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撂挑子了》 作者:宁静夜空   文案:   沈颜沫重生了,重生到刚被扔庄子上时。   重生前,她原是父母双亡不受宠的嫡女,嫁给武昌侯当继室,侯府老夫人怕沈家姑娘生下嫡子,怠慢原配嫡子,处处提防沈颜沫。   侯爷怕沈家姑娘是黑心继母,冷情冷心不说,不与沈姑娘圆房,便上了战场,独留沈姑娘在侯府受人白眼。   一年后侯爷凯旋,喝醉酒拉着沈颜沫圆了房,几个孩子的父亲却像毛头小子。事后嫌弃她,把她扔到庄子上自生自灭,难产而死。   重生后,沈颜沫拿到和离书,自立门户,远离侯门的是是非非。这继母她不当了,专心抚养自己的孩子,比勾心斗角强多了。   时隔多年,沈颜沫发现与她圆房的另有其人,那人想求娶她。   抱歉,她不伺候。   前夫后悔和离要复合。   滚远点。   排雷:男主是处,是处,是处。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文章架空,请勿考究。   内容标签:生子 情有独钟 重生 励志人生   主角:沈颜沫 ┃ 配角:叶少甫顾少逸等 ┃ 其它:其他   一句话简介:追妻火葬场   立意:即使生活在逆境中,也不能放弃自我。 第1章   圣德十年。   八月骄阳似火,大熊山青山绿水,山间烟雾缭绕,似人间仙境。山下有座庄子,精致典雅。   晨曦朦胧中,床上的人儿睡得不安宁,眉头紧皱,眼角挂着泪珠,似乎做噩梦了。   梦中沈颜沫听见一阵婴儿的哭声,半睁半醒的眸子却无法睁开,额头浸着汗水。   随后又传来一个婆子的说话声,嗓音温和,说出的话却冰冷刺骨:“贵人说了,这孩子绝不能留,你们看着办。”   悉悉索索间,沈颜沫想睁开眼睛,无论怎么努力,却还是睁不开。   又听一个妇人说:“这孩子是夫人的命根子,她如今落魄至此,只有这孩子了,你们何苦赶尽杀绝呀。不若我把孩子带出去,扔得远远的,是死是活,全看他的造化?”嗓音中带着些许恳求的味道。   谁知先发声的婆子当即翻脸,疾言厉色道:“斩草要除根,这个道理,老婆子懂。若是现在埋下祸根,将来被贵人发现,我死无全尸,把孩子给我。”抢过孩子举高,狠命摔在地上。   “不要。”沈颜沫听到婴儿落地,婴儿来不及发出哭声,就那样落在地上,后脑一片血迹模糊。   别问她为什么知道婴儿头上是血,她似乎看见了,又似乎看不见。脑海中全是鲜血。   沈颜沫猛地睁开眼睛,满面泪痕,起身大口喘气,环顾四周,灰扑扑的床幔,哪有婴儿的哭声,更没有两个婆子踪影。   “夫人,您醒了,是不是做噩梦了?”丫鬟掀开床幔,朝床上看去,只见沈颜沫怔怔地看着床幔,目光茫然。心下惊慌,怕沈颜沫撞见不干净的东西,用手推了推她,小声道:“夫人,你怎么了,快醒醒啊,你别吓秋月。”   沈颜沫回神,这才看向床边的丫头,好似自己的丫鬟秋月,不自觉问出口:“秋月,我这是在哪儿?”   刚才的梦似真似假。   梦中她被武昌侯顾少逸扔到庄子上,十月怀胎生下孩子,因生产耗费精力,生下孩子毫无力气,半醒半睡间,她看见孩子被人狠狠扔在地上,浑身是血,就那样死了,她一口气没上来,也跟着去了。   “夫人,您怎么了。大小姐说您虐待她,胳膊上满是淤青,侯爷问也不问就定了您的罪,一怒之下把您扔到庄子上来了。”秋意找了一件长裙,准备给沈颜沫换上,见她满头是汗,询问道:“夫人可要沐浴?”   沈颜沫想着梦中的事,并未回答,只是点点头。   秋月放下长裙离开,去厨房嘱咐张妈烧水。   夫人被侯爷扔到庄子上来,除了一个守门哑巴老人张叔,还有一个干杂活的婆子张妈,两进的庄子再无其他人。   沈颜沫依然坐在床上发呆,好似不相信她还活着。明明口吐鲜血,心脏收缩,呼吸急促,再无生气,一切都是那么真实,怎么又回到了刚到庄子上时。   难道上天怜悯她,不忍她年纪轻轻骤然离世,才让她活过来了?又或者可怜她孩子死得冤枉,大发慈悲,让她重生了?还是说,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梦而已。   不管如何,她还活着。颤抖的手摸着平坦的腹部,那里已孕育了一个小生命,无论如何,她要保他平安,护他长大。   侯府的那些龌龊腌臜事,谁愿意参合谁参合去,她不伺候了。   都说继母不好当,她这继母用心教导继女,被老夫人认为苛待继女。自从她进门后,继子被老夫人带在身边,过度宠溺,性格嚣张,纵横跋扈,她提醒一两句,也被老夫人认为别有用心。   武昌侯府的继母谁愿意当谁当,她只想抚养自己的孩子,是严厉是溺爱,别人都不会质疑半分。   秋月提来热水朝内室走去,口内抱怨道:“夫人,侯爷为何这样对您,明明是大小姐诬陷您,侯爷竟不听您辩解,真是可恶,武昌侯府所有人都可恶。”   她来回几趟,打完水,走到沈颜沫身旁,噘着嘴掐着腰细细数落武昌侯的人,那模样仿佛将顾少逸吃了。   沈颜沫仿佛没听见,进入内室沐浴,出来时换了套素色衣裙,又梳了个妇人鬓,插了银簪子,简单大方不失唯美。望着铜镜里的人,沈颜沫恍如隔世,明明十六岁的模样,心却像六十岁。   她是金陵沈家大房嫡女,父亲曾官拜三品,曾任两淮巡盐御史一职,可惜任职不到半年,死在任上,别人都道他父亲贪赃枉法,畏罪自杀。   沈颜沫却相信父亲,他不会。父亲出生寒门,十年寒窗,一朝高中,唯一的心愿就是为民请愿,为国效力。他为人正直,不畏强权,性格开朗,怎会贪赃枉法畏罪自杀。   父亲死后,母亲郁郁寡欢。祖母鄙夷刁难,婶娘排挤,使母亲一病不起,没过两月竟也跟着去了。从那以后,她与哥哥在婶娘手下讨生活,日子如何艰难可想而知。   父母离世那年,沈颜沫十二岁,哥哥沈远安比她大两岁。   沈颜沫十五岁那年,叔父官至奉直大夫,是个闲职没有实权的,为巴结权贵,沈家将沈颜沫嫁进了武昌侯府。   沈颜沫嫁进武昌侯府,不曾与侯爷圆房。武昌侯是个念旧的,心里记挂着自己的嫡妻,把沈颜沫当成透明人,爱搭不理,冷冷淡淡。   武昌侯的态度使她成了侯府的笑话,连下人也看她不起,更不用说侯府的大小主子们。沈颜沫毫不在意,似乎早已猜测到自己的处境。   半月后,边关告急,武昌侯远赴边关。自从武昌侯走后,沈颜沫在侯府的日子可谓如履薄冰,天天立规矩伺候婆母不说。做错丁点儿小事,或规矩不适宜,让老夫人看不惯就会挨罚她,轻则抄佛经,重则跪祠堂。还骂她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一点儿规矩不懂。   沈颜沫无论做什么,老夫人看她就是不顺眼,觉得她贪慕荣华富贵,心机深沉,嫁进侯府别有用心。沈颜沫无力改变这种极局面,只能一味忍着,心想侯爷回来就好了,她会改变大家的看法。   一年后武昌侯凯旋,回来后依然对沈颜沫冷若冰霜。忽有一日,武昌侯热情似火,拉着沈颜沫行周公之礼,醒来后面露鄙夷,不言不语离开她的院子。   沈颜沫泪流满面,把泪水吞咽到肚子里,依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仿佛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一样,然真的像没发生过一样吗?   武昌侯府的人知道她与侯爷圆房了,嘲讽有之,鄙夷有之,诽谤陷害接踵而来。尤其是武昌侯的嫡长女,年仅八岁,身上青紫一片,拉着武昌候的胳膊含泪说沈颜沫偷偷虐待她,那些印记就是证据。   沈颜沫百口莫辩。武昌侯更不会给她辩解的机会,直接把人发配到庄子上,任其自生自灭。   梦中沈颜沫发现自己怀有身孕,让秋月回府报信,期望侯爷看在孩子的份上能听他辩解一二,谁知等了近十个月,不见侯爷踪影,等来等去却是孩子被人活活摔死,自己吐血而亡的结局。   噩梦惊醒,她依然活着。这次定不会重复梦中的情景。   秋月见沈颜沫呆呆愣愣的,猜测被噩梦惊着了,提议道:“夫人,今儿天好,咱们出去走走,总在屋里怪闷的。”   沈颜沫点头起身走出去,站在屋门口望着院中的一切,熟悉又陌生。梦中,她在这里生活了近十个月,仅仅十个月,却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沈颜沫充耳不闻,秋月满面含笑,脚下的步子非常轻快,一面往外走一面说:“是不是侯爷派人来接夫人回去了?”   沈颜沫小声嘀咕一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侯爷怎么会来接我。”那人巴不得她死,侯府的人都希望她死在这里。   少倾,沈远安大步走进来,看见沈颜沫站在院中望着远处,心中一痛,想笑却无法扯动嘴强笑,叹息一声轻声开口:“沫儿,你受苦了。”   沈颜沫回头见是自家哥哥,一点也不诧异,笑了笑说:“哥哥来了,进屋坐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屋,对坐榻上。沈颜沫吩咐秋月倒茶,向沈远安道:“让哥哥担心了,都是沫儿不好。”   秋月并未离开,殷红的小嘴一张一合,开始抱怨侯府的不是,谁对沈颜沫不好,她一个没落下。从武昌侯老夫人,到下面管事婆子丫鬟,就没有一个好东西,都看自己夫人性子软和,想踩上一脚。   沈颜沫看向沈远安叹息道:“没有秋月说的这样严重,只是我不愿计较罢了。”   梦中秋月也是这样说了,自己也哭哭啼啼以泪洗面,沈远安看了既心疼又悔恨,后悔该极力阻止这门婚事。   结果如何?   哥哥离开庄子去侯府理论,被赶出来不说,还被人打了一顿,断了腿休养半年,还落下了残疾,不能参加科考。都说屋漏偏逢连夜雨,哥哥的未婚妻又来退婚,哥哥郁郁寡欢,都是自己害的。   既然知道结局,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此生只愿在乎的人安好一生。   沈远安知沈颜沫安慰自己,眼眶微红,袖子里的双手紧握,想着上门找侯府理论,豪门大户就可以欺负人吗。他们兄妹虽无父母,却也不是好欺的。   沈颜沫瞥一眼沈远安,当即看出他的想法,想了想又说:“哥,我想和离。”   再过几日她想要的东西该到了。   侯府有人想要她们母子的命,敌暗我明。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只有彻底离开侯府,方能保住孩子的性命。 第2章   沈远安听了这话如晴天霹雳,妹妹若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怎么会和离。想到沈颜沫在侯府遭的罪,沈远安当即红了眼起身要走。   沈颜沫快速拽住他的衣袖,轻声:“哥,我知道你最疼我。”起身将沈远安按坐在榻上,端起茶杯递给他:“哥,你冷静点,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侯府那帮混蛋欺负你,我撕了他们。”沈远安咬牙切齿指着外面,沙哑的嗓音带着几分压抑,眼眶通红似要找人拼命一般。   他和爹娘从小捧在手里的妹妹,该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要和离。若不是无路可走,她怎么会和离。虽说宋国民风开放,女子和离后可自立女户,他却知道这路异常艰难,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走这一步。   沈颜沫按住沈远安的肩膀:“找他们拼命又如何,他们会因此待我好?爹娘去世后,咱们在叔叔婶婶手下讨生活,无依无靠。叔叔婶婶为何应下这门亲事,是为攀附权贵,侯府认定我贪慕虚荣,又是做人家的继母,日子能好过才怪呢。哥哥若真为我好,就好好读书,将来高中谋得一官半职,才是我真正的依靠。”   “哥哥无能,让沫儿受委屈了。”沈远安强忍着泪水哽咽道。   “有哥哥护着我,我不觉委屈。”沈颜沫押一口茶,瞥眼看向秋香道:“我与哥哥说说话,你出去帮张妈做饭去吧。”   秋香应声出去,走至门口带上门。沈远安沉浸在愤怒中,完全没注意沈颜沫的动作,更没察觉秋香出去了。   “哥哥,昨晚我做了个梦,太过真实,我心里害怕。”沈颜沫道。   沈远安这才回神问:“沫儿说什么?”   “我昨晚做了个梦,想和哥哥说说。”沈颜沫神色肃穆。   “什么梦?”沈远安见她严肃,知道事情严重。   “我梦见哥哥来庄子上,知道我的遭遇,心中不忿,去侯府找那帮人理论,言语不和动起手来,哥哥被打断了腿。兰陵王氏以此为由,与哥哥退了婚。所以,沫儿不希望梦中的事变成现实,哥哥明白吗?若哥哥出了事,谁来护我?”沈颜沫说的很慢,神色恍惚满脸悲痛,泪水顺着脸颊流淌,好似亲身经历一般。   沈远安心中悲痛万分,急忙安慰:“沫儿放心,哥哥不去侯府便是。”   这一刻沈远安下定决心,定要做那人上人,让那些人再也不敢欺辱妹妹。   沈颜沫见他答应,露出一抹微笑:“哥哥既来了,就多住些日子,再过几日是娘的生辰,咱们一起去摇光寺,为娘祈福吧。”   沈远安自然答应。   秋雨绵延,淅淅沥沥,一连下了几天,这日忽然放晴。   摇光寺门前偶尔有马车停留,看排场应是上京的贵人。   沈颜沫居住的庄子离摇光寺很近,乘马车需一个时辰,距上京有一日路程。因摇光寺香火鼎盛,京中贵人会到摇光寺祈福,或求姻缘,或求子嗣,或求前程等。   下了马车,沈颜沫身穿薄衫,因为秋季雨凉,披了件红色锦缎披风,在寺庙门前驻足伫立,仰头看着摇光寺斗方大的金字勾唇轻笑。都说佛祖佛法无边,能普度众生,为何好人不长命,坏人却活的长长久久,可见佛祖也有被蒙蔽的时候。   “吁”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不远处。   沈颜沫正欲离去,只听一年轻男子恭敬说说了句:“主子到了。”看这扮像是高门大户家的侍卫,年轻男子勒住缰绳,跳下马车,放下脚蹬,站在一旁等着车内的人。   马车内的人嗯了一声,醇厚低沉的嗓音让人不觉一震。沈颜沫诧异:这声音好似在哪里听过。又怎么可能,明明不认识,又怎能听过这声音。   沈颜沫循声望去,看见一只修长的长,骨节分明,掀开帘子探出身子,踩着脚蹬下马车,稳稳当当站在地上。他身着纯白带帽锦缎披风,遮住了脸庞看不清容貌,足蹬黑色长靴,一尘不染。这人穿戴不俗,身份不凡,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沫儿,快走吧,寺门已经开了。”沈远安见沈颜沫愣神,回头出声提醒,转身朝摇光寺走去。   “来了。”沈颜沫收回视线,去追沈远安。   男人听见沈颜沫的声音,修长的身子微微一顿,对身旁的男子道:“跟上去看看,她怎么也来了?”莫不是知道了什么,故意跟来的?   侍卫不明所以,微微一怔:“跟谁?”   “前面那女子。”男人提醒。   侍卫犹豫片刻,他是保护主子安全的,怎能轻易离开。男人瞪他一眼,他立刻追上去。   沈颜沫走进大殿,跪在佛前叩拜,一脸虔诚。事后又捐了些香油钱,出去找沈远安去了。难得出来一趟,她想逛逛,就当散心了。   而摇光寺一处僻静的院落内,一个男人身穿黑衣华服坐在石凳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神情专注地看着。石桌上放着一杯茶,余烟袅袅,时不时沁出一股茶香。   “你倒是悠闲自在,却不知我扮做你,不仅要应付你老娘的盘问,更要应对你那些莺莺燕燕。世人都道你痴情,要我说你最是无情。”白衣男子走过,端起茶一饮而尽,犹不尽兴,又为自己续了一杯。   黑衣男子想说话,却捂唇咳嗽几声:“若不是重伤未愈怕母亲担忧,我也不会出此下策,你我是表兄弟,不仅身形相似,连模样都有几分相似,你扮作我也不会有人怀疑。”说完又重重咳嗽几声。   白衣男子扯了扯身子,嫌弃皱眉:“你这身子骨比我还弱,何时能重振威风?”说完微微咳嗽一声,见黑衣男子看过来,两人相视而笑。   又听黑衣男子说:“你如何与我比,我是重伤未愈,你是胎中不足之症。”胎中不足之症,若不是生在富贵人家好生将养着,怕一出生就被人扔了。说完这话,他见白衣男人脸色不虞,面色讪讪道:“是我说错话了,你定能长命百岁。”   他险些忘记了,叶少甫讨厌别人提起他的病情。   叶少甫隐去不悦,满脸堆笑说:“少逸,听说你不喜欢家中的继室,成婚以来都未圆房,不行还是?”锐利的双眸上下审视对面的男人。   若圆房了,那夜怎会有落红?   顾少逸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又急急咳嗽几声,脸颊涨红,不知道是羞得,还是咳嗽所致:“你胡说什么,我若是不行,嫡子嫡女庶子庶女哪来的?”瞥眼看向叶少甫,眸中闪着意味深长的笑意:“你年方二十有六,无妻妾更无儿女,听说你未开荤,不行的是你吧?”   叶少甫盯着顾少逸,直直看着顾少逸。顾少逸有些不在,端起茶杯准备抿一口润润嗓子,又听叶少甫道:“你头上有顶绿帽子。”   顾少爷刚喝到嘴里的茶喷了出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叶少甫,忐忑不安道:“叶云朗,你什么意思?”   莫不是他想的那样吧。不可能,怎么可能,他们当初说好了,叶少甫假扮自己一段时间,等他的伤好一点再回去,免得母亲担忧。   几个月前,他追赶匈奴首领被伏击,最后奋勇杀敌冲出重围,直取匈奴首领的头颅,却也身受重伤,被人发时昏死过去。醒来后在军营中,内脏仿佛移位,四肢动弹不得,为了不让母亲担忧,他命人找叶少甫来,想出让叶少甫假扮自己的办法。   叶少甫开始不同意,他不愿意应付侯府的莺莺燕燕。无奈顾少逸百般恳求。叶少甫不得不答应,还开玩笑地说:“听说,你那继室身材婀娜,美貌不凡,若是把我当成你,拉着我欲行周公之礼,我也勉为其难接受。”   这话,一语中的?   “就是你想的那样。”叶少甫冷哼一声:“我还没怨你那继室呢,小小年纪心思深沉,竟然给我下药,且是天下最烈的媚药,非处子之血无解。也幸亏你们未圆房,不然本王爆体而亡。”甩了甩袖子,冷哼一声又说:“本王没有爆体而亡,却失了清白。”   “沈氏她给你下毒?”顾少逸剧烈咳嗽几声,有些不敢置信。   在他眼中,沈氏唯唯诺诺,说话都柔声细语,他大声说话她都会颤抖,典型的小家碧玉,扶不起的阿斗,这也是母亲看上她的原因。为了他的嫡子嫡女平安顺遂,母亲特意选的。沈氏为了怀上顾家的子嗣,竟然下毒?这也许有可能。   叶少甫的为人,他更为了解,不会说谎,更不屑说谎。上京城内多少贵女翘首以盼,等着叶少甫青睐,他看都不看一眼,更不屑要一个有夫之妇。明霞郡主明艳动人,心系叶少甫,只要有叶少甫的地方,就会有明霞郡主,这样都不能打动叶少甫,更何况是沈氏。   “怎么,本王还能说谎不成?”叶少甫将杯子重重放在石桌上,语气冷硬几分。想起那晚的事,叶少爷银牙紧咬,恨不得将沈氏吃了。   顾少逸停止咳嗽,唇角溢出一丝血迹,他抬手擦了擦冷声道:“你想我如何做?”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手足不可断,衣服随时换。没了沈氏,可以有张氏,刘氏。再者,他对沈氏没有感情可言,尤其是算计了叶少甫后。 第3章   叶少甫未回答,手指有节奏地叩击桌面。顾少逸又问了一次。   “方才摇光寺门前,我遇见了你那继室,与一个男人一起。”叶少甫悠悠地说道。   顾少逸对沈氏没有任何感情,沈氏先对叶少甫下药,被赶到庄子上,如今竟不知检点勾三搭四,好,好得很。他气得咳出血,起身扶住胸口朝房内走去。   叶少甫望着顾少逸踉跄的背影,勾唇笑了。   这时侍卫走进来,在叶少甫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叶少甫眉头紧皱,深邃的目光看向房门口,小声嘀咕一句:“原来是沈远安?”竟是他误会她了。   话音刚落,顾少逸走出来,手中捏着张薄纸,递与叶少甫道:“这是放妻书,你交于沈氏。让她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叶少甫接过放妻书,仔细端详着:“盖说夫妇之缘,恩深义重,论谈共被之因,结誓幽远。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怨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裙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他看过扔在桌上笑道:“好敷衍的放妻书。说来说去,她也算受害者,若不是我假扮你,她又岂会犯错。”思忖片刻,让侍卫回府后取两万两银票,算是对沈氏的补偿。   顾少逸扶住胸口缓缓坐下:“你不打算娶她?”   “娶?她也配。娶是不可能,若她愿意,本王愿纳她为妾,王府也不在意多养一个人。”叶少甫以拳抵唇轻咳一声,他自幼身弱,没打算娶妻,更不会对一个心机女有好感。   顾少逸瞥眼看一眼放妻书,沉声道:“若是她答应做妾呢?”   据他所知,沈家人唯利是图,攀附权贵的心思不会歇。就算沈氏不同意,以沈家人的性子,定会攀上景王府这颗大树。哪怕是让自家女儿做妾,更何况沈氏父母双亡,叔叔婶婶又是极为势利的。谁会真心为沈氏做主。   “不过是多养一个人,任其自生自灭便是。”叶少甫拿起和离书,折叠了塞进怀中,嘱咐顾少逸好生养身子,争取早些回侯府。整日面对那些莺莺燕燕,他实在有心无力,且还有一个对他虎视眈眈的表小姐。   这武昌侯府的水深着呢,想到这里,叶少甫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让那沈氏早日脱离了苦海。   顾少逸看向叶少甫的背影,轻声说了声谢谢。   叶少甫回头,笑了笑说:“我给你戴绿帽子,还对我说谢谢,咱们兄弟果然情深呢。”拍了拍胸脯,道:“放心吧,我这就帮你把人赶出去,让你迎娶表小姐。”   顾老夫人看重沈氏当继室,顾少逸极力反对。   他中意姑姑的庶女,名叫温婉的,温柔贤淑,端庄大方,又疼爱嫡女嫡女,娶一个外人,不如娶一个知根知底的,虽然温婉是姑母家的庶女,但是当侯府的继室,也不算委屈她。   禅院发生的事,沈颜沫毫不知情。她与沈远安逛了逛,又品尝了寺院的素斋点心退出来,走至寺门,有又看见了那白衣男子,只是略微瞟一眼即刻收回视线,朝马车走去,踩着脚蹬上了马车。   沈远安坐在前面驾车,扬起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车载着兄妹两人缓缓离去。   叶少甫摸了摸鼻子,清了清嗓子,对身旁的人道:“林奇,本王的魅力消失了吗?”她竟看也未看一眼,只是不经意扫视一眼,好似茫茫人海中一个不经意的一瞥,极淡,却在人的心湖投了颗石子似的。   那日还躺在他身下释放妩媚妖娆的诱惑,今日却形同陌路,使叶少甫心里极为不自在。   林奇站着微动,先瞟叶少甫一眼,又看向远去的马车,决定实话实说:“王爷魅力不减,只是未露脸。”言下之意,人家都没看清你的长相,怎知你是圆是扁,是美是丑?   叶少甫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冷哼一声:“榆木脑袋。”跳上马车钻进去,坐定后吩咐林奇驾车。   林奇问了句去哪里。叶少甫摸了摸胸口,道了句回京都。   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林奇甩着缰绳,口内喊着:“驾。”马车渐渐驶离摇光寺。   幽静的小道上,鸟鸣声清脆,一辆马车不急不缓地行驶。沈远安挥舞着鞭子,说着书院中的趣事。   “哥哥来了几日了,什么时候回书院?”马车内,沈颜沫端庄坐着,双眼紧闭,好似睡着了一般。不等沈远安回话,又听沈颜沫说:“择日不如撞日,哥哥即刻启程吧。耽误太多学业,夫子又该数落你了。”   有些事情还是不让哥哥瞧见的好,免得他伤感。   沈远安想起那固执倔强的老头,摇头失笑,为了不让妹妹失望,随口应下:“我送你回去就返回书院,你放心,哥哥耽误不了学业,来之前,我提前完成了夫子布置的任务。”   若不是这样,夫子怎会放人。   沈颜沫想夸沈远安几句,谁知马车突然停下,又传来一个男孩的哭喊求救声:“求求你们,救救我娘吧,求求你们了。我愿意卖身为奴,求你们救救我娘。”   沈远安勒紧缰绳跳下马车,几步上前弯腰将他拉起来:“你先起来,怎么突然冲出来拦住我们,若不是我及时拉住缰绳停下马车,你会被马踩死。”   那孩子七八岁的年纪,浑身脏兮兮的,好像叫花子,眼眶通红,泪如雨下,哽咽恳求:“我娘要死了,求你们救救她,我愿意卖身为奴。”   沈颜沫掀开帘子,下了马车走过来,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脸,柔声细语道:“你娘在哪里,我们要如何救她?”   那孩子欲开口被沈远安打断,他把沈颜沫扯到一边,小声说:“沫儿,不可莽撞,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突然出现一个孩子,怎么看都有些可疑,咱们还是小心为好。”   沈颜沫看着孩子绝望的深情,欣然一笑:“哥哥的心思我懂,不过这孩子太可怜了些,也不像说假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先把人救下再说吧。”   她并非莽撞,梦中也曾出现过一对乞丐母子,只是成了尸体。醒来后若她没有去摇光寺上香祈福,那母子又成孤魂野鬼了。罢了,都是可怜人,能救就救吧。   沈颜沫上前牵着孩子的手,丝毫不嫌弃他的脏臭,柔声细语询问孩子的情况。走了几步,回头让沈远安带上点心和水。看着孩子的样子,应该好几天不曾好好吃饭了。   那孩子一面走一面说,布满泪痕的脸上带着感激。   沈远安爬进马车,拿出点心盒子与水袋跟在后面,望着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摇头叹息。   一炷香的功夫,沈颜沫跟着小乞丐来至一个破庙前,破庙年久失修,处处透着落败,一阵风吹来,随时有可能倒塌一样,站在门口听见里面传来咳嗽声。   小乞丐松开沈颜沫的手,跑进破庙内,口内喊着:“娘,娘,我带人来了,咱们去看病。”嗓音中透着哭腔,又夹杂着几分喜悦。   沈颜沫抬腿迈进去,只听一个苍老又虚弱的嗓音传来:“辛苦石头了。”说完又咳嗽几声。   老妇人听见脚步声,空洞的眼神看向沈颜沫,谨慎道:“你是谁?”   名叫石头的男孩儿忙解释:“娘,她是来救咱们的。”他在那里守了许久,才看见这位公子和夫人。   沈颜沫将点心与水递给母子俩,让她们先垫垫肚子。吃饱喝足后,沈颜沫和沈远安扶着老妇人上了马车,小乞丐跟着爬进去。   沈远安依旧驾车。   妇人将孩子护在怀中,满身警惕看向沈颜沫:“你是谁,有什么目的?”   沈颜沫上下打量着妇人,捏一块点心递给石头:“吃吧。”   石头没有接,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显然想吃却又顾忌母亲的感受。   妇人搂着石头的手臂紧了紧,又问:“你想做什么?”   “你浑身上下没有一个铜板,我能图你什么,若不是你儿子拦住我的马车,我都不知你们住在破庙里,相遇即是有缘。我也是可怜人,被夫家赶到了庄子上,你若不嫌弃,先在庄子上住下,把病养好再做打算吧。”沈颜沫悠悠说道。   沈远安听了这话,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顾家欺人太甚,总有一天他会给妹妹报仇。   妇人沉思好一会儿,空洞的眼神看向沈颜沫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就在沈颜沫以为她不说话时,她摸了摸石头的头顶开口了:“吃吧,谢谢这位夫人。”   无神的眼睛浮现氤氲,嗓音带着几分微颤。举止言谈不像一般的村妇,看来是个有故事的人。   马车缓缓行驶,半个时辰后到了庄子上。   沈颜沫吩咐张妈安顿石头母子,又命哑巴张叔去镇上请郎中,给那妇人看病。她与秋月帮沈远安收拾东西,打算送走沈远安。   送走沈远安,她刚回到院中,张妈来了,说郎中已经来过了,那妇人并无大碍,只是营养缺乏,身子亏空得厉害,须好生将养着,过段时间就好了。至于那妇人的眼睛,早些年就瞎了,若想复明怕是不易。   沈颜沫说知道了,叮嘱张妈好生照顾着,也是一对可怜人。   那对母子的事她并未放在心上,沈颜沫在想武昌侯府的事,若按梦中的发展,这两日和离书该到了。   沈颜沫想得不错,叶少甫回到京都,易容成顾少逸的样子,带上顾少逸的随从,去了武昌侯府,刚进门遇见了表小姐温婉。   她看见“顾少逸”笑着迎上来,眸中闪着亮光:“表哥,你回来了?” 第4章   “顾少逸”眉头紧皱,嗯了一声,身侧躲过温婉的热情:“我有事要处理,先去书房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温婉看着:“顾少逸”的修长挺拔的身形,狠狠地跺了跺脚,脸上的温柔被狰狞取代。   “婉姨,我听说父亲回来了,你可看见了?”一个小姑娘打扮的花一样、蹦蹦跳跳跑到温婉身边,自然而然地抓住她的手臂。   温婉扯动唇角,露出最温柔的笑意,握住小姑娘的手道:“芸姐儿,你父亲有事去书房了,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昨儿你不是看中如意斋的一个手镯吗,婉姨买给你可好?”   小姑娘是顾少逸的嫡长女顾芸,侯府的掌上明珠。想要嫁进侯府,先要讨好眼前的小姑娘才行。等进了侯府当了侯夫人,拥有这泼天的富贵,要多少镯子没有?   顾芸点点头,夸赞温婉几句,想起家中的继母,眉头紧皱,噘着嘴语气有几分不屑一顾:“那沈氏怎么能当我的继母。”抬眸看向温婉笑了两声:“若是婉姨能当我的母亲就好了。”   温婉脸颊涨红几分羞涩低头:“小孩子家别瞎说,表嫂已经进府了,就算有再多不是,也是你的继母,芸姐儿休要再胡说,让人听见了闹出闲话来,可就不好了。”   顾芸不以为然:“都被赶到庄子上去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休了。”   温婉温柔地瞪她一眼,顾芸捂住嘴,圆溜溜的眼睛眨了眨,后笑出声,拉着温婉的手有些撒娇:“婉姨,不说那晦气的人了,咱们出去吧,父亲回来了,婉姨多做几件新衣裳,这样才能入爹爹的眼。”话音落下,又吩咐婆子们备轿,挽着温婉的胳膊朝外走去。   武昌侯府的书房,“顾少逸”从怀里掏出和离书,展开放桌上又端详一遍,对着外面喊了一声:“让顾管家来一趟。”   一盏茶功夫,门响了。“顾少逸”喊了声进来,一个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老人走进来,略微显瘦的脸上挂着两撇小胡子,狭长的眼眸泛着精光,走至书桌旁恭敬喊了声:“侯爷有何吩咐?”   “顾少逸”端坐在书桌后的玫瑰椅上,手里拿着一页纸,听见管家的声音抬起头,将手中的和离书给顾管家:“京都郊外的庄子给沈氏,你把地契找出来。我记得庄子上有两个老人,无儿无女,他们的卖身契一并给沈氏,再去账房支一万两银票,连同沈氏的嫁妆和沈府的人,一同给沈氏送到庄子上去。”   银钱方面,叶少甫一向大方,既已和离,也不会亏待女方。   顾管家疑惑,心中腹诽:这是把沈氏休了?看了看案几上的和离书恍然大悟,也不问原因,拿了东西应了声退出书房。   “顾少逸”抓起一本书,随意翻看几页,起身走出书房,一个常随跟上问他去哪儿。   “去老夫人的院子。”顾少逸一面走一面说。   顾老夫人得知顾少逸与沈氏和离,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想到和离,手拍在桌上,勃然大怒:“为什么和离,虐待嫡女,不敬姑婆,这样的人该休了。”   在别人看来男女和离是男方有错,儿子不能有这样的污点。   “顾少逸”了解顾老夫人的脾性,也不着急解释,神色淡然瞥一眼动怒的顾老夫人:“和离书已给那沈氏送去了。”   顾老夫人闻言叹息一声,思忖片刻,端起茶杯抿一口,抬眸看向“顾少逸”:“我知道你不喜这沈氏。当初我也是为芸儿和菖儿考虑,若是娶一个背景深厚心思多的,不好拿捏,若是生了嫡子嫡女,芸儿和菖儿又该如何?”思来想去才选了这沈氏,身份地位,父母双亡,无人做主。   “顾少逸”一言不发。   老妇人又道:“既然你已经把人休了,再娶婉儿那丫头就是,这些日子我也看出来了,那丫头对你上心,对芸儿和菖儿也好。”   “您看着办吧。”顾少逸起身朝外走去。   他走至门口听见顾老夫人说:“婉儿在府上住着,要是可以你多陪陪她。”   “顾少逸”嗯了一声,说有空会陪她。陪温婉也是顾少逸陪着,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就是赝品。温婉想嫁的人也不是他。   温婉陪着顾芸去了如意斋,买了顾芸看好的镯子,欢欢喜喜回到侯府,看见仆妇下人搬东西,沈氏的陪嫁刘妈妈领着冬雪跟在一旁,满面愁苦,口内喊着:“当心点儿,这都是我们小姐的东西,坏了仔细你们的皮。”   今儿晌午时,刘妈妈在院子里做针线活,嘴里念叨着自己的主子。顾管家突然来访,打破了原有的宁静。   刘妈妈听了顾管家的来意心急如焚,想问情况,顾管家只字不提,让他问侯爷或夫人。刘妈妈不敢找武昌侯,忍着心中的疑惑,想见了夫人问清楚缘由。   “这是做什么?”温婉驻足瞥一眼刘妈妈,视线落在顾管家身上,依然轻柔含笑,脊背挺立,好似侯府的主人一般。   “侯爷吩咐,把夫人的东西送到庄子上去。”顾管家略微颔首。   他是侯府的老人,曾跟老侯爷上过战场,连老夫人都要给他几分薄面,是以很得侯府众人尊重。   温婉心中一喜,暗道:这是不让沈氏回来了?她是不是有机会了。   不等她问出口。一旁的顾芸开口了,嗓音中难掩兴奋与窃喜:“我父亲休了她?那样恶毒的女人是该休了。我母亲应是婉姨这样的大家闺秀,可不是那破落户、最臣之女可比的。”   在她眼里,沈颜沫一文不值,要不是运气好,被祖母瞧了几眼,怎会成为她的继母。   刘妈妈忍住怒意,上前几步微微扬起下巴:“大小姐,您是府中的嫡小姐。夫人如今是您嫡母,您张口破落户,闭口罪臣女可不好,知道的人说您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侯府没有规矩,不懂得教养女儿呢。老奴奉劝大小姐一句,这样的话还请慎言。眼看大小姐渐渐大了,过两年该说亲了,若是传出不好的话,那些世家勋贵规矩大,耽误了大小姐可就不好了。”   她看不上武昌侯府。武将出身,祖上也是农门寒家,与沈家的书香清贵门第还差一些,若是老爷夫人还活着,小姐怎可与人做继室。   武昌侯府如今仗着老侯爷有从龙之功,便都抖来了,真正的世家勋贵,谁愿意与武昌侯府结亲?当年老侯爷能娶清河叶氏的女儿是烧了高香。   老夫人年轻时父母双亡,与哥哥相依为命,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叶家人为了攀附权贵,将老夫人嫁给了老侯爷。如今老夫人的娘家哥哥是景王,对先皇有救命之恩,开国后,被封为唯一的异姓王,叶家兄妹在族中才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武昌侯府跟着水涨船高,地位也提升了不少,可跟那些真正的世家比,还是差了点底蕴。   顾芸生来娇生惯养,又被丫鬟婆子们奉承着,何时听过这样的话,就是沈氏本人也小心翼翼讨好她。可是现在,刘妈妈一个狗奴才,也敢说教她,抬手欲给刘妈妈一巴掌。   “住手。”顾少逸径直走过来,看一眼顾芸,沉声道:“一个下人也值得你亲自动手,况且她说的也没错。”   顾芸本来就受了委屈,如今听见父亲向着刘妈妈,当即红了眼,嘴唇微颤,含泪的眸子看着“顾少逸”满是委屈:“爹爹?爹爹不疼我了。”说完,捂着嘴呜咽一声拔腿跑了。   温婉伸出手喊一声顾芸,让她慢点儿,又看向“顾少逸”,左右为难:“表哥,芸姐儿还小,慢慢教导就是,你何必当着下人的面落她的面子。”一言未了,追顾芸去了。   等离开众人的视线,温婉脸上浮现得意的笑容,刘妈妈越是说顾芸,顾芸就越厌恶沈氏,沈氏这辈子都别想回来。   刘妈妈站在“顾少逸”不远处欲言又止。   “顾少逸”斜眼瞧着她:“本侯与沈氏和离了,你们是她的人,不应当在侯府。”   刘妈妈听了这话如遭雷击,和离,侯爷和夫人和离?怎么会这样。刘妈妈来不及多想,抬脚走出侯府,上了一辆马车,她要见夫人,若是夫人知道和离的事,指不定不多伤心了。   夫人在娘家时受尽委屈,嫁到侯府每日小心翼翼过日子,谁曾想侯爷冷漠,老夫人不喜,嫡子不亲,嫡女算计,日子如履薄冰。如今和离了,该如何是好。想到此处,刘妈妈泪如珠下。   她却不知这是沈颜沫所求。   翌日清晨,沈颜沫刚吃过早饭,听见有人敲门。秋月主动去开门,少卿领着刘妈妈和冬雪进来了。   刘妈妈见到沈颜沫先是愣了下神,随后抓住她的胳膊声泪俱下:“我的姐儿,你受苦了。”来的路上,她旁敲侧击,终于知道他们家姐儿与侯爷是真和离了,侯府那帮杀千刀的,尽会欺负她的姐儿。   沈颜沫扶起刘妈妈,为她擦了擦泪痕,将人拉进屋内,沏了杯茶递与她:“刘妈妈莫急,那侯府是财狼虎豹之地,不是久留之所,如今出来了,我倒是清静不少。”   刘妈妈捧着茶杯,听了这话脸上的泪水更多了,她的姐儿受委屈了,宁可和离也不愿意回去。   沈颜沫又劝说一回,刘妈妈止住泪痕。外面张妈来报,说顾管家要见夫人。   “让他稍等片刻,我这就来。”沈颜沫稍作整理准备出去,被刘妈妈拉住胳膊。沈颜沫回头看向刘妈妈:“无非是嫁妆的事,不碍事。”早盼着这一天呢,不是吗?   “我跟您一起去。”刘妈妈放下茶杯站起来。 第5章   醒来后,沈颜沫就在等这一刻。拿到和离书,离开武昌侯府,她就自由了,这一次再不让那些人主宰她的人生。   梦中也曾出现这一幕,当时她怎么做的,她哭闹着不同意,昏了过去,查出有了出身孕,她以为有了身孕就能回侯府,可等了几个月,等到的是什么,孩子惨死,自己殒命。   梦醒后,她想换一种方式生活。   沈颜沫见到顾管家,伸出手,头一句话就是:“拿出来吧。”   顾管家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眉心紧蹙愣了愣:“夫人要什么?”她知道银票与和离书的事?   “和离书。”沈颜沫给出简单的三个字。   顾管家从怀里掏出和离书递给沈颜沫,放着精光的眸子紧紧盯着她:“夫人好似知道了。”不哭不闹,和离对她来说是件稀疏平常的事情,脸上的平静不是作假,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似乎不应该这样。   来的路上,他想象沈氏会哭会闹,吵着见侯爷一面,唯独不是平静的接受一切。   沈颜沫展开和离书看了几眼,将和离书给刘妈妈,让她收好,又向顾管家道:“去衙门备案了吗,你们侯爷可还有话要交代?”   顾管家摆摆手,小厮双手奉上一个锦盒。顾管家接过恭敬递给沈颜沫:“这是侯爷给您的。”又说了庄子及哑巴张叔张妈的事。   沈颜沫扫了一眼锦盒,命刘妈妈接过来,轻飘飘道了句:“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武昌侯府的书房内,“顾少逸”在练字,听见顾管家的回话,写字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向顾管家:“就这些?”不哭不闹,坦然接受,好像不符合沈氏的性格吧。   “就这些。”顾管家回答。   “顾少逸”摆摆手:“我知道了,你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顾管家应声退出来,刚出了书房,看见温婉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连忙驻足问安。   温婉看见顾管家眸中一亮,上前几步看了眼书房的门,小声询问:“侯爷交代的事情可办妥了?”   顾管家说办妥了。又说了沈颜沫的情况。温婉狐疑不敢置信,沈颜沫不应该哭闹吗。为何如此平静?不应该啊。这是故纵欲擒的手法吗。不过她既然和离出了侯府,一辈子别想回来。   殊不知,沈颜沫这辈子都不想回侯府。   等顾管家走了,温婉敲了敲房门,听见“顾少逸”的声音,推门进去,将托盘放在桌上,走到案几旁,看了看顾少逸写的字,情不自禁念出声:“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钟泪不干,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好字,若是我没记错,这是岑参的诗。表哥又想起战场上的事了?”   “顾少逸”放下笔,未回答温婉的话:“有事吗?”   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让温婉一颤,不自觉红了脸:“无事就不能来看看表哥吗。我亲手炖了枸杞银耳粥,最是滋补,表哥尝尝。”说着盛了一小碗,递给顾少逸。   “顾少逸”眼神微怔,显然想起了不好的画面,推开温婉的手,嗓音有些清冷:“我不喜欢吃这些甜腻的东西,你留着吃吧。”拿起一本书坐下专注看着。   温婉尴尬地望着手中的碗,撇撇嘴有些想哭。见“顾少逸”不理她,辞了出来,走至门口回头看一眼“顾少逸”。   总有一天,这个男人属于她,侯府的一切都属于她。   温婉走后,房内安静下来。“顾少逸”对着半空唤了一声“林奇”。话音刚落,一个高壮的侍卫出现在他跟前。   “顾少逸”放下手中的书:“你去庄子上看一看,看看那个女人在做什么?”   林奇答应一声离去。   “顾少逸”陷入沉思,那个女人贪图富贵,与顾少逸和离,应该哭闹,不应该如此平静。她到底想做什么,以退为进吗,有意思。   林奇到庄子上时,沈颜沫让人做了一桌饭菜,摆在偏厅内。   庄子上的人不多,沈颜沫主仆四人,加上张叔张妈、石头母子,共八人,桌子不大,也围满了。她又让人买了些桂花酿,说是庆祝和离。   所有人都不理解,女子和离,不应该伤心欲绝吗,沈颜沫为何高兴,白天甚至唱了几句小曲儿,晚上又大肆庆祝。   沈颜沫端起酒杯,脸上尽是笑意:“来,咱们喝一杯,庆祝我脱离侯府那火坑。”说完仰脖一饮而尽。   其他人也端起酒杯喝光了酒。金娘子空洞的眼神看着沈颜沫:“你不后悔?”身为侯夫人,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怎么说舍弃就舍弃,若是真能舍弃,这份胸襟不是别人能比的。   当年若是她能想开一下,与那人和离,是不是会有另一番机遇。金娘子不知,沈颜沫的这份胸襟是血的代价换来的。   沈颜沫抿一口酒笑了笑:“后悔什么?若不出来怎会认识你,又怎知这天地的广阔。”   金娘子不言不语,握着酒杯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   林奇停在屋顶,揭开瓦片,透过微黄的烛光瞧着下面热闹的场景,看了一会儿,觉得沈颜沫是真想离开侯府。将瓦片放回原处,离开了。   回到侯府,林奇将看到的一切告诉了“顾少逸”。   “顾少逸”听了,把书摔在桌上,猛地站起来,拳头抵住唇瓣咳嗽几声,嗓音中带着几分质疑:“你说她在庆祝?”不哭不闹平静接受也就罢了,竟然还在庆祝,庆祝什么,庆祝离开侯府,还是恢复了自由身,可以勾三搭四了。   林奇摇头:“属下不知。”他也没想到沈颜沫居然如此做,心胸豁达,柔弱的外表下有颗坚强的心。   “好,好,好得很。”顾少逸点点头咬牙切齿道。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生气了。   林奇更是觉得莫秒奇妙,小声嘟囔一句:“王爷您生气做什么?她是侯爷的妻子,她和离后庆祝,该生气的是侯爷。”您是赝品、冒牌货,这事儿跟您没关系。   “顾少逸”抬手想给他一个脑瓜崩,林奇早有准备,退后一步,不怕死地说道:“主子,夫人和离后,您就有机会了,您该高兴才是。”跟着王爷这么久,还没见过王爷对哪个女人上心呢。就是明霞郡主,也不能引起王爷的注意。   好似被人猜中了心思,顾少逸低声吼了一句:“滚。”   林奇立刻消失,比一道光都快。   “顾少逸”走至窗边,打开窗户,望着无边的夜幕,陷入沉思。   侯府另一个院子,温婉与顾芸对面坐着,手里拿着一个络子,细细地打着,时不时看向对面的顾芸一眼:“芸儿,侯爷与夫人和离了,你可知道?”这件事儿京城都传遍了,没道理顾芸不知道。   顾芸手中活没停,想起祖母的话,给温婉一个笑脸:“我知道啊,这件事府里都传遍了。要我说那沈氏早该走了,收下和离书,也算她有自知之明。今儿早上沈家人还上门闹呢,爹爹没见他们,是祖母见的,祖母好生羞辱了沈家人,真是解气。”   祖母说不能对温婉太热情,她若轻易得了侯夫人之位,将来会轻视他们姐弟,最好冷冷她,让她明白,他们姐弟在侯府的地位,嫁进来后才会对他们好。   “你就没有别的想法?”温婉歪头看向顾芸,脸上尽是温柔的笑,心中暗恨,这个小蹄子平日嚷嚷着让她做母亲,如今沈氏真的走了,她却只字不提了,怎么会这样。   顾芸到底是个孩子,又念及温婉平时的好,她早忘了顾老夫人的叮嘱,噗嗤笑出声,双手抓住温婉的手:“婉姨放心,你会是我母亲,爹爹中意你,祖母已经答应爹爹的请求。”   温婉听了这话羞红了脸,抬手点了点顾芸洁白的额头,嗔怪道:“瞎说什么呢,你啊就是个机灵鬼儿,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各自睡下,一夜无话。   沈家二婶在侯府碰了钉子,回去后一通抱怨,还骂沈颜沫是个白眼狼,沈家对她那么好,不缺吃不少穿,还让她嫁进侯府,享尽荣华富贵,她怎么报答沈家的。和离这么大的事儿都不与家人商量,她眼里还有这些长辈吗。就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沈老爷子与沈老夫人也生气,觉得沈颜沫大了翅膀硬了,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沈二叔是奉直大夫,一个闲职没有实权,想靠侯府往上走走。侯府娶了沈颜沫一年,他还是个奉直大夫。一点儿好处没捞着,心里憋屈,下午先是吃了闭门羹,后被顾老夫人羞辱,还得装孙子恭维别人,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听见妻子骂沈颜沫,非但不帮忙说情,还火烧浇油。   “沫儿这丫头太不像话了,自古就没那个女子敢和离,这让咱们家的女儿如何嫁人。”沈二叔说完看向爹娘。   沈老爷子抬手,砰地一声,重重地拍在桌上,怒视众人:“都别说了,明儿一早去庄子上问问,看看还没有缓和的余地。”沫丫头死也要死在侯府,不能堕了沈家的名声。   沈二叔和沈二婶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眸中的深意。   沈家人上门,沈颜沫早已预料。   沈家祖父看中颜面,思想守旧古板,决不允许子女和离。他认为女子出嫁从夫,就算死也该进夫家的祖坟。   今日来的是沈老妇人与沈家二婶,进门后先把沈颜沫数落一顿。   沈颜沫坐在主座上,静静听着,偶尔看向她们的双眸噙着几分鄙夷,唇角微微翘起,像看耍杂耍的一般。只是她低着头无人发现。   等沈二婶的话音落了,沈颜沫轻声细语问:“二婶可说完了?”仔细听带着一些哽咽的哭声。 第6章   沈二婶指着沈颜沫恨铁不成钢:“那侯府说和离就和离,他们凭什么?你也是,性子太软了些,任凭他们捏圆捏扁?”   沈颜沫低着头挤出两滴泪,掏出帕子擦了擦,小声抽噎着:“婶娘,沫儿也无法,侯府权势滔天,自从被赶到庄子上,我连侯爷的面都没见。前几天顾管家送来和离书,沫儿哭过、闹过,甚至以死相逼。侯府都不松口,不是沫儿做了亏心事。实在是侯爷心有所属,就是那位表小姐,她一直住在侯府,惯会讨好侯爷的儿女。侯爷的嫡女污蔑我虐待她,真真是冤枉,你们养育沫儿多年,最是知道沫儿的脾性,我不敢,也不会做那等虐待人的事。”   沈老夫人看向声泪俱下的沈颜沫,疑惑开口:“顾老夫人说你不敬姑婆……”   一言未了,沈颜沫急忙插话:“祖母,您的教导沫儿片刻不敢忘,自从入了侯府,沫儿晨昏定省,天天立规矩,事事以婆婆为主,一刻不敢忘祖母教诲。可侯府就是看不上沫儿。就连侯府的丫鬟婆子都是捧高踩低的。我的嫁妆不多,想收买人也做不到,只能任由他们磋磨。女子做错事,只有被休弃的,哪有和离的。说来说去,侯府压根不想要我,沫儿,沫儿也无法,祖母您吃过的米比沫儿吃的盐多,能帮沫儿想想办法吗,沫儿不想和离,沫儿想回侯府,求祖母想想法子。”   泪水顺着她脸颊流淌,起身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连着磕了好几个头,口内喊着让沈老夫人做主的话。   沈老夫人一时懵了,不该如何是好。那侯府是她说了算吗,她能有什么法子?她扶起沈颜沫,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沈二婶怕沈颜沫回沈家,掏出帕子为沈颜沫拭泪:“你这孩子,好好地怎么说跪就跪,不是我们狠心不想法子,实在是一点法子没有。我们也去侯府打听情况了,他们态度坚硬,不打算再要你了。”   沈颜沫推开沈二婶的手,再次跪在地上:“婶娘,沫儿想回家,求二婶答应沫儿的请求。”   “这……”沈二婶的手僵硬了,瞥眼看向沈老夫人,见沈老夫人不言不语,立刻明白她的意思,甩了下手帕:“嗨,沫儿呀,不是婶娘不答应你的请求,你也知道咱们家的情况,你虽不是被休弃,名声也不好,你若回去,家里的弟弟如何娶亲,妹妹们如何嫁人,侯府说这庄子给你了,你就安心在这里住着吧,缺了什么短了什么尽管说就是。说不定侯爷什么时候想起你,就让你回去了呢。”   沈颜沫听了这话,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泪眼汪汪看向沈老夫人,跪在地上不起身,好似沈老夫人不答应她,她要长跪不起。   沈老夫人将沈颜沫拉起来,说了些安慰的话,带着人离开了,只字不提沈颜沫回沈家的事。   等沈老夫人走了,刘妈妈走进来,小声询问:“小姐,沈家也太薄情了,老爷和夫人临走时,留了不少东西,他们竟不愿意您回去。”一个女人只身在外,有多苦多难,不敢想象,沈家竟绝情如此,实在让人心寒。   “他们当然不愿意我回去,我若再嫁,少不得一份嫁妆。这些暂且不说,我与哥哥不在府中,那些东西都是他们的,我若是回去了,他们还敢明目张胆霸占爹娘的东西吗?”沈颜沫站在庄子门口,望着远去的马车。   沈家人的自私,她在梦中就已知晓了,这会儿也不会伤心。该他们兄妹的东西,她早晚要拿回来。   等马车不见踪影,沈颜沫带人回了庄子,刚转身看见石头扶着金娘子朝这边走来。   石头远远看见沈颜沫,扶着金娘子驻足站定,笑嘻嘻和她打招呼。   沈颜沫迎上去几步,向石头道:“你娘气色好多了,再过些日子就无碍了。”   “谢夫人关照,要不是夫人救了我和我娘,我们早饿死了。”石头满脸激动。他最不后悔拦住沈颜沫的马车。   金娘子空洞的眼朝沈颜沫看过来:“多谢夫人收留,老婆子身子骨好多了,是时候离开了。”   沈颜沫打量着金娘子,她平时很少说话,能下床走动了,就坐在门口看天,无光的眸子呆滞地望着远方,也不知在想什么。   沈颜沫一直知道,她是个有故事的人,却什么都不愿意说。来了这几日,沈颜沫只知道她姓金,别人都称呼她金娘子。   “你们有地方住吗,若是没地方去,就住在这里吧。咱们都是苦命人,能帮衬就帮衬。”沈颜沫是真心帮这对母子。   梦中这对母子暴尸荒野,要是有地方去,也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石头殷切地望着金娘子,希望金娘子能答应。   金娘子犹豫片刻:“多谢夫人,来贵府叨扰多日,感激不尽。夫人能否找个清静的地方,我想与夫人谈谈。”   沈颜沫主动上前,扶住金娘子的胳膊:“石头去玩儿吧,我与你娘说说话。”   石头个头看似八九岁,其实已经十岁了,这两年跟着金娘子乞讨,吃不饱穿不暖,耽误了长个儿。十岁也还是个孩子,听见沈颜沫的话,到了声谢谢,找秋月玩儿去了。   沈颜沫扶着金娘子,边走边说:“我知道您是有故事的人,您不愿意说可以不说,谁都会有自己的秘密。”   金娘子朝沈颜沫“看”过来,淡然一笑:“小小年纪有如此心性,着实不错,当年我要是有你这份豁达,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两人说着,坐到廊下的石叽上。沈颜沫让人沏一壶茶送来。   刘妈妈搬了一张小几,放在一旁。冬雪用托盘端着一壶茶并两个杯子,直接放在小几上,准备倒茶。被沈颜沫摆手拒绝:“你们去忙吧,我来就好。”说着倒了杯茶递给金娘子:“慢慢说,不着急。”   “话要从二十年前说起。”金娘子捧着茶杯,望着天空,那双无波的眸子泛着点泪光。   原来金娘子是陇西金家人,金家世代经营药材生意,到了金娘子这一代,仅有这一个女儿。金家夫妇自然娇养着,一直养到十六岁,到了娶亲的年纪。   金家是商户,自古士农工商,商人拍在最末,金娘子的亲事成了金家夫妇的难题,高不成低不就,选来选去,选中了一个秀才。这秀才有几分才华,就是这几分才华被金家夫妇看重了。   秀才家贫,若是高中进士,需要钱财铺路。就这样,两家结了亲。   三年后秀才高中举人,依着原先的承诺娶了金娘子,夫妻恩爱,不到一年生有一子。本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又过两年,秀才进京赶考,一去不回。   两年后,金娘子从京都回来的同乡那里得知,在京都看见过她的夫婿,已经做了官。金娘子不信,收拾行囊带上孩子,辞别家中父母,千里迢迢进京,只为寻夫。   谁知夫婿考中探花,被侯府看重,招为夫婿。   金娘子进京后,钱财被人掠夺一空,穷途末路时,夫婿出现,要求她签下和离书。只要她签下和离书,便给她路费放她回去。一瞬间,良人变狼人,金娘子无法接受,自然不愿意签下和离书。   夫婿露出狰狞面容,夺了金娘子的孩子,命人给她灌下毒药,发卖到穷乡僻壤之地。   金娘子醒来后,失去了记忆,眼睛也瞎了。幸好天无绝人之路,金娘子被一个猎户买走了,从那以后跟着猎户讨生活,猎户是孤儿,性格孤僻,却心地善良,开始并未逼迫她,两人生活几年后有了感情,便拜堂成亲了。   次年生下幼子,小名石头,幸福平淡的日子持续了几年。忽然有一日,石头的父亲去山里打猎,再也没回来,村民好心,结伴上山寻找,只寻回一具残破的尸体。   她与石头幸福的生活也到头了。   悲痛,伤心,绝望让金娘子恢复了记忆,她变卖田产房屋,带着仅有的盘缠回了陇西,那是生养她的地方,爹娘还在等她回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回到陇西后金娘子发现,原来的金家祖宅被族人霸占。   她带着幼子打探一番才知,她离开后的第三年爹娘去世了,金家也不复存在,家产田产被族人尽数占了去。   这都是那人的错。若不是那人狼心狗肺,她的父母不会死,儿子不会丢。   她发誓要报仇,为父母,为儿子,也为她自己。   说到此处,金娘子早已泪流满面。   沈颜沫拿出帕子,小心翼翼为她擦拭眼泪:“你还有石头,还有我们,你并不是一个人。”   “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大概是遇见了你。”金娘子摸索着夺过沈颜沫手中的帕子,一边拭泪一边说:“你可知,那狼心狗肺的东西娶了谁?”   “难道我认识不成?”沈颜沫觉得妙明奇妙,金娘子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定是她认识的。   “是啊,你不仅认识,还曾与他们有亲戚呢。”金娘子嘲讽地笑了笑,“这个世界还真小,未进京都,就让我得知那对狗男女的消息。”   沈颜沫想了想,不确定地问:“难不成是武昌侯府的姑奶奶和姑爷?” 第7章   金娘子点点头,面露讽刺的微笑:“你说得不错,那女人就是武昌侯府的。”   也不知儿子如何了。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这么多年,儿子能否吃饱穿暖,如今有多高了?想起那个已经会喊娘的孩子,金娘子就心如刀割。   沈颜沫垂眸,想起金娘子的另一个儿子,握着她的手安慰道:“那人姓温,年过四十。可能坏事做尽,上天惩罚他,除了一个嫡子,其他都是女儿,若是我没有猜错,那嫡子应该是你的孩子。我见过几次,生得俊朗不凡。仔细想来,眉宇间与石头有几分相似呢。”   在武昌侯府一年,沈颜沫也听过一些闲言碎语,好似大姑奶奶的嫡子并非亲生。如今听了金娘子一番话,所有事情都能说通了。   听见有儿子的消息,金娘子激动得语无伦次:“你见过他,他好吗,那些人有没有欺负他。”   问完放声大哭,这么多年,每每想起那个孩子,她的心在滴血。当初她若同意和离,带着孩子远离京都,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是温家唯一的嫡子,没有人会亏待他。”沈颜沫笑了笑,又说了温毓许多事。   金娘子欣慰点头,抓住沈颜沫的手腕,好一会儿才松手:“你有了身孕,你可知道?”   刚才无意间触摸到了她的手腕,是滑脉,现在更加确定,不足两个月,却已经很明显了。   沈颜沫毫不意外:“月事推迟,我大概已经猜到了。”   “以后你打算如何?”金娘子问。   若是没有孩子,她还可以再嫁人,若是有孩子,再嫁有些困难。   沈颜沫摇头:“我不知道。”   “你没有想过,侯府一旦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你还能保住这个孩子妈?”金娘子指出利害关系。   想到梦中发生的事,沈颜沫浑身冰冷,像被冰水浇了个透心凉:“我会保护他,绝不让任何人伤害他。”嗓音中带着些许颤抖与后怕。   金娘子想了想:“想抱保住你的孩子,有两种办法,一是离开,彻底离开,不让侯府的人找到你。这不是长久之计,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攀上一颗大树,让侯府的人再也不敢伤害你。”   沈颜沫听了此话,认真打量着金娘子,她话里有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马上要到重阳节了,据我所知,皇后会来摇光寺祈福,乞求上天赐给她一个孩子。若是你能把握机会,皇家将是你的保护伞,说不定,你还能要回你的嫁妆。”金娘子悠悠说着。   沈颜沫不是笨人,思忖片刻立即明白她的意思,抬头看向金娘子:“你想给皇后娘娘治病,这个想法不是一日两日了吧。”连皇后娘娘重阳节到摇光寺祈福都知道,可见是蓄谋已久。   金娘子自嘲地笑了笑:“沿街行乞的日子打听到的,我眼睛虽然瞎了,耳朵却更加灵敏。”有些事记在心中,一辈子也不敢忘。   “这件事华国人都知道。”皇上和皇后成婚多年,一直没有身孕,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沈颜沫只是好奇金娘子本事:“你会医术,为何不治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是中毒所致,我不擅长解毒。我们家经营药材生意,我跟着一位妇人圣手学了些妇科药理,那人专攻不孕不育。”金娘子没有解释太多,直接让沈颜沫找两个多年不孕的人来。   皇上与皇后成婚七八年,有公主却无皇子,说明皇上没有问题。她们的时间不多了,要抓紧准备。   沈颜沫知事情紧急,也不敢多耽误,派张妈和张叔去找人。一来他们住在这里多年,对这里很了解,二来他们的卖身契在自己手上,也不怕他们背叛。   张叔张妈得到命令,不敢耽误。放下手中的活计,到附近村里找人去了。   不到两日功夫,找来两对夫妻。这两对夫妻情况不一样。一对王姓夫妻有过孩子,干活时掉了,后再也怀不上了。另一对李姓夫妻至始至终都没有孩子。   金娘子让人闲杂人等退出去,留下那对妇人。沈颜沫在一旁看着,见金娘子仔细诊了脉,询问了些月事和女子隐晦的事情,对王家媳妇说:“你是血败气虚,以致经水不调,肚中淤血不散,不时作痛,可服用莪术散。”   丫鬟早已备好笔墨纸砚。   沈颜沫坐在一旁的桌边,认真记录药方。   只听金娘子说:“当归、川芎、人参、赤芍、莪术、玄胡索、熟地、枳壳、陈皮各一两,牛膝、红花各五钱,小茴香要炒,砂仁、三棱、黄芩各八分,香附二两,白术一两,甘草一钱,为末,服三钱,空心酒下。吃完药再来我这里复诊。”   沈颜沫看着药方,心道:这金娘子果真有几分本事。   金娘子说完又给李家娘子诊脉,依然询问了些情况。心中已有诊断,空洞的双眼看向沈颜沫,让沈颜沫写药方:“你经水不通,或赤白带下,淋沥成户,或间三、四月。此气血虚弱,潮热咳嗽,饮食少进,四肢无力,日久成劳。当调经治热,可服八物大温经汤十余帖。当归一钱五分,鹿茸、人参、川芎、白术、山茱萸、小茴香、砂仁、陈皮各八分,甘草三分,芍药、熟地各一钱,沉香四分,葱姜煎热服下,汗不止加酸枣仁五分,咳嗽加半夏、五味子、柴胡、桔梗。”   两位妇人得了药方,对金娘子千恩万谢。   张叔带人去县城抓药,既然要给她们诊治,自然好人做到底,方子里有人参,一般人家吃不起。为了以后的计划,沈颜沫少不得出些银子。   如此等了十几日,两个妇人来复诊,金娘子为她们诊脉,片刻后面露微笑:“已经大好了,可以同房,药还需坚持吃。重阳节前来复诊。”   也幸亏张叔找来的人情况不算严重,不然十几日的功夫肯定不够。李家媳妇和王家媳妇又谢了一番,还将带来的新鲜蔬菜留下。   要真能怀孕,她们再来酬谢。天知道这些年她们是如何过来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农家没有孩子,将来连个摔盆的人都没有。   沈颜沫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某人的眼睛。   “顾少逸”看着手中的资料,拳头抵唇咳嗽两声:“还真能折腾,去查查那个叫金娘子的,医术不错,到底是什么人。”   林奇答应一声转身出去。   林枫递上一杯茶,小心翼翼地劝慰着:“爷,您勿动怒,仔细身子骨。”张嘴又想说些话,被“顾少”逸打断:“停,你去打探消息,林奇留下。”   林奇和林枫是一对双胎兄弟。一个少言寡语,实话实说。一个十分健谈,是个话痨,好似管家公。显然林枫就是那个管家公。   林枫埋怨地小眼神看向“顾少逸”:“爷,您这样会没朋友的。都说您温文尔雅,对谁都温和,那都是表面功夫,其实没人能走进您的心,属下都觉得您的心是石头做的。”   “顾少逸”瞪向林枫:“闭嘴,你想去玄武堂历练?”   林枫捂着嘴,委屈地看着“顾少逸”,忽然想起什么,眸中闪着亮光:“爷,这几日明霞郡主天天去王府,属下实在撑不住了,您回去几日?”   “顾少逸”悠悠看过去,看得林枫浑身发毛,后退几步讪讪地笑了笑,举起手保证道:“属下能搞定,一定能搞定,属下这就回去。”   自从武昌侯受伤后,王爷假扮成武昌侯还上瘾了,都不愿意回王府了,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他从林奇那里套出话,得知王爷与武昌侯夫人圆房了,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王爷多年的童子身终于开荤了。   等林枫走了,“顾少逸”拿起桌上的资料,反复看了几遍,随后勾唇轻笑:“原来如此。”   他终于知道沈颜沫要做什么了,她想攀上一棵大树,彻底摆脱武昌侯府和沈家。   不过,这愿望怕不能实现。   远在庄子上的沈颜沫打了一个喷嚏。她手中的绣花针刺伤了手指,嘶的一声,一颗血珠冒出来,沈颜沫忙把手指进口中。   刘妈妈见状跑过来询问情况,还让沈颜沫去休息:“孩子出生还早,慢慢做就是。”   自从知道沈颜沫怀孕,刘妈妈就劝她多休息少做事。可沈颜沫偏偏不听,非要亲手做衣服鞋子。   梦中孩子刚出生就死了,一直是沈颜沫心里的痛。等孩子出生后,她要亲力亲为,给他最好的,时时刻刻陪着他,看着他长大成人,结婚生子。   沈颜沫放下手中的衣服,拉着刘妈妈坐在一旁:“我不累,倒是您,在府里受苦了。”   刘妈妈见沈颜沫不避讳武昌侯府,问出心中的疑惑:“小姐不打算回去吗,若是老夫人和侯爷知道您有了身孕,定不会同意和离。”   沈颜沫垂眸思忖半晌,抬头看着刘妈妈:“您在侯府的日子比我长,还不清楚那些人的嘴脸?顾芸厌烦我、陷害我,表小姐视我为眼中钉,她们一个得侯爷宠爱,一个心机深沉。我有身孕的消息进不了侯爷和老夫人耳中,怕还会有性命之忧。”   “我早看出表小姐目的不纯,刻意讨好嫡子嫡女。平日看似帮您说话,可每次她帮腔了,老夫人会更加讨厌您,这才是那女人的高明之处。”刘妈妈想到了以前。   “所以,我不能回去,既然和离出来,我就没打算回去。”沈颜沫态度坚决。   刘妈妈知沈颜沫有主意,也就不多说了。   展眼到了重阳节前两天。李家娘子和王家娘子如约来复诊。结果李家娘子诊出有孕。王家娘子有些失落。   沈颜沫对王家娘子道:“别急,姨母既答应治好你,定不会食言,你继续服药,过些日子再来。”又说了些宽慰她的话,命人送她离去。   等王家娘子离去,沈颜沫对李家娘子说:“你可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 第8章   “我知道该怎么做,谢谢夫人,让我多年的心愿了了。”李家娘子点点头。   她做梦都想要孩子,开始她害怕来这里,可张叔说,这里有位医术高明的女郎中,可以治疗她的不孕之症,丈夫认识张叔夫妇俩,都是老实本分的人,抱着试试的心理跟着来了,谁知十几天药下去就怀上了,她感激得想落泪。   “如此甚好。”沈颜沫给刘妈妈使了个眼色。   刘妈妈会意,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塞李家娘子手里:“你家的情况我们小姐都知道,这些银钱你拿着,买点补品。重阳节那日需要你演出戏,事后好处不会少。”   李家娘子思量一会儿,下意识地摸着肚子,这些人不会要她的孩子吧。   沈颜沫见状笑了:“你放心,我们不会对你如何,我姨母医术高超,只是缺少人气。我们想借你的口宣扬一番。后日是重阳节,来摇光寺祈福的贵人不少,你只需帮我说几句好话就行了。”   李家娘子听了,脸上绷紧的神情放松不少:“我答应你们,我该如何做?”   沈颜沫和金娘子教了一番。又简单演练一次,觉得效果还行,命人送李家娘子出去。   武昌侯府。   书房的门被人敲响,“顾少逸”拿笔的手未停下,喊了声进。   林奇推门进来,先行礼,拿出资料双重递给“顾少逸”:“这金娘子是陇西金家人,二十年前与温大人是夫妻。温大人是秀才时定下的婚约。成婚后,温大人中了探花被老侯爷看中,招为妹婿。金娘子上京都寻夫,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被卖到了蜀中。后被一个猎人买了去,猎人死后,金娘子带着儿子去了陇西,金家夫妻去世多年,家产被族人尽数占去。金娘子走投无路,一路行乞来了京都,最后晕倒在摇光寺不远处的破庙中,后来被夫人救了。”   “顾少逸”一面听,一面随意翻看着资料,想起什么勾唇笑了笑,牵动了情绪咳嗽两声:“咱们这温大人人品有缺陷啊,停妻再娶,有意思。”   “金娘子的事王爷打算怎么办?”林奇抬眸看着“顾少逸”。说起来,王爷与温家也算沾亲带故,王爷会把金娘子的事告诉温大人吗?   “顾少逸”拿起笔继续练字,唇角微微扬起,“温家的事与我何干?”   林奇站到一旁,望着桌上的字,苍劲有力,自成一派,王爷的字越发精进了。这时又听“顾少逸”吩咐:“让林枫去趟沈家,本王要纳沈家嫡女为妾。”   林奇答了一声:“是。”忽然想起沈颜沫的性子。“夫人怕不会答应。”   “这是用不着你操心。”“顾少逸”写完最后一个字,收起笔,满意地盯着纸上的字:“备车,去摇光寺,有些人该回来了。”   话音刚落,门被敲响。林奇听见敲门声早已隐藏了踪迹。   随后响起顾芸的声音:“爹爹,芸儿来看您了。”推门进来,看见“顾少逸”在书房,面露微笑,回头看向娇羞的温婉:“我就说爹爹在书房,婉姨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顾芸和温婉一前一后走至“顾少逸”跟前。顾少逸皱眉:“你们怎么来了,我正要出门一趟。”   “爹爹去哪里?”顾芸问。   温婉饱含情深的眸子看过来,等着“顾少逸”的话。   “顾少逸”一面向外走一面回答:“去摇光寺,有些事情问问主持。”   温婉听了怔住瞬间,很快回神,凑到顾芸耳边,小声嘀咕一句:“摇光寺离沈氏的庄子很近,侯爷莫不是心里惦记着沈氏,想去探望一二。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看望沈氏也是应该的。”   顾芸可不这样想,小跑到“顾少逸”前面,伸手拦住他的去路,嘟着嘴满脸不虞:“爹爹要去看望沈氏,我不许,你们都和离了,她与我们侯府没有任何关系了,爹爹不许看望她。”   “顾少逸”回头看向温婉,还是那副温柔深情的模样,整了整衣衫,漫不经心道:“重阳节皇后会去摇光寺,我要保护皇后的安全,芸儿乖,快让开。”   “爹爹答应我,不许去看沈氏。”顾芸一脸坚持。   “顾少逸”点点头:“她与侯府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去看她做甚。”侧身越过顾芸向往走去。   温婉走到顾芸,假装不经意提醒:“侯爷不在意沈氏。如果沈氏记挂着侯爷,跑到摇光寺缠着侯爷该如何?”   顾芸想了想,觉得温婉说得有道理。她必须杜绝这件,眼珠子转了转看向温婉:“婉姨你最有主意,咱们该怎么办?”   温婉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有些含羞的样子:“我也不知,不如去问问老夫人,她走过的桥比咱们走过的路都多,一定有主意。”   两人一拍即合,来至老夫人的院子,说了刚才的情况。   老夫人坐在侧躺在软塌上,右手撵着手中的佛珠,微闭的双眸缓缓睁开,瞥向温婉:“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温婉与顾芸携手出来。等他们走了,顾老夫人做起来,冷嘲地看向门口:“温婉果然心机重,撺掇着芸姐儿来我这儿,想提早进门呢。”   一个老妈妈走上来,倒了杯茶递给顾老夫人:“老夫人是火眼金睛,她那点小心思,怎么能逃过您的法眼。”   顾老夫人笑了笑:“不过这亲事也该提上日程了,沈家也不安分,再让那沈氏回来,我们顾家的老脸往哪儿搁?”   沈颜沫才不愿意回这狼窝,她与金娘子设了局,自然不会错过摇光寺门前的好戏。   皇后像往年一样,提前一日到摇光寺,重阳节这日,一早到佛前参拜,为华国祈福,二为皇家祈祷,三为自己求子嗣。领着女官嬷嬷吃了素斋,听了和尚们讲禅。辞了出来。主持将人送到摇光寺门口。   这时不远处上演了一场准备好的戏码。   李家娘子上香出来,远远看见沈颜沫几人,招手大喊:“沈娘子,沈娘子,您慢走。”   沈颜沫回头看向李家娘子,轻声询问:“李家娘子你也来祈福?真巧啊。”   “我不是来祈福的,我是来还原的。当年我在佛前许愿,若有朝一日能得一儿半女,一定要到佛祖跟前还原,给寺中添些香油钱。”李家娘子说着,抬手摸象腹部。   沈颜沫惊喜:“你这是有了?”   “是啊,怀上了,我与我家那口子成婚七八年了,总算如愿了。说起来还要谢谢沈娘子,要不是沈娘子的姨母医术高超,我这辈子都没法有孩子。”李家娘子脸上的谢意十分诚恳。   沈颜沫说了些嘱咐的话,拉着李家娘子的手渐行渐远。   说者无意听着有些。这一幕刚好被皇后身边的心腹嬷嬷听了去。她走至皇后身边,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几句。   皇后面露惊喜:“你说的可是真的?”   “老奴听的真真的,就是她们。”齐嬷嬷指着远去的沈颜沫和李家娘子。   皇后的凤驾本来要走,听到这话瞬间改变主意,看着一旁淡然地主持:“本宫觉得这摇光寺的素斋不错,想多品尝几日,不知有这荣幸没有?”   主持不敢推辞,恭维几句,将一行人请进寺中,安排好禅院,好生招待。   皇后进了禅院不等坐下,就安排齐嬷嬷查探一番。   齐嬷嬷满口答应,带着两名侍卫出了摇光寺,刚到寺门口遇见了“顾少逸”。   “顾少逸”下了马车带着围冒,看见齐嬷嬷走过来,止住脚步让她过去。   齐嬷嬷只当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并未在意,错身离开。   “顾少逸”别有深意看一眼齐嬷嬷,抬步朝摇光寺走去,一路为停直接来至上次的禅院。入了禅院掀开围冒,露出叶少甫的脸。   顾少逸在打拳,看见叶少甫来了,收了动作:“你怎么来了,侯府不忙?”   叶少甫几步来至石桌旁,拿起茶壶为自己沏了杯茶,轻抿几口冷哼一声:“哼,你还真把自己当外人了?”   “我是伤患。”顾少逸解释。   “我看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该回去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一起回去吧。你娘要给你娶亲了,你不回去难道让我代替你?”叶少甫放下茶杯,勾唇嗤笑,“头顶的绿帽子不够,还想再来一顶?”   顾少逸抬手给叶少甫一拳,叶少甫没有防备,被他打个正着,猛地咳嗽几声。   林奇忙上前轻拍他的后背:“爷,您小心些。”说完这些又埋怨顾少逸:“侯爷,我家王爷给您帮忙,您不感激就算了,为何打他,他身子骨虚弱,若是打坏了,您赔得起吗?”   顾少逸目不斜视,看着叶少甫的眼神有几分鄙夷:“他是身子骨虚弱没错,可武功也高,我打他也不知躲,能怨谁?”   叶少甫摆摆手,让林奇退下:“兄弟情义果然比不上女人。”顾少逸不爱沈氏,所以能大方放手,现在换成了表姑娘,他就不肯了。   顾少逸眼神躲闪:“我是为你着想,要是明霞郡主知道你失身两次,还不得掀了你的王府。”   叶少甫端起茶杯押一口茶:“明霞郡主跟我没有关系,还请你慎言。”   “我怎么听说,明霞郡主住在了景王府,你不敢回去,才答应给我帮忙的?”顾少逸起身走到叶少甫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都说最难消受美人恩,我怎么觉得你的心是石头呢。京都都道景王谦和有礼,温文尔雅。在我看来,你温和的外表下有颗冰冷的心。”   “有情无情也要分人。”叶少甫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明霞郡主是皇上的堂妹,父亲永亲王手握重兵,哥哥在吏部当值,永亲王一家本就遭皇上忌惮。   景王府是华国唯一的异姓王,老景王虽然远游,可势利还在。皇上不允许他娶权臣之女,更不允许他娶明霞郡主。   再说他与明霞郡主一起长大,看似青梅竹马。可叶少甫只当她是妹妹,并无男女之情。   “你真不喜欢明霞郡主,她可是对你一往情深?”顾少逸紧紧盯着叶少甫,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第9章   “不说这些了,皇后在摇光寺住下了,这事你可知道?”叶少甫给顾少逸续了杯茶。   叶少甫摇头:“皇后从未在摇光寺停留,今儿怎么住下了?”   “好像是你那继室惹出来了。”叶少甫给了这么一句话。   “她,又出什么幺蛾子了?”顾少逸想了想,又道,“想攀上皇后,重回侯府吗,真是痴心妄想。”皇后岂是她想攀附就攀附的,别到头来,鱼没吃上惹一身腥。   “谁知道呢。刚才在寺门口遇见了沈氏,和一个农妇说说笑笑的。那农妇多年不孕,突然有孕了,也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土方子。皇后的情况你也了解,估计想要方子吧,这些都是女人家的事,我也不好多打听。”叶少甫垂眸遮掩眸中的笑意。   林奇偷偷瞄一眼叶少甫,直挺挺站在不远处,一句话不多说。不好多打听,您还说这么详细,不怕遭人怀疑吗?   顾少逸想了想,觉得叶少甫说得有道理,也不愿意多说皇家的事,遂岔开话题:“今天你可以回王府了。”   “你身子骨好利索了?”叶少甫上下打量着顾少逸。看样子,好得差不多了。   “不需要你了。”顾少逸说。   “过河拆桥。”叶少甫冷笑。他回转心思,想起了沈颜沫,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敢算计皇后,能讨到多少好处,皇后真能成为她的庇护?真期待后续发展。   皇后娘娘的人办事效率非常高,不到一天时间,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查个清楚了。   皇后端坐在椅子上,回想着齐嬷嬷的话,勾唇笑了笑:“真巧,本宫来了,那个农妇也出现在摇光寺门口。”不是偶然,就是有人刻意安排。   这可以安排的人是谁,不言自明。   齐嬷嬷垂眸想了片刻,脸上尽是狐疑的神色:“娘娘觉得这是那沈氏和那金娘子做的局,目的想引娘娘入局。我听说那沈氏为人胆怯,想来不敢做这样的事吧。”   “不敢?人一旦被逼到绝境,还有什么不敢的。”皇后笑了笑,起身朝外走去。   齐嬷嬷跟在她身后,小声询问:“娘娘这是去哪儿?”   “去会会那个金娘子和沈氏。”皇后停下步子,回头看着齐嬷嬷,“想让本宫入局,也要有真本事才行。”   沈颜沫回到庄子上,进门后去了金娘子的住处,说了摇光寺外发生的一切。最后又问:“姨母确定能治好皇后娘娘的病?”   “不能。”金娘子回答得很干脆,沈颜沫心里咯噔一下,看向金娘子的目光有几分怀疑,不能治好皇后的病,你还敢设计皇后娘娘,是觉得命长吗。   不等沈颜沫抱怨,又听金娘子说:“什么事都要试试才知道,我相信自己的医术。”   事已至此,沈颜沫也只能试一试,皇后多年不孕,就算治不好皇后的病,相信皇后也不会要她们的命,不试试就轻言放弃,沈颜沫也不甘心。   沈颜沫知道皇后娘娘要来,却不知道皇后娘娘来的如此突然。   不等过夜皇后就带人来了,直接被张妈引到会客厅。   作为朝廷命妇,沈颜沫参加过宫宴,远远见过皇后一次,近距离观看皇后还是头一次,微怔一息,沈颜沫双膝跪地,恭恭敬敬请安问好。   皇后坐到主座上,笑盈盈地看着她,手里端着茶杯送入唇边抿了几口,赞赏一番茶,抬眸看向沈颜沫:“听说沈家嫡女父母双亡,与哥哥相依为命,在叔父婶娘的手下讨生活,胆小怯懦,如今见到你方才觉得,传言不可信。”   沈颜沫闻言,知道皇后已经将事情查清楚了,坦然认错:“民女知罪,请皇后娘娘责罚。”   皇后娘娘放下手中的茶盏,抿唇轻笑:“说说看,你何罪之有?”压根不说让沈颜沫起来的话。   沈颜沫直起身子,双眸坦然看向皇后:“民女不该算计娘娘。”   “你倒是坦然。”皇后笑出声,“起来吧,你虽然有目的,也知投其所好。本宫也派人打听了那两个农妇,多年未孕,如今怀了身子,你们也有几分本事。本宫来此也不和你们兜圈子,只要你们能让本宫如愿,本宫考虑答应你的要求。”   “你们可知民女的要求?”沈颜沫站在一旁,清澈的明眸看向皇后。   “不就是想回侯府?”皇后冷笑一声。   以沈颜沫的身份攀上侯府是沈家的荣幸,以她对沈家的了解,沈颜沫绝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娘娘错了。”沈颜沫道,“民女并非想回侯府。娘娘既然查过民女,应该知道民女的性子和那侯府犯冲,既然如此,民女不会回去。”   皇上这才仔细打量沈颜沫,眉心微蹙:“不想回侯府?”   “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既然和离出来,为何要再跳入火坑。民女只想拿回父母的东西。”沈颜沫扑通又跪在地上,“对民女来说侯府是虎穴,沈家是狼窝,民女断然不会回去,可父母的东西,民女不能不要。若是娘娘愿意帮民女,得到东西,民女原献上一半给娘娘。”   听了沈颜沫的话,皇后的笑声更大了,她还是第一次听说侯府是虎穴呢,京都多少世家贵女想嫁进侯府,用尽手段都进不去,沈家女却弃之如履。   “罢了,只要你能让本宫如愿,嫁妆的事本宫答应你,至于你那点东西,留着当嫁妆吧。”皇后算是答应了沈颜沫的请求。   沈颜沫听了此话,喜不自胜,又谢了一番。投桃报李,沈颜沫起身,立刻让人请金娘子进来。   金娘子来后为为皇后诊了脉,又问些月事问题,眉心带着几分凝重:“娘娘小时候可有落水?”   皇后摇头说不曾落水。倒是一旁的齐嬷嬷出声提醒,道:“夫人怕是忘记了,那年冬天夫人五岁,在湖边玩耍不慎落水,夫人年纪小,怕不记得这件事了。”   “那就是了。”金娘子收回手,悠悠道,“夫人本就是不易怀孕的体质,又落入水中冰寒入体,才致使多年不孕的。到了冬天娘娘没少受苦吧,手脚冰冷,怎么暖也暖不热。”   “是是是,娘子说的是。可有法子治好?”齐嬷嬷满脸急色。皇后娘娘从小就是她照顾的,自然知道皇后的心思。   金娘子空洞的眼神看向齐嬷嬷,点点头:“虽然难治,不是没有希望。若是好生调理一年半载,大有希望。老身先回去研究一番,好为夫人下药。”说完辞了出来。   皇后听见有希望,也露出期盼的神色,成婚多年,她只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沈颜沫紧张的心情舒展开来,只要有希望就好。   诊治完,皇后拉着沈颜沫说了会儿话,说沈颜沫是她的福星,将来若是得了一男半女,必有厚赏。   沈颜沫当即表示:“娘娘答应帮我要回父母的东西,民女已是感激不尽,不敢再要赏赐。”   “你那些东西如何与皇嗣比,行了,时候不早了,本宫该回去了。你们也收拾收拾,过两日跟着本宫进宫吧,有你们跟在本宫身边,本宫放心不少。”皇后起身将手搭在齐嬷嬷手背上,一面说一面朝外走去。   “娘娘……”沈颜听见要进宫,突然慌神,回头喊道。   她肚子里有了孩子,回京都说不定会泄露她怀孕的消息,若是被武昌侯府的人知道,岂不是要夺她的孩子。她决不允许。   皇后回头看一眼沈颜沫:“怎么,你不愿意?”   语气有些冷硬,让沈颜沫浑身一颤,摇头解释道:“不是不愿意,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皇后欣然一笑:“本宫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放心吧,既然让你进宫,本宫自会保你性命,你们将心思放在该放的上面,其余的无需理会。”   她只想要一个孩子,任何人都不能阻挡,不然,她不介意亲自动手。   皇后娘娘离开后,石头扶着金娘子进来,见沈颜沫愣在原地,轻声呼唤几声,不见他答应。石头推了推她:“沫姐姐,你怎么了,贵人已经走了。”   沈颜沫回神,道了声无事,又对沈娘子说:“姨母,咱们已经出手,怕是没有回头路了。夫人让咱们去京都。一年半载时间有些长呢。”   金娘子笑了:“谁说一年半载了?我回去想了一下,想起一道方子,虽然剑走偏锋,效果却极好。皇后若是愿意,可以试试那个方子。再配上我的药膳,三个月可以让皇后怀孕。”皇后等了那么多年,想必不愿意再等了,就算方子有些痛苦,皇后娘娘也会答应。   若是她的眼睛能看得见,用金针过穴之法,效果会更好。   “三个月?”沈颜沫自言自语地说了句,正好是冬天,肚子不大,穿着厚衣服应该不太明显。   也希望三个月后能拿回父母的东西。   沈颜沫想拿回父母留下的东西,沈府人却不知,白日景王府来人,欲纳沈颜沫为妾妾。沈家本以为失去武昌侯这颗大树,谁知一个更大的馅饼从天而降。   沈二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景王府的要求。   景王府的人走后,沈老夫人非常不满,一来觉得沈家嫡女与人做妾,面子上过不去,二来觉得话语权被儿媳妇抢了,答不答应该她说了算,什么时候轮到儿媳妇做主了。   沈二婶惯会耍嘴皮子,几句话就把沈老夫人哄住了,且两人商量明早就去庄子上,让沈颜沫答应这件事。   沈二叔从衙门回来,听说景王府要纳沈颜沫为妾,有些犹豫:“沈颜沫那丫头会答应吗?” 第10章   “她怎么会不答应?能进王府是天大的福分,她一个和离的女人,有人愿意要她,也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想,景王一向洁身自好,王府里连个女人都没有,沫儿进去铁定管家,吃香的喝辣的,头上还没有婆婆管着,跟王妃又什么区别。只是名头不好听,日子可比在侯府强多了。要是生了一男半女,说不定真能成王妃呢。”沈二婶的巧嘴一张一合,全是为沈颜沫考虑。   沈二叔不再犹豫,与沈家人商量一番,决定明日一早就去找沈颜沫。一定让沈颜沫答应这桩婚事,不能攀上武昌侯府,攀上景王也不错,怎么看都是景王背景更深厚。   庄子上。沈颜沫与刘妈妈一行人在收拾东西,忽然张妈来报,说沈家来人了。   沈颜沫心里犯嘀咕,他们刚走了,怎么又来了?她放下心中的疑惑,带人来到前厅,这次来的是沈二叔夫妇,看见沈颜沫走进来,笑意呈现在脸上。   沈二婶迎了几步,满面春风:“沫儿来了,几日不见,沫儿越□□亮了。”   离开侯府,沈颜沫吃得好睡得香,加上金娘子的药膳,气色恢复了不少。比在沈家都好上几分,沈二婶面色不虞,快速遮掩过去,拉着沈颜沫说了几句漂亮的话。   沈颜沫勾唇轻笑,心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且看看他们玩什么把戏。请沈二叔和沈二婶坐下,又吩咐人上茶。最后问出声:“叔父和婶娘这次来有何事,不妨直说,沫儿是个直性子,不喜欢拐弯抹角的。”   沈二叔与沈二婶交换了一个眼色。沈二叔低头不语,沈二婶狠狠地瞪他一眼,最后仰脸看向沈颜沫,柔声道:“看沫儿急的,婶娘也不兜圈子了,昨个儿景王府的人上门了,欲纳你为妾。”   不等沈颜沫反驳,沈二婶又说:“虽然是妾,但景王府是什么人家,老景王是皇上的结拜兄弟,当朝唯一的异性王。景王温文尔雅,才学惊人,最重要的是景王没有妻妾,你过去直接管家,跟王妃没有却别,若是能生得一儿半女,说不定就是正儿八经的王妃了。”一副事事为沈颜沫考虑的样子。   她画了一个大饼,看不见更摸不着,要是一般人也许就应承了,可沈颜沫是谁,先不说她怀有身孕,有孩子要抚养。就是在侯府的那段日子,看惯了侯府里的勾心斗角,怎么会往火坑里跳。   不过她与哥哥还未从沈家脱离出来,不好闹太僵。端起茶杯抿一口,遮住眼眸思量一番,放下茶杯脸上浮现几分愧疚与歉意来:“叔父和婶娘处处为沫儿打算,沫儿感激不尽,可沫儿不能答应这门亲事。”   “为何?”沈二叔和沈二婶看向沈颜沫,异口同声问。   “我这庄子上来了一位神医,被皇后娘娘看中了,明日我与神医进宫,专门为皇后娘娘看诊。你们也知道皇后娘娘的病情,一时半会儿怕好不了,需得一两年的功夫,这期间我出不了宫门。若是答应了景王府的要求,不能如期履行,景王府怪罪下来,沈家担当得起吗?”沈颜沫说得有理有据。   她这一刻无比感激皇后让她进宫,这天下都是皇家的,景王府就算权势滔天,也不敢跟皇家要人。   沈二叔闻言先一惊最后转为兴奋与喜悦,急切问:“皇后娘娘真让你进宫?”谅沈颜沫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攀扯皇后,这件事怕是真的。   沈二婶听见沈颜沫不答应,大失所望,又见沈二叔热切,夫妻多年,以她对沈二叔的了解,他定有成算,遮掩满脸失望不再开口,看向沈颜沫多了几分审视。   她怎么就被皇后娘娘看中了。   “我如何敢骗叔父和婶娘,明一早皇后派人来接,不若咱们一道回京都?”沈颜沫提议。   沈二叔夫妻连忙推辞,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与皇后娘娘的凤驾同行。又说了些家常话,辞了出来。   沈颜沫把人送到门口,看着他们坐上马车返回京都。   送走沈二叔夫妇,刘妈妈走上来,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呸了一声:“自私自利的东西。”又说几句宽慰沈颜沫的话,让她不要放在心上,为了腹中的孩子也要放宽心之类的话。   沈颜沫嫣然一笑:“我没放在心上,不过是对跳梁小丑,刘妈妈您吩咐下去,明日我与金娘子离开,你们好生照顾石头。这庄子远离京都,我极不放心,你们也尽快回京都,这样也有个照应。”   她手中有三万两银子,在京城买个小院子,应该花费不了多少。   刘妈妈一一答应着。   翌日清晨,齐嬷嬷亲自来接人,沈颜沫扶着金娘子出来,坐上一辆宽敞的马车。   进入马车内,沈颜沫掀开帘子,叮咛道:“我昨日嘱咐的事情,刘妈妈莫要忘记。”此刻她心里空唠唠的,总觉得最近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昨晚她给刘妈妈一万两银子,让她在京都买个院子,其余的留着防身。   她的嫁妆本就不多,沈府准备的东西更是华而不实。银票只有一千两银子,在侯府时打点下人,已经花的差不多了。也幸亏和离时武昌侯大方,竟然给了她三万两银子。   若是在一般人家,这些银两够他们几人花销一辈子。可金娘子的眼睛要治,孩子需要抚养,石头要上私塾,处处需要银子,她要尽快拿到父母的东西。母亲的嫁妆里有铺子,或租或用均可,他们不能坐吃山空。   景王府欲纳沈家长房嫡女为妾。这件事在京都不胫而走,很快传到了永亲王府。   一个侍女低着头慌慌张张走路,不小心撞到一个嬷嬷身上。嬷嬷看着面慈心善,行为却嚣张极了,抓住那个侍女,抬手给她一巴掌,口内骂骂咧咧:“该死的贱蹄子,走路不长眼睛吗?”   侍女头偏向一边,脸当即红肿起来,她顾不上脸颊上的疼痛,连忙跪下磕头求饶:“求嬷嬷饶命,奴婢有重要的事情禀报。”   永亲王府谁人不知明霞郡主的心思。   这侍女名唤宝珠,是明霞郡主院中的二等丫鬟。明霞郡主让她盯着外面的世家贵女,若是有人入景王爷的眼,立刻来禀报。她听景王府的下人说,林枫代表王爷去了沈家,要纳沈家长房嫡女为妾。她知道要出大事了,一刻不敢耽误,就来找明霞郡主,谁知遇见了明霞郡主的奶嬷嬷—秦嬷嬷。   秦嬷嬷看着面慈心善,实则心狠手辣,对待下人更是苛刻,又得明霞郡主看重,永亲王府的人都不敢惹秦嬷嬷。   “说与我听听。”秦嬷嬷端着架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跪着的侍女。再大的事,也没有郡主的事重要。   侍女低着头不敢看秦嬷嬷,小声道:“景王爷要纳妾,是沈家长房嫡女。”   秦嬷嬷听了,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嘴里嘟囔着:“坏了,大事不好了。”   说着她转身朝外走去,让人备车,她要去景王府,一面走一面思量着:若是郡主知道了,以她对景王的痴念,不知会闹出什么事呢。如今明霞郡主还在景王府住着呢,还是先回来比较好。   秦嬷嬷来到景王府,说明来意。门口的侍卫让她稍等片刻,他们进去通传。   一炷□□夫,从王府内走出一位二八妙龄少女。这少女未施粉黛,脸若凝脂,眉若新月,漆黑的眼眸如浩瀚星辰,腰身盈盈不堪一握,一袭粉色长裙更显身形娇柔。   她站在门口扫视几眼,看见秦嬷嬷站在台阶下,轻快的步子走下台阶,几步来至秦嬷嬷跟前,自然而然的挽着秦嬷嬷的胳膊,笑盈盈道:“奶娘怎么来了?叶哥哥昨日刚回来,让我好等。”   秦嬷嬷欲言又止,看着欢快的明霞郡主,欲吐口的话说不出口了。明霞郡主从小喜欢景王叶少甫,要是知道景王纳妾,该多伤心,可纸包不住火,明霞郡主迟早会知道。   明霞郡主见秦嬷嬷脸色不好,好似有重要事情,狐疑问:“奶娘,您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告诉,我帮你出气,府里的狗奴才,是不是没长眼睛,连您也欺负上了。”   她是永亲王府的嫡女,自幼丧母,是秦嬷嬷奶大的,把秦嬷嬷当做母亲看待。   后来永亲王娶了续弦,生了一个儿子。嫡长女是原配的骨血,永亲王自然当眼珠子看待,所以养成明霞郡主嚣张跋扈的性格。她在永亲王府说一不二,连永亲王世子都让她几分。   秦嬷嬷支支吾吾,最后说了实话。   明霞郡主听闻叶少甫纳妾,最开始不信,又听秦嬷嬷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得不信,松开秦嬷嬷的手,朝王府跑去。越跑越急,越急越生气。   景王府的下人见明霞郡主颜色难看,唯恐惹祸上身,纷纷躲到一旁。   明霞郡主来到叶少甫的院子,见院子里无人,问了下人才知道景王在书房看书,抬脚来至书房,见林枫守在门口,看也不看林枫一眼,径直走过去想要推开书房的门。   林枫伸手拦在门口,语气凝重:“郡主,这是王爷的书房,没有王爷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   明霞郡主憋了一肚子火,所有人都躲着她。林枫这般行事,在明霞郡主看来,是不敬,更是挑衅,一个奴才也敢对她无礼。   她抿着唇红着眼,瞪林枫一眼,骂一声狗奴才,抬手要扇林枫耳光。 第11章 捉虫   林枫往后退一步,面上挂着微笑,平心静气道:“郡主,属下是王爷的人。”这意思在说,明霞郡主没有资格教训他。林枫瞥眼看向明霞郡主,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呢,明霞郡主有些过了。   看来看去,还是沈夫人适合王爷,人温柔,性子好,是个听话的,这样的人才适合王爷。多年后,林枫才知道,人不能看表面,越是觉得容易控制的,越不可控。   明霞郡主想要训斥林枫,这个狗奴才,她定要让他好看。   这时门开了,林奇从屋内走出来,看见明霞郡主做了个请的姿势:“王爷请郡主进去。”话落侧身让路。   明霞郡主狠狠地瞪一眼林枫,冷哼一声甩手进屋。   林奇出来关上门瞥一眼林枫:“你惹她做什么?”一个疯女人。   “哥,我哪里敢惹她,我只是执行王爷的命令,王爷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若是让郡主进去。我又要去玄武堂历练了。”玄武堂好似人间炼狱,进去九死一生,为了讨好郡主,坏了王爷的规矩?他才不干,他又不傻。   林奇闻言一言不发,站到另一边,竖起耳朵听着里面传来的动静。   林枫会意一笑,朝书房内努努嘴,用口型说道:“要告状了。”这个明霞郡主真是难缠,天下男人多得是,为何偏偏缠上他们家王爷。   林奇不为所动,目视前方。   明霞郡主走进书房,见叶少甫拿着一本书全神贯注看着,又想到刚才林枫的无礼,心里觉得委屈:“叶哥哥,你看看你的人,竟不把我放在眼里。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的书房我也常来,他竟然拦着我。”   外面林枫看一眼林奇,好似再说,你看看,我说的没错吧,那女人一定会告状的。   林奇依然站如松,看也不看林枫一眼。   屋内一片沉寂。叶少甫不为所动,好似没有听见明霞郡主的话,视线放在书上。   明霞郡主更为恼火,走到叶少甫身边,夺过书扔到地上,腮帮子都要气炸了:“叶哥哥,你听见我说的话没有?”每次都这样,不闹不怒,不温不火,好似什么也入不了他的眼一样。   叶少甫手中一空,抬眸看向明霞郡主,神色平静无波:“林枫是我的人,只听命与我再正常不过,他放你进来,才会坏了王府的规矩。”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打算惩罚林枫。   明霞郡主认识叶少甫多年,也知道他是个护短的人,遂不计较刚才的事情,可一想到他要纳妾,也不与她商量一下,胸口压着一股难以熄灭的火:“纳妾的事呢,叶哥哥该如何解释?”   叶少甫起身坐到茶几旁,洗茶杯泡茶,动作行云流水,听到明霞郡主的话,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一个妾也值得你来兴师问罪?”   明霞郡主眼眶里噙着泪,听到这句话,泪顺着脸颊肆意流淌,想开口说话,被叶少甫打断,最是温润的人,却说出无情的话。   “再说,这是我景王府的事,与郡主又有何关系。咱们虽说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如今都长大了,男女有别,还请郡主回永亲王府。”叶少甫好似看不见明霞郡主脸上的泪,泡了杯茶,黄色的茶汤在茶杯中打折转,余烟袅袅,茶香四溢。   明霞郡主顾不上欣赏,泪水流得更急,走到叶少甫跟前蹲下,抓住他的胳膊哭出声:“叶哥哥,你可知,可知我对你的情义。”   她从小喜欢叶少甫,达到痴迷的地步。明霞郡主以为叶少甫多年未婚,是在等她长大,他也喜欢自己,现在看来,他根本不喜欢她。   明霞郡主不信,又确认一遍。   叶少甫给的答案很明确,一直以来,他只把她当妹妹,没有分毫男女之情。   明霞郡主一怒之下,转身哭着跑出去。   叶少甫放下茶杯,望着杯中的金黄色液体,神色莫辨,不知在想什么。   林奇和林枫见明霞郡主跑出去,跑进来想看看情况,只听叶少甫让他们滚出去。两人无奈只得出去。   明霞郡主跑出景王府,满脸泪痕。   秦嬷嬷一直在等明霞郡主,不敢离去,见明霞郡主从里面跑出来,忙上前搂住明霞,一脸心疼,一个劲儿询问发生了何事。   明霞郡主听到秦嬷嬷的话,只一个劲儿地哭,说不出所以然。   秦嬷嬷不敢找叶少甫的麻烦,只能将明霞郡主带回去。   明霞郡主坐上马车哭着回永亲王府。进王府后也是哭声连连,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很快被人禀报给永亲王。永亲王是个宠女儿的,领着人来带明霞苑,看见明霞郡主哭得伤心,大发雷霆,询问奴仆情况,奴仆们也一无所知。   还是秦嬷嬷说出口,说明霞郡主在景王府受了气,具体发生了何事,她也不清楚。她去找明霞郡主时,明霞郡主满脸欢喜,听见景王要纳妾,去找景王问清楚情况,再出来时痛哭不止,她怎么劝也劝不住。   永亲王这才知道明霞为何哭。布满老茧的手为明霞擦着泪,安慰着:“不就是纳妾,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放心吧,你是景王府的正妃,谁也越不过你去。”   明霞郡主抽噎一会儿,止住泪水,哽咽道:“不是的父王,叶哥哥不喜欢我,他说只把我当妹妹。”说完嚎啕大哭,嘴里喊着没有叶少甫活不下去之类的话。   永亲王见女儿哭得伤心,只得许诺进宫求皇上赐婚。   明霞郡主这才止住哭声,不确定的问:“父王说得可是真的?”皇上赐婚,任何人不得抗拒,否则就是抗旨,是灭族的大罪。就算叶哥哥与皇上哥哥情同手足,皇上也不会姑息。   永亲王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说求皇上赐婚,一刻不耽误,立刻让人备车,抬步出了永亲王府,上了马车朝皇宫去了。   如叶少甫所言,皇上本就忌惮永亲王府和景王府,怎能让他们联姻。当即拒绝了永亲王的提议,还说他曾答应过景王,许他婚姻自主,若贸然赐婚,会寒了臣子的心。   永亲王兴冲而来,败兴而归。   明霞郡主哭过闹过,清醒许多。既然皇上不愿意赐婚,她就去找皇后,这辈子她一定要嫁给叶哥哥。她不知道,她进宫的同时,叶少甫也进宫了。两人目的地不同,也没遇见。进宫后叶少甫去了御书房,明霞郡主去了皇后的翊坤宫。   她刚至翊坤宫门前,被侍卫拦住。侍卫说皇后娘娘有令,她刚从摇光寺回来,身心疲惫,需要歇息,任何人不得打扰。   明霞郡主郡主不甘心,想着皇后的性子,若是扰了皇后歇息,恐惹皇后不快,只得回去。   叶少甫去了御书房,皇上好似等他多时了。   太监刚通传,就听见皇上笑着召见。叶少甫进了御书房,跪下行礼问安,也不与皇上兜圈子,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若是永亲王府的人来求赐婚旨意,万万不能同意。   皇上爽朗一笑:“朕不曾忘记当初的承诺,云朗无需担心。”   无人时,皇上总喜欢喊叶少甫的字。如今得到叶少甫的保证,他更加宽心,拉着叶少甫说起朝堂上的事:“两淮盐税,让朕忧心,云朗可有什么好计策?”   “皇上圣明,自有决断。”叶少甫态度恭谨,让人挑不出错处。   皇上摇头叹息一声:“你啊,还跟朕客气。两淮盐税,社稷之根本。朕派了不少人,那些人不是与当地官员同流合污,就是莫名死亡。就说四年前的巡盐御史沈秋实,当时他给朕写了封密信。说是掌握了当地官员中饱私囊,贪污受贿的证据。朕没等来证据,等来他的死讯。沈秋实莫名死在任上。朕派去的巡盐御史不止沈秋实一个,可给朕些密信的只有他,最后还死了,若说是意外,朕不信。朕想派你去查,你意下如何?”   “臣定当全力以赴。”叶少甫弯腰拱手,恭敬答应。两淮盐税,水有多深无人知道,据他所知,皇上查了几年了,依然没有进展。   皇上满意点头,又说快过年了,等过了年让叶少甫出发。两淮之事由来已久,也不差这三四个月。   叶少甫辞了出来,朝皇宫门口走去。快到宫门口时遇见了一个小太监,太监来至叶少甫身边,拱手行礼打招呼,最后小声嘀咕一句,笑着离开了。   叶少甫回头看向皇宫的方向,眸中闪过笑意:明霞郡主没有见到皇后?这次没见到还有下次,她的执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若是没有身份的枷锁,他们也许会在一起,可身上的枷锁太重,景王府和永亲王府都承担不起。   叶少甫想得一点儿不错,明霞郡主不会轻言放弃。沈颜沫与金娘子来到翊坤宫,皇后就命她们开药方熬药。   翌日辰时,沈颜沫刚熬好药端到皇后娘娘的正殿,就听见外面的宫女来报,说明霞郡主来了。   沈颜沫知皇后会客,放下托盘忙退出去,刚踏出正殿,抬眸看见一个姑娘走过来。   她莲步急促,满脸急色,好似有重要的事情,看也不看沈颜沫,径直从她身边走进殿内。   不等沈颜沫走远,就听见她告状的声音传来:“皇后嫂嫂,您要给明霞做主,叶哥哥竟要纳沈家长房嫡女为妾。”嗓音中带着三分委屈,七分气恼。   这话说得又急又快,一字不落钻入沈颜沫耳中。纳沈家长房嫡女为妾,说得可是她? 第12章   沈颜沫从头上摘了个珠花,看了看扔在隐蔽的位置,假装寻找珠花,实则听着殿内的情况。   “好了,景王也不小了,纳妾也正常。”皇后安慰明霞郡主几句。   明霞连忙跪在地上,皇后想把她拉起来,可她就是不起来,眼眶微红,红唇颤抖着:“皇后嫂嫂求求你,你劝劝皇上,让他为我和叶哥哥赐婚吧。明霞只喜欢叶哥哥,不能没有叶哥哥。看着他娶别人,明霞寝食难安,心如刀割。”花落已泪流满面。   皇后扯了明霞郡主两下,见她不起来,长叹一声:“你这是何必呢,景王是皇上的伴读。皇上待景王如亲兄弟,更是无话不谈的朋友,曾许诺景王允他婚姻自主,若是为你们赐婚,岂不是让皇上违背当初的诺言。”   她身为六宫之主,与皇帝的感情非一般人可比,怎会不知皇上的心思。   明霞见皇后无动于衷,又说:“皇后嫂嫂您可知道,那个沈氏是武昌侯的继室,刚与武昌侯和离,就惹了叶哥哥想念,也不知道用了什么狐媚的手段。”既然不能嫁给叶哥哥,任何人都别想嫁给叶哥哥。   皇后道:“说来说去,这是景王的家事,本宫与皇上不好多管。再过几年,景王就到了而立之年,府中一个女人也没有,只是纳个妾传宗接代而已。明霞啊,这天下好男人多的是,你又何必吊死在景王这棵树上。你放心,以皇叔对你的宠爱,会帮你寻个如意郎君的。”   明霞郡主想开口说话,被皇后直接打断,说自己累了,这段时间尽可能休养,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打扰她。明霞郡主只能辞了出来,走出正殿,正好看见沈颜沫在找东西。她以为沈颜沫是皇后翊坤宫的宫女,轻蔑地扫了一眼,未做停留抬步走了。   沈颜沫手里握着一支珠花,站在原地愣愣地望着明霞郡主:她跟景王素不相识,景王为何纳她为妾?   她还未想明白,听见一个小宫女在唤她。沈颜沫回神,知道皇后让她去一趟,跟着小宫女回到正殿。此刻皇后正在喝药,看见沈颜沫来了,冷冷一笑:“你胆子不小,竟敢偷听。”   沈颜沫当即跪在地上:“请娘娘明鉴,民女送药后本想走,却听见郡主提到民女,民女一时好奇才停下脚步的。”   皇后抬抬手:“起来吧。”   沈颜沫应声起来。看着皇后将碗中的药喝完,递上一块帕子。   皇后接过擦了擦唇瓣。齐嬷嬷连忙递上一颗蜜饯。皇后摆摆手:“药不苦,不需要这些。”抬眸看向杵着的沈颜沫又道:“你与景王相熟?”不然怎会纳她为妾呢。   沈颜沫摇头:“不熟,民女从未见过景王爷。”   “从未见过他,她为何要纳你为妾?”皇后起身,将手搭在齐嬷嬷身上,准备出去走走。   沈颜沫连忙跟在:“民女说的句句属实,民女不认识景王,更不知他为何要纳我为妾。民女年纪小却也知道,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的道理。再说,民女已有身孕,是侯爷的骨血。民女想守着孩子过一辈子,断不会嫁给他人,更不会与人做妾的。”   皇后听了这话,驻足回头,视线落在沈颜沫的肚子上,轻声问:“几个月了?”   她没有孩子,听见别人有孕,羡慕的同时心生几分怜悯。皇后也知女人生孩子不易。宫中的几个嫔妃也曾生过孩子,各种凶险,皇后在清楚不过。此刻知沈颜沫怀有身孕,语气放缓了一些:“你尽管在翊坤宫住着,一切有本宫呢。”明霞郡主是个执拗的性子,沈颜沫住在宫里安全些。   “三个月了。”沈颜沫欲言又止,稍微停顿一下,又说:“还请皇后娘娘为民女保密。”   皇后略微颔首:“本宫答应你。”这是怕侯府抢她的孩子,看在都是女人的份上,她答应了。   武昌侯的孩子多,也不在乎这一个,她又何必难为一个女人,她也明白沈颜沫不做妾的原因了。一旦成为妾室,她的孩子就是庶子,又是继子。这世道庶子庶女的日子不好过,继子更是如此,双重艰难的身份,想要出头难啊。   皇后虽是嫡女,却也知庶子庶女的艰辛。   沈颜沫说了些感激的话。   皇后挥手让沈颜沫回去歇着。等沈颜沫走了,她扶着齐嬷嬷去御花园走了走,金娘子让她多走走,多出汗,有助于寒气排出体内。皇后深信不疑,只两日功夫,她觉得手有点热乎气了。   齐嬷嬷握着皇后的手,笑容满面:“老奴觉得金娘子有几分本事,娘娘一定会如愿的。”   沈颜沫回到偏殿,见金娘子摸索前行,走到茶壶边,在桌上摸了摸,想要倒茶。   “姨母您想喝水,喊沫儿就是。”沈颜沫疾走几步,来到茶几旁,倒了杯茶递到金娘子手中。   金娘子接过茶杯,喝尽茶将杯子还给沈颜沫:“这次怎么去了那么久?”   沈颜沫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金娘子一脸凝重:“这个明霞郡主骄纵跋扈,十分得永亲王宠爱。如果被她盯上,会有一些麻烦。”   沈颜沫觉得不仅会有麻烦,还会有危险吧。一个女人对男人爱到痴迷的地步,什么疯狂的事都能做得出来。   虽然刚才只是打个照面,沈颜沫也能看出,明霞郡主对景王势在必得。若是得不到,怕是毁了也不会便宜别人。   沈颜沫想得不错。明霞郡主对叶少甫的爱是疯狂,甚至可以说到癫狂的地步。   永亲王进宫求赐婚被皇上婉拒。她进宫求皇后也被拒绝,明霞郡主觉得,依靠别人不如依靠自己,谁都帮不了她,包括最疼爱她的父王。   明霞郡主回到永亲王府,不言不语,不哭不闹,好似提线木偶。   这使秦嬷嬷心疼极了,无论她说什么,明霞郡主依然不回答,她只能陪在明霞郡主身边。就在秦嬷嬷以为明霞郡主魔怔不说话时,明霞郡主开口了,整整两天未说话,嗓音有些沙哑:“奶娘,我不能坐以待毙,不然叶哥哥会被人抢走。”   明霞郡主突然开口,可乐坏了秦嬷嬷,见明霞郡主没事,心中的石头落下,安慰道:“郡主先保重身子,才能想其他的事情,您放心吧,景王爷是您的夫婿,没人能够夺走。”   “奶娘有什么办法?”明霞郡主眼眸一亮,扯着秦嬷嬷的衣袖问。   “这人又不是神仙,谁还没个三灾五病的。”秦嬷嬷带着慈爱的脸看向明霞郡主,说出的话却阴狠无情。   明霞郡主在心里思量一番,面上一喜,将事情交给秦嬷嬷,又跑到床边找出一个匣子,从里面拿了几张银票给秦嬷嬷:“辛苦奶娘了,事成了,我还有重谢。”   秦嬷嬷接过银票,笑得满脸褶子,忙应答下来,让明霞郡主放宽心,她定把事情办的妥妥的。   七天后,沈颜沫接到刘妈妈送来的消息,说已经在京都西城买了处宅子,三进的院子,花了五千两银子,除了张叔夫妇,其他人都来了。   张叔夫妇在庄子上二三十年了,不愿意去别的地方,要在庄子上看家。   沈颜沫明白张叔张婶的意思,也不勉强。让刘妈妈小心行事,凡是莫要强出头。沈颜沫真怕明霞郡主发疯报复,她现在势单力薄,又在皇宫中,万一发生些事情,鞭长莫及,她想救也救不了。   她与金娘子极力为皇后诊治。就想早一日出宫。   刘妈妈接到沈颜沫的信,约束石头三人。无事不要往外跑。   有时候怕什么就来什么。   秦嬷嬷拿了银票,找到了京都的地头蛇,让他们打听一下沈家长房嫡女的事情。不出三日便打听出来了。沈家长房嫡女与武昌侯和离后一直住在庄子,庄子离京都有一日路程。   刘妈妈离开后的第二日,庄子上发生了大火。二进的庄子一夜之间成为废墟。张叔张婶葬身火海。附近的村民认识张叔,连忙报了官。又托人打听刘妈妈行踪。刘妈妈行事隐蔽,轻易不敢出门,怕遇见沈家人。那些人自然打听不到。回去把张叔张婶草草葬了。   等刘妈妈知道庄子上的事时,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   翊坤宫偏殿,沈颜沫接到信,本以为是刘妈妈有好消息告诉她,谁知竟是张叔张婶丧命的消息。   她手中的茶杯落在地上,脸色惨白,想起那对老人质朴的模样,在烈火中求救,无人伸出援手,绝望痛苦哀嚎的模样,沈颜沫弯腰呕吐起来,眼眶中打着转的泪水顺着脸颊流淌,咬牙切齿道:“畜生。”连一对老人都不放过。   明霞郡主是刽子手,景王就是始作俑者。若不是他脑子犯抽,要纳她为妾,明霞郡主也不会痛下杀手,让无辜的老人替她死去。   金娘子发现沈颜沫不对劲,空洞的眼神望向她:“沫儿,你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她眼睛看不见,感觉气愤不对。   沈颜沫压抑住哭声:“张叔张婶葬身火海了。应该是明霞郡主做的,我没有得罪过人,唯有她恨毒了我。”一想到张叔张婶走了,沈颜沫恨不得将明霞郡主撕碎了喂狗,就因为那莫须有的妾室,她就可以枉顾别人的性命。若不是答应皇后进宫,她们一行人是不是都要葬身火海?   “总有机会会报仇的。”金娘子知道,沈颜沫看似柔弱,却有一颗坚硬的心,绝不会坐以待毙。   “明霞郡主这次没能杀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她一定还会找机会杀我,我就给她这个机会。”沈颜沫一脸肃穆,清澈的明眸带着几分寒意:“咱们势单力薄,可有人比明霞郡主有权势,她还能只手遮天不成?”   “你打算怎么做?”金娘子问出声。她就知道,沈颜沫开始反击了。 第13章   沈颜沫垂眸想了半晌,缓缓出声:“苦肉计,借刀杀人。”   金娘子空洞的眼神更显茫然,眉心微皱:“怎么说?”向谁借刀呢?   沈颜沫俯身将地上的杯子捡起来,拿在手里把玩片刻,唇角露出讽刺的微笑:“姨母,您说皇后娘娘现在最重视什么?”   “她自己的身子。”金娘子好不思索地回答。   沈颜沫将杯子扔在桌上,笑出声:“错,娘娘最重视的是您,您是她的希望啊。”   金娘子立刻明白了沈颜沫的意图,想了一会儿道:“你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吧。”   如今她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沈颜沫是掌舵的人,沈颜沫若出事,她们这一船人都会掉进水里去。   沈颜沫凑到金娘子耳旁,小声嘀咕一阵。话落金娘子点点头,脸上的菊花完全绽放开来,道了句:“这件事还需慢慢筹划,不宜操之过急。”   “我明白。”沈颜沫倒了杯水,递给金娘子:“等宫里的事完了,咱们就去扬州,找姨母的师叔去,相信师叔公有法子治您的眼睛。”   “那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好,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金娘子有些气馁,先不说能不能找到师叔,就算找到了,瞎了十多年的眼睛也不可能轻易治好。   “不试试怎么知道?”沈颜沫握住金娘子的手,满脸坚毅之色:“只要有一丝希望,沫儿就不会放弃。”   金娘子点点头不发一言,显然没报任何希望。   金乌西坠,打更的梆子刚刚敲响,景王府各处均已掌灯。尤其是书房,夜间,叶少甫喜好读书,这里比别处更亮堂些。   叶少甫也收到了张叔夫妇死了的消息,得知是明霞郡主派秦嬷嬷做的,起身抬手拂向案几上的东西,只听哗啦一声,笔墨纸砚落了一地,狼藉一片。   林枫站在门口听见声音,推门探进身子紧张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林奇摇摇头,示意他没事。   林枫见地上凌乱不堪,走进来蹲下默默收拾,一面收拾一面小声嘀咕道:“谁惹爷生气了,我灭了他去。”   林奇冷冷瞥他一眼:“是明霞郡主和她的奴才,有本事你去永亲王府试试。”说话时看向一旁怒火中的叶少甫,爷这回是气狠了。王爷虽然冷情,却不是薄情冷心之人,更不愿意看见别人因他而死。   明霞郡主也太过分,自认为是皇上的堂妹,永亲王的嫡女,十分得宠。就可以为所欲为,枉顾人命吗?若不是沈夫人进了宫,如今怕也葬身火海了。谁让她是皇家人呢,就算是王爷本人,也要给她几分薄面,不然能允许她在府上住那么久?   林枫被这话噎住了,一声不吭,手中的动作更快了。   叶少甫气得咳嗽几声,林奇端起茶杯递过去。叶少甫摆摆手拒绝:“我无碍,咳咳咳,你去宫里瞧瞧,那个女人是否无恙。这段时间,你不要回来了,在宫里看着她,确保她安全。”   一个心机深沉还是自己的女人,一个心狠手辣觊觎自己的女人,叶少甫很快选了前者。   此刻叶少甫在想,他错了吗?如果不是他想纳沈颜沫为妾,她的生活依然平淡如水,而不是像现在布满荆棘,随时会性命不保。   林奇应了一声走出去。林枫站起来,殷切地望着叶少甫,小心翼翼道:“主子,属下也可以去。”   叶少甫扶着椅子坐下,一个冰冷的眼神瞪过来,面无表情道:“不想去玄武堂,你给本王闭嘴。”   林枫抬手快速捂着嘴点点头,一步一步退出书房,末了关上书房的门。留下叶少甫满脸沉思。   林奇潜入皇宫,找到了沈颜沫住的位置。他停在沈颜沫的屋顶上,小心揭开一片瓦,微黄的烛光直射出来,映射到林奇黝黑的脸庞上。他竖耳倾听,屋内传来老妇的说话声:“沫儿,时辰不早了,看书费眼,还是早早歇了吧。你还怀着孩子呢。”   沈颜沫坐在桌上,目光注视着医术,全神贯注地看着,听见金娘子的话随意搭腔:“姨母,您先睡吧,时辰还早,我再看一会儿。”   自从知道沈娘子医术高超。沈颜沫就喜欢上了医术,治病救人,救死扶伤,就算将来离开京都,她也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养活一家子人。   金娘子知道劝不动沈颜沫,好一会儿才喟叹道:“你聪颖勤奋,悟性也高,将来的成就定在我之上。”   沈颜沫似乎没有听见金娘子,依然沉浸在书中。   林奇守了一个时辰,等沈颜沫睡下才盖上瓦片,运用轻功回了王府,到了王府直接去了书房。   书房中叶少甫在练字,听见林奇的声音,唤他进来回话。   林奇进入书房弯腰拱手道:“沈夫人安然无恙,住在皇后的翊坤宫偏殿,暂时没有危险。”话落张张嘴,似乎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可话到嘴边,他却不记得要说什么了,林奇总觉得忘了重要的事情。摸了摸后脑勺,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叶少甫站在案几旁低着头,手中的动作没停,自然没发现林奇的异样,不疾不徐道:“知道了,让林枫盯着明霞郡主的奶娘-秦嬷嬷。她有任何动静速来报我。”   沈颜沫做梦都没想到,她的计划会如此顺利,更不会想到有人帮她。   明霞郡主知道沈颜沫还活着,庄子上的大火只烧死了两个奴才,恨得牙痒痒。又得知沈颜沫在皇后娘娘宫中。她自动补脑一番,觉得沈颜沫得了皇后娘娘的法眼。皇上和皇后又对景王十分看重,十有八-九想撮合沈颜沫与叶少甫。   这时候秦嬷嬷又跳出来,自动请缨,一定帮明霞郡主除去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上次放火她得了诸多好处。明霞郡主得宠,又有亲娘的嫁妆,从来不缺银子,因而对下面的人十分大方,尤其对秦嬷嬷,不仅倚重更是信任。   秦嬷嬷拿了银票,通过地头蛇买了毒药,又经过一番周折,买通了翊坤宫的一个二等宫女,二等宫女进不去正殿,却可以进入偏殿,又负责沈颜沫和金娘子的吃食,下毒轻而易举。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一点不假。沈颜沫也未曾停下脚步,为了让明霞郡主一步步走进她布的局中,沈颜沫当真不怕浪费银子。她和金娘子为皇后娘娘看病,出手大方,说话幽默和谐,很快就笼络了一个太监并一个宫女,这两人平时不做什么,专门盯着那二等宫女。   自从知道秦嬷嬷的计划,沈颜沫就等着这一日呢,是以天天用银针试毒。   这日,沈颜沫等那宫女走了,依然拿出银针,她试了所有的菜,银针均没有变颜色。沈颜沫把银针伸到最后一碗汤中,银针立刻变成黑色,还泛着些幽光,阴森可怕。   沈颜沫不动声色朝金娘子点点头,随后收起银针,盛了一碗汤递到金娘子手中,小声嘱咐道:“少喝点儿。”   金娘子笑容满面,从鼻孔里发出冷哼:“要不你来演这苦肉计。”   “我的分量不够。”沈颜沫回了句嘴。   金娘子不再多言,端起汤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吓得沈颜沫心怦怦直跳,伸出手要夺金娘子手里的碗:“姨母,够了,装装样子就行了。”   金娘子跟着猎户多年,又一路乞讨到京都,力气比沈颜沫大,推开沈颜沫的手,将汤喝了个干净:“做戏做全套。沫儿的心还是不够狠。”   沈颜沫眼眶红了,内心久久无法平静,她们这样做究竟值得吗?   不等沈颜沫想清楚,又听金娘子说:“放心吧,我提前服了解药,我解毒的手法不高,制作的药丸效果不是很好,也能撑几天。看着凶险,性命无碍。”   沈颜沫眸中氤氲,唇瓣微动几下,终究什么话也没说。   一瞬间的功夫,金娘子推翻面前的碗筷,痛苦哀嚎起来:“有毒,有毒。”双手掐着脖颈倒在地上,面色青紫起来,看着十分痛苦。   沈颜沫当即就后悔了,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流淌。可此刻容不得她多想,扶着金娘子朝外大声喊:“来人呀,救命呀,姨母中毒了。”嗓音声嘶力竭,像从喉咙里吼出来一般。   早知这样,她情愿自己喝了那碗带毒的汤。   很快有几个宫女太监推门进来,看这情景吓得两腿发软。沈颜沫望着她们,心急如焚,开口道:“快请太医,姨母中毒了。”   宫女太监这才反应过来,她们也知道金娘子的重要性,这是给皇后娘娘调理身体的。皇后娘娘有多看重自己的肚子,没有人比翊坤宫的人清楚。当即有个太监转身跑出去,口内惊呼道:“奴才去请齐嬷嬷来一趟。”   沈颜沫抱着金娘子声泪俱下:“姨母您撑着点,太医很快就会来。”   金娘子吐了一口血,吓得沈颜沫浑身颤抖起来,语无伦次起来:“姨母,姨母你会没事的,会没事的,我不让你有事,我后悔了,后悔了。”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金娘子的手背。灼热的泪水熨帖了金娘子的心,能让沈颜沫如此担心,她做这一切都值了。 第14章   金娘子紧紧握着沈颜沫的手:“沫儿莫要说傻话,记得你要做的事情。”   沈颜沫刚要说话,瞥眼看见齐嬷嬷走进来,混乱的思绪清晰几分,面上诚惶诚恐:“嬷嬷救命。”   齐嬷嬷走过来看着躺在地上的金娘子,也不理会惶恐的沈颜沫,一面命人请太医,一面让人把金娘子抬到床上去。最后才询问沈颜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颜沫将吃饭的事情说了,当然隐去了银针试毒的过程。齐嬷嬷走到饭桌旁,围着饭桌转了一圈,又命宫女去拿银针。很快一个宫女回来,将手中的银针递给齐嬷嬷。齐嬷嬷接过银针挨个试毒,发现汤被人下了毒。   “字让人去太医院,把能请的太医都请来。”齐嬷嬷颜色郑重,让宫女照顾金娘子,她抬步走了出去,快步来到正殿,将偏殿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   皇后娘娘得知金娘子中毒,惊得拍桌起身,指着下面的人震怒道:“查,给本宫查个彻底。没想到本宫的翊坤宫还有吃里扒外的东西。”   凶手的目标无论是谁,手伸进了翊坤宫。皇后都不会轻饶了那些人。在这皇权至上的皇宫里,除了皇上,皇后最大。皇后的权威受到了挑衅,安全受到了威胁。这次是毒杀别人,下次是不是就轮到皇后了。或许说,他们的目标就是她,只是被别人误打误撞了。   这也是沈颜沫看中的地方。无论明霞郡主的地位多高,挑衅皇权,她注定失败。明霞郡主这次提到了铁板。   皇后震怒不亚于皇上。皇后宫中出现了毒杀人的事情,在别人有意为之下,这件事甚至传到了皇上耳中。当时皇上在批阅奏折,听见身边的太监来报,扔下朱笔和奏折,起身甩袖离开去了翊坤宫。   皇上一直想要个嫡子,这次皇后去摇光寺祈福,遇见了一位妇科圣手。这妇科圣手医术精湛,有可能让皇后怀孕,仅仅一点儿希望就让皇上欢喜兴奋。他心里想着,这江山终于后继有人了。   谁知在这档口,翊坤宫出了毒杀人的事,凶手的目标是谁,在皇上看来不言而明,就是他的皇后啊,目的让他们皇家绝嗣。皇上岂会不震怒?   皇上和皇后同时震怒,要求彻查此事。无论凶手是谁,都要得到应有的惩罚。   翊坤宫的二等宫女见情形不对,急得额头上全是汗珠,在屋内来回踱步,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她灵光一闪,想到了那个让她下手的人,正要出门找那人,一个身影闪进她的房内。   小宫女好似看见救命稻草,上前抓住太监的衣袖,火急火燎道:“公公救我,我不想死。”她没想到毒药会立刻发作,还被皇上和皇后知道了。   当初不是说,这毒一时半会儿不死人,只是让人生病,像得了瘟疫一样吗?这样神不知鬼不觉,他们也不会暴露。   太监强装镇定,拍了拍宫女的肩膀,眼睛眯成一条线,尖细的嗓音道:“慌什么,这不是没查到你头上吗?一切有我呢。”   他说话时哄着宫女坐到杌凳上。等宫女坐好,太监来至宫女身后,当即凶相毕露,从怀里掏出一条白绫,三两下缠扯开绕在宫女脖颈上,紧握白绫双臂张开,使劲往外拉。   宫女拼尽全力撕扯脖子里的白绫,脸色涨成酱紫色。可宫女的力气没有太监大,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就在她以为命丧黄泉时,勒紧的白绫松开了,随后听见身后普通一声,转身一瞧,太监双目紧闭倒在地上。宫女也摊在地上松了口气。   这时门被踢开,齐嬷嬷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四五个带刀侍卫,凶神恶煞地看着她。   齐嬷嬷把昏迷的太监和宫女带到正殿,随意扔在地上。太监昏迷无知无畏。宫女抬头见皇上和皇后均坐在上首,身子一软倒在一旁,想昏死过去。这时听见皇后开口:“谁指使你下毒害人的?从实招来,本宫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宫女知事情败露,活不过几天。将事情的真相说了。她只是为了贪图银子,再则身旁的太监对她有救命之恩,才答应太监下毒的。   太监被泼了一桶冷水,悠悠转醒,醒来看见不远处的皇后和皇上,什么话也没说,垂眸思索半晌,想起家人在别人手中,心一狠咬碎口内的毒囊,旋即毒发身亡,死的不能再死了。   太监指使宫女下毒,太监死了,线索也就断了。宫女被拉出去杖毙,翊坤宫的所有宫女和太监都去观刑。宫女死后和太监一起被人抬出去了。   皇上和皇后觉得事情不简单,简简单单一个下毒,居然死了两个人,这幕后之人一定不简单。想到宫中有这样阴毒的人,帝后两人寝食难安。这次是那个金娘子中毒,下次会是谁,凶手的最终目标到底是谁。不查出来凶手,怎能让人安心?   皇后将宫中嫔妃捋了一遍,也没想起谁有动机。   皇上摸了摸下巴,思索一番道:“这条线索断了,可以从其他地方找突破口,金娘子和沈娘子不是在偏殿吗,把她们叫来问问,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也许凶手的目标是她们呢?”   皇后端起茶递给皇上,侧头对齐嬷嬷说:“嬷嬷,金娘子中毒生死不知,你去看一下,顺便让沈家女过来一趟吧。”   齐嬷嬷应了一声,转身走出正殿,迈着急促的步子来到偏殿。   偏殿门口围了不少人,大多都是太医院的。嫔妃生病都没这么重视过,金娘子中毒半个太医院的人都来了,可见帝后对金娘子的看中。   齐嬷嬷走进金娘子的卧房,见沈颜沫趴在床边,梨花带泪的脸颊带着几分庆幸与笑意,猜测金娘子没有性命之忧。依然向太医询问了金娘子的状况,得知金娘子无事,便开口道:“沈娘子,皇上和皇后娘娘有请。”   沈颜沫嘱咐金娘子保重身体,并掖了掖被子,跟着齐嬷嬷来到正殿。见帝后都在,跪下行礼问安。齐嬷嬷走到皇后身边,把金娘子的情况说了。   皇后听了,长长地舒了口气,面容平和了许多。只要金娘子没事就好。皇后体谅沈颜沫怀了孩子,让人给她搬了张椅子。沈颜沫坐到三分之一处,低眉顺目态度恭瑾,神色又有些悲伤。皇后猜测她被金娘子的事吓到了,不免有些心疼,神色又温柔了几分。   皇上怕吓到沈颜沫,给皇后使了个颜色,示意皇后开口。皇后与皇上夫妻多年,自然知道皇上的意思,朝皇上点点头,转脸看向沈颜沫:“本宫知你担心金娘子,现在金娘子的毒已经控制住了,继续服药就能清除余毒,你也放宽心,对你对孩子都好。”   沈颜沫一一应着,蓄满泪水的眸子看向皇后:“凶手可抓住了?”   皇后没想到沈颜沫主动问凶手的事,想起小太监畏罪自杀,那宫女也被杖毙,不免唏嘘道:“线索断了,本宫和皇上让你来,就是想问问你,你最近可有得罪什么人?”   沈颜沫状似思考了好一会儿,眉头紧皱又舒展,展开了又蹙眉,最后摇头道:“我应该没有得罪什么人。我一向与人为善,实在想不起得罪了什么人。”   皇上看一眼皇后,直接问:“最近你可发现了什么异常情况,翊坤宫名唤小云的宫女死了,她曾伺候你们的膳食。”   沈颜沫瞠目结舌:“小云死了?”话落欲言又止地看一眼皇上,视线放在皇后脸颊上,心一横道:“娘娘,有些事情民女不能再隐瞒了,早在半个月前,民女就发现小云鬼鬼祟祟的。您也知道,怀孕的女人疑神疑鬼。民女虽年幼,也知宫中是非多。民女刚来翊坤宫不久,人生地不熟,怕有人害娘娘,民女与姨母被殃及池鱼,所以就多留了一个心眼,让翊坤宫的一个宫女和太监盯着小云的一举一动,免得出什么乱子。如今听见小云死了,民女才觉得事情太蹊跷了。”最后还说出了宫女和太监的名字。   帝王生性多疑,皇上看一眼皇后,重新打量起沈颜沫,她早就发现事情的异样,一直到现在才说,还是想隐瞒什么,真像她说的那样,无心间多留了个心眼吗?   皇后在皇上眼中看出了怀疑,当即让齐嬷嬷去核实。沈颜沫坐在椅子上,脸上没有丝毫惧怕的神色。她知道此刻她不能露出多余的神情,她说的并非假话,一查便知。有时候适当说些真话,真真假假才更容易让人相信。   一盏茶功夫,齐嬷嬷回来了,走到皇后身边凑上去小声说了几句。皇后朝皇上点点头,沈颜沫低头不语,假装不知齐嬷嬷回来了。耳边传来皇后的声音:“齐嬷嬷已经确认了,你说得是实话”停顿一下又问:“你当初为何不说?”   “那个小宫女行为可疑,并没有做出格的事。民女没有证据,不敢胡乱指正。再说这里是翊坤宫,皇后娘娘自有定论,民女不敢造次。”沈颜沫如实回答。   “你现在为何又说了?”皇上端起茶杯,一瞬不瞬地看着沈颜沫。他觉得沈颜沫低眉顺目的表象下,有一个坚韧叛逆的心。 第15章   沈颜沫满脸坦然:“翊坤宫发生毒杀人的事,帝后必然雷霆震怒,一查便知,民女没必要隐瞒,再说受害人是姨母,民女不想放过一丝线索,让凶手逍遥法外。”   说完这些似乎想起了不好的事,满眼氤氲继续道:“民女在闺阁时,别人都说父亲畏罪自杀,母亲伤心欲绝,追随父亲去了。民女与哥哥相依为命,在叔父和婶娘手底下讨生活,胆小怯懦小心谨慎,唯恐踏错一步。沈家为了攀附权贵,将民女嫁进侯府,在侯府民女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活着,最终还是不得侯爷和老夫人喜爱,因为嫡长女一句话,就把民女发配到庄子上,至始至终不给民女辩白的机会。民女到了庄子上,期盼侯爷能给民女一个清白,等来等去,民女等来一张和离书。和离后也不得清净,景王爷要纳民女为妾。民女也是父母的掌中宝,父母去后,哥哥百般护着,怎肯与人做妾?也是到了宫中,民女才过了几日清净日子,谁曾想有人给姨母下毒。”   这些话字字珠玑,句句肺腑。沈颜沫早已泪流满面,想起还在翊坤宫,用衣袖擦干泪水,再次强颜欢笑。   皇上看着这样的沈颜沫,心里莫名一疼。想起沈父的忠心,随后叹息,世上的女子不如意甚多,又岂会多沈颜沫一个。对皇后说了句:“朕还有奏折要批,这件事皇后慢慢查吧,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人。人手若是不够,去禁军统领处要几个人。”起身欲离去。   皇后带人簇拥着皇上,将他送到翊坤宫外。沈颜沫自然不敢坐着,跟着恭送皇上。等皇上走了,皇后转身扶着齐嬷嬷的手,侧脸看向沈颜沫:“这件事不简单,本宫会彻查。你若有什么消息尽管告诉本宫。”   沈颜沫答应一声是,迈着莲步跟在皇后身后,一行人缓缓来到正殿:“娘娘,民女还有一事,不知该说不该说。可又觉得两件事不可能联系在一起,民女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了。”   皇上坐定,端起茶杯押一口茶,不急不缓道:“什么事儿,你尽管说。这看似没有联系的事,往往会有联系。能从中找到蛛丝马迹也说不定。”   “民女进宫后不久,庄子上发生了大火,民女的两名仆人葬身火海了。”沈颜沫面上浮现几分沉痛,“时隔不久,姨母又中了剧毒,民女在想,这人是不是针对民女,可民女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那人与民女有何冤仇,我一没杀人父母,二没夺人夫婿,三没害人孩子。这两件事应该是巧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皇后听到夺人夫婿的时候,眸中一闪,想起了什么,假装累了歪在软塌上,挥手让沈颜沫去休息。沈颜沫走后,皇后盯着沈颜沫的背影,轻声问齐嬷嬷:“嬷嬷,你说这事是明霞做的吗?”   在她的印象中,明霞郡主虽骄纵霸道了些,却没有做过恶毒的事情,若这件事真是明霞做的,还需和皇上商议才行。   齐嬷嬷想了想说:“是不是明霞郡主做的,咱们查查就是,如果真是明霞郡主做的呢?”越是不可能,就越有可能。   金娘子中毒后,她没有闲着,奉皇后之命查了各宫的娘娘们,均未发现蛛丝马迹。那就说明,这事不是嫔妃做的,很有可能是明霞郡主。不过没有确切的证据,齐嬷嬷也不敢下定论。   皇后点点头:“你说得不错。”话落命齐嬷嬷去查这件事。她歪在榻上想沈颜沫的话,夺人夫婿是她故意说的,还是顺嘴说出来的,若是前者,沈颜沫的心思绝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   齐嬷嬷刚走了几步,又听见皇后说:“顺便查查沈颜沫,她刚才的那些话,本宫总觉得她是故意说给本宫听的。”   皇后在宫中多年,玩的就是勾心斗角的游戏,她不信任旁人,总觉得那些人有目的。再者,沈颜沫也曾算计过她,有一就有二,所以皇后更不信任沈颜沫。   沈颜沫没想到皇后如此谨慎,一点微末的细节都能引起她的怀疑。沈颜沫一心惦记金娘子,离开正殿快步来到偏殿。此刻太医院的人都走了,只留下一个宫女伺候,床上的金娘子似乎睡着了。沈颜沫蹑手蹑脚走到床边,见金娘子睡得安详,紧张的神色放松几分。   小宫女见沈颜沫来了,连忙上前来,将太医嘱咐的话说了一遍。沈颜沫见她累了,关切几句,让她下去休息。   沈颜沫刚进来,金娘子就醒了,只是眼皮重不愿意睁开。   听见小宫女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金娘子缓缓睁开眼,笑着道:“沫儿回来了,事情办的如何了?”   “已经把事情引到了明霞郡主身上,端看皇后的意思了。”沈颜沫在金娘子身后垫了一个枕头,扶她起身:“姨母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金娘子大口大口的吐血,可把沈颜沫吓坏了。这次事太紧急,以后她再也不做这样的事了,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不是上上策。   金娘子知道沈颜沫担忧,说自己口渴了想喝水。沈颜沫连忙倒杯水递到她嘴边,示意她张开嘴。金娘子喝了几口,缓缓开口:“皇后身为六宫之主,智慧谋略样样不缺。你做的如此明显,恐怕她已经怀疑你了。”   沈颜沫满不在乎:“沫儿知道,从第一次算计她被她识破,我就没打算瞒过去。可皇后娘娘没有证据,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再说,她现在还用得着咱们呢,更不会把咱们怎么样,说来说去,沫儿占了姨母的光呢。”   金娘子叹息一口气:“但愿刘嬷嬷做事谨慎,不留任何尾巴。”   她不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沈颜沫实施计划时,叶少甫早已经命林奇抹去了刘妈妈等人的痕迹。地头蛇吴爷已经死了,死无对证,皇后更不会查到沈颜沫身上。   景王府书房中。   叶少甫对着一幅画发呆。这幅画是一幅山水画,一山一水一树一花一鸟,只可惜鸟被关在笼中,望着山顶发呆。林奇进来,他也为觉察到,等林奇出声提醒,叶少甫才转身看他一眼,悠然道:“事情都办妥了?”   “回爷的话,都办妥了。宫里那个小太监和宫女死了,线索断了。沈夫人将事情引到了明霞郡主身上,属下也抹去了那个小乞丐的行踪。顺手了解了吴爷。现在一切证据指向明霞郡主。就算明霞郡主想狡辩也无济于事。”林奇拱手道。   叶少甫摆摆手:“下去吧。”转身又看向那副画,似乎引起了许多遐想。   林奇答应一声是,转身出去,走到门外带上门,转脸看见林枫似笑非笑地瞧着他。林奇挑挑眉:“有事?”   林枫摸了摸鼻子,嘻嘻哈哈的:“听说你最近跟踪一个小乞丐,这小乞儿年方十岁,十分机警。你想收他为徒?”   林奇没有回答。林枫又道:“哥,这样的好事你可不能忘了弟弟。我的功夫也不错,没人传承,不如咱俩收一个徒弟?”   “你想多了。”林奇站在一旁,面无表情说。那个名为石头的男孩儿是爷看上的,他怎能跟爷抢人呢。   原来沈颜沫送消息出宫,让刘妈妈注意明霞郡主身边的人。当天夜里,刘妈妈就收到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放火之人是明霞郡主的奶娘秦嬷嬷。   这送字条的人便是林奇。不仅如此,林奇还把秦嬷嬷命人放火的过程写了。   刘妈妈知道这是有人在帮她们,看样子是友非敌。刘妈妈几人商议一番,石头决定办成乞丐接近吴爷,说不定有意外收获呢。 第16章   石头当了两年乞丐,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对付吴爷这种地头蛇自有一套办法。   次日一早,他把脸和身上抹黑,换了乞丐装,找了个破碗拿着破棍儿出门了。说来也巧,石头刚要了几个铜板,远远瞧见一个肥头大耳的人,被几个年轻痞子似的人拥着走过来。   石头见状也不害怕,拿着带着豁口的破碗蹲在地上,嬉皮笑脸祈求好心人给点施舍。   这时吴爷迈着八字步、摇头晃脑踱步来至石头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石头,趾高气昂道:“小子,新来的吧,懂规矩吗?”   石头摘掉头上的稻草,抬眼看向吴爷缓缓起身,讪讪地笑了笑,用带着蜀地方言的京话说:“大爷,小的是新来的,不懂您这儿的规矩,希望您见谅。”说着将碗里的铜板系数倒出来,数了一下犹觉得不够,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碎银子,连同铜板塞到吴爷手中:“这是小的昨天讨来的,都孝敬您,以后有小的一口吃的,绝对忘不了给您的孝敬。”   吴爷掂量着手里的铜钱和银子,抿着的唇渐渐浮现笑意:“小子,算你有点眼色,放心吧,在京都有吴爷罩着你,没人敢欺负你。”   石头点头哈腰道谢,以后每天都在街上乞讨,讨了银钱多半给吴爷,也是石头“运气好”,每天都有一块碎银子,他从不私藏,只留下几个铜板,其他都给吴爷。   吴爷见他识趣,人又机灵,说话也有趣,总能把人逗乐了。总喜欢和他说话,这一来二去,石头就成了吴爷的开心果,字街上收保护费时也带着石头。做事也不再瞒着他。   谁曾想一个十岁大的乞丐会害得他魂归黄泉呢。   一日,秦嬷嬷又来找吴爷,想让吴爷给他找一些特别的东西,人吃了不会立刻死去,会像生病一样。   吴爷是地头蛇,整日喊打喊杀的,打架在行,对毒不甚了解。想起秦嬷嬷出手阔绰,也不愿意错失发财的机会。不想错过也无法,他不懂毒药啊。   他不懂不要紧,有人了解,石头立刻说出一个药方。还说这药方的名字很好听,叫幽梦,人吃了不会立刻死去,会像得瘟疫一样。是乞讨时,一个老道士告诉他的,道士后来死了,他把人埋了。道士就是吃这个毒药死的,因为没有配制解药,被毒死了。   吴爷听了,觉得石头是他的福星,是财神爷派到他身边的散财童子。他立刻让石头说出药方,派人去药店抓药,等熬好了药喂给一条流浪狗喝了,当天晚上流浪狗就病了,浑身起了红斑,第二日流浪狗昏迷不醒,又一日流浪狗死了。   这效果这么好,是石头加重药量的原因,看着流浪狗闭上眼睛,石头默哀几息功夫,暗暗发誓,等收拾了吴爷和秦嬷嬷,他给狗兄弟修个坟立个碑。   吃了药的狗“病”死了。吴爷对这个效果很满意,当即派人按方子抓药。   这时石头提醒:“这药效太惊人,那位贵人身份不简单,说不定能请动有名望的郎中,万一发觉是中毒,那贵人怪罪下来,吴爷吃罪不起,不如减点量,让人悄无声息的死去,岂不是更好?”   吴爷觉得有道理,更加器重石头,萌生了收石头为义子的想法。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当务之急把贵人安排的事办好。   石头减少药量时,趁人不注意换了药方。看着吴爷把制成的药水送给秦嬷嬷,石头胸口的石块落地了。后面的事自然而然发生了。   秦嬷嬷把毒药送进宫,几日后向宫里人打听沈颜沫的情况。这才知道宫中戒严,皇后娘娘的翊坤宫发生了投毒事件。   她心里咯噔一下,心想着这毒药隐蔽,症状一般人很难发现,像得瘟疫一样,翊坤宫为何出现投毒事件。秦嬷嬷不淡定了,来找吴爷问个清楚,谁知去了吴爷的住处,吴爷已经死了,被人一剑刺穿了胸口倒在血泊中,双眼瞪得溜圆,显然死不瞑目。   秦嬷嬷心思恶毒,却没见过这样的惨状,吓得两腿发软,连跪带爬地出了吴爷的院子,颤颤巍巍爬进马车,回了永亲王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出事了,出大事了。她得回去告诉郡主。   明霞苑。   明霞郡主站在廊下,手里拿着一碟子鸟食,一脸惬意,时不时逗弄笼中的云斑鹦鹉,唇角高高翘起,显然十分高兴。心里一想到那个贱人快死了,明霞郡主眉眼都是笑意。   一旁的丫鬟是明霞郡主的心腹,最是了解明霞郡主的心思,也知道秦嬷嬷做的事情,为了奉承讨好主子,忍不住出声,说明霞郡主要嫁进景王府当王妃了,这满京都也只有明霞郡主能配上景王爷。   明霞听到这话先是高兴,随后想起叶少甫的态度,脸色当即变了,瞥眼看向那丫鬟冷冷道:“你也想看本郡主的笑话?”   这个贱蹄子整日跟在她身边,能不知道叶少甫对她的态度,况且这半个多月来,景王对她爱答不理,她去了景王府几次,开始景王还敷衍敷衍,如今景王觉得烦,竟闭门谢客了。   她都好几日没去景王府了。   小丫鬟没想到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慌忙跪在地上,抬手朝脸上就是一巴掌,口内歉意连连:“对不起郡主,是奴婢错了,奴婢这张嘴不会说话,惹恼了郡主,郡主大人大量别跟奴婢一般计较。”   明霞郡主这些日子的怒火找到了发泄口,不依不饶道:“我同你计较就是小肚鸡肠了?”   小丫鬟知道明霞郡主的性子,就是想看人不痛快,又抽了自己几个嘴巴子:“看奴婢这张本嘴,不会说话,惹得郡主生气了,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该罚。”啪啪啪几声后,一张洁白的小脸旋即红肿起来,明霞郡主见她这样,也觉得没意思,漫不经心开口:“行了,起来吧。”   她说着将手里碟子扔到丫鬟怀中,抬眼看见秦嬷嬷慌慌张张小跑进来,脸上满是惊恐,人未到声先传来:“郡主,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明霞郡主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想着可是宫里出事了。   “宫里出事儿了,那个吴泼皮死了,咱们的事可能败露了,郡主可怎么办啊?”秦嬷嬷走到明霞郡主身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老脸煞白,几乎吓得魂不附体了。 第17章   明霞郡主这才知道事情闹大了,皇后知道了,皇上也就知道了,她是皇上的堂妹不假,即使再得宠,也还只是个郡主。   秦嬷嬷拽住明霞的裙角,满脸恳切:“去找王爷,王爷最疼郡主了,一定会替郡主想办法的。”   明霞郡主这才回神,扔下一句:“我去找父王。”话音未落人已不见踪影了。   她去了永亲王的书房,练武场,连王妃的院子也找了,均不见永亲王。后来问了王妃才知道,永亲王进宫了,听说皇上召见,已经走了多时了,人早就进宫了。   明霞郡主两腿一软,如烂泥一样瘫坐在地上,口内嘀咕着:“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一想到皇上和皇后责罚。父王埋怨,王妃和世子怨恨,肚子忍不住一阵抽疼。明霞郡主捂着肚子哎呦起来。   王妃怕明霞郡主在她院中出事,一面吩咐人送明霞郡主回去。一面吩咐管家,让他拿着帖子请太医来看看。   管家刚走到府门前,几句话说明状况,被永亲王拦住了。他刚从宫里回来,想起皇上的话,老脸羞愧难当。心里痛骂:孽女,都是那个孽女,为了一个男人,竟枉顾人的生死。身为皇家人,不爱护百姓也就罢了,竟然杀人放火,唆使别人投毒,胆大包天啊。   永亲王直接来到明霞苑,见明霞郡主躺在榻上捂着肚子打滚,额头上的汗珠直往外冒,胸口的火顿时熄灭几分,儿女都是债。明霞从小没了母亲,他又多宠爱几分,才养成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如今闯了天大的祸,他这个做爹的也得兜着。   明霞郡主见永亲王进来,疼痛的眸子蓄满泪水,柔柔弱弱喊了声爹爹。永亲王仅存的怒火烟消云散,坐到明霞身旁:“皇上宣我进宫,说你闯了大祸,京都你是不能呆了,去封地吧。这是皇上和皇后的底线。”   明霞郡主的肚子更疼了,扯着老父亲的衣袖祈求道:“我想进宫,我会跟皇后娘娘解释的,爹爹帮帮我,我不想去封地。”她不能离开京都,叶哥哥会被那些狐狸精抢走。   永亲王叹了一口气:“你还不明白吗?皇后娘娘这是杀鸡儆猴呢,也不怨她这样,你的手伸得太长了,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杀人,你这是挑衅她的威严,无论人死没死,你都不能在京都待了。”   无论明霞郡主如何恳求,永亲王都不同意。若是明霞不离开京都,说不定连性命都没了。皇后看似温和,也有自己的手段。明霞已经触犯了皇后的忌讳。   明霞郡主苦求无果,眼露凶光,暗恨沈颜沫是个祸害。若是没有沈颜沫,叶哥哥怎么想着纳妾,她一定要弄死沈颜沫。   不等明霞郡主想清楚如何对付沈颜沫,又听永亲王说:“这些事都是秦嬷嬷唆使你做的,我已经向皇上求情了,只要你去封地,秦嬷嬷死了,这件事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是要舍弃秦嬷嬷了。   明霞郡主一听,眼眶一红,泪顺着脸颊流淌,拽着永亲王的衣袖再次恳求:“父王不能啊,奶娘是母亲留给我的人,这些年一直陪着我,护着我。女儿不能没有奶娘,父王,你不能杀了奶娘。”   永亲王甩开明霞郡主的衣袖,起身朝外走去,明霞郡主没有防备,从榻上摔下来,也顾不上许多,双脚并用爬了几步,口内哭喊着:“父王,女儿求你,求你了,女儿不要奶娘死。”爬到永亲王脚边,抱住永亲王的双腿:“求你了,父王,奶娘不能死,女儿不能没有奶娘。”   永亲王回头,看着狼狈的明霞郡主,肃穆道:“为了一个奴才,你置你爹于何地啊。若是秦嬷嬷不死,咱们一家都要滚去封地,京城再无永亲王府的立足之地。你知道护着你的人,那沈氏如今是皇后的人,你想杀就杀,你置皇后娘娘的颜面于何地?”话落停顿一下,声音又冷硬几分:“秦嬷嬷必须死,王府得给皇上和皇后一个交代。”说完踢开明霞郡主,大步流星走出明霞苑。   这些年他太宠溺她了,到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地步,为了一个奴才,要毁了王府啊。   永亲王出了明霞苑,让人捉了秦嬷嬷,拉到前院杖毙。王府所有人都要去观刑。永亲王要杖毙秦嬷嬷,开始秦嬷嬷不信,哭着嚎着说:她是明霞郡主的奶娘,且是原配王妃留下的老人,王爷不能打杀她。   管家知道永亲王的心思,又知此次事关重大。行刑前王妃特意交代不许留情。秦嬷嬷在府中耀武扬威惯了,得罪不少人。管家自然也记恨秦嬷嬷,让人堵住她的嘴,指挥着两个小厮狠狠地打,不许手下留情,谁要是手下留情,下一个被打的就是他。   小厮哪敢放水,使出十二分力气,高举板子重重落下,三十板子下去,秦嬷嬷进气多出气少了。   明霞郡主赶过来的时候,秦嬷嬷只剩一口气。   秦嬷嬷模糊的老眼看见明霞郡主来了,喷出一口血,断断续续道:“郡,主,你,要给,我,报……”一言未了,趴在长凳上再也不出声了。   明霞郡主到底未能帮秦嬷嬷报仇,因为当夜她被送走了。这是永亲王府给帝后的交代。   这消息很快传到景王府。   叶少甫得知明霞郡主临行前要见他,被永亲王制止了,莞尔一笑。继续弯腰画作:“派人盯着她。咳咳咳。”话落咳嗽几声,他紧了紧身后的披风,猛地想起什么,缓缓起身对林奇道:“那个小乞丐呢?”   “回王爷话,他回家了。”林奇拱手恭敬回答,“王爷是否见他?”   “他是个好苗子,还有几分功夫底子,做本王的徒弟倒也够格,你和林枫替本王教教他。再过些时候,让他去玄武堂历练去吧。”叶少甫手挚画笔,双眸盯着纸上身姿窈窕的倩影。   “是”林奇快速瞅了一眼桌上的画,觉得背影有些像沈颜沫,又觉得自己多想了。   王爷不是不喜欢人家吗,为何会画人家的画像,这只是一张普通的美人图。   林奇转身离开,走到书房门后,又听见叶少甫说:“你让林枫去玄武堂找两名女子,一个会武功,一个会医术,想办法送到那女人身边去。”   “嗯?”林奇一时摸不准王爷的意图,送到那女人的身边去,不禁脱口而出:“那女人是谁?” 第18章   叶少甫听了这话,觉得林奇欠抽,拿起桌上的砚台,想也不想朝门口扔去:“滚,别让本王看见你。”   林奇伸手接住砚台,可砚台里面全是墨。林奇当即成了大花脸,身上也是墨汁,哀怨地看着叶少甫:“属下只是实话实说,王爷何必动怒。”举了举手中的砚台,道了句我拿去洗洗,快步走出书房。   林枫站在一旁,打量着林奇狼狈的模样,双手环胸啧啧几声:“你就是太无趣了,明知爷不喜欢你说实话,你瞎说什么大实话啊。”   书房中,叶少甫听见了,气得胸口起伏两下,对着外面喊:“林枫,你进来。”   林枫自然知道叶少甫内力深厚,耳力惊人,往外跳了一步,抢过林奇手中的砚台,嘻嘻哈哈:“爷,砚台脏了,属下拿去洗洗。对了,您刚才让属下找人,属下立刻去办,绝不耽误爷的大事。”大事两个字咬得格外重,显然很清楚叶少甫的心思。   明明喜欢人家,还端着王爷的架子,要纳人家当妾。要他说,沈夫人除了嫁过人,比京都其他贵女强多了,关键是爷喜欢,爷就是死鸭子嘴硬-不承认。   叶少甫知道林枫的性格,这会儿怕是跑远了。林奇望着空空如也的手,抬头叹息:“这小子就是欠揍。”连爷的玩笑也敢开。   他正准备离开去换身衣袍,又听见叶少甫喊他,林奇转身回屋,站在门口低头看了看浑身的墨汁:“爷还有何事吩咐?”   “你去宫里看看,皇后是否为难她了。”叶少甫瞅一眼林奇,脸像抹了锅灰,眉头微皱嫌弃地摆摆手,“先下去换身衣衫去吧。”   林奇哦了一声,转身出去。回去换身衣衫去了皇宫。   翊坤宫。   皇后将药喝碗,把药碗放托盘上,抬眸看一眼低眉顺目的沈颜沫。沈颜沫递了一块帕子给皇后,皇后看着帕子笑了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明霞郡主被送出了京城,那个秦嬷嬷也死了。”   沈颜沫不为所动,抬手给皇后擦了擦嘴:“毒是明霞郡主让人下的?”   “你说呢?”皇后意味深长地反问道。她派人查沈颜沫了,什么也没查出来,可这并不代表沈颜沫无辜。她越想越觉得这件事透着蹊跷,她查明霞郡主也是沈颜沫提醒的,难道真的是偶然,皇后从不信有偶然的事情。   沈颜沫知皇后怀疑她了,连忙跪在地上:“民女不知这次的事是否是明霞郡主做的,可民女已经知道,庄子上发生大火是明霞郡主让人放的。”   “你是如何得知的?”皇后并未让沈颜沫起身,态度也肃穆了几分。   沈颜沫将字条递给了皇后,是刘妈妈收到的那张:“是有人告诉民女的,不然民女怎会知道。民女父母双亡,一无权势,二无财力,就是想查,也无从查起。姨母中毒,民女猜测与明霞郡主有关系,但苦于没有证据,也不敢胡言乱语。”   皇后接过字条,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方让沈颜沫起身:“你起来先回去吧,这件事本宫知道了。”   沈颜沫辞了出来,迈着小碎步来到偏殿。   金娘子的毒解了,因为吐了不少血,身子虚弱,还需要休养几日。她听见吱一声开门声,随后就是脚步声渐行渐近,朝门口“看”去:“沫儿回来了?”   沈颜沫来至床边坐下,握着金娘子的手,激动道:“姨母,明霞郡主被赶出了京都,那个嬷嬷也死了,张叔张婶的仇算是报了。”   金娘子先是一喜,脸上又布满担忧,反握着沈颜沫的手问:“娘娘怀疑你了吗?”   沈颜沫想了想点头道:“怀疑,应该没有证据,不然她刚才不会试探我。”她将方才发生的一幕说了一遍,末了又说:“石头机警,刘妈妈谨慎,应该没有留尾巴,不然娘娘早怪罪咱们了。”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她,身为六宫之主,皇后岂是好说话的。   金娘子松了一口气:“这次算是过去了,不过不可大意。明霞郡主毕竟是皇家人,胳膊都比咱们的腰粗,她这次没得手,还损失了一个得力的嬷嬷,岂会放过咱们?”   “走一步看一步吧。出宫后咱们去江南,找师叔公治眼睛,治好您的眼睛,治好您的眼睛咱们躲一躲。等我哥考上了进士做了官,咱们就不用躲了。”沈颜沫嘴上虽这样说,却没把希望寄托在沈远安身上,哥哥就算做官,也不能跟皇家人对抗。   她要拥有自己的势利,孩子快要出生了,总不能躲一辈子。有了势利才能保护身后的人。培养势利得有银子,如何能快速来银子,当然是做生意。   这一刻沈颜沫萌生了做生意的想法。女子在这世上本就不易,想要做生意更加困难。但她不能退缩。   “姨母,我想做生意。”沈颜沫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金娘子叹息:“女子立世不易,做生意更难,这条路布满荆棘,困难重重,你可要想好了?”他们金家就是做药材生意的,自然知道生意有多难做。   沈颜沫笑了笑:“不怕,咱们找皇上和皇后一起做。”既为自己找了棵大树,又能赚银子,百利而无一害,相信皇上和皇后一定会同意的。   她曾听父亲说过,华国也算百废待兴,两淮盐税漏洞极大,国库入不敷出。皇上的口袋里扁扁的,有人送银子,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她愿意拿出六层的利润给皇上,相信没有人可以拒绝。   沈颜沫越想越觉得可行,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金娘子,金娘子拍了怕沈颜沫的手:“你看似懦弱,胆子却不小,没有人敢和皇上做生意,更没有人愿意舍弃那么多利润。”   “我只是一个小女子,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够养你们就行了。”沈颜沫笑了笑。   屋顶上,林奇将一块瓦片儿放回去,施展轻功回了景王府。见到叶少甫,将看到的听到的说给叶少甫听。   叶少甫难得不在书房。他坐在亭子里,面前放了一壶茶,手里拿着一个请帖把玩着,脸上尽是玩味儿的笑:“她居然想做生意,还与皇上合作,本王这爱妾胆子不小。”   林奇站在旁边未发一语,忍不住腹诽:王爷咱能要点儿脸吗? 第19章   沈夫人何时答应做妾了,人家就没同意呀。您还真以为自己是王爷,就能以权压人?   沈夫人虽然柔弱,可骨子里透着文人的傲骨,宁折不弯,像极了她的父亲沈大人。   叶少甫扔下请帖抬眸环顾四周,不见林枫的身影,忍不住出声询问:“林枫人呢,不是让他找两个人吗,怎么这么久没回来?”   话音刚落,林枫走过来拱手行礼:“王爷,顾侯爷来了,人在花厅呢。”   叶少甫看一眼桌上的请帖,勾唇一笑:“刚刚送了帖子,现在亲自来了,他的婚礼要到了,这是怕我不去呢。”   他还真不愿意去武昌侯府,顾老夫人是他姑母,打着为他好的旗号,理所当然的教训他,说这家女儿好,那家女儿也不错。这些话在他耳边都起茧子了,故而叶少甫也不愿多去武昌侯府了。   还有这次纳妾,顾老夫人坚决反对,说沈颜沫不守妇道,心思恶毒,虐待嫡女,不敬姑婆。就差罗列沈颜沫几十条罪状了。   叶少甫听着心烦,说了句让她老人家别操心了。   顾老夫人就开始倚老卖老了,说他父亲不在府中,府里没个长辈,娶个王妃管家才是正经事,不能纳妾,就算纳妾也不能纳沈家女。   叶少甫不答应。顾老夫人开始哭哭啼啼,说叶少甫自幼丧母,父亲成日不在他身边,要不是她看顾着,他能不能活着都是问题。叶少甫听了心烦,辞了出来,后面又传来顾老夫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叶少甫也不在意,这种话听多了,早腻了。这也是他不愿参加顾侯婚宴的原因。   几人移至花厅,叶少甫已经让人续了一杯茶,见叶少甫缓步走来,起身拱手:“景王爷好大的架子,我都来了一会儿了,你才姗姗来迟。”   叶少甫也不愿意和顾少逸打哑谜,扯了扯身后的披风:“有什么事说吧,若是让我参加你的婚宴,送你俩字,免谈。”   “我知道母亲说话直来直去,伤了你的心。今儿我来,不是让你参加婚宴。是替母亲赔礼道歉的。”顾少逸深深作了个揖,起身拍了拍叶少甫的肩膀:“别生气了,你身子骨不好,当心气坏了身子。”   叶少甫走至首座坐下,将信将疑地看着顾少逸:“改变策略了,以退为进?”   “我是诚心诚意来道歉的,你若是不信,我请你到卿月楼喝酒?”顾少逸挑眉。   叶少甫摆摆手:“不去,天冷了,身子弱经不起折腾。”   顾少逸打量着叶少甫:“我看你气色不错,又不给我面子吧?”   林奇站出来:“我们爷涂了胭脂,唇上也上了唇脂。”话音未落,头上挨了一记脑瓜崩。   顾少逸闻言半信半疑,走至叶少甫跟前,在他脸上唇上抹了抹,果然有颜色,旋即捧腹大笑。   “笑够了吗?”叶少甫指着门口,“笑够了请你滚出去。”   顾少逸个混蛋竟然笑话他,岂有此理。他就想颜色好点儿,涂了点胭脂和唇脂,至于笑成这样吗?若不是冬日脸色苍白,她至于涂涂抹抹?跟个娘们儿似的,他自己都恶心。   顾少逸捂着胸口止住笑声,可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掩饰不了:“行了,我不笑你了。”斜眼瞧着叶少甫又道:“我瞧着你越来越像个娘们儿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今还学人家姑娘家搽脂抹……”   话未说完,只听叶少甫暴怒一声:“扔出去。”随后传来重重的咳嗽声。   林奇和林枫连忙上前,不顾顾少逸反驳,抓住他的胳膊,一人一边将他拖了出去。顾少逸回头控诉:“顾云朗你不厚道。”   叶少甫端起茶杯押了口茶水,才止住咳嗽。   林枫从外面回来,身后跟了两个年轻女子,大约十六七岁的年期,容颜秀丽,面带萧杀,好像刑场上的刽子手。   叶少甫清楚眉头,显然有些不悦。   林枫察言观色,自然发现了叶少甫的不满,回头看向两名女子,叹息道:“你们那是什么表情,见了主子应该高兴。你们这副表情跟死了丈夫当寡妇似的,高兴点儿,唇角扯开微微上扬,眼睛要弯弯的像月牙,面部表情要柔和。就像我这样。”话落双手捧脸,唇角上扬,眼睛微眯,笑得比哭都难看。   两个女子好似没看见林枫的表情,单膝跪地请求叶少甫吩咐任务。   叶少甫咳嗽两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嗓子舒服多了:“本王让你们保护一个人,从跟她那日起,你们便不是本王的人了,生死由夫人定夺。”话落又问了两人的名字、年龄、和各自擅长的东西。   这两名女子是双胎姐妹,虽是双胎姐妹,模样却不尽相同。双眼皮的女子是姐姐,单眼皮女子是妹妹。得知两人只有代号没有名字,叶少甫想了想道:“你们既然跟着她,就让她给你们赐名吧。”嘱咐完这些,让林枫把人带下去,教她们一些大户人家的规矩。   林枫应了声是,将人带下去。   展眼到了腊月中旬。腊月初,顾少逸的婚礼叶少甫到底没参加。本想避开武昌侯府人,可偏偏有人不让他如意。   早膳后管家来报,说武昌侯府送来了帖子,明日要上门拜访。叶少甫放下手中的书册,起身走至窗边,推开窗户向外望去,昨夜下了一场雪,地上铺了厚厚一层银白,仆妇们正在打扫。   管家等不到回话,出声询问:“王爷,老奴该怎么回复,见还是不见,要不老奴说您身子不适,不宜见客?”   叶少甫转身看过来:“见吧。”有些事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管家走后,叶少甫对着外面喊道:“林枫?”   林枫推门走进来拱手道:“请王爷吩咐。”   叶少甫双手背在身后:“屋里有些热,让人把炭盆抬走。对了,让林奇去看看那个女人,她最近可安好。”进宫两个多月了,皇后也快传出好消息了吧。   林枫领命去了,先让人端走炭火,又找到林奇,说了叶少甫的命令。   巧了,林枫刚从宫里回来,他想着,王爷有些日子没问沈夫人的事了,最近定然会问,果不其然。林奇径直走进书房,拱手道:“沈夫人安然无恙。皇后娘娘有孕了。”   也就是沈夫人要出宫了。王爷又要纳人家为妾? 第20章   叶少甫抬眸怔了一下:“消息确切吗?”   “金娘子亲自诊的脉,月份尚小,没有惊动太医院,也没惊动皇上。”林奇如实道。   叶少甫沉默片刻,将窗户关上,转身坐到太师椅上,突然想起什么问:“石头如何了?”   自从叶少甫准备收石头为徒,林奇这些日子总在沈宅外转悠。希望能巧遇石头,设法教他功夫,可这小子就是不出门。他们想送双胞胎姐妹进去都找不到机会。   “还是没出门。”林奇有些丧气。   “不出门吗?”叶少甫修长的手指叩击桌面,勾唇一笑道,“不出门就想办法引起他们的注意。”话落勾勾手指,林奇走至叶少甫身边附耳恭听。   叶少甫凑过去小声嘀咕几句。林奇眸中一亮,对叶少甫竖起大拇指,赞了句:“爷高明,属下这就去办。”   沈夫人纵然有翻天的本事,也逃不出王爷的手掌心。爷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林奇有时为沈颜沫感到悲哀,你怎么就被王爷看上了呢。   若是叶少甫知道林奇的想法,一定把人发配到玄武堂,一辈子回不来。   翊坤宫中,沈颜沫打了个喷嚏,抬手揉了揉鼻子,继续做手中的小衣服:“怕是刘妈妈和秋月她们想咱们了,等着咱们回去过年呢。”   金娘子手里捧着一杯茶,吹了吹笑盈盈道:“快了,咱们快出宫了,皇后娘娘怀上了,只是不足月,脉象不是很稳,十有八-九是有了。”   “总算快出去了。”沈颜沫摸了摸肚子,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有感觉一样,踢了她一下,惊得沈颜沫瞠目结舌:“姨母,他,他刚才踹了我一下。”   金娘子眼盲看不见沈颜沫的动作,好奇地问:“谁?”难道屋内还有别人。   “孩子,我的孩子踹了我一下?”沈颜沫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   三个月后肚子快速大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身在皇宫,各种补品不断的原因。肚子好像比梦里大了许多。梦中她郁郁寡欢、担惊受怕,加上没银子,即使张叔张婶他们尽量改善伙食,她还是病歪歪的。   “原来是孩子踢你了,属于正常,快六个月了,孩子早成型了,也有意识了,在过一段时间,动静会更大。我当初怀石头时可没少遭罪,石头是个不消停的,每每睡前都会踹我一阵子。”想起过去,金娘子脸上满是怀念,以前的日子虽然平凡,甚至说清苦,可日子却充满幸福。   沈颜沫想说什么,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金娘子喊了一声请进,吱呀一声,走进来一个身材娇小的宫女,她面含微笑看着沈颜沫:“沈娘子,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我马上就来。”沈颜沫拉住金娘子的手,道了句:“姨母好生歇着,我去去就来,趁皇后娘娘高兴,我要把咱们的事说了。”   金娘子拍拍沈颜沫的手,自然知道沈颜沫要说什么:“去吧,姨母支持你。”除了支持她,金娘子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沈颜沫跟着宫女来到正殿,皇后娘娘正与齐嬷嬷说话,看见沈颜沫来了,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对着沈颜沫招招手:“沫儿来了,你还大着肚子,齐嬷嬷快给沫儿搬把椅子,让她坐下,这肚子像七个月,可不像五个多月。”   齐嬷嬷连忙搬把椅子过来,扶着沈颜沫坐下:“沈娘子也是沾了皇后娘娘的福,在翊坤宫吃得好睡得香,无人打扰,日子舒坦了,身子自然养得好。”   沈颜沫接了一句:“齐嬷嬷说得对,民女好吃好喝,整个人胖了一圈。”说完又看向皇后的肚子,笑着说:“先给皇后娘娘道喜了。”   自从摇光寺回来,皇后以身子不适为由,停了宫里嫔妃的请安,又将后宫之事暂交给太后。太后一直想抱孙子,得知皇后找到了妇科圣手,准备调理身子,哪有不愿意帮忙的道理。索性再次出山,让嫔妃们都到慈安宫请安,敲打与震慑一番,最近嫔妃们消停了不少,不再有小动作了。   皇后得知自己怀孕,脸上的笑容就没减过,如今听见沈颜沫道喜,喟叹道:“本宫幸亏遇见了你,不然不知何时能如愿。如今本宫也如愿了,答应你的事,本宫必不会食言。”   “娘娘一字千金,民女佩服。民女还有一事相求。”沈颜沫起身福了福身子。   皇后扫一眼齐嬷嬷,心下有些失望,沈颜沫还真不知天高地厚,仗着她的宠信肆无忌惮呢,这么快又来提请求了。说是请求,不如说得寸进尺。纤细的手放在腹部,那里已经有了个小生命,是沈颜沫的功劳,姑且听听她的请求:“说吧,只要本宫能办到,可以考虑考虑。”   是考虑而不是一定帮忙,显然对沈颜沫失望了。   沈颜沫心知肚明,想起以后的生活,脊背挺立神色淡然道:“民女想与皇后娘娘合作。”   “合作?”皇后眉心紧蹙神色疑惑,沈颜沫想怎么合作?   “对,民女想做生意,想请皇后娘娘参股。”不等皇后回答,沈颜沫又说:“娘娘也知道,在这世上民女除了哥哥也算孤苦无依。哥哥就算再疼宠我,将来也会娶嫂子,我一个和离的人不能一辈子住在娘家。思来想去,地另起炉灶。民女需养活孩子,手里得有银子,这心才能踏实。所以民女想做生意,这世道做生意不容易,更何况是女子。民女就想着与娘娘合作,也算为自己找个靠山,娘娘也能挣几个打赏下人的零用钱。娘娘若不同意,就当民女没说。”   “说什么呢?什么同意不同意的,说与朕听听。”皇上阔步走来,站到皇后对面抬眸看向沈颜沫。   众人见皇上来了,连忙行礼。皇上扶起皇后让众人起来,又问皇后:“你们在商量什么呢?什么同意不同意的,朕给你们出出主意可好?”   皇后朝沈颜沫看过去。沈颜沫微微福了福身子:“民女贪财,想与皇后娘娘合伙做生意!皇后娘娘说这宫中皇上说了算,民女正求皇后娘娘问问皇上的意思呢,可巧皇上就来了。”   这几句话说的漂亮,即说这宫里中皇上最大,又不忘夸皇后尊重皇上。皇后忍不住看沈颜沫几眼。   皇上撩起龙袍坐下,双眸含情地看着皇后:“哦,是吗,说说你们的主意,朕给你们参详参详。”   说到做生意,他忽然灵光一闪,若有人帮朝廷做生意,国库何愁空虚?那些个臣子,只知道伸手要银子,何时想着充实国库? 第21章   “就让沈娘子与皇上说说吧。”皇后与皇上夫妻多年,只消一眼便知他起了兴趣。想起前些日子皇上抱怨,说朝廷用银子的地方多,税收一直跟不上,国库入不敷出,明年还不知如何过补窟窿呢。   沈颜沫没想到这么快见到皇上,也省她费一番周折,本想着借皇后的口搭上皇上的线,谁知皇上竟突然到访,又微微施了一礼,笑得满面春风:“民女先给皇上道喜了。”   皇上一头雾水,问何喜之有?沈颜沫看向皇后娘娘,一脸神秘又有些为难道:“皇后娘娘没告诉您吗?”   “告诉朕什么?”皇上更加疑惑了,转脸看向皇后,难道皇后还有什么事瞒着他?   皇后脸上一红,瞥眼看向沈颜沫嗔怪道:“真是狗肚子里藏不住二两油。”无奈只好把怀孕的事情说了,末了还说月份还小,恐有不准。过些日子再诊脉瞧瞧。   皇上一听大喜当即起身,来回踱步走了几圈,脸上的笑容溢于言表,自言自语道:“朕有儿子了,朕要有儿子了。”又拉着皇后感激一番。   翊坤宫所有人跪下高呼恭喜之词。天子龙颜大悦,翊坤宫所有人都有赏。沈颜沫和金娘子的封赏自然少不了,是最丰厚的。沈颜沫得了许多云锦布匹,金银,玉器,首饰。金娘子除了这些还有一百两金子。   沈颜沫见天子喜悦,趁机说出充盈国库之事。   皇上本就有意,如今皇后怀孕,觉得江山后继有人。他更要励精图治,用十二分力气治理好江山。将富饶美好的大好河山传于儿子,也没多想旋即答应沈颜沫的请求:“朕可以做你坚实的后盾,不过这利润得重新分配,三七开,朕要拿七层。”   沈颜沫状似考虑瞬息功夫,点头答应:“民女同意,希望皇上一言九鼎。”   她答应得太快,让皇上有种错觉,沈颜沫原就打算三七开。如今话已出,再反悔也来不及了。   皇上挥手让沈颜沫离开。沈颜沫辞了出了正殿,一手撑腰一手扶着小宫女,挺着肚子缓步离开。   等沈颜沫离开,皇上扶着皇后小心翼翼坐到榻上,喟叹道:“说起来,这沈家父女真是朕的福星,沈爱卿让朕了解了两淮盐税的舞弊问题,沈爱卿的女儿让你我多年的夙愿成真。若是有可能,皇后替朕多照拂她一些,也算全了沈爱卿的一片忠贞爱国之心。”   皇后无有不应,还说起了沈家二老及沈家二房霸占沈颜沫父母财产之事。   皇上摸了摸皇后的腹部,满心欢喜:“你能帮忙就帮忙,若觉得累,朕帮你出面,万不能累着。”   沈家人还想沈颜沫嫁进王府,为沈家谋取私利呢,却不知沈颜沫早已谋算好,要拿回父母的东西。沈颜沫回到偏殿,与金娘子说了和皇上合作的事,过程很顺利,只是利润改成了三七分。   金娘子见沈颜沫去了许久,怕她动了胎气,一边诊脉一边说:“这是你一早算好的吧,皇上的便宜哪那么好占。”   “做生意不得讲价还价?”沈颜沫这是提前适应了。   金娘子收回手:“孩子很好。你这肚子渐渐大了,是藏不住的,若是让侯府的人看见,定然知道你坏了身孕,权贵世家不允许孩子流落在外,若是抢你的孩子该如何?”   沈颜沫拿起算盘,一面拨弄一面说:“这个问题沫儿早就想过,若有机会。沫儿再收养两个孩子,这样可以遮掩一二。在孩子出生前,只要我藏的好,生产后再收养两个孩子,别人以为我和离后想找寄托,绝不会想到我也生了孩子。”   “你倒是心宽,还有心情学打算盘呢。”金娘子一脸担忧,总觉得纸包不住火,孩子的身世可以隐瞒,长相呢,万一这孩子生下像武昌侯……   还有一件事,金娘子未与沫儿说,她肚子里是两个孩子,最好两个孩子都像沫儿吧。   翌日清晨,天气晴朗,因为刚下过雪的缘故,空气中透着些许湿润,金色的日头从东方升起,映红了几朵云霞。   武昌侯府的马车停在景王府门前。顾少逸掀开帘子跳下马车,回身将手伸进马车扶着温婉下来。温婉一身金丝织锦礼服,秀发梳成参鸾髻,发间插在步摇金簪等物,端的是大方得体,再看顾少逸一身紫色锦袍,墨发用紫金冠高高竖起,新婚不久意气风发,真真是一对璧人。   顾少逸稍作整理拥着她走进景王府。   叶少甫在华庭候着,手里抱了个暖炉,见顾少逸与温婉来了也未起身,淡淡道了句:“恭贺新婚大喜。”   温婉款款施了一礼,笑得一脸幸福:“王爷安好。”   叶少甫点头说了几个好,领着顾少逸和温婉来至花厅,这里早已备好碳炉,显得暖和不少。叶少甫也不与两人客气,围着炉子坐下,歉意道:“抱歉,一入冬我就觉得冷,得烤烤。”   顾少逸早就见怪不怪了,怕温婉误会,解释道:“云朗自小身子不好,冬天离不了火炉子。”   “王爷在自己家随意就好。”温婉笑了笑,“王爷没能参加我与侯爷的婚礼,实在令人惋惜。按理说咱们两家是最亲近之人,王爷该来的。可不能因为一些龌龊生了隔阂。”   “龌龊?”叶少甫拿着一个铁钳子,扒拉着炭火,认真打量起温婉,这个女人看似温和婉约,面带笑意,说出的话却比刀子还利。景王府和武昌侯府何时生了龌龊,他怎么不知,难道又在拿那件事作幺蛾子?   温婉假装懵懂,无辜的杏眼一瞬不瞬地看向叶少甫,见叶少甫真不明白,又朝顾少逸看去:“也是,王爷怎么会看上那样的人。更不会为了一个女人与侯爷生分了。”挑拨离间的本事不算高明,却对某人的胃口。   顾少逸深情地看着温婉:“你想多了,我与表哥的关系岂是一个女人可以破坏的。”两人深情对望,忘乎所以,完全漠视叶少甫的存在。   叶少甫一言不发,垂眸想了一下对林枫招招手,小声吩咐:“这屋里干燥,打桶水来放这儿。”说着往火炉里加了一块炭火。   林枫动作很快,不到片刻提着一桶水回来,放到叶少甫指定的位置。   叶少甫瞥一眼那桶水,冒着寒气,好像刚从水井里打上来,勾唇讽刺地笑了笑,夹出一块炭火悄无声息放到温婉地裙摆上。   温婉鼻子很灵,轻轻的嗅了嗅,绣眉微皱:“这是什么味道,好像衣服被人烧糊了。”   等她的裙摆燃烧起来,叶少甫依然坐在杌凳上表情淡然,口内惊呼道:“呀,弟妹,你的裙摆着火了。”   一旁的林枫嘴角抽了抽:爷,您这话听着好假啊。 第22章   温婉啊了一声,连忙起身低头四处找一下,果然看见后面裙摆处白烟夹杂着黑烟,裙摆上还有小火苗,吓得哇哇乱叫:“着火了着火了,表哥救我。”   叶少甫依然不疾不徐的样子:“都怪我,不小心把炭块儿弄到你衣裙上了,弟妹你放心,我赔你几身礼服,保准比你身上的好看百倍。”话题一转急匆匆道:“林枫,你没看见着火了,赶紧泼水救火啊。”   林枫是个机灵的,此刻哪还不明白自家爷的意思,弯腰拎起水桶,朝温婉的裙摆泼去,当他拎起水桶手上一麻,泼出去的水改变了方向。   顾少逸扯过慌张失措的温婉,朝着火的地方踩了几下,一面踩一面轻声安慰着:“没事,礼服破了个洞,没有着火。”说话间一桶凉水泼过来,不偏不倚浇在温婉和顾少逸头上,两人立刻成了落汤鸡,刺骨的寒冷瞬间席卷全身。刚才还是一对璧人相互对望,此刻成了落毛的凤凰,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叶少甫忍住笑意,绷着脸斜睨林枫一眼:“林枫你这准头劲儿太差了,还不去玄武堂历练历练。”   林枫充满幽怨的眼神望向叶少甫:“对不起爷,属下手滑了,这就去历练。”话落人跑没影了,要是现在还看不出叶少甫的想法,他就是蠢了。   他们家爷这是为沈夫人报仇呢,觉得侯爷夫人侮辱了沈夫人呢。   林枫能明白,顾少逸也不傻自然清楚,甩了下头发上的冰水,神情冷漠地瞪着叶少甫:“你为了一个女人要与我反目?”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好想帮你们灭火,怕烧伤你们。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你还是我的好兄弟吗?”