你驾驭不了，他现在对你好，不过是看你有利用价值罢了。” 　　宋慢轻笑一声：“他利用我，难道宋琳就不是吗？” 　　袁奥眉头微皱，对她的话有些不满：“就算她是因为儿女死了才找到你，对你也比白泽真心多了。” 　　从他的表情和语气上来看，他是真的在为宋琳抱不平。看起来，宋琳似乎并没有把要认她的真正理由告诉袁奥。当然，也不排除他演技好。 　　结合她对宋琳的了解，后一种可能比较小。 　　“我不相信她，我更愿意相信白泽。”宋慢摊手。 　　“你会后悔的。”袁奥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白眼狼。 　　“或许。”宋慢耸耸肩，“你这么相信她，还不是被抓到了。” 　　“这只是意外。” 　　宋慢嘴角微微上挑，轻声说：“这可不是意外。”她的声音太低，以至于谁都没有听清。 　　她偏头对林一城道，“走吧，没什么好说的了。” 　　宋慢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确认袁奥知道多少，既然他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对她来说就算是个好消息了。 　　两人短暂的对话都听在了林一城的耳朵里，一直到送她出了审讯室，他才反应过来，踟躇地询问：“你和宋琳……” 　　宋慢没有隐瞒他：“她就是我的生母，我和你提过的。” 　　她确实说过，只是没说她母亲是宋琳，白家家主的妻子。 　　这个答案实在出乎意料，半晌林一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别难过。” 　　宋琳落到了特办处手里，没有离开的可能了。 　　宋慢好笑：“我不难过，我和她又没什么母女之情。” 　　“那就好，还有……这件事以后就不要跟别人说了，宋琳这次犯的事太大了，很麻烦。” 　　“明白。” 　　两人走到外面了，宋慢边走百年道：“对了，我听说空出了不少位置，你什么时候把陆正和蒋鑫调过来？” 　　“你还真为他们着想。”林一城失笑，从王处长跟他说过那些话之后，他确实已经在选人了，陆正和蒋鑫是他的心腹，能被调回他手下肯定是愿意的，不过他还有别的打算。 　　“暂时不能把两个人都调回来，袁奥出事了，袁州也得接受调查，秦城那边得有个人盯着。”好歹是他一手建立的分处，不能就这么倒了。这种事，现在林一城也只能跟宋慢说一说了。 　　“你打算让陆正当秦城分处的处长？他现在不行吧。” 　　“是啊，他年轻资历浅，我打算让他和蒋鑫轮流来总办这边呆一段时间，熬熬资历，到时候下去了也好看一点。”林一城算是真心为这两个下属打算了，把他们今后的路，安排的妥妥当当。 　　“你笑什么？”转过头，看见宋慢在笑，林一城忍不住问。 　　“笑陆正命好啊，不过他要是不听你的怎么办？” 　　“我当年也是这么被老师安排的，你看我走他们让我走的路了吗？我怎么想都没用，还是看他自己。”他也不是非要安排谁的人生，只是这条路最好走，大概是带了陆正太久，不自觉就带入了家长的身份。 　　当初老师也是这样想的吧，他和老师之间也不是没有矛盾，当年各家族逼迫，老师却只让他忍让，最后几乎成了他的心病。隔了很多年，当他开始安排陆正的人生时，才意识到老师当年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来安排他要走的路的。 　　那是期盼，期盼他将来能走的更顺利，前路无坎坷。 　　两人正说着的时候，突然有人匆忙跑了过来，急忙朝林一城喊道：“林队长出事了，宋琳被人劫走了！” 　　林一城脸色一变，来不及跟宋慢说什么，只朝她摆了摆手，就匆忙带着那人离开了。 　　这消息同样让宋慢心中一沉，不过她没有慌神，而是直接去找白泽。 　　既然抓住宋琳和袁奥都在白泽的算计里，那她的失踪，也不排除是定好的计划。 　　白泽的办公室在四楼，原本这里是两位副处长的办公地点，现在变成了他的。 　　让宋慢觉得惊奇的是，整个特办处，竟然没人觉得他这么做不对，甚至一口一个科长，叫得特别亲热。 　　她过来的时候，还有几个人在办公室外等着，有事情要向他汇报。 　　从他来总办，前后不到一个月时间而已，特办处已经开始以他为中心运转了。 　　宋慢还在感慨，方秘书已经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朝着宋慢微笑：“宋小姐，请进。” 　　宋慢已经不会觉得惊讶了，她走进办公室，发现白泽正在关电脑，一手还拿着外套。 　　“你要出去？”宋慢看着他的动作，奇怪地问。 　　“宋琳清醒了，不想见见她吗？” 　　宋慢神色一滞：“你……把她从研究所劫走了？” 　　“不是我。”白泽穿好外套后，朝她伸出手，“去吗？” 　　“去。” 　　路上，无论她怎么问白泽都不肯说，直到车停在了一个院子外，里面有一座二层小楼。 　　这院子似乎荒废了很久，大门生了锈，小楼的墙皮斑驳，不过大门并没有上锁，一推就推开了。 　　门开后，白泽却意外的没有和她一起进去。 　　他站在外面，对她说：“进去吧。” 　　宋慢不解：“你呢？” 　　“这里的主人不欢迎我。” 　　宋慢稍微有些迟疑，最后还是转过身，在白泽的注视下朝那座小楼走去。 　　她站在门外，转头看向依旧站在大门口的白泽，已经有预感自己会见到谁了。 　　打开门，走进去，里面空荡荡的，没有家具摆设，就像是个根本没有装修过的屋子。 　　踩在有些粗糙的水泥地上，左右四顾，突然听到细微的□□声，声音好像是来自于头顶。 　　去二层的楼梯也是水泥砌成的，一边贴着墙，另一边没有扶手栏杆。 　　宋慢扶着墙走上二楼，才上去，就看见了躺在地上，正费力挣扎扭动的宋琳。 　　许久不见的余婆婆背着手站在距离宋琳两三米远的地方，黑白分明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余婆婆。”宋慢叫她。 　　“来了。”余婆婆抬起头，脸上扯动了一下，似乎在朝她笑。 　　宋琳也注意到了突然出现的宋慢，她脸上的错愕难以掩饰，似乎怎么都想不通宋慢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慢只是扫过地上的人后，便绕过她走到余婆婆身旁。 　　“今天叫你来，是为了解决一桩你的心事。” 　　“她吗？”宋慢轻声问。 　　“嗯，白泽说你之前还打算亲自动手？”余婆婆偏头，语气中带着些许责备。 　　“我……我只是觉得，我被她害死了，她却还活得那么好，心里不舒服。” 　　听到两人对话的宋琳眼睛一瞬间瞪大，她死死地盯着宋慢，像是想要在她身上寻找那个熟悉的影子。 　　“傻。”余婆婆扔给她一个字的评价。 　　“她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想要她死，有太多种办法，你以为你母亲为什么一直留着她？” 　　宋琳大概不能接受余婆婆的这种说法，再次挣扎了起来，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有些狰狞。 　　看着宋琳狼狈又无法反抗的模样，宋慢半晌无语。 　　很多年以前，宋琳在她眼里，确实是无足轻重的。可就是这样的人，害死了自己，哪怕是醒过来，她也难以释怀。 　　但余婆婆的话，好像一下子点醒了她。 　　余婆婆走上前，蹲在宋琳面前，继续道：“想要一个人死，很容易，但这远远不是最好的方法。” 　　“那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是利用完之后，让她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一切，然后再一点一点的剥夺她拥有的一切。”余婆婆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显得阴森诡异，她就这样，轻描淡写的，给宋琳自以为波澜壮阔的人生，做了一个总结。 　　余婆婆说完后，将堵在宋琳嘴里的布抽了出来。 　　宋琳有些疯狂地吼叫起来：“你们到底是谁？你不是宋慢，你是假的！” 　　“我是宋慢，不过不是你以为的那个。”宋慢觉得自己好像有一点理解余婆婆的意思了，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宋琳，“姐姐，你应该还没忘了我吧？” 　　宋琳脸上的肉不自觉地抽搐起来，眼中带着惊恐：“你明明死了，明明死了！” 　　明明被她亲手杀死了！ 　　“我这不是又活了么。”宋慢朝她笑笑，抬眼看余婆婆，“想必在我复活的路上，姐姐帮了我不少忙？” 　　“嗯，如果没有她，你确实没办法复活，她的血脉很纯正。”余婆婆肯定了宋慢的猜测。 　　人又不是凭空生出来的，宋慢原本的身体中了毒，还被火烧过，当时用尽了办法，连玉胎都保不住她的命，只能换了别的法子。 　　复活的过程，持续了二十年，从未间断过，直至前些日子，才将她的意识养了回来，在新的身体上活过来。 　　那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余婆婆不会告诉宋慢。她可能还记得一些，也可能在痛苦中忘记了许多，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活下来。 　　想要复活，必然需要一个身体，而宋琳，就是被选中的，这具身体的孕育者。 　　她曾经不小心知道了一个秘密，后来有人帮她放大了这个秘密带来的野心，她没有忍住，还是跳进了陷阱。 　　她以为她的所作所为是成全了自己的野心，殊不知，那只是别人设计好的，要她做的事情而已。 　　宋琳不住摇头，眼中还有些许期盼：“你们在骗我，死人根本不可能复活。小慢，你是不是怪我一直没有认你，我有苦衷的。” 　　宋慢吐了口气，缓缓蹲下身，对宋琳说：“我可能忘了告诉你，你的女儿白婵，死在我手里。还有你儿子，也是因为我的要求，被玉家处决的。” 　　宋琳身子僵住，不可置信地看向宋慢。 　　宋慢脸上没有表情，就那样淡淡地与宋琳对视。 　　她能够看得出宋琳在一点一点的崩溃，任谁突然得知，自己的命运，根本就是被安排好的一出戏，都会无法承受吧。 　　安排这一切的人，是她母亲。 　　宋慢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母亲手把手的教她各种道理，而今，依然在教导着她。 　　“宋琳，你输了，一败涂地。” 　　“不。”宋琳摇头，“我还没有输，我现在长生不死，我没输。” 　　“呵呵……”余婆婆沙哑的笑声响起，“蚕僵是老婆子为你准备的最后一份礼物，小姐说了，杀人偿命可不够。” 　　宋慢转头看向余婆婆，没想到蚕僵竟然出自她的手。 　　余婆婆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那东西是老婆子早些年在冕山里得到的，它们的繁衍方式很有趣，老婆子我就养了一只。” 　　“繁衍方式，不是吞噬血肉吗？”宋慢惊奇。 　　余婆婆却摇头：“那只是用来扩大地盘，制造出的子蚕的手段罢了，它们真正的繁衍方式，是找到一个活物，和它们共生，然后把那只活物变成同类。” 　　同类这个词让宋慢不由打了个哆嗦，目光有些骇然地看向宋琳。 　　余婆婆低头对宋琳说：“你当然不会死，你会变成下一只蚕僵，到时候身体慢慢萎缩，从人变成虫子，老婆子我会把你送回冕山的。” 　　“不——不——”宋琳终于彻底崩溃了。 　　余婆婆眼疾手快，把那块布又塞回了她嘴里。 　　尖叫声消失，宋慢吐了口气，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了下来，她问余婆婆：“您过来，就是专门为了了结她的事吗？” 　　她想过很多种宋琳的死法，唯独没想到这个。 　　“当然，这是你母亲的吩咐，她不希望你的手上沾了人血。” 　　“白泽和我说，他和我母亲做过约定，我要带他进冕山，是这样吗？”宋慢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 　　余婆婆点头：“冕山开启，这一趟势在必行。” 　　见宋慢脸上依然还有犹豫，她呵呵笑了两声：“放心，你会平安出来的，没有人可以威胁你。” 第131章 　　余婆婆的话莫名让宋慢安心下来, 既然母亲把前面的路都给她安排好了, 她还怕什么呢。 　　这世上, 唯一一个会无条件对她好的人, 只有她母亲而已。 　　“对了。”宋慢突然想到一件事, 连忙说，“玉温寒似乎知道我能看见进山的路，而且, 他还怀疑我的身份。” 　　“这是必然的。”余婆婆咧嘴一笑, “你以为你母亲当年是怎么进的冕山？她可没有你的天赋。” 　　宋慢缓缓睁大眼睛，怎么进的山？ 　　不，她母亲当年不止进了山，肯定还找到了冕珠。她的复活，必然与传说中的那颗谁都想要得到的珠子有关。 　　而想要找到冕珠，除了京家的血脉, 还有一个办法——地图。 　　白泽和她说过, 原本有两张地图, 一张毁在她手里，另一张很可能被玉家人弄丢了。 　　那么, 玉家的那张地图到底去了哪里？ 　　再联想玉温寒对她的古怪态度, 宋慢心里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来，迟疑地看向余婆婆：“……玉家的地图？” 　　余婆婆呵呵笑了两声, 肯定了她的猜测：“确实是玉家的地图。” 　　“我母亲她……怎么拿到的？” 　　余婆婆沉默了片刻, 才开口道：“你母亲和玉温寒, 小时候就认识了, 那时候她差一点就嫁入玉家。” 　　宋慢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了，她母亲和玉温寒？ 　　可是在她小时候的记忆里，玉温寒来过宋家，但母亲对他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见宋慢不语，余婆婆继续道：“你出事之后，宋琳逃到了白家，你父亲看重她与白家的关系，不肯逼他们交出宋琳，这时候玉温寒出现了。” 　　“后来呢？” 　　“后来，玉温寒帮了你母亲，除掉了所有宋家人。”余婆婆语气冷淡，就像是她口中那些死去的宋家人是被碾死的蚂蚁一样，那样微不足道。 　　宋慢没有亲身经历过，所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但余婆婆亲身经历过，有时候身处绝望，人是真的会被逼疯的。 　　她家小姐，聪慧善良，硬生生被逼成了那样。 　　如果她早那么心狠，一开始就除掉宋琳，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之后，就是筹划复活她吗？宋慢心想。 　　果然，余婆婆说道：“冕珠的传说，三族之中一直有流传，生死人肉白骨，永生不死也不是不可能。你母亲想复活你，所以她从玉温寒手里骗走了那张地图，以玉温寒的脑子，这么多年也该想到她的目的了。” 　　“难怪。” 　　难怪玉温寒知道那么多，他虽然无法百分百确定自己是曾经的那个宋慢，但肯定已经在怀疑了。 　　他不能确定，不过是因为之前对她不够了解罢了，但凡当年与她相处的时间多一些，恐怕就可以确认了。 　　唯一让她没想到的是母亲与玉温寒还有这些纠葛，但这让她更疑惑了：“母亲当年为什么没嫁给他？” 　　哪怕她姓宋，也还是觉得她父亲与玉温寒相比，条件差了太多，根本配不上她母亲。 　　余婆婆摇头：“那时候玉温寒还不是玉家家主，那一任家主看不上落魄的容家，曾经对容家施压。而你母亲，性子虽然好，却是个倔脾气，被人羞辱过，又怎么还会与玉温寒在一起。况且，嫁到宋家是她的使命。” 　　“使命，什么使命？”宋慢听着糊涂。 　　余婆婆看向懵懂的宋慢，有时候她很羡慕这个孩子，尤其在和她母亲对比的时候。 　　那些沉重的过往，通通断在了上一代，她不再需要背负那么沉重的包袱，甚至为此放弃一切。 　　真好啊。 　　“容家人短命，但是京氏族人不短命，你的出生意味着京氏血脉的延续，这是很久之前容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从白家那里得到的预言。本来，等你结婚生子之后，容家的血脉就算是续上了，可谁知你刚出生就被下了毒，如果不是有玉胎在，你怕是早就死了。” 　　“下毒的人是……” 　　“是宋琳的母亲，那女人被你父亲纵容过了头，你母亲那时候还没在宋家站稳脚跟，就让她得逞了。玉胎恢复了很多年，才稍微有了起色，你的身体也在慢慢恢复，结果……”余婆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她还记得，那时候的小姐抱着才出生的宋慢说：或许，真的是京家的血脉为天地不容，才让她的孩子打小就在劫难中度过。 　　她甚至后悔为了延续家族血脉，非要生出拥有京家血脉的孩子了。 　　她觉得这是命定的，只要度过了这一劫就好了。可谁知，后面一劫又一劫，终究是没能度过。 　　到了最后，小姐不信命了，却把人给救了回来。 　　说起来，也是可笑。 　　听到这些过往，宋慢不由往宋琳那里瞥了一眼，原来她和这位姐姐的恩怨竟然还要追溯到她出生的时候。 　　宋琳此时竟还在认真的听她们聊天，因为很多过往，连她也不知道。 　　譬如宋家的灭门，她只知道是那个女人发疯，却不知道玉温寒也插了一脚。 　　还有复活的事，竟然是真的。冕珠真的可以让人起死回生！ 　　“她听到了这么多……”宋慢有些不放心地看向余婆婆。 　　“放心，无论听到多少，她都没办法说出来了。”余婆婆看着宋琳，笑容森冷，“好了，该跟你说的都说了，你该走了。” 　　“那您呢？” 　　余婆婆笑了笑：“小姐还吩咐了一些事，在进冕山之前，我需要去处理一下。” 　　“那您自己小心。” 　　余婆婆颔首，目送宋慢走下楼去。 　　等房门被关上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她才将注意力转移回宋琳身上。 　　她从衣兜里拿出了那只黑色的蚕僵，蚕僵在她的手上一动不动。她拿着那只蚕僵，一步步逼近宋琳。 　　宋琳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不住想要往后挪动。 　　“你这么喜欢这只蚕僵，我就让它和你永远都不分开。”余婆婆边说着，边掰开了她的嘴，然后将蚕僵放到了她嘴边。 　　宋琳猜到了她的目的，眼神惊恐，浑身不住颤抖。 　　蚕僵被松开后，试探性地蠕动一下，然后以极快的速度钻进了她的口中。 　　“既然是共生，它最喜欢的窝，自然是你的身体，好好享受吧。”余婆婆在她耳边，给她解释。 　　宋琳依然维持着张嘴的动作，可蚕僵早已不知钻到了哪里。 　　余婆婆不再理会宋琳，吞掉母蚕之后，她会以极快的速度开始异化，一次一次的蜕皮，变得越来越不像人，这个过程，她依旧会保持神志，眼睁睁看着自己从人变成一只蚕僵。 　　其过程有多么残忍，她会亲身体验到。 　　余婆婆走到窗户边，正好看见宋慢推门走出去。 　　外面，白泽正在等着她。 　　突然，白泽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看向二楼。 　　余婆婆往后退了一步，消失在他的视线内。 　　“怎么了？”宋慢见白泽的目光突然从她身上转开，反而看向院子里，有些奇怪地问。 　　“没什么。”他淡淡移开目光，揽着她往车上走，“心情好了？” 　　“挺……好。”他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让宋慢觉得分外别扭，身体不由僵了一下。 　　白泽却好像并未察觉到一样，亲自替她打开车门，看她坐进去之后，才走到另外一边。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司机在前面不出半点声音，毫无存在感，后座上宋慢有点坐立不安。 　　总觉得，白泽不太对劲。 　　偶尔看过来的目光，让她不自觉地紧张。她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靠了靠，想要和他拉开距离。 　　白泽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默默掏出了手机。 　　宋慢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一个机灵，警惕地将头转向白泽，见他低头看手机，才松了口气。 　　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紧绷过头，可这种感觉完全来自于她的直觉，根本不受控制。她只知道，她现在不太想靠近白泽。 　　偏偏他们现在处于同一个密闭狭小的空间里，还呼吸着同一处的空气，这么一想，又有点要窒息的感觉。 　　“宋琳死了吗？”白泽突然开口。 　　“还、还没有。” 　　白泽关掉手机，偏过头，浅色的眸子里蕴着点点笑意，薄唇一挑：“那么你满意她现在的结局吗？” 　　宋慢眨了眨眼，缓慢而坚定地点了下头。 　　“很好。” 　　好什么？见他一副很满意的样子，宋慢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 　　看着她迷茫着的眼神，白泽轻声说：“既然你对她的结局很满意，那我们之间的约定，就算完成了。” 　　约定？ 　　宋慢的脑子转的慢了点，花了一段时间才找到这段约定的源头。 　　还没等她反应，白泽便先她一步开口：“从现在开始，一直到车停下为止，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要不要我做你男人。” 　　宋慢唇角不由抽搐一下，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她差一点就脱口而出，告诉他：不想！ 　　然而关键时刻，她忍住了。 　　两人目光相对，白泽眼中笑意更深，慢条斯理道：“请务必要深思熟虑，如果被拒绝，我恐怕会很伤心。” 第132章 　　在白泽说完这句话之后, 车突然停了。司机动作迅速地下车, 然后关车门。 　　宋慢看着司机的一系列操作，简直目瞪口呆, 她茫然地将目光转向白泽, 白泽挑挑眉：“答案呢？” 　　宋慢：…… 　　宋慢：…… 　　宋慢：…… 　　短暂的沉默完全不足以表达她此刻崩溃的心情，她果然低估了这男人的无耻程度。 　　动了动嘴角, 宋慢终于开口：“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白泽轻笑：“付出了这么多努力，终于收获了, 丰收的喜悦，总是让人难以抑制。” 　　宋慢尤在挣扎：“可是，宋琳最后落到了余婆婆手里。” 　　“你以为没有我，她能带走宋琳吗？”见她依然在纠结, 白泽哼笑一声, “你想反悔？” 　　宋慢陡然感觉到了危险，看着眼前似笑非笑的男人，下意识地摇头。 　　谁知白泽却突然说：“反悔也没关系。” 　　他抬手替她将额前的发丝别到而后, 指尖顺着她的脸侧缓缓下滑：“你可以反悔, 但我会履行我的义务。” 　　什么义务？宋慢还没来得及问出心中疑惑，却已经感觉到白泽的手移到了她的后颈。 　　她一时不防，上身顺着他的力道前倾，而白泽此时也俯下身，两人的脸几乎要贴在一起, 她能够感觉到对方炽热的呼吸。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眼睫飞快地颤动, 想要掩饰此刻的慌乱。 　　“要反悔么？”白泽薄唇张合，问她。 　　“……我还没想好。” 　　宋慢眸光闪烁，还在迟疑，白泽却靠得越来越近，他们的唇几乎要贴上了。 　　“没关系，你现在就可以想，想多久我都可以陪你。” 　　这么一长串的话，他的唇几经开合，与她的唇瓣不经意的擦过。宋慢几乎是惊恐地想要往后退，可他手上的力道太大，根本难以退开半分。 　　“白泽。” 　　“我再问一遍，要反悔么？” 　　“不、不。”宋慢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鼻息间都是他身上淡淡的清香，那是和她一样的，洗发水的味道。 　　白泽笑了，压在她后颈的手终于移开，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乖女孩儿。” 　　没了他的压制，两人总算不再靠的那么近了，宋慢舒了口气，还没退开，白泽又凑了过来，在她唇上留下了一个浅淡的吻。 　　只是嘴唇的触碰，却让宋慢觉得唇上仿佛燃了一把火，烧得她一下子沸腾了。 　　她还在愣怔，白泽已经退开，拇指在她唇瓣上摩挲：“这是给乖孩子的奖励。” 　　回去的路上，宋慢一直十分安静，如果可以，她恨不能自己从这辆车里消失，可惜也只能想想了。 　　车最终在别墅外停下，白泽下车替她打开车门，然后朝她伸出手。 　　宋慢盯着他的手半晌，才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当即就被他握住。 　　白泽牵着她的手，两人一前一后往里面走。 　　这一路，她的脑子里都是乱的，刚刚才稍微恢复一点。她现在非常想要回到过去，告诉曾经那个自己，不要胡乱和人做什么约定，代价简直无法承受。 　　有一点她必须要承认，自己主动，和对方主动带来的效果真的完全不同。 　　“在想什么？”站在房门口，白泽一边开门，一边低头看一路上一直沉默着的宋慢。 　　宋慢轻轻吐了口气：“我在想，我们现在是正经的男女朋友关系了吧？” 　　白泽眉梢一扬：“嗯，想说什么？” 　　“那我提出分手，也是符合程序的吧？” 　　“呵呵……”白泽笑了，“有想法是好事，年轻人谁还没个做梦的权利。” 　　言外之意，想分手？做梦！ 　　宋慢当然不会轻易退缩，她再接再厉道：“我觉得我们没有感情基础，就算现在不分，将来迟早也要分。” 　　“感情可以培养。” 　　门打开，白泽拉着她走进去。 　　“怎么培养？” 　　白泽转过身，握着她手的胳膊稍一用力，将她拽向他怀里。 　　他顺势扣住她的腰，低头在她耳边说：“睡我。” 　　宋慢猛地瞪大眼睛，耳朵瞬间变红，白泽这是放飞自我了吗？什、什么叫睡他？ 　　“多睡几次，感情迟早会有的。” 　　宋慢慢慢抬起手，捂住眼睛，她还是小看了白泽。 　　“还有什么问题吗，说出来，我们可以商量着来。”白泽此时心情极好，耐心地等她继续发难。 　　然而宋慢却就此偃旗息鼓，她突然有点想开了。 　　自己答应的事，总不好反悔。事实上，就算反悔也没用，虽然白泽没表现出来，但她的直觉一路上都在提醒她，如果她真的不认账，结果一定很可怕。 　　而且……对于白泽的提议，她竟然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动心。 　　毕竟刨除一切外在因素，这男人完完全全长在了她的审美上，就这样把他推出去，她还有点不甘心。 　　宋慢最终只是抿了抿唇：“算了，我没问题了。” 　　“乖。”白泽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她放开。 　　两人的关系从普通的男女朋友，变成了正经的男女朋友，带来的改变其实并没有太大。 　　白泽这几天并没有再提“睡他”的事，估计是觉得恋爱应该循序渐进，这让宋慢松了口气，心底却还有点小失望。 　　其余时间，只要她不抗拒对方的接近，就和以前没有区别。 　　白泽还是那个白泽。 　　其实宋慢猜错了，白泽并不是个喜欢循序渐进的人，只是眼下实在没时间，暂时只能慢慢来。 　　宋琳被劫走这事闹得很大，很多人都期望从她口中问出一些秘密来，她刚恢复好，人却没了，那些动了心思的人怎么会甘心。就连王处长都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试探他，不光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有他背后人的意思。 　　永生不死，多让人垂涎的命题。 　　白泽好容易打发了王处长，让对方相信这件事和他毫无关系，随后白家又开始对特办处施压，想要回白氏族人的尸体。 　　如果领导特办处的是别人，可能会干脆的答应下来，偏偏现在做主的人是白泽。 　　杀掉那三人的是王涛，王涛的手段单一却有效，死去的人通常都是心脏消失，这三个也不例外。 　　王涛替他办事，现在两清了，白泽自然不会再把麻烦往他身上引，索性早早让人将尸体处理掉了。 　　尸体没有了，白家的态度却十分强硬，两方便僵持了起来。 　　后果就是，林一城变得十分忙碌。 　　京市的案件现在全部被交到了他的手上，现在又没有宋琳的人牵制白家，白家人到处闹事，林一城则疲于奔命。 　　连续三天，林一城感觉好像全城的能力者都在闹事，他刚安排的四名队长和队员们几乎要累趴下了，不得已他找上了白泽。 　　“白科长，三天时间，我们一共接了七十多个案子，再这样下去，我怕我的几个手下要累死了。” 　　白泽面无表情地坐在办公桌后，听着他抱怨。 　　“你想我怎么样？要人，这里没有，处里现在人手不足。” 　　林一城也知道处里的情况，刚清理走一批被寄生的，现在各个岗位都缺人，可总办招人流程很复杂，还需要深入调查个人资料，一时半会儿想要把人招全没那么容易。 　　“我听说，白家人就是想要回那三具尸体。” 　　“尸体已经被销毁了。” 　　“我知道。”林一城点头，“可销毁尸体的命令是您下的，白家的怒气却都集中在特办处，有些说不过去了。” 　　“林一城。”白泽声音冷淡，“你搞错了一件事，你不能代表特办处，但我可以。他们针对的人是我，就意味着他们在针对特办处。特办处的权利和地位，是不容许任何人或者家族挑战的，你该想的不是怎么息事宁人，或者让谁负责任，而是让那些不安分的人闭嘴。” 　　林一城张了张嘴，谁不希望这样，这些年特办处被各家族压制的还不够惨吗？可他们实力不够，只能一直忍着。 　　白泽说的轻巧，就凭他怎么让白家闭嘴？ 　　“我能力有限，暂时恐怕达不到白科长的要求，不知道白科长能不能提点两句？” 　　白泽目光扫向他，半晌才道：“乱世用重典，这还需要我教吗？” 　　林一城的呼吸突然变得沉重起来，一直一直被压制着，他都忘了反击的滋味了。 　　时光果然会把人的棱角磨平，他看着白泽，半晌说不出话来。 　　以前的他还会冲动，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机会摆在了眼前，他却不敢反击了，真是可笑。 　　白泽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地继续吩咐：“你可以去监察科调人，记住，事情做得漂亮一些，我时间有限，没工夫天天给你收拾烂摊子。” 　　“是。” 　　那一刻，林一城觉得自己心跳的很快，他在兴奋。 　　之前宋琳只控制了特办处一小部分人，就能够牵制白家，让他们焦头烂额，现在整个特办处却要被白家牵着鼻子走，不光是林一城心里憋着火。 　　如今，白泽给了他准信，林一城又有什么不敢的。 　　白家不就是仗着特办处守规矩么，现在他们不守了。 第133章 　　一个守秩序的组织, 和一个不守秩序的组织带来的破坏力是完全不同的。 　　能力者一旦没了限制，会造成多少麻烦，都不可预知。 　　如今的林一城手里, 就攥着这么一群人，他们是跟随了白泽多年的，从不知秩序为何物的一群人。 　　白家人这些天制造了不少麻烦给林一城，他为了解决问题, 累的像是一条死狗。 　　如今他决定换一种解决问题的方式，有时候不一定必须解决掉问题，除掉制造问题的人, 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白家那边显然也没料到特办处会突然改变行事风格，以至于派出去闹事的那些白家子弟, 和部分被雇佣的能力者一下子失去了消息。 　　等他们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时候，林一城已经开始反击了。 　　供养一个庞大的家族, 需要大量的资金, 如果说之前宋琳的行为只能造成一点小破坏，如今的特办处, 却能够光明正大的抄白家的老底。 　　特办处与白家突然撕破脸, 着实震惊了一批人，整个京市的能力者都在盯着。要知道, 白家的地位多年来一直无人可以动摇, 唯一能比肩的玉家却远在宁川。 　　但现在不一样了。 　　白宸在接到消息的时候，将整个书房都砸了。书房外，不少白氏族人都在观望, 没谁敢在这个时候进去劝他。 　　“白泽！”他狠狠将茶几上的瓷杯摔到地上, 双眼赤红, 狠狠咬着牙, 挤出两个字。 　　特办处是个什么东西，从来都没有被他放在眼里过。是白泽，一切都是白泽来了京市之后开始改变的。 　　宋琳也是在那时候变得像个疯子，疯狂的想要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特办处现在也学着那女人，死咬着白家不放！ 　　他就知道，这个弟弟不安分。当初，就该趁着他年纪还小，打断他的脊骨，把他一辈子被关在白家。 　　事到如今，后悔也没用了，白家的情况越来越糟，他必须有所行动，不但要反击，还得把那些失踪的族人找回来。 　　自从上次被白泽设计过之后，族内也开始出现了其他的声音，有人渐渐不满他当年对白泽下手。白宸甚至听到几个小辈说，如果当初是白泽接任族长，白家一定比现在强大。 　　