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女配 作者:乔甜   文案   芝芝活了三回,回回惨死,第三回才得知自己是活在话本子的女配。   所以哪怕她在公子人人唾弃时,嫁与他替他撑起家,公子还是会杀死她。   好心救下的小奴隶,她养他两年,不求回报,小奴隶日后照样会置她于死地。   一路扶持的小太监,她给他荣华富贵,小太监依旧会害的她死无全尸。     只因她不是他们的女主。   落不得好结果的事,芝芝才不想干了。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重生   主角:芝芝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来世可不要再遇见了。   立意:面对恶势力就要勇敢反抗 =======   第一章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柳府却萧条的不成样子。   院里落满成灰,丫鬟们拄着扫帚窃窃私语,躲着远远的,看笑话似的看着最里院搂着白骨跳舞的男人。   男人长发高高束起,身着喜服,拉着怀中白骨的手跳着舞。   男人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深情地看着怀中白骨,痴痴笑着。   院内有人给弹着琴。   那些丫鬟忍不住小声笑着,身后突然出现一个身影,女子声音沙哑,“干嘛呢?”   几人一听,有气无力道着,“夫人,我们再也不偷懒了。”   芝芝扫了他们一眼,“该干嘛干嘛去。”   几个丫鬟得了指令走了,可背后的议论声还是传到了芝芝耳朵里。   “有什么了不起,从前就是柳夫人身边的丫鬟。”   “如今柳南之这副模样,她嫁个疯子也不嫌丢人,还整日耀武扬威。”   院内的琴师打远远看见芝芝来了,停了手中的动作,起身。   男子见没了琴音,眼底有些失魂落魄,侧过头怨恨地瞪着琴师。   芝芝深吸口气道,“先回去吧。”   柳南之闻言将目光移向了她,那目光幽深,充满怨恨。   “今是母亲生辰,别在胡闹了。”   柳南之没再看芝芝一眼,笑着看白骨道,“阿悠,母亲生辰,我们一起去看望母亲。”   柳夫人瘦的有些不像样子,她疲惫地看着远处,只见芝芝和柳南之走来。   柳南之怀里抱着的还是那具白骨,柳夫人心口猛跳,她硬撑着站着。   芝芝眼底只剩冷漠,她快步走上前,“母亲。”   柳夫人眼里起了水雾,不停道着,“造孽呀,造孽!”   生辰宴本该喜气洋洋的,可当那白骨一上桌,便阴气沉沉。   柳南之自顾自吃完便走,柳夫人留下了芝芝。   柳夫人身子虚弱,站不了多久说话也是费力。   她看着芝芝,有些愧疚道,“早知他这般冥顽不灵,当初就不该强求你嫁于他。”   芝芝愣了良久,才出言道,“就当我还您恩情了。”   语落,芝芝便推门离开了。   嫁给柳南之的这几年,早已耗光了芝芝所有的精力,她脸色差的同病入膏肓已没什么两样。   芝芝整日枕边身边不是空无一人的,谢悠躺在她和柳南之中间,搂着谢悠的白骨,讲着腻人的情话。   芝芝的脸色又怎能好,可谓是夜夜难眠。   自打她嫁给柳南之起,她这生命便结束了。   芝芝目光空洞回了院,屋内蜡烛点着,窗外透着男子环着女子的腰,跳舞的身影。   芝芝紧闭双目,深吸着气,走了进去。   柳南之见她一来,便环着谢悠去了榻上。   芝芝熄了蜡烛,眼神如同死水,耳边柳南之深情的声音叫芝芝忍无可忍。   是打什么时候起,柳家变成这幅模样的。   柳家从前是世家,柳南之是嫡子,仕途光明。   长的又是玉树临风,人也是谦谦君子,深受京中闺秀的欢喜。   可柳南之二十好几家中却连个通房丫鬟都不曾有。   京中传着柳南之喜好男风,这可急坏了柳夫人。   柳夫人日日求菩萨拜佛祖,求着柳南之娶亲,哪怕收个通房丫鬟也好。   柳南之开窍了,他在花灯节遇上了那个性子活泼的姑娘。   一冷一热,姑娘热情似火温暖着柳南之那冰冷的心。   待谁疏离冷漠的公子也会脸红,也开始会因姑娘辗转反侧,夜夜难眠。   也会因姑娘同旁的男子讲话吃醋,有着占有欲。   每每提到谢家小姐的名讳,公子眼里的爱意是藏不住的。   柳夫人虽不喜女子太过活泼,但柳南之那般欢喜,倒也是欣然接受。   没多久,柳夫人便寻了媒婆去了谢尚书家提亲。   尚书府对柳南之这女婿甚是满意,也是当即同意了二人婚事,定了良辰吉日。   少女与公子情投意合,婚后自是会甜甜蜜蜜,可若是能一直这样好下去便好了。   婚后第二年,少女突然转了性子,眼里不再是公子,而是满心记挂着新入仕的顾侍郎。   终日闹着要与公子和离,背着公子偷偷要与顾侍郎私会,气的柳夫人大病几场,实属辱没柳家门楣。   这事成了京都茶余饭后的笑柄,个个笑着柳家,笑着柳南之。   平日里仕途上不如公子的那些子弟,更是终日议论,污言秽语说着,“柳相生得好看,官再高又有何用,镇不住内人,内人倾心个容貌家室皆不出众的侍郎,实属天下大稽!”   “说不准是柳相那方面不行,夜里满足不了谢小姐。”   “谢小姐寂寞难耐,才会如此。”世家子弟肆无忌惮,讲着这些荤话,挖苦着柳家。   可未曾想到,柳南之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将那几个世家子弟打成重伤。   他们的爹不干了,不依不饶地嚷着让圣上处罚柳南枝。   好在圣上廉明,只是罚柳南之闭门一月反思处理家事,并未牵扯柳家。   最后谢尚书见自家女儿将柳家折腾的如此鸡犬不宁,心中愧疚,上门交代了实情。   那顾侍郎同谢小姐从小相识,青梅竹马,像话本子里讲到的那般,情意深重。   后来顾家落没,谢小姐与顾侍郎只好被迫分离。   谢尚书满脸泪地道着,“我本以为阿悠已不记得这份情意,未曾想会是如今结果……”   芝芝至今还记得柳南之当日模样,待何事都不甚在意的公子,竟眼眶泛红,捂着心口,一口鲜血猛地吐出,急坏了大家。   柳南之打那时起,便和从前像变了个人。   圈禁了谢悠,柳南之对谢悠的占有欲愈发痴狂,痴狂到谢悠若与小厮交谈,公子便会当着谢悠面将小厮杖毙。   圈禁到谢悠的家父,谢尚书葬礼都未曾让去。   圣上也重用柳南之,那几年柳南之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以顾侍郎贪污受贿之名,抄了顾家,砍了顾侍郎。   此事一出,谢悠终归是未撑住,未等公子回来,便悬梁自尽。   柳南之自那之后便疯了,谢悠死了,他不下葬,依旧将谢小姐圈禁着,与她同吃同住,后来他觉得陪着谢悠时间不够多,索性辞了官。   谢小姐的身子腐臭了,脸上有了尸斑,柳南之还是亲吻着她的脸颊,拥抱着她,看向她的眼神依旧满是情意。   几个胆小的丫鬟见过一次当极便被吓昏过去。   柳夫人更是以泪洗面,直至谢悠身子彻底腐烂,柳夫人强行让人下了葬。   这一葬,柳南之终日不吃不喝,寻着谢悠尸骨。   柳夫人心疼自己孩子,没了法子,只得将埋葬处告诉柳南之,柳南之挖了谢悠的坟,谢悠那时只剩一堆白骨,肉早已腐烂。   柳家也不如从前,丫鬟小厮们见柳南之终日抱着白骨在府内晃悠,吓得不行,有钱赶忙去官府赎身,连夜逃离了柳府。   没钱的日日跪在柳夫人面前哭,寻死觅活,柳夫人是个善心,自家儿子这样,她不怪旁人害怕,给了她们卖身契放了那些婢女。   最后还愿留在府中伺候的只剩芝芝还有些老奴,柳夫人劝着她,“早日出府嫁人,再不嫁人便是老姑娘了。”   芝芝何尝不想嫁人,可她小时被母亲嫌弃赔钱货扔在河里,受了凉,自此就难以生养了。   柳夫人自打那时后便身子愈发弱,说句话都要喘半天气。   她同芝芝商量,让她嫁与柳南之执掌中馈。   芝芝她自出生起受得苦难多了,便受不了旁人对她好。   她到柳家后,日子才算好过起来,柳夫人从未苛刻过她,或许也将她当亲女儿看待吧,在柳南之未疯前。   柳夫人常常念叨着,要给她寻个如意郎君。   她念着柳夫人的好,便答应了柳夫人。   芝芝与大雁拜堂,柳夫人将她的名字记上了族谱。   柳家虽比不上从前,可芝芝却尽力撑着,日子也渐渐红火起来。   她也没打算同柳南之同房,芝芝整日在西屋住着。   可柳南之却觉得她夺了谢悠位置,终日找着江湖道士。   有日柳南之脸色阴沉,手持着剑回来,杀了一院的丫鬟小厮,芝芝那日是外出,方才躲过一劫,她便搬到小佛堂日日诵经祈福。   柳家也因这事彻底落败了,如今只能维持着生计。   柳南之显然不想叫她好过,硬扯着她同榻而眠。   芝芝又一次在梦中惊醒,梦里是谢小姐没了皮肉的白骨,睁眼亦是。   芝芝失魂落魄起身,捧着火盆,发疯地笑着。   芝芝从柳南之怀中拿过白骨,将白骨扔进火盆,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柳南之闻着烟味也醒了,他怀中却空无一人。   只见芝芝站在火盆前,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瞳孔紧缩。   他慌乱地爬起,芝芝听到声响,回了头,脸上竟露出久违的笑。   柳南之眼底只剩不可置信,他怔了良久,眼眶猩红。   柳南之发疯似地将手伸入那火盆中,找着谢悠白骨,可谢悠早已化为灰烬。   他恶狠狠地瞪着芝芝,一步步站起,手掐上了芝芝的脖颈。   芝芝闭上了眼,没再挣扎。   芝芝想着柳南之便就此掐死她,死了好,死了便可睡个好觉。   下辈子投胎,可千万不要再遇见柳南之了。   第二章      “芝芝,夫人叫你将这布匹送与公子房中。”红杏催促道。   芝芝一听公子二字,身子不停打颤,额上直冒冷汗,她拼命摇着头,“我不去,我不去。”   红杏见她面色惨白,一副摇摇欲坠模样,有些担忧道,“芝芝,你是不是身子不适?”   芝芝扶着墙,强撑仪态道,“我休息休息便好,你先去。”   红杏点了点头,不情愿地抱着布匹,“那你好好歇息。”   芝芝没再回红杏,她只觉心慌绝望,她怎么又回来了,她昨日见到红杏这些故人时,只以为是上了西天。   回归返照叫她看看从前的故人,可未曾想过今日怎还如此。   芝芝拼命地摇着头,发疯地掐着自己,痛感传遍全身,不是梦境,她也未上西天。   她怎回来了,怎回来了……   芝芝急忙起身,满头冷汗,跌跌撞撞地走了一路,回屋收拾着行礼,想着逃离柳府。   她打心底里恐惧怕柳南之,柳南之这人残忍至极,除了对自己心爱之人会有半刻温柔,待其他人都是薄凉,残暴的。   芝芝不敢细想,只是不停地抖着,胡乱拾着衣物,数着钱袋里没几块的月银便匆匆忙忙的出府。   可走到一半,便撞见了得知她身子不适来看望的柳夫人。   柳夫人见她背着行礼,慌乱的不成样子,眉头皱了皱,“芝芝,你这是?”   芝芝听着柳夫人久违的声音,心更加慌乱,柳夫人活着,那柳南枝定会发现。   她身子抖得更加厉害,她手上满是汗地抓着行李,扑通跪地道,“芝芝遇上心悦之人了,恳求夫人放芝芝出府,叫芝芝同他成婚。”   柳夫人被阵仗吓了一跳,急忙将芝芝扶起,却见她出了一身冷汗,颇有些不知所措,“芝芝,你是不是身子不适?”   芝芝摇头,唇色苍白,声音颤抖道,“夫人放芝芝出府,芝芝身子便爽朗了。   这样的芝芝,怎么看都不像个没事样。   她摇头叹气道,“快去请大夫给芝芝瞧瞧,好好的姑娘,怎么成这样了?”   芝芝被几个束缚着,强迫着带她回了屋,劝着她等着大夫来。   芝芝心中后怕,可却又挣脱不出多人束缚,她深吸着气,冷静着情绪,冷不丁道了句,“现如今是何年岁?”   红杏皱眉,“晋安三年七月,过几日就花灯节了。”   晋安三年七月,花灯节,芝芝一下清醒,慌着的心冷静了些,还好,还好,谢小姐还未离世,更未同柳南之相识。   柳南之还未疯,看见她们时也只是避着远远的。   那时,柳南之不愿同任何女子有所接触。   想到这,芝芝的惊慌才少了些。   大夫赶来时,见芝芝一副神质恍惚的模样,急忙把脉,芝芝身子确是康健的。   但这冷汗直冒,神志不清显然是受了惊吓,大夫双手作揖道,“夫人,芝芝姑娘这是受惊吓。”   “调养几日,便会好转。”   柳夫人听后,眉头松动,点头道,“那便好,方才她那模样,我还以为中邪了。”   芝芝牵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解释道,“昨个夜里,起夜撞见了只黑猫,今有些未缓过神来。”   临了,还道了句,“夫人,莫要挂心,芝芝没事。”   柳夫人点头,笑着道了句,“这几日便好好歇着,至于你方才说的心悦之人,等你病好了带他来见见我,我替你把把关。”   “若当真是个可托付终身的孩子,我便忍痛割爱放你出府。”   一听出府二字芝芝晦暗的眼神刹那间有了神采,她眸光微亮,急切道,“好,过两日便带他来见您。”   芝芝送走了柳夫人后,便双目无神呆呆地躺在床上,盯着房梁看,她迷瞪瞪,怎么也想不通为何会重来了。   她死前最后的愿望便是不要再遇见柳南之了,如今却又将她送回这,老天爷真是太会折腾她了。   芝芝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眼珠子转着,算着自己的私房钱,想着明去街上买个奴隶,叫他应付了柳夫人,自己好早日离府。   第二日,芝芝起了个大早,避着丫鬟小厮出了府。   黑市,刚一进去,芝芝便觉得她和这里格格不入,这里的人要不然是非富即贵,穿着绫罗绸缎的贵人,要不便是衣衫褴褛的奴隶。   芝芝捂着钱袋,瞧着路上奴隶,可她穿得过于寒酸,人牙子也不愿理她。   一个晌午过去,竟也没挑着个合适的。   芝芝深叹着气,心中不免有些慌乱,若今日还寻不到,万一柳南之发疯。   她想到这,忍不住打着寒颤。   她神色焦急地看着各个摊位,一人牙子热情跑过来,“姑娘,我这有漂亮的公子,买不买?”   芝芝顺着人牙子指着方向看去,男子衣衫破烂,头发凌乱,依稀也能看出生得极为漂亮。   盯了半晌,男子察觉她的目光,他抬眸,漂亮的眼直直地盯着芝芝。   芝芝心跳得极快,羞红了脸,急忙收回目光,她摇头道,“不了。”这样漂亮的公子是她买不起的。   人牙子脸上露出明显失望,神色不悦地抽打着那公子,公子拼命地躲着。   芝芝有些于心不忍,出声道,“多少钱?”   人牙子收了鞭子,皱眉打量着芝芝,“一口价,五十两。”   芝芝眉心紧蹙,五十两差不多是她全部身家。   买了日后的日子便难,不买若是柳南之发疯,她的命怕是都保不住。   最终,她咬了牙,终是出了钱将男子买下。   男子乖巧地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芝芝带男子去沐了浴,又去成衣店替他买了身像样衣服。   男子如那人牙子说得那般,生得极其好看,唇红齿白,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样。   看得芝芝双颊绯红,男子见她这般盯着自己,眼里一片死寂,淡漠道,“姑娘买了奴,奴日后便是姑娘的人了。”   芝芝愣了愣,垂着头,低声道了句,“你能娶我吗?”   芝芝也不是急着成婚,芝芝死脑筋,只有成婚了,才能避免同柳南之有瓜葛。   男子未有过多情绪,只是乖巧道,“能娶到姑娘是奴三生有幸。”   芝芝有些惶恐地点了头,她盯着手中男子的卖身契,不知怎么便想到自己,她儿时也是被这一纸卖身契卖到柳府的。   至那后生是柳家人,死是柳家鬼。   这人,生得好看,性子又好,若真与自己成了婚岂不是委屈了他。   想到这,芝芝不自觉地摸了自己的脸,她长相只能算得上清秀佳人,身段也不勾人,也不能生养。   这样的她,同谁成亲怕都是耽误了谁。   芝芝的神情显然没方才那般高兴了,男子清朗温玉的声音,在芝芝耳边传来,他一字一句道,“若是姑娘反悔,那方才成婚的话便不作数。”   “奴便当牛做马为姑娘效力。”   芝芝一看男子便脸红,只好垂着头低声道,“不用你给我当牛做马,成婚后,能好好过日子就行。”   男子轻声细语道,“唤奴江慕便好。”   芝芝点头,同他交代着待会入柳府的说辞,江慕认真地听着,未曾多问过一句为何要如此,只是默默记下。   红杏见芝芝带着个生得极其好看的男子进府,眼睛都瞪大了,满脸不可置信地追着芝芝问了一路,“这真是你那未来夫婿?”   芝芝点头,有些害羞道,“正是,想着去见见夫人。”   红杏的目光从江慕的身上移不开了,她心中不平,自己比芝芝生得好看,也是胸大腰细,为何没个好看的男子心悦自己。   她不依不饶地拉着芝芝,缠着她,询问着芝芝同江慕是如何相识的。   芝芝敷衍着红杏,一路进了柳夫人院子,只想着早日见到柳夫人求她放自己出府。   红杏道了句,“芝芝你们先候着,公子同夫人讲话呢。”   公子……柳南之,芝芝的身体又不自主地抖起来,额上冒着冷汗,眼神恐惧地躲在江慕身后。   江慕情绪未有太多波动,只是按着芝芝的肩膀,将她移到自己身后。   红杏发觉了芝芝的不对劲,她皱着眉道,“芝芝,你怕公子?”   芝芝手心出汗,拽着江慕的衣角,费力笑道,“只是天有些热,热得难受。”   红杏满脸不信,她上前一步,便要去摸芝芝的额头,江慕挡在芝芝身前,脸上满是冷漠,扔出句,“姑娘,请自重。”   芝芝见江慕将自己护得好好的,心中的恐惧感才减少些,她深吸着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好在柳家尊卑分明,丫鬟入室多走后门,嫡出子女正门而出,芝芝也没同柳南芝撞见。   嬷嬷见江慕也是一愣,她满脸笑意道,“这公子真是唇红齿白,生得极好。”   芝芝红着脸入了屋,柳夫人满脸慈爱道,“真没想到你们来得这般快。”   芝芝脸颊绯红,小声道,“公子的父亲母亲这几年身子不好,想着能见他成婚冲冲喜,所以奴有些急,想着让老人家抱抱孙子。”   柳夫人见芝芝脸红,满意笑道,“芝芝还是这般孝顺。”   柳夫人打量着江慕,心中满意,江慕举止得体,进退有度,眼里也满是芝芝,生得模样也是极好的,是个如意郎君。   柳夫人见芝芝对江慕也是真心欢喜的,倒也未强留芝芝,芝芝也算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如今可有真心爱她,护她,自是极好的。   柳夫人拿着芝芝的卖身契交于她手中,笑道,“日后便好好过日子,若再有机会回京别忘了我。”   芝芝摸着卖身契,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下,她眼里含着泪,扑通跪了下来,“多谢夫人。”   柳夫人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只当是芝芝觅得如意郎君高兴,她将芝芝扶起,擦着她泪道,“我为你备了些嫁妆,你拿着好好过日子。”   嬷嬷搬着箱子上来,柳夫人轻扣打开,里面摆放着五百两银票与十几个金元宝。   芝芝急忙摇头拒绝,“夫人,这太贵重了。”   柳夫人握着芝芝的手,语重心长地嘱咐着,“芝芝,日后好好过日子,这一别,可能便是永久,别叫我担心。”   芝芝眼里闪着泪花,哽咽道,“夫人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要过得好。”   柳夫人也红了眼,握着她手道着,“好。”   第三章      芝芝太怕柳南之也像她一样重生,她同柳夫人告别后,就紧赶慢赶地买着船票去了偏远小城。   江慕一路上乖乖地跟着她,她去哪江慕便去哪。   芝芝仔细打量着江慕,心中困惑道,“你是怎被卖到这的?”   江慕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奴记不得了。”   芝芝眉头紧蹙,“记不得了?”   “奴一年前被卖到黑市,想不起从前的事,黑市的人牙子告知奴名唤江慕,是被家父卖到那的。”   “奴觉得不是如此,想着逃跑,可逃跑未遂,受了很重的伤。”   “若不是姑娘将奴买下,奴可能活不了了。”   芝芝心中一颤,她被母亲卖给人贩子时,也是终日想着逃跑,那时也是天天被打。   芝芝牵扯着嘴,努力笑着,“日后好好待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她大着胆子握住了江慕的手,江慕的手也是白白净净的,细皮嫩肉的。   江慕眼神晦暗,没有躲开,只是应着,“好。”   芝芝脸颊微红,眼里闪着细微的光,或许她本质也是个俗人,她见江慕第一眼便喜欢着他好看的皮囊,心砰砰直跳。   或许她想有个依靠,她生得一般不能有孕,注定是没人要的老姑娘。   如今捡了便宜,买下了这么好看的公子,她贪心,想将江慕占为己有。   她也这么做了,她同江慕几经周转去了最南边一个小城,那地方偏僻,旁人寻不到。   小城穷,柳夫人交付芝芝那些银两,可叫他们二人在这小城舒舒服服过日子了。   芝芝会煮茶,她在那小城便开了个茶馆,虽客不多,但她倒也不缺钱,过得算是安逸。   江慕也是踏踏实实同她过日子,芝芝看得出江慕不欢喜她,看向她的眼里没有深情,多半是疏离陌生。   芝芝倒也不在意这般多,只要她欢喜着江慕,江慕陪着她便好。   在芝芝看来这便是情深意重,情意深厚了,孤男寡女相处久了,江慕心中总归会有自己的。   就这么相处了两年,江慕也从和她分房而眠,成了同榻而眠,小城内的百姓也知二人是夫妇了。   茶馆内长相一般的老板娘有个漂亮的相公羡煞着城内的姑娘们。   比姑娘们大些着妇人们却不羡慕,她们看得出老板娘是真心实意待江相公好,江相公有年上山采茶,被毒蛇咬了,老板娘寻遍神医,宁愿散尽家财也要救江相公性命。   江相公一出什么事,老板娘便是急的眼眶红着,宁愿付出所有,也要护江相公周全。   但江相公待老板娘,向来都是淡淡的,好似老板娘对他而言可无可有。   妇人摇着头笑道,“姑娘们还是喜欢着那好看的皮囊。”   芝芝本以为她会跟江慕一直陪伴着彼此,白头偕老。   直至那天,街上来了很多兵,家家户户都紧闭着房门,生怕伤到自己。   芝芝也不例外,早早关了店,想着避避风头。   未曾想,那群兵竟拿着剑闯入了茶馆,芝芝皱着眉头下意识挡在江慕前面。   未曾想那群士兵的统领见到江慕竟哽咽着跪地道,“属下来迟。”   芝芝茫然地看向江慕,只见江慕捂着头,痛苦不堪,最后直直昏过去。   这一昏,可急坏芝芝,急忙要跑出去寻大夫。   那统领面色阴沉拦住她,低声道了句,“姑娘,莫急。”   一男子走出,熟练地把脉,喂江慕吃药。   芝芝眼里满是焦急,生怕他们对江慕有害,挣脱着士兵的束缚,那统领转头打量着芝芝,看出了她的担忧。   “姑娘放心,尔等比姑娘还担忧殿下的性命。”   江慕三日后才醒,这三日等着芝芝心灼,终日以泪洗面,生怕江慕醒不来。   她见江慕再度醒来,急忙凑上去,握着他手,关心道,“好些了吗?”   江慕眼里满是冷漠,厌恶地甩开了芝芝的手,他将目光移到那群人身上,“婉婉如何了?”   芝芝皱眉,僵着原地,脸上满是疑惑地盯着江慕。   这两年来,她同江慕关系愈发近,同榻而眠自是圆房了,从未像今日这般看向她的眼里满是厌恶。   那群人将芝芝挤到了身后,芝芝有些不知所措地拽着衣角,她听着江慕深情地叫着婉婉这个名字。   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她呆呆地坐在凳上,听着这群人讲着江慕过往。   江慕原来是周国太子,痴爱着他的表妹婉婉。   婉婉父亲被周国君主所杀,婉婉想为父报仇,利用江慕对自己的一往情深,给他下了药,致使他失忆,将他卖给人贩子。   如今周国君主死了,他们寻了他好些年,如今总算找到,江慕如今要回去登基。   芝芝垂眸,眼眶红红的,她欢喜着江慕,本以为他同自己一样是可怜人。   未曾想却是如今这结果,江慕心底有个很爱很爱的婉婉,哪怕那姑娘害他性命,江慕虽满脸怨恨。   可芝芝不傻,她看得出,江慕一提起婉婉这名字时,眼里的爱意是藏不住的。   她呆呆起身,挤开那群士兵凑上去,傻傻地问了句,“还会回来吗?”   江慕眼里只剩冰冷,冷得芝芝直打颤,她垂眸,眼眶红红道,“我知晓了。”   失忆的江慕的心里是有她的,如今的江慕心里只有婉婉,对她更多的是恨意吧,恨她将他买下,成了婚,未让他为婉婉守身如玉吧。   芝芝只觉得心底绞痛,泪止不住地落着,若说美人落泪引人怜悯。   她哭得毫无美感,叫人看着只觉得这姑娘受罪活该。   芝芝从不是那死缠烂打之人,她擦着泪,冷声道,“既不回来了,那便将这些年我为了搭救你的钱还与我。”   “我总归是要过日子的。”芝芝有些哽咽道。   此话一出,江慕面色一沉,他的指关节握得吱吱作响,“还给她。”   统领将装的满当当地钱袋递与她,“多谢姑娘这几年对殿下的照顾。”   “姑娘若是想活命,便不要再出现了。”   芝芝握着钱袋,心中像是被巨石碾过般痛,她点头,“放心。”   江慕走得很快,他迫不及待想和她,和这个家撇清关系,什么东西都未带走。   那天,芝芝一个坐了很久,她想着自己注定孤独终老吧。   小城内的百姓也知茶馆的老板娘没了漂亮相公,那漂亮相公不要姿色一般的老板娘。   年轻的姑娘终日议论纷纷,芝芝眼里的泪总是不争气地流着,她心中埋怨着自己的不争气,低价卖了茶楼。   那袋子银钱不少,芝芝想着换个地方,再开茶楼,这次买个不失忆的奴隶,一心一意只有她的。   第四章      芝芝有了钱带着新买的好看的奴隶,想着去义城最好的茶馆见见世面。   未曾想会在此遇见江慕。   自上次别离后她已经半年没见江慕了,江慕瘦了,可却还是好看。   江慕目光未多停留在她身上,他直直地盯着她新买的奴隶,冷硬着嗓子来了句,”嫁不出去吗?”   芝芝垂着头,有些无地自容,她几乎将她所有的过往都告知江慕了,如今她站在他面前,虽着着衣衫,却像全身裸着那般难堪。   她一把握着新买奴隶的手,闷声道了句,“是啊。”   江慕这次眼神落到了芝芝脸上,他凑近她,贴近她耳边,来了句,“芝芝,朕娶你。”   此话一出,芝芝双目瞪大,下意识地松开了那奴隶的手。   她心中放不下江慕,期待着像话本子里的剧情样,公子终于知晓糟糠之妻的好,与她重修于好。   如今竟真发生,芝芝只当是在做梦,她用力地捏了下手臂,痛地叫出了声。   她眼里起了水雾,声音沙哑道,“江慕,你此言当真?”   江慕愣了愣,不知怎么竟帮芝芝擦了泪,他避着芝芝的眼神,点头道,“明日,朕接你入宫了,不哭了。”   芝芝点了点头,她只觉得自己没出息,江慕一句愿娶她,她便赶忙凑上去。   她将手里的卖身契赶忙掏出,递与那奴隶,“从今日起,你便自由了。”   芝芝便傻傻地跟在江慕身后,江慕见芝芝跟着自己,皱眉道,“芝芝,你还有何事吗?”   芝芝摇头,小声道了句,“我住这附近的同福客栈,怕你找不见我。”   江慕突然忆起芝芝这些年为了她护他周全,付出了多少,眼里一阵动容,竟主动抱了芝芝,“朕不会忘。”   芝芝愣了半天未缓过神来,待江慕松开了她,她的脸上挂着笑,“好。”   江慕点头,“朕还有事,芝芝回去途中小心。”   芝芝点着头,眼里满是笑意地走着,一时晃了神,竟撞到了人,芝芝也未抬头,不停道着“对不起公子,是小的没长眼。”   未曾想那公子一把拉住她手腕,他另一只手用力捏着她下颚,笑道,“芝芝,不记得我了?”   耳边熟悉的声音传来,芝芝瞳孔猛缩,她将目光缓缓移到男子脸上,柳南之……   芝芝恐惧地咽着口水,身体还是忍不住的打颤。   她原以为自己已不怕柳南之了,未曾想哪怕过去这么久,她见到他还是全身发抖。   她牵扯着嘴角,费力笑道,“公子,老夫人近日如何了?”   柳南之直直地盯着芝芝,盯得芝芝头皮发麻,半晌他用力地掐着芝芝的脸,阴冷道了句,“挺好。”   “阿悠也很好,本官没让她悬梁自尽。”他手上的劲愈发大了,像是要将芝芝脸上肉拽下来般。   芝芝身形一僵,眼里满是恐惧,柳南之同她一般重生了。   好在柳南之只掐了一会,便松了手,芝芝本就不漂亮的脸上有了鲜红的印子,痛得芝芝脸一抽一抽。   柳南之歪着头,阴森笑道,“你怎么敢嫁人呢?”   芝芝见柳南之身后跟着一众侍卫,她想跑也不跑掉,她努力笑着,“公子,我相公在厢房喝茶。”   此话一出,柳南之拳头握得吱吱作响,他一把拽着芝芝的秀发,将她往厢房内扯。   芝芝力气小,挣脱不开柳南之的束缚,只能任他将自己扯入厢房,她见柳南之将门紧紧关上,心里涌上了恐惧。   柳南之面色阴沉,“芝芝,真是胆子大了。”   芝芝狼狈地被甩到了地下,她拼命地往后退着,额上冒着冷汗,哭着道,“公子,放过奴吧。”   “奴保证,再也不出现脏了公子的眼。”   柳南之虽笑着,可那笑却笑得芝芝心里直打颤。   柳南之见芝芝眼眶红红的模样,他自重生以来浮躁的心终于归于平静。   他本以为他是爱谢悠的,可当他见到谢悠那刻时,心中多得是恨意,爱意早就消失殆尽。   如前世那般,他将谢悠娶进门,本想着同她安生过日子。   未曾想谢悠依旧死性不改,爱着顾侍郎,与顾侍郎私相授受。   他没再如前世般怕谢悠伤心,直接杀了顾侍郎,冷冷丢给她一句话,“若你再敢勾搭其余男子,顾侍郎的下场便是谢家的下场。   谢悠这才怕了,终日想着跑,他只好将她腿敲断,敲断后终日要寻死觅活,闹的他不得安宁,这心终日躁着,夜里更是难以安眠。   柳南之歪着头,眼里满是残忍,用力地拽着芝芝的头发。   芝芝被来回拉扯着,眼里的泪止不住的落,不停地求饶道,“公子放了奴婢,奴婢保证日后不再公子面前出现。”   柳南之神色冰冷,如毒蛇般缠着芝芝的脖颈,一字一句道,“那怎么行呢?”   “本官想见芝芝,如前世一般。”   “芝芝的胆子不是很大吗?敢烧了阿悠的白骨,还敢嫁人。”柳南之忍不住掐着芝芝的脖颈,双目猩红地怒吼道,“你怎么敢的?”   死亡的窒息感在次像芝芝袭来,芝芝拼命地挣脱着,费力地从喉咙吐出二字,“不要……”   这才唤回柳南之神智,他笑了笑,摸着芝芝的发,像是抚摸受惊的小鹿般,“芝芝放心,本官不会这么快杀了你的。”   芝芝浑身打颤,垂着头,整个人抖得不行,她咬牙道,“公子,奴婢的相公在厢房。”   柳南之反应平静,点了点头,“那又如何?你的事本官大致知晓。”   他摆弄着茶杯,无所谓道,“不就是在奴隶所买了个漂亮公子,未曾想漂亮公子是失忆的。”   他眼神颇有些嫌弃地看着芝芝,“漂亮公子乃燕国君主,人心中有着白月光婉郡主,婉郡主美得像仙女。”   他顿了顿,轻嗤道,“人怎会喜欢这丑陋的丫头呢?”   “生得不美,看着床上功夫也一般,毫无情趣可言。”   “据本官所知,人不早将你抛弃了吗?”   “怎么还得了失心疯?今日茶馆见他一面,便自个幻想着能同他白头偕老了?”柳南之品着茶,笑着摇头道。   此话讽刺的芝芝脸颊红一片,只觉得无地自容,像被人扒光般。   她咬紧牙关,指甲深深嵌在肉里,隐忍道,“公子说得对,是奴得了失心疯。”   “所以现在能放奴离开了吗?”   柳南之挑眉,眼里闪着嗜血的光,低声笑道,“芝芝,其实本官对你还是心存欢喜的。”   “同本官回柳府,本官愿给你个良妾的位分,算是抬举你了。”柳南之轻声细语,像哄着芝芝般。   芝芝不傻,柳南之欢喜她,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想要得便是折磨她。   她每次想要从沼泽内爬出,看见光明时,他再狠狠地将她踩入深渊。   他看向她眼里没半分情意,多半是打她打上瘾,芝芝忍着泪,她没办法同柳南之抗衡,柳南之踩死她,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芝芝呆愣着,她开口道了句,“公子,莫要说笑了,如今谢小姐未死,岂不是极好的?”   “公子同谢小姐好好过日子,侍奉夫人,定是幸福极了。”   一个茶杯直直甩到芝芝头上,砸得芝芝一阵昏厥,她只感觉自己额上很痛,像是碎片扎了进去。   她痛得忍不住呜咽出声,她痛得眼里直流,啪嗒啪嗒,她手上满是鲜血,她拄着地费力爬起,她笑了笑,“公子舒心便好。”   柳南之眼神微眯,这才倒也未曾阻拦她离去的步伐,他笑了笑,心里想到了个让芝芝彻底心如死灰的法子。   他不爱芝芝,或许就如芝芝认为的那般,折磨的上瘾,见她受罪,自己便心生愉悦。   芝芝满脸血,她一瘸一拐的走着,门外的侍从见芝芝出现,一把拉着她将她推入了江慕所处的厢房。   芝芝脑袋一阵晕,整个发软,待她反应过来时,江慕皱眉认出了她,“芝芝?”   芝芝听着男子清朗如玉的嗓音,她想到自己的境况,有些无地自容,拼命躲闪着江慕的目光。   那几个侍从死死地按着芝芝,他们双手作辑道,“公子,这女子得罪了宰相大人,她口口声声嚷着是你的人,尔等将她给公子送来。”   一旁白发的老者,皱着眉,满脸不喜道,“这是作甚?”   江慕急忙解释道,“李大夫给朕些时间处理下。”   老者勉强点头,“快些去。”   江慕将芝芝拉起,他眼神狠厉道,“同女子动手,宰相大人的气度真是叫朕看不起。”   几个侍从未再多言,只是扔下句,“公子,这是我晋国的地盘。”   江慕将芝芝拉起,去了旁边厢房,他见芝芝满脸鲜血,先前想斥责的话也道不出。   他沉默良久,吩咐着侍从给芝芝寻个大夫。   芝芝双手紧握,面上满是自责,“我好像坏了你的事……”   江慕沉着一张脸,垂眸道,“芝芝若是入宫,可不能如此肆意妄为了。”   芝芝双颊臊红,只知呆呆点头,小心翼翼说道,“你莫要生气,下次还不如此了。”   一旁的嬷嬷急忙纠正道,“皇上打算给姑娘正七品常在的位分,进宫了可就不比外面了。”   “还望姑娘谨遵礼仪,莫要自称我了,姑娘日后要自称嫔妾,见到陛下要行礼,用尊称皇上。”   芝芝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江慕如今已是一国君主了。   芝芝眼里闪着微亮的光,日后她也算是嫔妃,是贵人了,不再是那伺候人的小丫鬟,日后也会被旁人伺候。   她觉得先前受得那些苦难不算何了,她急忙道着,“多谢皇上。”   江慕倒也未在意这般多,他冷漠道,“日后你便留下照顾芝常在。”   嬷嬷福身行礼道,“是。”   嬷嬷打量着芝芝,笑意愈发僵硬,她本以为芝芝是好看,只是先前脸色的血迹挡了她的好颜色。   未曾想如今伤口处理好了,可姿色确实一般,还不如她带得那几个小宫女。   殿下方才看她的眼里也并无情意,位分也只是个常在。   仪态身姿都不行,不像是床上功夫了得的。   嬷嬷眼里有着失望,这样的主子,她跟着有何前程可言。   她有些不情愿道,“小主,你先歇着,奴下去提点厨房,叫她们做些好的。”   芝芝只顾着高兴,未察觉嬷嬷对她的敷衍态度,她一想到她芝芝有日竟也能飞黄腾达,觅得如意郎君,脸上便是止不住笑。   成为嫔妃,随江慕回了周国,柳南之也再也伤不了她了,她不再是任他欺辱的芝芝了,她可以躲着柳南之,躲得远远的。   直至死也不再相见。   芝芝想到这,她对柳南之的恐惧才淡了许多,她终于能得已安眠,睡个好觉。   第五章      芝芝本以为逃离了柳南之便是逃离了深渊,未曾想是去往更大的牢笼。   