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细腰》 作者:咬金大美人 第一章 重生 暗骂一句,狐媚子。……   入了秋的天儿,多了些许凉意。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潮的厉害。   外面的丫鬟嗑着瓜子,语气不耐烦的闲聊着。   “这都多少日子了,还没醒呢?”   “屋里这位表小姐,没有小姐的命,倒是金贵的很,不过是下了回水,就昏迷不醒了起来,弄得你我在这种天儿还得守着她。”   “呸,一个狐媚子,见天儿的勾搭府里的老爷少爷们,没了倒是清静了。”   ……   嘈杂的声音不停在耳边响起,赵芯儿细眉微簇,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环顾四周后,她便愣了一下。   这、这是她以前住的屋子!   她蹭的一下子从榻上起来,走到铜镜前。   看到镜子里那张青春稚嫩的脸后,赵芯儿水润的眸子微微睁大。   她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痛觉让她眸子微微湿润。   渐渐的,白皙的小脸上染上不可置信。   她重生了!   重生到了15岁这年。   这时,她还未被祝家表兄强纳为妾,也还没碍着祝大夫人的眼,被一碗药给药死。   她听着外面丫鬟的声音,看了看窗外的雨水。   记忆渐渐回笼。   是了,上辈子的确有这么回事。   前些日子,赵芯儿冲撞了祝府里头最受宠的嫡女三小姐,被推入了湖中,呛了几口水又受了风寒,当即就昏了过去。   这一昏迷,就是好些天,都以为她要抗不过去了,没想到又缓了过来。   赵芯儿的母亲是祝府的庶女。   父母离世后,便被她亲外祖母,一个不怎么受宠的老姨太太接到了祝府来讨生活。   前些年,她外祖母过了世,她在祝府的日子,也愈发艰难起来。   这么个表小姐,就算是没了,在偌大的祝府里头,也起不来一丁点浪花。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表小姐可醒了?”   赵芯儿听了,纤细的身子便是一颤。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上辈子强纳了她的大表兄祝得昌。   “回大少爷的话,还没醒。”   “你们先下去吧,我进去看看表妹。”   “是。”   赵芯儿心头一慌,顾不上身体虚弱,连忙穿好衣服。   上辈子这时候,祝得昌也来了,若不是她醒的及时,恐怕要被他提早占了便宜去!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接着,脚步声便传来。   祝得昌长得不丑,还称得上眉目俊秀。   只不过常年纵欲过度,眼睑发青,面色泛着不自然的白,看起来有些虚。   进来后,祝得昌便小声唤道,“芯儿表妹。”   随即搓了搓手,朝着床榻的方向而来。   赵芯儿小脸发白,青葱般的手指微微攥紧,在祝得昌来到卧榻之前便赶紧走了出去,“芯儿见过大表兄。”   祝得昌本以为她还没醒,却没想到,下一刻,小美人便骤然出现在眼前。   他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   他自翎风流的摇了摇折扇,笑了笑道,“芯儿妹妹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说着话,祝得昌的眼睛便黏在了芯儿的腰肢上,真恨不得伸出手仔细把玩。   芯儿表妹这腰,可真真是细,走起路来,圆臀微摆,不知放在手下是何种滋味。   早些年,祝得昌本没怎么注意过芯儿。   可谁成想,曾经面黄肌瘦的小丫头片子,竟长成了这般惹人怜爱的模样。   若不是母亲盯得紧,祝得昌早就想将她纳入房中了。   祝得昌说着话,便凑到了赵芯儿身边,甚至还伸出手,想搂上去。   赵芯儿小脸儿一白,下意识后退一步,躲开祝得昌的手。   上辈子,其实祝得昌开始的时候对她还不错。   倒是甜言蜜语的,见她处境艰难,也照拂一二,给他做妾那两年间,祝得昌几乎夜夜宿在她处,在榻上还多次承诺,说日后哪怕主母进门,也会对她好。   可祝得昌还没来得及娶妻,她便被祝大夫人一碗药给药死了。   赵芯儿成了孤魂野鬼后,心有不甘,便在祝府飘荡了许多天。   她以为大表兄会因为她的死伤心难过。   可他得知她死的消息后,甚至都没敢去找祝大夫人。没过多久,大表兄便又纳了两房小妾,很快就把她抛之脑后。   她的存在或者消失,并没有给他的生活留下任何痕迹。   咬了咬嘴唇,芯儿压下心头委屈与难过,垂眸道,“劳大表兄记挂,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外祖母在世时,曾跟她说,宁为穷□□,不做贵人妾。   她上辈子并不明白其中道理,这会儿终于懂了。   这做人妾的,不过是个玩意儿,主子的一句话,就能将她的命随意打发了去。   -   祝得昌见她躲闪,心头不快,但美人在前,他还没尝到甜头,自然不舍得发火,只皱了皱眉,“芷甜这丫头,愈发的没规矩了,芯儿妹妹,你放心,这次我定好好教训她!”   祝芷甜,正是祝家大房的嫡三小姐,推赵芯儿下水的人。   也是祝得昌一母同出的亲妹妹。   “表兄知道你委屈,这次肯定会为你出口气。”祝得昌软了声音,又凑到赵芯儿身边来,直接抓住了她的小手。   放在手里揉捏了两把,只觉得柔弱无骨,祝得昌的身子都跟着软了大半。   赵芯儿挣脱了两下,没挣脱开,急得额角冒出细汗。   突然,她灵机一动,连忙开口道,“大表兄,方才我好像听到了宜春姐姐的声音,似乎在找你。”   宜春是祝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平日里最得祝大夫人的喜爱。   祝得昌闻言,面色立马变了。   “芯儿妹妹,许是母亲找我,我下次再来看你。”   说完,不舍的松开手,匆忙离开了。   赵芯儿看着他离去,终于松了口气。   得赶紧找个人嫁了才好。   她想。   -   赵芯儿醒后,自然不能再窝在房中了。   翌日一早,便去老夫人屋请安。   祝府的老爷子已经过世,这一辈如今只能下一个祝老夫人。   老夫人平时最喜热闹。   所以,府里的小姐少爷们,每日一早,都会过来请安。   赵芯儿的亲外祖母,是祝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后来当了姨太太后,也一直在老夫人跟前儿伺候着。于是,赵芯儿在祝老夫人这,也就混了个眼熟。   赵芯儿来的早,来的时候其他人都还没来,屋里只有个三小姐祝芷甜。   祝芷甜今年十四岁,身材还没抽条,有一张圆乎乎的小脸,乍眼一瞧一团稚气。   她看到赵芯儿,便不满的嘟了嘟嘴,瞪了她一眼。   赵芯儿大病初愈,瘦了许多,那不盈一握的腰肢愈发显得纤细。   本来莹白的小脸如今更是苍白的很,若是换了个人,或许就是个病秧子模样。   但赵芯儿往那一站,倒是多了几分羸弱之感,十分惹人怜惜。   祝芷甜最不喜欢的,便是她这副样子。   赵芯儿只当做没看到,福了福身子,低眉顺眼,规规矩矩的道,“给老夫人问安,您近日身子可好?芯儿前些日子身体抱恙,唯恐冲撞了老夫人,没敢过来。”   老夫人闻言笑了笑,连忙道,“是芯丫头来了?快过来坐,听说前些日子受了风寒,身子可好些了?”   赵芯儿抿唇笑了笑,“劳您惦记着,已经大好了。”   祝芷甜在旁边不乐意了,她用力扭紧了手里的帕子,看着赵芯儿那张漂亮的脸蛋儿,心里不痛快极了。   她撇了撇嘴,娇声唤道,“祖母——”   祝芷甜是这一辈最小的姑娘,又是嫡出,不仅府中老爷夫人疼爱,老夫人更是疼爱的紧,养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老夫人在心头叹了口气,对芯丫头,她确实挺喜欢的,但对比心爱的小孙女,还是差了一大截的,“芷甜这丫头,被我跟她爹娘宠坏了,难免任性了些,你别往心里去。”   说的是祝芷甜将她推下水的事。   赵芯儿身子本就弱,祝芷甜一个任性,她命差点没了。   她心中苦涩,但仍旧垂眸笑道,“芯儿省的,芷甜妹妹性子天真烂漫,芯儿喜欢的紧,又怎会怪罪。”   “好丫头。”老夫人显然对她的回答很满意,笑着拉住了她的手。   祝芷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马屁精。”   -   赵芯儿离开时,正巧碰到了来请安的大少爷祝得昌。   祝得昌看到她后,眼睛一亮,被跟在后头的祝大夫人瞥了一眼后,立马垂下了头。   祝大夫人剜了赵芯儿一眼,意有所指的说了句,“芯丫头也来给老夫人请安了?老夫人最喜欢懂事规矩的姑娘,咱们这祝府啊,自然也容不下不守规矩的丫头。”   赵芯儿看到祝大夫人,便想起了上辈子那碗让她痛得要死的药。   身子一颤,小脸瞬间煞白一片。   “大夫人说的是。”   祝大夫人冷哼一声,便带着大少爷祝得昌离开了。   半晌后,赵芯儿拿出手帕,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小姐,回翠阁吗?”丫鬟小灵撇了撇嘴,语气丝毫不恭敬的问道。   小灵前些年,祝大夫人拨给她的丫鬟。   想来,昨日大少爷来翠阁的事儿,小灵已经告诉大夫人了。   方才,大夫人故意敲打她呢!   赵芯儿抿了抿唇,看了小灵一眼,不咸不淡的道,“回吧。”   说完,便率先向前走去。   小灵看了一眼前面细腰圆臀,身条纤细的赵芯儿,暗骂一句,狐媚子。 第二章 愁嫁 他真吓人。   赵芯儿是个不受宠的表小姐,住处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她住的翠阁不仅又小又简陋,且十分偏僻,是在祝府的最边儿上。   翠阁的一堵墙旁边,便是另一户人家了。   旁边那户人家的院子很小,十分的破旧,常年没人住。   隔壁院子里有棵很大的枣树,枝丫伸到了翠阁里,赵芯儿经常摘上面的枣儿吃,很甜。   今儿个赵芯儿回来,却听到了叮叮当当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打扫房间,她诧异的眨了眨眸子,想来,是有人回来住了。   那颗树的枣儿那么甜,还有几天便能吃了,可别砍了才好。   站在枣子枝丫下的赵芯儿抬头看了半晌,有些愁。   不过,让她更愁的是,她想嫁人了。   今儿个大夫人已经敲打她了,她怕疼又怕死,更没那么大的本事报仇。   若是不想再重蹈上辈子的覆辙,便得早早找个人嫁了。   但嫁给谁。   这是个问题。   赵芯儿一个闺阁小姐,平常也接触不到外男,长到这么大,见过最多的也就府里的老爷少爷们,可这几位,都不是良人,她这辈子是只敢远着了。   别人嫁夫君,都有长辈给张罗着。   可赵芯儿父母双亡,唯一的亲人外祖母也去了,老太太与府里头几位太太自个儿的孩子还操心不过来,等想起她来,也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她不想再跟祝家大少爷扯上关系,便只能自己去寻摸了。   正上愁的时候,墙的那边传来响动。   下一刻,枣树枝丫用力晃动了一下。   几个大枣儿突然间掉了下来,噼里啪啦的砸到了赵芯儿的头上。   赵芯儿疼的“呀”了一声,抬头看过去,便见墙头突然冒出个男子。   尽管男子只露出上半身,也能瞧出他生的十分高大。对比府中穿着精致的老爷少爷们,他看起来粗鲁极了,一身短打,露出强壮的小臂,身上的衣服还打着补丁。   他的皮肤是古铜色,眉峰处有一条刀疤,眉眼冷厉,鼻梁高挑,薄唇微抿,看起来带着一股子骇人的凶狠劲儿。   赵芯儿吓得小脸泛白,下意识后退一步。   突然冒出来的男子,也便是袁子琰,看到赵芯儿后,也楞了一下。   她像是被砸疼了,杏仁眼儿带了些许水光,粉红的唇儿微微张着,小脸白的几乎透明,正仰头看着他。   袁子琰喉咙一滚,目光落在了赵芯儿那不盈一握的腰肢上。   赵芯儿哪里见过这样的男子?   就算是府里的家丁,都穿的比他体面。   看着这人目光如狼一般又凶又狠的看着自己,渐渐的,眸光还愈发幽深起来,登时吓得身子一颤,像只兔子般,逃一样的跑回了屋子内。   赵芯儿回到屋子后,缓了一会儿,才拍了拍胸口吐出一口气来。   过了不知多久,赵芯儿慢吞吞的出了房间,白着脸儿,猫着身子朝着墙头看了一眼。   只见那处光秃秃一片,男子没了踪影,枣树也……没了踪影!   那棵往年她与外祖母乘凉,结出来枣子可甜的大枣树,被那个粗鲁的臭男人给砍啦!   赵芯儿嘴一扁,眼圈顿时红了。   -   翌日,赵芯儿在园子中遇到了祝府二少爷祝得坤。   祝得坤是二房的嫡子,跟祝得昌长得有几分相似,不过身材却跟发了面的馒头一般,要胖上不少,眼睛也挤成了一条缝隙,属实谈不上俊秀。   祝得坤看到赵芯儿后,眼睛一亮,本就一条缝隙的眸子眼下眯的更小了。   多日不见,芯儿表妹的腰更细了,这副病美人的模样,比以前更让人下腹起火。   他摆了摆手,示意丫鬟小厮们下去,然后几步上前,一副心疼的模样,“芯儿妹妹,好久不见,你怎么瘦了许多?”   不仅祝得坤的丫鬟小厮,就连赵芯儿的丫鬟灵儿,也一同退了下去。   灵儿是大夫人的人,平时只负责盯着大少爷,至于二房少爷……大夫人巴不得她跟了二少爷,左右碍不着大少爷了,也能让大少爷死心,这会儿自然溜的快。   赵芯儿抿了抿嘴唇,“芯儿见过二表兄。”   “可是吃的不好?”祝得坤皱着眉,伸手想去搂她,“看你这副样子,我真是心疼死了。”   赵芯儿面色一白,左右看了看,赶紧躲开了祝得坤的手,急道,“二表兄,男女授受不亲。”园子中人来人往的,祝得坤不怕,可她却怕得很,若是被人瞧见,她的名声可就毁了,日后想嫁人就更难了!   祝得坤不以为意,笑了笑,“芯儿妹妹莫怕,这园子中如今只你我二人,不会有人瞧见的,哥哥看你单薄的样子,着实心疼的紧,想照顾你罢了。你且放心,找你要你跟了我,我日后定会娶你,不让你再受丝毫委屈。”   当初,祝得昌也是这么哄她的。   但心里头,也就拿她当个妾。   他们的母亲,是绝对不会同意,她这种身份做正妻的。   赵芯儿忙后退两步,小脸煞白,鼓足勇气婉拒道,“多谢祝二表兄抬爱,芯儿不过一介孤女,实在配不上二表兄,若没有其他的事,芯儿便先退下了。”   说完,赵芯儿提起裙子便想跑。   祝得坤的脸色顿时间难看起来,到嘴的肉,他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她跑了?   待生米煮成了熟饭,她便是不从,也得从。   直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怀里拽。   “芯儿妹妹,你可真是伤透了哥哥的心。”   恰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道少年音。   “二哥,芯儿表妹,你们怎在此处?”   祝得坤一愣。   赵芯儿顺势挣脱开来,远离了祝得坤。   她心头惊惧,眼圈通红,嘴唇也咬出了些许牙印。   偏头看过去,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大房的庶三少爷祝得毅。   祝得毅看到衣服有些乱,美眸含泪的的赵芯儿后,也是一怔,随即便皱紧了眉头。   “芯儿表妹,我回去正巧与你顺路,一起吗?”   “好。”赵芯儿擦了擦眼泪,应了一声,连忙小跑到三少爷祝得毅身边。   尽管上辈子与三少爷祝得毅接触不多,但赵芯儿对他的印象十分不错。   这位三少爷同府中其他两位少爷不同,从不花天酒地,读书很好,而且从未轻薄过她。   祝得坤脸色阴沉的要死,恨恨的瞪了祝得毅一眼,在心里将外面守着的小厮骂了一顿,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   出去后,祝得坤身边几个丫鬟小厮,看到赵芯儿与祝得毅一起出来,还面露惊讶。   外面并没有小灵的身影,想来是早便离开了。   只是不知,是回了翠阁,还是去了大夫人处。   赵芯儿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的走在祝三少爷身边,心里一阵难过,方才祝得坤轻薄她,祝三少爷应当看到了……   祝得毅本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却突然脚步一顿,淡淡开口,“表妹放心,我方才什么都没看到,亦不会出去乱说。”   赵芯儿抬起眸子,惊讶的看向他。   祝得毅看着她水润的眸子,轻咳一声,略微不自然的收回目光。   赵芯儿小声说,“谢过三少爷。”   她看着祝得毅的背影,仔细回忆起上辈子来。这位祝三少爷,其实是个好人,上辈子她给大少爷当妾前一天,三少爷来找过她。   许是瞧出了大少爷不是良人,他说若是她不愿,便带她走。   可当时,赵芯儿已被大少爷要了去,虽心中难过,但还是拒绝了三少爷。没多久,三少爷便离开了祝府,听说,是去京城读书了。   直到赵芯儿死,也没再见过这位祝三少爷。   三少爷,兴许是位良人。   他姨娘早逝,大夫人又不喜他,她嫁过去,便不会受婆婆的气。   依着三少爷的性子,也不会不明不白的叫她做妾。   这么想着,赵芯儿便忍不住偷瞧旁边的祝得毅。   少年身姿挺拔,眉眼清秀,比大少爷要好看几分。   祝得毅似乎察觉了她目光,耳根微微泛红,面上一派正经,走路却同手同脚起来。   当然,赵芯儿并未注意到这些,她正细眉微蹙,思索着该怎样开口呢!   她咬了咬唇儿,片刻后,红着一张小脸道,“三少爷,你、你可有定亲?”   祝得毅脚步一顿,“尚未。”   青葱般的手指扭在了一处,她咬了咬牙,“那……那、那我嫁给你如何?”   祝得毅脸瞬间红了个彻底。   他看起来似乎有些生气,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语气有些冲的道,“胡闹!”   被这么明晃晃的拒绝,赵芯儿的脸瞬间涨红。   三少爷许是嫌弃她,他方才还瞧见她被二少爷占了便宜……   鼻头一酸,泪珠要掉不掉的挂在睫毛上,她抿紧唇,低着头,硬生生的把那股子泪意给憋了回去。这时候哭出来,太丢人了。   “我送你回去。”   路上,二人谁都没再说话。   祝得毅将赵芯儿送到了翠阁院子中,便转身离开了。   小灵去了大夫人处还没回来,此时翠阁空荡荡的,只有赵芯儿一人。   她想到虎视眈眈的大少爷跟二少爷,又看了眼原本枝丫茂盛,枣儿叮当,此时却光秃秃的墙头,心里的委屈难过愈发抑制不住,扁了扁嘴,忍不住趴在院子的石桌上小声哭了出来。   谁都没注意到,本来密实整洁的墙壁,此时多了一条缝隙,正巧能看到赵芯儿的院子中。 第三章 欺负 丰神俊朗的表兄。……   这会儿,看到有个少年送赵芯儿回来,面色便有些发沉。   那日后,袁子琰便打听出了赵芯儿的身份。   祝府没什么存在感的表小姐。   想来,送她回来的,便是祝府的少爷了。   他直勾勾的盯着祝得毅看了半晌,见他离开后,面色才稍缓。   下一刻,小丫头便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尽管知道她看不到自己,袁子琰还是心头一紧。   接着,她嘴一扁,便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小姑娘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甚至还打了个哭嗝儿。   袁子琰:“……”   片刻后,他眸子一眯,下意识捏紧了拳。   方才那少年,欺负她了?   袁子琰眉头紧皱,直接一个用力,翻过墙去,到了赵芯儿的院子中。   赵芯儿哭得正难过,并没有注意到。   他走到石桌旁,低头看着她哭得一动一动的小脑袋,心头烦闷,面色也沉的厉害。他皱紧眉,盯着她寒声问道,“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赵芯儿正哭着呢,便冷不丁听到一个陌生男声,顿时间吓了一跳。   她抬起头来,便看到一个男子站在跟前。   他身材高大,眼睛仿佛在瞪着她一般,一张黑脸仿佛阎王爷般骇人。   就……怪吓人的。   赵芯儿也顾不上哭了,吓得俏脸一白,硬生生的……又打出个嗝儿来。   她想起来了,这是前几日墙头上那个粗鲁的男子!   他、他突然闯到她院子里,想干什么?   她经历了上辈子,并不是什么不通事的小丫头。   上辈子,床笫之间时,大少爷便经常用那种目光看她,而那日,这粗鲁男子看她的目光,比大少爷那时,还要令人心悸!   想到此,她便害怕的一缩肩膀,险些再次哭出来。   她吸了吸鼻子,从石桌底下捡起一粒小石子,捏紧。   袁子琰没有等到她的回答,眉头拧得更紧,“是方才那人?”   赵芯儿怕的腿都在抖,但还是虚张声势的瞪着他,指着声音微颤的警告道,“你、你这个大胆的登徒子,竟敢擅闯祝府,识相的话,快、快点离去!不然,我定叫下人将你乱棍打一顿,送到大牢里去!”   可这些动作落在袁子琰眼中,便变了点味道。   小丫头眼睛红肿,正扁着嘴瞪他,连说出来的话,也是瓮声瓮气的。   不仅没有半分气势,甚至还带了几分娇憨。   且因着她的动作,显得腰肢愈发的细了。   袁子琰心头微动,目光不禁落在她的腰上。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就仿佛发烫一样,让赵芯儿慌得眼泪险些憋不住又流出来了,胸口更仿佛是揣着一只兔子般,不住的乱跳着。   袁子琰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微哑道,“你别怕,我没有恶意。”   下一刻,小姑娘可怜巴巴,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你、你别过来!”   同时,一颗小石头突然飞了过来。   “啪叽”一下,砸在了袁子琰的额头上。   袁子琰愣住了。   赵芯儿也愣住了。   半晌后。   袁子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肿起来一块包。   他“嘶”了一声。   有点疼。   当然,这点疼对于袁子琰来说,并不算什么。   只不过眼前这看起来怕得很,却敢动手的小丫头,让他有些惊讶。   而赵芯儿愣了半晌,见他还好端端的站在面前,眸子里包着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袁子琰看着又哭起来的赵芯儿,眉头皱的更紧了。   “别哭了。”   他沉声道。   赵芯儿心里怕极了。   这男子长得这么凶,还瞪她。   她刚刚用石头子儿扔了他,他、他会不会打人?   第一次,赵芯儿无比的希望,小灵能够快些回来。   赵芯儿哭了一会儿,发现男子并没有动手,眼睛睁开一条缝偷偷的看他,就瞅见他正拧着眉,像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难题一样,直勾勾的看着她。   “你到底想干什么?”赵芯儿带着哭腔问。   他看起来不像是个好人,但是却没有像是大少爷跟二少爷一般,见到她便想占便宜。   袁子琰认真的看着她,“你为何哭?可是有人欺负你了,我帮你教训他,你别哭了。”   赵芯儿瞪大了水润的眸儿,觉得隔壁住着的这男子简直不可理喻!   “没人欺负我,不用你管!你快离开,你走了我就不哭了!”   袁子涵闻言,浓眉微蹙。   见她表情不似说谎,神情便多了几分遗憾。   他点了点头,放下一句,“若是有人欺负你,你便喊我,我就住在隔壁。”便转身走到墙边,越墙离开了。   赵芯儿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离开。   就,就这么跳过去了?   愣了片刻。   看着只余她一人的院子,赵芯儿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   赶紧擦了擦小脸上的泪,跑到了屋里。   似乎是不放心一般,她顺带将门捎也插上了。   再说祝大夫人处,听小灵说赵芯儿被祝得坤给拦在了园子里,还打了看热闹的心思。若是二房的将赵芯儿给要了去,也正好能断了昌儿的心思。长子对赵芯儿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但赵芯儿那个上不得台面的狐媚子,只会耽误了昌儿。   祝大夫人的母族苗家是京城的大族,她早便想给祝得昌定娘家的姑娘,为他的以后铺路,自然不想赵芯儿在中间横插一杠子。   谁知,没多久,就有盯梢的下人传来消息。   二少爷没得手,被三少爷给搅合了。   这会儿啊,三少爷已经将表小姐送去翠阁了。   祝大夫人暗骂一声晦气,便将小灵打发走了。   -   这日,祝家大姑奶奶带着表少爷表小姐回娘家省亲。   比起赵芯儿,这两位才是真真儿的表亲。   大姑奶奶已经两年没回来了。   来之前,府里头就开始张灯结彩的,热闹极了。   就连老太太,说起许久未见的女儿和外孙,也是一脸喜色。   大姑奶奶来的时候,祝府孙子辈的都在老太太老太太跟前儿候着,赵芯儿也不例外。   正陪老太太聊着天,外面便传来了丫鬟的声音,“大姑奶奶,钰文少爷,蕙敏小姐,快里面请,老太太从前儿个,便一直念叨着您几位呢,如今,可算是来了,老太太见到肯定高兴坏了。”   老太太闻言,激动的站了起来。   赵芯儿等人,也一同站了起来。   下一刻,门被推开。   大姑奶奶率先走了进来,两年未见老母亲,她红了眼眶,“母亲!”   老太太也眼眶微热,握住大姑奶奶的手,“茹儿,快来让娘瞧瞧,后面跟着的,便是文哥儿跟敏姐儿了吧,两年未见,都长大了,外祖母都快认不出了……”   大姑奶奶有一儿一女,长子韩钰文,年方十八,生的高大英俊,一进门,赵芯儿便瞧见旁边坐着的三小姐祝芷甜眼睛一亮,唤了一声,“钰文哥哥。”   次女韩蕙敏,年方十五,长得十分秀气,眉眼间跟大姑奶奶颇为相似。   两人走上前,齐齐唤了一声,“外祖母。”   大姑奶奶同老太太寒暄过后,擦了擦眼角,笑着看向祝芷甜,“这是三丫头吧?都长成大姑娘了。”说着话,亲昵的点了点祝芷甜的额头,打趣道:“眼中只瞧得见你钰文哥哥,瞧不见你姑母?”   祝大夫人同大姑奶奶有意亲上加亲。   这次来,除了省亲外,也是为了韩钰文和祝芷甜的亲事。   祝芷甜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唤了一声,“姑母。”   老太太跟大姑奶奶有些体己话要聊,没多久,就把几个小的打发走了。   让大小姐祝芷桐带着几个妹妹,大少爷祝得昌带着弟弟们,几个表兄妹几年未见,一起玩会儿,熟悉熟悉。   一行人来到了祝府最大的园子里。   祝芷甜从小便喜欢粘着韩钰文这个表哥,前些天,听母亲说以后要把她许给钰文哥哥后,高兴的几天没睡好,如今见到了心上人,眼里更是只有他了,钰文哥哥前钰文哥哥后的,跟个小蜜蜂一样,一直围在他身边转。   赵芯儿不想往前凑,便一个人坐在了角落里,愁自个儿的婚事。   三小姐才13岁,便开始张罗婚事了,她都16了,什么时候才能嫁出去。   就在赵芯儿想着的时候,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道带笑的男声。   “芯儿妹怎的一个人在此?”   赵芯儿抬头看去,便瞧见方才还在被祝芷甜缠着的韩钰文站在她身前,正含笑看着他。她晃了下神,便垂下了眸子,钰文表少爷生的丰神俊朗,皮肤如白玉一般的偏偏少年郎,难怪将祝芷甜迷得不行。   “芯儿喜静,便未过去,表少爷怎的过来了?”倒不是她不愿意过去,主要是祝家的小姐们很不喜她,她也就不去自讨没趣儿了。   韩钰文长眉微蹙道,“芯儿妹妹太过见外了,同芷甜表妹她们一同喊我钰文哥哥便好。”说完,他话音一转,又笑道,“许久未见芯儿妹妹,我险些没认出来,当真是女大十八变,芯儿妹妹漂亮的我都不敢认了。”   不远处,被韩蕙敏拉住祝芷甜看到韩钰文正和赵芯儿说话,气的拧紧了手里的帕子。   赵芯儿这个不要脸的狐媚子!   整天勾着大哥也就算了,如今竟连钰文哥哥也不放过!   简直气死她了! 第四章 袒护 三小姐醋了。   上次怎么就没真的淹死她呢!   祝芷甜扭头跟韩蕙敏说了句,“敏姐姐,你们先聊着,我过去看看。”   说完就提起裙子,飞快的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很快,祝芷甜就冲到了两人面前,先是狠狠的瞪了赵芯儿一眼,然后朝着韩钰文软软的撒娇,“钰文哥哥,你怎么来这边了?也不等等甜儿,让我好找。”   韩钰文笑了笑,回答,“见芯儿妹妹一个人在此,便过来瞧瞧。”   祝芷甜听到他叫的这么亲热,气的脸差点歪了,手上更是用力抓紧了帕子。   赵芯儿这个不要脸的这个小浪蹄子!   心里的火气愈发的压不住了,她恨恨的瞪着赵芯儿,“钰文哥哥你离她远点,你有所不知,赵芯儿素来喜欢往男子跟前儿凑,我大哥哥喜欢她的紧呢……”   赵芯儿的脸微微白了,“三小姐,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若是影响了名声,她、她就更嫁不出去了!   韩钰文闻言,微微皱眉,“甜儿,你一个姑娘家,怎能这般讲话?简直胡闹!芯儿妹妹也是你的姐姐,在外这般诋毁姐姐,属实不是淑女所为。”   祝芷甜见韩钰文听了她的话,不仅没有厌恶赵芯儿,甚至替她讲话,还训斥自己,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愤怒。   再看着赵芯儿白皙姣好的小脸,更是恨不得上前抓花了她!   赵芯儿这个狐媚子,竟然让钰文哥哥这般维护她!   “赵芯儿,你到底给钰文哥哥下了什么迷魂药?你勾搭别的男子也就算了,离我的钰文哥哥远些,不然我饶不了你……”   话没说完,韩钰文便沉下了脸,打断了她的话:“甜儿,住口!”   说完,便一脸歉意的看向赵芯儿,“甜儿年纪小,难免任性了些,芯儿妹妹莫要在意。”接着看向祝芷甜,“快向芯儿妹妹道歉。”   祝芷甜闻言,更是气的眼前都红了。   “你、你们!”   祝芷甜直接扬起手,朝着赵芯儿的脸就去了。   韩钰文见状,连忙攥住了祝芷甜的手腕。   他眉头皱的愈发的紧了,面色不虞的呵斥道,“住手!”   祝芷甜看了看我韩钰文,又看了看旁边身条纤细,脸色泛白,我见犹怜的赵芯儿,气的一跺脚,甩开韩钰文的手,抹着眼泪离开了。   韩钰文有些尴尬的看向赵芯儿,“芯儿妹妹,你没事吧?”   赵芯儿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随即看了韩钰文一眼,心头委屈的紧。   若不是表少爷偏要凑上来,三小姐也不会来找她的麻烦。   祖母曾说,好看的男子最是靠不住。   男颜祸水,此话属实不假。   表少爷是祝大夫人为三小姐的选的未来夫婿,赵芯儿不敢招惹,她只想找个老实人嫁过去,从此远离祝府。   心里有些埋怨表少爷,但敢怒不敢言。   最后扁了扁嘴,垂眸道:“牢表少爷挂念,芯儿无事,三小姐看起来似乎气急了,表少爷快些去哄哄吧。”   若是哄不好,只怕三小姐还要拿她撒气。   想到此,赵芯儿便有些头疼。   韩钰文看着扁着嘴垂着眸的赵芯儿,只觉得她可爱的紧,心头微微发软,“芯儿妹妹你莫怕,甜儿是任性了些,但有我在,便她不会让她欺负你的。”   赵芯儿细眉微蹙,抬头看向韩钰文,小脸认真的道,“表少爷,你可知道,大夫人有意将三小姐许配给你。”   三小姐才是他未来的妻子,他帮她做什么?   韩钰文闻言,面色微微泛红,神情看起来有些不太自然。   显然,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   “这不过是母亲与大舅母的玩笑话罢了,我只将甜儿当做妹妹……”他看向赵芯儿,小丫头正仰着小脸看他,眸子里带着些许天真。   听到他的话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柳叶眉微微蹙起。   赵芯儿点了点头,“哦。”   她不欲与韩钰文聊下去,便道,“无事的话,芯儿便先告退了,表少爷自便。”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是祸害,更何况这个是祝大夫人给三小姐选的未来夫婿,她有十条命也招惹不起。   韩钰文忍不住道,“心儿妹妹……”   欺软怕硬的赵芯儿抿了抿唇,觉得这位表少爷是个好性儿的人,便直言道,“表少爷还是别与我走的太近了,以免三小姐误会。”   说完,便扭过身子离开了。   韩钰文长得英俊潇洒,性情又温文尔雅,向来讨小姑娘喜欢,还是头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   他听到赵芯儿的话,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忍不住苦笑一声。   小没良心的丫头。   方才才替她解了围,这会儿便对他避之不及了。   赵芯儿离开后,远处一直盯着这边的祝芷雅便恨恨的咬紧了牙。   三妹妹也便算了,赵芯儿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凭什么能让业钰文哥哥另眼相待?   祝芷雅是祝府的二小姐,只不过,是二房的庶女,比起祝芷甜,要不受宠的多。她眸子一转,便朝着祝芷甜离去的方向去了。   哼,看三妹妹如何收拾她。   再说祝芷甜,离开后,便哭哭啼啼的朝着母亲的宅院去了。   祝大夫人正跟大姑奶奶说着体己话,下一刻,便看到红着眼的祝芷甜闯了进来。   “母亲!”祝芷甜哭着扑到了祝大夫人的怀中。   祝大夫人最疼的,便是这个小女儿,如今见她哭成这个模样,更是心疼的不得了,忙道,“甜丫头,这是怎么了,哭成这幅模样,谁欺负你了?”   大姑奶奶也忙道,“可怜见儿的,不是同你钰文哥哥去逛园子了?臭小子欺负你了?莫哭了,姑母替你教训他。”   祝芷甜一想到钰文哥哥对赵芯儿那狐媚子的袒护,心里便委屈的不得了。   “姑母,钰文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   大姑奶奶:“怎么会?在家时,你钰文哥哥便经常提起你,两年未见,更是想你的紧。”   她哭得难过极了,哽咽着道:“今天,我同赵芯儿发生了口角,可、可钰文哥哥却护着赵芯儿,还让我给她道歉!”说完,又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祝大夫人的脸登时就沉了下来。   赵芯儿这个祸害!   勾的昌儿无心学业也就罢了,如今竟盯上了她为甜丫头相上的未来夫婿。   大姑奶奶也是皱紧了眉头,脑袋里不禁浮起赵芯儿同她母亲有五成相似,却更甚她母亲的那张脸来。   这丫头,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赵芯儿的母亲,是大姑奶奶的庶妹,小小年纪便长了一副好模样,大姑奶奶从小便不喜她,如今死了,她女儿倒是阴魂不散起来。   大姑奶奶半点儿都不想长子同赵芯儿那丫头扯上干系。   她面色发沉,道,“大嫂,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给甜丫头给交代!”   祝大夫人点头道,“文哥儿是个好的,这孩子我一直喜欢的紧,怕是被有心人利用了,才犯了糊涂。”   大姑奶奶赔笑,“是这个理儿。”   于是,赵芯儿还没来得及回翠阁,便被丫鬟拦住了,说大夫人有请。   赵芯儿心里当即突了一下。 第五章 般配 千娇百媚的少女。   很快,赵芯儿便随小灵来到了大夫人住处。   一进去,便瞧见祝大夫人正坐在厅内,下手处坐着眼圈还红着的三小姐,大姑奶奶也在旁边。   赵芯儿一进来,三小姐便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大夫人同大姑奶奶也是沉着张脸看着她。   赵芯儿咽了口口水,垂下了眸子。   她走上前,规矩的行礼,“见过大夫人,大姑奶奶。”   “嗯,来了。”祝大夫人点了点头,不咸不淡的说了句。   随即,瞥了赵芯儿一眼,语气捉摸不定,“芯丫头,听说你方才与甜丫头发生了点口角?”   祝芷甜在旁边冷哼一声。   显然,大夫人这是给三小姐出气来了!   赵芯儿青葱般的手指微微攥紧。   “是芯儿没规矩,惹了三小姐不快,该向三小姐赔礼道歉。”   祝大夫人看了赵芯儿一眼,语气中带了几分怒意,“倒是乖觉的很。”   赵芯儿的身体忍不住一颤,便想起了那杯毒酒来。   大姑奶奶也正厌恶的皱着眉,方才在老太太屋里头,瞥了一眼,便发觉这丫头漂亮的过分,如今近距离看,更是不得了。   一双杏仁眼中好似含着情般,腰肢更是细的不盈一握。   这哪里像是好人家的姑娘?   便是勾栏瓦舍里头的姑娘们,也不及她三分姿色。   不仅长得如此,行的也是那娼妓做派!   难怪能将文哥儿给勾了去!   “芯丫头,你如今住在府里头,便要规矩些,莫要败坏了府中其他小姐的名声。不然,便是老太太,也留不得你了。”祝大夫人敲打道。   这话,便是明摆着说她不检点呢!   赵芯儿小脸儿微微白了半分,洁白的贝齿咬住下唇。   心头委屈极了。   无论是大少爷、二少爷、还是表少爷,她从来都无意招惹。   她只想找个良人嫁了。   可偏生……   赵芯儿吸了吸鼻子,低声道,“芯儿省的。”   祝大夫人又问,“你觉得,文哥儿跟甜丫头如何?”   赵芯儿连忙回答:“三小姐与表少爷般配的紧,自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哦?”祝大夫人看着她的神情,又道,“芯丫头这张嘴,倒是巧得很,难怪甜丫头喜欢的紧,日后,甜丫头同文哥儿成了亲,你随甜丫头一同嫁过去如何?以你的身份,给文哥儿当个姨奶奶,也使的。”   祝芷甜同韩钰文的婚事,早先就在谈着了,如今两家都满意,也算是过了明路,大家如今儿都门清,就差交换信物了。   祝芷甜闻言急了,“母亲!”   大姑奶奶也是脸色一变,皱紧了眉头。   大嫂简直糊涂!   赵芯儿这副狐媚子样,便是给文哥儿做通房,她都不想要!   而赵芯儿闻言,更是脸刷的一下子便白了。   她这辈子,便是嫁个乞丐,也绝不再给人做妾!   她咬了咬唇,坚定道:“怕是要辜负大夫人抬爱了,芯儿无论是家室还是才情,都属实配不上表少爷……”   大姑奶奶听到大夫人要将赵芯儿许给文哥儿的时候,便十分不快,但如今听到赵芯儿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心头顿时更加窝火。   自己还没嫌弃她呢,她倒是先嫌弃起她的文哥儿来了,她怎么敢?   再说祝芷甜,闻言松了一口气,冷哼一声,算她识相。   祝大夫人倒是有些讶异。   赵芯儿这丫头,竟真的对文哥儿没想法。   她说这话,何尝没有试探她的意思。   若是赵芯儿识趣儿,拒绝了便算了,若是她真的存了那心思,收入房中也不是不可。   妾,也不过是个玩意儿。   以后还不是任由甜丫头拿捏?   “芯丫头今年,有十六了吧?”祝大夫人笑了下,问道。   “是。”赵芯儿规矩的回答。   “倒是不小了。”祝大夫人笑盈盈的,目光慈爱的拉住了赵芯儿的手,神情怜惜,“可怜见的,若不是你父母早亡,这个年纪,也该相看人家了。”   祝大夫人面子功夫向来做的足,上辈子也是这样,面上笑盈盈的,便让人灌了她一杯毒酒。此时,被祝大夫人拉着手,赵芯儿便冒了一层冷汗。   “芯丫头,可有可心的?你父母去的早,我这个做大舅母的,便多操心些了。”   赵芯儿微微错愕,没想到,大夫人竟会张罗起她的婚事来了,上辈子并未有过这一茬。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大夫人一眼,见她不想作假,便心一横,道,“回大夫人的话,芯儿没什么要求,穷点丑点也好,只要嫁过去过普普通通的日子便好。”只要能堂堂正正的嫁过去,不做妾便好。   祝大夫人笑了笑,“你这丫头,属实傻气,我祝府的姑娘怎能这般随便的嫁了?大舅母定帮你挑个好的。”   将这赵芯儿嫁出去,也算是去了一件糟心事儿。   既碍不着甜丫头,也能叫昌哥儿死了心。   又闲聊了几句,祝大夫人就将赵芯儿打发走了。   此时,屋内只剩下祝大夫人母女两个。   祝芷甜抱住大夫人的胳膊,“母亲,你真要给赵芯儿那个小狐媚子相看?”   大夫人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道,“自然,她若嫁出去了,你还不放心?”   祝芷甜撇了撇嘴,“也太便宜她了。”想到钰文哥哥对她的维护,祝芷甜便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将她卖到勾栏瓦舍才解气。   “以她的身份,便是嫁,也好不到哪里去,放心,她再怎么样,婚事也拿捏在娘的手上。日后,也只有被你踩在你脚下的份儿,如此,我的甜丫头可解气了?”   她的甜丫头,应当是最尊贵的。   赵芯儿那上不得台面的,无论何时,都只能匍匐在她的脚下。   祝芷甜这才露出些笑容来。   -   赵芯儿离开大夫人处,身后的衣衫已经半湿。   要说赵芯儿两辈子加起来最怕的人,便是笑里藏刀的祝大夫人无疑了。   每每看到她,便想到那杯让她疼入骨髓的毒酒。   今日离开,她倒是松了一口气。   祝大夫人虽心狠,但却是个极看重面子的人,既这般说了,便会帮她相看婚事。   心头压着的石头,也微微松懈下来。   她并不怕祝大夫人给她找个差劲的。   丑点没关系,太好看的男人靠不住,如表少爷一般,只会给她惹麻烦。   她就喜欢丑的。   穷点也没关系,祖母与母亲为她留下了一些嫁妆。   她嫁过去哪怕日子紧巴点,也能过得去。   赵芯儿眉眼带了几分笑容,回到翠阁的时候,心情还很不错,就连看那片被看了枣树,光秃秃的墙头,都没那么碍眼了。   墙的那头,袁子琰看着小丫头难得好心情的模样,神情也柔和了几分。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一道好听的男声。   “芯儿妹妹可在院内?”   赵芯儿闻言,白皙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她蹙了蹙柳叶眉,方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被赵芯儿视作蓝颜祸水的麻烦精韩钰文。   小灵在旁边,当即便瞪了她一眼。   赵芯儿刚从虎口逃生,这会儿正心有余悸呢,最怕招惹上的,便是这位表少爷了。   “去告诉表少爷,我不在,请他回去吧。”赵芯儿吩咐小灵。   谁知,小灵一个好字还没说出口,外面韩钰文率先一步踏了进来。   见到赵芯儿嫌弃的模样,他也不恼,反而笑着开口,“没想到,我竟是这般惹芯儿妹妹不喜,若是哪里得罪了芯儿妹妹,钰文在这里赔罪了,还请芯儿妹妹原谅则个。”   少年生的端方雅正,眉眼含着笑意,正朝着赵芯儿弯腰作揖赔礼。   若是换个人在此,定是红了脸颊,心儿乱跳。   但他面前的赵芯儿,却是眉头都快蹙成一团了。   不仅赵芯儿,墙那边的袁子琰也是紧缩了眉头。   他薄唇紧抿,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韩钰文,心中不快极了。   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小白脸?   没瞧见小丫头拧着眉不欢迎的样子吗?   年纪轻轻,竟然瞎了。   “表少爷怎会来此?”赵芯儿就差没把嫌弃摆在脸上了。   韩钰文摇头苦笑,实在想不明白,这小丫头怎么会这般嫌弃他。   “我方才在金成斋买了些糕点,各房的妹妹都送过了,唯独芯儿妹妹这份还没送出去。”   金成斋,是澧县有名的糕点铺子。   以前祖母在世的时候,她曾吃过一次,味道好的不得了。   她闻言,便朝着韩钰文那边看过去。   韩钰文身边跟了个小厮,手里正托着一个食盒,正是金成斋的样式。   她下意识咽了口口水,馋极了。   但一想到自己的小命,便只能依依不舍的收回了目光,绷着小脸做出一副冷漠的样子,“不必了,我不喜甜食。表少爷没别的事,还是先离开吧,小灵,送客。”   别人姓许没注意到,但是隔着一堵墙的袁子琰却对她观察的十分仔细。   金成斋。   他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   等韩钰文走了,赵芯儿便忍不住想起那点心,肉疼的紧。   她扁着嘴,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耷拉着小脑袋,愁眉苦脸的进了屋子。   袁子琰眉头紧皱,见她进了屋子,便转身离开了家门,直奔金成斋去了。   是夜,赵芯儿正准备铺床,窗户处便传来响动声,像是被人用小石子丢了一下。   她怔愣片刻,壮着胆子走到窗户边,轻轻的推开窗户,便看到窗户边放着一个食盒,上面印着金成斋的字号,是是一盒点心!   是、是谁放在这里的?   赵芯儿傻眼了。   之前,韩钰文的小厮离着远,她并没闻到点心的味道。   可这会儿,点心就在她眼前,窗户一打开,香甜的味道便扑鼻而来。   她舔了舔嘴角,肚子没出息的“咕噜”一声。   翠阁的伙食很差,晚上是一碗稀粥,一小叠咸菜,以及两根小青菜。   如今,早就已经饿了。   呜,好香……   赵芯儿左右瞅了瞅,黑夜中看不到半个人影,便赶紧将食盒拎了进来。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还做贼心虚的拍了拍胸口。   漆黑的月夜下,墙头隐约坐着个人影,他目光黑幽幽的,正看着赵芯儿的方向。   见小丫头将食盒拎了进去,人影才纵身一跃,跳下了墙。   -   没几天,祝大夫人便替赵芯儿相看了一个人家。   男子叫林彦,是三少爷祝得毅的同窗。   林彦家中穷苦,只有一位老母亲,好在还算出息,中了秀才。   这日,他同祝得毅一起来了祝府。   在祝大夫人的安排下,正巧在园子中,碰到了赏花的赵芯儿。   容貌艳丽,眉眼精致的少女走在花丛中,她身姿曼妙,端的是千娇百媚。   林彦只瞧了一眼,身子便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涨红着一张脸,彻底愣在了原地。 第六章 吃味 她要同别人定亲了。……   祝得毅正往前走着,突然发现同窗愣在了原地。   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瞧见了正在赏花的赵芯儿,他移步站到了林彦的身前,挡住了他的目光。   “林兄,怎么不走了?”   林彦红着一张脸,结结巴巴,“祝、祝兄,方才那位姑娘……”   祝得毅皱了皱眉,答非所问,“林兄,请,前面便是我的宅院了。”   林彦再扭头看过去,方才花丛红的少女,便已经离去,心头不禁失落。   正在这个时候,大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宜春突然走上前,先跟祝得毅打了声招呼,“问三少爷安,大夫人有请。”   祝得毅闻言,动作微顿,“母亲可有说,喊我过去是做什么?”   宜春道,“大夫人听说,三少爷的同窗来了府中,便想着尽一尽地主之谊,请林公子与三少爷过去一趟,其他的未说。”   祝得毅闻言,心头更加疑惑。   母亲向来不喜他,甚至很少过问他的事。   但父亲与祖母待他不错,所以尽管姨娘早逝,他在府里头虽说日子清苦些,但也还算过得下去。   如今,又怎么会因为他的同窗,而请他过去?   心头虽说疑惑,但还是点头应了。   “林兄,这边请。”   没多久,二人便在宜春的带领下,来到了大夫人的住处。   此时,赵芯儿正同大夫人在主厅内,在她的下首沏茶。   林彦看过去,发现眼前秀丽少女,正是先前园子中惊鸿一瞥的姑娘,瞬间激动的红了面颊,一眨不眨的看过去。   祝得毅察觉他的目光,忍不住轻咳一声。   林彦这才发觉失礼,连忙红着脸收回目光。   宜春走到大夫人近前,小声道,“大夫人,三少爷与林公子到了。”   大夫人这才抬起头来,对着赵芯儿道,“芯丫头,你先下去吧。”   “是,大夫人。”   赵芯儿低头规矩的欠了欠身,从旁边的偏厅退了出去。   她隐约察觉到旁边若有若无的目光,小脸微微泛起了红,紧张的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那位林公子,她方才远远的瞧了一眼。   中等身材,偏瘦,长相普通。   家中落魄了些,只有一位老母亲。   穷有穷的好,她嫁过去,便是主母,他没钱,便纳不起妾,而且长这个模样,日后也不会沾惹莺莺燕燕。   她颇为满意。   心头一块大石头,似是终于落了地。   赵芯儿离开后,祝大夫人便招呼林彦坐下,然后吩咐宜春端了杯茶给他,那茶,正是方才赵芯儿沏的。   “林公子,请。”   宜春端着茶,分别放在祝得毅与林彦旁边的茶桌上。   林彦端着茶,想起方才少女的模样,只觉得茶香扑鼻。   “听毅哥儿说,林公子还未定亲?”祝大夫人喝了口茶,问道。   林彦闻言,瞬间紧张的挺直了脊背,“尚、尚未。”   祝得毅则是眉头微微皱了下,心头愈发的疑惑。   他与大夫人向来不亲近,更不会提起同窗是否定亲的事情。   祝大夫人又道,“这茶,你觉得如何?”   一想到手中的茶是方才的姑娘亲手沏的,林彦面色便更加红了。   “甚好。”   “不如,我给你做个媒如何?”祝大夫人笑道。   林彦先是错愕了一下,随即满脸惊喜的看向大夫人。   祝得毅听到此,也明白了,他忍不住唤了一声,“母亲!”   祝大夫人看了他一眼,道,“毅哥儿,我同林公子有些话要聊,你先回避下。”   说完,看向旁边的宜春,“宜春,带三少爷下去歇息片刻。”   “是,三少爷请。”   -   祝得毅随宜春离开,便撞见了还未离去的赵芯儿。   赵芯儿此时正紧张的攥着手里的帕子,时不时往厅内的方向看一眼,还踢了一下脚下的石头子儿,似乎在焦急的等着大夫人那边的回话。   这个未来夫婿,她是满意的。   不希望有什么岔子。   若是能在年底前嫁过去,便更好了。   祝得毅看她这副样子,俊逸的脸便有些微微发沉。   “你怎么还在此处?”他问。   赵芯儿被三少爷撞破,面色微微有点泛红,垂着眸有些不好意思。   “我,我这便回去了。”   因为上次被三少爷拒绝,赵芯儿心里还有点别扭,此时看到三少爷,便有些尴尬,不欲多说,福了福身子,遂准备离开。   谁知刚走两步,就被三少爷喊住了。   “等等——”   “三少爷可还有事?”   祝得毅眉头紧锁,问她,“你可知,大夫人喊你来是为何?”   若是她不满意这门亲事,他可以帮她。   赵芯儿闻言,脸顿时更加红了。   相看未来夫婿这种事儿,对着一个男子,还是才将她拒绝了的男子,定然是有些难以启齿的。这林公子哪哪都好,唯一的缺点便是,他是三少爷的同窗。   赵芯儿洁白贝齿轻轻咬住下唇,沉吟片刻后,便羞红着一张脸,轻轻点了点头。   祝得毅见她这副样子,便想起了她方才焦急等待着的样子,原来,她竟是愿意的。   他眉头皱的愈发的紧了,看向赵芯儿的目光,也带了几分不虞。   祝得毅沉声喝道:“简直胡闹!你便如此着急嫁人?”   莫名其妙被凶了一顿,赵芯儿委屈极了。   她扁了扁嘴,眼圈慢慢红了。   心里忍不住埋怨起三少爷来。   亏她以前还觉得,三少爷是个好人!   他不愿娶她,如今她终于能嫁出去了,他、他却又阻拦!   分明,胡闹的是他才对!   她吸了吸鼻子,忍不住攥紧了手指,红着眼眶道,“三少爷,你说的没错,我就是着急嫁人,我便是这般不堪,你不愿娶我,还要拦着我嫁给别人不成?当初是芯儿痴心妄想,那件事,以后三少爷便忘了吧。”   林公子同他是同窗,若是日后提起,难免尴尬。   此话说完,祝得毅动作一顿,他唇色有些白,看向赵芯儿的时候,眼神有些幽深,神情看不出喜怒。   他语气稍缓,“成亲乃一辈子的大事,林兄与你并不般配,你怎可这般草率?”   “我觉得般配的很。”赵芯儿抿着唇,执拗的道。   说完这句话,她便用手背擦了擦眼角,转身离开了。   祝得毅盯着她的背影,久久未能回神。   赵芯儿回去没多久,小灵便带来了消息。   秀才林彦对她十分满意,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自然不能草率,便跟大夫人说要回去跟家中老母亲说一声,改日再来提亲。   赵芯儿闻言,抿着唇笑了。   一直紧紧提着的心终于算是落了地。   她方才还怕,她与三少爷发生了口角,三少爷会在林公子面前说些什么。幸好,三少爷虽说脾气古怪了些,总归是个好人。   -   这几日,赵芯儿心情十分不错。   而祝芷甜,因着她快要嫁给个穷秀才,不会再勾引她的钰文哥哥了,心情也好了几分,倒是没再找赵芯儿的麻烦。   自从来了祝府后,赵芯儿便再未出过祝府,而在偌大的祝府中,她最喜欢的地方,便是曾与祖母一起住的翠阁。且她出去,总是能碰到大公子之流,或是引起祝府小姐们不喜,平白惹来麻烦。   所以,她平日里不喜出门,若无事便呆在翠阁里。   这日,赵芯儿坐在翠阁院子的石凳上秀荷包。   她的绣工是祖母传授的,祖母早年是祝老太太的贴身丫鬟,绣工极好,赵芯儿学到了她十成的本事,做出的绣活儿,便是老太太也曾夸过。   荷包上,一对鸳鸯已经绣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好看的紧。   赵芯儿在墙这边绣荷包。   袁子琰在墙那边看着她绣荷包。   他眉目中带着点点温情。   小丫头这几天心情看起来很不错。   可是有什么喜事?   她绣的东西真好看。   绣的是手帕吗?   不知道何时能绣好。   若是绣好的帕子突然丢了,她会不会难过?   万一她难过,他便去寻些东西,再讨她欢心吧。   袁子琰还想问,那日的点心,她可吃了,味道可喜欢?   但想到那日他□□而过,把她吓坏的模样,便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荷包绣了一半,赵芯儿便有些累了,将其放下,揉了揉眼睛,托着下巴想,不知林公子何时能来提亲。   正想着的时候,便有丫鬟推门进来。   赵芯儿看过去,来人三小姐跟前儿的丫鬟翠竹。   什么样子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丫鬟,翠竹十分瞧不上这位表小姐,对她说话的时候,几乎是拿鼻孔看人。   “呦,表小姐,在忙呢?我家小姐邀你去花亭小叙,顺便托我问句,她让你帮她绣的手帕可绣好了,我家小姐着急用,可不能等。”   花亭,是祝府最大的花园中的一个亭子。   四周风景宜人,非常漂亮。   祝府的小姐夫人们,平常都喜欢过去坐一坐。   墙那边,袁子琰长眉微蹙,眸中带了些许冷意。   早便知道小丫头在祝府的日子过得不怎么样,没想到,连个丫鬟都能踩在她的头上。   因为心中不快,他看起来凶恶极了。   也幸好赵芯儿看不到他这副样子。   不然,非得将他当做洪水猛兽般,吓个小脸儿煞白不可!   翠竹是三小姐身边的丫鬟,赵芯儿并不敢得罪。   “自然不敢让三小姐久等,已经绣好了,我这就给三小姐拿去。”   “算你懂事,拿了东西赶紧走,三小姐还在花亭等着呢。”   说完,便撇了撇嘴,朝着门口走去。   可谁知,一个小石子儿突然飞到了她脚下,翠竹一个脚滑,猛地趴在了地上,震起尘土乱飞,不仅衣衫脏了,手腕处更是磨出了血!   “哎呦!”   翠竹疼的一声惨叫,那模样,别提多狼狈了。   旁边的小灵赶忙将她扶了起来,“翠竹姐姐,你没事吧?”   翠竹疼的呲牙咧嘴的,被小灵扶着站了起来后,就恶狠狠的瞪了赵芯儿一眼,然后甩开小灵的手,脸色难看的离开了。   这翠阁,简直晦气又邪门的很!   跟赵芯儿一样不讨人喜欢。   若不是三小姐吩咐,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来了。   赵芯儿看着狼狈离开的翠竹,愣了一下,随即拿着绣好的手帕跟了上去。   她抿了抿嘴唇,遮住了快要溢出来的笑意。   赵芯儿想,她好像心肠变坏了,看到翠竹那么惨,居然有点隐秘的开心。   到了花亭,赵芯儿发现不仅三小姐在,旁边还有二小姐祝芷雅,跟表小姐韩蕙敏。   让赵芯儿惊讶的是,表少爷居然也在。   平日里,三小姐防着她跟防贼一样,这会儿表少爷在,居然就把她给喊来了。   赵芯儿走上前,一一打了招呼,便将手里的帕子递给了三小姐祝芷甜。   祝芷甜让她在帕子上绣的图案是牡丹花,只有花中之王牡丹花,才能配得上她。   她拿过来左右看了看,喜欢的紧。   这赵芯儿虽惹人生厌了些,但绣的手帕,却是让人爱不释手。   祝芷雅跟韩蕙敏看了,亦是喜欢的紧。   “没想到芯姐姐还有这样的手艺?”韩蕙敏惊讶道。   祝芷雅虽瞧不上赵芯儿,但着实羡慕祝芷甜能有这么漂亮的手帕。   于是挽住了赵芯儿的手,笑盈盈的道,“芯姐姐可不能厚此薄彼,你送了三妹妹,那我同敏姐姐的呢?”   韩蕙敏闻言,也一脸期待的看向她。   赵芯儿被祝芷雅抱住的手臂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抿着嘴唇露出个笑容。   “既然两位妹妹也喜欢,我自然不能小气,你们喜欢什么图案的?左右我平日里也无事,这几天便绣好给你们。”   韩蕙敏跟祝芷雅连忙说了自己喜欢的图案款式。   而一旁,韩钰文则爽朗一笑,看向赵芯儿道,“几位妹妹都有了,那我这个做表兄的,不知能不能厚着脸也讨要个?”   女子送男子手帕,难免会让人多想。   可韩钰文说的坦荡,倒像是跟家中妹妹讨要一般,并不能让人挑出错儿来。   赵芯儿一时愣在了原地,她咬着唇儿,下意识看向旁边的祝芷甜。   果不其然,祝芷甜的脸刷一下子变沉了下来。   她撇了撇嘴,恨恨的瞪了赵芯儿一眼,随即抱着韩钰文的手臂道,“钰文哥哥,你若是要手帕,我给你绣便是,何必劳烦芯姐姐?这若是被林公子知晓,怕是该吃味儿了。” 第七章 定亲 只能给他做妾了。   韩钰文闻言,便是微微一愣。   他眉眼中的笑意逐渐消失,“林公子?”   祝芷甜冲着赵芯儿得意的笑了笑,然后对韩钰文道,“钰文哥哥,你还不知道呢吧?母亲前些天为芯姐姐相看了一门婚事,想必不日便要定亲了。”祝芷甜今儿个把赵芯儿喊来,除了让她送手帕来,也是为着告诉,韩钰文这件事儿。   因着林彦还未来提亲,而谈话时候又是在大夫人的院子内。   所以并没有其他人知晓这件事儿。   于是,祝芷甜这番话说完,周围有一瞬间的寂静。   除了祝芷甜与赵芯儿以外,其他人的神情都是十分的惊讶。   赵芯儿居然要定亲了!   林公子又是哪个,以前怎么从未听说过?   韩钰文下意识看向赵芯儿,语气中罕见的带了几分焦急,“芯儿妹妹,此事可是真的?”   祝芷甜见钰文哥哥如此在意的模样,心里更是打翻了醋坛子,恨恨的拧紧了手里的帕子。   幸亏母亲早便出了主意,将赵芯儿这个狐媚子给嫁出去。   “什么真假的,母亲亲自给做的媒,还能有假的不成?”祝芷甜撇了撇嘴,“想必不日,林公子就会来祝府提亲了。”   祝芷雅也问,“芯姐姐,怎的从未听你提起过这位林公子。”   赵芯儿抿着嘴唇笑了笑,芙蓉面上染上几分薄红,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眉眼微微低垂,小声回答,“林公子是三少爷的同窗……此事还未定下,妹妹们便不要取笑我了。”   祝芷甜扬了扬下巴,道,“虽说还没定下,但瞧着,林公子可是满心满眼的只有芯姐姐呢,你们二人,更是十分的般配。”   赵芯儿这个小蹄子,也就配嫁给这种穷书生,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韩钰文没有说话,他神情微微有些怔然,目光不由的落在赵芯儿的身上。   看着她一副羞涩的模样,仿佛待嫁新娘一般,心头说不出的滋味。   祝芷甜喊赵芯儿来,便是为了让钰文哥哥知道她要定亲的事儿,如今目的是达到了,可是看到钰文哥哥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心头便十分不快起来,看赵芯儿更是碍眼的不得了。   干脆,寻了个由头又把她给打发走了。   赵芯儿落得清静,福了福身子,便离开了。   可谁知,赵芯儿在回翠阁的路上,就被表少爷韩钰文给拦住了。   “芯儿妹妹,留步——”   赵芯儿听到韩钰文的声音,只觉得头疼的很。   干脆装作没听到,不仅没停下,反而走的更快了。   但韩钰文比她腿长多了,就算她走的再快,也几步便追了上来。   韩钰文挡在赵芯儿的身前,看着她苦笑,“芯儿妹妹便如此讨厌我吗?”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却带了几分疲惫。   赵芯儿愤愤的瞪了一眼地板,心说你既然都知道,偏生还要来自讨没趣儿!   “表少爷找我可是有事?”   韩钰文顿了顿,突然出声问道,“芯儿妹妹……你当真要定亲了?”   赵芯儿抿了抿嘴唇,“表少爷说的哪里话?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您同三小姐,不是也要定亲了吗?”   “我只将甜儿当做妹妹一般……”韩钰文急道。   赵芯儿心说,你待三小姐是妹妹,但三小姐可不这么觉得,而且你母亲同大夫人,已经在商量定亲事宜了。想到那日在大夫人房中,大姑奶奶看她那厌恶的神情,赵芯儿便更加不想同这位表少爷过多接触了。   “我倒是觉得,表少爷同三小姐相配的紧。”   韩钰文又是一声苦笑,他认真的看向赵芯儿。   “芯儿妹妹,我心中另有其人,你——”   “表少爷,您逾越了。”话没说完,便被赵芯儿打断,她柳叶眉微微蹙起,“芯儿还有其他事,就先告辞了。”   说完,便往前走去。   “芯儿妹妹!”韩钰文着急的抓住了赵芯儿的手腕。   赵芯儿吓得白了脸,想甩开韩钰文的手,可奈何他抓得紧,甩了两下都没甩开。   “表少爷,你快放开我!”   赵芯儿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府里人多眼杂,若是被人看到,那还了得!   韩钰文见她红了眼眶,心中不忍,但怕一松手她就离开,便道,“芯儿妹妹,给我半刻钟的时间,我只想同你说两句话。”   赵芯儿被他这副无赖举动气的俏脸都红了。   “本以为表少爷是一位君子端方的人物,没想到也这般无赖。好,我答应你,你先松手,我不走便是了。”   韩钰文收回手后,心头有几分失落。   手指动了动,似是在回味方才细滑娇嫩的手感。   “芯儿妹妹,我……”韩钰文咬了咬牙,道,“我韩钰文自认为为人正直,有些学问,家室也尚可,不知为何,惹得芯儿妹妹这般厌烦?”   韩钰文在涿州,虽称不上掷果盈车,但也颇受小姐们的青睐。   平日里出门,经常有大胆的小姑娘冲他丢手帕。   打听他婚事的亦是不少。   前头这十八年,韩钰文是意气风发的。   可遇到赵芯儿后,人生第一次,他尝到了挫败的滋味儿。   他知道她还未定亲,追上来,就是想问问她,对他是否有意。   若是她也有意,他便是求一求母亲与外祖母,也要将她讨了来。   韩钰文上次来祝府,还是几年前,他对外祖母身边那个乖乖巧巧的小表妹赵芯儿,有些印象,但当时都太小,并未动什么心思。   在涿州的时候,母亲曾多次跟他提起甜儿,他心上并没有其他人,既然母亲喜欢,甜儿也乖巧可爱,他便没反对这门亲事。   可这次来了祝府,见到芯儿妹妹后,他对这件事,便开始抵触。   他觉得芯儿妹妹一个小丫头,总是一副装的成熟稳重的样子,有趣的很,总是时不时想起她,见了便想要逗弄一下。见她总是一个人呆坐,也不同其他姐妹玩,又怕她在府中受气,想补贴她一些吃的,用的。   对芯儿妹妹的在意,他一直未曾深想。   可如今听到她要定亲的消息,便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   赵芯儿仰着头看他,极其认真的道,“芯儿福薄,实在担不起表少爷的如此青睐。”   “不,你担的。你若答应,我这便去求母亲,娶你进府。”韩钰文看着她,定定的道。   赵芯儿摇了摇头。   “表少爷,芯儿不过一介孤女,母亲又是祝府庶女,大姑奶奶不会答应的。”   韩钰文大概也想到了,神情中带了几分落寞,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赵芯儿,保证道,“可能会委屈你一些,但我以后定会待你好。”   赵芯儿抿了抿嘴唇,突然道,“大少爷,前些日子,大夫人曾提起过,你同三小姐成亲当日,我一同嫁过去,给你做妾,问我可愿意。”   韩钰文听到此,眸子突然亮了几分。   赵芯儿心头微微沉下来,是了,在他们这些尊贵的少爷眼中,纳她为妾,便是极好的了。   口上说着待她好,可那又如何呢?   不过是一个妾罢了,便是死了,也不会有多难过。   她掀了掀唇角,淡淡的道,“但我拒绝了。芯儿虽身份卑微,但也有志气,便是嫁给阿猫阿狗,也绝不与人做妾。表少爷,您回去吧,我们不是一路人,日后这些话,便不要说了,您身份尊贵,没人找您麻烦,但芯儿不一样,三小姐和大夫人若是怪罪下来,芯儿受不起。”   说完,她没再看僵在原地的韩钰文一眼,抬步便离开了。   -   林彦到底没让她失望,没多久,便带着媒婆上门提亲了。   祝大夫人这事儿办的挑不出错儿来,林彦家中虽说并不富裕,但林彦学问不错,年纪轻轻的便是秀才老爷了,赵芯儿嫁过去,虽说是下嫁了,但也称得上是个良人。   便是老太太,也夸赞了大夫人几句。   于是,当天便过了礼。   赵芯儿这婚事,便是定下来了,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有人欢喜有人愁。   祝家几位小姐太太们是高兴了。   但祝家几位少爷,则不高兴了。   大少爷祝得昌听说这件事儿后,脸色登时就难看的不行,没多久,就去了大夫人院内。   见着大夫人,祝得昌便皱着眉问,“母亲,你怎么将芯儿妹妹许给了个穷书生?”   大夫人坐在梳妆镜前,丫鬟正给她描眉。   她透过铜镜,漫不经心的看了祝得昌一眼,“怎么?你觉得这婚事不妥?”   祝得昌急道,“母亲,您分明知道,我对芯儿妹妹有意,为何还将她许给别人!”   祝大夫人闻言,脸色刷的一下子便沉了下来,“胡闹!昌儿,你愈发的没规矩了!赵芯儿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便是给你提鞋,她都不配!”   祝大老爷在京城当官,常年不在家,大夫人对这个儿子管教也就多了一些。   所以,祝得昌向来怕这个母亲,听到母亲发了火,气势弱了几分,但还是小声乞求道,“我也没打算娶她为妻,母亲,算我求求您了,您就帮我纳了她吧,我保证,以后定好好读书,绝不叫母亲失望。”   祝大夫人冷声道,“我打算给你苗氏一族的姑娘为妻,婚前定不能纳妾,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赵芯儿那狐媚子模样,若真被昌哥儿纳入房中,定勾的昌哥儿无心学业。   “母亲——”   “多说无益,你回去吧。”   祝得昌脸色难看的离开了祝大夫人住处。   想起赵芯儿的身段跟脸蛋,心头更是痒的不行。   芯儿表妹也算是他瞧着长大的,没尝上一口,就便宜了别人,这叫他如何能够甘心?   越是想,心中就越是不甘。   只见,祝得昌眯缝着眼突然一笑。   路上一转弯,就朝着翠阁的方向去了。   若是生米煮成了熟饭,赵芯儿便是想嫁,也嫁不成了。   到那时,便只能给他做妾了。 第八章 出气 这是定情信物呢!   很快,祝得昌便来到了翠阁门口。   先将小灵打发走,随后便轻手轻脚的进了屋里,然后将门从里面捎上。   此时,赵芯儿正坐在屋子内绣荷包,那只鸳鸯荷包,已经完成大半了。   她背对着门口,并没有发现祝得昌进了屋子。   祝得昌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忍不住搓了搓手,心里痒的不行。   猛地上前一步,就从身后抱住了她。   赵芯儿顿时间吓了一跳,手中的针扎了一下手,瞬间有血珠冒了出来。   接着,身后就传来祝得昌的声音。   “表妹,你可想死我了。”   说着话,祝得昌就开始拽赵芯儿的衣服。   发觉是祝得昌,赵芯儿的脸瞬间就白了。   “大少爷,你放开我!我已经定亲了,你怎能这般折辱于我?”   赵芯儿又急又怒,挣扎起来。   但她怎么能比得过成年男子的力气,无论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   祝得昌脸凑过去,想亲赵芯儿,却被她躲开。   他也不恼,只哄道,“芯儿妹妹,你就从了我吧,我日后定会对你好,林彦那个穷书生能给你什么?你跟了他,只会过苦日子,还不如跟了我。”   这一幕何其熟悉,在上辈子,祝得昌也是这样哄骗她的。   不,不行!   赵芯儿咬紧牙根,手里的针用力朝着祝得昌的手臂扎去。   针尖扎进去大半,疼的祝得昌惨叫一声。   他捂着手臂,眼神凶恶,死死的盯着赵芯儿,直接一巴掌掌掴在她的脸上。   赵芯儿被他一巴掌甩的险些栽倒在地,白嫩的面颊瞬间就肿了起来。   “大少爷,您放了我吧,我已经定亲了。”赵芯儿哭着求道。   祝得昌啐了一口,将赵芯儿强硬的扯入怀中,“死丫头片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赵芯儿挣脱不开,眼泪止不住的往外冒,心里涌起一股绝望,她这辈子已经定了亲,难道还是逃脱不开被他强纳了去的结局?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巨响,有人猛地踹开了门。   祝得昌的动作一顿,接着脸色难看的朝着门口骂道,“哪个孙子敢坏你爷爷的事?识相的话就赶紧给爷滚!”   他以为是府中的小厮,谁成想,却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一身短打,衣衫普通,脸色阴沉的不像话,称的眉骨处一道疤痕愈发的明显,看向他的目光,更是凶恶极了。   甚至,他手里还拿着一把斧头。   乍眼一瞅,就仿佛索命的阎罗王一般!   祝得昌骇了一跳,腿顿时都软了,他后退两步,虚张声势的道,“你、你是谁,知道这里是哪儿吗?竟敢擅闯祝府,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住在隔壁的袁子琰。   方才,袁子琰正在家中劈柴,便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一道男人的惨叫声,就忍不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结果下一秒,又传来了小丫头带着哭腔的呼叫声。   这下子,袁子琰彻底待不住了,手里的斧头都来不及放下,便急忙越墙而过,直奔声音来源处。谁知一脚踹开门,便瞧见衣衫不整,小脸红肿,双眼通红的小姑娘,正被一个男子欺负!   袁子琰浑身的气压都沉了下来。   他甚至都没听清祝得昌在说什么,他眼里黑沉沉的,带了几分杀意,扔了手中的斧头,三两步上前,一拳头就砸在了祝得昌的脸上。   这一拳头用了十成的力气,祝得昌疼的嚎了一嗓子,后退两步,猛地就坐在了地上。   下一秒,他便吐出一个带着血的东西来。   竟是被一拳打掉了一颗牙!   “你、你放肆!来人,来人啊——”   祝得昌愤怒的大叫。   可没等喊完,就被袁子琰拎着领子拽了起来,又是一拳头,砸在了他的脸上。   这下祝得昌直接躺在了地上。   袁子琰拳打脚踢一顿,祝得昌疼的在地上打滚。   眼下,就只剩下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儿了。   赵芯儿红着眼,坐在榻上,傻了。   “别、别打了!”赵芯儿看着宛如杀神一般的男子,壮着胆子上前阻拦。   再这么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她一上前,男子竟真的停了手,还垂眸看向了她。   他眼中戾气未消,眉目冷硬,黑着脸的样子,更是让赵芯儿下意识一抖。   腿软了。   呜呜呜,他好吓人。   袁子琰哑着嗓子道,“别怕,我替你出气了。”   赵芯儿错愕的看向他。   心中的害怕都淡了几分。   他、他方才竟是在为她出气。   他虽然长得不像个好人,但其实人不错。   赵芯儿吸了吸鼻子,道,“你、你快点走吧,你将大少爷打成这样,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看他的穿着打扮,必然是家中条件不好。   此番因为她,彻底惹恼了大少爷与大夫人,恐怕还有牢狱之灾。   赵芯儿的目光落在梳妆盒中。   那是母亲留给她的嫁妆。   她咬了咬牙,从梳妆盒中拿了一根金钗,塞在了袁子琰手中,“你快些走吧,以后便不要回来了!”这件事因她而起,他已经救过她一次了,绝不能再连累他。   事后,大夫人与大少爷怪罪下来,要杀要剐,她也认了!   袁子琰楞了一下,下意识拿住了赵芯儿手中的金钗。   这是她随身用的东西。   她送给他了。   他动作慢吞吞的,拿出手帕将这根金钗小心包了起来,然后放入怀中。   赵芯儿见他还愣在远处,有些急,“你快走呀!”   不然等来了人,他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袁子琰拧眉不解,“我为何要走?”   赵芯儿心说这人看起来挺凶,怎么脑袋似乎不灵光的样子。   “你打了祝府的大少爷,祝府不会善罢甘休的!”   “无事。”袁子琰淡淡的道,“他欺负你,罪有应当。”   见小姑娘无事了,袁子琰便准备离开了,转而想到什么,走到祝得昌面前。   祝得昌此时浑身都是疼的,但还有意识,见这阎罗王一般的男子又走了过来,吓得脸色煞白,浑身都在打摆子。   “你、你想干什么?”   袁子琰皱着眉,似乎有些嫌弃。   但还是一弯腰,将人扛了起来,然后便往外走。   小姑娘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他了。   这人留在这儿,恐怕会她惹来麻烦,不如一并带走。   祝得昌浑身都在抖,颤抖着声音挣扎道,“你要带我去哪儿?放、放我下来!”   袁子琰皱着眉冷喝一声,“闭嘴。”   祝得昌吓得不敢再吭声。   赵芯儿也愣住了,傻傻的看着袁子琰扛着大少爷出了门。   “你、你要带他去哪儿?”   袁子琰回答,“回家,祝府的人要找他们的大少爷,便到隔壁来寻。”   说完话,便背着大少爷来到墙边。   赵芯儿突然喊住他,“哎——”   袁子琰扭头看她。   赵芯儿结结巴巴道,“你、你的斧头……”   袁子琰点了点头,背着祝得昌扭身回来,单手拎起斧头,走到墙边。   在祝得昌的惨叫声中,一跃上了墙,又纵身一跃跳进了隔壁。   隔壁住着的除了袁子琰,还有一位老管家福伯。   福伯见自家公子匆忙离开,没一会儿又背着个鼻青脸肿的男子回来,怔愣了一下。   “公子,这,这是……”   “隔壁祝府的大少爷。”   袁子琰说着话,便将人扛到了柴房,将人丢了进去,然后把门一关。   福伯:“这……”   隔壁祝府的少爷,您怎么给扛回来了。   袁子琰吩咐,“去祝府告诉他们管事儿的人一声,他们家大少爷在我这儿,喊人来领。”   “好嘞。”   福伯虽说心头疑惑,但既然自家公子吩咐了,便应了一声往外走。   “等等——”   刚要走,袁子琰又喊住了他。   “公子,您还有什么吩咐?”   袁子琰手伸入怀中,将那只金钗拿了出来,用手指摩挲两下,问福伯,“一个女子,送一男子首饰,是何意?”   福伯面上一喜,“定是对那名男子有意,送的信物!”   袁子琰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耳根微微泛红。   “原来如此。”   福伯又问,“公子,可是隔壁那位姑娘送的?”   自家公子见天儿在墙角偷看人姑娘的事儿,福伯早便知晓了。   “嗯。”   福伯连忙道,“既是定情信物,自然不能只女子送,公子,您也要挑件礼物,快些送去才是!”这事儿须得谨慎对待,公子今年二十有五了,不会讨姑娘欢心,可别将未来少夫人气跑了才好。   “我知晓了。”袁子琰点点头。   -   再说隔壁门房管事儿的,听一自称住在隔壁的小老头说,自家大少爷在他家,让去接,便皱着眉将人轰走了。   大少爷分明好端端的在府里头呢,怎么会在他家?   隔壁那院落又小又破,一看便知道是穷苦人家,大少爷就算不在府中,又怎么会过去那种地方?   这小老儿分明就是个骗子,见祝府阔气,想来骗银子的!   可谁知,小老头刚被轰走没多久,大少爷的小厮便匆匆忙忙的找了过来。   询问大少爷可有出府,说是大少爷不见了!   原来啊,这小厮是知道大少爷去了翠阁的,还听从大少爷的吩咐,在门口把风。   可谁知,左等右等,也不见大少爷出来。   后来夫人差人来话,说喊大少爷过去。   小厮没办法,便只好去翠阁里头找人。   结果,竟发现大少爷不在翠阁里头,好端端的一个人,竟是丢了!   小厮顿时急坏了,这若是叫大夫人知晓,他把大少爷给弄丢了,他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于是,便急急忙忙的找起人来,兜兜转转,找到了门房这儿。   门房一听,也是懵了。   不禁想起方才那老头儿来,难道,方才那老头儿没说谎?   大少爷真的就在隔壁!   于是,门房与小厮赶紧喊了几个人,去隔壁找大少爷去了!   这会儿,袁子琰正在院子里劈之前剩下的柴火,福伯正打扫院子。   这院子又小又破,小厮等人一进来,心里头愈发的不解了,大少爷好端端的,跑这里来做什么?而且,这一进院子,也没瞧见大少爷的人呢。   再说袁子琰,听说这几个是来找祝得昌的,便吩咐福伯:“你领着他们去柴房抬人吧。”   说完,便继续劈柴了。   小厮等人有点懵。   抬?   等一行人到了柴房,福伯将柴房的门打开。   小厮一行人终于明白,为什么要用抬这个词儿了!   只见大少爷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浑身都是伤,疼的都站不起来了!   “诶呦,我的大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小厮急忙上前,着急的问道。   祝得昌终于见着了祝府的人,激动险些流下泪来。   他狠狠的咬着牙,几乎是怒吼出声,“没用的东西,你可算来了,你家爷都快被折腾死了!你们给我将这老头,还有外面那混账东西给我抓起来,给爷狠狠的打,往死里打!”   没长眼的混账东西,今天便叫他知道,得罪了他爷爷的下场! 第九章 闷亏 互诉衷肠。   没多长时间,小厮与门房带来的人,便躺了一地。   一个个鼻青脸肿的,正“诶呦哎呦”的惨叫着。   方才还以为终于能出口气,嚣张十足的祝得昌,此时跟个鹌鹑一样,是一动都不敢动。   “福伯,送客。”袁子琰说完,便低头继续劈柴了。   短短的两个时辰内,祝得昌傻眼了好几次。   被小厮们扶着离开的时候,祝得昌忍不住的想。   这莽夫到底是什么人啊?   他可真能耐,不仅一个打十个。   甚至听说了他是祝府的大少爷后,也仍旧不在乎。   好,真是好得很!   出了门后,他目光阴沉的看了一眼袁家破破烂烂的大门。   走着瞧。   这姓袁的莽夫,不仅坏了他的好事,还将他打成这样,这事儿,绝对没完!   祝得昌回去没多久,他被隔壁莽夫给打了的事儿,就已经在祝府传扬了起来!   当然,众人并没提到赵芯儿。   祝得昌没得手,自然没脸说,是在赵芯儿屋子里挨的打。   所以,赵芯儿这事儿便隐了去。   再说祝大夫人,瞧见祝得昌被打的模样后,就发了好一通脾气。   简直没有王法了!   隔壁住着的是土匪不成?   平白无故的便将人掳走打了一顿,还将家中家丁也给打了!   听说那莽夫本事了得,便是再多叫几个护卫家丁,也讨不到好去。   大夫人气的摔了茶盏,随即便差人,去了官府。   -   祝得昌身上,脸上都是伤,旁边丫鬟给他擦药,他疼的呲牙咧嘴。   没多久,去官府的小厮便回来了。   祝得昌连忙问,“如何了?”   小厮道,“回大少爷的话,知县老爷听说后,大为震怒,叫小的来府中回话,让您放心,定会给您一个说法。”   祝得昌闻言,脸上露出几分得意。   初出茅庐的小子,如此嚣张,许是还没经过事儿。   这次,定给他个狠狠的教训,叫他记一辈子。   祝得昌心里痛快了,连身上的伤都觉得不怎么疼了。   只等着,县衙那边去抓人。   还叫小厮特地去盯着,衙门什么时候来抓人。若是来了,便来禀告他,他好瞧着那莽夫被抓,好出一口恶气!   此时,翠阁内。   赵芯儿捏着手中的帕子,有些心神不宁。   自从袁子琰将祝得昌抗走以后,赵芯儿便担心不已。   后来,听说大少爷被接回来了,大夫人震怒,差人去了衙门,更是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她几乎坐立不安,走过来走过去的,最后忍不住走到了墙边,小声的问,“喂,你、你在吗?”她也不知道隔壁的男子能不能听到,但她出不去府,只有这个法子能找得到他。   赵芯儿几乎是话音刚落下,那边就传来了袁子琰的声音,“我在。”   袁子琰并未将祝得昌以及祝府放在眼里,让他一直在意的,而是赵芯儿给他的那只金钗。他看到她走来走去,便忍不住想,该送她些什么。   除了那日的点心,她可还有什么喜欢的。   正思索着,便见小姑娘走到了墙边,猫着身子,悄声问他。   袁子琰回答完,便张了张嘴,想问问她喜欢什么,谁知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小姑娘焦急的道,“你快些走吧,走的越远越好!祝府去官府报案了,很快便会有人去抓你了。”   袁子琰的语气没什么起伏,“无事,不用担心。”   赵芯儿急得小脸都冒了汗,这个榆木疙瘩!   官府的人马上就要来了,他还不着急!   就在赵芯儿又要说什么的时候,那边传来一阵嘈杂声。   而墙边的袁子琰,也没了动静。   赵芯儿俏脸一白,焦急的在原地打转。   完了,官府的人真的来了!   赵芯儿在墙角蹲了许久,腿都蹲麻了的时候,那边再次传来男人熟悉的声音。   “你还在?”   赵芯儿本以为,他会被官府的人抓走,没想到突然听到他的声音,整个人便是一愣。   下一刻,她眸子亮了几分,赶紧问道,“你、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赵芯儿说着话,便想站起来,谁知脚麻的厉害,几乎站立不住。   “呀”了一声,便往后倒去。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隔壁的袁子琰不知何时竟越墙而过,赵芯儿顺势倒在了他的怀中。   “可有伤到?”   赵芯儿抬头看去,就见男子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眸光幽深,皱着长眉严肃的样子……有些吓人。   袁子琰察觉怀中柔弱无骨的小丫头一抖,俏脸微微泛起了白。   他环着她手微微紧了紧,“伤到哪里了?”   赵芯儿被他一搂,小脸便撞在了他硬邦邦的胸膛上。   鼻头硬生生撞了下,疼的她鼻子一酸,她又羞又气,脸蛋都跟着红了。   她用手撑着他的胸膛,咬了咬嘴唇,抬起美眸,鼓起勇气瞪了他一眼,“你、你放开我!”   这个登徒子!   亏她还在担心他!   袁子琰手微微顿了一下。   她的腰真细,他一只手便能握住。   再瞧着她生动的模样,粉嫩的唇,眼神愈发的幽深。   察觉到他的目光,赵芯儿的脸愈发的涨红,她这会儿也顾不上怕了,一脚用力踩在他的脚上,“你往哪儿看呢!”   袁子琰微微怔忪,手也跟着松了几分。   赵芯儿羞红着一张脸,赶紧退出他的怀抱。   甚至还赶紧后退了几步,退到了一个安全距离,绷着小脸,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怀中温香软玉骤然消失,袁子琰的神情滑过几分失落。   “你既然没事,那就赶紧走吧。”赵芯儿拧着柳眉赶人。   说完,她羞愤的瞪了袁子琰一眼,便快步回了房间,像是防贼一样,将门插上了。   袁子琰的目光跟着她的身影,见她彻底消失,方才离开。   而这会儿,祝得昌正气的摔东西。   听到小厮来报,说衙门的人过去了,祝得昌便忍着疼,兴冲冲的去了。   可谁知,衙门的捕快们很快便出来了。   不仅没将人带出来,甚至还对隔壁那老头儿陪着笑。   祝得昌脸色难看至极,直到老头儿将隔壁的门关上,便再也忍不住走上前,对着这一行人主事儿的怒道,“徐捕头,怎么没将人抓起来!”   徐捕头方才在院子里,差点没被吓个半死,如今瞧见祝得昌,心里便将人埋怨上了。他可知他得罪的是什么人?险些将他给搭进去!   别说是他,便是县老爷在,也不敢得罪那位啊!   他还有脸问为什么没抓人?   徐捕头看了他一眼,语气称不上好,“我说祝少爷,您这是哪里的话?袁公子为人正直,并未犯事儿,府衙哪有随便抓人的道理。”   那位回乡便是图个清静,不欲泄露身份,徐捕头也便没有多说。看看眼前鼻青脸肿,气的脸色发青的祝家大少爷,忍不住一摇头。   这位祝少爷,就自求多福吧。   而祝得昌,听到徐捕头这番话后,差点起了个仰倒。   先前在县衙里,他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徐捕头,那人嚣张至极,县老爷也是知晓的。今日他便敢无缘无故打人,若是放任下去,那还得了?非要出了人命不可!这人必须严惩。”   徐捕头心想,我可不敢,您能耐,还是您自个儿去吧。   “祝少爷,袁公子做事谨慎,嫉恶如仇,定不会无缘无故打人,若无他事,我等便先退下了。”说完,不再看气的脸都快歪了的祝得昌,便领着手下人走了。   隔壁那莽夫嫉恶如仇,不就是说他不干人事儿,活该挨打吗!   好,好一个徐捕头。   祝得昌气的踹了一脚墙,恨恨的骂了一句,“废物!”   至此,祝得昌这顿打,算是白挨了。   打还打不过,衙门又不管。   这下子,哪怕是大夫人,也没了法子。   -   转眼,又是几日。   自从定了亲,林彦还未见过赵芯儿,他想同心上人见一面。于是,这日,便厚着脸皮,同祝得毅一同回了祝府。   “祝兄,芯儿姑娘可在府中?”   林彦挠了挠头,颇为不好意思的问道。   祝得毅闻言,脚步一顿,看了林彦一眼,语气有些生硬,“不知。”随即看了看天,撵人道,“天色不早了,林兄早些回去吧。”   林彦闻言,面色有些尴尬。   他来祝府,便是想见见芯儿姑娘,如今人还未见到,又怎么甘心回去。   林彦红着脸,有些难以启齿的道,“祝兄,说来惭愧,我有一件事想麻烦你……”   祝得毅道:“既然觉得惭愧,便不要说了。”   林彦一噎,心头十分不解。   同祝兄同窗几年,祝兄向来是个善解人意的人,怎么近日来,说话总是十分噎人。   其实,不光林彦想见赵芯儿。   赵芯儿也想见一见林彦。   虽说已经定了亲,但自从出了祝得昌那档子事儿后,她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   想与林彦见上一面,可又出不得府,手下也没有个信任的人能帮忙传信。   如今,她一听下人说,林公子与三少爷一同入了府。   便赶紧回屋拿了刚绣好的荷包,来寻人了。   她想与林公子聊一聊成亲的日子,最好能尽快定下来。   让她早日嫁过去,好离开祝府这个是非之地。   来到三少爷的院子门口,便有小厮恭敬的喊了一声,“表小姐。”   赵芯儿点了点头,道,“三少爷可在院内?我找他有些事情。”   “在里头呢,表小姐请。”   这厢,林彦被祝得毅这句话堵得够呛,正纠结着该怎么往下说,门口便传来了心上人的声音,他双眼一亮,便朝着门口看了过去。   待瞧见眉目如画的女子走进来后,林彦更是激动的脸都红了。   赵芯儿见到林彦,也是抿着唇一笑,上前福了福身子,“三少爷,林公子。”   林彦上前一步,双眼一错不错的看着眼前的姑娘,“芯儿姑娘。”   赵芯儿手指微微攥紧,三少爷便在旁边,手里的荷包有些不好意思送出去。   她先对祝得毅道,“三少爷,方才听见旺财在喊你,许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旺财,是祝得毅的小厮。   祝得毅点了点头,没说话。   赵芯儿手指又紧了紧,随即对着林彦关切道,“林公子比上次见的时候清减了些,可是读书太累了?”   林彦胸膛跳个不停,“还、还好。芯儿姑娘似乎也瘦了些。”   脸瞧着比上次更小了。   赵芯儿近日来吃不好睡不好,生怕祝得昌卷土重来,能不瘦吗?   她扭头看了一眼三少爷,心下暗暗着急。   这三少爷,怎么这般没眼力劲儿呢!   林彦也道,“祝兄若是有要紧的事儿,便先去吧,不必陪我。”   祝得毅嘴一抿,扭头看向我赵芯儿。   见她也正眼巴巴的看着他,似是催促他赶紧走。   祝得毅脸一黑,甩袖离开。   祝得毅走后,院子内便只剩下赵芯儿和林彦二人。   林彦有些紧张,手心微微冒汗,他红着脸看了一眼赵芯儿,结结巴巴的道,“芯、芯儿姑娘,近日在祝府过得可好?”   赵芯儿垂眸,“尚可,但祝府虽好,却终究不是芯儿的家。”   说到此,她抬眸,朝着林彦看去。   她一双美眸顾盼生辉,含情凝睇。   林彦对上她的目光,只觉口干舌燥,心跳都慢了半拍。   随后,又听她说,“自父母去后,芯儿便一直奢望着能有个家,如今遇到林公子,总算了结一桩心愿。只盼着,能早日嫁给林公子……”   说到这,赵芯儿轻轻咬了咬嘴唇,红着脸垂下了头。   林彦胸口微微泛热,动情的看着赵芯儿,“芯儿姑娘……”   他上前,想将那双柔夷握入掌中。   谁知,还未伸手,手中便被塞入一物。   他愣了下,便见眼前的姑娘羞红着一张脸,小声的道,“林公子,这是我为你绣的荷包。”   林彦低头一瞅,便见上面栩栩如生的两只鸳鸯。   赵芯儿送完荷包,似是极为不好意思,扭头便小跑着离开。   林彦在她身后保证道,“芯儿姑娘,我定不辜负你一番心意,早日将你迎娶回家。” 第十章 荷包 他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赵芯儿离开后,林彦便低头看着她送的荷包,越看越喜欢,胸膛一股热意,只想早日将人娶回家。   林彦自知家世一般,能娶到芯儿姑娘这样的女子,便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恐芯儿姑娘嫌弃他,这些日子,林彦心头一直不上不下的。   今日,一颗心终于活泛了起来。   芯儿姑娘也是心悦他的。   这个念头一起,林彦便激动的手足无措。   深呼吸了几下后,将手中的荷包小心翼翼的挂在了腰间。   祝得毅看着他春风得意,腰上还挂着荷包的样子有些碍眼,很快便将他撵走了。   林彦回去之时,路过了隔壁袁府。   十分凑巧的是,这会儿袁子琰,正准备出门,恰巧跟林彦走了个碰头。   他乍眼一瞅,并未注意眼前再普通不过的男子。   但下一瞬间,他的目光便落在了男子的腰间。   栩栩如生的一对鸳鸯,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物件。   赵芯儿坐在院子中绣荷包的时候,他便在一直在墙另一侧瞧着。   后来,便知晓了,她绣的不是手帕,而是荷包。   这会儿,瞧着林彦。   袁子琰便止不住拧眉。   这男子是谁?   小姑娘绣的东西,怎么会在他这儿?   袁子琰一想到,小姑娘绣的荷包,他还未来得及去拿,就被他人顺走了,身上的气压便沉了下来。   见男子远去,他就皱着眉尾随上去。   林彦此时心头正想着赵芯儿含情的眸子,以及她那番话,心中飘飘然呢,哪里还注意的到,后边儿有个凶神恶煞的男子正跟着他呢!   于是,没多久,林彦便走到一处小巷。   突然,他后脑一疼,他撑着意识扭过头去瞧。   结果不仅没瞧到谁打得他,而且眼前就又迎来一拳头。   下一刻,人“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彻底没了意识。   翌日,林彦左眼乌青,神情萎靡的去了学堂。   祝得毅看到他这副模样,便是一呆,遂问道,“林兄,你这是?”   林彦想到那丢了的荷包,便心疼的紧,他苦着一张脸道,“昨日从祝府回去,半路遇到了贼人,将我打晕了。”   祝得毅:“可报案了?”   林彦摇头,“没见到那人长什么样子。”   祝得毅又问,“那林兄可丢了什么东西?”   这话一出,林彦的脸愈发的苦涩了。   他垂眸,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腰间,一声长叹。   祝得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昨日里他显摆的那荷包,此时已然没了踪影。   若不是顾忌着身份和同窗之谊,祝得毅真想说一句,活该。   “祝兄,我有一事想麻烦你。”林彦看向祝得毅,恳求道。   将芯儿姑娘的荷包弄丢后,林彦心头十分失落,深觉对不住芯儿姑娘。   祝得毅闻言,面上没了表情。   上次林彦说这话的时候,他收了芯儿表妹的荷包。   祝得毅虽十分抗拒,但还是耐不过林彦的恳求。   这日,祝得毅是拎着一个木盒子回去的。   里面是个木雕,这是林彦刻的,托祝得毅送给赵芯儿。   祝得毅来到翠阁门口,拿着手中的东西,心头不知为何,有些不快。   他当时为何要答应,替林彦送东西?   “去敲门。”   祝得毅吩咐小厮。   “是,少爷。”   这会儿,赵芯儿正坐在院子中绣手帕,是早先答应给表小姐跟二小姐的。   大少爷那事儿,后来被小灵禀告给了大夫人。   大夫人暗恨赵芯儿的同时,也将大少爷牢牢的给看管了起来。   同时打定主意,要将赵芯儿这个搅家精早早的嫁出去。   没了大少爷的骚扰,赵芯儿这段时间过得颇为舒心,且日子也清闲了许多。   正好儿将手帕赶制出来。   小厮一敲门,赵芯儿便听到了,走到门口推开门,见外面站着的人后,微微一愣。   “三少爷。”   “嗯。”   祝得毅将手中的木盒递给赵芯儿。   “这是林兄托我带给你的。”   赵芯儿先是一愣,接着杏眸一亮,翘着唇角将盒子接了过来。   “有劳三少爷了。”   打开盒子。   木雕刻的是个小兔儿的模样,虽不算精致,但也憨态可掬,赵芯儿十分喜欢,爱不释手的拿在手中。   祝得毅见她这副模样,胸口烦闷愈甚,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昨日,林兄回去路上遇了贼人,将你送的荷包弄丢了。”   赵芯儿闻言,眸子微微睁大,她小脸上带了浓浓的担忧,连忙道,“竟遇到了贼人!林公子如今如何了?可有受伤?”   祝得毅无情无绪的道,“没什么大概,既然东西送到了,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一拱手,领着小厮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厢,赵芯儿一头雾水。   她还想多问三少爷几句,林公子的情况呢。   却不想,三少爷走的这般着急。   三少爷瞧着似乎心情不好,不知道是被谁惹到了。   赵芯儿摇了摇头,正要回院子。   躲在树丛后的韩钰文见状,终于忍不住着急的走了出来,唤道,“芯儿妹妹……”   赵芯儿看到突然出现的韩钰文,怔愣了一下。   几日未见,韩钰文看起来清减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   昔日意气风发的韩小公子,此时眸中似乎没了光彩。   赵芯儿看着他,并未说话。   韩钰文看着她手中的木雕,欲言又止。   显然,方才赵芯儿跟祝得毅的对话,他是听到了的。   “芯儿妹妹,你对这门亲事,可是真心满意的?”韩钰文咬了咬牙,终于问了出来。   那日后,韩钰文便去打听了那位林彦林公子。   家世平平,才学平平,长相也无可取之处。   在他看来,这个林彦,属实配不上灵动可人的芯儿妹妹。   赵芯儿绷着小脸,很是不想搭理他。   “自然是满意的,林公子一表人才,才高八斗,芯儿日后能够嫁给他,是芯儿的福气。”   韩钰文面色发白,“芯儿妹妹,可是有人逼你……”   “表少爷,慎言!”赵芯儿粉脸微怒,不快的看着他,“我若嫁人,那定是我自愿的。表少爷,上次我已经说的够明白了,您若真心为芯儿打算,日后便别来了。”   说完,赵芯儿不欲与他纠缠,扭头便快步往里走。   韩钰文便急急的追了上去,一直追到院内,他张开手臂,挡在赵芯儿的面前。   再说袁子琰,敲门声后,赵芯儿便迟迟未回来,他便皱紧了眉。   因隔着太远,他又听不到外面在说什么,就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想出去瞧瞧,她是不是遇到了麻烦,可又怕贸然出现吓到她。   正巧这时,一个俊书生模样的男子闯了进来,拦在了小姑娘身前。   袁子琰脸立马就沉了下来。   “这个小白脸是谁?”他冷声问旁边的福伯。   福伯岁数大了,眼神不好使,再一个,虽说他住隔壁,对祝府的人也不是个个都熟悉,闻言便苦了一张脸,不太确定的道,“公子,许、许是祝府的人。”   但又不太像,祝府的公子,似乎没有长得这么俊俏的。   袁子琰捏紧拳头。   这祝府的男子,没一个好东西。   正想着,就听到那边传来男子的声音,“芯儿妹妹,若、若是我去求母亲,娶你为妻……”   袁子琰脸黑了,拳头硬了。   赵芯儿听到林煜文这句话,心头五味杂陈。   “表少爷,你走吧,如今说什么都已经迟了,更何况,大姑奶奶是不会答应的。此话我便当没听到过,以后也别再提了。”   她垂着眉眼,声音低低的。   韩钰文低头,瞧着她低垂的小脑袋,心中苦涩至极。   “我便真的……”   赵芯儿:“表少爷,你心中应当也清楚的。”   最后,韩钰文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袁子琰捏着的拳头也松开了。   -   近日来,袁子琰发现,隔壁的小姑娘经常拿着个小兔子木雕玩。   就说此时,她便一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拿着小兔子木雕瞧着,看起来喜欢极了。   原来,她喜欢木雕。   他刻的比这个好看多了。   袁子琰想。   于是,第二日,赵芯儿打开窗户,便瞧见窗户边放着几个木雕。   有小狗,小鸡,小兔儿,都栩栩如生的。   还有一个,刻的是个姑娘模样,仔细一瞧,竟跟她有五六分相似!   赵芯儿手里拿着木雕,神情有些怔愣。   这……是谁放的?   她抿了抿唇,将木雕小心翼翼的放在荷包内。   出了房间后,她问小灵,“昨个儿夜里,可有人来过?”   小灵翻了个白眼,不耐烦的回答,“没有。”   大半夜的,谁会过来?   这表小姐脑子好像有点问题。   赵芯儿手指捏紧了装着木雕的荷包,不禁朝着墙边看去。   会是他吗?   上次的那盒糕点,难道……也是他?   隔壁住着的,是个好人。   赵芯儿想。   吃过早膳后,她拿出针线盒,坐在石凳上准备绣手帕,便发现原本已经绣好的一张手帕竟然不见了!   她将针线盒里外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   咬了咬嘴唇,她气的小脸发红,又朝着那堵墙看过去。   他不仅放了木雕,还半夜进了她的屋子?   他、他……   赵芯儿小手揪紧手中的帕子,愤愤的想,改日我定要将母亲留给我的将金钗要回来!   袁子琰一夜未睡,刻了一宿木雕。   本想瞧瞧小姑娘收到木雕是否喜欢,结果便瞧见她手里拿着针线盒,瞪着一双水眸,忿然的瞅着这边,袁子琰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第十一章 下聘 找他理论。   翌日,一早上。   祝大夫人跟前儿的宜春便来了翠阁。   说是林彦的母亲带着媒人来下聘了,让赵芯儿过去见上一见。   下了聘,便要定下成亲的日子了。   赵芯儿闻言,杏眸一亮,弯了弯唇角,便赶紧换好衣服,朝着大夫人处去了。   到了大夫人处,赵芯儿远远的便瞧见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妇人,正坐在祝大夫人下手处,面上陪着笑,跟大夫人热络的聊着天儿。   她身材偏瘦,个子不高,眉毛很粗,眼睛却很小,尖下巴,看起来便一副很不好相与的模样。赵芯儿脚步一顿。   祝大夫人瞧见她,便招呼道,“芯丫头,快过来,这位便是林夫人了。”   林夫人闻言,就顺着大夫人的目光看过来,眼神落在赵芯儿身上时,眉头便紧紧的皱了一下,眼神中也带了几分不喜。   这位表小姐,长得也太漂亮了些。   看起来也不够端庄大气。   再瞧那身条,不像是个大家小姐,倒更像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窑姐儿。   当初,林彦的父亲便纳过这么个小妾,长得妖妖娆娆的,林家本不富裕的生活,也因为她而雪上加霜,后来,林家败了家,而林父也亏空了身子,没多少年,便去了。   林父一走,那小妾便卷了钱财跑了。   所以,林夫人对这样的女子,一直都十分的厌恶。   更别提,赵芯儿比当年那小妾,还漂亮了不知多少倍。   这么个玩意儿去回家,非要闹得家宅不宁不行!   林彦的父亲去了后,林家日子一直都很穷苦。但林夫人对林彦这个儿子,却是一点都不舍得委屈。这些年来,舍不得吃舍不得用,攒下来的钱,都给林彦读书或是补身体用了。   说起来,林彦今年年纪不小了。   早些年,便经常有人给林彦说亲事,但林夫人全都回绝了。   她觉着,她儿子如今可是秀才老爷,日后肯定大有出息,那是要当大官的,寻常家的姑娘哪里配得上?只有官家小姐,才配得上她的彦哥儿。   听闻祝大夫人主动做媒,且姑娘是祝家的表小姐,林夫人便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这祝家大老爷,可是在京城当大官的,娶了祝府的表小姐,日后也能帮衬一二。   可今日一瞧见祝家这位表小姐。   林夫人便大失所望。   长成这副模样儿,日后说不准就是个搅家精,岂不是耽误了彦哥儿!   她心头的喜悦登时就淡了下来,面上的笑也收了几分,她瞅着赵芯儿,“这就是表小姐了吧?模样倒是俏的很。”   当然,林夫人倒是没说什么。   她虽说瞧不上赵芯儿的长相,但却瞧上了她的家世。   若是没了祝家表姑娘,在澧县,彦哥儿很难找得到再好的了。而且,如今家中实在拮据,这祝府表小姐日后嫁进门,定能带不少的嫁妆,日子也能松快一些。   大不了成亲后,她盯得紧一些,等着表小姐嫁过来,就好好给她立一立规矩。也让彦哥儿远着她些,省的耽误了读书。   赵芯儿福了福身子,规矩道,“芯儿见过林夫人。”   林夫人面上又重新堆起了笑容,拉起了赵芯儿的手,“听大夫人说,芯儿姑娘绣工十分不错?”绣活儿好倒是门手艺,绣了花样可以拿出去卖些银两,一起供彦哥儿读书。   就是这手,太嫩了些,林夫人很是不喜,想着,日后绣活儿做多了,手许就粗糙起来了。   赵芯儿低垂着眸子,手臂有些发僵,抿了抿唇,轻声道,“不过平时绣着玩儿罢了,承蒙大夫人和林夫人看得起,若是您喜欢,改天我便给您绣个帕子。”   寄人篱下这么多年,赵芯儿一直都小心翼翼的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活。   所以她一眼就瞧出来了,林公子的母亲不喜她。   她心头微微发闷,方才的好心情,此时也消散了大半。   “那再好不过。”林夫人没推辞,笑着答应了。   正巧也让她看看,这绣活儿是真的不错,还是大夫人胡乱夸的。   -   再说另一边,袁子琰正坐在院中擦拭手里的剑。   隔壁今日听起来似乎格外的热闹,时不时有乐声传来,便是旁边的小姑娘,也没在院子里绣东西,不知去做什么了。   “福伯,隔壁可是有什么喜事?”袁子琰疑惑的问。   “哎。”福伯应了一声,道,“公子您稍等,老奴去打听打听。”   说完,便出了门去打听了。   没多久,福伯便脸色古怪的回来了,他看了自家公子一眼,面色苦哈哈的,欲言又止。   袁子琰见他这副模样,不禁皱眉,“如何了?”   福伯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这……”   “为何吞吞吐吐的?有话便说。”袁子琰沉声道。   福伯咬了咬牙,“听说,是隔壁表小姐定了亲,未婚夫婿那边来下聘了。”   袁子琰擦拭剑身的动作一顿。   “哪个表小姐?”   “这、这……”福伯额角的汗更多了。   如今祝府是住着两个表小姐不错,但另一位大姑奶奶家的姑娘,是涿州人士,便是定亲下聘,也不会在祝府。   如此看来,便只有住在隔壁那一位了。   想到此,福伯心头也多了几分怨气。   隔壁那小姑娘看起来挺乖巧的,没想到竟是个黑心的,都已经快定亲了,还送他们少爷定情信物,这不是骗他们少爷的感情吗!   袁子琰似乎也想到了此处,手指微微用力,手中的剑几乎下一刻,便突然多了几分裂痕。   “她定亲了?”袁子琰的声音阴沉如水。   福伯满脸紧张,唯恐自家公子下一刻便冲动的提剑去砍人了。   “公子,许是这中间有什么误会,您别冲动。”福伯连忙劝道。   袁子琰眸子黑幽幽的,薄唇紧紧抿着,看向福伯。   福伯突然觉得压力很大。   “公、公子,隔壁赵姑娘给您金钗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可有说什么?”   袁子琰想了想,寒声回答,“当时,我将祝得昌打了,她慌张的递给我一只金钗,叫我赶紧逃,日后便不要再回来了。”   福伯忍不住捂住了他的老脸,一时之间彻底语塞了。   哎呦我的公子哎!   是有误会,这误会可太大了。   袁子琰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眉头皱的愈发的紧。   他语气凉的很,“你脸疼?”   福伯不光脸疼,心肝儿都在颤。   他当时为何不问清楚,便同公子说,那是赵姑娘送他的定情信物。   如今可倒好,闹了这么大个乌龙。   福伯心虚且不敢吭声,生怕自家公子怒极之下,提剑砍他!   正巧这时,隔壁传来响动。   是隔壁的赵姑娘回来了。   袁子琰攥着剑的手微微一紧,面无表情的朝着墙那边看过去。   此时,他气势骇人,一双眸子黑沉沉的,面上没有半分表情,活似阎罗在世。   便是伺候了他许久的福伯,此时一瞧,也寒毛卓竖,更不敢说出真相了。   福伯老脸涨红的想,如今,只能对不住隔壁那位赵姑娘了。   再说赵芯儿。   从大夫人处出来后,便有些疲惫。   林夫人似乎很不喜她,看她时眼底都带了几分厌恶。   她咬了咬唇,神情有些茫然。   但很快,便打起了精神。   她是嫁给林彦做妻子的,并不是做妾,便是林夫人再不喜她,也不会像是当初大夫人一般,一碗酒给她药死。   想到此,赵芯儿心头微宽,成亲后便是处境再难,也不会难过当初在祝府的日子了。   只是不知,林公子心中怎么想的。   赵芯儿叹了口气,推开翠阁的门。   她是一个人回来的,小灵本是大夫人身边的丫鬟,许是要禀告大夫人些什么,便没有一同回来。   若不是身不由己,赵芯儿也不愿身边有这么个眼线盯着。   成亲前,定要将小灵给大夫人送回去。   赵芯儿想。   想了一路,赵芯儿有些头疼,她关上门后,便抬手揉了揉额角。   正要扭头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声。   “你回来了。”   本只有她一人的翠阁,突然出现了另一道声音。   赵芯儿险些被吓了个魂飞魄散。   随即,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咬着唇扭头看过去。   瞧见面前熟悉的人影后,俏脸上染上了羞恼。   果然,是住在隔壁那莽夫!   也是,除了他也不会有别人,他可是连半夜闯她卧榻偷手帕的事儿都干的出来!   “你、你又来做什么?”   赵芯儿唯恐被人撞见,连忙将门捎上。林夫人本就不喜她,若是被人瞧见她院中多了个男人,再传到林公子母子耳中,那还了得!   面前的男人没回答,只是冷哼了一声。   赵芯儿扁扁嘴,不满的看过去,便见眼前的男子面黑如铁,目光里带了阴狠,正直勾勾的盯着她看,那模样,就像是头恶狼一般!   她本还想找他理论,他半夜闯进她的闺房之事,如今,瞧见他这副吓人模样,顿时间怂的缩了缩脖子,腿都软了,哪里还敢再问。   袁子琰瞧着眼前娇气又漂亮的小姑娘,心头是愈想愈气,他眯起眸子,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金钗。 第十二章 腿软 呜呜,他好凶。……   “你定亲了?”   面前男子阴沉着一张脸问。   不知为何,赵芯儿硬生生从面前凶神恶煞的男子面上看出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是。”   赵芯儿虽疑惑,还是小声回答。   谁知说完,面前的男子便又是一声冷笑。   一双眸子黑沉沉的,直勾勾的盯着赵芯儿。   那模样瞧起来,吓人极了……   赵芯儿突然有点儿腿软。   袁子琰冷笑完,便没再继续说话。   院内安静的让人无端有些心慌。   赵芯儿怂巴巴的缩着脖子。   他怎的看起来这般生气,是我惹到他了吗?   思及此,赵芯儿小脸微微开始泛白。   那日,他打大少爷的一幕她是瞧在眼中的。   便是祝府的护院加在一起,都没他一个人能打。   若是他气狠了打她,她恐怕连一拳头都扛不住。   她偷偷的瞧了袁子琰一眼,结结巴巴的道,“上次的事,谢、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袁子琰瞥了赵芯儿一眼,没说话。   小白眼狼。   就是这么谢他的?   如今,袁子琰已经知道,那日拿着荷包的男子便是与她定亲的林公子。   那鸳鸯图案的荷包不是那人顺走的,而是她送的,真正顺荷包的人,是他。思及此,袁子琰面色愈发的难看,额角的青筋都在跳。   赵芯儿见他不吭声,一颗心揪的愈发的紧了。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瞧见他腰间挂着一个荷包,模样儿眼熟极了。   这、这……   赵芯儿呆了呆。   林公子遇到那贼人,竟是他!   听说林公子被打的眼睛都肿了……   接着,她瘦弱的肩膀都缩在了一起。   呜呜,他真的好凶。   赵芯儿的腿更软了,杏眸一眨巴,吓得眼圈都红了。   果然是我惹到了他。   就连林公子都被我连累了。   她扁了扁嘴,瞧着眼前凶神恶煞的男子,小巧的鼻尖都红了。   袁子琰瞧着她这副模样,眉头便狠狠一拧,险些没气笑了。   他都还未说什么,这小姑娘倒是先委屈上了。   “哭什么?”他冷声问。   赵芯儿小声抽噎了一下,没敢说,她是怕挨打。   袁子琰定定的瞧着她,小姑娘看起来委屈极了,拼命憋着没哭,可眼尾却泛着红,眸子水润润的,竟给她增添了几分媚色。   她哭起来叫人心疼,却也叫人……想弄哭她。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下,看向她的目光愈发的幽深。   他走上前,抬起手。   赵芯儿吓得一哆嗦,白着一张俏脸,紧紧的闭上了双眼。   他的手真大,一拳头下去,她的小命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粗粝的手指放在了她的眼角,轻轻的摩挲了几下。   赵芯儿的心跳都漏了几拍。   她睁开双眼,男人正垂着头看着她,近在咫尺。   他的眸子幽深的厉害,瞧着她的目光,叫人莫名心慌。   那种带有十足侵略性的眼神,赵芯儿并不陌生。她曾在大少爷,二少爷眸中都见过,可眼前男子的眼神,比当初大少爷在床第间的,更加令人心慌。   就仿佛是一头饿了数日的恶狼一般,又凶又狠。   赵芯儿睫毛上颤颤巍巍的眼泪终于遭不住,啪嗒一下掉了下来。   呜呜,他更凶了。   袁子琰擦掉赵芯儿眼角的泪,眸光落在了她如胭脂般的唇上,下一刻,他粗粝的手指便落在她的唇上,大拇指轻轻按压揉捏了一下。   触感微凉,同他预想般的一样软。   他的呼吸有点粗,看向赵芯儿的眸光,愈发幽深。   赵芯儿小脸儿涨红,心肝儿都在发颤。   心头更是又羞又恼,这个登徒子!   若是换个人在这儿,赵芯儿都忍不住要凶了。   可、可眼前的男子实在是吓人,她憋屈的眼泪都冒出来了,也不敢动一下。   太欺负人了,简直混蛋。   赵芯儿吸了吸鼻子,愤愤的想。   见小丫头眼泪开始往外冒,袁子琰终于回过神来,他抿了抿唇,收回了手。   分明是她对不住我。   为何哭的这般委屈。   该委屈的是我才对。   袁子琰想。   他冷脸问她,“为何要始乱终弃?”   在墙那边听墙角的福伯听到此,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赵芯儿傻了。   谁、谁始乱终弃了!   这人仗凶欺人,好生不讲道理!   袁子琰又道,“林彦不是你的良人。”   赵芯儿攥紧帕子。   不,他是。   袁子琰瞧着小姑娘可怜巴巴的模样,心头的气也消了大半。   娇气包一样的小姑娘,打不得,又凶不得,说两句便开始掉眼泪。   他叹了口气,妥协道:“只要你与林彦退亲,我便不追究了。”   他好像脑子有病。   赵芯儿扁扁嘴,敢怒不敢言。   隔壁听墙角的福伯突然心头负罪感猛增,觉得十分对不住人小姑娘。   正巧这时,小灵回来了,推了下门没推开,用力的拍打起来。   “开门,大白天的插什么门?”   