叶少甫冷冷道。   “好兄弟?”顾少逸冷嘲,“你就是这样对待兄弟的?我好心上门拜访,你故意烧坏婉儿的礼服,还让属下泼我们冷水,这样就是好兄弟?你执意护着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有什么好?”   叶少甫缓缓起身,走到顾少逸身边,伸手弹掉他身上的水珠:“既然你都看明白了,我也不妨直说。她好与不好我心知肚明。如果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了,他就不是男人。”话落咳嗽几声,又接着道:“本来你娶你的续弦,我纳我的妾,咱们互不相干,可你们便要贬低她。她既是我的人,你们瞧不起她,就是看不上我。既然看不上我,你们又何必上门。来人呀送客。”   顾少逸好一会儿没缓过劲儿,最后扔下一句你疯了,搂着温婉离开。走到门口又听叶少甫说:“本王奉劝你一句,看好你的人,下次炭火说不定会落在脸上。”   温婉浑身湿透,本就冷的发抖,听到这话,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那是从骨子里释放出的寒冷。都说景王温文尔雅,以她看,景王就是一个疯子,做事随心所以全凭喜好。   沈颜沫运气真好,即便不当侯夫人,还有景王爷护着,听说沈颜沫怀孕了,应该是侯爷的骨血,景王若是知道了,还会在意她吗。这件事必须瞒着侯爷。万一他对沈颜沫动了恻隐之心,再让那贱人回侯府,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行,那个孩子不能留,沈颜沫绝不能再回侯府。她或许应该找个机会,把这件事告诉景王,以景王对沈颜沫的在意程度,怕是不允许她进王府,还怀别人的孩子吧。   温婉回头看一眼叶少甫,眸中满是谋算,见叶少甫正盯着她,忙换上纯良无辜的神色,却未来得及收回算计的目光,被叶少甫尽数收进眼底。   叶少甫到底在意顾少逸与武昌侯府,让人带着他们去了暖阁换衣衫,还命人送了姜汤过去,等身体暖和了,才送他们离开。听下面的人来报,温婉回去后就发烧了。叶少甫毫不在意,让人问问林奇回来了没有。   很快林奇推门进来,拱手问:“爷,您找属下?”   “她怎么样了?”叶少甫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到林奇身边。   “沈夫人找皇上合作,皇上已经答应了,利润三七开。”林奇如实回答。   叶少甫点点头,背着手在书房内来回踱步,突然想起什么,转身朝外走,边走边说:“许久没找皇上下棋了,想来皇上心情不错,咱们进宫去。”   林奇跟在叶少甫身后,心里腹诽:平时懒得进宫,除非皇上召见,为了沈夫人您倒是勤快得很,也不怕皇上厌烦。   两人刚走到垂花门,管家朝这边走来,神色慌张,看见叶少甫面上一喜,几步走上前来拱手行礼:“王爷,武昌侯的老妇人来传话,让您去一趟。”   叶少甫步子没停:“知道了,本王要进宫,怕不能去侯府了。你备些补品,让人送到武昌侯府去。姑母若怪罪你们,就说皇上召见,本王进宫去了。”   林奇这才知道叶少甫得罪了武昌侯府,进宫是为避难。他还觉得王爷为了儿女私情。看来他错怪王爷了。   叶少甫进宫。管家准备一堆东西,让一个管家婆子送到武昌侯福,顾老夫人知道叶少甫没来,气得发了一通脾气,指着景王府的管家婆子骂了一顿,说叶少甫忘恩负义,为了一个女人兄弟反目,都是沈颜沫那个狐狸精害的。   她又问叶少甫真要纳妾,婆子回答不知。顾老夫人又问叶少甫真进宫了,婆子回答是,态度恭敬,礼数周到,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她越是这样恭顺,顾老夫人越生气,对那婆子吼:“他回来后,让他立刻来见我。他若敢不来,就别认我这姑母。婉儿是新妇,好心拜访他,回来就生病了,他就是这样待客的,还懂些礼数吗,置我们顾家的脸于何地?”   婆子一听当即反驳:“王爷的行踪,我们做奴婢的不好打探,这些话奴婢一定带到。”将礼物放下,找了个借口带着人离开。   顾老夫人觉得面上无光,又发了一通脾气。顾少逸忙着照顾温婉,也来不及找叶少甫的麻烦。   此时,叶少甫手执黑色棋子,在御书房与皇上对弈,眼见白棋子要胜了,喟叹道:“皇上的棋艺越发高明了。”   皇上眼观棋局,抬眸看一眼叶少甫:“少来,你若想赢,朕怕不是你的对手。”落下最后一个棋子,白棋胜了一子。   叶少甫一面捡棋盘上的棋子,将其分开装进棋篓,一面道:“皇上,臣有个不情之请。”   皇后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笑意连连:“你说。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朕就知道,你进宫不是为了陪朕下棋。”   “那沈家娘子?”叶少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没等他说出口,皇上爽朗一笑,意味深长的双眸盯着叶少甫:“她?胆子不小,看着也有趣,朕看上她了。”   叶少甫心里咯噔一下。 第23章   皇上见叶少甫脸色苍白,故意问道:“云朗,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让太医来瞧瞧。”   叶少甫捂住胸口,摆手摇头:“不用,老毛病,臣可以的。”   若是沈颜沫被皇上看上,他拿什么与皇上争?同时心里暗恨沈颜沫,没事长这么好看做什么,到处勾人,不守妇道。越想脸色越苍白,呼吸都变急促了。   皇上见情形不对,连忙解释道:“朕看上她,是因为她要给朕挣银子,你想到哪里去了,朕还能看上一个孕妇,混淆皇家血脉不成?”   叶少甫听见这话愣了,好半晌没反应过来:“皇上,您,您,您说她怀,怀孕了?”舌头打结,话都说不利索了。   沈颜沫怀孕了,是那晚有的吗?叶少甫此刻既震惊又喜悦,一股难以描述的心情,自然而然涌上了心头,他叶少甫要有孩子了?   皇上冷哼一声:“你高兴个什么劲儿,沈娘子怀的是武昌侯的种,跟你有什么关系。”   叶少甫想大声说,当然有关系,沈颜沫怀的是他的种,与顾少逸没有任何关系,可这话他不能说,一旦说出来,孩子就成了奸生子,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抬不起头。   他到底该怎么办,叶少甫这一刻问自己,如何不让母子受到伤害?   皇上忽然想起什么,狐疑看向叶少甫道:“她都怀了别人的种了,你还想纳他为妾?平白多了一个继子。不过对你来说也是好事,你这身子太虚弱,若有没有自己的孩子,有个继子孝顺你也好。”这话半是打趣半是真诚。   叶少甫咳嗽一声,起身拱手:“棋下完了,臣输了,甘拜下风,改日再与皇上下棋,臣身子不适,先回去了。”   皇上知道他身子不好,摆手让他回去,还问他是否请太医看看。叶少甫说不用,天太冷,回去歇一阵子就好了。   叶少甫出了宫门坐上马车,下了马车管家迎出来,说了武昌侯府的情况。叶少甫不甚在意,道了句知道了,回头看向林奇:“林奇,你可有事瞒着我?”   林奇跟在叶少甫身后,猛然听见这话,有些疑惑,想了想随后摇头道:“属下一向快言快语,不曾有事瞒着王爷。”想起回来的路上,叶少甫一直扳着脸,不曾说一句话。林奇摸不准叶少甫知道些什么,这事与他有关系?可他不曾隐瞒呀。   叶少甫停下脚步,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林奇:“再好好想想。”话落抬步朝书房走去,脚步重重地踩在地面上,显然有些生气。   管家同情地看着林奇,让他好好想,王爷身体不好,不要惹王爷生气,摇头叹息离去。   林奇愣了好一会儿,望着叶少甫的背影,抬步跟上去,直到书房也没想起有何事瞒着叶少甫,只能单膝跪地,拱手请罪:“属下愚笨,请王爷明示。”   “真想不起来,还是不愿意说?”叶少甫走到林奇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从小跟着我,我自问待你们兄弟不薄,你为何要瞒着我?”   “属下瞒着王爷什么了?”林奇抬头,清澈的眸光带着些许疑惑,他不敢隐瞒。   “她怀孕了。”叶少甫背着手深吸一口气,不知该骂林奇愚钝,还是说他蠢,最后忍住内心的暴躁,咬牙切齿提醒道。   林奇这才惊觉,一直被他忽视的事情,是沈夫人有了身孕,不过此刻他不能承认,低头坦然道:“属下只偷听不偷看。更不能盯着夫人的肚子看。”   叶少甫被气笑了,积攒多时的郁气和怒火因这句话消散了,摆摆手:“你去休息吧,今晚本王亲自去。”   夜幕降临前,叶少甫还未出门被顾少逸拦住。想到今天晚上的事,叶少甫不愿意面对顾少逸,遂让管家将顾少逸打发走。   顾少逸本就怒气而来,没能为温婉出气,更没见到叶少甫,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管家浪费许多口舌,顾少逸只一句话,今儿要是见不到顾少逸,他不会离去。   叶少甫无奈只能出来想见。顾少逸见到叶少甫,就想起温婉烧得红彤彤的小脸,如今还躺在床上说迷糊话呢,又被母亲唠叨许久,气不打一处来。   顾少逸不知,这是温婉故意的,装柔弱博取顾少逸的同情与歉意。顾少逸一走她就坐起来了,得知顾少逸帮她找回场子,更高兴,连看顾芸都顺眼了几分。   她如今是顾芸的嫡母,攥着顾芸的未来,根本无需讨好顾芸,反而觉得顾芸应该讨好她。所以对顾芸的热络淡了几分,见顾芸骄纵,隐隐有几分厌恶。   “有什么事直说吧。我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叶少甫直接开口,紧了紧身后的斗篷,咳嗽几声。   总有再大的怨气,顾少逸听见叶少甫咳嗽,胸中的郁气消失几分,打量着叶少甫好一会儿,嗓音沙哑道:“你动了真情,是吗?”   “无聊,如果你来讨论这件事,恕我不奉陪。”叶少甫转眼欲离开。   “你轻易不动心,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顾少逸问。   “我的事你少管,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话落抬步离去,连一个回眸都未留下。   叶少甫没在意顾少逸何时离去。天黑透了,他换了一身黑衣,穿了件厚厚的黑色斗篷离开。   林奇想跟着,被叶少甫拒绝了。林奇知道叶少甫说一不二,便不敢跟上去。   翊坤宫,二更天宫内各处都已掌灯,沈颜沫关上门准备回去休息,转身看见一个黑影。不等她反应过来,那人已经闪到她身后,昏暗的烛光下,沈颜沫未看清那人的脸,只觉脖颈处一凉,冰冷的东西抵住她的脖颈。   沈颜沫心里咯噔一下,小声问:“谁?”金娘子在内室,她不敢大声说话。   “我来皇宫找一样东西,只要你不出声,我便不会伤害你。”叶少甫蒙着面,说话时盯着沈颜沫挺着的肚子,故意压低嗓音。   她果真怀孕了。   沈颜沫双手抚摸着肚子,脊背冷汗连连,站定一动不敢动,详装镇定小声道:“我不出声,这里是皇后娘娘的翊坤宫,宫外有禁卫军守着,个个武功高强,你,你还是赶紧离开吧。”   这时,金娘子朝这边看过来,问:“沫儿,你在跟谁说话?”   沈颜沫怕金娘子担心,道:“哦,一个送药的小太监,马上就走。”话落,压着嗓子请求身后的人配合她。   叶少甫额头的青筋跳动几下,暗骂道:蠢女人,他长得像太监?不对,他蒙着面,根本看不出长相。 第24章   沈颜沫见身后人没有回答,金娘子又在询问,只得再次恳求。   叶少甫垂眸看向她的圆滚滚的肚子,尖着嗓音:“哦,药已经送到了,奴才这就走。”   沈颜沫确定身后的人没有敌意,才稍稍放心轻声问:“你找什么东西,或许我可以帮你?”   叶少甫收回手,打开门出去:“你还怀着孕,照顾好自己,莫要多管闲事。”话音未落关上门大步离开。   他本想远远看她一眼就离开,可是靠近后,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不自禁躲进屋里,想近距离看她一眼。如今确认她已怀有身孕,他应该亲自去沈府提亲。   黑衣人离开的那一瞬,沈颜沫似乎闻到一股药香,不浓郁却十分好闻,好似在哪里闻过。   “沫儿,人还没有走吗。”金娘子再次开口询问。   “走了。”沈颜沫答应着走进内室。脱了鞋和衣服,吹了灯爬上床,帮金娘子掖了掖被子躺在一侧,拉了拉身上的被子喟叹道:“年关将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真想马上就能出去。   “马上就能出去了,再忍忍。”金娘子翻个身,手搭在沈颜沫的肚子上,感觉到有节奏的跳动传来,勾唇笑了笑:“孩子很健康。”   她想问刚才的人是谁,张张嘴什么也没问。   沈颜沫累了一天有些困了,嗯一声,迷迷糊糊睡着了。   叶少甫站在院中,等屋内在无任何动静才施展轻功离开,夜里寒冷,他几次想咳嗽都忍住了,回到景王府他不再隐忍,扯掉脸上的黑布,剧烈咳嗽一阵子。   林奇端着一碗姜汤进来:“爷,喝碗姜汤祛袪寒吧。”他没问叶少甫为何去了这许久?只是把姜汤递到叶少甫手中。   叶少甫手脚冰凉,接过碗捧在手里,感觉有几丝温暖从手上传来,一瞬不瞬看着林奇,好一会儿才道:“爷像太监吗?”   林奇唇角抽了抽,认真打量他:“面白无须,还别说,真有些像。”   叶少甫闻言想扔碗砸人,又听林奇说:“为了夫人,您要保重身体。”转身出去,没给叶少甫砸人的机会。叶少甫骂了句胆子肥了,过了一会儿对着外面喊了林奇。   林奇远远答应一声,不敢进来,问有什么事,让叶少甫尽管吩咐。叶少甫问起了沈宅那边的事。林奇这才推门进来:“已经将隔壁的宅子买下来。就等着明天开戏了。”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石头起来看书,就听见时高时低的咒骂声。一直持续了半盏茶的功夫。就当石头以为终于停了,咒骂声又响起来。   他走出门来,听得更清楚了,是一个女人在骂人。   “你们两个赔钱货,起来干活了,要是不把今天的衣物洗完,甭想吃饭。”   “你说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嫁了个庄家汉子是个短命鬼,给我留下两个赔钱货,还不是我生的,再嫁的郎中也是命短活不长的,本以为可以享福,谁知还是苦命,又给我留下一个别人生的讨债鬼。我就是给人当后娘的命,这后娘不好当啊。”一会儿说孩子是讨债的,一会儿说自己命苦,一会儿又嫌弃别人干活慢,不给饭吃云云,总之口中没有一句好话。   石头捂了捂耳朵,想回屋读书,可这咒骂声却清晰可闻,弄得石头心里痒痒的,总想透过墙看看,墙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一阵怒吼声传来:“行了,别鬼哭狼嚎了,天天这一套,你有完没完,也不觉得烦,赶紧做饭去,我练会剑。”   话落安静了几息功夫。又听见之前的妇人说:“你现在就觉得我烦,以后还能指望你给我养老吗,果然后娘不好当,我辛辛苦苦将你们拉扯大,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你就是这样对我的。你们那短命的爹可说了,让你给我养老,你要是不听话就是不孝,我,我,我去衙门告你。”说着嘤嘤哭起来。   “我们,我们去做饭,后娘你别哭了。”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声音柔柔弱弱,似乎有些惧怕妇人。   “你们不做饭谁做饭,一对赔钱货,要不是你们俩,你们爹能死,要我说你们就该给贵人当妾去,吃香的喝辣的,你们爹也还活着,我的日子多舒坦呀。”说完又痛哭。   石头一脸无奈,捂着耳朵进屋。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十来天,眼看就要过年了,隔壁院子就没消停过,不仅石头烦躁,就连一向好脾气的刘妈妈也恼了,上门找了几次,隔壁答应好好地,可没过半个时辰,又开始吵吵嚷嚷起来。   石头无法,想看看隔壁到底是什么人家,搬个梯子爬上墙,骑在墙上,隔壁院子不大,比他们家小点儿。   此刻是午时,那个妇人从起来就开始骂,似乎累了,没在院子里。院子里只有两个年轻女子,面前放着两个大盆,揉揉搓搓在洗衣服。   不远处一个男子在练剑,一板一眼有模有样,石头虽自幼在山里长大,父亲是猎户,也有些武功底子,却看不出那人功夫是好是坏,觉得架势还不错,挺唬人。   石头从墙上抠了一块泥巴,掂量一下扔到盆边,引得两个小姑娘朝这边看来。石头笑了笑说:“我叫石头,住在你们隔壁。”   男子收起剑朝石头看过来:“有事吗?”   “没事,就是好奇,随便看看。”石头还想说话,那个骂人的妇人冲出来,口内嚷嚷着:“谁,谁在说话?”   石头吓了一跳,顺着梯子滚下来,扑通一声,重重的落在地上,又听见那妇人开始骂人:“赶紧干活,少偷懒,不然将你们卖到勾栏院去。”又说了几句污言秽语。   “真是个泼妇。”石头起身揉着屁股,顺着梯子爬上去,趴在墙头,向内看去,见那妇人背对着她,又开始骂人:“还有时间说话,老娘看你们挺精神的,今儿中午不用吃饭。”   石头忍不住出声:“你天天说要卖了两位姐姐,这两位姐姐多少银子?我们买了。”他年纪虽小,却也知道勾栏院不是好地方,若两位姐姐进去了,只怕会更惨。   妇人回头看见石头露出头,面带微笑地看着她,有些微怔狐疑问:“哪来的小鬼?”   “我是你们的邻居,你们天天吵闹,扰我们清净。你方才不是说要卖两个姐姐吗,不如把她们卖给我吧,多少银子?”石头出声询问。   “你一个小鬼,能做主吗?”夫人双手掐腰,抬头挺胸看着石头问。   石头垂眸想了一会儿道:“你稍等一下,我问问。”顺着梯子倒退着下来。 第25章   石头回去后求了刘妈妈,希望刘妈妈能买下隔壁的两个小姑娘,她们真是太可怜,天天做活不说,还被后娘骂。就隔壁那个恶毒的妇人,早晚会把两个姑娘卖到勾栏院去。又把两个姑娘说得凄惨无比。   刘妈妈不敢做主,说问问沈颜沫的意见。写了信让人送进宫去。   沈颜沫接到信,知道石头想买下那两个姑娘,叹息一声。买了人养不起,石头第一次求她,她又不想让石头难过。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金娘子听见沈颜沫叹息问道。   沈颜沫将沈宅最近发生的事说了,金娘子想了想说:“买下吧,你想做生意,用人的地方多,不如现在开始培养。她们身在困境,你救了她们的命,她们会把命给你。”   沈颜沫想了想,觉得金娘子说得对,立刻回信。刚把信封好,传来敲门声,随后是齐嬷嬷的声音:“沈娘子在吗?”   “您稍等一下。”沈颜沫起身去开门,请齐嬷嬷进来。   齐嬷嬷婉拒,简单说明来意。   原来皇后娘娘醒来身体不适,又觉得沈颜沫是孕妇,身子一日重似一日。金娘子眼睛不好使,不好打扰,命人请了两名太医诊脉,太医已经确认,娘娘怀孕了,还说皇后身子骨很好,孩子也无碍。她现在来是想请沈颜沫过去,快过年了了,娘娘想把承诺兑现。   沈颜沫知道,皇后身体不适是借口,她想找太医确认是否真怀孕了。皇后兑现诺言,沈颜沫自然高兴,说了几句奉承的话,又嘱咐金娘子几句,跟着齐嬷嬷来到翊坤宫正殿。   皇后命人看座,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请沈家老妇人来一趟,沈颜沫在宫里伺候她,劳苦功高,作为沈颜沫的祖母,沈老夫人应该得到封赏。   沈颜沫明白,皇后要借此机会敲打沈家,自然不会拒绝,少不了千恩万谢,看着宫人去请沈老夫人来。   还有几日就要过年了,沈家张灯结彩,处处透着新年的气息。沈老夫人端坐在软塌上,一身簇新的衣衫,头上戴着抹额,身后有个小丫鬟捶着背,日子过得很舒坦。   沈二婶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张礼单,向老夫人汇报各家送礼的情况,该增加的增加,该删减的删减。   沈老夫人闭目养神,好似睡着了一般,到了不合时宜的地方,出声提点两声。沈二婶连忙命人几记下。   这时一个管家婆子来报,说宫里来人,请老夫人进宫去,皇后娘娘有请。沈老夫人一把年纪,从未进过宫,猛地听见这消息,不敢置信问:“你说什么?”   “宫里来人,请老夫人进宫去。”话落门外进来一个内侍太监。他手持拂尘,面白无须,脊背挺直,神采飞扬,似笑非笑地看着沈老夫人:“咱家奉皇后娘娘之命,请沈老夫人进宫一趟。”   沈老夫人一听这话,猛地站起来,盯着那个内侍太监,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闪烁的眸子转向沈二婶。   沈二婶就是个窝里横的,出了家门胆小如鼠,缩了缩脑袋往后退了退,就差退到沈老夫人身后去了。   沈老夫人知道儿媳妇指望不上,讪讪道:“公公,皇后娘娘有何吩咐啊?还请公公明示。”对身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未出阁就跟着沈老夫人,很得她看重,自然知道沈老夫人何意,立刻掏出一个荷包塞到公公手中。   内侍太监见惯了这样的事,掂量一下荷包的重量塞进袖笼里,白净的面容带上几分笑意:“跟着咱家走就是了,皇后娘娘体恤人,不会为难你。再说了,您孙女还在宫里,很得皇后娘娘看重,有什么话问沈娘子就是了。”说了这些话,并未说明皇后召见的原因。   沈家二叔回来,知道皇后娘娘召见,惶恐不安的心夹杂着几分异样的兴奋,无缘无故皇后娘娘为何召见。   他知道沈颜沫在宫中,难道沫儿那丫头有一番机遇,被皇上看上了,应该是这样,沫儿若是犯了事,沈家觉不太平。越想沈二叔越兴奋。   沈老夫人没有儿子心宽。一颗心七上八下跳个不停。她换了礼服,重新上了大妆,跟着内侍太监来到宫里。进宫后沈老夫人不敢抬头,更不敢四处乱瞟,唯恐出半点差错,低着头跟在太监身后。半个时辰后气喘吁吁来到翊坤宫。   沈颜沫陪着皇后说了许久的话,见沈老夫人还未到,又到院中走了几圈散散步消消食。快到午膳时,内侍太监领着沈老夫人进了翊坤宫。   皇后站在廊檐下,手搭在齐嬷嬷手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沈老夫人。沈颜沫站在一旁不言不语。   沈老夫人垂头跪下行礼问安。   皇后娘娘道:“起来吧。”   沈老夫人刚要起身,又听见皇后娘娘说:“老夫人你可让本宫好等。”沈老夫人刚直起来的身子又弯了下去,双手放在身前重重磕头:“老身有罪,请皇后娘娘赐罪。”   “起来吧,本宫只想找你说说话。外头冷,咱们进屋说话吧。”皇后摆摆手,示意旁边的宫女太监把人拉起来。   两个小宫女连忙上前,搀起沈老夫人,扶着她进入正殿。皇后坐在主座上,沈颜沫坐在皇后一旁,看着沈老夫人颤颤巍巍被人搀扶进来。   皇后命人赐座,沈老夫人不敢坐,低着头垂着眼说站着即可。皇后笑道:“你一把年纪,又养育了沫儿的父亲,让他为国尽忠,实也是有功之臣。快坐下吧。”   沈老夫人听了这话才敢坐下,只坐了一个边儿,皇后也不勉强她,又道:“听说你大儿死后,沫儿兄妹是叔叔婶娘抚养长大的?”沈老夫人不敢欺瞒,答应一声是。   “那她叔叔婶娘真是费心了。”皇后喟叹道。   沈老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泪,又将小儿子小儿媳夸了一顿,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还说就算大儿子夫妇在世也不一定如此周到。   皇后脸上的笑容更显端庄,喝了口参汤又说:“真是周到得很,本宫怎么听说,沫儿嫁给武昌侯做了填房,还和离了。若是亲生父母怎舍得女儿做续弦,还被人欺负得敢怒不敢言。这对叔叔婶娘真真不错。”   沈老夫人吓得面色惨白,屁股离开椅子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娘娘恕罪。”说着求饶的话,心里却把沈颜沫骂得狗血喷头,都道家丑不可外扬,你为何说给皇后娘娘听。 第26章   皇后笑了笑:“这是你们的家事,本宫可不敢怪罪你。”   沈老夫人刚想松一口气,心道,皇后是一国之母,又岂能管别人的家事。   她脊背稍稍挺立起来,又听皇后娘娘道:“自本朝开国以来以孝治天下,母慈才能子孝,长辈不慈如何让晚辈们孝顺,沈老夫人你说是不是?”   沈老夫人只能说皇后娘娘教训的是。   皇后道:“沈老夫人是知书达理之人,不用本宫提醒你也明白。是本宫多言了。”命人搀扶起老夫人,让其坐到椅子上。   沈老夫人感激连连:“娘娘是为了沈家好,老身感激不尽。”   “既然你觉得本宫是为你们家好,就容本宫多言几句。”皇后停顿含笑的眸子紧紧盯着沈老夫人:“都道齐家治国平天下,连家都管不好,何以治国,更不用说平天下了,沈老夫人说是不是?”   沈老夫人能说什么,点头承认皇后娘娘教训的是,回去后一定约束儿子儿媳,不容他们胡作非为。   皇后又提到了沈家老大夫妻留下的东西,沈颜沫和沈远安已经长大了,叔叔婶娘再插手,恐遭人话柄,知道的人说叔叔婶娘为他们兄妹考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叔叔一家贪墨侄子侄女的东西呢。尤其是儿媳妇的嫁妆,婆家没有霸占的道理,若不还给子女,到时候有理也说不清。   沈老夫人不算聪明,却也不傻。知道沈颜沫想要回父母的东西,可她不甘心呀,那些东西是她儿子的,她儿子死了,得用那些东西孝顺她。   沈颜沫知道沈老夫人的心思,开口道:“祖母是父亲的生母,养育父亲多年,无论是生恩还是养恩都大过天,父亲虽然不在了,可我们兄妹还在,会替父母给祖母养老的。相信父亲泉下有知也会瞑目的。”   皇后拉着沈颜沫的手,乐呵呵道:“你想给沈老夫人养老,沈老夫人不一定同意,她有儿子,何须孙辈养老。不如本宫做一次坏人,把你父亲的东西一分为二,一份替你父母尽孝,一份分给你们兄妹。至于你母亲的嫁妆,应该全数给你们兄妹,至于你们怎么分,本宫可管不着了。”   就算沈老夫人不同意,也得把东西拿出来,忍着肉痛拿出来,一点儿不敢私藏,同时暗骂沈颜沫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事情落定,沈老夫人回了沈家。沈家如何鸡飞狗跳,暂且不提。   沈颜福身对皇后道:“谢娘娘为民女主持公道,娘娘的大恩大德,民女没齿难忘。”   “什么大恩不大恩的,要说有恩,你可是本宫的福星,若没有你本宫怎能如愿,若是本宫生下皇子,你与金娘子就是本朝的功臣。”皇后道,“快过年了,本宫也不留你们了,回去收拾收拾,本宫命人送你们出宫。”   沈颜沫喜出望外,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出去了,又说了一番感激的话,回到偏殿收拾东西。   她们进宫不允许带旁的东西,皇后允许可以把现用的东西带走,行李不多,一炷香就收拾好了。沈颜沫有身孕,金娘子眼盲。皇后命人用轿子将她们送回府中。   腊月二十六这天,沈颜沫和金娘子回到了沈宅,可把刘妈妈几人高兴坏了。她们以为还要等几天呢,没想到今天就回来了。   石头几个月没见金娘子,直接扑到金娘子怀里。   刘妈妈盯着沈颜沫圆滚的肚子,感叹道:“这才六个多月,怎么看上去跟七八个月似的?”   金娘子笑了笑,坦言道:“我把脉像双胎,一直没告诉你们。以前没遇到过不确定,月份越大越确定了。”   “双胎?”几人同声惊讶出声。就连沈颜沫都惊诧了:“怎么可能是双胎?”梦中她明明只生了一个孩子,那孩子跟小猫仔似的,很小,看着让人心疼。   “我的医术你们还信不过,不过不要紧,再等几个月就知道了。”金娘子搂着石头笑呵呵道。   沈颜沫很信任金娘子的医术,她说是双胎,那一定是双胎。梦里一个孩子被人摔死,一个未出生便胎死腹中。到底是谁想要孩子的命,是温婉吗?梦中的事情没有发生,沈颜沫也无从查起,唯一的线索便是那妇人的声音,冰冷阴狠,沈颜沫一辈子不会忘。   腹中的孩子似乎感觉到沈颜沫的情绪,踢了她一下,沈颜沫回神,手放在腹部,暗自发誓,谁也不能害她的孩子。   她出宫了,还是尽快离开京都比较好。明霞郡主虽被赶出京都,永亲王府还在,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永亲王府是皇室宗亲,位高权重,她暂时惹不起。   想到这里,沈颜沫想隔壁邻居,便问起了这事。刘妈妈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这人暂时不能买,咱们根本不知对方的底细,贸然买回来恐有不妥。”沈颜沫犹豫片刻道。如今又是非常时期,万一是心怀不轨的人呢,这件事不得不防。   石头有些失望,低着头显然有些失落:“可是那两个姐姐真的很可怜,咱们要是不买下她们,她们会被继母卖到勾栏院去。”   “石头,你沫儿姐姐自有打算。”金娘子摸了摸石头的头,解释说:“咱们一行人老的老小的小,娘又是个睁眼瞎,还都是妇孺,就你一个男子汉才十岁,万一是坏人,咱们该怎么办。”   沈颜沫不忍石头伤心,道:“再看看吧。”   话音刚落,隔壁又骂起来,夹杂着吵吵嚷嚷的声音。石头连忙跑出去,来至墙边,顺着梯子爬上去,见几个婆子拉那两个年轻的姑娘,那个年青男子想拦着,被那恶妇拦着:“林枫,我告诉你,她们是我的女儿,我想卖就卖,跟你没关系,你最好不要拦着。若不想她们被卖,可以,你每个月给我二两银子。否则免谈。”   两个姑娘被人拉扯着拖在地上,死活不愿意走,口内喊着:“哥,救救我们,我们不想去勾栏院,哥,求你了,救救我们。”   石头这才知道,是那恶妇卖女儿,忙退下来,跑回屋内扯着沈颜沫的胳膊,眼眶微红恳求道:“沫儿姐姐,求你了,救救她们吧,她们真的很可怜,继母要把她们卖到窑子里去,那地方,那地方不是人去的。”   沈颜沫沉默,好似在思考。石头再次恳求。刘妈妈冬雪和秋月几个也开口了,说这十几天隔壁的恶妇天天骂人,那两个小姑娘也可怜,要是能救下就救下吧。   “沫儿,救下吧,就当给孩子积福了。”金娘子开口道。   看见别人被卖,她想起了不堪的往事,若是有人搭救,她也不至于给猎户当媳妇,不是她看不上石头爹。石头爹很好,对她百依百顺,即使她眼瞎,石头爹也没嫌弃过。金娘子当时身在绝望的困境中,就幻想着,有人能对她伸出手吗,可现实很残酷。   “好,咱们买下她们。”沈颜沫满脸坚毅之色。   若是有人威胁她们的安全,她不介意双手染血。 第27章   沈颜沫买下双胞胎,花了一百两银子,这可让隔壁的恶妇欣喜若狂,当即签下卖身契,揣着银子离开。   双胎姐妹手牵着手,向沈颜沫磕头谢恩。   沈颜沫打量着一对姐妹,衣服单薄,手冻得通红,显然日子不好过,见其中一人的手虎口有茧,心中一冷:“你们叫什么名字,会些什么?”   其中一个单眼皮姑娘微微抬头垂:“农家女哪有名字,生父叫我们大丫二丫,生父死后继母再嫁,我们也跟着继母过。我跟着继父学过药理,姐姐力气大,跟着哥哥学了些功夫,虽然不好,对付几个人不成问题。多谢夫人收留之恩,我们姐妹定当生死相随。”   沈颜沫知道她们一个会功夫,一个会药理,总觉得透着怪异,这些人正是她想要的:“只要你们不背叛我,我会好好待你们。既然你们是我的人了,总不能再叫大丫二丫,我看你们亭亭玉立,如出水芙蓉,姐姐叫芙蓉,妹妹叫玉荷吧。”   “多谢夫人赐名。”两姐妹磕头谢恩。   沈颜沫让姐妹俩跟着刘妈妈学规矩,先歇息一天,熟悉一下,后日再跟着做活。   沈宅人口简单,冬天不出门,也很少有活计,天黑得早,几个丫鬟点着蜡烛,聚在刘妈妈的房内,一面做针线活,一面聊家常。几个人坐在屋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那个说夫人命好,一怀就是两个孩子,另一个又说要再做一套小衣服,不然姑娘和小公子出生没有衣服穿。   她们原先不知夫人怀了两个孩子,只做了一套小衣服。如今知道了,再加紧赶制做一套。   芙蓉和玉荷不会做针线活,坐在一旁整理线。还被秋月笑话了一顿,说:“你们怎么不会做针线活。”   不等两姐妹解释,刘妈妈出声:“她们自小没了娘,继母又是狠心的,只让她们做粗活,哪里会教她们针线,能活下来已是不容易了?”   芙蓉和玉荷对视一眼,得,省得她们解释了。虽然在这里一天,她们就喜欢上了这儿,宅子里的人心思单纯,没有永无休止的任务,倒也轻松,若是这样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她们满意。沈颜沫心里却有个疙瘩,摸不清姐妹俩的底细,始终难以安心。   金娘子道:“我虽然看不见,能感觉出来,这姐妹俩没有恶意。先观察一阵子,若是有二心,发卖了就是。”   “我担心她们目的不纯,若是明霞郡主派来的人,当如何是好?”沈颜沫左思右想,越发觉得事情并非偶然,隔壁那家人出现得太巧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三声敲门声,沈颜沫警觉地看向门外,出声询问:“谁?”没有人回答。   沈颜沫起身走到门口,低头看见地上有张字条,应该是从门缝里放进来。沈颜沫想起给刘妈妈报信的人,迟疑片刻捡起字条,只见上面写着:新来的丫头身世清白,可用。   “到底是谁在帮我们?”沈颜沫回到内室,将字条上的内容读给金娘子听。又问:“这个帮咱们的人是谁,为何三番两次帮咱们,他到底有何目的?”   金娘子思忖一会儿:“他帮咱们的目的我不清楚,可我知道,芙蓉和玉荷不是明霞郡主与永亲王府的人,是友非敌,又在暗处,看来是真心想帮你。”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到底是谁呢?”沈颜沫盯着字条眉头紧锁。   景王府。叶少甫坐在床上背靠着软枕,用帕子捂着嘴咳嗽几声:“人收下了?”自那日从宫中回来,他受了风寒,这几日咳嗽越发严重了。   林奇站在不远处拱手道:“是,夫人收下了,不过她心有怀疑,觉得咱们送去的人别有目的,刚才属下放了一张字条进去,希望夫人能打消心中的疑虑。”   叶少甫摆摆手:“我知道了。咳咳咳咳。”   “爷,你没事儿吧,要不请个太医来看看?”林奇站着没动,满脸关切。   叶少甫摇头说:“明日你亲去武昌侯府一趟,就说我病情加重,需在家休养。老夫人若是上门,你也不必拦着。”   烧礼服事件过去后,顾老夫人见不到叶少甫,天天让人上门请,非让叶少甫给她一个解释。叶少甫是晚辈,不愿与长辈发生冲突,能躲便躲,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林奇应了一声。又听叶少甫说:“沈家那边如何了?”皇后想帮沈颜沫要回父母的东西,沈家的小儿子小儿媳是尖酸刻薄之人,东西进了他们的库房,怎会说给就给。   “正在吵,暂时没有定论。”林奇回到道。都不想把东西拿出来,还骂沈颜沫是狼心狗肺的白眼狼。要他说,沈家除了沈家大房,都是不要脸的。   叶少甫咳嗽一声,这时管家走进来,说顾老夫人来了,吵着要见王爷。   他已经告诉顾老夫人王爷病了,需要静养,可顾老夫人不听,还打坏了一个茶杯。看那架势,今儿要见不到王爷,她怕是不会走。   叶少甫咳嗽几声,让林奇更衣。一炷香后,来到前院暖阁,没进屋就听见顾老夫人吵嚷声:“你们这群该死的奴才,别以为老身出嫁了,就管不了你们,让叶少甫那混小子出来,姑母来了,见也不见,真以为自己是王爷,就可以摆臭架子了?”   “姑母息怒。咳咳咳。”叶少甫走进暖阁,解开斗篷递给林奇:“奴才们不敢撒谎,侄儿身子不适,昨夜偶感风寒,您要不来,我还在床上歇息呢。”话落又咳嗽几声,挨着顾老夫人坐下。   顾老夫人冷哼一声:“我还以为你不要我这个姑母了呢。”   “侄儿不敢。”叶少甫疲惫地靠在榻上,双眼微闭,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就讨厌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你能不能精神点,强打精神也行,你看看这满京都,谁愿意跟你结亲,好像明天能办丧事一样。”顾老夫人忍不住数落道。   “就我这副破身子,还是不祸害别家姑娘了。”叶少甫言语间带着遗憾。   “你……”顾老夫人恨铁不成钢,过了好一会儿又问:“你想纳沈氏为妾,是不想娶正妃了?”   “不是我不想娶,是满京都谁愿意嫁给我?”叶少甫问。   “明霞郡主一心喜欢你,你为何不娶?”顾老夫人想不明白。明霞郡主可是皇家人,永亲王的掌上明珠,嫁给叶少甫也算门当户对,她就不明白侄儿为何不愿意。   叶少甫不说自己不愿意,只说皇上不愿意。   顾老夫人一听皇上不愿意,也猜测到一些原因,不再说明霞郡主的事,便问:“你为何给婉儿难看?”   叶少甫缓缓睁开眼,挑眉道:“表弟回去没说吗?”停顿一下又道:“她挑拨我与表弟的关系,我只是给她开个玩笑,让她涨点记性,别什么话都往外说,这还是在我的景王府,若在别地儿也这样肆无忌怠,怕是会丢侯府的颜面,不要以为全天下就她聪明。”   “那日到底发生了何事?”顾老夫人问,温婉回去后得了风寒,儿子忙前忙后,也没细细说,她主观认为叶少甫又任性了,想教训他一顿。   “她说我与表弟因为一个女人生了嫌隙。我不去参加他们的婚宴,是因为我身子不适,跟我与表弟的关系无关,她非要说我们之间有龌龊。本来什么事没有,被她这么一说,还真生出嫌隙来了。”叶少甫斜眼看向顾老夫人,见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慢悠悠道:“姑母,您是咱们家最最精明的人,可不能被儿媳妇三言两语哄住了。我也知道温氏是顾府表亲,这看人不能看表面。人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人一旦有了私心,就会有欲-望。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您老掂量掂量吧,别以后出了事后悔。”   有些事不被说破还好,一旦被说破,就会让人浮想联翩。顾老夫人也想起了最近发生的事,顾芸说温婉待她不如以前热心了。虽不算苛责,却不如是表姑娘时热情,难道温婉真是做给她看的?不行她得派人看着温婉,大孙子绝不能有半点差池。   叶少甫哄走顾老夫人,说自己累了,想歇会,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打扰他。等林奇关门出去,他躺在榻上睡着了。暖阁炭火烧着,香炉里燃着熏香,余烟袅袅,静谧无声。   景王府一片安静,没有一丝新年的气氛。沈宅却热热闹闹,欢乐声不绝于耳。   还有几日就要过年了,除了准备过年用的东西,沈颜沫还让刘妈妈准备了些祭品,祭拜父母与张叔夫妻。鸡鸭鱼肉买了不少,还从猎户手中买了一头鹿。   沈颜沫站在廊檐下,看着在院子里杀鱼的芙蓉,笑着说:“你这刀工很利索,平时没少做吧?”   金娘子坐在门口,向外“看”去:“穷苦人家的女儿,哪有不做活的道理?”   石头蹲在芙蓉身旁,正给鸡鸭退毛,见芙蓉用刀手法利索,想起她会拳脚功夫,忍不住问:“芙蓉姐姐你会功夫,改天让我看看呗,我也想跟着你学几招?”   芙蓉正愁没法与石头说这事呢,听见石头这样说,心下高兴:“我的功夫不厉害,你想学找我哥,我哥厉害。”   玉荷也说林枫厉害,一般人近不了他的身,要不是给父亲守孝,他会去镖局给人押镖。   石头一听林枫厉害,丢掉手里的鸭子,搓搓手道:“咱们现在就去?”他实在等不及了。那日看见林枫在院子里练剑,他就想跟着学。如今又机会了,他才不愿意等。   玉荷笑了,将手里的鱼洗干净放到另一个盆里:“姐姐收拾这些东西,我带你去吧,哥哥愿不愿意教你,就看你的运气和根骨了。”   “好,谢谢玉荷姐姐。”石头在身上擦了擦手,转身朝内院走去。   玉荷喊住他:“你去哪里?”不应该朝外走吗。   石头嘿嘿笑了两声:“墙边有梯子,这样省时间。”他一句话,惹得院子里的人都笑了,这是有多心急呀,都不愿意走大门了。   玉荷拉着石头朝外走:“有路不走你翻墙,小心那恶妇骂你。”   石头想起玉荷的继母,心里打个哆嗦,跟着玉荷向外走去,打开门,见门口站着一个人,石头看清来人,面上浮现出笑意,惊呼出声:“沈哥哥?” 第28章   来人是沈远安,他从书院里回来,见开门的人是石头,就知道自己没找错门,抬手摸了摸石头的头:“高了也结实了,不错。”   石头拉住沈远安的衣袖,笑嘻嘻道:“沈哥哥,你总算回来了。沫儿姐姐在院里,看秋月姐姐她们收拾过年的东西呢。沈哥哥怎么才回来,我们都等你好几天了。”拽着人往里走。   玉荷关上门,跟在沈远安和石头身后。   沈远安一面走一面说:“夫子找我有事,耽搁了几天。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们可有遇到麻烦?”沫儿是个报喜不报忧的,就算问,她也不一定说。   石头嘴皮子利索,瞬间将沈家老宅不愿意和离,训斥沈颜沫,景王欲纳沈颜沫为妾,皇后娘娘让沈颜沫和金娘子治病,明霞郡主让人放火烧庄子,及张叔张婶去世的消息说了。   沈远安瞠目结舌,与石头走着,已经走进了内院,看见沈颜沫站在廊檐下,眼眶通红,险些落泪。又想到他刚回来,怕沈颜沫担心,立住脚轻声喊一声:“沫儿,哥哥回来了。”   沈颜沫看见沈远安,欣喜若狂,扶着肚子朝这边走来:“哥,你回来了。”   沈远安这才看见沈颜沫挺着肚子,慌忙跑过去,眼眶里泪水打着转:“沫儿,你,你有孩子了?”显然不敢相信。侯府欺人太甚,妹妹怀了孩子,他们竟狠心和离,当真是狼心狗肺。   沈颜沫扶着沈远安的手:“哥,你要当舅舅了,高兴吗?”   沈远安强忍着泪水:“高兴,比谁都高兴。快进屋歇着。”扶着沈颜沫进屋。   沈颜沫坐好后,笑盈盈地望着沈远安:“哥,你瘦了,是不是书院饭食不好?”   沈远安直直地看着沈颜沫:“沫儿,你受委屈了,哥,哥这心里难受。”爹娘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多伤心呢,说不定会从坟墓里爬出来。   沈颜沫见他这样,就知道石头快言快语,把什么事都说了。笑了笑:“哥,我没事,如今我有了自己的孩子,就算将来不嫁人,以后也有依靠,你应该为我高兴。”   “顾家欺人太甚,还有景王府的病秧子,他们都,都不得好死。”沈远安口不择言,狠狠地骂道,“还有沈家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拿了爹娘的东西,还如此苛待你,早晚有一天遭报应。”   沈颜沫听到这话笑了,她哥是谦谦君子,从不骂人,今儿一连骂了三家,可见是气狠了:“我这不是好好地,你回来的正好,明日就去沈家,爹娘的东西,他们占用够久了,是该还回来了。皇后娘娘已经敲打过祖母了,为了二叔的仕途,祖父祖母不愿意也得愿意。”   “现在就去把东西要回来。”沈远安起身往外走。   沈颜沫喊住沈远安:“哥,不急,你若想去,吃过饭再去。”停顿一下,摸着肚子说:“只能委屈哥哥一个人去了,侯府的人不知我有孕,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因此我不宜出面。”   沈远安想了想,点头答应,扶着沈颜沫坐下,又问她可还有事瞒着她。沈颜沫说石头都说了,没有事情需要瞒着了。   刘妈妈、秋月、冬雪知道沈远安回来,立刻去厨房准备午饭。吃了午饭,沈远安来不及休息,和沈颜沫说了一声,去了沈家。   石头拉着玉荷去了隔壁院子。刚进门,就被芙蓉和玉荷的继母拦住了。她拦住石头的去路:“你个小鬼,来做什么?”   石头抬头看她一眼,漫不经心道:“给你送闺女,一百两银子给我。”   那恶妇听了,捂住荷包,退后几步讪讪道:“钱货两讫,哪有上门退货的道理。”   玉荷瞪他一眼,推着石头走到院中,见林枫正在练剑,喊了一句:“大哥,我回来看你了?”   林枫收起剑,睨他一眼:“你就是无利不起早的,找我一定有事,说吧,能帮忙我一定帮。”   石头当即说明来意,他想学功夫,想拜师学艺。   林枫打量着石头,抱着剑摸着下巴说:“我看你骨骼不错,给你介绍个人吧,他内功奇高,我再教你一些剑法,不出五年,在江湖上也能算一号人物了。”   石头闻言,感激不尽,一个劲儿催促林枫去找人,他有些等不及了,还许诺林枫,若是拜师成了,他天天帮他干活。   “若是拜师成了,你天天忙着练武,哪有时间给我干活。”林枫搂着石头的肩膀,喟叹道:“我看你小子也有情有义,还救了我两个妹妹,我就帮你一把。”   林枫让玉荷回去,他带着石头去了景王府,不过去景王府的路上,林枫蒙住了石头的眼睛,随意编了个理由搪塞。   石头不疑有他,乖乖听话,他不信林枫会把他卖了。有芙蓉和玉荷姐姐,林枫不能把他怎么样。   约莫半个时辰,林枫牵着石头来到叶少甫书房,打开门,揭开石头眼上的黑布:“进去吧,你想见的人在里面。”   石头揉了揉眼睛朝里看去,见内无人,一阵咳嗽声传来,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僵在原地。   “进来吧。”叶少甫拿着一本书,朝门口看过来。   嗓音低沉沙哑富有磁性,石头寻声望过去,只见窗边的软塌上,着一个人,真真好看,比他见过的女人都好看,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所读的书中没有。   “看我做什么,还不进来?”叶少甫拳头抵唇,轻咳几声。   石头这才呆呆地进来,立在不远处,清澈的目光中夹杂着怀疑,这个病恹恹的叔叔,真能教他功夫吗?   叶少甫见他呆呆傻傻的,眉头微皱冷冷道:“说说你的来意?”   “我想学功夫。”石头立刻跪在地上,“求高人教我。”   “为何学功夫?”叶少甫倚在软枕上,拿起书漫不经心问。   “保护我娘,保护沫儿姐姐。”石头脊背直立,态度诚恳。   叶少甫专注看书,好似旁若无人。石头双膝跪地,一刻钟过去了,抬头见叶少甫依然看书。他不敢言语,心想:这是高人对他的考验?   半个时辰过去了,石头双腿发麻,见榻上之人依然翻书,忍不住出声询问:“师父。”   叶少甫笑了,放下书侧脸看过来:“你倒是乖觉,我没答应,就开始喊师父了,罢了,小小年纪,意志力不错。以后,你每日都要来我这里,风雨无阻,雷打不动。你可记下了?”   “记住了。”石头揉了揉膝盖。   叶少甫见状,笑了笑:“你若觉得浪费时间,也可以跟在我身边。”   家中还有母亲,石头不敢轻言答应,说回去商议一番。   “优柔寡断,出去吧。”叶少甫摆摆手。   沈颜沫没想到石头会有这样一番机遇,觉得他的师父不简单。让石头好好珍惜:“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听石头描述,那人喜好看书,学问应该不浅,不如让石头跟着他,左右几年功夫,等他学有所成,还不是孝敬您。”   她开始还怀疑芙蓉和玉荷的身份,可有了那张字条,沈颜沫放心不少。   金娘子拿不定主意,丈夫去后,她与儿子相依为命,母子两人从未分开过。   沈颜沫又劝:“您怕他怠慢石头?”   金娘子摇头:“孩子没离开过我,我怕他不适应,再说学武很艰辛,石头坚持不下来该怎么办?”   说来说去是舍不得孩子受苦,沈颜沫能理解,却不赞同:“他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下去。”   石头听见这话,忙不迭点头,拉着金娘子的胳膊恳求道:“娘,您就同意吧,我不怕苦,再苦我也会坚持下去。等我长大了,一定要保护娘和沫儿姐姐。”   刘妈妈也说孩子想学就让他学吧,别人想学还不一定有这样的机会呢。芙蓉也说,练武虽然辛苦,但对于喜欢的人来说,却是乐趣。冬雪,秋月和玉荷也说,孩子难得喜欢,就让他学吧。   金娘子这才答应了。这可让石头乐坏了,一直保证会好好学,将来保护大家。   “哥哥怎么还不回来?”沈颜沫见时辰不早了,日头都要落山了,见沈远安久去未归,不免有心担心。   芙蓉走到门口,向外望了望道:“夫人,我会功夫,不如让我去看看吧。”   “我跟姐姐一起去。”玉荷提议。   石头也要跟着。沈颜沫知道沈家不省事,后悔让哥哥自己去了,嘱咐芙蓉与玉荷:“你们快去快回,有什么事,让石头回来告诉我。”   芙蓉、玉荷和石头答应着出了门。三人走到门口,玉荷去了隔壁,说和林枫说一声,让他看顾着夫人些。石头毕竟是个十岁的孩子,对林枫又崇拜又感激,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沈颜沫料想的不错,沈远安去了沈家,也没拐弯抹角,给长辈请安后,直接说明来意。   沈老夫人和沈二婶换了个眼色,说,沈老太爷和沈二叔都不在家,她们做不了主,须等他们回来商议一番。   沈远安知道此行不会顺利,耐着性子等了一个多时辰。   一个时辰后,不仅沈老太爷和沈二叔回来了,族中也来个几个族老,听见沈远安要回沈家大房的东西,立刻指责沈远安不孝,祖父母俱在,他拿回东西是何意思,要分家还是除族?分家容易,除族更简单。   沈远安这才意识到,祖父母没想归还东西,还想将他赶出沈家,甚至除族。沈远安毫不畏惧,坚决要拿回父母的东西,那架势大不了鱼死网破。   沈老太爷指着沈远安,骂他顶撞长辈,忤逆不孝,要用家法。旋即就出来几个小厮,扯住沈远安,将其按在长凳上,要打沈远安板子。 第29章   芙蓉带着石头闯进来的时候,沈远安已经挨了十几板子,幸亏冬天穿着棉衣,十几板子下去,外衣上没有血迹。   石头看见沈远安被人按着打,跑过去撞开打板子的小斯,大声吼道:“不准你们打沈哥哥,你们都是坏人。”   芙蓉走到沈远安身旁,蹲下查看他的伤势,关切问:“公子,您没事吧?”   沈远安额头上都是汗,忍着疼:“没事。就算他们今天打死我,我也要拿回爹娘的东西。”   芙蓉起身扫视众人:“他们竟不给东西,这可是老爷夫人的东西。”视线落在沈老夫人脸上,轻声道:“沈老夫人昨个儿进宫是为了什么,今儿就忘了?果真是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要不要奴婢再提醒您一次。”   沈老夫人瞬间想起皇后娘娘的话。沈老爷子,沈二叔和沈二婶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在场的人个个都是人精,见沈老爷子一家变了脸色,就知道其中还有隐情,便不愿意参与沈家的事。   沈家族人来沈家,都是受邀而来,沈二叔许他们不少好处。沈二叔也没提及沈老夫人进宫的事,因此才会来沈家。如今这事事关皇家,他们不敢掺和,纷纷告辞,片刻功夫只剩沈家人了。   沈老爷子咬咬牙,冷声道:“谁说我们不给东西了。沈远安顶撞长辈,忤逆不孝,老夫动用家法何错之有,就算皇后娘娘来了,老夫依然坚信自己没错。”   “我家公子为何顶撞您,还不是您不给东西,您若痛痛快快给了,公子最是孝顺和善之人,何来顶撞长辈之说?”跟来的玉荷开口道,“我家夫人心疼公子,若是知道公子因此遭罪,在皇后娘娘跟前说几不当的话,沈家二爷的官怕是到头了。”   沈家人没想不还东西,只是有许多东西都没了,他们想还也拿不出来。他们想着,要是沈颜沫来了,他们先哭诉一番,说她出嫁时银子不够,变卖不少东西。再说沈远安成婚需要银子,她一个和离女子不易,兄长的东西还是放沈家好,再随便给她一些,打发出去就是。沈颜沫还要靠着沈家,不会不同意。   谁知来人竟是沈远安,沈远安虽然是个书生,脾性执拗,软硬不吃。他们将人治住,吓唬吓唬,再拿出东西,也能省下一笔。   谁知竟闯进来俩丫头,看架势来头不小。还搬出皇后,心道,这两个人是皇后赏赐的人?沈颜沫那贱丫头得皇后看重,没准这两位真是宫里来的。   沈家人立刻歇了占便宜的想法,说,东西会归还,但这些年他们兄妹花费不少,该如何算?   沈远安气笑了:“娘亲走前,给我写了一个单子,是我爹的东西。且不说我娘的嫁妆,单论我爹的东西就够养活我们兄妹。有些东西是皇上赏的,有些是情来往送的。父亲酷爱字画,他的书画千金难求。书房里本来有许多,不知何时就少了一副。算起来,不是二叔婶娘一家养我们,是我们一家养着二叔婶娘一家。”   沈二婶气得跳脚,指着沈远安:“你胡说,你二叔是朝廷命官,何须你们一家养着。”   沈远安起身一瘸一拐走到沈二叔跟前,笑了笑:“五品的奉直大夫,月俸几十两银子,能马车来马车去,奴仆成群吗?”   “还有我的嫁妆呢!”沈二婶不服气。   沈远安嗤笑:“别提你的嫁妆了,还不如沫儿的丰厚,在侯府一年,沫儿的嫁妆所剩无几,你的嫁妆是下蛋的金鸡,还是金山银山?”   沈二婶被噎得说不出话。她羡慕嫂子的嫁妆,这些年,她没少倒腾大房的东西。沈远安突然要东西,还有单子,他们拿什么还?若不给,不要说皇后,就是沈远安也是个难产的角色,早些年,兄妹俩年纪小好糊弄,现在不好糊弄了。   “给是不给,若是不给我现在就去外面说道说道,让京都的人都看看,沈家二爷是如何霸占侄女侄子的财产的?”沈远安转身朝外走。   沈老爷子喊住他:“回来,我把东西都给你。”要是让他出去乱说,小儿子以后没法做官了。   就这样,沈远安拿回了父母的东西。沈老爷子惧怕皇后,为了小儿子的仕途,把老大夫妻的东西全给了沈远安和沈颜沫。没有的东西就当孝敬他们二老了。   沈远安回到沈宅时,已经是二更天了。   也幸亏玉荷聪慧,找隔壁林枫帮忙。也不知道林枫从哪里找来的人,一二十口人,个个是彪形大汉,抱东西的抱东西,扛东西的扛东西,抬东西的抬东西。   一个时辰多一点,便把沈府搬空了。沈二婶坐在院子里痛哭撒泼,说这东西是他们家的,那东西也是他们家的,不能搬走。   那群鲁莽的汉子根本不管她,还吓唬她,再像嚎丧一样,就把他们家砸了。这天晚上,沈家人乱成一团,人仰马翻。   沈颜沫不在乎那些东西,知道沈远安挨了板子,连忙让刘妈妈找创伤药,让石头给沈远安上药。   沈远安趴在床上,任由石头上药,疼得呲牙咧嘴,回头看向石头道:“慢点儿,慢点儿,疼,疼。”   沈颜沫坐在外室,听见他喊疼,心里跟火烧一样:“哥,东西要不回来,就不要,干什么跟他们置气。”说着说着眼圈红了,声音有些哽咽。   她恨沈家人心狠,哥哥是沈家嫡长孙,祖母祖母偏偏看不见哥哥的好。   “皮外伤不碍事。咱们家的东西已经拿回来了,哥哥也就放心了。”能拿回东西,沈远安舒了一口气。   拿回了父母的东西,这个年沈颜沫和沈远安过得不错。   年初二,本是沈颜沫回娘家的日子,她自觉是和离之人,不宜出现在沈家,沈远安身上有伤,也不会去,便打发人过去说一声。   沈家人恨沈颜沫兄妹,不愿见到他们,他们不来,正和沈家人的意。   沈颜沫本以为日子平平淡淡,不会有任何波澜,谁知初二晚上收到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小心明霞郡主。   她这才知道明霞郡主回来了,沈颜沫辗转反侧,一晚难眠,次日让芙蓉出去打探消息。   晌午芙蓉回来,说明霞郡主确实回来了。永亲王想念女儿,特意求了皇上,皇上允许明霞郡主回京都过年,过了元宵节再走。   沈颜沫不禁担忧起来,明霞郡主的奶娘秦嬷嬷因她而死,以明霞郡主的性子,决不会放过她。她现在不在宫里,明霞郡主迟早要找上门的。   景王府。   叶少甫半躺在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书。他手旁的小几上放了一只碗,冒着烟,浓重的药味儿直往鼻子里钻。叶少甫皱了皱眉轻咳一声:“把这药端走,大过年的,喝药晦气。”   林奇瞄他一眼:“您的病还没好,大夫说了,药一定坚持喝。”端起药递给叶少甫,一服你不喝我不走的样子。   叶少甫无奈,放下书接过碗,一饮而尽,把碗放桌上,眉头紧皱:“今天的药格外苦,谁熬的?”   林奇不答,面无表情道:“良药苦口利于病。”   叶少甫一手拿书一手指着门口:“出去。”林奇很听话,转身出去,刚走几步又听见叶少甫说:“回来。”   林奇转身,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叶少甫睨他一眼:“明霞郡主最近可有动作?”   叶少甫没想到明霞郡主能回来,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见他,不过叶少甫没见,让明霞郡主吃了个闭门羹。   “她想上门拜访夫人。”林奇如实回答。   “夫人会见吗?”叶少甫问。   林奇摇头:“属下不知。”夫人怀有身孕,为了安全起见,应该不会见明霞郡主。   “下去吧,告诉林枫好好保护夫人,若她有半点闪失,提头来见。”叶少甫的声音冷了几分。   林奇一刻不敢耽误,找到林枫,说了叶少甫的命令。   林枫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在沈宅里放了暗卫,若有人对沈宅的人不利,格杀勿论。   沈颜沫预料到明霞郡主会找上门,没想到明霞郡主这么着急,初四一早便上门了。   沈远安听说明霞郡主来了,祝嘱咐沈颜沫莫要出门,他去会会明霞郡主。   正厅内,明霞明霞郡主不见沈颜沫来,对芙蓉道:“你们夫人呢,不敢出来见我吗?”   芙蓉知道明霞郡主的脾气,笑了笑说:“我家夫人要离开京都了,吩咐人收拾东西呢,一时有失礼之处,还请郡主原谅。”她变相搞告诉明霞郡主,沈颜沫不会给景王当妾。   果然,明霞郡主听到这话面色缓和几分,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你说的可是真的?”   芙蓉正要说话,沈远安带人走进来,见到明霞郡主也不客气:“明霞郡主气势汹汹,上门兴师问罪吗?”   不等明霞郡主,沈远安又道:“明霞郡主喜欢景王爷,大可去景王府,来我沈宅何意?景王纳谁为妾是景王的事,与我沈家没有任何关系,我不管别人做妾与否,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妹妹誓死不与人做妾。”   明霞郡主来之前准备好了说辞,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都让沈颜沫打消进王府的念头,没想到沈远安竟不准妹妹做妾,也好,省了一番口舌。   “记住你们今天的话,否则……”明霞郡主撂下这话带人离开。   沈颜沫也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把明霞郡主打发了。   展眼到了元宵花灯夜,石头央求大家去看花灯,沈颜沫不想去,可几个丫头都让沈颜沫去看看,说难得有机会出去,将来有了孩子牵绊,再想出去也难了。   沈远安也建议沈颜沫出去看看,散散心也好。   金娘子说多走动有助于生产,看看花灯也不错,她相看也看不见。   沈颜沫哭笑不得,答应了石头一起去。   正月十五之夜,火树银花,城门大开,石桥下暗光浮现,石桥上人群涌动,街边花灯盏盏,歌姬们打扮得花枝招展,挥舞着手帕招揽情郎。   沈颜沫身披大红色斗篷,双手抚摸着肚子,迈着碎步好奇地东张西望。芙蓉,玉荷,秋月和冬雪将她团团围住,不许生人靠近。   石头走在最前端,看看这个瞧瞧那个,见小摊上的面具好看,拿起一张唐僧的面具放脸上,看了看不满意,又拿一张猴王的面具,感觉很满意,问了价格,付了铜板,折回来给沈颜沫一个:“沫儿姐姐,带上试试,可好玩了。”   沈颜沫接过面具看了几眼,唐僧面具,看着不错,笑盈盈带上。她不知道,有人坐在楼上看她,将她的笑容尽收眼底。叶少甫见沈颜沫带着唐僧面具,让林奇下去买一个一样的,不多时林奇拿着面具回来。   叶少甫带上面具走出酒楼,紧紧跟在沈颜沫身后。   另一个窗户边,温婉把这一幕看在眼中,回头对明霞郡主郡主道:“郡主,你快来看看,那个身着白衣、带着唐僧面具的人,是不是景王爷?”   明霞郡主不疑有他,来到窗边朝街上看去。叶少甫的身形、样貌、声音好似印记一样,印刻在她脑海中。因此只需一眼,她便认出,那人就是她心目中的人。   他左顾右盼,好似在找人。明霞郡主看了他一会儿,才知他盯着穿红衣的女子。   一股莫名的怒火在胸口处燃烧,明霞郡主想也没想冲下楼,来不及和温婉打招呼。   温婉盯着明霞郡主的背影,对身旁的丫鬟招招手。   丫鬟走过来附耳倾听。温婉在她耳边小声嘀咕几句,丫鬟满脸惶恐,摇头拒绝。被温婉威胁几句,不得不答应。   “让你娘去,这件事若是办好了,将来的管家娘子就是她的。”温婉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好似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丫头怯懦看她一眼,咬唇出去。   沈颜沫带着面具,手持莲花花灯,边走边看,眸中尽是笑意。这花灯是石头猜灯谜赢的,非要给她。几个丫头也觉得好看,与沈颜沫的衣服配。   一路走一路看,不知不觉上了桥,沈颜沫是孕妇,上桥很吃力,喘着粗气:“咱们找个地方歇歇脚吧。”   石头机灵,已经跑到桥中间,回头对沈颜沫招招手:“我去前面找找。”他本就个子矮,挤进人群中,很快不见身影。   沈颜沫摇头笑了笑:“这孩子性子越发跳脱了。”   突然人群中高喊一声:“我的荷包不见了,抓贼呀。”话音未落,人群躁动起来。   叶少甫觉情形不对,抬眸看向前面,只见桥上几人朝沈颜沫冲过来。这一刻他明白,有人要置沈颜沫于死地。   他飞上上前,落在沈颜沫前面,抬脚踹开一人。   玉荷,秋月和冬雪被人挤到一边,皆是满脸急色,喊着沈颜沫让她当心。   沈颜沫没弄清情况,护着肚子慢慢退到桥边,看着那些挤过来的人,不是被白衣面具男子踢进河里,就是被芙蓉打倒在地。   就沈颜沫稍稍放松,准备喘口气时,一声恶毒阴狠,熟悉且又久远的嗓音钻进沈颜沫耳中:“去死吧。”   “啊……”随后她感觉身子一轻,朝河里落去。 第30章   沈颜沫后悔出门没看黄历,条件反射要抓东西,可什么也没抓住。   叶少甫踢开最后一个人,回头见沈颜沫跌入桥下,想也没想,飞身冲下去。   就在沈颜沫以为自己落水,该如何保护肚子里的孩子时,一个大手抓住了她柔嫩的小手。   沈颜沫抬头看见白影一闪。紧接着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药香传来,沈颜沫差异抬眸,望着那熟悉的面具:“你……”   叶少甫搂着沈颜沫转了一个圈,落在水面上,他脚尖轻踏水面,一手揽着沈颜沫的腰,一手伸开,以此保持身体平衡,顷刻间便来到岸上。   “安全了。”叶少甫淡然松开沈颜沫,随即咳嗽几声。   沈颜沫摸了摸肚子,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恢复平静,听见他咳嗽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叶少甫见她打量自己,勾唇一笑:“没事。”   沈颜沫连忙收回视线,转向他处。   她原本生性腼腆,说难听些就是胆小怯懦,嫁进武昌侯府一年,除了新婚之夜,和圆房那日见过武昌侯,还不敢抬头看顾少逸,更不敢看旁的男人。是以她对武昌侯的印象十分模糊,更不认识武昌侯府表亲。   叶少甫话话音刚落,看见林奇慌慌张张朝这边来。他见叶少甫没事才松了一口气:“爷,闹事的人都抓住了,把这位娘子推下桥的是一个妇人,好像是温府的人。”这话没隐瞒沈颜沫。   沈颜沫听到这话,联想到梦里的声音,立刻知道,是温婉害死了她的孩子。   叶少甫看向沈颜沫:“你是受害者,你说该怎么办?”   沈颜沫低头沉思,想说不能报官,又怕他问起原因,不知该如何回答。   “夫人。”几个声音响起,随后四道身影朝沈颜沫跑过了,扯着沈颜沫:“夫人,您没事吧,吓死我们了。好好的,怎么会有贼呢?”   不等沈颜沫说话,石头跑过来关切的问:“沫儿姐姐,你没事吧,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看见有人被抓走了。”   沈颜沫摇头:“我没事,你们不要担心。”看向叶少甫道:“是这位公子救了我,多谢救命之恩。”微微福身施了一礼。   石头这才看向叶少甫,惊讶道:“师父怎么是您,您身子不好,怎么出来了?”   叶少甫斜睨他一眼:“我就不能出来逛逛。”摘掉面具又道,“眼力劲儿不错,我这样你也能认出来。”   “我从小鼻子灵,师父身上有淡淡的药香,这才认出师父的。”石头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道。   “在下云朗,夫人有礼了。既然大家都认识,咱们闲话少叙,说说今晚的事。”叶少甫看向林奇,示意他把人带过来。   林奇应一声转身离去。芙蓉和玉荷看一眼叶少甫,视线落在沈颜沫身上。   秋月和冬雪见沈颜沫真没事,这才缓过神来。问道:“夫人,可吓死我了,以后可不敢再出来了。这次幸亏没事,不然刘妈妈会扒了我们的皮。”   出来时,刘妈妈和金娘子千叮咛万嘱咐,让看好沈颜沫,谁知竟有贼。两人又抱怨几句。   沈颜沫看向叶少甫,总觉得他有些面熟,好似在哪里见过,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时林奇提着一个婆子走过来。婆子五花大绑,满脸悲切,痛诉林奇:“你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抓我,我劝你赶紧放开我,不然吃不了兜着走。   叶少甫远远看见明霞郡主与温婉朝这边走来,怕身份暴露,忙给芙蓉和玉荷使了个眼色,又对石头道:“既然是石头的家人,我没有做事不管的道理,夫人有孕在身,不如先回去,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如何,我一定会给夫人一个交代。”   芙蓉和玉荷也劝沈颜沫回去,赶紧让金娘子把把脉,才能让人安心。冬雪和秋月也觉得有道理,劝说沈颜沫赶紧回去。   沈颜沫欲言又止,想说别送官府,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叶少甫好似看出沈颜沫的顾虑:“冤有头债有主,夫人请放心,我不会把人送官。俗话说打狗看主,这狗犯了错,当然要找主人了。”   “多谢云公子。”沈颜沫又施了一礼,带着秋月、冬雪、芙蓉和玉荷离开,留下石头帮忙。   叶少甫不放心沈颜沫,又让林奇带人送她。   沈颜沫几人回到沈宅已经是二更天以后了,刘妈妈早已等在门口,见沈颜沫的娇子回来了,面上一喜,迎上来就说:“夫人你可回来了,大公子问好几回了。我这心里也七上八下的,看不见你,总忍不住担心。”   秋月想开口,沈颜沫边掀开轿门:“回去说。”   沈颜沫回到院中,沈远安和金娘子都过来了。秋月这才将今晚的事说了。   沈远安惊魂未定,请金娘子给沈颜沫把脉,确认大人孩子都无恙才放心。   沈颜沫收回手:“幸亏遇见了云公子,也就是石头的师父。”为了转移话题,免得沈远安和金娘子担心,话题自然而然转到叶少甫身上。什么玉树临风,气质不俗,武功高强,才高八斗之类的词都被沈颜沫用上了。   金娘子听了,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石头的师父如此厉害,希望石头能学到几分。”   沈远安知道沈颜沫转移话题,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看见金娘子累了,命几个丫头送金娘子回去休息。   玉荷知道沈远安有话说,扶着金娘子,拉上芙蓉几人出去。   等厅里就剩沈颜沫和沈远安时。沈远安开口询问:“要害你的人,你可知道是谁?”   沈颜沫想了想说:“哥哥,可还记得沫儿以前说的梦,梦里有个婆子摔死了我的孩子,她的声音我永生难忘。就在今晚,我又听见了那个声音,是温府的婆子,我想推我落水的人是温婉,她或许早就知道我有了身孕,害怕侯爷知道,为了侯府子嗣,侯爷不得不让我回去,她杀我及孩子,是为以绝后患吧。”   沈远安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婆子是温婉的人,另一群人呢。我不相信会如此巧,怎么都冲你过来了。别说几个人撞你。就是一个人把你撞倒,你可有想过后果。”   “当时没想,后来想到了。后来想起就觉得后怕。”可当时的情况容不得沈颜沫后怕:“我一旦倒下,人群混乱,我有可能被踩死。”别说孩子,连她的命都没了,这一招与温婉的招数目一样,置她于死地,恶毒至极。   “应该是谁的人?”沈远安问。   沈颜沫道:“我思来想去,明霞郡主最有可能,可那日你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会给景王做妾,可景王若执意纳妾呢?”   沈远安狠狠道:“别让我遇见那个病秧子,我若是遇见那个病秧子,非揍他一顿不可?”沫儿没得罪别人,也只有明霞郡主的嫌疑最大。   病秧子?沈颜沫想到了云朗,他面色苍白,好似生病了,他与景王什么关系。这一晚上折腾了许久,沈颜沫也累了,辞了沈远安,回去休息。   夜里,沈颜沫睡得极不安稳,一会儿梦见孩子被人摔死了,一会儿梦见有人故意撞她的肚子,一会儿又梦见被人推下水。情景转来转去,她满头大汗喊救命。   秋月、冬雪、芙蓉,玉荷及刘妈妈几人围在床边,一直喊沈颜沫,让她醒醒,好一会儿沈颜沫才醒了,猛地睁开眼,见刘妈妈几人围在床边,松了口气:“我这是怎么了?”   “您做噩梦了。”刘妈妈道,定是被昨儿吓到了。   玉荷见沈颜沫醒了,说了一声:“我去找金娘子,让她给夫人开些安神的药。”话落人已经走出去了。   秋月和冬雪去打水。芙蓉和刘妈妈伺候沈颜沫穿戴。说了几句宽慰话。   玉荷进来:“夫人,石头回来了,昨晚的事情解决了。那孩子一晚没睡,我让他去睡了。武昌侯府的新夫人身边有个丫头,叫红杏,那婆子是红杏的娘。那群贼喊捉贼、冲向夫人的人,是明霞郡主买通泼皮做的。云公子已经把人处理了。”   沈颜沫一听,与她猜测的一般无二,点点头道:“知道了,一会儿给石头做些好吃的。”   那云公子是何人,仅仅一晚上就查出来了。   景王府。叶少甫翻看着手中的口供,过了好一会儿,将口供扔在桌上:“明霞郡主,武昌侯府新妇,好,都很好。”起身走到林奇身旁,又道:“那是本王的子嗣,他们竟敢。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林奇微怔,不敢置信问:“爷,您说什么,夫人怀的是您的孩子?”   他知道王爷与沈夫人风流一夜,可那孩子也不一定是王爷的吧,有可能……林奇此刻暗骂自己糊涂。   武昌侯受伤那段时间,一直是王爷周旋于侯府中,不是王爷的孩子,还是谁的。他们这是要有小王爷了,脸上绽放出笑容,看着傻里傻气的。   叶少甫拍拍他的脸,冷冷道:“你傻笑什么呢?”   “王爷,咱们王府要迎来小王爷了。”林奇越想越兴奋,想奔走相告。让王府的人都知道。   “你可知,那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沈娘子未和离,便有了身孕,一旦让人知道这孩子是本王的,孩子就是奸生子。”叶少甫苦笑,有孩子却认不得。该死的奸生子,都怨沈颜沫,蠢女人,若她当时没有下药,他的孩子怎会是奸生子。   林奇见叶少甫难色难看,便猜测他怨沈夫人,便道:“说来说去都是侯爷的不是,不喜欢夫人为何要娶,娶了为何不珍惜。”   叶少甫抬脚踹过去,正中林奇的屁股:“你想让本王戴绿帽子?”   “要带也是侯爷带。”林奇又说了次大实话。   叶少甫气得胸口发疼,跌坐在椅子上:“你出去,让林枫回来。”   林奇很实在,哦了一声,转身出去。这次叶少甫没让林奇回来。   一盏茶的功夫,林枫抱着剑进来,嘻嘻哈哈道:“爷,我大哥又瞎说大实话了?您消消气,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是嘴笨,不会说话。”   “沈夫人有了我的孩子,你怎么看?”叶少甫没给林枫任何缓冲,直接问道。   林枫一听愣住了,看叶少甫半晌,喃喃道:“爷,您……”怎么能这样做。眼珠一转见叶少甫看着他,话到嘴边噎了回去,张口道:“您真厉害。看谁还敢笑话您是老树不开花。您不仅开花了,连果子都有了。”   叶少甫赞赏地看他一眼:“还是你会说话。”   “爷,那昨晚害夫人的人,更该严惩。不仅要严惩,还要给背后的人一些颜色瞧瞧,敢害咱们的小王爷,不付出些代价,别人还当爷好欺负呢。”林枫极力转岔开话题。不能让爷纠结绿帽子的事。   “你说得对。”叶少甫拿起口供,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道:“把那些地痞送进大牢,就说他们冲撞本王,害得本王旧疾复发。至于温府的婆子,她想老寿星上吊,本王若不成全她,显得本王小气。”   “是,属下这就去办。”林枫转身想走。   “等一下,鲁国公家的小儿子很喜欢明霞郡主。我这人还从未给人做过媒,不如就成全他们俩吧。还有,把那个婆子放回去。”叶少甫道。   林枫不解问:“放回去,一晚上白忙活了。”   “她不是有个女儿叫红杏,是温婉身边的丫头,事情败露,这婆子无缘无故被放回去,温婉能放过她?一旦这婆子死在温婉手中,那个叫红杏的丫头会如何?”叶少甫冷笑道。   林枫也很聪明,当即猜测出叶少甫的心思:“爷想借温婉的手杀了那婆子,让红杏为咱们所用?”爷这是要收拾温婉。   “温婉的手不干净。你说,我那表弟若知道,他的新妇是个心狠毒辣的人会如何,侯府又有一出好戏看了。”叶少甫拿起一本书,勾唇轻笑,显然心情非常好。   侯府乱了,自然无人找他的麻烦。爷这是厌倦了顾老夫人。林枫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旋即着手去办了。   沈宅这几日很安静,正月里不能做针线活,沈颜沫教几个丫鬟认字,尤其是秋月和冬雪,一看见字就头疼,说什么也不愿意学。倒是芙蓉和玉荷,亲生父亲是秀才,继父是郎中,读过书,认识不少字。   沈颜沫还指望这几个丫头管账呢,怎么肯让秋月和冬雪松懈。说她们背会三字经,并会默写,就给她们涨月例银子,从一两涨到二两,若再学会算账,将来就让她们到铺子里当掌柜。   几个丫头这才知道沈颜沫打算做生意,为了不给主子拖后腿,几人学得认真了。   金娘子和刘妈妈也高兴,坐在廊檐下唠家常。刚说几句话,石头从外面进来,满脸欢喜,嗓音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沫儿姐姐,好事,好事呀。”   金娘子听见他跑得急,嘱咐道:“你慢点跑。”   “娘,我慢不了,这事太激动人心了。”几步走到金娘子跟前,朝屋内看了看,兴冲冲道:“那个郡主要嫁给鲁国公的小公子,那小公子是京都有名的纨绔子弟,是太后娘家的堂侄子。还有那个婆子,推沫儿姐姐下水那个,死了,被人灭口了。”   “你是从那里知道的?”沈颜沫问。事情交给了石头的师父,这些事自然是云公子做的,他到底是什么人?明霞郡主嫁给鲁国公家的纨绔子,温婉的人死了,这些到底怎么回事。   沈颜沫问石头,石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还说应该不是师父做的,最近他师父哪里都没去。沈颜沫心道:有些事根本无需自己出手。又觉得,石头是个孩子,云公子不说也正常。她总觉得云公子身份不简单,那通身气质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   原来正月十八那日,鲁国公府请人赏梅花,京都五品以上人家未出阁的姑娘都去了。明霞郡主自然也不例外,赏梅宴上,明霞郡主与丞相家的姑娘发生了冲突,心里不痛快,鲁国公府的姑娘出来打圆场,劝明霞郡主多喝几杯。一个丫鬟毛手毛脚,把酒洒在明霞郡主的衣衫上。   鲁国公府的姑娘带着明霞郡主换衣服,也不知怎么的,明霞郡主换衣服时遇见了鲁国公府的小公子,小公子本就对明霞郡主有意,非要负责,还说自己坏了明霞郡主的名声,不负责就不是男人。   鲁国公知道儿子的心意,进宫求了皇上,皇上也正愁明霞郡主的婚事,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大手一挥,赐婚圣旨就到了永亲王府和鲁国公府。   明霞郡主死活不同意,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都用上了,她再如何闹,永亲王也不敢抗旨。   那婆子的死更是叶少甫算计好的。温婉怕事情泄露出去,杀人灭口,还让红杏亲自去说,让她娘自我了断。   那婆子敢害人,就是个不要命的人,反过来威胁温婉。温婉心狠手辣,在温府帮姨娘稳住地位时,手上就沾了鲜血,自然不怕那婆子,还道,你不死也没关系,找个机会把红杏一家发买到煤矿上去,将来是死是活,端看他们一家的造化。   红杏娘怕温婉说到做到,当晚找个绳子上吊了。   红杏本就不赞同温婉害人,温婉还逼死了她娘,怎能不恨。当叶少甫的人找上红杏时,红杏什么都说了,包括温婉给顾少逸下药的事。   叶少甫这才知道,他一直误会沈颜沫了,他俩稀里糊涂那一夜是温婉害的。为了给自己和沈颜沫报仇,叶少甫没隐瞒,全部告诉了顾少逸,最后还鄙视他:“你说你带兵打仗的本事很高,看女人的眼神儿怎么这么差?给你孩子找个这样的后娘,相当于在后院放了一朵食人花。”话落起身走了,丝毫不在意顾少逸的感受。   顾少逸不信叶少甫的话,拿着红杏的口供找红杏对峙。红杏怕温婉怪罪,不敢承认,顾少逸手腕硬,吓唬她几句,还说将他一家发卖出去。最后告诉红杏,若实话实说,他可以护她周全,红杏便什么都说了。   顾少逸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温婉了,两面三刀,挑拨离间,心狠手辣,活脱脱一朵黑心莲。   害沈颜沫的人都得到了惩罚,沈远安也知道了。可真正欺负妹妹的人,还在逍遥法外呢。   一个是武昌侯,未查明真相,把妹妹赶到庄子上,不分青红皂白就和离,害得妹妹遭人耻笑。   另外一个是景王,要纳妹妹为妾,让妹妹多次陷于危险之中,差点丧命。这仇,沈远安不敢忘,自从回到京都,他就想揍两人一顿,可他家一无权势,二无人脉,想动武昌候和景王比登天还难,沈远安这几日闷闷不乐,愁眉不展。   石头与沈远安住在前院,自然看出沈远安心情不畅,主动问起原因。   沈远安看见石头眼眸一亮,左顾右盼见四周无人,压低声音道:“石头,沈哥哥遇到了难事,你可愿意帮忙?”   金娘子母子的命都是沈远安兄妹救的,石头自然不敢推辞,拍着胸脯道:“沈哥哥有事尽管吩咐,若石头能办到,一定会办。”   “我想找你借几个人,你师父不是很厉害吗,借几个人总可以吧,会功夫的,功夫越高越好。”平时石头总吹嘘云公子武功高强,无所不能。沈远安一直挺佩服有功夫的人,若他也有武艺在身,早打上武昌侯府去了。   石头想了想答应了:“沈哥哥,你等我的好消息。”话落抬脚走出去,没一会儿又回来,满脸喜悦:“成了,林枫哥哥答应了。   沈远安朝门口望去,果然见林枫抱着剑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对了,沈哥哥,你要人做什么?”石头这才想起来问原因。   沈远安摸了摸鼻子,颇为不好意,撇眼看向林枫,支支吾吾半天才道:“我,我,我想揍两个人。”   石头很好奇问谁呀,居然这么不长眼,他一定帮沈哥哥出气。   林枫上前几步,笑嘻嘻问:“公子要揍谁,只要您吩咐一声,在下一定办到。”满京都除了皇上,没有他们不敢揍的。   沈远安见林枫不怕事,坦然道:“一个是武昌侯,一个是景王爷。”   林枫吓得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地上,不敢置信问:“您,您,您说谁?”他没听错吧,居然有他们家王爷。王爷怎么得罪沈远安了。   石头瞠目结舌,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眼睛瞪得溜圆:“他们,他们都是……”位高权重的朝廷众臣啊,沈哥哥怎么敢。   林枫倒是理解沈远安,在心里为自己家王爷祷告:爷呀,您自求多福吧。未来的大舅子看您不顺眼,属下也无法呀。   不过这件事得让王爷知道。林枫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不能做主。你们等我消息,我问问云公子。”话音未落,人已经走远了。   叶少甫听见沈远安要揍自己,摇头失笑:“到底是未及弱冠之年,真是血气方刚,年少轻狂。”   “爷您不生气吗?”林枫不解,有人要揍您,您不应该提前把人灭了吗?   “为何生气?”叶少甫走至窗前推开窗户,深深呼了一口气,想了半晌说:“他是夫人的哥哥,想做什么你满足他便是。”   “这可不成,我可不敢对爷动手。”林枫摇头往后退几步,王爷最是记仇,若是什么时候想起来,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变通一下不会吗?谁让你真打本王了,找个人扮成本王的样子,如了他的意便是。”叶少甫转身笑了笑。   林枫长长舒了一口气:“属下这就去办。”正欲转身又听叶少甫道:“武昌侯心情不顺,常去卿月楼喝酒。”   这是彻底把武昌侯给卖了。   当晚武昌候被人打了,第二日,景王去花满楼听曲,回来的路上被人打了。   石头觉得此事甚大,如实告知了沈颜沫。   沈颜沫惊得目瞪口呆,她哥竟然打了武昌候和景王,怎么可能?听说景王是个病秧子,被人打很正常。武昌侯可是武将,曾上过战场,怎么能被人轻易打了?一定是她幻听了。   可石头说得有鼻子有眼,不像说谎。沈颜沫找沈远安问情况。   沈远安气恼石头,暗骂石头不讲义气。沈颜沫见沈远安这样,就知石头所言非虚,叹了口气对沈远安道:“他们都是无关紧要的人,打了他们还脏了你的手,哥哥又何必呢?”   她担心武昌侯府和景王府报复,京都怕是不能呆了,得赶紧离开。   石头宽慰道:“林枫哥哥找的人武功很高,武昌候和景王不会查到咱们头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要小瞧别人的势力。”沈颜沫满脸担忧:“准备准备,咱们这几日就离开吧。”   沈远安低头不语,仿佛做错事的孩子。沈颜沫见状安慰道:“就算没出这事儿,我也打算离开京都,哥哥不必伤心。”   “沫儿准备去哪里?”沈远安抬头问道。   “去扬州,姨母的眼睛是被毒瞎的,她的师叔在扬州,医术高明,专攻毒术,我想请他帮姨母看眼睛。”沈颜沫。   石头知道沈颜沫帮母亲看眼睛,感激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发誓好好学功夫,保护沈颜沫。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沈宅的人都默默收拾东西。石头收拾妥当,找叶少甫告别。   景王府隔壁的宅子里,叶少甫执笔练字,得知沈颜沫要离开,手微微停顿,有些惊讶,面上却不显,得知沈颜沫去扬州,更加欣喜,他年后查两淮盐税,也得去扬州,便对石头道:“我在扬州有处院子,你们若是去扬州便住在那里吧。”写下地址,还给石头一块玉佩。   石头不要。叶少甫板着脸道:“你是我的徒弟,为师为你着想,你还推三阻四?”   “若是石头自己,当然听从师父安排。如今我跟着沫儿姐姐,自然是沫儿姐姐说了算。”石头觉得,沈颜沫不会接受别人帮忙,尤其是他师父。   沈颜沫对叶少甫忌惮又警惕。   石头想的得不错。他回去后把叶少甫的好意说了。   沈颜沫放下手中的婴儿鞋子,直接拒绝:“咱们这一群人总不能靠你师父,一时半会儿可以,可日子还长着呢。路需要自己走,不能总靠别人。到了扬州,咱们先住客栈,再慢慢寻宅子,总有合适咱们的。”   沈远安越发觉得,自己鲁莽的行为连累了妹妹,懊恼自责,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沈颜沫看出沈远安愧疚自责,便打发沈远安上街买东西,过了元宵节,铺子陆陆续续开门,他们一行人去扬州,吃的,用的,林林总总,需准备不少东西。   金娘子还说准备些药材,沈颜沫怀孕,月份大了,不宜坐马车,最好走水路。坐船到扬州,少说需近一个月功夫,为以防万一,药材必须带。   沈颜沫觉得有道理,准备纸笔写药材。   金娘子道:“还是我去吧,药材有好有坏,我怕他们不懂。”   沈颜沫怕金娘子遇见不该遇见的人,有些犹豫:“真的没事吗,万一遇见……”   话未说完被金娘子打断:“哪会有这么巧,出去一趟就能遇见他们。就算遇见,他们也定认不出我,一个瞎老婆子,年纪又大了,谁会认识。”   沈远安提议陪金娘子去。沈颜沫瞪他一眼道:“哥哥还是在家呆着吧,你不出现,武昌侯和景王兴许不记得你,若是看见你在街上晃悠,怀疑是你做的呢,人一旦起疑就会查证,到时候咱们想走也走不了。还是让芙蓉跟着去吧,芙蓉会功夫,就算遇见那些人,芙蓉也能搞定。”   玉荷提议:“夫人我也跟着去吧,我懂医理,也许能帮上忙呢。”   沈颜沫想了想点头同意,掏出一张银票递给玉荷:“有你们俩跟着我也放心了,既然出去了就好好逛逛。遇到事情随机应变。”   玉荷接过银票,与芙蓉扶着石金娘子出去买东西。沈颜沫带着刘妈妈、秋月、冬雪继续收拾东西。   “都说穷家富路,出门在外,需要不少银子,爹的字画还有一些,我去卖了,你走时多带些银钱吧,这样哥哥也能放心些。”沈远安内心十分不安,扬州离京都何止千里,妹妹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哥,不急。我与武昌侯和离时,他给我三万两银子,如今还剩两万多两,就算到扬州买个宅子,还能剩余不少。”沈颜沫道。   沈远安觉得不够:“再多带些吧,你不知是要做生意,多带些本钱也是好的。”话落出去,找到父亲的两张字画,出门去了。   石头知道沈颜沫不住师父的宅子,准备过去说一声,一来谢谢他,二来想找几个人送送她们,。她们一行人,除了芙蓉姐姐会功夫,他自己也会一点,其他人什么都不会。如果遇到危险,只能认命。   景王府书房,叶少甫听到石头的请求,有些诧异:“你倒是想的周到。”他本就打算让人送她们,顺便安排一下他的身份,到时去了扬州办案也不突兀,只是没想到石头也能想到。   “沫姐姐有孕在身,还有三个多月就要生了,我娘说沫姐姐这胎是双胎,不能出一点差错。”石头被夸奖,摸了摸脑袋,颇为不好意思。   叶少甫手中的书落在地上,怀疑自己幻听了:“你说什么,双胎?”他要儿女双全了?   石头觉得他师父有些大惊小怪:“双胎有什么稀奇吗?我娘说,有人生下三胎,不过这种情况很少见,生下的孩子多半较小,不容易养活。”   叶少甫思忖片刻,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林枫如今帮我做事,你有什么事找林枫即可,那日他亲自带人送你们。”   石头说了几句感激的话,连忙回去了,说要帮忙收拾东西,叶少甫摆摆手,石头转身已经不见踪影了。   等石头走了,林奇进来:“爷,夫人怀的真是双胎?”您也太厉害了,没有是没有,有了就是两个,不过这话他没说,省得他家爷嘚瑟。   叶少甫起身来回踱步,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林奇觉得叶少甫的心乱了:“爷,知道有两个小主子,您也消停会儿,属下头都晕了。”   叶少甫停下脚步,斜睨他的一眼:“我这会儿高兴,不跟你计较,也不让你去玄武堂。你带十万两银子找林枫,到扬州后,买一处环境清幽的宅子,低价转卖给夫人。那女人多疑,又不愿意欠人人情,你让林枫编个理由,什么理由呢,让我想想,对,宅子里曾发生过命案,别人也许不敢要,但她会要。再去办理我身份,扬州富商云朗,这个身份不错,就住夫人隔壁。”   林奇点点头转身欲走,又听见叶少甫道:“对了,多带几个人,一定要护他们母子平安到扬州,否则都提头来见。”言语肃穆,不容任何人出差错。   “是”林奇不敢大意,去账房提钱找林枫。   叶少甫尝尝舒了一口气,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总想去沈宅看看,可如今是白天,他不方便去,该找什么理由去看看呢。   他本以为沈颜沫精于算计,表里不一,还给他下过药,是个心机女。如今真相大白,下药之事是温婉做的,虐待顾芸一事是温婉挑唆的。   在武昌侯府,许多事都是温婉挑唆的,包括顾老夫人厌恶她,奴才轻视她,嫡女嫡女不喜她,沈颜沫从头到尾都是受害者,一切都是温婉设计的,以前真是小看温婉了。   不过想起温婉以后的生活,叶少甫心里舒坦了些,表弟知道了温婉的为人,温婉在武昌侯府还能如鱼得水吗,让温婉再作一段时间,几年后且再看看她。   “对,石头,石头徒儿,我可以去送送他。”叶少甫一拍巴掌,脸上绽放出愉悦的笑容,“就这么定了。”他也该准备准备去扬州了。   叶少甫刚想让管家收拾一下,过几日也离开,谁知管家就来了,站在门外敲了敲门,恭敬道:“王爷,武昌侯府来人了,请您到府上去一趟。”   沈远安打了武昌侯,事情才过去三日,叶少甫不用想也知道顾少逸找他什么事,不假思索道:“你去武昌侯府一趟,就说前两日本王被人算计了,卧病在床呢。”   林枫做事他放心,顾少逸再查也不会查到沈远安身上,可顾少逸大概能猜到是沈远安做的,没有证据,沈远安又是一介书生,就算猜到,也不会把沈远安怎样。   沈远安毕竟是武昌侯府曾经的大舅哥,沈颜沫又清白无辜,顾少逸如今正愧对沈颜沫,所以沈远安很安全。   得知自己将有两个孩子,叶少甫心情很好,在书房中画画,他准备打造两个金锁,送给孩子。金锁的图样刚画好,林奇回来了,说沈颜沫一时半会走不了了。   叶少甫拿起桌上的画样,有些疑惑:“为何?”不是很着急吗?   “金娘子找到自己的儿子了,得知儿子过得不好,心情很激动,夫人想解决了这件事再走?”林奇瞅一眼画样,不紧不慢道:“爷,这金锁是给小主子们的?”   叶少甫瞥他一眼:“好看吗?”   林奇点点头,道了句好看:“可您以什么名义送?”言外之意,您是见不得光的。   叶少甫抬手给林奇一个脑瓜崩:“想看爷的笑话?爷早想好了,夫人是石头最敬重的人,石头又是爷的爱徒,爷帮石头送两样东西也无不可。”   “理由牵强,还能说得过去。”林奇给出一句评论。   叶少甫盯着林奇。林奇颇为不自在,怕叶少甫打他,后退几步,小心翼翼问:“爷,您这样看着我,属下不舒服。”   “理由牵强,确实有点。”叶少甫微微皱眉。他总不能一直以石头师父的名义照顾他们,该以什么身份出现呢?   林奇:“”   王爷,晌午水喝多了,都进脑子里了?   叶少甫想了一会儿,想到一个很好的理由:“等她生了孩子,我去见见,就说孩子骨骼清奇,适合给我做徒弟,师父也有一个父字呢。再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做不了父亲,就先做师父吧。   林奇:   转身朝外走去,他有些消化不了,找林枫说说去,弟弟脑子活,肯定知道王爷在想什么。   叶少甫见林奇走了,喊了一声,将画样递过去:“回来,拿去,找京都最好的工匠打造。”   林奇回来,接过画样,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自家主子傻乎乎的。   叶少甫忽然想起什么,问:“对了,你刚才说什么,金娘子见到儿子了?”她儿子不就是温庭。“温庭过得不好?”叶少甫问。   “温大人的妻子生个了男孩儿。”林奇道。这可是老蚌生珠,谁能想到温夫人还能生出儿子。   “这下有热闹可看了。”叶少甫挑眉,脸上洋溢着笑意。   林奇看着他洋洋得意,小人得志的模样,忍不住泼冷水道:“夫人走不了了,在京都多待一天,就多一天危险,您忘记她落水的事情了。明霞郡主还在京都,成亲后会留在京都。您能时时刻刻陪在夫人身边保护她吗,不能。因为您见不得光。”   这大实话太扎心,叶少甫想打人。 第31章   叶少甫看一眼林奇,大声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去帮忙。金娘子想做什么,尽量满足,她不是想认儿子吗,你给送温庭送个信儿去,欲知亲娘在何处,沈宅寻人问金姓。”也许话说的太多太急,又咳嗽几声。   林奇瞠目结舌:爷,你确定脑子没坏,您还是那个运筹帷幄的王爷吗?   “看我做什么,还不去?”叶少甫指着门口,真想给他一脚,话不会说,还没眼色。   林奇不敢耽搁,风一样跑出去。唯恐叶少甫想起那些扎心的话。   沈宅,沈颜沫拿着帕子给金娘子擦眼泪,一面擦一面安慰道:“您别只顾着哭,眼睛本来就不好,再哭,回头真不能复明,就看不到你大儿子了。”   金娘子这才止住哭声,抽噎道:“沫儿他过得不好,他过得一点也不好,那个女人有孩子了,我的孩子就成了多余的。”说着泪水又肆意流淌。   沈颜沫知道她情绪激动,也不问她,让芙蓉和玉荷说说情况。   玉荷是个嘴皮子利索的,站出来:“夫人,还是我说吧。我们买好药材逛了一会儿,金夫人便说自己累了,想找个地方歇歇脚。我们三人就去了卿月楼。”   卿月楼是京都最大的酒楼,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她们去的时候正是饭时,雅间早已没有了,只能坐在大堂里。   金娘子三人坐定,上来两个菜,吃了几口,便听隔壁桌传来说话声。   是一个年轻少年的声音,说什么不愿意回家,那个家冰冷冰冷的,一点人气没有,他宁愿睡在大街上,也不愿意回家。   另一个少年劝道:“你被温家当嫡子养了这许多年,他们怎能说翻脸就翻脸,再说,那孩子还没满月,谁知能不能长大成人。”   温家二字引起金娘子的注意。京都还有几个温家。金娘子按下心里的激动,悄然抓住芙蓉的手,问她温姓少年的年纪容貌。   芙蓉说了,这少年十七八岁,容貌清秀,五官精致,鼻子眼睛嘴巴都不大,但组合在一起却十分耐看,尤其是眉心偏右一点有一颗黑痣,差一点就长到眉毛里了。   金娘子闻言,泪珠滚落下来,嘴唇颤抖小声低喃:“是他,是他,是我那苦命的孩子,他,他竟然过得不好。”   沫儿曾说过,温家只有温庭一个嫡子,如今主母又诞下男婴儿,温庭的身份自然尴尬。   金娘子很想转身抱住那个少年,告诉他,他不是庶子,他是嫡子。她才是温家嫡妻。   芙蓉和玉荷见金娘子哭了,也慌了,问金娘子原因。金娘子只是默默流泪摇头,一言不发。   芙蓉和玉荷大胆猜测,她认识隔壁桌的少年,金娘子先打听少年的长相,神色有些激动,知道少年过得不好,跟着默默流泪。   少年又说了许多话,说他嫡母带他不算苛责,也谈不上亲近。他从小就知自己不是嫡母生的。因此,他乖巧听话,只为让嫡母喜欢。   如今嫡母有了儿子,连装也懒得装了,对他冷言冷语,横挑鼻子竖挑眼,看他哪里都不顺眼,还说他亲娘跟人跑了,不要他了。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厌恶与恶毒,恨不得他死在外面。   就连父亲,那个温和宽厚的人,也变得冷淡了许多。   府中的奴才都是捧高踩低的,见他不得宠,好脾气的躲着他,脾气不好的挤兑他。   直到少年离去,金娘子依然坐在原处默默流泪。芙蓉和玉荷带金娘子回到沈宅,见到沈颜沫,金娘子再也忍不住嚎啕痛哭,好像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哭出来。   沈颜沫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叹息一声道:“我以为他过得不错。果真应了那句话,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如今后娘后爹有了自己的孩子,谁还会疼他?”拉着金娘子的手道:“他也十七八岁了,有些事情该让他知道了。也省得被别人误导,真以为自己是庶子呢,心里有压力,不如早早告诉他。”   金娘子只顾着伤心,没想过如何面对孩子。想起孩子可能鄙夷的眼神,金娘子心如刀割:“他,那么多年不见,他会相信我的话吗?”   沈颜沫轻柔给她擦泪:“不试试怎么知道,你甘心他喊别人娘?”   金娘子的眼泪又流出来:“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如何?一个是瞎眼的婆子,一个是官宦夫人,他愿意放下一切跟我走?”   “不用试了,您亲自问问吧。”芙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嗓音中透着轻快。笑着让开路,她身后出现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年。   这少年赫然是卿月楼诉苦的少年。   少年立住双拳紧握,紧张不安的双眸看向屋内,张张嘴想说话,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玉荷推他一下,提醒道:“你要找的人就在这里,你不说话,谁知道你想说什么。”   少年上前几步站在门旁,忐忑不安问道:“请问这里有金姓娘子吗?”   他在街上游荡时,手里突然被人塞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欲知亲娘在何处,沈宅寻人问金姓。下面还附了沈宅的地址。   温庭并不明白字条的意思,随手一叠,放在胸前,还觉得给字条的人给错了。   回家后他像往常一样去主院请安,院内没有丫鬟婆子守着,可能都去午睡了,他便朝屋内走去,谁知竟听见嫡母与父亲说话。   嫡母生了儿子,腰板硬起来了,又因她是武昌侯府的姑娘,说话带着几分强势:“我不管,如今我儿子出生了,那个孽种便不能占着嫡长子的位置,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我不想再看到他。只要看见他,我就会想起金氏那贱人,想起我不是你的原配。”说着竟嘤嘤哭起来。   温大人哄了一阵,答应送温庭离开,让他去白鹿书院读书,三五年不回来,等他再大些,就把他分出去。温夫人这才破涕为笑。   温庭这才知道,他娘是他爹的原配,他爹抛弃糟糠之妻,贪图侯府的权势温夫人将他养在膝下,不是因为心善,而是因为她生不出儿子,如今她有儿子了,自然不需要温庭了,温庭会像丧家犬一样被赶出去。   这一刻,温庭才知道字条上面的意思。思索良久才敢上门,来到沈宅门前,他又犹豫了,里面姓金的人是他母亲吗,见到人他该如何面对?   正当他踌躇不前时,门开了。走出来一个小姑娘,那姑娘好似认识他,问他是否寻人,这人姓金。他当即答应,跟着玉荷走进来。   金娘子不敢置信,刚才还想见到他,如今人就在眼前,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一时也愣在原地。   没有人回答温庭的,温庭再次开口询问:“请问哪位是金娘子?”   金娘子再也忍不住,声泪俱下,伸出颤抖的双手,喊道:“我的儿啊,我是你娘,你让娘想得好苦啊。”   温庭冲进来抱住金娘子,母子俩抱头痛哭。在卿月楼时,他只顾着伤心,不曾留意金娘子三人,是以没有认出她们。   沈颜沫看着这催人泪下的场面在一旁拭泪。刘妈妈,秋月,冬雪,芙蓉和玉荷跟着抹泪。   认亲结束,金娘子哽咽着详细询问温庭这些年的情况。温庭怕母亲担忧,只说好,哪里都好,母亲这些年受苦了。   金娘子早就知道了他的情况,他越这样说,金娘子越伤心,越发觉得温庭孝顺懂事。   沈远安在温习功课,听见哭声跑过来看,见金娘子搂着少年哭,这少年与他年纪相仿,便猜测到少年的身份。定睛一瞧,这少年他认识,不就是温家的温庭吗,原来他就是金娘子的儿子。沈远安本想上前劝说几句,见沈颜沫未动,便立住脚看向沈颜沫。   沈颜沫这才劝说金娘子:“姨母快别哭了,你眼睛不好,当心再哭坏了。”   温庭一听母亲眼睛不好,旋即不敢让她再哭:“孩儿见到娘高兴,咱们不哭了,高兴,高兴才是。”   话音刚落,石头跑进门,见她娘身旁站在一个少年,十七八岁的年纪,试探性地问:“这是我哥?”   石头一直在隔壁院子里练剑,林枫说,他亲哥哥找上门来了。他以为林枫说笑呢,没理会林枫,又练了一会儿剑。   林枫又说,你听,哭声是不是你娘的,石头这才听出是金娘子的声音,扔下剑跑过来,便看见他娘搂着一个少年,满脸泪痕,神色激动。况且这少年与他有几分相似,果真是他哥找来了。忙上前介绍自个儿。   温庭这才知道他还有一个弟弟,娘亲和弟弟都盼着他回来呢。好,真好,他不是无家可归,不是没人要。下定决心道:“我准备去白鹿书院读书,几年后科考,若是能中举,也能是娘和弟弟的依靠。”   金娘子见他这样,又欣慰又伤心,若不是经历太多,他儿子怎会如此懂事:“好,你做什么事,娘都支持你。”除了支持与鼓励,她什么也做不了。   沈颜沫吩咐秋月芙蓉买菜,冬雪和玉荷做饭,今儿是个好日子,值得庆贺。四个丫头忙不迭点头,转身出去忙活。   晚饭吃到二更天,沈颜沫见天色晚了,便让温庭留下,与石头住在一起,明日一早回去。   温庭犹豫片刻便答应了。沈颜沫问:“还需向你父亲说一声吗?”   “不用,我父亲喜得贵子,哪里还顾得上我。”温庭神情有些失落。到底是个未成熟的少年,心里还期盼着父亲的关怀。本来热闹的气氛,此刻有些凝结,金娘子是经历大风大浪之人,又认会回了儿子,心里也高兴,不愿意与温父计较,便说:“庭儿,以后娘疼爱你,石头也爱你,”   沈颜沫道:“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是你的亲人,你不独孤。无需再为不相干的人伤心。”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都去歇着吧,有事明日再说。”   沈远安领着温庭和石头去前院,三个少年坐在廊檐下,望着漆黑的夜空,几颗晨星挂在霄汉之际,夜更显宁静:“温大人可真不是个东西。”沈远安先开口。   温庭苦笑着不答话,子不言父子过,有些话他不能说。   “哥哥的爹太过分,竟说我娘跟人跑了,还不是她那个高门妻子,毒瞎了我娘,还把我娘卖到蜀地,若不是遇见我爹,我娘还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呢。”石头狠狠地说。   温庭这才知道金娘子眼瞎是温夫人所为,她竟把娘亲卖到蜀地,真真是恶毒。早晚有天,他会找她算账。   沈远安歪着头看向石头:“想不想再敢干一件大事?”想起那日暴揍武昌侯与景王的场面,沈远安觉得浑身血液沸腾,吐去心中的恶心,浑身舒畅。   石头了解沈远安,挑眉坏笑:“做,我去请人。”来到墙边,顺着梯子爬上去,骑在墙上小声喊道:“林枫哥哥,林枫哥哥?”   林枫未睡,一直注意着沈宅的情况,听见石头喊他,一下子出现在石头对面,双手环胸站在墙头上,居高临下瞧着石头问:“何事?”   “我们想揍人。”石头如实道。   “温大人?”林枫问。   “是。”石头道。   温庭蓦然起身,举起手愤恨道:“算我一个。”   娘受了多年委屈,不能白受。说到底,一切皆因父亲而起,若父亲不攀附权贵,一切都不会发生。   几日后,温大人出门会友,回去的路上被人打了,鼻青脸肿的,据说牙齿掉了一颗,说话都漏风。   景王府书房。   林奇把事情汇报给叶少甫听。   叶少甫正在下棋,听见温父少了一颗牙,手挚棋子,忍俊不禁笑出声:“说话漏风?真想看看温大人的样子,早朝若说话漏风,怕不敢出声。要是知道是他儿子所为,他会不会吐血而亡?”   “很有可能。”林奇脑海中闪现温大人吐血倒地的场景。   叶少甫摇头:“做爹做到温大人这份上,还真够失败的。儿子打爹,本朝头一遭吧?”   林奇答了一声可能是,瞅见叶少甫洋洋得意的脸庞,想了想说:“父慈子孝,温大人自作孽,怨不得温庭。爷,您要是生而不养,将来两位小主子知道了,会不会联手揍您,温大人少一颗牙齿,属下担心您会少两颗。”话落人已经跑出书房了。   叶少甫闻言,脸涨得通红,抬手拂落棋盘上的棋子,大声道:“林奇,你个混账东西,你回来,爷保证不打死你。”说完剧烈咳嗽几声。   “林奇,你又惹王爷生气了,王爷身子不好,你就不能顺着王爷?”是管家的声音。   林奇摆摆手:“我只是实话实说。”   管家喟叹:“王爷没病也被你气出病来,你说你怎么不学林枫,有眼色会说话,哄得王爷眉开眼笑的。”   林奇哼一声没答话,知道管家唠叨,再说下去,管家又要说个没完,转身离去,不敢在叶少甫跟前晃悠。   “王爷,奴才进来了。”管家立在门口恭敬道。   叶少甫舒了一口气道:“进来吧。”   管家进来先数落林奇一顿。叶少甫扶额,皱眉道:“有话直说吧。”   “金锁做好了,掌柜的来送信,是送到府上,还是咱们验了货再送来?”管家说。   叶少甫对金锁重视,让人嘱咐掌柜,做好了通知府上的人,他会亲自来取。管家也不敢擅自做主。   “备娇,本王亲自去一趟。”叶少甫缓步朝门口走去。   金玉满堂是京都最大的金银玉器店。京都达官贵人都喜欢在这里买首饰,有时出新款首饰,晚一点就买不到。   叶少甫坐在雅间,面前放着一盏茶。掌柜亲自将两个锦盒送来,递给叶少甫。叶少甫打开锦盒看了几眼,略微点头:“还成吧,看得过去。”   林奇掏出一张银票递给掌柜的,掌柜的点头哈腰谢过。   这时门外传来明霞郡主的声音:“叶哥哥,你在吗,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快出来呀,明霞有话对你说。”   叶少甫抬眸看向掌柜,掌柜立刻会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人绝不敢透露王爷的消息啊,这跟小人无关。”   “起来吧。”叶少甫起身走出去,在门口遇见了明霞郡主。明霞郡主看见叶少甫,立刻绽放出笑容:“叶哥哥,我就知道你还在意明霞。”说着欲拉叶少甫的手。   叶少甫退后一步,与明霞郡主保持距离,面容平静道:“明霞郡主请慎言,莫要动手动脚的,让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明霞眼眶一红,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叶哥哥,你,你为何总是躲着我,明霞哪里做的不好,你说出来,明霞改就是了。”梨花带雨,模样楚楚动人,却让叶少甫作呕。   若当年他没看见那一幕,或许觉得明霞郡主是个善良纯洁的好姑娘,可惜她嫉妒丫鬟的美貌,纵容身边的嬷嬷把丫鬟推下水,看着丫鬟挣扎沉浮,最后沉入水中,她才带人畅快离去。   事后叶少甫才想起来,丫鬟不是无缘无故惨遭毒手,是他对丫鬟笑了一下,多讽刺的原因。   明霞郡主见叶少甫不说话,直直盯着他,心里有些发毛,还是不肯放弃叶少甫:“叶哥哥,你,只要你进宫,和皇上哥哥说一声,皇上哥哥一定不会给我赐婚的。”   叶少甫勾唇嗤笑:“你以为我是谁,可以左右皇上的决定,圣旨已下,不可更改。”侧身越过明霞郡主,走了两步回头道:“你是鲁国公未来的儿媳,需与男子保持距离,免得瓜田李下,被人说三道四,你不要颜面,也要顾及一下永亲王的感受。”   明霞郡主没想到叶少甫如此绝情,竟不给她一点颜面,想起元宵夜那怀孕的妇人,脱口而出:“叶哥哥可是为了沈家女。”   沈颜沫着实可恶,一面说拒绝当妾一面又勾搭叶哥哥。三番两次都没能弄死她,她命真大。   林奇跟在明霞身后,握了握手里的剑,想捅死她,这个恶毒的女人,差点害死他们景王府的女主人与小主子。   叶少甫扯了扯身上的披风,以拳抵唇轻咳两声:“这好似与郡主无关。”话落欲走。明霞郡主扯住他披风,哭求道:“叶哥哥,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意。”说着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   叶少甫扯会回衣披风,冷冷道:“叶某人残破之身,配不上郡主。”   明霞郡主想开口说话,看见景王府的管家朝这边走来,知道叶少甫府中有事,不再纠缠,站在他身旁等着管家开口。   管家走上前,拱手弯腰道:“王爷,沈家人上门了!”   “走,咱们去看看。”叶少甫一听,当即乐了,他想找沈家麻烦,还瞅不到机会。没想到他们自个送上门了。   今儿就好好收拾收拾这帮人,让他们长些记性。   明霞郡主紧握双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望着那痴迷的身影,眸中能喷出火来:“沈颜沫,你是自己找死,怨不得我。”   所有抢叶哥哥的人都该死。 第32章   叶少甫带人回去,到景王府门口,下了轿子看见了一个人,在景王府门前徘徊不去。   管家连忙上前解释:“这就是沈家二爷。”掀开轿门,让叶少甫出来,又道:“他们来了有好一会儿了,老奴告诉他,王爷不在,以为他走了,却还在这里等着呢。”语气中有些怨对。   叶少甫走到沈二叔跟前,上下打量他一番,冷冷道:“你就是奉直大夫沈大人?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沈二叔左右看了看,四处无人,讪讪笑道:“年前贵府的人去蔽府,想纳下官的侄女为妾,当时下官的侄女在宫中,不方便送到王爷府上,如今下官那侄女出宫了,随时可以去王府伺候王爷,王爷您看,我下官什么时候把人给您送到府上?”   沈家这个年过得冷冷清清,该送的礼没送到,别人回礼自然不丰厚,就连沈二婶的娘家也看碟下菜,可把沈老夫人气坏了。   沈老夫人在家,不是骂沈颜沫狼心狗肺,就是骂沈远安是白眼儿狼,要是那些东西还在,沈家何至于被人踩着,都是沈颜沫这对丧门星兄妹惹的祸。   沈家人商议一番,景王不是要纳妾吗,只要沈颜沫能进入王府,还怕占不到好处吗?算来算去,沈家人觉得,不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沈老夫人让沈二叔来景王府问问,若景王还愿意纳沈颜沫为妾,他们立刻把人送到景王府。   叶少甫很清楚沈家人的打算,直直地看向沈二叔,言语带着几分厌恶:“你们沈家人有毛病吧,上赶人着与人做妾。”   沈二叔极力解释:“王爷,下官的侄女绝对没毛病,您要是喜欢,下官立刻给您送过来。”   叶少甫鄙夷地看着沈二叔:“你哪来这么大脸,居然上门质问本王?”   不等沈二叔说话,叶少甫又道:“本王一时兴起,才想纳沈家长房嫡女为妾,后来一想,本王这残破的身躯,还是不要糟践别家闺女了,就不再提这事。可你身为人家叔父,赶上门来问。这明摆着想让侄女给人做妾,常言道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沈家长房嫡女也不愿意,本王也不会趁人之危,准备将这些事抛之脑后,可你家不地道呀,为了攀上我景王府,让侄女给本王做妾,本王听说你家也有适婚女儿,为何不让自己女儿做妾呢?”   沈二叔闻言,脸涨得通红,见四周聚满了人,对他指指点点,涨红的脸变成猪肝色,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叶少甫显然不愿意就这样放过沈家,冷笑一声:“本王听说,你霸占侄子侄女的东西,侄子上门讨要,你还把人打了一顿。齐家治国平天下,本王怀疑你这官的来历呀,是不是也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赶紧离去,本王不与你计较,若不速速离开,明个儿早朝,本王参你一本。”   这下,沈家巴结权贵,要卖侄女为妾,霸占侄子侄女的财产,被传得沸沸扬扬,沈家想在京都立足,怕是难了。   沈二叔不敢违背,夹着尾巴灰溜溜逃走了。又惹得周围的人嘲笑一番。   不远处,明霞郡主望着叶少甫,灼热的眸中尽是痴迷,叶哥哥不准备纳妾了?可他为何维护沈家女,他不是多事的人,做什么事都有目的,不会无缘无故帮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沈颜沫到底做了什么,让叶哥哥另眼相看。叶少甫也看见了明霞郡主,只是扫一眼,视线从她脸上移开,转身回府。   叶少甫不再纳沈颜沫为妾,这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到武昌侯府中。顾少逸想不明白,不知道叶少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去王府问问,刚走到门口,遇见了顾老夫人院里的人。   顾少逸问来人才知道,母亲也知道叶少甫不纳妾的消息,让顾少逸上门问问情况,若是属实,赶紧回来说一声,好让老夫人高兴高兴。   叶少甫要纳沈颜沫为妾,反对最激烈的就是顾老夫人,沈颜沫曾是她的儿媳妇,因为犯了错被迫和离,他们侯府不要了,不到几日功夫被侄子捡走了。   一女不可嫁二夫,她是要脸面的人,思来想去觉得不妥,对叶少甫,她劝过骂过,好话也说尽了。可叶少甫软硬不吃,非要纳沈颜沫为妾,气得顾老夫人拒绝叶少甫上面门来。   当然,她不知道,叶少甫为图清静,根本不愿去武昌侯府。   半个时辰后,顾少逸坐在了景王府书房。顾少逸上门,叶少甫早已预料,盯着他隐约有些青紫的脸,明知故问:“你的脸怎么了,好像被人打了,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打表弟?”   林奇站在一旁,撇眼看向叶少甫,爷,你入戏太深了,明明是您的人打的,可怜的侯爷还被蒙在鼓里呢。   顾少逸觉得脸上还有些疼,又不想被叶少甫埋汰,直接问:“当初你要拿纳沈家女为妾,怎么突然不愿意了?”   林奇小声嘀咕:“不纳妾,因为想娶呗。”   叶少甫耳朵灵敏,斜睨他一眼。   林奇顿时站好,不再开口,守着外人他不敢说叶少甫,除非他想进玄武堂。   顾少逸看向叶少甫,示意他说明原因。   叶少甫拿出两个锦盒,推给顾少逸:“打开看看。”   顾少逸打开,顿时眉头紧皱:“两个金锁,你什么意思,要送给我?”送金锁是什么意思。   林奇忍不住出声:“侯爷您的脸皮真厚,我们王府的金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么可能轻易送给您,再说这金锁的图纸,是我们王爷亲手所画,是给两个小主子准备礼物。”   叶少甫颇为赞同点点头,把金锁收起来。   顾少逸不解问:“你又不舍得给我,何必拿出来让我看。”突然想起小主子两个字,猛然惊诧,不敢置信地望着叶少甫:“你有孩子了,还不止一个?”   林奇喟叹:“您终于说到正题上了。”挑眉看下向叶少甫,这回他家王爷又要嘚瑟了。   果不其然,叶少甫顿时神采飞扬,浑身散发着父亲的慈爱:“怎么样,没想到吧?沈氏有身孕了,且是双胎,本王英勇神武,无人能及,放眼睛京都,谁家一胎生两个孩子?沈氏劳苦功高,本王的孩子不能是庶子,所以本王决定,娶沈氏为妻。”这样也能对得起他们娘仨。   林奇扶额,忍不住出声提醒:“爷,在沈夫人心中,孩子的亲爹坐在您对面儿呢?”   叶少甫气得想吐血,顾不上实话实说的林奇,对顾少逸怒目而视:“你走,本王现在不想看见你。”   顾少逸捧腹大笑:“若是孩子愿意叫我爹,我勉为其难答应。”   叶少甫猛地起身,指向门口吼道:“滚,麻溜赶紧滚,不然别怪我不客气。咳咳咳。”弯腰扶住胸口,猛咳嗽几声,他的种,喊别人爹,他不许。   顾少逸知道叶少甫真怒了,不再自找没趣,辞了出来。想着林奇说的话,沈颜沫以为孩子姓顾,表哥一心想认孩子,若是能让孩子唤他爹,气气表哥也不错,顾少逸越想越觉得可行。   顾少逸回到侯府,刚进家门,顾老夫人院中的人等在二门,让顾少逸回来去老夫人院里一趟。   顾老夫人得知叶少甫要娶沈颜沫死活不同意。当即命人去请叶少甫。   可叶少甫说身子有恙,不宜出门,怕把病过气给别人,还说他娶王妃的心意已决,就算老王爷来了,也无济于事。   顾老夫人气得捶胸顿足,好几日没吃饭。叶少甫纳沈颜沫为妾她就不同意,如今叶少甫要娶沈颜沫,她更不会同意。   沈颜沫嫁给叶少甫,论辈分是侄媳妇,也是货真价实的王妃,是有品级的,品级比她高。曾经她看不上眼的儿儿媳妇,摇身一变,成了品级比她还高的王妃,见到沈颜沫她还要行礼,顾老夫人如何忍。   再有温婉挑拨几句,顾老夫人甚至想到以死相逼。可她只是叶少甫的姑母,不是亲娘。   顾老夫人知道叶少甫脾气执拗,先到景王府哭诉一番,又搬出哥哥老王爷,若是叶少甫不听话,她可以代哥哥施家法。   叶少甫不为所动,气得顾老夫人病了一场。   然而这一切沈颜沫毫不知情。她听到景王不纳她为妾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沈远安觉得景王被他们打怕了,才不让沈颜沫为妾。果然拳头才是硬道理。   再过几日,书院就要开课了,沈远安不能在京都多待,准备明日回白鹿书院。   沈颜沫来到前院,亲自帮他准备日常用品和路上的干粮,又往他的包袱里放了几张银票。沈远安想拿出来,被沈颜沫制止了:“咱爹娘的东西已经拿回来了,我手里也有银子,哥哥何必委屈自己,好好读书,珍惜时光,不要再给别人抄书了。”   沈远安点头答应,打开包袱拿出银票,抽出几张递给沈颜沫:“哥用不了这么多,你不是要做生意吗?多留些银子傍身。”不给沈颜沫反驳的机会,直接塞她手中。   沈颜沫收起银票,准备给温庭。温家那对黑心的后爹后娘,定舍不得多给银子。   这时石头走进来,满脸怒容,嘟嘟囔囔好似在咒骂谁,声音渐行渐近,离得近了沈颜沫才知道,石头骂温家后爹后娘呢。   沈远安要离开,温庭也想一起去白鹿书院。因此,一早沈颜沫告诉温庭,回温家一趟,一来收拾东西,二来和后爹说一声。   温庭几日没回家,怕父亲责怪,有些害怕。石头提议跟他一起回去。温庭这才回了温府。   谁知刚回到温府,几日不回家,温父问也不问一声,直接喊温庭进书房,石头留在外面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等温庭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包袱,旁的东西再也没有了。   石头不明所以,见温庭伤心,又有温父在,石头不好说什么,等出了温府,石头才问温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突然被赶出来了。   温庭这才说了实话。   原来温庭几日没回家,他那个继母就开始算计了,父亲被打,家宅不顺,找人算了一卦,说温庭的生辰八字与刚出生的弟弟相克,若两人在一个屋檐下,家宅不宁,必须离开一个。   谁离开不言而喻,不可能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只能是温庭了。   石头打开包袱看了一眼,里面是些金银细软,还有一张帖子,是给白鹿书院院长的。后爹还算有点良心,也只一点点儿,其余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温庭带着石头收拾行李书册,又找了两个相熟的小厮,给他们一些银钱,才把东西搬回沈宅。温庭垂头丧气,兴致缺缺,好像是霜打的茄子。石头安慰温庭几句,温庭说无事。   都写在脸上了,还说无事。石头到底人小,气性大,刚走到家门口,就开始骂起来。   沈颜沫这才知道温庭被扫地出门了,安慰温庭几句:“你不是想着要离开了,如今离开了该高兴才是。”   “我知道。”温庭长叹道。主动潇洒离开,和被赶出家门是两回事,目的一样,感受不同。   沈远安得知,温庭被赶出来,与温大人被打有关系,懊恼自责道:“温庭,对不起,都怪我,若不是我太冲动,你也不会被赶出来。”   温庭拍了拍沈远安的肩膀:“你无需自责,就算父亲不被打,他们还会找其他借口,他们心里眼里没有我,迟早要把我赶出来。”   他话虽如此,沈远安还是难受,觉得自己太鲁莽冲动。   沈颜沫见沈远安这样,也道:“哥,你现在知道了吧,鲁莽行事解决不了问题,还会给人带来麻烦,你以后不要冲动,做事需要脑子。”   沈远安脸一红,点头道了句知道了。他以后要三思而后行。父亲总是说他太冲动,做事死板,人又固执,不适合做官,就算做官也走不远。以前他不服气,如今不得不反思父亲的话。   “夫人,王家来人了。”芙蓉站在门口道。   沈颜沫走过来,没想起王家是谁:“谁来了?”王家,哪个王家。   沈远安靠近,不好意思道:“会不会是琅琊王家。”王家这时候上门是何意?   沈颜沫这才知道是沈远安的未婚妻家,梦中哥哥断腿,王家退亲了。王家这次来要做什么。   思虑间,沈颜沫和沈远安来到前厅,进门见一个中年男子坐在厅内喝茶,看见沈远安和沈颜沫进来,起身作揖行礼。   沈颜沫大概猜测到王家的打算,直接开口:“真是稀客,不知贵府突然临门,有何要事?”   男子见沈颜沫直爽,也不绕弯子,从怀中掏出婚书,递给沈远安:“我家老爷本想与沈家做儿女亲家,奈何贵府公子行事鲁莽,打了武昌侯和温大人不说,还打了景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这事传扬出去,沈家吃罪不起,王家也受牵连,我们老爷思来想去,决定退了这门亲事,还请沈公子莫怪。”   王家早有退亲的打算,从沈远安回到京都,就一直派人跟着,想找沈远安的不是,方便退亲。王家其实也不知沈远安打人。那地方偏僻,他们的人不敢靠近。听说武昌侯,景王和温大人都被打了,王家人猜测,这事跟沈远安脱不了关系。所以才上门诈一诈沈远安。   沈远安脸涨得青紫色,指着管家怒目而视:“你……”   沈颜沫连忙拉住沈远安:“哥,稍安勿躁。”起身拉住沈远安的胳膊,对他摇了摇头。   沈远安收回手冷哼一声,极力控制心中的怒火,看见沈颜沫淡然的面容,突然冷静许多。忽然想到他们做事隐蔽,连武昌侯和景王都没查到,王家是如何知道的,莫非像妹妹说的,有人猜到了,在诈他们。   “没有证据,莫要胡说。”沈远安看向管家,“王家想退亲,也找一个好点儿的理由。官府判案还要讲求证据呢,武昌侯被打,景王被打,他们难道甘心被人暗算,早派人查了。他们都没查到凶手是谁,王家可真有本事,既如此,为何不拿着证据找武昌侯和景王邀功,说不定能攀上侯府和王府呢?现在如同疯狗一般,来我沈家胡说八道,不就是觉得我兄妹无父无母,又搬出沈家,好欺辱吗?”   沈远安接过婚书,又命玉荷到他房中找一个红色锦盒拿来。不等管家开口,又听沈远安道:“父母去世,沈家落魄,远安自知配不上王家姑娘,退亲就是。王家何必栽赃陷害,用见不得人的手段胁迫我退亲呢。”   玉荷拿来锦盒。沈远安打开,拿出婚书塞进管家手中:“回去较交差吧。”   管家想开口说话,沈颜沫道:“王府不愿意退亲了,还是说非要道衙门辩个是非?”   王家没有证据,污蔑沈家,这件事无论谁是谁非,王家定讨不了好。管家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拿着婚书离开了。   回去后,管家添油加醋说了一番,说沈家兄妹尖酸刻薄,他费了好大功夫才要回婚书。王家见他做事卖力,又拿回婚书,夸赞赏赐少不了。这当然都是后话。   王家人走后,沈颜沫见沈远安摊在椅子上,浑身散发着颓废的气息,叹息一口气道:“哥,你也看见了,如今谁都想踩我们一脚,就算我们拉着他去官府,又能如何,王家找找关系花点银子,就能把事情摆平。谁让我们无父无母无人做主呢,也许有人都会同情我们,那也仅仅是同情,等同情心没了,只剩下扼腕叹息,随后将弱者抛于脑后。若想在人世间站住脚,唯有变强。以后行事莫要莽撞,凡是想清楚后果。”   “哥知道了。”沈远安眼眶微红,抓住沈颜沫的手,“哥哥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他不是因为王家的亲事,而是觉得自己没本事,不能保护妹妹,反而让妹妹担心他。   沈颜沫摇头:“沫儿不委屈,哥哥莫要伤心,等哥哥考上进士,做了官,自然有好姑娘等着你。”   沈远安面色一红,白一眼沈颜沫:“瞎说什么。”他只想飞得高一点,走的远一点,能成为妹妹的依靠。   王家上门退亲,景王府也收到了消息。   叶少甫看着字条上的消息,勾唇笑了:“沈远安?我这个大舅子脑子不笨,不然不会是书院第一名,只是被保护的太好,涉世未深,不懂得隐忍,又太在意妹妹,看来本王得帮他一把。”   林奇抬眸看向叶少甫:“爷,沈公子不是您大舅子,顶多是未来的大舅子,是不是还是个未知数。”   又是一句大实话。   林奇说完想跑,却发现动不了,惊恐地看着叶少甫:“爷,您想做什么?”   “你马上就知道了。”叶少甫摩拳擦掌,缓缓靠近林奇,眸中闪着异样且兴奋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会晚点更新,谢谢大家支持,么么哒,爱你们哟。   下一本要开得文《长嫂说得是》   沈玉蓉穿越后,又重生了。   原来的父母贪图荣华富贵,将沈玉蓉嫁给武昌侯的嫡长子谢衍之,岂知武昌侯空有爵位,吃了上顿没下顿,是金陵有名的破落户,人人避之不及。   沈父外放多年,一朝回京述职,不明情况,被媒婆忽悠了,以为贪了便宜,着急把女儿嫁了过去。   沈玉蓉嫁到谢家才知跳坑里了。谢家人的米缸见底了,白米饭都不敢吃干的,娶亲的聘礼是借的,等着她嫁妆还呢。上一世沈玉蓉一时想不开,找根绳子吊死了,没想到这一世又回到了原点,沈玉蓉望着谢家身后的大山,眼泛幽光,对于一个农科大学的人来说,还有比山更吸引她吗?   一个月后,谢家餐桌上顿顿有肉。   又过了些日子,沈玉蓉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理直气壮道:“今天的菜饭格外香,吃过饭都忙去。小二卖白菜,小三卖黄瓜,小四卖西红柿,小五卖生菜,小六卖苹果,小七身体不好,在家陪我。”   众人拿着筷子,瞧着桌上鸡鸭鱼肉,异口同声道:“长嫂说得是。”跟着长嫂有肉吃,长嫂说啥就是啥。   至于男主谢衍之,猫在边关大山中啃雪呢,一边啃一边想着家里的弟弟妹妹,暗道:等打完这一仗,他凯旋了,也能给妻子家人体面的生活了,再也不用遭受金陵人的白眼了。   殊不知,沈玉蓉吃着肉时,压根没想过谢衍之能活着回来。她想:将谢家的几个孩子抚养成人,她也该荣退了。 第33章   有近一年没收拾林奇的了,林奇最近越来越放肆了。大实话一次比一次扎心。   叶少甫早就想收拾他了,这次他故意说沈远安是大舅子。林奇果然上道,又说了次大实话。叶少甫知道林奇会逃,提前点了他的穴道。   他想跑也跑不掉,随后便听见林奇大吼的求饶声:“爷,属下错了,属下再也不敢了,求您开恩,爷不要打脸,我没法见人了。”   叶少甫专门打他的脸,左一拳右一拳,上面一巴掌,下面一巴掌,口内喊着:“我让你说实话,我让你说实话,你非扎爷的心。爷今天不收拾你,你就不知道谁是爷。”话落又往林奇头上打了几巴掌:“让你不长记性,你学学你弟弟不行吗?非扎爷的心。”   管家听见吼声,急忙跑过来关切问:“怎么啦,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推门进来看见林奇青一块紫一块的脸,顿时瞠目结舌。   叶少甫握拳抵唇轻咳几声:“无事,林奇的脸有些痒,本王帮他挠挠。”   这种事也曾发生过,管家见怪不怪:“你们继续,老奴不打扰了。”关上门站在门口,好似等着看林奇的笑话。   林奇连忙求饶:“爷,属下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叶少甫:“我信了你的邪,你说说,你这是第几次了?”   林奇哭丧着脸:“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次了吧。”   叶少甫拍了一下桌子,肃穆道:“到底几次了?”   “十,十,十八次了。”林奇除了一张脸,全身上下完好无损。   叶少甫打人打累了,给自己倒了杯茶,抿几口别有深意的地看着林奇:“爷都佩服自己的忍耐力,你跟着爷十几年了,每年都挨一次打吧。你说你不会说话,就不能不说吗?非说大实话,人狗都嫌。”   “就你嫌弃属下,其他人不嫌弃。”林奇道。   “你还敢顶嘴。”叶少甫瞪他一眼。   “属下实在忍不住,有些话憋在心里,能把属下憋死。这么多年了,您最了解属下。”林奇试图冲开穴道,可惜徒劳。   叶少甫冷哼一声:“要是换成别人,早把你赶出去了。”说着在林奇身上点了两下,林奇能动了,叶少甫又点了两下,林奇张张口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连啊带比划的,又急又气。   叶少甫坐下看书不理会林奇。   林奇被点了哑穴,只听叶少甫道:“终于清静了,你若让别人解开你的哑穴,就去玄武堂待几个月。”   林奇看一眼叶少甫,开门出去,管家站在门口,看见林奇出来,愣了一下,又瞅见他脸上都是伤,不厚道的地笑了:“你这孩子,就不会学学林枫,不说话则已,一说话气死人。要是我早把你赶出去了,幸亏王爷心善,留你到现在。”   林奇听着心烦,准备离开。   这时林枫回来了,看见林奇被揍成猪头,见怪不怪,围着他打量一番,啧啧几声:“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就不能长点儿记性。有些话不能说,自个儿心里明白就成了。”非说出来扎别人的心,你不挨揍谁挨揍,揍你都是轻的。   林奇嗯嗯几声,一个字说不出来。林枫摸着下巴道:“早该被点哑穴了。”一言未了,敲了敲书房的门,得到允许进去:“爷,沈远安和温家的小子离开了,夫人打算明日离开。”   叶少甫坐在案几后,手里把玩着手中的金锁,眉目含笑,漫不经心道:“知道了,你继续盯着,若有任何动静及时来报,去吧。”   林枫站着未动,拱了拱手道:“爷,属下回来的时候看见了齐嬷嬷。明霞郡主的马车也停在沈宅不远处。”   叶少甫眼眸流转,缓缓起身,指了指不远处的茶几。   林枫会意,忙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叶少甫接过茶押一口,赞赏道:“果然比那个实话实说的货强多了。”话音落下,听见外门传来嗯嗯声,是林奇在抗议,他想说他不是货,他是人,可他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嗯嗯声抗疫。   林枫朝外看去,高声道:“都多少次了,打都打不改,是想去玄武堂历练吗,爷,您就是心慈,看不惯就扔进玄武堂,保证过了今天就老实了。”   叶少甫冷冷一声:“站着说话不腰疼,行了,爷知道你心疼他,找府医看看去吧。沈宅那边多派些人,你继续盯着明霞郡主,那女人心狠手辣,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对了,让人去鲁国公府一趟,告诉明霞的未婚夫,若看不好自个儿的媳妇儿,这媳妇儿他也别想要了。”   “是。”林枫转身离开,到了门口拉着林奇看府医,路上又数落他一顿,“以后别瞎说大实话,爷平时不和你计较,但你也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他是王爷,是咱们的天。要是天塌了,砸也能把你我砸死。”左右看了几下,见四周无人,给林奇解开哑穴,林奇刚想说话,林枫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嘘,哥,你消停会儿吧,你还想被人点哑穴?你自己去看府医,我还要去沈宅盯着呢,先走了。”抬脚走了,不给林奇说话的机会。   林奇摸着脸,疼得呲牙咧嘴,暗道:我真不想说实话,就是忍不住啊,有些话脱口而出,没经过脑子。   沈宅。   沈颜沫没想到齐嬷嬷会亲自来,她以为皇后会派个宫女来。今天送走了哥哥与温庭,明日她也准备离开,她一早就送信到宫里,告诉了皇后一声。   齐嬷嬷从袖笼里掏出一块令牌,递给沈颜沫:“这是皇上赏的,兴许将来能用到。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也是个聪明,明白自己的价值,可别让上面失望。”   沈颜沫知道皇后让她赶紧离开,将生意做起来,往宫里送大把大把的银子,皇上缺钱到这种地步了?   “民女明白,请告诉皇后,民女定不辱使命。”沈颜沫道,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再苦再难,即使跪着趴爬着,她也会走下去。   齐嬷嬷起身向外走,一面走一面说道:“你明白就好。”   沈颜沫跟在齐嬷嬷身后:“我送送嬷嬷吧。”   齐嬷嬷转身摆手:“行了,咱们也是老熟人了,你又大着肚子,不用送了,来的时候我看见明霞郡主了,你们之间的恩怨我清楚。一会儿出去,我帮你一次。明日离开,走得利索些,有些人的心太大。”   沈颜沫有孕在身,不愿意招惹明霞郡主那个疯婆子,万一她发疯,突然推自己,孩子有个万一,她万死难辞其咎。   沈颜沫让芙蓉送送齐嬷嬷。芙蓉送齐嬷嬷来至街上,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便知是明霞郡主的马车。   明霞郡主见齐嬷嬷出来了,放下帘子。   齐嬷嬷早就发现了她,也不打算放过她,来到她的马车旁边,笑吟吟道:“郡主既然来了,何不出来呢。今儿一早皇后娘娘还说呢,让钦天监选个好日子,送到永亲王府去,让王爷帮着选选,看哪日合适郡主成婚。既然老奴遇见了郡主,不如郡主与老奴一起去宫里,这时候钦天监怕是选好了日子。”   明霞郡主掀开帘子,眸中燃着火焰,仿佛将齐嬷嬷烧死,可眼前是皇后的人,不是她府里的奴才,不能任由她打骂,还得敬着:“皇后打理后宫,百忙之中还能照顾明霞,明霞感激不尽。不过今儿本郡主还有事,先不去皇宫了,改日再看望皇后嫂嫂。”话落放下帘子,让车夫驾马车离开。   齐嬷嬷见明霞郡主走了,对芙蓉道:“老婆子也走了,好好照顾你家夫人。”   芙蓉应了,等齐嬷嬷坐上轿子离开,她怕明霞郡主去而复返,继而跟在明霞郡主马车后面,等明霞的马车驶到景王府,芙蓉才找个地方躲起来,想看看明霞郡主做什么?   只见明霞郡主来到景王府门前,被两个侍卫挡住了,不知道明霞郡主说了些什么,其中一个侍卫进去了,一炷香后出来,应该是景王不愿意见明霞郡主,明霞郡主非常生气,指着两个侍卫说了几句狠话,两个侍卫浑然不在意,挡住明霞的去路。   明霞见不到景王,在门口大喊起来,可两个侍卫拦住她,她怎么也进不去。   不多时,来了一个年轻男子,容颜清秀,痞里痞气,拉住明霞郡主要走,明霞郡主甩开男子的手,力气用得猛了些,男子一个趔趄,后退几步差点跌倒在地。   再后来年轻男子厌倦了,直接打昏明霞郡主扛在肩头,把人扛走了。周围有许多人观看,指指点点的,说那人是鲁国公的小公子,当真是爱惨了明霞郡主。可惜明霞郡主一颗心扑在景王身上。   芙蓉回去后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沈颜沫,沈颜沫浑不在意,有明霞郡主的未婚夫在,她一时不能来找自己的麻烦,明日她们就要离开了,到时候明霞郡主想找人也找不到。   沈颜沫将父亲的画放进箱子里:“你们也赶紧收拾收拾,别有遗漏的东西。明日一早咱们就离开。”   芙蓉答应一声,准备再收拾一下。玉荷从外面走进来:“夫人,云公子来了,他得知石头要走,特意来送送石头。”   沈颜沫拿着画的手僵住,看向玉荷,想了一想道:“既然来与石头道别,就让石头去前厅陪着,我是女子,又刚刚和离,不方便见外男。我那日见云公子有些咳嗽,你把我做的梨膏装一罐,送给云公子,虽不能答谢他的救命之恩,也尽咱们的一点儿心意。”   玉荷答应着出去。   芙蓉也跟着出去,刘妈妈进来,见沈颜沫收拾字画,走过来帮忙:“夫人要把这些都带走?”   沈颜沫将最后一幅字画放进箱子里,盖上盖子落了锁:“不带了,裹上油纸放到地下库去里。”万一明霞郡主发疯,再烧宅子,爹爹的字画都毁了,带去扬州也不现实,她们坐船,字画容易潮湿,不易保存。   “听夫人的。”刘妈妈顿了一下又道:“云公子来了,在前厅,夫人不去看看?”云公子是石头的师父,据说还未成婚,若是,若是……,刘妈妈叹息,见沈颜沫不热衷,也就不说话了。   “他虽是石头的师父,也是外男,还是不见了。”沈颜沫总觉得这个云公子很神秘,带着几分危险,数了数脚边的箱子:“字画书籍先留下,其余的能带走的都带走吧。”   前厅,叶少甫朝门外看了看,未见沈颜沫的影子,心里有些失望,摸着石头的肩膀道:“教你的心法都记住了?每日睡前要练两个时辰,还有剑法,早起练一个时辰,切莫忘记。”   “师父,您放心吧,我不会忘记。”石头突然想起什么,摸了摸脑门有些不好意思:“师父,若沫儿姐姐生了小弟弟,小弟弟长大了,我能不能教他们?”   叶少甫呼吸一顿,点点头:“当然可以,不过你要自己学好才行,不然误人子弟。若你弟弟根骨不错,为师倒是愿意收他为徒。”   石头闻言高兴极了,说了些感激的话。叶少甫又嘱咐几句,还是没有见到沈颜沫。虽有不甘,却又不得不离开。临走时,玉荷往林奇手里塞了一个罐子,林奇问是什么?   玉荷道:“这是夫人亲自做的梨膏,具有清肺止咳的功效,带回去给你家公子喝,咳嗽兴许会好点。”   叶少甫听见这话,勾唇轻笑,眉角带着笑意,显然心情好极了。   林奇想讽刺他几句,刚想张口扯动了脸上的淤青,疼得嘶的一声,遂闭口不言。抱着罐子跟在叶少甫身后。   翌日清晨,二月初六,宜出行。清冷的早晨更透着些许寒冷,出了屋门顿觉冷风拂面。   沈颜沫刚起身,林枫便带人来了,把行李物品搬走,抬到马车上运走,一会儿好装船。   等东西都搬走了,沈颜沫坐马车来到南城漕运码头。码头上小饭馆,茶水店,馒头铺一间挨着一间,店小二忙着招呼客人。   船家指挥着搬运工,把东西搬上船,放到指定位置。   不远处的码头也是一片忙碌,河边停着大大小小的船只,有的在卸货,有的在装货。   沈颜沫扶着芙蓉的手,缓步上了客船,上了船站在船头,扶着肚子望向远处,河边的一只小船上,浣纱女将洗好的衣物搭在船篷顶上。   林枫查看所有东西,见没有遗漏最后跳上船,领着石头往客舱去了。   河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客船缓缓前行,远离河岸,驶过虹桥,渐渐行入河中心,远离京都,远离这座让人窒息的宏伟城池,沈颜沫觉得空气从没有过的清新。   船只离去,虹桥上却站了一个人,这人不是叶少甫又是谁。他看着远去的船只,越来越小,直至不见叹息一声:“终于还是走了。”   林奇见叶少甫神情低落,劝说道:“爷,您要是想夫人了,可以去扬州,现在坐船还来得及。”   叶少甫收回视线,走下台阶,语气郁闷:“扬州暂时去不成了,父亲要回来了。”   林奇不敢置信:“老王爷要回来了,不是说云游去了,居无定所,怎么突然回来了?”想起叶少甫最近干的事,林奇在心里默默祷告,希望老王爷不要发怒才好。   叶少甫刚回到景王府,管家迎上来,小心翼翼到:“王爷,老王爷回来了,在暖阁呢,面色不虞,您小心着些。”   叶少甫嗯了一声朝暖阁走来。刚到门口,突然从里面飞出一只茶杯,正中叶少甫的命门。 第34章   叶少甫侧头躲过,茶杯向后飞去。   林奇跟在他身后,见有暗器,忙举剑打落,砰地一声,茶杯落在地上,应声而碎。随后是老王爷的咆哮声:“臭小子,你还敢回来?”   叶少甫走进暖阁,坐在老王爷对面:“刚回来就发这么大的火,小心伤肝,林奇上茶,给咱们老王爷败败火。”   老王爷叶成奎最讨厌他这副不温不火的样子,仿佛什么也入不了他的眼:“王府的老人呢,除了管家,我一个没见到,那些人有些是你母亲的陪嫁,伺候你母亲多年,他们都去哪里了?”   叶少甫亲自沏茶,倒了一杯递给老王爷,面色淡然道:“孩儿十几岁时,父亲就离开王府潇洒远游,把偌大的王府留给孩儿,孩儿见他们辛苦,让他们颐养天年了。”   “人都不见了,还怎么颐养天年?”老王爷端着茶杯,紧紧地盯着叶少甫的面庞。   “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那些个奴才比主子的谱还大,轻贱贵客,怠慢皇上,只这一条,就可灭九族。孩儿纵然想留下他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为了保全父亲留下的王府,孩儿只能弃车保帅。”叶少甫不疾不徐地起身,走至窗前推开窗户,“父亲您看,十几年过去了,院子里的树都长大了,不需要人呵护了。”   这是告诉老王爷,他已经长大了,不需要老王爷的庇护,也不祈求他的父爱了。   “这一切是你设计。”老王爷肯定道,“你从小就爱算计,走一步算三步,说话都给人画圈,让人往里钻。那些人一定是着了你的道儿了。”   “我爱算计,还不是拜您和母亲所赐,为了得到你们的爱,为了让你们多看我一眼,我乖巧懂事,念书也比旁人用工百倍,可是结果呢,母亲是怎么对我的,罚跪是轻的,打骂是家常便饭,母亲有时发疯,还会用针扎孩儿。那时候孩儿才几岁,渴望得到母亲和父亲的宠爱。过得却连下人的日子都不如。而父亲呢,你忙于公务,一颗心扑在母亲身上,从未关心过我。因为你们的轻视,那些奴才轻贱我,骂我,辱我。孩儿长大了,教训教训他们也理所应当。不然咱们这王府被他们搬空了。”叶少甫回头笑看着老王爷,“如今多好,王府一片祥和,无人敢偷奸耍滑,更不会做出奴大欺主的事。”   老王爷刚走没多久,请皇上到府上赏花,设计那些人得罪皇上,皇上震怒,他顺势把人早发卖出去。既讨好了皇上,又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一石二鸟。事后,他又诚心向皇上请罪,皇上见他可怜,不忍责怪他,还说了不少安抚的话。   老王爷眼睛湿润,想摸摸叶少甫,被叶少甫躲开了,他的手僵在半空中:“我,我从不知你过得是这样的日子,父亲对不起你。”   “过去的事何必再提,孩儿如今过得很好,想要什么自己去争取,不用等人施舍。”叶少甫望着老王爷伤心欲绝脸庞,冷冷一笑,“若不是我的脸与你有几分相似,我都怀疑自己是捡来的,这么多年来,娘不疼,爹不爱。”   叶少甫垂眸看见老王爷的手攥成拳,呼吸一窒,多年的父子,自然了解亲爹,每当被人戳中心思,他都会做出这个动作,也许连老王爷自己都不曾发现。   难道他真的是捡来的,可捡来的为何会有五分相似呢。   “你瞎说什么,我和你娘只生了你一个孩子,你怎么会是捡来的呢。”老王爷不知,某些习惯已经出卖了他。   他也知叶少甫能言善辩,自知不是他的对手,也怕叶少甫看出端倪,岔开话题道:“沈家女是和离之人,还是你姑母家不要的,听说你要娶她为王妃,这件事你又如何解释?”   叶少甫紧紧地盯着老王爷,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孩儿今年二十有六了,表弟孩子都有几个了,孩儿娶王妃也属正常。”说完这些话,老王爷神色松动几分,更加印证了叶少甫的猜想,他果真是捡来的?   在他的记忆中,母亲温和善良,体弱多病,常年卧病在床,对他也温柔慈爱过。   不知从何时开始,母亲变了,看见了他凶光毕现,有时恨不得杀了他,那眼神实在太可怕,一直停留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么多年来,叶少甫不愿娶亲,与儿时的记忆有关,他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女人都是恶毒呢,嘴上说着好听的话,下手比谁都狠,真是应了那句话,最毒妇人心。   叶少甫坐到老王爷对面,给自己续了些茶,“难道父亲不想抱孙子,享受天伦之乐?”   “自然不是。”老王爷瞅着叶少甫,“京都那么多贵女,随意你挑选,就是那明霞……”抬眼见叶少甫不悦,忙改口说:“娶谁不行,非要娶沈家长房嫡女,她曾是你姑母的儿媳妇,哪有一女伺候兄弟俩的道理。”   “她怀了孩儿的孩子,为了孩子的将来,孩儿必须娶她。”叶少甫道。   老王爷想起叶少甫小时候的经历,叹息一声:“我和你母亲对不起你。这些年来委屈你了。”   “孩儿长大了,不需要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父亲若觉得对不起我,就去沈家提亲,孩儿决不允许孩子受苦,一丝一毫也不行。”叶少甫语气坚定。   “既然在意孩子,将孩子接回府中,再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岂不两全其美?”老王爷觉得这个提议很好。   “后母哪有亲娘尽心,我既选择他们,就会给他们最好的,给他们一个完整的家,温暖,幸福,不像我……”说这话时,叶少甫神情失落,浑身散发着悲伤。   “你要娶她,为父不同意。”老王爷起身朝外走去。   景王府又不是娶不到媳妇,不能要一个和离的人,脸上无光。还有,像妹妹说的,曾经在她手底下讨生活的儿媳妇,摇身一变成了品级比她高的王妃。侯府定会沦为京都的笑柄,成为别人茶前饭后的谈资。   叶少甫盯着老王爷的背影,深邃的眸子闪过疑惑。   景王府祠堂。   老王爷站在一个牌位前,小心翼翼地摸着:“我知道你不甘心,咱们的儿子没福气,我带他去太医院的路上,他就咽气了,你身子不好,我怕你伤心难过,离我而去。我才瞒着你的。”   二十六年前,老景王的儿子突染急病,啼哭不止。老景王怕请太医耽误时间,抱着儿子骑马去太医院。谁知没到太医院,孩子就咽气了。他本想瞒着妻子,可回来的路上捡到了云朗,孩子跟老王爷有缘。   稳婆用篮子提了一路他没哭,老王爷经过时他突然哭了,稳婆还说,以为孩子死了,结果没死,还真是命大。   老王爷心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把这孩子抱回去,让他代替死去的孩子。这样妻子开心,又有了留恋的东西,身子骨慢慢就好了。   开始他不知是妹妹的孩子,孩子越来越大,越发像老王爷,老王爷便起了疑心,派人找到了稳婆,给稳婆一百两银子,问她孩子是谁家的,稳婆说了实话。   老王爷想,孩子也不是别家的,就当自己的养着吧。谁知几年后,妻子发现了孩子不是亲生的,她常年卧病在床,心思极重,对孩子的身世闭口不言,也不质问老王爷。孩子又长得像老王爷,妻子便觉得老王爷外面有人了,孩子是外室生的,占了她儿子的位置,妻子怎能不恨。   直到死,妻子才知叶少甫的身世,那时候叶少甫已经十来岁了,有自己的思想,对整日虐待他的人毫无感情,甚至说是憎恨,。   后来她死了,叶少甫没留一滴眼泪,反而有些庆幸。   老王爷又和妻子说了一会儿话,才怅然离去。等他离开,祠堂西面出来一个人,赫然是叶少甫。老王爷刚才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没想到他真是捡来的,怪不得爹不亲娘不喜,甚至百般虐待。   叶少甫回到书房,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天黑了,林奇进来说完晚膳时间到了,问叶少甫在哪里用饭。   叶少甫慢慢抬头看向林奇,嗓音有些沙哑道:“吩咐厨房,做一桌菜,摆到老王爷的院里,父亲久不归家,作为儿子,自然要为他接风洗尘。”   林奇应一声转身要走,又听见叶少甫道:“再准备几个菜,还有一壶上好的酒,晚上我有用。”   厨房的人知道老王爷回来,叶少甫为老王爷接风洗尘,拿出十二分本事,做了一桌上好的菜肴。   酒席摆在老侯爷的梅园,老王爷的妻子最喜欢这里,院里种满了梅花,冬日未尽,寒意未消,几株梅花树上依然绽放着白梅。   老王爷没想到叶少甫会如此,想到今日的谈话,他瞬间明白了。叶少甫恐怕已经猜测到自己的身份,借机灌醉他,好从他嘴里套话。哼,这小子从小心眼多,长大了依旧不改,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到头来怕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叶少甫抬眸,正好看见老王爷唇角的笑意,不动声色为老王爷倒酒:“父亲,咱们十几年未见,也不知您的口味变了没,这是您曾经喜欢的梅花酿。孩儿的手艺一般,不如母亲酿得好,却也别有一番滋味。您不在这些年,每年孩儿都会去母亲坟前拜祭,旁的能忘记,唯独忘不了这梅花酿。”斟满杯递给老王爷。   老王爷别有深意地看着叶少甫:“这酒里不会有不该有的东西吧。”   叶少甫但笑不语,为自己斟了,一杯一饮而尽,将酒杯倒过来:“父亲在怕什么?怕我套你的话,你都有防备了,我能问出什么?”   他自然不会明目张胆下药,梅花酿的方子被改过,这一坛子梅花酿存放了十几年,后劲不是一般的酒能比的,一般人三五杯便倒下,对老王爷这样的嗜酒之人,不会超过十杯子。   老王爷见叶少甫喝了,悬着的心放到肚子里,仰脖将杯中酒喝个干净,下肚后啧啧赞叹几声,一个劲儿夸叶少甫,说他得到了妻子的真传。   叶少甫一面吃菜,一面劝老王爷喝酒:“父亲既然喜欢就多喝几杯,您年轻时号称千杯不醉,十几年过去了,是酒量见长,还是不胜当年,今日便知分晓。孩儿身子骨自小就弱,不能陪您老喝酒,可孩儿可以看着父亲喝,也是一番享受。”   老王爷哈哈大笑几声,见叶少甫劝他喝酒,丝毫不掩饰其目的,点头答应,连续喝了几杯。,一直说酒好,菜好,家里好等等云云,不给叶少甫说话的机会。这样臭小子就套不出话来,等他喝醉了,来个酣然长睡,谁也问不出半个字。   他抱着这样的心理,一个劲儿喝酒。殊不知这正合叶少甫的意,他也一言不发,见杯中酒没了,就连忙斟满酒。   果然十杯酒下肚,老王爷趴在桌上睡着了。   叶少甫喊来两个小厮,让他们伺候老侯爷就寝。他带着林奇来到管家院中。   管家见叶少甫亲自来了,林奇端着托盘,上面酒菜尽有。管家知叶少甫有话要问,忙请人进去,直言道:“王爷有话尽管吩咐,老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叶少甫长长叹了口气,悲伤尽浮现在脸上。他走进房内,坐在凳上,林奇将酒菜摆好,恭敬退出去,守在门口,不允许旁人靠近。   管家恭敬站在一旁,等着叶少甫说话。   叶少甫指了指对面:“坐下说话,我今日来,不是以王爷的身份要求你,是以朋友的身份,恳求你对我说实话。”   叶少甫越是这样说,管家心里越打鼓,越发觉得要说的事不简单,不然叶少甫不会这般肃穆,还是很听话坐在他对面,道:“王爷,您请说。”   他丝毫不怀疑眼前人的能力,十几岁时,刚接手王府,便把所有恶奴惩治了,这份心机和手段,就非常人能比。   管家庆幸当初没有随大流,而是在叶少甫最艰难时帮了一把,不然他的下场和那些人一样。   “我刚才与父亲喝酒,父亲微醉时说漏嘴,说我不是他亲生的孩子。”叶少甫直直盯着管家,见他瞳孔一缩,眸子闪过一丝慌乱,便知他知道此事,不给他辩驳的机会,又道:“父亲还说,这件事是你办的?”   这句话是叶少甫胡诌的,他想试试管家知道多少,如今看到管家的神情,他蒙对了。   “我想知道事情的经过,父亲说得不够仔细。”叶少甫倒了杯酒,递给管家:“这是本王亲手酿的梅花酿,刚才父亲喝了十几杯,您也尝尝。”   管家手握酒杯,长叹一声:“老奴把知道的告诉王爷。”   他曾经老王爷贴身小厮,有许多事情经他的手办,找媒婆询问孩子的身世,就是他亲手办的。   管家不仅说出老王爷带着孩子寻太医,孩子路上夭折,又带回来一个孩子的事。还把老王爷如何糊弄妻子的事说了。   孩子刚出生没多久,一天一个模样,老王爷以孩子生病为由,不让妻子见,整整两个月,孩子长大些,才抱到妻子跟前,孩子又和老王爷相似,妻子便没怀疑。   “那个稳婆是何人?”叶少甫接着问。   管家呼吸一紧,结结巴巴道:“这,这,这老奴就不知情了。”   叶少甫知道他没说真话,给自己倒了杯酒,碰了碰管家的杯子:“别光顾着说话,喝酒吃菜。想清楚再说,事隔多年,您或许忘记了呢?”   管家知道瞒不住叶少甫,可老王爷当初下过死命令,叶少甫的身世不能说。若是说了,这王府怕容不下他。   叶少甫知道管家的顾虑,勾唇轻笑一声:“您觉得,咱们景王府谁当家?老当益壮也老了,不如年轻人有活力。”   他这是提醒管家,老王爷老了,景王府是他叶少甫说了算。   管家心一横,道:“那个稳婆姓张,下巴处有个痦子,非常明显,张稳婆非常贪财,当初老奴给她一百两银子,她才说出实话情,事后又让她对此事绝口不提。”末了又说了张稳婆的住址。   叶少甫目的达到,起身道:“冬日夜长,适合饮酒,管家若是喜欢,明日本王让人送几坛过来。”话落打开门大步走出去。   管家起身把他送到院中,客气几句,目送叶少甫离去,摇头叹息,喃喃自语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明日端看老王爷如何处置他了。   叶少甫回到自己院中,林奇跟在他身后,刚才的话他听得分明,王爷不是老王爷的亲儿子,这怎么可能,单说那张脸就骗不了人,可管家不擅长说谎,更不会欺骗王爷。   林奇见叶少甫不发一语,猜测叶少甫心里难受,关切道:“爷,不管您是谁,林奇兄弟只认您是主子。”   叶少甫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林奇,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每天都如此贴心,本王也舍不得打你。”   林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爷,您难受就哭出来吧,属下不会笑话您,更不会告诉别人。”   叶少甫呼吸一窒,翻了个白眼,忍着怒气道:“真想再揍你一顿。”   话音未落,林奇后退几步,离叶少甫远远的,捂着脸道:“爷,属下的脸还没好呢。”   叶少甫用手指了指他:“反应够快,今儿不打你。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按照上面的地址,找到张稳婆,问她当初给谁家接生。她要是不说实话,你知道该怎么做。”   林奇点头:“知道,先收买,收买不成,属下蹲她家,吓不死她。”   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的人,玄武堂不会要人性命,绝对会要人半条命。   林奇的动作很快,三更时分便回来了,此刻叶少甫还未睡,似乎在等林奇。   他听见林奇的声音,忙打开门,侧身让林奇进来,急切问道:“她给谁家接的生?”   林奇站定看向叶少甫,欲吐口的话像掐住了喉咙。 第35章   叶少甫见林奇不说话,抓住他的肩膀晃了晃:“怎么不说话,哑巴了,说,那个稳婆给谁家接生了?”   林奇目露同情,顿了顿开口道:“是侯府。”   叶少甫挑眉:“侯府,哪个侯府?”这京都大大小小的侯府,没有七八个也有三四个:“到底是谁家?”   “武昌侯府。”林奇回答。   叶少甫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林奇的回答没变。叶少甫跌坐在椅子上:“你确定自己没弄错?”   “爷,错不了,属下也怕错了,专程拐了趟武昌侯府,找到了老夫人身边的婆子,以性命要挟,问她老夫人当年一胎生了几个孩子。她肯定是两个,不敢有欺瞒。她还说,后出生的那个有不足之症,稳婆说养不活,老夫人就让人把孩子送走。”林奇握了握手中的剑,当时听到这些话,他想冲到隔壁把老夫人大卸八块。   叶少甫无力地摆摆手,让林奇出去。林奇担忧地看着叶少甫:“爷,您还有夫人,还有孩子,还有我们陪着你,你若想哭就哭吧。”出生就被亲娘遗弃,养父不疼,养母虐待,爷当真是世上最可怜的人。   “出去。”叶少甫喊出两个字,指着门口。   林奇退出去关上门,守在门口。   叶少甫闭上眼,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来,他抹了把脸,深呼吸一口气,压抑着浑身的暴怒,眼眶通红,咬牙一字一顿道:“生而不养,养而不教,好,好,你们都很好。”   翌日清晨,林奇推门进来,见叶少甫坐在原来的位置,连姿势都没变,就知他坐了一夜,一宿没睡,心跟着犯疼,出声劝道:“爷,前二十多年您不知自己的身世,不是照样活过来了,现在怎么了,没有他们,你会过得更好。”   叶少甫眼眶微陷,声音嘶哑:“你说的对,过了今日我还是我。”   话落老王爷闯进来,口内嚷嚷着:“臭小子,你给我喝的是什么酒后,十杯下去我就倒了,年轻时老子号称千杯不醉,若传扬出去,我都的老脸还要不要了?”   林奇知叶少甫有话对老王爷说,聪明地退出去,走至门口关上门,躲得远远的,省得老王爷迁怒他。   王老爷进来,见叶少甫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目光让他无处遁形,有种想逃离的感觉:“你怎么了,眼睛都红了,昨晚上酒喝多了没睡好,你小子行啊,比你爹强。”竖起大拇指,笑了笑:“你没休息好,再好好歇一会儿,我去别处转转,活动活动筋骨。”   “二十六年前,你带回了一个孩子。”叶少甫起身走至老王爷跟前,声音嘶哑道。   老王爷一听这话,身子踉跄一下,差点跌倒在地。   叶少甫伸手扶住他的胳膊,不急不缓道:“这个孩子就是我,我该叫你父亲还是舅舅?”   王老爷回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叶少甫:“你故意灌醉我,就是为了查这件事?”   叶少甫没回答,微微咳嗽几声:“她觉得我有不足之症,养不活,才让人把我扔了,是这样吗?”   老王爷知事情瞒不住,点点头:“你也别怪她,她婆婆不好相与,又厌恶她,若是孩子生下来就去了,她婆婆只会更加厌烦她,还会说她不祥,就更有理由给老侯爷纳妾了。更何况,你当时没有声音,连哭都不会哭,谁也没想到你还能活着。”   过了几年,他旁敲侧击向妹妹打听过,事情确实如此。   “我不怪她,她只是一个外人。”叶少甫冷声道,一晚上他想明白了,那人都不要他了,他自然不会主动认亲。   老王爷摸不准叶少甫的意思,狐疑道:“你什么意思?”   叶少甫朝外走去:“我既不是你的亲生儿子,没必要占着王爷的位置,这个位置谁愿意做谁坐。”曾经不得不背负在肩上,如今将重担卸下,他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   即便不当这王爷,他也能闯出一片天地,给妻儿一个安居之所。   老王爷拦住叶少甫的去路:“你等等,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儿子,你一旦辞去王爷之位,你的身份也瞒不住了,你不想回侯府也得回。”   叶少甫嗤笑道:“舅舅,我不想回谁还能拦得住我?”   “连父亲也不愿意喊了?”老王爷盯着叶少甫苍白的脸庞,说不出的失望与伤心,二十几年的父子,虽是亲外甥,他也把叶少甫当成亲生儿子抚养,对他寄予厚望,不然也不会把王府交到他手中。   “你我本来就不是父子。”叶少甫冷冷道。   “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情呢?”老王爷道。   “是,您把我抱回来了,可您养过我吗,无尽的责骂与虐待印在我身上,我是不是还要感谢您?您放心,养老送终我会做,这个王爷谁愿意做谁坐。”叶少甫侧身从老王爷身边走过。   等走到门口又听老王爷道:“若是我让你娶那沈家女呢?你一旦离开王府,以你姑母的性子,势必让你回侯府,她决不允许你娶沈家女?”   叶少甫回头:“任何人都无法阻止我,包括您,除非您想让我孤独终老。”撂下这话离开,不给老王爷反驳的机会。   林奇在院外,看见叶少甫出来,连忙迎上来:“爷,您没事吧,老王爷有没有欺负您?”   叶少甫摇头,越过林奇道了句:“前几日我让你准备的东西,你可准备好了,带上去皇宫。”   他离开后,老王爷出来,唤来管家。管家忐忑不安,想跟老王爷坦白昨日的事,谁知老王爷竟先开口:“去查查,那臭小子昨日去了哪里?”   “王爷昨个儿与您一起喝酒了。”管家道,这是府里都知道的。   老王爷深呼吸一口气,瞪他一眼:“我喝醉后,他又去了哪里?”   管家垂眸,想了想坦然道:“您喝醉后,王爷找过老奴。”   老王爷震惊:“原来是你,我就说,他怎么突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管家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王爷是您自个儿说的,跟老奴没关系。”   于是把昨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老王爷气得捶胸顿足,瞅着管家道:“怪不得他拿出那么好的酒,他的目标从来不是我,而是你啊。昨个儿我防备他,什么话都没说。混小子,多年未见,心眼又多了。”   管家这才知道上当了。   叶少甫提着一坛梅花酿,直接进了皇上的御书房。皇上此刻在批阅奏折,听见太监来报,说叶少甫来了,直接让他进来。   叶少甫将酒坛给一个太监:“多年前酿的梅花酒,请皇上尝尝。”   皇上从御案后走下来,凑近闻了闻:“不错,酒气醇香浓厚,你的手艺愈发好了。”   叶少甫拱手:“不是臣的手艺好,是存放的时间久了,酒气自然浓厚了。”   皇上指了指棋盘,示意叶少甫下两盘。两人相对而坐,叶少甫挚白棋:“皇上最近可听到一个故事?”   “故事?”皇上觉得新奇:“说来听听?”   “二十六年前,一个王爷抱着儿子寻医,未寻到太医,孩子便夭折了。回来的路上遇见稳婆扔孩子,这孩子与王爷有缘,正好王爷经过孩子哭了,王爷为了不让妻子伤心,便收养这个孩子,又怕扔孩子这家人寻找,就找到稳婆,问她这孩子的身份,得知这孩子竟是妹妹双胎儿子中的一个。”   “王爷也在纠结,便把这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养,妻子果然也多活了几年,可几年后妻子发现孩子被换了,这孩子还与丈夫有几分相似,便觉得丈夫变心了,孩子是外室子,百般虐待这孩子,几年后妻子死了,孩子得到了解脱。王爷因妻子离世,伤心绝望云游去了,不知不觉孩子长大了,突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皇上,您说这孩子该如何呢?”叶少甫落下一颗白子,慢悠悠问。   皇上盯着叶少甫,不敢置信道:“这孩子是你,侯府老夫人是你亲娘,她因为你生来有病,才遗弃了你?”叶少甫不会无缘无故讲这样的故事,定有深意,细想他的遭遇,便知这孩子就是他本人。   “皇上英明,一猜便中了。”叶少甫笑了笑,“臣不是景王府的孩子,没法当这个王爷了,也难为皇上效力了。”   “这话不妥当,你办事朕放心。朕看中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的身份。你应该知道。”皇上捏着黑子落在棋盘上:“朕知道,这些年你受了不少苦和委屈,不是咬牙挺过来了,无关紧要的人,你又何必在意,云朗你输了。”   果然,棋盘上黑子胜出白子几个子。   叶少甫从怀中掏一本账册:“既然皇上看重云朗,云朗就送给皇上一份大礼。”递给皇上示意皇上看看。   皇上接过皱眉道:“这是什么?”翻开看了几眼:“这是京都官员借国库的银子?居然这么多?”   他越看越恼怒,将账册摔在地上,起身厉声呵道:“朕就说国库怎能没有银子,原来都是这帮蛀虫,朝廷给他们发俸禄养着他们,朝廷用他们时,他们畏手畏脚不敢出头,借钱倒是不含糊。贵妃的娘家借了足足五十多万两,朕的亲舅舅借了三十万两,皇后娘家也有十几万两,这些加起来足有百万两呀。他们的胃口可真大。还有其他人,个个都借朕的银子,朕就是有座金山银山也不够。”   近年来没有大的灾情,税赋也充足,国库里怎会没有银子,原来是这些个蛀虫,今年借一笔,上笔债务没还,又借一笔,真当他是冤大头呀。   叶少甫捡起账册,弹了弹不存在的灰尘道:“大大小小的债务共计千万两之多。”   皇上扶额坐在榻上,缓了一会神,道:“云朗啊,朕真要谢谢你,若不是你告知朕,真还被蒙在鼓里呢。”   这些个人,他早晚要收拾了,开国才几十年,这些个大臣就开始养尊处优了。今儿修观月楼,明修观雪台,暖阁,花园,比他都能折腾。   “云朗知皇上缺银子,不然怎么会让一个女子做生意呢。”叶少甫笑着说。   皇上听到这话,心情缓和几分,笑了笑说:“你这是在帮沈家娘子,怕她做不成生意,朕会怪罪她?”   “云朗不敢,为皇上分忧乃是作为臣子的责任。”叶少甫道。   “既然如此,你再给朕出个主意,你觉得朕怎样才能把银子收回来?”   “云朗给皇上举荐一个人。”   “谁。”皇上问。   “武昌侯顾少逸。”叶少甫道。这才是他今日进皇宫的目的。   “他,一个武将,能帮朕要回银子?”皇上猜不出叶少甫的意思。   “皇上得看他身后站着谁?”叶少甫将账册放桌上,“他身后站着臣,臣身后是皇上,武昌侯身后自然是皇上,让武昌侯去,便表明了皇上的态度。”   “准了。”皇上大手一挥,立刻宣武昌侯进宫面圣。   叶少甫出了宫,坐进马车,林奇拿着马鞭驾着马车,想起叶少甫对皇上说的话,忍不住回头问:“爷,您这样算计侯爷,侯爷若是知道会不会提着剑追杀您。”   “你不说我不说,皇上更不会说。”叶少甫闭目养神不疾不徐道:“不给他找点事儿做,爷就麻烦了,放心吧,武昌侯府也欠银子,十多万两不是个小数目,侯府没有银子,他要求到爷头上,得供着爷,你等着瞧好吧。”武昌侯府欠他银子,顾老夫人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若顾老夫人再闹,他就让武昌侯府还银子。   林奇喟叹一声:“幸亏属下不曾得罪您,不然尸骨无存。”   叶少甫睁开眼睛,勾唇轻笑:“你少说几句大实话,爷保证你能活到娶媳妇。”   林奇面上一红:“爷,您瞎说什么呢,属下可没想过娶媳妇。”   “那日送夫人离开,谁盯着芙蓉看呢,难道是林枫?”叶少甫轻笑出声。   林奇的脸更红了:“爷,您,您,您一定看错了。属下脸疼,瞎胡看的。”   “那我把芙蓉嫁给别人。”叶少甫道。   林奇听到这话,不得不承认他喜欢芙蓉,在玄武堂训练时就喜欢上了,只是芙蓉根本没那方面的意思,他也不敢开口。   翌日早朝,皇上说起了国库空虚的事,让列为大臣想想办法,如何充盈国库。文武百官你看我我看你,大眼儿瞪小眼儿,均说不出个所以然。   皇上震怒,拿出账册,当场让太监宣读了借债名单,凡是在名单上的,限两个月内还清所有欠款。同时给武昌侯颁布了一道圣旨,让他全权负责此事。若追不回欠款,罢官除爵,回家吃自己的去。欠债的大臣人心惶惶,未欠债的臣子得意洋洋。   顾少逸下朝后就去了景王府,找叶少甫商议此事。那些个欠债的大臣多数是皇亲国戚,他一个小小的武昌侯府得罪不起。   还有,他武昌侯府还欠着国库的银子呢,府中现银不多,想找叶少甫周转一二。   顾少逸被人带到叶少甫书房。   叶少甫手捧着一本书,未曾抬眸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姑母又请我去侯府?昨夜我与父亲彻夜长谈,谁也无法改变我的决定。”   顾少逸坐到叶少甫一旁:“朝中大臣欠国库不少银子,皇上委任我收欠款,这个差事不好做,你快帮我想想办法。”他是武将,行军打仗可以,玩心计不如表哥。   叶少甫没搭话,放下书撇他一眼:“据我所知,武昌侯府也欠国库银子,你打算如何还?”   顾少逸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道:“府上没那么多银子,还请表哥借我十几万两。”   叶少甫冷哼一声:“现在知道我是表哥了,我要娶沈家娘子,你为何不帮我说话?”   顾少逸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母亲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说不好,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实在招架不了。我知道错了,请表哥帮帮我。”   叶少甫让林奇去账房取二十万两银票,又道:“谁让咱们是兄弟呢,我不帮你谁帮你,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顾少逸总觉得叶少甫憋着坏呢,却又不得不答应他。   “沈家娘子我娶定了,姑母那边你替我说说话。父亲回京都了,你有差事,我也有差事,无暇顾及他,你若有空帮我照看一二。”叶少甫起身倒了一杯茶递给顾少逸。   顾少逸接过茶:“你就这么喜欢她,不顾家人反对也要娶她?”   “谈不上多喜欢,只是有一些好感罢了,更多的是一份责任。”叶少甫抿了口茶,林奇的速度很快,一盏茶下去银票拿来了。   叶少甫把银票给顾少逸:“想要收回欠款,就得大张旗鼓,凡是欠款的都是高官权贵,皇亲国戚,要脸面。你敲锣打鼓上门要债,一次不行,那就两次三次,次数多了,他们总会还银子的。”   整个京都也就景王府有银子,景王府人口少,叶少甫这些年会钻营,攒了不少存款。   顾少逸脑海里浮现出那种景象,有些不赞同:“这样做真行吗?”不是把那些官都得罪了。   叶少甫自然看出他的顾虑:“得罪他们还是得罪皇上,你自个掂量着办。”   顾少逸揣着银子出了景王府,并未回侯府,而是直奔户部,把侯府的欠款还上,又安排人买了几个锣鼓,才回侯府。   温婉这才知道侯府欠着户部银子,她以为顾少逸偷偷借的,问了顾老夫人才知道,这十几万两银子早些年就欠下了,是老侯爷借的。   顾少逸把银子还上了,是从景王府借的银子。温婉有些后悔,早知道景王府有钱,她就不嫌弃叶少甫是个病秧子了。   她费尽心机嫁进侯府为了什么,还不是看侯府有泼天的富贵,谁知竟欠了十几万两银子,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景王府的富贵与她无缘,真是便宜了沈颜沫,一个孤女命也忒好,先是嫁进侯府,和离后后景王爷也不嫌弃她,依然要娶她。   温婉心中不忿,在顾老夫人耳旁挑拨了几句。   顾老夫人也知娘家侄子有权有势,库房充盈,想把她看重的姑娘嫁过去,将来有事也好说话。奈何侄子不愿意,非要娶那个丧门星,如若不然,她也不会请哥哥回来,也不知哥哥能否说动侄子。   温婉的一番挑唆正合她意,她正要派人到景王府打探一番。顾少逸回来了,开口便说,叶少甫非要娶沈家娘子,舅舅也不能阻止,且已答应了,让顾老夫人不要闹了。   顾老夫人不信,让人备车,去景王府问个明白。她去了景王府,也不知和老王也谈些什么,出来时泪眼婆娑,欲言又止,神情十分哀伤且痛苦。   老王爷送走顾老夫人,来到叶少甫书房:“我这边已经处理妥当了,你安心做你的王爷。”   叶少甫手里把玩着金锁,抬眸看向老王爷:“皇上派我去查两淮盐税,不日,我便要出京都。我已拜托表弟,让他多多照顾你,您年事已高,在京都颐养天年吧,不要到处云游了。”   老王爷这次回来,就没打算走,本来他就时日无多,早年酗酒伤了身子,太医让他戒酒,他把太医的话当耳旁风,一日三次饮酒,身子掏空得厉害,听见叶少甫要离开京都,有些不舍:“不能留下来吗?”有些话他说不出口。   “作为臣子,您应该知道,自古忠孝难两全。”叶少甫收起金锁,再过些时日孩子要出生了,他必须看着他们出生,否则他不放心。   次日清晨,叶少甫坐上了南下的客船,站在船头,他想起那日送沈颜沫的情景,立刻明白她神色轻松是为什么,终于离开京都了,周围的空气都是清新的,弥漫着腥土的气息,却让人觉得好闻。   前方,沈颜沫的船漂浮在水面上,一行人无所事事,除了观赏沿途风景,便是坐在客舱里闲聊。   沈颜沫觉得无聊,便让秋月把算盘找出来,学着打算盘,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了。   阳春三月,天气回暖,又因往南走的原因,几人都换上了薄衫。   沈颜沫依然坐在客舱里拨弄算盘,一个月下来,她已经习惯了,一天不摸算盘,反而觉得不习惯,就连肚子里的孩子,也喜欢她拨弄算盘珠子,算盘珠子声响起来,肚子里的孩子便安静许多,金娘子几人都啧啧称奇,纷纷夸赞孩子聪慧。   这日,秋月刚把算盘拿出来,便听林枫的声音传来:“夫人,咱们遇到点情况,你在舱里先别出来。”说着话人已走过来了,站在门口:“夫人莫担心,有属下在,定让夫人和小主子安然无恙。”   沈颜沫心怦怦直跳,来不及分析他的话,点头答应。   这时又听见远处传来一个声音:“远处的客船听着,想要保命把钱财留下。”   林枫站在船头笑了笑,对着远处喊道:“行啊,我们举家搬迁,船上金银玉器不少,就怕你们搬不动,不如你们多过来几个人,能搬走多少是多少,给我们留一些盘缠,其余都归你们也行,且莫伤我们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都说追妻火葬场的文不好写,男主太渣不行,我觉得我的男主不是很渣,他伤害过女主,为过女主,可他也在保护女主,女主都不知道谁在帮她,这样的保护会持续很久,男主小时候缺少爱,长大后想给孩子完整的家,这样的人还是有责任的,还是可以挽救的。当然男主小毛病不少,眼高于顶,目中无人,自以为是。后面都会得到报应哈,出来混早晚要还的。   小剧场   叶少甫:马上要见到媳妇啦,开心。   沈颜沫:来来来,谁是你媳妇,把话说清楚。   叶少甫:孩子他娘……这叫法更带劲。 第36章   为了保护沈颜沫的安全,叶少甫派出的人都是玄武堂天字号的人。玄武堂分为四个部分,分别是天字号,地字号,玄字号,黄字号,人数不限,只要有能力,黄字号的人可以晋级为天字号的人。   天字号的人经过特殊训练,可以以一敌十,身上又带着各种暗器,小型□□,袖箭,银针等,根本不惧怕这些水匪。   可强龙不压地头蛇,没弄清楚这些人的底细,林枫不敢轻易出手。   林枫带了十多人,主要负责沈颜沫的安全,若她有什么闪失,他一行人万死难辞其咎。   此时不宜用强,最好将其分散,逐个击破。   林枫眼眸一转,顿时有了主意,双手做喇叭状,对着远处喊道:“你们若不信,可以派几个人上来看看,我们船上除了两个男人,都是女眷,还有一个十岁的孩子,但你们要保证,拿了钱财放我们离开,就当我们拿钱消灾了。”   