江慕这次守了信,第二日便接了芝芝入宫,一顶粉轿,芝芝从后门入了宫,江慕将她安排在了离他寝宫颇近的宝华殿。   宝华殿主位是柔嫔娘娘,她一双杏眼,眼含秋波,她盯着你时,你心会止不住地跳。   芝芝有些自卑地拽着衣角,她低声道,“柔嫔娘娘安。”   柔嫔打量她一眼,笑道,“所住一处,不必如此客气。”   “日后我们姐妹理应相互照应。”   芝芝害羞地点头,殿内又踏入个眉眼同柔嫔有几分相像的女子,芝芝微皱眉。   那女子扫了芝芝一眼,“柔姐姐,这女子同咱们可不甚相像。”   柔妃轻咳两声,斥责道,“眉贵人,不可如此。”   眉贵人冷哼,撇了芝芝眼,“怎么这般没规矩,本宫位分比你高一些,不知行礼?”   芝芝急忙点头,福身道,“请眉贵人安。”   眉贵人眼神犀利地盯着自己,言语更是难听,“这长得也是真够丑的。”   柔嫔未制止,只是笑着道,“皇上喜欢的,自是好的。”   “万一妹妹同皇上吹吹枕边风,眉妹妹可是要被皇上斥责的。”   眉贵人撇了撇嘴,有些害羞道,“皇上喜欢嫔妾的直爽。”   芝芝紧拽穿着不甚合适的宫装,只觉得难堪,她之前看过柳夫人那些妾室斗,可妾室身份低微掀不起浪花。   如今,这二人位分比她高,欺她辱她,她也不敢有所怨言,这是嬷嬷在她未入宫时,告知她的宫规。   大周后宫甚是在意尊卑,小主莫要同高嫔位妃子有了争执,惹皇上心烦。芝芝穿着踩了跟高跷似的花盆底,头顶着重重的头饰陪着柔嫔,眉贵人站到了晚上,站着芝芝体力不支了。   宫女凑近柔嫔耳边不知说了何,柔嫔轻声道,“芝芝,瞧本宫这记性,竟忘了叫你坐了。”   “快坐下歇歇。”   芝芝得令,手里端着的茶杯有些晃悠,她稳着身姿想将茶杯满满放下,未曾想柔嫔突然凑上前了,将那茶撞到,里面的茶水竟直直洒到柔嫔手上。   那茶水是热得,每半刻便有宫女一换,这一浇,烫得柔嫔那白嫩的玉手竟红了一块。   柔嫔疼得眼里起了水雾,芝芝急忙拿着自己做的药草帕子擦着那些茶叶。   外面太监高声呼喊着,皇上驾到。   芝芝不知所措的清理着柔嫔的衣衫,待江慕进来那刻便见到这一面。   柔妃被烫的双手通红,眼里疼得有了泪,芝芝拽着她手,拿着帕子擦着。   江慕急忙上前,一把将芝芝推开,芝芝本来穿得花盆底便未太站稳,这一推,芝芝的腰直直撞上檀木椅上。   眉贵人满脸焦急道,“姐姐的手伤成如此可要如何弹筝了?”   江慕面色冷沉道,“怎回事?”   柔嫔咬着唇,低声道,“嫔妾自己不小心烫着了。”   眉贵人在愤愤不平,“柔姐姐真是好心肠,都叫旁人欺负到头上来了,还如此大度。”   江慕皱眉道,“眉贵人,你说怎回事?”   眉贵人低着头,委屈道,“柔姐姐叫芝常在敬茶,芝常在内心不平,那茶水竟一股脑泼到了柔姐姐手上。”芝芝有些呆滞,她急忙扶着腰,想解释。   只见柔妃瞪了眉贵人一眼,她焦急道,“是臣妾不当心,不怨芝妹妹。”   “柔姐姐,你就是性子太软,被人欺负了也不说。”眉贵人委屈道。   江慕垂眸,眼里满是心疼地盯着那双玉手,他从未问过一句芝芝事情是如何,便罚了芝芝禁闭三月,降了位分成了芝答应。   芝芝呆在原地,太医院的御医全全来了这宝华殿,为柔嫔医手。   芝芝心底说不出何滋味,宫女将她带走,从江慕进屋起,江慕便未看过她一眼。   刚入宫第一日,芝芝便惹了江慕不喜。   宝华殿宫女太监纷纷寻了下家离芝芝远去。   她屋内伺候只剩了个圆滑贪财的小太监,他见芝芝还有些体己钱。   他要芝芝给她钱,他便给芝芝讲着为何皇上不愿听她解释。   芝芝摸着钱袋,从中掏出一块金元宝,放置小太监手上,她眼眶红红,哽咽道,“你同我好好说说……”   小太监两眼发光,“这宫内的嫔妃,除小主你以外,个个同婉郡主都有相似,那日的眉贵人便是眉眼像婉郡主,直言直语的模样像婉郡主年轻时的模样。   “至于柔妃同婉郡主有个六分像,弹筝时更像,所以皇上格外珍惜她那手。”   “皇上是何等聪明的人儿,怎会看不出她们耍得这些小伎俩?”小太监数着钱袋的钱,无奈道,“不过是皇上不喜小主,不愿为小主定那二位的罪。”   “如若那日是婉郡主在那遭此污蔑,想必皇上早已将那二人五马分尸,外带诛九族了。”   小太监说完,只见芝芝眼眶红红呜咽着,他瞅了自己手里的金元宝,心软了软,安慰道,“小主不必如此。”   “自古帝王多薄情,叫奴看,皇上也没多喜欢婉郡主,若真喜欢,理当为她守身如玉。”   “怎会寻这般多的替身,还同她们圆房?”   “小主有能力进宫,想必定是有何过人之处得皇上欢喜。”   “小主此次禁闭结束后,若能再给奴些银钱,奴有法子叫小主重获皇上宠幸。”   芝芝垂着头,一言不发,只是落着泪。   小太监继续劝着,“小主,有舍才有得。”   芝芝吸着鼻子,皱眉道,“你有何法子?”   小太监挑眉,倒也不怕将法子告知芝芝。   没他相助,芝芝也做不成,只要芝芝心底有皇上,他钱便赚得到手。   “小主莫要怪奴无礼,小主容颜一般,只能多费些功夫学些闺中秘术。”   “好叫皇上对你欲罢不能。”   芝芝的脸又红了,她同江慕做过那事,那滋味并不是很好受,江慕情绪也未有过多波动。   他好似没那般欢喜那事……   芝芝脸有些红,“你这太监,在讲些什么胡话?”   小太监见芝芝害羞,他这才认真打量了芝芝,“小主,不会未有教习嬷嬷教过这些事吧?”   芝芝拽着衣角,辩解道,“皇上不是重欲之人。”   小太监打量着周围,见没人,他凑近芝芝小声道,“那婉郡主以死相逼不叫皇上碰她,皇上若不重欲何必纳了那么多像婉郡主的嫔妃?”   芝芝推着小太监,“皇上同我圆房时,怎没那般?”   小太监耸了耸肩,笑道,“自是皇上不喜小主。”   “小主这样不通情趣的,男子若是欢喜就怪了。”   小太监见芝芝垮了脸,他安慰道,“小主若是按着我的法子喝些补药,奴再安排着小主同皇上遇见,到时水到渠成。   “小主同婉郡主不像,不必喝那些堕胎药,到时若能生下首位皇子,日后日子可就是水涨船高,位列妃位指日可待。”   提到子嗣,芝芝眼里更是沮丧,小太监识人颇多,见芝芝如此,心中一惊,有些小心试探道,“小主,莫不是难有孕吧?”   芝芝一愣,急忙反驳道,“你这太监胡说些什么?”   芝芝的慌乱全然落入小太监眼底,小太监本笑着的脸蓦然沉下去,也不再说着帮芝芝,只是道了句,“您呀,还是自求多福吧。”   随后挥着袖,走了出去。   这下,芝芝这里可是真无人问津了。   第六章      禁足日子一过,芝芝也终于见到传言中的婉郡主,江烟婉。   她随着嫔妃去给江烟婉请安。   江慕待江烟婉可谓是情深义重,哪怕她那般害自己,他登基后还是将江烟婉封了后。   禁足这三月,芝芝也想通了,她欢喜着是那失忆的江慕,那时的江慕性子乖巧,眼里有她,待她是好的。   那时的江慕和她是同病相怜,才是她欢喜之人。   如今的江慕性子阴冷不定,哪位嫔妃敢开罪皇后,他定会将那嫔妃折磨的不像样子,诛了她九族,杀鸡儆猴,叫后宫人不敢开罪江烟婉。   他那日一时将她接入宫,想必就是想叫江烟婉吃味,未曾想人不甚在意,她自然也是无足轻重的被遗忘了。   芝芝想在这大周后宫呆着也好,柳南之寻不到她,也无法像从前那般折磨她。   自上次事后,众人也看出了她在江慕心里无足轻重,不得江慕欢喜。   旁人也不再费劲心力针对她,她过得倒也安逸,先前那些私房钱,她每日打点着厨房给她做些吃食,买些宫女手中的话本子看。   她倒还长胖了几斤,平日的节日佳会,她还能看看嫔妃的舞姿,就是日子无聊没人陪她说说话,她终日看着翻着看烂的话本子,翻了半年有余。   大周旱灾,宫中嫔妃组织赈灾,芝芝也捐了些月银,嫔妃捐赠后,竟下起了雨,江慕大悦,将她们后宫这些嫔妃每人升了位分。   或是江慕念及旧情,见她这一年过得凄苦,给她一连升了两级,还赐封号,丽贵人。   芝芝终于换了宫殿,还配了宫女太监,她本以为自己要熬出头了,封号赐完,芝芝左等右盼,等了一月有余,江慕也未宠幸她。   后来芝芝从宫女口中得知,她这贵人位分哪是江慕念旧情,而是江烟婉于心不忍了,同江慕提起的。   芝芝垂眸,百般无聊地吃着马蹄糕,江慕或许早忘了她是哪位了。   芝芝想,她就安心在这宫内过完余生,熬到江慕死后,她还能被封个太妃,史书也会对她有所记载,她一个农女出身的丫头,能成太妃真算是没白活。   可好巧不巧,那日嫌她不能孕育的小太监,竟也被分到她寝殿。   那小太监眼里满是绝望,终日叹气着,“前程何在?”   可江烟婉吩咐了,兰翠殿的宫女太监不得离职寻求下家,这宫内若是违背江烟婉的吩咐,那便是死路一条。   兰翠殿终日死气沉沉,芝芝倒也不在乎,只要有人伺候着她,便是好事一桩。   直至中秋佳节,各宫嫔妃欢聚一堂,江慕起身拉着江烟婉共赏烟花。   在这满城欢声笑语的夜,嫔妃坐着欣赏着舞女的绝美舞姿。   只见其中一舞女竟从袖中拿出了剑,便要向江慕刺去,芝芝吓得不行,急忙想起身躲闪。   她生怕她小命不保,成不了太妃,江慕那个没良心的估计她死后也不会给她追加谥号,让她位列妃位。   那小太监见她起身,眼里闪着光,他一把拽着芝芝的手腕,“奴明白。”   此话一出,那太监便用力将芝芝推了出去,芝芝瞳孔猛缩,剑穿刺过胸膛。   侍卫们也纷纷缓过神,将那刺客拿下。   芝芝捂着心口,一口鲜血猛地吐出,她见自己满手血,身形不稳,竟直直倒下。   江慕身形一僵,眼里满是复杂,他心里说出是何滋味,那舞女是他安排的,他这些日子,同婉婉的关系亲近不少。   今日本想英雄救美一番,未曾想芝芝动作那般快,也不怕死,竟直直挡了剑。   江慕有些动容,他不是不记得那两年与芝芝的点点滴滴,但他心中早已认定了江烟婉。   他面色复杂道,“传太医,搭救丽贵人。”   那小太监观察着江慕复杂神色,心底暗自高兴,这次芝芝以命相救,皇上就算再这么不喜芝芝,也会将她提到嫔妃。   若皇上顾及旧情,封了芝芝四妃之一,哪怕芝芝再不得宠,那位分在那,他便能水涨船高。   小太监这边算盘打得叮当响,未曾想那舞女被突然冲出的芝芝吓到了,那剑没衡量好位置,刺中了要害。   芝芝面色苍白地躺在塌上,血止不住,芝芝费力地张着嘴,不停地道着,“各位大人救救本宫,本宫不想死。”   可她已没了力气,声音微弱,旁人听不清,江烟婉垂眸,“丽贵人待表哥真是情深义重。”   江慕看着那一盆盆鲜血,他眉头紧蹙,克制自己的焦灼的情绪,“丽贵人,如何了?”   太医摇了摇头,叹气道,“丽贵人怕是不行了。”   江慕眼里有着动容,心里觉得酸涩。   江烟婉深吸了口气,“表哥,陪丽贵人说说话吧。”   江慕垂下眼帘,眼底晦暗地塌入了内室。   塌上的芝芝,面色苍白,头饰珠钗散落一地,她痛苦地哀嚎着,那姿态毫无美感可言。   江慕眉眼松动,走到床前,安静地握住了芝芝的手。   芝芝感受到手中的温热,她费力地睁开眼,竟瞧见了江慕。   她努力笑了笑,声音微弱道了句,“皇上。”   江慕眼帘垂着,他凑近芝芝,想听清她说些什么。   芝芝有些恍然,这样不说话乖巧的江慕,像极了她欢喜的那个江慕。   她眼里含着泪,想起了失忆的江慕,江慕皮肤白,她们成婚后,芝芝便想听江慕唤自己娘子。   一向乖巧的江慕,低着头,一声不吭。   芝芝只当害羞,虽有些失望但未强求,她刚要离去,江慕那清朗的声音道了句,“芝娘。”   芝芝这次是真心实意笑了起来,她看向认真倾听他说话的江慕。   如今她提何要求,江慕理应不会拒绝她了,她还想听着江慕唤她声芝娘。   可她还是瞧见了这满殿的嫔妃,再怎么像也不是她的江慕。   她凑近江慕耳边,小声道,“嫔妾不喜丽这封号,望皇上怜悯,能在嫔妾死后赐谥号慧,嫔妾愚笨,想来世聪明些。”   芝芝说完这话,已用尽全身力气,她眼神涣散地看着江慕,等着他答应自己。   芝芝并不是多欢喜这封号,而是这谥号只有贵妃,皇贵妃能赐。   若是江慕应了,她便是慧贵妃,慧皇贵妃了,史书也能留名。   芝芝看着江慕点头,他沉声道了句,“朕答应你。”   芝芝心中石头这才落下,她一个贵人,竟能有机会成为贵妃,皇贵妃,真是上天眷顾。   “日后嫔妾不再身边,皇上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语罢,芝芝闭上眼,她的气息渐渐微弱,手垂了下去。   待何事都淡漠的江慕,竟眼眶红了,他蹉跎地走出了殿中,静默良久,疲惫道,“丽贵人为救朕而死,追封皇贵妃,赐谥号慧。”   此话一出,那小太监懵了,他看着殿内面色苍白的芝芝,额上直冒冷汗。   芝芝若死了,他们整个兰翠殿都得陪葬,到时还有何前程可言,只剩死路一条。   小太监稳着情绪,咬紧牙关,忍痛将他们家祖传的救命丹药拿出。   他们家世代学医,到了他父辈那被奸人所害,女的为娼,男的便像他般被阉割成了太监。   他贪图荣华富贵,想有个光明前程,就是想有朝一日能为父亲平反,如今若是就这么死了……   小太监斗胆站出,扑通跪地,一字一句道,“奴是陆院首后人,手里有陆家祖传的救人丸,小主如今还未咽气,尚有救。”   江慕打量着小太监,思及陆家,当年为歼灭李氏一族,不少忠臣受此牵连,陆家便是其中之人,未曾想陆家竟还有后人留存。   江慕低声道,“陆院首医术高超,朕信得过,若是能救活她,重重有赏。”   小太监急忙从地下爬起,进了屋,他心里也没几分把握,念着阿弥陀佛求佛祖保佑她,保佑芝芝,叫芝芝能醒。   这若醒,可不就是能位列妃位了。   他们兰翠殿可就通通飞黄腾达了。   或是芝芝不该死,那药丸入了芝芝的口,没半刻钟,芝芝便咳了起来,守在外面的太医纷纷进来给芝芝把着脉。   竟有了微弱的脉相,太医们面色一惊,心中纷纷赞叹着陆家的医术,止不住惋惜。   明眼人都看得出陆家是被奸人所害,唯一的后人如今还成太监,陆家能平凡可能性不大了。   陆家就此没落,实属令人遗憾。   芝芝再睁开眼见到江慕时,心中一惊,她本以为自己又遇上重生那档怪事了。   直到她还瞧见了江烟婉,瞧见那害死她的小太监时,她才知晓自己竟没死。   江慕握着她手,轻声道,“此次多亏了你们宫内这个小太监,他是陆家后人,拿着祖传仙丹救了一命。”   芝芝笑意微凝,她紧盯着那小太监,那小太监不好意思笑了笑,“小主没事便好。”   芝芝挑眉,她本可以去死,好享谥号慧皇贵妃,记载史书。   或是安心等死不受那苦,当个太妃,芝芝恨得牙痒痒,她醒来还住着兰翠殿。   想必江慕这没良心的,不会升她位分。   江烟婉笑道,“皇上,惠妃妹妹刚醒没多久,咱们便别打扰惠妹妹修养了。”   惠妃,江烟婉一叫,芝芝眸光微亮,她稳着激动情绪,困惑看向江慕,“惠妃?”   江婉烟笑道,“妹妹救驾有功,入宫多年也是贤惠,当个四妃不为过,日后身子好了,便迁回宝华殿,那地养人。”   芝芝眼含热泪道,“多谢皇上,皇后。”   江慕二人未在多叨扰芝芝,芝芝待二人,脸上是止不住的笑,连带看着那小太监都顺眼多了。   她笑着招手,“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也是心中高兴,位列四妃,他日后行事也会方便些。   他低声道着,“奴唤陆清。”   “陆清,名字倒是好听。”芝芝夸赞道。   陆清恭维地笑着,“小主喜欢就好。”   芝芝笑着,“此番多亏了你,本宫宝华殿内还缺个掌事的大总管。”   她顿了顿,看着陆清笑道,“你人聪明,还会些医术,做事也果断,好好效忠本宫。”   “本宫有肉吃,你便能喝一日汤。”这位分连升三级,芝芝说不激动是假的。   她这人没见过世面,自成了四妃后,各种金银珠宝,上好的布匹,内务府成箱成箱的送来。   就连先前欺辱她的柔妃,眉嫔,如今见她都需毕恭毕敬福身行礼,道句,“请惠妃娘娘安。”   “那些嫔妃也上赶着来巴结她,想为她效力。”   芝芝打心底觉得痛快,觉得扬眉吐气。   第七章      所谓乐极生悲,一答应竟偷偷倒了皇上给得堕胎药,如今怀上了。   江慕虽不喜那答应,可后宫嫔妃多数吃那堕胎药伤了身子,再难有孕。   江慕也二十又五了,也是想有子嗣了,他直接升了那答应为贵人,赐封号荣。   江慕格外看重那胎,后宫众人也看得出,若是皇嗣出于中宫,她们倒也没有胆子做些何。   可首位皇嗣竟出于个答应肚里,有孕后便升了贵人,这要是升个公主还好,最多为嫔。   若是生个皇子,到时母凭子贵,指不定会是四妃之首。   这几年来,位于妃位的娘娘,个个都想升成四妃之一,来个救驾的芝芝便罢了,如今竟又来了个身份低微的答应。   明年就又逢选秀了,年轻貌美的新人一进,她们不能有孕的老人,选秀前晋升不了,那便只熬死宫中了   各宫娘娘坐不住了,终日来这宝华殿内吹着芝芝的耳边风,想借她的手除掉那荣贵人肚中皇嗣。   芝芝倒不甚在意谁有孕一事,她注定与子嗣无缘了,她当个惠妃已是极好,她也想升一升,当个皇贵妃,无奈生不出皇嗣,江慕也不愿碰她,只是些表面功夫。   她身份低微,如今也只能脚踏实地坐稳惠妃之位,若是害了谁,以江慕对她的那浅薄情意,她后半生多半是要在冷宫过了。   芝芝终日苦口婆心地劝着那些妃嫔莫要有害人之心,整日提防着她们宫中面生的小宫女,生怕她们趁自己一不留神,陷害了自己。   陆清得知芝芝的忧虑,叫芝芝去同江慕商量,由皇后来照顾此胎。   “小主,以皇上的性子此胎怕是生下来也会交由皇后抚养。”   “帝后感情愈发和睦,小主不能生养,不如去做个顺水人情,皇后心中自是感激着小主。”   芝芝沉思良久,“若是皇后不想抚养,那本宫岂不是多管闲事了?”   陆清摇头,“小主,那荣贵人自有孕起,翊坤宫里里外外送了多少补品。”   芝芝恍然,江烟婉不像从前那般抗拒江慕,这一年来,同江慕关系也是亲近不少,也称得上琴瑟和鸣。   江慕待江烟婉却不如从前那般上心,或是帝王最是薄情,或是人的劣根性,爱而不得,得到了便不珍惜。   芝芝衡思良久觉得此法子可行,若是讨好江烟婉,日后她的皇子登基,想必她的晚年日子过得理应会舒服。   但芝芝未曾想过,江慕竟比她想得更薄情,她去养心殿请安时,那荣贵人正在那处。   芝芝对这荣贵人竟没些印象,先前江慕登基时,朝臣们纷纷送自家女儿入宫,可都不得江慕宠爱。   还有些因容颜脾性酷似江烟婉的,宫内嫔妃多。   荣贵人答应时住得偏僻,挨着冷宫,那地不吉利,嫔妃都不乐意去。   她也是不例外,她先前终日求神拜佛想着晋升。   后来荣贵人有孕,芝芝生怕旁人陷害她谋害皇嗣,更是离荣贵人远远的。   芝芝本以为这荣贵人也是有几分像江烟婉的,如今一见,容颜身姿脾性竟没半分像江烟婉。   也怪不得先前不得宠爱,是个答应,如今有孕也只是贵人,芝芝心底这样想着。   荣贵人起身便要向芝芝请安,江慕小心翼翼地扶着荣贵人,不悦道,“朕不同你说了,你如今有孕,不必在意这些礼数。”   芝芝也是体谅笑道,“是啊,荣妹妹坐着,小心动了胎气。”   荣贵人点了点头,她笑起来时有个小梨涡,看得叫人心生欢喜。   芝芝不得不感慨,这江慕真是好福气,后宫竟这般多美人。   荣贵人知趣道,“陛下,嫔妾有些乏了,想歇歇了。”   江慕眼里含笑道,“那便在朕这歇着。”   荣贵人害羞地垂着头,娇声道,“皇上!”   江慕环着她的腰肢,将她小心地扶进了内殿,轻声道着,“朕同惠妃说会话,便进去陪你。”   荣贵人甜蜜点头。   这两人的恩爱都落入芝芝眼里,芝芝倒也不吃味,她不喜欢如今这江慕,她喜欢那江慕早死,如今她爱得是荣华富贵,只要江慕能给她荣华富贵,叫她如何都好。   一想到这,芝芝心底更认定江慕对这胎在意,能这般照顾着荣贵人,定是爱屋及乌。   那时,芝芝从未想过江慕看向荣贵人眼里是爱意。   待荣贵人歇息后,江慕这才走出,方才的温柔消失殆尽,冷着脸道着,“惠妃,你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芝芝心底翻着白眼,舍身相救他都能忘得这般快,当真是狼心狗肺。   芝芝脸上堆着笑,“臣妾想皇上了。”   江慕品着茶,眼神依旧淡漠,不耐道,“有事便快说,荣贵人她睡意浅,莫要吵着她。”   芝芝的指甲嵌在肉里,维持着笑,那些嬷嬷的话当真没错,不得宠的后妃处境还不如官女子。   如今,她怕是也快了,一个贵人都比她金贵。   她心中想讨好江烟婉的念头更烈,笑着起身走到江慕身边。   “臣妾是觉得,荣贵人年纪轻,今年才满十七,位分不高,有时怕是会照顾不好皇嗣。”   江慕抬眸,眼里是刺骨的寒。   芝芝未注意到江慕变了的神色,她满心想着以江慕对江烟婉年少情深,心中本就是想将皇子交于江烟婉抚养。   不过是不想做那坏人罢了,那便由她做,她笑着道,“依臣妾看,皇后娘娘做事周到,位处中宫,不如由皇后娘娘来照顾此胎。”   “心怀不轨的妃嫔也能收了那不该有的想法。”   江慕刮了她一眼,脸色已变得阴沉。   “依臣妾看首位皇嗣还是交由中宫抚养合适。”   “你何时同皇后勾结在一块了?”江慕尽是冰冷。   芝芝这次被盯得打了寒颤,她抬眸对上了江慕那双像是要吃了她似的眸子。   她心紧张地跳了起来,也知自己方才说错了话,她方才好像没诋毁过半句江烟婉。   芝芝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给江慕斟茶,她笑道,“臣妾也只是说说而已。”   “皇上无需挂心,臣妾知皇上心疼皇后,怕娘娘受累,何况荣贵人腹中皇嗣论嫡庶尊卑来讲,的确是不够格过继中宫。”   芝芝自认这番话挑不出任何问题,江慕动怒无非便是觉得她是甩锅给江烟婉这重担子,心疼江烟婉被那些嫔妃叨扰。   还要操心荣贵人腹中皇嗣,定是劳累极了。   未曾想,江慕手中茶杯径直砸向她额上,芝芝未来得及躲,砸着她额上鲜血直流。   江慕眼底满是冰冷,他一字一句道,“惠妃当久了,便忘了自个从前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丫头。”   此话一出,芝芝僵在了原地,有些茫然地看向江慕。   江慕的胸膛不停起伏,他刮了芝芝一眼,轻嗤道,“大字不识几个,朕抬举你给你惠妃之位,便想着你能贤良淑德。”   “口口声声道着嫡庶尊卑,嫡庶尊卑一个洗脚婢,没皇嗣成了惠妃,你不感恩戴德便罢了。”   “终日想着谋害皇嗣,仗势欺人。”   “先前荣贵人未同你请安,你眼里的不满便都写脸上了。”他指着芝芝指责道。   芝芝不知为何,眼眶红了,若是现在的江慕这般指责她,她定会立马磕头认错,心中定会埋怨自己竟这般愚笨,惹了江慕不喜。   可偏偏指责江慕提起了从前,她从前终日缠着江慕教她认字,诗词歌赋,原来在他眼里,只觉得心烦,只觉得她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洗脚婢……   她目光直直地死盯江慕,声音有些发颤,不死心地质问道,“皇上,失忆那两年也是这般看待臣妾的?”   江慕未躲着她眼神,“不然,你叫朕如何看你?”   此话一出,芝芝只觉得心底绞痛,像被拿巨石碾过般,她像被抽干了浑身力气,无力地跌坐地下,声音沙哑道,“臣妾一直以为那两年的皇上心底是有臣妾的。”   她眼里起了水雾,思绪渐渐飘散,浮在眼帘的满是她同失忆江慕的美好情意。   她当宝似的放在心底珍藏,未曾想在旁人那竟是个打发时间的笑话。   芝芝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体统了,只觉得无地自容,她扶着地跌跌撞撞起身,“臣妾便先退下了。”   荣贵人真如江慕所说的,有孕睡眠浅。   芝芝还未等出了这养心殿,荣贵人梨花带雨从内殿走出,她语带哭腔,身形不稳道,“嫔妾知嫔妾身份低微,不配抚养皇嗣。”   “但姐姐骨肉连心呀,皇嗣如今尚在肚中,姐姐怎忍心在孩子未出生时,便叫他同自己母亲分离?”荣贵人哭得伤心欲绝,被一旁的丫鬟扶着才勉强站稳。   芝芝面色难堪,方才被江慕那话扰了思绪,如今听荣贵人哭啼,只觉得心烦。   她垂着头,心不在焉道着,“是姐姐不是了,皇上也未曾同意姐姐的主意,荣妹妹莫要挂心。”   芝芝话音刚落便想离去,未曾想荣贵人依旧哭着,不依不饶地道着她自有孕起那些嫔妃害她的种种。   声声泪下,忍人心疼,一旁扶着荣贵人的宫女也是潸然泪下,嘴里道着,“娘娘自有孕起,那些位分比娘娘高的妃嫔,个个打心眼里不想让娘娘生下皇嗣。”   “仗着自己得宠,位分高,终日来长乐宫欺辱,挖苦着我们娘娘。”   “殿下每回问我们娘娘近日如何,娘娘都是挑好的说,生怕殿下忧心。”   她目光转向了芝芝,哽咽道,“我们小主还终日道着惠妃娘娘心地纯良,未曾加害过她。”   “未曾想,知人知面不知心,惠妃娘娘心里却是这般歹毒……”   荣贵人哭得泣不成声,情绪激动着,“姐姐的心,怎能这般狠?”   若是平日芝芝还能安慰几句,可如今她心底烦,只觉得无地自容,想快些离开。   “那你说本宫应如何?跪下同你认错?”芝芝耷拉着脸道。   此话一出,还未等荣贵人有所反应,江慕捏着眉心,眼底满是冰冷道,“荣贵人怀有身孕,惠妃今日本就是你的不对,同她道个歉。”   他冷漠的神情看向荣贵人时,缓和不少,轻声道着,“再罚惠妃半年俸禄,禁足三月,荣儿的孩子自是由荣儿抚养。”   荣贵人擦着泪,也知见好就收,委屈道,“多谢陛下体恤。”   芝芝听后只觉得可笑,谁在江慕心底都有一席之位,那阿猫阿狗都比她重要。   她哪怕对他万般好,千般好,舍命护他,他眼里依旧没她。   是呀,她大字不识几个,生得也不好看,旁人哭得美人落泪,惹人怜爱。   她眼眶红红,只叫人觉得这姑娘哭得真好笑。   江慕温润如玉的声音满是不耐地道了句,“惠妃,你便莫要在此碍眼了。”   芝芝呆了呆,她突兀笑了起来。   芝芝将重重的旗头扯下,吸着鼻子,声音沙哑着,“臣妾还不稀罕当这惠妃呢,臣妾无论怎么对皇上,皇上眼里的臣妾永远是那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村妇。”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可见皇上对我没半分情。”   “打心眼里厌恶着臣妾,从今日起,臣妾自请削发为尼,搬入慈度殿,为大周祈福。”   她见扑通跪地,一字一句道,“还望陛下批准。”   江慕眼里未有过多情绪,神情淡漠道,“今日本就是你不对,你无理取闹些什么?”   “既觉得朕抬举了你,不想当惠妃。”   “四妃之一也的确不太适合你,你口口声声道着荣贵人身份低微。”   “即日起,荣贵人晋升荣嫔,惠妃御前失仪,剥夺封号,降为答应,你今后便好好在你的兰翠殿度日,无诏不得出。”   芝芝那日磕头叩首,嘴里道着,“多谢陛下成全。”   此事一出,宫中人纷纷惊住,只当芝芝是中了邪,才会如此莽撞,胡言乱语。   第八章      芝芝惠妃当了不过一年,阿谀奉承也听够了,她也算见惯了人心冷暖,可当她搬回兰翠殿时,宝华殿内竟没有一个仆人愿跟着她时。   她不怪那些宫女太监势力,宫里人谁不想跟个好主子,讨个光明前程。   陆清在她搬走时,偷偷塞给她一袋银两,擦着泪道,“主对奴好,等主再从兰翠殿出来时,奴还跟着主。”   芝芝收了银两,心底一阵暖意,这一年来,她一气不顺便朝陆清发火。   宝华殿那鸡毛掸子,打他打得都掉毛了,如今她落败,他心底竟还能念着她。   芝芝哽咽道,“本宫的体己钱这几年都挥霍一空了,本宫家穷,也没什么嫁妆,你这袋银钱是救命的。”   陆清接连叹气,握着芝芝手道,“主,可千万要保重。”   芝芝点头,她自搬回兰翠殿那日,锦衣玉食变成冷食残羹,人人巴结讨好的惠妃成了大家避之不及的对象。   人人都道她中了邪,她当惠妃时也未曾仗势欺人过,待御膳房,内务府的宫女太监也是不薄。   如今一朝落败,这些宫女太监竟个个来看她笑话,入冬了,连最差的黑炭,内务府都克扣了,不愿下发给她。   那打点关系的银钱,竟也没人敢收,宫女太监个个拒绝,私下道着她御前失仪,定是疯了。   芝芝裹着衣衫,打着冷颤领着今日的冷粥,她本以为自己不会后悔那日在养心殿的莽撞。   如今她喝着馊味的粥,屋内连炭火也未有,冷得她直打颤,突然明白了为何这宫里人都道她中了邪,失了智。   她同江慕本就不是一路人,人瞧不起不欢喜她又能如何,她那日若是道歉了受些委屈,如今还是惠妃,还能享受荣华富贵,何必冬日里还吃冷粥馊饭。   芝芝思及,心中更加郁闷懊恼,可惜江慕对她半分情意都未有,是真的想同老死不相往来。   她心中后悔那日自己的莽撞,但江慕不后悔,彻底将她遗忘了。   新春佳节,冷宫都有热菜热饭,她这依旧是冷粥,几颗馊了青菜叶子,芝芝苍白着唇,不停地抖着,肚子饿得直叫唤。   芝芝将棉被抱出裹在身上,那棉被被洗得发白,早已没了棉花,她推门,呆滞地看着漆黑的夜里烟花,仿佛也能感觉到外面的歌舞升平,繁荣昌盛。   算算日子,荣嫔的皇子也该生了,明年开春也要选秀了,那时新人一入宫,这宫内便真无人记得她了。   砰砰,轻口门的声音响起。   芝芝愣了愣,她不确认地再听了一遍,方才起身。   她在这宫中也未有什么要好的嫔妃,关在这大半年了,除了每日午时会有人来送些吃食给她,其余时候,没人再愿来着兰翠殿。   芝芝费力起身,去开了那门,看见那院外来人,她愣了神,“陆清?你怎么来了?”   陆清打量着四周,跻身进去道,“主,奴心疼你,这天寒地冻,也没人惦记着你。”   陆清将怀中包裹塞给芝芝,小声道,“主,你拿着,这里面有些御寒的东西。”   “这兰翠殿太阴冷了,奴本想早给你送来的。”   他垂下眼帘,叹气道,“从前在主手下当差那批如今都去了荣妃手底下。”   “荣妃孕中脾气大,奴终日被她提防着,实在抽不开空来此。”   “今日新春佳节,奴趁机溜过来的,主千万要保重身子。”陆清眼里含着泪,嘱咐道。   他从怀中拿出油纸包的烧鸡,递到芝芝手中,轻声道,“这宫里势力,奴知主见不着荤腥,主别嫌弃,油纸包好的,主尝尝。”   芝芝愣住了,这次她第一次直视陆清这人,从前她对陆清的印象,怕是势力眼,瞧见她好了,拼命巴结着她。   她若是不好时,断不会理她。   还有上次那他将她推出,险些丧命一事,她心中也少不了些埋怨。   都说这患难见真情,芝芝从前一直体会不到,她难时,没人愿帮衬她一把。   如今,她觉得最是势利眼的人,竟还愿帮着她,想着她。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真的落败了,没有东山再起之人了,如今情形下,还有愿对她好的,恐怕是真将她放在心上了。   芝芝眼眶红着,声音沙哑道,“陆清,这深宫中怕是只有你记挂着我了。”   陆清见芝芝哭了,眼里多了不知所措,他轻声安慰道,“主莫要伤心,定会有那东山再起之日。”   “等主搬出这兰翠殿时,奴还回来伺候主。”陆清眸光微亮道。   “奴不能同主多言了,要叫那荣妃发觉奴不在了,定是又要生事了。”   芝芝心中满是暖意,她哽咽道,“陆清,多谢了。”   陆清摇头,打量着四周,要出去时,只见四周举报火把的侍卫靠近着平日里无人问津的兰翠殿。   陆清皱眉,慌乱道,“主,怕是大事不妙。”   芝芝咬着唇,急忙带着陆清去了内室,将他藏好。   这若是被抓着,同陆清便是私相授受,她与陆清都活不了了,会被诛九族的。   兰翠殿门被推开,芝芝裹着被,揉着眼,皱眉地看向外面那些人。   她本以为只有那些侍卫,未曾想她瞧见了许久未见的江慕,与荣妃。   江慕与从前倒没什么变化,这些年来,他竟还是那个翩翩少年郎的模样。   荣妃如今变化了许多,她从前眼里满是胆小怯弱,一副楚楚可怜样,如今身着淡黄色华丽宫装,眼里满是傲气,被一旁的宫女搀扶着,似牡丹那般雍容华贵。   芝芝这次学乖了,直直跪地道,“参加皇上,荣嫔娘娘。”   江慕从入门起便未看她一眼,仿佛看见了便会心生不喜。   荣妃听见她唤自己荣嫔,黛眉微皱。   一旁的宫女呵斥道,“如今是荣妃娘娘,你是真不知,还是装傻企图对荣妃娘娘不敬?”   芝芝皱眉,低声道,“怎会是对娘娘不敬,嫔妾身处这兰翠殿太久,不知外面动向,还望荣妃娘娘谅解。”   荣妃只是淡然一笑道,“素画休得无理。”   “本宫今日同皇上前来,是见着有位宫女太监躲到这兰翠殿私会了。”   “芝答应也知这太监宫女私会本就是霍乱国度,这新春佳节,还敢有宫女太监做这等事,简直是大不敬。”   江慕已没了耐心,让士兵搜着屋子。   芝芝咬牙起身,挡在门前,哽咽道,“嫔妾并未见到何宫女太监。”   “嫔妾虽如此不得皇上欢喜,外男入嫔妾寝房,于情于理都怕是不合规矩,体统。”   江慕抬眸,蓦然一笑道,“你如今也不出这兰翠殿,还怕旁人对你议论纷纷?”   芝芝僵住了,她死死地盯着江慕。   荣妃则笑道,“芝答应,叫这些侍卫搜一下内殿。”   “皇上的吩咐,今夜搜查兰翠殿一事,绝不会有人敢泄露,被旁人知晓。”   芝芝手握了又握,最后无力松开,她牵扯着嘴角,勉强笑道,“有皇上的吩咐,嫔妾自是放心。”   她移了身子,放了那些侍卫进去。   芝芝的心怦怦直跳,她的指甲深深嵌在肉里,见里面的侍卫无功而返,她的心这才放回肚里。   她低声抽泣,委屈道,“若是皇上荣妃娘娘未瞧见要搜之人,如今天色已晚,嫔妾穿得单薄也要去歇息了。”   荣妃笑了笑,“皇上,那咱们便回去歇息,那太监像是臣妾宫内的陆清,臣妾回去瞧瞧他可否在宫中。”   “若是不在,他早晚是要回臣妾宫内的,到时候直接诛杀便好。”   荣妃言毕,江慕倒未有过多情绪,只是甩袖离去。   芝芝见荣妃虽笑着,可那笑却令她不寒而栗。   她强撑着仪态,维持着笑意,待江慕一行人走后,她才进了屋。   陆清从床底爬出,他垂着头,轻声道,“荣妃娘娘瞧奴不爽,今日连累了主。”   “奴这便回去了,主可要好好照顾自己。”陆清语毕,便要出门。   芝芝拉着陆清的衣袖,她知荣妃不是同她开玩笑,她心中还记恨着她当初的那番话。   如今,她自己都救不了,更别提如何救陆清了。   哪是什么宫女太监私会,如今看来就是那荣妃设的圈套,她不会放陆清一条生路的。   芝芝心中酸涩,她无助地看向陆清道,“都是我连累了你。”   思及,芝芝心中像被巨石碾过般,她忍着泪,声音发颤道,“陆清,我救不了你。”   陆清身形一僵,摇头道,“主,莫要忧心,奴定会平安无事的。”   语罢,陆清慌乱离开。   第九章      待陆清走后,芝芝彻夜难眠,她守到晌午,见送饭人来时,急忙塞了几块银钱,打听着宫内动向。   那送饭宫女掂量着银钱,打量四周道了句,“昨日荣妃宫内的确重责了一小太监。”   “死没死,奴婢不知。”语罢,那宫女便带着银钱离去。   只剩芝芝僵在原地,心底满是担忧与慌乱。   芝芝心里记挂着陆清安慰,可却无力护着陆清,她终日敲着兰翠殿的门,想着再见江慕一面,为陆清求求情。   可却无人理会,那种很无力的感觉,折磨芝芝折磨得快要疯掉。   芝芝守在这兰翠殿十日,几乎是夜夜难眠,直至兰翠殿的殿门晚时再被敲着。   她见到了许久未见的陆清,她眼眶红着道,“我以为,我此生再也瞧不见你了。”   陆清勉强笑道,“奴怕主担忧,今日偷偷溜过来,向主报个平安。”   芝芝睫毛微垂,泪不停地掉,低声抽泣着,“我真以为你死了。”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着你了。”   芝芝哭得伤心,断断续续道,“陆清,你知道吗,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过。”   