小灵语气很不耐烦。   袁子琰见小姑娘水盈盈的眸子看了过来,心头微顿。   他虽是个粗人,但也知晓,名节对于女子来说,十分的重要。   于是,他撂下一句,“记住我说的话。”便跳墙离去了。   赵芯儿愤愤的捏紧小拳头。   我才不记!   我待会儿就就着粥喝下去!   本来,上次袁子琰打了大少爷,救了赵芯儿后,她便觉得,隔壁男子虽长得凶恶了些,但是个好人,心头很感激他。   如今,那股子感激就消失的一干二净了,光剩下愤怒了。   当晚,赵芯儿便照着隔壁那莽夫模样缝了个布娃娃,想扎几针解气,可又不知道隔壁那莽夫姓甚名谁,只好作罢。   最后,她在院子里挖了个坑,将布娃娃埋了进去,还用脚狠狠跺了几下泄愤。   赵芯儿不知道的是,在她进屋后。   黑暗中有个影子从隔壁越墙而过,径直走到土坑边,将布娃娃挖了出来。   袁子琰瞧着那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布娃娃,唇角翘了翘。   她果然是心悦我的。   袁子琰想。   福伯叹了口气,简直没眼看。   转眼,又是几日。   林彦在外面买了点心,差人送到了翠阁。   袁子琰在隔壁瞧着小丫头满脸欢喜的接过点心,黑了脸。   他问福伯,“她与林家的亲事可退了?”   福伯吞吞吐吐,“尚未。”   袁子琰怒极,用力一拍石桌,石桌上出现裂痕。   福伯只觉得脑袋一凉,将想跟自家公子说清真相的心思咽了回去。   袁子琰狠狠拧眉,“她送我金钗与布娃娃,却又不与林彦退亲……”   福伯神情复杂,内心腹诽:隔壁表姑娘可太冤了,金钗是给您逃命用的,布娃娃那是您自个儿挖的。而且,他只听说过用布娃娃扎小人的,从没听说过有人送布娃娃定情的。   袁子琰似乎想到了什么,面上突然黑如锅贴。   他惊怒不已,咬牙切齿的道,“她难道还想两个都要不成!”   京城里,便有位荒唐的公主。   有了驸马,却还明目张胆的追求别的男子。   有文官写折子参她。   那位公主不仅不以为耻,还反以为荣。   说什么,人人都有寻求爱的权利,她两个都喜欢,为何不能都要?   当时,袁子琰听了,未曾在意。   如今,想起那公主的话,只觉得太阳穴都在突突的跳。   再说福伯,听了自家公子这话后,差点被口水呛着。   “公子,您、您多虑了……”   隔壁表姑娘分明半点都不想要你。   袁子琰沉声吩咐:“去查查林彦的底细。”   “哎。”福伯应声。   -   那日后,隔壁的莽夫便没再来。   赵芯儿心头也微微松了口气,满心欢喜的待嫁。   谁知这日,小灵带来了消息,说是林彦的母亲林夫人,来退婚了,大夫人喊她过去!   赵芯儿小脸当即就白了,匆忙的去到大夫人处,已经人去楼空。   林夫人说她家彦哥儿福薄,配不上祝府的表小姐,退了亲后,便将聘礼都带回去了。   大夫人心中也有气,瞧她的眼神十分不快,语气不耐烦的将她打发走了。   这个废物,连个穷秀才都笼络不住。   赵芯儿回到翠阁,想到林公子拿到她荷包时喜悦的模样,再想想虎视眈眈的大少爷和二少爷,不由悲从心来,忍不住大哭了一场。   隔壁,袁子琰看着小姑娘哭得直打嗝儿的模样,眉头紧紧皱起。   他语气很冷,“没了这桩亲事,她就这般伤心?”   福伯心想,人都快成亲了,结果好好的亲事被搅合黄了。   能不伤心吗?   简直造孽。   正巧这时,门外传来祝得毅的声音。   “芯儿表妹,我能进来吗?”   赵芯儿连忙擦了擦眼泪,瓮声瓮气的道,“三少爷请进。”   祝得毅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还跟了鼻青脸肿,眼眶通红的林彦。   林彦脸上的伤,是被祝得毅打的。   今日退亲后,林彦便求着祝得毅,让他帮帮忙,他想见一见赵姑娘。   祝得毅听说了他母亲前来退亲一事,不仅没同意,还将林彦给打了一顿。   可最后还是耐不过林彦的乞求,将人给带来了。   “赵姑娘……”   此时,林彦瞧着明显刚刚哭过,双眼有些红肿的赵姑娘,心中只觉酸涩又难过。 第十三章 难过 他又定亲了。   赵芯儿见到突然出现的林彦,心头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她赶紧又擦了擦眼角,发现没了眼泪,才走上前。   此时,她心头委屈又气愤,本欲不想理他直接将人赶走,但看他这副模样,又有些不忍,甚至忍不住的想,或许有什么转机也说不定。   “林公子。”赵芯儿抿了抿唇,轻声唤了一声。   林彦红着眼上前一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半晌无言。   最终赵芯儿忍不住冷着一张小脸道,“如今,你我已经退亲,你总是待在这里很是不妥,若无事便离开吧。”   看着芯儿姑娘哭红了的双眼,林彦心头一阵自责,芯儿姑娘真心待他,可他却……   林彦咬了咬牙,哽咽着开了口。   “芯儿姑娘,对不住,我不是东西,我混蛋,是我辜负了你。”   赵芯儿脚步一顿,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你不必再说了。”   他许是真的喜欢赵芯儿,此时哭得难过极了,他红肿着一双眼,深情的看着赵芯儿,“我是真的想娶你,可、可我自小便没了爹,是娘辛辛苦苦将我养大,她一心为了我好,我不能叫她失望……”   赵芯儿想到看她时眼神厌恶的林夫人,忍不住抿紧了嘴唇。   林彦擦了擦眼泪,一脸苦涩的道,“芯儿姑娘,你待我有情,我亦是,只可惜……造化弄人。若、若有来世,我定不会再负你。”   隔壁的袁子琰听到这儿,浑身的气压已经低的不行。   他捏紧了拳头,剑眉紧紧皱起。   黑眸中盛满冷意。   呵,好一个两情相悦。   而赵芯儿听到这番话,也是沉下了小脸,气的小拳头都攥紧了。   心说就你这般担当,便是来世我也不嫁给你。   你跟你娘去过一辈子吧!   本以为,林彦是个良人。   如今看来,别人都没有说错,是她眼瞎了。   她凶巴巴的绷紧小脸,愤愤的骂道,“呸,混蛋!别说下辈子,就是下下辈子我也不嫁给你!谁待你有情?你长得还不及我十分之一好看,我又不瞎!”   外祖母,芯儿恐要将您的话抛之脑后了。   长得好看的男子或许靠不住,但长得不好看的男子,也未必靠得住。   左右都是靠不住的,芯儿如今……想找个长得好看些的了。   袁子琰听到这儿,眸中冷意瞬间消失。   他唇角几不可闻的翘了翘。   原来,她是不喜那林彦的。   骂完了人,赵芯儿心情终于畅快了几分,不顾傻了一样呆愣在原地的林彦,哼了一声,转身头也不回的回了房间,还用力将门关上了。   祝得毅瞧着发完脾气离开的小姑娘,不知为何,连日来的憋闷逐渐消散,他轻咳一声,掩下嘴角的笑意,扭头看向,冲着门口的方向一抬手,道:“林兄,话你也说完了,请吧。”   “芯儿姑娘……”   林彦双眼红肿,最后失魂落魄的离开。   -   赵芯儿被退了亲一事,没多久便传遍了整个祝府。   下午,三小姐祝芷甜便差丫鬟来喊她,说是三小姐有日子没瞧见她了,十分想念,请她去吃茶。   赵芯儿哭了一场,实在打不起精神,但请她的人是三小姐,她不敢得罪,简单的洗漱了下,便强行打起精神,随着丫鬟过去了。   这会儿,祝芷甜处十分热闹。   二房的大小姐祝芷桐,二小姐祝芷雅,以及大姑奶奶家的表小姐韩蕙敏都在呢。   只不过心思各异罢了。   祝芷甜这会儿,正阴着一张小脸,心情简直复杂极了。   赵芯儿被退了亲,最气的便是她与大夫人了。   她还未与钰文哥哥定亲,那小蹄子又被退了亲,万一又来勾搭钰文哥哥该怎么办?   思及此,祝芷甜心里就是一阵烦闷。   同时,心头又有些隐秘的痛快。   便是她赵芯儿长得漂亮再又如何,还不是就连一个穷书生都不想娶她!   没多久,便有丫鬟传话,说是赵芯儿来了。   祝芷雅等人,闻言都来了兴致。   对于赵芯儿被退亲这事儿,祝府的小姐们,大多都会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思的。   赵芯儿长得实在是漂亮,偏生出身又低,祝府小姐们没一个喜欢她的。   如今见她被人退了亲,都同祝芷甜一般,心头颇为痛快,想看赵芯儿的热闹呢!   祝芷甜摆摆手,吩咐丫鬟让她进来。   在屋内的几位小姐都饶有兴致的朝着门口瞧去。   没多久,赵芯儿便走了进来。   她眉眼低垂着,看起来十分羸弱,莹白如玉的小脸上,镶嵌着一双微微红发肿泛红的眸子,哭成这幅模样,不仅没有狼狈之感,甚至还平端惹人怜惜。   祝芷雅等人本想看她的狼狈样子,如今瞧见她这副模样,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的,气闷难受极了!   祝芷甜更是恨恨的捏紧了手里的帕子,这个狐媚子!   祝芷雅回过神来,厌恶的皱了皱眉,然后掩着嘴唇佯装惊讶道,“芯姐姐眼睛怎的都肿了?”就算长得再好看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嫁不出去,这种穷书生都不要她,真是白瞎了这副好样貌!恐怕啊,这赵芯儿,日后就只能配个庄稼汉了!   想到此,祝芷雅方才的憋闷不见,心头还多了几分畅快。   祝芷桐也瞧了赵芯儿一眼,并没说话。祝芷桐是二房的嫡小姐,同赵芯儿一般大,今年已经定亲,对这个表妹没什么感觉,谈不上很厌恶,但也绝对说不上喜欢。   赵芯儿轻声道,“来时风迷了眼睛,叫妹妹见笑了。”   祝芷雅撇了撇嘴,又问道,“芯姐姐,你帮我绣的帕子绣的如何了。”   赵芯儿动作一顿。   本来已经绣好了,可被隔壁那莽夫给顺走了。   没等她说话,旁边祝芷甜便翻了个白眼,嗤笑道,“二姐姐这就强人所难了,赵芯儿刚被退了亲,哪里有心情绣手帕。”   赵芯儿手指紧了紧。   祝芷甜向来跋扈,赵芯儿惹她不痛快了,她就要给赵芯儿找十倍的不痛快。   见她变了脸色,祝芷甜冷哼一声,继续道,“你还不知道吧?那姓林的穷书生又定亲了,这次定的是个商户之女,听闻那沈家小姐貌丑无盐,但林夫人,可是喜欢的很呢!”   说完,她撇撇嘴,翻了个白眼嘲讽道,“那穷书生宁愿娶个貌丑的商户女,也不愿意娶你。我若是你,都没脸活在这世上了,干脆找跟绳子吊死得了。”   赵芯儿小脸刷的一下子便白了。   原来啊,这林彦的娘从祝府这退了亲后,当天便去了城南的沈府去提亲了。   沈府的沈小姐年方二八,长相十分普通,但有一样,沈老爷有的是钱。林夫人对沈小姐的家世跟长相,都十分的满意,沈家对林彦也很满意。   沈家不缺钱,但缺个有学问的女婿,林彦若是娶了沈小姐,沈老爷定会为林彦的前程奔波打算。对林彦娘来讲,这门亲事,比赵芯儿这个表了十万八千里的祝府表小姐,可强太多了。   祝芷甜这话说完,旁边祝芷雅便忍不住噗嗤的笑出了声。   几位小姐瞧向赵芯儿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第十四章 惯犯 替她出气。   从三小姐处回来,赵芯儿便将林彦送的那只木雕给找了出来。   林彦这个混账东西,他不愿意娶她,她还不愿意嫁呢!   赵芯儿绷着小脸,拿着小铲子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小土坑。   她小手紧紧攥着小铲子,小小的一团蹲在地上挖土,想将木雕埋进去,眼不见为净。可谁知,赵芯儿将小土坑挖开以后,就微微愣了一下。   她之前埋在里面的那个布娃娃,居然不见啦!   赵芯儿咬了咬嘴唇,杏眸中闪过心虚,战战兢兢的朝着墙那边看了过去。   不怪赵芯儿第一时间想到隔壁那位。   实在是他前车之鉴太多了。   先是将林彦打晕拿走了她绣的荷包。   后来又偷偷进了她的寝室,顺走了她绣的手帕。   整日里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儿。   这埋在土里边儿的布娃娃,除了他以外,赵芯儿实在是想不到,还会有谁闲的没事儿干挖出来给顺走。   也正因此,赵芯儿无语之余,又忍不住开始心虚。   那布娃娃跟他长得有五六分相似,只要一瞧见,便知道那便是绣的他。   若是隔壁那莽夫知道她扎他小人了……会不会一气之下,捏断她的脖子?   想到此处,赵芯儿便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小脸愈发心虚了。   胡乱将木雕埋进去,用脚踩严实,便丢了手中的小铲子,逃一样赶紧回了屋内。   这夜,赵芯儿想着隔壁那莽夫吓人的模样,几乎一宿没睡好。   便是梦中,那莽夫都不消停。   赵芯儿梦到,她置身于一片雾气之中,四周皆是一片雾气茫茫。   隔壁那莽夫渐渐从雾气中显出身形。   他面上一丁点表情都没有,眼神里却带着几分阴郁。   忽然,他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物。   赵芯儿仔细一瞧,竟是她埋在土里头那个布娃娃!   霎时间,赵芯儿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下一瞬间,那莽夫便出现在她的面前,就如她所想的那样,手放在了她的脖子上,开始慢慢收紧。   赵芯儿吓得腿一软,若不是他大手突然掐住她的腰,她便要摔在地上!   接着,他似乎觉着光用手掐着不解气,脑袋便凑上来,咬在了她细嫩的脖颈上。   黑夜中,赵芯儿猛然惊醒,从榻上坐了起来。   因着噩梦,她身上冒了一层细汗,额角的碎发都微微浸湿。   赵芯儿杏眸呆滞,看了看四周的暮色,终于意识过来,方才是在做梦。   她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渍。   随后,赵芯儿苦着一张粉脸,呜了一声,身子一滚,整个人都窝到了被子中。   -   接连过了几日,隔壁的莽夫也没来找麻烦,赵芯儿紧紧提着的心,终于松快了下来,不再整日猫在房中,开始在院中正常活动了。   赵芯儿这几日足不出户,但是外面却热闹极了。   先是林彦与沈小姐定了亲,后来,林彦放学回去的路上,给人套麻袋给打了一顿,伤势还挺严重的,腿都给打骨折了,听说啊,这林彦要在榻上养上几个月,才能下床呢。   林彦可是林母的命根子,被打成了这样,自然是不能善罢甘休的。她将这笔账算在了赵芯儿的头上,甚至因此,都不怕得罪祝府了,在祝府门口骂了赵芯儿小半天,方才离去。   赵芯儿听说了这件事,微微惊讶。   林彦竟被人打了一顿。   不知怎的,赵芯儿觉着,这事儿,肯定又是隔壁那莽夫干的。   赵芯儿翘了翘唇角,突然没那么怕他了。   这些日子,因为赵芯儿不敢在院子里多待,袁子琰已经好几日未好好瞧过她了。   今日破天荒的,小姑娘竟俏生生的坐在院子中绣花。   袁子琰微微眯起了眸子,小姑娘瞧起来又瘦了些,本来羸弱的身子,如今更是弱不胜衣。   像只猫儿一般。   他一只手便能举起来。   袁子琰想。   院内安静了没有一刻钟,门口便传来粗鲁的敲门声。   “咚咚咚”   赵芯儿捏着绣花针的手微微一顿。   接着,外面传来三小姐祝芷甜愤怒的声音,“赵芯儿,你给本小姐滚出来!”   祝芷甜面上尽是怒色,那模样,简直恨不得将赵芯儿给大卸八块。   方才,有小厮来禀报,说钰文哥哥又来翠阁这边了。   祝芷甜赶紧去央求了姑母,将钰文哥哥给支走了。随后,便领着人来找赵芯儿了。   这个不要脸的下贱胚子,她便知道她不老实!   如今,居然又想勾搭她的钰文哥哥!   赵芯儿心头一跳,放下手中的针线,抿着唇朝着门口看去。   就这一会儿的时间,祝芷甜便等不及又用力敲了几下门,“赵芯儿你装什么缩头乌龟,我知道你在里面!”   袁子琰眉头紧锁,祝府竟有如此嚣张跋扈的女子。   赵芯儿咬了咬唇,走上前将门打开。   门刚一开,祝芷甜便一巴掌挥了上来,赵芯儿躲闪不及,白嫩的脸瞬间便肿了起来。   接着,祝芷甜指着她,怒声骂道,“你个下贱胚子,不是想勾搭男人吗?本小姐今天就给你做个媒,把你许给府里的马奴好了。府里的马奴跟你倒是般配的很,跟你一样的下贱!”   赵芯儿的脸白了白,捂着脸咬紧了牙根。   袁子琰见小姑娘挨了一巴掌,又听到祝芷甜这番话,面色早已经沉的不行,他捏紧拳头,面色阴沉如水。祝府之人,竟这般欺负她!   又想到上次欺负她的那个男子,袁子琰又是一声冷笑,这祝府之中,简直内里都坏透了。   “呵,你长这般丑,与街头的乞丐倒是般配。”   袁子琰说着话,人已经□□而过,来到了赵芯儿的身侧。   他目光透着刺骨凉意,落在祝芷甜的身上。   再说祝芷甜,先是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气了个半死,然后便意识到赵芯儿的院中竟然有个男子!她尚未看清男子的样貌,便满脸讥讽的看了赵芯儿一眼,嘲讽道,“果然是个人尽可夫的贱胚子,竟在院内藏男人!”   就该让钰文哥哥瞧瞧,赵芯儿有多放荡!   袁子琰怒极,“小小年纪便如此恶毒,日后还了得?既然你没有教养,你父母又管教不了你,我便替他们管教你一二。”   “哪里来的混账东西,竟敢这般对本小姐讲话,活得不耐烦了吗!”   祝芷甜气坏了,终于正眼瞧过去。   只见眼前的男子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皮肤呈古铜色,一双黑眸黑沉沉的,额角上还有道疤痕,眉目冷硬,薄唇紧抿,看起来……就像是个土匪头子一般!   “呵。”   袁子琰一声冷笑。   祝芷甜下意识后退一步,“你、你想干什么?”   袁子琰扭头,看到小姑娘面上一片红肿,红着眼圈儿,委屈巴巴的模样儿,心头愈发怒极。直接将眼前恶毒的小丫头片子拎了起来,纵身一跃,上了房顶。   在祝芷甜的尖叫声,用绳子捆住了她的双脚,祝芷甜简直被吓了个半死,脸煞白煞白的,还在那儿挣扎着骂道,“你这个蛮人想干什么?放本小姐下去,不然我定扒了你的皮!”骂完又朝着下面的丫鬟小厮道,“还愣着干什么?一群蠢货,快救本小姐下去!”   袁子琰充耳不闻,将祝芷甜绑好以后,抬腿轻轻踢了踢祝芷甜的小腿部,祝芷甜便头朝下的朝着房顶下方摔去。   祝芷甜差点给吓了个魂飞魄散,尖叫声更是刺耳的很,   不过祝芷甜并未摔在地上,她的脚上还绑着绳子呢,再离着地还有一人多高的时候,便停止了下坠,因为贯力,甚至还上下弹了几下。   再瞧祝芷甜,她惊恐的睁大双眼,早已吓得鼻涕眼泪都冒了出来,好不狼狈,哪里还有方才的嚣张模样? 第十五章 教训 他肯定不是心悦我。……   赵赵芯儿站在下边儿,微微睁大了眸子,呆愣住了。   这、这……   而下边儿丫鬟小厮们,更是一阵手忙脚乱。   他们不像是袁子琰那样,一个跳跃就能上房,想上去救人,就得找□□爬上去。   丫鬟翠柳急坏了,一边左右移动,张着手臂,接在自家小姐下头,唯恐祝芷甜会摔下来。一边还在那儿愤怒的骂,“混账玩意儿!你可知绑着的祝府的三小姐,识相的赶紧将三小姐放下来,饶你一条贱命,不然,若是三小姐少了一根汗毛,我们夫人定将你大卸八块!”   而小厮们,则是终于找到了□□,开始手忙脚乱的往上爬。   下面乱作一团,而坐在房顶上的袁子琰却是恰恰相反,他坐在房顶上,单腿微微曲起,闲散的就像是刚吃饱在晒太阳一样,当然,若是他手里没拎着跟绳子,就更加像了。   他就这么拽着绑着祝芷甜的绳子,下面瞧着的人,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若是他一个握不住,三小姐便要头朝地摔在地上了!   赵芯儿此时已经回过神来,瞧着坐在上头的男子,再瞧瞧三小姐狼狈的样子,胸口的郁气突然之间便散了大半,还有些隐约的好笑。   她抿着唇儿,掩住差点溢出来的笑意。   隔壁的莽夫可真厉害,他敢打大少爷,还敢这般折腾三小姐……   赵芯儿眸子亮晶晶的,眼神里都带了几分崇拜。   仔细一瞧,他好似也没那么凶了。   若是没有那道疤痕,眉眼瞧起来,还有些好看。   就在这时,赵芯儿对上了袁子琰的目光,他眸中阴沉未消,见她抿着唇憋笑的样子,眉头微皱,还瞪了她一眼。   被人欺负成这副模样,竟然还笑。   在他面前凶巴巴的模样呢?怎么到了别人面前,便成了个受气包。   袁子琰心头怒极,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   赵芯儿被瞪的扁扁嘴,小脑袋一垂。   还、还是凶的。   恍神间,祝府的小厮已经爬了上去。   房顶上有些陡,一脚踩上去,瓦片都在动。有两个小厮抖着腿凑过去,想去抢袁子琰手里的绳子。袁子琰面无表情的躲开,手里的绳子也跟着在动。   这绳子一动,下面绑着的祝芷甜自然也跟着动了。   这一上一下的,还左右晃荡了几下,祝芷甜的心跟着一突一突的,吓得不断尖叫,嗓子几乎都叫哑了。   她颤抖着声音骂:“蠢、蠢货,别动了!”   那两个小厮站在房顶都在抖,更何况去抢袁子琰手里的东西?   袁子琰就躲了几下,还没动手呢,就听“扑腾”两下,房顶上的两个小厮相继摔了下来,飞起一阵尘土。   两个小厮十分狼狈,疼的躺在地上不住的□□。   剩下的几个丫鬟在下面急得团团转。   两个小厮摔下去,袁子琰便重新坐了下来。   绳子上吊着的祝芷甜左右晃悠了几下,也渐渐消停下来。她紧紧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是稍微松懈了那么一丁点。   但下一刻,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便涨红了一张脸。   她“哇”的一声,难过又羞耻哭了起来。   虽说哭得厉害,但祝芷甜却是一动也不敢动,努力将黏腻湿润的底裤忽略。   再说下头的赵芯儿,小眼神可以说十分好使。   瞅了两眼,便瞧见了祝芷甜裙底的那一片深色。   她瞪圆了猫眼儿,小嘴微微张大。   这会儿啊,她虽说紧抿着粉唇,但眉眼却没意识的,一点一点弯了起来。   吊在上头的祝芷甜正巧瞧见了她这副表情,气的小脸狰狞,心头更是恨极。   赵芯儿这个小贱胚子,竟敢嘲笑她?   这事儿没完!   -   最后,祝芷甜是被丫鬟们扶着离开的。   她回去换了衣服后,便发了好一通脾气,将家里能砸的,统统砸了个遍,然后便红肿着一双眼,哭着去了大夫人处。   “娘,让我死了算了,我没脸活着了!”   祝芷甜趴在大夫人腿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晕死过去。   大夫人的脸色亦是难看的要死。   祝芷甜一说的时候,大夫人便猜到了,将她吊在房顶上那人,便是那日打了昌儿那个,住在隔壁的莽夫。   “他是土匪不成!”   简直欺人太甚。   “娘,您一定要为甜儿做主啊!”祝芷甜哽咽着道。   大夫人安抚道,“甜丫头,你放心,娘一定叫他们付出代价!”   她目光里带着狠意,手指微微攥紧。   赵芯儿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竟这般狼心狗肺。   亏她好心为她张罗婚事。   那男子这般护着她,定是跟她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当日,祝大夫人便给澧县县太爷的妻子许夫人递了邀函,请她去金成斋吃茶。   可谁知,没多久,许夫人那边便传来信,说是许夫人身体抱恙,近日里不想出门,婉拒了她的邀约。祝大夫人闻言十分担忧的询问了来回信的丫鬟一番,第二日便梳妆打扮好,带上丫鬟去了县衙。   许夫人是大夫人未出阁时的手帕交,嫁人后也一直有往来,如今听到她生了病,自然是要去探望一番的。可谁知,她到了县衙处,竟吃了个软钉子!   来见祝大夫人的,是许夫人跟前儿的大丫鬟。   丫鬟规矩的朝着祝大夫人福了福身子,“大夫人,我家夫人身体抱恙,近几日都不见客了,您请回吧。”   祝大夫人脸色微变,平日里,便是许夫人身体不舒服,但凭着她俩的关系,也不会只差个丫鬟来将她打发走。   这会儿,祝大夫人也终于意识到,许夫人拒绝了她的邀约,不是真的身体抱恙,而是不想见她。祝大夫人当即便沉下了脸,“既如此,我便先回去了。”   丫鬟压低声音,喊住她,“大夫人留步,我家夫人有句话叫我带给大夫人。”   “你家夫人说什么了?”祝大夫人面色仍旧不好。   丫鬟低眉顺眼的道:“我家夫人说,您隔壁住着的那位,身份特殊,招惹不起的,日后您还是尽量躲着些吧。”   留下这句话,丫鬟便转身回了院子。   祝大夫人回去,便给气病了。   -   再说回赵芯儿。   那日祝芷甜离开后,袁子琰并未立即离开。   小灵是大夫人的人,三小姐离开的时候,便赶紧去给大夫人报信去了。   所以众人一走,院内便剩下了赵芯儿与袁子琰两个。   四周有一瞬间的寂静。   青葱般的两只手指微微攥紧,赵芯儿垂着小脑袋,走到袁子琰面前,“公子,今日之事多谢了。”加上这次,他已经帮过她两次了。   他虽说脾气与行为古怪了些,但到底是个好人。   他偷我荷包手帕的事儿,我便不与他计较了。   赵芯儿低头看着鞋尖,闷闷的想。   袁子琰瞧着赵芯儿面上未消散的红肿,面色仍旧阴沉。   “疼吗?”   他低声问。   赵芯儿楞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来。   自从外祖母去后,便未再有人这般问过她了,也没人关心她会不会疼。   她杏眼眨了眨,眼前有些雾蒙蒙的,仰头去瞧他。   他长得可真高,我想看他,仰的脖子都有些疼了。   赵芯儿想。   “嗯?”袁子琰眯眼。   “有些疼。”赵芯儿扁扁嘴。   袁子琰捏紧了拳。   方才该再晃两下的。   “笨。”袁子琰面无表情的道。   语气中似乎还带了几分嫌弃。   既知道来者不善,还要去开门。   挨了打,亦不知道还手。   赵芯儿吸了吸鼻子,微微睁大了猫眼儿。   方才的感动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袁子琰瞧着小姑娘表情呆愣,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心头微软,伸出手轻触她的脸颊。   赵芯儿疼的一缩,下意识后退一步。   她大眼睛眨了眨,抿着小嘴,狐疑的盯着他。   他屡次帮我,又顺走我绣的花样,是不是……想娶我?   袁子琰则是黑了脸,沉声道,“弱不禁风,难怪被人欺负,从明日起,每日蹲半个时辰马步,我会在墙头看着。”锻炼一下身体,日后不说还手,有人想打她的时候,也能躲开。   赵芯儿瞬间瞪圆了眸子。   于是第二日,赵芯儿在院内绣花的时候,墙头便传来一道轻咳声。   这几日小灵一直在大夫人处,平时翠阁内,便只有赵芯儿一个人。   听到声音,她捏着绣花针的小手一紧。   抬头看去,便瞧见男子站在墙上,目光直直的落在她身上。   赵芯儿心头不满,怂巴巴的道,“你喜欢什么花样,我绣给你。”   企图讨好他蒙混过关。   袁子琰思索片刻,“翠竹即可。”   随后一指墙根,“那边有阳光,不会冷。”   赵芯儿耷拉着小脸,不情不愿的走到了墙边。   不到半刻钟,赵芯儿的腿便开始发颤。   呜,他肯定不是心悦我。   赵芯儿可怜巴巴的扁着嘴,敢怒不敢言。 第十六章 娇气 比我还惨。   袁子琰在墙头瞧着,微微皱起眉头。   才不过半刻钟,小姑娘小巧的鼻尖就开始冒了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甚至因为吃力站立不稳,腰间都开始微微发颤,她扁着嘴,一副委屈的不得了的模样。   怎的这般娇气。   袁子琰摇头想。   他跳下墙,来到她面前,手中捏着根儿柳条,轻轻敲了敲她的手臂,“再抬高一些。”   这软趴趴的姿势,若是在军中,定会受军棍。   “抬、抬不起来了。”赵芯儿快哭了,她睁着一双水盈盈的杏眼,仰头看他,委屈的眉尾都耷拉了。   袁子琰瞧着小丫头的模样,心便软了半截。   但想到她弱不禁风的身子,便硬下心肠来,铁面无私的伸出手臂,柳条又轻轻敲了敲她的膝盖,“再往下些。”   赵芯儿摇晃了一下,腰肢颤的更厉害了。   “我站不住了……”   她有些怕袁子琰,所以声音小小的,很没底气。   听在袁子琰耳里,她声音娇气软糯,瓮声瓮气的。   再瞧她柔软且不断轻颤的腰肢,袁子琰的眸色深了几许。   “今日便到这吧。”他声音微哑。   赵芯儿杏眼亮了亮。   接着便听到他又道,“明日再继续。”   眸中的亮色淡了,小姑娘小幅度的撅了噘嘴,心头很是不满。   他凭什么要我扎马步。   他又不是我爹爹。   太过分了。   但一想到那日祝芷甜被吊在房顶上的一幕,赵芯儿就怂了。   她蔫头蔫脑的点点头,“好。”   应完,赵芯儿扶着墙壁便想站起来,可谁知,腿酸软的厉害,站起来时,膝盖一软,险些跪在地上,还是一旁的袁子琰见状,眼疾手快的将她捞在怀中,她才没摔着。   大手放在她的腰间,只觉得小姑娘柔弱的像是没有骨头一般,她仰着小脸,一双猫眼儿瞪圆,正惊慌失措的看着他,只想叫人……狠狠欺负。   袁子琰的眸光如墨一般,幽深的叫人害怕,声音更是沙哑的厉害:“可有伤到?”   赵芯儿像是被他的目光烫到,心尖儿都在颤。   “没、没有。”   呜,他的眼神好吓人。   -   从那日起,袁子琰便每日盯着赵芯儿扎马步。   就这般过了两日,赵芯儿好歹能坚持半刻钟多一些了。   赵芯儿闭门不出,自然不知道,这些日子里,都发生了什么。   祝芷甜在这儿吃了这么大个闷亏,大夫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既然隔壁莽夫动不得,这气,也便只能出在赵芯儿的身上了。   如今呀,赵芯儿院内经常出现个男子的事儿,不光祝府里人尽皆知,便是外头,也开始传扬开了。   这林彦娘听说这事儿,没少人跟编排赵芯儿,说什么,这祝府的表小姐长得便像是个窑姐儿一般,她早就知道她不是个老实的,没想到竟然还在院子里藏了男人!简直不知廉耻!   幸好她当初退了亲,不然,岂不是害了她家彦哥儿一辈子?   其他人也是一阵唏嘘。   赵芯儿坏了名声,这下子,愈发难嫁了。   祝家三个小姐,大小姐已经定亲,祝芷甜日后是要嫁给韩钰文的,只剩下中间的庶女二小姐,身份不及前头两位,高不成低不就的,到如今还没有个着落。如今被赵芯儿连累,名声受到了几分影响,说亲愈发艰难了,心里简直恨极了赵芯儿。   这日,几日未出门的赵芯儿去给老太太请安。   谁料,没进门便吃了挂落,被老太太给撵回去了。   从老太太院内出去的时候,碰到了二小姐祝芷雅。   祝芷雅应当也是来给老太太请安的,跟赵芯儿走了个碰头,看到她时便拧紧了手里的帕子,恨恨的瞪了她几眼。   赵芯儿心头疑惑,她近日来没出门,未曾得罪这位二小姐。   只听,祝芷雅啐了一声,“简直晦气”便走上前,撞了下她的肩膀,冷哼一声离开了。   赵芯儿一头雾水。   后来,又碰到了韩钰文。   韩钰文仍旧有些消瘦,他看到赵芯儿后,脚步便是一顿。   他看向她的眼神,瞧起来复杂极了。   似是难过,又似是失望。   他遥遥的望着赵芯儿,看的赵芯儿柳眉都蹙到了一起。   这位表少爷,今儿又是唱的哪出?   不等她有所动作,祝芷甜便瞪了她一眼。   随即抱着他的手臂摇了摇,撒娇道:“钰文哥哥,我们走吧。”   韩钰文方才回过神来,“好。”   祝芷甜得意的看了赵芯儿一眼,挽着韩钰文离开。   赵芯儿抿了抿唇,并未在意,带着小灵往回走。   谁知,她今儿个出门没看黄历,在快到翠阁的时候,竟又遇到了二少爷祝得坤。   自从大少爷祝得昌被袁子琰给打了一顿后,便被大夫人给看了起来,倒是没再骚扰赵芯儿,但祝得坤没人管着,便一直虎视眈眈着,前些日子赵芯儿在翠阁里不出来,他没办法,今儿个一听说赵芯儿出来了,便赶紧带着人来了。   祝得坤肥硕的身子挡在赵芯儿面前。   “好久没瞧见芯儿妹妹了,你瘦了不少,可是因为外头的传言忧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诩风流的摇了摇折扇,看起来不伦不类的。   赵芯儿本想离开,听到他这话,脚步便是一顿。   什么传言?   祝得坤见她表情,似乎还不知道,便一摇折扇道,“你院内总是有个男子出入的事儿,如今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不光府里头,便是外边儿,也有不少人在讨论。芯儿妹妹,你如今这般名声,便是想嫁,也没人敢娶了,不如跟了我,我日后定待你好。”   说到这儿,祝得坤的眼睛就黏在了的赵芯儿的身上。   那男子经常去赵芯儿那里,却一直没来提亲,想来是不想娶她的。   他不嫌她是个残花败柳,愿意收她做妾,她就应该感激涕零才是。   想到此,祝得坤心头一阵可惜。   他还没来得及要了芯儿妹妹,竟被一个不知那里冒出来的野男人给得了手!   再说赵芯儿,听到祝得坤这一番话,小脸蓦地就白了。   难怪,老夫人避而不见,二小姐等人又那般看她……   她同那莽夫分明什么都没有!   赵芯儿贝齿咬了咬下唇,急红了眼圈儿。   如今她坏了名声,想嫁出去,便更难了!   祝得坤见美人落泪,心头怜惜的紧。   “芯儿妹妹莫慌,日后我定不会嫌弃你。”说着话,便走上前,想要捉住赵芯儿的手。   赵芯儿手往后一缩,躲开祝得坤的手。   她便是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会与人做妾了。   “二少爷如此金贵,芯儿又这么配的上?若无事,芯儿便先告退了。”   说完,赵芯儿便赶紧越过祝得坤,进了翠阁。   身后,祝得坤脸色异常难看。   尽管大夫人瞒的紧,祝得坤也隐约听到了消息,祝得昌跟祝芷甜都被经常去翠阁的那个男子给收拾了,而且,那男子就住在翠阁隔壁。   所以这会儿,祝得坤便是再不甘心,也没敢真的追进翠阁里头去。   -   回了翠阁,赵芯儿再也忍不住,扁着嘴小声的哽咽了起来。   想到日后,她心里茫然又难过。   不想像上辈子一样死的不明不白的。   但又不知道日后该如何。   她坏了名声,外头的人都骂她不要脸。   没有哪家的公子愿意娶她了。   她嫁不出去了。   赵芯儿哭的直打嗝,一双杏眼儿泛着红,用手背不断的抹着眼泪,却怎么擦也擦不干。   她不怪隔壁的公子,那位公子是个好人,是为了帮她。   她只怨,自己命不好。   亲人都去了,只留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   袁子琰坐在墙头,见她哭得伤心,不禁皱紧了眉。   不过出去了一会儿,回来便哭成这幅模样。   难道又有人欺负她了?   从墙缝里怎么也不如坐在墙头看的清楚,所以,自从上次后,只要小灵不在,袁子琰便经常坐在墙头瞅她。   小姑娘哭得可怜,袁子琰忍不住从墙头一跃而下,走上前去,低声问她,“怎的哭了?”   说起来,这幅场景何其相似,不久前袁子琰便是这般,突然出现在院中,险些将赵芯儿给吓个半死。   今时倒是不同往日了。   赵芯儿听到声音,心里已经没那么怕了。   她皱了皱小鼻子,抬起眸儿来。   可看着眼前的男子,便忍不住想起外头的传言来,而心头也愈发的难过,顿时眼泪啪嗒啪嗒的,哭的更加凶了。   “可是谁欺负你了?莫哭了,我帮你出气。”袁子琰沉着脸道。   赵芯儿吸了吸小鼻子,睁大一双红肿的杏眼儿,摇头,“没、没有。”   袁子琰不解:“那你为何哭?”   他这么一问,赵芯儿心头更加委屈了,她嘴一扁,小模样看起来,别提多难过了。   她哽咽着开口,“呜呜呜,我、我嫁不出去了……”   袁子琰眉头紧锁。   嫁不出去了?   她送我的定情信物我还好好保管着。   我未曾说过不娶她。   她何出此言?   正思索着,就听小姑娘又哽咽着开口。   “公、公子……”   “我叫袁子琰。”   “那袁公子,你可娶妻了?”赵芯儿哽咽着问。   原来他叫袁子琰。   袁子琰顿了顿,面上带了些许温色,回答:“尚未。”   下一刻,小姑娘小声带着哭腔开口。   “呜呜,你好惨。”   比我还惨。   赵芯儿心头突然间平衡了几分。   他看起来,有二十余岁了,还未娶妻。   我才刚十六,我比他强多了。 第十七章 委屈 我今天不想扎马步了。……   他怪惨的,长得凶,家里穷,还讨不到媳妇儿。   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赵芯儿抹了抹眼泪,哭过一场后,就没那么伤心了。   她红着眼,看着袁子琰,很小声、且可怜巴巴的说,“我今天不想扎马步了。”   袁子琰:“好。”   -   许是老夫人对她失望了,赵芯儿接连几日去请安,都没见到她。   赵芯儿心头微涩。   这偌大的祝府里头,唯一一个对她还算不错的人,便是老夫人了。   上辈子,赵芯儿给大少爷做了妾以后,便没再见过老夫人了。老夫人当时也是这般失望,她想同老夫人解释,可老夫人不见她。   回去路上,赵芯儿便遇见了大夫人跟前儿的宜春。   宜春是听了大夫人的吩咐来喊她的,是大夫人叫她过去。   这会儿,祝芷甜跟祝芷雅也在大夫人处,祝芷雅正在大夫人跟前儿哭。   祝芷雅是二房的庶女,二房太太很不喜她。   她会钻营,经常跟在祝芷甜后头,拍大夫人跟祝芷甜的马屁,所以大夫人对她还不错。   因着大老爷出息些,在京城任职,且大夫人出身不错,所以祝家掌家的是大夫人。   所以,哪怕二夫人不喜祝芷雅,她抱上大夫人这颗大树,倒没怎么受过磋磨。   祝芷雅的婚事,也是大夫人在帮忙张罗。   但因为赵芯儿这事儿,祝芷雅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这不,大夫人先前给祝芷雅看的好几家亲事,都被男方那边给婉拒了!   祝芷雅心里难过极了,就跑大夫人跟前儿哭了。   大夫人被哭的心烦,就把赵芯儿这个罪魁祸首给找来了。   赵芯儿刚进屋,便听到了祝芷雅的哭声。   大夫人语气淡淡的,“芯丫头来了。”   “见过大夫人。”赵芯儿福了福身子,然后看向祝芷雅,关切的道,“二小姐这是怎么了,哭得这般难过?”   祝芷雅听到她这话,便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红肿的眼睛狠狠的瞪着她,咬着牙愤怒的骂道,“你还有脸问怎么了?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下贱胚子!”   平日里,祝芷雅虽说也爱挤兑赵芯儿,但她惯会装,都是话里藏刀的暗讽,这次许是被逼急了,直接就朝着她骂了起来。   赵芯儿一怔,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祝芷甜在旁边幸灾乐祸的撇撇嘴,“赵芯儿,祝府可不是你原先那小门小户的家里头,不讲究礼义廉耻。你可知因为你行为不端,如今外头的人都在笑话我们祝府的姑娘!二姐姐更是因着你,平白受了连累,婚事都没了着落。”   祝大夫人阴沉着一张脸,闻言便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跪下!”   赵芯儿小脸蓦地白了。   她心头一阵发凉。   袁公子在她院中之事,那日便只三小姐以及手下人瞧见了。   大夫人治家很严,尤其是三小姐跟前儿的,都极怕大夫人,嘴都很紧。   若不是有心之为,这事儿又怎么会传扬出去?   祝大夫人见赵芯儿僵在原地,不吭一声,面色更沉。   她冷笑一声,“怎么,你觉得委屈?”   大夫人语气很冷:“芯丫头,你自幼父母双亡,不说我,便是老夫人对你也多有怜惜。可你呢?竟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将老夫人都气病了!你虽不是祝家人,但如今住在祝家,又是府里头的表姑娘,便是半个祝家人,我这个当舅母的,也该管教你一二。”   赵芯儿微微捏紧手指,她白着脸垂下头。   听着大夫人的话,她手脚冰凉,心头委屈又愤怒。   可,若是我父母还在世,又怎会看着我如此被人欺负。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但可悲的是,她寄人篱下,没有半分办法。   大夫人心狠手辣,若是想好好活着,她便不能得罪。   赵芯儿紧了紧牙根,一声不吭的跪在了地上。   大夫人见她跪在地上,沉声问她,“今日,我代你父母管教你,你可有不满?”   赵芯儿心头憋屈万分,低声道,“大夫人看的起芯儿,是芯儿的福分。”   祝芷甜在旁边瞧着,心里边儿痛快极了。   母亲这一计甚是巧妙,不仅替她出了气,便是钰文哥哥听说了这事儿,如今对赵芯儿也只剩下失望了,再不曾去找她了。   “你无视礼义廉耻,公然私会男子,此为不洁。你连累府中姐妹,惹得祝府成人笑柄,更是伤了长辈的心,此为不孝。你可知错?”   “芯儿知错。”   “我会替你找个不嫌弃你的人家,将你嫁出去,今日,你便在这里跪着吧。”   “是。”   -   赵芯儿一直午饭未食,一直跪到了天黑,大夫人跟前儿的宜春才出来。   宜春走到她跟前儿,说,“表小姐,回吧。大夫人说了,你虽不检点,但她不能不管,祝府姑娘们受你影响,如今名声也差了,你近日便不要出门了,等着待嫁吧。”   “劳烦宜春姐姐替我跟大夫人道声谢,芯儿不争气,让大夫人劳心了。”赵芯儿扶着墙站起来,白这张小脸道。   “你能记着大夫人的好,也不枉大夫人为你筹谋一场。”宜春道。   赵芯儿心头凉的厉害。   筹谋?   大夫人确实好筹谋。   如今她这个名声,她便是嫁,也没有好人家会娶了。   赵芯儿回到翠阁时,小脸已经煞白。   她膝盖处带着点点血渍,一整日滴水未进,就连唇色也干涩发白,看起来狼狈极了。   她几乎站立不住,是小灵将她扶回来的。   小灵平时喜好偷奸耍滑,如今多了这么个苦差事,脸色别提多难看了,将人扶回来以后,便撇了撇嘴,一脸嫌恶的道,“真羡慕三小姐跟前儿的翠竹姐姐,跟了个好主子,不像我,整日被主子连累,工钱还少的可怜。”   赵芯儿疼的身子都在发颤,额角都是冷汗,并未吭声。   再说袁子琰,一整日都没瞧见小姑娘,心头便有些焦急。   她平时甚少出门,更别说一出去便是一日,如今天都黑了,还未回来。   赵芯儿回来的时候,他正坐在墙上等着。   听见门响,便瞬间朝着门的方向看过来去。   袁子琰是习武之人,眼神极好。   微凉的月色打在小姑娘发白的脸上,她身子脚娇软无力,倚在旁边丫鬟的身上,唇色苍白,看起来憔悴极了,甚至衣服还有些凌乱,上面竟还有点点血渍!   接着,那边便传来丫鬟不耐烦的声音。   袁子琰登时便沉下了脸,跳下了墙,大步走上前来。   “这般以下犯上的奴婢,就该让人牙子领走。”   他声音阴沉,带着浓浓的怒火,从黑暗中传来。   小灵吓了一跳,接着便看到他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那阴沉的脸,跟渗人的眼神,仿佛刚从下面出来的阎罗一般!   袁子琰教训祝芷甜的那天,小灵是在的,自然知道这男子的可怕,如今见他目光阴沉的盯着自己,吓得脸都白了。   “滚——”   袁子琰声音冷得厉害。   小灵半刻钟都不敢多待,仿佛身后有恶虎一般,夺门而出。   赵芯儿红着眼眶,呆呆的看着袁子琰。   若是我父亲在世,或许也会像他这般的护着我吧?   袁子琰扶住赵芯儿,见她呆愣着一动不动的模样,神情愈发的担忧,语气也带了几分慌乱,“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赵芯儿“呜”了一声,眼泪便开始住不住的往下流。   她大声哭着,似是想把心头的委屈都哭出来一般。   袁子琰愈发着急,长眉都拧在了一处,“莫哭了,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赵芯儿小手揪住他的衣服下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突然,“咕噜”一声响起。   循声看去,原来是从她肚子处传来的。   赵芯儿哽咽了一下,语气委屈的不得了,“呜,我、我饿了。” 第十八章 好凶 你不愿嫁我?   袁子琰将赵芯儿安置到榻上后,便离开了。   没多久,袁子琰便裹着寒风回来了。   他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食盒,大概是刚出锅没多久,上面还冒着热气。   食盒上印着的,是银食斋的样式。   银食斋是澧县有名的酒楼,听说里头的饭菜,美味的能叫人将舌头吞进去。赵芯儿时常听祝府的小姐们提起,但是却从未吃过。   他刚一进来,赵芯儿便闻到了食物的香味,顿时间眸子亮晶晶的,她揉了揉小肚子,便连腿上的疼,都仿佛消散了几分。   赵芯儿看着袁子琰,再次感慨,他真是个好人。   下一刻,她美眸中又露出几分担忧。   这顿饭,许会让他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不过,袁子琰一将里头的饭菜端出来,赵芯儿便没有心思再想这些了。   饭菜是袁子琰从银食斋打包回来的,他脚程快,如今还烫着。   三菜一汤。   鲜香扑鼻的蟹黄豆腐。   清爽可口的凉拌素菜。   裹着汤汁,色泽诱人的红烧狮子头。   以及一盏晶莹剔透的鲜虾白玉汤。   比起赵芯儿平时吃的青菜稀粥,简直天壤之别。   赵芯儿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袁子琰见她愣着,便道,“太晚了,不宜多食,你便凑合吃些吧。”说完,从怀中掏出一物,是一瓶金疮药。   他来到赵芯儿跟前,蹲下身子,一手握住她纤细的脚裸,一手便去撩她的衣服下摆。   赵芯儿骇了一跳,挣扎了下没挣扎开。   便涨红着一张脸,结结巴巴的问,“你、你做什么?”   隔着那一层薄薄的布料,赵芯儿只觉得他握住她脚裸大手烫的厉害,直叫她心头发慌。   “帮你上药。”袁子琰低声道。   赵芯儿急坏了,“我自己来便好。”   -   赵芯儿自己草草的敷上药,便迫不及待的来到了饭桌前。   她先夹了一块蟹黄豆腐,入口即化,香嫩可口。   又夹了一小块红烧狮子头,放在嘴里嚼了嚼后……赵芯儿便眨了眨眸子,小鼻子吸了吸,眼眶微微有些泛热。   自从父母去世后,她便再也没吃过这般好吃的东西了。   好吃哭了这种事儿,有些丢人。   赵芯儿动着小嘴儿,偷偷去瞧身旁的袁子琰,见他没看自己,便悄悄把眼泪憋了回去。   吃饱喝足后,她拍了拍小肚子,一脸满足。   “味道怎样?”袁子琰问她。   “甚好。”赵芯儿小声回答。   好吃是好吃,就是太贵了些。   “花了不少银两吧?”赵芯儿扭头问他。   袁子琰表情的淡淡,“并未。”   赵芯儿抬起眸儿,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咬了咬牙,从梳妆盒内拿出一块通体碧玉的玉佩,递给了他。   玉佩是男子样式的,是母亲为她未来夫婿准备的,也是她的嫁妆。   可如今,她的婚事成了这般,留着这个也没了用处。   虽这样想着,可赵芯儿还是苦着一张小脸,肉疼的紧。   袁子琰接过玉佩一怔,她又送我信物了,定是想暗示我什么。   随即心头懊恼,此番出来着急,并未带什么,过几日,定要给她挑个称心的礼物。   赵芯儿见他将玉佩放入了怀中,忍不住扁扁嘴。   袁公子虽是个好人,但喜欢打肿脸充胖子。   若有下次,定要嘱咐他,给她拿两个包子即可,不必这般铺张浪费。   袁子琰拧眉问她,“是谁将你欺负成这般的?”   赵芯儿小脸一白,摇头不语。   袁子琰想到她回来时的狼狈模样,脸色登时难看的不行。   他目光阴沉的问,“你方才去了哪里?”   他气势实在是骇人,赵芯儿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去了大夫人处。”   袁子琰冷笑一声,“原来是她。”   祝家这位掌家大夫人,袁子琰近日里倒是有所耳闻。   外面传她端庄心善,可养出了那么一对儿女,想来也不是个好的。   “时辰不早了,你早点歇息吧。”   留下这句话,袁子琰便转身离去了。   -   翌日晌午时,大夫人跟前的宜春过来了。   说是她的婚事定下来了,可大夫人对她实在是失望。   此时不想见她,便叫宜春过来知会她一声儿。   再说隔壁的袁子琰,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他走到墙根,想听听谁人来寻她,她可有受欺负。   结果,就听到了宜春这番话,险些给气死。   她竟然又定了亲!   袁子琰面上尽是怒火,牙根紧咬,额头的青筋都迸了出来,他眼神凶恶,仿佛下一秒就能提刀砍人一般。   袁子琰捏紧拳头,便要越墙而过。   旁边的福伯见状,赶紧抱住了自家公子的腿,“公子您息怒,别冲动啊!”   福伯双手抱得紧紧的,不敢撒手,生怕自家公子一气之下,将隔壁的表姑娘给掐死了。   简直造孽。   而赵芯儿,闻言便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她揪着一颗心,张了张嘴轻声问道,“是哪家?”   大公子跟三小姐都因为她而被狠狠收拾了一顿,大夫人定是恨死她了。   那她的亲事,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宜春瞥了她一眼,语气带了几分嫌恶,“是郊外看管庄子的马福的儿子,人家不嫌弃你失了贞洁,愿意娶你。”   赵芯儿闻言,身子晃了晃,小脸瞬间惨白。   庄子里的马福……那可是祝府的家仆!   祝大夫人竟想将她嫁给个仆人!   嫁过去她这辈子便毁了!同做妾一般,任人拿捏。   再说袁子琰,瞧见赵芯儿的表情后,便皱了皱眉,人也冷静了下来。   她似是不愿意嫁的。   是祝府大夫人逼她的?   宜春走了后,赵芯儿就好像是丢了魂儿一般,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红着眼圈儿,目光发直的盯着前方,就连袁子琰走到她的旁边,都没注意到。   袁子琰本想质问她,为何送了他信物后却屡次定亲,但瞧见她这副模样,哪里还忍心。   “芯儿姑娘,你……”   赵芯儿听到声音,连忙擦了擦眼角,站起来。   “原来是袁公子。”她垂下头,瓮声瓮气的道,“又叫袁公子看笑话了。”   袁子琰垂眸看她,因着她低着头,只能瞧见她梳着的双丫鬓,以及头顶一个小小的漩。   许是心头有情,便是瞧见她头顶的漩,也觉得可爱的紧。   “怎的哭了?”袁子琰问。   提起伤心事,赵芯儿眼角愈红。   如今,他心头仍有几分怒气,见她不吭声,便沉声道:“既不愿意嫁,那便嫁给我。”   下一刻,赵芯儿便猛地抬起头来。   似是有些吃惊,她唇儿微张,微微泛红的猫儿眼瞪的大大的,正呆怔怔的瞧着他。   “嫁给你?”   “怎么?你不愿意嫁?”   袁子琰黑了脸,拳头又硬了。   这个惯会骗人感情的丫头!   她定情信物都送了,竟不愿嫁他?   他此时瞧起来凶极了,眼神凶神恶煞的,像是一头饿狼一般,仿佛下一秒就能扑上来咬断她的脖子。   赵芯儿身子一颤,心肝儿都在乱颤,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她手指微微攥紧,手里的帕子都被捏的皱巴巴的。   袁公子虽说看起来凶了些,打人也厉害了些,但心肠很好。   昨日还为她送来了金疮药和吃食。   他长得这么凶,寻常女子根本不敢凑上来,成亲后不会有莺莺燕燕惹她糟心。   家里是穷了些,但她有嫁妆,省一省还是能过的。   这般一想,嫁给他也不错。   比大夫人找来糟践她的那门亲事,不知强了几百倍。   只是他花钱有些大手大脚……她若是管他的钱,他生气了会不会打她?   他力气那么大,一拳头,许都能将她给砸扁。   想到此,赵芯儿心头一紧。   “你、你经常打人吗?”   袁子琰思索片刻,“看情况,若是惹到了我的,自然是要讨回去的。”   比如祝家大房欺负她的这几个,女眷不好下手。   这笔账,便只能算到祝得昌身上了。   赵芯儿心肝颤了颤,顿时间小脸苦巴巴的。   那我若是惹了他,他、他肯定也会打我。   袁子琰见她似是抗拒,心头愈发不满,黑着一张脸问,“怎么?”   赵芯儿快哭了,“你日后若是肯待我好,我、我便嫁你。”   她如今已经没了退路,大不了她日后不惹他,他愿意花钱,她就拿嫁妆给他,没钱了她就绣活儿去赚钱给他花,这样他肯定就不会打他了。   袁子琰闻言,眉眼舒展了几分。   “好。”他哑着嗓子,幽深的黑眸定定的瞧着她,“明日我便来祝府提亲。”   他能打也有一样好处,嫁过去后,大少爷与二少爷,肯定不敢再来招惹她了。   赵芯儿安慰自己。   可是,他真的好凶啊。   赵芯儿眸儿一眨,眼泪掉出来。   还没嫁人,她心里就已经怕的要死。   呜,还要赚钱给男人花,她的命怎么这般苦。   隔壁的福伯见自家公子半是威胁着,将自己的亲事给定了下来,一张老脸很是欣慰。   公子今年二十有五,总算是定了亲事!   老袁家,有后了!   这厢,赵芯儿心里正委屈着,门口便传来了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门外站着的,竟是书生林彦! 第十九章 提亲 脑子被驴踢啦!……   赵芯儿一愣,旁边的袁子琰则是脸突的一黑。   再看林彦,门一打开,瞧见院内除了赵芯儿以外,还有个男子后,便露出一副深恶痛绝的神情来。   他一瘸一拐的走上前来,语气痛心疾首的道:“芯儿姑娘,你、你竟然——”   外面的传言,林彦也听说了,她娘甚至还在他面前编排过芯儿姑娘几次,林彦不相信芯儿姑娘是这种人,这日在祝府中告别祝得毅后,便悄悄的来了翠阁。   没想到一开门,便当真瞧见芯儿姑娘院内有个男子!   林彦面色很是不好,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对她十分失望。   娘说的竟都是真的。   “你来做什么?”赵芯儿柳眉微蹙道。   他们二人如今已经取消婚约,上次便已经说的明明白白,后来,他还定了城南沈家的千金,更是再无瓜葛,如今又过来做什么?   林彦咬了咬牙,神情有些难过,“芯儿姑娘,你怎可如此自暴自弃!”   赵芯儿眨了眨眸子。   她自暴自弃什么了?   “就算我与你退了亲,你不甘心,也不可这般、这般……”说到这里,林彦就看向一旁的袁子琰,神情十分忧愁,好像在为赵芯儿可惜。   他叹了口气,真心劝道,“芯儿姑娘,我知你伤心,可你我今生已经无缘……”说到此,他神情有些难过,“你如此行事总归是不好的。芯儿姑娘,你忘了我吧。日后,你便找个本分人嫁了,纵使不如我,也总好过现在。”   这会儿,赵芯儿也终于听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他是说,他跟她退亲以后,她大受打击,开始自暴自弃,不顾名声,跟一个样样不如他的男子私会!还叫她忘了他,找个人嫁了?   这人,简直好生不要脸!   顿时间,赵芯儿气的小脸都绷了起来,她一双猫眼儿瞪圆,愤愤的瞪着林彦。   这个林彦,脑子是不是被驴给踢啦!   她抿了抿唇,捏紧了粉拳,小脸带着怒气,愤愤的骂道,“林彦,你脸皮未免也太厚了些,谁心悦你了?呸,不要脸!还有,袁公子比你强了不知多少倍……”   说到此,赵芯儿卡壳了一下。   仔细想,袁子琰比林彦强在哪里。   袁公子是个粗人,学问上没有林彦好,许是前程也不如林彦。   至于家室……隔壁的宅院破落,似乎比林彦也强不到哪里去。   赵芯儿一咬牙,斩钉截铁的道:“袁公子长得比你好,人又强壮能干,而且,而且能打!”   最近,她虽还是害怕,但跟袁公子接触多了,也终于算是看清楚了他的模样。若是他皮肤白皙些,气势没那么骇人,再没了那道疤痕,许是位不输于表公子的美男子呢!   赵芯儿话音刚落,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一般,袁子琰的拳头便随即而至,重重的砸在了林彦的眼窝处。   林彦一声惨叫。   不知为何,这出拳的姿势,他觉得有那么几分熟悉。   ---   林彦走后,赵芯儿还是一副气的不得了的模样。   她撅着小嘴,从地里刨出来个小木雕,然后用针狠狠的扎了一下。   一边用针扎,一边嘴里碎碎念:“不要脸,大混蛋!脑子有坑!”   结果,木雕太硬,赵芯儿手里的针尖都扎弯了,也没有扎进去。   赵芯儿鼓着小脸,更生气了。   当时她为何会觉得林彦是个良人呢?   她可能瞎了。   她似是想到什么,将手里的木雕递给跟前的男人,“你帮我把它劈了。”她记得,袁公子家有一把大斧头,上次他打大公子的时候,还拿着了,一斧头下去,这小木雕兴许便四分五裂了,想想便觉得解恨。   袁子琰本来见到林彦,又见他如此说小姑娘,是生气的。但后来给了他一拳,又见小姑娘如此维护他,心头的怒火也消散了大半。这会儿,听她这么说,便伸手接了过来,手微微用力,再张开时,手里的木雕已经变成了粉末。   赵芯儿瞪圆了眸儿。   就、就这么没了……   袁子琰将手里的木屑洒了,垂眸问她,“你可还心悦林彦?”   赵芯儿突然觉得脖子有点冷,她猛地摇头,小脸非常认真,“谁心悦他了!他脑子有病,但我脑袋又没被门夹过!”   “嗯。”袁子琰应了一声,嘴角几不可闻的翘了翘。   心里头仅剩的那点郁气,也消散了。   -   没几日,祝府又出了一件大事儿。   大少爷祝得昌去茶楼听曲儿回来的路上,被人给打了!   行事者非常的嚣张,连麻袋都没有蒙,不光大少爷,就连上前拦着的小厮,也给统统揍了一顿!其中,属大少爷被打的最狠,最后是被人抬回来的。   大夫瞧了,说大少爷伤的有些重,最起码得卧床休养个十几天。   打人者不是别人,正是住在隔壁的袁子琰。   赵芯儿听说这一消息后,猫眼儿偷偷瞧着旁边墙上的袁子琰,悄悄抿着嘴唇笑。   上辈子,大少爷与祝大夫人那般欺辱她,她心里不是不恨的,只她人微言轻,便是重来一世,仍旧是寄人篱下,任人宰割。   便是恨又能如何?   她毫无办法,便只能忍着。   如今,听到他们二人倒霉的消息,心头别提多畅快了,就连小脸都明亮了几分。   随即,她又有些担忧,“他们会不会找你的麻烦?”   在此之前虽说他也打了大少爷,收拾了三小姐,可是都没这次的严重。大少爷被打的这般很,大夫人肯定气坏了。   袁子琰面色寻常,“无事。”   赵芯儿又开心起来。   看来,是他太过能打了,便是作威作福的大夫人,也拿他没了办法。   如此一来,那她嫁给他后,岂不是也不用害怕大夫人了?   凶也有凶的好,若是他只凶别人,不凶自己,便更好了。   赵芯儿美眸一亮,美滋滋的想。   而此时,祝芷甜也正在大夫人跟前儿哭诉。   原来啊,不光祝得昌被收拾了一通,祝芷甜也没得了好儿去。   就今儿个,她去县里有名儿的首饰店玉芝楼去挑首饰,结果,竟被人拒之门外了!那掌柜的说,他们东家说了,这玉芝楼的首饰,卖给谁都行,就是不卖给祝府的三小姐,让她请回吧,日后也不要来了。   当时,祝芷甜是跟澧县其他府中的小姐们一同去的,本带了母亲给的零花钱,想在小姐妹的跟前儿好好炫耀一番。可谁知,她连玉芝楼都没进得去!   祝芷甜给弄了个没脸,丢了好大个人,气的小脸一阵青一阵白的,最后哭着回来了。   再加上大少爷挨打一事,大夫人便猜到了,这是谁的手笔。   祝芷甜哭着问,“母亲,就没别的法子了吗?都怪赵芯儿,这个搅家精!”   大夫人心中也气,但就连县衙都不敢得罪的人,也不知道是何身份,打又打不过,官府也不管,她如今便是再气,也没了法子。   她恨恨的瞅了一眼翠阁那边儿。   “甜丫头莫哭了,娘定会为你跟你大哥出气。那位我们招惹不起,可赵芯儿那丫头片子还不好拿捏?他总是出入翠阁,那芯丫头定然也没了清白,他从未递过消息是娶是纳,想来,不过是一时图个新鲜,没打算真的叫芯丫头入府。”   “他如今肯为芯丫头出头,等到腻了,还会如此?且,他还能在澧县待多久?日后,等那人一走,芯丫头又嫁到了庄子里去,便嫁夫随夫,成了祝府的家仆,到时候,还不是任由你打杀了去?”   祝芷甜听到此,恨恨的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我与大哥受的委屈,到时定叫她百倍偿还!”   大夫人摸了摸她的发髻,疼爱道,“那是自然。”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了宜春有些慌乱的声音。   “大夫人不好了,住在隔壁的那位袁公子来了!”   大夫人眉头一皱,心头突了一下,“他来做什么?”   打了人还不够,竟是还要找上门来?   宜春道,“说是……来提亲的。”   祝芷甜似是没听清般,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声音都尖利了几分:“你说什么?”   宜春又重复了一遍,“那位袁公子,是带着媒人来的,说是来向祝府的表小姐提亲的!”   霎时间,大夫人母女两个,傻眼了。 第二十章 吃瘪 给福伯做媒。   大厅内。   大夫人瞧着坐在面前的男子,心头惊了一下。   袁子琰跟祝得昌祝芷甜都打过交道,可这还是大夫人头一回瞧见他。   这男子瞧着穿着打扮,便是个莽夫。   气势是吓人了些,但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权贵之人。   听说隔壁的院子,也破落的很。   是不是县衙里边儿弄错了,这位,怎么瞧着,也不似尊贵的惹不起的啊!   “袁公子请喝茶。”大夫人笑着招呼,心头一番思量。   袁子琰不是一个人来的,同他一起的,除了媒婆以外,还有管家福伯。   大夫人在打量袁子琰的时候,袁子琰等人同时也在打量她。   袁子琰对这位欺负了小姑娘的大夫人十分不喜,此时面容冷硬,闻言便一摇头,沉声道,“不必了,我不渴,你不用这般虚情假意的招待我。我此次前来,是向贵府表小姐赵芯儿求亲而来。若不是这祝府中如今掌家之人是你,我亦不会来见你。”   这位大夫人倒是有些城府,也难怪小姑娘在她手上吃了亏。   袁子琰向来喜欢直来直去的,不喜这些弯弯绕绕的,他打了祝得昌两次,又收拾了三姑娘,这祝大夫人心里想必恨极了他,左右相看两厌,又何必虚与委蛇。   大夫人差点被他给噎了个半死。   面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白的。   这莽夫,简直粗鲁!   媒婆也愣住了,纵使她经验老到,提亲无数,但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这哪里是来提亲的,分明是来找茬还差不多!   福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公子打小就混,行事离经叛道,最不喜欢的便是这些繁缛礼节,便是远在京城的老爷,同公子一见面,也整日被气的跳脚。   正是怕公子将自己的婚事给谈崩了,福伯才巴巴的跟着过来的。   他笑眯眯的在旁打圆场,“祝大夫人,我家公子便是这样的脾性,还请您勿怪。”   大夫人脸上的笑容有些发僵,“袁公子真性情,我怎会在意。”说到这儿,她话音一转,又遗憾的道,“只可惜,叫袁公子白跑一趟了,芯丫头如今已经定亲。”   袁子琰的脸色登时便沉了下来,他一双冷幽幽的眸子,定定的落在大夫人的身上。   “你所说的定亲,就是要将她嫁给祝家的一个家奴?”袁子琰冷笑一声,厉声道,“祝府的表姑娘,被当家主母许配给个家奴,不知这事儿传扬出去,外面的人会怎么看待祝府。”   大夫人脸色更僵,面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   “袁公子你有所不知,芯丫头行事令人不齿,实在配不上袁公子。这门亲事,已经是我力所能及范围内,能给芯丫头最好……”   话没说完,就被袁子琰冷声打断。   “原来,大夫人觉着,家奴也是个好亲事?”   他目光阴沉极了,说出的话自然也是十分不客气。   “那如此,我便也给你们府里的三小姐做媒亲事好了,我府内的管家福伯,虽说岁数大了些,但也是个正经家奴,且尚未婚配。至于三小姐,行事也挺令人不齿的,听说整日里跟在个男子身后,且嚣张跋扈,作风极差,这般行事,想必是嫁不出去了。   嫁过来虽有些委屈福伯了,但念在三小姐年纪尚小,只要严加管教许能改邪归正,也还算可以接受。这门亲事,大夫人觉得如何?”   大夫人险些被袁子琰这番话给气个半死。   她的甜丫头可是金枝玉叶,赵芯儿那个下贱胚子怎能跟她相比!   再说福伯,也是老脸一红,心说公子啊公子,您怼人便怼人,拿老奴来消遣做什么。   -   方才,赵芯儿便听下人说隔壁袁公子来提亲了,有些担心,大夫人近日里恨极了她与袁公子,婚事上定不会松口。   还不知会怎么为难袁公子呢。   于是,赵芯儿便悄悄摸到了大夫人的院子中,想藏在窗户后头听一听。   谁知,刚来到窗户边,就听见了袁公子这一番惊世骇俗的话!   她唇儿微张,手里的帕子轻轻掩在嘴边,杏眼都瞪圆了。   再一瞅,三小姐竟也在窗户后边儿听墙角呢!   赵芯儿从小到大,还是头一次瞧见三小姐这般愤怒的脸色,便是上次,她被袁公子吊在房顶上,脸色都没有这样难看。   她扭曲着一张小脸,原本姣好的模样,如今狰狞的很,那样子,仿佛要气疯了一般!   赵芯儿嘴唇一抿,悄悄后退了几步,离她稍稍远了几分。   她猜的没错,祝芷甜是快要气疯了。   袁子琰来提亲的时候,祝芷甜正跟大夫人屋里边诉苦呢,听说隔壁那人要娶赵芯儿了,她又怎么甘心?毕竟上一刻,她还做着赵芯儿嫁给家奴,任由她拿捏的美梦呢!   不行,这亲事绝对不能成!   所以,在大夫人去了前厅之时,她便来后边儿偷听了。   谁成想,竟听到了这一幕!   这个莽夫竟然将她跟赵芯儿混作一团,还要将她、将她许配给一个下人!   简直跟赵芯儿一样,令人厌恶!   祝芷甜气红了眼,自然也没有注意到旁边的赵芯儿。   再说厅内。   大夫人手里的帕子都快被拧烂了,脸色更是沉的不像话,“袁公子,我好心招待你,你竟如此辱我祝府,简直欺人太甚!”   袁子琰瞥了大夫人一眼,嗤笑一声,“怎么?都是好生生的姑娘家,芯儿姑娘嫁给家奴便是好归宿,你女儿便成了欺人太甚了?”   大夫人气的脸都快歪了,“芯丫头行为不端……”   袁子琰抬手打断她的话。   “别跟我说什么行为不端,外面传芯儿姑娘院内有男子出没,所以坏了名声,可我便是那个男子。既是我坏了芯儿姑娘的名声,那负责便是。你再百般阻拦,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这句话,袁子琰冷着脸一拍桌子。他手劲儿极大,这一掌下午,那实木桌子竟裂了一条缝隙!   “想必,令公子的伤,卧床还应有一段时日吧?”袁子琰眉眼阴沉,突然问道。   大夫人气极。   这哪里是个勋贵公子?   简直就是个不讲道理的地痞流氓!   尽管愤怒至极,但也无可奈何。   最后,大夫人还是脸色难看的答应了这门亲事。   全程没插上两句话的媒婆一脸怀疑人生。   别人家提亲都是喜气洋洋的,偏生这位袁公子,仿佛是来寻仇的一般。   令人惊诧的是,这亲事还成了!   福伯一抹额角的汗。   虽说过程艰辛了些,但幸好,公子将自己的婚事谈妥了。   而窗户后边儿。   祝芷甜恨恨的拧着手里的帕子,心里面不甘心极了。   若真是叫赵芯儿嫁给了这个莽夫,那日后定更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她急得不行。   就在这时,她一扭头,竟瞧见赵芯儿正在不远处!   赵芯儿眉眼微微弯起,看起来心情非常的不错。   但看在祝芷甜眼里,却是十分的嘲讽。   祝芷甜死死的盯着赵芯儿,顿时间脸都青了。   新仇加上旧恨,此时,祝芷甜简直恨不得扒了她的皮。   她什么时候来的?   方才那莽夫说的话,她是不是都听到了?   听到那莽夫说她只配嫁给那个上不得台面的老奴才?   她肯定是在嘲讽她!   想到此,祝芷甜更是恨得眼睛都红了。   “赵芯儿,你这个小贱人!”   祝芷甜尖叫一声,就朝着赵芯儿冲过去,想撕了她的脸。   她倒要看看,若是这下贱胚子没了这张脸,还怎么勾搭钰文哥哥,那莽夫还会不会娶她!   祝芷甜声音不小,隔着一层窗户,厅内之人自然是听到了的。   袁子琰脸色登时就沉了下来,她脚踹开窗户,越窗而出。   动作快的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接着,外面传来祝芷甜愤怒中带着惊恐的尖叫声,“放开我!”   大夫人等人连忙出去,到了后,看到的便是袁子琰将祝芷甜两只手捆在一处,祝芷甜因为挣扎,头发跟衣服都微微散乱,仿若疯子的一幕。   而赵芯儿,则是白着张小脸,颤巍巍的躲在袁子琰身后。   大夫人瞬间变了脸色,惊怒道,“袁公子,你这是作何?”   袁子琰猛地一松手,祝芷甜便踉跄着撞到大夫人怀中。   他冷眼看向大夫人母女,怒声道:“若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知,祝府便是这般欺辱我未过门的妻子的。还有贵府的三小姐,今日当真是叫我大开眼界!这般作风,怕是管教也管教不好了,也罢,福伯年纪大了,可消受不起这样的妻子,这门亲事便作罢吧。”   言下之意,这祝芷甜品行太过差劲,便是福伯,她都配不上!   说完,袁子琰一甩袖,不顾大房母女白里带青的脸,拽着赵芯儿离去。   赵芯儿一路踉跄着被他拽回了翠阁。   到了翠阁后,袁子琰便松开了她,脸色还是沉沉的,一声不吭。   赵芯儿揉着手腕,小心翼翼的瞧着他。   他似乎是生气了。   是生我的气吗?   气急了会打我吗?   赵芯儿脖子一缩。   虽不知他为何气,还是拽了拽他的衣服下摆,小声哄道,“你别气了,是我不好。”   她一抬手,袖摆顺着她白皙的肌肤下滑,露出一小节微微泛青的手腕。   赵芯儿皮肤娇嫩,方才袁子琰握住她的手劲儿不小。   这一小会儿,便已有了一小圈淤青。 第二十一章 疼吗 受了委屈便不要回来……   袁子琰心头正不快着,结果一垂眸,便瞧见小姑娘白皙小胳膊上的痕迹。   小姑娘正偷眼瞧他,抿着嘴唇,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袁子琰心头便是再大的怒气,此时也消散了个大半。   他将小姑娘的手腕捉到面前,低声问,“疼吗?”   他并未用力,小姑娘也太娇嫩了些。   赵芯儿摇了摇头,“不疼。”   袁子琰皱眉。   太乖了,难怪被欺负。   “祝芷甜想打你,你为何不打回去?”袁子琰沉声问。   赵芯儿愣了下,随即眨了眨眸子。   为什么不打回去。   她,她不敢呀!   上辈子,她只当个安分守己的妾,大夫人都留不得她。她若是敢动三小姐,大夫人还不得扒了她的皮!   她梳着丱发,睁着眸子,仰头看他的模样,叫他心头微微发软。   他抬手,轻轻碰了下她的脑袋上的小发啾,温声道,“日后,谁欺负你,你便欺负回去。只要有我在,你谁都不用怕,知道吗?”   赵芯儿眸子微微圆睁,似是有些吃惊。   原来……还可以这样吗?   “这几日,你便呆在翠阁不要出去了,以免祝家人找你麻烦。若有人为难你,喊我一声,我便过来了。”等过几日,他为她寻个称心的丫鬟,便可自由出入了。   袁子琰嘱咐了赵芯儿一番,便带着福伯与媒婆离开了。   回到隔壁后,袁子琰吩咐福伯,给媒婆多些银两,托她做件事儿。   再说祝芷甜,丢了这么大个人,又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隔壁那莽夫好生不要脸,还有那个家丁,又老又丑,简直奇耻大辱!   祝芷甜趴在大夫人的膝盖上,哭得眼睛都肿了,嗓子也哑了。   “娘,我不甘心!”   大夫人又如何能甘心呢?   想起住在隔壁的袁子琰,大夫人的脸色就是一阵阴沉,没想到赵芯儿这个狐媚子倒是有几分本事,竟真的勾的那莽夫要娶她!   她压下心头的愤怒,轻轻抚了抚祝芷甜的发顶。   “只要她一日未嫁过去,便是我祝府之人,我想收拾她,还不是手到拈来?甜丫头莫哭,娘定为你出了这口恶气!”说完,吩咐旁边的宜春,“差个人去庄子里,将马安唤来。”   马安,便是庄子里马福的儿子,也是大夫人想让赵芯儿嫁的人。   ——   马安身材短小,一脸麻子,长相极丑。   见过大夫人后,便将他安置在了偏房的一间客房里头。   是宜春将他领来的,马安一双眼像是黏在宜春身上一般,猥琐至极。   宜春察觉他的目光,面上带了几分厌恶,不耐烦的道,“大夫人说了,你住在这里便可,过不了多少时日,表姑娘便过来了,事成之后,定有你的好处。”   “宜春姐姐,我晓的了,您慢走。”马安一哈腰,陪笑道。   宜春走后,马安一脸荡漾。   祝府里头这位表小姐,他去年跟他爹一块儿给府里送东西,曾见过一次,那脸,那身段,简直令人销魂不已,比大夫人跟前的宜春可标志了几十倍。   没想到,他居然还能摊上这种好事儿!   此时,大房内。   大夫人问宜春,“可办妥了?”   “回大夫人的话,马安已经安置好了。”   大夫人“嗯”了一声,“差人去叫赵芯儿过来,便说我有事儿要找她。”   “是。”   瞧着宜春出去,大夫人端起茶盏,喝了杯茶,面上露出几分痛快来。   那袁公子肯娶她,不就是因着她是他的人?等这贱胚子成了残花败柳,瞧那袁公子还会不会娶她,会不会再给她撑腰!   可让大房母女没想到的是,赵芯儿这个小贱人有人撑腰后,竟开始难以拿捏了!   大夫人让人去叫了后,赵芯儿竟推脱说身体不适,过几日再去给大夫人请安赔罪,就将去递消息的丫鬟给打发回来了。   可据小灵来报,这赵芯儿分明在院子里绣花儿呢,哪有有半分不适?   大夫人冷笑一声,气的摔了茶盏。   好一个赵芯儿!   以前倒是没发现,竟是这么个有本事的!   **   这几日,大夫人每天都差人去喊赵芯儿,她一次都没出来。   而马安,也已经在祝府住了几日。   这日,小灵传来消息,说是住在隔壁那位,给赵芯儿送来了个丫鬟。   穿着粗木麻衣,个头比一般女子高半个头,身材很是壮实,瞧着同隔壁那人一样粗鲁,不过倒是有个把力气,拎水桶的活儿都被她干了。   不就是一个丫鬟,大夫人并未在意,觉得小灵大惊小怪,将她打发下去了。   不过,今儿个,宜春倒是给她递来个叫她高兴的消息。   赵芯儿说今日病好了,要来给大夫人请安了!   大夫人几日来阴沉的面上,终于露出几分笑容来,她吩咐宜春。   “去差个人知会马安一声。”   “是。”   再说赵芯儿,打发走了大夫人跟前儿的丫鬟,心头正忐忑着。   “不必怕,她既接连喊你几日,你过去便是了。”   袁子琰此时正坐在墙头,他一腿在墙上微微曲起在,一条腿垂下,手里握着块拳头大小的玉石,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刻刀,垂眸问她,“你想要什么样式的?”   自上次赵芯儿送他玉佩后,袁子琰便一直没回礼。   就在昨日,这败家男人从外面拿回一大块上好的玉石来,说要给她雕刻个玩意儿。   赵芯儿险些给他吓死。   这么一大块玉石,得多少银两呀!   袁公子家……如今还能吃得上饭吗?   赵芯儿当时很是上愁。   而这会儿,赵芯儿因着要去大夫人,心里头不上不下的,也没心情去琢磨这块玉石了。   她手肘撑在石桌上,双手捧着一张蔫巴巴的小脸,仰头问他,“真的要去吗?”   不等袁子琰说话,一旁的包子便拍着胸脯保证道,“小姐放心,奴婢会保护好你的。”   包子,便是袁子琰给她找来的丫鬟。   因着她打小爱吃包子,所以爹娘为她取名为包子。   袁子琰也道,“包子虽不及我,但祝府的家丁,是奈何不了她的。”   赵芯儿扁扁嘴,“那、那好吧。”   听袁子琰这么说,赵芯儿紧紧提着的心总算是松快了几分。   看向旁边包子脸,身材壮实的姑娘,又是忍不住一叹气。   好生生的姑娘,爹娘怎么给娶了这么个名字。   临走前,袁子琰嘱咐她,“若是有人骂你,你便骂回去,骂不过便叫包子帮你骂,若是有人欺负你,便叫包子帮你打回去。若是受了委屈回来……”   袁子琰说到这里,瞥了她一眼,语气微凉,“罢了,若是受了委屈,你便不要回来了。”   赵芯儿纤细的身子抖了一下,目露惊恐。   ——   这厢,大夫人在房内焦急的等待着。   终于,宜春推开门进来。   “大夫人,表姑娘来了。”   大夫人微微颔首,“叫她进来。”   赵芯儿进来后,朝着大夫人福了福身子,“芯儿见过大夫人。”   来之时,赵芯儿在院中遇到个男子,身材矮小,满脸麻子,可看她的眼神如蛆附骨一般,令人厌恶极了。   大夫人心头有气,想给她个下马威,便端着茶杯慢悠悠的喝水。   赵芯儿行着礼,她也不说让她起来。   包子在旁边瞧着,小姐福着身子,怪累的,于是扶着她坐下。   “小姐,坐。”   她力气大,芯儿不及,便顺势坐下。   大夫人瞧见,险些被茶水给呛着。   她重重的放下茶盏,冷眼看向赵芯儿,“芯丫头如今,面子可真是愈发的大了,三请四请,都不见你来一次,想必,我这个当家大夫人,也没被你放在眼中了。”   赵芯儿紧了紧手指,见大夫人这番模样,便忍不住想起上一世那杯毒酒,心头微颤。   若是平时,赵芯儿定会急忙认错认罚,可如今她不是那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了,她也……有人护着了。   赵芯儿抿了抿唇,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大夫人,“大夫人哪里的话,芯儿近日身体抱恙,怕病气过给大夫人,便没过来。”   大夫人冷笑一声,“我怎么听说,你这几日,还在院子内绣花呢?”   赵芯儿思索片刻,小脸认真道:“大夫说了,我这病不宜出门,但可在院中活动。”   这话,纯粹是睁眼说瞎话。   大夫人险些给气了个仰倒。   这赵芯儿,真的是长本事了,竟敢跟她叫板了! 第二十二章 嚣张 你凶我试试。   大夫人脸色难看,“哦?可真稀奇,这种病呢我倒是头一次听说。”   赵芯儿点了点头,附和道,“确实稀奇,芯儿也是头一次患。”   大夫人咬牙冷笑,随即朝着宜春瞅了一眼,道,“楞着干什么,还不给表姑娘上茶?没规矩的丫头。”   “是。”宜春应了一声,便要往外走。   赵芯儿看着大夫人的脸色,柳眉微微蹙起。   上一世她脸色也是这般难看,然后叫丫鬟上了一杯毒酒,逼着她喝了下去。   思及此,她小脸微微发白。   大夫人这儿的茶,芯儿是不敢喝的。   “宜春姐姐不用麻烦了,芯儿不渴。”赵芯儿捏紧手里的帕子,忙道。   宜春听大夫人的吩咐,自然不会听她的。   没一会儿,一盏热腾腾的茶水便被端了上来,放在了赵芯儿的跟前儿。   大夫人招呼她喝茶,“芯丫头,尝尝宜春的手艺。”   赵芯儿哪里敢动?   她筹措片刻,轻声道,“大夫人莫怪,大夫说了,芯儿的病不宜吃茶。”   大夫人又道,“那帮表小姐端杯白水来。”   赵芯儿拦住宜春,咬了咬牙,底气略有不足的道,“大夫说、大夫说……芯儿这病奇怪,不能喝别处的水。”   许是也知道自己这谎有些扯了,赵芯儿小脸微微泛红。   再说大夫人,听到赵芯儿这句话,直接就冷笑出声了,她重重一拍桌子,怒道,“怎么?我这儿的东西,你今儿是吃不得了?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到这儿,她语气一顿,随即扭头吩咐下人,“来人,伺候表小姐吃茶。”   赵芯儿如今就敢跟她叫板,若真是嫁过去了,便更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今日她既然来了这儿,就没有全乎走出去的道理!   大夫人话音一落,便有两个婆子走上前来,一个端着茶杯,另一个想要控制住赵芯儿。   赵芯儿目露惊恐,心中怕极了。   上一世,大夫人也是这样强迫她喝毒酒的!   这杯茶水中,果然添了东西!   可她还没来得及害怕多久,走上前的两个婆子便被包子一人一脚给踹出去老远。   赵芯儿睁大眸子,呆住了。   茶水洒了一地,两个婆子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喊着疼。   大夫人更是脸色都青了。   这便是隔壁那人给赵芯儿送的丫鬟?   竟这般能打。   小灵那个死丫头怎么没说清楚!   “还愣着干什么?”大夫人怒骂旁边的几个丫鬟。   这几个丫鬟,到了包子跟前儿,捆一块儿都不够看的。   没多久,便都躺地上了。   大夫人屋里头啊,这会儿已经是一片狼藉。   瞧着大夫人难看至极的脸色。   赵芯儿突然挺直了小腰板,心里也不怕了,小模样得意极了。   原来,上辈子无所不能的大夫人,也没那么可怕。   她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包子。   包子,可真厉害!   祝大夫人恨恨的盯着赵芯儿,“芯丫头,你今日真是叫我大开眼界。”   “叫大夫人见笑了。”说到这儿,赵芯儿又偷偷的瞧了大夫人一眼,又看了眼躺了一地的人,底气不足,且很小声的怼了一句,“我瞧着……大夫人跟前挺缺伺候的丫头的。小灵既是大夫人的人,明日起便不用去翠阁了,回大夫人处伺候吧。”   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儿,赵芯儿有些忐忑。   再一抬头,见大夫人吃瘪的模样,心里竟然有几分痛快。   她握紧了小拳头,又补上了一句,“省的她见儿天的往大夫人这跑,我瞧着都累。”   小灵是大夫人的眼前,赵芯儿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只是没法子打发走,如今正巧将她还回去,也能省下一些口粮给包子吃。   好家伙,大夫人脸都气紫了。   险些一口气没上来,给气晕了过去!   赵芯儿翘了翘唇角,兴奋的小脸微微泛红,轻声说,“包子,我们回吧。”   难怪书中故事里,总有人狐假虎威,作威作福。   这滋味,原来竟这般好呢!   “是,小姐。”   ***   回去路上,赵芯儿又遇见了马安。   马安本是听了宜春的吩咐,在偏房里头等着的。   说是待会儿得手后,会有人将表小姐送过来。   可谁知,左等右等,也等不来人,心里头着急的不得了。再一想刚刚瞧见表小姐那模样,那身段,一颗心更是抓心挠肺的痒痒。   他在偏房,离得远,并没听到大夫人处的动静。   这会儿,等的不耐烦了,便忍不住出来,朝着大夫人那边去了。   谁料,这路上,竟然遇到了表小姐!   表小姐面色驼红,明显是中招了!   再瞧旁边跟着个强壮的女子,定是大夫人叫人送表小姐的丫鬟了。   马安搓了搓手,一脸兴奋的上前。   一想到这位天仙似的表小姐待会儿就成了他的人,马安心头便是一阵荡漾。   他对包子说,“刚从大夫人那边过来?把她交给我就行了,你回去吧。”说完,便伸出咸猪手,要去搂赵芯儿的腰。   谁知,还没来得及碰到,一个拳头就猛地窜了过来,重重的砸在了马安的脸上。   马安身材又瘦又矮,包子个子高力气大,比他还高半个头呢,这一拳头,马安直接后退两步,一脸懵的坐在了地上。   包子啐了一口,怒骂道,“哪里来的登徒子?离我家小姐远些,不然我打死你!”   赵芯儿垂眸瞅着马安,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小脸紧紧绷着,心头微微泛凉。   幸好,她没喝大夫人处的水。   -   回去后,袁子琰坐在椅子上问她,“可有受委屈?”   赵芯儿摇摇头,捏了捏小拳头,“我可凶了。”   袁子琰看了她一眼,没吭声,扭头去看包子。   包子便将在大夫人处的事情,一一跟袁子琰说了。   袁子琰微微皱眉。   可凶了?   袁子琰对赵芯儿道,“你骂我试试。”   赵芯儿猫眼儿圆睁,有些楞。   她第一次听到这样无理的要求。   见她不动,袁子琰重复道,“骂。”   赵芯儿扁了扁嘴,“大、大混蛋。”   小姑娘声音软糯,语气也软软的,听起来不像是在骂人,倒像是在撒娇。   袁子琰几不可闻的翘了翘唇角,不过很快牵平。   他摇了摇头,不满意。   “声音大点。”   赵芯儿捏紧小拳头,声音稍稍高了几分:“大混蛋!”   袁子琰还是不满意。   他绷着脸,瞪着赵芯儿,语气很凶的给她示范了一下,“像我这样。”   赵芯儿快哭了:“大混蛋!”   小姑娘瞪着他的一双杏眼水盈盈的,小脸紧紧绷着,嘴角却耷拉下来,瞧着模样不仅不凶,甚至还有几分委屈。   看的袁子琰心头发软,只想将人揉进怀中。   他嗓子微微发干:“罢了。”随即,他吩咐道,“包子,你先下去。”   “是。”   门“吱呀”一声,下一瞬,空荡荡的房间中,便只剩下袁子琰与赵芯儿二人。   赵芯儿只觉得袁公子目光有些烫,烫的她心尖儿都在颤。   “袁……呀!”   话没说完,赵芯儿便被袁子琰拽住手腕,突的一个用力,她便跌坐在他的腿上。   赵芯儿小脸红扑扑的,只觉得他的腿硬邦邦的,硌的她有些疼。   她柔软的腰肢被袁子琰的大手揽住,他的手有些烫,叫赵芯儿身子都跟着颤了一下。   赵芯儿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一般,惊慌失措的抬起小脸去看他,便瞧见袁公子的眸光深的厉害,仿佛要吃人的一般,她身子都紧绷在了一处,两只手无意识的撑在他的胸前。   袁子琰单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入手滑腻,触感微凉,手指忍不住摩挲了两下,随即,轻轻抬起她的小脸。 第二十三章 害怕 大快人心【小修了一……   赵芯儿眼巴巴的瞧着他,许是有些怕,她眼角微微泛红,睫毛都在微微颤抖。   她小脸绯红,紧张的手心都带了几分汗湿,紧紧揪着他胸前的衣服。   袁子琰叹了口气,心头微微发软。   怕吓到眼前的小姑娘,最终只在她额角处轻轻印了个吻,哑着嗓子在她耳边道,“下次,便不会这么放过你了。”   呼出的热气,打在她的耳边。   赵芯儿“呜”了一声,耳根微微发麻,小脸愈发红的厉害。   -   赵芯儿离开后,大夫人便大发雷霆。   而赵芯儿没规矩,在大夫人处大闹了一场,让丫鬟打伤了大夫人处丫鬟的事儿,没多久就传遍了整个儿祝府。   大夫人本想,赵芯儿这般行事,便是对她已经失望的老夫人听到,也会添上几分怒气。赵芯儿敢在她跟前儿这般,到了老夫人面前,可就会老实了。   可谁知,还没等到老夫人叫赵芯儿去回话,老夫人跟前儿的婆子,却先来了她的院子。   “大夫人,老夫人有请。”   祝大夫人心头疑惑,“嬷嬷,老夫人可有说是何事?”   赵嬷嬷当初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在老夫人跟前儿服侍了几十年,在祝府中有些脸面。   赵嬷嬷笑了笑,“老夫人未说,老奴也不知晓。”   “辛苦嬷嬷了,我这便过去。”   许是老夫人听说了这事儿,想问问她怎么回事,顺便安抚她一番。   大夫人想。   没多久,大夫人便到了老夫人处。   可谁知一进门,便瞧见老夫人正襟危坐在正堂中,一只手里拿着拐杖,一只手放在腿上,绷着一张脸,面色有几分难看。   大夫人脚步一顿。   老夫人这是被赵芯儿那小蹄子给气着了?   她上前福了福身子,忙道,“老夫人脸色怎的这般难看,是谁惹您生气了?”   老夫人瞥了她一眼,面色更沉,冷哼一声。   大夫人皱眉,迟疑道:“可是芯丫头行事出格……”   老夫人厉喝一声,打断她的话,“老大家的,这些年你真是愈发的糊涂了!”   大夫人顿时间被骂懵了。   “娘,您何出此言啊!”   老夫人怒极,她手里的拐杖重重戳了下地板,另一只手颤巍巍的指着她,“混账东西,事到如今,竟还不知悔改!老大常年在外,我怜你一人养儿育女,对你多有怜惜,没想到……没想到你竟然这般糊涂!”   原来啊,袁子琰那一笔银子没白花,媒婆将大夫人这段时日做的事儿,全都给捅出来了!   外头传的最多的三件事儿,都跟祝家有关系。祝家大房母女两个,如今已经成了澧县百姓茶余饭后的消遣。   说起是哪三件事?   这其一啊:祝家的表小姐赵芯儿是清白的,人袁公子便住在表小姐的隔壁。   至于表小姐院中总有男子出入之事,实则是那日是祝府三小姐去找表小姐的麻烦,隔壁的袁公子瞧不过眼,□□过去救了表小姐,而祝府的三小姐也因此吃了瘪。   当时表小姐院中,除了表小姐同袁公子外,就只有三小姐以及手下的丫鬟小厮,这事儿怎么传出来的,也就不言而喻了。且,袁公子目前已向祝府表小姐提亲,人哪里不清不白了,这实乃一段佳话才对。   其二:袁公子带着媒婆去提亲那日,祝府的当家大夫人竟想以表小姐失了清白,已经许配给祝府下人之事婉拒,这大夫人,实在蛇蝎心肠,不仅污蔑其清白,竟还想将正儿八经的表小姐嫁给个家奴!   其三便是:祝府三小姐嚣张跋扈,行为出格,袁公子亲自给府中管家与三小姐做媒,最后,由于三小姐欲打表小姐,实在没教养,袁公子怒极之下,觉得委屈了管家,婚事作罢。   这三件事儿一传出来,澧县百姓便是唏嘘不已。   有笑袁公子揶揄,三小姐跋扈的。也有叹大夫人歹毒的,这祝府表小姐,实在是可怜,寄人篱下也就算了,还被人如此糟践。   再说大夫人,从老夫人跟前丫鬟嘴里听说了外头传闻这事儿后,脸色已然煞白,整个人跌坐在地,花容失色。   完了,彻底完了……   她的甜丫头,名声也毁了!   她恨得双眼发红,袁子琰,赵芯儿,她与他们没完!   老夫人叹息一声,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她摆了摆手,“来人,将大夫人与三小姐带去祠堂,罚跪一日,禁足半年,三小姐禁足两月。这掌家印,便交予二夫人罢。”   大夫人闻言,面色惨白,哭着上前道,“母亲明察!儿媳是冤枉的,定是有人诬陷于我!”   事到如今,老夫人又怎会不查清楚,便将大夫人给叫来?   她气的胸膛不断起伏,“冤枉?京城苗家怎会出了你这般恶毒的蠢妇!三丫头如今,都被你给养歪了!来人,将大夫人带下去!”   处置了大房母女后,老夫人便差人去喊了赵芯儿。   赵芯儿平日里并不出门,所以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因为之前的事儿,惹了老夫人失望,赵芯儿已经许久未见过老夫人,如今听说老夫人唤她,还惊讶了下。   去了老夫人处,便瞧见老夫人神情有些憔悴,就连鬓角的白发都多了几缕,瞧起来,竟是苍老了许多。   赵芯儿福了福身子,向老夫人请了安。   老夫人招招手,“芯丫头,上前来。”   赵芯儿迟疑着走上前,手便被老夫人握住了。   “芯丫头,委屈你了。大夫人所做之事,我已全然知晓,放心,老身会为你做主。”   赵芯儿眨了眨眸子,眼圈微微有些泛红。   -   大夫人与三小姐在祠堂跪了整整一个晚上,三小姐更是哭得眼睛都肿了,最后神情憔悴,面色煞白的回了住处。   大夫人刚回来,便有下人传信,说是大姑奶奶来求见。   大姑奶奶来不是为别的,而是听了外头的传言,来找大夫人说婚事作罢的。韩钰文跟祝芷甜的婚事,并未定下,而只是口头说了说。   还作不得数,所以也不用退亲,大姑奶奶只口头知会一声便行了。   大夫人听了大姑奶奶这番话,脸色便霎时间变了,她怒极,“妹妹,你怎可过河拆桥?甜丫头可是你最疼爱的侄女儿,你这是要将她往绝路上逼啊!”   大姑奶奶语气也很不满,撇撇嘴道,“大嫂,这也不能怪我,谁叫你行事不谨慎些。左右甜丫头跟钰哥儿还未定亲,你还是为甜丫头另寻佳婿吧。我心里也是疼甜丫头的,大嫂,日后我定给她留意着,选个好些的亲事。”   以前也便算了,祝府的小姐们名声不好,是被赵芯儿给连累了,可如今,大嫂心思歹毒,甜丫头嚣张跋扈,这母女两个,已经成了全澧县的笑柄,若是嫁过来,那岂不是害了钰哥儿!   摊上这么个叫人耻笑的岳母,许还会连累钰哥儿的前程呢。   “你莫要欺人太甚!”她心知已经无法挽回,又听大姑奶奶这般糟践她的甜丫头,只气的双眼发红,指着大姑奶奶,颤抖着手指道,“滚,你给我滚——”   大姑奶奶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了,啐了一声,“走就走。真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她虽不想让钰哥儿娶甜丫头了,但还是将她当亲侄女看待的,本想着,甜丫头在澧县名声成了这般,定嫁不了好人家了,便想回涿州帮她相看一二,可结果,也罢,是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大夫人怒极攻心,手没来得及收回来,突然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大夫人!”   屋内一阵兵荒马乱。   再说祝芷甜,听说婚事没了,她日后嫁不成她的钰文哥哥后,哪里能接受?哭得嗓子都哑了,更是险些哭晕过去。   祝府二房二太太,以及大小姐二小姐听说三小姐跟大夫人干的破事儿后,都埋怨上了两人。之前赵芯儿院内传出有男子出没的事儿,竟是大夫人做的!这大夫人可真真儿是好歹毒的心,为着出气,居然把整个祝府的姑娘都给赔了进去!   如今被禁足,也是活该!   大小姐虽说婚事还在,但夫家那边儿,待她明显不如从前了。   而二小姐的婚事,如今则是更没有着落了!   她们能不恨大夫人母女两个?   老夫人处置了大房母女后,便见了见袁子琰,将二人的婚事定了下来,是在今年的十月份。想一想,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   如今,已经入了秋,天气转凉,尤其早间寒气最甚。   清晨,赵芯儿坐在石凳上,正绣着花儿。   她扎着双平髻,身着一袭荷色襦裙,肩上披了个白绒绒的披肩,称的小脸愈发白净小巧。   这披肩质地很好,是袁公子送她的。   袁公子说是棉花做的,但是瞧起来,却像是狐裘大衣呢!   她很是喜欢。   突然,门口传来响动声。   赵芯儿放下手中针线,瞧了眼墙上坐着刻玉雕的袁子琰。   便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站在门外的,竟是多日未见的韩钰文! 第二十四章 成亲 如今便这般娇气,日……   韩钰文瞧见赵芯儿后,便笑了一下,清隽的眉眼微微弯起,很是好看。   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眸子中一闪而过的苦涩。   他唤了一声:“芯儿妹妹。”   赵芯儿柳眉微微蹙起,“原来是表少爷。”   看着赵芯儿明显不欢迎的神情,他拱手赔笑道:“芯儿妹妹不必撵我,我此次前来,便是同你告别的。先前多有得罪,还为芯儿妹妹引来了诸多祸端,是我的不是,临走前,来向芯儿妹妹赔个罪。”   他眉眼仍旧带笑,看起来俊俏潇洒,宛如赵芯儿第一次见到那个表少爷。   可谁也不知道,他心头有多苦涩。   这些日子,是他自以为是了。   芯儿妹妹说的没错,他不是她的良人。   他到底,不如隔壁院子的那位袁公子。   如今,她定了亲,有人肯待她好了。   他又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韩钰文兄妹随母亲从涿州来澧县,便是为着他与祝芷甜的婚事,如今,婚事黄了不说,祝芷甜又闹了那么大个笑话,大姑奶奶与大夫人之间还有了隔阂。   大姑奶奶留下来也没了意思,于是辞别了老夫人,不日便准备回涿州了。   赵芯儿闻言,神情倒是不再像先前那般嫌弃了。   大姑奶奶去大夫人处亲口回绝了他与三小姐婚事的事儿,她也听说了。   “表公子严重了,先前之事已经过去了,我并未放在心上,且也怪不得你,表公子不必自责。”芯儿又问,“何时启程?”   韩钰文心头苦笑,“大约明日。”   赵芯儿点了点头,道,“芯儿近日来身体不好,届时,便不去送了,提前祝表少爷一路顺风。”正说着话,芯儿听见里面传来“砰”的一声响,身形一顿。   方才她出来之时,袁公子便从墙上跳到了院子中。   她突然有些心虚,“芯儿还有些事,表公子回吧。”   说完,赵芯儿福了福身子,就将门给关上了。   门外,韩钰文怔愣半晌,最后摇头苦笑一声,转身离去。   再说赵芯儿,关上门后,就扭过身子,偷偷朝着院子中瞧了一眼,便瞧见袁公子正端坐在石凳上,正朝着这边儿看,他面上没有表情,瞧不出喜怒。   她心头愈发忐忑了,摸了摸鼻尖,很小步的走上前。   等凑上前,便瞧见原本平整的石桌,这会儿竟裂了一条缝!   赵芯儿脖子一缩,猫眼儿瞪圆了。   她怂巴巴的,捏紧小拳头先发制人道,“我也不知道来人是他,若是早便知晓,我定不会给他开门!”   “哦?”袁子琰还记得他曾听见祝府这位表公子向她示爱之事,闻言也只是轻轻瞥了她一眼,“走了?”   赵芯儿重重点头,“走、走了!被我给撵走了!”   “说什么了?”袁子琰淡声问。   “说是明日便走了,来道别的。我同他说,叫他赶紧走,明日我不会去送的。”   一路顺风……同赶紧走的意思,应当差不多的。   赵芯儿想。   “嗯。”   许是她表现还不错,袁子琰脸色好看了些,这事儿便算是过去了。   危机过去后,赵芯儿便忍不住心疼起石桌来。   她偷偷瞧了袁公子一眼,心头忍不住骂了句,败家男人。心里又开始算嫁妆剩下多少,她日后每日得绣多少帕子,才能养得起家。   芯儿算的小脸苦巴巴的。   就在这时,袁子琰突然出声,“过来。”   赵芯儿走上前,就被袁子琰抓住了小手,下一刻,手心被塞了个触感微凉滑润之物。   她愣了一下,打开掌心一看,原来是袁公子那块玉石,已经雕刻好了。   原本拳头大小的玉石几乎被削去了一半,如今是个男子模样的玉雕,仔细一看,跟眼前的袁公子竟有几分相似,额角处那道疤痕,更是十分的传神。   袁子琰耳根微微发红,轻咳一声,将她拽在腿上坐着,揽着她的腰问她,“可喜欢?”   赵芯儿快哭了,而且一点都不敢动。   “喜、喜欢。”   “日后我若不在你身边,有这玉雕在,便如同我在你身边一般。”   赵芯儿扁扁嘴。   她还是更喜欢那块拳头大小的玉石。   可袁公子太凶了,她只能捧着玉雕昧着良心道:“多谢袁公子,芯儿很喜欢。”   “嗯。”袁子琰低声道。   袁子琰似乎极喜欢她的腰,总是捏她腰上的软肉,只捏的赵芯儿眼角泛红,眸中含泪,身软了半截,却敢怒不敢言。   赵芯儿抬起莹莹眸子,小脸绯红,有些委屈的看着他。   这神情,落在袁子琰眼中。   小姑娘眼角微微泛红,眸光欲语还休,袁子琰的呼吸陡然间便急促了几分,眸光更是深得可怕,下一刻,他捏着她白皙小巧的下巴,便覆了上去。   ……   最后,小姑娘还是被他给欺负哭了,赵芯儿衣服有些乱,身子娇软无力的趴在他的怀中,抽抽搭搭的,瞧起来委屈极了。   袁子琰单手揽着她的腰肢,另一只手轻轻擦她眼角的泪。   他眸色比之前还要幽深,声音沙哑的厉害,“怎的这般娇气?”   如今便受不得,若是洞房时,那还得了?   后面一句话,他没说出来,怕吓到怀中的小姑娘。   饶是这般,她听到他的声音,小身子还颤了一下。   袁公子怎的这般骇人……   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便是上一世,大公子,也、也没有这般呀!   ——   时间过得很快,秋色渐渐已至末尾,冷冬已见了苗头。   而成亲的日子,也如期而至。   天还未亮,外面便传来了敲敲打打的喜乐声。   赵芯儿穿着红色喜服,紧张的小手都攥在了一处。   丫鬟婆子正给她化着妆面,喜娘在跟前儿说着吉祥话。   有人递上口脂,赵芯儿轻轻抿了一下。   自重生回来,她为了摆脱给大少爷做妾,便一直琢磨着嫁人,如今,竟真的要嫁出去了……而且,是正儿八经的妻,而不是妾。   这会儿,赵芯儿心头除了紧张外,还有些期待。   袁公子虽说凶了些,穷了些,但待她很好。   她的这身行头,便是袁公子前些天叫福伯送过来的。   头顶上的凤冠霞帔,看起来精致极了,也贵重极了。听说是袁公子专门差人定制的,纯金打造的,上边儿的珠子,也是上好的珠宝。   身上的嫁衣,用的金线与上等丝绸。   赵芯儿两辈子加一块儿都没穿过这样的布料。   她紧紧的揪着手里的红帕子,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弄坏了衣服与头上戴着的凤冠。   看起来虽好,就是,太破费了些。   先前他给的聘礼便不多,里边儿最好的东西,便是一只金钗了,还有好多件银饰。   想必家中拮据,如今成亲又这般铺张浪费。   她有些上愁,为了置办这些东西,袁公子别是将宅子都卖了。   旁边,包子怔怔的看着赵芯儿,“小姐,你今天真美,公子瞧见定走不动路了。”   赵芯儿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瞪了包子一眼。   赵芯儿这身嫁衣实在令人惊艳,旁边大小姐祝芷桐羡慕道,“芯妹妹往日里便好看极了,今日更是好看的不得了,这衣服与凤冠,袁公子真是有心了。”   祝芷桐定了亲,还未成亲,如今看到赵芯儿的嫁衣,心头羡慕极了。   因着赵芯儿一事,大夫人被禁了足,二夫人得了掌家的权利,二房如今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二房母女得了利,对赵芯儿便好了许多。   一旁,二小姐祝芷雅则是嫉妒的捏紧了帕子,不是说隔壁住着的袁公子家中破落吗,怎的置办得起这般好的嫁衣!两个月过去了,祝芷雅仍旧还未定亲,翻过这个年,她便十六了。她同二夫人关系不好,仰仗的大夫人还被禁了足,婚事更加没了着落。   这会儿,赵芯儿成亲,祝家三位姑娘都来了。就连三小姐,也提前给放了出来。   祝芷甜冷哼一声,看向赵芯儿的目光满是厌恶,钰文哥哥不娶她了,赵芯儿这小贱人居然如愿以偿的嫁给了隔壁,这让她怎么能甘心?   好几次想上去捣乱,都被包子给拦下来了,这会儿,手臂还疼着。   就在这时,敲敲打打的乐声近了。   喜娘赶紧道,“是新郎官来迎亲了,快给新娘子盖上红盖头。”   话音一落,赵芯儿眼前便是一红,红盖头已经落在她的头上。   被人牵引着,一路上了娇子,摇摇晃晃了没多久,便被人扶着进了屋子。   赵芯儿虽看不见,可听得到,外头十分的热闹,听说县太爷夫妇都来了,赵芯儿并未多想,只以为是老夫人脸面大,这二人才来的。   一声“送入洞房”后,赵芯儿便被送进了新房中。   她坐在榻上,下面的花生有些硌人。   袁公子被叫出去敬酒,赵芯儿独自一人端坐在房内,包子在旁边伺候着,问她,“小姐,可饿了?”   谁知,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吱呀”一声。   竟是刚走没多久的袁子琰回来了!   原来啊,是他黑着脸的模样实在吓人,哪里有人敢灌他的酒?再加上袁子琰在澧县认识的人不多,宾客比寻常人成亲少了一些,这不,没多久,便回来了。   “包子,下去吧。”袁子琰声音微微沙哑,沉声吩咐道。   又是“吱呀”一声,屋内,此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赵芯儿小脸绯红,心头像是揣着个兔子般,不住的乱跳着。   小手更是下意识抓紧了床单。   下一刻,脚步声渐近。   男人坐在了她的身侧,他身上浓浓的酒香味也随之而来。 第二十五章 黑脸 好哇,合着是这个老……   赵芯儿心头紧张极了。   手里的帕子都快被扭成了一团。   再说袁子琰, 眸光也幽深的厉害,他微眯着眸子,大手正要落在那纤细的腰肢上。   门口便传来“扣扣”的敲门声。   袁子琰动作一顿, 脸就黑了半截。   他声音带了浓浓的不快,沉声问, “谁?”   福伯在外头,小心翼翼的道,“公子,是我。”   袁子琰冷声道, “滚。”   外头的福伯苦了一张脸, 别提多上愁了。   他也想麻溜的滚,但、但……   他老脸都愁的皱在了一起, 硬着头皮道:“哎呦,我的公子,这红盖头还没掀呢,交杯酒也还未喝呢……礼数不能废,不吉利的。”   这会儿,外头的不光福伯,还有喜娘等人。   包子被撵出去后, 就在外头站着,喜娘等人端着交杯酒以及掀红盖头的家伙什要进来时, 便被包子拦在了外头。   喜娘可愁坏了, 包子一根筋,说破了嘴皮也没用, 再一个,这袁公子她们也不敢惹,最后只能将福伯给喊来了。   这不, 就有了如今这一幕。   屋内,袁子琰彻底黑了脸。   福伯在外头,跟喜娘两个面面相窥,表情都很是发愁。   终于,屋里头传来一道极为不快的声音,“进来吧。”   福伯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轻轻将门推开,叫喜娘等人进去。   因着这位袁公子气势太过骇人,且全程都黑着一张脸。   喜娘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套流程走的也是异常快。   掀开红盖头后,袁子琰垂眸,定定的瞧着坐在榻上的小姑娘,微微一怔。   玉骨冰肌,娇艳如花。   小姑娘一身红色嫁衣,称的肤白如雪,小脸上两团绯红,头上的红色宝石垂在她的两颊边,因着她微微抬头的动作,微微轻颤着,漂亮极了。   她眼尾处微微泛红,正偷眼儿瞧他,欲语还休的模样,叫袁子琰胸腔微微发热。   若是娘还在世,对这个儿媳,定当是百分满意的。   袁子琰想。   很快,便有丫鬟端上两盏酒。   赵芯儿鲜少饮酒,这一杯酒下肚,便有些头晕目眩。   她小脸泛着红,双眼蒙了一层雾色,正仰着小脑袋,怔怔的看着袁子琰。   喜娘在旁,瞧着新郎官不似要离去的模样,暗暗着急,忍不住看向门外的福伯,使眼色。   福伯连忙道,“包子,伺候夫人沐浴更衣。”然后赶紧上前,扶着自家公子往外走,“公子,宾客还在外头吃着呢,您再去招呼招呼。”   袁子琰眉头紧锁,扭头看向小姑娘。   许是凤冠太重了,她扁着嘴,小手正轻轻揉着白皙的后颈。   是该沐浴更衣。   “嗯。”袁子琰低低的应了一声,这才随着福伯出去。   福伯擦了擦额角的汗,总算是出了一口气。   袁子琰出去后,便被祝家三公子给拦下了。   今日一整天,袁子琰出来两次,祝得毅还是头一个敢灌他酒的。   “芯儿表妹虽父母双亡,但祝家便是为她撑腰的娘家,妹夫日后若委屈了她,我祝家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便是祝家不作为,他也会为芯儿表妹撑腰。   祝得毅说完,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袁子琰微微眯起眸子,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心,我待她定比你祝家要好。”   随后,两个人就像是暗暗较上劲一般,你一杯我一杯的。   倒是有了几分寻常人家成亲,新郎官被灌酒的架势。   不过,袁子琰酒量甚好,没多久,祝得毅就被喝趴下了。   -   袁子琰回去时,小丫头已经乖乖的坐在榻上。   她头上的凤冠已经被卸下去,身着一袭红色丝绸料子的衣衫,衬的她身条愈发的纤细。小姑娘瞧着瘦弱,但该有肉的地方,一点都不含糊,洗净儿的小脸莹白如玉,朱唇不点而红,瞧起来像是一颗刚刚拨开,晶莹剔透的葡萄,诱人极了。   她洗完澡酒劲儿似乎还未醒,身子软乎乎的,有些东倒西歪的。   听到了开门声,还眨着一双雾蒙蒙的猫眼儿朝着他看过来。   袁子琰深吸了一口气,黑眸颜色渐渐深了,抬腿大步上前。   早冬的天儿,天气还是有些凉的,袁子琰刚从外头进来,身上还裹着一层寒意。   他一靠近,冷意便跟着袭来。   赵芯儿便忍不住打了个颤,她小鼻子皱了皱,嘴唇微微撅起,不满的看着他。   袁子琰眉眼染上笑意,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   小东西,还挺娇气。   “也罢,我先去沐浴更衣。”说完,袁子琰便直起身子,大步朝着屏风后走去。   不同于赵芯儿那般精细,袁子琰一介粗人,沐浴速度很快。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袁子琰便换好衣服出来了。   他发尾微湿,眉眼上还带着几分雾气,身上的寒气已然消失,刚冲完热水澡,身上甚至还带了几分热气。他走上前,坐在小姑娘身边,这下,赵芯儿终于不嫌弃了。   赵芯儿因着喝了酒,身子有些发软,脑子也不太清楚,袁子琰坐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正呆呆愣愣的半眯着眸儿,倚在床栏边。   袁子琰一伸手,将人揽在了怀中。   赵芯儿软软的靠在他的怀里,两只小手揪住他的前胸的衣服,仰着小脑袋,眨着一双迷蒙的猫眼儿瞧他。   袁子琰喉咙一紧,低头便要吻上去。   结果,一凑近,赵芯儿便闻到了浓浓的酒味,小鼻子一皱,有些嫌弃的偏过了脑袋。   袁子琰黑眸瞧着她,气笑了。   捏着她小巧的下巴便亲了上去,赵芯儿“呜”了一声,只觉得脑袋更加晕了。   红帐缓缓落下,一袭春色被渐渐遮掩。   忽听里面传来小姑娘娇气的喊了一声“疼”,接着便是很小声,又委屈的哽咽声。   芯儿哭得梨花带雨的,猫眼儿都红了。   可这没惹来男人的怜惜,换来的是更加孟浪的对待。   直至天色渐亮,屋里的动静,才渐渐消散。   ***   几乎快到晌午,芯儿才悠悠转醒。   她扶着腰,一张小脸苦巴巴的,嘴扁着,跟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吧了都。   她的腰上一片青紫,乍一看,都没一块好肉了。   她呜了一声,把头蒙在了被子里。   浑身酸疼,动都不想动。   混蛋,大混蛋!   就在这个时候,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   接着,便传来了袁子琰的声音,“起来用些吃食吧。”   他的声音跟平时相差无几,但是仔细听,便可以听出带了几分起伏,似乎心情很不错。   赵芯儿听到他的声音,小身子便是一颤,在被子里面拱了拱,闷闷的道,“你先出去。”   哪怕她上一世已通人事,但也未曾想到,这男女之间,还、还能这般。   这床笫之间,袁公子比大少爷,可吓人了几十倍……   赵芯儿心中是又气又羞,紧紧揪着被子,简直没脸见人了。   听着她有些发哑的嗓子,也知昨日将她欺负狠了,袁子琰面上浮上一抹不自在。   看到被子中,有鼓出来的一小块动了动,袁子琰便以为是她的小脑袋,轻轻拍了拍,道,“好,我这便出去了,你早些出来,饭菜热好了。”   赵芯儿在被子中,猫眼儿都瞪圆了。   她气的小脸紧紧绷起,捏着小拳头简直想挠人。   呜呜,这这个混蛋!   居然拍她的、她的屁、股!   袁子琰走了后,赵芯儿红扑扑的小脸才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包子为她烧好了水,她去泡了个澡,才慢吞吞的穿好衣服,出了门。   往日里,袁子琰并不注重口腹之欲,家中都是福伯做饭。可如今,赵芯儿嫁过来,他突然发觉,福伯做饭的手艺,也太差了些。   于是,今儿个一早,便去找了个做饭的婆子回来。   赵芯儿起了床后,包子便将饭菜端了进来。   三菜一汤,两荤一素,还有一小盅炖鸡汤。   这鸡汤,包子说是袁子琰特意吩咐做的,要给赵芯儿补身子的。   一听补身子,赵芯儿小脸便羞的绯红一片,这是生怕别人不知他们昨夜做了什么!   她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在心里将袁子琰给暗暗骂了一顿。   包子缺根弦,并未注意到赵芯儿面上的不自在,反而咧着嘴傻笑,“夫人,王婆子是今儿早上公子聘来做饭的,做出来的饭菜特别好吃,您快尝尝。”   赵芯儿执起筷子,道,“包子,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包子摇头,“夫人,包子方才吃过了。”   赵芯儿点了点头,又问,“袁公子呢?”   包子闻言,提醒道,“夫人,您与公子如今已经成亲,便不能再叫的这般生分了,您应该唤公子相公的。”   赵芯儿小脸上带了几分不好意思,又听包子道,“公子有些事情,方才出去了,说晚点时候回来,还特意嘱咐了叫夫人多吃些呢。”   “知道了。”赵芯儿红着小脸应了一声,便夹了一块清炒莴笋放在嘴里,缓缓嚼了几口,发现味道竟真的很好,甚至,跟那日吃的,袁公子买来的银食斋的饭菜,颇有几分相似。   昨日便未怎么吃,今日又一觉睡到了晌午,她早便饿坏了。   吃饱了后,赵芯儿摸着微微鼓起的小肚子想。   那王婆子做饭这般好吃,工钱定然少不了。   --   吃饱了饭后,赵芯儿披上了披风,便带着包子出了房间。   她想在院子中走一走,消消食,顺便去大门外头瞧一瞧,是哪般模样的。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自从进了祝府后,她便再未曾出过门。这些年来唯一一次出门,还是昨日,嫁过来时,她坐在轿子中。   可她当时蒙着红盖头,也瞧不见外头的光景。   ……   出了门,便瞧见在扫院子的福伯。   福伯看见这位新进门的少夫人,便和蔼一笑,“少夫人,您醒了,可有什么要吩咐老奴的?”福伯很是喜欢这位女主子,一个是自家公子今年二十有五,实在是不小了,还十分的不解风情,少夫人不嫌弃肯嫁过来,当真是不错。   另一个是,福伯无意间坑了人姑娘一次,这心里头,一直在内疚着呢。   赵芯儿忙道,“福伯,我就是随便逛逛,你忙便好,不必管我。”   福伯点头,“您有要吩咐的,喊老奴便可。”随后又继续扫地了。   赵芯儿在院子中转了一圈,袁府的宅子不算小,三进三厅,只是这房子瞧起来有些年月了,瞧起来有些破旧。就连木质的大门,也颤巍巍的,仿佛人一踹便能坏一般。   也得亏这家是袁公子住着,若是换个人,非要遭了贼不可。   最后,赵芯儿停在了与翠阁相接的那堵墙边。   那里原来,种着一颗郁郁葱葱的枣树,如今却光秃秃的一片,瞧着有些荒凉。   福伯见她停在了这儿,暗叫一声要遭。   连忙放下手里的扫帚上前,笑呵呵的问道,“夫人,可是有什么事情?”   赵芯儿抿了抿唇,问,“这里的枣树,为什么砍了?”   福伯霎时间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在问树啊。   没发现便好,福伯如实回答,“先前公子刚回府中,什么都未置办,更没有柴火烧,正好瞧见这颗枣树长得好,于是便将枣树给砍了,说是晾晒一番,就可以烧许久了,这不,如今还没烧完呢。”   说完,福伯便瞧见少夫人小眉头一皱,霎时间明白了什么,“少夫人,喜欢吃枣子?”   