或许之前他还能一笑置之，现在他必须解决这个隐患。 　　白宸心知肚明，自己的能力来自于白泽，当年承受这些能力的时候，如果不是有青玉镯护着，恐怕早就死了。而今，他依然不敢尝试杀掉白泽。 　　一旦白泽死了，可能造成两种后果，一种是白泽的能力全部被他吸收，他的身体无法承受，后果不堪设想。另外一种，自己体内的能力随着白泽的死亡而消散，这也是他不能接受的。 　　在得到冕珠之前，他必须要保证白泽活着，但又不能让他活得太舒坦。 　　他需要要有一个万全之策。 　　就在白宸渐渐冷静下来，开始思索该怎么对付白泽的时候，书房外传来了敲门声。 　　“什么事？”白宸转过头，眼神冷厉。 　　“族长，玉家送来了拜帖。” 　　白宸眉头皱了下，随即松开：“拿进来。” 　　拜帖是玉温寒亲笔写的，无外乎是客套两句，然后提了两日后会携族人登门拜访。 　　白宸扫了一遍上面的内容，随手扔到一旁，脸色依然阴沉，却不如一开始那么难看了。 　　他虽十分忌惮玉温寒，但白家和玉家多年的关系在这儿，玉温寒这次过来落井下石的可能性很低。 　　两日时间转瞬即到，玉家家主登门拜访，对白家来说算是大事，本该隆重迎接，可最近白家出了事，不得不低调行事。 　　玉温寒倒也没挑理，此次来白家，他身边只带了三人，其中一人还是他选定的继任者玉子昂。 　　三人都老实地跟在玉温寒身后，在给白宸行礼问好之后，三人就被打发了出去，只有白宸与玉温寒留在了会客厅。 　　白宸看着三个被赶走的年轻人，眉头微挑，玉温寒要找他说什么，这么神秘？ 　　“玉家主亲自到我们白家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白宸眼下没心思和玉温寒绕弯子，直接问道。 　　玉温寒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来：“确实有很重要的事需要和白家主商议。” 　　“请说。” 　　“事关京家血脉。” 　　白宸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京家还有血脉留存？” 　　二十年前，他那时候还年轻，只想着提升能力，抢夺家主的位置，从宋琳口中知道了青玉镯的作用后他就动了心思，蛊惑了那个女人。 　　那女人也着实心狠，不仅拿到了青玉镯还顺便除掉了她一直视为眼中钉的亲妹妹。 　　当时白宸不以为然，哪怕宋琳的那个妹妹是宋氏嫡女，可她打小体弱，将来宋家必然和她无关，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他又恰好对宋琳有些心思，便打着联姻的旗号，把这事儿压了下去。 　　等他彻底接管了白家之后，接触了更多的家族的秘密才知道了一件事，白家先祖曾经给容家做过预言，这一代宋容两家的血脉，必然能够返祖。 　　也就是说，等宋慢二十岁，能力稳固之后，她就能够带着他们找到冕珠。 　　可他知道的时候，宋慢已经死了，宋家也亡了。而宋家的灭亡，与眼前这个人，脱不开关系。 　　白宸抬头看向玉温寒。 　　玉温寒慢条斯理道：“当然有，说起来，这人和白家主还有些关联。” 　　“什么关联？” 　　玉温寒的笑容带着几分古怪：“这个人，是白夫人的女儿。” 　　白宸微一愣神，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白夫人指的是宋琳，他说是宋琳的女儿，这意味着…… 　　他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宋琳那个女人背着他跟别人生了孩子？ 　　转念一想，白宸又冷静了下来：“这不可能。” 　　宋琳离开宋家之后一直呆在白家，绝对没有时间再去生个孩子。 　　“时代不同了，孩子又不一定要自己亲自生。”玉温寒适时解惑，“那孩子如今二十出头，名字也叫宋慢。” 　　哪怕孩子不是宋琳生的，可这种事说出来，白宸脸面上也不好看。短暂的羞恼之后，他还是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京家血脉上。 　　不管孩子是怎么来的，最重要的，如果玉温寒说的是真的，他们这一次就有可能找到冕山，难怪宋琳那女人突然和他翻脸。 　　“你能确定？” 　　“如果不能百分百确定，我也不会来找白家主。” 　　白宸沉吟片刻，说道：“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什么要告诉我？” 　　“自然是因为，人不在我手上。”玉温寒扯动了一下唇角，“令弟得到的消息比我要早得多。” 　　白宸眯起眼：“白泽……又是他。” 　　“想必白家主应该清楚我此次的目的了，白泽如今入主特办处，借了官方的声势。如果现在不加以控制，将来……不用将来，他很快就会对我们造成巨大危害。” 　　白宸盯着玉温寒看了一会儿，才淡淡道：“白泽毕竟是我亲弟弟，他不能死。” 　　白泽的性命与他息息相关，这是底线。 　　“当然。”玉温寒笑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信了对方的说辞，“只要白家主答应，接下来的事，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好。” 　　…… 　　宋慢最近时常会被带到特办处去，没事儿的时候就呆在白泽的办公室里，霸占他的办公椅，在网上刷剧，十分不把自己当外人。 　　来汇报过工作的特办员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终于麻木了，末了还要在心里感慨一句，这一届领导不好带啊！ 　　把白家打压得没了动静的林一城，终于得了空闲时间，来给白泽汇报战果了。 　　白家失踪的那些人当然不会全都丢了性命，好几十号人都被关了起来，能再教育的就教育一下，不能的，就先在里面关着。 　　简短的汇报之后，林一城将资料夹递给白泽，里面是所有人的资料，包括几个被雇佣的能力者的口供。 　　白泽接过资料夹，低头翻阅。 　　“最近有不少人来试探我。”林一城道。 　　自从他带人扫了白家明面上所有的产业，他就发现自己变成了香饽饽，天天都有人找他花式搭讪，还有请他吃饭的，简直不要太受欢迎。 　　“嗯，然后呢？” 　　“这次的行动太突然，他们背后的人大概急于知道特办处的态度。”林一城依旧盯着白泽，等待他的指示。 　　特办处里还有不少特办员分属于大小不同的家族，突然得知特办处对白家动手，他们也心慌。 　　毕竟，经过这些年的发展，还有上面的扶持，特办处的实力其实并不弱，只是因为一直被五大家族联手压制，他们才一直没觉得有多厉害。 　　现在突然跟白家对上了，他们不得不考虑这不是一个信号，特办处要对各家族下手了？ 　　白泽将文件夹合上，扔到办公桌上：“特办处一直以来的路线是没问题的，能力者传承久远，想要将大小家族都打散不现实，而且人散了就更不好管。” 　　林一城点头，他也这么觉得，这些能力者家族嚣张，但也不是没做过好事，很多地方维持秩序的不止有特办处，他们也在帮忙，或许只是为了自己，但终究是帮忙了。 　　“那……需要去安抚一下他们吗？” 　　“不必，现在他们只是担心而已，等他们知道害怕再去安抚不迟。” 　　白泽与王处长的行为处事是完全不同的，当然，他们的处境也不一样。不能说王处长当年错了，他毕竟是白手起家，想要铺开摊子必须要有能力者家族支持，以至于多年以后，无论大小家族，都被他养的心大了。 　　而白泽现在需要让他们懂规矩。 　　“怎么让他们害怕？”林一城不解，“还要对白家出手吗？我觉得白家不会坐以待毙，我手上的人恐怕不够用。” 　　“不，白家一旦有了准备，就很难再对他们动手了，不需要管他们，接下来你可以安安心心去查案子了。” 　　“查案子？” 　　白泽偏过头，脸上露出一抹颇有深意的笑：“以前的案子，不想重新查一查吗，律法面前，人人平等。” 　　林一城顿时心领神会，白泽是要他翻旧账，顺便杀鸡儆猴。 　　不在那些小家族身上割掉一块肉，他们是不会记得痛的。 　　不过有一点他还是不明白，忍不住道：“以前也不是没人这么做过，可每一次都被迫中止，这一回……能行吗？” 　　以前总有小家族的人犯事儿，被抓到后却又被人要回去的事，这里面必然有五大家族的影子。 　　只要他们插手，哪怕是王处长也得给这个面子。 　　“这段时间，没人有心思去管这些小事，这是最好的机会。” 　　冕山开山在即，但凡有能力进山的家族，都不会在现在这个时间去管别人的闲事。特办处想要翻身，这是最好的时机。 　　“我明白了。” 　　白泽不往深了说，林一城也不会追根究底，他只要听令行事就够了。 　　虽说他心中依然十分忌惮白泽，但不得不说，在对方手底下做事，要比在王处长手下做事舒服得多，至少他现在是个执法者，而不是谁的孙子。 　　林一城风风火火地走了，一直在电脑屏幕后面的宋慢探出头，对白泽说：“我觉得你在欺负老实人，薅羊毛好歹也换个人吧。” 　　林一城才来了多久，先把白家得罪死了，接下来还要得罪其他小家族，最好白泽一直给他撑腰，不然的话他就惨了。 　　白泽嘴角微微一挑：“他难道不是心甘情愿的吗？” 　　“是哦。”宋慢一手撑着下巴，看着门口，“我估计这些年他憋惨了。” 　　不然也不至于被白泽一挑拨，就上道了。 　　“他当年被发配去秦城，就是因为这些小事，给他一个报仇的机会。” 　　“说得好听，你根本就是在挖王处长的墙角。”宋慢一针见血，王处长能让林一城留在特办处，显然十分看好他，可惜他还是轻易跳进了白泽给他下的套里。 　　如果有一天，白泽不在了，林一城会接受以前那种憋屈的日子？想都不可能。 第134章 　　“我只是在帮他培养人才。”白泽轻笑, 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宋慢身后。 　　看着电脑屏幕里正抱在一起，唇舌交缠的男女主角，他微微挑起眉：“看这种剧会让你不那么害羞吗？” 　　他指的是今天早上, 他意图索吻, 但是宋慢吓得差点掉下椅子的事。 　　非常想让自己的记忆格式化的宋慢：…… 　　“那不是害羞。”她严肃强调。 　　白泽嘴角一勾：“嗯……你说的都对。” 　　来自方秘书的贴心提醒, 不要随便和你的女朋友顶嘴, 输了你现在可能会不怎么好受，但赢了, 未来你绝对不会好受。 　　女人的记仇程度，是会根据她们的年龄逐年增长的。 　　宋慢并没有被他的态度安慰到, 她气哼哼道：“越是看这种剧, 越是让我觉得你本质上就是个禽兽！” 　　“哦, 愿闻其详。” 　　“人家电视剧里的总裁，年少多金，最重要的是尊重女性！” 　　白泽疑惑：“我记得你在家看这个剧的前两集, 好像是男主意图用钱包养女主？” 　　“对啊，重要的是他那天没包成却还给钱了。”宋慢回答的理直气壮，“你知道他给了多少钱吗？” 　　“多少？” 　　“五千万一晚上。” 　　白泽沉默了一下：“那他确实很尊重女性。” 　　不愧是电视剧里的男主角, 他甘拜下风。同时他又反省了一下自己，什么都不给就试图亲小嘴儿的行为, 是不是有点过分？ 　　“所以……你也想要五千万？”他试探着问。 　　“咳，重点是钱吗, 重点是年轻，我这几天看过的总裁, 平均年龄二十五, 女朋友还要比我大两岁！”宋慢轻咳了一声。 　　白泽若有所思, 这么一说，他觉得宋慢的指责确实有一点道理，要说三年一个代沟的话，他和宋慢之间一共有三个沟了。 　　见白泽沉默不语，宋慢扬了扬下巴，非常得意的下了结论：“对一个刚刚二十的姑娘下手，你说你是不是很禽兽？” 　　可惜还没等她得意多久，坐着的椅子突然被强行转到了白泽面前，他双手压在椅子扶手上，缓缓朝她逼近。 　　宋慢贴在椅背上，瞪着他：“你干嘛？君子动……是男人你就别动。” 　　白泽没动，他慢条斯理道：“可是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已经二十岁了，让我想想，那时候我几岁来着？” 　　在年龄这个话题上，宋慢挖了个坑，把自己深埋了。 　　而白泽，根本不肯就此打住，他继续说：“我不介意我女朋友比我大……几岁，你介意吗？” 　　宋慢闭上嘴。 　　她不管，她永远二十岁！ 　　咚咚咚—— 　　敲门声在这个时候突然响了起来。 　　“进来。”白泽直起身，看向办公室的门。 　　方秘书推开虚掩着的门，目不斜视地对白泽道：“老板，刚才有人来报失踪案。” 　　“来这里报案？”白泽眉梢一挑，特办处并不接案子，正常的流程应该是走警方那边，然后由警方转交，还从来没人直接跑到这里来报过案。 　　这算是特办处的一项弊端，主要还是因为人手不够，能力不够，无法完全介入能力者世界。 　　所以就算特办处存在，能力者们这些年也依然遵循以前的规矩，势单力薄时找家族挂靠，或者加入一些组织。 　　一旦出事，由他们自己的势力出面解决。 　　当然也有一些特例，没加入组织的，遇到危险可能会选择报案，但以前特办处基本不会接手，他们觉得这是能力者内部矛盾，不归他们管。 　　所以，也不能怪能力者对特办处不信任，他们也着实没做什么值得信任的事。 　　这些弊端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哪怕是白泽也没那个能耐，只能慢慢规划。 　　“谁报的案？”白泽接着问。 　　“报案人说他姓玉。” 　　他神色微动：“还说了什么？” 　　“说他们有三个同伴来京市后突然失踪，希望特办处能帮忙寻找。”方秘书边说边抬头去看白泽，“老板，玉家这是什么意思？” 　　以玉家的能耐，就算到了别人的地盘上，出了事也没道理让特办处来帮忙。 　　白泽垂着眼，表情让人捉摸不透：“这就要看，是不是真的有人失踪了。” 　　“如果有呢？” 　　“如果有，就是玉温寒在提醒我，他们打算用非常规的办法找人，动静会很大，可能会引起一些麻烦，需要特办处替他们收拾残局。” 　　方秘书脸色不好，没有问另外一种可能。 　　另外的可能无外乎就是没人失踪，玉家这么做，就是登门挑衅，接下来必然会借机生事。 　　无论哪一种，都不算是好事。 　　“玉家是铁了心与您为敌？” 　　白泽扯动了一下嘴角，宋慢的能力牵扯太多，白泽并未告诉任何下属，所以方秘书不知道，只要宋慢留在他身边，他和玉家的矛盾就很难化解。 　　“让下面的人这段日子盯紧了玉家，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是。” 　　方秘书将白泽的命令贯彻的很到位，恨不能每隔一个小时就报告玉家那些人的动向。 　　密集的汇报当然不是全无作用，至少白泽很快就确认了，玉家确实有人失踪。 　　根据方秘书的调查，玉温寒让人从宁川运了一样东西来京市，那样东西可能很重要，消息也一直被隐藏的很好，至少白泽是刚刚知道这件事的。 　　运货的三人来到京市后，立即联系了玉家人，可去接东西的时候这三人连带东西全都不见了。 　　能在京市神不知鬼不觉让三个能力者消失，让玉家人现在还找不到线索，这不是一般的本事，也难怪玉家要大动干戈。 　　现在白泽更好奇的是，玉温寒究竟从老家运了什么东西过来，让玉温寒这么重视，并且小心翼翼的不让任何人知道？ 　　玉家的动作来得很快并且隐秘，普通人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却在京市能力者的圈子里却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接二连三有能力者失踪，但是很快又被放回来，回来之后，他们却对失踪那段时间发生的事一问三不知。当然，还有些人失踪之后就再没了踪影。 　　根据方秘书的调查，这些人的失踪与玉家有关，他们都是曾经可能和玉家那失踪的三个人处于同一区域的。 　　玉家找不到线索，所以选择用这种大海捞针的方式进行筛选。能力者的记忆力和危险感知力比普通人强，他们或许真的可能碰到过什么。 　　那些没被放回来的，可能恰好知道了一些他们需要的东西。 　　玉家的动静大，抓着一些人不肯放，那些人也有家人，家里人不见了自然会选择报警。警方调查后，很快就联系上了特办处，经过审核，案子移交特办处，最终落在了林一城手上。 　　别人升职加薪就是走上人生巅峰，而刚升职，手握大权的林一城觉得，自己完全是走在猝死的路上。 　　白泽根本就是把他当成牲口在用，觉得累不死他就是还能继续干活。 　　他坐在自己办公室里，来回翻看着那些失踪能力者的资料，没有任何头绪。 　　就在他烦躁的开始揪头发的时候，警局那边又联系了他，这一次不是失踪了，而是死了人，还是三个人。 　　拿到警方那边传过来的资料后，他没有任何犹豫，直奔白泽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宋慢正被迫和白泽分享她的小蛋糕，门一开，两人同时将头转向门口。 　　“有事？”白泽神色不善，丝毫不掩饰心中不满。他松开了握着宋慢的手，宋慢飞快缩回电脑屏幕后面，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林一城神色稍显尴尬，尽量不去看宋慢，他清了清嗓子对白泽道：“刚接到消息，西街口的古井里发现了三具尸体。” 　　西街口属于古街，那一片大多是老房子，街上有一口古井，这些年过去，依然还有人在井里打水，据说那井里的水特别好喝，这事儿还上过新闻，算是京市比较出名的一处景点。 　　能转到特办处的案子，肯定不是普通的死亡案件。白泽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这三具尸体被捞出来的时候浑身上下被腐蚀的没一块好肉，但是警方那边的法医觉得，他们的尸体不像是被化学药剂腐蚀的。” 　　“你觉得是能力者做的？”白泽挑眉。 　　林一城点头：“很有可能，也可能是特殊药剂，这点还需要把尸体带回来检查才能确认。” 　　林一城心中自有顾虑，如果用了药剂还好，可要是用了能力，就难办了。 　　他刚看过那三个人的尸体照片，那三个人的情况比当初宋琳的样子还要惨，有这种能力的人，想要控制对方的难度可想而知。 　　白泽思索了片刻，突然道：“你说，一共死了三个人。” 　　“对。”林一城吃一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他目光微动：“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 　　宋慢跟着白泽他们一起去了西街口，整条街都已经被封锁了，他们过去的时候，尸体就摆在古井旁边没人敢动。 　　饶是宋慢觉得自己神经够坚韧，在见到尸体的时候也差点吐了出来。 　　他们的身体被腐蚀的坑坑洼洼，根本看不到完好的肉，再加上被水泡过，根本不能细看。再看这三具尸体死亡时候的状态，应该是在拼死挣扎，也就是说，他们可能是亲眼见到自己的身体被腐蚀，然后才死掉的。 　　宋慢还在脑子里回想哪种能力或者药剂能对人造成这样的伤势时，白泽已经走到了尸体身旁。 　　他盯着这三具尸体看了很长时间，没人敢上来打扰，也就没人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第135章 　　“处长？”林一城见他一直盯着尸体瞧, 忍不住上前叫了他一声。 　　白泽将目光移开，对他道：“让人把尸体带回去。” 　　他们正说话的时候，距离他们只有百十米远的街道尽头突然骚乱了起来, 那里好像围了不少人。林一城听到声音转头看过去, 见白泽没什么反应, 便朝那边小跑过去, 打算了解一下情况。 　　很快他就回来了，神色也有些不对劲：“处长, 那边来了一群人, 说是来认尸的。” 　　“来的人是谁？”白泽声音冷淡。 　　“他说他叫玉温寒。” 　　哪怕林一城对玉家了解不那么深, 也不可能不知道现任玉家家主的名字。 　　玉家主带人出现在这里，口口声声说要认尸，他觉得这案子怕是有些麻烦了。 　　“让人把尸体带回处里。” 　　“那……”林一城忍不住往玉温寒那边看了一眼。 　　白泽越过他, 朝宋慢伸手。宋慢挽着他的胳膊, 两人朝着街道尽头走去。 　　那边有警戒线, 还有几名警察和特办员拦着, 玉家人全部站在玉温寒身后, 神色不善地盯着他们。 　　白泽一手抄兜, 走到警戒线一米处停了下来, 对警戒线另外一边的玉温寒微一颔首：“玉家主, 近来可好。” 　　“不太好。”玉温寒抬眸看向二人。 　　“是么，那玉家主可要好好保重自己。” 　　“多谢白先生的关心, 我会的。” 　　两人虽然面上带笑，语气客套，交错的目光却仿若刀剑拼杀一般。 　　玉温寒移开目光, 看向充当白泽肩部挂件的宋慢, 朝她笑笑：“听说宋小姐的母亲出了意外, 节哀。” 　　宋慢心头微微一跳，玉温寒这是什么意思？ 　　没等她开口，白泽便替她说话了：“玉家主的消息倒是很灵通。” 　　“白先生说笑了，若是我的消息真这么灵通，我的三个族人就不会失踪了。”顿了顿，他又道，“听说这里发现了三具尸体，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认一认？” 　　白泽丝毫不给他面子：“尸体已经被带回特办处，想要认尸得按照我们的流程来，需要认尸的时候，会有人通知你们。” 　　“好。”玉温寒点头，“既然这样，那我等着白先生的通知。” 　　说完，他脸上笑意一敛，深深看了一眼宋慢，带人离开。 　　他离开之后，宋慢缓缓吐了口气，玉温寒给了她很大的压迫感。他临走时的那个眼神，让她莫名不安。 　　见宋慢正失神，白泽侧过身，抬手捏了捏她下巴，语气随意：“看什么？” 　　宋慢依然看着玉温寒离开的方向，喃喃道：“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只是单纯的为了失踪的族人而来，还是……为了她？ 　　白泽没有回答，他同样不觉得玉温寒大张旗鼓的找过来，只是为了三个下属而已。 　　想到那三具尸体，白泽眼睛微微眯起。也许从这三个人手里丢失的那件东西，真的是他特别在意的，所以一点线索都不肯放过？ 　　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抢走那东西的，会是余婆婆？ 　　其实在见到尸体后，白泽就知道凶手是谁了，这也是他不肯让玉温寒看尸体的原因。 　　余婆婆出身玉家，玉家对她的了解不多，但也绝对不少，如果让他们看到尸体，他们很快就会将嫌疑人锁定在余婆婆身上。 　　那腐蚀尸体的东西，来自于余婆婆身上。白泽至今仍然不清楚余婆婆的能力，但她脚下那如影随形的黑色液体有多恐怖，他心知肚明。 　　他对余婆婆没有所谓的“爱屋及乌”，想来那老太婆对他同样没有好感。但有宋慢的存在，他不会轻易将余婆婆舍弃出去，至少不会舍弃给玉家。 　　白泽计划的不错，但他没料到玉温寒并没有按牌理出牌。 　　回去的路上，他接到林一城的电话，电话里的声音尤带懊恼：“白处长，运送尸体的车在路上被人截了，有一群人把尸体抢走了。” 　　“知道了，带人回去吧。” 　　白泽没有问抢尸体的是谁，这个答案不需要猜测。 　　见白泽脸色不对，他挂断电话后，宋慢偏头看他，问道：“怎么了？” 　　“尸体被劫走了。” 　　宋慢疑惑：“玉家人干的？他们劫尸体干什么？” 　　白泽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抛出了一个让宋慢震惊的消息：“如果我所料不错，杀了这三个人的是余婆婆，玉家劫尸体是为了确认凶手。” 　　宋慢一个激灵，满脸错愕：“什么？” 　　“玉家只要见到了尸体，这件事就很难瞒住。” 　　宋慢的表情几度变化，白泽既然这么说了，几乎就是确定了，可余婆婆为什么要杀玉家的人？ 　　上一次她和自己说还有事情要办，就是为了杀几个玉家的族人？这根本说不通。 　　宋慢心中有些担忧，余婆婆对她的意义和白泽完全不同，余婆婆代表的是她的母亲，所以宋慢天然亲近她，信任她，自然也会担心她。 　　余婆婆很厉害，可再厉害她只有一个人，玉家的势力绝对不是她能够匹敌的。 　　一旦他们确认了凶手，会因为余婆婆当初的身份对她网开一面吗？ 　　以她对这些家族的了解，不会。 　　可惜无论她多么担忧都没用，因为她根本联系不上余婆婆，自然也没办法知道她此时状况。 　　和宋慢想的一样，那三具尸体确实是被玉家人劫走的，甚至这次行动的领队，还是她的熟人。 　　玉子昂用纸巾抹掉脸上的一层液体，原本平凡不起眼的五官渐渐恢复成他原本的样子。 　　这是玉家从某种虫子身上提取的黏液，这种黏液可以记录别人的脸，抹上黏液后，在其他人看来，他的脸就变成了别人的。 　　虽然这次行动肯定瞒不过白泽，但必要的措施不能少。 　　整理了一下自己后，他才敲响房门。 　　“进来。” 　　玉子昂推开门，玉温寒此时正带着金丝边的眼镜，坐在书桌后面看书，周身气质温和，很容易让人被迷惑。 　　他只看了一眼便垂下眼，开口道：“家主，尸体已经带回来了。” 　　“死因？”玉温寒翻了一页书。 　　“被某种液体腐蚀致死。” 　　“某种液体？”他抬眼，“有怀疑对象吗？” 　　玉子昂点头：“有，余婆。” 　　“呵……”玉温寒轻笑一声，合上了书，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椅子扶手，“还真是不出我所料，我的这位姑母啊，真是不安分。” 　　玉子昂没说话，这里轮不到他插嘴。 　　“既然确认了凶手，那就找出来，抓住她。” 　　玉子昂思索一下，语气稍显迟疑：“这位余婆的手段非常毒辣，如果想要活捉，恐怕要付出不少代价。” 　　玉家派来护送那件东西的三个人都不是泛泛之辈，就连他们都毫无反抗之力的被余婆干掉了，其他人更不可能全身而退。 　　活捉可比带个死的回来难多了。 　　“当然要活捉。”玉温寒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不捉住饵，怎么引出大鱼。” 　　…… 　　黑夜里，街道上寂静无声，原本的鸟叫虫鸣也因为一个并不高大的身影经过而消失。 　　她独自一人走在昏黄的路灯下，黑色的影子以诡异的角度在她周身蔓延着。 　　突然，她停了下来。 　　她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五个人，她转头看了一眼，再转过来，前面也走出了几个人来。 　　这些人呈包围之势，朝她走来。其中两人手里还拿着一个黑色的网，似乎打算将她网住活捉。 　　余婆婆呵呵笑了一声，她倒是好久没遇到这么天真的后生了。 　　拿网的人似乎是速度型的能力者，移动速度非常快，而且两人配合很好，余婆婆并不能跟得上他们的速度。 　　不过可惜，再快的速度也没用，他们又不会飞。 　　只要脚还要沾地，就离不开她的攻击范围。 　　在场攻击她的几个人里，除了玉家的对她脚下的黑色液体有一定的抵抗力，迅速躲开，其他人很快惨叫起来，拼命想要从液体的范围内逃走，然而一旦沾上，很快他们就被液体爬到了身上，最后毫无反抗之力的倒在地上抽搐。 　　只是一个短暂的交锋，转眼间八个人就剩下两个。 　　那两人十分警惕地看着余婆婆，他们来的时候怎么都没想到这老太婆这么诡异。从来没听说过有人拥有这么可怕的能力，听说她原本是出自玉家的，更是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难道能力还会变异不成？ 　　余婆婆看着剩下的两个人，她的脚根本没动，但地上黑色的液体却带着她飞快朝两人靠近。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了破空的声音。 　　这种声音她很熟悉，在能力者还不被接受的年代里，很多人用枪攻击过他们，躲避子弹对他们来说并不难。 　　所以余婆婆只是微微偏过头，并没有任何抵挡。 　　然而那子弹在她耳侧炸开了，冰凉的液体喷在她脸上。她伸手抹了一把，透明的液体像是水，但很快她感觉出了一丝异样，她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起来，耳边的声音渐渐远去，鼻子似乎也闻不到味道。 　　五感被封锁了。 第136章 　　抓一个看不见听不着的人, 和抓一个耳聪目明的人难度是完全不同的，玉家的两人躲得远远的，周围出现了几名穿着厚重防护服, 拿着网的人。 　　余婆婆脚下黑色的液体四溅, 喷溅在那些人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却并未真正伤到他们。 　　最终, 她被特制的网紧紧缠了起来。 　　有人趁机拿出针管，在她胳膊上扎了一针, 然后又在她四肢和脖子上套上了抑制能力的枷锁。黑色的液体也在针扎入余婆婆体内后, 慢慢的消失了。 　　“果然是身体自带的能力, 也不知道是怎么变异的。”给余婆婆扎针的人闷闷地说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好奇。 　　如果不是家主非要抓个活人，他们现在恨不能立即把这老太婆送进实验室。 　　这种能力, 还是他们第一次看见, 她竟然能够在操控腐蚀液体的同时, 让自己的身体不被腐蚀, 这是很值得研究的。 　　“别废话, 等药效过了, 说不定那东西还会出来, 快点把人送回去。”另一人呵斥了一声, 并不掩饰对余婆婆体内黑色液体的忌惮。 　　处理完之后，几人将余婆婆抬了起来, 街道另外一边，有一辆车已经在等着了。 　　两个小时之后，余婆婆醒了过来。确切的说, 是她的五感恢复了。最先听到的, 是悠扬又欢快的钢琴声。 　　她动了动胳膊, 身体很沉重，并且虚弱。四肢和脖子上似乎套了东西，让她不太舒服。 　　“姑母终于醒了。”一首曲子终了，脚步声响起，玉温寒朝她走来。 　　此时，余婆婆坐在一张躺椅上，身体并没有被束缚，但是四肢和脖子上都带着镣铐。 　　她微微抬起头看向坐在她对面的玉温寒，眼神森冷。 　　玉温寒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将茶杯放下，语气温和：“姑母何必这么看着我，最先破坏规矩的人可是您老人家。” 　　“我倒是小瞧了你。”余婆婆声音沙哑。 　　玉温寒笑笑，身体微微前倾：“是您先杀了我的人，又偷了我的东西。” 　　“哼，你的？你也配！”余婆婆冷笑。 　　余婆婆的话似乎刺激到了他，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她本就是我的人，她死后留下的躯壳自然也属于我。” 　　“这么多年，你还在自欺欺人。她从头到尾不过是在利用你报仇，利用玉家的资源，吊着她女儿一条命，然后复活她罢了。” 　　玉温寒的表情渐渐狰狞。 　　宋慢当初虽然中了毒，还被放火烧了，但她没有立即死去。她自小就和玉胎有着非同寻常的联系，容家人掌握了制造玉胎的秘密，玉胎可以替死，但绝对不会无限替死。 　　可宋慢的玉胎不同，在她出生的时候，她就差点死了，玉胎一直替她承受，也吊着她的命。第二次的死劫出现时，玉胎还未恢复好，却仍然替她承受了，所以宋慢那时候还没死。 　　她被送去了玉家。 　　玉温寒并不想救人，宋慢的身体已经死亡了，她仅存的那一点活气全靠玉胎吊着。 　　耗费大量的资源在一个必死的人身上，毫无必要。 　　但他还是同意了，因为他要得到容颜。只有帮了她，才能够得到她。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这是男人的劣根性。何况，她本该属于自己，他们只是阴差阳错走散了。她最后，还是要回到他身边的。 　　他甚至愿意为了她，除掉同盟百年的宋家。 　　可最后换来的，是背叛。丢失地图对玉家的打击非常大，族内原本有一些指望开山后进冕山续命的族老，甚至认为是他私吞了地图，好几次他差点丢了性命。 　　哪怕是二十年后的今天，他依然想不明白，容颜怎么会在他背后捅刀子？就算对他没爱情了，可他们认识了那么多年，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呵呵……”余婆婆看着他复杂的表情，不禁笑了起来，像是在看什么笑话一样。 　　“哪怕找到了她的尸体又能怎么样？对着她尸体看了这么多年，问出答案了吗？” 　　上一个二十年，玉温寒得知地图丢失，派了很多人进山去找，最后找到了一具已经玉化了的尸体。 　　与其说是人的尸体，不如说是一个人形的玉壳。 　　想来是最后，容颜打碎了属于她自己的玉胎，让牙虫将她玉化了。 　　她死的很体面。 　　但她死的也很诡异，哪怕是被玉化，也不该什么都没留下。可事实就是，最后留下的只有一层玉化的躯壳，里面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知道动用冕珠复活一个人，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但无疑，一条人命绝对不多。 　　玉温寒用了很多种手段确认过，那就是容颜的尸体，她死了，只给他留下了一个玉壳。 　　“我会等她亲口回答我。” 　　余婆婆的表情有些古怪：“你想复活她？” 　　玉温寒笑了，这笑容带着一丝莫名的诡异：“如果我没猜错，复活是有前提的，需要血脉亲人用性命来置换，对吗？” 　　余婆婆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她只是摇摇头：“当年我没跟她进去，并不知道复活一个人需要什么条件，她也不可能告诉我。” 　　这一点玉温寒是相信的。 　　