陆清抬眸死死盯着哭到断气的芝芝,他垂在袖摆下的手拽了拽,最终拿出了帕子,擦拭着她的泪,“主别哭,奴心疼。”   芝芝见他擦着的泪,哭得愈发厉害,她哽咽道,“我真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你可知晓,这几日我一闭眼都是你的脸。”   “我之前最瞧不上你了,如今我心里竟这般挂念着你。”   “陆清,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芝芝不美,如今哭得可谓是更无仪态可言,陆清却心尖一颤,他慌乱道,“奴不值得主这般记挂着奴。”   芝芝这次止住了泪,她大着胆子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了,一字一句认真道,“陆清,你值得。”   陆清将手从芝芝手里脱离开,他神情慌乱,心怦怦直跳。   他深吸着气,本想逃离这兰翠殿,可脑海里浮现着陆家百口,他在这宫中巴结讨好主子,想谋个好前程,不就是为了替陆家洗白冤屈。   如今,他别扭个什么劲,他只需听着吩咐,陆家洗白冤屈,他大不了再向芝芝谢罪。   陆清垂下眼帘,小声道,“奴愿这样护着主护着一辈子。”   “主值得奴对你好。”   芝芝没被人爱过,从前欢喜时江慕时,人也从未将她放在眼里,只当她是个烦人精。   如今,竟有人愿将她放在心里,这十日,芝芝的心也从感动变成了担忧直至害怕陆清的死亡。   这深宫寂寞,若真有人陪着她,是不错的。   “陆清,你怕死吗?”   还未等陆清出言,只见芝芝眼里盈满泪水,轻声道,“若是不怕,这寂寞深宫,你我当个伴。”   陆清双手作辑,垂着头,沉默良久。   芝芝见陆清许久未有反应,她心底一痛,深吸了一口气,轻笑道,“陆清,你值得更好的。”   对面男子眼神微亮,郑重点头道,“奴愿意。”   此言一出,芝芝身形一僵,她眼中泪光闪烁,唇角却含着笑道,“那便说好了,你可不能反悔。”   陆清眼里闪过片刻动容,可也只是片刻,他点头道,“奴定会不抛弃主。”   自那夜后,芝芝同陆清也算是作伴了。   陆清在那荣妃那活得艰难,每每来兰翠殿寻她时,都是一身伤,芝芝打心眼里心疼,可她却没法子能护着陆清。   只得拿着钱同宫女换些伤药。   陆清也是将她放在心上了,记着她爱吃些什么,欢喜着些什么小物件,他随着旁人出宫时,都会给带她回来。   陆清月银不多,但却愿给她最好的,他嘴里总道着,“主值得好的。”   这样的日子,不知不觉间同陆清过了一年,她对陆清愈发依赖,一日不见便想得慌。   “那荣妃生了皇子,晋了贵妃,皇后风头也不再似从前那般盛,选秀新入宫的新人也全是明艳动人的美人,荣贵妃自是没闲心搭理咱们。”陆清笑着道。芝芝倒不关心这些事,她只要知晓陆清如今过得容易,她心中便欢喜着。   陆清这几日眉眼间满是笑意,她看得出,惹得芝芝也心底高兴,忍不住道,“近日何事这般高兴?”   这一问,陆清表情不太自然道,“皇上将奴调离了荣贵妃那,去了御前伺候。”   他避着芝芝,给她倒着茶道,“主也知,奴这半生只为想替陆家洗白冤屈,如今去了御前伺候,机会也多些,心中自是高兴。”   芝芝闻言,也是笑了起来,她知此事对陆清的重要性。   她也日日祈祷希望陆家能平反,陆清心中有期盼,先前为讨个好前程也是为此,若是真能洗脱冤屈,他此生无憾。   芝芝眉开眼笑道,“那今日你我可要好好庆祝庆祝。”   陆清眼神有些躲闪,他顿了顿,道了句,“等平反那日,主再陪奴庆祝。”   芝芝愣了片刻,倒也未多想,她拉着陆清手坐下道,“我知你在宫中苦楚久了,你同我在一起这般久了,不必主,奴的。”   陆清摇头,眼眶红着,“奴觉得,叫主才配得上主的身份,奴说到底还是高攀了主。”   芝芝皱眉,“你怎总提高不高攀一事,我是穷苦人家,若不是有幸入宫,想必你瞧不上我。”   “论门第来讲,陆家若能平反,以我这出身岂不是连个良妾都当不成?”   陆清低着头,沉默良久,“奴终归不算个男人。”   芝芝闻言,笑出声道,“陆清,你不嫌弃我已是极好,我不能孕育子嗣一事你又不是不知。”   “何苦,做那事时不也有玉器等物件吗?”芝芝语落,小脸通红 。   陆清这次没再拒绝,他声音好听,低声唤了句芝芝。   酥着芝芝的耳朵,她眼角含笑道,“你唤得芝芝真好听。”   陆清芝芝二人视线对撞,陆清急忙低着头躲闪,轻咳了一声,“主……芝芝喜欢便好。”   芝芝耳朵红着,笑着道,“陆清,我是真心实意欢喜你的。”   说着她将手臂环在陆清肩上,轻声道,“这寂寞深宫中,陆清你是我唯一的慰藉了。”   陆清身体紧绷,喉咙一哽,慌乱地脱离了芝芝的怀抱,他轻声道,“我突然想起皇上那边还有些要事,等着我去处理。”   陆清手心满是汗,他整日瞧着芝芝那待她情深义重的模样,只觉得心梗,她待他那般好,而他对她却只是欺骗。   他最终仓皇而逃,扔了句,“我明日再来看你。”   芝芝虽察觉了陆清的奇怪,但思及芝芝只觉得他害羞,她同他相互陪伴也快近一年了,可却始终未再近一步。   最亲密的举止便是牵手了,陆清的手软软的,握着暖暖的。   芝芝摇着头,心中思量着用何法子能叫陆清不再害羞,同她再亲密些,做对最平常夫妻的模样。   芝芝本以为这样平淡幸福的日子,直到她入土都会如此。   第十章      又是一年新春佳节,新人入宫,兰翠殿不像往年那般看管紧了。   如今宫内也没人还记得她了,新春那日她同换上了太监服饰,同陆清偷偷溜出,想看看烟花。   他们本就想躲在长乐阁看看,未曾想那日竟有个小侍卫看守,眼神好使,竟一眼认出她是兰翠殿的芝答应。   这下芝芝慌了神,拉着陆清急忙想跑回兰翠殿,未曾想那侍卫眼疾手快将她们拦下。   时隔一年,芝芝在次见着江慕,这次她未瞧见荣贵妃,瞧见的是江烟婉。   江慕同一年前未变多少,江烟婉变了许多,从前眼里的朝气不见了,整个人稳重了,像极一国之母,看向江慕的眼里也满是在意。   江慕脸黑着,眼底满是嫌弃,像是看见何肮脏之物般看着芝芝二人。   江烟婉则板着脸,痛心疾首道,“芝答应,你先前御前失仪,皇上心善便留了你命。”   她红着脸,语调满是怒意道,“如今你竟如此不知检点,同太监私相授受,真是大逆不道。”   她眼里满是嫌弃与嫌恶,不再看着芝芝。   芝芝垂着头,面上未有过多情绪波动,她从同陆清在一起那日,便做好了被人发现,斩首而死的准备。   她只是双手扣地,磕头,一字一句道,“嫔妾未同陆公公私相授受,是嫔妾在那兰翠殿闷久了,想出来透透气,胁迫陆公公的。”   “陆公公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之前嫔妾为惠妃时,曾多次提点陆公公,待陆公公不薄。”   “陆公公念着旧主恩情,见嫔妾生活困苦,便打发了些膳食,嫔妾闷久了,今日拿了把匕首,逼着陆公公带嫔妾出去透透气。”   说着,芝芝从袖中拿出匕首,匕首一出,宫女太监纷纷护在江慕身边,芝芝笑了,将匕首一扔,“陆公公怕死,就带嫔妾出去了,未曾想撞上了人,嫔妾是做错了事,嫔妾认,嫔妾愿以死谢罪。”   “但那莫须有的污名,嫔妾不想背,私相授受,嫔妾也该同个侍卫要好呀,同个太监有何意思?”芝芝打量了陆清,眼里满是疏离道。   陆清听完芝芝这番话,他整个僵在原地无法动弹,他只知芝芝欢喜她,未曾想是这般将她放在心里。   就连被发现后,如何保全她,芝芝都想到了。   陆清心突然痛得发颤,眼神闪过慌乱,不知所措地望着芝芝。   芝芝满脸淡然,跪地等着江慕下着命令。   这一幕更是刺痛了陆清的心,他从前只当芝芝是陆家平反的□□,他也多次认为芝芝没有多将他放在心上,只是深宫寂寥,她孤独,想寻个伴罢了。   芝芝见他慌乱,急忙垂下眼帘,未再看他,她从不想连累陆清,陆清日后有着大好前程,他活着就想为陆家平反,如今陆家未洗脱冤屈。   她怎能连累他,叫他陪自己死,她如今落败,旁的事护不了他,但这事,她不想连累他。   江慕手拿佛珠,眼底满是冷漠道,“若是朕没记错,去年新春佳节,荣儿同朕说陆清同个小宫女私会。”   “那时朕还不信,陆大人毕竟是陆家后人,虽入宫成了太监,但也绝不会这般。”   江慕眉眼间都是厌恶,厉声呵斥道,“未曾想陆清你竟这般大胆,私会不是宫女竟是宫妃。”   江烟婉见状,温声道,“皇上息怒,这芝答应不识好歹,不必为她动怒,依臣妾看,不如诛了九族,炮烙之刑。”   芝芝情绪未有波动,她冷声反驳,“陆公公同哪位宫女私会嫔妾不知,何况那时皇上也搜了嫔妾的寝宫。”   “也未瞧见什么公公。”   “嫔妾无诏出了那兰翠殿,嫔妾有罪,嫔妾认。”   “但如今是欲加之罪,嫔妾不服。”芝芝声音提高几分   此话一出,惹得江慕面色黑沉,案面的茶杯直直扔向芝芝,芝芝也未躲闪。   芝芝的额头被被砸得血肉模糊,江烟婉躲闪了目光,黛眉微皱,满是嫌恶。   芝芝心中淡然,额上的疼痛她不在乎,从前她待江慕的种种好,江慕若记得她一样,她如今便不会这般凄惨。   她能入宫也是托了江烟婉的福气,那时她还天真以为江慕念着她,想着她,才将她纳入宫中。   可她入宫第一日,就被降了位分,关了紧闭,直至她救了江慕,江慕这才重新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可一月都不到,江慕便有了新宠,将她抛之脑后,她不过是得罪了个贵人,竟直接要在冷宫度日。   什么宫中尊卑分明,她至始至终都只是江慕的不重要棋子,起初是想让江烟婉吃味纳她入宫。   后来为讨好宠妃将她说废便废,前几年的她真是看错了人,更爱错了人,一见钟情真是害人不浅。   芝芝牵扯嘴角笑道,“皇上要杀要剐,嫔妾都认,但同陆公公私相授受一事,嫔妾不认,断不可污了嫔妾清白。”   江慕不知为何,见芝芝死咬着不承认,护着陆清,心中一股无名火。   若不是柳南之那有药草可救荣儿,他倒想好好问问芝芝如何说谎还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   思及,江慕眉宇间的厌恶更加明显,他扫了眼陆清。   陆清沉思良久,最终挺直了腰板,眼底满是情意地看向芝芝道,“有何事你我一起承担。”   芝芝眼神慌乱,只见陆清拉着她手,轻声道着,“若是能死在一块,也是极好的。”   芝芝泛红着眼,苦笑道,“你怎如此傻?”   陆清握紧她手,笑意多了几分,“你怎忍心留我一人在这深宫中度日?”   “死又何干,活着的人怕是最难熬的。”陆清眼底满是温柔道。   芝芝心底一颤,泪簌簌地落下,“陆清……”   陆清摇着头,拿着帕子擦着她泪道,“芝芝,我不知你待我的情意有多深,但你对我来说,远比你想得更为重要。”   芝芝止住了哭泣,她大着胆子握着陆清的手,一字一句道,“皇上说得没错,嫔妾同陆清有染,私相授受,什么处罚,嫔妾都认。”   江慕垂着袖摆的手握得吱吱作响,他看着陆清同芝芝恩爱,竟碍眼极了,他虽知陆清的情深义重是假。   可如今他看着却心底烦躁,他平息着情绪深吸口气道,“你们二人如此情深义重,还要一同寻死。”   他抬眸看向陆清,“陆家,陆清你也不顾了,不知陆院首在地下可会瞑目?”   陆清依旧直着背,淡然道,“爷爷若知奴今日苟且偷生,怕是才难得瞑目。”   芝芝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她握着陆清那满是茧的手,直直看向江慕道,“如今,嫔妾也活不得了。”   “嫔妾有些话一直藏在心底,不敢说。”   “可如今嫔妾不怕了,皇上欢喜嫔妾吗?”芝芝歪着头,轻笑道。   她顿了顿,还未等江慕回答,便自言自语道,“皇上心底定是厌恶极了嫔妾,从前皇上觉得嫔妾大字不识几个,后来觉得嫔妾心思歹毒,不配当后妃。”   江慕喉咙一哽,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芝芝面无表情道,“嫔妾扪心自问,这些年来,待皇上不说是极好,但也是将皇上放在心底了。”   “也未曾谋害过嫔妾,皇嗣,唯一那次顶撞了荣贵妃,可她那时只是贵人。”   “皇后时常教导尊卑分明,那日臣妾就算动手,她也该且忍着。”   “怎就成臣妾过错了?”思及,芝芝心底愈发委屈,她此生唯一的过错便是遇见江慕。   她感受着掌心的温暖,或许将错就错也是极好的,不然她怎么遇见陆清。   只愿下辈子不要再遇错了人,望她下一世能托生个荣华富贵之家,陆清家里也不要遭祸了。   若是陆家未受冤屈,陆清皮肤白皙,唇红齿白想必也是个翩翩少年郎。   下辈子她同陆清可要再遇见,再在一起,芝芝心底这样想着,她眼底含笑地望着陆清,轻声,“我爱你。”   此话一出,僵硬的是陆清了,他待她的情深义重是假,可芝芝待她却如此认真。   陆清只觉得身处千年寒冰,整个人僵得动弹不得。   他心地猛地一揪,眼里闪过慌乱,他心底挣扎了很久,他不想骗芝芝了。   这一年来,芝芝是真心欢喜他,他若是辜负了这份真情,他脑子里乱糟糟的,眼前浮现的都是他与芝芝的点点滴滴。   芝芝察觉了他的不对劲,关心道,“陆郎,可是身子不适?”   陆清这才从失神中缓过来,他挣扎了很久,拳握了又握,低声道,“没,希望下辈子还同芝芝在一起。”   语落,陆清没办法在直视芝芝那眼底满是爱意的眼,羞愧地低着头。   芝芝只当她是害羞,至于江慕听完芝芝那番话,心底也生不出片刻动容,他如今心中满心记挂的都是荣儿。   芝芝也未管他心中会愧疚与否,她只想死前多看几眼陆清,将他模样牢牢记在心里,下辈子可不要忘记了陆清的模样。   江烟婉皱眉,见江慕神色古怪,也是疑惑,她轻声询问道,“那皇上,便叫侍卫将这二人拖下去处死?”   江慕摇头,摸着佛珠道,“将这二人关在地牢,先上刑罚,但记住别折磨死了。”   侍卫按着芝芝的肩膀将她拖下,芝芝看着陆清道,“陆清,你后悔吗?”   陆清只是摇头,声音轻柔安抚着芝芝,“就算不能葬在一起,心里装着对方,来世也会相见的。”   第 11 章      芝芝和陆清被关在地牢,地牢阴湿,芝芝刚踏入,身子便冷得打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墙上是随处可见的血迹,空气中混杂着浓烈的尸臭和血腥味。   狱卒拖着早已腐烂尸体往外走着,芝芝脸色苍白,饶是她已经做好死的准备,可如今看见也是忍不住打颤。   地下老鼠乱窜,咬着芝芝的绣花鞋,耳边鞭子挥动,犯人声嘶力竭惨叫声,叫得芝芝冷汗直冒。   她满是担忧看着陆清,她怕陆清受苦,思及,她心中愈发难受。   陆清垂眸,轻声道,“芝芝不怕,没事。”   陆清和芝芝被关处只间隔一个铁栏,芝芝只要一睁眼,便能瞧见陆清。   狱卒将芝芝的手捆在木板上,未对芝芝动刑。   狱卒从烧的滚烫的壁炉内拿出烙印,扒开陆清的衣衫,露出他胸膛,将滚烫的烙印直直贴在陆清。   陆清肤色白皙,那烙印一烫,那块皮肤通红带着烧焦感觉,骇人极了。   陆清忍着痛,眼眶红着,不叫出声。   芝芝双目瞪大,挣脱着腕上的绳索,眼里的泪止不住落,她声音发颤地喊着,“陆清。”   陆清将头埋下,不去看芝芝,芝芝的心像被巨石碾过了般,疼得不行,她本以为自己能坦然接受死亡。   可当她看见陆清受刑那刻,只觉得浑身发冷,心里疼得不行,她救不了陆清,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清受苦。   陆清闭着眼,终是忍不住痛,呜咽出声。   芝芝的指甲深深嵌在肉里,她终是闭上了眼,直至陆清惨叫声停了,她方才费力睁眼。   陆清已面色苍白地倒在地下,他冷汗不停地冒着,芝芝身体不停地抖着,她眼眶泛酸,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   芝芝咬着唇,隐忍着呜咽良久,她不愿叫陆清瞧见她哭的模样。   半晌,她眼里满是祈求地看着狱卒,哽咽道,“求求你们,让我瞧瞧他。”   “我有钱,我可以给你们钱,就让我看他一眼。”   狱卒眼里有了松动,思量片刻,他将芝芝从木板上解开,将她扔到了铁牢门前。芝芝捂着嘴,竭力咽下泪水,她将手从栏杆中伸过。   陆清也费力地伸着手,他一点点挪着身子,不停地咳着,虚弱极了。   芝芝用劲全力终于握到了陆清的手,她忍着泪,轻声道,“陆清,疼吗?”   陆清久久未回答,芝芝咽着泪水,等着陆清的回答。   陆清疼得意识模糊,他沉默良久,声音微弱道,“芝芝不哭,不疼,这才哪到哪呀。”   短短几字用劲了陆清全身力气,语罢,他便无力地松开了手,昏了过去。   芝芝手里一阵空落落,她眼泪溢出,不知所措地伸着手,试图摸到陆清的手,可却怎么也摸不到。她瞧不见陆清的脸,只能看见他的背,她看出陆清的呼吸愈发微弱。   芝芝心底像被重击了般,痛得她浑身直打颤,她慌乱地擦着泪,趴着地下,将手用力伸着,够着陆清,她慌张道,“陆清,陆清别睡。”   可陆清还是没有反应,她心底愈发惊慌,她喉咙一哽,断断续续道,“陆清……陆清……”   “别睡……你起来看看我……”   可无论芝芝怎么唤,陆清都没应她,狱卒不耐烦地扯她回了木板,“钱呢?”   芝芝急忙从袖中掏出钱袋,她扑通跪地,不停地向那狱卒磕着头,“求求你们,救救陆清,救救陆清。”   狱卒挑眉,冷笑道,“皇上下旨折磨你们二人,不叫折磨死了,属下怎么会叫陆公公死呢。”   “陆公公呀,是受不住疼昏了过去。”   “那烙印有毒性,那毒性会叫人很痛,会一日比一日痛,他的肾脏会像有百只小虫般再啃咬。”   “皮肤会一日日腐烂,直至烂的脸也看不见,可就不会死。狱卒无辜笑着。   芝芝听后,她不可置信地望着狱卒,失声了很久,她呆滞良久,发疯笑道,“你们这些疯子……疯子!”   语罢,芝芝费力起身,想去抢狱卒的佩刀给自己一个痛苦。   那狱卒眼疾手快察觉了芝芝的动心,一脚踹向了芝芝心窝,那狱卒本就是练武之人,此番更是用了十足力,芝芝直直倒地。   她面色苍白,捂着胸口,疼得整个人蜷缩在了一起,最后她一口鲜血吐出。   芝芝缓缓躺下,她看着昏厥的陆清,眼底满是愧疚,若不是她,陆清怎会这般惨。   她为何要去耽误人家,同人家在一起,后妃太监私通本就是大罪,她怎能迷了心窍去害陆清。   芝芝心底满是悔恨,她眼里的泪止不住地掉着,眼底满是绝望地看着黑漆漆的牢房。   如若,她没耽误人陆清该有多好,或许陆清如今早已为陆家平反了,平反后也可出宫寻个姑娘,同他厮守一身   想必陆清的日子定是和美幸福的,如今全叫她耽搁了,陆家未平反,陆清尚年轻,大好年华却要受此折磨,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陆清同芝芝被关了七日,狱卒并未对芝芝用刑,这七日是变着法的折磨陆清,陆清整个人消瘦了一圈,瘫在地下再也唤不出她的名讳芝芝。   痛在陆清身却疼在芝芝心,芝芝的心像被蚂蚁啃噬过般煎熬无比,夜不能寐。   自打她入了这地牢,她就没怎么合过眼,陆清痛哭哀嚎声一直回响在她耳边。   她心里着急难受,可却没有任何法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清一日比一日虚弱。   这对芝芝而言,无疑比这几日刑罚她还痛个千倍百倍。   直至第十日,江慕来了,陆清那时已应不了芝芝的呼喊,整个人散着死亡的气息。   一旁的太监拎着食盒,未等芝芝出言,那太监将食盒打开,里面是丰富的鸡鸭鱼肉,与前几日馊味的粥截然不同。   芝芝一愣,随即嘴角是止不住的笑,笑得渗人,她声音微弱道着,“皇上这是舍得杀了我与陆清了?”   江慕嫌弃地扫着地牢肮脏坏境,他冷眼瞧着陆清那半死不活的模样,“荣妃念陆清在她宫中侍奉一年,任劳任怨,特向朕求情,让朕饶了陆清一命。”   芝芝未有过多反应,而是直直地看着那断头饭,低声道,“我同陆清不求活命,只求死路一条。”   江慕顿了顿,冷声笑道,“你不求,那陆清呢?”   他眼神怜悯地看向死气沉沉的陆清,慢条斯理道,“你在这世上没了牵挂,自是死不死无所谓。”   他移了目光,直直地看向了芝芝,稳着语调道,“陆清同你不一样,他是陆家后人,陆院首要知他孙儿喜欢上了你这个没心没肺,只顾自己的女人。”   “想必定是九泉下也难以瞑目。”   芝芝指甲深深嵌在肉里,她看着没人形的陆清,气得发抖道,“那皇上说说,什么法子还能用着我?”   江慕未理会芝芝情绪,他只是低声笑了笑,“你同朕算是夫妻一场,朕怜悯你,未对你用刑。”   “望你心里能记着朕这份恩情。”   芝芝听后笑了出声,她正了身形,“皇上有话直说,莫要在此拐弯抹角了。”   江慕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道,“朕记得芝芝起初是卖身柳家。”   柳家,芝芝有些失神,半晌她才缓过来,她神色不像方才那般镇定,虽过了多年,可她对柳南之的恐惧却未消失。   芝芝想到了柳南之那疯子,竟打了个寒颤。   她不像方才那般镇定,皱眉道,“皇上这是何意?”   江慕神色忧伤道,“大皇子未足月出生,一直靠药草吊着性命,如今有味千年灵芝,古时相传可起死回生。”   “若这灵芝给大皇子服下,大皇子这命可就保住了。”   芝芝垂眸,喃喃道着,“大皇子……”那不就是荣贵妃生的孩子。   芝芝冷冷道,“皇上神通广大,都拿不到此灵芝,芝芝更没那本事了。”   江慕神色晦暗,顿了顿,“那灵芝在柳公子手里。”   芝芝脸色一僵,笑出声来,“皇上未免太看得起芝芝了,芝芝从前在柳家不过是个洗脚的婢女,得柳夫人抬举才能留在她房里伺候。”   “与柳公子那是不曾相识。”芝芝冷声道。   江慕轻声道,“柳南之对你倒是印象深刻,他前些日子便同朕说了,若是芝芝愿意给柳家做妾,那灵芝便愿给朕。”   芝芝听后,整个人僵着,身子直冷打着抖,拼命摇头道,“我不愿。”   江慕眯着眼,敲着案面笑道,“若是你肯去了那,陆清可就有救了。”   芝芝的手紧紧拽成了拳头,她看着半死不活的陆清,眼里的泪掉了下来。   她咬紧牙关,声音沙哑道,“若是陆清知道我为了救他,陷入了水生火热,他定不会独活。”   江慕挑眉,鼓掌便道,“难为了陆清为你付出那般多,你却不愿为他付出半分。”   他神色沉了下来,声音冰冷道,“既然不愿,那边今日便送陆清上路。”   他一挥手,只见狱卒牵来条通身漆黑的大狗,那大狗吐着舌头,流着口水,汪汪叫着。   第 12 章      江慕平静道,“你同陆清犯的那是霍乱宫廷的死罪,全尸自是别想了。”   “这狗食人肉,几日未有死刑犯叫它吃了,如今你不愿救陆清,那这狗便能饱餐一顿。”他眉眼带笑地看着芝芝,似乎给芝芝最后一次机会。   芝芝咬着牙,眼里蓄满泪水,看着那狗吐着鲜红舌头的模样,她手紧紧握着,指甲深深嵌在肉里,也不知道疼般。   江慕似乎没了耐心,微抬手指,那狱卒便松了那拉狗的铁链。   那狗流着口水,一步步向陆清走去,狗舔着陆清的脸颊,似要一口咬掉,芝芝紧闭着双目,泪不停流着。   她胃里泛酸,止不住的干呕,她眼前浮现了她和陆清的点点滴滴,她浑身发抖,声音发颤道,“我愿意……”   狱卒眼疾手快拉了大狗,大狗未伤了江慕半分。   芝芝闭着的眼缓缓睁眼,她眼眶通红地看向陆清,见陆清完好无损,她悬着的心放下。   见陆清没事,她竟真心笑了起来,她擦干泪,这才看向江慕,一字一句道,“皇上放了陆清,我便愿意救大皇子。”   江慕微挑眉,点头道,“朕答应你。”   语罢,他便要起身离开。   芝芝皱眉,急忙道,“不止要放陆清,还要为陆家平反,皇上知道的,陆家没罪。”   江慕脚步一顿,他转身看着狼狈的芝芝,眸光晦暗道,“你说什么?”   芝芝死死地盯着陆清,直言不讳道,“若是皇上不为陆家平反,那皇上也别指望芝芝救大皇子了。”   “芝芝一头撞死在这地牢,皇上爱怎么虐待陆清,芝芝眼不见心为净,心里不疼。”   江慕眼底满是冷漠,他看着躺在地下的陆清,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那时的江慕只觉得芝芝真傻,傻得可怜,若她知陆清将她当棋子,这只是柳南之无聊时下得套,只为戏耍她,她若是知晓真相那日会不会疯掉。   江慕沉默良久,低声道了句,“这么些年来,你同从前竟一丁点未变,总觉得旁人对你是情意深重。”   江慕瞧见芝芝未有反应,他轻嗤道,“可以。”   “你也要好好伺候柳南之,把他伺候舒服了,你的日子也能好过些。”江慕面色阴沉,甩袖离开。   芝芝蜷在墙角,她眼眶红着,心里安慰着自己,谢小姐未死,柳南之发疯的日子定不会多。   她也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她皮糙肉厚的,柳南之就算打她,她也受得住,生来就是丫鬟命。   前些年命好躲过了,哪有丫鬟不挨主子打的,芝芝拽着衣角,发疯似笑着。   芝芝未等陆清醒,她不愿叫陆清知晓她为她受得苦难,她临行前求江慕,定要叫陆清好好活着,不能寻死。   那日江慕只是愣了愣,眼神复杂地盯着她,沉默良久道了句,“朕答应你。”   芝芝听着江慕应好,才安心坐了马车离了大周。   芝芝到柳府时,并未有人来接她,门口的小厮皱眉打量了她半天,才认出她是谁,急忙去了府内禀告。   芝芝比前些年圆了不少,也憔悴了不少,柳府也变了个样,虽比从前大了,仆人更多了,也更华丽了。   可她看着这柳府只觉得死气沉沉,不像活人住的地。   那小厮还未来,只见丫鬟推着轮椅像她走来,芝芝眯着眼打量着轮椅上那人,轮椅停在了她前面,她瞳孔微震,咽了咽口水。   眼前女子的手被绳子牢牢绑在轮椅上,整个人消瘦得不成样子,脸上虽着了脂粉却是盖不住的憔悴,好像下一秒就能断了气。   芝芝认了半天,心中一惊,才敢确定眼前人是那性子活泼,美得像从画中走出来的谢小姐。   芝芝的腿止不住打颤,那丫鬟恶狠狠地盯着她,厉声道,“这是夫人,跪下请安。”   芝芝看着此情此景,只觉得这柳府像地狱般,要将她吞噬。   她心底害怕,不敢啰嗦,直直跪地磕头道,“芝芝见过夫人。”   谢悠抬眸,打量着芝芝,眼里闪着微弱的光道,“他要放过我了?”   那丫鬟轻声道,“公子待小姐这般好,怎会舍得休了夫人。”   “这是通房,若是夫人不喜欢,那今日便乱棍打死她。”   谢悠眼底被死灰覆盖,她无力地闭着眼,“公子他何时回来?”   那丫鬟笑了笑,“公子心里惦记着小姐,今日定会早日归家。”   丫鬟说完那话,看着芝芝,冷声道,“公子未回来前,你便搁这跪着,等公子回来。”   谢悠轻咳一声,那丫鬟紧张道,“快去请御医。”   芝芝低着头,“是。”   芝芝也不觉得委屈,她本就是那丫鬟命,被主子责罚罢了。   芝芝就这么跪到了晚上,那小厮喝着茶看着她,生怕她偷懒。   直到远处有辆绣着龙纹绣漆黑平头马车驶来,那小厮将茶杯放下,狗腿的笑着,迎了上去。   芝芝眯着眼,知那是柳南之回来了。   她不动声色地移着身子,低着头,避着柳南之目光。   柳南之也如芝芝所愿,未瞧见她,芝芝只听他语气里满是担忧道,“阿悠,今日身子可好?”   那小厮低声道了句,“夫人今日咳了声,寻太医瞧了。”   柳南之眉心这才舒展开,他低声道了句,“我去瞧瞧她。”   柳南之进了府,未过问芝芝一句,那小厮见晚上凉了,芝芝也跪了足足四个时辰,他终是于心不忍道,“公子今日没空理你,你先起吧,去马厩住着。”   “平日里便伺候马,等何时公子想起你了,再说。”   芝芝得了指令,这才打算起身,可无奈跪了太久,腿跪着酸麻,起不来,她拄着地,起了半天,才挪动了身子。   她一瘸一拐地进了府,心里感谢着眷顾,住马厩,当马奴她都愿意,只要能离柳南之那疯子远些便好。   如今的他比前世更渗人,连谢小姐都能折磨得没了人样,前世的谢小姐就算死前也是美丽,高贵的,如今的谢小姐只剩口气吊着了。   何况她这个无足轻重的婢女,若是能打死她是极好的,就怕生不如死,想到这芝芝打了寒颤。   芝芝带了被子,收拾了马厩,便躺下歇息了。   可却久久未合眼,她想一头撞死在这里,可她心里还期盼着与陆清重逢。   更恐慌着她若一头撞死在这里,若是柳南之言而无信不给江慕灵芝,江慕为难陆清,可发如何是好。   思及,芝芝打消了死的念头,强迫着自己合眼歇息,可一闭眼眼前浮现的都是陆清身影。   芝芝心底祈祷着陆清定要安然无事,就这么想了一整夜,芝芝几乎未怎么合过眼。   她念着陆清,她那时天真以为陆清醒后定会疯了似寻她。   多年后芝芝想起这事,只觉得可笑,那时的陆清怕是庆祝她这个傻子中了圈套,他们陆家可以平反了。   芝芝第二日起了个大早,喂马喂饲料,见人她就躲着,生怕有人多嘴,告知柳南之她来了。   那丫鬟没忘,待柳南之上朝后便唤她入了谢悠院子。   叫她在院内跪着,谢悠只是皱眉,“你这是作甚?”   那丫鬟满脸堆笑道,“夫人,你性子单纯,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这些通房丫头个个不怀好心,想谋害主母。”   她咬牙道,“前些日子老夫人送来那些妾室,见夫人性子柔和,竟不知天高地厚欺负到夫人头上了。”   “气坏了夫人身子,就算后来那些贱胚子被打死了,老夫人也被送去了别院,可叫奴婢看那些贱胚子哪怕死百次也是活该。”   她瞪着芝芝,冷声道,“这小贱人也得多加管教管教,免得她日后得寸进尺妄想爬到夫人头上!”   芝芝倒未多言,只是安静跪着,那丫鬟推了谢悠入屋,生怕她身子不适,叫旁的丫头去请御医候着。   这么又跪了一日,芝芝未进食,体力有些不支,她胃里反着酸水,肚子咕咕叫着,难受得很。   芝芝看着天色渐晚,心底更加慌,那柳南之即将回府,按他性子来说,定是要看谢悠的。   芝芝思及,心底着急又饿得慌,只觉得头昏脑胀,神志不清。   可那丫鬟却没唤她起来的意思,直至外面脚步声多了,那熟悉的声音在芝芝耳边响起,芝芝抖得厉害,她知是柳南之回来了。   那丫鬟推着谢悠出来,柳南之轻声道,“阿悠,今日身子如何?”   谢悠垂眸,未理会他,闭着眼一言不发。   柳南之垂下眼,耐着性子道,“嗯?”   芝芝秉着气,偷偷挪着身子,跪在那盆栽旁边。   那丫鬟急忙解释道,“公子,夫人不是不理您,她今日身子不爽朗,一出声便难受,喘不上气。”   此话一出,闭目的谢悠却睁开了眼,她瞪着柳南之,声音微弱道,“我身子很舒坦,嬷嬷何需辩解。”   谢悠咬牙切齿道,“杀了我,你有本事杀了我。”   柳南之微挑眉,眸光幽暗道,“你既如此厌恶我,那我偏要与你厮守一生。”   谢悠气得发抖,挣脱着手上的绳索,她咬牙道,“我既有心寻死,你留不住我。”   柳南之表情变得柔和,他接过谢悠的轮椅,轻声笑道,“你从前想跑,不被我敲断了腿?”   他眼里满是温柔道,“后来还是不老实,总想寻死,我没挑断你手筋。”   “将你手绑起,你使不上劲,咬舌自尽都没那力气。”   他捏着谢悠的手,轻笑道,“你没旁的选择,只能同安心同我过一辈子。””   芝芝听着柳南之一番话,抖得更加厉害,她本以为谢悠只是自己折磨自己,未曾想竟被敲断了腿……   芝芝秉着呼吸,眼里噙着泪,生怕柳南之发觉她存在。   谢悠冷笑道,“你若真心欢喜我,又怎会纳那些通房?”   那丫鬟急忙找着芝芝,她瞧见那芝芝在那墙角躲着,将她拽出来。   芝芝手指拽成拳头,身子发抖地起身,她膝盖直疼,还是硬着头皮一瘸一拐走柳南之面前。   柳南之狭长的眸子眯起打量着慌忙跪地的芝芝,他沉默良久,鼓掌轻笑道,“你竟来得这般快……”   他想着去年那江慕爱妃身子不好,向他求那千年灵芝。   那灵芝他为了给谢悠吊着口气,早些年派各地派人搜寻完了。   柳南之不甚在意什么江慕爱妃,他只是突然想起芝芝身处那大周后宫,来了戏弄芝芝的兴致。   那灵芝他多得是,他只是想看看芝芝终究有多可笑。   未曾想如今不过一年,竟愿为那人不顾生死。   思及,柳南之只觉得可笑,竟这般蠢笨。   可柳南之未说,芝芝错付了情意,如今说,芝芝只觉得自己傻。   他垂着眼,若是日后寻个时机,这真相或是能把芝芝逼疯。   想到这,柳南之那晦暗的眸子才闪着微弱的光,将个好好的人逼疯,想必定是好玩极了。   芝芝温声细语道,“阿悠可是醋了?”   谢悠低着头,咳了声,“外面凉,我想进屋歇着了。”   柳南之抬手,温声道,“服侍夫人好好歇着。”   语罢,他神色冰冷地拽着芝芝的衣衫,将她拖出院内。   芝芝打心眼里恐惧着柳南之,她不停求饶道,“公子,芝芝会走,会走。”   芝芝的膝盖跪得本就疼,如今被柳南之拖着地走,更是浑身疼。   那地下石子锋利磨人,磨得芝芝衣衫划开,后腰那被石子一路磨破,疼得很。   可柳南之却像没听到芝芝话般,直至将她拖入自己院中,才松了手。   那石子是新放置的,棱角未打磨,划着芝芝的后腰鲜血直流,疼得芝芝眼泪不停掉,她想从地下起身,却怎么也起不来。   膝盖跪得青紫,方才都是勉强站着,刚才柳南之更是将她拖着,这腰也用不上力。   芝芝见柳南之面色阴沉地盯着她,急忙往后退,她浑身直打抖,哽咽道,“公子,奴婢腰疼一时半会起不来身,公子千万别动怒。”   她神色慌张,急忙调整姿势跪着道,“奴跪着,公子莫要生气。”   柳南之蓦然一笑,他弯腰用力捏着芝芝的脸,轻笑道,“你比前些年懂事多了。”   芝芝恭维笑着,急忙磕头道,“从前是芝芝不懂事,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   “日后公子叫芝芝往东,芝芝绝不往西,公子要打芝芝便打,要杀便杀,芝芝绝无怨言。”   芝芝这话说得真诚,似乎讨好了柳南之。   柳南之垂眸,未再难为她,他淡淡道,“你身子脏了,日后便跪在这院中,就当伺候过我了。”   芝芝感恩戴德道,“公子今日的大恩大德芝芝日后定做牛做马报答公子。”   柳南之直勾勾盯着芝芝,低声道,“若你能一直这般懂事,我不是那薄情之人。”   芝芝垂着头,隐忍道,“多谢公子,公子还请早日歇息。”   直至那门被关,芝芝这才松了口气,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下,她的膝盖酸痛,腰更是凉飕飕疼。   芝芝额上疼得直冒冷汗,心里竟生出若是就这样死了,或许也是好的,她这世上唯一牵挂的便是陆清了。   思及陆清,芝芝心中涌上暖意,她哈着气,搓着手,试图给自己增加些温度。   她跪地祈祷着柳南之定要多行不义必自毙,改日他若遭了祸,她可就解脱了,那时她还能再去寻陆清,同他做对寻常夫妇。   芝芝嘴角露出了笑意,闭着眼沉沉睡去。   芝芝未睡几个时辰便被冻醒了,入春的天还是凉意十足的,芝芝冻的直打颤,期盼着柳南之快些醒,她好回去加件衣裳。   待柳南之醒时,芝芝已冻得耳朵通红,不停哈着气,柳南之扫了她一眼,“可有乖乖跪一宿?”   芝芝低着头,轻声道,“奴醒着时都跪着呢,昨日有打过几回瞌睡,那时奴自己也不甚清楚。”   柳南之见她冻的通红的手,皱着眉,不悦道,“守夜怎能打了瞌睡?”   芝芝闻言,急忙求饶道,“奴知错了,是奴没尽心力伺候公子,奴愿在这院里跪着受罚。”   柳南之微挑眉,冷声道,“甚好。”   语落,他便着了衣衫上朝去了,那柳南之派人来看着她,芝芝就这么跪了一天。   