赵芯儿道,“往年外祖母在世时,我与外祖母经常摘这上头的枣子吃。”   原来,这颗枣树竟是少夫人的心头好,结果被自家公子给硬生生砍了!   福伯替自家公子擦了一把冷汗。   赵芯儿说着话,走上前。   福伯心里“诶呦”一声,赶紧跟上前。   赵芯儿本想瞧瞧这棵树还有没有树根在,若是有的话,好生养两年,或许会生出新树苗。谁知,她一走近,竟发现这墙上有一个十分显眼的缝,她猫着身子,凑上去一瞧,竟发现这缝隙居然能够清楚瞧见翠阁那边的动静!   且十分巧妙的是,这小缝在这边能瞧见,翠阁那边是看不到的!   赵芯儿捏紧了小拳头,气的整张小脸都绷起来了,神情愤愤。   好哇,她说她时常在院子里边绣花儿时,怎么老觉得有人在偷偷瞧她!   合着是袁子琰这个老男人!   得,这下子,福伯额角上的冷汗是彻底的冒出来了。 第二十六章 生气 他还想偷瞧别人!【……   “这是什么?”赵芯儿绷着小脸问。   福伯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这、这……”   赵芯儿气的一跺脚,也没心情再逛下去了,干脆喊了包子, 就回了房间。   袁子琰回来时,便发现, 福伯脸色怪怪的。   甚至,还在院子里面长吁短叹的。   看到袁子琰后,福伯眼睛顿时间一亮,赶紧冲了过来, “公子, 您总算是回来了!”   袁子琰脚步一顿,询问, “夫人可用膳了?”他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是回来路上,瞧见有卖的,给赵芯儿买回来的。   福伯欲言又止,“用是用了,只是……”   袁子琰微微皱眉,“只是什么?”   福伯一指墙角, 咬牙道,“您总是在墙边看夫人的那个缝隙, 被夫人给瞧见了, 夫人当时瞧着,很是生气的模样。”   袁子琰脚步一顿, 面上带了几分古怪。   没等他说话,福伯便又道,“而且……您第一日过来时, 砍的那棵枣树,似乎是夫人的心头好。”   听着福伯的话,袁子琰忍不住想起,第一次与小姑娘见面时的场景来。   当时,便是在这棵枣树下。   难怪她当时那般神情,还瞪了他一眼。   袁子琰捏了捏眉心,神情中染上几分懊恼。   将手里的糖葫芦递给福伯,袁子琰便大步朝寝室方向而去。   走近后,正巧儿包子关门出来。   袁子琰叫住包子。   “公子,您回来了。”   袁子琰“嗯”了一声,问,“今日,夫人都做了什么?”   包子如实回答:“吃完饭后,便去院子中逛了逛,本还想出去逛逛的,刻不知为何,夫人突然说没了兴致。”说到此,包子突然又道,“哦,对了,夫人说,自住进了祝府,便没再出来过了,很想出去瞧瞧,外边儿如今是怎样个光景了。”   袁子琰闻言,神情有些怔然,原来……她竟许多年未踏出过祝府大门了。   “下去吧。”   袁子琰吩咐了一声,走到门边,轻轻将门推开。   一进去,便瞧见小姑娘正坐在榻上绣花儿呢,她小脸绷着,手里捏着一根针,不知绣着什么。袁子琰走进一瞧,发现她绣的居然是只猪头,瞧起来憨态可掬,惟妙惟肖的。   再说赵芯儿,看到袁子琰推开门进来,便将绣的手帕收了尾,用牙咬掉线头,然后将帕子塞进袁子琰的怀中。   “送你的。”小姑娘声音脆生生的。   袁子琰将手帕拿出来瞧了眼,又疑惑的看了看小姑娘。   大约是福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不大会察言观色。   小姑娘哪里像是生气了的样子,而且,还送了他帕子。   袁子琰坐在她身侧,伸出手正要揽她,谁知下一刻,小姑娘就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躲开了他的手。   他手一顿,慢吞吞的收了回来。   “身子可好些了?”袁子琰问。   赵芯儿小声回答,“没什么大碍了。”   她垂着小脑袋,并不看他。   袁子琰摸了摸鼻子,问她,“生气了?”他想同她解释,但,在墙上挖个窟窿偷看人小姑娘这事儿,无论怎么解释,都挺孟浪的。且,他在墙上挖个窟窿的初衷,就是为着偷瞧,说出来,她许会更加生气。   赵芯儿心里头憋闷极了,她偷偷瞪了他一眼,心说这人怎么这般坏,简直、简直就是个登徒子!她想问他墙上边儿那个缝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话到了嘴边又有些不敢。   她扁了扁嘴,瓮声瓮气的道:“芯儿不敢。”   说完,赵芯儿便愤愤的咬了下唇,一想到她白日里在院子中,无论做什么,都被隔壁这人给瞧了个真切,她便气上一分,最后气的小脸发红,眼圈也跟着红了。   她怎么这般惨,被人里外都欺负了个遍,还要忍着。   越想越委屈,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下来了。   袁子琰看到小姑娘掉了眼泪,才真切的察觉到,她生气了,且还气狠了。   他眉头一紧,站起身来,走到了小姑娘身前。   赵芯儿正难过着,下巴便被人抬了起来,带着泪意的小脸儿便映在了袁子琰的眼帘。   袁子琰拇指擦去她眼角的泪,低声说,“莫哭了。”   他的手指上都是茧子,磨的她的脸有些疼。   赵芯儿动了动小脑袋,没挣脱开,眼泪更加凶了。   袁子琰叹息一声,“都是我的错,我混蛋。你若是气,便骂我,别气坏了身子。”   赵芯儿泪眼朦胧的瞧着他,小声问,“我若骂你,你生气了,会打我吗?”   袁子琰微微蹙眉,“自然不会。”   她将他当做什么人了,他便是打自己,也不会打她的。   赵芯儿闻言,捏紧小拳头,愤愤的骂他,“大混蛋,不要脸!”   袁子琰道,“嗯,是我混蛋,我不要脸。”   赵芯儿见他真的不生气,胆子大了些,气呼呼的拍开他的手,“你以后不许再这样做!你现在就去把那个窟窿给填上!”   拍完了,她又有点怂,缩回小手背到身后,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干。   偷偷抬眼去瞧他,只见他不仅未生气,还点了点头,“好,我现在就去。”   赵芯儿怔愣了一下,他虽瞧起来凶,但似乎,真的很少凶她。   许是人都喜欢得寸进尺。   见袁子琰真的不会凶她,也不会打她后,她扁了扁嘴,又有些不满意。   她如今嫁过来了,又不住翠阁了,他便是填上不填上的,也瞧不见她了。可转念又一想,如今翠阁空了下来,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住进来了,留着那个窟窿,他日后难道还要看别人不成!   还是填上的好。   也幸亏袁子琰不知道她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不然脸都得黑了不成。   在她眼中,他便是那般浪荡,无论隔壁住着的是谁,都要去偷瞧几眼?   没多久,袁子琰便为赵芯儿系好了披风,牵着她来到了墙边,找了泥土跟家伙什,让她在旁边亲眼瞧着,他将这窟窿给堵上。   这会儿,袁子琰眼中年纪大了,不会察言观色的福伯正站在一侧,且还十分有眼力劲儿的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赵芯儿。   “夫人,这是公子回来时,特意为您带的糖葫芦。”   赵芯儿一愣,将糖葫芦接了过来。   记得上次吃糖葫芦,还是爹为她买的,如今,已经许多年了。   她放在嘴中,轻轻咬了一颗,酸中带点甜,是记忆中的味道。   赵芯儿轻轻嚼着,心头微微涩然。   旁边,福伯又道,“夫人,您别嫌老奴多嘴,公子做的纵然不对,但也是心里惦记您,担心您在那边儿被人欺负,想经常瞧见您才会如此,您就别怪他了。”   赵芯儿忍不住想起,三小姐同大少爷闯进翠阁之事,若不是他,如今也不会是这般光景了……她偷眼儿去瞧袁子琰,俏脸微微泛红,心头的气,此时也消了大半。   她走上前,小手轻轻扯了扯袁子琰的衣服,小声道,“怪冷的,窟窿也填的差不多了,回屋吧。”   袁子琰赞赏的看了福伯一眼,“嗯”了一声,将手中的东西,递给福伯,然后拍了拍身上与手上的土。   回屋后,赵芯儿心头暖洋洋的,看着袁子琰小声道,“相公,糖葫芦我很喜欢。”   一声相公,被她唤的又软又娇,听得袁子琰眼神深了几分,胸腔微微发热。   “你喜欢便好。”他哑声道。   赵芯儿看了一眼窗外,抿了抿唇,还是不放心的嘱咐,“相公,日后翠阁住进了别人,你、你不能去偷看。”窟窿虽补上了,但他既然能给掏一个窟窿出来,也能掏出第二个。   袁子琰闻言,长眉皱紧,脸果然黑了。   这叫什么话!   “胡闹,我偷看别人做什么?”袁子琰神情不快,沉声道。   赵芯儿如今不怕他了,听了他这话,甚至明媚的小脸还仰了起来,眉眼弯弯的去瞧他,原来,相公不想看别人,只想看她。   “相公,你真好。”   若是花钱不大手大脚的,就更加好了。   听着小姑娘软糯的声音,似撒娇一般的话语,袁子琰眸子暗了暗。   握着她的手一个用力,小姑娘便“呀”了一声,人跌在了他的怀中。   下一刻,男人有些烫人的唇便落了下来。   ……   小姑娘被欺负的双眼含泪,紧紧揪着腰带,鼓着脸瞪他。   袁子琰轻咳一声,面色有些不自然。   他知他昨夜孟浪,小姑娘被欺负狠了,也没想如何,她倒也不必……这般防着他。   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耳朵,袁子琰哑着声音道:“包子说,你许久未出门了,明日,我带你去外面逛逛。”   芯儿水润的眸子微微一亮。   因着第二日要出门,赵芯儿心头有些激动。   所以翌日,她早早的便醒了。   用过早膳后,赵芯儿便微蹙着柳眉同袁子琰道,“相公,王婆子工钱,应当挺贵的吧?”   “不贵。”袁子琰道。   赵芯儿抿了抿唇,道:“若不然,便将王婆子辞了吧,我们平日里随便吃些就好。”   袁子琰疑惑,“她做的饭菜不合你的口味?”   赵芯儿摇了摇头,“那倒不是,王婆子手艺很好……”她只是觉得,家中如今十分拮据,有管家丫鬟,再加上一个婆子,恐时间长了付不起工钱。   不过,男子都好面子,她便没直言。   “既然你还满意,那便留下她。”袁子琰道。   赵芯儿愁的小脸都皱紧了。   -   包子虽说一根筋了些,但是手很巧。   赵芯儿出门前,包子给她挽了个垂髻,婉约又带了几分灵动。   她从梳妆盒中,选了个玉质的发簪插在了头上,又挑了一件茶色襦裙穿上,肩上披着袁子琰送的披风,手里捧着个汤婆子,便随着袁子琰一同出了门。   因着袁子琰在,便没叫包子跟着,只二人出了门。   袁子琰见到芯儿头上没什么样式的玉簪子,疑惑的问道,“怎的不带我送你的玉簪?”他给的聘礼中,有许多首饰,却一次没见她戴过。   赵芯儿脚步一顿,心说你哪里送过我什么玉簪,只送了我个玉雕,还是雕的你自己。   没等她说话,他便道,“可是不喜欢?那今日再带你去挑选些。”   说着话,二人已经来到门外。   赵芯儿数年来头一次出门,很是新鲜,在袁府门口驻足了片刻,目光四处打量了一番,街上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   不远处,有一座十分阔绰的府邸,门口摆着两座石狮子,还有两个看门的小厮,门上的牌匾上,写着祝府两个大字。   原来,这便是祝府如今的模样,同前些年,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不光赵芯儿在四处看,周围的人,也在打量她。   这般漂亮的小娘子,澧县可不多见,瞧着,竟是从袁府中出来的,难道,这便是祝府里那位鲜少有人见过的表小姐?   知道了赵芯儿是谁后,众人更是唏嘘不已。   这祝府表小姐,竟然长的这般国色天香!难怪叫林书生失魂落魄,又引的这袁公子越墙而过也要英雄救美。   而路过的未婚男子,更是悔的捶胸顿足,若早知祝府表小姐是如此佳人,定要来早些求娶,不然也不会便宜了那穷酸的莽夫!   赵芯儿在门口停了不到半刻钟,就引来了无数目光,袁子琰的脸一点一点的黑了,可幸这会儿还在门口未离去,干脆叫包子拿了个帷帽来,给赵芯儿带上了。   一路走走停停,赵芯儿瞧见了许多新鲜玩意儿,有吆喝吃食的,也有卖甜点的,街上还有卖帕子荷包以及首饰的等等。   赵芯儿在卖绣活儿处停顿了片刻,瞧着这绣活儿,并没有她绣的好看。   她拿着一张手帕,问,“大娘,这个怎么卖?”   “姑娘,二十文钱,可要一个?”   赵芯儿摇了摇头想,这帕子竟可以卖二十文一个。   她若是靠针线活营生,想来也饿不死自己。   见赵芯儿摇了摇头,买绣活儿的大娘便笑呵呵的看向袁子琰,“公子,这帕子花样跟你家小娘子甚是般配,买一个吧?”   赵芯儿一瞧,便见袁子琰这败家男人真要掏银钱,就赶紧将人拽走了。   袁子琰问:“为何拦我?”   赵芯儿仰着小脸认真道,“我只是问问而已,那帕子没有我绣的好,不要买。”   袁子琰点了点头,原来她不喜欢。   随后,赵芯儿又去瞧了卖首饰的摊位,她觉着价钱有些贵,便又拉着袁子琰走了。   没多久,袁子琰便拉着她来到玉芝楼的门前。   他想着,外面的首饰她许是瞧不上,玉芝楼的想来会有一两件能瞧得上眼的。   好巧不巧的,赵芯儿与袁子琰竟在玉芝楼门口,遇到了祝得昌跟祝芷甜兄妹!   真可谓是冤家路窄。   祝芷甜刚被解了禁,在府中闷的快疯了,再一个,前些天瞧见了赵芯儿的嫁衣与凤冠,心头很是嫉妒,便央着大少爷祝得昌,带她来玉芝楼挑几件首饰。   可谁知,已经过去两个月,玉芝楼的掌柜的,竟还不让她进!   赵芯儿与袁子琰到的时候,祝芷甜正在玉芝楼门口大闹。   “混账东西,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滚开,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你们不让我进,本小姐今日便偏要进去!”祝芷甜气的脸色发青,指着前边儿拦着的两个小厮大骂。   祝芷甜气玉芝楼的人狗眼看人低,但又舍不得离去。全因是这京城最流行的款式,都在这玉芝楼里头,别家压根儿就买不到。   周围围了一圈儿人,都在看热闹。   尽管祝芷甜脑袋上带着帷帽,但仍旧有不少人认出来,这就是祝府那位嚣张跋扈的三小姐了。众人啧啧称奇,本以为祝三小姐一事是谣传,没想到竟是真的,瞧这三小姐的样子,品行的确……耐人寻味。   祝芷甜自然也听到了身后的议论声,顿时间气的嘴都歪了,她扭过头,气急败坏的骂道,“都给本小姐闭嘴!”   被人围在中间指指点点,祝得昌也觉得面上无光,朝着祝芷甜不满的道,“行了,还觉得不够丢人吗?再闹你就回去。”   祝三小姐有爹娘祖母疼爱,一路顺风顺水的,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她恨恨的瞪了祝得昌一眼,气的眼圈都红了。   正巧这时,玉芝楼的掌柜瞧见袁子琰带着赵芯儿走了过来,连忙笑着迎了上去,“公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里边儿请。”   赵芯儿方才便瞧见了三小姐与大少爷,下意识攥住了袁子琰的衣袖。   这会儿,见袁子琰揽着她便要往玉芝楼里边儿走,顿时间苦了一张小脸。   虽说她未曾来过这儿,但是也经常曾听祝府的小姐太太们提起。   尤其是三小姐,便经常说,这玉芝楼的首饰不仅漂亮,且十分贵重,最近流行的款式,里头全都有。当然,玉芝楼的首饰,只有有身份的太太小姐们,才用得起。像是赵芯儿这般穷酸的,是一辈子都用不起的。   如今,三小姐被拦在了玉芝楼门外,她居然要被迎进去了!   赵芯儿不仅心里一点都不畅快,甚至还有点上愁。   玉芝楼的首饰这般贵,相公又花钱大手大脚的,若真买了一两件,那家中的银钱,还能撑到明年吗?   她突然觉着,方才地摊上的首饰,也挺好的。   赵芯儿轻轻扯了扯袁子琰的袖摆。   袁子琰扭头看她,“嗯?”   赵芯儿踮起脚尖,靠近他耳边,轻声说,“若不然,我们还是去方才那摊位买吧?”   “既然来了,便先进去瞧瞧,你有喜欢的,待会儿回去顺路再买。”袁子琰道。   赵芯儿小脸顿时间苦巴巴的。   两人说话的功夫,祝芷甜与祝得昌也瞧见二人了。   兄妹俩一同朝着这边看过来。   祝芷甜恨得双眼发红。   祝得昌则是双眼一亮,虽说瞧不见她的脸,但几日未见,赵芯儿的身段愈发的玲珑有致了,这许便是嫁了人,通了人事的好处。他不再理会祝芷甜,而是一摇折扇,自诩风流的朝着二人走去。   “芯儿妹妹,袁公子。”祝得昌朝着二人一拱手,率先打了声招呼。   他这会儿,心里虽还是有些惧怕袁子琰的,可他又不与他抢芯儿表妹,便理直气壮了几分。同时,心头暗道可惜,芯儿妹妹这般颜色的佳人,居然嫁了这么个穷酸的莽夫。   不过这样也好,芯儿妹妹嫁过去时日久了,便知道银钱的好处了,届时,他再接济芯儿妹妹一番,不愁她不会从了他。   祝得昌如意算盘打得好,面上的笑容愈甚。   不过,无论是赵芯儿还是袁子琰,对祝得昌的感官都不是很好。   袁子琰瞧见他,便想起那日,这人想要强迫小丫头的一幕,面色变得陡然一沉,目光阴沉的看向他。   祝得昌被他的眼神骇了一跳,腿突然就有点发软。   再也待不下去,他笑容有些勉强道:“芯儿妹妹,袁公子,你们先逛,我便先告辞了。”说完,祝得昌也顾不上祝芷甜了,赶紧领着小厮溜了。   这莽夫就是粗人一个,粗鲁的很,日后若是芯儿妹妹真能委身于他,也得做的隐蔽些,不能被这莽夫给瞧见。   祝得昌走后,掌柜的又笑呵呵的迎着他们往里走。   祝芷甜这会儿,嫉妒的眼睛都红了,声音更是带了几分尖利,“你们给本小姐站住!”   她大步走上前,对掌柜的愤怒道:“你的眼睛是瞎了不成,放着本小姐这么个大顾客不让进,竟让这两个穷酸模样的进去。”说着话,她一指赵芯儿,“瞧她手上的镯子,不仅是许多年前的款式,且玉质一般,能买得起玉芝楼的东西?”   显然,是忘记了,当初还怀疑是因着袁子琰,才进不去玉芝楼的事儿。   掌柜的瞬时间变了脸色,“祝三小姐慎言,这二位是我玉芝楼的贵客,容不得你诋毁,请回吧,莫要再此处闹事,不然,便休怪我不客气了。”   祝芷甜气急,“放肆,我父亲乃京城官员,你竟敢如此对我!”   周围隐隐约约传来哄笑声,祝芷甜心里简直恨死了赵芯儿,都怪这个贱人!   她想也不想,便猛地冲上前,用力一拽赵芯儿的帷帽。   她动作突然,便是袁子琰也没注意到。   下一瞬间,赵芯儿的帷帽便掉了下来,露出了一张莹白如玉、皓齿蛾眉的小脸! 第二十七章 嫁妆 只能去官府报案了!……   惊为天人。   时间静止了片刻, 下一瞬,人群中传来了惊艳的低呼声。   早在祝得昌的谈论中,围观的人便知晓了, 戴着帷帽那位身姿曼妙的姑娘,便是祝府的表小姐, 没想到,这位表小姐不仅身条瞧起来像是个美人儿,长得也是国色天香。   在整个澧县里头,都找不出第二个这般的妙人儿了。   再对比先前这位无理取闹的三小姐, 简直就是天上地上的差别。   围观的百姓在周围小声议论:“难怪三小姐容不得表小姐, 隔三差五去找人麻烦,竟是嫉妒人长得比她漂亮, 真真是蛇蝎心肠。”   得,祝芷甜一听,心中更是恨极了。   再一瞧,赵芯儿虽佩戴的素净,但身穿雪白狐裘大衣,哪有半分穷酸模样?   祝芷甜发现了,人群中自然也有人发现了, 有个好事的男子笑着指着她道,“穿着狐裘大衣还寒酸?祝三小姐, 我瞧着, 你穿着也没人家好,这寒酸的, 实则是你吧?”   话音一落,便有人迎合起来。   祝芷被掀开赵芯儿的帷帽,本想是让她出个丑, 没想到到头来,出丑的成了她自己。听着周围指指点点的声音,祝芷甜再也待不下去,恨恨的瞪了赵芯儿一眼,带着哭腔怒骂了一声,“你们给本小姐等着!”便哭着离开了。   袁子琰黑着一张脸,将赵芯儿的帷帽给她戴上,随后便揽着她,一同进了玉芝楼。   没了主角,一场闹剧便渐渐散了。   再说赵芯儿,进了玉芝楼后,帷帽内的小脑袋忍不住微微抬起,小手摸了摸披肩,然后朝着袁子琰看去。   她翘了翘唇角,夫君送她的披肩真的很好看呢,便连别人,都看成狐裘大衣了。   掌柜的一路迎着二人上了楼,吩咐道,“去挑几件最近流行的款式,为公子夫人送来,拿好一些的,那些品质不好的,便不要拿上来了。对了,还有前些日子澧县夫人们抢着要的那套头面,也拿上来吧。”   那打杂的小子应了一声,便赶紧去拿了。   赵芯儿一听,一颗心都跟着紧紧的揪了起来,小手也抓紧袁子琰的衣摆。   这掌柜的瞧起来挺和善的,怎的还宰人呢!   没多久,就有人将首饰小心翼翼的送了上来。   不愧是玉芝楼枪手的东西,精致漂亮极了。   袁子琰捉起赵芯儿的小手,又拿起一只通体碧玉,品质上好的翡翠镯子,给她带上了。   赵芯儿皮肤本就白,如今被这镯子称的,一小截纤细的手腕更是肤如凝脂般,好看又惹眼。袁子琰点了点头,颇是满意。   赵芯儿将帷帽两侧撩开,将手臂抬高到跟前儿,猫眼儿微微发亮。   这镯子可真漂亮,不愧是玉芝楼里头的。   她抿了抿唇,去问一旁的掌柜,“这个,多少钱?”   掌柜的笑呵呵的回道,“夫人,这镯子二十两银钱。”   赵芯儿手臂一僵,好看是好看,就是……怪贵的。   她手都不敢动了,生怕不小心给人打碎了,要赔钱。她另一只手放在镯子上头,动作小心翼翼的,想摘下来。   袁子琰阻止了她的动作,“拿下来做什么,这镯子称你,带着吧。”   说着话,袁子琰将赵芯儿头顶的帷帽摘了下来,随后又从台面上取了一个红宝石额饰,轻轻为赵芯儿带上。   这额饰是近年来才流行起来的,京城的夫人小姐们,都很喜欢这东西,可澧县资源少一些,可谓是一颗难求。   火红的颜色,一瞧便知道,这是上好的红宝石,做成额饰精致的很。巴掌大的鹅蛋脸上,小小的一点红正中额间,灵动俏皮,她猫眼儿一眨,好看极了。   袁子琰眸子暗了暗,将台面上的铜镜递到她的跟前儿,“可喜欢?”   赵芯儿看了一眼,也觉得漂亮的很。   难怪,祝府的小姐太太们,平日里都喜欢来这玉芝楼添置首饰,可真叫人欲罢不能。   赵芯儿只逛了一会儿,便几乎要沉溺其中。   她照着铜镜看了半晌,最后狠心摇了摇头,“不喜欢。”   方才那玉镯,便要二十两,这红宝石金贵的很,价钱肯定低不了。   相公虽待她好,但她也要节俭些,不能玩物丧志。   她虽说着不喜欢,但袁子琰也没忽略她眸子中一闪而过的惊艳。   遂,袁子琰对掌柜的道,“这两个我要了,再拿一些额饰上来。”只一个不够,再买些给她替换着带。   下一刻,便察觉小姑娘又小幅度的拽了拽他的袖子。   袁子琰心头一软,小姑娘年纪小,又爱撒娇,于是便将她的小手攥在了掌中。   最后,袁子琰又给赵芯儿挑了一个镯子,两个额饰,以及一些发簪妆面之类的,才带着她从玉芝楼离开。   这一晃,便到了晌午,该吃午饭了。   袁子琰干脆带着赵芯儿去银食斋用饭,到了银食斋,袁子琰要了个包厢,落座后,他问赵芯儿,“想吃些什么?上次那个红烧狮子头,我瞧你挺喜欢的,再来一份?”   赵芯儿小屁/股挪了挪,又挪了挪,靠近了袁子琰,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问他,“相公,方才那些首饰,花了多少银两?”   袁子琰疑惑的问,“怎么了?”   赵芯儿小脸愁苦的道,“若是家中没有银钱了,我、我嫁妆还有一些,可以贴补家用,你可千万不要卖宅子。”夫君虽说大手大脚的,但那些东西,都是为她买的,她、她理应拿一些银钱出来,补贴家用。   且,若是卖了宅子,便连住得地方都没有了。   说完,她又道,“我觉着,王婆子做的饭菜很好吃,若不然我们回家吃吧。”这银食斋的饭菜,太贵了。   外祖母曾说过,这男子最注重面子。   要想夫妻和睦,在外时,一定要给足他面子。   所以这一路上,赵芯儿忍了又忍,终于等到包厢里没人了,才小声对他说这些。   袁子琰听完她这一番话后,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顿时间哭笑不得。   原来,她是觉着他很穷。   所以才要辞了王婆子,不肯要那些首饰的。   袁子琰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把玩,“放心,你家相公有些家底,你便是再怎么挥霍,也不至于沦落到卖宅子,你的嫁妆,便留着自个儿花吧。”   赵芯儿猫眼儿眨巴了两下,“当真?”   “真的。”袁子琰道。   赵芯儿扁了扁嘴,肯定是假的。   他给我的嫁妆,就可寒酸了。   晌饭,袁子琰也没给赵芯儿省钱的机会,点了一桌子饭菜,有很多都是赵芯儿从未瞧见过的吃食。   阻拦无用,赵芯儿便吃了个饱。   因着赵芯儿吃的有些发撑,两人回去路上走得很慢,还去湖边散了步。   袁子琰带她逛了许多地方,像是要将这几年来未出过的门都要补给她一般。若不是赵芯儿手中的汤婆子凉了,且还有些累,袁子琰非要带她逛到太阳下山不成。   翌日,便是赵芯儿回门的日子了。   赵芯儿父母早亡,可幸老夫人与如今掌家的二夫人待她还不错,她对今日回门,也多了几分期待。   一早起来,赵芯儿便开始收拾打扮。   包子为她挽好了头发,赵芯儿挑了个金步摇插在了头上,她一动,上边儿的坠饰便跟着轻颤,叮铃作响,芯儿很是喜欢。   耳饰带的是一对精致的玉石,是昨日袁子琰为她挑的,顺着白皙小巧的耳垂,垂到小脸两侧,看起来十分精致。又带上昨日买的翡翠镯子,与那颗火红的红宝石额饰。   包子在旁边,忍不住瞧愣住了,半晌后才呆呆道,“夫人,您今日真好看。”   赵芯儿俏脸微微红了,她不好意思的看了包子一眼,“你便不要拿我寻开心了。”   “包子从不撒谎。听说您这首饰,都是昨日公子亲自选的?夫人,公子待您可真好呢。”   这番话一出,赵芯儿的小脸愈发绯红。   正巧这时,袁子琰推门而进,目光下意识便落在小姑娘的那张芙蓉般的小脸儿上,神情微微一怔,小姑娘今日漂亮极了,叫袁子琰有些舍不得带她出门。   “可收拾好了?”袁子琰问。   赵芯儿眉眼微微弯起,“收拾好了,相公,我们何时过去?”   袁子琰道,“你想何时过去便何时,都依你。”   赵芯儿嘴角微微往上翘起。   袁子琰是习武之人,眼神很好。随便一看便瞧见,赵芯儿妆匣里头的东西,除了昨日他置办的那些以外,其他的瞧起来都有些陈旧。   他微微蹙眉,以为他聘礼时送的那些,她舍不得用。   遂道,“我聘礼中送你的那些首饰,平日里你便佩戴吧,留着也是积灰,再过些年,款式便过时了。”   赵芯儿眨了眨眸子,“都在这里了呀。”   他送的那根金钗,跟几个银首饰,都在这妆匣中了呀。   袁子琰闻言,疑惑的看了过来。   “还有一些呢?”   什么还有一些,不就这些吗?赵芯儿仰着小脑袋看他,一双猫眼儿就尽是疑惑。   袁子琰像是明白了什么,四周都冷了下来,他声音中带了浓浓的怒气,“你便只收到了这些聘礼?”   赵芯儿见他无缘无故便生气了,小手忍不住捏紧了帕子。   “是、是啊。”   袁子琰冷笑一声。   好一个祝府。   今儿真是叫他大开眼界!   连府里头表小姐的嫁妆聘礼都能昧了去。   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赵芯儿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生气,便大着胆子上前,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服袖摆,软着声音哄道:“相公,你别生气,芯儿很喜欢你的聘礼……”   袁子琰深吸了口气,将她的小手执在掌心,“走吧。”   他倒要瞧瞧,祝府对于昧了聘礼一事,想如何解释!   袁府与祝府只一墙之隔,离着很近,袁子琰与赵芯儿出门往旁边一拐,便到了祝府门口。   如今祝府中是二夫人当家。   再加上老太太觉得对不住芯儿,今日的回门,倒是有几分隆重。   一行人走到门口,便有小厮上前打了声招呼,“表姑娘,姑爷,快里边儿请,二太太二老爷与老夫人早便等着了。”   袁子琰微微颔首,揽着赵芯儿随小厮往前走。   若是按照规矩来,袁子琰应当去男客那边,同祝府的老爷少爷们一起。   但袁子琰没过去,他道,“不必麻烦了,我先同你们表姑娘一起去拜见老夫人。”   “哎。”小厮应了一声,便差人提前过去传话去了。   这会儿,厅内除了老夫人二夫人外,还有祝府几个未出阁的姑娘,既然袁子琰要过来,男女有别,几位姑娘们就只能先退下了。   往外走的时候,祝芷甜正一脸得意,听着二小姐祝芷雅在她跟前儿拍马屁。   “三妹妹,你这额饰可真漂亮,这可是玉芝楼新出的款式?”   因着祝芷雅这两日未出门,并不知道祝芷甜在玉芝楼门口闹了个大笑话的事儿,这马屁拍的,得,直接拍马腿上了。   祝芷甜小脸陡然间就变了颜色,她瞪了祝芷雅一眼,啐道,“没见识的东西,玉芝楼那种小破地方,会有这么珍贵的东西?这可是鸽子血宝石做的,京城的达官贵人们想买一小块儿,都难得很。还是我爹特地从京城买了,差人给我捎回来的。”   的确,祝芷甜佩戴的额饰,是鸽子血宝石制作的。便是比赵芯儿昨日买的那块红宝石额饰,还要漂亮精致几分,且贵重上不少。走在阳光下,她的额饰仿佛能发光一般,漂亮极了。   而祝芷甜仅只有清秀的小脸,配上这块鸽子血宝石,也增添了几分颜色。   昨日,祝芷甜在玉芝楼吃了瘪后,回来哭得眼睛都肿成了核桃。径直去了大夫人处诉苦,大夫人打小便疼这个小女儿,如今瞧她伤心成这样,心里简直恨死了赵芯儿。   为了哄她,大夫人便将这块鸽子血宝石额饰拿了出来。   “甜丫头莫哭了,玉芝楼算什么东西?日后我们便不去了!这是你爹从京城给你捎回来的额饰,上好的鸽子血宝石制作的,玉芝楼那些额饰,便是翻遍了,也没有这一块好。”   说完,还亲自给祝芷甜带上了。   大夫人将这额饰拿出来后,果然将她哄好了。   祝芷甜带上这额饰后,稀罕不已,哪里还顾得上哭呢!   于是,今儿早上,祝芷甜想着,赵芯儿要回门了,肯定会过来。   就将这额饰带上了,又好好梳妆打扮了一番,在镜子前照了许久,方才满意。为的便是今儿个,在赵芯儿跟前好好出一口恶气。   就算是被玉芝楼掌柜迎进去的又如何,她佩戴的这块额饰,赵芯儿这辈子都戴不起。   再说祝芷雅,被祝芷甜给呛了几句,旁边大小姐祝芷桐便嗤笑了一声。祝芷雅笑容都勉强了几分,她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在心头将祝芷甜给骂了一顿。   神气什么,她如今名声成了这般,母亲还被禁了足。   若不是她那个京城当官的爹,她什么也不是。   -   几人正说着话,袁子琰同赵芯儿便进了老夫人院中。   祝芷桐瞧见,便想叫着二人从偏门离开,以免撞上。   可谁知,祝芷甜见到赵芯儿后,便是突然一笑,她面上露出几分得意,竟不管不顾直冲冲的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来的正好,她正愁瞧不见赵芯儿找回场子呢,她便过来了!   祝芷桐眉头微微蹙起,唤了一声,“三妹妹!”   祝芷甜不理她,径直朝着那边走去。   “赵芯儿,你还有脸回来?”   祝芷甜走到赵芯儿二人面前,下巴微微抬起,一脸不屑的道。   祝芷甜突然冲出来,袁子琰自然也瞧见了她。   看到她带的东西,袁子琰便眯起了眸子,周身陡然间阴沉下来。   而祝芷甜一走近,她便瞧见了赵芯儿额上佩戴的额饰了,心里边儿得意极了。   瞧那模样,这就是在玉芝楼买的了吧?嗤,还以为玉芝楼的东西能够有多好呢?   比起她带的这块,还不是差远了!   跟赵芯儿对比一番,祝芷甜昨日的憋闷,顿时间便消散了不少,还隐约带了几分畅快来。   结果,还没等她畅快多久,便听袁子琰淡声吩咐道,“包子,将她的额饰摘下来,小心些,别摔坏了。”   “是,公子。”   包子应了一声,便大步朝着祝芷甜去了,在祝芷甜的尖叫声中,摁住了她的胳膊,将她的额饰给拽了下来。   这会儿,祝芷甜简直都要气疯了。   她被包子拽的头发都乱了,衣服也乱了,哪里还有方才的精致漂亮?   她声音尖利,气急败坏的道,“你们是土匪不成?简直欺人太甚!快将我的东西还给我,摔坏了你们赔得起吗!”   袁子琰接过包子递过来的额饰,一边用手帕细细的擦拭着,一边吩咐道,“摁住她。”   赵芯儿则是目瞪口呆的站在一旁。   这、这……   而不远处的祝芷雅跟祝芷桐,也全都傻了眼。   醒过神后,便忍不住暗骂一句活该。   这许还是祝芷雅跟祝芷桐头一次同仇敌忾。   祝芷甜在院子中大喊大叫,自然是动静不小,没多久,便惊动了屋内的老夫人与二夫人。   二夫人很快就拿着手绢从里面疾步走了出来,瞧见外头这副光景,便愣住了,“姑爷,这、这是缘何啊?”   说着话,还朝不远处的祝芷桐使眼色,叫她快些走,别掺和这些事。   祝芷甜则是尖声大喊道,“祖母,您要给甜儿做主呀,赵芯儿夫妻简直欺人太甚,强抢东西不成,还要打人!”   很快,便有丫鬟出来,福了福身子道,“老太太唤您几位进去。”   ——   彼时,前厅中一片安静。   袁子琰同赵芯儿站在厅堂之中,身后,包子正摁着祝芷甜的胳膊。   正堂主座上,祝老太太面色发沉,眸光微冷的看着这一幕。   “袁公子这是作何?难道是欺负我祝府无人了不成!我祝府的小姐便是再出格,也断然没有外人代为教训的道理,还不快将人放开!”   方才,老夫人也听了下人的传话,知道了前因后果。   甜丫头虽说被养歪了,但这次,并不都是她的错。听说是袁家的丫鬟不分青红皂白便抢东西,还险些打了人。   思及此,老夫人便重重一拍桌子,脸色更沉。   到底是从小疼到大的姑娘,虽说是失望了,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瞧着被这般欺负。   包子迟疑的看向自家公子,见公子点了点头,才将祝芷甜给放开。   祝芷甜一被放开,便赶紧跑到了老夫人的身侧,委屈的哭了起来。   芯儿在下首,小脸微微泛白,她紧了紧手,虽不知袁子琰为何抢三小姐的额饰,但还是硬着头皮道,“老夫人息怒,相公是因着芯儿,才出手教训了三小姐的,您千万别怪罪相公,都是芯儿的错。”   相公待她好,她也该护着相公。   芯儿想。   袁子琰沉一张脸,将小姑娘拉到身后。   “跟你没关系。”他轻声安抚了小姑娘剧,随后朝着老夫人冷声道,“祝府好家教,今日当真是叫袁某大开眼界。”   祝老太太没想到,他还有理了,气的伸手颤抖着指着他,“你、你……”   袁子琰道:“老夫人别气坏了身子,看完了这东西,再气也不迟。”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包子。   包子便走上前,将手中之物递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皱着眉接过来,那是一张纸,上面写着的,是一份礼单。   “这是……”   袁子琰道,“这是袁某同大夫人提亲之时,送来的聘礼,除了袁某手中这份,祝府应当还有一份,想来如今还在府中,劳烦老夫人瞧瞧,这份礼单,同您府中的可一样?”   老夫人虽心中疑惑,但还是看向二夫人,“去拿。”之前这张单子是给了大夫人的,如今管家之权在二夫人手里,这聘礼三字,也就落在了二夫人手中。   “是。”二夫人应了一声,便去拿了。   没多久,二夫人便将礼单拿了回来,仔细对了一遍,便知道这两份礼单的东西是一样的。   可老夫人还是不明白,袁子琰将这东西拿出来作何。   许是看出了她面上的疑惑不解,袁子琰看向赵芯儿,问,“你收到的聘礼,都有哪些?”   赵芯儿也同样疑惑不解,“有一根金钗子,还有几样银首饰。”   老夫人面色大变,“你当真只收到了这些?”   赵芯儿点头,“嗯。”   袁子琰冷笑一声,“本以为,袁某送来的聘礼,是被偌大的祝府给昧下了,如今看来,倒是袁某误会了。这聘礼不是被府中昧下,而是被有心人给偷了。”   说到此处,他伸手,掌心向上。   那掌心中,正是方才从祝芷甜身上拿来的那块鸽子血宝石额饰!   “这鸽子血宝石额饰,正是袁某聘礼中的一项,不知为何,竟在祝府三小姐身上看到?”说完,他又是一声冷笑,掷地有声的道,“既然老夫人包庇贼人,不肯还我们夫妻二人一个公道,那我们便只能去官府报案了!” 第二十八章 归还 她才不给他呢!……   袁子琰此话一出, 大厅中突然寂静无声,老夫人的面色也立马就变了。   她颤巍巍的伸出手,将那礼单拿上前来, 只见那礼单第三排,便正是这块鸽子血红宝石额饰!而且, 这块额饰,方才三丫头来请安时,便佩戴在了头上!   老夫人这会儿,面上哪里还有方才的愤怒, 她一张老脸青中带红, 没脸极了,枉她一世英名, 如今竟干起贼喊捉贼这等糊涂事!   “姑爷息怒,这事,老身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说完,她惊怒不已的看向祝芷甜,指着她颤着声音道,“甜丫头,你简直糊涂!这东西, 到底是哪里来的?”   偷了表姑娘的聘礼,这事儿若是闹到了官府, 不光甜丫头的名声彻底毁了, 便是连祝府,也会引人嘲笑许久, 面上无光啊!   而老大摊上个贼人女儿,许是还会影响仕途。   祝芷甜也傻眼了,她本想带着额饰去赵芯儿跟前显摆, 好出一口恶气,谁知,竟被告知,这鸽子血红宝石额饰本就是赵芯儿的!   这不可能!   祝芷甜抬起脑袋,红着眼睛道,“祖母,甜儿冤枉!定是他们污蔑我!这额饰分明是娘昨日给我的,说是爹爹从京城买来,差人给我捎回来的!”   怎么可能是赵芯儿的!   定是他们眼馋这额饰,想要抢她的!   这会儿,赵芯儿猫眼儿都瞪圆了,看起来惊讶极了。   祝芷甜带的额饰,竟是夫君送她的聘礼?难怪夫君多次说,叫她不要省着,平日里戴他送的首饰,原来,不是在说大话……   今儿早上夫君生气,她还以为,夫君是觉着送的东西少了,搁那儿生闷气呢!   赵芯儿小脸有些羞红,眨了眨猫眼儿,后知后觉的想——   夫君说的是真的,他不穷的,甚至还有些家底。   似是为了叫赵芯儿清晰的知晓,她的夫君到底多有钱般,袁子琰朝着包子看了眼,包子便拿着其中一份礼单,递给了赵芯儿。   赵芯儿接过礼单,看了一眼后,便呆住了,随后偷偷偏着脑袋去瞧袁子琰。   他送她的聘礼,竟有这般多!   那罕见珍贵的鸽子血宝石额饰,也不过是其中凤毛菱角罢了!   袁子琰瞧着她因为惊讶,眼睛睁的圆乎乎,唇儿微张,仰着小脑袋偷偷看他的模样,只觉可爱,不由的眉眼弯了弯。   再说老夫人与祝芷甜这边儿,气氛简直降至了冰点。   “将大夫人叫来。”老夫人闭了闭双眼,朝着跟前的丫鬟道,随后,又差了人去三小姐和大夫人房中去搜查。   祝芷甜猛地抬起头,她红着一双眼,因为不可置信,声音都带了几分尖利,“祖母,您这是怀疑我与母亲偷拿了她的东西?我祝家什么家底,怎么会贪图她那点东西!”   “住口!”老夫人手里的拐杖重重的往地上戳了戳,呵斥道:“搜过便知道,那东西是否在你们那,你们若是真没拿,祖母自然不会冤枉你们母女。”   祝芷甜没有瞧见那礼单,自然不知那东西无论是祝府中谁瞧了,都觉得贵重极了。   若是芯丫头只丢了那鸽子血宝石额饰,老夫人还能当做巧合。   可如今,丢了这般多东西!如此贵重的聘礼,可到了她们夫妻二人手上的,竟只有最便宜最不起眼的那几样,这事儿,祝府又怎能脱得了干系!   若是以前,她许是不会怀疑老大家的,但是如今……瞧着老大家的行事,这种事,可能真能做的出来!   没多久,大夫人便被丫鬟带了上来,她神情中带了几分怒气,因着是从房中突然被带来的,并未梳妆打扮,看起来还有些狼狈。   一进厅堂,便瞧见里边儿气氛严肃极了,而她的甜丫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眼睛都哭肿了!   大夫人心头怒气更甚,如今她落败了,下人一声不吭便开始翻箱倒柜,欺她至此也便罢了,竟连甜丫头,都被人给随意欺辱了!   “母亲,这是缘何啊!”   老夫人冷哼一声,只说了一句,“表姑爷当初来提亲的聘礼丢了。”   大夫人闻言,面色便微微白了,她紧了紧手指。   就在下一刻,下人抬着几箱子东西回来了。   “老夫人,这些,都是在大夫人房内搜到的!”   老夫人拄着拐杖上前,看了一眼,气的身子都开始发抖。   “姑爷过来瞧瞧,这可是你送的聘礼?”她声音中压抑着浓浓的怒气。   袁子琰牵着赵芯儿的手上前,随后点点头,“正是。”   赵芯儿则是呆住了。   方才只看着礼单,还没觉得多震撼,如今瞧见这些真金白银的珠宝,赵芯儿心中震惊至极,夫君他……竟这般有钱!   而老夫人,得了袁子琰的准信儿后,便扭过头来,一脸震怒的看向大夫人。   “老大家的,你如今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大夫人脸色别提多难看了,她用力捏紧拳头,心中恨极。   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只觉得赵芯儿那个小贱人狼心狗肺。   赵芯儿在祝府白吃白喝这么多年,住的用的,全都是祝府的,后来更是害的她的甜丫头没了亲事,如今嫁了人,她拿点东西又怎么了?   她竟这般不讲情面,带着人找上门来,还惊动了老夫人!   老夫人冷笑一声,气的握着拐杖的手都在抖,“好,真是好极了!我祝府竟真出了这么个昧下表姑娘嫁妆之人!”   大夫人皱眉道:“母亲作何说话这般难听,儿媳不过是瞧着这东西贵重,怕他们小年轻没个轻重,替芯丫头保管一二。”   老夫人气的眼前一黑,身子也跟着晃了晃,若不是旁边赵嬷嬷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真是险些摔在地上。   她整个人似乎都没了精神,语气苍凉,“事到如今,你竟还不知悔改,给了甜丫头的那鸽子血宝石额饰,也是代为保管?也罢……”老夫人摆了摆手,“芯丫头,姑爷,她便交由你们二人处置吧。”   说到此处,老夫人又一张老脸羞红的道,“只是,老身只有不情之请,看在老身的面子上,就别闹到官府去了,就当,给祝府留一点脸面。”   说完,老夫人弯了弯身,朝着二人行了个大礼。   赵芯儿脸色一变,连忙上前将老夫人扶起来,“老夫人 ,您这是作何,芯儿当不起。”   “没什么当不起的,这是祝府欠你的。”   老夫人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她脊背微微弯起,精神气儿都没了,说了句,“老身乏了。”又吩咐了二夫人在旁边儿陪着,便由赵嬷嬷扶着,回了屋。   再说大夫人,此时,她听到老夫人这番话,终于明白大势已去。   “母亲!”   她着急的喊了一声,但老夫人没有理她,径直离去。   她软了身子跌倒在地,脸色惨白。   袁子琰看着她,冷笑一声,“如此毒妇,打杀了也不为过。”说完,又看向赵芯儿,“芯儿,你怎么看?”   大夫人闻言,脸色愈发惨白,若是落在那莽夫的手里,她还能得的了好?   突然,她似是想起什么,猛地扑上前,拽着赵芯儿的衣服下摆,哭着求道,“芯丫头,舅母这般做都是为了你好啊。况且,你在祝府住了这些年,我从未亏待过你……”   尽管心头十分不甘,更不想像赵芯儿低头,但此时也没了别的法子。   如今老夫人不管了,若是进了官府,肯定会脱一层皮。赵芯儿这丫头向来心软,又没什么脾气,况且,她的嫁妆一样未少,也没什么损失。她哭得惨一些,这事儿许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其实,大夫人罪不至死,便是到了官府,也断然不会处死。   袁子琰这番话,不过是气话罢了。   赵芯儿低头,看着哭得双眼泛红,满脸是泪的大夫人,心头竟是说不出的滋味。上辈子不可一世大夫人,如今竟落到了这般田地。   她小拳头微微捏紧,心头竟有了几分畅快。   原来,她不是不恨的。   她微微弯腰,将自己的衣服下摆用力拽了回来,轻声道,“大夫人,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随后,她看向一侧的袁子琰,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   大夫人也朝着赵芯儿看过去,一颗心紧紧的跟着揪了起来。   只等着她一句‘这事便这般算了吧。’   谁知,赵芯儿竟道:“夫君,便将她发落到庄子中吧,听闻庄子里有座佛堂,叫她带发修行,为祝府之人祈福,日后,便不要回来了。”也是,为她做过之事忏悔。   既然当初大夫人想将她嫁到庄子里去,想来也觉得庄子中是不错的。   说完,赵芯儿又有些忐忑,夫君会不会觉得她恶毒?   只见袁子琰嘴角微微翘了翘,似乎对她的处置很满意,抬手顺了顺她额角的碎发,“好。”   袁子琰原本还担心,小姑娘心软,会为大夫人求情,还想着如何拒绝她,狠狠收拾大夫人一番,没想到小丫头竟长出息了。   听到这,大夫人彻底瘫软在地。   叫她剩下的半辈子待在佛堂之中,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袁子琰摆摆手,叫下人将她拖出去,又让包子跟着走一趟,盯着人将她带到庄子里去,丫鬟婆子一律不可带。   祝芷甜哭着去阻拦,“母亲,母亲!”却被二夫人叫人拦住。   大夫人挣扎无果,恨恨的盯着赵芯儿,“赵芯儿,你个小贱人,你不得好死!”   终于,一场闹剧过去。   虽气氛有些僵,但回礼还是要走个过场的。   袁子琰嘱咐了芯儿一番,便去了男客那边。   因着老夫人气狠了,身子不适,便在房中歇息了,女客这边儿,是二夫人主持着的。   用过饭后,二夫人叫她们几个小姐妹说说话,于是赵芯儿便同大小姐二小姐一起回了翠阁。三小姐心里恨死了赵芯儿,且二夫人怕她闹,便叫她回去了,还让人把她给看了起来。   一进屋,便瞧见里头几个大箱子,都是袁子琰今日给她要回来的嫁妆。   如今正在翠阁里头搁着,等赵芯儿跟袁子琰回去的时候,准备再一并抬回去。   看到这些东西,祝芷桐跟祝芷雅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各自眼中的惊讶。   先前厅内的事儿,她们也多少听说了些。   这隔壁袁公子,虽说宅院看起来破落,但是有些家底。   想来,这便是被大夫人昧下那聘礼了。   祝芷雅看了赵芯儿一眼,拧紧了手里的帕子,心里边儿嫉妒极了。本以为赵芯儿嫁了个穷酸的莽夫,没想到那莽夫竟挺有钱的,而且,听说对赵芯儿极好,为了给她出气,今日在祝府中大闹了一通,就连大夫人都被打发到庄子里去了。   对比之下,她如今婚事还没有着落。   祝芷雅心中很是不甘。   赵芯儿她不就长得好点吗?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她凭什么!   祝芷雅瞧着她带着的额饰,扭着帕子,酸了吧唧的道,“芯姐姐,你的额饰真漂亮,这种红色的样式我喜欢的很,可以借给我带带吗?”说是借,也就是说出来好听些罢了。这东西到了她的手上,估计便要不回来了。   这应当是玉芝楼的新款式吧?   以前她只要夸一句赵芯儿绣的帕子,赵芯儿就会会送给她。   左右赵芯儿已经有了那鸽子血宝石额饰,这个干脆送给她戴好了。   祝芷雅也喜欢玉芝楼的首饰,但是她不过是个庶女。   手中银钱紧张,根本买不起里头的东西。   再说赵芯儿,听了她的话后,便瞧了她一眼,轻手轻脚的摸了摸额角戴着的东西,笑的眉眼弯弯的,翘着嘴角道,“我也觉得很好看呢。不过这是夫君送我的,我自己都舍不得带。二小姐若实在是喜欢,便自个儿去玉芝楼瞧瞧吧。”   她想的可真美。   这么贵的东西,她才不给她呢。   而且,这可是夫君亲自为她挑的。   赵芯儿眨着猫眼儿想。   祝芷雅吃了个软钉子,气的脸色都难看了几分。   她若是买得起,还用得着跟她要么!   祝芷雅片刻后,又挤出个笑来:“这玉芝楼的首饰,我也喜欢的紧,只是……我手中是在是拮据,芯姐姐,你能不能借我点银钱?”   赵芯儿鼓了鼓小脸,心说这人真是好生不要脸。   于是,她猫眼儿眨了眨,捏着帕子为难道:“实在不巧,夫君花钱大手大脚,近日里,家中也有些拮据。不过我这儿还有两文银钱,二小姐你先拿去用吧。”   赵芯儿说着话,从荷包中捏出来两个铜板,塞给了祝芷雅。   祝芷雅好悬没气死,她拿两个铜板出来,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说什么家中拮据,她可是听说了,那莽夫送了她好些之前的聘礼呢!   不愧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就是抠门。   赵芯儿则是时不时朝着那箱子边瞧上一眼,悄悄叹了一口气,她们何时能走,她想偷偷瞧瞧,夫君都送了她什么。   她两辈子加起来,还没见到过这般好的东西呢。   夫君待她可真好。   赵芯儿眉眼弯弯的想。   祝芷桐在旁边瞧着,只觉得祝芷雅吃相难看,心中有些无语,遂岔开话题,“芯妹妹,这几日在袁府可还习惯?”   赵芯儿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习惯的,夫君待我很好。”   祝芷桐心中很是羡慕,“如今,芯妹妹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若我日后的夫君,有妹夫一半好,我便知足了。”   赵芯儿抿着唇笑了笑,道:“大小姐这般妙人儿,谁不喜欢?嫁过去后,未来姐夫定疼爱的紧。”   祝芷桐羞红了一张小脸,便要去拧赵芯儿的嘴,“你这丫头,莫要取笑于我。”   赵芯儿笑着躲开。   祝芷雅插不上话,因为她还未定亲,便在一旁生闷气。   没多久,赵芯儿便发现,大小姐也总是瞧她额间的配饰,眼神瞧起来很是喜爱。   不过她虽喜欢,但却自持身份,并没像是二小姐那边开口说过半句。   大小姐为人不错。   以前虽与她不甚亲近,但是也从未欺负过她,而且近日来对她还很不错,成亲之时,还送了她一对玉质的耳饰。   鸽子血红宝石那个不能送,太贵了,她舍不得。   夫君送的两个也不能送,那是夫君亲自选的,她也舍不得。   赵芯儿犹豫了片刻,对着大小姐道,“你等我片刻。”   她走到厅堂,打开了一个小箱子,从里头翻找了一会儿,找到了一只海蓝色宝石做的额饰,小心翼翼拿了出来。   然后有些肉疼递给了大小姐,“大小姐,我瞧着这额饰很称你,你还有几月便要大婚了,便当提前送你的新婚之礼了。”   祝芷桐微微愣住。   祝芷雅则是气的脸都快歪了,手里的帕子都拧成了麻花。   祝芷桐忙推辞道,“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祝芷桐早便想买一块额饰,奈何手上银钱不多,便一直没买。   赵芯儿直接塞到了祝芷桐的手中,道,“大小姐便不要与我客气了。”   送出去后,她忍着头疼安慰自己:夫君送了我许多首饰,箱子里头还有许多呢,我现在可有钱了,不在乎这一个。   呜,可还是有些心疼。   祝芷雅心里嫉妒极了,“既然大姐姐不要,便给我吧,我也很喜欢这个颜色的。”   赵芯儿看她一眼,道,“这是我送与大姐姐的贺礼,你又还未定亲。”   祝芷雅梗着脖子,“那我定亲后,你会再送我一块吗?”   赵芯儿理直气壮道:“只剩这一块了,没有了。”   哼,她才不会送她呢。   祝芷雅险些给气死。   -   赵芯儿到底没能在翠阁偷看她的聘礼。   祝芷雅跟祝芷桐刚离开,袁子琰便回来了,说是准备回去了。   跟祝府借了几个家丁,福伯领着人将东西抬了回去。   路上便听到福伯一个劲儿的说,“小心些,里边的东西金贵,别磕了。”   到了袁府,家丁便将东西放进了芯儿的寝室内。   芯儿眼巴巴的瞧着,一颗心也跟着进去了。   袁子琰在旁边瞧着,眉眼含笑,将握在掌心的小手紧了紧。   等祝府的家丁都离开后,才眉眼低垂的看着她道,“进去瞧瞧吧。”   赵芯儿抿着唇一笑,眉眼都弯了起来,衬的额间的额饰都鲜活了几分。   “相公,你真好。”赵芯儿喜滋滋的说完,便提起裙摆迈着小碎步朝着寝室走去。   袁子琰的手心突然空了,他手指动了动,便跟在赵芯儿身后,走了进去。   屋内,赵芯儿正在开箱子。   这箱子很大,盖子很沉,刚打开两个,赵芯儿的小手臂便有些微微发酸了。   袁子琰进屋的时候,她正扁着嘴,跟最大的那个箱子较劲儿呢。   抬了几下也没抬开,她倚在箱子边,小脸蔫巴巴的,有些泄气。   看到他进来后,她歪了歪小脑袋,猫眼儿一亮。   袁子琰低笑一声,走上前来,“我帮你。”   那箱子没有多重,是赵芯儿力气小了些,袁子琰只用一只手,还未来得及用力,那箱子便被打开了。   他偏过头,看着她微微皱眉道,“力气小了些,今日用过晚膳后,便继续蹲马步吧。”   赵芯儿瞬间苦了一张小脸。   别、别吧。   没多久,袁子琰就帮赵芯儿把箱子都打开了。   里边除了珍珠项链,珍珠首饰以外,还有很多金丝绸缎,各式各样的都有,直叫赵芯儿看花了眼,这些首饰衣服,她便是一整年每天都不重样的穿戴,都穿戴不完。   她、她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的衣服首饰。   爹娘在世时,也很喜欢打扮她,经常给她买衣服首饰,但也没有这般多。   她挑了一件淡粉色长裙,去屏风后换上,随后来到袁子琰跟前,一边转圈一边问他,“相公,好看吗?”   袁子琰眼中带着点点温情,“好看。”   谁知,裙摆有些长,芯儿转了两圈头又有些晕,没注意踩到了裙摆,身子一个踉跄便往旁边倒去,险些撞在箱子上。   还好袁子琰眼疾手快的将她揽在怀中。   赵芯儿喘着气,惊魂未定的窝在袁子琰怀中。   他脸色微微发沉,“留一些你常用的首饰,剩下的箱子我今日叫人放库房中。”这些箱子,放在房中,属实危险了些。   “好、好吧。”   赵芯儿很不愿意的扁扁嘴。   用过晚膳后,赵芯儿想到扎马步,便是一阵头疼。   于是,她磨磨蹭蹭的来到袁子琰身边,坐在他的腿上,抓着他的大手撒娇。   相公很喜欢将她抱在腿上坐着,想来这般就能讨好他。   “相公,我腿疼,不想扎马步。”   小姑娘仰着脑袋,猫眼儿里水光涟漪,正委屈巴巴的瞧着她。   从他的方向看过去,正巧能瞧见她一小截脖颈,肤如凝脂。   袁子琰喉咙上下滚了滚,一股火气便腾了上来。   自成亲那日后,他顾及她的身体,便再未碰过她了。   如今,也已经有好几日了……   他眸光幽深极了,哑着嗓子应了一声“好”。   便突然将她打横抱起,朝着塌边大步而去。   也罢,她不想扎马步便算了,左右,还有别的法子帮她锻炼身体。时间长些,许比扎马步还要强一些。 第二十九章 发热 衣服是给三少爷的。……   许是昨夜袁子琰闹腾的太狠了些, 第二日,赵芯儿就感染了风寒。   洞房那日,赵芯儿便觉得相公磨人的厉害。   可没成想, 这床笫之事上,还能一回更比一回强。   想想便觉得气。   今日早间, 格外的静谧。   如今天气寒冷了些,便连整日里叽叽喳喳的鸟儿,也没了精神头。   房檐边挂了一层霜,似雪一般, 带着点点白。   “吱呀”一声, 门被推开。   来人只小心翼翼的将房门推开了一条能过人的缝隙,似是怕寒气随着一同进来般, 人刚一进来,就赶紧将门关上了。   赵芯儿小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听见门响声,小脑袋便从被子中钻了出来。   是袁子琰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赵芯儿鼓着小脸,看起来又生气又委屈,猫儿一般的大眼上,还包着一层泪。   她泪眼朦胧的, 愤愤的瞪了袁子琰一眼,随即哼了一声, 小脑袋又缩进了被子中。   不理他了。   袁子琰神情里带了几分不自在, 他轻咳一声,走上前。   “都是我的错, 别气了,起来喝药罢。”   被子里边儿的小脑袋动了动,还是不理他。   大混蛋。   袁子琰苦笑一声, 将药碗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在火盆旁站了片刻,将一身冷意驱散掉,才走到了床榻边坐下。   被子里传来一小道娇哼声,接着,裹着被子的一团便往床里边滚了一圈。   似是很嫌弃他,不愿意挨着他。   袁子琰拍了拍那一小团,温声道:“莫气了,日后我定不会再这般孟浪了,快些喝吧,我为你准备了蜜饯,不苦的。”   赵芯儿扁了扁嘴,不吭声。   袁子琰重新端起药碗,随后给赵芯儿掖了掖被子,露出了她的小脑袋,后又在她水汪汪的大眼注视下,仰头喝了一口药。   赵芯儿鼻子有些不通气,说话瓮声瓮气的,问他,“你做什么?”   袁子琰嘴中含着汤药,没有回答她。   只是将目光落在她的小脸上。   赵芯儿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间猫眼儿都瞪圆了。   她涨红着一张小脸,气呼呼的道,“你、你不要脸!”   随后又气道,“你快咽下去!”   袁子琰没动。   被子中伸出一只小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腿,“快点咽!”   袁子琰只能将汤药咽下去,又将她的小手塞回被子中,替她掖了掖被子。   转眸,便见小姑娘瞪着他,气鼓鼓的样子。   袁子琰淡声解释道:“你不喝药。”   赵芯儿扁了扁嘴,极其不情愿的道:“喝,我自己喝!”   “嗯。”袁子琰应了一声。   不知为何,赵芯儿还从他的眉眼间,瞧出来了几分遗憾。   顿时间气的小拳头都捏紧了。   想挠人。   可这人浑身都硬,赵芯儿方才拍他两下,他没怎样,赵芯儿这会儿手心还有些疼。   芯儿有些气。   打他吃亏的成了自个儿。   袁子琰将她扶起,让她倚在床边。   随后用勺子舀起一汤勺,递到赵芯儿唇边。   赵芯儿没张嘴,而是忐忑的看向袁子琰,眼巴巴的问他,“苦不苦呀?”   袁子琰摇了摇头,“不苦。”   赵芯儿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方才袁子琰喝汤药的时候,面上没什么表情,就像是喝水一样,想来,是真的不大苦。   这般一想,赵芯儿才微微张开小嘴。   一口汤药进了口中,赵芯儿只觉得整张嘴里都是苦涩的汤药味。   苦的一张小脸都皱了起来。   她眨着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瞪他。   呜,大骗子!   下一刻,一颗蜜饯被塞进了口中。   她下意识的嚼了两下,口中的苦味也渐渐淡了几分。   袁子琰手中的汤勺搅动了一下药碗,又舀了汤勺递过来。   赵芯儿撅了噘嘴,极其不情愿的问,“能不喝吗?”   袁子琰摇头,“不能。”   赵芯儿寻思,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苦这么多次,索性不如只苦一次。   于是,赵芯儿说了句,“我自己喝。”便拿过袁子琰手中的药碗,仰着小脑袋,咕咚咕咚咕咚喝完了。   咽下去最后一口后,赵芯儿一张小脸苦巴巴的,几乎皱成了一团。   她眼睛红扑扑的,着急的瞅着袁子琰。   见他微微怔愣,没反应过来一般,就伸出手指,戳了戳他。   袁子琰这才反应过来,往她嘴里塞了一颗。   赵芯儿右侧小脸鼓起来圆滚滚的一块,她不太满意的道,“要两个。”   袁子琰闻言,又塞给她一个。   赵芯儿两边小脸都圆鼓鼓的,眉眼弯了起来。   袁子琰也眉眼温和的瞧着她。   赵芯儿还没忘记昨晚上的事儿呢,记仇的冷哼一声,扭过脑袋不看他。   用过药后,赵芯儿便躺下了。   没多久,便出了一身汗,浑身黏腻腻的,还有些热,很不舒服。   偏生袁子琰还坐在她身边看书,时不时就给她掖一掖被子。   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一点风都透不出来。   她躺在床榻上,一直左右翻身。   袁子琰放下书,看向她,“怎么了?”   赵芯儿小声道,“我想沐浴。”   袁子琰长眉微蹙,“不行。”她刚退了热,不能沐浴。   见她扁起小嘴,又道,“等你身体好些再去。”   “行吧。”   -——————   因着感染了风寒,袁子琰拘着芯儿,几日都未出门。   不能出门,绣花也不让她多做,赵芯儿险些给憋坏了。   不过如此一来,赵芯儿的身体倒是好的很快。   没几日,便彻底的好了。   这日,袁子琰有事,早早的便出了门。   赵芯儿在屋子里边儿坐着,便听见外头传来嘈杂的动静。   好像还有福伯的声音。   “轻点,对,再往前走走,不对,再往旁边点。”   赵芯儿心头疑惑,拿起一件披风披在身上,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便瞧见福伯指挥着包子,正搬着一棵有些年岁的枣树,往墙边走。   最后走到了挨着翠阁的那处墙根边儿上,叫包子将枣树给放下了。   包子问,“福伯,这树栽在哪儿呀?”   福伯在周围转了一圈,上下看了个遍,最后走到了一块土旁边,说,“在这儿挖个坑,栽在这块儿吧。”   先前那棵树,约莫就是种在这一块儿的。   包子应了一声,拿起旁边的榔头,就开始挖坑。   赵芯儿走上前,疑惑道,“这是在做什么?”   包子一边挖土,一边抬头开心道,“夫人,我在种枣树呢,听说明年就可以结果子呢!”   福伯也笑呵呵上前,“夫人,听说您爱吃枣子,公子特意差人给弄来了枣树,今儿个刚从土里挖出来的,听说结出来的枣子又大又甜,约莫明年就能吃上枣子了。”   赵芯儿一怔,似乎也察觉了,这棵树的位置,似乎与之前那颗十分相似。   听着福伯的话,赵芯儿倒是有一瞬间的感动,不过很快就化为泡影了。   她瞧着正奋力挖坑的包子,猫眼儿眨了眨,表情有一瞬间的复杂。   谁家大冷天的种枣树?   亏他想的出来!   这果树便是先前长得再好,许也不能结果子了!   不过瞧着兴致勃勃的包子,赵芯儿没忍心打破她的美好幻想。   包子吃得多,力气大,干活也麻利儿,没多久,便将一颗枣树给种好了。   本来院子中光秃秃的一片,如今有了这颗枣树,倒瞧着也顺眼些了。   夫君瞧着很喜欢劈柴,若是这颗枣树明年活不了,便叫他砍下来当柴火劈。   赵芯儿想。   用过午饭后,隔壁祝府的大小姐便过来了。   包子来传话的时候,赵芯儿还有一瞬间的惊讶。   “请她进来吧。”   包子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没多久,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大小姐领着丫鬟走了进来。   进来后,大小姐便是一笑,“芯妹妹,你这儿倒是宽敞的紧。”   今日,祝芷桐瞧起来格外的漂亮,穿着一身雾蓝色襦裙,外面是一件白色披风,额间带着的是赵芯儿送她的额饰。   赵芯儿的眼光不错,这款蓝色宝石额饰,的确与她般配。   虽说晌午阳光正盛,但外边儿的天气还是有些干冷,门一打开,便是一阵寒气跟着窜了进来,芯儿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大衣,将手中的汤婆子递给祝芷桐。   “大小姐,你今儿真好看。”   芯儿道。   祝芷桐将汤婆子接了过来,羞红着一张脸瞪她,“你整日里便知道取笑我。”   芯儿抿着嘴唇笑。   祝芷桐又关切的道,“听说你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可好些了?如今天气转凉,要多注意着些。”   她话音一落,赵芯儿便羞红了一张俏脸。   这般丢人的事儿,她怎么好意思往外说。   “牢大小姐挂念,如今已经大好了。”赵芯儿垂着头轻声道。   祝芷桐笑着点了点她的头,“你这丫头,哪都好,就是太过见外了,你便不要同我这般生疏了,日后,与府中姐妹一同唤我桐姐姐便好。”   说起来,祝芷桐在闺中并没几个手帕交,三小姐行事嚣张跋扈,什么事儿都要抢个头筹,祝芷桐并不喜她,而二小姐祝芷雅,又是她的庶妹。且她的姨娘素来与母亲不对付,她们母女又小家子气的很,所以祝芷桐同她也并不亲近。   如今,倒是有意与赵芯儿结交一番。   祝芷桐这次来,一是听说赵芯儿感染了风寒,来探望一番。   另一个,便是给赵芯儿带来了个消息。   祝家三少爷祝得毅,过不了几日便要进京了。   去年乡试,祝府三位少爷里头,只有三少爷祝得毅考中了。   其他两位少爷学问平平,都被刷了下来。   三少爷学问好,是整个祝府唯一一个有希望中举之人,无论是大老爷还是老太太,都对这个庶子十分的看重。   前不久,大老爷便传来了信儿。   说是明年便要科举了,叫三少爷不日就前往京城,大老爷为三少爷请来了位老师,叫他好生读一年书,准备明年的科举考试。   这不,这几日,二夫人从前几日便开始准备三少爷进京要用的东西。   二夫人与大夫人不对付,但是对大房这个庶子,倒还不错。   大夫人当家这些年,没少克扣二房的银钱,二夫人忍气吞声了许多年,终于能扬眉吐气了,但凡能让大夫人痛快的事儿,二夫人都喜欢做。   等明年,大房姨娘生的三少爷科举考个好成绩,而大太太生的大少爷却不学无术。   在庄子里头的大夫人,许能给气死!   这另一则,也是存了拉拢三少爷的心思。   不过,老太太听说大老爷叫三少爷进京之事儿,当日便给大老爷同京城苗家各自修书一封,叫三小姐祝芷甜同他一起去京城。   这三小姐如今在澧县的名声,想要嫁人,简直难上加难。   老太太便想着,叫三小姐去京城瞧瞧,大老爷一个当爹的,许管不了太仔细,但祝芷甜的外祖苗家,便是在京城。祝芷甜只要去了,苗家便没有撒手不管的道理。   ***   赵芯儿听后,便有些惊讶,“三少爷与三小姐要去京城了?”   祝芷桐点了点头,“日子便定在了大后天呢。”随后又道,“大伯对子女向来严厉,三妹妹去了那边,许会收敛不少。”   赵芯儿点了点头。   祝芷桐眉毛微微蹙起,有些头疼的道,“你说,给三哥和三妹妹送些什么好呢?”这家中兄弟姐妹要出门了,自然是要践行送礼的。   芯儿住在祝府多年,按理,也是要去践行送礼的。   赵芯儿蹙了蹙眉,给三小姐送什么东西,她都觉得心疼。   可三少爷……   赵芯儿抿了抿唇,三少爷其实是个好人。   当初虽说他拒绝了她,但也帮过她许多。   他是个君子,且如今她已经嫁了人,那事儿便翻篇了。   三少爷要进京赶考,她理应送些东西的。   祝芷桐坐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开了。   她走了之后,赵芯儿便托着下巴想,该送三少爷些什么。   听说读书人都喜欢文房四宝,可那些东西还要出去花银钱买,而且……还挺贵的,赵芯儿有些舍不得。   索性,她披上披肩,便拿着钥匙去了库房。   最后从箱子中找了一些布料出来,料子摸着十分不错。   做成衣服去送礼,许也能拿的出手去。   最重要的是,料子是现成的。   她这几日赶出来便好,不用花银钱。   赵芯儿美滋滋的将那匹布料抱到了寝室,拿着一把剪刀,想比划尺寸,但又不知道三少爷的尺寸,一时之间有些难以下手。   正巧这时,袁子琰回来了。   他进来便瞧见小姑娘正对着一匹布犯愁。   于是,问道,“要做衣服?”   赵芯儿瞧见他后,猫眼儿便是微微一亮。   小手朝着他摆了摆道:“夫君,你快来。”   袁子琰刚走过来,便被赵芯儿小手拉着手拽上了前。   “夫君,你站好。”   赵芯儿说完,便拿着尺子对着袁子琰量尺寸。   一边量尺寸一边想,三少爷不及夫君高,许比夫君还要瘦弱一些,便按照夫君的尺寸做好了,也没其他办法了。   左右如今天儿越来越冷了,三少爷若是穿着宽大,便在里边儿套些衣服便是了。   大点儿总比小点儿的好,好歹能穿得下。   袁子琰站在床榻前,听着小姑娘的指挥,抬手臂,又矮了矮身子,好让她量肩膀。   他眉眼中带了些许温情。   原来,小姑娘是想给他做衣服。   量好尺寸后,赵芯儿问袁子琰,“夫君,你觉着这批布如何?做男式衣袍可好看?”   袁子琰点了点头,“甚好。”   只要是她做的,他都喜欢。   定日日都穿。   赵芯儿点了点小脑袋,“那便好。”   忽的,她像是想起什么般,歪头看向袁子琰。   他身上穿着一袭粗布麻衣的短打。   这些日子,他似乎穿来穿去,都是这样的衣衫,而且就那么几件。   应当也给夫君做几件衣服。   不过,先给三公子做完,再给夫君做吧。   芯儿想。   在布料上记好尺寸记号,赵芯儿便用剪刀裁剪好了。   裁好了尺寸,赵芯儿便拿了针线开始缝制。   她缝制衣服,袁子琰便在旁边瞧着,直到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袁子琰低声道,“今日便到这里吧,看久了对眼睛不好。”   赵芯儿看了看天色,眨了眨眸子,也觉得眼睛有些酸涩,用小手揉了揉,将手中的针线活放下。   没多久,包子便来敲门了。   说是王婆子已经做好了晚饭,问他们这会儿要不要吃。   袁子琰微微颔首,“送进来吧。”   用过饭后,芯儿还想继续,袁子琰怕她伤着眼睛,就将她的针线盒给放起来了。   “明日再做。”袁子琰道,“若是实在闲,便去扎马步。”   赵芯儿扁了扁嘴,只能作罢。   --------   三少爷与三小姐去京城的前两日,便是祝家老太太的六十六大寿。   依着二夫人的意思,是想着大办一场的。   但祝府近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大老爷又不在府中,老夫人也没了这些心情,便吩咐了下去,不用太过操办,一切从简便好。   于是,这次老夫人过寿,宴请的人并不多。   老夫人过寿,赵芯儿自然也是要去的。   这日,一早,便收拾打扮了一番,同袁子琰一起去了隔壁祝府。   到了府中,男客同女客是分开宴请的。   俩人分别之时,袁子琰嘱咐她,“别人若是欺负你,你便打回去,骂回去。倘若叫我知晓你被人欺负了去……”   说到这儿,袁子琰声音一顿,前身微微上前侧了侧,靠近她的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赵芯儿的小脸瞬间爆红,她贝齿轻咬下唇,羞愤的瞪了袁子琰一眼。   “我知道了,你快走!”   袁子琰瞧了她一眼,又对包子说了句,“好生照顾夫人,若有人欺负夫人,回来禀报我。”   说完,便大步离去。   赵芯儿愤愤的捏了捏小拳头,扭头问包子,“包子,你听谁的?”   包子一脸为难的道,“我想听夫人的,可是,我打不过公子。”   赵芯儿瞪了包子一眼,“你今天的鸡腿没了!”   包子顿时间苦了脸。   说话间,芯儿已经来到大厅,与祝芷甜走了个碰头,真可谓是冤家路窄。   因着过两日便要去京城的,祝芷甜一改之前的萎靡,今日瞧起来,精神多了,还好生梳妆打扮了一番,虽没佩戴近日流行的额饰,但身上佩戴的首饰,也大多都是精致贵重的。   与赵芯儿走了个碰头后,便鼻孔朝天的瞥了她一眼,“真是晦气。”   她身边儿跟着的是祝芷雅,也轻哼了一声,不屑的道,“三妹妹,同这种人置气什么?日后你可是要嫁到京城的,没的自降了身份。”   祝芷甜听了祝芷雅的话后,抬了抬下巴,看向赵芯儿的目光尽是轻蔑。   等她到了京城,一定要找个身份尊贵的人做夫君,到时候风风光光的将娘亲接回来,再狠狠收拾赵芯儿这个小贱人。   赵芯儿眨着猫眼儿看她们,心说,她们这是欺负我了吧?   扭头看向包子,包子正微微皱着眉。   赵芯儿抿了抿唇,她们确实有些过分。   于是,她绞尽脑汁,思索了片刻,绷着小脸道:“三小姐可别高兴的太早,万一到了京城还嫁不出去,灰头土脸的回了澧县,岂不是叫人笑话。”   谁都没想到,平日里最好欺负的赵芯儿,如今竟牙尖嘴利了起来。   祝芷甜听到她这句话,更是脸都给气歪了。   她声音尖利:“你说什么?”   赵芯儿又看向祝芷雅,凶巴巴的说:“这般嘴碎,难怪一直说不上亲事。”   得,这下子,祝芷雅脸色也瞬间变了。   不顾身后气的脸色发青的二人,赵芯儿喊了包子一声,便朝着主厅走去。   走出去几步后,芯儿问包子,“包子,我方才凶不凶?”   包子为了鸡腿昧着良心道:“超凶。”   从老夫人寿宴回来后。   赵芯儿便直奔寝室,拿出针线盒要缝衣服。   袁子琰拉住她的小手,“明日再缝吧,天色晚了。”   赵芯儿摇了摇头,头疼的道:“不行呢,三少爷后日便要启程了,要早些赶制出来。”   袁子琰身子一僵,似是没听清般,不确定的问:“你说什么?” 第三十章 送礼 夫君他竟这般有钱!   芯儿眨了眨眸子, 不知道为何夫君的脸突然就黑了。   “这衣服是给祝得毅做的?”袁子琰咬牙切齿的问。   “啊……”   芯儿捏着针线的小手一紧,不知怎么的,突然不敢往下说了。   袁子琰垂眸瞧着她, 从她小脸上的神情中,也瞧出来了答案, 顿时间脸色更黑了。   “不许送。”   他沉声道。   ********   到底,芯儿也没将东西送出去。   为着这事儿,还被袁子琰给收拾了一通。   这人也坏,在榻上之时, 一边折腾芯儿, 还一边问她,“日后还给不给别人做衣裳了?”   小姑娘眼角冒着泪花, 声音中带着几分哭腔,被迫着保证道:“不、不送了。”   “还有呢?”他哑着声音。   赵芯儿泪眼汪汪的,小声的道:“日后,只做夫君一个人的。”   袁子琰这才满意。   眨眼,便到了三少爷与三小姐去京城的日子。   赵芯儿一早便带着包子去祝府送行了。   赵芯儿还是给祝得毅送了一套文房四宝,东西是袁子琰给挑的,瞧着十分贵重, 赵芯儿送过去的时候,心疼的紧。   至于祝三小姐, 赵芯儿舍不得掏半钱银子, 最后,瞧见院子中那颗枣树后, 便是猫眼儿一亮。   最后,她送三小姐的,是从自家折的枝丫, 从库房中找了个花瓶,草草的插了进去,便当时送别礼物了 。   就这么几根干枯的枝丫,祝芷甜瞧见的时候,脸色都青了。   她恨恨的盯着赵芯儿,瞧着似乎气坏了,“你什么意思?”   赵芯儿眨巴了两下眸子,认真的道,“家中实在拮据,我思来想去多天,便折了院子中枣树的枝丫,特意送给三小姐。祝三小姐此行,如同这枣树一般,来年春天浴血重生,日后能够化茧成蝶,技压京城的一众闺女,嫁一个好夫婿。”   这枣树明年怕是活不成了,她若真跟这枣树一般,就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啦!   她嘴上说的好听,但祝芷甜脸色还是很难看。   这小蹄子,肯定不盼着她的好。   倒是老夫人,听了赵芯儿的话,点了点头,欣慰道,“芯丫头有心了。”说完,又看向旁边的三小姐,“既然是芯丫头的一片心意,甜丫头便收下吧。”   听了老夫人的话,三小姐心头更气了。   赵芯儿这个小贱蹄子,惯会花言巧语,连祖母都被她给骗了去!   哪怕三小姐心头百般不愿,最后,还是沉着一张脸,抱着这瓶干枯的枝丫上了马车。   赵芯儿如今嫁了人,真是愈发的嚣张了。   嗤,再有本事又如何,还不就是个粗鲁的莽夫。   赵芯儿同她那个莽夫,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踏足京城了。   想到此,祝芷甜的心里稍稍平衡了几分。   ----   三小姐离开后,赵芯儿的日子也清闲下来。   这日,赵芯儿终于将那件袍子给缝制好了。   因着是按照袁子琰的尺寸做的,所以这从别人手里头抢来的衣服,袁子琰穿着十分合身。   赵芯儿左右瞧了瞧,眉眼便弯了起来,夫君换上这身衣服,瞧起来比平日里穿着那身短打,好看多了。   只不过,夫君如今便只有她做的这一件。   等过些日子,要给夫君再做几件才好。   她目光下移,夫君的鞋子看起来也有些旧了,且天儿越来越凉了,穿着这个肯定是脚冷的,还要给夫君做一双棉靴子才行。   袁子琰问她,“如何?”   赵芯儿翘了翘唇角,“夫君穿着,很好看呢。”   旁人都说表少爷长得好,但是芯儿觉着,夫君瞧起来,比表少爷也不差什么。   袁子琰穿着小姑娘做的衣服,便去福伯跟前转悠了一圈。   福伯跟了袁子琰许多年,一眼便看出了他身上的变化,顿时间笑呵呵的道,“公子今日瞧起来很是精神,想来,这便是夫人给您缝制的那件衣裳了吧?不得不说,咱们夫人的手艺是当真不错儿。眼光也很好,这身衣服与您十分相称呢。”   袁子琰低低“嗯”了一声。   半晌后,他看了福伯一眼,一本正经的道,“福伯,你也当娶个妻子了,不然,日后连个给你做衣袍的都没有。”   说完,袁子琰便转身进了屋子。   福伯瞧着自家公子的背影,心中很是气愤。   心说您这是在炫耀吧?   您也不自个儿想想,就这衣服还是从别人手里头截胡来的呢!   许是在福伯跟前儿显摆了还不够,袁子琰又喊上赵芯儿,带她去玉芝楼逛逛,添置些首饰,再去银食斋吃顿饭。   赵芯儿闻言,便蹙起了眉毛,犹豫道,“今日便不要出去了吧?我的衣服首饰还有很多尚未穿戴的,而且……”赵芯儿说到此处,便有些欲言又止。   夫君虽说有些家底,但是近日来,鲜少见夫君出门,不是在家练拳,便是看着她绣花儿,想来,是没有个活计的。   这些家底,大抵是夫君爹娘留下的。   哪怕家底再厚,也经不住他这个花法儿呀,如此下去,没多久便得坐吃山空了。   还是得省着些。   袁子琰疑惑的看向她,似乎是在等她的下半句。   芯儿小声道,“而且,王婆子做饭很好吃,我们便在家中吃吧,还能省些钱。”   袁子琰有些哭笑不得:“放心,你便是再能吃能花,也花不穷我。”为了避免赵芯儿总觉得他穷,舍不得花钱,袁子琰干脆带着她去了玉芝楼。   同上次一般,玉芝楼掌柜的十分热情的将他们给迎了进去。   芯儿整张脸都埋在了狐裘大衣里,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瞧着袁子琰,还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服下摆,小声说,“夫君,这玉芝楼的东西,还没你送我的那些聘礼好,我们回去吧。”   袁子琰脚步一顿,朝着玉芝楼掌柜的看过去,淡声道,“夫人觉着你这儿的首饰太普通了些,日后多弄些稀奇珍贵的首饰。”   赵芯儿有些着急的拽了拽袁子琰的衣袖。   夫君在人掌柜的前面这般说,不是明显着来挑事儿的!   赵芯儿几乎已经预想到了,玉芝楼掌柜的肯定会十分生气,先前被拦在外头不让进的祝芷甜,许就是他们日后的下场。   谁知,这玉芝楼掌柜的闻言,不仅没发怒,神情竟然还有几分惶恐。   下一刻,便见他连忙点头道,“公子、夫人放心,这几日我便叫人去进些珍贵的首饰来。”   赵芯儿微微怔了怔。   “嗯。”袁子琰低低应了一声。   见他不似发火的模样,掌柜的又试探道,“公子,上月的账本算好了,您瞧瞧?”   “拿来吧。”袁子琰淡声吩咐。   赵芯儿仰着小脑袋看袁子琰,眸子中尽是疑惑和惊讶。   玉芝楼的账本,拿给夫君看什么?   赵芯儿心中想着,口中也跟着问了出来。   玉芝楼掌柜的一愣,随即笑道,“夫人您这话说的,公子是玉芝楼的东家,账本自然是要给他看的。”   夫君,他、他是玉芝楼的东家?   赵芯儿猫眼儿圆睁,彻底愣住了。   直到从玉芝楼离开,同袁子琰一起去了银食斋,赵芯儿还是有些晕乎乎的。   饭菜上来后,包厢内便只剩下袁子琰跟赵芯儿二人。   袁子琰见她不动筷子,便用筷子夹给她了一鸡丁,“用饭吧。”   赵芯儿仍旧没动筷子,半晌后抬起头来去看他,目光幽幽的,“夫君,除了玉芝楼,你在澧县可还有其他产业?”   袁子琰思索片刻,如实道,“这银食斋,与那点心铺子金成斋,都是。所以你日后不用为我省钱,想吃什么,用什么,随便去便好。另外,郊外还有一处庄子,里头有座温泉,听说你们小姑娘都喜欢,改日带你去庄子里住几日。”   赵芯儿听他一席话说完,小嘴儿都张大了,一双猫眼儿更是瞪的大大的,别提多惊讶了。   夫君他,竟这般有钱!   用过午饭后,袁子琰便牵着仍旧晕乎乎的赵芯儿回了袁府。   赵芯儿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仰着小脑袋问他,“这王婆子做出来的吃食,与银食斋的味道十分相近,难不成,也是银食斋的人?”   袁子琰摇摇头,“不是。”   赵芯儿稍稍松了一口气。   随即便听袁子琰道,“她说银食斋主厨的妻子。”   赵芯儿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袁子琰扶住她,长眉微蹙,嘱咐道:“小心些。”   回去后,赵芯儿便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座宅子虽看起来破落,但实则内里值钱的很!   家中用的碗筷,花瓶,都是上好的瓷器。   她平日里睡的床,竟是金丝楠木的!   原来,她竟嫁了个这般有钱的人!   而且,对她还很好。   爹娘若是泉下有知,也该放心了。   ——————   等赵芯儿彻底消化了这件事儿后,冬日的第一场雪,也匆匆而来。   不过一夜之间,外面就犹如裹了一层白衣般,漂亮极了。   便连那颗光秃秃的枣树,也挂了一层雪,很是惹眼。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愈发寒冷的天气。   芯儿很喜欢下雪天儿,早上听闻下了雪,猫眼儿便是一亮,兴奋将窗户推开。   窗户一被推开,外边儿的冷气便闯了进来。   她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下一刻,袁子琰便将窗户关上了。   “小心着凉。 ”   天气如今越来越冷,如今泡温泉,是最舒服不过的。   所以当天儿,袁子琰便叫福伯备了马车,一行人去了庄子上。   说来也巧,袁子琰这处庄子,离着祝府庄子近的很,只隔着一堵墙。 第三十一章 温泉 她如何配的上公子!……   芯儿一脸雀跃, 左一层右一层,被袁子琰裹成了个球一般,脑袋上还带着毛茸茸的帽子, 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眉眼弯弯的抱着汤婆子上了马车。   车内是福伯特意布置的, 坐垫特意多加了几层棉花,上边儿又铺了一层狐裘,坐上去很是暖和。   福伯要留在袁府看家,所以一同随行的, 便只有包子。   路上, 袁子琰在外头赶马车,包子与赵芯儿一起在马车里头坐着。   没多久, 便出了城。   赵芯儿这些年来头一次出城,心头很是新鲜,时不时掀开窗帘朝外瞅一眼。   今晨下的雪,大道因着总有行人路过,如今马路上的积雪已经逐渐化了。   不过路边的以及树上的积雪仍旧是厚厚的一层。   吸着空气,都是沁人心脾的凉。   赵芯儿睁着一双猫眼儿,东瞅瞅细看看, 很是稀奇的模样。   忽然,前头传来袁子琰的声音。   “包子, 看着夫人些, 莫要着了凉。”   她风寒才好了不久,身子正是弱的时候, 经不得凉。   赵芯儿一听,便心虚的放下了窗帘,随即, 扭过脑袋,有些蔫吧的看向包子。   包子左右为难,思索片刻,才道,“公子,您进马车里儿吧,我出去赶会马车。”   这马车中有些闷得慌,包子不喜欢。   她看不出夫人,正巧出去赶马车,还能将公子给换进来。   赵芯儿一扁嘴,瞪了包子一眼。   这个叛徒。   包子缩着脖子,赶紧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袁子琰进了马车后,赵芯儿便老实了许多。   两只小手规矩的放在身侧,眼睛时不时瞅一瞅袁子琰。   袁子琰心中好笑,“怎么?”   赵芯儿撅了撅小嘴,蔫巴巴的回了一声,“没、没事。”   袁子琰伸出大手,碰了碰她的小脸,想摸摸凉不凉。   结果,她的小脸儿倒是不凉,只不过他从外边儿出来,手却是有些凉了,一碰到赵芯儿的小脸,她就被冰的一缩脑袋,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瞪他。   袁子琰瞧见了她带着些许嫌弃的眼神,忍不住低笑一声,收回了手。   赵芯儿扁了扁嘴,觉得他是故意的。   这人太坏了。   袁子琰问她,“想出去瞧瞧?”   赵芯儿眼巴巴的瞅着他,眼神期待。   “嗯。”   袁子琰看着她水盈盈的猫眼儿,突然有些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于是,偏过脑袋不看她。   “等到了庄子再瞧,很快便到了。”   赵芯儿不满的皱了皱小鼻子。   可幸,路程并没有多远,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庄子外头。   马车渐渐停了,外头包子掀开马车帘子,“公子、夫人,庄子到了。”   袁子琰嗯了一声,将帽子给赵芯儿戴上,便准备扶着她下马车。   庄子里头的家丁听见了动静,就赶忙出来了。   “公子,您过来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好叫我们准备准备,快里边儿请,我这便安排人收拾房间。”   说话的中年人正是庄子里的掌事,个子不高,笑起来十分的和善。   这人名叫金顺,同福伯一样,也是袁府中的老人了。   “嗯。”袁子琰应了一声,扶着赵芯儿走了下来。   见自家公子小心翼翼的扶着个姑娘下了马车,金顺便是微微一愣,随后才笑着道:“这位便是夫人了吧,老奴给您请安了。”   金顺虽在庄子里头,但对于前头的事儿,也听闻了一些。   这位小夫人出身不高,只是祝府的一位表小姐,可架不住公子自个儿喜欢,着实花了一番功夫求来的,成亲后,公子便对这位夫人上心的紧。   金顺听后,也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全部相信。   公子最是不懂风情,平日里对姑娘家也是十分不耐烦,京城那么多漂亮又家世好的姑娘家,也没有一个能够瞧上的,不然也不会硬生生拖到了这个年纪。又怎会如传言那般?   外头传的,也太夸张了些。   谁知,今日一瞧,可把金顺给惊讶坏了!   这位时常冷着脸的公子,竟也会对个姑娘家百般体贴!   这外头的传言,居然是真的!   金顺忍不住朝着小夫人多瞧了几眼,想瞧瞧这位夫人是如何貌美,能叫公子这般。   可也没瞧出个什么了,夫人带着毛茸茸的帽子,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旁的没瞧出来,金顺只觉得,这位小夫人,看起来似乎有些圆。   原来,公子竟喜欢这般的……   金顺不过多瞧了一眼,便瞧见自家公子微微皱眉,看着他的目光微微有些发凉,金顺赶忙收回目光,低着头不敢再乱看。   下一刻,便传来小夫人软糯的声音:“不必如此多礼,起来吧。”   ——————   赵芯儿与袁子琰去屋内之时,房间还未打扫完。   睡觉用的主屋倒是打扫好了,外头,几个姑娘正打扫主厅。   不知为何,赵芯儿发现为首的那个姑娘,总是偷偷瞧她。   那姑娘长了一张瓜子脸,皮肤很白,看起来长得很是清秀。   只是她的目光让人觉得,怪不舒服的。   金顺跟着进来,催促了一番,“动作麻利些,手脚轻一些,别惊扰了公子与夫人。”   “知道了,爹。”金顺说完,偷偷瞧赵芯儿那个姑娘便娇嗔了一声。   金顺扭过头,又朝着赵芯儿笑了笑道,“夫人,这是老奴的女儿朵朵,这几日同包子姑娘一起伺候夫人您,虽不及包子姑娘能干,但也能陪着您解解闷儿,有什么事儿,您吩咐她就成。”   “有劳了。”赵芯儿轻声道。   金顺又迎着二人往里走,“外边儿天冷,屋里头烧了炭,您二位快些进去暖和暖和。”   主屋内用的是上好的炭,没什么味道,且十分暖和。   一进来,在外头的一身寒气,便跟着逐渐消散了。   赵芯儿因穿的太厚,还微微有些冒汗。   她将手里头的汤婆子塞给袁子琰,抬手便要去摘帽子。   但因着身上穿了几层衣服,实在是有些厚重,小胳膊抬了几下,竟是没够到脑袋上的帽子。   小姑娘穿的圆滚滚的,歪着小身子连胳膊都抬不起来的笨重模样,实在可爱的紧。   袁子琰在旁边瞧着,忍不住低笑一声。   金顺也想笑,但垂下脑袋,好歹忍住了。   赵芯儿听到了他的笑声,羞愤的放下了的手臂,歪过脑袋,气呼呼的瞪了他一眼。   若不是他非要将她裹的这般厚,她会抬不起胳膊吗!   他竟然还笑!   欺负人。   袁子琰见小姑娘不开心了,轻咳一声,道:“我帮你。”   说完,随手将手里头的汤婆子递给包子,又抬手将她的帽子摘了下来。   见赵芯儿微微抬起手,便微微弯下腰,任劳任怨的摘掉她暖手用的袖套。   金顺在一旁,瞅着公子给小夫人摘了帽子袖套后,又帮她脱了狐裘大衣,则是惊讶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这,这还是他印象中的那位冷面公子吗?   再说赵芯儿,脱了一层棉衣后,里边儿还有一层。   她揪了揪衣服上的扣子,还是有些不太满意,想要解开,却被袁子琰握住了小手。   她抬眸看过去。   袁子琰温声道:“刚进了屋子,还是多穿些,乍一冷热,容易感染风寒。”   “行吧。”   应了一声,她将小手放下。   赵芯儿摘了帽子,脱了两件衣衫后,金顺也终于能瞧见这位新夫人的真面目了。   小姑娘穿着一件淡粉色棉衣坎肩,里边儿大概是一条荷色襦裙,长长的裙摆垂下来,瞧着身形纤细,灵动可爱。   她的头发是包子给扎的,为了带帽子方便,没有挽发髻,只用红绳子将她的头发编成了一股股的小辫子,垂了下来。   再瞧她的脸,许是因为戴着帽子,又穿的厚了些,两颊两团粉红,额角处微微有些汗渍,她正仰着头,巴掌大的标致极了。   金顺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次瞧见这般漂亮的人,难怪能叫公子这般宠着,没想到这位新夫人,竟是如此粉雕玉琢。   方才,袁子琰忙着给小姑娘脱衣服,并没注意到金顺还在这儿。   如今看到他楞杵在那儿,便皱紧了眉,沉声不快道,“你怎么还在?”   金顺连忙垂下头,连忙道,“公子恕罪,老奴这便下去!”   说完,便退了下去。   他出去之时,便瞧见外头已经收拾干净,其他丫鬟已经下去了,只剩下金朵朵一个,他嘱咐道,“这几日,好生伺候夫人。”   便往外走。   金朵朵见状,连忙追了上去,“爹!”   一直追到了外头,金顺才扭头看金朵朵,“喊我做什么?”   金朵朵咬了咬嘴唇,朝着主屋的方向瞧了一眼,才道:“爹爹,刚刚那穿着臃肿的,便是公子新娶进门的夫人,祝府的表小姐?”   金顺点了点头。   金朵朵又问道,“夫人有喜了?”   “并未听说。”金顺摇了摇头,又瞪了金朵朵一眼,训斥道:“你个小姑娘,打听这些做什么?快去伺候夫人。”   那便是没有了,没怀着孩子,还这般胖!   金朵朵跺了跺脚,神情很是不甘心,“长得那般圆润,又是这般的出身,她如何配得上公子!” 第三十二章 痴心 她想让侍女打你呢!……   如此普通的女子, 怎么能做公子的妻子呢!   她自知身份低贱,也不奢求能嫁给公子。   但是公子这般身份的,理应娶个大家闺秀为妻的。   金顺脸色顿时间就变了, 他沉声喝道,“你给我住口!”   说完, 赶紧左右看了看,瞧见四周没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又厉声朝着金朵朵骂道, “混账东西, 你最好歇了你这个心思。不然,若是公子怪罪下来, 我也保不住你!还有,夫人天人之姿,你这般模样,便是连其一分也及不上,更不要痴心妄想了!”   说完,便甩袖离开。   金朵朵被自己亲爹这样贬低,险些给气死。   在这庄子里头, 谁不说她金朵朵长得好?就庄子里那些小伙子们,也是整日里在她跟前儿献殷勤, 做梦都想娶她。   结果到了她爹这里, 就变得这样一文不值了。还说她不及那个胖女人十分之一,金朵朵心里又怎么能甘心?   她瞪了一眼金顺离开的方向, 金顺嫌她痴心妄想,她还嫌弃自己爹没胆识呢!   若是她能成了公子的侍妾,日后他这个当爹的, 不也能跟着沾光?   早日摆脱奴籍,做公子的亲戚有什么不好的?   金朵朵不屑的哼了一声,便去了偏房,等着传唤。   袁子琰说先去看看温泉水温如何,便先出去了。   赵芯儿在屋里头待的无聊,包子干脆去叫金朵朵,“你进来,为夫人讲讲,这庄子里附近都有什么可玩的,或是好看的风景。”   金朵朵闻言,遂笑着道,“包子姐姐辛苦了,我这便来。”   说着话,便随着包子朝着主屋走去。   方才赵芯儿进屋的时候,因着包裹的严实,金朵朵只瞧出来她身条圆,没瞧见长什么样子。   她早就想进去瞧瞧她长什么模样了,只可惜一直没喊她去跟前儿伺候。如今,更是存了攀比的心思,爹说她长得不及那女人十分之一,她倒要瞧瞧,她能长得有多好看。   那样圆润,还把脸都包了起来,定是个无颜女!   走到门前,包子轻轻扣了扣门,对着屋里那人道,“夫人,人带来了。”   赵芯儿应了一声,“进来吧。”   金朵朵跟在包子身后走了进去,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的朝着屋里那人看过去。   谁知,下一瞬,金朵朵便像是突然被雷给劈重了一般,呆愣在了原地,彻底傻眼了。   “这、这是……”   包子道,“这便是夫人。”   夫人!   她竟真的是公子新娶的夫人!   眼前的人,芙蓉面,杨柳腰,端的是闭月羞花,哪里有半分她想象中的模样儿?   这一刻,金朵朵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   终于明白爹之前为何那般说她了。   偏生包子还在旁边实诚道:“夫人好看吧?我头一次瞧见的时候,也瞧愣住了呢。”   金朵朵笑的有些勉强,“是、是很好看,我也瞧愣住了。”   赵芯儿疑惑的看了金朵朵一眼,随即道,“听金顺说,你对这片很是熟悉,这附近,可有什么风景好,且好玩的地方?”   金朵朵心头虽还是有些不是滋味,但面上已经瞧不出其他了。   “回夫人的话,庄子里除了温泉以外,还有一处梅花林子,那地方的腊梅花长得很好,如今正是开的时候,林子里头漂亮极了,夫人可以去瞧瞧。东面有个湖,是温泉湖,景色也极好。”   赵芯儿听着,眸子微微发亮。   金朵朵又道,“不如我带夫人去看看?”   赵芯儿期待的抬起头,看向包子。   包子道:“公子吩咐了,这会儿天气凉,要晌午暖和些才能叫您出去。而且,公子一会儿便回来了,要是瞧见您不在屋里头,肯定要生气的。公子不会罚您,但会罚包子,夫人,我打不过公子。”   赵芯儿一脸丧气的垂下了脑袋,半晌后,像模像样的叹了口气,道:“包子,你什么时候能争一些气。”   她歪了歪头,指着墙角道:“今日扎一个时辰马步,争气早日能打得过夫君。”   包子欲言又止:“可是夫人……给我发银钱的公子,包子是便是能打得过公子,也不敢动手呀。”   赵芯儿垂头丧气的指责道:“包子,你太让我失望了。”   包子很是委屈。   金朵朵在一旁,听着这对主仆商量着,如何才能打得过公子,心里是又震惊又愤怒。   岂有此理,这女子身份这么低,嫁给了公子不好生伺候公子也就罢了,竟然还这般大胆,纵仆欺主!   问完了话,赵芯儿便将金朵朵打发出去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金顺这女儿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让她有些别扭。   没多久,袁子琰便回来了。   金朵朵正在外头呢,见到他回来,便迎了上去。   她先是朝着袁子琰欲语还羞的笑了笑,随后行了个礼,道,“见过公子。”   袁子琰见着她,一时之间没想起为何院中还有别人。   “你是?”   金朵朵一愣,“奴婢……”   袁子琰瞧着她,突然想起金顺带他们进屋的时候好像是说了什么。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金顺的女儿,金云云是吧?”   金朵朵笑脸一僵。   袁子琰又问她,“何事?可是夫人吩咐了什么?”   金朵朵:“夫人并未有什么吩咐,而且,奴婢不叫……”   话未说完,袁子琰便点了点头,“嗯,下去吧。”   说完,便要走。   金朵朵连忙道:“公子留步,夫人有说——”   袁子琰垂眸看她。   这金顺的女儿,怎么说话还总是留半截,跟她老子一样,不太靠谱。   金朵朵觉着,今日那主仆的对话,一定要告诉公子,不然,公子怕是还不知道那对主仆包藏祸心呢!   “今日,夫人唤我到跟前儿说话。夫人许是太想出去,便说……”金朵朵将赵芯儿两人的对话都说了,最后面露担忧的给赵芯儿求情,“公子您别生气,夫人真性情,说话直了些,您别怪她。”   说完,金朵朵便偷偷抬眼去瞧袁子琰。   本以为,公子听了这话,肯定会气愤的去质问夫人。   可没想到,他不仅没生气,甚至那张原本冷硬的脸上,此时竟罕见的带了几分笑容。   袁子琰轻笑一声,摇头道:“小没良心的,定是又烦我拘着她了。”   也罢,如今天气暖了许多,眼瞅着便到晌午了,便带她到庄子里头逛逛。   于是,不再理会金朵朵,抬步便朝着卧榻那屋而去。   而金朵朵,则是彻底僵在了原地。   回去后,果不其然,便瞧见包子在墙角扎马步。   袁子琰好笑的问赵芯儿,“好端端的,包子怎么挨罚了,她惹到你了?”   赵芯儿认真回答道:“她在练功。”   “哦?”袁子琰挑挑眉,“勤于练功是好事,你叫她去的?”   被夸的赵芯儿自豪的抬了抬下巴。   袁子琰眉眼染上笑意,“包子这般勤奋,许有一日,我都不是她的对手了。届时你一声令下,包子便将我打的满地乱窜,我许再也不敢惹你不开心了。”   赵芯儿闻言,便瞪大了双眼。   她心虚的攥紧了帕子。   “怎、怎么会!包子练好功夫,打的也是别人,自然不会打夫君的,若是她敢打夫君,我就打她!”   包子一脸哀怨的看向赵芯儿。   赵芯儿怕她说漏嘴,眨着眸子,朝着包子讨好的笑了笑:“包子,你不要扎马步啦,怪累的,你已经够厉害了,不用再厉害啦。今天,我叫厨房给你加鸡腿!”   袁子琰忍笑。   ------   吃过饭后,赵芯儿穿戴好衣服,便同袁子琰出了门。   包子跟金朵朵在后头伺候着。   赵芯儿扯了扯他的袖子,说:“夫君,听说庄子里有一片腊梅树,很是好看,我们过去瞧瞧吧?”   袁子琰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温声道:“依你。”   被他牵着手,赵芯儿有些不好意思。   四周看了看,好像只有包子跟金朵朵两个人,便没有挣脱开。   算了,便让他牵着吧。   万一他再觉着我叫包子练功,是为了打他呢。   赵芯儿苦恼的想。   夫君这么好,我其实舍不得叫包子打他的。   金朵朵跟在他们身后,心里直泛酸,公子为何不仅没找她的茬,还很高兴的模样?   包子在旁,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公子与夫人感情极好,时间长了你便习惯了。”   金朵朵一点都不想习惯,甚至还觉得包子有一点点烦。   很快,二人便来到了腊梅树林中。   就如金朵朵所说,这一片的腊梅果然很漂亮。   赵芯儿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腊梅林,小脸都明媚了几分。   袁子琰折了一束腊梅花,插在了赵芯儿的发髻间。   小姑娘爱美,摸了摸头发,仰头问他,“夫君,好看吗?”   红白相间的腊梅称的小姑娘更加肤白似雪一般,好看极了。   “好看。”   恰巧此时,几片腊梅花瓣从树上落下,大半落到了赵芯儿的头上的,还有一片,贴着她的脸,从唇边滑落。   袁子琰眸色微微深了些,淡声吩咐,“你们先下去罢,我与夫人去里头逛逛。” 第三十三章 使性 夫君不干净了。……   出来之时, 赵芯儿的唇便有些微微肿了,且红的很是不自然。   头上的那一束腊梅花,也掉在了地上。   看起来像是被揉了一般, 花瓣都掉了,枝丫也变得光秃秃的。   瞧起来有些惨。   赵芯儿垂着小脑袋往前走。   袁子琰跟在她的身后, 想牵住小姑娘的手,去被人愤愤甩开。   又去牵,再次被甩开。   包子跟金朵朵跟在后边儿。   包子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金朵朵则一脸的震惊,这个女人竟敢这般对待公子!   殊不知, 更过分的还在后头。   袁子琰两下都没拉到小手, 便知道小姑娘是真生了气。   他上前一步,垂下头, 在她耳边轻声哄道:“莫气了,我/日后定不这般了。”   说着话,还轻轻摸了摸赵芯儿的小辫子。   赵芯儿脚步一停,扭过身子,鼓着一张小脸羞愤的瞪他。   下一刻,便伸出小手,拍开了他的大手。   她气呼呼的想, 他这话,说了已经不下三遍了!   而袁子琰似是被打疼了一般, 突然缩回手。   他长眉轻蹙, 另一只手放在这只手的手背上。   赵芯儿瞧着他这副模样,有些心软了。她方才, 是不是用的力气大了些,打疼了夫君?   小姑娘柳眉微微蹙起,心头有些懊恼。   “疼吗?”   她连忙将袁子琰的大手捧到眼前, 瞧瞧有没有打红。   袁子琰一介粗人,皮糙肉厚的,她这点子力气,又怎么可能打的疼他?   挠痒痒还差不多。   所以,赵芯儿还没瞧清楚袁子琰的手,那只大手便微微翻动了一下,随即反客为主,握住了她的小手。   赵芯儿忽的抬头,便见他黑眸中闪过几分笑意。   方才这人,分明便是装的!   赵芯儿顿时间气坏了,甩了一下,没甩开他的手。   便气鼓鼓的横了他一眼,抬起下巴,语气很是不齿的道:“男子汉大丈夫,理应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你却,却……”说到这儿,她便忍不住咬了咬下唇,后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小姑娘娇声骂人时,语气软糯糯的,不仅不痛不痒的,反而叫袁子琰眸中笑意更甚,饶有兴致的瞧着她。   若不是怕小姑娘气坏了,他恐是要忍不住低笑出声了。   他低声陪不是,“是我的不是,你莫要气了。”   赵芯儿又瞪他一眼,拽了两下没拽出来,便不顾被他握着的小手,朝前走去。   她走的有些快,似乎想将他落下。   袁子琰只好跟在她后头。   赵芯儿自以为步子很快,但是落在袁子琰那种,那小短腿走两步,还不及他一步迈的步子大。   所以赵芯儿走那般快,袁子琰跟在后头不仅不吃力,倒是把她自己累得额角冒了汗。   袁子琰眼瞅着,她要朝着住的寝室那边去了,遂问道,“还去温泉湖那边吗?”   前头走着的小姑娘脚步突然就停了,半晌后,前头传来很小声,有些瓮声瓮气的声音,“去的。”方才生着气,竟是把这茬给忘了。   她还记着在闹别扭呢。   所以说话的时候,也不瞧他!   袁子琰忍不住低笑一声。   赵芯儿气的掐他的手。   ——————   袁子琰将包子与金朵朵打发回去,便带着赵芯儿去温泉湖那边儿了。   两人走后,金朵朵有些嫉妒的看着赵芯儿的背影,小声问包子,“包子姐姐,夫人一直都这般任性吗?”   包子虽说有些憨,但是好赖话还是听得明白的。   听了金朵朵这话,她便皱着眉看她,不满的纠正道:“夫人很好,很善解人意。”   金朵朵自觉失言,尴尬的笑了笑,道,“不是、是我说错了,包子姐姐莫要在意,以前瞧见公子,都是不苟言笑的模样儿,我就是今日实在是惊讶,便有些语无伦次罢了。不过,公子他……一直待夫人这般好吗?”   包子点了点头,“自然,公子待夫人一直极好,等时间久了,你便不会惊讶了。”   金朵朵的笑容更僵硬了。   ***   再说赵芯儿二人,很快,便到了温泉湖前。   赵芯儿一走近,便微微睁大了眸儿,神情中带了几分惊艳。   如同碧玉一般的湖水,清澈的仿佛能瞧见底下的鹅卵石,四周种着腊梅树,水仙花等等,因着里面的水是热的,这四周也冒出一层白茫茫的热气,仿佛置身喜仙境一般。   赵芯儿一手撩着裙子,小心翼翼的蹲了下来。   小手伸进了温泉湖中,眸子便微微一亮,水是热的。   原来,这便是温泉。   这处温泉湖里边儿的水虽说也是温泉水,摸起来是热的,但由于四周比较开阔,景色装点的比较漂亮,又没有遮挡物,只能用于观赏的,温泉汤池另在他处。   所以,在赵芯儿问是不是在这边儿泡温泉时。   袁子琰摇头,同她说,“不是在这处。”又道,“你若是想泡温泉,便回去拿些衣服,我领你过去。”   在这儿玩了一趟后,原本有些气他的赵芯儿已经渐渐消了气。   但是听了他这话后,赵芯儿便绷起了小脸,戒备的盯着他,“我不用你,我要包子带我过去。”   说完,便一抬下巴,雄赳赳气昂昂的越过他往前走了。   袁子琰瞧着她的背影,微微眯起眸子。   包子不认识路,最后是金朵朵带着她跟包子一块儿来的。   袁子琰不放心,跟在后头一块儿来了。   路上,赵芯儿抱着自己收拾好的小包袱,里头是换洗的衣物。   包子在旁,“夫人,我替你拿。”   赵芯儿摇头,说,“不用,我自己拿,我还有其他事儿交代你。”   包子疑惑,“什么事?”   赵芯儿靠近包子,一边偷偷瞧着袁子琰,一边小声道,“包子,你待会儿看好你家公子,不要叫他过来。他若是敢过来,你、你便打他。”   包子委屈:“包子打不过公子。”   赵芯儿恨铁不成钢:“笨,打不过,你不会偷袭吗!”总之,不能任由他胡来。   说完,她又嘱咐,“不过,你下手轻些,拦住他便行了,别打疼了夫君。”   包子苦了一张脸。   她觉着夫人太瞧得起她了,这活儿太难,她兴许办不成。   而且,包子还觉着,公子大概是听到了。   因着他瞧她的目光,有些泛凉。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泡温泉处。   这里虽说没有温泉湖的景色令人惊艳,但瞧起来也是不错的,而且,这块儿很是暖和,适合泡温泉。   袁子琰想跟着进来,被赵芯儿拦在了外头,便嘱咐道:“你不会水,注意安全,在浅一些的池边泡。我就在隔壁,有事可以喊我。”   赵芯儿摆了摆小手,撵人:“知道了,你快过去吧。”   袁子琰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   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袁子琰走后,赵芯儿就将金朵朵也打发走了。   然后嘱咐了外头站着的包子几句,便进去了。   脱掉了外衫,赵芯儿小心翼翼的进了温泉中,她找了个浅一些的地方,坐在了里边儿。   温泉水热乎乎的,却并不烫人,赵芯儿泡了一会儿,便觉得浑身的酸痛都消散了几分。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隔壁那边似乎有点动静,似乎传来了年轻女子的声音。   赵芯儿与袁子琰那边隔着一大块石头,并不隔音。   她听到声音,眸子便瞪圆了。   夫君那边……竟然有女子说话!   她气的小脸都绷紧了,捏紧了拳头,悄悄走到了石头那块儿,竖起耳朵听。   接着,那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公子,奴婢伺候您沐浴。”   赵芯儿眸子愈发惊讶,那是金朵朵的声音。   且,方才那声音,比跟她说话时,还要软和柔媚几分。   听着金朵朵的话,赵芯儿终于明白,为何她总觉着金朵朵看她的眼神令人很别扭了。   上一世,祝府里头那些小妾,也经常用那样的眼神瞧她。   原来,她竟是想勾搭夫君!   赵芯儿有些生气,小手握拳,敲了敲石头,想叫那边的袁子琰听到动静,可石头硬的很,赵芯儿敲了两下,不仅没有弄出动静,反而手都被敲疼了。   她揉着手,更气了。   恰在此时,那边儿传来了袁子琰淡淡的声音,“不必了,下去吧。”   赵芯儿心头的气稍稍散了几分。   哼,这还差不多。   “公子……”金朵朵轻声唤了一声,声音百转千回,听得赵芯儿手臂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在下一刻,那边传来一道有些惊慌失措的惊呼声,接着,就是扑腾一声。   赵芯儿在石头这边,溅起的水花,都滴在了赵芯儿的头上。   她眨着猫眼儿,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发愣。   接着那边又传来惊慌失措的声音。   “公子,救我,我不会水……”   是金朵朵的声音。   她掉进了水里。   赵芯儿小脸顿时间皱的紧紧的,两只小手都攥紧了,简直快要气死了。   袁子琰,你这个大混蛋!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又传来袁子琰的压抑着怒意的吼声,“包子,进来把她给我弄走!”   一通手忙脚乱后,那边重新恢复了平静。   袁子琰也泡不下去了,生怕待会儿又闯进来个女人,再掉进温泉里头。   他黑着一张脸,草草穿上了衣服,便出去了。   赵芯儿泡在温泉中,还是有些生气。   当初嫁给夫君时,觉得他长得凶,定不会拈花惹草,竟也有姑娘家黏上来!   于是,她泡了一会儿,也穿上衣服出去了,想找夫君算账。   结果一出去,便瞅见袁子琰正黑着一张脸,倚在一颗腊梅树边,瞧着模样儿是在等着她。   他身上的气压低极了,看起来似乎比赵芯儿还要生气。   看着他这副模样,赵芯儿便顾不上生气了,反而还有些心疼。   夫君没有错,错的是金朵朵。   方才在隔壁,他还险些被莫名其妙的坏女人给占了便宜。   他刚刚都撵人了,金朵朵不仅不肯走,还掉在了温泉里!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这会儿,夫君心里头定委屈的很,我不能凶他。   赵芯儿想。   于是,她慢吞吞的走上前,温热的小手轻轻抬起,拉住了他干燥的大手,还轻轻晃了晃。   “夫君。”她轻声唤道。   袁子琰发现来人是她,面色稍稍好看几分,大手反握住她的小手,垂眸问道,“不是一直都想泡温泉,怎的这么快便出来了?”   赵芯儿心想,我夫君的清白险些都不在了,我哪里还泡的下去。   她有些后悔,若是方才她没有将夫君撵去隔壁去,便也不会发生这回事儿了。   都怪她。   小姑娘抿了抿唇,小脸认真的道:“夫君,对不起。日后泡温泉,我们还是一起罢,我保护你。”   那金朵朵若是还敢再来,她、她就揪她的头发,再叫包子将她挂到最高的那颗树上去!   听了她这话后,袁子琰就是一愣。   “好。”他低声应道。   他目光落在小姑娘身上。   她刚从温泉中出来,鬓发微微有些湿润,小脸被热气熏的红扑扑的,嘴唇也格外的红。   片刻后,袁子琰突然又问,“还要继续泡吗?” 第三十四章 得意 这对主仆,也太欺负……   赵芯儿摇了摇头, 道,“不了,回去吧。”   今日, 她有些没心情了。   袁子琰应了一声,神情略微有些遗憾。   回去后, 赵芯儿便把包子喊到了跟前儿。   她小脸凝重,悄声问包子:“包子,今日金朵朵怎么回事?”   包子思索了片刻道:“她不知怎么的,掉进了公子泡汤的温泉里头。”说到这里, 包子语气一顿, 有些同情的道,“她现在不知道也如何了, 先前脑子好像给淹傻了,我弄她上来的时候,不仅推我的手,还往水底下钻。”   赵芯儿听了后,小脸愤愤。   她就是故意的,想叫夫君救她呢!   “后来呢?”   包子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她太不配合了, 我怕她淹死,便一巴掌给她扇晕了, 拎上来的。”   赵芯儿闻言, 先前的不快消失了,她眯着一双大眼, 嘴角微微翘起,笑的很是开心的模样。   她踮起脚尖,拍了拍包子的肩膀, 赞赏道,“包子,干的不错。”   包子比一般女子要高一些。   而赵芯儿,则是中等稍稍靠下的身高,比包子着实矮了那么几分。   包子莫名其妙被夸了,神情中带了几分茫然。   她还以为,夫人知她这般粗鲁后,要训她呢。   赵芯儿攥着小拳头,又坏心眼的道:“包子,她这模样,许是脑子不大好使,下次,你就一脚给她蹬水底,她就会自己挣扎着上来了,届时你再救她,她定不会再挣扎了。”   包子愣愣的:“这、这样吗?”   赵芯儿一脸认真的点头。   叫你要占我夫君便宜,活该。   随后,赵芯儿又不放心的道,“包子,这些日子,你多盯着些金朵朵。”   包子疑惑的问,“夫人可是担心她寻死?”   金朵朵瞧着脑袋不太灵光,今日往水底钻,看着便是一心寻死的模样。   包子还是个未开窍的姑娘家,跟她说也说不明白。   且,我觉得金朵朵想勾搭我夫君这种话,赵芯儿也有些难以启齿。   于是,她磕磕巴巴的回答,“算、算是吧。”   “我知道了。”   包子点点头。   夫人真是人美心善。   包子想。   ------   翌日,外头比昨日还要冷一些。   赵芯儿早上便没出门。   袁子琰怕她闷,便去了一趟腊梅树林,说是要折几株腊梅花回来,插在屋内的花瓶里头,给她解解闷儿。   没多久,盯着金朵朵的包子就跟赵芯儿说,金朵朵跟在公子后头,去腊梅树林的方向了。   赵芯儿有些生气,吩咐包子,“拦住她,把她叫回来。”   没多大会儿,金朵朵就被包子带了回来。   她心里很是不情愿,昨日掉进温泉里头后,公子只要一瞧见她,便黑了一张脸,还去找了爹爹,叫他换个丫鬟过来。   为着这事儿,爹爹还将她给大骂一顿。   她不想被换走,不然,日后想见公子一面,便更难了。   腊梅树那片儿她很熟悉,她从小便住在庄子里头,她知道哪棵树的腊梅花生的最好看。她想打着帮公子挑腊梅花的名义,央求公子将她留下来,谁知还未过去,便被这粗鲁的丫头给拽到了屋里头。   金朵朵挤出一个笑容,朝着赵芯儿行了个礼,“夫人,您叫奴婢过来有什么吩咐?”   赵芯儿正襟危做在椅子上,两只小手微微握拳,放在腿上,柳眉微蹙的看着金朵朵。   她开始想,那些嫁了人的夫人太太们,是如何对待整日往老爷跟前凑的丫鬟的。   芯儿的父母与外祖母都去的早,没人教过她,嫁了人后,该怎么做。   不过她倒是听说过,有的当家主母,为着表示自个儿贤良淑德,会主动给夫君纳妾,遇到夫君喜欢的,也会主动迎进府中。   但是她不想这样。   一想到夫君身边围着一堆莺莺燕燕,她便气的再也不想理他了。   甚至还有些想叫包子打他。   金朵朵见赵芯儿一直瞧她,也不说话,心里边儿就有点打鼓。   那温泉虽是主人家的,但袁子琰几年都不来一趟庄子。   金朵朵是管事的独女,俗话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她这些年间,在庄子里头,便也相当于半个小姐了,不仅庄子里头的家丁丫鬟们敬着她,那温泉也没少偷偷去泡,自然是知道,两边的温泉,是不隔音的。   “听说昨日,你掉进了夫君泡汤的温泉中,还呛了些水,如今如何了,可有大碍?”   金朵朵听了这话后,便是心中一松。   本进来之时,瞧着这新夫人的模样,还当是因着昨日的事儿,要找自个儿的麻烦呢。   没想到,竟是只问了这么一句。   听后,她心中便有了几分不屑。   嗤,毕竟是出身低了些,没有母家护着,行事自然得小心谨慎些。   