远处的船上,水匪商议一会儿,派出四个人坐小船探探情况。   沈颜沫听见林枫的话,暗自赞叹林枫聪明,可还是忍不住担忧,一听那帮人说话,就知是有经验的强盗。   林枫看见人过来了,吩咐留一个人,其余人分成两队,一队人下水,一队人留在船上,万不可让人靠近船。知道沈颜沫走水路,叶少甫选的都是水性好的人的,包括林枫水性也极好。   这帮水匪果然有点道行,上面派四个人坐船探虚实,水里还跟着两个人。不过他们在水下刚靠近船,便被人解决了。   四人坐船也来到了林枫的大船下,林枫放下绳梯让四人爬上来。等四人爬上来,林枫热情招待,还特意嘱咐说,船上女眷较多,都在客舱,值钱的东西都在船舱,他带他们去看。   几人见船上无人,客舱内传来女人的哭声,暗骂一声晦气。   林枫解释:“妇道人家没见过世面,还请大爷们见谅。”话落带着人去船舱,打开几个箱子,果然都是些金银玉器,价值不菲,四个水匪眼放金光,面露贪婪。   林枫指了指地上的箱子说:“这些都是,不知你们船上有多少人,够不够分?”   爷打算定居扬州,提前收拾的家当,准备给两个小主子的,全在这里了,没想到今儿派上用场了。   一个水匪盯着那些值钱的宝贝,快言快语:“谁嫌钱多,再来这些我们也能搬得了,早几天,我们踩点的人就注意到你们了,你们的船比旁人华丽,船上好东西少不了,所以今天我们大部分人都出动了,有二十几个人,还有几个人在寨子里看家。”   林枫一听,心里有谱了,打了个响指,面带微笑,声音冷硬:“那今儿你们就别走了,留下一个人,其余三个下去喂鱼吧。”   话落出来四个人,个个手持匕首,不等四个水匪反应过来,其中三个人脖子上见了血,倒在地上没了气息,另一个吓着尿了裤子,连声求饶。   林枫提着他的衣领:“若是不听话,我便活剐了你。”   这些水匪都是穷凶极恶之人,杀人越货,奸-□□女,坏事做绝,最是怕死,听见林枫说这话,连忙说不敢会听话之类的话。   林枫掐着他的脖颈往外走,一面走一面道:“你能不能活命,端看你自己的本事,若能将他们全部骗上船,爷就饶你一命,你若伟大舍命救人,爷还能高看你一眼。”   那人吓得脸色苍白,立刻道:“不想死,求你饶了我。”   说话间林枫带人来到船甲板上,那人看向林枫一眼。林枫笑嘻嘻道:“看我做什么,说话啊,告诉他们,这里有大量的金银财宝,你的同伴见钱眼开,每人背着一箱子金子下水逃走了。这船上都是妇人,很安全。”   这声音好似有魔力勾人心魄一样,让水匪打了一个寒战。身后的匕首抵住他的脖颈,只要他敢胡说,那匕首会立刻割断他的脖子,他想要活命,不得不照着林枫的话喊了一遍。   对面船上的人不疑有他,将大船驶过来。那些人上船后很兴奋,有几个好色的道:“今儿是走运了,不仅有金银财宝,还有美女相陪。”   林枫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你们,你们刚才说不伤人,拿了东西就走的,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老子们是水匪,你让老子们说话算话,开什么玩笑。”一个大老粗笑着道。   “老大今晚成婚,我们也抢几个人回去,一起成婚。大家晚上热闹热闹如何?”   其余人拍手附和着。   林枫骂了句:“一群人渣。”话落打个口哨,隐蔽的人纷纷出来,天字号人果然都是高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些个水匪全被杀光扔水里了。   那个帮忙的水匪也不例外,成了鱼食。   沈颜沫这才从客船里出来。见船上都是血,干呕几声。林枫让人扶她回去,等船收拾干净再出来。   这时一个人走过来,凑到林枫身旁嘀咕几句。   林枫说了句收拾干净,大步流星朝客舱来,站在门口恭敬道:“夫人,又有点儿情况,您在这里安生歇会儿,等属下处理好了您再出来。”吩咐芙蓉和玉荷照顾好沈颜沫。   他来到甲板上,见远处驶来一艘船,心里咯噔一下,不是说水匪大部分都在船上,其余看守寨子吗,怎么又来一群人,他来不及多想,吩咐人隐蔽,等船靠近了,留下几人保护夫人,其余人跳上对方的船,将对方一网打尽,不管用什么办法,不留活口。   水匪没有经过特殊训练,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等其他人隐藏好,林枫站在甲板上,远处的船越来越近,定晴一看,船上有官兵,林枫悬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暗道:这群水匪与官府有勾结,若是如此,这狗官怕是活腻了。   不等林枫开口,对方先出声:“兄台,请问你们是客商吗?”   林枫回说:“是,我们从京都来,去扬州投亲的。”   “你们可有遇到水匪?”那人又问。   林枫张了张嘴:“不曾,我们走到此地,遇到了一艘船。喊了几声,船上没人,难道是遇见水匪,被水匪劫走了?”他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比谁都高。   那人没有怀疑,凑近水匪的船,检查一番,见有血迹,血迹未干,有些疑惑:“这船应该是水匪的,前几日我与他们打过交道,是这船没错。”可船上的水匪呢,被人打劫了,谁有能力打劫水匪呢?   “你是?”林枫疑惑看向他,能请动官府的人,能力不一般。   那人起身拱手道:“在下楼千重,是江南富商,去京都置办货品,回来途径此地,被这些水匪打劫了,在下有幸逃脱,找官府的人帮忙,想找回货物。”   “原来如此。”林枫道,闭口不提刚才的事,拱了拱手:“我们就不打扰了。船上有女眷,不敢耽搁,就此别过。”吩咐人开船离开。   船行一会儿后,只听岸上传来救命的声音,林枫心生警惕,站在甲板上向岸上看去,见一个女子被两个健壮的男子追打。   女子一面跑一面喊救命,可能跑得太急,脚下没站稳跌倒在地,两个男子追上女子,一把拽住女子的头发,淫-笑几声:“臭-婊-子,别给脸不要脸,我们老大能娶你,是你的福分,你居然敢跑,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办了你。”   另一个动作更快,已经开始脱衣衫了:“哥,这小妞长得不错,咱们先快活快活。反正老大也不知道。”   河道不是很宽,岸上的声音引人遐想,很快传到沈颜沫耳中,沈颜沫隔着窗户喊林枫:“能出手救救她吗?”   “属下这就去。”林枫答应一声,施展轻功朝岸上飞去。未到岸边伸出手臂射出两支袖箭,两个男子毫无防备,应声倒下。   那女子惊得尖叫一声。   林枫来到她身边,上下打量着她,见她没有遭侵犯,无奈道:“刚才还挺勇敢,跑得挺快,见他们死了不应该高兴,怎么这副模样?”伸出手,要拉她起来。   女子打开他的手,觉得有些不妥,低头歉意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这人救了她,她不应该如此对他。   林枫知她被吓到了,见她模样清秀,透着股清新自然的感觉,笑了笑耸耸肩,浑然不在意:“这两个人是水匪吗?”收拾水匪时,听见水匪说老大娶亲,刚刚那个施暴的男人说老大的女人,难道这女子就是水匪老大抢的?   女子见他知道,顿时泪流满面,跪地磕头:“谢谢大侠救命之恩。”   这女子姓闫名清,自幼在京都长大,父亲曾是御厨,被放出来后,经营一家菜馆,日子过得不错。   父亲醉心研究菜式,这些年名声越来越大,许多官宦人家都请他做菜。因而也收了几个徒弟,可遇人不淑,被自己的徒弟背叛,菜馆没了,性命也丢了。   闫家母女走投无路,只能去扬州投奔舅舅一家。   一个月前,她与母亲坐船南下,去扬州投亲,走到这里遇见了水匪。那船家似乎与水匪相熟,给那水匪一包银子,水匪就同意让他们过去。   就在这时,水匪头子看见严清长相,非要娶她为妻。船家怕得罪水匪,船上其他人也怕丢了性命,便把她推给水匪。娘亲怕她出事,非要跟着。   就这样,她们母女被水匪带到了寨子里。今晚便要与那水匪成亲,母亲怕她吃亏,和水匪说女儿是第一次成婚,还要嫁给大王当山寨夫人,不能委屈了,闫清一改哭泣,对着山寨头子笑了笑,那山寨头子便解开了她们的绳索。   今天山寨人少,只剩下几个人,闫清母女趁机跑了出来,途中母亲为了救她,被水匪杀了。   林枫不知闫清的话是真是假,回头对着船吹了几声口哨。   立刻过来几个人,听凭林枫吩咐。   林枫点了闫清的哑穴:“带我们去山寨,若你的话属实,爷今天为民除害,也算为你报仇了。”一个女子能跑到这里,山寨离这里应该不远,结合水匪和闫清的话,山寨里人不多,处理起来不算麻烦。   闫清很听话,抹了抹脸上的泪,点头走在前面。   一炷□□夫,林枫看见了闫清的母亲,被水匪一刀毙命,看面相,闫清与她有几分相似:“办事要紧,回头再好好安葬你娘吧。”现在他对闫清的话信了八-九分。   闫清从寨子里跑出来,虽不记得准确的路,也知大概方向。   林枫带人杀了水匪,抢了水匪的私库,回来又带人埋了闫清的母亲,一个时辰后回到船上,把劫来的财物交给沈颜沫,看着闫清道:“她娘被人杀了,只剩下她一个人,怪可怜的,正好她也去扬州,不如做个伴吧。”   沈颜沫心善,见闫清衣衫褴褛,当即让秋月拿了一身干净衣物给她换上。又说了些安慰她的话,一行人再次南行。   又过了一个月,沈颜沫一行人来到扬州,先找了一家最大的酒楼,要了一个单独的小院住下。   林枫安顿好沈颜沫,找保人买院子,找了一天,将保人带来,选出几个院子让沈颜沫挑。   沈颜沫坐在主位上,看着手中的宅院地址及情况。   保人收了林枫的好处,极力推荐那个“好”院落。   沈颜沫不傻,觉得此事不简单,定有蹊跷:“这个宅子最便宜,你也没多少赚头,你为何要我买这个,这里面是不是有古怪?”   保人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转头看向林枫。   林枫厉声喝道:“你看我做什么,夫人问你话,还不实话实说,是不是让我捶你。”   保人这才说了实话:“据说那个宅子里闹鬼,别人都不敢买,所以才会便宜,我见夫人是外地来的,急于脱手,才推荐给夫人的。”   “闹鬼?”沈颜沫本不信鬼神,自从做了那个梦,尤不得她不信:“我马上要生孩子了,听说孩子三岁前眼睛尤为清明,能看见成人不能看见的东西,宅子里不干净,若冲撞了我的孩子,怕是不好。”   林枫也觉得沈颜沫说得有道理:“买宅子就图个吉利,赶紧给我家夫人介绍个吉利的宅子。”   保人从怀里掏出一页纸,递给沈颜沫:“要不您看看这个,在鬼宅隔壁,假山、流水、花园样样不缺,环境清幽,您住着绝对合适。”顿了顿又说:“没刚才的宅子大,价格也贵点。”   他不明白旁边的人,刚才的宅子又大又好,为何非要说成鬼宅?富贵人家的心思他猜不懂,也不敢猜,只要有银子拿,让他做什么都行。   林枫又高声道:“贵就便宜点儿,多大点事儿呀。”   沈颜沫笑了笑:“人家也是开门做生意,不赚钱谁干呀?”   林枫道:“那也得便宜点儿。”   保人立刻同意:“便宜,一定便宜。”旁边的大爷可说了,若这位夫人能买到宅子,就给他五十百两银子。跑一趟就能得五十两,这买卖太划算。   沈颜沫选来选去,决定要鬼宅隔壁那宅子,商议一份,作价八千两。沈颜沫给保人八千两银子,让他带着林枫到衙门里办红契。   林枫事效率很高,一个时辰便办好了手续,把房契交到沈颜沫手里,主动提出带人打扫宅子。   沈颜沫点头同意,已经麻烦他多次了,也不差这次,以后再谢他。   林枫转身要走。   石头喊道:“林枫哥哥等等我,我跟你去打扫院子。”说话间跟上林枫的步伐。   林枫把手搭在石头肩上,很自然:“说吧,找我什么事,刚才你看了我好几次,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石头欲言又止。林枫拍拍他:“怎么了,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干脆些,别吞吞吐吐,支支吾吾的。”   “你是不是喜欢沫儿姐姐?”石头一瞬不瞬地盯着林枫,这话说得非常干脆。   林枫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捂着石头的嘴,看了看周围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别瞎说,我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呸呸呸,我连贼心也没有。”   这话让王爷听见,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石头不解,皱眉问:“难道我说错了,你不喜欢沫儿姐姐吗,若是不喜欢沫儿姐姐,为何一直帮沫儿姐姐,我当乞丐的时候也见过保人,哪个保人像今天那个一样,被你呵斥两句就服软了。赔钱的买卖谁也不愿意做。”   林枫乐了,摸了摸石头的脑门:“你小子倒是机灵,看出其中的问题。”   “沫儿姐姐也看出来了,你走后她还说你太热情了些。”石头道。   林枫被噎了一下:“我也是没办法,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石头眼珠子转了转,想起师父那张绝美淡然的脸庞,眼睛睁得老大:“噢,噢,噢,我知道了,是……”   话未说完被林枫打断了,搂着石头:“看破不说话,有些话不能说,说了对你没好处,你的任务是好好练武,学好功夫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其余的事不需要明白,知道吗?”   石头点点头:“明白。”   两人带着天字号的人,打扫一天院子,又买了些家具填进去,才去酒楼告诉沈颜沫,不过这次跟回来一个人。   沈颜沫扶着肚子看向闫清:“你怎么来了,可找到你舅舅舅母了。”   闫清未语泪先流,咬着唇不说话,一个劲儿摇头。   林枫有些急了,碰了碰闫清的衣袖:“你别哭,倒是说话呀?”真是急死个人。 第37章   被林枫一说,闫清哭得更凶了。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先是家产被夺,父亲惨死。   她与母亲不远千里投亲,半路遇到水匪。同行人为自保,把她们送给水匪,又差点被侵犯。幸亏遇见了沈夫人一行人,若不然,她早变成孤魂野鬼了。   孤身一人来到扬州,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舅舅舅母,刚述说了他们一家的惨状,舅母就说她克父克母克亲人,还把她赶了出来,她在街上游荡,正好遇见了林枫。   林枫见是闫清,开口便问:“闫姑娘,你找到你舅舅一家了吗?需不需要帮忙。”   闫清听见这话,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咬着嘴唇无声哭泣。   林枫没和女人打过交道,不知该怎么劝说闫清。   还是石头机灵,扯着闫清的衣袖,把她带回来,路上问她发生了什么事,闫清只是哭,就是不说话。   到了客栈,沈颜沫给秋月使了个眼色。秋月会意拿出帕子,一面给闫清擦泪,一面道:“闫姑娘,您可不能一直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家夫人欺负你了呢?”   林枫也跟着帮腔:“就是,你不说,我们也不知道你发生了何事,也没法帮你不是。”   闫清止住哭声,一面抽噎一面说。将她舅母说她克父克母克亲人,还把她赶出来的事情说了,说完泪水直流。   沈颜沫想了想:“你若无处去,就留在我这里吧,我缺个厨娘,你做的饭菜好吃,我很喜欢,将来你若有地方去,再离开不迟。”   闫清不敢置信,盯着沈颜沫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你不愿意,你父亲是御厨,你的厨艺也不差。我留下你给当厨娘,你不愿意,还是你另有去处?”沈颜沫笑着问。   闫清哪有不答应的道理,立刻点头,破涕为笑:“保证把夫人和小公子养的白白胖胖呢。”   她这样一说,大家都笑了。   新宅子打扫干净了,沈颜沫不愿意住酒楼,准备搬家。   林枫特意让风水先生,选了个日子搬家,说来也巧,明日是四月初六,宜搬家。   沈颜沫的东西不多,林枫带来的人多,只一晌午就把所有东西搬完了。   闫清说搬家得置办席面庆祝一下。   沈颜沫也觉得应该庆祝,既是乔迁之喜,就是她重新开始的日子,值得庆贺。   闫清至高奋勇,把置办席面的事情包了,吃了午饭,便带着芙蓉和玉荷出去买东西,秋月和冬雪留下照顾沈颜沫。   沈颜沫怀有身孕,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就临盆了,又怀了双胎,肚子很大,所有人都不敢让她随意走动,芙蓉会功夫,时刻陪在沈颜沫身边,只有沈颜沫睡下,芙蓉才能稍离开一会儿。   刘妈妈帮着归拢东西,金娘子有些水土不服,食欲不振,早早去歇息了。   石头去书房读书,在船上时间宽裕,也不是家里,纸张容易返潮,他有些日子没好好练字了,想起叶少甫的话,石头一刻不敢耽误。   闫清,玉荷和芙蓉上街买菜,本想早去早回,谁知遇见了闫清的舅母。   她舅母姓刘,吊梢眉丹凤眼,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一看就只是个精明且不省事的。   她看见闫清跟两个丫头在一起,便猜测闫清把自个儿卖了,上前打招呼,拿着帕子捂脸哭诉:“清儿,你也别怪舅母心狠,不收留你,实在是舅母不敢收留你,你克父克母克亲人的,万一把你舅舅克死了,舅母带着孩子可怎么办呢。”   闫清不理会刘舅母,刘舅母却不依不饶,问她在哪个府上做活,卖身银子几何,放在哪里,是否安全,要是可以,她可以帮闫清收着。   刘舅母说得好听,帮闫清收着,还不是想贪墨闫清的银子。   玉荷道:“这位夫人想差了,闫姑娘是我们府上请的厨娘,不是卖身的奴婢。至于她赚的银子,自然自个留着。你是把她赶出家门,说她克父克母克亲人的舅母吗?都说姑父姨夫舅舅的媳妇最不亲,今儿我算是见识到了。不仅不收留闫姑娘,还想贪墨闫姑娘的银子,世上哪有这样好的事。”   也幸亏闫姑娘没有住到舅舅家,这家人的性子,真能把闫姑娘吃了。   闫清也说她找了份工作,在沈府做厨娘,得了空再去看望舅舅舅母,这得空是什么时候她没说。可能一辈子都没空呢。   刘舅母见讨不到便宜,对着闫清呸了一声:“命硬的你们也敢收,不怕克死你家夫人。”   芙蓉上前几步,抓住刘舅母的衣领,抬手就是一巴掌。   刘舅母被打懵了,反应过来想撒泼,可看见芙蓉吃人目光,出口想骂人的话噎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只听芙蓉冷声道:“祸从口出,以后说话小心点,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们夫人岂是你能诅咒的?若是我家夫人出了丁点意外,小心你们全家的脑袋。”   松开手轻推她一下,刘舅母不防备,摔了个屁股蹲,抬眸看见芙蓉吃人的目光,吓得心脏慢了几下,爬起身对闫清道了句:“家有还有事,舅母先走了。”逃似地离开了。   玉荷望着那狼狈的身影,噗嗤笑出声:“还以为是多厉害的人,原来是个纸老虎,软的欺硬的怕。”看向闫清道:“闫姑娘你以后可要硬气些,你那个舅母就不会打你的主意了。”   闫清点点头嗯了一声,她没想到舅舅一家如此绝情,伤心之余不免有些失望,爹爹说的果然没错,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唯有自己能依靠。   说完三人去买菜,这一幕被楼上的人看见了。三人走远了,叶少甫回头看向林奇:“你看上的人果然不一般,够泼辣,你俩要成婚了,你会惧内吗?”   被自己主子开了几次玩笑,林奇反而不脸红了,坦然道:“属下是男人,怎么能惧内呢,以后成婚了,肯定是属下说了算。”   等林奇把芙蓉追到手,林奇彻底变成了妻管严。   妻子说一他不敢说二,让他上东不敢往西,让他打狗绝不敢撵鸡,那时想起今日的话,林奇都觉无地自容,当然也乐在其中。   闫清三人买菜回来了,就挤在厨房做菜,秋月和冬雪见她们忙活,也搭把手,晚膳前将所有菜肴做好。   沈府晚上很热闹。闫清使出浑身解数,做的菜很丰盛,果然师承御厨,做出的菜不仅色香味俱全,还分为鲁菜,川菜,湘菜等,还做了几样糕点。   沈颜沫刚到扬州,没人来庆贺,她领着女子坐一桌。林枫领着天字号的人坐偏厅,石头帮忙招呼。   正准备开吃,院里站了两个人。叶少甫身穿一袭白衣,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摇了几下:“夫人乔迁之喜,云朗也来凑个热闹,夫人不会嫌弃吧。”   沈颜沫能说什么,自然不能说嫌弃,还很热情把他请进去:“云公子能来,令寒舍蓬荜生辉。”举起酒杯敬他一杯果酒。   叶少甫见她先喝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沈颜沫说完这些话,让石头进来和林枫出来招呼,直说她是女眷,应该避嫌,更何况她是和离的人,与寡妇没有区别。这是变相告诉叶少甫,她们不欢迎他。   叶少甫突然来访有些唐突,也看出沈颜沫不自在,他不愿意与那些大老粗坐在一起,将礼物奉上,又嘱咐石头几句带人离开。   林枫和天字号的人见叶少甫也来了,恭敬起身,不敢再畅饮,等叶少甫离去,他们才放开,心里都嘀咕,这位夫人到底是何人,能让王爷另眼相看。   叶少甫走到门外,回头看向沈府,指了指上面字,恼怒道:“她,她什么意思,不欢迎我?”他又不是来看她的,他是来看儿子的。   林奇张张嘴想说话,可想起脸上的伤,深呼吸再深呼吸,终于忍住了,站在一旁不言不语。   叶少甫觉得奇怪,瞥他一眼:“你怎么不说话?”   “属下怕挨打。”林奇如实道。   叶少甫想一巴掌把他拍墙上去,让他说话时他不说,不让他说话时他扎心,他就没见过像林奇这样的属下,更没见过像自己这样好说话的主子:“爷今儿不打你,你直说。”   林奇知道叶少甫在气头上,想了想道:“爷,夫人跟您不熟,您贸然上门确实不妥。”抬眼见叶少甫抬手,机灵地后退几步:“爷您说不打属下的,不熟可以变熟,一回生二回熟,你们这是第三次见面了吧,下次夫人见了您定然开心。”   叶少甫挑眉看了看他:“有几分像林枫了,不错。”这是说林奇会说话了。   林奇硬生生忍住没翻白眼,他不想说这些违心的话,可更不想挨打,若是被芙蓉看见了,会不会就不喜欢他了。叶少甫怎么也想不到,林奇的改变是因为一个女人。   乔迁后,沈颜沫算是在扬州安家了。到扬州后便派人打听金娘子的师叔薛神医。   据说,薛神医曾经扬州保和堂坐诊,可芙蓉去打听了一下,薛神医两年前就离开了,现在居住在扬州西北一个叫刘家沟的村子里。   沈颜沫决定带金娘子过去。一来拜访薛神医,二来想跟薛神医学医术。   金娘子不放心沈颜沫远行,坚决不同意沈颜沫去。   沈颜沫是个执拗的性子,金娘子劝说无用,只能同意沈颜沫跟去。   四月初十这日清早,沈颜沫带着金娘子和芙蓉来到刘家沟,打听才知,薛神医在住在山脚下,离刘家沟还有一段距离。   他在山下盖了一处小院,白日上山采药,到了傍晚才回,有时一走就是几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不过村里的村民都很喜欢薛神医。   他给人治病全看心情,心情好治病容易,心疼不好,可能会把人赶出去。都说薛神医脾气古怪,那都是针对富贵人家,对待穷苦百姓,薛神医有时不收银钱。   村里的人都很尊敬他,但凡家里有好吃的,都会给薛神医送一碗。   沈颜沫来寻薛神医,村里人以为她们求医治病,客套一番才知道,几人是薛神医的熟人。   那个瞎眼的娘子是薛神医的师侄女,更加热情了,立刻前面带路,不多时,几人便来到山脚下。   这座山名为观音山。名字是如何来的,村民们说不清楚,从他们记事起,这山就叫观音山,也许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   山脚下有一座独立的小院,茅草屋,篱笆墙,门是木板做的。隔着院墙能看见院里的情况。院里种着草药,西南角有口水井,水井旁搭了一个棚子,有水缸灶台等物,应该是做饭的地方。除此之外,再无旁物,离得近了,还能闻到一股药香,隐隐约约,非常好闻。   芙蓉上前敲门喊道:“有人吗,请问有人吗?”   就在沈颜沫以为没有人时,茅草屋内出来一个老者,童颜鹤发,精神抖擞,目光炯炯,手里打着一株草药站在门口,不耐烦道:“谁呀,今天不看诊,到别出去吧。”果真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   “请问您是薛神医吗?”沈颜沫上前几步,轻声询问。   薛神医见是女子,还挺着大肚子,语气缓和几分,说出的话依然不入耳:“我是大夫,不是稳婆,你们若是想找人接生,老夫没那功夫。”转身欲回屋去。   沈颜沫也不恼怒,笑了笑:“薛神医,你可认识陇西金家人?”   薛神医顿住脚步,回头看向沈颜沫:“金家?”走到门旁仔细瞅着沈颜沫,“若是我那侄女还活着,女儿应该有你这般大了。”   “师叔?”金娘子闻言,声泪俱下,双唇颤抖,“望着”薛神医的方向:“师叔,我是兰丫头呀。”   薛神医仔仔细细打量她一番,依稀能看出当年的影子,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见她双目不能视物,痛心疾首道:“兰丫头,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当年她执意上京寻那负心汉,师兄不允。兰丫头抱着孩子偷偷走了。   师兄生气兰丫头不听话,跟兰丫头赌气,想着她到京都吃了亏便知家里好了。   谁知等了两个月,也不见兰丫头回去。师兄这才着了慌,亲自上京都寻人,找到了姓温的才得知,兰丫头已经死了,水土不服,食欲不佳,一路上舟车劳顿,到京都后得了一场急症,没能挺过去,年纪轻轻就去了。   师兄自然不信,问外孙,外孙也说娘兰丫头死了。师兄总觉得事有蹊跷,在京都打探一番,也没打听出来,伤心绝望回了金家。没多久,金家被族人霸占,师兄和师嫂又因女儿去世,伤心绝望,没多久也都去了。葬礼还是他安排的。   薛神医对陇西失望至极,一怒之下来到江南。从那以后,便在江南定居了,他没想到还能看见师兄的女儿,难道是老天爷开眼,不忍师兄后继无人?   金娘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这话说来话长,日后我再与师叔细细说。今日来是为了我的眼睛,我知师叔喜好研究毒术,想请师叔帮忙看看,我这眼睛可还能治?”   薛神医上前抓住金娘子的手腕,片刻后想杀人,眦目欲裂道:“谁,是谁这么歹毒,毒瞎了你的眼睛,老子非把他做成毒人不可。”   不用想也知是谁做的,除了姓温的那个畜生,谁还能盼着兰丫头死,兰丫头死了,他就能娶京都的闺女了,青云直上,再也不是金家的上门女婿,更不会被人指指点点。   金娘子没答话,急切问:“师叔,我这眼睛可还能治?”她盼望这一天很久了,难道不能治?   “能治。”薛神医面露难色。   金娘子耳力过人,听出他微微叹息:“能治,却很棘手,对吗?”   薛神医知瞒不过她,把几人请进去,茅草屋不大,屋内陈设简单,西间放了一张床,一张桌子,桌子上尽是瓶瓶罐罐。东边放了几个柜子,陈列着各种药材,中间是饭厅,一张方桌几张矮凳。   芙蓉扶着沈颜沫坐下,又扶着金娘子坐好,出门朝灶台走去,见灶间简陋,却一应俱全,也不嫌弃,刷了锅添上水,准备烧些热水,一会儿好给沈颜沫喝。   屋内,沈颜沫看向薛神医:“师叔祖,务必请您治好姨母的眼睛,若是缺什么少什么,您尽管说,沫儿定尽力而为。”   薛神医听见沈颜沫叫自己师叔祖,有些疑惑。金娘子道:“我带着小儿落难,是沫儿救了我们母子,并给我们容身所。她想学医,我便收她为徒,叫师叔您师叔祖也是应当的。”   薛神医见沈颜沫心善,和颜悦色道:“若是早些年,我手里还有几百年份的人参,灵芝,用这些入药,治你的眼不成问题。这几年不成了,那些药材没了,或配药,或救人,如今一点儿也不剩了。”   所以他才来到这里,经常进入深山采药,希望能遇到人参、灵芝,可这些东西可遇不可求,有时候有银子也不一定买到。再说,这两年他不坐诊,也不尝给人看病,囊中羞涩,吃饭都是村民们救济,他大概是世上最穷的神医。   薛神医来观音山两年了,经常上山采药,几十年的人参都没见到,更何况是几百年的。   沈颜沫也知这些珍贵药材难寻,喟叹道:“咱们慢慢寻就是,总会在找到的。”   若实在买不到,就赶紧把生意做起来,多给皇上些银子,向他求一些人参灵芝,应该可以,只是花费的时间长些。   薛神医叹息一声:“我再去深山转转,兴许能遇上。”   金娘子怕薛神医有危险,道:“师叔您年事已高,还是不要去深山了,咱们再想想办法,”   “谁说我老了。”薛神医站起,伸了伸老胳膊老腿,不服气道:“老夫保养得当,若不是这满头白发,人家还以为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呢。”   沈颜沫笑出声,刚要开口说话,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请问这是薛神医的仙府吗?”声音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听过。   不过这仙府一词,说法还真别致,茅草屋,篱笆墙,朽木门也能称仙府,那她们新买的宅院,岂不是皇宫别院了? 第38章   沈颜沫瞅一眼薛神医,见他异常兴奋,显然喜听这话,得,老头不仅脾气古怪,还是个耳根子软,几句好话都能被哄住。   薛神医走出去,站在院中望着门外,马车华丽,衣裳光鲜,奴仆成群,一看就是有银子的主,没想到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他正愁没地方弄人参、灵芝呢。   这些人真是善解人意,这么快就送上门来了。   “您是薛神医?”楼千重拱了拱手恭敬问。   芙蓉看楼千重一眼,起身朝屋内走去,走到沈颜沫身边小声道:“夫人,外面的人是楼千重,遇到水匪时,与咱们有过一面之缘,他是扬州富商。”   她记忆里惊人,见过一面的人几乎不会忘。   “是他?”沈颜沫沉思片刻,来扬州做生意,将来少不了要和他打交道,今儿结个善缘,将来也能多条路,走出来站在薛神医身旁:“师叔祖,既然来客人了,就把人请进来吧。”   薛神医捋了捋胡须,沉吟片刻点头道:“都进来吧。”   芙蓉拿出几张小杌凳放院子里,屋子小站不下几个人,只能坐在院子里了。   薛神医伸手示意楼千重坐下。楼千重不敢坐,等薛神医坐下,他才扶着身旁的夫人坐下。   夫人盯着杌凳,眉头紧皱,似有几分嫌弃,看到儿子投来的眼神,她不得不坐下。   见了母亲坐下,楼千重才撩起袍子坐下:“家母身子有恙,在城中看了不少大夫,均不见效果,听闻薛神医精通岐黄之术,可活死人肉白骨。楼某特意求上门,还请薛神医能为家母诊治。”   薛神医拈着胡须,撇眼看向那夫人,面色红润,根本不像生病的样子,又见她对自己冷淡不热切,不像平时的病人,看到他求医心切,唯恐自己得了不治之症。   他断定着夫人装病,就算有病也是无痛无痒,起身来到这夫人身边,示意夫人伸出手。   楼夫人满脸不耐,见儿子看她,不得不把手伸出去,装出柔弱的样子,一会儿说头疼,一会儿说牙疼,一会儿又说浑身都疼,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薛神医嗯了一声,继续号脉,一会舒展眉头,一会眉头紧拧,看得楼千重心惊胆战,难道母亲得了不治之症?   楼夫人心里冷哼,觉得薛神医故作姿态,想诓骗银子,有病没病她自己很清楚。   楼千重出门做生意,一走就是半年,连个人影都不见,他前两任媳妇都去世几年了,也不见他娶妻。如今连个子嗣都没有,她想抱孙子都找不到人。   楼夫人为了儿子留下相亲,才不得不装病。等娶了媳妇,她的病自然痊愈,她这是心病,心病需要心药医,没了心思,病也好了。   眼前的老斧头神色凝重,还真以为她有病呢,故作玄虚,骗子一个,以为楼家的钱财好骗?   楼千重不明真相,以为楼夫人得了重病,心急如焚:“薛神医,家母到底得了什么病?”   薛神医故作□□,捻着胡须道:“这病可大可小,能不能痊愈端看病人自己的意思。”   这话说楼夫人装病,可楼千重关心则乱,没有听出来,以为楼夫人得了什么疑难之症,恳求薛神医一定要治好母亲的病,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薛神医眼眸一亮,咧嘴笑了:“这样吧,老夫写一个方子,你按方子抓药,给你母亲配些延年益寿的药丸,她准能长命百岁。另外诊金八十两。”   本以为要穷困潦倒了,没想到竟来了一条大鱼。   楼千重立刻答应,当即命仆人给银子。仆人掏出一张银票,没等送到薛神医手上,被楼夫人拿了去。   她折起银票放袖口中,瞪着薛神医道:“你这老头,别的本事没有,讹钱的本事倒是一流,平时没少做这事吧。我儿好糊弄,那是因为关心我,我有病没病自个儿知道,想讹诈银子不可能。”   薛神医以为能弄到人参灵芝,还能弄几个银子花花,没想到居然生了这变故,再有楼夫人态度恶劣,当即不愿意理会这些人,直接赶人:“滚滚滚,没病你来做什么,我看你身体没毛病,脑子有毛病,疯病,赶紧给我滚,小心我拿扫把赶人。”   楼夫人是扬州首富,丈夫去世多年,她一个人拉扯孩子,当娘又做爹,还要兼顾生意,若是一般人,早被吞得骨头都不剩了。   她最擅长以恶制恶,见薛神医态度恶劣,蹭时比薛神医还厉害几分:“你个死老头,不会看病,装什么神医,你这神医的名头是自封的吧。别以为我楼家有钱,就可以讹上来,有钱也不给你这招摇撞骗的人。”   薛神医在扬州多年,也有人听过薛神医的名号,可楼夫人不信,觉得是以讹传讹,哪有活死人肉白骨的,都是那些无知人传的,如今见薛神医贪图钱财,更觉他浪得虚名。   这话说的又急又快,楼千重想拦着也拦不住。沈颜沫见不得薛神医受委屈,扶着肚子道:“这位夫人,寻医问诊也讲求你情我愿,你们既不同意,离开便是。”   楼夫人这才看向沈颜沫,见她大着肚子,以为她也是来看诊的,添油加醋污蔑薛神医一番,目的只有一个,薛神医是骗子,让沈颜沫不要上当。   楼千重扯着楼夫人,让她少说两句。   沈颜沫笑了,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我们这里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还请你们离开,我师叔祖是不是骗子,别人自有定论,也无需夫人封神医的名头。”   楼夫人这才知道沈颜沫和薛神医是一伙的,亏得她怕沈颜沫上当受骗,还特意提醒她。又见沈颜沫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好似嘲讽她一般,她如何能忍,话脱口而出:“你们就是一群骗子。咱们走。”头也不会走了。   楼千重连连道歉。   沈颜沫也不愿意与楼千重交恶:“公子能来求医,自然看中我师叔祖的医术,令堂对我师叔祖多有误会,还请公子在令堂跟前美言几句,是不是浪得虚名,只有亲身尝试过才知道,不是吗?”   “是是是。”楼千重也不愿意得罪薛神医。   薛神医誉满扬州,他也曾见过薛神医治病救人,对穷苦百姓分文不取,还赠药材,这样的人绝不是名不副实。他更不愿与之交恶。   楼夫人已经走了,听见楼千重的话,回头看见他与沈颜沫说话,沈颜沫笑颜如花,眉宇间尽是风情,虽已怀孕,脸上流露出的母爱,却平添几分妩媚来。   儿子一直不愿意再成婚,难道是喜欢这样的人,绝不可以。   楼夫人转身走回来,正好看见沈颜沫伸手,楼夫人在气头上,以为沈颜沫想拉扯楼千重,上来推开沈颜沫:“不准碰我儿子。”   沈颜沫本想做一个请的姿势,没防备楼夫人推她,直直向后倒去。   芙蓉怕沈颜沫出事,就站在不远处,见沈颜沫摔倒,来不及思考,直接冲过去抱住沈颜沫,又不敢动沈颜沫腰,只能改抱她的肩膀。   沈颜沫是双身子,摔倒时本能护着肚子,这样导致芙蓉没抱住她,向下滑去,芙蓉为护着沈颜沫,千钧一发之际用身体垫在下面,正好沈颜沫倒地压在芙蓉身上,即便是这样,沈颜沫的肚子也传来疼痛感。   “我的肚子。”沈颜沫扶着肚子想起来,浑身却没有力气,额头冷汗直冒,痛苦呻-吟。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让所有人都来措手不及。   芙蓉接受过特殊训练,反应最快,慌张喊道:“神医搭把手,我们夫人可能要生了。”不怪她知道,都是玉荷说的,玉荷说夫人是双胎,孩子有可能提前出生。   千防万防,没想到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推了一下。   “沫儿怎么了?”金娘子摸索着前行,想给沈颜沫把脉,薛神医道:“兰儿别动,有师叔呢,定不会让这丫头有事。”   薛神医和芙蓉把沈颜沫扶进屋。楼夫人才缓过神,慌慌张张解释:“不是我,是她自己没站稳。”   她只是太生气,生气沈颜沫勾-引搂千重,没想到把人推到,害得人提前生孩子。   搂千重打断楼夫人:“娘您别说了。”   林枫听见动静跑过来,见地上有血迹,挥了挥手:“把人围起来,一个不准走。”   王爷知道夫人来刘家沟寻神医,怕生变故,特意让他带人跟着,没想到还真遇到事了,且是天大的事。   楼家是扬州首富,经过大风大浪,也看过形形色色的人。林枫一行人训练有素,一看就知不简单,忍不住猜测沈颜沫的身份。   不等楼夫人和搂千重开口说话,芙蓉出来走到金娘子身边,厉声厉色道:“过时候再收拾他们,安排人烧水,让人请产婆,夫人要生了。”一面说一面扶着金娘子进屋。   林枫一面吩咐人烧水,一面命人请产婆,看见楼家母子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微微眯眼威胁道:“你们最好乞求夫人和孩子无事,若……”他不敢说接下来的话,停顿一下又道:“别说你们楼家是扬州首富,就是江南首富也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猛然想起叶少甫的话,忙掏出一个信号弹,朝空中放去。   金娘子的手有些抖,心跳得厉害,不得不强装镇定:“有我和师叔在,会没事的。”   屋内传来沈颜沫声音,嗓音中透着无助害怕,还夹杂着恐惧。   搂千重看见林枫的那一刻,就知楼家遇到麻烦了。   一个月前,他遇到林枫一行人,看见船上水匪消失,水匪的寨子被人劫了,寨子里水匪无一生还。就觉得此事与林枫有关系。对方不想解释,他也不敢多问,找到了自己的货,打发了官兵衙役,带着人和货物回到了扬州。   楼夫人抓住搂千重的手,战战兢兢问;“儿啊,他们是什么人?”那些人的眼神太可怕了,比扬州知府大人都厉害几分。   叶少甫来的时候,孩子还未出生。听见屋内传来一声声的叫喊声,他的心差点停止跳动,心像放火上烤一样,看见林枫腿一软,脱口而出:“怎么样了?”   林枫抓着叶少甫的胳膊:“爷,产婆已经进去了,情况不是很好,两个孩子本就不容易生,现在胎位也不稳,产婆不敢保证。”   叶少甫瞋目裂眦,咬牙切齿道:“若夫人和孩子有丁点儿闪失,本王让整个楼家陪葬。”   一声本王,吓得楼夫人身子瘫软在地,怪不得不把楼家放在眼中,原来是王爷,她见过最大的官是扬州知府,从未见过王爷,王爷虽不如皇上稀有,那也不是轻易见的。   本朝如今有几位王爷,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偏偏她惹了其中一位。楼夫人后悔不该装病,要是没装病,儿子也不会带着她求见什么薛神医。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知道她会摔倒。”楼夫人如今后悔的肠子都青了,然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话音落下,产婆跑出来,满头大汗,见院中站了许多人,心有些虚,讪讪道:“你们找别人吧,我没法接生,胎位不正,又是两个孩子,我没见过这种情况,你们还是找别人吧,我,我先走了。”   叶少甫拔出林枫的剑,架在稳婆脖子上,声音不似活人的一样:“进去,我要大人孩子都无事,你若做不到,我便将你凌迟。再送你家人下去陪你。”   产婆吓得一个哆嗦,倒在门框上,连滚带爬进了屋。她到了屋内不知该做些什么,手足无措,却又不敢出去。   沈颜沫躺在床上,握住金娘子的手,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眼眶微红,声音哽噎:“姨母,若有可能,尽量保住我的孩子。”   梦里他们没能看看这世界,这次纵然拼了性命,她也要把他们带入这世间。   金娘子伸出手,摸索着找到沈颜沫的脸,一面给她擦泪一面说:“别胡说,会没事的,你这是头胎,没那么快,何况是两个,你要攒足力气,我让芙蓉熬点参汤补补气,再吃点东西,有了力气才能生出孩子,沫儿听话。”   薛神医给沈颜沫施针,也劝慰道:“时辰未到,孩子才不出来,看样子还有的熬,别说话,攒足力气。”   沈颜沫闭上眼睛,轻轻点头道了声好。   金娘子嘱咐芙蓉找人参熬汤。芙蓉连忙出去,见叶少甫在,好似找到了主心骨:“公子,夫人没力气,需要人参熬汤。”   叶少甫看向林奇:“去找,把扬州城最好的人参都找来。”   林奇带人立刻去了。   楼千重怕出事,拱了拱手道:“我家有支五百年的人参,还有些珍贵药材,我这就派人去取。”   楼夫人想说话,被楼千重瞪了一眼,顿时闷不作声,心却在滴血:几百年的人参,关键时候能救命,如今平白便宜了一个外人。   叶少甫望着门口,恨不得冲进去,咬牙切齿道:“还不快去。”   林奇找买人参需要时间,这人回家取反而更快,事情有轻重缓急,他不会拿人的性命开玩笑。   楼千重立刻派人回去拿药材。   临近傍晚,楼家的下人回来,带来了人参,灵芝等珍贵药材,不管用上用不上,凡珍贵的都拿来了。   林奇这时候也回来了,人参买到了,却不如楼家的好。   叶少甫当真不客气,拿出楼家的人参熬汤。他常年吃药,对药材熟悉,知道怎么熬参汤。   一炷香后人参汤好了,叶少甫亲自做的,盛一碗给芙蓉:“小心烫,吹凉了再给她喝。”   芙蓉端着汤进屋,一面走一面用勺子搅动着参汤,希望凉的快一些。   沈颜沫喝了参汤,吃了些点心,感觉有些力气了,这时肚子又传来阵痛,比上几次都痛。   金娘子双手摸着她的肚子:“沫儿你忍着点,胎位不正,我要帮你正过来,有些疼。只要胎位正了就好生了。”   沈颜沫点点头答应,芙蓉怕她伤着自己,将帕子卷成团,塞进她口中,双手抓住沈颜沫的胳膊:“夫人,您要是觉得疼就掐我。”   沈颜沫笑了,泪水直流,现在不是在梦里,这些人都在关心她,她一定要挺过去。随着金娘子手上用力,沈颜沫发出闷哼声,即使嘴里塞着帕子,这声音也传到院外。   叶少甫听到这声音脚下一软,差点儿跌倒,幸亏林奇林枫兄弟二人搀住了他,不然糗大了。   “怎么这么久?”叶少甫道。原来生孩子这么痛苦,他以后再也不让她生了,好好保护他们娘仨,不让他们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沈颜沫每喊一次,楼夫人的心就跟着揪一次,又被凶神恶煞的汉子围着,几个时辰滴水未进,一点不觉得饿,心七上八下砰砰直跳。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所有人都期盼地望着屋内。   黎明时分,金色的太阳洒向人间,婴儿的哭声冲破天际。   “哇……”孩子终于出生了。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笑意。   隔了一盏茶的功夫“哇……”又一个哭声紧随其后,紧接着两个哭声交织在一起。   沈颜沫看了看孩子,芙蓉忙把一个孩子抱到她跟前:“夫人您看,都是男孩儿,嗓门可大了,是个健康的。”   产婆抱着另一个孩子,见孩子脸上有些青紫,张张嘴想说话,想起外面提着剑的人,什么也没说,沈颜沫对梦里的事心有余悸,一直注意着产婆的动作,见她有话说,开口问:“这位大娘,您有什么话要说?”   产婆抱着孩子凑到沈颜沫身边:“这孩子是后出来的,在肚子里时间长了,身子有些弱,得精细养着,不然养不活。”   芙蓉手微微一抖,怎么可能那么巧,王爷有先天不足之症,这个孩子也有吗?   薛神医走过来,给孩子把了脉,叹息道:“这孩子有不足之症,胎中带的。时至今日,这种病我只见过两个,一个是京都的景王爷,一个就是眼前这个孩子。”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沈颜沫没多想,只要孩子平安出生,不论多难养,她也要把孩子养大成人,景王也是不足之症,不是活得好好地,虽是个病秧子,却活着。   产婆把孩子给金娘子:“母子平安,我该走了。你们好生养着。”   芙蓉拿出一个荷包,掏出几两碎银子塞产婆手中:“这是给您的。”   产婆谢了又谢,收起银子离开。走到外面见叶少甫站在门口,想起昨天那一幕,心微微收紧,鼓起勇气挤出些笑容道:“恭喜这位爷,母子平安。”   “给银子。”叶少甫眼眸盯着屋内,一眼不错,生怕错过什么。   林枫掏出一定银子,放产婆手中:“辛苦了,走吧。”   产婆攥着银子,飞快离开,头也不敢回,仿佛身后有吃人的妖怪。可不就是有吃人的妖怪,叶少甫拿剑要打要杀,跑慢了脑袋会飞。   楼家母子听见母子平安,稍稍松了口气,他们真怕沈颜沫出个好歹,不然楼家真完了。   叶少甫听见跑路的声音,转身看向产婆:“跑什么跑,本公子还能吃了你不成?”   产婆听见这话跑得更快的。   叶少甫又扫视楼家母子,只是停留片刻就移开视线,对着屋内喊道:“把孩子抱出来,让本……”轻微咳嗽一声,又道:“抱出来让本公子瞧瞧。本公子答应过石头,要收他们为徒的。”   芙蓉征求一下沈颜沫的意思,沈颜沫累了,已经闭上眼睡着了。芙蓉摇头笑了笑,向金娘子道:“云公子想看看孩子,能让他看看吗?”   “云公子,二十多岁的人还没娶亲,也稀罕孩子了,既然他想看就让他看看,看见孩子可爱,说不定就愿意娶亲了。”金娘子笑着说。   芙蓉打了一句:“可能吧。”抱着孩子出去,将孩子给叶少甫,又回屋抱另一个孩子。   叶少甫第一次见到刚出生的婴儿,眼睛都没睁开,脸红红的看着有些丑,眉心拧紧有些嫌弃:“这,这是谁家?”   怎么这么丑?后面这句话终没说出口,怕说出来,林奇又该扎他的心了。   不过林奇没打算放过他:“明知故问。天下皆知,孩子亲爹是武昌……”话未说完被林枫捂住了嘴。   林奇嗯嗯嗯几声,听林枫道:“哥,你够了,想想你的脸,想想你心里的姑娘。”   林奇眼睛瞄向芙蓉,他不想脸上挂彩,随即闭上嘴不再说话,叶少甫摸了摸孩子的小脸:“给孩子取名了吗?”   他是孩子的父亲,名字应该由他来取。   作者有话要说:孩子要娶名字了,有没有好听的名字,小美女们给个建议呗。   感谢在2020-08-03 21:44:14 ̄2020-08-04 18:42: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秋某某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家有二哈的天晴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芙蓉如实道:“不曾,夫人说,本应是孩子的父亲取名,父亲不在,等着孩子的舅舅取名呢。”说话时抬眸看向叶少甫,唯恐他不高兴。   林枫是个大嘴巴,如今天字号的人谁不知夫人生的是小主子。   叶少甫点头嗯了一声,并未搭话。   芙蓉摸不准叶少甫的脾性,抬眼见楼家母子还站在院中,想起昨日险象环生,眉头微皱道:“昨个儿我们夫人差点没命,幸亏公子来得及时,公子救命之恩,芙蓉铭记在心。”   她不提醒,叶少甫差点忘了,害他夫人和儿子的凶手还逍遥法外呢。   楼夫人听见这话翻了一个白眼,云公子来了也不顶用,还不是他家的人参。没有人参,屋里的人早死了,芙蓉还能给她上眼药水。   她经商多年,也是八面玲珑的人物,当即出声认错:“都怪民妇不知轻重,无意间伤了夫人。民妇也是无心之过,还请公子宽恕。楼家还有不少珍贵药材,愿意拿出来给夫人补身子,也算弥补民妇的罪过。”   “罪过?你当然有罪。”叶少甫一手背在身后,愠怒的眸子盯着楼夫人:“幸亏他们母子平安,不然凌迟你都不为过。”   语气冰冷,让楼夫人打了个寒战,向楼千重靠拢,挽着他的胳膊,可怜巴巴道:“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是女人,知道女人生孩子不易,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要是知她会摔倒,我都想给她当肉垫。”   这话不假,谁能想普普通通一个妇人,竟是王爷在意的人,在做肉垫和楼家灭门之间,她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楼千重拍了拍楼夫人的手,示意她安心,撩开袍子双膝跪地,脊背直立道:“楼某的母亲犯错,为人子,楼某愿意受罚。”   楼夫人感动的泪流满面,拉着楼千重让他起来,可楼千重不起身,依然请求叶少甫责罚。楼夫人知儿子脾性执着,也跟着跪在地上:“公子要罚就罚我,与我儿无关。民妇做错了事,甘愿受罚。”   为了儿子,她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叶少甫掀开袍子,坐在杌凳上,盯着脚边的两人:“既然认错,就应受罚,鉴于你们认错态度诚恳,本公子也不是心冷之人,给你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请公子吩咐。”楼千重低头道。   “她本姓沈,父亲曾任两淮巡盐御史之职,官职不高,却是皇上的心腹,沈大人平白死在任上,皇上痛心的同时,又可怜沈夫人兄妹。若沈夫人今后遇到什么难处,你们搂家在扬州算是地头蛇,能帮衬就帮衬吧。”态度软绵,语气强硬,楼家母子知道,眼前人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   “是。”楼家母子异口同声道。   楼千重没想到沈颜沫是沈大人的女儿,他曾与沈大人有过几面之缘,沈大人为人谦和,没有一点官架子,写的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至今,他书房中还留有沈大人的字画,字如其人,刚正不阿。两淮盐水水深,从上到下沆瀣一气,兴许就是这份正直刚烈,才害得他魂归地府吧。   叶少甫摆摆手:“去吧,记住你们今天的话。”目送楼家母子离开,叶少甫收回视线,转向屋内问,“夫人醒了吗?”   芙蓉听见话,走出来答了一句不曾。   叶少甫环顾四周,见茅草屋四处漏风,环境恶劣,勉强能遮阳光,微微皱眉:“夫人刚刚诞下孩子,身子虚弱,这里简陋,还是早早离开为好。”   芙蓉点头道:“奴婢去叫醒夫人。”   叶少甫摆摆手:“不用了,你帮夫人穿戴好。”顿了顿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扔给芙蓉,“刚生产见不得风,给她裹严实后叫我。”   芙蓉拿了披风进屋,裹严实后朝外喊了一声:“公子,可以了。”   叶少甫进屋,看了看沈颜沫,巴掌大的小脸毫无血色,双目紧闭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眉头紧锁,好像梦到了不好的事。   两个孩子躺在她身侧,酣然入睡的模样可爱极了。   “云公子吗,多谢云公子救命之恩,老身感激不尽。”金娘子又庆幸又后怕,若是云公子没来,沫儿和孩子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叶少甫抱起沈颜沫走出去。   沈颜沫睡得极其不踏实,她又梦到了孩子被摔死的一幕,心里明知是假的,还是忍住不恐惧。她告诉自己,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快醒来,不论她如何反复暗示,她陷于梦中无法自拔。   叶少甫把沈颜沫抱上自己的马车,来时他心急,听见沈颜沫出事,来不及思考,御马而来。林奇怕叶少甫身子不适,特意吩咐人送来一辆马车来。   金娘子和芙蓉抱着孩子坐另一辆马车。   叶少甫见沈颜沫睡得极不安稳,好似魔怔了,怕拍她的脸颊,轻声喊了几声:“夫人,夫人,醒醒,醒醒?”   梦里,沈颜沫好像听见有人呼唤她,站在虚无缥缈的空间内,四处寻找,周围弥漫着烟雾,几步之内看不见人和物,寻声望去,白茫茫一片。   “谁,谁在叫我,有人吗?”沈颜沫环顾周围,无人答应。耳旁又传来那轻柔的声音:“夫人,夫人,醒醒,醒醒啊。”   画面一转,沈颜沫来到一处寺院,寺院里静谧无声,她唤了几声无人应答。   这时身后禅房的门开了,沈颜沫驻足犹豫一下,迈着碎步进去,打量周围,抬眸见禅房正中间放着一个牌位,左右两旁点着长明灯,心下更疑惑。   她怎么突然来到了这里,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走进几步,仔细端详,等看清灵位上的字,沈颜沫愣住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她自己的灵位,她已经死了吗,不,不,她没死,她生下了孩子,她活着,孩子也好好的活着,怎么可能死呢?   沈颜沫不信,拿起牌位认真读着:“妻沈氏颜沫之灵位,夫云朗立。”话落令牌落在地上,怎么是她的灵位,又怎可能是云公子立的,这不可能。   “夫人,夫人,您醒醒啊?”一阵焦急的呼唤中,沈颜沫猛地睁开眼睛,看见刘妈妈,闫清,秋月,冬雪,芙蓉,玉荷和金娘子都围在床边,个个满脸急色。   “我怎么了?”沈颜沫揭开被子,手搭在肚子上,鼓鼓的肚子扁了,惊坐起来摸着肚子,“孩子,我的孩子呢?”   “他们都睡了。”刘妈妈侧身,几人让开一条道,不远处有个箩筐,里面躺着两个奶娃娃,奶娃娃好似知道娘亲找他们,哇的一声哭了。   听见哭声,沈颜沫终于放心了,刚才的一切,终究是一场梦。刘妈妈赶紧晃了晃箩筐,轻声哄几下,孩子才止住哭声。   “沫儿姐姐醒了吗?”是石头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的。   玉荷答应着走出去:“夫人醒了,你也可以放心了,不用哭鼻子了。”   芙蓉跟着夫人和金娘子找薛神医,他们几个留在家中,想着把院里的空地收拾出来,种些时令的蔬菜。   谁知云公子抱着昏迷夫人回来了。她们几个吓坏了,以为夫人出了什么事。   芙蓉抱着小公子走进来,把昨个的事都说了。刘妈妈又气又恼,骂了楼家几句,秋月和冬雪要上楼家理论,石头拿着刀已经跑了出去,被玉荷拦住了。闫清气得跺脚,咒骂楼家儿子娶不到媳妇。   楼家人虽可恶,公子已经罚过他们了,再打上门去,显得他们得理不饶人,一切等夫人醒了再说。   叶少甫把沈颜沫送回来,就回了隔壁。他精神绷紧,一晚上没休息,回去后就发烧了,林奇和林枫吓得六神无主,去刘家沟请了薛神医。   薛神医给叶少甫看了,说无大碍,他是天生体若弱,又紧张过度、休息不足,开了些药后,叮咛一遍如何熬药,又来了沈府。   他看了看沈颜沫,见她昏迷不醒,又开了些安神汤,命人给她灌下去,嘱咐众人不必紧张,她休息够了自然会醒来。   沈颜沫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醒来便是次日清晨,听见石头又是哭鼻子,又是拿刀砍人的,有些哭笑不得,赶紧让石头进来。   石头见沈颜沫安然无恙,眼眶一红,鼻子一酸带着哭腔道:“沫儿姐姐,你可醒了,我还以为你像爹爹一样,再也醒不来了。”话落大颗大颗的眼泪滚下来。   沈颜沫靠在床上:“我这不是好好的,快别哭了,你今年十一岁了,要是被你林枫哥哥看见你哭鼻子,又得笑话你。”   “他爱笑话就笑话去。”石头摆摆手满不在意道,见到沈颜沫无事,他彻底放心了。   沈颜沫不想惹他哭,指着箩筐:“那是你的弟弟,看过他们了吗?”   石头蹲在箩筐旁,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波浪鼓,摇了摇,笑嘻嘻道:“我是你们的石头哥哥,你们要快快长大,咱们一起练剑,将来好保护你娘亲。”伸出手点了点孩子肉嘟嘟的脸,“他们是双胞胎,长得会一样吗?”   这可难住了沈颜沫,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随口答一句:“也许一样,也许不一样。应该是不一样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   玉荷端着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一只碗:“夫人,您一天多没吃东西了,灶上一直温着小米粥,我加了点红糖,您先暖暖胃。一会儿,奴婢再做点黄芪当归人参汤,那个生血补气。”把托盘放在桌上,用手试了试碗的温度,刚刚好,才喂给沈颜沫吃。   闫清见沈颜沫吃了粥,舒了一口气,起身朝外走,一面走一面说:“芙蓉姐姐,咱们去买只□□,老鸡汤也滋补。”   芙蓉点头跟着出去。   沈颜沫吃了一碗粥觉得累了,想躺下歇一会儿,又想起孩子喂没吃奶,不禁皱眉问:“孩子饿了怎么办?”   刘妈妈替沈颜沫掖了掖锦被:“林奇送来两个奶娘,说是云公子吩咐的,这云公子想得可真周到。我听石头说,云公子想收咱们家两位小公子为徒呢!”   沈颜沫话未出口。芙蓉掀开帘子进来:“夫人,楼家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梦是女主的前世,也是女主死后发生的事,梦里的一切会慢慢揭晓。   今日只能更这么多,回老家参加亲人的葬礼了,心情很沉重。感谢在2020-08-04 18:42:02 ̄2020-08-05 21:02: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athy 4瓶;观云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沈颜沫皱眉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楼家是哪位。   楼夫人不小心推她一把,害她早产,虽然是无心,沈颜沫也没办法原谅。   若一个人杀人了,也是不小心,就不负任何责任了吗?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楼家,想与楼家交好的心歇了,并有些厌恶他们,心情复杂极了。   芙蓉看出沈颜沫犹豫,道:“奴婢去打发了他们,就说夫人身子不适,不宜见客。”   “来人是谁?”沈颜沫躺在床上扶额,不想交往却也不能交恶,楼家毕竟是扬州的地头蛇,以后少不得与他们打交道。   “楼公子和楼夫人都来了。”芙蓉道。   “告诉他们,我醒来吃些东西又睡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沈颜沫不想见楼家人,见到他们便会想起不愿意回想的一幕。   芙蓉答应着出去。不多时回来,说楼家人已经走了,不过走是走了,非要把东西留下。说着把手里的礼单交给沈颜沫,还有一份铺面的红契:“这是楼家留下的,奴婢不收,搂千重放下,拉着楼夫人离开了。”   “楼夫人态度如何?”沈颜沫望一眼红契。   这个搂千重倒是玲珑八面,为了赔罪竟给出一个铺面,若不收,拂了人家的好意:“收起来,咱们来扬州做生意,正好缺铺面呢,对了,铺面在哪个街上。”   芙蓉看一眼,惊呼一声:“居然是东关街,据说楼家就在那条街上。是扬州最繁华的街道之一。”楼家当真好大的手笔。   沈颜沫扫一眼屋内,不见石头,颇为疑惑:“石头呢,他刚才还在这儿呢?”   石头知道她出事,对楼家喊打喊杀的,楼家上门,石头不会提着刀剑出去了吧?   玉荷到院外看了看,没见石头的影子,回屋道:“没看见石头,兴趣找金夫人去了。薛神医说有了人参灵芝,可以给金夫人配药了。”她喜欢医术,忙完了准备去看看呢。   沈颜沫还是忍不住担忧:“他去找姨母我倒不担心了,就怕他提着刀剑找楼家人算账。”   刘妈妈,秋月,冬雪,闫清,芙蓉和玉荷心里都咯噔一下,真有这可能。留下刘妈妈照顾沈颜沫,几出去找石头。   别说,沈颜沫真猜对了,石头听见楼家来人,悄悄溜出去了,他不敢在沈家动手,怕沈颜沫责怪,握着剑跟在搂千重和楼夫人身后,等他们出了沈府,走出一段距离,才拦住两人。   楼夫人坐的是轿子,搂千重骑马,扬州治安好,也没带护院,只带了两个小厮并丫鬟,再有抬轿子的轿夫。   搂千重见石头用剑指着他,目露仇恨的光芒,下马上前几步,好言好语道:“这位小兄弟,我楼家可有得罪你?”他见石头打扮不俗,隐隐猜测到石头的身份。   石头用剑指着楼夫人:“你们没有得罪我,可她推倒沫儿姐姐,害得沫儿姐姐早产。”   搂千重这才知石头是沈府的人,为沈颜沫打抱不平来了。   “事发突然,我母亲是无心之失,也幸亏沈夫人无事。今日上门便是赔罪,可惜沈夫人不在,我们没能当面赔罪。你放心,见到沈夫人,我们会给沈夫人一个说法,到时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搂千重把姿态放得极低。   楼夫人在沈府受了一肚子气,心里窝火,又见儿子对着一个十岁小儿伏低做小,焉有不怒,当即指着石头道:“沈府当真没有家教,我们好心上门赔罪,你们不见也就罢了,又让小孩子出来侮辱我们,是何道理?”   石头举剑指着搂千重时,已经有不少人驻足看戏了,这里面有认识搂千重和楼夫人的,楼家在扬州是名门,常常施药施粥,口碑不错。   现听见楼夫人的话,指着石头说,小小年纪就如此狂妄,长大了还得了。还说小孩子无家教,应该让家里大人出来,好好管管这无知小儿。更有人要抓石头送官。   “发生什么事了?”林枫挤进人群,瞥向搂千重。   楼夫人不自觉后腿一步。搂千重拱手解释道:“误会,一场误会而已。”   林枫一手提剑,一手搭在石头肩膀上,歪头看向他:“是误会吗,石头,你说与林枫哥哥听听?”   石头抿唇不语,盯着楼家母子带着怨念。他不敢说自己偷偷出来找楼家母子算账。   搂千重见石头不答话,也知他行事鲁莽,未得家里大人同意:“真是误会,林侍卫,楼某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把楼夫人塞入轿中,跨上马对林枫拱了拱手,道了句告辞。   等楼家母子走了,石头低头小声道:“林枫哥哥,我错了,我不应该莽撞。”   林枫抓住石头的后领,叹息一声:“走吧,给夫人认错去。”   石头嗯了一声,停顿一下,不愿意回去。林枫看出他的顾虑,不容他反抗,提着他的衣领向沈府来:“你小子也有怕的时候,用剑指着别人的时候怎么不怕?”   要不是他正好来了,还不知会如何呢。   两人来到沈府,见芙蓉,闫清,秋月,冬雪和玉荷跑出来,个个慌里慌张,看见石头回来了,都围着他,问他做什么去了。   石头低头不发一言,显然不愿意说。   林枫把石头推出去,双手环胸道:“学了几天功夫,不知天高地厚,学着人家喊打喊杀的,要不是我碰巧经过,扬州城的百姓吐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被唾沫淹死的何止是石头,还有整个沈府,沈颜沫刚来扬州,没站住脚跟,就对楼家打打杀杀,知道情况的人也会说沈颜沫得理不饶人。   石头毕竟年纪小,没想那么远,听林枫和芙蓉几人一解释,后悔冲出去拦住楼家母子了。   说话间几人来到沈颜沫的院子。秋月嘴快,把石头做的事说了一遍,沈颜沫没有责备石头:“谢谢你的好意,有你护着姐姐,姐姐的心都暖的。”   石头更加不好意思,低头承认自己错了,还保证以后三思而后行,遇到事情要跟大家商量一下,再也不单独行动了。   沈颜沫靠在床上,笑了笑:“回去练武吧,你现在的任务是学习,无论是学功夫还是学文章。”   石头见沈颜沫没有责备他,更加惭愧,发誓好好读书习武,将来保护沫儿姐姐和侄儿们,当然还娘亲。   石头离开后又被金夫人骂了一顿。若不是几个丫头拦着,屁股都敢开花。   林枫站在屋门口,把一张字条交给芙蓉,让她转交给沈颜沫。   芙蓉接过进屋给沈颜沫。   沈颜沫打开字条,见上面是两个名字,嘉誉,嘉傲。便知这是云公子给她孩子取的名字,心下惊疑惑。   这云公子是何意,为何为她孩子取名字,取名字也算大事,论理说应该是侯爷取,可她早已和离,又不打算让侯府知道孩子的存在,不可能让侯爷取,可也轮不到云公子来取。   “我本想让哥哥取名字,也不知这云公子是何意?”沈颜沫把字条给芙蓉,没有答应便是拒绝了。   芙蓉拿着字条出去,将字条塞林枫手中:“谢谢公子的好意,取名字乃是大事,应家中长辈们取。”   林枫看了看字条没接,笑着说:“这话是不假,可我们公子不是外人。夫人难产,我们公子劳苦功高,救了夫人一命不说,还救了两个小公子的性命,我们公子觉得与小公子们有缘,准备收小公子们为徒,也算是小公子们的师父,都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又怎能是外人呢。”   顿了顿对着房内喊:“夫人,我家公子身子孱弱,在院外守护您一夜,把您送回来后就病了,如今还高烧不退呢。我家公子快到而立之年,无人操持婚事。亲娘遗弃,养父不疼,养母虐待。那日看着小公子出生,一见便喜欢上了,想收他们为徒,还请夫人能让我家公子如愿。”   在场的都是女眷,生来就有慈母之心,听说云公子生来被抛弃,又被虐待,当即唏嘘不已,劝说沈颜沫答应云公子的请求。且云公子一看就知不是一般人,当小公子的师父,是小公子沾了光吧。   沈颜沫一言不发,在想林枫的话,云公子那样一个人,竟是被父母抛弃,养父不疼,养母虐待的人吗?看着似乎不像,可林枫没必要说谎。   林枫见沈颜沫不答话,又替叶少甫卖了波惨,说公子小时候如何听话,如何不得父母喜爱,如何上进读书,三九天手冻成包子,依然坚持写字,没一句怨言。   屋内依然没有声音。林枫继续道:“我家公子从小体弱,没学会吃饭就先学会了喝药,吃的药比饭都多。小时候公子还嫌药苦,再后来一口气喝完药。”   沈颜沫想起小儿子,生来也体弱,稳婆说要精细养着,不然养不活,小儿子是否也像云公子那样,没学会吃饭,便开始喝药呢,沈颜沫微微皱眉,开始同情云公子了:“云公子既已经取了名字,便遂了他的意吧。”这算是答应了。   林枫感激一番,扭头走了,说把这消息告诉公子去,让公子也高兴高兴,病兴许好得快些。   回到云府,林枫将事情的经过说了,还说自己用三寸不烂之舌,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说动了夫人。若是哥哥林奇去,就他那笨嘴笨舌的样子,这事一准成不了,按照他快言快语的性子,可能把爷给卖了。   叶少甫听见沈颜沫同意了,眉眼含笑,咳嗽几声对林枫道:“赏你十两金,去领吧。”   “谢谢爷。”林枫笑开了花,他的小金库又可以充盈了。   展眼到了满月的日子。   沈颜沫刚来扬州,认识的人不多。除去他们这一帮人,楼家算是熟人,可他们之间有些误会,沈颜沫也没想到楼家能来,就想着自己人热闹一回,也算给孩子办满月宴了。   谁知不仅楼家来了,扬州好几个富商都来了,他们打听到,楼家跟新来的沈夫人走得近,还送沈夫人一个铺子,就在东关街上。   东关街是扬州最繁华的地段之一,那里的铺子有钱也不一定买到,没想到楼家母子居然大方送人。有心人就开始打听沈颜沫的身份了,打听后才知道,沈颜沫是上一任巡盐御史的嫡女。   沈大人爱民如子,两袖清风,没有一点官架子,还曾帮助不少人,听闻沈家嫡子在白鹿书院读书,当年沈大人学问好,他的嫡子被沈大人教得好,学问也不差,将来某个一官半职,他们这些富商想攀关系也攀不上。   都说商人重利,这话一点不假…   沈颜沫来扬州定居,那些富商不管为了报恩,还是另有所图,都跟着来了。   沈颜沫也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还是楼千重提议,让酒楼的人送几桌酒菜,既免了沈府麻烦,也能解决眼前的困境。沈颜沫点头同意。   那些人一一上前做自我介绍,并递上礼物。   来的人有茶叶行的东家,有皮货行的掌柜,当然来的最多的是盐商。   沈大人是巡盐御史,跟那些盐商打交道最多。楼家什么生意都做,因此才是扬州首富。   叶少甫最后一个来的,来到沈家正厅见坐了几个人,稍稍瞥了几眼,视线定格在沈颜沫身上:“云某来迟了,还请夫人勿怪。”话落递上两个锦盒,“这是云某给小徒儿的满月礼,望夫人莫嫌弃,还请笑纳。”   沈颜沫起身,让刘妈妈接过礼物。   玉荷和芙蓉抱着孩子过来,刘妈妈给孩子带上金锁:“这金锁真好看。”   叶少甫望着孩子满脸欢喜,伸手摸了摸孩子粉嘟嘟的小脸儿,眼睛差点眯成一条缝。   沈颜沫看了眼孩子,笑着说:“谢谢云公子的礼物。云公子能来,寒舍蓬荜生辉,怎会嫌弃。”扫视众人又道:“今日各位能来,是我与小儿的荣幸,还请各位入席。”做了个请的姿势。   叶少甫好似沈府的男主人一样,招呼客人入席,让沈颜沫领着丫鬟招呼女客,他替沈颜沫招呼男客。   过了未时,宾客陆续离开。   叶少甫见沈颜沫面露疲惫之色,让刘妈妈扶着沈颜沫去歇息,其余的事情他会看着处理。   沈颜沫觉得不妥,刚要说话。   叶少甫先声夺人:“有何不妥,你是我徒儿的母亲,你若累坏了,谁养我的徒儿们?夫人且放宽心,叶某虽身子骨不算强装壮,还能打理些事物,除非夫人看不上叶某。”   沈颜沫连说不会,又让叶少甫注意身体,才悻悻离去。   她总觉得叶少甫太危险,对她太热络,真是因为孩子的原因吗?回到院子里,沈颜沫对刘妈妈道:“你觉得云公子熟悉吗?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被她一提醒,刘妈妈记起来了:“夫人觉得云公子像侯爷吗?你与侯爷新婚后,侯爷便上了战场,侯爷冷着一张脸,老奴见了也不敢抬头细看,只是匆匆扫了几眼,如今回想起来,侯爷与云公子有几分相像呢?”   沈颜沫点点头:“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他们确实有几分相似,无论是身形,还是容貌。”奇怪,明明两个不相干的人,为何身材样貌都相似呢。   玉荷送茶进来,正好听见这话,走至跟前,将茶杯递给沈颜沫:“夫人,这人有相似也正常。您看奴婢与姐姐,我俩虽是双胎,看模样各不相同,由此可见。双胎不一定相似,不是双胎也有可能相似。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奴婢还听过一个故事呢,两个人非一母一父所生,却完全相同,连她们的亲人也能认错。”   刘妈妈来了兴趣,问什么故事?   玉荷便把这故事说了,讲得绘声绘色,煞有其事。   话说宋朝年间有个秀才,家境富裕,自幼与门当户对的滴珠定亲,时隔多年,到了适婚年龄,两人成了婚。   秀才早已家道中落,滴珠带着嫁妆嫁去后才知婆家贫穷,一日三餐不仅没有丫鬟婆子伺候,还要亲力亲为,也幸好秀才疼人,让滴珠感觉到家的温暖。   秀才出外谋生,公婆日日让滴珠做事,稍有不顺便指桑骂槐。滴珠不堪受辱,天不亮便回要娘家,中途被一个拐子拐去了。   这拐子专拐良家妇女给人做外室,从中牟利,花言巧语骗了滴珠,还请一个婆子伺候她。   滴珠开始忐忑不安,后来拐子和婆子好言哄骗,滴珠不愿回婆家受苦,便心安理得给一个富家公子做了外室。   她跑出婆家,一去不回。公婆二人也不找,等丈夫回来,知道了发生了的事,便去娘家接人,可滴珠不在娘家,婆家又没人。   娘家就把婆家告到了官府,娘家哥哥也四处找人。   娘家亲戚有人去外地做生意,见到一个人与滴珠一般无二,这人是楼里的姑娘,也拿不定主意,就派人给滴珠娘家,请滴珠哥哥来辨认。   哥哥见她与滴珠容貌一般无二,也认不出是不是滴珠,假装恩客来楼里见着这姑娘,细细打听才知这姑娘名叫月娥,不是滴珠。   月娥也是苦命人,被人卖入青楼,身处泥污之地,自然会察言观色,得知哥哥的目的,就给哥哥出了个主意,让她代替妹妹滴珠,一来结案,二来她可出青楼。   哥哥拿着官府出的文书,救出了月娥,回家路上又嘱咐一番,告知他家中长辈都有谁。   事情很顺利,滴珠被找回,悬案已结。秀才把滴珠领回家,次日又到官府告官,说领回去的人不是他的妻子滴珠。   官府重新审理此案,又抓住了拐子。细细审问,得知案情真相。   哥哥以假乱真被判充军,滴珠被秀才领会回。月娥知她连累滴珠哥哥,一路跟随,与滴珠哥哥成了夫妻。   沈颜沫听得若有所思。刘妈妈啧啧称奇:“天下竟还有这样的事!?”   “怎么没有?比这奇的事还多着呢。奴婢要去忙活了,改日有空了再讲给您听。”玉荷拿着托盘出去。   沈颜沫不再纠结云公子与侯爷的长相,只当物有相同,人有相似:“孩子出生了,咱们也该办女户了,等办了女护再收养两个孩子。”这样可以混淆视听。   “夫人害怕……”刘妈妈话未说完,不敢再说。   云府。   叶少甫与薛神医相对而坐,望着桌上的棋盘。   薛神医举棋不定,嘴里嚷嚷着:“哎呀,多年不见,云小子的棋艺见长,你看我都一把年纪了,你也不知让让我,还跟以前一样,不知尊老爱幼。”   “我不觉得您老。尊老我不会,爱幼我在行。”叶少甫脑海中浮现两个孩子的小脸,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薛神医抬眸望着他,撇撇嘴落下一颗棋问:“你与孩子什么关系?”   他大概猜测到孩子的身世了,一模一样的先天的不足之症,世间少有。   叶少甫未抬头,捏着棋子笑了笑:“您不是已经猜测到了吗?”顿了顿道,“她不知我的身份,还请您老保密。”   “那孩子不易成活,你可要想清楚了。”薛神医端起茶杯猛喝一口:“让我保密不是不可以,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又最需要什么。”   “王府里有的东西随您选,我只要两个孩子好好活着,当年您能救活我,便能救活我的孩子。”这是承认了孩子的身份,叶少甫目光坚定,落下最后一颗棋子:“您输了。”   薛神医醉心医术,喜好研究毒术,根本不在乎输赢:“想要孩子好好的活也不是不可以,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叶少甫正要将黑白棋子分开,重装棋篓里,听见这话手微微一顿急切问:“你有什么办法?”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不愿小儿子重蹈他的覆辙。   从他记事起,一碗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灌入肚子里,苦不堪言,他最讨厌吃药,却又不得不吃药。   “你常年吃药,又都是些珍贵药材,你的血比那些药材还珍贵,若用你的血入药,滋养三五年,孩子的不足之症便会消失,虽不如普通孩子的身子,却也不会太差,至少不会常年喝药。”薛神医不疾不徐道,“你的身子骨本就不好,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很可能为此丧命呢。”   叶少甫想也不想便答应:“我允了,什么时候开始?”   林奇和林枫。站在不远处听见这话,急忙阻止:“爷,或许还有其他办法治好小公子呢。”   “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不是吗?”叶少甫反问,若是有其他办法,薛神医早就用上了。   话落飞来一只信鸽,落在叶少甫跟前。林枫上前捉住信鸽,取下它腿上的竹筒,取倒出字条交给叶少甫。   叶少甫展开字条上面写着:   身份遭怀疑,已处理妥当。夫人欲立女户收养孤儿。   叶少甫没关系心身份之事,他有办法打消她的怀疑。   他没想到沈颜沫会立女户,收养孤儿。   叶少甫能猜测到她的目的,不让侯府怀疑,让人以为这些孩子都是收养的,可有些是事骗不了人,就是孩子的长相,无论孩子像谁都是大破绽。   不过侯府的人不会抢她的孩子。   薛神医见叶少甫陷入沉思,捻须沉吟道:“你小子又在算计人喽,也不知是哪个短命鬼。”   作者有话要说:滴珠的故事是《初刻拍案惊奇》里的,有兴趣的美女可以去看看。 第41章   有叶少甫帮忙,一日功夫沈颜沫如愿拿到了女户的文书。   天气渐渐热了,晚饭后,沈颜沫领着几人在凉亭纳凉。她手持团扇,一面摇着扇子,一面和几个姑娘说话。提到收养孤儿,芙蓉和玉荷对视一眼。   玉荷端了一碗参汤,搅动两下递给沈颜沫:“夫人,这□□是大事,咱们应该慎重考虑。要收养,也收养品行好的孩子。”   沈颜沫点了点头:“都说三岁看老,我也想收养品性好的。”   “不如让云公子帮忙看看,奴婢见他身边的人都不错,可见云公子看人的本事不错。”芙蓉手端着切好的西瓜放桌上,看向闫清,秋月和冬雪,笑着说:“你们说呢,若请云公子帮忙会不会好点,你看云公子身边的林奇和我哥,若我哥人品不好,云公子断不会收他,还有石头,云公子也是觉得石头懂得感恩,孝顺金夫人,是个心地善良好孩子,才收下他吧。”   这么一说,闫清点头:“云公子为人正派,乐意助人,能请他帮忙最好。”   秋月和冬雪也想请云公子帮忙,可不敢擅自做主,看向沈颜沫,等她最后决定。   刘妈妈也觉得芙蓉和玉荷说得有道理:“□□是大事,弄不好,反而养出仇人来,还是得慎重才行。”   玉荷拿一块西瓜给金娘子:“金夫人也说说,我们夫人最听您的话了。”   金娘子咬一口西瓜,用帕子擦了擦嘴道:“刘妈妈说得对,养孩子需慎重,整日与咱们的小嘉誉,小嘉傲在一起。养着他们不费事,万一带坏了咱们的宝贝,就得不偿失了。”   沈颜沫点点头,思忖片刻道:“姨母说得是,改日我与云公子说说,请他帮忙。”   “什么事请我帮忙,在下乐意效劳。”墙的另一边赫然是叶少甫的声音。   几人循声望去,叶少甫坐在墙头,一袭白衣,手持折扇,正看向她们。   也幸亏墙边有灯笼,看清楚来人是叶少甫,不然还以为是哪家的登徒子。   沈颜沫起身迎了几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云公子怎也学会听墙角了?”   叶少甫轻松跳下墙,缓步走过来:“不是云某听墙角,而是你们说话太大声,扰了我的清净。且我又听见你们提起云某,还有事相求的样子,云某若不出来说个明白,岂不是更无礼。”   沈颜沫面色一红,用团扇子遮住半张脸,轻咳一声道:“既然云公子听到了,云公子以为如何?”   “不如何?”叶少甫走进凉亭,见石桌上有一盘西瓜,也不客气拿起吃了一块,一面吃一面说:“这西瓜味道不错,在哪里买了,改明儿我让林奇也买一点儿去。”   他吃了一块瓜,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感觉手依旧有些黏糊,指着秋月道:“帮我大打盆水来。”   秋月微怔,左右环视,见叶少甫指的是她,忙点头应了声是,抬脚出去打水了。   沈颜沫见到这一幕微微皱眉,秋月是她的丫鬟,云公子倒一点儿不客气,使唤人跟使唤自家丫鬟一样,沈颜沫颇为不自然:“那云公子有何高见?”   “看人自然需慢慢看,你请我帮忙,我焉能拒绝。”叶少甫拿起一块瓜准备吃,墙头传来林奇的声音:“爷,您身子不适,薛神医嘱咐过,不能吃凉的东西,否则肠胃不适。”   叶少甫想也没想,用瓜扔过去,口内喊着:“你给爷闭嘴,到哪都有你的事。”   沈颜沫每次见叶少甫,他都是谦谦君子的模样,很少动怒,没想到被林奇一句话挑出怒火来。扑哧一声笑了,又觉不妥,忙用团扇捂着嘴,眉眼间的笑意怎么也遮不住。   林奇伸手接触西瓜,放嘴里咬一口,呲溜一声,汁水直流的感觉:“谢谢爷赐瓜。”吃完一块西瓜,手一抹嘴,又道:“夫人,您看着我家公子,他不能吃凉的,不然肚子又该难受了。”   沈颜沫顿了一下,见叶少甫怒视林奇,点头道:“知道了,我会看着他。”话落给冬雪使了个颜眼色,冬雪会意将西瓜端走了。   叶少甫急得伸出手:“别呀,再让我吃一块。”眼巴巴地看着一盘西瓜被端走了,那眼神好似被人遗弃的小狗。   他常年喝药,凉性的东西他甚少吃,刚刚尝了一块瓜,甜如蜜,汁如甘露,比那黑乎乎的药好吃多了,不免想多吃几块,都怨林奇那个大嘴巴。   沈颜沫摇头失笑:“你不能吃凉的,闫清做了不少蜜饯,不如您带回去尝尝鲜,喝药后嘴苦,放一颗压住苦味也是不错。”   叶少甫本想拒绝,见她说得认真,自然而然地点点头。   林奇再次爬上墙头,大声道:“夫人,多装些,我家公子爱吃甜食。”不着痕迹把主子卖了。   叶少甫抬手,手里的扇子飞出去,气急败坏道:“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林奇接住扇子,展开摇了摇,嬉皮笑脸道:“果然凉快许多,谢谢爷的扇子。”   林枫也跟着爬上墙头,见闫清用托盘端着几盘糕点过来,嘻嘻哈哈道:“夫人,能赏我一些糕点吗,我怕我家公子吃多了积食。”话题一转对闫清招招手道:“清儿妹妹,你的手艺越发见长了,隔着墙我都闻见你做的饭菜了,改日能不能教教我,光闻味吃不到,那叫一个抓耳挠腮。”   这是夸闫清做饭好吃呢。闫清脸上一红,快速瞥一眼沈颜沫,又给林枫一个飞刀眼神:“别胡说。”   “哪里胡说,不信你问我家公子,公子也夸你做的菜好吃,就是不好意思开口。”林枫手托着下巴,徐徐道:“夫人,都说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是朋友,我家公子对您和小公子有救命之恩,又多次相助,相信夫人不会吝啬这些饭菜的。从明日起,我们天天来蹭饭,不知夫人可否愿意。”   这话甚是合叶少甫的心意,眼巴巴地看着沈颜沫,眸中带着些乞求。   沈颜沫想起他被亲生父母抛弃,养父母又不疼爱,心里一软点头答应:“从明日起,我让清儿多做些饭菜,你们带回去吃吧。”   林枫跳下墙头,跑到凉亭里站到叶少甫身后,厚颜无耻道:“夫人带回去吃还费时间,哪有刚做出来的味道好,您放心,我们不给您天麻烦,吃过了我们就走。”   从此刻起,两座府邸之间的高墙成了摆设。叶少甫带着林枫和林奇,天天翻墙来吃饭,吃过饭再翻墙回去,当然,遇见嘉誉和嘉傲还会逗弄一会儿。两家俨然成了一家。   这都是后话,暂且不表。   几人聊会天,话赶话,又说到了□□的事上,叶少甫让沈颜沫等等,慢慢寻,人与人之间需要缘分。有缘分的孩子说不定会自动上门呢。   刘妈妈和金娘子也说等等,芙蓉和玉荷不着急,秋月和冬雪直接说,听云公子的话不会错。   才多大会功夫,沈颜沫的人已被叶少甫收买了。沈颜沫抚了抚额头,觉得有些疲惫,借口看看两个孩子,起身欲离去。   叶少甫跟着站起来:“我也许久不见我徒儿了,跟着夫人瞄一眼去,夫人不会介意吧?”   沈颜沫回头,很想说介意,可看见他那俊美犹如刀刻般,且又略显苍白的面庞,脑海中又浮现那日的梦境,她死后是云公子立的牌位吗?是他给自己点的长明灯吗。   本欲拒绝话生生卡在喉咙里,停顿片刻后扔下一句:“随意。”摇着团扇快步离开,也不看叶少甫是否跟上来。   刘妈妈紧跟其后,回头看向跟上来的叶少甫抿唇笑了,她觉得云公子对夫人有意。   这事也许能成。   叶少甫跟在沈颜沫身后,望着那纤瘦远去的背影,喟叹道:“今日天色晚了,改日再去看望我的两个小徒儿。”话落转身回来,施展轻功越过墙头,落在了云府院中。   沈颜沫也不在意,她正不想叶少甫跟着,听见他主动离开,回头见叶少甫已经没影了。   林枫说得起劲儿,正要说那日杀水匪,劫水匪私库的事,炫耀完再点几个菜,让闫清做给他吃,竟见叶少甫独自离去。   林奇一双眼睛盯着芙蓉,竟没看见林枫给他使眼色。林枫无奈摇头,傻哥哥这是陷进去了。也不和林奇说话,端着两盘糕点,来到墙边轻轻一跃,跳上墙头,回头对闫清道:“清儿妹妹,别忘了给哥哥多做些好吃的。”   王爷娶夫人,他也可以娶夫人身边的人,闫清就不错,父亲是御膳房出来的,手艺自然没话说,娶了她以后有口福了。   芙蓉见林枫走了,林奇还看着自己,红晕飞上脸颊,忍不住出声提醒;“林侍卫,你家公子他们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林奇这才回神,哦了一声跟着林枫回去。   等他们都离开了,秋月看向闫清,冬雪盯着芙蓉,两人异口同声道:“有情况啊,说,你们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什么勾搭,说的多难听。”闫清脸颊爆红,拿着托盘离开。   自从那日林枫救了自己,她就对林枫有好感,觉得嫁人就应该嫁这样的英雄,游荡在大街上再次遇见林枫,她觉得老天爷可怜她,所以才跟着林枫回沈府,后来才知林枫不是沈府人。   芙蓉点了点冬雪的额头:“我看你个小丫头思春了。”伸了伸胳膊,拿起桌上的碗离开,大步流星已走出了凉亭。   秋月笑,冬雪跺脚。金娘子也起身离开:“我去看看石头。”石头被罚闭门思过,不能出门。   秋月扶住金娘子走下台阶。   冬雪跟在后面,噘嘴白一眼芙蓉:“芙蓉姐姐就会欺负人,仗着有功夫,别人打不过她。”   芙蓉淡然一笑:“你想学功夫,我可以教你,学会了咱们对打?”   叶少甫回到寝室,躺在床上,想起沈颜沫那清冷的眼神,心里堵得慌。平时都是女人追着他跑,什么时候轮到他追女人了。   林枫端着糕点敲了敲门:“爷,属下拿了些糕点,您要吃吗?”   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砸在了门上,林枫顿时不说话了,他知道主子真生气了,端着糕点对林奇招招手,哥俩找个地方把糕点吃光,一块不剩。   林奇揉了揉肚子:“吃饱了,那个会做菜的小丫头不错,哥看好你。”   林枫一脸得意:“我也觉得那丫头不错。”   “林枫林奇,你们滚进来。”是叶少甫的声音。   林枫顾不上盘子,第一个冲进屋,林奇不甘示弱紧随其后,两人同声道:“爷有何吩咐?”   “你们带回来的糕点呢?”叶少甫晚饭没吃多少,肚子有些饿了。   林枫林奇:您刚才还发脾气,不要吃呢,这会儿怎么了。   “没,没了。”林奇的舌头好似打结了一般。   林枫道:“爷您稍等片刻,我去隔壁瞧瞧,让清儿那丫头给您做点带花样的。”话落人已经走到门外,施展轻功越过墙头,落在沈府的院子里。   林奇回头望着门口,暗骂弟弟不厚道。   小半个时辰后,林枫回来了,用托盘端着四个菜一趟并带一壶酒,将酒菜放在桌上恭敬道:“爷,您看行吗?不行我再让那丫头做几个。”   叶少甫坐在拿起筷子,加了一个凉拌藕:“坐下一起吧,林枫今日表现不错,再接再厉。”转头看向林奇,“你看看林枫,再看看你,忙帮不上,竟会给爷拖后腿,眼睛都长芙蓉身上了,没见过女人吗?”   林奇也不客气,直接坐在叶少甫对面,拿起酒壶斟满杯:“属下比爷小一岁,还是个雏儿呢。”他长这么大确实没见过女人。   林枫吃到嘴里的菜喷出来,瞠目结舌看着林奇,好半天才回神:“哥,有时候不用实话实说,让人听见了不好。”   林奇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瞥眼看向林枫:“谁像你,油嘴滑舌。”   叶少甫敲了敲桌子,林枫本想还嘴,听见声响也不言语了。又听叶少甫说:“那两个孩子查清楚了吗?”   对□□这事,夫人看似很着急。他也要抓紧时间才行。   来扬州的路上,他救了两个孩子,大的男孩五岁,小的是女孩三岁了。保护他们的忠仆都死了,若没遇到叶少甫,两个孩子早已身首异处。   叶少甫看似冷漠,却不是冷情冷心之人,更何况是两个无辜的孩子。救下两个孩子后,将他们交给天字号的人照看,并吩咐人查清楚两个孩子的背景。他便来了扬州。   “消息应该快传回来了。”林奇的话音刚落,外面传来扑棱翅膀的声音。   林枫起身朝外走:“应该是信鸽回来了。”再回屋手里攥着一张纸条,恭敬地给叶少甫,“天字号的人传回消息了。”   叶少甫展开字条端详看了一遍,勾唇笑了:“真是天赐良机啊。那两个孩子是燕国的皇子和公主。”   林奇道垂眸思忖半晌:“难道他们是清月公主的孩子?”   清月公主是当今皇上的亲妹妹。皇上登基时局势不稳,燕国趁机发动战乱。   皇上无法应对,为平定边关局势,只能忍痛把清月公主嫁到燕国。那时候清月公主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远嫁他乡她誓死不愿,是太后跪求清月公主,清月公主才答应了。   清月公主自从嫁到燕国,就再无音信。皇上和太后都清楚,清月公主恨上了他们。   皇上也觉愧对清月公主,每年都派人去看她,十年间从未间断,也从未见到过清月公主。   据说清月公主有一儿一女,很得燕王陛下宠爱。谁能想到,清月公主的儿女不远千里跑到华国来,还被人追杀。   清月公主的儿女?给夫人做儿女正合适。若有朝一日皇上知道了,也会对夫人另眼相待。再有十年二十年后,燕国皇帝驾鹤西去,这孩子有望问鼎皇位,到那时,整个燕国便是夫人的后盾,就算他不在了,也有人保护夫人和他们的孩子。   叶少甫行动非常迅速,打算让这俩孩子当夫人的义子义女,当晚就飞鸽传书,让人把两个孩子送到扬州。   两个孩子到扬州后,叶少甫让人把孩子安顿在酒楼里,他戴着面具见了两个孩子。   五岁的孩子很机警,把三岁孩子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叶少甫:“你是谁,想做什么?”   自从被人救后,天天好吃好喝,他觉得这样的生活不真实。父皇嫔妃无数,皇子皇女众多,母妃不是燕国人,在后宫遭受排挤,有父皇护着虽不缺吃少穿,却也不甚丰盛,与皇后的儿女相比,相差太远。   年后,父皇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皇后渐渐把持朝政,为排除异己,皇后一/党,毒害皇子,杀害嫔妃,屡见不鲜,就连朝中的大臣,不服从皇后者,轻则罢官,重则抄家灭族。   母妃为保护他们,费尽心思帮他们逃出皇宫,还命忠仆一路保护,把他们送到华国来。   他们刚离开皇宫,母妃已自缢了。   皇后为斩草除根,一路追杀他们,幸亏他们被人救了,否则母妃死不瞑目。   叶少甫随意打量着这孩子,笑了笑,压低嗓音道:“我是救你们的人,没有别的目的,只是见你们可怜,起了怜悯之心罢了。我听说有人想□□,你们愿意被收养吗,若是愿意,接下来的事我帮你们安排。若你非要问我,我为何救你们,我只能告诉你们,我与清月公主是旧识。”   小孩子被人追杀两三个月,早已不是懵懂的孩子,心智堪比少年成熟:“你能保证我们的安全吗?”   叶少甫没有回答他在的话,只是徐徐道:“你母妃想让你们找舅舅,觉得你们舅舅可以保护你们。可你有没有想过,皇后那毒妇一定知道你们的目的,为了斩草除根,皇后不会就此罢休,追杀与暗害,永无休止。这是目前你们选择的路。”   “找人养我们就安全吗?”孩子抬头认真看向叶少甫。   “想收养你们的人是沈夫人,她曾是武昌侯的夫人,如今与武昌侯和离了,她自己也生下了两个孩子,可她不想让人知道孩子的身份,为了混淆视听,她才□□,不然这样的好事能轮到你们?”叶少甫走到孩子跟前,捏着孩子的脸颊:“沈夫人心地善良,连乞丐母子都救下了,还能亏待你们两个孩子。小小年纪心思忒多,小心长不高。”   听见这话,孩子有些心动了,或许这是个不错的选择,就算舅舅是皇帝,能护他们多久,都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皇后的手段他们见识过,不如就此隐姓埋名,等他长大了,就可以为母妃报仇了。   五月底,沈府一切如旧。   闫清一早出去买菜,打开门见门口躺着两个孩子,这俩孩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年龄大的五六岁,年龄小的三四岁,大的把小的揽在怀中,听见开门声,悠悠转醒,睁开惺忪的双眼,见一个年轻女子望着他们,弱弱地问一句:“好心人能给点吃的吗?”   闫清不自觉点点头,想起那日云公子的话,放下菜篮拉着孩子进门,对着院内喊:“芙蓉姐姐,玉荷姐姐,你们快来呀。”   芙蓉和玉荷听见喊声跑出来,见闫清一手牵一个孩子,惊异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你拐来的?”虽是这样问,她们已猜测到是王爷的安排。   “我打开门,就见他们躺在门口,你还记得云公子的话吗。有缘分的人自然会上门。这俩孩子是不是跟咱们有缘分?”闫清解释道。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牵着孩子的手往内院走。   芙蓉和玉荷对视一眼,默默跟在后面。有些事经不起推敲,细细推敲起来全是破绽。还是想想如何跟夫人解释吧。   沈颜沫见到两个孩子微微皱眉,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确像乞丐。对两个孩子招招手,笑着说:“来,过来让我瞧瞧你们。”   孩子见她温柔可亲,移步上前,脆生生喊了声夫人。   沈颜沫嘴角翘起,拿起帕子细细给他们擦拭脸和手。等擦干净了,沈颜沫眉头拧得更紧:“你们家住哪里,可还有什么亲人?”   他们脸颊虽瘦弱却红润,一双小手软若无骨,一看就没做过活,这俩孩子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怎么沦落到做乞丐的地步,这其中一定有隐情。   她虽想□□,却不想招惹麻烦,她本身的麻烦就够多了。 第42章   被她这样一问,孩子眼泪滚下来。沈颜沫慌了,一面给他擦泪,一面劝说道:“别哭,有话直接说,我不会把你们送回去。”   孩子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可眼里依然噙着泪,撇着嘴道:“娘亲死了,爹爹病了,不能护我们,嫡母把我们赶了出来。”   沈颜沫叹息一声,大户人家是非多,对芙蓉道:“带他们去洗系,给他们换身干净的衣服。”   芙蓉拉着两个孩子下去。刘妈妈欲言又止。   沈颜沫明白她的意思:“这两个孩子咱们不能留。”留下就会有无尽的麻烦。   “这俩孩子,就是云公子特意找来的?”金娘子听到门口来了两个孩子,也跟着过来瞧瞧。   闫清望着孩子可怜巴巴的小脸儿恳求道:“不如,咱们把他们留下吧,云公子找来的人,应该不会有问题。”   “再说吧。”沈颜沫低头思忖半晌,对秋月道,“你通知石头,让他请云公子过来。”   秋月应声出去。没走多会儿,芙蓉抱着三岁的女娃娃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五岁的娃娃,两个娃娃粉雕玉琢,像观音座下的散财童子。   沈颜沫看见女娃娃便喜欢上了,伸出手笑盈盈道:“让我抱抱吧。”   芙蓉把孩子放沈颜沫怀里:“奴婢给他们洗澡时,他们可乖了,不哭不闹。”   冬雪从厨房端来一碟点心。沈颜沫给他们一人一块儿:“饿吗?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一会儿要吃早饭了。”   男孩儿接过糕点,小口小口的品尝。女孩显然饿了,大口大口的吃,不小心被噎到了。   沈颜沫给她喂了些水,出声安慰道:“慢慢吃,这些都是你的,没人和你抢。”说着摸着她柔软细嫩的头发,女孩儿就是乖巧,若可以,她也收养一个女孩儿。见她吃完了,又给她拿一块儿。   小孩胃口小,吃了两块,喝了点水就不吃了。   男孩也吃了两块。沈颜沫见他们吃饱喝足了:“我知道你们是云公子安排的,可我不能收养你们。”   男孩忙跪下,恳求道:“求求夫人收下我们,若夫人不收下我们,我们就无家可归,有可能会死在街上。”   沈颜沫怀里的女孩看见哥哥跪下,挣扎着要下来,沈颜沫不得已放她下来。   女孩跪在哥哥身边,磕着头,嫩声嫩气道:“求夫人收下我们。”   沈颜沫喜欢女孩儿,也想留下他们,可想到他们的身世,可能会给他们带来麻烦,就迟疑了。   这时叶少甫大跨步进来,见两个孩子跪在地上,眉头紧皱:“这是怎么了?”转向沈颜沫又道,“你不是想□□吗,这两个孩子很好,收留陌生人不如收留他们。”   沈颜沫让秋月和芙蓉带孩子下去,等孩子走了,又问叶少甫,与孩子什么关系。   叶少甫坦然:“我也是受人之托,这两个孩子也算是故人之子。亲娘为了保护他们已经去了,有爹和没爹一个样,主母容不下他们,遇见你是他们的荣幸。你若担心他们会带来麻烦,尽可放心,麻烦我已解决了。他们是实在无处可去,还请夫人收留。我替故人谢谢夫人。”话落作了个揖。   沈颜沫无奈只能点头同意,礼都受了,不收下也说不过去。   秋月牵着男孩,芙蓉抱着女孩儿进来,满脸喜色:“就知道夫人心善,舍不得这两个孩子吃苦。”   金娘子也说沈颜沫是个心善的。刘妈妈望着俩孩子,眸中掩饰不住的欣喜。   沈颜沫伸手要抱女孩,芙蓉忙把孩子给她:“这俩孩子与咱们有缘。云公子果然没说错。”   闫清端茶进来,笑嘻嘻道:“我见到这两个孩子就喜欢上了,不如我做一桌菜,咱们庆祝一下?”话音未落,人已经出了门,拿着菜篮子买菜去了。   沈颜沫摸了摸孩子的头:“你们可有名字?”   男孩上前一步不卑不亢道:“夫人收养我们,还请夫人赐名。”   沈颜沫望着他笑了笑道:“这样也好,你叫沈嘉耀,你妹妹叫沈嘉荣如何?”   男孩听了有些皱眉,抬头看向沈颜沫怀里的孩子:“夫人,我妹妹其实是弟弟。”   “弟弟?”沈颜沫瞠目结舌,她一直想要一个女儿的,怎么突然变成弟弟了。想扒开女孩儿的裤子看看,又觉不妥,看向芙蓉,指怀里的奶娃娃问:“他是男孩儿?”   本以为儿女双全了,竟还留下些许遗憾。   芙蓉笑着说:“奴婢也是洗澡时发现的,未来得及禀报夫人,还请夫人勿恼。”   叶少甫见她喜欢女孩儿,端起茶杯抿一口:“想要女孩儿,生一个就是。”   沈颜沫想翻白眼,生一个?他说得容易,跟谁生,她是和离之人,想要生孩子就得嫁人,不然吐沫星子能淹死她。就算嫁人了,生出来未必是女儿。   本来想着女孩叫荣,男孩叫耀,既然他们是兄弟,哥哥叫荣,弟弟叫耀。   为了庆祝两个孩子的到来,闫清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两做菜,每桌十菜六碗,意为十全十美,六六大顺。   两个孩子的户籍也很简单,连同双胞胎的户籍,一起拿到衙门去备案了。   解决了这些事,沈颜沫少了一桩心事,开始着手生意的事。   楼家送来的铺子,沈颜沫已经派人打扫好了,掌柜也找好了,姓许,曾在一家药铺当过掌柜,因为得罪了东家的亲戚,被东家赶出来。经过薛神医介绍,到沈颜沫这里谋生来了。   没错,沈颜沫准备开药铺,有薛神医这个活字招牌,不愁没生意。   薛神医本来不打算坐诊,碍于叶少甫的淫/威,他不得不坐诊。   叶少甫承诺薛神医,若是答应坐诊,可以帮他搜集稀世药材,供他研制毒药,还可以给他找几个死刑犯,供他试毒。薛神医满心欢喜答应了。   六月初六,沈颜沫的第一个药铺-济世堂,开张了。   开张当天来了不少人,薛神医的名头很响亮,来得都是扬州有头有脸的人物。恭贺的,道喜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其他药铺想找济世堂的麻烦,看见薛神医在有些退缩,又见楼家人和盐商们来庆祝,最后看见扬州知府都来了,都歇了使坏的心思,纷纷猜测,这济世堂到底有何背景,能让扬州知府亲自来。   无他,是叶少甫出面了。这件事沈颜沫不知,其他人更是无从得知。   济世堂第一天开张,诊费全免,药材八折,有病治病,无病防身。买药材的队伍,从柜台排到街边,这个买三包,那个要五包。济世堂刚开业,本来准备的药材就少,午时刚过,有些药材已经空了,济世堂不得不关门。   百姓们不乐意,掌柜去后院问沈颜沫。   沈颜沫思忖一下道:“跟乡亲们说,明日还如此,让他们莫要着急。”   掌柜的出去,把话叙述一遍,东家说了,明日继续,今日药材实在不够,配不齐药,药效不好,治不了病,买了也是白买,不如明天再来。   百姓们这才悻悻离去。   不多时,许掌柜拿着账册进来,把账册给沈颜沫:“东家,帐都在这里了,请您过目。”   沈颜沫翻开账本,拿出算盘,噼里啪啦,不到一炷□□夫,一天的账全算清楚了:“今日盈利二百三十七两四钱银子,不错。月底给你们发辛苦钱。”学了几个月算盘,今日总算派上用场了。   许掌柜笑得牙不见眼:“还是薛神医的名头响亮,不然不会这么多人。”   “大家也都辛苦了,今日先关门,去药材市场多进一些药材,明日的生意定比今日还火。”沈颜沫抚摸着算盘珠子,听见算盘的声音,像听见了银子的声音,心里特别有成就感。   这是她平生赚的第一笔银子。   许掌柜答应着出去,喊上两个药铺的伙计,出门进药材去了。沈颜沫领着芙蓉和秋月回家。   她回到自己的院子,见叶少甫在,怀里抱着一个孩子,眉梢都带着笑意,看见沈颜沫回来了,自然而然道:“回来了,今日还顺利吗?”   沈颜沫见叶少甫在神情微怔,听见他的话才回神:“你怎么在这里?”   “听见孩子的哭声我就来了。”叶少甫抱着孩子来到沈颜沫身边,让她看看怀中的孩子,孩子睡得很安稳,嘟着小嘴可爱极了。   他说的是实话,济世堂开业,他也去了,不过很快就回来了,回到府中就听见了孩子的哭声,想也不想翻墙就过来了。站稳后看见两个奶娘正哄孩子,可是怎么哄,孩子就是啼哭不止。   叶少甫走过来抱住一个孩子,轻声哄了两句,孩子不仅停止了哭啼,竟咯咯笑起来。另一个孩子听见笑声,也跟着笑起来。   两个奶娘还说小公子喜欢叶少甫。话音未落,沈颜沫带人进来,便看见这一幕。   叶少甫熟稔的语气,使沈颜沫忍不住皱眉,这气氛有些不对,有点儿像丈夫等待归家的妻子。沈颜沫觉得自己想多了,云公子只是太喜欢孩子了。   沈颜沫很疼两个孩子,他们睡醒后沈颜沫都会抱抱他们,跟他们说会儿话。   今儿济世堂开业,沈颜沫不在家,两个孩子醒来后不见娘亲,哇哇哭个不停,怎么哄也哄不住,急得奶娘团团转。还是叶少甫来了,哄了两句才不哭。   沈颜沫和叶少甫一人抱一个孩子,相对而坐。   “今天的生意如何?”叶少甫先开口问道。他想说有没有人找麻烦,怕沈颜沫多想,话到嘴边就变了。   沈颜沫逗弄着孩子:“还行吧,有些药材卖光了,赚了两百多两银子,也算是开张大吉了。”   “做生意并非你想的那么容易。”叶少甫忍不住泼她冷水。   沈颜沫刚想反驳,看见芙蓉过来了,步履匆忙,显得有些着急,欲吐口的话咽了回去,向芙蓉道:“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许掌柜来了,脸上尽是颓败之色,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奴婢问他,他也不答,吱吱呜呜,只说想见夫人。”芙蓉道。   叶少甫挑眉看向沈颜沫:“麻烦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回老家了,用手机写的,先写这么多,明天回家尽量多写点儿。 第43章   沈颜沫带着孩子来到前厅。叶少甫抱着孩子也跟着来了。   许掌柜见沈颜沫来了,连忙迎上来,苦着一张脸道:“东家,药材商人不卖给咱们药材,咱们济世堂要开不下去了。”没有药材,济世堂想开也开不下去。   沈颜沫坐在主位上,让人给许掌柜上茶:“到底怎么回事?”   “咱们济世堂今日开业,有一部分药材已经售光了,我就带着店里的伙计去药材街买些,可药材街的商家不是说没货,就说货被别人订走了,要不就是药材价格十分昂贵,质量还特别差。一家两家是这样,我还能信,可是每家都是这样,这不是明显跟咱们济世堂过不去吗?”说完,许掌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一个多时辰跑断了腿,一钱药材没买到,还赚了一肚子气。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沈颜沫惊讶。她第一次做生意,刚开张挣了两百多两银子,以为做生意也简单,谁知竟发生这样的事,这应该是同行给那些人施加压力了,不然谁放着好好地生意不做呢。   叶少甫抱着孩子,一面轻声哄着一面打量着沈颜沫,见她面露凝重之色,笑了笑道:“有人眼红济世堂的生意,有人眼红薛神医坐诊。”   薛神医在扬州,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这样的人,济世堂的生意何愁不财源滚滚。那些药铺害怕济世堂起来,争夺他们的生意,才使出这种下作的手段。   济世堂刚装修时,叶少甫就已经料到了,也让林枫和林奇去查了,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了。   沈颜沫唤来芙蓉,让她去其他药铺看看,看过后再去药材街瞧瞧,看看哪家药铺的人经常去药材街。   芙蓉很快出去了,少倾,芙蓉又进来了,身后跟着林奇。不等芙蓉开口,林奇拱手道:“爷,已经查清楚了,是保和堂的东家搞的鬼,保和堂在扬州有好几家分店,也是扬州最大的医馆。但是为人嚣张,药价比普通药铺贵上一层。他家医馆最大,需要的药材最多,扬州有九成的药材商都看保和堂的脸色。只要保和堂一句话,没人不给保和堂面子。哪家药铺生意好,哪家药铺关门歇业快,这些和保和堂脱不了关系。”   “医者仁心仁术,竟还有这欺行霸市的医馆?”沈颜沫陡然生出一股怒火来。   许掌柜道:“东家,我以前就在保和堂当掌柜,保和堂确实过分,可人家有靠山,据说是京都侯府的人的,扬州城谁敢得罪他们呀。薛神医也是看不惯保和堂的行事作风,才辞了出来的。”   “就没人能管管他们?”沈颜沫道。   “扬州知府都给他三分颜面,谁敢招惹啊。”许掌柜道。   叶少甫挑了挑眉问:“保和堂的靠山是京都的侯爷,哪个侯爷?”京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侯爷有几个,如今风头正盛的应是武昌侯府,去年打了胜仗,今年帮着皇上收债,充盈国库,也算是有功之臣了。   许掌柜皱眉想了想:“具体是谁不记得了。”停顿一下,猛地想起来了,道:“去年打仗的那个侯爷,叫啥来着?”   “武昌侯。”叶少甫接了句。   “对对对,就是武昌侯。保和堂的东家是武昌侯的亲叔叔,姓顾。”许掌柜拍了拍桌子,有些气急,“咱们普通人惹不起呀。”   叶少甫见孩子睡着了,把孩子给奶娘冷冷道:“惹不起?我偏要惹一惹。”武昌侯府欺负夫人,连顾家的阿猫阿狗也欺负夫人,岂有此理。   他忘记了,若论起来,他自己也是武昌侯府的人。   沈颜沫知道叶少甫已有了应对之策,也就不管了。叶少甫是个固执的人,若是不让他管,说不定他还整出一堆理由怼她。   叶少甫见林奇站在一旁,眼睛关注着芙蓉,轻咳一声问:“还查出什么了?”   “保和堂名声不好,前两年治死过人,用权势和银子摆平了,还曾闹过卖假药,也有用不正当的手段解决了。”林奇回神,徐徐道。   “把这些人找出来,去官府告状。保和堂不就是凭着有权有势吗,咱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叶少甫抿了口茶,眼睛眯成一条缝道,“夫人觉得这样成吗?”   “全听公子的。”沈颜沫道。   林奇接到命令立刻出去,出去时给芙蓉使了个眼色,芙蓉跟着出去。   叶少甫凑近沈颜沫道:“夫人的侍女模样俊俏,性子也好,给我下属当媳妇儿如何?”   “感情是你情我愿的事,我虽是她们的夫人,也不想强行扭瓜啊,不甜。”沈颜沫淡淡回了一句。   林奇和林枫的办事效率非常高,次日有人状告保和堂,告他们治死人,卖假药。   保和堂的顾老爷不以为意,在家听小曲喝小酒,日子好不快活,当掌柜的来禀报时,他不耐然摆摆手,眯着眼睛冷哼一声:“一帮穷酸百姓,给几两银子打发了就是。”   掌柜地说打发不了,衙门的人已经传话了,必须东家亲自去。顾老爷摆摆手,让多送些银子,他坚信这天下没有银子摆不平的事。   话音刚落,进来几个人,是衙门的人,用锁链锁了顾老爷拉着去了衙门。到了衙门,扬州知府问他是否有其事,顾老爷没有回答,直说他是京都武昌侯府本家的人,惹了顾家,就算是扬州知府,也没好果子吃。   扬州知府平时不敢招惹顾家人,可这次不一样,他有皇上的令牌,身后站着的是皇上,就算顾家再大,也打大不过皇上。当即打了顾老爷的板子,扔进了大牢。   扬州那些商人都是眼睛亮鼻子灵,眼看顾家老爷入了大牢,就猜测到是什么事。不用济世堂许掌柜去药材街,下午就有人找上门来了,上好的药材,价格比平时低一层。   许掌柜是做生意的人,没有放着便宜不占的道理,先前这些人给他甩脸子,瞪眼子,还说了许多不中听的话,故作沉吟,摆足了架子道:“我们东家说了,不在扬州进药材,还说认识陇西那边的人,想从陇西进药材,你们也知道,陇西县是千年药乡,素有‘天下药仓’和‘西部药都’之名。药材比扬州的好,且便宜啊。”   那些人得不到准确答复,让许掌柜劝劝沈颜沫,陇西的药材虽好,但是路程远,不如扬州这边的药材及时啊。   许掌柜只能说帮忙问问,成与不成全看东家的意思。   顾家的案子很好判,铁板钉钉的事,三天不到,顾家赔钱关铺子是小事,顾家老爷还在牢中待着呢。顾家人无法,只能飞鸽传数到京都,请顾少逸帮忙。   叶少甫听到这消息,得意地笑了:“请他帮忙,还不如在牢中等死呢。”   武昌侯府最近已是焦头烂额,自从顾少逸替皇上要债,没少得罪人,京都的权贵让他得罪了一半,另一半是没得罪,和得罪差不多了。   京都权贵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哪家没几个沾亲带故的亲戚,因此,顾少逸变相的把京都权贵得罪干净了。皇上给的期限已经过了,他也没能把债款全数要回。   皇上也知那些权贵的德性,倒是没责备顾少逸,但放出狠话,他国库的银子不是大风刮来的,是百姓们的血汗钱,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谁要再借银子,一个铜板也没有。   顾少逸一身麻烦,怎顾得上扬州的事,只飞鸽传书告诉顾家人,让他们少惹事,低调做人。   沈府,沈颜沫抱着孩子轻哄,听到玉荷说武昌侯府的事,不由多看她两眼:“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的?”云公子到底是何身份,她再一次产生了怀疑。   “林奇说的,他喜欢姐姐,到姐姐跟前邀功,奴婢听了一耳朵,这不来说与夫人听,想让夫人高兴高兴。”玉荷抱起荣哥儿,刮了刮荣哥儿的小鼻子:“哎呀,咱们荣哥儿又胖了。”   荣哥儿噘着嘴,在她怀里拱了拱闹着要下来:“玉荷姑姑坏,不和你玩了,我要和弟弟们玩。”   “弟弟们不说你胖是不是?”沈颜沫摸了摸他胖嘟嘟的肉脸颊,“确实胖了些。”   刚来时,荣哥儿有些认生,不敢多吃,怕沈颜沫嫌弃他,相处几天,知道沈颜沫真心对他们好,就没那么多顾虑了,放开肚皮吃,玩一会儿就要找吃的。一个多月功夫,胖了几斤,沈颜沫每每说他胖了,小胖墩还不高兴,含着泪委屈地看着她。   荣哥儿噙着泪水,扯着嗓音喊道:“娘 ̄”他才不胖,闫清姑姑说了,他这是婴儿肥。所有人都坏,就闫清姑姑好,不会觉得他能吃,还总是问他好吃吗,还要不要吃?   这时闫清端着一碗莲子羹进来,看见荣哥儿委屈了,笑着问:“荣哥儿这是怎么了?”   沈颜沫把孩子给奶娘,把荣哥儿抱坐在腿上:“我们说他胖了,不高兴呢。”   闫清捏捏小胖子的脸颊,睁着眼说瞎话:“荣哥儿哪里胖了,这是婴儿肥。”   一句婴儿肥哄了小胖子许多年,等誉哥儿和傲哥儿大些,满满嫌弃他的样子,小胖子才发誓要减肥。   当然这都是后话。   沈府另一个院子,薛神医递给叶少甫一个柳叶形的小刀:“放血吧,老夫开始配药了。”又递上去一个玉瓶,玉瓶有成人的拳头大小。   叶少甫接过小刀打量一番:“薄如蝉翼,的确适合放血。”手臂对准瓷瓶,想也不想划了一刀,血瞬间从血管内流出来,没多大工夫,接满了一瓶。   薛神医给他包扎伤口:“我会给你开些生血滋补的药材,记得一定要喝,否则你儿子没药吃。”包扎好,拿着玉瓶走了。   林枫和林奇早就想阻止了,见薛神医走了,忙出声询问:“爷,您没事儿吧。”   叶少甫摸着被包扎好的伤口:“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放点血吗,我的身子骨比你们想象的好,放心吧,这点血不碍事。”   林奇想说话,被林枫打断:“爷,您这样默默付出,夫人根本不知道,这样做值得吗?”夫人不仅对王爷无情,更多的是防备。 第44章   “没有值不值得,是我欠她的。”叶少甫抚摸着手腕,神色凝重道。若不是他,她依然是侯府夫人,何须抛头露面做生意。   林奇还想说话被叶少甫打断:“行了,你们都不要说了,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林奇和林枫见他这样说,也不敢多言。这时薛神医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攥着一包东西,满脸愤怒,嘴里骂骂咧咧道:“混蛋,好好地药材就被这么毁了。”他是医者,很清楚药材对病人的重要性,有时一包药材能救人性命。   叶少甫看过去,皱眉道:“怎么了,谁得罪您老了?”   薛神医把手里的东西扔桌上愤恨道:“给你儿子配药用的药材,被人动了手脚,有人想要你儿子的命,你还在这里闲坐着,心真大。”   叶少甫拿起药包闻了闻,他常年吃药,药材的味道他并不陌生,可以说十分熟悉,他手里的药包明显被人动了手脚,在毒药里浸泡过,把药包扔桌上,面色冷若冰霜:“查,彻彻底底地查,不论是谁,本王都要让她付出代价。”   林奇和林枫闻言连忙出去,着手查清此事,有人敢动他们景王府的小主子,真是老寿星上吊-找死。   沈颜沫不知道这件事,一面学习做生意,一面学习医术,有时间不是哄两个双胞胎,就是考问大儿子和二儿子的功课。当真是忙的不亦乐乎。   保和堂关门歇业,沈颜沫又开了两家医馆,济世堂诊费便宜,药材也便宜,又有薛神医坐诊,隐隐有成为扬州医馆领军人物。   时光流逝,展眼到了七月份底。   这段时间叶少甫查出了下药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侯府夫人温婉。   自从顾少逸得知温婉的为人,对温婉的态度就变了,又加上皇上让他收债,把京都权贵得罪遍。连带温婉在贵妇圈里也吃不好开,别人不是对她冷嘲热讽,就是直接无视,导致温婉异常恼怒,回到侯府,发火骂人是常有的事。   她在外面不顺畅,回家不开心,对继子继女的态度也与以前大不相同。顾芸早就感觉到了,在顾少逸跟前埋怨过几次。次数多了,顾少逸更加厌恶温婉,两人大吵了一架。顾少逸直接拿她与沈颜沫相比。   说她不如沈颜沫温柔,出嫁从夫,沈颜沫从未大声说过话。温婉反驳,说沈颜沫胆小如鼠,对谁都那样,不然怎会连下人都敢欺负她,最后与侯府和离了。   顾少逸说她不如沈颜沫尽心,沈颜沫上敬姑婆,下疼孩子,不像她说一套做一套。   温婉说不过他,直接哭给他看。   顾少逸看着觉得心烦,甩袖而去。   温婉对沈颜沫虽谈不上恨,却也十分厌恶,觉得沈颜沫挡了她的路,若没有沈颜沫,她早成为侯府夫人了。   如今顾少逸又拿她与沈颜沫比,她怎能不恨。   温婉本就害怕沈颜沫再回侯府,更何况,她觉得沈颜沫有了侯府的骨血,更有可能回来。为了自己日后的荣华富贵,她只能斩草除根,没有侯府骨血,沈颜沫就是想回来,也是不可能的。   叶少甫将资料扔在桌上,冷冷道:“既然敢动夫人和本王的孩子,这个女人活腻了。”指了指资料,对林奇道:“你回京都一趟,把这些资料给武昌侯,看看他什么意思,他若是手软,本王不介意自己出手。”脑海里突然闪现什么,又道:“对了,把温婉做的事透露给顾芸的外祖家,有这样一个继母,他们能放心才怪。”为了照顾他们姑娘留下的血脉,少不得给武昌侯塞人进去,到时候温婉自顾不暇,也蹦跶不出浪花来。   温婉敢动夫人,依仗是什么,不就是武昌侯府和温家吗,没了这些,她还能剩下什么?   林奇拿着资料出去。林枫进来道:“爷,白鹿书院那边传来消息了,咱们的人已经买通了沈远安的好友,到时会按计划行事。”   叶少甫坐在榻上,拿起一本书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让人继续盯着,若有任何问题,速来禀报我。”   林枫道了声是,站在原地未动,欲言又止地看着叶少甫道:“爷,夫人若是知道您算计沈大公子,会不会恨您?”   “咱们不说,谁会知道?”叶少甫清明的眼眸看向林枫:“沈远安的性格太冲动,不适合做官,得磨练几年。再说他的文章看似华丽,缺少真正实用的东西,这次能高中,名次未必靠前。他今年十九岁,过三年再考也不迟。”   林枫知叶少甫考虑的长远:“若沈公子备受打击,一蹶不振,该如何是好?”   “这么点打击就受不了了,谈何混官场?”叶少甫视线落在书本上,轻笑一声:“放心吧,沈远安只会发愤图强,不会一蹶不振,对了,许久不曾听说沈家人的消息,他们如今怎样了?”   “沈家二老爷被您训斥一顿,羞愧回家,第二日未去当值,告了病假。这事在京都传的沸沸扬扬,像商量好一样,不与沈家来往,沈家人自觉无脸呆在京都,花钱寻了外放的官职,举家上任去了。”林枫不疾不徐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叶少甫继续看书,心思却未放在心上。京都债款事情快解决了,顾少逸也该来扬州了。   沈府,沈颜沫坐在书房里,刚看完账本,扭了扭有些累的脖子,见芙蓉端着一碗汤进来:“现在什么时辰了,耀哥儿和荣哥儿午睡了吗?”   “回夫人的话,已经午时三刻了,知道你在看账本,耀哥儿和荣哥儿不敢进来打扰,晌午天热,吃了些清淡的饭菜已经睡下了。”芙蓉将托盘放在桌上,“您看了一个时辰账本了,吃点东西歇会儿吧。”端着碗放到沈颜沫跟前。   沈颜沫拿起勺子搅动两下,喝了一口,酸甜可口,满意的点点头:“两个小家伙怎么样了。”   自从学神医配了药给傲哥儿吃,幼子的身子好了许多,已经和哥哥一样会翻身了。   “吃了奶,乳母哄睡了。”芙蓉道。   “这就好。”沈颜沫喝完酸梅汤继续看账本,又拿出纸笔写写画画。   芙蓉见她画的是衣裙样子,不解问:“夫人想做衣服了?”   沈颜沫未抬头笑了笑,继续画图:“这是京都时兴的衣裙,我怕时间久了会忘记,所以先画下来。”作为女人,她知道女人的钱最好赚,但凡漂亮女人就喜欢漂亮的衣裙。   芙蓉一想便知道她要做什么:“夫人打算开成衣铺子?”   沈颜沫但笑不语,她不仅要做成衣铺子,还要做金饰铺子。她最近学会了制作药丸,打算大量售卖。这一项一项得有计划才行。   等她赚了银子,她就打造船只,找人出海。来扬州这段时日,沈颜沫眼界开阔了,中规中矩做生意赚的银钱有数。想要让皇上成为靠山,得挣一座金山银山。   芙蓉见她忙活也不打扰,拿着托盘出去。她打开门见刘妈妈急冲冲走进来,脚步有些凌乱,显然出大事了。   “刘妈妈怎么了?”芙蓉关切问道。   刘妈妈一面进屋一面说:“我找夫人,小少爷病了,哭啼不止,外面热不敢抱过来,怕中了暑,我怕下面的人学不清楚,急忙过来了。”   沈颜沫听见这话,放下笔朝外走去,心瞬间悬到嗓子眼:“可是傲哥儿病了?”自从出了满月,傲哥儿三天两头生病,这也是沈颜沫坚定学医术的原因,且专攻儿科。   刘妈妈急声道:“是傲哥儿,已经派人去请薛神医,薛神医去了云府,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沈颜沫来不及多说,迈着凌乱急速的步伐来到自己的院子,为了照看双胞胎,双胞胎和奶娘住在西厢房。   她刚踏进院子,就听见傲哥儿的哭声,那哭声撕心裂肺,紧紧拧住沈颜沫的心。   沈颜沫先开帘子进去,走至奶娘身旁伸手抱过孩子,轻声哄道:“娘的傲哥儿怎么了?娘来了,不哭,不哭了。”   她急得满脸通红,看见小家伙扯着嗓子嚎,哭的胀红了脸。沈颜沫的心都碎了,摸了摸他的额头也不烫,应该不是发烧,可他为何这样哭。   沈颜沫解开他的衣服和肚兜,见胸口红了一片,还有密密麻麻的红点,像针尖儿一样大小。又看他的背,背上更多,整个脊背都是红的,大大小小的红点儿布满整个背部。   薛神医走进来,见状道:“这是起痱子了,奇痒难耐,怪不得会哭的这样厉害。大人都受不住,何况是个孩子。”   沈颜沫眼眶微红,将傲哥儿的衣服扒干净,一一面抱着哄他,一面问薛神医:“师叔祖该怎么办?”   “用黄瓜汁和苦瓜汁都行,涂抹在患处,不到一个时辰便好。”薛神医见孩子没有性命之忧,捋着胡须慢慢道。   刘妈妈和芙蓉连忙找来黄瓜和苦瓜捣碎,用纱布过滤出汁水,涂抹在傲哥儿身上。   过了一会儿,傲哥儿果然不哭了,许是哭累了,竟睡了。   看来这方法有效,沈颜沫舒了一口气。把孩子放在床上,望着他恬静的睡颜,喃喃自语道:“你可要平安长大呀。”   自从傲哥儿生病,沈颜沫日日把两个双胞胎带在身边,方便照看。如此过了几天,傲哥儿身上的红点全部消失。   其间叶少甫天天来,有时待上一整天,有时待上一个时辰,有时看一眼就走。总之每天都来。   都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沈颜沫刚放宽心两天,玉荷来报道:“夫人,公子来了!”   沈颜沫以为是叶少甫,漫不经心道:“来了就来了,他不是天天来吗?翻墙就进来了,咱们这沈府跟她家后院似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玉荷知她误会了道:“不是袁云公子,是咱们家公子。孩子的舅舅呀。”   沈颜沫愣了愣神:“我哥?”现在是把八月份,他不是应该在考会试吗,怎么突然到扬州来了? 第45章   沈颜沫带人来到前厅,见沈远安在厅内站着,走近几步喊道:“哥哥,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考试吗?”   沈远安回头,面上不显垂眸笑了笑:“夫子让我再等三年,趁这段时日不忙,我想四处走走游历一番,也能增加一点儿见识。”   他不敢和沈颜沫说实话,免得她担心。   沈颜沫又靠近几步,目不转定地盯着他:“哥哥,你说谎时不敢看着别人的眼睛,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京都临别时,他还信誓旦旦说,一定能考上进士,如今突然不考,肯定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   沈远安知道瞒不过沈颜沫,也不想纠缠这个话题,岔开话道:“我听秋月和冬雪说,你给我生了两个小外甥,小外甥呢,抱出来让我看看?”   沈颜沫不为所动,还是盯着沈远安看,沈远安被看的无措,叹息一口气道:“进考场前我着了别人的道,拉肚子耽搁了时辰,没能进入考场。沫儿别担心,哥哥长记性了,下次不会随意乱吃别人的东西,一定给沫儿考个进士回来。”   那人是他的好友,两人无话不谈,所以沈远安没有任何防备,谁知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当时他懊恼地想杀了自己,可那又如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经过此事,沈远安彻底成熟了,同时明白了一个道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从那以后,做什么事都多留一个心眼。   石头知道沈远安回来了,放下手中的剑就怕跑来了,没进屋就大声喊道:“沈哥哥,沈哥哥,你回来了。”走到沈远安跟前一把抱住他,“沈哥哥,石头好想你,你想我没?”   沈远安摸了摸石头的脑门:“长高了,也壮实了,听说你的功夫又进步了,可得让我好好开开眼。”   石头听他提起功夫,满脸自豪,拍着胸脯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定让沈哥哥开眼。”   沈远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学问也涨了,还懂得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呢?”   “那是,都是师父教的好。”石头笑眯眯道。师父每日都考问功课,若是答不上来,会挨罚,他一刻不敢偷懒。   秋月和冬雪从小跟着沈颜沫,沈远安回来,她们也都很兴奋,刚才就把府上的事说了。   刘妈妈亲自去厨房帮忙,告诉闫清沈远安的口味,让她多做几个沈远安喜欢吃的菜。   饭桌上,沈远安望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羡慕不已:“本以为你们来扬州了,会吃不惯这里的饭菜,没想到这厨娘竟会做京都的菜。”   “闫清是京都人,父亲是宫里的御厨。来的路上遇见的,来扬州后她没地方去,就来府上做厨娘了。”沈颜沫解释说。   金娘子手里捧着一个碗,喝了一小碗粥,“望向”沈远安:“公子,你回来了,庭儿呢,庭儿可还好?”来了扬州,她无时无刻不惦记大儿子,想知道他能否吃饱穿暖。   沈远安坐在她身边,见她碗里没汤了,接过她手里碗,给她盛了一碗地给她,笑着说:“温庭很好,夫子说他基础不牢,留他在书院温习,明年可以考秀才。”   金娘子得了话,笑着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饭后,沈颜沫见沈远安神色倦怠,吩咐人收拾屋子,让沈远安回去休息。   沈远安没同意,说要见见两个外甥,从怀里掏出两块玉佩:“这是我给外甥们准备的,玉石是父亲留下的,我亲自雕刻的,虽不及工匠师傅们的手艺,却是我的一番心意。”   沈颜沫令奶娘把孩子抱来,正巧孩子们都醒了,刚吃过奶,被奶娘们抱来,正好看见沈颜沫,都伸着胳膊让沈颜沫抱。   奶娘笑着说:“才几个月,小公子们已经认人了。”   沈远安抱起一个,轻声哄道:“我是舅舅,快叫舅舅?”突然想起还不知道孩子的名字,抬眸看向沈颜沫问:“他们叫什么?”   “你怀里的是傲哥儿,身子弱,师叔祖已经配了药,吃了些日子,身子骨好些了。”沈颜沫伸手抱过誉哥儿道,“这是誉哥儿,是哥哥。”   沈远安知道傲哥儿身子骨不好,满眼心疼:“傲哥儿好好吃饭,也要像哥哥一样强壮。”   两人抱着孩子又逗弄一会儿,沈颜沫见他实在累了,想让他去歇息。这时冬雪来禀报,说院子已经收拾出来了,让沈远安去看看,哪里有不满意的,随时可以改。   沈远安几日快马加鞭,未曾好好休息,此刻也累了,只是强打着精神哄两个小外甥高兴。   沈颜沫实在看不下去,再次让沈远安去歇息,明日再和孩子玩也可以。可能是血缘关系的原因,两个小家伙见了沈远安,没有一丝怯意,反而很喜欢他。   沈远安把孩子给奶娘,回去补觉。再醒来已是傍晚掌灯时分。   闫清又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大家均吃得开心。   饭后沈颜沫坐在花园凉亭里观赏月亮,后日便是中秋节,本以为见不到沈远安,没想到沈远安突然到来,竟是因为错过了会试,再考就是三年以后。   有时候真是造化弄人,明明胜券在握,偏偏错过。   沈远安想找沈颜沫聊一聊,去了她的院子,芙蓉说夫人在花园赏月,不让人打扰。沈远安知道沈颜沫为他的事发愁,踱步来至花园。   沈颜沫坐在凉亭里,仰头看向天空,身上有种孤寂的伤感。   沈远安忙走上来,出声询问:“沫儿怎么还不睡?”   沈颜沫回头望着他:“睡不着。”   “可是为哥哥的事情担忧?”沈远安坐到沈颜沫对面,见她未反驳,知道说中了她的心思,宽慰道:“沫儿无需伤心,开始时哥哥也不能接受。现在哥哥想通了。夫子曾说过,我的文章辞藻华丽,内容空洞。纵然高中一甲,也未必得到皇上重用。夫子的意思让我游历一番。当初知道你与武昌侯府和离,我一心想高中进士,然后谋个官职,好为你撑腰。现在想想,觉得那时的想法颇为可笑,武昌侯府是三品侯爵。就算我高中状元,也未必能撼动,何况是进士。”   沈颜沫盯着沈远安,勾唇笑了:“几个月不见,哥哥越发成熟了。”   沈远安嘿嘿一笑:“不成熟又能如何,发生了那么多事,想不成熟都难。”见沈颜沫面露担忧,遂不再谈及此事,“听说你开了几家医馆,生意如何,有没有人欺负你?”   “沫儿很好,哥哥无需挂怀。”沈颜沫不想让沈远安徒增烦恼。   沈颜沫起身摸了摸沈颜沫的头,轻轻揉搓两下:“报喜不报忧的丫头,玉荷和秋月都说了,是那位云公子帮了忙,无论如何哥哥都应该谢谢他。”   “再说吧。”沈颜沫总觉得云公子太神秘,又太危险,不能与他走的太近。   沈颜沫和沈远安又说了会话。沈颜沫问了沈远安的打算,又问他何时离开。   沈远安道,过了中秋就离开,归期不定,他会定期写信回来,让沈颜沫莫要担心。   沈颜沫如何能不担心呢。   一墙之隔的云府,叶少甫也坐在凉亭里,手里拿着折扇扇了扇。   石桌上摆放着一壶茶,沈颜沫和沈远安的谈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听见沈远安要谢他,勾唇笑了笑:“思恩图报,品性不错,这一点有点儿像他爹沈大人。”   林奇左右观望,见周围没人,忍了很久的话终于吐出口:“爷,您这是自掘坟墓。夫人若是知道了您算计沈公子,一定提着刀砍死您。”   叶少甫心情好,不与他计较,漫不经心道:“夫人若是知道,爷第一个先罚你,定是你没管住嘴,实话实说了。”   林奇道:“属下绝不会说,但纸包不住火。”   叶少甫合起扇子,敲在林奇头上,气急败坏道:“你就不盼着爷好。”   这时一个黑衣人落在不远处,单膝跪地道:“王爷,属下没能找到沈大人留下的证据。”   这人是叶少甫插在温府的眼线。温婉的父亲温大人,如今是两淮盐运使,兼巡盐御史一职。沈颜沫的父亲是他的前任,在书房自缢身亡。   皇上曾说过沈大人死前留有证据,可这证据不知所踪。他总觉得沈大人把证据留在书房里,。叶少甫派人找了一月有余,也不见那些证据。   他有时候怀疑,那些证据真的存在吗?幸好叶少甫精于算计,来扬州后,一方面着手寻找证据,另一方面安插眼线到温府,及扬州盐官府上,甚至盐商府中都有他的眼线。   “没有吗?”叶少甫起身,用扇子轻轻拍打着手心,沉思片刻又问:“可有查出蛛丝马迹,沈大人自缢前见过什么人?”   那人略微抬首道:“沈大人见过温大人,那时候温大人还不是盐运使,只是沈大人手底下的运同。他见过沈大人后,沈大人当晚就死了自缢了。”   温大人吓得大病一场,官府的人又没查出任何证据,温大人也洗脱了嫌疑,如今想想,这件事太过巧合,又透着怪异。   盐运使下设运同,云副,运判,提举等官。这些官员往往兼都察院的盐课御史衔,故又称“巡盐御史”。   他们不仅管理盐务,有的还为宫廷采办贵重物品,侦察百姓状况,能够大量搜刮民脂民膏,也是朝廷最肥的职位。   盐官又跟最有钱的盐商打交道,干不了多长日子,就能捞得脑满肠肥。京都的官员谁不盯着这肥缺,都想法设法往这边塞人,希望能捞一笔。   但也要看皇上愿不愿意。   早些年皇上就知道两淮盐官水深,特意拍派人来查,没查出丝毫问题。最后一任便是沈颜沫的父亲沈大人,终于查出了两淮盐税的问题,还找到了证据,可惜人死了,证据不知所踪。   “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盯着温府,有机会再找找那些证据,有了那些证据,两淮盐官谁也跑不了。”叶少甫吩咐道。   等人走了,林奇皱着眉头道:“爷,要不要问问夫人和沈公子?也许从他们身上能找到蛛丝马迹呢!”   叶少甫沉思一会儿,起身来回踱步,似自言自语道:“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沈大人没把证据放书房,兴许给了儿女呢。”就算证据不给儿女,也会在他们身上留有证据吧,不可能没留一点儿东西,否则他不是白死了吗?   叶少甫越过墙头,直接来到沈府后花园,看见沈家兄妹都在,拱手道:“不请自来,还望二位莫怪。”   沈颜沫皱眉:“云公子深夜到访,可有要事?”她不想让沈远安知道云公子经常深夜到访,才会如此说。   叶少甫笑了笑道:“还真有重要的事情,事关令尊大人。”   沈颜沫惊,她父亲死在任上,稍微一打听也能打听出来,可他父亲死去多年,再次被人提起事情绝不简单:“你到底是什么人?”   叶少甫来到凉亭内,坐在沈颜沫一边,深邃的眼眸看向她:“一个不会伤害夫人的人。”   沈远安警惕的看着叶少甫:“你到底想做什么?”   “看两位如此紧张,我猜测的没错,沈大人是他杀的,并非畏罪自杀对吗?”叶少甫看了看沈颜沫,视线定格在沈远安脸上,“你甘心父亲受冤而死,死不瞑目吗?作为儿子,你不想为自己的父亲申冤吗?”   沈远安双拳紧握,泛红的眸子紧紧盯着叶少甫:“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官府都认定父亲是畏罪自杀,他何以断定父亲被人谋害? 第46章   “是什么人,要紧吗?”叶少甫用扇子抵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眸子看向沈颜沫,“从头到尾,我可有伤害过你们,若你们一定要知道我是什么人,云朗只能说,沈大人为人正直,两袖清风,爱民如子,在下只是不想他死得不值而已。”   他没有正面回答沈家兄妹的话题。沈远安若有所思看着叶少甫:“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叶少甫笑了笑:“除了我,你们有信任的人吗,据我所知,沈大人自缢前,有人看望过他,后来,这人顶了你们父亲的缺,做了盐运使?这件事怎么看都不对劲,你们的父亲死了,他高升了,没有这样的道理。”   沈颜沫打量着叶少甫,好似第一次认识他一般,这人值得信任吗,他从一开始就帮她,好像从未做过伤害他们的事,可他太神秘又太危险,使人想远离。   “你们的父亲任盐运使时,不远千里给皇上一个奏折,皇上看了这份奏折,知道两淮盐税存在极大的弊端,想让人肃清此事,再派人又苦无证据了,所以我想问问你们,你们父亲临终前,可有给过你们东西,让你们特意保管的?”叶少甫道。   “你是景王?”沈颜沫大胆猜测。   虽是猜测,却已经确定八分了。两淮盐税滋事甚大,皇上得派一个可信之人,眼前这人便是了,得皇上重视,又自小体弱,联想到种种,叶少甫的身份不难猜。   叶少甫咳嗽几声,赞赏的眸子瞧着沈颜沫道:“夫人就是聪明,我本不想隐瞒身份,可之前多有冒犯,还请夫人恕罪。我尊重沈大人的为人,才想保护夫人的。京都人言可畏,夫人又与武昌侯和离,不得已才想到,纳夫人为妾的想法,绝不是想亵渎夫人。”这话半真半假,却让人挑不出毛病。   他坦然的话令沈颜沫无法辩驳。   沈远安却无法冷静,想起对沈颜沫的承诺,遇事三思而后行,不得忍住胸腔内的怒火,拳头握地咯咯响,脏话不禁脱口而出:“你个混蛋。”   叶少甫笑了笑没有计较:“沈公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如今气也该消了吧。”   沈颜沫起身,对着月亮门喊一声:“谁在哪里?”听见冬雪回话,又道:“沏壶茶来,再上些点心。”回头看向叶少甫:“打人一事也是王爷精心策划,王爷如今说出来,是在邀功?”   叶少甫摸了摸鼻尖,他没想到沈颜沫会当众说出来,轻咳两声:“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不提了,咱们先说沈大人的事。皇上命我查清两淮盐税之事,势必会扯出沈大人的死,沈大人是枉死,我必定还他一个公道。”   沈颜沫一言不发,若是能证明父亲的清白最好。将来她们回京都,日子会好过些。此刻她还不知,流言蜚语下,沈家已举家迁移了。若是知道一定拍手称快。   叶少甫也不愿意浪费时间给不相干的人,开口询问:“沈大人出事前,可有什么异常?”   沈颜沫努力回想,终于有点模糊的印象:“那日母亲带着哥哥去还原,好像是和温大人的夫人一起去的。”   话音未落,沈远安补充道:“是和温夫人一起去的,在这之前我生了一场病,药石无医,薛神医当时不扬州,母亲走投无路,上山请愿,请了一道灵符,回来后化成水给我喝了,说来也神奇,喝下后我就好了,母亲这才带我上山还原的,妹妹年纪小,上山的路不好走,父亲让她留在府里,妹妹为此大哭一场。不过父亲没有改变主意,最后是我和母亲去了,同行的还有温夫人。”   叶少甫思忖良久,冬雪端着茶壶和点心过来,一一摆在桌上。   就听见叶少甫说:“你生病会不会是人做的局,就是引你们出去,以此要挟沈大人。沈大人为何自缢,我始终想不明白,听你如此说,我豁然开朗,温夫人带你们出去,温大人进府威胁沈大人,要想妻儿活命,端看他的自己的意思,这就说得通了。”   那些人可能也想过杀害沈大人全家,可目标太大,皇上势必彻查,不如让沈大人伪装成“畏罪自杀”的样子。   这样一切问题迎刃而解,皇上觉得沈大人有罪,不会相信沈大人说的话,第二个目的更简单,那就是灭口,死人永远不会说话。   沈颜沫心里一震,会是这样吗,他的杀父仇人会是温庭父亲吗。沈远安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叶少甫看向沈颜沫:“夫人再想想,你父亲临终前,可有给过你东西,账本之类的东西?”   沈颜沫摇头,猛然想起什么,急声道:“对了,父亲临终前送给我一盒首饰,爹爹还曾说过,首饰留着慢慢带,锦盒是他亲手画的,让人用檀木打造,很珍贵,让我定要好好保存。我当时还笑话爹爹,说起了买椟还珠的典故。”   “能否让我看看夫人的那盒首饰?”叶少甫急切道。   难道沈大人真的留下重要的线索,为何不直接告诉皇上?   府里当时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女儿年纪小,容易说漏嘴,为保护女儿的安全,才做的如此隐晦?一个知道自己必死的人,既要保留证据,还要顾及女儿的安全,只能把线索藏在无人注意的地方。   沈颜沫立刻命冬雪将她桌上的首饰盒拿来。   冬雪再回来,手里捧着一个锦盒,直接放沈颜沫跟前。   沈颜沫把锦盒推给叶少甫:“锦盒在这里,有些首饰却没有了。”嫁进武昌侯府,没有多余的银钱,又要经常打点下人,锦盒里的首饰能保住几样就不错了。   叶少甫以为线索在锦盒里,可找来找去,锦盒都没有暗格机关:“难道是我想错了?”不可能,沈大人为人机警,一定会留下线索了,锦盒离没有线索,首饰里呢,他把首饰翻看一遍,也没找到空洞能藏东西的地方,叶少甫不信,喃喃道:“应该不会错。”   若是他,他也会想到这样的方法吧。   沈颜沫见叶少甫检查首饰,再次提醒:“有些首饰赏人了。”   叶少甫闻言,手里的动作一顿,赏人了,想来也是,武昌侯府的那些个奴才阴奉阳违,不见兔子不撒鹰,能保住这锦盒已是不易了:“夫人可还记得首饰都给谁了?我让人去寻。”   沈颜沫说了首饰的模样和几个人的名字。竟还有温婉和顾芸,这可就有些麻烦了。不过只要知道在谁手里就可以了,他会想办法弄到。   叶少甫临走时,向沈颜沫讨要了锦盒,说要回去好好研究,明日再归还。   沈颜沫点头答应,等叶少甫走了,沈远安看着消失在墙上的身影,问:“沫儿,你说他能查出父亲的死因吗?”父亲都去世多年了,有些证据早被人销毁了,还能留下证据吗?   “能。”沈颜沫坚定回答,不知为什么,她莫名的相信叶少甫,相信他是真心帮她,相信他不会伤害他们,更相信他能还父亲一个公道。   叶少甫落地后,刚好听见这个‘能’字,勾唇一笑,看向手里的锦盒,似承若道:“云朗必不负夫人所望。”   回去后,叶少甫继续研究锦盒,他不信什么也没有,研究一宿,各种办法都用了,就差把锦盒拆了,还是一无所获。   他仔细端详锦盒,不相信自己猜测有误,锦盒上面有图案,叶少甫随意一撇,竟看见两个字,一个是玉字,一个是簪字。   叶少甫打开锦盒翻找一下,找到了一块玉佩,而未见钗。结合昨日沈颜沫的描述,这锦盒里只有一块玉佩和一个金簪。其余都是金步摇,金镯子,金钗,玉钗等,都是成双出现,唯独玉佩和金簪是单独的。   玉佩是沈颜沫身份的象征,不能送人,而金簪被她送给了温婉。   也就是说,这锦盒上的字,指着就是玉佩和金簪。玉佩不可以镂空,金簪可以。   叶少甫断定金簪里有东西,立刻把林奇唤进来,吩咐道:“去武昌侯府,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拿到夫人的金簪,速去速回。”   林奇领命去了。   过了中秋,沈颜沫送走了沈远安。   沈颜沫收-养耀哥儿和荣哥儿,对此沈远安颇有微词,可听到沈颜沫的解释后,也就放开了,只要妹妹高兴就好。临别又嘱咐沈颜沫一些话,才打马离开。   因为别离来得突然,沈府的中秋节,过得不是很畅快。   再有沈颜沫心里存着事,中秋节前的谈话,叶少甫仿佛忘了,平日如何,现在还如何,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沈颜沫几次见叶少甫都想开口询问,父亲的案子能翻案吗,见叶少甫面如平常,想来没有进展,最终也没说出口。   平淡且忙碌的日子还在继续中,为了考验沈颜沫的能力,薛神医给她几张药方,让她制作药丸,先是川贝止咳丸,等她会制作川贝止咳丸,再做其他珍贵的药丸。   沈颜沫拿到药方欣喜若狂,想着要是学会制作了这些药丸,她就大量售卖,她要成为天下最大的成品药丸商人。   然而理想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打脸,她已经按照方子的步骤制作药丸了,可做出来的东西,哪里是药丸,分明是一坨屎,黑色粘稠状的,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别说吃了,看着,闻着就让人倒胃口。   沈颜沫不信邪,她辨认药材有天赋,记忆力也很好。自从去庄子上后,动手能力也很强,为何做出的川贝止咳丸却不能入口?   她不信,一定是哪里出错了。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她的手本来就黑,摸一把脸,脸上是何光景可想而知,她丝毫没觉察到,连续做药材,一连做了三锅,做出来的成品依然不堪入目,不是太稀,揉不成药丸,就是味道太怪。   玉荷和秋月帮沈颜沫打下手时,都想屏住呼吸,为了不打击她,生生忍住了那股刺鼻的怪味。   有人忍得住,就有人忍不住。   石头在院里练剑,远远就闻见味儿了,以为闫清把饭做糊了,跑过来想安慰闫清几句,结果却看见沈颜沫做东西,黑乎乎一坨,有点儿像狗屎,连忙捂着鼻子问:“沫儿姐姐,您这是做什么?”   沈颜沫不禁脸一红,将黑乎乎的东西倒入一个盆中:“姐姐在学习制作药丸,第一次做手生,多做几次就好了。”   “沫儿姐姐还是少做几次吧,我怕我们会被这难闻的气味熏死。”石头说完,把腿跑了,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沈颜沫气结,一面熬药,一面小声嘀咕:“一下子就做成了那是天才,我就是普通人,得多做几次。”手里又忙碌起来。   玉荷和冬雪劝了两声,让她别生气,夫人才刚开始做,总会成功的。   叶少甫也寻味而来,听见沈颜沫的话,噗嗤一声笑出声:“夫人做药丸可否在屋里做?”捂着鼻子靠近几步,看见盆中漆黑的东西,忍不住皱眉道:“在屋里味道散发不太远,我们这些邻居也好过些。”瞥眼又瞧见沈颜沫的脸庞,黑一块白一块,俨然成了黑白花猫,更加不厚道地笑了。   沈颜沫不明所以,瞪他一眼:“回你家笑去,不是怕味道臭熏着吗,还往前凑,脑子进水了?”   玉荷与冬雪闻言,不约而同看向沈颜沫,见她脸花了,同时掏出帕子,准备给她擦擦,可已有人比她们快了一步。   叶少甫认真给沈颜沫擦脸,一面擦一面道:“欲速则不达。”   话未说完,沈颜沫退后一步,避开他的手。拿过离她的最近玉荷的帕子,随意擦着脸:“我自己来就行。”   叶少甫的手僵在原地,讪讪笑道:“我又不是外人,有必要避我如蛇蝎吗?”   “咱们不熟。”沈颜沫讷讷道。   空气瞬间凝结了,叶少甫随意找了个借口走了。   玉荷和冬雪也埋怨沈颜沫,她不应该如此对待云公子。   叶少甫这一走便是十几天,一次未露面。   沈颜沫也不在意,依然沉浸在制作药丸的喜悦中,十几天过去了。她制作的药丸不再黑乎乎,臭烘烘,而是散发着药香,就连眼色也变成褐色,颗颗如黄豆大小,好看极了。沈颜沫喜极而泣,大声欢呼道:“我终于制成了,终于制成了。”   有了这次经验,以后再制作药丸就容易多了。她本以为制作药丸很简单,其实及其就将,火候,水量,及放药的先后顺都有讲究,没有一定的经验,很难做成药丸。   叶少甫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药丸制成了,你还哭什么,这叫喜极而泣,不就是制成了一个药丸,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沈颜沫白他一眼:“你不懂。”   叶少甫笑了笑,他什么都懂,却不和她辩解。一个对药材都分不清的人,不到一年的功夫,已经会做药丸了,天赋不说,只说付出的努力,就不是常人能做到的。她做到了,并坚持下来了,这份心性十分难得。   “为了庆祝你的成功。重阳节那日,我想邀请你登高望远,你可愿意?”叶少甫清澈含笑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沈颜沫,不想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不去。”沈颜沫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叶少甫好似早已料定这样的几句,也不恼怒,依然淡然微笑道:“你若去了,我便告诉你锦盒的秘密?”   沈颜沫眼睛一亮,满怀希望双眸直直盯着他,道:“真的?”   父亲真的留下了证据,还被叶少甫找到了? 第47章   叶少甫点点头:“当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夫人?”   沈颜沫想了想,觉得叶少甫没有骗过自己,颔首答应,还把自己刚炼制好的川贝止咳丸装瓶,送给叶少甫:“这是给你的谢礼,重阳节那日我会去,希望王爷遵守承诺。”   叶少甫接过瓷瓶,脸上的笑容僵硬片刻,想起前些日那黑乎乎的东西,胃内翻腾,去被他强行忍住:“我带回去给林奇吃,他刚从京都回来,好像得了风寒。”   沈颜沫才不管药给谁吃了,只要有人吃就可以:“吃过后告诉我疗效,若是疗效不好,我想改进一下。”低头整理手中的药材,准备尝试制作安神丸。   叶少甫见她已经答应,拿着瓷瓶回云府,翻墙落地后,把瓷瓶扔给林奇:“去京都完成了爷吩咐的任务,这是爷赏你的,务必吃光。”   林奇拿着瓷瓶,看了又看,如丧考妣:“爷,闻着那难闻的气味,属下就犯恶心,您让属下吃这些,是觉得属下总说大实话,您厌弃属下了吗?”   “终于说对了。”叶少甫恶趣味地看一眼林奇,背着手离开了。   沈府的其他人都知叶少甫是云公子,是扬州的富商,却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叶少甫又对几个小公子好,对夫人更好,觉得要是他们在一起,皆大欢喜。   如今知道叶少甫邀请沈颜沫去登高,无不拍手叫好,纷纷帮沈颜沫准备东西,夫人与云公子终于有机会独处了。   九月九日是重阳节,爬山登高是习俗。   沈颜沫安排奶娘照顾好孩子,刘妈妈、秋月和冬雪在家,芙蓉和玉荷跟着出门。   石头也想跟着去,被叶少甫制止了,直接询问他作业可做完了,石头当即傻眼,只能乖乖回院子练武。   耀哥儿和荣哥儿眼巴巴地望着沈颜沫,也想跟着去。见石头都不能去,也不奢望,说回院子里逗弟弟们玩去,末了不忘嘱咐沈颜沫,回来时带些好玩的。   如此贴心的小豆丁,沈颜沫虽日日与他们在一起,也感动他们的贴心,当即点头答应,说若是在山上遇见兔子,就捉回来让他们养着。两个小家伙欢欣鼓舞回了院子。   沈颜沫乘着马车,芙蓉和玉荷驾马车。叶少甫骑马跟在一旁,林奇和林枫远远跟在后面,几人一路同行来到观音山山脚下。   为了让沈颜沫和叶少甫独处,芙蓉和玉荷留在山下,说是看行李马匹,就不上山了,希望沈颜沫和叶少甫玩得愉快。林奇和林枫也说在山下转转不想爬山,叶少甫见沈颜沫不情不愿,率先迈开腿朝山上走,走了几步见沈颜沫站在原地:“不想上山,不想知道锦盒的秘密了?”   沈颜沫连忙跟上,始终与叶少甫保持几步远的距离。观音山不算高,有蜿蜒曲折的小路可以上山。对叶少甫而言,爬山不算费劲。对沈颜沫来说有些吃力,手无缚鸡之力,出行不是软娇就是马车,何时走过这样的山路,跌跌撞撞,踉踉跄跄,越往上越吃力。   山风习习,卷起叶少甫浓密的墨发,凌乱中平添几分野性美。他回头看见沈颜沫离得远了,满脸红晕,气喘吁吁,叹息一声,转头回来:“明明吃力,为何不开口求援,你以为我是铁石心肠,会对你不管不顾,真是个倔强的丫头。”拉起沈颜沫的手,继续朝山上走,“再走一刻钟就到了,坚持一下。”   沈颜沫低头不语,任由叶少甫拉着。她今日来,只想知道锦盒的秘密,无他。   说是一刻钟到山顶,快到山顶时,沈颜沫歪了脚,虽然没有伤筋动骨,却也疼得厉害,最后一段距离,叶少甫把她抱上山,沈颜沫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叶少甫摆着脸道:“你也觉得我身子骨弱,把你摔了?”   沈颜沫连忙摇头:“当然不是,我自己可以走。”   “你这速度,什么时候能到山顶,锦盒的秘密不想知道了?”叶少甫没有给沈颜沫反驳的机会,将人打横抱起,缓步朝山上走去。   沈颜沫搂着叶少甫的脖子,头一次近距离观看他,他的确俊美,脸庞像刀刻一般,棱角分明,带着几分清瘦和苍白,可能是体弱的原因,桃花眼炯炯有神,深邃幽暗,薄唇轻抿,唇角微微上扬。怪不得京都的贵女爱他如痴如狂,这样一张脸,不知迷死多少人,就连生了两个孩子的她,也稍稍愣神。   叶少甫似乎知道沈颜沫在看自己,到了山顶将她放下来:“夫人如此痴痴地看着我,是被我的容貌吸引了吗?”   沈颜沫站定,退后一句,脸颊绯红,目光闪烁望着远处,假装不明白叶少甫的话:“锦盒的秘密是什么?”   叶少甫带着笑意的脸庞瞬间定格,道了句:“真是扫兴,如此良辰美景,夫人不观赏一二,总是追问锦盒做什么,该告诉你时,云朗自然会说。”   不远处有个亭台,可惜已经有人了,三三两两,或交头接耳,或谈笑风生,或打闹嬉戏。   叶少甫不愿意去人多的地方,指着无人又偏僻的小道:“咱们去那边走走,若是能打一只野-鸡野兔什么的,咱们可以饱餐一顿。说不定还能给耀哥儿和荣哥儿也带回去一只。”率先迈开腿走过去。   沈颜沫心想,有些事情的确不能在人多的地方说,缓步跟在叶少甫身后,渐渐远离人群,越走越偏,等看不见凉亭和喧嚣的人群,沈颜沫看向前面的叶少甫,开口问道:“锦盒的秘密是什么?”   叶少甫回头,笑了笑:“真没耐心,想知道锦盒的秘密,等过了今日再说。”意思是让沈颜沫好好陪他过重阳节。   沈颜沫立在原地,直直地看着叶少甫:“你根本不知道锦盒的秘密?”   叶少甫从怀里掏出一个簪子:“这个簪子你不陌生吧?”   这是镶宝石蝶戏双花鎏金簪,簪子通体黄金打造,顶端镶着红色猫眼,做工精细,最可贵的是蝴蝶的翅膀虽然黄金打造,却薄如蝉翼让整只蝴蝶看起来栩栩如生,好似随时飞走一般,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怪不得温婉会喜欢。   沈颜沫上前几步,拿过簪子看了几眼,见蝴蝶的翅膀少了一边,神色哀伤,表情怅然道:“这簪子是我的。这是我爹送给我娘的及笄礼,后来我娘年纪大了,带着不合适,我爹就要回去了,说要放在身上,时时刻刻带着,这样时时刻刻记得我娘。那天晚上,爹爹却说这簪子很配我,就把它放在了锦盒里,爹爹去世后,我时常把玩,却不敢带出去,生怕别人喜欢讨要了去。”说话时,大颗大颗的泪珠滚下来,是她对不起父亲,没能护住他在意的东西。   无意间温婉看中了这簪子,非要戴头上,说是戴几天会还给她。还向顾老夫人炫耀,问顾老夫人这簪子配不配她。   顾老夫人说簪子配温婉,让沈颜沫把簪子送给温婉。沈颜沫被温婉的举动打得措手不及,傻傻愣愣立在原地,未来得及开口,温婉直接道了声谢谢,再要回这簪子是不可能了。   事后她找过温婉,用别的东西换回来,可温婉哭哭啼啼的,跑到顾老夫人院中控诉一场,说沈颜沫阴奉阳违,表面答应给她簪子,背着顾老夫人又想要回去。不是她不给,是簪子上的蝴蝶坏了,没法给。   顾老夫人指着沈颜沫,骂她眼皮子浅,小家子气,当不得侯门宗夫。簪子没要回来,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叶少甫见她难掩伤心,抽出簪子插在她头上:“就算断了翅膀,它也能飞翔。蝴蝶总会破茧而出,无论经历怎样的痛苦,张开翅膀飞翔时,总会让人驻足侧目。”   “谢谢。”沈颜沫用手指抹掉脸上的泪水,勾唇轻笑,她会是蝴蝶,历经痛苦后破茧重生。   沈颜沫突然想起什么,摘下金簪望着叶少甫:“锦盒的秘密是什么?”   “本王说话一诺千金,说过了今日告诉你,便过了今日告诉你。”叶少甫转身离去。   沈颜沫跟在叶少甫身后,扯住他的衣袖:“你根本不知道,你是诓骗我的对不对,若是知道了,你为何不告诉我,我都已经陪你登高了。”   叶少甫驻足,回头看向她。   沈颜沫未及时发现,一下撞在他背上,鼻头都有些红了,控诉地看着叶少甫:“你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她揉着娇小的鼻子,娇艳的红唇撅着,模样可爱极了,让人遐想无限。叶少甫脑海中闪现出侯府的那一幕,那晚她哭哭啼啼,半推半就,让他慢点儿。   可对于刚刚结束处-男生活,又中了药的男人来说,怎么可能慢的下来。他虽自幼体弱,也是正常男人,那晚上上下下,红浪涌动,把人折腾得死去活来,最后昏睡过去才放过她。   沈颜沫见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心里一突,低头快走几步:“走吧,去那边看看,兴许能遇见兔子。”   叶少甫回神,跟上她的步伐,正想解释什么,侧脸看见一支利箭射来,上前一步扯住沈颜沫的胳膊,把人带入怀中,侧身躲过那利箭。   不等他们喘口气,如雨般的利箭向他们射来,势要将他们乱箭射死。叶少甫抱住沈颜沫,几步躲在树后,只听砰砰砰,锋利的箭插在树干上。   沈颜沫稳了稳心神:“这些人是冲你来的?”   她最近安分守己,顾家自顾不暇,更无暇顾及她。明霞郡主和温婉都在京都,手再长也暂时伸不到扬州,再说,她们根本不知她在扬州。   这些人定是冲叶少甫来的。他位高权重,正好又在查两淮盐税的案子,触犯别人的利益,挡了别人的道,那些人自然不愿意他活着。可怜她被殃及池鱼了。   叶少甫紧紧贴在树干上,坚实的臂膀搂着沈颜沫,探出头仔细瞧着射箭的方向,有十几个人,黑衣梦见,手持弓箭,浑身散发出杀意。那些人可真舍得。   “你紧挨着我,千万不要乱动。”叶少甫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号弹,朝天空放去,还不忘嘱咐沈颜沫注意安全。   沈颜沫额头冷汗浸出,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个不注意,小命葬送在这里,她要活着,儿子们需要她照顾。   黑衣人也看见了信号弹,知道很快有人来救叶少甫和沈颜沫,射出的箭更密了,更有几个人,悄悄靠近他们。   叶少甫内力深厚,听见动静,打横抱起沈颜沫施展轻功就跑,看见沈颜沫诧异的眼神,不好意思道:“抱紧了,我只有内力和轻功,不懂招式,只能委屈你跟着我逃命了。”   可能跑的有些急了,他猛地咳嗽几声,动作却丝毫不慢,身后射来箭只,有的落在他们身后,插在地上,有的从他们耳畔飞过。   噗嗤一声,一支箭插在叶少甫肩胛骨处。他只是微顿一下,抱着沈颜沫的手没松,继续跑,跑了两刻钟,感觉身后没有人追上来。他回头看一眼,见那些人果真没追上来,左看右瞧,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两人刚站定,身子不受控制往下落去。   “啊啊啊 ̄”沈颜沫发出一阵惊呼声,随后恐惧爬上心头,自然而然抱住叶少甫的腰。   叶少甫一手抱住沈颜沫,一手想抓两旁的石壁,周围太光滑。他没抓住任何东西,两人这样向下落去,扑通一声落在地上,叶少甫将沈颜沫护在怀中,自己成了肉垫。   周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沈颜沫抹黑扶起叶少甫,正好摸到他身后的箭,惊恐道:“你中箭了?”   “无碍。”叶少甫强忍着痛处和眩晕的感觉。他不想让沈颜沫担心。   黑暗中沈颜沫看不清他的脸,凭着他不适的嗓音也知道,身体中箭怎可能无奈:“你身上可有火折子?”   突然掉进洞里来,也不知周围有没有威胁,要是有火的话,会安全许多。   叶少甫摇头:“没有。”起身向周围看去,他也算是习武之人,黑暗中不能如同白昼,却也能看见,见不远处散落着石头,走过去捡起两块,有找了些枯枝烂叶围拢成堆,借助内力升起火堆。   借着火光,沈颜沫这才看清周围的情况,这是一个废弃的山洞,大约有她居住的小院大小,左手边的位置隐隐有水光,顺着河道的方向两边都有洞口,却不知通向哪里。她心里一喜:“这里有水?”   “死水还是活水?”叶少甫靠在石壁上,微微眯起眼睛,一句话浇灭沈颜沫的希望。他现在难受的厉害,只想睡觉,什么也不想做。   沈颜沫也不敢走动,这才想起叶少甫身上中了箭,扒着他的背关切问:“你中箭了,该怎么办?”   “我感觉不太深,你帮我拔下来,能做到吗?”叶少甫强打精神道。他必须清醒着,若他出了事,有些危险来袭,谁来守护她。   沈颜沫学过认识草药和制作药丸,唯独没有替人拔过箭、包扎过伤口。她迟疑片刻,下定决心道:“我试试,你忍着点。你应该会点穴的功夫吧,我拔下箭,你封住穴道止血。不然你会流血而亡。”   箭头入肉只有四指深,因为没有经验,沈颜沫试了几下才拔下来。   叶少甫快速在身上点了几下:“可以包扎了。”   沈颜沫扯过叶少甫的袍子,用箭头划开个缝,撕扯一块,再撕成布条,为叶少甫包扎伤口。   叶少甫皱眉:“你不应撕自己的衣裙吗?”   “给你包扎伤口,为何撕我的衣裙?”沈颜沫不解,瞅他一眼道。回头出去,别人见她衣衫不整,该如何解释,虽然现在已经衣衫不整了,也比破破烂烂强。   叶少甫呼吸一窒:“扶我起来,看看有没有别的出口,不能困在这里。”   沈颜沫扶起叶少甫朝水光走去,水面上漂浮着几片树叶,没有风却在移动。   “这是活水,我们顺着水流走,水往低处走,或许能下山也说不定。”叶少甫惊喜道。   两人掉进山洞找出口时,外面已经乱做一团了。   林奇和林枫看见叶少甫的信号弹,就知出事了,忙召唤附近天字号的人,上山寻找。在叶少甫消失的地方遇见了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追到这里,不见叶少甫和沈颜沫的踪影,气急败坏,说不能让人活着离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主上饶不了他们。   林奇和林枫这才知道这帮黑衣人害了叶少甫。也不多言,抽出剑上来就打,还问黑衣人是什么人?黑衣人是穷凶极恶的杀手,拿人钱财□□,自然不肯透露半点消息。   天字号的人越来越多,黑衣人越来越少,不过黑衣人也是江湖老手,又做刀口舔血的生意,也是一棒硬茬子,一个时辰后,还是被林奇等人灭了。   处理完黑衣人,林枫带人一寸一寸搜寻,终于找到了那个洞口,洞口周围,草木有新的折痕。他断定叶少甫带着沈颜沫掉了下去,在洞口喊了几声,不见人回应,就想下去看看。   林奇下山找来一捆麻绳,一头绑在树干上,一头困在自己腰上,由林枫和几个人拉着,慢慢倒退着滑下山洞。   山洞不是太深,一刻钟就到底了。他发现了一堆火,还有带血的箭。   他又搜寻一圈,发现两边有洞口,林奇不确定叶少甫朝哪边走了,拉了拉绳子,示意林枫拉他上去。等上去后,林奇才把下面的情况说了。几人商量一番,立刻制定救人计划,兵分三路,一路留在这里守住洞口,下去两队人,分别朝两个方向走,带上充足的食物和水。   林奇下山找食物和水时,遇见了芙蓉和玉荷,她们曾是玄武堂的人,自然知道玄武堂的信号,看见信号立刻上山来了。找了许久,不见沈颜沫和叶少甫的影子,隐隐猜测出事了。   正当不知所措时,遇见了林奇。   芙蓉和玉荷得知沈颜沫和叶少甫不见了,吓得面色苍白,唇无血色:“怎么会这样?”好好的怎么可能遇刺呢?   林奇来不及多解释:“我们已经找到了王爷和夫人的行踪,准备去营救。你们来了,那正好,快去准备一切食物和水,对了,再准备一些包扎外伤用的东西。我在洞口看见了带血的箭,也不知王爷和夫人谁中箭了。”   芙蓉遇事沉着冷静,当即道:“我回府拿东西,再把薛神医带来。”扯着呆愣的玉荷往山下走,一面走,一面嘱咐道:“夫人遇害这件事瞒不住,你回去宽慰众人,我把东西送回来,跟着他们去找夫人。”   重阳节也是金夫人最后一日敷药。   前些日子换药时,她眼前隐隐约约有白光,她知道她的眼睛快复明了,满心期待,无限欢喜,就等着眼睛复明看看儿子和沈颜沫,还有沈府的其他人,是这些人给了他们母子关怀和希望。   沈颜沫临走时还说,希望亲自帮她揭开眼上的药。金娘子期待着这一刻,她让人搬了把椅子,坐在正院廊檐下,怀里抱着荣哥儿,一面轻拍他的背一面哄道:“你娘亲快要回来了,荣哥儿宝宝要乖。”   荣哥儿趴在她怀里:“荣哥儿是个乖宝宝。”   金娘子要夸赞他几句,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唇角上扬道:“秋月,你慢点儿,急急忙忙做什么去。”她耳力惊人,单凭脚步声就知来人是谁。   秋月未到金娘子身边,已经开始哭起来了:“金夫人,我家夫人和云公子不见了,刘妈妈听见这情况已经昏过去了,我们该怎么办?夫人怎么可能不见了呢,不就是去爬山了吗?”   玉荷跟上来扯着秋月,解释道:“金夫人,您别听秋月胡说,事情没你们想得那样严重,林奇林枫带人去寻了,说是发现了夫人和云公子的踪迹。姐姐回来准备东西,找到夫人就能用上,也省许多时间。”   秋月摸了把眼泪:“怎么严重,夫人都不见了,还不严重吗,芙蓉姐姐还准备了伤药,夫人一定受伤了,呜呜呜。”越说越哭得厉害。   金娘子起身没站稳差点摔倒。荣哥儿也知沈颜沫不见了,扯着嗓子哇哇大哭,嚷着要娘亲。   石头和耀哥儿听见哭声,慌忙赶过来,得知沈颜沫和云公子失踪了,急得眼眶通红,要出门找人,被玉荷拦住。   刘妈妈昏倒,冬雪在照顾,其余的人都等在正院,坐立难安,翘首以盼望着门口,希望沈颜沫突然站在门口。 第48章   闫清准备了些水和干粮,一部分让芙蓉带上,一部分自己拿着,也准备跟芙蓉去找人。   芙蓉一面整理东西一面道:“你不会武功,还是留在家里吧,家里乱成一团了,你给她们做些可口的饭菜,等我们的消息就好。”   薛神医也劝:“你去了也帮不上忙,反而是芙蓉照顾你,事情紧急,你就别添乱了。”话落提着医药箱已经走出门了。   芙蓉和薛神医找到林奇和林枫,将水、食物和药材分为三分,兵分三路找沈颜沫和叶少甫。   沈颜沫和叶少甫顺着小溪下山。因为叶少甫受伤了,不能走太快,所以俩人走走停停,走了三个多时辰,才走出了山洞,出了山洞天已经黑了,周围荒芜一片,辨不清方向。   叶少甫将重量靠在沈颜沫身上,他感觉身子越来越冷,肯定是发热了,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出现了,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观音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已经出来了,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林奇和林枫应该快来了。”   沈颜沫想起那个信号弹:“你身上还有没有信号弹,再放一个?”   “你以为是大白菜,信号弹是应急用的,我身上只此一颗,多了却没有了。”叶少甫半眯着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沈颜沫扶着他坐到一块石头上:“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他们能找到咱们吗?”   “能。”叶少甫有气无力,却坚定地回答。天字号的人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怎么立足。   沈颜沫这才注意到叶少甫情况不对,忙摸了摸他的额头,惊呼:“呀,你额头好烫,发热了,一定是伤口引起的,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叶少甫靠在她身上虚弱道:“无碍,我还能撑得住。”   “你都这样了,还能撑得住?”沈颜沫起身看了看周围,周围太黑,她不敢四处走动,怕遇见狼或蛇。   她不能死,儿子们还在等她,她不是一个人。可叶少甫烧成这样,若不及时降温,他可能烧傻。怎么办,怎么办?此刻沈颜沫心急如焚。   突然,她脑海中闪现出天河清水。薛神医说过,若有人高烧,用一手握住患者四指,使患者掌面与前臂掌侧向上,另一手食指、中指罗纹面并拢,自手掌内劳宫穴经掌后腕横纹中点至肘窝止,速度要快。   这种方法,适合小儿发烧,成年人不知适用不适用,不管了,他都烧成这样的,死马当活马医吧。沈颜沫抽出叶少甫的左手,准备依法照做,叶少甫此刻神志不清,不清楚她想做什么,出声询问:“你想做什么?”   “给你退烧,虽然蘸水效果会更好,且适合小儿。我也得试试不是吗,你若是死了,谁告诉我锦盒的秘密?”沈颜沫食指、中指并拢,自叶少甫手掌内劳宫穴至肘窝处,反复不停快速揉搓。   沈颜沫的动作很快,手麻了,胳膊酸了也不放弃。   叶少甫见她额头沁出汗珠,有些心疼,这个执着的姑娘,一旦认定决不放弃,就想学算盘,学到闭着眼睛打算盘不出错才行,就像制作药丸,气味难为,颜色难看,所有人都嫌弃,她依然没有放弃。   她身子骨明明柔弱,为何有这样的执着呢?叶少甫忍不住心疼,开口让她休息一下。沈颜沫不敢休息,抬眸见叶少甫精神气好了些,笑着说:“果然有用?”手中的动作又快了些,有用就好,他可千万不能死,他死了,谁帮她查父亲的案子,谁还父亲清白。   叶少甫若是知道她此时的想法,一定呕出一升心头老血,他以为沈颜沫心疼他,谁知竟为了沈大人。   等叶少甫热退了些,精神好了许多,靠在石头上望着远处,夜幕低垂,辰星点点,喟叹道:“没想到我也有这样狼狈的一天。”   沈颜沫坐在离他一臂远的地方:“王爷也是人,怎么就不能狼狈了,美男子就是美男子,即使再狼狈也难掩独特的气质与俊美。”   叶少甫侧身枕着胳膊,紧紧盯着沈颜沫:“既然如此,我要是娶你,你会答应吗?”   沈颜沫嗤笑一声:“我可不想早死。”京都多少贵女盯着他,尤其是明霞郡主,即使她嫁人了,也不允许有点玷污了景王吧,她有孩子需要抚养,得惜命。“再说,我是和离之人,又生过孩子,可配不上你这高高在上的景王爷。”   叶少甫似乎早就料到这样的答案,也不恼怒:“我若是执意要娶你呢?”   “你当真不怕武昌侯府说三道四?你可别忘了,孩子是侯爷的,若有一天侯爷知道了,到时你们怕连兄弟都做不成了。”沈颜沫道。   男人都有劣根性,即使自己不要,也不允许别人沾染,尤其是自己的兄弟或朋友。再说,这辈子她不打算嫁人,要嫁也不嫁给景王,再与武昌侯府扯上关系,她觉得恶心。   叶少甫怔怔地看着沈颜沫,很想告诉她,孩子是他的,跟顾少逸没任何关系,可有些话他不能说。他很清楚,一旦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他们之间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沈颜沫见叶少甫看她,想起白日的约定:“天已经黑了,现在总可以告诉我锦盒的秘密了吧。”   “今日不是重阳节?”叶少甫唇角动了动。她就不能暂时失忆,忘记锦盒的事情吗?   “当我没问。”沈颜沫翻了个白眼,这人还真是执着,说过了今日,一点不通融。   这时远处有火光传来,沈颜沫浑身绷紧,朝叶少甫靠近一些:“是杀-手还是林奇他们?”要是再来一波杀-手,他们的小命都地留在这儿。   话音刚落,看见远处一抹光束直冲云霄,在半空中绽放光彩,这光彩绚烂夺目,好似烟花一样。   叶少甫笑了笑:“是林奇带人来了,咱们有救了。”沈颜沫想喊,被叶少甫捂住嘴,小声道:“别喊,离得太远,若是咱们周围隐匿杀-手,你觉得是林奇来的快,还是杀-手的箭快?”   沈颜沫想起插-在叶少甫背后的箭,若没入咽喉或是眉心,会立刻毙命,声音放低许多:“那我们该怎么办?”   “等。”叶少甫自信满满道,玄武堂的人找不到他不会罢休,定一寸一寸搜寻,很快就能到这里来。   他想的一点不错,林奇带人一寸一寸搜索,不放过任何地方,很快发现了叶少甫和沈颜沫。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也不敢大张旗鼓宣扬。   林奇立刻上前查看叶少甫的情况,见他脸颊涨红,正想摸摸叶少甫的额头,就听沈颜沫说:“他肩胛骨处中了一箭,现在发热了,赶紧把人扶回去,之前没有药,后来天黑了,也找不到草药,再晚些伤口要感染了。”   林奇收回手,拉起叶少甫的胳膊,把他背在背上,如履平地似的朝山下跑去,嘴里还嘟念着:“爷,您也太不爱惜自己了,属下才一会儿没在您身边,怎么就把自己弄伤了?”   叶少甫不搭理他,想从他背上下来。林奇力气大,紧紧搂着他的双腿,他根本无法动弹。叶少甫回头对下属道:“保护好夫人。”   林奇给林枫等人发了个信号弹。又找到薛神医,让他给叶少甫治伤。等一行人从观音山赶回扬州城内,已经是黎明时分了。   沈府内灯火通明,除了双胞胎睡下了,所有人都没睡,就连三四岁的荣哥儿也没睡,虽然一直打瞌睡,还在坚持等沈颜沫回来。   石头等在门口,听见马车的声音,打开门朝外望去,见识沈颜沫的马车,直接冲出去喊道:“沫儿姐姐你可回来了。”   芙蓉扶着沈颜沫刚下马车,就看见石头冲过来,眼中带泪,笑着说:“夫人回来了,还不回去说一声,好让大家安心。”   石头转身回去,一面跑一面挥舞着手喊道:“娘,沫儿姐姐回来了,沫儿姐姐回来了。”   沈颜沫见状摇头失笑,幸亏芙蓉心细,帮她带了衣裙,她简单整理一番,也不显狼狈。提着裙摆进了大门。就看见金娘子领人涌过来,围着沈颜沫问个不停,哭声,笑声,庆幸声,欢呼声,不绝于耳。   金娘子抱住沈颜沫,好好打量着她,眼眶中的泪水留下来:“你个狠心的丫头,说好给我揭开眼上的药呢,竟说话不算数,该打。”抬手轻拍在沈颜沫肩膀上,又破涕为笑。   闫清抹一把泪水:“夫人在外面没吃好,我去做些可口的饭菜给夫人。”说着跑远了。   秋月和冬雪附和着:“我们去烧水,给夫人洗澡。”说着也走了。   玉荷抱着荣哥儿,安慰道:“荣哥儿,你看夫人回来了,可不能哭了。”   荣哥儿眼里噙着泪花,撇嘴想哭不敢哭,伸出手让沈颜沫抱。沈颜沫伸手把他抱在怀里:“娘回来了,荣哥儿不哭。”她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荣哥儿哇的一声哭出来,顿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耀哥儿站在一旁,仰头看着弟弟趴在沈颜沫怀里,哭得不能自已,自己也哭起来,再成熟到底是孩子。他们太害怕失去沈颜沫,是沈颜沫给他们一个温暖的家,一旦拥有就不想失去。   刘妈妈抱起耀哥儿:“夫人回来了,不能再哭了,去睡会儿吧。”两个孩子一晚上没睡,非要等沈颜沫回来,谁劝都没用。   沈颜沫给耀哥儿擦了擦泪水:“不哭了,你是大哥,要坚强,就算哭也不能让弟弟们看见,不然他们笑话你。”   “他们敢笑话我,我打他们的屁股。”耀哥儿伸出拳头比划着。一句话惹得众人都笑了。   这一夜都担惊受怕,见沈颜沫回来,高兴后都面露倦怠,尤其是两个孩子。沈颜沫简单喂他们吃点软烂的东西,抱他们回去睡觉。   沈府这边热热闹闹,隔壁云府冷冷清清,好似没一点人气。叶少甫趴在床上,任由林枫给他换药。   本来该薛神医换,薛神医躲懒睡觉去了,说自己老胳膊老腿儿,经不起折腾。还说这都是小伤,不打紧,休息几天就好了。   林奇站在一旁,愤恨道:“别让我抓到那些人,不然我非活剐了他们。”   林枫拿着小瓶子,往伤口上撒药,末了用纱布缠好包严实,还在上面打了个结,又替叶少甫穿上内里衣盖上被子:“爷,可以了,属下去隔壁给您弄点儿清淡的饭菜去,您这是为夫人受伤,她们还不得小心伺候着。”   想起闫清的手艺,叶少甫颔首答应:“再去查查那些杀手的身份,能请动这些杀手,银钱、实力一样不缺,本王是越来越好奇,朝廷中谁在操控两淮盐税。”   不等林枫去沈府要饭菜,闫清主动送来了。她没有走大门,爬梯子上墙,喊来林枫,把食盒放在墙上,对着院子道:“这是我家夫人让我做的,说给云公子补身子,你带回去给你家公子吧。”这话故意说给叶少甫听的。   林枫轻松跃上墙头,提起食盒打开看了一眼,见里面都是青菜白粥,这才盖上盖子:“有我们家公子的,就没我们的吗,我们帮着寻找夫人,也很辛苦。”希冀的眼神看向闫清,又有点控诉的意思。   闫清脸颊一红,退下梯子转身跑了,跑了几步回头道:“在厨房,你忙完了过来拿吧。”