那夜,柳南之未曾回房,芝芝这也得已脱身,回马厩歇息,芝芝连跪三日,那膝盖已肿得不能看。   寝裤也黏在腿上,鲜血透着那白色寝裤,芝芝忍着痛,将裤子剪开,才得已脱下,她看着那鲜血淋漓的膝盖,眼眶红着。   她也没药,这马厩又脏,她这膝盖若是不治,怕是没几日就阙了。   她没谢小姐那般好命,柳南之那般厌恶她,她若是瘫了,走不了道,柳南之定是要将她扔出府去,当叫花子。   芝芝无助起身,穿着衣衫,想去个大夫要些药。   谢悠身子不好,这柳府大夫多,时刻候着给谢悠吊着那口气。   柳府换了宅子,芝芝来这三日也是终日跪着,也不知大夫所在何处,在哪拿药材,她问着那些丫鬟小厮也没一人愿告知她。   芝芝没了办法,她不能瘫了,没人好心给她打副轮椅,推着她。   芝芝只好去了谢悠院前守着,避着那些仆人,不出芝芝所料,谢悠院内候着几个太医。   芝芝扶着墙,终于等到了太医出来,她一瘸一拐上前道,“老先生,您能给些金疮药吗?”   那太医打量了她一眼,见她额上冒着冷汗,腿一瘸一拐,皱眉道,“姑娘,你这是?”   芝芝打量着周围见没人经过,她低声道,“主子责罚的。”   芝芝眼里满是无助道,“奴实在没钱买药,奴家里还有母亲等着奴呢,奴跪了三日,若今日再不上些药,奴恐怕会瘫。”   那太医于心不忍,掏出药瓶,轻声道,“这是上好的金疮药。”   芝芝刚要接过药瓶,便伸过只白皙的手,那手握了药瓶,声音低沉道,“你们这是作甚?”   太医闻言,吓得直发抖跪地道,“公子,是这丫头向微臣讨了金疮药。”   “这没你的事,去夫人院里候着。”柳南之冷声说道。   那太医急忙起身,回了院。   芝芝身形一僵,她忍着痛跪地道,“公子息怒,奴摔着了,便想要些金疮药。”   柳南之摩挲着那瓶盖,挑眉道,“你治伤用得着这么好的药吗?”   芝芝急忙认错道,“是奴没了规矩,还望公子莫怪。”   柳南之将芝芝拉起,他随手拿了一树杈,划着芝芝身上,芝芝瞳孔猛缩,浑身僵硬。   他拍着她肩膀轻声道了,“芝芝放轻松。”   直至柳南之划到芝芝膝盖,他手捂住了她嘴,树杈狠狠戳着那伤口处,芝芝瞪大了双目,疼得直叫唤。   柳南之捂着芝芝的嘴,所幸没传出声响,他凑近芝芝耳边,轻声道,“别吵着夫人歇息。”   “你来这不是享福的,让你跪着便是不能上药,瘫了那便是你命不好。”柳南之眼神晦暗地狠狠戳着那处伤口。   芝芝实在疼得受不了,眼里的泪掉了下来,柳南之愣了愣,他感受着手上的湿润,竟笑了起来。   他从前见谢悠哭,只觉得心疼,如今他见芝芝哭,却是甚是愉悦,他手上的劲更大了,芝芝疼得翻了白眼,直直倒了过去。   柳南之整理着衣衫,见芝芝昏在那,也未想管,任由她倒那,活不活全凭命数。   芝芝命大,她还是醒来了,她腿上满是血迹,疼得动弹不得,芝芝闭上了眼,她挪着屁股挪到了谢悠门前。   谢小姐心地善良,见她如此应是会搭救她。   不出芝芝所料,谢悠见她如此,终是不忍心将救了她一命,嘴里不停念叨着,“佛祖保佑,阿弥陀佛。”   芝芝躺在榻上那刻,她就在想为何这佛祖不叫柳南之这等奸佞之人不得好死。   谢悠院内的大夫是柳南之各地寻的神医,治她这双腿自是轻而易举,恰逢柳南之这几日有事需外出,她可在静养几日,腿就好利索了。   芝芝终日跪求佛祖叫柳南之突发疾病死在半路,可佛不渡芝芝,柳南之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柳南之多日未见谢悠,心里念着,回府便直奔谢悠院。   芝芝知谢小姐心里苦,被柳南之这疯子欢喜,那便是遭罪。   谢小姐性子刚烈,柳南之在乎谢小姐,他一在谢小姐碰了壁不舍得朝她生气,芝芝便成那受气包。   起初,只是像前世那般打芝芝泄气。   后来,柳南之强迫了她,同她做了那事,芝芝洗了很久,还觉得自己脏。   再后来他扒了芝芝衣衫,将她挂在那院中。   芝芝知晓这府中暗卫多,她如今光着身子被这么些外男见着了,真是没脸活了,她拿着白绫悬挂房梁想着了结了自己。   柳南之淡淡道,“若你不想陆清他便早你一步见阎王,便乖些……”   芝芝那日眼眶通红盯着白绫盯了很久,终究是收了起来。   若是这么死,陆清未保住不说……她这几月来受得罪也是白忍了……   可芝芝从未想过她会怀上柳南之孩子,都说有孕是件好事,可她知晓自己有孕那日只觉得心底绞痛,气得一口鲜血猛地吐出。   她明明身子寒,不易有孕,在大周宫为了稳住地位,天天喝那坐胎药,肚子没个动静。   如今,在这柳府却阴差阳错怀了这孽种,还未等柳南之知晓,芝芝便每日用力敲打着孩子,想叫他神不知鬼不觉离开她肚子。   可这孽种命大,芝芝试过百种法子,就是不见红。   直至肚子大了,埋不住了,柳南之知晓了她有孕。   柳南之面色阴沉地摔了茶杯,拽着她衣领,将她狠狠摔与地下。   芝芝忍着痛,牵强笑道,“公子,可是奴又做错了些什么?”   柳南之未理会芝芝,一脚踹向芝芝肚子,芝芝瞳孔睁大,疼得呲牙咧嘴,下身这才见了红。   芝芝倒未觉得难过,反而庆幸,这孽种若是生下来,芝芝也早有将他掐死的打算。   芝芝面色苍白,深吸着气,声音微弱道,“公子帮奴寻个太医吧……”   “奴肚子疼得紧。”芝芝捏着拳头,疼得直咬牙。   柳南之神色淡漠地看着疼得直打滚的芝芝,就是不肯帮芝芝寻太医。   他低语了句,“本官真有些好奇,疼死的人尸首是怎样的?”   芝芝一听,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柳南之,她知柳南之冷血残暴,未曾想他竟这般视性命如草芥,竟真要看她活活疼死。   芝芝额上满是冷汗,她在地下爬着,虚弱地扯着柳南之裤脚,声音微弱道,“公子,救救我,我不想死……”   芝芝的眼要渐渐合上,她手上满是鲜血,被柳南之嫌弃地将她踹开。   芝芝痛快地捂着肚子,整个人蜷着,疼得龇牙咧嘴,一旁站着的丫鬟见满地血害怕地低着头,不敢再看向芝芝。   芝芝面色苍白,嘴里一直喊着,“公子,救我,救我。”   可柳南之看腻了她呲牙咧嘴的模样,也听够了她的求饶声。   百般无聊地起了身,他只轻描淡写说了句,“她死时,知会我一声。”   芝芝听着柳南之那番话,心里气得牙痒痒,她的神智也渐渐涣散,手用力敲打着地,费力喊道,“柳南之,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牲。”   柳南之脚步一顿,他听着芝芝的咒骂只觉得可笑,他转身,走向倒在血泊的芝芝。   柳南之细心地缕着芝芝的发,轻叹道,“谁让你怀上我孩子的?”   芝芝听后,气得发抖,她努力睁眼看着柳南之,虚弱道,“你以为我喜欢这孩子?”   “这孩子就是个孽种,命大的很。”   “前些日子我终日捶着我这肚子,不想要这孽种,不曾想他竟能活这般久。”芝芝发疯似的笑着,那笑听着渗人。   第十三章      柳南之长叹口气,颇有些怜悯地看着地下发疯的芝芝。   他本心存善意,不想将陆清哄骗芝芝一事告诉她,想让她临死前有个美好回忆,可如今看来,她竟这般不知好歹。   芝芝见柳南之瞧她一副可怜的模样,侧头合上眼,她冷笑着,自顾自道,“柳公子一表人才,人中龙凤,可那又如何?”   “柳公子欢喜谢小姐那般久,可谢小姐心里装着旁人。”芝芝不停地笑着,那笑里满是嘲讽。   柳南之眉眼冷了几分,他眼神锋利地紧盯芝芝。   芝芝觉得脊背发凉,她想柳南之此时定是在恶狠狠地瞪着她。   谢悠无论何时都是柳南之的逆鳞,想到这,芝芝缓缓睁开眼,她想瞧瞧柳南之恼羞成怒的模样,她侧头,抬着头得意地看着柳南之。   她嘴角是止不住笑,那笑里满是嘲讽,“我知柳公子瞧不上芝芝,觉得芝芝卑贱,但公子可知芝芝也打心眼里厌恶公子。”   她顿了顿,眼里满是恨意,一字一句道,“但你可知我终日求神拜佛愿你不得好死。”   柳南之眼神幽暗,垂在袖摆下的手握得指关节发白。   芝芝见他恼羞成怒,笑得更欢,她叹气道,“可惜老天不长眼,叫我先去了一步。”   她恶狠狠地瞪着柳南之,一字一句咬牙道,“我李氏芝芝就算死也要化作厉鬼,咒你生前断子绝孙,死后下那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   柳南之笑意凝住,眼里满是冷漠道,“本官瞧你可怜,本不想告知你的真相。”   “如今看来你不需本官的善心。”他狭眸中只剩冷意。   芝芝只是合着眼,这几月的时间想必陆清也出宫了,柳南之还有何能威胁住她的。   她这条贱命不要也罢,本就是上天怜悯帮她还魂,多活了一回,这回她遇见了陆清,不遗憾,死了也值了。   若是再有来世可千万不要再遇见柳南之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牲了。   芝芝这么想着,她的思绪渐渐飘散,呼吸变得微弱。   柳南之眼里满是讽意,轻嗤道,“你以为你遇见了真心欢喜之人,如今死便死了,也不遗憾。”   他我爱着地盯着合眼的芝芝,“可你那真心欢喜之人却只当你是棋子。”   芝芝未理会柳南之的那番话,只当他是失了智在胡言乱语。   柳南之神色微敛,弯唇一笑道,“江慕的爱妃生命垂危,向本官求那千年灵芝,这千年灵芝本官不缺,但平日里乏味,就想听着乐。”   “本官念旧情,知你入了冷宫,便想着抬举抬举你。”   “便用那千年灵芝同江慕做了交换,叫他寻个人同你恩爱一番,让你也体验下生离死别。”   “那江慕还是顾着颜面,寻了个太监,你呢更上道了,那太监同你说了几句好话,你巴巴贴了上去。”   “生离死别之际,你也真是痴情,竟为救那小太监,孤身一人来本官这。”他紧盯着芝芝,笑着说道。   可芝芝情绪却未有波动,柳南之微挑眉,轻声惋惜道,“真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   芝芝合着眼,身子愈发疼痛,可她却咬牙忍着不呜咽一声。   她只当柳南之心中不平,想离间她与陆清,芝芝声音微弱道,“柳南之,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柳南之狭长的眸子眯起,冷声道,“就知你不信,明日本官便带你启程周国,叫你看看你心系的情郎如今过着多快活的日子。”   芝芝捂着肚子,苍白着脸,眉头拧在一起。   柳南之的话,她是一句未听进去,那时的她满心都是陆清,傻得可怜。   柳南之面色黑沉得吓人,他抬脚用力地踹向芝芝的肚子,芝芝一口鲜血猛地吐出,手直直垂在地下,没了呼吸。   柳南之俊美的脸此时阴森的吓人,像地狱吞噬人的恶鬼,他咬牙道,“给本官救她。”   院内的侍从瑟瑟发抖,腿直发抖,哆哆嗖嗖道,“是。”   侍从们微眯着眼,大着步迈过那满地血迹。   谢悠身子不好,柳南之可算是未谢悠寻遍了这天下的神医,都养在了这柳府。   谢悠那半脚踏入鬼门关之人,柳府神医都救得了,何况是芝芝。   芝芝再睁开眼时,是在马车上,柳南之笑容阴森地盯着芝芝,“醒了?”   芝芝见她还活着,本以为她又像从前那般遇见怪事重活了。   她惊恐地打量着周遭,柳南之面色阴沉道,“本官心善,吊着你口气,好叫你看看你那情郎如何心系旁人的。”   芝芝眉头紧皱,只当柳南之疯了,马车赶得极快,颠得她捂着心口不停地咳。   一旁候着的神医,有些于心不忍,小心翼翼试探道,“公子,这姑娘身子刚好,舟车劳顿会落下病根的。”柳南之抬眸,漫不经心道,“她只要有口气能活到周国便好。”   芝芝捂着心口,那马跑得极快,她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颠出来了。   芝芝强撑着,她恶狠狠地瞪着柳南之,如今她将生死置之度外,自是不用像从前那般委曲求全了。   她若是临死前能再见陆清一眼,也是死而无憾了。   柳南之似乎看透了芝芝心中想法,他不停笑着,那笑阴森渗人,像是食人的恶鬼。   芝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柳南之轻笑道,“等你见了陆清不是死而无憾,而是死不瞑目。”   芝芝未理会柳南之这疯子,她闭上了眼,靠着软枕,想让自己舒坦些,快马赶路令她全身无力,心口闷得不行。   快马加鞭赶了一整夜,芝芝也算重新回到了周过,她在周国活了五年,大半年岁都被关在深宫中,竟没时间看看城中美景。   芝芝苦笑着,柳南之阴霾的面色缓和不少,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   柳南之转了目光,直直盯着芝芝道,“你可知陆清如今在哪?”   芝芝闭着眼装睡着,不理会柳南之。   柳南之腿交叠着,眸光深邃地盯着芝芝,“本官带你见见。”   “去长乐公主府上。”   芝芝一怔,她这才睁开眼,眼里满是恨意,咬牙道,“你们竟将他囚禁?”   芝芝气得身子发抖,手指攥成拳,声音发颤道,“你和江慕,你们两个人面兽心的畜牲!”柳南之直直地盯着芝芝,突兀一笑,“别急着骂,待会见着你那情郎,便知本官的好。”   一旁的神医垂着气,大气不敢出,此时的柳南之面上虽是笑着,可那眼底却是深不见底的寒。   车夫将马赶得极快,不一会便到了公主府。   芝芝被柳南之硬扯下了马车,芝芝一瘸一拐地进了公主府。   从前芝芝只知柳南之权利大,可那也只是在晋国,未曾想他来这周国,也能大摇大摆的入了公主府。   侍从们也是对他毕恭毕敬,将他当贵客对待,长乐公主更是亲自相迎。   要知长乐公主是中宫所出,先皇对先皇后一往情深,长乐自打出生起便身份尊贵。   她生得极美,像画中人般,最得先皇宠爱,年幼便被封为了长公主。   压了比她早出生的那些姐姐,前朝后宫不敢有怨言。   江慕与长乐虽不是一母同胞,但他也是疼爱极了这个妹妹,先皇走后,长乐的地位也没动摇半分,依旧是那说一不二的长公主。   旁人别国来使拜访,都不见长乐给个好脸色,如今竟能笑脸相迎柳南之,可见柳南之是有多大面子。   芝芝一瘸一拐地被侍卫架着,见远处柳南之同长乐不知说些什么。   柳南之沉声道,“公主,如今陆面首在何处?”   长乐挑眉,扫了眼芝芝,不屑道,“她,也配同本宫争?”   柳南之看了眼芝芝,冷笑道,“她前些日子同陆面首可谓是情深义重。”   长乐变了脸色,厉声道,“定是她在胡言乱语,阿清心中只有本宫。”   长乐深吸口气,面上挂上笑道,“烦请柳大人便带着她,见见阿清对本宫的满眼欢喜。”   芝芝被侍卫拖到了柳南之跟前,柳南之笑得肆意,“你可知陆清如今在何处?”   一提到陆清,芝芝眼里满是担忧,她挣脱着侍卫的束缚,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柳南之不怒反笑,凑近芝芝耳边道,“你真觉得本官看得上你?”   “未免太自作多情了,你对本官而言只是个无聊的打趣。”   语罢,柳南之便冷着眼跟着丫鬟去了后花园。   芝芝被柳南之说得一愣,柳南之怎会有闲心留她做妾,她的心突然猛烈地跳着。   跳得芝芝心慌,她右眼皮直跳,芝芝急忙摇头,骂着自己糊涂,怎能相信柳南之那些鬼话,质疑陆清。   陆清在地牢内受得那些苦,她是亲眼所见,如今怎能对他有所怀疑。   芝芝心底觉得内疚,可她当被拖进后花园时,她愧疚的面色变得呆滞,她瞳孔微震,眼神直直地看着桃花树下站着锦衣华服的一男一女。   陆清的侧脸芝芝是熟悉的,此时的陆清眼里满是笑地握住长乐的手,芝芝怔住了,她不敢相信地揉着眼睛,只当自己方才眼花看错了人。   可她揉了很久,那人影转过身来,那张脸芝芝觉得自己化作灰也不能忘。   如今她呆呆地看着恩爱无比的二人,陆清或是没瞧见她,眼底满是温柔地为长乐披上衣裳。   他轻声道着,“公主,小心着凉。”那声音芝芝更是无比熟悉,从前他便这般说着,“主,值得更好的。”   长乐亲密地凑近陆清耳边,不知低语些什么,陆清眼底满是温柔,他手微抬,揉着长乐的头。   一向任性倨傲的长乐,此刻也是满脸娇羞,趁陆清不注意吻上了他的脸颊。   陆清脸颊微红,眼神微亮,眼底是藏不住的悸动。   原来爱是藏不住的,柳南之看谢悠是如此,江慕从前看江烟婉也是如此,如今陆清看长乐也是这般。   真是郎才女貌,好一对璧人。   芝芝没法自欺欺人着陆清是被强迫伺候长乐的。   她苍白着脸,只觉得天都要塌了,浑身无力,喘不上气,芝芝一口鲜血吐出,紧接着咳得不行。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思绪涣散,她脑子里满是柳南之同她的那番话,陆清这一年来对她的满心欢喜,对她百般照顾都是骗她的。   只是为了柳南之无聊时的打趣,将她傻子一般耍得团团转。   芝芝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侍卫们的束缚,她一瘸一拐地走向陆清,她还是想亲口向陆清问清此事。   长乐公主的侍从一见院中出现了陌生面孔,二话不说地便重击了芝芝的头部,芝芝脑袋一痛,她微张着嘴,想喊陆清,还未等出声,便直直倒地。   陆清眉眼微动,僵了很久,可还是未回头,只是扶着长乐公主进了屋。   柳南之见了这场好戏,心里满意极了,竟觉得芝芝便这般死了,简直太可惜了。   他发了善心,捡回了一脚踏入鬼门关的芝芝,可芝芝却撞坏了脑子,加上先前的刺激,失了神智。   柳南之闻言竟是忍不住笑出声,他先前便推测着芝芝会疯,未曾想还真是如他所料。   或是这事,引了柳南之高兴,他得知芝芝疯了后,竟没杀了她,就这么将她养着。   芝芝被养在了别院,柳南之发了善心派了两个丫鬟,芝芝终日呆在院中的那棵桃花树下,嘴里不知念叨些什么。   派去伺候的丫鬟也不上心终日欺负着芝芝,不给芝芝饭吃,是常事,芝芝经常饿得肚子咕咕叫,啃着树皮吃,还傻笑着。   芝芝也不是一整日都是傻的,有时她也能恢复神智,情醒一会,清醒时就嚷嚷着要杀了陆清,要同柳南之拼命。   疯时只知在那桃花树下傻傻坐着,柳南之将她关在别院后,便再也未来看过她,那两派来伺候的丫鬟没了盼头,也不愿同个疯子度日,去了旁的地方伺候。   这个别院只剩芝芝一人了,芝芝疯时旁人不敢靠近,她被彻底遗忘在了这个别院内,饿了好几日,树皮也没得啃了。   等她饿得前胸贴后背时,芝芝神智才清醒了些,迈出别院的大门去寻东西吃。   她出别院倒也没人阻拦,这么她一路去了厨房,偷了馒头吃了。   芝芝勉强饱腹,她越吃心里越堵得慌,芝芝眼眶红着,吸着鼻子,不叫自己泪落下来。   如今她清醒的日子的时间愈发少,没人照顾她,也没人未她医治。   终有一日她会彻底失了神智,那时的她怕是连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芝芝手指微拢,紧握成拳,她若是这般死了,怕是真如柳南之说的那般死不瞑目。   芝芝眼底又浮现陆清,她可谓是一片真心都给了陆清,可陆清只当她是傻子。   都说人若是相处久了是有情分,可陆清对她莫说情分,怜悯也未有。   就算是养只宠物,相处一年之久,见它临死之际,也会去瞧它一眼。   可她直至被柳南之抬走时,陆清都未回首看一眼。   柳南之更是将她当作傻子戏耍她,前世她任劳任怨伺候他那么些年,他要她的手指头和命。   她从未想过来世去报复他,可柳南之却不依不饶,将她逼紧绝路。   江慕那厮更是狼心狗肺,起初她是见色起意,可该得的惩罚也得了,赔了脸面钱财,在那小城慌乱逃走,没了家。   如今又为了救爱妃,将她从前舍命救他的情义忘的一干二净,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芝芝眼底满是恨意,小手紧攥的指关节发白。   这三人虽人面兽心,可命却一比一个好,她没失智前,都没法子杀了这三人。   如今她被那暗卫砸坏了脑子,时好时坏,她身子好时都没可能杀了这几人。   思及此,芝芝眼眶通红,眼底满是绝望。   若是她身份尊贵,像长乐那般,能随意杀了陆清。   若是能生的极美,便能像谢悠那般,随意践踏着柳南之真心。   若是她好生养,便可母凭子贵,江慕便会将她放在心里。   可她家世样貌孩子通通没有,如今还被砸坏了脑子,芝芝眼里的泪终是忍不住落了下来,她将头埋着,低声呜咽着。   若是都没有,便只能拼死一搏。   芝芝急忙擦干了泪,赶忙动身去了谢悠院内,如今能救她的,只有谢悠了。   芝芝还记得先前她差点瘫时,也是谢悠出手救了她,可见谢悠心善。   这般好的人,怎能后半生都磋磨在这柳府。   谢悠坐着轮椅上,轻声道,“救你?我有好处?”   芝芝眼底满是真诚,她跪地扣头,一字一句道,“谢小姐这般好的人,后半生怎能受公子折磨。”   谢悠眼皮微动,竟笑出声来,“你?”   她摇着头,只当芝芝打趣,语气颇有些失望道,“既没练过武,又没权势,怎能帮我?”   芝芝眼神真诚地看着谢悠,她已骨瘦如柴,整个人像个空壳,就剩最后一口气吊着了,看着叫人心疼。   芝芝磕头叩首,她眸光微亮,语气满是诚恳认真,郑重道,“芝芝愿以死相博。”   “若是成了,谢小姐后半生便有指望了。”   “若是不成,这事本来也与谢小姐无关,谢小姐方能安稳度日。”   谢悠眼睛亮了亮,治芝芝不需费半点力,她院内那些候着的神医便能救治,柳南之先前也吩咐过那些神医听候她的差遣。   谢悠沉默良久,她再三思量下同意救芝芝。   万一成了,她便可离开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了,想到这,谢悠眼角眉梢都带了笑。   可还未等芝芝高兴,紧关着的门便被推开,只见柳南之神色不明地走入。   芝芝身子一僵,急忙垂着头,她不知柳南之听见了多少,她先前讲时已刻意压低了声音,应是听不见的。   思及此,芝芝这才直了直腰板,越是做了亏心事,她越不能表现出心虚。   柳南之突兀一笑,语调冰冷道,“若不是你今日突然出现在此,本官竟忘了这府中还养了你这个闲人。”   芝芝面上挂着笑,轻声道,“柳公子慈悲,愿救芝芝一命,今日特来感谢。”   柳南之微挑眉,冷哼一声,“本官记得你不疯了吗?”   芝芝笑着答道,“在那公主府脑子被砸坏了,神经时好时坏的,今日稍微清醒些,想着来此向公子夫人以表感谢。”   柳南之狭长的眸子眯起,他打量着芝芝,低语道,“前些日子不终日念叨着要杀了本官?”   芝芝摇着头,一脸无辜道,“那时疯时说的胡话,公子莫要挂在心上。”   她满眼真诚地望着柳南之,温声道,“奴这条命便是公子救得,若是没有公子出手相救,奴怕是早就见阎王爷了。”   柳南之听后竟笑了起来,他鼓掌道,“比先前有能耐了,可这点小伎俩入不了本官的眼。”   他百般无聊道,“无非就是想同本官鱼死网破,一同见阎王。”   他直直盯着芝芝,见芝芝只是急忙磕头,不停道着,“奴不敢。”   他移了目光,看向一言不发的谢悠,他眼神幽暗,薄唇微启,“你若敢同她狼狈为奸,我便挑了你手筋,叫你时刻都需我伺候。”   此话一出,轮椅上的谢悠身子一抖,她知柳南之做的出这事,她脸色苍白,慌乱地推着轮椅,想去内室。   柳南眼神一沉,一把按住谢悠肩膀,“待会我送你进屋。”   芝芝眼神胆怯,哆哆嗖嗖解释道,“公子是奴的救命恩人,柳夫人待奴又恩重如山,奴若是有害公子之人简直是天理难容。”   “奴绝无害公子之心,还望公子明察。”   柳南之笑着,那笑听着渗人,“那就回别院安生呆着,万一改日发疯惊了夫人,你便别想活了。”   芝芝只得起身退下,柳南之深深地看着慌乱离去的她。   不知为何,他心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柳南之苍白着唇,心猛烈地跳着。   他捂着心口,脸色难堪极了,谢悠注意到了,她淡淡道,“身子不适?”   柳南之有些意外,他直直盯着谢悠,笑道,“怎突然关心起我了?”   谢悠被他盯得不自在,避开了他的眼神,冷漠道,“随口一问罢了。”   柳南之笑意微凝,竟有些心酸道,“说些好听的哄哄我也是好的。”   谢悠听出了柳南之的难过,她身形一僵,眼神无光,困惑道,“你可曾说过些好听的哄哄我?”   柳南之沉默良久,他目光深不见底,谢悠眼神空洞地盯着自己那双被他敲断的腿。   这是谢悠自被柳南之敲断腿后,第一次平静地同他说话。   柳南之却未回谢悠的话,只是温声笑道,“该用膳了。”   谢悠抬眸,紧盯着他,不依不饶道,“柳郎欢喜我吗?”   柳郎这称呼已经陌生的令柳南之觉得自己听错,他怔了良久,神色不明道,“若是不爱,怎会将你强留在身边。”   谢悠眼神灰蒙,没半点光亮,她同从前那个眼神澄澈,性子明媚的谢悠,已是大不相同了,如今死对她来讲都是恩赐。   谢悠心里是无边的孤独,她终日在这四方大小院内,平日里连个陪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被关在这柳府中,就连想出这柳府透气都不能,死了没千回也有百回了,柳南之硬是要吊着她最后一口气。   她终日难眠,辗转反侧的都是父亲,她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未见着,顾郎更是蒙了冤屈,死的凄惨。   谢悠思及此,只觉得心口绞痛,羞愧难以。   她垂下眼帘,脑里只剩柳南之那日残忍敲断她腿时的模样,她苦笑道,“我们还有情分吗?”   未等柳南之回答,谢悠自顾自道,“还记得初遇时是花灯节,那时的你像画中走出般。”   她摸着自己的脸,眼神空洞道,“我从前应是好看的。”   她摇头,语气肯定道,“我从前定是极美,美得让人移不开眼,柳郎才会欢喜我。”   “你心里觉得我水性杨花,不知检点。”   “我自小欢喜他,一直未曾放下,同你成婚后再遇见他时,我自是惊喜,可我从未做过何逾矩的事。”   “你为何要赶尽杀绝?为何要赶紧杀绝!”谢悠眼眶红着,一字一句质问道。   “我此生最后悔之事便是那日去了花灯节,遇见了你。”   柳南之未出言,静静听着谢悠的每句话。   直至谢悠声嘶力竭的咒骂着时,柳南之方才抬眸,疑惑道,“本官待你不好吗?”   “嫁为人妻,还同外男私会,本官未杀了你,你的父亲,已是给足你们谢家脸面。”柳南之稳重语调道。   他只觉得可笑,“你不知好歹,终日寻死觅活。”   “成婚这么些年,从未为本官生儿育女,更为侍奉过家母。”他紧盯着谢悠,眼底这次多了疏离陌生。   谢悠止不住打了个冷颤,眼底有着无措,柳南之第一次这般对她说话。   从前柳南之不管她如何指责他,都不会同她计较,只是温声细语哄着她,除了她要跑时,柳南之才会残暴至极,惩罚她。   谢悠攥了攥衣角,秀眉紧蹙道,“你那般凶作甚?”   柳南之眼皮微动,“李氏今日同你协商的本官都听见了。”   此话一出,谢悠僵住了。   柳南之见她这幅模样,冷哼着,“有那心思,还会怕?”   他对谢悠是何感情,柳南之自己都不知。   起初应是欢喜的,后来强留她一命,是不甘心还是对她一往情深,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如今他也听腻了谢悠的指责,心中只剩不耐与厌恶。   这不是他头一回有了厌恶谢悠的想法了。   第十四章      前世哪怕她同顾侍郎私相授受,他都没觉得谢悠有半点不好。   重回这一回,谢悠的任性他不想再包容。   若说欢喜谢悠,柳南之清楚知道自他重生起对谢悠没□□。   男女之事都没做的欲望,怎会是喜欢。   如今,他总算醍醐灌醒,明白了他对谢悠的情感。   更像是驯服一头不听话的野兽,等她听话时,他再将其抛弃。   他多半天生是个贱骨子,瞧不上自己的人,他总是会用心对待的。   真心待他之人,他却弃之如履。   思及此,柳南之自嘲笑着,脑海里浮现着他同谢悠的种种过往,他就这么神色不明地站着,站了良久。   他才平静了情绪,恢复了以往的镇定自若。   他见谢悠还是恶狠狠瞪着他,柳南之眉眼冷着,“你既那般想死,本官今日便成全了你。”   谢悠脸色一僵,她不敢相信此话是柳南之口中说出,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柳南之对她却没了半分耐心。   原来他看谢悠也能从满心欢喜到心生厌恶,他乏了,将她束缚在身边又有何用,同她相处的日子愈发无聊。   只剩争吵和互相折磨,不如遂了她心愿,了结了她的性命,就此别过。   已经相看两厌,何苦再强留。   柳南之醍醐灌顶,先前他竟那般糊涂,迷了心神,牵挂了这水性杨花的女子那般久。   怪不得前世旁人都是道他是疯了,如今柳叫他看来,不只是疯了,更是傻了,痴了。   谢悠只听他道了句,“本官会撤了你院中神医,往后是生是死皆是命。”   还未等她缓过神来,柳南之早已走没影了。   院门被重重关上,谢悠只觉得心口堵着,喘不上气。   她微张嘴,想让自己舒服些,可却只是徒劳。   她的胸口更闷,不停地咳着,竟生生咳出鲜血,若是平时神医早就围在她身边,给她治病。   可如今院内侍奉的丫鬟小厮,太医,通通都走没影了。   平日里谢悠总觉得她院中人太多,看得她心烦,如今全走时,才发觉不舍。   柳南之真愿意放过她了,谢悠却没预想的那般的高兴,她脸上没半点笑意,只觉得心更堵。   从前,她满心想着都是若是能死该多好,死了便一了百了。   可如今,真到死时,她,心底竟是说不出的复杂,可她身子乏,想睡觉了。   谢悠眼皮打架,困得很,更是累得很,她那双漂亮的杏眼,渐渐合上。   她的手无力垂下,落日余晖,谢悠黛眉微蹙,嘴角有着淡淡的笑,没了呼吸。待柳南之知晓谢悠死讯后,沉默了很久,才道了句,“走时安详吗?”   那侍从微点头,宽慰道,”夫人是带着笑的走的。”   柳南之握紧了书,那书页被握得皱起,“下葬吧。”   他不知为何会心烦意乱,满脑子都是先前李氏那番话,没人会真心实意的爱他。   就连李氏那个身份卑贱的女人,也从未对他动过心,全因母亲临死前的嘱托才会在他身边那般久。   想到这,柳南之心底竟有些不是滋味,这么些年来,竟没人真正爱过他。   母亲虽温柔,可母亲给他的爱与给别人是同样的,从未有过偏爱。   京都贵女爱的都是他权势样貌,若是他没这两样,怕是没人会正眼瞧他,更别提陪他同甘共苦,待他如初……   那日晚上下起了倾盆大雨,电闪雷鸣,格外黑的夜,叫人害怕。   谢悠走了,府内丫婆人人自危。   这京都谁人不知,柳南之甚是钟情谢小姐。   哪怕她犯了七出之罪,也给足了谢悠脸面。   谢小姐身子不好,便寻遍天下神医为她治病。   如今心爱之人丧命,本就阴晴不定的柳南之岂不会变得更渗人。   这几日丫婆个个提心吊胆,做事小心翼翼,生怕哪出错,因此丧命。   芝芝再清醒些时,已是几天后,府中变了个样,挂满了白色绸带灯笼,仆人们披麻戴孝,只有柳南之一袭黑衣,未掉一滴泪。   芝芝真真切切地看见谢悠的棺材抬出柳府时,整个人脸色苍白,强撑着仪态才回到别院。   芝芝心底莫名的难过,前世因柳夫人待她恩重如山。   她心底是不喜谢悠,看不惯谢悠的作风。她心底认为谢悠便是个祸害。   嫁为人妻却还是与旁的男子私会,辱没柳家门楣。   可这一回,谢悠救过她,芝芝还未等还此恩情,谢悠便这么走了。   芝芝想起谢悠骨瘦嶙峋,眼里满是疲惫的模样,心里是心酸的,更为她惋惜。   若是她没遇见柳南之,定是会再多等两年,她的少年郎回来时,她往后的日子定是和和美美的。   芝芝心底更多是恐惧,柳南之那冷血之人,连那般欢喜的谢悠都能看她咽气。   终有一日也会将她杀了,若是从前死便死了。   可如今,陆清那事像把刀般狠狠插在芝芝心口,扎进了她的血肉,夜夜煎熬。   芝芝心中气郁,双手抱着膝盖,眼里泛着红。   她想再见陆清一面,同他当面问清这事。   就算真如柳南之说的那般,陆清从未将她放在过心上,从始至终都是利用,她也想听陆清亲口说。   可芝芝精神时好时坏,没人为她开药医治,唯一的希望也惨死。   柳南之虽不是武艺高超之人,但他身边暗卫不计其数,她还未等拿出凶器,就被擒住了。   就算近了柳南之身,她也不是他对手。   芝芝虽皮糙肉厚,但没劲,拎个水桶都累得不行。   更别提刺杀柳南之,实力悬殊,芝芝也好将这份恨埋藏在心底,细细思量着法子如何杀了这几人。   柳南之自谢悠死后性子大转,从前不近女色,如今府内多了不少通房,个个都是美人。   柳南之夜夜笙歌,芝芝便日日跪在佛堂祈祷柳南之得马上风丧命。   可柳南之身强力壮,芝芝祈祷好久,他不但没得马上风的兆头,反而整个人容光焕发。   在朝政上也是意兴风发,治了边浙一带发的大水,皇上龙心大悦,竟破例封了柳南之异姓王爷,还亲赐了封号晋。   后宅那又新送来的美人,此次都是王孙贵族家精心培养的,柳南之抬了好几个侍妾为王姬,其中最得宠的便是梅姬。   芝芝神智清醒时,撞见过一次,生的远不及谢悠好看,性子也冷清,实在不像是不讨人欢心的模样。   那些家仆议论着,梅姬虽样貌才情不是这批入府拔尖的。   但对公子却最是真心实意的,满心欢喜的只有公子,性子虽冷清,但对公子却是尽可能的温柔。   芝芝听着丫婆道的梅姬对柳南之的万般好,只觉得寒心,她苦涩笑着。   为何柳南之作孽再多,也有人愿真心待他……   芝芝想不通,她明明也没做过何恶事,为何还会过得如此凄惨。   她从前待柳南之不薄,而柳南之对她没半分谢意,还对她百般为难。   如今怎换了个人,细心照顾他,柳南之就将人记在心上了呢。   芝芝靠着墙,疲惫地合上眼,她不知自己何时神智才会清醒。   她做了个梦,梦里的她比如今还凄惨,她死后竟又重来了一回,她避开了陆清江慕柳南之,可却遇见了旁的公子,那公子温柔,性子极好。   本以为定会琴瑟和鸣,可她逃到的那小国要打仗了。   公子会武,心怀天下,要去保家卫国,只能同芝芝分离。   他向她承诺,定会给芝芝打下个天下的,再来迎娶她。   他屡战奇功,天下打下了,可迎娶的事终究是作罢了。   芝芝不会武,战乱中只得逃,与公子断了联系。   战乱结束后,她跋山涉水回了那小屋,等了公子很久,久到小国换了新的君主,迎娶了新皇后,同皇后琴瑟和鸣。   芝芝等了近十年呀,她一直以为公子战乱中去世了,可皇后生子,皇上大赦天下,游街时。   芝芝远远地看了一眼便确定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公子呀。   公子未去世,只是忘了她而已,直至芝芝死去,她也未等到那句,芝芝,我回来了。   芝芝眼皮微动,泪不停落着,她打了个冷颤,终于醒来。   芝芝只觉得她心底绞痛,像被巨石碾过般,方才梦中的事,好似她亲身经历过般。   芝芝并未思虑多久,她这次醒来后神智是清醒时,没发疯,这喜悦淹没了芝芝方才真情实意的悲伤。   芝芝急忙凑着自己身上不多的银两,她最近清醒日子愈发多了,如若能出府寻个郎中,开上几副药,说不准她便这能好。   芝芝想到这,嘴角挂着笑,心里也是期待的。   若是真能好,柳南之未派人看守她,兴许早就将她忘了,她偷偷离开柳府,定不会有人发觉。   等到夜深,芝芝便偷偷溜去了后门,她未曾想会在那撞上人,只见那人身着翠绿的丫鬟衣衫黑夜里格外显眼。   芝芝慌乱躲在墙角不敢出声,只听那丫鬟小声说,“夫人,我们王姬肚子里有了。”   