且伺候了几日,金朵朵觉着,这位夫人不过还是个小姑娘,虽说偶尔同公子使使小性子,但那都是无关痛痒的。   也没朝下人发过火。   瞧着,就没什么脾气的样子。   想来,定是不敢管公子的事儿的。   没准儿,为着讨好公子,还会将她纳进府里头呢。   金朵朵想到此处,看向赵芯儿的眸光,都带了几分亮光。   之前她怎么就没想到,可以从这位出身不高的夫人身上下功夫,她若是肯为公子纳了她,那她岂不是就不用这般麻烦了?   “回夫人的话,没什么大碍,只不过……”说到这里,金朵朵突然红了眼眶。   接着,“扑通”的一声,她便跪在了赵芯儿的面前,哭着道,“只不过,经过昨日一事后,奴婢已经彻底没了清白,还求夫人为奴婢做主,不然,奴婢、奴婢真的没脸活在这世上了!”   赵芯儿听了她的话以后,就微微瞪大了眸子,她紧抿着唇,小脸上都带了几分愤怒。   昨日夫君都未曾多瞧她两眼,分明是她自个儿跳了进去,包子救她是还不想走。   这会儿,竟还想碰瓷儿不成!   赵芯儿气坏了。   不等赵芯儿说话,金朵朵又哭着道,“如今,奴婢已经是公子的人了,不敢奢求别的,只求夫人您能够给奴婢一条生路,哪怕只当一个小小的婢女,在公子夫人跟前儿伺候着,奴婢也知足了。”   她一边哭着,一边走上前,还想去扯赵芯儿的裤腿。   赵芯儿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金朵朵的手摸了个空。   赵芯儿心中气极了,很想叫包子将她打一顿撵出去。   但是又想起,很多当家主母,在面对小妾等人之时,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很是端庄的模样。   于是努力把愤怒给憋了回去,看着金朵朵道:“昨日的事儿,我虽说并未瞧见,但是也听到了,你掉进了温泉中,是包子将你捞上来的,你当时穿着衣物,温泉中又雾气朦胧的,夫君定然是没瞧清楚你的。若你硬要说失了清白,实则这与你有肌肤之亲的人,是包子。”   包子闻言,十分苦闷的看了赵芯儿一眼,“夫人……”   如今,她对金朵朵很是失望,亏得夫人心善,怕金朵朵想不开,还叫她多看着些。   没想到这人竟这般不知好歹,去肖想公子!   赵芯儿听出了包子声音中的嫌弃,也觉得这般说委屈了包子,于是又道,“当然,包子虽力气大了些,但总归是个姑娘家,肯定也不想对你负责,娶你便更不可能了,你便不要想了。”   金朵朵则是彻底的懵了,   谁、谁说要嫁给包子了!   这跟她预想中的,不仅完全不一样,甚至是毫不相干!   她抬着脑袋,也忘记哭了,面上的眼泪都快干了。   说完后,赵芯儿又觉得有些不解气。   遂又补了一句,“夫君喜欢长得漂亮的姑娘,可你长得这般……便是日后进了府,也是讨不到夫君欢心的,等人老珠黄后,便更惨了。你又何必自讨苦吃呢,找个不嫌弃你的嫁过去做正妻,不比给人做妾好?”   她说的没错,夫君定是因为嫌弃她长得丑,所以才那般生气着急的喊包子。   后边儿一句话,赵芯儿是在真心奉劝她。好好的姑娘家,为什么想不开要去给人做妾呢,日后且有的苦头吃呢。   她说完,旁边包子也跟着点了点头,道,“就是,你长得又不好看,跟夫人相比,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呢,公子又不是眼瞎了,他肯定不会喜欢你的,昨日出来的时候,公子可是黑了半天脸呢。夫人说的都是大实话,你还是找个不嫌弃你的嫁了吧。”   得,这话说完,金朵朵“哇”的一声,又哭了。   这次哭的,可比上次真情实感多了,眼泪哗哗的往下掉,瞧起来别提多难过了。   金朵朵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说丑。   叫她们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长得多丑呢!   这对主仆,太欺负人了。   简直就是杀人诛心!   赵芯儿看她哭得可怜,就朝着包子摆摆手,叫她把人带出去。   等人都走了,赵芯儿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白皙的小脸上染上几分得意。   她方才,应当很有当家主母的派头。   没说一个字儿,也没凶,就把人给说哭了。   而且还哭得那般惨。   她可真厉害。   赵芯儿美滋滋的想。   没多久,袁子琰就捧着里几簇腊梅花回来了。   他进了屋子,便发现小姑娘不知道在想什么,眉眼弯弯的,坐在椅子上晃着小腿,一副很开心的模样。   袁子琰不禁也翘了翘唇角,“在做什么?”   他走上前,将手里的腊梅花递到赵芯儿跟前,“喜欢吗?”   他一回来,赵芯儿的好心情就消失了。   她冷哼一声,偏过脑袋不看他,也不接他手里头的花。   还去摘花。   “呸,拈花惹草的大混蛋!”   袁子琰简直无妄之灾。   “我何时……”袁子琰话没说完,低头一看自己手中的花,顿时间有些头疼。   不知道小姑娘在跟谁较劲儿,明显很喜欢这一束花,小眼神也时不时往这边瞧,但就是扭着脑袋不看他。   甚至还一副很不想理他的模样儿。   袁子琰挑了挑眉:“这花你既不喜欢,那我便丢了。”   说着话,他便佯装要丢到窗外。   赵芯儿顿时间急了,她连忙站起身伸手要去拿,“谁、谁说不喜欢了!”   谁料,袁子琰只是虚晃了一下动作而已,她一上前,便伸手拽了下她的手腕,她的身子也顺势扑到了袁子琰的怀中。   袁子琰单手搂住她的腰,低声问,“谁惹着你了,嗯?”   还能是谁?   赵芯儿愤愤瞪了他一眼,小拳头重重锤了下他的胸口。   她自觉用了不小的力气,但落在袁子琰身上,就跟挠痒痒差不多。   袁子琰自觉没做什么,昨日小姑娘还拉着他的手一脸心疼的撒娇,且去摘花之前,她还一脸期待的送他。   这才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应当没发生什么。   于是左右瞧了瞧,发现包子没在屋里头,便问道:“可是包子?若是包子不听话,便罚她扎马步可好?”   赵芯儿不满的又瞪他一眼。   关人家包子什么事儿!   包子是最贴心的。   从来不会气她。   比他强多了。   赵芯儿娇声斥道:“你不许罚包子!”   这个大坏蛋,别想欺负她的包子!   随即推开他,又将他手里的腊梅花抢了过来,指着墙角,颐指气使的道:“你,过去蹲马步!”   袁子琰懂了,是他惹着了小丫头。   他苦笑一声,认命的走到墙角,开始蹲马步。   赵芯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似乎是找什么趁手的物什,最后终于在床榻边找到了个扫榻用的鸡毛掸子,攥在了手中。   她走到了袁子琰的跟前,用鸡毛掸子敲了敲他的手臂,又敲了敲他的腿。   然后,学着他的语气道,“手臂抬高点,腿再往下一点,不许偷懒!”   袁子琰此时的动作,其实再规整不过。   但还是听着她的话,微微抬高了手臂,又蹲下了些。   赵芯儿则是绷着一张小脸,怀中抱着个鸡毛掸子,很是严肃的站在一旁瞅着他。   袁子琰心头好笑,但顾及着小姑娘的面子,好歹忍住了。   他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   “娘子,我到底做错了何事,可否告知一二?” 第三十五章 冤枉 不想叫他抱。……   赵芯儿冷哼一声, 偏过脑袋不理他。   她不看他,他便只能瞧见她气的微微鼓起的侧脸。   袁子琰又很是头疼的模样:“便是囚犯问斩,也会将罪行昭示天下。你如今罚我, 也该告诉我做错了什么,万一是冤枉了我呢?”   赵芯儿闻言, 微微蹙眉:“我才没有冤枉你!”   她想起方才金朵朵的话,还是有些生气,遂瞪着他道,“整日里便知道在外头拈花惹草, 如今还不承认!今日金朵朵来求我了, 说因着昨日之事,没了清白, 还说,如今已经是你的人了,要我做主,将她抬进府里头,给你做侍妾呢!”   越说便越生气,她抱着鸡毛掸子又一偏头。   又气呼呼的道:“若是你喜欢,我也不拦着, 明日便将她抬进府中,省的别人说你娶了个妒妇!”   “什么?”   袁子琰脸色顿时间便黑了下来, 下意识便站直了身体。   赵芯儿见他站了起来, 手里的鸡毛掸子戳了戳他的胸口,娇叱道, “站起来做什么,继续蹲着!”说完一噘嘴,“还是你快有了新人, 就嫌弃上了我这旧人了?好哇,你这个见异思迁的大混蛋!”   袁子琰只能继续蹲下,他这下是真的有些头疼了。   他黑着脸:“我没有,你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赵芯儿突然就委屈的红了眼圈:“你听听,你连跟我说话都开始不耐烦了。”   袁子琰见她红了眼圈,连忙又站起来,想去给她擦眼泪。   赵芯儿手背一抹眼泪,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控诉:“你看,你又站起来了,你就是嫌我烦了!”   袁子琰头都要大了,只好又蹲下。   “我没有嫌你烦。”   “你就是有!”   赵芯儿抱着鸡毛掸子,红着一双眼,小鼻头也是红的,瞧起来可怜巴巴的站在一旁。   袁子琰瞧着有些心疼,想过去抱抱她,可又怕一起来,她又说他不听她话,是嫌她烦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赵芯儿扁着嘴,眼圈更红了,“我明白了,你如今,连话都不想跟我说了。你现在是不是嫌弃我话多,还凶,想要休了我,娶新的夫人了?”   袁子琰微微皱眉。   怎么就要休了她了?   他再也忍不住,走上前。   伸手将小姑娘怀里的鸡毛掸子抽了出来,又微微弯腰,擦干了她的眼泪,又将人小心翼翼的揽在怀中。   他保证道:“我袁子琰此生只认你这个妻子,绝不会休妻,你不要乱想。而且,你哪里凶了?”   赵芯儿抽搭了一下,“我罚你蹲马步,还凶你。”   袁子琰:“一点都不凶,马步是我自愿的,你话多我也喜欢。况且,那日我都未曾瞧见金朵朵的模样,还是包子将她带出去的。便是如今,我也记不清她的模样,又怎会纳她?你说我见异思迁,实在是冤枉我,便是你同意了纳她,我也会将她撵出府去。”   赵芯儿声音闷闷的,“那、那是因为她长得不好看,若是遇到漂亮的,你肯定就会纳了。”   袁子琰:“不会,谁都没有你漂亮。”   赵芯儿揪着他的衣服,“若是遇到比我更漂亮的呢。”   袁子琰:“没有比你漂亮的,在我眼中你最漂亮。”   赵芯儿在他怀中蹭了蹭眼泪,“花言巧语,大色胚。”   袁子琰叹气。   都因为金顺那闺女,袁子琰遭受了一顿无妄之灾,心里早就将金顺父女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又怎会善罢甘休。   且,若不处理好这事儿,难保小姑娘不会再气着。   所以哄好了赵芯儿后,袁子琰就黑着一张脸去找金顺了。   不知袁子琰是怎么同金顺说的,左右第二日,赵芯儿便没再见着金朵朵了。   后来,听新来的丫鬟说,金朵朵是被送走了。   被金顺亲自削了头发,人绑着送去了尼姑庵。   还专门让人看着她,日后都不许离开那座尼姑庵。   府里头的丫鬟们也多少听说了,是因着金朵朵心比天高,竟妄想爬公子的床,才被打发去了尼姑庵里头。   袁子琰平时面无表情的,看起来本就很冷难以接触,又瞧着有些凶,像金朵朵那般往上凑的并不多。如今这事儿传出来,丫鬟们见着他更是恨不得躲着走,谁也不敢往他跟前儿凑。   ------   这些日子,赵芯儿的生活又变得平淡了起来。   每日不是在庄子里头看看风景,便是去泡泡温泉。   一连住了半个月,赵芯儿便是再喜欢温泉,庄子里的景色再漂亮,她也有些住够了。   更何况,她也有些想吃,王婆子做的饭菜了。   庄子里头的饭菜做的很不错,可比起王婆子的手艺来,还是差上一些的。   于是,跟袁子琰商量后,便准备这两天挑个暖和的天儿,就启程回了。   临走前吧,赵芯儿又稍稍有些舍不得,于是便领着包子等人出门逛了逛,郊外这处庄子挺大的,尽管赵芯儿住了许多天,每天都出来逛一逛,还是有没逛到的地方。   金朵朵走后,又来的丫鬟叫绿梅,是个话少的丫头,不过办事倒是很仔细。   赵芯儿在前头走着,很快,就走到了一面门前,门是开着的,并不大,是一个小侧门。   打开门,隔着一条两人宽的过道,那边看起来又是一处院子,也有个小门。   赵芯儿第一次走到这边,出了小门,站在小路过道上,稀奇的问,“那边还有院子?”   绿梅规矩的回答,“回夫人的话,那边儿是祝府的庄子。”   赵芯儿一怔,原来是祝府的庄子。   她没来过,可在祝府中,却没少听说。   大夫人想给她定的亲事便是这庄子里头的家丁,而大夫人……如今也在这庄子里头。   说来也巧了,赵芯儿正在小路上跟绿梅说着话,便听里边儿传来一道愤怒的男声,“贱人,别跑,你给我站住!”   接着,隔壁的门就被猛地推开了。   下一刻,从里头跑出一个人来。   是个女人模样儿,瞧起来头发散乱,身上的衣服也十分脏乱,看起来很是邋遢狼狈的模样。   那女人看起来很是慌张,急匆匆的往外跑着。   没多久,后边儿就跟出一个跛着脚的男人来。   他脸色阴沉,很快就抓住了跑出来的那个女人。   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他恶狠狠的啐了一声,“贱人,你居然敢跑!看老子弄不死你。”   赵芯儿这才瞧清楚,方才跑出来那男人的模样,那……竟是她先前在祝府之中大夫人处,碰到的那个色眯眯盯着她的男子!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人就是马安,大夫人当初安排娶她的那个家丁。   不过先前见着的时候,这马安还不是瘸子。   这会儿,马安也瞧见了赵芯儿,他眼中先是滑过一抹阴狠。   随即脸上挂上笑容,讨好的笑了笑,“原来是表小姐,什么风把您给出来了?”   他瞧起来有些他阴沉,赵芯儿微微皱眉,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包子则是上前一步,挡在了她的面前。   而马安手中的女人听到马安的话以后,就猛地抬起头来,她目光里仿佛粹了毒一般,恶狠狠的盯着赵芯儿,声音更是带着浓浓的恨意,且尖利的刺耳。   “赵芯儿,你个小贱人!我要杀了你!”   说完,她竟挣脱开马安,朝着赵芯儿冲了过来。   这个疯癫颠的女人,居然是前不久才发落到庄子里头的大夫人!   赵芯儿被骇了一跳,下意识退了两步。   挡在她前头的包子反应很快,直接一脚就将大夫人踹了出去。   包子力气大,再加上大夫人这些日子瘦了很多,身体也弱,一脚被包子踹出去老远,跌坐在了地上。   赵芯儿愣在原地,惊魂未定的盯着大夫人。   谁知,就在下一刻,大夫人突然面露惊恐,她猛地跪在了地上,朝着赵芯儿的方向磕起头来。   “贵人饶命,贵人饶命。”   她瞧起来疯疯癫癫的,众人只觉着她又疯魔了,这行为也并未放在心上。   马安一脸晦气的踹了她一脚,若不是这毒妇当初叫她娶表小姐,他也不会瘸了腿。   他恨大夫人至极,这些日子,没少磋磨她。   如今大夫人这疯疯癫癫的模样,有他多一半的功劳。   可他不敢恨赵芯儿。   他面上挂着笑,朝着赵芯儿点头哈腰道,“叫这贱妇惊着表小姐了,您息怒,小的这就将她带回去。”说完朝着大夫人骂了一句,“贱人,给我起来!”然后将她拽起来,拖着她从小门进去了。   赵芯儿瞧着门被关上,才收回目光。   一时之间心中五味杂陈。   终于,大夫人也尝到了报应的滋味儿。   “回吧。”   赵芯儿轻声道。   谁知,脚步一动,她便踢到了个东西,低下头一瞧,发现是夫君送她的玉佩,也不知何时竟掉在了地上。   她赶忙弯腰捡起,用手帕擦干静上头的土。   这块玉佩她很喜欢,每日都佩戴在身上,幸好这小道是土路,万一摔碎了,她定是要心疼的。   日后,还是戴在脖子上好了,这样不容易丢。   -----   赵芯儿回去后,袁子琰便发现她的情绪不太对。   于是,便将包子叫到了跟前。   “今日出去,发生了何事?”   包子如实道:“碰到了祝府那位大夫人。”   袁子琰眉头微微蹙起。   “下去吧。”   “是。”   他来到小姑娘身边坐下,将人揽在腿上坐着。   “心情不好?”   “也不是。”赵芯儿摇了摇头,小脸上神情有些茫然,“只是想些事情。”   不经意间,她的生活竟与上一世发生了天上地下般的差别。   如今,大夫人已经彻底威胁不到她了。   她也不用再像是刚醒来时那般,整日的担惊受怕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轨迹开始发生了变化呢。   好像就是从夫君出现开始。   赵芯儿忍不住看向袁子琰。   她澄净的眸光里头带着几分依赖,突然,她漂亮的眸子微微弯起,伸出两只小手揽住了他的腰。   随后将小脸埋在了他的胸口上。   许久后,软糯的声音从他怀中传来。   “夫君,你真好。”   怎的这般黏人。   袁子琰眸中带着点点温情,伸手揉了揉她露在外头的小耳朵。   赵芯儿在他怀中动了动,随即不满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还咬着嘴唇,仰头瞪了他一眼。   她小脸绯红,眼角也微微泛着红,神情瞧起来似乎有些羞愤。   袁子琰突然想起,她的耳朵,似乎很敏感。   他轻咳一声,给她顺了顺头发。   赵芯儿捂着耳朵,又将小脸埋在他怀中。   袁子琰忍不住低笑一声。   他笑的时候,胸膛微微有些震动,赵芯儿贴着他胸膛的小脸也跟着有些发麻。   渐渐的,袁子琰眸中的笑意消失。   他想起今日来找他的人,揽住赵芯儿那只手微微收紧,眸光也渐渐变冷。   第二日,便是个难得的好天儿。   太阳终于拨开了云雾,一改接连几日的阴沉,天色也变的明亮了起来。   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不似前些日子那般干冷。   头晌午,赵芯儿一行人便出发了。   她坐在马车里,撩开窗帘往外看,眸中带着几分不舍。   袁子琰安慰她,“你若是喜欢,我们隔一段时间再来。”   “嗯。”赵芯儿应了一声,将窗帘放下。   前头,包子“驾”了一声,马车开始缓缓往前走。   路上用了一个多时辰,便到了袁府门口。   正巧儿赶上用午饭的时候。   刚一下马车,福伯就迎了上来。   “公子、夫人,您二位总算是回来了。今儿我让王婆子做了您二位喜爱的吃食,坐了一路马上,定累了,快进里边儿歇歇。”   袁子琰将赵芯儿扶下了马车。   赵芯儿朝着福伯笑了笑,“福伯,辛苦啦。”   “不辛苦不辛苦,只是您二位不在,剩我一个老头子,家中冷清了些……”   包子嫌他啰嗦,在旁边小声嘀咕,“真应当听公子的,给您找个媳妇儿,这样便不会冷清了。”也不会一直逮着她们唠叨个没完。   福伯就在不远处,自然是听到了包子的话,直接敲了下包子的头,笑骂道,“你这丫头,怎么也学会了取笑你福伯。”   包子捂着脑袋躲开。   赵芯儿则是抿着嘴唇偷偷的笑。   进了府中,正准备吃饭,便有人来找袁子琰,说是有急事儿。   袁子琰来不及吃午饭,便匆匆离开了。   赵芯儿一个人吃完午饭,便与包子在院子中散步。   她问包子,“夫君可有说何时回来?”   包子摇头:“公子没说。”   赵芯儿扁了扁嘴。   前些日子,袁子琰整日待在家中,赵芯儿还觉着他整日不务正业,没个正经活计,担心坐吃山空。   谁知如今,他竟是忙了起来,经常整日不着家,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包子,我有些乏了,回屋吧。”赵芯儿道。   “是,夫人。”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祝府的大小姐祝芷桐听说她回来,便过来了。   “先前,府中丫鬟说袁府前头停着辆马车,我还在寻思呢,没想到真是你回来了。”   祝芷桐笑着问她,“庄子可好玩?竟让你这般乐不思蜀的,一待就是半个多月。我几次过来想寻你说说话,福伯都说还未回来。”   赵芯儿来了兴致,弯了弯眸子,道,“挺好的,庄子里头景色极好,逛了半个多月才逛完呢,而且,里边儿有个温泉,说起来,我还是头一次泡温泉呢。”   祝芷桐面上露出几分惊讶,“竟还有温泉?”祝府也有个庄子,她每年都过去住几天,景色倒是不错。   祝府家大业大,但也没有温泉这等稀罕的东西。   先前瞧见那些聘礼,她便知道,芯妹妹的夫郎不似隔壁这房子瞧起来那般穷,没想到,竟是家底相当不错。   赵芯儿笑着点点头,“是呢。且巧的是,袁府的庄子便在祝府庄子旁边儿,离着很近呢,桐姐姐下次可以一起过去泡温泉。”   祝芷桐心头更惊讶了。   以前去庄子时,便发现隔壁那庄子格外的大,可惜一直没碰到过主人家过去,也不知是谁的。   没想到竟是袁公子名下的!   她这位芯妹妹,以前在祝府中,一直没什么存在感,没想到,竟是个这般好命的。   “那便要厚着脸,沾你个光了。”   没多久,祝芷桐又提起大夫人来,“说起来,大夫人也在庄子里头,芯妹妹可遇到了?”   赵芯儿点了点头,“遇到了。”   祝芷桐瞧着,她神情似乎有些不好,便识趣儿的没继续问下去。   在赵芯儿这坐了会儿,祝芷桐瞧着她似乎有些疲惫,也没多待,便寻了个理由,告辞回去了。   头走前,祝芷桐道,“等下次,我再来找你解闷。”   赵芯儿道,“明日我去祝府中看望老太太与二夫人,届时再去寻你。”她从庄子里带了些特产回来,也正巧儿给老太太送去些。   祝芷桐点头,“成,我等着你。”   当夜,袁子琰很晚才回来。   芯儿边睡半醒间,便觉着有人靠近,她先是惊了一下。   随即察觉到夫君熟悉的气息,便安下心。   悉悉索索片刻,袁子琰脱掉衣物,上了榻,手顺势搂在了赵芯儿柔软的腰肢上。   赵芯儿撅了噘嘴,将他的手丢开,不想叫他抱。   一出去便是这般久,也不差人知会她一声何时回来。   而袁子琰呢,见她动了,便知道她醒了。   于是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吻了吻她的小耳朵,低声问,“醒了?”   他说话时一开一合的,唇正贴着她的耳垂。   赵芯儿的小脸瞬间一团粉红,小小的“呜”了一声。   袁子琰低笑。   赵芯儿眼尾红红的瞪他。   这人,怎的这般坏!   ------   翌日,赵芯儿起床时,袁子琰便又走了。   床的另一侧已经凉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走的。   赵芯儿气呼呼的踢了下被子,臭男人。   早上用饭时,她问福伯,“夫君近日在忙些什么?”   福伯也支支吾吾的,说不知道。   用过了早膳,赵芯儿便领着包子带上东西,去了祝府。   昨儿个,赵芯儿已经差包子提前过去知会了老太太,所以一过去,老夫人与二太太便在屋里头呢。   随着一起的,还有大小姐祝芷桐跟二小姐祝芷雅。   老夫人瞧见她进来,便笑了,“芯丫头过来了。”   赵芯儿福了福身子,“芯儿见过老夫人,二夫人。”随后看向包子,示意她将东西递上去。   “这是从庄子里头带回来的,是从山上新挖的人参与灵芝,给老夫人补补身体。”   老夫人拍了拍赵芯儿的手,笑呵呵的道:“芯丫头有心了,早便知道你是个孝顺的。日后这些东西你们小年轻留着自己用便好了,不用拿过来了,给我这把老骨头也是浪费。”   赵芯儿笑了笑,“怎么会,您还健朗着呢,而且这是特意给您带来的,您若是不要,便没了用处。”   老夫人笑着指点她一下,“你这丫头……”   在老夫人处坐了一会儿,赵芯儿便随着大小姐去了她的住处。   祝芷雅厚着脸皮也跟了上去。   一进去,祝芷雅便道,“芯姐姐,听说你家庄子里头,有一处温泉。下次我能跟你一起过去玩几天吗?我也很喜欢泡温泉呢。”   一旁,祝芷桐微微蹙眉。   今晨,在老夫人屋里头说漏了嘴,被她给听了去,竟因着这个眼巴巴的跟了上来。   赵芯儿眨了眨眸子,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恐怕不行,那庄子里的确有个温泉,可却小的很,容不下太多人。二小姐你若想泡温泉,还是去别处吧。”   祝芷雅心中气极,怎么邀请祝芷桐的时候,你不说小!   这赵芯儿,就是觉着她是个庶女,瞧不起她,故意这般说的!   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   祝芷雅恨恨的攥着手中的帕子,心中气不过的想,她有什么可神气的,不过就是嫁了个商人,有些破钱罢了。   这经商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   日后等她找个学问好,当官的夫君,看赵芯儿还有没有脸在她跟前儿这般嚣张。   祝芷雅气的连面子活儿都不做了,瞪了赵芯儿一眼,啐了句,“没想到芯姐姐嫁了个商人,如今是嫁夫随夫,愈发的抠门了。你不愿意叫我去,我还不稀罕呢!”   说完,便怒气冲冲的走了。 第三十六章 色胚 他想要瞧瞧。   她走后, 赵芯儿跟祝芷桐对视一眼,皆是一笑。   祝芷桐道,“别理她, 她就是红眼病。”   说完,又稀罕的瞧着赵芯儿, “你这丫头,如今是愈发的促狭了,把她给气成这副模样。”   赵芯儿笑着嗔道,“桐姐姐莫要取笑于我, 方才我还瞧见你偷偷翻白眼了。”   二人笑闹过后, 祝芷桐又问,“袁公子是做什么生意的?”   方才在老夫人处, 赵芯儿只说了他如今在做一些生意,却没说是做什么买卖。   赵芯儿也没隐瞒,如实道,“倒是不知夫君做什么,只知银食斋、玉芝楼这些地儿,是他名下的。”   这些日子,她也不知道, 夫君在忙些什么。   包子昨日还去金成斋带了些点心回来,那边的掌柜的说, 这些日子, 夫君并未过去。   祝芷桐微微惊讶,“竟是这些。”难怪袁公子这般有钱。   “等下次我去玉芝楼买东西, 芯儿妹妹定要给我便宜些。”祝芷桐道。   赵芯儿笑了笑,“那是自然。”   闲聊了几句话后,赵芯儿便告辞回去了。   这日, 袁子琰又回来的很晚。   他回来时,赵芯儿还没睡着,正抱着腿,倚在墙角坐着。   袁子琰推开门走过来,便是微微一怔。师儿   与昨日不同的是,今儿个屋内还燃着蜡烛。   顺着昏暗的光晕,袁子琰的目光炒朝着床榻而去。   小姑娘困得眼睛都半垂了下来,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后边的影子,也跟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四周十分的静谧,赵芯儿困的快睡着了,并未注意到袁子琰已经回来。   而站在门口的袁子琰,则是静静的瞧着她看了许久。   渐渐地,她似乎睡过去了,小脑袋猛地朝着下边儿一点。   接着,下巴就磕到了她自个儿的膝盖上!   不光袁子琰,便是赵芯儿自个儿,也被这个变故给弄懵了。   她蹭的瞪大了双眼,困劲儿都散了大半。   她许是磕疼了,嘴角都往下撇了撇,可怜巴巴的抬起手,轻轻揉了揉下巴。   袁子琰将外袍脱下来挂在旁边,走上前,弯腰将赵芯儿的下巴轻轻抬起,“磕疼了?我看看。”   那白皙小巧的下巴上,被磕出来了一小块红。   赵芯儿神情还有些迷糊,看着他眨了眨双眼,“你回来了?”   因着被他抬着下巴,她说话有些口齿不清的。   袁子琰微微蹙眉,问她:“这般晚了,怎么还未睡?”   都困成这般模样了,还在榻上坐着。   赵芯儿像是想起什么,那股子迷糊劲儿不在。   突然间小脸就臭了,冷哼一声,拍开他的手。   他还有脸说!   若是她睡着了,定跟昨日一般,不知道他何时回来。   第二日早上起时,他就肯定又走了。   赵芯儿气呼呼的道:“我不困!”   谁料,刚说完,她便忍不住张开嘴,打了个哈欠。   再瞧她,打完哈欠后,困得都泪眼模糊了。   站在床榻前的袁子琰瞧着她这模样,忍不住低笑一声。   “不困?”   赵芯儿小脸微微泛起红,恼羞成怒:“不用你管!”   什么也不同她说,问福伯跟包子,都是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   他们肯定都知道,定是他吩咐了什么,福伯跟包子才不敢说的。   就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就是不告诉她!   “生气了?”经过上次一事后,袁子琰便自觉多了。   瞧着小姑娘这副模样,便知道这气是冲着他来的。   于是,袁子琰就直起身,朝着墙根走。   赵芯儿疑惑:“你做什么?”   袁子琰没回答,但下一刻,他就在墙角扎上了马步。   赵芯儿柳眉都蹙到了一块儿。   “你、你给我回来!谁叫你扎马步了!”   袁子琰抬眸,疑惑的看向她。   赵芯儿气不过,抱起一个枕头,就朝着他丢过去。   袁子琰连忙接住枕头。   见她在瞪他,便迟疑的拿着枕头回到了塌边。   赵芯儿仰着脑袋,凶巴巴的问他,“这些天,你在忙些什么?”   说完,又觉得自己似乎没什么气势,便指着脚下的蒲团,娇斥道,“你坐下!”   袁子琰闻言疑惑的坐下。   赵芯儿满意了,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又很凶的问了一遍,“说,这些天你都在忙什么?”   “整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还不叫包子跟福伯告诉我,你是不是外头养了人!”   赵芯儿知他不会在外头藏人,但将她蒙在鼓里这行为,实在叫她生气。   袁子琰失笑,“我的银钱都是你的,哪里有闲钱养别人。”他知她是个小财迷,便从怀中掏出一叠纸,递给赵芯儿。   “这些天,生意上有些麻烦,没叫福伯他们同你说,怕你担心。”   赵芯儿刚接过袁子琰递过来的东西,听他这话,便担忧道,“如今怎么样了?”   袁子琰:“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明儿个我便哪也不去了,在府中陪着你。”   赵芯儿还没消气呢,于是红着脸,踢他一脚,“谁要你陪了。”   袁子琰捉住她的玉足,在手中轻轻捏了捏。   因着沐浴过了,她并未穿袜子,雪白的玉足被他捏在掌心,叫赵芯儿小脸绯红,赶紧缩回了脚。   这个大色胚!   他遗憾的收回手,道:“打开瞧瞧。”   赵芯儿将手中的纸张打开一看,便惊讶的瞪圆了猫眼儿。   “这是……”   这一叠纸里头,竟全都是地契与房契!   如今住着的袁府,郊外的庄子,以及街上的玉芝楼、金成斋、银食斋,都在里头了!   袁子琰眉眼含笑的看着她:“这些东西,日后便都是你的了。若是我以后对不住你,你便将我赶出府去,这样,可还担心?”   赵芯儿捏着这些地契房契,本犹如烫手山芋般,但听了他这话后,便歪了歪脑袋。   这听着,诱-惑力似乎有些大。   “那,那我便帮你先放着,你若对我不好,我便花光了你的钱。”   “好。”   ------   翌日,是个阴冷的天儿。   外边天色一直昏沉沉的,瞧着似乎要下雪一般。   因着赵芯儿昨日睡的晚,今儿又格外的冷,早上便起晚了些。   袁子琰喊她用早膳时,她还窝在温暖的床榻上,只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在外头,连脖子都裹的紧紧的。   听到袁子琰的话,还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一副很不愿起的模样儿。   袁子琰走上前,坐在塌边,低声道,“今日不是说想出去逛一逛?”   赵芯儿嫌他烦,小脑袋慢吞吞缩进了被子中。   “也罢,正巧我有些事情没忙完,先出去一趟。”   袁子琰说完,便要起身。   谁料,一只小手便不知什么时候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正紧紧的拽住他的衣服。   袁子琰失笑。   没多久,赵芯儿便穿好衣服出来了。   她穿的很厚,手里还抱着个汤婆子,冷得肩膀都几乎所缩在了一处。   今年冬天,似乎比往年都要冷一些。   “今儿,是不是要下雪?”赵芯儿放下筷子,瞅着外边儿问。   “许是会。”袁子琰轻声道。   赵芯儿小声叹了口气,若是下了雪,那可能便更冷了。   就如赵芯儿预料中那般,没多久,外边儿便有一片片雪花飘落下来。   渐渐的,雪花变得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急。   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便在地上落了一层。   赵芯儿放下筷子,柳眉都拧在了一处。   白早起了,今日这天儿,瞧着是出不去了。   *   外边冷得紧,但屋子里头生着炭火,却是不冷的。   赵芯儿瞧着窗外的雪,目光渐渐落在了那颗光秃秃的枣树上。   今年冬天这般冷,那颗枣树,怕是真的活不成了。   袁子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瞧见了那颗枣树。   福伯说,她很喜欢吃枣子。   于是道:“等来年,便能结枣子。”   赵芯儿没吭声。心说,等明年春天这树冻死了,不知你会是什么表情。   左右出不去门了,赵芯儿干脆将针线盒拿了出来。   先前她给夫君做的鞋,如今只差收尾了。   这天儿越来越冷,正巧儿今日将鞋子做出来,等明日夫君便能穿上了。   赵芯儿坐在火盆旁缝鞋子。   袁子琰则是坐在赵芯儿身旁瞧着她,怕她冷着,还时不时在火盆中添上两块炭火。   她穿着一件浅红色棉坎肩,坎肩的领子微微竖起,上头还有一小圈儿的白色棉毛,称的她的小脸愈发的小了。   冬日里,大多姑娘家因穿得多,瞧起来总有些臃肿。   可赵芯儿哪怕穿的也照样不少,但身条儿还是照样的纤细。   坎肩下头的一截腰肢,仍旧是不盈一握。   许是炭火少的有些旺,她穿的又暖和,巴掌大的小脸上染上了一团粉红。   袁子琰正瞧着,便发现赵芯儿小眉头紧紧蹙着,仿佛跟自个儿较上了劲儿。   手里头的线好几次都没穿进针里边。   她似乎有些着急,还恼羞能怒的跺了下脚。   他闷笑一声,将她手里的针线拿了过来,“我帮你。”   他眼神很好,很快便穿进去了。   穿好之后,递给她。   赵芯儿有些不大好意思,红着小脸抿了抿唇角,接了过来。   袁子琰问她,“急什么?”   赵芯儿不满的嘟囔,“这针线欺负人!”   他穿这般容易,偏生就不让她穿进去。   -   等快午间之时,一双棉靴便做好了。   赵芯儿收了针,将手中的鞋子递给袁子琰。   她弯着唇角,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夫君,你试试,可合脚。”   袁子琰将她手中的棉靴接了过来,穿上后,意外的合脚,且十分暖和。   试完了鞋子没多久,袁子琰便将其脱了下来。   赵芯儿疑惑的看他,“怎么脱了,不合脚?”   袁子琰道,“合脚,我很喜欢。只是今日外面下着雪,穿出去恐会弄脏。”   小姑娘辛辛苦苦给他做的鞋子,他舍不得在雪地里踩,要省着些穿。   赵芯儿唇角弯弯的朝着他笑。   --   因着外头冷,赵芯儿也没能出去逛逛。   所以下午,袁子琰便出去了一趟,买了好些东西回来。   有玉芝楼的首饰,也有上次赵芯儿在地摊上瞧见的首饰,还带了烤红薯与糖炒栗子一些吃食回来。   他速度挺快,一来一回的,不过花了不到一个时辰。   袁子琰裹着一身寒气进了屋,见赵芯儿要迎上来,便拦下了她,“我身上凉,别冷着你。”   他将东西放在桌上,走到炭火边,将一身寒意驱散后,才来到赵芯儿跟前。   赵芯儿在旁边问道,“冷不冷?今儿外头这般冷,还下着雪,你出去干什么,买东西又不着急,明日再出去也是一样的。”   袁子琰动作一动。   他没吭声。   “怎么了?”赵芯儿疑惑的看向他。   “无事。”袁子琰将她揽到腿上坐着,又从桌上拿了一个烤红薯,包着皮。   红薯很大一个,烤熟了离着老远,便能闻到香甜的味道。   赵芯儿很喜欢吃。   她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却被烫的缩回了手。   “小心烫。”   赵芯儿撅了噘嘴,小声嘀咕,“怎么你不怕烫?”   “我皮糙肉厚的,自然不怕烫的。”   袁子琰手上都是茧子,跟她白皙娇嫩的小手哪能一样。   包好红薯后,便没那么热了,他递到赵芯儿的小-嘴旁。   “尝尝。”   他道。   赵芯儿咬了一大口。   这红薯又软糯又甜。   赵芯儿开心的半眯起眸子,觉得好吃极了。   “夫君,你也吃。”   袁子琰摇头,“你吃。”   赵芯儿一个大红薯下了肚,便觉着有些撑了。   “可吃饱了?”袁子琰低声问。   “嗯。”赵芯儿应了一声,随即苦恼的摸着肚子。   赵芯儿虽瞧着瘦,但这些日子被袁子琰喂的,小肚子如今摸起来竟有了一小片儿软肉。   “夫君,我是不是胖了?”   袁子琰也伸手摸了摸她的软肉,手感不错,忍不住多摸了两下,结果被赵芯儿红着脸拍开了手。   “没有。”   袁子琰神情遗憾的收回手。   他靠近赵芯儿的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赵芯儿的小脸便娇艳欲滴一般,愈发的红了。   袁子琰方才说,叫她换上前些日子他送她的衣裳,他想要瞧瞧。   可、可那件衣服,穿起来仿佛就是一件肚兜般。   肚兜好歹还能遮一些,而那衣服是轻纱料子的,叫她怎么穿呀! 第三十七章 离开 京城来人了!……   最终, 赵芯儿还是换上了那衣服。   却叫袁子琰那厮给欺负哭了。   半睡半醒间,袁子琰揽着她的腰,吻了吻她的额头, 在她耳边说:“芯儿,生意上有些事情, 我今夜要出一趟远门。”   赵芯儿睁开眸子,揪着被子问他:“那、那夫君你何时能回来?”   袁子琰垂眸道:“很快。”   赵芯儿挣扎着要起来,“我帮你收拾行李。”   小姑娘方才累的够呛,袁子琰怎么舍得她起来, 摁住她的腰, “不用,福伯已经收拾了。”   说完, 他又凑近她的耳边,“你若不累,我们……”   话没说完,赵芯儿便一脸惊恐的推开了他。   袁子琰低笑。   “睡吧。”   他不知是何时走的,第二日赵芯儿醒过来时,便已经不在了。   眨眼,便是一个多月。   如今已经到了冬天最冷的时候, 外头的寒风,仿佛能刺骨一般, 一出门便被刮的生疼。雪也已经下了两场, 袁子琰还是未回来。   赵芯儿手里握着当初袁子琰送的那块玉雕,手指碰了碰玉雕额角疤痕的地方, 问包子,“包子,你家公子可有寄信回来?”   “没呢。”包子摇头。   “去将福伯叫来。”   赵芯儿吩咐。   “是。”   包子应了一声, 就出去了,没多久,福伯便进来了。   “夫人,您找老奴?”   赵芯儿问:“福伯,你可知夫君去了哪里谈生意?”一去便是这般久,也没个消息,怪叫人担心的。   福伯:“这……老奴不知,走时只说要去远些的地方,很快便能回来了。”   赵芯儿叹了口气:“罢了,你下去吧。”   眨眼间,又是半个月。   这日天儿不错,赵芯儿在家中都快憋坏了,于是去了一趟祝府,先是看望了老夫人,又去同大小姐去说了会话。   大小姐的婚期,便定在来年的春天,没几个月了。她近日缝制嫁衣,准备嫁妆,忙碌的很,有一段时间没去袁府了。   赵芯儿今日过来,大小姐着实拉着她说了一会子话。   “这都一个多月了,眼瞅着没多久便是年了,袁公子还未回呢?”   赵芯儿摇了摇头。   大小姐见她兴致不高,也猜到了几分,遂安慰她,“许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她笑得促狭,“妹夫这般疼你,定舍不得留你一人在家过年的。”   正巧这时,二小姐祝芷雅听说赵芯儿回了祝府,便跑来凑热闹了,还恰恰听到了大小姐这番话,当即便嗤笑了一声。   “别自欺欺人了,出去这许久还未回来,这指不定啊,是外头有了人,正乐不思蜀,不想回来呢!”   说完,还幸灾乐祸的撇了赵芯儿一眼,“我说芯姐姐,听我一句劝,这袁公子若是真带了人回来,你还是痛痛快快做主,将人给纳进来。不然袁公子恼了你,你又没有个正经娘家撑腰,他到时若是执意休妻,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这有钱有势的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房中许多个的,隔壁那莽夫先前没纳妾,不过是因着赵芯儿长的好,还没新鲜够罢了。   她就不信,那袁公子出去这么久,身边没个伺候的。   祝芷桐在旁边,听着她这话,便皱紧了眉头,呵斥道:“闭嘴,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祝芷雅一脸不屑的道:“嗤,说实话还不行了?”   赵芯儿心里也挺生气的,看着祝芷雅道:“便是再怎么,也比某些嫁不出去的强多了。”   这一番话,可真够戳人心窝子的。   翻过年来,祝芷雅便又长一岁,她如今,还是尚未定亲。   听说是无人问津呢。   再这么拖下去,要不了多久,便成老姑娘了。   这不,赵芯儿这番话说完,祝芷雅气的脸色都青了,“你——”   旁边祝芷桐,则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祝芷雅的脸色愈发的青紫,啐了一句,“你们,太欺负人了!”便羞愤不已的离开了。   她走后,祝芷桐没忍住翻个白眼,“她还贼喊捉贼上了。天天瞧不起这个,酸那个的,也不多操心操心她自个儿。”   “管她作甚,平白浪费了好心情。”赵芯儿道。   “你说的是。”   赵芯儿虽面上不显,但是听了祝芷雅那番话,心头也是气的。   领着包子回了袁府,便将袁子琰留下的房契地契都拿了出来。   出去这般久,不说寄信,好歹差人捎个信儿回来,偏生一走就跟没这个人了一般。   问谁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难不成,他比当皇上的行踪还要隐蔽?   临走前,不想着交代清楚,便只想着那事儿。   臭不要脸!   且还是欺负了她一番,就连夜走了。   将她累的,也没了盘问他的力气。   赵芯儿越想越气。   下午她就要带着包子去添置衣服首饰,花他的银钱!   左右家底都在她这儿,若他真的带个女子回来,她便将他撵出府去,再养上几个漂亮公子解闷儿。   哼,谁稀罕他。   正巧这时,包子拿着一封信,满脸喜意的进来了。   “夫人,公子来信了。”   赵芯儿一边接过信,一边问道,“信是从哪儿来的?”   包子回道:“听送信的人说,是从晋城那边寄过来的。”   赵芯儿拆着信的动作一顿。   晋城,那块儿不是在打仗吗?   且离着澧县路途遥远极了,夫君好端端的,怎么去那边谈生意了。   在打仗的那边儿,也不知会不会有危险。   赵芯儿担心的柳眉紧蹙,伸手拆起信封来。   芯儿吾妻,见信如晤:   这些日子,你在家中可好,可有那不长眼的混账东西欺负你?若是有,你便叫包子打他一顿,再在本上记上他的名字,回头拿给我看,我帮你挨个儿教训,替你出气。   我在外一切都好,不必挂念,只是想你想的紧,经常夜不能寐。   赵芯儿抿了抿唇,小脸微微泛起红。   前头倒是文绉绉的,后边儿就原形毕露了。   若是真想她,怎会这般久不来消息。   花言巧语,大骗子。   赵芯儿虽这般想着,但嘴角还是微微翘了起来。   她继续往下看,接着,小脸上便露出几分惊讶神情。   他在信上说,大概十日后,会有人从京城过来接她。   届时她领着包子跟人去京城那边儿,他过些日子,会直接去京城寻她。   赵芯儿放下手中的信,神情有些发怔。   夫君竟叫人接她去京城。   赵芯儿长这般大,还未去过京城。   她突然忍不住想起当初三小姐去京城前跟她说,像她这种人,这辈子怕是都去不得京城。   一时之间,赵芯儿心头有些复杂。   不过左右是十多天后的事儿了,慢慢收拾就行。   赵芯儿当即便找了纸笔,给袁子琰写信。   那边如今在打架,嘱咐他平时小心些,注意安全,虽说他很能打,但是那边儿那般乱,双拳不敌四手,注意些总是好的。   同时,还嘱咐他早些启程去京城,没事儿就不要在那边耽搁了。   写完,便将信给了福伯,托他寄出去。   福伯笑呵呵的问,“听说公子寄信回来了,可说了什么?”   赵芯儿思索了下,便告诉了他要去京城的事儿。   福伯闻言,便点头道,“那我这些日子,便先替夫人收拾着行李。”   赵芯儿见福伯面上没有多惊讶的样子,便沉下了一张小脸:“福伯,你老实跟我讲,你们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你家公子,为何要叫人接我去京城?”   福伯一听,冷汗都快下来了。   这事儿他哪里敢说?   “夫人,冤枉啊,老奴、老奴是真的不知道啊!”   这中间的种种,只能日后由公子同夫人说了。   赵芯儿狐疑的道:“福伯,你若是敢骗我,我便叫包子拔光了你的胡子!”   福伯顿时间苦了一张脸。   “老奴不敢。”   “这信,你托人寄出去,定要寄到夫君手里。”赵芯儿又嘱咐他。   “老奴省的。”   时日过得很快,转眼,便是八天过去。   赵芯儿的行李已收拾妥当,因着不知要去京城多久,所以芯儿并未带太多的东西。   只带了一些银钱,以及常用的首饰,跟一些要穿的衣物。   临走前,她还特意去了一趟祝府,与老夫人二太太大小姐等人告别。   听说赵芯儿要去京城,几人都有些惊讶。   “这没多久,便要过节了,怎的这时去京城?”大小姐讶异的问道。   老夫人也道,“虽说最近没前些日子冷了,但也不暖和,若没什么急事,明年开了春再去也不迟。”   赵芯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夫君那边已经差人来了,许这两天便要走了。”   而旁边,祝芷雅则是一声不吭的坐着,心里边儿别提多嫉妒了。   那莽夫生意做得这般大,竟还做到了京城去!   去京城是她想了许久的愿望,谁知,她没去成,赵芯儿这个小蹄子竟是要去了!   祝芷雅酸了吧唧的道,“芯姐姐,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我这个妹妹。我还未去过京城呢……”   赵芯儿把她的话头截住,“我只是过去一趟罢了,年前没准儿便回来了。”她可不会想不开,带着祝芷雅这么个到处给人添堵的。   祝芷雅捏紧了帕子,心头很是不屑,还以为能在京城扎根儿呢,没想到就是过去走个过场。   还是三小姐有本事,日后定是要嫁给京城的公子哥儿的。   -----   两日后,京城来接她的人,便真的来了。   那日,是个好天儿,太阳暖洋洋的,将冷意都驱散了大半。   一辆瞧起来打点的十分豪华漂亮的马车,便摇摇晃晃的朝着这边儿来了。   后边儿还跟了几个骑着马的护卫,瞧起来气派极了。   祝府的家丁瞧着,立马打起了精神。   以为是府里头来了哪位贵客,没提前来消息,正准备迎接呢。   路人在旁边瞧着,也以为这气派的马车是朝着祝府来的。   谁知,那马车到了祝府门前,并未停下,而是径直路过了祝府,停到了隔壁破破烂烂的袁府门前!   祝府的家丁与路人都懵了。   这是……走过了? 第三十八章 接人 大将军新纳的贵妾   众人都直勾勾的盯着这边儿瞅。   好半晌, 也没瞅见马车上下来人。   倒是为首的男子十分利索的从马上跳了下来,四周看了看,然后朝着袁府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 便抬手敲了敲门。   年轻男子瞧起来也就二十多岁,一张白面皮, 高个子,身材瘦削,笑起来很是和善的模样。   很快,福伯就走了出来。   “福伯, 近日来, 您身子可好?”男子笑眯眯的跟福伯打招呼。   “李程?原来是你小子。”福伯笑呵呵的道,“一路辛苦了, 进来吧。”   众人十分惊讶。   这一行人,竟是真的去袁府的!   进了袁府,李程就低声问道,“福伯,您跟我交个底儿,咱们这位小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在京城,也没听说公子娶了妻这事儿啊!   就前些天, 他才突然收到了公子的信儿,说是让人跑一趟澧县, 去接他的夫人。   当时, 李程便惊讶坏了。   这冷不丁的,怎么就凭空冒出个夫人来!   福伯闻言, 便如实回答道,“这位新夫人,是咱们公子前些日子自个儿求来的, 着实花了一番功夫。”说完,又嘱咐,“这位小夫人是公子心尖尖上的人,等到了京城,你定要好生伺候着,绝不可怠慢。”   李程顿时间更惊讶了。   公子这颗铁树,竟也有开花的一天!   同时,对这位新夫人,也愈发的好奇起来。   京城那么多大家闺秀,且一个赛着一个的漂亮,公子硬是一个瞧上的都没有,竟在澧县这小地儿,娶了一位夫人。   想来,这位夫人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他朝着福伯一拱手:“多谢您老提点。”   正巧这时,包子出来了。   原来,是屋内的赵芯儿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便叫包子出来瞧瞧,可是有人过来了。   包子问:“福伯,夫人差我出来问问,可是来客人了?”   福伯:“你告诉夫人一声,是京城那边来人了。”   随后,又想着日后包子随着夫人去了京城,定要经常与李程打交道,便给两人简单介绍了一番。   李程笑着朝着包子拱了拱手,“包子姐姐,日后还请多多关照。”   包子出身乡野,又向来莽惯了,并不懂那些繁缛礼节。   这会儿见李程眼角都有褶子了,比她岁数大不少,张口就跟她叫姐,登时就有些不高兴了。   “叫谁姐姐呢,你看起来比我老多了。”   李程是个笑面虎,又是府中管事,对府中的丫鬟们,从未严厉过,且他长得白净,还有那么几分俊朗,平时跟谁说话都是一副笑模样,所以府中的丫鬟们,跟他说话时都是一副脸儿羞红,轻声细语的模样。   还是头一次遇到包子这样的。   李程的笑脸一僵。   这虎背熊腰的丫头,怎的这般没趣儿。   福伯在旁边瞅见李程吃瘪,乐了,“你少去惹包子,她能打的很,小心将你打趴下。”   李程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心说再能打能有多能打,他在公子手里头都能过几个回合,若真论动起手来,谁将谁打趴下,还不一定呢。   京城既然来了人,赵芯儿自然是要见一见的。   穿戴妥当后,赵芯儿便叫包子将李程叫了进来。   “李程见过夫人。”   李程进了屋,先弯腰行了个礼,并未抬头。   赵芯儿轻声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声音软软的,有些好听,这位小夫人大约年纪不大。   李程想着,便抬起头来。   目光落在赵芯儿脸上之时,他便微微怔愣了一下。   就如预想中的一样,这位小夫人年纪不大,眉眼瞧起来还带着几分稚气。   她身穿一袭湖色襦裙,外边套了一件狐裘大衣,软软的狐狸毛簇拥在她的细嫩的脖颈边,衬得她肤白如雪,脸也仿佛没有他的巴掌大。她正襟危坐在椅子上,虽努力做出威严的气势,但仍旧掩盖不掉那股子娇憨的气质。   一双猫儿似的眸子清澈有神,娇媚而不自知。   玉骨冰肌,丽质天成。   李程回过神来,慌忙垂下脑袋。   这小小的澧县中,竟藏着这般美人儿。   也难怪,公子会这般疼着了。   赵芯儿又问:“先前没见过你,你也是夫君手底下的人吗?”   李程整理好面部表情,随即笑眯眯的回答道,“奴才跟了公子有十余年了,先前一直在京城,您没见过也正常。”   赵芯儿心头微微惊讶,她突然想起,先前这个宅子,一直都是空着的。   是前些日子,夫君等人才住了进来的。   原来,夫君前些年并不在澧县,而是在京城。   难怪,夫君要差人接她去京城。   “除了接我去京城,你家公子可还有说别的?”赵芯儿又问。   李程回:“公子只说叫小的们好生伺候您,没再说别的。”   赵芯儿迟疑了片刻,蹙起柳眉:“你家公子,在京城是做什么生意的?”   难道是今年京城的生意不景气,才来了澧县这小地方,又去晋城那危险的地儿去谈生意。   李程挂着笑的面上一怔。   做生意?   李程年纪轻轻,便成了府中的管事儿的,自然不是个榆木疙瘩。   他遂又笑道,“公子心善,在京城做的都是一些帮人除忧解烦,护人安康之类的活计。”   行军打仗,也是帮人除忧解烦。护国为民,同护人安康,也意思差不离。   便是夫人日后追究起来,他今日,也不算是说谎。   赵芯儿闻言,点了点头。   原来夫君是开镖局的,难怪不仅能打,气势看起来还那般骇人。   李程等人大老远从京城过来,赶路好几日,赵芯儿便吩咐休息一日,等后天再启程去京城。   袁府门前停了一辆气派马车的事儿,很快便传到了祝府里头去。   第二日,祝芷桐便过来了。   她算着,芯儿先前说去京城的日子,便是这几天了,所以过来问问。   谁料,她过来之时,被祝芷雅给瞧见了。   祝芷雅一听她要去找赵芯儿,便像个狗皮膏药,非要跟着一同来,祝芷桐撵都没能撵走。   拿她没了法子,便只能任由她跟着了。   到了祝府,她的面色便有些不好看,赵芯儿刚开始没瞧见后头的祝芷雅,瞧见她一副很是糟心的模样儿,便好笑的问道,“怎么了,谁惹着你了这是?”   祝芷桐朝着后头努了努嘴,赵芯儿朝着门口看过去,便见祝芷雅走了进来。   祝芷雅还是头一次来袁府,许是嫌弃赵芯儿这边住得破,进门槛之时,祝芷雅还皱了皱眉毛。   赵芯儿收回目光,吩咐包子去泡茶。   祝芷雅进来后,便十分不客气的坐在了椅子上,四处打量。   片刻后,撇了撇嘴,对赵芯儿道:“袁公子这般有钱,竟也舍不得买个好点的宅子。”   想必,只是装的阔气吧?   赵芯儿不想理她,便敷衍的道:“做小本生意的,比不得祝府。”   祝芷雅多日来的郁气终于消散几分。   嗤,她就说,那袁公子,根本没瞧起来那般家底厚实,没准儿啊,早就已经快败光了。   祝芷桐瞥了祝芷雅一眼,想起正事儿,问赵芯儿:“你这两日,是不是便要去京城了?”   赵芯儿点了点头,“明日便启程了。”   祝芷桐笑了笑,“我猜着,便是这两日了,这不,早便给你准备了东西。”说着话,祝芷桐的丫鬟递过来一个东西。   是祝芷桐专门差人做的一副护手,做的很厚实,里边儿塞了许多棉花,外头是一层兔毛,不仅暖和,瞧起来还十分漂亮。   赵芯儿将手一塞进去,便觉得手都不凉了。   “桐姐姐有心了,我很喜欢。”赵芯儿笑弯了眸子。   这东西实用,明日正巧便能用上。   祝芷桐送完了东西,俩人便一同朝着祝芷雅看过去。   祝芷雅两手空空,只想着看赵芯儿的热闹了,哪里想的到要带送的东西?   她是一分钱东西都舍不得送给赵芯儿的!   可若是她不来,也便罢了,如今又来了……   祝芷雅这心里头,别提多后悔了。   若是早知道,她就不来了!   最后,在两个人的目光下,祝芷雅一脸心疼的将手腕上的玉镯子褪了下来,笑的僵硬道,“也没准备什么,还请芯姐姐不要嫌弃。”   赵芯儿伸手去接的时候,她的手还攥着,很不乐意给的模样。   着实用了一把力气,才将祝芷雅手中的玉镯子给拿过来。   祝芷雅一脸菜色,在心头将赵芯儿狠狠骂了一顿。   赵芯儿跟祝芷桐则是对视一眼,皆瞧见了各自眼中的笑意。   这下子,祝芷雅老实了,只顾着心疼她那玉镯子了,也没心情再插嘴了。   祝芷桐问:“听说昨日,袁府门前停着辆马车,可是有客人?”   赵芯儿摇了摇头,“没有客人,马车是空的,是夫君差来接我的。”   原来那气派的马车,是给赵芯儿坐的。   祝芷桐心中猜到了一二,面上并没多惊讶。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祝芷桐:“可有确定何时归?好端端的,怎么要去京城了呢。”   赵芯儿:“还未确定呢,兴许年前就回了,先前夫君有生意在京城,不过如今搬到了澧县来。”   祝芷桐问:“也是首饰与吃食生意?”   赵芯儿摇摇头:“不是,先前是开镖局的。”   “原来如此。”   祝芷雅在旁边听着,心里不屑的想,难怪瞧着就是个莽夫,还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合着是开镖局的。   一家子上不得台面的,连她个玉镯子,都要贪!   她回去便要给三妹妹写一封信。   三妹妹如今也在京城,想必很想去照顾一下她家的生意。   -------   第二日一早,天将将亮,赵芯儿一行人便启程了。   外边儿虽说有些冷,但是好歹马车里布置的暖和,赵芯儿又穿的很厚实,便并不觉得冷。   包子陪着赵芯儿坐在马车里边儿,有些闷得慌。   平时出门她都喜欢在外头赶马车,很少在马车里边坐着。   赵芯儿瞧着包子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儿,心头好笑,“你若是闷得慌,便出去坐坐。”   包子摇了摇头。   这会儿外头赶车的人是李程,她不想出去坐着。   那人总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包子总觉得他憋着坏,不太喜欢。   从澧县到京城,一共花了五日的路程。   这一路上没有碰上下雪,天气也不错,走的倒是很快。   进入繁华的京城后,街上便不断传来小贩的吆喝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以及小孩子玩耍的吵闹声。   比澧县热闹许多。   赵芯儿想。   她忍不住撩开窗帘往外瞧。   街道上人来人往的,果然很热闹。   街头卖吃食与卖小玩意儿的也很多,不远处,还有个耍杂技的,旁边围着一圈人,不断传来喝彩声。   赵芯儿在马车里瞧着,小脸都明媚了几分。   原来,这便是京城。   “还有多久到?”   看了一会儿后,便没刚开始那般新鲜了,赵芯儿放下手中的窗帘,轻声问前头赶马车的李程。   连着坐了五日的马车,她有些乏了。   “回夫人,大约还有一刻钟的路程,马上便到了。”李程回道。   马车不紧不慢的向前走着,就在赵芯儿昏昏欲睡之时,前头突然传来李程“吁——”的一声,马车便渐渐停了下来。   外边儿,李程道:“夫人,到了。”   赵芯儿睁开眸子,眨掉了眸中的睡意,伸了个懒腰,便由包子扶着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赵芯儿便愣住了。   前头那座宅子,看起来气派极了。   原先,祝府是她瞧过最气派的宅子,可眼前这个,比祝府还要气派个几倍。   门口两边,有两座凶神恶煞的石狮子。   正大门口,还站着两个持刀的护卫。   若是……她没看错的话,上边儿牌匾上,写的是将军府三个大字!   她晃过神来,又四周看了看,想着,她要去的应当不是这个宅子,旁边兴许还有其他的。   可看了一圈,这一块儿也没找出其他宅子来。   赵芯儿柳眉轻轻蹙起,问李程,“李程,我们是不是走错地儿了?”   李程扭头,瞧着小夫人疑惑的神情,十分头疼,心说公子啊公子,您隐瞒身份娶了个夫人,什么都不交代清楚,如今这烂摊子,倒是留给我了。   公子没吩咐要将夫人安排在别的地儿,他又哪里敢将当家的主母安排在外边的宅子?   他面上堆起笑,“没错儿的,夫人,我们要来的正是这儿。”   说话间,门口的护卫也瞧见了李程,连忙迎了上来。   “李管事,您回来了。”   李程应了一声,“这位是夫人。”   两个护卫连忙行礼,“小的见过夫人。”   赵芯儿身形僵硬了片刻,才磕磕巴巴的道,“不、不必多礼,起吧。”   她心里一团迷雾,有疑惑,更有震惊。   迷迷糊糊的,就被李程安置到了住处。   她本以为,夫君在京城的生意做不下去了,才去的澧县。   想着好点的话,夫君家中房产还未变卖,会住进夫君原先的宅子中。   若是坏点,便暂时住在客栈里头。   谁成想,竟住进了将军府!   住进将军府里,这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儿。   李程领着她进了一处十分精致的院落,这座宅院名为摘心楼。   摘心楼里边儿很大,比袁府整座宅子都要大上一些,瞧着,似乎是新布置好的,屋里的东西,都是崭新的,她方才瞧了一眼,东西都是上好的瓷器,卧榻那屋床前,竟还摆着一颗夜明珠!   宅子前院,有几棵腊梅树,开的正艳,瞧起来十分的漂亮。   且,这院子后头,还有一处温泉。   赵芯儿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一双眼睛瞪的圆溜溜的,两只小手都攥在了一处。   李程一招手,便进来了五个丫鬟,长得都很清秀,穿着一水儿的绿色衣衫,瞧起来十分整齐。   “夫人好。”   五人走到近前,冲着赵芯儿福身行礼。   李程面上带笑:“夫人,这五个丫鬟,您随便差遣,都是伺候您的。连着赶路这般久,您也累了,您好生歇着,小的便先退下了,有什么事儿,您差丫鬟们喊奴才便行。”   说完,李程便想溜。   这会儿,赵芯儿已经从方才的惊讶中醒过神来了,她小脸上带着凝重,喊住李程,“等等——”   “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赵芯儿绷着小脸,严肃的盯着李程,“李程,你老实跟我说,为何要将我领进将军府中?”   李程额角冷汗都快冒下来了,“这……这是公子吩咐的。”   “你家公子为何这般吩咐?”   李程笑脸都快维持不住了,他觉着,这谎快要圆不下去了。   但还得硬圆,“您有所不知,我家公子与大将军关系匪浅。”   赵芯儿半信半疑:“倘若真是这般,我住进来,倒是叨扰了大将军。大将军如今可有夫人,我应当去拜访一二。”   李程苦了一张脸。   公子诶,您快些回来吧。   这大将军的夫人……就在跟前儿,可叫他如何说。   “大将军生母早逝,且如今尚未娶妻,而大将军如今又在外行军打仗,府中现如今没有主人家,您便是有心拜访,也暂时没处儿去,您安心住下便可。”   赵芯儿只好点了点头。   李程离开前,便将五位丫鬟叫了出去,特地嘱咐了两句。一个是要好好照顾夫人,这位是公子的心头好,定不可懈怠,二个是夫人不知将军的身份,在夫人跟前儿,一定要慎言,若是将这事儿捅了出去,届时将军怪罪下来,她们谁也吃罪不起。   ------   李程走后,五个丫鬟一字排开,规规矩矩的站在赵芯儿跟前。   赵芯儿方才只顾着问李程别的了,倒是忘了叫他将这五个丫鬟领回去了。   她跟前儿用不着这般多的人,有包子一个就够了。   “你们都叫什么?”赵芯儿有些头疼的问。   “奴婢们先前的名字不值一提,若是夫人肯赏脸,便给奴婢们踢个名字。”为首一个瓜子脸,皮肤白净的丫鬟规矩的道。   赵芯儿道,“我身边儿用不着这般多的人,你们待会儿去寻李程,叫他将你们领回去吧。”   几个丫鬟闻言,顿时间吓得脸儿都白了。   “扑通”几下,都跪在了地上。   李程是温和,不会罚人,丫鬟们都不怕他,可她们怕大将军呀!   伺候不好夫人,大将军定是饶不了她们的。   “夫人,可是奴婢几个做的哪里不好?若是您不满意,打我们骂我们都成,求求您,别赶我们回去。”   有个脸蛋圆圆,看起来年纪不大的丫鬟直接就胆小的哭了起来。   赵芯儿愣住了。   “你们快起来。”   几个丫鬟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包子,扶她们起来。”   于是,包子上前,挨个儿将五个丫鬟用蛮力都拽了起来。   就这样,赵芯儿在将军府中住了起来。   她住的院落风景怡人,还有个温泉,住着倒是舒适的很。   让她有些不大习惯的是,五个丫鬟总是在她跟前晃悠,非要伺候她穿衣洗漱,梳头吃饭,她若不肯,几个丫鬟便跪下掉眼泪,赵芯儿都怕了,便由着她们了。   不过这些日子,对于李程说的话,她心中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偌大的将军府,没个女主人勉强说得过去,总不能连个管事儿的都没有,全都听李程这个借住在这儿的人的话。   袁子琰这混蛋,不知又瞒了她何事。   等他回来,定要……好好的罚他!   哼。   赵芯儿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对劲,遂问在帮她梳头的小丫鬟,“夏圆,你可知,我夫君与府中大将军是何关系?我夫君名唤袁子琰,原先是在京城中开镖局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夏圆,便是那日圆脸吓哭了的小丫鬟。   几个小丫头央求着,赵芯儿还是给她们取了名字。   分别以春夏秋冬菊为名,为首的叫春暖,后边儿夏圆,秋丽,冬雪,菊叶。   再说夏圆,听了赵芯儿的话以后,握着梳子的手便是一怔,险些拽下赵芯儿一根头发来。   袁子琰……那不正是大将军的名讳!   她从未听说过,大将军还开过镖局呀?   夏圆记得李程的吩咐,哪里敢说,遂道,“回夫人的话,奴婢是家生子,鲜少出府,并未听说过您夫君。”   赵芯儿叹了口气,未在继续往下问了。   这日,阳光明媚。   她住的摘心楼便是再大,住了这些天也逛遍了,赵芯儿便寻来了春暖,问她府中可有什么能逛得地方。   春暖思索片刻,回答:“离着摘心楼不远处有个花园,里头不少稀奇花朵,漂亮极了,花园中还有个亭子可以歇息,且旁边还有个湖,若是夫人您闷得慌,奴婢便带您过去瞧瞧。”   赵芯儿一听,顿时来了兴致。   遂领着包子春暖,便朝着不远处的花园去了。   果然如春暖所说,这处花园景色很是不错,比祝府里边儿那最大的花园,还要大上且漂亮上几分。   这会儿子都冬日了,还是有不少珍奇漂亮的花儿正开着,一走过去,便闻到一阵扑鼻的花香。   赵芯儿逛了一圈,有些累了,正准备去亭子那边歇歇脚的时候,突然便听到了几个小丫鬟的谈话。   “你们听说了没有,摘心楼里住着的那位啊,是大将军新纳的夫人。”   “是呢,说是从小地方来的,也不知道长什么模样儿,大将军向来不近女色,如今竟让李管事接回来个夫人。”   “谁知道呢,这日后的将军夫人进门,可有的愁了,还未成亲,家里就有这么个贵妾,不知要多堵心呢。”   一旁,春暖听着小丫鬟们的对话,脸瞬时间就白了。 第三十九章 将军 养几个漂亮的公子哥……   小丫鬟们的对话仍在耳边响起, 赵芯儿忍不住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摘心阁,便是她住得那处院子。   他们说摘心阁里住的着那位,是大将军新纳的贵妾……   赵芯儿脸儿也跟着白了几分。   这几个小丫鬟, 说的人是她。   春暖朝着几个小丫鬟厉声道,“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都给我住口!”   几个小丫鬟的说话声被打断, 一扭头,便瞧见一位十分漂亮的女子站在不远处。   端的是明眸皓齿,国色天香。   便是比起来如今京城的第一美人,左相家的千金赵紫兰, 瞧着也不差什么。   再瞅瞅旁边的春暖,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想必就是摘心楼里头住着的那位夫人了!   顿时间,丫鬟们一个个的脸色煞白, 立马“扑通”几声,就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起来。   “奴婢罪该万死,主子赎罪。”   春暖上前一步,骂道:“一群乱嚼舌根的小蹄子,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   “你们方才的话,是何意思?”赵芯儿捏着帕子, 垂眸看着她们问。   几个小丫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春暖道, “几个没规矩的小丫鬟罢了, 惯爱乱嚼舌根,瞧您住进将军府, 便乱猜了起来,夫人莫要在意。”说完,又吩咐听到动静跑来的几个小厮, “将她们绑到李管事那里去!以下犯上,定要严惩。”   ------   如此一来,赵芯儿也没了逛下去的兴致。   干脆喊了春暖包子,回了摘心楼。   后来,赵芯儿差包子去打听了,那几个丫鬟,竟是被发卖出府去了。   一时之间,心头五味杂陈。   这本是大将军府的事,她一个客人无权过问。   但越是深想,她心里边儿愈发的觉着不对劲,于是又将包子喊到跟前儿来说,“包子,你去府外打听打听这府中大将军的名讳,姓甚名谁,都打听清楚后,再回来告知我。”   包子疑惑的道:“您怎么不问春暖她们?”   虽说没有问,但赵芯儿便觉得,春暖几个,是不会与她说实话的。   “叫你去便去,再啰嗦罚你今日没有鸡腿吃。”赵芯儿道。   包子觉得十分委屈。   *   包子走了以后,赵芯儿就有些坐立难安的。   自从来了京城后,处处都透着奇怪。   可这世上,哪里有这般多凑巧的事儿?   夏圆进来之时,便瞧见夫人正双手托腮望着窗外,一副很是苦恼的样子。   其实夏圆一直觉着,小夫人同大将军有些不太搭。   小夫人生的娇娇软软的,又是一副好性子,而大将军,瞧着就怪吓人的……总是不苟言笑的模样儿。   “夫人,怎么没瞧见包子姐姐?”夏圆走过来,疑惑的问道。   赵芯儿道,“近日想吃烤红薯了,叫包子给我买些回来。”   夏圆笑了笑道:“夫人您若想吃,直接吩咐厨房做便成了,何必劳烦包子姐姐跑一趟。”   赵芯儿:“厨房做的,总觉着没有外头烤的香。”   “也是。不过呀,下次您还是吩咐奴婢吧,包子姐姐人生地不熟的,难免迷路。”   赵芯儿:“下次定叫你出去,你可别躲懒。”   夏圆刚出去没多久,包子便回来了。   当时,赵芯儿有些口渴了,正端着茶盏喝水。   “夫人,我回来了。”   包子说着话,便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她神情瞧起来,有些古怪,就连手里的烤红薯早已掉在地上,如今只剩下个袋子,都没注意。   赵芯儿瞧着包子这副样子,柳眉便忍不住蹙到了一处。   “如何了?”   包子左右瞧了瞧,见周围没人,才压低声音,一脸震惊的开口,“夫人,您知道这府中大将军叫什么名字吗?他居然同公子一个名字,都叫袁子琰!第一个人说的时候我还以为听岔了,后来,大家都这般说……”   下一刻,赵芯儿手里的茶盏失手脱落。   “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玻璃碴碎了满地。   外头的春暖听到动静,吓了一跳,赶忙走进来。   “夫人,可有伤到?”春暖担忧的看向赵芯儿。   赵芯儿怔怔的瞧着地上的碎片,半晌后才回过神来。   她摇了摇头,“无事,就是有些乏了。”随后看向包子,“包子,扶我回房。”   “是。”包子应了一声,便扶着赵芯儿回房。   进了屋后,便发现赵芯儿脸色有些不好看,遂有些担忧的道,“夫人,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奴婢给您去叫大夫。”   赵芯儿摇了摇头拦住包子,“没有,我只是有些乏了,歇会儿便好了。”   随后,赵芯儿又嘱咐包子,“对了,我今日叫你出去打听大将军名讳以及你打听到的结果,不要跟别人提起。”   包子虽说有些疑惑,但还是点点头,“奴婢省的了。”   包子离开后,赵芯儿便柳眉紧蹙的坐在了榻上。   心头思绪万千。   难怪那般多的巧合。   排忧解难,护人安康,又哪里是什么开镖局的?   去晋城也不是做生意,而是行军打仗去了。   袁子琰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做生意的,他是将军府的大将军!   知道自个儿嫁的夫君不是普通人后,赵芯儿不仅没有高兴,甚至心里头还十分的憋屈。   赵芯儿不像三小姐与二小姐一般,有着那般远大的抱负,想嫁个当大官的。   她当初愿意嫁,也是因着袁子琰瞧着穷,又肯待她好,愿意娶她。   谁成想,这些都是假的。   赵芯儿气的咬了下牙根,小脸鼓着。   这个混蛋!   他不告诉她身份,便同她在澧县成了亲。   是不是真如那几个丫鬟所说,他、他还想着在京城再娶个名门闺秀,要她做妾呢!   想到此,赵芯儿就快被自己给气死了,小拳头愤愤的锤了下床榻,恨不得挠花了袁子琰的脸。   若真是如此,她、她就带着包子回澧县,再也不要他了!   他的银钱跟房契地契,她也不给他了!   来了京城后,她便听说了这京城里头有位公主,便过得潇洒得很,府中养了许多美男子,整日里哄着她,从不会给她添堵,那位公主日子过得可快活呢!就连驸马都敢怒不敢言。   到时候,她就拿着那些钱,也在澧县找几个好看的公子哥儿养着,叫他们整日里在她跟前儿说好听的哄着她!   谁夸的最好听,她就送、送他银叶子!   旁人都怂金叶子,但赵芯儿觉着心疼,送银叶子也挺好的。   管他什么大将军。   跟她都没有干系!   想通了后,赵芯儿也没那般气了,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就……还挺期待的。   可转念一想,赵芯儿又有点丧气。   包子是袁子琰那混蛋送她的丫鬟,万一,包子不跟她要跟那老男人怎么办?   于是,赵芯儿将包子叫进了屋里。   她一脸丧气的耷拉着个小脑袋,可怜巴巴的问包子,“包子,你觉着是我待你好,还是你家公子待你好?”   包子连想都没想,“自然是夫人。”   夫人虽有时嘴上说罚她,但并未真的罚过,且怕她饿着,还经常让厨房给她加鸡腿。   而公子,说罚她,那是要真的罚。   赵芯儿看了包子一眼,小脸倒是有了几分精神,“算你还有良心。若是我跟你家公子打起来,你帮谁?”   包子忧心忡忡的看了赵芯儿一眼,心说夫人你为什么想不开要同公子打架。   她苦着一张脸,最后不情不愿的回答:“当然是要帮夫人的。”   公子一个人便能打夫人几十个,便若是再帮公子,那简直没有天理。   反之,倘若是她帮夫人,虽说也打不过公子,但夫人至少还能少挨几下打。   且瞧着公子那样子,倘若夫人真的与公子打起来,公子也只会打她这个帮忙的,不会打夫人的。   不过事后,公子好歹还能念着她的好儿。   若是她真的帮了公子,等事后,想来她面对的,就不是一顿打那么简单了,大概得被公子打死。   赵芯儿对包子的回答很是满意,弯了弯眸子,道,“包子,我就知道,你果然是最贴心的那个。既然这样,若是日后我同你家公子分开了,你也一定会跟着我对不对?”   包子傻眼了。   夫人说的啥?   ------   想通了后,赵芯儿该吃吃该玩玩,一点儿都不郁闷了。   有什么事儿,便等他回来再问,听他是如何解释的。   若是他真的打算将她当妾,那届时她再走也不迟。   左右他也不占理,当时分明说的是娶妻。她也不追究了,两个人好聚好散。   他既然都是大将军了,肯定也不会跟祝府的一些人一样,做出那些不要脸皮的事情来。   赵芯儿平静的,让包子都觉着,当时夫人那些话,不过是随口一问,消遣她罢了。   *   远在最北方的晋城,冷风几乎刺骨。   哪怕在帐篷中,都能听到呼啸着的风声。   帐篷也被刮得呼呼作响。   前几日与敌军大战,袁子琰领着军队大胜而归。   如今,整个军营里都喜气洋洋的,今日还准备了好酒好菜,准备好好吃上一顿。   袁子琰坐在主帅帐篷中,手中正拿着一双棉靴。   那双鞋瞧起来不仅是崭新的,且针脚密实,版型很是好看,一瞧便知道,是位手巧的人做的。   袁子琰小心翼翼的将棉靴换上。   这双鞋,他很少穿出去,每次想赵芯儿了,就拿出来穿一穿。   但又怕弄脏了,所以平日里,就只在帐篷里穿。   他目光朝着京城的方向看去,忍不住的想:   小姑娘应该已经去了京城了。   一晃便是两个多月,她可有想他?   定然是想的,她那般黏人,他出来这么久,她心里肯定又气上了。   如今大获全胜,他很快便能回去了。   一想到回去,袁子琰除了激动以外,还有些发愁。   她在京城这般久,定已经察觉了什么,他该想想,届时要怎么解释,她才会不生气。   袁子琰正愁的在帐篷门口走来走去。   正巧这个时候,李校尉进来了,“将军,属下……”   他也没瞅见袁子琰正在门口晃悠,一撩开帐篷,便直接就撞了上去。   撞上去还不够,一只大脚还踩在了袁子琰的脚上!   袁子琰面无表情的瞧着李校尉。   李校尉觉着,自家将军的眼神好像有点凉。   他下意识将那只大叫收了回来,又后退了一步,咽了口口水,面上露出几分尴尬来。   勉强笑了笑,“将、将军,您怎么在门口站着呢?”   将军瞅他的目光,怎么这么吓人呢?   不过将军平时跟弟兄们在一块儿,一直都不拘小节的,只是踩了他一脚,应当是不会生气的。 第四十章 催婚 谁说他讨不到媳妇儿了……   李校尉正想着, 便瞧见自家将军正一动不动的,垂眸瞅着他自个儿的鞋子。李校尉也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双瞧起来崭新的棉靴上, 正印着一个大黑脚印子,就是他方才踩上去的。   而且, 他还瞧见,将军的脸……好似越来越黑了。   “李威。”袁子琰抬起头,微凉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属、属下在。”李威额角的冷汗都快冒出来了。   “出去过两招。”   “是。”李威有气无力的回道。   没多久,李威就被袁子琰打趴下了。   他鼻青脸肿, 一脸怀疑人生的躺在地上。   袁子琰冷声斥道:“你这个身手, 连我家中侍女都不如,如何行军打仗!从今日起, 每日扎马步两个时辰,练拳两个时辰。”   李威心里委屈万分,要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都快哭了。   不就踩了你一脚!   至于吗!   打一顿就算了,还羞辱他,说他不如一个侍女!   太过分了。   后来,军营的人偷偷问李威, 他是如何惹到将军了。   李威苦着一张脸,“我踩了将军的鞋。”   众人哄笑, 却没一个信的。   其中一人摇头道:“你这小子, 不肯说实话。”   李威简直有苦难言。   -----   几日后,袁子琰启程回了京城。   虽想小丫头想的紧, 但也自知理亏。   所以他回来后,没敢直接去找赵芯儿,而是先偷偷的将李程给找来了。   一个想问问李程她近日在府中如何, 再一个是李程这小子,心眼多的很,叫他给出一出主意。   最后,李程真的,就给他出了个馊主意。   袁子琰回来这事儿,赵芯儿还是从包子嘴里得知的。   说来也巧,包子今儿个出去之时,便听见外头的丫鬟在讨论:   说府里头的大将军前儿个便回来了。   但一直没去摘心楼瞧瞧,眼下啊,那位许是要失宠了。   名不正言不顺的,又失了将军的喜爱,没准过不了多久,就要被撵出去了。   前些日子,那几个在赵芯儿面前乱嚼舌根的丫鬟被打了板子撵了出去后,府中丫鬟们着实是老实了一段时间。可这会儿,瞧着模样儿,那位夫人并不似传言中那般受宠,也便敢偷偷说两句了。   而包子呢,自打上次后,也逐渐得知了,公子便是府中大将军。   一听这话,顿时间便气坏了,公子与夫人感情这般好,才不是她们说的那样呢!   于是,包子气冲冲的上前,将说闲话的两个丫头,一手拎一个给丢旁边湖里头去了。   如今天气回暖,湖面上仅剩一层纸一般的薄冰。   两个丫鬟被丢了进去,顿时间吓得花容失色,在湖中尖叫着挣扎。   旁边其他丫鬟小厮赶紧上前救人。   顿时间乱成了一团。   始作俑者包子,便直接气冲冲的回了摘心楼。   赵芯儿瞧着她黑着一张脸进来,颇是疑惑的问,“包子,你这是怎的了?”   包子性子不错,鲜少生气,赵芯儿还是头一次瞧见她被气成了这样。   她是个藏不住事儿的性子,闻言便气呼呼的嘟囔道:“遇见两个不长眼的丫头,说公子前天回来了,一直没来看您。还说您要失宠了,没多久就会被撵出府去。我气坏了,就教训了她们一顿。”   赵芯儿只捕捉到了第一句话,手里的动作一顿,眨了眨眸子道:“你家公子回来了?”   包子愣了一下,“啊……听说是。”   赵芯儿闻言,从包袱里拿出来一件还未做成的衣服,又找了一把剪刀,放在了榻上。   包子看傻了眼,“夫人,您这是?”   赵芯儿拍了拍手,一抬小下巴,吩咐道:“包子,伺候我梳妆打扮。”   衣服是她先前还未做完的,知道了袁子琰便是将军府的主人后,就没再做了。   若是待会儿他的表现她不满意,回来她就把这衣服剪了,丢进火盆里。   就是烧了,也不给他!   包子一边给她梳头,她一边在旁边小声叭叭道,“包子,这个发型不好看,换先前那个,要梳好看些,越漂亮越好。”   最后,包子给她梳了个百合髻,瞧着温婉中又带了几分娇俏,她选了一支瞧起来十分精致,上头镶了红色宝石的金步摇,插在了发髻间,金步摇的下摆垂下来,很是好看。   她选了耳饰,又选了额饰一一佩戴上。   随后又选了套最近新做的衣裳,是如今京城正流行的款式。   一件淡荷色的抹胸,外边套一件缎织掐花对襟外裳,这样穿着在屋内还好,去外边儿,还是有些冷了。   于是,赵芯儿又穿上一件素绒绣花袄。   外头,再套一件儿织锦镶毛斗篷,瞧着既漂亮,出去也暖和。   不仅如此,赵芯儿还给自个儿擦了胭脂跟口脂。   这一穿着打扮上,乍一看,漂亮的跟刚下凡的九天仙女儿一般。   包子在一旁,都看愣住了。   赵芯儿朝着包子一扬小脸,问,“包子,我这样如何?”   包子回过神来,“夫人今日真好看,公子瞧见,定喜欢极了。”   赵芯儿轻哼一声。   她这般好看,他若是还想娶别的夫人,那便是他瞎了。   赵芯儿正要领着包子往外走,突的想起什么,“包子,你可知你家公子住在哪儿?”   包子摇头:“不知道。”   赵芯儿问她:“那你这几日,整日都往外跑,都记住什么了?”   包子回答:“厨房离着摘心楼挺近的,厨房的王大娘同府里的赵大叔是两口子。”   赵芯儿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   “去问问。”   包子挠了挠脑袋,“是。”   没多久,包子就回来了。   已经问清楚了大将军的院子在何处。   赵芯儿出去的时候,春暖等人都惊讶了片刻。   平日里,夫人便已经够美了,没想到打扮起来,竟是这般好看。   便是京城第一美人赵素兰,也要逊色几分。   春暖最先反应过来,上前道,“夫人,您这是要出门?”   赵芯儿点了点头,“在屋中有些闷了,随便逛逛。”   “可要我们陪着您?”   赵芯儿摇头,拒绝道:“不必了,有包子陪着我便好了。”   打发走春暖等人,赵芯儿便带着包子朝着那边儿去了。   说起来,赵芯儿自从来了将军府,便鲜少出摘心楼,便是出来,也只是在附近转一转。   所以府中大多数丫鬟小厮,都未见过这位被李管事接回来的夫人。   如今瞧见,皆是惊为天人。   这摘心楼中,竟住着这样一位美人儿。   难怪大将军连京城的闺秀都瞧不上,却从小地方接回这么位夫人来。   赵芯儿这一路走过来,能察觉到周围的丫鬟小厮都在瞧她,她心里有些紧张,攥着帕子的手心都微微有些出汗。   但还是全程目不斜视,昂首挺胸的走了过去。   她是小地方来的,确实没那么高的出身,但也不想让人瞧不起。   袁子琰住的地方,挨着摘心楼不远,没多久,赵芯儿与包子就到了门前。   包子在赵芯儿跟前小声道,“夫人,就是这儿了。”   赵芯儿紧紧的捏着帕子,“嗯”了一声,扭头问包子,“我,现在瞧着可有不妥的地方?头发乱了吗?”   包子如实回答,“夫人瞧起来好的很,漂亮极了。”   夫人突然过来,又打扮这般漂亮,定是要给公子个惊喜。夫人与公子感情这般好,偏生那些丫鬟们爱嚼舌根。   包子愤愤的想。   赵芯儿并不知她心中所想,只点了点头,轻声道:“进去吧。”   说着话,便领着包子往门口走去。   正巧这个时候,里边儿传来一道似乎上了年纪,却中气十足的的声音,“臭小子,你给我站住!让你成个亲,就这般难吗?”   “左相家的千金年芳十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仅性子温顺,长得也是明媚大气。陈尚书家的千金年芳十五,活泼可爱,还有赵大人家的姑娘也很不多,京城这么多姑娘家,你便一个都瞧不上吗!”   那上了年纪人的声音越说越愤怒,后边儿直接就吼出来了。   赵芯儿停在门口,柳眉微微蹙起。   包子也是一脸懵。   下一瞬,里边儿便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瞧不上。”   这分明,就是袁子琰的声音!   赵芯儿当即便绷起了小脸,一双眸子瞪的大大的,瞧起来似是气坏了。   好哇,他回了京城,便瞧不起她这小门小户的姑娘了,还当真要重新娶妻不成?   行,那她也不稀罕!正好一别两宽,她今日就带着包子回澧县去!   包子顿时间更懵了,她扭头去看夫人,便见夫人一副气的要咬人的模样。   再说里头,那上了年纪的人似乎也被他气坏了,骂道:“我们老崔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   袁子琰声音淡淡的,带了几分不耐烦,“你老糊涂了,我姓袁,不是你们老崔家的人。还有,我的婚事用不着你操心,我已经娶妻了,比你说的那些什么左相尚书家的千金都要强的多,你回去吧。”   中年人像是听了笑话一般,嗤笑一声,很是嫌弃的道:“就你,还娶妻?别做梦了,我瞧你这副杀神模样儿,别说娶妻了,长了眼睛的姑娘都不愿意嫁给你。”   袁子琰捏了捏眉心,彻底没了耐心。   “李程,送客。”   李程苦了一张脸,哪个都不敢得罪。   他慢吞吞的走到武安侯的面前,心说这对父子,怎么每次只要到了一处,就要吵上一番。   而外头的赵芯儿,本来正生气着呢,后来听到袁子琰说他娶妻了,还挺自觉的在夸她,心里头的怒气总算是消散了几分。   接着,就听见那老头儿讽刺她夫君,说他长得凶讨不到媳妇儿,赵芯儿就又生气了。   这老头儿怎么说话呢?   谁说他讨不到媳妇儿了!   看不起谁呢他。   说媒不成,怎么还骂起人来了!   于是,赵芯儿便气鼓鼓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而袁子琰,本是黑着一张脸站着呢。   谁知下一刻,便瞧见赵芯儿推门进来了。   他脸色立马就变了,带了几分慌乱,还赶忙朝着李程使眼色。   李程旁边竖着放了个拐杖,他反应也快,赶紧将拐杖递给袁子琰。   袁子琰就这么接过拐杖,随后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朝着赵芯儿走去。   还朝着她笑了下,“你怎么过来了?”   也幸好,赵芯儿正在气头上,没瞧见他俩的互动。   一旁的武安侯则是傻眼了,这臭小子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瘸上了?   本来,赵芯儿进来是给自家夫君撑脸面的。   甚至,听到袁子琰这句话后,还有些生气,什么叫她怎么来了?   没事儿她便不能过来了吗!   结果,四周一瞧,便看到袁子琰拄着个拐杖一瘸一拐的朝着她走了过来。   她哪里还有心情生气。   眼睛一眨,啪嗒一下,眼泪就掉下来了。   “夫君,你的腿怎么了?” 第四十一章 惧内 李程脚一踏进院子,……   赵芯儿眼泪汪汪的, 扶着他,一脸着急的问。   袁子琰看着小姑娘泪眼模糊的模样,有些心疼, 突然后悔答应了李程这个主意。   冷着脸瞥了李程一眼,什么馊主意!   但如今也是骑虎难下了, 想反悔都难。   只能硬着头皮装下去。   “你别急,我没什么大碍。”   袁子琰轻手轻脚的将她的眼泪擦去,看着她瘦了许多的模样,眉头微微蹙起。   他临走时, 她分明胖了一些的, 怎么如今只两个月未见,便都瘦回去了。   再说在后头当背景板的武安侯, 眼珠子震惊的都快瞪出来了。   方才那丫头叫他什么。   夫君?   这臭小子,居然真的娶妻了!?   再瞧瞧一脸温情的袁子琰。   武安侯愈发傻眼了,这臭小子,整日里都冷着一张脸。尤其是对待姑娘家的时候,皆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什么时候这般有耐心了?   再看旁边哭得梨花带雨,模样儿标志的小姑娘。   也的确如他所说, 不比他同僚中那些千金差。   只不过,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武安侯膛目结舌, 指着袁子琰道, “臭小子,你给本候说清楚, 你什么时候娶妻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不放在眼里也就算了。   如今就连娶了媳妇儿,他这个当爹的都不知道!   袁子琰正哄着小姑娘呢, 闻言皱起眉。   怕老头儿在小丫头跟前儿乱讲,怕她又乱想,就朝着李程又使了个眼色。   李程面上堆起笑,“老侯爷,您这边请,我跟您详细解释。”   而同时,袁子琰也由赵芯儿扶着进了屋。   “慢点。”赵芯儿扶着袁子琰坐下,随后又眼圈红红的问他,“夫君,你疼不疼呀?”   袁子琰又在心里将李程骂了一顿,随后摇摇头,“不疼。”   赵芯儿坐在他的旁边,小声问,“那、那你的腿……”   袁子琰连忙道,“没什么大碍,就是碰了下,过些日子便好了。”   赵芯儿又苦恼的问,“这会不会留下病根呀?”   若是他日后瘸了,该怎么办。   她不想要个瘸了腿的夫君。   小时候,她家隔壁住着那家的老爷便是个瘸子,后来生了个少爷,腿也是跛的。   “你别担心,我不疼,大夫说,只要养养便好了,也不会落下病根。”   赵芯儿终于放下心来。   哄了一会儿,终于将小姑娘哄的不哭了,瞧着模样也没那般担心了。   他有些愁,不知该怎么跟她讲。   先前回澧县,是为着给母亲扫墓。   怕麻烦,才隐瞒了身份。   谁成想,竟在那儿惦记上了个小姑娘。   将人娶回家后,便一直想跟她说清楚身份,但时间拖的越长,竟越是不敢讲了。   生怕小姑娘生了气,不理他了。   想再等等寻个契机再同她说,谁知这一拖,却是京城先来了消息。   袁子琰没叫李程告诉她,也是想等回来,亲自同她说。   届时,她便是生气打他骂他,也好过李程跟她说了,她一个人在京城生闷气,他却不在跟前儿,也没个人哄她。   瞧着她半晌,袁子琰便抬起手,捏了捏她如今瘦的没什么肉的小脸,“怎的瘦了?”   赵芯儿听了,小眉头就微微蹙了起来。   他这么一提,她就想起那些事儿来了,心里顿时有些不痛快。   知道袁子琰的腿没事儿了,便没那般小心翼翼的了,拍开他的手,便准备跟他秋后算账。   她冷哼了一声,绷着一张小脸瞧着他,赌气道:“既然你的腿没事了,那便说正事儿吧。我今儿个过来,就想跟你告个别,我打算带着包子明日便回澧县去了。”   袁子琰一怔,“回澧县做什么?”   赵芯儿拿眼睛瞪他,一副憋着气的模样儿:“自然是不打搅你娶新夫人。”   袁子琰一听,右边儿眼皮就是一跳。   “你别听他胡说,而且我已经同他说了我娶了夫人的事。你放心。日后他再来,我便叫李程将他拦在大门外。”   赵芯儿嘴角往下撇撇着,下巴也快绷圆了。   生气。   她说得是这个吗!   “大将军,民女自知身份低贱,配不上您。既然您如今没事儿,也就不叨扰了,以免坏了大将军的名声,耽误了您日后娶妻。”   说完,赵芯儿就站起身,也不再看他,冷着一张小脸儿往外走。   袁子琰一听,脸色立马就变了。   咬牙切齿的在心头骂了李程一番。   眼瞅着小姑娘就走出门去了,情急之下,将腿伤这档子事儿也忘了,站起来便赶紧大步走过去,从后边儿抱住了她。   “芯儿,别走——”   “我袁子琰这辈子,便只娶你这一回妻。是我混蛋,先前没告诉你,你生气便罚我打我,直到你消气为止。你想做什么,我都能依你,但唯有这一条……”   袁子琰说着话,便觉着怀中的人儿静悄悄的,不知为何没了声音。   他心头疑惑,忍不住顿了下,垂眸朝着她看过去。   便瞧见小姑娘突然间瞪圆了猫眼儿,面上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小拳头也紧紧攥在了一起。   就连她本来红艳艳的唇,此时抿成了一条缝,秀气的柳眉都蹙到了一处。   一副快要气坏了的模样。   “袁子琰,你这个混蛋,大骗子!你又骗我!!”   他怎么这么坏!   赵芯儿原本软软的声音如今听着气鼓鼓的,比平时说话时声音都大了几分。   显然被袁子琰这厮给气狠了。   她气的眼角都红了,说完便狠狠一脚踩在了袁子琰的脚上。   袁子琰“嘶”了一声。   倒不是疼,而是心疼她做的棉靴。   踩了他一脚以后,赵芯儿就在他怀中挣扎了起来。   “你放开我!”   “不放。”   袁子琰低声说。   赵芯儿气急了。   拿起他的胳膊,就狠狠的咬了下去。   赵芯儿有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就在两颗洁白米牙的旁边,咬起人来格外的疼。   因着气的狠了,她用了十足的力气。   而袁子琰没旁人惧寒,所以穿的并不厚。   这一口下去,赵芯儿就尝到了血腥味。   袁子琰好似不疼一般,就这样,另一只手仍旧牢牢的抱着她。   赵芯儿丢开他的胳膊,她撇过小脑袋,狠心不去看他胳膊上被咬出来的印子。   “可解气了?”   袁子琰一边轻声问,一边将胳膊又递上去。   赵芯儿嘴里这会儿还一股铁锈味儿,简直嫌弃死了,眼圈红红的打开他的手。   “你走开!”   袁子琰继续抱着她,不吭声。   赵芯儿小鼻子吸了吸,瓮声瓮气的问,“你为什么瞒着我?”   袁子琰叹了口气,“你当时同人说,想要嫁个穷一些的老实人,我怕说了,你不肯嫁。我原本打算今日便同你说的。”   的确,若是他当时便说自个儿是京城的大将军,她定是不敢嫁的。   赵芯儿扁了扁嘴。   可、可……   那也是他的不对。   “你这个混蛋!”   “我是混蛋。”   赵芯儿又控诉道:“你还骗我!说你腿折了!我就该让包子,真的将你的腿打折!”   这人简直坏到家了!   袁子琰也很憋屈。   “是李程出的馊主意,我待会儿便罚他。”   赵芯儿气呼呼的踩他,“你别甩锅,你也有错!”   “是,也罚我。”   袁子琰一边应着,一边低头看鞋。   心里想着,用皂角应当能刷的干净。   赵芯儿这会儿气虽说消了大半,但是也不打算就真的这么原谅他。   若不然,日后他还骗她怎么办!   她哼道:“你放开我。”   袁子琰轻声问:“你还走不走?”   赵芯儿小下巴一抬,娇声道,“看你表现。”   ------   李程送完老侯爷回来之时,便瞧见自家将军在院子里头扎马步,脑袋上还顶了几本书。   夫人正坐在椅子上喝茶,旁边还放着个鸡毛掸子。   包子则是苦着一张脸,站在将军身旁。   她一只手里抱着一摞书,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本,正犹豫着要不要往将军脑袋上放。   李程脚一踏进院子,就愣住了。   他觉着自个儿可能是眼花了。   于是,他将一只脚又缩了回来,揉了揉眼睛,才重新走了进去。   结果——   画面还是那副画面。   顶书扎马步的……还是自家将军。   下一刻,就见夫人放下茶盏,小手拿起旁边的鸡毛掸子,不满的敲了敲桌子,娇叱道:“包子,你楞着做什么呢?慢吞吞的,赶紧放!再磨蹭你也一起顶着书蹲马步去!”   赵芯儿有点生气,就前几天,她还信誓旦旦的觉着,包子是一心向着她的。   结果,包子这个吃里扒外的臭丫头,居然也向着袁子琰那个老男人!   亏她天天吩咐厨房给她加鸡腿!   白眼狼,哼。   包子闻言,愁眉苦脸的小声嘟囔了一句,“公子,您别怪包子,是夫人叫奴婢放的。”   就将手里那本书放在了袁子琰的脑袋上,随后扭头去看自家夫人。   赵芯儿铁面无私:“继续放。”   说完,又对着袁子琰道,“你不许动,若是掉了一本书,就多加一个时辰!”   李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哎呦,我的老天爷!   幸亏将军不喜丫鬟小厮在跟前儿伺候,这整个院子里头,就没有旁人了。   不然,将军惧内的名声,恐第二天就得闹得全府皆知了! 第四十二章 夫人 他们惹夫人生气了。……   李程觉着, 自家将军这般蹲下去也不是回事儿。   他能成为将军府一把手,会拍马屁的功夫可谓是功不可没。   于是面上堆着笑,连忙走进去, “夫人,将军如今也知道错了, 您消消气儿。”   话音一落,李程便察觉夫人与将军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夫人瞪着他,捏着鸡毛掸子的手都紧了几分。   而将军则是黑着一张脸,目光沉沉的盯着他, 一副要找他算账的模样。   这……   李程额角刚擦掉的冷汗, 瞬时间又冒出来了。   他咽了口口水,突然之间, 就有点腿软了。他脸上的笑都有点发干,“将军,夫人,您二位瞧着我做什么?”   袁子琰冷笑一声。   赵芯儿抿着唇将鸡毛掸子抱在了怀中。   ---   片刻后。   李程便扎着马步,蹲在了袁子琰的身旁。   同他家主子一起被罚。   而包子呢,正在他脑袋上一本一本的加着书。   不比对她家公子时候的犹犹豫豫,此时她给李程放书的动作可谓是毫不手软, 不一会儿,李程脑袋上就摞了一层的书。   再看李程, 脑袋上冒了一层汗, 腿还在不断的打摆子,看起来摇摇欲坠的, 眼瞅着就快要坚持不住了,仿佛随时都能摔倒一般。   反之旁边的袁子琰,则是稳如泰山, 一动不动。   旁边的袁子琰见着李程这副样子,便微微皱起眉毛,冷声警告道:“蹲稳点,若是摔在我身上,我扒了你的皮。”   出馊主意也便算了,若是碰掉了他头上的书,他就死定了。   李程顿时苦了一张脸。   这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啊……   他抬头,本想跟夫人求求情,谁知夫人连带着跟前儿的包子,都一副很嫌弃的模样儿瞧着他。   包子是觉着,这李管事总是油嘴滑舌的,瞧着就不怎么中看,没想到还这般不中用,便是她顶着书扎马步,也能蹲上一会儿呢。   而旁边的赵芯儿呢,则是瞅了一眼夫君,又瞅了一眼李程,也觉着,他实在太弱了些。   瞧瞧他主子,在那儿蹲了好一会儿了,都还是蹲的稳稳的,他这刚蹲下,便开始打摆子,真是中看不中用。   李程心里委屈极了。   袁子琰瞧着他这副模样,眉头皱的更紧了,随后看向小姑娘,严肃道:“娘子,我有话要禀。”   赵芯儿准了:“说。”   “若是一会儿他摔倒了,砸掉了我头上的书,应当如何算?”   袁子琰虽说不介意多蹲一个时辰,但是不想又被李程这没用的东西给连累,让小姑娘觉着他不行。   赵芯儿闻言,便微微蹙起柳眉。   认真的思索了起来。   李程瞧着这般不中用,许是一会儿便要摔了。   真砸着夫君怎么办?   看起来还怪重的。   两个人若是挪一挪,离的远些,兴许人砸不到了,但书也有可能会砸到夫君。   赵芯儿说,“你们两个先离远些。”   随后抬手,又将包子招了过来,吩咐包子站在两人中间,稍微挡着点儿。   包子很不乐意,有些委屈的看着自家夫人。   夫人怕他砸到公子,她若站在中间,那他岂不是砸着了自己?   这活儿她不干,扣她鸡腿也不干。   瞧着包子不情愿的模样,她招手让包子上跟前来,在她耳边低语一番,“你笨呀,你在旁边瞧着点儿,若是他快要摔倒了,你就将他往旁边没人的地方踹,踹远一些,这样一来,不就砸不到人了!”   包子眼睛一亮,觉得夫人这个办法可行。   于是夸道:“夫人,您真聪明。”   赵芯儿小下巴一抬,很是骄傲的模样。   李程则是一脸的悲愤。   他都听到了!   太欺负人了。   袁子琰也听到了,瞧着小姑娘小脸上带着得意的模样儿,眸中染过笑意。   ------   再说摘心楼中。   赵芯儿离开后,便一直未回来。   春暖等人心中便有些纳闷了。   出去一问,听人说夫人去了将军的住处,一个个便都变了脸色。   于是,留下三人在翠阁看家,春暖与夏圆就赶紧出去找了。   这一路,连打听再往前走,就找到了大将军院子门前了。   春暖与夏圆这心里头,别提多忐忑了。   走到门口,问了将军府外头伺候的小厮,听说夫人已经进去了,春暖与夏圆的脸就微微白了。   “那李管事呢?”春暖紧了紧手指,问。   小厮道:“也在里头呢,进去一会儿了。”   夏圆有些着急,“春暖姐姐,现在该怎么办呀?”   春暖心里边儿也慌,但还是安慰她道:“别急,我们先进去瞧瞧。”   春暖对小厮道:“我们姐妹二人是来寻夫人的,劳烦小兄弟通报一声。”   “哎,二位姐姐稍等。”   说完,小厮便推门进去了。   袁子琰不喜跟前儿有人伺候,所以小厮都是在门外候着,若是有人来,就提前通报一声。   小厮进去后,又往里头走了走一道门,才能瞧见袁子琰房前那座宅院。   刚一往里走,小厮就愣住了。   不因别的,他瞧见大将军与李主事都在墙角蹲着,而那位方才进来的夫人,正拿着鸡毛掸子在旁边瞅着呢!   小厮傻了。   好半晌,才慢吞吞的上前禀告:“将军,夫人,门外春暖与夏圆两位姐姐在候着呢,说是来求见夫人的。”   赵芯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让她们进来吧。”   “是,奴才告退。”   说完,小厮就逃一样的,赶紧走了。   出了院子,他的脑子还有些不太清楚,分不清方才看到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在做梦。   春暖夏圆瞧见小厮回来了,遂问,“小兄弟,如何了?”   小厮面色古怪,瞅了他们二人一眼,才道,“夫人叫你们进去。”   “有劳了。夫人可有说什么?”   春暖又问道。   小厮表情说不出的奇怪,只道,“两位姐姐进去便知。”   于是,春暖夏圆二人道别了门口的小厮,便推门进去了。   两人内心很是不安,从第一道门走到了第二道门。   看到院子内的一幕后,同小厮一样,都傻眼了。   这、这……   她们定是眼花了!   李管事也就算了,可李管事旁边的那位,分明就是大将军呀!   北国的镇国大将军日能上阵杀敌,夜能叫小儿啼哭,凶的仿佛阎罗在世,怎么可能会顶着书在墙角扎马步!   这绝对不是真的。   可是,还没等两人揉一揉眼睛,赵芯儿便瞧见了她们,于是招了招手道,“你们俩来的正好,快过来。”   春暖夏圆二人对视一眼,便慢吞吞的走上前去。   赵芯儿将手里的鸡毛掸子塞到夏圆的手里,“你过去盯着他俩,谁要偷懒,就拿这个打他们!”   夏圆很是僵硬的拿着鸡毛掸子。   快哭了。   我的夫人哎,您说的倒是轻巧儿。   可这两个,她是敢动哪个啊?   赵芯儿没注意,又扭过脑袋对春暖小声道,“春暖,你陪我去更衣。”   她水喝多了。   赵芯儿与春暖走后。   夏圆战战兢兢的上前。   手里捏着鸡毛掸子,一动也不敢动。   包子瞧着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儿,便小声安慰她,“你不用怕,有夫人给你撑腰,便是公子也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夏圆结结巴巴:“是、是吗。”   包子点了点头,“嗯。”   夏圆白着脸:声音微微发抖:“包子姐姐,大将军与李管事怎么会……”   包子回答:“他们惹夫人生气了,夫人就罚他们在这里扎马步。”   夏圆震惊的眼睛都瞪圆了:“啊……?”   包子叹了口气,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夫人只要气狠了,就会罚公子扎马步,你日后习惯了便好了。”   夏圆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合着……这还不是第一次了?   李程也是无语凝噎,他慢吞吞的看向自家将军。   正巧袁子琰也察觉了他的目光,扭头看过来。   一向会说的李程,第一次卡了壳儿。   这次,他实在是不知道用什么样儿的词汇来拍马屁了。   难不成要说:将军,您惧内的程度,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比一般人强太多了?   他怕说出来,将军一气之下,将他的头拧下来。   可幸,还没等李程绞尽脑汁想出什么,袁子琰便面无表情的收回了目光。   ---   袁子琰跟李程各自蹲了一个时辰的马步。   赵芯儿这才算放过他们。   许是怕被包子一脚给踹飞,李程到底是没摔倒,硬生生的给扛了下来。   就是走的时候,已经彻底站不住了。   是被两个小厮给抬回去的。   而春暖跟夏圆,则已经从刚开始的难以置信,震惊,逐渐变为平静,且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是的,瞧起来威武霸气,不苟言笑,且全府都怕的大将军,是个惧内的。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如花似玉的夫人。   袁子琰站起来后,走上前,温声问赵芯儿:“可消气了?”   赵芯儿瞥了他一眼,没理他。   直接扭过身子,披上斗篷,板着小脸儿朝着门口走去。   “包子春暖夏圆,我们走,回摘心楼。”   春暖夏圆大气都不敢出。   袁子琰右眼皮又开始跳。   他追上去,低声软语的在小姑娘旁边道:“好,我今日随你去摘心楼住。”   赵芯儿绷着小脸,瞪着他,凶巴巴的:“你想的美!你若敢去,我就叫包子将你打出来!”   包子苦了一张脸。 第四十三章 超凶 包子顶顶讨厌的人,……   最后, 袁子琰还是跟着赵芯儿等人去了摘心楼。   还死皮赖脸的跟在赵芯儿身后进了屋子。   赵芯儿拿眼睛去瞪包子,包子那么大的块头,被主子瞪的躲在了春暖夏圆的身后, 缩着腰不敢吭声。   夫人也太看得起她了。   她倒是想帮夫人,但她也得打得过公子。   包子跟春暖等人没跟着进去伺候, 袁子琰刚一进去,就把她们给关在门外了。   她们还听见夫人在里边气急败坏的骂人。   “谁叫你进来的!你给我出去,包子,将他撵出去!”   包子与春暖等人面面相窥。   半晌后, 包子慢吞吞的堵上耳朵。   夫人不要怪她, 她是真的没听见。   此时,寂静的主屋里头, 就剩下袁子琰与赵芯儿两个。   赵芯儿叫了半天包子,包子也没进来,她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包子再也不是最贴心的那个了。   居然留下她一个人孤立无援。   她很气,一双眼睛瞪的又大又圆的,气的下巴都绷圆了。   问他,“你关门做什么?”   袁子琰一本正经道:“外面冷,关上门暖和些。”   屋里头烧着炭火, 关上门挡住了外头时不时钻进来的冷气儿,确实要暖和些。   可赵芯儿还是觉着他没安好心, 光是为着怕冷, 做什么把包子她们也关在外头。   “胡说八道,你出去。”   袁子琰没出去, 甚至还往前走了两步。   他走上前,就瞧见床榻上放着一件还未做完的外袍,上头不知道为何, 还有一把剪刀。   不过瞧那尺寸,应当是做给他的。   袁子琰翘了翘唇角,问小姑娘,“这是做给我的?”   赵芯儿才不想承认呢。   “做给府内看门阿黄的。”   阿黄,是将军府里一条黄色大狗。   袁子琰面上一僵。   她哼了一声,又道,“但最近阿黄惹我生气了,准备剪了丢火盆里去,穿什么衣服,继续冻着吧!”   袁子琰太阳穴突突跳了一下:“不准。”   赵芯儿瞪他一眼,“你凭什么不准,阿黄还没说不准呢,我做的衣服我说了算,你管不着!”   说着话,赵芯儿就朝着塌边走去。   袁子琰以为她真的要剪了,便着急上前。   谁知,下一刻,胸口上便被抵住了个鸡毛掸子。   小姑娘手里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鸡毛掸子,正紧紧的攥着,凶巴巴的戳着他的胸口,不让他往前走。   “你再不出去,我就打人了!”   她很凶的瞪着他。   说完了,还轻轻咬了下红唇。   袁子琰喉咙突然有点痒。   轻咳了一声。   “打吧。”   赵芯儿拿着鸡毛掸子,歪着脑袋,狐疑的看着他。   袁子琰素了两个多月,想她的紧,如今小姑娘俏生生的站在他跟前儿,怎么可能没别的心思。   趁着小丫头没动的时候,便伸手将那把剪刀放了起来,然后伸手一拽鸡毛掸子,攥着另一头的小姑娘便控制不住的往前迈了几步。   袁子琰顺势将人接入怀中,搂着她的腰低下头去。   ---   片刻后,包子等人听到里头传来用东西砸人的声音。   没有玻璃碎的声音,听着似乎是在丢枕头。   接着,就传来夫人气呼呼骂人的声音。   “袁子琰,你个大混蛋,你给我滚出去!”   屋内,赵芯儿咬着发红的唇,气的柳眉倒竖,眸子溜圆。   而袁子琰,则是气定神闲的接着她丢过来的东西。   眸光落在她的唇上,神情瞧着,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赵芯儿一气之下,一手拿起剪刀,一手拿起衣服,作势要剪。   袁子琰面色微变。   “你走不走?”   赵芯儿问他。   袁子琰忙道:“你别气,走,我这便走。”   下一刻,包子等人便瞧见,门被从里头打开,主子有些狼狈的从里边儿出来了。   在几人的目光下,袁子琰轻咳一声,面无表情的整理了下衣服。   他神情如常,仿佛方才在里头低三下四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察觉包子等人看过来的目光,他眸光还扫了过去,微凉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警告。   包子等人立马垂下头,不敢看了。   接着,里边儿又传来赵芯儿的声音。   “春暖,吩咐厨房,这个月包子的饭菜里头,不用加鸡腿了!全给她上素的!”   包子听了,一张包子脸都皱在了一起,好悬没哭出来。   顶着包子哀怨的目光,春暖干巴巴的应了一声,“是,夫人。”   包子看向自家公子,想求他给自个儿做主。   毕竟,夫人是因着他迁怒她。   袁子琰面无表情:“看我做什么?你惹夫人不高兴,该罚。”   包子拳头硬了。   袁子琰说完,又看向一旁的春暖和夏圆,问:“你们也是夫人跟前儿伺候的?”   “是。”   两人齐齐应道。   袁子琰点了点头,“将偏房给我收拾一间出来。”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自个儿的棉靴,又吩咐:“顺便给我拿些皂角来。”   要皂角做什么。   春暖夏圆心头疑惑。   但还是规矩的应了一声,“是。”   -------   就这样,袁子琰就在摘心楼住了下来。   只不过,是住在偏房,因为他只要一踏进主屋,赵芯儿就拿枕头砸他。   怕将小姑娘气坏了,袁子琰也便暂时不去惹她了。   后来,袁子琰还叫来了包子,问她夫人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包子将丫鬟嚼舌根的事儿告诉了他。   袁子琰闻言,便黑着脸将李程给喊来了。   李程这个废物东西!   平时瞧着挺机灵的,叫他办个事儿竟办成了这般模样!   李程叫袁子琰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又被打了二十个大板,被小厮给抬回去了。   而那两个乱嚼舌根的丫鬟,那日被包子丢进湖中,就感染了风寒,如今风寒未愈,又被打了顿板子,当天,就发卖出府去了。   还是被人牙子给抬走的。   那两个丫鬟得罪了大将军,寻常人家自然是不敢要了。   日后,也就只有进窑子,或是卖到偏远地方的下场了。   袁子琰警告了一番下人,并通知下去,这将军府中的当家主母便是摘心楼中住着的那位夫人,日后也不会再有别人。   若再有人胆敢对夫人半分不敬,定当严惩不贷。   府中顿时间人心惶惶,哪里还敢再乱说。   -   摘心楼中,春暖等人也终于知晓,将军为何要皂角了。   因为,大将军要了皂角以后,就蹲在院子中刷起来了鞋子。   而且,瞧着还衣服小心翼翼的模样儿。   春暖等人瞧见之后。   一个个惊得下巴几乎都要掉下来了。   春暖忙上前,“将军,让奴婢来吧。”   这种活儿,怎么能让将军亲自做!   “不必,你去伺候夫人吧。”袁子琰淡声吩咐。   包子在旁边撇撇嘴,将春暖拉走小声嘟囔道,“那棉靴是夫人先前给公子做的,公子不会假手于人的,春暖你就不要忙活啦。万一你碰了,他没准儿还嫌你给他碰坏了呢!”到时候,就像她一样惨。   如今,包子顶顶讨厌的人,就是他家公子。   简直就不做人。   这会儿,瞧着他蹲在墙角刷鞋子,还挺高兴的。   哼,活该。 第四十四章 吃瘪 赵芯儿:他好烦。……   袁子琰停下动作, 突然唤了一声:“包子。”   包子疑惑的扭过头,很规矩的问,“公子有什么吩咐?”   袁子琰:“我听得见。”   包子立马闭了嘴。   ------   对摘心楼这位夫人, 将军府的丫鬟小厮们可以说是好奇不已。   夫人甚少出门,能见到她的, 大多时候就只有摘心楼丫鬟。   没见过的人只听说,夫人长的漂亮极了,便是比起京城第一美人来,也毫不逊色。   难怪能让将军放在心尖尖上。   这般疼着护着。   后来, 又有人说, 将军哪里只是疼着护着啊!那往夸张里说,简直就是惧内!   那天夫人去找将军之时, 有人瞧见夫人正罚将军蹲马步呢!   将军府众人一听,都觉着那人在胡说。   大将军是什么人,那是能叫敌军闻声变色之人!   怎么可能会惧内!   说他疼爱夫人众人信,但说夫人罚他蹲马步,那肯定不是真的。   这话也传到了李程的耳朵里,他听了表情就是十分的复杂,一开始, 他也是这么觉着的,直到后来, 他跟将军一起被罚了蹲马步。   将军他……就是个惧内的啊!   ---   当天, 袁子琰刷好了棉靴,将其晾晒上, 便微微松了一口气。   见秋丽从屋里头出来,便招手让人过来。   “将军。”秋丽规矩的福了福身子,行礼道。   袁子琰摆摆手, 让她起来,然后问,“你们夫人,今日心情如何?”   秋丽神情有一瞬间的古怪,虽说听春暖等人说了一些,但如今瞧见,还是不免震惊。   “夫人心情尚可。”   秋丽垂头回答。   “她在做什么?”袁子琰又问。   秋丽犹犹豫豫的回答:“方才出来时,正训包子姐姐呢。”   袁子琰点了点头,“下去吧。”   