容颜恐怕在宋慢被害的那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复活她的打算。她手上，定然有京家传承下来的一些秘密，甚至京家以前很可能也用冕珠复活过人，她才会知道那么多。 　　而余婆婆无论与她感情多么深厚，终究也是外姓人，她不会告诉对方的。 　　“没关系，我可以先试试。”玉温寒笑笑，并没有指望从余婆婆口中问出答案，他不需要别人告诉他该怎么做，就算说了，他也不信。 　　试，怎么试？ 　　见余婆婆眼中带着疑惑，他笑容一敛：“接下来，还望姑母安分一点，您老人家年纪也不小了，活这么久不容易，我也不想背负上弑亲的名头。” 　　他的话才说完，敲门声响了起来。 　　“进。”玉温寒看向门口。 　　玉子昂站在门外，朝他微一躬身：“家主，东西已经找到了，刚刚运回来。” 　　玉温寒脸上并没有意外，他对玉子昂吩咐道：“先封存起来，然后搬到我的书房。” 　　“是。”玉子昂领命，转身离开。 　　余婆婆在听到他们找到了东西之后，脸上表情稍有变化，在见到玉温寒要离开，她终于问了一句：“你是怎么找到的？” 　　东西被她藏得很好，不该这么容易就被玉家人找到才对。 　　玉温寒回过头，眼神似乎有些怜悯：“姑母，现在是科技时代，只有你还活在以前。” 　　怎么找到的？ 　　当然是因为，里面放了追踪器。 　　“你是故意的……” 　　他没有再回答，而是关上了门。 　　他当然是故意的，普通的东西，也引不来他姑母。 　　宋慢尚且不知余婆婆被抓了，她的注意力，此时全都放在了那三具尸体上。 　　特办处的专属法医徐宁对尸体做了尸检，并且真的从尸体身上找到了一些线索。 　　虽说特办处掌握的信息并不全面，但能被招进来的人，确实没有泛泛之辈。 　　徐宁拿着尸检报告和一个被层层包好的玉瓶敲响了白泽办公室的门。 　　“坐。”白泽正在批复文件，看见徐宁进来，也只是冷淡地招呼了一声。 　　徐宁只是看了在沙发上低头摆弄手机的宋慢一眼，又将注意力转到了白泽身上。 　　将手中的几份文件签名盖章之后，白泽才开口询问：“尸检结果出来了？” 　　“是。” 　　“有什么发现？” 　　徐宁没急着把尸检报告递给白泽，反而将那个包了一层一层的玉瓶放到了办公桌上，神色有些激动地说：“这是我从尸体身上发现的一种液体，那三人都是死于这种液体的腐蚀。” 　　白泽神色不动：“然后？” 　　他不觉得，这点信息有什么值得激动的。 　　“我将这种液体连接了能力监测仪，发现竟然能测出它的能力波动。” 　　“这么说，它是活着的？” 　　能力监测仪是专门监测能力者的，当然也可能会被用到其他拥有能力的生物身上，但能被检测到的前提是，那必须是个活着的东西，才可能有能力波动产生。 　　“它不止是活着的，它的能力波动还和能力者非常相似。”徐宁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抵在办公桌上，因为激动，脸涨得通红。 　　白泽并未理解他的意思，略有些疑惑：“这能说明什么？” 　　“我检查过数万种异能生物，可以确定的告诉你，这世上不同的物种能力波动是完全不同的，而能力者和其他异能生物的波动差别很大，可以清楚辨认出来。”徐宁指着那瓶子道，“如排除一切的外在因素，我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这个东西，它是一种无限趋近于人类能力者的活物。” 　　虽然，液体非常的少，也根本没感觉到它是有思维的，但是检查结果就是这么告诉徐宁的。 　　白泽并没有急着反驳徐宁，虽然他很清楚这些液体来自何处，但徐宁的这个检测，实在有些出乎意料了。 　　他不禁看向宋慢。 　　宋慢之前就从白泽口中得知了事情原委，此时也是吃惊不小，她忍不住走上前，凑近了那玉瓶。 　　徐宁下意识地想拦她，不过被白泽抬手制止了。 　　“有光……”宋慢喃喃道。 　　此时，她眼前的颜色尽数褪去，但是那玉瓶里，淡淡的荧光确是格外清晰。 　　“为什么会这样？”她有些不敢置信。 　　白泽明明告诉她，这种腐蚀液体来自于余婆婆的能力。 　　可余婆婆的能力，为什么会带着这种特性？ 　　迄今为止，她所见到的带着光的存在，只有牙虫，和蚕僵，这是第三种。 第137章 　　徐宁离开后, 办公室陷入了安静。 　　一个一个念头在宋慢的脑海里闪过，牙虫原本是没有颜色的，后来她慢慢就能够看见了, 应该源于她的能力在提升。 　　牙虫的来源有迹可循, 她当时在蒋家翻到的容家先祖的日记, 可能是余婆婆给她的，造假的可能性不大, 也没有那个必要。 　　牙虫凝聚而成的玉胎，能力远远超过她听说过的其他物种, 能够替人承受伤害, 还具有相当的攻击力, 这是非常可怕的，若非那东西认主, 有多少人会来抢都不好说。 　　而根据她的认知，越是靠近冕山的物种，能力就会越厉害, 她有理由怀疑, 容家的先祖找到牙虫的地方, 就算不是在冕山里，也极有可能是在那附近。 　　其他地方，应该不至于那么危险。 　　再就是蚕僵，余婆婆亲口告诉她, 那东西是她找到的。 　　这是她和白泽之间的交易，宋慢并没有兴趣了解过程，唯一能够肯定的是, 蚕僵出自冕山。 　　或许去了冕山之后, 她就能确认, 是不是冕山里所有的东西都带着光，还是只有特殊的种类才有？ 　　不过前面两种存在，就让她的推测有了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也就暂时能够得出结论，那瓶子里装的东西，也是出自冕山。 　　瓶子里的东西，源于余婆婆，既然能够从冕山里带出蚕僵，她肯定也能带出别的东西来。 　　但有一点还是说不通，就是徐宁的那个报告。 　　“想什么呢？” 　　白泽走到她身边坐下，见她一直魂不守舍，忍不住问。 　　宋慢吐了口气，偏头对白泽道：“我在想刚才那份报告，有没有可能出错？”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几率很小。特办处这些年，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过，资料库里的大部分资料，都来源于数据分析和调查，所以……” 　　宋慢接着说：“所以这份报告是有根据的。” 　　白泽点头，特办处没有各个家族的知识积累，就只能用笨办法，但效果还不错，资料库的内容虽然不够全面，但也还算不错。 　　“这么说，余婆婆的那个‘影子’并不是她的能力，很可能只是寄生在她身上的。” 　　“还记得人蜡吗？”白泽忽然道。 　　“当然。”宋慢对于人蜡可谓记忆犹新，如果当日她没有随身带着玉胎，恐怕早就死了。 　　那还是她第一次直面危险。 　　“你觉得人蜡属于人类吗？” 　　“应该……不属于吧。”宋慢迟疑了一下，人蜡已经算不上是人了，可它脱胎于人类，又保存着人类的思考能力，她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余婆婆的‘影子’是类似于人蜡那样的存在？” 　　可惜人蜡被除掉了，无法探知它的能力波动是否和能力者类似，但经白泽这么一解释，之前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那个‘影子’说不定原本也是个人，所以才保留着类似能力者的波动。 　　“这么多年，不少人进了冕山，有些人可能是真的死了，有一些变成了其他的样子存活也说不定。” 　　疑惑被解除，宋慢也放松下来，有些感慨道：“感觉余婆婆身上有好多秘密啊！” 　　白泽捏捏她的脸蛋：“下次见面你可以直接问她，她肯定会告诉你。” 　　“那倒是。”宋慢眼珠子一转，有点得意地说，“毕竟她很喜欢我。” 　　说完，她朝白泽那边蹭了蹭，用肩膀顶顶他：“我觉得余婆婆好像不是太喜欢你，你是不是跟她有矛盾？” 　　白泽顺势揽住她肩膀：“你的这位婆婆杀人不眨眼，我哪敢和她有矛盾，以前倒是合作过几次。” 　　“那她为什么讨厌你？”宋慢不禁好奇。 　　“嗯……”白泽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下，然后笑着道，“我觉得，她不是讨厌我，而是讨厌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 　　宋慢想了想，觉得这个说法好有道理。 　　两人正聊着余婆婆，敲门声突然响起，方秘书走了进来。 　　还没等白泽询问，他已经开口道：“老板，有人给宋小姐送了一个U盘。” 　　“谁送的？” 　　方秘书摇头：“送东西的只是个普通人，拿钱办事，他把东西放到门卫那儿了。” 　　白泽与宋慢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疑惑，谁会给她送东西？ 　　“拿个电脑过来。”白泽吩咐道。 　　还不能确定U盘里到底有什么，肯定不能用特办处的电脑，不然出了问题就麻烦了。 　　方秘书很快拿了一台笔记本，并没有联网。 　　宋慢将U盘插上之后，发现里面有一段视频。 　　视频很短，不到十秒钟时间，视频里只有一个人，那个人是余婆婆。 　　宋慢看到视频的第一反应是有人造假，这段视频一遍一遍重复播放，她的心也在缓缓下沉。 　　视频没有造假，里面的余婆婆也不像是有人假扮的，她的脖子上戴着东西，那东西她不久前才见过，是为了限制能力的锁。 　　有人抓了她！ 　　宋慢飞快思索，会做这种事，并且能够做到的人屈指可数。最近唯一跟余婆婆有过节的，是玉家。 　　会是玉温寒吗？ 　　抓了余婆婆，又专门送视频给自己，他想干什么？ 　　宋慢的手紧紧攥住，不禁看向白泽。此时白泽眉头紧锁，玉温寒的出手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得多。而且，对方竟然真的抓到了人，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余婆婆的难缠程度，他是领教过的，玉家是专门针对她设计了抓捕方案么…… 　　“玉温寒是想用余婆婆来要挟我吗？”宋慢低声喃喃道，U盘是指名给她的，除了这个她想不出别的理由。 　　白泽转头看向她：“你有什么打算？” 　　如果坐在这里的换成任意一个人，他都不会问出这句话。 　　冕山开山在即，宋慢就是进冕山的通行证，她不能出任何意外。但白泽知道，余婆婆对她的意义不同，他不在乎对方死活，宋慢却不行，他甚至没办法强迫宋慢老老实实呆在他身边。 　　“我要去见玉温寒。”宋慢与他目光相对。 　　这个答案并没有出乎白泽的预料。 　　玉温寒精准的摸到了宋慢的软肋，复活过来的她，孑然一身，唯一被她牵挂的，只剩下余婆婆一个人。 　　所以，就算明知道那是陷阱，也得过去。 　　“好，等他来电话，我陪你去。” 　　宋慢点了点头。 　　十分钟之后，白泽的电话响了起来，同时，宋慢这边也收到了一条信息。 　　那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只有五个字：陷阱，不要去！ 　　宋慢只是扫了一眼，就按灭了手机，看向白泽。 　　白泽接起电话，开的是免提。 　　电话里，玉温寒含笑的声音响起：“白先生电话接的很快，看来已经早有预料了。” 　　宋慢走上前，冷声道：“别说废话，你抓余婆婆想干什么？” 　　“呵呵，小姑娘的脾气还是这么坏。”玉温寒笑了声，“姑母只是被我请回来做客而已，听说她与你感情很好，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过来陪她？” 　　宋慢不语。 　　玉温寒似乎并不急着听她的答案，继续道：“只要你答应，我可以先放了姑母。而且……和白泽相比，我与你更熟悉，不是么。” 　　他几乎已经把话摆到了明面上，就差没有直接了当告诉宋慢，我知道你是谁了。 　　“我倒是不知道，我女朋友什么时候和玉家主比和我还熟了。”白泽突然插言，语气不善。 　　电话那边的玉温寒微顿了顿，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嘲讽：“呵……我倒是小看了白先生的魅力。不过，小姑娘，你确定他喜欢的是你吗？” 　　“这是我的私事，不劳你关心。”宋慢语气冷硬，此时无心关注他的挑拨。 　　玉温寒吐了口气，声音轻柔：“看来怀柔政策没用了，既然如此，是白泽还是余婆婆，选一个吧。” 　　宋慢选不出来。 　　这是个无解的问题，天平两端站着余婆婆和白泽，问她选择谁？ 　　如果白泽进山不是为了续命，宋慢根本不会纠结答案。 　　这么久的相处，就算对他的喜欢依然是浅薄的，宋慢也没办法做出这样的决定，他的命，也是命。 　　“看来你现在无法决定，没关系，我可以给你时间。今晚十二点，星空游乐园，或许见到了姑母后，你就能做出选择了。” 　　玉温寒并没有给她拒绝的时间，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可以选择去，或者不去。 　　玉温寒可以肯定，她一定会去的。 　　太年轻就是这一点不好，太冲动，还没有学会取舍。 　　挂断电话后，宋慢的情绪很低落，刚刚的那通电话，依然困扰着她。她现在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把余婆婆从玉温寒手里救出来。 　　白泽没有安慰她，也没有要求她不去，只是坐在她身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星空游乐园位于市郊，因为设施老旧，又出过两次事故，如今已经处于荒废状态。 　　他们到的时候，距离十二点还剩半个小时。 　　游乐园里一片漆黑，大门上的锁还是好好的，并不见有人来过的痕迹。 第138章 　　车子停在游乐园大门外, 宋慢下了车，并没有贸然上前。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十二点整, 里面的灯突然瞬间被全部点亮, 残破的旋转木马跟着转了起来, 还发出断断续续的音乐声，游乐园好像一下子就活了过来。 　　说是全部, 其实许多灯都坏掉了，挂在游乐园门上的彩灯也只是星星点点的亮了一部分而已, 就连牌匾上的星空游乐园几个字, 也都缺横少竖。 　　有些地方的灯泡似乎因为接触不好, 忽明忽暗。 　　大门上缠绕的锁链忽然划拉一声掉在地上，大门缓缓打开。 　　正对着大门的, 就是游乐园的广场，广场上的地砖有些不见了，有些碎掉了, 地面坑坑洼洼, 角落里还有废弃的塑料袋, 和食品包装盒。 　　广场正中央摆着一个木椅，一个人就坐在那里，垂着头，看不清容貌。 　　看身形, 很像是余婆婆，但是太远了，没办法确认。 　　宋慢看了眼白泽, 她并没有特别危险的感觉, 可心里始终不安。 　　白泽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这种不安, 捏了捏她的指尖，低声道：“放心，不会有事。” 　　他拉着宋慢的手往前走，一直走到游乐园的大门口，脚步才停了下来，开口道：“藏头露尾可不像是玉家主一贯的风格。” 　　话音刚落，一辆卡丁车突然从暗处开了出来，停到了广场上，玉温寒从车上下来，随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朝他们走来：“不好意思，很久没来过游乐场了，一时有些怀念，差点忘了时间。” 　　出来的，只有他一个人，但这里绝对不止他一个人。 　　宋慢开启特殊视界，目光在游乐园中扫过，发现了很多隐藏在暗处的人形轮廓。 　　她用力握了一下白泽的手，玉家这边的人比白泽带来的要多，如果打起来，情况对他们恐怕不是很有利。 　　玉温寒在距离他们十几米外停下，见宋慢左右张望，笑了笑：“我倒是忘了宋小姐的本事，让你看笑话了。” 　　说完，拍了拍手：“都出来。” 　　很快那些原本隐藏在暗处的人都走了出来，乍一看上去，大概有二十人左右。 　　白泽身后，只有十几人。 　　两方人隔着游乐园的大门，对峙着，宋慢在玉温寒身后的人里看见了玉子昂。 　　玉子昂也在看他，神色复杂。 　　宋慢猜，那个之前给她发信息的人，很可能就是玉子昂。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宋小姐考虑好了吗？”玉温寒开口，将宋慢的注意力拽了回来。 　　“余婆婆呢，我要先见她。” 　　“就在里面，请。”玉温寒侧过身，他身后的人往旁边让开，让出一条路来。 　　这里面早就被玉家人先占了，肯定是不安全的，虽然她还没看出什么不妥。 　　可要是不进去，玉温寒是绝对不会把人带出来的。 　　她还在迟疑的时候，白泽已经牵着她往里面走了。 　　两边的人间隔十几米，都在互相提防着，一直走到广场中央，宋慢终于看清了坐在椅子上的人。 　　那确实是余婆婆没错，她的嘴被胶带粘着，身上绑着铁链子，四肢和脖子上依旧带着能力抑制环，此时她是醒着的。 　　看见宋慢出现在这里，她的身体微微动了动，只是眼神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白泽并没有过分靠近余婆婆所在的位置，也没有看她一眼，只是对玉温寒说：“放了她，有什么要求可以提。” 　　玉温寒笑了：“我说过了，我要宋慢。” 　　白泽嗤笑一声：“玉家主未免太贪心，也把我想的过分善良了。” 　　他纵容的是宋慢，可不是玉温寒。 　　他松开了宋慢的手，改去搂她的腰。用的力气有些大，宋慢紧紧贴在了他身上，一只手撑在他胸口，才好容易稳住了身形。 　　出乎意料的，宋慢并没有对白泽的话做出任何反应，这让玉温寒稍微有那么一点失望。 　　他还以为，年轻的小姑娘会比较冲动，她们的世界，经常是黑白分明的，就像容颜年轻那会儿。 　　可惜宋慢这一点不像她妈妈。 　　“看来姑母在宋小姐的心目中，并没有男朋友重要。”说完，玉温寒似无奈地摊摊手，“好吧，那就谈谈合作的事。这一次，白先生总不会再拒绝我了吧？” 　　“好说。” 　　“不如去里面详谈？”玉温寒邀请道。 　　“不必了，有什么想说的，在这里说就行。” 　　玉温寒低头一笑：“也好，那我就直说了，我希望宋小姐能一视同仁，带我们一起找到冕珠。” 　　这一次白泽没有说话，而是低头看向怀里的宋慢。 　　宋慢先是仰头与他对视，随后转过头：“可以，什么时候放了余婆婆？” 　　“现在恐怕不行，如果没了姑母在，我怕宋小姐和白先生会半路翻脸。不过你放心，只要到了地方，我会立即放人，就算到时候我和白先生刀兵相见，也绝对不会伤及你们两个。” 　　玉温寒的话倒也没藏着掖着，两伙人都找到了冕珠，最后拼个你死我活是难免的。 　　他这样说，倒是还显得有几分诚心。 　　见宋慢还在犹豫，玉温寒继续道：“杀血亲这个罪名，不到万不得已，我不希望背在身上。” 　　他看了眼余婆婆，似有几分无奈：“这一次是不得已。” 　　宋慢并不信他的话，玉温寒从本质上来说，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怎么想他都不为过。 　　但是眼下，如果真的要合作，他肯定不会轻易放人，没了把柄，怎么要挟她？ 　　不过能拖一时是一时，进了冕山之后，余婆婆未必找不到脱身的机会，总比现在毫无机会要强。 　　“……好，希望你到时候会信守诺言。” 　　“相信我，如果可以的话，没人愿意得罪你。” 　　宋慢轻哼一声，在心里道：你现在就已经得罪我了。 　　“白先生还有别的意见吗？”与宋慢说完，玉温寒看向白泽。 　　“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那么，合作愉快。”玉温寒朝他伸出了手。 　　白泽垂眼看了看那只手，伸出手与他握了一下，只是碰触之后，发现那只手的温度极低，完全不似人类！ 第139章 　　白泽在第一时间松开了手, 但是已经迟了，有什么东西似乎顺着玉温寒的手蔓延到了他的手上，最后在他手背上形成了一个十字伤痕。 　　抬头去看玉温寒, 只见他笑得诡异, 他举起自己的右手, 让白泽看他的手心。 　　他的手心里也有一个十字疤痕, 与白泽的一模一样。 　　“缚灵纹。”白泽咬牙吐出三个字来。 　　缚灵纹在几百年前被认为是一种诅咒, 而这种“诅咒”是能够传染的, 只要伤痕之处碰触到其他人，其他人身上也会出现同样的伤痕，拥有这种伤痕的人, 会失去能力变成普通人。 　　这种“诅咒”一度蔓延很广，造成了相当大的混乱，有几个能力者家族还在混乱中被灭族了。直至后来, 有人发现缚灵纹并不是诅咒, 而是一种人为研制出来的，为了限制能力者的药物。 　　缚灵纹除了限制能力之外，不会对人的身体产生任何不良影响。但是很多能力者, 失去了能力, 基本等同于失去性命。 　　当初的研制者，据说是为了杀掉仇人, 他本身能力低, 只能想这种偏门的法子, 却没想到会造成那么大的影响。 　　因为时间太过久远, 最后这件事是如何解决的, 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自然也没人知道, 中了缚灵纹之后，要怎么样才能恢复能力。 　　不过玉温寒既然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他，想来是有解决的法子。 　　“你竟然认得，不枉我费这些功夫。”玉温寒讨厌无知的对手，他更喜欢势均力敌的，譬如白泽。 　　比起白宸来，他更欣赏白泽。 　　垂眸看了眼右手，白泽看向对方：“你和白宸联手了？” 　　如果没有联手，解释不了他今天的举动。还有，他的预言被干扰了，才会轻易中招。 　　能够这么精准的干扰他的预言…… 　　白泽扫了眼灯光之外的黑暗之处，白宸很可能就在附近。 　　玉温寒拍了拍手，赞赏道：“聪明，我和白宸都觉得，还是在进山之前，先除掉你这个最大的竞争对手比较好。” 　　“你抓她，也是为了引出我？”白泽扫了一眼余婆婆，终于明白，玉温寒是设了个套等着他往里跳。 　　本以为玉温寒的目的是宋慢，没想到是自己。 　　“自然，只要除掉你，宋慢就归我了。”玉温寒说完，脚步往后退，“早听说，你的预言能力强大的超乎想象，你有没有预言过自己的死期？” 　　“我可以预言你的死期。” 　　“呵呵。”玉温寒笑了一声，“等你能活过今天再说吧。” 　　探照灯突然从四面八方亮了起来，将原本昏暗的游乐园照的宛如白昼一般。 　　灯光交汇之处，就是他们所在的位置。 　　玉温寒已经退出很远，他身后又出现了一群人，或者说，他们根本不是人。 　　他们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些异兽，或者植物的痕迹，宋慢甚至看到其中一人皮肤如树皮一样，胳膊像是藤蔓，没有一丁点皮肉。 　　除了玉温寒带来的人之外，还有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他们的处境变得相当糟糕了。 　　那些东西出来之后，宋慢便被白泽扯着胳膊拽到了身后。 　　白泽此时的脸色很难看，他从一旁的于东手里接过一把长刀，握在手里。 　　那刀的刀身漆黑，样式古朴，并不是他惯用的武器，只是以防万一带过来的，没想到真能够用上。 　　“老板？”在那些东西越走越近之后，看清了他们的样貌，于东忍不住叫了一声。 　　“都小心点，那些东西可能会寄生。” 　　玉温寒的下属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他放出来的这些。玉家多年来，对外只显露他们研究的药物，更深入的研究，从来没有透出过一丝口风。 　　哪怕是白泽，都不知道他们竟然又开始做这种人体实验。 　　这些人几乎都是寄生体，寄生他们的物种，很可能是玉家从冕山里带出来的，危险程度非常高。 　　那些寄生体无视了玉家人，直接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场面一下子就变得混乱起来，寄生体的攻击多样，而且有些速度极快，哪怕白泽带来的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手，一时间也陷入了困境。 　　白泽一手拿刀，另一只手始终拽着宋慢，将她护在身后。 　　此时宋慢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不给他添麻烦。 　　玉温寒离开后，走到了距离广场不远处的一栋二层小楼里。 　　此时的小楼里灯光明亮，白宸站在窗前正用望远镜看着广场上的情形，他身后还带着四名护卫，正警惕地观察四周。 　　见到玉温寒走进来，其中一人出声提醒道：“家主，玉家主来了。” 　　白宸放下望远镜，转过身对玉温寒笑道：“这一次，想必白泽难逃玉家主的手掌心。” 　　玉温寒神色淡淡：“还要多亏白家主帮忙。” 　　白宸是唯一能够短暂屏蔽白泽能力的人，哪怕白宸并不愿意承认，最终还是答应过来了。 　　“玉家主客气了，我们互惠互利。”说罢，他又看了眼下面，“玉家主就这样把宋慢留下，就不怕白泽最后鱼死网破？” 　　如果是白宸的话，他得不到的，必然不会让任何人得到，哪怕是杀了宋慢。 　　所以他担心白泽也会这么做。 　　“人手有限，想要强行把宋慢从白泽身边抢走，几乎不可能。”玉温寒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可白宸只肯出力不肯出人，底下的人都是玉温寒的，没有一个白家人。 　　对此，玉温寒心中不悦，却也没多说什么。 　　他和白宸虽然现在是合作关系，等进了冕山可就未必了，对方也是心知肚明自然不可能掏心掏肺。 　　不过，就算没有白家的人，他也有信心把宋慢留下。 　　至于白宸所说的，白泽陷入绝境后，会不会选择对宋慢下手，他也并非毫无准备。 　　他姑母此时还在下面呢，她身上的束缚是可以远程解除的，如果白泽对宋慢下手，到时候他姑母这张牌就用得上了。 　　他倒是希望白泽会这么做。 　　如果白泽这么做了，到时候一对小情人反目成仇，倒也是个不错的戏码。 　　可惜，玉温寒的算计最终还是落空了。 第140章 　　白泽的实力很强, 刀影闪烁，数次将那些寄生体挡了回去。 　　而宋慢也操控着玉胎，偷偷放出了牙虫。她此时不禁庆幸, 自己有个随身携带玉胎习惯, 否则在这种情况下, 全无反抗之力。 　　可惜玉家的人太精明, 被牙虫寄生了几个之后, 其他人仿佛得到了指示, 全都开始往后退，让那些寄生体顶上来。 　　牙虫栖身于玉胎，离太远了服从度就会降低, 她只好放弃退开的玉家人，将注意力放在涌上前的寄生体上。 　　牙虫对于寄生体同样有用，它们可以吸收能量, 只是这些寄生体也不是好惹的, 它们同样是活着的，被牙虫盯上后会自发抵挡。 　　就如那个像枯木一样的寄生体，牙虫在碰到他的皮肤时, 那树皮一样的胳膊上竟然分泌出了液体, 阻挡了牙虫的寄生。 　　只有少数的寄生体全无抵挡能力，被牙虫寄生后, 吸收走能量, 身体覆盖玉壳停在原地不动。 　　“老板, 这些东西杀不死啊！”于东三兄弟一直护在白泽身边, 替他挡住多余的攻击, 哪怕是他此时也累的气喘吁吁。 　　寄生体的攻击力要比普通的能力者强很多, 挡住他们并不容易, 并且拳脚功夫对他们几乎无用，只有削掉脑袋，才有可能停止攻击。可是今天跟过来的人，并非人人都善使冷兵器，他们也没料到眼下的局面，根本没准备武器，以至于此时连趁手的兵器都没有。 　　虽然牙虫替他们清理掉了一些杂鱼，但继续下去，恐怕所有人都要留在这里了。 　　白泽挥刀砍掉了一个从侧面冲上来的寄生体的脑袋，毫无血液喷出的腔子里突然蹦出了一个东西。 　　那东西直直朝着宋慢的脸飞了过来，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眼前。 　　白泽余光瞥见，来不及挥刀，只能下意识地将宋慢拽向自己，抬起胳膊挡住了那东西。 　　下一刻，白泽的胳膊被尖锐的黑刺扎了个对穿。 　　刺穿他胳膊的，是一个类似于蜜蜂的飞虫，这只飞虫有巴掌大小，通体漆黑，身上带着像血丝一样的红色纹路，腹部的蛰针比它的身体还要长。 　　在那根蛰针扎进去之后，白泽的胳膊便失去了知觉，并且他感觉到自己半边身体也开始不听使唤。 　　宋慢没等那只飞虫离开，就已经让牙虫将它吞噬了。 　　可白泽的状况却越来越糟糕，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身体好像失去了控制，他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在地。 　　宋慢急忙抱住他，白泽将身体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宋慢双手抱着他的腰，将他固定住，越过他的肩膀，看着围过来的十几个寄生体，心慢慢下沉。 　　他们这边几乎各个带伤，白泽又是这样的情况，如果什么都不做，他今天可能会死在这。 　　“于东。”宋慢叫了一声。 　　“宋小姐。” 　　“把你的匕首给我。” 　　于东虽然不解，但还是将手里的武器递给了宋慢，随即他在宋慢的示意下将白泽接了过去。 　　宋慢拿着匕首，迎着那些寄生体走去。 　　于东伸手拉了她一把：“你要干什么？” 　　宋慢躲过了他的手，回头对于东道：“一会儿我让你们走，你们就带着白泽一起走，听懂了吗？” 　　于东隐约意识到她要做什么，他将伸出去的手缓缓收了回去。 　　他知道，如果老板醒着，是绝对不会让宋慢离开的，但是此时老板的情况已经不能继续拖延了。 　　宋慢迎着那些寄生体走去，匕首就架在她自己的脖子上，刀刃很锋利，她只是轻轻压着，便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那些寄生体似乎是受到操控的，他们并没有攻击宋慢，反而在她向前走的时候，不停后退。 　　“让玉温寒出来。”宋慢走出一段距离，停下，朝那些玉家人开喊道。 　　那些人互相对视了几眼，其中一人转身迅速离开。 　　她没有等太久，玉温寒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你这是何必呢？”玉温寒看着宋慢，叹息道。 　　“你今天不放白泽离开，我敢保证，你这辈子都见不到冕珠。” 　　“真是任性的小姑娘，为了个男人，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玉温寒似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他朝身后招了招手，那些寄生体似乎受到了召唤一般，开始往后退去。 　　没有了寄生体的威胁，于东也带着人往后退。 　　玉温寒看着他们退出游乐园的大门，将眼中那一点遗憾掩下。还是没能把人留下来，可惜了。 　　随后，他将目光转到了宋慢身上，朝她微微一笑：“人我已经放走了，可以把刀放下了吧？” 　　宋慢扔了匕首，仍然没人敢靠近她。 　　谁都知道，她身上还带着玉胎，那东西对付凡体肉胎，可比对付寄生体厉害多了。 　　宋慢当初在玉家砸碎玉胎，对他们造成的心理阴影至今都还没散去呢。 　　“还有玉胎，需要暂时封存起来，等我们出来之后，再还给你，好吗？”玉温寒语气似商量。 　　宋慢没跟他讨价还价，也没打算一个人对付一群人。她将装着玉胎的背包扔给距离她最近的一个玉家人，那人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差点把接到手的包扔了出去。 　　这可不是个普通的包，里面装着的东西，比□□危险多了。 　　拿到玉胎之后，立即有几个人拎着一个箱子过来，连包带玉胎，被一起放进了箱子里。 　　宋慢尝试联系了一下玉胎，没有得到回应。 　　“你倒是准备的很周全。”她转头看向玉温寒，第一次明白为什么余婆婆当初警告她，不要靠近这个人。 　　他确实很可怕。 　　白泽今天的下场，也充分证实了这一点。 　　玉温寒笑了笑：“只是未雨绸缪罢了，我相信，你迟早会留下来帮我。” 　　“谁给你的自信，只知道偷别人东西的白宸吗？”宋慢语气中带着嘲讽。 　　他摇了摇头，语气中还有几分感慨：“白泽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可惜年轻气盛，太过自负，也太依赖自己的能力了。” 第141章 　　游乐园的大门关闭之后, 宋慢在小楼里见到了白宸。 　　白宸看向她的眼神尤其复杂，大概是因为知道了她和宋琳的血缘关系。心里有被枕边人欺骗多年的懊恼羞愤，还有些成年人必须有的克制。 　　宋慢没理会他, 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如果白宸知道了她真正的身份, 表情应该会更精彩些。可惜此时, 她没有看热闹的心思。 　　白宸也只是多看了宋慢几眼, 就把目光移开了。刚才下面发生的一切, 他看得真真切切, 对于玉温寒放走白泽的行为，十分不满，此时更是压抑不住。 　　他做了个手势, 示意出去谈，玉温寒便和他一起走了出去，并顺手带上了门。 　　两人的声音并不大, 奈何这小楼的隔音不太好, 宋慢将两人的对话听得真真切切。 　　“为什么放了白泽，这是除掉他的最好时机！”白宸质问道。 　　“你不是看到了，宋慢拿她的命威胁我。” 　　“别告诉我你没有制服她的办法。”白宸才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借口, 区区一个宋慢, 在没有白泽看护的情况下，想要抓住她易如反掌。 　　