另一女子拳头握得咯吱作响,“我平日里给你那些好处,可不是白给的。”   那丫鬟点头笑道,“王妃放心,若是事成……”   女子冷哼一声,沉声道,“恭亲王府何时少过你的好处?”   女子沉默片刻,道了句,“她仗着得公子宠爱,终日在我面前耀武扬武。”   “此事若能做的叫公子永远厌烦她。”   女子顿了顿,“我是皇亲国戚出身,先王妃孝期一过,恭亲王在王爷面前说得上话的。”“那些侍妾终归身份卑贱,王爷再怎么抬举,也成不了气候,更别提执掌中馈了。”   那丫鬟深思一会,贴近女子耳边不知说些什么。   半晌女子露出真心实意的笑,鼓掌道,“真是好计谋。”   芝芝秉着呼吸,直至那二人走远才敢出来,她心紧张着直跳,这批入府身份尊贵些的便是林庶妃,姜庶妃。   这二人虽说是庶妃,但出身高贵,一位太师府嫡长女,一位便是恭亲王府郡主。日后柳南之若是娶正妃,定是首选其中二人。   不过若是柳南之格外欢喜谁,硬要抬,也不是不可。   她先前便听闻恭亲王府败落,未曾想败落如此,竟主动送上门做妾。   可郡主的脾气却未改半分,还是同从前那般刁蛮任性。   芝芝不知哪位王姬有孕,只知那王姬日后日子不好过,可要吃尽苦头了。   她也没闲心去管这后宅闲心,若是不小心,最后牵扯的还是她。   何况她也不知,这二位要毒害的是谁。   芝芝只得摇头叹气,等那二人彻底走远后,她才□□出去寻郎中。   郎中比芝芝想的可靠,据这郎中说,他是先前留在晋王府内给谢悠看诊的,可后来谢夫人撒手人寰,他们这些郎中,本就是寻遍各地,年轻些的还可继续巡游,治病救人。   可他们年岁渐长,头发也花白了,自是走不动了,便想着在这京城开个医馆治病救人。   芝芝听后觉得自己运气好,能给谢悠看诊的郎中,自是经过柳南之的盘查,可靠的很。   如今她手里还有些从宫里带出的金银首饰,变卖了,治好她这病应是够了。   那郎中年岁已高,早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只是觉得若是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为自己个积德,芝芝能拿出多少便给他多少便好。   郎中给她开了方子抓了药,趁天没亮,赶忙溜回了院子。   就这么芝芝药吃了一月有余,神智清醒的时候愈发多了,那郎中正是妙手回春,华佗在世。   芝芝只觉得自己转了运,遇上了好人,在这般吃下午,用不了多久,她便能全好了。   到时便可去寻陆清找她问个清楚,可高兴未维持多久,柳府便发生大事,王爷最宠爱的梅王姬滑了胎。   芝芝心里一惊,反应过来了那日后门女子的计谋。   可梅王姬非旦没像她们计划的那般失宠,反而荣升了侧妃。   而恭亲王郡主却遭了大祸,不旦被逐出了府,又被挖了眼,那场面血腥残忍极了。   芝芝这几日心不停跳着,毕竟那日她也在那,虽没去害人,可也算知情不报了。   她紧张地心跳得极快,拖了几日,待风平浪静后,入夜才打算出府叫那郎中给她开药。   她未曾想到刚爬出狗洞,便看见了一大行人在等着她。   为首的便是冷着脸的柳南之和哭的伤心欲绝的梅王姬。   第十五章      芝芝身子打抖,知道自己这次大祸临头了。   柳南之的眼神像淬了毒般,死死瞪着她。   芝芝被押到了兰苑,院内摆放着各式刑具,本繁华的院子如今像个吃人的牢笼。   梅姬哭的伤心欲绝,发疯地上前撕扯着芝芝 “你这贱婢,明明听见那毒妇谋害我孩儿一事,为何知情不报?”   “为何知情不报!”梅王姬眼睛早已哭肿,此时声嘶力竭质问着。   芝芝的脸被梅姬扇的高高肿起,她眼神空寡,心如死灰,像是坠入深渊,压的她心口喘不上气。   她若是有权有势,定是会将郡主有害之心一事告知梅王姬,救那未出世的孩子一命。   可她如今这处境,保住自己都艰难,哪来的能力去救不相识的人。   除了装作视而不见,别无他法。   那夜若是她将这事告知柳南之,想必她都活不到今日。   恭亲王府怎会放过她,虽落败了,可捏死她还是如同捏死只蚂蚁那样简单。   她的命比野草都轻贱,她眼眶泛酸,突兀笑着,“奴不知王姬在讲些什么。”   ‘‘奴那日在屋里睡着觉,什么也没听见,更没瞧见。’’   身后的侍卫手持木板,重重敲在芝芝背上,芝芝的五脏六肺像被震碎了般,一口鲜血猛地吐出。   她心口被堵住了气,哪怕大张嘴也无法呼吸,第二板子敲在芝芝身上,这一板敲的芝芝眼冒金星,直直倒地。   她手指扣着地,那手扣出了血,而身后的板子却没停,活生生要给人打死。   她无望地看着柳南之,此时他正环着梅王姬,轻声安抚着她。   她眼前闪过了江慕和荣妃,陆清和公主。   芝芝眼前起了水雾,竟咧嘴笑了起来,那笑叫人听着慎人。   柳南之眯着眼打量着芝芝,他微抬手,侍卫收起了板子。   芝芝本以为他尚存良知,岂料耳边传来他轻描淡声音,“把她舌头剪了。”   梅王姬的泪止住了,柳南之轻抚她脸颊,“她那舌头留着没用。”   还未等芝芝反应过,一旁的小厮拿着剪子,正向这走来,侍卫已捏住了她的下巴,小厮动作极快,手起刀落,一条舌头便被这么拔出。   芝芝瞳孔紧缩,清秀的脸上已满是鲜血。   梅王姬没见过这等血腥场面,尖叫一声。   柳南之笑着拥梅王姬入怀,“别怕。”   芝芝瘫软在地,鲜血直流,泪水已和血迹掺杂,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她手指扣着地,带动自己的身体,一点点爬向柳南之。   她恨柳南之,她从未对不起他,对不起柳家。   前世她费劲心力照顾着他,撑起柳家。   重活一回,她处处躲着他,为何如今还是这般结果。   她太累了,明明没移几步,却已耗费了她全身力气,她移不动,疲惫地合上眼。   柳南之冷冷丢下去,“扔去乱葬岗。”   芝芝的魂随着尸首跟去了乱葬岗,她瞧见本就不漂亮的自己,被饿狼撕咬着。   她上前阻拦着饿狼,可自己是透明的,旁人瞧不见也摸不着。   芝芝飘了很久,也不知飘去哪,她无家可归。   虽成了鬼,却也不是厉鬼,杀不了柳南之,近不了江慕的身,只因他是九五至尊。   至于陆清,公主府供奉着佛像,有佛祖庇护着,她每每靠近,只觉得自个要魂飞魄散。   芝芝飘累了,活着她没法子对付这三人。   如今死了,也化不成厉鬼找他们索命。   许是上天有眼,瞧芝芝太过可怜,她耳边传来声响,“话本子可曾看过?”   “你生来便是这话本子的女配,你怨恨的那三人才是这话本子的主角。’’   ‘‘他们生来便是人中龙凤,你心掏出来给他们也没用。’’   ‘‘这话本子中的女主不是你。”   芝芝自打死后,许是无心,也不会落泪了。   她瞧见她怨恨这三人过的和和美美时,心中没了任何波澜。   她以为她不在乎,当她听见女郎这番话。   她竟落了泪,紧接着她魂疼的很,像是要破散了般。   芝芝蜷着身子,生怕自己魂飞魄散。   接着她就陷入了长久的昏迷,前两世的种种在她眼前浮现着,她竟又觉得了心口绞痛,便昏死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处在一间陌生的屋子。   耳边尖锐的女声传来,“都日上三竿了,竟还未起床,成何体统?”   芝芝茫然扫着屋子,看着眼前的红杏,不由瞪大双眼,“你怎在此?”   有些惊恐道,“你瞧得见我?”   红杏嫌恶皱眉,“又在说些什么胡话?”   芝芝怔怔举起手,见自己那双透明的手,如今竟有了□□,她呆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她用力捏着自己,痛感传遍全身,她这是又活了一遍?   芝芝急忙下塌,拉住要出门洗衣的红杏,“如今是几年几月?”   红杏上下扫了她一眼,眼神更加奇怪, “晋安三年七月,过几日便花灯节了。”   芝芝瞳孔紧缩,双目瞪大,僵在原地好久。   红杏尖锐的嗓音再度响起,“你不会是想要偷懒?”   芝芝缓过神儿来,接过红杏捧着的衣衫,“怎会呢?”   ‘‘不会便好,若是叫我瞧见你偷懒,我定会告知夫人。’’红杏丢下这句话,扭着腰肢便离开了。   芝芝无奈叹气,她捋着这两世的过往,以及她昏迷前女郎说的那番话。   她心底难受,他们三人于她是彻头彻尾的恶人,怎能顺意安康的过往一生。   芝芝不再向上回重活那般恐惧柳南之,只想逃离柳家。   她算是明白了,不管柳南之重生与否,都不会放过她。   哪怕躲到天涯海角,这人若有心寻她,她依旧逃脱不掉。   芝芝从前不信命,如今也不信。   芝芝眼神晦暗,也不知如今被当做奴隶发卖的江慕如何了。   芝芝只当什么也未发生过,老老实实的做着差事。   寻了个日子,便偷偷溜去了黑市,同前世那般,她晃悠一上午,空手而归时。   老板拦住了她,‘‘姑娘要这奴隶不’’   芝芝打量着衣衫破旧,浑身鞭伤,却能看出面容俊美的江慕,故作思考番,‘‘多少两银子’'   人伢子打量着芝芝,衣衫破旧,不像是有钱人。   他又回头瞧了眼江慕这奴隶性子倔的很,还有些武功在身,前几次差点偷偷溜跑,留在手里怕是赔钱。   人伢子试探道, ‘‘五十两’’   芝芝立即摇头,‘‘太贵了,一口价五两银子。’’   芝芝没指望人伢子以这个价格将江慕卖给她,她只想瞧瞧人伢子手中那鞭抽上江慕。   她心底便得劲,可人伢子却皱眉沉思了番。   上一回她买江慕花费五十两银子,这银钱同打水漂了差不多了。   芝芝将人伢子拉到了最旁边,从袖中掏出十两,笑了笑,‘‘一两一鞭,当我面抽他十下,这十两银子便是你的。’’   人伢子愣了愣显然不信她的话,芝芝直接将钱放于人伢子手中,‘‘狠狠地抽,我就在这瞧这。’’   人伢子掂量手里银钱,只当面前女子有病,芝芝拄着下巴深思了番,‘‘这般漂亮的公子,应是卖去青楼楚馆,方才赚钱。‘’   人伢子微眯眼扫着江慕,岔开话道,‘‘你在这瞧好,我这去打。’’   人伢子拿钱办事倒是痛快,手中的鞭特地换成了挂满倒刺的,还洒了酒。   江慕背后本就有着伤,这一鞭下去,他眉头皱起,疼的呜咽出声。   芝芝抿紧唇瓣,忍不住笑,只见那人伢子一鞭抽的比一鞭用力,心中暗爽。   人伢子眼神频频看向她,无声道,‘‘您瞧我打的如何’’   芝芝忍住笑,一本正经点头认可,趁江慕疼的在地上闪躲时,偷偷溜走了。   这十鞭疼在江慕身,却在喜在她心。   这不一下午,芝芝都笑容满面,如今她就期盼着那人伢子能听取她意见,将江慕卖进青楼楚馆。   想到这,芝芝就忍不住偷笑,她在柳府这些年,也听过不少污秽事。   这朝中爱慕男色的不少,多的是去那风月之地寻求刺激,江慕生的那般俊美。   若进了那,逃不掉的。   九五之尊被五大三粗的官员,压在身下的模样,她想想都觉得好笑。   芝芝盘算一番,若是那人伢子并无此意,她明日便蒙着面纱,去将江慕发卖。   还得买些蒙汗药,不能叫他瞧见她脸。   这厮日后还要回宫,到时定不会放过欺辱他的人。   第二日 ,芝芝又偷着出门去黑市寻人伢子。   那人伢子还在原地, 芝芝快步走去,拉扯着那人伢子去树荫下。   人伢子走南闯北多年,一眼认出芝芝是昨日女子。   他许久没见着这样的冤大头,笑意盈盈道,‘‘贵人今日来还是瞧打鞭子的’’   芝芝扫了眼垂着头,一脸阴郁的江慕道,‘‘三十两卖不卖’’   人伢子见芝芝来买人,给的价又这般低,脸色变了变,‘‘这价也太低了。’’   芝芝低声道,‘‘那多少能卖‘’   人伢子笑着,一副狗腿样,‘‘至少一百两。’’   ‘‘你这是在抢钱,昨个还说五十两。’’   芝芝眉头皱着,‘‘怎么今儿就变一百两了?我在你这可买不起。’’   语落,芝芝抬步便要走,人伢子急忙伸手拦住,他本当芝芝是冤大头,想宰她笔。   可却不成,也是奇了,昨日他本想这人卖去青楼楚馆,可那些地界开价低的离谱,连三十两都未有。   他脸上堆满笑意,‘‘贵人,莫生气。’’   他心里打着算盘,昨日这女郎走后,也有不少人来,出价都在三十两左右。   人伢子不打算拖了,想着昨日那十两,笑着道,‘‘贵人说五十两那便五十两。’’   芝芝冷哼一声,‘‘还真当我是冤大头,四十两。’’   人伢子同芝芝磨了好一会价格,芝芝就是不肯让步,最后只得四十两将江慕卖走。   芝芝掏出银两交于人伢子手中,‘’我这有些蒙汗药,去将我给他蒙晕。’‘   人伢子没多言,按照芝芝要求弄晕了江慕。   江慕瞧着瘦弱,实则却重的很。   好在芝芝有力气,费了好一番功夫将江慕抬去风月之地。   那老鸨扫了江慕一眼,竟良心发现般,‘‘你这人我这不敢要。’’   ‘‘这公子气度不凡,定是富贵人家出身。’’   芝芝深吸口气,苦笑着,‘‘什么富贵人家,真是说笑。’’   ‘‘若不是家里实在没了法子,也不会将这弟弟卖到这种地界。’’芝芝直叹气。   ‘‘上有八十老母等着喝药看病,还有两个半大的弟弟,不卖便活不下了。’’芝芝说到动情处,擦着泪。   可无论芝芝怎么说破嘴皮子,老鸨只是冷冷丢下句,‘’这人便是送我,我这也不敢收,好妹妹,你去旁的地界问问。‘’   语罢,老鸨扭着腰肢离开。   芝芝也被护院请了出去,她想起女郎那番话,人中龙凤,顺意安康。   芝芝眼神晦暗,冷笑着,这蒙汗药药劲大的很。   她不再扶着江慕,任由男子直直倒地,扑通摔地的声响叫芝芝心底舒坦不少。   她才不管江慕会不会摔死,亦或是摔坏脑子,她抬脚狠狠踹向江慕心口。   江慕的眉皱在了一块,可却未醒过来。   芝芝解了气后,又将江慕抬起,挨家青楼问着,可却无一家要。   而江慕也一直未醒,芝芝从前置办了处屋子,想着嫁人后便同夫婿住进去。   可最后也没嫁人,那屋子也一直闲着,她看着怀中江慕,如今可算有用了。   芝芝的蒙汗药还剩不少,等明早天亮,她便去打把锁和铁链,将江慕锁在那屋。   那风月地界不敢惹事,芝芝倒是不怕,也没什么可怕的了,她如今这样同他脱不了干系 。   苟延残喘的活着也是活,肆意妄为的活也是活,如今江慕落入她手里,什么九五之尊,人中龙凤,照样得被人糟蹋了。   芝芝盯着地下昏死的男子,捏住他下巴,一股脑将蒙汗药都喂了进去。   芝芝也不知倒多少,更不在乎这般多的药量会不会伤及江慕身。   见他一时半会,不会醒了,芝芝这才踏实睡过去,第二日,芝芝起了个大早,见江慕还在昏睡,赶忙去打了锁。   好在,她赶在江慕醒来前回来了。   芝芝给江慕脖颈系上长长铁链,拴在踏前,手同脚也都上了锁,她看着地下姿势诡异的男子,笑了出声。   这锁一上,莫说跑了,就连吃喝拉撒都不行。   周国人寻江慕寻了两年有余。   这般久的时间,她定要毁了他。   芝芝只觉得从前的自己真是傻,江慕的狼心狗肺,竟半点没看出。   他遇毒蛇被咬时,她就不该救他,叫他被那蛇咬死,岂会有后面那些糟心事,害得她不得善终,连个全尸都未留下。   江慕昏昏沉沉,再睁开眼时身处的不是繁华宫殿,身旁躺的不是美人。   而是个昏暗破旧屋子,他身上被栓着铁链,浑身上下也是酸痛无比,头也甚是疼。   他这姿势也是诡异,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下,他神色难堪,声嘶力竭吼道,‘‘来人,给朕松绑,松绑!’’   芝芝听着屋里动静声大便知江慕醒了,她停住脚步,没进屋,而是将屋门上了锁,任由江慕一人闹。   芝芝拿着木板,从外将窗定上,屋内的江慕慌了神,仅剩的光被昏暗取代,他喊的声音沙哑,可却没人回应他。   江慕几日未喝过水了,如今喊那么几句,更觉得口渴,窗被封后,江慕无法辨认如今何时,心底愈发不安。   江慕背上的鞭伤也在隐隐作痛,他如今的诡异姿势,更是叫他觉得耻辱。   等他抓到这贼人,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千刀万刮。   那晚,江慕忍着口渴,喊叫了一整夜。   次日,芝芝去时,住在附近的人家受着了惊扰,同芝芝道着,‘‘你们家昨个闹了一夜,没事吧。’’   芝芝挑眉,倒是意外,江慕几日未进食,竟还有力气。   芝芝脸上有着歉意,‘‘那是我家养的狗,近日夜里不安分,闹的很,真是打扰了。’’   说着,芝芝从菜篮子拿出地下,‘‘这糕点是主子赏的,婶子带回去给孩子吃。’’   糕点对穷苦人家来说,太过奢侈,这街上的热都知晓芝芝在柳家做差事,妇人一听主子赏的,脸上挂着笑 ,“都是领里领居的,这点小事,你客气。”   芝芝笑了笑,“婶婶快拿回家给娃吃,我这还有事,便先走了。”   妇人倒也知趣,没再和芝芝攀谈,高兴地回了家。   她今日本是来给江慕送吃食的,可目前看来,他不饿更不渴,芝芝未进大门,便走了。   江慕盯着暗无天日的屋子,心已跌入谷底,昨个喊了一夜,喉咙已经沙哑的说不出半字,却没一人来看,如今他也分不清这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   他只想喝水,江慕舔着自己干裂的嘴唇。   他被铁链拴住动弹不得,芝芝在桌上放置了杯茶水,屋子不大,明明没几步的距离。   可对江慕来说,却是万分远,他被铁链牢牢栓着,费劲全身力气,也只移了一点 ,离那桌子还有好一段距离。   这番折腾后,江慕的喉咙更干,他眼神无望,身心俱疲,嗓子哑的也说不出句完整话。   他长时间跪于地下,膝盖酸疼,白皙细嫩的脖颈被铁链捆住,背上的鞭伤更是火辣辣的疼,就连想躺下歇息片刻也成了奢望。   江慕何时吃过苦,唯一的遭受的苦难便是先皇驾崩,他遗落在外那些年。   那两年里,有芝芝在他身边照顾他,细无巨细,从未受到这般委屈。   后来,他便回宫了,他恍惚间想起了芝芝回了晋安,至此便再未见过她了。   江慕 ,许是天生贱骨头,喂不熟的狗。   在他平安顺乐时照顾的人,被他随意丢弃,遗忘。   在他坠入深渊,生命垂危之际拉他一把的人,哪怕是将他害的落入这般田地的,他也会心存感激。   芝芝故意冷了江慕好些日子没去,女郎道着他平安顺意,定不会这么轻易死了。   江慕这几日可谓是生不如死,从未遭受过如此屈辱,任由他喊破嗓子也没个人。   就在他以为称撑不住时,芝芝方才出现,那扇门被打开时,刺眼的光亮照着半死不活的江慕脸上。   他微动嘴,可却说不出半句话,可他心底狂喜,有人来救他。   他带着这个想法昏死过去,芝芝见江慕这幅狼狈样心情大好。   她蹲下给江慕喂了水,是有人有救他濒临垂死的命,不过下步便是要将他拉入更黑暗的深渊。   芝芝瞧着江慕因挣扎铁链脖颈的红印,背上的鞭伤也因没人处理,化了脓,想必定是疼的很。   她这几日也纠结了,如今江慕失忆,那时的江慕还尚存的良知。   可她如今到这,瞧见江慕那刻什么怜悯心都不甚存在了,失忆的江慕骨子里也是瞧不上她的,她从前便是太过仁慈。   见江慕可怜,便好生好气照顾他那般久,可人却将他随意丢弃。   幸得上天眷顾,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她算是知晓自己从前有多傻了。   给江慕喂了水后芝芝没处理他的伤口便走了。   江慕昏昏沉沉再度醒来时,见他还身处那间暗无天日的屋子,只当自己还未清醒,闭上了眼又昏睡起来。   也不知是何时辰,江慕总算惊醒,他鞭伤附近生的脓包破了,疼醒的。   他猛地睁眼,想要斥责跪在塌前的太医。   话还未说出口,他这才发觉自个还在那暗无天日的屋里,像狗一样栓在地下。   除了铁链束缚更紧外,其余的别无变化。   江慕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事。   睁眼闭眼,可无论试多少次,他还在那间暗无天日的屋子,以如今屈辱的姿势被栓起。   芝芝故意晾着江慕,呆在那样没有光亮的屋子,没水没吃食,普通人都熬不住。   更别提天子骄子江慕,芝芝一想到他那满背脓包,便忍不住想笑。   这么些日子未清洗,想必定是浑身上下馊极了。   芝芝倒有些期待下次同江慕的见面,他会不会大小便失禁,浑身骚臭,胡子邋遢,看她像个救世主般。   芝芝这几日被困在了柳府,本想出府给江慕送些吃食。   无奈,柳南之同前两世变化颇多,不止花灯节未去,还时不时去柳夫人院中请安。   芝芝能感觉到柳南之这厮定是也像她这般重活了,人家才是这话本子中的主角。   她像往常那般做好个丫鬟该做的事,如今她不是柳南之的对手,她上一世唯一能近身的便是柳南之。   柳南之爱的不是谢小姐,也不是何梅王姬,而是宰相府姨娘生的一房庶女,名讳温静怡。   静怡小姐生的极美,谢小姐比不了,梅王姬更比不得。   芝芝曾以为柳南之是真心欢喜谢悠,捧着她尸骨为她寻遍名医。   后来谢悠惨死,芝芝以为他是欢喜梅王姬的,为替她腹中胎儿报仇,将她活活打死,将郡主折磨的没了人样。   再后来,柳南之同静怡小姐相遇,一见钟情,这回芝芝可真真切切感受到何是爱了。   静怡小姐心底喜欢新帝。   柳南之这回呢,毕生温柔都给了静怡小姐,也没做出将人囚禁府中的荒唐事。   他为静怡小姐遣散后院,这对已出嫁的女子可谓是耻辱,实属天下之大稽。   梅王姬一时没想开,投江自尽,柳南之得知后只是淡淡一句,‘’知道了。‘’连尸首都未派人打捞。   真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如今看来,她们这些生来便是配角的,最后都逃不过一个不得善终的结局。   尚在花季便被折磨惨死的谢小姐,投江自杀的梅王姬,以及她活了两回,为人撑起柳家,却被剁了手指头,拔了舌头,被扔去乱葬岗。   她们都是有血有肉的。   芝芝送完茶水,急忙退下,她在那屋每待一刻钟,都有同柳南之同归于尽的念想。   柳南之扫了眼芝芝,‘’将我这茶水换一杯。‘’   芝芝脸上没怨言,乖巧地端着茶水退下。   柳南之视线却从未离开过芝芝。   柳夫人扫着自家儿子,喝了口茶道,“近日里怎来的这般勤。”   “本就该晨昏定省的来看母亲。”   柳夫人笑了笑,“是来看我这老太婆,还是瞧旁人的。”   柳南之冷着一张脸答道,“自是来看母亲的。”   柳夫人示意身边丫鬟退出,她试探道,“你这几日来目光可一直放在芝芝那丫头身上。”   她细想着自己这儿子这些年连个通房丫鬟也未曾纳过。   这么般岁数,也该成家娶亲了,就算不娶妻,也该有个妾室了。   “若是喜欢,便纳了,芝芝那丫头虽容貌上差些,人踏实可靠,算的上贴心人。”   柳南之怔了好一会,无声笑了笑。   他眼神晦暗,说来可笑,他前两世痴迷两个不爱自己之人。   温静怡自己将心都掏给她了,可人家呢,心里装着新帝,他本以为他想坐上皇后宝座,未曾想人家只是想坐新帝的皇后。   也怪他像着了魔般,为她起兵谋反,人转头就将此事告知新帝,他到最后落了个众叛亲离,战死沙场的结果。   直至他临死,才发觉自己是身处话本子中,所以他痴迷着谢悠,痴迷着温静仪,真是可笑至极。   细想这两世,唯一待他好的竟只有芝芝,想到这,柳南之讽刺一笑。   上一世,他重生时,芝芝可也重生了,躲得他远远的。   他眸光微暗,沉默良久,怎么这回还跟没事人一样。   他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冷冷丢出几字,“是挺喜欢的。”   这回轮到愣的是柳夫人了,终归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芝芝出身虽低些,但在我这也侍奉这些年了,位分便抬到妾……”   “母亲,日后我总是要娶妻,芝芝出身低,若真抬妾成何体统”柳南之打断柳夫人的话。   柳夫人秀眉皱了皱,点头叹气道,‘‘终究是委屈芝芝那丫头了。’’   柳南之笑了笑,委屈他想起芝芝吃的苦,当他的通房已是恩赐了。   柳南之起身,‘‘那就劳烦母亲同芝芝说说。’’   他大步出了门,扫了眼在门口乖巧守着的芝芝,嘴角勾起嘲讽笑。   唯一真心待过他,竟是芝芝,真是荒唐至极。   如今温静怡也不知夜里睡的是否安稳,想到她,柳南之脸色沉了下去。   芝芝不知柳南之前世死的凄惨,只当他不去花灯节,应是等着同温静怡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可柳夫人唤她进去,说的那番话却令芝芝变了脸色。   她直直跪地,态度坚决,‘‘夫人,芝芝只想嫁个寻常人家,相夫教子。’’   柳夫人未料想到芝芝不同意,柳家哪是寻常人家能比的了。   她脸色变了变,叹了口气,劝道,‘‘芝芝,虽说现在分位低些,待日后公子娶了正妻,定会将你抬妾的。’’   她拉起跪地芝芝,摸着她的发,‘‘你是打小在我身边长大的,夫人疼你,不会亏待你的。’’   柳夫人接着道,‘‘日后若是给南之生个大胖小子,夫人便做主抬了你贵妾。’’   芝芝胃里反着酸水,她心底知道柳南之瞧不上她,此番只是想试探她的反应。   可哪怕仅仅只是听见同他生孩子,她便想吐,芝芝强忍下不适,委屈巴巴地摇头道,‘‘夫人,芝芝不是嫌位分低。’’   她眼神坚定,一字一句道,‘‘宁为穷□□,不为富人妾。’’   若是平时柳夫人定是不勉强,而是自家儿子已这般岁数,房里连个贴心人也未有。   这好不容易瞧上芝芝,柳夫人已有些不悦,‘‘芝芝,公子的才能你也知晓,日后定有番大作为。’’   ‘’保不准会封异性王,那时你怎能叫妾室呢?‘’   ‘‘若是公子喜爱你,你有孩子傍身,当个侧妃也是极有可能的。’’   她拉芝芝的手,‘‘听句劝,公子生的俊俏,为人也是正直,后院也未有一人,虽说是通房丫鬟,可也是能执掌中馈。’’   ‘‘不过那也是在夫人未进门前,你是个懂规矩的孩子。’’柳夫人松开了手。   芝芝面上还是挂着笑,若是果断拒绝会显得她的太过不知好歹。   芝芝心里自嘲笑着,是啊,以她这等身份来讲,能嫁与柳南之是多大的荣誉。   真是令人作呕,芝芝犹豫着,‘‘夫人,我再考虑考虑,这毕竟是一辈子的事……’’   柳夫人温声细语道,‘‘你从小便在我身边长大,我也是将你这孩子当亲女儿看了。’’   芝芝点头,便退了出去。   她心口堵着口气,不管何时柳南之都能轻易决定她的生与死。   芝芝指甲深深嵌在肉里,她克制着自己恨意 ,也不知这话本子究竟有几个女主,她也没找那女郎细细问清楚。   若只有温静怡,她眸光一转,纳妾的事若传到她耳里,她不信柳南之坐的住。   以他那痴情性子,芝芝冷笑,只觉得胃里反着酸水,恶心至极。   回了院,她满心欢喜,一脸娇羞同红杏说这此事。   红杏自是不信,只当芝芝疯了,“公子怎会看上你?别在这白日做梦了?”   芝芝一副沉浸喜悦的模样,“你怎不信,夫人今日亲口同我说的。”   红杏冷哼,只当芝芝疯了,可直至午时,柳夫人送来绫罗绸缎,金银珠宝。   红杏目瞪口呆,只当自己还未睡醒,她用力捏着自己,是痛的,不是在做梦。   红杏见芝芝一脸娇羞的模样,更觉得不可置信,她生的比芝芝好看那般多,为何夫人会瞧上她,许她做少爷通房?   芝芝看出了红杏的心思,红杏生的美,不管前世今生都未嫁个好人家,心中自是不平。   芝芝拿着玲珑玛瑙镯子,那镯子颜色通透,样式精美。   她走到她面前,塞给她,“这些日子,你也照顾我不少。”   芝芝眼神有些期待,故意道,“日后若我成了主子,你可愿来照顾我?”   红杏一把甩开她的手,翻着白眼,出了门。   她越想越觉得火冒三丈,芝芝长的那般丑,凭什么她能给公子当通房丫鬟。   芝芝看着手上镯子,心里有些滋味,她此番算是利用的红杏的嫉妒心。   以红杏的性子知晓这事,定会去勾搭柳南之,认定柳南之连她这般丑的人都收,自己定是更是能飞上枝头。   以柳南之那阴郁脾性,应是不会放过红杏的。   芝芝犹豫良久,终是在红杏有这心思,及时阻拦了她。   见她消停回屋,芝芝心才安不少,有些庆幸,若是红杏因此惨死,她同柳南之等人又有何区别。   如今,只好自己想办法。   柳南之此番也只是试探,若她表现的像个娇羞少女,他消了疑心,自是不会让她当何通房丫鬟。   可芝芝还是没拦住红杏,她只觉得芝芝是怕她被公子看上,所以才在少爷回房路上拦住她。   红杏在芝芝熄灯后,又偷偷溜出去,许是该着了,柳南之正巧那夜回府晚了。   他瞧见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红杏。   次日,芝芝再起身,丫婆们议论纷纷,红杏的尸首从江中捞出。   第十六章      芝芝看见红杏尸首那刻,脸色苍白,耳边的议论纷纷,像把刀狠狠插在她心口。   她失魂落魄地离开池塘边,红杏的死更叫芝芝觉得遍体生寒。   明眼人便能看出,红杏那哪是沉塘而死,可又敢说。   芝芝牵动嘴角,苦涩笑着,若是红杏是柳南之的女主。   柳南之见她主动送上门时,定是满心欢喜。   红杏尸首被抬走,红杏家里人重男轻女,只当红杏是赔钱货,见她死,心底只觉得庆幸过几年无需给红杏添置嫁妆了。   自是不会来认领红杏尸首,毕竟下葬得费好些银钱。   最后还是柳夫人出了钱,红杏这才得以下葬。   芝芝眼眶通红,心底苦涩,或许哪日她便是这结果了。   芝芝去回了柳夫人话,愿意伺候柳南之。   柳夫人倒是没过多意外,这世人有谁不爱慕荣华富贵的。   她拉着她的手,‘‘芝芝,日后可要好好伺候公子。’’   芝芝笑着,柳南之厌恶她,就算收了她,也断不会碰她。   无非是为了试探她是否重生。   柳南之再去请安时,便听见自己母亲满脸笑意同他道着,“芝芝那丫头,乖巧懂事,也算个清秀美人。”   “何时送去你房里?”   柳南之挑眉,冷冷出声,“真答应了?”   柳夫人点头,叹气道,“说到底还是委屈她了。”   他垂眸,眼底是深不见底的黑,“今晚吧。”   柳夫人笑意更浓,自己这儿子若是尝着了男欢女爱的滋味,定会有娶正妻的心思,到时给她生个外孙,她这一生也算圆满。   芝芝得了信,被嬷嬷好一番打扮,给她看着春宫图。   旁人瞧见都是害羞,而芝芝却是面无表情,一页页翻着。   嬷嬷只觉得这姑娘日后难过了,这般没情趣男人又怎会喜欢?   芝芝在柳南之屋里候着,她努力牵扯着嘴角挂上笑意。   若在别的府里,通房丫鬟同普通丫鬟地位差不多。   柳南之后院没人,唯一收的通房丫鬟,不也成主子了。   在旁的丫鬟眼里,芝芝也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也幻想着自个被公子看上,芝芝深吸着气,故作起娇羞,一副好事砸脸的模样。   门外脚步声传来,柳南之扫了芝芝眼,见她娇羞模样,“来了。”   芝芝愣了愣,咬着唇瓣,害羞低下头,“奴婢,服侍公子更衣。”   柳南之收了目光,翻着书道,“不急。”   芝芝点头,乖巧铺着被。   待被铺好,柳南之还在看着书。   芝芝只得站着,没柳南之吩咐,她也不敢随意动弹。   芝芝穿着单薄,入春的天,夜里微凉,冻的浑身冰冷。   而柳南之照旧看着书,他身边烧着暖炉,自是不冷。   许是故意冷着芝芝,打进屋后那两句话,就未再说过别的。   直至夜深,芝芝已经困的要打起哈欠,柳南之这才打算入睡。   芝芝伺候他脱了衣衫,柳南之也没叫他伺候的意思。   他出声道,“在这候着吧。”   芝芝垂着头,脸上有些落寞,答道,“是。”   柳南之微眯眼,扫着芝芝,见她不像同他有深仇大恨的模样,心里戒备放下些。   他沉思良久,以芝芝那性子,若是重生,是藏不住事了。   要不躲他躲的远远的,要不便是一心想了杀了她,如今这芝芝俨然一副被好事砸晕了头的模样。   柳南之这才躺在床上,竟觉得可笑,就算她重生,无非还是死在他手上。   想到这,柳南之轻叹口气,入了睡。   芝芝穿着单薄的衣衫,靠着那柱子打着瞌睡。   昏昏欲睡,芝芝就这么熬到了天亮,熬了一夜,她的脸色惨白,眼下泛着乌青。   见柳南之醒了,她急忙过去伺候,给他更衣。   芝芝心底也清楚,柳南之是不愿瞧见她这张脸的,收了个通房,日后同温静怡在一块,怎么解释。   “今晚你不用来了。”柳南之推开给他穿衣的芝芝。   芝芝心底高兴,可面上却满是困惑不解,语气慌张道,“公子,是奴做错什么了?”   “奴改。”芝芝的声音带着哭腔,红着眼眶。   柳南之系着衣裳扣子,眼底有了厌烦,“滚。”   芝芝被他那副吃人模样,吓到了般,急忙爬起,退了出去。   芝芝如今还穿着昨日那件单薄寝衣,这么被赶出来,自是惹院中丫婆侧目。   丫婆们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芝芝,有的窃窃私语。   “她这模样,一看便是被赶出来了。”   “怎会呢?她不是很讨公子欢心?”   “讨什么,耷拉着一张脸,没什么情趣,哪有男人会喜欢?”   芝芝一副可怜样,羞愧的跑回了房,更证实众人猜测。   这事传到了柳夫人那了,柳夫人起初不信,可见自个儿子已几日未回府。   芝芝打那之后更是未踏入过西院。   柳夫人觉得奇怪,叫来芝芝询问,芝芝道着事情原委,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柳夫人被哭的心烦,“知道了。”   芝芝身份低微,只是个丫鬟,柳夫人自是不会为她主持公道。   芝芝知晓这点,见柳夫人眼神阴沉,知趣退下。   她去看了江慕,这几日她身处柳府抽不开身,好些日子未给他送水,送食物了。   也不知他死了没?   女郎说的没错,江慕天生好命,她推门进去时,屋内早因江慕背上的伤口生了蛆,臭味熏天。   江慕脸上没了血色,整个人像断了气般,瘫软在地下。   芝芝眸光微亮,期待地将手探向江慕鼻息,可惜他命大,这样都未死。   芝芝眼神失望,嫌弃地踹着他。   江慕眉皱着,吃痛地闷哼一声。   她嫌弃地捂着口鼻,用脚踩向了他背后伤口。   江慕疼的大喘着气,眼皮微动,可早已没力气睁开。   他已不记得自己几日未进食,只觉得自己饥肠辘辘。   江慕嘴唇干的不行,甚至连睁眼看看将自己变成这样的人,都做不到。   他费劲全身力气,才吐出水一字。   可声音极小,芝芝装作听不见,踩在他那张俊脸上。   不,现在已经胡子拉碴,嘴唇干裂,一点也不好看。   她手里拿着水,一点点滴到地下,“大点声。”   江慕听见了水落地的声音,他涣散的神智有些清醒,不由自主的张着嘴,渴望水滴到他的嘴里,哪怕只有一滴也好。   芝芝才没那么心善,她将水顺着江慕脸上洒过,洒到泥地上。   江慕感受到了水,他渴了太多天,下意识地顺着水流方向去接,最后他大张嘴,喝着那泥地里的水。   他嘴角有着泥沙,芝芝嫌弃的将食物放在他身边。   这食物自是旁人剩的,留着喂柳府里面的那几只狼狗。   她可赏过他吃食了,想不想活全看他自己个了。   芝芝将门关上,她心里已下了打算。   如今江慕这副苟延残喘的模样,若是寻个爱好男色的人来。   芝芝弯起嘴角,不知以后他还能否继续喜欢美人,若他自此爱好男色,不能为皇室传宗接代,要他这皇帝岂不是秽乱宫闱。   自打她有将江慕卖进青楼的想法后,便一直寻觅着那些爱好男色的人。   正巧这几日,他们这条街新搬来户人家。   那男主人肥头大耳,身上有着毒疮,院里夜夜惨叫连连,因男主人身子魁梧,也没人敢去交涉。   芝芝观察了几日,每逢白日从他院中走出的都是些肤色白皙的男子,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那些男子五一不回了那风月之地,这男人定是有何特殊癖好。   