翌日,袁子琰觉着小姑娘气儿该消了,便朝着主屋走去。   谁知刚走到门口,便被包子给拦住了。   袁子琰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包子腿有点软,但还是道:“公子,对不住,夫人不叫您进去。”   这会儿,包子总算是明白了,公子才是最靠不住的那个,听他的还不如听夫人的。   最起码夫人不会过河拆桥。   袁子琰看着她:“你家夫人如何说的。”   包子吞吞吐吐:“夫人说……公子、公子与大黄不得入内。”   袁子琰捏了捏眉心。   袁子琰:“包子。”   包子:“奴婢在。”   袁子琰:“我进去同她说说话。”   包子摇摇头:“不成。”   袁子琰冷下脸:“反了你了。”   包子腿更软了,她鼓起勇气道:“公子,您不能打奴婢,不然,夫人会更生气的。”   袁子琰冷笑一声,甩袖离去。   包子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赵芯儿巴着小脑袋,往外瞅。   见袁子琰走了,才弯了弯眸子,赞赏的对包子说,“包子,干得不错,今儿个给你加鸡腿,前两顿欠下的,都给你补回来。”   包子瞬间腿不软了。   袁子琰连着两日没见着小姑娘,这脸是一天比一天黑。   每次看到包子,都恨不得将她打一顿板子,丢出府去。   这夜,听着小姑娘睡了,袁子琰干脆出了偏房,朝着主屋而去。   包子听到了动静,便出去看了看。   谁成想,跟公子撞了个碰头。   袁子琰不吭声,就目光凉凉的瞧着包子。   他眸子黑幽幽的,在寂静的夜色下,有些吓人。   包子忍不住抖了抖。   这会儿夫人睡着了,没人给她撑腰了。   包子怕挨揍,有点怂了。   包子硬着头皮劝:“公子,夫人知道了,定是要生气的。”   袁子琰冷声道,“我自有分寸。”   他没想做什么,只想趁着她睡着,好好瞧瞧她。   包子犹豫:“可……”   袁子琰沉下脸:“滚出去。”   包子麻溜儿的滚了。   袁子琰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走进了卧榻前。   小姑娘此时睡的正香,她微弱的月光顺着窗户溜进来,映在了她的小脸上。   袁子琰坐在了塌边,垂眸看着她。   她整个人都缩在了被子中,只露出一张小脸。   此时,那双大而有神的眸子正微微闭着,睫毛弯弯的,又长又翘,看起来乖巧极了。   她睡的似乎很香,小脸儿还在被子上轻轻蹭了蹭。   袁子琰轻笑一声,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拨了拨她的睫毛。   赵芯儿在睡梦中觉着有几分痒,不满的嘟囔了一句话。   嗯?   袁子琰没听清,脸微微凑上去,想听听她在说什么。   谁知,小姑娘突然抬起小手,挥舞了一下。   袁子琰这一凑上去,她小手直接“啪”的一声,打在了他的脸上。   伴随着的,还有梦中的一句呓语。   “袁子琰你个老男人,混蛋。”   袁子琰脸一寸一寸的黑了下来。   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她说什么?   嫌她老。   嗯?   袁子琰冷笑一声,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   小姑娘许是在做梦,这般折腾也没有要醒的模样儿,反而又不满的嘟囔了一句梦话。   “你再惹我生气,我就、我就花你的钱去养别的男人,养好几个。”   袁子琰太阳穴突突的跳。   面上更是黑的跟什么似的。   小丫头片子,长本事了。   他盯着她,咬牙切齿:“你敢,腿给你打折。”   ------   第二日,天还未亮。   袁子琰便悄悄的回了偏房。   赵芯儿一觉睡到了天色大亮。   她苦着一张小脸,揉着腰坐起了身。   昨夜刚开始睡的挺好的,后半夜不知为何,总觉着腰上一块儿像是被一块儿石头压着似的,还怪沉的。   而且,她不知道是不是昨夜打滚了,被子裹着她裹得有点紧,一整夜睡的都动弹不得。   早上起来,便觉得腰有些酸软,四肢也觉得不得劲儿。   而且,今儿个包子也有些奇怪。   总是躲着她的目光,仿佛不敢看她一般。   赵芯儿用完早饭后,就将包子叫到跟前儿来,小脸严肃的道:“包子,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又做瞒着我做了什么亏心事儿?”   不然,怎么一直都不敢瞧她。   包子很是紧张:“没、没有啊!”   赵芯儿看向一旁的夏圆:“你说。”   夏圆思索了片刻,才认真道:“包子姐姐昨日多吃了一个鸡腿。”   赵芯儿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原来是因为这个。不就是一个鸡腿,包子你心虚什么,一个不够吃?那以后都给你两个。”   包子内疚极了。   -----   今日是难得的好天儿,阳光明媚极了。   晒得人暖洋洋的,好似不是冬日一般。   赵芯儿叫包子搬来了个藤椅,便半躺在院子中晒太阳。   今儿个小姑娘出了屋子,袁子琰也不用只能半夜偷偷过去才能瞧见她了。   不过他想起昨日小姑娘的梦话,脸色还是有些黑的。   他站在偏房门口,瞧着晒太阳的小姑娘。   赵芯儿晒太阳正晒得开心,眯着眼睛四处打量,结果就瞧见了他。   哼了一声,叫包子站过来些,将他给挡住了。   袁子琰脸更黑了。   他干脆往旁边一站,包子就挡不住了。   赵芯儿又叫包子动了动。   袁子琰也跟着动。   包子只要一挡住他就动,就偏生要赵芯儿瞧见他。   赵芯儿生气了。   也不叫包子动了。   她眯着的眼睛也睁开了,鼓着小脸,瞪他。   他好烦。   袁子琰瞧着她这副模样,倒是笑了下。   小姑娘气鼓鼓的模样有些可爱,像只炸了毛的猫儿一般。   他突然就不气了。   突然想起,小姑娘来了京城后,还未出去逛过,便想带她出去逛一逛。   “今日天气好,可要出去逛一逛?”   袁子琰问。   赵芯儿小手捏紧帕子,忍不住想起来那日,街上热闹的一幕,还有那耍杂技的。   有些动心。   但还记着两人在闹别扭呢,就扭过了小脸。   “不用你,我要包子带我去。”   袁子琰温声道:“包子也是第一次来京城,不认识路。”   赵芯儿撅了噘嘴,“还有春暖她们呢。”   袁子琰:“她们出去的也不多,不知道京城哪处最热闹。”   赵芯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远处,有些纠结。   袁子琰轻声说:“算我求你去的,好不好?”   赵芯儿不纠结了。   她眸子微微发亮,明明开心极了,却矜持的抬了抬下巴,做出一副很不情愿的模样。   “那好吧。”   袁子琰心头好笑,但面上却是一副苦恼的样子,“既然你不愿,那便算了。”   赵芯儿急了,人也从藤椅上站了起来,“谁、谁不愿意了!”   袁子琰闷笑一声。   赵芯儿这才意识到,这人是在逗她。   顿时羞愤的红了一张小脸。   “混蛋!”   她娇气的骂。   “嗯,我混蛋。”   “那去不去?”   赵芯儿瞪他:“去!”   来了京城后第一次出府,赵芯儿有些兴奋。   自然要好好收拾一番。   叫春暖等人给她梳妆打扮了一番,挑了如今京城最流行的衣服款式,以及首饰佩戴上。   对着铜镜臭美了一番,才喊上包子,准备出门。   她还记着袁子琰方才嘲笑她作弄她的事儿,遂没等他,迈着小短腿领着包子先朝着府外走。   袁子琰怕她恼羞成怒,也没着急跟上去,只慢悠悠的跟在后头。   一边走,还一边嘱咐:   “走慢些,别摔了。”   “帽子歪了,包子,帮你家夫人戴好。”   “你的汤婆子忘带了,我帮你拿来了。”   赵芯儿嫌他啰嗦:“不用你管!”   一路上,遇上了不少丫鬟小厮。   惊得他们一个个瞪大了双眼,下巴险些没掉下来。   夫人的确长得如传言中一般,貌美如花,漂亮极了。   可……后边跟着的那个,真的是他们府中那位凶神恶煞的大将军吗!   他们在将军府待了这许多年,都从来没听大将军说过这般多的话!   而且,他被夫人凶了也不恼,甚至唇角还往上翘了翘。   这,将军莫不是被鬼上了身!   前些日子,便有人说,夫人恼了大将军,这些日子一直在闹脾气,大将军哄了许久也没哄好。   这会儿还一直在摘心楼偏房里头住着呢!   说是夫人不让他进屋。   府中人都不相信。   如今看来,兴许这事儿是真的。   而且……先前有人说夫人罚将军扎马步的事儿,可能也是真的!   于是,直到赵芯儿与袁子琰离开将军府。   府内的人还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神情恍惚着呢!   -----   袁子琰在京城待了许久,自然要比包子与春暖等人知晓哪里最热闹。   到了最热闹的那条街市后,赵芯儿小脸都明媚了起来。   上次来时,她倒是没注意,这京城的民风比澧县那边儿要开放一些。   如今这街上,有许多姑娘家,都是不带帷帽的。   赵芯儿两只小手捏着帕子,有些跃跃欲试。   这帷帽实在太碍事了,遮盖视线不说,又很重,想瞧个东西,还要掀开。   “包子,帮我将帷帽摘下来。”   袁子琰黑了脸:“不准。”   赵芯儿不高兴,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头子儿,“凭什么不准?”   袁子琰很是头疼。   就在俩人争执不休的时候。   楼上坐着一个姑娘正往下边儿打量着,忽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渐渐的,那姑娘便皱起了眉。 第四十五章 苗府 这贼人好生不要脸,……   热闹的街上人来人往的, 难免闹哄哄的。   京城的公子小姐们,大多出来逛,都会找个茶馆包厢歇息。   赵芯儿跟袁子琰在的地方旁边, 就有个茶楼。   上头一个穿着绫罗绸缎,打扮精致的姑娘打开窗户看下来, 目光正死死的盯着赵芯儿的脸。   赵芯儿,她居然真的来了京城!   “甜姐姐,怎么了?”   祝芷甜收回目光,面上的笑容都僵硬了几分。   “没什么, 方才似乎瞧见了个熟人。”   这楼上之人, 正是来了京城一段日子的祝府的三小姐祝芷甜。   大老爷为人严厉,为官清廉, 府中难免清减了些,伺候的人也不多。   且他并不像是大夫人那般宠孩子,瞧见祝芷甜,也总是这不满意那不满意的,尤其是瞧了母亲的信后,对这个女儿,更是严厉极了, 没少训斥她,自从来了京柏城后, 祝芷甜已经被他训哭了许多次。   后来, 祝芷甜便被苗老夫人接到了苗府去。   苗府是大夫人的母家,苗老太太又是祝芷甜的亲外祖母, 对她很是疼爱。   所以,进了苗府后,祝芷甜就没再回去。   如今, 在苗府中,也已经住了三月有余。   “熟人?难道是你先前说的,那嫁给了位商人,近日要来京城的祝府表姑娘。”   说话的人是苗府的五小姐苗可悦。   这五小姐是个庶女,长脸小眼睛,鼻子扁平,长得样貌平平。   祝芷甜来了苗府后,总算也体验了一把寄人篱下的艰难。   她从小被养的性子跋扈,同祝府的小姐们都合不来,也就苗可悦,因着有所求,所以才愿意哄着她。   “正是她。”祝芷甜撇了撇嘴,“听说她相公在京城开镖局。”   苗可悦瞧着下边儿看去,正好瞧见个带着帷帽的女子,便嘲讽道,“难怪穿着打扮这般土,还带着帷帽呢。”   祝芷甜听她这么说,便笑了笑,心情十分不错。   苗府的嫡二公子也凑上前,朝着下头看了一眼,随后啧啧道:“身条儿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长得如何。”   今日,祝芷甜与苗可悦出来玩,苗老夫人不放心,便差苗二跟着,照顾着两位妹妹些。   祝芷甜一听,心里就有些不痛快了。   “长得丑死了,一脸麻子。”   苗二摇摇头:“可惜了。”   三人正瞧着之时,袁子琰便察觉到了她们的目光,抬起头看了过来。   他面容冷硬,眸光发沉。   带了几分警告。   祝芷甜等人接触到他的目光后,顿时间骇了一跳。   关上窗户后。   苗可悦还有些惊魂未定:“方才那男子瞧人的目光,可真吓人。”   祝芷甜听着苗可悦的话,就忍不住想起,以前在澧县时在他手上吃的亏,脸色顿时间也不好看了。   她咬牙切齿,“那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莽夫。”   说完,祝芷甜便发现苗二正一脸沉思的模样,不知在想什么。   遂疑惑道:“成景哥哥?”   苗二名唤苗成景。   他回过神来,道:“方才那男子,瞧着有几分面熟。”   祝芷甜:“他在京城里开镖局,许是打过交道呢。”   苗成景点头一笑。   ------   楼下,赵芯儿发现身边的人正抬头看,面色有些沉的模样儿,便疑惑道:“怎么了?”   袁子琰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没什么。”   因着不叫她摘帷帽,他的手还按在赵芯儿的帷帽上,正好摁在她小脑袋瓜顶那一块。   他的手很大,有点沉。   赵芯儿脑袋上顶着这么一个大手,很不高兴。   于是拽了一下袁子琰的大手,结果拽了一下没拽下来,便用力仰着脑袋看他。   她柳眉蹙起:“你凭什么不让我摘?”   又气呼呼的补上一句,“别人都不带。”   袁子琰认真的说:“她们都没有你好看。”   赵芯儿的气,就如被扎破的气球一般,倏地一下子就散了。   帷帽后的小脸,微微有些泛红。   她一只手捏着手帕,另一只手揪了揪手帕的边边。   一副很是难为情的模样儿。   这人……怎么总说实话呀!   “你别压着我头,我不摘了。”她很小声的说。   “好。”   因着袁子琰的反对,最后,赵芯儿还是没能将帷帽给摘下来。   赵芯儿跟包子在前头逛,袁子琰则是任劳任怨的跟在后头,帮忙拎东西。   很快,几个人就走到了赵芯儿来将军府那天,瞧见耍杂技的地儿。   外头围着一圈人,瞧起来,比来的那天还要热闹。   赵芯儿喊上包子,便一脸兴奋的挤了进去。   袁子琰微微蹙眉,也忙跟了上去。   众人围在圈里面的,是两个在耍狮子的。   旁边有人敲着鼓,跟着鼓声,两头巨大的狮子不断的跳动。   赵芯儿眼前的帷帽有些遮盖视线,便微微撩开了一小道缝,露出半张小脸,往外看。   就见大狮子猛地一个跳跃,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赵芯儿惊的微微睁圆了眸子,小脸上满是稀奇。   她还是第一次瞧见舞狮的。   他们跳的可真高呀。   赵芯儿想。   正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道男声,“这位姑娘,可是一个人?”   赵芯儿因着看舞狮,手上还撩着帷帽,听见有人跟她说话,便下意识扭过头去,手上的帷帽还没来得及放下来。   旁边的男子瞧见她的正脸,便愣住了。   赵芯儿旁边站着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方才还同祝芷甜等人在包厢里头的苗二苗成景。   祝芷甜与苗可悦要去逛首饰店,苗成景不喜欢去那种地儿,觉着无趣,便出来了,叫她俩先逛着,一会儿再回去接他们。   谁知,竟碰巧看到了赵芯儿。   小娘子身条虽瞧着纤细,但该有肉的地方,却一点都不含糊。   光是看身条儿,也像是个美人儿。   鬼使神差的,他便跟了上来。   谁知,竟瞧见那小娘子将帷帽掀开,露出了小半张侧脸。   她皮肤很白,脸很小,鼻子很挺翘。   这模样儿,怎么瞧着,也不会是个丑的。   苗成景顿时间来了兴趣,便忍不住唤了她一声。   他已经想到面前的小娘子长得不丑,但却没想到,她长得这般好看。   扭过头来的一瞬间,苗成竟眼中,便只剩下她比花儿还娇艳的脸。   她的眼像是水杏,看人的时候,像是有一把小勾子,轻轻触了触他的心头。   她的小半张脸藏在毛茸茸的斗篷中,眉间一点朱红,瞧起来娇俏极了。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说的应当便是这般了。   苗成景瞬间红了脸,人也呆愣在了原地。   这哪里是个丑的,分明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儿!   赵芯儿柳眉轻轻蹙起,觉着这人直勾勾的瞧着她,好生无理,忙将帷帽放下。   包子上前,挡在赵芯儿的身前,皱着眉呵斥道:“哪里来的登徒子,离我家夫人远一些。”   眼前的佳人突然变成了个五大三粗的胖丫头。   苗成景突的回过神来。   他有些不快,正要上前,肩膀便被人用力攥住了。   原来,是袁子琰穿过了人群,找了过来。   见着自家小姑娘被突然冒出来的一个男子纠缠,便沉下了脸。   他用的力气不小,苗成景疼的脸色瞬间就变了,额间更是几乎冒了汗。   疼的叫他觉着肩膀都要被捏碎了。   哪里来的莽夫!   他疼的呲牙咧嘴,扭头去看,发现是小娘子那开镖局的夫君。   随即便冷笑一声,骂道:“混账东西,还不快放开你苗二爷!惹恼了我,我叫你在京城待不下去!”   袁子琰闻言,手上用的力气更大了。   苗家的?   真是好大的口气。   这下,苗成景疼的顿时说不出话来,额上的冷汗更是不断的往外冒。   眼瞅着苗成景疼的快要晕过去,他终于松开手,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   “滚远点。”   苗成景不受控制的往前踉跄几步,便“砰”的一声,趴在了地上,震起一片尘土。   旁边的人都惊了惊,舞狮都不瞧了,全都看着趴在地上的苗成景。   苗成景面上一阵青一阵红的,愤怒的瞪了袁子琰一眼,方才撑着地板站起来,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   小插曲过去后,赵芯儿等人便继续逛了起来。   直到临近傍晚,才回了将军府。   在京城逛了一圈,赵芯儿玩的十分尽兴,先前心里头的气,几乎也全都消散了。   再瞧袁子琰,堂堂大将军,左手拎着她买的烤红薯,糖炒栗子,以及各种糕点等。   右手则是她今儿买的衣服首饰,还有一些稀奇的小玩意儿。   大兜小兜的,仿佛个卖杂货的。   一点儿也没了往日的威严。   回摘心楼之时,路上的小厮丫鬟们瞧着,一个个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赵芯儿也扭头瞧了瞧他。   觉着他这副样子很好玩,便抿了抿唇,弯了弯眸子。   吩咐春暖等人将他手中的东西接过来。   随即踮着脚,用帕子轻轻擦了擦他额上的汗,软声说,“夫君,你累不累呀?”   袁子琰先是一愣,随即唇角一点一点的弯了起来。   “不累。”   他又问:“不气了?”   赵芯儿看着他,“你日后不许再骗我了。”   袁子琰保证道:“自然不会。”   赵芯儿摇了摇头,“那便不气了。”   袁子琰攥住她捏着帕子为她擦拭额头的小手,淡淡的瞥了春暖等人一眼。   这会儿屋里伺候着的,便只有春暖跟夏圆。   俩人瞧见将军的目光后,便垂着头规矩的退了出去。   包子方才去喝了点水,这会儿也回来了。   她跟春暖夏圆走了个碰头,便要进去。   春暖跟夏圆一瞅,连忙将她拦住了。   包子疑惑的看向她们。   春暖摇摇头,小声道:“将军在里边儿呢。”   包子皱眉,更要进去了。   “夫人说了,不让公子进去的。”   她得赶紧将人撵出来。   春暖夏圆一脸惊恐,两人一人一边儿,抱住了包子的胳膊。   将她给拖走了。   -----   屋里头,赵芯儿被男人抓住了小手。   她脸蛋红红的看着他,“你干嘛呀?”   袁子琰眸色渐深,将她的小手拿到唇边碰了碰。   又问她:“饿吗?”   赵芯儿红着脸想要缩回手,“不饿。”   袁子琰哑声道:“我饿了。”   “你饿你去吃呀,抓着我做什么!”   下一刻,便被他打横抱起。   赵芯儿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小脸儿腾的一下子,愈发的红了。   这天儿还没黑呢!   好哇,刚听说她不气了,就要这般。   这个老色胚!   他肯定不是真心认错的,这两天这般规矩。   也是、也是为着欺负她!   她心头愤愤。   忍不住噘着嘴,刺了他一句,“你先前不是腿疼呢?行不行呀,还是歇着吧。”   袁子琰闻言,唇角一掀,冷笑一声。   ------   苗成景自从回了府中后,便有些魂不守舍的。   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就会出现那小娘子的音容样貌。   他还差人去查了京城所有的镖局,但硬是没找到那莽夫开的那一家。   于是,苗成景这两日一直缠着祝芷甜。   “你表姐那相公的镖局,为何在京城中找不到?”   祝芷甜撇撇嘴:“嗤,一个庶女生的,她算是哪门子表姐?找不到,那可能是开不下去,不开了吧。”祝芷雅给她写信,说是在京城混不下去,才去的澧县。那镖局,大约也是没了的。   苗成景点点头,随即又问:“你那表姐,今年多大年纪了,瞧着模样儿,并不大,怎的这么早便成了亲。”   祝芷甜听见赵芯儿就烦,听见苗成景一直问她,便不耐烦的道:“你问她做什么?她不要脸的很,整日里净想着嫁男人,如今嫁了人有什么好稀奇的。”   提起赵芯儿,她的语气就很是不屑。   苗成景微微皱起眉。   心说,你说别人做什么?你来京城,不也是为着嫁人。   正巧这时,有小厮来递信,说是老爷子回来了,唤家中少爷们过去呢。   苗家老爷子,今年六十多了,瞧着时间,应当是刚下朝回来。   这般着急叫几个孙子过去,定是有什么急事。   苗成景只好先跟小厮过去了。   他离开后,苗老太太便笑了笑,朝着祝芷甜招手叫她上前。   “你同你景表兄倒是关系不错。”苗老太太笑呵呵的道。   旁边坐着的苗大夫人,便微微蹙起了眉。   苗二是大房的二子,苗大夫人所出。   “景哥儿这孩子,惯来喜欢跟妹妹们胡闹。”苗大夫人笑道。   苗老太太打趣般的问祝芷甜:“你觉得你景表哥如何?”   甜姐儿是个骄纵的性子,日后嫁到苗家,有她这个外祖母在,也不会受婆家的气。   且她瞧着,甜姐儿跟景哥儿站一块儿,金童玉女一般的,般配的紧。   苗老太太越想,越是觉着这门亲事不错。   祝芷甜也不是小姑娘了,先前在家时,便相看过人家,先前府里长辈们也没少打趣她与韩钰文。   听到苗老太太这番话,顿时间明白外祖母是何意思了。   祝芷甜心头有些不乐意。   外祖母说着疼她,却对她的亲事一点儿都不上心。   苗二是大房幼子,不求上进不说,还整日游手好闲的,一门心思全都在吃喝玩乐上边儿。   整日谈论的,不是哪家的姑娘漂亮,就是哪里好吃好玩的多。   吃喝嫖赌,也就嫖这一样,因着家中管得紧,才没沾上,可就这,院中也已经有好几个通房了。   他怎么能跟钰文哥哥相提并论?   祝芷甜对苗二,很是瞧不上。   她抱着苗老夫人的手臂,轻声撒娇道:“外祖母。”   “成景哥哥自然是极好的,外头不知道多少姑娘思慕着呢,日后,定能给甜儿找个好嫂子。”   苗老夫人一听,便知道甜姐儿这是对景哥儿无意了,虽说心头有些遗憾,还是笑着点了点祝芷甜的鼻尖,“那我们甜姐儿日后,想要个什么样的夫君?”   祝芷甜不好意思的摇了摇苗老夫人的手臂,娇声撒娇:“外祖母……”   苗大夫人在旁边,瞧着二人一副祖孙情深的模样儿,心头忍不住冷笑一声。   祝芷甜来苗家之时,她便差人去了一趟澧县,打听出了她来京城的原委。   别人不知道,她难道还不知道这祝芷甜是什么为人?   这丫头竟然还有脸嫌弃景哥儿,她倒要瞧瞧,祝芷甜将来能嫁个何等模样儿的夫婿。   老太太也是糊涂了,竟只偏疼这外姓的外孙女,硬生生将她的景哥儿往火坑里推。   祝芷甜从苗老夫人处离开后,便与苗可悦走了个碰头。   苗可悦朝着她笑了笑,“甜姐姐,可要去花园赏花?”   祝芷甜心里头正烦着,“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苗可悦:“是谁惹着甜姐姐不快了?妹妹前两天,得了一对耳饰,好看的紧,今日便借花献佛,哄姐姐开心。”   祝芷甜来了兴趣。   两人一同往苗可悦住处走之时,苗可悦问,“甜姐姐,近日祝府三少爷可好,听说来年便要春闱了,读书定然是辛苦的。”   祝芷甜看了苗可悦一眼,道:“明日我叫他帮我送一趟东西,届时你与我一起去拿。”   苗可悦笑容深了几分。   两人途中,还碰到了一副蔫头蔫脑,愁眉苦脸的模样的苗成景。   苗成景跟一个游魂似的,仿佛没看到两人,就从旁边走过去了。   祝芷甜本来看见苗成景还有些不快,结果瞅见他这副模样儿,便疑惑道,“他撞邪了?”   苗可悦道:“方才,祖父将府中的几位公子都叫到了跟前儿去,给训了一顿,这应当是被祖父骂傻了。”   祝芷甜:“外祖父为何发脾气?”   苗可悦:“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听说啊,是因为大将军。今日下朝,祖父被大将军给截下了,大抵意思是说府中公子欠管教,叫外祖父多留意些,别老了老了,一世英名叫府中儿孙给毁了。外祖父回来,便发了好一顿火呢,谁也不知道大将军说的谁,反正,这府中所有的公子都吃了挂落。”因着苗成景平日里最不上进,整日就知道吃喝玩乐,所以他被骂得最狠。   她说到这儿,刚才路过她们的苗成景突然停下了脚步,又返了回来,声音听起来很是悲愤,吼道:“这大将军简直有病,府中谁得罪他了么,这般折腾人玩!”   吼完,便又气冲冲的走了。   苗可悦跟祝芷甜对视一眼,没人理他,继续讨论起来。   祝芷甜:“这大将军,是何许人也?我怎么先前没听说过。”   苗可悦便同她说起了这位大将军。   祝芷甜听完后,心思动了动:“这么说,这位大将军……还未娶妻?”   苗可悦也很奇怪:“听说是,而且,这位大将军似乎年纪不小了,二十有几了,武安侯因着这事儿,愁的头发都快白了。”   ------   将军府。   赵芯儿昨夜没能吃的上晚饭,早上天还未亮,便被饿醒了。   她肚子饿的睡不着,有些难受。   于是气的锤了下身边睡着的男人。   袁子琰醒过来,问她,“怎么了?”   便见小姑娘正扁着嘴,揉着肚子。   袁子琰伸手帮她揉了揉,“可是肚子疼?”   小姑娘瘦了一些,小肚子上也没了肉,没先前手感好了。   袁子琰想着,又多揉了两把。   赵芯儿打开他手,瓮声瓮气的说,“饿了。”   像是为了印证她说的话一般,肚子处又传来“咕噜”的一声。   这会儿外头还黑着。   四周静谧的很,这突然的一声,听起来格外的醒目。   赵芯儿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一缕粉红悄悄跑上她的面颊。   她有些难为情,小脑袋直接缩进了被子中。   袁子琰忍不住闷笑一声。   她抬腿踢了他一脚。   还笑!   都怪他。   *   漆黑的夜色下,一道黑影从屋内走了出来。   悄悄的进了院中的小厨房里。   包子睡觉轻,还以为府中招了贼。   若是别处也便罢了,这贼人竟往厨房跑!   包子面色一变,心说这贼人好生不要脸,竟想偷肉!   于是,便连忙披上衣服,便赶紧朝着厨房去了。   包子用力将厨房门推开,正要开口骂时——   便瞧见公子一手端着一碗面,一手拿着铲子,站在炉灶前边儿。   他眉头紧锁,正紧紧的盯着手中的两样东西,那面容严肃的,仿佛他拿着的不是铲子跟面,而是皇宫里头的玉玺!   包子快到嘴边的怒骂声,突然之间,就卡壳了。 第四十六章 捉贼 大将军越来越接地气……   本以为是贼, 谁成想,是自家公子。   包子有些傻眼。   “公、公子,您怎么会在这儿?”   黑暗中, 袁子琰眉毛微微蹙起,目光落在包子身上, 带了几分沉思。   半晌后,他问:“包子,你会做饭吗?”   --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   包子绝对不会再跟到厨房来。   她会假装自己是个瞎子。   今夜什么都没瞧见。   此时,她正灰头土脸的烧着火, 很是愁眉苦脸的模样。   而自家公子则是站在旁边, 明明不懂,还要一本正经的瞎指挥。   “火烧的太旺了, 面会不会糊了?小一点。”   “鸡蛋为何煎成了这般模样儿?”   一番手忙脚乱下,一碗简单朴素的鸡蛋面,终于做好了。   包子虽爱吃,但不代表做的好。   这一碗面,堪堪只能算得上可以吃。   袁子琰将面条端在手里,眉头紧皱的盯着这碗面条。   好半晌没有说话。   包子偷偷抬眼去瞧他,觉着公子的目光似乎有些嫌弃。   半晌后, 他朝着包子点了点头道:“你回去歇着吧。”   便勉为其难的端着这碗面条进了屋。   这个时候,也弄不到更好的。   包子很委屈, 且拳头觉着有些痒了。   于是, 这日后,大将军半夜不睡觉, 偷偷摸进厨房最里头给夫人做饭的事儿,便传遍了整个将军府。   将军府的一众丫鬟小厮们,已经从刚开始的惊讶, 震惊,渐渐到了麻木。   对此,见怪不怪了。   自从夫人来了后,将军往日的威严便渐渐不在。   且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也一天比一天接地气儿。   只要触及到夫人,将军做出什么来,他们如今都已经不惊讶了。   先前那人说的没错儿。   他们那瞧着不苟言笑的大将军,的确是个惧内的!   -   这日,武安侯又找上了门来。   先前袁子琰吩咐李程,武安侯再来了,便将他拦在外头。   李程的确将武安侯挡了回去几次,推脱说将军不在家,武安侯心里一肚子疑惑,但臭小子不在府中,便就真的回去了。   可次数多了,武安侯也察觉到什么了。   这日来,李程又是这番说辞。他便将李程大骂一顿,将人踹开,怒气冲冲的往里边闯。   “混账东西,你给我滚出来!”   李程虽听了将军的吩咐,但也不敢真的上前拦老侯爷,只能苦着一张脸在后头追。   “老侯爷,我家将军,今日是真的不在府中……”   也赶巧儿了,老侯爷正怒气冲冲往里头闯,找人的时候,袁子琰跟赵芯儿也正朝着园子的方向走。   走着走着,两拨人便赶了个碰头。   正在骂街的武安侯突然就停下了脚步。   他黑着一张脸,看了袁子琰一眼,又冷笑一声,扭头看李程。   李程一句老侯爷您慢点儿没吐出来,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顶着老侯爷气的要砍人的目光,欲哭无泪的看向自家将军。   袁子琰见到武安侯进来,便微微皱了下眉,也知道他硬要闯,李程是拦不住的,遂摆了摆手,“下去吧。”   “是。”李程如负重释。   赵芯儿也认出来了,这是那日非要给夫君说媒的那个老头儿,顿时间不乐意了。   她撇撇嘴,挽住了夫君的手臂,微微抬起小下巴看着他,一副宣示主权的模样儿。   武安侯瞧见了赵芯儿这番动作,怔愣了一下。   他先前瞧见这小姑娘之时,总觉着有些不对劲。   而且,臭小子先前就只回了一趟澧县,后来便去打仗了。   怎么会凭空冒出来个妻子?   军营中别说是女的了,连个母的都没有!   总不能是在澧县那短短的功夫。   回去越想越是觉着可疑,这小子不会是因着嫌他整日里叫他娶妻,找了个姑娘来忽悠他的吧!   若不然,便是他抢来的。   人小姑娘瞧着漂漂亮亮的,好生生的,怎么会瞧得上他。   生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儿,平日里,京城里的姑娘们见了他,全都躲着走。   不仅如此,他还年纪大,若不是他这个当爹的张罗着,谁愿意嫁给他!   所以,这两日,武安侯一直在找袁子琰,就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谁知,这一闯进来,便瞧见小姑娘抱着那臭小子的手臂,一副很警惕的模样儿。   武安侯心情突然就好了。   他方才面上的愤怒不在,乐呵呵的看着这一幕。   不是假的,也不是抢来的。   这漂亮的小丫头,真是臭小子娶回来的妻子。   而且瞧着,感情还十分不错。   看来用不了多久,他老崔家就有后了!   下一刻,袁子琰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打断了他的好心情。   “你又来做什么?”   语气有些不耐烦。   武安侯一听他这句话,顿时间又生气了,“臭小子,我是你爹,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这下子,换赵芯儿愣住了。   他、他说什么?   赵芯儿仰起头,看向袁子琰。   袁子琰只是微微蹙眉,并未反驳什么。   赵芯儿心里咯噔一下,她轻轻拽了拽袁子琰的衣服。   袁子琰疑惑的低下头。   赵芯儿仰着头,小声问他,“夫君,他真是你爹爹呀?”   袁子琰不快的看了老头子一眼,本想说不是。   但又想起小姑娘前些日子因着他骗她,生气的模样儿。   于是,他皱着眉点了点头。   低低的“嗯”了一声。   原来,他真的是夫君的爹爹!   赵芯儿的心里边儿惊讶极了。   又想起她方才的动作,顿时间红了脸,简直羞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成亲这般久,赵芯儿只知夫君的娘亲已经去世,成亲第二日,还同夫君去给娘亲上了香。   先前从未听他说起过父亲,她还以为,夫君同她一样,也已无亲人在世了。   她慢吞吞的松开袁子琰,上前一步,规矩的福了福身子,行礼道:“儿媳见过父亲,先前不认识您,多有得罪……”   赵芯儿一边说着话,一边心中忐忑极了,这两次遇见他,她是不是瞧起来很是无礼?   公爹会不会不喜她。   话没说完,就被袁子琰面无表情的扯了回去,大手还揽住了她的腰,不叫她上前了。   赵芯儿挣脱了下没挣脱开,便朝着武安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瞧着夫君的反应,赵芯儿也大约猜到了几分,他同公爹,关系有些不好。   武安侯瞪了袁子琰一眼,随后朝着赵芯儿随和的笑了笑,“好孩子,若是日后他欺负你,你便告诉我,我帮你教训这小子。”   赵芯儿悄悄看了一眼夫君,轻声道:“夫君很好,待我也很好。”   武安侯有些欣慰,他将自己随身佩戴的玉佩拿下来,“你们成亲之时,我未在跟前儿,也没准备什么东西,这是他娘留给我的玉佩,想来,她也是愿意送给你这个儿媳的。”说着话,便伸手递给赵芯儿。   赵芯儿仰头去看袁子琰。   若是别的,袁子琰定不会收,但既是娘留下的东西。   他松开手,朝着赵芯儿微微点了点头。   赵芯儿这才迟疑着上前,将东西收下,“谢谢父亲。”   武安侯笑了笑,“好孩子。”   袁子琰抬抬手,道:“如今人也见了,老侯爷,请回吧。”   “臭小子,你不愿意见我,你老子还不愿意瞧见你呢!”   武安侯气笑了,骂了这么一句后,便转身离开。   只是,在转身之际,他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身后,又传来袁子琰的声音,“我如今已经娶妻,劳烦老侯爷日后,便不要再张罗这事儿了。”   -   老侯爷回去后,大将军袁子琰已经成亲的事情,便在京城传开了。   这事儿着实在京城里掀起了一阵风浪。   先前谁也没听见信儿,这大将军府中,便突然多了个主母。   属实叫人惊讶。   这其中,反应最大的,便属祝芷甜了。   那日,从苗可悦口中听到这位大将军后,她便有了几分惦记。   近日来,更是没少打听大将军的事儿,越是打听对这位大将军就越是满意。   这大将军听着,说是年纪大了些,且瞧着有些凶,似乎不会疼人。   这些祝芷甜都不在意。   只要嫁到了将军府,日后便彻底将赵芯儿踩在脚底下了。   也叫苗府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小姐们瞧瞧,她祝芷甜嫁的有多好。   只是,届时,不知道钰文哥哥,会不会后悔当日退了亲。   谁知,祝芷甜这美梦还没做几天,甚至还没来得及见上大将军一面呢,便听人说,大将军突然娶妻了!   而且,也没听说,这大将军娶的人姓甚名谁,只听说是个小门小户的姑娘。   这叫祝芷甜怎么甘心!   听了这消息后,她着实在房内发了一通脾气。   后来,又听苗可悦说,再过几日,便是武安侯的生辰了。   大将军虽说与武安侯父子两个关系不怎么样,但到底是亲生父亲。   武安侯过几日过寿,大将军夫妻,应该也是去的。   而且,武安侯的弟媳,便是出自苗家,也给苗家这边儿递了请柬。   祝芷甜一听,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心思便又活络了起来。   从苗可悦这儿离开后,便径直去了苗老夫人处,想央着老夫人,去武安侯府之时,叫人带上她。 第四十七章 寿宴 黏人又爱撒娇。……   武安侯走了后, 赵芯儿心里头便十分疑惑,为何夫君同公爹瞧着,关系那般差, 且夫君还从未在她跟前儿提过他。   于是,第二日, 趁着袁子琰去上朝之时。   赵芯儿便叫包子将李程唤来。   包子不喜欢这差事,准确来说,是她不喜欢李程这个人。   但是夫人吩咐了,便只能过去了。   她去的时候, 李程正同个小丫鬟说话呢。   李程面上含笑, 小丫鬟脸蛋儿泛红,两人聊得很是投机。   包子在旁边瞧着, 忍不住皱起了眉。   这李程,不仅油嘴滑舌,而且还总喜欢逗趣儿姑娘家,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夫人叫你过去。”包子走上前,道。   李程瞧见是包子,便一笑,朝着包子拱手道:“原来是包子姑娘。”   包子蹙了蹙眉, 油腔滑调。   硬邦邦的说了一句:“夫人找你,你快些。”便转身走了。   李程朝着小丫鬟笑了笑, 说了一声告辞, 便去追包子了。   包子脚程很快,便是李程一个大男人, 想要追上她的步子,也有些吃力。   等到了摘心楼之时,李程就微微有些喘, 额角也见了汗。   包子见他这副模样儿,撇撇嘴想,不仅花心油嘴滑舌,还挺没用的。   两人到的时候,赵芯儿正在主厅里头喝茶,瞧见李程有些狼狈的进来,额角上还带着汗,便有些疑惑。   “怎的这副模样?”   包子如实回答:“许是我走的快了些。”   赵芯儿闻言,瞧了瞧包子,还是疑惑。   怎么包子瞧起来没事。   赵芯儿思索了片刻,明白了。   随即,她嫌弃的看了李程一眼。   亏他瞧起来高高大大的,竟还不如包子。   李程面上的笑险些挂不住。   当然,赵芯儿还记得正事儿,于是对着下侧的位置道,“坐。”   李程忙道,“奴才站着便好。”随即又问:“不知夫人今日唤我来所为何事?”   赵芯儿问:“对你家将军的事,你知道多少?”   李程笑了笑,回答:“奴才跟随将军已有十余年,对将军的事略知一二,不知夫人问的是何事?”   “关于夫君的身世。”赵芯儿道。   在澧县之时,袁子琰同她提起过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袁夫人虽不是澧县人士,但却在澧县待过许多年,她乃家中独女,家中世代经商。   父母去世后,便独自一人撑起了袁家,将袁家的生意越做越大。   澧县的银食斋等店铺,原先也是她名下产业。   实属一位女中豪杰。   只可惜天妒英才,前些年,袁夫人因病去世。   如今看来,在这中间,还发生了许多她不知道的事儿。   李程闻言,迟疑了片刻,便将事情的原委,都一一同赵芯儿说了。   大将军吩咐过,无论何事,只要夫人想知道,便不能瞒着她。   -   李程走后,赵芯儿便一个人呆坐在屋中,一坐便是半天。   袁子琰下朝后,将外套脱下挂在屋中,朝里边儿一走,便瞧见小姑娘微微蹙着柳眉,似乎,有些不高兴的模样儿。   他走上前,轻声问,“怎么了?”   赵芯儿听到他的声音,回过神来。   她仰着头,朝着夫君看过去。   他长眉微微蹙起,深邃的眸子落在她的脸上,原本冷硬的面容,此时带了几分担忧。   赵芯儿心头突然有些难受。   于是站起来,走到他跟前儿,伸出手抱住了他的劲瘦的腰肢,小脸儿埋在他的怀中,轻轻蹭了蹭。   “夫君,你怎么才回来。”她闷声道。   小姑娘黏人又爱撒娇。   袁子琰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明日我定早回来些。”   赵芯儿扁了扁嘴,抱的更紧了。   袁子琰说的是没错儿的,袁夫人的确很厉害,府中有很多产业。   只可惜,她不是前些年去的。   而是在袁子琰六岁那年因病去世。   家中当时只留下袁子琰一个刚六岁的孩子,没多久,家中产业便被人给抢了去,袁子琰心中虽恨,但因着那是太过年少,实在无可奈何,只能背井离乡。   袁子琰小小年纪,便吃了许多苦头。   他流落了很多地方,当过乞丐,饿极了也抢过别人吃食,一路摸爬滚打着长大。   后来,跟人打架之时,被高人遇见。   见他天赋极高,便收他为徒,这才练就了一身好武艺。   十六岁那年,袁子琰下山参军。   说来也巧,进的正是武安侯所在的军营。   袁子琰当时人虽小,但本事却不小。   多次出生入死,立下无数战功,还曾救过武安侯一命。   武安侯对这个小辈,十分的爱惜,时常将他带在身边,当时,袁子琰对武安侯,也是十分敬重的。   后来,袁子琰立了大功,被封为振国大将军。   便又回了澧县,将当年产业一一收回,而当初那些欺辱了他的人,也都被袁子琰狠狠收拾了一番。   抢了他家产的人,几倍奉还了回去,一文不剩。   没了银钱,那人最后沦落为乞丐,靠乞讨为生。   后来,袁子琰去扫墓之时遇到了武安侯。   武安侯这才得知,当初他糜下最有本事的小兵,如今的镇国大将军,也是他最看好的年轻人,竟然就是他找了许多年,袁夫人为他生的那个孩子!   这对父子相认后,两人的关系便急转而下。   渐渐就成了如今,只要一见面,便要吵上一通,互相看不上眼的局面。   说起武安侯与袁夫人,那便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武安侯是京中子弟,身份尊贵的小侯爷,从小锦衣玉食着当大,十几岁时,家中便为他定了一桩门当户的亲事,他与那姑娘没什么感情,但那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好姑娘,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事便这般定了下来。   二十多年前,武安侯阴差阳错去了边陲一座小城,遇到了当时同样意气风发的姑娘袁夫人袁彤。   袁彤十五岁父母双亡,以一人之力撑起整个袁家。   她不顾世人的目光,敢爱敢恨,活的肆意潇洒。   遇见武安侯那年,她十七岁,正是最好的年纪。   武安侯当时,还有些愣头青,险些被人给骗了,还是袁彤出面给解的围。   一来二去的,二人便成了朋友。   武安侯自小生活在京城,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女子,第一眼便被袁彤吸引了,而袁彤呢,也正巧对他有意,很快,两人便在一起了。   但好景不长,没多久,武安侯家中便传来了信,叫他回家一趟。   也言明了,与他定亲的那家姑娘已经及笄,这一趟回来,便叫他不要走了,也该准备成亲之事了。   武安侯收到信后,便同袁彤说明了身份。   也说了他日后会娶妻一事。   武安侯虽心中有袁彤,但她是经商之人,身份太低,想做正房太太,自是不可能的。   他又不想叫她做妾委屈了她,便想许给她个侧夫人的位置。   从小到大,他身边的男子,大多都是三妻四妾。   父亲也曾同他说过,遇到喜欢的女子,纳进府中便好,但是这正妻,只能是那位同他定亲的小姐,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   武安侯觉着,许给袁彤侧夫人,并不算委屈她。   遂同袁彤说,日后他虽会娶其他女子,但也会待她好,等回了京城后,便差人过来接她。   成亲后,便尽快将她纳入府中。   袁彤听了他的话后,便是愣了一下,半晌后笑盈盈的点头说,“好。”   如此,武安侯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武安侯临走前一个晚上,袁彤将他灌醉,一.夜荒唐后,送他离去。   当日,在袁府门前,武安侯很是不舍,握着她的手,说:“彤娘,你等我,我到了京城,禀告父母后,便立即差人来接你。”   袁彤笑着回握住他的手,“好,我等你。”   武安侯回了京城后,对袁彤思念日积月累,越来越深。   禀明父母后,便很快差人去接她了。   他左等右等,终其一生,也没能等来袁彤。   那日,随从到了后,便发现袁府中早已人去楼空。   原来,早在一个月前,袁彤就已经变卖了家产,离开了这座小城。   谁也不知她去了何处。   偌大的袁府,只留下了一封信。   信上写的是:   叫姑奶奶给你做妾?下辈子吧。崔永安,姑奶奶不缺男人。   袁彤走了,是崔永安离开的第二日走的,她走的悄无声息,就这么消失在了武安侯的世界中。   后来,武安侯并未成亲,他将这桩亲事退了。   他一直在找袁彤。   想找到她同她说,他不叫她做妾了,也不娶别人了,只娶她一个,求她别气了,回来吧。   可直到袁彤去世多年后,他才得到她的消息。   原来,袁彤给他生了儿子,可他来得太迟,就连那个孩子,也被他弄丢了。   ------   袁子琰笔直的站着,小姑娘用力抱着他的腰。   他突然察觉,胸口处有些湿润。   袁子琰蹙起眉,将小姑娘的脑袋轻轻推开,两根手指微微抬起她的下巴。   便见小姑娘扁着嘴,眼圈红红的,颤巍巍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眼泪正不断的往下掉,瞧起来难过极了。   袁子琰眉头皱的愈发紧了,牵着她的手走到床榻边。   又将小姑娘抱到腿上坐着,他粗粝的手指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沉声问,“谁欺负你了?”   赵芯儿扁着嘴摇了摇头,她打了个哭嗝儿,说话断断续续的:“没、没人欺负我,呜,我就是心里难受……想哭。”   先前,她总是觉着自己命苦。   但其实,夫君比她苦多了。   她虽说寄人篱下,受了些欺负,但好歹没饿着过。上辈子临死前,也没遭过什么大罪。   而夫君那般小,便一个人在外流浪,也不知那些年,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她心中忍不住怨起武安侯来,那般厉害一个侯爷,夫人找不到也就算了,连个孩子都找不到,真是笨死了。   若是他早些找到夫君,夫君也不会受那般多的苦。   赵芯儿又想起婆母来。   虽说从未见过,但她很喜欢这位婆母。   婆母真厉害,她活着时,定是一位巾帼佳人。   她若是有婆母一般厉害就好了。   赵芯儿泪眼摩挲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他正拧着眉,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一只手还擦着她的眼泪,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如今带着几分担忧。   她下巴被捏的不舒服,便抓住袁子琰捏住她下巴的手,还用两只小手捧了起来。   “夫君。”她瓮声瓮气的唤了一声。   “嗯。”袁子琰低低的应道。   赵芯儿说:“过几日是武安侯的寿辰,我们一同过去罢。”   武安侯当年的确错了,后来,他定然是后悔了的。   但那也是他活该。   赵芯儿愤愤的想。   可是夫君小时候过得这般苦,她想多一个人疼他。   袁子琰眉头又紧了几分,“不去。”   说完,便见小姑娘也不说话了,就睁着一双红彤彤泪盈盈的眸子,眼巴巴的看着他。   瞧着模样儿,怪委屈的。   袁子琰捏了捏眉心,“好,去。”   赵芯儿满意了,用手背擦了擦眼泪,上前亲了亲他的侧脸。   她脸上的泪没擦干,亲他的时候,蹭了他一脸的泪水。   袁子琰垂眸看她。   赵芯儿在他怀中扭了扭身子,小声说,“夫君,你真好。”   袁子琰道:“那老头不是个好人,你离他远些。”   赵芯儿乖巧点头:“嗯嗯,夫君最好。”   将小姑娘哄睡着了后,袁子琰坐在床榻边,伸手触了触她还有些红肿的眼睛,才站起来,面色微沉的朝着外头走去。   他叫来了包子春暖等人。   因着他身上的气势有些骇人,又明显动了怒的模样儿太吓人,包子春暖等人规矩站着,垂着脑袋动也不敢动。   袁子琰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冷声道:“今日谁过来了?包子,你说。”   包子如实道:“李程过来了,夫人唤他来的。”   袁子琰手指动了动:“都说了什么?”   包子:“夫人同他询问了您的身世……”   难怪,小姑娘方才哭得那般伤心。   原来是在心疼他。   袁子琰的心头软了软,不过片刻后,又冷下脸。   他冷笑一声,“给我将李程叫来!”   李程上次才被打了一顿板子,休养了好些日子,最近才能下床活动。   这还没好利索,又是一顿板子。   得,又被小厮给抬回去了。   这会儿,李程趴在床榻上,疼的呲牙咧嘴,眼泪好悬没冒出来。   伺候了将军十余年,李程第一次尝到,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的滋味儿。   告诉夫人,惹得夫人伤心了,挨打。   不告诉夫人,日后出了岔子,还得挨打。   这道题,饶是圆滑如李程,也不知如何解了。   他算是瞧出来了,这夫人便是将军的逆鳞,一丁点儿都碰不得。   他动了一下身子,结果扯到了伤口,顿时疼的苦了一张脸。   嘶……这胖丫头,下手可真狠。   为着让李程长记性,打他板子的活儿,袁子琰吩咐包子去的。   包子那力气,比小厮还大。   李程被打的,比上次还疼。   -   眨眼,便到了武安侯生辰这日。   赵芯儿十分的重视,早早的便起了床,将自己打扮整齐了,又给袁子琰挑了身衣服,选了腰上带着的佩玉。   这才满意的上了马车。   马车上了路后,赵芯儿不复方才的精神头,突然便紧张了起来。   她两只手紧紧的攥着帕子,轻咬着下唇,时不时看看窗外。   武安侯可是侯爷,今日定然来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赵芯儿以前在澧县之时,便鲜少出门,平时见得到的,也大多都是祝府中人。   如今一下子见这般多的大人物,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先前只顾着想让夫君与公爹和好,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   那些达官贵人们,平时都聊些什么。   若是她闹了笑话,那些人届时会不会也笑夫君。   她若是表现不好,丢了夫君的脸该怎么办呀!   袁子琰瞧着她这怂巴巴的模样儿,心中好笑。   捏了捏她的脸,闷笑道,“帕子都要被你拧出个口子来了,怎么,先前非要我来,现在自己却怯场了?”   赵芯儿有些生气,瞪了他一眼,还踢了他一脚。   他还笑,她这都是为了谁!   袁子琰见小姑娘恼了,便轻咳一声,将笑意憋了回去。   见她实在紧张,遂将她的手拿过来,安抚她道:“左右有我呢,不用怕。你随心便好,包子跟春暖在后头马车里,到时候她们会同你一起过去,届时,春暖会为你介绍各家的夫人小姐。你若看谁不顺眼,便叫包子打她。其余的,若有不懂的,问春暖便好。”   赵芯儿忍不住嗔了他一眼,看谁不顺眼便叫包子打她,这叫什么话,若是万一将公主娘娘给打了,那整个将军府岂不是都完了!   不过听他这般说,心里倒是稍稍松懈了几分。   赵芯儿的手瞧起来纤细,但其实是有些肉的,捏起来软软的。   袁子琰将她的小手拿在手中,捏了下,觉得手感不错,遂又揉捏了两下。   赵芯儿正想着呢,便被他捏的回了神。   她鼓着脸,气的踢了他一脚,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第四十八章 丢人 那将军夫人能有多漂……   踢完又发现他的衣服下摆上有鞋印子。   这是她给挑的衣服, 想叫他整整齐齐的去参加寿宴呢。   被弄脏了她有些心疼。   于是弯下腰,捏着帕子要去擦。   袁子琰见状,又捉住她的小手。   “擦它作甚。”   赵芯儿:“脏了。”   袁子琰:“无事。”   说话间, 马车便摇摇晃晃的停了下来。   外头十分热闹,时不时传来小厮问好声。   显然, 已经到了武安侯府门前。   袁子琰察觉手中的小手动了动,遂安抚道:“莫怕,有我呢。”   “嗯。”赵芯儿点了点头。   袁子琰将她扶着下了马车,后头春暖包子也已经下了马车, 朝着这边走来。   将赵芯儿交给二人, 他温声嘱咐:“好生照顾夫人。”   “是。”二人齐声应道。   今儿个是武安侯的寿辰,京中大多达官贵人们都过来了。   武安侯本就很得圣意, 府中颇有些根基,而武安侯家的公子,又是镇国大将军,乃当今圣上的左膀右臂。所以啊,如今武安侯正是入如日中天的时候,京中权贵,自然要捧着些。   今儿个府中, 可谓是十分热闹。   门前不断的有人经过。   袁子琰同赵芯儿被小厮迎进去之时,有刚来的人瞧见了个背影, 顿时唏嘘不已, 方才同袁将军一起进去那位身条纤细的姑娘,想来, 便是那突然冒出来的将军夫人了。   可惜了,没瞧见正脸。   这满京城的人,就没几个不好奇这位将军夫人的。   今儿个过来, 也不乏存着瞧瞧将军夫人到底何方神圣的心思。   男客同女客是要分开的,所以进了将军府后,袁子琰带着赵芯儿去找崔二夫人了。   武安侯一生未娶,别说妻子了,跟前儿连个妾室也没有,就这儿子,都是头些年才找回来的。   关系也不好,且不一起住。   所以崔府内宅的大小事务,都是由崔二夫人掌管的。   早先,知晓大将军夫妻要来之时,武安侯就跟她打了招呼,叫她照顾着些他儿媳。   所以,袁子琰夫妻一进了府中,便有小厮同她说了。   崔二夫人听见消息,便赶忙去迎了,正巧儿,便与二人走了个碰头。   说起来,崔二夫人对袁子琰娶的妻子,也存了几分好奇心思。   她这位侄子,眼光可是高的很,先前侯爷给他介绍了不少姑娘家,也没一个瞧上的,也不知这位侄媳妇,到底是何许人也。   远远的,便瞧见大将军同一个身条纤细的姑娘过来了,崔二夫人面上带了笑,迎了上去。   待一走进,崔二夫人瞧见那姑娘的样貌后,便是微微一怔。   竟是这般的妙人儿。   她笑着上前,拉住了赵芯儿的手,“这位便是袁夫人了吧?小姑娘长得真水灵,我一眼瞧着就喜欢。”   袁子琰朝着崔二夫人拱了拱手,淡声道:“崔夫人,有劳了。”   崔二夫人笑道:“袁将军便放心过去吧,袁夫人有我照顾着,谁也欺负不了去。”   虽说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袁子琰跟武安侯的关系,但实则,袁子琰并未认祖归宗,也没认崔永安这个爹。   而同崔府,来往也并不密切。   寒暄了几句后,袁子琰便离去了。   崔二夫人是个和善人,拉着赵芯儿的手嘘寒问暖一番,便带着她朝前厅去了。   “早先便听老侯爷提起过,一直想见见却没机会,如今总算是见着了一面,一瞧见你,我便打心眼里喜欢,我这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如花似玉的姑娘家。芯丫头,我这般唤你可行?你瞧着,同我家宜丫头差不多年纪,待会儿我将她叫来,介绍你们认识。”崔二夫人温和的道。   崔二夫人的二女崔兰宜,今年十六岁,与赵芯儿同岁。   赵芯儿温顺的点了点头,微微启唇,却有些不知如何称呼这位夫人。   方才夫君称呼她为崔夫人,但赵芯儿觉着,这称呼,生分了些。   这趟来,她是存着修复夫君与崔家关系的。   崔二夫人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笑了笑,道:“若是你不嫌弃,唤我一声婶娘便好。”   这姑娘瞧着纯粹,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听说这次袁将军肯同意过来,还是她从中调和的。   想来,她这侄媳妇,也是乐意瞧着他们父子两个和好的。   崔二夫人是个明白人,也不会肖想那些不该想的,自讨苦头吃。   这崔二爷没什么出息,领了份闲差,不求上进,整日便知道吃喝玩乐。   崔家二房如今仰仗着的,全都是老侯爷。   无论是袁将军,还是老侯爷,对这姑娘都看重的紧。   她自然也不会慢待。   赵芯儿闻言,唇角翘了翘,乖巧的唤了一声,“婶娘。”   “哎,好孩子。”   说着话,二人便到了大厅这边儿。   崔二夫人将崔兰宜唤来,介绍二人认识后,便将赵芯儿留在了身旁。   袁子琰如今未认祖归宗,赵芯儿尚算不得崔家的人,所以并不用同崔二夫人一起招待来祝贺的夫人小姐们。   不过,她便坐在崔二夫人的不远处,也恰恰说明了,崔府对这位将军夫人的重视程度。   京中突然来了个面生的小娘子,瞧着还这般漂亮,穿着打扮也是雅致的很。   过来祝贺的夫人们一猜,便知道这就是袁将军新娶进门的妻子了。   姑娘   所以很多人一进门,便时不时的往赵芯儿身上瞄。   瞧着,确实漂亮的紧。   这满屋的姑娘家,都叫她给比的失了颜色。   难怪能叫不近女色的袁将军神不知鬼不觉的便娶了妻。   只是没听说,这是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   赵芯儿坐在崔二夫人身旁,总有夫人同她打招呼,身边儿春暖与崔兰宜便会小声同她说,这是哪家的夫人。   待了半个时辰,赵芯儿小脸都快笑僵了。   给赵芯儿立足了面子,崔二夫人也不在留她了。   便朝着她笑道,“瞧我,都给忙忘了,像是你们这般年纪的,总在这屋子里头,定是觉着闷的。”   崔兰宜吐了吐舌头,道:“娘,我早就想出去了。”   崔二夫人横她一眼:“你这丫头,就是个没规矩的,便不能学学你嫂嫂,稳重一些。”   赵芯儿很是心虚,红着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宜妹妹很好。”   崔兰宜道抱着赵芯儿的手臂:“娘,你瞧,嫂嫂也说我很好呢。”   “行了,就你话多,这屋里闷,你带你嫂嫂去外面逛逛。”   -   出了主厅后,赵芯儿总算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她悄声问春暖,“我方才,没闹什么笑话吧?”   春暖轻声道:“夫人您宽心,没听崔二夫人也在夸您稳重呢。”   赵芯儿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她眸子弯了弯。   她没给夫君丢脸呢。   崔兰宜在旁边,不免也听到了些,瞧着她突然松懈下来的模样儿,“噗嗤”一声笑了。   她本还觉着,这位嫂嫂是个端庄严肃的人,怕难以相处呢。   没想到是这般有趣的性子。   赵芯儿扭过头来,嗔怪,“好哇,你这丫头,竟然笑我!”   崔兰宜连忙讨饶。   苗府的人,来的稍稍晚了一些。   祝芷甜跟着苗大夫人一起来后,趁着苗大夫人与崔二夫人寒暄之时,目光便止不住的四处瞧,结果看了一圈儿,也没瞧见那位传说中的的将军夫人。   崔二夫人出自苗府,但与祝芷甜祖母这一房并不是同一支,且远着了几分。   祝芷甜虽要唤她一声姨母,实则,表出了老远去。   偏生她还一个劲儿往崔二夫人跟前儿凑,讨好的笑:“姨母,在澧县之时,我便常听母亲提起您呢。”   崔二夫人着实思索了一番,才想起这么个人来,“原来是兰初姐姐家的姑娘。”   苗兰初是祝大夫人的闺名。   “姨母,我瞧着您,觉着很是亲切,便多说了几句,您不嫌我啰嗦吧?”祝芷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怎么会,姑娘家话多些,也可爱的紧。”崔二夫人笑笑。   她热络的同崔二夫人说着话,一旁苗大夫人察觉别人看过来的目光,便忍不住皱了皱眉。先前在苗府里头,她总是打听大将军的事儿,苗大夫人便有些瞧不上,没想到居然央着老夫人跟着一块儿过来了,如今还这般做派。   她不要脸面了,她们苗府还要呢!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苗大夫人所出二小姐苗可欣,比祝芷甜大两岁。   她同祝芷甜素来瞧不上彼此,如今见着她这般上不得台面的举止,更是小脸都臭了几分,只觉着跟祝芷甜走在一处,都有些丢人。   所以跟母亲说了一声,便去找小姐妹们了。   祝芷甜缠着崔二夫人问了半晌,总算是得知,大将军那位夫人方才同府中的小姐出了屋子,说是去园中透透气去了。   苗可欣同闺中密友聊着天,也聊了几句这位将军夫人。苗可欣来的晚,没能瞧见,那几位小姐同苗可欣说,这位将军夫人长得很是漂亮,瞧着,便是将丞相家的千金赵紫兰都比了下去呢。   苗可欣很是惊讶。   祝芷甜是小地方来的,又脾气不好,没几个愿意理她的。   她孤单单的坐在苗可欣旁边,还听着她们说那将军夫人长得多漂亮。   只觉得屋里闷得很,心里很不痛快,有些待不下去。   于是,她寻了个理由,便领了个丫鬟也出去了。   嗤,一群没见识的,叫她们说的,那人是个天仙不成?   她倒要过去瞧瞧,那位将军夫人,到底能有多漂亮。   出了主厅后,祝芷甜便拦了个丫鬟问了路,朝着旁边的园子里去了。   今日,武安侯府里头来了不少人。   大多姑娘们都觉着里头闷,便出来透透气,所以这会儿,园子里头并不只赵芯儿与崔兰宜两人,还有不少小姐们。   祝芷甜遂随便拉了个人问,“袁将军新纳的那位夫人,也在这园子中吗?”   那姑娘也正瞧赵芯儿呢,听她一问,遂指道,“喏,就那儿呢。” 第四十九章 傻眼 你方才轻薄我了……   祝芷甜顺着那人的手看过去, 接着,眉头便是一皱,脸色也有点不好看了。   赵芯儿?   她怎么会在这。   祝芷甜瞧见她以后, 心里边儿很是不痛快。   不过一个商人之妻,居然也有脸来武安侯的寿宴。   就连她, 想要过来,都求了许久的外祖母呢。   赵芯儿,她凭什么。   接着,她又发现, 方才那姑娘指着的地方, 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赵芯儿, 还有一个姑娘瞧着年纪不大,且穿着打扮都是未嫁姑娘模样,瞧着并不似是嫁了人的。   不知为何,祝芷甜心中突然就咯噔了一下。   她猛地转过头来,指着那边儿,声音有些急的问方才说话的那姑娘。   “你方才说,哪个是将军夫人?是不是穿粉色衣裙的那个?”   穿粉色衣裙的, 是赵芯儿身边那个,瞧着一副未嫁姑娘打扮的女子。   祝芷甜身边的姑娘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看着她, 但还是回答道, “不是,穿粉色衣裙那个是崔府的二小姐, 将军夫人是身穿红色斗篷,长得很漂亮的那个女子。”   穿红色斗篷的,正是赵芯儿!   祝芷甜听完, 就彻底傻了眼。   渐渐的,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仿佛不是真人一般,青中还透着紫。   她狠狠的盯着身边说话的姑娘,声音尖利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她是将军夫人?这根本就不可能!”   赵芯儿分明就嫁了个做生意的莽夫,怎么可能会一跃成为将军夫人!   这绝对是假的!   说完,祝芷甜便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说话的姑娘好心给她解答,结果莫名其妙吃了挂落,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了。   瞪了她的背影一眼,暗骂一声晦气。   这人哪里来的,别是患了失心疯吧?   -   祝芷甜离开园子后,便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大厅中。   苗可欣还在跟小姐妹们聊天,聊着聊着,又聊回了这位将军夫人。   几人正聊着开心,便发现祝芷甜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且还在目光幽幽的看着她们。   她跟个游魂似的,吓了众人一跳。   “你们聊了这么多,可知道那将军夫人姓甚名谁?”   祝芷甜死死捏着帕子,又不死心的问。   穿蓝色裙子的姑娘迟疑片刻,回答:“听说,将军夫人名唤赵芯儿。”   谁知,这番话说完,祝芷甜面色突然之间就变了。   她面容扭曲,猛地抓住了那姑娘的手腕,死死的盯着她问:“那大将军呢,又姓甚名谁?”   祝芷甜这会儿瞧着有些吓人,被她抓住的姑娘下意识回答:“袁、袁子琰。”   听到这儿后,祝芷甜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呆愣在了原地。   赵芯儿嫁的那个莽夫,竟是将军府的大将军。   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般巧合的事儿!   她嘴里喃喃着,不停的重复着一句话,“不可能,这不可能……”   其他的几个姑娘面面相窥,都有点儿面色古怪。   那个方才回答祝芷甜话的姑娘轻声问苗可欣:“欣姐姐,你这位表妹……”   苗可欣皱着眉,看了祝芷甜一眼,随即语气不耐的说,“别管她,她大抵是脑子不好使。”   从武安侯府离开后,祝芷甜还是神情有些恍惚。   苗大夫人母女两个瞧见她这副模样,只以为她是因着大将军成了亲,且将军夫人又生的极美,她受了打击,才变成这样的。   无论是苗大夫人,还是苗可欣,都很不喜欢她。   所以在马车上时,母女俩说着话,并没管她。   聊着聊着,便说到了这位将军夫人身上。   苗可欣有些羡慕道:“这位将军夫人是个有福气的,生的极漂亮不说,且瞧着,无论是将军府还是崔府,都十分看重她。”   谁知,这话刚说完,祝芷甜就跟个被踩了尾巴的耗子一样,猛地窜了起来。   她声音尖利,脸色都有些狰狞,“赵芯儿她算个什么东西!不就仗着一张脸吗?以色侍人,她没有好下场!”   苗可欣与苗大夫人听了,脸色都微微变了。   苗大夫人面色登时便沉了下来,“没规矩的东西,给我住口!”   这话若是传到将军府与崔府去,说不得要连累了苗府!   便是红眼病也要有个度,认不清自己的身份,迟早害人害己!   不能再这般下去了,回去定要禀明老夫人,便是宠外甥女儿,也要有个度。   不能叫这丫头败坏了苗府的名声。   马车到了苗府门口后,大夫人等人下了马车,正要往府中走,后头苗二便追了上来。   他声音有些急,“祝芷甜,你给爷停下——”   苗大夫人停下脚步,眉头紧锁,忍不住想起,那日老夫人说的话。   这些时日,景哥儿是时常往甜丫头跟前跑。   这丫头品行太差,若是日后真的嫁不出去,老夫人要叫景哥儿娶她……   不成,到时候,她便是以死相逼,也不能让这搅家精进门!   “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你的规矩呢!”苗大夫人训斥道。   苗成景心中很是委屈,方才在回来路上,他便被老爷子训了一顿,踹了几脚不说,老爷子还勒令下来,日后他的月钱减半。   如今,又被亲娘训。   这皆是因为祝芷甜这丫头!   苗成景苦着一张脸道:“娘,我有话要问她,您别添乱。”   苗大夫人心头更怒,什么话?   如今,竟还不让她这个当娘的管了不成!   可还没等她说话,苗成景就拦住了祝芷甜,气冲冲的道,“你给我站住,你上次同我说你表姐的夫君是开镖局的,你这是故意整我不成?那哪里是开镖局的,分明就是将军府的袁将军!”   他说当时,怎么瞧着袁将军那般眼熟,后来还查不到他开的镖局,合着那根本就不是开镖局的!   方才他在侯府里头,瞧见那位袁将军的时候,险些吓得三魂七魄都丢了一半。   若是早知道那漂亮的小娘子是袁将军的夫人,便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凑上去!   苗成景这番话说完以后。   苗大夫人快到嘴边的训斥,瞬间卡了壳。   苗可欣也是傻了眼。   原来那袁夫人,竟是祝芷甜的表姐!   难怪她跟患了失心疯一般。   -----   自这日后。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侯府与将军府对这位新夫人的重视了。   别看这袁夫人出身不高,但耐不过老侯爷与袁将军喜欢。   若是不小心得罪了袁夫人,那便是连老侯爷跟袁将军一起得罪上了!   再说赵芯儿。   今日武安侯府人太多,且加上祝芷甜一直同苗可欣等人在角落处,所以赵芯儿并未注意到她,更不知道,因着她,祝芷甜到底经历了怎样一番心路历程,这一整天儿,紧张过后,她脑子中便只想着怎么叫夫君与公爹关系好一些了。   从武安侯府离开之时,不仅崔二夫人,便连老侯爷,也亲自来送了。   老侯爷虽对着袁子琰时,总是吹胡子瞪眼的,但是对着赵芯儿,却是一副笑呵呵的和蔼模样儿。   老侯爷在袁子琰母亲身上吃过一次亏后,便看开了,不再像其他达官贵族那般看重身世。   他瞧着,那小姑娘心性不错,且与子琰性情相投,对这门亲事,是最满意不过的。   看着马车渐渐远去,老侯爷叹了口气,背着手回了府。   此时,马车内。   赵芯儿摇着他的手臂,轻声道,“夫君,我觉着侯府很好,我们下次可以再过来玩吗?”   袁子琰长眉微微蹙起,垂眸看着她,不语。   赵芯儿叫他看的有些心虚,于是缩了缩脖子,说了实话:“好吧,我就是瞧着,别人都儿孙满堂,老侯爷却一个人孤孤单单,怪可怜的。”   袁子琰淡声道:“他活该。”   他孤单,母亲临终前,又何尝不孤单。   赵芯儿只好又道:“崔府的二小姐,同我脾性相投,我很喜欢。”   袁子琰:“日后无聊了,可差人请她到府中。”   赵芯儿单手捧着脸,长叹一口气。   这父子两个,中间怕不是隔着座山。   想叫这二人冰释前嫌,简直比叫包子吃素还难。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很快,便停在了将军府门前。   袁子琰将她扶着下了马车,二人一同进了屋。   赵芯儿抓着他的衣袖下摆,突然轻声说,“夫君,同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儿吧?”   昨个儿,她听说了李程挨打的事儿,便知晓他是知道她打听了的。   袁子琰坐在床榻边,将她拽到腿上,捏着她的小手问她,“想听什么?”   赵芯儿想起李程挨打这事儿,“这个待会儿再说。”   她抽回手,小脸认真的看着他道:“日后,你不许因着这种事儿再打李程了。”   她倒是不心疼李程挨打,就是怕再有下次,李程定然是不敢告诉她了。   见袁子琰不语,赵芯儿心里有些着急,遂将小脑袋凑上去,亲了亲他的侧脸,拽着他的衣服软声道:“好不好嘛?”   袁子琰意犹未尽,并不应声。   而是食指微微曲起,轻轻点了点另外一侧脸。   赵芯儿鼓着小脸瞪他,见他不动,只好妥协,又凑上去亲了一下。   见他不说话,又拽了拽他的袖摆,眼巴巴的瞧着他。   袁子琰喉结微动。   他说:“好。”   不打,也有其他法子罚他。   听了他的保证,赵芯儿终于满意了。   谁知,嘴角刚翘起来,便听那厮哑声开了口——   “你方才轻薄我了。”   “两次。”   赵芯儿猫眼儿圆睁,愣住了。   她声音也懵懵的:“啊?”   袁子琰轻咳一声,看着她一本正经的道:“你知道,我素来不是个喜欢吃亏的性子,所以,我理应当轻薄回来。”   赵芯儿捏紧了小拳头,想打人。   这个混蛋!   他还要不要脸了! 第五十章 不亲 再亲他,她就是大黄它……   吃一堑长一智。   赵芯儿被老男人摁在榻上之时, 攥着小拳头愤愤的想。   她日后再亲他一口,她便是大黄它姐!   -   武安侯过寿后,袁将军的妻子姓甚名谁, 是何身世,也渐渐浮出水面。   原来, 竟是澧县祝家的表姑娘。   第二日下朝后。   祝大老爷回府途中,遇到了几位同僚。   皆是笑呵呵的同他说着恭喜,弄得祝大老爷一头雾水。   秋闱要明年,中举不可能, 三个孩子都未定亲, 成亲更是谈不上。   何来之喜?   祝大老爷满脸疑惑的回了府。   却正巧在祝府门前,碰到苗府的马车。   那日苗大夫人等人回了苗府后, 苗大夫人便去找了老夫人,闹了一通。   老夫人对这个外甥女,也有了几分失望。   所以,祝芷甜这是被苗府给撵了回来。   只不过,苗老夫人还是疼这个外甥女的,到底没做绝,只叫她回家住一段时日, 过些日子,她想回去, 便再差人过来接她。   祝芷甜先是遇着赵芯儿受了很大的打击, 后来又被苗府给撵了出来。   心里边儿简直又恨又怒,难堪极了。   她从小顺风顺水, 没受过什么挫折,这辈子受过的委屈,仿佛都堆积在这段时间了。   这叫她如何能接受的了?遂连着苗府, 都一同给恨上了。   祝大老爷回来之时,她正沉着一张脸,红着双眼从马车上下来。   他瞧见祝芷甜这副模样儿,心里便有些惊讶。   他这个女儿他是知道的,并不喜欢祝府,先前去了苗府,他差人去接了几次,都没将人接回来。   今儿个,竟是自己回来了。   而且瞧着模样儿,似乎是吃了苦头。   祝大老爷微微皱起眉毛。   送她回来的,是苗老夫人跟前儿的郑嬷嬷,见着祝大老爷便笑着上前。   “奴婢见过祝大人。”   祝大老爷点点头:“郑嬷嬷。”   “老夫人说,表小姐在苗府已经住了许久,想来也想家了,便吩咐奴婢将人送回来了。”   祝大老爷点头:“原来如此,有劳郑嬷嬷了,过些时日,我定亲自登门拜访老夫人。”   寒暄了几句,祝大老爷便吩咐小厮送郑嬷嬷回去。   再说祝芷甜,回了祝府后,便将自己关在了屋里头,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将屋里头的东西摔了个稀碎,便趴在床榻上开始哭。   祝大老爷听到屋里头的动静,眉头皱的越来越紧了,脸色也是难看的很。   没一会儿,丫鬟翠竹便垂着头开门出来了。   她额头上红肿了一块儿,大概是方才在屋里头时,祝芷甜丢东西砸到了她的脸上。   祝大老爷瞧见翠竹这模样儿,愈发暴跳如雷。   “混账东西!简直反了天了!”   他深知这个女儿的习性,被她娘惯得骄纵又蛮横,也不知在苗府中做了什么,竟给人撵了回来!   如今,还有脸在家中发脾气!   正巧这个时候,三少爷祝得毅回了府。   瞧见府中一团乱,便疑惑的走了过来。   正巧听见祝大老爷在冷声问翠竹:“你说,三小姐到底做了何事,竟被苗老夫人差人亲自送了回来!”   翠竹脸色泛着白,半晌后才颤颤巍巍的道:“昨日,三小姐同苗府的大夫人,一起去了武安侯府,为老侯爷贺寿……”   祝大老爷闻言,面色更沉:“她在武安侯府中,做了有失.身份之事?”   翠竹摇了摇头,小声道:“三小姐并未失格,只不过……在武安侯府中,见着了袁将军与袁夫人。”   祝大老爷家中没有主母主事儿,如今,只有一个小妾管理着大小事宜,且与武安侯并无交情。所以武安侯过寿那日,他并未过去,自然是不知道昨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可没交情不代表他不了解,这袁将军是武安侯之子的事儿,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三丫头在武安侯府遇着了袁将军与袁夫人,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他不耐烦的训斥道:“别吞吞吐吐的,到底发生了何事!”   翠竹有些恍惚的道:“三小姐自听说了袁将军后,便颇为仰慕,那日去侯府,也存了见一见的心思……可谁知,那袁将军与袁夫人,竟是、竟是府中芯表姑娘与表姑爷!”   这番话说完,不光是祝大老爷,便连旁边刚过来的祝得毅,也愣住了。   祝大老爷听到这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震惊之余,面色也瞬间阴沉了下来。   这不知羞耻的混账东西!   他的老脸都要被她给丢光了!   她还有脸哭!   难怪今日,总是有同僚跟他道喜,原来是知晓了将军夫人出自祝家。   他突然想起,前些日子,老夫人寄了一封信过来,说是芯丫头跟其夫君来了京城,若是他碰着了,叫他多关照一二。   如今瞧着,哪里用得着他关照。   祝大老爷想起大夫人母女做的糊涂事儿,老脸便是一阵青一阵红。   “这混账东西,生来就是讨债的!”   祝大老爷青着一张脸,怒骂一声,甩袖离去。   第二日,祝大老爷便厚着一张老脸,亲自去袁府登门赔罪了。   袁子琰听说是他,便叫人将他迎了进去。   他在主厅内喝着茶,见祝大老爷进来,便抬手道,“祝大人,坐。”然后吩咐小厮,“给祝大人上茶。”   “是。”   小厮应了一声,规矩的退下。   祝大老爷坐下,面上带着尴尬的笑,两只手在腿上蹭了蹭。   “袁将军,先前在澧县之时,小女与贱内多有得罪,老夫特来向您赔个不是。”   袁子琰闻言,放下手中的茶盏,转过头去,落在祝大老爷身上的目光,淡的有些泛凉。   祝大老爷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   袁子琰道:“祝大人虽为官清廉,可惜后宅却乱了些。”   他对祝家大房的几个,都没什么好印象。   若不是怕暴露身份,平添麻烦,祝得昌那日定不能全乎着离着小姑娘的院子。   至于祝芷甜与祝大夫人……   “呵。”   袁子琰冷笑一声。   而那个祝三。   想到他,袁子琰便黑了脸。   听说,他也在京城呢。   袁子琰沉声道:“府中的大少爷与三小姐,的确欠管教了,还望祝大人日后严厉些。若不然,日后落到别人手中,可便轮不到祝大人管教了。”   祝大老爷坐立难安,冷汗都冒出来了。   “那是自然,袁将军且放心,这两个孩子,老夫日后定当严加管教。”   袁子琰点点头,又道:“府中三少爷,听说还未定亲?”   祝大老爷顿了顿,才道,“是。”   他端着茶盏,食指轻轻敲了敲,漫不经心的道:“年纪也不小了。”   祝大老爷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已经在相看人家了。”   袁子琰低低的嗯了一声。   祝大老爷回去后,便进了书房。   当夜便修书一封,派人连夜赶去澧县送信。   信中写了,袁将军身份一事,又托了老夫人操心下家中三个孩子的婚事。   不必太看重门第,品行好便可。   随后,又嘱咐了老夫人一番,叫人看紧大夫人。   这个蠢妇,他的一儿一女,都被她给养废了!   也就老三祝得毅不在她跟前儿,没被她给养歪了。   提起大夫人,大老爷心中简直怒极。   只不过,大夫人出自苗家,又为他育有一子一女,祝大老爷便是再不满,也做不出休妻的事儿。   但这后半辈子,祝大夫人便别再想离开庄子了。   信的最末,祝大老爷叫大少爷祝得昌不日赶往京城,他要亲自教导他。   -   祝大老爷离开将军府后没多久,赵芯儿也得知了他来拜访的消息,还找袁子琰问了几句。   对祝家这位大老爷,赵芯儿印象不深。   因着他常年在外,她在祝府这许多年,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只大约知道,这位祝大老爷,人还不错。   问了几句,得知他是来替大夫人与三小姐道歉的,便点了点头,并未往心里去。   但袁子琰的态度,叫她往心里去了。   袁子琰因着祝得毅,心头还有些吃味呢。   遂回答她时,语气有些硬邦邦的。   赵芯儿听了一会儿,便绷起小脸,抬眸瞧他。   气鼓鼓的,心里很不痛快。   昨日才欺负了她,今日说话便不耐烦了。   呸,这个混蛋!   她总算是知道,什么叫下了床榻便翻脸不认人了。   她冷哼了一声,叫上包子走了。   他不乐意说,她还不愿意问了呢!   阴阳怪气的做什么。   想起昨夜,赵芯儿便越想越是觉着气,进了屋,便指着床榻上的一床被子,吩咐包子:“将这床被子,抱去偏房。”   袁子琰是跟在她后头进来的。   听着她这番话,脸便黑了。   他刚住进来没几天,这没良心的小丫头便要将他赶出去。   “不准。”   他沉声道。   赵芯儿不理他。   反而催促包子:“包子,快点。”   袁子琰冷笑一声,看向包子:“你动一下试试。”   包子僵在原地,看看夫人,又看看公子,左右为难。   最后,包子一咬牙,抱着被子走了。   公子惯爱过河拆桥,还是夫人待她最好。   她应当听夫人的。   袁子琰脸更黑了,泛凉的目光落在包子身上。   这一刻,只想将包子丢出府去。   赵芯儿似有所感。   瞪了他一眼,威胁道:“你不准欺负包子,不然,我就叫她将你赶出摘心楼!”   见包子抱着被子离开,她又撵人道:“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你的床被在偏房。”   袁子琰冷笑一声,随后面无表情的走到了门边,动作缓慢的将门从里边捎上。   又扭过头,眯起眸子,危险的瞧着她。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赵芯儿瞧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突然有点打鼓,她怂巴巴的缩了缩脖子,虚张声势的盯着他:“你、你干什么?”   然后,又朝着门口着急的喊,“包子,包子!”   袁子琰瞥了一眼拴上的门,淡声道:“她进不来。”   包子放下被子回来,倒是听见了,也很想挺身而出去救夫人。   只不过,春暖跟夏圆同她姊妹情深,实在不想她年纪轻轻的就英年早逝。   于是一人抱住了一只胳膊,将她给拦在了外头。   凶巴巴却孤立无援的小姑娘,只能任人欺负了。   后来,他哑声问赵芯儿:“知道错了吗?”   赵芯儿涨红着一张小脸,气的咬他。   混蛋,大混蛋!   因着袁子琰的被子让赵芯儿叫包子给拿走了,袁子琰没有被子盖,只能跟她抢一条。   她伸腿愤愤的踢了踢被子。   “我才没错,谁叫你凶我的!”   她咬着被子,委屈极了。   “等日后包子打得过你了,我定天天叫她打你。”   让他欺负人!   袁子琰瞧着她这副模样儿,有些心疼,又有点儿好笑。   他突然道:“今日,祝大人过来,说祝府的三少爷,很快便定亲了。”   赵芯儿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道:“倒是件好事儿。”说完又瞪他,气汹汹的道:“你别转移话题!”   袁子琰看她半晌,突然失笑。   是他钻牛角尖了。   他将小姑娘揽入怀中,轻声哄道:“是,你没错,皆是我的错。我不该这般对说话,我该打,等明日,我便叫人监督包子打拳,同她练拳,争取她早日能打得过我,别气了好不好?”   “真的?”赵芯儿狐疑的瞧着他。   袁子琰点点头。   包子平日里最爱躲懒,且不喜练拳。   她并不知道,在这二人三言两语间,便定了她接下来的命运。   ------   接下来的几日,袁子琰说什么,都不让包子将被子抱回来了。   只要包子将被子抱回来,他便抱走。   偏生被子抱走了,人还赖在这儿。   还说什么,他惹了她生气,便应当罚他没有被子盖。   可他没了被子,可晚上却抢她的被子!   赵芯儿悔不当初,这哪里是罚他,分明是在罚她自个儿。   时间过得飞快,元日过后,便到了上元节。   天儿也一点点的回了暖。   京城的上元节十分热闹,尤其是晚上,街上点满了花灯,漂亮极了。   无论是未婚男女,还是已婚的小夫妻,都会出去逛一逛。   除了看花灯,在湖边放花灯外,猜字谜那处也热闹的很。   对这上元节,赵芯儿很是期待,天还未黑,便梳妆打扮了起来。   挑了一件蓝色水雾裙,因着怕冷,上边儿还穿了件粉色白绒边齐腰坎肩。   春暖配着她的衣服,给她梳了个俏皮可爱的垂挂鬓。   赵芯儿没带发簪,而是选了一朵精致漂亮的荷色绢花,插在了发间。   两缕绑起来的头发垂在耳边,瞧着漂亮极了。   可这么漂亮的发型,一带上帷帽,被挤乱了,便不好看了。   赵芯儿扭过头,水盈盈的眸子落在袁子琰的面上。   她软声道:“夫君。”   袁子琰捏了捏眉心,妥协道:“不带帷帽可以,但要带面纱。”   夜里天色暗,不仔细看便看不清楚,想来别人也不会盯着她瞧。   赵芯儿眉眼弯了弯,雀跃道:“好。”   渐渐的,暮色降临。   外头也逐渐热闹起来,还隐约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   赵芯儿兴奋的小脸泛红。   往年上元节,她总是待在府里头,有好些年没见过这样的光景了。   于是迫不及待的领着春暖夏圆包子,同袁子琰一起出了门,   一行人出了门后,晃了一小会儿,袁子琰便瞧着后头跟着的几人有些碍眼。   遂沉声吩咐道:“你们三个也不常出来,去逛逛吧,不必管我们。”   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使的赵芯儿并没察觉到袁子琰的嫌弃,闻言只觉着夫君说得对。   包子也便罢了,时常出来放风。   春暖夏圆一年到头来窝在府中,总不能今儿个还跟着她们,是该散散心。   于是也跟着点头道:“你们去吧,别走散,叫包子保护你们。”   “是。”   三人齐齐应道。   碍眼的几个丫鬟终于走了,袁子琰眉眼温和了几分,牵起小姑娘的手,缓缓朝前走去。   一边往前走,一边小心翼翼的护着她,叫她不被来往的行人挤到。   街上漂亮的花灯很多,但大多都是灯谜的彩头。   若是想要,得猜对了谜底,才能拿走。   这往年来,猜灯谜也是个非常隆重的活动项目。   这上元节灯会里头,全场猜对灯谜最多的那位,便是今年的花灯会的魁首,还有另外的彩头相送。   那是全场最大,最漂亮的花灯。   赵芯儿先是瞧上了个小兔儿灯,那灯是红色灯纸糊的,里边儿的烛火忽明忽暗,藏在小兔儿里边儿,瞧着漂亮极了。   她一眼便瞧上了,停在了摊贩前,眼巴巴的看着那兔儿灯。   半晌后,她扭过头看向袁子琰,小声说,“夫君,我想要。”   那小贩笑了下,道,“小娘子好眼光,这兔儿灯今日不少人都喜欢的紧,只不过这灯谜到现在,还没人猜中。可叫你夫君试一试,若是能猜中谜底,这兔儿灯,便送与你了。”   赵芯儿闻言,眸子一亮。   她抱着袁子琰的手臂摇了摇,一双眸子又眼巴巴的瞧着他。   袁子琰如临大敌,手臂僵直,太阳穴还突突的跳了两下。   京城人皆知,镇国大将军袁子琰举世无双,熟读孙子兵法,在沙场上那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但没人知道,这大将军行军打仗虽在行,可这舞文弄墨,却属实是……一团糟。   瞧着小姑娘一脸期待的目光,袁子琰张了张嘴,头一次,额角冒了汗。   袁子琰绷着一张脸,紧抿着唇,沉默了好半晌。   赵芯儿见他总是不理自己,歪着脑袋疑惑的看了他一会儿,便又拽了拽他的衣袖。   “夫君?”   片刻后,袁子琰面无表情的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慢吞吞的放在商贩手中。   商贩看着手里的银子,傻眼了。   “这位郎君,这不符合规矩,我们这儿的花灯都是彩头……”   话没说完,袁子琰便皱着眉从袖中又掏出一锭金子,放在了他的手中。   “……”   商贩无语凝噎。   赵芯儿错愕的睁圆了猫眼儿。   -   最后,商贩屈服在了金钱的淫威下,将那漂亮的兔儿灯,送给了赵芯儿。   赵芯儿一只手被袁子琰牵在手中,另一只手则是拿着兔儿灯,同袁子琰慢悠悠的走在街上。   她唇角微微翘着,眉眼也是弯起的,时不时抬头看袁子琰一眼,一副偷笑的模样儿。   袁子琰脸色有些泛黑,再她又一次偷瞧过来后,黑着脸开了口。   “不准笑了。”   “再笑,我便将花灯送回去。”   赵芯儿见他恼羞能怒,像是怕他真的送回去一般,赶紧捏紧了手里的花灯,弯起的唇角,也慢慢牵直了。   她仰头看着袁子琰,认真的夸赞道:“夫君,你真厉害,她们都没有灯呢!”   街上人来人往,不少小姐们手里,都没有拿着花灯呢。   看来,是今年的灯谜格外的难,这些人都没有赢到彩头。   用一锭金子换来花灯的袁子琰一点都不觉得自豪,甚至脸又黑了几分。   得,赵芯儿这马屁一巴掌拍到了马腿上。   除了逛花灯会的以外,还有不少人,正比赛猜着灯谜,抢这今年花灯会的魁首。   路上,赵芯儿听到有人议论起来——   “丞相府的千金已经猜对了二十八道灯谜了!”   “赵姑娘才学极高,去年花灯会的魁首便是她,想来,今年也不会换人了。”   “啧啧,这赵姑娘不愧是丞相府的千金,不仅长得漂亮,且才高八斗,还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听说如今还未定亲,去提亲的人,都快讲丞相府的门槛都踩平了!”   赵芯儿听着听着,便停下了脚步。   她突然想起来,她第一次见着公爹之时,公爹便有意撮合夫君与那位丞相府的赵姑娘。   “怎么了?”袁子琰见她停下来,压低声音问。   赵芯儿抬眼问他,“你同赵姑娘熟悉吗?”   袁子琰皱眉:“那是谁?”   赵芯儿高兴了,遂拉着他的手道:“我们也去猜灯谜那边瞧瞧吧。”   袁子琰停步不前。   赵芯儿看着他原本冷硬的面容,此时有些愁眉不展的模样,顿时弯起眼睛笑了。   她摇了摇他的手臂,软声道:“夫君,我已经有个花灯了,不想要别的了。他们都说那花灯会的彩头是最大最漂亮的花灯,但是我觉着,肯定没我手中这个好。”   其实,也不是不想要。   只是,那是京城整个花灯会的彩头,夫君便是再有能耐,也不能用银子买来。   众目睽睽之下,定然是作不了弊的。   既然注定无缘,还肖想它作甚。   而且,若是她说想要,夫君说不准要被吓跑。   她捧着小脸,叹了一口气。   还是不为难夫君了。   袁子琰听了她的话后,稍稍松了一口气,便牵着她,朝着猜灯谜那边儿去了。   过去后,便发现那处围着一圈的人,全都是在看热闹的。   还有人惊奇的讨论。   “这往年的花灯会魁首,都是丞相府的赵姑娘,没想到今年,竟有个年轻书生,与赵姑娘不分伯仲。”   有人道:“我还是觉着,今年的魁首,应当还是赵姑娘。”   也有人道:“那书生瞧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儿,我猜,他今年说不定能赢了赵姑娘!”   赵芯儿在旁边听着,顿时间来了兴致。   她兴致勃勃的朝着中间围着的二人看过去。   先入眼的,是位端庄漂亮的赵姑娘。   她既没带帷帽,也没带面纱,身着一袭淡紫色留仙长裙,梳着百合鬓,长得又漂亮又大气。   同赵芯儿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气质,她面色淡淡,举止优雅,正是丞相府的赵紫兰赵姑娘。   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   赵芯儿赞叹了一番,又朝着她对面的书生看去,结果这一瞧,就瞪圆了眸子,愣住了。 第五十一章 灯会 借花献佛   那书生不是别人, 正是前段时间,来了京城的祝府三少爷祝得毅。   赵芯儿心中很是惊讶,先前就听说, 三少爷学问好,但她又读书不多, 到底是怎么个学问好法,她并不知晓。   没想到,猜灯谜竟是这般厉害。   瞧着,就要跟赵姑娘争一争这今年花灯会的魁首了呢!   不止赵芯儿, 袁子琰也瞧见了前头的男子是祝三, 再一扭头,就瞧见身边的小姑娘傻愣愣的瞧着他看, 脸顿时间就黑了。   他攥着小姑娘的手微微紧了紧。   赵芯儿回过神来,她没瞧清楚袁子琰的神情。   心里边儿还正惊讶着呢,于是扭过头,小声跟袁子琰说:“夫君,他们方才说的人,居然是祝府的三少爷。”   “嗯。”袁子琰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   祝得毅不同于祝家其他两位少爷,他眉眼清隽, 身形清瘦修长,身上带着骨子书生气息。   这会儿不光赵芯儿, 还有不少小姐们在看他。   祝得毅同赵紫兰的猜谜比赛已经到了如火如荼的时候, 旁边不断传来赞叹声。   见小姑娘也是一脸紧张的盯着台上瞧。   袁子琰心里不痛快极了。   有什么好看的。   不就是会猜个灯谜。   袁子琰黑着一张脸,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台上。自然, 也有人发现了他。   大街上黑幽幽的一片,灯谜大赛这边儿,却是亮堂堂的。   虽说是黑夜, 但因着有很多亮着的灯,瞧着,却清楚了许多。   袁子琰周身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势,再加上有不少人认出了他,所以很自觉的,朝着旁边挪了挪。   也就显着别的地方很是拥挤,而袁子琰与赵芯儿周围,却宽敞许多。   人群中正在比赛的赵紫兰与祝得毅,很快便注意到了这边儿。   赵紫兰的目光渐渐的落在了袁子琰的身上。   她攥着帕子的手指微微紧了紧。   大将军今年,竟也来参加了灯会……   其实,爹爹同她提起袁将军之时,赵紫兰心头是雀跃的。   其他的姑娘嫌袁将军年纪大,瞧着凶,不懂疼人,但是赵紫兰崇拜他。   袁将军年纪轻轻,便率领将士们东征西战,保家卫国,实乃真男儿。   若是能嫁给这般的男子,她心中是愿意的。   可这事儿还没提上日程,便传来了袁将军已经成亲的消息。   赵紫兰心头失落,下一刻,便瞧见了站在袁将军身旁的女子。   那女子生的身条纤细,个头娇.小,面上带着面纱,瞧不清模样儿,但依稀能瞧出,是个美人儿。   武安侯寿辰后,京城人便都在传,袁将军的夫人虽出身低,但是生得极美。   赵紫兰微微恍然。   原来,袁将军今日,是陪着夫人出来逛花会的。   -   再说一旁。   祝得毅身后的祝芷甜发现他怔愣了片刻,便不耐烦的推了推他的手臂,颐指气使的催促道:“你愣什么呢?快点答!”   前些日子,祝芷甜被祝大老爷禁了足,今儿个上元节,才给放出来。   见祝得毅出来,便厚着脸皮跟了上来。   她喜欢那个最大的花灯,只要祝得毅赢了,那花灯便是她的了。   今日,所有人都在瞧那个花灯,等她拿了那花灯,肯定是今夜最令人羡慕的姑娘。   这样一想,祝芷甜心里就是一阵得意。   说完,又瞥了对面的赵紫兰一眼,撇了撇嘴,在心里不屑的道;说什么京城才女,我看也就不过如此,也就一张脸能看。   自从赵芯儿后,祝芷甜最不喜欢的,便是长得好看的女子。   尤其是赵紫兰被人称为京城第一美人,她心里更是不屑极了,只不过赵紫兰出身极高,她不敢说什么罢了。   而祝得毅听了祝芷甜这一番话后,眉头便微微皱了皱,神情里带了几分不耐。   他没理会祝芷甜,而是朝着不远处赵紫兰投去抱歉的目光。   很快,比赛便结束了。   赵紫兰略逊一筹,祝得毅拿了此次灯会的魁首。   主办人将大花灯递给祝得毅后,他便是微微一愣。   祝得毅是今年才来的京城,且这段时日内,学业繁忙,鲜少出府。就连今日上元节,还是被祝大人打发出来的,所以并不知道这花灯节猜谜,还有彩头。   只不过觉着这灯谜活动颇为有趣儿,后来便被激起了好胜心,这才同人比了起来。   如今,拿着手里头的花灯,便微微有些发愣。   再看对面的姑娘,神情颇为失落的样子,祝得毅眉头便是微微皱起。   若早知,他便不抢这花灯了。   身边,祝芷甜见他得了花灯,一脸兴奋,正跟他说,“祝得毅,快将花灯给我!”   呱噪的很。   他并不想将花灯给祝芷甜。   便瞧见了不远处的芯表妹,鬼使神差般走上前,将手里的花灯递给了她。   然后又朝着袁子琰一拱手,“袁将军。”   袁子琰脸黑了。   赵芯儿愣住了。   天上突然掉了个大馅饼,将她给砸晕了。   她瞅瞅左手的灯,是夫君拿一锭银子给她换来的兔儿灯。   再看看右手的,是方才三少爷递给她的。   瞧着又大又亮,是一朵荷花模样儿的,瞧着漂亮华丽极了。   有点好看。   比夫君给她买来的兔儿灯还要漂亮。   赵芯儿想。   随后,她又苦恼的想。   她不能喜新厌旧,且方才,她才跟夫君保证了。   再瞧瞧夫君的脸,黑的要吃人一般。   她突然觉着,手里这荷花灯,好像有点儿烫手。   她压下心头的不舍,抬眸看向祝得毅,行了个礼道,“三表兄。”   寻常时候,赵芯儿都唤他三少爷,但如今这般多人瞧着,她怕引人说闲话,遂唤了声表兄。   “我手中已经有了夫君送的灯,拿不下这些,三表兄可允我送人?”   祝得毅声音淡漠:“随你。”   而不远处的祝芷甜,方才见祝得毅将那灯递给了赵芯儿,气的好悬没晕过去。   祝得毅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赢了彩头不给她这个亲妹妹,竟巴巴的给了赵芯儿那个狐媚子!   祝芷甜脸都快要气歪了,手里的帕子,几乎被她给拧成了一团。   她正要气冲冲的冲上去找他们理论,便听到赵芯儿说,要将花灯送给旁人。   祝芷甜脚步慢了几分,心中冷哼一声,算她还有几分眼色。   就在她等着赵芯儿将花灯递过来之时,赵芯儿突然上前,将手里的花灯,递到了赵紫兰跟前儿。   她也瞧着了祝芷甜的目光,直接给忽视了。   祝芷甜想到美,她才不送她呢!   送给她还不如拿回家送给大黄。   她眉眼弯弯,声音软软的:“花灯应当配美人,我瞧着,赵姑娘比我更适合这花灯。”   方才,祝得毅赢了彩头后,赵芯儿便听到旁边有人小声又议论起来。   赵紫兰生的美,且家世好,不知引来了多少姑娘家的嫉妒。   这会儿,不知多少人正瞧着她出丑,幸灾乐祸呢。   赵芯儿在旁边听着,有些不大舒服。她很喜欢赵紫兰这样的姑娘,端庄大气,又有学问。   她自个儿脑袋笨,有些羡慕她,且听着别人的议论声,颇有些同病相怜之感。   这花灯注定不是她的,何不借花献佛。   -   再说赵紫兰,也听到了周遭的议论声,她面色微微泛红,面上也带了几分尴尬。   听到赵芯儿的声音后,她便是微微一愣。   垂眸看去,便瞧见了一双十分好看的眸子,那双眸子微微弯起,里边儿仿佛涟着水光,正笑盈盈的瞧着她。   赵紫兰心头滑过一丝暖意。   此时,她大抵明白了,袁将军为何会娶她为妻。   赵紫兰面上露出笑容,她将那花灯接过来。   “多谢袁夫人赠灯。”   祝芷甜在旁边看到这一幕后,傻眼了。   她眼睛睁的大大的,身子僵着,就好像是被雷劈了一般! 第五十二章 梨花 他说:学坏了。……   澧县祝府收到了祝大老爷的信时, 已经过了上元节。   自从赵芯儿等人走了后,隔壁袁府便变得格外的冷清。   祝芷桐一直掰着手指数,赵芯儿什么时候能回来, 如今已经过了年,上元节也过了, 想来,得开了春了。   祝府老太太收到大老爷的信时,祝芷桐正在跟前儿伺候着。   正给老太太捶着腿,便瞧见她拿着信愣在了原地, 瞧着脸色, 也是颇为惊讶的模样儿。   “祖母?”祝芷桐疑惑的唤了一声。   她知道这信是大伯父从京城寄来的,却不知这信上头说了何事, 竟是叫祖母这般惊讶。   难不成,是祝芷甜在京城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儿。   听到她的声音,祝老太太回过神来,长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信放在桌子上。   老太太突的问她,“芯丫头走之前,可有同你说, 她那夫君是做什么的?”   祝芷桐虽心中疑惑,但还是如实说, “芯妹妹说, 她家夫君应当是在京城开镖局的,如今京城的生意不景气, 才来了澧县。还说,她夫君这趟叫她去京城只是小住,兴许要不了多久, 便回来了。”   老太太轻轻拍了拍祝芷桐的手。   旁边火盆内冒着烟,屋内烟雾萦绕,老太太的神情看不真切。   半晌后,祝芷桐只她又叹了口气。   “想来,芯丫头先前也是不知情的,这丫头是个有福气的,阿柳与她爹娘在天有灵,也当放心了。”   阿柳,是柳老姨娘当丫鬟时候的名字。   祝芷桐心中愈发惊讶,仰头去瞧老夫人。   老太太见她眸中疑惑,和蔼的笑了笑:“你芯妹妹,大抵不会回来了,日后便留在京城了。她的夫君,姓袁,名子琰,乃当朝镇国大将军,亦是京中武安侯的独子。她做了袁将军的正妻,日后,定是要留在京城的。”   祝芷桐惊讶的张大了嘴。   赵芯儿之事,很快便在祝府之中传了开来。   祝芷雅知道的时候,表情瞧着,别提多复杂了。   祝芷桐看着她发青的脸,不知怎么的,噗嗤一声,便笑了。   至于祝大老爷所托,祝老夫人只接手了大少爷祝得昌的婚事。   她相看了多家,最后定了澧县一个秀才之女,此女长相寡淡,但性子像她爹,端庄严厉,学问不错,颇有大家风范。她年幼丧母,这些年家中大小事务,都是亲力亲为,置于内宅,算账管家之事,也能做的井井有条。   如今已经及笄,等昌哥儿从京城回来,便可成亲。   这位姑娘,无论是性子还是身份,老太太都颇为满意。   日后进了门,也能管束昌哥儿一二。   至于三少爷与三小姐的婚事,老太太推了。   并给大老爷修书一封:   甜丫头的名声,如今在澧县已经坏了,难找亲事。若是苗家不管了,便叫你跟前儿的姨娘留意着些,门第上不必太高,甜丫头的性子太过张扬,应当收一收了。若是嫁进了高门大院,才是真的害了她。   至于毅哥儿,将来许是个大有出息的,婚事且再看一看,不必急着定下。   祝得昌是跟着信一同走的,临上马车前,脸泛着白,腿还有点抖。   他自从知道了袁子琰的身份后,便是这样一幅模样了。   尤其是临到去京城前,更是状态差极了,仿佛他去的不是京城,而是什么龙潭虎穴。   -   开了春后,赵芯儿便收到了祝芷桐的信。   她先是在信中挤兑了赵芯儿一番,说她这般大的事儿,都不告诉她,眼中分明没她这个做姐姐的。   而后,又提到了祝得昌与祝芷甜的婚事。   祝芷甜的婚事也定下来了,是大老爷跟前儿的徐姨娘跟选的人家。   那人是大老爷的门生,生的样貌普通,家室也很一般,父母皆是乡下的,但是那男子人品不错,且学问很好。   大老爷当即便替祝芷甜做了主。   祝芷甜知道这消息后,在祝府中就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   还说那姓徐的姨娘是要害死她,竟对那徐姨娘大打出手,用花瓶砸破了徐姨娘的脑袋!   大老爷气的暴跳如雷,将她禁足在了院内。还说这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她不愿意。   她便是寻了死,成了一捧灰,也得嫁过去。   -   进了春后,天气渐渐回了暖。   脱了厚厚的冬装,人也跟着轻便了起来。   这个当景儿,梨花开的正艳,雪白的几点,郁郁葱葱的在挤在枝头上,像是冬日的雪,又不像。   赵芯儿已经许多年没见过梨花了,进祝府之时,年纪并不大,又在祝府里头待了那许多年,早已忘记先前瞧见的梨花长了什么模样儿。梨花如何漂亮,全都是听崔府的二小姐崔兰宜说的。   武安侯府有一大片梨花林子,秋日能结出甜爽可口的梨子,而春日里,能瞧见全京城最漂亮的梨花。听说是武安侯二十多年前特地差人种的,这片梨树长了二十多年,如今在京城里,都十分的有名。   赵芯儿本就想借着机会叫夫君多亲近武安侯府,如今又叫崔二小姐勾的心里痒痒。   便央了袁子琰小半个晚上。   袁子琰耐不过她的央求,最后还是准了她去武安侯府看梨花。   因着袁子琰要去上朝,赵芯儿是自个儿过去的。   前些日子才下了榻的李程安排了护卫,又准备了马车,嘱咐了一番跟着去的护卫丫鬟,瞅着马车摇摇晃晃的远去了,方才回了府。   今日请她过来的,是崔二小姐。   赵芯儿先去拜访了一番崔二夫人,便同崔兰宜一同去了她的住处。   崔兰宜招呼赵芯儿坐在椅子上,瞧她喝着茶,忍不住道:“嫂嫂,你今日穿的真好看。”   天暖了后,赵芯儿便穿的没那般多了。   她里边儿穿了浅茶色薄袄,袖口与领口处,都有一圈毛茸茸的白色绒线,袖口微微有些宽大,抬手间露出她一小截纤细的腕子。   领口是微微敞开立起的,小半边儿细白的脖颈藏在领口中,称的她的小脸愈发白皙小巧。   下头穿着一件荷色褶裙,裙摆有些长,盖住了鞋尖,但是却不至于会叫人踩到。   远远瞧着,煞是好看。   崔兰宜很喜欢,遂拉着她问,“嫂嫂,你这衣裙,是近日京城流行的款式吗?在哪家铺子买的。”   赵芯儿抿着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是我自个儿瞎琢磨的,你若喜欢,待会儿我给你画个样子,你叫丫鬟帮你做一件。”   崔兰宜一听,眸子便亮了几分。   “那有劳嫂嫂了。”   虽说天儿已经渐渐回暖,但是大多数屋里头,还是烧着炭火的。   赵芯儿穿的有些厚实,在屋里头坐了会儿,便有些发汗,小脸变得红彤彤的。   崔兰宜瞧着,怕热着她,也没再屋里头多待,便领着她去梨花园子那边儿了。   走进林子中,便闻到一股清香,树上一簇簇梨花,漂亮极了,地上也铺了一层雪白,风吹过,还有花瓣落下。   赵芯儿眸子中尽是惊艳,有些瞧呆了。   难怪崔兰宜说,这片梨花是全京城最漂亮的。   这处梨花林不仅漂亮,而且很大。   一大片梨花林子,走了一刻钟,也没走到头,便是全京城里头,也找不出比这再大的了。   崔兰宜在旁边掩着唇笑:“嫂嫂,我没骗你吧?这里的梨树不仅结花漂亮,果子还很是香甜,等秋日结了果子,我便叫人给你送几篮过去,解解馋。”   赵芯儿也笑:“那便提前谢过宜妹妹了。”   崔兰宜摆摆手:“这有什么,往年来讨梨子的不少,便宜了他们,还不如叫嫂嫂吃了。”她也促狭,转而又道:“这梨树结的果子也多,日后武安侯府短了银子,去卖梨子,也能过活了。”   赵芯儿忍不住一笑。   二人往前走着,赵芯儿忽而疑惑的问:“这府中,怎的中了这般多的梨树?”   崔兰宜也疑惑:“是大伯差人种的,二十多年了,旁人都说大伯爱吃梨子,可往年来,大伯并不怎么吃。”   赵芯儿眨了眨眸子,多了几分思绪。   袁子琰下了朝,便来武安侯府接人了。   他是同武安侯一起回来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下人们瞧见,还颇为惊奇。   武安侯瞥了一眼身后跟着的袁子琰,嗤了一声道:“近日里,你来侯府倒是勤快了许多。”   袁子琰看他一眼,沉眸不语。   武安侯气笑了。   不愧是他崔永安的种。   这个脾性,简直像极了他!   “你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该要个孩子了?”武安侯问。   袁子琰又瞥他一眼,“袁某的家务事,不牢侯爷操心。”   武安侯气的虎目圆睁,瞪了他一眼。   往前走了几步后,又声音硬邦邦的道:“今日用了膳再回去?”   袁子琰淡声道:“不必,我接了人便走。”   武安侯直接冷笑出声了:“我管你作甚,我是怕我儿媳饿着。”   说完,甩袖走了。   袁子琰接着赵芯儿走时,小姑娘还有些意犹未尽。   马车上,袁子琰捏着她的小手,温声道:“你若喜欢,今年在将军府也种上一些。”   赵芯儿偏头看他,叹气:“还是算了,你种的那枣树都没活。”   袁子琰沉默。   前些日子,袁子琰给她买了些蜜饯回来,突然便想起了去年在澧县种下的枣树。   遂给福伯写了封信,问他那枣树如何了,如今开了春,应当发芽了,今年若是结了果子,便差人运一些过来。   福伯隔了半个月才给他回信,很遗憾的告诉他,那颗枣树去年冬天给冻死了,不仅没发芽,且如今,袁府中又多了半个屋子的柴火。   赵芯儿偷眼儿去瞧袁子琰,见他长眉紧蹙,薄唇紧抿的模样儿,忍不住翘了翘唇角,眉眼都弯了起来。   袁子琰将偷笑的小姑娘抱在腿上,捏了捏她的小脸,垂着眉眼问:“嘲笑我?”   赵芯儿努力掩盖住笑意,抿着唇摇头,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还是弯着的。   “学坏了。”他说。   赵芯儿小声嘀咕:“跟你学的。”   袁子琰“哦?”了一声,弯腰在她耳边,语气淡淡的问她:“还有更坏的,你要不要学。”   这人总是这般,用最严肃的语气,说着最没正形儿的话。   若不是了解他的为人,非要被他给骗了不可。   赵芯儿知他没安好心,遂推开他的脸。   “不要。”   小姑娘声音脆生生的拒绝。   袁子琰垂着的眉眼中流露出几分遗憾。   人倒是正经了几分,但也没放开她。   赵芯儿突然问:“婆母生前,可爱吃梨子?”   袁子琰怔了怔:“什么?”   赵芯儿轻声说:“武安侯府的梨树林很大,听说是武安侯二十几年前差人种的,常人都说武安侯爱吃梨子,但宜妹妹却说,这树上结了的梨子,他一年中,也吃不了几个。” 第五十三章 失落 夫人这是有喜了?   在袁子琰印象中, 母亲最喜爱的水果,便是梨子。   每年秋日,都要备上许多。   还会酿梨子蜜, 梨子酒。   一喝,便是一整个冬天。   ……   这一路上, 袁子琰都未在说话。   赵芯儿乖乖的窝在他的怀中,也没再说关于武安侯的事情。   她想叫夫君与公爹冰释前嫌,但并不想逼他。   但这日的话,并非没有用。   后来的日子里, 赵芯儿明显能够察觉到, 夫君对公爹的态度,软化了许多。   偶尔她提起武安侯府时, 他也不会那般抵触了。   -   近日来。   赵芯儿便总是提不起精神,不仅如此,还有些吃不下东西,只要油腻一点儿的,便觉着没胃口,甚至还有些反胃。   知道她最近没什么胃口,瞧着下巴也瘦了一圈。   袁子琰有些心疼。   所以这日, 下了朝后,便特地去了一趟街上, 买了赵芯儿爱吃烤红薯, 还有糯米鸡。   他回来的时候,赵芯儿正在院子中晒太阳。   今儿个是个难得的好天儿, 春日的太阳也不烈,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她半躺在躺椅上, 眸子微微眯着,瞧着昏昏欲睡的。   袁子琰将手里拎着的东西递给春暖。她虽穿的厚实,袁子琰还是怕她睡冷了,于是又脱下大氅,上前一步,微微弯下腰,小心翼翼的盖在了赵芯儿的身上。   随后,直起身,轻声问春暖:“夫人可用膳了?”   春暖摇了摇头:“夫人说不饿,叫小厨房那边儿先不用上饭菜。不过那边一直热着饭菜呢,夫人饿了,便端过来。”   袁子琰听了,面色有些不好看。   他吩咐,“叫小厨房那边上饭菜吧,这些拿过去,叫他们热一热,待会儿一块端过来,另外,饭菜要清淡些,再熬一碗白粥。”   “是。”   春暖福了福身子,规矩的应了一声,便拎着东西去了小厨房。   赵芯儿睡的很浅,袁子琰给她盖上衣服的时候,手指便动了动,听着二人在旁边轻声说话,就醒了。   她缓缓的睁开双眼,看到旁边的袁子琰后,还懵了一瞬。   迷茫的眨了眨眸子,渐渐回过神来。   “夫君,你回来了。”   “嗯。”袁子琰应了一声,见赵芯儿要站起来,便上前弯下腰,将她扶了起来。   “可饿了?”袁子琰问。   赵芯儿摇了摇头。   袁子琰长眉微微蹙起,“便是不饿也要吃,我方才让春暖传了膳,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糯米鸡和烤红薯,起来用一些吧。”   赵芯儿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两个人进了屋后,饭菜已经上了桌。   袁子琰扶着她坐下,然后给她夹了一块糯米鸡,放在了碗里面。   她有许久未吃这家的糯米鸡了,先前很是喜欢,长时间不吃,倒是有些想了。   于是便执了银筷夹了起来,朝着唇边放去。   谁知,还没吃到,这个味道刚一靠近,赵芯儿胸口便有东西涌了上来,捂着唇便干呕了起来。   春暖包子等人连忙上了前,担忧道:“夫人!”   身边的袁子琰也皱紧了眉,轻轻拍着她的背,吩咐春暖等人:“去倒杯水来。”   又看向包子,“去喊大夫。”   霎时间,摘心楼里都乱了起来。   赵芯儿没吃几口,便没了胃口,吐过之后,也吃不下去了。   脸儿还微微泛着白,袁子琰将她抱到了榻上,握着她的手问,“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就是有些乏了。”   袁子琰皱着眉,扭头厉声道:“大夫呢,怎么还没到?”   赵芯儿抬手,摸了摸他的紧蹙的眉,软声道:“夫君,你别急,我没事的。”   摘心楼里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没多久,整个袁府便都知晓了。   李程听说了消息,也赶紧过来了。   询问了春暖等人后,面色便有些古怪起来。   他凑上前,小声同袁子琰道:“将军莫急,我瞧着夫人这反应,约莫是有喜了。”   这话说完,不光袁子琰与赵芯儿,摘心楼中的丫鬟们也都愣住了。   仔细想想,身子乏,不喜油腻,还有方才那模样儿,的确像是有喜了!   顿时间,摘心楼中丫鬟们面上都带了几分喜意,夫人有喜了,这摘心楼里,马上便要添一位小小姐或者小少爷了!   再说赵芯儿,怔愣了片刻后,便慢吞吞的伸出手,手很轻的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是了,她怎么便没想到。   先前祝府二老爷的妾室害喜时,也是这般。   她唇角微微翘起,很是高兴的模样儿。   原来,她是有喜了。   里面,是她与夫君的孩子。   希望是个男孩,同夫君一般顶天立地的男儿,等以后她再生了女儿,便可以护着妹妹了。   赵芯儿自幼父母双亡,后来外祖母也去世了。她一个人住在祝府里边儿,无依无靠。   再后来,给大少爷做了妾。可主母未进门,她这个做妾的,自然不能有孩子,再加上祝大夫人很不喜她,她进了门后,便给了她一碗绝子汤,彻底断了她的子女缘。所以这一世的赵芯儿,比谁都希望有个家。   有了孩子后,家才叫家。   她轻轻扯了扯袁子琰的袖子,眉眼皆是雀跃。   袁子琰的目光落在了李程身上,带了几分赞赏。   看向赵芯儿之时,眸子中又带了几分温情,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   就在这个时候,有丫鬟来报,说是大夫来了。   袁子琰微微颔首,“请进来。”   