这种事天天发生,夫人早就知道,也没有责备,是默许的。   林枫乐得合不拢嘴,洁白的牙齿露在外面,可爱极了,看着有点儿冒傻气:“哎,我一会儿就去。”   他把食盒送进主卧,伺候叶少甫用饭。叶少甫一面吃饭一面道:“这姑娘做饭好吃,你可以娶回来。”娶回来就是他景王府的人,到时候夫人来了,也不觉陌生。   林枫愕然,知道叶少甫听见了刚才的话,盛了一碗粥递给叶少甫:“爷,属下倒是想,闫清也喜欢属下,就怕夫人不同意,为了属下的终生幸福,还需爷加把劲儿,争取早点儿把夫人娶回来。”   叶少甫听到这话,差点被噎着,轻咳两声,接过林奇递过来的汤喝了一口:“爷想娶,可夫人不愿意,总躲着爷,爷心里苦。”   林奇插嘴:“爷,您要获得夫人的好感也容易,咱们不是在查沈大人的案子吗,只要能还沈大人清白,夫人还不得对您感激不尽?”这样他也能娶到心爱的姑娘了。   “你不提,爷差点忘了,那簪子还在夫人手里,你去接拿过来,证据要出现了。夫人若是问起锦盒的秘密,你就实话实说。”叶少甫喝了碗汤,擦了擦手。   金簪果然是镂空的,里面有张绢帛。说拿着玉佩和金簪可以找到想要的东西。当时为了证明他所言不虚,把簪子戴在夫人头上了,后面遇到一系列变故,竟忘记拿回来了。   林奇应声去了,再回来手里拿着那个金簪。   叶少甫从枕下拿出一块玉佩,给林奇:“拿着玉佩和金簪,去恒通当铺,当铺的掌柜自然把东西给你。”   “是。”林奇接过玉佩,转身走了。   折腾一夜,叶少甫肩胛骨中箭,又发高烧,虽在来的路上小憩一会儿,这时也困倦了,摆手让林枫出去,他要歇息一会,叮咛林枫,林奇回来一定喊醒他。   一个时辰后,林奇打着一个长长的木盒回来了。   叶少甫打开木盒,见里面是一幅画卷,拧紧眉头:“难道不是证据吗?”展开画轴,果然是一幅画卷,一幅画有何用? 第49章   这是一幅妇人求佛图。安静的佛堂内,妇人跪在佛像前,虔诚膜拜,一切显得那么神圣。   叶少甫吩咐林奇,将画挂在屏风上,他要好好观摩揣测一番。沈大人如此用心良苦,这证据肯定不一般。   林枫仔细盯着图看了又看:“这沈大人到底是何意思,咱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留下的线索,难道就是这幅图,世人都说沈大人山擅书画,果真如此。夫人若是看到沈大人的佳作,定然欢喜,对爷的印象也会好上几分。”   林奇搬了一个杌凳坐画旁,认真打量着画的内容:“马屁精,说重点。”   叶少甫怔怔地盯着画,不经意问:“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们说,这证据会不会藏在这个佛堂里?”   林枫若有所以:“爷说的对,证据很可能在佛堂里。”   林奇白他一眼,起身收起画。林枫拉住他的动作:“哥哥,你要做什么?”林奇拂开他的手:“你们不是想知道这是哪里吗,问问夫人不就知道了。”   不等叶少甫开口,林奇拿着画轴来,去了沈府。   沈颜沫已经醒了,在哄荣哥儿。他毕竟年纪小,娘亲突然失踪,吓破了他的胆子,醒来后就要找沈颜沫,非要沈颜沫抱着,沈颜沫抱累了,他就牵着沈颜沫的手,沈颜沫去哪里他就跟去哪里,寸步不离,生怕错眼不见,娘亲不见了。   “荣哥儿再吃一口?”沈颜沫盛一勺蛋羹,送到荣哥儿嘴边,轻声哄道。   荣哥儿张开嘴含住勺子,笑嘻嘻地看着沈颜沫,一脸幸福满足,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又说:“娘也吃。”捧着碗送到沈颜沫嘴边。   沈颜沫的心都化了,摸了摸荣哥儿的小脑袋:“咱们荣哥儿多吃点儿,长得高高的壮壮的,保护娘亲可好?”   “好。”荣哥儿眉眼弯弯的,一瞬不瞬盯着沈颜沫。   这时芙蓉走进来,先微微行礼,又道:“夫人,林奇来了?”   “请他去正厅。”沈颜沫目光注视着荣哥儿,一面给他擦嘴一面道。   “人是翻墙过来的,在花园的亭子里。他说找了老爷的遗物,想让夫人看看。”芙蓉道。   沈颜沫抱着荣哥儿来至花园。一路上芙蓉想抱荣哥儿一下,荣哥儿立刻扭头不理,诱哄一路,也没让芙蓉抱一下。   到了凉亭,沈颜沫坐下,把荣哥儿放腿上,见林奇手里拿着一幅画:“你们找到了我父亲的画?”   林奇将画展开:“是的夫人,您看,您认识这个地方吗,这是一个小佛堂,画中的夫人在拜佛。我家公子也看不出画中的意思。”   画轴被打开,沈颜沫就怔住了,把荣哥儿给芙蓉,起身走到画前,情不自禁伸出手,摸了摸画中的夫人,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哽咽道:“娘亲。”   林奇惊愕,没想到画中放妇人竟是夫人的母亲:“这个佛堂?”难道是沈府曾经的佛堂,东西果然在佛堂里?   “这佛堂是我家的佛堂。我娘本就信佛,来了扬州后没多久,哥哥无缘无故病了,药石无医。娘亲求了张灵符,哥哥喝下后奇迹般的好了,娘亲就更信了。与爹爹商议一番,在家里建一个小佛堂,早晚三炷香,从未间断过。”沈颜沫小心翼翼的抚摸着画面,泪又不止:“爹爹去世后,娘亲伤心之余,也不枉叮咛我给佛祖上香。”   或许,这也是她从梦中回到现实的原因之一?   林奇又问了佛堂的具体位置,辞了翻墙回到云府,把事情告诉了叶少甫。叶少甫沉思半晌:“等晚上行动。”   现在的人都信鬼神之说,对佛神有莫名的敬畏,这佛堂或许还存在。   一更的梆子刚刚敲响,叶少甫就催促林奇和林枫去趟温府,就算把佛堂翻个遍,也要把东西找回来。林奇林枫去了,到了四更天才回来,林枫怀中抱了一个锦盒,恭敬呈给叶少甫。   棕红色的锦盒比书册大不了多少,没有锁,却找不到开打的地方,唯有底部有个槽,形状似玉佩。叶少甫摸了摸槽,从枕下拿出玉佩,放入槽里,啪的一声,锦盒开了,里面赫然放着几本账册。   叶少甫拿起最上面一本,随意翻看几眼,越看越心惊,又翻看了下面基几本,其中一本是人员名单,大大小小的盐官涉及二三十人,他将书摔在桌上,愤怒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怪不得查不出两淮盐税的案子,两淮盐官沆瀣一气,这幕后黑手竟是永亲王。   若不是沈大人假意被他们拉拢,也参与一份,这两淮盐税何时才能查出来。   其中一个账册写的沈大人任职期间的经历,自上任以来,他如何被盐官们拉拢,如何被贿赂,如何官盐变私盐,如何给京都官员孝敬银子,时间,地点,人物写的清清楚楚。   等时机成熟了,他写了一个折子,上报朝廷,说起两淮盐税的黑暗与漏洞,没等来皇上彻查,他把命搭上了,兴许他从做这件事开始,就抱着必死的决心了,不然怎么一步一步设计的如此缜密。   林奇见叶少甫愤怒,随意翻看账册的内容,心中汹涌澎湃,怪不得那些人想要王爷的命,涉及这么多官员,一个被捕,相互攀咬,再有这份证据,一定给可以把京都的大人物拖下水。   当今圣上仁慈和善,爱民如子,却痛恶贪官污吏,一旦查实,必将严惩不贷。   不等林奇和林枫多想,就听见叶少甫道:“笔墨伺候,把这些账册抄录三份。”那些人敢刺杀他,就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决心,绝不会轻易罢休。   叶少甫不顾身体不适,带着林奇和林枫抄录三份,仔细核对准确无误,兵分三路送回京都后,才安心养伤。真正的证据,他不能轻易拿出去。把假的送出去,真的留在云府才最安全,等办案的钦差来了,再把这证据呈上去。   等养好伤,叶少甫才把沈大人的事告诉沈颜沫,沈颜沫知道父亲清白,欣喜流泪,父亲再也不莫名含冤了。   一个月后,其中一份证据呈到龙案上,皇上看后勃然大怒,立刻将一干人等及亲眷抓起来,其中就有永亲王府和温府。   八月初,明霞郡主嫁进鲁国公府,她是皇家人,又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在鲁国公耀武扬威,看不起婆婆,鄙夷妯娌,对那些仆人非打即骂。如今永亲王府出了这种事。曾被她看不起、鄙夷,打骂的人都反过来奚落她。   她不得不在鲁国公小心翼翼做人。   鲁国公夫人本就看不上明霞郡主。她一颗心都在景王身上,京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也就自家的傻儿子当明霞郡主是个宝。如今永亲王府犯案,被皇上问责,失了圣心。鲁国公夫人心里比谁都痛快,天天挑明霞郡主的刺,晨定昏醒必不可少,规矩天天立。对这样无理取闹、故意刁难的婆婆,明霞郡主想用鞭子抽人,可她没了底气。   她大嫂也不是个省事的,以前碍于明霞郡主的身份,才处处忍让。如今永亲王府参与两淮盐税的案子,犯了皇上的忌讳,再得盛宠是不可能了,就算不被杀头,也会圈禁。永亲王妃和永亲王世子也被问责了,虽没进刑部大牢,却被禁足在府里,府外更有御林军把手,外人难以靠近。   府里的奴才个个是墙头草,一看明霞郡主失势了,立刻倒向大方房。   日子难过的何止明霞郡主一个,还有温婉。   温大人是两淮盐运使,在扬州经营多年,从一个小小的盐官爬到盐运使的位置,实属不易,谋财害命,以权谋私,官盐充私盐勾当没少干,桩桩件件都是杀头的罪名。他如今在扬州,皇上暂且无法定他的罪,可他的家人在京都,第一时间被下了大牢。   温婉是出嫁的姑娘,没有波及到。不过她的日子也不好过,九月中旬她为武昌侯府剩生下一个嫡子,前两天刚出月子,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据说温婉的姨娘收拾包袱款款逃了。温夫人是武昌侯府的姑娘,被刑部带走了,奶娘忠心,把温家的嫡子送到顾家,想让顾家看顾一二。这孩子是温家嫡子,也是顾老夫人的外甥,顾少逸的小表弟。他们不能不管。   谁知顾老夫人怕顾家被牵连,严禁温婉出门,更坚决不养温家的嫡子。   顾家更与温家断绝了关系。直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顾家虽是温家的姻亲,却没参与温家做下的丑事。温家以后如何都是命,与武昌侯府没有任何关系。   都说人走茶凉,这人还没走茶就凉了。   下人们见顾家如此无情,走的走逃的逃,一夜之间府上没剩几个人了。   还是顾少逸偷偷收下孩子,抱到庄子上养着去了。   八月二十八日,皇后娘娘生下一个男婴,刚落地就被皇上封为太子,大赦天下。皇上有了嫡子,有了皇位的继承人,龙颜大悦,看谁都笑眯眯的,这一消息传到扬州时,已经是九月下旬了。   沈颜沫和金娘子得知皇后生下嫡子,也高兴了几天。   沈大人留下的证据被呈到龙案上,皇上震怒,指着门外的官员,训骂一通,要求彻查此事。次日上朝,第一件事就是将涉及官员及亲眷全部抓起来,严加审问。又斟酌查案钦差人选,令其带人去早去扬州侦办此案。   两淮盐税水深由来已久,牵扯甚广。为了自保,那些个官员不愿意蹚这浑水,不是称病告假,就是家中老人病了需侍疾,还有人故意摔断腿,总之谁也不愿当这个黑脸人。皇上气得怒火中烧,皇后闻言,帮皇上举荐了一个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少逸。   年初他帮皇上要债,已经把人得罪遍了,差事办的不算完美,也算漂亮,帮皇上要回八百万两银子,国库充盈了许多。一事不烦二主,这次还让他去。他已经得罪过一次权贵了,也不差这次。   皇上垂眸思忖片刻,沉声道:“也只能如此了。”   于是乎,顾少逸就成了这查案钦差。可圣旨还未传达到武昌侯府,武昌侯府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嫡子顾菖中毒了。   顾少逸知道此事,连忙回府,府里已经人仰马翻了。嫡子中毒,老夫人一怒之下昏厥,府医说是怒急攻心,无大碍,只是小世子有些麻烦。   顾少逸忙让人拿侯府的帖子,去太医院请太医诊治。又把伺候的人捆了,细细审问,伺候的下人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顾菖没有母亲,喜欢粘着老夫人,每天都回去老夫人的院子请安,今儿照常去请安。顾老夫人疼爱嫡孙,让他吃了块桂花饼,人刚走出老人的院子就昏倒了。顾老夫人听见动静,连忙跑出来,见他唇瓣青紫,口吐白沫。连忙让人去请府医,府医诊治一番眼言明,小世子是中毒了,至于中了什么毒,他医术浅薄,暂不清楚。   顾老夫人一听,一口气没上来,竟昏了过去。孙子中毒,还在自己的院中,她如何能接受?   顾少逸知老夫人无事,让婆子丫鬟小心伺候。他则守在儿子身边,望着儿子酷似妻子的脸庞,顾少逸脸庞阴鸷,无论是谁,敢毒害他嫡子,都要付出代价。   太医很快来了,先给顾菖把脉,一脸凝重,随后眉头紧紧拧在一起。顾少逸原本惴惴不安的心变成了恐惧,难道儿子不能救了吗?忍不住问出声:“陈太医,犬子如何了?”   儿子今年才五岁,懵懂天真的年龄,还未来得及好好享受大好的人生,就要夭折么,不会的,不会的。   太医把顾菖的手放回去,叹了口气,嗓音中夹杂着无力感:“侯爷,恕下官无能。贵公子的毒若是早日发现,下官还有办法,可这毒积累了一月之久,想要清除不易。下官做不到,下官只能压制住他内体的毒。想要彻底清除,须找到薛神医。听闻薛神医在扬州,一来一回得费不少时日,侯爷要抓紧时间。”有句话他没说,薛神医性情古怪,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会诊治。   陈太医开了些药,提着药箱子出了武昌侯府,回头望着武昌侯府的门匾摇头喟叹,都要豪门宅院是非多,此话一点儿不假。   武昌侯府嫡子中毒是慢性毒,须日日服用毒药,这下毒之人当真歹毒,连一个五岁的孩子都不放过。这下毒之人是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谁得利谁有嫌疑。唉,不想了,侯府公子能不能活着,全看他自己的造化。   顾少逸命人煎药,亲自给儿子灌下去,末了吩咐仆妇好生照顾,若出了事,要她们的命。   顾菖的奶娘不敢敷衍,哭得跟泪人一样,她的下半辈子都绑在小世子身上,若小世子出了事,她这辈子就完了。   顾少逸出了儿子的院子,看见温婉被人簇拥着朝这边走来,远远看见顾少逸,未语泪先流,莲步加快几分:“表哥,我听说菖哥儿病了,可请了太医?”   她脸上带着关切与担忧不像作假,顾少逸冰冷的眸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温婉被他看的发毛,摸了摸自己的脸,满脸不解:“表哥,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为何这样看着我,还是说你觉得菖哥儿病了,是我不尽心。”   温婉生了一个儿子,刚满月,虽然恨不得顾菖死了,还没胆子暗害顾菖。她儿子刚满月,菖哥儿出事,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温婉不傻,为了讨好顾少逸和顾老夫人,表面功夫还要做,只是背地里苛责顾芸。菖哥儿是侯府嫡子,是顾老夫人的命根子,平时看得严,她根本无从下手。   “最好不是你动的手,不然你知道我的手段。”顾少逸越过她走了。   温婉以为自己幻听了,她刚才听到了什么,顾少逸怀疑她,他竟然怀疑她。是了,自从元宵节后,他拿到了那些证据,他就再也不相信她了。   顾少逸去了顾老夫人的院子,说了菖哥儿的情况。   顾老夫人沉默半晌,开口道:“云朗在扬州,听说是治病去了,要不你带着菖哥儿去扬州一趟,若是请薛神医,你未必能请来,再有就是耽搁功夫,还是带人亲自去一趟快些。”   顾少逸觉得有理,恭敬道:“儿子这就去朝中告假,收拾行囊,带着菖哥儿去扬州。”   顾老夫人喘着粗气道:“带上芸姐儿,姐弟俩有个照应,菖哥儿没那么孤单。”抬眼看向顾少逸,又说:“那些女人把手伸进我的院子,胆子越来越大了,你把照顾菖哥儿的人都看起来,为娘要挨个儿审,若是查出谁动的手脚,定发卖出去,到时候你可不许拦着。”   越想这些,她越是恼怒,顾老夫人现在算明白过来了,儿子后院的那些个莺莺燕燕,没几个老实的,若论老实,还属沈家女,那沈家女就是太老实,老实的有些木讷,她打心里看不上这样的儿媳妇,可这样的儿媳最好掌控。不像温婉,一肚子花花肠肠,两面三刀,当初住在侯府时温柔和善,当了侯夫人又是另一番景象,着实恼人。   “都听娘的,伺候菖哥儿的那些人,儿子已经捆起来扔柴房了。”顾少逸道。   顾老夫人准备审问那些人,门房的人来报,说圣旨到,让顾少逸前去接旨。   顾少逸不敢耽搁,扶着老夫人去前院,摆出香案迎接圣旨。打发走宫里宣旨的小太监,顾少逸的脑子还懵的,皇上任命他为查案钦差,即刻前往扬州,查两淮盐税的案子。   又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他能扔了吗?为什么得罪人的差事就轮到他头上,他看着比别人冤吗?   扬州,云府。   叶少甫也接到了顾少逸要来扬州查案的事情,更清楚京都发生的事,永亲王等人被抓了,这一消息若是传到扬州,扬州的那些盐官会如何?要么毁灭证据,要么找替罪羊,最后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行,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叶少甫略微想了想,勾唇轻笑道:“命令下去,调用玄武堂所有人,截取京都和扬州所有通信,跟两淮盐税有关的信,一个不许放进来。对了,信鸽也不许放过,再有盯住武昌侯的一举一动,快入扬州时,让他换装进城,切勿打草惊蛇。”   这次,他定要把那些盐官一网打尽,还沈大人一个清白,给夫人一个交代。 第50章   圣旨已下,顾少逸不敢耽误,立刻收拾行囊,带上一双儿女,踏上南下的船。   顾老夫人送走了儿子,开始着手调查菖哥儿中毒的事情,可照顾菖哥儿的丫鬟上吊自杀了。顾老夫人一把年纪了,经历的事情也多,更觉此事不寻常,又询问和丫鬟接触的人,用打板子发卖杖毙各种威胁,还真查出了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找到下毒的人,没想到竟是孙姨娘,孙姨娘平时老实巴交,在侯府几乎是透明人,怎么可能会给菖哥儿下毒?   孙姨娘是顾少逸身边的老人了,开始是顾少逸的通房丫鬟,后来生了一个儿子,比菖哥儿大几个月,是府中的庶长子。她怀孕时,被顾少逸的原配刁难,孩子生下来瘦瘦弱弱的,影响了心智,虽比菖哥儿大些,却比菖哥儿蠢笨。   娘俩在府里是透明的人。连顾少逸都觉得庶长子丢了他的颜面,从来不愿意提及,更不愿意带到人前。   顾少逸的原配不是宽宏大度之人,没少为难孙姨娘母子俩。后来原配死了,她们的日子才好过些。沈颜沫进府后,觉得母子俩可怜,常常接济们,母子俩的苦日子才真正熬出头了,可这日子也仅仅持续了一年。   温婉嫁进来,明面上宽宏大度,善待庶子庶女,其实与原配行事作风差不多,一个明里暗里苛责,一个明一套暗一套,都令人作呕。   夏季,庶长子在花园玩,也不知道怎么,不小心碰到了温婉。   温婉看也不看抬手照脸就是一巴掌,张口骂道:“作死的小畜生,你是不是想害死我,明知我怀孕了,还往我身上撞,说,是谁指使你的,是不是你那心思歹毒的姨娘。”她就想趁机整治后院的姨娘一番。   庶长子捂着脸哭泣,又急又怕,连连摇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还是孙姨娘来了,又是磕头又是赔罪,还承认儿子是傻子,才会撞到温婉,并非有意,扯着温婉的裙摆让她开恩。   温婉捂着肚子不依不饶,最后打了孙姨娘的板子,还把庶长子扔进祠堂,不许下人给饭吃,这明显想要庶长子的命。   孙姨娘让人找顾少逸,想求顾少逸把孩子放出来,可顾少逸刚回来,孙姨娘的丫鬟没搭上话,就被温婉的人拉走了,说温婉动了胎气,顾少逸一听,也顾不上其他,迈着阔步离开了。   翌日清晨,庶长子死了,掉进池塘淹死了。没有人知道庶长子明明在祠堂,为何突然跑出来,又为何落入池塘里。儿子死了,孙姨娘疯了,被关在院子里,据说天天抱着枕头喊儿子的名字。   这次下毒就是孙姨娘让人下的,她抓住了小丫鬟老子娘的把柄,若是小丫鬟不照做,一家人都得被发卖出去,那时候等待他们的命运将是什么,可想而知。   孙姨娘这样做的目的有两个,报复顾少逸及他的原配,再者就是陷害温婉。菖哥儿一旦出事,作为继母的温婉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千算万算,没想到这件事被查清了。顾老夫人带人找到孙姨娘时,孙姨娘已经服毒自杀了,经太医查证,她所中之毒与菖哥儿身上的一样。   顾少逸日夜兼程,赶到扬州地界已是十一月中旬了,他刚进入扬州地界,就遇到了玄武堂的人,按照叶少甫的计划,全部乔装改扮入城。   云府。   顾少逸一见到叶少甫,就问可知薛神医的消息,嫡子中毒,命在旦夕,等着救命呢。   叶少甫看一眼菖哥儿,立刻命人请薛神医。   薛神医本来在沈府偷吃。闫清那丫头刚刚研制出一道新菜,名叫红烧鹿蹄筋,烧好的鹿蹄筋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上面撒了点绿色的葱花,煞是好看,吃到嘴里爽口弹嫩,有嚼劲儿。薛神医吃了一口就爱上了,一脸满足与享受。   林枫依靠在门框上,朝庖厨里看去,闫清正做下一道菜,薛神医在一旁偷吃,抿唇笑了笑,大声喊道:“薛神医,您偷吃什么呢?”   他刚吃了两口,被门外的林枫这么一喊,差点噎住,回头瞪着林枫,那模样好似想吃人。   闫清这才发现薛神医在偷吃,立刻将红烧鹿蹄筋端走了,气得薛神医吹胡子瞪眼,埋怨林枫来的不是时候。   林枫拱了拱手:“我家公子请您过去一趟,家里来了一个病人,需要您老亲自看诊。”   一听林枫的来意,老头儿怪脾气上来了,直接扔出两个字:“不去。”什么阿猫阿狗都让他诊治,他哪有那么多时间,吃都吃不安生,来气,更不愿意去。   林枫也不恼,走到薛神医身边:“您老真不去?”   薛神医先是怒瞪林枫,又看闫清一眼,视线放在红烧鹿蹄筋上,那垂涎三尺的模样,让人忍住不想笑。   闫清立刻找了一个小盘子,扒出一半红烧鹿蹄筋交给林枫,将剩下的放在托盘里,说给夫人送去,端着托盘走了。   林枫挑眉,捏一块鹿提劲放嘴里,赞叹声连连,也端着盘子走了。   薛神医跟在林枫身后,口内嚷嚷着:“枫小子,你把盘子给老夫,老夫吃饱了帮你家公子看病救人。”   林枫这才把盘子给薛神医。   薛神医吃了个半饱,不情不愿来到云府,看见菖哥儿第一眼,薛神医就知道这孩子中毒了,诊脉后叹息:“谁人这么狠毒,给这么小的孩子下毒,再晚几日,就算解毒能上了根本,老夫这就给这孩子解毒。”   薛神医给菖哥儿施了诊,又坐下写药方,开了解毒的汤药,将药方递给顾少逸,嘱咐他三碗水煎成一碗,一日三次,连续喝七天再复诊。   顾少逸接过药方,吹了吹未干的墨墨迹,递给心腹去抓药。薛神医提醒一句:“去济世堂抓药,那里的药材齐全。”   叶少甫摇头失笑,老头脾气古怪,什么时候也不忘给济世堂拉生意。   心腹一听连忙答应一声出去了。   送走薛神医,叶少甫安排顾少逸一家住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顾少逸按排在离沈府最远的院子,将顾芸和和顾菖安排在离沈府最近的院子。   一路舟车劳顿,顾芸姐弟都累了,叶少甫让他们下去休息。等姐弟俩离开,他先开口了:“两淮盐税的案子,你准备怎么查?”   “先暗访,等拿到一定的证据,再明察。”顾少逸道。   叶少甫点点头,与他的计划不谋而合:“等天黑了,让林奇带你去一个地方,先解决这些事,再查不迟。”   他一早得到消息,今晚温杰的人与漕帮的人交易,在城西的破庙里,当场抓住那些人,事情就好办了。   顾少逸答应一声也走了,他一直担心菖哥儿的身体,这些天来吃不好睡不好,精神绷着,如今知道菖哥儿无事,心中悬着的石头也放下了。   夜里,叶少甫和顾少逸带人去了城西的破庙,在破庙抓住了温杰的人和漕帮的人。   漕帮有自己的帮规,不允许沾染私盐,可哪里都有见钱眼开的,漕帮一个分舵的舵主早些年就与温杰合作。那人晚上一起被抓了,温杰的人一夜没回来,就知道事情不对了,想了一下,冲进书房,想把该烧的东西东西烧掉,把一些东西弄出府藏起来。可他没开始行动,府上冲进来几十个衙役,把他带走了。府里的仆从也被关起来了。   这边案子紧张进行,沈府的气氛却非常融洽。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沈颜沫把整理好的账本,及这几个月赚的银子清点好,装进盒子里,准备给皇上送去。   叶少甫知道她有这样的打算,主动担起这份责任,让玄武堂的人把东西送到京都,呈给皇上。   沈颜沫又开了一家金饰铺子,专门卖京都的花样,临近年关,哪个女人不为自己添置首饰,得知是京都的样式,更加热衷,因此沈颜沫的金饰铺子狠狠地赚了一笔,都把楼家的金饰铺子比下去了。   为此,楼夫人还发了一通脾气,想找沈颜沫算账。她总觉得沈颜沫就是故意的,专门来扬州抢他们楼家的生意。最后被楼千重劝住了。   “这扬州城又不独咱们家有金银首饰的铺子,沈夫人能赚银子,是她自己的本事,做生意就是有赚有赔,这次她赚了,下次说不定就赔了,咱们要做的是提高自家的品质,才能留住客人,可不能走顾家的老路。”楼千重语重心长道。   武昌侯也来了扬州,所有人都以为武昌侯会为顾家出头,然武昌侯什么也没做,还以钦差的名义办了顾家,落得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实在是顾家在扬州的名声太差。   他就算有心包庇也不行,沈夫人的后台很硬,据云公子透露,她身后是宫里的人,到底是哪位贵人,云公子没说,无论是哪个贵人,都不是他们能招惹的。否则顾家就是前车之鉴。   金饰铺子赚钱,沈颜沫很大方,给每个丫头都封了五两银子的红包,她们都出了力,想首饰花样时,没少费力气。   都说女人最了解女人,知道带什么样的首饰好看,铺子开张就来了个开门红。   沈颜沫还特意嘱咐闫清做一桌好吃的,说是犒劳大家,若金饰铺子的生意一直好,每个月都有红包。   沈府欢声笑语不断,云府就有些冷清了,尤其是顾少逸和叶少甫天天出去查案,根本不在府中。府里只剩下林枫了,他要看着顾芸和顾菖,一时也走不开。   听见隔壁传来欢呼声,林枫叮咛顾芸和顾菖别乱跑,轻松跃上墙头,看见石头领着耀哥儿和荣哥儿玩,坐在墙上笑嘻嘻道:“三位公子,近来可好?”   自从王爷出门办案,他都很少来沈府了,十分想念闫清的菜。   石头见是林枫,转过来打招呼:“林枫哥哥,你最近很忙,也不见你来我们府上了,闫清姐姐又做新菜了,那滋味别提多好了。”   末了还做出一个吸溜口水的样子,可把林枫馋坏了。想跳下去找闫清,让闫清做给他吃,可想起地上的小姐公子,他犹豫了,居高临下看着顾菖,见顾菖与耀哥儿差不多大小,应该能玩到一起,可他们是武昌侯府的小姐和公子,遇见了夫人可怎么办?   夫人如今过得好,定然不想看见武昌侯府的人。   林枫想了又想,心里非常疑惑。为什么不能让武昌侯府的人看看夫人的生活?出了武昌侯府,夫人的日子要多滋润有多滋润,上无婆婆找茬立规矩,中间没有妯娌添堵,姨娘添乱,下无继子继女陷害,多好啊。   该让武昌侯府的人看看。有了这样的想法,林枫双手环胸,对着顾菖兴趣盎然道:“小少爷,这边有个跟您年纪相仿的孩子,您要不要和他一起玩?”   顾菖年纪小,一路上只有姐姐陪着,姐姐又是女孩子,不懂男孩子的心思,来了扬州后,父亲答应带他出去,可从早到晚不见踪影,林枫说父亲忙,他也不敢打扰,只能乖乖呆在府上,日子着实寡淡无味。听见有年纪相仿的孩子,他很兴奋,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林枫下来,抱着顾菖运用轻功落在沈府花园中。看见这一幕,顾芸也想去,林枫又把她带过来。   孩子的世界很简单,玩了不到两刻钟就玩熟了。又玩了一阵,临近晌午,耀哥儿主动要求顾菖和顾芸留下吃午饭。   一旁的林枫也极力劝说:“小小姐,小公子,厨娘的手艺了得,她父亲曾是宫中御厨,既然沈大公子都邀请了,咱们就留下吃个便饭吧,侯爷和我家公子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咱们也不必等他们。”   顾芸和顾菖想了一下就答应。顾菖难得有合得来的朋友,当即拍着胸脯保证,等耀哥儿他们去了京都,他做东,请他们去卿月楼吃一顿。   耀哥儿听母妃说过卿月楼,母妃也喜欢吃那里的菜,当即答应。   顾菖留下吃饭,耀哥儿和荣哥儿很高兴,拉着顾菖去见沈颜沫。心想着,娘亲若知道他们有朋友了,一定高兴。   他们想了各种可能,唯独没想到沈颜沫认识顾菖和顾芸。   沈颜沫见到顾芸和顾菖,眉头紧皱:“怎么是你们?”想想便了然了,顾少逸是查案钦差,来找两淮盐税的案子,可为何带上他的一双儿女,沈颜沫以为这辈子不会再看见他们了。   耀哥儿愕然,见沈颜沫脸上没有喜悦之情,出声问道:“娘亲,你们认识?”不仅认识,还非常不喜。   “认识,渊源颇深呢。”沈颜沫望着顾芸,意有所指道。   秋月扯住耀哥儿的胳膊,直言快语道:“他们曾是夫人的继子继女,可惜继女不喜夫人,故意栽赃,夫人被侯爷发配到庄子上,后来就和离了,继子当时也不待见夫人,见了夫人就骂,说夫人是狐媚子,专门勾-引他爹爹的。”愤恨地看着顾芸和菖,那模样恨不得咬他们一口。   沈颜沫没有隐瞒以前的事情,耀哥儿多少知道些。知道她以前受了委屈,还想着长大了帮她报仇呢,没想到仇人这么快就上门了。   只可惜他不识得仇人,还把仇人当朋友,真是瞎了眼。 第51章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耀哥儿和荣哥儿已经冲上去了,他俩个头小,打不过顾芸,就把顾菖推到了。   耀哥儿练过武,动作麻利,一下子骑在菖哥儿身上,拳头如雨点般砸在他胸口,口内喊着:“让你骂我娘亲,看我不打死你。”   在燕国皇宫时,为了争东西,他也跟人打过架,这些招式一点不陌生。   荣哥儿也不甘落后,见菖哥儿摔倒,连忙蹲在地上,小拳头一下一下落在顾菖脸上:“坏人,欺负娘亲,你们都是坏人,再也不和你玩了。”   顾菖是侯府的嫡子,父亲看重,家人都宠着,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哇的一下哭出声。   其实他也开始学武了,可顾老夫人觉得吃苦,不让孙子学,还说大一些再学,顾少逸拗不过她,只能顺从了顾老夫人。此刻的顾菖后悔了,要是学会功夫,他不会被人按着打。   等顾菖哭起来,众人才反应过来,沈颜沫想拉,被石头挡住了,其余人看着解气,更不愿意拉开他们。   顾芸看见弟弟挨打,冲过去想把耀哥儿和荣哥儿拉开,可林枫突然冲过来,与她撞在一起,将顾芸撞倒,摔了个屁股蹲。   没错,林枫是故意的,好不容有讨好夫人的机会,他怎么能错过,都说不与孩子计较,可顾芸做的触犯到他的底线,若不是她故意污蔑,夫人能被发配到庄子上吃苦,小小年纪心思就如此歹毒,长大了还得了?   林枫瞥向顾芸,不禁埋怨起来:“小小姐,你怎么突然冲过来。”   顾芸起身,摸着屁股想破口大骂,想到这里不是侯府,张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跑过去拉耀哥儿:“你别打了,你别打了。”见耀哥儿和荣哥儿不为所动,她立刻威胁道:“我弟弟是武昌侯府的嫡子,爹爹上过战场,小心你们的脑袋。”   她就是欺软怕硬的主,觉得沈颜沫性子好,使劲儿欺负。温婉两面三刀,她在温婉手底下吃过几次亏,也不敢得罪温婉,只是在顾少逸和顾老夫人跟前,给她上一些眼药水。别的大动作,她也不敢。   顾菖也反应过来了,说爹爹很厉害,一定会杀了他们的,让他们赶紧住手。呜呜呜,疼死他了,身上疼,脸上更疼。   耀哥儿和荣哥儿才不怕,他们是燕国皇子,舅舅在京都做皇帝,打了侯府的嫡子也有人兜着,他们无惧无畏。   顾菖越说,耀哥儿和菖哥儿下手更狠,口内还叫嚷着:“你个孬种,打不过我们,还有脸威胁,你喊你爹呀,让你爹赶紧来呀,我们不怕,你爹来了,我们也照样打。敢欺负娘亲,揍不死你们。”   顾芸见形势不对,连忙跪下给沈颜沫磕头:“夫人,我们错了,求夫人饶了弟弟吧。”若弟弟有个闪失,她回去没法交代,更何况弟弟是她将来的倚靠,弟弟好了,她才能好。   沈颜沫不想和孩子计较,也做不到笑脸相迎,儿子给她出气,她看了心里也高兴,见顾菖求饶,顾芸也跪下了,当即开口:“耀哥儿,菖哥儿,你们打累了,赶紧歇会。”   耀哥儿和荣哥儿又打了几下,觉得累了才起身,钻到沈颜沫怀里,一副乖巧的模样,哪有刚才的狠劲儿。   顾芸赶紧把顾菖拉起来,担忧地望着弟弟:“菖哥儿你没事吧。”   顾菖只顾着抽噎默不作声,小脸红肿,还挂着泪,和鼻涕混合在一起,又被袖子一擦,那场面惨不忍睹,挣扎的时候鞋子掉了一只,裤子上都是尘土,袍子邹巴巴的,哪有刚才的贵公子模样。   顾芸转头看向沈颜沫,眸中尽是控诉,还夹杂着几分恨意:“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你是客吗?”沈颜沫摸着荣哥儿的头,不经意瞥向顾芸,淡然道:“若我没记错,咱们之间有仇。”对待仇人当然不能仁慈。   “你……”顾芸被噎了一下。   她们之间的确有仇,想起以前做的事,顾芸有些心虚,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她退缩。   顾芸发现沈颜沫变了,以前小心翼翼的讨好,如今冷言冷语,可那又如何,她是父亲不要的女人,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她就应该躲在无人的角落里哭泣,悲伤又绝望。   “这里不欢迎你们,请你们出去。”沈颜沫视线放在林枫身上,“把他们带走,再让我看见他们,以后你也别来了。”   这时,闫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且是河东狮吼:“林枫,你想当饿死鬼是不是?”   耀哥儿和荣哥儿出手时,芙蓉悄悄出去了,把这里发生的事告诉了闫清,还说夫人不喜欢武昌侯的人,林枫这次办了件蠢事。   林枫听到这话,不禁跳了起来,向外看去,见闫清怒气冲冲进来,伸手就拧住他的耳朵:“看看你做的好事。”   “清儿,清儿,你轻点儿,轻点儿,这么多人,你给我点儿面子。”林枫连连求饶。   自从熟悉后,闫清就变成了小辣椒,时不时就爆发几下,没有达到他的要求,拧腰扭耳朵时常发生。   林枫当时没想这么多,就想让顾芸和顾菖知道沈颜沫过得很好,让他们难受,没想到耀哥儿和荣哥儿打人,不过这俩小子维护夫人的样子太可爱了,若是王爷知道了,定然欣慰。   闫清扯着林枫的耳朵,连拉带扯走到外面,嘴里还嚷嚷着:“谁让你多管闲事的,明知夫人不喜武昌侯府的人,你还把人带来。真是欠收拾。”   “我带他们回去就是,立刻马上,小姑奶奶你松手,我的耳朵快掉下了。”林枫捂着耳朵弯腰求饶。   他怎么就看上一个小辣椒,她对别人温柔似水,对自己时脾气那叫一个暴躁。   闫清松开林枫,林枫捂着通红的耳朵,进屋一手提着一人的衣领,带着两人回了云府,一路上还埋怨着:“夫人多温柔的一个人,你们怎么那样对她,刚才的孩子是她收养的,都能视如己出,你们若好好待她,她也绝不亏待你们。”   林枫武功高强,又不是武昌侯府的下人,顾芸和顾菖敢怒不敢言,脸拉的老长,准备等爹爹回来,让他帮忙出气。   沈颜沫听见这话,摇了摇头,她明白林枫的用意,攻心计,让顾芸和顾菖知道她的好,对比温婉的作为,他们才会明白,才会后悔,直到有一天悔不当初。   可是沈颜沫不需要,她不希望与武昌侯府有任何关系。知道顾少逸来了,沈颜沫特意嘱咐两个奶娘,看好两个小的,不要轻易出门,索性这是冬天,天越来越冷,不出门也属于正常。   刘妈妈等人见林枫把人带走,纷纷夸耀哥儿和荣哥儿,真是好样的,都知道为娘亲报仇了,真是没白疼他们等等。   耀哥儿和荣哥儿羞红了脸,趴在沈颜沫怀里,不敢抬头。   “以后可不能这样做。”沈颜沫却不赞同他们这样做。   鲁莽行事容易吃亏,今儿是在家里,周围都是她们的人,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要是出门在外,凡是要三思而后行,不然后果不堪设想。都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就是这个道理。   报仇很容易,把自己的日子过起来,让那些人时时刻刻后悔,就足够了,还有什么比诛心更好的报复。   顾菖被打,顾芸吃了败仗,自然不想放过沈颜沫,等傍晚顾少逸回来,就把中午发生的事情说了。顾菖脸上青紫一块,作为父亲,顾少逸心疼,想也没想就要出门,准备找沈颜沫算账,大人之间的事情,跟小孩子没关系,她怎么能纵容养子打人?   顾少逸刚走到大门口,就被叶少甫拦住了:“你想做什么?”   “儿子被打,我去讨回公道。”顾少逸推开叶少甫,走了几步听叶少甫说:“你怎么讨回公道,是将夫人打一顿,还是将两个孩子打一顿,我劝你莫要去,去了也见不到人。”   因为夫人根本不想见顾少逸,见了怕会更加反感。顾少逸不听,脚下的步子没停,走到沈府门前敲了敲门。   芙蓉早就接到了消息,知道顾少逸上门,一面答应着一面走过来,站在门内问:“是谁啊?”   “武昌侯顾少逸。”顾少逸自报家门。   芙蓉站着未动,不疾不徐道:“原来是侯爷来了,夜深了,夫人是妇道人家,不方便见外男,侯爷还请回吧。”   “她纵容儿子打伤我儿子,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吗?”顾少逸盯着紧闭的门,语气有些阴冷。   “原来侯爷是兴师问罪的?”芙蓉道,“那我更不可能开门了,小孩子之间的玩闹,大人上门讨回公道,若传出去,有碍武昌侯府的名声。天色不早了,侯爷请回吧。”   顾少逸听了这话,想踹门,忍着怒气道:“让沈氏给我出来。”   芙蓉这才打开门。顾少逸想进去,芙蓉伸手拦住他的去路。   顾少逸怒:“一个贱婢也敢拦着本侯,你让开。”   芙蓉面上的笑容不减,从袖笼里掏出一个东西,举到顾少逸面前,嗓音冰冷:“侯爷,请您看清楚了,我家夫人曾是武昌侯府的媳妇,出嫁从夫自然听侯爷的,可您与夫人和离了,想见夫人请递帖子,夫人很忙,没有帖子夫人不会见。”   顾少逸退后一步,这才看清楚令牌,令牌通体鎏金,雕刻双龙腾于云间。这样的令牌只有随意出入皇宫的人才有,令牌背面刻着圣旨两字:“你,她……”   “奴婢说了,夜深了,侯爷该回去歇息了,上面交代的任务要紧。”芙蓉收起令牌,转身进府,哐当一声,门被关上了。   顾少逸不知如何回到云府的,听见叶少甫的嘲弄,他才清醒过,瞪着叶少甫道:“你早就知道对不对?”知道沈氏是皇上的人,也知道沈氏收养了孩子,更知道沈氏在扬州,或者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   他可真是自己的好兄弟。   叶少甫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以拳抵唇咳嗽两声,缓缓靠近顾少逸:“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你早已知我的心意,不要再去找她麻烦,我能饶你,有人饶不了你,还有,警告你一声,也不要想着报复回来,那两个孩子的身份不是你能惹得,别一时痛快了,赔上侯府所有人的前程,那就得不偿失了。好好把差事办完,早日回京都去才是正经事。”拍了拍他的肩膀,越过顾少逸走了。   顾少逸想不明白,沈氏怎么就搭上皇上这条线呢。想起年前她在宫里一段日子,之后便传出皇后有孕,再然后皇后生下嫡子,龙颜大悦,立刻封大皇子为太子。再加上沈家那些风言风语,这件事定与沈氏有关系,到底是何关系,还需查一查。   叶少甫回到自己院子,惩罚了林枫。   林枫心里不服气,跪在院中硬着头皮问:“爷,属下也想替夫人出口气,这样做难道不对吗?”   叶少甫站在廊檐下,不紧不慢道:“心是好的,用错了方法,翠柳阁离沈府最近,本王把顾芸和顾菖安排在那里,就是想让他们知道夫人的好,错过了夫人,他们将会终生后悔,却不想让夫人看见他们,没得给夫人添堵。你倒好,故意把人带到夫人跟前,谁给你的胆子自作主张?”   林枫这才意识到自己错了,忙低头认错。一旁林奇求情道:“爷,林枫知道错了,他也是一片好心,只是办错事,还请爷饶了他这次。”   叶少甫见他态度诚恳,又加上林奇求情,叹息道:“起来吧,莫要在擅自做主,不然滚回玄武堂去。你想讨好夫人还不简单,你只要把夫人的消息告诉他们,有些事需要他们自己补脑。”   经此一事,林枫再不敢擅自做主,每日看着顾芸和顾菖。听见隔壁院子传来的欢声。   顾芸还好些,毕竟年龄大了。顾菖就没这么好的心性了,眼巴巴的望着墙发呆。只要站在院子里,就能听到隔壁的声音。   石头教荣哥儿和耀哥儿习武,闫清送来好吃的点心,三个孩子忍不住欢呼,随后描述点心如何好吃,吧唧嘴的声音都能听见。每每这时,顾菖就忍不住吞咽口水。   这还不算,沈颜沫经常过来看他们,夸赞他们的剑法精准,又进步了云云。耀哥儿和荣哥儿就会扑到她怀里撒娇。   沈颜沫会耐心哄他们,许诺晚上给他们讲故事,改日带他们去街上玩。   这些都令顾菖嫉妒,他从小就没了母亲,也希望有个母亲。   沈颜沫刚进入侯府时对他很温柔,他也很喜欢这个继母。可是祖母和姐姐都说继母是坏人,不会真心对他好,若是生了自己的孩子会更坏。   顾菖渐渐害怕了,不再喜欢沈颜沫。渐渐他被祖母和姐姐洗脑,认为沈颜沫勾-引父亲的狐狸-精。   知道那两个孩子是沈颜沫收养的,她依然对他们好,他们提出的任何要求,她都会答应。这人就是他心目中母亲的形象。   若她没与爹爹和离,扑到她怀里撒娇的人是不是自己。想着想着顾菖的眼里噙着泪水。   小孩子的想法都写在脸上,林枫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还不忘补刀:“夫人心地善良,不仅收养他们,还视他们为己出,所有人都说夫人心善,她开药铺,诊金和药费收的都比旁人低,扬州城的人都喜欢去济世堂看病。那个厨娘也是她救的。”停顿一下又道,“可惜她不喜欢你们,我不能带你们去沈府蹭吃蹭喝了。”没了深深叹了一口气,有些惋惜。   这些话句句像锥子,扎在顾芸和顾菖的心上,或许他们错了,沈颜沫比温婉强多了,她的善良是发自内心的,不像温婉面甜心苦,两面三刀。   顾少逸的动作很快,审问过温杰后,把相关的人也都抓起来,严加审问,必要时动用了大刑。   那些官员平日好吃懒作,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加上沈大人留下的证据,顾少逸照着念一遍,加上动用大刑,那些养尊处优的盐官们没几下就招了。   十一月低,两淮盐税的案子已经收尾了,那些贪官污吏要押到京都,听候刑部发落。   等顾少逸忙完,才想起问儿子的病情好了没有,就到翠柳阁询问情况。   顾菖说自己无碍了,扯着顾少逸的衣袖,恳求道:“爹爹,你能带我出去逛街吗?”   “林枫不是带你们去过了吗?”顾少逸难得有空,想去顾家探望一二,知道儿子毒已经解了,对他的态度有些敷衍。   “爹爹答应带我们去的,不能食言。”顾菖板着脸道。   沈家娘子虽是女子,也一诺千金,比爹爹说话算话。   那日她答应耀哥儿和荣哥儿逛街,次日便带他们去了。那日林枫也带他们出去,好巧不巧遇见了沈颜沫。   曾经对他们柔声细语的继母,如今扫他们一眼都觉得费劲,竟连一个眼神都未施舍给他们。   顾菖失落极了,偷偷跟着沈颜沫,见她对耀哥儿和荣哥儿的好,都是发自内心的。   沈颜沫会温柔的摸他们的头,辛勤的给他们夹菜,耐心给他们挑选小玩意儿。失落,伤心,嫉妒,羡慕种种心绪一起涌上顾菖的心头。   那人也曾是他的母亲呀。如今却看一眼不看他一眼,眸中甚至带着浓浓的厌恶。   回到云府顾菖沉默好几天,想起沈颜沫笑颜如花、温柔和善的脸庞,心里就堵得慌。   因为这些都不是给他的。 第52章   顾少逸想拒绝,可看到儿子殷切的眼神,他摸了摸儿子的头:“走吧,带上你姐姐,爹爹带你们去逛街。”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顾少逸带着孩子出门,又遇到了沈颜沫带荣哥儿和耀哥儿出门。   年关将近,沈颜沫打算给几个孩子制作几身新衣裳。本想请铺子上的绣娘到家中,可两个孩子央求去逛逛,还控诉沈颜沫,说过了年,她又开始忙碌,更没时间陪他们了。   沈颜沫无奈只能答应了,刚走到锦绣街,就遇见了叶少甫。   叶少甫远远看见他们,就与他们打招呼,沈颜沫不想理会,可她他是耀哥儿和荣哥儿的师父,兄弟俩很喜欢他,松开沈颜沫的手,跑过去与叶少甫打招呼。   叶少甫把刚买到的木制小马驹给他俩,惹得他们更高兴,拿着小马驹跑到沈颜沫身边,炫耀了一番。   沈颜沫见他们高兴,微微俯身,对叶少甫道了谢。   叶少甫紧紧地盯着她:“夫人何须客气,我也是他们的师父,做师父的疼爱自己的徒弟,理所当然,夫人客气就显得见外了。”话音刚落,抬眸见顾少逸牵着孩子朝这边走来,眉头拧在一起。   沈颜沫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见顾菖和顾芸的脸,不用想知道眼前的男人是谁,漫不经心收回视线,不言不语,好像顾少逸是不认识的陌生人。   顾少逸微微点头,视线放在荣哥儿和耀哥儿身上,黄发垂髫,锦衣华服,面色红润,神采奕奕,一看就知过得不错,最引人主意的是他们的眉眼,竟与当今皇上有几分相似。再联想到叶少甫说起他们的身份,及燕国的情况,顾少逸猜测到几分。   叶少甫见她这样,唇角微扬显得很高兴,他以为沈颜沫和顾少逸做了一年夫妻,多少会有些感情,谁知两人见面一个比一个冷漠,比陌生人还不如。   这样他也就放心了。   叶少甫朝叶少甫略微颔首,牵着顾芸和顾菖走远了。顾菖频频回头,视线在沈颜沫和耀哥儿身上转来转去,他喜欢与耀哥儿玩。   沈颜沫领着耀哥儿和荣哥儿继续逛街,只是身边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顾菖一直注视着他们,直到他们不见踪影,顾菖才开口说话:“爹爹,我不想让婉姨当后娘,您能把沈家夫人娶回来吗?”   顾少逸无言以对,垂眸想说不能了,但对上儿子那希翼眸子,他沉默,拿眼看向顾芸,见顾芸也一脸希望,叹息一口气:“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无法改变,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不是他想娶,她就能回来的。他们之间本就没有感情,方才她漠视自己,视自己为无物,顾少逸就清楚,沈氏心里不爱自己。身为侯爷,身份尊贵,不可能娶一个明知不爱自己的女人,他的尊严不允许。   临近中午,沈颜沫带着荣哥儿和耀哥儿在酒楼吃了午饭,回到府中,知道双胞胎醒了,领着耀哥儿和荣哥儿,与他们玩了一会儿,四个孩子都累了,才哄他们睡下,自己则拿出医术认真研究,等荣哥儿和耀哥儿醒来,又给他们读了一会儿书。两个孩子喜欢《搜神记》,非缠着沈颜沫读。沈颜沫怕他们害怕,只读了一刻钟,又换成了神话故事,最后读了会儿诗词。   这时,秋月掀开帘子进来,一面走一面说:“夫人,楼夫人身边的婆子来了,说您送给楼夫人的梅花膏和胭脂都很好用,想问问夫人还有没有多余的,若是有多余的,就多匀给她一些,好些个夫人都喜欢,想从她这里拿货,不白要,说给银子。还特意嘱咐,这些个夫人出手阔绰,价格别太低。”说着把一张礼单递给沈颜沫“这是楼家送来的年礼,您过目。”   沈颜沫放下手中的医术,接过礼单看了几眼,脸上带着笑意:“还有一些,你拿给她吧,这些都是我无事做的试用品,就是想试试效果,看反应效果不错。”   她开金饰铺子,触动了楼家的利益,若不是搂千重压着楼夫人,楼夫人早就打上门了。沈颜沫也很清楚,她想在扬州混下去,就不能做的太过分,不能处处与别人打擂台。   为了避免这种情景,沈颜沫只能做楼家不沾染的产业,比如护手膏,胭脂,唇脂,香袋,这些东西小巧精致,不值钱,利润却很可观。   街上也有胭脂唇脂这些东西,但不如沈颜沫做的好,她在原有的方子上改良了,加了些药材,效果持久,味道清纯,就连金娘子都说她的手艺好,几个丫头用过也赞叹不已。   楼夫人推沈颜沫一下,害得她早产,楼家心怀愧疚,也有心帮衬,想与沈府交好,一来而去,楼夫人被搂千重劝说着,主动与沈颜沫交谈了。在扬州楼夫人认识贵妇人,沈颜沫就把做的东西送给楼夫人了。   楼夫人本来看不上,随意赏给了丫鬟,丫鬟用了梅花膏,纤细的手滑嫩白皙了,楼夫人无意间看见问她原因,丫鬟才说了是梅花膏的作用。   她也顾不上脸面了,让丫鬟把剩下的还回来,也不嫌弃是不是下人用的,当晚净手涂上了雪花膏。   次日清晨,楼夫人的手白皙光滑了,从那以后再也不嫌弃沈颜沫做的东西不好了,还经常帮沈颜沫推销,在贵妇圈里反响很好,经常让人到沈府拿货。   因此沈颜沫的铺子还没开,就赚了不少银子。   秋月一脸骄傲:“夫人做的东西就是好,清儿那丫头还说,天天洗菜切菜,手变粗糙了,用了夫人做的护手膏,手柔嫩细滑白净了许多。奴婢用了夫人的胭脂,一下子就变漂亮了,味道还好闻。”说着,去耳房拿东西,给楼府的婆子送去。   楼家的婆子拿了东西欢欢喜喜走了。   腊月二十三小年。   沈颜沫还未起身,冬雪站在门外敲了敲门道:“夫人,荣哥儿赖床了,不想去私塾了。”   平时荣哥儿起得很早,不等耀哥儿起来,他就穿戴好了,今儿也不知怎么了,就是不起床,还耍起了脾气,忍冬雪怎么劝都不听,无奈只能请沈颜沫去看看。   沈颜沫掀开帐幔,让丫头们都进来。   秋月端着一盆热水先进来,其次是芙蓉端着痰盂,玉荷端着盥漱用具跟进来,冬雪走在最后。   沈颜沫一面盥洗一面问冬雪:“可知他为何不想去私塾?”   两个月前,沈颜沫给耀哥儿、荣哥儿找了家私塾。她本想着请西席,找了许久,没有找到合适的。   “耀哥儿说,先生授课时,他突然笑了,被先生打了三戒尺。”冬雪憋着笑,“也不知是生气还是害怕,就是不起床,也不愿意去私塾。”   等沈颜沫盥洗好,领着几个丫头来到偏厢房,此时荣哥儿还在床上躺着,听见沈颜沫的声音,一咕噜爬起来,撅着嘴看向沈颜沫:“娘亲,我手疼不想写字。”皱成包子的小脸儿委屈极了,清澈的黑瞳里含着雾气。   沈颜沫来自床前,拉起他的手看了看,见手心红了,微微有些心疼地,揉了揉,又开始帮他穿衣衫,道:“今日是最后一日,不去就不去吧。让哥哥自己去,不过今日学的东西明日补回来。”   荣哥儿忙不跌点头,连连道谢,趴在沈颜沫怀里撒娇:“我就知道娘亲最好了。”   沈颜沫牵着他的手出去:“荣哥儿喜欢读书吗?”   荣哥儿想了想,歪了着头看向沈颜沫,见她没生气,才敢实话实说:“不喜欢,夫子讲的东西我不懂。”   沈颜沫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他:“拿那夫子讲课时你为何笑呢?”   荣哥儿不加思索回答:“夫子念书时摇头晃脑,我突然想起娘亲给我买的波浪鼓,夫子的脑袋跟拨浪鼓很像,孩儿忍不住便笑了。”   沈颜沫也笑了,点了点他的脑袋:“就你会联想。”撇眼看向一旁的耀哥儿,“夫子讲的东西你明白吗?”   耀哥儿抿着唇,过了一会儿又道:“有些明白,有些不明白,夫子讲得太深奥了。我们不会他还会打我们板子,娘亲我们不喜欢这个夫子,能换家私塾吗。”   他知道沈颜沫找私塾不易,因此不敢把私塾里的事说出来。   沈颜沫意识到不是孩子有问题,可能是夫子授课的方法有问题。   荣哥儿小听不懂有可原,耀哥儿已经到了启蒙的年龄,论说,都应明白才行,她不认为自家孩子有问题,定是夫子的问题。   “过了年找个先生在家授课,也免得你们每日奔波。”沈颜沫决定找个风趣幽默的、年轻一些的夫子。   叶少甫很想给两个孩子做夫子,可沈颜沫不愿意。他们之间不熟,她不愿意欠人情。   沈颜沫让人去私塾请假,便带两个孩子去济世堂,顺便给济世堂的掌柜、伙计发年礼和红包。   她们刚走到济世堂门口,便见门口围拢许多人,吵吵嚷嚷中夹杂着哭声、恳求声。   沈颜沫让芙蓉下车看看情况,芙蓉依言去了,回来禀报道:“夫人,有个年轻书生的母亲病了,已经赊欠许多药钱了,掌柜的实在无法,又年关将近,掌柜的准备关门歇业,只能把人赶出来了,可那书生赖着不走。”   沈颜沫提着裙摆下车,芙蓉抱着荣哥儿,玉荷牵着耀哥儿跟在后面。沈颜沫让他们先进店内,免得过染病气。   她挤入人群,见一个中年妇人躺在地上的褥子上,面色苍白,双目紧闭。一个年轻男子跪在一旁,一个劲儿对着济世堂磕头,嘴里喊着救命的话。   许掌柜面露难色,眸中带着怜惜:“于秀才,我们都要回家过年,济世堂要关门了,老朽已命伙计抓了药,你带回家煮给你母亲吃,慢慢将养着,她本就不是什么大病,会好起来的,你一直住在我们济世堂,也不是办法,你赊欠的银两,我暂不要回。我们都要回家,你们不走,我们如何回家?”抬眼看见了沈颜沫,忐忑道,“东家您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沈颜沫看一眼那妇人,视线落在秀才身上。   马上就要过年了,谁不想回家,可这秀才不愿意回,应该是有些缘由吧。沈颜沫眉头微皱:“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你为何不带你母亲回家过年?”   听到这话秀才哭出声。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看来真有难处。   “把人抬进去,进屋说吧。”沈颜沫走进济世堂。   许掌柜吩咐两个伙计把人抬进去,又围观的人道:“散了吧,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我们东家心善,不会不管这件事。”   对面的酒楼上,顾少逸带着顾芸和顾菖,将刚才一幕尽收眼底。   等济世堂门前的人都散去,顾菖回身看向顾少逸:“爹爹,您后悔吗?”   顾芸听到这话,不自觉看向顾少逸,很想知道他内心的想法。 第53章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人不能总盯着过去,得向前看。”顾少逸一手摸摸儿子的头,一手拍着女儿的肩膀,“别想这么多了,快吃吧,本想着年前回京都,如今看来是回不去了,过了年再回吧。”扬州顾家的事情还未处理完。   济世堂内。   许掌柜把于秀才的情况说了。沈颜沫这才知道,原来于秀才也是苦命人。   他三岁丧父,母亲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还供他读书。母子俩的日子虽然清贫,却也过得去。谁知前一段时间母亲生了重病,需常常吃药,本来清苦的家变得艰难起来。   开始村里人和族人看在于秀才是秀才的份上,还帮衬一些,随着于秀才家银子越欠越多,渐渐疏远了于秀才。   于秀才无法,为了给母亲治病还钱,把家里房子田产都卖了。别人见他卖田卖屋子,觉得他落魄了,是个秀才又如何,没有银子哪能继续科举?   都说穷人门前无过客,富人深山有远亲。这一来,于秀才见惯了人情冷漠、世态炎凉。这才带着母亲进城,进城后靠着写信为生,可也仅够母子俩生活,看病的钱遥遥无期。   秀才娘的病一日重过一日,秀才坐在大街上愁眉不展,偶有一日,他听见济世堂卖药可以赊,为了母亲的病,他咬咬牙带着母亲来了济世堂,果真如乡亲们所说,济世堂的许掌柜心善,同意他们住在济世堂,还赊他们药材。   “既然你是秀才,便跟我回府吧,我府中有两个孩子需要启蒙,正好缺个教书先生。管吃管住,每月二两束脩,每季有两套衣服。”沈颜沫想了想决定帮他们一把,对耀哥儿和荣哥儿道:“娘给你们找了先生,你们看着可喜欢?”   荣哥儿和耀哥儿也知道于秀才是可怜人,旋即点头答应,荣哥儿末了还补充道:“希望先生不要打人。”   显然他对先生的戒尺心有余悸,沈颜沫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你努力读书,先生不会打你。”   于秀才对沈颜沫感激不尽,当即跪下磕头,说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她的恩德。   沈颜沫处理了济世堂事,带着于秀才母子回了沈府。回到沈府让人收拾一个小院,给于秀才母子二人住。于秀才不敢住小院,直说有间屋子就行。   沈颜沫牵着荣哥儿的手,回头看向于秀才:“这可不行,你是我儿子的先声,首先我们要尊师重道,再者你若住的不舒坦,你母亲的病不好,你如何一心一意教书。”   听见她这样说,于秀才不再推辞,安心在沈府住下,并发誓好好教两个孩子。   云府   叶少甫听说,沈颜沫给荣哥儿耀哥儿找了私塾先生,攥着书的手微微收紧,眉头拧得紧紧:“本王竟比不上秀才吗?”   林枫撇一眼林奇,在林奇开口前先出声:“爷,您的学问是状元之才,穷秀才哪能比,您的学问连皇上都夸赞,您何必自贬跟秀才比呢。”   林奇道:“这与学问高低没关系,夫人不想与你有过多的牵扯。您想娶夫人,任重而道远。”   林枫连忙给林奇打眼色,可惜林奇没看见,这话已经说出来了。叶少甫想拿书砸他,林奇也做好了被砸的准备。   这时顾少逸推门进来,径直走到叶少甫跟前,撩开袍子坐在他对面:“扬州的事已办妥当了,你何时回京都?”   叶少甫放下手中的书,斜睨他一眼:“我何时说要回去了?”夫人在这里,他哪儿也不去。   “舅父身子骨不大好,你这做儿子的在扬州快活,你于心何忍?”顾少逸为自己倒了杯茶,抿一口又道:“她想做生意,京都也可以做。”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叶少甫无疑的看着顾少逸,微微眯起眼睛,袖子里手不自觉攥紧:“你有什么目的?”难道他突然发现了夫人的好,想与夫人重归旧好,想都不要想。   “我能有什么目的,我只想让你早些回京都,多孝敬舅父些,总感觉他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欲养而亲不在,到那时你后悔也晚了。”顾少逸说完起身拍拍叶少甫的肩膀,背着手走出书房。   叶少甫盯着茶杯陷入沉思。不是他不想回去,而是不知如何面对。   过了年就是元宵节。   荣哥儿和耀哥儿要看花灯,非让沈颜沫带他们去。沈颜沫想起去年元宵节的事,若非云公子相救,她与两个孩子怕是没命了。   不过两个孩子想去,她也不会扰了他们的兴致,刮了刮她们的小鼻子,答应陪他们去。两个孩子在兴奋中度过一天,吃过晚饭,一更的梆子刚敲响。芙蓉留在家中看顾双胞胎,沈颜沫带着其余的人出门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刚出门便遇见了叶少甫。荣哥儿和耀哥儿看见他,早扑上去了,一人一边扯着他的胳膊:“师父,你也去看花灯吗?正好咱们一起。”   叶少甫低头看一眼俩孩子,到了句:“咱们一起,你们要什么花灯告诉师父,师父帮你们赢回来。”   荣哥儿和耀哥儿乐得拍手欢呼,直说师父是天底下最好的师父。   叶少甫知沈颜沫带着孩子出门,早早候在这里了。他看见孩子的笑脸,也勾唇笑了,瞥眼见沈颜沫站在一旁,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叶少甫眼神黯淡几分,叹口气道:“走吧,咱们去看花灯。”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转身走了。   沈颜沫跟在他们身后。没走多远遇见了三个不速之客,是顾少逸带着一双儿女。顾菖和顾芸早就看见荣哥儿和耀哥儿的身影,想过去打声招呼,被顾少逸紧紧拉着,没法动,只能看着温馨的一幕。   虽然沈颜沫一直淡淡的,脸上没有多少笑容。   荣哥儿和耀哥儿也看到了顾菖,微微扬起下巴冷哼一声,拉着叶少甫走了。   见人走远了,顾菖催促顾少逸:“爹爹,咱们也去吧。”   就这样,沈颜沫一行人在前面,顾少逸领着一双儿女跟在后面,这个元宵节哪里还像元宵节,成了两家的擂台赛。   耀哥儿和顾菖好似相互看不对付,暗暗较劲儿,耀哥儿要什么样的花灯,顾菖也跟着要什么花灯,若是没有,就缠着顾少逸哭。   顾少逸实在没办法,直接威胁,若是还想玩,就老老实实的。顾菖这才老实下来。   耀哥儿回头,抛给顾菖一个得意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吧,没娘的孩子是根草。顾菖更觉得委屈,一路上噘着嘴,泪眼汪汪的,再好看的花灯也提不起精神。   快三更天时,沈颜沫才带着孩子回到沈府。   荣哥儿已经睡着了,林枫抱着他。耀哥儿和顾菖较劲儿,内心激动得睡不着,拉着沈颜沫的手,仰头看向她,一脸坏笑道:“娘,您是没看见,顾菖的脸都绿了,一晚上都撅着最嘴,孩儿心里真解气。”   沈颜沫摇头叹息一声:“几个不相干的人,也值得你费力气?”   “给娘报仇就值得。”话落耀哥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娘,我困了。”   沈颜沫弯腰抱起他,这小子快六岁,才五十多斤,还是太瘦了。玉荷,秋月,冬雪和闫清要抱,沈颜沫摇头说:“不用,他就想让我抱呢。”   耀哥儿趴在沈颜沫的肩头,笑嘻嘻道:“还是娘了解我。”说完闭上眼也睡了,今天玩得太久了,他实在睁不开眼了。   沈府这边一片安宁,云府就没这么幸运了。叶少甫和顾少逸刚踏进门,管家迎上来,脸上带着悲伤与急切:“王爷,大事不好了,老王爷走了。”   叶少甫神色恍惚一下,眉头紧皱:“又去远游了?”不是说留在京都,不出去了吗?   管家眼眶一红双膝跪地:“王爷,老王爷去了,请您节哀。”   叶少甫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两步,林奇忙上前扶着他:“爷,您当心点。”   “什么时候的事?”叶少甫剧烈咳嗽几声,脸颊憋的通红。他此刻心如刀绞,眼睛酸涩的厉害。   来的时候不好好的吗,人怎么说没就没了,老头子一定在开玩笑,他想让自己回去,所以才诓骗他呢。   “三天前,刚才收到的飞鸽传书,收到消息老奴就命人出去找您了。”管家起身扶着叶少甫。   叶少甫停顿一下,坚定道:“立刻回京都。”   林奇道:“夫人那里。”   “留个口信。”叶少甫眉头紧皱,来不及辞行了,这会儿她怕已睡下了,有机会再说明吧。   顾少逸抱着顾菖:“我们一起回去。”   翌日,沈颜沫刚起身,玉荷掀开帘子走进来,见沈颜沫选头饰,跳了一个素一点的给她戴上:“夫人,云府的人来了,说云公子昨晚回京都了。”   沈颜沫抬眸瞧她:“怎么如此突然?”   “云公子的父亲突然逝世了。”玉荷如实道。   沈颜沫眉头拧紧:“这么突然?”老景王身子骨还算硬朗,怎么说没就没了,难道有什么蹊跷不成,不管有没有,这时事也与他们无关。   “夫人,宫里来人了。”是秋月的声音,没进门就在院中嚷嚷起来了。   沈颜沫起身来至门口掀开帘子问:“看把你乐的,是好事儿?”   “皇上的赏赐下来。”秋月甩着帕子跑过来兴冲冲道,“是宫里的侍卫,在前院等着呢,夫人梳妆好了,去看看,一箱子东西呢。”   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的赏赐,这是多大的荣誉。   年前,沈颜沫给皇上送了不少银子,国库充盈,太子诞生,江山后继有人,他又收到女主的银子,这一桩桩一件件,都预示着国力越来越强,皇上怎能不高兴,大手一挥给沈颜沫不少赏赐,一百两金子,摆件若干,布匹若干,还有京都的特产,满满装了一箱子。   沈颜沫让人给侍卫一个荷包,把人打发走,能用的东西拿出来用,不用的收归库房。   五年后春末   京都城门口,四个小少年站在城门口,伸长脖子,翘首以盼。   “娘亲说今日回来,怎么还不回来?”这是一个五六岁的孩童,眉眼如画,红唇齿白,锦衣华服,稚嫩的小脸上带着焦急。   另一个与他年龄相仿,容貌相似穿着一样的孩童跺着脚,撅着嘴,伸长脖子看向远处:“娘亲一定会回来的,再过几日是我俩的生辰,娘亲不会食言的。”   旁边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站在一旁,双目注视远方:“再等等时间还早,娘亲说回来一定会回来。”   另一个八-九岁的孩子附和道:“娘亲从来说话算话,咱们再等等,娘亲一定会回来。”   这几个孩子便是沈颜沫的儿子们,十一岁的是耀哥儿,八-九岁的是是荣哥儿,满脸焦急的是誉哥儿,跺着脚的是傲哥儿。   五年过去了,沈颜沫的生意可以说遍布全国各地,尤其是药铺,五年时间,她研制出许多药丸,成效非常好,供不应求。胭脂水粉次之,有皇上做后盾,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如今成了黄商,负责采购宫里里的药材,胭脂水粉及布匹锦缎。   不仅如此,她带着茶叶,瓷器,丝绸去了胡地,打开了边界贸易。她还坐船出海去,去了周边的国家,带着瓷器和丝绸,快回来别国特产,一来一回利润何止十倍。   去年,年仅十岁的耀哥儿考上了秀才,是扬州最年轻的秀才。叶少甫觉得耀哥儿读书有天分,要么去白鹿书院读书,要么进国子监。   沈颜沫便命人在京都买了一座宅子,前几天一家人全部刚搬到了京都,沈颜沫有一桩生意要谈,来迟几日。   这几个孩子千等万盼的,终于接到沈颜沫的今日到的消息,因此一早就等在这里了。   耀哥儿看见一行走朝这边走来,太远了还看不清楚,等那一行人又走近些,才看见芙蓉的身影,她骑着高大的骏马走在最前面。耀哥儿面上一喜笑着说:“来了来了,我看见芙蓉姑姑了,打头走在最前面。”   “娘妻……”荣哥第一个冲出去。   誉哥儿和傲哥儿也紧随其后,迈着小短腿跑过去,嘴里欢呼的喊着:“娘亲,娘亲。” 第54章   芙蓉先听孩子们的声音,打马来到他们跟前,翻身下马笑盈盈道:“小少爷们好。”   “芙蓉姑姑好。”几个孩子异口同声喊着,眼睛却放在后面不远处的马车上。   沈颜沫听见声音,撩开帘子:“耀哥儿,荣哥儿,誉哥儿,傲哥儿,你们都来了。”马车停下,她提着裙摆从马车上跳下来。   五年时间,岁月没有在她脸颊上留下任何痕迹,经历时间的磨炼,沈颜沫成熟了,一袭青色长裙,腰肢盈盈不堪一握,梳了个妇人髻,发间插着两根金簪,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来到孩子们跟前,挨个抱了抱他们:“等久了吧,咱们上马车上说。”   沈颜沫带着孩子们坐进马车,幸亏马车够大,坐五个人不显拥挤。   傲哥儿最娇气,进入马车就扑到沈颜沫怀里,搂着沈颜沫不松手,嘴里抱怨着:“娘亲,你怎么来得如此迟,让我们好等,傲哥儿想你了,你想我吗?”   “不想。”沈颜沫抿着唇笑了一会儿,打去地看着他。   傲哥儿抬头见沈颜沫笑,以为她在笑话自己,冷哼一声噘着嘴:“娘亲骗人。娘亲定是日日想夜夜想,因为生意耽搁了,才会来得这样迟。”   誉哥儿看着他忍不住翻白眼,一脸正经道:“笨蛋。”每次都这样,娘亲刚回来就被他霸占了。   沈颜沫伸手把誉哥儿搂怀里,誉哥儿满脸喜悦,却说出老神在在的话:“娘亲,我都大了,你不能抱我了,让别人看见成何体统。”   荣哥儿拉开誉哥儿:“你不喜欢娘亲抱,我喜欢,你起来,让娘亲抱我,我最喜欢娘亲抱我了。”   誉哥儿推了他一下,神情肃穆道:“男女七岁不同席,你离娘亲远点。”   “小古板。”荣哥儿挤到沈颜沫跟前。沈颜沫用胳膊圈住他,嗔怪道:“马上就十岁了,还粘人,你也不怕你那些同窗好友笑话你。”   不等荣哥儿反应,耀哥儿先开口:“要不是我已经过了十岁,我也想让娘亲抱抱。”   外面传来芙蓉的声音:“夫人,咱们耽搁太久了,小公子个个都想您了。”从过年到现在,三个月不见,虽然不是最久的一次,时间也不短。   四个孩子拉着沈颜沫,说了些家常话,还说京都比扬州好玩,以后他们是不是要住在京都,不回扬州了。   “哥哥们进了国子监,你们不久也要入学了,自然不能再回扬州了。”   这几年,她为皇上赚了不少银子,加起来有两千万两之多,国库充盈,国力强大,燕国来犯时,被华国打地节节败退、落荒而逃,连忙送上降书。不仅如此,她努力研究医术,江南水患后发生瘟疫,她和薛神医不眠不休,研究出方法,又让济世堂调来药材,及时控制住疫情,让千万人免受痛苦与死亡。   皇上闻言龙颜大悦,给沈颜沫发了嘉奖令,如今扬州乃至江南,谁人不知沈家娘子。提起沈家娘子,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赞叹一声,真是活菩萨。   因此济世堂的生意也更上一层楼。哪里有灾有难,济世堂也会及时出钱出力,因此济世堂也被皇上赐为国医馆。济世堂仁心仁术,不求回报,当得起国医的名号。   沈颜沫一行人说说笑来到沈府。   这宅子是年前置办的,在朱雀街上,离皇宫有半个时辰的路程,沈颜沫本不想选这里,这个地方不是高官就是皇亲国戚,与她现在的身份不符。也不知道皇上如何得知她买宅子的想法,直接让人送来的红契,半卖半送,这五进带跨院带花园的宅子就成了沈颜沫的。   后来打听了才知道,隔壁是景王府,她猜测是叶少甫的主意。   五年前,老景王突然离世,叶少甫回到京都,替他办了丧事,守孝三年,孝期满了,以养身子为由,去了扬州,可那时沈颜沫东奔西跑,忙着做生意,几个孩子几乎是叶少甫看着长大的,说起来,沈颜沫都有些惭愧,她这个娘亲不合格。   沈颜沫一进门,刘妈妈,秋月,冬雪,玉荷和闫清就迎上来,围着沈颜沫问东问西,见她清瘦许多,心疼极了,说回来好好补补,把掉了的肉补回来。   “哪里瘦了,风尘仆仆一身都脏兮兮的,我觉得浑身都馊了,几个混小子也不嫌弃。”沈颜沫哭笑不得。   傲哥儿搂着沈颜沫的腰:“我才不嫌弃娘亲,娘亲永远是香香的。”   荣哥儿和誉哥儿也说不嫌弃,耀哥儿年龄大了含蓄多了,也只是但笑不语,很显然他一点儿也不嫌弃。   他们不嫌弃,沈颜沫嫌弃自己,先去沐浴,换了身衣裙,带着孩子们吃过午饭,才回院子午休。   下午沈颜沫刚睡醒,秋月掀开帘子走进内室,面带微笑道:“夫人,许掌柜把上个月的账本送来了,你还见见他吗?”   年前,沈颜沫把生意搬到了京都,许掌柜作为济世堂的大掌柜,自然也来了。   沈颜沫打着团扇朝外走:“左右也无事,去见见吧,有几个月不见许掌柜了。”话落停顿一下又道,“你们来得早,京都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提起这些事,秋月来了精神,眸中中都带着亮光:“这头一件就是武昌侯府的事,五年未见,武昌侯府的小世子今年也十一岁了,身材臃肿一百五十多斤,都胖成了球。那日在街上看见了他,奴婢都不敢认。”   “武昌侯府是武将出身,就没有胖人,他怎么胖成那样了?”沈颜沫觉得稀奇,手中的扇子停顿一下,“温婉如何了?”她可是自己的仇人,沈颜沫自然希望她过得不好。   “据说她端庄大方,和善宽厚,对上敬重婆婆,对下善待嫡子嫡女,对庶子庶女也不苛待,就是那些奴仆犯了错也不忍苛责,当真落了一个好名声呢。”秋月跟在沈颜沫身后,一面走一边道,“奴婢觉得她是装的,她那人惯会装模作样。”   沈颜沫笑了笑没接话,温家倒了,温婉失去了靠山,若苛责嫡子嫡女,顾老夫人第一个饶不了她。   没了娘家依靠,温婉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温家倒台,温杰被问斩,皇上仁慈,只是没收了温家家产。温夫人是侯府的女儿,带着孩子去了侯府的庄子上过活。温婉的姨娘跟人跑了,温婉颜面尽失,在京都都抬不起头来,武昌后候府没把她休了,已经是仁慈了。   温婉在武昌侯府如履薄冰,不敢出丁点错,唯恐被赶出去,那时候连个容身之所也没了。   沈颜沫附和着:“你说的没错,顾菖小时候好好的,怎么会无缘无故胖成球了,这其中必有蹊跷。”   顾菖好像挺喜欢耀哥儿,又与耀哥儿年龄相仿,改日请他上门,让薛神医给他瞧瞧。温婉的手千万要干净些,不然她定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梦中温婉害死自己及儿子们,这个仇不能不报。沈颜沫如今的身份非同往日,就算跟武昌侯府对上,她也是不去惧的。还有明霞郡主,她害死了张叔张婶,明霞郡主的奶娘虽死了,可罪魁祸首还在逍遥法外。   这些账她一笔一笔都记着呢。   “明霞郡主如何了?”沈颜沫又问。   “和鲁国公府的小公子闹和离呢,据说闹了两年了,那鲁国公子的小公子也是个混人,任凭明霞郡主如何闹,他就是不和离。”秋月说。   沈颜沫勾唇含笑,看来明霞郡主还没死心呢,景王爷的魅力当真大。   两人说着说着来到花亭,许掌柜看见沈颜沫进来了,连忙起身迎了几步,拱手道:“许久不见,夫人安好?”   “我很好,许掌柜面色红润,眉梢都带着笑意,想来是适应了京都的生活。”沈颜沫坐到主座上,放下扇子,让丫鬟上茶,伸手示意许掌柜落坐。   许掌柜脸一红,笑着坐下:“都是托夫人的福,若没有夫人,老朽也不能有今日,哈哈哈。”   他是第一个跟着沈颜沫的,不仅有工钱,年底还有分红,光一年的分红也有两三千两银子。   如今谁见了他不喊一声大掌柜。他家的日子也好过了,女儿带着丰厚的嫁妆嫁人了,两个儿子也都进了私塾,不期望他们能入仕,能识文断字,将来做个账房先生也好。   若放在以前,这些都是他不敢想象的,如今全达成了,他对沈颜沫充满感激,誓死效忠沈颜沫。   来京都开济世堂,别人都不敢来,他志高奋勇来了,不为别的,只为感激东家的恩情,来京都后虽然遭受一些挫折与打击,有景王爷和皇上罩着,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那些打击济世堂的人都进了大牢,他们背后的人想把人捞出来也无法,谁让他们断了皇上的财路。许掌柜这才知道沈颜沫身后有大靠山。   沈颜沫翻看几页账本,见盈利颇丰满意地点点头:“许叔辛苦了。”   仅一个月时间,一个济世堂有一万两进账,除去成本儿,也有七八千两盈利。   玲珑阁是胭脂铺,一月竟有近三万两进账,它的成本更低,除去成本,就有两万多两盈利。   果然女人的钱最好赚,也说明一点,京都不亏是皇城,豪门贵妇手里都有银钱,不差这点银子。她决定再研制一个系列的胭脂,定价一百二十两银子一套,一个月也仅售十套,想来那些人也会追捧。   许掌柜满脸堆笑,客套几句,又到道:“夫人,于大人找老朽几趟了,他想见见夫人,不知夫人见还是不见,若夫人不想见,老朽立马回了他。”   沈颜沫皱眉:“于大人,哪个于大人。?”   “就是当年的于秀才,前两年中了举人,去年中了进士,如今在国子监当职,大小也算个官儿了,所以都喊他于大人。”许掌柜道。   他多少知道于秀才的娘得罪了夫人,可于秀才必竟是几个公子的先生。他也不敢怠慢,况且于大人求了他多次,他也不好意思每次都拒绝,见或不见全凭夫人一句话,他也可回复于秀才了。   沈颜沫想了想道:“他是几位公子的先生,咱们不可怠慢了他,回头我让几位公子去拜访他,见我就不必了。我一个妇人,家中无相公,见外男恐遭人非议,你就这样回绝了他吧。”   许掌柜得了准话辞了出来。   见许掌柜走远了,秋月瞥瞥嘴冷哼一声,把手中的茶递给沈颜沫:“这于秀才也是没脸没皮的,明知夫人不待见他们,还想着往夫人跟前凑。奴婢真真替冬雪不值。”   沈颜沫端起茶抿一口,笑了笑道:“行了,何必跟那些人置气,没得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再说,那件事也不怨于秀才。”   于秀才进府后勤勤恳恳教导两个孩子读书识字,他知府上没有男人,就帮几个丫头干点力所能及的活,一来二去和几个丫头就熟悉了,渐渐于秀才喜欢上了冬雪。   府上有两个打杂的婆子,上了年纪嘴碎,不免多嘴多舌起来,一日就和秀才娘说起了话,说着说着就说起沈颜沫身边的丫鬟,那婆子还说秋月几个样貌好,品性好,不知便宜谁家的小子。   另一个婆子就拉着秀才娘说:“你家秀才不是没成亲吗,配你家秀才整整好。不如你去求了夫人,夫人心善,你家秀才人品也好,定会同意的。”   别看秀才娘是贫困农妇,眼光奇高。她一人含辛茹苦拉扯儿子,砸锅卖铁也要供儿子读书,就指望儿子考中进士当大官儿,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呢,怎么看上卖身的丫鬟,又觉得两个婆子在讽刺她,即刻翻了脸。   秀才娘想也没想跑到沈颜沫院中,吵吵嚷嚷,让沈颜沫出来给个说法,还让她歇了那心思。并扬言:儿子不娶卖身的丫鬟。就算她本人,一个和离带着四个儿子的女人,她儿子也断然不会娶,就算沈颜沫家中再富贵,她儿子也不给别人当爹,更何况是卖了身的丫鬟。   不等沈颜沫发话,芙蓉跑出来,用帕子堵住秀才娘的嘴,又呵斥几句,最后命院内的打扫丫鬟喊于秀才来领人。   于秀才又羞又愧领着他娘走了。   他是荣哥儿和耀哥儿的先生,沈颜沫没有过多责备,给他们一百两银子,算全了这三年的师生情谊,把人赶了出来。没过多久,她们听说于秀才考中了举人,母子二人来了京都,再后来就没听说过他们的消息了。   没想到于秀才竟中了进士,还当了官,虽是不入流的小官,在秀才娘眼中也不是卖身丫鬟可高攀的,她们都为冬雪感到悲伤。   冬雪那傻丫头,两年多过去了,心里还想着于秀才呢。罢了,先问问冬雪的意思,若冬雪还想嫁给于秀才,她就再给于秀才一次机会吧,希望他能够珍惜,若不然,这京都怕是没有于秀才的立足之地了。   冬雪在锦绣园,跟着玉荷制作胭脂呢。听见于秀才要来见沈颜沫,放下手里的花瓣,心里又惊又喜,随后又是浓浓的担忧,最后化成一声长叹:“罢了,当初他是秀才的时候,他娘就瞧不上我,如今他中了进士当了官,他娘就更看不上我了,想给他娶官家小姐为妻呢,我就不自取其辱了。”继续把花瓣搞碎过滤制作胭脂。   她有自知之明,身份摆在那儿,配不上当官的于大人。   “他来见我,想来对你还有几分情谊,你不试试就打算放弃?”沈颜沫问。   林奇喜欢芙蓉,林枫看上了闫清,冬雪和于秀才也算情投意合,秋月已经嫁给了一个铺子里的掌柜,只玉荷还单着。沈颜沫不担心玉荷,那丫头一向主意大。   冬雪手里的动作停顿一下,想了想说:“不见了,夫人帮奴婢相看一个吧,样貌不算太差,人老实肯干,奴婢就嫁。”   沈颜沫刚要说什么,芙蓉进来,笑着道:“夫人,楼公子来了,在花厅等着呢!” 第55章   听见楼千重来了,所有人都朝沈颜沫看去。这些年沈颜沫与楼家合伙做生意,少不得与楼千重来往,自从叶少甫离开扬州,楼千重与沈颜沫的接触渐渐多了,对沈颜沫有了一些想法。   开始这些想法被他埋在心底,一怕沈颜沫不接受,二是忌惮叶少甫,叶少甫一去不回,楼千重才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对沈颜沫表白了。   沈颜沫自然不同意,她只想把这几个孩子抚养成人,没有嫁人的打算,楼夫人也不同意儿子娶一个和离、还带着孩子的女人,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   随后沈颜沫与楼家的生意渐渐少了。   两年前叶少甫孝期满了,再次出现在扬州,直接住进了沈府,誉哥儿和傲哥儿的长相又随了叶少甫,楼千重再不敢动其他心思,一心一意与沈颜沫合作。   也不知他今日突然上门是何事。   沈颜沫带着芙蓉来至正厅,楼千重背着手观看一幅画,听见脚步声,转身回头看见沈颜沫进来,拱手笑了笑:“突然上门叨扰,还请夫人莫怪。”   “许久不见,楼公子何时来了京都?”沈颜沫摇着团扇走至首座,缓缓坐下,含着笑意的眸子直直看着楼千重。   楼千重从怀里掏出一个请帖,看了看递给芙蓉:“四月十二宜嫁娶,那日是在下大婚的日子,还请夫人赏脸。”   芙蓉接过请帖恭敬递给沈颜沫,沈颜沫接过打开看了几眼:“居然是王家三房的嫡女?”与哥哥订婚的人好像是大房的嫡女。据她所知,三房是庶出的,不得宠,嫁到楼家也不算委屈。   楼家从此与官场的人绑在一起,也是一个助力,楼夫人能娶王家的女儿做儿媳妇,也费了不少力气吧。   “你认识?”楼千重皱眉道。   “不算认识,与我哥哥退婚的人正好是王家大房的嫡女,听说三房是庶出,嫡女貌美如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格温柔贤惠,想来应该是不错的妻子,恭喜楼公子。到时候我一定去,提前祝贺楼公子喜得贵妻了。”沈颜沫把请帖给芙蓉,让她好生收起来。   楼千重起身拱手道:“承夫人吉言。请帖已送到,在下家中还有事,就不多叨扰了,告辞。”转身出来,面上有几分苦笑。   芙蓉望着楼千重寂寞的背影,长叹一声:“楼公子好似不喜欢未过门的妻子,为何还要娶?”   “人生在世有许多迫不得已。”沈颜沫看一眼请帖:“准备一份丰厚的礼物。”   楼千重刚出了沈府,楼夫人快走几步迎上来,拉着楼千重的衣袖问:“请帖送出去了,沈夫人答应去了吗?”   若是沈颜沫没有儿子,她或许会答应儿子的请求,可她不仅有儿子,还是四个,再有景王好似对沈夫人有意思,他们只是扬州的富户,如何敢和王爷争女人。   “娘,您怎么来了?”楼千重眉头拧紧,叹息一声:“您还是不相信我,我都说了,放下了就是放下了,若不放下,也不会答应您娶王家的女儿。”话落大步流星离去。   楼夫人跟在楼千重身后,急吼吼道:“不是娘不信任你,这不是怕你见到她,乱了分寸迷了心智,以防万一吗。娘现在知道错怪你了,还有几日就大婚了,整理整理思绪,安安心心做你的新郎官吧,其余的事情娘来做。”   声音渐行渐远,芙蓉站在门口望着远去的人笑了笑,也幸亏楼千重放下了,不然王爷发怒,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她刚想转身回去,看见叶少甫领着林枫林奇朝这边走来,很明显是来找夫人的。夫人才刚回来,一个个就着急上门了,就不能等两天,让夫人喘口气吗,虽然这样想,芙蓉不敢把叶少甫拦在门外,忙把人迎进去。   正厅中,沈颜沫见到叶少甫一点儿也不惊讶,直接道:“宅子是你选的吗?”   叶少甫端起茶杯抿一口,笑着说:“真是知我者莫若夫人。我的府邸就在隔壁,在扬州时咱们就是邻居,来了京都让我与别人做邻居,我有些不习惯,与其让别人住进来,还不如让夫人住进来呢。”   沈颜沫知道他借口一堆,也不和他理论这些:“你今日来有何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夫人了吗。自扬州一别,咱们有三月未见了,夫人就不想念我吗?”两年的相处,叶少甫说话越来越无所顾忌了。   沈颜沫脸上一红,瞪他一眼,嗔怪道:“胡说什么?”还有人在呢,转脸一瞧,哪里还有人。林奇和林枫未跟进来,芙蓉上茶后离开了,厅内只剩下沈颜沫和叶少甫两人。   “你再胡说我走了。”沈颜沫起身作势要走。   叶少甫拉着他的衣袖,可怜巴巴道:“我错了,还请夫人原谅我这一回。”他真怕沈颜沫走,又道:“我今儿来还真有事,再过几日不是誉哥儿和傲哥儿的生日吗,那日皇上要来,给你提个醒,席面多准备些,这京都的人都是看碟下菜的人。”   皇上出宫多少眼睛都盯着呢,他前脚进入沈府,那些个官员后脚就能跟进来了,比猫闻见鱼腥味都快。   沈颜沫愕然,没想到皇上要来。   叶少甫见她这样,解释道:“你可是皇上的功臣,给皇后举荐了金娘子,让皇上有了嫡子,江山后继有人,这几年,皇后又生下了二皇子和小公主,你还为皇上解决了江南的瘟疫,又是皇上的银袋子,算起来,皇上不止一次说你是他的福星,他还不得给你几分面子。”   沈颜沫觉得有理,还是不希望皇上来:“要是觉得过意不去,给点赏赐就好,何必亲自过来,皇上不是很忙吗?”   “也只有你会这样想。”叶少甫笑了,笑过又咳嗽几声。沈颜沫见他脸色苍白,不自觉皱眉:“薛神医不是一直给你调理身子,怎么还如此弱。”见他唇瓣红艳艳的,又问:“你涂了唇脂?”一个男人整日涂抹这些东西,没觉得不妥吗?   “这样可以让我看起来好看些。”叶少甫低头看着沈颜沫,眼神灼灼道。   “一个男人要那么好看做什么?”沈颜沫的话脱口而出。   叶少甫一个用力,把她拉入怀里:“为了吸引你。”   沈颜沫耳根都红了,推开叶少甫:“许掌柜方才送来了账本,我要回去看看,你若无事也请回吧。”话音未落,人已经走远了。   叶少甫望着沈颜沫远去的身影,勾唇轻笑似喃喃自语道:“不急,我有的是时间,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娶回家。”   越靠近越能发现她的美好,善良,温柔,骨子里透着一股韧劲,明明柔柔弱弱的,好像没有事可以打到她,外出做生意的这几年,她勇敢坚强,每每受到她的消息,叶少甫都想把人娶回家,小心呵护着,不让她受一丁点儿的委屈。   沈颜沫刚出去,耀哥儿领着荣哥儿,誉哥儿和傲哥儿走过来,看见沈颜沫一拥而上,围着沈颜沫叽叽喳喳。   耀哥儿道:“娘亲为何不多歇会儿。”   荣哥儿道:“娘亲多歇会,其他的事交给我们就行。”   誉哥儿拽着沈颜沫的胳膊:“娘亲,你醒了为何不去看我们。”   傲哥儿直接抱住沈颜沫的腰,蹭了蹭他她的衣裙,抱怨着:“娘亲,傲哥儿想你,你醒来为何不去看我。”   誉哥儿拉开傲哥儿:“你多大了,还抱着娘,起开,换我抱抱。”这话说得理直气壮。   沈颜沫无奈,刚要说话,叶少甫走过来:“我布置的作业你们都完成了吗?”   誉哥儿傲哥儿忙站直,一脸严肃异口同声道:“完成了。”   “很好,回去后把论语抄写一遍,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再来。现在就去。”叶少甫摸了摸傲哥儿的脑袋,笑眯眯道。   傲哥儿连忙抱着沈颜沫,噘着嘴一脸委屈道:“娘亲,我手疼,能歇几天吗,等我的手不疼了,我把落下的作业补上。”   誉哥儿也扯住沈颜沫的衣袖,满脸恳求:“我,我手腕疼,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时候碰到了,我也想歇几天。”   不等沈颜沫开口,叶少甫道:“不行,撒谎都不找一个好点儿的理由,今儿一早,你俩还拿着剑在院中耍呢,这会儿手疼了。”严厉的目光又落在誉哥儿身上,“从马车上跳下来,应该摔伤脚,而不是手腕,现在立刻马上去默写论语,否则蹲马步,两个时辰。”   誉哥儿和傲哥儿一听,对沈颜沫说了声:“娘亲,作业要紧,我们先写作业去了。”可恶的师父,就想霸占娘亲,讨厌。连耀哥儿和荣哥儿也走了。   沈颜沫睨叶少甫一眼:“你是否太严厉了些,耀哥儿和荣哥儿就不说了,年龄大些了,誉哥儿和傲哥儿还小,握笔时间长了手会变形。”   叶少甫扔下一句:“严师出高徒。”   四月初十,果然如叶少甫所说,皇上带着太子来了,幸好沈颜沫有准备,直接把皇上和太子迎进正厅。   皇上落座后打量着沈颜沫,又看叶少甫一眼,意味深长道:“多年未见,沈夫人可安好?”   “托皇上的福,一切都好。”沈颜沫屈膝行礼,见芙蓉用托盘送茶进来,亲自端茶放桌上,“皇上请喝茶,这是武夷山的大红袍,今年的新茶,香气浓厚,您尝尝。”   皇上端起茶品了一口,赞叹连连:“朕贵为一国之主,今儿是第一次品尝今年的新茶。”   “商队去了南边带回来的,宫里的采办脚程慢些,若皇上喜欢,走时带些回去。”沈颜沫大方道。   叶少甫轻咳几声,见沈颜沫没有给他的意思,直接开口:“我府上也没新茶,夫人给我包一些。”   皇上瞪他一眼,调侃道:“朕以为你特殊呢,原来不过如此。”   太子不耐烦喝茶,凑到皇上跟前道:“父皇,您不是说这里有玩伴吗?儿臣怎么没看见?”   “带着太子殿下找誉哥儿和傲哥儿,让人好生看着,别出什么岔子。”沈颜沫对芙蓉道。   芙蓉答应一声是,准备带太子出去。   叶少甫开口道:“皇上特意来参加誉哥儿儿傲哥儿的生辰,把人叫出来给皇上磕个头,不然不好意思要赏赐。”   这话惹得皇上哈哈大笑,指着叶少甫说他脸皮厚,哪有明目张胆要赏赐的,大手一挥:“听闻沈夫人有四个儿子,都叫出来让朕好好瞧,赏赐自然少不了。”话落又笑了。   沈颜沫抬眸看向皇上,耀哥儿和荣哥儿的脸太像皇上了,他不能不多想,这俩孩子是皇上遗落在民间的私生子吗,若说没有关系,一个像是巧合,两个像未免太过巧合。   芙蓉看一眼叶少甫,见叶少甫不自觉点点头,转身出去。不多时,耀哥儿、荣哥儿、誉哥儿、傲哥儿依次走进来,低眉顺目,乖巧的不得了,齐齐跪在地上给皇上行礼:“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皇上声音柔和几分,和蔼地看着几个孩子。   同龄人之间有默契,太子站在一旁,亮晶晶的黑眼珠一瞬不瞬盯着誉哥儿和傲哥儿。这俩孩子比他高一点,应该是云朗叔叔口中的誉哥儿和傲哥儿,果然是双胎兄弟,乍一看一模一样,细细看还能分辨出不同来:“你俩谁是誉哥儿,谁是傲哥儿?”   誉哥儿率先站起来,拍拍胸脯道:“我是誉哥儿。”指了指旁边的傲哥儿又道:“这是我弟弟傲哥儿,你就是太子殿下,我们听师父提起过你,他说你聪慧过人,三岁能诗五岁能赋,也不知是真是假,早就想认识你了,可惜没有机会,今儿咱们好好切磋一下。”   叶少甫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哪有什么聪明绝顶,这些都是骗他们的,只想激励他们好好读书。   太子殿下一脸懵,黝黑的眼珠看相向叶少甫:“云朗叔叔骗人,在我跟前说你们绝顶聪明,也是三岁能诗五岁能赋,原来都是骗人的,大人的话果然不能信,哼。”   誉哥儿和傲哥儿这才知道叶少甫骗人,也不跟他计较,他俩都是都是自来熟的性子,拉着太子的手,敢怒不敢言地瞪着叶少甫:“咱们去外面玩去,不和这些骗人的大人一起。”   这话惹得几人都笑了。皇上视线在叶少甫和两个孩子间转来转去,抿唇轻笑,暗道,云朗真是好命,一下子就得了两个儿子。   耀哥儿和荣哥儿也不好打扰大人们谈话,拱手道:“我们去看着几个弟弟,别出什么乱子才好。”   皇上的目光这才注意到他,这一看惊住了,这孩子竟与太子有几分相似,若硬要说他像谁,那就是像明月,一张脸像极了明月小时候,这才令皇上看呆了。   沈颜沫暗道不好,出声道:“去吧,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好好看着弟弟们,别去湖边,注意安全。”这院子带花园,花园中有个人工湖,湖水挺深,若是嬉笑打闹不慎落水,就麻烦了。   耀哥儿应一声转身出去,荣哥儿也跟着出来,抬头的一瞬间被皇上瞧了个正着。他拳头握紧,屏住呼吸,等耀哥儿和荣哥儿,皇上才出声问道:“这两个孩子,沈夫人从哪里寻来的?”   一个像明月就罢了,为何另一个也有明月的影子,难道老天听到了他的祷告,明月的孩子还活在世上不成?越想皇上越激动,看向沈颜沫的眼神越热切。   沈颜沫看向叶少甫,这两个孩子是他找的,让他解释应该不会错吧。   皇上见沈颜沫看向叶少甫,瞧着淡然如水的叶少甫,皱眉问:“怎么,这件事云朗也知道,云朗你来说。”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九点还有一更,昨天忘记设定时间了,抱歉。 第56章   叶少甫见皇上心急如焚,不疾不徐道:“就是皇上想的那样,五年前,您派我去扬州查两淮盐税的案子,路上救了他们兄弟俩,当时看见他们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们是明月公主的孩子,保护他们的侍卫和奴仆都死绝了。若不是遇见了我,他们能不能活还两说。您也知道燕国的情况,把他们带到京都,也不一定安全,因此我就想了一个置死地而后生的法子,让燕国的人都以为他们死了,这才逃过了一劫。   他见皇上不恼怒,又继续道:“后来夫人想□□,就顺理成章的收养他们了。至于为何不告诉您,想必您也清楚,他们是明月公主的孩子,出了燕国,必定来找您这个舅舅,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您呢,您身边刚好出现两个孩子,或者不再寻找两个孩子的下落,燕国的那些人会如何想,事态严重,我不得不重视。夫人待他们如亲生,绝对没有虐待他们,这点皇上可以放心。”   皇上眸中闪着氤氲,喟叹道:“是朕对不起明月,连她的孩子都没保住,沈夫人将他们教导得很好,朕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责怪。”   他说着起身朝沈颜沫鞠了一躬,吓得沈颜沫躲到一边,诚惶诚恐道:“皇上,臣妇也是见他们可怜才收养他们的,并不知他们的身份,就算他们不是明月公主的孩子,臣妇也会收养他们,所以,您不必如此,臣妇承受不起。”   “不,你能承受得起,朕以为明月的孩子死了,这些年懊悔自责,母后为此还大病了一场,若是知道孩子还活着,母后心里也好过一些,当年若有第二条选择,朕也不会让明月和亲,落得个红颜薄命,身死他乡的下场。”皇上道。   若是沈颜沫早出生几年,华国国富民强,明月怎会去和亲。都是他对不起明月。   这时刘妈妈过来,站在门口问:“夫人,客人来的差不多了,时辰也到了,可以开席了吗?”   皇上抹一把眼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们该如何就如何,不用顾忌朕,朕只是来凑个热闹,你们就把朕当成平常的客人即可。”   “您先留在这里吧,您要出现,这顿饭谁也吃不舒坦。我去前院招呼客人,夫人也随我去吧。”叶少甫自然而然地拉起沈颜沫的手,朝外走去,俨然把自己当成这家的男主人。   这席面果然如叶少甫说的,来了不少人,场面热闹极了,幸亏早有准备,不然就要闹笑话了。来人有王公大臣,也有诰命夫人。   那些个大臣都沉得住气,见叶少甫出面招待,也猜测沈府的人身份不一般,都存了结交的心思,想着回头让自家夫人好好走动走动,不能生分了。   那些夫人看见沈颜沫热情寒暄几句,话里话外想知道皇上是否真来了。沈颜沫不敢说,左顾而言他,那些人套不出有用的消息,自然不再攀谈,还觉得沈颜沫只是一个皇商,就算前面有个皇字,那也是商人,自古士农工商,商人是不入流的。   沈颜沫没想到明霞郡主和温婉也来了。明霞郡主来,沈颜沫能猜测出其用意,可温婉也来了,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不过沈颜沫假装不认识两人,让人好生伺候,移到别处招呼其他贵妇。   “沈夫人,你还认得我吗?”沈颜沫刚离开宴席,准备去看看誉哥儿他们,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喊她,回头见一个十岁的孩子站在不远处。   这孩子满脸横肉,肥硕的身子包裹在锦衣华服下,有种违和的感觉,价值几十两的袍子,生生被他穿出麻袋的感觉。   十来岁,胖成球,是顾菖?沈颜沫脑海中闪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脸颊圆润,带着几分婴儿肥,圆圆的眼睛带着坏笑,这笑似讥讽似鄙夷,哪像现在眼睛细长,再笑起来眯成一条缝,根本看不见黑眼珠了。   这鬼样子是怎么变成的。   沈颜沫假装不认识,带着试探问:“你是哪家的小公子。我刚来京都,初来乍到的,认识的人不多,还望海涵。”   “我是顾菖。”胖球不好意思道。   沈颜沫故作惊讶:“你是顾菖,怎么可能,五年前你体重很正常,才五年不见,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我记得武昌侯府是武将出身,你应该也会功夫,再如何也不可能变成这副样子?”   顾菖咬着唇,犹豫片刻道:“夫人,我也试着减肥了,不管是锻练还是节食,体重只涨不降,我听说夫人医术高明,能帮我看看吗?”想起以前的事,他羞愧低头小声道:“以前都是我不对,还请夫人看见我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不计前嫌替我诊治。”说完抬头期盼地看向沈颜沫。   自从他胖成球后,京都的公子哥儿没人喜欢他,提起他都是不屑与嘲笑。他尝试过各种办法减肥,最后都失败了。顾菖很难过,他不想变胖,不想被人嘲笑。   前些日子他去了济世堂看大夫,大夫也说无能为力,最后告诉他,扬州的沈娘子和薛神医或许能治好他。顾菖知道薛神医,他小时候中毒,就是学神医治好的,可薛神医远在扬州,远水救不了近火,他不想再等了。   济世堂的大夫又告诉他,沈娘子要来京都的消息。他派人打听才知,沈娘子就是他曾经的继母。听到她的事迹,顾菖心里五味陈杂,她那样厉害,那样温柔,若是没有离开侯府,会如何?   顾菖鬼使神差来到沈府,就是想见沈颜沫一面,没想到真的如愿了。   沈颜沫看着眼前的小胖球,笑着说:“武昌侯神通广大,认识的能人无数,想来会解决你的忧虑。”   顾菖听出沈颜沫不愿意帮看,急切道:“济世堂的大夫都说你能治,求夫人帮我看看。”   沈颜沫刚要说话,看见温婉朝这边走来,身后跟了两个丫头。她挑了挑眉对顾菖道:“你的继母来了,我还要去看看我的孩子们,恕不奉陪。你若真想看病,改日再来吧,今儿是犬子的生辰,实在是不方便。”   顾菖一听连连道谢,并说改日一定来拜访,他与耀哥儿是朋友,也许久不见了,甚是想念他呢。   沈颜沫不置可否,淡然一笑转身离去。   温婉连忙喊住她:“沈夫人请留步。”   沈颜沫回头,客气疏离道:“武昌侯夫人可还有其他事?”   温婉上前,满脸堆笑,语气熟稔道:“姐姐这是做什么去,怎么看见我来了就要走?是不是觉得我占了你的位置,故而讨厌我,才不愿意看见我的。”   这里离宴席有段距离,别人也听不到。沈颜沫也懒得跟温婉演戏:“你想多了,我儿陪着太子殿下在用膳,我这个做主人的自然要去看看,万一招待不周,怠慢了贵客,可就是我的不是了。”   这些话告诉温婉,她攀上了皇上,看不上武昌侯府了。   温婉忍气吞声多年,本想在沈颜沫跟前耀武扬威一番,谁知被噎了一下,如何甘心,平复心中的怒意后,瞅一眼顾菖,忍着恶心拉着顾菖的手又道:“都说夫人医术高明,我这嫡子得了肥胖症,烦请夫人看看,若能治愈,侯府赏银不会少。”   她开口侯府,闭口赏银,这是告诉沈颜沫,她就算攀上了皇上,也只是一个低贱的大夫,跟侯府无法相提并论。   沈颜沫识人无数,自然看出她的想法,勾唇轻笑一声:“侯府夫人又如何,没有娘家的支持,日子不好过吧。”话落不给温婉辩驳的机会,转身走了。   温婉气得拧着手中的帕子,咬牙切齿看向沈颜沫:“得意什么,再过几日,我且看你如何得意。”你攀上皇上如何,你儿子攀上太子又如何,你早晚有一天会求着我的,到时候看你如何嚣张,不奉上你的家产,别想让你的一双儿女好过。   顾菖瞥眼看见温婉狰狞的脸庞,心下打定主意,回头一定提醒沈夫人提防温婉,他这嫡母看似温和大度,心蔫儿坏。   “一个商妇都对付不了,你说你还能做什么?”明霞郡主站在温婉身后,语气中满是不屑,看向沈颜沫远去的身影更是狠毒。   叶哥哥果然爱上了那个贱人,不然怎么帮忙招待客人,好似这府上的男主人一般,一个和离还带着孩子的女人,凭什么可以得到叶哥哥的爱,叶哥哥是她的,谁都不许染指半分。   温婉和明霞郡主是一丘之貉,都是娘家失了势,故而可以说是同病相怜,又有惺惺相惜之感。温婉听了这话也不恼,莞尔一笑:“人家背后是皇上,还有景王爷撑腰,我只是一个不受宠的侯府夫人,如何跟人家比,想为我家嫡子求医问诊,还要低三下四,谁让我没本事呢。”   她用帕子假意拭泪,余光却看向明霞郡主。果然见明霞郡主面容难看,温婉心里乐开了花,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又如何,还不是跟她自己一样,在婆家过得不尽如意。她们虽是盟友,却不妨碍她戳明霞的心窝子,果然,景王就是她心里的一根刺,任何人都触碰不得。   温婉见明霞郡主要发作,连忙赔笑道:“我有个主意,定然不让她好过,过几日你且在再瞧瞧。”   “什么主意?”明霞郡主勉强打气兴致。   温婉瞥眼看向一旁的顾菖,见顾菖蹲在地上数蚂蚁,压根没听见他们的谈话,她觉得顾菖不会喜欢沈颜沫的孩子,毕竟他们是兄弟,将来要分侯府的家产的,也肆无忌惮起来,道:“他儿子可是侯爷的种,既然是侯爷的种,怎么能流落在外,只要进了侯府,我就是他们的嫡母,圆了扁了还不是我说了算,你说到那时候,咱们这个备受皇上赞誉的沈夫人会如何。”   皇上再闲,也好插手别人的家务事吧。   明霞郡主一听,顿时乐了:“到时候咱们要多多走动才好。”要是那两个贱种冲撞了她,看她怎么收拾他们。   他们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一旁的顾菖脊背发凉,心里思索着如何给沈夫人报信,这两个恶毒的女人要害她。   所有人都觉得他又胖又蠢。顾菖也不甚在意,继续拿着树枝把拉着蚂蚁,嘴里念念有词:“小蚂蚁快回家,找你娘去,告诉你娘外面有坏人,待在家别出来了。”声音低,语速又快,顾芸和明霞郡主没听清楚,觉得顾菖笨,撇他一眼带着人说说笑笑离开。   顾菖见她们离开,看一眼沈颜沫离开的方向,犹豫片刻追了上去。   他对沈府不熟悉,找了好一会儿,远远看见远处的水榭上有几个孩子,他猜想定是耀哥儿他们,迈着粗壮的短腿跑过来,弯腰气喘吁吁道:“耀哥儿,耀哥儿,有人要给你娘亲使绊子,你快告诉沈夫人一声。”这身子蠢笨如猪,跑几步就虚脱了,顾菖实在厌烦了这样的自己。   耀哥儿几人在说小时候的糗事,猛地看见一个人跑进来,还是不认识的,都心生警惕,起身挤在一起死死盯着顾菖问:“你是谁,谁准许你来这里的。”   周围有几个暗卫,是看顾着太子的安全,有几个认识顾菖,因此没拦着。   顾菖直起身子,满心焦急道:“我是顾菖,菖哥儿,在扬州时咱们一起玩过,你怎不认的我了。”想起自己肥硕的身子,羞愧低下头,望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都看不到自己脚尖,更觉汗颜。   耀哥儿皱眉,走进近几步,上下打量着顾菖,没看出一点儿曾经的影子,不敢置信道:“你是顾菖,怎么可能,你怎么胖成这样了?”   荣哥儿也想起顾菖是谁了,可不就是曾经欺负娘亲的人,围着顾菖看了几遍,啧啧几声,讥笑道:“胖成这样还有脸出门,你也是天下第一人。”   顾菖听到这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荣哥儿休要胡说。”沈颜沫换了身衣裙,来找几个孩子,正好听见荣哥儿的话。   荣哥儿不以为意,瞪顾菖一眼,跑到沈颜沫身边,扯着他的衣袖忿忿不平道:“他欺负娘,说他几句怎么了?”   沈颜沫柔声细语道:“来者是客,你是主人,应当以礼相待。”   荣哥儿冷哼一声,不情不愿道了句:“娘亲,我错了。”嘴上这样说,却没有道歉的意思,连一个吝啬的眼神都未给顾菖。   誉哥儿和傲哥儿也明白过来了,眼前的“胖球”欺负过他们的娘亲,如何能饶恕,双胞胎心有灵犀,一起朝顾菖撞去,顾菖身材壮硕,又比他们高出很多。   誉哥儿和傲哥儿没把人撞倒,自己反倒摔了个屁股蹲。耀哥儿眼疾手快,连忙把两人拉起来,给他们一个白痴的眼神:“想要收拾人,还需自己动手?”直接赶出去,有机会再收拾也不迟。   “疼死小爷了。”誉哥儿起身揉着屁股,凶神恶煞地看着顾菖:“你走,我家不欢迎你。”   傲哥儿指着门口:“赶紧走,不然放狗咬你。”   他们还真养了一只土狗,今儿有贵客,怕冲撞了贵人,被沈颜沫关笼子里了。   太子一听这话,双眼迸射出闪亮的光,也不管顾菖如何无地自容的表情,拉着傲哥儿的手道:“你们家还有狗,带我去瞧瞧,宫里没有狗,我想养,母后不让。”   他喜欢那种大狗,汪汪叫几声,能把人吓跑,想想都觉得威风,越想他越迫不及待,催促着傲哥儿去看大狗。   几个孩子拗不过太子,便带着太子娶去看狗。   “你家的狗凶不凶,我喜欢凶一点儿的。”太子道。   “凶,可凶了,看人生人就想咬。”傲哥儿一脸得意道。   “快点,快点,我要开开眼。”说着太子小跑起来,可见有多急切。   耀哥儿几人说说笑笑走了,谁都没注意到顾菖的表情,见这些人理都不理他,顾菖委屈的想哭,旋即大颗大颗的泪珠滚下来。   沈颜沫也是有孩子的人,见他这样于心不忍,拿出帕子给他擦泪:“他们和你不熟,等熟悉了就和你一起玩了。快别哭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顾菖没答话,只是一个劲儿哭,就算熟悉了,他们也不和他玩。因为他胖他蠢,还有他曾经骂过沈夫人。在他的记忆里,没有人轻柔的哄他,给他擦泪。   祖母虽然疼爱他,却不会哄人。若是奴才怠慢他,祖母会打人板子,将人发卖出去。   继母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看着都让人恶心,顾菖也不会让她哄。   父亲更不会哄他,只会说男子汉要坚强,流血流汗不流泪。   姐姐忙着与继母斗,也顾不上他,侯府没人会在意他的感受。   若沈夫人是他继母,他也能像荣哥儿一样撒娇,让她哄。越想顾菖的泪水流得越凶,最后竟呜咽哭起来。   皇上听见哭声,好奇走过来,见一个圆球哭得伤心,眉头微皱道:“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哭的如此伤心?”   沈颜沫微微俯身,行了个礼解释道:“这是武昌侯府的嫡子。被荣哥儿嫌弃胖,说了他一句,心里委屈,这才哭了。”解释后又哄顾菖,拿起桌上的葡萄干塞他手中:“这些给你,我刚才给你把脉了,你的肥胖症是中毒所致,我心里也有了大致的解毒方法,你若再哭,我可就不管了。”   顾菖这才止住哭声,欣喜若狂,抓住沈颜沫的手,结结巴巴道:“真,真的吗,我,我,可以变回,以前的样子,可我,我怎么会中毒呢?”   “我是大夫,不是神探。”沈颜沫见他不哭了,拉着他坐在边上的石凳上。   皇上环顾周围,没有太子几人,不禁皱眉:“几个孩子呢?”   “去马厩那边看狗去了。”沈颜沫让芙蓉打了一盆水,浸湿帕子拧干水,给顾菖擦脸,一面擦一面道:“一会儿出去,你可别说我会解毒的事。”   “为何?”顾菖不解,抬眸直直地盯着沈颜沫,见她没有嫌弃的表情,嘴一撇又想哭了。   自从他胖成球,祖母和父亲都嫌弃过他,更何况是别人。   “若我没猜错,下毒的人定在你们府里。她是想毁了你的一生,才会用这样阴毒的法子。若是知道你的毒能解,说不定会直接要你的命。”沈颜沫给他整理一下衣衫,拍拍他的肩膀悠悠道。   顾菖听了这话,吓得一哆嗦,手里的东西险些掉地上,惶恐道:“若是解了毒,她还要我的命呢,我还怎么办?”   他不傻,大概猜出是谁要害他,除了他的继母,顾菖想不出第二人,他一事无成,碌碌无为,父亲也渐渐厌弃了他,世子的位置早晚不保,最得力自然是继母的儿子。   沈颜沫白他一眼,觉得他这话有些蠢,看在他年纪小的份上,依然耐着性子道:“这是你们侯府的事,与我何干,我是一名大夫,只负责解毒,你的命不归我管。”起身停顿一下,斜睨顾菖一眼道:“你该回去了,你家人找不到你,该着急了。”   “多谢夫人不计前嫌,夫人的恩情,顾菖没齿难忘。”顾菖施了一礼,抹了把眼泪转身离去。   望着顾菖胖胖的身子,皇上摇头叹息:“这孩子也可怜。”   武昌侯看似精明能干,在家事上也是个糊涂的,嫡长子都这样了,他却无动于衷,甚至厌弃了,真是狠心的。当初为了原配守孝三年,京都人都道他是个痴情的,也不过如此。   “天下可怜人多了去了,饱受饥饿衣不遮体的,病了没有银子看大夫的,穷得卖儿卖女的。他这点儿磨难又算得了什么?”那些人的样貌,悲哀的眼神,绝望的神情,一一浮现在沈颜沫的脑海中,最后都化为一声长叹。   皇上闻言,怔怔地看着沈颜沫:“没想到沈夫人还是心怀天下之人。”   “近两年出去走了走,看得多了,见得多了,有些事就想开了,比起那些贫苦的百姓,生活优渥的人为何不能珍惜眼前的生活,争来斗去,你死我活,又有什么意思。在其位谋其政,官职越大责任越大。有些人拥有的越多,心越是贪婪,令他们陷入泥潭的不是别人,是他们自己。”沈颜沫自觉说的多了,笑了笑道:“皇上莫怪,民妇一时感慨,胡言乱语的,皇上听听就算了,万不可往心里去。太子殿下去看狗了,民妇也带皇上去瞧瞧吧。孩子们新得的宠物,新鲜得很,个个当宝贝似的看护着。”   皇上道了一声好,跟着沈颜沫来马厩这边。   太子满心欢喜,一脸兴奋,本以为能看到一条威风凛凛,凶神恶煞的大狗。   来到马厩才知,笼子里关着一只,嗯,小奶狗,比成年的猫大不了多少,黄色的鬃毛下夹杂着黑毛,一看就不是纯种的,额间有一撮白毛,形如闪电,看上去有几分可爱。   说好的威风凛凛呢,说好的凶神恶煞呢。这明明就是一只刚断奶的奶狗呀。   太子站在笼子前,雷得外焦里嫩动弹不得,说话时舌头都打卷了,指着汪汪叫个不停的奶狗问:“就是它?”   他左顾右看,奶狗的父母不在,傲哥儿口中的狗,定是这只奶狗无疑了,小小的一团,脾气还不小,看见太子发出呜呜,汪汪的叫声。   凶是凶了点儿,可没有杀伤力呀,一脚都能踹出几米远。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的存稿忘记设定时间了,不好意思。 第57章   傲哥儿打开笼子,把奶狗抱在怀里,软乎乎的小手抚摸着奶狗的软毛,稚嫩的嗓音夹杂着喜悦:“四喜,今儿委屈你了,等客人都走了,我就把你放出来。”   小太子听见奶狗叫四喜,嘴角抽了抽,样子不霸气,名字也不够彪悍,这哪里是狗,分明就是傲哥儿的心尖宠,算了,有狗也比没有狗强,蹲在一旁,抚摸狗头:“四喜还怪可爱的。”绝对是违心话,他喜欢威风的狗。   皇上和沈颜沫来时,就看见几个孩子围成一圈,这个一言,那个一句,都在说奶狗,还不亦乐乎。   傲哥儿眼尖看见沈颜沫来了,抱着奶狗跑过来,睛若点漆:“娘亲,四喜不喜欢住在笼子里,咱们把它抱回去可好,我们会看着它,不让他冲撞客人的。”   皇上垂眼见是一个奶狗,也没什么害怕的,先开口出声道:“带回去可以放在花园中,不可让它去前院。”   “谢皇上。”傲哥儿连忙致谢,抱着四喜的手紧了紧。太子跟过来,伸手要抱,傲哥儿退后一步:“我先抱一会儿,等会再给你抱。”   “四喜是你家的,你都抱了许久了,给我抱一下,一会儿我就要回宫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就先让我抱一下。”太子再次伸手,傲哥儿这才把四喜让给太子。   “那你下次什么时候能出来?”虽然玩了一会儿,傲哥儿挺喜欢太子,谁让他年纪比自己小,有太子垫底,他终于不是最小的那个了。   太子抚摸着奶娘,看向皇上摇头道:“不知道。”宫中也有小太监小宫女,动不动就对他下跪,虽然也有姐姐、弟弟妹妹,都不如誉哥儿和傲哥儿好玩。   皇上看出太子的期待,摸了摸他的头:“既然喜欢,就让荣哥儿、誉哥儿和傲哥儿都进宫去,你不是缺少伴读吗?”   太子眼眸一亮,对誉哥儿三人道:“你们愿意进宫做我的伴读吗?”   沈颜沫出声阻止:“这样不好吧?”   太子伴读,身份何其尊贵,放眼京都,轮也不会轮到他们家,这样不合规矩。   “朕是皇帝,朕说可以便可以。”皇上态度强硬。   以前找不到机会弥补明月的孩子,如今有机会了,他自然多弥补一二,若孩子进宫,母后也能多见见他们,身子骨也能渐渐好起来,越想皇上越觉的这办法可行。   双胞胎的生辰宴会很成功,送走宾客,皇上送给双胞胎一人一把匕首,镶金戴玉,一看就非常名贵。   叶少甫送给两人一人一个玉雕的老虎,两人属虎,是他亲手雕刻的,玉雕如婴孩儿的拳头大小,可当佩饰。   誉哥儿和傲哥儿很高兴,更让他们欣喜的是能成为太子伴读。   他们年纪小,不懂太子伴读的含义,却知道能天天见到太子殿下,是以非常高兴。   皇上办事效率非常快,不等宴会结束,便把四个孩子都带入宫里去了。再送回来时,已经是二更天了。   沈颜沫见四个孩子安然回来,这才放心,对于宫里发生的事情,她只字未提,打发几个孩子去歇息。   即便沈颜沫没问,翌日,耀哥儿还是主动说了。他来沈颜沫身边时,已经大了,有些东西根本忘不掉,尤其是杀母之仇。   把荣哥儿、誉哥儿和傲哥儿送进宫。沈颜沫见耀哥儿不去国子监,有些疑惑:“迟到了先生会责罚你,还不去国子监?”   耀哥儿咬了咬唇,犹豫片刻,道:“娘亲,昨儿我们见我和荣哥儿的外祖母了。”   沈颜沫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是当今太后,没想到皇上已经说了,还没有任何隐瞒,既然说出来,应该有万全的准备,耀哥儿和荣哥儿的安全应该无虞。   “她对你们好吗?”沈颜沫觉得多此一问,看皇上的态度就知太后的态度,思女成疾,对女儿留下的血脉自然会视若珍宝。   “她是很慈祥的老人,看见我和荣哥儿激动的昏了过去。”耀哥儿想起昨日的场面,仍心有余悸,也幸亏外祖母无碍,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和荣哥儿都是罪人了。“她很疼我们,像母妃,也像娘亲,都是真心疼爱我们的。”   “那就好。”沈颜沫神色有些失落。   皇上既然认亲,是不是耀哥儿和荣哥儿快要离开了,说实话,她真有些不舍,亲手养大的孩子,就这样成为别人家的了,不失落那是假的。   耀哥儿看出沈颜沫的心思,安慰道:“娘亲放心,就算外祖母和舅舅认回我们,我们也不会离开你。”   沈颜沫抬头看向耀哥儿,面含微笑:“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已经和皇上说了。皇上也答应了。”耀哥儿见沈颜沫不舍得他们也高兴,娘亲果然是真心疼爱他们的,不舍得他们离开。   不过沈颜沫没等到皇上夺走耀哥儿和荣哥儿,倒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先上门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武昌侯府的顾老夫人。   昨个儿温婉儿回去,就把誉哥儿和傲哥儿的事说了,还说誉哥儿和傲哥儿聪明过人,被诰命夫人们夸奖,还有人说誉哥儿和傲哥儿长相随顾少逸,一看就知是顾家的种,顾家的种变成商贾之子,太不成体统云云的。   顾老夫人也是要脸面的人,当即要找顾少逸询问,被温婉制止了。   温婉说顾少逸不想要这两个孩子,若是把顾少逸找来,多生波折,还不如先把孩子接回来,等一切成了定局,谁也不无改变,表哥不同意也要同意。也免得别人看武昌侯府的笑话。   顾老夫人一想,觉得温婉说得不无道理。多一天也不愿等,次日便上门了。她想着,沈氏唯唯诺诺的,不敢和她叫板,今儿一定能把孩子带回去。   她还听说沈氏会做生意,银子府中的银子自然不少,若是孩子回侯府,沈氏能亏待两个孩子?还不得经常送银子上门。说来说去,顾老夫人也看中了沈颜沫手中的银钱。   不过这次顾老夫人失算了,她和温婉还未进门,便吃了闭门羹。   耀哥儿送沈颜沫回院子,准备去国子监,刚打开门出去,正巧遇见顾老夫人上门,身边跟着温婉。耀哥儿不认识两人,狐疑地看着她们。   顾老夫人见是个孩子,衣着朴素,周身没有任何佩饰,还以为是看门的小厮,语气不善道:“让沈氏出来,就说武昌侯府的老夫人来了。”   “武昌侯府?”耀哥儿打量她们许久,勾唇嗤笑道:“不认识,还请你们离开。”   看来是来着不善,他本想去国子监,看这架势今儿是去不成了。   “作死的奴才,狗眼看人低,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滚回去禀报沈氏,就说武昌侯府的顾老夫人来了,还不出来迎接。”温婉厉声厉色,想用强硬的态度威慑耀哥儿。   可耀哥儿是谁,燕国皇子,明月公主的长子,又跟着沈颜沫身边,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温婉这点儿手段,他当真不惧,眸中的讥讽更加明显,弹了弹衣衫上不存在的灰尘,神色鄙夷道:“说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我娘亲刚道京都,身心疲惫,哪有功夫应付你们这些打秋风的。”   温婉听到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打,打秋风,这个狗奴才,竟然说她们是打秋风的。等等,娘亲?眼前的孩子叫那贱-人娘亲,难道是沈颜沫的孩子。   老夫人也知误会了,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态度强硬又蛮横道:“你一个小孩子家的,老身跟你说不清楚,你让沈氏出来,我今儿来要接走我们顾家血脉?”   “顾家血脉?”耀哥儿眉头微皱,瞧着顾老夫人的眼眸凝结一层寒霜:“我们兄弟四人都姓沈,哪里是什么顾家血脉,您老年纪大了,怕是痴傻了吧。你找顾家血脉,找胖球去啊,来我沈府门前大闹是何意?”   争论间,周围聚拢了不少人,有认识顾老夫人的,听见胖球两字,都捂唇偷笑,武昌侯府的那个蠢东西,可不就胖成球了吗,这形容还真是贴切。   顾老夫人火了一把年纪,深谙口水淹死人的道理,眼看别人指着顾家的脊梁骨骂,眼珠一转,顿时有了主意,掐一下腰间的赘肉,疼得呲牙咧嘴,泪水瞬间溢出眼眶,面上悲悲戚戚:“都说着沈夫人心地善良,还得到了皇上的嘉奖令,老婆子怎么觉得这沈府欺负人呢,孩子明明是我顾家的血脉,沈夫人偏不让老婆子看一眼。老婆子一把年纪图什么呀,不就是图儿孙平安无恙吗,如今连孙子的面也见不到,到了底下见了祖宗,我有何颜面呀。”越说哭得越伤心。   这一幕把温婉吓住了,论演戏,这个老婆子敢称第二,没人称第一,说哭就哭,眼泪跟不要钱似的。   不过这正合温婉的意,她也陪着哭起来,还说婆母想念孩子,思念成疾,听闻孩子到了京都,马不停蹄来接孩子回去,结果被挡在门外,连见孩子一面都难如登天。   舆论的风向立刻偏向顾家。有些人开始对耀哥儿指指点点,说沈府不讲理,人家想家亲孙子,怎么能拦着,这也太霸道了。   老太太一把年纪,还在外面等着,想念孙子而不得见,这也太可怜了。   听闻沈夫人是武昌侯府曾经的儿媳妇,如此不敬婆母,怪不得顾家不要这样的儿媳妇。   要是我们家有这样的儿媳妇,我早打死她了,娶妻娶贤,万万不能要这样的儿媳妇。   武昌侯府如今的儿媳妇是个好的,听闻视嫡子嫡女为亲生,娶妻当娶贤,古人诚不欺我。   议论声滔滔不绝,都是骂沈颜沫的,气得耀哥儿面红耳赤。他才十一岁,虽有些见识,也没遇到这样的事。   耀哥儿虽恼羞成怒,脑子却不笨,立刻指着温婉和顾老夫人道:“你们胡说,我娘亲六年前和离。我今年十一岁,弟弟今年九岁,哪里是你们武昌侯府的血脉,你们想血口喷人,能找一个好点儿的借口吗?是不是觉得娘亲生意做大了,想上门讹诈钱财,武昌侯府穷到这份上了?”   他红口白牙,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绝口不提双胞胎的事。   一听这话,看热闹的人目光有些变了。   耀哥儿见状心里更有了主意,侧脸又见顾老夫人哭得可怜,偷偷在腿上拧一把,泪水顿时如断了线的珠子,对着看热闹的人群拱了拱手道:“大家来评评理,我娘亲一个和离的女人,孤苦无依,京都无她的容身之地,她独自一人跑到扬州讨生活,见我与弟弟可怜,才收养我们,视若亲生。”   “江南水患,我娘亲出钱出力,拯救多少百姓,你们若不信可以去打听打听,江南谁人不知沈夫人,提起沈夫人都竖起大拇指。水患过后瘟疫泛滥,我娘亲不眠不休,与薛神医爷爷研制出治疗瘟疫的方子,又和济世堂一起控制住了瘟疫,保住了江南百姓的性命,怎么就是无情无义,无才无德的人了。在我心中,我娘亲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一面哭一面说,令周围人动容。   也有人听说过江南的事,也知沈夫人其人,却不知是眼前的沈夫人。听耀哥儿这么一说,风向又转了,对顾老夫人说:“你们家与沈夫人和离六年,这孩子十一岁了,怎么可能是你们家的孩子,查清楚再上门,免得丢人现眼啊。”   “就是,就是,沈夫人若不是好人,这天下就没有好人了,把养子当亲子,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你们顾家能做到吗?”   “他们顾家做到什么呀,要债是一把好手,敲锣打鼓的,那阵势我至今还记得呢。”   这京都不乏好事者,更何况与武昌侯府有仇的人,那就多了,当年讨债一事历历在目。   耀哥儿痛哭流涕,还不遗余力抹黑顾家,又说沈颜沫如何不容易,某年某月做了什么善事,连皇上都嘉奖了。如今有人抹黑沈颜沫,是看不惯沈颜沫得皇上的恩宠,还是觉得皇上有眼无珠,错把恶人当善人?   “谁说咱们皇上有眼无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嗓音尖尖细细的嗓音,由远及近而来。   顾老夫人听见这声音,瘫坐在地上,暗道一声:完了,她就不该听信温婉的话,那沈氏早与儿子和离了,无论生下男女,都与他们侯府毫无瓜葛。   耀哥儿一听是熟人,唇角微微翘起,随后又在腿上拧一下,泪珠吧嗒吧嗒掉下来,委屈地喊了一声:“公公,您怎么来了?”   “耀公子怎么哭了,是谁欺负您了?您告诉咱家,咱家饶不了他。你快别哭,若是太后娘娘看见了,不定多伤心呢。您哭得跟泪人一样,老奴看着都心疼,何况是太后她老人家。”太监走到耀哥儿跟前,满脸疼惜,从怀里掏出快锦帕,为耀哥儿擦眼泪,那小心翼翼地模样,好似在擦拭一件珍宝。   顾老夫人听到这对话,更是面如死灰。 第58章   不过耀哥儿可不打算这样放过她,在她震惊绝望中,说出的话抽掉她浑身的力气,一丝也不剩。   “公公您可要给我做主呀,有人说我和弟弟是顾家血脉,要把我们带走。我们是谁的血脉,太后和皇上最清楚。”耀哥儿抽噎着,眼睛瞥向顾老夫人,那模样委屈极了。   太监是太后的人,自然知道耀哥儿的身份,他们是太后的心头肉,如今受了委屈,自然不能轻易算了,他也顺着耀哥儿的视线望过去,目光冷凝嗓音尖锐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说你是顾家血脉,这事得与太后她老人家商议商议。”   温婉的心此刻像被人凌迟后,又一片一片放在火烧烤一样。她哪里知道这个孩子的身份,连太后身边的太监都对他礼遇有加,肯定不是一般人。   他到底是何种身份,不是她们能打听的。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解决眼前的麻烦。   她有几分小聪明,不敢得罪顾老夫人,更不能得罪宫中的太后,忙跪下认错:“都是臣妇愚钝,认错了人,还请这位太后宽恕。”   她说话时又给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会意,忙掏出一个鼓鼓的荷包,塞到太监手中。又听温婉开口道:“这位公公,都是民妇的错,民妇给小公子赔罪,还请小公子原谅,一点诚意,还望小公子莫要嫌弃,拿去买点零嘴或小玩意儿。”   周围的人都看着,耀哥儿也不好揪着不放,毕竟娘亲是有名的心地善良。作为她儿子,他也不能“刻薄”,要“大度”,才能显出娘亲教导有方。   “你起来吧,都说不知者不罪。我堂堂男子汉,岂能跟一介妇人一般见识?”耀哥儿故作大方,拿起荷包塞到温婉怀中,“我岂能要你银子,江南那么多百姓,我娘说救济就救济了,还能缺我的零嘴,我若要了你的银子,别人怎么看待我娘亲,你这是打我娘亲的脸呢,我心胸宽广不与你计较,你为何处处设圈套,让我往里跳,我娘与你又何仇恨,让你这样处心积虑陷害她。你们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们。”   周围的人又开始指责温婉,说她心思恶毒,看似端庄大方,多半是装的。还有人说她的好名声也是装的,又说顾菖的肥胖,谁知道是不是温婉故意让人多吃,才变成这样的。顾菖养废了,她儿子就成了世子,将来是侯爷,偌大的家业就是她儿子的。   耀哥儿字字句句戳在温婉的心肺上,她本来就难受,又听见这诛心之语,心里的感受可想而知,恨不得杀了耀哥儿,可有太后和皇上护着,她不敢。   温婉想解释,见耀哥儿扯住太监的衣袖说话,欲辩解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难受极了。   耀哥儿也懒得搭理她。“你是专门找我的?”   “奴才奉太后懿旨,请沈夫人进宫一叙。公子若想进宫,跟着也行,太后见到您会更高兴。”他脸上洋溢着喜色,看向顾老夫人多了几分鄙夷,“小公子进宫,就去了太后宫中,太后刚才还念叨大公子呢,咱们现在就去,也不好让太后她老人家久等不是?”脸上堆着恳求,这更让人怀疑耀哥儿的身份。   他到底是谁,连太后身边的太监都对他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怠慢。还有沈颜沫那个贱人,太后的人亲自来接,是何等殊荣。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叫娘亲。”话落耀哥儿跑进大门内。   他刚走至垂花门,看见沈颜沫朝这边来,身边跟着芙蓉和玉荷。   耀哥儿快走几步,跑到沈颜沫身边,正欲开口,就听沈颜沫急声问。   “听说顾家的老虔婆闹上门了,她可有为难你?”上下打量着耀哥儿,见他无事才稍稍放心。沈颜沫刚听说了此事就来了。   “娘亲,我无事。”耀哥儿摇头笑道,“宫中来人了,太后想见您,咱们一起进宫吧。”   沈颜沫应了一声好,跟着耀哥儿来至门外,见宦官等着了,上前施礼致歉:“让公公久等了,都是民妇的错。”   太监直立着身子满脸堆笑:“哪里那里,咱家刚来一会儿。夫人事务繁忙,咱家又来的突然,等一会儿也是应该的,太后她老人家感念您的恩情,特意命咱家接您进宫,夫人若是准备妥当了,就跟咱家走吧。”   沈颜沫和耀哥儿上了一辆马车,扬长而去,压根没没看顾老夫人和温婉。路上耀哥儿把顾老夫人的来意说了,又说他如何对战顾老夫人,那神情得意洋洋,仿佛打了一场胜战,可不就是一场胜仗吗,过了今日,顾家就算要人,也不会明目张胆上门讨要了。   车子缓缓前行,很快到了皇宫,下了马车走进宫门,门前停着两顶轿子,沈颜沫和耀哥儿坐进娇子,宫人们抬着,两刻钟后到了太后的泰和宫,还未进入宫门,就有宫女太监迎出来了,笑嘻嘻道:“你们可来了,太后等了一会儿了,刚才还念叨着,让奴婢们出来看看,可巧你们就来了。”   沈颜沫下了轿,被耀哥儿挽着胳膊,跟着宫女太监走入正殿,太后坐在上首的软塌上,翘首以盼,看见耀哥儿挽着一个妇人进来,忙起身迎了几步,等沈颜沫到了跟前,准备给她行礼时,一把被太后抓住手:“好孩子,你起来,无须多礼,就凭你照顾耀哥儿和荣哥儿的这份功劳,哀家还要给你行个大礼呢。”   说着太后的眼眶湿润了。生下来被娇宠的女儿,远嫁他乡和亲,受尽苦楚,身死异乡,她连最后一面都未见,外孙们在宫里受尽欺辱,一路乞讨,若没有沈家女,她都不敢想象外孙们的生活。   皇上没告诉太后耀哥儿和荣哥儿被追杀的事,直说他们逃出皇宫一路乞讨,被沈颜沫救了并收为义子。   “礼不可废。”沈颜沫柔柔道。   “哀家知道你知书达理。把耀哥儿和荣哥儿教导得很好。”太后牵着沈颜沫的手坐下,“到了京都,就多进宫走动走动。哀家听闻你去过不少地方,奇闻异事见过不少吧,也给哀家讲讲。”   她这是变相护着沈颜沫呢。沈颜沫经常被太后召见,京都谁人敢找她的晦气,也就顾家那些不长眼的人碰在钉子上了。   “外祖母想听,耀儿这就讲给您听,我们出门时发生的,真真是奇怪呢。”耀哥儿没打算轻易放过顾家,于是将顾老夫人和温婉上门的事说了。   太后听了,也知道耀哥儿有意偏袒沈颜沫,也不提双胞胎的事,冷冷一笑:“你们是我皇家血脉,顾家想认就能认下,岂有此理。”   出宫接人的太监就站在殿外,听见太后震怒,也不嫌事大,踏进殿添油加醋道:“太后娘娘,您是没看见,顾家那个老婆子和小婆子,把咱们公子欺负哭了,哭得那叫一个伤心。老奴去的时候,一群人对着公子指指点点,要不是公子机灵,怼了回去,不知会怎么样呢。对了,她们还说皇上有眼无珠。”   太后听了勃然大怒,胸口起伏指着殿外:“反了,反了,来人呀,去请皇帝来,哀家倒想看看谁给她们的胆子,竟敢编排皇帝的不是。”   耀哥儿扯了扯太后的衣袖,神色为难:“外祖母,还是算了吧。耀儿已经教训过她们了,只要娘亲不受委屈,耀儿不同那些无知妇人计较。”听听这话说的,又孝顺又通情达理,让太后的心软得一塌糊涂,脑海中又浮现明月脸庞。   去和亲时,明月也是这样,挽着她的胳膊,安慰道:“母后,明月受些委屈算什么,只要哥哥和您能坐稳皇位和太后的位置,就算即可要明月的命,明月也不眨一下眼。”   那时候女儿心里是怨的,不然就送封信送回来了,这些年杳无音信,皇帝派去的人,她见都不见。想到这里太后的眼眶更红了,吩咐太监:“把皇帝叫来,就说哀家心口痛又犯了。”   皇帝听到太后旧疾复发,放下手里的折子,道了句爱卿们都回吧,撇下大眼瞪小眼的臣子们,朝泰和宫来了。人未踏入大殿就听见皇上关切的声音:“母后病了,可请了太医来?”   小太监回答一句:“太后娘娘不让。”   “混账,母后病了,还不请太医来。去,把太医院的太医都请来。”话音未落,人已经踏进正殿,看见太后端坐在上首,沈颜沫坐在一旁,耀哥儿也立在一边,齐齐地看着他。   皇上这才知道太后的用意,摆摆手打发太监宫女们下去,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松:“母后凤体安康。”   “安康不了了,气都被气死了。”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肆意流淌,并非太后矫情当着儿子的面哭,实在是没忍住,想到明月和外孙的委屈,她的心就抽疼。   沈颜沫忙拿出锦帕给太后拭泪,安慰道:“太后,您身子骨不好,快别哭了。耀哥儿和荣哥儿该担心了。”   耀哥儿也忙劝说一两句。   皇上慌了,皱眉询问:“这是怎么了?”除了明月,无人能让母后流泪,不对,如今又多了明月的孩子。   “有人欺负你外甥,你也不知道管管。”太后调整好心绪,瞪皇上一眼嗔怪道。   耀哥儿趁机刚沈府门前的事情说了。   皇上虎目一瞪,对着殿外喊了一声:“来人呐,去宣武昌侯,让他给朕滚进宫来。”   小太监得令去了。   皇上对着太后陪笑道:“母后放心,朕是耀哥儿和荣哥儿的亲舅舅,怎会让他们受委屈,您且等着,朕这就收拾他们。”   他怎会不知道耀哥儿的主意,这是见武昌侯府欺上门,替沈颜沫报仇呢。太后也想借此机会敲打顾家。皇上自然愿意做顺水人情,既讨好老娘开心,又能收买沈颜沫的心,还能安抚外甥,一举三得,他自然高兴。   皇上见太后无大碍,借口处理正事走了,让沈颜沫好好陪着太后说说话。   沈颜沫不敢不从,就又和太后说了会话,太后要留下沈颜沫住几天,沈颜沫说明儿是四月十二,有个婚宴,是熟人成婚,她已经跟人说好了,不好不去。太后这才把人放出来。   太后又让耀哥儿住下。耀哥儿要去国子监读书,皇宫离国子监远,来回不方便,又说得了空便来看她,太后不得不同意,心想着人都到京都了,她想见就把人宣进宫,外孙们能不来吗。   沈颜沫和耀哥儿坐娇子到了宫门口,刚下娇子看见一个人,有些意外却又意料之中的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少逸。他刚从宫里出来,老娘和媳妇儿办了蠢事,他被皇上宣进宫,骂了个狗血淋头。被皇上骂的时候,他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如今看见沈颜沫和耀哥儿心里更加清明。   皇上要护着沈家女,容不得她受半点儿委屈。   沈颜沫朝马车走去,被顾少逸喊住。沈颜沫驻足,回头淡然瞧他一眼:“侯爷有何吩咐?”   “你,”顾少逸不知如何说起。   “没有要说的我走了。”沈颜沫转身欲走,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对不起,这是顾少逸说的,沈颜沫转身,像看怪物一样打量着顾少逸:“真稀奇,高高在上的武昌侯也有道歉的时候?”   顾少逸盯着沈颜沫的脸颊,这张脸变了,没有往日的懦弱与稚嫩,被成熟与自信代替了:“我母亲闹上门,我实在不知情,我会约束她们的。还请你原谅。”   沈颜沫不想为难顾少逸,更不想与他有过多牵扯,淡然回了句:“希望你能遵守承诺。”说完带着耀哥儿上了马车,马夫甩着缰绳,喊了声驾,马车渐渐驶离顾少逸的视线。皇宫门口无人驻足,显得有些寂寞。   顾少逸刚回到侯府大门前,看见叶少甫从马车里下来,四目相对。顾少逸在叶少甫眼中看到了怒意与杀意,他想杀谁?   五年不曾上门,今日上来是来着不善。   “真是稀客,若我没记错,你有多少年没上门了,五年了吧?”顾少逸踱步来至叶少甫跟前,勾唇讥笑,为了一个女人,连亲人也不要了,这天下还有比叶少甫更狠心的人吗?   “你当真不知我为何不上门?”叶少甫咳嗽一声,以拳抵唇嘲笑道,也不知道是嘲笑顾少逸,还是嘲笑自己,咳嗽停止,他紧了紧身上的雪白狐皮大氅,抬眼看着武昌侯府的牌匾,喃喃道:“若是可以,我一辈子都愿意踏足这里,因为这里的人让我恶心。”   若不是听闻夫人和耀哥儿被人欺负了,他也不回来这里。   顾少逸抓住叶少甫的衣领:“你什么意思,故意找茬?既然不愿意来,为何屈尊贵脚踏贱地?”   叶少甫掰开顾少逸的手,脸上的神情更冷,小声道:“这些都应该问你的好母亲,三十多年前做了什么?你就没想过,我们明明是表兄弟,为何长得如此相似,双胎也不过如此吧。”   顾少逸神色一顿,满眸惊愕:“你什么意思?”   难道他们是亲兄弟不成,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是亲兄弟?早年他也听府中的嬷嬷说过,母亲生下的是双胎,后出生的孩子生下来就没气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不对,孩子还活着。   五年前母亲去了趟景王府,想要阻止叶少甫娶沈颜沫,也不知道舅父与母亲说了什么,母亲再不提叶家的事,更不提阻止叶少甫的事,甚至还在府中建造了一座小佛堂。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去小佛堂祷告。以前他不明白,如今全明白了,母亲不是为别人,是为亏欠三十多年小儿子吧。   叶少甫面带怒意,率先走进武昌侯府,大步流星来至顾老夫人的院子。   顾府的下人看见叶少甫来了,仿佛见了鬼一样,这表公子多久没来了,听闻与老夫人闹翻了,再也不肯登门,今儿怎么来了,看表公子的样子,好像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顾老夫人看见叶少甫更错愕,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接下来的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很诧异?”叶少甫站定,直直地看着她,“我本不想来的,有些事你做得太过分,我不得不来。”   若是可以,他一辈子不愿踏足这里。   “你是为了沈氏?”顾老夫人想了想,脸上带着绝望与悲哀,果然还是为了那个女人。 第59章   叶少甫勾唇冷哼“:“明知故问。”   顾老夫人把下人们打发出去,屋内只剩下她与叶少甫了,才缓缓开口,嗓音中带着颤抖:“可,可,她怀了逸儿的孩子,这样的女人能要吗?”   早在五年前,得知叶少甫是她曾经丢弃的儿子,她就已经妥协了,叶少甫想娶谁就娶谁吧,谁让她对不起他呢,可沈氏都怀了别人的孩子,他怎么能要,天下女人多得是,为何吊死在她这颗树上。   叶少甫没答话,对着门外喊一声:“武昌侯看戏也看够了吧,该你出场了。”   顾少逸本来站在屋门口,听见叶少甫叫自己,抬脚进来,神色不自然地看着顾老夫人,视线又落在叶少甫脸庞上,那脸庞俊美略显苍白,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以前看着很顺眼,今儿额外刺眼。   叶少甫见他不说话:“说吧,告诉你娘,孩子究竟是谁的吗?让她听听,孩子与顾家有没有关系。”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顾少逸张张嘴,不知该如何说。顾老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孩子肯定不是顾少逸的,那不是儿子的,又是谁的?沈氏红杏出墙、未和离前偷人?她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这个贱人,我要去衙门告她。”顾老夫人咬牙切齿道。今儿她在沈府门前吃了瘪,被人指指点点,满腔怒火与怨恨无处发泄,如今终于找了突破口,沈氏偷人,就算太后和皇上护着她,沈氏也要受到惩罚。   “还请顾老夫人慎言。”叶少甫声音拔高许多,“没弄清状况,就妄下定论,小心一会儿打脸,沈府门前的那一幕这么快就忘了,没关系,本王提醒你。夫人毫无过错,有过错的是本王,还有你的好儿子,对了,还有你的好儿媳。”   顾老夫人更加疑惑:“沈氏怀了别人的孩子,这跟你们有何关系?”停顿一下她看着叶少甫道:“我知道你喜欢沈氏,可也不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她坚决不承认儿子有错,有错的是沈氏,都是那个贱人的错。   叶少甫见顾少逸不回答,直接道:“孩子是我的。”   一句话如平地惊雷,让顾老夫人久久无法回神,惊愕的眸子瞪得溜圆,脸上带着几分不敢置信:“怎么,怎么可能?”   她的小儿子与大儿媳暗度陈仓,这怎么可能,不可能的,老天爷一定与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或者是她出现幻听了。   “是真的。”顾少逸点头附和,随后解释道:“当年我与沈氏成婚后,不久就去了边关,打了胜仗也身负重伤,不敢回来见你,我就让表哥装扮我,好让您安心。而我则在摇光寺养伤。所以,那段时间府里的是表哥。”   不等顾少逸说完,顾老夫人指着叶少甫的鼻子骂:“你个混账东西,那是你哥的女人,是你嫂子,你怎么敢?”   叶少甫白了她一眼:“断章取义,你能否把话听完。要不然,我怎会说还有你的好儿媳呢。她为了爬上你儿子的床,给我下药,让我与夫人稀里糊涂发生了关系,如今我还愧对夫人呢,若没有那一夜,我心里怎会愧疚,总觉得在夫人跟前抬不起头来。”   “娘,事情就是这样。”顾少逸道。说到底,沈氏从头到尾就是受害者。   顾老夫人觉得一阵眩晕,她没法接受这个事实,明明是红杏出墙,与人暗结珠胎,一转眼怎么变成受害者了。   叶少甫不给她思考的机会:“事情已经弄清楚了,我不希望有人打扰夫人的清净。”视线落在顾老夫人脸上,郑重道:“若再有人找夫人麻烦,我不介意亲自出手。”话音未落,转身走出房门。   顾老夫人眼睁睁地看着他出去,伸手想挽留,只喊出一声云朗。后面那句娘对不起你,生生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等叶少甫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顾老夫人才放声大哭:“云朗,娘错了,娘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母亲,您别哭了。”顾少逸坐在她一旁,搂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哭。皇上宣我进宫,好一顿训斥,您说您去沈府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不然我怎么会被皇上训斥。”   侯府本就不得宠,当年还得罪那么多人,都想给侯府穿小鞋的人不少,若不是叶少甫护着,侯府早被人拆了。   他虽没有责怪,语气里也带着埋怨。埋怨顾老夫人做事不考虑后果。   沈氏得皇上看中,别人交好巴结还来不及呢,他娘倒好,上门找人家的晦气,现在好了,不仅闹了个大笑话,还被皇上责骂一顿,顾少逸都能想到明天早朝,别人是如何参他了。治家不严,不堪重用,他在吏部的位置怕是保不住了。   顾老夫人听见儿子埋怨嚎啕大哭,捶打着顾少逸:“你也来埋怨我,你为不早点告诉我孩子不是你,你若早说了,我还能上门讨要吗。”虽说也是顾家血脉,可早已不属于顾家了。   还有温婉,若不是她唆使,她能上沈府吗,丢人现眼不说,儿子还被皇上训责了,都是温婉的错,顾老夫人想到此处,对着外面喊了一声:“把温氏叫来,我有话说。”   外人的丫鬟答应一声去了。   顾老夫人擦了擦眼泪,抱怨道:“你看你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媳妇儿,就是一个长舌妇,能力有限,搬弄是非的本事不小。”又把温婉说的话说了一遍。   顾少逸气得压根直痒痒,本来还想看着温婉些,别让母亲太过为难她,这么多年打理家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看来都是她自作自受。   婆婆教训儿媳天经地义,他在这里不合适,顾少逸辞了顾老夫人出来。   顾少逸刚回到自己院子,看见顾菖站在院门口,脚下踢着一颗小石子,显得无所事事。他望着儿子肥硕的身材,微微皱眉,有些嫌弃,想起京都的传言,更加不喜,语气淡然道:“你没去学堂,来我这里做什么?”   听见这话,顾菖吓得一个机灵,这才意识到自己逃课了,看见父亲严肃的表情,心中忐忑不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被吓到一般,木讷地喊到:“父,父亲。”想起今日的目的,顾菖鼓起勇气朝顾少逸走去,低头小声道:“我,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顾少逸双手背在身后幽幽道。   曾几何时,这个儿子是他最宠爱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种关系什么时候变了呢,是从他发胖开始,还是流言传出来开始。   “那日去沈府,沈夫人给我把脉了,说我的肥胖症是中毒所知。父亲可知是何人下毒?”顾菖清澈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顾少逸,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中毒?”顾少逸惊恐,又是下毒,后院的女人就没有消停的。   “沈夫人答应帮我解毒了。父亲能不能给我些银子,不沾亲带故的,我不好意思让她免费解毒。”顾菖纠结一晚上,才决定找父亲要银子的。   顾少逸摸了摸他头:“要多少,去账房支吧。”说着掏出一块对牌给他,“你是个好孩子,父亲有眼无珠,从前错怪你了。等你恢复正常,父亲送你去国子监,听说耀哥儿也在国子监。”   儿子都能知道自己中毒了,他这个父亲得多失败。后院的这些女人,该整顿一下了。   顾菖握着对牌连连致谢,脸上洋溢的笑容格外耀眼,那张小饼脸也好看了不少,还带着几分可爱。   温婉被叫到顾老夫人院中,未开口就被顾老夫人训斥一顿,说她挑拨离间,见不得别人好。温婉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诚心认错。   顾老夫人早就看不上温婉了,温家倒了,儿子被皇上训斥,需要岳家支持,可温婉有什么,除了惹事、挑拨是非,她还能做什么?数落她一顿后,直接来了句:“你与侯爷不合适,选个时间和离吧。”   儿子这样,娶妻是娶不上了,宋姨娘娘家渐渐起来了,把宋姨娘扶正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温婉懵了,她只做错一件事,怎么能和侯爷和离,和离后她去哪里。   她可不像沈颜沫,是嫡女,有个状元哥哥,父母留下不少东西。就算被侯府赶出去,也不愁生计。   温家被抄家,姨娘跟人跑了,温婉上无兄长,下无亲弟,离开侯府岂不是凄惨度日,她绝不可以离开侯府。   再说她有儿子,儿子已经五岁多了,是侯府嫡子,若是有个和离的娘亲,前程毁于一旦了。权衡利弊,温婉垂眸,眼珠转了转,再抬头,面上带着狠厉:“老夫人当真要把事情做绝吗?”   “不是我把事情绝,是你自己小气不容人,若不是你唆使我要回顾家血脉,还不和侯爷商量,能连累侯爷被皇上训斥?事已至此,若不给皇上、太后一个交代,侯府在京都无立足之地。”顾老夫人也知事情严重,不让皇上和太后看到诚意,温家就是顾家的前车之鉴。   温婉知道顾老夫人下定决心要赶她走,也不愿意与其争辩,双拳紧握,冷冷道:“三十年前,老夫人扔了一个孩子,孩子还活在世上,若是别人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想老夫人,怎么想顾家,都说虎毒不食子,有这样一个母亲,侯爷还能在京都立足吗?”   这话中带着浓浓的威胁。   顾老夫人不敢置信:“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早已经过去多年,哥哥知道是当年查过,温婉是如何知道的?   温婉笑了笑:“您若不想京都人都知道,尽管让我与侯爷和离好了,到时候被唾骂可不是我?”   “你……”顾老夫人指着温婉,一句话没说出来,白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家里来客人了,今天更的有点少,明天不值班,希望多更新。 第60章   京都最近出现了一件趣事,可笑诊可悲,儿媳妇把婆母气中风了。一传十十传百,就连一向不关心这些琐事的沈颜沫也知道了。   听见这些事时,沈颜沫在药房配药,她天天研究药理,故而在自己院开辟一间药房,药材、药柜及炮制药材用的工具一应俱全。她研究了几日顾菖的毒。   沈颜沫已经找到了方法,今天就能制出解药。听秋月说,顾老夫人中风了,沈颜沫还很诧异。   顾老夫人那日上门大闹,中气十足,不像有中风的前兆,怎么说中风就中风了。   “难道其中还有什么原委?”沈颜沫捣着药材问秋月。   秋月本来就想说,见沈颜沫问,更是兴趣高涨,就差手舞足蹈了:“听说是被儿媳妇气的,太医院的太医去了好几个,都没法子呢,奴婢觉得他们迟早要求到夫人这里。夫人千万别给那老婆子看病,当初她多神气呀,想着法子琢磨夫人。要不是她,夫人能吃那么些苦头,前几天还找夫人的麻烦呢,要奴婢说,他们求到咱们府上,也是没脸没皮。”   秋月见沈颜沫忙着配药,没有插话的意思,又自顾自说起来:“听说表小姐被武昌侯送到庄子上去了,没想到她也有今天。”   世人都道表小姐温柔善端庄,善解人意。依她看,表小姐就是披着人皮的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咬你一口。   “她被送到庄子上去了?”沈颜沫出声询问,“什么时候被送走的,被送到哪里的庄子上?”   温婉处心积虑当上了侯夫人,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这个奴婢不清楚,要去打听一下吗?”秋月见沈颜沫配好药了,帮忙把药包包好,用绳子绑起来,“这是给侯府那胖球的药?”   “是给他的,你打听打听温婉去了哪个庄子上。”沈颜沫擦了擦手朝外走去,“在侯府时多亏表小姐照顾,如今她落难了,咱们也要关怀一下,略表心意。”   这哪里是关怀,分明是落井下石。   秋月跟在她身后,一脸得意与欣喜:“奴婢这就去打听。”武昌侯她有熟人,定能打听出来。   两人说话刚出院子,芙蓉来了,走至沈颜沫跟前,微微行了一礼:“夫人武昌侯来了。”   沈颜沫略略一想,就知道他的来意,回身对秋月道:“去把药带上,咱们去趟武昌侯府。”   秋月有些不高兴跺跺脚:“那老婆子那样琢磨夫人,夫人还为她看诊吗,要奴婢说,恶人自有恶报,这些都是她的报应,别人看好是她的造化,看不好是她的命,夫人又何必管她?”   沈颜沫笑了笑说:“医者父母心,你忘了你家夫人是做什么的了?”伸手点了点秋月的眉心:“再如何她也是誉哥儿和傲哥儿的祖母,别人我还能见死不救,顾老夫人我是一定要救的。”   人死如灯灭,死了什么也不知道了,一了百了岂不是太便宜她了,活着才更有意思,不是吗?让敌人看到自己过得好,也是另一种报复。这是沈颜沫对顾老夫人乃至顾家的报复。   提着医药箱,坐上马车,半个时辰后沈颜沫出现在武昌侯府。顾少逸见她来了,很是感激,又想起沈颜沫要为菖哥儿解毒,更觉她不记仇,明辨是非,当初是他误会了她:“对不起,以前的伤害无法弥补,从今以后,你的事就是侯府的事。”   沈颜沫走在最前面,驻足回头睨他一眼:“我的济世堂有皇上的份,还需你们侯府罩着,说不出也不怕闪了舌头。”见顾少逸脸色难看,仿佛吃了一坨翔,勾唇轻笑一声:“好端端的老夫人怎么突然中风了,可是受了什么刺激,那日上门骂我中气十足,怎么说中风就中风了。”   “家丑不可外扬。”顾少逸道。   沈颜沫撇撇嘴,继续往顾老夫人的院子走去,嗓音不大不小:“京都都传遍了,还不可外扬了。也就你们自欺欺人罢了。”   说话间来到顾老夫人住的屋子,也不知道是下人怠慢,还是顾少逸这个儿子不尽心,屋里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沈颜沫掏出帕子捂住鼻子,嫌弃皱眉:“老夫人虽然病了,也不可如此怠慢,病人需要清洁舒适环境。”   顾老夫人虽然中风了,脑子却很清楚,口眼歪斜,耳朵却好使,听见是沈颜沫的声音,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抗议。   沈颜沫坐定,抓起她在外侧的手腕,细细诊脉:“情况挺严重,也不是没法治,需要施针,你们也知道,银针扎在身上不可能一点不疼,治不治随你们。”   这话本可以不说,沈颜沫就想吓唬吓唬顾老夫人,想起她当年的刁难,沈颜沫心里那哪能不气。   “只要能治好,我们愿意治。”顾少逸看一眼床上的顾老夫人,有些不忍,想起这是为母亲好,他不得不答应。太医院的太医都看了,没人敢保证好,沈颜沫说能治好,顾少逸自然想试试。   不等沈颜沫开口,顾老夫人发出嗯嗯的声音,显然是在抗议。顾少逸怕沈颜沫生气,一走了之,连忙道:“什么时候开始诊治?”   沈颜沫来到桌边,拿出笔墨纸砚,一面写药方一面道:“我还要回去准备一番,过几日吧。我开些药,先吃着。这药有强身健体的功效,过几日也好施针。”很快写好药方,递给顾少逸:“抓药去吧,三碗煎成一碗,早晚各服一次,虽然有些苦,但你也知道良药苦口利于病。”   顾老夫人听见药有些苦,发出嗯嗯嗯的吭一声,想骂沈颜沫开不了口,想瞪沈颜沫,身子动不了。只能在心里咒骂。   她就知道沈颜沫是故意的,明知她吃不了苦的东西,还要给她开苦药,沈氏就是故意的,她绝对在报复。她能开口了,一定把沈颜沫骂死,卑鄙无耻的小贱人,她绝对是故意的。   顾少逸吹了吹药方,交给身边的人,让他去抓药。见顾老夫人生气,叹息一声:“娘,您就消停会儿吧。”   沈颜沫很了解顾老夫人,摇头笑了笑,都这样了,还想逞强呢。   秋月收拾着药箱,眼睛还时不时瞟床上的顾老夫人,觉得甚是解气。   沈颜沫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放在桌上:“对了侯爷,这是给顾菖的解药,本想来亲自交给他的,既然来了侯府,就给你吧。他中了毒,你这个做父亲的应该知道吧。”   顾少逸羞愧低头,盯着桌上的瓷瓶:“那日去沈府赴宴,菖哥儿回来告诉我了。谢谢你。”   “谢什么,好歹相熟一场,我又是大夫,医者父母心,我不会见死不救。”沈颜沫淡然道。   顾少逸让人去账房支一千两银子,亲自送沈颜沫出了沈府。   等坐上马车,秋月不厚道地笑了:“夫人,您没看见顾老夫人的反应,明明都是半死不活的人,听见您要给她扎针,还给她开苦药,气得眼睛嘴巴更歪了,真是痛快。”   沈颜沫斜睨她一眼:“如今你可解气了?”   马车刚走了一会儿,顾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夫人,夫人,您等一下。”   沈颜沫让车夫停下,掀开帘子朝后面看去。顾菖拖着肥硕的身躯跑来,腿一瘸一瘸的,他走近了,沈颜沫这才看清他的脸,青一块紫一块,眉头紧皱:“你这是怎么了,跟谁打架了?”   顾菖跑过来,气喘吁吁道:“我,我不小心自己摔得,您千万别怪耀哥儿他们,跟他们没关系。”   沈颜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顾老夫人上门大闹,几个孩子看不过,揍了顾菖。而顾菖也是个小人精,挨了揍就来告状了。   其实沈颜沫误会顾菖了,他真不是告状,只是不想沈颜沫责罚耀哥儿几人。   他以为这样说,沈颜沫就不会责怪耀哥儿几个,殊不知,他不说沈颜沫不知道,他一说出口,耀哥儿几个跑不了了。   顾菖见沈颜沫不说话,急得满头大汗:“真是我自己摔的。夫人,夫人你要相信我。”   今日一早他想像往常一样去私塾,谁知还没进私塾,就被耀哥儿,荣哥儿,誉哥儿和傲哥儿拦住了。顾菖诧异,更多的是欢喜,以为耀哥儿想找他玩,忙不迭问:“耀哥儿你们找我?”   话音刚落,耀哥儿给他一个窝心脚,顾菖不妨,后退几步,摔了个屁股蹲,还没反应过来,誉哥儿和傲哥儿就骑在他身上,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他身上脸上。嘴里还喊着,让你们欺负娘亲,揍死你,打死你,死胖子,死胖球,找死之类的话。   这一幕与五年前何其相似。顾菖越辩解,誉哥儿和傲哥儿的拳头打得越凶。最后荣哥儿也踢了他几脚,让他们家不要上沈府找茬,不然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顾菖这才知道,家人又找沈夫人麻烦了。打完人,耀哥儿带着三个弟弟离开,徒留菖哥儿独自抽泣。也不去私塾了,直接回家,刚回来,远远看见沈颜沫上了一辆马车,他想也不想就追了上来。 第61章   沈颜沫回家后,什么也没做,坐在正厅等着几个孩子回来,直到傍晚时分,几个孩子结伴回来,先去了沈颜沫的院子,结果人不在院子里,一打听才知道沈颜沫在正厅等他们。   耀哥儿与荣哥儿对视一眼,娘亲平时都在药房捣鼓药材,今儿是怎么了,是在等他们回来了,难道他们做的事情露馅了,不可能,就算露馅也没这么快。   誉哥儿和耀哥儿也狐疑,不过还是来到正厅,刚进门见沈颜沫坐在上首,面容平静,没有一丝笑意,几人心里咯噔一下。   耀哥儿刚踏进门的脚缩了回来,见秋月站在门旁,小声问:“秋月姑姑,娘亲今儿去了哪里?”   “武昌侯府。”秋月撇着笑着看一眼屋内,又对耀哥儿几人眨眨眼。   耀哥儿立刻明白事情败露,拉了拉誉哥儿和傲哥儿小声道:“进去先跪下认错。”   誉哥儿和傲哥儿点点头,齐声道了句:“明白。”定是侯府的小胖子告状了,好啊,看来还是他们动手轻了,竟然还有力气告状,下次一定揍他一个狠的。   “都进来。”沈颜沫见几个孩子站在门口,踌躇不前,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耀哥儿,荣哥儿,誉哥儿和傲哥儿低眉顺目走进去,还不等沈颜沫开口,四人站成一排齐齐跪下,异口同声道:“娘亲,我们知道错了。”   沈颜沫看着他们,未开口。   耀哥儿,荣哥儿,誉哥儿和傲哥儿忍不住抬头看沈颜沫,见她直直盯着他们,又都低下头,仿佛真做错了。   可他们心里压根不这么想,谁让武昌侯府的人欺人太甚,那胖球就是武昌侯府的人,母债子偿,他的祖母和继母犯了错,胖球就应该承担责任。   “说说吧,你们都做错了什么?”沈颜沫端起茶杯抿一口茶。   “我们不该找顾菖的麻烦。”誉哥儿先开口。   “更不应该打人。”傲哥儿接着说。   耀哥儿又道:“娘亲是我的错,我先给了顾菖一个窝心脚,您要罚就罚我吧,跟弟弟们没关系,是我起的头。”   荣哥儿忙阻止:“不是哥哥的错,是我的注意,娘亲要罚就罚我,别罚哥哥和弟弟。”   誉哥儿和傲哥儿急忙解释:“大哥和二哥在一旁看着了,没动手,是我俩动的手。”   “既然都知道错了,就要一起接受惩罚。先在这儿跪着吧,今天的晚饭就免了,你们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时候真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叫我。”沈颜沫起身往外走。   她宠爱几个孩子,但从来不溺爱,因为一点儿小事就打人,将来还得了,不成了纨绔子弟,人家得罪了他,就把人打一顿。她承认这是最直接的报仇方式,可这跟顾菖又有何关系,何必迁怒一个孩子。   傲哥儿一把抱住沈颜沫的腿,哭喊着:“娘亲,傲哥儿错了,再也不敢了。”   沈颜沫站定居高临下看着他,忍住哄他的冲动:“好好跪着,下次就不会随意打人了。你们师父教你们武功,意为强身健体,惩奸除恶,你们倒好,恃强凌弱这事也做得出,传出去不觉得让人笑话吗?”   傲哥儿拽着裙摆的手缓缓松开,小声抽噎着,想让沈颜沫哄哄他。可沈颜沫不再看他,径直走出去,在门口处停下来:“谁要是给他们偷偷送吃的,就和他们一样跪着。”话落走出正厅。这话是说给秋月几人听得,每次孩子们做错事,秋月几个都会帮他们作弊。   这次要不给他们一点儿教训,有皇上和太子撑腰,他们还真能上天。这几个孩子无法无天,也怪叶少甫,从小就灌输他们不吃亏的思想。   在扬州时,一个孩子抢了傲哥儿的东西,兄弟四人把人按着打了一顿,被人家父母找上门了。当着人家孩子大人的面,叶少甫不但不数落几个孩子,还夸他们做得好,气得沈颜沫一个月没理叶少甫。   秋月跟在沈颜沫身后,应了一声是,回头看一眼几个小公子,面上尽是不忍,只能心中祷告,希望夫人赶快消气。   “庄子的事打听出来了吗?”沈颜沫步子没停,回头看一看秋月。   “打听出来了,武昌侯没把人送太远,就在京都郊外的庄子上。”秋月道。   昨个儿在武昌侯府时,她找了个熟人叙旧,不经意套出的话。   “明日一早,咱们去看看她。”沈颜沫道。   沈颜沫不允许耀哥儿几人吃晚饭,命令虽然下了,可还是有人敢给他们送饭。   芙蓉看不得耀哥儿几人饿肚子,给林奇传了个信,林奇告诉了叶少甫,叶少甫舍不得饿着誉哥儿和傲哥儿,尤其是傲哥儿,吃了多年的药,身子骨才好一些,怎么能饿着。   叶少甫吩咐林枫找闫清,让闫清做些可口饭食的给孩子们送去。又问夫人为何惩罚他们,林奇如实说了,叶少甫摇头失笑:“这几个孩子,夫人没白养他们,都知道护着夫人了。”   如此他也就放心了,若是他突然一天离开,这几个孩子也能护着夫人。   沈府   林枫提着一个食盒踏进正厅,耀哥儿,荣哥儿,誉哥儿和耀哥儿还都跪在地上呢。   他一进来,一股诱人的饭菜香直往鼻子里钻。几人回头看见林枫进来,手还提着食盒,不等几人开口。林枫走进来,把食盒放桌上,一一打开,笑着道:“小公子们辛苦了,看看我给你们带什么来了?”   最上面一层是一只烧鸡,一盘酱牛肉。中间一层是两盘素菜,最下面是一碗鲈鱼汤,浓白色点缀这青绿色葱花,煞是好看。   誉哥儿吞咽着口水,肚子也跟着咕噜一下,想去扯一个鸡腿,又想起自己没洗手。   这时芙蓉端着一盆水进来:“快洗洗,洗了好吃饭。”   耀哥儿,荣哥儿,誉哥儿和傲哥儿一窝蜂围上去,洗干净手围拢到桌旁,狼吞虎咽吃起来,嘴里还嚷嚷着。   “嗯嗯恩,好吃,尝一口就知是闫清姑姑的手艺。”这是耀哥儿的声音。   “好吃,好吃。我吃一个鸡翅,鸡腿留给誉哥儿和傲哥儿。”荣哥儿吃着扯了鸡腿给俩弟弟。   誉哥儿啃一口,满足地点点头:“鸡腿我的最爱。”   傲哥儿也咬了一口,眼睛微微眯起:“谢谢二哥,二哥最好了,嗯嗯嗯,还要谢谢林枫叔叔。”   林枫拿出小碗,盛了四碗汤:“慢点吃,别噎着了。”   话音未落,沈颜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都吃上了,好吃吗?”   “娘亲……”耀哥儿,荣哥儿,誉哥儿和傲哥儿寻声望去,嘴里的食物都忘了咽。完了,被娘亲逮住了。   “夫人,就饶了他们这一次吧,我刚才也训过他们了,他们都知道错了。”林枫上前赔笑道。   几个孩子点点头,傲哥儿挤出两滴清泪:“娘亲,我饿,我再也不敢了。”   “就会装可怜。”沈颜沫摸了摸他的头,瞥眼一眼,抬眼又看向林枫:“回去告诉你家公子,孩子是我的,我想怎么教训都是我的事,云公子就无需操心了。”   这几个孩子若不是叶少甫惯着,他们的胆子能这么大,想打人就打人?   林枫摸了摸鼻子悻悻离开。回到院中,就把沈颜沫说的话学给叶少甫。   叶少甫气得从床上下来,扔了手中的书:“什么意思,她的孩子吗,没有爷,她一个人能生出孩子,你让她生一个试试?”这话说得又快又急,咳嗽个不停。   林奇退后几步,如实道:“爷,在夫人心里,耀哥儿和荣哥儿是皇上的外甥,誉哥儿和傲哥儿是侯爷的孩子,跟您真没多大关系,娘是一个娘,爹不一定是一个爹。”   这话简直就是戳在叶少甫的肺管子上。他怒视林奇想揍人,可手里没有东西,弯腰捡起书砸过去,林奇腿脚麻溜,已经跑没影了。   林枫倒了杯茶给叶少甫,接过他手中的书,小心翼翼陪着笑意说:“爷,这都五年了,您也该把夫人娶回家了,夫人漂亮又能干,来到京都后成了香饽饽,多少眼睛都盯着呢,您要是再迟一步,夫人就不姓叶了。”   “谁敢挖爷的墙角?”叶少甫兴许气得很了,又猛地咳嗽几声。   “谁不敢啊,您把楼公子忘了?”林枫提醒。   楼千重虽然已经成婚了,可心里面仍记挂着夫人呢,他们很清楚。   “夫人未婚配,身后的靠山是皇上,医术高明,贤惠温柔,靓丽端庄。都是几个孩子的娘了,看着跟小姑娘似的,又不似小姑娘青涩,有种成熟妩媚的风韵。这些都是次要,关键是夫人身价不菲,明眼人都能看出夫人的价值,谁愿意放过这么一个宝藏呀。”   这些是实话,也掺杂了林枫的私心。闫清那丫头居然说夫人不嫁人,她也一辈子不嫁人,这不是让他打一辈子光棍儿吗?   叶少甫陷入了沉思,林枫说的话不无道理。是该想办法把夫人娶进家门了。万一哪天有个不长眼的,真上门提亲,夫人没擦亮眼睛答应了呢?   林枫见叶少甫思索,悄然退出去,关门后转身看见了林奇,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这个办法还是哥哥想的,林奇虽然直来直去,还别说,脑子有时候还真好使。   王爷娶了夫人,也轮到他们娶媳妇了。   沈颜沫对此毫不知情。次日清晨,她和几个孩子一起用了饭,送走孩子们,带着秋月出了门。   两个时辰来到京都郊外的庄子上。   沈颜沫看了看紧闭的门,对秋月道:“敲门吧。”   秋月上前几步敲了敲门,不多会儿出来一个婆子,穿着粗布衣裳,面容黝黑,眸中带着精光,见秋月是生人,探出头询问道:“你找谁?”   这本来是武昌侯府的庄子,前几日府上送来一位夫人,天天吵着要回去,没有侯府主子的命令,婆子不敢放人。此刻还以为秋月是接侯夫人回去的。   “我家主子想见侯夫人,侯爷已经允许了。”秋月把一个对牌给婆子,婆子不识字,认识对牌上的花纹,是武昌侯府的没错。   当初沈颜沫离开武昌侯府,带走了一个对牌,压在箱子底下了,幸亏没弄丢,没想到今儿派上用场了。   “夫人请进。”婆子打开门,微微弯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领着沈颜沫来到温婉的院子。   没有走进门,就听见温婉的喊叫声:“你们这些该死的奴才,以为本夫人不在侯府,就不能整治你们了?若有一天本夫人回去,早晚把你们这些势利眼的奴才发卖出去。”   沈颜沫缓缓踱步来到屋内,站定看向里间,温婉此刻趴在床上,披头散发,大喊大叫的模样形如疯癫,哪有以往的贵妇做派。   “怎么,咱们高高在上的侯夫人也被打发到庄子上来了。都说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我今儿算见识到了。”沈颜沫面色从容,唇角微微勾起,嗓音中透着幸灾乐祸。她迈着轻盈的莲步,一面走一面说,走至温婉跟前。   此刻温婉挨了板子,半死不活地趴在床上,沈颜沫看着她是居高临下的审视。   温婉听见熟悉的声音,微微抬头,看清来人,挣扎着起身,涂了毒目光看向沈颜沫:“是你,你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第62章   沈颜沫嫣然一笑,弯腰将温婉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可不就是来看你的笑话吗?你说你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怎么把自个儿算计到庄子上来了,曾经高高在上的侯夫人,落得如今这步田地,当真有点儿凄惨。”   温婉咬着银牙,抬头瞪着沈颜沫,那模样恨不得吃了她:“你还不是一样,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一个和离带着孩子的女人,将来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沈颜沫给秋月使了个眼色,秋月搬了把凳子给她。沈颜沫坐在温婉不远处,既同情又讥讽地看着她:“那我就给你好好分析一下,我们之间有何不同。”   “顾老夫人被你气得中风,侯爷震怒,当众打了你的板子,又把你赶到庄子上来,即使你能回侯府。一个被当众打了板子的主母,还有何威信可言。听闻宋姨娘已主持中馈了,你做侯夫人时,对宋姨娘母女不太公平,你说按照宋姨娘的性子,能轻易放过你和你的孩子吗?你说你的孩子会不会成为第二个顾菖,被人下毒成为胖球,也被人养废呢。”   沈颜沫停顿一下,又道:“万一哪天宋姨娘吹吹枕头风,被扶正了,你的孩子得叫你姨娘,叫宋姨娘为母亲。而我的孩子能光明正大的喊我娘亲,这是咱们最本质的差别。”   温婉双目赤红,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沈颜沫却毫不在意,继续道:“顾菖中毒侯爷已知晓了,是不是你做的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侯爷不信任你了,若是信任你,会不听你的辩解,会忍心把你送到庄子上来?也就是说,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回侯府了,只能在这庄子上自生自灭。真是大快人心呢。”   “住口,别说了。”温婉如困兽,低声嘶吼。   沈颜沫浑不在意:“这就受不了了,你害别人时,可有想过自己有今日。温家倒了,你没有娘家支持,儿子年幼,别说救你,他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能不能长大成人还是个未知数呢。其实你有娘家支持的,可惜,温庭跟你不亲,不然还能帮衬你一把。”   温婉听见这话,挣扎几下,想把沈颜沫的嘴撕烂,可一旁站着秋月,只要她有动作,秋月就拍拍她的屁股,温婉刚挨了板子,稍微触碰一下都疼得死去活来,想昏死过去,哪里禁得起秋月拍几下。   可她不能在沈颜沫跟前认怂,只能强忍着,又听见沈颜沫提起温庭,咬牙道:“那个懦夫,他帮我?不拖累我就不错了。”   他们同为庶出的命,就因为温庭是带把的,被夫人当嫡子养在膝下。   “你可能还不知道,温庭已中了秀才,名次不低,明年想下场试试,一甲无名,很可能位于二甲之列,曾经被你算计、被你看不起的人都比你好,你现在感觉如何,心里是不是很憋屈。”沈颜沫道。   “那个废物居然中了秀才,不可能。”温婉摇头不信,嘴里一直喊着不可能,不可能的。   “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温杰抛弃糟糠之妻,停妻再娶,温庭如今也认回亲娘,改了金姓,温家再无温庭此人。”一句话断了温婉想依靠温庭的打算。   年前金夫人带着金庭和石头去了陇西,一为拜祭父母,二为拿回金家父母的东西,临走时,沈颜沫把皇上御赐的金牌给了金夫人,算算日子,他们也该回来了。   说了这许多,沈颜沫也累了,起身朝外走去,说过些日子再来看温婉,到时候会把她儿子的消息带给她。   世人都道沈夫人是慈善祥和之人,她定会把温婉想知道的消息带给她,好让她死不瞑目。   温婉喊着,不让沈颜沫走,让她把话说清楚,什么温庭找了亲娘,她亲娘是父亲的原配妻子,假的,一定是假的,温庭和她一样是庶出的,怎么变成了嫡出的,还是原配妻子生的,这不可能的。   她与温庭争了多年,觉得温庭只是运气好,会投胎,才得到夫人和父亲的看中,原来另有隐情。   她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对于她的喊叫,沈颜沫毫不理会,走到门外站定,对开门的婆子道:“我知道你在这里辛苦,好好照顾她,把她想知道说给她听,我每月给你二两银子,消息也会随着银钱过来。”   婆子激动,点头弯腰感激:“谢谢夫人赏赐。”   她算看出来了,这位夫人与里面的不和,收人钱财与人消灾,她定会把事情办得妥妥地,拿了银钱也好让家人好过点儿。   沈颜沫回头看向屋内,勾唇勾了勾,若是温婉害了自己,她也不会如此睚眦必报,任由她自生自灭就是。   可温婉非要害她的孩子们,一而再,再而三,她岂能轻易放过温婉。身后又传来温婉声嘶力竭的叫喊声,让沈颜沫回去,给她解释清楚,可沈颜沫已经走出院子了。   回到沈府,还未进门,见门口站着几个人,有些陌生,正踹着门,嘴里还嚷嚷着:“我们家也是正经的官宦之家,让一个丫鬟做妾,那是抬举了你们,竟然狗眼看人低,不识抬举,真是岂有此理。”   丫鬟,纳妾,沈颜沫猜测出来人的身份,皱眉紧皱上前几步,疾言厉色道:“这是怎么了?”   那妇人回头,见沈颜沫一身华贵衣裙,头戴金钗,气质不俗,长相绝美,一双清冷的眸子不怒而威,当即怯弱三分,缩了缩脖子:“夫人是上门拜访的吧,这家人态度恶劣,实在不好相与,还不是官宦人家,若是官宦人家,还不得鼻孔朝天看人。”   妇人是于府的婆子,也是秀才娘身边最得力的婆子,今儿上门,是因为得了秀才娘的吩咐,上沈府说一声,他们家老爷要纳冬雪为妾,谁知刚说明来意,就被芙蓉和玉荷赶了出来。   芙蓉和玉荷听见沈颜沫的声音,忙打开门,准备迎沈颜沫进去。   “说说你的来意。”沈颜沫嗓音带着几分怒色。   “沈夫人身边有个丫头,叫什么雪的,我们老爷喜欢那丫头,老夫人想纳冬雪为妾,让我等来说一声。”妇人趾高气昂,那模样仿佛看不上冬雪,也是,于秀才大小也是个官,正八品国子监学正,在别人眼中是不入流,在妇人看来,身份不低了,比从事商贾的沈颜沫身份高出许多。   一个卖身丫鬟能给官老爷做妾,也是抬举了她,多少人想高攀都高攀不起呢。   “是你家老夫人让你来的,你家老爷可知道?”沈颜沫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   “自然是知道的。”妇人想也不想回答,这才想起沈颜沫的语气有些不对,偷偷打量沈颜沫两眼,轻声询问:“您是?”   “我是沈府的当家夫人,你家老爷想纳我身边的丫鬟为妾,让他自己来说。”沈颜沫扔下这句话朝门内走去,还不忘吩咐:“把人给我轰走,丢人现眼的东西。”   秋月生气,嫌婆子当了道,推那婆子一把。   婆子一个趔趄后退几步,气得火冒三丈:“你,你。”   秋月回头,翻了个白眼:“你,你,你什么你,回去告诉于秀才,冬雪不为妾,让他死了这条心。”真以为当了官,沈府就能任由他欺负吗,想得美。   砰地一声关上门。妇人看着紧闭的大门,微怔片刻,回神朝着沈府大门吐了口唾沫:“啊呸,什么东西,不就是个经商的,看上你们是你们的福气,一个卖身丫鬟,也敢拿乔?”   门内芙蓉转身想开门,她要撕烂那婆子的嘴,看她还敢胡言乱语。   沈颜沫喊住芙蓉,笑了笑:“这个时候耀哥儿他们该回来了吧。”   玉荷看了看天,点头应了句:“应该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耀哥儿的声音:“你这婆子好生无礼,对着我家的门吐口水,这是何意,若今儿不给我一个交代,休想离开。”   荣哥儿也从车上跳下来,几步跑到婆子跟前,一把抓住她的衣服:“老虔婆,谁让你对着我家大门吐口水的,活得不耐烦了?”   誉哥儿和傲哥儿也被马夫抱下车,脚一沾地就跑过来,一人一边,朝婆子的小腿踢去:“让你朝我家吐口水,恶心死了,才干净,不擦干净休想离开。”   几个孩子突然出现,让婆子懵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一个个锦衣华服,脚蹬长靴,佩饰名贵,一看就不是她能招惹的,当即擦了唾沫,夹着尾巴灰溜溜走了。   耀哥儿,荣哥儿,誉哥儿和傲哥儿站在门前,望着远去仓惶的身影呸了几声,高声喊道:“再敢来,小爷打断你的腿。”   妇人听了这话,身子一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惹得耀哥儿几人又笑了一回。   “活该,让你狗仗人势。”   不管娘亲惩罚他们与否,他们不能任由别人欺到门上来。   妇人听了又羞又恼,回家哭诉着,向于母告状,说沈家人如何嚣张,冬雪根本不为妾,就连正妻也看不上,她压根就看不上于家。添油加醋说了一番。   于母气得脸涨得通红,让人去找儿子。   妇人怕穿帮,自然不敢找于秀才,现在该叫于大人了,又道:“她既看不上咱家老爷,咱们不纳她就是,这天下好姑娘多得是,我娘家侄女长得水灵灵的,比那花都好看,老夫人给老爷相看相看?我那侄女屁股大好生养。”   于母一把老骨头,自然看出妇人的意思,朝她摆摆手,不动声色道:“有些事你不知。我儿喜欢冬雪那丫头,心思都在那丫头身上,心心念念三四年了,断不会要别人。”   这也是她发愁的地方。每次相看人家,都被儿子搅和了,为此得罪不少人,弄得现在也无人敢和他们家走动了。   