芝芝心底满意,她寻了次日凌晨,男主人将小馆儿送出来之际,上前搭话。   那男人对芝芝没什么好脸色,甚至可以说是厌烦,他面目狰狞,一副要打芝芝的模样。   可当他听见芝芝说起,她那有个俊美的男人时,脸色温和不少。   他上下扫着芝芝,“你是老鸨?”   芝芝笑了笑,小声道,“那男子不止俊美,还未被人……”   男人本犹豫的神色,变得期待,那些小倌虽长的俊俏,可说到底是个万人骑的货色。   芝芝挑眉,“就是如今受了些伤,不过只会更刺激。”   男人动了心,急忙掏出银钱,塞给芝芝。   芝芝收了银钱,笑道,“今晚,我家就住旁边那户。”   芝芝掂量着手中银钱,男人倒是大方,她去买了些春.药,江慕是有些武功在身的,加上他天之骄子的命数。   若是反应激烈,保不准会发生什么,可他若是自愿的,这同也就没什么关系了。   她又折回去看了江慕,她蒙着面纱再进屋时,见江慕早已昏厥。   地下的水所剩不多,可饭却未动,芝芝也不知是他还存有骨气,亦或是不愿吃狗食。   可打从今晚过后,他的自尊骄傲将会被狠狠踩在泥里,吃狗食又算得了什么。   芝芝给江慕喂了迷魂丹,给他擦了脸,换了身干净衣衫。   一番梳洗过后,入了夜,江慕的容颜也恢复了七八成。   芝芝将春药喂于江慕,她不懂用量,只知江慕不会死,便一股脑全喂了进去。   江慕只觉得浑身燥热难耐,芝芝解开了他的铁链,门外的男子早已等不及了。   见芝芝开门,便着急忙慌的冲了进去。   江慕生的俊美,如今一袭白衣,脸上微红,男子看傻了。   芝芝知趣地将门关上。   她倒是没走,能瞧见江慕受此屈辱的时候可真是不多。   她驻留在原地,听着门里声嘶力竭地惨叫声。   芝芝笑了,她许久没这般开心的笑过了。   从前都是江慕看她笑话,可如今总算轮到她了。   芝芝觉得不真切,用力地掐着自己,痛感传遍全身时,她这才相信,这是真真发生的事。   次日,芝芝在门外打着瞌睡,那男子满脸笑意的出来。   芝芝透着门缝看着里面衣衫不整,奄奄一息的江慕,心才放进肚子里。   男子如沐春风道,‘‘你这人,真是极品。’’   芝芝一副贪财模样道,‘‘若喜欢,便常过来照顾照顾生意。’’   男子笑着道,‘‘一定,一定。’’   待男子走后,芝芝这才进屋看江慕。   江慕浑身青紫,身上还有不少污秽物。   衣衫被撕碎,身后鞭伤的发脓已损坏,芝芝看着都觉得疼。   如今只剩一口气吊着,他几日未进食,昨夜又被那么折腾番,今天发了热。   芝芝没那么善良,她才不想管江慕会不会因发热而死。   就像前世,江慕陆清联手欺骗她,也没人在乎她落入柳南之手中会不会丧命。   芝芝给江慕栓上那条链子,将他牢牢捆在床上。   江慕再醒时,屋内早已空无一人。   依旧在那间暗无天日的屋子。   江慕安静了不少,可眼神却像能吃人般。   他拳头握的吱吱作响,脑海里只剩昨日那些耻辱的回忆。   江慕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可他一闭眼,只剩昨日那丑陋男子的模样。   他浑身上下气的发抖,怎么也想不明白,只是睡了一觉,怎会变成这样。   他浑身冷的打抖,身上像被巨石砸过般。   江慕红了眼,牙齿咬的吱吱作响。   那男人倒是对江慕上了瘾,好几日趁芝芝不在时,偷偷爬墙溜过去,同江慕寻欢作乐。   久而久之,男人也发觉了不对,江慕整日都被铁链牢牢锁在塌上。   而江慕也经常好几日未进食,一日夫妻百日恩,那男人竟对江慕起了怜悯之心。   时常偷带食物喂给江慕吃,更是小心细致地处理他伤口,方才江慕得已苟活。   芝芝那几日被困在柳府,柳夫人许是那事过意不去,生怕她听见流言蜚语,会一时想不开。   终日要她在身边伺候,而柳南之打那次后便开始早出晚归。   柳夫人心底更是担忧,生怕自己这儿子喜好男色。   芝芝则觉得柳南之是同的温静仪相识相知去了,以他那痴情性子怎能自个所爱之人不在身边呢。   芝芝得了空便去看了江慕,当她瞧见锁被砸坏时,只觉得天要塌了。   所幸屋里的江慕还在,江慕背上的伤好了不少,化脓的伤如今已被精心处理,好好包扎了。   屋里更是有着浓重的草药味,只见那面目狰狞的男人如今正端着药。   芝芝手指攥成拳,只觉得天旋地转。   男人生怕打扰江慕休息,推着芝芝出了屋,他凶神恶煞道,“他是你绑来的?”   芝芝气的心口直疼,不管江慕多狼狈,还是会有人将他视如珍宝,小心对待。   她深吸口气,“他是我买来的奴隶。”   男人没再纠结这事,只是冷声道,“多少钱?”   芝芝冷笑,她自是不会卖江慕,可如今这男子身材魁梧,她这小身板不是男人的对手。   芝芝一字一句道,“五百两,少一分都不行。”   男人脸上有些为难,他脸色铁青,“你这分明是在漫天要价。”   芝芝皱眉,冷哼一声,“出来混有出来混的规矩。”   “出不起钱便别在此假好心,他这么值钱,我自是不会叫他死了。”   男人抿紧唇瓣,频频回头看着瘫软在床上的男子,他下了决心,“我去准备银钱,你不许再将他卖给旁人,接客了。”   芝芝闻言,更觉得可笑,她真想敲开面前男人的脑子,是浆糊做的吗?   真是话本子里的主角,不论落到何等境地,总有仗义疏财的配角愿拉深陷泥潭的主角一把。   男人将药推给芝芝,“你可要好好给他喂药。”   他举起拳头威胁道,“若我发觉他受伤,定不会饶了你。”   芝芝不耐烦地拿着药进了屋,那男人也是真够心疼江慕的,不止伤口包扎的好。   就连手上的铁链也被解开了,那勒出红印的位置也被仔细的涂上了药膏,生怕留下何疤痕。   芝芝只觉得当头一棒,这男人不就是她从前,她从前也是这般傻的对江慕。   芝芝只觉得可笑,她眼眶通红地盯着手上的药,最后那男人结局又会比她前世好多少?   待江慕恢复了九五至尊的位子,那男人只会死的更加凄惨。   从前那般欺辱他,日后又能落着个什么好结果?   芝芝将药倒在地下,深吸着气,冷静着自己情绪。   就算她不同意将江慕变卖,那男人也会强抢,到时受伤的只会是她。   芝芝抿紧唇瓣,下了打算,如今周国正寻着唯一的皇室血脉江慕。   国不可一日无主,周国地大物博,老皇帝驾崩后便乱成一团。   无数小国动过吞噬周国的心思,可无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只能想想。   而晋安不一样,如若江慕亡了国。   芝芝拳头握了握,眯眼深思良久。   柳南之的命数也是人中龙凤,若这几人都欢喜温静仪,日后江慕同柳南之便是情敌,理应针锋相对。   芝芝这事做的冲动,她低估了江慕的好命。   嫖客也会爱上小倌。   真是天下大稽,如今只能去回禀沈肆煜了。   江慕若真落那男人手中,日后日子定会过的滋润,或许都不舍得碰江慕。   可事情比芝芝预想更遭些,街上汇集了一行人,都是官府士兵。   领头人是宫中侍卫统领,正巧她那院里走去。   芝芝心不安跳着,那行人直直踹开她院门。   芝芝这才反应过来,那些人是奔她来的,也不知是奔她还是屋里头的江慕。   芝芝急忙回了柳府,收拾着细软,窝藏周国新帝,如今这局面,说重些便是知情不报通敌叛国。   说轻些,她无依无靠,又怎会说轻,可没走两步,便见柳南之在前面等着她。   芝芝下意识将包裹藏在身后,柳南之打量着芝芝,“去哪?”   芝芝握了握拳,“家里人生病了,想去回去看看。”   柳南之一步步走向芝芝,看着她慌乱的模样,竟觉得好玩,像只愚蠢的猫。   折磨江慕,将他折磨的没了人形。   他记得前世芝芝将江慕视若珍宝,看来真是重生了,胆子倒是比从前大了不少,没躲着他,更没怕江慕了。   柳南之长眸微眯,“你觉得你跑的掉吗?”   芝芝咬紧牙关,不解道,“公子,我只是去看望家里人。”   柳南之挑眉,语调冰冷道,“周国愿以城池换江慕。”   “还是一如既往的蠢笨。”   芝芝秀眉微皱,听着柳南之这语气,他是不喜江慕的,天生的敌意。   芝芝深吸着气,只要结果是好的,这其中受些屈辱,又算得了什么呢。   芝芝跪地,眼眶带着泪,扯着柳南之裤脚,“求公子救救芝芝。”   柳南之一脚踢开芝芝,未理会她。   芝芝低声道,“芝芝愿为公子做牛做马,侍奉公子一辈子。”   柳南之出声道,“你恨不得杀了本官。”   芝芝摇头,拼命解释道,“芝芝从未想杀过公子。”   “芝芝知道公子欢喜温小姐,芝芝有法子能叫温小姐痴心于公子。”   柳南之皱眉,脸色更加难堪。   温静仪,他垂在袖摆的手握的吱吱作响。   他眼神像毒蛇般紧盯着芝芝,“好啊。”   柳南之救下了芝芝,可芝芝却整日如履薄冰。   她没了自由,不能像从前那样出府自如。   她终日跟在柳南之身边,他的性子还是像从前那样阴郁。   唯一能叫芝芝愉悦的事,便是江慕回宫已半年却没纳妃,更没同人有过男欢女爱,这事已成了两国百姓茶前饭后的谈资。   也不知是谁,说起江慕从前被男人强上过,流言蜚语更是愈演愈烈。   柳南之,像是个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他装着温润如玉的公子哥骗着温静仪的芳心,惹的人一往情深,动了心。   而柳南之却一反往常,虽说要娶温静仪,可却不是正妻之位,而是侧夫人。   更是将她抬了贵妾,在温静仪嫁入柳府那日,柳南之也一顶粉轿将她抬了门。   芝芝能打其中猜出个所以然来,无非便是前世这二人有了何,她不知道的恩怨纠葛。   而柳南之像从前江慕般,试图利用她气江烟婉。   芝芝的眼神如一潭死水,她好像怎么也逃不出了。   她面无表情坐着,耳边的嬷嬷还是上次那个。   嬷嬷倒是没想到,这芝芝是有些手段的,竟成了贵妾。   柳南之今夜不会来的,芝芝知道的。   她只觉得心口压抑的喘不上气,好像不论她重活多少回,她都对付不了柳南之。   芝芝赶走了嬷嬷,熄灭了屋内蜡烛。   外头的丫鬟急得道着,“不合规矩的,芝姨娘。”   芝芝失神笑着,嘴里念着,“芝姨娘,真够难听的。”   她浑身无力躺在塌上,几经周转,可却迟迟未入睡。   第二日,芝芝熬的眼眶发青,整个人面色苍白,而院中的嬷嬷是个精明人。   若是芝姨娘不受宠,日后她们怎会有好日子过?   她知晓芝芝今去向侧夫人请安,可她如今这憔悴模样,莫说讨人喜欢了,看了一眼便叫人觉得晦气。   芝芝也算是清秀美人,就是太瘦皮肤不白,打小便营养不良,在大些便入了府做了丫鬟,终日劳累,怎会丰腴起来呢?   嬷嬷梳了多年妆,给芝芝一番打扮,竟有些我见犹怜的模样。   芝芝瞧这铜镜里的自个,脸色愈发阴沉。   她难道真要去向从前讨好江慕那般讨好柳南之,去求他宠幸自己。   芝芝不想,更不愿,若在平日里好看些,她自是高兴。   打扮成这样,是给谁看。   她眸子一片灰,“重新梳洗吧。”   梳妆的嬷嬷愣了愣,“芝姨娘,这发鬓和这身衣裳多衬你。”   芝芝情绪未有过多波动,自个动手梳起了从前发鬓。   衣裳也换成了从前的,一副奔丧模样,这院里人任谁看着都觉得芝芝也太不识抬举了些。   这已是第三回重活,也算是毁了江慕了。   这么如履薄冰的活着有什么意思,她改日就往柳南之茶水里,下些砒霜,自个便陪他一起死,倒是值了。   芝芝去了西院,温静仪身着水蓝衣裙,白皙的小脸泛着红。   芝芝则着了身素白衣裳,一副苦相去敬茶请安。   温静仪倒是意外,她本以为这芝芝生的倾国倾城,才会叫柳南之倾心,破格抬了贵妾。   可如今看到,不过是个清秀美人,性子也不像是温柔,好相处的。   真不知柳南之喜欢这女子什么,今还穿件素白衣裳,晦气极了。   温静仪眉头不悦地皱了皱,芝芝笑了笑,直言道,“夫人若是没事,芝芝便先行告退了。”   温静仪脸色僵住,“芝姨娘,没这规矩。”   她语落,愣了愣,想起自个只是个侧夫人,神色有些忧伤。   可她深爱柳南之,愿受他给她的折辱,也愿受他妾室欺辱。   而一旁的丫鬟倒是忍不住了,“芝姨娘,你也太不成体统了,哪有给夫人敬茶穿成这模样的。”   芝芝垂着头,失声笑了笑。   那丫鬟一言一语的说着,芝芝跟个没事人似的听着。   她如今还在意旁人说她什么吗?   柳南之肯抬举她,不就是为了叫温静仪吃味。   她忍耐受气,柳南之会假意为他惩戒温静仪。   她无理取闹,柳南之也不会责备她,只会装作宠她模样,任她胡作非为,惹温静仪伤心。   芝芝起身,福身,“夫人,芝芝身子不适,便先回去了。”   语落,便自顾自走了。   那丫鬟气的不行,“小姐,她这是什么态度!”   温静仪脸色苍白,抿紧唇瓣。   丫鬟急忙安慰着,“小姐,你别难过。”   温静怡想起昨夜,他对她也没半分疼惜,失神落魄的回了里屋。   柳南之告诫过芝芝,没他吩咐的,芝芝不得外出。   她就无所事事的呆着,直至入了夜,柳南之来了,他阴沉着一张脸,将所有丫鬟驱逐出去。   柳南之盯着翻书的芝芝,轻嗤道,“大字不识,竟还懂得看书。”   芝芝没什么反应,“公子,我今日那般顶撞侧夫人,是不是很合你心意。”   柳南之冷哼一声,“你认不清自个位置?”   芝芝笑了笑,“我不就是演个恃宠而骄的宠妾吗。”   柳南之眉头皱了皱,被戳中了心思。   他脸色黑沉,“以后别再去招惹她。”   芝芝点头,继续翻着书,“公子今日若因我顶撞温夫人,休弃了我,将我赶出府。”   “温小姐,心底定会感动,觉得公子将她放在心上,日后的日子会是和和美美,琴瑟和鸣。”   柳南之阴恻恻笑着,“真是愈发伶牙俐齿。”   他眼神变得阴狠,冷冷丢下句,“除非你死才能逃离柳府。”   柳南之打芝芝院里出来后,便觉得自个刚才莫名其妙,他也知晓芝芝方才的话所言有理。   若今日为温静仪出气,休弃了芝芝,温静仪定会对自己芳心暗许。   说到底,他是喜欢温静仪的不是?   所以才将她娶进门。   他也不知为何,方才没将芝芝赶出府。   柳南之没细想,只觉得他留着芝芝还尚有用处。   便去了温静仪院子。   那夜,芝芝做了噩梦,她所处在这话本子里,女主只有温静仪自个,而江慕,柳南之,陆清,还有她些不相识的俊美男子,都是爱慕温静仪的。   她也总算知晓,柳南之为何这么对待温静仪了。   这话本子没有结局,故事便是温静仪幸福安乐的活生生世世。   而她们这些配角只得陪着,一直被惨死。   她又梦见了那天那个女郎,那女郎告知她,她这等配角命格,若想脱离话本子。   只能当上皇后,那是人中龙凤的命格才能改命。   来世投胎便可顺意安康过往一生。   芝芝额上冒着冷汗,她猛然睁开眼,大口喘着粗气。   等清醒不少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发自心底的恐惧。   若是不停的重生,她岂不是生生世世都要被柳南之那三人欺辱,折磨。   可成为皇后于她而讲却比登天还难。   芝芝眼神绝望,就这么半梦半醒了一夜。   次日,她身子乏力,正有困意时,嬷嬷大摇大摆走进。   她得了柳南之提点,自是没那么怕芝芝,她出声道,“芝姨娘,昨个公子走时嘱咐了,要向侧夫人敬茶赔罪的。”   芝芝合着眼,只当没听见,许是昨夜,她听那女郎话,知晓了不管自个死多少回,都能重生。   她有些自暴自弃了,闷闷道着,“我今日不舒服,便免了。”   “至于公子,我自个会回禀他。”   嬷嬷怔了怔,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这话是在芝芝嘴里说出来的。   芝芝是好说话,虽说是从前当丫鬟时。   就算当妾室,也应听家主的话,这宠爱才能长久。   明明和侧夫人一起进的门,公子还未留过宿。   嬷嬷见芝芝那么说,便没强求。   待芝芝醒时,已是日上三竿,她脑海里又回忆起昨日那梦。   她打量着周遭环境,于她来讲,若是没变成鬼魂,没听见女郎那番话。   她怎会相信自己竟身处话本子中。   芝芝睡了太久,昨夜熬了那般久,只觉得心口不适。   当主子的滋味是好的,她刚醒便有丫鬟伺候着梳洗打扮,饭也是六荤四素,配着糕点。   她又想起女郎那话,若能当上皇后,日后便能顺意安康的投胎转世。   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芝芝这一生,只求一个顺意安康,无奈事事不顺,更是短命。   可她这出身,坐上皇后宝位同她登天当神仙的难度有一拼。   她自嘲笑着,吃着菜,这几日这么得罪柳南之。   估计不出两日,他便要大发雷霆了。   柳南之,芝芝也不知该说他是痴情还是痴傻了。   谢小姐不爱他,还捧着人骨灰寻遍神医,将柳家祖宗八辈的脸都丢个了尽。   温静仪前世害他不得善终,他竟能跟个没事人一样,将人抬进府,真是宽容大度,当代活菩萨。   芝芝每每想到这,都觉得好笑。   她以往还好奇,柳夫人心肠好,怎生的孩子这般。   直至今日她才发觉,柳南之待除她以外的人都尚存良知。   温静仪那没等到妾室请安,脸色变了又变。   连训诫妾室的权力都未有,若日后正妻进了门,她处境岂不更加难堪。   她心下有些后悔,只觉得自个不该欢喜柳南之,不该一颗心全挂他身上。   她有些怀疑,这样的男人真的值得她如此吗?委屈求全,被人欺辱。   温静仪吸了吸鼻子,漂亮的眼闪着泪花。   一旁的丫鬟也在接连叹息,这也太没规矩些。   而芝芝却过的舒坦,许是知晓柳南之那阴晴不定的性子,她离死不远,人便愈发大胆。   她甚至萌生了买砒霜的念头,她和他一块死。   可府中侍卫却看的紧,不叫她外出。   入夜,柳南之来了。   他脸色同昨天那样阴沉,还未等他说。   芝芝便出言道,“公子,今芝芝身子不适,怕去了惹夫人晦气。”   柳南之冷哼一声,“晦气?”   “你真拎不清自个所处的位置。”   芝芝有些无辜道,“公子给妾身这位分,不就是宠着妾身吗?”   “妾身在恃宠而骄,又什么问题?”芝芝笑着。   柳南之眯眼扫着芝芝,若搁从前他早将芝芝杀了喂狼。   他忍着火气,想起昨个晚上的梦。   那话本子的结局,是他生生世世惨死再重活,温静仪生生世世过的美满。   可他心底明明记恨温静仪,但每每靠近她却只觉得心跳加快,面红耳赤。   如今遇到重活这等怪事的,也只有芝芝,他只好暂且容忍着她。   “明日去向侧夫人请安。”语落,便阴沉着张脸,甩袖而出。   芝芝点头,第二日总算安分守己去了。   温静仪却报病不见,芝芝估摸着很快温静仪变要和离,柳南之知晓自个心意,痛感前非,想同人重修于好,而人根本不稀罕搭理他。   保不齐,柳南之还会像第一世那般,失了智。   芝芝盘算着,如何离开柳府,她可不想伺候发疯的柳南之。   第十七章      温静仪抱病不见,她也落了个清闲,柳南之也不知吃错什么药,也不去哄温静仪,二人就这么冷着。   芝芝只觉得不妙,过些时日,温静仪心死,不再理会柳南之,另寻新欢。   那时柳南之就该追悔莫及了,这些同她没什么关系,自打她得知她们这些配角会随温静仪重活生生世世时。   这话本子里除温静仪都是配角。   芝芝只想快些跑路,离这些人越远越好。   皇天不负有心人,芝芝总算寻到好时机。   那是寒冬腊月的时节,温静仪终于受不了柳南之的冷言冷语,提出和离。   柳南之同芝芝料想那般,开始情痴温静仪,满心都是温静仪。   那话本子是有很多男主角,柳南之已不是温静仪的有缘人了。   柳南之最后的结局,比起前两世,应是好不到哪去。   而芝芝则整日惹得柳南之大动肝火,他倒是能忍耐,也没将她赶出府去,甚至他那双大手也没掐她上的脖颈,告诫她。   柳南之满脸憔悴,眉眼疲惫尽显,扫着胡作非为的芝芝,“我知道你心底想什么。”   芝芝满脸无辜,“公子,妾身绝无挑拨你和侧夫人关系之意。”   “芝芝今真远远看见太子殿下送侧夫人回府。”   柳南之捏着眉心的手顿了顿,“你说什么?”   芝芝深吸口气,合着她方才铺垫那么久,人跟本没听进去她的话。   芝芝重复了遍方才的话。   柳南之总算有了反应,他猩红着眸子,“你若敢骗我,我今便杀你喂狼。”   芝芝身子发抖,唯唯诺诺道,“妾身不敢撒谎。”   她心底却平静,等着看好戏。   不一会,西院便闹起来,芝芝急忙凑上前去的。   她看着柳南之红着眼眶,隐忍道,“我们还未和离。”   而温静仪却冷张脸,“可我提了。”   芝芝心底有些激动,进了院子,叫温静仪瞧见自己。   她本冷着的脸在瞧见芝芝那刻,露出了片刻哀伤。   她冷笑着,说出了芝芝心底期待的那句话,“你若真心留我,又怎会还留她在府?”   芝芝一副委屈模样,“侧夫人,别生气,是妾身不好。”   语落,便黯然神伤的退回人群。   柳南之目光一直在温静仪身上,轻声道,“你若不喜,我今便将她打发出府。”   温静仪摇头,“柳南之,晚了。”   “若你早些训诫她,或许你我不会落得如今这结果。”女子笑了笑,眼里却没了情意。   芝芝听到打发出府几字后,脸上笑意欲浓,自己赶忙回去收拾细软。   柳南之最近脾性是比较温和的,只要她跑的够快,他就将她喂不了狼。   芝芝早将日后去哪规划好了,马车也被备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柳府的风吹草动传的快,守卫都是人精,他们见她这伤心欲绝落魄模样,只当她是被赶出府的。   守卫不得在心中感慨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当初芝芝被抬了贵妾,是多么风光,可如今这才不到半年,便被人打发出府了。   当时的芝芝只觉得自个终于要脱离这话本子了,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未料,半路有人截了她马车。   车夫跑的倒是快,芝芝掀开帘子,本以为是山贼,已做好将金银珠宝上交的打算。   可当她看见骑在高头大马,乌发束起的陆请时,怔了很久。   她身子有些打颤,慌张将帘子拉下。   这几人中,她最怕见着的便是陆清。   说来可笑,她是有真心爱过陆清的,可人却当她是傻子,至始至终都在骗她。   芝芝眼里泛着泪花,她擦着泪。   现在不是她为情所伤的时候,江慕定是知晓了她做的那些往事,特派陆清逮捕她。   她眼里闪过困惑,陆清不是个阉人,怎还骑上高头大马,像个威风凛凛的将军。   她的马车帘子被揭开,男子肤色白皙,眉目俊朗。   芝芝戒备的后退着,“不知大人拦民女轿所为何?”   陆清薄唇微抿,沙哑出声道,“芝芝。”   这一声,叫芝芝怔了怔,陆清眼里不是陌生疏离,而是愧疚自责。   芝芝避开目光,“你识得我?”   “芝芝,从前是我对不住你。”陆清声音发颤,说着他大手便要拉上芝芝的手。   芝芝躲了躲,她语调疏离,“若真觉得对不起,那便请您让个路,叫民女先行一步。”   陆清的手悬在了半空,他正了神色,“芝芝,江慕正在寻你。”   “他下了悬赏,若谁能将你活捉。”   “赏良田万亩,黄金万两,官升六阶。”陆清一字一句道。   芝芝僵在原地,骂道,“你真不是个东西。”   见她误解自己,陆清慌张解释道,“芝芝,我是来护你的。”   “外边不安全,若你进了周国境地,想要活捉你的人多着呢。”   “若你回了晋安,柳相应是不会放了你。”陆清温声同芝芝讲这些道理。   芝芝深叹口气,觉得自己是怎么也脱离不了这几人了。   她苦笑道,“陆清,你不能再把我当傻子吧。”   陆清静默一会,举起手,“我若此生再骗你一次,便不得好死。”   如今陆清带着兵,她怕是也走不了了。   她不放心道,“我从前也算一路扶持你了。”   “做人不能这么忘恩负义。”芝芝苦口婆心道。   陆清将芝芝扶上马,给她带了面纱。   进周国时,已入夜了。   芝芝被陆清带去了镇北将军府。   起初芝芝还以为她又被陆清卖了,男子清润的嗓音出言道,“我比你重活的早些。”   “没成阉人,也替陆家洗脱了冤屈。”   “后来大些便去习武,从了兵。”陆清看向芝芝那副戒备模样。   “以后我会护着你的。”他郑重其事道。   芝芝牵强笑了笑,“你别害我就行。”   语落,她也有些疲惫,“陆将军,民女该住哪?”   “我先带你用膳。”陆清想拉着芝芝。   可芝芝对他却是陌生,连脸上的笑也是硬挤出来的。   陆清看自己双想拉却没拉到的手,失声笑了笑。   可他眼里却起了水雾,他一想到自个从前害芝芝被拔了舌头,落了个不得善终的结局。   陆清心里便难受,他自打成了阉人后,也就芝芝真心对他,而他却将她耍的团团转。   他握了握拳,神情温柔地带着芝芝往正厅走去。   他想和芝芝解释,他和公主的事。   可一餐下来,芝芝无言,他也不好多说。   酒足饭饱后,芝芝哈欠连连,“多谢陆将军款待,烦请陆将军告诉芝芝该去哪歇息。”   陆清起身,带着芝芝去了他提前收拾的屋子。   路上,二人沉默良久。   直至有石块绊到芝芝,陆清扶着她,“小心。”   芝芝像只兔般,急忙离开陆清怀里。   陆清静默一会,出言道,“前世,我同公主没什么的。”   “在你死后不久,我便重活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芝芝,期待着她反应。   芝芝像是没听懂他的话般,“是挺可惜。”   陆清皱眉,驻足在原地,“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   芝芝只是停住脚步,没回头去看陆清。   她活了三回,但凡长相俊美的男子最终都会痴情温静仪。   她呀,最多算个给他人做嫁衣的配角。   若是说书先生讲起这话本子,她就是个不会被提及的路人甲。   她没了好脸色,“那是什么意思?”   陆清快步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的眸子,“从前是我错了。”   芝芝轻嗤,“知道就行。”   他比她高很多,陆清顺势一带,将怀中女子束缚在假山处。   芝芝皱眉,陆清则心跳的极快,语气认真,“我如今有权有势,什么都能给你了。”   “若你还愿同我在一起……”   芝芝微眯眼扫着眼前的陆清,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她打断了陆清,一本正经道,“我想做皇后,若你成了皇帝,我便同你在一起。”   这回轮到陆清懵掉了,他将人带回屋后,便一直深思着芝芝方才那番话。   芝芝的确是随口一提,若是陆清能冲冠一怒为红颜,谋逆造反。   她自是愿意同他在一起,只怕最后的结局是陆清痴迷温静仪,虐她千百遍。   若是能当上一日皇后,她便一剂鹤顶红了结自己性命,转世投胎。   活在这话本子里,确实糟心。   怎么努力,都逃不脱惨死的命。   可陆清却当了真,他问着她,“想做皇后?”   芝芝点头,“你会为我起兵造反吗?”   陆清盯着芝芝,久久未出声。   他沉默良久,芝芝饭都吃完了。   他依旧是那副沉重模样。   芝芝起身,便打算回屋。   “会。”陆清答道。   许是他从前给她留下的印象太差了。   她一直觉得陆清是个骗子,大骗子,这番话也只是哄骗她。   可当她看见陆清没日没夜操练军队,联络内政大臣时,拉拢民心时,她才知道,陆清是认真的。   江慕自打流落民间被找回后,人就变得不大对劲,神志不清,整日嚷嚷着要杀了芝芝,或者芝芝为何不来救他。   一国之主,整日像失了智般,不早朝,更不宠幸嫔妃,实乃亡国之兆。   无奈先帝只剩江慕一子,除非有人谋逆造反,这皇帝才能换。   老臣们忠心耿耿,自是不会做那大逆不道的事。   陆清手持虎符,长公主同陆清关系匪浅,这皇位自是坐的稳。   朝臣们只能哀声进谏,望君王早朝,而不是由长公主代理朝政,成何体统。   江慕却是受了大刺激,莫说批阅奏折,连外人面都不敢见,只觉得无颜。   长乐看不懂这些折子,便终日缠着陆清,叫他帮着自己批阅。   陆清自打见到芝芝后,便有意疏远了自己和长乐的距离。   长乐公主同他是不般配的。   他欢喜的是芝芝那样的温柔体贴,清秀佳人。   一想到芝芝,他心底便疼。   长乐虽不懂朝政之事,可她知晓兄长这副模样,是要有依仗着。   上乐原本想着,若陆清同她坦白心意,她也甚是钟意陆清,便同他喜结连理,那是镇北将军是驸马,江家的江山便无人敢觊觎。   近日,陆清却同她陌生起来。   长乐倒觉得新奇,她活了十六年,便没有她得不到的。   陆清的疏远,勾起了长乐的兴趣。   说到底陆清也是记恨江家的,因为忠心耿耿,便要顶罪,蒙冤多年。   他前世更是成了阉人,在这宫中摸爬滚打多年,受尽屈辱。   后背叛芝芝,江慕也没帮陆家平反。   陆清深叹口气,去瞧了芝芝。   芝芝对他冷淡不少,终日便在院里,谁也不理会。   芝芝不想瞧见长乐公主,以她和陆清的关系,定是会常来府中。   陆清如今还尚存良知,没将她交于江慕。   长乐公主若瞧见她,只会将她杀了。   她只能等风声过去,等陆清江慕相识温静仪,就没人在乎她了。   芝芝叹气,亏她前些日子还指望陆清造反,今她才想起长乐长公主,她活着一日,陆清定会护着一日。   长乐长公主若是潸然泪下,求陆清做个忠臣,陆清定是会心软。   芝芝只觉得自个真是悲惨,竟还要在仇敌眼下讨生活。   陆清在外扣着她的院门,“芝芝,我可以进来吗?”   芝芝皱着眉头,“陆将军前来所为何事?”   陆清手里拿着一堆吃食,身后的小厮还抬着绫罗绸缎。   他满脸笑意道,“能叫我进去吗?”   她自是不愿搭理他,可无奈寄人篱下,“进来吧。”   陆清关心道,“住的可还习惯?”   芝芝打量着陆清,他今日身着墨绿色锦袍,腰间挂着玉坠,眉眼带笑,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若在从前,她定是会满心欢喜。   可现在,她只觉得恶心。   “你这是谋权篡位成功了?”   陆清的笑意微凝,“别急,快了。”   芝芝没接过,“没成功,还来找我做甚?”   陆清拿着糖葫芦的手悬在半空,他僵了僵。   芝芝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竟笑了出来。   她扫着院中摆放的绫罗绸缎,“这是干嘛?”   陆清抿了抿唇,有些讨好意味道,“这布匹是边城刚上供的,我想着给你送来裁衣服穿。”   他垂在袖摆下的手攥了又攥,小心翼翼问道,“喜欢吗?”   芝芝眉眼间尽是冷漠,“真是谢谢你了。”   虽说着喜欢,可眼神却未停留在绫罗绸缎上。   陆清眉眼带笑,“芝芝,今日做了什么呀?”   芝芝这才正视陆清,“你会起兵造反吗?”   陆清没有犹豫,“不是答应你了。”   芝芝摇头,“那长乐长公主你该如何处置?”   陆清眉皱了皱,未置一语。   芝芝见他这模样,竟笑了起来,“你若真觉得亏欠我,便将我送走。”   这话一出,陆清语气重了几分,“不行。”   他发觉自己语气太重,尽可能平静自己情绪,轻声道,“芝芝,在这多好。”   “哪好?”芝芝语调冰冷。   陆清喉咙一哽,心像被细针扎过般,难受的紧。   芝芝也没再同他争辩,只是笑着看着他,“陆清,你若真想同我重修于好,便杀了江慕,也杀了长乐长公主。”   陆清垂下眼眸,久久未出声。   芝芝静静看着他,等他句回话。   陆清没了方才的笑意,“我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他神色认真,“长乐,她并没做错什么。”   那天,陆清在芝芝院里驻留了很久。   而芝芝却紧紧关着屋门,没再同他说半句话。   自打那次后,陆清不管怎么好言好语哄着芝芝,芝芝就是不理他。   陆清想了很久才明白芝芝是吃醋了,他不舍得杀长乐在芝芝看来便是三心二意。   那日,他犹豫的原因不是他心底有长乐,而是从前长乐长公主待他有恩。   若真那般忘恩负义,陆清是做不到的。   他想寻个时机同芝芝解释,未曾想柳南之奔赴万里来了周国,只为同他要芝芝。   陆清脸色阴沉,他一想起前世柳南之那般伤害芝芝,便气的手上青筋暴起。   他一拳挥向柳南之,柳南之没躲,他突兀一笑,“你喜欢她?”   陆清又是一拳打向柳南之,他是习武之人,柳南之只得挨着拳,可他却没反抗,“若打够了,便将芝芝交出来。”   陆清眼神狠厉,咬牙切齿道,“你能不能活着出周国,还是两说。”   柳南之擦着嘴角血迹,不顾小厮阻拦,喊着,“芝芝,芝芝!”   陆清倒是镇定,他给芝芝安排在后院,那处可听不见前面的喧闹。   就算听见了,芝芝也不会理会柳南之。   他今日便杀了柳南之,替芝芝报仇血恨。   陆清从腰间抽出佩剑,他眸光犀利,剑直直逼向柳南之心口。   他身边护卫同陆清撕打起来,柳南之却是镇定,从马车里拽出五花大绑的温静仪。   温静仪眼眶通红,白皙的小脸有着红印,可见绑她之人多无耐心。   柳南之扯出女子嘴里的破布,他将温静仪挡在自己前方,陆清见变了人,转了剑锋,那剑扎到了树上。   柳南之挑眉,知此次将温静仪带来是对的。   他笑着,“陆将军喜欢吗?”   陆清冷着张脸,“你真是卑鄙小人。”   柳南之掐着温静仪脖颈,“此番我只要芝芝。”   “将芝芝交出来,我便将她送于你。”   陆清一脸鄙夷,“真是可笑至极!”   柳南之眉眼间冷漠尽显,“这般美人,陆将军不心动?”   如今的柳南之像失了智般,加大手中力度掐着温静仪脖颈。   陆清眉皱了皱,柳南之笑意更浓,“陆将军,心疼了。”   他只觉得无趣,“将芝芝交出来。”   陆清冷笑,“柳南之,你在这说什么胡话。”   芝芝也不知为何,一向不想出院的她,那日下午竟破天荒出去了。   当她见着柳南之温静仪那刻,脸色难堪。   她只想快些逃,陆清拉过她,将她护在身后。   柳南之见到芝芝那刻,笑意才恢复些,“跟我回去。”   芝芝垂着头,拉着陆清的衣角,“不要,我不要跟他回去。”   她眼眶通红,祈求说着。   陆清握紧她的手,向她郑重承诺道,“你放心,我会护着你的。”   芝芝心底感动,头一次觉得陆清可靠,直至她看见长乐长公主带兵前来。   长乐扫着芝芝,见她同陆清关注亲密,脸上有着怒意,甚至怪罪着陆清,“她怎在你这?”   “你明知皇兄满城寻她,你竟将她窝藏至此。”   长乐眼底只剩失望,“陆清,你怎么能如此。”   陆清冷着张脸,“我不知公主在说些什么,这是在下的妻子。”   柳南之听到后,脸色愈发阴沉。   芝芝浑身僵硬,她记得她没惹着过柳南之。   怎如今竟不远奔赴万里前来周国抓她。   长乐更是咬紧牙关,“陆清,本宫不愿同你撕破脸面。”   “将她交出来。”   可陆清却没有丝毫动摇,此生他不可能在将芝芝将于任何人。   芝芝心里涌入一起暖流,未曾想挟持温静仪的柳南之反水,一刀刺向了长乐。   长乐愣在原地,还未来的及躲,那剑便刺向了她心口。   身后暗卫同柳南之带来的人打斗在一起,他知如今江家的兵力都在陆清手上。   如今陆清存了谋反心思,又怎会贸然出兵助公主杀他,晋安那边也带兵正想吞想周国。   可那剑上,柳南之抹了毒,长乐同陆清前世也算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不信陆清能见死不救。   柳南之冷冷丢下句,“剑上有毒,若想救她,拿芝芝来换。”   芝芝吞咽着口水,看见倒在地下的长乐,无力跌坐在地。   