胡子花白的老大夫进来后,先拱手行礼。   “草民见过大将军,见过夫人。”   袁子琰:“不必多礼。”随后又吩咐他给夫人看病。   大夫诚惶诚恐的上了前,隔着一张帕子,给赵芯儿把脉。   渐渐的,他神情里带了几分凝重。   半晌后,他慢慢的收回手。   见大夫把完脉,袁子琰便将她的手塞回被子中。   如今,赵芯儿唇角还弯着,她轻声问,“大夫,我是不是有喜了?”   “这……”   大夫胡子动了动,额角微微有些冒汗,一副很是为难的模样儿。   赵芯儿瞧着,心头不知为何,有些发慌。   最后,老大夫看向袁子琰,“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袁子琰闻言,眉头便是一皱。   他扭过头去看赵芯儿,见小姑娘眼巴巴的看了过来,攥着帕子很是紧张的模样儿。   袁子琰理了理她耳边的碎发,温声道:“别乱想,我很快便回来。”   而后,看了包子一眼,吩咐她照顾好夫人,便朝着老大夫点了点头,率先朝着外面走去。   他们出去后,赵芯儿手中的帕子便捏的更紧了。   她看向包子,有些急道:“包子,是不是我有什么不好?”   包子心里也紧张,那老头说话怎么说一半。   若不是公子嘱咐了,她都恨不得去偷听了。   “夫人,您别乱想,大概是那老大夫要嘱咐公子些什么,才叫他出去的。”包子忙道。   赵芯儿仍旧紧紧的捏着帕子。   门外。   袁子琰沉声问:“我夫人可是有什么问题?”   大夫叹了口气,才道:“将军夫人并未怀孕。”接着,他又问:“夫人以前是不是受过寒,或者是掉进过湖中?夫人当时落下了体寒的病根,不仅不易受孕,若是不精心调养,许还会影响寿命。”   ……   进门之时,袁子琰周身冷意散去,渐渐平和了下来。   见着他进了门,赵芯儿便赶紧看了过去,她两只手紧紧攥着帕子,神情很是忐忑。   “夫君,大夫可有说什么?”   袁子琰走上前,做在塌边,握着她的手,“芯儿,大夫说,你并未怀孕,就是近日来紧张了些。”   赵芯儿闻言,眉眼便垂了下来,神情瞧着很是失落。   小脑袋也垂着,没了方才的精神头。   “原来不是害喜。”   她闷闷的点了点头,瓮声瓮气的道。   袁子琰瞧着她失落的小模样儿,有些心疼。   于是,目光凉飕飕的,落在了李程的身上。   李程察觉主子的目光,腿便是一抖。   且他突然间觉着,先前糟了打,且如今已经大好了的地儿,又有点隐隐作疼了。   这会儿,李程简直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得,马屁又拍马腿上了!   让你多嘴。   活该挨打。   此时,摘心楼里头一片寂静,丫鬟们都不敢吱声了。   袁子琰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抚,“你尚年幼,便是怀了孩子,我心中也总是会担心你受苦,如今倒是正好。不必着急,孩子我们可以晚几年再要,嗯?”   赵芯儿闷闷的点点头,乖巧的道:“嗯,我听夫君的。”   袁子琰吩咐春暖:“吩咐厨房,将粥热一热。”   “是。”   赵芯儿没有胃口,并不想吃,但耐不过袁子琰坚持,好歹吃了半碗,便吃不下了。   袁子琰也没勉强,便叫丫鬟将粥收了下去。   喝完粥后,汤药也熬好了,夏圆端了上来。   夏圆端着那汤药一进屋子,浓郁的苦味儿便扑鼻而来,赵芯儿下意识皱了皱鼻子,一张小脸都皱了起来。   眨眼间,夏圆已经端着汤药走上前来。   黑乎乎的药汁,伴随着浓郁的苦味儿,叫赵芯儿直想逃。   她扯了扯袁子琰的袖摆,扁了扁嘴问:“夫君,不是说没事儿,为什么还要喝药。”   袁子琰:“你近日不是没胃口?大夫说你有些受了凉,要喝几服药补一补身子。”   赵芯儿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娇气道:“我不想喝,我很快便能好了。”   袁子琰垂眸看着她,不语。   见央他没用,她不满的撅了噘嘴,身子往下蹭了蹭,将脑袋缩进了被子里。   被子中传来她闷闷的声音:“我不要喝。”   袁子琰轻轻扯了下被子,因着她在里面紧紧拽着被子,袁子琰怕伤着她,又没用力气,所以没拽开。   看着她这蛮横不讲理的耍赖模样儿,袁子琰方才的坏心情淡了几分,只觉着她可爱的紧,有些想笑。   又怕小姑娘听见恼羞成怒,于是手轻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他微微抬手,夏圆便将手里的汤药递给了他。   “都退下吧。”   他吩咐。   “是。”   丫鬟们齐齐应了一声。   他似是想起什么,眸子落在李程身上。   “李程,自己下去领罚。”   李程苦了一张脸。   “是。”   一扭头,便瞧见旁边包子那胖丫头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儿,顿时间更糟心了。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屋内的人陆陆续续退了出去。   门被轻轻合上,屋里头只剩下了袁子琰与赵芯儿二人。   赵芯儿闷在被子中,袁子琰端着药碗不说话,屋里边儿安静极了,仿佛掉根针都能听到。   突然,赵芯儿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从被子里伸出了半个小脑袋,只露出了一双圆溜溜的眸子。   她警惕的盯着袁子琰,问:“你叫她们都出去做什么?”   袁子琰没回答,只是手里的勺子轻轻搅了搅汤药,随后舀起一勺,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   见小姑娘猫眼儿一眼的眸子紧紧的盯着他,遂笑了笑道:“喂你喝药,她们在,我怕你会羞。”   喝药为什么会羞!   赵芯儿瞧着他勺子里的药作势往他自个儿唇边放,眸子都瞪圆了。   这个混蛋!   她忍不住想起上回来,他便是这样逼着她喝药的。   大混蛋。   赵芯儿气的鼓起了脸,凶巴巴的瞪着他。   但最后还是奈何不了他,只好丧气道:“我喝还不行嘛。”   比起方才凶巴巴的模样儿,这会儿她的声音软软的,带了几分委屈。   袁子琰闷笑一声,“不必如此勉强。”   赵芯儿磨了下牙。   臭不要脸,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勉强。”   -   汤药一天两幅,早晚各一碗。   袁子琰早晨要去上朝,所以只能盯着她喝晚上的。   春暖等人压不住她。   于是,早上盯着她喝药的差事,便落在了包子头上。   包子是向着自个儿夫人的,但公子同她说了那日大夫的话。   于是,包子便狠下了心,每日都盯着她喝药。   只要夫人能好起来,便是每日少吃个鸡腿,她也认了。   赵芯儿心里很气。   因为她觉着,刚被她策反了几天的包子,又叛变了。   早间,她端着药,一脸哀怨的看着包子,看向她的目光,仿佛看着一个负心汉。   负心汉包子仿佛瞧不见她的目光,铁血无情的道:“夫人,喝吧,奴婢给您备了蜜饯。”   见赵芯儿不动,包子只好苦口婆心的劝:“喝了药,您身体便不难受了,这药不苦的。您若是不喝,公子回来我便告诉他。”怕劝没有用,还威胁了一句。   赵芯儿只能一脸控诉的喝了药。   赵芯儿连着喝了几天药后,胃口便好些了。   她吃的也稍稍多了些,但还是吃不的油腻的。   偶尔便同包子去园子里逛逛,先前的失落模样儿,也没再出现过。   表面上瞧着,似乎对那个小意外,并没放在心里头。   但是袁子琰知道,小姑娘心里头,并非是不在意的。   先前她总嫌他夜里闹她,一到晚上,便用被子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很不乐意被他折腾。   可是这几日,小姑娘却主动了不少。   有时候还会主动凑上去亲他,扯他的腰带。   便是有时候他闹得狠了,她也不哭闹了。   乖乖巧巧的模样儿,叫人怪心疼的。   袁子琰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儿。   心口间仿佛被一个细小的刺儿扎着,不会特别疼,但总是会传来细细密密的疼,叫人难以忽视。   而且最近,小姑娘格外的黏他。   便如今日,他一回府,小姑娘便迎了上来,抱住了他的手臂。   她软声说:“夫君,我今日有在家乖乖喝药,我都喝了,就是药有点苦,不过夫君买的蜜饯很甜。”   袁子琰牵住她的小手,问她,“这几日在家闷坏了吧?可要出去逛一逛?”   赵芯儿眉眼弯弯的,“夫君若是想去,我便一起去。”   从街上回来,袁子琰还要处理公务,便去了书房。   赵芯儿平时,都觉着书房里面闷得慌,很不喜欢进去。   今日却主动在书房里头陪他,她仰头看着他,轻声说:“我给夫君磨墨。”   袁子琰不想拘着她,便道:“你同包子去园子里头逛逛吧,我很快便好了。”   赵芯儿不乐意,甚至还仰头看他。   她一双大眼睛水光涟涟的,“夫君是不是嫌弃我笨手笨脚的?”   袁子琰怎会嫌弃她?   只不过,她这些日子里,乖巧的让他有些心疼罢了。   见她这副模样儿,只好依着她了。   这夜,他回来的晚了些。   本以为小丫头已经睡了,没想到一上塌,小姑娘软软的手臂便落在了他的腰上。   袁子琰一愣,接着,便听到小姑娘娇软的声音。   “夫君,你今日怎么回来这般晚?”   “嗯,今日忙了些。”袁子琰道:“怎么还未睡?”   赵芯儿小声道:“我等夫君回来。”   说着话,她在他腰间的小手动了动。   袁子琰有些头疼,握住了她作乱的小手。   另一只手伸手捏了捏眉心,觉得胸口有些堵得慌。   赵芯儿的手被他握住了,便想凑上去亲他,结果却被他躲开了。   她微微怔愣了一下,眨了眨眸子,歪着头看他。   袁子琰:“睡吧,我乏了。” 第五十四章 拒绝 还想打她的包子!……   赵芯儿身子僵了僵。   手臂也有些僵硬。   袁子琰叹息了一声, 安抚般的拍了拍她,将手放在她的腰上,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还小, 孩子的事儿,不必着急。”   赵芯儿被他说中了心事, 脸蛋儿微微泛起红,咬着唇儿不吭声。   “睡吧。”   他淡声道。   -   赵芯儿吃东西反胃,并叫了大夫的事儿,很快, 便传到了武安侯府的耳朵里。   武安侯早就盼着孙子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边儿别提多激动了。   于是当天便叫府中管事儿的, 给赵芯儿送了许多东西去。   不仅有绫罗绸缎,金银首饰,还送了一些,孩童的玩具与衣服,男孩穿的,女孩穿的都有。   赵芯儿见着这些东西后,便是微微一愣。   当时, 袁子琰也在府中,瞧见武安侯叫人送来的东西, 脸登时间便黑了。   小姑娘神情失落极了, 她捏着手里的帕子,咬着唇看着那些孩童用的东西。   半晌后, 她仰起头,眼巴巴的看着他,说:“夫君, 我是不是叫老侯爷失望了?”   袁子琰的脸色登时间愈发难看了,他先是看向赵芯儿,沉声道:“你有没有怀孕,干他何事?”随后,又冷声吩咐李程:“将这些东西统统都丢出去!”   李程“哎”了一声,便吩咐小厮搬东西。   来送东西的几个小厮愣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忐忑,也不敢上前去拦。   赵芯儿见状,连忙扯了扯袁子琰的袖子,轻声道:“夫君,既是老侯爷的一番心意,便留下吧。”   若是真叫夫君丢了出去,恐会伤了老侯爷的心。   袁子琰捏了捏眉心,不语。   赵芯儿又央了一声,“夫君。”   袁子琰只好看向李程:“退下吧。”   “是,将军。”   因着赵芯儿求情,武安侯的东西,到底是没被丢在大街上。   再说武安侯,一门心思觉着,老崔家要有后了,这两日面上时常挂着笑,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儿。   他倒是有心去问问如今如何了,但是他一个当公爹的,也不好亲自去问。   于是这日,下了朝后,便拦下了袁子琰。   本来,因着先前赵芯儿的努力,武安侯同袁子琰不像是从前那般,到一处便会吹胡子瞪眼,也能相安无事的说上几句话了。   可这日,武安侯拦下袁子琰后,便发现他脸色很臭,看向他的目光中,也带了几分愠怒。   武安侯眉头一皱,但想起正事儿来,并没发作,只是道:“听说你媳妇儿有喜了,大夫怎么说?府中可还有什么缺的,我这几日一并叫人送过去。”   这番话说完,袁子琰的目光便凉了下来。   “老侯爷如今瞧着老当益壮,若实在喜欢孩子,自个儿生个便是了,何必总惦记别人家的。”   老侯爷一听,气的脸都黑了。   这叫什么话!   他这么大岁数了,还能给他生个弟弟不成!   还有,那是他的孙子,是别人家的吗!   他指着袁子琰,怒道:“混账东西,我惦记也不是惦记你,而是你媳妇儿肚子里那个。”   袁子琰仿佛没瞧见他的愤怒一般,径直道:“芯儿并未有喜,就不牢老侯爷操心了,东西日后也不用再送过来了。”   说完,便一甩袖,离开了。   留下武安侯一人,愣在原地。   第二日,崔兰宜便递了帖子,约赵芯儿去吃茶。   京城有座茶馆,听说在京中很是有名。   楼上有包厢,下头有说书的先生。   崔兰宜平时总爱过去听书吃茶,今个儿便约了赵芯儿过去。   赵芯儿近几日在屋中闷得厉害,收到了崔兰宜的帖子后,倒是带了几分欣喜。   当即便喊了春暖夏圆过来,给她梳头打扮。   春暖为她挑选衣服之时,挑了好些件。   最后蹙着眉,拿着衣服发愁的道:“夫人,您最近瘦了许多,衣服瞧着,都有些肥了。”   赵芯儿点了点头:“正巧儿今日出门,可以添置几件。”   包子闻言,便在旁边儿道:“夫人,您要多吃些,这些日子瘦了这般多,公子都要心疼坏了。每次看我们的目光,都黑沉沉的,嫌我们没照顾好您呢。”   夏圆点点头:“夫人,包子姐说的是,您可不能再瘦了。”   赵芯儿被几个丫鬟念叨的有些头疼。   李程听说夫人要出门,本想找几个护卫护着夫人一些,被赵芯儿拒绝了,她带着包子春暖便够了。   春暖心细,包子能打。   她出门并不喜带太多人。   穿戴好衣物后,春暖在旁问,“夫人,可要带帷帽?”   赵芯儿摇了摇头,“不必了,就这般出去吧。”   先前同袁子琰出去时,他经常会叫她带上帷帽。   但京中女子,鲜少有带帷帽与面纱的,便是崔兰宜出门,面上也是什么都不带的。   赵芯儿同她出门,不想显得她太过格格不入。   崔兰宜选的这处茶馆,果然十分的热闹。   赵芯儿进去之时,先生正说到精彩处,四周传来一阵喝彩声。   不过楼上环境倒是幽雅了几分,也没那般闹腾了,进了包厢后,崔兰宜早便在里头等待着了。   崔兰宜瞧见她后,面上便露出几分笑来,“嫂嫂,你来了。”   赵芯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宜妹妹久等了。”   崔兰宜摆摆手:“我也才刚到。”   等赵芯儿坐下,崔兰宜便扭头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安排上茶。   崔兰宜瞧着她,担忧道:“几日不见,嫂嫂怎的又瘦了这般多?前几日,我听说将军府唤了大夫,可是嫂嫂身子不适?”   赵芯儿道:“劳宜妹妹挂念,前些日子着了凉,如今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原来如此。”崔兰宜点点头:“嫂嫂身子瞧着便瘦弱,平日里要多注意身体。”   崔兰宜此次叫赵芯儿出来,一个是许久未见了,另一个则是因着崔二夫人所托,替老侯爷询问一番,袁府请大夫所为何事。   楼下先生说的是前朝一位将军的故事,那位将军骁勇善战,实在是一位英雄人物。   渐渐的,赵芯儿听的入了神。   谁知,正到精彩处。   那说书先生手中的醒目“啪”的一声。   “预知后事,请听下回分解——”   今日的故事,便结束了。   楼下传来一阵嘘声。   有那听到正兴头上的汉子,还不满的笑骂:“你这书生,忒的吊人胃口。”   赵芯儿回头神来,摇头失笑。   崔兰宜瞧见小嫂嫂有些失落的模样儿,便笑道:“嫂嫂若是喜欢,下次叫袁将军再同你一起来听。”   赵芯儿点了点头,问她:“宜妹妹,可要去成衣铺逛逛?”   崔兰宜闻言,眸子一亮,点了点头,“正巧儿要添置几件衣服,嫂嫂眼光这般好,待会儿定要帮我多挑几件。”   赵芯儿弯着唇笑:“那是自然。”   两人说着话,便出了包厢,谁知这时,突然撞上来个穿着紫衣的姑娘,那姑娘横冲直撞的,险些撞在赵芯儿身上,还好包子反应快,上前一步,挡在了赵芯儿面前。   包子又不是一般的姑娘家,她长得高大,又是个练家子,身上的肉很是紧实,颇有些硬邦邦的。   那姑娘撞在了包子身上后,便倒退了几步。   不仅被撞得很疼,还险些跌倒在地,瞧着很是狼狈的模样儿。   紫衣姑娘被丫鬟扶住,站稳后,甩开丫鬟的手,恼羞成怒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账东西撞到了本小姐!”   赵芯儿还未说什么,包子先皱起眉不满道:“分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的,怎么这般不讲理,先发作起别人来了,你方才横冲直撞的,还险些撞到了我家夫人!”   幸亏她反应快,不然夫人如今身子正是弱的时候,还不叫她给撞倒了!   紫衣姑娘目光落在包子身上,瞧着她一副丫鬟打扮,心里边儿愈发愤怒,“哪里来的这般不懂规矩的丫头!既然你家主子不会教,那本小姐就帮忙调.教一二,来人,给我掌嘴!”   好哇,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丫鬟,也敢这般嚣张!   话音刚落,便有丫鬟婆子上前,要去拽包子。   赵芯儿见状,小脸都沉了下来,“住手!”   这紫衣姑娘简直好生不讲道理!   自己撞上来不说,还想打她的包子!   紫衣姑娘这才瞧见一旁站着的赵芯儿。   她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一皱眉,嘴也跟着撇了撇,心里很是不喜。   哪里来的女子,长了一副勾人模样儿,瞧着就不像是什么正经好人家的姑娘。   原来她就是这嚣张丫头的主子,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儿的丫鬟,一样的没规矩!   “还愣着干什么!”她厌恶的收回目光,不耐烦的催促旁边的丫鬟婆子。 第五十五章 故人 许是不能生。   紫衣姑娘说完, 丫鬟婆子便朝着包子冲了上来。   赵芯儿气的捏紧了拳头,她冷哼了一声,吩咐道:“包子, 不用留情。”   “是,夫人。”   包子应了一声。   丫鬟婆子加一块儿, 都不是包子的对手,连包子的身都没碰着,便都趴在地上了。   一个个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喊着疼,别提多狼狈了。   再瞧那紫衣姑娘, 看着地上躺了一片的丫鬟婆子, 气的脸都几乎青了。   指着赵芯儿跟包子,因为太愤怒, 手指都有点发颤,“你、你们——”   就在这个时候,崔兰宜也跟着赵芯儿身后走了出来。   她方才便听到了动静儿,这会儿瞧见,便惊讶的不得了。   下一刻,她的目光落在紫衣姑娘的身上,便皱起了眉:“陈明萱?”   紫衣姑娘名为陈明萱, 是陈尚书家的千金。   陈明萱瞧见崔兰宜以后,面色也是突的一变, 她面露厌恶, “崔兰宜,怎么是你?呸, 真是晦气!”   崔兰宜没理她,而是担忧的看向赵芯儿:“嫂嫂,你没事吧?”   赵芯儿摇了摇头。   陈明萱看了看崔兰宜, 又看了看赵芯儿,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早就听说,袁子琰那个莽夫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夫人,原来,就是眼前这狐媚子一样的女子!   她不屑的撇了撇嘴:“难怪会嫁给袁子琰莽夫,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赵芯儿闻言,小脸便绷了起来,回怼道:“的确,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丫鬟婆子都是软脚虾,想来,你这个当小姐的也好不到哪里去。本以为,京城都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没想到,还有这种市井泼妇一般的姑娘家。”   这姑娘倒打一耙也便罢了,还张口便骂她夫君,简直好生无理。   “你——”陈明萱气的瞪大了双眼,牙都咬在了一处,盯着赵芯儿的脸,恨不得抓花了她的脸。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   正巧儿这时,从隔壁包厢又走出两个男子来。   两人都是文质彬彬的模样儿,一个皮肤略黑些,眉眼有些木讷,穿着一袭蓝色衣袍。   另一个身姿修长,面皮很白,眉目俊朗,身穿淡青色绫缎袍子。   二人出来后,瞧见躺了一地的丫鬟婆子后,皆是一愣。   身穿蓝色衣袍的男子名唤陈颂飞,是陈明萱一母同胞的大哥。   见着这副画面后,陈颂飞便疾步上前,沉声道:“发生了何事?”   陈明萱看到哥哥与身旁的男子后,方才嚣张跋扈的模样儿便瞬间不见了。   她面上带了几分羞涩,两只手下意识攥住了帕子,轻声说:“大哥,钰文哥哥……”说着话,她语气里带了几分委屈,“这二人好生无理,纵仆伤人,将我手下的丫鬟婆子都打伤了。”   同陈颂飞一起出来的男子,正是祝府的表少爷,韩钰文。   韩钰文瞧见赵芯儿以后,目光便落在了赵芯儿的身上,仿佛呆愣住了一般。   旁边陈明萱瞧见了他目光落在赵芯儿身上,气的手里的帕子都拧紧了。   赵芯儿也瞧见了方才出来的两个男子,瞧见其中一个后,她柳眉就轻轻蹙了起来,似乎是没想到,先前祝府一别后,还会再碰到他。   她撇撇嘴想,真是冤家路窄,这位表少爷,可真是个男颜祸水,只要遇着他,便没有好事儿。   陈明萱虽说认识崔兰宜,但是陈颂飞并不认识她。   瞧见对面的两个姑娘后,便顿住了脚步,一时之间有些头疼。   他一个大男人,总不好去为难两个姑娘家,但地上躺了一地丫鬟婆子这事儿,却是事实。   陈颂飞上前一步,沉声道:“不知舍妹到底如何得罪了二位姑娘,能让二位纵仆伤人?”   没等赵芯儿等人说话,韩钰文便回过神来,他忙上前一步道,“陈兄,这中间定是有什么误会,这位姑娘是我母家表妹,她性子很好,并不是会故意找茬之人。”   算着日子,芯儿妹妹如今,应当已经嫁了人……   韩钰文垂下眸子,遮盖住眸间的苦涩。   听说她嫁的那个男子,是个经商的,定是惹不起陈家的。   虽不知她怎会出现在这儿,但陈姑娘不是个好惹的性子,芯儿妹妹落在她手中,恐会吃亏。   陈颂飞:“既钰文兄这般说,那这件事便算了。”   陈明萱闻言,也点了点头,娇声道:“既然是钰文哥哥的亲戚,钰文哥哥又替你求情,这件事儿便算了。”   赵芯儿听后,柳眉就蹙的更紧了。   方才,崔兰宜在她耳边说了,这位陈姑娘的来历。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着老侯爷时,他要给夫君介绍的姑娘里头,就有这个陈姑娘。   任性跋扈倒打一把也就算了,居然还这般嫌弃夫君。   偏生得了便宜还要卖乖。   赵芯儿很气不过,她紧紧抿着薄唇,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落在陈颂飞的身上。   “你就是陈姑娘的哥哥?方才我们出门之时,她横冲直撞的撞在了我家丫鬟身上,自己险些撞倒了不说,还吩咐丫鬟婆子上手打人。怎么,如今敌不过我家包子,一个个趴在了地上,倒是我们的错了不成?”   此时,她原本娇软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硬邦邦的,可见是气着了。   崔兰宜也在旁冷声道:“尚书府今儿个便真叫我开了眼界了,别的本事见不着,倒打一耙仗势欺人这事儿,做的倒是熟练。”   两个姑娘夹枪带棒的一番话,叫陈颂飞脸色僵了僵,他下意识看向陈明萱,见她眼神躲闪,神情慌张,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他面色微赫,弯腰拱手道:“对不住,是舍妹莽撞了。”   赵芯儿冷哼一声,“道歉便不必了,只希望日后尚书府对家中女儿严加管教些,免得将来又出来祸害别人。”   说完,喊上崔兰宜便走了。   陈颂飞面色尴尬。   陈明萱被当众这般编排一番,一张脸涨得通红,眼圈儿都泛了红,气的一跺脚。   韩钰文怔则是愣在一旁。   几月未见,芯儿妹妹性子变了许多。   先前,她性子软的很,便是别人欺负到了头上,也不敢吱声,如今,倒是有了几分小性子。   虽可爱的紧,但她嫁的那人,恐护不住她。   赵芯儿一边往下走一边气呼呼的同崔兰宜说:“那陈明萱又算什么东西,她凭什么嫌弃夫君!”   说完,便发现崔兰宜有些吞吞吐吐的,神情有些古怪。   赵芯儿停下脚步,一脸狐疑的盯着她看:“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崔兰宜连忙摇了摇头。   赵芯儿继续盯着她看,小脸紧绷,很严肃的模样儿。   崔兰宜只好妥协,“我说了,你不准生气。”   赵芯儿点头:“你说,我肯定不气。”   崔兰宜:“先前,大伯父着急大哥哥的亲事,便去同陈尚书聊了聊。谁知,陈明萱听说了这消息,便在家中寻死腻活的,说她哪怕是投了湖,也不嫁给大哥哥。当时,这事儿还在京城中闹得沸沸扬扬,大伯父与大哥哥,没少被人议论。”袁子琰虽未认祖归宗,但在崔家排行是最大的。   说到这儿的时候,崔兰宜的面上便带了几分怒气,“她也不瞧瞧她那副模样儿,跟嫂嫂你比,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哪里轮得到她嫌弃大哥哥?便是她寻死腻活着要嫁,大哥哥都不会要她!”   说完,她便小心翼翼的去瞧赵芯儿。   只见小嫂嫂拳头都紧紧的攥在了一起,小脸上跟裹了一层寒霜一般,紧紧的绷着,瞧着……似乎气的不轻。   崔兰宜悻悻的收回目光。   不是说好不气的吗……   赵芯儿的确气坏了,而且还有些后悔,后悔方才怎么没多骂她几句。   她那些丫鬟婆子过来打包子的时候,就应该叫包子趁乱给她一脚!她凭什么嫌弃夫君,夫君才瞧不上她呢!   赵芯儿正生闷气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芯儿妹妹——”   原来,赵芯儿下来没多久后,韩钰文放心不下,便追了下来。   赵芯儿很不耐烦的扭过头:“表少爷可还有事?”   韩钰文看着面前的姑娘,突然便沉默了。   半晌后,他方才道:“芯儿妹妹,你何时回澧县?陈尚书的千金是个任性的性子,今日.你这般让她下不来台,她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她便是手再长,也伸不到澧县去。   况且,韩钰文也担心她夫君若是知道她得罪了陈尚书家的千金,可能会怪她。   赵芯儿打断他的话:“不牢表少爷操心了,我还有事,便先告退了。”   说完,赵芯儿便拽上崔兰宜走了。   -   很快,二人便来到了成衣铺子。   崔兰宜小心翼翼的瞧着赵芯儿,“嫂嫂,方才那男子,是你的表亲?”怎么瞧着,那俊俏的公子对嫂嫂关心不一般。   赵芯儿淡淡的应了一声,道:“他是祝府的表少爷。表了三千里的表亲,并不亲近。”   崔兰宜点了点头,虽说心中还是有些疑惑,但是见小嫂嫂似乎并不喜欢这人,便识趣儿的没再继续问下去。   俩人来的这家成衣铺子是京中最有名气的一家,往日里客人很多。   崔兰宜常来这家,一进门,便有人迎上来,领着两人往楼上走。   往前走之时,路过了两个妇人,正一边看着布料一边闲聊着。   一个妇人问:“张家那媳妇儿,进门将近一年了吧,怎的还未听说有信儿?”   另一个妇人唏嘘道:“那也是个命苦的,我听说啊,张家那媳妇儿大抵是不能生。前些日子去看了大夫,拿了许多药回来,这些日子,一直瞧见她在喝药呢,也没听见信儿,想来也不管用的。张家婆子对她不满已久,若是再怀不上,许是便要休妻了。”   赵芯儿听着,突然便愣在了原地。 第五十六章 哄她 到底是谁哄谁?……   在成衣铺子挑了几件衣服后, 赵芯儿便兴致缺缺的回了府中。   一整个下午,她瞧着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袁子琰回来后,明显察觉小姑娘情绪不太高。   他进屋之时, 小姑娘正一只手拿着还没绣完的帕子,另一只手还捏着一根针。   她呆呆的坐在榻上, 手上好半晌没动,也不知是在想什么,连袁子琰推门进来,都没注意到。   袁子琰微微皱起眉, 轻手轻脚的退出去将门关上, 而后喊来了包子,问她发生了何事。   包子左思右想, 最后觉着,可能是跟那陈尚书府中的千金有关系。   于是,便将在茶馆中的事儿同袁子琰说了。当然,包子很有眼力劲儿的,没同公子说祝府表少爷的事儿。   袁子琰闻言,得知她没吃亏,还将那陈尚书府中的千金给骂了一顿, 唇角几不可闻的上扬了几分。   他吩咐:“下次再碰到陈尚书府上的,不必留情。”   “是。”   原来, 小姑娘是在心疼他。   袁子琰进了屋子, 走到塌边,小姑娘还是方才那个姿势, 一动都没动。   他坐在她身边,将她手里的东西轻轻拿了过来,放在了一旁。   赵芯儿这才回过神来, 抬起头来看他,“夫君,你回来了。”   袁子琰低低的应了一声,问她:“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赵芯儿摇了摇头,“大抵是春日里容易发困,便总是呆愣。”   袁子琰:“你今日同崔府的二小姐出去吃茶了?”   “嗯。”说起这个,赵芯儿倒是来了几分兴致:“那茶馆中很是热闹,尤其是楼下有个说书的先生,讲的故事很有趣,我听了一回,觉着还有些不过瘾呢。”   袁子琰点点头:“你若喜欢,我下次陪你过去。”   赵芯儿弯了弯唇角,“好。”   袁子琰见她没主动提茶馆里的事儿,便也没去问,只执起她的手,轻声问:“出去逛了一天,可饿了?”   天色不早了,也到了该吃完饭的时候。   赵芯儿揉了揉肚子,“下晌时,在茶馆里头吃了些茶,也吃了点心,如今儿还不太饿。”   袁子琰见她摸着自个儿的小肚子,大手也放了上去。   捏了两下后,轻声道:“没肉了。”   赵芯儿俏脸红红的瞧着他,将他的大手拉开。   袁子琰轻咳一声,收回目光:“那便陪我吃些吧,你也用些粥,省的晚上会饿。”   赵芯儿点了点头。   见小姑娘吃不下,袁子琰也没吃多少。晚膳简单用了些,袁子琰便叫下人撤下了。   吃完饭没多久,便有丫鬟端着汤药进来了。   袁子琰将那碗药接到手里,便坐在了赵芯儿的身侧。   她下意识便捏紧了手指。   这副药,她吃了已经许久了。   她顿了顿,才轻声道:“夫君,我如今身子已经大好了,便不用喝药了吧?”   便是受了凉,都这般长时间了,应当也好了的。   袁子琰道:“你这两日还是吃不下东西,可见还没好利索,再喝些时日吧。”   说完,轻轻拍了拍赵芯儿的发顶:“乖,良药可口。”   赵芯儿心里边儿乱糟糟的,脑袋里头,忍不住便想起来今个儿在成衣铺子里头,那两个妇人说的话来。   几句话不停的在脑袋里边儿重复,闹腾的她心里都带了几分烦闷。   她抿了抿唇,抬眸看向袁子琰,眸子中罕见的带了几分认真:“夫君,我有话要同你说。”   随后,赵芯儿又看向旁边的包子春暖等人:“都下去。”   “是。”   袁子琰见她神情严肃的模样儿,微微一怔。   “怎么了?”他轻声问。   赵芯儿将他手中的药碗端了过来,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随后绷着一张小脸儿,黑白分明的眸子一错不错的,落在袁子琰的身上。   “夫君,我问你个事儿,你要同我说实话。”   赵芯儿说完这句话,眨了眨眸子,眼圈儿突然之间便红了。   她眼睛雾蒙蒙的,眼泪啪嗒一下,便掉了下来。   袁子琰见着她这副模样儿,突然便有些慌了,连忙伸手去擦她的眼泪,“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赵芯儿小小的鼻翼动了动,声音有些哽咽,“夫君,我一直怀不上孩子,是不是身子不好。那日大夫到底说了什么,是不是说我不能生?这药,是不是便给我治病的……”夫君待她很好,若是她真的不能生,许也不会嫌弃她。   但是一些不能生的当家主母,都会给夫君纳妾,可她不想这样。   赵芯儿越是想,心里边儿便越是难过,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不一会儿,小脸上便都是泪了,小幅度的抽搭着,还打了个哭嗝儿。   再说袁子琰,听到赵芯儿这句话后,动作便是蓦地一僵。   接着,便瞧见小姑娘越哭越凶了。   袁子琰心中闷闷的疼,他轻轻擦拭着小姑娘面上的泪,温声道:“你听谁胡说的,没有的事,先前你着了凉,胃口又总是不好,大夫这才开了药,莫哭了。”   赵芯儿抽抽噎噎扭过头,眼巴巴的看着他。   她哭得眼睛有些微微发肿,眼角都泛着红。   袁子琰想起那日大夫的话来,心头忽的腾起几分苦涩。   若是他能早些遇到她,定不叫她吃这些苦。   “你别骗我。”赵芯儿哽咽着道。   若不是她有问题,那日大夫怎么会吞吞吐吐的,还特地叫他出去说。   袁子琰张了张嘴,也知她如今不是那般好骗了。   于是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面上拧着眉,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儿。   “其实……”   赵芯儿抬起头,一双红肿的眸子眼巴巴的瞧着他。   袁子琰擦了擦她面上的眼泪,欲言又止:“其实,是我有问题。”   赵芯儿愣了一愣,目光呆呆的瞧着他。   袁子琰抬手抹了一把脸,眉头紧皱道:“你的身子没问题,如今吃的药,的确是你身子受了凉,大夫给你开的药。那日,大夫叫我出去,其实是因着我的身体。”   “啊?”赵芯儿更懵了。   袁子琰握住赵芯儿的手,认真的看着她道:“那日,大夫说,我年纪大了些……再加上小时候吃不饱睡不暖,身体有些亏空,所以如今难要孩子,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将来,许有可能会有孩子。”说到年纪大时,他面色微微发沉,还停顿了一下,似乎很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说完后,他便面露愧疚,摸了摸她的眼睑,轻声道:“你那般喜欢孩子,却因为我,难以有孕,芯儿,你会不会怪我?”   他眉眼低垂着,神情看起来很是失落。   赵芯儿听了后,用手背一抹面上的眼泪,也不哭了。   而是两只小手紧紧的攥住了他的手,急道:“夫君,你又没有错,我怪你做什么!”   夫君鲜少流露出这样的神情来,他定然是难过极了。   她还记得,那日他以为她有喜之时,面上难得有了几分笑意。   他这般大的年纪了,定然是想有个孩子的。   赵芯儿想,她今日以为自己不能生孩子之时,心里头那般难过,还怕夫君会找其他人,夫君此时定然也是这般的。   将心比心,她定不能怪夫君。   而且要好生哄他,叫他忘记这事儿。   同时,赵芯儿心中又懊恼起来,先前她不懂事儿,总是缠着夫君,岂不是在他伤口上撒盐?   遂,赵芯儿小脸凑上去,轻轻亲了亲袁子琰的侧脸,软声道:“夫君,孩子的事儿急不得,我们还年轻,日后可以再要,而且,大夫不是说了,只要好生调理,你的身体便会好了。”   不知为何,赵芯儿听到外头,一向温顺的大黄莫名其妙的叫了两声。 第五十七章 护夫 他不疼你,我疼你。……   袁子琰点了点头, 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将小姑娘哄好了。   但是很快,他也发现了弊端。   就是晚上之时,小姑娘不仅没有先前那般主动了, 甚至还很不乐意同他行房。   她本就嫌他闹得时间久,累得慌, 如今不着急要孩子了,自然不会依着他了。   袁子琰总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是,若她只是不依也便算了, 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儿。   拧着小眉头煞有其事的同他说:“夫君, 我听人说,总是行房事, 也会影响子孙后代。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应当少行房事,这样对身体好,也能多养一段时日,兴许用不了多久,便养好了呢。”   袁子琰听了后,脸登时便黑了。   什么叫他年纪不小了, 应当少行房事?   小丫头片子,近日来是他太惯着她了。   他瞅着小姑娘认真的小脸, 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将人摁在了榻上。   赵芯儿撅了噘嘴,用手捂住了他亲过来的唇。   到底舍不得凶她, 袁子琰虽说脸黑的跟什么似的,但还是将她的小手小心翼翼的握在掌心。   他哑着嗓子在她耳边一本正经的低声道:“遇着你之前,我便没有过别人, 大夫说,许是我这些年来素太久了,才落下这个毛病的,叫我多行房事,才能叫病情有所好转。”   赵芯儿闻言,便瞪圆了猫眼儿。   被他握在掌心的小手也忘记了挣脱。   还、还能这样?   “真的?”   她拽着腰带,快哭了。   “嗯。”他的声音听起来极其认真。   小半晌后,她委屈巴巴的声音从床幔内传来。   “那、那行吧。”   -   大抵是觉着最近夫君应当很难过,所以这些日子里,赵芯儿事事都依着他。   不过同先前的乖巧却是不同。   先前她是叫人心疼的乖巧,如今,她是心疼别人的乖巧。   前者叫袁子琰胸口总是揪着,而后者,则是叫他颇为春风得意。   袁子琰长这般大,除了小时候母亲外,还是头一次尝到被人宠着的滋味儿。   只觉着这感觉,十分不错。   就是良心稍微有点痛。   且这些日子,他还总是拘着赵芯儿陪他吃饭,给她夹菜叫她多吃点儿。   只要赵芯儿皱眉,他便也垂下眸子不吭声。   小姑娘便会扬起笑脸,软声说,“夫君给我夹得,我都爱吃。”然后低下头,苦大仇深的将东西吃完。   殊不知,他垂下的眸子里头,哪里有半分难过。   有的,只是因着小姑娘太过乖巧贴心,而带着的几分笑意。   不过被袁子琰这么喂着,小姑娘这些天倒是胖了几分,虽说先前的肉没都养回来,但伸手捏一捏,好歹能捏着肉了。   这日,武安侯又跑来了将军府。   是因为前些天,袁子琰给圣上递了个折子,参了陈尚书一本,说他治家不严,家中儿女在外纵仆欺人。   这折子正巧儿昨日,被圣上给瞧见了。   今儿早朝上,便拿出来说了。   在朝堂之上,将陈尚书给臭骂了一顿,又罚了他的俸禄。   不仅如此,还将其当成反面例子,给朝中大臣好好上了一课,叫他们日后治家严谨些,定不要犯陈尚书这般的错误,不然绝不轻饶。   这一早上,陈尚书涨成了猪肝色的脸便没落下来过。   下了早朝后,更是愁眉苦脸的去找了武安侯。   颇为怨念的问他:“老侯爷,我到底是何事得罪了袁将军?”   武安侯同陈尚书关系不错,经常在一块儿吃酒,不然先前,也不会瞧上他家的姑娘。   自家臭小子将人给参了一本,叫老友下不来台,武安侯面对着陈尚书时,面色也是讪讪的。   还是因着这事儿,这不是找茬玩儿吗!   所以,武安侯辞别陈尚书后,心里头就压了几分火气,便气冲冲的找上门来了。   当时,袁子琰刚回府,武安侯也就跟他一前一后的功夫。   赵芯儿约摸着夫君快要回府的时候,便叫春暖去吩咐小厨房热饭了,还叫那边炖了人参鸽子汤,准备给夫君补一补身子。   而她自个儿,则是领着包子去院子门口接他了。   瞧见袁子琰大步走进来后,赵芯儿便弯了弯唇角,“夫君,你回来啦。”   说着话,她走上前,微微踮起脚尖,便去帮他脱外衫。   袁子琰眸子中闪过点点笑意。   赵芯儿刚将手中的外衫递给旁边的春暖,老侯爷便进来了。   他眉头紧锁着,因着李程在旁边阻拦,很是不耐烦,还一脚踹在了李程的屁.股上。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踹开李程后,他朝着袁子琰沉声喝道。   赵芯儿跟袁子琰停下脚步,扭过头瞅他。   “不知老侯爷过来,所为何事?”袁子琰淡声道。   赵芯儿也不满的看向老侯爷。   他怎么一来便骂夫君呀!   武安侯瞧着他在这副模样儿,心里头顿时间更气了,“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来!我问你,陈尚书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你今儿个便跟我过去,给陈大人道歉。”   袁子琰面色不变,语气仍旧是淡淡的:“他既管家不严,便理应子债父偿。老侯爷今日若是为着这事儿来,那便请回吧。”   赵芯儿听到这儿,便明白了他们因何而吵。   陈尚书,不便是那日那嚣张跋扈陈姑娘的父亲?   她眼睛睁的圆圆的,错愕的看向袁子琰。   夫君同陈尚书对上,原来是为着她么?   这厢,老侯爷听了袁子琰的话,心头怒意更甚,“混账东西,你简直反了天了!你可是因着先前陈姑娘之事心中仍有记恨?你一个大男人,竟只有这般肚量!我这张老脸都要被你丢光了!”   别说袁子琰沉下了脸,便是赵芯儿听到这儿,也生了气。   她抿着唇看向老侯爷,小脸紧紧绷着,娇声反驳道:“老侯爷,你在没了解事情经过前,便贸然冤枉夫君,这与那草菅人命的贪官污吏又有什么区别!我觉着这事儿,夫君并未做错,错的是陈尚书家的那千金!夫君参他,那是为国为民,以儆效尤,你便是他父亲,也没资格这般说他!”更何况,夫君如今还没认祖归宗呢。   那陈尚书,的确治家不严。   养出这样刁蛮的女儿来,难道不该被参?   那陈明萱还敢嫌弃夫君,他活该他!   赵芯儿捏着小拳头,愤愤的想。   说起来,赵芯儿自见过了武安侯,还是头一次这般顶撞他。   不说袁子琰与丫鬟小厮们,便是武安侯本人,也愣住了。   他虎目圆睁,错愕的看着眼前那瞧着娇气,性子很软和的小姑娘。   赵芯儿说完,还冷哼了一声,迈着小短腿上前一步,站在了袁子琰的跟前儿,睁着圆眸,跟武安侯对视着。   “你——”武安侯错愕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大概是很震惊,说话都磕巴了。   似乎怎么都没想到这个软和好脾气且向来孝顺的儿媳,居然会这般跟他说话。   赵芯儿道:“侯爷对不住,是妾身失言了,妾身是小地方来的,不懂规矩,您莫怪,这便告退了。”   说完,抱着袁子琰的手臂,就气呼呼的走了。   回去后,赵芯儿还是不解气,遂吩咐包子:“包子,去库房将先前老侯爷送来的东西统统都找出来,再找几个人抬出来,将那些东西给武安侯府送回去。”亏得他她先前还顾忌着他的面子,将东西留下来,早知道,先前就叫夫君将东西丢出去!   袁子琰心中其实并不是很气,这会儿瞧见小姑娘气咻咻的样子,心中还颇为好笑。   站在她的身边,伸手碰了碰她发簪上晃动的小珠子。   小珠子晃动了下,轻轻碰到了赵芯儿的脸颊。   她扭过头瞧他,见他眸子中带了几分笑意,便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还笑!”   袁子琰坐下来,将她拉到腿上坐下,理了理她额角的碎发,轻声问:“你不是很想我同老侯爷和好?”   赵芯儿撅了噘嘴:“如今不想了。”   “哦?”   “谁叫他骂你,简直不讲道理!”她都舍不得骂夫君,他居然很不讲道理,张口就骂,简直太过分了!   赵芯儿心里头很生气,又有些心疼,遂将小脸埋在他的胸口上,蹭了蹭道:“夫君不难过,他不疼你,我疼你。”   老侯爷本就对不住夫君母子两个,先前想着,老侯爷心有悔意,虽说两人到一处,总是吹胡子瞪眼的,但是对夫君其实很不错,便想缓和一下他们的关系,日后多一个人疼夫君。   谁知,他太叫她失望了。   有这样的爹,还不如没有!   不用他疼了,日后只她一个人疼夫君便够了。   再说袁子琰,听了赵芯儿这话后,便微微怔了一怔。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发顶上,眸色渐渐深了几分。   半晌后,他抬起手,放在了她的发顶,轻轻揉了揉。   “嗯。”   他低低应了一声。   “你要记着这话。”   他轻声说着,面上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柔情。   这么乖的小姑娘,叫人怎么舍得叫她受委屈。   -   再说武安侯,被赵芯儿怼了两句后,便神情难辨的回了武安侯府。   在将军府折腾了一通后挨了骂回来的老侯爷,心里头倒是不剩多少怒气了,就是觉着有些不得劲儿。   难道,这中间真有什么隐情不成?   他想起前几日崔兰宜同赵芯儿一起出去玩了,便吩咐下人将人叫了过来。   崔兰宜对这个严厉的大伯父,还是有几分畏惧的,也不知叫她来是做什么,神情还有些忐忑,规矩的唤了一声:“大伯父。”   武安侯点了点头:“不必拘束,我叫你来,是有件事儿问你,你那日同老大媳妇出去吃茶,可发生了什么?”   崔兰宜也没隐瞒,他一问,便将那日遇着陈明萱的事儿,同他给说了。   崔兰宜并不知武安侯刚从将军府回来这事儿,说的时候,语气很是不满,小声的道:“陈明萱被陈家娇惯的厉害,对大哥哥张口便是那个莽夫,似乎很瞧不上大哥哥的模样儿,当时嫂嫂气的狠了,便将她给骂了一通……”   武安侯听完后,沉默了好半晌。   随后才苦笑了一声,原来,真的是他误会子琰了。他是为着他媳妇儿出气,才参了陈大人。   也是,那臭小子连他这个当爹的都不在意,又怎么会在意一个没几分印象的陈姑娘。   随后,又叹了口气,这陈家的姑娘,的确是没规矩了些,也幸亏当时没嫁过来。   同时,发现小姑娘这般护着子琰后,武安侯心头更是一阵熨帖。   他乐意见得小两口感情这般好,想着日后也便没什么可操心的了。   就是这次,他将那好性子的小姑娘给得罪狠了,若是那臭小子也便罢了,那是个冷清的性子,不会在意,但那小丫头,瞧着似乎是个记仇的。罢了,叫人再送些东西过去,就当是赔礼道歉了。   瞧着那小姑娘的模样儿,应当是个好哄的。不过是在气头上罢了,先前,不是还劝那臭小子跟他和好呢。   于是,武安侯便唤来了管事儿的,叫他从库房挑些东西,给将军府送过去。   谁知,那管事儿的听完,面色古怪极了。   他犹犹豫豫的:“侯爷,这……”   武安侯不耐烦:“有话便直说,吞吞吐吐的作甚?”   管事儿一咬牙:“侯爷,这东西,许是送不出去了,方才将军府的来了人,是抬了几箱子东西过来的,说是,说是先前武安侯府送过去的东西,袁夫人差人给送回来了!”   得,武安侯一听,顿时傻眼了。 第五十八章 护短 远远瞧着,小姑娘漂……   武安侯知晓了前因后果之后, 便去找陈尚书闹了一通。   大抵意识是,叫他好好管教下家中女儿。   他被参,这事儿一丁点都不冤枉。   陈尚书在武安侯那儿吃了个挂落, 也终于明白,这事儿的起因原来是出在了嫡女陈明萱的身上, 回去后便大发雷霆。   韩钰文是陈尚书的门生,同陈尚书的一双儿女关系都十分不错。   这日,他来府中找陈颂飞,便见他眉头紧锁, 愁眉苦脸的样子。   正要问陈颂飞发生了何事之时, 便有小丫鬟苦着一张脸上前来,声音听起来仿佛挺着急的:“大少爷, 小姐在屋中哭了许久了,一双眼睛都哭肿了,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您快去劝劝吧。”   陈颂飞揉了揉额角,沉声道:“她有什么可哭的,这丫头,向来骄纵惯了, 也该吃一吃亏,长一长记性了。”   “大少爷……”   “行了, 下去吧。”   陈颂飞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丫鬟只好退了出去。   丫鬟出去后,有小厮关上门, 书房之中只剩下陈颂飞与韩钰文二人。   他朝着韩钰文抱歉一笑:“叫钰文兄看笑话了。”   韩钰文疑惑的问道:“陈兄,府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颂飞长叹了一口气:“说来惭愧。此事,与钰文兄那位表妹有关。”   韩钰文闻言, 心中便是一紧,难不成是陈姑娘记恨上了芯儿表妹,不想这般善了?   他忙上前一步,紧张道:“陈兄,芯儿表妹那日也是无心之举,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便不要与她计较了。”   陈颂飞听了他的话后,微微一愣,随即摇头苦笑道:“钰文兄这是哪里的话,这件事,本就是舍妹莽撞,我哪有脸面,同袁夫人计较。”说完,他叹息一声,拱手道:“且,如今要计较的,也并不是我们,而是袁将军。舍妹冲撞了袁夫人,实在不该,还望钰文兄帮忙递个消息,过几日,我定去将军府,亲自向袁将军夫妻二人赔礼道歉。”   韩钰文听了他的一番话后,动作便怔愣了下来,心中更是愈发疑惑。   陈兄所说的话,拆开他皆能听懂,怎么连在一处,他便听不懂了呢?   “这事,同袁将军又有何关系?”韩钰文拧眉道。   将军府的袁将军,韩钰文早有耳闻,知那是一位铁铮铮的汉子,曾击退过无数敌军,韩钰文虽是一个文人,但是对袁将军这样的英雄男儿,心中也是十分敬佩。   可陈兄,怎么会将袁将军与芯儿表妹扯在了一起。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再说陈颂飞,听了韩钰文的话后,也同样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他目光落在韩钰文的身上,见他面上的神情不似作假,渐渐的,面色便变得古怪了起来。   “钰文兄……”   他欲言又止。   韩钰文俊脸疑惑的看向他。   “钰文兄,你可知你这位表妹,嫁了何人?”陈颂飞问。   韩钰文顿了顿,如实道:“先前,听人说,是嫁了位经商的。”   陈颂飞面色愈发古怪了。   难怪了。   原来他是当真不知情的。   看来,叫钰文兄递消息这事儿是泡汤了,他还是自个儿给将军府递拜帖吧。   韩钰文自然也瞧见了他古怪的神情,心头疑惑更甚。   同时,心里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   他迟疑着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陈颂飞盯着他看了半晌,才道:“你那位表妹,并不是嫁的商人,而是当朝的镇国大将军袁将军的夫人。前些日子,舍妹冲撞了袁夫人,袁将军知晓后,为了给夫人出气便参了父亲一本,父亲今日得知事情经过,狠狠罚了明萱,她才会在屋中哭闹不止。”   韩钰文听完,俊脸上闪过浓浓的错愕。   “陈、陈兄,此话当真?”   因为太过震惊,他声音听起来都有些膛目结舌的。   陈颂飞点头:“真的。”   -   尚书府中发生了何事,赵芯儿一概不知。   这两日,倒是崔兰宜给她递了两回帖子,一次邀她出门,一次邀她去侯府看梨花。   都叫赵芯儿给推拒了。   这时候叫她出去,定是给老侯爷当说客来了。   宜妹妹是个好的,但老侯爷太糊涂,她不想管这烂摊子了。   包子在旁边儿伺候着,见夫人将宜小姐的帖子放在一旁,托着下巴叹了口气,一副有点想出去,但又憋着不去的模样儿,遂问道:“夫人,这几日,宜小姐邀你许多次了,你先前不是挺喜欢同她出去的?”   赵芯儿看了包子一眼,幽幽的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包子,你不懂。”   包子看了她一眼,觉着夫人这两天,好像神神叨叨的。   尤其是对公子维护的厉害,她那日只是小声说了公子一句一肚子坏心眼,便被夫人瞪了一眼,夫人还罚了她当天的鸡腿。   包子很委屈,觉着夫人叛变了。   再说赵芯儿,拒绝了崔兰宜两次后,崔兰宜便找上了门来。   下人来报的时候,赵芯儿还愣了一下神。   但人已经到了家门口,总不能闭门不见,只好道:“唤宜姑娘进来吧。”   “是。”春暖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没多久,春暖便领着崔兰宜进来了。   门轻轻被春暖推开,发出吱呀一声。   春暖侧了侧身子,将崔兰宜请了进来。   崔兰宜进来后,福了福身子,硬邦邦的行了个礼,“兰宜见过将军夫人。”   连嫂嫂都不叫了,想来是生了气。   赵芯儿小脸微微发红,“宜妹妹,做什么这般见外。”   崔兰宜看了她一眼,抿着嘴唇没吭声。   赵芯儿虽说对老侯爷有些失望,但是对崔兰宜还是喜欢的,也知自个儿这些天做的有些过头,于是看向崔兰宜,轻声哄道:“宜妹妹,府中近日来了个厨子,手艺很是不错,你来的正巧儿,也尝一尝。”   随后,便吩咐春暖道:“吩咐小厨房端一碗牛奶酥酪来,再上一些点心。”   近日,袁子琰为了叫她多吃些,没少费心思。   厨子都换了好几波。   如今小厨房里伺候的,是前些天刚进府的,厨艺十分不错。   尤其是点心与牛奶酥酪做的,十分美味。   便是赵芯儿近日里没什么胃口,平时都会喝上一碗。   崔兰宜哼了一声,面色倒是没先前那般紧绷了,道:“我当真来的正巧儿?我还当嫂嫂你不欢迎我呢。嫂嫂你这么多日不理我,邀你也不出来,实在叫人伤心。”   赵芯儿睁大双眼,“怎么会!”说完,她又苦恼的抿唇了唇,“宜妹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并不是在针对你。”   崔兰宜的确受了老侯爷之托,想当个中间人,但并不是具体发生了何事,是隐约猜到,许是跟陈明萱那丫头有关系。   听到这儿,便疑惑的问道:“嫂嫂,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芯儿叹了一声,便将前因后果都同她说了。   崔兰宜微微惊讶,难怪那日侯爷问清楚后,那番模样儿。   她忍不住劝道:“嫂嫂,老侯爷是当真不知发生了何事,你便不要气了。”   赵芯儿柳眉蹙起,对崔兰宜道:“宜妹妹,若是你真拿我当嫂嫂,这事儿,你日后就不要管了。”   崔兰宜见她坚持,也知多说无用,只好道:“嫂嫂,我不管便是了,你不能再迁怒于我了。”   “自然不会。”   没一会儿,崔兰宜又问她,“嫂嫂,今日可要去茶馆听书?我打听好了,这几日要说的,便是你先前听的后面一段儿。”   赵芯儿闻言,眸子一亮。   但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不了,我与夫君约好,明日一同前去了。”   若是她先与宜妹妹去了,夫君定会失落的。   崔兰宜闻言,并不恼,只是掩着唇笑:“大哥哥与嫂嫂感情真好,便是一刻也离不得呢。”   赵芯儿听出她是在取笑自己,顿时间红了脸颊,上去拧她的嘴。   “你这丫头,等过几日,便叫婶娘为你找个称心的夫君,也天天粘着你。”   这下,轮到崔兰宜红了脸。   没多久,春暖便端着点心与牛奶酥酪进来了。   赵芯儿吩咐她放在崔兰宜的桌子前,“尝尝,这是你大哥哥前些日子找来的厨子,这牛奶酥酪做的,当称一绝。”   那碗牛奶酥酪刚放下,香甜的味道便扑鼻而来,浓白色的牛奶络子,光是瞧着,便十分有食欲。   崔兰宜端起来,手指捏着勺子,轻轻舀了一勺放入了口中。   入口即化,带着浓郁的奶味儿,还有点子甜,的确不错。   崔兰宜用帕子擦了擦唇,看向赵芯儿,羡慕道:“前些日子,便听说大哥哥在京城遍地寻厨子,想来便是为了嫂嫂这张嘴了。”   赵芯儿闻言,弯起眸子:“怎么,你这丫头,当真恨嫁了?”   崔兰宜红着脸:“嫂嫂!”   翌日,是袁子琰休沐的日子。   俩人一早儿便约好了,今日要去茶馆中听书。   遂第二日一早,赵芯儿便早早的收拾打扮上了。   为了顾及夫君,她还十分乖巧的,主动带上了面纱。   袁子琰一边喝茶,一边在外头等着她。   没多久,小姑娘娇俏的声音传来,“夫君,我好了。”   他抬头瞧过去。   小姑娘上身穿着一件青色软毛织锦褂子,下边是一条堪堪盖住鞋面的白色长裙,两件穿的样式,愈发称的她腰肢纤细,不盈一握。这会儿外头还有些凉,所以外头还穿了一件丝绸罩衣,脖颈上围了一圈儿狐狸毛披帛。   为了轻巧,她只挽了个简单的双丫髻,簪了一根素色且没什么样式的簪子。   耳朵上带的也很简单,只两颗白色的圆圆的小珍珠,称的她的耳垂愈发白皙小巧,叫人想上揉一揉。   她面上带着一层薄薄的面纱,只露出一双灵动漂亮的杏眼儿,此时正亮晶晶的瞧着他,一副很期待的模样儿。   远远瞧着,小姑娘漂亮的不像话。   袁子琰微微怔愣了一下,接着眉眼中便暗了几分。   突然之间,有些不想出去了。 第五十九章 听书 不然,他便是没死,……   见他愣着不动, 赵芯儿歪头疑惑的看向他:“夫君?”   他在做什么,不走吗?   袁子琰回过神来,将脑中那些心思压下去, 摇头失笑。   他上前一步,先伸手触了触小姑娘的耳垂, 有些凉,软软的。   随即揽住她的腰,温声问:“先去茶馆?”   “好。”   赵芯儿乖巧的点了点头。   走了两步后,袁子琰突然又停下了, 拧着眉毛扭头看她。   小姑娘不光脸长得招人, 如今遮住了小脸,一双顾盼生辉的眸子不说, 便连两只小巧的耳朵,也招人的很。   袁子琰有心将小姑娘整个头都遮起来,但也知说出来她定不乐意。   最近小姑娘乖巧,虽说也会同意,但心里大抵是不痛快的。   袁子琰不想她不痛快,但也不想她这般出去,遂看着她沉思。   赵芯儿见夫君一直瞧着她, 便疑惑的眨了眨眸子,“夫君, 可是有什么不妥的?”   袁子琰摇了摇头, 伸手指了指她的耳朵,低声问:“冷不冷?”   赵芯儿一愣。   他这么一说, 确实觉着耳朵有点犯凉,遂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可披帛再暖和, 也盖不住耳朵。   下一刻,袁子琰从怀中掏出个东西来,伸手给她戴到了耳朵上。   赵芯儿只觉着耳朵一暖,疑惑的眨了眨眸子,便伸出手指去摸,接着,便摸到了毛茸茸的一团。   她眸子一亮,看向袁子琰。   袁子琰道:“听说,这是蛮族那边常带的物什,天气冷时,可以护住耳朵。”   这是用兔儿毛做的,两团白色毛茸茸的东西,是可以带在耳朵上的。   在京中,这是稀罕玩意儿。   袁子琰第一眼瞧了,便觉着,家中小姑娘带上定会很漂亮,便花了大价钱买了来。   如今,正巧儿派上了用场。   袁子琰垂眸瞧着她,有着这东西后,小姑娘漂亮的耳垂便被遮了起来。   他心中颇为满意。   随即,又有些不满。   因着,小姑娘带上这两团东西后,瞧起来愈发灵动乖巧。   衬着一双猫眼儿一般的眸子,瞧着煞是好看。   袁子琰眉头紧锁,想:下次再瞧见,便再为她买个回来,买个丑一些的在外头戴,这个在家中戴。   而赵芯儿呢,大抵是觉着很暖和,一直用小手去摸。   毛茸茸的小东西,好看又保暖,她喜欢的紧。   还眉眼弯弯的仰头看他,很是开心的样子:“谢谢夫君。”   她大抵是不知道,她这个夫君,是个人面兽心的,今日因着他的一念之差,就差点没能出的去。   还傻乎乎的,满心满眼的觉着,夫君真好呢。   “嗯。”袁子琰低低的应了一声,丝毫不觉着心虚。   -   同前些日子一般,茶馆里头很是热闹。   刚一进来,便传来一阵喝彩声。   一楼厅堂内人挤人,有坐着喝茶的,也有站着听书的。   袁子琰觉着下头太闹腾,便直接牵着赵芯儿去了楼上包厢。   很是凑巧的,赵芯儿这次来茶馆,竟然又碰到了韩钰文与陈明萱一行人。   这几人大抵也是听了上次半截,遂又来听剩下半截的。   看见二人后,还都愣了一下。   陈颂飞率先回过神来,上前一步,拱拱手,打了声招呼,“袁将军,袁夫人,久仰。”   韩钰文身形微僵,心头微微泛着苦涩,原来,先前住在翠阁隔壁的那个男子,竟然真的就是京中赫赫有名的袁将军。   他知道他应当替芯儿妹妹高兴的,但心中,却又有些不甘。这种阴暗的心思腾起来,叫他自己都觉得难堪,万分唾弃自己,可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而陈明萱呢,则是撇撇嘴,心里嫌弃极了。   若不是这莽夫小肚鸡肠参了父亲一本,父亲也不会罚她。   转而又想,幸亏她先前没嫁给他。   袁子琰牵着赵芯儿,也停下了脚步。   他微微颔首,只看了一眼陈颂飞,目光便落在了不远处的韩钰文身上。   接着,便发现他正愣愣的瞧着小姑娘。   袁子琰微微眯起了眸子,心中便忍不住腾起几分戾气。   是他。   陈颂飞没注意到二人之间的暗波汹涌,又一脸惭愧的道,“先前舍妹多有得罪,本想过几日去府中拜访一二,亲自同二位道歉,没想到,竟这般有缘又再此地相遇,不如今日我做东,请袁将军夫妇二人用饭,便当赔礼道歉了。”   “不必。”袁子琰淡声说了一句,“我们还有事,告辞。”   说完,就牵着赵芯儿进了隔壁的包厢。   独留下陈家兄妹二人以及韩钰文,呆愣在原处。   陈明萱见他这样无理,气的跺了跺脚,啐了一声:“简直就是个莽夫!”   陈颂飞皱着眉喝道:“明萱!”   再说赵芯儿与袁子琰二人,到了包厢里后,袁子琰一声不吭的坐在椅子上,眉目微沉。   赵芯儿跟店小二要了茶水点心,等店小二退下去后,她便小心翼翼的去瞧夫君。   夫君瞧着,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赵芯儿坐在椅子上,微微曲起腿半蹲着,两只小手放在椅子把手上,微微用力,想将椅子搬起来,靠近夫君一些。   谁知她力气太小,使了两下劲儿,都没将那实木椅给搬起来,还将自己给累出了一层薄汗。   她一噘嘴,泄气的坐下了。   袁子琰瞧见了她的动作,看了她一眼,问她,“要搬去哪里。”   赵芯儿指了指他身边的位置。   袁子琰站起身,走到她的身前,两只大手放在椅子把手上,随后微微弯下腰。   因着弯腰的动作,他的脸突的靠近了赵芯儿。   她心头一跳,眸子圆睁,小脸瞬间绯红。   “夫君……”你要干什么。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袁子琰两只手一个用力,她连人带椅子,便被他一起端了起来。   身体突然腾空,赵芯儿吓得花容失色,两只小手也下意识紧紧抱住了他的脖颈。   袁子琰放下椅子,却因着她的动作,只能继续弯着腰。   赵芯儿怔愣了片刻,慢慢意识到,他方才是在帮她搬椅子,她的脸愈发绯红。   贝齿咬着下唇,正要松开他,便被他抱了起来。   袁子琰托着她,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因着她方才的动作,这会儿坐下,是跨坐在他的腿上的。   那张椅子正对着墙,这样一来,赵芯儿便得背靠着墙壁。   整个人都被挤在了袁子琰与墙壁之间。   不知为何,赵芯儿觉着这个动作羞人极了,她赶紧收回手,眨巴了眨巴眸子,羞的眸子里都带了一层雾气。   袁子琰垂眸看她,见小姑娘贝齿紧紧咬着下唇,那一小块儿,都咬的微微发白。   他有些心疼,伸手触了触,“别咬。”   赵芯儿下意识松开,被咬过的唇有些充血,为她平添几分艳色。   下一刻,男人便动作粗鲁的覆了上来。   没多久,她耳朵上带着的东西应声而落,一只大手如愿以偿的落在了她的白皙小巧的耳垂上,反复揉捏。   “呜……”小姑娘小手撑着他的胸膛,呜咽一声。   她一双眸子泪盈盈的瞧着她,下一刻,便被另一只手盖住了眸子。   袁子琰眸色沉的厉害。   他想将这双漂亮的眸子藏起来,更想……挖了那双一直盯着她看的眼。   ……   许久后,赵芯儿靠在墙上,扁着唇控诉的垂眸瞧着他。   她的嘴有些疼。   这个混蛋,根本就不是在心疼她。   不叫她咬,自个儿却咬的比谁都厉害。   袁子琰头埋在她小巧的肩膀上,微微喘着气。   赵芯儿只觉得他喘出来的气儿有些烫,烫的她的肩膀都微微有些发热。   她羞的一张小脸绯红,心里像是揣着个兔子般,慌得厉害。   “你、你好了没?”   他声音哑的厉害:“快了。”   赵芯儿不再看他,而是低头乱看。突然便瞧见了,她那被他扔在地上的兔耳夹上。   那兔耳夹本是白的像雪一般的,结果这会儿却沾上了不少土,看起来灰扑扑的。   一瞧见这个,赵芯儿便顾不上羞了,她气的一锤袁子琰的肩膀。   混蛋,她的兔耳夹,都被他弄脏了!   -   半个时辰后,两个人终于能正经的听书了。   这茶馆的说书先生颇有些规矩,他说这一段的时候,便会连着几天都说这一段,一天说上好几回。   等这一段过去,说上下一段了,你便是怎么求他,他也不会说之前的。   只能慢慢等着,轮着这儿的时候,他才会说。   赵芯儿二人正眼听的时候,说书先生正好又重新来了一遍,恰巧是接着她上次听到那儿说的。   她顿时间来了兴致,便是袁子琰闹她,她也会将他的手拍开,不理他,专心听说书先生将故事。   一开始听得倒是津津有味儿的,但是听到快结束的时候,小姑娘便听得红了眼圈儿,扁着嘴哭上了。   不为别的,皆因那位盖世英雄大将军,结局惨死了。   他为了家国,带着一队兵马,决然赴死。   他是前朝的将军,那个王朝本便已千疮百孔,覆灭也是注定。   最后死在敌军的乱箭之下。   赵芯儿听到这儿的时候,眼泪便止不住了,手里的帕子都哭湿了。   袁子琰瞧着,突然有些后悔,带她过来听书了。   他将人抱到腿上,擦着小姑娘的眼泪,“莫哭了。”   赵芯儿呜咽着:“他、他为什么会死啊?”   袁子琰道:“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满身忠骨,会选择这条路也不奇怪。或许你觉得难过,但他可能觉得,这是最好的结局,你应当为他高兴的,哭什么。”   袁子琰试图跟她讲道理。   但这个时候的小姑娘不讲道理。   她抽搭了一下,瓮声瓮气的道:“我不高兴。”   随即,她像是想起什么,紧紧的揪着袁子琰的衣服,有些紧张的问他,“那你呢?”   袁子琰:“我什么?”   赵芯儿有些着急:“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夫君同他一样,也是大将军,会不会也是这般,想到此,赵芯儿心都揪了起来。   袁子琰淡淡道:“我自然不会。他蠢,我又不蠢。”   袁子琰欣赏他的傲骨铮铮,却也瞧不上他的愚忠,那样的君王,并不值得他拥护。   为了那么个昏君,抛却妻儿,独自赴死,倒是圆了他的忠,却未曾想过他的家人。   若是他的话……   只要怀中的小姑娘在一天,他便要留着这条命,好好护着她。   不过,袁子琰满腔温情,很快就被她给打散了。   原来,赵芯儿一听他说那将军蠢,又不乐意了。   她锤了下他的胸口,语气凶巴巴的:“不许你这样说他!”   袁子琰冷笑一声,方才那点子欣赏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幸亏那劳什子大将军已经死了。   不然,他便是没死,他也要砍了他! 第六十章 惯的 公子心真黑。   从茶馆回去的路上, 袁子琰便一直都黑着一张脸。   赵芯儿的眼倒是不怎么红肿了,但也是噘着嘴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儿。   知道内情的,知晓俩人是出去听书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人是刚打了一架回来呢。   赵芯儿这回跟袁子琰出去, 并未带丫鬟。   所以,包子春暖等人,都在摘心楼里边儿候着呢。   听见动静后,便连忙出来迎。   谁知, 便瞧见夫人与将军一前一后的往里走着, 谁也不理谁。   再瞧夫人,手里头还拿着先前出去之时, 将军送她的兔耳夹。原本洁白的颜色,这会儿瞅着灰扑扑的,沾上了一层土。   赵芯儿用手拍了两下,也拍不干净,便扭头瞪了袁子琰一眼。   袁子琰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面上瞧不出喜怒。   包子与春暖等人面面相窥。   方才出去还是高高兴兴的模样儿,这也没过多长时间, 怎的,就变成这般了?   再说赵芯儿, 见他不仅面无悔改, 还很不耐烦的模样儿,心里愈发不痛快了。   她冷哼一声, 就拿着兔耳夹进了屋,随后高声吩咐:“包子,关门!”   “哎。”包子痛快应了一声, 不顾公子难看的脸色,就将他关在了外头。   春暖瞧着包子利索的动作,再看看将军愈发难看的脸,忍不住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开始寻思,哪家的棺材质量比较好,包子近日来若总是这般,要不,给她定一口棺材先备着?   -   这会儿,赵芯儿正坐在屋里头生闷气呢,她一只手抓着兔耳夹,另一只手愤愤的去拽上头的毛儿。   但赵芯儿很喜欢这个,并不敢用力,怕拽掉了。   袁子琰这个大混蛋。   她本来也不想跟袁子琰发脾气的,她先前还很心疼他的。   可谁知道,今日在茶馆里头,他便开始无缘无故的便凶她。   赵芯儿越想越生气。   本来听书完还好好的,他就开始找茬。   一会儿说那个将军蠢,一会儿又说她也蠢,眼神不好使也便罢了,还为了一个蠢货哭起来没头。   弄脏了她的兔耳夹,还说她蠢!   赵芯儿被他气得,眼泪都停了。   这人,简直就不讲道理!   是不是她最近太惯着他,对他太好了,所以便开始欺负她了!   果然,母亲说的没错,这男子便不能总是惯着!   赵芯儿突然扭头问包子:“包子,他还在外头吗?”   包子如实回答:“公子在门口呢。”   赵芯儿:“看好门,不要叫他进来!”   袁子琰是练武之人,耳力很好,虽说隔着一道门,但是也清楚的听到了二人说的话。   顿时间,袁子琰的脸色就更加黑了。   他心头很是不忿。   他说错了吗?   没有。   那个亡国将军,本来便是个蠢货!   小丫头居然还因着他跟他闹脾气。   袁子琰拳头微微捏紧。   有包子在门口挡着,袁子琰一整个下午,都没能进的去屋子。   眼瞅着,暮色降临。   月亮爬上了枝头。   天色渐渐越来越沉。   摘心楼内灯火通明,主厅那边热闹的很,可偏房却是一片寂静。   除了偶尔传来的一两道蝉鸣声,便再也没了其他的声音。   坐在榻上的袁子琰站起来,目光止不住的往赵芯儿那屋瞧,没一会儿,那屋也熄了灯。   他原先心里头醋的很,偏生小姑娘比他还脾气大,凶不得又打不得,不然惹着了吃苦头的,最后还是他。   难得休沐一天,结果落得个独守空房的下场。   渐渐的,他就泄了气。最后叹了口气,妥协了。   罢了,他一个大男人,同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还是哄哄好了。   出来后,袁子琰便撞见了刚从屋里头出来的春暖,遂喊住她,低声问道:“夫人睡了吗?”   春暖低着头规矩的回答:“回将军的话,夫人刚歇下。”   袁子琰闻言,点了点头,随即目光朝着卧榻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吩咐了春暖一句。   春暖闻言,愣了一下,面上带了几分古怪,最后,一脸为难的点了点头,“是。”   应了声后,春暖便又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没一会儿,春暖便再次出来了,不同于方才的空着手,这会儿,春暖手里头拿了一样东西。   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今日赵芯儿带着出去,拿着回来,脏兮兮的那个兔耳夹。   袁子琰拧着眉,从春暖手中接过那东西,沉思半晌,道:“为我找些皂角来,再拿个刷子。”小姑娘这般喜欢这兔耳夹,若是给她洗干净了,应当便能消气了。   “是。”春暖应了一声,便去找东西了。   没一会儿,春暖便将东西找来了。   袁子琰拿着几样东西,便去洗了。   他脑子里有千般想法,但唯一没想到的是,这东西……竟邪门的跟蒲公英似的。   他用皂角搓一下,便会掉一撮毛,用刷子刷一下,又掉一撮毛,再揉一下,毛就所剩无几了。   不到片刻的功夫,泡在水里头的兔耳夹变得软踏踏的不说,上边儿的兔儿还掉了大半,这秃一块那秃一块儿的,先前脏的地方倒是干净了,不过……也比先前更丑了。   根本没法子再带出去了。   袁子琰眉头紧皱,面无表情的盯着水里的兔耳夹看了好半晌。   卖这玩意儿的商贩很是难寻,他想再买个,不知道会到猴年马月了。   半晌后,他方才站起来。   袁子琰用毛巾擦了擦手,沉声吩咐春暖:“去将包子叫来。”   春暖瞧着有点傻眼:“是……”   没一会儿,包子便出来了。   她疑惑的看向袁子琰:“将军,您找我?”   不知为何,包子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先前她帮夫人拦了将军,将军不会是想趁着夫人睡着了,要收拾她吧?   包子心中忐忑。   袁子琰见包子来了,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她。   随后伸手一指放在洗东西时坐着的小马扎,道:“坐。”   包子不明所以的坐下。   谁知,刚一坐下,便见将军突然变了脸色。   他沉下脸,呵斥了一声,“包子,这是夫人最喜爱的东西,叫你好生洗,你怎么弄坏了?”   包子看着水里的东西,懵了。   -   第二日,赵芯儿起来后,便得知了,她的兔耳夹叫包子给洗坏了的事儿。   赵芯儿抱着没剩下几根毛的兔耳夹,表情一瞬间十分的丰富。   她看向站在墙角处,一脸苦大仇深的包子,绷着小脸问,“包子,你半夜没事儿干,去洗这个做什么?”   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将毛茸茸的兔耳夹都给洗秃了!   这东西如今瞧着,不仅难看不说,且也带不出去了,赵芯儿心中很是心疼。   包子一张脸瞧着更苦了,几乎都皱吧在了一块儿,心想我哪知道,公子的心可真的太黑了。   春暖在旁,一脸同情的看着包子。   “夫人,我、我大抵是梦游。”包子想起昨夜公子的话,只好哭丧着一张脸道。   赵芯儿抿了抿嘴唇,目光直直的瞧着她。   包子被她看的很是心虚。   虽说很是心疼,但念在包子是无心之举,赵芯儿便摆了摆手,沮丧的道:“算了。”随后,又看向一旁的夏圆,“去请个大夫来,给包子瞧瞧什么问题。”   晌间,袁子琰下朝后,拿了个黑漆漆毛茸茸的耳夹回来。   今儿个,赵芯儿也没那般气了,看见袁子琰后,倒是没再叫包子将他给撵出去,不过也很不乐意搭理他便是了。   用完饭后。   袁子琰放下筷子,用帕子擦着嘴,偷偷瞧了赵芯儿一眼,漫不经心的道:“听说,昨天夜里包子将你的兔耳夹给弄坏了?”   赵芯儿听了,终于抽出点子目光,看了他一眼。   袁子琰淡声道:“她应当也是无心之举,你别气了,我再送你一个便是了。”   一旁的包子捏紧拳头,心中很是不忿。   赵芯儿闻言,眸子微微亮了亮,抬头看他:“你又买来了?”   袁子琰摇了摇头,“那倒不是,先前卖这个的商贩,如今已经不在京中了。”   赵芯儿又垂下了小脑袋。   袁子琰:“不过,我自己做了个同先前差不多的。”   “是吗?”   赵芯儿又来了兴致。   她觉着夫君认错态度很是不错,她便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同他计较了。   袁子琰点了点头,将他做的东西拿了出来。   也是毛茸茸的两团,只不过,是黑漆漆的颜色,上头的毛儿瞧着杂乱无章的,做的很是粗糙,跟好看那是半点都沾不着边儿。   甚至,这么一瞅,还不如她那个秃了的呢!   赵芯儿虽说嫌弃,但还是将东西留了下来。   直到下午,听见了春暖与夏圆闲聊。   春暖:“昨夜府内的大黄叫个不停,吵得人睡不着。”   夏圆唏嘘道:“我也听到了,也不知道是谁那般缺德,将大黄身上的毛儿,全都给剃了,早上我出去之时,还碰到大黄了。一条大狗没了毛皮,在院子里冻的直打摆子,我给它找了床被子,它的叫声才消停下来。”   赵芯儿听到这儿,动作一顿。   她慢吞吞的低下头,瞅了瞅手里黑乎乎的两团,又看了看春暖夏圆,沉默了。 第六十一章 切磋 赏花还是赏人?……   近日来, 京城里一则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   左相家的千金赵紫兰,竟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子定了亲。   那庶子出身不高,是京中祝大人家的儿子, 且还是姨娘生的。   定亲一事传出来后,京城中人顿时唏嘘不已。   赵紫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生的模样儿也漂亮,家室还好,京中追求她的公子哥儿不在少数,最后, 竟然定下了这么一门亲事。   公子哥儿们叹息可惜。   而那些看不惯赵紫兰的小姐们, 则是幸灾乐祸了起来。   这事儿,赵芯儿还是听崔兰宜说的。   武安侯府与左相府颇有来往, 崔兰宜同赵紫兰虽谈不上闺中密友,也是相熟的。   同赵芯儿说这事儿的时候,还颇是有些唏嘘。   “赵紫兰同祝府那个庶子定了亲,京中那些嫉妒她的姑娘们,这会儿正拍手叫好呢。”   说到这儿,崔兰宜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面上带了几分尴尬, “我突然想起,嫂嫂, 你似乎便是那祝府的表小姐……”   赵芯儿点了点头, “同赵姑娘定亲的那位,算是我的表兄。祝三少爷是位端方的君子, 虽身份上不如赵姑娘,但不失为一个良人。”   说起来,这二人也算有缘。   那日, 同台抢灯会魁首,后来祝三少爷赢来的花灯,还兜兜转转落到了赵姑娘的手中。   若真是因着这事儿结了缘,那她岂不是便算半个媒人了?   赵芯儿眨了眨眸子,这一世同上一世有着天差地别的变化,她倒是一时想不起,上一世这个时候,祝三公子有没有同赵姑娘定亲了。   崔兰宜听她这般说,倒也没再说别的,只点了点头道:“先前倒是远远的瞧见过那位祝三少爷一面,瞧着长得很是俊秀,听说学问也不错,同赵姑娘在一起,倒是郎才女貌,颇为般配的一对。”   赵芯儿同崔兰宜又聊了几句。   崔兰宜叫她去茶馆吃茶,赵芯儿上次听了书,这会儿还心有余悸呢,短时间内是不想再去了。   于是拒绝了崔兰宜,将她叫来家中吃午饭了。   将军府的厨子做菜手艺一绝,崔兰宜吃完后,又惊叹了一番,“嫂嫂,大哥哥对你真好。”   赵芯儿抿着嘴唇笑了笑,“你若喜欢,日后常过来吃。”   “那我.日后,便经常过来打扰了。”崔兰宜厚着俩皮道。   崔兰宜走后没多久,袁子琰便回来了。   赵芯儿没注意到他后边儿还跟着个男子,上前一步轻声问他,“夫君可用膳了?”   袁子琰摇了摇头:“尚未。”   赵芯儿轻轻蹙眉:“怎么这时,还未用膳?”随即扭头吩咐道,“夏圆,吩咐小厨房送一些饭菜过来。”   今日,袁子琰下了早朝后,就去了郊外军营中,提前知会了赵芯儿,吃饭不用等他。   赵芯儿本以为他会用过膳再回来,没曾想,这都下晌了,竟还未吃午饭。   “是。”夏圆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李校尉李威是跟着袁子琰一同回来的,除了厚着脸皮过来蹭一顿吃的外,李威心里边儿还记着上次的事儿呢。   上次,李威因着踩了将军的鞋,被将军给揍了一顿不说,还说他本事不如府中的丫鬟。   李威心中很不服气,今儿个就想来瞧瞧,将军府是不是真有这么个丫鬟。   没成想,丫鬟没见着,倒是瞧见了将军府中如花似玉的嫂夫人。   李威怔愣了一下,心中嘀咕:前些日子,京城里头都在传袁将军娶的妻子是个美人儿,今日一瞧,果然名不虚传,难怪袁将军自从回了京城后,去军营的次数都少了,一个月都去不了几次。   先前,哪怕是回了京城,袁将军十天里头又八天都是泡在军营里的。   再说赵芯儿,吩咐完夏圆后,便注意到了夫君身后的魁梧男子,迟疑道:“夫君,这位是……”   袁子琰目光淡淡的,看向李威。   李威连忙拱手笑笑:“嫂子,我叫李威,是袁将军手下的校尉,早就听闻将军府伙食很是不错,今日便厚着脸皮来蹭个饭。”   赵芯儿闻言,点了点头,“李校尉客气了,若不嫌弃,今日便多用些饭食。”   说完,又扭头去吩咐夏圆,叫她让小厨房那边多准备一人的饭菜,做的丰盛一些。   李威笑容满脸:“多谢嫂子。”   袁子琰瞥了李威一眼,淡声道:“吃完饭就赶紧滚。”   李威笑脸一僵,下意识看向赵芯儿。   赵芯儿是听到了的,但是在李威看过来的时候,却扭头看向了旁边,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李威苦着一张脸想,小嫂子瞧着是个好相与的,怎么还为虎作伥呢。   就在这时,他瞅见旁边一个胖丫头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他面上有些挂不住。   嘿,这胖丫头,怎么还幸灾乐祸上了。   -   赵芯儿已经同意他留下吃饭,且吩咐小厨房那边做饭了,所以在没吃完饭前,袁子琰倒是没再开口撵他。   没多久,小厨房那边便开始上菜。   二人是在袁子琰的住处吃的,两个男子一同吃饭,赵芯儿不便在此,便先回了摘心楼。   吃完饭后,袁子琰撵李威走,但李威死皮赖脸的还是不肯走。   袁子琰有心去摘心楼,但后边跟着个狗皮膏药,脸色也跟着黑了。   他面色不耐,沉声问李威:“你到底有何事?”   李威嘿嘿一笑,道,“将军,我今日过来,除了蹭饭以外,还想会会您先前说的那个丫鬟。”   袁子琰闻言,眉毛一挑,“哦?”   目光扫了李威一眼后,袁子琰站起身,“那同我过来吧。”   没多久,袁子琰便领着李威来到了摘心楼。   摘心楼中,赵芯儿听丫鬟说,那位李校尉吃完饭不仅没走,还同将军来了摘心楼,不禁有些疑惑,但人到了摘心楼,还是领着包子春暖出去了。   她们刚到院子之时,袁子琰与李威也凑巧过来了。   李威正一脸憨笑的跟袁子琰说着话:“对了,还未恭喜将军,前些日子我听说嫂夫人有喜了?”   赵芯儿听到这儿,心里边儿很不痛快。   顿时间对李威就有了几分不满。   这人,实在叫人不喜。   这话说的,不是往夫君伤口上撒盐?   袁子琰皱着眉:“没有,再多嘴你就滚。”   李威不敢吭声了。   俩人一前一后的走进摘心楼院内,袁子琰沉声道:“包子,这位李校尉也是习武之人,想同你比较一二。”   包子疑惑的看了过来。   倒是旁边的赵芯儿,听了这话后,微微捏紧了小拳头,在包子耳边道:“待会儿,不必手下留情。”   包子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两步,朝着李威一抱拳。   李威见着她以后,就是一愣。   真是冤家路窄。   原来先前笑他的那个胖丫头,便是将军说的那能打的丫鬟。   李威迟疑的看着她,这丫头个子倒是比寻常姑娘高,身板也比寻常姑娘要结实一些。   但瞧着,就是个姑娘模样儿的,看起来也不凶,真的能打?   别是将军唬他呢吧。   而且这丫鬟还是嫂夫人跟前的人,瞧着在嫂夫人跟前儿颇为得宠,先不说他真将人打了嫂夫人会不会怪罪,便是打赢了个姑娘,面上也没什么好光彩的。   所以啊,这会儿子,李威又有点迟疑了。   “怎么?”袁子琰看他。   李威苦着脸道:“将军,属下怕打伤了嫂夫人手底下的丫鬟。”   包子一听,便皱起了眉,一双大眼瞪着他。   袁子琰道:“无事。”谁打谁,还说不定呢。   他看了一眼满脸不快的包子,又道:“去旁边练武场吧,这处有些窄了。”   且万一打起来,碰坏了院子中的东西,小姑娘许是会心疼。   没多久,包子要跟军营里来得校尉在练武场比武之事儿,便在将军府里头传开了。   府中不少丫鬟小厮们,都跑来瞧了。   就连李程,都放下了手头的活儿,跑来看热闹了。   李程在包子这丫头手上没少吃亏,心里不痛快,但由于那丫头拳脚功夫不错,他敢怒不敢言。   如今,得知那丫头兴许会挨打,李程心中颇为期待。   嘶,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胖丫头,的确是能打,但是跟军中的人比得了吗?   也敢上去比武,想来要被揍顿好的。   谁料,包子没被打,反而是李威给包子给收拾了一顿。   李威鼻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悔不当初。   没想到将军没唬他,这丫头,当真有几分本事!   李程突然间觉着头皮有点儿发麻,很快便灰溜溜的走了。   得,这胖丫头,他这次是彻底不敢得罪了。   -   李威走了后,府里总算是清静了下来。   袁子牵着赵芯儿的手往回走,路过园子,便停下赏了会儿花。   赵芯儿像是想起什么,轻轻扯了扯袁子琰的衣摆,仰着小脸颇为自豪的道:“夫君,你听说没有,祝府的三公子与左相家的赵姑娘定亲了,你说,是不是我借花献佛的那个花灯,叫他们有了缘分?”   这倒是个好消息。   袁子琰闻言,眉眼温和了几分。   他弯下腰,摘了一朵开的正艳丽的月季,簪到了赵芯儿的发间。   月季花与她唇色一个颜色,都是红彤彤的,同样诱人。   赵芯儿伸手轻轻触了触月季花,弯着唇翘了翘,很是开心的模样儿。   她很臭美,可如今跟前儿没有铜镜,遂抱着袁子琰的手臂摇了摇,软声问:“夫君,好看吗?”   袁子琰目光微暗的瞧着她。   “好看。”   不知何时,周围的丫鬟多已经退下,如今整个园子中,就剩下袁子琰与赵芯儿二人。   袁子琰说完,便握着她的手腕轻轻一带,她便不受控制的落在了他的怀中,他伸手抬起她小巧的下巴,眸色渐深。 第六十二章 不敢 得给包子定一口棺材……   如今祝家大房三个都定了亲, 而祝得毅定的,又是左相家的千金,怠慢不得。   京城祝府中, 总没个主事儿的也不成。   赵府中来人,总不能叫一个姨娘去招待, 太不像话。   可祝大夫人如今被关在庄子里,能麻烦的,也便只有老太太了。   祝老太太这么大的年纪,还要操持儿孙的婚事, 叫祝大老爷实在惭愧。   厚着脸皮修书一封, 便将祝老太太接到了京城来。祝老太太干脆将跟前儿的大丫头二丫头,一并带了来。   准备在京城多待一些日子, 等三少爷成了亲,便带着大少爷一同回澧县去成亲。   赵芯儿一早就收到了消息,老夫人到的第二天,便给祝府递了帖子,去拜访了。   按理说,祝府算是她的半个娘家。她来了京城就应当先去祝府拜访的,可是如今祝府中没有个主事儿的人, 赵芯儿与大老爷又不相熟。且她若是去了,接待她的定是祝三小姐, 二人结的梁子很大, 见了面还能有好?   赵芯儿不想去找不痛快,遂一直没过去。   这会儿, 听说了祝老太太带着祝家剩下两个姑娘来后,赵芯儿自然要来拜访一二的。   递了帖子后没两天,赵芯儿便领了包子春暖, 上门拜访去了。   京城中的祝府不大,别说比将军府,便是比起澧县的祝府,都小了许多。   伺候的人也不算多,老夫人等人没来之前,丫鬟小厮统共加起来,也没十个。   春暖扶着赵芯儿下了马车,便有小厮赶紧上前,点头哈腰的问:“可是表姑娘来了?”   赵芯儿点了点头,轻声吩咐:“劳烦去府内通报一声。”   小厮笑着道:“表姑娘快里边儿请,老夫人先前便发了话,说若是您来了,用不着通报,直接请进去就成。”   赵芯儿点点头,用眼神示意春暖。   春暖掏出一个荷包,塞进了小厮手中。   这会儿还没到晌午,祝大老爷去上朝了,而祝得毅则是去了老师家中,府中如今只剩下老太太与几位姑娘,还有祝大少爷。   赵芯儿往里走之时,正巧儿碰到了祝得毅,还怔愣了一下。   而祝得毅瞧见赵芯儿后,面上就微微见了白,跟见了猫的老鼠一般,连个招呼都来不及打,就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走了。这芯儿妹妹瞧着,比先前还漂亮了些,可这美人如今落在祝得毅眼中,那可是要人命的,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再去招惹了。   赵芯儿没在意,倒是领着她往里走的小厮,面上带了几分纳罕。   刚到正厅门口,祝芷桐便先出来了。   几个月不见,祝芷桐个子瞧着高了几分,二八年华的姑娘,稍稍长开了些,比上次见着的时候,要明艳几分。   她瞧见赵芯儿后,面上便带了笑。   几步走上前,挽住了赵芯儿的手。   “芯妹妹,几月未见,你可还好?”   赵芯儿抿着唇笑:“桐姐姐,好久不见,你瞧着愈发漂亮了呢。”   祝芷桐本来心里头还颇为忐忑的。   先前她知晓芯妹妹嫁的人是大将军后,便写了信与她,后来倒是收到了芯妹妹的信,也同她赔了罪。   可见面前,祝芷桐心里还是不太踏实。   如今,见了赵芯儿后,祝芷桐一颗心总算是咽回了肚子里,面上的笑容也愈发真切。   芯妹妹虽嫁了大将军,可瞧着,还是如今那般呢,没有半分嫌弃她!   祝芷桐娇嗔道:“你这丫头,就会取笑我。”   赵芯儿与她笑闹两句,又问:“近些日子,老夫人身子可好?”   “祖母身体很健朗,就是在澧县之时,总是念叨你。”   二人说着话,便进了屋。   屋内主位上坐着的,是面上带笑的老太太。   祝芷雅则是捏着帕子,面色复杂的坐在老太太的下首,再旁边,是一个瞧着三十余岁,却风韵犹存的妇人,想来,这便是祝大老爷跟前服侍着的那个妾室林姨娘了。   祝芷甜并不在屋内。   原来,她听了赵芯儿要过来拜访的消息后,便发了一通脾气。   大抵是觉着定了这么个婚事,没脸见人,还被赵芯儿给狠狠踩在了脚底下,心中滋味简直难受极了。   干脆将自己关在了屋里头,不再出来。   -   祝老太太见赵芯儿进来后,便招了招手,笑道:“芯丫头,快过来叫我瞧瞧。”   赵芯儿走进后,便握住了她的手,拉她到身旁坐下。   “袁将军待你可好?”   老夫人关切的问。   赵芯儿抿着唇笑了笑:“劳老夫人挂念,夫君待我很好。”   “你这丫头,是个有福气的。”祝老夫人叹道。   一旁林姨娘也点了点头,笑盈盈的道:“先前便经常听人提起表姑娘,今日终于有机会见上一面。没想到,表姑娘竟是如此钟灵毓秀之人,难怪老夫人惦记着。”祝大老爷这位姨娘是个聪明人。   知晓赵芯儿的身份后,更是不敢慢待。   一边瞧着她一边心里忍不住的想,夫人母女两个也是蠢的,若不是将人得罪狠了,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赵芯儿与祝芷桐围在老夫人跟前,几人有说有笑的。   而祝芷雅捏着帕子坐在旁边,时不时便插嘴两句。   她想讨好赵芯儿,但赵芯儿一直不咸不淡的。   祝芷雅简直悔的肠子都快青了,心中那滋味,别提了。   她将宝押在了三小姐身上,没成想三小姐是个不中用的,而那赵芯儿,竟飞黄腾达了!   结果便宜了祝芷桐那丫头片子!   她心里纵使有万分不甘,如今也没了法子。   再说赵芯儿,在祝府中坐了会儿后,便快要到了晌间,祝老夫人留赵芯儿吃饭,被赵芯儿婉拒了。   正巧儿袁子琰下了朝,同祝大老爷一起过来了,将赵芯儿接走了。   马车里,袁子琰见小姑娘微微出神的瞧着窗外,遂疑惑道:“怎么了?”   赵芯儿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没什么。”   就是觉着,祝府中虽其乐融融的,但到底不是她的家。   她以前其实很羡慕三小姐,那样的性子,定是被许多人宠着,才能娇惯的出来。   袁子琰捏了捏赵芯儿的小手,突的问她,“怎么不见你戴带你送的那副黑色耳夹?”   赵芯儿闻言,眨了眨眸子问:“你是认真的吗?”   袁子琰面露疑惑。   “什么?”   赵芯儿叹了口气,“我不太敢。”   袁子琰:“嗯?”   她看了袁子琰一眼,煞有其事的道:“我怕哪日戴着出门被大黄瞧见,叫它追着咬。”   袁子琰面色一僵。   马车吱呀吱呀的往前走着。   好半晌,里头传来袁子琰带了几分恼,又带了几分笑的声音,“小丫头片子。”   原来,她早便知那耳夹是怎么来的。   故意拿他寻开心呢。   -   袁子琰接了她后,二人并未回府,而是带着她去了城东的一家食肆。   听说是新开的,做的东西很是新鲜,京中不少人都爱来尝尝。   袁子琰听军营里的兵崽子们提起过几次,今儿个便索性带着她来尝尝鲜。   这家食肆位置有些偏僻,马车左拐右拐,将赵芯儿的头都快转晕了,终于算是到了地儿。   赵芯儿进了里头后,便微微一怔。   里边儿烟雾缭绕,热腾腾的,瞧着与别的食肆并不一样。   她眨了眨眸子,看清楚后,惊讶的微微睁大了眸子。   每张桌子上都摆着一个铜锅子,里边儿是滚烫的热水,屋里头的烟雾正是从里头冒出来的。   有坐着客人的,桌上还摆着一盘薄如蝉翼的肉片。   有个男子将肉片放在铜锅里头煮,吃的是满头大汗。   闻着味道,倒是挺香的。   袁子琰喊来店小二,递给他一锭银子,“找一间包厢。”   “好嘞,客观这边请。”店小二将手里的毛巾往肩膀上一搭,抬起手迎着他们往里走。   “来二斤羊肉,再来二斤牛肉。”进了包厢落座后,袁子琰吩咐店小二。   “好嘞,爷您稍等。”   没多久,一个装满热水的铜锅子便被拎了上来。   赵芯儿瞧着很是稀奇,扯了扯袁子琰的袖子,“夫君,这是什么?”   袁子琰道:“铜锅涮肉,军中弟兄说,这东西味道不错,肉片鲜嫩的很,待会儿你尝尝。”说完后,他看向一旁的春暖跟包子,道:“不必在此处伺候了,你们也出去吃吧,算在我账上。”   春暖还在迟疑的功夫,包子便笑的列咧开了嘴,“谢公子。”   方才在外头的时候,包子便有些馋了,没想到公子今日终于发了回善心。   像是生怕他反悔般,赶紧拉着春暖就出去了。   赵芯儿不太喜欢吃羊肉,觉得有些古怪的味道,对牛肉倒是挺喜欢的。   薄薄的肉片,蘸着店里边的配的酱汁吃,味道好极了。   哪怕她近日没什么胃口,也忍不住多吃了些。   袁子琰在旁帮她涮肉,见她吃的开心,唇角微微翘起。   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她额角的汗,道:“慢些吃,没人跟你抢。”   赵芯儿捏着筷子,不好意思的看向他,“夫君你也吃。”尝了这肉片后,她总算是明白,为何楼下人满为患了。   这么新奇的东西,她先前竟是没有尝过。   二人吃完后,包子与春暖也吃饱了,回来伺候了。   包子在外头听了一耳朵八卦,回来还跟赵芯儿说。   “夫人,这食肆的老板,听说是个奇女子。”   赵芯儿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包子道:“来这儿的客人,都称呼老板娘于娘子,听说这于娘子,是前些日子才来京城的,年纪似乎不小了,孤身一人在这开了店,刚开始时,总有人来闹事儿,但这于娘子是个练家子,又是个暴脾气的主儿,那些地痞流.氓没少在她手上吃亏,久而久之,便没人敢来闹事儿了。”   说到这儿,包子瞧着有些兴奋,仿佛寻到了知己一般,跃跃欲试的。   “夫人,我想见一见这位于娘子。”   赵芯儿好笑,“你是馋人家的肉片,还是想同人比一比武艺?”   包子挠了挠脑袋,憨笑,“都有。”   赵芯儿点头道:“那待会儿出去,帮你问一问。”   包子眼一亮:“多谢夫人。”   春暖瞧着不停跟夫人说话的包子,再看看被包子挤在一旁,黑着一张脸的将军,忍不住想,的确要提前给包子定一口棺材了。   说来也巧了,一行人出去之时,那位于娘子正巧在柜台收钱呢。   赵芯儿干脆领着包子上前,轻声问,“这位可是于娘子?”   于娘子闻言,抬起头来。   于娘子下意识朝着赵芯儿看过去,可目光一落在她的脸上,便愣住了。 第六十三章 认亲 平端叫人……升起几……   没多久, 那于娘子的眼圈就泛起了红,手臂都有些颤抖。   她看着赵芯儿,有些激动的唤了一声:“小姐?”   别说赵芯儿, 便是她身旁的包子,都微微愣了下。   “这位娘子,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半晌后,赵芯儿疑惑的道。   在她的印象中,并未见过这位于娘子。   于娘子听了赵芯儿的话,也回过神来。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 朝着赵芯儿尴尬一笑, “瞧我,年纪大了, 眼神也不好使了,还请夫人莫怪。”   赵芯儿点了点头,“许是我与你家小姐长得有几分相似,认错也不奇怪。”说完,她又看了看一旁的包子,道:“于娘子,我身边儿这丫鬟也是个习武之人, 听了你的事儿后颇为仰慕,便想着来认识一二。”   于娘子闻言, 也朝着包子看过去。   包子憨笑了一下, 朝着于娘子道:“于娘子,我是包子。”   于娘子也朝着包子点头一笑, “包子姑娘。”   大抵同样是习武的女子,包子又实在是喜欢于娘子家的涮肉。   二人倒是一见如故,于娘子一生未曾嫁人, 膝下无子。   而包子,又无父无母,聊了几句后,便要认上了干亲。   这倒是件不错的事儿,赵芯儿与春暖等人,也替包子高兴。   再一个,袁子琰有些不喜包子总是缠着小姑娘说话,早就看她不顺眼许久了。   不会看眼色也便罢了,且小姑娘一有事儿,便会喊包子,比喊他这个夫君喊得还多。   这叫他心里很不痛快。   遂,赵芯儿与袁子琰主着,包子便认了个干娘。   袁子琰还大发慈悲,给包子放了几日假,让她在食肆这边陪着于娘子待些日子。   省的杵在府里头,叫他看了碍眼。   包子一听,面上一喜,“多谢公子。”   袁子琰微微颔首。   不过,袁子琰给她放假倒是挺痛快,赵芯儿反而有些舍不得了。   包子自从来了她跟前儿,便没有离开这般久过。   临走前,赵芯儿在马车前拉着包子的手,依依不舍的不想走。   “包子,你在外头,别饿着自个儿。若是吃不好,便早些回来。”   且,包子如今不在府里头,夫君若是惹她生气了气,便没人肯帮她了。   包子看着夫人,拍了拍胸.脯道:“夫人,你放心,我定饿不着,您若是想我了,就来食肆看我,我请您吃肉。”   袁子琰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看着她俩这副模样儿,太阳穴突突的跳。   他冷笑一声想,几天假少了,应当让她歇上几个月。   最好她乐不思蜀,留在食肆里头做个烧火丫头,别回来了。   春暖站在旁边儿,偷偷瞧了瞧公子难看的脸色,颇为头疼的看了包子一眼,随即轻声对赵芯儿道:“夫人,天色不早了,您放心,于娘子是包子姐的干娘,定不会饿着她的。”   再叫她们这样说下去,将军约莫便不止将包子留在食肆了。   没准儿哪天,就得趁着夫人不注意,将包子丢边疆去!   于娘子也瞧出来了旁边那位将军的神色,笑着扯了扯包子,道:“夫人您放心,包子如今便是我的亲闺女,在我这儿,定没有受委屈的道理。”   “行吧。”赵芯儿只好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马车。   袁子琰冷冷的瞥了包子一眼,都不用车夫动手,等赵芯儿一上马车,便纵身一跃,坐在了前头。   他一甩鞭子,马儿前蹄一扬,带起一片尘土。   马车很快便没了踪影。   食肆门口,也只剩下于娘子与包子二人。   于娘子在旁,笑了笑道:“你与你家夫人,倒是脾性相投。”   包子看着离去的马车,神情也有些不舍:“夫人很好。”   于娘子又问:“方才瞧着,你家将军似乎不是很高兴的模样儿。”   包子疑惑的眨了眨眼:“有吗?”将军不是一直这个样子。   于娘子忍不住一笑:“他瞧起来似乎有些凶,平时待你家夫人可好?”   包子点点头,如实道:“凶是凶,也挺缺德的,不过对夫人很不错。”   “这样啊,先前没瞧见过你家夫人,似乎不是京城人士?”   二人说着话,便进了食肆,声音也渐渐变小。   ……   再说赵芯儿,没了包子在跟前儿,总觉着有些不习惯。   回了将军府后,绣花绣到了一半,便放下了手里的针,叹了一口气,问旁边的春暖,“不知怎的,我总觉得那于娘子,瞧着有些怪怪的。今日才认得干娘,也不知待包子好不好。”   春暖小心翼翼的瞧了一眼脸色微微发黑的将军,有些不敢吭声。   袁子琰眉目很淡的瞧着赵芯儿,心说他平时上朝不在府中,或是去军营之时,也没瞧见她这般不舍。   他心里那股不痛快这会儿如同个球一般,越滚越大了。   袁子琰唇角一掀,冷声道:“她皮糙肉厚的,又那么能吃,就算吃亏,也是那于娘子吃亏。”   赵芯儿柳眉倒竖的瞪了袁子琰一眼,包子再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夫君怎能这般说她。   “你不许这般说包子!”   包子可是她手底下最得力的干将!   哪怕不在跟前儿,赵芯儿也得护着她。   袁子琰心里更不痛快了。   成,为了那丫鬟,还同他置气上了。   两人闹性子,在一旁伺候着的春暖简直如坐针毡。   袁子琰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问:“若是我与包子都掉进水中,你救谁?”   赵芯儿道:“自然是包子。”   他会水,自己能游上来,包子又不会。   袁子琰黑幽幽的眸子,盯着她半晌,最后一声不吭的,黑着脸走了。   赵芯儿眨了眨眸子,看着他突然离去的背影,表情迷惑。   她问春暖:“他怎么了?”   春暖低声道:“将军大抵是醋了。”   赵芯儿更不解了:“吃谁的醋?”   春暖叹气:“可能……是包子。”   赵芯儿闻言,眸子都瞪圆了。   什、什么?   -   赵芯儿本想去哄哄他,可谁知他出去后,就开始怒气冲冲的在院子里头打拳。   一套拳打的威风凛凛,旁边的花儿,被他的拳风扫到,也秃了一片。   赵芯儿在窗户边往外瞅了会儿后,看的目瞪口呆。   地上落了一地的花瓣,叫赵芯儿心疼的很,再看他那几乎拳拳到肉的拳风,表情都微微变了。   她也恼了,伸手指着外头,问春暖:“他是不是想打我?”   春暖赶紧摇头,惶恐的道:“夫人这是哪里的话,将军这般宠您,便是打谁也不会打您的。”   她寻思着,将军想打的,约莫是包子。   赵芯儿瞪春暖:“吃里扒外的白眼狼!”说完后,便重重的关上了窗户。   就知道替他说话。   还是她的包子贴心。   袁子琰似乎也听到了后边传来猛地关窗户的声音,他的拳风一顿,手臂有些发僵。   眼瞅着,脸色便更臭了。   因着前车之鉴,最后还是袁子琰先妥协服了软。   没多久,他又大步回了卧室。   这会儿,赵芯儿正坐在榻上绣花,听到门响,动作顿了一下,又继续绣了,并未抬头看他。   袁子琰走过去,坐在她身旁,拿走她手里的东西,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赵芯儿抽了下没抽出来。   抬眼瞥他,“将军不打拳了?”   袁子琰摇了摇头:“不打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道:“别气了,嗯?”   赵芯儿瞧着他,明明怒气还没消的模样儿,眉眼也冷硬着,却跑进来哄她,心微微便软了。   “我说救包子,是因着夫君你会水。”   袁子琰闻言,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半晌后才道:“你今日里,一直惦记着包子,先前我上朝去,也不见你惦记着。”   他这番话语气很淡,但仔细听,仿佛能听到话中带了几分委屈和不满。   赵芯儿一愣。   随即小脸上爬起两团粉红,看了看旁边的春暖,很是不好意思。   他怎么当着旁人说这些!   原来,他真的是醋了呀。   “春暖,你先下去。”   春暖如负重释:“是,夫人。”   门“吱呀”一声后,屋内便只剩赵芯儿与袁子琰二人,屋内也静了下来。   赵芯儿抿着嘴唇,偷偷瞧了他一眼。   他眉眼低垂着,面上也没什么表情,瞧着,心里头似乎还醋着。   她心里突然觉着有些好笑,握了握他的手,小脑袋凑上去,在他的耳边软声说,“夫君,你平时不在家时,我也是惦记的。我最喜欢的人,便是夫君了。”   小姑娘娇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尾音还有些轻扬,是在跟他撒娇。   袁子琰方才还有些发闷的胸口,瞬间便常畅快了起来,终于抬起眸子瞧她。   “再说一遍。”   他道。   “什么?”赵芯儿有些懵。   袁子琰轻咳一声,“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   被他握着腰又说了几遍,赵芯儿脸蛋红红的,再也不肯说了。   没多久,袁子琰突然道:“包子年龄也不小了。”   赵芯儿点了点头,是不小了,包子比她还要大一些呢。   袁子琰:“应当找一门亲事了。”   赵芯儿疑惑的看向他,思索了半晌后,点头道:“也是。”   袁子琰:“包子伺候你许久,尽心尽力,自然不能慢待。”说到这儿,他语气一顿,又道:“我这里倒是有个不错的人选。”   赵芯儿来了兴趣,“谁呀,我可认识?”   袁子琰点头:“我觉得李程不错。”   赵芯儿一听,便皱起了眉,“不好。”   包子不喜欢李程,且他还没包子能打,蹲个马步都能抖成那样儿,瞧着有些虚,配不上她的包子。   袁子琰又问:“那你觉着李威如何?自那日他被包子打了后,便时常念叨着包子。”   赵芯儿仍旧摇头:“不成,要找个能打的过包子的。”   袁子琰眉头一皱。   得,砸手里嫁不出去了。   包子回来那日,是于娘子亲自送来的。   说是为了感谢赵芯儿这些时日对包子的照顾,还特地来她跟前儿请了安。   “于娘子不必多礼,坐吧。”赵芯儿吩咐包子将人扶起来,又叫春暖去沏茶。   于娘子拘谨的坐在旁边。   赵芯儿突然问:“你那日将我认成别人,那人可是长得与我相似?”   于娘子点点头,叹道:“您与我家夫人长得很是相似,夫人先前曾有一女,只可惜很多年前,便走丢了。不知夫人,是何处人士?”先前包子倒是说了几句,只不过,也只知道她后来到澧县投奔祝家,其父母到底是哪里人,包子也不知。   赵芯儿点头道:“那这般说来,于娘子应当是真的认错了。我父亲是湖城人,母亲是澧县人,应当不是您口中所说的夫人,且我小时,也未走丢过。”   说完,她便瞧着于娘子先是一愣,随即面上带了几分失落。   “如此说来,的确是我认错了。”   赵芯儿又道:“于娘子不必气馁,若不嫌弃的话,我叫将军府这边也帮你打听着些,助你早日找到你家小姐。”   “夫人心善,妾身感激不过。”   于娘子走后,赵芯儿便左右打量了会儿包子,最后吐出两个字:“胖了。”   亏她还整日惦记着包子,没想到她在外头,过得可比将军府要舒服多了。   瞧瞧,不过几日的功夫,便胖了一圈儿呢。   片刻后,她又道:“吃了这些日子肉,也当吃些清淡的。”说完,吩咐春暖,“叫小厨房那边,这些日子多给包子做些素的,鸡腿便不要加了。”   包子听后,仿佛晴天霹雳。   对此,袁子琰喜见乐闻。   回来听说了这事儿后,唇角便翘了翘,也吩咐了春暖一句。   “夫人说的没错,是该吃些素的,平时多看着些她,别叫她偷吃。”   春暖假装看不到旁边包子哀怨的眼神,福了福身子,“是。”   -   如今,天气越来越暖了,白日里脱了袄子,也不觉着冷了。   将军府园子里头的花,有大半都已经开了。   再过几日,便是花朝节。   袁子琰有几天休沐,便来问赵芯儿,花朝节可要出去踏青。   赵芯儿在京城这许久,还未怎么出去过,闻言倒是来了兴致。   “我们去哪儿踏青?”   袁子琰思索片刻,道:“城外东南方向,有一座寺庙,名唤古茗寺,听说花朝节那日十分热闹,京中不少姑娘太太们,都喜欢过去拜一拜佛,顺便赏一赏山中景色。”   赵芯儿眸子中带了几分向往:“那便去那儿吧。”   袁子琰点头,吩咐下人去安排了。   后来,赵芯儿还特地问了春暖,“春暖,你可听说过古茗寺?”   春暖闻言,便笑了下,道:“自是知道的,听说那寺庙很的姑娘太太们的喜爱,无论是求姻缘还是求子,都很灵呢。而且,我听人说,古茗寺中有一颗百年老树,只要与心上人在上头挂了写上心愿的香囊,便能生生世世在一块儿呢。”   说到此,春暖微微红了脸,眼中也露出几分向往来。   “当真这般灵?”赵芯儿眸子一亮。   随即,看向一旁的春暖夏圆,见两个小丫鬟都微微红着脸,遂笑道:“怎么,你们几个小丫头片子,有了心上人?”随后又叹气,就是旁边的包子,一脸平静,瞧着不曾开窍的模样儿。   春暖夏圆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嗔了一声:“夫人,我们二人不想嫁人,只想一直服侍夫人。”   包子见她俩这么说,赶紧道:“我也是!”   赵芯儿头疼的瞪了包子一眼。   你是什么是!   先前夫君说的,倒是提醒了她。   且包子比春暖夏圆,年纪要大一些。   想了想,她道:“若是你们哪日有了心上人,便来与我说,我定会给你们做主,给你们准备好嫁妆,风风光光的将你们嫁出去。”   春暖夏圆微微红了眼眶。   包子苦恼的道:“我不想嫁人。夫人,我今日想加鸡腿,您能给我做主吗?”   赵芯儿无情拒绝:“不能。”   自那日后,赵芯儿便期待起去古茗寺来。   终于,到了花朝节前一日,袁子琰总算休沐,准备启程去古茗寺了。   他们打算今日过去,在古茗寺中住两日,等花朝节过了后,再回来。   赵芯儿左思右想,带了春暖夏圆包子一同前去。   春暖夏圆瞧着,已经到了春心萌动的年纪,对这次古茗寺之行很感兴趣,赵芯儿不忍撇下她们。   至于包子呢,她是想着,那边儿许有许多小夫妻和一些未曾成亲的未婚夫妻,郎有情妾有意的,说不定能叫一根筋的包子也开了窍,想嫁人了呢!   但是包子体会不到她的苦心,甚至不愿意来,她听说这寺庙里头吃的都是素的,很是抗拒,还是被赵芯儿拘着来的。   为了这几个丫鬟,赵芯儿是操碎了心。   古茗寺离着京城并不算近,马车走了约莫两个时辰,才到了地儿。   到地方之时,已经到了晌午。   包子虽瞧不上这寺庙中的吃食,可路上有些饿了,一直问到哪儿了。   赵芯儿眼不见心不烦,直接给了她块点心,将她撵去外头驾马车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停下,外头传来包子有些蔫吧的声音。   “夫人,古茗寺到了。”   赵芯儿眸子一亮,忽略掉包子愁眉苦脸的样子,便迫不及待的撩开了帘子。   他们到的是山下,古茗寺是在山顶上。   因为是寺庙,为表诚意,大多来礼佛的人马车都是停在山下,走着上山的。   这里树木郁郁葱葱的,山间还有几棵开着花的树,远远瞧着过去,很是好看。   被袁子琰扶着下了马车,赵芯儿一改之前的疲惫,小脸儿都是明媚的。   “将马车停在下头,我们走上去吧。”赵芯儿道。   “依你。”袁子琰说着话,将她扶下马车,“若是累了,便同我说。”   赵芯儿弯着唇点头。   恰巧这时,旁边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袁将军,袁夫人。”   扭头看去,居然是碰到了赵紫兰。   她今日打扮的很是素雅,不过瞧着也很是漂亮大气。   赵芯儿也朝着她笑笑打了声招呼。   不仅赵紫兰,赵芯儿到了古茗寺中才发现,祝府的几位小姐,还有崔府的姑娘,今日都过来了。   崔兰宜也是在路上碰见的,她是跟着崔二夫人一起来的,遇见的很碰巧,干脆一同往寺庙上走。   而祝家的姑娘,则是到了古茗寺里才碰到的。   赵芯儿体力不济,爬山爬到了一半儿,便累的额角冒了汗,两条腿也酸软的不行。   袁子琰见她撑不住,遂扶着她道:“可还好?”   赵芯儿咬了咬牙,道,“继续往前走吧。”   袁子琰微微皱眉,语气似乎带了几分责备:“不舒服便不要硬撑着。”   说完,便上前一步,蹲在了赵芯儿跟前。   他淡声道:“上来。”   赵芯儿咬了咬唇,趴在了他的肩膀上。   见旁边崔兰宜朝着她挤眉弄眼的笑,还很不好意思的用帕子捂住了脸。   赵芯儿有人背,崔兰宜可就惨了,上了山后,累的气喘吁吁的,发髻都跟着乱了。   她羡慕的瞧着赵芯儿,先前,京中的贵女总嫌弃大哥哥是个莽夫,不知道疼人,可她瞧着,大哥哥可比那些公子哥儿,会疼人多了。   不光崔兰宜羡慕,袁子琰背着赵芯儿往山上走之时,还被不少京中的贵女给瞧见了,认出来了袁子琰后,一个个便忍不住瞪圆了眸子,十分不可置信的模样儿。   虽说早就听说袁将军夫妻感情不错,但也没想到,袁将军一介粗人,竟是这般宠妻,那些先前还嫌弃他的贵女,别提多后悔了。   今日,陈明萱兄妹与韩钰文也来了古茗寺,陈明萱看到这一幕后,下意识看向韩钰文,眼神中带了几分期待,谁知,竟瞧见韩钰文愣愣的看着袁将军夫妻二人,并未看她,顿时皱紧了眉。   大概又过了一刻钟,袁子琰与赵芯儿终于到了古茗寺门口。   赵芯儿觉着这样不够端中,便拍了拍袁子琰的肩膀,叫他将自己放下。   二人正想小声说着话,旁边传来了一道带着调笑意味的男声。   “若不是今日瞧见,还不知袁将军竟是如此怜香惜玉之人。”   说完,男子的目光便落在赵芯儿的面上,微微眯起了双眼。   那小娘子面色驼红,眉眼精致极了,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眸中竟带了些许雾气,眼角一片艳红。   她漂亮的惊人,平端叫人……升起几分摧毁欲。 第六十四章 太子 方才那人,竟然是祝……   再说赵芯儿与袁子琰二人, 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声音,都是微微一愣。   尤其是看到男子的眼神后,袁子琰便微微沉下了脸, 黑眸中带了几分狠厉。   而赵芯儿呢,也下意识躲在了袁子琰的身后, 手指攥着他的衣袖。   这突然冒出来的男子生的俊秀,但是眼睛是细长形状的,乍眼一看,他的眸子中带了几分阴郁, 瞧着她的目光, 似乎有些吓人……   袁子琰将小姑娘严严实实的挡在了身后,沉着脸拱了拱手,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这男子正是本朝太子陆卓。   赵芯儿闻言,也是微微一愣,随后规矩的福了福身子,也行了个礼。   “妾身见过殿下。”   陆卓见着二人警惕的目光后,唇角闪过几分玩味儿。   他摇着折扇一笑,“袁将军袁夫人不必多礼。”说完,语气一顿, 又将目光落在袁子琰的身后,很短的笑了一下道, “早先就听闻袁将军新娶了个妻子, 生的是貌美如花,如今一见, 果然名不虚传。”   不知道为何,赵芯儿觉着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之时,就仿佛毒蛇入骨一般, 无端叫人遍体生寒。   她打了个哆嗦,捏着袁子琰衣袍的手指攥的愈发紧了。   袁子琰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殿下,若无它事,微臣便先告退了。”   说完,不等陆卓说话,便牵着赵芯儿的手,大步离开了。   陆卓瞧着二人的背影,一双细长的眸子眯起,半晌后嗤笑一声。   好一个袁子琰,竟如此目中无人。   不愧是父皇跟前儿最得宠的将军。   就是不知,等日后他登了基,这位袁将军,还会不会这般硬气。   半晌后,陆卓收回目光,拂袖而去。   再说赵芯儿,被袁子琰牵着往前走之时,心头便忐忑极了。   她小脸微微发白,等走出老远去,察觉身后那道如蛆附骨的目光消失后,她才扯了扯袁子琰的手臂,仰着头担忧的问:“夫君,你方才同太子殿下那般讲话……若是太子怪罪下来,会不会对你不利呀?”   袁子琰此时脸色十分阴沉,黑漆漆的眸子中还带了几分戾气。   方才,他看到太子看小姑娘的目光,心中涌起一股抑制不住的杀意。   呵,这位东宫太子,如今真的是愈发糊涂了。   平时,他胡作非为也便罢了,这会儿,竟盯上了他的人。   他眨了眨眸子,掩去眸间的戾气。   攥着赵芯儿的手很紧,半晌后,只吐出几个字,“不用担心。”   赵芯儿还是有些担忧。   袁子琰皱着眉,嘱咐:“他不是好人,日后见了,离他远一些。若是我不在,出门记得带上包子。”   赵芯儿点了点头,“好。”   那太子瞧着这般吓人,便是夫君不说,她也是不敢凑近的。   随后,她又嘱咐:“那你平日里也要小心些。”   方才太子面色瞧着有些不好,赵芯儿担心他会为难夫君。   二人说着话,便进了古茗寺中。   有位小师父接待了二人,领着他们去了住处。   袁子琰这趟来,捐的香油钱不少,所以住处还算不错。   窗户前有一片桃树林,旁边不远处还有小溪和瀑布,打开窗户一瞧,便觉着风景甚好,连心情都跟着不错了。   进了屋子后,春暖夏圆等人收拾衣物,赵芯儿则是打开窗户往外边儿瞧,眸子亮晶晶的,就连遇到太子的不快,都跟着淡了几分。   袁子琰站在她的身旁,道:“可喜欢?”   赵芯儿弯了弯眸子,点点头,“谢谢夫君,我很喜欢这里。”   袁子琰眉眼温和,牵住她的手道:“你我之间,不必这般客气。”   -   收拾好后,便有小和尚送来了饭菜。   这古茗寺中虽说都是素食,但这素菜也是寺中一绝,味道很是不错。   就连先前有些不满的包子,如今也没了怨言。   很巧的是,崔兰宜也住得不远,武安侯府家底很厚,香油钱自然不会少。   倒是祝府显得拮据了些,住处稍微偏远了一些。   赵芯儿是在到了古茗寺后,遇到的祝府一行人,祝芷桐还与赵芯儿说,等安顿好,便叫丫鬟同她说一声,她过来同她聊天解闷儿。   崔兰宜用过午饭后,便过来寻赵芯儿了。   左右一个是招待,两个也是,她干脆差春暖过去请祝芷桐去了。   崔兰宜与祝芷桐还未见过,正巧儿介绍二人认识。   于是,崔兰宜刚来没多久,祝芷桐便过来了。   祝芷雅倒是识趣的,没又跟过来。   祝芷桐过来以后,先是一笑,“宜妹妹,你这儿倒是热闹的紧。”   赵芯儿站起来迎她,“桐姐姐,你来了?”她笑了笑,给二人介绍道:“这位是崔府的二小姐崔兰宜。”   随后又看向崔兰宜:“这位是祝府的大小姐,祝芷桐。”   若是换了旁的贵女,许是会嫌弃祝芷桐出身低,但崔兰宜不会,她脾气开朗,且没什么架子。   与祝芷桐倒是性情相投,聊得很是投机,没一会儿,便姐姐妹妹的称呼上了。   赵芯儿住得院子中有个石桌,旁边有几个凳子。   几个姑娘家坐在石凳上,品茶聊天,看着一旁的风景,倒是惬意的很。   祝芷桐眨了眨眸子,突然朝着赵芯儿促狭的笑了笑:“方才,我听人说,袁将军是背着你上的山?”祝芷桐是在寺庙中遇到的赵芯儿,所以并不知道她是如何上的山,后来听说的时候,还着实惊讶了会儿。   崔兰宜闻言,“噗嗤”便是一笑,“是呢,我那位大哥哥,对我这小嫂嫂可是宝贝的紧,生怕她累着呢,你是不知道,方才上山之时,那些贵女的表情有多精彩。”说到此,崔兰宜又叹息一声:“嫂嫂长得貌若天仙,大哥哥又如此贴心,一时之间,我都不知道该羡慕哪个了!”   赵芯儿红了脸,瞪着她们二人,“好啊,你们两个联合起来笑话我,春暖,将她们两个撵出去。”   二人连忙讨饶。   聊了一会儿,祝芷桐又说起祝芷甜来,她撇撇嘴:“你是不知道,如今外头都在讨论这事儿,祝芷甜听说后,那脸色别提了,黑的都能蘸墨了!祝芷甜这丫头,愈发的没规矩了,我们方才在古茗寺里头遇到了太子殿下,她竟没完没了的打听了起来,先不说太子殿下已经娶妻,便是她自个儿,如今也已经定了亲呢,她难不成还想倒贴上去,做个妾不成。”   祝芷桐摇了摇头,不赞同的道。   赵芯儿端着茶盏正要放到唇边,听到此,手便微微一顿,随后动作轻缓的将茶盏放下。   “是糊涂了。”   她蹙眉道。   那位太子爷,给她的感官并不是很好。   而崔兰宜呢,听到此,则是微微掩住了唇,神情颇为惊讶。   赵芯儿与祝芷桐同时看向她。   “怎么?”   崔兰宜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你们那位妹妹,可别做傻事,我们京城这位太子爷,行事可荒唐的很。他平生一大爱好,便是美人儿,且疵瑕必报,不是个好的。而且呀,他不光好美人,且荤素不忌,对于送上门的姑娘,鲜少拒绝。这不,如今东宫里头的侍妾通房,都快赶上圣上的后宫了呢!”   赵芯儿听到这,眉头便蹙的更紧了。   而崔兰宜说完,便看了看赵芯儿,又小声唏嘘道:“嫂嫂,你可还记得赵姑娘?”   赵芯儿点了点头,“自然是记得的。”说罢,还看向了一旁的祝芷桐。   崔兰宜懊恼道:“倒是忘了,同赵姑娘定亲的,便是桐姐姐府上。”   她这么说了后,便不再说了,勾人胃口的很。   惹得赵芯儿与祝芷桐很是不满,齐齐去挠她的痒。   崔兰宜被闹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最后耐不过,只好说了。   “想来,祝大人你你家那位三少爷,应当也是知情的,罢了。那位赵姑娘,先前被太子殿下给瞧上了,明里暗里的找了左相几次,想要将赵姑娘纳进府里头,当个侧妃。人家好生生的姑娘,怎么可能会去做妾,便是太子侧妃也一样,这不,赵姑娘便赶紧定了人家。”   “竟是如此。”祝芷桐颇为惊讶的眨了眨眼。   难怪祖母与大伯,鲜少在家中说赵姑娘的事儿。   赵芯儿听着崔兰宜的话,又想起先前太子看她的目光,便忍不住搓了搓手臂,道:“这太子行事这般荒唐,圣上竟不管吗?”   “这些,我们内宅之人便不知道了。”   没多久,袁子琰便回来了。   三个姑娘在外头说着体己话,他便在旁边的石凳上坐着。   许是因着崔兰宜与祝芷桐霸占了小姑娘,他黑幽幽的眸子,还时不时的落在二人身上。   这样一来,俩人哪敢再待?   没多久,便向赵芯儿告辞,赶紧溜了。   赵芯儿依依不舍的看着二人走远,然后叹了口气,控诉的看着袁子琰道:“好端端的,你吓她们做什么?”   袁子琰面无表情的道:“我没有。”   赵芯儿锤他:“我都看到了!”   袁子琰攥住她的小手,低声问:“出去逛逛?”   赵芯儿叛变了。   点点头,“好。”   说是出去逛逛,其实只是在附近桃花林里边儿逛了逛。   花朝节是在明日,今儿个不少人都上了山,但实际上这会儿并不是很热闹,许多活动都未开始。   袁子琰穿梭在桃花林之间,说来很是凑巧,走着走着,竟听到了一道女子的嘤咛声。   赵芯儿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下意识看向袁子琰。   袁子琰沉着脸,朝着前方看去。   赵芯儿歪了歪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不远处有一对男女,男子长得高一些,身量瞧着有些眼熟。   女子背靠着桃花树,被他半圈在怀里头,正被迫仰着头,衣衫有些凌乱。   二人唇对着唇,刚才那声音,便是从女子口中发出。   赵芯儿惊讶极了,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竟还有人在此行这般不耻之事!   下一刻,她的眸子便被一双大手遮住,耳边传来袁子琰低沉的声音,“别看。”   他说了这话后,不远处的男女也听到了,动作停顿下来。   男子松开那个子娇.小的女子,女子则是用手捂住了发红的脸。   接着,赵芯儿听到一道带笑的声音,很是熟悉。   “没想到竟在此处遇到袁将军袁夫人,倒是很有缘分。”   赵芯儿下意识攥住了帕子,是太子。   袁子琰也松开了捂住赵芯儿的手,赵芯儿睁开眸子之时,便瞧见有个面色绯红的姑娘,捂着脸与衣服从她身边跑过去,路过她时,还瞪了她一眼。   赵芯儿惊呆了。   方才那人,竟然是祝芷甜! 第六十五章 香囊 袁子琰:我行的很。……   赵芯儿眼睁睁的看着祝芷甜跑远了, 半晌后才扭过头来。   再看前头的太子殿下,被人撞破了这事儿,倒是一点不好意思也无, 反而还摇了摇折扇,轻轻笑了一下。   大概因着方才的放肆, 他的唇色这会儿艳红的有些厉害,摇着折扇笑的模样儿,平端带了几分糜乱,笑的叫人很不舒服。   赵芯儿低下头想, 这个太子, 果然瞧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祝芷甜也太傻了些。   袁子琰不欲与他过多纠缠,只沉声说了句:“打扰到殿下, 还望恕罪,属下这便告退了。”   太子摇着折扇的手一顿,眯着眼睛一笑道:“何谈打扰?先前哪里有与袁将军袁夫人一同游玩有趣,我也正想逛一逛这桃花林,袁将军袁夫人不嫌弃的话,一同逛一逛如何?”   袁子琰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他眸光微凉, 落在太子的身上,有些看不清喜怒。   赵芯儿握着袁子琰的手, 也下意识一紧。她低着头的小脸微微皱起, 就差没将嫌弃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片刻后,袁子琰手一抬, 面无表情的道:“不了,我们这就要回去了,殿下请便。”   遇到了这位荒唐的太子后, 二人也没了逛下去的心思。   说完,便牵着赵芯儿的手,顺着原路往前走去。   说起来,赵芯儿等人住得这附近,说的上是这古茗寺里风景最好的一处了,太子会住在附近,也不稀奇。   路上,袁子琰的面色有些沉。   捐了香油钱,本是为着小姑娘能玩的开心,若早知如此,便选个其他的地方了。   赵芯儿则是心头很是疑惑,那祝芷甜不是定了亲,方才竟与太子那般荒唐行事,竟真的是放着正房太太不做,要去给太子做妾不成?   很快,她便摇了摇头,将这事儿抛之脑后了。   祝芷甜如何选择,都是她的事儿,跟自个儿没有关系。便是日后栽了跟头,也是她咎由自取。   很快,二人便回了住处。   包子等人见他们很快回来,还有些疑惑。   “夫人,那桃花林中风景可好?”春暖问。   赵芯儿点了点头。   风景倒是不错,只不过遇着了煞风景的人。   左右今儿个也没多热闹,花朝节还是在明日,后来,赵芯儿同袁子琰便没再出去,只留在院子中喝茶赏景。   眨眼,便是第二日。   花朝节这日热闹的很,早上起来,便听到了外头不断传来的声音。   这日,崔兰宜跟祝芷桐也很识趣儿的,没来打扰他们小夫妻,而是两人结伴出去游玩了。   赵芯儿早早的被叫了起来,许是两次遇到了太子,心里头有些膈应,出门前,便带上了一层面纱,将半张脸严严实实的盖住,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来之前,赵芯儿还特地准备了两个红色的香囊。昨儿个,她将准备的香囊给了袁子琰一个,叫他写些东西塞进去,准备花朝节那日,一起挂到姻缘树上去。   她自个儿也偷偷放了一张纸条,谁也没叫看,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儿。   临出发前,赵芯儿去更衣了,便将手里的香囊递给了春暖,还特别慎重的嘱咐她,“小心些,别弄脏了。”   然后,便带着包子进去了。   袁子琰在旁边瞧着,心头有些好笑,等她走了后,便对春暖道:“拿过来,我瞧瞧。”   这般宝贝,也不叫旁人看,到底是写了什么。   春暖闻言,迟疑的看了他一眼,最后硬着头皮拿着香囊上前,抬起双手递了过去。   袁子琰微微颔首,然后抬手将香囊拿了过来。   慢条斯理的将香囊拆开,从里边拿出一个折叠的很整齐的纸条来。   大抵是做贼心虚,拆开纸条之前,他还朝着赵芯儿去的方向瞧了一眼。   见人没回来,才轻轻咳了一声,慢吞吞的将折叠在一起的纸条给摊开。   接着,上头的字儿,便映入了他的眼帘。   下一刻,他脸黑了。   上头写的是:佛祖在上,保佑夫君不行的病能够早日康复,助我早日生个胖娃娃。   这信若是被旁人瞧见,非得以为他不举不行。   “哦?”   他冷笑一声,将那纸条攥在了掌心,猛地一个用力,手里的纸条便成了纸屑。   手臂一扬,纸屑随风而逝。   春暖脸色一变,“将军……”   这纸条被将军给毁了,待会儿夫人出来可怎么得了!   但这会儿,将军面色实在难看,便是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说别的。   袁子琰面无表情的道:“给我拿纸笔来。”   春暖只好小心翼翼的道:“是。”   没多久,春暖便拿来了纸笔。   袁子琰扯了一张纸条,在石桌旁写写画画。   等到上头那几个字干了后,才重新塞回香囊中,递给春暖。   春暖接过去后不到半刻钟,赵芯儿便带着包子回来了。春暖低着头,心虚的将香囊给赵芯儿递了过去。   赵芯儿并未察觉,将香囊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一行人便往外走去。   说来很巧,路上还碰到了崔兰宜与祝芷雅。   赵芯儿问她们:“可要一起?”   两人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然后朝着赵芯儿促狭的眨了眨眸子,便相携离去了。   赵芯儿脸蛋儿发红的瞪了她们的背影一眼,又看向旁边眸子中警告目光还未收回去的袁子琰。   顿时间小脸儿鼓起,一脸羞恼的甩开袁子琰的手。   袁子琰轻咳一声,没什么表情的站在赵芯儿的身边。   -   二人径直去了姻缘树旁。   不愧是百年老树,赵芯儿头一次见着这般粗壮的大树,瞧着要三四个成年男人手牵着手,围成一圈,兴许才能围得起来。   许是寺庙中有人修剪的原因,这棵树不算很高,最高的地方,差不多只有三人多高。   但是枝丫很多,挂香囊很是方便。   上头挂满了红色的香囊,远远瞧着,漂亮极了。   最顶上,倒是没多少香囊,零丁几个,大抵是太高,没人够得着的原因。   今日花朝节,姻缘树前,可以说是古茗寺中最为热闹的地儿之一了。   这会儿,不少男男女女都在姻缘树旁,挂着香囊。   赵芯儿小脸上都带了几分兴奋,眸子亮晶晶的瞧着那颗树。   袁子琰垂眸,见她紧紧捏着香囊,忍不住道:“香囊给我,我帮你挂上去。”   说着话,他的眸子便落在她手中的香囊上。   赵芯儿看他:“我自己挂。”   袁子琰指了指最上头,道:“我帮你挂在顶上。”   赵芯儿瞧着顶上,倒是露出几分向往来。   遂伸手要递给袁子琰,谁知袁子琰刚要接,那只小手又突然缩了回去。   赵芯儿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没将香囊给他,而是微微抬起头,狐疑的看向他。   夫君今日,怎么一直要拿她的方囊?   方才在路上之时,便询问了一次她累不累,要不要他帮忙拿着香囊。且路上跟方才,还一直盯着她手里的香囊瞧。   很是奇怪。   再说袁子琰,本来要拿到香囊了,结果小姑娘将手收了回去,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失望。   赵芯儿柳眉瞬间就蹙起,她认真的看着他,“你总想拿我香囊做什么?”   说完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头就开始拆自己的香囊。   袁子琰在旁边,额头便跳了一下,还来不及阻止,小姑娘便动作很快的将香囊拆开了。   看着里边儿团成一团的纸条,她瞬间就觉得不对劲了。   先前她分明折的很整齐的。   她抿了抿嘴唇,将纸条拿了出来,摊开。   只见上头写的是:   我夫君是天底下最厉害最行的,我下辈子还要嫁给他。   上头的字儿歪歪曲曲的,比小鸡爬的好看不到哪里去。   赵芯儿一瞧,就看出来了,这是袁子琰写的。   她小脸瞬间绷了起来,捏着手里的纸条,仰着头,愤愤的瞪着他。   “这是什么?”   她问。   袁子琰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子,面上稍微有些不太自然。   赵芯儿再一看旁边春暖低着头心虚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们两个——”   她眼睛都瞪圆了,看了看春暖,又看了看袁子琰,气的一跺脚,抿着嘴不吭声了。   袁子琰并不后悔,小丫头写那个,他若是无动于衷才怪。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她的身边,微微弯下腰。   头靠近她的,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觉得我不行?昨夜是谁闹着要睡觉?”   他行的很。   赵芯儿俏脸顿时红了,羞的眸子里都带了一层水雾。   她神情有些慌张,连忙四周看了看,见没人瞧这边,似乎没听见的样子,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咬着唇,水盈盈的眸子瞪了他一眼,羞恼道:“你在胡说什么呀!”   “嗯?”袁子琰挑眉,“我胡说?”   赵芯儿被他这么瞧着,也有些心虚了。   “那、那就这张吧。”   左右都到了这儿了,一时之间也找不到纸笔写字,总不能还要回去再写一个。   且瞧着,夫君很不乐意的模样儿……   听说,男子很是在意这个。   算了,这次就依他了。   大不了,待会儿进了寺庙里,她再偷偷求一求菩萨好了。   他写的太不要脸皮,赵芯儿怕被人瞧见,也没折起来,干脆团成了一个小球后,才塞进了香囊中。   然后像是烫手山芋一般,塞到了袁子琰的手中,小声嘟囔道:“你要挂到最高的地方,比别人的都要高。”这样,便不会有人瞧见这上头写着的羞人的话了。   “好。”袁子琰温声应道。   随后眉眼温和的将香囊接了过来。   ……   没多久,围在姻缘树周围的夫人小姐与老爷公子们便瞧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借力向上一跃,便到了树顶上。他手里拿着两个红色的香囊,踩在细细的枝丫上,身子微微前倾,将那两个小小的香囊小心翼翼的挂在了姻缘树的最顶端。   他眉目冷硬,但是神情却很是温和,垂眸挂香囊的时候,瞧着专注极了。   挂好了后,他纵身一跃,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旁边的人惊讶极了,一个个的都朝着袁子琰看了过来。   等他落下后仔细一瞧,这才发现,刚才在树顶端挂香囊的人,竟然是将军府的袁将军!   且,他跳下来后,还低头温声询问身侧的女子,“挂在那里可行?”   那蒙着浅荷色面纱的女子点了点头,语气说不出满意还是不满,“嗯,就哪里吧。”   众人都错愕的睁大了双眼。   这……方才那说话温柔的人,真的是平时那个不苟言笑,对女子不屑一顾的的袁将军?   先前还听说,昨日袁将军与夫人上山之时,是背着袁夫人上山的,没瞧见的人都觉得这事儿大概是假的,不过是别人瞎传的罢了,如今看来,兴许是真的。   随后,众人又忍不住感慨,真可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原来,这袁将军与寻常男子,并无不同,花朝节也会陪着夫人出游,来姻缘树前挂香囊,甚至,这位冷硬的大将军,比寻常男子还要体贴些。   当然,这些人在想什么,赵芯儿与袁子琰并不知情。   挂好了香囊后,二人便去了庙堂里。   赵芯儿双手合十的跪在蒲团上,闭着双眼,很是诚心的许愿:“娘娘在上,保佑夫君的病能够昨日康复,助信女早日怀上孩子。”   许完愿,还结结实实的磕了头。   这才依依不舍的跟着袁子琰离开。   庙前还有一位解签的老和尚。   赵芯儿去抽了个签,签文她看不懂,但写的是上上签。   她唇角微微翘了翘,别的她不懂,但是上上签还是明白的,这一趟,难道便要心想事成了?   于是,便迫不及待的拿着签走到老和尚旁边。   那老和尚拿了签后,便是微微一愣,拿着那支签看了好半晌。   赵芯儿瞧着,有些忐忑:“大师,可是有什么不妥?”   老和尚笑呵呵的摇了摇头,“并无,夫人这支签,是上上签。签文上说,夫人虽亲人缘薄,身世坎坷了些,但日后会苦尽甘来,且身有龙凤,定会有泼天富贵,至于夫人心中所想,过一些时日,也能心想事成。”   赵芯儿闻言,眉眼便弯了起来,心头高兴极了,更觉着这老和尚说的很准。   她自幼父母双亡,岂不便是父母缘分浅,身世有些坎坷?她先前住在祝府之中,是过的很苦,本想找个普通人嫁了,一辈子过得拮据一些也没关系,只要不是妾便成。   可谁知,竟遇到了夫君。这不便是苦尽甘来了?比起先前,也是有了泼天富贵。   最令她高兴的是,老和尚说,过些日子,她定能心想事成,也就是说,夫君的病很快便能好了!   至于那句身有龙凤,早就被赵芯儿给忽略掉了。   “多谢大师!”赵芯儿说完,又赶紧催促旁边的袁子琰,叫他再去捐一些香油钱。   袁子琰捏了捏眉心,看了看旁边笑呵呵的老和尚,深觉小丫头是被忽悠了。   但是见她此时正在兴头上,很高兴的模样儿,便也没去扫兴,点了点头,便去捐香油钱了。   等他回来,赵芯儿与那老和尚也聊得差不多了,便眉眼弯弯的从袁子琰一起走了。   就在他们的身影消失后,从暗处走出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   他看着二人离开的方向,手里的折扇合起,轻轻敲打着另一只掌心,饶有兴味的勾起嘴角。   身有龙凤,泼天富贵么?   看来,这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注定是他的人。   男子低笑一声,转身离去。   -   赵芯儿一行人逛了一整个上午,去了姻缘树前,又去拜了佛,还在山上其他景色优美的地方转了转。   一圈下来,她便觉得两条腿有些酸软,便同袁子琰一起回了院子。   用过午饭后,院子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祝芷甜跟前的一个丫鬟过来了。   赵芯儿听说时祝芷甜丫鬟求见的时候,还愣了一下,片刻后微微蹙起柳眉,道:“让她进来吧。”   来人是祝芷甜跟前儿的翠竹,说起来,先前赵芯儿在祝府里的时候,没少见她。   记忆中,这丫鬟总是一副狗仗人势,目中无人的样子。   翠竹进来后,战战兢兢的走到赵芯儿面前,神情瞧着很是忐忑,规规矩矩的行礼,“奴婢见过表小姐。”   赵芯儿语气很淡,“起来吧,你家主子叫你过来,可有事?”   翠竹垂着脑袋,看着昔日这位表姑娘的鞋子,心中百转千回。   不知小灵得知表姑娘有这般大的造化后,有没有后悔,先前,她还嘲讽过包子,说也就那样上不得台面的丫头,才会心甘情愿的在赵芯儿跟前伺候着,如今,表小姐嫁了大将军,包子也跟着水涨船高了。   “回表姑娘的话,我家小姐……叫我请您过去叙叙旧,说、说是许久未瞧见您了,很是想念。”   翠竹这番话说的磕磕绊绊的,大概也觉着,这话说出来可信度很低。   赵芯儿则是眨了眨眸子,带了几分疑惑。   倒是稀奇。   昨日在林子里,不是才瞧见,还瞪了她一眼。   见了她不破口大骂,便是好的了。   祝芷甜会想念她?   难不成是为了昨日的事?   赵芯儿喝了口茶,道:“回去告诉你家小姐,昨日的事,我的确瞧见了,但我也不会到处乱说,不是谁都同她一样卑鄙,她大可以放心。”   翠竹并不知道昨日发生了何事,闻言一顿,心头有些疑惑。   但是也知道,小姐说的应当不是这个。   因着今日三小姐叫她过来,不是让她打探消息的,而是叫她务必将表姑娘请过去。   翠竹面上带了几分焦急,若是她没将表姑娘请过去,三小姐肯定饶不了她的。   “表姑娘,我家小姐说今日务必要将您请过去。”说着话,她“扑通”一声跪下,颤声乞求道:“表姑娘,您行行好,若是奴婢不将您请过去,三小姐肯定饶不了奴婢。”   先前,三小姐虽说也骄纵的很。但十分受宠,没受过什么气,哪怕不痛快了找翠竹的茬,也不会动辄打骂。   可是如今,三小姐受多了挫折,脾气也比先前大了许多,只要有一丁点的不痛快,便会拿翠竹出气,这段时日以来,翠竹可以说是受尽了磋磨。   赵芯儿看着跪在地上的求她的翠竹,眉头微微皱了皱,并未说话,而是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   旁边包子则是嗤了一声,道:“现在知道求我家夫人了?滚滚滚,你受不受罚,同我家夫人有什么干系,再不滚,我便将你丢出去。”先前在祝府里头,这丫头可没少背地里奚落夫人,如今倒是跑这儿演起了苦肉计。   包子心里很不痛快,只等夫人一声令下,将她给丢出去。   翠竹听了包子的话,面色火.辣辣的,一阵青一阵红,别提多难堪了。   她偷偷去瞧表姑娘的神色,昔日任人欺负的表姑娘,如今已经成了将军府的夫人。   别说与她,便是同三小姐,都是天差地别。   瞧着表姑娘无动于衷的神情,她心头一阵绝望,也是,她先前那般,表姑娘没收拾她便罢了,又怎么会因着她而动了恻隐之心。   想来,今天又少不了一顿打了。   “表姑娘,是奴婢逾越了,奴婢告退。”   赵芯儿放下茶盏,突然喊住她道:“等等——”   “你家姑娘,这两日可去过其他地方。”她问。   翠竹低头规矩道:“出去过,但是三小姐不叫奴婢跟着,奴婢也不知去了哪里。”   赵芯儿点了点头:“我同你过去。”   她的确不想管祝芷甜自寻死路,但是却想知道,她葫芦里头到底卖的什么药。   那东宫太子瞧着,似乎有些对夫君不满,若是祝芷甜真的与他搅合到了一处,再吹一吹枕旁风,惹得那太子愈发不快,为难夫君可怎么办?那太子虽说荒唐了些,可那是日后要做圣上的人,若真的将他得罪狠了,夫君定然会吃亏的。   且,祝芷甜与大小姐应当住在一处,在院中难免无聊,也正巧去找桐姐姐聊天解闷。   再说翠竹,听了赵芯儿的话后,便是微微一愣,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赵芯儿说了句,“带路。”   这才回过神来。   赵芯儿领着包子过去的,叫春暖与夏圆留下看家。   包子能打,便是祝芷甜想要耍花招,也讨不到好去。   祝芷甜住得地方有些远,走了差不多一刻钟,才到了地方。   她瞧见赵芯儿后,面上便挂了笑,将人给迎了进来,仿佛昨日瞪赵芯儿的人,不是她一般。   很不凑巧的是,此时,院中便只有祝芷甜与其丫鬟,老夫人祝芷桐等人出去逛了,此时还未回来。   落座以后,祝芷甜吩咐翠竹:“好好招待表小姐。”然后便去亲自沏茶了。   今天的祝芷甜,热情的似乎有些过了火。   没多久,祝芷甜便端着两杯茶过来了,一杯放在了赵芯儿的跟前,一杯放在了自己跟前儿。   祝芷甜笑了笑,端起茶盏:“芯姐姐,先前多有得罪,甜儿今日敬你一杯,给你赔个不是。”   赵芯儿没有动,突然指着不远处道,“哎,那边的人,可是太子殿下?”   祝芷甜闻言,便连忙放下手中茶盏,朝着那边看过去。   赵芯儿给包子使了个眼色。   包子手疾眼快的将祝芷甜与赵芯儿跟前的茶盏各自换了个地儿。   随即,赵芯儿又警告的看了翠竹一眼。   等祝芷甜扭过头来之时,赵芯儿唇角也重新弯了起来,“原来没人,甜妹妹对不住,我近日眼神不太好使。”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茶水有没有问题,但祝芷甜这反常的模样儿,叫她心头很是奇怪,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第六十六章 栽了 咎由自取   祝芷甜听了赵芯儿的话以后, 心里很不痛快,面上都带了几分厌恶,不过很快便一闪而逝了。她心里面很讨厌赵芯儿, 觉着她方才那番动作,是因着昨天的事儿, 故意嘲讽她呢。   呵,不知道过了今晚,她还会不会这般硬气,就怕到时候, 袁将军不肯要她了呢。   想起今日殿下的吩咐, 祝芷甜心中既是嫉妒,又有几分隐秘的痛快。   她面上露出个假笑, 道:“芯姐姐不必这般客气,我敬你。”   说着话,祝芷甜便抬起了茶盏,朝着赵芯儿拱了拱手,然后将茶盏里头的茶水一饮而尽。   喝完以后,她的目光便落在了赵芯儿的脸上,紧紧的盯着她手里头的茶盏, 神情看上去很是紧张。   赵芯儿捏着茶盏的手微微顿了顿,放在了唇边, 又微微离开了几分。   眼瞅着, 祝芷甜的神情也跟着又是一紧。   “芯姐姐这是不肯原谅我吗?”祝芷甜很是难过的问。   赵芯儿瞧了她一眼,才将茶盏里头的茶水喝了, 随后,动作缓慢的将茶盏放下,手里的帕子轻轻擦了擦唇角。而一双眸子, 则是落在祝芷甜的面上。   祝芷甜连忙朝着那放下的茶盏看过去,见那茶盏里头空了,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面上的笑,都跟着真了几分。   赵芯儿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看来,那杯茶水真的有问题。   她方才喝茶喝的那般痛快,想来另一杯是没事的。   祝芷甜大抵怎么也不会想到,两杯茶已经掉了个儿。   “你今日叫我过来,所为何事?”赵芯儿语气淡淡的问。   祝芷甜道:“先前太过糊涂,想跟芯姐姐陪个罪。”   赵芯儿点了点头:“如今,茶我也喝了,三小姐自便。”   说完,赵芯儿便准备离开。   她本是想来找祝芷桐的,可她这会儿不在,赵芯儿也懒得与祝芷甜虚与委蛇。   谁知,赵芯儿刚站起来,祝芷甜便急了。   她连忙站起来,拦在了赵芯儿的身前,急道:“你干什么去?”   赵芯儿眨了眨眸子,神情疑惑的看着她:“自然是要回去。”   祝芷甜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常,下一刻,面上就挤出了一个笑容,不过这个笑,怎么看都怎么僵硬就是了。   “芯姐姐,这般着急做什么?我一个人在院中也闷得慌,你能不能留下陪陪我?”   赵芯儿微微点头,又坐了下来。   也好,她正好能瞧瞧,祝芷甜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祝芷甜见赵芯儿这般好说话,心里边儿忍不住不屑的嗤了一声。   这赵芯儿果然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算是嫁给了袁将军又如何?还不是跟以前一样,任人拿捏。   赵芯儿坐下后。   祝芷甜瞥了她一眼,压下眼中的嫉恨,问她,“芯姐姐,你觉得太子殿下如何?”   赵芯儿看了祝芷甜一眼,小脸便瞬间冷了下来,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只见,这一会儿的功夫,祝芷甜的面上就微微带了些许的红色,看起来很不自然,她眸子也有些迷蒙。   没过多久,祝芷甜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身子也软软的趴在了石桌上。   赵芯儿站起来,声音微冷的对翠竹道:“你家小姐不舒服,扶她进屋休息吧。”   说完,便领着包子头也不回的离开。   -   陆卓按照约定之间,来到了祝芷甜的住处。   门口翠竹瞧见他以后,面色微微变了。   她并不知道陆卓的身份,见他要闯三小姐的闺房,便拦上去呵斥道:“大胆,这是祝家三小姐的住处,岂容你在此……”   话没说完,陆卓便不耐烦的一摆手。   旁边的侍卫上前一步,将翠竹给按着跪在了地上。   其中一位侍卫踹了她一脚,怒声呵斥道:“大胆,太子殿下在此,还不跪下行礼!”   翠竹的脸刷一下子就白了,连忙磕头:“殿下赎罪,奴婢有眼不识泰山……”   陆卓目光微凉,觉得翠竹很是呱噪,担心惊扰了美人,遂冷声道:“带下去。”   很快,翠竹便被两个侍卫拎了下去。   而门前,也恢复了安静。   想到房中的小美人,陆卓嘴角带了几分玩味儿的笑。   他缓缓的推开门,下一个,一个女子便抱住了他的腰,在他身上蹭了起来。   陆卓笑了笑,这小美人倒是热情的紧,就是不知袁将军知不知道。   他安抚性的说了句:“别急。”便扭身关上了房门。   女子带着媚意的声音传来,“殿下……”   这声音——   陆卓面色一变,将女子抬起头来,接着,眉头便狠狠皱起。   “怎么是你?”   眼前的人,哪里是他心心念念的小美人?   而是祝府那个三小姐!   陆卓面上带了几分冷意,祝芷甜浑然不觉。   “殿下,我热。”   陆卓冷笑一声,既然送上门来了。   也罢,便纳了这蠢货。   ……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边儿那羞人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   而外头,祝府老夫人一行人,也终于回来了。   看到门口几个侍卫,以及外边被押着的翠竹,老夫人面色顿时间一变。   她快步走上去,推开祝芷甜的房门。   屋内,陆卓衣衫凌乱,懒洋洋的倚在床榻之上。   而祝芷甜一脸媚色,不着片缕正在往陆卓身上缠。   下一刻,外头传来祝芷桐等人惊慌的声音。   “祖母——”   祝老太太看到这一幕后,怒极攻心,竟是生生晕了过去。   ……   赵芯儿是在第二日回去后,才知道的这事儿。   她前脚刚回了府里头,后脚崔兰宜便来了将军府,面上很是唏嘘的模样儿。   “嫂嫂,你可知昨日古茗寺里头发生了何事?”   赵芯儿闻言,疑惑的朝着她看过去:“何事?”   崔兰宜一摆手,“你说,这祝府里头,三少爷有学问有本事,大小姐祝芷桐又是个知书达理的,怎么就出了祝芷甜这么一个蠢货,真是难为嫂嫂你同这样的人做亲戚了。你是不知道,就今日早上,祝芷甜被太子府用轿子从小门给抬进府里头去了!今日一整日,京城里头都在传这事儿呢!”听说,是昨日在古茗寺里头,跟太子殿下行了苟且之事!   从小门进,还是用轿子抬进去的,说白了,就是太子纳了个贵妾。   赵芯儿闻言,倒是并没有多意外。   昨日看着祝芷甜喝了那杯茶后的模样儿,她便隐约猜到了一二了。   听着崔兰宜的话后,只是点了点头,“也是她咎由自取了。”   崔兰宜只瞧见了祝府三个少爷小姐,便以为祝芷甜才是那个异类,实则,她哪里知道,这祝府这一辈里头,也就三少爷跟大小姐两个正常人了。   说起来,这事儿崔兰宜也是今儿个早上刚知道的。   不过,因着祝府瞒着,昨日这事儿倒是没传出来。   还是今儿个祝芷甜被抬进了太子府以后,昨天的事儿,才渐渐传出来。   听说了这事儿以后,她着实震惊了许久呢。   见赵芯儿面上没什么变化的样子,还纳罕道:“嫂嫂,你怎么瞧着不惊讶呢。”顿了顿,她又叹了口气,道:“听说啊,昨日祝府的老夫人撞见了太子跟祝芷甜在屋里头时,直接便气的晕了过去。这祝芷甜自个儿荒唐也便罢了,还连累了祝府的小姐们的名声,这丫头,可真的是个搅家精。”   赵芯儿听到这儿,便皱紧了眉:“祝府老夫人如何了?”   崔兰宜道:“昨儿个便醒了,听说叫了大夫,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就是被气狠了。”   赵芯儿稍稍松了一口气。   也罢,祝府里头如今乱作一团,她便不过去添乱了,等过几日再过去拜访吧。   崔兰宜从古茗寺回了京城,便直奔了将军府。   所以这一整天,她还没来得及回武安侯府呢。在这儿闲聊了几句后,便告辞回去了。   赵芯儿怕崔二夫人等的着急,遂也没留她吃饭。   崔兰宜走了后,袁子琰便面无表情的回来了。   他眸光微微有些发沉,落在她身上,若有所思。   赵芯儿被他瞧的很不自在,遂仰头看向他道:“夫君?”   袁子琰道:“听春暖说,昨日祝芷甜约你出去了?”   赵芯儿点了点头。   袁子琰大概猜到了什么,眸光微微泛起冷意,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赵芯儿顿时有些心虚,低下头假装绣花。   袁子琰深吸了一口气,大步上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跟他对视。   赵芯儿黑白分明的眸子眨了眨,小脸上带着明晃晃的心虚。   她被迫仰着下巴,有些不舒服,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软声说,“夫君,我脖子疼。”   袁子琰抽回衣袖,冷声道:“撒娇也没用。”   小丫头片子,如今倒是愈发的胆大了。   赵芯儿扁了扁嘴,两只手握住他捏着她下巴的大手,仍旧仰着头看他,小声道:“夫君,我有分寸的。而且,我去之时带了包子,祝芷甜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有分寸?”   袁子琰眸光淡淡的,落在她的脸上。   赵芯儿点了点头,方才面上还有几分心虚,这会儿突然就带了几分得意。   她眨了眨眸子,道:“夫君,我很聪明的。昨日去了我就觉着,祝芷甜瞧着很是反常,还亲自给我泡茶,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所以,我就叫包子偷偷换了我们两个的茶水,将她给我的那个,给她自个儿喝了,果然,她喝了没多久,就开始发作了。”   赵芯儿说到这儿,小表情得意极了,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袁子琰,一副求夸奖的表情。   袁子琰看着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睛斜了斜她。   还挺自豪?   他舌尖抵了抵上膛,更气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   短教训。   -   昨日,祝芷甜在古茗寺做出那般有伤风化的事儿。   老夫人也没脸再待下去,所以连夜便带着几位姑娘回了祝府。   今晨,太子府的管事去祝府抬人的时候,祝芷甜听见消息,双眼都瞪大了。   她此时狼狈的很,一边的脸肿的老高,还带着个巴掌印。   是昨天回来之时,被祝大老爷给打的。   大老爷昨日听了这消息后,气的捂着胸口险些喘不上来气,差点没将祝芷甜给打死。   就昨天晚上,将她锁在了屋里,连饭都没给她吃。   还是今儿个太子府来了人,才将她给放出来。   而祝芷甜听了殿下要纳她做妾的时候,简直晴天霹雳,前些日子,殿下明明说,要八抬大轿将她娶进府里做侧妃,不过几天的功夫,怎么就成了妾了?   甚至,神不知鬼不觉的,直接来了几个人,抬着了一顶看着没有半分华丽,有些破旧的轿子,就准备将她迎进府里头。   这叫祝芷甜怎么能接受的了?   祝芷甜声音尖利:“这不可能,我要见太子殿下!”一定是这几个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弄错了!   此时,祝芷甜衣服还有些凌乱,面上还肿着,活脱一个疯婆子模样儿。   管事儿不咸不淡的说了句:“这便是太子殿下吩咐下来的,娘子若是不乐意,奴才们也不强迫你,这便回去回禀太子殿下。”   祝大老爷的脸瞬间便沉了下来。   便是太子殿下,也没有这般糟践人的道理!   眼瞅着,管事儿的便要离去,祝芷甜急了,连忙道,“等等,我跟你们走!”   “祝娘子早这般识趣儿,便没这么多的事儿了。”管事儿的一笑。   祝大老爷气的脸色铁青。   祝芷甜被轿子抬走之时,祝大老爷站在祝府门口,双眼微微有些泛红,语气苍凉的道:“祝芷甜,今日出了祝府,你便再也不是祝府之人了,无论你日后在太子府是好亦或是不好,都同祝府没有干系,以后,自己保重吧。”   祝芷甜坐在轿子里,并没有撩开帘子,半晌后才说了一句,“走吧。”   轿子被缓缓抬起,朝着太子府的方向去了,渐渐消失不见。   祝芷甜到了太子府里头后,便被管事儿安排在了一个院子里头,还给她安排了个丫鬟。   翠竹是祝府的丫鬟,她被祝府扫地出门,自然是不能带着的。   这个院子里头,不光住着祝芷甜一个,还有不少像是她这样的妾。   有外头纳进来的良妾,也有其他官员送进来的贵妾,还有陆卓从妓.院里头赎回来的姬妾。   这院子不算大,但是加上祝芷甜,满打满算也住了十位夫人。   太子府里美人如云,祝芷甜长得并不惊艳,顶多算是清秀罢了,便是在这院子里头,相貌都属末流,更别提,她来之时还很是狼狈,瞧着更是丑极了。   她被抬进来之时,院子里其他的夫人也推开窗户看了。   瞧见她这副模样儿后,便一个个掩着唇笑了起来。   红衣女子笑道:“新来的妹妹怎的长这般模样儿?”   住祝芷甜隔壁的蓝衣女子则是嗤了一声:“长成这般模样儿,大抵不是殿下自个儿选的,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官员说从来的,想同咱们殿下结仇呢这是?”   祝芷甜的脸色瞬间涨红,她心里恨极了。   看着那一张张如花似玉的脸,恨不得拿个刀子,统统给她们划花了脸。   她恨恨的瞪了这些人一眼,便逃一样的进了屋子,用力将门甩上。   太子府抬进了个妾,且太子从未来过一次。   像是这种不受宠的妾身,在太子府多得是。   太子府大多趋炎附势之人,不受宠的,自然也不会用心对待。可想而知,祝芷甜在太子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这日,祝芷甜探听到了太子的行程,会到隔壁院子去。   于是,祝芷甜早早的便去路上等着了。   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一定要见殿下一面。   瞧见陆卓远远的过来后,祝芷甜面上一喜,走上前去,福了福身子:“妾身参加殿下。”   这些日子,祝芷甜的脸也养好了,还特地挑了最体面的衣服首饰带上。   可谁知,陆卓瞧见她后,眸子中便闪过几分疑惑,“你是?”   祝芷甜面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殿下,我是甜儿啊……”   殿下怎么会忘了她呢?   先前殿下分明说,她长得可爱,瞧一眼便记在心里了。   听了这个称呼后,陆卓捏了捏眉心,终于记起了这一号人来,面上也带了几分厌烦。   因着古茗寺里头荒唐了一次,他被袁子琰那个莽夫参了一本,父皇将他大骂一顿,还将他手上一个肥差给了三皇弟。   他厌恶袁子琰那个莽夫,对祝家这个姑娘,同样也不喜。   若是那日是那个美人儿,便是少了那个肥差,被父皇骂一顿,也值了。   可谁知,吃了一顿挂落后,竟换来了这么个颜色普通的蠢货。   叫他心里如何能痛快得了?   “哦,有事?”   他瞥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语气冷淡。   祝芷甜察觉了他的冷淡,心里边儿不甘极了,不,她为了他,同家里都断绝了关系,绝对不能就这般做个低人一等的妾室。   她捏紧帕子,咬着嘴唇仰头看他:“殿下,您当日同我说,我这般天真烂漫,又知书达理,侧妃的位置最合适不过,您可还记得?”   陆卓听了她这话,险些没气乐了。   这蠢货,如今还敢肖想侧妃的位子?   便是当时这般说,也不过是哄她玩儿罢了。   他走上前,微微弯腰靠近她的耳边,轻笑了一声,“哦?”   陆卓虽说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长得很是俊俏,唇红齿白的,带了一股子不正经的风.流,一看便知是那种经常流连于女人堆里的。祝芷甜对他这般死心塌地,除了他的身份以外,还有便是他的长相了。   这会儿,陆卓这般亲近的靠近了她,唇还靠近了她的耳边,说话之时,还有气息打在她的耳朵上。   祝芷甜身子僵直,脸微微泛起了红,捏着帕子,很是扭捏的模样儿。   她眼眸含春,看向陆卓,“殿下……”   陆卓见了她这副模样儿,不屑的嗤笑一声,直起了身子。   他低头看着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儿,声音冷漠且不耐烦:“那你也应该记得,孤当时说的是,若办成了,会以侧妃之礼将你迎进太子府,可……”   说到这儿,他语气一顿,看向祝芷甜的目光中带了浓浓的嘲讽,“可你没做到。识相点儿,滚,孤不想再看到你这张丑脸。”   说完,陆卓直接越过祝芷甜,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身后,祝芷甜脸色瞬间煞白,僵着身子,愣在了原地。   -   过了几日后,赵芯儿才给祝府递了帖子,去祝府拜访了。   她有些担忧老太太,见着老太太,见她身子没什么大碍了,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老太太在经过这事儿后,显得苍老了许多。   慰问了祝老太太几句,赵芯儿便同祝芷桐去她的住处了。   路上,祝芷雅突然喊住了赵芯儿。   “芯姐姐留步。”   赵芯儿扭过头,疑惑的看向她。   祝芷雅面上带着笑,走上前,“没别的事儿,就是想同芯姐姐陪个罪。先前我不懂事儿,多有得罪,还请芯姐姐莫要怪罪。”   赵芯儿道:“我并未在意。”   祝芷雅虽说有些红眼病,但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从未带给过她实质性的伤害,也不过是见了她后,酸上那么一两句罢了。   所以对她,赵芯儿并不像是对大夫人跟祝芷甜那般厌烦。   祝芷雅闻言,笑了笑,道:“芯姐姐是心胸开阔之人,芷雅自叹不如。那便不打扰芯姐姐与大姐姐了,芷雅告退。”   说完,祝芷雅福了福身子,便识趣儿的退下了。   赵芯儿看着她的背影,很是纳罕:“她今日怎么了?”   祝芷桐道:“先前与祝芷甜定亲那人,是大伯父的门生,如今祝芷甜发生了那档子事儿,自然是没法子再嫁了,大伯干脆便将她许给了那书生。本以为祝芷雅会闹,没曾想,她倒是挺满意这门亲事的,很痛快便应下来了,想来,是祝芷甜的事儿刺激了她,如今也不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了,是真的想踏实过日子了。”   赵芯儿点了点头,“大抵是这般。”   祝芷桐语气一顿,又道:“那日的事儿,翠竹都说了,祝芷甜简直就蠢得没边儿了,又毒又蠢的东西,当时竟还想陷害与你,如今这般,也算是咎由自取。”   说到这儿,她语气里带了几分怒气,“也便是我知道之时,她去了太子府,不然,我非要给这不知廉耻的丫头两巴掌不成。自个儿上赶着去做妾也就罢了,还想拉别人下水,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同她母亲一样的心如蛇蝎!”   “都过去了。”赵芯儿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轻声道。   说来也巧,赵芯儿回去路上,竟遇到了于娘子。   于娘子在街头处,正与一个男子说着话。   包子瞧见于娘子后,眸子一亮,   赵芯儿干脆让马车停下,让包子同她干娘去打个招呼。   包子很是高兴,朝着赵芯儿说了句,“谢夫人。”   便下了马车,冲着于娘子那边走去。   赵芯儿在马车上也无聊,索性撩开帘子往外瞧。   看着看着,目光便落在于娘子那边。   与于娘子说话的那个男子,年纪瞧着不小了,跟于娘子年纪差不多,瞧着言谈举止,很是儒雅。   看着脸生,并不是于娘子食肆里头的。   赵芯儿忍不住笑笑,想来,过不了多久,于娘子便要给包子找个干爹了。   正巧这时,与于娘子说话的那个男子朝着这边看了过来,目光还恰巧落在了她的脸上。   下一瞬,那男子身子便是一僵,且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她看。 第六十七章 身世 李威定睛一看,傻眼……   赵芯儿微微蹙起眉, 心头觉得很是奇怪。   这人这般盯着她瞧做什么?   赵芯儿见过很多看着她的目光,大多都是惊艳的,有的令人不舒服的目光, 会带了几分下流。   但是那中年人的目光不一样,他是单纯的惊讶, 甚至还带了几分激动,就仿佛……是认识她一样。   有些奇怪。   但是那男子的目光太过强烈,叫人忽略都难。   也不知这人同于娘子什么关系。   赵芯儿抿了抿唇,干脆将帘子放下, 挡住了那人看过来的目光。   没过多长时间, 包子就同于娘子打过招呼回来了。   她钻进马车里,冲着赵芯儿憨笑:“夫人, 我干娘说,为着谢您这段时间照顾我,若是您空闲了,就过去赏光吃顿饭。”   赵芯儿点了点头。   她撩开帘子看了一眼,见于娘子同那位中年男子都不在了,大抵是方才走了。   “方才我瞧着,于娘子身旁还有个男子, 可是认识的?”   赵芯儿问。   包子道:“夫人,您说于舅舅吗?那是干娘的哥哥, 是这些日子才来的京城。”   赵芯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包子又问:“夫人, 您自打有记忆起,便待在湖城了吗?”   赵芯儿笑了笑:“你怎么突然对这些事儿感兴趣了?”   包子挠了挠脑袋:“其实, 是干娘托我问的?”   赵芯儿突然想起来,第一次瞧见于娘子之时,她面上也很惊讶的样子。   既然那男子是于娘子的兄弟, 方才那般反常,大抵也是将她当成于娘子所说的那位丢失的小姐了吧。   “嗯,我印象中,去澧县之前,便一直住在湖城。”   包子点了点头。   赵芯儿倒是起了心思,看来,有时间真的要去于娘子的食肆去一趟了。   除了心中颇为奇怪以外,上次赵芯儿离开的匆忙,并未询问于娘子丢失了的那位小姐的信息,顺便问一问,差人去找找。   若是能找到,也好圆了于娘子的心愿。   -   左右这几日赵芯儿也没什么事儿。   干脆第二日,赵芯儿便喊上了包子春暖,一同去了于娘子的食肆。   包子十分高兴,去的前一天,还去街上逛了逛,给于娘子买了些东西。   赵芯儿与包子到了于娘子的食肆后,又碰到了那位于大叔。   昨日瞧之时,她没怎么注意,今儿个一瞧,他的眉眼间确实与于娘子有几分相似。   于娘子听说赵芯儿过来了,便笑着上前来迎:“袁夫人,快请进,包厢给您准备好了。”   赵芯儿朝着于娘子点了点头,便跟着进了包厢。   于娘子招呼她落座以后,便吩咐店小二上菜。   赵芯儿笑了笑道:“于娘子,你是我家包子的干娘,便同我是自己人,不必这般客气。”   顿了顿,赵芯儿看向外头,见于大叔似乎就站在包厢门外。   她道:“听包子说,于娘子的兄弟近日来了京城。想来,便是外头那位了吧。”   于娘子尴尬一笑:“叫袁夫人见笑了,家兄对于小姐的执念,比我还要深,这些年一直各地游走,便是为了寻找小姐的下落,所以,见了您才……还请袁夫人勿怪。”   赵芯儿点点头,“于娘子不必自责,这也是人之常情,你同于大叔说清楚便好了。”   同时,赵芯儿心中感慨万千。   蹉跎了这许多年,只为找主人家小姐的下落。   且从未听于娘子说过主人家如何,想来,是已经没落了,不然也不至于两个家奴寻了这般多年。   于娘子兄妹二人的心性,实在令人钦佩。   这般衷心的人,实在世间少有。   赵芯儿又问,“上次倒是忘记问于娘子了,你家小姐是在何处丢失的,如今年方几何,身上可有什么明显的胎记之类的?”   于娘子思索了片刻,道:“我家小姐是在刚出生不久时丢的,到如今,已经有十六了,当时,我们兄妹二人保护夫人,路过延安地界,小姐便是在那处不见的。”说到此,于娘子红了眼眶,自责道:“若不是我没用,小姐也不会丢,若不是还记着小姐,我这条贱命,也早便跟着主家去了。”   赵芯儿安慰道:“老天有眼,定会保佑于娘子早日寻到你家小姐。”到是凑巧,于娘子主人家丢的这位小姐,同她一样的年纪。   她先前猜的没错,于娘子的主人家,果然已经没落了。   于娘子抬起手臂,用衣袖擦了擦泪,“谢夫人吉言。”她顿了顿,又道:“胎记没有,不过我家小姐生下来后,肩胛处倒是有两颗红色的痣,那痣生的不算小,乍眼一瞧,便能瞧见。”   赵芯儿闻言,便忽然愣住了。   她的肩胛处,也有这么两颗红色的痣……   她捏着帕子的手微微紧了紧,想,应当是巧合。她出生在湖城,于娘子家丢的那位小姐是在延安丢的,这两个地方虽算不上相隔十万八千里,但也是很远的。   且,她爹娘虽去的早,可她也是爹娘亲生的,自然不会是于娘子主人家丢的那位姑娘。   旁边,于娘子见赵芯儿微微怔愣,便轻声唤了句:“袁夫人?”   赵芯儿回过神来,朝着她一笑,“我省的了,日后我叫府中人帮于娘子留意着些。”   于娘子面上一喜,“那便多谢袁夫人了。”   鬼使神差的,赵芯儿问了一句,“不知于娘子的主人家,姓甚名谁,是哪里人士?”   于娘子语气一顿,神情似有为难。   赵芯儿道:“是我唐突了。”   于娘子咬了咬牙,才红着眼圈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袁夫人您是个好人,我信得过您。我与兄长主人家,是前朝之人,您可知道那位殉了国的将军?我家老爷,正是那位将军,如今,偌大的一家子人,只剩下个小姐,还下落不明,我们这群做奴才的,心中难安啊……”   赵芯儿微微一怔。   竟是那位将军的后代。   “于娘子请放心,你家小姐之事,我定会尽心,助你早日找到她的下落。”   ……   于娘子兄妹二人站在食肆门口,目视着袁府的马车渐渐远去。   “玲娘,我觉着她就是小姐。”   于娘子闺名叫于玲,她兄长名唤于元。   “希望是吧。”   于娘子叹息一声。   等那马车渐渐消失了,二人才又回了食肆。   赵芯儿回了将军府后,便将给于娘子找人这事儿吩咐了下去。   下晌,袁子琰便回来了。   他还有些事儿,待会儿要去一趟军营,而且这次要去待上两天。   回来同赵芯儿说了一声,便匆匆的准备离开。   他已经连着忙了许多天,赵芯儿有些不开心。   再加上同于娘子说了一番话后,她心里边儿不知怎么的,有些没上没下的。   所以这会儿的赵芯儿,显得格外的黏人。   袁子琰在收拾东西之时,赵芯儿便攥着他的衣服下摆,抿着嘴唇不吭声。   他垂眸看了小姑娘一眼,便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唇边弯起一抹几不可闻的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低声问:“怎么这般黏人?”   赵芯儿仰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瞧着他。   袁子琰低笑一声:“也罢,你既这般舍不得,便同我一起过去好了。”   赵芯儿闻言,眸子微微一亮,“真的?”   袁子琰点了点头,“不过,军营中条件比不得将军府,你去了后可不许喊苦。”   幸好如今天气回暖了,帐篷中也没那般冷了,不然,便是她再闹,袁子琰也不会松口叫她过去。   赵芯儿乖巧点头,“我不会给夫君添麻烦的。”   得,这下收拾东西的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   春暖夏圆将二人的东西收拾好,在旁边,依依不舍的看着赵芯儿。   军营之中,那是行军打仗的地儿,带着几个丫鬟影响不好,所以赵芯儿只带了包子一个人,叫春暖夏圆等人留在府中看家。   她叹了口气,煞有其事的道:“不是我不带你们,只是这军营之中风餐露宿的,怕你们去了跟着吃苦。”   春暖夏圆眼神怨念。   赵芯儿摸了摸鼻尖,无辜道:“夫君都说了,军营中比不得府里舒适。”   安抚好了春暖夏圆后,赵芯儿又苦恼的想,夫君堂堂镇国大将军,带着妻子女眷去军营,难免会叫人笑话。   她左思右想,片刻后,眸子微微一亮。   “春暖,去为我找一套合适的男装来。”   “夏圆,给我束发,不要太繁琐的,梳个简单的男子发髻即可。”   袁子琰已经收拾好,倚在外头石桌上等着赵芯儿。   一盏茶喝完,终于传来推开门的声音。   接着,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也跟着传来:“夫君,我收拾好啦,现在便走?”   袁子琰抬起头去看她,目光却在落在她身上的一瞬间,便怔住了。   娇软的小姑娘,此时变成了个唇红齿白,模样漂亮的偏偏少年郎。   她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还像模像样的扇了扇,一双顾盼生辉的眸子,正亮含笑的看着他。   倒是风流的很。   若是长得再高些,定是京城小姐们最中意的夫君人选。   赵芯儿见他瞧着自个儿,于是上前一步,在他面前转了一圈,问:“夫君,我这样打扮如何?”   袁子琰低笑一声,“不错,就是声音稍稍软了些。”   赵芯儿微微蹙眉,咳了咳,粗着嗓子:“这样呢?”   袁子琰点头:“幸亏军营中没有女子,不然,我真怕你叫人捉了去,当压寨夫君。”   赵芯儿眨了眨眸子,高兴道:“那出去后,夫君可要保护好我。”说完,她又走到包子身边去显摆了。   先前,是春暖夏圆伺候她换衣服的,二人夸了她许久,但包子没瞧见。   她装作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儿,用扇子挑着包子的下巴问:“包子,我这样如何?”   不过她个子矮,挑包子下巴的时候,还得仰着头抬手臂。   但问题不大。   包子还是被她这般调.戏的,微微红了脸。   她扭捏的道:“夫人这般很好看,若夫人是男子,奴婢肯定要嫁。”   赵芯儿还是头一次瞧见包子这般害羞的模样儿,很是惊叹。   原来包子喜欢这样的!   一旁,袁子琰突然就黑了脸。   他伸手,将赵芯儿拽到自己身旁,眸光凉凉的,落在包子的身上。   仔细瞧,还能从中看出几分警惕来。   -   去军营之时,包子也穿了一袭男装。   袁子琰骑马。   包子驾着马车,赵芯儿坐在马车里头。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军营。   袁子琰直接领着赵芯儿去了主帅帐篷中。   没多久,大将军带来了两个毛头小子的事儿,就传遍了整个军营。   而且有一个还长得唇红齿白,看起来娘兮兮的,都不会骑马,是坐着马车过来的。   李威一行人聚在一块儿,就讨论了起来。   “我说,将军这次过来,咋还带了个娘炮?”说话的人是个彪形大汉,叫林大强,是袁子琰的副将。这人不仅看起来虎背熊腰的,说话声音更是像钟声一样响亮。   李威皱起眉,“十有八.九是京中哪个官员家里的公子,给丢到军营中历练来了。”说到这儿,他撇了撇嘴,“连骑马都不会,一丁点男子气概都没有,出门还坐马车,一看就是个还没断奶的毛头小子,听说还带了个小厮来,嗤,这种小子,我一拳头就能打扁仨,他跑军营里做什么?”   林大强虎着脸:“这小子最好识趣儿的,自个儿回去,不然,落到他爷爷手里,有他的苦头吃。”   李威也道:“给他点教训,以后叫他再也不敢到军营里头。”   他们这种将士,最厌烦的,就是京中那些公子哥儿明明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还偏偏要到军营里头历练。   所以,还没见着人呢,林大强跟李威就已经寻思着,怎么给那娇气的小子点颜色瞧瞧了。   袁子琰安顿好了赵芯儿后,便出去了。   迎面正巧碰到李威与林大强二人。   二人上前,抱拳:“将军。”   袁子琰微微颔首。   林大强道:“将军,听说您今日来,带了个俊俏的公子来?”   袁子琰闻言,动作一顿,目光落在了林大强的脸上,“什么?”   李威问:“将军,那小公子可是来参军的?”   “不是。”二人频繁问起小姑娘,袁子琰心头不快,脸也沉了下来,“有事?”   林大强与李威对视一眼,都十分的疑惑。   平时,京中要是送了金贵的公子哥儿来,将军比他们还厌烦,这次怎么瞧着不大一样了。   “这……”林大强迟疑的道:“将军,可要给那位公子另外安排住处?”   袁子琰冷声道:“不必。”   李威疑惑道:“那住在哪里,跟小兵安排在一起?”   袁子琰瞥了他一眼,“同我住在一起。”这李威,今日怎么废话这么多。   李威跟林大强惊讶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啥?   将军要跟那个俊俏的小子住一起!   平日里,将军就不喜人伺候,帅帐里,都不叫别人进的。   如今,竟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住在了帅帐里头!   “有事?”袁子琰长眉微蹙,不快的看向二人。   一个两个的,怎么这么闲。   二人连忙摇头,异口同声道:“没事。”   “嗯。”袁子琰低低应了一声,便准备走。   李威像是想起什么,又喊住他道:“哎,将军——”   “还有事?”袁子琰语气中带了几分不耐,看向李威的目光,也愈发的凉了。   李威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道:“将军,我先前拜托您那事儿,您可帮我问了?”   袁子琰听到这儿,面上的不耐烦倒是淡了几分。   问了,就是那丫头没看上你。   接着,袁子琰又想到今日在院子中的一幕,他脚步一顿,道:“问了,不过姑娘家面皮薄,你平日里积极些,时间长了,自然便愿意了。届时,我为你做主,将人娶进门。”   李威面上一喜:“谢过将军!”   袁子琰微微颔首,随即大步离开。   林大强在旁边,瞅了李威一眼,“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来干啥的?”   李威道:“你刚没瞧见将军的神色?再问下去,将军非得把我们拎到练武场去不可。”   林大强狐疑的看着他,“那个女子真的这般好,叫你魂不守舍的?”   李威道:“你懂个屁,你是没见到,她打人的时候有多美,我头一次碰见,能将我打趴下的女子,我李威男子汉大丈夫,娶妻便要娶这样的。”   林大强摇了摇头,一副你没救了的神情。   “能有多能打,我看是你小子太弱了,才被人给打趴下。”   李威嗤笑:“便是你到了她面前,一样能被打趴下。”   林大强嗤之以鼻。   二人聊着聊着,又聊到了在帅帐的那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他不参军,难不成是来军营参观的?”林大强皱着眉。   李威道:“管他呢,来了军营里,还想不吃一点苦,他当是郊游呢?不管怎么说,都得给他点颜色瞧瞧,走,我们去帅帐那边儿看看。”   林大强点头,“走,去瞧瞧。”   于是,二人一前一后,就朝着帅帐去了。   再说赵芯儿,还是头一次来军营这种地方。   对一切都很新鲜。   袁子琰走了后,赵芯儿跟包子在帅帐里,左看看右看看,时不时还撩开门帘,瞅一瞅外头。   帅帐门口,有两个士兵守着。   四周都是帐篷,外头还不停的有巡逻的士兵路过。   赵芯儿合上门帘,跟包子说:“不愧是军营中,纪律严明,瞧着就很严肃。舞刀弄枪的,似乎也很能打的模样儿。”   包子点了点头。   赵芯儿又道:“也不对,没有包子能打。”   上次去府里头那个,听说是个校尉呢,在军中应该算是比较能打的了,但还是被包子给打趴下了。   看来,还是她的包子更厉害一些。   大概是怕赵芯儿无聊,袁子琰还吩咐了士兵,给她送些点心茶水吃食之类的。   送东西的士兵看到赵芯儿的模样儿后,便有些发愣,没想到这次来的公子,长得这般俊俏。且,将军对他似乎也很好,还让他住在帅帐里呢……   想到将军离开之时,温声嘱咐的模样儿,小兵的腿就是一抖。   这俊俏的公子……不会是将军的人吧!   越想越觉得可能,这小兵出去后,就小声嘱咐起其他人来,对屋里头这位公子小心着些,千万别怠慢了。   李威跟林大强过来之时,正好听到了。   俩人一听,脸都黑了。   好家伙,这小子跑军营里撒野就算了,竟还敢打将军的主意。   这能忍?   尤其是李威,给气坏了,嫂夫人那么漂亮又心善,居然还有混账东西挖墙脚!   不顾士兵的阻拦,李威骂了一声,“混账东西,也不看看是谁的地盘,就敢撒野,你给爷爷滚出来!”   说着话,就直接撩开门帘闯了进去。   士兵们苦着一张脸,人也没拦住,可愁坏了。   谁知道,李威刚撩开帐篷帘子进去,就被人给踹了出来!   他被踹出去老远,摔在地上的时候,尘土都飞了一片。   霎时间,外头安静了下来。   李威摔在地上,也懵了。他刚刚冲进去,还没来得及看见人呢,就瞅见了一个黑影,就被踹出来了。   他揉了揉胸口,疼的呲牙咧嘴。不光被踹的胸口疼,摔得屁.股也疼。   这龟孙子,下脚可真他娘的重。   林大帅看着他这副狼狈样儿,没忍住噗嗤一声乐了。   “李威,你这窝囊玩意儿,居然被个小白脸给踹出来了,丢人。你走开,看你哥我的。”林大帅摆手道。   李威脸一黑,也来了气。   他扶着地站起来,看着林大帅道:“你滚远点,老子今天非要教训他不行!”说完,便一瘸一拐的往帅帐门口走,一边走一边破口大骂:“龟孙子,敢偷袭你爷爷!滚出来,看爷爷我不扒了你的皮。”   好你个小白脸,别的本事没有,就会偷袭。   今日要不给他点教训尝尝,还真以为他李威是个怂货。   就在这个时候,帐篷帘子被撩开,从里头出来个人,皱着眉头指着李威骂:“孬种,你叫谁孙子呢?”   李威定睛一看,傻眼了。 第六十八章 打架 太子妃来了!   走出来的不是别人, 正是女扮男装的包子。   李威看到包子以后,眼睛就是一亮,只觉得屁.股跟胸口都不疼了。   顿时间, 也忘记他是来做什么的了,一双眼落在包子的身上, 一错不错的看着她,他脸有点红,“包、包子……”   心里有点兴奋的想,难怪能有那么大的力气, 原来踹他的人是包子!   再说旁边的林大强, 本来李威被踹出来了还没什么,这会儿看到一个长得个子不算高, 看起来五大三粗的男子走了出来,还很嚣张的指着李威骂,顿时就不痛快了。   这就是将军带来的那个小公子?   嗤,个子倒是跟传说中一样不怎么高,但长得,也不俊俏啊。   他喝了一声,直接就走上前, “孙子,你爷爷叫的就是你!识相的, 跟你爷爷痛痛快快的打一架, 比个高低。”   这番话说完,包子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 旁边的李威先不乐意了,他直起身,一拳头直接捶在了林大强的身上, 皱着眉不快道:“林大强,你怎么骂人呢!”   李威这一下子,力气用的不小,林大强被他锤的,直接倒退了两步。   他脸色瞧着更加不痛快了,愤怒的看向李威。   只觉得李威这混蛋不可理喻极了。   他见他挨了打,帮他找回场子,他可倒好,竟然倒打一耙!   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   林大强声音如钟一般,在李威旁边怒吼:“李威,你这个龟孙子,你打我干什么!”   李威也怒声道:“打的就是你!”   林大强“嘶”了一声,猛地上前,推了一把李威的肩膀,骂道:“你小子,找事儿是不是?”   李威拽开他的胳膊,“我呸,怎么,你还想打一架?”   林大强撸着袖子:“看爷爷今天不收拾你。”   李威冷笑。   包子在旁边,亲眼目睹两兄弟反目成仇,整个人都有点懵。   她气冲冲的走上前,一把将李威给拽开,冲着林大强一扬下巴,“你要跟我打?”   李威被她拽的一个踉跄,“包子……”   包子瞥了他一眼,“等会再收拾你。”   这小子方才闯进去,将夫人给吓了一跳,踹他一脚都是轻的。   林大强看向包子,嗤笑:“怎么,还上赶着挨揍?”   包子拧眉:“别说大话了,别待会儿被我打得哭爹喊娘!”   林大强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大笑了起来。   他声音本来就洪亮的仿佛敲钟一般,此时,这笑声响亮的,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就连帐篷里头的赵芯儿,都听到了。   李威听到林大强嘲讽的笑,很是不痛快,“林大强,你看不起谁呢?小心待会儿包子将你打的满地找牙!”   林大强瞪着李威,只觉得这小子今天脑子不太好使,竟帮着别人。   旁边的士兵也是有些惊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李校尉跟林副将平日里关系很是不错,鲜少会这般吹胡子瞪眼的,且还是因为一个新入营的……变成这般,着实叫人惊讶。   再说帐篷里头的赵芯儿。   方才一个黑影骂骂咧咧的闯进来,就被包子给一脚踹了出去。   后来外头有人叫嚣,包子便出去了。   赵芯儿左等右等,包子也不回来,心便跟着提了起来,夫君的军营中,竟有人找事儿?   听到外头传来一阵钟声般的笑后,赵芯儿便抿了抿嘴唇,撩开帐篷帘子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包子与林大强正准备往练武场走。   而李威,则是在林大强的黑脸下,给包子加油打气。   李威是第一个瞧见赵芯儿出来的,这一看,李威声音就跟卡了嗓子的公鸡一样,卡壳儿了。   嫂、嫂夫人!   李威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这会儿,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这帅帐里头哪里是两个毛头小子,而是嫂夫人跟包子!   难怪将军那般反常,他问东问西的,将军没给他一脚,都算有涵养了!   包子跟林大强都没注意到这边儿,正往练武场的方向走。   旁边还围了一圈的士兵,也跟着往前走,准备瞧热闹呢。师。师   新来的兵崽子,居然跟林副将对上了,还要去练武场比划比划。   大多数人,都觉着这刚来的小子肯定打不过林副将,瞧着没林副将高,也没林副将壮实,还敢大放厥词,待会儿定会被林副将给狠狠收拾一顿。   所以这会儿,除了李威以外,大多数的人,都觉着林副将肯定能赢。   赵芯儿隐约听到了些,看着连忙过来行礼的李威,蹙着眉问:“这是在做什么?”   李威道:“嫂夫人,跟包子走一起的那人,叫林大强,要跟包子比武呢。”   赵芯儿听了,柳眉便蹙的更紧了,那人瞧着那般高高壮壮的,包子会不会吃亏?   遂,她问道:“那林大强,武艺比起你如何?”   李威挺了挺胸.脯,不想叫小嫂子看轻了,道:“那林大强比起我来,差得远,您放心,他肯定打不过包子的。”   赵芯儿闻言,点了点头,放心了。   李威比起包子来,都差得远,那林大强定不是包子的对手。   “过去看看。”   于是,给包子助威打气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等到了练武场,包子跟李威上了台,这才瞧见李威旁边的赵芯儿。   赵芯儿见包子看过来,便朝着包子扬了扬拳头,抿了抿唇道:“包子,不必手下留情。”   方才那些人说包子的,她都听见了,说什么包子是个乳臭未干,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待会儿肯定会被林大强给打的亲娘都不认识。   赵芯儿听了有些生气,他们居然看不起包子,待会儿包子才要将那个叫林大强的打的亲娘都不认识!   包子听了赵芯儿的话后,点了点头,“公子放心。”   因为两个人的互动,其他人也瞧见了站在李威旁边的赵芯儿。   小公子穿着一身锦衣绸缎,长得唇红齿白的,个头还挺小,瘦弱的不像话,尤其是用宽腰带扎着的腰,几乎一只手就能握的过来,瞧着就不像是军营中的人。   且模样儿,也太弱了些,恐怕都经不住他们一拳头。   这便是将军今日带来军营里的人?   怎么长得跟个小娘子似的。   所以,大多数瞧见赵芯儿的人,都忍不住皱紧了眉毛。   军中铁骨铮铮的汉子,最不喜的,便是这样的公子哥儿。   林大强也皱紧了眉,先前听说将军带了两个毛头小子来,说有个长得很漂亮的公子,想来便是这个了,嗤,跟个没断奶的娃娃一样,待会儿他将台上这个打下去,台下那小子定会吓坏了,这样也好,叫这小子知难而退,滚出军营。   李威在旁边,也瞧见了周围人嫌弃的目光,就跟他知道将军带来了个娇气公子哥儿之时,一样的模样儿。   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对着周围的人吼了一声,“看什么看?再看都滚回去训练!”   说着话,便挡在了赵芯儿的面前。   这要是让将军知道,嫂夫人跑来看比武,还被一群兵崽子嫌弃了,且这事儿还是他引起来的,非得扒了他的皮不成!   赵芯儿并没注意周围人的目光,因为台上的包子跟林大强,很快便打了起来。   林大强瞧着很是魁梧,力气也不小,但包子比他力气还大,而且动作也快,拳头还硬,没多久,林大强就被包子一脚从比武台上给踹了下来。   这一脚,跟方才李威被从帐篷里踹出来的模样儿,何其相似。   不光林大强,便是旁边围着的一圈人,都傻眼了。   包子微微抬了抬下巴,朝着台下趴着还没下来的林大强一拱手,“承让。”   林大强呲牙咧嘴的爬了起来,朝着包子竖了一下大拇指,“我服了,小兄弟,你厉害。”   ……   袁子琰过来的时候,林大强刚被包子踹下去。   现场鸦雀无声,只有赵芯儿跟李威拍着手,在下头喝彩。   袁子琰捏了捏眉心,走到小姑娘面前,“怎么出来了?”   赵芯儿扭过头,这才瞧见他。   她弯了弯唇角,“看包子比武。”   李威则是缩着肩膀站在旁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生怕将军待会儿问起来,知道是他带头跑过去闹事儿的。   而林大强呢,这会儿是服了包子了,但是对赵芯儿不服啊,他瞅着那唇红齿白的小公子,嘬了嘬牙缝,道:“那位小兄弟,可否上来……”   说没说完,就被李威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   下一刻,袁子琰凉凉的目光便落在了两人的身上。   林大强握着他的手,虎目圆瞪的挣扎着。   李威用了吃奶的劲儿,才没让他挣脱开,见将军看过来,还朝着将军讨好的笑了笑。   袁子琰将目光收回去,冷声道:“都没事儿干了?”   说完,他又看向李威:“李威带头,都去打拳两个时辰。至于林大强——”   他冷笑一声:“本领疏松,想来是今日懈怠了,每日多打两小时军拳,扎马步一个时辰。”   说完,便领着赵芯儿走了。   等袁子琰与赵芯儿离开后,林大强才将李威的手给掰开,他破口大骂:“李威,你有病吗!”   李威心虚的看了看前头,见将军领着人已经走远,看不到背影了,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有些沧桑的对林大强道:“兄弟这是在帮你啊。”   林大强冷笑:“你帮我个屁,你今天就是脑袋被门夹了,没有一丁点儿是正常的。”同时还有些头疼,好端端的,将军罚他做什么?   李威勾着林大强的肩膀,“你过来,我跟你说点事儿?”   林大强心里头有气,甩开他的手臂,但还是跟着他过去了。   “你要说什么?”他虎着一张脸问。   李威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才压低声音道:“你知道刚跟你打架的那人是谁吗?”   林大强眉头紧皱,不耐烦的道:“不就是将军今天带来的人?”   李威摇头:“那是包子,就是我跟将军求娶的那位姑娘!”   林大强一听,直接就愣住了。   “你说啥?”   就刚刚那个,怎么瞧都不像是个姑娘家啊!   力气大,打人还狠,而且长得五大三粗的,也没有一丁点娇滴滴的模样儿。   惊讶过后,林大强看向李威的目光里头就带了几分古怪。   他欲言又止:“兄弟,你的口味……”可真有够奇特的。   李威瞪他一眼,“包子很好,你个手下败将。”   林大强叹口气:“哎,是挺能打。”   这日后若真娶进了家门,许一个不痛快,李威便要挨揍。   李威又道,“包子是嫂夫人的贴身丫鬟,包子女扮男装,你以为那俊俏的小公子是谁?没瞧见方才将军的脸都黑了,你还敢找她打架,若不是我拦着你,将军今儿个变得收拾你。”   林大强愣了,震惊的道:“你说,那是嫂夫人?”   李威点头:“别声张出去,嫂夫人既然女扮男装,自然是不想叫人知道。”   ……   再说袁子琰跟赵芯儿,回了帅帐后,包子便被打发了出去,跟门口两个士兵一块儿站岗了。   门口那两个士兵是见着包子打林大强的,这会儿对她是打心眼里头敬佩,一口一个大哥的,别提多热络了。   包子很是受用,面上的笑就没下来过。   帅帐内。   袁子琰看着到处找折扇的小姑娘,忍不住一笑。   方才她出去的匆忙,将折扇给落下了。   将折扇找到后,赵芯儿便将其塞在了腰带上,省的再丢。   袁子琰将她拽了过来,用帕子擦了擦她额角的汗,问:“军中可好玩?”   赵芯儿点了点头:“很热闹。”   袁子琰轻笑一声,给她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方才她给包子喝彩喊得那般大声,嗓子定是不舒服的。   赵芯儿还真的渴了,接过来以后,便咕咚咕咚的几口喝完了,然后将茶盏放在桌子上,才仰着头道:“夫君,包子可真厉害,军营中的人都打不过她呢。”   说完,见夫君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遂又小声补了一句,“不过比起夫君来,包子还差上好些呢。”   袁子琰这才满意。   不过想起方才包子在台上比武,小姑娘在台下双眼亮晶晶的模样儿,心里又有些吃味儿。   “今日,李威又问了我,他很是心悦包子,想将她娶回家,你瞧着如何?”   袁子琰沉声问。   赵芯儿歪着头,想了想后,摇了摇头:“李威不敌包子,不行。”   袁子琰内心冷笑,包子想要的哪里是能打得过她的五大三粗的汉子,分明就是想要个跟眼前小姑娘一样的俊俏小公子。   嗤,做梦。   袁子琰揉了揉额角,愈发想将包子嫁出去。   “没关系,军营中别的不说,未成亲的小伙子不少,叫包子慢慢挑便好了。”袁子琰道。   赵芯儿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怎么觉着,夫君比她和包子的干娘,还要操心包子的婚事?   “不急,包子这般厉害,便是年纪再大些,也能嫁得出去。”赵芯儿道。   听她这般得意的夸包子,袁子琰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   再说外头,包子跟两个小兵聊得正开心,训练完的李威就过来了。   小兵甲:“大哥,你这拳法是怎么练的?”   包子:“每日早上,练拳一个时辰便好。”   小兵乙上手捏了捏包子的手臂,硬邦邦的,全都是肌肉。   “大哥,难怪你的力气这么大。”   李威过来,正巧瞧见这一幕。   他脸色顿时间就变了,三两步冲了上来,皱着眉呵斥:“你们在干什么!”   两个小兵见状,立马规矩的站直了,“李校尉。”   包子见两个小兵给他吓坏了,眉头就是一皱,“你来干什么?”对于这个手下败将,包子很不客气,且放才他乱闯帅帐的账,她还没跟他算呢。   李威方才的严肃不见,朝着包子讨好的笑了笑:“包子,你是头一次来军营吧,我带着你逛逛?”将军说,对待姑娘家要热络一些。   包子道:“不必,我要在此守着夫……公子。”   李威道:“那我同你一起吧,我也是小兵出身的,守门的活儿也干的。”   包子拳头硬了:“李威,你是不是想打架?”   跑她这里来找不自在,他一来,那两个小兄弟都拘谨的不讲话了。   李威懵了。   这怎么跟将军说的不大一样。   这几日,赵芯儿发现包子总是待在帅帐里。   先前包子总是喜欢在外头,跟小兵闲聊,倒是稀奇了。   “包子,若是闷了便出去逛逛。”赵芯儿见她闷闷不乐的站在旁边,道。   包子闻言,苦恼的一皱眉:“不去了。夫人,你说李威是不是因着上次被我打了,所以看不惯我?”   赵芯儿疑惑:“怎么这般说?”   包子道:“最近我无论在哪儿,都能瞧见他,烦死了。”   赵芯儿想了想,如实道:“李威心悦你,前些日子,还跟夫君求娶了。”   “啊?”包子瞪大了双眼,“他没病吧?”   赵芯儿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下次帮你问问夫君他可有病。”   包子撅了噘嘴:“夫人,您可不要松口,我不想嫁给他。”   赵芯儿点头:“那是自然,我家包子这般厉害,定要找个能打得过你的。”   包子瞧着愈发苦恼了。   倒也不必这般。   她更喜欢长得俊俏的。   袁子琰到了军营中,便忙碌了起来。   赵芯儿一般只有吃饭和晚上的时候能瞧得见他。   平时的时候,会同包子到处逛逛。   再说军营里的小兵们,一开始对这位俊俏的公子还是带了几分不满的,后来见李校尉和林副将对这公子都很是敬重的样子,且谁敢对小公子不敬,就收拾谁,再加上包子这么个能打的时时跟在她身旁,谁也不敢对她不敬了。   两日后,袁子琰终于忙完了。   一行人也准备军营中离开了。   令人没想到的是,这群小兵崽子们,最舍不得的不是大将军,而是包子。   这些天,包子在军营中,经常指导他们练拳,还会切磋。   这会儿,听说包子要走,都挺不舍的,他们以为包子大哥会留在军中的,没想到要跟着将军走了。   临走前一天,还有人找包子喝酒,跟她说:“像包子哥这般英雄男儿,应当留在军中,保家卫国。”   包子摇头:“我没那么大的抱负,我只想保护公子。”   小兵颇为怨念的看向赵芯儿。   赵芯儿在旁,有些哭笑不得。   听说包子走了,李威倒是乐意见的,在军营中,这群兵蛋子三天两头跟他抢人,他心里早就不痛快许久了。   偏生他们有包子撑腰,他还不能拿他们怎么办。   可把李威给气坏了。   -   回了京城没几日,便到了赵紫兰过礼的日子。   祝府这边儿办的很是隆重,不过就老太太一个人,显然忙不过来。   且因着祝芷甜一事后,老太太的身子骨明显就大不如从前了。   未成亲的祝芷桐祝芷雅等人不方便露面,赵芯儿也算是半个祝家人,对赵紫兰跟祝得毅印象都不错。   且先前在祝府之时,祝得毅也没少帮她。   赵芯儿干脆自告奋勇,跟着老太太一同去了赵府。   过礼这日,赵芯儿早早的便去了祝府。   到之时,祝芷桐也在府中忙活呢,赵芯儿问:“可定了成亲的日子?”   祝芷桐道:“定了,在秋闱之后。三哥哥说想中了举后,再去迎娶,叫赵姑娘风风光光的嫁进来。”   赵芯儿点点头:“如此甚好。”这样一来,赵姑娘嫁过来,也不算太委屈了。   说起来,祝得毅是个庶子,祝大老爷官职又不算高,赵紫兰嫁过来,的确算得上是下嫁的,所以祝家对这门亲事格外的看重。   没多久,赵芯儿就同老太太与媒人一起,领着抬着箱子的家丁一同去了赵府。   一行人到了赵府后,便被左相夫人差人迎了进去。   赵紫兰也在屋里头呢,今天是她的大日子,一向稳重的赵姑娘,如今面上也微微泛了红。   老太太拉着赵紫兰的手,喜欢的不得了,亲切的问这问那。   就在这时,下人来报,说是东宫的太子妃过来拜访了,这会儿正在门外呢!   屋内众人闻言,纷纷都变了脸色。 第六十九章 发愁 唇红齿白的偏偏少年……   太子妃?   今日是祝府跟赵府过礼的日子, 她怎么会过来?   而且,之前太子还想将赵紫兰纳进府里做侧妃呢。   突然到访,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安好心。   赵夫人沉着脸到:“请进来。”   不光赵夫人, 屋内的祝老太太,面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很快, 一位瞧着面容姣好,穿着金贵,很是年轻的妇人便被迎了进来,她长得不是那种顶美的样貌, 且同屋里的赵芯儿与赵紫兰一比, 还显得逊色了一些。   瓜子脸,一双细长的眼睛, 看起来就很是精明的模样儿。   她进了屋后,先露出个笑容来:“听说今日是赵姑娘大喜的日子?”   赵芯儿跟着其他人一起,站起来朝着她福了福身子,行礼道:“见过太子妃娘娘。”   “说起来,本宫母家与赵家还有些渊源,不必多礼。”太子妃笑着道。   赵夫人心里即使再不痛快,面上也不得不挂上了笑。   太子妃同赵夫人寒暄了几句后, 便坐在了赵紫兰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笑道:“赵妹妹长得可真标志, 难怪太子爷都惦记着,先前, 本宫还以为能与赵妹妹做一做姐妹,没成想,竟许了人家。”   这番话说完后, 赵夫人的脸色刷一下子便沉了下来。   就连赵紫兰,面上也带了几分愠怒,“娘娘慎言。”   太子妃捂住唇,笑了笑道:“瞧本宫这张嘴,倒是忘了,赵妹妹未来夫家的人也在这边儿。本宫一向心直口快,诸位莫要在意。”   说完,她便朝着祝老太太这边看了过来,赵芯儿就坐在祝老太太身旁呢,太子妃这一看,目光正巧就落在了赵芯儿的面上,细长的眸子稍稍眯了眯,面上又挂起笑来,“想来,这位便是袁将军家中的夫人了吧?模样儿生的可真好,难怪外头都那般传呢。”也难怪,太子会整日惦记着。   赵芯儿只觉得这太子妃的目光,同那太子一样,叫人不舒服的紧。   先前便听说,太子想纳赵姑娘的事儿,后来赵姑娘不愿意进东宫,还定了亲,想来,这是听说赵姑娘今日过礼,心里不痛快,故意叫太子妃过来恶心人了。   大概也是叫祝府跟赵府知道,太子看上的人,就那般没了,日后太子记着他们呢。   赵芯儿抿了抿唇,道:“娘娘过誉了。”   太子妃笑盈盈的看着她,“赵妹妹与袁夫人二人在一处,真是人比花娇,将别人都比下去了呢。听人说,袁夫人是祝府的表姑娘,想来,今日是同祝府一块儿过来的吧。说来也巧,太子府中,也有一位妹妹出自祝府,既她与袁夫人是姐妹,那同本宫,也便是姐妹了。”   这一番话说的,祝老太太握着拐杖的手也微微收紧了。   她口中的姐妹,可不算什么好的,似是也将赵芯儿与赵紫兰比作太子府中的姬妾呢。   赵芯儿心里很不痛快,什么狗屁太子,她一丁点都瞧不上,还不敌夫君一根头发丝儿呢!   她抿了抿唇,道:“娘娘言重了,妾身出身低,哪里能同您做姐妹。”   太子妃笑了笑。   来了一趟赵府,将屋里的人统统膈应了个遍,太子妃终于告辞离开。   她走了后,屋内众人面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本是大喜的日子,被她这么一闹,所有人心里边儿有些不痛快。   赵夫人叹了口气,对祝老夫人道:“老太太,您也瞧见了,娶了兰姐儿后,祝府许会被太子给惦记上,祝府若是今日反悔,我们赵府,也不会说什么。”   祝老太太道:“此事,我祝家早已知晓,亲家母放心,无论是祝家还是毅哥儿,都是有担当之人。”说到这儿,祝老太太一笑,“兰姐儿这丫头我喜欢的紧,你若是想推了这门亲事,我可不依。”   赵夫人见祝老太太这般说,终于松了一口气,面上重新挂上了笑容。   ……   过完礼后,赵芯儿便回了将军府。   袁子琰回来后,便瞧见小姑娘坐在榻上,柳眉微微拧着,一副很不高兴的模样儿。   遂上前,问:“怎么了?”不是说陪着祝老太太去赵府了,这是发生了何事?   赵芯儿顿了顿,便将太子妃去了赵府的事儿,跟袁子琰说了。   袁子琰闻言后,脸便沉了下来,半晌后冷笑一声,“太子夫妻,如今是愈发的糊涂了。”   赵芯儿皱眉,又想起,崔兰宜说,如今圣上身子大不如从前了,若是有朝一日太子继位,赵府祝府,还有将军府,都会被清算。   这般想着,她忍不住上愁的道:“若是日后,太子继位,该怎么办呀?”   袁子琰低声道:“不必怕,一切有我。”   -   事实证明,太子想要恶心人,不止叫太子妃去赵府这一丁点。   第二日,太子就差人送了个女子来。   还美名其曰,体恤袁将军为国为民,实在辛苦,府中又只有夫人一人,且又无子,心中不忍,便送了个人来给袁子琰当妾。   太子将人送来之时,正是上晌,袁子琰去上朝了,并不在府中。   李程看到人以后,就暗叫一声要遭。   等太子府的人走了后,便顶着一脑门的汗,跑来禀报赵芯儿。   这是个苦差事。   将军与夫人感情好,偏生太子殿下没眼力劲儿,偏生要送个妾过来。   如论是将军还是夫人,知道了这事儿,都得不痛快。   可这送人的,又是太子府的,就算给李程八个胆子,也不敢说什么。   这叫什么事儿!   他愁眉苦脸的,就跑摘心楼来了。   赵芯儿听春暖说,李程求见,还一脑门汗挺着急的时候,便疑惑的眨了眨眸子。   “叫他进来吧。”   赵芯儿道。   “见过夫人。”李程进来以后,先行了个礼,然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苦着一张脸站在那儿。   赵芯儿疑惑的看着他:“你这般着急过来,可是有事?”   李程咬了咬牙,点头:“是,有点事儿。”   “别吞吞吐吐的,有话便说。”   赵芯儿蹙起眉,语气不耐。   李程冷汗又冒出来了,“夫人……方才太子府的来了人,送来了个姑娘,说是太子体恤将军辛苦,特意给将军送来的侍妾,您看这……应当如何是好?”   赵芯儿闻言,柳眉登时便竖起来了。   太子夫妻,怎么这般烦人!   没事儿给人送妾室做什么?   她气的拧紧了帕子,半晌后才道:“如今人呢?”   李程:“送来的人已经走了,那姑娘就在门口候着呢,说是,想见见您。”   他本想先问过夫人后,再答复太子府的人,要不要留。   谁知那太子府的管事儿豪横的很,将人撂下,便走了,根本没给他多说话的机会。   他过来之时,那姑娘就非要跟着过来,说是要拜见一下主母,李程这脑袋啊,别提多疼了。   “叫她进来吧。”   片刻后,赵芯儿道。   没多久,便从外头走进来个姑娘。   她低着头,身上穿的很是轻薄,身量比赵芯儿要高上一些,身条妖娆,前凸后翘的,走路之时,臀还一摆一摆的。她迈着小碎步,来到赵芯儿跟前,规矩的跪在地上,“奴婢青蒲见过夫人。”   赵芯儿见着她以后,小眉头就是一皱。   再一看她鼓鼓胀胀的胸.脯,嘴唇便抿紧了。   听说大多数男子,都喜欢这样丰满勾人的,不像是她,身上没有二两肉。   赵芯儿问:“你原先是太子府的?”   青蒲抬起头,一双眸子里好似都带着媚意,她脸很小,但是唇有些厚,看着就……很勾人。   她羞红着一张脸,柔弱的道:“奴婢原是太子府的丫鬟,一直十分仰慕袁将军这般英雄男儿,能被太子赐给袁将军,伺候将军与夫人,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还望夫人成全。”言下之意,她并不是太子的人,如今还是清白之身。   赵芯儿捏着帕子,心里不痛快极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袁子琰还这般讨姑娘家喜欢!   她心里有些发堵,不冷不热的道:“我可成全不了,这事儿是将军做主的,你求我没用。”   随即,不顾青蒲愣住的样子,摆了摆手,叫李程将人带下去,找个住处安置一下。   人被带下去后,赵芯儿扭头看春暖跟包子,“你们觉着这女子如何?”   包子捏紧拳头:“奴婢觉得,她应当扛不住奴婢一拳。”   春暖则是道:“奴婢先前听说,太子府养了一批扬州瘦马,平日里太子会送给下头的官员。”   难怪这般,原来是专门调.教出来的扬州瘦马。   ……   下晌,袁子琰回来后,便来了摘心楼。   一进来后,便觉着屋里头的气氛,似乎跟往日里头不太一样。   不仅小姑娘没出来接他,而且整个摘心楼里,安静的不像话。   且包子这丫头,如今是愈发的胆大了,见他进来,还瞪了他一眼。   看的袁子琰眉头就是一跳。   真行。   等哪天小姑娘不在,他就将她许给李威。   一进门,便见小姑娘在榻上躺着,见他回来以后,还翻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他,就是不肯看他。   袁子琰眉头微微蹙起。   他走上前,坐在了塌边,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结果下一刻,手就被小姑娘给拍开了。   “不用你管。”   她声音气呼呼的。   袁子琰摸着自己手背,仔细的想,他这两日应当没惹她不痛快,且早间,他离开之时,小姑娘还笑盈盈的。   这是叫谁给惹着了?   他想了想,道:“可是包子惹你生气了?”   赵芯儿气的从榻上坐了起来,气呼呼的瞪他,“你别倒打一耙,包子好的很!是最不会惹我生气的。”   袁子琰太阳穴突突的跳,合着他还要排在包子后头?   “难不成是我惹了你?”袁子琰拧眉道,“我到底哪里不如包子?”   赵芯儿一听,眸子都瞪大了。   好哇,这就开始不耐烦了。   赵芯儿拿枕头丢他,“既嫌弃我事儿多,你便去找你的身姿妖娆的妾室去吧!她可是很仰慕你呢,定不会跟你使性子!”   袁子琰接住她丢过来的枕头,长眉都紧紧的皱在了一处。   怎么就妾室了?   这府里头,除了她,哪里还有旁人。   袁子琰察觉不对劲,放下枕头就真的出去了。   赵芯儿一瞧,他真的走了,顿时间更气了。   气着气着,她就红了眼眶,看着被关上的门,心里也开始后悔了起来。   是不是她方才太无理取闹了,所以夫君生气了。   夫君又没见过那个青蒲,人是太子送过来的,同夫君又没有干系。   她冲夫君发脾气做什么?   赵芯儿越想越后悔。若是夫君觉着她烦了,真的去找了那个青蒲该怎么办?   再说袁子琰,出去后,便直接将春暖喊了过来。   他最近很少会叫包子,瞧见她,袁子琰就觉得有些碍眼。   “我不在府中之时,可发生了什么?”   春暖犹犹豫豫的开了口,“太子府送来了个姑娘,说是……给将军做妾的。”   袁子琰一听,脸色立马就黑了。   他问:“什么时候?”   春暖:“上晌时,您不在府内。”   袁子琰沉声问:“人呢?”   春暖:“到了府里后,便央着李管事过来求见了夫人,现如今,夫人将她安排在了清水阁里头。”说到此,春暖顿了顿,才咬牙道:“奴婢瞧着,那姑娘瞧着并不像是好人家的姑娘,大抵是太子府调.教出来的瘦马。”   袁子琰的脸顿时间更黑了。   他舌头顶了顶右腮,有些牙疼的想:小丫头片子,只会跟他硬气。这般不痛快,怎么当时不将人撵出去,还把人留在了府里头,自个儿给自个儿添堵。   “下去吧。”他摆了摆手。   “是。”   ……   袁子琰进来之时,便瞧见小姑娘抱着枕头坐在床尾,眼圈红红的,泪珠挂在睫毛上,看着很是伤心的模样儿。   他有些心疼,又有些哭笑不得,皱着眉上前:“怎么哭了?”他被冤枉了都没说什么,她倒是委屈上了。   话音刚落,赵芯儿便抬起头,一双红彤彤的眸子看着他。   下一刻,她就丢下了怀里的枕头,甚至来不及穿鞋子,光着脚就朝着他跑过来,然后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口,瓮声瓮气的说:“夫君,我不该错怪你,不该冲你发脾气,你别生气,别去找那个青蒲好不好?”   说到后头,声音里也带了哽咽。   袁子琰叹息一声,心顿时软成了一团。   怕她着凉,赶紧将人抱了起来,大步走到塌边,将人放在了榻上。   让后找了条毛巾,蹲下,给她擦脚。   一边擦一边冷声训道:“不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嗯?若是感染了风寒,我就叫大夫给你在药里加黄连。”   赵芯儿闻言,肩膀便忍不住缩了缩。   大概是想到了那药的苦味儿。   她扁了扁嘴,伸出手,轻轻扯了扯袁子琰的衣服。   袁子琰抬眸看她。   她眼巴巴的看着他,不吭声。   他放下毛巾,跟她平视,看着她的眸子道:“我找她做什么?别说是太子送的人,便是圣上送的人,我也不会要。你哭什么?将人留下的时候,倒是硬气的很,现在后悔了?”   赵芯儿被他训的垂下小脑袋,露出一小截脖颈跟耳垂。   看起来蔫巴巴的。   袁子琰又心软了,“我这便去将人送走。”   刚要站起身,却发现一副被一只小手拽住了,怕碰着她,他只好又蹲下,疑惑的看着她。   赵芯儿小声的说:“不许你过去见她。”万一他见着了人,后悔了怎么办。   袁子琰嘶了一声,气笑了,“成,我让李程去。”   赵芯儿终于满意了。   -   太子听说送去的美人又被送了回来后,脸色便难看的要死,在府中发了一通脾气,还摔了他这些日子最喜欢的那只玉如意。   他看着满地的狼藉,眸光阴冷的冷笑一声:“好一个袁子琰,没想到还当真是个坐怀不乱的,既如此,那只能用其他法子了。”   先前袁子琰尚未娶妻,京中的确在传他不近女色。   但太子不信这茬,若真是不近女色,便不会娶个这般漂亮的小娘子,既然他现在开了荤,定知道这其中的好处了。   所以,太子送了个瘦马过去,一旦他沉迷女色,冷落了那小美人儿,他便有机会趁虚而入,抱得美人归了,虽说不能弄到太子府里来,但在别人的府中,也别有一番风味。   可谁知,袁子琰这个莽夫,竟真的是个硬骨头。   听说,江浙一带总是有海盗出没,当地的官府根本管不了,近年来,海盗愈发嚣张,便是连官府中人,也很是忌惮。   前些日子,江苏的知州递了折子来,求朝廷派人过去剿匪。   袁子琰,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江浙一带海盗盛行多年,神踪飘忽不定,便是袁子琰去了,也不一定能成功剿匪。   届时,那小美人独自一人留在京中,不愁没有机会。   -   没几日,袁子琰便接到了圣旨。   圣上封他两江总督,叫他即日启程到江苏剿匪。   袁子琰接了任命文书后,便准备启程了。   这一去,也不知要多久。   少则几月,多则一年二载皆有可能。   先前,袁子琰光棍一个,无论是行军打仗,还是出远门,都无牵无挂的,随便收拾收拾便上路了。   可如今,家中多了个美娇娘。   最放心不下的,也是她。   他不在跟前儿,总担心她被人欺负了去,旁边又有个太子虎视眈眈,袁子琰恨不得将她一起带去,但此次出门,并不是游玩,而是去剿匪,条件肯定很是艰苦,小姑娘定不能习惯的。   于是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   “你自己在府中,要注意身体,平时出门,记得带着包子。”   袁子琰虽说看着包子就碍眼,但在这时,她还是有点用的。   他顿了顿,又道:“离太子远一些,无论是太子妃,还是祝芷甜约你,都不要出去,知道吗?还有,若遇着麻烦,便去崔府,找崔二夫人,或者找老侯爷也可以。”   赵芯儿依依不舍的拽着他的袖子,摇头:“我才不找他呢。夫君,你这次去,要多久才能回来呀?”   袁子琰道:“说不准,我会尽早回来的。”   赵芯儿扁了扁嘴,“夫君,我可以同你一起去吗?我不想一个人留在京城。”   袁子琰理了理她的发髻,“行军艰苦,你乖乖留在家中,等我回来。”   赵芯儿摇头:“我上次也去了军营,我受得住的,夫君,你就让我一起去吧,我肯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袁子琰拧眉。   赵芯儿又道:“我一个人在京城里,也不安全呀,太子跟太子妃总是盯着我,我害怕,万一他们打我的主意,你不在京中,没人保护我,我吃了亏怎么办?”   赵芯儿说的,也恰巧是袁子琰心中最为担心的。   闻言,他的眉头就皱的愈发的紧了。   赵芯儿在旁边摇着他的胳膊,软声保证道,“夫君,你就让我去吧,我肯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很乖的。”   袁子琰思考了片刻,终于点头同意。   “去可以,若是觉着苦,一定要同我说。”   赵芯儿闻言,眸子就是一亮,“好。”   翌日一早,赵芯儿便同袁子琰出发了。   前头就有了女扮男装的经验,这次赵芯儿也扮成了少年模样儿,跟上次一样没带春暖等人,只带了包子。   从京城到江苏的路程很远,先坐马车走土路,要十来天,再坐船走水路也要半个月,若是脚程快的话,不足一月便能到。   李威林大强,与一众军中将士们,也会过去,但同袁子琰等人不同行,两拨人到江苏会合。   袁子琰等人路上耽搁了些,虽说走的比军中将士们早两日,但也是同日抵达的江苏。   再说太子,听说赵芯儿也跟着一起去了后,当天便气的又摔了一只玉如意。   江苏的知州姓李,叫李元明,是个中年人。   听说袁子琰要过来,早便开始准备着了。   袁子琰来的当日,便亲自领了人去迎接。   看着骑着马的袁子琰,李大人连忙上前,激动道:“袁将军,您总算来了!住处都给您备好了,一路舟车劳碌,今日我设宴给您接风洗尘。”   袁子琰摆手:“不必大费周章。”   他同李大人说话有些心不在焉的,目光径直落在了后头的马车上。   因着小姑娘这会儿扮做了男子,觉着被人扶着下马车太娘了,所以先前便同袁子琰说了,叫他届时不用管自己。   袁子琰点头应了,但还是忍不住往后看。   李大人心头疑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下一刻,一个唇红齿白的偏偏少年郎便撩开了帘子,探出头来。 第七十章 抢手 将军说:不仅要提防着……   她从马车里面钻了出来后, 便扶着马车,从上头跳了下来。   袁子琰看着她的动作,心都跟着绷紧了。   见她安全落地后, 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收回了目光。   “你方才说什么?”袁子琰又看向李大人。   李大人面上的笑有些发僵, “下官在府中设宴,为您接风洗尘。”   袁子琰摆手,“不必麻烦,给我找个住处即可。”   “那位是……?”李大人看向赵芯儿的方向, 面露疑惑。   袁子琰淡淡道:“家中远方兄弟, 想出来长长见识,便带上了。”   李大人点头赔笑:“原来如此, 不愧是袁将军的兄弟,这小兄弟瞧着,日后便是有一番大作为的。”未曾听说,袁将军有什么兄弟,倒是武安侯府崔二爷下头,有几个少爷。   想来,是武安侯府的公子。   袁子琰敷衍的点了点头。   李大人将袁子琰一行人安排在了州府府中。   专门找了一间院子, 本想给安排几个丫鬟,直接被袁子琰回绝了:“不必, 我与我兄弟都不喜丫鬟伺候。”   李大人见袁子琰坚持, 只好作罢。   于是,院子里头, 便只有袁子琰赵芯儿包子三人。   因着赵芯儿与包子是女扮男装的,没有外人,倒也方便。   赵芯儿与袁子琰住主房, 包子住在偏房。   至于李大人说设宴款待,也被袁子琰拒绝了。   一行人到之时,已经是下晌,袁子琰干脆叫李大人那边送点寻常的饭菜过来便可,不必太过麻烦。一路舟车劳累,袁子琰常年行军打仗,倒是不觉着,但担心小姑娘会累。   所以用过晚饭后,就早早的歇下了。   赵芯儿嘴上说着不累,但第二日早上起来之时,已经到了晌午。   她这是头一次出这么远的门,一路上有些兴奋,如今,精神头过去,便也泄了劲儿,觉着累了起来。   早上起床之时,浑身上下都有些酸疼。   叫包子给按了会儿,又泡了泡澡,这才觉着好了些。   “包子,夫君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赵芯儿穿上衣服,一边理着腰带,一边问道。   包子道:“天未亮时,便离开了,还特意叮嘱了奴婢,不要吵到您,让您多睡会儿。”   说到这儿,她又看向赵芯儿,“夫人,可觉着饿了?奴婢这便喊人去传膳。”   昨天晚上吃的早,今儿个又一觉睡到了晌午,赵芯儿的确有些饿了,遂点了点头道:“去吧,要点粥,清淡一些便好。”   “是。”   包子应了一声,便退下去了。   赵芯儿一个人在屋里觉着有些闷得慌,干脆也去了院子里头。   外头有一把躺椅,应当是袁子琰安排的,她先前再府里时,就很喜欢躺在躺椅上。   此时阳光正甚,晒在人身上很是舒服,赵芯儿浑身都觉得有些乏,干脆懒洋洋的躺在躺椅上,又觉着阳光亮堂堂的,稍微有些刺眼,干脆将手里的扇子铺开,盖在了脸上。   她眼睛眯着,被晒得昏昏欲睡的。   就在这个时候,外边传来一道声音:“赵公子可在?”   那是一道男声,听着似乎很是年轻,但是有些陌生,是赵芯儿不认识的人。   她愣了一下,随即拿掉脑袋上头顶着的扇子,抬头看过去。   便瞧见一位身材高大的公子走了进来,他瞧起来文质彬彬的,比赵芯儿要高一个头,见着她看过来以后,便将手里的折扇一合,朝着赵芯儿拱手道:“赵公子,在下李元辰。”   赵芯儿愣了一下,站起身来,也学着他的模样儿,朝着他拱了拱手,“李公子好,在下赵鑫。”   姓李,应当是李大人家的公子。   李元辰笑了笑,“赵兄不必这般客气,若是不嫌弃,唤我一声李兄便好。”   这位赵小公子,岁数应当不大,模样儿生的,也太好了些。   先前,李大人以为他是崔府的,后来听说他姓赵,便知不是了。   赵芯儿点了点头,指了指旁边的石凳,“李兄,请坐。”   她先前其实甚少同男子打交道,如今是男子装扮,这些也免不了。   李元辰坐下,又道:“赵兄在府中住得可习惯?袁将军此次来江苏剿匪,军务繁忙,许顾不上你,我便想着,尽一尽地主之谊,带你四处转转?不知赵兄可否赏光?”   赵芯儿闻言,有些头疼。   她摇了摇头,“不必了,多谢李兄好意,只不过……我此次同兄长过来,是为了能够历练一二,并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她又不是真的男子,若是同李元辰出去,夫君肯定会生气的。   李元辰只好道:“那便罢了,赵兄小小年纪,便有此觉悟,实在令人敬佩。”   赵芯儿尴尬的笑了笑。   李元辰四处看了看,又疑惑道:“赵兄院中,怎么没个伺候的?”   赵芯儿道:“有个小厮,我叫她去弄点吃食过来。”   李元辰点头:“原来如此。”   随后,他又问:“赵兄可有定亲或是娶妻?”   赵芯儿摇了摇头:“尚未。”娶妻没有,不过嫁人了。   正巧这个时候,袁子琰回来了。   他是有些放心不下她,抽空回来的,结果一进院子,便瞧见小姑娘跟个陌生男子相谈甚欢,包子也不在旁边,也不知做什么去了。   偌大的院子里头,就他们二人。   袁子琰的脸色登时间就黑了。   他大步走进去,沉声道:“在做什么?”   赵芯儿与李元辰听到他的声音后,都站了起来,扭头往他的方向看。   李元辰立即朝着袁子琰一拱手,“见过袁将军。”   袁子琰抿着唇,没吭声,目光冷冷的,落在他的身上。   赵芯儿则是捏着折扇,拘谨的站在旁边,心虚的低着头。   夫君模样儿瞧着有些吓人,似乎是生气了。   袁子琰冷声道:“李公子不必多礼。”   李元辰直起身,不知为何,他觉着袁将军看他的眼神,有些发冷,面色也瞧着有些难看。   不过李元辰转念又一想,他今日是头一次见到袁将军,应当没做什么叫他不喜的事儿,外头都传袁将军不苟言笑,气势骇人,想来,天生便是这般,不怒自威的。   想到此,李元辰道:“草民一直十分敬佩袁将军,今日得见,实在是荣幸之至。”   袁子琰微微颔首,“你可会武?”   李元辰:“不敢在袁将军面前托大,不过是略懂一二。”   袁子琰道:“既如此,我指点指点你的武功。”   李元辰面上一喜:“多谢袁将军!”   赵芯儿脚步一顿,看向李元辰的目光里,都带了几分同情。   旁边,袁子琰似乎是察觉到了她在看李元辰,黑着脸瞥了过来,赵芯儿赶紧收回了目光,心虚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面。   没一会儿,方才还风度翩翩的公子,就被袁子琰给揍的鼻青脸肿的了。   赵芯儿在旁边,只觉得自己身上都有点隐隐作痛,她垂下小脑袋瓜想,日后一定要离着李元辰远一些。   李元辰被打了一顿,鼻青脸肿的走了。   袁子琰面无表情的看着赵芯儿,不吭声。   赵芯儿揪着扇子,小声嘟囔,“我、我也不知道他会来呀,再说,我是男子装扮,他是李家的公子,想尽一尽地主之谊,也是情有可原的……”   袁子琰冷嗤了一声。   恰巧这时,包子也弄来了吃食,拎着个食盒回来了。   赵芯儿见着,眸子就是一亮,她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扯了扯袁子琰的衣袖,“夫君,我饿了。”   袁子琰垂眸,见她可怜的小模样,到底是没忍心。   “先吃饭吧。”   赵芯儿眸子一弯,连连保证道:“夫君,你放心,下次他再过来,我就叫包子将他撵回去。”   袁子琰冷哼一声,没看她。   他突然有些后悔,让她女扮男装跟着来了。   如今都觉着她是个男子,他若是拘着她,也不像话。   但瞧着小姑娘欢喜的模样儿……   他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   罢了。   袁子琰本就是抽空回来的。   他这趟来苏州剿匪,很是忙碌,上午研究了路线,又看了几起海盗海上杀人抢劫的案子,还没忙完,所以同赵芯儿吃了顿饭后,便又匆匆离去了。   很快,院子中便是剩下了她与包子二人。   包子收拾碗筷,她则是坐在石凳上,单手撑着下巴,在那儿愣神儿。   整日在院子里头,闷的厉害。   方才拒绝李元辰一起出去,不是不想出去,而是不想同他一块儿。   她头一次来江苏,还是想出去逛一逛的。   夫君这几日忙的很,赵芯儿不想去分他的心。   干脆跟包子道:“包子,这几日,你同李府的人打听打听,江苏都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我们过几日出去逛逛。”   包子一听好吃的,眸子顿时间就亮了。   “好。”   吃过饭后,赵芯儿就领着包子在院子附近逛了逛,消消食。   谁知,又遇到了李元辰。   同李元辰一起的,还有位年轻姑娘。   她一边同李元辰往前走,一边不满的侧着脸同他说着话,“这位袁将军,下手也太狠了些。瞧给大哥你打的,脸都肿了,一点都没个轻重。”说到此,她撇了撇嘴,又道:“听说袁将军相貌凶悍,别是嫉妒大哥你长得好才下这么重的手吧?不然怎么光挑脸上下手。”   赵芯儿闻言,眉头便是紧紧一皱,心里有些不痛快。   她觉着,夫君长得比李元辰好多了,嫉妒他做什么。   “这位姑娘此言差矣,我家兄长威武不凡,心胸宽敞,怎会是你说的这般?”   虽说确实是夫君故意寻了个理由打人,但赵芯儿仍旧理不直气壮道。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一对兄妹便看了过来。   因着方才二人在说话,赵芯儿并没看到那位李姑娘的脸,此时倒是瞧了个真切。   她生的很漂亮,杏眼桃腮,同李元辰眉眼间有几分相似,这姑娘个子挺矮的,赵芯儿就够矮了,她瞧起来,比赵芯儿还要矮上一些。她听到赵芯儿的声音后,便朝着这边看了过来,看见她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刚刚的话羞的,这会儿脸上微微带了几分红。   旁边,李元辰皱紧了眉道:“英娘,不得无礼,袁将军乃世间少有的英雄男儿,岂容你在此乱说。”说完,朝着赵芯儿一拱手,抱歉道:“赵兄,小妹也是见我受了伤,才会口不择言,还请勿怪。”   李英娘也低着头,福了福身子小声道:“赵公子,是我失言了,小女子在此给你赔个不是。“   赵芯儿见李英娘与李元辰都这般说,也不好意思再说别的。   她点了点头,“既然李姑娘是无心之举,也不必太过自责,兄长下手有时的确重了些,许是在军营中,同手底下的兵切磋惯了,那都是些个大老粗,下手也就没了轻重,如今伤了李公子实在不该。说起来,也是兄长的错,还请李公子莫要怪他,我替兄长给你赔个不是。”   说完,赵芯儿便朝着李元辰一拱手。   夫君心里头吃味,将人打成这样,赵芯儿心里头确实挺过意不去的。   李元辰闻言,连忙道:“赵兄说这话便见外了。袁将军愿意指导我武功,是我的荣幸,怎么又会怪他呢?”   赵芯儿笑了笑。   而旁边,李英娘的脸顿时间便更红了,她低着头,时不时偷偷看一眼赵芯儿。   赵芯儿身旁的包子似有所感,下意识往前一步,挡住了李英娘的目光。   李英娘瞧不见赵芯儿,一抬头,就只能瞧见包子挺大个个儿戳在那儿,只好失望的收回了目光。   告别了李元辰兄妹二人后,赵芯儿便领着包子往回走。   回了院子后,包子欲言又止的看着赵芯儿。   赵芯儿只觉得她的目光有些怪,便疑惑的道:“包子,你有话便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什么时候,也学上李程了,说话总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儿,叫人着急。   包子这才挠了挠脑袋,苦恼的道:“夫人,您日后瞧见那李家的姑娘,记得远着些。”   赵芯儿眨了眨眸子:“什么?”   包子叹气:“奴婢觉着,那李家的姑娘似乎对您图谋不轨。”包子虽说不懂什么情情爱爱的,但是方才李家姑娘瞧夫人那眼神,她很熟悉,因着她先前头一次瞧见夫人扮做公子模样儿,也是这般的。   赵芯儿懵了。   包子认真道:“真的,李家姑娘瞧着模样儿,似乎是心悦您,想家给您呢!”   得,赵芯儿直接傻眼了。   -   事实证明,包子并未猜错。   晚间,袁子琰回来之时,又是黑着一张脸回来的。   今天在衙门里头的时候,李大人叫住了他,随后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一番,关于赵芯儿的事情。   “袁将军,哎,您等等下官——”   袁子琰停下脚步,疑惑的看向他。   