快二更时,于大人回来了,先给于母行礼,不等于母开口,直接问:“母亲派人去了沈府?”   若不是云公子的人找到他,告诉他事情原委,他还不清楚母亲做的事呢。不是说好了,这件事无需她操心,她为何又要管?   于大人也是现在才知云公子的身份,堂堂景王爷,开国以来唯一一位异姓王。老王爷虽已过世,可景王依然稳得圣心,与皇帝也亦君臣亦亲友,关系牢不可破。谁敢得罪景王,那就是老寿星上吊—找死。   “娘也是为你好,你不是喜欢冬雪吗?早点让她进门也好,省的你分心惦记着。”于母决口不提纳妾的事,先把人弄进门再说,一个卖身的丫鬟,绝不能做正妻,当个妾正合适。   “您可真会办事。”于大人语气中带着埋怨,甩袖坐在一旁,“沈夫人与你我有恩,救命之恩,天大的恩情呀,娘,您怎么说忘就忘了,让冬雪做妾,您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沈夫人与我有恩,我就得拿你的前途去还吗,一个卖身丫头做正妻,我坚决不同意。就是沈夫人本人给你做正妻,我还要考虑……”   于母话未说完,被于大人捂住嘴,诚惶诚恐环伺周围,一脸恐惧:“娘,您瞎说什么,沈夫人是我们敢肖想的吗,您是嫌命太长,还是觉得儿子的仕途太顺?”   “为何这么说?”于母拿开儿子的手,满眼狐疑。   那个女人还有强大的背景不成,若有背景,还能跑去经商,就算得皇上嘉奖又如何,还是一介商贾,她儿子现在是朝廷命官,虽然是八品,也是正儿八经的官。   “那是王爷看中的人。听闻五年前,王爷就想娶她,只是夫人没同意。”于大人浑身颓败。   她娘上门一闹,沈夫人定不会把冬雪嫁给他。   “王爷要娶她,那不就是王妃?”于母低声呢喃。儿子要是纳冬雪为妾,岂不是更有面子?   沈颜沫不知于母的算计,安慰冬雪一番,看着几个孩子睡下,晚上看了会账本,又研究一会儿医术,才洗漱睡下。   也许是因为看到温婉的惨状,夜里睡得很好,可以说一夜无梦,清晨醒来神清气爽,起床后陪着孩子吃过早饭,准备再看会儿医术。   脚步声传来,芙蓉掀开帘子进来,说于母来了,不过她没让人进来,还在门口等着呢。是让人进来,还是打发回去。   沈颜沫视线放在书上,说了句:“不见,打发走吧。”   于母的目的很明显,冬雪是个死心眼的,心里还想着那人,于母一哭一求,冬雪那傻丫头说不定心软就答应了,她不给人做妾,身边丫头也断不会给人做妾的。   芙蓉答应一声出去。   于母一听沈颜沫身子不适,就知沈颜沫不愿见自己,想起自己的目的,挤出几分笑容出来:“夫人知道是我来了吗,我与夫人是旧识,既然夫人身子不适,我更应该看看才是。”   “您回吧,夫人歇息好了要进宫,真没时间招待您老。”芙蓉皮笑肉不笑,双眸中的笑意不达眼底,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瞧着于母,好似看跳梁小丑一般。   “夫人要进宫?”于母心里打鼓,好端端进宫做什么,见谁,太后还是皇后,这些传说中的人物,她一个官老爷的娘还没见,是一个商妇说见就见的,于母觉得芙蓉在骗她,可以说在吓唬她。   没等她想明白,一个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嗓音尖尖细细的,不似女人柔美,也不似男人粗狂低沉,听着让人不舒服。   “芙蓉姑娘,你怎么出来,难不成知道咱家要来,特意出来迎接?”是上次来的公公,面带微笑,一手拿拂尘,一手拿着绢帛,话落就到芙蓉跟前了。   芙蓉顾不上于母,向公公道:“林公公怎么得空来了,快请进。”   林公公是个妙人,知道沈夫人得太后看重,两位公子更是太后的心尖肉,有意讨好沈颜沫,眼睛一撇,看见了于母,冷冷道:“这是怎么了,又有人上门找茬吗?”那架势想给于母一点儿厉害瞧瞧。   上次他出现及时,又在太后跟前“实话实说”,太后娘娘高兴,知道他忠心,提了他的位分,如今他是泰和宫的总领太监了。其他宫里的小太监见了他,谁不称他一声林总管。   于母一听是宫里的太监,吓得心尖颤了颤,在京都混迹两年,也能看出点儿门道,当即赔笑:“夫人身子不适,老身就告辞了,改日再来看望夫人。”话音未落,扶着丫鬟朝一顶小轿走去,步伐很快,脊背有些佝偻,显然怕林公公找她的麻烦,夹着尾巴跑了。   林公公见状笑了笑,被芙蓉迎进门。   宫里的太监来了,早已有小丫鬟进门禀报去了。   沈颜沫得知太后身边的公公来了,放下手中的书,换了身衣裙出来迎接,走到前院正厅,林公公已经坐在那里品茶了,侧脸看见沈颜沫进来,忙起身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沈颜沫疑惑:“喜从何来?”   林公公把太后的懿旨递到沈颜沫手中:“太后认夫人为义女,封夫人为明华郡主,正二品,上皇家玉牒,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呀,这旨意咱家就不宣了,夫人自己看看吧,就是借给咱家一百个胆子,咱家也不敢欺骗夫人呀。”   沈颜沫接过圣旨,展开瞧了瞧,果然,圣旨大体意思,太后认她为义女,皇上封她为正二品明华郡主,可以上皇家玉牒。 第63章   这确实是一件喜事。几个丫头都为她高兴,看谁还敢贬低夫人。   沈颜沫打发走林公公,把圣旨妥善放好,面色带着愁容。   这事说起来是好事,从此以后无人再敢看轻她,可麻烦事也会有,应酬交际少不了,沈颜沫虽然讨厌这些,却从不畏惧。   沈颜沫被皇上封为郡主的消息不胫而走,许多命妇带着礼物上门庆贺,来了一茬又一茬,沈颜沫一一接待。   于母也听到了消息,心中后怕不已,暗自庆幸当日没闹出笑话。如若不然,岂不是得罪了皇亲国戚?   顾菖服了解药,按照沈颜沫说的方法,少食多餐,天天加强运动,果然瘦下去了,七八天竟然瘦了十斤,圆滚滚的脸露出了下巴,身上的肥肉没了,人也自信了,走路再也不低头了,看谁都笑呵呵的,显然心情非常好。   这日,他从练武场回来,遇见了顾芸,顾芸见她瘦了,心下奇怪:“你怎么瘦了?”   自从顾菖渐渐大了之后,搬去了前院,人胖了没有自信,变得沉默寡言了,常常被人欺负,回家还不敢说。   顾芸又忙着和温婉斗,也忽视了顾菖,姐弟俩的关系慢慢生疏了。是以,顾芸对顾菖的事一无所知。   顾菖不愿意多说,抬手抹把脸上的汗水:“少吃多餐,加强锻炼,所以就瘦了呗。”   其实他有些埋怨顾芸的,若不是她污蔑夫人,夫人和父亲也不会和离。   俩人又是一阵沉默,关系既尴尬又别扭。   顾菖开口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祖母病了,听说沈夫人给她用了针,咱们去看看吧。”说完率先走了。   顾芸跟在他身后,时不时拿眼看他。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顾老夫人院中,抬眼见顾少逸从屋内出来,顾菖和顾芸上前行礼,又问顾老夫人的情况。   “沈夫人已经施针了,再用几次针,情况会有好转,你们祖母疼爱你们,也进去看看吧,父亲有公务,先去忙了。”顾少逸说完出了院子。   顾芸和顾菖进屋,闻到一股异味。顾菖微微皱眉,看向一旁的嬷嬷,嘱咐她注意清洁,这才进入内室,见顾老夫人躺在床上,眼睛嘴巴歪斜比前几日好了些,心中略微放心,坐到床边抓住她的手:“祖母,我们来看你了,你觉得怎么样,好些了吗?”   顾老夫人嗯嗯几声,也不知道她想说些什么。顾芸有些嫌弃,微微皱眉,身子往后撤了撤,顾老夫人看在眼中,又嗯嗯嗯的。   顾菖一句没听懂,也没看见顾芸的小动作,自顾自道:“您配合施针吃药,孙儿觉得效果还不错,沈夫人医术当真好,太医们都无法,她有信心治愈你。还有一件事,孙儿忘记告诉您了,您看我是不是瘦了,前些日子沈夫人给我把脉,说孙儿的肥胖症是因为中毒所致,还给我配了解药,孙儿才吃了几日,已经有效果了,瘦了十斤了,您说,孙儿是不是应该上门感谢夫人,还有夫人如今被太后收为义女了,是郡主,您可不能再找人家麻烦了。”   “谁给你下的毒?”顾芸这才知道弟弟的肥胖症是因为中毒,不禁脱口而出。   “谁下毒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毒解了。”顾菖又拉着顾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见她累了,嘱咐人好生照顾,这才辞了出来。   顾芸追在顾菖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袖:“菖哥儿,你生气了对吗?生气这些年我忽略你,没有照顾好你?”   顾菖回头,紧紧盯着顾芸:“姐,咱们都在嫡母手下讨生活,我知你也不容易,我不怪你,我就是在想,若当年你没有诬陷沈夫人,她没有去庄子上,,没有和父亲和离,依然是我们的继母,她的温柔善良,她的端庄贤惠,她的一颦一笑会不会对着我们?”停顿一下又道,“姐,我后悔了,看着耀哥儿,荣哥儿他们在夫人跟前撒娇,想要什么有什么,我就后悔了,如果夫人没走,耀哥儿的一切都是我的,那时候我也有记忆了,夫人对我很温柔,可你们总说她目的不纯,别有用心,让我远着她些。她走了,对养子如亲生,我有时候嫉妒的发狂。”   他也打听了,沈夫人在时,对府里的姨娘们都好。换成温婉当侯夫人,她们的苦日子才真来了。   五年来,这是他说的最多的一次话,这话落在顾芸心里,烫得她浑身发抖,也落在顾老夫人耳中,烤得她双目热泪直流。   她错了,她们都错了,不应该把沈颜沫赶走,换成一匹狼当侯府的媳妇。   沈颜沫当了郡主,有人喜有人忧,更有人恨。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明霞郡主,自从叶少甫出了孝期,她就想和鲁国公的小公子和离,可鲁国公的小公子就是不愿意和离。   无论她用什么样的手段,鲁国公小公子就不和离,为此,明霞郡主和鲁国公小公子打过架,还不止一次。   听说最狠的一次,明霞郡主用鞭子抽在小公子背上,当场溢出血来,差点没把鲁国公夫人气死,扬言要休了明霞郡主。可鲁国公小公子拦住不让,这才没能出鲁国公府。   明霞郡主本就恨沈颜沫,叶少甫在扬州的一举一动,她都密切关注,自然知道叶少甫住在沈府,更加恨沈颜沫。   这两年来,她没少给沈颜沫找麻烦,被叶少甫教训一次后,才收敛了许多。沈颜沫被封为明华郡主,品级和她一样高,明霞郡主不生气才怪,把房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这时候,鲁国公小公子进来,见地上一片狼藉,也不甚在意,撇撇嘴嘲讽道:“哟,这是谁惹咱们的郡主了。”   明霞郡主撇他一眼想发作。   鲁国公小公子不给明霞郡主开口的机会,继续说,“对了,扬州来的沈夫人被封为明华郡主了,太后的义女,皇上的义妹,正二品的皇家郡主,比你这个失了宠的郡主强多了。”   如果以前他爱明霞郡主,现在就是恨了,他把一颗心捧到她跟前。明霞看也不看,扔在地上肆意践踏。   是个男人都有尊严,更何况,他是京都有名的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无一不沾,斗鸡溜马样样精通,要面子,爱尊严。   自从娶了明霞郡主,这些喜好全戒了,没脸没皮,捧着一颗真心让人糟践,还换不回丁点回报。   这样的日子他早就过够了,不,应该说明霞郡主提和离那一刻,他就过够了,他不好过,明霞郡主也别想好过。   明霞不是想嫁给景王吗,他就不和离,看明霞郡主怎么嫁人,他是个混人,儿女有了,不愁没人养老送终,他这辈子就跟明霞郡主耗着,看谁能耗过谁。   “你个混蛋。”明霞郡主本就气恼这件事,如今被人说出来,好似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她如何能忍,当即抽出鞭子甩向鲁国公小公子。   鲁国公小公子非常了解明霞郡主,侧身躲过鞭子,伸手抓住鞭尾冷笑一声:“真以为本公子是纨绔子弟,还想打本公子两次,做梦。”   他一个用力,抢过明霞郡主的鞭子,狠狠摔在地上,尤不解气,踩上去使劲碾了两下,抬眸看着明霞郡主,满是讥讽:“你少做白日梦了,听闻景王喜欢新封的明华郡主,你想嫁给景王,做梦来的快些。”话落转身离去。   明霞郡主气得浑身发抖,双拳紧握:“沈氏贱人,我跟你没完。”   恨沈颜沫的人不止明霞郡主一个,还有温婉。   庄子上的婆子很听话,收了沈颜沫的银子,自然尽心尽力替她办事,把太后认沈颜沫为义女的事说了。   温婉得知,吐了一口心头血,旋即晕死过去,不省人事了,这可把婆子吓坏了,立刻派人到武昌侯府,说了温婉的情况。   武昌侯府的当家人是宋姨娘,她与温婉有仇,收到消息也假装不知,把人打发走,又命令府上的奴才嘴巴严实些,若传出不该传出的消息,立刻发卖出去。   那些奴才也曾欺负过宋姨娘母女,唯恐她翻旧账,哪有不应之理?   温婉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没几天病得更厉害了,临死前她恍惚做了一个梦。   梦中沈颜沫难产而死,自己风风光光嫁给了顾少逸,成了侯夫人,不久生下一子,顾菖没多久也病死了,她儿子成了世子。场景一转,顾少逸触龙颜,丢官罢爵,被贬为庶人了。   温婉一下子醒了,醒来后她依然在庄子上,身下是硬邦邦的床,刚才的一切恍若一场梦,梦醒了要面对现实。她张张嘴,嗓子干涩疼的难受,想让人送碗水进来,可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伸伸手想要抓住什么,终归是一场空,枯瘦的手慢慢垂下,再也不动弹了。   温婉死了,沈颜沫得知这一消息时,已经是几天后了。还是秋月出去买针线回来说的。   “听侯府的人说,死后一副薄棺埋了,连葬礼都没有。”秋月有些唏嘘,温婉也真够惨,侯府的人也当真无情,幸亏夫人出了侯府。   “这么快就死了?”沈颜沫以为温婉心有不甘,还能折腾一阵子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死了,人命真脆弱。   温婉死了就死了吧,她的仇也算报了,拿出一棵药苗,检查了根系栽倒土里,最后又浇了一点儿水。   沈府后花园有些大,沈颜沫在东北角开辟出一小块地,种些药材难买的药材。   这时,芙蓉走进来道:“夫人,武昌侯府的小世子来了。”   沈颜沫手里的动作停顿一下,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他怎么来了,可有说是何事?”   “他没说,不过提着一个东西,还用黑布蒙着,听着是小狗。”芙蓉道。   沈颜沫转身走了几步:“一起去看看吧。”顾菖生在武昌侯府还没被养歪,生性善良,着实不坏,也是难得了。   几人来到前院,顾菖远远看见沈颜沫,提着东西迎上来,放下东西拱手施礼:“夫人安好。”   沈颜沫上下打量着顾菖,毛中露出赞色:“不错不错,几日不见你瘦了不少。若按这样的速度下去,你很快便能恢复正常体重。”   顾菖摸着后脑,娇憨地笑了笑:“都是夫人医术高超,我才能有今日。”   “医者父母心,你不必谢我,你父亲已经把诊金给了,你今日来可有其他事?”沈颜沫笑盈盈地望着他,越看越觉得顾菖是个不错的孩子。   她家耀哥儿成熟稳重,少言寡语,若有个相熟的朋友也不错。   顾菖提起笼子,揭开黑布,笼子里面是只通体雪白的小狗,比四喜还小点儿,看着刚满月:“听闻耀哥儿几人喜欢狗,这是我特意寻来,希望耀哥儿他们能喜欢。”   他在学堂备受歧视,经常逃课,在大街上溜达时,发现不少好东西,是以知道花鸟市场,花鸟市场不仅有花有鸟,还卖其他名贵的小动物。这只狮子狗就是在花鸟市场买的。   沈颜沫知道儿子们喜欢养狗,却不会要顾菖的东西:“他们已经有一知只狗了,这只你就带回去吧,自己养着玩儿。”   她不讨厌顾菖,却不想和武昌侯府有过多牵扯。   顾菖面有难色,又听沈颜沫说:“你也不用讨好我,我是医者,你是病患,我为你看病是理所应当,再说侯爷付了诊金,足足一千两银子呢。”   “哇,笼子里是个什么东西,白团子怪可爱的。”傲哥儿第一个冲进来,一眼便看见笼子里的狗,打开笼子抱出来,细细一看,原来是只小狗,顿时心都软化了,抱着小奶狗不撒手,满脸兴奋:“娘亲,哪来的小狗,太子今儿还说,咱家的狗不威风,让我们再养一只威风的,又来一个小团子,不过我喜欢。”   誉哥儿也跟着跑过来,见傲哥儿抱着小奶狗,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拿出一块杏仁酥,递到狗嘴边:“样子挺可爱,来,吃点儿甜的,心情会变好,以后你就是我们家的一狗了。”   他喜欢吃甜食,身上有个荷包,荷包里装的不是银子是甜食。尤其是他生气的时候,拿出来吃上一口,心情立刻变好了。   荣哥儿也被奶狗吸引了,想去马厩那边抱四喜,转身侧脸看见了顾菖,当即大怒:“死胖球,你还敢来我家?”说着想上去揍人,幸亏芙蓉眼疾手快,抓住了他。   耀哥儿也走进来,看见顾菖在,眉头紧皱:“你来我家做什么?”   誉哥儿和傲哥儿警惕地看着顾菖,抿着唇不说话,显然不欢迎顾菖。   “他知你们喜欢狗,专门给你送狗来了。”沈颜沫解释。   傲哥儿抱着狗,知狗是顾菖送来,直接塞到顾菖怀里,虽然有些不舍,依然横眉冷对道:“还你的狗,这里不欢迎你,赶紧走。”   谁喜欢顾菖狗,他们有四喜,四喜比顾菖送来的团子可爱多了。   顾菖抿着唇直直看向沈颜沫,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欲掉不掉,模样惨兮兮。沈颜沫觉得,她要再说一些不好的话,顾菖敢哭给她看。   耀哥儿看出顾菖的目的,冷哼一声:“装可怜给谁看呢,顾菖,收起你的可怜相,赶紧离开我家,不然我们不客气了。” 第64章   他的话说得又快又急,沈颜沫来不及阻止,转眼再看顾菖,已泪水横流。   他也怕沈颜沫误会,咬着唇解释:“夫人,我,我,没有觉得委屈。”就是想哭,泪水怎么也忍不住。   沈颜沫上前几步,拿出帕子给他擦泪:“我知道,既然来了,就留下吃饭吧,还有这雪白的团子甚是可爱,我很喜欢,你留下吧。”伸手抱过他怀里的狗,抚摸着雪团子柔顺的毛。   耀哥儿,荣哥儿,誉哥儿和傲哥儿不敢置信地看着沈颜沫,娘亲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竟然让顾菖留下,那可是武昌侯的人。娘亲不是最讨厌武昌侯府的人吗?今儿是怎么了?   沈颜沫看向几个孩子,目光中带着警告,让他们不要说话,一会儿再找他们算账。又摸了摸顾菖的头,笑着道:“脸都哭花了,让芙蓉姑姑带你去洗洗好不好,洗好了去我院子里吃些糕点,一会儿再吃晚饭,吃过晚饭,让芙蓉姑姑送你回去好不好?”   声音很温柔,顾菖忙不迭点头,这些年没人对他这样温柔,祖母冷淡,温婉厌恶,爹爹严肃,姐姐忙碌,想到这些,顾菖的眼睛涩涩的,鼻子一酸泪又掉下来,他怕沈颜沫看见,赶紧低下头,一颗泪珠砸在他手背上,也落在沈颜沫心里。   芙蓉知道沈颜沫找几个公子有事,领着顾菖走了。   等芙蓉牵着他走远,沈颜沫才看向几个孩子,几个人气鼓鼓的,狠狠地瞪着顾菖,敢怒不敢言。   “咱们好好聊聊?”沈颜沫摸着怀里的雪团,轻声询问。   傲哥儿想撒娇,没抱住沈颜沫,就听她道:“站好,一会儿的话题有些严肃,你们都要认真听。”   耀哥儿最大,扫一眼几个弟弟点头应了声:“是。”   秋月给沈颜沫搬了把凳子,沈颜沫坐定,认真看向几个孩子:“来者是客,作为主人,你们欺负客人,这样做对吗?你们四个打顾菖一个,这是以多欺少,这样做对吗,他好心好意给你们送小狗,你们不接受他的好意也就罢了,还言语侮辱,这样做对吗?你们的礼仪呢,你们的风度呢,娘亲平时就是这样教你们的?”   傲哥儿低下头,小声抗议:“他欺负娘,我们揍他,是他活该。”   这是告诉沈颜沫,他们欺负顾菖是有原因的,在帮娘亲报仇。   沈颜沫一一扫视耀哥儿,荣哥儿和誉哥儿,见他们一脸赞同,又问:“你们也这样认为?”   耀哥儿,荣哥儿和誉哥儿忙不迭点头:“是,武昌侯府就没一个好人。”   “那你们换位思考一下,若你们娘亲不在了,亲爹给你们找一个新的娘亲,你们愿意吗?”沈颜沫问。   “自然不愿意。”四个孩子异口同声道。   “你们不愿意,顾菖也不愿意。他那时还是幼小的孩子,能知道什么?大人说什么他就听什么,陌生人靠近他,他排斥,这是很自然的反应。他从来没欺负过娘亲。那也不是他的本意,如今他大了,明辨是非了,知道以前做错了,也真心悔过,想弥补,咱们为何不给他一个机会?”沈颜沫一瞬不瞬地看着几个孩子,不放过他们脸上任何一点表情。   每个人脸上都有一点点羞愧,也知道自己做的过分了,这就好。   “好了,娘亲知道你们为娘亲好,想护着娘亲,娘亲高兴。可大人之间的恩怨跟孩子没关系。顾菖一岁时没了娘亲,他也想要个娘亲,没娘的孩子是根草,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这根更是没人要。”   沈颜沫的话未说完被誉哥儿打断:“娘亲对他好,他还那样对娘亲,就是欠揍。”这孩子太执拗。   “你闭嘴。”沈颜沫瞪他一眼:“沈嘉誉,你打人你还有理了。”连名带姓的喊,显然是动怒了。   誉哥儿规规矩矩站好,低头抿唇不发一言,就是不承认自己错了,他给娘亲报仇,这没错。   沈颜沫知道他一根筋,认定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温声细语道:“侯门大宅龌龊事也多,五岁时顾菖中了毒,差点没了性命,若不是你薛神医爷爷,他早找他娘亲去了,这个毒刚好了,又中了毒,才让他得了肥胖症,胖的跟球一样,家人不喜,朋友讨厌,陌生人也不愿多看他一眼。没亲娘护着,处处被人陷害。你们自认为帮我报仇。可我是大人,还能被孩子欺负?他都这样可怜了,你们还欺负他,你们觉得自己做的对吗?”   顾菖洗脸回来,就听见这话,泪水肆意流淌,想着刚洗过脸,抬手抹把脸擦掉泪水,走到沈颜沫身边,嗓音中带着哭腔:“夫人别怪他们,要是有人欺负我娘亲,我也会揍他们。”   誉哥儿和傲哥儿听见这话,转头瞪向顾菖,冷哼一声,算你识相。   荣哥儿和耀哥儿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意思,顾菖会装,想骗取娘亲的同情,可娘亲已经上当了,该怎么办?   沈颜沫不想当着外人的面教训儿子,领着几个孩子去院子,吃了些糕点,等着吃晚饭。   可这一顿饭吃的并不太平。   誉哥儿好似跟顾菖对上了,顾菖吃哪道菜,他就夹哪道菜,还故意打掉顾菖的菜和筷子。耀哥儿只顾自己,荣哥儿谁也不帮,傲哥儿乐得看热闹。   沈颜沫头疼,语气不好道:“沈嘉誉你若再这样,去一边吃吧。”   誉哥儿这才老实了,沈颜沫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一蹴而就,得慢慢来。吃过饭,留下了狗,让芙蓉送顾菖回去。   等顾菖回去,沈颜沫继续给几个孩子讲道理,耀哥儿性子沉稳,也失去了母亲,听了沈颜沫的话很同情顾菖,决定不找顾菖麻烦,荣哥儿一向听哥哥的话,很容易被说通。   傲哥儿喜欢撒娇,最听娘亲的话,娘亲让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最难的是誉哥儿,一根筋,不过最后还是被沈颜沫说通了。   二更天,沈颜沫送几个孩子去歇息,刚回到自己院中。芙蓉送顾菖也回来了,特意来给沈颜沫说一声。   沈颜沫知顾菖平安到家,也放心了:“那个孩子也不容易,以后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芙蓉抱起狗,摸了摸它柔顺的毛:“夫人不怕和武昌侯府扯上关系?”   “顾菖是顾菖,武昌侯府是武昌侯府。再说,我也不是为了顾菖,是为了誉哥儿,誉哥儿这孩子性子倔,认准的事情很难改变,若我不喜欢顾菖,他会更为难顾菖,若我对顾菖好些,誉哥儿也不会找人家麻烦了。”   沈颜沫打开窗,朝景王府的方向看去,她总觉得誉哥儿的性子像极了叶少甫,认准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   芙蓉怕沈颜沫多想:“夫人,是不是应该给这只狗取个名字?”   沈颜沫转身看着它,雪白的一团,笑了笑道:“就叫雪团吧,也不知道能不能和四喜作伴。”   “雪团虽比四喜小点儿,它们都是小狗,应该可以作伴。”芙蓉道。   然而两只狗不熟悉,为了抢占地盘打了起来,四喜把雪团的脚咬伤了。可把傲哥儿心疼坏了,抱着雪团找沈颜沫,让她给雪团包扎伤口。   当然这都是后话。   顾菖刚回到府中,被顾芸拦住去了去路。   她本来等在院中,跟心腹丫鬟说,看见世子让世子来一趟,可左等右等不见顾菖踪影,顾芸见顾菖一直不回来,派人出去了找了,回来的人说,小世子平时去的地方都找了,没见人。   顾芸急坏了,怕顾菖出事,想出去找人,刚到门口,昏暗中看见顾菖慢悠悠进门,上前几步打量着他,见他无事才略微放心:“你上哪儿去了,急坏姐姐了。”   “我心里不舒服,随便转转。”顾菖瞥她一眼继续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随便转转能去沈府,还在沈府吃了晚饭?”是顾少逸的声音。   顾菖顾芸侧脸,看见顾少逸从阴暗中走出来。要不是下人亲眼看见顾菖从沈府出来,此事顾少逸也不信。顾菖当真好本事,才几日功夫,就获得了沈氏的好感,他可知道,沈颜沫对武昌侯府的人有多排斥。   “我只想谢谢夫人。”顾菖见父亲捅破了,也没瞒着。   顾少逸拍了拍他的肩膀:“知恩图报,你是个好孩子,回去睡吧。”   顾菖见他这样说,眸中蓄满泪水,停顿一下嘶哑问出声:“父亲,你能把夫人娶回来了吗,她那么温柔,我想让她当我母亲。誉哥儿和傲哥儿长得像你,是我弟弟是不是?”说着说着泪水掉下了。   他不记得母亲的样子,从未得到过母爱,晚饭时,沈颜沫给他夹菜,说这个好吃,那个味道也好,让他吃一点儿,还嘱咐他不能多吃,等他体重恢复正常了,再多吃点。那温柔的模样,让顾菖想掉泪。   这大概就是母爱吧。   若不曾拥有,他便不奢望,明明这些慈爱温柔曾经属于他,被他父亲,姐姐和祖母弄丢了,他想咆哮,想大吼大叫,更想打人,可这三人都是他最的亲人。   顾少逸将顾菖搂在怀里:“菖哥儿,爹爹对不起你。这些话以后莫要说了,我与她是不可能的。”   他纵然想娶,沈氏也得肯嫁,更别说他们之间还有一个人—叶少甫。   他早看出双胎弟弟喜欢沈氏,不能是喜欢了,可以说是爱了,深入骨髓的那种。   武昌侯府本就亏欠他,作为哥哥,他不能夺弟弟的妻儿。   “为什么?”问话的不是顾菖,而是顾芸。 第65章   顾芸和温婉勾心斗角多年,也看不上其他姨娘,如今宋姨娘当家,自然不会给顾芸好脸色。   更何况顾老夫人中风了,顾少逸是男人,心思不在后院里,宋姨娘更是毫无顾忌。   顾芸觉得娶一个新继母,她的生活或许会改变,娶一个陌生人,不如娶沈颜沫,相比较而言,她更信任沈颜沫的人品。   顾少逸不知该如何解释,只道:“大人自有大人的考虑,你们还小,有些事不懂,天色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   “誉哥儿和傲哥儿是我弟弟,是侯府嫡子,父亲不想认会他们?”顾菖拧着眉。   “既然知道他们是你的弟弟,就好好待他们。”话落顾少逸走远了,背影有些狼狈。堂弟也是弟弟吧。   翌日清晨,沈颜沫起了个大早,早早在茶园中,看着长势茂盛的药苗,心里充满知足。   玉荷忍不住夸赞:“夫人的药材长势真好。”说着又提过来一桶水,好让沈颜沫用,水桶不大,一个人提刚刚好。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买个庄子,专门种植一些药材,顺便培养种植药材的人,再慢慢推广。药材不挑地,山地就可以,百姓们也可多一个进项。”沈颜沫提着水桶出来,回身看向身后药材,满脸喜悦,觉得自己的方法可行。   “百姓温饱自有皇上操心,你倒是闲得慌,把皇上该操的心都操了。”温润低沉的嗓音传来,不多时叶少甫缓步走来,看一眼药园的情况,视线最后落在沈颜沫身上,未等沈颜沫开口,又问:“几日不见,夫人可安好?”   前几日是放血的日子,他不敢出现在沈颜沫跟前,沈颜沫的鼻子很灵,一点血腥味都瞒不过她,因此,叶少甫去了趟摇光寺,等伤口愈合的差不多了,才敢回来。这两年都是如此,到了放血的日子,叶少甫都会找借口离开,沈颜沫早就习惯了。   沈颜沫上下打量着叶少甫,见他面色苍白,薄唇依旧红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抹唇脂,一个大男人整日抹这些,也不觉得臊得慌。”   每个月叶少甫都有几日不适,是以沈颜沫也没问叶少甫的身体状况,有薛神医为他调理身子,她也放心。   叶少甫走到沈颜沫,低头看着她,笑了笑:“夫人铺子里的东西很好,我自然要多捧场,这次是蜂蜜味的,香甜可口,夫人可愿意尝尝?”   清澈的目光看向她,让沈颜沫脸一红,旋即推开叶少甫,提着水桶走了:“我还要干活,你若无事回去歇着吧,我看你身子不大爽利。”话落人已经进了药园,一瓢一瓢给药苗浇水。   叶少甫望着沈颜沫的背影,摇头苦笑,多少次了,她装傻充楞,追妻路漫漫且修远兮。   “恭喜夫人成为郡主。”叶少甫走进药园,站在沈颜沫身后。   “有什么可恭喜的,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动作未停,沈颜沫语气坚定,她不信叶少甫一点儿不知。   叶少甫笑出声:“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皇上找他商议过,耀哥儿和荣哥儿的身份,暂不能公开,太后不想委屈外孙,也想补偿沈颜沫,思来想去,觉得认干亲最合适,在京都也无人敢欺他们母子。   话音未落,小太子跑进来,见沈颜沫见捯饬药苗,拱手行礼:“见过明华姑姑。”   沈颜沫已是皇家郡主了,论起来,的确是太子的姑姑。沈颜沫走过来望着太子,笑着问:“太子怎么出宫了?”一大早就跑过来了,起的够早:“用早膳了吗?”   “今儿太傅有事,没有课,我来看看姑姑,顺带看看四喜。早膳就在姑姑这里用了,闫清姑姑的厨艺比宫中的御厨都好呢。”太子道。   这话倒是不假,闫清在厨艺上有天赋,又肯学习,跟着沈颜沫走南闯北,也学了不少东西,厨艺比五年前翻了何止一倍。   沈颜沫抿唇,直接戳穿太子的话:“我才是顺带被看的吧。”自己还不如一只狗,想想都使人伤心。   太子想解释,傲哥儿风风火火跑过来,嘴里喊着:“太子,太子,你来的真是时候,昨个儿我们新得了一只狗,你一准喜欢。”   “真的?快带我去看看。”太子眼睛亮晶晶的,还是威风的狗好看,霸气,彪悍,能唬人。   傲哥儿见叶少甫也在,匆忙行礼,扯着太子往外走,转头对沈颜沫道:“娘亲,我们先去看狗了,你和师父说话吧。”拉着太子快速跑开了。   几人来到马厩这边,太子看到雪白的一团子,瞬间僵住了:“这就是你新得的狗?”比四喜还小,没四喜凶,四喜还会汪汪叫两声,这个雪白的团子只会躲在角落里呜呜呜的,好像很害怕四喜,一只害怕四喜的狗?   说好的彪悍、霸道、能唬人呢?难道只是他的幻想吗?   傲哥儿没看太子的神色,早把雪团抱出来,献宝似的放太子怀里:“可爱不,喜欢吗?”   太子讪讪接过,低头看着雪白的团子道:“可爱,太可爱了。”就是不想喜欢,他喜欢威风凛凛的大狗呀,为何一只两只都是奶狗,还一个比一个弱,这不符合他的形象,他是一国太子,应该人人惧怕,他喜欢的狗也要像他一样。   几个人抱着狗来到花园,玩了一会儿,一起吃了早饭,太子提议娶去外面玩会儿,好不容易出宫一趟,一直闷在家里多不好。   听闻街上有卖东西的,玩杂耍的,还有小吃。他吃的饭菜都是御厨做的,千篇一律,再好吃也吃腻了。   不用去学堂,耀哥儿也想出去看看,他们来京都许久了,还不曾好好逛逛呢。不像在扬州时,大街小巷被他们逛遍了。   几孩子一拍即合,带人溜出家门。   吃过饭,沈颜沫去书房看账本,知道消息时,几人已经出门了。   叶少甫为自己沏了壶茶,让沈颜沫放心,太子有暗卫跟着,誉哥儿他们也有人跟着,不会出事。   沈颜沫还是不放心,让芙蓉跟着去瞧瞧。   京都毕竟不是扬州,掉下来一块砖都能砸死朝廷大员,贵族子弟,更是多不胜数!几个孩子的性格她了解,一言不合敢动起手来,还是让人看着比较放心。   芙蓉领命去了,她刚走,刘妈妈进来,手里拿着一张请帖。她把请帖给沈颜沫:“是允亲王府送来的请帖,王妃想请夫人参加五月初三的赏花会。”   沈颜沫打开请帖细细端详:“我跟允亲王府素无来往,他们请我做什么?”   叶少甫端起茶杯抿一口,笑着道:“你如今是太后和皇上看中的人,谁不想请你?允亲王是皇上的堂叔,行事小心又谨慎,很得皇上看中,尤其是永亲王的事发生后。”   沈颜沫不明白叶少甫的意思,疑惑看着他,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吗?   叶少甫见她不明白,耐着性子解释道:“允亲王有个女儿,是皇上亲封的明珠郡主,年方十八,还未定人家,据说喜欢你那直来直往的哥哥。”   两年前,沈远安高中状元,许多贵女芳心暗许,不少媒婆上门提亲,他一个没答应,做了几个月翰林院编撰,被皇上寻了个由头外放出去,至今没有成亲。   明珠郡主早已到了合适的年龄,却也未说人家,这就有些奇怪了。据知情人士说,明珠郡主喜欢沈远安,一直在等沈远安,允亲王和王妃是个宠女儿的,不想看见女儿伤心,自然想给女儿找个称心如意的女婿。   沈颜沫手中的笔掉在账本上,是被惊的,难道明珠郡主不成亲,在等哥哥。   这怎么可能呢,明珠郡主和哥哥?怎么看都不可能有交集的人,明珠郡主怎么会喜欢哥哥?沈颜沫不信,她承认哥哥长相俊美,却比不上叶少甫,文采出众,比他好不是没有,明珠郡主怎么可能对哥哥情有独钟。   “开始我也不信,不过十有八。九是真的。”叶少甫道。   沈颜沫来不及考虑明珠郡主的事,被另一件震住了。   耀哥儿与鲁国公府的嫡长孙发生了冲突,五个孩子把鲁国公的嫡长孙揍了,此事还牵扯到太子,芙蓉不敢做主,忙派人回府请沈颜沫过来一趟。   沈颜沫瞠目结舌,起身往外走,一面走一面问跟着耀哥儿的人:“到底怎么回事,刚出去一会儿,怎么和鲁国公府的嫡长孙动起手来了。”   耀哥儿几人的脾性,不动手则已,一动手肯定全上,也不知鲁国公府的嫡长孙如何了?   沈颜沫丝毫不担心耀哥儿几人,他们从小学功夫,又是群殴别人,在扬州出了名的抱团,从没吃过亏。   不过这次沈颜沫失算了,耀哥儿几人还真吃亏了,每个人脸上都挂了彩。   沈颜沫见状,心疼坏了,挨个抚摸着孩子们的脸,眼眶红了几分:“疼吗,怎么回事,刚出门就动手打架?”   太子最小,被耀哥儿几个护着,就挨了一下,嘴角也淤青了,他怕沈颜沫生气,责罚耀哥儿几人,忙出声道:“姑姑,不怪几位哥哥,是他的错。”抬手指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说话太过用力,扯动嘴角的伤,嘶的一声,疼得他吸了一口凉气。   他有暗卫跟着,没有生命危险,暗卫一般不出手,这是父皇定的规矩。   不远处的少年冷冷一笑:“我看中你们的东西,是给你们脸,早把东西给我,我还会打你们?”听这语气就知是个霸道不省事的。   原来,耀哥儿几人出来,傲哥儿喜欢雪团,非要抱着出来,太子喜欢威风的狗,对雪团着实嫌弃,傲哥儿觉得雪团可爱,太子不应该讨厌雪团,就让太子抱着,觉得处着处着就有感情了、太子没拒绝,抱着雪团在街上溜达,心内却十分嫌弃,觉得抱着雪团有损他的威严,正分神之际,撞倒了一个人,撞到人,太子连忙致歉,准备离开,被人扯住了后衣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鲁国公府的嫡长孙,此人名唤刘风淳,祖父祖母宠着,爹娘疼着,在京都是有名的纨绔,打架斗殴的事没少做,和他小叔鲁国公小公子一个德行。   “撞了人就想走,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刘风淳恰巧从赌场出来,输了银子,心里不痛快,被人撞了一下,觉得晦气。低头一看是个四五岁小孩儿,怀里抱着一只狗,这狗看着有些眼熟。   他定晴一看,这只雪团不正是顾菖买走那只吗,昨天他也看上这只狗了,可惜输了银子,银钱不够,这才被顾菖捡了便宜。今儿输了银子,心情不悦到了极点,又看见了想要的狗,刘风淳怎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太子年纪小,也不是好惹的,眉毛一挑,冷声问:“你想如何?” 第66章   刘风淳听见这话笑了,觉得眼前的小孩儿识时务,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看着小孩:“小爷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把怀里的狗给我,小爷就放了你,如何?”   昨个儿顾菖不是很牛气吗,怀里揣着银子,买走了他看中的狗,今儿他就让顾菖那胖小子看看,他没花银子,一样能弄到看中的东西。   “真是个强盗,那是我们的狗,凭什么给你?”傲哥儿喜欢雪团,先开口阻止。   刘风淳瞥他一眼:“小子,别给脸不要脸,小爷我看上你们的狗,是你们的福气,识相的赶紧把狗让出来,不然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耀哥儿把傲哥儿和太子拉到身后,冷眼看向刘风淳,目带冷凝,嗓音夹杂着鄙夷:“若我们执意不给呢?”   他觉得他们已经够狂傲了,遇见谁都不惧怕,没想到今儿遇见一个不要脸的,明目张胆抢东西。   “不给?来呀,教教他们咱们京都的规矩。”刘风淳不是笨人,之所以敢欺负耀哥儿一行人,只因他们五人只有一个是本地人,听其余四人的口音,均不是京都人,这种人最好欺负了。   刘风淳的小厮个个眼中放光,把耀哥儿几人围起来,抡起拳头就打。   他们是仗势欺人的主,做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打了人还能得到一些东西,自然乐此不彼,再说鲁国公权势惊人,一般人吃亏也不敢说,只能认倒霉,以后见了刘风淳就绕道走。   刘风淳在京都就是小霸王,谁也不敢得罪,不过顾菖不怕他,别看刘风淳嚣张,顾菖曾放话,压也压死他,不怕死就上来。是以刘风淳喜欢在顾菖跟前显摆,昨个儿失去了狗,今儿如何也要找回面子。   耀哥儿几人没防备,刘风淳人多势众,芙蓉和暗卫远远跟着,没走过来,两群人已经打起来,等他们跑过来拉架时,几个小公子脸上个个挂了彩。   唯一没挂彩的就是刘风淳,他没动手,打人的是他的小厮。耀哥儿和荣哥儿会些功夫,可要护着三个弟弟,只有被打的份,他俩最惨了。   沈颜沫见耀哥儿青一块紫一块,荣哥儿也没好到哪里去,拿出帕子给他们轻轻擦拭脸:“学了几年功夫,怎么还被人打成这样?”   她也是第一次见儿子们被打成这样。   刘风淳不是省油的灯,见沈颜沫是女人,柔柔弱弱,没有任何危害,不过倒是有几分姿色,眸中不怀好意道:“是他们不识抬举。你若磕头认错,再给我小叔当小妾,小爷或许能饶了你。”   沈颜沫缓缓收了帕子,轻飘飘道了句:“掌嘴。”   芙蓉抬手左右开弓,给了刘风淳几个嘴巴子,打得他脸肿了起来。   刘风淳被打懵了,从小到大,还没人敢当众打他的脸呢,父母责怪,也只是罚他禁闭,在院子里好吃好睡几日,照样能出来。今儿被人当众打脸,简直是奇耻大辱,传出去他怎么见人。   “你个蠢妇,你知道小爷是谁吗,竟敢打我,你们死定了。”刘风淳捂着脸,杀气腾腾看向沈颜沫。   沈颜沫看也不看他,给耀哥儿擦脸:“绑了,送到鲁国公府去,顺便问问鲁国公,殴打当今太子,辱骂皇上亲封的郡主是何罪?鲁国公若不给一个说法,这事没法善了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欺辱我,我定不轻饶。这是沈颜沫的处事原则。   小太子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指着刘风淳怒斥道:“狗奴才,竟敢抢我的狗,还敢打我的哥哥们,你死定了。”   刘风淳乐了:“太子规规矩矩在宫里,小爷瞧着你是个假太子吧,真以为小爷好糊弄呢。”   沈颜沫被封为皇家郡主,本就不是稀罕事,多少人都知道这事儿,谁让刘风淳是个纨绔子弟呢,什么事都做,除了正事。   “堵住嘴,送回去,让鲁国公去皇宫请罪即可,我这郡主也是皇上封的,有任何不满找皇上说去吧。”沈颜沫说完带着耀哥儿他们离开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离得远远的,显然是惧怕鲁国公府的嫡长孙。   沈颜沫让人送太子回皇宫,她带着几个孩子回沈府,到家后亲自配置了些药膏,挨个给几个孩子抹上。孩子们呲牙咧嘴,看得沈颜沫的心都抽疼。   她从小捧在手里的孩子,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就算他们犯错,沈颜沫也会耐心讲道理,从没打过他们,可今儿,四个孩子都挨了打,尤其是耀哥儿,脸上每一块好地方了,还有被指甲挠的印子。   “看你们还淘气不淘气?”沈颜沫一面给他上药,一面忍不住唠叨,“你都学了几年功夫了,别人打你,使劲儿还手就是,出了事有我兜着呢,就算我兜不住,不是还有你们舅舅和外祖母,还能让你们吃亏了,下次可不能再挨打了。”   “嘶,娘亲,您轻点,疼。这次事发突然,我还要护着弟弟,这才被那些人打了,下次绝不会吃亏,娘放心吧。”耀哥儿忍着疼,安慰沈颜沫。   傲哥儿泪眼汪汪:“都是那个混账东西,上来就抢我们的雪团,我们不给,他就要打我们,太可恶了,别让我再看见他,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他被哥哥护着,脸上挨了两下,虽然青肿了,却不觉得疼,主要是心疼耀哥儿和荣哥儿,哥哥们若不是护着他们,凭着大哥和二哥的本事,绝对能收拾那帮人,让那些人跪下叫爷爷。   沈颜沫瞪他一眼:“你若练功时不偷懒,还用得着哥哥们护着?”   傲哥儿最娇气,每次练功都会偷懒,叶少甫却从来不罚他,或许是觉得他身子骨弱。   沈颜沫犹不解气,更瞪向一旁的叶少甫,叶少甫摸了摸鼻子,没说话。这事儿真不能怪他,小儿子身子骨弱,他下不去狠手啊。   傲哥儿立刻表态:“我要好好练功,再也不让哥哥们护着了。”说完还流下一行泪,不知是悔恨的泪,还是羞愧的泪?等他功夫练成了,就去找那人,给哥哥们报仇。   秋月几人得知小公子们受伤,既心疼又愤恨,恨不得找人家算账去。   这时,门房的小厮来报,说鲁国公来了,想见见夫人!   沈颜沫直接霸气回了俩在:不见。   鲁国公得知长孙办的事,把妻子和儿媳妇叫过去,训斥一顿,连忙上沈府赔罪,可连门都没进,难道真要去皇宫请罪,到时候事情可就大了,鲁国公哪里敢。   听闻叶少甫与沈府关系好,想让叶少甫帮他说说情,鲁国公厚着脸皮去了景王府。可景王府的管家说,景王外出未归,若有急事,可以去沈府寻人。   还没等鲁国公想到办法,一道口谕宣他进宫了。也不知皇上和鲁国公说了些什么。鲁国公出宫后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回家后,让人把长孙按在长椅上,亲自挚板子,把刘风淳打得皮开肉绽,刘风淳被打的鬼哭狼嚎,连连求饶。   国公府夫人和世子夫人跪在一旁,哭得像个泪人,恳求鲁国公饶了刘风淳。   鲁国公大怒,指着妻子与儿媳妇,吼道:“就是你们把他惯坏了,连太子都敢打,新封的明华郡主也是他能骂的,还让郡主给咱家做妾,他这是作死呢。也幸亏当今皇上仁慈,不与咱们计较。你们再纵容他,哪日他打了皇上,杀人放火,作出更大的祸事,咱们府上几百条人命,还要不要了?”   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这才知道刘风淳做的事,鲁国公再打他时,两个女人只是哭,再也不求情了,他们家这是在地府走了一遭呀。   鲁国公打了人,让人抬着刘风淳去沈府赔罪。   沈府门前,芙蓉开门出来,看一眼趴软塌上的刘风淳,淡然一笑:“国公爷,您真是为难我家夫人,你家小公子让我家夫人做妾,我家夫人都不与你们计较,可你家公子打了太子,您该去皇宫赔罪,不该来我们沈府,您也别为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您还是请回吧。”说完转身回府,关上了大门。,回府向沈颜沫禀报去了。   沈颜沫听了,莞尔一笑,若是轻易放过鲁国公府,京都的人会怎么看她,不觉得她仁慈善良,只觉得她温柔可欺,京都不乏好事者。   周围看热闹的人,指着鲁国公府的人,小声议论着,仔细一听还能听清他们的话,无非就是刘风淳不像话,这次踢到铁板了,居然敢打小太子,那可是皇上唯一的儿子,江山的继承人,他们鲁国公府胆子真大。   鲁国公狠狠地等着刘风淳,都是这该死的小畜生,一下子就得罪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尊贵,还有一个是天子,皇上明摆着向着明华郡主,话里话外的意思让他们上门赔罪,若是求得明华郡主的原谅,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可明华郡主没有想象中的好说话。   国公府想在京都立足,怕是难上加难了,若再有落井下石着的,国公府要落败了。国公府眉头紧锁,心事重重,心口仿佛压了一块巨石,让他喘不过气来。   都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明华郡主一日不原谅他们,他们就天天上门,相信明华郡主总会看清他们的诚意。   一连几天,他让人抬着刘风淳上门道歉,显得诚意十足。经过的人无不称赞一声:鲁国公当真好脾性,日日上门请罪。   可惜,沈夫人架子大,就是不原谅人家。   一听外面的情况,沈颜沫暗骂鲁国公是老狐狸,竟然用这样的方式逼迫她,这哪里是上门请罪,分明是用舆论对她施压。   “走,咱们出去瞧瞧。”沈颜沫拿起团扇,起身朝外走。   来到门外,鲁国公站在烈日下,满头是汗,微丝不动,好像一座雕像。   门打开的瞬间,鲁国公面色动容,眸中闪过几分得意,他就知道用这样的方法,明华郡主会妥协,果不其然,女流终究是女流,纵是生意遍布各地,她还是一介妇人,少了几分见识。   沈颜沫走至鲁国公跟前,上下打量着他:“您就是鲁国公?”   鲁国公拱拱手:“正是老夫,明华郡主不愧是皇上封的郡主,派头十足,不落皇家威严。”   他明着夸沈颜沫,可落在沈颜沫耳中,却是另一番意思,什么叫不愧是皇上封的郡主,什么叫派头十足,什么叫不落皇家威严,说她是插着凤凰羽毛的麻雀吗,说她不是真正的皇家郡主,充其量是假的?   沈颜沫莞尔一笑,团扇敲打着手心,不疾不徐道:“都说国公爷是老狐狸,以前我还不信,今儿算是见识了。”   当真以为她胆小怕事,不敢如何吗?他可真错了。 第67章   这话说的,一点面子没给鲁国公留,鲁国公的脸像开了染房,一会儿清,一会儿红。张张嘴想说话,又听见沈颜沫开口了:“你们鲁国公府不讲理,我们沈府还讲理呢,你孙子好生威武,让人打了我儿子,一出手就打了四个人,我都未去你们鲁国公府兴师问罪,你倒好,天天堵在我家门口,名义上是负荆请罪,实际上呢,我们不开门,你就天天来,且挑在人多的时候,这是嫌陷我家于不义呀。”   鲁国公的脸更红了,且后面有人指指点点,说鲁国公府不地道,打了人本就不占理,人家不原谅他家,他们就在人家门口装可怜,博取同情,好让人指责沈夫人一家。   这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呢,真真是不要脸。   当然也有人说沈府霸道的,人家都上门请罪了,为何不给人家开门?   “我们是真心赔罪,还请郡主莫要误会。”鲁国公只能厚着脸皮,来个死不承认。   沈颜沫看一眼刘风淳,背上背着藤条,趴在地上半死不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没气了呢,冷冷一笑:“贵府公子都被打成这样了,你不让他好生养着,偏偏把他抬到我家门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打了他呢,这就是你的诚意,你的诚意我可不敢恭维。见也见了,你的诚意我也知道了,鲁国公还是请回吧,你打的不单单是我儿,还有太子殿下,我就不找你麻烦了,相信皇上自有定论。”   她说完带人回了沈府,留下一脸怔愣的鲁国公。事情为何没有朝他预定的方向发展,结局不应该这样,别人应该指着沈夫人的脊梁骨骂。   沈颜沫回沈府后,让人往宫里送了张帖子。   不到一个时辰,沈颜沫收到消息,说太后让她进宫,宫里的人已在门口等着了,让沈颜沫收拾一下就进宫。   泰和宫   太后坐在软塌上,听见殿外的太监通报,说沈夫人来了。太后直接起身向外走了几步,沈颜沫进来,微微施了一礼,起身扶着太后的胳膊:“太后,您怎么出来了,这天越来越热了,您在屋里歇着就是。”   一旁的嬷嬷的解释道:“太后喜欢郡主,听见郡主来就赶忙出来了。”   沈颜沫扶着太后坐回软塌上:“看母后急的,沫儿人都来了,还能跑了不成。”   “耀哥儿和荣哥儿怎么样了,这几日来宫里,也没给我请安,听说课忙,我让宫女送了些糕点,宫女回来说几个孩子都爱吃,我也就放心了。”   几日没见外孙,太后想念的很,此刻她还不知道,几个孩子被人打了。若是知道也就不会这么平静了。   沈颜沫笑了笑:“他们那里是课忙,是被人打了,脸上有伤,不敢来见您老人家,怕您老担心,不过现在好多了。”   太后闻言震怒,猛地起身大声道:“谁打了他们,竟敢打哀家的外孙,不要命了吗?”   不仅打了外孙,连亲孙子也被打了。在太后心里,还是亲孙子更重要些,毕竟她只这一个孙子,还是皇位的继承人,百年后奉天祭祖,都是需要亲孙子的,外孙再亲,也是姓别家的姓。   沈颜沫毫无隐瞒,将事情说了,还把鲁国公上门“请罪”的事说了,末了又说:“都怪沫儿没本事,没能护着几个孩子,让母后担心了。”   鲁国公敢做初一,就别怪她做十五,他们本就不占理,还咄咄逼人,就别怪她给他们上眼药水了。   太后终归是太后,一旦震怒,所有人都要承担她的怒火。她先让人请皇上过来,又让人请皇后过来,问他们如何解决太子被打一事,往轻了说,是误会一场,往重了说,是蔑视皇权,那可是灭族的大罪。   皇上来得很快,见沈颜沫也在,就猜到太后已经知道了,先劝慰太后几句:“母后放心,儿子自有决断。”   皇后也帮腔:“母后莫要动怒,保重凤体重要。”   她也恼恨鲁国公府的人,可皇上说鲁国公还不能动,让她暂且忍耐几天,她只能忍着。   “你那不是决断,你是优柔寡断了,有人打了你儿子,你还能无动于衷,气死哀家了,不行,哀家咽不下这口气,让鲁国公府的人进宫,哀家倒要看看,他们打了哀家的孙子和外孙,怎么和哀家说。”说完太后让人传懿旨,宣鲁国公和鲁国公夫人进宫,她要亲自问问。   皇上摆手拦住林公公,向太后道:“母后,您先听儿子把话说完。麟哥儿不仅是您的孙子,更是朕的儿子,朕能忍心看他受委屈。朕之所以没动鲁国公府,是因为时机没到。”   “时机,他都打了一国太子,你还要什么时机,来个藐视皇权,抄家灭族得了。”这也是太后的一时气话。   皇上亲自倒了杯茶递给太后:“母后您先消消气儿,朕知道您说的是气话,若真因为这个罚了鲁国公府,朕这个皇帝未免太小气。云朗已经搜集罪状去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了,你也知道,朕这个皇帝不容易呀。”   他是皇上,惩治一个国公府轻而易举,但也要有合理的说辞。   他的这些臣子有几个是干净的,随便查查,罪证一堆。到时候要如何,还不是他说了算。   听到这话,太后的气消了,接过茶抿了一口,满意地点头:“这还差不多,哀家还以为你认下这个哑巴亏呢。”   “若是打了太子还安然无恙,朕这个皇帝岂不窝囊。”皇上盼了多年的儿子,又孝顺又懂事,还有一颗赤子之心,他怎舍得太子受委屈?   皇后虽早知皇上的打算,听见这话也着实惊讶,果然是皇帝,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别人绝无还手之力。   “这还差不多。”太后这回真满意了,转头看向沈颜沫,“你回去告诉几个孩子,在这京都别唯唯诺诺的,谁欺负他们就让他们欺负回去,哀家的孙子和外孙岂能是受委屈的?”   沈颜沫笑了笑,答了一声是。   话音刚落,外面小太监进来通传,说景王来了。   皇上一听更加得意,忙道:“快让他进来。”他想要的东西应该得手了。   叶少甫进来,先行礼问安,视线最后落在沈颜沫身上,神色浮现几分温柔,从怀里掏出一个账本,恭敬地给皇上:“臣不辱使命,皇上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请您过目。”   皇上接过看了看,满意笑道:“你办事朕放心,朕当时说了,这差事办好了,许你一个愿望,你可想好要什么了?”   叶少甫抬眼看向沈颜沫,见她神色慌张,微微低头,心里说不出的失望,摇头道:“臣还未想好,等想好了再告诉皇上。”   皇上的视线在沈颜沫和叶少甫之间转来转去,会意一笑:“朕明白了,那就先欠着你。”   太后和皇后觉得有些莫名奇妙,他们总觉得,皇上,叶少甫和沈颜沫有不可说的秘密。   等沈颜沫和叶少甫走了,太后才问出口,得到的答案竟是,叶少甫喜欢沈颜沫,可沈颜沫一直回避叶少甫的感情。   太后想象着两人的容貌与气质,越想越觉两人般配。还未等她消化这个消息,又听皇上说:“义妹的两个孩子其实是云朗的。”还把叶少甫的身份说了。   太后不禁红了眼,拿出帕子沾了沾泪水:“沫儿这孩子也是苦命,爹娘去的早,嫁人后不被婆家所喜,和离后孤身一人抚养孩子,还要做生意,还要学习医术,一般人谁有她的耐心和决心,可她做到了。别人都看到了她的成就,谁看到了她背后的心酸,云朗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希望他俩能走到一起,相互扶持,相互取暖,给彼此一个家吧。”   皇后附和着:“都说祸福相依,她前半生吃苦,后半生遇见了母后您,您疼她护她,她也是算苦尽甘来。”   她是太子的亲娘,太后就算再看不上她,也要给她几分薄面,何况太后是宽厚的人,从未克责过她。   皇后与皇上是少年夫妻,恩爱情深,又有儿子傍身,皇后这一生也算过得顺遂,对沈颜沫这样苦命人,总有几分恻隐之心。   沈颜沫并不知道太后和皇后的想法,她与叶少甫一起出了宫。   叶少甫主动送沈颜沫回府,沈颜沫没有拒绝。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狭小的空间内都沉默不语,气氛有些凝结。   大街上的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与马车内内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   沈颜沫觉得尴尬,先开口打破这种情景:“谢谢王爷为孩子做了这么多。”   叶少甫审视她半天,深邃的眼眸深不见底,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颜沫更觉得尴尬,藏无处藏躲没处躲,只能低头忽视他灼热的视线。   叶少甫靠近沈颜沫,沈颜沫只觉耳边一热,就听叶少甫道:“一句轻飘飘的谢谢,毫无诚意。夫人既想谢我,就该拿出诚意来。”   沈颜沫往后撤了撤,砰的一声,头碰在马车上,疼得她眼泪直流。   又听叶少甫道:“我又不是瘟神,何必躲着我。”大手一抬,盖在她脑后,轻揉起来。   五年时间,他丝毫未走进她心中。每每想起这些,叶少甫不免有些泄气,他该如何做,才能掳获她的心,就算不能掳获她整颗心,在她心里占一席之地也好。   可夫人的心好似石头做的,他捂了那么久没捂热。   沈颜沫下意识想躲,可怎么也躲不过,只能任由叶少甫给她揉着。   马车咕噜咕噜前行,很快到了沈府门前。马车停下,沈颜沫起身欲下车,被叶少甫拽住胳膊,一个用力倒在他怀里。   叶少甫双臂环住沈颜沫的腰,凑到她耳旁,压抑着嗓音道:“夫人,嫁给我可好?”不等沈颜沫回答,叶少甫又接着道:“云朗许诺夫人,一生一世一双人。除了夫人,此生绝不看别的女人,可好?”   低沉富含磁性的嗓音充满诱惑。 第68章   沈颜沫有一瞬间痴迷,很快清醒过来,眼前这人太过危险,他们不应该有任何交集。   为等她做出任何反应,叶少甫炙热的唇便堵住她的。   沈颜沫顿时忘记呼吸,双眼瞪得溜圆,不敢置信看着眼前放大的脸,俊美无寿的脸能蛊惑人心,温柔炙热的吻让人沉醉,紧实的臂膀让人觉得温暖。   叶少甫不想唐突佳人,可想到她越来越耀眼,越来越多人注意到她,很快有人上门提亲,他一刻也不想等了。   她属于自己,只能属于自己,任何人休想染指她。   一吻结束,叶少甫仍搂着沈颜沫,不舍得放开,沙哑的嗓音夹杂着隐忍:“夫人,嫁给我可好,答应我,嗯?”仍然是那迷死人的嗓音,还多了些欲求不满的恳求。   沈颜沫一把推开他,目光闪烁,整理着衣裙:“我已经到了,王爷请回吧。”说完先开帘子下去,下马车后摸着火辣辣的红唇,眸中闪过一丝迷茫,他是认真的吗,总觉得像做梦一样。   “夫人安好。”一个熟悉的嗓音打破沈颜沫的沉思。   她的转身,神色显得有些慌乱,看清来人稳了稳心神问:“你怎么来了?”不知所措的手想摸摸红唇,又怕顾菖看出什么,才忍着没动。   叶少甫掀开帘子看到这一幕,唇角不自觉上扬,看来夫人对他不是没感觉:“夫人先忙,我先回去了,我的承诺永远不变,还请夫人谨记于心。”   沈颜沫目送叶少甫离开,等他的马车走远了,才收回目光。   顾菖也看见了叶少甫,心想着表叔怎么在这里,叶少甫向来不待见他们家的人,所以顾菖没上前打招呼。   几天没见,顾菖似乎又瘦了几斤,抬手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道:“我听说刘风淳打了耀哥儿他们,来看看他们怎么样了。”   沈颜沫见他关心儿子们,请他进府并留他吃饭。顾菖也不客气,直接答应了。   耀哥儿几人回来,见顾菖在,个个皱眉,心中纳闷,他怎么来了?   顾菖解释道:“我听说刘霸王把你们打了,怕你们有事,来看看你们。”   少年轻狂,自尊心要强。   耀哥儿直接否认:“谁说我们被打了,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明明是我们把姓刘的揍了一顿,我们五个人,还能打不过他一个,都说传言不可信,你咋还信呢?”   在顾菖面前,他坚决不承认自己被打了,这太丢脸了。   顾菖不明所以,摸摸脑门儿,纳闷道:“难道是我弄错了,不可能呀?”   荣哥儿很理解耀哥儿的想法,也解释:“就是你听错了,我们自幼习武,还能打不过一个纨绔子弟,你想想我们揍你的狠劲儿,就知道我们有多厉害了,我们被别人揍趴下,那是不可能的。”   誉哥儿和傲哥儿被哥哥护在身下,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还被娘亲数落一顿,这时候坚决不认怂,忙不迭道:“只有我们揍人的份儿,别人怎么可能揍我们?”   耀哥儿几人态度一致,一个两个都这么说,由不得顾菖不信,一脸迷茫。点头:“可能是我弄错了,刘霸王脸皮真厚,明明自己被打了,还说打了你们,越来越能吹了,能把牛皮吹上天。”   能把牛皮吹上天的耀哥儿,荣哥儿,誉哥儿,傲哥儿不自觉望向天,同时发出一个疑问:牛皮能上天吗,落下来砸死谁,最好砸死那个刘霸王。   顾菖见他们望着天,更加疑惑:“你们看天做什么?”   荣哥儿为人机灵,一把搂住顾菖,一幅哥俩好的模样:“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以后刘霸王再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们,我们帮你收拾他。”   顾菖认真的点点头:“好。”只要耀哥儿几人认可他,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耀哥儿眼珠转了转:“你自小在京都长大,对那姓刘的很熟吧?”   “当然熟,我俩是死对头。”顾菖道。   刘风淳是真正的纨绔子弟,吃喝玩乐样样精通。而顾菖是因为肥胖症遭别人排斥,京都没人愿意和他玩,被刘风淳拉过几次。顾菖不屑与那些人为伍,所以没有答应。   刘风淳觉得顾菖瞧不起他,从那以后处处与顾菖作对,顾城虽然肥胖,家里是武将出身,他本身动作灵活,又会些功夫。刘风淳和顾菖发生冲突时,没占过便宜,就更恨顾菖了。   “咱们是朋友了,我们想收拾他,你准备怎么帮我们?”耀哥儿直接问。   顾菖瞬间明白耀哥儿的意思,却更加疑惑:“你们不是把人揍了,怎么还要揍他?”   誉哥儿搭话:“我们就是看他不顺眼。”坚决不能承认他们被揍了,不然肯定被眼前的死胖球笑话。   傲哥儿不明白三位哥哥的心思,狐疑看向他们:“娘亲说不能撒谎。”   荣哥儿反应快,捂住傲哥儿的嘴,把他拉到一边:“我听见雪团饿了,你快去看看,别饿着雪团了。对了,应该再弄一个笼子给雪团,我看见四喜咬它了。”   “真的?”傲哥儿很在意雪团,听见这话,哪里还顾得上说谎不说谎。   这顿饭吃的相安无事,就连沈颜沫都觉得奇怪。耀哥儿,荣哥儿和誉哥儿不针对顾菖了,还给他夹菜,让他多吃点儿。傲哥儿和顾菖聊起了雪团。   “你们怎么了?”沈颜沫觉得,一定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情,说着用公筷给几个孩子夹菜,当然也包括顾菖。   耀哥儿咽下口中的食物:“菖哥儿是咱家的客人,待客之道我们懂。”   誉哥儿和荣哥儿点头附和:“嗯嗯嗯。”   只有傲哥儿正常一点儿:“菖哥儿送给咱们雪团,他不是坏人。”   吃过晚饭,耀哥儿又邀请顾菖去他们院里玩,直到二更天,才让人送顾菖回去。   几个孩子躺在床上,荣哥儿先开口:“你们是说,他会知道吗?”娘亲说,一个谎言需要一百个谎言来圆谎。   耀哥儿想了想说:“只要咱们不说漏嘴,他应该不知道。”又嘱咐傲哥儿道:“在别人跟前,别把咱们被打的事说出去,尤其是在顾菖跟前。”   傲哥儿不解:“为什么?”   誉哥儿朝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你笨,咱们揍他两次,顾菖觉得咱们很厉害,要是被他知道,咱们挨揍了,心里指不定多高兴呢。”   傲哥儿想撇嘴,不明白哥哥为什么突然打人,可娘亲说过不能说话慌,要听娘亲的话。   荣哥儿连忙摸了摸被打的地方,小声哄道:“不让你说,你就别说,听哥哥们的话就对了。”   傲哥儿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翌日早朝,鲁国公被人弹劾了,贪污赈灾粮款,欺压百姓,强买强卖,强抢民女,殴打一国储君,蔑视皇权,欺上瞒下,阴奉阳违等,大小罪状十余条,每条都附带证据。   鲁国公听后直接摊在地上,心道:完了,完了,全完了,皇上不是大度,是没找到合理的理由惩治他。   皇上也没给鲁国公辩驳的机会,直接撸了他的爵位,罢了他的官职,把人关到刑部,让刑部查清楚,若上述属实,等待鲁国公府的将是什么,满朝文武百官非常清楚。   此刻再无人敢轻视沈颜沫。明眼人一看就知,皇上这是给沈夫人出头来了,什么殴打太子,听闻太子被护着了,不小心挨个一下,再者,不知者不罪,皇上一向宽厚,不可能仅凭这件事就办鲁国公,肯定是因为沈夫人的缘故。   京都人各有心思,沈颜沫照常过自己的日子,平淡的日子,因为那个吻变得不同寻常了,每每想起那个炽热的吻,她都脸颊红热,心情烦躁。   展眼到了五月初三,沈颜沫如期赴宴,本不想带着耀哥儿几人,可允亲王妃特意送来帖子,大概意思说他们两家也算是亲戚,带着孩子来认认门。   沈颜沫无法,只能带上四个孩子,临行前,特意嘱咐耀哥儿几人,到了允亲王府不可胡来,让他看好弟弟们,还特意带上芙蓉和玉荷,芙蓉的功夫就不用说了,玉荷也会些拳脚功夫,带上她俩相对安全些。   允亲王府与沈府相距不远,坐马车不到半个时辰。   沈颜沫刚下马车,就看见远亲王府的丫鬟婆子围拢过来,说着吉祥话,把他们请入府内,朝二门走来,未到二门,远远看见一个妇人,翘首以盼,等着她们了。   允亲王妃五十多岁,有两儿一女,长子三十出头,次子也近而立之年,明珠郡主出生时,允亲王夫妻已经四十岁了。   “来了来了,是沈夫人来了。”未走近便听见这个声音,如泉水叮咚般悦耳,煞是好听。   沈颜沫看见是夫人身旁的少女发出来的声音,十七八岁的年纪,想来应该是明珠郡主了。   “给王妃请安了。”沈颜沫上前微微施了一礼。   耀哥儿几人也走上前来,拱手施礼,齐声喊道:“见过王妃,给王妃请安。”   “千盼万盼,可把你们盼来了。”允亲王妃亲自扶沈颜沫起来,抓住她的手,看向耀哥儿几人。   等看清耀哥儿和荣哥儿的长相,她才明白,皇上和太后为何宠沈颜沫了,这长相这气质,一看就是皇家的种,连太后都喜欢他们,她大概猜出是谁的孩子了,除了明月那丫头,还有谁,算算时间,孩子的年龄对得上。   允亲王妃拉着沈颜沫的手,朝自己院子走去,一路上说着亲和的话:“今个儿来是认认门,咱们是亲戚,以后要常来往,可不能生疏了。”   沈颜沫任由她拉着手:“您说的是,改日您去我们府上坐坐,虽不如您府上宽敞,却也别有一番乐趣。我府上的一个姑娘做菜好吃,各地的菜都会些,您要是吃够了京都菜,去我府上尝尝别的菜。”   “那感情好啊,改日我一定去。”允亲王妃见沈颜沫气质温和,说话柔声细语,未语先带几分笑,也越发喜欢了。   沈颜沫看向一旁的明珠郡主,赞同点头:“郡主也要跟着去啊。”   允亲王妃哈哈大笑一声:“去去去,我们都去,你可不能嫌我们烦。”   明珠郡主脸一红,快速低下头,唇角上扬,暗道:沈夫人定是知道些什么。   允亲王妃和沈颜沫走在前面,耀哥儿几人跟在后面,不多时走到屋内。允亲王妃请几人落座,又让人上瓜果点心,一个劲儿劝耀哥儿几人多吃点,别客气,把这里当自个家。   耀哥儿,荣哥儿,誉哥儿和傲哥儿象征地吃了几口,就说去院子里转转。   “行事小心些,别太玩劣了。”沈颜沫知道几个孩子性子跳脱,特意让芙蓉和玉荷跟着,人来客往,一言不合发生冲突就不好了,这毕竟不是家里。   耀哥儿答应一声,辞了允亲王妃和沈颜沫,带着三个弟弟出来,溜达溜达就来来到了后花园。   允亲王妃是爱花之人,王府的后花园种了许多花,还有专门的花房和花匠,专门伺弄这些花花草草。   展眼望去,红的,黄的,绿的,蓝的,紫的等,颜色各异,品种繁多,让人应接不暇,花丛中蝴蝶儿忙,蜜蜂儿也忙,也有许多夫人姑娘在观赏花。   芙蓉抬眼望去,看见了明霞郡主,想起沈颜沫的话,让他们避着明霞郡主,便对耀哥儿道:“小公子们,咱们去那边玩吧,那边有个人工湖,湖里面有不少鱼呢。”指着湖的方向。   傲哥儿不乐意:“芙蓉姑姑,这些花多好看啊,咱们看一会儿再走吧。”   他知道沈颜沫喜欢这些花花草草,想着临走时要几盆,种到娘亲院子里,娘亲心情会更好。   他们家的花园也不小,可被娘亲种了不少药材,院子里也种了不少花,但种类不多,也不甚名贵。   玉荷知道芙蓉的担忧,小声劝道:“小公子想在这里玩就在这里玩一会儿吧,咱们避着她就是。”   耀哥儿听见这话,朝远处的夫人们看去,一个个都是生面孔,他也不认识,于是开口询问:“芙蓉姑姑和玉荷姑姑说避着谁?”   芙蓉见四周无人,小声道:“是明霞郡主,嫉妒夫人的美貌,与夫人不对付,她脾气暴躁,夫人让避着她些。”   沈颜沫不怕明霞郡主,就怕几个孩子吃亏。   明霞郡主?   耀哥儿在心里嘀咕一声,这个人他不陌生。   秋月姑姑曾经说过,明霞郡主喜欢师父,嫉妒娘亲,曾让人把娘亲推下水,若不是师师父出手相救,娘亲和弟弟的性命怕是不保。   耀哥儿凑到荣哥儿耳旁,荣哥儿与他交换一个眼神,哥俩彼此明白对方的心意,若无其事扭过头,带着誉哥儿和傲哥儿玩一会儿。   誉哥儿对着芙蓉道:“芙蓉姑姑,我想喝茶,您能帮我拿过来吗?”   芙蓉见他们玩得起劲儿,并未多想,转身去拿水。   又过了片刻,傲哥儿对玉荷道:“玉荷姑姑,我饿了,你帮我拿几块点心来行吗?”   玉荷怕他们惹事,犹豫一下道:“你芙蓉姑姑快回来了,他回来我就去。”   傲哥儿不同意,非说自己肚子饿得厉害,立刻就想吃。   耀哥儿见玉荷迟疑:“玉荷姑姑你放心吧,我看着弟弟们,不会让弟弟们惹事。再说,我也饿了,您拿糕点多拿些。”   荣哥儿和誉哥儿也嚷着饿了。   玉荷无法,只能去了,心想着快去快回,这一会儿功夫,小公子们也不会惹事。   等芙蓉和玉荷都走了,四人对视一眼,朝明霞郡主走去。   走了几步,荣哥儿停下脚步:“咱们就这样去吗?”   “不然怎么去?”耀哥儿低头问。   “瞧我的。”荣哥儿说着蹲到花丛下面,在泥土里扒拉着什么,不多时捏着一个东西站起来,一脸坏笑,“这个肥肥的小家伙看起来真可爱。”   明霞郡主一定喜欢。 第69章   耀哥儿,誉哥儿和傲哥儿寻声看过去,见他手里拿着一条蚯蚓,比成人的手指要长一些,弯弯曲曲,身上还带点泥巴,看着令人恶心。   这东西要是扔在明霞郡主身上,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几个孩子非常期待。   荣哥儿把蚯蚓握在手里,朝明霞郡主走去,等靠近明霞郡主,趁人不注意,把蚯蚓扔在她脚边。   明霞郡主和允亲王妃的小儿媳说着话,没注意靠近的孩子,更没注意到脚下的蚯蚓。   荣哥儿见她没害怕,尖着嗓子喊一声:“啊,有蛇。”   这些个命妇小姐生在豪门大宅院里,哪里见过蛇,连虫子都很少见,是以,个个惊慌失措,往脚下看去,嘴里喊着在哪里在哪里。   见地上有了长长的东西,也没看清是什么,惊呼散开,蚯蚓就在明霞郡主脚下,她更害怕,踉跄后退几步差点摔倒。等她看清楚地上的蚯蚓,心有余悸指着地上道:“这哪里是蛇,分明是只蚯蚓?”她好歹练过几年功夫,胆子比一般闺阁姑娘大些。   荣哥儿见她无事,顿时觉得无趣又失望,走过来捡起地上的蚯蚓:“小秋秋,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害得我好找。”拿了东西准备走。   明霞郡主盯着那张脸,呵斥一声:“站住。”这张脸像极了她讨厌的人。   荣哥儿转身,面无表情道:“何事?”   “这是你的东西?”明霞郡主指着荣哥儿手中的蚯蚓问。   荣哥儿乖巧点点头,提着蚯蚓送到明霞郡主跟前:“你说它吗?是我新得的玩意儿,你喜欢送给你了。”   不等明霞郡主做出反应,荣哥儿已经把蚯蚓塞到她手里了,蹭的一下,明霞郡主把蚯蚓甩出去,回头充满厌恶的眸子盯着荣哥儿:“谁喜欢那么恶心的东西,你是哪个府上的小公子?”   这孩子长得太像明月,让她有毁了的冲动。   荣哥儿假装没感觉到明霞的恶意,自顾自道:“我是沈府的,我娘亲是皇上新封的明华郡主。”   明月的儿子,沈颜沫的养子,正愁找不到机会收拾那个贱人呢,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撞上来了,真是天赐良机。   鲁国公被贬,女眷被贬为庶人,可这不包括她。   婆家出事,明霞郡主带人住到了郡主府。鲁国公的家产全部充公,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大房的人连同国公夫人,都住到了大夫人娘家别院。   二房的人都住到了郡主府。她是皇家郡主,五年前父亲被贬,弟弟的爵位没了,只得了个郡王,她的郡主身份是皇爷爷给的,皇上自然不能撸了去,就算她犯了天大的错,这个郡主称号,谁也夺不走。有了这个称号,她就可以在京都横着走,如今鲁国公小公子吃她的住她的,也不敢和她呛声了,日子比国公府还自在。   允亲王府办赏花宴,她是郡主,自然要请她来,没想到允亲王府还请了沈家女,太后义女,明华郡主,说白了就是假货郡主,能和她这个货真价实的比吗?   “这里这么多夫人小家,你拿这个东西来吓唬她们,这就是你的规矩,既然你娘不会教你,让我代劳好了。”明霞郡主说着,给身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会意,上前几步准备捉住荣哥儿。   荣哥儿是个鬼机灵,岂能束手就擒,一个转身跑远了。气得明霞郡主脸色大变,指着荣哥儿道:“来人呢,给我捉住他,谁能捉住他,本郡主有重赏。”   于是花园中就出现了你追我赶的一幕。   芙蓉用托盘端着茶壶过来,正好瞧见这一幕,心道:坏了,明霞郡主寻事了。   她把茶壶放边上,寻了个允亲王府的丫鬟,让她去允亲王妃院中,请允亲王妃来,就说明霞郡主要打沈府的小公子。   丫鬟也知事情严重,道了声好,人就跑远了。   沈颜沫此刻在和允亲王妃说话:“明珠郡主今年也十八了,可有相看人家?”   “还不曾相看人家,我们老来得女,想多留几年。”允亲王妃乐呵呵地看着沈颜沫,心里想着,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按理说应该不知,沈远安高中状元时,这丫头还在扬州呢,不过那件事穿传的沸沸扬扬,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   “我有个合适的人选,不知伯母愿意吗?”沈颜沫试探性地问。   明珠郡主自幼受宠,也是个憋不住话的性子,比允亲王妃快一步接话道:“那要看看是谁,若不是我心中的人,我断然不会同意的。”   沈颜沫笑了:“这个人你认识,就是不知你为何看中了他。京都青年才俊,比他优秀的不是没有,郡主为何看上了他。”   这个他是谁,大家不言而喻。   允亲王妃叹息一口气,见女儿娇羞,不得不说实话:“你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瞒着的,说出来就怕你笑话。你哥哥是个好孩子。他与明珠是自小的缘分,十年前,明珠八岁,我们带着她去看花灯,结果走散了,是你哥哥把她送回来的。从哪以后,这丫头心里就装不下别人了,心心念念了多年。你哥哥与人订婚,这丫头不知道伤心多少次,后来你父母去了,这丫头又为你们伤心,得知你哥哥退亲了,她倒是高兴了,央求我们夫妻俩,嫁人就嫁你哥,否则宁愿到庙里当姑子去。你说我们有什么办法?”   沈颜沫这才知道,原来哥哥的姻缘是早就定好了,抬眸看向明珠郡主,她脸颊红的像熟透的苹果,低着头,偷偷抬眸,见沈颜沫看她,硬着头皮瞪她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我这样花容月貌的?”   “就是没见过,才要好好瞧瞧。”沈颜沫笑盈盈,意有所指。   这是门外的丫鬟来报,说明霞郡主要打沈府的小公子。   听到这消息,沈颜沫猛地一下站起来,瞠目结舌,明霞郡主怎么和孩子对上了,她不住特意嘱咐过芙蓉和玉荷吗,让她们看着耀哥儿几人,避着明霞郡主?   怎么还发生了这样的事。   允亲王妃更震惊,当机立断起身往外走:“在哪里,快带我去瞧瞧,明霞也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过不去呢?”   她越想越恼怒,沈家母子是皇上和太后看中的人,明霞郡主忒没眼色了,永亲王府都没了,你也是依靠皇权生活的郡主,怎么能跟沈夫人过不去,这不是打皇上和太后的脸吗?   别人想交好还来不及呢,明霞郡主倒好,偏偏反其道而行。看看鲁国公府的下场就知道,明霞郡主做的太过分,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算她的郡主身份是先皇封的又如何,保留郡主身份,将其圈尽一生,她也无能为,明霞怎么想不明白呢?   沈颜沫和允亲王妃到后花园时,侍卫们捉住了荣哥儿,耀哥儿,誉哥儿和傲哥儿,四人被侍卫们紧紧攥着手臂,动弹不得。   明霞郡主想欲打人,被芙蓉和玉荷拦住了:“郡主手下留情,这是我家的小公子,犯了错自然是我家夫人罚他们,还轮不到郡主亲自动手。”   沈府的主子嚣张,奴婢也狂妄,竟敢拦着她,明霞郡主更气,也不吩咐人,直接甩出两个耳光,清脆的巴掌落在芙蓉和玉荷脸上:“贱婢,你们也敢拦我。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我倒要看看谁敢拦着。”   耀哥儿几人顿时红了眼,吼道:“不准打我们芙蓉姑姑,不准打玉荷姑姑,你个坏女人。”   “坏女人?”明霞郡主冷笑,“今儿,我就让你们知道惹坏女人的下场。”从怀里抽出鞭子,甩了两下,唇角浮现出冷笑,“今儿我就让你瞧瞧我这个坏女人的厉害。”话落鞭子甩向荣哥几人的脸,这一张张脸太碍眼,她要毁了这些脸。   “住手。”沈颜沫离这边有段距离,看见这一幕,吓得险些昏过去,可她不能昏过去。   允亲王妃也呵斥明霞郡主,让她住手。可鞭子已经甩出去了,再无收回的可能。   一个白色身影闪过来,说时迟那时快,他伸出手,将几个孩子揽在怀中,鞭子不偏不倚落在他背部,临近夏日穿的都是薄衫,他背后立刻出现一条血印,隐隐向外渗着血珠,看着都让人心疼。   随后是林奇林枫的惊呼声:“王爷。”   明霞郡主怔怔地看着叶少甫,双唇不自觉颤抖着,眸中尽是心疼:“叶哥哥,你……”你怎么可以帮他们挡下鞭子?   叶少甫丝毫不在意背上的伤口,仔仔细细打量着几个孩子,见他们无视松了口气:“没吓着吧?”   誉哥儿个和傲哥儿摇着头:“师父我们没事。”   耀哥儿年龄大了,也看见鞭子向他们甩过来落在了叶少甫后背上,扒着他的背问:“师父,你怎么样了?”   叶少甫摇头:“我无碍,只要你们没事就好。”天知道,得知孩子有危险,他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就跑过来,幸亏来的及时。   沈颜沫走过来,见几个孩子无事,视线落到叶少甫背后:“你受伤了。”   叶少甫笑了笑:“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再说。”说完看向明霞郡主,“郡主不应该给一个说法吗,不知本王这几个弟子如何得罪明霞郡主了,使得明霞郡主如此大动干戈,要打要杀。”   明霞郡主直直的盯着叶少甫,眸中闪着复杂的情绪,有爱恋,有痴迷,有疼惜,更多的却是不解,她堂堂皇家郡主,哪里比不上一个和离的女人。   叶少甫见她不说话,撇她一眼又问:“怎么不说话,敢做不敢当吗?”今日若不给个说法,他不会善罢甘休。   允亲王妃也气明霞郡主,在她府上喊打喊杀的,就没把她这个主人放在眼里:“明霞,你也二十多岁的人了,为何跟一个孩子计较?”   被人质问,明霞郡主恼羞成怒:“既然你们都说他是孩子,我不跟他计较。此子顽劣,戏弄本郡主,他的养母该如何给本郡主一个说法?”   这次她占理,她定让沈颜沫脱一层皮。 第70章   不等沈颜沫回答,叶少甫把沈颜沫护在身后:“他如何戏弄你,你便如何戏弄他,这样应该公平吧,本王觉得很公平。”扫视众人又问,“你们觉得呢?”   明霞郡主明显不服气:“叶哥哥你你不公平。”   “本王觉得公平极了。”叶少甫重申道,“你打了他们同样也让他们打过来。”   这话极其护短,却让人挑不出错处。   明霞郡主快气哭了,很明显,叶少甫摆明了欺负人,咬着唇委屈的喊着:“叶哥哥要是觉得公平,让他们打过来又何妨。”只要赢得叶哥哥的好感,什么事她都愿意做。   允亲王妃见几个孩子无事,出来当和事佬:“看在老婆子的面上,这次就算了吧。”   她走到明霞郡主身旁,扯了扯明霞郡主的衣袖,示意她赶紧认错道歉,她觉得叶少甫是讲理的人,不会跟女人一般计较。如今是在她他们的府中,已经有人受伤了,不能再多一个人受伤。   明霞郡主又怒又急又羞愧,如何能听见她的话,伸手抚开她的胳膊,语气极为不耐烦:“我的事何时轮到你来管?”   允亲王妃年纪大了,脚下没站稳,被明霞郡主这么一推,直直向后倒去,幸亏沈颜沫眼疾手快,又站得近,伸手扶住允亲王妃。   可允亲王妃上了年纪发福了,比沈颜沫重很多,沈颜沫没扶住,两人向后倒去,倒下的瞬间。   两人同时倒地,沈颜沫被允亲王妃压在地下,顿时感觉脚上抽痛,疼得她额角冒汗,嘶的一声,信道:坏了,可能扭到脚了。   叶少甫顾不上许多,下意识欲推开允亲王妃,去扶沈颜沫,伸出手又觉不妥,忙吩咐人扶起允亲王妃。   誉哥儿和傲哥儿大叫一声:“娘亲。”   “娘亲对不起。”耀哥儿和荣哥儿这一刻知道错了,跑过来想扶起沈颜沫,可允亲王妃压在她上面。   等丫鬟婆子扶起允亲王妃,叶少甫检查沈颜沫的伤势:“告诉我哪里疼。”语气中带着焦急与担忧。   沈颜沫皱眉指着右脚脚踝:“脚可能扭到了。”   允亲王妃让人请太医过来,还询问沈颜沫怎么样了?她又害怕又庆幸,若没有沈颜沫扶着她,她一把老骨头摔在地上,以后只能躺在床上了。   沈颜沫安慰他几句:“伯娘放心,我无碍,只是扭了脚,休息几日就好了。快让人给你检查检查,别伤了哪里。”   允亲王妃感动得想流泪:“你这孩子,自己都受伤了,还关心别人。请太医的人回来没有?快去看看。”人刚走没多远,哪能回来,允亲王妃也是急糊涂了。   叶少甫脱掉她的绣鞋,摸了摸,感觉真是扭到了才稍稍放心。又帮沈颜沫穿上绣鞋,把人扶起来。转身看向明霞郡主,眸中像涂了毒:“这笔账,明霞郡主打算怎么算?”   明霞郡主觉得浑身冰冷,犹如坠入冰窟,叶哥哥当着众人的面指责她,丝毫不给她留颜面,种种迹象表明,眼前的人对她无心。   他的心给了另一个人,对那人小心翼翼呵护备至,浑身都散发着温柔的气息。而面对自己时,就是面无表情,冷酷至极地指责,爱了叶少甫十几年,明霞郡主无法,纯色毫无颜色,脸色煞白,结结巴巴道:“叶,叶哥哥,你,你你,不能,不能对我这样。”   叶少甫没有说话,看她一眼,抬手向明霞郡主挥出一掌。明霞郡主直接向后飞了出去,这一掌暗含五层内力,威力可想而知。   明霞郡主的身体犹如风筝一般,直接飞出十几米远,重重落在地上。也幸好,她掉落的地方是花圃,花枝承受一些力道,明霞郡主才摔得不重,不然非要重伤不可。   无论重伤与否,她的颜面已荡然无存,面子里子都被叶少甫扔在地上,使劲碾踩千百遍。   叶少甫却浑然不在意,看也不看众人,打横抱起沈颜沫,朝明霞郡主走去。   明霞郡主从花圃里站出来,唇角溢出血迹,抬眼见叶少甫抱着沈颜沫站在花圃外,瞳孔微缩,脸色骤变,咳嗽一声,吐出一口血。明明她的心已千疮百孔,叶哥哥为什么还要往她伤口上撒盐?   杀人诛心,叶少甫深谙这个道理:“这次就算了,若有下次,即便你是皇家郡主,本王也绝不轻饶!”明明是宽恕人的话,冷得让周围的人打寒颤。   若是以前,叶少甫打横抱着沈颜沫,她会毫不犹豫拒绝,可今日不同,今日明霞郡主在,她不仅任由叶少甫抱着,还小鸟一人般靠在他怀里,诛心的何止叶少甫一人。   这一幕也刺痛了明霞郡主的心,明明心碎了一地,却还疼得无法呼吸。她恨毒了沈颜沫,她不后悔刚才的所作所为,只恨那一鞭子没毁了沈颜沫的孩子。   效果已经达到,叶少甫不敢耽误,转身对允亲王妃道:“实在抱歉,今日要告辞了,沫儿的脚受伤了,不便在府上讨扰。”   允亲王妃挽留不住,只能让他们离开,等人走了,明霞郡主从花圃里出来,衣裙破破烂烂,污迹斑斑,看上去很狼狈。   而允亲王妃却没给她留面子,眉心紧蹙,眸中带着厌恶:“我这云允亲王府庙小,容不下郡主这座大佛,你还是请回吧,以后若无事,还请少上门。”说完带着人走了。   好好的赏花宴变成了闹剧,她如何不气,她不责怪沈颜沫的几个孩子,却怨恨明霞郡主,二十多岁的人了,非要跟几个毛孩儿计较,这肚量也忒小了些。   明霞郡主气得说不出话来,她这算什么,大仇未报,反倒被别人侮辱了。她不甘心,她要把那贱人碎尸万段,看她怎么勾引叶哥哥。   沈颜沫不知明霞郡主的打算,叶少甫抱着她,出了王府直接上了马车。   耀哥儿,荣哥儿,誉哥儿和傲哥儿一直跟在后面,不言不语,满脸愧色,时不时看向沈颜沫,想问问她的脚怎么样了,却见沈颜沫看也不看他们,死人也不敢出声,他们知道娘亲这是生气了,真的生气了,不同往常。   叶少甫把沈颜沫放进马车,至始至终她未和孩子说一句话。叶少甫无奈,让耀哥儿几人坐后面的马车。   傲哥儿站着没动,撇撇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娘亲,我知道错了。您别生气好不好?我们再也不敢了。”   叶少甫摸了摸他的头:“去后面的马车坐着,一切有我呢。你们娘亲不会生气的。”   听见这话,沈颜沫更生气,掀开帘子瞪着叶少甫:“他们天不怕地不怕,都是你惯的,今儿那一鞭子若没抽在你身上,就会落在他们脸上,你想过后果吗?你只会纵容他们,每次闯了祸,你都帮他们收拾烂摊子,你再这样重纵容他们,京都会多几个纨绔子弟。孩子是我的,无需你教导,以后你不许插手。”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脸颊胀得通红,因为生气,眼睛瞪得溜圆,嫣红的小嘴一张一合,她不知道,她这模样可爱极了。   沈颜沫第一次对叶少甫发脾气,平时只是发发牢骚,觉得他太溺爱孩子,可这次不同,孩子们差点儿毁容,若是毁容,不能参加科举,这辈子就毁了。   叶少甫扑哧一声笑,给孩子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去后面的马车,这里有他呢。   耀哥儿拉着弟弟们走了。   叶少甫钻进马车,坐在沈颜沫一旁,唇角含笑,饱含深情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她:“夫人终于肯对我生气了。”伸手摩搓着她的唇瓣,“再说几句生气的话我听听。”   “你有病。”沈颜沫推开他的手,白了他一眼,哪有盼着别人生气的。   叶少甫笑了笑:“我本来就有病,夫人又不是不知。”又凑近一些,“现在不仅有病,还受了伤,夫人是大夫,麻烦夫人给我看看。”   沈颜沫这才想起来他背后有伤,扒着他的背:“让我瞧瞧伤势如何了?”   叶少甫抓住她的手:“夫人莫担心,小伤而已,即便现在看了,夫人没有药箱在手,也无能为力。”   沈颜沫收回手:“谁说我没带药箱?”   她是医者,药箱是她的武器,自然会带着,一般放在马车上。沈颜沫起身掀开坐垫,座位下面有个暗格,打开拿出医药箱,朝叶少甫看去:“还愣着做什么?”她的脚不方便,示意叶少甫把医药箱拿出来。   “什么?”叶少甫不解。   那一鞭子他本可以躲过,或直接缴了明霞郡主的鞭子。可他没这么做,为的就是故意受伤,让某人担心,果不其然,夫人就是心善。   “脱衣服。”沈颜沫道。   “夫人,这,这不好吧,这是马车上,你若想要,还是床上比较舒服。”叶少甫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唯唯诺诺,像被强迫的小媳妇儿。   沈颜沫蹭时弄了个大红脸,在叶少甫腰上拧了一把:“你想什么呢?我要看看你的伤势。”   “哦哦哦。”叶少甫这才恍然大悟,转过身缓缓解开腰带,露出里衣服,“夫人当说明白些,叶某是男人,容易误会。在别的男人跟前,夫人莫说说这样的话。”   “你以为别人都像你,满脑子都是……”沈颜沫帮他脱掉里衣,一道渗着血迹的伤口赫然出现在眼前,从右肩直到左侧腰际,唬得她倒吸一口冷气,这条伤口看起来很吓人。   叶少甫听见声音回头:“怎么了?我不疼,你上药就行。”   沈颜沫打湿帕子给他擦拭血迹:“血肉之躯,哪有不疼的道理?”   叶少甫勾唇轻笑:“夫人既然心疼我,我就去沈府养伤好了。”这脸皮厚的也没谁了。   沈颜沫本能想拒绝,想起这伤口是因为儿子们,拒绝的话她说不出口。   “多谢夫人成全。”叶少甫见她不说话,就知她同意了。   他们这辆马车气氛暧昧,暖意融融。后面那辆则不然,傲哥儿红着眼,小声抽噎着:“娘亲都不理我们,肯定是生气了,刚才还吼师父,大哥二哥,三哥,咱们该怎么办?”   誉哥儿嫌弃的皱眉:“你是男子汉,哭有什么用,收起你的眼泪,咱们一起想办法。放心吧,娘亲就算生气也不会打咱们,顶多罚跪。”   “还不给饭吃。”荣哥儿小声接了一句。   耀哥儿叹了口气:“一人做事一人当,哥哥出的主意,哥哥会向娘亲认错,你们别担心。”   荣哥儿不赞同:“那怎么行,蚯蚓是我挖的,也是我扔的,怎么能让哥哥替我顶罪,好汉做事好汉当,让娘亲罚我一个人。”   誉哥儿道:“我们也是赞同的,哪能罚你一个人。”   傲哥儿嘴一撇:“我不想该被罚,我不想饿肚子。”   誉哥儿白他一眼:“哪次饿到你了,放心吧,姑姑们会帮咱们的。”   耀哥儿这才想起芙蓉和玉荷,她们被明霞郡主打了,怎么不知道怎么样了,掀开车帘子,探出头,对着后面的马车喊一声:“芙蓉姑姑,玉荷姑姑。”   芙蓉听见喊声,看一眼玉荷,掀开车帘子笑了笑:“小公子们无需担心,我们无碍。”   耀哥儿听着这话眼眶一红,喊一声:“芙蓉姑姑,玉荷姑姑,对不起。”都是他的错,连累了玉荷姑姑和芙蓉姑姑。   玉荷也探出头,笑了笑:“我身上带着药膏呢,已经抹了,一点儿都不疼了。”   誉哥儿和傲哥儿已经哭起来,嘴里喊着对不起之类的话。   荣哥儿眼睛也红红的,咬着嘴唇狠狠道:“下次我一定捉条蛇,扔恶女人怀里,让她欺负芙蓉姑姑和玉荷姑姑。”其实他心里很后悔,不该招惹明霞郡主,如果他没招惹明霞郡主,芙蓉姑姑和玉荷姑姑怎么会被打,还被当众打脸。荣哥儿越想越后悔,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沈府正厅,沈颜沫坐在主座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几个孩子们。叶少甫坐在一旁,欲言又止看向几个孩子。   耀哥儿领着弟弟站成一排,低着头咬着唇,一脸愧疚,显然知道自己做错了。   “跪下。”沈颜沫端坐着,一脸肃穆。   几个孩子应声跪下,抬头看向沈颜沫,齐声道:“娘亲,我们知道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再也不敢了,这句话你们说了多少次?不敢了,我看你们胆子大得很。临走时,我是怎么嘱咐你们的,你们又怎么答应我的,不闯祸,不闹事,结果呢,闯了天大的祸事,让师父跟着你们受伤,让芙蓉姑姑和玉荷姑姑跟着挨打,这就是你们给我的保证,我还怎么信任你们。”沈颜沫疾言厉色道。   “没这么严重,不就是犯了点小错,开了个小玩笑吗?”叶少甫见不得沈颜沫训斥儿子,忙替几个孩子开脱。   沈颜沫侧脸瞪他:“你给我闭嘴,都是你惯的。”   叶少甫摸了摸鼻子,讪讪地笑笑,看向几个孩子,意思很明显,你们自己解决吧,我也无能为力。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很像丈夫做错了事,被妻子训斥了。   “在这里跪着吧,什么时候想明白,改了,什么时候再起来。”沈颜沫伸出手,秋月会意,忙过来扶住她。   沈颜沫起身朝外走去,一瘸一拐的,经过叶少甫身边时,警告道:“谁要再给他们送吃的,以后别踩我的门。”这话明显说给叶少甫听得。   叶少甫连忙说不敢。   门外林奇林枫探头进来,正好对上沈颜沫的视线,忙缩回脑袋站好,自我安慰两句:刚才的话不是说给他们听的,是给爷听的,他们只是听命行事。   等沈颜沫走了,林奇对林奇勾勾手指,林枫把脑袋凑过来:“什么事,若想让我送饭,俩字,免提。”   “不是让你送饭,你在这里候着,我去看看芙蓉。”话落林奇抬步步走了。   林枫盯着他的背影道:“告诉清儿一声,别做几位小公子的饭菜了,估摸着今儿中午吃不成了。”   他故意说给里面的小公子说的,他也觉得小公子们这次做错了,明知危险还硬撞上去,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玄武堂有个不成明的规定,遇见敌人,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绝不能让自己吃亏,老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沈颜沫出来,去了芙蓉和玉荷的屋里。芙蓉和玉荷自觉做错了事,连忙跪下请罪。   “起来吧,不怨你们。几个小子皮实的很,总有办法把你们支走。”沈颜沫扶摸着她俩被打的脸,“上药了吗,还疼吗?”   芙蓉点头:“已经上过药了,夫人无需担心。”停顿一下又道,“这次真不怨几位小公子,是明霞郡主欺人太甚,知道小公子是夫人的孩子,想报复夫人。”   玉荷也跟着帮腔:“对呀,夫人,这次真不怨小公子她们,明霞郡主太多多逼人了。”   沈颜沫坐下,幽幽道:“不是我想惩罚他们,实在是他们太淘,若再不约束一二,将来还得了?你们无需忧心,我自有道理。你们放心,我与明霞郡主之间有仇,早晚会帮你们报仇。”   她又安慰芙蓉和玉荷一会儿,方出来,刚走出院子遇见了林奇。不等沈颜沫开口,林奇拱手出声:“夫人安好。”   “来看芙蓉吗,她在里面,你进去吧。”沈颜沫说这话,侧身让林奇过去。   “夫人先请。”林奇不敢,非让沈颜沫先过去。   沈颜沫点头,任由秋月扶着她走了。林奇见沈颜沫走远了,林奇抬步朝芙蓉的屋子走去,为走近先开口说话:“芙蓉,我来了,你的脸怎么样了?快让我看看。明霞郡主那个恶婆娘,实在太可恶了,竟然敢打你,老子饶不了他。”   “你是谁老子?”芙蓉走出来掐腰看着他。   林奇站定嘿嘿一笑:“你是我祖宗。”   “这还差不多。”芙蓉勾唇笑了。   “放心吧,已经有人帮你们报仇去了。”林奇拦住芙蓉的腰进屋,心疼的看着她红肿的脸,恨不得杀了明霞郡主。   “谁帮我们报仇去了?”玉荷从屋里走出来,一脸疑惑,难道是王爷进宫了?   “允亲王妃啊!”林奇解释,“回来的时候,我听见允亲王妃说要进宫,明霞郡主定落不了好。”   耀哥儿和荣哥儿可是太后的外孙,太后不允许他们受委屈,更何况还有对明月郡主的愧疚。   林奇说得不错,允亲王妃进宫了,直接去了太后的泰和宫。   太后听说明霞郡主要打荣哥儿和耀哥儿,大发雷霆,立刻让人宣明霞郡主进宫,她要亲自问问明霞郡主,耀哥儿和荣哥儿到底犯了什么错,让她大动干戈,用鞭子抽人。   若明霞郡主不给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件事没完。   允亲王妃看不上明霞郡主,也不怕火上浇油:“小孩子能犯什么错,不就是淘了些。”   太后冷哼一声:“他们还都是孩子,谁家的孩子不淘气,不淘气那不是孩子了。她二十多岁的人,跟几个孩子计较,也不觉丢人?”   这些话讲得好没道理,若沈颜沫在这里,一定不赞同她的说法。   太后越说越生气了,又让人把皇上叫来,这事儿该和皇上说道说道,有人欺负他外甥,这跟打他的脸有什么区别? 第71章   皇上很快就来了,见允亲王妃也在,笑着道:“皇婶来了,真是稀客。”   允亲王夫妻做事低调,很少进宫,除了逢年过节进宫请安,若没有宣他们,他们不会主动进宫。   允亲王妃忙起身给皇上行礼,又解释进宫的目的,她没有告谁的状,只说沈府的小公子和明霞开个玩笑,明霞郡主不依不饶,欲打沈府的几个小公子,还说沈颜沫扭了脚,都怪他们府上办事不力云云等。   皇上是个聪明人,立刻猜测到太后让他来泰和宫的原因,转身对太后道:“明霞这次确实过分了些。”   “何止是过分,简直是丧心病狂,自己生不出孩子,就看别家孩子不顺眼,哪有这样的道理。”太后不满意皇上的态度。一句过分就完了,外孙们受的委屈,就轻描淡写遮掩过去了,不行,绝对不行。   允亲王妃不发一言,坐在一旁品茶。   皇上眉头微皱:“母后想怎么办?”   太后思索片刻道:“要哀家说,这件事皇上别插手,哀家自有办法惩治明霞。”   曾经明月对明霞很好,可明霞是怎么回报明月的?就是欺负她的儿子吗?   耀哥儿和荣哥儿的长相一看就随了明月,她不信明霞看不出来,明知他们是明月的孩子,还出手打人,可见明霞是个没心的。   明霞郡主在京都的名声,太后也听过一些,娇纵霸道,蛮不讲理。作为皇家郡主,她有资格骄傲。以前太后觉得女孩子霸道些好,也省得被别人欺负了。   可如今,明霞把这份霸道用到自家外孙身上,太后坚决不能容忍,要是被其他宗亲看在眼里,有样学样,在京都她外孙还有好日子过?   皇上看出太后眸中的坚决,也不反对。明霞太过分了些,名声也差,影响皇家威严,是该给些教训了:“这件事母后看着办吧,朕不插手。”   明霞郡主被宣进宫,内心十分忐忑,早听说太后宠爱那些贱人们,没想到如此宠爱。   她该怎么办才能逃避太后的责难呢?   明霞郡主思索一路,一筹莫展,直到站到泰和宫门前,她也没想出办法。   身后的林公公催促道:“郡主请吧,莫让太后等急了。”   明霞郡主深吸一口气,抬腿迈入泰和宫。   此刻允亲王妃已经离开了,正殿只剩太后在品茶,看见明霞郡主来了,她脸上洋溢着笑容:“明霞丫头来了,快来,快来,哀家心得了一些新茶,你也跟着尝尝。”指着旁边的位置,让明霞郡主坐下。   明霞郡主见太后没有生气,略微放心,心里猜测,或许太后不知允亲王府的是,今日宣她进宫只为品茶。   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明霞郡主压下内心忐忑,给太后行礼问安后,坐到指定位置,立刻有宫女给她上茶。   她端起茶杯抿一口赞叹不已,又谢了一番。   太后笑的慈祥温和:“你也成婚几年了,怎么不见有孩子,是不是身子有问题,有什么问题赶紧治,太医院的太医随你挑。”   明霞郡主更摸不准太后的心思,含糊其辞的:“孩子与父母见面讲求缘分,兴许我的缘分没到呢。多谢太后关心,让太后娘娘费心了。”   她只想给叶哥哥生孩子,怎么可以给别的男人生孩子,他和鲁国公小公子成婚后,压根儿没同房,怎么可能有孩子?   “这话说的也是。”太后端起茶,示意明霞郡主继续在再喝点儿,又让宫女上了几碟点心,“尝尝哀家这里的点心,别的地儿可没有。”   明霞郡主不敢不从,又喝了些茶,吃了些点心,忽然感觉头昏昏的,有些想睡,未起身直接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太后放下茶杯,对一旁的宫女道:“鲁国公家的那个祸害来了吗?”   “来了,来了,早就来了。在偏殿等着呢。”宫女微微俯身回答。   “把人宣进来吧。”太后盯着昏迷的明霞郡主,面容冷了几分…   很快鲁国公小公子便到了,双膝跪地磕头问安。他现在不是鲁国功夫小公子了,父亲获罪,他全家被贬成为庶民,现在应该叫刘炳了。   太后略略抬手:“起来吧,哀家今儿叫你来,想让你把明霞带回去。你是明霞的夫君,男子汉大丈夫该顶天立地,而你却立不起来,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还算是个男人吗?”   刘炳诚惶诚恐,不明白太后的意思。   一旁的宫女提醒他:“太后是郡主的伯娘,郡主嫁进刘家,一直未有身孕,这让太后忧心忡忡,夜不能寐,昼不难能食,觉得愧对永亲王妃临终前的嘱托,回去后你与郡主尽快生个孩子,也算太后全了永亲王妃的一片爱女之心。”   太后见他语顿不开窍,语重心长道:“你是个男人,不能让女人作威作福骑到你头上。明霞虽贵为郡主,却也是女人,三从四德当遵从,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个道理你也应该牢牢谨记。回去后好生好看着明霞郡主,若是再让她出去惹事,可别怪哀家没提醒你,刘家已是庶民,若是犯了点错,流放充军是轻的。”   “太后说得是,草民谨记太后教诲。”刘炳虽行事混账,脑子却不笨,立刻明白太后的话。明霞郡主肯定得罪了太后,遭太后厌弃了,太后这边变相让明霞郡主禁足呢。   宫女望着殿外,不解道:“太后,这样岂不是太便宜明霞郡主了?”敢动明月公主的孩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太后盯着一套茶杯,那是明霞郡主用过,悠悠道:“这你就不用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再说明霞也没犯大错,哀家若是惩罚他,显得哀家小气。她不是喜欢云朗那小子吗,哀家就让她爱而不得,还给不爱的人生个孩子,那场面才热闹呢。”   她混迹宫中多年,一眼便看出明霞郡主至今还是处子之身。她都成婚了,守身如玉是为谁,答案不言而喻,惩罚一个人不一定让她死,可以让她生不如死。   太后老谋深算,猜测的一点不错。   刘炳带着昏迷的明霞郡主离开,回家后补了洞房花烛,虽然迟了五年,可明霞郡主的滋味,让刘炳留恋难舍,倒不是他还爱着明霞郡主,实在是他许久没有尝到女人的滋味了,明霞郡主是他的妻子,又有太后的命令在,刘炳格外卖力,三天后才出了房门。   明霞郡主醒来后发现失身,穿好衣裙,提着剑跑出去,嘴里喊着让刘炳滚过来。   刘炳也是个混人,什么混事都干过,真不怕明霞郡主大闹,带人缴了她的剑,将她捆起来拖到床上,折腾的明霞郡主没力气才罢休。   明霞郡主气的咬牙切齿,放出狠话:“只要有机会,定要杀了刘炳这个混蛋。”   刘炳才不在意,拍拍明霞郡主的脸颊,意有所指道:“我敢明目张胆的要了你,就不怕你闹,就怕你最后没脸,你也不想想你是郡主,若没人给我撑腰,我敢动你。”   明霞郡主想起太后的茶,顿时流下悔恨的泪水。她就说,太后为何突然对她热络起来,原来在这里算计她呢。   她不该和几个孩子过不去,尤其是明月的孩子,明月就是太后的逆鳞,触之即死。   郡主府鸡飞狗跳,沈府也非常热闹。   叶少甫以受伤为名,正大光明住在了沈府。   而沈颜沫的注意力都在几个孩子身上,忙着教导孩子,无暇顾忌叶少甫。   叶少甫觉得倍受冷落,一会喊背疼,一会儿喊心疼,就拉着沈颜沫给他诊病。   沈颜沫解开他的里衣小心翼翼给他擦药:“被打后还不觉得疼,这会儿上了药了,怎么又觉得疼了?”她觉得某人是装的。   叶少甫趴在床上未抬头,故意嘶的一声:“当时没在意。”他也不想装生病,可若没病没非,夫人懒得看他一眼,他只能出此下策。   “好生养着吧。”上完药沈颜沫准备离开。   叶少甫见她欲离开,趴在床上,没心紧紧拧在一起:“哎哟哎哟,背上不是很痛了,可心口有点痛,是不是老毛病犯了?”抬手抓住沈颜沫的衣袖,“夫人帮我看看,我觉得心口好痛啊。”屏住呼吸,脸颊通红,好似真的生病了一般。   沈颜沫让他坐正,伸手给他诊脉,越是诊脉,眉心越蹙,小声嘀咕道:“这脉真罕见,时有时无,莫不是得了不治之症?”前几天还为他诊过脉,脉络很正常,也不是今儿这般时有时无,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叶少甫忍住笑,抬眼看向沈颜沫,努力挤出几分伤心与绝望:“夫人,我这是怎么了,可还有得治?”   沈颜沫狐疑看向他胳肢窝处,伸手向里掏,手伸回来时攥着一块石头:“你这是何意,故意耍弄我吗?”扔了石头,转身欲走。   叶少甫拉住她的衣袖,忙恢复正常神色:“夫人你要相信我,我绝对没有这意思。你的注意力都在别人身上,我想让你多陪陪我,无奈只能出此下策,还望夫人原谅。”伸手环住沈颜沫的腰,耐心解释,“你若心里有我,我何至于此。”   沈颜沫神色慌张,掰开他的手:“别这样。”   “我情不自禁,求夫人答应我的请求。”叶少甫将她扳正,两人面对面,捧着她的脸颊,炙热的红唇贴上沈颜沫的。 第72章   沈颜沫想反抗,奈何徒劳,便不反抗。   叶少甫感觉她顺从,手臂的力道松了些,小心翼翼地吻着她的唇瓣,细细描绘。   沈颜沫感觉叶少甫手上的力道松了,猛地用力推开他,叶少甫无防备,身子向后倒去,正好碰到身后的床沿,一声哎呦声传来。   叶少甫扶着床沿,面目苍白,心里却喜滋滋的,这下好了,又可以赖在沈府了。   沈颜沫回头见叶少甫撞在床沿上,忙回头扶他起来:“可有伤到哪里?”看样子不是装的,可能真伤到了。   “见夫人这样,我就放心了。”叶少甫此刻像喝了蜜一样,夫人心中有他,他此生知足了。   若沈颜沫知道他此时的想法,定会送给他一个白眼,她是医者,见不得别人受伤,换成谁,她都不会置之不理,一走了之。   “都伤成这样了,就不能安分些?”沈颜沫扶着他趴在床上,退下他的里衣,解开纱布看他的伤口,见背后伸出血,叹息道:“旧伤未愈,又添了心伤,你忍着点儿,我再给你上点药。”   叶少甫趴在软枕上,扭头见沈颜沫为自己忙碌,勾唇笑道:“能让夫人亲自为我上药,就算再伤得重些,云朗也心甘情情愿。”   沈颜沫一心为他上药,假装没听见他的话。   叶少甫很清楚沈颜沫的性子,在感情方面,她像缩在壳里的蜗牛,若是不逼迫她一下,她不会回应他的感情。   “我的心意一直未变,一直等着夫人。”叶少甫旧事重提,他不想再等了。   沈颜沫的手停顿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正想拒绝,听见有凌乱脚步声传来,渐行渐近。   “也不知道师父的伤好些了没有?”这是傲哥儿的声音。   “有娘亲照看着,怎么能不好。”誉哥儿接话。   说着耀哥儿,荣哥儿,誉哥儿和傲哥儿前后进屋,见沈颜沫也在,先给沈颜沫行礼,又问叶少甫的情况。   “小伤而已,你们无需挂怀。”叶少甫回头看沈颜沫一眼,叹息一口气,又等不到夫人的回答了。   沈颜沫上好药,借机出去,将空间让给孩子们,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提着药箱出去,脚步有些凌乱。   叶少甫望着她的背影,总感觉她有些落荒而逃,夫人不是对他无意,若是无意,早训斥他了,现在已有进步了。   沈颜沫刚出了叶少甫的院子,秋月从远处走来,满脸喜悦,看见沈颜沫,脚下的步子快了些,没等走近就开口了:“夫人,金夫人他们回来了。”   “真的?”沈颜沫又惊又喜,算算日子,他们早该回来了,比预期的晚了近一个月,“人现在在哪里?”说着将手里的药箱给秋月,一面走一面问。   “在前厅呢。”秋月把药箱扛在身上,跟在沈颜沫身后,满脸喜悦。   这时,耀哥儿带着弟弟们出来,正好听见秋月的话,忙上前问:“石头终于回来了?”   他们几个害怕叶少甫训斥,也不敢多待在屋里,得知他无事,便说读书时间紧迫,跟在沈颜沫身后就出来了。   沈颜沫回头提醒道:“石头是舅舅,你们应该叫舅舅,直呼其名,没大没小的。”   几人不以为意,尤其是耀哥儿,非常排斥:“他比我大五岁,怎么能当舅舅,是哥哥还差不多,再说,他也是师父的徒弟,论起来,石头是我们的师兄,是我们的哥哥。”   之所以唤他石头,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喊,从师父这边该喊,应该喊师兄,若从娘亲这边论,应该叫舅舅,明明比他大不了几岁,凭什么比他们大一个辈分。   再说他们功夫不相上下,凭什么让他喊一声舅舅,叫一声师兄已经是再看同门的份上了。   荣哥儿也不喜欢喊石头舅舅,眉头紧皱道:“娘亲,我们孩子们之间的事,您就不要管了,我们就各论各的也挺好。”   誉哥儿听两个哥哥的话,也不喊石头舅舅。   傲哥儿无所谓,只是一个称呼,哥哥和舅舅都是他们的家人。   秋月怕沈颜沫训斥耀哥儿他们,忙帮腔道:“夫人,奴婢觉得小公子们说的对,这辈分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吧。”   沈颜沫嗔怒道:“你们就惯着他们吧。”   说着几人来到正厅,金娘子本坐着喝茶,看见沈颜沫来了,起身迎了几步,上前握着沈颜沫的手:“几个月不见,沫儿清减了些,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沫儿这丫头忙起来,经常忘记吃饭。   沈颜沫扶着金娘子坐下:“哪里瘦了,姨母走后,我可谨记姨母的话,一顿饭不敢少吃,我就这体质,吃多少都不胖,我也没办法,不信,你问问几个丫头。”   冬雪笑着道:“夫人最听话,一顿饭没少吃。”再说,她们几个都看着呢,怎么能让夫人饿着自己。   秋月也说沈颜沫很听话。芙蓉和玉荷一脸认同。   金娘子这才信了:“再多吃一些,还是太瘦了。”   沈颜沫连忙岔开话题,让耀哥儿几人上前行礼,耀哥儿几人依言做了,金娘子感叹一番:“几个月不见,你们都长高了,尤其是傲哥儿,身子骨结实了,不错,都不错。”说完又将礼物拿出来给他们,是几块玉佩,质地温润,颜色透亮,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耀哥儿领着弟弟谢了金娘子,辞了出来,走到门口围着石头,问东问西,让他说说外面的趣事。   “走,咱们卿月楼,我仔细给你讲讲。”石头如今十五六岁了,妥妥的美少年,因为常年练武,身材比一般人高大,领着耀哥儿几人往外走去。   耀哥儿几人一听去卿月楼,顿时蔫儿,脸拉的老长,站着没动,脚下好像生了根。   石头纳闷,看向几人问:“怎么了,我请你们去卿月楼吃饭,你们不乐意吗?在扬州时都说好了,来了京都,咱们一定去卿月楼,尝尝卿月楼的招牌菜?”   荣哥儿兴致不高:“嗯,说了,但现在不能去。”他们被禁足了,哪里也不许去。   誉哥儿和傲哥儿拉拢着脑袋,小嘴一撇,显然也不开心。   石头看向耀哥儿:“这是怎么了?”不会闯祸被禁足了吧,在扬州时,这是家常便饭。想到这里,石头不厚道了,挑眉看向几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闯祸了。要不要舅舅帮你们求求情?”   耀哥儿头一扭,冷哼一声:“不需要,你也管不了。”   “到底什么事?”石头好奇,若是犯了小错,他求求情,沫儿姐姐一准答应,还嘱咐他看着几个孩子,耀哥儿几人经常做错事,都是他求情的,这次怎么了,莫非犯了天大的错?   “你去试试吧。”傲哥儿不想被禁足,他想出去玩,他想跟石头去卿月楼,虽然他觉得卿月楼的饭菜一般般,闫清姑姑的手艺更胜一筹,可再好吃的饭菜,天天吃,也有吃腻的时候。卿月楼也有自己的特色,一品香锅,鲜香爽口,也是一绝,他最近喜欢上了这道菜。   石头弯腰,正视傲哥儿的双目,勾唇笑了笑:“叫一声舅舅听听,几个月不见,好久没听你们叫我,我这心里想念得很。”   誉哥儿转过身冷冷地撇撇嘴:“就知道你会说这样的。”这种游戏玩了多少遍了,他也不觉得你腻。   耀哥儿直接无视,抬步走了。荣哥儿望了望天空:“这太阳没打西边出来。”   傲哥儿撇撇嘴,他很想喊一声小舅舅,喊一声又不吃亏,小舅舅还能帮他们,可看见三位哥哥的态度,那声小舅舅怎么也喊不出来,他怕哥哥们说他没骨气。   他觉得吧,他们还是个孩子,骨气这种东西是大人具备的品质,跟他不沾边,他完全可以不具备。   傲哥儿张嘴想喊,嘴被一只小手捂住。誉哥儿有些恨铁不成钢:“我们怎么有你这样的弟弟?”软骨头,没主心骨。   “嗯嗯嗯。”傲哥儿拿开誉哥儿的手,小声嘀咕:“喊一声又不吃亏,再说石头喊娘亲姐姐,本就是我们的舅舅,娘亲说过,我们要有礼貌。”   石头眯着眼笑了,抱起傲哥儿:“还是傲哥儿会说话,小舅舅最喜欢傲哥儿了。”   荣哥儿翻了个白眼:“我们是同一个师父,抡起辈分来,你是我们师兄,是我们的哥哥。”   誉哥儿点头:“二哥说得对。”   不等石头反驳,傲哥儿已经替他想好了办法:“这个好办,在这里喊舅舅,在师父那里,咱们就喊师兄。”眼睛弯弯的,满是笑意,一副我很聪明的样子,你们都夸夸我吧。   石头哈哈大笑,连连赞叹几声。誉哥儿忍不住扶额,送个傲哥儿一个鄙视的眼神:“笨,师父想娶娘亲,咱们早晚是一家人,到那时该怎么称呼?”   傲哥儿一脸无所:“娘亲让我喊什么,我就喊什么?”搂着石头的脖子,脆生生喊了一声:“小舅舅。”   石头高兴答应一声,没等他缓过这股高兴劲儿,傲哥儿又开口:“我们兄弟几人的幸福都压在小舅舅身上了,小舅舅你的任务非常艰巨,要是不能劝说娘亲,我就白喊了,你可不能让我的希望落空。”   誉哥儿殷切的目光看向石头,石头顿时觉得背了一座山。   屋内丝毫不知院外的情况,沈颜沫和金娘子说着话:“您这次去好几个月,比预计的长了一个月。”   金娘子道:“那些人都是破皮无赖,要钱不要命,费了一番周折,这才回来晚了。”   那些人霸占爹娘的东西,在陇西县生活多年有根基,不是想动就能动的。这不是庭儿和石头聪慧,他们拿不到钱财,反落一身官司。   金娘子从袖笼里掏出金牌还给沈颜沫:“也多亏了你给的金牌,不然县令不肯帮我们,去了也是徒劳。”   陇西县官商勾结,官府的人有人收了金家的好处,处处向着金家,若不是有令牌,那些人会把他们生吞活剥了。不过这些事他不予多谈,怕沈颜沫伤心。   沈颜沫静静的听着,也知道这些事并非姨母说的那样简单,姨母不说只是不想他担心。   金娘子说着说着便说到了住处的问题:“我们金家在京都有宅子,随时可以搬进去住。”   “姨母这是打算搬出去住吗?”沈颜沫没想过金娘子会走。   金娘子一脸为难:“我们必须得走,不然会给你惹麻烦。” 第73章   “这话怎么说?”沈颜沫不解,好好的怎么会有麻烦呢?   金娘子满脸愁容:“你还记得温家吗,温家被抄家,温杰死了,可温夫人还活着,她养温庭多年,得知温庭要考举人,想让温庭给他养老呢。”   让温庭给她养老,她真敢想。   沈颜沫记得这事,温夫人是顾家的女儿,如今住在顾家的庄子上,日子过得不错,怎么想让温庭给他养老呢:“事情没这么简单吧?”   金娘子点点头:“你说的不错,她哪里是想让温庭给她养老呀,温庭马上就要科举考试了,她就想给温庭添堵。”   若是温庭没了好名声,这辈子仕途就完了,这对温顾氏也没好处,也不知道那女人是怎么想的,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沈颜沫想了想:“咱们躲着她也不是办法,得想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金娘子知道她有主意:“你看咱们应该怎么办?”   那温氏身后是侯府,他们一介商贾能奈何,这才想让沈颜沫想想办法,回到京都,她才知道沈颜沫被太后收为义女了,也是沫儿的造化。   沈颜沫提醒:“您是温家的原配夫人,温杰当年停妻再娶,那温顾氏该给您行妾室之礼,你若去告她们,官府应该会把她贬为妾室,到时候谁的面子都不好。”   金娘子眸中迸射出精光,勾唇轻笑,觉得这主意好,不吝啬夸赞道:“还是你有主意,这个办法好。”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对付公堂,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她也不想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她应该给温夫人写封信,让那些人明白其中的厉害,知难而退才行。   不过她还没写信,温顾氏已经让人找到了温庭。   金娘子回来了,大家难得团聚。沈颜沫留金娘子母子三人在沈府用饭,午饭后再送他们离开。   吃饭时,石头扒拉一口饭,将饭菜咽下去:“沫儿姐姐,我许久没见到耀哥儿他们了,想带他们去卿月楼吃饭,还请沫儿姐姐答应。”   沈颜沫放下碗筷,扫视一眼几个儿子:“你们也想去吗?”   耀哥儿几人使劲点头,想去,自然想去,他们有几日没出门了,在家闷都闷死了。   “那就别犯错,犯错就要接受惩罚,说好禁足一个月的,一日不能少。”沈颜沫道。   石头讪讪地笑了笑:“沫儿姐姐,他们都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们这次吧。”   金娘子和温庭也在一旁帮腔:“是啊,是啊,你看几个孩子都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们这一回吧,他们再也不敢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次若不是她们师父帮他们挡了鞭子,那鞭子就会落到他们脸上,会不会留疤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疤痕很难消除,朝廷录用官员,破相的不要。”沈颜沫幽幽的说着,没有饶恕几个孩子的意思。   以前就是太放纵他们了,只要有人求情,她就宽恕他们了,才把他们纵容成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从允亲王府回来那天,三人一日未吃饭,饿得头昏眼花,哭着恳求,沈颜沫还是让几人跪了一夜,不给他们一点苦头吃,将来定会栽大跟头,就像这次,差一点就毁容了。若是真毁容了,这辈子就完了,到那时,他们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石头明白了,沈颜沫这次铁了心要罚耀哥儿几人,也不帮着说情了,让耀哥儿几人好好反省,莫要再惹沫儿姐姐生气了。   耀哥儿几人连忙诚恳道:“娘亲,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就要接受惩罚,莫要再让别人给你们说情了,这次谁给你们说情也无用,就算皇上来了,我也要罚你们。”沈颜沫态度非常坚决。   沈府这边刚吃过午饭,皇上还真的来了,他也是听说沈颜沫惩罚几个孩子,如今还在禁足,宫里也请假了,一个月后再去宫里上课。   太后怕几个孩子吃亏,已经派人来说情了,可沈颜沫没给面子,还说了一番大道理,太后也知道沈颜沫是真心疼爱几个孩子,真心为他们好,可孩子们都知道错了,象征的罚一下就行了,没必要真的禁足一个月。   想想一个月都不能见外孙一面,太后心里面难受,想来想去只能让皇上来说情。   皇上不愿意来,还说让太后莫要操心,沈夫人是个有主意的,能把孩子教导的这么好,心里有数。   太后见皇上不愿意来,眼睛像发了大水,泪水说来就来,口里还喊着,明月死的冤枉,死不瞑目,年纪轻轻就走了,留下两个儿子,年幼无辜,亲舅舅也不管了。   皇上被缠的没办法,这才答应走一趟,小太子也跟着来了。   正厅内,皇上在品茶:“香气浓郁,口齿留香,不错,好茶。”   沈颜沫亲自给他续茶:“皇上喜欢就多喝点,您是一国之君,公务繁忙,怎么有空到我府上来了?”意思在说,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明说就好。   皇上没说耀哥儿几人的事:“太子想耀哥儿他们了,朕左右也无事,就跟过来瞧瞧。”左右环顾吉言,赞美道,“你这府上景致不错,看着就令人赏心悦目。”   沈颜沫不喜欢绕弯子,直接道:“你也是为了耀哥儿几人来的吧,是太后让您来的,还是您自己要来的?”   皇上是个深明大义的君主,母亲教导儿子这事,他不会插手,想来是太后让他来的。   “怪不得你能将生意做得这么大,的确是聪明。”皇上见他已经看破了,也没瞒着,“是太后让朕来的,朕觉得你做得对。可太后找了朕,朕不能不给她面子,只能走这一趟了,你只当朕来游玩便可,无需有压力,朕不会管你如何教导孩子。”几个孩子被教导的很好,说明沈颜沫很用心,也有能力。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规矩不成方圆。若一味的宠溺孩子,孩子早晚成纨绔,百年后到了地下,见了明月,他们真没脸。   “谢皇上体谅。”沈颜沫听到这话稍稍松了一口气,她虽然找到说辞说服皇上,可皇上若让执意让她放几个孩子出去,她不能不放,不然就是违抗圣旨。   “你去忙吧,朕随意看看,听闻你在花园里种了不少药草,朕还没见过呢,朕自己去瞧瞧。”皇上说着放下茶盏,起身朝外走去。   沈颜沫忙让玉荷跟着,若皇上问起药材,玉荷懂得也多,能帮皇上解答。   叶少甫知道皇上来了,也不装病了,到花园里找到人,陪着皇上下了两盘棋,又说到了孩子的教育问题,一个劲儿说沈颜沫是为了孩子,若是别人,定把孩子养成纨绔子弟。   皇上落下一颗白子,抬眼看向对面的叶少甫:“你怕朕惩罚你家夫人?”   “皇上是深明大义的人,就算惩罚也会找正当理由,更不会无缘无故罚人。”叶少甫非常笃定,盯着棋盘,落下一颗黑子。   他也了解皇上的脾性,不会因为这些琐事故意惩罚人,但有些事情必须做。   耀哥儿和荣哥儿听闻皇上来了,早躲起来了,他们可知道,皇上不是太后外祖母,不会宠着他们,对他们相当严厉,见了他们总要询问他们功课,比师父还要严厉一些。所以能躲着便躲着,轻易不敢往皇上身边凑。   几个孩子在耀哥儿的院子里玩踢球,这球是沈颜沫亲自做的,镂空的,用藤条编制的,带着红绳和铃铛,踢出去发出清脆的铃铛声,煞是悦耳。   耀哥儿刚把球踢给荣哥儿,太子风风火火跑进来,见他们在踢球,停下脚步气喘吁吁道:“可看见你们了,你们不去宫里陪我读书,这日子太无聊,太煎熬了。”   誉哥儿与太子最投缘,手臂搭在太子肩膀上,提不起精神:“你先忍着吧,我们被禁足一个月,这一个月在家学习,师父教我们。”   “景王叔叔?”太子知道誉哥儿几人的师父是叶少甫,更觉奇怪,“景王叔叔也严厉,比太傅还严厉,你们居然在踢球,胆子不小。”   “不是我们胆子大,是师父受伤了,没法教我们。”傲哥儿眉心紧皱,想起叶少甫趴在床上,很是心疼,若不是他们闯祸,师父不用卧床不起,他对不起师父。   太子也知道这件事,嘿嘿笑了两声:“皇祖母知道你们被禁足,专门找父皇来求情了,相信明华姑姑会让你们出去的。”   他父皇是皇上,天下最大的官,没有人敢违抗皇上的命令。想来明华姑姑也不敢违抗。   不过想起耀哥儿几人差点被打,心里颇为不自在,耀哥儿他们都是自己的好兄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被人欺负、被人打,这面子得找回来。   “出去后咱们就去报仇。”小太子也是个不吃亏的主。   “你们要找谁报仇。”话落,顾菖站在院外,笑盈盈地看着几人,手里提着个鸟笼,笼子里装了一只翠绿的鸟儿。   耀哥儿盯着翠鸟:“前几日送了狗,今儿送来只鸟,玩物丧志,你目的不纯。”   顾菖有些尴尬,讪讪地笑了笑:“我没这意思,你们若是不喜欢,一会儿我带回去就是了。”他只是想讨好他们,真没别的意思。   傲哥儿喜欢这些可爱的玩意儿,果断接过鸟笼,眼睛弯弯的,显得很高兴:“给我,给我,我喜欢,闲暇时逗逗它们,也很好玩,不会耽误学业,娘亲也答应。”   誉哥儿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掏出一块糕点放嘴里,又递给太子一块:“杏仁酥,闫清姑姑做的,味道好极了,要不要来一块?”   太子摆手拒绝:“你自己吃吧,小心吃多了牙疼。”他是太子,在外不可乱吃东西,虽然誉哥儿不会暗害他,可有些人会借誉哥儿他们的手,且他也不喜欢吃甜食。   誉哥儿看一眼顾菖,嗯,几日不见又瘦了一些:“你在减肥,就别吃了。”说着往嘴里塞一块,嚼了几下,脸上尽是满足之色。   顾菖咽了咽口水,忍着冲动没伸手,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为了美好的形象,忍常人不能忍,坚决不吃。   荣哥儿逗弄这翠鸟:“你怎么又来了?”   顾菖:“……”   还是不能彻底融入其中吗,不过他早做好了心理准备,笑了笑浑不在意:“听说你们被禁足了,我怕你们觉得无趣,特意来给你们解闷的。”   荣哥儿冷冷一笑:“谁需要你解闷。”继续逗弄翠鸟,连一个眼神都没给顾菖。   “明霞郡主不是打了你们吗?”说完这句话,顾菖就后悔了,明霞郡主是太子的姑姑,他说明霞郡主不合适,毕竟太在现在在这里呢。   太子也看出顾菖的顾忌,瞥他一眼摆摆手:“继续说,我和明霞没有交情,她打了我兄弟,是我的仇人。”   顾菖这才松了口气:“听说明霞郡主被她夫君关起来,对了,她夫君就是刘风淳的叔叔,也是个纨绔子弟,刘风淳被你们打……”   耀哥儿闻听此言,暗道坏了,不等他开口,小太子已经开口了:“什么被我们打了,我们是被刘风淳那个混蛋打……”一言未尽,被耀哥儿捂住嘴。   他不好意思地看着顾菖:“那日太子被我们护着,没看清楚。”   荣哥儿帮腔:“对对对,太子没看清楚,明明是我们打了刘风淳,什么时候轮到刘风淳那个混蛋打我们了?”坚决不能承认,不然太没面子了。   誉哥儿也插嘴:“我们是为博取同情,才说被刘风淳打了的。”   傲哥儿也跟着点头:“是是是,我哥哥们这么厉害,怎么会被打,都是因为护着我们,才被刘风淳打了。”一脸我哥哥们很厉害的表情。   得,一句话,前面所有的掩饰都白瞎了。人果然不能说谎。   顾菖聪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嗯,刘风淳那个混蛋不是你们的对手。”这是变相承认耀哥儿几人厉害,也不纠结那天的事情,这算是给耀哥儿几人面子了。   耀哥儿见他上道,紧张的神色缓和几分,邀请顾菖留下吃晚饭。   几个孩子玩了一个下午,傍晚前,太子跟着皇上走了,饭后,顾菖也离开了。   送走皇上,沈颜沫回到自己院子,刚想休息一会儿,金娘子来了。   不等沈颜沫开口,金娘子先出声:“沫儿,温家那边找温庭了,明日中午约在卿月楼,你陪我去一趟吧。”   虽然她不惧怕温顾氏,还是想找个人壮胆子,毕竟温顾氏身后是侯府。   沈颜沫答应了,次日辰时便和金娘子到了卿月楼,进了卿月楼直接上了二楼,找到了约定的雅间—梅花阁。   推门进去,有人已经坐在里面了,沈颜沫认识,正是温顾氏,在侯府时,温顾氏看不上她,觉得她这个侄媳妇性子软面,上不得台面,连个正眼都懒得给她呢。   温顾氏听见声音,循声望去,见是沈颜沫,有些惊讶:“怎么是你,温庭呢,我找的人是温庭?”   她直接忽视金娘子的存在,毕竟近二十年未见,曾经的见面也是匆匆一撇,哪里还记得清楚。   这些年,她认定金娘子早死了,毕竟眼睛瞎了,又被卖到了蜀地,回京都是不可能的,金家两个老不死的死了,金家没了,金娘子这辈子没可能回来。   沈颜沫扶着金娘子进入梅花阁,径直坐到温顾氏对面:“既然找温庭,就应该弄清楚温庭的身份背景。”   温顾氏以前瞧不上沈颜沫,如今再细细看她,觉得她变了,通身的气质变了,再也不似在侯府时的唯唯诺诺了,听说沈颜沫被太后收为义女了,唇角忍不住扬起一抹嘲笑:“身份变了,说话的底气都不一样了。”   就是夫家被抄家了,她仍是顾家的女儿,这也是她的底气。她丝毫不惧沈颜沫,沈颜沫只是太后义女,被封为郡主又如何,不是真正的皇家人,翻不出大浪来。   她一直生活在庄子上,对京都的事不是很了解,是以不清楚最近发生的事,就算知道,也觉得和沈颜沫没关系。   沈颜沫倒了杯茶给金娘子:“金姨母渴了吧,喝杯茶润润嗓子。”一会儿好谈判。   温顾氏这才转过头看向金娘子,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熟悉,又想起沈颜沫叫她金姨母,这人姓金,不会是……心里顿时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来。 第74章   金娘子抿了口茶,将茶杯放下,带着恨意的眸子看向温顾氏,冷冷开口:“许久不见,不知温夫人是否记得二十年前的事,那时候你和你的新婚丈夫,毒瞎了我的双眼,将我卖到蜀地,害得我有家不能回,有父母不能孝敬,让父母绝望离开,死不瞑目。”   虽然已经猜测到,听到金娘子说出来,温顾氏觉得自己见鬼了,指着金娘子的手颤颤巍巍起来:“怎么可能,你,你,你不是……”她怎么可能没死。   “我怎么没死?”金娘子冷嘲,“老天爷怜悯我,让我遇见了好人,让我看着你们这些坏人遭报应,老天爷真是开眼,让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死了,接下来就该轮到你了吧,你放心,这些仇我不会忘记。”   父母之仇,夺子之恨,还有多年的委屈,她会一点一点还给他们。   金娘子的恨意,温顾氏看在眼里:“你,你想怎么做?”   她是侯府之女,金娘子能把她怎么样,虚张声势罢了,可看向一旁的沈颜沫,淡然自若,仿佛事不关己,温顾氏明白,沈颜沫会帮金娘子,不然今儿也不会跟着来。   “你和温杰欠我一条命,欠我父母两条命,夺了我的儿子,如今又想坏我儿子的前程,这些你想用温杰一条命偿还,似乎太少了。”金娘子紧握茶杯,见温顾氏要开口说话,直接阻止:“怎么,你觉得温杰的命贵,我父母的命低贱?”   温顾氏反驳:“你还活着,你父母也不是我们杀死的。”言下之意,她们之间并无仇怨。   沈颜沫嗤笑一声:“你害死别人,别人侥幸活着,还要谢谢你仁慈,没把人害死?”顾家的人都不讲道理。   温顾氏略微思忖片刻,大概猜测到金娘子的用意:“既然温庭找到了亲娘,我这嫡母的恩情也荡然无存了,你们慢慢品茶,家中有事我先走了。”   她刚想起身,被沈颜沫扯住衣袖,一个用力,跌坐回去。又听沈颜沫道:“事情没有解决就想走,不知道是您天真,还是我们愚蠢?”   温顾氏从没见过这样的沈颜沫:“你想如何?”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沈颜沫一字一顿开口,清澈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温顾氏的脸,“我们今天来了,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您毕竟做过刽子手,不是吗?”   “我什么都没做,都是温杰做的,你们想报仇,到地下找他好了。”温顾氏再次起身要走。   “当年给我灌药的人是你。”金夫人控诉道。   “是我灌的,也是温杰授意,我是帮凶,不是主谋,还是那句话,你们想报仇找温杰,跟我有何干系。”温顾氏大胆承认,时隔多年,他们没有证据,就算自己承认了,金娘子又能如何,她婆家虽然没了,可她依然是武昌侯府的女儿,见金娘子气得浑身发抖,她又道:“我养温庭多年,把他当亲子看待,都说养育之恩大于天,严格说起来,我对你有恩,帮你养了儿子,你不感激我,反而指责我,良心都被狗吃了吗,你若深明大义,就应该让温庭给我养老。”   沈颜沫再一次看清顾家人的无耻:“你养温庭,是因为你生不出儿子,当你有了亲生儿子后,就把温庭扫地出门,见他有能力,就想吸他的血,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温庭若不给我养老,我就去衙门告她。”这话温顾氏也是随口一说,得知金娘子还活着,她就不打算招惹金娘子,免得金娘子去衙门告状,到时候温家的名声就全毁了,她儿子也活得艰难。   沈颜沫冷冷一笑,走到门口,打开门:“吴大人,你们可都听清楚了,这案子不用我教你们怎么审案子吧。”   来之前,她让芙蓉拿着令牌,去了趟京都府尹衙门,让吴大人过来一趟。让他们在门口等着,开门让他们进去,他们再进。   如今温顾氏亲口承认了,这案子也算铁板钉钉,即便温顾氏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翻身了。   温顾氏气急,怒瞪沈颜沫惊恐道:“你敢算计我,沈氏你个贱人,我可是你姑母。”   “我姑母姓沈,不姓顾。”话落沈颜沫扶着金娘子,“姨母,事-已水落石出,咱们回吧,其他的事交给吴大人处置。”   吴大人连忙表态:“郡主放下,下官一定尽心尽力,绝不徇私。”   沈颜沫带着金娘子走出卿月楼。   金娘子转身搂着沈颜沫嚎啕大哭:“沫儿,姨母谢谢你,谢谢你帮姨母报仇了。”   她本想着,吓唬吓唬温顾氏,让她不要算计他的儿子,可沈颜沫居然叫了官府的人,这样一来,沫儿彻底得罪了顾家。   沈颜沫掏出帕子给她擦泪,安慰一番,扶她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前行。   马车上沈颜沫抱着金娘子,柔声细语道:“姨母,当年若是没有你,皇后不会怀孕,也不会有今日的我。”   “那顾家?”金娘子忧心忡忡。   沈颜沫笑了笑浑不在意:“您放心吧,顾家不会如何,先不说我是皇上亲封的明华郡主,就说顾老夫人的中风之症,是我治好的,现在已经有了起色,得罪医者,显然不是高明之举。再有侯府的小世子中毒也是我帮忙解毒,他现在对我感激不尽,讨好还来不及呢,怎会得罪我,再说温顾氏是出嫁的女儿,夫家被抄家,依靠顾家生存,顾家人都是明哲保身的,不会为了她出头,这点您尽可放心。”   顾家人的性子,她还是了解一些的,自私自利,没有利益的事,他们绝不会做。   顾老夫人又是惜命的,如今中风在床,等着她施诊救命呢,才不会得罪她呢。   沈颜沫猜得不错,温顾氏被京都府尹带走,顾府很快得了消息,打听一下,才知事情原委。   顾少逸去了趟京都府尹衙门大牢,使了银子见了温顾氏,温顾氏见到顾少逸痛哭流涕,让顾少逸想办法救她出去。   顾少逸没答应,还让她把犯罪事实交代清楚,能推到温杰身上就推到温杰身上,这样身上的罪行少些,也能轻判。   这案子因为沈颜沫插手,京都府尹办案很快,仅仅三天时间就结案了,结案后将卷宗抄写一份,命人送到沈颜沫手中。   沈府,沈颜沫认真看着判案结果,毒杀金娘子是温杰的主意,温顾氏是从犯,又是温杰停妻再娶的妻子,被贬为妾室,流放千里。   这样的结果沈颜沫还算满意,温顾氏从小没吃过苦,哪里受得了流放之苦,说不定什么时候,死在路上也未可知,这也算给金娘子一个交代了。   金娘子得知这一消息,忙赶来给沈颜沫道喜。   沈颜沫扶着金娘子坐到软塌上,又给她倒了杯茶:“您的心事也了了,接下来就是温庭科考的事,等他考中进士,您再给他张罗一门亲事,这日子怎么看怎么美。”   金娘子接过茶抿了一口,满脸堆笑:“我也是这么想的。说来说去还是要谢谢,要是没有你,我的仇这辈子也没法报。”   仇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她心里的执念也算了了,以后就守着两个儿子,只要他们平平安安,她别无所求。   “姨母太客气了,若没有您,沫儿也不能有今天。”沈颜沫在对面坐下,回想起在顾家的日子,不免有些庆幸,也幸亏出来了。   沈颜沫和金娘子说了会话,门房来报,说允亲王妃来了,已经把人迎进来了。   金娘子知道沈颜沫有事要忙,不便多留,带着人从后门离开了。   沈颜沫换了身稍微正式的衣裙,来至正厅,刚踏进门,便听见允亲王妃笑眯眯道:“未给你递帖子,便上门叨扰,你不会怪我吧。”说着走过来拉着沈颜沫的手,态度很是亲热。   “您能上门,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罪?”沈颜沫在猜测她的来意。   “你不厌烦我就好,既然来了,我也不兜圈子,我是受人之托。”允亲王妃拉着沈颜沫的手,朝外走,“咱们出去走走,带我逛逛你的宅子。”   沈颜沫实在不清楚允亲王妃的来意,难道是为了明珠郡主的婚事?看着又不像,哥哥不在京都,就算是为了婚事,也应该等哥哥回来再说。   允亲王妃见她猜不出,一面走一面道:“都道你聪慧,也有愚钝的时候,往宫里想想。”抬手指着皇宫的方向。   “太后请您来的?”沈颜沫恍然大悟,难道太后没死心,还是为了耀哥儿和荣哥儿的事?   “嗯,有几分聪明劲儿。”允亲王妃点点头。   沈颜沫颇为头疼,太后是真疼爱两个外甥,可也不能一味宠溺孩子,这不是疼爱孩子,这是纵容。   允亲王妃看出了她的为难,神秘地笑了笑:“我与太后认识多年,她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她喜欢你,不会为难你,但你一次次违逆她,她的耐心也有限。想让她既往不咎,你还得想个法才行。她这一生最在乎明月,如今明月走了,她又觉得愧对明月,明月那孩子也可怜了。”说到这里便不再多言。   沈颜沫垂眸想了一会儿,太后疼爱明月、愧对明月。明月去了,她把爱转移到两个孩子身上。沈颜沫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笑着对允亲王妃微微施了一礼,言辞恳切道:“谢谢婶娘,沫儿感激不尽。”   允亲王妃满意地点点头:“你能明白就好。”又逛了一会儿,带人离开了。   送走允亲王妃,沈颜沫让人送耀哥儿和荣哥儿去了泰和宫,让他们去泰和宫禁足,在哪里禁足都一样,还可以陪陪太后,等禁足期限过了再回府,这可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果不其然,翌日沈府便收到了太后的赏赐,沈颜沫稍稍松了口气,这事总算过了。 第75章   六月初,天气渐热起来。   太后邀请沈颜沫去泉城避暑山庄避暑,特意嘱咐她带上誉哥儿和傲哥儿,说耀哥儿和荣哥儿想他们了。   沈颜沫无奈叹息,这哪里是去避暑,分明想带几个孩子去游玩,禁足期间将至,太后想让几个孩子好好玩耍一番吧。   太子也跟着前去,皇上特命叶少甫护送,保护太后一行人的安危。   俗话说,三六九往外走,钦天监选了六月初三启程,沈颜沫带着誉哥儿和傲哥儿坐一辆马车,玉荷和芙蓉,一个会武一个会医术,也跟着来了。   叶少甫骑马行至沈颜沫的马车旁。   马车内,誉哥儿和傲哥儿一左一右坐在沈颜沫两旁,听着她的叮咛:“切记莫要惹事,若再惹事,可不是禁足这样简单了。”   誉哥儿连忙道声不敢,拍着胸脯保证说不惹事。   傲哥儿想抱着雪团来,沈颜沫严辞拒绝,目的未达到,他有些不高兴,噘着嘴答应:“知道了娘亲,傲哥儿最乖了,从来不惹事。”他从来都是乖巧的,每次都是哥哥们惹事,他跟着挨罚。   誉哥儿拿出荷包,掏出一块桃花酥,塞傲哥儿手里:“吃块吧,生气的时候吃一块,心情就会变好。”   耀哥儿接过,掀开帘子扔出去,噘嘴生气:“我才不吃,甜甜腻腻的,不好吃。”   他经常吃药,吃过药,沈颜沫会塞他嘴里一块蜜饯,也是甜甜的,混合着口中残留的药味,甜的也是苦的,他不喜欢,每每吃这些甜东西,都会让他想起吃药的场景,是以他不喜欢糕点。   沈颜沫脸色绷紧:“傲哥儿,给哥哥道歉,你不喜欢吃,还给誉哥儿便是,为何扔了?辜负哥哥一片心意。”   誉哥儿怕娘亲惩罚傲哥儿,笑着打圆场:“娘亲,傲哥儿想带雪团来,您没让,这会儿正生气呢,您就不要和他计较了。”说话时给傲哥儿使眼色,让他给沈颜沫道歉。傲哥儿傲娇,把头扭到一旁,假装没看到。   叶少甫也担心沈颜沫生气,赶忙出声:“傲哥儿要出来骑马吗?”   傲哥儿听见叶少甫的声音,掀开帘子,见他骑着高大健硕的马,兴冲冲道:“想,谢谢师父。”立刻将方才的不快抛却脑后,挣扎着要出来。   马车停下,傲哥儿下了车,被叶少甫抱上马,誉哥儿望着马上的傲哥儿,一脸艳羡,要是他也能骑上就好了。   叶少甫回头正好看见这一幕,两个人都是他儿子,不好厚此薄彼:“你是哥哥,先让傲哥儿骑一会儿,一会儿换你骑马。”   誉哥儿这才高兴了,钻进马车,对沈颜沫道:“娘亲,我也能骑马,真是太好了。”   沈颜沫摸了摸誉哥儿的头,神色失落,别人都是父亲教骑马,他们确是师父教。   泉城避暑山庄,在京都北面岐山脚下,离京都两百里,坐马车需要一天。   一行人到泉城避暑山庄时,已是黄昏时分,如今正值盛夏,天黑的晚些,一路舟车劳顿,也都累了,各自回院中歇息,等明日一早再坐船游湖,观赏园子。   山风习习,夹杂着几分暑气,迎面吹来也带走几分燥热。   天微亮,沈颜沫便起床洗漱,领着耀哥儿几人,款款来至太后的行宫—翠微宫。   太后刚起床,见几人来了,困意顿消,精神爽利不少:“昨个儿坐了一天马车,今儿怎么不多睡会?几个孩子还小,不像哀家,人老了觉也少。”   沈颜沫屈膝行礼,上前给太后盘头:“他们呀,正新鲜呢,怎肯多睡会儿,我没醒他们就醒了,说想坐船游湖,在扬州时也经常坐船游湖,这会儿又新鲜了。”   耀哥儿几人上前,排成一排,齐齐给太后行礼问安。   太后摆摆手:“行了,起来吧,你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出去玩吧,难得出来一趟,好好的玩玩儿,不要太拘束。”   “玩这几天,性子又要野了。”沈颜沫忍不住念叨,回去读书又要费一番功夫了。   “孩子的天性如此,看什么都新鲜,等他们长大了,你让他们看,他们还不乐意呢。”太后坐在杌凳上,对着铜镜照了照,对沈颜沫的手艺很满意,“当年明月未出嫁前,也曾给哀家盘过头发,你们俩的手艺一样好。”   “明月姐姐定是心灵手巧的。”沈颜沫选了一个发簪,给太后带上。   “她就是手巧,学什么都快,几乎看一遍就会,耀哥儿和荣哥儿都随她,聪明着呢。”太后起身,将手搭在沈颜沫手臂上,缓步朝外走去,“走,去看看几个孩子,看着他们玩闹,哀家都觉得身子骨年轻了许多。”   “瞧您说的,好像您老了似的,若是咱们一起走在大街上,人家还以为咱们是姐妹呢。”沈颜沫走南闯北,嘴也不似以前笨拙,知道什么人喜欢什么话,这话正好说到太后心坎上。   太后哈哈笑了一回,嗔怪道:“你啊,就会哄哀家开心。”   “沫儿嘴笨,不会哄人,只会实话实说。”   这话又让太后笑了,连一旁的宫女太监都觉得沈颜沫会说话,瞧把太后哄得乐呵呵的,就连皇后都没这本事。   游湖的船不是很华丽,像移动的水榭,四面敞开,可随意观看湖中风景。   游湖至辰时,太后觉得累了,才吩咐人回去。沈颜沫要跟着回去,太后侧脸看向她:“你们年轻人再玩会儿,不用陪着哀家,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莫要约束自己。”唇角带笑,视线放在叶少甫身上,“云小子,这山庄你常来,带着沫儿好好逛逛。”话落带着一群宫女太监走了。   “云朗定不负太后懿旨。”叶少甫立刻明白,太后有意撮合他与夫人,给他创造机会呢,若不抓住此次机会,岂不是辜负太后的一片苦心。   沈颜沫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等太后走远了,叶少甫邀沈颜沫逛园子。沈颜沫看了看身后的船:“还是游湖吧,刚才只顾着陪太后说话了,未来得及欣赏湖中景色。”船不大,再有宫女太监侍卫伺候着,叶少甫定然规规矩矩,不会做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   她想的很好,可上船后,叶少甫只留下一个撑船的,其余人均被赶下船了。   沈颜沫气急,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反驳叶少甫,忍着冲动未下船。沈颜沫坐在叶少甫对面,侧脸看向远处的湖面。   叶少甫勾唇轻笑一声,起身坐到沈颜沫身侧,伸手自然而然搂住沈颜沫的肩膀:“夫人,为何一直躲着我?”   沈颜沫推开他的手:“我没有。”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知所措。   “一路行来,夫人为何不理我?”叶少甫不打算轻易放过她,手再次攀上沈颜沫的肩膀。   沈颜沫起身坐到另一边:“我忙得很。”突然后悔上了贼船。   叶少甫起身,想坐到沈颜沫身边。   沈颜沫起身,走向船头,站在甲板上,故意假装欣赏湖面风光,远远看见耀哥儿几人的船靠岸了:“咱们也跟过去吧,我不放心几个孩子。”   叶少甫答应一声好,吩咐撑船的人跟过去。   船慢慢前行,两人站在船头没作声,气氛犹如湖中的水,静谧得令人心慌。   船渐渐来至湖中心,撑船的人唇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余光看向不远处的两人,收回撑船的杆子,杆子另一端对着沈颜沫,一点儿一点儿靠近,他估摸差不多时。拿着杆子的手臂用力送出去,只听扑通一声,沈颜沫已经落水了。   “夫人,我来救你。”叶少甫来不及惩治身后的人,想也不想跟着跳了下去。   那人见叶少甫也跳下去了,顿觉不妙。主子只让他杀沈颜沫,没让杀景王,思忖片刻,又宽慰自个儿,他没杀景王,是景王自个儿跳下去了,跟他无关,宽慰自己一番拿起船杆,撑着船离开。   湖中的沈颜沫见叶少甫跟着跳下来,游到叶少甫身旁,又气又恼:“你跳下来作甚,你又不会水。”   环顾四周,不见有浮木,扯着叶少甫朝岸边游去。   沈颜沫当年怀着孩子落水,生下孩子后,跟着芙蓉和玉荷学了游泳,又勤加练习,水性不错。   “我见夫人落水,一时心急,竟忘记自己不会水了。”叶少甫双臂扑腾着,懊恼自己关心则乱,他竟忘记夫人会水了。   沈颜沫抓住叶少甫的胳膊:“你不要用力。”别人都是英雄救美,她倒好,美女救英雄,不,是美女救病鬼。   话音刚落叶少甫沉下去。沈颜沫想把人捞出来,差点被叶少甫拖下去,只得又大声叮嘱:“不要挣扎,越挣扎越往下沉。”   落水挣扎,好似人的本能一样,叶少甫冒出头吐了一口水,咳嗽几声:“我忍不住。”   沈颜沫拖着叶少甫,咬牙把人拖上岸,可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本想将他拖到儿子们那边,谁知挣扎间,竟弄错了方向,上岸才知方向反了。   叶少甫趴在岸边,猛地咳嗽一阵,止住咳嗽对沈颜沫道:“多谢夫人救命之恩,无以回报,唯有以身相许。”   “都这会儿了,你还不忘说笑。”沈颜沫坐在岸边喘气,浑身湿透,曼妙身材尽显,把手递给叶少甫:“快上来,水凉,这你孱弱的身子骨,当心又病一场。”   叶少甫伸手握住她的手,柔软无骨,光滑如玉,触之仿若全身酥麻,那感觉妙不可言:“谢夫人关怀。”   话音刚落,他耳朵抖动几下。   叶少甫内力深厚,耳力惊人,远处传来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他看一眼沈颜沫,衣裙湿透,窈窕身子若隐若现,引得人无限遐想,他感觉自己喉结滚动几下,身子某处也跟着僵硬了。   脚步又近了些,容不得叶少甫多想,用力一扯,沈颜沫顺坡滑下来,撞到他怀里。   沈颜沫刚要开口训斥,樱唇被叶少甫灼热的唇堵住,抬手捶打他几下,示意他放开,却听见有人说话:“快找,王爷和郡主若是有任何闪失,当心你们的脑袋。”   湖边花草肥茂,遮掩住他们的身影,那群人绕过他们,朝左边的小径跑去。   沈颜沫推开叶少甫,转身捂住唇瓣,那里已红艳艳带着灼烧感:“他们是寻咱们的,为何不能出声?”   叶少甫扶着沈颜沫上岸:“孤男寡女,浑身湿漉,你觉得别人会怎么想,我虽是男人,也是身份尊贵,这般狼狈岂容他人窥去。更何况还有夫人在身旁。”   沈颜沫旋即明白他的意思,想起刚才的吻,她的耳根灼热起来,低头不敢瞧叶少甫。   叶少甫轻笑一声,上岸弯腰打横抱起沈颜沫,运用轻功离去,特意避开人,不多时便来至他的行宫—竹园。   竹园如其名,青竹繁茂,依墙而生,前面有条小溪,一尺来宽,溪水潺潺,深可见底,数十尾巴掌大的金鱼畅游水中,好不自在。   叶少甫刚进院中,林枫追上来,见浑身湿漉,怀里他抱着一名女子,猜测是沈颜沫,也不敢多言,眼睛更不敢乱瞟,打开门让他们进去,识趣地关上门,站立在门旁听候吩咐。   不消片刻,就听屋内传来叶少甫的声音:“去查一个船夫,脸上有块疤,两寸来长,在眉心处,找到人秘密看守起来,等着本王处置。”   敢害夫人,定是别人授意,若查出谁是主谋,他非把人大卸八块不可。   屋内沈颜沫换了衣服出来,伸手双臂左右打量,衣袍是叶少甫的,有些宽大,怎么看都觉不合适:“你为何不去潇湘阁。”那是她住的院子,这样就不用穿男人的衣袍了。   “有人要害你,现在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等抓住那人,你再回去不迟。”叶少甫也换了件紫色锦袍,目光灼灼瞧着沈颜沫,勾唇笑了笑,“夫人容颜美丽,穿了男人的衣袍也俊美不凡。”   沈颜沫走到窗边坐在榻上,为自己倒了杯茶:“你什么时候能抓住那人?”抿一口茶陷入沉思,到底谁想要她的命,她自问没得罪过人,等等,还真得罪过人,除了明霞郡主,她想不出第二人,可明霞郡主已被关起来,还能出来作妖?   叶少甫坐在她对面,静静地瞧着她,突然出声询问:“你为何不肯嫁我?”   他自觉条件不错,京都贵女喜欢他人不在少说,他有感觉,夫人对他并非无情,可为何执意不肯嫁给他,是碍于顾家的颜面吗?   沈颜沫未出声。叶少甫抓住她的手,再次询问:“嫁我可好?”   “你值得更好的,我一个和离的女人,又带着几个孩子,配不上你。”沈颜沫喟叹道,他现在执着,若是有一天后悔了呢,他会休了她吗?他太耀眼,他优秀,她没有安全感,再说她不打算成婚,只想守着孩子过一辈子。   叶少甫沉默半晌,支吾道:“若是,若是,孩子,是……”   该如何告诉夫人,孩子是他的?一旦真相大白,夫人会如何想他,他们之间还有可能吗?   此刻叶少甫陷入两难之地,在说与不说之间来回徘徊。   到底说不说? 第76章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随后是林枫的声音:“王爷,没找到人,被他跑了,应该没跑远,已经派人去追了。”   若是以前,他敲门后直接进去,这会儿不行,夫人在里面,若王爷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被他瞧见,后果不堪设想。   听见林枫的话,叶少甫松了口气,方才他差点说出来,一旦说出来,他与夫人之间再无可能,能瞒一日是一日吧,等夫人进门,生米做成熟饭,再告诉夫人。   那时夫人要杀要剐,他悉听尊便,叶少甫留下一句:“夫人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跨步离去,有些落荒而逃。   沈颜沫回想着他方才的话,若是,若是什么,把孩子当亲生对待吗?他真的能做到如此吗?   太后得知沈颜沫落水,吓得差点昏过去,又听林公公说郡主无事,才缓了口气:“到底怎么回事?”在皇家避暑山庄,竟堂而皇之杀人,到底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林公公倒了杯茶,送到太后唇边,尖着嗓子道:“景王已经去查了,人跑了,还未有消息传来。”   “也幸亏无事,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给耀哥儿和荣哥儿交代。”太后想想都觉后怕。   耀哥儿和荣哥儿早把沈颜沫当成了亲生母亲。他们已经失去了亲娘,再失去养母,两个孩子能承受吗?   “郡主吉人自有天相,这会儿已经无碍了,太后请放心。”林公公一面给太后顺气,一面安慰道。   不仅太后这边担忧,耀哥儿,荣哥儿,誉哥儿和傲哥儿本在湖边钓鱼,得知沈颜沫落水,扔下鱼竿慌忙赶回来,径直跑进潇湘阁,不见沈颜沫的影子,急得失声痛哭,尤其是傲哥儿,吵着嚷着要见沈颜沫。   芙蓉拿着衣裙走出来:“夫人在竹园,已经无事了,你们都忘记了,夫人会水。”   耀哥儿红着眼,语气满是担忧:“淹死的都是会水的。”突然想起什么,呸呸呸几声,好似要把晦气赶跑。   誉哥儿已经跑出去了,傲哥儿紧随其后。荣哥儿和耀哥儿也追上去。刚踏进竹园,哭着喊起来:“娘亲,娘亲,你在吗?”   沈颜沫打开门走出来:“我无事,你们怎么来了,怎么都哭了?”   誉哥儿和傲哥儿跑上前,一把抱住沈颜沫,泪珠滚落:“娘亲,你怎么落水了,吓死我们了。”   耀哥儿和荣哥儿凑上来,询问情况。   沈颜沫没瞒着,将事情说了,怕几个孩子胡来,又道:“你们师父已经派人去查了,山庄内不安全,你们莫要冲动,好好在院子里待着,等抓住坏人再肆意玩。”   几个孩子擦干泪,齐声回答一声是。   这时,林奇走进来,先给沈颜沫等人行礼,又问:“夫人,王爷可在?”   不等沈颜沫回答,只听屋内传来叶少甫的声音:“咳咳咳,进来。”   沈颜沫眉头微皱,刚才还好好地,怎么又咳起来。转身回去,见叶少甫靠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面容苍白,走上前自然而然的抓起他的手腕,细细诊脉:“王爷这是得了风寒?”   落水就能得风寒,这身子骨真弱。   傲哥儿也跟着进来,听见这话,眉头紧蹙:“师父怎地就病了,比我的身子还弱。”   沈颜沫本想训斥儿子不可无理,又听见叶少甫咳嗽几声,转而担忧地望着他:“你没事吧?”   “落水着凉了而已,无大碍,咳咳咳。”叶少甫看向林奇问:“事情有进展了?”   林奇站在一旁,恭敬拱手:“爷,人咬舌自尽了。”   “咳咳咳,这么说线缩断了?”叶少甫拿出帕子捂住唇又咳嗽几声,“去查,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线索。”   “是。”林奇领命转身而去。   沈颜沫接过芙蓉手中的衣裙,进里间换好衣服出来,又为叶少甫开方子递给芙蓉:“按方抓药,速去速回。”   她一会儿要熬药,还要照顾叶少甫,也顾不上几个孩子,打发他们到自己院子里玩,告诫他们莫要再乱走动。   誉哥儿和傲哥儿不愿意回去,想要陪着叶少甫,沈颜沫让他们走,他们死命地抓着沈颜沫的手。   沈颜沫拗不过他们,只得留下他们。耀哥儿和荣哥儿也想留下,这时林公公来了,说太后想耀哥儿和荣哥儿了,让两位小公子过去一趟。   “耀哥儿荣哥儿这就去。”沈颜沫答应着,转向耀哥儿道:“去了翠微宫莫要乱跑。”   耀哥儿听出她言语中的凝重:“娘亲请放下,我会看好弟弟。”辞了沈颜沫,带着荣哥儿跟林公公走了。   屋内,傲哥儿躺在叶少甫一侧,手握着他的大拇指:“师父,您什么时候能好。”   誉哥儿坐在不远处,听见这话,扭头看过来,好似期待着叶少甫的回答。   叶少甫见状抿唇一笑,对傲哥儿摆摆手,示意他过来。   誉哥儿走过去趴在床上,直勾勾地望着叶少甫:“师父何时能痊愈?”   叶少甫摸了摸他的脑门:“过几日便能痊愈,你们无需担忧。”   沈颜沫进来便看到这一幕,眼眶一红,险些落下泪,男孩子总是渴望父爱,她似乎该为孩子找个父亲,视线落在叶少甫身上,他是遥望不可及的存在,真可以成为孩子的父亲吗?   若他将来有了孩子,会把誉哥儿和傲哥儿视若己出吗?   脚步声传来,沈颜沫知道芙蓉回来了,转身出来,接过药熬药去了。   等沈颜沫端着药进来,屋内没有了动静,细听能听见呼吸声,微弱均匀,显然人都睡着了,走进一瞧,床上并排躺了三个人,赫然是叶少甫,誉哥儿和傲哥儿。   叶少甫怕孩子掉下去,躺在最外侧,誉哥儿躺在最里面,傲哥儿在中间,一只脚搭在叶少甫腿上,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儿,三张相似的面庞都带着满足的笑意。   誉哥儿和傲哥儿是侯爷的孩子,叶少甫与顾少逸是亲表兄弟,两人又长的相似,誉哥儿和傲哥儿的长相像叶少甫也不奇怪。   叶少甫本就没睡熟,感觉有人看自己,猛地睁开眼,见是沈颜沫,手里端着一只碗,耸了耸鼻头,一股药味钻入鼻孔,眉头一拧闭上眼:“我困了,想睡会儿,麻烦夫人出去在外面带上门。”   常年吃药,他虽习惯了,却不喜欢。   “喝了药再睡,发发汗,风寒好得快些。”端着药碗的手送出去,示意叶少甫起来。   叶少甫侧身面向里,假装没听见沈颜沫的话,甚至还故意打起了呼噜。   沈颜沫无语:“快喝了吧,你再不喝,我可不管了。”   叶少甫转身起来,盯着玉制的碗一脸嫌弃道:“苦吗?”   沈颜沫这才明白过来,他这是嫌苦,不觉有些好笑:“你是大人了,怎也和傲哥儿一样。”将碗递给他,爬-上-床,翻出誉哥儿的荷包下来,里面只剩两块糕点,全拿出来放在手里,“喝了药吃点糕点,嘴里的味道会好一些。”   “有苦有甜,味道也不好。”叶少甫皱眉,仰脖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将碗递给沈颜沫,见她没接抬眸看过去,她神色怔怔,不知在想什么。   沈颜沫听见有苦有甜,味道也不好,想起了傲哥儿吃药时。   傲哥儿讨厌吃甜食,更厌烦吃药后吃甜食,说吃了甜的,他再也不喜欢喝药了,他哪里是喜欢喝药,他是不得不喝,想着想着眼眶里溢出泪珠,顺着脸颊滚出来,啪嗒一声,砸在叶少甫心上。   叶少甫慌了,扔了碗起身抱住沈颜沫肩膀:“夫人怎么了,莫哭。药只是苦了些,也不难喝。”   闻言沈颜沫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傲哥儿也说过这样的话,每次生病喝药,沈颜沫看得难受落泪时,傲哥儿都会趴在她怀里,轻柔对她道:娘亲莫哭,药只是苦了些,不难喝,傲哥儿能忍受。   “我无事,只是想到了傲哥儿吃药的时候。”沈颜沫推开叶少甫,手指并拢想擦去腮边的泪水。   叶少甫比她快一步,用锦帕为她擦拭,小心翼翼,仿佛在擦一件无价之宝。   誉哥儿转醒,看见叶少甫为沈颜沫擦泪,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迷迷糊糊问:“娘亲,你怎么哭了?”   沈颜沫退后一步,摇头:“娘亲没哭,是沙子吹进眼睛里了。”   “眼眶都红了,明明就是哭了,还说沙子进眼睛里了,这可笑的谎话,是大人欺骗小孩儿的,娘亲,我都不是小孩儿了,你骗不了我。”誉哥儿伸出一双手,“我已过了五岁。”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沈颜沫扑哧一声笑出声:“弟弟还未醒,你怎么醒了?”   “我梦见我的荷包不见了。”誉哥儿这才想起刚才的梦,朝怀里摸了摸,荷包果然不见了,翻身找了一遍,床上没有,急吼吼道:“果然不见了,谁偷了我的荷包,里面还有两块点心没吃呢。”   手里捏着两块糕点的沈颜沫:“……”这孩子做梦也在吃糕点吗?   叶少甫抿唇笑了,接过糕点放荷包里,递给誉哥儿:“在这里呢,给你放起来了,怕你睡着压碎不能吃了。”   誉哥儿顿时眉开眼笑,接过荷包,打开看了看,两块杏仁酥好好地,一块没少,拿出一块递给沈颜沫:“娘亲吃?”   “娘亲不吃,你吃吧。”沈颜沫捡起地上的碗勺,转身出来。   “还有我呢?”叶少甫吃醋。誉哥儿心里只想着娘亲,还有他这个爹呢。   誉哥儿被噎了一下,圆溜溜漆黑的眼眸盯着叶少甫,不情不愿掏出最后一块:“师父也吃。”   这是闫清姑姑做的,只剩最后一块了,再想吃闫清姑姑做的糕点儿,要等回去了。   叶少甫本不想吃,见他不舍,突然改了主意,捏起那块杏仁酥放嘴里,嚼了几下满意点头,露出赞赏之色:“味道不错。”   誉哥儿撇撇嘴:“闫清姑姑做的,别处买不到。”   在山庄的这些日子,再也吃不到闫清姑姑做的糕点了,呜呜呜,心里难受。   叶少甫见状,不忍心,唤林枫进来吩咐道:“回京都一趟,让闫清多做些糕点带回来,快去快回。”   林枫看一眼誉哥儿,一脸兴奋,看着王爷的眼睛都充满了崇拜,高兴领命而去,能见到未来媳妇儿了,他能不高兴吗?   “醒了就起来,咱们下盘棋。”叶少甫给他穿戴好,抱着他来到外间软塌上刚下了几个子,内室传来傲哥儿的哭喊声:“娘亲……呜呜呜,我要娘亲……”   叶少甫顿觉头疼:“来了来了。”扔下棋子,趿拉着鞋朝内室小跑过来。   傲哥儿撇嘴坐在床上,泪眼汪汪一脸委屈,好不可怜:“娘亲,娘亲。”   沈颜沫听见他的哭声,也跑过来了:“来了来了。”抱着傲哥儿坐在床边,哄了一会儿,才把人哄欢喜了。   叶少甫见傲哥儿不哭了,牵着誉哥儿的手走出去,继续刚才的棋局:“他睡醒就会哭,还让你娘亲哄?”誉哥儿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叶少甫猜到也不难。   誉哥儿认真地盯着棋盘,点头嗯了一声:“每次都这样,睡不醒哭,看不见娘亲也哭,我觉得傲哥儿不应该是弟弟,应该是妹妹,比女孩儿还娇气。”常年吃药,身子骨也弱,怕疼怕苦,肯定是投错胎了。   午饭后,誉哥儿和傲哥儿觉得无聊,想找耀哥儿去玩,沈颜沫让芙蓉带他们去了。她拿出一本医术,继续研读。   叶少甫则坐在软塌上,看着沈颜沫,见她神色专注,一个美男在她面前,她不看一眼,全神贯注看书,挫败感油然而生,伸手拿走了沈颜沫的医术:“夫人,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莫要看医书了,咱们也出去走走、散散心如何?”   “我可不想再落水了。”沈颜沫见书被放起来,端庄坐好:“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看情况而定。”叶少甫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既然山庄不安全,咱们还是尽早回去才是。”沈颜沫怕生变故,她不担心自身安危,就担心孩子们的。   午饭后她便开始心绪不宁,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一个小太监跑进来了,面露急色晃晃张张,见了沈颜沫来不及行礼,张口便道:“郡主,不好了,小公子嚷着肚子疼,太后让您速速过去。”   沈颜沫忽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阵漆黑,扔强打精神问:“是哪个小公子?”话落已经走出去了。   小太监气喘吁吁回答:“是傲哥儿,吃可以快到点就说肚子痛。”他在殿外,不是很清楚殿内的情况,只是听了一耳朵,便被打发过来请沈颜沫过去。   叶少甫尚能保持几分理智,吩咐林奇去潇湘阁取药箱,跟上沈颜沫安慰道:“夫人莫慌,不会有事。”   “那不是你儿子,你自然不担心。”沈颜沫吼了一句,竟跑了起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的孩子不能出事,一个都不能。 第77章   叶少甫很想告诉沈颜沫,那是他儿子,他和她一样担心,可有些话不能说。   到了翠微宫,沈颜沫便看见誉哥儿躺在榻上,面容发紫唇瓣铁青,捂着肚子呻-吟,额头上浸出豆大的汗珠,看见沈颜沫的那一瞬间,泪水哗的一下涌出眼眶:“娘亲,我疼。”声音三分虚弱,七分委屈。   沈颜沫上前抱住誉哥儿,一面把脉,一面红着眼问:“到底怎么了?”   傲哥儿比誉哥儿哭得更厉害,嗓子都哑了,想上前拥住沈颜沫,被叶少甫捞起来抱在怀中:“娘亲给哥哥看病,你安静会儿。”   太后坐在一旁,满脸歉意:“都怪哀家,让他吃了块糕点,就,就成这样了。”   太后见誉哥儿的症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糕点被人下了毒,誉哥儿是中毒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些庆幸。她年龄大了,不吃这些东西,这是给耀哥儿和荣哥儿准备的。幸亏耀哥儿和荣哥儿没吃,说是给誉哥儿留着,荣哥儿和耀哥儿若有个万一,百年后,她无颜面对明月啊。   可看见誉哥儿疼痛难忍的模样,太后也心如刀割,这么点儿个娃娃,要受这样的苦,抓住凶手该千刀万剐了。   耀哥儿眼眶也红了,小声啜泣着:“弟弟吃了一块糕点就这样了。傲哥儿原本还说糕点有药味,不好闻,不让誉哥儿吃,可誉哥儿没忍住吃了一块,就成,这样了。”泪顺着脸颊流淌。   原来,誉哥儿和傲哥儿要找耀哥儿和荣哥儿,来至翠微宫,太后很高兴,让他们随意,想吃什么便吃什么,无需客气,就像在自个儿家一样。   誉哥儿是个贪嘴的,正好荷包里的糕点也吃完了,正想吃几块解解馋,再顺便装几块,刚拿起来。傲哥儿耸动着鼻子,使劲儿嗅了嗅:“有股药味,不好吃。誉哥儿你莫要吃了,林枫叔叔已竟回京都了,还是闫清姑姑做的糕点好吃,花香味,果子味,不似这盘,有股药味。”   太后纳闷,端起糕点闻了闻:“怎么有股药味,傲哥儿是不是闻错了,没有药味儿啊。”拿起一块递给誉哥儿,“想吃就吃,甭跟皇外祖母客气,赶紧吃吧。”   誉哥儿高兴接过,还道了声谢,啊呜咬了一口,甜丝丝的滋味,让他眉眼弯弯的。   傲哥儿毕竟是五岁的孩童,太后说他闻错了,他也觉自己错了,便没再多言,谁知下一刻,誉哥儿抱着肚子倒在地上,直嚷着肚子痛,还一个劲儿喊娘亲。吓得众人乱作一团,还是林公公机灵,让一个太监唤沈颜沫来。   “中毒了。”沈颜沫松开手,抚摸着誉哥儿肚子,柔声安慰道,“誉哥儿不怕,娘亲会救你的,不怕,不怕,不怕。”这话好似说给自己听。   叶少甫了解沈颜沫,她面色凝重,誉哥儿中毒不简单,他在誉哥儿胸前点了两下:“我暂时封住了他的心脉,不让毒素游遍全身,你尽快想办法解毒。”   这时林奇来了,将药箱给沈颜沫。沈颜沫打开,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送到誉哥儿嘴里:“誉哥儿快吃了,吃了肚子就不痛了。”   誉哥儿张嘴吃下去,片刻后肚子好多了,面色也不再青紫,扬起笑脸对沈颜沫道:“娘亲别担心,我好了,不痛了。”许是折腾久了,身上没了力气,躺在沈颜沫怀里闭上眼睛,不多会便舒服地睡着了。   沈颜沫见他睡了,抱起他辞了太后出来。太后满脸愧疚跟在沈颜沫身后:“沫儿,哀家对不起你,没看好孩子。”   “跟您没关系,这是一场意外。凶手想投毒,这次不成还有下次。这山庄不安全,咱们须尽快回京都。”   沈颜沫想了想,誉哥儿中毒是意外,若是想给誉哥儿下毒,不可能在翠微宫,应该是兰阁,太后不吃糕点,这糕点是给耀哥儿和荣哥儿准备的,那凶手的目标是耀哥儿和荣哥儿?   耀哥儿也非常愧疚:“若是我没给誉哥儿留就好了。”他知誉哥儿喜欢吃糕点,特意给誉哥儿留的,若是他尝尝,誉哥儿也不会中毒,娘亲就不会那么难过。   “你疼爱弟弟娘亲欣慰,兄友弟恭,你们都是好孩子,无论谁中毒,娘亲都伤心、心疼。这只是一个意外,耀哥儿无需自责,娘亲会给找出凶手,给誉哥儿报仇的。”沈颜沫将怀中的誉哥儿给芙蓉,抱了抱耀哥儿,又安慰太后几句,带着几个孩子出来,直奔潇湘阁。   叶少甫早命林奇围住山庄,不许任何人出去。吩咐完这一切,跟着沈颜沫来到潇湘阁。   沈颜沫又安抚几个几个孩子一番,让人带他们去休息,莫要多想,等孩子们都走了,叶少甫开口:“誉哥儿中了何种毒?”   “血蜘蛛的毒液。”沈颜沫满面肃穆,“这种毒是燕国特有的。”   叶少甫顿时明白她的意思,下毒之人来自燕国:“你能彻底解毒吗?”这才是他最担忧,也是最关心的。   “可以,但缺少一味主药。”沈颜沫忧心重重,这位主药是燕国特有,一般人很难找到。   “是哪位药材,何处可以寻得?”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他也要寻得此药。   “红花羊须草。”沈颜沫停顿一下,又继续道,“普通羊须草开白花,我需要的羊须草须开红花,它长在极寒之地,周围又有温泉环绕,这种特殊环境下,羊须草才会开红花,方能解血蜘蛛之毒。”   “我现在即刻去寻。”叶少甫欣喜若狂,有办法就好。   “三个月时间,誉哥儿体内的毒,我只能压制三个月,三个月若无解药……”没有解药的后果,沈颜沫不敢想象,稍微思虑片刻便心如刀绞,头脑发昏。   叶少甫上前一步,紧紧搂住沈颜沫:“暂不能送你们回京都了,我会让人护送你们回去,一路多保重,等我回来。”话音未落,人已经走了。   接二连三出事,避暑之事暂且搁置,太后吩咐所有人打点行囊,准备启程回京都。   经过一日调查,下毒的凶手已找出,是太后宫里的小宫女,平日负责太后膳食,熟知太后的饮食习惯,很的太后看中,没想到居然是别人安插在泰和宫的眼线。   可惜已服毒自尽,如今线索又断了。   沈颜沫不急于寻找凶手,她只担心儿子安危,将几个孩子带在身边,片刻不敢让他们离开自己的视线,唯恐孩子再遭不测。   如今她看谁都觉得有危险,稍有陌生面孔靠近,便让芙蓉和玉荷问个清楚,查个明白。   太后见她草木皆兵,精神紧绷,怕她有个万一,也不敢在泉城避暑山庄多留,次日便启程回京都。   一行人抵达京都,沈颜沫带着几个孩子回沈府,太后领着太监宫女回宫。太后本想让他们住进泰和宫,被沈颜沫婉拒了。   皇宫纵然戒备森严,宫女,太监,嫔妃,侍卫人口众多,谁知会不会有其他眼线?   沈府人丁简单,且多数是老人,从扬州跟过来的,相对安全些。   太后自觉理亏,也不便强行留人,任由沈颜沫带着了几个孩子回府。   沈颜沫刚回到府中,林奇来到报,说有重要事情汇报。   “他没跟着景王离开?让他进来吧。”沈颜沫心下疑惑,林奇和林枫是叶少甫的贴身侍卫,叶少甫在哪里,他们其中一人必然跟着,林枫来京都取糕点,没有跟随叶少甫去燕国,是错失良机,沈颜沫是知道的,林奇居然也未跟着,叶少甫燕国之行能顺利吗?   林奇进来,拱手道:“夫人,明霞郡主逃家了,推您下水,联系燕国揭开耀哥儿身份的人,正是明霞郡主。”   沈颜沫大怒,杀了明霞郡主的心都有:“这个祸害。”垂眸想了半晌,打发走林奇,唤芙蓉进来,吩咐道:“把这些事报给太后,让她老人家看着处置,誉哥儿中毒,耀哥儿,荣哥儿和傲哥儿三人安危不保,我实在无暇顾及其他,许掌柜送来账本,你们多看顾些。”吩咐完,摆手让芙蓉出去。   等芙蓉出去,沈颜沫在想叶少甫,如今走到了何处,可有羊须草的消息,若三月内取不回羊须草,誉哥儿性命堪忧。每每想到此,沈颜沫犹如万箭穿心,心痛难当。   她强忍下一切情绪,强装镇定去看了几个孩子,见誉哥儿在吃糕点,很享受的样子,一点看不出中毒的迹象,才略微放心,叶少甫一定能找回羊须草,毕竟誉哥儿是他徒弟,沈颜沫如此安慰自个儿。   泰和宫中,太后得知一切是明霞郡主所为,当即让人唤皇上来,没等太监走至御书房,半路上遇见了皇上。   皇上得知太后归来,脸色愤然,怏怏不快,就知有事,扔下御案上的奏折,带人朝泰和宫走来,正好遇见了林公公。   皇上询问太后的状况,林公公不敢有隐瞒,将泉城避暑山庄的事都说了,半分没有隐瞒。   “当真是明霞所为?”皇上闻言,又惊又恼又气又恨,这个明霞,放着好好的郡主不做,偏偏作妖,毒害耀哥儿和荣哥儿,也幸亏太子未跟了去。   当初太子要跟着去,可皇后突然抱病,皇上快马加鞭让人把太子追回来了,太子这才未去避暑山庄,若是去了,吃了那盘子糕点,后果不堪设想,江山社稷岂不是无人继承,想想都觉后怕。   皇后抱病事出突然,太子及时赶回,没能去泉城,下毒之人是太后身边的宫女,这其中有没有必然联系?   或者说,这事早有预谋,怕误伤太子,才让皇后突然病倒,目的让太子回来,皇上越想越觉有可能,皇后病的太蹊跷,太子回来的太及时。若无皇后身子抱恙,太子绝不会半路返回京都。   皇上思索间已来至泰和宫,先给太后行礼问安,又道:“泉城之事,林祥已告知朕了,母后放心,朕绝不放过歹人。”   “你打算如何处置明霞?”太后咬牙切齿,恨不能将明霞挫骨扬灰,若早知她联系燕国,暴露耀哥儿和荣哥儿的身份,让他门兄弟二人置身于险地,上次应该换成毒药,毒死她一了百了,对外宣称明霞暴病身亡,她也翻不出浪来了。   如今可好,外孙身份泄露,燕国虎视眈眈,随时想将两个外孙杀了以绝后患,这次是下毒,被誉哥儿撞上了,那孩子现在余毒未清,性命堪忧,下次是什么,想想太后都觉头痛难忍,呼吸不畅了,若是耀哥儿和荣哥儿有个好歹,她该如何活?   皇上摸着下巴沉思片刻:“既然她都失踪了,就让她继续失踪好了,郡主的名号,朕给她保留着。”   这是不打算留明霞性命了,也是,联合别国毒害皇家子嗣,等同叛国,若轻饶了去,有悖伦理法度。   “那燕国呢?”燕国的皇子,被燕国皇后屠戮殆尽,只剩太子一人,这事太后也有耳闻,耀哥儿和荣哥儿是威胁祸患,以燕国皇后的性子,绝对要斩草除根。   她有些后悔认回耀哥儿和荣哥儿了。他们跟着沫儿五年,平安顺遂,来至京都险些性命不保,太后悔不当初,却也也无济于事。   “燕国根基不稳,分钟不断,而我华国日渐强大,国库充盈,兵强马壮,昔日耻辱,朕莫敢忘怀,一雪前耻是朕只期待。”皇上语气坚定,这是决意对燕国发兵了。   皇上离开泰和宫,去了皇后的甘泉宫,逐一排查甘泉宫的宫女太监,最后带走了一名小太监,有了上两次的经验,皇上让人卸了小太监的下巴,防止他咬舌或服毒自尽,经过严刑逼供,得知太监的身份,是永亲王府留下的人,怕误伤了太子,才给皇后下药,让太子折回,别的没问出什么,更不知明霞郡主的下落。   而此刻的明霞郡主还不知,她在太后和皇上心中已是死人了,她在宫里的眼线也被拔掉了。   她迷惑夫君,逃出郡主府,扮成男子住在卿月楼中,之所以选择卿月楼,是因卿月楼达官贵人常来此处,有她想要的消息,比如此刻,男子装扮的明霞坐在二楼雅间,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说话声。   这家夫人生子了,那家婆媳不睦了,谁家女儿又与别家公子定亲了,听来听去,终于有她想听的消息了,就是沈颜沫带着几个儿子回京都了,太后也回来了,好似发生了意外,山庄不甚安全。   得知沈颜沫回京都,明霞气得重重拍桌子,紧咬银牙愤愤暗道:那个贱人居然没死,怪不得乔二许久未归,不是逃走了就是被人发现,就地正法了,这个贱人,果真有几分本事。   不过沈颜沫逍遥不了多久,燕国已知明月孩子下落,用不了多久,那贱人就要遭殃了,明月的孩子一死,只太后就饶不了她,真真是鹬蚌相争,她坐收渔翁之利。   这时隔壁雅间传来说话声,声音有些熟悉,想不起是谁?明霞按耐不动,侧耳倾听,只听孩子又问:“爹爹,你为何不娶夫人?”   另一个雅间,顾少逸微微叹息一声,抬手拍拍顾菖的肩膀:“早说过不能娶,莫要再说这话了。”   一月光景,顾菖瘦了许多,如今也只是微胖。   “请爹爹告知我原因,誉哥儿和傲哥儿是我弟弟,他们应该回顾家,岂能流落在外。”顾菖执意问个明白。他不敢在家说,怕宋姨娘听见,又为难他,只能请爹爹到卿月楼,也好问个明白。   “你们不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你们是堂兄弟。”顾少逸郑重回答。   “不可能,誉哥儿和傲哥儿长相随爹爹,怎么可能不是爹爹的孩子,爹爹不想娶夫人,故意骗我对吗?”顾菖不信此言,如果誉哥儿和傲哥儿是她堂弟,那就是夫人偷人,这绝不可能。   他问过誉哥儿和傲哥儿的生辰,四月初十,十月怀胎,那时夫人刚被赶到庄子上,未曾与爹爹和离便有了身孕,怎可能不是爹爹的孩子,爹爹不想娶夫人,故意欺骗与他。   “我与你表叔不是亲兄弟,长相也相似,这件事爹爹不会弄错,娶夫人这话莫要再提,更不能再府中提。”顾少逸留下这话,起身开门而去,留下顾菖一脸困惑,他始终不信父亲的话,他更相信沈颜沫的为人。   隔壁雅间,明霞闻听此言,欣喜若狂,她听到了什么,沈颜沫那贱人是个淫-妇,生出的孩子是贱种,还有比这更好的消息吗,若是叶哥哥得知她的为人,怎会对她另眼相看?   