“不计生死自然能抓住她, 但我需要的是一个合作者, 而不是对我满怀怨恨的敌人。” 　　他连余婆婆都能抓到, 可能会忌惮一个宋慢么？ 　　“你太高看她了。”白宸对此有不同的意见, 他并不觉得宋慢值得费这么多心思, 一个年级不大的小丫头, 只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她自然会乖乖听话。 　　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说完了关于宋慢的话题，两人有确认了一下合作事宜，白宸这才带人离开。 　　他走之后，玉温寒拉开门，就见宋慢的椅子正对门口，他也没表现出惊讶，只是微微一笑道：“走吧。” 　　宋慢跟着玉温寒去了玉家在京市的宅子，她的房间被安排在玉温寒卧室的旁边，玉温寒似乎有很多事要忙，回去之后就被人叫去了书房，离开之前，他特地叫了玉子昂过来给她使唤。 　　在这里看见玉子昂，宋慢并不惊讶，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卧室，宋慢四处打量了一圈，整间屋子都是粉白色系为主，家具看起来都很新，似乎是才准备不久，她转身问：“这里，不会有窃听器吧？” 　　“家主不会做这种跌份儿的事。” 　　宋慢轻嗤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玉温寒是个多正直的人呢，不过是比真小人多了一层伪君子的皮罢了。 　　玉子昂关上门，拖了把椅子坐下：“不是让你别去吗，你就不能老实听话？” 　　今天晚上，他并没有去游乐园，但对于游乐园里会发生什么，他心知肚明。 　　他能做的极限，就是提前警告宋慢，毕竟他姓玉，就算不赞同玉温寒的一些决定，也不能就此背叛家族。 　　“我都被抓到这儿了，再说那些也没意义。” 　　宋慢不是个喜欢后悔的人，做决定的时候，她就想过各种结果了。与其自怨自艾，不如接受现实来得好些。 　　“你被抓了，那白泽呢？” 　　提起白泽，宋慢突然沉默了下来，眉宇间多出一分阴翳，白泽……就这样出局了吗？ 　　“他没死吧？”玉子昂追问。 　　“没有，他的情况很糟糕。”宋慢边说边轻轻摇头，“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坚持下来。” 　　牙虫虽然杀死了那只寄生体，这并不意味着白泽一定能活下来，寄生物的能力她根本无法辨别。 　　“具体说说。”玉子昂顿了顿，开口要求道。 　　宋慢只得把之前发生过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倒也不是多么信任玉子昂，这个时候，说与不说，都决定不了什么。 　　“你是说蜜蜂吗？” 　　“对，很大的黑色的蜜蜂，蛰针穿透了白泽的胳膊。” 　　玉子昂思索了片刻，开口道：“幸好你及时把它弄死了，那东西有很强的麻痹能力，将人麻痹之后钻进体内通过翅膀上的血管与人体连接，但是毒性很弱，白泽应该没事。” 　　宋慢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你现在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怎么说？” 　　玉子昂突然压低声音道：“你想过家主为什么要找冕珠吗？” 　　宋慢被他问的一愣神：“他……也想延寿？” 　　玉子昂摇头，声音更低了几分：“这事儿只是我的猜测，不敢百分百确定，但是我觉得，他不是要延寿，而是想用冕珠复活什么人。” 　　这些日子，玉子昂一直跟在玉温寒身边，对他算不上多了解，却也知道这位家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延寿？玉温寒为了得到宋慢，连那些极度危险的寄生体都运了出来，已经不是一般的执着了。 　　玉家人的寿命并不短，玉温寒没到行将就木的时候，除非他想要长生不老，然而就算是冕珠，玉子昂也不信有人能够长生。 　　所以，他一定另有目的。 　　宋慢心里一个咯噔，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复活人？ 　　玉子昂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继续道：“我听说家主年轻时候喜欢上一个女人，那女人后来死在了冕山，只剩下了一个玉壳，这个玉壳他放在身边二十多年。” 　　他越说，宋慢的眼睛瞪得越大。 　　玉温寒年轻时候喜欢的女人……不就是她母亲吗？ 　　余婆婆并没有告诉她母亲最后是怎么死的，可如果她在冕山复活了自己，最后死在冕山里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玉温寒做这一切，是为了复活她母亲？ 　　玉子昂并不知道她的身份，所以肆无忌惮的和她说这些，可这些话落到宋慢耳朵里，无异于一道霹雳。 　　是了，她可以复活，为什么她母亲不能？ 　　有生之年，还能再见母亲一面吗？这一点，她从没有想过。如果玉温寒真的能够做成，对她而言是一件天大好事。 　　余婆婆知道吗？ 　　以余婆婆和母亲的关系，如果知道了，并且赞同这种做法，按说不该和玉温寒闹得这么难看。 　　短暂的惊喜错愕之后，宋慢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理智也迅速回归了大脑。 　　复活一个人不可能这么简单。 　　她经历过，虽然毫无记忆，但是从她死亡到复活，整整跨越了二十年时间。 　　身体都不是自己的，而是以特定的血脉创造出来的。 　　所以，复活一定是有很苛刻的条件。 　　她能想得到，这些玉温寒不可能想不到。 第142章 　　“复活人是不是有什么特定的需求, 比如……血祭？”如果玉子昂什么都不清楚，他不应该说出让她先担心自己这样的话来。 　　虽说玉温寒算不上什么好人，但宋慢觉得只要给他带路, 活着从冕山回来的几率应该不小。 　　以玉温寒和她母亲的关系, 如非必要, 他应当不会要她的命才是。除非, 那个复活仪式需要用人命来填。 　　“我不知道具体有什么特定需求, 但是我搞了这么多年研究, 有一件事我非常清楚。”玉子昂表情严肃。 　　“什么？” 　　“在我们这个世界里，一切能力都是守恒的，付出多少, 就会得到多少。你可以想一想，凭空将一个死人复活，要付出多少代价？” 　　他知道自己的猜测过于惊世骇俗了, 可这个念头起了之后, 就无法被压下去，越来越多的迹象都在表明，他的猜测可能是真的。 　　玉温寒的所有举动, 都是有深意的, 而且，他还同意了族老们同行的要求。 　　他觉着, 这次跟着家主去冕山的人, 怕是凶多吉少。 　　“你没把这消息告诉别人吗？” 　　玉子昂吐了口气：“谁会信？” 　　这只是他通过一些细节作出的推断而已, 没有证据, 全靠直觉。 　　况且, 就算说了, 也得有人相信才行。除了宋慢, 其他人就算听了，大概只会觉得他在胡言乱语。 　　宋慢对玉子昂的话没有全信，但心里还是生出了警惕来。 　　她应该找时间见见余婆婆，或许余婆婆知道些什么。 　　“我能不能见见余婆婆？”宋慢突然问。 　　“这个容易，不过她和你不一样，她比较危险，一直被关在地下室里，还有人看守。” 　　宋慢抽了下嘴角，莫名有一种被小看了的感觉。 　　她在心中思忖，有人看着，说话就要小心一点，不然被玉温寒瞧出了端倪来，余婆婆的处境肯定会更糟糕。 　　“怎么样，现在就要去吗？” 　　“去。” 　　玉子昂带着她下了楼，去了地下室。地下室的看守果然要比上面严密很多，余婆婆被带回来之后，就送到了这里，与其说她住的是地下室，不如说是住在地下室的笼子里。 　　关着余婆婆的是个巨大的笼子，四周都是栏杆，看栏杆的粗细程度，怕是很难凭蛮力破坏。而且，她怀疑这栏杆还能够通电，总之看守确实如玉子昂所说，非常严密。 　　两名看守在见到玉子昂的时候微微颔首，当玉子昂提出要见余婆婆的时候，那两人扫了一眼他身后的宋慢，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让他们过去了。 　　余婆婆坐在矮床上，见宋慢过来了，也只是微微抬起头。 　　“婆婆，你还好吗？”宋慢站在栏杆外，觉得余婆婆的状态不太好。 　　“还好……”余婆婆的声音沙哑又迟缓。 　　宋慢缓缓蹲下：“您放心，玉温寒答应，等从山里出来就放了您。” 　　余婆婆抬了抬手，最后又无力垂下，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宋慢，就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孩子，里面有包容又有怜爱。 　　宋慢的眼圈倏地一红，她轻轻咬了咬唇，强忍住了泪意。 　　半晌，她才开口道：“玉温寒的话……不值得相信，你只要好好保护自己，不需要为了我付出任何代价，知道吗？” 　　宋慢的手攥紧，在余婆婆的目光下，缓缓点头。 　　“乖孩子，回去吧。” 　　余婆婆不想多说，而宋慢从她的态度里看出了一些端倪。 　　恐怕，这次的冕山之行，不会如她想的那么简单。 　　两人只说了短短几句话，很快，这几句对话就被如实复述给了在书房中的玉温寒。 　　“我这位姑母，真是不安分啊。” 　　他的眉宇间似乎有些许无奈，放下了手中的书，起身走下楼去。 　　余婆婆依然是原本的姿势，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来一样。 　　玉温寒站在栏杆外，瞧了她半晌，才淡淡道：“看来姑母并没有学会谨言慎行。” 　　余婆婆的眼珠动了动，一声不吭。 　　玉温寒似乎也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他只是语气平淡地对两旁的守卫道：“以后，不许任何人来见她。” 　　“是。”两名看守赶忙应下。 　　“等我离开京市之后，让子昂亲手解决了她，明白吗？”他转头扫过两名看守。 　　那两人顿时一个机灵：“明白。” 　　余婆婆并没有因为他的话做出任何反应，她早就料到有今天。玉温寒既然抓了她，就不会放了她，因为她知道的太多了。 　　宋慢在玉家的宅子里住了三天，这三天除了不能出大门之外，没有任何人限制她。 　　玉子昂并不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偶尔他会被派出去办事。 　　所有人似乎都很急迫，这意味着，距离开山的日期近了。 　　五天后的深夜，宋慢陷在绵软的被子里熟睡，突然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心中喷薄而出，让她瞬间惊醒。 　　她左右四顾，屋子里一片寂静，拉开窗帘，外面一片漆黑，也没有任何的异样。 　　似乎只有她，感觉到了。 　　她轻轻抚上心口，很远的地方，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她看不见，却能够感觉到。那感觉非常玄妙，这让她瞬间联想到了冕山。 　　是不是，开山了？ 　　宋慢枯坐了半夜，第二天难免精神萎靡。下楼吃早饭的时候，看玉温寒的表情并没有任何异样，一直到第三天，他们好像终于得到了消息，玉家瞬间沸腾了。 　　“开山了。”玉温寒对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隐约有一丝颤抖，眼睛漆黑明亮，他在兴奋。 　　宋慢并不需要做任何的准备，一切玉家都已经安排妥当，出发之前，并没有看到玉子昂出现，她忍不住问：“玉子昂呢，他不一起去吗？” 　　玉温寒看着院子里嘈杂的玉家人，里面有几位老人，他们周围有不少年轻人被支使的团团转，显然他们的地位不低。 　　“不，他不去，人已经够了。” 　　“什么时候出发？” 　　“下午，等白家的人到齐，就走。” 　　“我可以去看看余婆婆吗？”从玉温寒说玉子昂不去的那一刻起，宋慢便信了他之前说的话。 　　这次进山，恐怕九死一生。她需要让自己，多一点勇气。 　　“姑母已经提前被带回宁川，这里不够安全。” 　　玉温寒语气平常，宋慢一时间很难判断出真假，也只能妥协：“好吧。” 　　下午三点，所有人到齐。 　　“出发！” 第143章 　　咕嘟, 咕嘟，咕嘟…… 　　昏暗的房间里，摆着巨大的水槽, 水槽里面躺着个浑身□□的男人, 他的身体隐没在粘稠的黑绿色液体中。 　　随着他的胸口起伏, 水槽中的液体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就像是在替他呼吸一样。 　　躺在这里的人, 正是白泽。 　　被于东带离游乐园后, 他便一直陷入深度昏迷中，至今也没有醒过来。 　　房间外，以方秘书为首的几人正透过监控屏, 看着屋子里的情况。 　　这几日，白泽的情况并不如玉子昂预料的那么好。虽然那黑色的蜜蜂无毒，可麻醉强劲到了一定程度, 对身体的损害并不弱于毒素。 　　白泽一度连呼吸都无法维持, 如果不是用千窍虫的汁液维持着他的正常呼吸，怕是没等他醒过来，人已经先没了。 　　“怎么样了？”于东问一旁的方秘书。 　　“老板的情况不算糟糕, 这几天麻醉的效果在减退, 外界刺激对他产生了作用，人应该快要醒过来了。”他顿了顿, 继续说, “现在我们需要担心的是, 老板的能力被封住, 该怎么办？” 　　他们都没有解除缚灵纹的办法, 而失去能力, 对老板来说, 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白泽之所以嚣张，除了有一干能干的下属外，还因为他的能力。一个在你还没开始行动，就已经预见你的下一步动作的人，没人愿意和他为敌。 　　而他失去能力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就算现在白家与玉家没时间插手，也会有其他家族蜂拥前来，将白泽除掉。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水槽中，双眼紧闭的白泽突然睁开了眼。 　　原本惨白毫无生气的俊美脸上，因为那双浅淡的眸子，而多出了几分活气，让人意识到，他醒了。 　　“老板！”方秘书瞥了一眼监控屏，突然看见里面的人醒过来，一把推开旁边的于东，急忙拉开门闯进了房间里。 　　于东他们兄弟几个，也紧跟着跑了进去。 　　水槽上的透明罩被打开，白泽从里面坐了起来。 　　他抹了把身上的粘稠液体，低头闻了闻：“千窍虫？” 　　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您之前被麻醉了，已经昏迷超过七天。” 　　“宋慢呢？” 　　一旁的于东小声道：“宋小姐为了逼玉温寒放我们走，主动留下了。” 　　白泽闭了闭眼，抬手制止了于东继续说下去。他转头看向方秘书，问道：“这几天还有什么事发生？” 　　方秘书回道：“玉温寒已经带人离开京市，白家那边没有动静，不过我怀疑，白宸也已经离开了。” 　　“开山了么……”他摊开手，手上十字伤痕依旧明显。 　　“老板，接下来要怎么办？我们……还进山吗？” 　　“当然要进，不进去，怎么除掉缚灵纹。” 　　“您有办法？”方秘书语气中带着些许惊喜。 　　白泽没有回答，他离开水槽，穿上方秘书递过来的浴袍，语气随意道：“只要自身能力超过封锁上限，缚灵纹就会自动解除。” 　　这是个人人都知道的道理，其实知道了也没用，因为能力不可能突然猛增。 　　别人不能，但是白泽能。 　　一旦他动用了这个法子，就意味着他再无退路。如果在冕山里找不到延寿的法子，他很快就会死。 　　方秘书作为他的心腹下属，自然清楚白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惊悚地抬起头，叫了声：“老板！” 　　“让兄弟们去准备吧，我们也该进山了。” 　　“是。” 　　…… 　　玉温寒带着玉家大部分人离开之后，玉家在京市的宅子一下子由热闹变得变得安静了。 　　这一次，玉温寒带走了族内大部分大限已到的族老，还有他们各自得力的下属。家主这一脉，他倒是并没有带走多少人。 　　几乎被内定为继承人的玉子昂竟然被留了下来，这是大部分玉氏族人无法理解的。 　　连家主都能进山，玉子昂不过是个继承人，他有什么不能去的。 　　可惜，玉温寒的决定没人敢反驳，所以，玉子昂留了下来。 　　一同留下的，还有玉温寒之前从宁川调来的一部分心腹，其中有一人叫玉薪，在家族中的地位算是大管家，他的存在是为了确保玉温寒不在的时候，玉家不会乱。 　　这都是玉温寒上位之后提拔起来的，他跟随玉温寒多年，之前那位家主在的时候，一直在蛰伏，性子看着温温吞吞，老好人的样子。真正掌权之后，行事雷厉风行，他手里沾了不少玉家那些不听话的族人的血。 　　他是在玉温寒离开前一天来到老宅的，玉子昂本以为玉薪会跟家主一起走，但是他留下了。 　　一早，玉子昂下楼吃饭，就看见玉薪站在楼梯口等他。 　　“子昂少爷。”见到他，玉薪微微躬身，姿态恭敬谦卑。 　　“薪叔，你在这儿等我，有事吗？”玉子昂问道。 　　他总觉得，玉薪的留下，似乎另有目的。 　　玉薪笑了笑，他本就长得胖，却又长了一张笑面，笑起来的时候，让他看着像个弥勒佛。 　　他对玉子昂道：“算算时间，家主这会儿应该快要进山了。” 　　“应该是吧。”玉子昂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能谨慎的附和。 　　“家主临行前，吩咐了一件事，需要子昂少爷你亲自去做。” 　　玉子昂一愣：“什么事？” 　　“地下室里还关着一个人。”玉薪笑眯眯道，“家主要你亲自处理掉她。” 　　哪怕玉子昂一贯冷静，此时也是心头一紧，家主是什么意思？ 　　是因为知道了他透露了消息给宋慢，所以故意要他亲手杀了余婆婆，离间他们二人？ 　　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打算让宋慢回来？ 　　是了，如果宋慢回不来，余婆婆的死也就无足轻重了。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很可怕。 　　玉薪仿佛没看见玉子昂此时复杂的表情，笑眯眯地说：“未免夜长梦多，子昂少爷还是现在过去吧，刀已经准备好了。” 　　玉子昂似有为难地皱了皱眉：“一定要我动手吗？大清早的，也太倒胃口了。” 　　“这是家主的命令。” 　　只一句话，就把玉子昂准备好的所有托词都堵了回去。 第144章 　　地下室里, 关着余婆婆的笼子已经被打开，她被人强行固定在一张金属椅上，四肢被死死禁锢住, 就像是砧板上的鱼，除了等待死亡, 什么都不能做。 　　玉子昂停在了笼子外，玉薪从一旁的看守手中拿了一把刀过来, 那把刀似乎是用异兽的骨头制成，白色的刀身上带着金属的色泽。 　　刚一接过来, 手便是一沉。 　　这把刀一定很快，玉子昂脑中这样想着，同时迈步朝笼子里走去。 　　他在距离余婆婆几步之外停下，背对着玉薪道：“薪叔，我还从来没有亲手杀过人，你说我要是留下心理阴影怎么办？” 　　“那家主大概需要重新培养一位继承人了。”玉薪站在外面, 笑呵呵地说道。 　　“听说她是家主的姑姑, 也算是我们玉家人了吧，家主为什么一定要让她死呢？” 　　玉薪看得出来玉子昂在拖延时间，也没有点破，依旧十分有耐心地回答：“她曾经犯下大错，逃离家族, 如今又挑衅家主，能让她活到现在，已经是家主的仁慈。” 　　“所以, 我现在算是清理门户？” 　　“正是如此。” 　　玉子昂点了点头, 终于将目光对上了余婆婆的, 看着她平静的眼神, 玉子昂叹了口气，低声道：“老人家，家主的命令不得不从，您见谅。” 　　说罢，将手中的骨刀直直插入余婆婆的心脏。 　　这把古刀似乎有不同寻常的能力，在插入余婆婆的身体后，便开始发热，玉子昂差点没拿稳刀。 　　刀身除了发热，还慢慢侵染上了红色，似乎在吸血。 　　从头到尾，余婆婆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直至失去最后一丝气息。 　　玉薪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他手上拿着族内研制的仪器，将余婆婆从头到尾扫了一遍，然后看着屏幕，满意地点头：“确定死亡。” 　　他见玉子昂依然握着那把刀，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禁失笑。他挡开玉子昂的手，将那把刀拔了出来。 　　没有血液喷溅，只有苍白的尸体，和已经染红了的骨刀。 　　“这把刀是专门用来处决犯了大罪的族人的，死亡的过程并不会让他们太过痛苦。” 　　玉薪自顾自地解释，玉子昂并没有听进去，他收回了微微颤抖的手，目光还落在余婆婆的尸体上。 　　“接下来要将尸体处理掉，子昂少爷要继续看吗？” 　　玉子昂摇头：“不了，我回去休息一下。” 　　说罢，转身就往外走。 　　玉薪微笑着目送他离开，俯身打开了铁椅上的锁，随后朝两名看守招招手：“将尸体抬出去。” 　　“是。”两人上前，将那具轻飘飘的尸体抬了起来。 　　其中一人在走出地下室的时候，不禁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这么轻？” 　　另一人赶忙回头看了眼，见玉薪还在笼子里，才压低声音呵斥道：“闭嘴，别乱说话。” 　　两个正在说话的人，并没有发现，在他们的脚底下，尸体映在地面的阴影忽然泛起了一片波纹，就像是凭空有一滴一滴墨汁滴进去了一样，浅色的阴影慢慢的侵染出了更深更浓重的颜色。 　　这一切，无人发觉。 　　余婆婆的尸体被抬到了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上，车的后备箱里放着一个白色的箱子，打开后，两人将尸体塞了进去，然后锁好。 　　两人处理好一切之后，回去找玉薪复命。 　　在他们离开不久，原本紧贴地面的影子像是有了意识一般，钻进了后备箱里。 　　这一切，发生的悄无声息。 　　玉温寒离开的第三天，玉薪已经处理好了宅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打算带人返回宁川了。 　　玉子昂也要跟他一起走，虽然他并不想回去，但这是玉温寒临行前吩咐的。 　　留下了几人看守宅子，剩下的玉家人则各自上了车。 　　原本玉薪邀他同坐一辆车，不过被他拒绝了。 　　无奈之下，玉薪只能自己上了那辆黑色的越野车。 　　玉家的车开出京市的同时，消息就已经传到了白泽的耳朵里。 　　同一时刻，有几辆车正沿着玉家行进的路线行驶着。 　　方秘书不明白，老板为什么不急着进冕山，非要跟在玉家回宁川的车队后面。 　　就算玉温寒摆了老板一道，以老板一贯的脾气，没道理会找些无关紧要的人去报复。 　　不过这些疑问他都憋在了心里，并没有问出口。 　　从老板醒来之后，更准确点说，从老板得知宋小姐留在了玉温寒那里之后，情绪就不太正常，虽然他看起来和往日一样，甚至比往常脾气更好。 　　这大概叫做暴风雨前的宁静。 　　玉薪他们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车子行驶了几个小时，天也渐渐暗了下来。 　　时间差不多到了晚上十一点，他们的车下了高速，拐进了一个县城里，打算在这里修整一夜。 　　小县城和大城市的区别，大约就在于夜晚。 　　这个时间，马路上空荡荡的，几乎没有车辆往来，就连路旁的路灯都是暗淡的，路两旁的树木早已没了叶子，只剩下枯枝，在黑暗中形态古怪诡异。 　　直到噼里啪啦的雨点砸在车窗上，坐在车里的玉子昂才意识到下雨了，而且雨越来越大。 　　他朝前看了看在他们前面行驶的那辆黑色越野车，玉薪之前在这里歇过脚，对这里还算熟悉，所以由他带路。 　　在雨幕下，原本正常行驶的黑色越野车，突然开成了蛇形，就好像是司机突然喝醉了酒一样。 　　原本玉子昂想要吩咐司机，开上前去，可话到了嘴边，他突然没说出来。 　　他心里生出一种很古怪的感觉，仿佛只要靠近那辆车，就让他不安。 　　所以，他让司机减速，让后面的车开上前。 　　后面的人很快也发现了玉薪那辆车的不对劲，有两辆车上前想要逼停那辆车，大约几分钟之后，三辆车同时停了下来。 　　随之而来的，就像是时间凝固一样。 　　三辆车里，没有一人下车。 　　“子昂少爷，我们要不要下去看看？”司机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声音带着颤抖。 　　“你别动，我去。”玉子昂从后面拿出一把雨伞，开车门下了车。 　　他站在黑色的雨伞下，许久没有挪动脚步。 　　似乎，那里有让他畏惧的东西，他的潜意识拒绝向前。 　　就在此时，后面突然有车灯亮了起来。 　　他转身的时候，发现后面的车竟然没有绕过他们开过去，而是停了下来。 　　一个人先下了车，随后打开雨伞绕到另外一侧，另一个人也从车上走了下来。 　　那人一身白色西装，哪怕在灯光昏暗的夜里，玉子昂也认出了他来。 　　“白泽。” 　　白泽低头整理了一下袖扣，然后开口道：“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往前走半步。”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白泽摇头，他看向停在中间的那辆越野车，问：“那辆车里有什么？” 　　玉子昂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应该是一具尸体。” 　　“谁的尸体？” 　　“那位余婆婆的。” 　　白泽拍了两下手，不怎么真诚的夸奖道：“厉害。” 　　玉子昂皱了皱眉：“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都说人死后会还魂，她大概，还魂了吧。” 　　“别开玩笑。”玉子昂怎么可能会相信这种说辞，他们这个世界里，什么古怪的东西都有，就是没有所谓的鬼魂。 　　正当两人说话的时候，中间那辆车的车门突然打开了。等了半天，司机才从里面站了出来。 　　他的身体直挺挺的，似乎有些僵硬，在雨中站了有七八秒，他才转过身，朝着后备箱的方向走去。 　　在后面车灯的照射下，玉子昂能够看清楚对方的脸，那人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却完全被黑色侵染了，看不见一丁点眼白。 　　玉子昂还在犹豫，要不要阻止司机的动作，身后，白泽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我劝你，不要做不合时宜的举动，否则我只好提前送你上路。” 　　玉子昂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他回头看了眼白泽，再没有任何动作。 　　司机打开了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了白色的行李箱，然后打开。 　　余婆婆的尸体呈蜷缩的状态，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玉子昂握着雨伞手柄的手慢慢收紧，心跳越来越快，就在他以为余婆婆会从行李箱里站起来的时候，那名司机突然倒了下去。 　　更确切的说，他不是倒了，而是变成了一滩黑色的液体。 　　马路上，只留下了他落下来的衣物，而那滩黑色的液体则缓缓朝着行李箱流去。 　　它流进了行李箱里，然后攀上余婆婆的尸体，将她的尸体包裹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玉子昂的错觉，他感觉，那些黑色的液体似乎在变少。 　　很快他就发现，那并非错觉，是真的在减少。 　　余婆婆的脸露了出来，所以他能够更清晰的看到，黑色的液体正顺着她的五窍流入她的体内。 　　直至黑色的液体彻底流进她的身体里，原本僵硬的身体突然动了一下，然后又是一下。 　　余婆婆睁开了双眼，一开始，她的眼睛也是全黑的，朝玉子昂看过来的时候，他几乎屏住呼吸。 　　但很快，那双眼睛就变得黑白分明起来，有了人的模样。 　　“呵呵……”干哑的笑声从她的口中传了出来，像是报丧的老鸦在啼叫。 第145章 　　死而复生不可怕, 可怕的是，你一直以为她是人，但她根本不是人。 　　哪怕玉子昂自诩见多识广，在这种情形下, 也不由往后退了两步, 仿佛靠近了白泽一点, 就更安全一点。 　　余婆婆一点一点掰正自己的身体, 她左右扭动着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 僵硬地从箱子里站起来。 　　雨水滴答在她身上，她心口的刀伤泛着红, 像是个咧开的嘴, 和她此时的样子一样诡异。 　　就在此时，白泽接过方秘书手中的伞，朝着余婆婆的方向走去。 　　余婆婆并未有所动作，只站在那里看着他朝自己一步步走来, 将雨伞移到了她头顶。 　　“恭喜婆婆，死而复生。” 　　余婆婆扭过头, 幽幽的目光从白泽脸上扫过，显得不怀好意。 　　白泽不以为意，继续道：“这雨恐怕要下上一夜，不如先找个地方歇一歇，婆婆也好修整一下。” 　　“好。”声音依旧干涩难听。 　　两人一同朝着白泽的车走去，在经过玉子昂身边的时候, 余婆婆突然停下脚步, 可能是因为刚刚死过, 身体还不怎么受控制, 她的头转了一个正常人根本做不到的角度。 　　玉子昂看到这一幕，心猛的跳了一下。 　　是他亲手把骨刀插进余婆婆的心脏里，如今她醒过来，可能放过他吗？ 　　玉子昂甚至没有想过逃跑，他是知道这人的实力的，当初为了抓她，家主派出去的人折损了不少，现在他甚至开始怀疑，被抓都可能是她故意放任的结果。 　　那三辆车里，怕是没有活人了，他甚至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动的手。 　　所以，逃走根本就是个笑话。 　　更可笑的是，他一度以为对方是砧板上的肉，殊不知，他们才是。 　　“婆婆，这个人和小慢有盟约。” 　　这句话让余婆婆扭转的过了头的脑袋又转了回去，她目光阴森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白泽：“你想让我放了他？” 　　“我知道您对玉家不满，可您又不能杀光玉家满门，留一个自己人，总比留其他人要强。” 　　白泽的话似乎打动了余婆婆，她静默了片刻：“不错。” 　　就在玉子昂松了口气的时候，余婆婆突然抬起手，朝他胸口处一点。 　　剧痛瞬间贯穿了玉子昂的身体，他捂着胸口，直接跪倒在地，随后蜷缩着倒下。 　　玉子昂倒下的瞬间，白泽眉头略微皱了皱，但并未有所动作。 　　玉子昂疼的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他的身体在剧痛之下颤抖，他甚至想过，还不如死了算了。 　　余婆婆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满身狼狈的玉子昂，对他说：“你给老婆子我心口来了一刀，我就给你心脏上也开一个洞，算是小小的惩罚。” 　　玉子昂大口喘着气，他隐约听到余婆婆说的话，脑子里已经没办法思考。 　　说完，她再不看对方一眼，上了白泽的车。 　　直到白泽的车开走，玉子昂依旧在雨水中翻滚挣扎着。 　　白泽没有试图去拯救对方，他还没那么伟大。而且，心脏上开一个洞，也不一定会死人。 　　想到这里，他偏头看了眼背脊挺直，像是个人偶一般坐在他身旁的余婆婆。 　　几年前，他接触到余婆婆之后，也按照惯例调查过她。 　　关于她的信息，全都没有，她的行踪，也十分诡秘。唯一能够确认的，是她每次出现，几乎都在冕山附近。 　　白泽曾推测过，她能够多次平安进出冕山的原因，结论有两种，要不然她实力非常强大，不把冕山的危险放在眼里，要不然，她就不是个人。 　　这些猜测，他之前无法验证，因为余婆婆的手段很诡异，又和他没有仇怨，他没必要去冒险。 　　直到这次的事情发生，玉温寒的手段，超出了白泽的预料。在算计人上，他第一次输给了别人。 　　他输了宋慢，几乎等于全盘皆输。 　　所以他把唯一的翻盘机会赌在了余婆婆身上，结果就是，他赌赢了。 　　这老太婆果然不是人，而且，宋慢被玉温寒带走一事，可能正是她所期望的。不然很难解释，以她的能耐，到底是怎么被玉家人抓到的。 　　“婆婆，我们的约定，可不是现在这个样的。”白泽突然开口了。 　　二十年前，他被动做出过两个预言，也正是这两个预言让他短暂的将能力消耗一空，让白宸得到了机会。 　　宋慢当年死的时候，他确实看到了，那是第一次被动预言，证明着死亡的人和他关系匪浅。但他那时候还小，从来没见过这么一个人，怎么可能和他关系匪浅。 　　随后，他又见到了宋慢的复活。这意味着，他们的缘分，在很多年之后。他看透的，是他的未来。 　　那时候，因为两个预言他的消耗巨大，虽然白宸夺走了大部分能力，可其实他还有一部分能力在非常缓慢的恢复。 　　他在白家的处境不好，随时会有生命危险，这个时候容颜出现了。