陆清坚定的脸上有着不忍,他侧过身安慰着芝芝,“别怕。”   语落,他脸色慌张的抱起地下的长乐,“快去寻太医。”   芝芝抿紧唇瓣,慌乱从地下爬起,躲不掉,躲不掉的。   长乐生死不明,她那毒需特质解药,否则只能等死。   芝芝不知陆清对她有几分情意,但她知陆清对公主是有情意了。   前世陆清能为陆家舍弃她,今生依旧能为公主丢弃她。   芝芝收拾好细软本想自个溜走,未曾想府外陆清派了重病把手,她这身边伺候的丫鬟,也是会武的,终日盯着芝芝。   芝芝去找了守着病榻前伺候的陆清,他眼下有着乌青,苍白着脸,一看便知几日未合眼了。   芝芝苦笑着,陆清虽对温静仪不动心,可他对公主却是真心欢喜。   她本想祈求陆清放过自个的话,没说出口。   陆清怎会放过她呢。   他脸上挂着笑,“芝芝,你怎来了?”   芝芝盯着躺着榻上的长乐,“没怎么。”   陆清见她目光一直在长乐身上,“撑不了几天了。”   芝芝看向陆清,“你会拿我去换解药吗?”   “不会。”陆清直直的盯着芝芝的眼,语调坚定。   若不是芝芝此刻被五花大绑上了去晋安的马车,她还真信了陆清那番鬼话。   芝芝倒是不伤心,她只觉得她不能自个死。   她只想见到柳南之,不能让他将解药交于长乐。   就算死,芝芝也想拉个垫背的,她才不想看见这两人踩着她尸骨和和美美在一起。   解药是要等芝芝到了,才会交于守卫。   陆清不放心解药,便跟着前去,一路上他频频看向马车里的芝芝。   他想同芝芝解释,不是她想的那般,他已调了大军在那埋伏,她是不会有事的。   可芝芝却未理会过他,直至到了地。   柳南之见到芝芝,“来了。”   芝芝挣脱着侍卫的束缚,狗腿的凑过去。   陆清厉声道着,“芝芝。”   柳南之皱眉,拔掉她嘴里塞着的破布。   芝芝看向柳南之,“公子,不知你大费周章的寻芝芝所为何?”   “但公子也不是何善心人,芝芝甘愿跟在公子身边,只要公子别浪费了解药。”   陆清心微揪,“芝芝,你在胡说些什么?”   芝芝眼底只剩嫌恶,“我今日便是死,也不会叫你拿着解药回去救长乐。”   陆清一副受伤模样,“芝芝,长乐有恩于我。”   芝芝心里忍不住翻着白眼,“哦,她又没有恩于我?”   陆清脸色愈发沉,“柳南之,将解药交出来。”   芝芝拉扯着柳南之衣角,“公子别。”   柳南之看向陆清,笑着,“什么解药?那毒治不好的。”   陆清变了脸色,从腰间抽出佩剑,“柳南之,你这个奸诈小人!”   柳南之眼底带笑,“随你怎么说。”   语落,他拉着芝芝便要离开。   陆清面色铁青,“今日,谁也别想走。”   柳南之是没想到陆清竟调了数万大军,埋伏在了这小城。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陆清,“你?”   可也只是片刻,柳南之便恢复了平静。   他没再做争斗,只是贴近芝芝耳边道,“下一世我谋权篡位,你做皇后。”   芝芝僵了僵,她侧头对上柳南之那双澄澈的眼。   她捋着思绪,他不爱惜温静仪,近似发疯的孤身来周国刺伤公主。   芝芝有点不敢相信,费力道,“你也知晓这些?”   柳南之冷哼,“不然我为何来找你?”   陆清看着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心像被小针扎过般,不舒服的紧。   芝芝僵了良久,她眼神真诚道,“陆清,你杀了我吧。”   “我以下犯上,意图谋害公主性命。”   柳南之只觉得芝芝真是蠢,怪不得在这话本子里只能当个配角。   他像个疯子般笑道,“那解药藏于芝芝血肉里,若你肯杀了她,方才能救长乐公主。”   陆清变了脸色,咬牙切齿道,“将柳相压于地牢。”   柳南之只是笑着,“信不信由你,长乐公主可是命不久矣,等不得了。”   芝芝瞪着柳南之,就知他没安什么好心。   芝芝只觉得自己活的糊涂,再算这回,已经死了三回了。   每回都没落得全尸,如今更是要是以血为药。   她无望地看向男人,陆清大步走向前,解开她手上的绳子,“芝芝,你该信我的。”   芝芝眼里盈满泪水,“我知你欢喜公主。”   “但柳南之此人心思歹毒,你可不要信他。”   “他血肉里许是能有解药,陆清,你将他抽皮剥骨吧。”   陆清擦着芝芝的泪,“我不会为了长乐伤害你。”   “此番我也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定是不会伤到你。”   芝芝自是不信陆清,若是真欢喜一人,怎会舍得她做诱饵。   无非是不够喜欢,或是说说而已。   芝芝深深叹气,笑道,“那你可千万别放了柳南之,定要拔了他舌头,也将他扔去乱葬岗喂狼。”   陆清揉着她的发,点头道,“自会如此。”   没了解药,长乐没撑几天。   她死前最后的愿望,便是陆清护着她兄长,护着这江家江山,莫要叫那谋权篡位的小人给夺走了。   陆清只是笑了笑,未置一语。   那刻的芝芝也终于明白了,谋权篡位陆清为的是自己,图的是至高的权势和这万里江山。   那日陆清因调动大批人马去斩杀柳南之,晋安那边攻下了一座城池。   晋安君主年纪大了,不喜打打杀杀,他派来使者,若是肯放了柳南之,便将城池还于周国。   两国还像从前那般和睦。   芝芝早已看淡,柳南之死或不死,于她而讲都无所谓。   她等着柳南之实现诺言,等事成后,再弄死他。   以陆清终日守着没了气息的长乐来看,柳南之安然无恙回晋安的几率不大。   长乐死后另一个愿望便是陆清娶她。   陆清将长乐灵堂设与将军府,这算是默认长乐是他的女人了。   江慕自打知晓自己这个宠爱的妹妹死后,也没像从前那般疯了,似乎清醒不少。   他眼眶猩红,盯着长乐的那张美丽却气息全无的脸。   芝芝身着白衫,潸然泪下,走个形式。   她是瞧见江慕了,他在前面跪着,芝芝本以为他不能瞧见自己,便想顺势溜走。   可江慕却突然回了头,他死盯着芝芝,眼神如毒蛇般。   芝芝浑身打了个冷颤,她嘴角抽了抽,只觉得自个要大祸临头了。   她赶忙起身,想回屋收拾细软,江慕起身去寻芝芝。   陆清那时正伤心欲绝,没注意到江慕已起身不见。   芝芝只觉得自个是真倒霉,许是她这配角不该活这般久。   江慕拉扯着她,将她带进园林。   园林内设有很多池塘,若她就此沉塘而死,许是不会有人救她。   他阴冷的声音传来,“你要去哪?”   芝芝咽了咽口水,牵强笑着,“皇上,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江慕眼神似千年寒冰,“还在狡辩。”   芝芝深吸着气,离那池塘远些。   江慕大手一把掐住芝芝脖颈,他会武的,此时用劲全力,芝芝脸色铁青,拼命的敲着他的手。   男人却只是笑着,眼里闪着嗜血的光。   芝芝脸憋的通红,大张着嘴想呼吸,可却喘不上气。   江慕渐渐松了力,芝芝怎能这么快死了。   他要她生不如死。   芝芝被丢在地下,江慕扯着她的发,按着她的头往池塘里按。   芝芝觉得窒息,水呛进鼻腔,怎么也喘不上气。   芝芝只觉得自个濒临死亡,可每到喘不上气时,江慕又会将她从水里拉出,就这么反反复复。   芝芝最后昏了过去,江慕将她带回了宫。   江慕终日被那段记忆折磨着,可惜江慕只记得芝芝对他的不好,他忘却芝芝对他的好。   忘却芝芝用全部身家去替他赎身,忘却芝芝愿散尽家财去救被毒蛇咬的他,忘却芝芝替他挡的那刀,更忘记自个前世害的芝芝惨死。   芝芝知道江慕不会放过她,便想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可她被锁上铁链,锁在江慕殿里,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江慕好似分裂成两个人,一个温润如玉,另一个暴戾阴郁。   温润如玉的江慕,像是芝芝最初喜欢的那人。   他同芝芝说着话,温柔的给芝芝喂着吃食,他说他感激芝芝救他。   暴戾阴郁的醒来后,便会抬手打芝芝,他恨芝芝,恨得要死,若不是她,自己怎会变得如此。   这两个江慕一个白天醒来,一个夜里醒来。   不管是哪个,芝芝只觉得惊恐万分。   温柔的江慕不肯解开她的铁链,他眉眼带笑道着,“若是解开了,芝芝该跑了。”   暴戾阴郁的江慕不肯放她去死,他咬牙切齿道着,“朕要叫你生不如死。”   待陆清发觉芝芝没在府时,芝芝已经瘦的没了人形,她只觉得自个也有点神志不清。   陆清去同江慕要人时,他看见被锁在榻上,好像没了气息的芝芝。   陆清双眸猩红,“放了她。”   江慕握着手中汤药,笑了笑,“不是打算娶长乐了吗?”   “婚事准备的如何了?”   江慕将药喂进芝芝嘴里,她则咬紧牙关,不喝半滴。   江慕捏着芝芝的下巴,固执的将药喂了进去。   芝芝的脸上泛着红,可见江慕方才用力多大。   陆清眼里满是心疼,他指尖打颤,一步步走向芝芝。   江慕放下药碗,“既已决定娶长乐,这人留在你那便不合适了。”   “总不能正妻未娶,先纳妾室,这是叫长乐死不瞑目。”他厉声道。   陆清身形不稳,他好像瞧见芝芝微张了嘴,骂着他,“陆清,你个大骗子。”   他侧过身去,不敢去看向芝芝。   他心底难受的紧,他从前向芝芝保证的,都没做到。   江慕脸色阴沉,驱赶着陆清,“柳南之不能放,杀了长乐,怎能让他毫发无损的回去。”   陆清垂下袖摆的手握的吱吱作响,他闭着眼,平息着自个怒意。   在这宫殿驻足良久,“臣明便将长乐棺材抬回公主府。”   “与死人配冥婚,臣不想。”   江慕大怒,嗤笑道,“你敢。”   他目光移向陆清,“朕记得你前世是个太监,重生一回,真就忘了自个是谁了。”   陆清脸色难堪,拳头握的青筋暴起。   芝芝则在榻上不停咳着,痛苦万分。   江慕眉宇间已全是不耐烦,他厉声道,“来人。”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嘲弄的笑意,“请陆将军回府。”   陆清手上暴着青筋,静默了会,竟笑了出声,“皇上,真以为臣哭丧那般久,是为了长乐公主?”   “臣没你那般糊涂。”   他握着手中的佩剑,“还真以为,单凭长乐在臣这地位,您便能高枕无忧,坐拥这万里江山。”   “莫不是痴人说梦。”陆清眼里只剩嘲讽。   他步伐稳健走向江慕,眼神狠厉,“放了她,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江慕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你这乱臣贼子。”   芝芝听着这二人话,她疲惫睁眼看着陆清,费力道,“你若是愧疚于我,便杀了他!”   这句话已用尽芝芝全身力气,若说芝芝最后悔什么,便是当年江慕为奴时,没将他千刀万剐。   陆清喉咙微动,眼底都是心疼。   江慕鼓掌,整个人近似癫狂,“有本事便杀了朕。”   “下一世,若叫朕抢到先机,你们这对狗男女,朕定将你们千刀万剐。”   芝芝脸色变了变,不敢置信地看向江慕。   江慕死盯着芝芝,肯定道,“你也知晓,柳相也清楚。”   他皱眉,眼神困惑地看向陆清,“看来,就你不知道了。”   陆清脸色更加阴沉,芝芝抿紧唇瓣。   江慕发疯地笑了起来,“那便请陆将军谋权篡位,杀了朕。”   芝芝沉默良久,陆清为权是断不会封她当皇后的。   如今这正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今非得杀了江慕,带走柳南之。   “陆清,你给我解开。”   陆清今日确实不是来协商,他对长乐是有几分感激之情,本想江慕若痛快放了芝芝,便留他条性命。   可如今,陆清不打算给谁脸面。   他高声喊道,“来人!”   士兵们纷纷闯进,江慕倒是镇定,没做挣扎,他给芝芝下了毒,他死后,芝芝便随他去了,便能下一世再见。   陆清谋权篡位又怎会是为了芝芝,怎会封个出身低微的女子为后。   芝芝得救了,江慕被擒,周国乱作一团。   陆清迟迟不放柳南之,晋安皇帝虽不喜打仗,但绝不是因兵力不足,无非是年纪渐长,颇有些迷信,不喜打打杀杀。   可爱卿被俘,晋安皇帝自是不满,便也出动兵力攻打周国。   芝芝倒是困惑,若此时放了柳南之,于陆清是百利无一害的。   第十八章      将柳南之安然无恙送回去,同晋安喜结两国之好,这是近日朝臣频繁上奏的折子。   陆清谋权篡位,虽有一心向江家江山者,可也只是少数,多数老臣已被江慕这几年的胡作非为伤透心。   陆清登基倒也没过多阻碍,老臣们唯一不满的便是柳南之这事,同晋安真是开战,周国讨不到好处,受苦的还是百姓,军饷更是交不出。   陆清怎能不知,可每到他想起芝芝从前受的折辱,便不想放了。   芝芝只当他是愧疚她,不是的,是见一眼便甚是欢喜。   他自打入宫后,便没人真心实意的待她好过,只有芝芝。   芝芝从前是惠妃时处处提拔他,提拔他当上了大太监,再后来芝芝被贬了。   他为替陆家洗脱冤屈,去骗芝芝,芝芝信他,生怕他因关照自个,被荣妃不喜。   她处处照顾他,替他找回那份早已没了的自尊。   这般好的人,自个却骗她,若是能回到从前,他定不要骗她,害她惨死。   陆清没放柳南之,他去同芝芝说,‘‘从前,他对不住你,如今他落在你手上了,想怎么处罚便怎么处罚。’’   芝芝看着眼前陆清认真的模样,愣了愣,‘‘我会杀了他的。’’   陆清眉眼带笑,‘‘杀了便杀了。’’   在陆清说出这句话以前,芝芝一直认为陆清对她的愧疚心只是说说而已。   等在权势之下,会将她随意舍弃。   ‘‘这是你说的。’’   陆清一字一句道,‘‘你可以拔了他的舌头,将他扔去乱葬岗喂狼。’’   芝芝眼眶微红,脸上才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她是恨柳南之的,恨不得将他抽皮剥骨。   可她同他地位悬殊,这时突然有人跟你说,他帮你。   芝芝去地牢看了柳南之,柳南之从前在晋安是柳相,地位颇高,受万人敬仰。   可在周国便是罪人,如今的柳南之,面色惨白,白皙的皮肤背上是道道鞭伤。   脸上还被烙了奴隶的烙印。他整个人如一滩烂泥般被丢到地下。因受上面的指示,狱卒们更是,一天三顿只给馊饭。   平日里更是连口水都没得喝。   如今正值冬日地牢阴寒,柳南之衣着单薄就这么被像丢污秽般,丟到地下。   他脸颊微红,不停咳着,好似下一刻便要离世般。   芝芝见他这副惨样,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当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又有谁能想到天之骄子柳南之,如今会遭受这样的折磨。   芝芝眸光渐暗,叫狱卒去寻太医给柳南之治病。   芝芝受宠,宫里的人都是人精,自是巴结讨好着芝芝。   芝芝寻人救柳南之可不是存有怜悯之心,死于柳南之而言是种解脱,若他重生便又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柳南之了。   那时她哪还来的机会折磨他。   要叫他生不如死,让他苟延残喘的活着,前世他拔了她的舌头,今也该她还回来了。   芝芝柔声笑了笑,“吩咐下去,找两个会拔舌的小侍卫过来。’’   “我这人喜静,不想听见他的惨叫,便将他的舌头拔了,送于晋安的君主,周国不是他可随意践踏,杀了公主怎能毫发无损的回去。”   狱卒倒有些惊讶,芝芝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副好相处的模样,如今说出的话却是这般毒辣残忍,倒是有些吓得发抖。   跟着一旁的锦衣卫首领本以为是个良善的主子,日后巴结讨好定会步步高升,可如今看来并不是个善茬。   芝芝才不管这些人怎么看自己,会在背后怎么议论自己。   她只知血债血偿,欠她条命必得还回来。   柳南之听着耳边的声音,费力睁眼,瞧见坐在主位上的芝芝。   他是有些意外,随之而来的便是哈哈大笑着,落在芝芝手中,以她对他的恨意,又怎会放过他。   那笑声慎人,听着人浑身打着冷颤。   柳南之抬眸,‘‘真是天真。’’   他轻嗤道,‘‘你真当陆清会封你为后,能帮你的只有我。’’   ‘‘你今日这般,往后可想过退路?’’   柳南之当初敢来周国,便是料定陆清为权不敢动他,而芝芝更不敢,她日后还要依仗着他,封后投胎转世。   可芝芝不想了,她如今只想叫柳南之尝尝舌头被拔的疼。   随着小侍卫进来的,还有陆清。   芝芝生怕陆清反悔,陆清只是笑笑,‘‘这等血腥事别沾了你的手。’’   芝芝有些不敢相信,眼前人对她那般好。   柳南之眼神阴郁,‘‘你若今信了他的话,才是愚蠢至极。’’   ’‘他不会封你为后。’’柳南之嘲讽着芝芝,她今日的所作所为多愚蠢。   陆清一步一步走向柳南之,抬脚踹向他心口。   柳南之如今已无反抗之力。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捂着心口,想给自个找回最后一点尊严。   他想爬起,绝不能叫人拔了他的舌头。   陆清发觉他的意图,低声道,‘‘朕还当柳相的骨头有多硬?’’   ‘‘这就要撞墙而死了?真是天下之大稽。’’   陆清羞辱着柳南之,他从一旁侍卫手中拿过剪子,他捏住男人的下巴,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条舌头被拔出。   柳南之俊美的脸上已满是鲜血,他瞳孔紧缩,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清。   陆清嫌弃地擦上手上的血迹,‘‘去将驯兽园那几条牵来。’’   芝芝闭上眼,眼里的泪顺着脸颊滑落,粗糙的手给她擦着泪。   芝芝睁眼,见眼前的陆清只是温柔地看着她,低声道,‘‘别怕。’’   芝芝看着他手上因长年摸兵器有着老茧的手,失神片刻。   她恨陆清,也是真爱过。   当爱意和恨意交杂一起时,恨便模糊了。   ‘‘谢谢。’’芝芝声音沙哑道。   陆清淡淡笑着,‘‘同我之间不必客气。’’   ‘‘我会许你后位,你陪一起看这万里江山。’’他语气诚恳,眼神真挚,紧盯着芝芝。   芝芝抬眸,不敢相信地看向他,‘‘此言当真?’’   陆清郑重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封我后,以我这出身,帮扶不了你的。’’   陆清脸色未变,认真道,‘‘若需女人来稳固前朝,那我同废物又有何区别?’’   芝芝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她很快便能离开这了,重新投胎转世,投的好人家,可不要过的这般凄苦了。   芝芝的眼眶泛酸,吸着鼻子,‘‘那江慕呢?’’   陆清将芝芝搂入怀中,‘‘日后便给他赐名小江子。’’   ‘‘在你宫中伺候可好?’’   芝芝眸光微亮,倒是笑了起来。   她不知日后陆清会对她几分真心,可这也不重要了,等她当上皇后,她便要一剂鹤顶红了结自己的性命。   她对这里没什么可留念的了。   再见江慕时,芝芝锦衣华服,而江慕在宫殿里挨着板子。   宫殿是从前住的那个,可却今非昔比,江慕一心求死,可芝芝不放他死。   她带他去瞧了柳南之,那几头饿狼没了结了他的性命,而是在他清醒时分时,便活生生咬下柳南之的肉,御医在一旁候着,每当他疼晕过去,便救他,用药吊着他的性命。   江慕被废了武功,他被阉时,那种彻骨的疼,他至今都记得。   他拳头握的吱吱作响,面上却只能恭恭敬敬。   江慕是在乎长乐的。   她威胁着江慕,若敢寻死,便去挖了长乐的墓,找人奸.淫了她尸首。   江慕此时看向芝芝时,只觉得芝芝是个疯子。   他心底知道芝芝做的出的,有着在意之人,便不敢轻举妄动,如蛇被捏住了七寸。   陆清倒是举步难行,不肯放柳南之惹怒了晋安皇帝,陆清只好带兵出征。   他再出征前,力排众议封了芝芝为后。   芝芝成为皇后那日,陆清便带军去了边关。   那日,芝芝又梦见了那女郎,女郎告诉她,可以投胎转世了,日后定会平安顺意。   她缓缓睁眼,看着如今腊月天,依旧跪在外面的江慕。   她要挑了江慕的手筋,脚筋,舌头,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日日瘫软在塌上。   江慕听后大骂着芝芝,‘‘李氏,你这个疯子。’’   芝芝坐在贵妃椅上,瞧着侍卫挑断江慕的手筋,脚筋,至于拔了他舌头,芝芝怕江慕苟活不下去,咬舌自尽。   那手筋,脚筋当着江慕的面被喂了狼狗,狼狗大口咀嚼着。   江慕死死瞪着芝芝,像是地狱爬出的恶鬼,他拼命挣脱着身后侍卫,可他全身已全无力气,整个人直直瘫软地下。   天上下着飘雪,芝芝有了困意,‘‘今便让他搁院里呆着。’’   ‘‘你们几个注意些,可别叫他死了。’’   ‘‘娘娘,放心。’’   芝芝在宫中过的逍遥自在,她喝着茶,吃着糕点,看着柳南之被饿狼撕咬,看着江慕成了个废人,被那些宫人捉弄。   她从江慕眼里便知他有恨自个,可再恨也没用,这世结束后,这话本子便再也没她这人,就算便成恶鬼,也无人能去索命。   陆清还是战败了,民间传言那日皇上为救皇后从边关调了数万大军,叫晋安钻了空子。   陆清战死沙场,芝芝得知后头一件事便去见了柳南之,柳南之混浊的眼有了亮光,他呜咽半天说不出话来。   但芝芝知道他要什么,无非就是她完了。   她从袖中掏出匕首,顺着柳南之的脸划过,‘‘我死,也要带走你。’’   她的匕首直直插入他的胸口,鲜血溅在她脸上。   芝芝擦着脸上血迹,她不打算杀了江慕,他要让江慕亲眼瞧着周国亡了,瞧着长乐公主的坟墓从皇陵迁出。   而他这废人皇帝,被人从皇宫扔出,日后只能沿街乞讨讨生活。   芝芝发疯着笑,将柳南之的尸首扔于那几头饿狼的笼中,不一会,便被撕咬着四分五裂。   芝芝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她看着宫女太监四处逃窜,分着金银珠宝便觉得好笑。   她将江慕从院里拖到了城楼,她扒开江慕的眼,让他们瞧瞧他们江家江山落得如此境地。   江慕发疯地挣脱着,可他实在没了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晋安数万大军攻城,眼睁睁看着那些身份低贱的宫女太监,分刮着国库的珍宝。   江慕双目猩红,芝芝见他这模样,发疯笑着,随后从城楼一跃而下。   至此,这世上再无李氏芝芝这人。   江慕篇      江慕瞳孔紧缩,看见芝芝从城楼跃下后,只觉得头昏脑胀,心想被挖出一样。   一口鲜血从胸口直接呕出,他好像看不见城墙底下的百万大军,他更看不见宫女太监为活命争夺国库珍宝。   他整个人瘫软在地下,他想拉芝芝,芝芝不能死,怎么能死!   她若死了,便不会重生,只剩个没任何记忆的躯壳留于这世间。   他去找谁寻仇,找谁报仇雪恨。   没了抵抗的兵力,晋安军闯入,在这周国的后宫大开杀戒。   血流成河,耳边只剩惨叫声。   ‘‘杀进来了!’’   ‘‘快跑呀!快跑!’’   方才还在争夺金银珠宝的宫女太监没了声音,脖颈被割断倒在地下。   奢华的皇宫如今变得像地狱般,只剩血腥味。   江慕手筋脚筋被挑,他只能爬着,他想拦着那些人。   他脑海里只剩父亲那番话,‘‘吾儿,定要护好这江家江山,护好周国。’’   江慕眼眶反酸,明明是话本子的世界,可心底的疼却是真的。   父皇于他的爱是真的,这江家江山也是真的,他没护好也是真的。   江慕感觉到了手背上的湿润,他怔了良久,晋安铁骑闯入了这周国后宫,烧杀抢掠,这后宫像是人间地狱。   而他却连站也站不起,这江家江山完了,毁在了他手上。   晋安军手里的剑狠狠刺在地下尸体身上。   江慕舌头被割,连出声呵斥都做不到了。   他就是个废人,废人,毁了这一切的李氏芝芝却成了皇后,在城楼跃下。   她害得他不得善终,而她却功德圆满投胎转世。   凭什么,凭什么,这世间如此不公!   江慕爬着,爬到阶梯那,想滚下去,他只想寻死,他不想再遭受晋安君主的羞辱。   可他爬的太慢,那些晋安军已经走了过来。   佩剑刺穿皮肉的声音在江慕耳边响起,他恨得整个人发抖。   他咬紧牙关,手指尖打颤,瘫在地下,渴望着晋安军一剑了结他。   芝芝这个贱人,百般折辱他,他就想自己了结自己,也没了法子。   哪怕她只剩个没有记忆的躯壳他也要寻她报仇雪恨。   他要生生世世的折磨着她,叫她不得好死。   江慕眼里是淬了毒的恨意,此次派来攻城的晋安军,都是久经沙场的精兵,哪怕江慕屏着气,晋安军依旧发现了他不是没了气息的死人,而是装的。   其中一个皱眉细细看了江慕良久,出声道,‘‘这好像是江慕,周国前君主。’’   另一个脸色突变,凑近江慕,打量好久,‘‘兄弟们,咱们今日要发达了。’’   ‘‘快快快,把他抬起,交给皇上。’’   几人急忙去到江慕身边将他抬起,江慕知自己装不了死,便发疯挣脱着。   几人倒是有了好脾气,一副发大财的模样,抓了江慕,他们岂不是立了功。周国因为那个公主害的柳相至今生死不明。   惹得晋安皇帝动怒,不惜两败俱伤也要屠了周国,替柳相讨回公道。   身材健硕的侍卫在江慕耳边劝着,‘‘您啊,就别挣扎了,到了那儿可有你好受的,你如今挣扎我们兄弟几人又不会恼怒将你杀死,还等着抓了您给我们建功立业。’’   江慕想出声呵斥你们这些逆贼,乱臣贼子,可他舌头被割,如今就是不说半句话,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试图惹怒那几人,给他个痛快。   旁边一位身材较瘦小的侍卫发现了江慕的不对劲,他大笑着,‘‘哎,你们看这废物皇帝的儿子脚筋手筋是不是被挑,而他这舌头也被割。’’   这话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他们都凑过来向看猴般的盯着江慕,脸上满是嘲讽的笑。   江慕气的浑身打颤,他屈辱闭着眼,可那侍卫却将他眼撑开,嘲笑着,‘‘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也不知皇上有没有将那长乐公主的墓给挖掉,依我看啊,那长乐公主便是骚蹄子,寂寞了。’’   ‘‘不然怎么空天白日一个女子不知自重,去了陆清家中。’’另一个脸上露出猥琐的笑意。   ‘‘不去又怎会枉死,他们应该去怪这长乐公主不守妇道,何必怪罪到我们柳相的头上,真是可笑之极。’’   ‘‘这话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这哥哥也是个废物,堂堂八尺男儿护不了国家,更护不了自己,竟落得这般下场。’’   ‘‘我要是先皇,定气的从棺材中爬出,也要寻这逆子索命。’’   人群中嘲笑声渐多,有几人竟说起江慕从前的事。   ‘‘你们可知,这周国那老不死的去世,未留传位诏书,他失忆流落在外的那几年就是被男人强过的。’’   ‘‘也不知道他在后面滋味如何。’’那几个人笑的愈发猥琐,手竟摸上了江慕的脸。   江慕眼眶猩红,恶狠狠地瞪着这几人。   其余士兵一副看戏模样,‘‘我们怎不知?’’   ‘‘当时可是周国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这脸是长的不错,但有几分美人的模样。’’   ‘‘男子生的像女子真是天下之滑稽。’’几个人笑的不停。   他手指江慕,‘‘你看看这皮肤,这嘴唇,唇红齿白的真像个女人,一点都没有阳刚之气。’’   江慕那隐忍泪水的模样被他们嘲讽着,‘‘你看看这竟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男人们的荤话侮辱着江慕,后越说越起劲,竟带上了去世已久的长乐公主。   江慕甚是宠爱长乐这个妹妹,从前长乐在世时,他便恨不得将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给长乐。   如今这些人竟胆大妄为,不仅侮辱他,更是羞辱长乐。   他整颗心都像被巨石压过般,喘不上气,难受得要紧。   他想将这些人的头砍下来,想将这些人五马分尸,将他们也挑断脚筋手筋,当着他们的面也羞辱羞辱他们的妹妹。   可他只是废人一个,只能在这儿听着这几人玷污着长乐的盛名。   从前江慕也是荣华富贵,样样皆有的,他没想过会有人像今日这般欺辱他。   更没感觉过吃苦的滋味。   在他记忆里,唯一受苦的便是流落民间的那两年。   可芝芝从前是良善的,将他好生照顾着。   今世却记恨上了他,只因占了先机,比他先重生,害他落得如此境界。   他恨,他恨不得将芝芝千刀万剐,将她灵魂找法师念咒,让她死后定要坠入阿鼻罗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那几人羞辱够了江慕,手也渐渐大胆了起来,竟摸上了江慕的身体。   江慕又想起了那个肮脏龌龊的夜晚,那个丑陋的男人压迫在他身上的模样。   他咬紧牙关,浑身直打冷颤,他眼里的泪水竟不自主的落了下来。   晋安的统领来了,瞧见江慕,‘‘你们这是在干嘛?’’   那几人收了手,脸上带着恭敬和讨好,狗腿道,‘‘统领大人,你看这是江慕,那狗皇帝的儿子。’’   他们几人一合计,笑着道,‘‘这几月带兵打仗,倒是没碰过女色。’   这军中将士个个素了很久,这种时候母猪都跟貂蝉一般了。   何谈男女之别,江慕生的好看也算是个娇滴滴的小公子,不少人动了龌蹉心思。   主要这人不会叫,更不会挣扎,就算欺负了,又如何?   江慕看着他们那下流眼神,整个人抖着,他想大声喊着,‘‘来人。’’可却无能为力。   那统领自是明白大家的意思,笑了笑,‘‘你们几个,当真是荤素不忌。’’   为首几个人哈哈大笑着,‘‘这种时候我们也不装什么正人君子,母猪都能赛貂蝉了。’’   他手肆意妄为的摸着江慕,‘‘咱总不能做出强抢良家妇女的事,如今就有一个排解欲望的,何乐而不为?’’   那统领笑着,他的目光也像狼一般盯着江慕,‘‘你们呀你们,可别伤了他,如今柳相不知所踪,就等着抓他向皇上交代。’’   几人得了恩准,脸上的笑愈发放肆。   他们急忙点头道,‘‘统领大人放心我们有分寸的。’’   语落便火急火燎拖着江慕找了处屋子。   江慕眼神只剩绝望,他瞧着那精致奢华的宫殿。   他闭上了眼,他被绑在木板上,他的衣衫被人撕开,露出了大片白皙的肌肤。   耳边是男人们的污言秽语,他想将自己的耳朵戳坏,这样他便听不见了。   几人疏解过了自己的欲望,将江慕向扔污秽般扔到外面,冰天雪地,衣衫褴褛的江慕浑身打颤。   他全身酸痛,屈辱感涌上心头,怪不得,怪不得,芝芝割了他的舌头。   就连寻死他都做不到了。   江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下来的,那些人将他交给了晋安君主。   旁的人在地牢中寻到了柳南之的手指和破损的衣衫。   晋安君主大怒,哪怕此事是陆清,李氏芝芝所为,可二人早已死去。所有人的怒气都撒在了江慕身上。   他们将长乐的尸首从皇陵中挖出,寻了几个胆大的在江慕面前玷污了长乐。   长乐高高在下的公主,失了贞洁,那些下流的人,用着最肮脏的话辱骂着长乐。   江慕的心像被人挖出来了,他只当这是梦,只当这是梦,他不敢接受着血淋淋的现实。   江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最后那段岁月的,那些人在他身上烙下了奴的印记,他被贬为了军妓,专供那些爱好,男色的士兵解闷。   那些士兵在他耳边,终日肆意侮辱了他的母妃,父皇还有他的长乐妹妹。   江慕得花柳病,最后那段日子他浑身烂臭,没有人再来看他,叫他扔在猪窖。   没有人给他水,吃的,他身上生了毒疮,浑身痒的要命,最后脓水破了。   江慕还是撑了一年,他看着晋安君王,将周国的国号改为平。   他看着父皇母妃,以及江家祖祖辈辈的墓从皇陵迁出,不知扔去了哪里。   他的长乐妹妹,更是不得善终。   江慕死在了那个寒冷的冬季,没有人替他收尸,更没有人知道他死了。   那最后的岁月,他满脑子都是定要让芝芝尝下他所遭遇的这一切,哪怕是没有重生记忆的芝芝,只要她的□□受着折磨也好。   可令江慕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再醒来,还是在那个奴隶所,那个人伢子的鞭子,用力地抽在他的背上,他等了很久,没有等见芝芝。   他只等见了前世那个丑陋的男人,那男人好像在他回宫后便被他千刀万剐了。   他的刀一下下割着他的那肥厚的肉,恶心至极。   那人将他带回了家,用刀割了他的肉。   江慕又重生了,他没遇见芝芝,遇见的永远是那个男人。   男人发疯地笑着,‘‘长乐公主被贬为娼妓,这江家江山早已易主。’’   江慕拼命挣扎,可他用尽手段,永远打不过那男人。   一个四方小院,却困了他一辈子,直到男人生病,他手里的刀划破了他的脖颈,了结了他的性命。   江慕不甘心,他还没来的及寻陆清报仇,将芝芝千刀万剐,更没将那人伢子关起,可每当他一睁眼,看见的便是那人伢子将鞭子挥舞在他身上的模样。   那男人眼神如毒蛇般,将他带回家。   他早已忘却自己活了多少回,只听耳边有一女郎的声音同他道着,‘‘李氏芝芝,改了命格,这话本子中便没她这人了。’’   江慕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不敢置信地笑着,声音发颤道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那晚他又跟男人打了架,他想亲眼去见见芝芝,她一定还活在这世上,定是这人骗他。   男人居然发了善心,将他带去了柳府,问遍了丫鬟小厮,无人识得芝芝。   男人在他耳边嘲讽道,‘‘绝望吗?’’   江慕的心像被刀割般,哪怕重生百回,他只要知晓芝芝还好好活着,便会发疯地反抗,他想去杀了芝芝。   可如今这话本子里再无芝芝,他怎么办,他去找谁寻仇,他发疯地嘶喊着,‘‘我该怎么找她……怎么找她……’’   女郎只是轻飘飘句,‘‘你作孽太多,将永生永世留存在此。’’   他是半梦半醒的,他总能梦见芝芝,起初是恨,日子久了恨便淡了。   他好像看见了荣妃同别的侍卫偷情,看见了别的宫妃偷偷将他给的避子汤倒掉,而芝芝是曾怀过柳南之的骨肉的。   他好像听见了,太医同父皇道着,‘‘太子殿下,恐是断子绝孙……’’   那太医人头落地,他的父皇至死也没写传位诏书。   他总能梦见,芝芝在他耳边道着,‘‘公子生的真好看。’’   ‘‘我宁愿散尽家财救公子一命。’’   ‘‘求求你,救救公子,公子不能死。’’   还有她义无反顾挡在他身前的那刀。   他若是好好珍惜芝芝,没将芝芝送于柳南之,江慕眼眶通红,嘴角却是笑着的。   可这世上从未有后悔药。   