她真想把这一消息散播出去,让京都人都看看沈颜沫的为人。   然而她不能暴露自己,一旦被抓回去,再无逃出的可能,刘炳虽是纨绔,人却有几分精明,绝不给她第二次机会。   只能蛰伏,等待叶哥哥主动上门。   再者,沈颜沫再如何不要脸,也是明月孩子的养母,是皇上亲封的郡主,若她名声臭了,太后和皇上更饶不了自己,权衡利弊,明霞决定以静制动,等待时机。   本以为等三两天就可见到叶少甫,可她这一等就是五六日,最后得知叶少甫不在京都,沈府小公子病了,缺少一味药材,叶少甫出京寻找,归期不定。   明霞再也忍不下去了,决定改变计策,先弄走沈颜沫,再慢慢攻略叶少甫。   沈颜沫也担忧明霞出来作妖,伤害孩子们,派人暗自寻找,均不见明霞郡主的踪迹,忽悠有一日,她收到一封信,字迹出自女子之手,约她七月十五三更时分,永亲王府老宅见面,她不用猜也知是明霞郡主。   芙蓉忧心不已,怕沈颜沫出事,无法向王爷交代:“夫人,莫要去,明霞郡主此刻疯魔了,谁知会做出什么事,小公子们离不得夫人,还是等王爷回来,从长计议。”   “她如今是丧家之犬,太后和皇上都在找她,翻不起大浪。”并非沈颜沫自负,她不打算独自赴约,明霞一直在暗处,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有了明霞的消息,她绝不会错过如此良机。   明霞既然选在永亲王府见面,定有所依仗,对芙蓉道:“让林奇和林枫来见我,我有事吩咐?” 第78章   芙蓉领命而出,不多时带着林奇和林枫进来,先给沈颜沫行礼,又问有何事吩咐。   “你们对永亲王府可熟悉?若我以自己为饵,设计抓明霞郡主,你们可有把握抓住她?”沈颜沫想来想去,觉得永亲王府有暗道,不然明霞郡主不会毫无顾忌,说见面就见面。   若对付明霞郡主,必须一击必中,否则后患无穷。   林奇和林峰对视一眼:“这个属下们不得而知。”京都哪家没有密道暗室。   “现在去查一查,摸清永亲王府的地形,明晚争取抓住明霞郡主。”沈颜沫道。   林奇林枫应一声出去。   芙蓉还是担忧,想劝说几句,又听沈颜沫开口:“明日是七月十五,去准备一些香烛纸扎。”   她要拜祭父母,再去张叔夫妻坟头烧把纸钱,希望他们在天有灵,能抓住明霞郡主这个凶手。   翌日清早沈颜沫收拾好便出门了。张叔夫妻的坟头在郊外,沈颜沫先去了郊外,又去了沈家祠堂。本以为沈家无人,没想到遇到了沈二叔夫妻。   他们见到沈颜沫并无多惊讶,反而在意料之中,态度也比往日热情不少。   “沫儿回来了,祭拜过大哥大嫂了?”沈家二婶先开口。   “见过叔父婶娘。”沈颜沫说着客套话,并未施礼,她如今是皇家郡主,身份摆在那儿,再说她与二房关系破裂,也没必要维系那点薄弱的亲情关系。   “既然回来了,就回家吧。你祖父祖母都惦记你呢。”沈二叔真诚邀请。   然沈颜沫并未答应:“今儿是中元节,莫让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祖父祖母,劳烦叔父婶娘代我问候祖父祖母,明日我再上门看望他们。”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家二房也知沈颜沫不会回去,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辞了出来。   若是以前,沈颜沫还担忧二房目的不纯,如今却不怕了,她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就算祖父祖母见了她,也要行国礼。   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只要二房不出来作妖,沈颜沫不愿意再撕破脸。   沈家二房巴结沈颜沫还来不及,怎会作妖,回去后便把见到沈颜沫的事说了。   沈家老两口得知沈颜沫要回来,亲自吩咐厨房预备席面,还让人准备四个荷包,里面装的金裸子,金瓜子之类的东西,显然是给沈颜沫的四个儿子准备的。   脸就连平日一毛不拔的沈家二婶也准备了四个荷包,虽不似沈老夫人的贵重,也有几颗金瓜子,其余均是银裸子,寓意吉祥。   回想往昔,他们哪能想到沈颜沫有今日的高位,皇上亲封的郡主,太后和皇后娘娘跟前的红人。   老两口后悔当初所作所为,若与沫儿没有嫌隙,以那丫头的性子,怎么会不巴拉自家人,首先就是二儿子一家,那可是嫡亲的叔父。   说不定早谋个京官当当,不拘三品四品,怎会避祸外放。   沈颜沫不知沈家人的想法,回到沈府安抚几个孩子一番,又进药房准备了些药材,是晚上用的,深夜单独赴约,还是明霞郡主的约,她岂能一点准备也无。沈颜沫思来想去,不能只指望林枫和林奇,自己也要做充足的准备。   夜幕在期待中降临,沈颜沫早早哄几个孩子入睡。   二更的梆子刚刚敲响,沈颜沫穿着黑色连帽披风悄然出了沈府,径直朝昔日的永亲王府而来。   自五年前,永亲王犯案被贬,永亲王府便成了废宅,这座宅子独占一条街,永亲王府的人散去,周围寂静不少,人来客往也不从这边过。尤其现在还是深夜,偶尔几声虫鸣清晰可闻,再有犬吠声入耳,离得甚远,时隐时现,听不真切。   这时一辆马车的咕噜声渐渐传来,不多时马车停在永亲王府大门处,从车上走下来一人,身材娇小,披风遮掩住容貌,白日尚看不清楚,更何况此时是深更半夜。   她一手提灯笼,一手提着裙摆拾阶而上,走到大门前,推开永亲王府的大门,径直入内掩了门。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沈颜沫,她刚转身,就听见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你果然独自来了,也不怕我将你五马分尸?”赫然是明霞郡主的声音。   今儿是中元节,据说是百鬼出没的日子。若是别人乍听这话,定会毛骨悚然,可沈颜沫却不惧。先不说这永亲王府,早已经埋伏了人,有几十人之多,个个是高手,再者她是医者,近两年常在江湖上行走,保命的本事还是有的。   沈颜沫神色淡然,内心平静:“自然不怕,你约我来,是有事想相求,你心愿未了,不会轻易要我性命。”   “这么说,你也知我恨你入骨了。”明霞郡主指着一条小径,“那边是我的院子,去我院子里说如何?”说完也不给沈颜沫反驳的机会,径直带路,沈颜沫款步跟上。   约莫一刻钟时间,明霞郡主带着沈颜沫来至一处精致的院落,为何说院落精致,其他院落皆已荒废,唯独这座院落还花草苗木,样样簇新一般,显然有人日日打扫。   日日出入永亲王府,又不被人发现,这王府里定藏有密道,一会儿动手要趁早,不能给明霞郡主逃跑的时机。   “这是我昔日的院落—明霞苑。”明霞郡主解释一句,沈颜沫也猜测到了,看房内摆设,系女儿闺房,明霞郡主又带她来这里,显然是她曾经的院子。   “你可知,我为何约你来此?”   明霞郡主盯着沈颜沫,明媚的容颜,婉约的气质,柳叶眉丹凤眼,唇角不笑而翘,自带三分笑意,明明家道中落,却活得比任何人都好,被皇上亲封为郡主,受太后青睐,让皇后另眼相看,最可恶的是,让叶哥哥挂在心上,非她不娶。   为何所有好运道都落在她身上,与她相比,自己就是悲剧,明明她才是皇家郡主,父王的掌上明珠,从前也是奴仆成群,贵女命妇极力吹捧,不得已嫁给刘炳那样的混账,这还不算,一夜之间,她从云端跌落泥潭,父王涉及两淮盐税一案,王府被抄,父王殒命,继母翻脸不认人,弟继避她如蛇蝎,跟沈颜沫相比,她就是一个笑话。明霞郡主不服,往日种种涌上心头,越想越气,满腔恨意无处宣泄,面目狰狞,眸中杀意尽显。   她不能让沈颜沫活着,叶哥哥太喜爱她,纵然沈颜沫已非完璧,已孕育孩子,叶哥哥依然情根深种。   “你想杀我?”沈颜沫很确定,却没有一丝惧意。   “你不怕?我本不想杀你,可谁让你虏获叶哥哥的心,你已非完璧,明明是武昌侯的妻子,却生下别人的贱种,你说,这京都还有比你更□□,更不堪的女人吗,为何你这样肮脏的女人入了叶哥哥的眼?”仇恨蒙蔽了明霞的心,更蒙蔽了她的双眼,说起话来口不择言。   沈颜沫云里雾里,什么叫是武昌侯的妻子,却生下别人的孩子,她的誉哥儿和傲哥儿明明是侯爷的。   明霞见沈颜沫疑惑,心下不解,听到真相,沈颜沫没有丝毫慌乱与心虚,武昌侯笃定孩子不是他的,难道沈颜沫也不知道,猜到此处,捧腹大笑,笑得泪水横流,指着沈颜沫鄙夷道:“原来你也被蒙在鼓里,真是可笑可悲可叹。跟你上-床的男人是哪个,你都不知,你还有脸活在世上?”   不远处的墙头上,林枫和林奇悄然对视,完了,明霞郡主好似知道了什么,竟堂而皇之告知夫人,如今王爷又不在京都,夫人知那晚的男人是王爷,该如何是好。   他们很想出手,杀了明霞灭口,可若贸然出手杀了明霞,不但帮不了王爷,反遭夫人猜忌,到时更加不妙,怎么办,怎么办?   只能期盼明霞不知实情。   沈颜沫回想往事,目光紧紧盯着明霞郡主:“你到底什么意思,我的孩子自然是侯爷的。”   “两个贱种,武昌侯都不认,你还有脸说是武昌侯的?你就是被千人所指的荡-妇,你的孩子是被人人嘲讽的野种,这辈子抬不起头。”明霞郡主骂得痛快,前所未有的舒畅。   沈颜沫回想与侯爷圆房那日的事,侯爷明明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却连地方都找不到,生疏得像个毛头小子,情到深处,他身上散发着好闻的药香,那种药香很特殊,她曾在叶少甫身上闻到过。   她以为顾少逸受伤,身上有药味儿,是吃药了药的缘故,原来那日同房的根本不是侯爷,是谁,答案已不言而喻。   怪不得景王要纳她为妾,她不同意,他便不再勉强。   在皇后宫中时,那股熟悉的药味儿也出卖了他。   他夜探皇宫,只为确定自己是否有孕,得知她有了身孕,为了孩子,他又欲娶她为妻,五年来他一直朝这个方向努力。   芙蓉和玉荷,也是他送到她自己身边的吧,为了孩子他当真煞费苦心。到了扬州后,为了和皇家攀上关系,他又把明月郡主的孩子送到自己身边,让自己代为抚养。   此时此刻,一股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沈颜沫心里五味陈杂,说不出什么滋味儿,不知该感激他还是该恨他。   明霞郡主见沈颜沫愣神,面容苍白神色复杂,更觉得意,嗤笑道:“叶哥哥是那天上的云,你如地上的泥一样低贱,如何配得上叶哥哥,若你有自知之明,就应主动离去。可你偏偏不自知,今日我便送你离开,到了地下莫要感激我。”说话间走向沈颜沫,掏出鞭子缠绕在她脖梗上,“你放心上路,路上不会觉得孤单,因为很快就有人陪你了。”   沈颜沫回想往事,不免有些愣神,平定好混乱的思绪,才发觉脖子被鞭子缠住,却依旧泰然自若:“你真觉得我毫无准备前来赴约?”   “准备又如何,你现在是我砧板上的鱼肉,任我宰割。只要我的手稍稍用力,你这纤细的脖梗就要断了。”   “你可知景王去了哪里?”沈颜沫背对着明霞郡主,说话间从袖笼里掏出一个瓷瓶,拔开塞子将药粉倒在地上。   “你儿子中毒,叶哥哥帮你儿子取药去了。”明霞郡主道冷冷道,两手拽着鞭子,没有松手的意思。   “那是对外人的说辞。”沈颜沫计算着时间,“你联系燕国,耀哥儿身份暴露,已对耀哥儿下手,在泉城避暑山庄时,不是我儿吃了有毒的糕点,是景王吃了有毒的糕点,他天生身子骨弱,一阵风吹来,好似把他吹倒一般,哪能承受的了毒药之苦,当即就病倒了。你可见了林枫和林奇,他们是景王的贴身侍卫,他们都在京都,景王焉能走远,他就在景王府中养病,怕人打扰,故意放出消息说我儿中毒。一怕京都贵女打扰,二是迷惑燕国的眼线。”   “你说的可是真的?”许久不见叶少甫,明霞郡主迫切希望见到他。   她分析得有理有据,不说明霞郡主,就连林枫和林奇也差点信了。   沈颜沫思忖时间差不多了,扯了脖颈的鞭子,转身对明霞郡主,笑意盈盈,仔细看这笑容中带着讥讽:“当然……是……假的。\”\““贱人,你敢骗我。”明霞郡主爆喝一声,想扬手掌掴沈颜沫,可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颤颤巍巍栽倒在地,挣扎几下只是徒劳。   “别挣扎了,你中了毒。”沈颜沫蹲下,平静的审视明霞郡主:“我无意杀人,你却把刀刃递到我手中,我若不做点什么,好似对不起你一片苦心。”残酷的话说得平静如常。   她与明霞是死敌,只能活一个。今日若不解决明霞,将是无穷的麻烦。誉哥儿中毒就是很好的例子,为了一己私欲,明霞联系燕国,欲置耀哥儿和荣哥儿于死地,十来岁的孩子明霞都容不下,更何况是她。   再有明霞知道太多秘密,若传扬出去,她的儿子们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带着野种的耻辱过活一辈子,那样的日子生不如死。   所以明霞今日必须死。   明霞心生惧意,却强装镇定:“你想怎么做?”   “你失踪有些日子了,皇上和太后均已表态,既然你都失踪了,就永远失踪好了,你郡主的封号给你留着,永不更变。既然你选这里是你的埋骨地,我只好成全你。”沈颜沫不再与她寒暄,好似乏了一般,起身朝外走去,走到门口吩咐道,“送她上路,莫要耽搁时辰了。”   “你不能杀我,我是皇家郡主。”明霞郡主惊恐到极点,忙不迭大喊大叫,丝毫不顾皇家仪态。   沈颜沫不做停留,大步离开,少倾进来两个人,赫然是林枫和林奇。   明霞郡主见是他们兄弟,以为叶少甫派人来救她了,当即燃起几分希望,然而希望越大失望越甚。   林枫一个扶起明霞郡主,在她身上点了两下,封住了她的哑穴。林奇将准备好的白绫掏出来,投上房梁打了个死结。   明霞郡主见状,又惊又惧挣扎着要逃跑,可哪里能逃脱,身子不听使唤,仿佛被人抽了骨头,若无人扶着会瘫软在地。   她恐惧,绝望,愤恨,各种情绪涌入胸腔。   这俩人哪里是救她的,分明是送她上路的黑白无常,她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被两个孔武有力的男人架到半空中,打结的白绫套住了她的脖子,这一刻她心里只剩恐惧,面对死亡的恐惧,她不想死,她想再见叶哥哥一面,可现实容不得她选择。   白绫套住她的脖子,窒息的感觉瞬间席卷全身,挥舞手臂,双腿挣扎,终究是徒劳。   曾经嚣张跋扈,纵横京都的明霞郡主,最终以这样无声无息的方式离开了人世,带着不甘,绝望,与满腔恨意。   林枫林奇见她不动了,灭了所有的灯转身而去。   夜风吹来,寂静的院子更显静谧,虫鸣声依旧,这院子却略显不同了。   林奇和林枫出了永亲王府,见门前马车未走,便知沈颜沫在等他们,黑暗中两人无声对视,都能听见对方的叹息声。   该来的躲不过。   两人同时抬步走至马车旁,拱手道:“事已解决,请夫人放心。”   “你们办事我向来放心。”马车内,沈颜沫闭目养神,停顿一会儿又问:“你家王爷身上的药香,从何时有的?”   “夫人莫要听信明霞的话。”林奇与林枫再次对望。   夫人还是怀疑王爷了?   听到这样的答复,沈颜沫还有什么不明白,那夜的人极有可能是叶少甫,不然林枫和林奇不会帮忙隐瞒。   可为何是叶少甫,她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是武昌侯,为何突然变成了叶少甫。   林枫和林奇只是想隐瞒,没想到适得其反,让沈颜沫更加怀疑叶少甫。   得不到回答,林奇心急,又重申道:“夫人莫要听信明霞的话,她就是一个疯妇,故意污蔑夫人清白。”   “一个疯妇的话,我如何能信,你家王爷待我情深义重,我不会怀疑他。”   林枫和林奇听了,总觉哪里不对劲,夫人为何说这话,有欲盖弥彰之意啊。   夫人到底何意,是怀疑王爷,还是信任王爷,怎越揣摩越觉糊涂了。   沈颜沫给他们时间考虑:“王爷待我情比金坚,等王爷回来,我要给他一个惊喜。你们也回去准备准备,选个日子与心爱的人成婚。”   林枫和林奇觉得幸福来的太快,上一刻遭怀疑,下一刻夫人要嫁给王爷了?   他们也要准备成婚用的东西,选个吉日成婚?   夫人真会给他们惊喜。   马车内,沈颜沫神色莫辨,清澈的眸子深不见底,不知在想什么。 第79章   从明霞苑一路走来,沈颜沫思虑良多,从那夜迟来的洞房,到今日种种,如幻影般闪现在她的脑海中。   时隔五年,她方知与她同房的男人是谁,即便五年来,叶少甫做再多的事,对孩子再疼爱,她心里终究意难平、恨难消。心里那口气始终不顺,他们凭什么这般欺辱她,欺辱她不算,还让孩子背负骂名,他们于心何忍。   想到此处,眼中豆大的泪珠如珍珠滚落。若是叶少甫和武昌侯在眼前,她真想给他们一刀,让他们常常疼痛的滋味。   沈颜沫回到沈府已四更天了,回到卧房躺在床上,脑海中仍是与叶少甫滚在一处的场景,像印在脑中,挥之不去,让她更是心烦意乱,直至东方泛白,再无睡意,干脆起来。   等芙蓉进来伺候时,沈颜沫已穿戴整齐,端坐在软塌上,看见她进来也不发一言。   芙蓉顿觉奇怪,出声询问:“夫人,您昨日出去,回来已四更天了,怎不多睡一会儿。”   “在想一件事。”沈颜沫直直看着芙蓉,越看越觉得她和玉荷是叶少甫的人,出现的太巧,林枫和林奇太熟悉,相处方式太过随意,好似多年的兄弟。   这明显就是叶少甫故意安排到她身边的人。   芙蓉问何事?   沈颜沫未回答,起身向外走:“该给顾老夫人施针了,一会儿去趟武昌侯府吧。”   她要当面问问武昌侯,那夜为何是叶少甫,他们把她当什么,挥之即来呼之及去的玩意儿吗?   芙蓉知明霞郡主的事,以为她为明霞郡主的事烦恼,也未放在心上,转身去药房拿药箱,扛着药箱出来,跟在沈颜沫身后,又听沈颜沫道。   “我不放心誉哥儿几人,你留在家中看顾他们,我带冬雪去武昌侯府便可。”一旦怀疑,她便不再信任芙蓉和玉荷,即便她们忠心耿耿,却不是对她。   芙蓉不疑有他,唤来冬雪,将药箱递给冬雪,嘱咐道:“看顾好夫人,莫让人欺负了夫人。”   冬雪接过药箱,嘻嘻哈哈道:“谁敢欺负夫人,我用药箱砸死他。”   沈颜沫很想说是武昌侯和景王,你用药箱砸死他们吧,省的看了碍眼。为了自己的目的,她不能说。   两人出了府,做上马车,等坐稳了,车夫询问一声,得到沈颜沫应允,扬鞭抽马腿上,喊了声:“驾。”   马车行驶一段距离,沈颜沫看一眼冬雪,二十岁花一样的年纪,她不忍她跟她奔波受苦,遂开口:“冬雪,你对于秀才可还有情谊?”   猛地听见这话,冬雪羞红了脸,低头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她该怎么说,说有请,于母容不下她,当于佳家媳妇儿是不可能的。说无情,又无法欺骗夫人,更不能欺骗自己的心。   沈颜沫见她不说话便已猜到:“你若依然心悦于他,我便做主,让你嫁他如何?”   秋月风光嫁出去了,只剩冬雪和闫清那丫头了。   林枫喜欢闫清,闫清心里也有林枫,临走时给闫清一笔嫁妆,也算对不起这几年的主仆轻易,嫁给林枫后,她也算景王府的人了,与她再无瓜葛。   至于芙蓉和玉荷,他们是叶少甫的人,轮不到她操心,自有人为她们做主。   刘妈妈一把年纪,无儿无女,她要为刘妈妈养老送终,自然要带着。   金娘子医术高超,又有儿子在跟前服侍,沈颜沫也不担心。   唯有冬雪,这丫头一根筋,心眼实在,若执意嫁给于秀才,她也无法阻拦,唯有成全。路是自己选的,将来如何,只能自己承受。   冬雪有自知之明,自觉身份低贱,配不上于家,态度坚决道:“奴婢不嫁人,永远服侍夫人。”   “你想明白就好。”沈颜沫听到这话,长长舒了一口气,她真怕这丫头嫁到于家,以于母的心性,定不会给冬雪好脸色。   又说了会儿话,马车停在武昌侯府门前,下了马车,沈颜沫凝视着牌匾,上书:武昌侯府几个赤金大字,庞博大气,让人望而生畏,可这府中人竟行鸡鸣狗盗之事,令人不齿。   门房的人见是沈颜沫来了,恭恭敬敬将人迎入府中。   沈颜沫径直来至顾老夫人的院中,经过一段时间施针用药,顾老夫人的情况好了许多,口眼歪斜好了许多,能说几个字了,虽不是很清楚,仔细听也能明白其意。   顾菖得知沈颜沫来了,欢欢喜喜跑来,等沈颜沫忙完,他才上前行礼问安,又问了些顾老夫人的情况。   沈颜沫一一作答。这时候顾芸也来了,碍于礼节,也款步上前,给沈颜沫行礼问安,沈颜沫微微颔首,让她起身,又写了张方子递给一旁丫鬟:“老夫人身子好了许多,该更换药方了。”   “都是夫人医术高明,祖母才得以恢复。”顾菖再次拱手言谢。   就连顾老夫人,也说了句谢谢。   沈颜沫有些受宠若惊,认识顾老夫人多年,何曾得过她好脸,没想到世事无常,她们竟然转变了关系,从婆媳转变成医者与病人的关系。   顾芸也说了几句道谢的话,诚心与否,只有她自己知道。   沈颜沫也不甚在意,直言道:“下次让御医来诊治吧,我怕不能来了。”   “为何?”顾菖着急出声。暗道:难道府中人有人得罪了夫人,莫非是宋姨娘,她一心想当正室夫人,是怕夫人来府中,与爹爹旧情复燃,惧怕夫人?   沈颜沫若是知道顾菖的想法,定敲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想些什么,她与武昌侯没有旧情,何来复燃?   “我有紧要事要处理,需离开一段时日。”沈颜沫环顾周围,不见顾少逸的身影,眉心微蹙:“武昌侯可在府中,我有事情询问他。”   顾菖以为父亲说了那事,脸上立刻堆起笑容:“在,爹爹在书房,我去唤他来。”就算顾少逸一再否决,顾菖仍心存几分希望,说着转身离去,这可是爹爹与夫人相处的好时机,不能错过了。   顾芸跟在顾菖身后,见沈颜沫面容淡然,并无喜色,猜测她找爹爹是正事,根本不是菖哥儿想的那事。   沈颜沫收拾医药箱,停当后递给冬雪:“还是我去书房找他吧。”   书房隐晦,有些事不足为外人道。   对于沈颜沫主动来访,顾少逸有些惊讶,在他印象中,若无必要,沈颜沫不会主动找他搭话,更没有像今日这般,主动到他的书房里来。   “夫人有何事?”顾少逸指了一张椅子,示意沈颜沫坐下。   “今日来,我想要个说法。”沈颜沫不打算拐弯抹角,直言不讳道。   “夫人有何要问,尽管直言,顾某知无不言。”顾少逸态度诚恳,倒了杯茶放沈颜沫跟前,示意她喝茶:“夫人请喝茶,慢慢喝。”   沈颜沫看着顾少逸,扫一眼茶杯顿了顿又道:“六年前的那个夜晚,你可还记得?”   顾少逸心里咯噔一下,摸不清沈颜沫的意图,她问六年前的事做什么,莫非云朗已把话说开了?   “孩子为何是叶少甫的?那晚明明是你。”只是沈颜沫想不明白的地方。   顾少逸深呼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云朗给你坦白了?”   “是。”沈颜沫知他误会了,也不多做解释,直接承认是叶少甫说的,“那晚明明是你,怎么会变成他,你们可曾想过我的感受,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任你们任意玩弄的玩偶,你们就算不顾及我的感受,可想过孩子的将来,若这件事传扬出去,别人会怎么看待他们,他们就是别人眼中的野种。”   “他们不是野种。”顾少逸反驳,“他们是云朗的珍宝,若不然,他怎么苦苦追求你五年,事事以你为先?”   “他不是为我,是为了孩子。若无孩子,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羁绊,那一夜只是过眼云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想到自己被人蒙蔽,被人玩弄于股中,及孩子们的未来,沈颜沫悲从心来,炙热的泪珠滚落下来。   “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只有我和云朗知道,如今多了你。”顾少逸自信满满,当即给出承诺,为保护云朗的清誉,母亲不会说出去。这秘密他也会带进坟墓中去,云朗更不会说,世上不会再有人知道。   那天与顾菖谈话,也未说明,是以顾菖也不知孩子是谁的。   “你可知在这之前,明霞郡主拿这件事要挟我,你就是这般守口如瓶?”沈颜沫抹去腮边清泪,冷嘲热冷道。   他了解叶少甫的为人,不会说出去,那明霞郡主怎会知道,定是从武昌侯府这边知道的。   “不可能。”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纸终究包不住火。若有一日人尽皆知,污言秽语泼向孩子,他们如何自处,你们可曾想过?”   顾少逸沉思片刻,抬眸看向沈颜沫:“我愿意娶夫人为妻,给孩子一个名分。”菖哥儿也想让夫人做继母,不如成全菖哥儿,给夫人一个名分,给孩子一个名分,他们本就是夫妻,这样别人也不会过多猜忌,孩子的身份也能保密。   至于云朗那里,他会解释清楚。   沈颜沫听见这话,不觉顾少逸在帮忙,反倒觉得顾少逸在侮辱她,满腔恨意无处发泄,兀自起身,抬手将茶杯拂在地上,只听一声脆响,茶杯应声而碎,接着沈颜沫发难:“你在羞辱谁?真当你们顾家是香饽饽,是人都想进你们顾家门,你不看看自家的德性,从根子上就烂了,肮脏龌龊事一件接一件。我好不容易出去,怎么再进来,你想娶妻子,做梦来的快些。”   她从未骂过人,这是第一次,也是被顾少逸气恼了,才口不择言的。事情得到确认,沈颜沫也不多留,冷哼一声甩袖而去,开门见顾菖站在院中,一副无措的样子,看见沈颜沫出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支支吾吾给沈颜沫问好。   沈颜沫走到他跟前,上下打量他一下,瘦了许多,露出少年的青春与俊美,压下心中的怒气,平静道:“大人之间的事跟你无关,若你们顾家还有颗好笋,也就是你了。”说完抬步离去。   顾菖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深表惋惜,本以为父亲会娶夫人,听到父亲说出那句话,他欣喜若狂,暗想着美梦终于成真了,可听到沈颜沫骂人的话,他知道,夫人不可能进他们家的门,下辈子也不可能。   出了顾家,沈颜沫带着冬雪去街上转了转,买了些锦缎布匹,糕点、果子、酒水、药材、补品,林林总总十几样,准备去沈府一趟。   若昨日没答应叔父婶娘,沈颜沫哪儿也不想去。   沈颜沫又回沈府接了几个孩子,母子五人去了沈家。   沈老爷子和沈老夫人早已派人候在门口了,远远看见马车驶来,一个小厮欢呼雀跃,跑上来迎接。另一个小厮喊了一声:“来了,来了,我去禀报老太爷和老夫人。”说完一溜烟儿不见踪影,进门报信讨赏去了。   沈家二夫人也派人守在门口,得知沈颜沫母子几人来了,亲自迎出来,正好见沈颜沫行至垂花门,隔着老远沈家二夫人摇手高喊:“是沫儿回来了,真是太好了,大家都盼着你呢。”   沈颜沫祝嘱咐几个孩子喊人,几个孩子依言行事,乖巧喊人。   沈家二婶把几个孩子好一顿夸,领着沈颜沫来至沈老夫人院中,一路走一路诉说着这些年的思念之情,尤其是两位老人想念孩子,昼不能食夜不能寐的。有对沈颜沫的,对几个孩子的,也有对沈远安的,又问沈远安在书院可好,若是住不习惯可回家来,他的院子早命人打扫干净,熏了艾叶,等着主人回家呢。   “哥哥中了状元被外放出去,明年才能会京都。”沈颜沫轻轻甩出一句话,仿佛往沈家二婶脸上甩了一巴掌。   什么日思夜想,夜不能寐昼不能食,都是繁衍之词。   若是想念,怎会不知他们的情况。他们也是回京都后,才知沈颜沫被皇上封为郡主,想与沈颜沫套关系而已。   沈家二婶脸色尴尬,讪讪地笑了笑:“安哥儿好生厉害,居然考中了状元,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给咱们沈家争气,光耀门楣了。”   “谁说不是呢。”沈颜沫微笑着接了一句。 第80章   沈家二婶脸上的表情更为僵硬,低头不语。   两人来到沈老夫人院中,沈老夫人早站在廊檐下等着了,看见沈颜沫领着孩子过来,走下台阶,满脸堆笑:“沫儿回来了,祖母可把你们盼来了。”视线落在几个孩子身上,笑意更浓。   沈颜沫见她热情,也不好泼冷水,更不愿提起多年前的事,忍着不适问安,又让几个孩子给沈老夫人行礼。   耀哥儿领着弟弟,齐齐给沈老夫人问安。   沈老夫人笑得一脸褶子,让几个孩子起来,又让人拿荷包分与他们:“拿着玩吧,若是不喜欢,放着打赏下人。”   沈家二婶也让人拿荷包,笑着塞几个孩子手里:“都收着,不用客气。”   嘴上说着不用客气,心里却在滴血,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近几年相公官运不顺,家里入不敷出,她是掰着手指过日子,一个铜板恨不得分两半花,今儿沈颜沫领着孩子上门,她又是金裸子又是银裸子,怎能不心疼?   沈颜沫也不推辞,她父母的东西被二房拿走许多,他们给点东西是应该的。   沈老夫人攥着沈颜沫的手进了屋,坐在软榻上,又是茶又是糕点的招呼,还不忘让几个孩子吃。   誉哥儿喜欢吃糕点,伸手想拿,忽然想起中毒的事,手顿了顿,道了句谢谢,违心道:“曾外祖母吃。我们牙疼,不能吃甜食。”眼馋地看着糕点,想吃而不能吃,难受。   沈颜沫见状,给冬雪使了一个眼色。冬雪笑着拿出一个荷包,掏出几块糕点,递给誉哥儿:“夫人知道你们牙疼,特意让闫清姑姑给你们做的,不加糖的。”说着又给耀哥儿,荣哥儿和傲哥儿一人几块。   傲哥儿摇头道谢,他不喜欢糕点,倒是吃了一串葡萄。   誉哥儿知道母亲的意思,也没点破,接过咬了一口,眉眼弯弯道了谢。   沈老夫人没多想,还觉得誉哥儿几人教养好,又夸赞一句,只让沈家二婶冒酸水,她儿子也成婚了,去年得了女儿,沈老夫人淡淡地看了几眼,不冷不热说了句:“长得不错,好生养着,希望将来嫁个好人家。”   她也知婆婆是个重男轻女的性子,女儿长大都是别人家的,可再重男轻女,也得疼自家孩子。沈颜沫的孩子再好,那也不是沈家的种,更何况另外两个是养子,谁知道养子能不能养熟,别养出一个白眼狼出来。   不过这种话她不敢说,只能在心中腹诽。面上还要恭维沈颜沫,谁让人家如今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呢。   几个孩子觉得烦闷,央告出去玩耍一会儿,还保证不闯祸,沈颜沫不放心,让冬雪跟着。   沈老夫人也派丫鬟婆子跟着,万不能让孩子们磕着碰着。   沈颜沫陪着沈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又来到沈老爷子的书房。   沈老爷子也很热情,几句话就扯到沈家二叔的事情上。   沈颜沫不是装傻听不动,就说自己是女人,她只是得太后和皇后看重,后宫女人又不得干政,是以帮不了沈家二房,若是升官,就应当尽忠职守,皇上早晚会看到沈二叔的好。   沈老爷子见她这般不肯帮忙,有些恼怒,却碍沈颜沫的身份不敢发作。   午饭时,沈老夫人一个劲儿让耀哥儿几人吃菜。其实沈家的菜色一般,不及闫清的五分手艺,几个孩子的嘴被养刁了,并未吃多少。他们用餐礼仪很好,沈老夫人让他们吃,他们就多少吃点,末了还违心的夸赞几句。   吃了午饭,沈颜沫辞了沈家众人,带着几个孩子出来。   一行人来时乘坐两辆马车,沈颜沫和冬雪一辆马车,几个孩子一辆马车。走时,几个孩子都想跟沈颜沫坐一辆马车,可马车小坐不下,几人起了争执。争执不下,老规矩猜拳决定,结果耀哥儿赢了。   他理也不理会三个弟弟,兴奋地爬上马车,坐稳掀开帘子对荣哥儿,誉哥儿和傲哥儿道:“下次会有机会的。”   傲哥儿噘嘴,眼眶微红,想装可怜博取哥哥的同情。   耀哥儿熟知他脾性,笑而不语,傲哥儿知哥哥不同意,冷哼一声,扭头噘嘴朝后面的马车走去,嘴里还嘀咕着:“哥哥坏。”嗓音软糯,带着几分委屈。   沈颜沫充耳不闻,这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她从不参与,上了马车,坐在耀哥儿一旁,见他额头上有汗,拿起帕子擦拭着:“让你们不要跑,偏要跑得快。虽已立秋,可天依然热得慌,小心中暑。”   “谢谢娘亲,我无碍。”耀哥儿唇角上扬,接过帕子擦汗。   沈颜沫笑看着他,难得与他独处:“耀哥儿可想过以后?”   燕国已知他与荣哥儿的下落,这次下毒不成,说不定还有下次,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冷箭还是投毒,他们在明处,敌人在暗处,百密还有一疏,沈颜沫真怕几个孩子出事,若早知回京都会有这许多麻烦,还不如在扬州。   耀哥儿心思剔透,闻言便知沈颜沫意有所指:“娘亲是说燕国之事?这些日子我也在思索,可毫无头绪。我想坐上那个位置,想保护弟弟们,想保护娘亲,可我没那个能力,先不说燕国没有我的地位,就说现在,他们已知我的消息,总想置我于死地,保命尚且困难,何谈其他?”   他做梦都想回燕国,母妃的仇不能不报,这些年他努力学武,勤奋念书,就是想有朝一日能回去,手刃敌人为母报仇。   “若你想坐上那个位置,总会有办法。”沈颜沫微微眯起眼睛,燕国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不代表他没有人支持,当今皇上明启就是他坚强的后盾。   相比别人做燕国国君,皇上定希望自己外甥当,一来他支持耀哥儿上位,耀哥儿感念他的恩情,边界战事会少许多,两国之间互通贸易,百姓富足,国力强大,百利而无利害。   正想着,一支利箭穿过车帘,从沈颜沫耳际飞过,直插后面的车板上,耀哥儿吓得瞪圆眼:“娘,有,有刺客。”   沈颜沫来不及多想,一把将扯过耀哥儿护在怀里,又一支利箭射来,直插在沈颜沫右臂上,闷哼一声,疼痛入骨的感觉席卷全身。   “娘亲你中箭了。”耀哥儿侧头正好看见她手臂上插着箭,惶恐不安喊出。   沈颜沫忍着疼痛:“无碍,别乱动,这帮人是刺杀你的,誉哥儿他们应该无碍。”   后面的马车上,冬雪搂着三位小主子,蜷缩在一团。傲哥儿胆小,已经吓哭了,嚷着要找沈颜沫,冬雪心中忐忑,明白外面的情况,只能紧紧搂住他安慰:“没事,没事,会没事,傲哥儿莫哭。”   荣哥儿起身要出去,被冬雪拉住:“外人有人保护咱们,荣哥儿好生待在马车里,莫要乱动,让夫人忧心。”   街道本来热闹一场,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杀搅得更乱,百姓见状四散奔逃。躲在暗处的侍卫纷纷出来,护在马车两旁,挥剑抵御冷箭。   兵器声碰撞声,叫喊声,求救声夹杂在一起,场面混乱极了。   耀哥儿眼眶微红,见沈颜沫唇瓣发紫,跟傲哥儿的情况一样:“娘亲,箭上有毒。”   沈颜沫怕他担忧,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倒了一粒解毒丹在手心,抬手送进嘴里:“无事了。”自从上次傲哥儿中毒,她身上就带着解毒丹,没想到真排上用场了。   “快,快,保护夫人,留活口。”是林枫的声音。   他接到同伴的信号弹就带人赶过来。随着侍卫越来越多,敌人越来越少,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停了。   林奇掀开帘子向里看去,见沈颜沫胳膊上插着剑:“夫人,您中箭了?”   “箭上有毒。”耀哥儿害怕地哭出声。   冬雪听见动静下了马车,朝前面跑过来。荣哥儿、誉哥儿和傲哥儿也跟过来,得知沈颜沫中了毒箭,吓得哭起来。   沈颜沫掀开帘子安慰几声,仍不能抚平几人的心绪,几个孩子依然哭泣不止。   林枫正在询问最后一个活口,见状抬脚踹向那人,咒骂一声:“混账东西,快交出解药,说出幕后指使,留你全尸。”   那人知逃脱不了,想咬舌自尽,林枫早有防备,快速卸了他的下巴,在他身上摸索几下,搜出一个瓷瓶,面上一喜,来至马车旁,递进马车内,给沈颜沫:“夫人这是从那些人身上搜出来,您看看是不是解药。”   耀哥儿没多想,接过药瓶打开,到处几粒漆黑的药丸,送到沈颜沫跟前:“娘亲看看是不是解药?”   沈颜沫拿出一粒闻了闻,分析药丸的成分,片刻后道:“不确定,回去试验一下。”有几位药材她不确定,没不敢吃。   回了沈家,刘妈妈见沈颜沫受伤,又心疼又着急:“去了趟沈家,回来怎么变成这样子了,到底怎么回事?”   玉荷拿出药箱,帮沈颜沫拔了箭,包扎伤口。   拔箭时沈颜沫流了许多血,额头上沁出冷汗,吓得几个孩子屏住哭声,无声抽噎。   尤其是耀哥儿双目通红,拳头握的咯吱响,恨的咬牙切齿。他一定杀了那些人,为娘亲报仇。   芙蓉询问冬雪:“怎会被人刺杀?”   冬雪见沈颜沫痛苦隐忍,别忍不住红了眼:“我不知,回来时我与小公子们坐后面的马车。”   沈颜沫念了个方子,让玉荷写下来。玉荷写好方子去抓药。   几个孩子围在她身边,眼眶红红的,沈颜沫又安慰一番。   尤其是耀哥儿,满心自责,觉得都是自己的错,才连累娘亲中箭的。他趴在沈颜沫腿上,埋头痛哭:“都怨我都怨我,都是我的错。娘亲若不是护着我也不会受伤。”   沈颜沫抚摸着他的后脑勺轻笑:“娘亲庆幸替你挡了一箭,你若受伤,娘亲该多伤心啊。”   “我不要娘亲受伤,我情愿自己受伤。”耀哥儿哭喊着。   话音未落,外面有太监传报:“太后娘娘驾到。”   沈颜沫忙扶起耀哥儿:“快别哭了,让太后看见,她又该跟着哭了。,她年纪大了,不能让她为你们操心了。”   太后扶着宫女缓步进屋,正好听见这话,鼻子一酸,心中甚是欣慰熨帖,见沈颜沫欲起身,摆摆手:“别动,好生休养。”见耀哥儿和荣哥儿无事,不自觉松了口气。   她听见沈颜沫母子几人当街遇刺,耀哥儿差点儿命丧黄泉,若不是沈颜沫为耀哥儿挡了一箭,她再也见不到外孙了,心中后怕不已,不假思索带着宫女太监出宫看望,见沈颜沫面容苍白更是疼惜。   沈颜沫怕几个孩子害怕,打发几个孩子出去。几个孩子踌躇不走。沈颜沫给冬雪使个眼色,让她带孩子出去。冬雪哄几个孩子出去。   太后知她有话要说,坐到她对面,做出洗耳恭听之状。   等孩子们都出去,沈颜沫才缓缓开口:“太后可知这些刺客是何人所派?”   太后摇头:“爱哀家不知,你已经知道了?”   “明华猜出几分,若无出错,应该是燕国人。”其余再不多说,燕国人已道出刺客的身份。   “你可确定?”   “八、九不离十。”沈颜沫停顿一下,“耀哥儿的身份是明霞郡主透露出去的,她已亲口承认。她是皇家郡主,我本想留她性命,可她拿孩子们要挟我,太后您也知道,孩子是我的逆鳞,我不允许几个孩子有危险。”   “她该死,你做的对。”在外孙和明霞之间,太后果断舍弃明霞。 第81章   “她虽死了,麻烦事却接踵而来,燕国已知耀哥儿身份,至此我们再无宁日。”沈颜沫看着太后,眸中流露出浓浓的担忧,“在扬州时,我们无忧无虑,不用担心有人杀害我们。”   太后已猜测出沈颜沫的用意,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你想走?”   沈颜沫点头:“还望太后能理解,他们几个都是我的命,我不允许他们有事。若他们有个万一,我不知道会如何,太后也不希望耀哥儿和荣哥儿有意外,我也知太后真心疼爱他们。若您真心疼爱他们,就应为他们的安危着想,不是明华不信皇家暗卫,而是明箭易躲暗箭难防。”   太后也知沈颜沫说的有道理,可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外孙,心中如刀绞一般。她也看出沈颜沫心意已决,犹豫片刻问:“你们什么时候离开?”   “暂不确定,京都有些事情未解决。”沈颜沫并不是现在离开,只是让太后有个心理准备。   太后知道留不住沈颜沫,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又安慰沈颜沫几句,带着宫女太监回宫。   等太后走了,玉荷端着一碗药进来,用勺子搅动几下喂给沈颜沫:“夫人,那刺客真是燕国的人?”   沈颜沫喝了一口药,唇角上扬:“是与不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后相信,这便足够了。”   太后和皇上虽说让她处置明霞,可她毕竟不是皇家人,处置明霞名不当言不顺,应该把人交给太后和皇上,可明霞知道太多,沈颜沫不能留活口,万一传出一些不好的流言,对孩子造成的伤害无法估量。   玉荷明白沈颜沫的意思,却不明白沈颜沫的意图,为何让太后觉得是燕国所为。华国与燕国若起了冲突,又当如何。   其实这才是沈颜沫的真正目的,以太后对外孙的疼爱,怎能眼睁睁看着耀哥儿和荣哥儿一次次陷入危险境地。   太后回宫后便病了,林公公把太医院的太医都叫去了,自然惊动了皇上和皇后。   经太医诊断,太后没病。可太后一个劲儿喊头疼,太医猜测太后有心事,这是心病,得需心药医,这心药便是皇上。   耳观鼻鼻观心,一个太医边说太后思虑过甚,郁结于心,多放宽心些,又开了些安神滋补的汤药。   思虑过甚,郁结于心,几个字皇上便知太后有心事,这事非他不可。将所有人打发出去,母子二人开诚布公长谈一番。   次日,皇上明启发兵燕国,一血往日之耻辱。   燕国不乱,耀哥儿危矣。   这才是沈颜沫真正想要的,听说皇上发兵讨伐燕国,因燕国人猖獗,毒杀皇家子嗣,刺杀太后义女,太后义女乃沈夫人,扬州有名的神医,捐药捐钱捐粮救百姓与水火,燕国此举明显不将华国放在眼中,是可忍孰不可忍。   兵部户部熟知华国情况,赞同出兵讨伐。   朝中几位猛将也曾被燕国人杀尽亲人,惨遭燕国人侮辱,早想报仇雪恨,当即高呼皇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这些理由,沈颜沫唇角抽了抽,缘由是她,她岂不成了祸国殃民的祸水。   对于这一理由,沈颜沫很心里特别不舒服。   京都其他人也知沈颜沫受伤了,纷纷来看望。允亲王妃带着明珠郡主亲自来了,楼家,于家等都派人来了。问起沈颜沫原因,沈颜沫缄口不言,只说一场误会。   金娘子也听说了这件事,带着温庭和石头上门探望,还问沈颜沫到底发生了何事,无缘无故怎会有人刺杀。   沈颜沫没透露耀哥儿和荣哥儿的身份,直说可能与明霞郡主有关。明霞郡主无辜惨死,有人认为是她害的,杀她出口恶气也是有的。   金娘子叹息一声:“人都死了,怎么还弄出这些幺蛾子。”   “谁知道呢。”沈颜沫只是笑笑,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金娘子知她不喜明霞郡主,于是岔开话题,问她何时嫁给景王,景王求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芙蓉和玉荷站立一旁,面容平静,唇角上翘,竖起耳朵倾听。   沈颜沫目光不找痕迹打量着她们,把头一低,略带羞涩道:“他再求一次婚,我就答应。”   “好好好。”金娘子一连说了三个好,可见心情激动,“他待你的真心,我们有目共睹,你也对他有情,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才是佳话。”   沈颜沫假装害羞,低头不语,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讽刺的笑,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叶少甫愿意娶她,是为孩子,若不是为了孩子,他都记不起她是谁。   什么佳话,是孽缘才对,会给孩子们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   芙蓉和玉荷对视一眼,唇角上翘,显然为叶少甫高兴,历经艰辛万苦,王爷终于抱得美人归了。   金娘子好不容易来沈府一样,又得知沈颜沫愿意嫁给叶少甫了,心里高兴,好似有说不完的话,一直拉着沈颜沫说话。直到晚饭后才离开。   送走金娘子,沈颜沫洗漱一番,歪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对芙蓉摆摆手:“今儿客来人往,你们也都累了,下去歇着吧,我看会书就歇下了。”   芙蓉不疑有它,应了一声,又为沈颜沫倒了杯茶,才转身出去,到了门口轻掩房门。沈颜沫不喜有人打扰,是以不让人守夜。   等芙蓉走了,沈颜沫对着内室喊了一声:“出来吧。”   话音刚落,内室门帘被掀开,走出来一个男人,这男人身材威猛,高壮健硕,墨发编成小辫子,垂在脸庞两侧,剑眉斜入眉间,眼若点漆,鼻子硬挺,嘴唇轻抿,专注地打量着沈颜沫:“你都不会武功,怎么能察觉我的存在。”   连刚才那个丫鬟都未觉察到。他看得出,那丫鬟是有功夫的。   “你是燕国人?”沈颜沫不答反问。   男人自来熟,径直坐到沈颜沫对面,拿起茶杯为自己倒了杯茶:“是,你还未回答我,你是怎知我的存在的?”   沈颜沫将书放在桌上,轻吐两个字:“味道。”也不知是不是常年炮制药材,闻药材的原因,她味觉非常灵敏,能闻到别人闻不到的味道,比如叶少甫身上有股淡淡的药香,眼前这男人身上是龙涎香,极淡,却不容忽视。   “真是厉害,都道夫人聪慧,我以为那是传闻,如今一见果真如此,不如夫人再猜猜,我的身份是什么?”男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似笑非笑的眸子盯着沈颜沫。   “你的身份我猜不到,目的我倒能猜到几分。”沈颜沫如实回答。   “哦,夫人说说看,若是说对了,我有奖励。”男人眸中竟是兴趣。   “你是为耀哥儿吧?”沈颜沫瞥他一眼,望向北面,“若是为耀哥儿而来,你的身份也不难猜测,燕国怀王殿下,我猜的对吗?”   这两年来行走江湖,她也打听了一些燕国的事,怀王是燕国皇弟同父同母的兄弟,他一向深居简出,不问政事,今日来必是为了耀哥儿。   怀王来京都后,先找她而不是找耀哥儿,足见他的诚意。   男人低笑几声:“夫人果真聪慧。政儿能得夫人教导,是他的福气,也是燕国的福气。”   “你来此有何目的,不妨直说,我喜直来直去,不喜兜圈子。千里迢迢来京都,只为说几句冠冕唐华的话,这好似不是怀王的性格。”沈颜沫盯着对面的男子,言语肃穆道。   男人哈哈大笑几声:“夫人是爽朗之人,我也不与夫人绕弯子了,我此次来京都,想带走政儿,哦,政儿就是你的养子耀哥儿。”   “我凭什么信你,燕国人又是下毒又是刺杀,你如何向我保证,能保他性命无虞?”   “有人要杀政儿?”怀王大惊失色,随即又愤怒异常。   他得知政儿的消息便赶来了,没想到被皇后一党先找到了政儿,还要置政儿于死地,可恶,真是可恶。   “难道不是你所为?”沈颜沫直接问。   “我是他亲叔叔,为何要害他,他是燕国唯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我害他有何好处?”   皇兄病重,太子监国,皇后垂帘听政,大肆残害萧家血脉,皇兄的几个儿子,除了政儿,已被皇后一党屠杀干净。皇后一趟把持朝政,残害忠良。   若只如此,他也就忍了。前些日子有消息传出,太子非皇兄子嗣,皇后□□恭维,混淆皇家血脉,若太子登基,萧家江山将不复存在。   “为了登上高位,弑父杀兄不在少数,多你一个不多。”沈颜沫没给他留任何颜面。   怀王又笑了:“看来夫人还是不相信我?”   “你值得我相信吗?”沈颜沫停顿一下,“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毒是真,刺杀不假,血的教训历历在目,我不敢相信任何人。”   “夫人如何才肯信我?”怀王问。   “我们要跟耀哥儿一起去燕国,你要保护我们的安全。”本来沈颜沫还发愁,如何能出京都不被叶少甫发现,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送上门来。   这个机会若不抓住,出京都怕是无望了。   “夫人要去燕国,是为政儿吗?他有你这样一位养母,也算是三生有幸了。”怀王感叹。   沈颜沫不发一言,这是个美丽的误会。她只想逃离京都,逃离这座可以毁灭儿子的城池,没想太多。既然怀王由此误会,就误会下去好了。   怀王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号弹,放桌上推给沈颜沫:“夫人何时离开,知会我一声便可。”   “是谁?”芙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脚步声渐行渐近,准备推门进屋。   怀王起身朝里间走去。   沈颜沫收起信号弹,将茶水泼在地上,顺势把茶杯归回原位:“没有谁,是我在念书。”拿起书,佯装翻看。 第82章   芙蓉进来没有看到人,却见内室门帘动了,心下怀疑:“时辰不早了,夫人该歇息了。”是她敏感多疑吗,她总觉得夫人在防备她们。   沈颜沫见她怀疑:“我还不困,一会儿再睡。看会书此时有些饿了,帮我拿些糕点来吧。”   芙蓉想起她晚饭没吃多少,答应着出去。不多会端着一盘糕点进来,又嘱咐沈颜沫少吃点,吃多了积食又转身而出。   沈颜沫哪里是真饿,象征性吃了一块。便靠在软塌上看书,过了许久也不见书翻动一页,显然是陷入了沉思。   “你这是在看书?”怀王去而复返,站在沈颜沫跟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你怎又回来了?”沈颜沫放下手中的书,抬眸看他,又恐芙蓉发现,不安的双眸看向门口。   “听闻你们皇上出兵燕国,不知你能否阻止?”怀王狐疑看向沈颜沫,这件事因她而起,她出面或许能解决,毕竟皇上欠她一个天大的人情。   沈颜沫喝了口茶:“你太高看我了,皇上讨伐燕国归根结底是什么,你心知肚明,我只是一个借口,都道女人是红颜祸水,我连红颜都不算,就是一祸水。”停顿一下又继续道:“一个国家不被侵略,唯有变强,攘外必先安内,燕国祸起萧墙,别国虎视眈眈,你们不找根源,反而怨别人攻打你们,是何道理?”   “夫人不仅聪慧过人,还能言善辩,萧某人佩服。”怀王拱手作了个揖。   “夜深了,王爷该回去了。”   “夫人不欢迎我?”怀王看向沈颜沫,深邃的眸子深不见底。   他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女人,明明是柔弱的深闺妇人,不仅聪慧,且能言善辩,更重要一点胆子大,对一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人没有一丝惧意。听说政儿遇刺,她为政儿当了一箭,当真是英勇呢。   这样的女人不多,也不知道谁有幸娶这样的女人。想到这里他心中有些惋惜。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怕是不妥。”沈颜沫变相赶人。   怀王轻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扔在桌上:“这个东西给夫人,我要回去了,若有事吩咐清风便是,他是我的贴身侍卫,凭夫人吩咐。”话落,从里间走出来一个男人,身材魁梧,长相普通,扔在人群中很难被认出。   清风单膝跪地:“清风见过夫人。”   “这暗处躲着不少人,你以前住哪里如今还住哪里,我有需要再找你。”沈颜沫没有推辞。   她身边的人都是叶少甫的,想离开京都,不与叶少甫扯上关系,最好先接受怀王的好意,等出了京都再做打算不迟。   过了酷暑,迎来凉爽的秋日。展眼快到中秋了。   沈颜沫算着日子,叶少甫离开两月有余,离三月之期还有半月,他能顺利找到羊须草吗?   若没有羊须草,傲哥儿该如何?随着三月之期越近,沈颜沫越是烦躁,看不下去账本,读不下医书,就连身在药园中,也无心打理药材,就像现在,手里拿着水瓢,水却浇在一株草苗上。   芙蓉实在看不下去,劝慰道:“王爷应该快回来了。”   王爷从来都是守信之人,说三月内能回来,便能回来,无论多艰险。   “有消息了?”闻听此言,沈颜沫以为叶少甫传来消息了。   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沈颜沫心中有几分愧疚,他为孩子长途跋涉,不顾凶险,若是那样欺骗他,似乎太过残忍,心中便有几分不忍。又想到叶少甫往日的欺瞒,想到孩子将面临的难堪与屈辱,沈颜沫的心硬了七分。   这一切都是叶少甫自找的,若没有那荒唐的一夜,誉哥儿和傲哥儿怎么面临不堪的身世,奸生子,一辈子抬不起头,遭人唾弃。   沈颜沫此刻完全忘记了,若没有叶少甫,哪来的誉哥儿和傲哥儿,可人一旦钻牛角尖,很难走出来,沈颜沫就是这样的人。   此刻的她懦弱,不敢面对,想要逃避一切。   中秋佳节,本是团圆之际,因为叶少甫迟迟不归,沈府少了些许热闹。   皇家宴会,太后邀请沈颜沫参加,沈颜沫以身子不适为由,拒绝了,她再经不起一丝波折。   沈府那边,沈颜沫也没心情回去,让人送了一车礼物过去。   金娘子知沈颜沫烦闷,来了几次,好言劝慰,沈颜沫当时想通了,过一日仍然担忧。   过了八月十五,叶少甫终于有了消息,飞鸽传书,说他三日后便能回京都。   沈颜沫这才放心,天天掰着手指算日子。   叶少甫回到京都,并未回景王府,而是直接去了沈府,他见到沈颜沫,抿唇轻笑,将玉盒递过去:“不负夫人所托,我拿回了羊须草,快制成药丸给傲哥儿解毒。”   他嗓音带着几分沙哑,一路风尘仆仆,看着有些颓废,漆黑的眸子却含着笑意,也亮得惊人,他终于又见到夫人了,夫人瘦了,定是担惊受怕所致。   沈颜沫接过玉盒,到了一声谢谢。   听到这话,叶少甫摇头:“夫人客气了。”便闭上眼睛向后倒去。   众人惊呼,林枫林奇眼疾手快,忙扶住叶少甫。   沈颜沫上前抓起他的手腕诊脉,劳心劳力筋疲力竭虚脱昏过去了。   她暗松一口气,让人扶叶少甫下去休息,又让芙蓉去趟厨房,做些清淡有营养的东西,放炉灶上温着,等叶少甫醒来再喝。   等叶少甫被人扶下去,沈颜沫拿着羊须草去了药房,为傲哥儿配置解药。药方是早已研究好的,除了羊须草,其他药材均已准备妥当,只需按照步骤配置药材便可。   这一过程,早在沈颜沫心中演练千百遍。她轻车熟路,按照以往的步骤配置解药便可。   傲哥儿不喜吃汤药,沈颜沫便和着蜂蜜揉搓成药丸,一个个绿色的药丸躺在手心中,沈颜沫脸上才露出笑容,心里满是希望,收起手朝外走去,直接去了傲哥儿院子里。   沈颜沫找了一圈不见几个孩子,问了丫鬟才知,耀哥儿带着弟弟们去看叶少甫了。   闻听此言,沈颜沫心里咯噔一下,叶少甫对孩子们的感情是真,孩子们也喜欢他,若是……沈颜沫不敢想接下来的事,若是她真的做了,孩子们能原谅她吗?   书香阁在沈府西北角,这里藏书无数,是以叫书香阁,孩子们经常在这里玩,也离沈颜沫的院子最近,叶少甫每次来沈府,就喜欢宿在这个院子里。   此刻不同往日,院中静悄悄的,耀哥儿,荣哥儿,誉哥儿和傲哥儿坐在廊檐下,整齐划一,双手托腮,面露可惜之色,希翼的眸子时不时望向身后,见房内没有动静,齐齐叹息,几不可闻。   师父何时才能醒过来,两月不见,师父一回来就睡觉,太不够意思了。   沈颜沫踏进院子就看见这一幕。每个孩子都有对父爱的渴望,沈颜沫很想给他们,可……   不等沈颜沫开口,傲哥儿先开见沈颜沫,伸出手指放在唇上,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嘘—”起身跑到沈颜沫身边,扯着她的衣袖,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娘亲小声些,芙蓉姑姑说,师父累了,让我们莫要吵到他,您也说话小声些,莫要吵醒师父,师父为傲哥儿找来药材,实在太累了。”   沈颜沫看向耀哥儿几人,只看眼神便知,他们也是这意思。沈颜沫笑了笑,蹲下凑到傲哥儿耳旁:“解药做好了,你快服下。”将手心的药丸送到他口中。   傲哥儿松动几下脖子,皱眉咽下药丸,笑看着沈颜沫,小声道:“娘亲,我已经吃下去了,我要等师父醒来。我们要告诉他一个好消息。”   沈颜沫不再多问,嘱咐傲哥儿他们莫要等太久,叶少甫太累,可能要明天才能醒来。   傲哥儿几人不信,师父不是喜好睡懒觉的人。   结果,等到三更时分,也不见叶少甫醒来。沈颜沫劝耀哥儿带着弟弟们去休息,明一早再过来,他们的师父保准能醒。   傲哥儿不信,非要跟叶少甫睡。沈颜沫要抱他离开,他就哭天抹泪。   沈颜沫无法,只能让他留在书香阁。   傲哥儿如愿留在书香阁,誉哥儿也不想走,可怜巴巴地望着沈颜沫。   沈颜沫想到他们以后不能见到叶少甫,心一软便也同意了誉哥儿的请求。   誉哥儿又惊又喜,连声说了几声谢谢。沈颜沫心酸不已,安顿好两个孩子,带着耀哥儿和荣哥儿心痛离开。   翌日一早,叶少甫醒来便看见两张一样的小脸。心中一暖,起身伸手抚摸着傲哥儿,有摸了摸誉哥儿的脸,内心全是满足。两个多月的辛劳,两个月的艰苦,途中的凶险,都比不上儿子们的睡颜。   誉哥儿感觉有人摸自己的脸,伸手打开,咕哝一声:“雪团别舔我的脸,我困,想睡觉。”   闻言叶少甫笑了,感情誉哥儿在说梦话。   傲哥儿听见笑声,睁开惺忪的眼睛,见叶少甫看着他们,猛然惊喜,一个鲤鱼打挺做起来,满心欢悦:“师父,师父,你醒了?”搂着叶少甫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傲哥儿想你,傲哥儿好想你,师父,你怎么一回来就睡觉,也不看看我?”   “师父太累。”叶少甫搂着傲哥儿,唇角上扬,眉梢带着笑意。他日夜兼程,跑死了几匹马,能有命回来,是他的信念在支撑着他。   他不允许儿子出事。   誉哥儿也醒过来了,看见傲哥儿扒在叶少甫身上,扯开傲哥儿,伸手圈住叶少甫的脖子:“你起开,该我了。”   傲哥儿不乐意,撇嘴想哭,叶少甫一手一个环住两人:“一起。”抱住两个孩子又问:“你们怎么睡在我床上?” 第83章   傲哥儿仰头答话:“我们想师父了,便央求了娘亲,娘亲才答应的。”   誉哥儿也跟着点头:“娘亲本不同意,傲哥儿哭了,娘亲才同意的。”   傲哥儿见誉哥儿揭他的短,也不顾及了,撅着嘴:“三哥也哭了。”当谁没看见呢。   叶少甫的双手紧了紧,满足又自豪,喟叹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师父知道你们疼师父。”这才是他亲儿子呢。   傲哥儿突然想起什么,兴奋举起双手:“师父,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誉哥儿怕傲哥儿说出来,大声嚷起来:“我知道,我知道,让我来说。”   傲哥儿不同意:“是我先想起来的,应该是我说。”哥哥不讲理,总是抢他的话。   誉哥儿白他一眼:“咱们是兄弟,谁说不一样,再说我是哥哥,你得听我的。”   “不行,不行,就是不行。我是弟弟,你应该让着我。”傲哥儿自然不同意,誉哥儿就比他早出生一会儿,整天拿哥哥的架子压他,他不服。   誉哥儿才不管这么多,笑眯眯对叶少甫道:“师父,我娘亲同意嫁人了。”   叶少甫闻言神情微怔,呼吸急促起来。傲哥儿见他这样,也不和誉哥儿理论,直直地看向叶少甫,奶声奶气问道:“师父你怎么了,高兴傻了?”   誉哥儿眉心微蹙,顿感疑惑:“师父定是高兴傻了。”   傲哥儿盯着他不说话,意思却很明白,你应该知道啊。   “你娘要嫁人,我哪知道要嫁谁呀,他到底要嫁给谁?”叶少甫越发莫名其妙,咬牙切齿问,“我要将那男人五马分尸,大卸八块,看他如何娶你娘亲。”   “师父真不知道吗?”傲哥儿越发好奇,师父整日嚷着娶娘亲,怎么娘亲同意嫁给他了,他却还问娘亲嫁给谁,大人的思想奇奇怪怪,他们小孩儿真不懂。   “师父应该知道。”誉哥儿接话。   叶少甫内心大吼:他到底应该知道些什么?他只想知道夫人要嫁给哪个混账东西了。   芙蓉端着洗用品进来,正好听见叶少甫的话,笑盈盈道:“傲哥儿,誉哥儿你俩快别说,你们越说公子越觉糊涂。”   叶少甫见是芙蓉,低头看下向怀中的豆丁,狐疑问:“你们娘亲要嫁的人是我?”要被五马分尸,大卸八块又被骂混账东西的人是他自己?   誉哥儿和傲哥儿点头,齐声道:“师父今天有些傻,浑身冒傻气。”   被说浑身冒傻气的叶少甫听到答复,咧嘴轻笑,不敢置信问芙蓉:“夫人到底如何说的??”怎会突然同意了,他莫不是在做梦吧?   芙蓉打湿帕子为荣哥儿和誉哥儿擦脸:“夫人说,您再求次婚,她便答应嫁给您。”王爷终于苦尽甘来了。   叶少甫不确定,反复问了几次,得到同样答案,他才相信,却还不放心,又问誉哥儿和傲哥儿,你们娘亲是这样说的吗。   誉哥儿和傲哥儿觉得他傻了,伸出手让芙蓉细细地擦拭,刷牙洗漱一番,又打趣叶少甫几句,拉着叶少甫吃早饭,昨晚睡得晚,没有吃夜宵,醒来便觉饿了。此刻他们什么也不愿意说,只想吃早饭。   饭厅,沈颜沫早端坐等着了,看见誉哥儿和傲哥儿一左一右拉着叶少甫,心中顿觉酸涩,果然是父子天性。   刚刚感叹完,便觉身侧坐了一人,侧脸望去,正是叶少甫,那饱含深情的眸子正看向她:“夫人说的可是真的?”   叶少甫总觉在做梦,一切都是他幻想出来的,夫人真同意嫁给他了,这到底是为何?   难道夫人觉得他对傲哥儿有救命之恩,嫁给他是为感激?这大可不必,他是傲哥儿的父亲,为傲哥儿任何事都是应该的,可夫人不知啊。   叶少甫真想告诉沈颜沫,她不想嫁便不嫁,没有人可以委屈她。   沈颜沫盛了一碗粥,先放叶少甫跟前,听见这话顿觉莫名其妙:“什么真的假的,你睡了一天一宿,还不赶紧吃些东西?”   她说着又给几个孩子盛粥,这些活计本是丫鬟婆子们该做的,可沈颜沫喜欢做这些,可以与孩子们拉进感情,是以孩子们的饭食都是她盛的。   “夫人愿意嫁给我了?”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叶少甫心急如焚,又怕沈颜沫后悔,不放弃追问的机会。   “我何时说嫁给你了?”沈颜沫瞥眼看向誉哥儿和傲哥儿:“这事可是你们说的?”   誉哥儿捧着碗准备喝粥,听见沈颜沫问他,连忙摇头否认:“娘亲,不是我,是弟弟说的,我想说,被弟弟抢了先。”他不能背锅。   傲哥儿很坦然直接承认:“是我说的,不过师父笨,不明白我的意思,他以为娘亲要嫁给别人。”   叶少甫刚喝了一口粥,听见这话差点儿被噎住:“咳咳咳,我只是太紧张了,也怪你没说清楚。”   傲哥儿不乐意反驳道:“就是师父笨。”   叶少甫知他爱哭,怕惹哭他,便不再同他计较,夹了一块炒鸡蛋放在他碗里:“吃饭,刚才还闹饿呢,赶紧吃。”   虽有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但在沈府好似没有这规矩,尤其是叶少甫在时,他总没话找话,想引起沈颜沫的注意。   耀哥儿端着茶杯站起来,向叶少甫道:“师父凯旋,耀哥儿以茶代酒,敬师父一杯。”   若是傲哥儿真有个万一,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幸亏师父有本事,找来了羊须草配成了解药。   叶少甫明白他的意思,举起茶杯抿一口,满心慰藉:“耀哥儿长大了,师父欣慰。”   荣哥儿,誉哥儿和傲哥儿见状,也要茶,仿照耀哥儿的样子给叶少甫敬茶。   “祝师父平安归来。”荣哥儿,誉哥儿和傲哥儿齐声道。   叶少甫夸赞他们一番。两个多月以来,这顿饭最热闹。   吃过饭,沈颜沫回了自己的院子。叶少甫跟在她身后,可怜兮兮道:“夫人莫不是想不认账?”   沈颜沫驻足回头瞪他一眼:“谁不认账,我可许诺过你什么?”   “夫人说过,我再求次婚,你就答应嫁给我。”无意间将手下卖了个彻底,叶少甫却浑然不在意,只要能娶到夫人,卖了天下人他也愿意。   “都说了再求次婚答应你,可是你求了吗?”转身继续走,不理会叶少甫。   叶少甫闻听此言,内心狂喜,唇角不自觉上扬,眉梢都带着喜意,说话结结巴巴:“夫人,夫人,夫人说的可是真的?”   别说求一次婚,就是求千百次,只要夫人答应嫁给他,他就心满意足。   沈颜沫掀开帘子进屋,冷哼一声没回答。   叶少甫也跟着进屋,见沈颜沫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专心致志看着,顺势坐到她对面:“夫人可愿意嫁给我?我许夫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府中事务及中馈全凭夫人做主,夫人让云朗上东,云朗绝不向西,夫人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忐忑不安的眸中子掺杂着几分期待,他怕沈颜沫不答应,末了又加了一句:“夫人若怕我亏待孩子,那成婚后咱们不要孩子。”   别人听到这话,或许感动得立刻答应他。   沈颜沫却在心里冷笑,誉哥儿和傲哥儿本就是他的亲子,他自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若叶少甫不说这话,沈颜沫兴许不生气,听见这句话,反而觉得叶少甫虚伪,为了诓骗她,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有句俗语说得好,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若是信了男人的话,就是她自己蠢了。   “夫人为何不说话?”叶少甫见她一言不发,心跳得厉害,一上一下仿佛要跳出来一般。   那些话,她只是说说而已?不,夫人不会骗人,定是在考验他。叶少甫如是想着:“夫人对我有情,为何不愿嫁给我,难道还有比我更合适夫人的?”   沈颜沫没在拒绝,歪头看向他:“你打算何时娶我?”   叶少甫被问住了,脑海中一直回荡着这句话,夫人是何意思,这,这是答应他了?忙不迭回答道:“自然是越快越好。”省的夜长梦多。   “那你便来娶吧。”沈颜沫道。   叶少甫以为沈颜沫答应了,起身双臂抱住沈颜沫:“夫人,谢谢夫人成全云朗,云朗此生定不负夫人。”   沈颜沫任由他抱着,不言不语,不悲不喜,好似嫁人是件稀疏平常的事。   叶少甫得到满意的答案,松开沈颜沫来至门旁,对着外面喊了一声:“林枫,林奇,去趟钦天监,让他们选个好日子,不,选个又近又好的日子,我要与夫人成婚。”   林奇站着没动,抬眸看向叶少甫:“爷,成婚需三媒六聘,最近的日子怕是来不及。”不是他想泼冷水,实在看不上王爷这幅样子,傻里傻气,哪里还是他们精明睿智的王爷?   林枫也觉得太仓促,成婚是人生大事,时间紧凑,但步骤不能少,否则让人轻看了夫人。   “那往后推些时日?”叶少甫转头望向屋内,他也是左右为难,想立刻娶到夫人,又不想委屈了夫人。   这该如何是好?正当踌躇之际,屋内传来沈颜沫的声音:“我一个和离、又带孩子的女人,能嫁给景王已是高攀,三媒六聘这些礼数是死的,认识活得,过日子是要自己舒坦,不是过给别人看,就按你家王爷的意思吧。”   叶少甫听了这话,心中颇不是滋味,和离带着孩子的女人,夫人为何自贬,就算誉哥儿和傲哥儿是顾少逸的孩子,他也会娶她。   林奇见状,搓了搓手,有些不知所措:“王爷,属下们该听谁的?”   林枫白他一眼,这还用问,自然是听王爷的。 第84章   叶少甫爆喝一声:“废话,自然是听夫人的。以后,家中大小事务都听夫人的。”   一言未了,林奇和林枫及周围的人石化了,听,听夫人的,还是家中所有事都听夫人的,他们没听错?   叶少甫见他俩惊愕,顿觉颜面无光,抚摸鼻子解释道:“男主外,女主内,家中大小事务自然是听夫人的。”说完这话顿觉有理,竟点点头为自己称赞。   林枫林奇才不信这话,他们直觉叶少甫一颗心沦陷了,为了娶夫人,男人的尊严都能搁置一旁,这还未进门呢,若真进了门,就是名副其实的惧内,怕自家婆娘呀。   都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林奇始终改不了“实话实说”的秉性,直接开口:“爷,等夫人进门,您就是个惧内的。”   “惧内,何为惧内?”叶少甫好似听过这词,却想不起是何意思了。   林奇见状,拱手后退几步:“属下去钦天监,告退。”本以为会挨打或者挨罚,他也做好了这准备。   谁曾想,爷居然不知惧内是何意,真是笑死他了,林奇害怕被打,生生憋住没笑,转身跑了。   林枫轻咳一声,拱手道:“爷,这成婚需要聘礼,属下去准备?”   “对,去准备,我要先拟一份聘礼清单,你按清单准备。”说着叶少甫转身回去,向沈颜沫要了纸张,兴致高昂提笔准备书写,落笔却不知写什么,笑容顿时凝结在脸上,收起帖子,朝外走去,走至林枫跟前笑道:“你去礼部问问,成亲都需用什么东西,让他们拟一张清单。对了,本王要十里红妆娶夫人。让他们看着写,不能丢了本王的颜面。”   “是。”林枫虽这样答应,心中却腹诽,您还在乎颜面,您的颜面早没了,惧内,惧内呀,若传扬出去,京都怕是没有不嘲笑您的。   “回来。”林枫转身走了几步,被叶少甫喊住,回身驻足又听叶少甫吩咐,“拿到清单尽快送回来。”若需补充的地方,及时补充,不能耽误婚期。   “属下领命。”   叶少甫转身回去,见沈颜沫坐在榻上做衣衫,那是一件小孩儿的外褂,紫红色的锦缎,针脚细密,平平整整,可见夫人手艺不错:“这是谁的?”   “傲哥儿的。”沈颜沫一面穿针走线,一面回答,态度依然平平淡淡,眼睛注视着衣衫,并未抬头看叶少甫。   叶少甫在对面落在,望着那灵巧的手,心中冒酸水:“去往燕国一趟,跋山涉水,我的衣衫蹭坏了不少,夫人可否为我缝制一件。”   沈颜沫含糊答应:“以后再说吧。”做儿子们的衣衫都需挤时间,哪有功夫给他做,景王府有绣娘,也轮不到她献殷勤。   “多谢夫人。”叶少甫以为沈颜沫答应了,乐得眉开眼笑,咧嘴傻乐呵,活脱脱的二傻模样。忽然他想起林奇的话,脱口而出问:“夫人,何为惧内?”   沈颜沫手中的活计停顿一下,掀起眼皮盯着他看:“你真不知?”方才的对话她也听见了,没想到叶少甫真不知惧内是何意。   “真不知,好似听人说过,却想不起在哪儿听过了,细思起来,总觉不是好话,这个林奇,果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叶少甫清楚林奇秉性,若不问个明白心中郁闷,这才问沈颜沫的。   “你知道怕媳妇儿吗?”沈颜沫忍住没笑,她没想到无所不能的叶少甫也有不知道的事,还是微末的小事。   “知道啊。”叶少甫理所当然,男人怕媳妇儿,要被人耻笑,一个男人怕女人,传出去有损男人的尊严,想到这儿,叶少甫回过神了:“惧内就是怕媳妇儿?”   沈颜沫点头嗯了一声,水灵灵的眼睛带着笑意,一瞬不瞬盯着叶少甫,想看看他暴躁如雷的样子,谁知……   叶少甫一手拍着桌子:“我当是什么不好的话,原来是怕媳妇儿啊,这有什么,夫妻相处之道,可不是怕字能解释的,男人让着女人本就天经地义。”这话说得理直气壮。   不多时,耀哥儿,荣哥儿,誉哥儿和傲哥儿几人进来,个个兴致高昂,见沈颜沫面露喜色,齐齐行礼问安,又问起她为何高兴。   沈颜沫没帮着隐瞒:“我们在讨论惧内的事?”   本以为几个孩子不知,谁知傲哥儿举手,兴奋道:“娘亲,我知道,我知道,惧内就是怕媳妇儿。”   “你是如何得知的?”叶少甫惊讶,瞪圆的双眸看向傲哥儿,伸手将他抱在怀中。   “是菖哥儿说的,他说武昌侯惧内。”傲哥儿笑着解释,“我当时还问,什么事惧内,菖哥儿便给我们解释了,就是怕媳妇儿。菖哥儿还说,他爹说怕媳妇儿不是惧内,是男人让着女人,天经地义的事。”   沈颜沫噗嗤一笑,瞥眼看向叶少甫:“不愧是亲戚,连解释都一致。”   叶少甫长叹,哪里是亲戚,他与顾少逸是亲兄弟,一母双胎的亲兄弟,可有些话暂时不能说,等以后再与夫人解释。   耀哥儿也在一旁点头附和:“菖哥儿好像是这么说的。”   荣哥儿眼睛在叶少甫身上打转:“谁又惧内了?”这句话才是重点。   誉哥儿的视线也落在叶少甫身上:“师父惧内?不对,师父还未娶媳妇儿,怎会惧内?”   傲哥儿窝在叶少甫怀中,笑嘻嘻看着沈颜沫:“师父马上要娶娘亲了,自然得惧内,不然我都不答应。”   “是是是。”几个孩子笑着帮腔,“师父若不让着娘亲,我们几个便不同意。”   沈颜沫脸颊羞红,抬手作势要打人,几个孩子鱼贯而出,只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   一个时辰后,林奇和林枫前后脚回来。林奇去了钦天监,钦天监算出,八月十八,也就是九日后是个好日子,宜嫁娶。   叶少甫当即拍板:“就选八月二十八。”   林枫将一张清单递给叶少甫:“这是礼部王大人拟定的聘礼清单,当年鲁国公为儿子求娶明霞公主就是这张聘礼清单。”   话未说完,被叶少甫打断:“明霞郡主的婚姻不顺,夫人怎么能用,让他们重新拟定一份。”打开聘礼清单看了几眼,越看眉头越是拧紧,将聘礼清单扔到林枫怀中:“这些东西太少,让他们加些。”   林枫双手接住,苦着一张脸:“爷,这不合规矩吧。”   明霞郡主成婚,鲁国公看在永亲王府的面子上,聘礼整整五十六台,若是再加些,就超过郡主的身份了。   “怎么不合规矩?”叶少甫皱眉看过来,“鲁国公的纨绔是什么身份,本王又是什么身份,本王成婚能跟鲁国公的纨绔比?”   林枫沉思片刻,觉得叶少甫说得对,不仅是夫人要嫁人,他家王爷也要娶亲,一个亲王一个郡主,自然不能跟别人比,道了句:“属下这就去办。”拿着聘礼清单辞了出来。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那都是针对别人。   沈颜沫也算是京都风云人物,得皇上看重,太后依赖,各大家族都想巴结一二。   但凡沈府有丁点儿风吹草动,京都某些人都能闻见味儿,得知沈颜沫要嫁给景王,那是冬日炸雷,使众人瞠目结舌,随后一想便释然了。   五年前景王要纳沈夫人为妾,沈夫人毅然拒绝,如今明媒正娶,岂有不应之理?   这消息一出,几家欢喜几家愁。希望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不止芙蓉几个人,还有金娘子,听到沈颜沫要嫁给叶少甫,放下手中的活计,忙来探听情况,得知是真的,自然真心替沈颜沫高兴。   太后皇后也都让人送来贺礼,庆祝沈颜沫找到如意郎君。   沈家人最高兴,五年前他们就想让沈颜沫嫁给景王,从而攀上景王这棵大树,五年后愿望成真,怎能不庆贺?   沈老爷子特意命人做了桌好菜,又拿出珍藏多年的酒,自饮自酌,酒足饭饱后竟醉了,拉着沈家二叔的衣袖,哭哭嚷嚷,说对不起老大,没能替他看顾好孩子,致使孩子们都不跟他这个祖父亲近。又说会弥补一二云云。   他是真心悔过,还是故作姿态,没人知晓。   唯一不舒服的一家就属武昌侯府了,尤其是顾菖,得知沈颜沫嫁给叶少甫,惊得目瞪口呆,愣神后很快清醒,找到顾少逸,让顾少逸去沈府提亲。   当时宋姨娘也在场,知沈颜沫嫁给叶少甫,还为她高兴一把,当年沈颜沫身为侯夫人是,对她们母女多有照拂,她是知恩图报的人,是真心为沈颜沫高兴,还劝顾菖:“沈夫人若想回侯府,当初不会选择和离。菖哥儿你若为沈夫人好,就该祝福她。”   菖哥儿听了,恶狠狠瞪着她,气急了口不择言道:“你就是怕人抢了你当家夫人的位置,才不想让夫人进府的,你和那些人一样,都不是好人。亏夫人当初对你那么好。”都是白眼狼,顾菖眸中含泪,头也不回跑出去。   宋姨娘眼眶微微湿润,低头啜泣着解释道:“侯爷,妾没有这意思,只是觉得夫人在府里过得不好。”   武昌侯拍拍她的肩膀:“我知道,菖哥儿还是个孩子,又在气头上,你别与他计较,等他想明白就好了。”   顾老夫人得知此事,咕咕哝哝说了几句话,不清不楚,谁也魅力惠,急得她径自站了起来了,丫鬟们这才惊觉,喊宋姨娘和顾少逸。   也不知顾少逸说了什么话,顾老夫人放声痛哭,过了许久才止住哭声。安慰好顾老夫人,顾少逸去了趟景王府,见了叶少甫,得知叶少甫心意已决,便不再劝说,将贺礼放下,径自离去。   景王府一片热闹喜庆,丫鬟婆子小厮忙得不亦乐乎,挑水洒扫,净水泼道,红灯笼与红绸挂至墙外,大红喜字贴满院落,诺大的府邸流光溢彩,比过年还热闹。   林奇站在椅子上,将红布绸缎挂在房门,扭头对林枫道:“看看如何,没歪吧?”   林枫退后一步,摸着下巴满意点头:“刚好。”说着笑嘻嘻把手中的灯笼递过去,“把这个也挂上。这回咱们爷可如愿了,咱们也能如愿了。等爷娶了夫人,咱们也挑个好日子,你娶芙蓉,我娶清儿,再生一对胖儿子,我们的人生也算圆满了。”   他一面说一面畅想未来,林奇却觉奇怪:“你说夫人答应嫁给王爷,为了府中没有一丝喜气?”   昨日去沈府找芙蓉,沈府没扯红绸,也没挂灯笼,一点儿也看不出嫁女的意思。   林枫也觉奇怪:“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莫非夫人不愿意嫁给王爷,不能吧,夫人都答应了,聘礼也收了,一百二十八台聘礼,京都头一份,不可能反悔吧。   “你说夫人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林奇意有所指。   林枫沉思半晌;“不可能,夫人若是知道了,就不会答应嫁给爷了,夫人不喜高调,她又是和离之人,低调行事免得被人说三道四。明日便是大婚之日,你休要多言,免得被爷听见心生不悦,又要罚你。”   新婚前三日,新娘子与新郎官不能见面,是以叶少甫三日未去沈府了,也不知道沈府情况。   闻听此言,林奇便不再多言,继续挂灯笼。   沈府中,芙蓉也有此一问:“夫人,明日便是你与王爷大婚的日子,怎不挂些红绸灯笼,这样多喜庆?”   沈颜沫瞥她一眼,淡然一笑:“我一个和离带孩子的女人,还是低调些好。”一句话打发了芙蓉,又怕芙蓉多想,又道:“你去厨房告知清儿一声,今日多做几桌菜,咱们好生聚聚,明日离开这沈府,自由自在的日子怕是没了。趁今日还能做主,咱们好好喝一杯。”   芙蓉真以为沈颜沫不愿高调,应一声去了厨房。   沈颜沫怕厨房忙不过来,又让玉荷、秋月、冬雪去帮忙,自己带着刘妈妈收拾东西。   能看见沈颜沫嫁人,刘妈妈高兴地合不拢嘴,逢人都带几分笑意,自然乐意帮忙。又见沈颜沫在为几个孩子收拾东西,更加高兴:“景王爷对夫人没话说,夫人能嫁给王爷,也算是圆满了,可惜大公子不能回来,若是能看见姑娘嫁给景王,定会替姑娘高兴。”   刘妈妈说的大公子是沈远安。   沈颜沫却不这么认为,若是哥哥知道景王做的事,不仅不会同意,还会打景王一顿,就算豁出性命,哥哥也不让自己受委屈。   沈颜沫沉默不言,一直在整理衣物。   刘妈妈见她不高兴,不免有几分担心:“夫人这是害怕吗?”   沈颜沫摇头,她害怕什么,害怕景王吗,还是害怕京都的流言蜚语,过了明日,她便离开京都了,这京都的是是非非,跟她再无瓜葛,她有什么好害怕的。   两人又收拾一会儿东西,芙蓉含笑进来,说席面做好了,问沈颜沫何时开席面?   沈颜沫将最后一本书放箱子里,拿眼瞧她,勾唇笑着道:“再稍等便可,今儿我高兴,咱们喝点小酒庆祝一下,药房放了一坛酒,是我亲自酿的,取来便可开席了。”   芙蓉怕沈颜沫拿不动,想帮沈颜沫一把。   沈颜沫略微停顿片刻便同意了:“在药柜左边,前几日我看了看,可以喝了。”   芙蓉转身笑着去取酒。   宴席设在了花厅,八月底,天气不算太冷。   沈府的人不多,算上护卫,门房小厮,加上婆子丫鬟也就三十来个人。芙蓉算了算人数,做了五桌席面,因为还有叶少甫留下的暗卫,负责保护耀哥儿的安全,按照沈颜沫的嘱咐,也让他们喝点酒,少饮怡情,不会耽误正事。   从泉城避暑山庄回来,大大小小的刺杀经历五六次了,若没有暗卫护着,叶少甫着实不放心。   这也是沈颜沫请他们喝酒的原因,若不放倒所有人,他们怎能安然离去。   掌灯时分,花厅便坐满了人,入秋时节,天渐渐变短,夜越发长了,黑夜来的早。   沈颜沫让冬雪和秋月给所有人斟满酒,起身举起酒杯,扫视众人,说了些感激感叹之语。   众人也起身举杯恭贺沈颜沫新婚大吉。   “都吃好喝好,今夜随意。”说完沈颜沫落座笑看众人。   她平时也和颜悦色,并不训斥或为难下人,下人们感激涕零,此刻也放得开,杯盘碗盏没有停歇,你乐呵,我高兴,这个说句玩笑话,那个说句开心语,一眼酒很快见了底。   闫清端起酒杯,狐疑看着沈颜沫,总觉今天有大事发生,况且今晚的酒味道不对。她不敢喝,假装饮了几口,见众人醉了,也跟着趴在桌上。   等谈笑声平静下来,沈颜沫对着外面喊了一声:“清风?”   清风人如其名,像一阵风,消无声息落在沈颜沫跟前:“给夫人请安,但凭夫人吩咐。”   “让人把这些人送回房,咱们也准备离开吧。”言语中带着几分不舍。   闫清猛地起身,直直看向沈颜沫:“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沈颜沫惊讶,走至闫清身旁,确定她好好地,并不是梦游,答非所问:“你为何没睡?”   “我是厨子,味觉灵敏,能尝出别人尝不出的东西,今日的酒味道不对,我并未喝。”说完闫清上前一步,双手扯住沈颜沫的衣袖,“夫人还未回答我,夫人这是要去哪儿?”   “京都是是非之地,若再留下来,我与孩子都会受到伤害,所以,我想离开,自然从哪里来,往哪里去。”沈颜沫坦然回答,伸手摸了摸闫清的脸庞,“我知林枫对你有情,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我对你们很放心,才把你留下的。替我转达一声,别怪我不辞而别,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闫清愿意永远追随夫人。”闫清双膝跪地,仰头看向沈颜沫,眸中满是坚毅,态度更是坚决。   “可是林枫……”沈颜沫不知该如何劝说,“我希望你能过得好。”   闫清热泪滚出:“闫清只想跟着夫人,夫人去哪里,闫清就去哪里,闫清的命是夫人给的。”   “清儿,我不能太自私,所以……”沈颜沫朝清风使了个眼色。   清风点头,走至闫清身后,在她后颈轻轻敲了一下,闫清昏倒在地。   “夫人,咱们还是尽早离开吧,若晚了,城门该关了。”清风催促,转身招呼同伴,打横抱起耀哥儿几人离开花厅。   沈颜沫给冬雪和刘妈妈喂下解药,两人悠悠转醒,见桌边空荡荡,甚是不解:“夫人,这是怎么了,我们怎睡着了?”   “不要问,拿着东西跟我走。”沈颜沫先一步离开花厅,朝自己居住的院子走去。   直至坐上马车,冬雪和刘妈妈还云里雾里,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摸不清沈颜沫的打算,开口询问:“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日您就要嫁给王爷了,这深更半夜的,咱们要去哪里?”   沈颜沫并未回答:“莫要问,到了地方,我自然会告诉你们。”   明日秋月会第一个醒来,看到信,会按照她吩咐的做。   希望叶少甫能喜欢这份大礼。   夜很长,沈府后门的马车,缓缓驶离寂静的幽巷,朝京都南门而去。街上静谧无人,偶尔传来几声孩子的哭声,又伴随着犬吠。   翌日清晨,叶少甫早早醒来,洗漱好,换上新郎袍,骑着高大骏马来至,满脸堆笑,领着娶亲队伍来至沈府门前。   林奇林枫见沈府门前无人,大门紧闭,顿觉哪里不对劲。   叶少甫浑然不觉,让林奇林枫上前扣门。林奇林枫身着崭新的锦袍,依然而行,走上台阶,抓起铁环扣响大门,不多时一个秋月出来,面无喜色,看向叶少甫仿若见到仇人:“王爷登门所为何事?”   这话是明知故问。   看见秋月出来,叶少甫放心不少,跳下马走上前来,微微扬起下巴,笑眯眯对秋月道:“告诉你家夫人,叶某来娶她,快请她出来。”   秋月从袖笼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叶少甫:“还请王爷恕罪,我家夫人云游四海去了,归期不定。”   叶少甫爽朗大笑一声,接过信兀自打开:“夫人真会开玩笑,大喜之日可不能开这种玩笑。”   秋月冷眼瞧他,不言不语。   叶少甫打开信,认真拜读,只四句话,却令他心神俱灭,胸口又如海浪翻滚,气血直冲脑门,噗嗤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将手中的信染红了。   “夫人,你好狠的心。”话落直直向后倒去。 第85章   “王爷?”   林奇林枫直奔叶少甫,惶恐喊着,在他落地的一刻接住他,免于叶少甫倒在地上。   秋月见叶少甫紧攥着那张纸,靠近伸手抽回来,折了几下放进袖笼里:“王爷昏过去了,这婚成不了了,你们将他抬回去吧。”话落转身回去。   林枫起身对着秋月的背影喊道:“站住,把话说清楚,你们夫人为何如此对我家王爷?”   秋月回头,冷然一笑:“有因有果,王爷种的因,这果自然由王爷承担。你也不要问了,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我只是执行夫人交代的事情。”   夫人匆忙离去,连她都不带,定是发生了重大的事,不然夫人不会如此。这事必然牵连景王,夫人为何成婚当天悔婚,这分明是落景王府的颜面。   林枫也了解秋月的性子,她不说,谁也没法逼迫她,还是等王爷醒来再说吧,夫人怎做出这种事,这不是让京都所有人耻笑景王府吗。   果然周围传来议论声,声音虽被压低了,仔细听还能听到。   有人说沈夫人胆大包天,竟敢让景王府难看,有人说沈夫人要倒霉了,谁不知景王嫉恶如仇,得罪了他,跟得罪阎王无分别,沈夫人的好日子算到头了。   林枫和林奇也顾不上许多,将叶少甫塞进轿子里,领着景王府迎亲队伍原路返回。   这叫什么事,花轿是给新娘子坐的,谁曾想把新郎官抬回去了。   秋月望着长长的队伍,直至巷尾才回沈府。回了沈府,她打开沈颜沫留给叶少甫的信,看了两遍,依然不明白夫人为何离开。索性不再想了,让人将门关严实,还特意嘱咐若无熟客,一概不见。   林奇和林枫将叶少甫抬回景王府。只一个时辰功夫,京都就传遍了,都知皇上新封的郡主在成婚当日,云游四海去了,且归期不定,这不是让景王府难看吗?   这是多大的仇恨,能做出这样的事,你若不愿意嫁人,不答应就是,为何成婚当日拒婚?   这事很快成了别人茶前饭后的谈资。而新郎官此刻在床上躺着,昏迷不醒,面色苍白,若不是还有呼吸,真以为他去地府报到了。   “来了,来了,太医来了。”林奇扛着药箱,扯着以为老头的衣袖往景王府来,神色慌张,步履凌乱。   景王府人人自危,唯恐叶少甫有个不测,若王爷去了,等待他们的……   管家听见林奇的话,连忙迎出来,热情邀请太医进叶少甫的院子。   太医一路小跑到叶少甫院中,不待喘口气,抓起叶少甫的手腕诊脉,面容越发严肃,眉头也随之拧成一团。   林枫林奇在一旁看得焦急。   管家满心忐忑,轻声询问:“陈太医,到底如何,我家王爷到底怎么了?”这眉头紧皱,满脸肃穆,不言不语的,能把人吓死,难道王爷真不成了?   陈太医摇头叹息:“王爷身子骨还是老样子,可没有生的意志,你让我如何诊治?”   “那该如何是好?”林奇林枫异口同声问。   夫人在信中到底说了什么,王爷为了连求生的意志都没有了。   林奇嘱咐林枫看着叶少甫,他转身朝外走去。   “你去哪儿?”林枫喊道。   “找秋月,那封信被她拿走了,若不知道王爷为何昏厥,如何能救王爷。”林奇一面说一面走出去,头也没回。   林枫没回答,趴在床边喊道:“王爷您醒醒。您待夫人情深义重,夫人待您薄情寡义,您赶快醒来当面问问清楚,对了,还有誉哥儿和傲哥儿,若是夫人带着孩子嫁给别人,孩子唤别人叫爹,您甘心吗?”说着说着竟落泪了。   陈太医开了药方给管家,让他按方抓药,三碗煎成一碗,给叶少甫灌下去,能不能醒来,只能看他自己了,他自己不愿意活,谁也救不了他。   林枫苦口婆心劝着叶少甫,希望他能听见,能醒过来。   林奇带着一个粗壮的婆子去了沈府。沈府大门紧闭。林枫带着婆子□□而入,直接去了秋月住的地方。   秋月看见林奇来了,心中疑惑:“你不好好照顾你家王爷,来沈府做什么?”   “夫人给王爷的信呢,交给我。”林奇伸出手,态度不容拒绝。   秋月看一看他旁边的婆子,拳头不自觉握紧,却佯装镇定,冷笑一声:“那是夫人给王爷的信,夫人有命,王爷看完让我立刻烧了,信在灶台下,有本事自己找去。”   林奇知秋月不把信给他,上前一步,点了秋月的穴道,命婆子搜身。   婆子领命上前,准备搜身时,听见一阵呵斥声。   “不准动秋月,拿开你的脏手。”话落闫清风一样跑过来,推开那婆子,对林奇怒目而视,“一日不见,林侍卫越发目中无人的,竟敢搜秋月姐姐的身,都道大狗还看主人呢,你也太不把夫人放眼中了。”   “夫人走了,王爷昏厥,没有求生的意志,任何唤醒王爷的方法,林某都不会放过,得罪了。”林奇挺直脊背,冷冽的目光看向秋月,“若不想被人冒犯,还请秋月姑娘主动些。”   闫清听见叶少甫昏迷不醒,没有求生的意志,心头一凛:“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夫人走了,王爷也不能气成活死人啊。   “发生了何事,秋月最清楚。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为何王爷看后吐血昏迷不醒?”林奇抬手指着秋月,“秋月,你说,信上写了什么?”   芙蓉和玉荷也醒了,听见这边的动静跑过来,正巧听见林奇的话,纷纷帮腔:“秋月你说,信的内容是什么?”   玉荷心急如焚:“秋月,你快说啊。王爷待夫人如何,咱们有目共睹,夫人对王爷不是全无情谊,或许王爷做了什么,令夫人误会了,生气了。可等气消了,夫人总会原谅王爷的,若王爷真因为夫人的话去了,到头来后悔的是谁?还不是夫人自己?你若为夫人好,就该说出来。”   秋月想了半晌,才缓缓吐口:“信被我烧了。”   众人惊愕,惊愕后是无尽的悲哀,难道真无法唤醒王爷吗?就在林奇绝望时,又听见秋月说:“我记得信上的内容。”   “快说,信上到底写了什么?”林奇迫不及待问出口。   “一夜风流始成错,悲恨交加终难忘。今朝便可一刀断,永不相见誓不悔。”即使烂熟于心,秋月也不明其中道理。   她不明白,林奇却了然于胸,夫人这是知道了真相,怪不得,怪不得。 第86章   林奇不再停留,转身就走。   沈颜沫走了,也知道了真相,芙蓉和玉荷也不敢多待,也跟着林奇走了。   闫清见芙蓉和玉荷走了,喊道:“你们俩去哪儿,人家回家伺候人家主子,你俩去哪里?”   玉荷回头,粲然一笑:“回该回的地方。”   她们负责保护夫人和小公子安全,夫人和小公子都走了,她们留在沈府也无意义,还不如去看看王爷,兴趣能帮上忙。   秋月横眉冷对,嘀咕一声:“叛徒。”怪不得夫人走时没有将芙蓉玉荷带走,她早知道芙蓉和玉荷是外人了。   芙蓉和玉荷脊背僵硬,没有停留,毅然离开沈府。   她们虽然是王爷的人,可从未背叛过夫人,做的事也是为夫人好,秋月如何想,跟她们无关。   林奇回到景王府,林枫还趴在床边,眼眶通红,嘴里念念有词:“爷,您快醒来吧,你要不醒,夫人真带着孩子改嫁了。”   芙蓉和玉荷进屋,便看到这样一副景象,叶少甫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林枫趴在床边,絮絮叨叨碎碎念念。   玉荷上前,抓起叶少甫的手腕为他诊脉,眸中闪着惊喜:“王爷的脉搏平稳了,或许他能听到咱们说话呢,”先前听到王爷没有求生意志,如今诊脉,却是另一番景象,或许是林枫的话起了作用,在医书上,她也看到过王爷这种病情。   林奇又惊又喜,来至床边望着床上的人,心痛难当,想了想措词,将誉哥儿和傲哥儿身份暴露的事说了,还说沈颜沫一时接受不了事情真相,才会愤然离开,等夫人想开了,气消了,也就接受王爷了。若王爷真的去了,不知道便宜哪个男人呢。   这时宫里来人了,是皇上派来的。皇上得知叶少甫的情况,十分着急,想亲自来看望,可太后也昏倒了。   她听到沈颜沫带着孩子离开了,虽早知有今天,一时还无法接受,猛地听见这一消息,昏了过去。   泰和宫的人,无不埋怨沈颜沫,觉得沈颜沫做的太过了,你不愿意嫁给景王,直说便可,为何成婚当天拒婚,还带走了两位小公子,这不紧是打景王的脸,也是在挖太后的心啊。   皇上还算明事理,也知里面的弯弯绕绕,并未责怪沈颜沫,总觉叶少甫的劫难来了,一个情字最伤人,是非是错,谁能说清。   宫里的人刚走,顾少逸带着顾菖来了,今日是叶少甫成婚,作为沈颜沫的前任夫君,顾少逸不便出现,便让顾菖带人参加婚礼,谁知竟得知叶少甫昏迷,被人抬回府的消息。   他问了原委,心中也有几分猜测。   沈颜沫定是在报复,报复叶少甫害她清白,才在成婚当日逃婚,要让叶少甫成为京都笑柄。   这沈夫人真是好狠的心。   床上的人紧闭双眸,任林枫和林奇几人如何呼唤,都没有醒来的迹象。林枫和林奇见顾少逸来了,微微侧身让开一些空。   顾少逸上前,坐在床边,见叶少甫这样心有不忍,缓缓开口道:“不就是一个女人,你何苦为了一个女人,将自己弄成这幅样子。若你真心爱她,就赶紧醒来,去找她,把一切解释清楚。沈夫人是包容大度、明事理之人,定会明白你的苦衷,你躺在这里,半死不活,沈夫人瞧不见,更不会心疼你。所以,你要赶紧醒来,去找她,若你死了,沈夫人带着孩子嫁给别人。你的孩子唤别的男人爹,别的男人睡你的夫人,你能忍?”   床上的人好似听到了顾少逸的话,薄唇轻启唤了一声:“夫人,别走。”   这声音几不可闻,却让所有人欣喜若狂,眼眶又湿润了。王爷定是听见了,王爷不会死了。   梦中,叶少甫与顾少逸互换了身份,与沈颜沫水乳交融,成就了好事。事后,他把沈颜沫送到了庄子上,找到顾少逸写下了和离书,可沈颜沫说什么也不和离。   叶少甫恼怒犯病,去了扬州,一是找薛神医治病,二是查两淮盐税案。等他再回京都,得知沈颜沫怀有身孕的消息,叶少甫欣喜若狂,再次找顾少逸拿着和离书,准备劝沈颜沫签了,他好娶沈颜沫为妻时,去了庄子上,竟得知沈颜沫难产而亡,一尸两命。   “不可能。”叶少甫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夫人怎么会死,定是顾家人照顾不周,才致使夫人难产殒命。   叶少甫命人查证,得到的消息是武昌侯无情,怠慢夫人。武昌侯的新夫人温婉,故意刁难夫人,夫人日子过得不顺,她还买通产婆害得夫人殒命。   顾老夫人也觉夫人不识抬举,听信温婉的话,让人停了夫人月例银子。庄子上日子难熬,夫人过的不如意,据说整日以泪洗面。   这一切都是武昌侯府的错,梦中的叶少甫带着恨意来至武昌侯府,见到顾少逸,不由分说上去就是一拳,打了顾少逸,砸了侯府,骂了温婉和顾老夫人。   他又设计顾少逸犯错,将证据递给皇上。   皇上明启将武昌侯一家贬为庶人。树倒猢狲散,顾府门可罗雀,那些个姨娘逃的逃,走的走,竟没一个人留下。   叶少甫犹不解恨,设计顾菖服用五石散,落败的顾家没有银子供顾菖服用五石散,整日鸡飞狗跳,温婉被顾菖失手打死,顾老夫人因孙子杀人,儿媳早亡,儿子借酒消愁操碎了心,没几年便染了重病,因无钱治病,也早早撒手人寰了。   顾芸成了老姑娘,嫁给了一个农夫,整日操劳,十几岁的小姑娘比三十岁的妇人还显老态。   顾菖杀人被流放岭南,因五石散发作,死在了去岭南的路上。顾少逸领着温婉的儿子们艰难度日,穷困潦倒一辈子。   惩罚了害死沈颜沫的人,顾少逸给沈颜沫立了牌位,供奉在摇光寺,日日受人间香火,还为沈颜沫点了长明灯,希望她下辈子投胎到好人家,长命百岁。   叶少甫喊出声,林枫几人见状吓了一跳,听见他胡言乱语,说什么夫人死了,忙安慰道:“王爷您醒醒,夫人活得好好的,怎会死,您是魔怔了,赶紧醒醒。”   叶少甫听见这话,才止住喊声,依然紧闭双眸,眉心却拧在一处,好似又梦到了不好的事。   翌日清晨,金色骄阳照进屋内,林枫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眸,撇眼朝床上望去,竟空无一人,猛地站起来,慌慌张张朝外跑,口内还喊着:“王爷,王爷,王爷不见了,快去找。”   林奇听到这话,睡意全无,立刻喊人全府寻人,可找了又找,均不见叶少甫的影子。   武昌侯。   叶少甫突然到访,面容阴沉,侯府的下人大气不敢喘,他们也听说了景王府的事,谁也不敢触叶少甫的霉头,忙把他迎入顾少逸的书房。   “真的?”顾少逸听见叶少甫来了,先是不敢置信,又内心欢喜,他终于醒过来了,忙放下手中的书走出来,还不忘吩咐管家备上好的酒菜,他要和叶少甫好好谈谈,宽慰宽慰他受伤的心。   叶少甫拾阶而上,走到廊下见顾少逸出来,直直地看着他,眸中带着恨意:“是你说的,对吗?”   顾少逸闻听此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微微蹙眉问:“你说什么?”什么事是他说的,他到底说了什么?   “那夜的事,是你告诉夫人的。”叶少甫上前一步,双手抓住顾少逸的衣领,咬牙切齿问,虽是问句,却带着肯定。   这件事只有那么几个人知道,除了顾少逸,他想不出谁会将此事告诉夫人。   “不是你说的嘛?”顾少逸懵了,那日沈夫人找他求证,显然已经知道那晚的事,他以为是叶少甫说的。   “你胡说,我怎么会这个时候说出来。”叶少甫面目狰狞,胸中憋着一口气,抡起拳头照他脸上就是一拳。   他怎么可能会说,没把人娶到家,瞒还怕瞒不住,又怎会主动说起。   侯府下人见叶少甫动手,怕自己侯爷吃亏,为表忠心,上前拽住叶少甫的胳膊。   “敢做不敢当的懦夫。”叶少甫被人抓住胳膊,抬脚踢在顾少逸小腿上,“就是,你嫉妒我,你想娶她,你痴心妄想,夫人不会再嫁你。”   顾少逸没有防备,腿上一痛单膝跪在地上。他见叶少甫疯疯癫癫、语无伦次,起身双手扶住叶少甫的肩膀摇晃几下,耐心劝说道:“你是疯了吗,疯了就给我醒醒。”   他是武将,从小习武,力气大些,被他这么一摇晃,叶少甫竟昏了过去,吓得众人魂不附体,扶着他的手都在颤抖。内心哀嚎:景王刚才还好好地,怎么说昏就昏了,这身子也太弱了,若是死在他们府上,可如何是好。   顾少逸也没想到叶少甫如此不堪一击,他感觉手上没用力,叶少甫怎么就昏了。此刻顾少逸也顾不上多想,一面吩咐人将叶少甫抬进屋;一面命人去景王府一趟,把林奇和林枫喊来;又差人去太医院,请太医来给叶少甫看诊。   林枫等人发疯似的找叶少甫,没想到他竟跑到武昌侯府来了,还昏了过去,忙带人到武昌侯府,等太医看诊后,才知叶少甫这两日未曾进食,又伤心过度,身子虚才会昏过去的。   “把你家王爷抬走,看好他,别让他再出来打人。”顾少逸瞥一眼榻上的叶少甫,张了张嘴,疼得嘶的一声,抬手摸了摸红肿的脸。也幸亏叶少甫两日未进食,若是平时,牙齿非掉了不可。   林奇侧脸看过去,见他左脸颊又红又肿,微微皱眉:“我家王爷一向好脾气,无缘无故,我家王爷为何打人,莫非侯爷做了亏心事?”   顾少逸呼吸一窒,目光闪躲,支支吾吾道:“我,我能做什么亏心事?”那日真不该承认,今日便不会窘迫了。   林奇冷冷一笑,明显不信顾少逸的话:“你目光躲闪,明显是心虚,还说没做亏心事,谁信。您现在不说也无妨,等我家王爷醒来,若再来找您的麻烦,我们兄弟俩一定是最好的帮手。”   “你家王爷以为是我给沈夫人告密了,真冤枉,那日沈夫人来找我,明显已经知道了真相,对了,她应该从明霞郡主那里知道的,找我也是为证实此事。”顾少逸不笨,仔细一想便明白了。   林奇和林枫听了这话,想把明霞郡主拉出来鞭尸,人都死了,居然给王爷留下祸根。   他们也知此事不能怪顾少逸,若要说起来,也怪他们,王爷回来后,就应把永亲王府的事说与他听,王爷聪慧过人,定能发现夫人的异常。也怪夫人抬会伪装,得知真相,竟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还假装欢喜的嫁给王爷。   叶少甫被人抬到马车上,拉回景王府。他走后,武昌侯府的下人抬着顾老夫人来了。   得知叶少甫昏倒了,顾老夫人心急如焚。   此时她还不知沈颜沫离开的事。顾少逸下令,若谁多嘴,让顾老夫人知道此事,一律发卖出去。为了以后前程,侯府的下人闭口不言景王府的事。   顾老夫人听说叶少甫要成婚了,也非常高兴,虽然要娶的是沈颜沫,她有些不满意,还是特意准备一匣子首饰,让人送到了景王府。并命人在门口盯着,若是看到叶少甫来了,立刻通知她。   她等了两日,终于等到叶少甫上门了,听见丫鬟来报,来不及收拾整理,就让人抬着她来了。   她们一行人走到半道上,又听到叶少甫突然昏倒了,侯爷还命人去请了太医。顾老夫人更是火急火燎,一个劲催促快点儿。谁知来到儿子书房还是晚了,叶少甫已经走了。   顾少逸看见顾老夫人,瞪一眼后面的下人。   下人们缩了缩脖子,低头不敢言语一声,唯恐惹怒顾少逸,被发卖出去。   顾少逸怕气着顾老夫人,不敢说实话,直说叶少甫与沈颜沫成婚闹了别扭,叶少甫心中不痛快,来侯府发发牢骚,谁知竟喝醉了。   顾老夫人不信,可顾少逸说得有鼻子有眼,连起因过程都详细描述一遍,由不得顾老夫人不信。   景王府。   叶少甫被人抬回去后,不多时便醒了。管家立刻命人送来一些清淡的饭菜,叶少甫摇头不吃,说自己吃不下,想一个人静一静,让所有人都下去。   管家也知叶少甫的性子,摇头叹息一脸无奈,摆手命人把饭菜端下去,跟着出来。   林奇林枫见所有人都走了,上前几步,跪在叶少甫跟前:“爷,我们有错,请您责罚。”   叶少甫推开窗户,以拳抵唇咳嗽几声,止住咳嗽看向林奇和林枫:“你们何错之有?”   林枫和林奇把永亲王府的事说了。叶少甫听了这话,身子跌坐在椅子上,怪不得,怪不得,闭上眼睛,摆手让林奇林枫出去。   门被关上的瞬间,叶少甫回想着梦中的一切,他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发生的,那些情景太过清晰,好似他亲生经历一样。   梦中夫人死了,誉哥儿和傲哥儿也死了,他成了孤家寡人,抱着夫人的牌位放声痛哭。不,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   如今夫人和孩子们都活着,他想护她们一生,可夫人走了,还说出那样绝情的话。   想着想着叶少甫唇角溢出鲜血,噗嗤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地面瞬间被染成红色。   林枫和林奇未敢走远,听见声音推门进来,看见叶少甫又吐血了,走上来扶着叶少甫躺下,用帕子给他擦拭血渍,林枫眼眶微红:“爷,您不可能作践自个儿的身子骨了,您不为自己想想,也为誉哥儿和傲哥儿想想,他们还不知道您这个生父呢,你想让他们唤别的男人为爹吗?”   林奇唤一声玉荷。   少倾玉荷提着药箱进来,为叶少甫诊了脉,脉搏虚浮无力,忧思过重,忍不住劝慰道:“爷,夫人只是一时想不开,她对您有情,我们几人都看在眼里,这天下也没有过不去的砍儿,您一定要振作。夫人离开京都,也有夫人的考虑,若两位小公子的身份曝光了,顶着奸生子的名头,您让他们如何立足于京都,又让夫人如何面对?您是一家之主,要守护他们,您要是倒了,谁守护他们,还不知道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呢。”   叶少甫听见这话,又结合梦中的情形,垂眸想了半晌,梦中他没护住夫人和孩子,让他们早早殒命。   这次他定要护住他们一生顺遂。   叶少甫瞥一眼玉荷,小声吩咐道:“端饭菜来,我要吃饭,再去把药端来。”   他不能倒下,他要找到夫人,要守护她,也要守护他们的孩子,绝不能让梦中的事成真。   “属下去端饭菜。”林奇听见这话面上一喜,转身出去。   林枫嘱咐玉荷煎药。管家得知叶少甫想开了,也放心不少,让人给宫里递了帖子,告知皇上一声。   叶少甫吃了饭,喝了药,把人赶出去,说自己要休息,让人不要打扰。   林奇和临风不敢松懈,退至门外守着,还不放心,竖起耳朵听着屋内的动静。   林枫林奇不知道,在他们关门的那一刻,叶少甫推开窗户,运用轻功离开,对于府中的暗卫,他了如指掌,很轻易便避开暗卫,出了景王府。   傍晚掌灯时分,厨房的人来报说饭菜好了,林奇敲了敲门,朝里面喊道:“爷,晚膳摆在哪里。”   房内没有回应,林奇又问了一遍,依然没有回应,林枫觉得不对劲,推门进去,房内哪有叶少甫的影子。   林奇跑到窗边,对着外面喊一声:“爷,您怎么不让人省心呢!”   这声音中掺杂着几分无奈。 第87章   叶少甫来至沈府,去了沈颜沫的院子。昏暗中他站在廊下,那个位置是沈颜沫经常站的。   院子静悄悄的,平日除了婆子丫鬟进来打扫,使院子保持干净,等待着女主人的回归外,再无其他人进来了,这与往日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   往日,几个孩子在院子里追逐打闹,沈颜沫坐在廊檐下,或看医术,或整理账本,时不时看着几个孩子嬉闹,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好似昨日发生的一般。哪会像现在,院中无人,除了几声虫鸣,再无其他声音,让本就沉寂的院子透着几分孤独,正如叶少甫此时的心情。   所有人都走了,唯独留他自己。   他在院中站了半晌,推开门却停住了脚步,站在门口,朝房内望去。   房内到处是沈颜沫的影子,娇羞笑着的样子,嗔怪皱眉的样子,训斥孩子们的样子,认真看书的样子,手指拨拉算盘珠专注的样子,差点晃花了叶少甫的眼,他怔怔的眼眸迸射出几分惊喜,情不自禁喊道:“夫人,你回来了?”   话落,房内无人回应他的话,定神看去,屋内一片漆黑,哪里有沈颜沫的影子,刚才的人是他幻想出来的。   叶少甫抹黑走进屋内,坐在他常坐的位置上,抬眸看向对面,那个位置也是沈颜沫常坐的。如今空空如也,他的心也空了,跟着沈颜沫走了。   他在沈府躲清静,丝毫不知景王府发生的事。   林奇和林枫发现叶少甫不见了,出动全府的人出来寻他,就差把京都翻过个来了。找了一夜,仍不见叶少甫的踪影,无法只能无报官,让官府帮着寻找,这期间惊动了武昌侯府,顾少逸怕叶少甫出事,派人出来寻找。   就连楼千重和于大人也出来帮忙了。金娘子也担忧,怕叶少甫出事,带着两个儿子出来找人。   过了午时,一群人仍没找到叶少甫。大家也都累了,一起去了卿月楼,一则吃点饭菜补充体力,二则商量一下对策,大家都想想,叶少甫能去哪里。   他们把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甚至连皇宫都找了,叶少甫不在宫里。   金娘子端坐在椅子上,突然想起一个地方,开口询问:“你们谁去沈府找了?”   众人相互对视,同时摇头。   温庭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朝外,口内喊着:“王爷定然在沈府,夫人走了,院子还在,王爷是重情重义之人,定是想念夫人,去了沈府。”   玉荷跟在温庭身后,很赞同他的说法:“王爷定在沈府。”   京都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均不见王爷的影子,除了沈府,他还能去哪里?   果然在沈府找到了叶少甫,叶少甫坐在廊檐下,呆愣看向远处,陷入深思,不知在想什么。   众人找到他时,他的第一句话便是:“夫人你回来了,真好。”随后又昏了过去。   林奇林枫何时见过这样的叶少甫,眼睛酸酸涩涩的,仰头眨巴眨巴眼,将涌出的泪水逼回去,把叶少甫架了回去。   金娘子心有不忍,望着叶少甫悲伤的背影摇头叹息:“明明是一对璧人,为何到了这个地步。”   秋风萧瑟,树木凋零,枯黄的叶子在风中打了卷,恋恋不舍落在地上,本来就显得萧条的树林,此刻竟有些凄凉。   几辆马车缓缓驶来,车轱辘轧在枯枝败叶上,发出簌簌和喀嚓声,又伴随着车轱辘特有的吱扭声。   马车内,刘妈妈坐在沈颜沫一旁,欲言又止地看着沈颜沫。   沈颜沫知道刘妈妈有话说,缓缓开口:“您想说什么,尽管说,我听着呢。”   “夫人真打算去燕国?”这几日刘妈妈一直担心这个问题,那些个护卫都是燕国人,耀哥儿和荣哥儿是燕国的皇子,此去燕国为了争夺储位,那个位置岂是好争的,那是铺满荆棘的血路,是人的血肉和白骨堆起来。   沈颜沫掀开帘子朝外看了看,见车旁有侍卫跟着,对刘妈妈摇了摇:“咱们别无选择。”   她何尝不知燕国去不得,在京都别无选择,出了京都选择权就在她手中了,她不想去燕国,不想孩子涉险,谁也不能勉强她。   就算去燕国也不是现在,也要等耀哥儿再大些,萧怀瑾看似与世无争,谁知会不会被权势迷花了眼,让耀哥儿回去,打着清君侧的名字,将燕国皇后赶下台,让耀哥儿当一个傀儡皇帝,到那时,他们就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家宰割了。   刘妈妈见沈颜沫谨慎小心,知道她忌惮外面的人。不再问这个问题,又换了一个:“夫人不想嫁给景王,当初不答应他的求婚便是,为何在成婚当天离开,这不是打景王的脸吗,若景王一怒之下找夫人的麻烦,咱们该如何是好。”   “他不会。”沈颜沫垂眸想了半晌,把誉哥儿和傲哥儿的身世说了,惊得刘妈妈合不拢嘴:“怎么会,当初可是在侯府,夫人哪有机会见外男,还是名声显赫的景王?”   “事实就是如此。”话落沈颜沫又把事情的经过说了,虽然出自顾少逸之口,她却深信不疑,那晚的药香骗不了人,这绝不是吃几日药就能拥有的。   “所以夫人才当众拒婚,为了报复景王?”   “你就当我任性一次吧。”梦中的恨,如今的爱,在那一刻都随风而去,以后他们再无瓜葛。   “若王爷找来该如何?”叶少甫对夫人的爱,她们几人看在眼中,王爷又是执拗的性子,等了夫人五年,他们还孕育两个孩子,刘妈妈认为,叶少甫不会轻易放手。找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沈颜沫不发一言,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找来该如何,是继续逃避,还是再次拒绝。她不回扬州,就是避免叶少甫找到。   “到时候再说吧。”沈颜沫给了一个模棱两口的答案。   “夫人如今该去哪里?”说这话时,刘妈妈压低了声音,唯恐外面的人听到。   沈颜沫拿起刘妈妈的手,在她手心里写下几个字。刘妈妈眸中放光,这样也好,相信在那里没人敢欺负他们。   沈颜沫要去的地方是幽州。两年前她行商时,无意间救了幽州沈家家主沈林鹏。当时沈林鹏被人刺杀,中了箭,箭上有毒,性命攸关,幸亏遇见了沈颜沫,不然命不久矣。   他与沈颜沫相谈甚欢,又知沈颜沫也姓沈,便认沈颜沫当义妹。他是幽州都督,也算是幽州的土皇帝。   分别之际,沈林鹏跟沈颜沫保证,让沈颜沫得空去幽州,他定热情款待,在幽州地界任沈颜沫横着走,无人敢欺辱,这话不乏玩笑的成分,可他对沈颜沫的兄妹之情是真的。   沈颜沫此去幽州,不仅是因为沈林鹏,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便是哥哥沈远安也在幽州,他在幽州邕宁县当县令。   若想去幽州,首先要摆脱箫怀瑾的人。景王府那些个暗卫都中招了,沈颜沫不怕箫怀瑾的侍卫。她有办法成功逃离。   后面一辆马车上,傲哥儿揉了鼻子眼眶微红,嘴里念叨着:“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娘亲不是要嫁给师父吗,为什么突然反悔了,这样做不对。”   耀哥儿揉了揉他的脑袋:“娘亲决定的事,我们无法改变,只能跟着娘亲走,你若想跟着师父,让人送你回去便是,用不着在这里哭鼻子。”   傲哥儿抬手拍开耀哥儿的手,冷哼一声撅着瞪着他:“你想趁机赶我走,好霸占娘亲,我才不上你的当呢,大哥坏,就爱欺负人。”   耀哥儿拦住傲哥儿的肩膀,眉眼弯弯道:“你不是想知道咱们去哪儿吗,我现在就告诉你,咱们要去燕国的国都相城,那儿可是我的家乡,到了相城我会保护你的,傲哥儿无须担心。”   “师父知道咱们去相城吗?”傲哥儿怕叶少甫找不到他们,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师父了,傲哥儿心里抽痛。   师父,你可定要找到我们才好。   荣哥儿瞥他一眼,嫌弃地扭脸不再看他,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咱们什么时候到相城?”   他本不想回相城的,那是个令人伤心的地方,父皇虽宠爱他们,但子嗣众多,只要父皇宠爱他们,别的兄弟姐妹会排挤他们。   在相城的皇宫大内,母妃也不开心,他曾问过母妃,为何不开心,母妃说她想家了。   他知道,母妃的家乡在京都,离相城何止千里,想要回去,怕是遥遥无期。所以他与哥哥自小便听话,懂得哄母妃开心,那时候他年纪小,有些事忘记了,可有些事却像印在骨子里,稍稍一想,画面便清晰出现在眼前。   几年未回去,母妃一人躺在燕国地下,怕是会孤独吧。回去后,他要去母妃坟前磕头,告诉母妃,他和哥哥有个娘亲。娘亲对他们很好,视他们为亲生,也好让母妃放心,莫让母妃惦记他们。   “才离开京都几日,还没到幽州,过了幽州才是燕国的地界,到相城还早呢。”耀哥儿探头看出去,见外面凄凉一片,心情沉重了几分。   娘亲这些年带着他们在扬州过活。   扬州天气暖和,冬日少雪,与燕国不同,燕国冬日经常下雪,往往这场雪未化,另一场雪又来了,风雪交加,冰寒刺骨,耀哥儿真怕沈颜沫和两个弟弟不习惯。   傲哥儿吸了吸鼻子,嗓音中带着哭腔:“我想雪团和四喜了。”   他们走后,芙蓉姑姑能照顾好它们吗,它们还是小小的一团,眼看冬日就要来了,听闻京都经常下雪,狗窝里没有锦被,雪团和四喜肯定会冷,若是生病了怎么办,玉荷姑姑会给它们瞧病吗?   还有小太子,知道他们走了,会想念他们吗。   若此刻太子得知傲哥儿的想法,不仅不会想念他,还会提刀砍他。堂堂一国太子,在傲哥儿心目中还不如两条狗。傲哥儿先想起两条狗,又想起他的。   誉哥儿也想起了四喜和雪团,叹了口气:“芙蓉姑姑和玉荷姑姑会照顾它们的。”   “姑姑们若是忘记了呢?”傲哥儿好似看到四喜和团子瑟瑟发抖的样子,忍不住滚下泪来。   他不仅仅想四喜和团子,更想师父。可娘亲不喜欢师父,更不愿意嫁给师父,为了不惹沈颜沫生气,他不敢说想师父,只说想学团和四喜。   誉哥儿见他哭了,劝了几句,说他们总有一日会回京都,说不定到时四喜和雪团都大了,成了威风凛凛的大狗。   荣哥儿摸了摸傲哥儿的头:“京都还有太子呢,他也喜欢雪团和四喜,会帮咱们好好照顾的。”   誉哥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别逗我们了,太子喜欢威风的大狗,雪团和四喜都可爱,不得太子喜欢,咱们离开京都,他能不能出宫都不知道,怎么帮咱们照顾雪团和四喜呢。”   他说的不错,太子想出宫,被皇上和皇后制止了,沈府的主子都走了,叶少甫的暗卫也撤走了,太子一人去沈府不安全。   太子为此闹了脾气,被皇上禁足了,连东宫都出不去,更何况是皇宫。太子得知誉哥儿和傲哥儿离开,连声招呼也没打,本就气闷,又被禁足,更是气恼,一面埋怨誉哥儿和傲哥儿,一面又忍不住想他们,哪里会想起雪团和四喜。   马车行驶的慢,沈颜沫顾忌几个孩子的身子,怕几个孩子吃不消,到了前面的镇上便停了下来。马车到了一家客栈门前停下,这是镇上最大的客栈。   小二看见沈颜沫一行人的马车豪华宽敞,身边的侍卫也穿戴不俗,气质高贵,一看便知是有钱人家的夫人与公子来了,立刻热情上前招呼,问吃饭还是打尖儿?   清风下了马,微微扬起下巴:“不要再接待客人了,其余的房间我们包了,先吃饭再打尖儿,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饭菜端上来,麻溜点儿。”   小二一听这话,脸上立刻堆满谄媚的笑容,点头哈腰道:“得嘞,您放心,保证让贵人们满意。”说着上前牵着清风的马车,领着一行人来至后门,后面地方宽敞,可以安置马车及马匹。   到了院内,沈颜沫下了马车,见耀哥儿,荣哥儿和誉哥儿都下来了,不见傲哥儿。又看见耀哥儿给她使眼色,还指着身旁的马车。   沈颜沫便知傲哥儿闹脾气了,踱步来至耀哥儿几人的马车旁,轻声呼唤道:“傲哥儿,下来吧,到客栈了,咱们先去房内洗漱一番,再去吃饭。”   马车内没有人回答,沈颜沫看向耀哥儿,誉哥儿走过来,做了一个哭鼻子的动作,沈颜沫会意,摇头失笑,掀开帘子朝马车内看去。   马车内,傲哥儿头朝里趴在车上,身子一抖一抖的,细细听来还能听见啜泣声。   “咱们的傲哥儿怎么了?”沈颜沫扯了扯他的裤脚,小声哄道,“是谁欺负咱们傲哥儿了,告诉娘亲,娘亲替你罚他好不好?”   傲哥儿仍旧不理他。刘妈妈和冬雪也走过来,问傲哥儿怎么了,为何突然闹脾气。   耀哥儿便把傲哥儿想念四喜和雪团的事说了。   沈颜沫可不信傲哥儿真想念四喜和雪团了,再喜欢也是两只狗,他小时候也养过宠物,那些个宠物被他玩死了,也不见他伤心几天,后来又寻了新的宠物,有了新欢,哪里会想起就爱。   他这次闹脾气,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人。在傲哥儿心里,叶少甫虽是师父,却是父亲一般的存在。   两年多来朝夕相处,他早盼望着叶少甫能当他爹,如今沈颜沫突然改变主意悔婚,傲哥儿心里不好受,在使性子呢。   别人不问还好,这一问,傲哥儿哭出声,嘴里喊着想四喜,想雪团。   “你师父本事大着呢,过不了多久会自己找过来。”沈颜沫放下帘子,留下这句话走了。   这孩子从小就娇气,跟女孩子似的,越是劝他,他反而哭得越厉害,不劝他了,他反而想开了,也就不哭了。   果然,傲哥儿起来掀开帘子跳下马车,对着沈颜沫喊道:“娘亲,你说的可是真的?”   师父果真能找到他们?   沈颜沫没答话,她就知道傲哥儿是舍不得叶少甫。   傲哥儿等不到想要的答案,撇嘴又想哭。   耀哥儿和荣哥儿连忙哄他:“师父能找到羊须草,便能找到我们,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们也觉得娘亲做的过分了,不想嫁给师父,当初不答应师父的求婚便是,为何大婚当日逃婚,这是打师父的颜面,师父是要面子的人,肯定会找娘亲问个明白。   沈颜沫一行人在客栈住了两日,采买了一些斗篷干粮等日常用品便继续北上。   到了九月底,沈颜沫一行人才到了幽州地界,再行驶两日路程,便可进入幽州城了。   越往北天气越冷,近几日又下了一场雨,沈颜沫早让几个孩子穿上了棉衣,即便这样,一阵冷风吹来,还是忍不住紧紧衣服,以便抵御一些寒气。   临近傍晚,气温更低了,几个孩子挤在马车内,车内点了炭炉,他们说说笑笑,你打趣我,我逗趣你,生活也别有一番滋味,日子也不觉枯燥。   沈颜沫掀开车帘,望了望外面的天,让清风派人去前面看看,若有合适的住所,便住一晚明日再走,冬日天黑得早,若找不到地方住下,真要露宿山林荒野了。   清风骑在马背上,做了个手搭莲蓬的姿势朝前看去,见不远处有炊烟:“夫人,前面应该有村子或镇子,今夜宿在此处,明日再启程,离幽州还有两日路程,我观天不好,这两日怕有大雪。”   王爷有命,让早日护送夫人和两位皇子入燕国,若遇到大雪,怕是走不了,会耽误王爷的大计。   沈颜沫想也没想便同意了。 第88章   天空阴沉沉的,不知何时飘下几朵雪花。   一刻钟后,沈颜沫一行人来到青岩镇。他们以为是个村子,没想到竟是个小镇,小镇虽小,该有的店铺都有,在小镇中心位置便有一家客栈,虽不及别处繁华,对于饥寒交迫的路人及行脚商来说,也是温暖之所。   若没有这客栈,他们要住宿,需找家中宽敞随和之人,怕要费些功夫。有了这客栈,解决了难题。   清风交了定金,要了上好的房间,安置好车马,用完晚饭才来到沈颜沫房间外:“夫人,外面下雪了,越下越大,这势头怕要下一夜,明日我们怕走不了了。”   他怕未按照约定时间回去,恐王爷那里会怪罪,所以特来跟沈颜沫禀报,向沈颜沫讨个主意。   一路上沈颜沫走走停停,不慌不忙,一点儿也不像逃婚,倒像游山玩水。想起京都传来的消息,沈夫人拒婚的理由真充分,云游四海归期不定,如今看来,还真有闲情雅致呢。   沈颜沫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杯茶,看着冬雪在铺床,微微皱眉道:“走不了便住几日,等雪停了路好走了,咱们再动身也不迟。”想了想便猜测道到清风的来意,放下茶杯起身开门,看向清风道:“你家王爷怪罪下来,我来顶着。若无其他事,你先回去吧,天气忽然转冷,我有些不适。一会儿我开个方子,麻烦你的人跑一趟,帮我抓些药来。”末了又嘱咐清风找持纸笔来。   清风只能领命,转身去找文房四宝。   冬雪听见沈颜沫说身子不适,扔下锦被跑来查看沈颜沫的情况。沈颜沫开她的手:“我无事,只是感觉后背冷意连连,许是着凉了,吃几副药就无碍了,别大惊小怪的。人吃五谷杂粮,又不是神仙,哪有不生病的。”   这时清风来了,站在门口,望着紧闭的房门,一手端着托盘,托盘上是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一手敲门:“夫人,纸笔找来了。”   冬雪开门将纸笔拿进来,摆摆手让清风离开。   清风站着没动,眼睛看向沈颜沫,见她面容疲倦,压下心中的怀疑。   冬雪铺好纸,拿着笔沾了沾墨汁,略带紧张的神色浮现在脸上:“夫人,赶紧写,您写好了,我去抓药。”   沈颜沫接过笔,手略微抬起裙摆轻轻落在坐,余光瞥向清风,红唇轻启道:“还是让清风侍卫去吧,天色已晚,咱们又人生地不熟的,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我着实不放心。”落笔写下一张药方。   冬雪拿起药方吹了吹,瞥眼见清风站在门口,撇撇嘴走过去将药方递过去:“麻烦清风大人了,快去快回,我家夫人等着吃药呢。”   清风接过药方,别有深意的眸子看向沈颜沫,这真是一张治疗风寒的药方吗?   沈颜沫深谙医道,前些日子一坛酒放倒了景王所有的暗卫,及沈府的下人,清风丝毫不敢小瞧沈颜沫。若沈夫人假意答应去燕国,半路上带着两位小公子跑路,到时候他哭都找不到地方。   一旦王爷怪罪下来,他更是担待不起。   沈颜沫知他怀疑,捂唇咳嗽一声,假装病重的样子:“这是一张普通的风寒药方,你若不信,可以让其他郎中瞧瞧,瞧好了赶紧抓药来,我等着煎药呢。”   清风将药方叠起来放入怀中,拱手告辞离去。   冬雪关上门,又细细问了沈颜沫的情况。沈颜沫怕有人偷听,不敢实言相告,侧脸看向门口,又假意咳嗽几声:“习惯了扬州的天气,乍一来到这北边儿,冷得让人受不了,昨日不小心偶感风寒,不碍事,吃几服药就好了。”   门旁清风去而复返,听见沈颜沫的话略微放心了,揣着药方离开。等清风走了,沈颜沫悄然来至门口,贴着门上听了一会儿,道:“我喊小二打些热水来。”一言未了拉开门,见门口无人,又关上了门,难道是她多心了,方才她明明感觉有人偷听。   冬雪再傻也看出沈颜沫防备着人,压低声音问:“夫人,您到底想做什么?”   沈颜沫拿起茶杯,倒了杯茶,用手沾着水在桌上写下两个字:跑路。   冬雪瞠目结舌,未开口被沈颜沫捂住嘴。   沈颜沫摇头示意她莫要出声:“你心里明白便可。”   “夫人没病?”冬雪压低声音,试探性的问。   沈颜沫但笑不语,她是医者注意饮食及保暖,哪里会生病,她服了一种毒药,假装生病,只是想要药材。   清风是萧怀瑾的人,听命于萧怀瑾,一心想让他们去燕国。燕国局势不明,他们若去了燕国,怕是狼入虎口,有去无回。   冬雪知道沈颜沫没病,也就放心了,也配合沈颜沫演戏。刘妈妈很了解沈颜沫,她一个眼神过来,刘妈妈便知沈颜沫下一步要做什么,更加配合沈颜沫。   倒是耀哥儿几个,以为沈颜沫生病了,又是担忧又是害怕。想守着沈颜沫,又怕打扰她休息,每个隔一个时辰便过来问一次。   展眼过了三天,雪停了,天也放晴了,空气中弥漫着清冷的气息。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沈颜沫的病没好,反而加重了。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没止过。   沈颜沫怕病情严重耽误行程,又换了一次药方,让清风去抓药。   清风同上次一样,拿着药方去药铺,先让坐诊大夫看过药方,确认是治风寒咳嗽的药方才放心,抓了药付了钱,提着几包药回了客栈。   冬雪看见清风提着药包回来,急忙上前接过药:“把药给我吧,我去后院煎药。”   清风不疑有他,将药递过去:“好生伺候夫人,雪停了,咱们也该启程了。”   “夫人也想早点赶路,是我们劝着没让,等吃了这几副药,夫人病情好点儿了,咱们赶路吧。”冬雪提着药,一副担忧的样子,一面走一面说:“我再去看看夫人,自从夫人学了医,小病小痛都不敢找来,这次也不知道怎地了,吃了几副药了也不见好。”   清风听着冬雪碎碎念念的声音,心中的疑虑消失殆尽。他本以为沈颜沫是装的,可看耀哥儿几人担忧的样子,显然又不像做戏。沈夫人可能真不适应北方的环境,这才生病了。   冬雪进了沈颜沫的房间,将药包打开,挑出沈颜沫需要的药材,笑嘻嘻问:“夫人要配什么药?”   这几日她们把能用的药材挑出来,不能用的煎了端给沈颜沫,沈颜沫也未喝,屋内有盆杜鹃,直接将药倒了进去。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沈颜沫神秘一笑,继续整理药材,还差最后一味药材。   换了药方后,沈颜沫的病情又加重了。   清风这次真急了,直接冲到沈颜沫房门口,口不择言道:“夫人不愿意去相城,直说便是,何苦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沈颜沫躺在床上咳嗽几声:“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是医者又不是神仙,吹口气病就能好。你若不信,请镇上的郎中给我诊治便可。”   “夫人医术高超,那些郎中怎可比。”冬雪忍不住嘀咕一句。   清风压下内心的着急:“都说医者不能自医,再过两日便到幽州城了,到时给夫人请个医术好点儿的郎中。”   冬雪还想开口训斥清风,被沈颜沫拦着:“就听清风的,今日赶路吧。我这病怕是不能耽搁了。”话落又咳嗽几声,比之前加重了些。   一行人收拾行囊,结了账上了马车,过了两日来到幽州城。   进了幽州城,街上的积雪已被清理干净,街道两旁铺面林立,因刚下了场雪,此时又是晚霞映照,临近傍晚,街上稀稀拉拉没几个人,有许多家铺面早早关门歇业,几家开门迎客的也只是医馆,粮店和客栈。   沈颜沫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朝外看去,正好看见了一家福源客栈的地方,便指了指:“就那家吧,福源客栈,看名字寓意不错,我累了,就不往别处去了。”   清风点头便选了这家客栈。这家客栈坐落在十字路口东北角。安顿好沈颜沫等人,找掌柜的打听医馆的事。   掌柜见清风体格高大,手中拿着佩剑不敢怠慢,又见他们一行人穿着华丽气质高贵,猜测是贵人,又生了几分奉承的心,说起话来极为热切:“对面谷丰街上有家济世堂,招牌很明显,一眼便能瞧见。济世堂是咱们幽州城最大的医馆,口碑信誉都不错。你去那里准备没错。”   清风从怀中掏出二两碎银子,往桌上一放,道了声谢便离开客栈。二楼拐角处冬雪探出身子,见清风走远了,转身回屋,见到沈颜沫便将方才的事说了。   沈颜沫抿了口茶笑了笑:“清风胆大心细,定然知道我是济世堂的东家,未必会请济世堂的大夫,等着吧,即便有济世堂的郎中,一会儿进来也不止一个郎中。”   萧怀瑾能找到她,定然也打听了她的事。济世堂名声在外,稍微打听便能知道,根本瞒不住萧怀瑾。   果然,清风带来了两个郎中,一个是济世堂的坐堂大夫,一个是别家医馆的大夫,两人名声相当。沈颜沫见状心中了然,咳嗽几声,伸出手让大夫诊脉。   学了多年医术,想风寒咳嗽,还是很容易,在答应萧怀瑾去燕国时,沈颜沫便想到了今日,也研制了一种毒,中毒者看起来像伤风感冒,却不会致命,这种毒被她藏在发簪中。解药便是普通治伤寒的药。前几日不见好转,是因为沈颜沫未喝药。   清风很谨慎,处处提防着沈颜沫,出沈府时未让沈颜沫带任何东西,只让她带足了银票。   沈颜沫为让清风放松警惕,只能依言行事。   诊断结果和沈颜沫预测的一样,风寒之症,伴有咳嗽,吃几副药便可痊愈。   清风不信,药也吃了几日,病情未好反而加重了。   两位郎中面容肃穆,研究半晌,依然给沈颜沫开了药方,让他们去抓药,先吃两日,若还未有好转,再换其他药方。期间注意保暖及饮食,忌辛辣,以清淡为主。   清风再次去抓药,回来后亲自给沈颜沫煎药,又亲自送到二楼,看着沈颜沫喝下。   沈颜沫喝了药,深感疲倦,打发人出去。说她要好好歇息一晚,说不定明早病就痊愈了。   翌日清晨,清风守在沈颜沫门口,吱呀一声门开了,沈颜沫迈着碎步出来,见清风站在门旁,打趣道:“大冷天你在这里做了一晚门神?”   “清风担忧夫人,一早便过来瞧瞧夫人的病情。”说话间打量着沈颜沫,面色红润了几分,脸上丝毫不显病态,精神奕奕的。清风眸中一亮:“夫人好了?”   沈颜沫走出门槛顺便带上门,勾唇轻笑道:“是啊,这几日病恹恹的浑身无力,今儿一早醒来便觉浑身有力气了,想出去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的空气。”   清风跟在沈颜沫身后,略有担心:“夫人还是莫出去的好,您身子骨刚好一点儿,再着凉了,受累受罪的可是您自个儿。”   他可不希望沈颜沫再次病倒,自从沈颜沫生病,耽搁好几日了。   沈颜沫驻足回头,笑眯眯看向清风:“你对你家王爷可真忠心,这些日子本夫人对你也不错,你何时对本夫人忠心一回。”   清风不敢置信地看着沈颜沫,夫人再开玩笑吗。   沈颜沫见他木讷无趣,也不再打趣他,摇头失笑:“你莫要跟着了,我只是下楼走走,不去外面。”话落款步下楼,找了个清净无人的角落坐下。   掌柜见沈颜沫下楼了,笑眯眯走过来,弯腰作揖:“见过夫人。”   沈颜沫嗯了一声,笑盈盈看着他:“本夫人第一次到幽州,看什么都觉新鲜,你这里可有什么新奇的事,捡几件说与本夫人听听。”对小二招招手,让小二上一壶上好的茶来。   闻听此言掌柜的来了精神,近前一步,滔滔不绝说起来:“这头一件便是咱们幽州邕宁县的县令沈大人。”   沈颜沫一听说得是哥哥沈远安,更是来了兴致,又让小二上了些瓜子点心。   “这沈大人是两年前上任的,听说是当朝状元,父亲也曾名列一甲之内,真真是年轻有为,只是可惜了。”掌柜脸上带着惋惜之色。   “可惜什么,年轻有为不正好吗,有什么好可惜的?”沈颜沫追问。   “年轻有为,话是没错,可沈大人有龙阳之癖,不喜女子,只爱男风。”男人与女子阴阳交合方能孕育子嗣,沈大人喜好男风,这沈家香火不就断了。   沈颜沫差点喷出一口茶,联联咳嗽好几声。她怎不知哥哥喜爱男人,这是从何时传出的谣言,果然谣言不可信,会害死人:“你们怎知沈大人喜好男风?”   “这还用别人说,幽州都传遍了。这邕宁县在幽州城北几十里的地方,沈大人也到咱们这幽州城来过。长得那叫一个俊俏,比那幽州城最大的青楼的花魁都好看,多少姑娘一见倾心,回家后央告父母,让媒婆上门提亲。沈大人一个都不应,还把媒婆赶了出来。听闻县衙里没有丫鬟,只有干粗活的婆子,其余都是壮实的衙役小厮。听闻沈大人在京都也未有妻妾,二十多岁的男子,正是血气方刚之时,不喜欢女人,喜欢什么,自然是男人啊。”掌柜口若悬河,舌苔莲花,说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听闻?听闻二字真真是害死人。沈颜沫终于知道流言猛于虎,舆论害死人了。哥哥明明喜欢女子,偏被人传出喜好男风。明明是男子,偏被人和青楼花魁相比较。   若是哥哥在这里,听着掌柜这番言论,会做何感想,会不会喷出一口老血?   沈颜沫不厚道地笑了,猜测定是媒婆或看上哥哥的姑娘家不满哥哥拒婚,编排哥哥喜好男风,一传十,十传百,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掌柜见沈颜沫笑了,以为她不信,继续卖力滔滔不绝起来:“夫人,您别不信,有人看见沈大人搂着男人行那起子事?”   那起子事,哪事?沈颜沫越听越觉传言有误,摆手让掌柜换一个。   清风见怪不怪,沈颜沫每到一处地方,都要听些新奇的事。闺中妇人闲来无事,找些乐子打发时间罢了。他觉无趣,便上楼去了。   正巧冬雪从楼上下来,与清风走了个对面,见沈颜沫和掌柜说话,眼珠一转对清风道:“大块头,少爷们醒了,在后院练武,你过去瞧瞧,也给指点指点?”   清风回头看一眼沈颜沫,见她聚精会神听着,略略点头,下楼穿过屏风朝后院去了。   沈颜沫见清风走了,不经意间从袖笼里拿出一块玉佩,若无其事的把玩着,好似在听掌柜说话,余光一直注意着掌柜的表情。   掌柜本想说另一件事,垂眸看见沈颜沫手中的玉佩,玉佩婴儿巴掌大小,通体碧绿,没有多余的花纹,中间刻了一个福字。   “东,东,东……”掌柜盯着玉佩结结巴巴地喊着。   沈颜沫却打断他的话:“你自个儿知道就行,莫要打扰旁人。我有听说书的习惯,你知晓的也多,午饭后到我房里来,细细说与我听听。”说着从荷包里掏出几个银裸子并一个瓷瓶放桌上,起身别有深意看向掌柜:“掌柜的事忙,我就不打扰了,您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   掌柜双手捧着瓷瓶和银裸子,一手那拿银裸子一手拿瓷瓶,垂手将瓷瓶放入袖笼里,点头哈腰笑着道:“夫人得空了,我再给夫人讲讲这幽州城的趣事。”   他想送沈颜沫上楼,被沈颜沫阻止了。等沈颜沫上楼,没入拐角处,掌柜的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那块玉佩绝不会有错,那是他们福源客栈的东家,据说玉佩只此一块,在东家手中。   他经营福源客栈两年多,头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东家,他何其幸啊。   沈颜沫上楼进入房间,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勾唇笑了。没错,这福源客栈是她的产业,当初建立福源客栈时也是一时兴起,得知哥哥来幽州邕宁县做县令,沈颜沫便起了在幽州扩展产业的想法,想着有朝一日去幽州,也有落脚的地方,没想到今日真的派上了用场。 第89章   沈颜沫不仅让掌柜的上门讲些趣事,还让成衣铺和胭脂铺的人来了一趟,说要买些衣裙和胭脂,去了燕国虽要入乡随俗,却也想用家乡的东西。   清风得知沈颜沫的做法,警觉放松一些。看来是他多虑了,沈夫人真打算跟他们回燕国。   他却不知道,沈颜沫在她他看不见的地方,将两封信和一个令牌交给了胭脂铺的掌柜。   胭脂铺的掌柜出了福源客栈,去了都督府。没多久一封信和令牌出现在沈林鹏的案桌上。   沈林鹏看到熟悉的字迹和府上的令牌,面上一喜,拆开信大致浏览一遍,得知沈颜沫有难需要帮助。踱步沉思片刻,对着书房外喊了一声。   很快一个常随打扮,三十多岁的男人推门进来,拱手恭敬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沈林鹏沉吟片刻,缓缓开口:“点兵一百,听侯指令,明晚夜里本都督有事要吩咐。”   常随答应一声出去。留下沈林鹏一脸沉思,心中想着沈颜沫让他帮忙,并未说她遇到了何事,看来事情不简单,不然沈颜沫不会请他帮忙。   当年他遇刺中箭,箭上有毒,若不是遇见沈颜沫,他命休矣。他醒来后与沈颜沫相谈甚欢,本想娶她为平妻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得知她早已嫁人,还孕育两个孩子,沈林鹏才作罢,遂与沈颜沫结为异性兄妹。   两年来,沈颜沫从未要求他做任何事,相反,是他多次求沈颜沫帮忙,父母重病,他跟沈颜沫求药,妹妹不孕,他请沈颜沫看病。总之这两年来没少麻烦沈颜沫,如今沈颜沫有难,就算豁出性命,他也在所不辞。   福源客栈   沈颜沫的病好了,也出来用晚饭了,陪着几个孩子用了晚饭。   几个孩子见沈颜沫病好了,都很高兴,央求沈颜沫带他们出去逛逛,来了幽州,岂有不逛之理。再过些日子就要离开华国,到燕国的地界了,必须买些特产带着。   沈颜沫无法,答应明日带着他们出去逛逛。几个孩子兴奋地拍手叫好。   “赶紧回去休息,早些睡明日早起,去街上买些东西,后日一早咱们就离开幽州。”沈颜沫笑着上楼。   次日沈颜沫带着几个孩子,身后跟了几个侍卫,朝幽州最繁华的街道走去。逛了两个时辰,被把想买的东西都买了,去了卿月楼分店吃饭,饭后载着一马车东西回了福源客栈。   掌柜的看见沈颜沫回来了,满脸堆笑:“听闻明日夫人准备离去,方才我特意命厨房做了些上好的酒菜,夫人一定要赏脸多用些才行。”   “掌柜的客气了,本夫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沈颜沫笑着道。   一言未了,进来一行人,打头的是一个男子,将将过而立之年,乌发被紫金冠高高竖起,一身紫色锦袍,腰间白玉带,足蹬鹿皮官靴,身披银白狐皮大斗篷,高挺的鼻子,薄薄的红唇,剑眉斜插鬓角,额前几缕墨发垂下,英俊的面庞,雕刻般的轮廓,好一个俊美男子。   后面跟着几个侍卫装扮的人,个个腰间佩戴长剑,气质冷冽,面容阴沉,让人望而生畏。   掌柜的看到来人,脸上立刻浮现府璀璨的笑容,急切迎了上去,又惊又喜喊道:“哎呀,真是稀客,稀客呀,沈都督,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您能光临小店,小店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呀。”   来人正是沈林鹏,听见掌柜的话眉头轻蹙,面容不似刚才冷峻,低沉的嗓音缓缓开口:“最近来了燕国细作,你这店里可有外来住客?”说话间打量着沈颜沫,见她是陌生面容,询问道:“夫人不是本地人吧,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   沈颜沫看一眼清风,见他握着佩剑的手青筋暴露,侧头看向沈林鹏莞尔一笑:“都督大人,我们可不是燕国细作,民妇本是金陵人,父亲考中进士后去京都为官,民妇跟随父母去了京都,在京都住了许多年,后来又移居扬州。您细细听民妇的口音也能听出一二来。”   掌柜的怕沈林鹏为难沈颜沫,忙出来打圆场,赔笑道:“小的年轻时走南闯北,听出了夫人的口音,是夹杂的扬州口音,尤其是夫人的几个幼子,自小在扬州长大,扬州口音更重。”   这时耀哥儿站在二楼栏杆处探出头,喊了一声:“娘亲,弟弟们困了,您要有事先忙,我哄弟弟们午睡了。”   楼下众人朝二楼望去,见耀哥儿是个十岁出头的幼子,说话时带着浓重的扬州口音。这使沈林鹏放心不少,面容也缓和许多,嘱咐掌柜的几句,让他注意燕国口音人,若有这样的人及时汇报。掌柜的连连点头称是。   沈林鹏转身欲走,走至门口回头看过来,视线放在清风身上,别有深意道:“这位壮士的佩剑不错,燕国买的吗?”   听到这句话,清风心里波涛汹涌,面上却强装镇定,唇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刚想开口说话被沈颜沫打断了:“都督大人真是好眼力,前些年我国与燕国开战,也曾缴获不少战利品,这佩剑是皇上赏赐与族中亲人的,亲人看中清风,便赠给了清风,都说宝剑配英雄,这才是佳话,您说是不是?”   “是吗?”沈林鹏瞥一眼清风,明显不信沈颜沫的话,“既然令尊在朝中任职,也是沈某的同僚,沈某好心提醒夫人一句,幽州城最近不安全,若无事尽快离开,即便留在此地,也不要乱跑,免得惹祸上身。”   沈颜沫说了几句感谢之语。沈林鹏的话看似忠告,实则让清风等人明白,沈颜沫与沈林鹏之间并无关系,方才的一幕是沈林鹏与沈颜沫演的一出戏。   清风看着沈林鹏出了福源客栈,顿时松了一口。   掌柜的将沈林鹏送出去,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也尝尝舒了口气,真是太险了,这位杀神怎地来了。难道幽州城真有细作混进来了?   他想不明白,转身回来,见沈颜沫还站在原地,安慰几句。   清风瞥眼见沈颜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沉声道:“夫人,明日一早咱们便离开吧,看样子,幽州城要有是非了。”   沈颜沫点点头,算是同意清风的话,款步上楼,经过掌柜身边时,朝他看了一眼。   掌柜的会意立刻堆笑道:“我们这里新得了一些好茶,我给夫人送过去,让夫人品尝一二,也算给夫人压惊?”这是害怕沈颜沫被刚才的事吓到。   “哦,我倒是想尝尝,幽州的茶比京都的茶还要好?”沈颜沫说着已经上了二楼,对着楼下道,“等我午睡醒了,便给我送上来吧。”   沈颜沫午睡醒来。掌柜双手端着托盘,笑眯眯进了沈颜沫的房间,进去后放下茶具拿着托盘出来了,手里却攥着一张字条。等到了无人的地方,掌柜的展开字条,看清上面的字,捏着字条来着炉火旁,将字条扔进炉子里。   二更时分,福源客栈后门开了,不由分说进来几个黑衣带刀侍卫,他们径直上了二楼,用被子裹了四个“东西”扛出来,随后又出来三个身穿黑色带围冒披风的人,被黑衣侍卫护着,与魁梧的侍卫相比,三人身材娇小,好似女子。等人都出去了,掌柜的将后门关上,到房中喝了一杯茶,深深睡了过去,翌日清晨,清风睁开惺忪的眼眸,缓缓起身顿觉得头晕目眩,身子有些不听使唤,顿觉不妙,掀开被子趿拉鞋下床,开门疯跑出去,走到沈颜沫房间门口,见大门敞开房内无人,顿觉不妙,喊了几声也无人回答,楼上楼下、里里外外没有一个人。   他提了一桶水,把其他人泼醒,就连福缘客栈的掌柜也未能幸免。   掌柜的睡得正香,一桶冷水泼下来,陡然醒来忍不住开口大骂:“哪个兔崽子,搅了我的好梦,不要命了吗?”   他快速爬下床抖了抖身上湿漉漉的里衣,冻得浑身打颤,骂骂咧咧,那模样好生狼狈,抬眸看见清风,横眉立目瞧着他。掌柜勾唇一笑,面带讨好:“清风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往我床上泼水,您是没睡醒呢,还是梦游呢?”拧着打湿的花白头发,拿眼瞧他。   “别给我打马虎眼,我且问你,昨日发生了何事,为何我家夫人和小公子都不见了。”清风扔下桶,上前一步抓住掌柜的衣领,嗓音冷冽,目光中夹杂着几分杀意。   若是福源客栈不给他们一个说法,谁都讨不到好。   掌柜闻言面色大变,双目瞪得像铜铃,结结巴巴道:“清,清风大人,您莫不是开,开玩笑吧,夫人和小公子昨日入睡前还好好地,怎地突然失踪了,小老儿胆子小,你莫要诓骗与我。”被泼了冷水,本就冷地打着寒颤,如今却如坠冰窟。推开清风的手,抬步朝外走,直接上了二楼,来至沈颜沫的房间前,心急如焚喊了几声:“夫人,夫人,您在哪儿?您莫要坑害与我,小老儿上有老下有小,可禁不起这么折腾,好好的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夫人,您行行好,快出来吧,莫要为难小老儿。”   他哭喊着找了又找,仍不见沈颜沫等人的踪影,顿时老泪纵横,最后憋出一句话:“看来只能报官了,昨日沈都督来,还说有燕国细作潜入幽州城,莫不是他们掳走了夫人及小公子。可夫人为人谦和,又在京都长大,怎么会得罪燕国细作,不行,这事滋事甚大,小老儿要禀报给沈都督,说不定能找回夫人,幸运些,小老儿还能立功呢。”   这话好似自言自语,话音刚落掌柜的觉得可行,兀自出门,准备去都督府一趟。   清风眼疾手快,上前几步拉住掌柜的:“你去哪儿?”   “你们夫人和小公子不见了,自然是报官啊,让官府帮着寻找。”掌柜抹去腮边的泪痕。又觉得清风傻了,“人丢了,自然要报官了,你难道不想找回你家夫人。”说着甩开清风的衣袖,朝外走去。   清风暗道糟了,若沈都督询问此事,必会问个清楚明白,到时他们的身份也暴露了。华国和燕国局势紧张,本就有开战的征兆,若让明皇知道王爷带走耀哥儿和荣哥儿,让他们置于险地,定会有雷霆之怒,到时燕国危矣。   如今之计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须尽快离开,不能让沈都督抓住任何把柄。清风来不及多想,带上众人骑马离开,一盏茶功夫不到,清风一行人离开客栈,直奔城门口。   看着清风一行人渐行渐远,朝城门口去了,掌柜的从拐角出来,悠然自得踱步回到福源客栈,嘴里还哼起了小曲。   他不仅见到了东家,还为东家办成了一件大事,若论功行赏,他当论头功,年底红包又要丰厚几分了,家中的日子更宽松了,再过些日子,他便送小孙子送去学堂,运气好的话,他们家还能出个秀才或举人,这日子想想都觉美呀。   都督府。   沈颜沫摆脱了清风等人,一夜好眠,次日起了个大早,洗漱好带着儿子们来至沈母院中。   沈母从儿子沈林鹏口中得知沈颜沫要来幽州,欢喜中带着期盼,盼着沈颜沫早点儿来,还命儿媳早早收拾院落。   儿子中毒被沈颜沫所救,她早就知晓。想着重谢沈颜沫,可一直未找到合适的机会,这两年,若不是沈颜沫施以援手,她多年旧疾不能痊愈,女儿多年不孕未有一子,被沈颜沫诊治一番,终于得偿所愿,去年得了一个大胖小子。   想到这些事,沈母对沈颜沫的感激无以言表。这次终于能见到沈颜沫了,她怎能不激动。   沈母听见沈颜沫来了,亲自掀开锦帘迎出来,满面堆笑,热情道:“这就是沫儿丫头吧,带着孩子快快进来,刚下了雪,外面冷,里面暖和,快快进来。”视线一一扫过耀哥儿,荣哥儿,誉哥儿和傲哥儿,越看越喜欢,握住沈颜沫的手,连连夸赞:“你可真是个有福气的,有这几个小子,个个俊俏懂事,看得我眼馋的不行。”   她只有一儿一女。沈都督更是膝下不丰,娶了两个媳妇儿,只有一个嫡子并两个嫡女。三个妾室均无所出。女儿多年不孕,去年方得一子,算起来,沈家这一脉子嗣不旺盛,谁家要有几个皮实的小子,沈母都要羡慕嫉妒。   人家儿子媳妇怎地那么会生。她虽不重男轻女,却也希望儿孙饶膝,多子多福。如今看到沈颜沫几个孩子,更是眼馋。进了屋各自见礼,将准备好的礼物分给耀哥儿几人。   沈颜沫陪着沈母说话,几个孩子呆在屋内觉得烦闷,想出去玩儿,沈母便让人带他们出去玩,还让唯一的孙子陪着。   沈林鹏的儿子叫沈行,小名狗儿,年方八岁,是原配所生,穷人家讲求贱名好养活,为了他顺利长大,沈母给他取了这么一个名字,原配难产去后,便养在沈母身边,可以说沈行是沈母一手拉扯大的。   大人们在屋外说话,小孩子在院里玩耍。   耀哥儿等人都是自来熟,没多会儿便和沈行玩熟了。得知沈行小名叫狗儿,可把誉哥儿和傲哥儿笑喷了,狗儿,这是什么破名字,还没他们家的四喜和雪团的名字好听呢。   不过他们教养好,只是笑,并未出声讽刺。即便这样也引得沈行不悦,双手掐腰小眉毛立刻竖起来:“我知道你们在笑什么,就是觉得我的小名不好听,我也不想叫狗儿,可祖母说贱名好养活,不让改。”多次改名无果,沈行也就放弃了。   耀哥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祖母是为你好,等你长大了会取字,让人帮你取一个好听点儿、寓意也好的,谁还记得你小时候叫狗儿呢?”   沈行一想也觉有理,冲着耀哥儿一笑:“还是耀哥哥好。”   “我们也好,你的名字不好听,我们都不嘲笑你。”傲哥儿上前几步,走到沈行跟前,拍拍胸脯保证道。   沈行点点头:“你们都是我的朋友,对了,你们要在都督府住几日,我带你们去滑冰,砸开湖上的冰层,咱们去钓鱼如何?”   “这个我们无法做主,端看娘亲的意思。”耀哥儿此刻还不知沈颜沫甩了清风一行人。   他们兄弟四人莫名其妙来到都督府,本就满腹疑惑,娘亲直说稍后解释,还未说明。是以他们都不知道沈颜沫的计划。   “我去央告姑母,让她答应多住些日子。”话落沈行跑进屋内。   他是沈家独苗,平日里被拘在沈母院中,被一群丫鬟婆子看护着,即便走亲访友,也鲜少遇见同龄的孩童。   府上倒有同龄的孩子,但那都是下人的孩子,是都督府的奴才,对他毕恭毕敬,大声说话都不敢,与他们相处也没甚意思,因此至今他还没有意气相投的朋友,今日见到耀哥儿几人,一见如故,便想让他们多住些日子。   沈行刚进屋,便听见沈颜沫的话。   “我们今日便离开,情况我已详细说了,免得夜长梦多,还早日离开幽州为好。”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   “不行,我不让你们走。”沈行跑过来,扑到沈母怀里,央求着,“祖母,别让姑母走,我喜欢姑母,更喜欢哥哥弟弟,您让他们陪我几日可好?” 第90章   沈颜沫看向沈行顿时有了主意,将沈行扯到跟前,摸了摸他的头笑着道:“哥哥弟弟们还有事,不能留在都督府陪你,或许你可以跟着我们住些日子。邕宁县离幽州左右不过几十里路程,马车快的话也就一个多时辰,来回也方便。不如让行哥儿跟我们一起去吧。”   最后一句话是说给沈母听的。   沈行听见这话眸中一喜,跑到沈母身边央告道:“祖母您就答应吧,耀哥哥学问好,我想与耀哥哥探讨学问,想来父亲也不会怪罪。”   他们家是武将出身,沈林鹏更是不喜文墨,只喜舞刀弄枪,打仗是一把好手,若教导儿子还欠缺了些,府中也为沈行寻了不少夫子,都被沈行气走了,最近还未寻到合适的夫子呢。   “你气走了夫子,你父亲刚刚责罚过你,你怎地不长记性,祖母一把年纪,真是为你操心了心。”沈母揽着沈行面露愁容,语重心长道。   沈颜沫听了这话,接过话茬道:“我家哥哥是上一届的状元,一只羊是放,一群羊是赶,不如让行哥儿跟我们去吧,让我哥哥教导几日,再跟着耀哥儿学学,几个孩子比着学,兴许转了性子也不一定。”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她是真喜欢沈行这孩子,有股聪明劲儿,若是被沈林鹏耽误了,还真是可惜。   沈母游移不定,让人请示沈林鹏,孩子是他的,自己虽代为教养,有些事须做父亲的拿主意。   请示的人很快回来,不过她并不是一人回来,沈林鹏和都督夫人也跟来了。   沈林鹏对沈颜沫的态度极为热情,未开口便带几分笑意。   都督夫人就不同了,她不喜欢沈颜沫,仅仅是因得知夫君要娶沈颜沫为平妻。官宦人家娶妻纳妾,自来就没有娶平妻的道理。沈林鹏为了沈颜沫肯娶她为平妻,可见沈颜沫在他心中的地位。   她不在意沈林鹏有妾室,妾通买卖,不过是男人消遣的玩意儿。她却害怕沈林鹏将一个女人放心上,还是要娶为平妻的女人。   “听闻沫儿妹妹要离开?”沈林鹏坐在离沈颜沫最远的位置上,眼睛时不时瞥向她,他以为沈颜沫会住几日,没想到这么快就离开。   “是,昨晚我已将事情经过说给沈大哥听了,幽州城不安全,清风一时想不明白,过后回过神来,定然会想明白的。我们留在都督府,会给沈府徒增麻烦。”沈颜沫坦言道。   昨天她将事情经过说了,只是省略了逃婚的事。   “我沈家铁骑还能怕几个侍卫,他们若敢来,先把命留下。”沈林鹏满不在乎道,他真不怕几个侍卫,且还是燕国的侍卫,沈家军与燕国恩怨由来已久,不在乎多添一笔麻烦。   “沈大哥不怕,我却不能给沈大哥添麻烦,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再说多年未见哥哥,我甚是想念。几日前给哥哥去了信,说了到邕宁县的日子,若哥哥见不到我们,定然忧心。还请沈大哥勿怪。”沈颜沫怕沈林鹏多想,话题一转又道:“我哥哥是状元郎,沈大哥若是放心,让行哥儿跟我们走吧,邕宁县离幽州几十里,路程不算远,您就当送子求学去了。”   京都有才华者比比皆是,想拜师人选也多,可幽州不一样,与京都的繁华想比,幽州是苦寒之地。有名气的才子不少,不过被沈行得罪的差不多,再想找夫子难上加难。   沈林鹏也想过请沈远安,可沈远安时朝廷命官,也没有收弟子的打算,沈林鹏试探过几次,见沈远安不提这茬,便打消了这念头,没想到沈颜沫今日说出这番话。   他自然求之不得,若狗儿得了沈远安的眼,将来成就不会太低。   沈林鹏想让儿子习武,将来继承他的衣钵,可儿子吃不了苦,蹲马步坚持不了一炷香时间,母亲又护着孩子,见狗儿吃不了苦,便不让狗儿学了,都说慈母多败儿,当初他学武时,也没见母亲多护着。   都督夫人看了看众人,结合沈颜沫刚才的话,知沈颜沫要把沈行这个祸害带走,简直求之不得,在一旁帮腔道:“沈家妹妹言之有理,不若咱们试试,重要的是行哥儿愿意,孩子好不容易愿意学,咱们也不好打消孩子的积极性。”   她一副为孩子打算的表情,若别人不清楚,还真以为她是好继母呢。   沈母看向都督夫人,撇撇嘴,眸中带着不屑,当着沈颜沫的面,她也不好落儿媳妇的面子,勉强点头:“狗儿喜欢,就让狗儿去吧。”又看向沈行,嘱咐道:“你若不好好念书,我立刻派人接你回来,再也不让你找耀哥儿他们了。”   沈行拍着胸脯连忙保证:“祖母放心,我会好好念书,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他不是不喜读书,只是不喜父亲找的夫子,念书时摇头晃脑,满嘴的之乎者也,听着让人犯困,哪能看的进书。   沈林鹏见儿子来了兴趣,心想状元可能有自己的学习方法,儿子能跟着状元学习,或许有所改变呢,当即答应沈颜沫的提议。   沈颜沫虽然知道清风离开了幽州城,也怕他想明白折回来,用了午饭便让都督府的人送他们离开。   他们刚离开幽州,清风乔装打扮潜回幽州,暗中查探沈颜沫的消息,暗访多日,仍不见沈颜沫一行人的踪影,便猜测沈颜沫被人掳走了,唯有这个解释能说得通。   若沈夫人带着孩子自行离开,不会没有人见过他们的踪影。被谁掳走呢,也不可能是景王的人,他们与景王府的人打过交道。只要景王府的人一出现,他不会认不出。   再说景王丢了新娘子,他本人又对沈颜沫情根深种,定会亲自来寻,不会一点动静没有。   清风思来想去,最后可能掳人的是燕国皇后。燕国皇家有许多死士,能做到悄无声息。   沈颜沫不知清风的想法,若是知道了,定会拍手叫好,这想象力真丰富。   那日她让沈林鹏去福源酒楼,故意提起燕国细作,就是为了将他们失踪的事推到燕国皇后身上。这样清风就不会留在幽州了,等他查清楚再回幽州,很多事被抹去了,再想查怕是难如登天。   不仅如此,沈林鹏按照沈颜沫的主意,找了几个与他们身形相似之人,假装被人掳走,朝燕国方向而去。到了燕国,再来个金蝉脱壳,假装被燕国皇后杀死,之后的事便与他们无关了。   年关将至,冰雪如画,寒风似刃。   昨夜大雪方停,邕宁县到处银装素裹,目光所及之处白茫茫一片,原本起伏突兀,棱角分明的山峦沟壑柔和了许多。   常言道“瑞雪兆丰年”,这场大雪预示着来年风调雨顺,百姓能有个好收成。   天气虽冷,丝毫不减百姓们过年的兴致。   街道上商贾云集,店铺林立,有钱人身披裘氅,挑拣珍珠玛瑙,绫罗绸缎,就是平常百姓,奔忙一年这会也闲下来,拨弄着手里的铜板,想着买些鱼肉,再制备一坛美酒,回去和家人过个有滋有味的年。   不仅街上如此,邕宁县县衙亦是如此。   府衙中每个院中挂起了形形色色的灯笼,几个孩子在院中打雪仗,欢声笑语声响彻在府衙内。   一个孩子团了雪球扔到另一个孩子身上,另一个孩子也不甘示弱,团了雪球还击回去,砸在那个孩子胸口处。   “大哥你欺负人,以大欺小。”孩子抖落身上的雪,跺着脚嘟着嘴,控诉的双眸看向远处的少年。   少年哈哈一笑,来至男孩儿跟前,弹落他身上的雪,揶揄道:“傲哥儿又想耍赖了,明明是你先砸我的,还不让我还手?”   这是耀哥儿的声音。他们随沈颜沫来至邕宁县,一直住在这县衙中。按照沈远安的想法,希望沈颜沫领着孩子一直住在府衙,可沈颜沫不愿意,过了年便准备搬出去。   沈远安知沈颜沫性子拗,不在阻拦,已帮沈颜沫看好了院子,就在府衙后面的街上,转个圈就到,用不了多少时间。   “你比我大,该让着我一些。”傲哥儿说话的底气明显不足。   “我们是你哥哥,自然会让着你,若是你和别人对上,那些人可不管你事谁,想要让别人信服,首先要让自己强大起来。”耀哥儿眉梢间洋溢着自信。   荣哥儿和誉哥儿也跑过来,数落着傲哥儿,每次都这样,只要不占便宜,他就开始耍赖了,也不知这性子随了谁。   誉哥儿拿出一个荷包,掏出一块杏仁酥,问耀哥儿几人吃不吃。耀哥儿摇头:“你这爱吃甜食的毛病何时能改?”   从京都道幽州,誉哥儿乖巧懂事,没嚷着要这些东西吃,大家以为他转性了,谁知来到邕宁县县衙,看见沈远安第一句话就是:“舅舅你家有杏仁酥吗,誉哥儿两个多月没吃了,甚是想得慌。”再加上稚嫩的小脸,委屈的嗓音,差点儿让沈远安流泪。   沈远安当即派人出去买。只要没了有,便差人去买,从没亏待誉哥儿的嘴。   誉哥儿咽下杏仁酥,拍掉手上的碎屑,舔了舔红唇缓缓开口:“一路上没吃,如今有了,我得把以前的吃回来。”吃来吃去,还是闫清姑姑做的杏仁酥好吃。   荣哥儿看着他那有些圆润的脸,撇撇嘴打趣道:“你再吃下去,就没傲哥儿好看了,你想当第二个顾菖,被人叫成胖球?”   誉哥儿脑海中闪现出顾菖的影子,吓得一个哆嗦,连连摇头:“我不想变成顾菖,我不想变胖。”双手捧脸,感觉肉嘟嘟的,大声哀嚎道:“我要恢复窈窕身材。”   耀哥儿噗嗤一笑:“会不会用词,还窈窕身材,那是形容女子的,你要窈窕身材做什么,男人应该健壮。”说着攥紧拳头,伸手手臂,想让荣哥儿,誉哥儿和傲哥儿看看他练出来的肌肉,然而这是冬日,穿着棉袄,身披大氅,什么也看不见。   “耀哥儿,领着弟弟们回来吧,外面冷。”女子的声音又轻又柔,如三月暖阳,让人浑身暖洋洋的。   “娘亲,我们就来。”耀哥儿答应一声,对荣哥儿,誉哥儿和傲哥儿道:“娘亲喊咱们了,快回去吧,免得娘亲担心。”说着一手扯着誉哥儿,一手拽着傲哥儿朝屋内走去。   荣哥儿蹦蹦跳跳跑在几人前面,掀开锦缎门帘进屋,霎时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头上残留的雪花也化成了水,打湿了墨发。   他们甚少见到雪,来至邕宁县最喜打雪仗,玩起来浑身是汗,也不觉冷。   几个孩子相继进屋,冬雪拿着帕子为几人擦拭头发,还忍不住埋怨:“自从来到邕宁县,几位小公子跟脱缰了的小马驹一般。”   听见小马驹,傲哥儿眸中一亮,忍不住出声询问:“娘,我们可以要一匹小马驹吗?四喜和雪团在京都,也不能陪我,这日子太过无聊了。”说到最后,又想撒娇了。   耀哥儿几人也殷切看着沈颜沫,显然也希望沈颜沫能答应。   沈颜沫端坐在炕上,手里拿着一件紫色锦缎棉衣缝制,听见这话拿眼瞧他:“你与哥哥们玩雪球、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这日子若算无聊,什么日子滋润呢,你给娘亲说说,娘亲洗耳恭听。”   傲哥儿知沈颜沫不同意,撇撇嘴想哭:“等师父来了,我向师父要,师父最疼我,肯定给我找小马驹。”   冬雪听见这话,连忙给傲哥儿使眼色,让他不要提起叶少甫,可傲哥儿好似没看见,又径直说道:“师父曾答应过我,等我再大些,会给我买一个小马驹的。”   誉哥儿看向沈颜沫,也有些想叶少甫了,见娘亲没有不悦,也问道:“娘亲,师父什么时候来,我,我也想要小马驹。”   他本想说想师父的,可看见沈颜沫肃穆的脸颊,他的话音小了,想的人变成了想要小马驹了。   从京都来幽州,这是孩子们第一次提叶少甫,果然血浓于水,即便嘴上不提,可心中终究是想着念着的。   听见这话,傲哥儿泪珠滚下来,压住哭声道:“娘亲,我,我,我想师父了,师父是不是惹您生气了,傲哥儿替师父给您道歉,您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真想师父。”话音未落大声哭起来。   誉哥儿眼眶也红了,用衣袖摸一下泪:“娘亲不生气好不好,誉哥儿帮娘亲教训师父。”   誉哥儿和荣哥儿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们也想师父,自从离开京都,再也没人教他们功夫了。   沈颜沫忍住眸中的酸涩,对傲哥儿和誉哥儿招招手。誉哥儿和傲哥儿扑到沈颜沫怀里,放声痛哭。   刘妈妈掀开帘子进来,见誉哥儿和傲哥儿哭了,耀哥儿和荣哥儿脸色也不好看,知道发生了不愉快的事,这件事或许和景王有关,不然夫人不会不发一言,只搂着两个孩子。   她也不敢多言,笑了笑道:“大公子回来了,带回来一只狍子,还是活的。让人过来请几位小公子过去瞧瞧。”   誉哥儿和傲哥儿好似没听见,只是一个劲儿地哭。   沈颜沫给他们擦了擦泪:“大过年的,不许哭了,舅舅带了狍子回来,你们还没见过吧,快去瞧瞧去。莫让舅舅等着。”说着看向耀哥儿,让他带弟弟们出去。   耀哥儿点头称是,牵着誉哥儿和傲哥儿出去,荣哥儿跟在他们身后。   等耀哥儿几人出去,刘妈妈欲言又止看着沈颜沫,沈颜沫知道她要说什么:“您想说什么?”   冬雪知沈颜沫不想提起叶少甫,对刘妈妈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   可刘妈妈不忍沈颜沫折磨自个,更不忍誉哥儿和傲哥儿伤心,明知会揭开沈颜沫的伤疤,依然开口询问:“夫人打算如何,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您也看到了,他们想念王爷,他们也需要父亲,就算你阻止了,不让他们见面,可总有一天会见面。我说句不敬的话,王爷虽然有错,这些年也在尽力弥补,夫人这次落了王爷的颜面,也算变相为自个儿报仇了。错误已造成,或许永远无法弥补夫人受伤的心。可往后的日子还是要过的。您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小公子们考虑。”   “我正是为他们考虑才离开京都的,若是京都那些人知道了真相,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我们。”这才是沈颜沫离开的原因。   连明霞郡主都知道了,还有谁知道。想到秘密随时会被爆出来,沈颜沫就觉毛骨悚然,脊背发寒。   “这件事王爷有错,让他想办法摆平就是,您又何必忧心,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大家坐下来摊开了说,还能想不出主意吗?”刘妈妈道。   这些日子誉哥儿和傲哥儿的反应,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誉哥儿和傲哥儿不是不想王爷,而是不敢在夫人跟前表现出来,就是怕沈颜沫伤心难过。   两位小公子虽然年纪小,却懂事的让人心疼。   刘妈妈见沈颜沫一言不语,知道她未想通,摇头叹息一声:“我不是逼迫夫人,夫人该有打算了。”说完转身出去,说是看看几个孩子。   邕宁县衙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京都景王府一点新年的气息也没有,反而阴气沉沉,下人们有序地做着活计,大气不敢喘。   这府里谁不知王爷被沈夫人当众拒婚,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一巴掌搧在叶少甫脸上。   自从沈夫人走后,王爷大病了一场,人更加消瘦了,也变得沉默了许多,若无必要,他甚至一整天不说话。唯一说的一句话,还是询问可有沈夫人的消息。   按照景王府下人的看法,沈夫人就是作,他们王爷有权有势、才华横溢、俊美无双,后宅无妻妾,比京都其他官员的后宅都干净,虽说身子骨差了些,可人哪有十全十美的,王爷是一等一的好夫婿人选,沈夫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沈夫人若开始不满意,别答应嫁进来啊,答应了又在成婚当日逃婚,这是多大的仇恨啊。上辈子王爷挖他们家祖坟,还是杀了她父母。   听闻沈夫人父亲死的冤枉,还是王爷查清的此案,还沈大人一个清白呢。   沈夫人倒好,竟做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事。   “爷,大喜,大喜呀。”一道响亮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景王府多日的宁静。   大喜,何喜之有,莫不是沈夫人回来了?也只有这一消息能让王爷高兴些。   喊话的人是林枫,他飞奔朝叶少甫的院子而去。到了叶少甫的院子,直接推门进去。因为太过激动忘了敲门:“爷,有消息了,夫人有消息了。” 第91章   叶少甫站屏风前,浑身充斥着悲哀的气息,双眸专注地看着前面的画像,画像上的人赫然是沈颜沫,这是他每天做的事。有时不吃不喝,也要看一眼画像。   听见脚步声,他并未转身,依然全神贯注盯着画像。   林枫见此情景,也见怪不怪,走至叶少甫跟前,兴冲冲道:“爷,您别瞧了,瞧画像多没意思,咱们找人去,找到了人,您想瞧多久瞧多久。”   若是往日,这话都是林奇说,林枫还是第一次说这话。   叶少甫充耳不闻,依然瞧着画像上的人,还伸出摸了摸那人的脸庞,画像上的人虽然满目含笑,他却知道她生气了,不愿意看见他了。   林枫摇头叹息:“爷,夫人,夫人有消息了。”   叶少甫脊背僵硬一下,缩回手转身斜睨林枫一眼:“你说得可是真的?”   这样的消息听了多少次了,不下十次了,扬州没有夫人的消息,金陵没有夫人的消息,他派人快马加鞭去了邕宁县,也未有夫人的消息。每每传回来的消息都令他失望,他都不敢信了。   “是真的,林奇查到的消息。燕国萧怀瑾出现在京都,还曾见过夫人。虽然隐蔽,还是被我们查到了。据闫清说,那日夫人离去时,有个男人出现了,根据描述是萧怀瑾身边的侍卫清风。我们的人画出了清风的画像,闫清说正是他。”林枫瞥一眼画像,心中有些疑惑,夫人怎会跟清风走,她去燕国做什么,真的相信了萧怀瑾的话,想送耀哥儿回去做皇帝,夫人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了些。   叶少甫沉吟片刻,微微眯起眼睛,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讽刺的微笑,咬牙切齿道:“原来是萧怀瑾。”   他就说,若没有人帮忙,夫人怎会摆脱暗卫,顺利离开京都。箫怀瑾,你等着,咱们的梁子结下了。   “夫人现在在何处?”叶少甫又问。   “据我们猜测,清风会带夫人去燕国。”林枫如实回答。   “立刻出发,去燕国。”叶少甫最后看一眼画像,将画像拿下来轻轻卷起。   这是他为夫人作的画,一定要带上,路上若想起夫人,他就看看这画像,以解相思之苦。   夫人定是去了燕国,一旦孩子的身份暴露出来,流言蜚语随之而来,夫人怕孩子受到伤害,才选择决然离去,至于成婚当日离开,就是为了惩罚他吧,惩罚他的不真诚,惩罚他的欺瞒。   他该向夫人坦白的,若是坦白了,也不会有成婚当日逃婚的事。   林枫瞠目结舌,要不要这么急:“爷,眼看,眼看就要过年了,是不是等过了年再离京?”   “不,现在就出发,你去准备准备,多带些厚实的衣物。”叶少甫停顿一下,又道:“不用太多东西,多带些银票即可。”   林枫不敢质疑叶少甫的决定,转身吩咐人收拾东西,准备马车,一定要多准备些银骨炭。   听说燕国天气异常寒冷,冬日下雪时滴水成冰,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能听爷的,厚衣物还是多带些才好。走前还要给闫清说一声,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若是寻不见夫人,爷不回来,闫清等不到他的人,岂不难过?   林枫想着来至沈府,找到了闫清,告诉她,夫人可能在燕国,王爷准备去燕国寻找夫人,让闫清不要记挂他。   谁知闫清一点儿不记挂他,非要跟着林枫去燕国。   “路途凶险,你一个女孩子还是待在京都好。”此去燕国,凶险难料,林枫不愿闫清涉险。   “夫人在哪里,我便在哪里,你们若不带我去,我便自己去。”话落闫清转身要走。   林枫扯住闫清的衣袖:“回来,你跟着也不是不可,但路上要乖乖的,不可莽撞行事。”   他想着闫清跟着也好,可以伺候爷的膳食,为了夫人,爷昼夜不眠,茶饭不思,人瘦了一大圈,闫清手艺好,常常得夫人夸赞,又是夫人的人,爷看在夫人的面子上,也会多吃几口。   林枫越想越觉带上闫清是正确选择。然而事实并非如此,闫清气叶少甫气走沈颜沫,一路上别说饭菜了,就是一个糕点都没做。   每当林枫求她做些可口的饭菜时,闫清以心情不好,做出来的饭菜不可口给拒绝了。   要跟着去的不止闫清一人,芙蓉和玉荷也要去。   她们的理由更简单,她们是夫人的人,自然夫人在哪儿,她们就应该在哪儿。   一行人简单收拾行囊,踏上了北上的路。   叶少甫因知沈颜沫的消息心内欢喜。而远在燕国怀王府的萧怀瑾却眉头紧锁,满脸震怒,看着跪在下方的清风:“沈夫人和孩子都死了,怎么可能,你确定你没看错?”   清风深思片刻,眉心紧紧拧在一起:“王爷这样说,属下想起来,属下一直追着沈夫人的马车,可马车突然翻下悬崖,属下派人下去寻找,只见衣物和血迹,并未见到人和尸首。”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沈夫人还活着?   他在幽州城徘徊几日,不见沈颜沫一行人的踪迹,突然听下面的人来报,说看见了沈颜沫等人,坐着马车,往燕国方向来了。   清风不敢耽搁,带人追了上去,等他们快追上马车时,马车突然翻车了,根本没见到沈颜沫等人。这未免太过巧合。   这难道是别人设的计谋,为了引开他们的视线?   若是皇后的人,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只要耀哥儿死了,再无人与她儿子争夺储位,耀哥儿死了,正好遂了他们的愿,没必要将人带回燕国,之前也是这样做的。   此刻清风还有什么不明白,他中计了,都说关心则乱,他当时只想快点儿找到沈颜沫一行人,从未认真分析过当时的局势。   这一切都是沈夫人设的局。   “我现在就回去,非把沈夫人带回来不可。”清风一路小心谨慎,眼看要到燕国地界了,竟出了岔子。   沈夫人这个女人太狡猾,他咽不下这口气。   萧怀瑾喊住清风,沉声问:“你准备去哪里寻人?”   沈颜沫有心躲起来,一定做足了准备,人海茫茫又去哪里寻。   清风被噎了一下:“属下不知,总之找不回沈夫人,属下绝不回来。”   “她有个哥哥,据说当了县令,具体在哪里当县令,你去查查,她很有可能在那里。”萧怀瑾勾唇一笑,有意思,从没有哪个女人敢利用他,利用后弃如敝履,真有意思。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阳春三月下旬下了几场小雨,天气越发暖和,百草萌发,南雁归来。   相较往年,这个春天来得格外早。   沈颜沫选了个吉日搬进了新家,为了掩人耳目,年前他们住进府衙,除了少数人知晓,其余人一概不知。沈远安又下令让人守口如瓶,邕宁县人还不知县令大人的妹妹和外甥们到了。   新宅院也是早早准备妥当的,一应东西俱全,是以搬家时,几人轻装从简过去,并未大动干戈。   搬进新家后,沈颜沫便以男装示人,冬雪也扮成小厮,跟随在沈颜沫身旁。刘妈妈深居简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用担心有人认出她,最令人担忧的是几个孩子。   沈远安想亲自给他们授课,奈何公务繁忙,时间有限,抽不出太多时间,只好请了一个举人,给几个孩子授课,好在几个孩子还算听话,若无允许不常出门,就算出门,也会装扮一二,这是沈颜沫的要求,不然不许出门。   耀哥儿与沈颜沫一番长谈后,也知如今不能回燕国,也帮着沈颜沫约束弟弟们。搬家后的一个多月日子还算安稳,并未有人上门叨扰。   也许日子太过平淡,老天爷都看不过去。   这日沈颜沫刚拿出一件锦缎春衫缝了几针,便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随后是一个身形清瘦,乌发中夹杂着许多银白的婆子站在门口,敲了敲们啊啊呜呜喊几声,仿佛在说些什么。   这个婆子是哑婆,因是哑巴,大家都唤她哑婆,无儿无女,四十岁不到的年纪,看着像五十多岁。   她也是个可怜人,并不是天生聋哑,是到婆家后才哑的。   那时候她才新婚不久,新婚燕尔,夫妻感情和睦,要怪就怪哑婆的婆婆是个寡妇,一手将儿子拉扯大,与儿子相依为命,看儿子是宝,儿媳妇是草,见儿子儿媳恩恩爱爱,怕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故意挑拨儿子与儿媳妇的关系。   天长日久,儿子渐渐疏远了儿媳,什么事都听婆婆的。   后来他们生了一个儿子,婆婆对孙子也稀罕了几天,因为夫妻之间有了这个儿子,关系缓和了不少,婆婆看见眼里、急在心里,怕儿媳妇笼络了儿子的心,故意装病,还说孙子生来是克她的,不然为何孙子出生,她就接二连三生病。   儿媳妇给儿子说,婆婆是装的,儿子不信,还将这话学给了婆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还得了,婆婆越发不待见儿媳和孙子,整日在家作妖。   日子磕磕绊绊过了几年,忽有一日家里发生大火,抱着儿子逃出屋子,看见婆婆被困在屋里,夫君又不在家,将五岁的儿子放在院内,用桶浇湿衣服进屋救婆婆,最后婆婆救出来了,儿子被倒下来的柱子砸死了,哑婆疯狂崩溃,却也无可奈何,整日精神恍惚不言不语,自那以后就哑巴了。   婆婆本就不待见她,把她赶了出来。她给人帮工,勉强能养活自己,可惜好景不长,祸从天降,前面那家人-妻妾相斗,殃及了池鱼,哑婆被人发卖出来,年纪大了,没人愿意要了,一直留在人牙子处,人牙子也是个好心人,觉得哑婆可怜,让哑婆帮他做活,赏她一口饭吃。   沈远安当县令后,见哑婆可怜,还识文断字,便收留了她,让她留在县衙做了粗使婆子。   据说她相公考中了举人,春闱考了两次,每次都名落孙山,如今给当西席。   这都是刘妈妈打听来的消息,沈颜沫知她可怜,每每派些轻省的活计给她。   冬雪听见哑婆的声音,笑着出去,掀开帘子让人进来:“哑婆,您怎么来了?”   哑婆拉着冬雪的手,在她手上写了几个字。冬雪问:“大公子派人来了,等着夫人去救命?”说到这里,声音高了几分。   沈颜沫放下手中的春衫,披上披风踱步出来,走到哑婆身边略微停顿一下:“我拿上药箱就去。”话落掀开帘子抬腿迈出门槛。   原来是衙门里一个捕头。姓铁,人都叫他铁捕头。昨个儿他妻子生孩子,到已经生了一天一夜了,孩子未出来,产妇已昏过去了,铁捕头将邕宁县所有的郎中都请过去了,个个束手无策。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孩子没了还可以再要,若是妻子也跟着去了,铁捕头不敢想,求郎中再想想办法。   