容颜帮了他一把，给了他离开京市的机会，并且和他做了一个约定。 　　约定的内容是关于她女儿的，她要求将来白泽照顾好她的女儿，而她能给白泽的，是延寿的办法。 　　当时的白泽还不知道，拥有强大的能力，会死的很早，这些都是容颜告诉他的。宋慢眼睛的秘密，也是她亲口说的。 　　之后很多年，再没有容颜的消息，直到余婆婆找上了门，要求他履行约定。然后，他回到了秦城，等待着宋慢的出现。 　　他和宋慢的缘分，一开始就源于一场交易。 　　而今，这场交易却出了意外，他丢掉了进入大门的钥匙。如果是他实力不济，他认了。偏偏，这里面有余婆婆的插手。 　　“怎么，我做事还要跟你汇报？” 　　“婆婆说笑了，我只是有点心急。”白泽语气始终是和缓的。 　　“急什么，就算知道了路，他们不是还没拿到冕珠么。”余婆婆没给他好脸色，也根本不承认自己的错误。 　　他还能怎么办，这样的人，惹不起，只能好好哄着。 　　“我总觉得玉温寒没那么简单，他会不会对宋慢别有所图？”这大概源于对于同类的了解。 　　“我会让她平平安安回到你身边，帮你找到冕珠，其他的事，与你无关。” 第146章 　　此时, 被白泽与余婆婆惦记的宋慢已经进了冕山外围。 　　他们进山已经有了一天一夜，因为人多，准备充分, 暂时还没有遇上什么麻烦, 却也说不上轻松。 　　冕山和普通的山并不一样, 从外面看着，只是一座高山连着一片矮山，进去之后却并不是那么回事。山中小路很长, 看着到了尽头，往往要走上大半天, 都未必能走到头。 　　又走了一上午, 队伍后面有人跑上前, 对玉温寒道：“家主，几名族老实在走不动了, 想要休息一下。” 　　“那就休息一下。” 　　这样的事每隔一两个小时就要发生一次，玉温寒每次都好脾气地答应了, 这次也没有例外。 　　宋慢在旁冷眼看着, 她觉得后面那几个老头在挑战玉温寒的耐性。 　　玉温寒发了话，白宸也没有意见，大家各自找了空地坐下歇着, 有些体力好的, 并不打算休息，就在四周能看得见的地方转悠了起来，期望能找到些奇花异草, 带出去就能发一笔财。 　　冕山里, 危险的东西多, 好东西也不少。玉温寒与白宸并不禁止手下捡点小便宜, 外围的东西他们还看不上。 　　宋慢喝着玉温寒递过来的水，坐在石头上左顾右盼。 　　现在还是冬天，其他的山里只能见零星绿色，在这里，不但树上的叶子没掉，偶尔还能看见有野花在盛开。 　　就在不远处的一棵树后，有一株淡黄色的花被风一吹，探出头来，恰好被宋慢看到了。 　　她只远远的欣赏了一下，并没有“辣手摧花”的打算。 　　她没上前，倒是有一名白家人也发现了那花，并且脸上露出了相当明显的惊喜之色。 　　那人从随身背包里拿出小铲子，快步走到树后，他的动作被其他人发现，自然有转过头去看热闹的。 　　当即有人喊出了那朵野花的名字：“是香兰！” 　　香兰，花朵淡黄，无香气，但人吃下花朵后身体会连续几年散发异香，且不同的人散发的香味也是不同的，在外面有价无市，非常受女性能力者的欢迎。 　　外界也有这种花，都是野生的，很难养，连玉家也没能培育成功，着实算是罕见的奢侈品了。 　　那白家的人先发现了香兰，其他人虽然眼红，但也没人上前争抢。 　　那人小心翼翼地拿着铲子，想要将正株花挖走，跟着看了会儿热闹的玉温寒在此时开口提醒那人：“这种花外面养不活，而且根茎烂了，上面的花也就坏了，不如直接摘了花，放到盒子里，每天滴点水就能保持新鲜。” 　　那人一见说话的是玉温寒，这可是玉家的家主，当即听取了他的意见，放下铲子用手去摘花。 　　他的手刚碰上了花朵，却没注意底下的绿叶上趴着的一只绿色的甲虫突然飞了起来，落在了他手上。 　　其他人也没注意发生了什么，只听那个采花的人“啊”的叫了一声，吃痛地收回了手。 　　有人赶忙上前检查，那人的手指上像是被滴上了腐蚀的液体，直接出现了一个小坑。 　　旁边的人赶忙递上一把匕首，那人也咬着牙往伤口处一削，一块皮肉连带着伤口一起削掉了。 　　他从包里拿出止血的药粉撒上，又拿着绷带自己缠好，随后恶狠狠地把那朵香兰摘了下来，收到了一个盒子里。 　　这只是中途休息的一个小插曲，大家很快就将注意力从他身上移走了。 　　那人摘了香兰后就走到了一棵树旁坐下，低着头看着手指，似乎在郁闷。 　　歇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队伍再次大家都站起身打算继续走了，宋慢朝刚才摘花那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他还坐在原地不动，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玉温寒也跟着她看了过去。 　　“怎么了？” 　　“那个人怎么没动？”宋慢低声道。 　　她开启特殊视界，冕山外围并没有她预想的带着光的物种，她的能力在这里还不太好用，玉温寒也并不着急，她一般就不会使用能力。 　　这次突然开启能力，看向那个人，她发现那个人的颜色变浅，身体里的骨骼正在褪色。 　　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她研究明白，那人已经整个堆了下去，像是一滩没有骨头支撑的烂肉一样倒在树旁。 　　同时宋慢也终于明白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了，刚刚看到的就是他的骨骼被腐蚀的过程。 　　队伍里安静了一瞬，然后起了骚乱，大家都警惕地盯着四周，生怕刚才咬了那人的虫子会飞过来咬别人。 　　这时候玉温寒开口道：“大家不用紧张，我们身上都喷了药剂，如果不是故意招惹，虫蚁不会刻意接近我们。” 　　他的话安了所有人的心，白宸也趁机道：“山里的东西，不准乱动，否则出了事，没人会管你们，懂了吗？” 　　“是。” 　　有了前车之鉴，谁也不敢不把白宸的话放在心上了。 　　尸体就放在那，没人敢动，倒是那人的背包，被白家队伍里的两个人给拿了起来，他们从里面拿走了装香兰的盒子。 　　宋慢注意到，这两个人在队伍里地位不低，因为他们会“占卜”。 　　白宸也注意到了两人的行为，不过他什么都没说，算是默许了。 　　离开之后，玉温寒见宋慢不时回头看，以为她不忍对方曝尸荒野，便和她解释：“这种死亡原因不明的尸体不能随意收尸，否则会带来麻烦。” 　　他们会这么熟悉，当然是因为这些都是前人血泪的教训。他们对冕山的所有了解，都是用人命填出来的。 　　山外围本不该出现这种危险级别的虫子，碰上了算是运气不好，同时也代表着这一次开山可能比之前更危险。 　　宋慢其实并不是在意收尸的问题，那人和她无亲无故，又是白家人，她还没那么多管闲事。 　　她是觉得，那个人刚才好像动了一下。 　　可是，用眼睛看，那确实是一具尸体了，或许是她看错了？ 　　队伍很快离开了，一阵山风刮过，刮的树上的树叶哗哗作响，原本如一滩肉一样倒在地上的人，突然动了一下，然后他睁开了眼。 　　一双眼珠已经变成绿色，眼珠在眼眶里飞快地转动着，他四肢着地，以一种超乎常理的速度朝着队伍离开的方向爬去。 　　——他的花在那里。 　　冕山的夜晚比白天更加危险，所以每一次扎营的营地，都不是随机选择，而是要靠“占卜”。 　　白泽手上有一个会扔硬币的，白宸和玉温寒此行也带了拥有相似能力的人，一共三人。 　　这三人从天还大亮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选营地，直至他们达成一致，才能定下来。 　　不过今晚选营地的时候，这三人始终没能达成一致，其中一名拿着个签筒的，无论如何都摇不出好签来。 　　最后只能把他排除掉，选了另外两人定下的营地扎营。 　　帐篷扎好，那人仍旧抱着他的签筒在不停的摇，每一次掉下来的都是下下签。 　　宋慢对这样一直靠吉凶过日子的人都挺好奇，吃完了饭，她就凑到了那个还在摇签的人旁边。 　　她知道这人是玉家找来的，好像姓唐，不过他不是玉家养的，而是外雇的，似乎是和玉温寒达成了什么协议，用帮忙来换个什么东西。 　　她觉得这个人大概不清楚冕山的危险，简直是用命在作死。 　　见宋慢凑过来，唐梦吕抬起头，总算将注意力从签筒上移开了。 　　“宋小姐。”他想起身，宋慢朝他摆摆手，蹲在了他身边。 　　“唐先生，我看你摇了很多签，你能撑住吗？”正常情况下，这种占卜类能力，每天是有次数的，除非他能力超出寻常人很多。 　　唐梦吕解释道：“我摇的都是同一件事，正常情况下我每天可以摇三件事。” 　　“你是觉得这里不安全吗？” 　　唐梦吕迟疑地点了点头，左右看了看，小声说：“我摇出的签文一直是下下和中下，但是另外两人和我的结果不太一样。” 　　他说的另外两个人都是白家找来的，他们此时坐在白宸身边休息，正在和他说话。 　　“什么情况下，你们的能力会出错？”宋慢又问。 　　“能力使用过度，或者……临死前能力紊乱。” 　　宋慢思索了一下，那两个人都是老手，肯定不会让自己的能力使用过度，所以他们是要死了吗？ 　　可是唐先生的占卜结果却是相反的，这证明他并不会死吗？ 　　不管怎么样，宋慢觉得有必要谨慎一点。 　　虽然她并不想帮白宸和玉温寒其中任何一个，但进了冕山之后，她更不希望出事，因为她一个人没办法在冕山里存活。 　　短暂的思索之后，宋慢就回到了玉温寒身边，此时玉温寒身旁坐着的都是玉家的族老，见宋慢走过来，他们都看了过来。 　　“怎么了？”玉温寒见她像是有事的样子，起身问。 　　宋慢说道：“你能不能让白宸预言一下，我觉得你找的那位唐先生未必是错的。” 　　玉温寒看了眼唐梦吕的方向，点了点头：“再确认一下也好。” 　　说完，他朝着白宸那边走去。 　　宋慢看着玉温寒对白宸说了些什么，白宸随即脸色变得不太好，他身边的那两个人也站了起来，似乎在帮他说话。 　　没一会儿，玉温寒走了回来，一脸无奈地朝宋慢摇摇头。 　　宋慢皱眉，白宸拒绝了？ 　　玉温寒见她这副表情，和她解释道：“预言本来就很耗费能力，尤其在冕山里，除非遇到危险情况，否则白宸不会随便预言的。” 　　“那是他废。”宋慢翻了个白眼。 　　她在白泽身边的时候，那个人几乎能把预言当饭吃了，一天不知道多少次。比起他来，白宸就一言难尽了，她真的好奇，白宸和白泽的能力真的相差不多吗？ 　　玉温寒也不替白宸辩驳什么，他对白宸的拒绝自然是不满的，但他并不会表现出来。 　　这只是山外围而已，还不到和白家翻脸的时候。 　　“别担心，真的出事我也会第一时间护着你。”玉温寒道。 　　宋慢呵呵了一声，并没有因为他的话生出一丁点感动，她找到自己的帐篷，钻了进去，不打算继续管闲事了。 　　累了一天，她躺在睡袋里，很快就有了睡意，外面有很多人守夜，还能听到聊天的声音。 　　就在她迷迷糊糊，刚入睡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一声惨叫，随后一阵骚乱。 　　她猛地惊醒，从帐篷里爬了出来。 　　玉家这边不算太乱，玉温寒和几名族老被人护着，就在她帐篷旁边站着，白家那边白宸身边也围了不少人，真正出事的是之前坐在他旁边的那两个人。 第147章 　　此时有一个人正捂着脸一边惨叫一边在篝火堆里翻滚, 宋慢注意到，另外一个人并不在人群里，但是她能看见地上有一道很长的黑色的痕迹, 一直蔓延到篝火能够照亮的范围之外, 那应该是血迹。 　　从听到声音到她爬出来，期间不会超过三分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有东西袭击了营地，并且在一群人之中, 重伤了其中一个, 并将之拖走。 　　这种攻击速度, 不能不让人惊骇。 　　听到身后有声音，玉温寒回头，见到是宋慢，朝她招了招手。 　　宋慢走到他身旁, 问道：“出什么事了？” 　　玉温寒的脸在明明灭灭的火光映照下，显得阴暗不明, 他的声音是一贯的温和：“有人袭击了营地。” 　　“人？”宋慢声音抬高了些，同时在猜测会不会是白泽来了, 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打消了，无论是目的还是手段, 都不像是白泽的风格, 而且他的速度绝对没有这么快。 　　“看着确实是个人。” 　　“只有一个人吗？”宋慢又问。 　　“嗯。” 　　两人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人上前去把在篝火堆里打滚的那个人扶了起来, 因为穿的衣服是特制的, 火只是烧了他的头发, 但是等那人抬起头后, 所有人都倒吸了口气。 　　这人的脸上出现了很多被腐蚀出来的小坑，只是一两个或许不觉得有什么，可他的半张脸上都是这样的坑，密集又可怖，他的眼珠子已经没了，看着黑洞洞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叫声也停了。 　　宋慢只看了一眼就皱着眉移开了目光。 　　原本架着他的两人也被吓到了，赶忙松手，那人如同没有骨头一样，直接堆在了地上，就像之前因为摘花而死掉的白家人一模一样，倒在地上不动了。 　　此时大家心里也都有数了，刚才袭击他们的，八成就是白天被留下的那具尸体了。 　　有了前车之鉴，留下的这具尸体自然要被处理干净才行，死的是白家的人，尸体也就由白宸的人来处理。 　　白宸阴沉着脸看着手下人把尸体抬走，迈步朝玉温寒走过来。 　　知道两人有话要说，其他人也都识趣地让开了。 　　两人走到没人的地方，白宸对玉温寒道：“刚进山就遇到这种事，是不是山里有什么变化？” 　　虽然都说开山的时候，冕山相对安全，可谁也不敢百分百保证会不会有意外。 　　白宸这一路上，心里始终不安稳，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可他无法确定具体内容，所以做过的几次预言，都失败了。 　　比起白宸的疑神疑鬼，玉温寒淡定得多，他回道：“只是一次小意外而已，白家主不必太放在心上。” 　　对方的轻描淡写让白宸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他又道：“死的这两人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没了他们，接下来恐怕……” 　　还未等他说完，玉温寒已经接话了：“接下来，还要请白家主多多费心。我想，白家的能力必然比其他人的更可靠。” 　　白宸就是不想消耗本家人的能力，才会专门带着这两个人来，谁知道才两天不到，就折在这儿了。 　　他到底没有拒绝玉温寒的提议，眼下宋慢还没看见“路”，需要继续往里面走，在此之前，看来只能自己这边多费点心思了，倒是便宜了玉温寒他们。 　　玉温寒突然又道：“白家主最好让人把那两个人的随身物品一起销毁了，他们会被盯上，可能是有原因的。” 　　白宸当即想到了那朵香兰，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赶忙回去了，随后吩咐人把死掉的三个人留下的东西全都扔掉。 　　因为突然发生意外，这一晚上队伍里的人都没怎么睡安稳，倒是宋慢没心没肺的，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早上她是被山里的鸟叫声叫醒的。 　　她出帐篷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天空还是灰蒙蒙的，虽然能听到鸟叫，四下看去，却并没有看见天上有飞鸟。 　　似乎从进了冕山之后，她就没见到天空中有飞禽。 　　她深深吸了几口沁凉的空气，随即开启了特殊视界，眼里的景色一下子变得不一样了。 　　她看到了光，在天空上，有一道很长很宽的光带，像是夜晚天上的银河一般，在灰蓝的天空上快速划过，很是壮阔。 　　宋慢一直目送那条光带消失，直至什么都看不见了，才收回了目光。 　　而玉温寒，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边，正含笑看着她。 　　宋慢很不喜欢玉温寒这样的表情，就好像没有什么秘密能在他眼前藏住一样。 　　“山里的景色很好吧，我记得你小时候，总闹着要去爬大山。”玉温寒的语气有些怀念。 　　都到了这个份上，否认也没什么意义了，宋慢回想了一下他的话，好像确实有那么回事：“是我父亲说，等我长大了，带我去爬山。” 　　她那会儿把这句话记在心里了，所以总是闹着要去爬山。 　　可是现在想一想，她父亲当时为什么要带她去爬山？ 　　玉温寒转过头，笑着问：“你还记得后来为什么不再嚷着要去爬山了吗？” 　　“因为我母亲那天很生气，连饭都没让我吃。” 　　在她印象里，母亲生气的时候极少，平时都特别有耐心，只有少数一两次对她发火，所以她记得很清楚。 　　玉温寒笑了，他将目光从宋慢身上移开，看向远处：“我至今还是想不通，她到底看上了你父亲什么呢？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哪里配得上她。” 　　他话里的讽刺让宋慢一下子想通了一件事，她的父亲，必然是知道她的血脉的，如果那时候她没有出事，是不是不久之后，就得带着宋家人进山？ 　　她对她的父亲而言，是什么呢？ 　　她活着那会儿，有利用的价值，所以无论什么时候，父亲都维护她。可她死了没价值了，他又转头维护宋琳。 　　或许玉温寒是对的，她的生父，真的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 　　“那你呢，你喜欢我母亲，为什么没跟她在一起？”宋慢突然问。 　　玉温寒被问的一愣，随即失笑：“你怎么知道的？” 　　“余婆婆跟我说过，她说你和我母亲是先认识的。” 　　“是。”玉温寒眼中浮起一丝怀念，“我和她认识的时候，年纪还不大。” 　　“那为什么没有在一起？”以宋慢的身份问出这样的问题，似乎有些奇怪。 　　玉温寒没在意，他似乎陷入了回忆，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 　　许久，他才轻轻叹了口气：“那时候我们都年轻，性格倔强，遇到了矛盾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就分开了。刚开始觉得分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谁失去了谁都一样活着，但是不久之后，她就嫁人了。” 　　“你就没想过娶妻吗？人家都说忘掉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启一段新的感情。” 　　玉温寒古怪地看她一眼，似乎觉得听一个小姑娘讲感情经，有点奇怪。 　　“没有，我没想过别人。” 　　宋慢不知道，他这种算不算是深情。 　　因为对她母亲太过执着，所以想要复活她吗？她忍不住想到了玉子昂之前的猜测。 　　玉温寒这样的人，也会动真情吗？宋慢一直觉得他非常的理智，不像是会为了感情不顾一切的人。 　　就像白泽，嘴里说着喜欢她，该利用的时候也没手软过。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和白泽相遇的时候，白泽不再年少轻狂，而她完全沉迷美色，不可自拔。 　　这样的感情，她自己想想都觉得浅薄。 　　不过浅薄一点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分开的时候只是稍微有些可惜，不会谁离开谁就活不下去。 　　可惜，有些话是注定不能当面问出来的，或者说，还没和玉温寒翻脸之前，她大概是不会知道他对她母亲到底是不是真爱了。 　　唉……这种时候，她有点想白泽了，有人撑腰的感觉比现在好多了。 　　她都不期待白泽脚踏七彩祥云来救她了，这会儿，哪怕他踩着自行车来也好啊。 　　两人聊了半天，天已经大亮了，其他人三三两两从帐篷里出来，吃过早饭，收拾了包裹，队伍继续往前。 　　这一次，有白家的预言能力支撑着，路上再没有遇到什么意外。 　　进山的第四天，他们遇到了一条小河，那条河横着截断了他们走的山路，就像是个泾渭分明的分界线一样。 　　过了这条河，意味着他们终于走出了冕山外围，真正进入了冕山的范围。 　　河里没有鱼虾甚至是其他生物，也不知道水的源头来自于哪里，这条小河不算宽，队伍里的人以最快的速度搭了木桥，所有人都踩着木桥过河。 　　过了河之后，突然一切都不一样了，就像是踏入了另外的世界，多日山路行走，野外宿营的疲劳一扫而空，身体恢复了最舒适的状态。 　　或许很多年前，各族的先祖们真的是从这座山里走出去的，以至许多代过去了，他们子孙后代的身体依然适应着这里的环境。 　　过了河，山路竟然是往下走的，走了大约半个小时，他们来到了一处山谷。 　　山谷里草木茂盛，草丛里开着许多各色艳丽的花朵，有蜜蜂和蝴蝶围绕着花朵，一片安静美好的景色。 　　到了这里，再没有人走出来的路了。 　　冕山之行，从这里才算是正式开始。 　　与此同时，一度被宋慢心心念念的白泽，刚刚走进冕山。 第148章 　　白泽带的人不算多, 包括于家三兄弟在内也只有十几个，都是他的心腹。方秘书以及另外一群人被他留在了外面，他们会在几天之后带着特办处的人进入冕山, 进行外围探索。 　　人少，行进速度自然不慢。 　　而且还有余婆婆在前面带路, 白泽一行人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只花了一天时间，就到了宋慢他们那日遭遇意外的营地。 　　于东四处检查之后, 准确的找到了有血痕留下的那处，虽然土地上的血迹被刻意遮掩了, 却并没有逃过他的鼻子。 　　他用匕首刮了刮上面的浮土，露出下面黑色的痕迹, 他将匕首凑近嗅了嗅，抬头对白泽道：“老板, 这里有血迹, 血迹不多，应该只有一个或者两个人遇袭。” 　　说完, 他站起身，四处瞅了瞅：“看来附近有一定的危险。” 　　能够从玉家和白家的队伍里将人拖走, 袭击的东西实力不容小觑。 　　而一般情况下，山里的物种都是有领地划分的，它们不会轻易越界, 所以袭击者很可能还留在这附近，对他们有一定的威胁。 　　白泽“嗯”了一声, 转头看向站在营地中央的余婆婆。 　　余婆婆依旧是一身黑, 身上的伤口在醒来的第二天就不药而愈, 除了那张阴阳脸, 以及阴森森的气质，她看起来仍然像是个正常人。 　　不过队伍里没人敢把她当成正常人就是了，除了白泽，也没谁敢随便和她搭话。 　　“婆婆，我们要留下来休息还是继续往前走？”白泽出声询问。 　　“留在这儿吧。” 　　余婆婆的建议，白泽自然不会反驳，对于冕山的了解，他们一群人加起来都没有她知道的多，既然她都这么说了，这里的危险程度应该在可控范围内。 　　队伍里大部分人的想法和白泽都差不多，余婆婆的诡异他们都亲眼见识过，在这种时候，她的话让人觉得格外可靠。 　　这天晚上确实很平静，也没有东西袭击他们，但是原因就很一言难尽了。 　　在上半夜守夜的几个人，有幸目睹了这位婆婆与一个人形生物，与一个缺了半个脑袋的人形生物交流的一幕，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第二天，他们把这件事告诉了白泽，白泽很好奇，她到底问出了多少信息。 　　余婆婆得到的信息有限，白泽问了，她也没有隐瞒，如实对他道：“他们两个只是一种花甲虫的孵化皿，保留的智慧有限，唯一能告诉我们的，就是玉温寒他们离开的方向。” 　　“他们离开的方向有什么不对吗？”白泽注意到她的表情似乎有些变化。 　　这一次，白泽完全是跟在玉温寒的队伍后面走，而不是走以前开辟的山路，这导致他掌握的情况十分有限，尤其在失去能力之后。冕山里每一条不同的道路，都有不同的危险，他不由警惕起来。 　　“他们如果一直往前走，很可能会走进花谷。” 　　“花谷？” 　　“是我随便起的名字，那里有一条进山的捷径，但是很危险。”余婆婆担心的可不是玉温寒和白宸的死活，她是怕宋慢不小心出了意外。 　　能让余婆婆都觉得危险的地方，对他们来说不啻于龙潭虎穴，白泽的表情不由凝重几分。 　　“如果我们跟进去，需要提前做什么准备？”他问。 　　余婆婆瞥他一眼，语气轻飘飘的：“不需要准备，那里面有一条走蛟，如果玉家人能处理掉，你跟在后面自然安全无恙，如果他们处理不掉，就没必要过去了。” 　　“走蛟？”这种异兽白泽之前并没有听说过，不过传闻里，千百年前，这世上确实是有蛟蛇这类强大的异兽存在过。 　　“蛟蛇跟一些异兽杂交，生出来不少异种，走蛟就是其中一种，它继承了蛟蛇的许多优点，寿命长，实力也强。” 　　他们现在追不上玉温寒的队伍，只能寄希望于玉温寒的手段厉害，能对付得了那条走蛟了。 　　在余婆婆担忧宋慢处境的时候，玉家与白家的队伍，已经走进了山谷深处，山谷里一开始只能看见满地花草，由于前面吃了亏，这次没人敢小觑这里的花花草草，一路上格外谨慎。 　　一直往前，再朝里面走，花草逐渐稀疏，有细心的人已经注意到，他们脚下的泥土的颜色也在渐渐变深，这代表他们已经脱离了外围，正式进入冕山范围之内，在这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渐渐的，他们发现，山谷里有人居住过的痕迹，可能是时间过去太久，唯一保存完好的，是一座石头屋子，不过屋顶已经不在，只留下了四面黑色的石墙。 　　“传闻先祖曾经在冕山里居住过，看来是真的。”白宸对那四面墙很感兴趣，带着人凑过去看了好一会儿，甚至还吩咐下属敲掉一块石头，打算带回去研究。 　　宋慢并不知道那是什么石头，但是在她眼里，这种石头是有颜色的，它们在她黑白色的世界里，散发着淡淡的蓝光，那块被敲掉的石头，像是个光球一样，哪怕被装进了采集箱里，依然闪闪发亮。 　　玉温寒没有阻止白宸的举动，宋慢迟疑了一下，没有开口说什么。 　　一行人又在附近搜索了一阵，再没找到有价值的东西，队伍继续向前。 　　越往前，人类修建的痕迹就越重，他们现在走的这段路，甚至是由石头铺成的，那显然是千百年前居住在这里的先祖们遗留下来的。 　　穿过宽阔的山谷，路开始变窄，两旁的山也变得陡峭高耸，他们一群人踩在石头铺就的路上，朝着更深处走去。 　　这些铺地的石头也是黑色的，肉眼看起来似乎和建房的那块黑石头很像，但是它们并不发光。 　　走到这里，她依然看不见前路。 　　“我们已经进山这么多天了，你还是什么都看不见？”白宸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宋慢身边，声音不高不低地问。 　　周围的人都转头看向宋慢，他们的目光带着探究，和让人不舒服的审视。 　　“看不见。”宋慢垂下眼，紧紧跟在玉温寒身后。 　　“你该不会是在骗我们吧？” 　　宋慢快速瞥了他一眼，白宸正看着前面，似乎只是随意问几句而已。 　　但是这几句话，足以让队伍里大部分人将注意力投放到她身上，宋慢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他们的不怀好意。 　　能够压制住这群人的，除了白宸就只有玉温寒。可玉温寒一直没有出声，大概是因为他也在怀疑这一点。 　　她必须稳住他们，以防这些人使用一些过激的手段。 　　“骗你们有什么好处，逼你们在这里杀人灭口吗？” 　　白宸笑了：“或许，你想把冕珠留给你的小情人？” 　　宋慢这次连眼神都没给他：“看来白家主没谈过恋爱。” 　　“什么意思？” 　　“这年头连夫妻关系都不可靠，白家主为什么觉得我会为了随时会分手的恋人而自己找死。”说道这里，宋慢突然露出疑惑之色，继续说道，“按说在这方面，您应该挺有经验的。” 　　白宸顿时黑了脸。 　　“既然白泽没有你的命重要，那天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命来救他？”前面突然有声音传来，竟然是玉温寒突然插言。 　　“因为我笃定你不会杀了我。”宋慢回答的十分坦荡。 　　“拿不到冕珠，他迟早也会死，你不担心吗？” 　　“……我只是个带路的，能不能得到冕珠，都不会是我的错。”宋慢顿了顿，冷淡地说。 　　“你倒是活得明白。” 　　玉温寒说完不再开口，队伍跟着安静了下来，宋慢在心底舒了口气，暂时算是把人安抚住了。 　　石头路很长，一行人走了足足两个小时，依然没能走出去。宋慢也终于能够确认，冕山内有独立空间，这个空间很大。 　　石头路两旁的山崖越发陡峭，如果不是沿途景色不同，她甚至怀疑他们被困在了这条路上。 　　直到宋慢突然看见前方山崖上，一半在山崖里，一半是悬空的房屋，突出的房檐上悬挂着看不出颜色的铃铛，有人在这里修建了房子。 　　越是往前，这样的房屋就越多，甚至一片山崖上，能看见四五个房屋。 　　这些屋子的样式都是一样的，窗户紧闭，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窗纸早就没了，但他们从下面根本看不见里面到底有什么。 　　“玉家人以前应该探过这条路吧，那些悬崖上的房子里面有什么？”白宸出声询问。 　　“什么都没有。” 　　“是么，那真是可惜了。”白宸笑笑，根本不相信玉温寒的话。 　　各个家族进入冕山的入口都是不同的，白家也有探索了好几辈子的那条路，这一次白宸虽然没有过去，但他还派了另外一队人过去。 　　虽然他们白家的那条路上没见过这种建筑，但是，但凡有建筑的地方，都有些东西留下来，他不信玉家人没有收获。 　　又经过了两片山崖，石头路突然没了。他们眼前出现了一面黑色的城墙，拱形的大门上，刻着望乡城三个字。 　　“到了。”玉温寒停下脚步，开口道。 　　“原来望乡城在这里。”站在城门之下，白宸眯着眼看着上面的三个大字，低声道。 　　宋慢当然也知道望乡城是什么地方，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望乡城就是五城之一。据说这句诗就是在描写曾经三族的繁盛，但她一直以为，十二楼五城是夸张的说法，原来真的有这座城。 　　他们通过城门，走进城中。 　　城里的房屋大半都已经坍塌，只剩下残垣断壁，地面上，铺满了和外面城墙一样的黑色石头。 　　走在石头路上，宋慢意外的发现，这座城里竟然没有植物，甚至连一根草都看不见。 　　“这望乡城里什么都没有，玉家主该不会是拿我寻开心吧？”白宸斜睨玉温寒。 　　“城里有三口井，通道就在其中一口井下。” 　　“什么叫其中一口？你玉家人难道之前没有下去探过路？” 　　玉温寒似乎并不介意白宸咄咄逼人的语气，他解释道：“往日别说那三口井，就连这座望乡城都是危机重重，白家主难道没发现这里除了我们，没有任何活物吗？” 　　白宸当然知道这一点，他微皱了下眉头：“这里有强大的异兽？” 　　玉温寒轻轻摇头：“是不是有异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平时过来的时候，城里毒气弥漫，哪怕做足准备，也坚持不了十分钟，所以我虽然知道通道在城里，却没进来过。” 　　白宸深深地看了玉温寒一眼，也不知道信不信他的话。 　　为了寻找城中的三口井，他们的队伍被分成了三组。原本玉温寒打算将玉家的人分成两组，让白家人一组，但白宸不放心玉温寒，坚决不同意。 　　最后，玉家和白家各出一组人，另外一组两家一人一半，玉温寒和白宸加上宋慢，也分在这一组里了，导致他们这一组里，差不多有四五十人，另外两组的人少一点，大概都有三十多人。 　　队伍分好之后，各自走向玉温寒指出的东、西、北三个方向。 　　宋慢他们去的是正东方向，一队人找了足足半个多小时，才终于在一堆乱石中，找到了玉温寒所说的那口井。 　　和宋慢曾经见过的古井不同，这口井的井口开的非常大，直径有有两三米，井很深，内壁处能看到很多划痕。 　　这口井似乎连通着哪里，在井口就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看来我们运气不错。”玉温寒示意下属上前，当即有几人拎着各种箱子来到井边，从箱子里拿出仪器，开始测试。 　　白宸那边的人也没歇着，只是拿出的仪器不太一样罢了。还有人往井里放了几个探测机器人，可惜没下到井底就突然失灵，直接跌了下去。 　　“这里的磁场特殊，这些仪器使用一次就报废。”玉温寒解释道。 　　白宸本来也没指望它们有什么用，不过是尝试一下罢了。 　　两边人都检测完之后，这些人手里的仪器也没坚持多久，就都报废了。 　　不过检测结果倒是出来了，井里没有有毒物质，空气流通性很好，而且井底有很大的空间。玉温寒所说的通道，可以确认就在这里了。 　　既然他们找到了通道，那其他两口井就没有继续检查的必要了。 　　可惜在这里不用能电子设备，没办法直接把人叫回来，只能派人去找。 　　等了大概二十多分钟，去探查另外两口水井的人一个都不见回来，派出去的两个人竟然也没回来。 　　偏偏城里一片安静，似乎没有任何异样。 　　又等了二十来分钟，白宸与玉温寒都忍不住了，两人带着队伍里的所有人，朝着正北方的那口井的方向走去。 　　去正北方那口井的，是玉家的队伍。他们过去的时候，井周围没有任何异样，除了来探查这口井的人全部消失不见。 　　玉温寒在井周围仔细看了一圈之后，沉着声音道：“去另外一边看看。” 　　队伍又往西边过去，这一回还没走到井边，就有东西从天上掉了下来，重重摔在了黑石路上。 　　那是一个人，在落地的时候脑袋碎了一半，早就没气了。 　　看他的穿着，是白家队伍里的。 　　之所以要凭借穿着来判断，是因为这个人更像是一具干尸，而不是一个刚死的人。 　　