江慕再醒来时,他的手依旧被粗绳死缠着,人伢子手中的满是倒刺的鞭子再度挥向他。   陆清篇      身边的将士一个个倒下,晋安军杀声震天,狼烟滚滚,四周的血迹味越来越浓。   他的主将,身上中了箭,向他吃力跑来,‘‘皇上快走。’’   陆清紧握腰中佩剑,这场站争已经持续了一月有余。   天又要下雪了,他每日眼睁睁看着数万将士在他身边倒下,可还在道着,‘‘皇上,快走。’’用命护着他,让他撤到这楚江河。   晋安大军步步逼近,高举大旗,军心大长,‘‘活捉狗皇帝者,赏金万两,封官加爵。’’   陆清拔出手中的剑,高声道,‘‘不逃了!今日便在同晋安狗贼打个你死我活!’’   ‘‘杀了一晋安军赏黄金百两,良田百亩。’’陆清厉声道着。   将士们眼神坚定,有着视死如归的决心。   陆清大笑着,‘‘还没结束,我们定要打的他们节节败退!’’   他此生为陆家平反,也娶到了芝芝,也没什么遗憾了。   唯一只剩可惜的,他没命和芝芝琴瑟和鸣,白头偕老了。   陆清眼神温柔,芝芝如今在做什么呢?同江慕柳南之玩,或许在睡着觉,或是在吃糕点,她素爱吃桂花糕。   他心有些疼,以后便没机会看到了,他不知下一世能不能遇见芝芝,希望老天爷能眷顾他,他下一辈子还是想遇见芝芝的。   他想护芝芝周全。   他要多撑会,得为芝芝争取逃命的机会。   她不会武跑的慢,以她那贪财性子,估计定会收拾些金银珠宝,又要拖不少时间。   陆清眼前浮现着芝芝的笑颜,她的胆儿那么小。   他走了,谁保护她……   陆清是后悔的,他应该为芝芝留好退路。   如今所有兵力都被调离京城,他太过狂妄了,认定这场战怎么也不会输。   陆清眼眶红了,没为芝芝留好退路,是他此生最后悔的事。   他大喊着杀杀杀,他希望自己能多撑些日子,希望芝芝能快些逃离这大周后宫。   走了后能好好过日子,他给柳南之喂了慢性毒,他再也没机会说出这一切是芝芝做的。   那些人不知芝芝相貌,为难不了她,只要他多撑些日子,芝芝离开这大周后宫,便能平安顺遂的过完一生。   他送过芝芝不少东西,都是些值钱的,芝芝会将珠宝带走,日后便可不用为生计烦恼。   陆清做着困兽之斗。   身边将士不停的倒下,陆清却一直死撑着。他身上中了毒箭,可没寻军医,也未道一句疼,更没让任何人看出他的异样。   他鼓舞着将士,想着只要撑过十日,京都那得了消息,芝芝便可安然无恙的离开这后宫。   陆清也不知他撑了多久,他的数万大军只剩了的几百人,他被逼到了悬崖峭壁。   晋安军的号子已从活捉狗皇帝变成了取下狗皇帝的项上人头。   打那刻起陆清便知道自己成功了,芝芝安全了。   他看着那深不见底的悬崖。高声喊着,‘‘你们都是英雄,这大周的黎民百姓会永记你们!’’   将士们大喊着杀,几百人又怎抵得过数万大军。   将士纷纷倒下,近十万大军成了尸骨,陆清眼眶通红,笑了起来。   他一跃而起,手持佩刀,冲向晋安军,一副以一敌百的架势,别人的刀分明已经刺向了他,可他却感觉不到疼。   他硬撑着砍下马上将军的头,将军的头滚地,身后的箭射向了他。   陆清鲜血吐出,五脏六腑像撕碎的疼,他双腿发软,直直倒地。   人死前,会想起这此生最珍重的人。   他眼前浮现的只剩芝芝。   ‘‘你这小太监,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陆清,你真愿封我为后?’’   ‘‘陆清,我是真心实意喜欢你的。’’   陆清弯起嘴角,可他太疼了,他撑不住了,他不能去见芝芝最后一面了。   许是上天眷顾,陆清死后变成魂,这么飘去皇宫。   他瞧见芝芝杀了柳南之,他心底着急想叫芝芝快些离开,可摸不到芝芝,也说不了话。   可芝芝却不着急,也没收拾行李,而是看着宫女太监抢夺珍宝的热闹。   陆清的心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怕芝芝不走。   他看着芝芝去拖着江慕,让他看着城墙下的大军。   芝芝笑着,陆清的心却揪起。   芝芝从城楼一跃而下,陆清的心像被针扎过般,疼得不行。   他飘到了芝芝身前,她脸上是带着笑的,穿着身素雅的粗麻,发被挽起。   柳眉杏眼,樱桃嘴,其实芝芝是好看的。   都说鬼魂是不会流泪的,也不会疼,可为何陆清眼眶只觉得发酸,心口胀胀,难受得不行。   陆清想去忘川寻芝芝,古老的传说中,人死亡是要喝下孟婆汤,忘却凡尘,方可投胎转世。   他想同芝芝一起投胎转世,来世还在一起。   可他走了很久,还是未瞧见芝芝的魂。   他也不知自个何时昏了过去,再醒来时,他只见脸色温怒的夫子在他面前,嘴里道着,‘‘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陆清眼神茫然,扫着四周,是熟悉的学堂。   他想起了上一世,也是回了学堂,难不成他又重生了。   陆清眼角有着泪,他用力地掐着自己。   痛感传遍全身,他脸上满是笑意,他满脑子都是芝芝。   此生,他定要护好芝芝。   他同前世般去习武,护好了陆家。   许是前世有遗憾,这些年里,他一直想着芝芝,盼着和她重逢那日。   照芝芝前世所言,晋安三年七月她也重生了。   花灯节前几日陆清去了晋安,这一路上,他的心跳的不停,芝芝定是觉得他此生忘记了她。   若是突然出现她面前,给她个惊喜,许是能化解从前的隔阂。   陆清的笑意欲浓,不眠不休的赶往了晋安,柳府。   可当他到时,跟那守门的小厮打探了很久,他也只是茫然摇头,‘‘我不识得这人。’’   陆清只当是柳南之刻意瞒着芝芝的消息。   他心底懊恼,竟没早早来寻芝芝,忘了柳南之那厮也会重生。   他待到入夜,纵身一跃,从柳府后墙溜了进去,却不曾料到,柳南之早已带人等着他。   ‘‘来找芝芝的?’’柳南之脸色苍白,笑容诡异。   陆清冷哼着,‘‘你将芝芝藏哪了?’’   ‘‘本官怎么也没料想到你会封芝芝为后。’’   说到这,柳南之拳头握的咯吱作响。   陆清冷着脸,‘‘别耍什么小把戏,将芝芝交出来。’’   柳南之却只是摇着头,失魂落魄道,‘‘你强行改了她命格,她不在这了,不在了。’’   陆清自是不信,手中的佩剑逼上了他的脖颈,‘‘人在哪?’’   身边士兵脸色大变,手里的剑纷纷指向陆清。   柳南之犹如失了智般笑着,‘‘芝芝被你放走了,被你放走了……’’   陆清脸色阴沉,‘‘吾能杀你一次,便能杀你……’’   话还未说完,陆清唇色苍白,手中的剑不稳,竟直直倒地,昏了过去。   柳南之笑着,他眼眶猩红,没杀了陆清,他想等陆清醒来,便知他封芝芝为后那事做的有多愚蠢……   他身形不稳,大骂着,‘‘你这蠢货,蠢货……’’   陆清做了个很长的梦,自打那醒后他便像个疯子般将柳家翻了个底朝天,他厉声道着,‘‘若不将芝芝交出,我大周铁骑终有天会踏平你们晋安。’’   他才不信什么改了命格,什么再也不见,芝芝怎会怪他……   怎会怪他,芝芝想当皇后定是想同他长相厮守,再者便是想求那荣华富贵,想报复柳南之。   这世间谁爱这荣华富贵,怎么会是存了离开他的念头……   定是柳南之那小人的阴谋诡计,使了什么巫蛊之术。   他的芝芝,如今一定在哪等着他,等着他来接她……   陆清痴痴的笑着回了大周,众人劝柳南之阻拦,柳南之只是摇头,‘‘任他打,他哪怕将着万里山河翻了个遍,也不会再寻到芝芝……’’   这后半句说的是落寞万分。   陆清想起从前芝芝最不喜长乐,他便夺了位,将长乐贬为奴,流放边疆。   好像从前芝芝于他而言,只是个有点喜欢的人。   如今寻不到她,却夜夜梦里都是她,脑子里都是她,他心像被震碎了般。   他后悔着,没早些去寻芝芝,没自重生起便去找芝芝。   如今这宫中竟连副画像都没有,陆清也不知自己活了好久,和晋安开战了多久。   他只听闻柳南之死了,而御医说他近日糊涂了,记不清事了。   他看着自己信赖的将领,有了谋反之心。   陆清只觉得他们在胡说,若是糊涂了,他为何还记芝芝记得这般清,怎么也忘不掉。   后来,大周的铁骑没踏平晋安,他被自己信赖的将军一剑刺向胸口,了结了性命。   陆清再睁眼时,又回到了那个学堂,夫子在他耳边道着,‘‘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陆清收拾了细软,一路奔波去了晋安,可无论怎么打听,都无人识得李氏芝芝。   他无助地笑着,‘‘你还是怪我骗你……’’   自那后,陆清谋权篡位,上位后便是同晋安开战。   也不知打了几世,打了多久,好像他赢了,可翻遍整个晋安,就是没见到芝芝的身影。   他突然想起自己当小太监时,若是不骗她,她和他如今定是恩爱的。   周国宫人曾言,皇上终身未娶妻妾,最爱的糕点便是桂花糕。   寻遍天下画师,只为画出心中那人。   明明最是痴情的人,可却终日念叨自己无心。   陆清疲惫合眼,嘴里呢喃着,‘‘芝芝……你在哪……’’   柳南之篇      柳南之来周国前,便已做好赴死的准备。   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么,芝芝真以为这些手段能折磨的了他。   她整日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又有何用,下一世重生时,他便又能寻到她。   前世他能拔了她的舌头,往后还能。   柳南之只觉得可笑,他不知芝芝这女人在猖狂些什么,真是鼠目寸光,能救她只有自己。   柳南之自始自终是不信,陆清会封芝芝为后的。   陆清谋权篡位,怎会为了芝芝,更别提他心底对芝芝的只有愧疚,没半分喜欢。   能眼睛不眨的看着长乐公主死,见温静仪受苦也是没什么情绪,又怎会是重情之人。   又怎会对芝芝动情,陆清这般冷情冷意的人怎会封她为后。   芝芝衣衫华丽,笑意盈盈同他道着自己也要当皇后了。   可他只觉得芝芝是在哄骗他,同他演戏,维护自己那一点可笑的自尊。   芝芝那刀插到他心口那刻,他只觉得解脱。   他想抬手,抓着芝芝,下一世定要她尝尝自个的苦。   可终究无力,断了呼吸。   他听着耳边芝芝发疯地笑,只当她是失了智,他这重生回去,便将芝芝抓来,也这样割下她的肉喂狼,也叫她尝尝是何滋味。   柳南之再睁眼时,已是身处熟悉的屋子,他脸色阴冷,明明还是深夜,竟急的连外衫都未穿,便去了西院。   西院专门住丫鬟小厮的。   芝芝住在里处,离那位置越近,他这脸色便愈发阴沉。   直到他停在那小破院的门前,拳头握的咯吱作响。   他抬起脚步,推开了屋门。   屋里漆黑,丫鬟的屋是没钱的点蜡,他盯着榻上的位置,却不见芝芝身影。   他眉头紧皱,靠近着榻边,榻上却空无一人。   柳南之脸色阴沉,他平息着怒意,去了西院前,西院那守夜的总管见是自家公子,脸色一惊,‘‘公子你这是?’’   柳南之睨了眼那总管,‘‘李氏呢?’’   总管脸色茫然,狗腿笑着,‘‘公子说的是哪个李氏?’’   柳南之眼神渐暗,咬牙道,‘‘李氏芝芝,打小跟在母亲身边那个。’’   听后主管愈发迷茫,这院里哪有个叫李氏芝芝的,兴许是公子记错了,他笑着,‘‘公子说的是红杏吧。’’   柳南之直直看向那主管,‘‘你听不懂话?’’   柳南之眼神过于吓人,那主管打了冷颤,急忙道着,‘‘公子等着,奴这去翻翻卖身契。’’   柳南之眉皱的更深,眼神冷的发寒。   那主管不敢耽搁太久,大半夜召集着所有的丫鬟太监翻卖身契,问遍所有人也无人再识得李氏芝芝。   主管捧着一堆卖身契,身子打颤。   ‘‘人呢?’’柳南之冷冷丢下这两字。   主管扑通跪地,小声道,‘‘公子,是不是你记错……’’   柳南之扫着跪地的男人,眼里是刺骨的寒,‘‘人在哪?’’   主管头低的更深,心里只觉得莫名其妙,这院里哪来的李氏芝芝。   守在一旁的是常年伺候柳氏的嬷嬷,她皱眉道,‘‘公子,我是常年伺候柳夫人的,从未听过夫人身边有何伺候的小丫鬟。’’   柳南之心口压抑的难受,他盯着那嬷嬷,‘‘这么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消失?’’   有见状不对的丫鬟偷偷去请柳氏,柳夫人来时,便见柳南之眸光猩红,衣衫单薄在那站着。   柳夫人急忙道,‘‘这大晚上的是做甚?’’   柳南之冷声道,‘‘这里没母亲的事,母亲回去歇着。’’   柳氏来这儿的一路上,也听身边的丫鬟说了,公子半夜非要寻个不存在的丫鬟,像是失了智般。   柳夫人狠狠的瞪了那丫鬟一眼,‘‘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胆敢议论公子。’’   柳夫人屏退了多嘴多舌的丫鬟小厮,轻声问询着,‘‘这是要寻谁?’’   柳南之抬眸,‘‘打小被卖进柳府在你身边伺候的丫鬟李氏。’’   柳夫人眉头皱的更深,‘‘何来李氏?’’   柳南之脸色僵硬,一把抢过主管的钥匙,去了库房,翻着近十年的卖身契。   柳南之也不知自个到底看了多久,那熟悉的名字没映入眼帘。   他马不停蹄的赶往了芝芝老家,寻找了她母亲。   可她贪财的母亲只是一脸茫然,笑着道,‘‘若是贵人喜欢这村里哪个姑娘,奴家愿意给贵人搭线。’’   ‘‘只要贵人给些银钱便好。’’   他去了官府查了近二十年出生的人登记薄,可却无李氏芝芝的名讳。   柳南之不可置信地摇着头,那陆清竟真封她为后了,真封她为后了……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真是天下大稽……   柳南之眼神冷得似千年寒冰,他不敢相信芝芝竟真功德圆满投胎转世。   柳南之像失了智般笑着,他眼眶泛酸,心口像被针扎过般,难受的紧。   陆清那蠢货竟还好意思来问他,芝芝在哪。   他也想知道芝芝在哪。   柳南之想尽一切法子,就想将芝芝拉回这话本子。   他花了大价钱寻了堆道士,终日在柳府摆着祀台白骨,试图将芝芝的魂给召回来。   柳府的丫鬟见此模样,只觉得心里心惊胆战,公子莫不是中邪了,自那夜后神智便愈发不清。   柳南之脸色阴沉,那群江湖道士都是半吊子,就是想来骗钱的,可如今这局势怕是钱没骗到,他们人先没了。   道士们寻着时机想逃,柳南之眼神狠厉,手持佩剑,杀光了那群胡言乱语,说着自己爱莫能助的道士。   剩下的只得硬着头皮每日做法,柳南之曾放话,‘‘一日我瞧不见芝芝,你们便谁也别想走。’’   柳南之没等到芝芝,等到是那些江湖骗子个个撞墙而死。   他也不知寻了多少道士,巫女。   曾有一巫女直言,这李氏的魂回不来了,哪怕摆再多的白骨祀台也没用。   巫女惨死,江湖道士无人再敢去柳府,纷纷避着。   柳夫人整日跪着佛堂,道着,‘‘作孽,作孽。’’   柳南之只觉得可笑,那年冬天,他生了场大病,大病后面上瞧着正常不少。   可守在柳府院里的丫鬟小厮知道,比从前更严重了,夜夜院里摔着东西,次日醒来身上一身伤。   丫鬟小厮也不愿进去讨个晦气,挨一身伤。   柳南之觉得自个要魔障,他闭眼就是芝芝。   芝芝替他撑起柳家的模样,恶狠狠瞪着他的模样,手里拿刀割着他肉的模样,他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的。   柳南之从来都忘了,不是芝芝求着嫁给他的,是柳夫人求的,芝芝是为了报恩。   他那时疯成那副模样,柳家也落败如此,芝芝不是贪图他色更不是图财,她是真心实意对他好的。   可那时的柳南之无心无情,总觉得芝芝亏欠他。   芝芝的梦魇折磨着柳南之,不知折磨了多久,他每次做过梦后,疯症愈发严重了,皇帝看不下去,他赋闲在家。   从前他只觉得芝芝于他就是个小猫小狗,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低贱的很,打她,欺负她,她也不会生气。   就算生气,她那爪子也不锋利伤不了他。   可如今看来,她的胆子比他想的大,也更勾人喜欢,竟真让陆清封她为后。   他眼神如一滩死水,失神地将手移向心口,可笑至极,可笑至极……   柳南之浑浑噩噩活了几世,他见着陆清将晋安踏平了,杀了他。   从前死于他而言是好玩,有趣,能看着芝芝做着那些无谓的挣扎。   如今芝芝不见了,活着和死于他而言好像没了区别。   这个事实更是折磨了柳南之数十年,甚至百年,他怎么会在乎芝芝呢,怎么会在乎她呢……   他寻着神医,想尽法子只想忘了芝芝这人,甚至不惜撞柱。   可日子越久,法子通通试过了,他记芝芝记得越清,他这心像被被人活活生剜了下来,他发疯地笑着。   自打那后,柳府公子便疯了,终日将自己锁在画坊里,不知画着什么。   后悔吗,后悔也没用了。   芝芝不会回来了。   谢悠篇(不喜欢她的建议不看)      谢悠再睁眼时已不在那吃人的柳府,而是自己未出嫁时的闺房。   她不敢相信地扫着四周,愣了好久,慌乱下榻照着铜镜。   镜中人俨然她几年前的模样,谢悠瞳孔紧缩,眼底尽是不敢置信。   她不是死了?怎又活过来了?   她怔了好一会,想起自己从前终日跪在佛祖面前,求着若能重来该多好。   如今这是重来了?   谢悠心猛烈跳着,她用力掐着自己,痛感传遍全身。   她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眼里含着泪,脸上是止不住的笑。   她真的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谢悠眼眶通红,声音发颤道,‘‘如今是几年几月?’’   丫鬟笑着道,‘‘晋安四年三月。’’   谢悠脸色大变,晋安四年三月。   她心底惊恐,那时她刚嫁入柳府半年。   她一想起柳南之便觉得遍体生寒,‘‘我……这是……在哪……’’   丫鬟见自家小姐受惊模样,担忧走上前,‘‘这自是在家。’’   谢悠身形不稳,推开丫鬟,急忙出了院。   她跌跌撞撞地走着,这一路上的布置和人都是记忆里的谢府。   她去了母亲那,母亲那时正绣着花,活生生的人正坐那,脸上挂着笑。   谢悠眼里盈满泪水。   谢母见她哭着,急忙起身,‘‘谁欺负你了?’’   谢悠竟抱住谢母,哽咽道,‘‘这些年,我好想母亲。’’   谢母愣了愣,轻抚她的背安抚道,‘‘你这孩子。’’   谢悠心底是从未有过的高兴,没嫁与柳南之,乃她此生最大的幸事。   谢悠只是寻人打探着,柳南之同她并不相识。   一年前的花灯节,她也并未遇见柳南之。   她虽已到及笄之年,可却突然发病,在这家修养半年。   谢悠自打重生后便终日供奉佛祖,总算让她如愿了。   谢悠近一年未踏出谢府,说到底心底是害怕,虽重活了可夜里却是柳南之掐她脖颈的模样。   谢悠过及笄之年还未婚配,终日遭人议论。   谢父谢母也发觉了自那场病后,谢悠脸色苍白,也没强求她嫁人,大不了便养家几年。   等过几年招个上门女婿,女儿嫁出去他们是舍不得的。   可自打顾知书回来后,谢悠的脸色红润不少,谢母也知这两人青梅竹马的情意。   谢悠这些年是一直念着顾知书的,顾知书恪尽职守,温润如玉,是谢悠喜欢的性子。   模样也是玉树临风,书香气的。   顾知书更是她这些年一直觉得对不住的人,若不是受她牵连,顾知书怎会两世枉死。   记挂久了,便放进心里了。   谢悠带着自己的糕点送于贺知书   谢悠不是什么害羞腼腆的姑娘。   她在那糕点下放了字条心悦君兮君不知。   顾知书听是谢悠送的糕点,打开吃着。   那糕点甜却不腻,顾知书弯起嘴角,盘子空了。   字条显露了出,娟秀的小楷,书写着那句心悦君兮君不知。   顾知书修长的手指捏着纸条,看了良久。   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揉了揉眼,字条上的字未变,他眼眶微红,心猛烈跳着。   原来这些年,谢悠也从不曾忘了他。   顾知书心跳的极快,不顾礼仪去寻了谢悠。   谢悠脸上挂着笑,‘‘看见了?’’   顾知书装作不解的模样,‘‘看见什么?’’   谢悠秀眉微皱。   顾知书将那食盒还于谢悠,‘‘今下午来寻谢伯父有要事相谈,顺带将这食盒还于你。’’   他笑着,‘‘糕点很好吃。’’   谢悠紧握食盒,直直盯着顾知书,‘‘你当真没看见?’’   顾知书眼神澄澈,摇着头。   谢悠有些急,她打开那食盒,翻找半天,可却不曾见那纸条。   她垂下眼,有些失落,她明明检查了好些遍,放在里面了。   她心底一沉,心口胀胀的。   难不成顾知书看了,但对她无意,方才装作没看见。   谢悠身形不稳,牵强笑着,‘‘顾侍郎寻爹爹有要事,便先去。’’   顾知书见谢悠眼眶泛酸的模样,知晓他这玩笑似乎开大了。   他慌乱地拿出帕子擦着谢悠的泪,他语气诚恳,‘‘方才是我的错。’’   ‘‘我瞧见了字条。’’   谢悠一双玉手急忙贴上的他的唇,她央求道,‘‘再想想。’’   顾知书拉住谢悠的手,‘‘我从未忘你。’’   谢悠怔了怔,手也不知何时拉上了顾知书的手,她小脸通红。   顾知书紧盯着女子,一字一句道,‘‘阿悠,你可愿嫁与我?’’   谢悠垂下头,心像是要跳出来般,口是心非道着,‘‘不愿。’’   顾知书紧紧拉住谢悠的手,‘‘我已瞧见,不可以不作数的。’’   谢悠脸颊绯红,‘‘你这登徒子。’’   两人选个了良辰吉日,成了婚,琴瑟和鸣,白头偕老的扶持了一辈子。   梅王姬篇(不喜欢她的建议不看)      梅王姬本该是名门望族出身的大家闺秀。   幼时家里却遭了祸,男丁皆被斩首,女眷流放奴。   她生了副好皮囊,那流放的官员觉得她这容颜日后定有番作为,便打点了番将她收留府中,好生教养着。   她初入府时,方才八岁。   那时她惊为天人,同她一起入府的姑娘被她衬的姿色平平了。   再大些,她处处拔尖,遭人嫉妒被下了药。   被教习府里的小厮差些玷污,她哭的声嘶力竭,她知道害她之人是谁,向嬷嬷状告。   可却没人愿惩戒那下药之人,只因那下药之人李公公干女儿。   教习嬷嬷厉声指责她惹是生非。   她本该是入宫伺候皇上。   可自打遇那事后,便像丢了魂般,眼里没了纯真的灵气,人也消瘦不少。   虽美可却没了灵气,算不上惊为天人,教习府也只能作罢。   教习府自是不愿白费苦心教养,便想着将她卖给富商苏老爷。   可那苏老爷早已头发花白,是个年过半百的人了。   梅王姬自是不愿,那时柳相被赐了异姓王,王孙贵族纷纷送着美人讨好柳南之。   她们这批及笄之年的姑娘,上面要求入宫选秀的,日后伺候皇上。   她便得了机会,入了晋王府,讨晋王欢心。   那是她第一次见着柳南之,从前只是听京中人道着柳相生的多么俊俏。   直至她瞧见的那刻,便呆了良久,长眉俊目,唇红齿白。   她从未见过这般好看之人,玉树临风,翩翩公子。   那日,她喉咙微动,吞咽着口水。   柳南之笑了笑,“本王有那么好看?”   梅王姬见他注意到自个,羞红了脸,只知呆呆点头。   同她一起入府皆是绝色,她容貌才情算不上拔尖。   可柳南之宠她,他说他最爱她那双眸子,眼里只装的下他。   她羞红了脸,心猛烈跳着,那时便终日盼着他来看自己。   后来上天眷顾,她有孕。   那些日子,她满心欢喜等着孩子的出生。   柳南之也是眉眼间尽是柔情,终日哄着她。   可千防万防,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同那恭亲王府郡主勾搭上了,孩子没了。   她终日以泪洗面,没指望柳南之会为她和孩子报仇。   就像从前她在教习府时,没人会替她讨公道。   如今她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侍妾,孩子没了,柳南之最多安抚番。   可她未曾想到柳南之勃然大怒,白皙的手给她擦着泪,“哭什么?”   他将郡主挖了眼,逐出柳府。   背叛她的丫鬟更是被千刀万剐扔去喂狼。   那夜知情不报的芝芝,活生生被打死。   三条性命,还了她孩儿的。   他百般安抚着她,同她轻声细语道着,“孩子,还会再有的。”   柳南之更是抬了她侧妃,她眼眶通红,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柳南之那句哭什么足以让她记一辈子。   打那时起她一颗心都栓在了柳南之身上了,人精神不少,处处打探他的喜好,讨他欢心。   可柳南之,对谁都好。   虽封了她侧妃,可却只是愧疚。   他今日欢喜李侧妃,明日便宠幸兰姬,一个月能来她这一次便是不错的。   见不着他时,她便手持笔画着他的画像。   她早已忘记这些年画了多少副他的画像。   只要他在府,她便守在书房,以给他送糕点为名,就想远远瞧他一眼,心里便知足了。   若能这么看一辈子也好,可柳南之遇见了温静怡。   他有了真心欢喜之人,他要为温静怡遣散后宅,出嫁的女子被休弃哪还有活路。   这消息传到她院里时,她是不信的。   柳南之对她终归是有半分情分的,怎会如此残忍。   她想见柳南之一面,可他却不愿见她。   她日日去书房候着,终于撞上柳南之。   他还是从前那般好看,梅王姬有些贪恋地看着他。   她眼眶微红,心底绞痛,“王爷,你当真要撵走妾身?”   柳南之冷着脸,“你怎还在此?”   她有些不敢置信,脸色苍白,“妾身已入了王府,如今无故休弃,妾身没地去。”   柳南之未理会她,待她回院时,只见府兵搬着她行李,要将她请出去。   她没了法子,投江自尽,想给自个留些体面。   梅王姬本以为能看见他后悔,可莫说后悔,男人没什么情绪,只是淡淡道,‘‘知道了。’’   这话,比冬日的江水还要寒。   男人连她尸首也未打捞,便欢欢喜喜迎娶了温小姐。   梅王姬的心却像被挖出来般,疼的很。   从前她一直觉得,柳南之虽不够喜欢她,但总归是有几分情分在。   直至死后,梅王姬才明白她于柳南之只是无关紧要之人,死了便死了。   江烟婉篇(不喜欢她的建议不看)      二月的冬,大雪纷飞,寒风刺骨。   昨夜刚了下场大雪,如今各宫门紧闭,宫女太监捧着炭盆。   只有冷宫没了炭火,屋内的江烟婉手冻的青紫,不停咳着。   身边守着的小丫鬟抹着泪,“娘娘,他们未免也有些太欺负人,这冬日竟连黑炭也不给。”   江烟婉垂眸,破旧木桌上的饭菜反着难闻的馊味,她没什么表情动起了筷。   她牵强笑着,“快些吃,等到晚上这饭菜便冻起来了。”   小丫鬟垂头抽泣道,“娘娘,奴婢心疼你,你打皇上登基时,你便陪着他。”   “这么些年,你未有何过错,皇上怎能因荣妃落水迁怒你呢”   江烟婉攥了攥木筷,平静道,“那李氏被废不也未有何过错”   她胃里反着酸水,忍着饭菜的难闻味,咽了下去。   “本宫没家族依仗,年岁渐长,人也不似从前娇嫩,也不讨皇上欢心便是最大的过错。”   江烟婉眼里盈满泪水,苦涩笑着。   她早已记不清自己和江慕相识多少年,她和他青梅竹马。   若是当初先皇肯网开一面,放她父亲生路。   说不准她和江慕便不会落个这般结果。   江烟婉已说不清自个对江慕是何感情,起初是恨的,恨不得杀了他替父亲母亲报仇雪恨。   再后来她给江慕下药,致使他失忆,又将他卖进奴隶所。   她恨毒了他,恨不得这江家江山易主。   她本以为江慕被找回,定会将她斩首示众,那时她只觉得,愧对父亲母亲,定国府。   没手刃仇敌为定国府报仇雪恨。   可江慕不仅没杀她,还封了她为后,可谓是情深义重。   她不愿理会江慕,更不愿见着他,以死相逼,不和他圆房。   江慕倒是深情,纳了不少同她相像的女子宠幸。   她最初知道时,只觉得可笑至极。   可旁的人纷纷劝她,皇上痴情娘娘已久,娘娘便答应了,又有何不好   若是先皇没那般忌惮定国府,放父亲生路,她是有些欢喜江慕的。   可搁了家仇又怎能在一起,她对江慕的态度还是冷淡的。   江慕呢打民间接来了李氏,她心底清楚,这李氏是在江慕落难时,一直照顾着的。   可还没接进宫几日,便因得罪柔嫔被贬。   那柔妃,每次来弹筝时,她都觉得跟照镜子似的。   其实那时她就该明白最是无情帝王家,李氏照顾他那般久,能随意贬罚,可见江慕这人无心。   最开始时,江慕待她极好,哪怕她想要的是天上的星星,江慕也会想尽法子摘给她。   若有人敢同她恃宠而骄,以下犯上,这人定会被江慕五马分尸,诛了九族。   他对她的爱毫不掩饰,像极她儿时读过的话本子,君王偏爱皇后,遣散后宫,一生一世双人。   她这等生在皇家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奢望。   更别提爱意,都是相敬如宾,执掌中馈,教导妾室。   若不爱自己夫婿也是幸运,看着他去妾室院里时不会吃味,嫉妒。   打那时起,江烟婉心里是有些动容的。   对江慕不似从前那般冷淡。   真打动江烟婉的是中秋宫宴。   江慕同她共赏烟花,舞女中竟混入个刺客。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见江慕将她挡在身后,挡着那刺来的剑。   打那时起,她闻着他身上的龙涎香,好像又回到了儿时。   旁人欺负她时,江慕总会将她护在身后。   那剑没挨到江慕身上,丽贵人李氏挡在前面,那剑直插心口。   江慕的眼神复杂,大殿乱作一团。   她那时心是悬起来的,她因江慕挡刀心软了,她怕江慕也会如此。   可江慕还是那副冷清模样,拉着她的手,轻声道着,“婉婉,别害怕。”   那一刻,江烟婉有了大逆不道的念想,不顾及父辈仇恨,同江慕好好在一起。   她冷静下来,深吸口气,“表哥,陪丽贵人说说话吧。”   她紧盯着江慕背影,他再出来时,脸上有着失神,道着追封芝芝为皇贵妃,赐谥号慧。   江烟婉心微揪了下,这是江慕头一次为旁的姑娘有了担忧的神情。   她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知丽贵人没死,江慕封了她惠妃。   打那事后,她同江慕亲近不少,圆了房,帝后关系和睦。   同她相像的妃子也不再得宠,那些妃子避字药喝的身子寒了,早就不能有孕了。   其实她自个也能感觉到,自打自己接受江慕后,他对她不似从前那般上心了。   而她坐上了后位,心底也是有几分欢喜江慕的,那段日子她暗地里喝了不少坐胎药。   可就是怀不上,反而一个答应怀上了,江慕留下她的孩子。   她起初以为这荣贵人也是有几分像她的,可当瞧见荣贵人时,心口竟有些疼。   江慕特许荣贵人可以不向她请安,看她的眼里是有几分情意的。   后来,惠妃李氏被贬,理由是御前失仪,冲撞圣驾。   可江烟婉知道,李氏那日是因为说了荣贵人才被迁怒。   李氏再怎么不讨喜,从前也伺候过江慕两年,又舍命挡了一剑,救驾有功。   平时更是安分守已,就因荣贵人哭哭啼啼几句,叫人惠妃认错,未免些不合适。   这话江烟婉也同江慕说了,那是江慕头一次朝她发火。   他冷着脸,“皇后,你太令朕失望了。”   她那次后,同江慕关系冷淡不少,荣贵人正得盛宠,先被抬了荣嫔又成荣妃,宫里变了风向。   皇子未生,便已是荣妃,荣妃家里人也是争气,考取功名,为皇上排忧解难。   而她那肚子更是争气,生了皇子,被抬了贵妃。   江烟婉看着荣妃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失神笑了笑。   而她同江慕的矛盾也愈发多了起来,从前她险些害死江慕。   相爱时觉得无伤大雅,可不爱了江慕同她有了隔阂。   她这正主都不受宠了,从前同她相像的嫔妃过的更是凄惨。   新入宫的妹妹同娇花般,个有个的美。   定国府自打她为后,府内过的滋润。   她得活着,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活下去。   她主动去向江慕示好,人也不再似从前那般任性。   江慕从前同她缠绵时,低语,“婉婉,我好喜欢你。”   如今只剩句,“皇后,近日打理后宫辛苦了。”   新春家宴上,她看见好久不见的芝答应。   李氏同个小太监亲密极了。   江慕脸黑的吓人,她佯装怒意斥责着李氏胆大妄为,说着江慕爱听的。   要她心底觉得,江慕就不该将芝芝接入宫,更不该随意贬罚,作践她。   可她不能说,她得说些江慕爱听的,诛李氏九族。   后来,李氏陆清被处死,她打那时便知道江慕有多无情。   不管是对李氏也好,她也好,甚至荣贵妃,日后只怕都是李氏这下场。   她年岁渐长,人也不似从前好看,江慕上了岁数便愈发多疑。   什么青梅竹马的情谊这些年只怕是早消磨完了。   荣贵妃家中势力大,又得江慕宠爱,自是不甘只做个贵妃。   她邀她御花园赏花,那么宫女太监眼睁睁看着呢,是她自个跳下去的。   可江慕来时,只是脸色阴沉,哄着怀中的女子。   江烟婉失神良久,曾几时江慕也是这般珍爱她的。   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日荣贵人低声道着,“皇后,你为何推臣妾”   江慕连那些宫女太监都没问询,当即甩了她一巴掌。   她的脸火辣辣的疼,他斥责,“皇后,朕对你太失望了。”   “本以为你贤良淑德,断不会做此善妒之事。”   她捂着脸,声音沙哑道,“皇上,臣妾未推荣贵妃。”   “不信,皇上问问这宫女太监。”   江慕冷着脸,盯了她良久,道了句,“朕相信荣儿。”   相信荣儿,江烟婉喃喃的自言自语了番。   江慕未再看她一眼,冷冷道了句,“皇后品行不端,御前失仪,禁足翊坤宫三个月。”   江烟婉失神笑着,她猛然想起了早已被赐死的李氏,那日的御前失仪。   他冷声道,“皇后,同荣贵妃认错。”   认错,她何错之有,唯一的错便是不顾父辈仇恨,做了江慕的皇后。   简直做孽,早知今日,她当初就该一头撞死在柱上,而不是在此依仗江慕苟延残喘的活着。   她摇着头,靠近荣贵妃,笑了起来。   她一把扯起女子,将她推入水中。   江慕脸色突变,又赏了她一耳光,大骂道,“你这毒妇。”   江烟婉笑着,一字一句道,“这才臣妾推的。”   她直直地看着江慕,“皇上,可看清了”   荣贵妃受了惊,脸色苍白。   江慕脸色阴沉的吓人,他抱起了荣贵妃,吩咐着侍卫让她尝尝这江水的滋味。   她贵为皇后,是没人敢推她的,江慕语调似寒冰,“传朕旨意,废除中宫。”   她弯起嘴角,自己跳了下去。   江慕没回头看她一眼。   打那日起,皇后失宠,和她几分像的嫔妃皆被赐了白绫。   众人唏嘘,只道,“最是无情帝王家。”   从前皇上多珍爱皇后,这宫里上下都看在眼里的。   江烟婉自打搬进冷宫后,她身子本就差。   冷宫又最是阴冷,平日里见不着一点荤腥,寒冬腊月连个炭火也没有。   生了几场大病,也不知怎么熬下来的。   江烟婉此生最后悔的便是忘了替父辈报仇,心安理得的坐了这皇后。   他们定国府怎能苟延残喘的活。   先皇便是忌惮她父亲的兵力,怕他夺位,痛下杀手。   如今她竟同仇敌之子和睦相处这些年,如今这结果,只怕是她的报应。   江烟婉放下了那本已被翻的破旧的佛经,打发了身边伺候的丫鬟。   她挂上了三尺白绫,死在了冷宫的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