沈远安听说铁捕头的妻子难产,去看的时候,捕头差点儿给朗州跪下,可郎中实在无计可施,也怨他们医术不精,想走被人拦着不让走,留下来只是担惊受怕,万一捕头娘子一尸两命,可如何是好?   “去请二少爷来。”沈远安从腰间摘下一块玉佩,递给身后的侍卫,又嘱咐他几句,才缓步来到铁捕头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认识一个人,医术精湛,已派人去请了,你先稍安勿躁。”   铁捕头眼眶通红,抱拳说了些感谢的话。   一顿饭功夫,沈颜沫带着冬雪便到了,两人均是男子装扮,铁捕头曾见过沈颜沫,却不知沈颜沫会医术,目录狐疑之色。   沈远安朝他看去,有其他人在也不便解释。沈颜沫与冬雪一前一后进了产房。进了产房,沈颜沫手搭在产妇手腕上诊了脉,拿出金针,嘱咐产婆准备红糖水,若是有上了年份了人参,最好能让产妇含一片。   产婆遇见难产早就害怕了,碍于铁捕头的余威,她不敢离开,如今看见沈颜沫来了,顿时找到了主心骨,沈颜沫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廊檐下沈远安听见沈颜沫的吩咐,忙派人去找最好的人参。铁捕头听在耳中铭记于心,对沈远安更是感激不尽。   沈颜沫用施针,唤醒产妇,喂她喝了糖水,又往她嘴里放了一块上了年份的人参片,拉着产妇的手,轻声安慰道:“无碍,我让你用力你再用力,莫要大声喊叫,白白浪费力气,还不如留着把孩子顺利生出来。”滑落揉了揉产妇的肚子,接着喊着用力,产妇也配合,当即用力,如此三四次后,一阵洪亮的哭声响起,屋内人无不喜极而泣,生了,终于生了。   产妇听见孩子的哭声,深深睡了过去。   “生了,生了,我要当爹啦。”铁捕头双目含泪,有种结余后生的感觉,天知道他守了一天一夜,内心承受怎样的煎熬,都说女人生孩子从鬼门关转了一圈,他也似一只脚踏入地府一样。   产婆从屋内出来,怀里抱着个孩子,笑眯眯道:“是个大胖小子,恭喜铁捕头。”忙活了一天一夜,她以为拿不到银子,还惹一身晦气呢,谁知来了个贵人,孩子顺利生下来,母子平安,真是可喜可贺。   沈颜沫在屋内观察一会儿,见铁夫人无事,收拾药箱提着出来,想嘱咐铁捕头几句,让他多关心妻子的身子。   不等她开口,铁捕头先出声了:“多谢公子救命之恩,铁信铭记于心,若夫人用得着铁信,就算上刀山下火海,铁信亦不畏惧。”话落深鞠躬作揖。   “医者父母心,你言重了。”沈颜沫虚扶铁捕头一下。   一言未尽被沈远安打断:“时候不早了,弟弟也累了,快回去歇息去吧,铁捕头是个护媳妇儿的,定不会让自己媳妇受委屈。”他看沈颜沫面容疲倦,有些心疼,眉头不悦瞪一眼铁捕头,感谢的话不能以后再说,没看见沫儿累了吗。   铁捕头做捕头多年,极擅长察言观色:“公子倦了,快请回去歇着,改日定登门拜谢。”   沈颜沫想拒绝,沈远安应下了:“算你小子识趣,快进屋照看孩子去吧,我们先回去了。”辞了铁捕头出来。   妹妹免费给他媳妇儿看诊,让铁家后继有人,铁捕头亲自登门拜谢不为过。   沈远安与沈颜沫肩并肩走着,沈颜沫突然想起幽州的传言来,尤其是福源客栈掌柜的话,噗嗤笑出声来。   “沫儿为何是发笑?”沈远安觉得莫名其妙。   沈颜沫也不瞒着,直言相告:“哥哥可知,在幽州的奇人奇事里,你可是非常有名的。”   “这话怎地说?”沈远安更是不解,奇人奇事,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有何稀奇的。   “幽州城的百姓都在传,你有龙阳之好,若咱们不是一母同胞,我险些信了别人的话。”沈颜沫抿唇轻笑,险些岔气了。   沈远安瞠目结舌:“龙,龙阳之好,喜欢男人,怎,怎么可能,这是谁在造谣?”   “幽州城的百姓都知道,也不知谁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沈颜沫道。   沈远安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双拳紧握,咬牙切齿:“肯定是那些长舌妇,别让我抓住人,不然我定拔了她的舌头。”显然是生气,他不想成婚,把媒婆赶了出去,就传出他喜好男人,这些个妇人,真是应了那句话,世上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他想到这儿瞥眼看向沈颜沫,见她眉梢都带着笑意,显然还在取笑她,抬手揉着他的脑袋:“你呀,哥哥被人误会你就这么高兴?”   “为何不能高兴?这样一来,哥哥少了一些麻烦不说,还能为明珠郡主守身如玉,两全其美何乐不为。”沈颜沫说话时看向沈颜沫。   见沈远安听见明珠郡主时,脸上浮现出几分不自在,很快被他遮掩过去,沈颜沫就知道,哥哥对明珠郡主不是无情,是怕配不上人家吧。   “公子,公子,不好了,出事儿了。”这是沈颜沫府上的小厮,专门看门的,此刻慌慌张张跑来,府上定是发生了大事。 第92章   沈远安喝止住小厮:“有话好生说,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沈颜沫顾不上许多,忙出声询问:“到底出了何事?”   “打,打起来啦。”小厮来至沈颜沫跟前,顾不上喘气,匆匆行了一礼,指着身后的方向,“公子,打起来啦。”   “说清楚,谁和谁打起来了?”沈颜沫以为是耀哥儿他们和人打起来,心急如焚盯着小厮,唯恐错漏了消息。   沈远安眉心紧促:“慢慢说,说清楚。”   “是哑婆和哑婆的婆婆。”小厮略微喘了口气,语速飞快道。   沈颜沫闻言,知不是耀哥儿几人大家,心中的石头落地,一面上马车,一面询问小厮情况。哑婆和她婆婆怎会打起来,哑婆离家多年,她婆婆也希望她死在外头,怎么打上门来了?   小厮跟在马车一旁,一面走一面细细说来。沈远安骑马跟在另一旁,一行人朝沈府而来。   原来耀哥儿的夫子,正是哑婆的夫君,这人姓秦,府上的人都称他为秦举人。秦举人在府中无意间看见了哑婆,开始还不确认,留意了一段时间,又找丫鬟们小厮打听一下,确认是他的妻子,故意遇见哑婆一回。   他也算是个有情义的,想让哑婆回去,可哑婆死活不同意。   秦举人觉得哑婆心有死结,这结需得他母亲解开方可。回家后秦举人央告秦母,让想秦母接哑婆回去,秦母恨极了哑婆,自然不愿意接哑婆回去,却也不好让儿子难过,假意答应秦举人,又问了哑婆所在地址,等秦举人欣喜出门,她后脚就找上门来,见了哑婆,二话不说抬起拐杖往哑婆身上抡。   这事发生在沈家,被刘妈妈拦住了。她一面派人去请秦举人了,一面派人请沈颜沫回来,又安抚哑婆,让她莫心慌,夫人心善,定会给她一个交代。   沈颜沫带人到前院时,听见一个婆子的哭嚎声,走近一瞧,那婆子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着唱着,那声音比哭坟都生动。   刘妈妈见沈颜沫回来了,顿时找到了主心骨,上前几步,简明说了哑婆的决定。   哑婆当初被赶出来,既无休书也无和离书。   沈颜沫知哑婆不愿回去,看向哥哥沈远安,他是邕宁县县令,这种事还得他这个县令处理。   沈远安会意,冷凝的目光看向秦母,一个举人老爷的母亲,形如泼妇,简直有辱斯文,视线又落在秦举人身上,怪不得他一连两次都未中进士,家宅不宁,无心读书,不中才属正常。   “都带到衙门去。”   沈远安朝身后的两个人摆摆手,今日出门有私事,他们都身着便装,是以秦母不知眼前人是县令大人,一定衙门二字,她蹭的一下从地上爬起来,那速度堪比年轻小伙,嘴里还嚷嚷着:“我不去衙门,我不去衙门,我可是举人老爷的娘,你们不能抓我。”   这话让秦举人面上更是无光,脸色红了白,白了青,都能唱大戏了,无奈喊了句:“娘,您别闹了,您让素兰回去,咱们一家和和美美过日子不行吗?”   “你心里只有那丧门星,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果真如此。”秦母愤愤不平,又开始哭起来,诉说这些年她的不易。一个寡妇将儿子养大成人,又供他读书,如何苦,如何难,如何不容易等等。   秦举人更是无语,歉意看向哑婆,见她神色漠然,无动于衷,看向他时比陌生人还不如,旋即悔不当初,不该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哑婆早认识沈远安,走至沈远安身边,朝他行了一礼,跟在两衙役后走了。   搅屎棍走了,沈府也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沈颜沫看向秦举人背影,想起了耀哥儿几人,这样的人连家事都处理不好,何以为师?   她侧头对刘妈妈道:“去账上取十两银子,给秦举人送去。一会儿再让人去衙门一趟,告诉哥哥,再劳烦他寻一个夫子。”   刘妈妈欣然答应,她也觉得秦举人不适合教几个小公子。   “对了,耀哥儿他们人呢?”秦举人不授课,几个孩子也未露面,沈颜沫觉得不对劲儿,平时几个孩子可没这么乖巧。   为了躲避箫怀瑾,她拘着他们,轻易不让他们出门,今儿竟没出来看热闹,真是稀奇。   “小公子们也大了,知夫人不易,变得乖巧了也属正常。”刘妈妈跟在沈颜沫身后,脸上浮现笑意,想起耀哥儿等人,脸上的皱纹又深了些。   “去书房瞧瞧,要是真知用功读书了,今儿我亲自下厨,犒劳他们一顿。”沈颜沫脚下一转,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然而她走至书房,书房内空空如也,不见一人。刘妈妈抬眸看向沈颜沫,见她怒意渐显,忙不迭喊人:“来人呢,快出去找小公子们。”   刚才她还夸几个小公子呢,这就被打脸了。几个小公子也忒不让人省心了。   “都不许找,把们关严实,谁给他们开门,就等着挨板子吧。”沈颜沫沉声道。   几个皮小子,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次若不好好修理他们,在邕宁县真敢惹出事来。   耀哥儿,荣哥儿,誉哥儿和傲哥儿出了府,跟脱缰的小马驹一般,在大街上撒欢跑着,你追我赶,到这个摊位前瞧瞧,停那个摊位前看看,摸摸这个瞅瞅那个,看什么都觉好玩新鲜。   偶尔有看中的东西就买下来。   傲哥儿甚至伸了个懒腰,仰天大笑一声:“哈哈哈,终于出来了,可憋死小爷了。”   誉哥儿咬着一个松子糖,略感赞同地点点头。   荣哥儿附和着:“玩一会儿赶紧回去,若是被娘亲发现了,定会惩罚我们。”   耀哥儿走在最前面,听见这话,停步回头:“也不知道前院境况怎样了,发生了这样的事,刘妈妈定然会找娘亲回来处理此事,若是娘亲发现我们不见了,我们就惨了,玩一会儿就回吧。”   “我偷偷去前院瞧了,秦夫子的母亲是个母老虎,不好对付,处理这种事情最是耗费时间,咱们再玩一会儿就回去。”荣哥儿搭腔道。   话音未落,一阵吵闹熙攘声传来:“抓住它,不要让它跑了,该死小畜生,竟然敢咬我,看我抓住它非打死不可。”   对面不远处跑过来几个人,手里拿着棍棒凶神恶煞追着一条狗,这狗跑在最前面,通体雪白,一尺来高,肥嘟嘟的,四肢短小,速度却不慢。   傲哥儿看见这狗,嘴一撇:“我想雪团了。”话落一个东西蹿到眼前,用力一跃,跳进傲哥儿怀中。   他下意识接住,就听见怀中发出呜呜呜的声音,那声音委屈极了。   耀哥儿、荣哥儿和誉哥儿看见这一幕都瞠目结舌,这是什么情况。   还是耀哥儿先反应过来,试探性喊了声:“雪团,是你吗?”   可能吗,雪团在京都,怎么可能跑邕宁县来?   “汪汪汪。”雪团委屈地叫出声,好似在回应耀哥儿的话。   傲哥儿欣喜若狂:“雪团,真是雪团。”   它都长这么大了,他们离开京都时,雪团还是个小团子,如今都长这么大了。他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带走雪团和四喜。想到四喜,傲哥儿又问:“只你在这里,四喜在哪里,你们是一起来寻我们的吗?”   雪团发出呜呜的悲鸣声,回头朝不远处看去,正巧五个少年来至他们跟前,雪团害怕趴在傲哥儿怀里,对着那几人汪汪几声,真是应了那句话,狗仗人势。   对面的几个孩子都是十一二岁的年纪,锦衣华服,腰间挂着佩饰。   此刻正恶狠狠地瞅着雪团,嘴里骂骂咧咧:“可恶的小畜生,竟敢咬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话的是一个身材壮硕的少年,他站在最前面,一脸横肉,看向雪团时目露凶光。   “炖狗肉呗,我听说狗肉香,我还从未尝过呢,不如今儿就尝尝,两只都不大,但也能炖一锅了。”另一个清瘦的少年笑嘻嘻地开口。   他一开口,后面几个少年也跟着附和帮腔,都让炖狗肉吃。肥硕的少年略略点头:“就这么办。”他也想尝尝狗肉的味道。   傲哥儿闻言气得浑身发抖,恶狠狠地目光看向眼前几人:“你们是谁,四喜在你手中?”   清瘦少年见雪团在傲哥儿怀中,模样乖巧,不似方才凶狠,疑云顿生,不过为了狗肉,他也顾不上许多:“这是我们先看上的狗,有道是先来后到,这狗应该归我们。”   誉哥儿冷哼一声,将荷包收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咬你们是你们活该,谁让你们追它的。”   这帮人竟想把雪团炖了,简直不可饶恕。   “对,就是活该。”荣哥儿双手环胸,鄙夷地看向对面的人,几个人连一只狗都追不上,就是废物。   耀哥儿不想惹事,怕出事沈颜沫责怪,当即上前一步,和颜悦色道:“这是我们的狗,还请手下留情。”   “正愁找不到人陪银子呢,是你们的狗便最好,你们的狗咬了我们,识相得把狗交出来,再赔我们一人一百两银子,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不然,今儿怕不能善了了。”   这次说话的是身材最小的少年,肤色白皙,眉眼如画,薄唇红艳艳的,仿佛画中走出来的少年一般,眉宇间的轻狂让他的长相打了几分折扣。   耀哥儿不想惹事却不怕事,见他们不依不饶,眉心紧蹙:“没有缓和的余地?”   他好久没动手了,手痒痒,今儿就拿他们练练手,看看武功是否生疏了。   “有啊。”肥硕的少年岔开腿,指着□□,不怀好意地看着耀哥儿,“你们若从我□□钻过去,只需把狗给我,一百两银子我就当赏给你了。”   其余几个少年哈哈一笑,起哄着让耀哥儿他们钻。   在邕宁县沈颜沫行事低调,几个孩子穿得都是细棉布做的衣裳,腰间的佩饰都放了起来,是以耀哥儿几个穿着并不光鲜,随意一瞧,只觉是平常百姓家的孩子。   这几个孩子是当地的小霸王,恶名在外,寻常人看见了都远远躲开。   他们家中都是邕宁县的乡绅富户,幽州的亲戚也有做官的,在邕宁县的一亩三分地上,横着走也是无碍的,这事也时有发生,民不告官不究,出了事,他们父母使几两银子也就打发了,这才有恃无恐。 第93章   耀哥儿几人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就算在扬州时,也无人敢欺辱他们,更别说去了京都了。外祖母是太后,舅舅是皇帝,师父是王爷,母亲是郡主,走到那里都备受尊崇。   在京都时,他们惹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连明霞郡主都敢戏弄,还怕几个毛孩子?   “你再说一遍?”耀哥儿谨记沈颜沫的话,不能惹事,他再给这帮蠢货一次机会,若还嚣张猖狂,他便不客气了。   邕宁县的小霸王们以为耀哥儿怕了,更加嚣张鄙夷,还让耀哥儿几人赶紧钻,钻完了把狗交出来,若是表现好,炖了狗肉,或许能赏他们一根骨头啃啃。   这是把耀哥儿几人当成狗了。   越来越多的人围拢过来,见耀哥儿惹了邕宁县的小霸王,面露同情,小声劝说他们,都让他们赶紧离去。这几人不好惹,谁惹谁倒霉。   小霸王听见这话更是得意,面上讥讽之色更浓。耀哥儿准备出手,却被荣哥儿抢了先。   誉哥儿也不甘落后,朝最近的人踢去,他虽个头小,却常年练武,如今也六岁了,比寻常人家的孩子高些。   他踢人很有技巧,专门踢那些人的腿上穴道,将人踢趴下,骑在那人身上,小拳头如雨点般落下,嘴里喊着:“让你们欺负人,让你们欺负人,揍死你们,看你们还怎么欺负人,也不打听打听小爷是谁,让我钻裤裆,借给你祖宗八百个胆子,也不敢这个侮辱小爷。”   那模样奶凶奶凶的,令周围的人侧目,这孩子方才站在一旁,一动不动,乖巧听话得很,转眼怎么变了?   这凶残骂人的模样……也太狠了些。   荣哥儿也不差,左一脚右一拳,将人撂倒在地,猛踢几脚,弯腰再抡几拳头,打得人嗷嗷直叫换。   肥硕小霸王见同伴吃了亏,又看誉哥儿小,看着好欺负,朝誉哥儿走去,准备先打誉哥儿,谁让这小子叫的最凶。   耀哥儿岂会给他机会,上前两步,挡住他的去路,冷冷一笑满目不屑:“你块头大,就留给我收拾吧。”话音未落,抬脚朝他胯部踢去,霎时一阵杀猪声般的惨叫传来。   还想让他们钻裤裆,让你尝尝无敌飞腿的厉害。   “啊啊啊啊。”肥硕小霸王捂着胯部躺在地上,哀嚎大哭。   眨眼功夫,小霸王等人全部倒地,耀哥儿他们胜出。   誉哥儿起身来到傲哥儿身后,下巴微扬,得意地看着肥硕小霸王:“看你还让人钻你的裤裆不,真是活该。”   傲哥儿抱着雪团轻轻抚摸,小声安慰:“坏人被打趴下了,雪团不怕,傲哥儿会保护你。”   雪团摇着尾巴呜呜叫几声,嗓音中透着欢喜。   誉哥儿撇撇嘴:“是我们保护了雪团,你啥也没干。”   “雪团害怕,需要安慰。”言下之意他也是有功之人。   “公子,小公子哎,你们在哪儿呢,老爷和夫人嘱咐不能惹事。”   几个小厮慌忙找来,人群自动让开一条缝。他们挤进人群,见自家公子躺在地上,嗷的一声哭了,问清楚状况,非要拿了耀哥儿几人去见官。   他们跟着自家少爷在酒楼听说书的,眼错不见,小公子们就不见了,他们找了两条街了,问了不少人才知公子们在这边。他们害怕小公子们惹事,慌忙找过来了。   前两天,他们几人刚把一个乞丐打死,也幸亏是乞丐,老爷花了几辆银子,把事解决了,若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这事不能轻易解决,所以老爷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这段时日不可惹再是生非。   小公子们答应的好好的,刚出门时也这样做了,谁知一个看不见就没影了,若惹出事,挨板子的可是他们。   他们能不着急吗。此刻找到了小公子,却发现小公子们没惹事,却吃了大亏,回去后,这还得了,他们焉有命在?是以非要拉着耀哥儿几人去见官。   耀哥儿也不怕事,见官就见官,舅舅是县令,还能冤枉他们不成?推开小厮的拉扯,昂首阔步,趾高气昂跟着小厮朝府衙来。   他们刚走,一个年轻姑娘找过来了,她不找人,只找狗,逢人便问可见两条狗,一条通体雪白,个头不大,肥嘟嘟的煞是可爱,另一只黄色土狗夹杂着黑毛,个头要大一些,也肥硕健壮,额间有撮白毛,形状像闪电。   她一连问了好几人,都说没见。最后问了一位小乞丐。   小乞丐说:几个小霸王追着一条狗跑,那狗跑进一个孩子怀中,那狗本来很凶,跳进孩子怀中却乖巧了,那孩子叫狗雪团,后来因狗起了争执,双方打起来。   几个孩子把小霸王揍了,被小霸王的小厮拉到县衙去了。   来找狗的不是别人,正是芙蓉。   一行人走至邕宁县,叶少甫突然生病了,高烧不退,已经有三日了,今儿刚好一些。   这几日一直忙着照看叶少甫,都没顾上四喜和雪团。闫清一早发现雪团和四喜不见了。   四喜和雪团是小公子的宠物,他们还希望见到小公子,给他们一个惊喜呢,结果早上醒来,俩傻狗不见了。   闫清怕傻狗出去被人捉住炖了,忙派人去找,芙蓉和玉荷也跟着出去了。   听到小乞丐的话,芙蓉怔了一下,从腰间摸出一块碎银子扔给小乞丐,转身离去,越走脚步越快。   等她到了福源客栈后院,闫清从里面冲出来,慌慌张张的样子,不等芙蓉开口,闫清先开口道:“没找到吗?”   她在客栈找遍了,也不见傻狗的影子,不会真让人炖了吧。   芙蓉越过闫清,一面走一面道:“有消息了,我给爷禀报一声,咱们一起去衙门。”   闫清转身跟上芙蓉的脚步:“去衙门,去衙门做什么,莫不是衙门的人抓了雪团和四喜?”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芙蓉来不及多说,朝客栈二楼走去。还未走到房间门口,便传来一阵咳嗽声,随后是林枫的声音,嗓音中夹杂着心疼与着急:“爷,您喝口茶润润嗓子。”   “无碍,四喜和雪团找到了吗?”一阵咳嗽声后,叶少甫缓缓开口询问,说话时依靠在床架上,双目紧闭,好似很难受的样子。   傲哥儿喜欢四喜和雪团,若是它们丢了,傲哥儿定会难过。   芙蓉敲门进去,先拱手行了一礼,又将打听的消息全部复述一遍。   “咳咳咳,去县衙。”叶少甫以拳抵唇咳嗽两声,掀开被子要起身。   原来夫人在邕宁县,他就说,夫人聪慧,燕国朝堂动荡时局不稳,他们一行人怎会去燕国,原来是利用了箫怀瑾逃离京都。   林枫连忙给他穿靴子,有伺候他穿衣洗漱,最后将雪白锦缎披风给他系上。   收拾妥当,叶少甫想起会遇见沈颜沫,走到铜镜前照了照,容颜除了消瘦了些,依然俊美不凡,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极浅的微笑。   他面色平静,内心却忐忑不安,夫人见到他这样会如何?会赶他走,还是视而不见,亦或者打骂他一顿?无论哪种,他亦不会让夫人再次离开。   府衙内,沈远安刚处理完哑婆与秦举人的事,准备回内院休息一会儿,秦母又哭又闹,他脑内疼。   可不等他离开,衙门口传来击鼓鸣冤的声音,还伴随着几声狗叫。   沈远安扶额坐回去,抓起案桌上的惊堂木,啪的一声,重重拍下,声音冷凝且肃穆:“升堂,把人带上来。”   几个小霸王被小厮扶着,一瘸一拐走上堂来,耀哥儿几人跟着后面,步子不紧不慢,似乎不是要上公堂,像在逛自家的后花园。   小厮走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呼喊道:“求大人给小的们做主。”微微起身指向耀哥儿几人,“这几个小子抢了我家少爷的狗,还将我们家少爷打成重伤,人证物证聚在,还请大人为小的们做主。”   小厮的话沈远安充耳未闻,他满目震惊看向耀哥儿几人,这是闯祸了?   一个衙役见耀哥儿几人不下跪,想上前将人按倒在地。铁捕头伸手拦住他的动作,摇头示意不要去。   别人或许不认识这几个小祖宗,铁捕头可是认得的,不仅认得,还看着他们练过功夫。功夫也不知跟谁学的,个个身手不错,快,准,狠,肯定经过名家指点。   要是再过几年,他是望尘莫及。   小厮见沈远安没说话,偷偷抬头望向公堂上方,见沈远安盯着那几个小子看,那眼神有宠溺,有无奈,就是没有怒意。   这是为何?   小厮不明白了,又将刚才的话叙说一遍。这时外面传来闹哭声。   “我的儿呀,听说你被人打了,鼻青脸肿,头破血流的,一定让县令大人为你做主,不能饶恕嚣张狂妄的小畜生们。”   来人是肥硕小霸王的娘亲,同样身材壮硕,头戴金簪步摇,浓妆艳抹,尤其是嘴唇,像喝了人血,红艳艳的,看着让人倒胃口。   门口的衙役想拦住她,可惜没拦住,让她冲了进去。   公堂外有人指指点点。说这下有热闹看了,张家娘子是邕宁县有命的泼皮破落户,无事生非,耍赖恶人的本事一流。   她是前任县令内人的娘家嫂子,在邕宁县开了几家酒楼,田地铺子置办了不少。   几年前仗着前任县令的威风,没少欺压周围百姓,听闻前任县令若是被上调了,张家人更加威风,连现任县令的脸面也不给。   她儿子更是邕宁县的小霸王,打架斗殴、欺压良善的事没少做过。   沈远安似乎也认识张家娘子,见她跑进来,咋咋呼呼,当即再次拍惊堂木:“大胆,何人喧哗,扰乱公堂,拉出去,先打二十大板。”   张家欺人太甚,他早想惩治了,一直未找到合适的机会,这次张家犯事,他必不轻饶。   张家娘子停住哭声,期期艾艾道:“大人,有人打了我儿,你不为苦主做主,反倒打苦主母亲,这是何意?你平时就看不惯我们张家,想公报私仇,我告诉你,没门儿,我家姑爷是幽州城的知府,是你的顶头上司,今儿你要不给我儿做主,我就去幽州城告状,状告你目无王法,勾结恶民,欺压良善。”   在县令跟前还如此嚣张,可见平日多目中无人。   “拖出去狠狠地打。”沈远安敲一下惊堂木,一声爆喝。   威胁?他还真不惧怕,知府若是包庇张家,他连知府一起打。就算闹到御前,他也是占理,丝毫不惧的。   咆哮公堂按律当重打二十大板,他按律办事,谁能说个不字。   话音落花,有两个衙役将张家娘子按倒在地,啪啪啪打起板子来,张家娘子何时遭过这样的罪,疼得龇牙咧嘴,哭爹喊娘。   几个小霸王吓得更是浑身哆嗦,嚷着要回家,他们不告状了。   张家娘子被打了,嘴里仍不干净:“民妇要去幽州状告大人,定将几个小畜生绳之于法。”   “我看谁敢动他们一根汗毛,咳咳咳。”疾言厉色的声音从公堂外传来,话落又夹杂着几声咳嗽。 第94章   所有人都朝他看去。   只见来人被人簇拥着,身穿了件暗紫色锦袍,披雪白锦缎披风,腰间系着宝蓝色纹金缕带,墨发金冠高高竖起,剑眉下是顾盼生辉的眸子,却带着冷意,身躯消瘦,脊背挺拔,浑身散发着冷漠疏离气息。   往公堂上的一站,矜贵的尊容让人不敢直视。   傲哥儿看清来人,稚嫩的脸上浮现笑容,红唇轻抿,眸中泛起水雾:“师父。”怀中的雪团呜咽叫了两声,好似在回应他的话。   叶少甫拂林枫的手,几步来至傲哥儿跟前,抬手抚摸着他的脸,轻笑一声:“瘦了,也长高了。怎么哭了,见到我不高兴。”   “高兴,就是高兴才想哭。”话落,傲哥儿泛酸的眸子滚下泪来,“你怎么才找来?”   沈远安起身走过来,拱手对叶少甫施礼:“下官见过王爷。”   张家娘子一听是王爷,顿觉屁股传来火辣辣的疼痛,王爷?这几个小畜生怎会认识王爷。   叶少甫抬手让沈远安起身,目光看向趴在地上的张家娘子,神色更是冷凝。   沈远安不动声色瞧一眼叶少甫,往后退了几步,来到铁捕头身边,垂头低声吩咐几声。铁捕头会意,悄然退了出去。   叶少甫自然瞧见了沈远安的小动作,他都来了这里,几个孩子也在这里,他不怕夫人跑路。   以拳抵唇咳嗽两声,叶少甫缓步来至张家娘子跟前,居高临下斜睨她一眼:“听闻你那儿子要炖了本王的爱宠,还要打本王爱子,可有此事?”   这声音温和有礼,却让张家娘子打了个寒颤,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没有,绝对没有此事,都,都是误会,民妇这就带孩子离开。”   “哼,红口白牙尽说谎话,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此话不假,你纵子行凶,扰乱公堂,怒骂朝廷命官,罪不可恕,来人呢,拉出去砍了。”叶少甫厉声厉色命令。   张家娘子跪地求饶,又听叶少甫道:“去查查张家,看看是否违法乱纪,若有其事严惩不贷。咳咳咳。”停顿一下又道,“对了,这几个孩子家也顺带查查。一个个的小小年纪蛮横无理,家中风气定也不好。”   衙役们未动手,林枫和林奇已命人将张家娘子及小霸王们拉了出去,堂外当即传来拍手称快的叫喊声。   叶少甫挑眉,这个几个孩子当真是邕宁县的祸害,斜眼瞧着沈远安:“你就是这样治理邕宁县的,本王当真怀疑你的能力。”   沈远安站定,垂眸不语,好似没听见叶少甫的话。   他虽是县令,可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几家关系盘根错杂,拥有邕宁县大部分土地,若是开罪他们,受苦的是百姓。   沈远安一直想找机会除掉这几家,苦于没有机会,没想机会来的如此突然,有叶少甫出手,他在后面捡现成的就是,谁让姓叶的位高权重呢。   叶少甫见他久久不语,有些诧异,他可知道沈远安是个暴脾气,曾经打过顾少逸,还揍过温家人,没想到此时蔫了。   傲哥儿拽着叶少甫的衣袖,小声撒娇道:“师父,你何时来的?”   “刚来就听见了你们的丰功伟绩。”叶少甫看了看誉哥儿,视线扫过荣哥儿和耀哥儿,“你们娘亲最近可好?”   他问话时心中百般滋味,夫人见到他会如何,是忽视,还是视而不见,亦或者大骂他一顿。   几个孩子都回答好,又缠着叶少甫说着京都的事。   沈颜沫见几个孩子久不归家,正派小厮出去寻找呢。小厮刚出门遇见了铁捕头,说要见沈颜沫。   小厮连忙把人迎进去。   铁捕头见到沈颜沫,先施了一礼,又道:“公子,我家大人说京都来人了,姓叶,让夫人有个心理准备。”   沈颜沫料到叶少甫能找到他们,却没想到会如此快。   见到他,会如何?自己离开京都时,那样决绝,落了他的面子,他是来兴师问罪?   沈颜沫猜不到结果,索性不想,反观刘妈妈和冬雪面露担忧,唯恐叶少甫找沈颜沫算账。   “王爷若来了,夫人不若先陪个不是,把这一关过去再说。”刘妈妈倒了杯茶给沈颜沫。   冬雪点头附和着:“王爷定是生气了,着急找夫人算账呢,夫人先服个软,等王爷气消了,其他一切好说。”   “他有什么可生气的,该生气的人是我。”沈颜沫用杯盖拂去茶叶,抿了一口继续道:“他明知真相,却瞒了我五年,若不是明霞郡主,我怕一辈子不知誉哥儿和傲哥儿的身世。万一被有心人捅出来加以利用,誉哥儿和傲哥儿这辈子就毁了。”   越说沈颜沫越生气,想着见到叶少甫,将人赶出去,最好一辈子不见。   “他终究是誉哥儿和傲哥儿的父亲,夫人真忍心让誉哥儿和傲哥儿没爹?”刘妈妈道。   话音刚落,一个婆子来报,说几位小公子回来了,还跟了几个人,说要见沈颜沫。   沈颜沫与刘妈妈对视一眼,说曹操曹操到,她没想好如何面对叶少甫,狠话敢说,真正做起来,她有些胆怯。   不过人都到家了,她再害怕也无用,迟早要面对一切。沈颜沫理了理衣衫,抬手抚摸着秀发,起身朝外走去。   刘妈妈和冬雪对望一眼,夫人一身男装有什么可整理的,果然是女为悦己者容,平日也没见夫人见谁这般过。   沈颜沫刚走出院门口,叶少甫被人簇拥着进来。   他一眼便看到了沈颜沫,唇角上扬,幽深的眸子噙着笑意,俊美无寿的脸上绽放出笑容,这笑容如三月春风,令周围暖和了不少,缓步上前,深情款款望着那张朝思墓想的面容:“夫人,我又能见到你了,真好。”   他再也不会把她弄丢了。说完这句话,直直向后倒去,幸亏沈颜沫眼疾手快,从后面扶住了他。林枫和林奇也上前帮忙,惊呼唤人:“爷,您怎么了?”   “将他先抬进屋里。”沈颜沫慌了心神。   本以为叶少甫会大发雷霆,又或者指责自己几句。他见到自己没有指责,没有怒骂,有的只是无尽的相思。   叶少甫身子骨本就不好,又大病初愈,去燕国寻人凭一股劲儿撑着,如今见到沈颜沫,身上的那股劲儿全散去了。   傲哥儿和誉哥儿吓得哇哇大哭。耀哥儿和荣哥儿一人牵一个,小声安慰着。   等把叶少甫抬进屋,安置在榻上。   沈颜沫坐在榻边,给叶少甫诊了脉,知道他身子虚弱,亏空的厉害,又郁结于心,见到她后浑身一松劲儿,这才昏过去。只是这身子要好生调理,不可再舟车劳顿了。   望着那张绝美的容颜,沈颜沫感慨万千,她想逃离叶少甫,不仅是为孩子着想,更多是生气他的隐瞒,心中憋着一口气,时间长了,这口气也顺了些,终是意难平。   叶少甫明知事情真相,却迟迟不告诉她。他把自己当什么,当猴耍吗?   “他身子虚,却并无生命之危,你们将他抬回去吧。”沈颜沫侧脸不看芙蓉和玉荷,对林奇和林枫道。   这话意思很明显,是要赶人了。闫清挤到沈颜沫跟前,要求留下,说她是沈府的人,不能跟叶少甫回去。   沈颜沫点头同意,当初闫清要跟来,她没让,如今人已经来到了邕宁县,她不能再赶人。   芙蓉和玉荷也要留下。沈颜沫没应声,她们本就是叶少甫的人,又何必留在沈府。   “夫人。”芙蓉和玉荷当即跪下,仰头看向沈颜沫,满脸恳切,“夫人,我们姐妹是夫人的人,请夫人留下我们。”   王爷已经把她们给了夫人,那她们就是夫人的人,万不能再回王府。   “你们是王府的人,何必屈尊跟着我。”沈颜沫直接言明她们的身份。   玉荷跪着上前一步,拽住沈颜沫的手:“我们姐妹跟了夫人五年,夫人当真狠心赶我们走?”   芙蓉道:“夫人,我们从未背叛过夫人,恳请夫人留下我们。”   不等沈颜沫开口回答,林奇上前单膝跪地,情真意切道:“夫人,请容林奇说句公道话。”   “发生了那事,王爷一直在弥补,他想让夫人和离,亲自去找侯爷要了和离书。为了保护夫人,他想将夫人纳入后院,虽然名分不高,却也想护着夫人一二。夫人可以想象一下,若夫人和离回沈家,等待夫人的将是什么。”   “不用我们说,夫人也应该知道。沈家必定不会善待夫人。王爷得知夫人怀了孩子,欢喜得跟个孩子似的,说自己有后了。”   “他怕夫人有危险,身边没有可用的人。把玉荷与芙蓉送到夫人身边。她们一个会武功,一个会医术,能保护夫人周全。”   “平心而论,这五年来,王爷对夫人如何?夫人有心,应能感觉出来。他对夫人好不仅是因为孩子,是真把夫人放心上了。为了两位小公子,为了夫人,王爷不仅与顾老夫人翻脸,还与老王爷发生了争执,就为给夫人一个王妃的名分。”   他一言未了,林枫上前,拱手道:“夫人当真以为生意做那么大,是皇上给的令牌吗?不,是王爷做的。那些对夫人不利的人都被王爷除去了。”   “王爷为了夫人什么事都愿意做。成婚当天,夫人不告而别,留了那样一封信。王爷当场口吐鲜血,醒来后不言不语。后又去了武昌侯府,先打了顾侯爷,后来就沉浸在夫人的院中,天天想着夫人,直到有了夫人的消息,王爷不顾身子虚弱,慌忙赶来,就为早日看见夫人。”   “夫人,王爷做了那么多,难道抵不过那夜的错误吗?那夜王爷和夫人都遭了算计,是温婉,为了能爬上顾侯爷的床,她下了药,中招的是夫人和王爷,若论起来,夫人无辜,王爷难道不无辜吗?夫人怨恨王爷,王爷又该怨恨谁?”   玉荷也跟着开口:“夫人可知,傲哥儿生来体弱,是遗传了王爷,王爷心里难过,询问了薛神医,薛神医说可以治好傲哥儿的身体,但需要药引,夫人可知这药引是什么,是王爷的血。每隔一段时间,王爷就会放一碗血,五年来从未间断过,您若不信,可以看看王爷的左臂,大大小小的伤口,有新伤有旧伤,他做这些不仅是为了傲哥儿,还是为了夫人,王爷不想见夫人伤心难过。”   “别说了。”沈颜沫闻言,早已泪流满面,她不知道叶少甫做了那么多。   她恨他,怨他。可他也是受害者,该怨谁恨谁。   说到底是她自私了,才会迁怒与他。   傲哥儿几人也都滚下泪珠,冬雪和刘妈妈抱在一起低声哭泣,她们知道王爷对夫人有情,却不知做了那么多事。   叶少甫悠悠转醒,见沈颜沫坐在榻边,脸上绽放出笑容:“醒来就能看见夫人,真好。夫人为何哭了?”抬手拂去她脸上的泪珠,“夫人莫哭,我错了,我不该瞒着夫人,我应该早些告诉夫人,夫人消消气,要打要骂随夫人高兴,还请夫人莫要再离开我,见不到夫人,云朗心中难受,犹如油煎刀割一般。” 第95章   沈颜沫也不怕别人笑话了,直接趴在叶少甫怀里,痛哭道:“你为何不怨我,不恨我?”   她做了那样绝情的事,叶少甫为何还对她那般好。   众人见沈颜沫失态,都悄然退出去,将房间让给两人。   傲哥儿不想出去,他想看看师父手臂上的伤,师父为了他,每隔一段时间就放一次血,那该多疼啊,他想给他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他摔倒时娘亲就是这样做的。   傲哥儿纵然不舍,也被耀哥儿拉出去了。   叶少甫见沈颜沫趴在自己身旁,毫无形象地哭泣,伸出双臂搂着她,好似怕她逃走,紧了紧双臂笑着道:“夫人是云朗此生最爱的人,我怎会舍得夫人受委屈。”   “你个傻瓜。”沈颜沫哽咽着道。   “我只对夫人一个人傻。”叶少甫不以为意,唇角高高扬起,“夫人走后,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我与夫人发生了关系,可夫人不愿和离,我一怒之下去了扬州,再回来夫人已经不在了,咱们的孩子也不在了。是温婉和顾家害了夫人,我给夫人报仇了,还给夫人立了牌位,可那又如何,夫人已经不在了。醒来后我就发誓,不会再让夫人受到伤害。”   沈颜沫听了哭得更狠,原来梦中他就为她做了那么多,她还怨他恨他,她有什么资格。   若时光能倒流,她会毫不犹豫选择和离,和离后嫁给他,他们一家四口和和美美过日子,哪里会错过这么多。   沈颜沫抬头,双手捧着叶少甫的脸庞,他瘦了,一双眸子有些突出来了,沈颜沫心如刀绞,忍着涌出来的泪水,笑着道:“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你原谅我可好?”   叶少甫翻身将沈颜沫压在身下,仔仔细细端详着那朝思暮想的脸庞,柔情似水道:“夫人没错,都是云朗的错,害的夫人生气。若夫人气消了,可愿再嫁给我一次?”   沈颜沫本就湿润的眸子涌出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云朗,我爱你,我愿意,请你再娶我一次。”   这个男人让她心疼。她再也不会辜负他。   叶少甫笑了,低头吻去沈颜沫眼角的泪水:“夫人莫哭,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心爱的人就在眼前,他浑身难受得厉害,可他怕唐突佳人,一直忍着,喉结不自觉滚动几下,想捉住那诱人的红唇,便听见沈颜沫道:“我是喜极而泣,谢谢你没有放弃我。”唇瓣凑到他耳边,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魅惑。   叶少甫本就思念沈颜沫,哪里经得起这样的诱~惑,忍着浑身的燥热,轻声恳求:“夫人,我想你,想的浑身都疼,夫人给我可好?”   不是沈颜沫不愿意,而是有所顾忌,屋外都是人,再者叶少甫一路劳累,刚才又昏迷不醒,此刻刚醒,需要休息。于是耐着性子道:“孩子们还在   外面呢。”   若是叶少甫知道沈颜沫的想法,他   会不管不顾要了她,顾忌他的身子,和怀疑他的能力有何区别?   不过此刻他也知当前的情景,当即不敢乱动,只是在沈颜沫唇上啄了一下:“今晚我们就拜堂。”   一刻也不能多等了,免得夜长梦多。若夫人再不见了,叶少甫不敢想象那种情景,他会疯魔。   沈颜沫推开叶少甫,伸手抱住他:“你放心,我再也不走了,你想今晚拜堂,咱们就今晚拜堂。”   等到确切答案,叶少甫捉住沈颜沫的唇,又是一阵缠-绵。等沈颜沫喘不过气,他才放开她,嗓音沙哑道:“真想现在就是洞-房花-烛。”   院里,傲哥儿抱着雪团,抚摸着它那雪白的毛:“雪团,四喜呢,怎么只有你啊?”   众人这才缓过神来,至今没见四喜。林枫和林奇又派人去找,刚出沈府,便在门口遇见四喜。也不知它如何找到这里,谢天谢地,总算没有丢。   誉哥儿看见四喜,弯腰抱起它:“四喜你可算找来了,我们还以为你被人炖了呢。看你们还敢往外跑吗?”   四喜呜咽几声:它再也不敢跑出去了,外面的人太可怕,总想炖狗肉。差点儿小命不保,还是小主人们好。   夫人也好,它环视周围,不见沈颜沫,从誉哥儿怀中跳下来,朝屋内跑去。   幸亏林奇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它:“你去哪儿,想见夫人要等等,打扰爷的好事,小心把你炖了。”   四喜当即缩了缩脑袋,呜呜呜两声,像是在求饶。   众人见它这样,被逗笑了。雪团不甘示弱,也呜呜叫了两声,好似在争宠。众人又笑了一回,纷纷夸奖团学聪明。   沈颜沫安抚好叶少甫,款步出来站在门口,对着林枫林奇道:“去买些红绸红缎,红烛喜服,今晚我要与王爷拜堂成亲。”   这话仿佛平地惊雷,令众人又惊又喜,夫人这是原谅王爷了?   誉哥儿最先反应过来,乐得一蹦,哇哇大喊:“我有爹了,我有爹了。”   傲哥儿也欢呼:“爹,爹爹,我也有爹爹了,再也没人敢说我是没爹的孩子了。”   耀哥儿和荣哥儿也咧嘴笑,走上前对沈颜沫道:“恭喜娘亲,也谢谢娘亲,让我们有了爹爹。”   芙蓉和玉荷道:“买些红绸红缎红烛红纸等物品,装扮一下院子,喜服喜帕新郎袍就不用了,王爷让我们带来了。我们这就去客栈取来。”说完转身走了。   林奇和林枫也跟着出去,说去买东西。   沈颜沫看着几个孩子,那脸上的笑容是真诚的、幸福的,从前从未有过的。   原来他们心中如此渴望父亲。   冬雪见沈颜沫想开了,笑着道:“今儿幸亏有秦母上门,若不是她闹上门,秦夫子还在授课,小公子哪能逃出去,若不逃出去,不会遇见雪团,若没有争狗的事,王爷和夫人怕又要错过了。”   刘妈妈附和着:“这话一点儿没错。”是该谢谢秦母和秦夫子。若没有今儿闹得一出,夫人和王爷怎会团圆。   沈颜沫趁机问哑婆的事如何了。   冬雪道:“哑婆回来了,咱家公子判他们和离,令秦家不许打扰。还赔偿哑婆不少银钱呢。”   沈颜沫满意笑了笑。也为哑婆高兴。   闫清凑到沈颜沫跟前:“我去做饭,夫人和小公子许久没吃我做的饭,是不是特别想念。”   她也有两个月没做饭了,手早痒痒了。若不是气叶少甫,她早动手了。   原来王爷为夫人做了那么多,早知这样,一路上她一定小心伺候着王爷,让他多吃些,养好身子,洞房花烛夜也有力气洞房。   沈颜沫不知道闫清的想法,点头同意,还让冬雪去帮忙。又让人去府衙请沈远安来。   沈远安听到沈颜沫答应嫁给叶少甫,惊诧万分。   他犹记得沫儿来邕宁县时,恨不得吃了叶少甫,如今为何又要嫁给他了,事情太突然。   沈远安心中忐忑,撂下手中事务,带人来到沈府。   “沫儿可想清楚了?当初不愿嫁给他,现在为何又改变主意了?”来至沈府,不等沈颜沫开口,沈远安先问出声。   沈颜沫将实情说了,从武昌侯府那次误会,到叶少甫追至幽州,桩桩件件,或有遗漏,却也让沈远安目瞪口呆。   “京都人都道景王痴情,原来是真的。妹妹得夫如此,妇复何求。哥哥祝贺妹妹喜得良缘,愿妹妹一生顺遂安泰。”沈远安起身朝外走,说要见见叶少甫。   沈颜沫自然不会拦着。领着沈远安去了内院。   叶少甫自然是认得沈远安,见他进来,连忙起身向沈远安行礼:“兄长安好?”   沈远安微微皱眉,虚扶起叶少甫:“王爷多礼了,快快请起。”侧脸看向沈颜沫,沈颜沫自然知道哥哥有话对叶少甫说,自觉退出去,将空间让给两人。   两个男人在榻上面对面坐下,谁也没开口。气氛凝结几分,屋内静谧无声,还是叶少甫先出声,笑着道:“兄长怕沫儿嫁给我,会受委屈,这大可不必,我已许诺沫儿,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绝不另娶他人,更不会纳妾。”   沈远安略微放心,眉头舒展几分:“王爷的人品我自是放心,我担心的不是这些。我担心誉哥儿和傲哥儿,若他们的身份揭露出来,将来如何自处?嫡庶有别,何况是……”奸生子几个字,他终是吐不出口。   “兄长放心,云朗自是想过,从此以后,京都再无景王府,世上只有云朗公子。”叶少甫眸中尽是坚毅。   一路走来,他早想过这个问题。誉哥儿和傲哥儿是他的宝,他不会让他们受委屈。   景王府是唯一的异姓王,若不是他体弱多病,皇上又心慈人善,景王府怕早已遭猜忌,成为皇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扔了那层身份,他也和武昌侯府断了关系。那人当初不要他,他也没必要留恋。以后有夫人和儿子们陪着他,他此生也无憾了。   沈远安立刻明白叶少甫的用意,世上再无景王府。叶少甫打算抛弃这层身份?为了沫儿和两个外甥,他能做到如此地步,爹娘若是知道了,也该瞑目了。   “记住你说的话。”说完这句话,沈远安起身离去。   沫儿今儿要嫁人,时间紧急,他不想委屈了沫儿,得回去准备。   时间紧迫,婚礼却不仓促,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虽不及王府奢华,却处处透着温馨,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走路脚下都带风。   沈颜沫盖着红盖头,牵着红绸,任由叶少甫牵着来至前厅。   叶少甫一面走一面笑,脸上的笑容从未减过,痴痴地望着盖头下的脸,像透过盖头,看到那张明艳的脸一样。   沈颜沫紧握红绸,规规矩矩站着,抬头看向叶少甫,虽隔着喜帕,却也能感受到叶少甫的喜悦。   此刻她又惊又喜,心里还有些期待,原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是这样的。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他们之间错过太多,以后当珍惜眼下的日子。   刘妈妈站着一旁,扶着沈颜沫行礼。   林奇站在高堂一侧,昂首挺胸,高声喊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其他人站在两侧观礼。   话落,只听见傲哥儿誉哥儿喊道:“嗷嗷嗷,送入洞房了,我要看新娘子,娘亲当新娘子,一定漂亮极了。”   叶少甫佯装生气:“去去去,你娘亲是爹爹的,你们想看,将来自己娶媳妇儿,慢慢看去,你娘只准我自己看。”   不用看,他也知道夫人定然美若天仙,勾人心魄,这样的夫人,他不想让“不行,不行,我们要闹洞房。”荣哥儿和耀哥儿起哄道。   叶少甫打横抱起沈颜沫,朝准备好的婚房走去。   沈颜沫被他抱起,吓了一跳,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惊呼:“快放下我,大家都看着呢。”   “看着就看着,夫人盖着喜帕,走的太慢,还是为夫抱着夫人为好。”叶少甫抱着沈颜沫,快步走进婚房,等进了门用脚关上门,头也不回:“都出去,谁若敢进来,别怪我秋后算账。”   这话显然对身后的众人说的。   耀哥儿推门的手停下,摇头叹息:“师父耍无赖。”   谁家成亲不闹洞房,偏偏师父想例外。   林奇和林枫牵着誉哥儿和誉哥儿:“走走走,咱们出去吃酒席去,这酒席是闫清姑姑做的,你们不想吃?”   王爷好不容抱得美人归,他们可不能拖后腿,爷是记仇的,若被记恨上,吃亏的是他们。   誉哥儿和傲哥儿听了眼睛一亮,果然是小孩子,对吃执着。   耀哥儿撅着嘴:“酒席就摆着那里,什么时候吃都一样,若错过了闹洞房,这辈子都看不着了。”   誉哥儿和傲哥儿一听,对视一眼,大哥说得对,今天必须闹洞房,还爹爹和娘亲的洞房,别人想看亲爹娘成婚,还看不上呢,也只有他俩有这荣幸。   两人一人一边推门进去。   房内,叶少甫拿起金称挑起喜帕,明艳绝美的脸映入眼帘,清澈的明眸微微上抬,眼波流转,饱含深情,红唇紧抿,唇角微微勾起,仿佛等着人品尝一样。   叶少甫看呆了,喉结滚动几下,如饥似渴。刚要开口说话,听见身后传来傲哥儿的声音。   “哇,娘亲真漂亮,就像天上的仙女,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 第96章   耀哥儿和荣哥儿的赞美之词,也频频脱口而出。   誉哥儿直接爬上床,搂着沈颜沫的脖子:“娘亲,你可真漂亮。我后悔了,不能让爹爹娶你,你等等我,等我长大了,我娶娘亲可好?”   “臭小子,你娘亲只能是爹爹的,你想娶媳妇,凭本事自个儿找去。”叶少甫闻言,气得抚摸着胸口,抬手将誉哥儿拽下床,直接扔到林枫怀里:“带出去。”   这小子若不是他儿子,真想一巴掌拍死他,竟敢与他抢媳妇儿。   众人见叶少甫发怒,也不敢再多言,领着几个孩子出去。叶少甫走到门口,把门锁了,还不忘吩咐:“都去前院吃酒,不许靠近这里。”   刘妈妈站在门口,将众人撵走,留下两个丫鬟伺候,朝屋内喊了一声:“姑爷,门口老婆子留了人,您和夫人若要热水,尽管吩咐便是。”   屋内沈颜沫听见这话,羞得耳尖通红。   叶少甫打帘子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本就绝美的脸颊平添几分诱人。   沈颜沫也抬眼朝叶少甫看去,一身大红色喜服,腰身收紧,清瘦的身更显姿挺拔,行走间衣摆翻飞,人如美玉,清俊儒雅,眉梢带笑双眸情深。   这样的人,马上就是她的夫君,想到今晚的事,沈颜沫脸颊红晕浮现。   却也不断宽慰自己,她不是闺阁少女,儿子都生了两个了,行那起子事,是夫妻之道,有何可害羞的。轻咳一声掩饰内心的尴尬,可内心依然怦怦乱跳。   叶少甫好似感受到沈颜沫的目光,走至她身边坐下,在她脸上偷了个香:“终于清静了。”   说着帮她摘下钗环头饰等物,深情款款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那醉人的面容,富有磁性的嗓音带着几分蛊惑:“夫人,天色不早了,咱们该歇息了。”   金叉步摇被拿下来,锦缎般柔顺的乌发倾斜而下,洒在叶少甫手上,他内心如遭电击,酥酥麻麻,手指勾起一缕秀发嗅了嗅,情不自禁道了句:“像做梦一样,若这真是梦,我愿永远沉沦。”   修长白皙的手又帮沈颜沫宽衣解带。沈颜沫捉住那骨节分明的手,娇声道:“还未喝合卺酒。”   叶少甫灵台清明,弯腰抱起沈颜沫走到桌旁,倒了两杯酒,将一杯递给沈颜沫。   两人挽着手臂一饮而尽。   不知是美酒醉人,还是美人眯眼,叶少甫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庞,神色有些恍惚:“夫人,天色已晚,这次总该歇息了吧。”   也不等沈颜沫回答,弯腰打横抱起美人,朝喜床走去,将人轻轻放在床上。   沈颜沫本就肌肤若雪,大红锦缎衬得更加白皙莹润。   叶少甫压上去,捉住沫儿的唇,唇舌交融,许久分开。他想要更多,一挥手,拨步床上床幔缓缓落下,桌上的红烛摇曳,明明灭灭。   不多时帐内传来娇喘吁吁的声音。   真真是应了那首诗:洞房美景画良辰,我见犹怜绝代人。俏枕依来春色撩,新裳退去欲情焚。   沈颜沫犹如海浪中飘摇的小舟,起起伏伏,摇摇晃晃,最后竟昏了过去。昏过去前,她还暗骂叶少甫,看着清瘦,其实浑身也有肉,力气还很大。   她都哭着求饶了。他嘴上说会轻点儿,可力道没减,反而还加重了几分。   两人折腾了大半夜,要了几次热水,五更天才沉沉睡去。等他们醒来,已是午时了。   叶少甫也知昨夜太过,将准备好的药膏拿出来,给沈颜沫涂上。   沈颜沫醒来后,知道叶少甫做的事,羞得头埋进锦被中,任凭叶少甫如何哄也不出来。   叶少甫无奈,只能轻柔哄着,可哄着哄着,两人又缠-绵一阵。等他们收拾妥当出来时,午饭已过。   幸亏闫清留了饭菜,知二人起了,把饭菜送来摆在炕上。   誉哥儿和傲哥儿早等急了,吵着要娘亲。被芙蓉和玉荷几人劝住了。林枫林奇却说王爷和夫人在造人,想给他们要一个弟弟或者是妹妹,还问他们想要弟弟或是妹妹,这才转移了两人的注意力。   婚后日子平淡又充实。誉哥儿和傲哥儿也终于反应过来,有了爹爹是好事,别人再也不会笑话他们。   可也有不足之处,爹爹是个醋坛子,只要他们抱着娘亲撒娇,爹爹就会拉开他们,说他们已经大了,不能再缠着娘亲了。   为此,誉哥儿和傲哥儿着实懊恼不已,就连耀哥儿和荣哥儿也颇有微词,埋怨的眼总剜叶少甫。   叶少甫毫不在意,甚至觉得与儿子们争风吃醋也别有一番滋味。   但也有恼人时,比如他正与夫人亲热,几个皮小子破门而入,叶少甫一腔热意好似被浇了盆凉水,面对儿子们的质问指责,还要解释一番。   一日,沈颜沫给孩子们盛饭时,不小心露出脖颈,脖颈处的红痕被傲哥儿看个正着。   他皱眉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沈颜沫身边,翻看她的衣领问:“娘亲,您脖子怎么红了?”   “没,没什么,不小心被蚊子咬了。”沈颜沫拂开傲哥儿的手,又羞又愧,清凌凌的眼眸瞪向叶少甫,都是他,让他轻点儿,他偏不听。   誉哥儿低头喝粥,嘴里咕哝一句:“这天还很冷,哪有蚊子。”幽州的三月比京都冷多了。   沈颜沫顿时闹了大红脸,叶少甫忙出来打圆场:“吃饭,都吃饭,你娘脖子上不知被什么虫子叮了一口,一会儿回去,我帮你娘上药。”   几个孩子听见这话,忙不迭点头,谢意之词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沈颜沫又瞪叶少甫几眼。一旁的刘妈妈等人乐得眉眼带笑,目光频频在叶少甫和沈颜沫之间转来转去。   王爷和夫人苦尽甘来,有情人终成眷属,真好。   傲哥儿催着叶少甫给沈颜沫上药,还不忘叮嘱:“爹爹,你可看仔细了,抹药时不能有遗漏的地方。”   叶少甫盯着沈颜沫含笑应承:“我儿放心,爹爹一寸一寸找,不会遗漏任何一处地方。”   沈颜沫脸颊涨得通红,连耳朵都火辣辣燥热的厉害,闻听此言,伸手在叶少甫腰间捏一把,娇羞道:“尽胡说。”   叶少甫一下抓住她的手,攥进手心里,目光灼灼地盯着沈颜沫:“这怎么是胡说,我若不尽心,儿子们也饶不了我。”   荣哥儿喝了最后一口汤,漱口后用帕子擦擦嘴,一本正经道:“娘亲,你该听爹爹的话。”   耀哥儿自个儿为自个儿盛了一碗粥,点头赞同:“娘亲,是这个理。”   如果有个地缝,沈颜沫都想钻进去,偏叶少甫不自知,还催促沈颜沫多吃点,凑到她耳旁小声道:“若没有力气,晚上喊不出来,夫人说是不是?”   五年来,他一直忍着,想起夫人绝美的容颜,纤细的腰肢时,总会心痒难耐,口干舌燥。却又不想找别的女人解决,身子弱还不能冲凉水澡,无奈只能念清心咒。   饭后几个孩子去了书房念书。   叶少甫来了,也没必要找其他夫子。   为了与沈颜沫耳鬓厮磨,叶少甫给几个孩子布置不少课业,又让林枫和林奇盯着几个孩子练武,说把落下的功夫都补上,也就几个小子还在小,没有经历过男女情爱之事,不知叶少甫别有用心。   这厢叶少甫拉着沈颜沫回房抹药,少时两人又来至床榻之上,衣衫尽褪,拔步床金钩放下,帐幔摇动起起伏伏。   而忘情的两人却不知,危险悄然降临。箫怀瑾此刻就在沈府不远处的宅子里。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箫怀瑾亲自率人来到邕宁县,暗中查探,自然也得知夺狗之事,更清楚叶少甫也来了这邕宁县。   若无叶少甫在,他能轻易带走沈颜沫母子几人,如今叶少甫在,事情变得棘手了。   他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一个计策,唤来清风,低声吩咐几句。   清风眸中一亮,唇角勾出笑意,拱手攒了句:“王爷高明。”转身出去,办理王爷吩咐的事去了。   箫怀瑾踱步来至窗前,清冷的眸色望着院外,夕阳斜照,寂寞冷清,忽而一阵冷风吹来,给这初春平添几分寒意。   大地回春,天气渐暖。   邕宁县越发热闹起来,就连那药铺门口,人也渐渐多了。   今日也不知怎地了,病人比平日多了两倍不止,令人奇怪的是,病人病情相似,都是上吐下泻,吃了两日药也不见好。   郎中见情形不妙,恐是瘟疫,忙派人去衙门禀报一声。   若真是瘟疫,这邕宁县怕要尸骨堆山,变成乱葬坟了,再严重些,为保其他地方安全,朝廷很可能派人弃了这县城。那种场面他不敢想……   沈远安接到消息,猛地站起身,惊愕道:“怀疑是瘟疫?”   怎么可能,邕宁县好好地,怎么会有瘟疫,会不会弄错了。   来人将药堂门口的情形说了一遍。   沈远安来不及多想,让人备马,骑马来至药铺前,果然见有不少百姓,或坐或躺的挤在药铺门口。   他们面色苍白,捂着肚子,哎呦哎呦的喊着,似乎很难受。若一人两人如此也就罢了,可这里聚集了不下几十人,都等着治病了。   这状况有点像……   沈远安不敢想,又忙吩咐身边的人,去城里查查,可还有这种情况。等衙役走了,他跨上骏马,打马离去,少倾来到沈府。   沈颜沫坐在里屋正做衣服呢。   她梳着妇人鬓,头上戴了几根珍珠发簪,穿了件百褶如意月裙,脚上那双粉色绣花鞋上镶几颗珍珠,纤细的手指拿着针,穿针走线,动作十分熟络。   叶少甫坐在一旁,手中捧着书,时不时抬眸瞧着沈颜沫,越看眼神越发幽暗,想起昨儿晚上她在身下承欢的样子,不觉有觉又燥热几分,喉结滚动几下。   沈颜沫抬眸瞧他,见他正望着自己,蹭时两颊晕红,啐他一口:“看什么呢?”那眼神就知不还好意。   “自是看我家娘子,怎么都看不够。”叶少甫放下书,抓住沈颜沫的双手,想把人拉入怀中。   “别闹,给你做衣服呢,你若不想穿,我不做了,给儿子们做去。”   沈颜沫柳眉一竖,秀目瞪他一眼,往后撤了撤身子,避开他的孟浪的动作,娇声嗔怪道。   “你敢。”叶少甫本就吃儿子的醋,这会听见这话哪里肯依,扯开沈颜沫手中的锦缎布料,将人抱入怀中,下巴搁在沈颜沫的秀发上,使劲嗅着,“几个小子在你跟前五年了,如今也大了,夫人日后的精力当放我身上,夫人说是也不是?”   叶少甫来沈府后,听儿子们说,他们的衣服大部分都是沈颜沫亲手做的,不免有些吃味,央求沈颜沫为他做一身。   不仅如此,凡是儿子们享受过的待遇,叶少甫都要沈颜沫为他做一遍。   沈颜沫刚要反驳,门外传来冬雪的声音。   “夫人,大公子来了,说有要是商量,已在前厅等着了。”   “哥哥来了,我得去看看。”沈颜沫欲推开叶少甫,可他抱得太紧,沈颜沫力道不够,未能推开,又道,“别闹了,哥哥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才回来。”   叶少甫怏怏不悦松开双臂:“他的事重要,我的事不重要了?夫人答应为我缝制衣袍,如今才开了个头,又被人打断。”虽如此说,却也下了炕,找了一件披风给沈颜沫带上,牵着她的手朝外走去。 第97章   叶少甫与沈颜沫并肩而来,很快来至前院,刚进门就见沈远安背着手来回踱步。   他神情肃穆,听见脚步声,侧脸看过来,见沈颜沫过来,忙迎上来,也不拐弯直接道:“沫儿,县城内有不少百姓病了,都是上吐下泻。吃了两天药也不见好转,医馆的郎中都束手无策,我想着沫儿医术不凡,麻烦沫儿去看看,若是瘟疫……”   后面话他不敢说,若是瘟疫,这邕宁县怕是保不住了。   沈颜沫惊惧:“怎么会是瘟疫?”   大涝大旱后才会爆发瘟疫,邕宁县风调雨顺,又刚至初春时节,怎么会有瘟疫,难道是人为?   燕国与华国战事一触即发,燕国却毫无胜算,为此燕国才想出这种下作的手段?也极有可能。   叶少甫也想到了这一点,令林枫林奇去查查,最近邕宁县可出现过异常的人。   “哥,我随你去看看。”沈颜沫却不敢耽搁。   夫君和儿子都在这邕宁县,若是瘟疫,这邕宁县会是他们一家的埋骨之地。   “我陪你一起。”叶少甫要跟着。   沈颜沫转身抱住他的腰:“你身子不好,好生在家待着,看着几个孩子,莫让他们出去。”   叶少甫不愿意,看不见沈颜沫,他心中不踏实。   沈颜沫态度坚决,非让叶少甫在家中待着。   沈远安也劝说几句,说自己会保护好妹妹,不让她有任何闪失。   芙蓉和玉荷走过来,要跟着沈颜沫,让叶少甫放心。   叶少甫百般不愿,却拗不过沈颜沫,只能恋恋不舍望着沈颜沫离去。   沈颜沫特意换了男装。芙蓉和玉荷也特意换了男装,提上医药箱跟着沈颜沫出门。   沈远安带着沈颜沫来到药铺,见门前的病患有多了,脸色更加凝重。   沈颜沫扯着一位妇人:“我是大夫,让我给你看看。”   妇人一面伸出手一面说着感激的话。沈颜沫将手搭在她的手腕上,细细诊脉,越诊脉,眉心越是拧紧。   “怎么样?”沈远安着急问道。   “这好似不是瘟疫,有些像中毒。”说着,沈颜沫又为另一个人诊脉,结果相同。   “中毒,谁会这么狠心,竟给这些百姓下毒?”沈远安不忿道。   远处又有几个百姓相互搀扶着走过来。   沈远安更是恼恨,究竟谁这么狠心,又看向沈颜沫,忧心忡忡问:“沫儿可会解毒?”   “解毒不难。”沈颜沫心中盘算着,“可人数众多,我怕邕宁县的药材不够。当前首要任务是找到下毒之人,还要知道他将毒下在哪里。”   “我这就派人去查。”沈远安转身对身旁一个衙役吩咐几句,衙役拱手应了声是,话落转身走了。   沈颜沫不疾不徐,走到病患跟前,一一问他们的住处。   她猜想,歹人可能将毒投入井中,百姓们这才集中中毒,可询问后才知,没有喝井水的人也中毒了。   “这人到底是何目的?”沈颜沫百思不得其解。   越来越多的病人涌过来,险些占了半条街。如此下去不是办法。   沈远安让人去府衙喊人,准备搭建临时帐篷,病患去帐篷里歇着,等待救治。   他又亲自问病人住址,想找出些蛛丝马迹。   沈颜沫走进医馆,见了医馆掌柜并说明来意。   掌柜见她与县令大人熟识,一眼便瞧出这病症是中毒所致,也知沈颜沫有几分本事,立刻应承下来,还说沈颜沫有事尽管吩咐,许多药材都在后院,刚进的新货,若有需求尽管去取。   谈话中,掌柜的告诉沈颜沫,店里的伙计病了两个,人手不够。   芙蓉和玉荷寸步不离跟着沈颜沫。唯恐她有闪失。   这时外面传来吵闹声。沈颜沫朝外看去,见一个妇人闹起来了,说他儿子快不行了,让大夫先忙帮看看。   这里都是病患,她要插队,其他人哪里肯依,让她去后面排队,妇人不肯,与一个男人吵起来。   男人儿子也病了,急着看大夫。若不是妇人说话难听,他也不会失了体统,跟一个女人计较。   沈远安也让妇人去后面排队。   妇人见他身穿官府,知道他是当官的,更是不依不饶,哭哭啼啼说沈远安坏良心,想让她儿子的命。   沈远安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他只让她去排队,怎么就坏良心。此刻他气得想打人,偏偏自己一个朝廷命官,不能与一个妇人计较,一口火憋在胸口,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沈颜沫知道玉荷的医术,让玉荷出去看看。玉荷不肯:“我只保护公子,其他人与我无关,还请公子莫要为难我。”   她也觉得这事不简单,更应该跟着夫人。方才她也给病患把脉了,情况看着凶险却不会致命。   这时外面吵得更凶了,那妇人直接坐在地上撒泼,拍着大腿,一面哭一面喊:“你们都欺负我们,我儿子眼看都快死了,你们还拦着我,不让我看大夫,你们这是谋财害命。”   沈颜沫来至门口,听见这话唇角抽了抽,谋财害命?   看那妇人的衣着,粗衣麻布,头上不见丁点儿金饰,手腕上连个银镯子都没有,手指粗大虎口有茧,一看就知是常年干粗活的人,哪里值得别人谋财害命。   不过她这样闹也不是办法,别人没法看病,更耽误时间。   沈颜沫再次吩咐玉荷:“你过去给那妇人的孩子瞧瞧,不过诊金和药费都要翻倍。她若愿意你就帮忙看。”   这半条街的人都病了,若一个两个都闹着排队,岂不是乱套了。   “公子?”玉荷犹豫了,王爷让她们保护夫人安全,若夫人出了事,真不敢想象王爷会如何。   “一段时间不见,我使唤不动你了?”沈颜沫看向玉荷,声音不大好听,显然是生气了。   她接受了叶少甫,却没彻底原谅芙蓉和玉荷,她们跟了自己五年,自己待她们和善亲厚,她们倒好,心里还想着前主子。   玉荷忙跪下否认:“奴婢是公子的人,誓死保护公子安全。”   芙蓉也跟着说情:“我们姐妹儿子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魂,从爷把我们给公子那一刻,我们就认定了公子。”   因沈颜沫是男子装扮,是以芙蓉和玉荷叫她公子。   沈颜沫也不是有意为难她们,听了这话,心中的隔阂也放下了:“起来吧,我再信你们一回就是。玉荷过去看看吧,这里人多,哪里就有危险了。再说有芙蓉跟着呢,你还不信她的功夫。”   玉荷起身不情不愿出去给那人看病,并说了诊金和药费的事。   妇人听见诊金和药费翻倍,更是不同意,扬言药铺坑人,又开始撒泼。   其他人也跟着帮腔,让妇人去后面排队。   妇人自是不肯的,目的未达到,她只是一味撒泼吵闹,并扬言若是不给她儿子治病,她一头撞死在药铺门口。   玉荷不耐烦了:“你爱治就治,不爱治可以离去,这里几百号人,若都像你一样,哭一哭闹一闹都能插队,岂不是乱了套了。”   妇人不听劝,依旧胡搅蛮缠,既不愿多出银子,又想插队。   沈颜沫觉得无趣,开了一张药方,在药柜中找了一遍,发现缺少两样药材,询问掌柜的:“药材都在这里吗?”   掌柜的凑近几步,堆笑道:“后院还有几样,您可以去瞧瞧。后院也有炉灶,可以给病人熬药。”   沈颜沫闻言略微点头,抬步朝后院走去。   芙蓉紧紧跟在沈颜沫身后,也跟着进入后院。   两人进入后院瞧见不少药材,都在院中的架子上晾着。院子收拾的齐齐整整,西边有一个小屋,看样子是厨房,应该可以熬药。   沈颜沫略微看了看,这里确实有她需要的药材,蛇床子和黄芩。不过药材刚晾晒好,还未炮制,需要再炮制一下才能入药。   她将药方给芙蓉道:“你先去前面抓药,我把未炮制的药材炮制一下。”   有些药材需用火烤,才能发挥最大的药效。   芙蓉接过药方有些犹豫:“芙蓉不能离开公子。”   掌柜见芙蓉不走,也出来帮腔:“既然如此,公子去前院抓药吧,小老儿也懂得炮制药材,让小老儿炮制也是一样的。”   他本就在芙蓉身后,说着慢慢靠近芙蓉,在芙蓉没防备时点了芙蓉的穴道。   芙蓉暗道不好,她们中计了,可她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定定地站在原地。想提醒沈颜沫小心,也无能为力,急得冷汗淋漓,眼珠子乱转。   沈颜沫刚要答应,也被点了穴道。这一刻她什么都明白了。这场所以的瘟疫,是针对她而来的。   “事成了?”冷淡而熟悉的声音,虽是问句,却带着肯定,这人不是清风有是谁。 第98章   掌柜的对他抱拳施礼:“大人,属下不负大人所托。”   清风摆摆手,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包药递过去:“把这药给外面的百姓喝了,就说沈大夫熬出来的药,还有,尽量拖延时间。”   掌柜的接过药领命转身去了,找到沈远安,对沈远安道:“大人,刚才的公子配齐了药材,已经开始熬药了,请大人耐心等待。”   听见这话,沈远安欣喜若狂,也不疑有他,摆手让掌柜的去帮忙。作为父母官,看着百姓受苦,他比谁都难过。   清风来到沈颜沫身旁,清冷的脸庞上没有纤毫温度:“夫人害得清风好苦。”   沈颜沫想反驳,可开不了口。   清风也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扛起沈颜沫从后门走了。   沈颜沫从未想过这么快见箫怀瑾。还以这样的方式。她站在花厅中,却一动不能动,只能瞪着箫怀瑾。   箫怀瑾倒是清闲自在,手里端着一盏茶,坐在主座上,含着笑意的眸子打量着沈颜沫:“以这样的方式请夫人来,还请夫人见谅,箫某也是迫不得已。”   沈颜沫恨得牙痒痒却也无法,除了用眼睛瞪人别无他法。   箫怀瑾用茶盖拂去茶叶,抿了一口闭上眼睛,颇为享受道:“这京都的茶果然口齿留香。”话落放下茶杯,起身走至沈颜沫跟前,“我待夫人一片诚心,奈何夫人将我当歹人,利用完了弃如敝履,是何道理?”说完给沈颜沫揭开穴道,沈颜沫心里冷哼:什么诚心,狼子野心还差不多。孩子是她养大的,别人不懂心疼,她不舍的他们进入虎狼之地。   这难道有错吗?   “儿行千里母担忧,我不忍他们吃苦受累,甚至连命都不保,还请王爷体谅一个母亲的心。”   沈颜沫知道,她此时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尽量打感情牌。   箫怀瑾听见这话,微微一怔,身在帝王之家,哪有什么亲情可言,子弑父,父杀子。   为了至高的位置,兄弟之间相互猜忌,为了无上的权利,母子反目,比比皆是。   真情?哼,他从未体验过,也因此不愿意登上那个位置,从此远离朝堂不问政事。   皇兄病重,皇后把持朝政,大肆残害忠良和皇家子嗣。凡是跟皇后作对的官员,不是被灭族,就是被抄家流放,最好的结局也是辞官归乡。   那些朝臣不得已才请他主持公道,并秘密呈上一份证据,皇后淫-乱宫闱,宫中养了几个面首,日夜笙歌。太子长相既不像皇上,也不像皇后,疑不是皇家血脉。他也证实了,太子的确不是皇家血脉。   箫怀瑾派人查证,太子长得像皇后娘家的一个侍卫,那侍卫多年前就病逝了。病逝,世上哪有这样巧的事情,怕是杀人灭口吧。   他又派人顺着那侍卫查下去。多日查证,那侍卫竟没死,只是容貌尽毁,被人拔了舌头,手脚筋具断,沦为了街头乞丐。   箫怀瑾知道,想要扳倒皇后,怕是有这个侍卫的证词还不够,他仿照太子的容貌,让人易容成侍卫的模样,只等耀哥儿回去,揭穿皇后的种种罪行。   耀哥儿一日不回,他便一日不能揭穿皇后,太子必须是太子。   皇兄卧病在床,宫里传出消息,也就这段时间的事。其他皇子被屠杀干净,国不能一日无君。若是太子倒了,燕国势必大乱。   前几日,边关八百里加急密信,华国二十万大军已到边界,战事一触即发。若燕国无君主,灭国之日不远矣。   耀哥儿必须回去继承皇位,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一来他是明月公主的孩子,有华国血脉,明皇再如何不满燕国,也会看在明月公主的份上,会手下留情。   二来他是皇子,继承皇位名正言顺,能堵住了天下悠悠众口。   箫怀瑾曾见过那孩子,被眼前的女人教导的很好,可以说文韬武略无一不精。   还有一点更为重要,耀哥儿也有一颗仁爱之心,必能守住他们燕国的江山。   想到这里,箫怀瑾神情恍惚,年前在京都时,他亲眼见耀哥儿扔给一个乞丐几个铜板。   他追上去问耀哥儿:“看你穿着不凡,为何如此吝啬,只给几个铜板,不如给他几两银子,对你这样的世家子弟也不是难事。”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若给他几两银子,他会觉得天上能掉馅饼,反而不思进取。我给他几个铜板,同时告诉他济世堂招学徒。若他有心,自会学一门手艺,这才是安家立命的基本。”   说完这话,耀哥儿上下打量着箫怀瑾,“我怎看你有些面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箫怀瑾坦然一笑:“我也观你面善得很,兴趣咱们八百年前是一家呢?”   耀哥儿摇头轻笑:“真是个怪人。”话落离开,朝不远处的小摊走去:“掌柜的,给我来几个炸糕,我娘亲最喜欢你这里的炸糕了,香、甜、糯。好吃的紧。”   箫怀瑾远远看着她,对继母都如此孝顺,沈夫人将他教导的很好。   思绪回到眼前,箫怀瑾看向沈颜沫的目光柔和了几分,又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皇兄,也就是耀哥儿的父皇,命在旦夕时日无多,我想让耀哥儿回去见他一面。”   沈颜沫清了清嗓子撇嘴讥讽道:“是该回去看一眼,可你们皇后是个黑心的,耀哥儿若是回去,焉有命在?”   她打心眼里不愿意让耀哥儿回去,也幸亏荣哥儿从小穿女装,箫怀瑾还不知荣哥儿的身份。   若是知道了……   “此去燕国风险却实极大,若是赢了地位尊贵至极,无人能及。”箫怀瑾喃喃道。   “你也说风险大,若是命都没了,那些至高无上的荣耀和权力又有何用?”沈颜沫冷冷道。   “事关燕国命运,我不与夫人争辩,还请夫人莫要无理取闹。”箫怀瑾对清风试了个眼色。   清风点头出去。   沈颜沫听见这话,有些恼怒:“什么叫无理取闹,你想要我儿子的命,还说我无理取闹,到底谁不讲理?谁心里清楚。”   她是闺秀,虽混迹江湖有些时日,也骂不出难听的话。   “耀哥儿是你儿子?”箫怀瑾斜睨沈颜沫,声音越发冷了。   “养育之恩大于天,你之前还歌功颂德呢,现在不承认了。”沈颜沫反驳。   箫怀瑾也懒得搭理沈颜沫,他此刻觉得女人不可理喻。再次点了沈颜沫的穴道,喊进来两个婆子,直接吩咐道:“扶她上马车,现在就走。”   两个婆子恭敬应承着,一人一边架着沈颜沫朝外走。   沈颜沫坐在马车上,与箫怀瑾面对面坐着,怒瞪着他,可箫怀瑾毫不在意,漫不经心道:“夫人莫急,出了城我会帮夫人解开穴道,此时委屈夫人了。”   街道上人来人往,小贩的叫卖声、吆喝声,陆陆续续传入耳中。   就这这时,一个声音灌入耳中。   “城中发现了箫怀瑾的踪迹,快回去禀报王爷。”   林奇和林枫就在外面,她却不能告诉他们,沈颜沫急得额头浸出汗珠,心中暗骂箫怀瑾,险些将她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   箫怀瑾抿唇一笑,凑到她耳旁,小声道:“你猜猜看,他们能找到你吗?”   林枫林奇回到沈府,将箫怀瑾来邕宁县的消息说了。   叶少甫略微思忖片刻,瞳孔微缩,惊惧出声:“坏了,快去药铺找夫人,派人告诉沈远安,带人守住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城。”   他们都以为箫怀瑾的目的是耀哥儿,所以在耀哥儿身边派了不少暗卫,没想到箫怀瑾竟舍近求远,把夫人掳走了。   也是,夫人是耀哥儿的养母,对耀哥儿有再生之恩,夫人去了燕国,耀哥儿定会乖乖回去。   果不其然,林奇带人匆匆去了药铺,只找到了被点了穴的芙蓉,沈颜沫不知所踪,就连掌柜的也不见了踪影。   芙蓉和玉荷这才知道上了当,刚才与玉荷纠缠的婆子还在药铺门口。   玉荷觉得那妇人可疑,派人将她抓了起来,质问下才知,她被人收买了,那人说让她来药铺门口胡搅蛮缠,纠缠两个时辰,就给她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对普通百姓来说,是五年的开销,她一听便动心了,更重要的,那人说她儿子得的是瘟疫,他们有治疗瘟疫的药,只要她配合,她便可以得到那药。   妇人自然不再犹豫,猛地点头答应,收了定金,抱着儿子来了药铺门口。   平时她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胡搅蛮缠她拿手,来了后见一众人对她无法,她着实得意了一回。   上一刻还在高兴得意,下一刻就进了县大牢。乐极生悲,说的就是她。   林奇不死心,又带人去了箫怀瑾的宅子,人去房空。茶壶中的茶是温的,可见人走了没多久。   林枫带着去了城门口,问了守城的人,有马车出城了,走了约摸半个时辰了。林枫一面派人回府报信,一面在城门口守着。   天气回暖,不知何时竟下起了雨,淅淅沥沥。   叶少甫站在廊檐下,披了件黑色斗篷,眉头紧皱,空洞的眼神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谁带走了娘亲?”耀哥儿站在石叽上,略带着急的目光看着叶少甫。   他本来在书房练字,听见外面有动静,一时好奇出来看看,谁知竟听见娘亲失踪的消息。   自从练武后,他耳聪目明,比几个弟弟的功夫都高,自然能听见弟弟听不见的声音。   耀哥儿知沈颜沫失踪,有些不信,娘亲早上还给他们盛饭呢,笑颜如花,温柔似水的,怎么会突然会失踪,可下人们也不会信口胡言。   他借口尿急出来打听,果然是娘亲失踪了,这才来找叶少甫问问情况。   叶少甫叹息一声:“是萧怀瑾,你娘亲很安全,萧怀瑾的目的是什么你也知道。”   耀哥儿知道娘亲因为自己失踪,很愧疚,犹豫片刻后,道:“师父,要不然,您把我送回去吧,皇叔的目标是我,只要我回去了,他定会把娘亲送回来。”   虽然知道沈颜沫无事,可他还是担忧,若是叶皇后知道娘亲救了自己,肯定会迁怒娘亲,到时娘亲就危险了。 第99章   叶少甫明白耀哥儿的想法,却不赞同他的做法:“你娘亲千方百计脱离箫怀瑾,你可知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们几个。你们其中一个不见了,你们娘亲都会担心。放心吧,你们娘亲不会有事的,你叔叔抓她,想让你自投罗网,你去了,岂不是让他称心如意?”   他本想去追的,可不放心几个孩子。夫人也不想几个孩子出事。知道掳走夫人的人是萧怀瑾,叶少甫放心不少,他知道夫人暂时安全,不会有性命之忧。   说完拍拍耀哥儿的肩膀,又道:“不要自责,若你娘亲在这里,定不同意你涉险。”   “可我怕……”虽有叶少甫的保证,耀哥儿还是忍不住担忧,他那嫡母难缠又狠辣,做事不择手段,他怕娘亲有个万一,想到这里耀哥儿甩甩头,不会的,娘亲是有福气的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别怕。”叶少甫轻咳几声,“我已经想到救你娘亲的办法。你娘亲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身为大哥,好生照顾弟弟们。莫要让我分心。”   耀哥儿嗯了一声,又问:“师父有何良策?”   “马上要开战了,燕国这次带兵的是叶皇后的哥哥叶准,此人刚愎自负,最喜贪功冒进,我已经想了计策活捉他,到时候用他交换你娘亲。就算箫怀瑾不愿意也无法。”   如今燕国局势动荡,箫皇重病在床,太子和皇后把持朝政,就算箫怀瑾贵为王爷,也必须听太子和皇后的,不然一顶谋逆的帽子扣下来,箫怀瑾承担不起。   再者,箫怀瑾的所作所为,早令叶皇后心生恐慌,也早已提防他了,能对付萧怀瑾,他们绝不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叶少甫就要做这渔翁。就算换不回夫人,设法营救阻力也会小很多。浑水时最适合摸鱼。   耀哥儿对叶少甫有莫名的信任,立刻问叶少甫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现在就出发,去军营。”叶少甫紧了紧身后的披风,叫来冬雪和刘妈妈收拾东西,吩咐完转身回屋。   “我们几个也跟着去军营吗?”作为一个精力旺盛的男孩子,耀哥儿希望去军营看看。   叶少甫回头,抿唇道:“你们不去,我送你们去幽州都督府。”   夫人已经告诉他,沈林鹏是可信之人,此刻也顾不上醋意了,孩子呆在都督府是最安全的,若是他营救夫人这段时日,孩子再出现个万一,就算夫人回来,也不会安心。   耀哥儿跟在叶少甫身后,小声嘀咕着:“我不想去都督府,我想跟着师父救娘亲。”   可无论他怎么说,叶少甫都不同意。叶少甫将几个孩子打包送到都督府,又安排暗卫保护,随后带着林奇和林枫来至驻军大营-幽北大营。   幽北大营的元帅是杨信,此人四十来岁,是京都杨家长子,为人刚正、谦逊,丝毫没有武将的粗鲁。   杨家军镇守边关多年,对皇上忠心不二。杨家世代是武将出身,儿郎们从小习武,并且学习兵法等战略。   这场战事叶少甫不担心,若想活捉叶准却也不易。   也幸亏杨信曾欠叶少甫人情,又深知叶少甫的能力,不然叶少甫连军营都难以进入。   杨信接到叶少甫的飞鸽传书,立刻在军中给他弄了谋士的身份,又亲自派人去接叶少甫。   叶少甫到军营时,已经两天以后。   白色帐篷整齐罗列,士兵们气势恢宏在练武场操练。叶少甫直接去了杨信的营帐。   杨信很信任叶少甫,当即为叶少甫接风洗尘。有几个将军不满叶少甫,忍不住说了几句酸话,看他柔柔弱弱,风一吹恨不能倒地,真能上战场吗?   叶少甫举起酒杯笑了笑道:“昔日孙斌因受庞涓迫害,遭受膑刑,身体残疾,后在齐国使者的帮助下投奔齐国,被齐威王任命为军师,辅佐齐国大将田忌两次击败庞涓,取得了桂陵之战和马陵之战的胜利,也奠定了齐国霸业。打仗是靠脑子,不是靠蛮力。”   “王爷说的甚是。”杨信举起酒杯,“本帅敬王爷一杯,希望咱们旗开得胜,打的燕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让他们不敢再犯我大华的国土。”   叶少甫举杯碰了碰:“会的。”   其他人一听杨信喊王爷,也知叶少甫身份不简单,遂不再多言。   翌日清晨,叶少甫早早醒来,穿戴整齐洗漱一番,走出营帐。正巧看见杨信从远处走来。   杨信也远远瞧见了叶少甫,急忙走过来:“叶谋士怎不多睡会?”   他也知道叶少甫体弱多病,怕他不适应北方气候。   “无碍。”叶少甫紧了紧披风,淡笑道,“燕军可有异动?”   “昨日叶准派人军前叫阵,我们没应。想必对方气焰高涨,今日必定还会前来。”杨信道。   话音刚落,一个士兵小跑着过来,说燕军叶准麾下大将刘亭前来叫阵,问是否迎战。   杨信看向叶少甫:“王爷,咱们可迎战否?”   “迎战。”叶少甫坚定道,“先打一个漂亮仗,灭了燕军的气焰再说。”   说着跟着杨信去了主帅帐中,商议迎战对策。上量一番后,叶少甫跟着杨信来至两军对战前。   果然杨家军按照叶少甫的计策,一连捉了两名燕军大将。   叶少甫来军营时,已让暗卫打听燕国大将都有谁,摸清了他们的弱点,不仅如此,他也问了杨信麾下的几个大将长处。   第一场燕军是刘亭,此人好贪功冒进。叶少甫派出左先锋杨程,他是杨信的远房侄子,齐射功夫都是杨信教的,为人稳重。   叶少甫让他佯装失败,落荒而逃,刘亭定会乘胜追击,追到杨家军这边,叶少甫又派人出去迎接。   刘亭这厮也机灵,见势不对,立刻打马掉头。   但叶少甫派出去的是暗卫,齐射轻功样样好,很快便追上了刘亭,并将其活捉回来。   第二场燕军出场的是刘亭的弟弟刘贵,此人用的是双月刀,刀法用得十分纯熟,却不善于骑射。叶少甫派牛云道迎战。   牛云道骑射功夫好,善用有长-枪,臂力非凡。   叶少甫让他专攻刘贵的马。果不其然,只十来个回合,刘贵落马想逃。可牛云道却不给他机会,长-枪出手挑了刘贵的双月刀,坐在马上弯腰提着刘贵,将其擒了回来。   杨家军连胜两场,士气高涨,擂鼓响彻天际,欢呼声高过云霄。   燕军败兴而归,当即挂了免战牌。   叶少甫一战成名,当初不看好他的人,如今对他推崇备至,纷纷夸赞他是诸葛在世,孙斌重生。   几家欢喜几家愁。   杨信领着将士们喝庆功酒。   叶准却气得大发雷霆,让人去查今日战场上,与杨信比肩、披着批风的小白脸是谁。   虽然离得远,叶准也隐隐绰绰瞧见了,就是这个小白脸给杨信出了馊主意,若不是他,燕军怎么会被人生擒两名大将。   半个月后,一份信件呈到叶准的书案上。   叶准拆开信件一目十行,越看越生气,将信件扔在案桌上,一巴掌拍在桌上,火冒三丈道:“怪不得呢,原来是景王爷,这厮病殃殃的,身子骨自小就弱,他不在京都待着,跑边关来做什么?”   叶家掌权后,他首次出战,若是败了,有何颜面回去,又有何颜面见皇后妹妹和太子外甥。   “听闻景王成婚当天被拒婚,来幽州也是寻妻的,只是传言,不知是真是假。”送信的人踌躇片刻,还是说了。   “一个小白脸,媳妇跑了就跑了,男人何患无妻。非到这里凑什么热闹?”叶准实在不明白。   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要强行扭瓜?   强行扭瓜的叶少甫,经过半个月时间已部署好了一切,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侍卫立在一旁,抬头偷偷看着叶准,想说:元帅,您跑题了。   “这些个小白脸,闲着没事净给我找事。还有怀王那个小白脸,非要让明月的孩子登基为帝,明月是明启皇帝的妹妹,身体里流着明家的血,怎可做燕国皇帝?”   话音未落一个小将慌慌张张进来,嘴里喊着:“元帅,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粮草被烧了。”   叶准大惊失色:“粮草怎会被人烧了,看管粮草的将士呢?”   “他们都被人杀了。”小将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混账。”叶准大喝一声,“斥候军是做什么吃的,敌军都摸到家门了,他们竟没察觉?”   “报,报,元帅,杨家军打过来,距军营不足十里……”有一个将士进来瘫坐在地上,满目惊恐。   “什么,斥候军呢,让他们打探消息,是如何打探消息的,敌军打上来了,他们都没发现吗?”叶准暴躁如雷,又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却不知该如何是好,片刻后,指着营帐外,“迎战,务必拦住敌军。”   “元帅,您先撤回去。”一个将士劝说道。   三军不能无帅,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杨家军打上来,还火烧粮草,若是再不撤退,后果不堪设想。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叶准浸-淫官场多年,也深谙这个道理,最最关键的是他惜命,微微犹豫片刻,忙带人撤了。   可他走进青崖山峡谷,从山上滚下数以万计的乱石,将士们哀嚎痛哭,死伤无数,几乎全军覆灭。   叶准若不是人护着,也会被砸成肉饼了。   正当叶准惊恐之际,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清冷的嗓音:“叶元帅,你可喜欢本王为你准备的礼物?”   一言未了,前后各出现一队人马。   随后叶少甫骑马来至叶准跟前,两人遥遥相望。   一个淡定自然,衣着华丽,纤尘不染。   一个铠甲污秽,蓬头垢面,狼狈不堪。   再看见叶少甫的那一刻,叶准就知道他完了,赤红的双眸等着叶少甫:“是你,是你,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你杀了我的斥候军,火烧粮草,大军逼近营帐,就是让我落荒而逃,你也好再这里来个瓮中捉鳖。”   这是撤回燕国的唯一道路,谁知竟有杨家军。   “你也知自己是鳖,还有自知之明。”叶少甫冷笑。   为了这一刻,他计划了近二十日,终于能活捉叶准了,也不枉他费尽心思。 第100章   叶准被敌军擒住,燕军溃不成军。这一消息很快传入燕国国都-永城。   叶皇后听到这一消息,险些昏了过去,一面骂哥哥忒不小心,又骂杨家军诡计多端。   叶家刚在朝中站稳脚跟,也曾树敌无数,若哥哥因此丧命,叶家只有被清算的份,倒时她与太子会被赶下台,哥哥叶准绝不能死。   叶准被俘的消息不仅传入了皇宫,还传入的怀王府,这时萧怀瑾刚回府,还未来得及歇息,就接到这样的消息。   不仅叶准被俘,燕国多名大将均被生擒了。   这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萧怀瑾看了看被俘名单,气得差点吐血,指着皇宫的方向咒骂:“废物,废物,都是废物,明知华国虎视眈眈,偏偏派去打仗的都是叶家的亲信,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是行军打仗的料吗,功劳没捞到,反而成了俘虏,简直就是丢尽了燕国的颜面。”   燕国铁骑威名赫赫,何时这样惨白过。所有的脸面都被叶家丢尽了。   清风垂手站在一旁,小声问:“王爷,咱们该怎么办?听探子来报,这次杨信任命叶少甫为军师。景王这人精于算计,善于谋划,叶准栽在他手里也不算亏。”   他担心叶少甫擒住叶准,用于交换沈夫人,沈夫人是逼迫耀哥儿的唯一筹码,若失去沈夫人,再想逼迫耀哥儿回燕国可就难了。   清风想到了这里,萧怀瑾也想到了,沉思片刻道:“叶准绝不能活。”   他一句话决定了叶准的生死。   叶准虽是国舅,却没做过多少好事,迫害皇子,陷害忠良,鱼肉百姓,贪污纳垢、中饱私囊等等,其罪行罄竹难书。   死了也算干净,还能维护燕国剩余不多的尊严。   再有,叶准是叶家的当家人,子侄在朝为官者甚多,他一走,叶家也算是散了,叶皇后和太子没有叶家支持,注定会被赶下台。   萧怀瑾越想越觉叶准不能活,再次开口道:“多派些人手,叶准万不能活着回来。还有,派人看好沈夫人,万不能有任何差池。”   他虽对景王了解不多,却也知此人深藏不露,能生擒燕国多数大将,也许会有后手,让人不得不防。   当初逃出邕宁县时,他以为景王会派人追上来,特意让人弃了马车,将沈颜沫装入棺材中,快到永城才又改坐马车。   没想到一路风平浪静,没有遇见一回追兵。   他当初还嘲笑叶少甫,不过尔尔。没想到叶少甫在这里等着他。   景王这是想用叶准交换沈夫人,可惜,他估错了叶准的价值。   清风答应一声出去了。   萧怀瑾沐浴更衣,换了身紫色蟒袍,带人去宫中了。   叶少甫或许估错了叶准的价值,他决不允许叶准死,且会将他的价值最大化。   他派人给叶皇后送信,若是割地两城,再将怀王带回的夫人安全无虞送回幽北,他便放了叶准等人。   叶皇后自不会让哥哥叶准出事,立刻派人宣怀王进宫。   她见到怀王并未拐弯抹角,直接说了自己的要求,并且质问萧怀瑾,她为何捉了景王的夫人?   萧怀瑾闻听此言,便知她还不知沈颜沫的身份,径直坐到玫瑰椅上,端起茶杯抿一口:“那妇人胆子忒大,竟敢戏耍本王,本王还从未见过这样野猫般的性子,想将其驯服。怎么,皇后娘娘忧国忧民,还管起本王的家事了?”   “本宫不管你有何目的,你最好将人送回去。景王已派人送信给本宫,要求本宫归还他的妻子。事关两国颜面与融洽,还请怀王以大局为重。”皇后虽在求人,却没有求人的态度,高高在上,态度轻蔑,好似在施舍乞丐一样。   箫怀瑾修长的五指有节奏的叩击膝盖处,有些漫不经心:“自从明月公主薨逝,明皇就将燕国视为仇敌,那是眼中钉肉中刺的存在,还怎么修复两国关系?想要修复两国关系,除非明月公主复活。”   他的话刚落,叶皇后便有些恼怒,明月公主怎么死的,在宫中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就连明月的一儿一女也被皇后逼得远离燕国。随着她与太子渐渐掌控权力,再无人敢置喙。   没想到箫怀瑾今日竟忽然提起了,这简直是把皇后娘娘的脸面扯下来,又扔在地上使劲踩几脚。   叶皇后眸中闪过杀意:箫怀瑾简直是活腻了,不要以为他是皇上的亲弟弟就可以为所欲为。还想扶明月那贱人的儿子上位,简直是痴心妄想。   也不等皇后开口,箫怀瑾又缓缓开口道:“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修复两国关系,只怕皇后娘娘不肯。”   “知道本宫不肯,便免开尊口吧。”皇后冷哼一声,对着身旁的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会意,悄然后退出去。   箫怀瑾余光扫视那太监,唇角微扬露出讥讽的笑。   他也不愿意再与皇后虚与委蛇,提出想去看看皇上。   皇上大部分时间昏迷不醒,皇后倒不怕箫怀瑾看出什么,也不横加阻拦,任由箫怀瑾去了萧皇的寝宫。   偏巧箫怀瑾进去箫皇寝宫后,箫皇悠悠转醒,看见箫怀瑾来了,浑浊的眸子迸射出几分惊喜,啊啊啊的想说话。   箫怀瑾忙上前坐到床边,握紧箫皇的手,低声唤了声:“阿兄?”   箫皇听见这声称呼,神色更加激动,呜呜呜想开口,就是不能说话。   箫怀瑾知他有话说,侧脸对立在一旁的太监道:“我与皇上单独待一会儿,你们都出去吧。”   宫女太监应了一声喏,躬身辞了出来。   等寝殿内只剩萧怀瑾和箫皇,萧怀瑾将找到耀哥儿的事说了,还说了边关的战事,以及叶准及数名将军被擒的事。   知道儿子无事,箫皇情绪十分激动,反握住萧怀瑾的手,好似将他的手抓碎了,呜咽着想说话,却一个字吐不出来。   萧怀瑾好似明白了他的意思,忙道:“阿兄想说什么,可否写下来。”说罢摊开手。   箫皇颤颤巍巍抬起手,在他手中写下一个字,写罢手垂了下去,好像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萧怀瑾当即明白,应承道:“阿兄放心,我定会守好咱们祖宗打下来的江山。”   箫皇仰头盯着床幔上的一处地方,一瞬不瞬,好像没听见萧怀瑾的话。   萧怀瑾又说了一遍,箫皇仍看着那一处,再次呜咽着。   萧怀瑾也抬头望去。箫皇见他如此,声音比刚才大了许多:“阿兄在看什么,那地方有东西?”   闻听此言,箫皇更急了。   萧怀瑾起身在他看的地方找了找,居然找到一份明黄的圣旨,狐疑朝箫皇瞧了一眼,亟不可待展开来看。   这竟然是一份传位昭书,赫然是给耀哥儿的,没想到阿兄早有准备,有了这份圣旨,耀哥儿继位名正言顺。   萧怀瑾大喜,掀起眼皮看向箫皇,见他合上眼皮睡去,刚要开口说话,这时门外传来叶皇后的声音,斥责宫女太监为何在外面伺候。   宫女太监们不敢敷衍,只得实话实说。   箫怀瑾忙把圣旨装入怀中,看一眼睡了的箫皇:“阿兄,我走了。您好好保重身子,我去把侄儿接回来,让你们父子团聚。”   箫皇微微动了动手,示意他快离开。那个恶妇就要来了。   箫怀瑾起身,太监推开门,叶皇后带人进来,见箫皇依然躺在床上,没有醒来的迹象,稍稍松了口气:“皇上昏迷不醒,有劳怀王惦念了。”   “好生照顾阿兄,本王这就去幽北,把人带回来。”箫怀瑾一面走一面道,最后一句话是对箫皇说的。   萧怀瑾走到皇后身边驻足,侧头看着她,别有深意的眸子闪过冷意,叶准这辈子怕不能回来了。   回到王府,萧怀瑾去了沈颜沫的院子。此刻沈颜沫已换上了女装。   她头上戴着梳成堕马髻,墨发间戴了一支赤金步摇,圆润的耳垂上挂着一对东珠耳珰,上身穿着一袭青绿提花锦软缎褙子,下身穿一件墨兰绣花长裙,脚上穿着月白色乳烟缎攒珠绣鞋。手里捧着一本书,安详坐在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椅上,专注地看着,连箫怀瑾走进来也毫无察觉。   沈颜沫倒是会享受,没有一点被俘的担忧与拘谨,箫怀瑾心中如是想。   他见沈颜沫没看自己,心生不悦,轻咳一声:“夫人看书呢?”   “嗯。”沈颜沫未抬头,好似箫怀瑾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你倒是轻松自在。”箫怀瑾坐在沈颜沫对面,目光扫视着她的书,是一本医书,眉心微皱,“哪来的医书?”   “你的王妃给的。”沈颜沫合上书,抬眸看向箫怀瑾,“听闻燕军败了,叶皇后的亲哥哥被活捉了,这可真是个值得庆贺的消息。”   她早知叶少甫会来救她,没想到竟是这种办法,对自己来说,这是最好的办法,不伤害耀哥儿,还能让自己回去,关键是打脸箫怀瑾。   让他手贱,敢劫持自己。   这是叶少甫给箫怀瑾的警告。   箫怀瑾心知肚明,却更心塞:值得庆贺的消息,他想打人,怎么办?   燕国颜面尽失,她竟说值得庆贺,是了,对她来说,的确值得庆贺,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去了。   “在京都时,景王娶你,你当众打他的脸,没想到他竟把你放在心尖上,为你做到如此地步。”箫怀瑾深呼吸一口气,说话时仔细打量着沈颜沫,“啧啧啧,比你漂亮的女人多得是,比你温柔的女人也不是没有,他为何对你死心塌地?只因为你是他兄弟的女人?”   这是嘲讽沈颜沫不贞,一女二嫁。   沈颜沫冷笑:“逞一时口快有何用?你还不如想想如何将我送回去,把你们那些匹夫换回来呢,我一个换他们几个,怎么看都是我们吃亏。”   箫怀瑾知沈颜沫嘴皮子利索,也不再多言,从怀里掏出一个明晃晃的东西扔桌上:“看看吧,这下你该让心了吧。”   沈颜沫满目疑,捡起圣旨,展开细细瞧了几眼,又随意扔桌上:“谁知是真是假,这字迹不像新的,看来有些年头了,难道说箫皇早想将皇位让给耀哥儿?”   这话她却不信,若是如此在乎耀哥儿,耀哥儿为何逃命到扬州,还没叶少甫救了,若是没有叶少甫,耀哥儿和荣哥儿焉有命在,一道圣旨就可以让耀哥儿冒生命危险回来?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的确是真的。”箫怀瑾收起圣旨,起身向外走去,“你好生歇息,明日一早起身去幽北。”   沈颜沫愣神,有些不敢相信:她刚来,这就要回去了?   半个月后,箫怀瑾带着沈颜沫来至幽北。   叶少甫早已接到消息,一早等在营帐十里外的凉亭中。   只见他身穿了件白色长袍,腰间系着苍紫罗兰色仙花纹角带,墨发用玉簪高高竖起,眉下是炯炯有神的眼眸,体型修长,遗世独立,站在凉亭中目视北方。   林奇和林枫侍立在一旁,一动不动,好似两座雕像一般。   这一个多月来,他们深知王爷过得什么日子,得知夫人要回来,王爷更是彻夜未眠,只为相见的这一刻。   远远瞧见一辆马车渐渐驶入眼帘,叶少甫唇角微扬,脸上的笑容渐渐绽放,在阳光下好似圣洁的莲花。   他的夫人回来了。   赶马车的人是箫怀瑾,他见叶少甫靠近,勒住缰绳,停下马车,挥着马鞭,挑眉讥讽道:“景王这是不放心本王?”   堂堂一国王爷,竟沦为车夫,也够讽刺。   箫怀瑾知道叶少甫睚眦必报,小肚鸡肠,若不卖惨,他今日难以脱身。   叶少甫是聪明人,怎看不出他的把戏,直接对林枫、林奇道:“好好招呼怀王,让他知道咱们京都人的待客之道。”   箫怀瑾劫走了夫人,还想粉饰太平,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闻听此言,萧怀瑾从车上跳下来,往后退了几步,嬉笑道:“景王客气了,你们夫妻是我侄儿的养父母,那就是我萧家的恩人,咱们也算亲戚,不用如此欢迎本王,本王会害羞的。”说话时目光落在马车上,“尊夫人身子不适,你快去瞧瞧吧。”   本想转移话题,谁曾想叶少甫更怒,直接吩咐林枫林奇动手。   萧怀瑾为了让叶少甫消气,独自驾马车送人,连个随从都不曾带,哪里是林奇和林枫的对手,不多时被揍成了猪头。   “叶少甫你不是人,我都把沈夫人送回来了,你不感激我便罢了,反而让你的走狗欺辱本王,你良心何在?”萧怀瑾浑身都疼,对叶少甫便没口下留情,越骂越起劲儿,“叶少甫,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怪不得娶不上媳妇,良心果真被狗吃了?”   叶少甫不管他哀嚎控诉,跳上马车掀开车帘,径直入内,见沈颜沫躺在车内,睡颜沉静,一颗心落到实处,眸中的深情温柔似水,指背抚摸着她似玉的肌肤,喃喃自语道:“你终于回来了。”   灼热的吻落在沈颜沫的额头,扇子似的睫毛微动几下,清澈的明眸缓缓睁开,见是叶少甫,会心一笑:“你来接我了?”撑着胳膊起来。   叶少甫双手环住她的肩膀,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是,我来接夫人回家。”   萧怀瑾还在骂,沈颜沫听了,微微皱眉,嘟着嘴笑着道:“哪来的狗吠?”   萧怀瑾劫持她,让她远离丈夫,见不得孩子们,她心中怎能不气。   如今有人撑腰,自然要骂上两句,以解心头之恨。 第101章   这声音不大,刚好被萧怀瑾听到,被打得红肿的脸涨成绛紫色:“沈颜沫,你过分了,我虽把你掳走,可从未亏待过你,你摸着良心问问,一路上本王待你如何?再说,我也曾对你有恩,在京都时,你为了摆脱景王爷,还是本王帮的忙呢,你目的达到了,也将本王利用个彻底,转脸不认人了,哪有这样的事。你们夫妻俩就是一路人,都是忘恩负义的东西。”终于将骂人的话都说出来了,痛快。   话音未落,便听见叶少甫道:“你今日说开了,咱们旧账新账一起算。”   林奇林枫闻言,抡起拳头,继续虐待萧怀瑾。   萧怀瑾说完这些话就后悔了,只顾图个嘴上痛快,忘记被打脸的当事人就在眼前。   林奇林枫想到自家王爷受的委屈,那伤心欲绝的模样,拳头上的力道更大,打得萧怀瑾连连求饶,差点哭爹喊娘。   沈颜沫觉得差不多了,掀开帘子出声阻止:“算了吧,给他一些教训就好。”   她说话时瞅一眼萧怀瑾,只见他乌发凌乱,锦袍脏污,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尤其是一双眼睛,明显的拳头印迹,左右还很是对称,还上去又滑稽又好笑。   “噗嗤”沈颜沫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叶少甫也凑过来,朝外瞧去,唇角微微上扬:“看在你逗乐夫人的份上,本王便不再于你计较。”   箫怀瑾听见这话乐了,撇撇嘴,对着马车的方向翻了一个白眼。暗道:终于把那夫妻俩哄高兴了,他大侄子也快回来了吧。   为了他们燕国的江山,他的颜面扫地,可以说荡然无存。   “那说说咱们合作的事宜?”箫怀瑾收起脸上的笑容,从怀中掏出圣旨扔给林奇,“这是我的诚意,耀哥儿回去必会登基为皇,这下你们总能放心了吧。”   林奇接过递给叶少甫。叶少甫见是圣旨,面色不改道:“这太轻松了,让我不敢置信。”   箫怀瑾双手环胸,勾唇一笑:“你若是帮我办一件事,耀哥儿继承大统的机会会更多,就看景王赏脸不赏脸了。”   叶少甫略微沉思片刻,瞥眼看向箫怀瑾:“你想让我杀了叶准?”   叶准是叶皇后的靠山,也只有叶家倒了,耀哥儿前面的绊脚石也算没有了。   “都说景王智慧无双,果然如此。”箫怀瑾不吝啬夸赞道。   他派了不少人杀叶准,可惜叶少甫的人防备太严密,来的人不是被杀就是被捉,三五次竟没一次成功。   箫怀瑾这才看清叶少甫的能力。   刺-杀叶准势在必行,他才不得不找叶少甫帮忙。   “也不是不可以。”叶少甫停顿一下,又道,“不过,在这之前你要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箫怀瑾问,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他都会做的。   “说服叶准刺杀景王。”叶少甫道。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正大光明的杀了叶准,明启帝和燕国都说不出什么,这是叶准自己找死,他想让他回燕国,也是有心无力。   箫怀瑾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一言为定,耀哥儿何时可以回去?”   这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我有说让耀哥儿回去吗?”叶少甫道,“当初你们说抛弃就抛弃,若不是我,两个孩子早已成为刀下亡魂。需要他时,又想让他回去,哪有那么好的事?”   箫怀瑾觉得他对牛弹琴了,说了那么多,这对夫妻还不让耀哥儿回去,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可眼前人,他又不能得罪,还得小心翼翼哄着,心里别提多憋屈了,扯动唇角,皮笑肉不笑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叶准一死,树倒猢狲散,这叶皇后淫-乱宫闱,残害忠良,皇家留她全尸也算是天大的恩赐了。”叶少甫不疾不徐道。   萧怀瑾出生皇家,闻听这话哪有不明白的,立刻表明态度:“耀哥儿回去自然是太子,都说母以子贵,明月公主尊贵之躯,嫁给我阿兄为妃本就委屈了她,还请贵国皇帝放心,燕国皇后只有一个,那便是明月公主。”   “仅此而已吗?”叶少甫好似不满意。   萧怀瑾垂眸思索半晌,道:“燕国愿与华国永世交好,互不侵-犯,耀哥儿继位后便送上盟书,还有,作为诚意,燕国会赠送贵国五千匹战马,雌雄各半。”   叶少甫见萧怀瑾有诚意,略微点头答应,又补充道:“再赠送两座城池吧,耀哥儿登基,作为舅舅,我们今上也要厚赠外甥不是?”   萧怀瑾立刻明白叶少甫的意图,拱手到了声谢,又道:“你们若是在京都住不下去,就来永城吧,燕国随时欢迎你们。”   拿着燕国的城池祝贺燕国新皇,既有面子,同时也震慑朝中大臣和各大世家,叶少甫这是告诉燕国人,耀哥儿登基为帝,不是侥幸,而是有强大的后盾。   朝中大臣个个是老油条,耀哥儿未及弱冠就登基,若没有强大的后盾,成年后只怕连亲政都难以做到。   沈颜沫听见这话,握紧叶少甫的手,凑到他耳旁,轻柔道了声谢。   叶少甫放下帘子,在她唇上啄了一口:“这是我应该做的,夫人何须言谢。”   萧怀瑾听见叶少甫的话,唇角抽了抽,被塞了一嘴狗粮啊。回家抱王妃去,他也是有媳妇的人。   商定好这些,叶少甫带着沈颜沫离开,萧怀瑾接过林奇递过来的缰绳,一个利索的翻身,稳坐在马背上,辞了打马离去。   叶少甫带着沈颜沫去了幽北大营。   直到见到沈颜沫。杨信才知叶少甫为军师的目的,果然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他对叶少甫的事也有所耳闻,打趣几句放他离开。   到了营帐,叶少甫弯腰打横抱起沈颜沫,又命林奇林枫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   沈颜沫见他喉结滚动几下,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立刻明白他想做什么,又羞又恼,粉拳轻轻落在他的胸前:“这是军营,小心被别人撞见。”挣扎着要下来。   叶少甫将沈颜沫放在床上,俯身压了下来,先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是眼睛,鼻子,红唇,在那朝思墓想的唇瓣上辗转许久,又来到她的耳边,一下捉住莹润的耳垂,舌尖打着卷。充满情-欲的低沉嗓音在耳边响起:“夫人不见了,云朗万分着急,日思夜想,今儿终于见到夫人了,夫人莫要拒绝我,我想你想的浑身都疼了。”   灼热的气体十分烫人,让沈颜沫浑身酥麻,既期待又害怕,期待他,又害怕被人撞见。   叶少甫见沈颜沫动情,卖力啃着她的脖颈,继续诱-惑道:“放心吧,林枫林奇在外守着,不会有人进来,只要夫人小点儿声,云朗保证无事。”一面说一面撕扯碍眼的衣衫。   少时,帐内传来颠鸾倒凤的声音,只是声音被刻意压低,若离得远,根本听不见。   只是,可怜了林枫林奇,这对难兄难弟在门口站岗,账内的动静他们听的一清二楚,顿觉浑身燥热,脸上火辣辣,好似发烧一般。   林枫悄然吞咽着口水,侧脸看向林奇,正巧见林奇瞧着他,眉心紧拧:“你看我做什么?”   林奇答曰:“我想成婚了。”   他回去后就找芙蓉提亲,也选个最近的黄道吉日成婚。   等他成婚了,洞房花烛夜定要好好放纵一回,听说男女欢-爱,犹如水乳交融,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为何连爷那样节制的人也沉迷此道呢?   林枫哑然。   以为谁不想啊,可闫清没答应他呢,在爷和夫人成婚后,他就找过闫清,且郑重求婚了,可闫清没答应,说回京都后再说。   天知道爷何时回京都,若是爷不回京都,他这辈子别想娶媳妇,没有媳妇,就不能像爷一样肆意放纵,想想顿觉人生黯淡,生无可恋,怎么办?   林奇的身体很实诚,从衣摆处撕下两块布条,卷吧卷吧,塞入耳中,耳边顿觉清净了不少,再也没有那羞人的声音了。   林枫:“……”   还能这样操作?   愣神片刻,默默照做。 第102章   一连下了一天一夜的雨,终于在一日清晨停了。   都说春雨贵如油,这话不假,雨下的时间虽长,地上却没有积水。   沈颜沫本想回邕宁县,她许久不见几个孩子,甚是想他们。   叶少甫却道:“不着急,他们在幽州城呢。”忽然想起什么,拿眼睛看沈颜沫,停顿一下问出口:“你与沈林鹏怎么回事?”   话音一落,空气中顿时弥漫着浓浓的醋意。   沈颜沫挥手随意扇了两下,抿唇笑着看他:“什么味道,好酸啊?”   叶少甫立刻知道沈颜沫打趣他,上前拦住她肩膀:“你说什么,我吃他的醋?”   沈颜沫挣扎几下:“我说你吃醋了吗?你自个儿上赶着承认。难道不是吗,不然,为何好端端提起他?”   “有人觊觎我的夫人,我问一句都不许?”叶少甫手放在她腰上,稍稍用力拧了一下,以示自己的不满。   沈颜沫知他会不依不饶,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行行行,你是我男人,你说了算,这样总行了吧。”   叶少甫满意了,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佯装生气道:“我听着这话有些敷衍。”   “那怎样不敷衍?”沈颜沫仰脸看着他问。   叶少甫会心一笑,眉梢都带着笑意,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找了本春宫图,里面的姿势咱们还没试过,今晚试试可好?”   沈颜沫脸颊飞上红晕,在他腰上扭了一下,低头娇嗔道:“羞死了。”   想起那日归来,他狠狠进入,缠着她要个不停,次日出去,别人看她的眼光都变了。   杨元帅更直爽,拍着叶少甫的肩膀说:“好小子,看不出来,都说你自幼体弱,我看比我们这些武夫都强。”   沈颜沫脸颊爆红,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回帐篷后连续三天没让叶少甫碰她。   叶少甫也知那日过了些,这几日都抱着沈颜沫睡,并未坐做其他,美人在怀,他又不是柳下惠,一连忍了三日,如今自然不愿再忍了。   “夫妻闺房之乐,有何可害羞的。”叶少甫亲住那甜蜜的樱唇,许久才放开,“真想夜晚快些降临。”   沈颜沫靠在他怀中喘着粗气:“叶准的事何时解决,我想孩子们了。”   叶少甫不满意她的态度,明明在她跟前儿的人是他,她张口闭口都是孩子们。   想到此处,叶少甫低头咬住她的耳垂,只觉怀中的人身子一僵,呼吸有些凝窒。   他唇角微动,笑出声:“有我陪着你,你想他们作甚,看来我还不够努力,让你有力气想别人。”   他也顾不上许多,半推半抱顺势坐在圈椅上,灼热的手撩起她的衣裙,迫不及待的进入肥沃的土壤,热情挥洒茁壮的种子。   沈颜沫罗衫半解,双臂环住他的头,如置身于汪洋中的一叶扁舟,摇摇曳曳,恍恍惚惚……   听到帐内的动静,林奇和林枫自觉站在门口,一人一边,好似门神,可谁能想到这两位“门神”已动了凡心。   金乌西坠,晚霞似锦,沈颜沫在军帐内看医书,可过了半晌,她手中的书一页未翻。   她脑海中都是叶少甫浑身是血的模样,方才小憩了一会儿,梦中,叶少甫被叶准用匕首刺中了,他拉着自己的胳膊,满面痛苦,口内喊,疼,让沈颜沫救命。   沈颜沫被这样的场景吓醒了,醒来后叶少甫不在身边,她有些心神不宁,书也看不下去,就这样呆坐一个多时辰,见叶少甫许久不归,心中越发不安宁,对着外面喊了一声:“谁在外面?”   林枫答应着:“夫人,是我,您有何吩咐?”   “你家爷去哪儿了?”沈颜沫放下书,起身来至门口,掀开帘子朝外望去,天渐渐暗下来,仿佛她的心一般。   “爷去看燕国的俘虏去了,临走时吩咐,若是夫人醒来,略等等,他很快就回来。”林枫拱手行礼道。   “他去了多久了?”沈颜沫又问。   “近两个辰时了,论理该回来了。”林枫看了看天。   沈颜沫觉得出事了,走出,一面走一面问:“你可知叶准在哪里?”   那日叶少甫与萧怀瑾的约定,她依然记得,让叶准刺杀景王。   方才在军帐中,沈颜沫思来想去,觉得叶少甫这样做定有别的目的,不仅仅是除去叶准这么简单。   林枫跟着沈颜沫身后,朝东南角指了指:“在那边,我带夫人过去吧。”   谁知刚走没几步,遇见一个军医,五十多岁的年纪,须发花白,手里提着医药箱,慌慌张张朝一个军帐小跑而去,嘴里还嘟念着:“这燕国人也忒大胆,竟然敢行刺王爷,真是不要命了。”   沈颜沫听见这话,喊住军医,压下心中的忐忑,尽量用平缓的语气问:“这位老先生,您说谁受伤了?我也是医者,不知我能否给您帮忙?”   难道叶少甫真的受伤了不成?   这人姓孙,营中都叫他孙大夫,医术不错,为人谦和,逢人带着三分笑意,听见沈颜沫这样说,脸上的笑容变成七分:“哦,您也是行医的,那你跟我来,帮我打个下手吧。”说着对沈颜沫摆摆手,示意她跟上,一面走一面又问沈颜沫师从何人。   沈颜沫报了薛神医的名讳。   孙大夫听了脸上的笑意更深,眸中尽是赞叹:“薛神医医术精湛,可以说是华佗在世。你是薛神医的弟子,想来医术不差。”   沈颜沫谦虚几句,几人来至一个军帐前,刚想进入,林奇从里面出来,急吼吼喊道:“军医呢,军医来了吗,赶紧给王爷包扎伤口。”   一言未了,抬眸看见沈颜沫站在五步远的地方,惊诧喊了句:“夫,夫人,您,您怎么,来了?”说完瞪一眼林枫,眸中尽是责备,让你看着夫人,你是怎么看的,若夫人知道爷受了伤,不定多担忧呢。   王爷怕夫人担忧,这才另找一个军帐,让军医包扎伤口,等包扎完伤口再回去,也省得夫人担忧,没想到夫人来的这样快。   沈颜沫未回答,直接问:“他伤得怎样,可严重?”问这话时,嗓音有些颤抖。   林奇道:“挺严重。”流了很多血呢,虽然是有一部分是猪血,可这会儿他不能如实说,想起爷的目的,他只能睁着眼说瞎话,往严重里说。   林枫往林奇身上啪一巴掌:“你就不能含蓄一点,吓着夫人了。”   两人不约而同朝军帐门口看去,沈颜沫已掀开帘子进去了。   林奇嘟囔一句:“实话实说有错吗?”没错啊。   他也想实话实说,可爷不许啊。   林枫:“……”   沈颜沫进入军帐,只见叶少甫靠在椅子上,面容苍白,唇瓣发黑,一看就是中毒的征兆。胸前一片血迹,还没靠近,浓浓的血腥味直往鼻孔里钻。   “怎么伤成这样?”沈颜沫快步上前,扯着叶少甫的胸口,“让我我看看?”   叶少甫抓住沈颜沫不规矩的手,对她摇了摇头,小声说:“无碍,我能撑住。你先回去吧,我怕吓着你。”   沈颜沫瞪他一眼:“你忘记我是做什么的了,比你严重的伤,我也见过不少,哪里就能吓到我了。”说着纤细的手搭在他的脉搏上,准备为他诊脉。   叶少甫反手扣住她的手:“你歇着吧,让军医瞧瞧,夫人放心,我舍不得死。”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沈颜沫,沈颜沫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站在叶少甫身旁,给孙大夫让出位置:“您老医术高明,给瞧瞧。”   孙大夫见沈颜沫恭维他,笑得一脸褶子:“你是薛神医的弟子,你瞧瞧也一样,薛神医的医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老夫点儿医术,那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惭愧。”   叶少甫皱眉:“您老别谦虚了,本王等着救命呢。”   若他真重伤,又中毒,听见这些话,定气得喷出一升老血。   闻听此言,孙大夫不敢怠慢,为叶少甫诊脉,越诊脉越心惊:“王爷身子骨本就虚弱,如今被人刺中身体,虽不是要害,却也失血过多,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王爷中了毒,此毒霸道,老夫无能为力,惭愧,惭愧。”   杨信掀开帘子进来,正好听见这话,当即震怒,指着帐外咆哮道:“来人呢,将叶准那老匹夫拖出去砍了,不,大卸八块。”   说完尤为不解气,又训斥手底下的人,为何不好好看着点儿,再问问叶准的匕首哪来的,查出来严惩不贷。   最后又嘱咐孙大夫,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救叶少甫的命。   孙大夫摇头,看向沈颜沫,她是薛神医的弟子,应该有办法。   沈颜沫早得了叶少甫的叮咛,神情痛苦,硬挤出两滴眼泪摇头表示她也是无能为力。   孙大夫叹息一声:“为今之计只有找到薛神医,他医术高超,定有办法解毒。”   “我师父远在江南,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两三个月,我怕……”余下的话沈颜沫未说明,其余人都明白,不说能不能找到人,就算找到了,叶少甫也不一定能等得起。   “王爷中了何种毒?”杨信急切问,“可还有别的办法?”   “办法不是没有,只是希望渺茫。”孙大夫停顿一下,摇头叹息,“若是能拿到解药,王爷的毒自然能解。”   “这毒是燕国皇室专用的,是前朝的一个妃子研制的,叫无颜,中此毒者,一月后皮肤开始溃烂,像得了皮肤病,等皮肤无一处完好,也是中毒者命陨之时,都道最毒妇人心,此话不假。”   沈颜沫满脸不自在,想反驳孙大夫,也知现在场合不对。   叶少甫闻言轻咳一声。   孙大夫这才意识到沈颜沫还在,尴尬笑了笑解释道:“是老夫失言了。”停顿一下捻须道,“这毒怕不好解。”   沈颜沫也听过此毒,却不想是在叶少甫身上。   杨信立刻唤人进来,命人去燕国,定要把解药带回来。   “咳咳咳。”叶少甫忙阻止,“多谢元帅关心,本王暂时无碍。叶准既抱着必死的决心刺杀本王,又怎肯让本王有活命的机会,去了也是白去,还是莫要浪费时间了,本王来幽北的目的是夫人,既然已寻回夫人,本王这就告辞了。薛神医与本王是旧识,本王这就派人寻他,定能研制出解药,本王相信,本王命不该绝。”   他没想到箫怀瑾下的毒,竟是无颜。 第103章   杨信又着急又心痛,非要人去燕国寻解药,若是燕国皇室不给解药,他带着杨家军,踏平永城。   叶少甫又劝说一番,并提出离开幽北大营。   杨信自然不愿意,先不说叶少甫帮了他的忙,就算没有帮忙,他也不能让叶少甫中毒离去。做人没有这样的。   其余大小将军听闻叶少甫欲离开,也都百般劝说叶少甫留下,就算要走,也要等伤好了、解了毒再走。   叶少甫自是不能留下,据理力争,说他与沈颜沫刚成婚,几个孩子都在幽州城等着,若是长时间不回去,怕几个孩子们担忧。   杨信等人见不能挽留他,给他装了些特产,满满当当的两马车,恋恋不舍的目送叶少甫和沈颜沫离开幽北大营。   沈颜沫坐在马车里,将脸扭到一边,瞧也不瞧叶少甫一眼。   叶少甫知道沈颜沫生气,气他没有提前和她商量一下,他若是商量了,她定然不同意,叶少甫索性来个先斩后奏。   “夫人莫要生气,我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叶少甫靠近沈颜沫,将人扯进怀中。   沈颜沫挣扎两下,再次远离他。   叶少甫又赔不是又保证,一会儿抱着,一会儿搂着,好一会儿才把人哄笑了。   沈颜沫知他体弱,唯恐他乱动扯动伤口,便任由他抱着,小声问:“你的伤口不大,为何会失血过多?”这是令人疑惑的地方。   叶少甫犹豫片刻,知瞒不住,坦白交代道:“我把血存起来了,回头再给傲哥儿配些药丸。”   原来他去俘虏军帐前,就放了血,他想着自己的血珍贵,就算给傲哥儿配药,也不能浪费了,是以才会失血过多,其实他身上多是猪血和别人的血。   沈颜沫听了这话,眼眶湿润了,搂着叶少甫默默流泪:“你个傻瓜,傲哥儿身子骨不好,用药好生将养着就是,你为何这么作践自个儿。他这些年吃了你配的药,身子已经大好了,何须再为他大伤元气。”   “只是放点血,要不了命,多吃点儿补血的滋补药膳,没几日就好了,你莫要担心,傲哥儿的身子随我,我没能给他一个健康的体魄,便为他做些小事,我知傲哥儿不喜吃药,等他身子痊愈了,我再教他些炼体的功夫,保证他一年到头无病无灾的。”叶少甫抚摸着沈颜沫的秀发,小声地说着。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中滚落,沈颜沫搂得更紧,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   若不是她任性,他们不会错过这么长时间。   “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地不起我。”叶少甫闻着秀发中散发的幽香,“反而是我,愧对你们母子三人,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便是答应了顾少逸的请求,与他互换了身份,可若没有互换身份,我便不能遇见你,有时我又觉得庆幸。也幸亏那样做了,才让我遇见你。”   沈颜沫破涕为笑,推开叶少甫,捧着他的脸庞,一个吻落在他的唇上:“我也庆幸,庆幸自己没有错过你,不然这辈子我多亏啊。”   叶少甫趁机加深这个吻,直至沈颜沫喘不过气来才放开他:“我还有一事未和你说。”   “吁”   这时马车停下了,随后传来林枫的声音:“爷,有人挡路。”   他坐在车辕上,挥舞着鞭子冷冷地看着清风,恨不得上前揍他一顿。   若不是怀王,爷如何会中毒,且是无颜。   沈颜沫掀开车帘朝外看去,见是清风跨坐在马上。   清风看见她,下马抱拳施了一礼:“夫人安好,我家主子让我给景王送解药。”   叶少甫掀开门帘,冷笑一声:“本王以为怀王是小人,没想一转身成了君子,劳烦你家王爷了,这份恩情,本王没齿难忘。”   清风将瓷瓶扔给林枫,再次抱拳:“清风的任务已完成,该回去复命了,夫人王爷一路安好。”   话落上马夹起马肚子,扬起鞭子打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飞奔,所到之处尘土飞扬,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林枫将解药递进去,沈颜沫接过,打开盖子凑近闻了闻:“应该是无颜的解药。”   叶少甫嘱咐沈颜沫收好。   沈颜沫不解:“有解药,你为何不赶紧服用?”说着作势倒出解药让叶少甫服用。   叶少甫按住沈颜沫的手:“现在还不是服用解药的时候。”停顿一下想了想措辞,又道,“沫儿可曾想过咱们以后的打算?”   “以后?”沈颜沫眉心微皱,她还未想过。   以后,以后该如何呢,总不能在邕宁县一辈子,哥哥的任职将要到期,不久后要回京都述职,她该何去何从?   “趁着这次机会,景王该病逝了。”叶少甫道。   为了不让人怀疑孩子的出身,只能让景王消失,等世人遗忘景王,大概再也记不起景王的长相,谁也不会觉得孩子与景王相似,只觉得他们是武昌侯府的孩子。   “你……”沈颜沫这一刻是感动的,这个男人为了她和孩子,舍弃了京都的荣华富贵,只为不让他们遭人诟病。   “终究是我亏欠了你们。”叶少甫搂着她手臂紧了紧,话题一转道,“我以后不是王爷了,身无分文,需要夫人养我,夫人会不会嫌弃我?”   沈颜沫捧着叶少甫的脸,抿唇笑着道:“就凭你这张脸,我便不嫌弃你。”   “那真是云朗之幸。”叶少甫轻笑。   “对了,你方才说有事和我说,是何事?”沈颜沫问。   叶少甫这才想起方才的话茬,被清风打断了,苦笑道:“事关我的身份,你可知我与顾少逸为何如此相像?”   沈颜沫想了想道:“难道你们是亲兄弟不成?”   “夫人果然冰雪聪明,不仅是亲兄弟,我们出生时,前后相隔半个时辰,只因我体弱,稳婆说我活不了了,那些人便放弃了我,若不是我命大,被舅舅遇见了,这世上只怕再无云朗此人。”想起往事,叶少甫唇角上扬露出讥讽,搂着沈颜沫的手臂再次收紧。   沈颜沫感受到他的孤寂与悲伤,环住他的脖子:“你还有我们,我们都是爱你的人。”   这话似誓言,印在叶少甫脑中,经久不散。   “我也爱你们。”话落,他找到沈颜沫的唇瓣,如饥似渴般吻着……   仿佛将人吸入腹中,刻入骨髓。   马车依然前行,朝幽州城缓缓而来。   幽州城都督府。   傲哥儿抱着雪团坐在都督府大门前,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远处。   誉哥儿也坐在一旁,怀里揽着四喜:“娘亲和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爹爹走时说,很快便来接他们的,可都过了三十五天了,爹爹依然没有来,他是不是忘记了他们。   娘亲不见了,爹爹也走了。   想到这些傲哥儿眼眶里蓄满泪珠,吸了吸鼻子,小声低喃着:“娘亲,你何时回来,傲哥儿想你,哥哥们也想你,你快回来,把我们接回家吧。”他不想住在都督府了,这里的人不好。   耀哥儿和荣哥儿站在傲哥儿身后,劝他回去,说师父和娘亲很快便能回来。   傲哥儿回头,仰脸看着俩哥哥,稚嫩的脸上带着童真:“大哥,二哥,你们想娘亲吗?”说完,泪珠滚下,也不等荣哥儿和耀哥儿回答,哇的一声哭出来,“我想娘亲了,我们去找娘亲好不好。”   打出生起,他就粘沈颜沫。沈颜沫去哪里都会告诉他一声,会耐心哄他许久,保证给他带些特产回来,他才同意沈颜沫离开,离别时不情不愿,依依不舍。   还从未像这次这般,娘亲突然不见了,爹爹将他们送到了别人家,一连三十多日未曾有消息。   誉哥儿听见傲哥儿哭了,也流下泪,撇着嘴跟着哭:“我也想娘亲。”掏出荷包,拿出一块杏仁酥,塞傲哥儿嘴里,“弟弟吃块杏仁酥吧,甜的,闫清姑姑做的,吃了心里会好受一些。”说完又给耀哥儿和荣哥儿一人一块。   这次傲哥儿很听话,嚼了嚼咽下去,小嘴一撇:“娘亲不在,杏仁酥也不甜了,我还是想娘亲,呜呜呜呜。”   越哭越凶,谁劝也没用。   誉哥儿心里本就委屈,听见弟弟哭,又跟着哭起来。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们了?”芙蓉和玉荷跑出来,上下打量着誉哥儿和傲哥儿,见他们身上无伤,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誉哥儿抱住玉荷的腿:“玉荷姑姑,我们想娘亲了,娘亲和爹爹怎么还不来接我们?”   傲哥儿被芙蓉搂在怀中。“傲哥儿也想娘亲了?”芙蓉问。   傲哥儿点头:“想,娘亲何时才能回来?我不想住都督府,我们去舅舅家可好,舅舅是县令,府衙里有衙役,铁叔叔的功夫也好,他能保护我们。”   誉哥儿拉住玉荷的手:“玉荷姑姑,咱们走吧,现在就去舅舅家。”   玉荷和芙蓉对视一眼,在都督府住的好好地,两位小主子为何突然想离开,他们与沈都督的公子沈行关系不错,见面如胶似漆,怎会突然要离开。   还是发生了何事,她们不知道。   芙蓉和玉荷保证,夫人和爷快回来了,很快就接他们回家了。   两人将几个孩子送回庭轩阁,哄睡誉哥儿和傲哥儿,又询问耀哥儿和荣哥儿,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本来住得好好的,为何突然要离开。   耀哥儿没时间玩,整日呆在房内,看叶少甫留下的书籍,自然不知外面发生的事,他看向荣哥儿。   荣哥儿想了想说:“我想起来了,今儿清晨,我们找沈行玩,可沈行去了都督夫人院中请安,誉哥儿和傲哥儿非要去找沈行,当时我肚子疼痛,就去了趟茅房,誉哥儿和傲哥儿俩去了都督夫人院中,可回来后就有些不高兴,我还以为是没见到沈行的原因,现在想想,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当时跟着他们的丫鬟是谁?”芙蓉问。   荣哥儿说了丫鬟的名字,玉荷亲自将两个丫鬟找来,问她们,誉哥儿和傲哥儿去了都督夫人院中找沈行,可找到了?   两个丫鬟相互看一眼,均摇头说没找到。   “两位小公子可是因为这个不高兴了?”芙蓉又问,说话时从怀里掏出两个银锭子,“仔细想想,莫要遗漏了什么,否则这银锭子会长翅膀飞走。” 第104章   两个丫鬟畏惧当家夫人,支支吾吾不愿意说。   银子固然好,可也要有命花啊。   芙蓉冷笑:“既如此,我就要问问沈大人了,我家小公子在沈家被人欺负了,身为主人,客人被欺负了,看他管不管。”   两个丫鬟立即跪在地上,恳求道:“姑娘,求你了,别去找都督,我们说就是。”   他们是跟着小公子的丫鬟,若是出了事,都督自然不会放过他们,为了活命,只能将看见的听到的一一说了。   原来誉哥儿和傲哥儿去了都督夫人院中,压根没进去,走至门口就听见有人编排沈颜沫了。   说沈颜沫长得一脸狐媚像,也不知得罪了谁,竟被别人掳走了,谁知道是不是真被掳走了,或许跟野男人跑了也不一定。   叶少甫将几个孩子送到都督府,没有说明原因,可都督夫人去邕宁县打听了,虽然消息被封了,可还是有人走漏了消息。   得知沈颜沫被人掳走,都督夫人想开怀大笑,真是老天有眼,惩罚了那贱人。   本以为是下人们之间胡言乱语。   誉哥儿和傲哥儿想上前教训她们,可又传来都督夫人的声音。   “那沈家女确实长了一张勾人的脸。夫君也是,他爹娘都不要那几个小崽子了,咱们府上凭什么养着。你们是没瞧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往庭轩阁,哎呦,咱们府上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那日我去庭轩阁,你猜我看见了什么,鲍鱼,燕窝,鱼翅这些就不说了,最珍贵的是那两条海鱼,这东西可难得,有钱也不一定弄到,夫君竟给庭轩阁送了去,我是他的正妻,连个鱼尾巴都没得到。”沈夫人这话说的,又酸又气。   她是沈林鹏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沈林鹏竟没给她一条,就算不给他一条,也该给老夫人一条吧。   据说老夫人院里也没有,还是轩亭阁那边做好了给老夫人送去的,哎呦,可把老夫人乐坏了,对几个小崽子夸了又夸。   她也生了两个女儿,怎不见婆母夸两个姐儿。   庭轩阁的人也真不害臊,拿着沈家的东西当好人。也就婆母和夫君乐意当瞎子。   话说开了,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下面的人为了奉承恭维她,又说了些不敢入耳的话。   誉哥儿和傲哥儿气得脸都白了,站在门口朝里院中吼了一声:“你们胡说。”说完跑开了。   俩人一口气跑到门口,说要等父母,希望父母突然出现,将他们接回去。   荣哥儿找到他们时,两人就在门口坐着了,劝他们回去也不听,问什么也不答,只说想娘亲。   急得荣哥儿团团转,无奈只能让丫鬟找耀哥儿来,可耀哥儿来了也没用。   等两个丫鬟说完了,荣哥儿转身朝外跑:“我去找那些人算账。”竟敢编排娘亲,简直是找死。   玉荷一把拉住他:“你去了她们就会承认吗?说不定还会倒打一耙呢。”   荣哥儿气急,红着眼眶问:“那誉哥儿和傲哥儿受的委屈就不理会了,她们竟敢编排娘亲,不可饶恕。”   说到最后一句,竟咬牙切齿,那模样似吃人。娘亲是世上最好的人,谁都不许说娘亲。   芙蓉将两锭银子给丫鬟,摆手让两人出去,又对荣哥儿道:“谁说不理会了?但不能冒冒失失的去了,显得咱们无理,咱们毕竟是客。”   说完看向耀哥儿,问:“耀哥儿看该如何?”   “咱们找沈都督辞行去。”耀哥儿道。   听见有人编排娘亲,耀哥儿就开始想对策了,他们是暂住在沈家,不能随意处置沈家下人,更不能指责都督夫人的不是,他们不能处置,可有人能处置。   他们没有缘由突然离开,沈都督必然会查问,结果如何,都是沈家的事,与他们无关。   芙蓉点头,不吝啬夸赞道:“耀哥儿长大了。”   等誉哥儿和傲哥儿醒来,芙蓉已将行礼收拾妥当了,冬雪和刘妈妈期初还诧异,听了前因后果,手中的动作比谁都麻溜。   闫清得知都督夫人馋她的海鱼,编排沈颜沫的不是,还气哭了誉哥儿和傲哥儿,当即怒火中烧,摔碎了一只青花瓷的碗,站在厨房门口,掐腰指天骂地:“我们厨房里是有好东西,可那都是我们自个儿买的,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想吃燕窝、鱼翅、海鱼、熊掌,自个儿掏银子买去,我们堵住你们的嘴了吗?”   来了沈家后,开始还让大厨房送菜送饭,吃了几天,誉哥儿和傲哥儿就吃腻了。前几日饭菜还尚可,有些肉菜,后面几天,日日青菜豆腐,鲜少有肉菜,更别说其他可口的。   芙蓉等人如何看不出,这都督夫人不欢迎他们呢。   几个孩子倒是没多想,只说想念闫清姑姑做的饭菜。   听见这些恭维的话,闫清笑上眉梢,立刻拍着胸脯保证,定让他们吃上可口的饭菜。   这院中也有一个小厨房,收拾出来给小公子们做些点心,顺便改善伙食,不吃他们沈家的东西。   若是王爷和夫人都不在,他们早收拾东西离开了。何苦受这闲气?   闫清思来想去,亏了谁也不能亏了小公子们,于是去找刘妈妈和芙蓉她们商量。   他们也不知在沈府住多久,时间短或许没人说什么,万一时间长了,不定会发生何事呢。   沈老夫人和沈林鹏自是不会说,可那继室夫人就不一定了。   他们来时,那继室夫人就面容不善,但碍于沈林鹏的震慑力,她不敢发作。   可见那继室夫人是个面甜心苦的人,饭菜一事,定时那继室夫人吩咐人做的。   为了些许小事,他们也不愿找沈林鹏,一来还要继续住下去,不能与继室夫人撕破脸,二来不愿给沈林鹏添麻烦。   他们自己开小厨房更好,想吃什么吃什么,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几人商量一番,收拾出厨房,买菜开火,想着法子给小公子们补补身子,近一个月,小公子们都胖了一圈。   这才几天,又被继室夫人妒忌上了。   若他们再容忍,下次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坚决不能忍。   耀哥儿作为主子,又是几个孩子中年龄最大的人,自然是他找沈林鹏去说。想好说辞,耀哥儿带着芙蓉去了沈林鹏的院子。   沈林鹏刚才外面回来,看见耀哥儿来了,脸上浮现出笑容:“耀哥儿来了,你弟弟们呢?”   耀哥儿没回答他的话,直接道:“沈叔叔,弟弟们想娘亲了,想去找娘亲,我也被缠着没法子,这才来跟您请辞的。”   沈林鹏仔细瞅他一眼,见他面容严肃,带着几分不虞,心下疑惑:“景王爷把你们交给我,是信任我。他临走时特意嘱咐我,无事不要让你们出府,是为你们安危着想,他不曾回来,也未有书信传回,若我贸然放你们离去,景王回头找我要人,我该如何交代?万一你们遇见危险,出了岔子,我又该如何跟你们娘亲交代?想出去可以,除非景王和你娘回来,不然你们休想出府。”   耀哥儿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头,听见这话,也知出府不易,指甲抠着手心,手上传来疼痛感,灰暗的眸子硬生生挤出几滴泪:“可,弟弟们想娘亲了,今儿中午,他们还坐在都督府门前哭泣,我们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将人劝回来,来之前,我信誓旦旦保证,定让您同意我们离去,您若不允,弟弟们又该哭了。您也知道,弟弟们是娘亲的心头肉,娘亲若是知道,不定多伤心呢。”   “这,好端端的怎么了哭了,可是谁惹他们不高兴了?”沈林鹏问。   芙蓉不答话,屈膝福了福身子:“多谢沈大人照应,叨扰一月有余,我们也该离开了。”   执意离去,并未说明孩子哭泣的缘由。沈林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哪个不长眼的说了什么,誉哥儿和傲哥儿伤心了。   “走,我去看看,也劝劝誉哥儿和傲哥儿。”   说着,沈林鹏背着手来至庭轩阁,一路走来,他面容冷凝,怒气冲冲,脚下的步子似生了风,一言不发,一炷香的路程被他半柱香走完了。   耀哥儿跟在他身后,腿不及沈林鹏的,一路都小跑。   芙蓉有功夫,可想跟上沈林鹏,也有些吃力,气喘吁吁的。   沈林鹏踏进庭轩阁,见刘妈妈等人已将东西收拾妥当了,这是铁了心要离开。   他也不气恼,扯动唇角,扬起一抹笑容,一手拉着誉哥儿,一手拉着傲哥儿,和颜悦色问:“怎么突然想离开了,是住够了,还是有人欺负你们了,你们尽管告诉舅舅,舅舅给你们做主。”   背后不言他人过,沈颜沫很早就教过他们,誉哥儿和傲哥儿皆低头沉默不答。   可不答话又显得没礼貌,誉哥儿仰头看向沈林鹏:“舅舅,我们想娘亲了,也想大舅舅了,你让我们去大舅舅家住几天吧,大舅舅是县令,手底下有衙役,也能保护我们。”   不等沈林鹏回答,傲哥儿脆生生地问:“沈舅舅,水性杨花是什么花,长在水里的杨花吗?”   沈林鹏呼吸一窒,不知该如何回答,老脸一红问傲哥儿:“你从哪里听来的这词?” 第105章   庭轩阁都是景王和沈颜沫的人,这些人对誉哥儿和傲哥儿很宝贝,可以说,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绝不会说这污秽的话。   “都督夫人和她的丫鬟们说的,她们说我娘亲水性杨花,我一听是花,觉得是夸人的,所以想问问沈舅舅,这水性杨花到底是何花,长得何种模样。我娘生的美貌,可不是那些杨花水花就可以比的。”傲哥儿说得理直气壮。   众人被他这话惊得瞠目结舌。   尤其是沈林鹏,他的妻子,都督府的主母竟骂他的义妹水性杨花,还被外甥听到了?   怪不得傲哥儿和誉哥儿执意离去,不愿再住在府中。沈林鹏平缓了下语气,对傲哥儿说了句:“这不是好话,你忘记它吧。”   又看向发呆的众人,又愧又恼又气,“莫要着急离去,我定给你们一个交代。”说完,甩袖离去。   耀哥儿狐疑地看着傲哥儿。   他记得,傲哥儿好似问过,水性杨花是何种花。   “这话是骂人的,骂女人不守妇道,拈花惹草,专门勾-引男人。”他好似这样解释的。   芙蓉问誉哥儿:“都督夫人说过夫人水性杨花?”   两个丫鬟也未曾说过这句话啊,难道是丫鬟们记错了,还是不敢说。   誉哥儿想了想:“好像说了吧。”   侧脸看向傲哥儿,对着傲哥儿眨眨眼,唇角上扬,显得很是得意。好像在说:我也很厉害,对不对?   芙蓉见他与傲哥儿挤眉弄眼的,还有什么不明白,都督夫人铁定被这俩小子坑了。   沈林鹏出了庭轩阁,遇见一个小丫鬟,问她夫人在何处。   平素沈林鹏不怒而威,如今在气头上,一张脸铁青,好似别人欠他几百万两银子,当即结结巴巴回答:“好,好像去,去了,老夫人院中。”   沈林鹏冷哼一声,背着手大步流星朝沈老夫人院中来了。   都督夫人自然也知庭轩阁的时,她说沈颜沫,被誉哥儿和傲哥儿听见了,唯恐来他们来老夫人这里告状,所以早早来至老夫人这里,也好探听情况,若是可以,顺便给誉哥儿和傲哥儿上眼药水。   沈行正巧也在,看见都督夫人来了,给她行礼问安,也不好打搅大人说话,辞了老夫人出来,准备找耀哥儿等人玩耍一会儿。   方才去了一趟庭轩阁,芙蓉姑姑说耀哥儿和荣哥儿在温书,誉哥儿和傲哥儿身子不适,睡下了。想来这会儿应该醒了,耀哥儿和荣哥儿的书册也看完了。   他刚出院子,便看见了沈林鹏背着手阔步走来,面容阴沉,好似有事。   沈行立住脚,恭敬请安:“父亲安好。”   沈林鹏满脑子都是水性杨花一事,无暇顾及沈行,摆手道:“去吧。”   沈行如蒙大赦,道了声哎,一溜烟儿跑远了。今儿父亲怕是吃错了药,竟没训斥他。   耀哥儿几人乖巧,学问好,功夫好,爹爹羡慕姑姑之余,越发瞧自己不顺眼,每每拿他与耀哥儿几人比,这些话,他早听腻了。   他喜舞刀弄枪,不喜文墨诗词,这是遗传,父亲自个儿也不喜这些诗词文章,偏让他学,简直毫无道理可言。   谁让他是老子呢。   沈林鹏心中有事,没发觉沈行的异样,径直入了老夫人的院子。   屋内,都督夫人站在沈老夫人身后,一面给她揉肩膀,一面说着话:“娘,我发觉您老精神好了不少。连白发都少了,可是吃了灵丹妙药了,也给儿媳传些秘诀?”   这话纯粹是恭维之语。   沈老夫人抬手抚了抚耳后花白的发丝,笑意融融道:“吃得好,睡得好,看见几个小子在我跟前转悠,我高兴,这人一高兴,可不就显年轻嘛。”   都督夫人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怎么挑起这个话头,假意笑了两声,手中的动作停顿一下:“娘,我听说几个孩子闹着离开呢,说是想娘亲了,也是,这么大的孩子,正需要娘亲的时候,这么长时间不见母亲,可不就想得慌。”   沈老夫人闻言,微微一怔:“好端端的,怎么要离开了,景王爷临走时可说了,他不来亲自接人,不许他们离开,不行,我得去看看去。”   可不能让孩子们除了岔子,不然没法给沫儿交代。   话落,沈林鹏打帘子进来,瞥一眼都督夫人,视线落在沈老夫人身上,笑着道:“娘亲今日可安好。”   看见沈林鹏来了,沈老夫人自是高兴:“好好好,我有什么不好的,倒是你,事务繁忙,仔细自个儿的身子骨。”   她说着指了一张椅子,让沈林鹏坐下,又问:“听闻沫儿的几个孩子要离开,你可知道此事?”   都督夫人心里咯噔一声,暗道:相公难道知道了什么,特意跑来质问她?   沈林鹏没有回答,瞥眼看向都督夫人:“誉哥儿和傲哥儿吵着要离去,临走前问我一个问题?我却不知如何作答。”   都督夫人面容惨白,不知该如何接话。   沈老夫人笑了:“这个小机灵鬼儿,竟还问问题,他问了什么,兴趣我能回答,你且说说看。”   “他问我,水性杨花是什么花?”沈林鹏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都督夫人。   都督夫人唇瓣微张,带着些许颤抖,讷讷道:“好端端的,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她知道,沈林鹏已知道了,所以才会有此一问。一个孩子知道什么叫水性杨花,定是沈林鹏编的。   沈老夫人不是傻子,一把年纪,什么样的内宅阴私不知,见沈林鹏看向儿媳,也猜测有事,并不接话茬,挥手让屋内的丫鬟都出去。   等丫鬟们出去了,沈老夫人浑浊的眸子带着精光:“做错了事儿,就赶紧承认,莫要当面对质,那样面上便不好看了。”   这样说,是给都督夫人面子。   她也知儿媳因儿子要娶沫儿的事,心中不虞,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沫儿那孩子为人如何,儿媳难道看不明白吗。   若没有沫儿,儿子早去了阴曹地府了,儿媳还能坦然当都督府人?   若没有沫儿,她的陈年顽疾如何能好?   若没有沫儿,女儿这辈子也不一定有一儿半女。沈家一片安宁祥和,都是沫儿的功劳。   沈家不能忘恩负义,沫儿的恩情,他们沈家这辈子怕报答不完。   如今沫儿有难,她的孩子在沈家住几天,理应待为上宾。偏有人心胸狭隘,为难几个孩子。   都督夫人知事情败露,认错反而是上策,忙走到老夫人跟前,掀开裙摆双膝跪地,诚惶诚恐道:“都是儿媳的错,见几个孩子闹腾,心中不舒服。底下的人为了奉承儿媳,便抱怨了几句,谁知被两个孩子听了去,他们只听了一半,虎头蛇尾的话最使人误会,儿媳这就去庭轩阁,给几个孩子赔不是去。”说着欲起身离开。   这话说的,将自己的责任推的一干二净。编排沈颜沫的是仆人,誉哥儿和傲哥儿没听仔细,这才误会了,合着跟她没有丁点儿关系。   她不说这话还好。沈林鹏听见这话,又恼又气,指着都督夫人,吼道:“那水性杨花也是下人说的?”   水性杨花?都督夫人没说过这样的话,自然极力否认。   沈林鹏气急:“傲哥儿说是你说的,他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还扯谎陷害你不成?你就是个长舌妇,敢做不敢当,我沈林鹏瞎了眼,才会娶你这样的女人。”   都督夫人瘫坐在地上,泪眼汪汪,又怕又气又羞,摇头矢口否认:“相公,我真没说过这样的话,若是我真说了,让老天爷降一道雷,立刻劈了我。”   “早该劈了你,我沈家的名声都被你败坏尽了。”沈林鹏道。   都督夫人哭哭啼啼,爬到沈老夫人脚边,扯着她的胳膊,恳求道:“娘,我真没说,您要信我。”   沈老夫人摇头叹息:“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他们是客,在咱们家住几天而已,你为何就容不下她们。”   都督夫人瘫坐在地,满脸泪痕苦笑道:“相公梦中都喊那女人的名字,您让我怎么容下他们?”   尤其是沈颜沫失踪的这些日,沈林鹏每每做梦,都会叫沈颜沫的名字,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巧合,可次数多了,都督夫人容忍不了。   沈林鹏羞怒,给了都督夫人一脚,怒斥道:“你胡说什么。”话落起身对沈老夫人拱手道,“娘,儿要休妻,这样善妒的长舌妇,儿要不起。”   他是梦见了沫儿,却不知睡梦中叫她的名字。   沈老夫人没想到,事情竟闹到这一步,扶着方几起身,缓缓走出内室。   沈林鹏跟在沈老夫人身后,想要扶着她:“娘,您这是去哪儿?”   都督夫人也爬起来跟上,被沈林鹏瞪了一眼。   沈老夫人来至庭轩阁,可院中并无一人,行礼满满当当堆在厅内。   她环视四周,喊了几声,不见有人回答:“人都上哪儿去了?”   这时,一个丫鬟小跑着进来,先给沈老夫人屈膝行礼,这才回答说:“都去前院了,门口的小厮来报,沈姑奶奶回来了,还有半个时辰就到府门口,小公子们听了这话,不管不顾跑出去了。”   沈姑奶奶说的是沈颜沫。   “沫儿回来了?”沈老夫人喜不自禁,转身朝外走,步子比平时快了许多,一面走一面说,“回来了,可回来了,哎呦,我的沫儿啊。”   耀哥儿带着荣哥儿,誉哥儿和傲哥儿早已跑出来,站在门口翘首以盼,时不时朝街口张望,喜色溢于言表。   傲哥儿抓着一个小厮,急切问:“是我爹娘回来了吗,报信的人是谁,怎么说的?你莫不是诓骗我吧。”   雪团围在他脚边,前爪抬起,扒在傲哥儿身上,汪汪汪地叫着,似迫不及待要见女主人。   小厮笑道:“我的小公子哎,借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诓骗您,那人是,说是景王身边的侍卫,叫林,林枫,对,是叫林枫,说姑奶奶已进城了,半个时辰后到府上。”   “是林枫叔叔。”傲哥儿弯腰抱起雪团,揉搓着它那毛茸茸脑袋,喜笑颜开,“娘亲回来了,雪团,你听见没有,我娘亲回来了。”   “呜呜呜。”雪团回应。   誉哥儿催促一个小厮:“去看看,娘亲他们走到哪里了。”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扔给小厮,“快去快回,回来后还有赏。”   小厮接了银子,笑嘻嘻应了一声,转身朝街口跑去,不多会儿又跑回来,气喘吁吁道:“还没看见人影呢,誉公子,咱们再等等吧。”   誉哥儿点头,又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子,想扔给其他小厮,方才那小厮眼疾手快,伸手抢了银子,笑道:“誉公子,奴才跑得快,还是奴才去吧。”   如此反复三次。小厮挥手跑过来,兴冲冲高声喊道:“来了,来了,看见林侍卫,骑着高头骏马,好不威风,姑奶奶的马车就在后面。”   耀哥儿几人也不等了,直接朝街口口跑去,刚跑到拐角处,沈颜沫的马车便到跟前了。   傲哥儿抱着雪团,第一个喊出声:“娘亲。”   沈颜沫听见他们的声音,掀开帘子探出头,见孩子们都在,笑容浮现在脸上:“你们都来了。”   停下马车,沈颜沫下车,挨个抱了抱几个孩子:“吃的什么好吃的,竟长胖了?”   傲哥儿听见这话,泪水涌出眼眶,抱住沈颜沫哇的一声哭了:“娘亲,您可回来了,你怎么才回来了,我还以为娘亲不要我们了。”   沈颜沫蹲下将他揽入怀中,摸了摸她的脑袋:“娘亲最爱你们,怎会不要你们,娘亲回来了,不离开你们了。”   誉哥儿凑上来,挤了挤傲哥儿,非让沈颜沫抱,沈颜沫一手一个揽着他俩,说了一些安慰的话,将人哄笑了。又安慰耀哥儿和荣哥儿几句。   耀哥儿眼眶红红的,他知道沈颜沫为何失踪,也因此非常愧疚,看见沈颜沫平安归来,露出笑容:“娘亲平安回来就好。”   他真怕娘亲出事,不然该如何跟弟弟交代。   荣哥儿想要抱住沈颜沫的腰:“娘亲,我也想要抱抱。”   可还没抱住,被叶少甫拉到一旁。 第106章   “十岁了,怎地如此粘人。一边呆着去。”叶少甫一手拉开荣哥儿,一手顺势揽住沈颜沫的腰,“坐了一路马车,你们娘亲累了。不许再缠着她。”   芙蓉几人也跟过来,看见沈颜沫和叶少甫安然无恙,齐齐松了口气。   荣哥儿不服气,气鼓鼓瞪着叶少甫:“我就想让娘亲抱抱我,若不行,我也可以抱抱娘亲的。”说着凑到沈颜沫跟前,伸手想抱她。   叶少甫挡住荣哥儿的身子,垂眸瞥他一眼:“男女七岁不同席,你已大了,不可再缠人了。”   荣哥儿撇嘴,小声喊了句:“醋缸。”   早知如此,就不盼着你嫁给娘亲了,整日霸占娘亲,师父也好意思。   叶少甫闻言斜睨他一眼:“你说什么?”   荣哥儿立刻改口,笑嘻嘻道:“我是说师父和娘亲一路辛苦,早点儿回去歇着吧。”   沈颜沫与叶少甫成亲后,耀哥儿和荣哥儿想改口叫爹爹的,可叶少甫不许。说他们早晚认祖归宗,继续叫师父即可,是以未曾改口。   叶少甫嗯了一声,转身对沈颜沫道:“累了吧,回去先歇息歇息,改日咱们回京都。”   闫清听了这话,对林枫道:“你去定房间,福源客栈就挺好,掌柜的人好。”   沈颜沫从京都逃出来,闫清不在,是以不知沈颜沫在福源客栈有院子。   也是后来才知,这福源客栈是夫人的产业,这一个月吃的食材,多是掌柜的帮忙买的,亲自送到沈家后门,闫清对掌柜的印象极好。   誉哥儿和傲哥儿这才想起,他们要从身家搬出来的事。   沈颜沫与叶少甫对视一眼。   孩子们都在沈家,她是沈家义女,理应住在沈家,可闫清让定酒楼住,这些日子发生了何事?   不等他们问,傲哥儿嘴快,已经把事情的经过说了,越说越委屈,眼眶红红的,说完又道:“娘亲,我们的行李物品,刘奶奶他们打包好了,咱们现在就搬走吧,我不想住在都督府了。”   都督夫人太坏,说娘亲的坏话。   “咱们搬走,不住在都督府了。”叶少甫松开沈颜沫,将傲哥儿抱起来,眉梢带着些许笑意,夸赞道,“傲哥儿做的很好,都知道维护娘亲了。”一一扫视几个孩子,每人都夸了一遍,尤其是耀哥儿,他真的长大了,处理事情有分寸,很不错。   耀哥儿摸了摸脑袋,有些害羞,又觉不好意思:“是我不好,没看顾好弟弟,让弟弟们哭了一场。”   沈颜沫欣慰地看着他,十二三岁的年纪,已经和她一样高了,再过些日子都超过她,她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耀哥儿长大了。”   想到他今后的路,沈颜沫眸光黯淡几分。   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她的耀哥儿,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沈颜沫不敢想。   叶少甫又道:“我身子不舒服,去车上歇一歇。”   沈颜沫以为他毒发作了,关切问:“可要紧?”说着要给叶少甫把脉,又对冬雪道,“你去趟福源客栈,让人将院子房间准备出来,今夜咱们住在那儿。”   叶少甫反握住她的手,笑了笑道:“无碍,别担忧,沈家人要来了。”说着,将誉哥儿和傲哥儿抱上马车,自己也上了车。   沈颜沫这才知道叶少甫的用意,知他无碍,便不再说什么。   雪团和四喜汪汪叫了两声,扒着马车,显然也想跟着上去。   誉哥儿掀开帘子探出头:“雪团四喜乖,车上挤,你们跑着吧,正好可以减肥。”   雪团四喜,呜呜呜叫了几声,继续扒着马车,显然不乐意减肥。   誉哥儿掀开车帘,手里拿着一块杏仁酥,一面吃一面说:“爹爹在车上,小心他把你们一锅炖了,小爷还没吃过狗肉呢,若爹爹做了,小爷倒是想尝尝。”   四喜雪团顿时安静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那模样委屈极了。   众人听见这话,笑了一回,都说雪团和四喜太精。   这时,沈林鹏扶着老夫人走过来,远远瞧见沈颜沫,欢喜喊道:“沫儿,沫儿,你可回来了,我们都惦记着你呢。”   沈林鹏上下打量着沈颜沫,见她无事,将一颗心放回肚中,笑着:“回来就好,快,快回家洗漱,好生歇息歇息,我让人准备饭菜。”   叶少甫掀开帘子,面容比刚才苍白几分,更显温文尔雅。他先拱手对沈老夫人道:“沈老夫人安好。”不等沈老夫人回答,叶少甫视线落在沈林鹏身上,勾唇一笑,“多谢沈大人好意,只是本王身子不适,不便住在沈府,犬子叨扰多日,改日定当上门拜谢,今日便先告辞了。”   叶少甫是王爷,身份尊贵,他说不住,沈家自不能强行留人。   今日都督夫人污蔑沈颜沫,欺辱她的孩子,沈家母子底气更是不足,寒暄几句,目送叶少甫一行人离去。   叶少甫将林奇林枫留下,去沈家搬行李。   闫清走到沈老夫人跟前,俯身施了一礼,笑盈盈道:“老夫人,我将厨房的东西都打包一并带走了,这些都是我们自个儿添置的东西,不算是沈家的东西,哦,还有厨房的米面鱼肉,都是我们自己个儿花银子买的,我们带走不算过分吧。”   沈老夫人老脸一红,暗骂儿媳是个蠢货,讷讷道:“应该的,应该的,我让人给你送过去,你们姑娘家家的,莫要搬重东西。”   沈林鹏也猜测妻子干了蠢事,面上不显,心里气急,想着回去好好教训她一顿。   叶少甫坐在马车上,回头看着这一幕,会心一笑,侧头对沈颜沫道:“闫清这丫头是个不吃亏的,林枫将来有的受了。”   “清儿一手好厨艺,林枫喜欢还来不及,不敢让清儿受罪。”沈颜沫道。   烈日当空,热风拂面。   沈颜沫来至福源客栈已是午时,掌柜的在前面忙活,后面帮厨进来,欢天喜地喊道:“掌柜的,掌柜的,东家来了,在后院呢,几个小主子都来了。”   掌柜闻言面上一喜,放下手中的账册,朝后面走来,一面走一面道:“走走走,看看东家和小主子去。”   他快步走进后院,见沈颜沫领着孩子站院中,连忙上前见礼。   沈颜沫道:“又要打扰掌柜了。”   “夫人客气了,若不是夫人,哪有老朽今日,夫人和小公子们都未用午饭吧,老朽这就去准备。”掌柜道。   几个孩子也给掌柜的问好,更让掌柜受宠若惊,连连说了几个好,视线又落在叶少甫身上。   他见誉哥儿和傲哥儿与叶少甫有几分相似,隐隐猜测道:“这位是东家的相公,小公子的父亲?”   叶少甫略微点头,目露赞色:“掌柜的眼光不错,怪不得夫人常常夸奖与你。”   这更让掌柜的激动,东家记得他的好呢。他顿时充满干劲,忙请沈颜沫等人屋内坐下,又吩咐小二进来奉茶。再亲自去厨房,为沈颜沫等人准备午饭。   等掌柜的走了,沈颜沫看向叶少甫:“你也太会忽悠人了,我何时在你跟前夸过他。”   叶少甫笑了:“我这不是看他一把年纪,说些好话,让他高兴高兴,他高兴了,可不更为你卖力?”   他觉不承认掌柜眼光好,一眼看出他是夫人的夫君,他才不吝啬夸奖几句的。   -安排好住处,洗漱一番,又吃了午饭。林奇林枫已将所有东西都搬回来。   同时跟过来的还有沈林鹏,他进门见到沈颜沫,满脸愧疚,见叶少甫半躺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连瞧也不瞧他一眼,更是忐忑不安:“沫儿妹妹……”   一言未尽,啪的一声,叶少甫放下手中的书,斜睨他一眼,轻声开口道:“沈大人,沫儿已是本王的妻子,再妹妹长妹妹短的怕是不合适,该改口叫王妃了。”又不是亲妹妹,叫这么亲,听着不顺耳。   沈林鹏语顿,惊讶地看着叶少甫,见他不似玩笑,尴尬一笑:“是是是,下官一时情急,竟秃噜了嘴,王爷莫恼。”   “说说你的来意。”叶少甫明知故问。   沈林鹏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说起。   叶少甫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若是为你夫人之事,就免开尊口。你那夫人辱骂沫儿,欺辱我儿。事情原委我已知晓,错不在你,但你也有治家不严之罪。念在你护我儿有功,本王不与你计较,不日我与妻小离开幽州,便不上门辞行了。”   他也清楚沈颜沫对沈家的恩情,他们不记着沫儿的恩情便罢了,竟这般欺负,叶少甫心中自是不能忍。   方才在街口说的上门拜谢的话,皆是托词,为了不让人看笑话,如今四下无人,叶少甫自不必给沈家留面子。   沈林鹏只能喏喏称是,又道:“下官回去定休了那妇人,也给王爷王妃一个交代。”   “这是你的家事,本王不便插手,也不会过问,本王身子乏了,你且回去。”叶少甫当即下逐客令。   沈林鹏躬身辞了出来。   等沈林鹏走了,沈颜沫悠悠看着叶少甫。叶少甫正襟危坐,挑眉道:“你看着我作甚?”   “他到底是我义兄,今儿来是给我请罪,你倒好,三言两语把人打发了,我连开口的机会也没有。都说你是醋缸,果不其然。”沈颜沫手中拿着团扇,轻摇着。   夏日本就轻衣罗衫,被她一扇,领口处摇曳轻摆,精致的锁骨露了出来,那处正巧有抹印记。   叶少甫盯着那处看,目光幽深,是他那日留下的,已有两日了,竟还未消退,她肌肤胜雪,稍稍用力,就会留下红印,下次小心着些,不能伤了她。   沈颜沫自顾说着,竟不知被叶少甫盯了许久,等她明白过来,已被叶少甫捞进怀中,灼热的红唇如大雨倾盆般落下。   过了良久,叶少甫方停止,抚摸着她的面容道:“夫人已嫁与我,自是不能被别人惦记。他曾求娶过你,我心里甚是不在。”   为了夜长梦多,还是早日会京都的好。   “沈大哥也算对我有恩。”沈颜沫依偎在他怀里道。   “你先对他有救命之恩,后来又助他良多,他为你做这点小事算什么。”叶少甫看不得沈颜沫为沈林鹏说话,“咱们何时回京都?”   幽州是不能待了。   “还有耀哥儿的事,再过些日子吧。”沈颜沫道。   她曾对耀哥儿说过,燕国皇宫是虎狼之地,轻易去不得。如今又把他推出去,那孩子会不会多想?   叶少甫明白她的想法,叹息道:“耀哥儿长大了,你无需担忧。” 第107章   明月皎皎,悬于半空。一阵夏风吹来,丝毫没有凉意。   沈颜沫站在廊下乘凉,手持一柄团扇,慢悠悠地扇着,望着院中嬉闹的孩子们,深情有些出神。   叶少甫手中拿着一把折扇,一面给沈颜沫扇着,一面瞧着院中逗狗的孩子们:“这帮小子,成天逗狗,玩物丧志,不若改日炖了,咱们好好吃一顿狗肉吧。”   傲哥儿正拿着一个藤编的球,准备扔出去让雪团捡回来,正巧听见这句话,忙抗议道:“爹爹坏,回来就想吃雪团。”   荣哥儿白他一眼:“笨,师父逗你呢。”   誉哥儿站在一旁,也说了一句笨,又从荷包里掏出一块杏仁酥,刚想塞进嘴里,就听见沈颜沫道:“誉哥儿,你不能再吃甜食了,小心牙齿。”   “娘亲,这是最后一块。”话落将杏仁酥塞嘴里。   沈颜沫摇头失笑,这孩子,就喜甜食,整日装着杏仁酥,也不知道像谁,侧脸瞥向一旁的叶少甫:“夫君小时候也爱吃甜食?”   叶少甫眉梢带着笑意:“不记得了。”   他小时候没学会吃饭,便学会了吃药,就算喜吃甜食,他也不吃,吃多了甜食,怕自己再也不喜吃药了。   有些话不能说,说了夫人又该心疼了,他舍不得她伤心。   “耀哥儿来一下。”叶少甫对耀哥儿招招手。   “来了。”耀哥儿将手中的球扔出去,让四喜去捡,大步来至叶少甫跟前,“师父唤我有事?”   “进来说吧。”叶少甫转身回屋。   沈颜沫领着耀哥儿进去。   耀哥儿似乎猜测到什么,一言不发跟在后面。   到了屋内,叶少甫拿出一卷明黄的东西,塞到耀哥儿手中:“这是给你的,你自己看看吧,看过后好好想想。路要自己选,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和你娘亲都会支持你。”   耀哥儿展开,是传位的圣旨,当即眼睛一红,嗓音嘶哑道:“他如何了?”   这个他,叶少甫和沈颜沫都知是谁。除了箫皇,没有别人。   沈颜沫摇头:“我没见到,据怀王说,他身子不好,整日躺在床上,话也不会说了。”   一代帝王,曾经叱咤风云,备受尊崇,万人朝拜,而今却卧病在床,口不能言,手不能动,饮食起居需要人精心伺候,是何等悲哀。   怀王说,他在等,等耀哥儿和荣哥儿回去,想看看他与明月的孩子,哪怕只消一眼,死也瞑目了。   耀哥儿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抿唇半晌才开口:“娘亲,我……”我想回去,想再看他一眼,他毕竟是他的生父。   还记得父皇很宠爱他们,曾将他高高举过头顶,还让他骑在他的脖子上,抱着弟弟,看花草。   母妃陪在他们身边,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他们一家四口,在那小小的宫墙内,欢声笑语不断,是何等幸福。   突然一天,全就变了,母妃去了,父皇病了。他们见父皇一面都难,后来遭皇后迫害,若不是护卫们舍命相护,又被师父救了,送到母亲身边,还不知道会过什么日子呢。   “回去吧,看看他。”沈颜沫眼眶含泪,强忍着泪水,不让它们落下来,唇角依然挂着温和的笑容,“燕国是你的责任,之前娘亲怕你有危险,舍不得你,如今你有了这圣旨,名正言顺,是时候回去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叶准死了,叶家倒了,叶皇后和太子便不是威胁,再有太子非皇室血脉,叶皇后是千古罪人,耀哥儿此刻回去,不具有生命威胁,沈颜沫也放心了。   耀哥儿泪流满面,当即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头:“儿不孝,不能在母亲身边尽孝了。”   荣哥儿听见耀哥儿哭了,跑进来,看见耀哥儿跪在地上,忙问怎么了。   沈颜沫看着荣哥儿问:“你想回去吗?”   荣哥儿看看沈颜沫,又瞧着耀哥儿,一时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想回去看看那人,儿时的记忆没了,模糊的影子还在,时常入梦。   梦中有个高大的男人抱着他,指着花花草草,让他辨认,他若说对了,那人会夸奖他,旁边站着一位美丽的妇人,好像是他的母亲,却不是娘亲。   荣哥儿知道那是母妃,那高大的男人是他父皇。   沈颜沫不想让他为难,深呼吸一口吸,平复内心的不舍,佯装不在意道:“你也回去吧,看看你们的父亲,他……,多多孝敬他。”   誉哥儿和傲哥儿站在门口,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一脸迷惑,哥哥们要去哪里?   “娘,大哥二哥要回哪里?”誉哥儿问出声。   “去很远的地方。”说着,沈颜沫将荣哥儿搂着怀里,“回去后要听哥哥的话,莫要任性而为,记得读书习字,不可因身份荒废学业,记得勤练功夫,莫要让人欺负了去。”   荣哥儿泪珠滚落,紧紧抱着沈颜沫,哭着道:“娘亲,我舍不得你,我不想回去了,我要陪着娘亲。”   “傻孩子,你迟早要长大,总有一天会离开我,只是提前了而已。”沈颜沫推开他,一面给他拭泪一面安慰道,“娘亲若是想你们,就去永城找你们,那时你们一个是皇上,一个是亲王,别不认我,将我赶出永城才好。”   荣哥儿噗嗤笑出声,用袖子抹一把泪水:“才不会。”   耀哥儿吸了吸鼻子,紧握圣旨,好似誓言一般:“我要封母亲为一品诰命夫人,封弟弟们为亲王,娘亲永远留在永城陪我们可好?”   不等沈颜沫回答,叶少甫直接拒绝:“不好,你们几个臭小子,一个个会长大,会娶媳妇,让你们媳妇永远陪着你们去。你们娘亲只能陪着我,我要带你们娘亲去江南,看那‘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荷花,再去去大漠,看那‘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景。还有许多风景,我都带你们娘亲去看。”   听见这美好的畅想,几个孩子脑中浮现出那样的景象,也忘记了刚才的离愁。   即便再不想离别,却也要面对。   沈颜沫喊来冬雪和玉荷,对耀哥儿道:“你此去永城,没有可用之人,让冬雪和玉荷跟你吧。”   荣哥儿和耀哥儿在京都也有小厮,可来幽州时没带,如今可用之人也只有冬雪和玉荷了。   刘妈妈年纪大,林奇喜欢芙蓉,林枫喜欢闫清,他们回京都也要成婚了,暂不能跟耀哥儿去永城。   如今用人之际,方觉少了。   沈颜沫很后悔,早知耀哥儿回去,她便多培养几个人。   叶少甫沉思片刻:“让林枫,林奇,芙蓉,玉荷,闫清,冬雪都去吧。永城不比京都,那是条布满荆棘的道路。箫皇即写下圣旨,定有所准备,你们也无需太过担忧。待耀哥儿在燕国有可用之人,你们便回来,到时候,我和夫人为你们主持婚礼。”   林奇等人拱手施礼谢恩。   沈颜沫没想到叶少甫竟把身边的人都给了耀哥儿,会心一笑,紧紧握住他的手。   叶少甫挑眉,好似再说,他们也是他的孩子,他自然会担心。   耀哥儿和荣哥儿眼眶再次红了,拉住沈颜沫的胳膊不松手。   沈颜沫摸了摸他们的头:“娘亲不在你们身边,记得照顾好自个儿。夜里莫要再蹬被子了。”   荣哥儿的泪又滚下来:“娘亲,我舍不得你。我们就要走了,今晚我跟娘亲睡可好?”   其他人齐齐朝叶少甫看去,果然见他瞪着荣哥儿,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荣哥儿见沈颜沫没有拒绝,再次恳求。   誉哥儿也拥着沈颜沫:“娘亲,我们许久不见你,也想跟着你睡,不如娘亲晚上和我们一起睡吧。”   傲哥儿也附和着:“是啊,是啊,娘亲,我们都想你了,你搂着我们睡吧。”   雪团和四喜见气氛好了,汪汪叫了几声。   叶少甫一手扯着荣哥儿,一手拉着誉哥儿:“来来来,你们几个都来,咱们商量商量。”说着领着孩子们朝外走,路过四喜和雪团时,别有深意的眸子多看它们两眼。   雪团打了几个寒颤,起身窜出去。   四喜也不傻,觉得男主人想吃狗肉,一溜烟儿也不见了踪影。   傲哥儿一听可商量,满脸欣喜,立刻跟上,嘴里说着不要钱的话:“我就知道爹爹最好了,我最喜欢爹爹了。”   耀哥儿觉得事情不简单,摸了摸鼻子,抬步跟上。   林奇等人不敢在屋内待着,忙说困了,一个接一个出来,捂着嘴打着哈欠,朝各自的住处走去。   叶少甫将四个娃坑出屋外,让他们站成一排,道:“仰头,看天,看看空中的月亮圆不圆?”   四个孩子依言而行,乖巧站成一排,仰头朝空中望去。   空中不见月亮的影子,再次伸长脖子看了看,没有,歪着头找了找,还是没有。   荣哥儿似喃喃自语道:“没有啊,看不见月亮。”   “就是啊。”誉哥儿道。   “我没找到。”傲哥儿说。   耀哥儿沉思片刻:“当然没有,今儿是初一。你们忘记娘亲教的歌谣了:初一一条线,初二看得见,初三初四像峨眉,十五十六团团圆。今儿是初一,所以看不见月亮。”   而师父也悄然离开了,他方才用余光看见了,也就傻弟弟们相信师父。   他没奢望跟娘亲睡,因此也谈不上失望,弟弟们却不一样了。   傲哥儿怏怏不悦,回头道:“爹爹,没有月亮啊。”瞅了几眼,身后哪有叶少甫的影子,再往房门看去,门扉紧闭。   荣哥儿反应更快,转身跑到门口,使劲儿拍门:“师父,开门,让我们进去,你使诈。我们要跟娘亲睡。”   誉哥儿跟上来,直接用脚踹门:“爹爹,你说话不算话,说好商量商量的,你没和我们商量。”   屋内传来叶少甫的声音:“我说商量看月亮,谁说商量晚上睡觉的问题了,是你们会错意了,怨不得我。”   叶少甫也不管儿子们如何敲门,只装听不见,打横抱起沈颜沫朝内室走去。   想跟他抢媳妇儿,这辈子都不可能。 第108章   云层压得很低,阴沉沉的,像人此刻的心情。   幽州城外十里亭旁,沈颜沫摸了摸耀哥儿头,又搂着荣哥儿,眼眶红红的,声音嘶哑道:“娘亲不在你们身旁,要好好照顾自个儿,万事要想清楚再做。”   荣哥儿搂着沈颜沫:“娘亲,我们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你们,走吧,快些走,不然娘亲真要后悔了。”沈颜沫推开荣哥儿,扭过头不去看他们。   耀哥儿拉着荣哥儿上了马车,等马车调转了方向,泪哗哗落下,无声喊了句:“娘亲再见。”   荣哥儿掀开帘子,双手做喇叭状放在唇边喊道:“娘亲,等我,我会回来了。”   沈颜沫转身,已泪流满面。对着林奇等人道:“好好照顾他们,莫要涉险,你们都要好好地,我们在京都等你们。”   林奇率先拱手,辞了沈颜沫和叶少甫,跨上马背。林枫几人也都上马,坐稳后,齐齐拱手道了句:“爷和夫人保重,我们走了,珍重。”扬鞭打马离开,马蹄所到之处,尘土飞扬,哒哒声渐行渐远。   沈颜沫趴在叶少甫怀中,无声啜泣。   叶少甫抚摸着沈颜沫的背:“咱们很快就要见面,相信我。”处理完京都的事,他们就去燕国一趟,等耀哥儿坐稳江山,夫人也就彻底放心了。   沈颜沫点点头。两人回到福源客栈,誉哥儿和傲哥儿站在门口,刘妈妈在一旁劝着:“誉哥儿,傲哥儿,不是夫人不愿意叫你们,实在是不忍你们哭。”   今儿一早,夫人他们送耀哥儿和荣哥儿离开,没有叫上誉哥儿和傲哥儿。   这会儿他们醒了,看见荣哥儿和耀哥儿走了,父母也不在,穿衣洗漱后要找耀哥儿和荣哥儿,嘴里还叫嚷着,爹爹和娘亲不讲义气,非要去城外寻人。   幸好被刘妈妈拦住了,不然真跑出去了。   誉哥儿远远来看沈颜沫和叶少甫回来了,噘着嘴,不理不睬。   傲哥儿直接跑过去,抱怨着:“娘亲为何不带我们,我们也想送送哥哥们。”   叶少甫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傲哥儿的头:“让你们去,泪水似决了堤,把我们淹了怎么办?”   傲哥儿把头转到一边:“哼,爹爹坏。”不让他们跟娘亲睡,说话不算话,坏透了,他再也不盼着有爹爹了。   沈颜沫搂着他,朝院中走去,一面走一面解释:“哥哥们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们若去了,不舍得哥哥离开,抱住他们哭泣,哥哥们会为难,也心疼你们,便不舍得离开了。”   “我们想哥哥了怎么办?”誉哥儿问。   “我就不想让哥哥们离开。回到京都后,若有人揍我们,没有哥哥们帮忙,我们会不会被揍。”傲哥儿满是担忧。   沈颜沫噗嗤笑出声,点了点傲哥儿的额头,嗔怪道:“还以为你舍不得哥哥呢,原来是怕挨揍,这还不简单,你不惹事,谁会无缘无故揍你们,再者,你好好练武,谁揍你,你用拳头揍回去,你不可能一辈子指望哥哥啊。”   傲哥儿撇撇嘴:“练武很累,哥哥们揍人很爽。不用我出手,那些坏人就倒在地上了,我直接补几拳头,或者踢几脚就可以了。”多省力啊。   “这志向真高。”声音从门外传来。   沈颜沫,叶少甫,誉哥儿和傲哥儿回头,便见沈远安站在门口,唇角上扬,眉眼含笑地看着他们,最后视线落在傲哥儿身上,赞赏道:“咱们傲哥儿的志向真高。”上前几步,将傲哥儿抱起来,又摸了摸誉哥儿的头,“不过打架的话,还得自个儿动手,那才叫爽呢!”   “你可不能惯着他们了,再惯着他们,真的无法无天了。”沈颜沫道。   “他们都很好,从不会主动惹事。”沈远安道。   沈颜沫不想纠结这个问题,便问道:“哥哥怎么现在过来了?”   她从幽北回来,经过邕宁县时,便去了县衙。   自从沈颜沫失踪,沈远安又是自责又是懊悔,天天盼着沈颜沫回来。看见沈颜沫平安归来,悬着的心才放下。   “皇上让我回京都,我想跟你们一起回去,便过来和你们说一声。”沈远安抱着傲哥儿走进屋内。   叶少甫抱起誉哥儿跟在后面。   进屋后,刘妈妈奉了茶。沈远安不见荣哥儿和耀哥儿,便问了。   沈颜沫将耀哥儿的身份说了。沈远安感慨,没想到耀哥儿和荣哥儿竟是明月公主的孩子。   几人商定一番,决定后日启程回京都。商定好,叶少甫出去了,说是找人,再买些生活必需品回来,路上带着用。   沈远安也未多留,辞了出来,骑马回了邕宁县,做一下工作交接。   他刚离开,沈行来了,见到沈颜沫恭敬喊了声:“姑母。”满脸愧疚,欲言又止。   沈颜沫知他有话说,指了指身旁的椅子:“坐下吧,有话慢慢说。”   沈行坐下,略微犹豫一下道:“姑母,真是抱歉,昨日的事我也今儿才知道,真是对不起,都是因我而起,誉哥儿和傲哥儿若不是去寻我,也不会听见那些话,你们也不会从府里搬出来。”   昨日他从去找誉哥儿和荣哥儿,半道上遇见了管家。   管家说他外祖家来人,说是外祖母病重,想让他去看看,他想着,誉哥儿和傲哥儿在府中也跑不了,先去看望外祖母,回来再去找誉哥儿他们。   谁知今儿一早回来,便听说誉哥儿他们搬出去了,问了祖母才知发生了何事。他还听说,母亲被父亲训斥了,禁足一年,罚抄女训女戒二十遍。   “你这孩子,到会往自己身上揽责任。这事跟你无关。是下人们乱嚼舌根。”沈颜沫道。   大人之间的事,没必要跟孩子们说明。免得他们担忧。   刘妈妈进来,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两碟糕点。直接放沈行跟前,热情招呼他尝尝。   沈颜沫也让沈行多吃些。   誉哥儿和傲哥儿待他也热情,并无芥蒂。沈行这才放心,拿起一块糕点,高兴吃起来,尝一口便知是闫清的手艺,又是赞美一番。这才想起来,来了一会儿不见耀哥儿和荣哥儿。便问他们去了哪里。   沈颜沫道:“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他们的父亲病重,想见他们。”其余的不再多言。   沈行也没问,点头哦了一声。又与誉哥儿和傲哥儿说了一会儿话,得知他们过两日便离开,很是不舍:“不能过一段时间再离开吗?”   誉哥儿和傲哥儿同时看向沈颜沫。   沈颜沫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幽幽道:“怕是不能,我们回京都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非走不可?”沈行问。   “非走不可。”沈颜沫回答。   “是因为我家的事吗?”沈行接着问。他怕沈颜沫心里有疙瘩,才会离开幽州。   沈颜沫笑了笑:“你想多了,我与你父亲是结义兄妹,无论发生何事,都不会改变。”   “那我就放心了。姑母要离开,想必要收拾东西,我不便打扰,先回去了,你们离开那日我去送你们。”沈行笑了,起身朝外走。   誉哥儿和傲哥儿送出来。   沈行回家后,与沈林鹏叙述了沈颜沫的话。又让沈林鹏准备东西,说沈颜沫要离开幽州去京都,沈家是主人,要给客人准备些土产品。   沈林鹏立刻让人去准备,吃的穿的用的,整整两马车,直接送到了福源客栈门口。   掌柜的见是都督府送来的,连忙禀报给沈颜沫。   沈颜沫知道是沈林鹏的一番心意,便没推辞,全数收下。临走时,她制作了不少保养的药丸,让人掌柜的送到了都督府。   沈老夫人感叹一番,说沈颜沫有情有义,让沈林鹏多多关照她。不能因为儿媳疏远了沈颜沫。   沈林鹏自是没意见。他没意见,可有人有意见。   叶少甫回来,看见两马车东西,以为是掌柜的准备的,又在沈颜沫跟前夸他一番。   沈颜沫知道叶少甫的心思,便笑了笑没接话。   倒是傲哥儿嘴快,直接道:“这是沈舅舅送来,他知道我们要走了,特意给我们准备的。”   叶少甫心中泛着酸水,幽怨的眼神看向沈颜沫:“他倒是大方。”   誉哥儿好似没发现叶少甫的异样,兴冲冲道:“我们离开那日,沈舅舅和沈行要去送我们呢。”   沈颜沫瞅一眼叶少甫,见他眸中闪着幽光,叹息一声:“又吃醋。”   傲哥儿听见了,抬眸看着沈颜沫,问:“娘亲,谁吃醋了?我们没人吃醋啊。”   誉哥儿从荷包中拿出一块杏仁酥,咬一口颇为享受道:“醋不好吃,还是杏仁酥好吃。”   他又想起闫清去了燕国,小脸顿时垮了:“娘亲,清姑姑何时回来,我想她了。”   沈颜沫听见这话噗嗤笑出声,瞥眼瞅着叶少甫,见他面容尴尬,抿唇笑了笑,点了点誉哥儿的额头,嗔怪道:“你是想你清姑姑,还是想杏仁酥?”   “都想。”誉哥儿咽下糕点,“没有清姑姑,就没有好吃的杏仁酥,先想清姑姑。”才有杏仁酥吃。   这话逗乐几人。刘妈妈直夸几个哥儿聪慧。   叶少甫微微扬起唇角,显然也很愉悦。   沈颜沫离开那日,沈家老人,沈林鹏和沈行都来送了。   沈老夫人拉着沈颜沫的手,满是不舍,絮絮叨叨一个劲儿说话。   叶少甫坐在马车中,透过窗帘,他见沈林鹏一双眼黏在沈颜沫身上,直接掀开帘子道:“天色不早了,该赶路了。”   沈老夫人这才松开沈颜沫的手,依依不舍的惜别,目送一行人离去。   一路上风平浪静,展眼两个月过去。沈颜沫一行人到了京都城门口。   