他体内没有血流出来，皮肤干瘪并且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绿色。 　　在看到尸体之后，玉温寒便伸手护着她往后退去。白家队伍里的人似乎想要确认此人的身份，想要去翻他身上的铭牌，谁知手还没伸过去，那具尸体突然翻了个身。 第149章 　　原本趴着的人突然翻了身, 正脸对着所有人，那张脸干瘪又诡异，然后, 他慢慢张开了嘴。 　　就在那名蹲着拿铭牌的白家人意识到不对，想要后退的时候, 一道绿影突然闪过，那人后知后觉地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胸口插进了一个婴儿手臂粗细的绿色藤蔓, 藤蔓是从尸体的嘴里钻出来的。 　　这就是他死前最后的一抹意识。 　　几秒钟之后，他变得和地上躺着的尸体一模一样的干尸。 　　事情发生的太快, 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就已经死了。 　　不过, 在场的人除了宋慢都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带出来的都不是泛泛之辈, 有人已经在第二具尸体开始移动之前, 扔了个巴掌大小圆滚滚的玻璃瓶子出去。 　　玻璃瓶子在摔到那两具尸体前面碎了满地，随后, 瓶中透明的液体变成了蓝色，攀上了那两具尸体, 将他们完整的包裹起来，同时两具尸体也被牢牢冻了起来。 　　短暂的沉寂之后，白宸声音阴沉地对带来的下属道：“撤。” 　　人已经不需要找了, 他派过来的人，怕是都折在了里面, 那口井恐怕被某种食肉异植占据了。 　　玉温寒究竟知不知道？ 　　白宸转头看了眼护着宋慢后退的玉温寒, 入口是玉家找到的, 因为玉家曾经拥有过地图, 所以在他提出合作的时候，白宸答应了。 　　如今，入口近在咫尺，他却开始后悔了。 　　他或许不该和玉温寒合作。 　　白宸带来的每一个人，都是家族中的好手，为的就是和玉温寒翻脸的时候 能占得先机，可如今，入口还没进去，他的人已经折损一半有余。 　　虽然看起来玉家和他的损失同样大，但刚才他可没见到玉家人的尸体。人消失了，或许是遭遇不测，也可能是他们自己走的。 　　同样的想法，也在宋慢的脑子里闪过。 　　她也在怀疑，那些玉家人，是不是真的失踪了？ 　　“这么多人没了，接下来玉家主有什么打算吗？”白宸沉声问道。 　　玉温寒扫了眼仅剩的四十来号人，以及对面的白宸，说道：“既然已经找到了通道，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 　　“你打算放弃那些失踪的族人？”白宸似笑非笑地看他。 　　玉温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继续呆下去，只会让我们的优势荡然无存。” 　　白宸默然，这一点他当然清楚，这条路又不是玉家独有的，其他家族甚至是白泽可能都盯着玉家的这支队伍呢，甚至现在就在他们后面跟着。 　　开山时期，山中危险度降到最低，没有异植和异兽挡路，如果他们不能领先，就很可能被后来居上的人打掉。 　　“下通道之前，我需要做一次预言。” 　　“当然可以。”玉温寒笑笑，对此乐见其成。 　　白氏一族的预言能力传承多年，并非全靠那灵光一闪，大部分人都需要仪式。 　　白宸能力强大，很少用仪式，这一次却破了例。 　　回到了井边之后，玉温寒带着玉家人在旁观看，白家人则在为白宸的预言做准备。 　　这也是宋慢第一次见到预言的仪式，因为在野外，步骤并不繁琐，除了沐浴焚香，其他的只需要在预言者心里完成即可，沐浴也改成了用柳枝沾着清水弹衣。 　　香炉是特制的，里面燃的香是从白宸随身背包里取出，香点燃后并没有任何味道只有白色的浓烟从香炉从盘旋而起，渐渐将白宸整个人包裹其中。 　　大概十几分钟之后，白色的烟气散去，白宸的预言结束了。 　　“走吧，收拾一下东西，我们该下去了。”白宸对下属吩咐道。 　　他并未将预言告知任何人，看他满脸轻松的模样，似乎这次预言得到了一个不错的结果。 　　既然白宸同意下井，其他人也就准备起来了，固定好了软梯之后，先下去了四个人，这四人几乎没费力气就找到了通道入口，随即将消息传了回来。 　　随后，宋慢在一群人的注视下，也顺着软梯往下爬，再之后是玉温寒和白宸。 　　而就在他们所有人都进入井口通道的同一时间，一小队人正从望乡城的东门绕回正门方向。 　　他们正是被派去探查东边水井的玉家人。 　　他们没有失踪，只是从东面出了城，又在早已选好的隐蔽场所多呆了一会儿才出来。 　　这个时间，大部队应该已经下了通道，他们的任务是跟在那一队的后面。 　　这支队伍的领头人叫玉温九，是玉温寒的堂弟，年纪比他要小十几岁，很是沉稳可靠，也是玉温寒的心腹，所以才会选他来断后。 　　玉温九背着沉重的背包，低头看手表，手表是特制的，城中紊乱的磁场并不能让上面显示的时间错乱，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二十。 　　他需要在四点之前下井，如果时间太长，前面的人在通道里留下的痕迹恐怕就不好认了。 　　他带人匆匆走入城门，刚走进那巨大城门的阴影里，脚下就好像黏上了什么东西，他瞬间浑身紧绷，抬起了右手，手上正握着一支□□。 　　他身边的人也是同样警惕的动作，但是周围只有风声，脚下也没有异样，好像是他太紧张了。 　　正当玉温九要放下□□的时候，他突然惨叫一声，在他脚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滩黑色的液体，他的身体被一寸寸的腐蚀，就像是被人拽进沼泽一样，直至灭顶。 　　队伍里的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惨状，短短几分钟，骨头渣都没有留下。 　　在那支玉家的人马被彻底从这个世上抹去之后，一群人才出现在了城墙上面。 　　玉温九之所以没发现人，不是因为人不在，而是因为人在他们的头顶上。 　　下了城墙，白泽看着什么都不剩的城门口，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恐怕是找不到线索了。 　　余婆婆轻飘飘的从城楼上跳下来，走到他身边：“死的都是玉家人。” 　　“您怎么知道的？”白泽意外地看向她。 　　“如果是其他人，不需要浪费这么久。”她说的轻描淡写，白泽听的冷汗直冒。 　　敢情玉家那堪称变态的防御能力，在余婆婆的腐蚀能力面前，只是稍微能多抵抗一两分钟而已。 　　果然，她之前会被玉温寒抓到，是故意的。 第150章 　　白泽的目光微微闪烁, 他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婆婆之前不是说，花谷里有走蛟吗, 可是我们并没有遇到。” 　　“既然不在花谷，那就在这里了。”余婆婆看向城内到处可见的黑色石头, “走蛟喜欢黑岩, 不过比起这里，它应该更喜欢花谷里的那几块。” 　　她偶尔经过花谷时, 总能够看见走蛟, 这次没见到, 可能是因为开山, 它退进了望乡城。 　　开山的时候，弥漫在山中的能量会减弱, 对人来说很友好，但对异兽和异植来说，是危险的信号，所以它们才会退回它们认为安全的地方，直到能量恢复为止。 　　三族的先祖们在这里建的五座城虽然已经荒废，对于山里的活物来说，还是安全的。所以, 会有一部分异兽或者异植选择藏身这里。 　　这座看起来平静又安全的城池里，实则暗藏杀机。 　　“黑岩有什么特殊吗？”听她有意提起, 白泽不禁追问。 　　余婆婆看他一眼：“大部分黑岩只是结实耐用，历经千年也不会风化，还有一小部分黑岩, 会得到一些强大异兽的喜爱, 具体有什么用, 不知道。” 　　余婆婆是不是真的不知道黑岩的作用，还不得而知，但宋慢却知道了。 　　下到了通道之后，她发现井底的通道比她想象的还要大，她头顶上至少还有两米左右的空间，难怪空气流通那么好。 　　通道里铺的也都是黑色的石头，路是向下的，走了大概二十分钟，斜坡变得越来越陡，有些地方甚至修了台阶。 　　在刚走下一个近乎十几米高的陡坡之后，他们听到震耳欲聋的声音。 　　像是地底关押着数十头凶兽，在同时咆哮一样，震得人脑袋发胀。 　　这种声音响了十几秒后停下，过两分钟会再次响起。宋慢虽然觉得声音震得她不太舒服，但并没有感觉异常，但是队伍里有些人耳朵和鼻孔已经开始往外流血了。 　　不得已，队伍只能暂时停下，扛不住这种声音的人加起来有五个，哪怕自制了耳塞，对他们的状况依旧没有任何改善，最后玉温寒只能让他们折返回去。 　　那五个人离开后，队伍继续往前，人工砌成的黑石路终于消失了，后面变成了黑石山洞。 　　越往前走，洞口就越大，直至最后，他们走进了一个巨大的至少有两个足球场大的空间里。 　　这里堆积着很多巨大的黑石块，他们也终于知道，这满城的黑石都是从哪里来的了。曾经住在望乡城的人，竟然从地底挖出了这么多的黑石，用来建造他们的城池。 　　他们沿着墙壁，最后又走回了来时的通道，并没有找到其他的入口。 　　有几片光滑的墙壁上，还刻着一些图案，像是壁画。 　　宋慢实在不太看得懂那些过于抽象的画，倒是玉温寒和白宸，似乎都看出了些什么来，脸上都露出了一些兴奋之色。 　　见他们谁也不说，她忍不住问：“这上面到底画的什么？” 　　白宸略带激动地说：“我觉得这是一次祭典。” 　　他指着上面一个类似简笔火柴人的图案，对宋慢道：“这个人可能是城主，他后面跪着很多人，他手里托着一个圆球，我猜这个球是冕珠。” 　　“然后呢？”说实话，如果不是白宸说那个人身后跪着一群人，她都以为谁在练笔画，全都是一横一竖，连个代表脑袋的圆圈都没有，也亏得他能认出来。 　　“然后城主用冕珠复活了一个人。” 　　在白宸的指点下，宋慢渐渐学会了看这些图形。后面是一个长方形，应该是石台或者棺材，上面有一个带着圆圈脑袋的人，一开始这个人是躺着的，后来是坐起来的。 　　而那些原本跪在城主身后的人，少了很多。 　　宋慢意识到了，这可能是一个复活的仪式。 　　少掉的那些人，可能是为了复活石台上的人，被献祭掉了。 　　看到最后，是托着圆球的城主，将圆球扔到脚下的一个洞里，圆球消失了。 　　这意味着，他们的先祖，在很多年前，是可以取出冕珠，使用它的。使用完后，还会将珠子藏起来。这些壁画留存的时间，应该十分久远了。 　　现在已经没人能够取出冕珠了，但是他们可以寻找那个藏着冕珠的洞。那里，应该就是入口！ 　　不出意外的话，入口就在这里。 　　冕珠，可能藏在比这里更深的洞里。 　　她能够看懂的东西，玉温寒白宸当然也都能够看懂，两人当即吩咐身边的人去周围寻找地洞。 　　这里太黑，哪怕拿着手电都照不远，大家并不敢太过分散，或者走的太快，不过所有人都是往中间去的。 　　地洞最有可能的位置，就是在最中间。 　　宋慢是最早发现地洞位置的，刚才她的眼睛自动开启了特殊视界，在她的视线里，地洞入口在闪闪发光，和白宸在山谷里找到的那块石头一样，散发着蓝光。 　　这个对别人来说漆黑的空间，对她而言却格外的与众不同。那些壁画也是发光的，除了壁画其实还有很多的字符和图案，就连他们的脚下，也是一圈一圈的蓝色光带，最中间的是蓝色的光洞。这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祭台，周围画着的是祭文。 　　只可惜，除了她之外，别人都看不见。 　　或许，那个曾经的望乡城城主是看得见的。 　　“找到了！” 　　队伍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声音在巨大的山洞中回响。但是很快，咆哮声再次响起，将他的声音掩盖。这一次，咆哮声似乎就在他们耳边。声音，是从不远的地方发出来的。 　　几束手电光同时往前照去，他们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地洞，一股股冷风从下面吹上来，那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也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这就是他们要寻找的入口。 　　很多人凑上前去，都想要近距离观察一下，他们的脸上都难掩兴奋。 　　哪怕前面可能还有很多危险，但他们都知道，冕珠就在这底下，没有人能够平静。 　　就在这时候，玉温寒的手拍在了宋慢的肩膀上，看起来是一种保护的姿势，实则是控制了她的行动。 　　“看见入口了吗？”他在她耳边轻声问。 　　宋慢身体一僵，后颈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看见了。” 　　“很好。”玉温寒带着她开始慢慢往后退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地洞上，还没人注意到他们。 　　他的话才说完，第二次咆哮声从地洞里响起，而伴随着这声咆哮的，是带着浓重腥臭味道的一阵劲风。 　　随后宋慢感觉到了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在了她的手上。 　　有一个很大的活物从地洞里蹿了上来，并在同一时间，将站在地洞旁的一个人咬成了两截。 　　这一切，就发生在她眼前。 　　从地洞里出来的那未知生物体型非常庞大，目测体长至少十米，它身上带着和那些特殊的黑色石头一样的颜色，宋慢能够清楚地看到它袭击人的全过程，甚至能够听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骨头的声音。 　　极度危险！ 　　宋慢的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抖着，她心里很清楚，在黑暗的空间里，想要对付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有多困难。而且，这只异兽的速度非常快，和它庞大的身体丝毫不符，使得很多攻击都落空了。 　　继续下去，他们这几十个人迟早会变成它的食物。 　　跑不过又打不过，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阻止这只异兽。 　　就在这时候，玉温寒拿着什么东西塞到了她唇边：“吃下去。” 　　“这是什么？”宋慢才开口，那圆圆的像是药丸的东西就被塞进了她嘴里。 　　药丸苦得她一个机灵，恨不能把舌头吐出去。 　　玉温寒却捂住她的嘴，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随后关掉了手电的光源。 　　宋慢缓慢地转过头，那只庞然大物竟不知什么时候蹲在他们身后，它身上有着浓重的血腥味，每次呼吸都带着一股腥臭味。 　　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种味道可能有毒，它迷惑了所有人。 　　在前一刻，异兽还在她前面，就算它会瞬移，也没道理毫无预兆的出现在现在的位置。 　　所以，他们的攻击之所以会落空，完全是因为所有人都中招了。 　　那只异兽灯泡一样大的眼珠子往下转了转，似乎在打量他们两人，半晌，它移开了硕大的脑袋，后爪在黑石上一用力，留下了一道抓痕，身体也同时冲了出去。 　　它放过了他们，反而把其他人当成了目标。 　　这不对。 　　这根本不符合异兽的行为，除非……玉温寒给她的药丸有问题，能够让这只异兽选择性的避开他们。 　　这样想，一切似乎就说得通了。 　　玉温寒或许早就知道有这么个强大的异兽存在于这里，他想要利用它来除掉白宸。 　　这无疑是个非常好用的手段，既不用亲自动手，又能够解决问题。 　　在下井之前，白宸做过预言，很可能是与自身安危息息相关，如果说谁最可能对他造成伤害，那无疑是玉家，如果玉家不动手呢？ 　　她的猜测方向未必全对，但几率很大，她都能想到的东西，玉温寒又怎么可能不提前做好准备。 　　看来这次，赢家会是玉温寒了。她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如果连白宸都无法对付玉温寒，接下来她的路就难走了。 第151章 　　哪怕是在慌乱之中, 白宸也注意到，被异兽杀死的，几乎都是他这边的人。 　　就算不能百分百确定异兽的出现是玉温寒算计, 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宋慢还是有些小瞧了白宸，他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那只异兽呼吸出的气体有毒, 但发现普通攻击无效后, 当即命令下属换了攻击手段。 　　白家好歹传承这么多年，就算不是像玉家这样靠研究起家的, 底子也足够厚。既然单体攻击伤不到异兽, 索性改成范围攻击。 　　直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 宋慢才注意到, 那些围攻异兽的人里，有人竟然用了□□。 　　可□□的威力似乎并不大, 带来的冲击也不是很大，她心里正疑惑，突然觉得意识模糊了起来。 　　几乎是瞬间，意识就彻底陷入黑暗中。 　　和宋慢同样倒下的，还有不少人，就连那只异兽也茫然地晃了晃脑袋，晃悠地往前走了两步, 身体轰然倒地。 　　黑暗的空间里，惨叫声和叫嚷声终于消失, 只剩下剧烈的喘息声，手电的光一束束亮起，白宸转眼看过去, 他带来的人现在只剩下十一个。 　　他站在巨大的异兽身边, 在手电光的照射下, 终于看清了这只异兽的外表。将异兽的特点与他记忆里的一些知识一一印证，最后的出了个结论，它应该是蛟属的。 　　这只异兽头顶还有两个不大的尖角，证明它的寿命远远不到尽头，但至少也有几百年了。 　　蛟类是现今已知的，最强大的异兽类别。 　　如果不是亲身遭遇，谁能想到他们会遇到一只蛟类异兽。而这只异兽，还专门盯着他们白家人袭击！ 　　这不是巧合，根本就是人为！ 　　这只蛟恐怕早就被玉家人控制了，玉温寒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么一张底牌，才敢和他联手，怕是早就想好了要用它除掉他们。 　　“哼，玉温寒真是好算计。”白宸冷笑一声，要不是这一次他将所有的鬼□□都带了出来，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鬼□□是一百多年前族内的某位长辈找到的，那时候国内到处都在爆发战争，那位前辈巧合之下找到了一批□□，可那些□□不知什么原因，发生了变异，威力变小了，基本炸不死人，却有了非常强大的催眠能力。 　　他们曾经在家族的实验室里引爆过这种□□，当时所有的研究人员都失去了意识，被叫醒后，哪怕睁了眼也毫无反应，就像是鬼魂一样飘荡了足足七天，才渐渐有了意识。 　　当时族内分析过，可能是某种拥有强大催眠能力的植物汁液混入了□□里，他们家族研究了百年，才研究出一种能够抵御鬼□□的解药出来。 　　只是这种东西是消耗品，用一点少一点，没有非常紧急的情况根本不会拿出来用，所以其他家族根本不知道鬼□□的存在。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降低了玉温寒的警惕心，否则胜负还真不好说。 　　“家主，接下来要怎么做？”有人开口询问道。 　　白宸转过身，用手电照了一圈，并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人，于是道：“先去找玉温寒和宋慢，把他们带过来。” 　　“是。” 　　很快剩下的白家人就找到了宋慢和玉温寒，他们将不省人事的两人抬到了白宸面前。 　　白宸蹲下身，手电筒的光扫过两人的脸，最后落在宋慢的脸上。 　　他目光阴沉着盯了宋慢半晌，才终于从随身携带的药瓶里倒出一个绿色的药丸，塞进了宋慢口中。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灵魂被困在黑暗囚笼中的人，突然恢复了感知一样，有声音，有风还有光。 　　宋慢睁开眼，被刺眼的光线直射，不禁眨了眨眼，抬手挡了下。 　　一群人站在她周围，她不太看得清他们的样子，不过她发现玉温寒就躺在她身旁，那么这些人肯定不是玉家的。 　　“下面的路，看到了吗？”一道声音从她头顶响起，有些沙哑，可能是刚才遇到异兽的时候嘶吼着指挥导致的，不过宋慢还是听出来了，是白宸的声音。 　　她只是微顿了一下，就回答道：“看到了。” 　　“很好，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白宸朝着宋慢伸出手。 　　宋慢抬头看了眼那只手，没理会，而是自己站了起来。 　　身体并没有任何不适，也不知道刚才白宸到底用了什么东西瞬间让人昏迷，连玉温寒都中招了。 　　她之前还在替白宸担心，果然是她太单纯，这些当家主的，心一个比一个脏，谁都不比谁强。 　　见宋慢已经没事了，所有人又将注意力放在了玉温寒身上。 　　有人出声询问：“家主，他怎么办？” 　　白宸垂下眼，冷笑一声：“成王败寇，既然输了，当然要把命留下。” 　　他说话的时候，宋慢的目光并没有看向玉温寒，而是落在了人群之外。 　　她……看到了两个人就站在不远处，那两个人的轮廓非常暗淡，与正常人的颜色完全不同。 　　他们是人吗？ 　　就在宋慢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白宸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急切道：“家主，老三不见了。” 　　“老五——” 　　“家主……” 　　事情突然变得诡异起来，有一个人突然失踪，随后又有一个在他们面前被什么东西拖到了黑暗里。 　　而当光线照射过去的时候，那个方向什么都没有。 　　只有宋慢能够看清楚那两个人移动的方向，那种速度，让她足以确定，他们不是人。 　　“冷静！所有人向我靠拢。”白宸当即开口，并且将宋慢拽到了身旁，其他人也都朝他聚集过来。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刚才还在至少二三十米开外的那道人影已经来到了宋慢面前。 　　宋慢只注意到，他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直直地插进白宸的胸口。 　　没人来得及反应，只有站在白宸身旁的宋慢，看见了那个人的脸。 　　她记得这个人，是因为受不了通道中传来的巨大声音，而不得不退到外面的其中一个人。 　　靠近之后，她发现这个人的眼睛上，有很多细密的绿色微弱的光点，再加上之前她观察到的，他可能被寄生了。 　　寄生体的威力，在此之前宋慢就已经见识过了，只是她没想过，这里会出现寄生体，还杀了白宸。 　　白宸这么轻易就死了？他有没有预言到，他会这样死掉？ 　　她甚至在怀疑，身旁这个眼睛都没有闭上，就这样栽倒在地，失去了呼吸的人，真的是白宸吗？ 　　就在同一瞬间，被困在望乡城一片迷雾中的白泽，终于看到了前面的路。他不但看见了路，连几个小时之前，这座城里发生了什么，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能力，回来了 　　他们所有人，其实都还站在原地，就在城门不远处。四周也根本没有重重迷雾，那些雾很可能只是别人在他们大脑里设置的迷障罢了。 　　白泽叫醒了队伍里的其他人，一群人对于突如其来的中招都是心惊肉跳，一番检查后，于东有些古怪地对白泽道：“老板，什么都东西都没丢，兄弟们也没伤着。” 　　白泽阴沉着脸，看着望乡城正东的方向：“余婆婆不见了。” 　　听他说了后，于东他们才注意到，一直和他们在一起的余婆婆并没有在队伍里。 　　“您的意思是，我们中招，是她做的？” 　　白泽垂下眼，看着光洁的手掌：“她不希望我提前找到宋慢。” 　　他们被队伍困住了几个小时，这段时间，足够拉开和前面玉家与白家队伍的距离了，也足够发生一些什么。 　　而他丢失已久的能力突然回归身体，意味着……在这段时间里，白宸死了，储存在对方身体中的能量回归，冲破了玉温寒对他下的缚灵纹。 　　于东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他的手，惊喜叫道：“老板，缚灵纹消失了，您的能力回来了？” 　　“嗯。” 　　“那余婆婆的行踪……” 　　“看不见。”白泽淡淡道。 　　他对余婆婆的预言失败了，以他现在的能力，一般的规避手段根本没用，只可能是余婆婆本身的问题。甚至对于冕珠的归属预言，同样是失败的。 　　可能冕珠本身就是不可预言的存在，也可能余婆婆掺和在其中，所以他看不见。 　　无论是哪一种，似乎都在提醒他，余婆婆，是个不稳定的因素。 　　白泽并不喜欢事情不受掌控的感觉，但是不得不说，他还真拿余婆婆毫无办法。 　　见老板似乎无意提及余婆婆，于东当即换了话题：“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恐怕追不上玉温寒的队伍了。” 　　白泽回过神来，指了下正东方向：“那边就是通道，走吧。” 　　宋慢以为那个寄生体会杀了她，但是他并没有对她出手，反而避开了她，去攻击其他人。 　　宋慢像是被遗忘了。 　　其他的人在厮杀，而她站在白宸的尸体旁，手电就落在他手不远处，照着他的尸体，他的眼睛是睁着的，脸上的表情满是错愕，不敢置信。 　　此时，白宸和玉温寒几乎是并排躺着的，余光瞥见玉温寒，宋慢才终于想起了正事，她伸手在白宸身上摸索着，找了半天才找到了一个药瓶。 　　打开药瓶闻了闻，里面的药物有熟悉的味道，是她醒来的时候，嘴里的那股药味。 　　她并不想把解药留给玉温寒，如果现在毁掉的话…… 　　可惜，还没等到她动手，有人已经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从她手里拿走了药瓶。 　　宋慢惊讶地转过身，是另外一个寄生体。 　　他的脸上有很多蓝色的纹路，那些纹路仿佛是活着的，在不停变幻。这个寄生体拿走了药瓶后，倒出了一粒，直接塞进了玉温寒的嘴里。 　　他竟然在救人！ 第152章 　　之前看到玉温寒操控寄生体, 宋慢以为已经是极限了，可现在遇到的这两个，却超出了她的预料。 　　他们似乎是有神志的, 在玉温寒昏迷的时候, 仍然知道该干什么。 　　从寄生到复生的过程, 不可能是在短时间内完成的, 也就是说这两个人很可能很早之前就已经是寄生体了, 却完美的伪装成了人类, 她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察觉到异常。 　　他们也是玉家实验室的成果吗？如果是的话……玉家这些年在暗地里恐怕掌握了很可怕的东西。 　　她不由毛骨悚然。 　　就在这个时候, 玉温寒已经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侧头就看见了死在旁边的白宸，不禁嗤笑了声。 　　解药被一个个的喂下去，玉家的人接二连三的醒过来，加入了对其余白家人的围剿。 　　宋慢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死在她眼前，杀人都好像成了很简单的事。四周都是血腥味，黑暗渲染了杀戮的恐怖，让她不由捂住了嘴。 　　恶心和恐惧感交错，白宸输了, 所以他的人都得死，那么她呢？ 　　玉温寒真的会放了她吗？ 　　在白宸死后，白家的失败已经是注定了的，没有人逃走, 他们被一一找到, 然后杀死。 　　前后不到半个小时时间, 站在她身边的人, 变成了玉家人。 　　“被吓到了吧？”玉温寒语气温和地问她。 　　不知道他说的是眼前的屠杀, 还是之前白宸突然的掌控局势, 宋慢根本不想跟他说话。 　　这个人比她以为的还要可怕，如果可以，宋慢更希望永远留在这里的人是他。 　　嘴角动了动，宋慢没有说话。 　　“走吧，不会再出现意外了。” 　　玉家人并没有收缴白宸他们的战利品，而是在得到玉温寒的命令后，打算直接下地洞。 　　虽然没说，玉温寒实则是在忌惮随时可能出现的白泽。 　　最先下去的，是那两个寄生体。 　　队伍里似乎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寄生体的存在，有两名玉家的族老，在刚才侥幸活了下来，他们一边咒骂白宸，还一边抱怨玉温寒布置了人手竟然没提前告诉他们，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如果他们知道救了他们的是寄生体，应该不会是这种表现。寄生体的存在，可能并不是他们全族都知晓的。 　　玉温寒由着他们说，只站在地洞旁边拿着强光手电筒往下照，根本不理会他们。 　　那两个寄生体在到了地洞的底部后给了上面信号，玉温寒开始安排人下去，宋慢依旧是攀着软梯下去的，用了二十来分钟才终于脚踏实地。 　　和最开始走的只有一条路的井底通道不同，他们的落脚点周围，一共有四个山洞入口。 　　等所有人都下来了，玉温寒朝着宋慢比划了个请的手势。 　　宋慢的目光扫过四个洞口，最后选择了右侧第二个山洞走了进去。 　　这里的山洞也很大，否则那只庞大的异兽也不会从这里出去了。里面是否还有其他异兽，谁也不知道，所以宋慢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 　　就算旁边有玉家的人护着，对她而言，也十分危险。 　　走进通道之后，宋慢才发现，每走一段路，都会遇到岔路，如果选错了方向，天知道前面有什么在等着你。 　　她能够感觉到，这座巨大的地底迷宫中，还有很多的活物。 　　因为她能够看到它们的光，有些很模糊，似乎距离她很远，有些很清楚，大概就在不远处，还有密密麻麻聚集在一起的。 　　在见识过牙虫和蚕僵的可怕之后，她不敢小瞧任何一种会发光的存在。 　　附近太危险，哪怕宋慢真的动了什么心思，也不敢把人往岔路上引，那样很可能死的不止是玉家人，还有她。 　　可真要一直走下去，带他们到这条光路的尽头吗？ 　　黑暗混淆了人的时间感知，下来之后，所有计时的东西都失效了，他们一共停下来休息了四次，吃了两次东西。就在宋慢产生了，这条路根本没有尽头这种想法的时候，她突然停下来了。 　　“怎么了？”玉温寒问。 　　“前面有岔道。”在她眼里，出现了两条光路，不过一条长的，一条短的，短的那条的终点就在不远处。 　　玉温寒深深看了眼宋慢，像是在确认她是否在撒谎，半晌他才道：“岔路在哪儿，去看看。” 　　一行人走上了宋慢指的一条很狭窄的小路上，那里只能一个人通过，很快他们就走到了尽头。 　　尽头是一个不大的山洞，山洞里有一个石台，石台上摆着的竟然是棺材。 　　在没有人类生活痕迹的地方，看见一个棺材，任谁都会觉得诡异，尤其这棺材看起来并不像是经历了千百年的时光。 　　“家主，要开棺吗？” 　　玉温寒点头，当即有两人上了石台，将棺盖推开。他们两个低头看向棺材的时候，表情中带着惊讶。 　　“家主，这里面是个……玉人。”两人有些迟疑地对玉温寒道。 　　之所以会犹豫，是因为他们知道家主这一次进山，就让人带着那个从不离身的玉人一起来的，这次发现的，和他们家主带进来的，非常相似。 　　玉温寒上前，在看清棺材里所谓的玉人之后，眉头跟着皱了起来。 　　说是玉人，用更确切的说法，应该是玉壳。 　　就跟他手里，容颜的那个玉壳一样，外面是一层玉，里面是空的。 　　躺在棺材里的这个玉人同样是名女性，个子不高，容貌只能算得上清秀，她的嘴角带着浅笑，似乎变成这个样子的时候，并没有受到痛苦。 　　“这到底是什么？”玉温寒喃喃自语。 　　为什么，还有一个玉人？ 　　宋慢还是第一次见到玉人，不禁有些好奇。感觉，质地和牙虫分泌出的玉有些像，但是玉质明显更好一点。 　　或许是生活在这里的牙虫做的？ 　　她站在下面看了一会儿，又站到平台上往棺材里看，越看越觉得眼前这个玉人，有那么点熟悉的感觉，可她又记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了。 第153章 　　一行人绕着棺材看了半晌, 有人问：“家主，要不要把这个玉人搬走？” 　　不怪他们心动，这种藏在地底的东西, 有很大的研究价值，玉家这些年，也正是一点点的研究从冕山里带出来的东西，才发展至今。 　　玉温寒迟疑了一下, 最后还是摇摇头：“算了, 现在不方便, 别节外生枝。” 　　棺材盖被放了回去，一行人又在不大的山洞里搜寻了半天, 确认了这里除了棺材再无其他东西才离开。 　　走出山洞之前，宋慢回头看了一眼。 　　她看见，棺材里平躺着的玉人的头突然转向了她，原本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 里面黑洞洞的，没有眼珠。 　　宋慢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在黑暗的环境里，突然看到这样一幕, 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但是那玉人只是看着她，再没有其他动作。 　　她飞快收回目光, 不再继续看下去, 也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个看似活着的玉人, 是个意外, 但是现在, 她也只能寄希望于一个又一个的意外出现打乱玉温寒的计划了。 　　因为她能够感觉到, 终点不远了。 　　到了目的地, 会发生什么？反正对她而言，一定不是好事。 　　当脚步声终于远离，黑暗静谧的山洞中，响起了木头摩擦的声音。 　　棺盖被一寸一寸的推开，躺在狭小棺材中的玉壳坐了起来…… 　　玉壳的眼睛鼻孔开始不断的往外流着黑水，她抬起了手，动作僵硬地去抹掉那些黑水，慢慢的，黑水不再往外流淌，然后她扶着棺材，站了起来。 　　缓慢的走出山洞，她的脖子以诡异的角度左右转动，最后确定了一个方向，往前走去，那是玉温寒的队伍离开的方向。 　　除了那个山洞之外，之后的路上，再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期间又休息了一次之后，宋慢眼中的路，终于到了尽头。 　　她眼前有一条发着光的，圆筒一样的细长通道，通道的尽头，是一片纯然的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冕珠一定就在那片黑暗之中。 　　她迈步往前走，却突然被玉温寒按住了肩膀。 　　“停下。”他的声音从身旁响起。 　　宋慢转过头看向他，在手电的光芒下，玉温寒发现她的眼睛发生了一些变化，眼睛倒映不出任何影子，是深沉的黑色。 　　“前面没有路了。”玉温寒微微皱着眉，对宋慢道。 　　在其他人的眼里，前面只有黑色的山石，这是一条死路。他们看向宋慢的眼神有些不善，以为她是故意带错路。 　　“路就在那里。”宋慢指着前方黑色的山石。 　　“家主，她是不是在耍我们？要不要用点手段？”有人在玉温寒耳边小声嘀咕。 　　玉温寒摆摆手，示意他闭嘴。 　　“既然你能看到路，那就走吧。”这一次，玉温寒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想像钳子一样，宋慢动了动手腕，没有再吭声。 　　她带着玉温寒，朝着那条发光的通道一步步走过去。 　　就在她差一点要撞到石头的那一瞬间，她和玉温寒同时消失了。 　　跟在后面的人面面相觑，但还是快速地跟了上去，随后，一队人全部消失。 　　短暂的黑暗之后，玉温寒感觉自己出现在了一个灰蒙蒙的空间里，四周什么都没有，就连脚下，好像也是空的。宋慢还在往前走，她一直看着前面，直至来到通道的尽头。 　　前面是无边的黑暗，她一脚迈向前之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她看到了光，巨大的光球出现在眼前，光线仿佛成了实体，丝丝缕缕的往外扩散着，那是最纯粹的能量。 　　冕山中，所有的生物都吸收着这些能量，慢慢的改变着自身。 　　那就是冕珠。 　　根本不需要宋慢提醒，在见到冕珠的第一时间，玉家人包括玉温寒，都奔着冕珠而去。 　　而宋慢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周围。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祭台，祭台边缘混沌一片，根本看不清建造在什么地方，亦或者，这并不是个真实存在的空间。 　　祭台四方有四根通天柱，上面刻画着繁复的图腾，四根柱子之间以成人手臂粗的铁链连接，每一段铁链中间都挂着一个笼子，四个笼子里坐着四个没有头的人，因为头被他们抱在怀里，大部分头已经只剩下一半，但上面火光依旧明亮。 　　那可能是被炮制过的人蜡，他们已经死了，但还保持着人的形态，不知道被放在这里多少年，可至今也只烧了半个头而已。宋慢观察着他们，暗暗想着。 　　除此之外，就是放着冕珠的那块巨大的玉台，玉台周围摆着许多玉雕，有人类也有动物，面目栩栩如生，或跪拜或趴伏在石台之下，少数垂首站在两侧，粗略看过去，至少有数百之多。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摆放在玉台最上方，那只有手掌大的玉白色珠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宋慢的能力解除了，她眼中不再是冕珠散发出来的漫天光线，而是淡淡的白色光晕。 　　冕珠看起来，有些普通。 　　这颗据说可以实现所有愿望的珠子，此时正被玉温寒托在手心里。 　　玉家的所有人都聚集在玉台上，其中几名年长者还试图从玉温寒手中抢走那颗珠子，不过被其他人阻止了。 　　宋慢冷眼看着他们，她想知道，玉温寒打算怎么使用它。 　　玉温寒垂着眼，一只手在冕珠上仔细摩挲着，似乎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它身上。 　　突然，他看向了宋慢。 　　“来。”他朝宋慢招了招手。 　　宋慢在其他人的注视下，缓缓朝他们走了过去。 　　玉温寒示意身旁的两人，这两人身上一路上一直交替背着一个非常大的包裹，那里似乎有很重要的东西。他们在接收到玉温寒的示意后，将包裹拿了下来，然后拉开。 　　里面是一个箱子，箱子打开，又有许多防震的塑料，一直拆到最后，才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竟然又是一个玉人。 　　只不过这个玉人，长着和她母亲一模一样的脸！ 　　宋慢睁大眼睛，然后缓缓看向玉温寒。 　　玉温寒目光温柔地看着摆放在箱子里的玉人，轻声对她说：“这是她在世上留下的最后的痕迹。” 第154章 　　“你想要干什么？”宋慢盯着玉温寒, 他看着玉人那温柔到近乎深情的眼神让她无端打了个寒颤。 　　“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应该早就知道我想要做什么吧？就算没猜到，子昂那孩子, 也给了你足够的提醒。” 　　宋慢心头一动, 没想到他竟然监视了玉子昂的一举一动, 所以之前玉子昂对她说的话，玉温寒都知道？ 　　玉子昂说的那些猜测, 于宋慢来说, 还是有些不可思议。不是说不信，而是不符合她的认知。 　　哪怕现在亲耳听到了答案, 宋慢还是想不通, 眼前这个人对她母亲, 到底是从哪里生出的深情？ 　　从她出生到长大, 二十多年的时间都没见他做过什么，等她母亲死了, 却费劲千辛万苦找到冕珠，就为了复活她？ 　　为了爱情？这太可笑了。 　　宋慢动了动嘴角，看向玉温寒身后几个人，那几个人年纪都不小了，能走到这里来, 他们也算是运气不错。此时, 他们表情各异，都在盯着玉温寒, 不知在想什么。 　　她扬了扬下巴，示意道：“你这么做, 他们同意吗？我猜, 冕珠一次只能许一个愿吧？” 　　玉温寒闻言笑了, 像是个包容恶作剧小朋友的大人一样：“不错，懂得挑拨离间了。”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一直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寄生体突然掐住了玉家一名族老的脖子，手臂上抬，那族老的脚尖很快就离了地。 　　老头的脸涨得通红，张着嘴，眼睛凸着，像是离了水濒死的鱼，无论他如何挣扎，寄生体的胳膊仍旧分毫不动。 　　“家主，家主饶命！求你放了我父亲。”眼看那老头快不行了，队伍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终于站了出来。 　　玉温寒淡淡扫了他一眼，随后目光略过其余几人。 　　他们的队伍里，一共只剩下十一个人，除去他和两个寄生体之外，其余八人中，有三个是玉家族老，而余下的五人，也是他从家族各处抽调来的，他们在路上确实对玉温寒言听计从，但是到了这里，究竟听谁的话，还不好说。 　　真正算是他心腹的，是一开始就被分出去的那些人。 　　可惜，这么长时间他们都没追上来，显然是遇到了意外。 　　就算失去了那些帮手，玉温寒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他既然敢带着这些人下来，就不怕制不住他们。 　　“我知道你们各有各的心思，这是人之常情。”他边说着，边用手轻轻触摸冕珠，“毕竟，谁不想长生不老呢。” 　　所有人都盯着他手上的冕珠，他的每一次触碰，冕珠上的光就被他的手指带走一丝，像丝带一样缠绕着他的指尖，好一会儿才会散去。 　　“放下。” 　　玉温寒一开口，那寄生体立即松开了手，将一直被掐在手里的玉家族老放了下来。 　　那名族老直接瘫软在地上，双手摸着自己的脖子，一边剧烈喘息一边干呕，鼻涕眼泪跟着一起往下流，狼狈不堪。 　　那站出来的中年人以为玉温寒放过了他父亲，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听玉温寒继续道：“我已经带你们找到了冕珠，现在，轮到你们付报酬了。” 　　“家主这话是什么意思？”另外一名老者警惕地问。 　　玉温寒笑笑：“意思就是，你们该发挥应有的作用了。” 　　他的话说完，朝两个寄生体轻轻摆摆手。 　　那两个寄生体以常人根本无法跟上的速度扑到了他们中间，几乎是一面倒的压制，连带着刚才死里逃生的玉家族老，八个人一起被控制了起来。 　　“玉温寒，你到底想干什么！”玉家的三个族老死死盯着玉温寒，显然没想到他们都还没联手对付他，就已经被人制住了。 　　亏的他们来之前用了各种手段将队伍里大半人拉到自己这边，却没想到玉温寒竟然一个都没打算放过！ 　　“干什么？这个问题问的好。几位族叔不是想活得更久一些么，其实根本不需要冕珠，我就可以做到。”他走到其中一个寄生体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现在虽然不能长生，但只要保养得好，活个一两百年不是问题。”说完，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他和正常人相比，只有一点点缺陷。” 　　那寄生体此时突然张开嘴，嘴里竟然吐出一截两端分叉，像是蛇信一样的舌头，舌头是青紫色的，仿佛活物一样在空中动了两下又缩回了嘴里。 　　此时，这三名族老似乎才意识到了玉温寒身边的两个人，根本不是人类。 　　“你，你竟然拿人做实验，简直丧心病狂！” 　　“呵……说得好像族叔没这么做过一样，我们区别不过是，我成功了，而你们失败了。”玉温寒根本不把他们的指责放在心上，同是玉家人，谁不知道谁的底细，跟来的这几个，在玉家的权势最大，他们手底下的实验室，哪个都不干净。 　　玉家人，从来就没打算放弃在这方面的研究，他是这样，他们也是。 　　三人因为玉温寒的话脸色变了变，最终还是喃喃开口道：“你别乱来，不就是冕珠么，我们也不是非要那个东西不可。” 　　事到如今，由不得他们不服软了。 　　因为研究过，所以寄生体一旦成功，实力有多强，他们都心知肚明，刚才也亲眼见证过了。 　　如果是在外面，他们恐怕已经满心激动的去研究这两个外表与人类相似度几乎百分百的寄生体了。 　　可如今，玉温寒的帮手是这两个寄生体，倒霉的就是他们了。 　　就算他们回到年轻的体魄，加在一起，赤手空拳想要对付寄生体可能性也不大。除了用言语打动玉温寒之外，现在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可惜他们并不知道，玉温寒不是个会被轻易打动的人，他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从他们决定来冕山的那天开始，就已经不能回头了。 　　玉温寒没有再理会他们，而是回身对宋慢摊摊手：“瞧，问题解决了。” 　　宋慢没料到他竟然把自己带来的人给一锅端了，这几个老头一路上确实不安分，但剩下的人里也有十分听话的，可他根本没在乎。 　　之后，玉温寒不再理会其他人，让寄生体将玉人放到玉胎上，而后双手捧着冕珠，开始许愿。 　　“我要复活容颜。” 　　这句话刚刚落下，原本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冕珠陡然一暗，随即只听到“呼——”的一声，掉在铁索上的人蜡全身燃烧了起来，火焰顺着铁索蔓延，直到将四根通天柱也燃烧了起来。 　　通天柱上繁复图案组成一只只异兽，仿佛活了过来，在火焰中跳动。 　　缥缈空灵的声音，在周围响起。 　　像是有人在喃喃低语，又像是谁在歌唱，没人听得懂那是什么意思。 　　只有捧着冕珠的玉温寒听懂了那些声音，声音钻进他的脑袋里，告诉了他复活一个死人需要付出的代价。 　　很简单，只需要已死之人的尸体，血脉亲人的献祭和等价的人命。 　　冕珠，不能凭空实现人的愿望，只能够等价交换。 　　只要付出足够代价，它什么都能够做到。 　　宋慢，就是最好的例子。 　　玉温寒早已预料到了一切，也准备好了他的祭品。 　　而此时，白泽的队伍距离地底迷宫的终点，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 　　这一路他们走得十分安稳，除了在下地洞之前，遇到的那只刚刚苏醒的走蛟给他们带来了一些麻烦之外，再无任何意外发生。 　　少数几人受了伤，也都妥善处理过了，只有白泽，看起来不太好。 　　地底的黑石似乎能够抑制能力，哪怕白泽的预言能力全部回归，对他而言，每一次预言都是巨大的消耗。 　　但他必须要这么做，因为只有他，能够看到宋慢曾经走过的路。 　　此时，于家兄弟左右搀扶着他，他的头阵阵刺痛，眼睛发胀，几乎看不清前面。 　　队伍刚拐过一个弯，就在这时，前面的人突兀地停了下来，并立即拿出了武器，摆出了战斗姿态。 　　走在队伍中间的于东见状上前，才发现在他们队伍前面大概二十米不到的距离，有一个人，正贴着黑色石壁缓慢地往前走。 　　那个人行走的动作，看着和正常人一样，问题是她每一次迈步的动作都和上一次一模一样，就连迈步的距离也是一样的。 　　没有人轻举妄动，他们的手电照着那人身后不远的位置，所有人都停在原地，只是看着她往前走。 　　于东神情凝重地回到白泽身边，将前面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一遍。 　　“前面有人？” 　　“是人形，但不像是活人。”于东低声道。 　　“余婆婆？” 　　余婆婆早已脱离了队伍，她必然提前下了地洞，走在他们前面也是正常的。 　　“看着不像。”于东也不敢百分百确定，虽然他知道余婆婆不是人类，可是，前面的那个女人虽然没看到脸，但年纪应该不大。 　　白泽抹了把脸，示意他们扶着他上前。 　　他过去的时候，前面的人还在走，并且走路没有丝毫声音。 　　就在白泽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那个人的脑袋，突然转向了他们。 　　她的身体依然在向前，似乎头转了一百八十度并不能妨碍到她。 　　她的脸看起来还算年轻，容貌普通，眼睛是全黑的，皮肤还带着莹润的光感，那显然不是人的皮肤。 　　她微微翘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格外诡异的微笑。 第155章 　　白泽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古怪的女人, 从她的脸上，他看不见未来，但是能看到过去。 　　当女人的身形最终与他熟知的人重合后, 他长长吐了口气, 沉沉开口：“余婆婆。” 　　白泽这一声没把对面的女人惊到，却震惊了他队伍里的人。 　　余婆婆可是跟他们走了一路, 进了城之后才分开的。没道理这么短的时间，她突然从一个看起来还算正常的老太婆, 变成了个怎么看都很年轻的诡异女人。 　　但是老板认错人的可能性不大, 他既然这么说了, 那么眼前的女人，必然是进城后就失踪了的余婆婆无疑。 　　“如果我是你, 就会把这些小朋友留下来, 不让他们去送死。”女人说话了，但是并没有张嘴，发声出的声音和她原本的声音完全不同，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替她说话。 　　白泽的注意力被短暂的分散之后, 很快又回到了她说的话上。 　　短暂的沉默后，他突然道：“你觉得我会死？” 　　“咯咯咯咯咯……”女人发出了一连串像是断了气一样的笑声, 难听又刺耳。 　　她一边笑, 一边往前面走，不再理会白泽他们。 　　她的动作看起来很慢，但是眨眼的功夫, 就消失在了更深处的黑暗中。 　　白泽看着前面漆黑的通道，又看了眼身旁的人, 终于下了决心, 对着于东他们道：“你们留在这。” 　　“老板！”于东急忙叫了声。 　　白泽的目光扫过队伍里的人, 最后又移回了于东身上，他从衣兜里拿出一张巴掌大的皮子，皮子上用蓝色的染料画了很简略的地图。 　　这是他暗地里动用了许多手段才搜集到的一种染料，这种染料来源于一种异植，但取染料的过程却是要将植物根底的瘤挖开，寄居在瘤中的树虫榨成汁才是真正染料。 　　那种树如今已经十分稀少，也不是每一棵树下都有树虫，白泽得到的染料十分有限。 　　据说当年冕山的地图就是由这种染料绘制，有了这种地图，在进入通道之后，只要走的是正确的路，上面的汁液就会发光。 　　原本他是打算通过预言手段走到终点，再绘制出一张地图来的，但是余婆婆的出现让他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对于东道：“这是到出口的地图，你们暂时留在这里，如果我一直没有出来，你就带着人回去，地图会给你们指路。” 　　“那你呢？”于东很想要阻止白泽。 　　哪怕他们不知道前面到底有什么，也敢肯定，那边一定非常危险，而且玉家人提前进去了，老板却一个人去，怎么可能有胜算！ 　　“前面的路，只有我能去。” 　　“老板，把我们带着吧！” 　　“玉温寒带了那么多人，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 　　一群人围上来，试图说服白泽。 　　白泽摆了摆手，他没有解释太多，只是道：“有些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们不知道，才能活下来。” 　　最终，大家都不再说话。 　　老板做的决定，从来不会改变，他们只能选择听从。 　　“我们在这等你回来。”于东语气认真道。 　　白泽垂下眼，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就在刚才，未来的一幕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他看到宋慢和于东在通道里见面，没有他。 　　从小到大，哪怕一度失去大半能力，白泽也从未对未来迷茫过，这一次也一样，就算是九死一生，他依旧要去。 　　未来不是不可改变的，能力者比异兽强大的，除了能力之外，还有脑子，他从不怀疑自己。 　　队伍最终停了下来，只有白泽一个人走进了黑暗中，很快，黑暗吞噬了他身上的光源，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他知道，自己快要到终点了，越靠近，他越是能够感觉到之前预言给身体带来的负面影响在减弱。 　　直到他站在宋慢消失之前的位置上，停下了脚步。 　　在她消失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白泽没办法通过预言看见，但是很快，他可以用眼睛看了。 　　他往前迈开一步，身体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宋慢手脚被束缚住，靠在和她母亲一模一样的玉人旁边。 　　她的处境竟然还算是好的，被抓住的玉家人中，有四个人已经丧了命。 　　不久前，他们被绑在四根通天柱上，上面的火钻进他们体内，将他们从内而外活活的烧死，最后只剩下一张人皮，他们凄厉的惨叫声至今都还在宋慢耳边回荡。 　　宋慢看向玉温寒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她不知道玉温寒到底是怎么知道这种祭祀方法的，但是在那四个人死掉后，玉人确实产生了变化。 　　她身上的玉质开始褪去，露出了脸上的皮肤和黑色的头发，头发至今还是漆黑柔顺的，就像她还活着时候的样子。 　　可是，宋慢清楚的知道，这个玉人只是一个空壳，里面是空的。 　　她眼前的，不过是一张和她母亲一模一样的人皮！在她的注视下，这具原本被玉壳支撑起来的身体慢慢的瘪了下去。 　　她不由看向通天柱下堆在一起却完好无损的人皮，目光又扫过玉台上栩栩如生的玉人们，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些玉人，包括他的母亲，曾经都是祭品。 　　复活她的时候，她母亲也曾遭受过和玉家的四人同样的痛苦，那么疼，那么惨烈。 　　宋慢的手不由攥紧，复活两个字，说出来有多么简单，内里就有多沉重。 　　她的生，代表着她母亲的死亡，还是那么痛苦的死亡方式。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如果玉温寒能够复活她母亲，或许是一件好事。就算用她的命来换，也是应该的。 　　就在此时，两个寄生体拎着剩下的四个人走了过来。 　　他们将四人扔到宋慢脚旁，随即玉温寒拎着一把匕首走了过来。 　　他毫不迟疑地割断了其中一人的喉咙，血顿时喷了满地，将玉台染成了红色，远处几个玉人身上也喷到了斑斑点点，就像是地狱里盛开的梅花。 　　其实，大部分的血都喷在了宋慢母亲的身上。 　　吸收了人的血液，那具已然失去了支撑的人皮突然被撑起了一点，越来越多的血，让它慢慢恢复了原本的形态。 　　宋慢突然觉得这一幕很恐怖，张人皮像是变成了怪物，不停的吞噬人血。 　　它会不会突然开口说话？ 　　那还是她母亲吗？ 　　她曾经的复活，也是这样的吗？ 　　宋慢不知道，但是她觉得她母亲不会喜欢这个过程。 　　人皮的充盈只是短暂的，很快血液又散了出去，人皮再度干瘪。 　　玉温寒并不急躁，他抓着剩下的三个同族，像是杀掉一只小鸡那样简单，一个又一个将他们的脖子割开。 　　他们的血最终都被人皮所排斥。 　　看着依然干瘪的人皮，玉温寒似乎有些无奈的轻叹了口气，也终于将目光移向了宋慢。 　　“我其实并不想杀了你，容颜这辈子最在乎的人就是你，如果你死了，她一定会难过。” 　　宋慢与他对视，这个目光沉静的男人，内里已然疯狂了。 　　她突然问：“用我的血，她就能活过来吗？” 　　“对，这是冕珠给我的提示。她的身体残缺得厉害，必须要血肉至亲来补全。你，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宋慢的目光落到了冕珠上，这颗珠子应该没有失败过，连死去的她都能复活，她相信玉温寒不是在欺骗她。 　　距离她母亲的复活，只剩下她的命。 　　宋慢当然很怕死，但她死了，她母亲就能活过来。理智和情感开始拉扯，她想拒绝，也想答应。 　　不过很可惜，决策权并不在她手上。 　　玉温寒用手背温柔地蹭了蹭她脸上沾到的血滴，宋慢的身体微微一颤，便听到他开口道：“我可以让你用另一种方式活下来。” 　　宋慢一怔，随即意识到他说的是寄生体。 　　是的，玉温寒掌握的寄生体技术一定很成熟，但是变成了寄生体，其实根本算不上人，他们或许有一些思考能力，却也有限。 　　他可能一早就已经想好了，宋慢突然明白过来，玉温寒不会舍得让她太早的死去，因为她是唯一能带着他们找到冕珠的人啊！ 　　只一次，怎么够呢？ 　　人的贪念，是永远不会停止的。 　　只要她成了寄生体，就会永远听他的命令，甚至会变成他口中的，以另一种方式活着的人。 　　在他看来，皆大欢喜。 　　就在这时候，一道不该出现的声音突然响起：“她现在就很好，不需要用其他方式活着。” 　　这声音……是余婆婆！ 　　宋慢猛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余婆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再看她脚下，黑色的液体蔓延，已经到了两个站在玉台下的寄生体的脚下。 　　那两个寄生体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点，直到他们的脚被腐蚀，他们才想着要挣扎，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们轻易的被抹去了。 　　余婆婆踩在黑色的液体中，在玉温寒惊骇的目光下，一步步朝着玉台走来。 　　唯一有些奇怪的是，她原本黑白分明的脸，竟然变成了全白，好像那黑的一半是她画上去的，如今又被擦掉了一样。 　　看着不太习惯，可又让人安心。 第156章 　　“你还活着……不, 不对。”玉温寒一边盯着余婆婆一边缓缓摇头，“是我眼拙了，你根本不是人类！” 　　他临走之前交代过玉子昂, 要除掉余婆婆。就算他下不去手, 也会有人帮他，余婆婆绝对不可能活下来。 　　可她现在不但活着，还一个人找了过来，这显然不是一个人类该有的能耐。 　　他和余婆婆之间的血缘关系，让他被蒙蔽了, 他确信这个人是他姑母, 以至于没能更深入的去查对方的身份。 　　他早该想到，容颜给自己女儿留的后手, 怎么可能会轻易被人控制住。 　　余婆婆眼神漠然地看着他, 就跟看着一个死人。 　　玉温寒从她身上，找不到那个熟悉的姑母的形象, 此时的她, 像是个携带死亡而来的刽子手。 　　他的两个寄生体几乎在瞬间被灭掉, 他根本没有那个自信能对付一个连人都不是的危险存在。 　　他试图用冕珠许愿, 想要让它灭掉余婆婆，可是冕珠毫无反应。 　　在一瞬间, 宋慢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他将手中的冕珠扔掉，一把抓起宋慢, 将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他的手因为用力, 在宋慢脖子上压出一道血线, 也成功让余婆婆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你不要逼我, 我这么做, 只是为了复活容颜, 你是为她效命的，难道不想她活过来吗？” 　　“如果是用我女朋友的命去换的话，恕我拒绝。”白泽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这方天地。 　　同时，他弯下腰捡起了正好滚到他脚下的冕珠。 　　在生死面前，这颗珠子被玉温寒抛弃了。 　　“你闭嘴！”朝白泽吼了一句后，玉温寒又转向余婆婆，“你以为白泽是什么好东西？他也只是在利用宋慢，他和我根本就是一类人。” 　　“我知道。”余婆婆淡淡地说。 　　白泽在此时，才仔细地打量起余婆婆来。眼前的场景，第一次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如果眼前的这个余婆婆是真的，那他在外面见到的女人又是谁？为什么，会有两个余婆婆？ 　　在通道里的女人，是他的预言出错，认错了人吗？ 　　不，如果预言可以干扰，他就不可能来到这里，他绝对没有认错人。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要帮他对付我，就因为我要复活容颜？”玉温寒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余婆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回道：“我对付你是因为你要害死宋慢。” 　　“那你为什么之前还要假装被我抓住？”问完之后，玉温寒似乎明白了什么，看了眼另外一旁的白泽。 　　余婆婆笑了一声：“当然是为了把宋慢送到你手里，不然……” 　　她的话没说完，白泽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冕珠：“我要用我的预言能力，换取和宋慢同生共死。” 　　他的话音落下，冕珠突然爆发出光芒，一边笼罩了白泽，另一边笼罩着宋慢。 　　白泽闭着眼，他能够感觉到，能力在流失，这种感觉，比当年白宸抽走他能力时更强烈，也更危险。 　　他很可能就此变成普通人，也可能因为能力无法抵偿同等的寿命，死在这里也说不定。 　　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他和玉温寒此时都明白过来，余婆婆为什么一边把宋慢送到了玉温寒手上，一边又帮着他来到了这里。 　　说来好笑，他们自诩聪明人，而实际上，却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加上刚刚入场就已经死掉的白宸，他们三个，都是余婆婆算计的对象。 　　她对宋慢的看重，已经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期，她要的，是将所有知道宋慢秘密的人，埋骨此处！ 　　她根本就没想让他们活着回去，包括白泽。 　　余婆婆没有料到白泽许的愿竟然将宋慢拉了进来，她眯了眯眼，嘴角下压，眼里闪过一丝暴戾。 　　她周身的黑色液体此时已经将白泽站着的位置完全包围了起来，只要她一个念头，白泽定会死无全尸。 　　“婆婆……” 　　玉温寒的匕首压得更深了，宋慢甚至不敢深呼吸，她只能轻轻叫了一声。 　　这声婆婆，让余婆婆没有立即下决定。 　　“呵呵……”玉温寒嘲讽地笑了，“亏我以为自己聪明一世，原来我们都是蠢货。” 　　“把人放了，你应该很清楚，在这里，我想让谁死，谁都不能活下来。” 　　“放了也是死，不放也是死，既然你那么在乎宋慢，那就让她陪我一起去死吧！” 　　宋慢感觉到玉温寒的气息开始混乱，心跳的很快，他已经被逼到了绝境。 　　宋慢无法确定，余婆婆来不来得及救她，这个距离，大概，是没办法的。 　　就在玉温寒的手刚刚往下压的时候，他们脚边，一直干瘪的那层人皮突然充盈了起来，电光火石之间，她活了过来。 　　而活过来的第一件事，是朝着玉温寒的心口处伸出手。 　　手臂，直直地插进了他的心脏。 　　玉温寒就那样定住了。 　　这一切来得太快，快到宋慢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自然也没有发现，在人皮活过来的那一瞬间，余婆婆的身体瞬间失去了机能，停在了原地，变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 　　“妈？”宋慢的声音颤抖，她看着这个，看起来依旧还年轻的女人，她的侧脸还是那么的熟悉。 　　但是转过来之后，宋慢的心慢慢变凉，女人的眼睛是全黑的，她的七窍正往外渗出黑色的液体，她依然是死掉的人，只是有什么占据了她的皮而已。 　　这个人，不是她妈妈。 　　眼泪突然落了下来，哪怕在玉温寒挟持她的时候，哪怕知道自己会死那会儿，她都没有难过，可她妈妈的身体站在她面前，她却哭得不能自已。 　　她从没有一刻，这么清楚的认识到，她和妈妈，此生再也不会见面了。 　　人皮在她眼前，慢慢的干瘪了下去，黑色的液体回到了它们原本主人的身体里。余婆婆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睁开眼，看见的就是蹲在人皮前哭得打嗝的宋慢。 　　她微微吐了口气，看向宋慢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另外一边，冕珠从白泽的手上凭空消失了。 　　愿望已经实现，他，还活着。 　　白泽坐在冷冰冰的地上，一条胳膊搭在撑起的膝盖上，看着他以为失去了妈而嚎啕大哭的女友，和……女友的亲妈。 　　容颜，这个女人，是他见过最恐怖的人，没有之一。 　　她生前布局骗过了所有人，死后继续执行她的计划，而做这一切的原因简单的让人不可置信。 　　因为他们，对她的女儿有威胁。 　　他也终于想明白，为什么会有两个余婆婆了，那具身体里原本就是两个人。 　　外面见到的，大概是玉温寒真正的姑母，现在在余婆婆身体里的，必然是他未来的丈母娘无疑。 　　他认命了。 　　从他选择了这个愿望开始，就将自己的命系在了宋慢身上，也亲手给自己安上了枷锁。 　　都是为了活下来，他尽力了。 　　至少从现在的局面来看，丈母娘大概率会饶他一命。 　　余婆婆见宋慢还在哭，也只是无奈地看着，并没有上前，反而朝着白泽走了过去。 　　白泽现在身体脱力，没办法起来，只能仰头看着她。 　　她的脸是全白的，是不是意味着，白色代表容颜？两人的意识在一起的时候，脸是黑白色？ 　　他胡乱想着的时候，余婆婆说话了，她说：“给我一个放走你的理由。” 　　对付一个人，不一定要死亡，还可以囚禁。 　　冕山，是她的地盘。 　　白泽低头想了想，才低声道：“她一个人在外面，你大概不会放心，你又不能一直陪着她，但我可以。” 　　“你们这些人，心都是脏的，我不相信你。”