进城后,沈远安便要与沈颜沫分开。   沈颜沫回沈府,而沈远安要回沈家一趟,然后再去宫中见圣上,并不同路,是以进城后便要分开。   沈远安久不回京都,便问沈颜沫,京都哪里的东西好,他回沈家,要见祖父祖母,空手回去不像样子。   沈颜沫道:“祖父祖母年纪大了,旁的东西怕是看不上,哥哥不如去济世堂,拿些珍贵药材,药丸。想来祖父祖母会喜欢。”   沈远安一听,是这个理。便左右观望,想找个济世堂。   誉哥儿掀开帘子,趴在车窗上道:“舅舅,济世堂是娘亲的产业,您想要什么药草,让济世堂的伙计给您送去。”   沈远安这才知道,原来济世堂是妹妹的产业。他从前只听闻沫儿开了几家药铺,竟从不知是济世堂。   济世堂遍布华国南北,几乎每个城镇都有济世堂的分店,药材质量好不说,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许多人都认济世堂,听见济世堂几个字,都忍不住夸赞几句。   “沫儿真厉害。”沈远安心中满满自豪。   到了济世堂,沈颜沫下马车进入店内,选了些人参、灵芝、鹿茸等,又选了些保养的药丸,满满当当两箱子。   沈远安要付钱,被沈颜沫拦住了:“哥哥的银钱留着,给我娶新嫂子吧。誉哥儿和傲哥儿都这么大了,哥哥还未娶亲,爹娘地下有知,也不会安心。”   “沫儿胡说什么呢?”自从王家退婚后,沈远安从未想过娶亲。并不是他还惦记王家姑娘,实在是没那个心。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再过几年,哥哥都要而立之年了,再不娶亲,想打一辈子光棍。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是你无后,有颜面见爹娘吗?”沈颜沫一面说,一面付了银钱,又让伙计将药材送出去,绑到沈远安的马上。   沈远安脸颊一红,又听沈颜沫道:“哥哥娶妻了,万不能纳妾,要学爹爹,爱护妻子,疼爱儿女。咱们沈家门风清正,可不要那些莺莺燕燕,闹得家宅不宁。”   “我不会纳妾。”沈远安道。   两人说着出了济世堂。   等他们走后,一个女子转过身,怔怔地望着沈远安的背影,神色莫名。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王家小姐,曾是沈远安的未婚妻,后来沈家落寞,与沈远安退亲了。 第109章   虽然时隔多年,她依然记得沈远安,那明朗的笑容,干净的眸子,曾深深刻在她心中。   还记得三年前,沈远安考中状元打马游街时。他一身红绸长袍,脚蹬官靴,骑在健硕的俊马上走在最前端,眉眼含笑,薄唇轻抿,京都多少世家贵女,朝他扔手帕香囊,都被他轻轻避过。   她那是在想,沈远安或许还记得自己,才不接受贵女们的示好。   可就在方才,他们四目相对,他竟没认出她。到底是她老了,容颜不再?还是他故意为之,恨她无故退亲。   她伸手,忍不住去抚摸脸颊,脸颊不似出阁前光滑细腻,岁月也在她脸上留下深深的痕迹,那眸子也不再清澈,染上几许愁容。   忽然想起什么,眸中划过一道黯然。若当年,她没听从父母的话退亲,执意嫁给他。他不纳妾,没有后院的莺莺燕燕,他们会不会夫妻和睦,锦瑟和鸣,令人羡慕?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夫人,您在看什么?”身旁的小丫鬟见她盯着街上瞧,也伸长脖子看了看,没瞧见热闹,这才出声询问。   “没什么。”王家小姐回神答道。   如今不能叫王家小姐了,她嫁给端郡王府明家,夫君是端郡王府嫡幼子明烨。端郡王有嫡子三人,庶子五人,嫡女一人,庶女两人,真真是一大家子,热闹非凡。   端亲王是先皇堂兄,也是皇亲国戚,提起王家小姐,谁不道一句命好,退了亲还能嫁给皇家人。   可过日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明烨看似身份金贵,却是个不学无术、喜好颜色之人,家中姨娘小妾一堆,少说也有十几个。   后院是鸡飞狗跳,整日勾心斗角,若没有几个心眼,活着都不易,若不是那些下贱的东西,她或许早有了自己孩子,哪里需要寻医问药。   如今成亲五年了,她膝下未曾有一儿半女。想起流掉的孩子,明三夫人恨意难掩,都怪明烨,若不是他宠妾灭妻,那些下贱东西岂会无视她。   一年前,她听闻金夫人擅长妇科,皇后娘娘多年不孕,就是她治好的。   她想请金夫人诊治一二,或许能得一男半女,可谁知求了几次,金夫人均是推诿。   金夫人得皇后娘娘看中,经常被请入宫中,据说太后娘娘也看中她,赏赏赐东西下来。   端郡王府想以权压人,也是不能的。   听闻金夫人经常在济世堂坐诊,她便来碰碰运气,谁知,没有等到金夫人,竟遇见了沈远安和沈颜沫兄妹。   他们一个是皇上钦点的状元郎,一个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娘娘,活得光彩四溢,哪里是她可比的。   沈颜沫目送沈远安离去,觉得有人看着自己,目光灼热,她侧脸朝济世堂看去,便和明三夫人对上了。那双眸子里夹杂太多东西,让人看不清,想不明。   这人是谁?有些眼熟,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明三夫人见沈颜沫看她,忙避开她的目光,假装正巧看见她,莫不在意朝外走。   沈颜沫收回视线,朝后面的马车望去,见傲哥儿掀开车帘,欲跳下来:“娘亲,我想撒尿。”   “快到家了,就不能憋一会儿。”这是叶少甫的声音,他与沈颜沫一辆马车,此刻正半躺在马车里,慵懒地翻着书。   旁边的茶几上余烟袅袅,茶香弥漫。   “我憋不住,尿车上怎么办?”傲哥儿反驳道。   “来,我带你去。”沈颜沫走过来伸出手,欲将他抱下来,却被叶柳抢了先。   叶柳将傲哥儿抱下来,小心放地上。   她是叶少甫的暗卫,自从林奇林枫兄弟去了燕国,他和哥哥叶青来叶少甫身边伺候,暂代林奇林枫的位置。   此次回来,共有四辆马车,沈颜沫和叶少甫乘坐一辆,誉哥儿和傲哥儿坐一辆,沈远安骑马,若是累了,便和两个外甥挤在一起。   为此,誉哥儿和傲哥儿抗议多次,他们想与沈颜沫乘坐一辆马车,可叶少甫不许,一路上父子三人成对峙局面,相互看不对眼。   沈颜沫又问誉哥儿是否要方便,若想去方便,可以一起。   誉哥儿也出来站在马车上,想往下跳,被叶青抱下来。   誉哥儿和傲哥儿一左一右,牵着沈颜沫的手,蹦蹦跳跳进了济世堂。   不远处的马车上,明三夫人看见活泼可爱的孩子,清冷的眸中满是羡慕,若是可以,她多想拥有这样的孩子,若那孩子能保住,如今也四岁了,会乖乖喊娘亲的,可惜……   明三夫人眸中噙着泪,放下帘子对着外面喊了一声:“走吧,回府。”   沈颜沫带着誉哥儿和傲哥儿方便后,很快便出来了,上了马车。   马车上,叶少甫放下书,端起小几上的茶盏递给沈颜沫:“一会儿送你们回去,我便不跟你回去了,我直接回景王府,一切按计划行事。”   沈颜沫点头:“会不会引起别人注意,我这刚回来,你就去了,别人会不会说我克夫?”   “你克夫吗?”叶少甫挑眉问。   “我克你,你还敢要吗?”沈颜沫问。   “我都已经娶了,克不克的,还重要吗?”叶少甫上前将人揽入怀中,“放心,一切有我,断不会让你们受委屈。”   马车穿过两条街,停在沈府门前,门前的小厮不认识叶青,见他将马车停在门前,上前问了句:“我家夫人不在,请问您找谁?”   雪团和四喜跑出来,对着小厮汪汪叫了两声。   小厮又惊又喜,指着雪团和四喜:“你们,你们怎么回来了,夫人,夫人也回来了?”乐得有些语无伦次了,朝马车上看去,正巧见誉哥儿掀开帘子跳下来,“誉哥儿,您回来了,夫人也回来了。”转身朝房内跑出,大声吆喝着,“夫人回来了,夫人回来了。”   话音未落,涌出几个人,围着马车欢喜喊着:“夫人,夫人,您可回来了。”   “咱们小公子们回来了吗?”   “快让我们看看,哎呀,快一年不见了,长高了,也壮实了,好,好,好啊。”   “刘妈妈,您老回来了,真好。”一个小丫鬟拉着刘妈妈的手,她唤青杏,原就是伺候刘妈妈的小丫头,看见刘妈妈回来高兴地落了泪。   沈颜沫和叶少甫说了一声,掀开帘子,踩着脚蹬下了马车。   下车后被秋月几人簇拥着,进入府中。   誉哥儿和傲哥儿跟在后面,被小厮围着,七嘴八舌问着话,问他们去了哪儿,外面好不好,下次也带他们见识见识。   誉哥儿和傲哥儿一一答应着。   四喜和雪团被两个小厮抱在怀里,跟在最后,时不时叫两声,嗓音中也透着愉悦。   车把式赶着马车,从角门进入沈府。   叶少甫见沈颜沫进去了,吩咐叶青掉转车头,离开沈府,直接去了景王府。马车并未走大门,而是从后门进去。   王府管家见叶少甫回来了,不似之前的颓丧,面色红润,精神奕奕,显然是如愿以偿了,左看右看不见沈颜沫母子,心下疑惑:“夫人和小主子们呢?”   也不见林枫林奇,王爷身边换了叶青伺候,更是不解。   王爷找王妃和小主子,如今自个儿回来了,连林奇林枫也不见了,更别说芙蓉和玉荷了,她们本就是王妃的人,跟着王妃正常,可林奇和林枫不回来,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不等他问出口,叶少甫便解释了,林奇和林枫有任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身边有叶青伺候就够了。   管家点头应了一声,又问:“王妃和小主子们呢?”   他是见过小主子的,聪慧可爱,礼仪规矩都极好,很是讨人喜欢。   “夫人回沈府了,你去太医院请太医来。”叶少甫进入房内,见房内窗明几净,博古架上一尘不染,花架上放着应时的鲜花,看着赏心悦目。   “为何要请太医,可是王爷身子不适?”管家问。   叶少甫未回答,直接道:“让人去请太医吧,此事本王会慢慢告知你。”   管家唤来一个仆从,让他拿了府上的帖子,去请太医院请太医,又见叶少甫心情好,便道:“自王爷走后,这屋子天天打扫,就等王爷和王妃回来呢。”   “你有心了。”叶少甫坐在贵妃榻上,早已有丫鬟进来奉茶,又恭敬退了出去。   等丫鬟退出去,叶少甫又道:“誉哥儿和傲哥儿的身份怕是瞒不住,到时候什么恶言恶语都会往他们身上泼,王妃因此才远离京都,她一片苦心本王能理解,却不能做什么,实在是心痛。”   “小主子是咱们王府的主子,谁敢背后议论。”管家不忿道,想了想又说,“这件事只有几个人知道,谁传出去的?”   难道是武昌侯府那边,也是,除了武昌侯府那边,还有谁知道小主子的身世。   “如今说这些,怕是迟了,为今之计只能弥补。”叶少甫道。   “怎么弥补?”管家问,若是能弥补最好不过。   叶少甫未搭话,垂眸沉思半晌,道:“咱们景王府是异姓王,开国多年,这异姓之王早晚会成为帝王的心头刺,还是早做打算为好。我这身子骨,若没有薛神医,早去陪父亲和母亲去了。”   当今圣上仁慈,没动景王府,再者,叶少甫身子骨弱,并无野心,当今太子也宽厚温和,可以后的事谁能预料。   夫人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若无意外,这些都需要耀哥儿和誉哥儿继承,若他们只有钱没有权,或许能一生平安,要是有权有钱,帝王又怎能放心。   最是无情帝王家啊,叶少甫不想儿子们陷入险境。   为今之计只有早做打算。   管家不是笨人,思忖片刻便知叶少甫的打算,赶紧表决心道:“无论王爷做什么,老奴愿追随王爷。”   叶少甫摆手让他下去,他要的就是这句话。管家是府中的老人,亦是跟着父亲打过天下的,若瞒着他不好行事,说不定还会露出来破绽。   太医来得很快,给叶少甫诊脉后,吓得浑身颤抖起来:“这,这,王爷这是中毒了。”   “本王知道自己中毒了,你可有解毒的办法?”叶少甫好似并不担忧。   他身体特殊,一般的毒奈何不了他,是以该一月之期发作的毒,两个月了还未发作。又加之他内力深厚,可以压制,更不会有事。 第110章   陈太医听见叶少甫问话,脊背冷汗连连,额头也浸出层层密汗,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   “到底能不能治?”叶少甫又问,声音有些冷,不复刚才的温润。   “这是燕国皇家特有的毒,名叫无颜……”陈太医垂头道。   “此毒可解?”叶少甫道,嗓音似萃了冰。   陈太医沉默半晌才回答,道:“王爷,容下官回去商议商议。”   “不能解毒吗?”叶少甫问。   “王爷是如何中了毒?”陈太医答非所问。   叶少甫并未隐瞒,将中毒过程说了。   陈太医又道:“王爷且放宽心,下官这就回去,定要研制出解毒之法。”说着收拾医药箱,让药童提着,快步出了景王府。   等出了景王府,陈太医站在门口,摇头叹息,无颜此毒除非有解药,不然,哎,可惜了。   他感叹一番,带药童回了太医院,刚走至太医院门口,听见有人唤自己,是皇上身边的小太监。   陈太医忙问道:“小祥子公公,您怎来太医院了,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小祥子寒暄两句,道:“皇上得知景王回京都,刚回京都却并未进宫,把您请了去,皇上让我问问,景王得了什么病,严重与否?”   陈太医如实说了。小祥子差事办完了,急着回去复命,并未多留,辞了陈太医,来至御书房。   龙案前明皇正奋笔疾书,批阅奏折。   小祥子不敢上前扰,静静侍立在一旁。   等明皇将一摞奏折批阅好,才抬眼看向一旁的小祥子,问:“景王回府了,还宣了太医,太医院那边怎么说?”   小祥子恭敬上前一步,端起茶杯递给皇上,恭恭敬敬道:“景王爷不是得病,是中毒了,听太医说,是名叫无颜的毒,此毒解药甚是难配,景王这次怕……”凶多吉少,可后面的话他不敢说。   明皇起身,来回踱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祥子应了一声喏,小心退出御书房。   命途多舛,说的是云朗了,命运为何对他如此不公,生下来体弱,被稳婆断定活不成,被生母嫌弃,直接抛弃,没学会吃饭就先学会吃药了,好不容易长大成人,因误会险些失去心爱之人,如今寻回心爱之人,又中毒了,且无解。命运为何对他如此不公。   听到杨信传回来的消息,明皇开始不信。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信。   “摆驾景王府。”明皇想了想,决定去亲自看看叶少甫。   叶少甫这次大败燕国,让燕国进贡五千匹战马,又奉上两座城池,立下了不世之功。   作为皇帝,他应该赏赐些什么,可景王都已是王爷了,再赏赐,应该赏赐什么,明皇犯难了,金银珠宝,景王似乎不缺。   叶少甫猜测皇上会询问他的病情,却没想到皇上竟亲自来了。来了也好,省的他进宫一趟。   明皇与叶少甫对面坐罗汉床上,中间放着案几,案几上摆放一盘棋。叶少甫手执白子,明皇手执黑子,两人神情专注盯着棋盘。   “你不在京都,无人陪朕下棋,日子太过无聊了些。”明皇端起茶杯,押一口茶,落下一枚黑子。   “陛下是明君,手下能人辈出,哪里缺对弈之人,只是皇上习惯臣陪着,看不上其他人而已。”叶少甫落下白棋子,又从棋盒中执出一枚。   明皇笑了笑,并未作答,掀起眼皮看向叶少甫:“你大败燕国,扬我国威,让燕国奉上两座城池及五千匹战马。立下如此功勋,你想要什么赏赐?”   叶少甫捏着棋子的手紧了紧,沉思片刻道:“食君俸禄,为君分忧,云朗身为大华子民,为国效力,乃臣子本分,焉能讨赏。”举棋思索,在棋盘一角落落子,吃了三个黑子。   明皇见他吃了自己的棋子,也不见恼怒:“你若不要些什么,朕这心里不安,总觉得亏欠与你。”   叶少甫落棋的手停顿一下,将棋子扔进棋盒中,唇角微微上扬,道:“皇上如此说,臣还真有一事要求皇上。”   明皇也放下棋子,挑眉看向他道:“你说。”   “臣这一生命途多舛,不得亲情。先被亲娘抛弃,后又养母嫌弃。舅父虽救了我的性命,却与我不亲近。臣自小汤药伴着长大,人情冷暖也尝了。臣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浑浑噩噩度日,也许那天睡着了再也不醒来了。谁知阴错阳差认识了夫人。遇见夫人,云朗品到了爱情的滋味,且让我刻苦铭心。随后便有了两个血脉相连的骨肉,天伦之乐,云朗也感受到了。云朗这辈子不贪恋权势,唯求一件事,便是妻儿安康顺遂,其他别无所求,即便让云朗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叶少甫说得情真意切,眸中泛着泪光。   皇上以为他命不久矣,想为沈颜沫和孩子寻求庇护,忙应承道:“他们一生顺遂的,即便朕百年后,太子也会照顾好他们的。”   “皇上是仁君,云朗一直知道,太子仁厚,有乃父之风,云朗也放心。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您也知誉哥儿和傲哥儿的身份,不能见光。若真相大白,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奸生子,一辈子受人指责、唾弃,这不是云朗愿意看见的。”叶少甫道。   “你想做什么?”明皇问。   “或许,景王死了,他们的身份便能永远成为秘密。”叶少甫见明皇错愕,抿唇一笑继续道,“世人都知我与武昌侯顾少逸是表兄弟,所以才会如此像,皇上是知真相的,景王死了,身份大白于天下,到时候,过继武昌侯府的嫡子便能顺理成章。”   “景王不死,也可以过继。”明皇觉得叶少甫多此一举。   “景王死了,继子不能继承王位,华国便再无异姓王。再者可以保护誉哥儿和傲哥儿。我若活着,他们便与我长得相似,世上没有永久的秘密,纸终究包不住火。我若死了,别人会淡忘我,只觉得誉哥儿和傲哥儿与武昌侯相似,只是过继给叶少甫,便再无人刨根究底。对誉哥儿和傲哥儿来说,多了一层保障。”叶少甫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推给明皇。   明皇拿起,看了几眼问:“这是什么?”   他明白叶少甫的用意,他想用自己的命换誉哥儿和傲哥儿的声誉,不让流言迫害他们。   “解药。”叶少甫坦然道,“叶准会刺杀我,是怀王的主意。为了给耀哥儿铺路,叶准不能回燕国。叶准死了,叶家,叶皇后和萧太子不足为惧,耀哥儿的帝王路会平坦许多。”   “既然你有解药,为何还要求死,你忍心抛下妻儿吗,他们可是你费劲千辛万苦找回来的。你若死了,相信有许多人会乐意娶沈夫人,也有人愿意给你儿子做爹。”明皇知叶少甫性命无虞,放心不少。   以他对叶少甫的了解,叶少甫舍不得死,这人惯会算计,走一步算三步,若誉哥儿和傲哥儿的身份一旦暴-露,他定还有后手。   叶少甫起身,跪在明皇跟前:“云朗只想做闲云野鹤,与夫人锦瑟和鸣,还望皇上成全。”   明皇手握瓷瓶,想了半晌,对叶少甫道:“既然这是你所求,朕成全你便是。”   他本以为誉哥儿和傲哥儿会回景王府,长子继承王位,幼子做个富贵闲人,谁知叶少甫竟做出这样的决定,罢了,随他吧。   云朗是自己的伴读,从小一起长大。他曾为国立下汗马功劳,不能就这样去了。   想到此处,明皇心下已有决定,将瓷瓶塞叶少甫手中,道:“时辰不早了,朕该回去了,你想做什么便作罢,朕信你。”起身跨步背着手离去、叶少甫握紧瓷瓶,唇角上扬,露出一抹璀璨的笑容。   沈颜沫不知叶少甫已安排好了一切。   她刚回府,府中事务一切照旧。秋月将府中理的井井有条,沈颜沫不用操心。只是她咋一回来,上门拜访的人不少,先是左邻右舍,后是金夫人母子。   沈颜沫刚回府,便派人去金府说一声。   金夫人没有耽搁,跟着传话的小厮便来了,跟随的是石头。   他在府中练武,准备参加明年的武举大考。听见沈府的婆子说夫人回来了,开始还不敢相信,再三确认,才知真是沈颜沫回来了,自是喜不自禁欢喜异常,遂去金夫人院里告知她。   金夫人听见这一消息,本想换身衣服,想了想等不及了,穿了身半旧的衣裙便跟着沈府的婆子来了。   她来的沈府,看见了沈颜沫,未语泪先流,唇瓣哆嗦着指责道:“你,你,你个狠心的丫头,你怎能一走了之,你可知,你不见了我们多着急,昼不能食,夜不能寐的。”   沈颜沫上前扶着她,笑盈盈道:“姨母,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您就原来我这一回吧。”   金夫人擦了擦泪,将手搭在沈颜沫手臂上,佯装生气瞪她一眼道:“难道你还想再来一次?”   “我怎么敢。”沈颜沫连忙讨饶。   金夫人欲开口,想询问她近一年的情况,见一个婆子慌慌张张进来,口内喊着:“夫人,宫里来人了,太后让您进宫呢。” 第111章   金夫人松开沈颜沫的手,催促沈颜沫赶紧去,太后有请,她不敢跟太后抢人。   既已来到沈府,府中她原来的院子还在,便和石头住下,等沈颜沫从宫里回来再说话。   沈颜沫换了衣裙,让人去找誉哥儿和傲哥儿,准备将两人带上,他们回来了,总要到宫里请安的。   誉哥儿和傲哥儿再看石头秀剑术,得知娘亲带他们进宫,忙让石头停下,等他们回来继续。两人又进屋拿礼物,是给太后和太子的。   都是些小玩意儿,有在幽州时买的,也有回来的路上捎的,礼物并不值钱,胜在新奇。   马车上,沈颜沫嘱咐誉哥儿和傲哥儿,进宫后不可胡闹,要规规矩矩的,莫要惹事。   誉哥儿和傲哥儿满口答应,坐在马车里时不时朝外看去,口内问着:“皇宫快到了吧,许久不见太子弟弟,都有些想他了。”   “记住娘亲的话,见了人要行礼问安,客客气气,规矩有礼,不可乱来。”沈颜沫道。   誉哥儿将头探出去,对着沈颜沫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娘亲您都说了好多遍了。”   “我耳朵都起茧子了。”傲哥儿掏了掏耳朵,笑嘻嘻地望着沈颜沫,忽然想起一件事,“哎呀,忘记带四喜和雪团了,它们都长大了,太子肯定喜欢。”   后来他们才知太子喜欢威风凛凛的大狗,不喜这种没有腿高的狗。   一言未了,狗叫声传来:“汪汪。”   誉哥儿朝后看去,竟是雪团,也不知它何时出了门,竟跟着出来了。   傲哥儿让车夫停下马车。   车夫勒紧缰绳,吁了一声,停下马车。   傲哥儿跳下马车,抱起雪团,他知沈颜沫不让带狗进宫,眼珠转了转,唇角微微翘起,又耷拉着脸,可怜兮兮道:“娘亲,雪团都跟来了,让它陪我们一起去吧,太子喜欢雪团,看见雪团定会高兴。”   誉哥儿也求情。沈颜沫无奈,只能同意。誉哥儿和傲哥儿谢了又谢,惹得沈颜沫想笑,搂着两孩子说笑了着,转眼便到了泰和宫。   太后早已等着了,看见誉哥儿和傲哥儿,笑眯眯地朝他们招手:“来来来,哀家的小乖乖,让哀家瞧瞧。”   誉哥儿和傲哥儿走过去,一人一边搂着太后,乖巧喊了声皇外祖母。   “哎呦,瞧瞧,一年不见,俩皮小子长高了,也壮实了,小嘴也更甜了,好好好。”太后搂着两人,又稀罕了一会儿。   誉哥儿和傲哥儿将礼物奉上,乐得太后喜笑颜开,一个劲儿夸他们。赏给他们几个金锞子,打发他们出去玩。   俩孩子早想见太子了,哪有不欢喜的,道了谢辞了出来,朝太子居住的东宫来了。   等誉哥儿和傲哥儿走后,太后拉着沈颜沫的手说话,先问她这一年去了哪里,又问她过得好不好。   沈颜沫一一答了。太后又问耀哥儿和荣哥儿回去了,可是自愿的,临走时可说了什么话。   沈颜沫道:“箫皇身子不适,也就这几个月的时间了,耀哥儿和荣哥儿想父亲了,所以才回去了,两孩子临走是挂念母后的,让我替他们向您问好,说得空了来看您呢。”   太后眼睛泛着氤氲,叹息道:“他们都走了,去了燕国,千里迢迢的,再想回来,哪有那么容易的。哀家那可怜的明月,红颜薄命,客死异乡,她的骨血也受尽苦楚,若不是遇见你,哀家都不知能不能见到他们。”说着拍了拍沈颜沫的手,“你是好孩子,哀家谢谢你替俩孩子考虑。”   “母后何须客气,他们叫我娘亲,自是我的孩子,我不为他们着想为谁着想。”沈颜沫道。   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遂又道:“燕国战败,耀哥儿继位,怀王许诺咱们五千匹战马,想来不日便送来和书,耀哥儿是皇帝,许来不了,荣哥儿应该会来,那孩子性子急,喜欢到处跑,定不错过这样的机会。”   “照你这样说,荣哥儿应该会来。”太后一扫之前的阴郁,心情开朗起来,又问沈颜沫与叶少甫如何了。   沈颜沫据实以答。   太后连连颔首:“和该这样。你俩郎才女貌,最是般配。”   话落,听见外面太监宣唱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皇上牵着皇后的手,满脸兴奋进来,看见沈颜沫也在,微微有些诧异。   沈颜沫上前见礼,又听皇上道:“明华刚回来,皇后就诊出有了身孕,可见明华是个有福气的。”   皇后一脸娇羞,看向沈颜沫的视线又温和了不少,上前拉住沈颜沫的手:“回来就好,母后时常念叨你们,怕你们出门在外受欺负,又或者吃不饱穿不暖的。”   沈颜沫又谢太后一番。   太后得知皇后再次有孕,脸上乐开了花,盯着皇后的肚子使劲儿瞧,连说好几个好。   她希望这胎再生个儿子,皇上登基多年,只太子一个皇子,膝下到底荒凉了些。   皇上知道妇人之间有话说,他也插不上嘴,借口奏折未批阅,起身领着人走了。   沈颜沫又和太后说了会儿家常话。与皇后一起辞出泰和宫。   路上皇后问起了沈远安。   沈颜沫想起了明珠郡主,心下了然,说沈远安不曾有心仪之人,若皇后有合适的人,可以给他介绍一下,她帮着哥哥去相看,若可以,也该定下成婚了。   皇后款步走着,笑出声:“不怕你笑话,我这里还真有合适的人,你哥哥才学出众,品貌兼优,性子又温和,自高中状元后,多少女儿都想嫁给你哥哥呢。”   沈颜沫问:“是谁?”   莫非真是允亲王妃求到了皇后这里,想让皇后做主给皇上吹吹枕头风,让他给明珠郡主赐婚不成?   “这人你也认识,是允亲王叔家的掌中宝,明珠郡主。”皇后笑道。   前段时日,允亲王得知沈远安任期到了期,专门求皇上给他选了个京官。   伦理说,沈远安做了县令后,若政绩斐然,可做知府,等做了知府,政绩突出,在京中活动活动关系,方能回京做官。   可明珠郡主是个执拗的性子,看似温婉却说一不二,非沈远安不嫁,这让爱女的允亲王和允亲王妃着实头疼,无奈拗不过女儿,只能想法将沈远安调回来。   允亲王这才舍了老脸,求到皇上这里。   皇上对沈远安的印象不错,在邕宁县做官政绩突出,粮食产量比往年高出许多,治水也有功,这才应允了。   次日允亲王便让允亲王妃进宫了,想请皇后帮忙,找沈颜沫打听打听,若是沈远安无心意之人,他便是允亲王府的准女婿了。   果然是明珠郡主,沈颜沫是见过明珠郡主的,性子温和,说话慢吞吞的。沈颜沫觉得,找这样的人做嫂子也不错。   皇后见她不惊讶,便问:“你怎么好似知道一样?”   “我哥哥于明珠郡主有救命之恩,当年哥哥早早定亲,明珠只把哥哥当恩人,后来哥哥被王家退亲,明珠郡主也无心仪之人……”沈颜沫停顿一下,又道,“两人身份相差悬殊,哥哥自知配不上明珠郡主,不敢奢望。”   “原来如此,怪不得明珠一直不相看人家,原来有这段姻缘等着呢。”皇后道。   论才貌人品,沈远安足以匹配明珠郡主,若论家世,到底差了些,可允亲王府权势滔天,哪里会在意这些。只要女儿幸福,他们便欢喜。   皇后送走了沈颜沫,立刻派人出宫,请允亲王妃来一趟。   允亲王妃也得知沈颜沫进宫的消息,又听见皇后宣见,心下一喜,换了衣服坐了轿子进宫去了。   沈颜沫辞了皇后,来了东宫找誉哥儿和傲哥儿。三个孩子在逗狗,玩得开怀。   太子见傲哥儿和誉哥儿要回去,心中不虞,恳求沈颜沫留在宫里,他要继续和傲哥儿誉哥儿玩。   沈颜沫没允,要带着誉哥儿和傲哥儿出公宫。太子恋恋不舍送到宫门口。   等三人回到府中,便接到了允亲王府的请帖。   三日后,九月初二,允亲王府在郊外别院设菊花宴,宴请京都的贵女公子们赏菊花。   说是宴请贵女公子,实则想让沈远安和明珠相看一下,若两人都有意,这事便定下了。   回府后,誉哥儿看了看允亲王府的帖子,想起上次去允亲王府捉弄明霞郡主的事,便问沈颜沫,那个讨厌的郡主还去吗。   沈颜沫有些微怔,讨厌的郡主,是谁?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原来是明霞郡主,可惜,明霞郡主早已去了,便摇头说,明霞郡主不会去。   誉哥儿点头,说那日他们也要去。傲哥儿听见哥哥要去,他也要跟着去。   沈颜沫怕他们惹事,便不许他们去,准许他们去宫中找太子,这才作罢。   比起宴会,誉哥儿和傲哥儿自是喜欢和太子玩的。   晚饭后,金夫人准备找沈颜沫说说话,叶少甫竟来了。   金夫人不便打扰夫妻二人,回到院中歇息,来日方长,明日再叙旧不迟。   叶少甫直接去了沈颜沫的院子。沈颜沫回来走进房内,叶少甫坐在灯下,手里捧着一本书。微黄的灯光照在他身上,影影绰绰,似隐似现,画面十分唯美。   听见脚步声,叶少甫回头,见沈颜沫进来,放下书起身迎了上来,一把攥着她的手,顺势将人拉入怀中,弯腰打横抱起她,朝内室走去。 第112章   叶少甫将人放在床上,正欲俯身过去亲吻她,被她捂住了唇,狡黠的眸中尽是得意:“服解药了吗?”   从幽州到京都,两月的路程,沈颜沫每每央求他快些服解药,某人偏不听。   沈颜沫无法,只能威胁他,若不服用解药,便不与他同房,今儿刚好一个月了。   爱妻在怀,一月没吃到肉,叶少甫自是想念的紧。在王府送走皇上后,他忍着没过来,到了晚饭时,一个人的饭菜更是毫无滋味可言,索性来了沈府。   谁知夫人在与金夫人说话,等了半晌才等到夫人。   “服用了。”叶少甫拿开她的手,作势要亲吻她。   沈颜沫不信,要给他把脉。叶少甫身上的火卸了大半,无奈道:“我都已安排妥当了,过几日景王病逝,我再服用解药。放心,我身子硬朗的很,保正让你满意。”   沈颜沫白了他一眼,道了句不要脸,又问:“你找的替身是何人?”。   “一个死囚。父母被恶霸欺辱致死,他看不过,杀了那人全家,事后他并未逃走,而是投案自首了,被判了死刑。我找到他时,他别无所求,只求我照顾好他的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叶少甫悠悠说道。   沈颜沫问:“那几个孩子多大了?”   “妹妹大些,十三了,男孩儿一个十二了,一个刚满九岁。如今父母去了,相依为命的哥哥是杀人犯,他们在家乡的日子也难熬,我便将他们带来了,暗卫们照看着呢,据说品行不错,我想着誉哥儿和傲哥儿年龄也大了,该配小厮了,不若让那俩孩子跟着誉哥儿和傲哥儿,那丫头就跟着夫人吧,让秋月调-教一番,等再大些,给些嫁妆嫁了吧。”叶少甫将沈颜沫搂在怀里,手不老实地乱摸,不小心却摸到了不该摸的地方。   沈颜沫娇哼一声,立刻擒住他的手,不让他乱点火。   叶少甫笑了,翻身将她压住,抓住她的手,骤雨般密密麻麻的吻落下来。   不多时衣服散落一地,帐幔不知何时落下,床第间传来羞人的声音。   “你轻点儿。”这是沈颜沫的声音,嗓音中难掩媚态。   事后沈颜沫枕在叶少甫胳膊上,媚眼迷离,半睁不睁,长长的睫毛如蝴蝶震颤的翅膀,好看极了。   叶少甫唇角上扬,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腰肢纤细,好似稍稍用力能掐断似的。他难以想象,方才她是如何承受他的力度的。   “你的计划还用知会武昌侯府一声吗?”沈颜沫半眯着眼,用慵懒的声音问道。   顾老夫人毕竟是他亲娘,若知他突然“离世”,会伤心难过吧。她本就身子不好,若再出个意外,有个三长两短的,总归不好。   沈颜沫不是心疼顾老夫人,而是不想叶少甫难过。顾老夫人有千般不对,也是他亲娘啊。   叶少甫的手略微停顿一下,随后嗤笑道:“告知他们做什么?”手在沈颜沫腰上捏了一下,“还有空想别的,看来是我不够努力。”话落覆上那诱人的小嘴儿,帐内再次传来娇喘的声音。   次日清晨,沈颜沫睁开眼,身边已经空了。她唤人进来。   秋月端着铜盆进来,笑嘻嘻道:“王爷已走了,嘱咐我们不许打扰夫人。”   沈颜沫老脸绯红,忍住不埋怨,这人怎地胡说。   秋儿笑了,一面伺候沈颜沫洗漱,一面询问早饭摆在哪里。   沈颜沫想起金夫人,昨日她欲言又止,定有话对自己说,可叶少甫来了,她不便打扰,便回去歇着了:“摆在偏厅吧,和姨母孩子们一起用饭。”   饭后,金夫人拉着沈颜沫说话,也说出自己的目的,温庭已有二十有余了,今年春闱高中二甲头名,如今还未成婚,金夫人急了。   前些日子她也相看了几家,门第高的是庶女,是嫡女的,第低了些。   金夫人本就商贾出身,又在乡野多年,不看重门第,只想让温庭找个品行好,知冷知热的人,与温庭和和美美过日子。   她也派人去打听了,却打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思想来去仍不放心,想让沈颜沫帮忙看看。   沈颜沫立刻想到了菊花宴,当即应承下:“那日我会见允亲王妃,她老人家见识多广,兴许认识几个人,让她帮忙留意留意,定给你选个品格好,样貌好的儿媳妇,您就等着喝儿媳妇的茶吧。”   “那我就等着了。”金夫人笑道。   展眼到了九月初二,沈颜沫一早收拾停当,让人送誉哥儿和傲哥儿进宫后。带着秋月及两个丫鬟,坐马车去郊外的别院,刚走至城门口,遇见了沈远安。   沈远安骑着马,看见沈颜沫的马车,下马上前打招呼:“沫儿,你也接到了允亲王府的帖子?”   沈颜沫听见沈远安的声音,掀开帘子,笑了笑道:“哥哥也收到了?”   瞥眼瞧见他身后的马车,马车有沈府的标志,眉心微蹙:“哥哥不是一人去别院?”想了想心下了然,二婶有个适婚的女儿,允亲王府的菊花宴难得,她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车内是三妹妹。”沈远安摸了摸鼻子。   他也不想让三妹妹跟着,可二婶哭哭啼啼的,说三妹妹沈意儿到了适婚的年龄,一直没有合适的人家,若是能嫁出去,也了了她的一桩心事。   沈意儿也百般恳求,沈远安推辞不过,便让沈意儿跟着了。   沈意儿不似沈二婶,是个温婉的人,也知为难沈远安,颇为不好意思。   若不是没有合适的嫁人对象,她也不会舍了脸皮求沈远安兄妹。   当年爹爹和娘亲做的事情,她多少知道一些,也曾规劝过,她人微言轻,根本不顶用,只能偷偷救济堂哥和堂姐。   沈意儿下了马车给沈颜沫行礼问好。   沈颜沫知沈意儿没坏心,也曾帮过他们兄妹,愿意还她的人情,便让沈意儿上她的马车,两人说着家常话朝城外去了。   马车刚停在别院门前,早有小厮仆妇迎出来了,热情请沈颜沫进去。   刚至花园,允亲王妃便出来了,身后跟着明珠郡主,明珠郡主抬头瞧见了沈远安,忙低头抿唇轻笑,脸颊绯红。   沈远安也看见了明珠郡主,见她害羞,忙把目光移向别处。   允亲王妃是个老人精,见状眉眼含笑,携了沈颜沫的手朝花园走:“自上次一别,咱们一年未见了,这一年你上哪儿去了?”   “去了幽州。”沈颜沫道。   允亲王妃瞧一看后面的沈远安:“我记得沈大人在邕宁县做县令,邕宁县归幽州管辖吧。邕宁县被治理的不错,我家王爷常常夸沈大人,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   这话变相告诉沈颜沫,允亲王对沈远安很满意。   沈颜沫听出弦外之意,笑着道:“多谢王爷谬赞。”又说了些谦虚的话,几人已经到了水榭,早有丫鬟奉上香茗,几人各自落坐,品着茶,又吃了些点心。   允亲王妃见沈意儿有些眼生,跟在沈颜沫身后,不言不语,面带微笑,行事作风落落大方,穿着打扮也不似下人,便好奇问是谁。   沈颜沫便说,这是叔父家的女儿,温柔可人,是个不可多得的。   允亲王妃便知沈颜沫喜欢沈意儿,当即从手腕上退下一个墨玉翡翠镯子,当是见面礼,送给沈意儿。   沈意儿推辞不过,便戴在手腕上,墨玉通体乌亮,越发衬得她手腕白皙。   允亲王妃让明珠郡主带沈意儿去转转。明珠郡主会意,牵着沈意儿去了别处。   沈远安目光追随明珠郡主。见明珠郡主走远了,也找个借口离开了。   允亲王妃越发满意,她女儿不是单相思,这便好。   沈颜沫作为男方家人,自然先开口,两家早已心照不宣,便不藏着掖着,直言道:“我观明珠郡主容貌可人,温柔贤淑,风姿卓越,很是喜欢,我家中缺一嫂嫂,不知明珠郡主可许配人家?”   允亲王妃见她如此直接,给足了王府面子,心下欢喜,也坦然道:“不曾许配人家。”   “王妃肯割爱否?”沈颜沫问,“我哥哥是状元,品貌兼优,学富五车,我哥哥曾许诺,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若王妃肯割爱,我沈家便重金聘明珠郡主为沈家妻,您看可行?”   允亲王妃本就喜欢沈远安,一听沈颜沫说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这喜欢又加重几分。   这世间男子多薄情,男子三妻四妾实属正常,就连王爷都有几个妾室与同通房丫头呢。   作为女人,自是希望丈夫一心一意对自己,作为母亲,更希望女儿有个好归宿。   允亲王妃自然答应,脸上的笑容未曾间断,待沈颜沫更亲厚几分。   两人说说笑笑,又说了会儿家常话。不远处一个人影暗自离去。   这人是明三夫人,她见允亲王妃待沈颜沫与别人不同,心中好奇,便过来凑个热闹,顺便奚落沈颜沫。   沈颜沫虽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可到底不是皇家人。她可是皇家宗妇,上了皇家玉牒的,又和允亲王妃是本宗。允亲王妃总会给她些颜面。   谁知刚靠近便听见允亲王妃夸沈远安,后又听见沈颜沫替哥哥求娶明珠郡主,还许诺四十无子方才会纳妾。   明珠郡主不到双十年华,离四十岁还有二十多年,沈颜沫医术高超,又有妇科圣手金夫人在旁协助,总会有儿子的。   皇后娘娘多年不孕,不就是金夫人看好了的,听闻皇后又有身孕了,依然是金夫人调理的身子。   为何独自个儿遇不到金夫人。她求了多次,金夫人每每推诿。如今细细想来方知缘由,金夫人是沈颜沫的人,他们王家退了沈远安的亲事,自然是沈颜沫的仇人,金夫人怎会出手给她治病。   明三夫人越想越越窝火,凭什么她曾看不起的人都比她好。   明珠郡主就算了,皇家郡主,备受父母宠爱,她比不了。   沈颜沫一个和离的妇人,有景王痴心等待,有皇后另眼相看,太后宠爱,皇上看中。这些她都能忍,她没有沈颜沫命好。   为何沈远安也能如愿娶明珠郡主,他被自己退了亲,就该单一辈子,凭什么能娶明珠郡主。   昨日回去,她又被婆母训斥了,还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   不下蛋的母鸡,多讽刺的话,当年若不是他儿子宠妾灭妻,她的孩子都长大了。那可是成型的男胎。   这不是让他气愤的,最让她气愤的是,沈远安看明珠郡主的眼神,温如似水,一如当年他看自己那般。   意难平,恨难掩。   明三夫人抓住旁边的树枝,狠狠折断,不想却划伤了手,疼痛传来,让她恢复些许理智,唯恐允亲王妃看见她,慌忙转身走了。   她才走了几步,迎面走来几个人,为首的人有六十多岁,身子清瘦硬朗,被一个丫鬟虚扶着。   “孙老太君一向可好?”明三夫人款步走过去,微微施了一礼,面带笑容,态度说不出的恭敬,礼数让人挑不出毛病。   “你是?”孙老太君上下打量着明三夫人,眸中尽是疑惑。   旁边的一位妇人上前两步,笑着解释道:“这位是端郡王府三爷的妻子。”   孙老太君点点头,表示已经知道了。   原来的王家人,怪不得礼数周到。   孙老太君是孙国公府的老封君,丈夫跟着高祖打天下,已去世多年。她也是明霞郡主的外祖母。   她女儿去世多年,留下唯一的血脉,孙老太君自是千疼万宠的,没想到年纪轻轻便去了。   她派人去查了,外孙女的死跟皇上新封的郡主有关系。   去年她就想找沈颜沫算账的,可沈颜沫带着孩子离开了京都,好容易将人盼回来了,她自然不会放过她。   得知沈颜沫来允亲王府别院,孙老太君跟人求了张帖子,带着府上的孙女也来了。   她要会会那名动京都的沈夫人,是有三头六臂不成,让外孙女送了小命。   “这允亲王府的菊花开得真是艳,不必那春日的牡丹芍药差。”孙老夫人说话时看向水榭,那是沈颜沫和允亲王妃所在的地方。   明三夫人忽然想起沈颜沫和明霞郡主的事,会心一笑,附和着:“谁说不是呢,不过……”话一转又道,“花看来看去也就那样了,不如京都的流言有趣。”余光不着痕迹瞧一眼沈颜沫的方向,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噢,什么流言,说给我这个老婆子听听?”孙老太君没有忽视她眸中的算计。   一个小丫头,敢算计她,也是个大胆的。 第113章   明三夫人左右看了看,见无人过来,凑到孙老太君身旁,小声嘀咕了几句。   孙老太君闻言,假装不敢置信地看着明三夫人:“竟还有这事,这事不知是真是假,污人名声的事,还是莫要说了,今儿你什么也没说,老婆子什么也没听见。”   明三夫人算到了开头,却没想到孙老太君反应如此,有些着急道:“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我开始也是不信的,可她的孩子与景王忒像了些。再有京都多少贵女爱慕景王。为何景王不看别人,非要看上她,一个和离了,还带着孩子的女人,要说没猫腻,我信,别人怕也不信的。”   她觉得自己说的多了,惊得捂了嘴,再次环伺周围,不见有人,才略略放心,辞了孙老太君,寻自己相熟的人去了。   她知孙老太君看中明霞郡主,对明霞郡主的死多有不忿,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孙老太君望着明三夫人的背影,冷笑道:“就这点儿心机,还敢利用老身,太过自作聪明了。”   她身后的嬷嬷垂眸想了想,小声道:“老太君打算如何?”   明霞性子张扬,得罪人正常,可老太君太爱明霞,对于她的死也耿耿于怀,定然不会放过沈夫人,若可以,她不希望孙老太君与沈夫人对上。   可为了明霞郡主,老太君似乎魔怔了。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明知明三夫人有心算计,老太君还是心甘情愿上当。   果不其然,孙老太君开口了:“自然把流言散出去,这是明三夫人传的,跟老身可没关系。”   孙老夫人朝沈颜沫的方向看去,微微眯起眼睛,见沈颜沫朝这边看,她敛去眸中的恨意,唇角微扬,又变成了慈眉善目的模样,扶着丫鬟的手,朝水榭走去,走到半道停顿一下,低头对身边的嬷嬷吩咐几声。   嬷嬷犹豫片刻,点头转身离去。   允亲王妃也看见了孙老夫人,心中微微有些诧异,看一眼沈颜沫有些为难。   这人是明霞郡主的外祖母,明霞郡主与沈颜沫之间的恩怨,别人不知,她还能不知吗。   这孙老太君怕是来者不善。   沈颜沫对京都的贵妇们不算熟,认识一些人,却认不全。   孙老太君深居简出,很少参加宴会,沈颜沫自然不认识她,见她过来,又年岁已高,自是恭敬让座。   孙老太君微微颔首,径自坐在沈颜沫的座位上,看也不看沈颜沫一眼,对允亲王妃:“老身不请自来,没打扰王妃赏花的雅兴吧?”   允亲王妃见她占了沈颜沫的座位,心中已是不喜,却又不好显现在脸上,再如何说,孙老太君也是长辈,拉着沈颜沫的手,坐在孙老太君对面,笑嘻嘻寒暄道:“怎么会,老太君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觉得打扰。”说话时,目光在沈颜沫和孙老太君身上来回游移。   沈颜沫觉得奇怪,碍于外人在场,她只能缄口不言。   孙老太君见允亲王妃看沈颜沫,迟疑开口:“这位是?”   “这是皇上亲封的明华郡主。”允亲王妃笑着解释,又向沈颜沫道:“这是孙国公府的老太君,她鲜少露面,你没见过她,不过她外孙女你一定知道,就是明霞郡主。”   沈颜沫惊诧,怪不得孙老太君对她有敌意,抢了她的座位,将她忽视到底,原来她就是明霞的外祖母。   孙老太君没想到允亲王妃直接言明,也好,她也不用藏着掖着了,上下打量着沈颜沫,面露鄙夷之色:“果真有几分姿色,怪不得能将景王迷得神魂颠倒,非卿不娶。即便被你当众打脸,也不忍责备一句,依然对你念念不忘。”   允亲王妃心下微沉:果然是来者不拒。   沈颜沫别有深意地看着孙老太君,道了句:“老太君早上出门吃了咸萝卜?”不然,为何专门盯着别人家,管别人家的闲事。   沈颜沫自是不惧她的,国公是正二品,老太君自然也是二品的诰命。她是皇上亲封的郡主,也是正二品。孙老太君这是故意找茬,沈颜沫也不是软柿子。   允亲王妃听出她话中的意思,扭过脸偷笑。她喜欢沈颜沫的性子,直来直去,毫不畏惧。   若真论起来,孙老太君算什么东西,不过是靠丈夫得了诰命。沈颜沫的一切都是自己挣来的,本事堪比男人。这些闺中的夫人还真不能同她比。   孙老太君一时不明白,狐疑看着沈颜沫:“你这话是何意?”   她觉得沈颜沫一个年轻小辈,无论如何也要给她几分薄面,不敢当面下她的面子。   她却忘了一句话,辱人者,自取其辱。   沈颜沫轻笑,解释道:“太君是聪明人,怎么会不明白,我与景王爷之间,自然有我们的缘法,岂是外人可以评说的,您这样诋毁景王,景王若是知晓,会如何呢?您呀,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操心好国公府的事,也就够了,手伸地太长,不小心被人抓住把柄,可就不好了。”   叶少甫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京都人谁不知晓,得罪皇上尚且有转圜的余地,可得罪叶少甫,定会遭报复的。   孙老太君身份尊贵,何时受过这样挤兑,登时变了脸,也不等她开口说话,就听允亲王妃道:“老太君,年轻人的事,随他们年轻人去吧,咱们都老了,管多了也不落好,您这又何必呢。”   今儿的菊花宴,她家是主家,若是闹起来,实在不好。再有,她有心偏帮沈颜沫,自然不容孙老太君欺负人。   孙老太君如何看不出,忍住怒气起身离开。   等她走了,允亲王妃劝说沈颜沫:“莫和那老货一般见识,还真当自己是个人了,倚老卖老,没得让人恶心。”   自从永亲王府倒了后,孙家也日渐衰落了。这才是孙老太君不出门的真正原因。别人不知,她还能不知。   沈颜沫自然不会将孙老太君放心上,依旧和允亲王妃说话,顺便打听京都闺阁中的女子,品行好、样貌端,她一一记在心中,回去好和金夫人说去。   允亲王妃问她为何要打听这些。沈颜沫也不瞒着,说了金夫人所求之事。   在宫里时,允亲王妃见过金夫人,擅长妇科,也是个和善的人,听闻她儿子要相看姑娘,遂来了兴致,道:“那温庭是新科进士,我也远远见过一回,眉清目秀,身材俊俏,举止风流,是个不可多得的,你向我打听,也是信得过我,我给你推荐一人,中意与否全看你们自己。”   沈颜沫问:“是谁?”   “礼部尚书的嫡女-秦大姑娘。”允亲王妃道,“你别看她爹是礼部尚书,正二品的官职,可这秦大姑娘是个苦命的人,自小没了母亲,继母是个面甜心苦的。   那孩子聪慧,在继母手下吃了不少亏,也学会隐忍了,什么事都不争,让她继妹压了一头,心里是个有成算的。   她那继母不想她嫁入高门。温庭也算是罪臣之后,皇上看在金夫人的面上,饶了温庭,可名声毕竟不好听。实不相瞒,我与秦大姑娘的母亲是好友,这些年,有我帮衬一二,那继母不敢太过分,可这姑娘也不好过,婚事自有父母做主,我更不好插手。若不是我家明珠……   我都想将她说给你家哥哥,可有你在这里,你家哥哥的身份水涨船高,她那继母必定不愿。秦夫人临走时,托我照顾那孩子,若不是我儿年纪不相配,我也想让她入王府的。”   沈颜沫将这话记在心中,又和允亲王妃说了一会儿话,吃了午饭,带人离开。   可马车走至城门口,被一个男人拦住了马车。   这男人长得贼眉鼠眼,穿得也算光鲜,手里提着酒壶,指着马车哭喊道:“沈夫人,您莫不是不认得我了,我是胡三啊,当年您与我私会时,怕被侯爷瞧见,打发我远走他乡。如今您和离了,又被封为郡主,风风光光、人人羡慕,你可不能忘记我胡三啊。”说完又灌了一口酒,砸吧砸吧嘴,色眯眯盯着沈颜沫的马车。   沈颜沫在和堂妹说话,忽然听见这话,眉头紧锁,觉得有人故意败坏她的名声。掀开帘子朝外看去,正巧看见两个护卫装扮的人将胡三按在地上,堵了他的嘴,旁边地上是摔碎的酒壶。   侍卫道:“夫人,这人居心叵测,故意污蔑夫人名誉,不能轻饶了去。”   这两人是景王府的暗卫,负责保护沈颜沫的安全。若无意外,他们不会出现。   沈远安也下了马,走到胡三跟前,抬脚就是几脚,口内骂道:“混账东西,谁派你来的,竟敢污蔑我妹妹,简直找死。”说完犹不解气,又踹了几脚。   “将他送官吧,让京兆府尹好好查查,定要幕后黑手,绝不轻饶。”沈颜沫放下正要放下帘子,看见孙家的马车经过。   孙老太君掀开车帘,满面含笑,别有深意的眸子紧紧盯着看着沈颜沫,道:“都说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街上人来人往的,他怎么不污蔑别人,沈夫人莫不是真的做了见不到人的事?”   “阴阳怪气。”沈颜沫探出头,与孙老太君对视,似笑非笑,道:“在允亲王府时,孙老太君与本郡主发生了冲突,才多大会儿,本郡主就被人污了清白。若不是知孙国公府为人光明,行事磊落,本郡主都要怀疑,这人是孙国公府找来,故意污蔑我的。”   沈颜沫说话时一瞬不瞬盯着孙老太君,果然在她脸上看见了恼怒与恨意。   同时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她是皇上亲封的明华郡主,堂堂正二品,不是一般人可以侮辱的。   不等孙老太君说话,又听沈颜沫道:“是非黑白,就交给京兆府尹,我沈府不是那么好欺辱的。”猛得放下车帘,端坐在马车内,冷冷的嗓音又响起,“去皇宫,许久不见太后她老人家了,本郡主找她说说话,陪她老人家解解闷,也说说今儿发生的事儿,她老人家定会感兴趣。”   一言未尽,车夫答应一声,扬起马鞭,口内喊着驾,马车渐渐远去。   孙老太君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颜沫的马车:“她,她竟然敢?!”   谁给她的胆子,真以为得太后另眼看待,就可以为所欲为,他们孙国公府也不是吃素的,谁输谁赢还未可知,走着瞧。   一旁的嬷嬷欲言又止,忍了片刻还是出声了:“老太君,这明华郡主得太后宠爱,她又是皇后的恩人。对江山社稷有功,皇上也看重她,她又是景王的心上人。咱们贸然行事,会不会惹麻烦?”   国公府倒是不害怕宫里的人,就怕景王,那位可是记仇的,不喜明霞郡主,也看不上孙国公府。   要她说,老太君今儿太冲动了些,为了明霞郡主,真的要搭上国公府吗。   明霞郡主的行事作风,她们早有耳闻,早年老太君和老国公还会约束一二,可越大越管不了,尤其是喜欢上景王后,愈发钻牛角尖。   老太君也知叶少甫的性子,可是他们逼人太甚,害死了明霞,那是她女儿唯一的血脉,女儿临走前,千嘱咐万叮咛护好明霞,谁知明霞竟比女儿短命,年纪轻轻就走了。   明知害死外孙女的人是谁,她自然不会放过,就算与景王为敌又如何,景王也不能不讲道理。   而此刻的叶少甫确实不会讲道理。暗卫将沈颜沫遇到的事说了,他坐在玫瑰椅上沉默半晌,吩咐道:“去查查孙国公府和端郡王府,越详细越好。”   叶青领命转身离开,又听见叶少甫道:“和他们交好的人家也顺道查查。”   “是。”叶青   叶少甫又将管家唤来。管家站在一旁,恭敬问:“王爷有何吩咐?”   “你去请太医,等太医走后,便传出景王重病、昏迷不醒的消息。若有人问起原因,便说景王听了些风言风语,恼怒之下昏了过去。”叶少甫起身站在窗边,深邃的眸子看着院中的花草。 第114章   管家很快给安排上了。   不多时,太医上门,给“景王”把脉后一脸凝重,眉头一直未舒展开。又见“景王”大口大口吐血,皮肤溃烂的厉害,一张较好的面容不人不鬼,摇头叹息,问薛神医来了没有,可给景王看过?   管家“伤心欲绝”,用袖子抹着泪摇头:“没找到薛神医,都说远游去了,行踪不定。归来更是遥遥无期,我家王爷的病可就指望您了。”   “这,这……”太医又为难,又束手无策。   他若能治,还询问薛神医做什么,叹息半晌,只能实话实说:“下官也是无能为力,若三日薛神医未归,你们可以为王爷准备后事了。”   闻听此言,管家老泪纵横,拉着太医的医药箱,恳求道:“真的无法吗,我家王爷昨儿还好好地,今儿听闻沈夫人母子被人污蔑,气得吐了口血,随后昏了过去。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竟传这样的流言,这可是剜我家王爷的心啊。”   他一面哭一面说,又说了许多话,无非是沈颜沫与景王清清白白,沈颜沫和离前从未见过景王,孩子是足月生的,生辰八字可证明,他们是武昌侯的血脉。若不是武昌侯府的血脉天打雷劈啊。   这话倒是真,连叶少甫都是武昌侯府的血脉,儿子能不是吗?   老太医眉头皱地更紧,原来景王吐血跟这有关,怪不得毒气攻心,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不行,他要将此事禀报给皇上。   皇上令他给景王诊治,景王若因此没了,是谁的责任?他还有一家老小,可不能承担这样的责任。   太医一面想一面收拾医药箱,令药童扛了,又说了些宽慰的话语,转身出去。   他刚走进皇宫门口遇见了沈颜沫,欲言又止,最后只打声招呼,垂头丧气朝皇宫走去。   沈颜沫望着太医的身影,若有所思,她怎么从太医眸中看出了同情呢。   他在同情她,同情她什么?   从城外别院回来,她先将沈意儿送回沈家,沈家二叔二婶想留下用饭,可沈颜沫没留,直奔皇宫而去,想接誉哥儿和傲哥儿回家。谁知太子不让,非要留誉哥儿和傲哥儿小住几日。   太后和皇后见几个孩子意气相投,在一起也开心,想也没想便同意了。   沈颜沫只能独自回府。本来太后想让沈颜沫留宿的,沈颜沫想将秦大姑娘的事告知金夫人,便也没有留宿,和太后说了些家常话,辞了出来。   出了皇宫便遇见了太医。沈颜沫准备上马车,想起这太医好似给叶少甫看诊的,上了马车,便对车夫道:“去景王府。”   车夫答应一声,挥鞭子驱赶马儿,吆喝着:“驾。”没走多远,被叶柳拦住了,递一封信进来。   是叶少甫的信,信上通知她,无论京都传出什么消息,都无需放在心上,他自会处理。   还有胡三的事情,他依然知晓,伤害他们母子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让她无需忧心。   沈颜沫本来打算去景王府的,得知叶少甫心中有数,便不好上门,吩咐车夫去回府。   她回到沈府已是掌灯时分。   金娘子早在门口等着了,看见沈颜沫回来,迎上前几步,一把携住沈颜沫的手,面露担忧问:“我听说城门口发生的事了,到底怎么回事,那人竟无端的污蔑你,要说其中没有猫腻,谁信,也不知是谁做下的,就想败坏你们母子的名声呢。”   沈颜沫一面走一面笑,道:“我大概猜到了,这件事,云朗已去处理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停顿一下,又对金夫人道,“不说这些了,我有件喜事告诉您,您不是想给庭哥儿相看人家吗,我今儿问了允亲王妃,倒是有眉目了。”   金娘子忙问是谁。   “礼部尚书的嫡长女-秦大姑娘。”沈颜沫道。   说着两人已来至偏厅,偏厅内已经摆了饭菜,丫鬟婆子端着清水进来。   沈颜沫拉着金夫人净了手,坐在饭桌前,沈家人少,规矩不多,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金娘子先给沈颜沫盛了一碗汤:“你说的这个秦家大小姐,我倒是听说过,是原配留下的,门第太高了,我还真不敢想。”   沈颜沫接过汤,用勺子搅动两下,“就是因为继母面甜心苦,咱们才又机会,秦大姑娘的母亲与允亲王妃相熟,秦母临走前,还让允亲王妃照看女儿,唯恐女儿吃了亏。结果呢,还是吃了亏,那姑娘也是个能忍的,人漂亮聪慧,若是温家还在,还不一定能轮到庭哥儿呢。”说着用公筷给金夫人夹了一筷子青菜。   “若是有机会,咱们见见?”金夫人喝了口汤,思忖片刻道。   沈颜沫放下汤碗,笑了笑:“这京都能得允亲王妃夸奖的人可不多,她固然照顾秦大姑娘,却也不会欺瞒与我,您说得对,这成与不成还得见见。”   “若这姑娘真好,我做主,四十无子才许庭哥儿纳妾。”金夫人想到秦大姑娘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又想到了昔日的温庭,不也是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还差点儿没命,顿生怜惜,小声嘀咕道,“都说这继母没好东西,我看也是。”话落忽然想起什么,抬眸歉意看向沈颜沫,“除了你之外,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好的人,人美心善,怪不得景王放不下你。就连武昌侯府的世子顾菖都求着你当继母。”   她也知道沈颜沫不愿意提及此事,遂岔开话题道:“要不改日你去尚书府走一趟,探一探秦大人和秦夫人的口风,若是他们愿意,我就找官媒提亲去。”   金夫人是商户,在京都也有铺面宅子,又讨回了父母的东西。这些年,跟着沈颜沫做生意。当真狠狠地赚了些银子,娶儿媳妇的银钱是绰绰有余。   “明日我让人送帖子过去。若秦夫人后日有空,我后日就上门。”沈颜沫道。   金夫人自是欢喜,谢了一番,还承诺,若事情成了,定让温庭夫妻亲自登门道谢。   沈颜沫和金夫人寒暄几句,回去歇息,刚踏进院子,便见叶少甫站在廊檐下,抿唇轻笑看着她:“回来了?”好似等待妻子归家的丈夫,不是好似,他们已成婚多日,连孩子都有两个了。   “你怎么来了,事情都办妥了?”沈颜沫上前挽着他的胳膊,朝屋内走去。   叶少甫将手搭在她的手背上,一面走一面说:“事情差不多了,过两日早朝有好戏看了。咱们请等着看戏就是。”   谁敢算计他的妻儿,谁便是他的仇人。他不会手下留情。   “今儿那污蔑我的无赖,真是孙家找的人?”沈颜沫问。   她觉得是孙家无疑。别家和她没仇,也只有明霞郡主的母族了。   “可不就是他家,真是嫌命长了,敢招惹我。”叶少甫揽着沈颜沫坐在软塌上,把玩着她纤细的手,“今日你去允亲王府,可还遇见什么人,比如端郡王府的人。”   “不曾。”沈颜沫想了想道。   “那就怪了,那明三夫人为何故意污蔑你的名声。”叶少甫有些不解。   沈颜沫惊呼出声:“你说谁?”   明三夫人?可不就是哥哥曾经的未婚妻,若不是叶少甫今日提起她,她都忘记了此人。   “这件事跟明三夫人有关?”虽是问句,沈颜沫却十分笃定。   他们也算无仇无怨,她为何污蔑她。若真论起来,王家不仁,见沈家落败,便和哥哥退了亲事。   王家小姐更是转身嫁入了郡王府,不曾对哥哥有一丝留恋。   “据我所知,孙家的老太婆见过明三夫人,有些话是从明三夫人的口中出来的。”叶少甫眸中闪现一丝危险的光芒。   这是孙老太君身边近侍嬷嬷亲口说的。   那嬷嬷儿子是混账,欠了不少赌-债,若不是抓住了嬷嬷的把柄,这些话她永远不会说。   “我有些摸不准明三夫人的意图了。”沈颜沫微微皱眉。   明三夫人坏她名声,图什么?   “谁知呢,或许因嫉妒生恨呢。”叶少甫冷哼一声。   据他所知,明三夫人过得不好,不得丈夫宠爱,不得婆母喜欢,身边又没有儿子傍身,心理扭曲,也是正常。   而心里扭曲的明三夫人,正在自己院中摆谱。   她脚边跪了两个姨娘。郎中方才进府给她们诊脉了,说是有孕了。   本觉得算计了沈颜沫兄妹,明三夫人心中正畅快,谁知回府后被堵得喘不过气来。   妾室一个接一个有孕,就她肚子里没有消息。这不是明摆着说她不能生吗。   妾室哭哭啼啼,更让明三夫人心烦,眉心紧拧,目光不善地看着两位姨娘,冷冷道:“贱人就是矫情,不就是怀孕了吗,还请朗州来瞧。也不怕月份小带不住。”   话落刚落,帘子被掀开,走进来一个人。这人锦衣华服,金玉束发,容颜柔美,眼底却有些青黑,一看就知纵欲过度。   两位姨娘看见来人,仿佛见了救星,跪爬着过去,扯住男人的衣摆,嘤嘤啜泣:“三爷,奴婢怀了爷的孩子,也不是有意的,还请爷给奴婢一碗落子汤,让奴婢过几天安生日子。”·简单几句话,道出主母容不下妾室生的孩子。   这话差点儿将明三夫人气得倒仰,她何时容不下孩子了,若是容不下,后院的女人一个接一个生?   她不过是借机敲打她们几下,就成了恶毒主母,岂有此理,正想训斥几句,便看见明三爷冷光投来,冰冷的嗓音在耳旁响起:“你若再善妒,就滚回你们王家去,明家不要毒妇。”   闻听此言,明三夫人顿觉遍体生寒,日子一片黑暗,看不见一丝亮光,夫君不喜,婆婆不慈,一群妾室庶子庶女给她添堵。   她嫁到端郡王府,图的是什么?咬了咬唇,艰难起身,抬步朝外走去,对着丫鬟婆子道:“备马车,我要回娘家。”   当初她若是嫁给沈远安,日子定不会这样艰难。沈家没有父母,不用看公婆的脸色,日子虽清贫,也比整日堵心强。   明三爷也不拦着,拉起地上的美妾,小声安抚着,说什么好好养胎,为明家开枝散叶,好处自是少不了她们的。   这些话落在明三夫人耳中,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她回娘家,他不闻不问,对两个贱人嘘寒问暖,眼里可还有她这个妻子。   不提明三夫人回到王家如何哭闹后悔。这孙家也在谋划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孙老太君回家后,将允亲王府的事说给孙老国公听了,当然省了胡三污蔑之事。   孙老国公没有责备老妻,反而觉得她做的对,他们孙家也是百年传承的,岂能让别人欺辱了去。   两人在里间对面坐着,小声嘀咕半晌。   次日一早,从孙家出来几封信,有的送入了皇宫,有的送进了官员的府邸,早朝有人弹劾沈颜沫与叶少甫,说他们不知羞耻、枉顾伦理,指使孽种出声。   皇上冷冷看着那人,冷声问:“你可有证据,若无证据,景王回头说你污蔑,朕也不能为你开罪,你可要想清楚了。”   那人额头上浸出细密的冷汗,结结巴巴道:“京都传的有鼻子有眼,臣也是道听途说,至于证据,还拿不出来,但是那明华郡主的儿子与景王殿下相似,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你们似乎忘了,明华郡主曾是武昌侯的妻,武昌侯与景王是表亲,两人又相似,明华郡主的孩子像景王,也是理所当然的。”皇上端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扫视众人,视线最后落到武昌侯顾少逸身上,道,“武昌侯,别人说你前妻给你戴绿帽子,两个孩子不是你的种,你可认?”   那人似乎没想到皇上会有此一问,弯腰低头,不敢看上首的人,藏在袖子里得手颤抖着,暗自后悔。   早知皇上会如此护着明华郡主,他说什么也不会听孙老国公的话,那老匹夫可把他害苦了。   顾少逸自然否认,不仅否认,还对那□□打脚踢,也不顾殿前失仪。   若不是皇上出声阻止,侍卫进来拉住顾少逸,只怕那人要被打死了。   事后,皇上假意训斥顾少逸几声,罚了一个月俸禄了事。还说顾少逸殿前失仪,是为前妻鸣不平,情有可原。挥手散朝走进内殿。   这消息自然传到了叶少甫耳中,唤来叶青,问他差的事情如何了。叶青说已经妥当了,等着网爷吩咐。   “送到皇上的龙案上。”叶少甫轻飘飘吩咐一声,许多大臣多年的谋划将会成一场空。   叶少甫不知,他算计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算计他们。   为了打击叶少甫和沈颜沫,那些人无所不用其极。   夜里,东宫遇到了刺客。   也幸亏傲哥儿鼻子灵敏,闻到了一股迷药的味道,顿觉不对劲,大喊一声谁。这一声惊动了躲着的暗卫。   暗卫出来制住了贼人,扯了贼人的面巾,发现是东宫的小太监,来不及审问,小太监已服-毒自-尽了。   东宫出现刺客,还是伺候已久的小太监,这使皇上雷霆震怒,命人速速查清小太监到底替谁办事,查来查去也不见结果。   翌日清晨早朝前,皇上龙案上出现了一摞东西。见到突然出现的东西,太监诧异,不敢擅自做主,慌忙递到皇上跟前。   皇上打开瞅了几眼,越看越心惊,怒喝一声:“岂有此理,一个个的混账东西,真当真是眼瞎不成。”   昨日东宫突遇刺客,没有查出幕后主使,他本就憋着一股火,如今看着这一摞东西,怒火直上脑门。   皇上戴好冕旒,穿好龙袍,登上龙靴,让人抱上刚才的东西,带着一众太监和侍卫朝金銮殿走去。 第115章   皇上刚坐上龙椅,便见小太监来通传,说景王去世了。   小太监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满朝文武都能听见。   孙国公站在人群中,抬眸看了看皇上,见皇上面容难看,目光冷凝,薄唇轻抿,看向他们的目光仿佛带了刀子。   他是明霞郡主的舅舅,父母痛恨沈颜沫,受其父母影响,他知道沈颜沫害死了外甥女,害得永亲王府被抄,心中自然恨沈颜沫,得知叶少甫去世,心中涌出一阵窃喜。   景王去世,岂不是没人护着沈家女。   他们都以为沈颜沫能得皇家另眼相看,全是景王的功劳,若无景王,沈颜沫还是一介弃妇,掀不起任何浪花。   他思来想去,觉得不能轻易放过沈家女,可以利用景王的死,给沈家女重重一击。   即便打不死她,也让她失去圣眷,眼珠一转,顿时有了注意,小声嘀咕道:“这景王虽身子骨弱,却也养的挺好,好好的为何突然去了?”   “谁知道呢。”旁边穿朱红色官袍的人叹息一声。   “你说,这有些人是不是命硬,在家克父母,出嫁克夫君?”话题一转,孙国公来了这么一句,看似无头无尾,命硬说的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除了沈颜沫,别人不做他想。   有人却不信命,接着道:“不是有人没死呢,怎么是命硬,你可不要胡乱攀扯,小心自个儿的脑袋。”   谁没死,自然是顾少逸。   沈颜沫嫁进武昌侯府一年有余,武昌侯府一家可好好地呢。   他们虽然小声议论,却瞒不过耳聪目明的人。   皇上自幼练武,也听见了孙国公的话,紧紧盯着他,问:“那日城门口,有个叫胡三的人,污蔑明华郡主清白,不知陈国公可认识?”   陈国公有些懵,胡三,诬陷沈家女,他很想做。可还没来得及做啊。   这胡三是何人,他不认识,更没有指使胡三污蔑沈家女。   “回皇上,臣不认识。”陈国公出列,恭敬回答。   “不认识?”皇上冷笑,对着身旁的太监道,“带胡三。”   两刻钟时间,胡三被两个侍卫拖进来,是的,是拖进来,胡三进了京兆府尹,一口咬死他是沈颜沫的姘头。   当初在武昌侯府时,沈颜沫与他有了首尾,怕事情败露,将他打发到外地。   京兆府尹见他不老实,对他用了刑,先打了二十大板,这胡三也是个嘴硬了,二十板子下去,皮开肉绽,愣是一句实话未吐。   不得已,京兆府尹使用酷刑,景王特意交代,这胡三故意污蔑郡主清白,背后定有人指使,无论用什么手段,务必让他说出幕后之人。   酷刑之下,胡三一个混混,如何能招架得住,不仅交代了背后之人,还说出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比如之前有人给他银子,他堵在人家门口,骂了三天三夜,气死了人家父亲,母亲也投湖自尽了。   不仅如此,还有几件牵扯人命的事。   被人硬生生拖到御前,他早已吓得肝胆俱裂,想昏过去又不敢。   胡三趴在地上行礼,面容已污秽不堪,颤颤巍巍道:“皇上,小人说,小人什么都说。”   皇上见人被打成这样,也不奇怪,冷声问:“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若有半分隐瞒,朕摘了你脑袋。”   胡三不敢隐瞒。如实说了,原来九月初二那日,一个男人来找他,让他等在城门口,截住沈夫人的马车。那些话都是男人让他说的。   他根本不认识什么张夫人、李夫人,还有什么沈夫人的。   “你可知那男人是谁?”皇上问。   “开始不知,等那人走了,小人尾随那人身后,见他进了孙国公府。小人猜测他定是孙国公府的人。后来小人被抓,再也没见过那人。”胡三如实道。   皇上冰冷的视线落在孙国公身上:“孙爱卿,你来解释一下,那人为何进了你的府邸?”   能上朝的官员都是人精,哪还有不明白的。   定是孙国公府看不惯沈夫人,故意污蔑沈夫人清白。如今被皇上抓住把柄,端看孙国公府如何狡辩了。   孙国公也是一头冷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举着笏板告罪:“臣忙于公务,对下人约束不严,臣有失察之罪,还请皇上责罚。”   三言两句将国公府的主子们摘了个干净。什么失察之罪,就是推卸责任。   犯了错的是奴才,他这个做主子的,什么也不知道。   “这样啊。”皇上起身对抱着账本的小太监挥挥手。   小太监会意,抱着账本小跑过来,走至皇上身边,恭敬呈上账本。   皇上翻找几下,抽出一本,随意翻看几页,朝孙国公扔过去:“看看这是什么。”   孙国公跪爬几步,捡起账本打开看了几眼,吓得瘫坐在地:“这,这……”   这账本怎么会在这里,明明在他书房的暗格里。   想到什么,他规规矩矩跪好,高呼:“皇上,臣有罪,臣罪该万死。”   “你的确罪该万死。”皇上走到孙国公跟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你身为户部尚书,掌管全国土地、赋税、户籍、军需、俸禄、粮饷,你却监守自盗,克扣军需粮饷。你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朕砍的。”   说到此处,气急而怒,抬脚踹在孙国公身上,将人踹倒在一旁,又指着其他官员,怒目而视道,“还有你们,你们以为自己多干净呢。”对着小太监招招手,小太监顶着一脑门汗跑过来。   皇上从上面开始拿,翻开扔给一个官员:“这是户部侍郎李大人的。”   李大人跪地磕头:“皇上,老臣有罪。”   皇上不理他,又拿一本,扔给他旁边的人:“这是吏部侍郎冯大人的,你好得很,买官卖官,可挣了一大笔银子,比朕的荷包都鼓啊。”   冯大人匍匐跪地:“老臣有罪。”   “这是你的。王大人,你也是好样的,工部的活都被你们王家承包了,你们王家也比朕富裕。”   王大人滑下身子,跪地求饶:“皇上开恩。”   “这是你的。”   “这是你的。”   还剩下几个,皇上看了看,也觉无趣,直接扔在地上:“都看看,有谁的,各自拿走。咱们这大华开国才几年,就开始烂了。你们一个个的,算计人无所不用其极,搂银子时手段高明啊。可朕找你们讨主意,要点子时,你们一个个沉默了。若你们把这些心思用在江山社稷上,用在黎明百姓上,何愁大华不康泰万年。”   “你们妒忌朕看重沈夫人,妒忌朕重用景王,可你们凭什么妒忌。”皇上指着那些官员的鼻子,大声咆哮,“你们只会搂银子,可沈夫人给朕送银子,这几年来,她给朕赚了近三千万两,比国库的银子都多,若没有那些银子,朕指望什么赈灾,拿什么打燕国,就指望你们烂了心肝肺的东西,指望你们,祖宗留给朕的江山早易主了。”   文武百官全都跪下,诚惶诚恐自称有罪。   皇上不管那些人,自顾自说着:“大华与燕国开战,景王以一己之力,生擒了燕国主帅——叶准,大败燕国,燕国因此议和,为表诚意,燕国赠送五千匹战马,还附带两座城池。看看他们,再看看你们,朕给你发俸禄,封你们高官,厚待你们亲眷,你们是怎么回报朕的,挖空心思当蛀虫,想让朕百年后,无颜面对祖宗啊。”   “臣等有罪。”呜呜百官高呼。   “来人,都拉出去,凡事涉事的官员,全部发配岭南,让他们也尝尝岭南的泉水,体验一下百姓的生活,还有,他们三代以内不许为官,不许踏入京都,都带下去。”   话落进来一批侍卫,将孙国公等人拉走了。   无论他们如何哭喊,皇上充耳不闻。   等他们被带走,皇上一一扫视其他官员,目露心痛,脊背有些佝偻,仿佛苍老的十几岁:“你们反思反思吧。”话落,带人离开。   有个眼尖的人发现,被带走的人跟孙国公或多或少有些关系,这难道是景王的手笔。景王临死前,替沈夫人扫清障碍。   想到此处,他脊背冷汗连连,暗自想着,定要和沈夫人交好,万不能让家人得罪了他们。   禁军办事很快,得了圣旨,便去孙家抄家。   孙家老夫妻俩在花园赏花,说着女儿和外孙女的事,还说等沈颜沫的名声臭了,他们随意给她安排一个罪名,让她永无翻身之日,再去女儿和外孙女坟前说说,也好让她们安息。   谁知,话未说完,进来一群官爷,个个腰间带着大刀。不由分说拉着人往外走,一时间,孙家哭爹喊娘,鸡飞狗跳。   其次是王家,李家,冯家,连端郡王府都没落下。   京都内慌乱一片,沈府却平静无波。   叶少甫躲在院内,坐在廊檐下看书,旁边案几上放着一壶茶,余烟袅袅,茶香四溢,好不惬意。   沈颜沫给他续了杯茶:“你不去景王府看看,听说祭拜的人很多,门槛都快踩破了。”   叶少甫放下书,抿唇轻笑:“我去参加自个儿的葬礼,你也不怕我把人吓死?”   哪有死去的人还能出现的。   沈颜沫想象着那样的场景,噗嗤一声笑了,道:“这话倒是真的,他们若看见了你,还以为见鬼了呢。”   叶少甫起身搂住沈颜沫的腰:“那些害你们母子的人都得到了报应,你开心吗?”   “会不会做的太过了?”沈颜沫问。   她觉得祸不及子孙,抄家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怎么会过呢?那些人手中都有几条人命,这是他们罪有应得,你以为皇上只是为你我出头?”叶少甫紧紧盯着沈颜沫。   皇上心思缜密,怎么可能为了某个人枉顾法度,只不过想借他们的手铲除朝中隐患。   沈颜沫沉默半晌,道:“我今儿要去秦大人家一趟。”停顿一下又道,“京都勾心斗角,等处理好京都的事,我想去燕国一趟,也不知耀哥儿和荣哥儿如何了。”   “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叶少甫见她心情不好,又说,“早些离开也好,对了,我让人接誉哥儿和傲哥儿回府了,他们这个时候该回来了。”   沈颜沫皱眉:“不是说小住几日,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她以为要过几日呢,想想又觉不对,盯着叶少甫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东宫昨日有刺客,是孙家人做的。”叶少甫见沈颜沫急了,忙安慰道,“你放心,誉哥儿和傲哥儿都无事,傲哥儿那小子鼻子灵,闻到了迷-药味儿,机警出声,暗卫及时出现,捉住了刺客。”   可惜刺客服-毒自-杀了,没能找出幕后之人。   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孙家。他绝不会轻易放过孙家人。   沈颜沫悬着的心落到实处:“还是早日离开吧。”   这几个孩子没一个让她省心的,不在跟前令人担忧,在跟前也让人揪心。   在东宫住着都能遇见刺客,太子差点被他们连累。   叶少甫正欲开口,小丫鬟秋菊走进来,眼圈红红的,一看就像哭过,至沈颜沫跟前,屈膝施了一礼,恭敬道:“夫人,武昌侯来了,在偏厅等着呢。”   秋菊便是叶少甫替身的妹妹。哥哥离开,她伤心难过,却不会怨恨景王和夫人,若无景王和夫人,她和弟弟的日子更不好过。再说哥哥以亲王礼下葬,尊荣无比,是他们一辈子不敢想的。   沈颜沫皱眉,看一眼叶少甫,好似在问,他怎么来了?   叶少甫垂眸,思忖片刻,道:“我跟你一起去瞧瞧。”   沈颜沫挑眉:“你不怕被他看见?”   毕竟是不在人世的人,怎能出现在人前。   “我问心无愧,有何可怕的?”叶少甫道。说完又对秋菊道,“一会儿你带着你两个弟弟去趟景王府,就当拜祭你的哥哥了。”   秋菊忙跪地,千恩万谢,顺便表忠心,一辈子不背叛沈颜沫。   沈颜沫扶她起来,给她几两银子,让叶柳送秋菊去景王府。   她则挽着叶少甫的胳膊朝偏厅走来。   走至门口,叶少甫停下,在沈颜沫耳边低语几句。   沈颜沫点头,抬步跨过门槛,来至偏厅,见顾少逸在品茶,直接问:“是什么风把侯爷吹来了,真是难得。”径直走到主座,挥了挥衣袖,坦然端坐,微冷的眸子盯着顾少逸。   顾少逸看向沈颜沫,他没想到懦弱胆小的她,有朝一日能成为他不可触碰的存在。   沈颜沫见他不说话,还盯着她看,眸光微怒,又道:“侯爷此次来有何事?若无事,还请离开。”   顾少逸收回目光,态度诚恳道:“景王死了,你可还愿入我武昌侯府,你知道的,菖哥儿一直都很敬重你。”   明目张胆挖墙角。 第116章   沈颜沫诧异看着顾少逸,并不说话,她知道有人会收拾他。   “混账东西。”果然,叶少甫爆喝的声音传来。   就知道那人不会白白看着她受委屈的。   话音未落,叶少甫大步流星进来,浑身散发着怒气,至顾少逸跟前,不由分说,捏紧拳头,照着顾少逸的脸就是一拳。   这一拳,叶少甫用了十二分力气,顾少逸的脸当即肿了,唇角溢出血迹,抬手挡住了叶少甫再次挥过来的拳头,口内嚷嚷着:“我若不如此说,你能出来见我。”语气十分笃定。   叶少甫收住拳头,斜睨顾少逸一眼,道:“说吧,你找我何事?”   “你诈死为何不提前说一声?丧子之痛,母亲如何能承受,她本就身子不好,闹不好,会因此丧命,你良心能安?”顾少逸用拇指擦拭着唇角的血迹,指责道。   若不是了解他的性子,又听闻沈府这边毫无反应,起了疑心来瞧瞧,还不知他竟故意诈死呢。   “丧子之痛,你不是好好的活着,何来丧子之说?”叶少甫声音冷凝,不带一丝感情。   他自出生起就被抛弃,养母不慈,打骂他,虐待他,他早已忘记母爱是何物了。   “你……”顾少逸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纵然她不是你母亲,却也是你姑母,是你最亲近之人。”   “我无母亲,也没姑母。”在那人插手他的婚事时,他便没打算认她了。   顾少逸叹息:“你就是太偏激了。从小都如此。”   叶少甫冷笑:“那是因为被抛弃的人不是你。被舅母虐待的也不是你。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承认母亲不对,自从得知你是……她便日日想着你,念着你。你得空了,能去瞧瞧她吗?”顾少逸说这话时带着恳求。   母亲再有错,也是他母亲,对他恩重如山,别人可指责她,唯独他不能。   叶少甫一言不发。意思很明确,他不愿意去。   顾少逸也知这是奢望,便转移目标,恳求沈颜沫:“母亲得知你生了双胞胎,很是高兴,想见见两个孩子,得了空,你带着誉哥儿和傲哥儿回府一趟,顺便给孩子上族谱。”   外面都在传沈颜沫的孩子是叶少甫的。若沈颜沫此时回顾家一趟,让孩子认祖归宗,流言不攻自破。   叶少甫也想起了那些流言蜚语,不情不愿道了句:“若无其他事,你可以回去了,我们得了空便回。”   顾少逸得到答案,先是一笑,道:“好好好,我这就回去准备,让两个孩子风风光光上族谱。”   “孩子在谁名下?”沈颜沫问。   她不愿意孩子记在顾少逸名下,孩子本就不是他的。   顾少逸一愣,视线落在叶少甫脸上,沉思半晌道:“记在武昌侯府二爷名下。”   景王府是异姓王,少甫诈死,必然已考虑周全,趁此机会让景王府消失,打消皇上的顾虑。   少甫回顾家,也算有个去处。   “武昌侯府二爷是谁?”誉哥儿跑进来,听见这话看向顾少逸。   他记得菖哥儿家是武昌侯府,府中只有他父亲,哪来的二爷?   傲哥儿和顾菖也走进来,齐齐看向顾少逸。他们也想知道二爷是谁。   猛地,顾菖发现顾少逸脸肿了,上前几步,仔细瞧了瞧,疑惑问:“爹,你的脸怎么了?”   还有父亲刚才说的侯府二爷,不就是他的叔叔,他何时多了个叔叔,难道是……看向叶少甫,目露疑惑。   他本跟着父亲去了景王府,祭奠表叔后出了王府。可父亲没回府,直接来了沈府。   顾菖听闻誉哥儿和傲哥儿回来,早就想上门拜访了,于是急急地递了帖子上门。   沈颜沫却说誉哥儿和傲哥儿进宫了,过几日才能回来,回来后便邀请他上门玩耍。   方才到了门口,他也想跟着进来,给沈颜沫问安,可父亲没让他进来。他只能在门口等着。   顾菖站在门口,等了有半刻钟,便瞧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前,誉哥儿和傲哥儿掀开帘子跳下马车。   两人站定,瞧见顾菖正含笑看着他们,眼睛一亮,便邀请他进府耍耍再走。   顾菖自然不会拒绝,跟着誉哥儿和傲哥儿进来,问了仆妇,得知顾少逸在偏厅,便朝这边来了。   没想到正巧听见他们商量顾府二爷的话。   顾少逸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咳了一声:“无碍,走路不小心撞门板上了。”   “顾叔叔撒谎。”傲哥儿盯着他,笑嘻嘻道。   誉哥儿掏出一块杏仁酥,递到顾少逸跟前:“给你吃,明明被人打了,还说撞门上了,大人都喜欢骗我们小孩儿。”   “就是撞门上了。”顾少逸嘴硬,顺手接过誉哥儿递过来的杏仁酥,放嘴边咬一口,眼角瞥向叶少甫,冷哼一声。   顾菖道:“撞门上也是撞正脸,父亲倒是会撞,撞偏了。”   沈颜沫抿唇偷笑。   叶少甫则是笑出声,对顾菖伸出大拇指,赞叹道:“你小子眼光不错。”话落便觉顾少逸在瞪他,很不客气瞪回去,比谁的眼睛大吗?   沈颜沫也不看着别扭的兄弟俩,嘱咐誉哥儿和傲哥儿好生招待菖哥儿,便带着人出去了。   她和秦家约好了,说今日上门拜访,不好推辞不去。   沈颜沫离开后,叶少甫也将顾少逸打发走。   顾少逸目的达成,不好多待,叮嘱顾菖照看弟弟,瞪叶少甫几眼后出了沈府。   他在门口遇见了沈颜沫,提出送送沈颜沫。   沈颜沫拒绝,催促车夫赶车,最好快些,秦夫人怕是等急了。   车夫一面应承着,一面牵马车转弯。   顾少逸站在马车边,回头看向沈府的牌匾,斗大的金字闪耀着光芒。   沈颜沫去了秦府,秦大人和秦夫人早已备好茶水等候多时了,左等右等,又让人去门口问了几遍,不见沈颜沫来,还以为沈颜沫不来了,正叹息之际,门口的小厮慌慌张张跑进来,乐呵呵呼喊,来了,来了,明华郡主来了。   秦夫人乐得站起身,满面堆笑问:“真的?”挥着帕子准备出去迎接。   不怪她激动与急切,她门第不高,嫁进秦家是继室,平时人情来往,许多夫人瞧她不起,也懒得与她深交。   似沈颜沫这般主动上门的少之又少,一个手指都能数得过来。   眼看继女一天大一天,到了说亲的年纪,却没人上门提亲,她又是个好面子的,怕别人嚼舌根,说她苛待继女,不给继女相看人家,也影响儿子的婚事。   她觉得沈夫人是商人,走南闯北多年,认识的人也多,若是将继女许配给商贾之家,也能得一笔丰厚的彩礼。   这样一来,儿子娶亲的彩礼也有了,风风光光娶儿媳,走出去面子里子都全了。   即便是亲生女儿嫁人,嫁妆也能丰厚一些。不过这些话她不敢说,更不能当着夫君的面说。   越是这样想,她脸上更显热情,回头看一眼秦大人,见他稳坐泰山,端起茶杯细细品着,悠哉悠哉的,顿时急了:“哎呀,老爷,都这时候了,您就别品茶了,儿女的婚事要紧,等女儿嫁人了,儿子娶亲了,你抱上孙子了,再慢慢品茶不迟。”走过来,拖着秦大人往外走。   秦大人甩开她的手,满脸不耐:“你矜持点儿,跟咱家姑娘嫁不出去似的。”   “矜持能让我抱上大孙子吗?”秦夫人甩着帕子,冷哼一声,快步走出去,还不忘瞪着落后几步的秦大人,“你倒是快点儿啊!”   话落,就见丫鬟引着一位夫人朝这边走来。   这夫人十二出头的模样,容颜娇美,肌肤似雪,身姿娇俏,步履轻盈,眉眼含笑瞧着她,至跟前,朱唇轻启问:“可是秦大人和秦夫人,初次见面,多有叨扰,还请你们见谅。”转身对秋月挥挥手,秋月会意,将捧着的木盒奉上。   秦夫人亲自接了,转身递给身后的婆子,嘴里说着客套话:“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您可是贵人,能来我们秦府,我们家当真是蓬荜生辉。”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引着沈颜沫朝正厅来。   沈颜沫一面走一面说:“您也知道我是大夫,会做些药丸,对女人来说有些益处,您随便吃吃,若是效果好了,也帮我宣传宣传。”   秦夫人自是答应了,引着沈颜沫到正厅坐了,又命丫鬟奉上等的茶来吃。   丫鬟很快奉上香茗。秦夫人催着沈颜沫尝尝。   盛情难却,沈颜沫端起茶杯,揭开盖子,闻了闻轻抿一口,赞叹几句后又道:“我来都来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家大姑娘名声在外,许多夫人都想聘为儿媳。我今儿来,也想问问秦大人和秦夫人,贵府小姐可定了亲,许了人家?”   秦夫人一听直奔主题,更不藏着掖着,面上的热络又亲热了三分:“不曾许配人家,不是我自夸,我那大女儿虽不是我生的,却样貌出挑,性子软和,针凿女工样样精通,字也略微识得几个,管家看账也都还行。”   秦大人觉得她太过热切,像推销女儿一样,也不好开口制止,咳嗽一声略作提醒。   秦夫人仿若未闻,余光瞅他一眼,继续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又将秦大姑娘孝顺体贴的性子说了。   沈颜沫颔首称赞几句,若不是得了允亲王妃的信儿,她都以为这秦家大姑娘是秦夫人生的了。   “既如此,我这里有户人家,公子哥儿生的眉清目朗,才学过人,是今年的新科进士,家中只有母亲,并一个弟弟,弟弟年幼,准备参加下一届的武举考试。那家人许诺了,若是你家大姑娘嫁进去,会当亲闺女待,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沈颜沫悠悠说着,目光落在秦大人身上。   若想这门婚事成了,还需秦大人点头,别看秦夫人咋咋呼呼,态度极为热情,其实当不了家。   秦大人感觉到沈颜沫的视线,问:“请郡主明言,到底是哪家?”   若真的四十无子方纳妾的话,门第低些也无妨,只要女儿夫妻恩爱,一生顺遂,他就算到了地下,也能见妻子了。   “秦大人可知金夫人?”沈颜沫不答反问。   秦大人皱眉,金夫人?若是他认识的金夫人,这门婚事倒也可以。   金夫人是有名的医者,擅长妇科,对皇后有恩,得皇家另眼相看,多少京都夫人都想与之交好。女儿嫁进金家,也算低嫁,有他在,温庭那小子不敢乱来。   他想来想去,觉得这婚事可行,便点头允了,秦夫人见他答应了,自是欢喜,金家好啊,她与金家是亲家,京都的贵妇人谁不卖她一个面子。   想想又觉心里酸溜溜的,若是这婚事轮到亲女儿身上,也不算差,可惜,她上头有个姐姐,姐姐未嫁,妹妹怎可说亲,此刻她有些后悔,若早知今日,她便早早将大姑娘许出去,这样的好事也能论女儿身上了。   不管她如何后悔,沈颜沫得到肯定答复,自是满意,又略坐一会儿,说了会儿家常话,辞了出来。   上了马车,对车夫道:“先去卿月楼吃饭,再去去济世堂。”   秋月坐在沈颜沫对面,问:“夫人为何不回府?”   “午饭后,咱们去趟沈家,哥哥的婚事该提上日程了,家中长辈只有祖父、祖母、叔父、婶娘。去允亲王府提亲,得劳驾祖母了。我若不回去,依着哥哥的性子,敢自己上门提亲去。”沈颜沫道。   他们无父母,却有长辈,若哥哥自己去提亲,不免落人口实,为防万一,还是祖母出面比较好。   再说,允亲王府是皇家人,也是要脸面的,若是哥哥此时与沈家闹翻,允亲王府那边面上也不好看。   秋月笑了:“这事大公子能做出来。”   他们早已与沈家二房闹翻,也不差这一次了。   沈颜沫去了卿月楼吃午饭,又去济世堂,朝掌柜的拿了些药材,顺路买了些金银首饰、布匹及糕点,林林总总一堆东西。   她们刚至沈府门前,早有眼尖的小厮进去禀报去了。   沈二婶得知沈颜沫来了,心下一喜。上次的菊花宴,小女儿得了沈颜沫的好处,她自是记得,也在沈祖母跟前说了沈颜沫几句好话,也仅此而已。   她从未想过沈颜沫能上门。   沈颜沫的来意,沈意儿能猜测出几分,见母亲往外走,顺势拉住她,忍不住嘱咐道:“母亲,堂姐这次来定是有事,我寻摸着,应该与堂哥的婚事有关,你可别说些不着调的话,惹堂姐生气。   您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别想着给堂姐添堵,多想想怎么与她交好吧,不说别的,就说姐姐的肚子,成婚一年了,不见有消息,您不想请金夫人给姐姐瞧瞧?”   沈二婶这才想起大女儿,忙收起不该有的心思,别有深意看向沈意儿:“你倒是个人精,咱们家就属你精明,从前就知道亲近他们。”   沈意儿摇头,一言不发,她哪是精明,她只觉得堂哥和堂姐的日子不好过,纯粹想帮衬一下,并未想其他的。   既然母亲这样说,她也不好反驳,再次嘱咐道:“您心里有数就成。”   沈二婶不耐摆手,一面走一面说:“我是你娘,难道还能害你们不成?”就算不与沈颜沫交好,也不敢交恶。   沈颜沫并未去沈二婶的院子,而是去了沈祖母的院子。 第117章   沈祖母见沈颜沫来了,很高兴,见她带了许多贵重东西,脸上的笑容又真诚几分:“来就来吧,还带这些个东西,我一把年纪了,首饰布匹用不上,你带回去给两个哥儿放着,总有用到的时候。”   她说的是实话,年纪越大,对那些身外之物就淡了,还不如药材这些东西,配合着沈颜沫给的药膳方子,能强身健体。   这些日子,她觉得身子清了二两,都说有钱难买老来寿,这话一点不假。   沈颜沫坐在沈祖母对面,捧着茶杯笑了笑。   她有银子,也不在乎这三瓜俩枣的,却也听出这话有几分真情,便道:“沫儿好不容易来看祖母,若是空手来,知道的人说您疼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孝敬祖父母呢!”   “你啊,以前柔柔弱弱,羞羞怯怯,不爱言语,现在的嘴巴比谁都会说,成了婚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样了。”沈祖母乐呵呵的,又问孩子为何没来。   沈颜沫道:“他们在东宫住了两日,却遇到了刺客,有些吓着了,我让他们在家歇着呢。”   沈祖母赶紧问发生了何事。   沈颜沫一一说了,气得沈祖母指着孙家的方向大骂几句:“孙家忒不是东西,就算大人之间拌几句嘴,跟小孩子有何关系,费尽心机绝人子嗣,这是人干的事?也幸亏皇上英明,抄了他们家。”   话落,沈二婶打帘子进来,见沈颜沫在,未开口先带几分笑意:“沫儿回来了,我说今儿喜鹊在枝头叫个不停,原来是有贵客登门了。”   沈颜沫没动,略微颔首,喊了句二婶。   沈二婶也不恼,站在沈祖母身后,又指使小丫鬟给沈颜沫续茶。还主动提起沈远安的婚事。   这些年她也看开了,大房的东西是占不上了。想想虽觉得肉痛,却不能与大房交恶,不然儿女们的婚事不顺,连夫君的仕途都不畅。   她想着,先于大房交好,能占便宜先占着,等以后有机会了,再占便宜也不迟。   沈祖母也着急地望着沈颜沫:“安哥儿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婚了。你认识的贵女多,也帮你哥哥瞅一个,咱家也不要门第多高的,与你哥哥情投意合便好,万不能像那王家一样,攀附权贵。如今再看看那王家,结果如何?还不是被连累了,全家流放,再过几年,这京都谁还记得王家。”   说起王家,沈祖母心中就有气,他虽偏袒小儿子一家,可沈远安也是他们的嫡长孙,岂能被他别人欺辱。   “我还真有个合适的人选,不过得祖母亲自跑一趟。”沈颜沫道。   沈祖母问是那家的姑娘。   沈颜沫道:“是允亲王府的明珠郡主。若是祖母得空,选个好日子上门吧。”   一听是郡主,沈祖母哪有不高兴的道理。他们家门第不高,娶了郡主,身份能往上抬一抬。   就是沈二婶也欢喜,说了几句恭贺的话。   沈家聘了郡主,可是天大的喜事,连带他们一家的身份也提高了不少。   她见沈颜沫高兴,又提了大女儿的事,成婚一年未孕,越想越着急,想请金娘子看看,可金娘子的身份不同往日,她怕请不动。   沈颜沫道:“你改日带妹妹去我府上坐坐,有些日子没见妹妹们了,也让她们去我府上认认门。”   沈二婶知沈颜沫这是答应,忙不迭又谢了一番。   沈祖母听见这话更高兴,她老了,所求不多,儿孙都好好地也就够了。   以前是她想差了,以为大儿子没了,需靠小儿子养老,其实儿孙们能过日子,他们也就放心了,指望谁,都不如自个儿有个好身子,这也是沫儿说的。   她觉得这话极对。   “我明日就上门。”沈祖母又吩咐身嬷嬷,将她的新衣服都找出来,看看穿那件,这期间脸上的笑容就没减过,又絮絮叨叨说,“也幸亏王家退亲了,不然这样好的婚事能落到咱家?”   话落,门口有人喊了一声:“大公子来了。”   小丫鬟掀开帘子,沈远安侧身进来,先给沈祖母和沈二婶问安,又对沈颜沫道:“沫儿出来一下,我找你有事。”话落辞了沈祖母出来。   沈颜沫也起身辞了沈祖母,跟着沈远安出来。   两人来至院中,沈颜沫先开口:“哥,祖母答应去允亲王府提亲了,你高兴吗?”话落咯咯地笑起来。   沈远安脑中闪现出明珠郡主的身影,脸颊一红,瞪她一眼:“我自己上门提亲也一样。”   “哪有自个儿上门提亲的。”沈颜沫道,“咱们家中不是没有长辈,你也不怕落下话柄,小心嫂子进门口找你算账。”   如今沈家分了家,这府也隔开了。中间留了一个小门,方便沈远安上门看望祖父母。那门平时都锁着,钥匙在沈远安手中。若不是还有祖父母在,他连门也不留。   被沈颜沫一打岔,沈远安忘记了自己的目的,猛地想起,佯装瞪着沈颜沫道:“别打岔,我问你,景王可是在你府上,你们以后是如何打算的?他一句话,说没便没了,总不能让你没名没分的跟着他。”   沈颜沫笑道:“我俩到底谁见不得光,到底谁没名没分,哥,你是不是说颠倒了。”   沈远安略微思忖片刻,的确,是叶少甫没名没分跟着沫儿,脸一红又道:“这样对你名声不好。”   沈颜沫也不逗他了,将顾少逸去沈府的事说了。   沈远安立刻知道,为了给孩子名正言顺的身份,叶少甫准备回顾家,虽然他十分厌恶那个家,却也不得不回。   也是难为他了。   秋日的夜风带着几分凉意,让人忍不住紧了紧身后的披风。   沈颜沫本打算早早回去,可沈祖母热情留饭,还说祖父许久不见她,有些想她了,让她吃了晚饭再走。   沈颜沫推辞不过,便留下来。   沈祖父和沈二叔的态度也变了,对待她时,热情的同时,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沈颜沫一想便知道,定是被叶少甫的手笔吓到了,得罪她的人,都被抄家流放岭南了。   她也没解释,吃了晚饭与祖父、叔父寒暄几句,出了沈家,坐上马车不多时便到了沈府。   誉哥儿和傲哥儿早等在门口,看见沈颜沫回来,都跑过来询问,为何许久不回来,这是去哪儿了,爹爹都等急了。   沈颜沫如实说了。   誉哥儿和傲哥儿知道她去了沈家,同时抱怨,为何不带上他们,他们也许久不见舅舅了,甚是想念呢。   沈颜沫许诺,下次一定带上他们。   母子三人说说笑笑,进了院子。   叶少甫站在廊下,看见母子三人进来,目光柔和几分,勾唇轻笑:“回来了,又去哪儿了,怎回来的这样晚?”   “去了趟沈家,哥哥的婚事耽搁不得。”沈颜沫一手牵着誉哥儿,一手牵着傲哥儿,一面走一面说。   傲哥儿仰脸看向沈颜沫道:“娘亲,今儿菖哥儿邀请我们去顾家,我们能去吗?”嗓音中透着几分期待。   誉哥儿也仰起头,殷切地望着沈颜沫:“我们可以去吗?”   沈颜沫不想两个孩子去顾家,可望着孩子憧憬的眼神,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便道:“去吧,明日早去早回。”话落看向叶少甫,见他没说话,只是含笑望着她,便知他也赞同。   誉哥儿和傲哥儿点头答应,又让沈颜沫哄他们睡觉,说在东宫遇见了刺客,如今心神未定,要娘亲哄才能睡觉。   沈颜沫无法,只能领着两个孩子去了他们的院子,给他们洗漱后,看着他们换上睡衣,讲了两个故事,哄睡他们,才回房歇息。   她进屋见叶少甫倚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听见声音抬头看过来:“孩子们睡了?”   “睡了。”沈颜沫去了里间梳洗,再回来时叶少甫还在看书。   叶少甫见她头发湿漉漉的,下了床找了一块方巾,来至她身边为她擦拭头发:“明日可有空,咱们去城门口一趟如何?”   沈颜沫想了想:“孙家那些人流放出京了?”也太快了些。   叶少甫一面给她擦头发,一面道:“证据确凿,又有皇上的威压在,谁也不敢怠慢,自然快了许多。”   翌日清晨,沈颜沫将两个孩子送到顾家门后,嘱咐他们不可闯祸,看着他们进门,才吩咐车夫去城门口。   城门口早已被堵得水泄不通。   孙家的亲戚连襟,再加上王家及端郡王府的人,足有两三百口人。这还是下人们早已被发卖的情况。又有官兵维持秩序,百姓们不敢上前瞧热闹,城外的地方还算宽敞,能容下这些人。   车夫依着叶少甫的吩咐,将马车停在最前面。   沈颜沫掀开帘子,一眼便瞧见了孙老太君,被两个中年男人搀扶着,步履踉跄地走着。   此刻的她哪有雍容华贵的样子,一身囚服,手上带着铁链,头发凌乱,面容愁苦,脊背还算挺直,也仿佛苍老十几岁。   两日不见,花白的头发早已全白,好似感觉有人在看她,缓缓抬头,朝沈颜沫的方向看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火光四溅。   沈颜沫清楚感觉到那双眸中夹杂太多东西,有悔恨,有懊恼,更多的却是杀意。   若是眼神能杀人,沈颜沫觉得自己早已尸骨无存。一个将死之人,沈颜沫也不愿与她计较,放下车帘,吩咐车夫掉头回府。   孙老太君见沈颜沫走了,恨意更浓,想开口大骂,被两边的儿子拽住:“娘啊,您就消停会吧,若不是您,咱们家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再多埋怨的话都已经说了,现在多说也无意。   若不是父母执意为明霞报仇,招惹沈颜沫和景王。他们孙家仍是高高在上的公卿人家,又怎会成为流放的罪人。   闻听此言,孙老太君挺直的脊背佝偻了,是啊,若不是与沈颜沫作对,他们孙家还是原来的孙家,何至于落魄至此?   不远处的明三夫人也看见了沈颜沫,只是把头低下,不让沈颜沫发现她。   如今,端郡王府一家还不知她得罪了沈颜沫,若是知道了,还不得撕了她。   不过端郡王府很快就知道了,明三夫人没能到岭南便死了,这都是后话。   马车上,沈颜沫不知孙家人如何想的,更不会将明三夫人放在心上。   她在想哥哥的婚事,昨日祖母说今日上门提亲,也不知事情进展如何。   叶少甫见她怔怔的,以为她在想孙家的事,便道:“几个罪人而已,岭南路途遥远,能不能到岭南还且两说,你又何须在意他们。”   沈颜沫笑了笑。“谁在意他们了,我在想哥哥的婚事,咱们准备离开,也不知能不能参加哥哥的婚礼。”   叶少甫上前搂住她:“想参加便留下,何时走还不是你说了算,你便是留在京都,我也能护你们周全,绝不允许你再受欺辱。”   “我自是知道你的能力,可我心中更挂念耀哥儿和荣哥儿,也不知他们在燕国都城如何了。”沈颜沫叹了口气。   “别想那些没用的。我的毒也解了,咱们何时再要个女儿,不如就现在?”叶少甫说着便要亲沈颜沫。   沈颜沫侧头躲开:“这是在外面,你注意些。”   “别人又看不见。”叶少甫捧着沈颜沫的脸,灼热的吻落下去,良久才松开她,喘着粗气说,“回府吧,咱们现在就要一个女儿,如何?”   “万一是儿子呢?”沈颜沫挑眉问。   她也想要个女儿,和叶少甫一起陪着她,看着她长大。   “那就再生一个。”叶少甫道。   “你把我当成什么,猪吗?”沈颜沫抗议。   “我敢吗?”叶少甫搭话。   “你有何不敢的?”   两人说着,马车到了沈府门前,沈颜沫刚下车,便看见金夫人从马车上下来。   金夫人也看见了沈颜沫,笑着过来:“沫儿,我正找你。你昨个儿去了秦家,那秦家怎么说?”   沈颜沫下了车,让车夫牵着马从侧门进府,她则携着金夫人的手,一面走一面说:“自然是答应的。”停顿一下又道,“我看秦夫人贪财,若想这婚事顺利,您少不得要出些银子。”   金夫人爽朗笑了一声,道:“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多出些银子,这有何难,我什么都缺,就不缺银子。”   说话间,她已经考虑好如何应对秦夫人了。   两人进府,沈颜沫留金夫人用饭,又商量让温庭与秦大姑娘见一面,若是两个孩子没意见,这婚事才算成了。   不知不觉便过了未时。   沈颜沫见天色已晚,两个孩子还未回来,便让人去趟顾府,接两个孩子回来。   沈府的人还未出门,顾府来人了,说誉哥儿打了顾府的婆子,还不依不饶,非让顾府给个说法,若不给说法,就在顾府不回来了。 第118章   沈颜沫一面往外走,一面让人去找叶少甫。   她早已不是顾家人,还是叶少甫出面比较妥当,今儿无论谁惹了誉哥儿他们,都要给个说法。   她早已不是当年的沈颜沫了。   叶少甫穿着带帽披风,遮住大半张脸,走至沈颜沫跟前,询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誉哥儿和傲哥儿的为人他很清楚,若是没人招惹他们,决不会无缘无故找麻烦,定是有人招惹了他们。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去看看就知道了。”沈颜沫摇头,朝马车走去。   叶少甫跟在她身后,也上了马车。   马车疾驰,很快到了武昌侯府。   侯府的下人早等着沈颜沫了,看见沈颜沫来了,连忙笑迎上来:“郡主,您可来了,两位小主子在老太太院里呢。”   沈颜沫没理会那人,只让人带路。   叶少甫一直跟在她身后,因被遮住了脸,别人也看不清他的长相,是以并不知他是去世的景王爷。   两人被带到顾老夫人院中,未进院子便听见誉哥儿的声音:“你们顾家欺负人,别以为惩治了一个奴才就可以了事,我可不是那么好骗的,奴才议论郡主,若是没有主子授意,谁敢妄议郡主。今儿,你们要不给我一个说法,谁都别想好过。”   “我让人请你娘去了,让她管教管教你,小孩子家家的,张口闭口不饶这个,不饶那个,对这个打打杀杀,对那个不依不饶的,成何体统?”这是顾老夫人的声音,“那婆子我已当着你们的面杖毙了,你还要如何,非要闹得人尽皆知,才满意吗?”   本来她很稀罕这俩孩子,模样相似,说话乖巧,又聪明伶俐,一看就讨人喜欢。   更重要的,这是叶少甫的子嗣,她亏欠叶少甫,就把对叶少甫的亏欠弥补到两个孩子身上。   可发生了这事,他们顾家已经将多嘴的婆子杖毙了,他们还是不依不饶,这令顾老夫人十分不喜。   她不喜欢小辈张狂,更不喜小辈们顶撞她,更不允许有人肆意践踏她的尊严。   “又不是她一人议论,您只杖毙她一人,怎能够呢?”傲哥儿也开口了。   以为他们是小孩子,可以任意欺辱吗。   奴才妄议皇家郡主,借给奴才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若没有人授意,谁信啊。   娘亲说他们要回顾家,上顾家族谱。今儿才上门做客,就被人编排,若真回了顾家,指不定发生何事呢,说不定被顾家人欺负死。   他总觉得,这顾家不回也罢。   沈颜沫站在院门口没动,院中的丫鬟婆子都站在门外,竖起耳朵聆听屋内的情况,是以没察觉沈颜沫来了。   叶少甫站在沈颜沫身后,自然也听见了誉哥儿和傲哥儿的话。或许他错了,这顾家本就没有他的位置,纵然回来了,又能如何,再次看着妻儿被人侮辱吗?   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沈颜沫抬步朝院中走,被叶少甫拉住了胳膊。他俯身凑到她耳旁,小声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我有事出去一趟。”   为解后顾之忧,他少不得要进宫一趟。   沈颜沫不知叶少甫心中所想,秀眉微皱:“你做什么去?”   “去趟皇宫,孩子上顾家族谱的事怕是有变故了,等我回来。”叶少甫丢下这句话,伸手抱了抱沈颜沫,而后转身离去。   沈颜沫望着他决绝的背影,目露疑惑,去皇宫,为何?   可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孩子们在屋内等着她。   沈颜沫转身准备进去,一个丫鬟眼尖瞧见了她,惊呼出声:“夫人,您,您来了?”   她这声夫人,是叫沈颜沫为侯夫人。这么多年来,喊沈颜沫夫人习惯了,一时没意识到改口。   再者,京都许多人都叫沈颜沫沈夫人,沈颜沫也并未觉得不妥,略微点头,走上石矶,丫鬟打开帘子请她进去,还不忘通报道:“夫人来了。”   屋内众人朝门口看去。   沈颜沫并未看他们,视线落在誉哥儿和傲哥儿身上,见他们无事,悬着的心放下,又扫视众人,淡然道:“我在外面听了一会儿,觉得我儿说得甚是有理,奴才妄议主子,若没有主子授意,借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是不敢的,只将一个婆子杖毙,别说我儿不答应,就是我也不允。如此敷衍了事,想糊弄谁呢。”   顾少逸想开口说话,被顾老夫人抢了先:“怪不得他们小小年纪,如此猖狂,都是你在背后撑腰。你身为人母,可知事有可为,有可不为。猖狂不见得是好事,适可而止,不要得寸进尺。”态度和颜悦色,说出的话却十分刺耳。   顾老夫人自认为曾是沈颜沫的婆婆,她说出去的话,沈颜沫会有几分顾忌。   再者,沈颜沫的儿子要入顾家族谱,多少会顾忌一些,行事太过张狂对他们母子并没有好处。   可沈颜沫早已不是当年的沈颜沫,儿子维护她被辱,小事化了不是她的做事风格。   她斜眼看着顾老夫人,冷冷笑道:“这些大道理谁都懂,可这跟您府上发生的事有何关系,欺负了我儿子,想让我息事宁人,您觉得可能吗?”   只消一眼,她便看出顾老夫人的心思,又道:“老夫人不要想当然了。侯爷让我儿记在顾家族谱上,你就可以威胁我,吃了那么多次亏,唯唯诺诺的我早已不在,想平息我的怒火,也不是不可以,把幕后主使找出来,给我儿磕头认错,这件事便算了了。否则,别怪我去御前说道说道。辱骂皇家郡主,便是藐视皇权,想想顾家,能否承受皇家怒火。”   “你你你……”面对沈颜沫的强势,顾老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指着沈颜沫说不出话,更拿她无法。   因为沈颜沫说的都是实情。   她现在是郡主了,顾家奈何不了她,本以为让两个孩子上族谱,可以拿捏沈颜沫一二。   可惜沈颜沫早已不是当年的沈颜沫哦了。   “如此咄咄逼人,你倒是将某人的性子完全继承了。”对于沈颜沫的咄咄逼人,顾少逸也不喜,曾记得她温婉柔顺,几时这般牙尖嘴利,分毫不让了,都是叶少甫教的。   沈颜沫也不理会他,牵着誉哥儿和傲哥儿的手,道:“娘亲许久不进宫了,如今闲着也是闲着,去宫里瞧瞧去?”   誉哥儿和傲哥儿很清楚目前的状况,娘亲在威胁武昌侯府。他们自然乐意帮忙,忙不迭点头,说宫里有趣的事情多,去宫里正好。   顾菖打帘子进来,忙解释道:“夫人,您先听我说,诬陷您的人已找到了。是府上的一位姨娘,曾经与您发生一些龃龉,今儿见耀哥儿和傲哥儿上门,心生嫉妒,出言侮辱夫人。人任凭夫人处置,还望夫人莫要生气。”   沈颜沫也不会逼迫顾家,勾唇轻笑道:“这是你们顾家的家事,与我何干,我只是想要一个说法,人既已找到,你们自家看着处置便是,免得说我以权压人。”话落,牵着誉哥儿和傲哥儿出门了,一面走还一面说,“这顾府家大业大,惯会欺负人,往后还是莫要登门才好。”   她走到院中又停下脚步,回头见顾少逸站在门旁,目光深邃地看着她,勾唇讥讽道:“怕是要辜负侯爷的好意了,这顾府的门槛太高,我们小门小户的,高攀不起,关于给孩子上族谱的事,劳您费心了,此事就此作罢,不必再提。”   “你……”顾少逸伸手,想喊住沈颜沫母子,可他们扭头走了,脚下的步子不见停留。   顾菖无奈地看着顾少逸,心中怪他独断专行,夫人好不容易同意誉哥儿和傲哥儿上门,他倒好,任由下人污蔑夫人。   可子不言父之过,他不能对父亲如何,冷哼一声甩袖离开,朝府门口走去。走到沈颜沫跟前,又是赔礼又是道歉。   人是他请进府的,誉哥儿和傲哥儿在府上发生何事,都是他照顾不周。无论顾家对错,都是顾家失了礼数。   直到沈颜沫说原谅了他,他才目送沈颜沫离去。   沈颜沫带着孩子回了沈府,便见宫中的太监在正厅等着。   太监看见沈颜沫带着孩子,手里捧着圣旨,迈着快步上前,笑道:“夫人,您可回来了,皇上的圣旨到了,您赶紧接旨吧。”   沈颜沫有些懵,接旨,接什么旨。皇上又想做什么,不对,应该是叶少甫做了什么。   太监见她一头雾水,将圣旨塞沈颜沫手中,笑着解释道:“算了,咱家不念了,夫人自个儿看吧,两位小公子被封为郡王,记在景王名下。小小年纪就被封为郡王,这是京都头一份,夫人当真好福气。”   沈颜沫明了,让秋月塞给太监一张银票。太监乐假意推辞一番,推辞不过便收起银票,呵呵又说了许多恭维的话,辞了沈颜沫出了沈府,回皇宫复命去了。   誉哥儿和傲哥儿新奇,拉着沈颜沫的袖子问:“娘亲,皇上为何封我们郡王,我们什么都没做啊。”   在京都混久了,他们也知郡王的地位,一般分封给成就卓越的功臣,他们乳臭未干,皇上为何册封他们?   沈颜沫想了想,道:“这是你们父亲讨来的,等你们父亲回来再说。”   “有何事要问我?”这是叶少甫的声音,话落,人已经站在门口,笑眯眯看着母子三人,眸中尽是满足。   沈颜沫便问出心中疑惑:“誉哥儿和傲哥儿还小,皇上为何突然封他们为郡王,还记在你名下,难道怕你无人送终?”   叶少甫上前几步,搂着沈颜沫的腰,扶着她坐下,解释道:“我可没这本事,我本想让皇上帮忙,恢复我的身份,顺便将我过继到叶家,再将誉哥儿和傲哥儿过继到我名下,这也算名正言顺,可谁知到了皇宫,皇上一见我便问,封誉哥儿和傲哥儿为郡王如何,这话把我问住了。后来才知,是耀哥儿来信了。让你们去燕国生活一段时日,顺便封誉哥儿和傲哥儿为亲王。你可是皇上的摇钱树,耀哥儿这是明目张胆的抢人,皇上自然不同意。也怕怠慢了你们,你领着孩子去燕国,就封誉哥儿和傲哥儿为郡王了,这也是告诉耀哥儿,他们燕国能给的,大华一样能给,让他不要惦记着你们。”   “看来,我们娘几个还是占了你的光。”沈颜沫闻言笑了。   “怎是占了我的光?”叶少甫明知故问。   “难道不是,耀哥儿和荣哥儿是你送来的。让皇家欠我一个人情,我帮皇上做生意,千难万难,是你帮我扫平障碍,若没有你在背后扶持,能有我的今日?”沈颜沫道。   “你我是夫妻,还分彼此?”叶少甫说着便要亲沈颜沫。   沈颜沫推开他,小声道:“孩子们还在呢。”   叶少甫扭头看向誉哥儿和傲哥儿,见他们一瞬不瞬盯着他们。二人见叶少甫看过来,尴尬笑了。   誉哥儿掏出一块杏仁酥,一面吃一面道:“你们继续,当我们不存在便是。”   “我们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嘿嘿嘿。”傲哥儿说着,双手捂眼,指缝中笑眯眯的眼睛忽闪忽闪的,该看的不该看的全收眼底。   “你们想去玄武堂历练历练?”叶少甫出声威胁。   “你是亲爹吗?”誉哥儿和傲哥儿异口同声问。   有了媳妇儿,连亲儿子也不要了。 第119章   沈府两个孩子被封为郡王,消息不胫而走。   翌日众人纷纷上门道贺。   首先登门的是沈家,沈二婶一直注意沈府这边的情况,一有风吹早动,她那边便得了消息。   听闻誉哥儿和傲哥儿被封为郡王,她又高兴又嫉妒,同时掺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   沈颜沫兄妹的命,怎么那么好。爹娘去得早,本以为他们会过得凄惨,谁知竟比他们家强上百倍。   沈远安先是中了状元,后娶皇家郡主,指定是官运亨通,一生无忧。   沈颜沫先攀上皇后,后得皇上赏识,又有太后看重,还被封为皇家郡主,这些都算了,如今儿子也被封为郡王。   何时郡王这般不值钱了。   不过酸归酸,她不敢表现出来,先不说沈远安兄妹有本事,沈家也跟着水涨船高,女儿的婚事也顺了。就连眼下,她还要求着沈颜沫呢,自然不敢与沈颜沫对着干。   一听沈府有喜事,她便撺掇沈祖母来至沈府。   沈祖母也想来沈府看看。   一来,谈论沈远安的婚事,昨日她去允亲王府,王妃已经应允了明珠郡主与沈远安的婚事。   二来,她想和沈颜沫走走关系,让沈颜沫多多提携沈家。   对于沈二婶的提议,她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她来至沈府,才知两个孩子被封为郡王了。   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自从进了厅中坐下,沈祖母一直拉着沈颜沫的手说话,夸赞沈颜沫会教导孩子,又夸奖誉哥儿和傲哥儿,说他们聪慧讨喜,将来成就不凡等等。   沈二婶觉得婆婆虚伪,却也不敢打断婆婆的话。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瞧着,满脸堆笑,顺便附和几句。   沈意儿坐在不远处,拉着一个年轻妇人的手,低声浅笑,时不时对沈颜沫露出善意的微笑。   她对面的妇人是沈萍儿,也是沈二婶的大女儿,今儿上门想让金娘子给瞧瞧。成婚一年未曾有孕,她比谁都着急。   沈府有喜事,金夫人不可能不来。   果然不多时,金夫人便领着温庭和石头上门了,让人抬了两箱子东西进来。   沈颜沫直接让人抬到库房去,金夫人私房多,沈颜沫从不与她客气。   温庭和石头先见过沈颜沫,去了花园找誉哥儿和傲哥儿。   金夫人留在厅内与沈颜沫闲聊。沈二婶趁机提出女儿的病情。   沈颜沫含笑不语,金夫人知沈颜沫与沈家关系缓和了,病人都求到沈府了,她没有不看的道理。便给沈萍儿诊了脉,开了药方,又嘱咐一些注意事项,还说,若病情有所缓解了,可到金家找她。   沈二婶自然千恩万谢,这一趟真是来值了。   既给女儿治了病,又能与沈颜沫和金夫人拉进关系。   她就说,小女儿最聪明,果然不假。   若不是小女儿有意交好沈远安兄妹,他们家与那对兄妹早已形同陌路。   今儿是沈府大喜的日子,来道贺的人不少。   秦家派人来人了,允亲王府也送上了贺礼。   皇后的娘家来了,太后的娘家也来了。   就连不熟悉的京都官员也来了不少,今日,沈府门前可谓盛况空前。   前前后后有几十家上门道贺,唯独武昌侯府顾家被拦在了门外。   来人是顾少逸和顾菖。   顾少逸来道贺,顺便给沈颜沫致歉,对于昨日的事,他太过武断,对两个孩子也颇为严苛。   得知誉哥儿和傲哥儿被封为郡王,顾老夫人便让顾少逸亲自来一趟。   他本不情愿,可架不住顾老夫人哭闹。   两个孩子小小年纪被封为郡王,前途不可限量,顾家本就日渐衰落,若能和俩孩子打好关系,对顾家也是一个助力。   关键是孩子们还小,若是对他们好,他们定然感念顾家的恩情。   顾老夫人算盘打得噼啪响。可千算万算,没算到沈颜沫竟把他们拦在门外。   顾少逸站在石矶上,望着紧闭的大门,依稀记得门房说的话。   夫人说了,从今儿往后,沈府不与顾家人来往,还望侯爷见谅。   顾少逸想踹门,被顾菖拦住了。   顾菖看了看顾少逸,又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左右为难,是走是留?思忖片刻,还是忍不住上前敲门。   开门的还是原来的小厮,探出头,见是顾少逸站在不远处,正想关门,被顾菖卡住了门,急切道:“别关门,你听我说,我与贵府的小少爷们是朋友,不知我能进去吗?”   “您贵姓?”小厮狐疑打量着顾菖,轻声询问。   这位少爷貌似姓顾,来过几次,小厮认识。夫人说了,顾家人,坚决不能进门。   夫人看似温和,责罚人的手段还是有的,就算夫人不责罚他们,还有姑爷呢,姑爷的手段他们见过。就算借给他们一万个胆子,他们万不敢忤逆夫人。   顾菖尴尬笑了笑,回头看一眼顾少逸,小声嘟囔着:“我姓顾。”   砰地一声,门被关上了,随后传来小厮的声音:“姓顾的不能进。”   顾菖叹息,耸耸肩摊开手:“人家不让咱们进门,回吧。”省的丢人现眼。   早知如此,就不应该和爹爹一起来,连说不姓顾的勇气都没有。   若是刚才回答不姓顾,说不定早进去了。   他刚走几步,看见一顶轿子过来,八人抬的轿子,身后跟了不少护卫,护卫个个腰间挂着大刀,有眼力劲儿的人都知道,这是宫里的禁军。   顾菖不敢放肆,对着轿子跪下磕了个头,看着太子出来,对他微微点头,随后入了沈府。   他很想跟着太子一起进去,可没那胆子。   若是太子也知夫人的规矩,不让顾家人进门,那顾家人彻底丢脸了。   顾少逸回到顾家,如实说了发生的事情。   顾老夫人得知发生的事情,又是大发脾气,还扬言将叶少甫及两个孩子的身份公开,到时候他们与顾家是一家人,若是敢对她如何,那是大不孝。   顾菖冷冷一笑:“若您敢说,我就分家,出去单过,您老寿星上吊,不想活了,我年轻还没活够呢。您可知,我们回来时遇见了谁,太子殿下啊,未来的储君,您有多想不开,得罪皇家人。”留下这话,甩手走了。   他觉得祖母年纪大了,越老越糊涂了。   这京都城,谁不想与夫人交好,偏祖母闹事,若是夫人和表叔恼了,指不定发生何事呢。   顾菖不怕事,但就是不想惹沈颜沫生气。   他刚出了顾老夫人的院子,遇见了顾芸。   顾芸见他脸有怒容,询问:“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无事。”顾菖越过顾芸想离开。   对于这个姐姐,他是有怨的,若不是她与温婉联手陷害夫人。夫人如今是他母亲,誉哥儿和傲哥儿也是他兄弟,何至于如此生分,连上门都不让上门了。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连多说一句话也不愿意?”顾芸扯住顾菖的衣袖,埋怨的眼神落在顾菖脸上。   顾菖停下脚步,扭头看向顾芸:“你多想了,今儿我和父亲去沈府,吃了闭门羹。”   “她不近人情,你又何必拿热脸贴人家的……”接下来的话不好听,顾芸也说不出口,抽搐片刻,只能叹息一声。   顾菖紧紧盯着顾芸:“昨日那婆子被人唆使,辱骂夫人,你在中间起了大作用呢,别以为我年纪小,什么都不知道。姐姐,你总是埋怨别人,为何不找找自己的原因。听闻,当年夫人很喜欢你,而你是怎么报答她的,将自己胳膊拧成青紫,诬陷夫人虐待你,夫人这才与爹爹和离,娶了那个姓温的恶妇。若不是那姓温的恶妇,我能成为胖球,被京都人耻笑吗?你可知,那几年我是如何挨过来的,卑微不敢见人,害怕看见别人厌恶的眼神。表面上什么也不在乎,可心里却害怕极了,你整日与姓温的恶妇斗法,可管过我半分?”   顾芸被他说的哑口无言,目光躲闪,不敢注视顾菖的眼睛。   顾菖又继续道:“是夫人救了我,让我免遭别人嗤笑,也是夫人给我母亲般的温暖。你知道,我听见夫人说,我是因中毒才肥胖,毒解了,身材也能恢复,我心里有多高兴吗?我想欢呼,大声告诉满京都的人,我不是天生的肥胖,我的肥胖症能治好。我永远不会忘记夫人对我的恩情。姐姐,请你记住,不要与夫人为难,再有下次,我也不会饶你。”话落转身走了,眸中噙满泪花。   即便夫人不让他登门,他依然会念着她的好,一辈子不会忘记。   顾芸望着顾菖的身影,在她看来,这身影有些孤单。   其实她也不想污蔑沈颜沫,可看见她对别人温柔,对别人笑颜如花的样子,那一刻她嫉妒了。   是的,她后悔了,当初不应该听温婉挑拨,陷害夫人,使夫人与父亲和离。   若是夫人未与父亲和离,她会是好继母,对待养子都那样用心,对待他们这些继子继女,想必也不会差。   毕竟,夫人也曾温柔对她,只是当时的她年少无知,被温婉的甜言蜜语迷了心智,陷害了夫人,使夫人寒了心,也离开了顾家。   想到这里,顾芸脸上流下两行清泪,似喃喃自语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若能重来,我必然好好待她,犹如亲生母亲一般。”   顾少逸站在顾芸身后,叹息一声,走进几步,拍了拍顾芸的肩膀:“以后且不可肆意而为了,你在家,我们可以包容你的一切,将来若嫁人了,谁来包容你,切记,三思而后行。”说完也离开了。   沈颜沫不知顾芸的悔恨,沉浸在喜悦中接待上门的客人,陆陆续续,一波又一波。   终于在傍晚时分,除了太子,她送走了所有客人。   沈颜沫最想把太子送走,客人繁多,她怕太子遇到危险,到时候皇上和皇后怪罪下来,他们担待不起。   可太子赖着不走,说稍后有事要商议。   等沈颜沫送走客人,誉哥儿和傲哥儿带着太子来至沈颜沫跟前。   沈颜沫累了一天,正坐在椅子上喝茶歇息,看见太子来了,便想起他说的事情,放下茶杯,问:“太子说有事商议,是何事,莫不是不想离去,故意诓我?”   太子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笑嘻嘻递给沈颜沫:“荣哥哥来信,今儿人多,不方便给姑姑,现在无人了,正好呈给姑姑。”   闻听此言,沈颜沫一脸欢悦,接过信展开,一面看一面问:“荣哥儿何时来的信?”   “他想给你一个惊喜,不让我告诉你。我忍不住,想让姑姑高兴高兴。”太子坐在下首,晃着脚看着沈颜沫,眼睛眯成一条缝,显然也非常高兴。   誉哥儿和傲哥儿虽早已知晓了,这会也高兴,看向沈颜沫道:“娘亲,二哥这次回京都,是作为燕国使臣,与咱们议和的,到时候二哥还能住咱们家吗?”   书上说,使臣必须住在驿馆中。   “他是皇上的亲外甥,燕国与咱们也算友国,自然想住哪里就住哪里。”沈颜沫看完信,折叠好,将信递给太子,“天色不早了,姑姑谢谢你的消息,我命人送你回宫。”   太子本来还笑眯眯的,听到这话,笑容僵在脸上,幽怨地眼神瞅着沈颜沫:“姑姑,您就不能留我住一晚,我想跟誉哥儿和傲哥儿一起睡。”   本以为带来好消息,能痛快住一晚,谁知还是被赶走。太子心生不悦,却也不敢反驳。   他知道,姑姑这是为他好。   “这可不成。”沈颜沫直接拒绝,“除非有圣旨,不然你今晚要回宫。”   皇上和皇后有多宝贝这个儿子,沈颜沫非常清楚,莫要说下圣旨,让太子住下,一会儿皇宫的侍卫就该来要人了。   果不其然,太子正绞尽脑汁留下,门外婆子来报,宫里来人,请太子回宫。   沈颜沫轻轻摇头,表示她也无法,又柔声劝了一会儿,还同意他带走四喜和雪团。   太子才满意离去。   他满意了,誉哥儿和傲哥儿满脸不悦,耷拉着脸,怨怼地看着沈颜沫:“娘亲,太子的目的就想带走雪团和四喜,如今他如愿了,高兴了,可儿子们不高兴了。”   每晚入睡前,他们都会逗弄四喜和雪团,一天不见两个顽皮狗,他们都想得慌。   如今太子闹一闹,母亲竟同意他带走四喜和雪团,他们焉能不气。   倒不是气母亲自作主张,他们气太子太狡诈。   今儿来府上,太子想将四喜和雪团带进宫,让它们进宫,陪他几天,誉哥儿和傲哥儿不同意。   太子磨了半天,誉哥儿和傲哥儿都没松口。   可如今,他临走却将雪团和四喜带走了,怎能不让他们气恼。   太子太奸诈了,果然是皇家人,一个比一个奸猾。 第120章   转眼已过两个多月。   腊月中旬的京都,刚下了一场雪。   银装素裹的世界,就连街上的小商贩都少了许多。   两匹壮硕的马停在沈府门前。从马上跳下来一位少年。   这少年眉眼如画,薄唇轻抿,身披银狐大麾,脚蹬金线纹蟒靴,望着沈府的牌匾,脸上的笑意更浓。   他停顿片刻,对身后的侍卫摆摆手,侍卫会意,走上石叽台阶,拍门喊道:“开门。”   少倾,一个小厮打开门,探出身子,见是一位侍卫装扮的人,上下打量着他,问:“请问,您找谁?”   不等侍卫回答,他余光瞅见了那少年,脸上一喜,朝少年小跑过去,嘴里喊着:“荣哥儿,我的公子哎,您可回来了。”   没错,来人是荣哥儿,他本跟着使团的,可使团行程太慢,越是到京都地界,他越发想念娘亲及弟弟。便弃了使团的马车,带着侍卫骑马提前进了京,使团要三日后才到。   小厮见荣哥儿风尘仆仆,忙请荣哥儿进去。   荣哥儿整理着衣衫,一面走一面问:“我娘亲和弟弟们可好?”   “好好好,都好,就是想您和誉哥儿,您回来了,誉哥儿呢,怎没一起,我们都想你们了。誉哥儿和傲哥儿也时常惦记着你们呢。”小厮跟在荣哥儿身后,笑嘻嘻答应着。   “一时半会儿,给你解释不清楚。”荣哥儿进门,将马鞭扔给小厮,让他将马牵进门。   小厮接住马鞭,转身回头去牵马。   侍卫跟在荣哥儿身后,眼睛一直往荣哥儿身上瞄。   这位小爷的本事,他最清楚不过,不是好说话的主。整日摆着一张脸,不合心意便会惩罚奴才。除了东宫那位,没给谁好脸过。   时间长了,他也摸清了小主子的心性,只要不触犯他的底线,他虽然冷着脸,但一般不惩罚下人,出手也大方。   若遇到沿街行乞的乞丐,他会扔下几个铜板。小主子秉性纯良,与他平日见的皇子不同。   只是很少笑罢了。   没想今日到了京都,小主子脸上难掩激动与喜悦。来至沈府门前,他脸上浮现的笑容就没减过,也不知府上住着的是何人。   他名萧威,是燕皇的暗卫首领,本应该跟着太子,贴身保护太子安全。太子怕弟弟有闪失,就命他跟着琰皇子。   他的名字也是小主子取的。   乍一听小主子喊娘亲和弟弟,萧威懵了。小主子的娘亲是明月公主,难道明月公主未死,又来了京都,还嫁人生子了?   这怎么可能?   虽有疑惑,萧威也不敢说,默默跟在荣哥儿身后。时不时拿眼觑荣哥儿。   荣哥儿脚步生风,轻车熟路朝后院来。   刚才有人看见荣哥儿回来,早已禀报沈颜沫去了。   沈颜沫听见荣哥儿回来了,忙放下手中的药杵,略微整理衣衫仪容,抬步朝前院来。   刚至二门处,便看见荣哥儿远远跑来。   荣哥儿也看见沈颜沫,加快了步子,至跟前,一把抱住她,气喘吁吁的,撒娇喊道:“娘亲,荣哥儿想你了,你想荣哥儿吗?”   沈颜沫推开他,抚摸着他的脸,故意逗他,佯装生气,道:“谁想你了,我才不想,往宫里送信,也不知给我送一封,你可知我日夜担忧你。小没良心的,一走几个月,还知道回来?”   荣哥儿也知沈颜沫故意逗他,嬉皮笑脸道:“我这不是想给娘亲一个惊喜吗,娘亲,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置气了。”   沈颜沫冷哼一声,斜眼瞧着他,眼眶微红:“瘦了,走时如何答应我的,怎么就瘦了,没好生吃饭?”   “想娘亲想的呗,日日想娘不见娘,不瘦才怪呢。”荣哥儿挽着沈颜沫的胳膊,穿过垂花门,往后院走去,嬉皮笑脸的,不见半点生分。   箫威站在一旁,看见荣哥儿的举动,被惊得目瞪口呆。小主子不近人情,不苟言笑,除了和太子亲近,就连皇上也不能让他展颜一笑。   如今来到这京都,未见这夫人就难掩兴奋,这会儿见了人,简直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若不是他从开始就跟着小主子,当真以为是换了人。   荣哥儿不知箫威的想法,就算知道,也不予理会。一直挽着沈颜沫的胳膊,行为亲昵,态度亲热,带着几分讨好。   他先问誉哥儿和傲哥儿好不好,又问起太后的身子。   沈颜沫一一答了,侧脸看向他:“你还未进宫?”   “我想娘亲,先回来看看娘亲,使团三日后才到,三日后我再去皇宫拜见皇外祖母。”荣哥儿道。   他如今的身份是燕国皇子,提前离开使团已不合礼数。若是贸然进宫拜见,恐惹不必要的麻烦。   这三日他哪里也不去,就陪着娘亲。   沈颜沫想说太后很想他,让他去皇宫看看,也能宽慰宽慰太后。   不等她开口,就听荣哥儿说:“娘亲,我饿了,想吃娘亲做的饭菜,您不知道,燕国的饭菜不好吃,若不是有清姑姑在,我会更瘦,站在您跟前,您怕不认识我了。”   箫威抬眸看向荣哥儿,小主子说谎不脸红。   他哪里是饿瘦的,东宫有个厨娘,专门做大华的菜色,到了吃饭时间,小主子就去东宫蹭吃蹭喝。   他也有幸吃过几次,比宫里御厨的手艺都好,吃上一顿,能让人回味三日。   “你想吃什么,娘亲去做。”沈颜沫一脸温柔,嗓音带着几分欣慰。   荣哥儿一连报了十几个菜名。都是沈颜沫的拿手菜,也是他最喜欢吃的。   沈颜沫笑了笑,点头答应。让荣哥儿找誉哥儿和傲哥儿玩,她去厨房安排。   这时誉哥儿和傲哥儿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身后跟着小厮,看见荣哥儿,远远扯开嗓子喊:“二哥,二哥。”跑到荣哥儿跟前,上前抱住荣哥儿,亲昵地喊着,还问他何时回来的,路上是否辛苦,大哥怎未回来等等。   荣哥儿将誉哥儿和傲哥儿扯下来,喘了口气,摸着两人的头,笑着道:“你们问我这么多问题,我该回答哪一个?”   “一个一个回答,不着急。”誉哥儿忙从荷包里拿出一块杏仁酥,送到荣哥儿嘴边,“二哥吃,虽没有清姑姑做的好吃,味道还行。”   荣哥儿顺势吃了,边吃边说:“这贪吃的习惯何时能改?”   傲哥儿站在一旁,撇撇嘴:“他怕是改不了了,大哥怎么没回来,我想大哥了。”扯着荣哥儿的衣袖,往自己院中走。   “大哥忙,哪里有空,我能回来已经不错了,临走前,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们了。”荣哥儿搂着傲哥儿的肩膀,欣慰道,“几个月不见,高了,也壮实了,武功可有落下。若是懈怠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我们的功夫又精进了,石头日日盯着我们,我们敢懈怠吗?”誉哥儿落后一步,吃了杏仁酥,怕了拍手,忙搭话道。   几人说说笑笑一路走来,刚走到花园,看见凉亭中一抹白色身影。   荣哥儿微微一怔,连忙上前,恭恭敬敬作了个揖:“师父安好。”   他听闻师父“去世”的消息,又惊又俱。   后来又听皇叔说,师父虽然中毒,却有解药。景王“去世”,应另有隐情,荣哥儿这才略微放心,却也心乱如麻,看不见沈颜沫,他悬着的心无论如何也放不下,这才跟着使团来了京都。   虽是两国议和,他却不甚在意议和之事,他在意的只有家人。   誉哥儿和傲哥儿也上来问安。   叶少甫站在原地,含笑望着荣哥儿,满意点点头:“不错,长大了,你娘亲和弟弟都想你了,去陪他们吧。”   “是。”荣哥儿转身出来,领着誉哥儿和傲哥儿走远了。   箫威不远不近地跟着,更是瞠目结舌。   小主子对谁如此恭敬过,就算是皇上,也不见有多恭敬。这人在小主子心中的地位,怕是与太子一样。   荣哥儿不知箫威的想法,领着誉哥儿和傲哥儿去了他们的院子,玩了一阵子,腹中饥饿难忍,扯着誉哥儿和傲哥儿,跑到厨房看沈颜沫做菜。   旁边有几样做好的,色泽鲜亮,香味弥漫,勾的人肚子咕咕叫。   荣哥儿早受不了了,嘴里嚷着:“娘亲,我饿了,给我盛些饭菜呗,我先吃着垫垫肚子。”   “桌上有糕点,你先吃些垫垫肚子。”虽然这样说,沈颜沫还是找了一个碗,给他盛了了一些菜,递到他手中:“路上有驿馆,上好的酒楼数不胜数,还能短了你的吃喝,跑到我跟前叫屈,再喊,我也不心疼你。”   她见誉哥儿和傲哥儿巴巴地望着,又拿出两个碗,盛了饭菜塞到两人手中,让他们陪着荣哥儿去旁边的屋中吃去。   誉哥儿和傲哥儿端着碗,乐呵呵地跟在荣哥儿身后,嘟囔着:“娘亲就是偏心,平时不让我们来厨房找吃的,怎地二哥一回来,就什么规矩也没了。”   荣哥儿斜眼瞧着吃醋的傲哥儿和誉哥儿,嘿嘿笑了两声,又咬了一口红烧肉,砸吧几下嘴,意犹未尽道:“娘亲疼我呗,你们嫉妒也没用。”   誉哥儿咬了一口排骨,冷哼一声:“偏疼你也无用,你能在京都住几天,还不是我和傲哥儿陪着娘亲,娘亲做的饭菜,自然进了我们的肚子。若是清姑姑能回来就好了,你连家乡的菜也吃不上。”   “一时半会儿,清姑姑回不来,大哥嘴刁,就爱吃清姑姑做菜,要是清姑姑回来,大哥准瘦成皮包骨头。娘亲不忍,您说是吧,娘亲?”荣哥儿看向沈颜沫。   沈颜沫不理他,只忙着做鱼。   荣哥儿见沈颜沫做水煮鱼,鼻子耸动几下,靠过来,盯着锅里道:“还是娘亲的手艺好,我能吃三碗饭。”   “我能吃四碗。”誉哥儿说。   “我吃五碗。”傲哥儿在一旁道。   荣哥儿翻了一个白眼:“我刚回来,你们就和我抢吃食,说好的想我呢,就是这样想的。”   傲哥儿说:“心里想你,嘴上想饭。”   话落惹得厨房众人大笑起来。   箫威站在门外,听见这话也微微扬起嘴角,小主子不是不会笑,是没遇见对的人。   他看出来了,里面的夫人是真心疼爱小主子,不然怎会亲自下厨,做的全是小主子爱吃的菜。   半个时辰后,一桌丰盛的午饭摆在花厅。   几个孩子净手后,按照座次依次做好。   叶少甫难得拿出一瓶酒,给荣哥儿倒了一杯,也给誉哥儿和荣哥儿倒了一点儿,惹得沈颜沫频频皱眉:“几个孩子都还小,酒免了,多吃些菜。”   叶少甫拿起杯子,也给沈颜沫倒了一杯,放到她跟前:“不碍事,这是果酒,我亲自酿的,就等这小子回来呢。”   荣哥儿倍感荣幸,端起杯子一口喝尽,意犹未尽道:“师父酿的酒就是不一般,可惜大哥喝不上,嘿嘿,回去我就告诉他,师父酿酒了,味道甘甜爽口,馋死他。”   誉哥儿道:“大哥说,你为何不给他带,你怎么回答?”   荣哥儿语顿,要是不给大哥带,大哥会揍人,还是不炫耀了吧,再把自个儿搭进去。   傲哥儿抿一口果酒,黑曜石般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我想大哥了,走时帮我给大哥带封信。”顺便将今儿发生的事告诉大哥,二哥准会被揍。   荣哥儿闻言,紧紧盯着傲哥儿:“意图太明显,你想坑我。”   把他的话告诉大哥,让大哥揍他,门都没有。   沈颜沫神情微顿,显然也想耀哥儿了:“京都的事忙得差不多了,再过几日是你舅舅成亲的日子。忙完这些,我们打算离开京都。”却没说要去哪里。   荣哥儿眼睛一亮,迫不及待问:“娘亲,您带着弟弟去燕国吧,去了燕国没人敢欺负你们,叶家及党-羽被大哥肃清了。朝野上下,大哥说了算,谁要是敢欺辱你们,让大哥砍了他们的脑袋。”   唯恐怕沈颜沫不去,他又继续劝说:“大哥也想娘亲和弟弟了,夜里说梦话都喊娘亲,真的,娘亲,您还未去过燕国吧,冰封的城池,别有一番趣味呢。当然,夏日也凉爽。”   说完自个儿给自个儿倒了一杯酒,拉着誉哥儿和傲哥儿说:“想不想滑雪,想不想看冰雕的动物,冰做的花灯,在烛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光彩夺目,比那夜明珠都好看。”   誉哥儿和傲哥儿充满无限向往,央告沈颜沫,想去瞧瞧。   沈颜沫没答应,她不打算透露自己的行踪,免得将来麻烦。   荣哥儿没得准信,兴致缺缺,也不看叶少甫,拉着誉哥儿和傲哥儿吃菜喝酒,不知不觉便喝多了。   他平时话就多,喝多了话更多了,扯着沈颜沫的袖子,继续劝说沈颜沫去燕国,还述说着他在燕国的日子。   可谓是危机重重,九死一生。   短短两个多月时间,他们遇到了十几次刺杀。   每隔几天就遇见一次,没有肃清叶家余-党前,他们没睡过一个安稳脚。   睡不着就想娘亲。想念娘亲的怀抱,想念娘亲亲手做的饭菜,想念和弟弟打打闹闹的日子,想念扬州的一切,想念京都的过往。   一幕幕如刀刻一般,印在脑中挥之不去。   两个月光景,竟比几年光景都长。   箫威站在廊檐下,听着荣哥儿的醉话,眼眶微红,这些他都经历了,现实远比述说来的危险与震撼。望着湛蓝的天空,寒冬腊月,心中竟生出几分暖意。   怪不得,小主子来了京都显出真性情。   因为这里有疼他、爱他的家人,而燕国留给他的,是无尽的杀戮,稍有不慎,便万丈深渊,稍不留神,便没了性命。 第121章   荣哥儿说着说着哭起来。   沈颜沫将他搂入怀中,轻声安慰着,后来荣哥儿睡着了。   叶少甫让萧威送他去歇息。□□哥儿扯着沈颜沫的衣袖不松手,嘴里嚷着让沈颜沫陪。   沈颜沫只能耐着性子哄他。   叶少甫微微眯起眼睛,盯着荣哥儿勾唇轻笑,一言不发,只是那样看着他。   他酿的酒,最清楚不过,不会醉人。所以荣哥儿醉酒是装的,竟敢在他眼皮底下玩这套把戏,这小子胆子越来越肥了。   誉哥儿和傲哥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嘟囔着:“怎么这么冷。”   他们侧脸,见自家爹爹阴恻恻看着荣哥儿,顿觉不妙,简单喝了几口汤,放下碗筷,说吃饱了,飞似的离开了。   誉哥儿和傲哥儿走后,沈颜沫说送荣哥儿去歇息。   叶少甫起身,笑着走过来,弯腰抱起荣哥儿:“你身子不适,不能扶他,我送他回去。”   沈颜沫怔住了,她身子不适,何时?她怎不知。   荣哥儿一听沈颜沫身子不适,立刻转醒,跑到沈颜沫身边,惊呼道:“娘亲,你身子哪里不适,可请了太医诊治?”   话落,觉得有道灼热的目光看向自己,他才知上当了,装醉酒被人看出来,讪讪笑了两声,往后退了几步:“我,师父魅力无边,将我的酒意吓没了,嘿嘿,嘿嘿,我,我这就离开。”退到门口,转身出跑了,脚下像抹了油,哪里有一丝醉意。   萧威望着荣哥儿的背影,叹息一声,这还是他认识的小主子吗?开心时捧腹大笑,想要娘亲疼爱,故意耍赖。   这才是一个十岁孩子该有的表现吧。   荣哥儿跑到花园,果真见誉哥儿和荣哥儿在等他,一手掐腰一手指着两人,抱怨道:“好啊,看我的笑话,师父想收拾我,比我跑得都快,还是不是好兄弟了,你们倒是给我提个醒啊。”   誉哥儿手中拿着两个木剑,扔给荣哥儿一个,道:“好兄弟为你两肋插-刀。”   “这还差不多。”荣哥儿接过木剑,比划两下,觉得趁手,满意点点头,“比划比划,让我看看你们的剑术精进了多少。”   傲哥儿解释道:“二哥,誉哥儿说为你两肋插-刀,意思是,往你两肋上插刀,可不是为你挡刀,你可别会错意了。”   荣哥儿哭笑不得,举起手中的剑朝誉哥儿刺去:“几月不见,何时学会咬文嚼字了。”不过说实话,师父还是原来的样子,醋劲儿大。   “跟顾家那个世子狗学的。”誉哥儿举剑迎上去,挡住荣哥儿劈过来的剑,笑着解释说。   “顾家世子狗,不是顾菖吗,怎么喊他顾狗了,何时这样生分了,他得罪你了?”荣哥儿记得他们与顾菖很熟,见面也会喊声哥哥的。   说话间,誉哥儿和荣哥儿过了几招,荣哥儿有意让着誉哥儿。   傲哥儿解释:“断绝关系了。娘亲不让顾家人上门。”   荣哥儿收住剑,皱眉问:“顾家又做了什么事?”   娘亲善解人意,若不是顾家得罪娘亲,娘亲定不会拒人门外。   傲哥儿便将顾府婆子污蔑沈颜沫的事说了,气得荣哥儿掰断了木剑:“岂有此理,顾菖这怂货,连下人都管不了,怎么当的世子的。不行,这口恶气我咽不下,非要给娘亲出气不成。”   誉哥儿惋惜地看着木剑,却也没说什么,直接问:“你想怎么报仇?”   “自然打顾菖一顿。”荣哥儿道,“下人犯错,是主子教导无方,下人要罚,主子的罪也不能免。”   萧威听了,觉得不妥。   小主子是燕国的皇子,在京都肆意横行,恐生是非,忙上前劝说几句。   荣哥儿性格执拗,自然不会听一个侍卫的话,不以为然道:“谁知道是我干的,我可是燕国皇子,随使团出使京都,如今人还在路上呢,顾菖被打了,凶手是京都人,如何能算到我头上。”   誉哥儿和荣哥儿也觉有道理,立刻同意荣哥儿的同意。   三人一拍即合,商议一番出了沈府。   到了晚饭前才回来。回来后叽叽咕咕,不知讨论些什么。   沈颜沫觉得有事,想了想,觉得荣哥儿找顾菖的麻烦去了,除了这件事,她想不出别的。   派人一问,果真如此。午饭后,三个孩子出门了,将顾菖打了一顿才回来。   沈颜沫心塞,觉得这几个孩子没一个省心的。不过人都打了,说什么都晚了。不过几个孩子也有分寸,她便没再多问,呆在药房制作药丸。   叶少甫推门进来,见沈颜沫神色淡然,一如既往,走到她身边,拿过她手中的药杵,帮着捣药材:“你不怕他们闯祸了?”   “给顾家一些教训也好,据我所知,顾老太太意难平,想要拿捏我呢,若不是两个孩子被封为郡王,她有所顾忌,怕是早上门了。”沈颜沫道。   “你高兴就好。”叶少甫宠溺道。   荣哥儿在沈府住了两日,第三日便出城,与燕国使团汇合,与使团的人一起进城。   两国议和,是国之重事。   明皇十分看重,派允亲王亲自接见,将使团的人安排在京都驿馆中。   荣哥儿不愿意住驿馆,提出住沈府。允亲王知他与沈颜沫的关系,便做主答应了。   荣哥儿安排好一切,进宫面见皇上,呈上了议和书。又去了泰和宫看望太后。   太后拉着他说了许久的话,又问他是否见过沈颜沫了。   荣哥儿笑着道:“先进宫来瞧皇外祖母,还未见母亲,想来母亲能理解。”   “你母亲是个好的,近半年未见你,也十分想念,用了午膳,带上礼物去瞧瞧她。”太后一听,外孙先见自个儿,心里高兴,对沈颜沫的观感又好了一分。   荣哥儿自然答应。用了午膳,出宫去了沈府。   沈颜沫知荣哥儿会在宫中用饭,便没给他留饭。见他来了,询问一番议和进度,还问他是否在京都过年。   荣哥儿说了自己的打算,他打算在京都过年,也想陪着沈颜沫过年。下次陪沈颜沫,不知会是什么时候了。   沈颜沫笑着说,总会有机会的。   荣哥儿觉得她话中有话,并不解其意,也不再纠结,带着誉哥儿和傲哥儿去了金家,找石头比武去了。   眼看到了腊月下旬,各种年货早已备下,沈颜沫怕有遗漏,又亲查看一遍。   秋菊跟着沈颜沫身边,学了不少东西,这些都是她以前从未接触过的。   再过几日便是沈远安的婚礼,一应东西也齐备了。越是接近婚礼,她反而越忐忑,反观沈远安,倒是淡然自若,好似新郎不是他一样。   其实沈颜沫看错了,沈远安也紧张,只是没表现出来,怕别人笑话她。   叶少甫搂着沈颜沫笑道:“你这是关心则乱。”   “我怕婚礼出纰漏。”沈颜沫一脸担忧。   “能有什么纰漏,允亲王府嫁女儿,谁敢出来捣乱。”叶少甫道。   “你说得也对。”允亲王府可不是好欺负的,听了这话,沈颜沫悬着的心落到实处。   腊月二十二,大吉,宜嫁娶。   沈颜沫早早起来去了沈家。   沈远安成婚,没有准备新院子,而是修缮了原来的院子。   沈颜沫本想送沈远安一套五进的大宅子。被沈远安拒绝了。   他父母不在,又无其他兄弟,住五进的宅子太过奢侈,也觉空荡。   父母原来的院子就很好,这里承载着他许多美好的回忆,便将新房设在老宅了。   沈颜沫不勉强,依了沈远安,不过给明珠郡主的聘礼中,放上了那五进宅子的地契,又放了两个铺面的地契,还有许多珠宝首饰,算是给沈远安的新婚贺礼。   沈远安不要,可沈颜沫坚持。这是她的一份心意。   叶少甫也劝他收下,沈远安无法,只能收下,想着等两个外甥成婚时,再将添置一些,一并给两个外甥。   沈颜沫不知他想这么远,已经想到了她儿子的新婚贺礼了。   忙忙碌碌一整天,沈远安去前院敬酒。   沈颜沫怕明珠郡主饿肚子,端着一碗面进入新房,屋内低调中透着奢华,大红的锦缎被褥铺在床上,明珠郡主盖着红盖头,规规矩矩坐下床边,若仔细看,能发现她的手紧紧握着,显然非常紧张。   “嫂子,饿了吗,我端了碗面,先吃些垫垫肚子吧。”沈颜沫将托盘放桌上,朝明珠郡主走去。   “我不饿。”隔着盖头,明珠郡主能看到沈颜沫的身影,隐隐绰绰的,曼妙婀娜,不像生了两个孩子的妇人,倒与二八少女无异。   这时明珠郡主的奶嬷嬷也进来了,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一看就是去找吃的了。见沈颜沫在房内,也不生分,笑着道:“姑奶奶也在,我怕郡主饿,去厨房要了碗粥。”   垂眼见桌上放了一碗面,感激道:“姑奶真是贴心,听闻姑爷也善解人意,我们家郡主有福气了。”   沈颜沫笑了笑,端着粥递给明珠郡主,柔声细语道:“我怎么瞧着,是我哥有福气呢,能娶到嫂子这样标致的美人,是吗,嫂子?”   这声嫂子喊的情意绵绵,羞地明珠郡主脸颊绯红,抿唇轻笑,低头不语。也幸亏盖着盖头,没有被人瞧见。   嬷嬷听见这话,浑身舒坦,主子在婆家受宠,意味着在婆家能站稳脚跟,日子会顺风顺水。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有脸面。就是三日回门,她也好给王爷王妃交代了。   也是,郡主嫁进沈家,上头没有公婆需要伺候,下没有小姑子小叔子添乱,又与沈家二房分了家。沈家祖母跟着二房住,郡主和姑爷和和美美过日子,再无妾室添堵,郡主的日子自然舒坦。   明珠郡主喝了粥,想与沈颜沫说些体己话,主要是想打听沈远安的喜好。   她没来得及开口,进来三个孩子,最大的孩子十岁出头,小的两个六七岁年纪,模样相似。   明珠郡主心思一转,便猜出孩子的身份,大的是沈颜沫的养子,小的是亲子,前几天被皇上封为了郡王,风头正盛。   沈颜沫见孩子进来,皱眉问:“你们不在前头吃酒,进来做什么?”   荣哥儿嘻嘻哈哈的,盯着明珠郡主的盖头,眼睛都不眨:“听闻新娘子最是漂亮,我们就想看看。”   誉哥儿说:“他们说,明珠姑姑是我们的舅母了,听着这称呼便觉亲切,舅母是不是永远和舅舅在一起?”   傲哥儿弯下腰,瞧了瞧,没看见,便道:“我想掀开盖头瞧瞧。明珠姑姑定是天下第二漂亮的新娘子。”   “为何不是第一漂亮?”嬷嬷忍不住开口问。   “第一漂亮是我娘亲,第二自然是明珠姑姑了。”傲哥儿骄傲地扬起头。   童真童趣的话,令嬷嬷眉开眼笑,顺着他的话道:“小郡王说得极是,咱们郡主夫人才是一等一的美人。”   沈颜沫脸颊涨的绯红,又羞又笑的:“嬷嬷,你可别听孩子们胡说。今儿是哥哥大喜的日子,自然是嫂子最漂亮。”   “我明白。”明珠郡主意味深长道。   子不嫌母丑,孩子认为娘亲最漂亮,她自然不能说什么,且还有一丝羡慕。   婚后,她与沈远安也会有个孩子吧。   不管是儿是女,她都喜欢,也不知孩子是像他多一点儿,还是像自己多一点儿。越想越觉幸福,竟笑出了声。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明珠,问她为何突然发笑?   明珠郡主沉默不语,耳根都烧了起来,幸亏盖着盖头,无人瞧见她的脸,不然真要出丑了。   沈颜沫怕孩子吵着明珠郡主,领着几个孩子回了沈家,劳累一天,沈颜沫早已困倦不堪,很想回家歇息歇息。   可天不遂人愿,她刚走至马车旁,准备上马车,旁边过来两个人,。   沈颜沫侧脸看过去,是顾芸和顾菖。   不等沈颜沫开口,荣哥儿站到沈颜沫跟前,恶狠狠地看着顾菖,口气不善道:“姓顾的,我娘亲不想看见顾家人,你最好滚远点儿,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你不是早就翻脸了,打我的时候,下手可没留情,如今我身上还隐隐作痛呢。”顾菖与荣哥儿面对面站着,含笑的眸中一瞬不瞬盯着他,显然已经知道荣哥儿打他的事。   “瞎说什么呢!”誉哥儿开口了。   “对呀,二哥才回来几天啊,忙着议和的事,什么时候顾得上你了,我早就想打你了,一直没有机会,可巧,就有人替□□道了。真是大快人心!”傲哥儿仰头盯着顾菖,撇撇嘴,满脸鄙夷之色。   “谁动手了,谁心里不清楚,不然发个誓?”顾菖道。   他虽这样说,却没想让荣哥儿发誓,忍住心中的酸意想,二哥?叫的倒是亲热,他才是他们有血亲的哥哥。   也没听誉哥儿和傲哥儿这样喊自己。 第122章   沈颜沫不忍儿子吃瘪,出声问:“你找我何事?”   顾菖嘴角上扬,心知目的达到了,也不在纠结被打之事,对着沈颜沫作了个揖:“上次顾府污蔑夫人之事,都是顾家不对,顾菖在这里给您赔罪了。”   登门几次都被拒在外面,沈颜沫平日也不出府,顾菖很难见到她,今日是唯一的机会,若是错过,不知何时能解释清楚。   荣哥儿听了,大为恼火,捏着拳头想揍顾菖:“你还敢说,我娘亲待你十分真诚,又对你有救命之恩。你是如何回报她的,早日今日,当初就该让你胖死。”   誉哥儿和傲哥儿站在一旁,两不相帮。   他们虽有不忿,却也知,这一切不是顾菖的错,当时他极力护着他们,也是他非要杖毙那婆子,事后又查出幕后之人。   可他们心中还是迁怒顾菖,谁让那些污蔑的人都是顾家人。   还有顾老太太,蛮不讲理,简直不可理喻。   沈颜沫拉住荣哥儿,向顾菖道:“这件事我早已忘了,我劝你也忘了吧,小小年纪本应心思烂漫。你真诚道歉,我接受了,对于顾家,我也没放在心上。”视线落在顾芸身上又道,“我的心很好,只能放下几个人,怨恨也需要感情。我对顾家,无怨也无恨,我也希望你们能放下心中执念,和和顺顺过日子。”   顾芸听了这话,低头咬唇,眸中含着着氤氲。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抬头对沈颜沫道:“夫人,我有几句话想对您说,您可否屏退左右。”   沈颜沫盯着顾芸半晌,摆摆手让荣哥儿带着弟弟上马车,她则领着顾芸朝东走了走,走了十几米停下步子,问顾芸:“你找我何事?”   她能猜到顾芸要做什么,说实话。当初她是恨顾芸的,若没有顾芸,她不会被顾老夫人厌弃,不会被送到庄子上去,孩子也不会惨死。可知道了被送到庄子上的原因,她对顾芸的恨意渐渐消散了。   无论有没有顾芸的污蔑,她都会被送到庄子上去,她与顾少逸之间,横着一个叶少甫,再无可能做夫妻。   当初的顾芸,还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做事全凭喜好,又被歹人故意引导,才会酿造悲剧的发生。   作为一个母亲,她不恨一个孩子,却也不会原谅顾芸,井水不犯河水,已然是最好的结果。   顾芸支支吾吾,最终说出对不起。三个字既沉重又舒心。   她顿觉压在心头的石头不见了,浑身舒畅极了。这三个字,也没有想象中的艰难。   沈颜沫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顾芸,随后嗤笑:“你不觉这话毫无意义?你于我是陌生人,我不记恨你,你又何必说对不起。”   顾芸诧异,惊愕的双眸看向沈颜沫:“你不记恨我?可,可终究是我害了你,若不是我,你不会被赶到庄子上去,若不是我,你与父亲不会和离,弟弟们也不会入不了顾家族谱。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一直以来,我都想对你说对不起,可我,我说不出口。那日是我挑唆姨娘,姨娘嫉妒你,才会污蔑你。我不是想害你,我是嫉妒你对别人好,原本这份好属于我与弟弟,可被我弄丢了。我不仅要对你说对不起,还要谢谢你,谢谢你不计前嫌,为弟弟解毒,让弟弟走出自卑的阴影,还谢谢你为祖母治病。更谢谢你不记恨我。”   话落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给沈颜沫磕了三个头,直起身子道:“做人应当向夫人学习。夫人心胸宽广,堪比男儿,芸儿受用一生,谢谢夫人曾经对我的好,我会铭记在心,此生不忘。”说完起身走了,到顾菖跟前,拉上顾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后来顾芸嫁人了,虽颇有手段,却对庶女庶子用以真心,讨得婆婆看重,赢得夫君尊重,庶子庶女也感激不尽,贤明大度的名声在京都流传许久。   沈颜沫望着姐弟俩的背影。   顾芸和顾菖秉性不坏,小时候被顾老夫人惯坏了。如今迷途知返,也是件好事。   荣哥儿见顾家姐弟走了,跳下马车,跑到沈颜沫身边问:“娘亲,她怎么给你跪下了,知道做错事,想通了,给你磕头赔罪来了?”   “算是吧。”沈颜沫道。   沈颜沫回到沈府,觉得头晕目眩,险些昏倒。这可吓坏了众人。尤其是叶少甫,一面打发人请太医,一面打横抱起沈颜沫,脚步生风,朝卧房走去。   荣哥儿几人跟着叶少甫身后,不停询问:“娘亲怎么了,好好地怎会晕倒?”   “定是被顾家姐弟气得,娘亲不喜顾家人,他们还往前凑,下次见到他们往死揍,看他们怎么往娘亲跟前凑。”   傲哥儿觉得这话不错,娘亲生病就是被顾家姐弟气得,是该给他们一些教训。   沈颜沫怕几个孩子再惹事,弱弱道:“我无碍,只是今日劳累了些,感觉有些疲惫,这才眩晕的,歇一歇就好了。”   “你身子骨一向好,今日劳累一天也不该眩晕,还是请太医来看看。都说医者不能自医。”   沈颜沫虚弱地闭上眼睛,点头应了。   太医是被秋菊拽着进门的:“老先生,您快些,我家夫人忽然晕倒了,定是生病了。”   太医气喘吁吁,想甩开秋菊,奈何秋菊手劲儿大,没法甩开,恳求道:“老朽这不是来了吗,你也慢些,我这一把老骨头真要散架了,哎呦呦。”   说着来到床边,秋菊放开太医,让他给沈颜沫瞧瞧。   太医放好脉枕,给沈颜沫诊脉,本还肃穆的脸渐渐浮现笑容。   叶少甫站在一旁担忧看着:“夫人如何了?”   荣哥儿,耀哥儿和傲哥儿也竖耳静听,紧紧盯着太医,欲言又止的模样。唯恐沈颜沫得了大病。   “恭喜恭喜,郡主娘娘这是有孕了,孩子很好,无需吃药,休息一两日便能好。”太医捋了捋胡须,一面收拾东西,一面笑呵呵道,眼睛看向紧张的叶少甫。   世人都说景王离世了。没想到他在这里遇见景王,不过他一点也不觉奇怪,景王能让他知道秘密,就不怕他说出去。   他也不敢说出去,依着景王的性子,得罪他的人没有好下场。   孙家王家便是前车之鉴。   “送太医出去。”叶少甫闻言,喜得坐到床边,抓住沈颜沫的手,让她好好休息,又感叹道:“我们要有女儿了。”   听了这话,沈颜沫仔细想了想,这个月月事推迟了几日,还以为是累着了,原来是有孕了。   几个孩子知道要有妹妹了,也跟着高兴,拍手欢呼。还想着给妹妹取个好听的名字。   叶少甫大手一挥,府上所有人统统有赏,就连太医也得了一个大红封,揣在怀中喜滋滋离开了。   翌日一早,沈颜沫打开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见院中有人扫雪,轻笑道:“昨晚竟下了雪?”   叶少甫端着托盘走过来:“雪不大,刚盖住地面,你不在屋内好生歇着,怎么出来了,快回去歇着,我端了你爱吃的红枣莲子羹。”   沈颜沫站在廊下未动,望着草木上的白雪道:“我在屋里闷得慌,出来透透气。孩子们呢,去哪儿了?”   “太子来了,几个孩子在花园练武呢,见你还睡着,不敢过来吵你。”叶少甫进屋将托盘放桌上,出来站在沈颜沫一旁,自然而然的揽着她的肩膀,“看几眼也就行了,你是双身子的人了,前三个月该注意些才行。”揽着沈颜沫进了屋坐下,端起红枣莲子羹,喂给她喝。   沈颜沫乖乖张开嘴,嗔笑道:“我只是有了身子,又不是缺胳膊断腿,成了废人,哪里还用你喂了。”   “我想喂便喂了,你只管吃便是。”叶少甫又盛了一勺送到她嘴边,含笑道。   沈颜沫刚吃下去,外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轻轻皱眉对着外面问:“这是怎么了?”   一言未了,便听见了太子的声音传入耳中:“明华姑姑,明华姑姑,听说你有小宝宝了,还是个女儿?”声音中夹杂这几许兴奋,掀开帘子进屋,几步来至沈颜沫跟前,殷切的眼眸看向沈颜沫。   叶少甫微微皱眉,斜眼看着太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方才练剑是,荣哥哥说的,他说怀孕的人喜吃酸,问皇宫中有没有可口的零嘴,想给姑姑讨要一些。”太子坐到沈颜沫身边,自顾自说起来,“母后和父皇曾说过,若姑姑生个女儿,要许给我做太子妃。”   如此一来,誉哥儿和傲哥儿要经常入宫看望妹妹,他们就能经常切磋武艺了,再也不用设法出宫了。   荣哥儿惊讶,誉哥儿和傲哥儿惊恐,上前拉着太子往外走:“我们想起一件事,非常好玩,咱们出去说去。”   妹妹还未出生,就被人惦记上了,誉哥儿和傲哥儿心中颇不是滋味。好似别人挖他们的心头肉一般。   太子信以为真,跟着两人出去,还回头对沈颜沫道:“姑姑,我要给太子妃取个名字,您可要答应啊。”   叶少甫望着太子的背影,似自言自语道:“京都是不能待了,江南风景不错,咱们去江南吧。”   荣哥儿站在一旁,立刻知道叶少甫的打算,嘿嘿一笑,走上前,挽着沈颜沫的胳膊道:“娘亲,您在江南住了多年,早就腻了吧,我看不如去燕国吧,母亲还未见过燕国的冰雕吧,去看看可好。”   “燕国太冷,不去。”叶少甫推开荣哥儿,自个儿扶着沈颜沫朝内室走去。   荣哥儿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却也浑不在意,跟了上来,又继续道:“夏天不冷,娘亲可以夏天去。大哥还不知娘亲要生妹妹了,妹妹出生在燕国,大哥也欣喜。如今大哥只身一人在燕国,也怪可怜的,不如咱们举家迁移,也让大哥高兴高兴?”   “谁说你娘亲要生妹妹了。这生男生女是人力可以控制的吗。”叶少甫回头瞅一眼荣哥儿,“我倒是稀罕臭小子,像你们几个一样,不听话上手揍,若是娇滴滴的小姑娘,我便不舍得了。”   “您听听,您心里还是希望有个女儿的。她还没出生您就开始偏心了,就怕妹妹将来入宫。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咱们沈家的姑娘需要进宫吗,咱们沈家的姑娘是我们手中的宝,去了燕国,让大哥封她为公主,长大了自然是招驸马,一个不够,可以多养几个,咱家养得起,您说是吗,娘亲?”荣哥儿跟在沈颜沫身后,不遗余力地说着。   沈颜沫想象着那样的场景,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娃,左边一个驸马,右边一个面首,腿边还跪着两位娇俏的公子捶腿,想想那种场面就一阵恶寒。   “我决定去江南,那里风景如画,环境清幽,适合养胎。”沈颜沫道。   “娘亲……”荣哥儿还想再劝,被叶少甫赶了出来:“出去,出去,你娘亲需要养胎,你们谁想养孩子,自己生去,休想打我女儿的主意。”   他把荣哥儿推到门外,砰地一声,关上门,口内笑骂道:“谁都别想打我女儿的主意。”   荣哥儿叹了口气,转身见誉哥儿和傲哥儿拉着太子说话,顿时来了兴致,朝三人走去。只听誉哥儿说:“我妹妹还未出生,可不能当你的太子妃,再说了,这一胎不一定是妹妹。”   “什么这一胎不一定是妹妹。”傲哥儿不悦,见太子看过来,肃穆郑重道,“我娘这一台一定是弟弟。”   言下之意,想让他妹妹做太子妃,不可能。   誉哥儿附和道:“对对对,我们都想要弟弟呢,女娃就知道哭,一点儿不好玩。”   太子听了跟着点头应道:“你们说得对,我那些姐姐们,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动不动就哭天抹泪的,一点儿不好玩。”   “走走走,咱们去练剑,昨日我跟爹爹学了一招横扫千军,威力无穷,给你演示一遍。”誉哥儿手臂搭在太子肩膀上,搂着他门口走。   傲哥儿跟在后面,附和着点头:“威力挺大,动作也难,你一定要用心学。”   “是是是,我定然用心学,希望有朝一日能胜过你们。”   三人说笑着消失在门口拐角处。   荣哥儿望着三人的背影,摇头失笑,回头望着紧闭的门,他算知道誉哥儿和傲哥儿忽悠人的性子哪来的了。   原来是有出处的。 第123章   过了年,翻过元宵节,叶少甫与沈颜沫打算去扬州。   誉哥儿和傲哥儿自是乐意至极。   自从沈颜沫怀了身孕,太子经常来府上,扬言说,若是沈颜沫这胎是女娃,就是他太子妃。   誉哥儿和傲哥儿自然舍不得妹妹入宫。   他们经常出入皇宫,听闻不少消息,无非这宫里娘娘们的事。   今儿是这个娘娘得宠了,尾巴翘到了天上。   明儿是这个才人失宠了,被人欺辱愤而自杀。   再有就是宫女和太监消失了。好好大活人,怎会无缘无故消失,定有见不得人龌龊事。   他们才不会让妹妹进宫呢。   若太子非让妹妹进宫,他们就带着妹妹去燕国,让大哥封妹妹为公主,等妹妹长大了,找个上门女婿,有他们几个帮忙看着,谁也不能欺负妹妹。   得知叶少甫和沈颜沫要去扬州,两人别提多兴奋了,提前将东西收好,堆放在房中,就等着叶少甫一声令下,他们搬了东西便走。   而荣哥儿谈好议和之事,也回燕国去了,虽然依依不舍,却也无可奈何。哥哥孤身一人在燕国,与朝堂上老狐狸们斗智斗勇,着实辛苦,他应该去陪他。   等哥哥大权在握,他也去扬州住些日子。这样一想,满心不愿消散了几分,带着燕国使团出了京都。   城门口,荣哥儿辞别誉哥儿,傲哥儿和石头,上了马车。   石头见荣哥儿走了,要送誉哥儿和傲哥儿回去。   誉哥儿和傲哥儿难得出来一趟,自然不愿意就此回去,就说想给沈颜沫买些吃食再回去,先让石头回去。   石头猜测出两人的心思,也不勉强,他们是郡王,身后又有侍卫跟着,暗中有暗卫保护,安全无虞。他跨上马,嘱咐几句,打马离开。   沈颜沫本想送送荣哥儿,叶少甫不同意,几个孩子也不同意,沈颜沫便没再坚持,她反应激烈,吃什么吐什么。不到一月光景,整个人消瘦了很多。   将家中几个大小男人心疼坏了,费尽心思为沈颜沫找吃食。   可无论找来什么,都难以入口。   誉哥儿站在马车上,望着渐行渐远队伍,怅然若失:“二哥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见?”   傲哥儿站在他一旁,目光注视远方:“总有相见一日,等我们再大些,出去云游一番,也去燕国瞧瞧,大哥是皇帝,定然盛情招待我们。”   “也对。”誉哥儿笑了笑。   两人钻进马车,让车夫打道回府。马车调转过来,马车晃动一下。   誉哥儿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掀开帘子往外看:“这是怎么了?”一言未尽,看见一抹熟悉身影。   是顾菖,他站在寒风中,眸中望向远处,好似发现有人看他,转过来头,见是誉哥儿,拱了拱手,勾唇一笑:“小郡王。”走上前几步,来至马车边,“听闻你们要离开京都,何时离去,我好去送送你们?”   誉哥儿拱手还礼:“你消息倒是灵通,不过送就不必了,还有一事要劳烦世子帮忙。”   “小郡王请说。”顾菖笑着。有事麻烦他,说明不把他当外人,他很愿意帮忙。   “金家与我们是旧识,我们离开京都,还望世子多多照拂金家人。”誉哥儿道。   这话也不必对顾菖说,温庭与秦家结亲,秦家自然会照拂一二,无需麻烦顾家,可顾菖总想往他们跟前凑,他们也是血亲,有些事还是麻烦自家人为好。   这也是变相原谅顾菖了。   顾菖是聪明人,自然听出弦外之音,脸上笑容渐渐绽放,拱手承诺:“定不辱使命。”   誉哥儿放下帘子,对车夫道:“回府。”   傲哥儿斜眼看向誉哥儿:“哥,你原谅他了?”   “娘亲都原谅他了,我为何不原谅,若不原谅,娘亲也不好做。咱们与顾家……”一脉相承,断是断不了,亲近也亲近不起来,大面上过得去,也就足够了,这些话,誉哥儿没说,他也是偷听到了。   傲哥儿噘着嘴,颇不赞同:“顾家,不要也罢。”   从老到小,都不办人事。   两人路过零食铺子,又给沈颜沫买了零食,才悠然回府。   刚马车,就看见了金家的马车停在门口。进了正厅,果然见金夫人在给沈颜沫把脉,誉哥儿和傲哥儿以为沈颜沫身子有恙,忙上来问情况。   沈颜沫收回手,笑了笑道:“无碍,孩子好得很,荣哥儿走了,可有哭鼻子?”   “他才不会哭鼻子呢,都多大的人了,堂堂燕国亲王,使团的人也在,若是哭鼻子,还不得被人笑话死。”誉哥儿将买的酸枣拿出来,放到沈颜沫跟前,“娘亲尝尝这个,酸酸甜甜,味道极为可口。”   傲哥儿也让沈颜沫尝尝:“吃了这酸枣,兴许就不吐了。”   金夫人在一旁看着,满目赞赏:“这俩孩子就是贴心,在你娘肚子里时,就极为听话,长大了就更贴心了,也不知将来便宜谁家的姑娘。”   沈颜沫欢喜,说他们面皮薄,让金夫人莫要打趣他们。   果然誉哥儿和傲哥儿羞得脸颊通红,抿唇低头不语,哪有往日的机灵。   沈颜沫摆手让他们出来。   誉哥儿和傲哥儿如临大赦,辞了出来,刚出院子见叶少甫疾步走来,见了誉哥儿和傲哥儿从正厅出来,问:“见到你娘了,你娘和妹妹可还好,金夫人可有说什么?”   妹妹?   誉哥儿和傲哥儿忍不住腹诽,谁说一视同仁、不会重女轻男的,还没出生,就知道是妹妹了?   他们也想要妹妹,于是老实回答道:“娘亲和妹妹无碍,金奶奶说娘亲属于孕期正常反应,过了三个月就无碍了。”   叶少甫略微放心,放誉哥儿和傲哥儿离开,等他们走了几步,又听叶少甫道:“东西可准备妥当了,三天后启程去江南。”   誉哥儿和傲哥儿一听日子定了,心中一喜,忙不迭回道:“都妥当了,随时准备启程。”   终于可以去扬州了,许久不回去,扬州朋友可还记得他们?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时候,要去扬州,他们得去宫中一趟,与太子说一声,免得他伤心难过。   叶少甫嗯了一声,抬步来到正厅。   金夫人正与沈颜沫说话,听见脚步声,转头见他来了,满脸堆笑道:“我说什么来着,他呀一刻都离不得你,这不就来了,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姨母,沫儿身子可还好?”叶少甫走至沈颜沫身边,关切地看着她。   金夫人道:“好好好,沫儿身子骨不错,去扬州坐船不成问题,但胎儿未满三月,还是小心为好。”又说了些注意事项。   叶少甫和沈颜沫一一答应了。   沈颜沫将金夫人送到垂花门,金夫人怕她劳累,不让她送了,自己带着丫鬟婆子离开。   沈颜沫不见誉哥儿和傲哥儿,觉得奇怪,随口一问:“誉哥儿和傲哥儿呢,怎么不见他们的踪影?”   “应该去了宫里。”叶少甫想了想说,“我告诉他们三日后启程去扬州,许是去宫里与太子辞行去了。”   沈颜沫点头:“生意上账目,我与皇上人交接清楚了,只留下济世堂,皇上也允了,以后我便在家相夫教子,再有闲空便去济世堂坐诊。”   叶少甫拦着沈颜沫的腰肢往回走:“我如今身无长物,以后要多仰仗夫人了。”   “想吃白饭?”沈颜沫抬眼,笑眯眯瞧他,“看你表现。”   “为了夫人,我愿上刀山下火海。”叶少甫立刻表态。   “上刀山下火海,我可舍不得。”嗓音中带着浓浓不舍。   话落,身子腾空而起,她被叶少甫抱起来了。   沈颜沫惊呼一声,上方是叶少甫的声音,沙哑而富有磁性:“舍不得了?”   沈颜沫白了他一眼:“别闹,誉哥儿和傲哥儿快回来了。”   “放心吧,他们去了宫里,一时半会回不来。”叶少甫低头凑到沈颜沫耳畔,吹了一口气,笑着道,“你怀孕了,好还是不好?”   想到许久不与她亲热,就浑身难受得紧。   沈颜沫会意,面颊一红:“你……”   “哈哈哈,逗你呢,忒不禁逗。”他爱惨了她娇羞模样,尤其是在欢好时,她掐着嗓子让他喊着他名字,让他慢点儿,越是这样,他就越想欺负她。   东宫。   太子听闻誉哥儿他们要去扬州,既惊诧又不舍:“怎么会突然离开?”   京都的官宦子弟,无论大小,都不是真心对他,多数人都畏惧他身份,话说一半藏一半,说出的那一半也未必是真。   只有誉哥儿他们,从不惧怕他,把他当朋友。他不希望他们离开。   誉哥儿沉默片刻,故意装作满脸愁容:“我们也不想,我们舍不得你,这次去了扬州,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今儿还没走,我就开始想你了。”这话半真半假,他不能告诉太子,他们惧怕妹妹进宫才离开。   “我也舍不得你们,你们就不能留下?”太子殷切目光瞅了瞅誉哥儿,又看向傲哥儿,“你们这一走,我连个知心朋友都没有了。”   傲哥儿叹息道:“我们也不想,可,可娘亲怀孕了,这怀孕女人脾气阴晴不定,上一刻还笑颜如花,下一刻就大发雷霆了。还说这京都太冷,想去暖和地方住几天,我们为人子,不能不孝顺。”   话虽这样说,心中却默默念叨:娘亲啊,为了妹妹,傲哥儿只能牺牲您了,您可莫要怪我。   誉哥儿立刻明白傲哥儿的心思,接着道:“是啊,娘亲不仅脾气变差了,连胃口也变了,吃什么吐什么,这才几天,人都瘦了许多,我们看着都心疼,想着换换地方兴许好些。太子殿下放心,我们会回京都的。”摸了摸鼻子,遮掩眸中精光,回来是会回来,可我们不会带妹妹回来。   “行吧,等我大些,我就去扬州找你们,说不定明华姑姑会生出一个小妹妹,到时候我就有太子妃了。”太子挑着眉,脸上洋溢着笑容。   誉哥儿和傲哥儿对视一眼,他们离开京都是为了什么,为了不让妹妹进宫,若太子去了扬州,见到妹妹冰雪聪明,玉雪可爱的,执意让妹妹进宫,他们能阻拦吗。   想到这里,誉哥儿又道:“我想起来了,娘亲说,这一胎是男娃。再说我们先去扬州,等弟弟出生后去燕国看大哥,你若去了扬州,我们不在扬州,你岂不是要空跑一趟。”   傲哥儿附和着:“是啊,是啊,你还是在京都待着,你是太子,肩上肩负着一个国家,岂能随意离去,是不是?”   太子觉得有道理,又觉得哪里不对,皱眉点头:“也对,不过,有句话说的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扬州我还是会去的。”   誉哥儿和傲哥儿无奈对视,得,说了那么多,相当于白说。   傲哥儿眼珠一转,又道:“放心吧,你好好读书,行万里路的事交给我们,我们每到一处地方,就把当地的风土人情写下来,快马加鞭给你送回来,你觉得可好?”   太子闻言绽放笑容,一口答应:“就这么说定了。”   誉哥儿和傲哥儿无声叹息,终于把这位小祖宗高兴了,他们真怕太子让妹妹进宫。   “对了,姑姑若生下孩子,将她的点点滴滴记下,她可是孤太子妃,孤虽不能见证她的成长,也要知道她的成长过程。”太子欣喜道。   誉哥儿:“……”   傲哥儿:“……”   说了那么多,全是白费口舌啊。   “对了,你们何时离开,我去送你们。”太子笑嘻嘻道。   誉哥儿连连摆手:“不必送了,出宫麻烦,你好好读书,听皇上和娘娘话,我们到了扬州会给你写信。”   傲哥儿起身朝外走:“对对对,不用相送了,我们还要回去收拾东西,先回去了。”   一言未尽,人已走至门口。誉哥儿连忙跟上,回头见太子笑嘻嘻地看着他们,越看越觉得这笑容有古怪。   不想了,先离开京都,等妹妹嫁人了再回京都。   太子目送誉哥儿和傲哥儿离开,收起笑容,意味深长道:“想骗我,没门。父皇和母后说了,姑母肚中是个女娃,是我太子妃,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我太子妃。”   正月十九,宜出行。沈颜沫一行人踏上了南下船。   九月份,沈颜沫产下一女,叶少甫为她取名为娇娇。   满月宴时,扬州大小官员及城中有名富户都去了。   就连林枫林奇等人,也特意回来参加娇娇满月宴。   本来耀哥儿也想回来,可燕国局势初定,朝堂不稳,官员心思诡谲,想要惩治这些心思缜密老狐狸,着实让人费心。   他实在抽不开身,便托荣哥儿带重礼回来。   太子得知沈颜沫诞下女婴,特来参加娇娇满月宴。   随行而来的还有顾菖和顾芸。   上门是客,沈颜沫不好多说什么,便让誉哥儿和傲哥儿好生招待客人。   叶少甫是“死人”,见不得光,出来还需带面具,索性呆在房中不出来。   宴会上,太子要抱娇娇,被誉哥儿和傲哥儿拦下了,说娇娇太小了,不好抱,若是不小心磕了碰了,就会哇哇大哭,哭起来没完没了,着实让人头疼。   太子新奇,非要试试。   碍于太子身份,嬷嬷只能将娇娇给太子,她则站在一旁,战战兢兢地看着,生怕太子把姑娘摔了。   太子伸手戳娇娇小脸笑着道:“真可爱,若母后也给生个这样的妹妹就好了。”   娇娇很给两位哥哥面子,张口哇哇大哭,谁哄都不行,声音洪亮,仿佛魔音,吓得太子将娇娇给嬷嬷,自己则退到一旁,皱眉瞧着这一幕。   听见娇娇哭了,叶少甫跑出来,将娇娇抱入怀中,轻声哄道:“爹爹的小棉袄,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不哭,不哭,爹爹的小棉袄不哭。”   娇娇好似听懂了,哭音减小,渐渐变成抽噎。   叶少甫看一眼太子,将自家女儿抱走。   誉哥儿和傲哥儿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傲哥儿向太子道:“这会儿你可知道了,这女娃不好,动不动就哭。”   誉哥儿附和道:“本以为娘亲生下妹妹会很好玩,谁知只会哭。你太子妃将来是一国之母,可不能是个哭包。我看你还是另选他人吧。”   荣哥儿听见这话,走过来,拍了拍太子小肩膀道:“娇娇将来会去燕国,招上门女婿,怎么,你想当上门女婿?”   太子扫视誉哥儿,傲哥儿和荣哥儿三人,沉默不语。   他算看出来,这三人心肠坏得很,不想让他娶娇娇,不娶就不娶,反正娇娇如今是个奶娃娃,她长大还需很多年,等娇娇长大了,到时候他就上门提亲。   父皇和母后说了,娇娇就是他太子妃。   誉哥儿,傲哥儿和荣哥儿见太子不言不语,以为太子放弃了,心里高兴,面上却不显,拉着太子去吃酒去了。   满月宴结束半月后,沈颜沫为林奇林枫等人主持了婚礼。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玉荷与清风走到了一起。   婚宴上,沈颜沫望着三对成婚新人,满脸含笑,目露羡慕。   他们心中彼此有对方,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好,真好。   叶少甫看出她羡慕,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若羡慕,我们也来一次,我十里红妆娶你,可好?”   上次的婚礼极其简单,到底是委屈了她。   沈颜沫望着他半晌,目光滑落,女儿躺在他怀里,恬静睡颜,嘟哝着小嘴,怎么看怎么可爱,勾唇笑道:“咱们都成婚了,再来一次岂不让人笑话,这样就很好。”   爱人、儿女都在身边。   此生足矣。   《完》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完了,没有番外。感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这月底要要开的《嫁纨绔后不死了》曾用名《长嫂说得是》《都说我夫君吃软饭》沈玉蓉穿越现代后又回来了。   回到被继母嫁给上京城有名的纨绔后。   此人姓谢,名衍之,弱冠之年,除了不嫖,其余皆沾。   上一世,她进入谢家,受不了侮辱,次日找根绳子吊死了,魂游现代,活到三十,死在相亲路上,兜兜转转又回到嫁进谢家后。   死了两次不入地府,可见阎王不想收她,那她就好好活着。   不就是纨绔吗,好好调-教就是。   不等她调-教纨绔夫君,府上传言,谢衍之不满这桩婚事,一怒之下去了边关。   沈玉蓉气得咬牙:走了也好,最好一辈子别回来,她情愿当个寡妇。   谢衍之本是战神遗孤,为了保命,不得不隐姓埋名假装纨绔。   一朝娶了心心念念的姑娘,他不想再浑浑噩噩活着,将来让人嘲讽他的妻儿,思前想后,他去了战场。   若有命回来便给她无限荣光,若无命归来,他认命,放她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