余婆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确实不是个好人，但是对她，我已经用了这辈子最好的一面。”白泽没有说出什么天花乱坠的誓言，没有用。 　　容颜要听的，也不是那些。 　　他说的，都是事实。在余婆婆没有出现之前，白泽对宋慢，无论是什么原因，都还过得去，甚至算是纵容。 　　甚至他和宋慢在一起，如果不喜欢，他还不至于去牺牲自己。 　　毕竟那时候，他可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可怕的丈母娘在背后。 　　宋慢这会儿已经哭的差不多了，哭声渐渐变小。 　　余婆婆终于松了口，她定定看着白泽，像是要看清他的灵魂：“我会给你一个机会，千万不要让我反悔。” 　　“放心。”吐了口气，他才有心思说笑，“别小看了你女儿的魅力。” 　　余婆婆没有否认。 　　说谎不要紧，装模作样也不是不可以，如果是谎言，那么他需要维持这个谎言一辈子，到死。 　　白泽是聪明人，希望这个聪明人，不会让她失望。 　　就算失望了也没什么，她的女儿，会找到更好的。 　　现在这个，先凑合着用也无妨。 　　等到宋慢终于平复心情，试图给她母亲收皮的时候，白泽终于恢复了点力气，走到了她身边。 　　见她还想把人皮叠起来，忍不住失笑，并握住了她的手：“别忙了，与其带回去，还不如留在这里。” 　　宋慢用红肿的眼睛看着她，眼睛依然水润润的，一副随时要哭给他看的模样。 　　白泽只好解释：“带回去也只是一张人皮，时间久了存不住。留下来，应该还会变回原来的样子，至少能随着冕珠，一直呆在这里。” 　　能力者不信鬼神，没有非要落土归根的执念，白泽的说法，无疑让宋慢动摇了。 　　而余婆婆此时也插了一嘴：“献祭留下人皮，因为接触过通天柱，带着很强的愿力，长时间接触，人会被影响。这里，才是他们归宿。” 　　所以，玉温寒捡到的玉人，不过是早有预谋。 　　他为何会偏执至此，宋慢也终于知道了答案。 　　最终她点了点头，将人皮放到了玉台上，在白泽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该走了，你们在这儿呆的太久了，接受冕珠的能力辐射是好事，但是能力太强身体会产生畸变，以后别再来了。” 　　“那你呢？”宋慢听出余婆婆话里的意思，不舍地问她。 　　“傻孩子，等这段时间过去了，我再去看你。” 　　确认了余婆婆不会有事，宋慢才松了口气。她对余婆婆的依赖，并不因为对方突然不是人类而消失。 　　短暂的告别后，宋慢带着白泽走向离开的通道。 　　冕珠消失，这条通道才出现，出去时，依然是进去的位置。 　　在他们走后，余婆婆扭过头，看向玉台上的一排玉人，不知何时，上面的玉人多了一个。 　　在余婆婆的注视下，那个玉人慢慢直起身，像是活人一样朝她走来。 　　“你要是不拦，你家的小姑娘怕是真打算为你献身了。”那玉人身上传出声音来，她张开嘴，用手往里掏了掏，掏出一只黑色的甲虫。 　　甲虫的翅膀震动，发出和她说话一样的声音。 　　“不是还有你么。” 　　“她又不是我女儿。” 　　余婆婆笑了笑，没和她争辩，而是伸出胳膊：“回来吧，那身体太难受了。” 　　另一个余婆婆突然顿住，随后黑色的液体从玉人的身体里流出，顺着地面，流向了余婆婆。 　　她的脸，慢慢被黑色侵染，变成了均匀的黑白色。 　　回头看了眼通天柱下的人皮，还有其他的玉壳，余婆婆转身离开了。 　　人们只能看见献祭留下一层人皮，却永远不会知道，被献祭的人，只是以另外的姿态活在这座山中，死亡只是一个开始。 　　冕山中的生命，太多了，能思考的，会说话的，只是人类不知道而已。 　　他们生活在冕山里，活在冕珠的庇佑之下，等待着冕山对外的侵蚀。 　　迟早，他们都能够走出去，和人类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 第157章 番外一 　　本以为自己很快能调去京市的陆正, 在秦城又足足呆了三年，期间他也算一路高升，从一个三级特办员直升成了秦城分处的副处长。 　　两年前开始，特办处改革, 各个分处大换血, 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现下，想成为特办员需要先考试, 而且位置有限, 参考的人却不少。以前瞧不上特办处的各家族, 现在恨不得倾巢而出，将所有后辈都塞进去, 总部进不去，能进分处也挺好。 　　当然, 新人多了, 也总有不好的地方。 　　比如, 新来的人虽然知道陆正是秦城分处的老人, 但对于他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副处长, 还是不少人有微词。 　　私底下, 不知道多少人说他抱上了总部执法部部长的大腿才能有今天。 　　他的老上司，林一城, 现在是京市总部执法部门的一把手。 　　其实陆正本人有不同意见，他承认，他能够这么快升官, 确实是抱对了大腿，但他抱的不是林一城, 而是宋慢。 　　这么快升到二把手的位置, 纯粹是因为, 这三年他劳心劳力的给宋慢补课来着，如果现在失业，说不定他还能转头去开个数学补习班什么的。 　　当年学习成绩优异的陆正做梦也没想到，数学好，原来真的能升官发财！ 　　他一路给宋慢补到毕业，又陪着她考了一年研究生，今年，终于把人成功送走了。 　　非常值得在大门外放两挂鞭庆祝一下！ 　　宋慢其实对学习的兴趣并不是非常大，她本来也只是想混个毕业证而已，大三的时候，被导员动员了一下，她突然对未来迷茫了起来，思来想去，最后觉得继续校园生活似乎也不错。 　　于是她找陆正分享了一下自己的决定，在两年后，成功把自己考去了京市。 　　其实，她还挺想留在本校的，毕竟在秦城生活了几年，习惯了。不过在她做决定之前，她收到了能收到的，所有熟人的问候。 　　连远在宁川，忙的焦头烂额的现任玉家家主玉子昂都亲自给她打来一通电话。 　　中心内容就是，上学，还是要去京市，那里风景优美，教学质量高，就连学校看门的保安大爷都充满了智慧的气息，非常值得去受一受熏陶。 　　想必为了找个理由，玉子昂也费尽了心思。 　　至于真正的原因嘛……大概是如今名义上还是特办处二把手，实际上已经大权在握的白泽，短时间内没办法离开京市，所以迂回的劝她主动过去。 　　她和白泽，很久没见面了。 　　白泽不能离开京市，除了忙，还因为外面危险。从他回到京市，将白家彻底变成了历史的那一刻起，所有家族都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有些家族选择妥协，如失去了家主元气大伤的玉家，当然还有很多家族则拼命想要他死。他死了，说不定一切就都结束了。 　　这几年，白泽遭遇的刺杀不断，两人每次联系，他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去医院的路上。 　　正常人遭遇那么频繁的刺杀，应该是在去火葬场的路上，白泽就很不一样，他每次都轻伤，而刺杀他的人基本都进了火葬场。 　　所以，哪怕连陆正都知道了他失去能力的消息，还旁敲侧击的来她这里打听过，宋慢却一点不信。 　　当初从冕山出去的时候，他的能力，可能失去了。但后来，八成是恢复了一些。 　　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他们曾近距离接触过冕珠。 　　冕珠辐射出的能力有多强，宋慢可是亲眼见过的。他们的历史上，能力者的出现，也都是源自于冕珠。 　　就连她，这两年都越发的感觉自己的能力在提升，没道理白泽没有任何变化。 　　至于她的猜测是不是真的，等见了面，可以听他亲口说。 　　宋慢去京市的时候没告诉任何人，路上没有任何意外，甚至还遇上了几个和她一样去京市的学生。 　　如今，她终于可以像个普通人那样生活，再没有人时时刻刻都盯着她，觊觎她了。 　　追根究底，因为玉家和白家的掌权者死了，他们知道的秘密也被一同埋葬了。 　　车上认识的男生出乎意料的热情，下了车还一直帮她拎着行李箱，一直把她送到出站口。 　　两人边走边聊天，刚走下出站口的台阶，宋慢就看见了站在几步之外，哪怕在八月份这种天上下火的天气，依旧一身笔挺西装的白泽。 　　尤其让人嫉妒的是，他看起来一点都不热，脸上连汗都没有。 　　宋慢停下脚步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他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好看的人，哪怕变老了，依然还是好看的老头，何况白泽现在的年纪，距离老头还得几十年。 　　不过，他的脸色着实阴沉了些，眼神冷冷地盯着两人，吓得拎着行礼的男生赶忙松开手，尴尬地朝宋慢笑笑：“那个，是你哥哥来接你了吧，我就先走了。” 　　宋慢没否认，她刚才就和男生说了有人要来接她，毕竟大家不是那么熟，还是需要有点危机意识的。 　　她朝男生挥挥手：“拜拜。” 　　男生步履匆匆的离开，甚至忘了问她要联系方式。 　　宋慢拎着行李箱朝白泽走过去，白泽就那么看着，也不上来帮忙。 　　走到他身边了，她挑了挑眉：“白处长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就是想用眼神杀死我？” 　　“哥哥？”白泽依旧对刚刚那个称呼耿耿于怀。 　　“不然呢，你还想当我爸爸？” 　　“我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宋慢好笑：“你觉得我应该追上他，跟他解释你不是我哥哥，而是我的……” 　　“什么？” 　　宋慢“啧”了一声，斜睨他：“你说，人家夫妻分居两年，就能申请离婚，我俩分开超过两年了吧？你不觉得需要重新定义一下我们的关系吗？” 　　白泽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把宋慢看的发毛，才慢条斯理道：“可以，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 　　“干嘛？” 　　白泽挑眉：“重新定义我们的关系，这不是你说的么？”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宋慢总是会在白泽的身上，感受到社会对她的毒打。 　　报道那天，依然是白泽亲自陪同。 　　前一天，宋慢很诚恳的拒绝了他同行的提议，但是被他十分感动的拒绝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劝说对方脱下那一身看起来就像社会高端人士的定制西服，穿上和她一个系列的T恤牛仔裤。 　　别说，看起来果然年轻十岁不止。 　　“你很介意让人知道我比你年纪大很多？”走在学校的林荫路上，白泽突然问她。 　　“我只是不想成为别人的八卦对象。”宋慢从没有掩饰过自己的意图。 　　那些流言蜚语，她在大学的时候可感受了不少，虽然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说，但她又不是傻的。 　　白泽之前高调的出现过，后来他去了京市，再没露过面，不知道多少人在暗地里看她笑话。 　　有的事，原本自己不怎么介意的，但是被别人当谈资，难免会懊恼。 　　她可不认为，换了个学校，大家就都不关心八卦了。 　　“很有说服力。”白泽对她的话表示赞同，并提出要求，“公平起见，以后遇到来搭讪男同学，告诉他，你不是大一，而是研一。” 　　“有什么区别？”要知道，女人无论多少岁，都更喜欢自己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年轻一些。 　　就知道他还在耿耿于怀刚才进学校大门时碰见的那个男生，人家只是好心想要帮她拎箱子！ 　　“区别？区别就是你在读研的时候结婚，保证会收到同学老师的祝福，还可以邀请那位同学来参加婚礼。” 　　“做梦！”宋慢哼哼一声，她还是个宝宝呢。 　　在新的学校呆了两个月，宋慢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和学习节奏。同寝依然四个人，一个叫刘欣欣，是研二的学姐，她在外面租了房子，据说是跟男友同居，偶尔会回寝室。 　　另外两人一个叫阮棉，一个叫陶乐。 　　阮棉人如其名，性格一言难尽，连寝室楼下看见一只流浪猫都能红眼睛，甚至一度想偷偷把猫带回寝室养，不巧的是那天刘学姐刚好回寝室，差点把阮棉和那只猫一起打包扔出去，寝室养猫计划彻底流产。 　　陶乐家里应该很有钱，有自己的小圈子，平时不太和她们聊天，不过看起来性格还好，偶尔请她帮忙带个饭，也从来没拒绝过。 　　宋慢在分析自己室友的时候，别人也同样在分析她。 　　虽然她自己没有那个意识，但是其实不少人都向她的舍友打听过她，甚至连陶乐都没能幸免。 　　在她们眼里，宋慢长得漂亮，性格冷淡，疑似交往了校外的男朋友，但是没人能确定。 　　时间长了，大家更熟悉一些了，终于有人开始打听关于她男朋友的消息了。 　　打听的人竟然是刘欣欣，她难得回寝室住一晚，不知怎么就提起了这个话题，然后问到了宋慢的头上。 　　宋慢被她问的一愣，她自认为和刘欣欣没那么熟，不过本来就是小事，对方问了，她也就说了。 　　“你有男朋友？”刘欣欣似乎不敢相信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嗯。” 　　“真的假的，怎么从来没见他来找你啊？”刘欣欣继续追着问。 　　“他有工作，我们平时周末见面。”宋慢周末从来不留校，大家也都知道。 　　“哎……可惜了。”刘欣欣似乎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可惜什么？”陶乐瞥了刘欣欣一眼，好奇地追问。 　　“我对象同寝一帅哥，特地求我帮忙来问的。”刘欣欣朝宋慢挤挤眼睛，“我看那帅哥真挺喜欢你的。” 　　宋慢一阵无语，行吧，至少证明她还是挺有魅力的。 第158章 　　宋慢本以为这件事过去了, 她也没什么兴趣去认识刘欣欣男友的同学，谁知道竟然还有后续。 　　刘欣欣是十一月份生日，她提前一天就告诉了整个寝室，倒不是让她们准备礼物, 而是请她们生日当天出去吃顿晚饭。 　　只要关系不是特别差, 大家也不会拒绝这种邀请。 　　生日当天，寝室四个人收拾好了, 一起往学校外面走, 刘欣欣的男友校门口等着接他们。 　　这还是宋慢她们第一次见到刘欣欣的男友, 他叫唐烨，长得没什么特点, 但是穿的很潮，开的是辆跑车, 至少百万打底, 应该是个富二代。 　　陶乐见到他后明显有些意外, 大概是知道他的。 　　唐烨在刘欣欣的介绍下一一和她们打招呼, 在介绍到宋慢这里的时候, 看她的眼神还带着些打量的意味。 　　“我们现在就过去吗？”刘欣欣抱着唐烨胳膊, 亲昵地问他。 　　唐烨回头看了一眼，对她们道：“我还带了个朋友, 他的车在后面。” 　　边说着，边指着停在他车后的那辆体积大了不少的越野车，建议道：“不如你们上后面的车吧, 他车里宽敞。” 　　宋慢她们自然没有异议，唐烨这辆跑车, 根本也没她们坐的地方。 　　留下刘欣欣和唐烨在一起, 她们三个走到后面那辆越野旁打开车门, 坐在驾驶位的男生扭头跟她们打招呼。 　　“三位美女好，我是姚章，唐烨的舍友。” 　　“你好，我们是欣欣的室友，我叫陶乐，她是阮棉，这是宋慢。”陶乐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还顺便替阮棉和宋慢介绍了一下。 　　不能怪她区别对待，毕竟这位姚同学长得是真的蛮帅，而且是那种清爽又阳光的帅气，让人很难不对他产生好感。 　　陶乐还注意到，他左耳上带着一个蓝宝石耳钉，就很有味道。 　　车开起来之后，陶乐突然反应过来，有些激动地扯了下宋慢的衣袖。 　　宋慢茫然地转向她。 　　陶乐拿出手机，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字，还直接发在了她们寝室的群里。 　　陶乐：姚章！唐烨的舍友，还帅！ 　　宋慢：…… 　　她终于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了，这位姚章，大概率就是刘欣欣给她介绍未遂的那位了。 　　刘欣欣这会儿也恰好在看手机，她很快也发了一串文字过来。 　　刘欣欣：抱歉，我不知道唐烨把他也叫来了。 　　宋慢并不怎么在意这个，于是回道：没关系，只要他不冲出来告白，我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陶乐：哈哈哈哈……我觉得你可以稍微考虑一下下啊，这位小哥哥有点帅。 　　宋慢：……我真的有男朋友了。 　　而且是那种，她一旦脚踏两条船，就可能闹出人命的男友。 　　就很让人绝望。 　　到了酒店包厢，一群人分别落座，阮棉刚放好包，打算坐在宋慢身边的位置，姚章却突然坐了过去，还朝阮棉灿烂一笑。 　　阮棉当即红着脸去了另外的位置坐下了。 　　坐在宋慢另一边的陶乐朝她眨眨眼，意思是这位姚同学看来还没死心啊。 　　宋慢也有点头疼，她没有处理这种事儿的经验，而且人家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她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吃饭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刘欣欣在带动气氛，宋慢她们也愿意捧场。只是她偶尔说说话，就要转头去看看唐烨，看起来对他十分依赖。 　　唐烨的态度不冷不热，一顿饭也没见他照顾刘欣欣，倒是刘欣欣总给他夹菜，偶尔还会被对方抱怨一两句让她别夹了。 　　见宋慢似乎一直在看着唐烨他们两个，一旁的姚章误以为她在羡慕，竟然也拿着公筷给她夹了个虾，还对她笑着说：“味道很不错，尝尝？” 　　宋慢僵硬地扯动了一下嘴角：“谢谢。” 　　她没去动那个虾，甚至觉得刚才吃进肚子里的虾都不新鲜了。 　　好在姚章还算知道分寸，顶多给她倒饮料，没再做什么多余的事，但这不耽误宋慢觉得这顿饭吃的不舒坦。 　　吃饱喝足，唐烨和刘欣欣去结账，其他人在酒店大厅里等他。 　　没一会儿，刘欣欣拉着唐烨的手走了过来，唐烨在看见宋慢身边站着的姚章时，突然一笑，对宋慢道：“宋慢，我们姚章一直挺喜欢你的，不然你当他女朋友吧。” 　　宋慢脸上挂着的淡笑渐渐消失，她冷淡地与唐烨对视，忽而道：“我挺喜欢你那辆跑车的，不然你送给我吧。” 　　唐烨被她说的一愣，随即觉得可笑，心想你谁啊，张嘴就要车，还要不要脸了。 　　还没等他嘲讽宋慢，就听她继续道：“既然不能推己及人，那就少说话。” 　　说完，她转头问一旁的陶乐和阮棉：“一起回学校吗？” 　　两人赶忙点头，她们也没想到唐烨竟然当众这么问出来了，而宋慢也是一点面子没给他留。 　　气氛显然不对劲了，她们打算跟宋慢一起走。 　　宋慢对刘欣欣笑笑：“学姐，我们先回寝室了，回头见。” 　　她对刘欣欣没什么意见，对她找男友的眼光也不予置评，只要以后不会再遇见唐烨就行了。 　　刘欣欣有些尴尬地说：“那你们路上小心点。” 　　姚章适时开口：“我送你们吧……” 　　宋慢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了，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不会想着给谁留面子。 　　陶乐她们后面小跑着跟了出去。 　　人都走了，刘欣欣才不高兴地拍了唐烨胳膊一下，抱怨道：“你刚才说的那叫什么话呀，不都告诉过你宋慢有男朋友了。” 　　唐烨满脸不以为意：“有男朋友又怎么了，劈腿的女生还少么，姚章都没介意，她倒装上了。” 　　“宋慢不是那样的人。” 　　“得了吧，你见过她男朋友吗？”唐烨见她不说话，当即嗤笑道，“就你天真，一个女大学生交了个社会上的男朋友，还从来不让你们见，你觉得她真的是在谈恋爱？” 　　刘欣欣皱了皱眉，唐烨的猜测实在有些超过她的底线了，她心底并不相信宋慢是那样的人，但又不想因此和男友争吵，只能不再和他说这个话题。 　　正好这时姚章从外面走了回来，显然宋慢她们并没有让他送。 　　“被拒了？”唐烨朝姚章招招手。 　　车钥匙在姚章手指上转了两圈，他无奈地摊摊手：“油盐不进。” 　　“那换一个目标？” 　　姚章笑笑：“我可不是喜欢放弃的人。” 　　他就是喜欢宋慢那个调调的，追求女生对他而言就像是狩猎，他十分享受这个过程，也从不认为自己会失败。 　　那次吃过饭之后，刘欣欣私下里找她道过歉，宋慢没放在心上，反倒还安慰了她几句。 　　她看得出来，这位学姐最近情绪不太好，看起来可能是感情出了问题。 　　和陶乐一起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宋慢随口提了这件事，于是陶乐也就跟她聊起了唐烨。 　　原来她还真认识唐烨，不过对方并不认识她。 　　陶乐说：“唐烨高中的时候和我一个学校的，他这人看着人模狗样的，实际上私生活那会就很混乱，当时还差点被人女生家长告了，事情闹得不小。” 　　宋慢扬扬眉，这还真是个大料。 　　“说不定他现在学好了？” 　　陶乐呵呵两声：“你觉得可能么？” 　　说实话，宋慢也不怎么相信浪子回头这种说法，而且就算回头了，也没什么捡这个破烂的必要。 　　不过感情的事，不是外人随便说两句就有用的，搞不好以后做室友都尴尬。 　　一时间，宋慢和陶乐也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们本来还想着，慢慢来，之后可以找个机会，把唐烨高中的破事儿跟刘欣欣说一说，到时候要不要分手就是她自己的问题了。 　　谁知道还没等她们商量好具体怎么找机会呢，当天刘欣欣就搬回寝室了。 　　原因是，她和唐烨分手了。 　　这消息简直让人猝不及防，还是阮棉给她们打的电话，电话那头阮棉急的都要哭了，让她们两个赶紧回去。 　　两人饭吃了一半，只好先赶回宿舍。 　　她们俩回去的时候，刘欣欣正抱着被子嚎啕大哭，隔壁寝室还有闻声过来看热闹的，不过后来人都被难得强硬一把的阮棉赶走了。 　　刘欣欣哭的实在有点惨，她还化着妆，一抬头脸跟调色盘似的。 　　三个人坐着安慰了她好半天，才终于把人劝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断断续续听她把事情说了一遍。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唐烨那边东窗事发了。 　　刘欣欣一边抽噎一边跟她们说：“他不但跟那个女的开房，还拍了那种照片。我问他，他竟然跟我说就是逢场作戏！” 　　她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还说什么就是个炮友，根本没感情，我才是他女朋友，他根本没看上那个女的。” 　　说的宋慢她们三个简直三观炸裂，之前她们是感觉唐烨的脑回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但是没想到竟然能歪到这种程度，让人叹为观止。 　　“那、那后来呢？”阮棉小声问。 　　刘欣欣洗了洗鼻子，抹了把眼泪：“后来我实在太生气了，就把他揍了一顿。” 　　“啥玩意？？？”三人异口同声。 　　刘欣欣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小声说：“我练了十来年跆拳道，就下意识给了他几下。” 　　三人朝刘女侠拱拱手，也不知道是刘女侠的心伤的比较重，还是唐烨的身伤的重。 第159章 番外三 　　自从和唐烨分手后, 刘欣欣就在寝室住下了。 　　转眼过了半个多月，周六中午，宋慢简单收拾了一下，打算回白泽那边。 　　刚走出去不远, 就在寝室楼外面看见了唐烨。 　　他穿着黑色大衣, 一手拿着手机，正在和人打电话, 还一边看着她们寝室楼的方向。 　　见到宋慢走出来, 他说了两句就挂断手机, 然后朝她迎了上来。 　　“那个，能不能帮我叫欣欣下来一趟？” 　　宋慢看都没看他一眼, 径自从他身边走过，只撂下一句：“不方便。” 　　唐烨表情狰狞地瞪着走远的宋慢, 恶狠狠地骂了句：“贱人。” 　　宋慢回去住了两天, 一直到周一早上才回了学校, 等到晚上回了寝室, 她意外地发现, 刘欣欣床上的东西竟然都不见了。 　　看样子, 竟然像是又搬出去住了。 　　“学姐呢？”宋慢忍不住问陶乐。 　　“别提了，唐烨上周六来找她, 两个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学姐一下子就被说动了，当天晚上就跟着唐烨走了, 第二天回来收拾的行李。” 　　陶乐现在说这事儿还一脸怒气，觉得刘欣欣简直眼瞎, 明明知道唐烨是个什么德行, 竟然还能跟他和好？ 　　宋慢听得直皱眉：“不会吧, 我觉得学姐不像是吃回头草的人啊！” 　　而且，刘欣欣跟唐烨分手的时候，可是结结实实把他揍了一顿的。为了看热闹，当时陶乐还专门找人打听了一下，确认那段时间唐烨脸上是有伤，不过他一直对外说是自己摔的。 　　不管刘欣欣是怎么想的，以唐烨那种性格，就算刘欣欣肯跟他和好，他不可能不介意之前被揍的事。 　　“我也觉得这事儿太奇葩了，就唐烨那个小心眼，被女生揍了还能上赶着复合？说真的，我都怕他半夜把学姐给害死。” 　　“要不给学姐打个电话，一起去吃个火锅？”宋慢提议，她还是觉得不太对劲，想要见见刘欣欣。 　　“也行，让阮棉给她打。”陶乐直接把活安排给还没回来的阮棉了，她现在听到刘欣欣的声音都生气。 　　阮棉一如既往的好说话，回来就先给刘欣欣打了电话，很快和她约好明天中午一起吃饭。 　　第二天中午，到了约定的时间，刘欣欣才终于姗姗来迟。 　　她看起来气色还不错，笑呵呵走到宋慢对面的空位坐下，一边摘帽子和围脖，一边问宋慢：“怎么突然想着请客了？” 　　“馋了呗。”宋慢目光从她身上扫过，没有看出异常。 　　几个人点了一桌子菜，吃的差不多了，宋慢才把话题转到了刘欣欣身上，她道：“学姐怎么又搬出去了？一个人住外面，还不如寝室安全。” 　　刘欣欣正在夹肉，头也没抬地回道：“不是一个人，唐烨也会过去住。” 　　陶乐听到后翻了个白眼，一脸无奈地看向宋慢。 　　宋慢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继续道：“你和他和好了？” 　　“嗯。” 　　“为什么呀？” 　　刘欣欣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想说辞，好半天才说：“他给我道歉，还发誓不再和那个女人联系。” 　　“就这样？”宋慢不太相信，刘欣欣也不是三岁小孩子，嘴上说说的事，她就当真了？ 　　“还有……”刘欣欣放下筷子，“他还答应我毕业后，把我介绍进他家里的公司。” 　　陶乐听到这里拍了下桌子：“他说了你就信？他要是骗你呢？” 　　“我觉得他不会骗我。” 　　刘欣欣的回答让她更生气，一顿饭吃完，她再没跟对方说一句话。 　　而刘欣欣也没搭理她，反而和阮棉聊起了养猫的话题。 　　吃完了饭，刘欣欣就走了，留下她们三个一起回寝室。 　　走了一会儿，阮棉突然停下，对她们说：“我觉得学姐好像不太对劲。” 　　她平时性格不是一般的软，很少发表自己的见解，今天这严肃的模样，让宋慢和陶乐都有些意外。 　　“哪儿不对劲？”宋慢问了一句。 　　阮棉吸了吸鼻子，说道：“吃饭的时候，学姐说和唐烨和好是为了将来的工作，可是我以前和她聊过，她那时候明明告诉我毕业后要回家找工作，还说她爸爸妈妈年纪大了，她不想离家太远。” 　　“说不定她改变主意了呗，而且唐烨人品虽然不怎么样，但他家公司还挺大，就算我们研究生毕业，想要应聘也不太容易那种。”陶乐语气僵硬道。 　　宋慢耸耸肩：“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不是啊，除了这个还有别的。” 　　“还有什么？”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都忍不住好奇。 　　“还有你没没听到学姐说，唐烨送了她一直猫嘛。” 　　“然后？” 　　“可是学姐她猫毛过敏啊！”阮棉大声道。 　　这个她们还真不知道。 　　宋慢追问：“你怎么知道的？” 　　“就上次嘛，我把猫带回来不是让学姐说了一顿么，后来她给我道歉，跟我说的这个事。” 　　虽然就算不道歉阮棉也没生气，毕竟是她事情做得不够周全，没跟所有人都商量好就把猫带回来了，但是听到了刘欣欣的解释，她还是松了口气的。 　　她也不想因为这个事，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好在后来两人说开了，反倒关系更亲近了些，偶尔还会聊聊天。她家里的事儿，也是聊天的时候刘欣欣说的。 　　“……也许她根本不过敏，就是单纯找个借口不想你养猫呢？”陶乐迟疑了一下才说。 　　阮棉摇头：“不是，她是真过敏，那天我在楼下喂猫，正好遇上她了，可能是身上沾了猫毛，她在我身边站了没一会儿打了七八个喷嚏。” 　　“这就怪了，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听到这里，陶乐也终于不再绷着脸，反而一脸疑惑。 　　刘欣欣反常的地方似乎有点多，要说因为工作所以违背本心和唐烨和好都还能理解，可过敏这码事儿，不是随便说说就能解决的。 　　“你确定她现在养猫？”宋慢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阮棉点头：“她刚才给我看过那只猫的照片，是只白色的小猫，挺漂亮的，就是没看出品种。” 　　“她再没提过敏的事？” 　　“没有。” 　　三个人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陶乐说了一句：“猫毛过敏还能分猫吗？” 　　当然不能，除非……那不是猫。 　　宋慢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并没有说出口。 　　这几年她周围再没有发生过任何异常事件，以至于她差点产生了一种，自己生活在正常的普通人世界的错觉。 　　而事实却是，如今的异常事件越来越多，甚至连特办处都渐渐走进人们的视线中了。 　　刘欣欣的情况，按照正常逻辑来看，怎么都不对劲，那就必须要考虑一下非正常因素的干扰了。 　　本来这件事，让白泽派人来调查最方便，但是她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单凭猜测就让他派人过来调查，基本等同于无理取闹。 　　他肯定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拒绝他，但他现在身份不同，就算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宋慢也不愿意给人留下说闲话的机会。 　　况且，他就算派了特办员过来，对方知道的东西，还未必有她多。 　　不如她先查一下，再视情况决定要不要通知特办处。 　　宋慢很快做了决定，接下来她要做的其实很简单，刨除所有的外在因素，最特别的就是那只不会引起过敏的猫，所以只要见见那只猫就够了，最好能打听到那只猫的来历。 　　刘欣欣这边，还需要阮棉去问。至于宋慢这头，她觉得，或许可以和姚章聊聊。 　　自从上次见过姚章之后，他不时就会在宋慢眼前转转。 　　想找他并不难，只要宋慢在图书馆超过一个小时，姚章一定会露面。 　　第二天下午，姚章果然出现了。 　　等到了人，宋慢还没等他坐下，就收拾了书本打算走。姚章急忙跟了出去，追在她后面有点委屈地说：“怎么我一来你就走了，这么不想看见我啊？” 　　宋慢很讨厌他说话的态度，他的语气和态度都在不停的对外暗示，他们关系暧昧，偏偏宋慢无法对别人解释。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冷淡地瞥了眼姚章，开口道：“学姐和唐烨和好了，你知道吗？” 　　姚章微愣，随即笑道：“情侣分手又复合，不是挺正常的么。” 　　“那你知道，他们分手的时候，唐烨被学姐揍了一顿的事吗？”宋慢一边问，一边盯着他。 　　姚章的表情僵硬了一下，轻咳一声：“有这事吗？我不知道。” 　　“你觉得，他会不会记恨学姐啊？” 　　“怎么会，唐烨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而且他要不是真喜欢刘欣欣，也不至于跟她一年多了都没分手。”姚章似乎是终于找到机会给他哥们儿说好话了，可惜他的解释听在宋慢耳朵里跟放屁差不多。 　　如果一年没分手就叫真心喜欢，那白泽对她的感情简直可昭日月。 　　“真的？”宋慢露出一些不太相信，但又有些放心的表情。 　　姚章赶忙道：“真的，他们俩现在感情好着呢，你就放心吧。” 　　“听说唐烨还送了学姐一只小猫，挺好看的。” 　　姚章顿时来了精神，笑道：“你也喜欢猫吗，我送你一只更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