他叹了口气,才难以启齿的道:“那位赵小兄弟,不知是哪里人士,父母可健在?他年方几何,是否婚配了?”   袁子琰听着他的话,心里面突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眉头紧皱,问。   李大人老脸一红:“下官家中有一女,年芳十五,知书达理,样貌也不错,想……想同袁将军做个媒。”   原来啊,昨日赵芯儿同袁子琰一起进李府之时,便被李姑娘无意间给瞧见了。   李姑娘当时便芳心暗许,去找了李夫人。   李大人与发妻感情很好,便只得了这么一双儿女,很是疼爱。   而且,江苏这边民风开放,姑娘家没那么面皮薄,若是瞧上了哪家男子,也会央着父母长辈做主。   这不,李大人一听,今日便过来问了。   袁子琰一听,脸色登时间便黑了。   他冷笑一声,面无表情看了李大人一眼,抬步离去。   李大人真的是养了一双好儿女。   无论姑娘还是小子,都跑去招惹他的人。   看着袁子琰一言不发,扭头边走,李大人愣在原地,一头雾水。   这……袁将军怎么说着说着,便生气了?   想到小女儿的请求,李大人只好硬着头皮追上去,“袁将军,可是小女不太合适?”   总不能,是袁将军没瞧上他的女儿吧?   也不该,袁将军同那位赵姓兄弟并不同姓,想来真是远方的亲戚,婚事上大抵不会过问。   袁子琰见李大人像是个狗皮膏药一般,还黏了上来,脸色登时间便黑了。   他硬邦邦的道:“不合适,我那位兄弟年纪尚小,并不急着定亲,李大人还是另寻佳婿吧。”   说完,袁子琰便直接大步离去。   他心里憋闷的厉害,脸色自然也好看不了。   赵芯儿瞧见夫君这般难看的脸色,心中讶异极了,同时,又有些担忧。   她走上前,替袁子琰脱了外衣,关切的道:“夫君,可是今日遇到了什么麻烦?”不然脸色怎么会这般难看。   并不等袁子琰回答,她又道:“夫君莫要着急,剿匪一事急不得,以夫君的智谋,定能将海盗一网打尽。”   袁子琰垂眸看着她不吭声。   赵芯儿叫他看的有些心虚。   “怎、怎么了?”   “你可见过李家的姑娘?”他问。   赵芯儿捏紧拳头,“今日见着了,她竟嫌你打了李元辰,在那儿说你的坏话呢!我听着很气,便将她骂了一通。”   袁子琰听着她这话,面色倒是稍稍好看了几分,“做的不错。”   赵芯儿翘了翘唇角,邀功道:“她敢编排夫君,我定不能这般算了。”   袁子琰点了点头,道:“的确,该骂。不过别气着自个儿,若是再有下次,便骂狠一些,让包子将她踹河里去,也可。”   赵芯儿犹犹豫豫:“这,不太好吧?”   李姑娘可是李大人家的姑娘,且,她今日被她骂的脸都红了,还道歉了,态度挺好的,大抵是知道错了。   袁子琰认真的道:“无事,李大人那边有我。听说李大人家的小女儿被娇惯的嚣张跋扈,若是不长点记性,日后怕还不会改。”   赵芯儿迟疑的点了点头:“那好吧。”   -   袁子琰大抵也觉得赵芯儿总在府中会闷得慌,于是,第二日,便叫李威领了几个小兵过来。   李威原是江苏人,对这地儿很是熟悉,可以当个指路的,带着她逛一逛。   而且,袁子琰来江浙剿匪的之事,应当也传到了海盗头子的耳中。   近日来,都没出来作案,行踪比之前更飘忽不定了。   袁子琰担心她出去有危险,叫李威领着人,除了带路外,还是为着保护她。   包子这两日倒是打听了不少好吃好玩的地儿,只不过,她不认识路,也没法子,正巧李威过来,倒是派上用场了。   江苏是个水乡,这边的一大特色就是游湖,这边的船都很宽敞,里头无论是饭菜,听曲儿的,应有尽有。   到了湖边,李威就租了一条船,招呼赵芯儿等人上了船。   旁边还有卖吃食的,李威知道包子爱吃,便特地跑过去问她,“包子,你可有什么爱吃的?”   包子看到旁边的吃食,眸子微微泛亮,“我自己去便成。”   李威道:“你陪着夫人,我帮你去买。”   包子扭头看了看夫人,又看了看周围姑娘们看过来的目光,便抿了抿唇,坐下了,然后同李威说了要吃的东西。   这些小娘子瞧着都对夫人图谋不轨,她得留下来保护夫人。   李威买回来东西后,船便缓缓前行,渐渐就到了湖中央。   湖中央还有一只船,那船瞧着很是气派,不仅比赵芯儿这船瞧着华丽,还比她的大。   那船上坐着一个穿着轻薄纱衣的女子,脂粉气很重,怀中抱着一个琵琶,正一边谈琵琶一边唱着。   她声音婉转多情,唱的曲儿很是好听。   赵芯儿忍不住听呆了,下一刻,那船上的女子朝着赵芯儿看了过来。   她笑了一下,朝着赵芯儿眨了眨眸子,媚眼如丝的道:“这位小公子,若是觉着奴家唱得好,不如同乘一船如何?”她眼神露骨,直勾勾的盯着赵芯儿。   赵芯儿被她看的脸一红,慌忙移开了目光,“不、不必了。”   李威拧着眉,突然想起昨日将军的嘱咐来。将军说,他同夫人在外时,不仅要提防着男子,还要提防着女子。   他很是头疼,往前一步,站在了赵芯儿的面前,挡住了苏娘子的目光。   随后,同赵芯儿道:“那是春阁楼的花魁苏娘子,平日里很是没规矩,夫人不必理会。”   湖上的姑娘太过热情,赵芯儿没逛多久,便领着包子等人离开去了苏州最热闹的一条街上。   走着走着,她瞧见前头围了一圈的人,正指指点点的,不知道说着什么,心中很是纳闷,便喊了包子凑上前。   被人围着的中间的,是个有些年迈的妇人,她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的,上头还带了几缕银丝,看起来有些狼狈。   她跌坐在地上,哭着大骂,“你个遭天谴的混账东西,我当初瞎了眼,才会将银钱都给了你,没想到竟养了个白眼狼!”   赵芯儿只觉着这声音很是熟悉,微微怔愣了下。 第七十一章 嬷嬷 桃花剪不断。   赵芯儿下意识上前几步, 这才看清了年迈妇人的脸。   她微微蹙眉,不确定的喊了一声:“齐嬷嬷?”   齐嬷嬷是赵芯儿娘亲的陪嫁丫鬟,对赵芯儿母女衷心耿耿。   只不过, 前些年她父母双亡后,便被接到了祝府里去。她娘亲是庶女, 出身低,她就算是过去,便只能跟老姨娘也便是她亲外祖母一起住,别说是齐嬷嬷, 便是跟前儿的贴身丫鬟, 都没能一起带去。   所以给了一些银子,全都打发出府去了。   齐嬷嬷听到赵芯儿的声音, 顿时停止了哭骂,她扭过一张老泪纵横的脸,见到赵芯儿后,面露疑惑,“请问……您是?”齐嬷嬷,是她在赵府做嬷嬷时候的称呼,已经有好多年, 没有人这么喊过她了。   因着赵芯儿此时是女扮男装,且她去祝府之时, 还不足十岁, 如今已经过了许多年,人也长开了, 只能隐约看出眉眼间有那么几分相似而已。所以,齐嬷嬷猜到了这可能是以前赵府的老人,但是没猜到她是谁。   赵芯儿有些激动:“你真的是齐嬷嬷?”她记得齐嬷嬷离开的时候, 还抱着她哭了一通,后来跟她说,叫她在祝府里好好的,若是受了气,就来苏州找她。   齐嬷嬷无儿无女,离开赵府之时,便打算来苏州,投奔侄儿。   她没说自己是什么身份,只上前一步,将齐嬷嬷扶了起来。   不过如今在外头,并没告诉齐嬷嬷她的身份,干脆将人带到了李府之中。   到了院子里,赵芯儿叫李威和包子在门口守着。   齐嬷嬷在江苏这么多年,是认识李大人府里的,跟着进来以后,便畏手畏脚的,看起来拘谨极了。   这会儿,院中只剩下他们二人,心里顿时间更慌了,两只干枯的手攥在一起,紧张的看着赵芯儿。   赵芯儿将自己的发簪摘下,头发瞬间变散了下来。   她看着齐嬷嬷,道:“嬷嬷,我是芯儿。”   齐嬷嬷闻言后,眼圈瞬间变红了,她颤抖着手,老泪纵横的看着赵芯儿,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小姐,您是小姐!”   赵芯儿也微微红了眼圈,点了点头,“是我,齐嬷嬷,你不是来苏州投奔亲戚,怎的变成了这般?”   齐嬷嬷叹了口气,将事情的原委都同赵芯儿说了。   原来,齐嬷嬷今日在街上骂的人,正是她的侄儿。   她前些年来的苏州,一开始娘家内侄待她的确不错,两口子将她当做亲娘对待。   而就在去年,那侄儿要开一家铺子,同齐嬷嬷借银子,话说的很好听,说若是赚了钱,也能好好孝敬她老人家。   齐嬷嬷手里头那些银子,等人走了以后,也是打算要给他的,听他这般说,干脆便将手中的银钱都给了他。   可谁知,自从她将钱给了侄儿后,那两口子,便渐渐的变了。先是对她态度没之间那么热络了,家中吃的用的,也开始给她最差的,就在前一段时间,齐嬷嬷侄儿开的铺子生意越来越好,两口子手里也开始有了钱,对她态度是越来越差。   嫌她整日在家中白吃白喝,还给她穿打补丁的衣服,吃剩菜剩饭。   齐嬷嬷心寒了,钱也要不回来,争论了几次后,直接被人给赶了出来。   说到此,齐嬷嬷苦笑了一声,又问:“别说老奴了,都是些糟心事儿,倒是您这些年在祝府中过得可好?怎的这副打扮,还突然来了苏州……”说到此,齐嬷嬷面露惭愧,当初,她还怕小姐到了祝府会受委屈,叫小姐若是过不下去,便来苏州,她照顾小姐,可如今,小姐来了,她却被人赶出了家门。   赵芯儿道:“祝府的老太太是个公正人,待我很不错。此次,我是随夫君从京城过来的,女子打扮引人注目,遂扮做了男子。齐嬷嬷,既那混账这般对你,你便不要回去了,日后跟我回京城,我身边儿恰巧缺个嬷嬷。对了,嬷嬷,你侄儿同你借银钱之时,可有打欠条?”   齐嬷嬷只注意到了第一句话,她很是惊讶,忙道:“小姐竟成亲了,嫁的是哪户人家?待您可好?”   从京城来,如今又住在李大人府中,且方才同小姐一起进来之时,那些丫鬟小厮,对小姐都十分的恭敬……   想来,小姐的夫家定当是不错的。   赵芯儿如实道:“我夫君名唤袁子琰,是一位将军,他待我很好,晚间回来,你便能瞧见了。”   齐嬷嬷连声说了三个好,“老爷与夫人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赵芯儿想起过世的父母,心中也有些难过。   将发髻挽好,赵芯儿便将包子唤了进来。   如今都回来了,暂时不会出去逛了,干脆也将依依不舍的李威打发走了。   包子进来后,赵芯儿便介绍了二人认识。   “包子,这是齐嬷嬷,是赵府的旧人,日后会留在我身边。”   包子朝着齐嬷嬷憨憨的笑:“齐嬷嬷好。”   齐嬷嬷也笑了笑:“哎,好丫头。”   赵芯儿看向齐嬷嬷:“嬷嬷,别看包子老实,但其实很能打,寻常男子,十个都不是她的对手,明日,我便领着包子去帮你教训那混账东西。”   齐嬷嬷擦了擦眼泪,便要跪在地上。   赵芯儿忙让包子将她扶起。   -   晚间,袁子琰便回来了。   看到院子中多了个嬷嬷,只是稍稍惊讶了下,并未多问,便抬步进了屋,顺便将包子与新来的嬷嬷轰了出去。   此时,齐嬷嬷身上穿着的,是下晌包子找来的衣服,洗漱了一番,看起来倒是年轻了些许。   她与包子站在外头,有些担忧的往里边儿看,小声问包子:“包子,姑爷待小姐如何?”   这位姑爷,怎么瞧着有些凶。   尤其是看人的时候,吓得齐嬷嬷都不敢抬头看。   他……不会打人吧?   包子见她这副模样儿,便知道她在担忧什么,于是道:“将军虽说瞧着凶了些,也挺缺德的,但是待夫人很好。”   齐嬷嬷闻言,终于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包子,你同我说一说咱们姑爷吧。”   包子点头。   再说屋内。   袁子琰将外袍挂好,便走上前,温声问:“今日出门玩的怎么样,可开心?”   赵芯儿点了点头:“苏州很是热闹。”   开心的确是开心,只不过游船的时候,出了点儿小意外,当然,这事儿赵芯儿可不敢同夫君说。   他若是知道,非要去找那花魁不成。   袁子琰道:“等过些日子不忙了,我再陪你逛逛。”   赵芯儿弯着眸子点了点头。   他看了一眼门的方向,“怎的院中今日多了位嬷嬷?”   赵芯儿同路上遇着赵嬷嬷的事儿,气呼呼的跟袁子琰说了。   袁子琰见小姑娘气着了,眸色也微微发沉,“明日,我叫李威过来,同你一起出去,给那齐大忠个教训。”   齐大忠,是齐嬷嬷娘家子侄的名字。   赵芯儿捏了捏拳头:‘好,顺便将齐嬷嬷的银钱要回来。”   袁子琰“嗯”了一声,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   赵芯儿同夫君说了一番后,心里边儿也没那么气了,她扯住袁子琰的衣袖,轻声问:“夫君,你近日怎么样了,那些倭寇的下落可找到了?”   这几天,他一直早出晚归,人瞧着都消瘦了些。   赵芯儿知道他行军打仗辛苦,但亲眼瞧着,难免跟着揪心。   说完后,见他眉头紧皱,便抿了抿唇,踮起脚尖,抬起胳膊,轻轻抚平了他眉间的褶皱。   袁子琰捉住她的小手,“没事,不用担忧。”   到江苏几日后,袁子琰发现那些倭寇,比想象中的更难对付。   他们行踪飘忽不定,这两日,袁子琰率领众将士,找遍了临近的各个小岛以及落脚处,都没有半分倭寇的痕迹。   袁子琰猜测,那些倭寇的落脚点并不在海上,而是在陆上。   可这般多的人,若是哪处突然多了出来,定会叫人发觉。   赵芯儿见他拧着眉,并不像是他所说无事的模样儿,便忍不住道:“夫君,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袁子琰温声道:“别担心,没什么,只不过是那群海盗行踪难寻,有些费时罢了。”   赵芯儿道:“你同我说说,左右我在府中也闷得慌,兴许能帮得上你呢。”   小姑娘央着他,袁子琰不忍拒绝,便同她说了。   赵芯儿托着下巴,“既然海上找不到,那兴许是在陆上呢。”   袁子琰点头,倒是真的跟她讨论了起来:“我也是这般想的,如果在陆地上,他们定是在沿海一带,不会太远。可若是哪地方突然多了这许多人,或是有他们的根据地,定会传出来风声的。近日我打听了一二,并未听说哪处有异常的。”   赵芯儿思索片刻,偏头道:“若是他们,本身就是住在那处的村民呢?从小住在那处,出远门做活几日,突然回来了,自然是不会引起注意的。”   袁子琰听了赵芯儿的话,微微一怔,随即,黑眸中便渐渐有了几分亮光。   小姑娘这般一说,倒是提醒他了。   那些倭寇,很有可能便是沿海一带的村民,若是伪装的好,再加上从小便生活在那里,怎么可能会有人发现?   袁子琰两只手放在小姑娘的腰上,丝毫不用力的将她往上一提。   赵芯儿整个人突然悬空到跟他差不多高,顿时间骇了一跳,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肩膀,“你干什——”   话没说完,袁子琰便举着她,重重的亲了下她的小脸,含笑的看着她。   赵芯儿红了脸,捂着脸锤了下他的胸口。   “你放我下来!”   袁子琰低笑一声,将人放下。   随即拿过一旁的外衣,一边穿衣一边往外走:“我先去一趟衙门,晚上不必等我,你先睡。”   赵芯儿微微蹙眉:“夜里不回来了吗?”   便是身子骨好,也撑不住这般折腾呀!   袁子琰道:“回,大概会晚些,你不必等我。”   “那你记得早点回来。”赵芯儿眼巴巴的看着他,“你最近都瘦了,要多休息。”   说完,又喊包子,“包子,去准备些夜宵,给你家将军带上。”   袁子琰着急走,摆了摆手:“不必,衙门有吃的。”临走前,捏了捏她的小脸,“放心,我身子好,有分寸的。”   包子拿着夜宵回来之时,袁子琰已经离开。   “夫人,东西怎么办?”包子问。   赵芯儿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你吃了吧。”   包子面上一喜,“是,夫人。”   她觉着,缺德的将军,终于算是做了一次好事儿。   第二日,赵芯儿起来,身旁便是空的。   她将包子喊来:“包子,昨夜将军可回来了?”   包子道:“回来了,天快亮时回来的,睡了约莫一个时辰,便走了。”   赵芯儿扯了扯被子,“你去厨房要一碗鸡汤,待会儿送衙门去。”   “是。”   包子离开后,赵芯儿洗漱好出门,便瞧见齐嬷嬷在外头候着呢,“小姐,可要传膳?”   赵芯儿彼时穿的是男装,她柳眉轻蹙,对齐嬷嬷道:“嬷嬷,在外时,记得喊我少爷。”   齐嬷嬷笑着点头。   等包子回来,用过膳后,李威便领了几个小兵过来了。   应当是袁子琰吩咐了他。   赵芯儿问李威:“你们将军,可喝了送去的鸡汤?”   李威道:“喝了,将军听说是嫂夫人您送的,就喝了。”   赵芯儿绷着小脸:“待会儿出去,喊我赵兄。”见李威应了是,赵芯儿又嘱咐:“这几日,你多看着些将军,别叫他太累了,若是他忙起来忘了吃饭,便叫人回禀我。”   “嫂夫人,我晓的了。”   一行人离开李府后,便径直去了齐大忠的铺子上。   齐大忠开的是一家糕点铺子,他用齐嬷嬷给的银钱,盘下了这家铺子,又花大钱请了个师傅来,这段时间里,生意还挺不错。齐大忠平日里总是笑呵呵的,惯会装好人,所以无论是周围的邻居,还是经常来店里的食客,都觉得这齐老板,是个挺不错的人。   那日齐嬷嬷被轰出去,齐大忠对此的解释是,那妇人本是他的姑姑,无儿无女,从外地投奔而来,虽说在家白吃白喝,但他本也是乐意赡养姑姑的,可谁知,她蛇蝎心肠,只因他妻子与她言语间发生了几句争吵,便将人推倒在地,怀中的孩子险些保不住。   齐大忠担心她再次伤了妻儿,无奈之下,这才断绝了关系。   所以,昨日,齐嬷嬷被赶出来之时,旁边不仅没人帮忙,甚至还有不少人拍手叫好。   若不是这齐大忠瞧起来伪善,齐嬷嬷也不会被他哄骗了这许多年,最后还被他将养老钱给骗了过去。   这不,今日赵芯儿与齐嬷嬷等人一过来,周围的人就围了上来,指指点点的道:“这不是那心肠歹毒的齐大娘吗?怎么又回来了。”   齐嬷嬷气的脸色涨红,胸口不断的起伏着。   包子则是皱紧了眉,上前一步,呵斥道:“心思歹毒的不是齐嬷嬷,而是齐大忠那混账东西!你们瞎了眼不成?”   因着包子气势汹汹,旁边还跟了几个高大的身子,周围人下意识后退一步,不敢在明目张胆的说什么,但还是小声嘀咕:“难怪这齐大娘敢回来,竟是找了靠山了,齐老板要倒霉了。”   赵芯儿面色也有些难看,吩咐包子:“去敲门,叫齐大忠出来。”   包子面色愤愤,瞪了那群人一眼,便上前去喊人了。   没多久,听到动静的齐大忠便出来了,见着外头的架势后,便是微微一愣。   瞧着这些人穿着,便知道非富即贵,尤其是为首的小公子,生的粉雕玉琢的,穿着也很是精致,应当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   这位公子的身后,站着他那位讨人嫌的姑母。   他心头一跳,转瞬便松了心,随即挂上笑着上前:“这位公子,不知喊小的有何事?”   这为首的这公子虽说瞧着贵气,但年纪小了些,一团稚气,瞧着应是个好糊弄的,不足为惧。   赵芯儿目光落在来人身上,这人身材矮小,略微有些发福,生着一张白面团一样的脸,他眼睛不大,笑起来之时,眯在了一起。乍一看,便是一副憨厚样子。   “你便是齐大忠?”赵芯儿朗声问。   “正是小的。”齐大忠弯腰点头道。   赵芯儿本想叫包子直接打他一顿,将齐嬷嬷的银钱要回来,但突然之间又改了主意。   这齐大忠的确可恨,但是在他人眼中,确实个老实巴交的善良人,若是真叫包子打了他,落在别人眼中,许便成了她不分青红皂白就叫手下人打人,届时别人知道她是随夫君来的苏州,许会败坏夫君的名声。   外祖母曾说,做人不能冲动,凡是都要讲究一个理字。   得理者,才能得民意。   既然这人装作好人,干脆就将他的底都扯出来好了。   赵芯儿左右打量了几眼门口,随后才道:“你这铺子,瞧着倒是雅致,一直有人进出,生意应当不错。想来,这便是你借了齐嬷嬷银钱,开的铺子了吧?只不过,这借的银钱,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齐大忠先是愣了下,随即又笑道:“公子,您应当也是被我姑母给骗了,我这位姑母,心思有些不好,近日经常骗人这般说。”   说完,他长叹一口气,“您有所不知,姑母她前些年便被主家给赶了出来,身无分文,在小的家中住了数年……这铺子,是小的自己攒钱开的,并未同她借钱。公子,小的其实也不忍看姑母一人在外,孤苦无依,只不过,也怕委屈了家中妻子,若是您肯做个担保,叫姑母保证,日后再不为难丽娘,我便将她接回来。”   此话说完,周围人都忍不住赞了一声。   这位齐老板真是个好人!   碰到这样心思歹毒的姑母,竟也能诚心对待。   赵芯儿则是绷紧了脸,学着夫君的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哦?”   这齐大忠,真是好生不要脸!   顶着一张忠厚老实的脸,却竟干颠倒黑白之事。   她嗤笑了一声:“我怎么听说,是你齐大忠借了齐嬷嬷的银钱,后来铺子生意好了,却不想还钱,便恩将仇报,将人赶了出去。”   齐大忠连忙道:“公子,此话可不好乱说!先不说银钱之事,我从未想赶过姑母,若不是她为难丽娘……”   “简直一派胡言!”   赵芯儿冷声呵斥,手里的折扇还重重的拍了下手。   结果用的力气有些大,疼的她险些冒了泪花。   呜,好痛。   她努力憋着,才没让表情发生变化,仍旧冷冷的盯着齐大忠。   齐大忠闻言,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没想到这小公子虽看着年幼,却不是个好糊弄的。   赵芯儿扭头看向一旁的齐嬷嬷,道:“齐嬷嬷,那欠条你可还留着?”   齐嬷嬷点了点头,将欠条从袖中掏出来,递给了赵芯儿。   齐大忠一看,冷汗顿时间冒的更多了。   他道:“小的从未写过什么欠条,这应当是不是真的,公子,您莫要被人给骗了。”   赵芯儿道:“既如此,那便交由官府,核对一番指纹与欠条真假好了。”说完,她看向旁边的包子,“包子,去报案。”   “是,公子。”包子拱手。   说完,她又看向旁边的齐大忠,“齐老板,请吧。”见他筹措着并不往前,笑了笑:“还是说,齐老板不敢去?”   齐大忠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这、这……”   本来,周围的人,都听信了齐大忠的话,觉着这欠条是假的,可如今,瞧见齐老板的模样儿,又都有点迟疑了。   若他真的没写这欠条并摁手印,自然不会怕去官府的,可瞧着这模样儿……   不知不觉间,赵芯儿等人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瞧热闹的人。   李元辰兄妹,今日也出门游玩,恰巧瞧见这边里里外外一圈人,心头疑惑,便走上前来,于是,便瞧见了被围在中间的赵芯儿。   李英娘本就心悦赵芯儿,此时瞧见她打抱不平的模样儿,更是脸上微微泛了红,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这一幕。   先前,父亲问了袁将军后,便同她说了袁将军的意思。   但李英娘并不在意,她年纪也不大,若是赵公子想过两年再成亲,她也可以等他。 第七十二章 衙门 竟是跑来逛窑子!……   当然, 人群中的赵芯儿可不知道她又招惹了朵桃花,这会儿正面无表情的看着齐大忠呢。   见齐大忠满头都是冷汗的模样儿,她面上就带了几分笑:“不敢去?齐老板这是心虚了?”   如今, 齐大忠可谓是骑虎难下。   若是不去,那他借钱不还的事儿, 便抖落出来了。   常来的食客,与四周邻里,不知会怎么看他。   他多年的经营,也会毁于一旦。   齐大忠咬了咬牙, 面上重新挂上笑容, “既如此,小的便陪公子与姑母去一趟衙门。”   先同他们过去, 路上他再求一求姑母,或是贿赂一二官爷与这小公子,这事儿大抵就能过去了。   怎么,也应当好过直接不去,惹人闲话。   果不其然,齐大忠这话说完,周围的人又开始相信他了, 小声在旁说:“齐老板忠厚老实,定时那老妇人血口喷人。”   赵芯儿权当没听见, 一点头, “请吧,齐老板。”   说完, 便率先朝着衙门的方向走去。   齐大忠的铺子地段好,离着衙门近,过去不过几百米的路程。   彼时, 包子与李威已经到了衙门。   衙门的人是认识李威的,这一瞧,便有些惊讶了。   “李爷,您这是?”   李威一摆手:“我来报案。”   官差立马就去回禀了李大人,恰巧,袁子琰也在衙门呢,听说李威来报案。心头有些疑惑,李威不是陪着小姑娘出去了,怎么就跑衙门报案了?   遂,也跟着李大人到了审案的地方。   所以,赵芯儿等人来的时候,袁子琰跟李大人,全都在上头坐着呢。   她看到坐在李大人身旁的夫君后,便是微微一愣,随即朝着他轻轻眨了下右眼,然后像是不认识他一般,收回了目光。   袁子琰手微微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掩下差点溢出来的笑容。   李大人看到台下的人后,也是微微一愣,下意识的看向旁边的袁将军。   这,这不是袁将军带来的那位小兄弟吗?   袁子琰察觉到了李大人的目光,微微摆手,压低声音,“不必在意其他,正常审案即可。”   “是。”李大人点头,随即一敲惊堂木,“何人敲鼓鸣冤?”   齐嬷嬷跪在地上,“回禀大人,是民妇。我状告我娘家侄儿齐大忠,当初借我银钱开铺子,如今发达了,却拒不认账,恩将仇报,将我赶出家门。”   齐大忠也忙跪在地上:“大人,草民冤枉啊!”   这会儿,衙门外也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李元辰兄妹也在其中。   齐大忠此时,已经是骑虎难下,鬓角都几乎被汗湿了,冷汗是一茬接一茬的往外冒。   先前,他打算的是,在来衙门的路上求一求姑母,或是到了后贿赂一番。可谁知,刚要往衙门走的时候,那位小公子便朝着周围的人说了句,“乡亲们,不妨一同过去瞧个热闹,也正好看看,我们是否冤枉了齐老板。”   赵芯儿这么一说,周围的乡亲们便真的都跟了上来。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齐大忠便是有一肚子话,也不好再说。   只能心头焦急的跟着进了衙门。   最后,他先前想的计策,一条也没能实施的出来。   不过,他还有后招。   这会儿跪在地上,倒是渐渐平静了下来。   李大人问齐嬷嬷:“你既然要状告他,那可有证据?”   齐嬷嬷道:“有的,民妇有当初齐大忠手印画押,借了二十两银子的欠条。”   说着话,齐嬷嬷从袖子中将欠条拿了出来,递给上前来拿东西的官差。   李大人从官差手里接过欠条,又叫官差拿了印泥,现场叫齐大强按了个手印。   齐大强摁完了手印后,又朝着李大人磕了个头,“草民真的冤枉,还请大人明鉴。”   李大人手里拿着两张纸,仔细对比了一番,又微微一皱眉,将手里的两张纸递给了一旁的师爷,“你看看。”袁将军家那位小兄弟,瞧着是与那位老嬷嬷一同的,可这手印仔细对比下,却并不相似……   师爷看完以后,也是朝着李大人一摇头。   “这……”李大人又将手印递给袁子琰,“将军,您瞧。”   袁子琰并未看,只垂下眸看了台下一眼,目光落在齐大忠身上,若有所思。   “李大人,你断案即可,不必管我。”   “是。”   李大人应了一声,用力拍了下手里的惊堂木,看向齐嬷嬷沉声道:“这手印并不相似,你可还有话要说?”   这话说完,齐嬷嬷便变了脸色。   衙门外围着的人,也指指点点了起来。   “看来,这欠条,还真是齐大娘随便捏造出来骗人的。”   “这齐大娘心思也太恶毒了些,在齐家白吃白喝也便罢了,如今竟还想讹人!”   “瞧着那小公子信誓旦旦的,没想到也同她一起来骗人。”   齐嬷嬷脸色微微泛白,她着急的看向赵芯儿,“小……公子,您相信奴婢,这欠条的确是真的啊!”   赵芯儿温声道:“嬷嬷不必着急,我信你。”说完,她又抬头看向台上的人,拱手道:“大人,草民有话说。”   李大人点头:“准。”   赵芯儿问齐嬷嬷:“嬷嬷可曾亲眼瞧见,齐大忠摁了手印?”   齐嬷嬷面露迟疑:“这……齐大忠是直接拿了带手印的欠条给奴婢的,我并未瞧见。”   赵芯儿点了点头,又道:“那如此说来,这欠条上的手印,也许,并不是齐大忠的。”她又朝着李大人一拱手,道:“大人,只凭借齐大忠的手印不同便断案,难免草率,齐大忠家中,可还有一位人。”   李大人看向赵芯儿:“哦?”   赵芯儿道:“草民觉得,应当将齐大忠的妻子丽娘唤来,也一并对比下手印。”   齐大忠闻言,便微微白了脸色,连忙道:“大人,草民的妻子如今怀有身孕,身子实在不便……”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一道焦急的女声,“当家的,你怎么来了衙门!”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丽娘。   方才,赵芯儿便差了包子过去,将丽娘给哄骗了来。   再说丽娘,进来之后,便跪在了地上,哀求道:“大人,奴家的夫君是被冤枉的啊!”说完,她恶狠狠的看向齐嬷嬷,“你这老虔婆,我们当家的可是你的血亲,你竟这般害他!”   赵芯儿拱手道:“既然丽娘已经来了,还请大人取印对比。”   官差拿着印泥上前,让丽娘摁了手印,递到了李大人跟前。   这一对比,丽娘的其中一个手印,竟与齐嬷嬷递上来欠条上的手印一模一样,显然,是出自同一人的手上!   李大人顿时沉下了脸:“齐大忠,你可知罪?”   齐大忠愤怒的瞪了丽娘一眼,重重的扇了她一巴掌,骂了一句:“蠢妇!”随即跪在地上磕头道:“大人开恩,早民是一时糊涂啊!姑母,我是您的亲生侄儿,您唯一的血亲啊!”   他红着眼眶,跪在地上蹭到齐嬷嬷的身前,一边求一边去拽她的袖子。   被齐嬷嬷厌恶的甩开。   丽娘捂着脸,红着眼,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   最后,齐大忠被打了十个板子,丢出了衙门。   李大人判他两日内将银两还给齐嬷嬷,若是逾期,便将手中的铺子抵押给齐嬷嬷。   围观的众人唏嘘不已,表情多少都有些错愕,没想到这表面老实忠厚的齐老板,竟才是那心思歹毒之人!   而那齐大娘,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赵芯儿同上头的袁子琰眨了眨眸子,便叫包子扶起齐嬷嬷,准备离开。   李大人则是欣赏的看着她,想到女儿的心思,对这个年轻后生是愈发的喜爱。   先前,他并不满意这门亲事,只觉得这位赵姓小兄弟虽说是袁将军的远房兄弟,但是瞧着,并不出挑。一团稚气,还未长大的模样儿,也便瞧着生的好些,可是同袁将军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差距。   如今一瞧,倒是足智多谋,前途无限啊。   不仅李大人 ,外头的李元辰兄妹二人,此时对赵芯儿也是赞赏有加。   赵芯儿一出门,便迎面碰上了二人。   李元辰上前一步,朝着赵芯儿拱手一笑:“赵兄心思机敏,在下佩服。”   李英娘也红着脸道:“赵家哥哥方才当真是厉害极了。”   赵芯儿也朝着他们二人一拱手:“李兄,李姑娘,过奖了。”   听着他们的话,赵芯儿便猜到,这二人方才也在衙门外头,她面色微微泛红,有些不大好意思。   一行人便在衙门门口,自然也被里边儿的李大人跟袁子琰瞧见了。   李大人抚了抚自己的胡子,见女儿与赵公子相谈甚欢,心中颇为高兴,若是他们郎有情妾有意,想来,袁将军也不会反对了。   再说旁边的袁子琰,则是直接便黑了脸。   同旁边的李大人点点头,说了一句“失陪”,便大步往前走去,径直走到了赵芯儿的身边。   目光黑沉沉的,落在李家兄妹二人身上。   二人见着他,连忙行礼:“见过袁将军。”   袁子琰淡淡点头,目光仍旧有些凉:“不必多礼,我们兄弟二人还有要事,李公子李姑娘请便。”   说完,便拽着赵芯儿的手腕走了。   身后,李元辰跟李英娘面面相窥。   李英娘拍了拍胸口,蹙眉道:“兄长,我怎么觉着,大将军瞧我的目光,有些冷。他是不是有些讨厌我?”   李元辰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英娘你不必多想,将军一直都是如此,大抵是行军打仗之人,眼神便骇人些。”   因着上次,将军看他的目光,也是这般的。   李英娘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   再说袁子琰与赵芯儿。   他拽着赵芯儿的手腕,径直便将她拽到了一个无人的小巷子前。   黑着脸对身后的包子与齐嬷嬷说了句,“你们在此等着。”   说完,便拽着赵芯儿进了巷子里。   齐嬷嬷担忧的看过去,问包子:“将军瞧着很是生气,不会伤着姑娘吧?”   包子摆了摆手,“嬷嬷您不必担心,将军这是瞧见夫人与李家兄妹二人说话,吃那二人的味儿了,这才黑着张脸,一会儿便好了。”   齐嬷嬷表情古怪。   将军因李公子吃味儿情有可原,可李姑娘……那是个姑娘家啊!   包子若是知道齐嬷嬷心中所想,定当撇嘴说上一句,将军可小心眼儿,吃味儿不分界线男女的。   赵芯儿被袁子琰拽进小巷中后,便忍不住轻声唤了一句,“夫君,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袁子琰终于停下脚步,他捏了捏眉心,垂眸看向赵芯儿,“李家那兄妹二人,没一个好的,日后离他们远些。”   赵芯儿疑惑的看向他,“可是,李姑娘如今也知道错了,且我瞧着,她并不是骄纵之人呀。”   比起骄纵的祝芷甜,李姑娘简直可爱多了。   袁子琰脸更黑了,他嗤笑一声,“那你知不知道,李英娘对你有意,昨儿个李大人替她过来,向我提亲了,想将李英娘许给你。”   “啊?”赵芯儿一听,傻眼了。   袁子琰握着她的腰,咬牙切齿:“小丫头片子,倒是挺会拈花惹草。”   赵芯儿结结巴巴,很没底气:“我、我不知道这般……”   她是女子,怎么能娶李姑娘呢!   难怪李姑娘只要瞧见她,脸蛋便红红的。   竟是因为这般。   她偷偷瞧了眼夫君黑乎乎的脸色,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不快了。   上次,包子多瞧了她几眼,他就生了闷气,还在晚间折腾了她一通,如今,李姑娘要嫁给她,他定要气坏了。   难怪黑着脸就将她拉着走了。   赵芯儿抿了抿嘴唇,有些心虚,凑上去小幅度的拽了拽袁子琰的袖摆,轻声道:“夫君,我知道错啦,以后我瞧见她,一定躲得远远的!”说着话,赵芯儿在脑袋旁竖起两根手指,保证道。   哄好他,既是为他不被气坏,也是为着自个儿的身子。   袁子琰瞥了她一眼,不吭声。   赵芯儿又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哄道:“夫君,我若是早知道,定不会理她的。我又不喜欢女子,我只心悦夫君。”   袁子琰垂眸,小姑娘正仰着脑袋,眼巴巴的瞧着他。   她此时着男装,小脸上未施粉黛,瞧起来干净又漂亮。   一双眼睛就像是黑葡萄一般,看起来乖巧极了,尤其是看着人的时候,无端叫人心软。   她的唇是浅浅的淡粉色,很是好看。   袁子琰心软了半截,半晌后,他微微弯下腰靠近赵芯儿,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唇。   赵芯儿抓着折扇,扭捏的看了看四周,见旁边没人,才凑上去,轻轻的点了一下,然后就要离开。   谁知,袁子琰已经揽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放在了她的头上,轻轻摁着她,加深了这个吻。   ……   赵芯儿与袁子琰出来之时,他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就是赵芯儿脸色红的厉害,唇也微微泛着红。   袁子琰手指碰了碰小姑娘的脸,温声道:“衙门还有些事没忙完,我先回去了。你愿意同包子逛逛便喊上李威,若是觉着累了,便回府中休息。”   赵芯儿点了点头,闷闷的道:“夫君,忙完了记得早些回来,你这几日没睡好,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般的。”   袁子琰点头:“我今日定早些回去。”   赵芯儿看着他,认真的道,“那你要记得。”   袁子琰哭笑不得,“好。”   他走了后,赵芯儿干脆带着包子与齐嬷嬷回了李府。   说来也巧,路上还碰着了李家兄妹二人。   这次,赵芯儿待他们可没先前那般热络了,尤其是对李英娘,简直就将她当做了洪水猛兽,话都不敢多说两句,便匆匆告辞离开。   李英娘看着她的背影,神情有些难过。   赵芯儿如芒刺背,顿时间走的更快了。   第二日,齐大忠便将那二十两银子还给了齐嬷嬷。   齐嬷嬷如今,对这个侄儿,是彻底的失望了,拿着这二十两银子,神情有些难过。   她半截腿入了土的人,手中有银子又如何,到底是没了后辈,日后,连个养老的人都没了。   包子在旁边道:“齐嬷嬷,不必难过,日后我给你养老。我不要你的银子,你多给我买些吃食便好。“   赵芯儿也道:“嬷嬷,你伺候了娘亲半辈子,也该享一享福,你便留在将军府,不用担心日后。”   齐嬷嬷擦了擦眼角的泪,“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小姐是好的,包子也是个好孩子。   若不是小姐来了苏州,恰巧遇见了她,她日后大抵便只能冻死饿死在街头了。   -   这日,袁子琰又食言了,他不仅回来的不早,且当夜,都没回来。   赵芯儿有些生气,还有些苦恼。   他身子本就不好,不能叫她怀孕,再这般熬下去,亏空了身体,日后她想要孩子,那岂不是更难啦?   赵芯儿叫包子去抓了些补药,叫厨房熬了粥,然后给袁子琰送了去。   还叫包子问了他一句,可忙完了,忙完了便回来歇息一二。   没多久,包子便一个人回来了,说是将军说今日还有事,要留在衙门中,不能回来歇息。   大抵是怕赵芯儿闷,还将李威给打发过来了,说是叫他陪着她出去逛逛。   李威跟在包子身后,包子很不高兴,有些嫌弃他。   她觉着这些日子来,她也认识江苏的路段了,根本不用他跟着,也能带着夫人出去逛逛。   这人打又打不过她,长还长得不好看,偏生又喜欢管东管西,包子同他说了,她不会嫁给他,还跟个狗皮膏药一般,不肯走。   包子很不高兴,绷着张脸就回来了。   赵芯儿疑惑的看着二人:“怎么了这是?”   李威在后头苦笑一声,“都怪我,叫包子不高兴了。”然后又道:“嫂夫人,我带你们出去逛逛?”   赵芯儿点了点头,这些日子,李威在旁尽心尽力的,且对包子是真的不错,看样子,是真心待包子的,赵芯儿对他也改观了几分,于是出去之时,提点了他一句,“李校尉,包子喜欢长得漂亮好看的男子,你……”   她看了看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李威,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算了,你还是放弃吧。”   这没救了。   李威也苦了一张脸,很郁闷。   赵芯儿近日来,在江苏逛了许多地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于是,她问包子,“包子,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包子想了想,道:“夫人,若不然,我们去听曲儿?”   她先前在军营中,那些弟兄们就喜欢听曲儿,说休沐之时去听上一曲儿,快活似神仙。   包子也想去看看,到底有多快活。   赵芯儿点了点头,“行,那就去听曲儿好了。”   李威脚步一顿,问包子,“去哪里听曲儿?”   包子回答:“就去营中兄弟说的坊间便好。”   得,李威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那些混账东西,一天到晚都在跟包子说什么!   他敢带着小嫂子去逛窑子吗?   将军非要把他的皮扒了不可!   “这、这……”李威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吞吞吐吐。   赵芯儿看向他,疑惑道:“怎么,你不认识路?”   他认识倒是认识,但是那地儿,不能去啊!他筹措着,思考应当怎么跟嫂子说,突然便想起来,那花楼旁边,有一家茶馆,也能点姑娘唱曲儿。   李威终于松了一口气,道:“认识,我这便带您过去。”   那地儿就在苏州最大的花楼旁边,平时也挺热闹的,就是有些乱了,进门之时,总有姑娘花枝招展的甩帕子。   赵芯儿与包子到了地儿后,表情便有些古怪,“那旁边是?”   李威如实回答:“那边是苏州最大的花楼,不过嫂子您放心,这家茶馆是再正经不过的。”   赵芯儿点了点头,正要进去,便瞧见不远处有个很是熟悉的身影进了隔壁的花楼。   仔细瞧,那不是她说着要在衙门里忙的夫君吗!   赵芯儿气的攥紧了手里的扇子。   好哇,说着要忙,竟是跑来逛窑子!   难怪近日来回去都少了,合着是来了这儿!   更叫她气的是,白瞎了她那碗补药,如今全都要补给别人了! 第七十三章 花楼 李威,包子,保护好……   眼瞅着, 袁子琰的身影已经消失,赵芯儿的脸都跟着绷紧了。   她捏紧拳头,就朝着旁边的花楼走去。   旁边, 包子跟李威并未注意到袁子琰进去了,见她要去花楼, 还连忙上前拦。   “嫂子,那处不能去啊!您若是去了,将军非要打死我不可。”那是苏州最大的妓院春阁楼,哪里是小娘子去的地方。   包子也皱眉:“夫人, 隔壁是花楼。”   赵芯儿停下脚步, 气坏了,她愤怒的瞪着李威。   凭什么他能去, 她便不能去?   “李威,我问你,你家将军今日在哪?”赵芯儿问。   李威表情疑惑:“自然是在衙门里。”夫人也是知道的,为何还要问。   赵芯儿一指旁边的花楼,气的声音都大了几分:“胡说八道,他分明去了隔壁的花楼!我方才都瞅见他进去了!”   李威顿时间懵了,“什么?”   他连忙又道:“嫂子, 您应当看错了,将军这两日忙的很, 且, 就算不忙,将军也向来不会来这种地方的。”   赵芯儿推开他, “你别拦着我,我进去找他!”   说完,便朝着里边儿走去。   李威只好苦着一张脸跟了上去。   赵芯儿生的粉妆玉彻, 脸瞧着也嫩,一往春阁楼里边儿走,便有姑娘笑着上前拦。   “小公子,可是第一次来?您看奴家如何?”   说着话,手里面的帕子就要甩在赵芯儿的脸上,人也往她怀里挤。   赵芯儿脸色都变了,赶紧喊了一声:“包子!”她小脸儿发白,吓得声音都有点发颤。   包子见那女子都要扑到夫人怀里去了,也绷起了脸,眼疾手快的将李威往前一推。   李威没注意,被包子推得往前踉跄了一步,直接挡在了赵芯儿的面前,那姑娘也顺势扑到了他的怀里。   赵芯儿微微松了一口气,躲到了包子身后。   这么一折腾,再往里一看,袁子琰的身影彻底消失了,气的跺了跺脚。   再说李威,那姑娘将他扑了个满怀后,便跟碰到了烫手山芋一样,赶紧松开手往后走了两步。离远了那姑娘后,李威才苦着一张脸,看向包子。   包子没瞅他,径直护着夫人进了春阁楼。   李威赶紧也追了上去。   后来有姑娘上来,包子就挡在前头,说:“不必,我们约了人。”   春阁楼的妈妈也看到了二人,摇着蒲扇摆着腰上了前:“几位爷,可有认识的姑娘?”   赵芯儿道:“我约了人,方才可瞧见一位这么高,瞧着有些凶,穿着黑色衣袍的公子进来?”说着话,她伸长了手臂,在脑袋上方的地方比了比。   “您说的可是袁公子?”妈妈笑着问。   赵芯儿咬了咬牙,“正是,他在哪间屋子?”   妈妈捂着唇笑:“这个,奴家得先去问问袁公子,才能领您过去。”   赵芯儿点了点头,语气有点冲,“行,那你跟他说,我叫赵鑫,找他有事。”   “小公子您稍等。”妈妈笑了笑,便摇着蒲扇走了。   没多久,那位妈妈便回来了,“小公子,袁公子唤您过去。”   赵芯儿跟着妈妈上了楼,进了一间十分雅致的屋子,推开门一进去,便闻到一股子胭脂味。   里头有个女子正在抱着琵琶弹曲子,声音婉转多情。   赵芯儿觉着这声音很是耳熟,仔细一看,发现竟是那天游湖时候遇见的花魁苏娘子!   再看袁子琰,正坐在旁边,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苏娘子唱曲儿。   赵芯儿一瞧,气便不打一处来,她咬着唇,整个人都快气坏了。   他瞧着还挺享受?   袁子琰见到赵芯儿后,也微微蹙了蹙眉,但很快便恢复如常,扬声道:“鑫弟来了?这般脸色,可是气兄长今日来找乐子没带你?”   赵芯儿脚步一顿,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微微压下了心头的怒火。   上前一步坐在了他的身边,不咸不淡的说了句:“兄长真是好雅兴。”   袁子琰轻咳一声,面上稍稍有些不自在,朝着她讨饶般的眨了眨眼,道:“为兄知道错了,下次出门,定带你一起。”   赵芯儿微微蹙起眉,给了他个‘等回去再跟你算账’的表情。   他近日来嘴里说着忙,天天都说在衙门,忙得几乎都没时间回去,结果,居然是跑来逛窑子。   方才她很是生气,本想追过来问一问他的。   但这会儿,倒是冷静下来了。   她应当相信夫君,他不是这样的人。   且他如今瞧着,似乎隐瞒了身份,应当是有要事,她不能太冲动,坏了夫君的事。   “兄长日后可莫要再食言。”赵芯儿握着折扇道。   袁子琰拱手道歉:“为兄定不会再这般。”   赵芯儿哼了一声。   再说苏娘子,她一曲结束,便放下了琵琶。   一双盈盈秋目落在了赵芯儿的脸上,笑了笑,“小公子,又见面了,没想到,您与袁公子竟是兄弟。”   比起面容冷硬,明显不会讨女子欢心的袁公子,苏娘子更喜欢这位瞧着面皮白皙,唇红齿白,面皮薄的小公子。   再说一旁的袁子琰,瞧见苏娘子眉目含情的朝着赵芯儿笑,脸登时间就黑了。眸光冷幽幽的,瞥了苏娘子一眼。   苏娘子是春阁楼的花魁,可不是那些没经过事儿的小娘子,虽觉着这袁公子有些骇人,也不会被他的眼神给吓住。径直又唱起第二个曲儿来,比起方才那个曲儿,这个曲儿显得多情的多。   她唱曲儿之时,目光时不时落在赵芯儿的身上,美眸中带着点点情意,再加上她穿的轻薄,诱.惑之意味很浓。   赵芯儿瞧着很不自在,她脸蛋儿微微泛红,两只手紧紧抓着折扇,没敢去瞧苏娘子的目光。   而旁边的袁子琰,则是脸黑了个彻底。   他目光冷冷的,落在苏娘子的身上,若不是还记着此次来是为着什么,早就牵着小姑娘甩袖离去了。   这春阁楼中的姑娘,行为实在是太不检点!   包子与李威并未跟着进来,而是站在了外头,听着传来的曲子,二人表情都有些古怪。   大抵是怎么都想不到,有朝一日,将军与夫人,竟能装作兄弟,一同来逛窑子。   终于,苏娘子一曲唱完,抱着琵琶朝着二人福了福身子,妩媚的笑了笑,“不知二位公子对奴家这曲儿可还满意?”   袁子琰看了一眼旁边被调.戏的脸蛋儿泛红的小姑娘,心头无名火起。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的怒火,瞥了赵芯儿一眼,冷声道,“尚可,苏娘子大抵也累了,不必唱了,同我兄弟二人说说话即可。我这位兄弟年纪尚小,是好人家的公子,头一次来这地儿,苏娘子当他不在便可。”   言下之意,她是位正经的公子,对苏娘子无意,叫苏娘子不要总是盯着她瞧。   苏娘子并未在意,莞尔一笑,轻轻放下手中的琵琶,然后移步上前,为赵芯儿与袁子琰斟酒。   袁子琰抬手:“不必了,她不喝酒。”   苏娘子也识趣儿,将酒杯换成了茶盏,递给了赵芯儿。   赵芯儿伸手去接的时候,她的手指轻轻蹭了蹭赵芯儿的手指。赵芯儿手一颤,手里茶水险些洒了。   袁子琰目光灼灼,落在了赵芯儿的手上,手中捏着酒杯下意识的用力,突然“咔嚓”一声,他手里的酒杯被捏碎了。   酒也顺着他的手滴落下来,弄湿了他的衣服。   赵芯儿与苏娘子下意识看过来,赵芯儿突然有些心虚,赶忙将手里的茶盏放下,拿出帕子帮他擦拭,“兄长,你怎么这般不小心?”   接着,赵芯儿又发现他的手也被割伤了,眉头都皱紧在了一处,连忙捧着他的手,神情担忧。   旁边,苏娘子也是变了脸色,“袁公子,可要紧?奴家这便去唤大夫。”   袁子琰淡淡道:“不必这般麻烦,袁某皮糙肉厚,没有那般金贵,劳苏娘子找些纱布来便好。”   苏娘子道:“奴家去为您找些金疮药来。”   没多久,门“吱呀”一声,被轻轻关上。   房内只剩下袁子琰与赵芯儿二人。   “夫君,唔……”   赵芯儿蹙着眉,正要说话,便猛地被袁子琰拽了过去,下一刻,他便重重的亲了上来。   她的手抵在袁子琰的胸口,腰被他的大手攥住,无论是唇还是手,他微微都有些用力,弄得她有些疼了。   赵芯儿挣脱不开,便有些生气,拳头用力的锤了下他的胸口。   他骗她在衙门里,却偷偷跑到这个地方来,她还没找他算账呢,他倒是先发上脾气了!   外头传来了脚步声,袁子琰终于微微喘着气松开了赵芯儿,他眸光黑幽幽的,手攥住了她的小手,重重摩挲了几下,像是将方才苏娘子碰过她的地方擦干净一般。   门很快便被推开了,是苏娘子拿着金疮药回来了。   袁子琰松开赵芯儿,面上已经恢复如常。   赵芯儿面上微微泛着红,一双眸子仿佛含了水,唇上还带着不自然的红。   苏娘子看了一眼,便微微怔住了,这位小公子,生的比姑娘家还好看些……   她眸光落在赵芯儿身上多停顿了一会儿,便发现那位袁公子看她的目光愈发的沉了,她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迈着碎步走上前,“袁公子,奴家为您包扎。”   袁子琰正要拒绝,突然似是想起什么,停顿了下。   接着,便见小姑娘气呼呼的模样,看了过来。   他唇角几不可闻的翘了翘,心头的闷气突然散了些,“不必,我自己来便好。”   说着话,将苏娘子手里的金疮药接过来,面不改色的撒在手上,然后用纱布包了起来。   赵芯儿看着他血肉模糊的手,心都跟着紧紧提了起来。   倒是袁子琰,自己处理着伤口,面上一丁点的表情都没有,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受伤的不是他自己一般。   接下来,苏娘子瞧着,倒是比先前规矩了些。   唱的曲儿,也是正常一些的了,配上琵琶悦耳极了,赵芯儿在旁听得有些入迷,难怪包子想出来听曲儿,确实好听。   一曲后,袁子琰道:“苏娘子不愧是名满苏州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苏娘子低头一笑:“袁公子过奖了。”   袁子琰突然出声问:“在下曾听闻,前头有位钱姓公子,想为你赎身,却被苏娘子拒绝了。苏娘子缘何不愿?”   苏娘子看向袁子琰,浅笑:“若是袁公子与这位小公子肯为奴家赎身,奴家自然是乐意的。”   袁子琰并未说话,而是端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   方才他伤了手,赵芯儿便不叫他喝酒了,给他倒了杯茶水。   片刻后,袁子琰淡淡道:“若是苏娘子愿意,袁某愿为苏娘子赎身。”   在苏娘子看不到的地方,赵芯儿用力拧了下袁子琰的腰,袁子琰捉住她作乱的小手,面不改色的喝着茶。   苏娘子则是微微一愣,随后笑了笑道,“多谢袁公子好意,奴家不过随口一说,奴家更喜欢如今的生活,不喜欢置身后院,还望公子成全。”以她的身份,被贵人们赎回去,也只有做妾的份儿,不过是换个地方当下等人罢了,且不如春阁楼中逍遥自在。   袁子琰点了点头,“可惜了那位钱姓公子一腔深情。”   苏娘子闻言,面上竟罕见的露出了几分讥讽来,“有什么可惜的,他已经许久未来了,许是早就忘了我这个旧人了。”   赵芯儿看了看袁子琰,又看了看苏娘子,突然出声道:“许是他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所以未能过来呢?”   苏娘子失笑:“能有什么事儿?他不过是个住在海边,常年下海打鱼的渔民罢了,难不成还能是在海上喂了鱼?这世间男子,大多都是说变心便变心的。”说完,她像是意识到什么,露出个歉意的笑来,“瞧我,奴家不是说二位公子,二位公子还请勿怪,您二位乃龙章凤姿之人,定是与众不同的。”   赵芯儿蹙了蹙眉:“兴许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也说不定,那位钱公子住在哪里?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二。”   苏娘子沉默了片刻,大抵是还抱有几分希望,同她说了那钱姓公子所住的村子。   又叫苏娘子唱了两首曲子,赵芯儿与袁子琰便告辞离开了。   离开了春阁楼,又走出了几条街,路上没什么人了,赵芯儿变成沉下了小脸,一声不吭的往前走。   袁子琰走上前,拉住她的腕子,皱眉道:“你怎么来了这种地方?”   赵芯儿气的甩开了他的手:“怎么,这地儿只许你来,我便来不得了?我本是要去隔壁听曲儿的,却瞧见你走了进来,若不是我跟进来,还不知你跑来听人春阁楼的花魁唱曲儿呢!”   袁子琰想起方才苏娘子的样子,胸口便憋闷的厉害。   再见小姑娘气呼呼的模样,忍不住捏了捏眉心,温声解释:“我是为着办案,才隐瞒了身份来找苏娘子的,你莫要多心。”   赵芯儿早便猜到了,但还是有些生气,她瞪着袁子琰,“你下次不许瞒着我。”   袁子琰点点头:“好。”又看着赵芯儿道:“这地儿乌烟瘴气的,日后你便不要来了。”   赵芯儿咬了咬嘴唇,赌气道,“你若是来,我便要来。”   袁子琰拧眉看着她。   小姑娘这会儿也不怕他了,梗着脖子,仰着脑子,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那倔强的小模样,看的袁子琰太阳穴直突突的跳。   “好,我.日后定不去了,便是要问话,也叫李威去,你也别去了,嗯?”   赵芯儿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小脑袋。   后头李威突然踩到了石子儿,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将军,您想自证清白,可我还没娶媳妇儿呢啊!   他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包子,但包子丝毫没有察觉,正往前走着。   李威长叹一口气。   袁子琰临走前。   赵芯儿拽着他的衣袖,轻声说:“夫君,你要注意身体。”   袁子琰点头:“这两日大抵便会结束了。届时,我陪你到处逛逛。”   “好。”   袁子琰哄好了小姑娘后,便回了衙门。   要给苏娘子赎身的那位钱公子,名唤钱启明。   昨日,一只商船路过边界,被倭寇盯上了。大概是来江苏剿匪的袁子琰等人迟迟没有动作,倭寇将他们当做了软脚虾,行事也不想先前那般谨慎了,重新开始劫商船。   袁子琰当时便在船上,倭寇上船之时,他便领着人冲了出去。   谁料,只留住了一些个小贼。   那倭寇头子谨慎的很,一发现不对,便驱船离开了。   当时海雾很大,再加上那群倭寇在海上作案多年,对于海上的路极为熟悉,很快,袁子琰等人便那艘船给跟丢了。   那倭寇头子虽说跑了,但袁子琰远远的瞧见了那人的长相。   这几日,差人到处问了问,得知这人,与前段时间想给春阁楼花魁苏娘子赎身的钱公子长得有几分相似。   于是,袁子琰才会隐瞒了身份,去寻了苏娘子。   -   翌日,袁子琰领着兵马去了苏娘子说的那个村子。   此村子名为安巷村,村中大多数人,都是靠着打渔为生。   尤其是安巷村中的年轻人,听说动不动便会结队出海几日打鱼。   因着安巷村年轻人多,又肯干,每次回来,打鱼的数量都颇为可观,这个村子也比其他村子都要富有些。   袁子琰领着兵马到了安巷村后,很快便找到了倭寇的老巢,还从一户人家的地窖中,找到了无数金银珠宝。   倭寇人赃俱获,奋起反抗,死的死伤的伤,被一网打尽。   袁子琰领着兵马,押着倭寇离开之时,安巷村中的老人与妇女,很多都跪在地上哭。   “大人,您一定是搞错了,我们当家的是就是正经的渔民,不可能是倭寇的。”   “虎娃从小便是个老实孩子,我这个当娘的最了解不过,他不会去当贼的啊!”   原来,这安巷村中的妇女老人,都被蒙在鼓中。   也不知自己丈夫与儿子,做的是什么营生。   大概,这些倭寇也知道,他们迟早有一天会落入法网,瞒着家中人,才是不连累他们,最好的方法。   袁子琰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回衙门。”   ……   倭寇头子钱启明作恶多端,杀人无数,结案没多久,便被当街斩首。   剿匪结束后,袁子琰终于闲了下来。   在院中好好休息了两天,被赵芯儿摁着喂了几天的鸡汤甲鱼汤补身子。   弄得他夜里燥的很,将小姑娘狠狠收拾了一通,她累的第二日起不来床,这才终于消停。   歇息了几日后,袁子琰准备带着赵芯儿去郊外游玩。   离着苏州城不远,有一处山,那座山上风景很不错,此时开了满山的鲜花,山上还有一条大瀑布。   赵芯儿坐在马车里,同袁子琰说:“夫君,过些日子,我们替苏娘子赎了身吧,给她些银钱,叫她自己做些小买卖。”   届时,她愿意嫁人便嫁,不愿意嫁人,过得也应当很不错。   钱启明死后,赵芯儿觉得有些对不住苏娘子,钱启明的确罪该万死,但在苏娘子眼中,他兴许是个良人。   袁子琰点了点头,“好,依你。”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突然传来异样。   袁子琰脸色突然一变,“你在里面,不要出来!”   然后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他刚一出来,就从树林中钻出了几十个人来。   为首的人络腮胡,国字脸,身形粗壮,正冲着袁子琰冷笑,“袁将军,没想到吧,我还没死。”   袁子琰目光一变,来人竟是那早已斩首示众的钱启明!   他啐了一声,扔出来一个女人的尸体,“臭婆娘,竟敢出卖老子,今日就叫她同你们一起下地狱吧!”   赵芯儿心中担忧,撩开门帘的一条缝往外看,目光正好落在了地上那死尸上。   女尸面色惨白,胸口处一个血窟窿,仔细一看,那竟是苏娘子!   她骇了一跳,下意识捂住了嘴。   钱启明粗着嗓子大吼一声,“弟兄们,上,杀朝廷的走狗,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下一刻,几十个大汉便统统冲了过来!   袁子琰将腰间的佩剑抽出来,冷声道:“李威,包子,保护好夫人!”   说完,他便直接拎着剑冲进了人群中。 第七十四章 受伤 得,他的脸当时便黑……   纵使袁子琰武功高强, 再能打,也禁不住对面人多。   没多久,地上便已经满地尸首, 鲜血到处都是,就连袁子琰的身上, 都带了几处伤口。   包子跟李威一前一后,牢牢的护在马车前。   赵芯儿看着身上开始滴血,衣服上都是血渍的袁子琰,心头慌乱极了, 她用力捏着手指, 一颗心都纠在了一起。   眼瞅着,袁子琰背后一人朝着他砍去, 赵芯儿吓得脸都白了,急道:“夫君,小心——”   袁子琰察觉到了身后有人,猛地一回头,抬腿将人一脚踢开,随即一剑刺穿了他的胸口,献血瞬间喷涌如初, 很多都喷在了袁子琰的身上。   赵芯儿头十几年,都是内宅之中, 见过最大的场面, 许便是被祝大太太给毒死。   这时候她第一次看到有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她脸色愈发的白了, 下意识闭上了双眼,随即朝着包子与李威道:“你们不必管我,快去帮夫君!”   包子跟李威迟疑。   最后, 李威进入战场去帮袁子琰,包子留下来保护赵芯儿。   一行几人都受了不大不小的伤,但倭寇的数量,也开始越来越少。   再看钱启明,脸色已经难看的要死,大抵是没有想到,他带了几十个人,对面只有四个人,竟也没杀的了袁子琰。   他眼神阴狠,看向一旁的马车中。   袁子琰似乎,挺宝贝他那娇滴滴的小娘子。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他能活着出去,日后再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下一刻,钱启明就朝着马车后方冲了过去。   袁子琰见着他的动作后,面色猛地便是一变,他察觉到了身后有风声,但是并未回头,而是径直朝着马车旁冲去。   眼看着,钱启明便已经冲到了马车身边。   只要挟持了那小娘子,便能逃出苏州,他掀开马车帘子,看到那娇俏的小娘子后,脸上露出狰狞的笑。   突然,钱启明觉得自己的胸口一凉,他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缓缓的低下头,就见一把宝剑从身后穿透了他的胸口,剑尖已经穿了过来。   钱启明慢吞吞的转过头,袁子琰站在他的身后,他手里握着一把剑,那把剑穿透了他的胸口。   他目眦尽裂,面上带着浓浓的不甘。   接着,袁子琰一脚将他踹开,把剑抽了出来。   而钱启明也重重的趴在地上,没了声息。   袁子琰手中的剑,正不断的往下滴着血。   赵芯儿捂住唇,睁大眸子,脸色发白的看着这一幕。   袁子琰收回剑,担忧的看着她,“你没事吧,可有吓到?”   赵芯儿摇了摇头。   钱启明害死苏娘子,本就罪该万死,如今死于夫君的剑下,也算是罪有应得。   接着,她见袁子琰的肩膀上全都是血,唇色也微微有些泛白,急得眼圈泛起红色。   “夫君,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袁子琰朝着赵芯儿摇了摇头,为了叫她安心,还微微弯了弯唇角,露出个笑,“别担心,我没受伤,那都是别人的血。”   谁知,这番话刚说完,袁子琰的身体便控制不住的往前扑去。   赵芯儿手忙脚乱的接住他,急得声音都在颤抖,“夫君,夫君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呀!”   钱启明死了后,外头此时便只剩下几个乌合之众,死的死伤的少跑的跑,很快便没了人影。   李威跟包子听见了动静,连忙冲过来。   赵芯儿抱着袁子琰,便摸到了一手黏腻。   他肩膀上被砍出来的一大道口子,正在不停往外冒着血。   他眸子紧紧的闭着,面上,唇上,都没了血色。   赵芯儿的声音颤抖的更厉害了,她死死的咬着嘴唇,才没叫自己哭出来:“包子,李威,快带将军去医馆!”   这个骗子,都伤的这样重了,还骗她说没事儿。   马车在路上之时,赵芯儿手里的帕子摁着他的伤口,想为他止血,但是血还是止不住的往外流。   李威驾驶马车很快,约莫一刻钟,终于进了城。   看到医馆后,赵芯儿的眼泪便几乎忍不住了,她用力擦了下眼睛,表面上看起来井井有条的吩咐李威将夫君背起来,她从后头扶着往里面走,又叫包子去敲门唤大夫。   实则,她心里紧张的手臂都在抖。   袁子琰醒来之时,已经是第三日了。   睁开双眼,便瞧见小姑娘趴在床边,似乎是睡着了。   他抬起手,轻轻触了触她莹白如玉的小脸。   赵芯儿几乎是同一时间,便醒了过来,她猛地抬起头,见袁子琰睁开双眼,眸子便是一亮,她着急的道:“夫君你醒了?可饿了?伤口疼不疼?”   到了医馆,她才知道,袁子琰身上的伤口并不止肩膀处这一处,大大小小有好几处,是因着失血过多,才会昏迷了过去。   伤的那般重,他是怎么撑下来的,赵芯儿当时心中酸楚极了。   她抬起头时,袁子琰便瞧见了她那双带着泪的眸子,下意识蹙紧了眉。   小姑娘近日大概是没有休息好,眼睑处有一圈微微发黑,神情瞧着也有些憔悴,便连那张明媚的小脸此时瞧着,也没有平时红润了。   他伸手,落在她的小脸上,拇指在他的脸颊边轻轻蹭了蹭:“不疼。”   肩膀处有些闷闷的疼,但是这点疼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他行军打仗十余年,出生入死无数次,伤过再重的都有,早便已经习惯了。   但是小姑娘憔悴的模样儿,却让他胸口有些揪着的疼。   他当时应当再小心些的,如今他不是一个人了,受了伤也有个人会着急,会心疼。   赵芯儿眼睛有些红,许是这些天熬的,也许是他人终于醒了,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她瞪着他,“骗人。”那么多的伤口,伤的还那么重,怎么可能会不疼。   袁子琰轻声问:“我睡了几日了。”   赵芯儿吸了吸鼻子,小声说:“三天了。”   袁子琰:“吓坏了吧?”   赵芯儿刚摇了摇头,眼泪便啪嗒一下,掉下来了。   她泪眼模糊的看着袁子琰,哽咽着说了实话,“你这个大骗子,这两天我害怕的不敢闭眼。你混蛋!”   袁子琰轻手轻脚的擦去她的眼泪,点头道:“我混蛋,都怪我。”   赵芯儿吸了吸鼻子,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哭着道:“夫君,我是不是很没用?”   若是她跟包子一样厉害,便可以帮夫君了。   袁子琰道:“谁说的?”   赵芯儿呜咽着:“我若是会武功,你便不会伤的这般重了。”   袁子琰擦干她的眼泪,低声说:“是我没用,不能完好无损的杀了那些人,叫你担心了。”这次伤好后,定要勤练武艺。   赵芯儿哭得更大声了。   ……   原来,那日袁子琰抓来后,斩首示众的男子,并不是钱启明,而是钱启明的亲生兄弟,同他长得有八分相似。   当日,钱启明见势头不妙,便赶紧领了人跑了。   而他的兄弟,则是成了他的替罪羔羊。   真正的钱启明死后,江浙一带的倭寇总算是全部捉拿归案。   袁子琰伤的有些重,大夫说,要好好休养上一个月,才能正常行动。袁子琰自个儿觉着没什么事儿,第二日便想着下榻了,但是赵芯儿在旁边盯着,却将他摁住了。   本来,剿匪后,袁子琰便能领着人回京城了,赵芯儿担心他在路上休养不好,干脆叫李威他们先回去,她与袁子琰暂且住在李府,等一个月后,再启程回京城。   袁子琰并不想留在李府,李家兄妹两个,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盯着小姑娘,他一想起,心里便觉得不痛快。   但耐不过小姑娘坚持,于是,只好在李府住了下来。   不过受伤也有受伤的好处。   小姑娘近日来,体贴的不像话,便是连他喝药,都会亲力亲为。   什么事儿都会依着他,偏生,在房事上不依着他。   且,鱼汤鸡汤等补汤,更是一天三次不间断,没两天,袁子琰便被补的流了鼻血。   他用帕子狼狈的捂住鼻子,看赵芯儿的目光,几乎是冒了火。只管点火不管灭火,说的便是这没良心的小丫头片子。   赵芯儿在旁边掩着嘴唇偷笑:“夫君,大夫说了,你这个月要休养,不能太过劳累的。”   袁子琰放下带着血的帕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我不觉着累。”   赵芯儿一本正经:“那也不行。”   你不累,我还累呢!   没一会儿,包子便端着药进来了,赵芯儿接过她手里的药,走到袁子琰的床榻前,坐下正要喂他。   却被袁子琰将药碗拿了过去,“我自己来。”   这是闹了脾气,都不用她喂了。   赵芯儿蹙眉,苦恼的道,“夫君,你这么大的年纪,怎么还这般幼稚。”   袁子琰眉头一跳,他用力攥着药碗,黑着脸看赵芯儿:“我多大的年纪?”   赵芯儿自觉失言,想起上次他在春阁楼中,将酒盏捏碎了的一幕,连忙道:“夫君,你年轻着呢,我最喜欢你这个岁数的。”   可别将药碗给捏碎了,碰着手不说,药也得撒在床上。   还得重新再熬一碗。   袁子琰冷哼一声,手上的力气,倒是泄了几分。   赵芯儿稍稍松了一口气,心里边儿忍不住的想,还不承认,分明便是,都这般岁数了,还喜欢闹脾气。但如今人伤着,除了哄着来,也没了别的法子。   袁子琰受了伤,除了李大人来了以外,李元辰也过来探望了。   当时袁子琰在榻上,赵芯儿没叫他下来。   李元辰进来后,便先朝着袁子琰拱了拱手,“袁将军乃真英雄,为江苏根除倭寇,在下感激不尽。”这帮子倭寇在江浙一带已经有十余年,李大人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然也不会递折子上去。   如今,倭寇被除,江苏这边的百姓都跟着松了心,对袁子琰这位大将军,更是敬仰万分。   听说他受了伤,近日不少百姓来送东西,大多都是自家养的鸡鸭,以及打捞上来的鱼。袁子琰不收百姓的东西,便叫李府的下人们统统都挡了回去。李元辰同百姓们一样,对这位袁将军亦是十分的敬仰的。   袁子琰神色淡淡:“李公子言重了,这是袁某分内之事。”   赵芯儿叫包子去沏茶,自己则是陪在旁边盯着袁子琰,生怕他一个瞧不住,便自个儿下了床榻。   李元辰又问:“袁将军身体可好些了?”说到此,他语气有些愤怒:“那倭寇头子实在阴险可恶,幸亏袁将军武功盖世,不然,定要着了那贼人的道儿。”   袁子琰:“多谢李公子关心,如今已无大碍了。”   寒暄几句后,李元辰又对赵芯儿道:“赵兄,不知明日可否有时间,江苏如今风景正好,你自来了苏州,在下还未能尽一尽地主之谊。碰巧,英娘也想问一问袁将军的伤势,如今倭寇已除,赵兄此次可不能再推脱了。”   李元辰话音刚落,赵芯儿便察觉,旁边那心眼小爱闹性子的老男人又黑了脸。   她头疼极了,只能道:“李兄,实在是抱歉,兄长如今卧病在床,在下无心游玩。”   李元辰虽说遗憾,但赵芯儿一片赤诚之心,也不好说别的,只能点了点头道:“那便只能下次再约了。”   赵芯儿眼珠子一瞪,还有下次?   这李元辰,实在是没有眼力劲儿。没瞧见旁边这位爷,脸都黑成什么样儿了吗?   也不知道李元辰是不是真的少根筋。   似乎真的没瞧出来袁子琰黑着的脸色,愣是足足在这儿待了两个刻钟,就在袁子琰几乎都要黑着脸撵人之时,方才告辞离开。   他走了后,袁子琰便冷笑着瞥了赵芯儿一眼,扶着床榻准备下来。   赵芯儿连忙摁住他,“你做什么?”   袁子琰又斜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道:“收拾东西,回京城。”   “哎——”赵芯儿皱眉,“你伤口还没愈合,不能上路。”   袁子琰眉头皱的几乎都能夹死苍蝇。   这个破地方,他再待下去,后院都能起火了!   赵芯儿见他不说话,一副今天必须走的模样儿,连忙伸出手指,保证道:“你别气嘛,这一个月内,我就在院中守着你,定不去见李家兄妹两个,若是他们再来,我便叫,便叫包子出去,说我有事不方便,将他们撵走,这样总可以了吧?”   袁子琰仍旧是眉头紧皱。   赵芯儿咬了咬嘴唇,悄悄凑到了他的耳边,脸蛋红红的说了句话。   袁子琰面上终于有了变化,他眸子微微深了几分,轻咳了一声,问:“此话当真?”   赵芯儿咬了咬牙,一点头:“嗯,只要你别动,不要累着,我便依你。”   袁子琰眸色愈发深了:“我不动,你不嫌累便行。”   赵芯儿突然开始后悔了,还没开始,她便觉着腰有些疼了。   -   许是怕袁子琰再闹着要走,也可能是那天晚上腰差点断了,赵芯儿后来,真的没有再去见李家兄妹二人。   她最近鲜少出院子,就在屋里边儿守着不叫人省心的老男人,自然没有碰到他们兄妹二人的可能。   李元辰也来拜访过几次,赵芯儿都叫包子称她不方便,叫包子回绝了。   眨眼间,一个月转瞬即逝。   袁子琰身上的伤口已经好了很多,大夫前些天来看过了,说他体质比较好,如今已经好了大半,平时下地行走也行了,但是还是要注意,不能剧烈运动,牵扯到伤口,还是要好好休养。   所以这两日,袁子琰便已经下榻走动了。   既然袁子琰的身子没什么大碍了,二人也就没了再继续在苏州待下去的理由。   袁子琰倒是想陪着赵芯儿四处转一转,但是因着上次的事儿,赵芯儿都有心理阴影了,且袁子琰伤口也没完全好,说什么,都不想出门了。干脆这两日,便准备收拾收拾东西回京城了。   知道赵芯儿与袁子琰要回京城,反应最大的,便要属李英娘了。   最近一个月里头,李英娘一直都没能见着赵芯儿,心里面便觉着难过极了,私底下偷偷哭过几次。这姑娘也倔强,哪怕是这般,还是对赵芯儿有着情谊,这会儿听说她要走了,便着了急,便顾不上别的,直接就带了丫鬟去了他们住的院子。   赵芯儿听说李英娘来的时候,眉头便微微蹙紧了,旁边袁子琰的目光也瞥了过来。   她赶紧道:“包子,你去同李姑娘说,我有要事,不便见客,叫她回去吧。”   “是。”包子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没一会儿,包子便苦着一张脸回来了。   赵芯儿问:“可走了?”   包子愁眉苦脸:“夫人,奴婢同她说了,可是李姑娘不肯走,她说您不肯见她,她就一直在外头等着,直到您肯见她为止。”   回回都是用一样的理由,李英娘也早便知了,她是不愿意见,才用这个理由打发人的。   赵芯儿一听,更上愁了。   袁子琰在旁边,神色淡淡的看着她,“这位李姑娘,倒是一位痴情女子。”   赵芯儿听着的话,头更大了,她扁了扁嘴,瞪袁子琰,“你还取笑我。”说完话,她半是赌气的站了起来,“罢了,既如此,我便出去瞧瞧。”除了赌气外,赵芯儿也想出去同李姑娘说清楚,她如今便要回京城了,断了她的念想也好。   她一个女子,怎么能耽误人家姑娘。   袁子琰一听,太阳穴便跳了一下,他黑着长脸道:“不许去。”   赵芯儿瞥他,鼓了鼓脸,问:“你不是感叹人李姑娘痴情吗?”   袁子琰冷声道:“她痴情与我有什么关系。”且痴情的对象,还是他的人,他没出去将人丢远些就不错了。   赵芯儿叹气:“你不要无理取闹,我去去便回来。”   袁子琰脸色更黑了,他眸子微微睁大,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你说我无理取闹?”   赵芯儿回想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方才这话,听起来确实好像似是个负心汉一般。   她神情有些不大自在,轻轻摸了摸鼻尖。   见他恼的厉害,便温声哄道:“夫君,我不是这个意思嘛。”   袁子琰冷笑:“你就是这个意思。”   赵芯儿只好点头:“好吧,我就是这个意思。”   袁子琰面容冷硬,眼神凶恶的盯着她。   赵芯儿凑上去,亲了亲他的侧脸,抿着唇笑,认真的道:“可是我就喜欢你的无理取闹呀。”   袁子琰饶是再面不改色,如今被小姑娘这一番甜言蜜语下来,也微微红了耳根。   他看向赵芯儿的目光,也没了方才的不快。   赵芯儿摇了摇他的手臂,轻声说:“你不要生气啦,我只心悦你,对李姑娘,不过是陌生人罢了,同为女子,我不过是有些不忍她这样为了一个对她无意的人苦苦等待下去罢了,我就是想出去同她说清楚,只说几句话叫她清醒一些,说完了我便回来。”   袁子琰被小姑娘哄得晕头转向的,不明不白的,就点了头。   等她出去了后,脑袋才渐渐清明下来。   他狠狠皱眉。   狗屁的同为女子,同病相怜,说的仿佛她要去见的是个闺中密友。   可她要去见的,分明是心悦她的姑娘!   再说赵芯儿,出了院子后,便瞧见了等在外头,不住的往这边眺望的李英娘。   赵芯儿一出来,李英娘便也瞧见了她。   李英娘眸子一亮,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欲语还羞的看着赵西二:“赵公子……”   赵芯儿一见她这模样,便觉着有些头疼,她硬着头皮走上前,“李姑娘。”   李英娘见她冷淡的模样,神情中带了几分哀怨:“赵公子,你终于肯见我了,你……”她咬了咬嘴唇,问:“可是不日就要回京城了?”   赵芯儿点了点头:“正是。”   李英娘一咬牙,道:“赵公子,你屡次不见我,想必也知晓了我待你之心意,我今日过来,便是想问一问赵公子……你可曾对我有意?”说完,她一顿,又道:“听父亲说,你年纪尚小,还不想娶亲,我只想要你个话,若是你对我也有意,我便等你,一年二年,三年五年,我都等得。”   赵芯儿闻言,微微一怔。   李英娘同她不一样,这是个敢爱敢恨的姑娘,比她有勇气多了,赵芯儿欣赏这样的女子。   她不能误了她,且,她不值得她这般。   赵芯儿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抬头看向李英娘,“李姑娘,抱歉,我……”   李英娘听到此,便红了眼眶:“你不必说抱歉,我知道了。”说完,便转身准备走。   赵芯儿连忙道:“不是,你不知道。”说着话,她抓住了李英娘的手,将其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你做什么——”李英娘突然被她抓住了手,脸色一红,着急的看了过来,结果刚说完,便像是被雷劈中一般,愣在了原地。   赵芯儿吞吞吐吐的道:“如你所见,我其实是个女子。抱歉,我……我不知会叫你误会,是我的问题。我同袁将军其实是夫妻,只是此次出门不便,只能女扮男装,以男子身份出门,同他兄弟相称。”在外之时,赵芯儿总是粗着嗓子讲话,因着她长得嫩,说是少年音也不牵强,但是这会儿说话,是用了原本的声音。   她的声音软糯,很是好听。   李英娘人都傻了,这、这……   她一直心悦的赵小公子,竟然是个女子!   难怪她长得这般漂亮。   原来竟是如此,也难怪先前,袁将军的脸色那般难看。   阿兄这个笨蛋,还说袁将军天生那般,人家分明是嫌他们兄妹二人霸占了人家的夫人!   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李英娘简直又羞耻又难过,心中的滋味一时之间复杂极了,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儿就钻进去。   “赵公……不是,袁夫人,该是我说抱歉才对,叫您见笑了。”她这会儿是真的要哭出来了,除了羞愤以外,还有就是祭奠她出身未捷身先死的少女心。   赵芯儿笑了一下:“李姑娘,你其实很好,只不过因着我是女子,所以对你无意,若是换成男子,有你这样的姑娘心悦,定是极为高兴的。”   李英娘生无可恋的点了点头,此时只想原地消失。   再说院子里头的袁子琰,自从赵芯儿走了后,便时不时往门口看上一眼。   谁知左等右等,小姑娘也不回来。   便忍不住出了院子,想出来瞧瞧,结果一出来,便瞧见李英娘的手放在小姑娘的胸上,两个人靠的很近,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得,他的脸当时便黑了个彻底。 第七十五章 回京 表兄竟然也中了探花……   后来, 赵芯儿被袁子琰黑着一张脸拽回了院子里。   而李英娘,瞧见黑着脸的袁将军后,便跟被烫着手一般, 猛地缩回了手。   她苦着一张脸,说了句:“我还有事, 先走了。”   溜的特别快。   袁将军那难看的脸色,李英娘生怕晚走一会儿,袁将军便要提刀砍人了。   ……   告别了李大人一家,赵芯儿等人终于开始了回京的路程。   袁子琰伤口还没好, 虽说倭寇已经被一网打尽了, 但路途遥远,难免会发生意外, 这次回去,便多带了些随行的护卫。   来时,路上走了二十余天。   回去之时,因着顾及袁子琰的伤口,路程更慢,足足走了一个月,方才到了京城。   李威他们比袁子琰等人早到一个多月, 所以,在他们还未启程之时, 袁子琰在外剿除了倭寇的事儿, 便已经传到了京城。   圣上龙颜大悦,太子则是险些气坏。   赵芯儿与袁子琰刚回到府中, 圣旨便跟着来了。   封袁将军的妻子赵氏为二品诰命夫人,还赏下了黄金五百两,赵芯儿跪在地上接圣旨, 微微有些发懵。   来宣旨的公公朝着赵芯儿笑了笑:“恭喜袁将军,袁夫人。”   袁子琰微微点头,朝着一旁的李威看了眼。   李威掏出个荷包,塞到了公公手中,“公公您辛苦了,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在袁子琰离开京城之前,圣上便宣见了他,问他,这次若是剿匪成功,他想要什么赏赐。袁子琰如今已是镇国大将军,不敢再要什么,于是只道:“为圣上分忧,是微臣分内之事。家中妻子年纪尚小,且出身不高,若是微臣这次没有辜负圣上的期望,便厚着脸,为她求个诰命。”   圣上抚了抚花白的胡子,轻轻拍了拍袁子琰的肩膀,笑了笑:“好,朕依你。”   袁子琰跪在地上:“多谢圣上。”   末了,圣上又说:“你家夫人出身不高,兴许与明贵妃能脾性相投,日后闲了,可叫她来陪一陪明贵妃。”   明贵妃,是如今后宫之中最为得宠的妃子,听说出身乡下,但生的极美,十多年来,一直圣宠不衰,便连生养了太子的皇后,都要敬她几分。只可惜,这位明贵妃并未给圣上生育一男半女。   皇上想让赵芯儿亲近明贵妃,大抵也是知道他时日无多了,在为她铺一条后路。   袁子琰手握兵权,便是太子继位,也会给他几分面子。   “是。”袁子琰也猜到了圣上心中多想,低头拱手应道。   只不过,应当叫圣上失望了,太子如今看他如眼中钉肉中刺,登基后,第一个要清算的人,大抵便是他。   ……   赵芯儿被封了诰命夫人这事儿,没多久,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崔兰宜第二日便过来了,说来也巧,来的时候,正好同祝府的祝芷桐在门口碰上了。   干脆一起上门拜访了。   赵芯儿听说她们二人一同过来了,还很是惊讶,随即,叫春暖将人迎了进来。   此时,袁子琰并不在摘心楼里。   自回来之后,袁子琰便搬回了他原先的院子,不过晚上还会回来住。   因为他先前去剿匪受了伤,此次回了京城后,来拜访探病的人络绎不绝,袁子琰怕人太多,烦着小姑娘,干脆白日就在那边儿了。   “你们两个,今日怎么一起过来了?”赵芯儿见到崔兰宜与祝芷桐手挽着手,并排着走了进来,便诧异的问道。   祝芷桐道:“方才在门口碰到了,便一同进来了,听说你们这次江苏之行凶险万分,你可有受伤?”   崔兰宜也担忧道:“听我娘亲说,大哥哥似乎伤的有些重,嫂嫂你没受伤吧?”   赵芯儿摇了摇头,“牢姐姐妹妹挂念,我并未被伤着。”   二人又问了袁子琰的伤势一番,便聊起她被封了二品诰命夫人的事儿来。   祝芷桐笑着道:“还未恭喜芯妹妹,日后见着你,都要行礼了。”   崔兰宜也挽着她的手臂,笑:“嫂嫂,你是不知道,先前那些嫌弃大哥哥的姑娘们,如今有多酸。”这诰命夫人,是要夫君立了功,或是有能力之人,才能为妻子挣来,有些人一辈子,都够不着。   便是崔二夫人,想当诰命夫人,都差得远呢。   赵芯儿不好意思:“你们莫要取笑于我,叫你们夫君日后,也给你们挣一个来。”   “诰命夫人是不敢想了,我只求嫁过去后,公婆和蔼些,他能有袁将军一半体贴,我便知足了。”祝芷桐道。   崔兰宜还未定亲,咬着唇有些害羞,并未吭声。   -   几日后,是皇后娘娘的寿辰。   朝中众大臣的夫人以及姑娘们,自是要去宫中祝寿的。   赵芯儿如今是二品的诰命夫人,自然也跑不了。   皇后娘娘寿辰那日,赵芯儿穿上繁琐的诰命服,同崔二夫人以及崔兰宜一起进了宫。   这还是赵芯儿头一回进宫,心中难免有些紧张,且,她这次没带包子,带的是春暖。   这宫里头不比平常地儿,且旁还有崔二夫人与宜妹妹,不必担心有人会寻事,春暖懂得规矩多,赵芯儿将她带在旁边,心里头也微微有些底。   马车到了皇宫门口后,便停下了。   宫里头规矩多,大臣的夫人自然是不能乘着马车进去的,进了宫门后,只能步行去皇后娘娘的金銮殿。   皇宫威威严丽,赵芯儿进去后,便一直低着头,怕乱了规矩,没敢四处乱看。   走了约莫半刻钟,终于快到了。   赵芯儿走的腰同腿都有些微微酸软。   就在这个时候,赵芯儿一行人碰到了一顶瞧着华丽漂亮的轿子。   这顶轿子很大,是四个人抬着的。   轿子被一层镶嵌着珍珠白色纱布围了起来,看不清里边人的面容,但隐隐约约能够瞧见里头人曼妙的身姿。   为首的崔二夫人停下脚步,微微福了福身子,“妾身参见贵妃娘娘。”   赵芯儿与崔兰宜见状,也连忙福了福身子行礼。   “起吧。”   轿子里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那声音婉转好听,却并不似是赵芯儿这个年纪的人。   轿子眼瞅着就要被抬走,贵妃娘娘突然又道:“停下。”   “是。”   四个小太监应了一声,便停下了脚步。   很快,赵芯儿便察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这位小夫人,瞧着似乎有些眼生。”贵妃娘娘道。   崔二夫人笑了笑,道:“回娘娘的话,这是袁将军的夫人,前头不久才成了亲,是头一回进宫呢。”   “哦?”贵妃娘娘尾音微微扬起,“原来是前些天刚封的诰命夫人,瞧着年纪不大。抬起头来,叫我瞧瞧。”   “是,娘娘。”赵芯儿应了一声,抬起头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抬起头来后,轿子中那位贵妃娘娘的身形似乎微微僵了一下。   片刻后,里头才再次传来她的声音:“瞧着怪讨人喜欢的,配大将军那莽夫,有些可惜了。”   赵芯儿抿了抿唇,轻轻笑了一下:“妾身能嫁给大将军,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将军不嫌弃妾身出身低,妾身已经很知足了。”   “你倒是个知足的。”贵妃娘娘说完,又对着几个小太监道:“走吧。”   “是。”小太监们齐齐应道。   没多久,那顶轿子便越走越远,消失在了拐角处。   崔兰宜吐了吐舌头,小声道:“我还是头一次,听见明贵妃讲这般多的话呢。”   崔二夫人瞪了崔兰宜一眼,小声训斥:“宫中比不得家里,休要乱说话,你便不能学一学你嫂嫂,稳重一些?”   崔兰宜挨了挂落,小幅度的撇了撇嘴。   赵芯儿笑了笑:“宜妹妹这个性子很好,婶娘莫要凶她。”随即,又问,“方才那位娘娘,便是明贵妃?”   来之前,春暖便同赵芯儿说了,这宫中的事情以及几位妃子和皇后。   除了皇后以外,春暖说的最多的,便是这位明贵妃了。   传言,明贵妃是圣上十六年前,从一个偏远的小村落带回宫中的,听说她父母双亡,是个孤儿,圣上将她带回来之时,似乎年纪便不算小了,算一算,如今应当有三四十岁了。   这明贵妃长得极美,自从进了宫后,便一直圣宠不衰。   春暖说,明贵妃性子很是冷清,话也很少。进宫十几年,同宫中的妃子仍旧很是疏离。   崔二夫人道:“正是明贵妃,想来,也是要去皇后娘娘寿宴上的。这位贵妃娘娘性子有些怪,甚少与人亲近,同人说话这么多,倒是很少见。”   崔兰宜在旁边笑道:“兴许,这便是美人之间的惺惺相惜呢。”   崔二夫人笑骂:“就你话多。”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皇宫娘娘的寿宴上。   这会儿,殿中已经来了不少的小姐夫人,瞧起来热闹极了。   崔二夫人先领着崔兰宜与赵芯儿去拜见了皇后娘娘。   赵芯儿离着老远,便瞧见上头位置上坐着一位穿着朝冠凤袍,瞧起来很是威严的中年女人,她的身边,坐着先前赵芯儿在赵府中瞧见的太子妃娘娘,想必,那位看起来不苟言笑的人,便是皇后娘娘了。   走到皇后娘娘的下首后,赵芯儿与崔二夫人母女一同行礼。   “妾身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太子妃娘娘。”   皇后正与旁边的太子妃说着话,听到声音后,便扭过头来,看到赵芯儿后,便厌恶的皱紧了眉头。皇后娘娘生平最不喜欢的,便是长相娇媚的女子,最厌恶的,便是明贵妃了。   太子妃在皇后身边小声说:“这是袁将军的夫人,那位新封的诰命夫人,也是……先前殿下在寺里纳了的那个妾的表姐。”   皇后一听,眼神是愈发的厌恶了。   先前太子在寺庙中与个女子苟且之事,被人耻笑了许久,甚至还被圣上给大骂了一顿。   皇后并不觉得那是太子的错,定是那女子行为不端,勾/引太子,才惹得太子如此荒唐,皇后厌恶极了那个妾室,如今,听说赵芯儿便是那个妾室的表姐,还长了这么一副模样儿,便连同赵芯儿也厌恶上了。   尤其是,她的眼睛,竟然还同明贵妃有那么几分相似。   皇后前前后后打量了赵芯儿好几眼,好半晌,也没说叫她们起身。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赵芯儿的腿都开始微微发颤,不仅是她,旁边崔兰宜跟崔二夫人的面上也带了汗。   旁边不少人都瞧见了这边的动静,朝着这边看过来。   赵芯儿年纪轻轻,就得了二品诰命,看不惯她的人不少。   这会儿,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呢。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皇后娘娘到底是年纪大了,记性差了些,便连人行了礼,叫人起来都忘记了。”   皇后听到她的声音后,心中简直愤不快极了,但想起圣上上次的训斥,皇后娘娘还是挤出了几分笑容,“瞧我,记性也太差了些,多亏贵妃妹妹提醒。”说完,有垂眸看向赵芯儿等人,“起来吧,还不谢谢贵妃娘娘?”   “多谢贵妃娘娘。”赵芯儿福了福身子,朝着贵妃娘娘笑了笑。   贵妃娘娘只看了她一眼,便仿佛没瞧见她的笑一样收回了目光。   此时,没了帘子遮盖,赵芯儿终于瞧见了明贵妃的模样儿。   她与皇后娘娘差不多的年纪,皇后娘娘保养的不错,但面上还是有了几分折子,且皇后娘娘大概是因为经常皱眉的原因,有很深的川字纹,看起来长得很凶。   这位贵妃娘娘便不一样了,瞧着很是年轻,像是个二十多岁的一般。她生的的确很美,远山眉,杏仁眼,身条纤细,她面上虽说瞧着冷淡,可目光瞥过来之时,便带了一种千娇百媚之感。   贵妃娘娘生的真好看。   赵芯儿想。   春暖说贵妃娘娘是个冷清的性子,但是她觉着,贵妃娘娘其实是个好人。   有了贵妃娘娘解围,赵芯儿总算是落了座,她时不时看一看坐在远处明贵妃,但她专心吃着桌子前的饭菜,并未再看她一眼。   比起皇后娘娘那边,热热闹闹,众人围着送祝福语的样子,明贵妃那边儿瞧着,实在是冷清了一些。   大抵是知道明贵妃与皇后娘娘不对付,所以明贵妃旁边的两张桌子,都没有人,她的旁边,只有两个宫女在伺候着。   赵芯儿微微蹙起眉,轻声问崔二夫人:“不是说,明贵妃很是受宠吗?”怎么那些夫人小姐们,都避之不及的模样儿。   崔二夫人叹了一声,小声道:“明贵妃的确受宠,但她膝下无子,巴结她远远不如巴结皇后娘娘要受益的多。”   赵芯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片刻后,她端着酒杯来到明贵妃的桌前,道:“贵妃娘娘,妾身敬您一杯,多谢您方才为妾身解围。”   明贵妃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不必,我不过是看不惯她罢了,你回去吧。”   说完,她站起身,转身离开。   赵芯儿看着她的背影半晌,方才收回目光,端着酒杯回去。   崔二夫人看着她,担忧的道:“皇后娘娘与明贵妃向来不和,你去跟她敬酒,皇后娘娘许会恼了你。”   赵芯儿抿了抿唇,“左右她也不喜我,也不差这点恼怒了,只不过,连累了婶娘与宜妹妹。”   方才,皇后娘娘看她的那种目光,她很是熟悉。近些年里,有很多人都曾这么看过她。不喜欢便不喜欢,太子与太子妃便已经记恨上了她与夫君,如今,也不差个皇后娘娘了。   “你这孩子,说话这般见外。”   崔二夫人嗔怪道。   ……   皇后娘娘日理万机,后来,也没时间再来找赵芯儿的麻烦了。   终于,寿宴结束了。   赵芯儿便同崔二夫人一起离开。   谁料,今日真可谓是冤家路窄,赵芯儿在路上,又遇见了太子陆卓。   陆卓看到赵芯儿后,细长的眸子便微微眯了起来,朝着几人走近。   赵芯儿垂下头,同崔二夫人等人一同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太子目光落在赵芯儿身上,几月未见,这小美人瞧着,比先前更加漂亮了。想到袁子琰此次成功剿匪,在父皇面前又立了一功,陆卓面色便阴沉了下来。   那种带着侵略性的目光,叫赵芯儿心头直发慌,且心中不快极了,就像是摸了满手黏腻,却又不能擦干净的那种不快。   陆卓盯着赵芯儿半晌,忽的冷笑一声,收回了目光,大步离去。   崔兰宜心有余悸的问赵芯儿,“嫂嫂,你认识太子殿下?”   赵芯儿抿了抿嘴唇,“不认识,是前头去古茗寺时,碰到过一次。”   崔兰宜皱了皱鼻子,“那你日后离他远些,我觉着这位太子,看你的目光怪怪的。”   赵芯儿点头。   回了府中后,赵芯儿便觉得累极了,她半躺在躺椅上歇息着。   包子没去过皇宫,心中有些新鲜,在旁边问:“夫人,皇宫怎么样,大不大,漂亮吗?吃的是不是特别多?”   赵芯儿回答:“大,很漂亮,嗯,多。”   包子又问:“那夫人,皇宫里面是不是很好?”   赵芯儿却摇了摇头,“并不好,包子你不会喜欢的。”   那么高的城楼,就仿佛将人围在大大的牢笼里,赵芯儿不喜欢。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那位明贵妃冷淡的模样儿,听说,她出身乡野……   或许,那位明贵妃,也是不喜的。   赵芯儿摇了摇头,不再胡思乱想。   包子还在问:“为什么不喜欢?”   赵芯儿不想再说,只道:“你去将李程叫来。”   包子不情不愿的扁了扁嘴,“好吧。”   没多久,李程便过来了。   “夫人,您找我?”   李程上前,拱手行礼道。   赵芯儿点了点头,问:“我同将军去苏州之前,交代你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李程头疼道:“回禀夫人,这……奴才并未查到。”他语气一顿,才道:“若不然,您再差包子去问一问于娘子,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信息,奴才差人问遍了那块儿,也没找到这么个人。”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李程退下后,赵芯儿也有些头疼了,同包子道:“你同我去了江苏那般久,也许久未见到你干娘了,这两日给你放假,去看望下你干娘吧,顺便再问一问,可还有其他信息。”   包子面上一喜,“谢夫人!”   旁边,齐嬷嬷道:“小姐,可是在找什么人?您同老奴说说,兴许老奴能帮得上忙。”   赵芯儿:“在帮包子的干娘于娘子,找她主家的小姐,她家小姐是十六年前丢的,先前头一次瞧见我时,还以为我是她家小姐呢,且条件与我也有那么几分相似,大概同样的年纪。”说到这里,赵芯儿叹了口气,“只可惜,她注定要失望了,我有爹娘,且住得湖城与她家小姐丢的地方离的远了去,跟她家小姐没有半分干系。”   齐嬷嬷的面色微微变了,“那于娘子可有说,她主人家的小姐是在哪处丢的?”   赵芯儿说:“于娘子说,是在路过延安之时,将人丢了的。”   说完,便见齐嬷嬷在愣神,像是在想着什么?   赵芯儿看向齐嬷嬷,轻声唤道:“嬷嬷,嬷嬷?”   齐嬷嬷回过神来看她。   “可是想到了什么?”赵芯儿问。   齐嬷嬷遗憾的摇了摇头:“小姐,老奴仔细想了下,也没有认识的人在延安,大概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赵芯儿叹了口气,“嬷嬷不必自责,慢慢找便是了。”   齐嬷嬷笑着点点头。   时间快的很快,眨眼间,便到了秋闱放榜这天。   祝老太太心中焦急的很,干脆将祝芷桐与祝芷雅打发了出去,叫她们出去瞧一瞧,三少爷可有中榜。   祝芷桐寻思着,芯妹妹在家中左右也无事可干,干脆便将她也一同带上了。   张贴告示的人一出来,众人便围了上去,赵芯儿挤不进去,干脆叫包子在前头挤,她们几个在后头,跟着包子一块儿往里走。   祝芷桐是第一个瞧见的,她面上一喜,声音中都带了几分雀跃,“中了中了,三哥哥中了榜眼!”   突然,她的语气一顿,“咦?这是……表兄竟然也中了探花。” 第七十六章 贵妃 身世曝光   祝芷桐说的表兄不是别人, 正是祝府的那位表公子韩钰文。   自从来了京城后,韩钰文也来祝府拜访过,所以祝芷桐是知晓他参与秋闱的。   祝芷桐并不像是祝芷甜那般没脑子, 而且已经定了亲,对这位表兄的关注, 并不算多,见着他中了探花,倒是有些惊讶。   赵芯儿对这位表少爷,就更加不关注了, 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 并未放在心上。   “三少爷中了榜,老夫人应当高兴的很, 这便回去报喜吧。”   赵芯儿笑了笑,同祝芷桐道。   祝芷桐点了点头,便准备往回走。   说来也巧,二人还瞧见了来看榜的赵府仆人,想来,是赵姑娘差人来的。   祝得毅秋闱中了后,便同赵姑娘定下了成亲的日子, 二人年岁都不算小了,一月后有个良辰吉时, 干脆定在了那天。   近日来, 圣上的身子愈发不好了。   头两天,圣上又找袁子琰聊了一些, 不知从哪里听闻了,明贵妃为赵芯儿解围之事,又同袁子琰提了提, “明贵妃你夫人倒是性子相投,叫你夫人空闲了,多来宫中陪陪她。”   “是。”   袁子琰这才得知,赵芯儿在宫中被皇后为难之事,回来便问了她。   他将衣服递给一旁的春暖,问:“先前皇后寿辰上,她为难你了?”   赵芯儿摇了摇头,帮他理了理衣服:“算不上,只叫我多跪了会儿,很快,贵妃娘娘便来了,为我解了围。”   袁子琰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往屋里走:“你觉着明贵妃其人如何?”   赵芯儿迈着步子:“别人都说明贵妃不好相处,性子冷,但是我觉着,她心地很好。”   袁子琰低低的“嗯”了一声,“若是喜欢,你可去宫中请安。”   赵芯儿微微蹙眉:“会不会不太好?”明目张胆的去贵妃娘娘那请安,叫皇后与太子知晓了,便不是她先前敬酒那般简单了。   袁子琰低声道:“无事,有我。”圣上此举,又何尝不是给他下套。   赵芯儿点了点头。   于是,第二日赵芯儿就给明贵妃所在明珠宫递了折子,领着包子与春暖,进了宫。   明贵妃知道她过来,其实有那么几分惊讶。   毕竟,在朝中大臣的以及内宅夫人们的眼中,她这儿,可是龙潭虎穴一般。   所以这会儿,瞧着跟前福了福身子的小娘子,明贵妃忍不住挑了挑眉。   她收回目光,淡淡的道:“你来这儿,袁将军可知晓?”   越看,越是觉着像。   宫中人说的不错,她原便是个冷清的人,大抵是因为长得有那么几分他的影子,对这个小娘子,也多了几分怜惜。   如今,朝中大臣避她如洪水猛兽,若是叫她家夫郎知晓,她来了自个这儿,想必回去会发难于她。   赵芯儿点了点头,道:“回娘娘的话,知晓的,是夫君叫我来的。”   明贵妃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先前觉着,眼前的小姑娘长得秀美,配袁子琰那个莽夫有些可惜了,如今看来,倒也般配。大抵,是同样脑子不大好使。   “你们夫妻二人,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明贵妃端起茶,浅浅的喝了一口,对赵芯儿道:“坐吧。”   明贵妃也猜出来了,老皇帝是在为她寻后路,所以找到了袁将军。   对此,她心中带了几分嘲讽,自从入了宫,她便没有想过退路,何必呢。   “是。”赵芯儿规矩的坐在下首。   有宫女端着茶上来。   “西湖今年新产的龙井茶,尝一尝。”   明贵妃道。   赵芯儿品不出茶的好坏,就小口小口的喝着。   明贵妃看她一眼,又问,“你不怕皇后母子记恨上你?”   赵芯儿摇了摇头,“左右先前已经得罪了。”   明贵妃倒是有些疑惑,她那日为什么会被皇后为难,按理说,袁将军手握兵权,又颇得圣心,是皇后母子应当笼络之人。   “哦?说来听听。”   赵芯儿面色微微泛红,有些难以启齿。   这等污糟之事,她说不出来,也怕脏了娘娘的耳朵。   明贵妃一瞧她这副表情,便明白了。   她忽的冷笑一声,重重的放下茶盏,语气嘲讽极了:“皇位落到这龌龊昏庸之人手中,迟早要完!”   不过,完了也好。   旁边的宫女吓得脸色都白了,“扑通”几下,全都跪在了地上。   赵芯儿也微微错愕,大概是没有想到,这位明贵妃,竟这般敢说。   明贵妃揉了揉眉心,颇觉无趣,“你们退下吧。”   “是,娘娘。”   没一会儿,宫殿内便恢复了安静。   明贵妃又同她不咸不淡的聊了起来,“你是哪里人?”   赵芯儿道:“回娘娘的话,臣妇老家原是湖州的,后来父母去世后,投奔了母亲母家,是在澧县的祝府之中。”   明贵妃点了点头。   没多久,便有宫女来报,说是太子刚从皇后娘娘那边过来,来给明贵妃请安了。   明贵妃皱了皱眉,面上露出几分厌恶。   她站起身,对着赵芯儿淡淡道:“你先回去吧。”   赵芯儿听说太子来了,心里边也有点厌烦,担忧的看了明贵妃一眼。   明贵妃嗤笑:“如今,他还奈何不了本宫。赶紧走,别给本宫添乱。”   赵芯儿只好福了福身子,“民妇告退。”   明贵妃摆了摆手,传了个小太监过来,叫他送赵芯儿出宫。小太监领着赵芯儿从旁边侧门走的,并未碰上太子。   回了府中后,赵芯儿便同袁子琰说了这事儿。   袁子琰点了点头,“这位明贵妃,倒是与传说中的不大一样。”   既对小姑娘不错,那便圆了圣上的心意。   几日后,朝中又发生一件大事儿。   三皇子造反了。   圣上子嗣单薄,未成年便夭折的皇子不在少数,如今平安长大的,便只有太子与三皇子了。   太子查到三皇子企图谋反,在三皇子府中翻到了龙袍,听说缉拿之时,三皇子奋起反抗,直接被太子下令,乱箭射死了。   圣上痛失一子,心中悲怆,直接便大病了一场。   而后,身子就愈发的虚弱了,下榻都有些困难,干脆下令,叫太子监国。   但太子斩杀兄弟之事,到底叫圣上寒了心,对他心存了芥蒂,并未将大权都交由他的手上,而是叫分权给了左相,袁子琰,以及徐太傅。徐太傅是天子近臣,亦是太子与三皇子的老师,他并不是太子一脉的,只忠于圣上。   左相与袁子琰,则是被太子记恨上的,更不是太子一脉之人。   太子监国,却多有挟制。   月末,祝得毅与赵紫兰成了亲。   祝得毅先前中了榜眼,得了面圣的机会,后进了户部,如今是五品官员。   大抵是太子近日里手忙脚乱,又或是忌惮左相,祝得毅与赵紫兰成亲这天,他并未来讨人嫌。   成亲当天,赵芯儿与夫君袁子琰也过来了。祝得毅如今刚进户部,又是左相女婿,前途无量,来恭喜的宾客很多,当天热闹极了。   祝得毅成亲后,祝老太太便同祝大少爷与祝芷桐启程回了澧县 。   赵芯儿去送了,拉着祝芷桐的手有些不舍。   祝芷桐朝着她笑,“芯妹妹,等空闲了,就回澧县看看我与祖母。”   赵芯儿点点头:“自然。”   当日,不止赵芯儿来送了,韩钰文也来了。   他是祝老太太的亲外孙,虽说与祝芷甜的婚事没成,但与外家还是亲近的。   瞧见了赵芯儿后,他拱手打了声招呼,“袁夫人。”此时,再瞧见赵芯儿,韩钰文心情有些复杂,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打了声招呼,便收回了目光。   韩钰文是陈尚书的得意门生,其女陈明萱对韩钰文也有意,便想着为两个年轻的做个媒,将亲事定了。韩钰文的母亲,也十分中意陈小姐,但韩钰文迟迟没有松口,他先前听从过一次母亲的话了,如今,想任性一次。   赵芯儿点了点头,道了一句“韩公子”便收回了目光。   老夫人一行人离开后,赵芯儿朝着韩钰文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身后,韩钰文捏了捏拳,本想喊住她问问,她如今过得可好。   但是想了想还是作罢。   应当是很好的,瞧着她的气色,比先前在祝府之中好多了,且也没先前那般瘦了。   不再活的小心翼翼的。   外面传言,袁将军待她很好。   想来是真的。   她的选择没有错,袁将军的确是她的良人,比他要强的多。   他苦笑一声,收回了手。   ……   包子前头去问了于娘子,并未问道其他消息。   找了许久,都没找到于娘子说的人。   她有些馋食肆的涮锅子了,碰巧包子也想她干娘了,就顺路过去看看。   于是这日,赵芯儿干脆又去了一趟食肆。   除了包子以外,赵芯儿还捎上了齐嬷嬷。   “嬷嬷,于娘子便是包子的干娘,她那儿的涮锅子堪称一绝,今日带你去尝尝。”赵芯儿笑盈盈的道。   齐嬷嬷连忙推拒道:“小姐您带着包子春暖她们这些年轻姑娘去就行了,老奴这么大的年纪了,没那么注重口腹之欲了。“   春暖在旁边道:“齐嬷嬷,您便去吧,我们先前都吃过了。”   包子也点点头道:“是啊,去了我顺便给您介绍一下我干娘。”   齐嬷嬷推拒不掉,于是便跟着一块儿去了。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于娘子的食肆。   于娘子听说袁夫人来了,便笑着出来迎了。   “袁夫人,好久不见,包厢给您备好了,还是老样子?”   赵芯儿点了点头:“有劳于娘子。”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包厢,入座后,赵芯儿歉意的对于娘子道:“于娘子,你说的人,袁府也未找到,实在是抱歉。”   于娘子面上露出几分苦涩来,她叹了口气,才道:“袁夫人肯帮忙,于我而言,便是再感激不过了,我与兄长这般多年都未找到,袁夫人也不必自责。”   “若是能在临死前见一面小姐,我便甘心了。”于娘子苦笑。   赵芯儿安慰她:“会找到的。”   同赵芯儿聊了一会儿后,于娘子便出去忙了,赵芯儿对包子道:“包子,你出去同于娘子说会儿话吧,我这有齐嬷嬷,不用你伺候着。”   “是。”包子应了一声,出去了。   赵芯儿见齐嬷嬷站在一旁,眼神有些发空,不知在想些什么,遂喊了一声:“嬷嬷?”   “哎。”齐嬷嬷回过神来,忙弯腰给赵芯儿夹菜。   赵芯儿道:“嬷嬷不必麻烦,坐下一起吃吧。”   “这如何使得。”齐嬷嬷赶紧道。   赵芯儿笑了笑:“我一人吃东西,也觉着不香,嬷嬷便同我一起吃吧。”   齐嬷嬷看着赵芯儿,心头不知是何种滋味。   当年的事,她犹豫了许久,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小姐。   “嬷嬷,你近日怎么好像心事重重的?”赵芯儿疑惑道。   齐嬷嬷忙垂下头,她笑了笑:“没,老奴便是瞧着如今小姐过得好,忍不住想起老爷与夫人了。”   赵芯儿也点点头叹气道:“可惜爹娘去的早,芯儿不能在身前服侍了。”   齐嬷嬷见勾起了小姐的伤心事,连忙给了自己一巴掌,“瞧我这张嘴,一天胡说八道。小姐,快些吃吧,待会儿该凉了。”   ……   太子监国后,朝中党派之争也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太子最视为眼中钉的,便是袁子琰,比起来他,便连左相,都要靠边站。   这些日子里,太子一直想夺回在袁子琰手中的兵权。   如今,袁子琰手上不仅有着两军兵权,便连圣上手下的羽林卫,都为他所用。   袁子琰手里的兵权一日还在,太子的心就一日松不下来。   可是袁子琰手里的兵权,也不是那般好夺回去的。   赵芯儿也发觉了,近日夫君愈发的忙碌,晚间回来后,都要去书房忙上很晚。   她虽是妇道人家,但是对朝中的事儿,也知晓一二,尤其是如今太子监国,圣上病重。   一旦圣上驾崩,太子继位,将军府便好不到哪里去。   不仅如此,近日来,便连贵妃娘娘,也不肯见她了,她几次递了折子进宫,都被贵妃娘娘给回绝了。   赵芯儿嘴中都跟着起了好几个大水泡,这日,都夜深了,书房的灯还亮着。   因为袁子琰在书房待得越来越晚,所以叫赵芯儿最近不必等他,自个儿先睡便成。   赵芯儿哪里睡得着,干脆叫厨房熬了一碗鸡丝青菜粥,给袁子琰端了去。   袁子琰见她推门进来,长眉微蹙:“怎么还未睡?”   赵芯儿将手里的粥轻轻放在桌子上,温声道:“你还没忙完,我睡不着。”她上前,拿了袁子琰手中的笔,将粥递给他,“先用些粥吧。”   袁子琰点点头,喝了一口。   “你待会儿先回去睡,我很快便好了。”袁子琰仰头将粥一饮而尽,把碗放在餐盘中。   赵芯儿踮起脚尖,用帕子擦着他的唇边。   她有些心疼他这样劳累,同时,也有些心焦,她道:“夫君,若不然,你便辞了官,我们回澧县去吧?”她抿了抿唇,“我觉着,做点小生意,也挺好的。”   澧县有他的产业,二人便是回去,虽说没这般富贵,但平平淡淡的,也很好。   袁子琰失笑,握住她的手:“傻姑娘,如今我与太子彻底结下了梁子,便是辞了官,他也不会放过我的。”只有将兵权牢牢的握在手中,太子才会因为忌惮,不敢做什么。   若是真的辞了官,便成了面对狼群的羔羊,只能任人鱼肉。   况且……   袁子琰的眼神倏地变得阴狠了下来。   他清楚的知道,太子对小姑娘污糟的心思,他只有愈发强大起来,才能牢牢的将小姑娘护在身边。   叫那些惦记她的豺狼虎豹,望而却步。   这日,因着小姑娘不肯去睡,袁子琰没忙多久,便同小姑娘一起去睡了。   晚间,他想亲亲她。   她却抿着唇,不叫他亲。   袁子琰疑惑的看她。   小姑娘委屈的扁嘴,“我嘴疼。”都起泡了,一碰便疼。   袁子琰叹息一声,吻了吻她的额角,低声说,“睡吧。”   翌日。   袁子琰去上朝了,赵芯儿坐在院子中,心不在焉的喝着茶。   旁边,包子比她更加心不在焉,倒茶之时,茶水溢出来都没发觉,还是旁边齐嬷嬷喊了她一声,她才赶紧将茶壶放在一旁,用帕子擦拭起来桌面。   赵芯儿疑惑的看向包子:“包子,你怎么了?”   包子眼圈有些红:“方才干娘身边的丫头过来了,说是干娘生了病,如今……已经卧床不起了。”   赵芯儿皱眉,“可看过大夫了?”   包子:“看过了,大夫说是心病,若是心病不除,这身体的病也没法根治。”   还能是什么心病?   于娘子主人家的小姐一日未找到,于娘子的心病,一日便除不掉。   赵芯儿叹气:“包子,给你放几日假,你去陪一陪于娘子吧。”说着话,她又吩咐旁边的春暖,叫她去库房拿一些上好的灵芝与人参之类的补药来,叫包子过去之时,一起带上。   包子红着眼谢过她后,便带上东西走了。   赵芯儿坐在院子中,叹了口气。   旁边春暖宽慰道:“夫人莫要担心,于娘子心善,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   赵芯儿点了点头,“但愿如此吧。”   一旁,齐嬷嬷看了看包子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赵芯儿,表情凝重极了。   突然,她咬了咬牙,上前一步,跪在了地上,“小姐,老奴有事要禀。”   罢了,老爷与夫人若是泉下有知,应当也会赞同她告诉小姐的。   总不能因这事,叫于娘子伤了身子,也不好……这般瞒着小姐一辈子。   赵芯儿见齐嬷嬷突然跪在了地上,忙道:“齐嬷嬷,你这是在做什么?快快起来!”   说着话,赵芯儿站起来,要将齐嬷嬷拉起来。   齐嬷嬷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她一脸羞愧的道:“夫人,老奴有罪啊!”   赵芯儿柳眉蹙起,“齐嬷嬷,你有什么说便是了,我不会怪你,快些起来。”   齐嬷嬷:“老奴没脸啊!小姐,您可能就是……于娘子要找我主人家小姐!”   赵芯儿微微睁大眸子,震惊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齐嬷嬷看起来羞愧极了,她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才缓缓的道:“当年,老爷与夫人,的确去过延安一带……老爷与夫人一直都没能生下孩子,大夫说,是夫人身子不好,想要生育很难,路过延安之时,老爷与夫人在路边听到了婴儿啼哭声,下了马车一看,便瞧见田间有个篮子,篮子中躺着一个啼哭的女婴,便将人带了回去,那个女婴……便是小姐您……”   赵芯儿僵在原地,“你、你说的是真的?”   齐嬷嬷:“老奴不敢说谎。”   赵芯儿深吸了一口气,渐渐冷静下来,看向一旁的春暖:“春暖,准备马车,去食肆。”   她……竟不是爹娘的女儿吗?   春暖在旁,也惊讶极了,她先前就听说了,于娘子一直都以为夫人是她家小姐,各项都对的上,听说长得也像她主人家的老爷夫人,但小姐出生在湖州,便没有了这个可能性。没想到……小姐并不是她爹娘亲生的!   很快,赵芯儿一行人便到了于娘子的住处。   于娘子住得地方离着食肆不远,是旁边的一个宅子里头。   平时跟前儿只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伺候着。   春暖去敲门之时,来开门的是包子,她见着赵芯儿一行人,还愣了下。   “夫人,你们怎么来了?”   且瞧着,面色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赵芯儿问她:“于娘子身子可好些了?”   包子道:“吃了些药,如今已经好些了,就是暂时还不能出屋。”   赵芯儿点了点头,“方不方探望?”   包子:“夫人能过来,干娘定是再高兴不过的。”说完,包子推开门,迎着赵芯儿等人进去。   于娘子见包子领着赵芯儿进了屋以后,便惊讶了下,挣扎着便要下床。   赵芯儿见状,连忙叫包子将人拦下:“于娘子,你身子不适,在榻上歇着便好。”说完,她又看向旁边的齐嬷嬷,道:“嬷嬷,你同于娘子说吧。”   齐嬷嬷应了一声,走上前,问于娘子:“于娘子,您可否同我说一说,您主人家走丢的那位小姐,有什么特征?”   于娘子将丢了的那女婴的年纪,以及丢在了什么地方,肩膀上有两颗痣的事情,统统都跟齐嬷嬷说了。   齐嬷嬷听完,半晌后才道:“于娘子,我家小姐,许便是你主人家当年丢的那女婴,我家老爷夫人十六年前,曾经过延安地界,后来,便带回来了个女婴,这事儿我家姑娘并不知情。”   于娘子一听,惊的从榻上坐了起来,“齐嬷嬷,此话当真?”   齐嬷嬷苦笑一声,“是真的。当年,我同老爷夫人一起路过延安地界,是在路边的田间,捡到的小姐。”   于娘子激动的红了眼眶,她看向赵芯儿,嘴唇都在颤抖,她不顾赵芯儿与包子的阻拦,便下床跪在了地上,“小姐,奴婢总算是找到您了,将军泉下有知,也当安心了。”   赵芯儿连忙将人扶了起来,“于娘子,地上凉,你快些起来!”她咬了咬唇,问,“我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先前听说书先生说到那位前朝将军时,只觉得满心敬佩,没想到,那竟是她亲生的爹爹。   于娘子红着眼眶,没说话。   赵芯儿眸光暗淡下来。   ……   第二日,明贵妃收到了一封从宫外来的信,她盯着信看了许久,渐渐的红了眼眶。   半晌后,她擦干了眼泪,将信点燃,烧成了灰烬。 第七十七章 驾崩 你同我说说我娘吧……   如今, 圣上病重,一天里头有多一半的时间,都是睡着的。也已经十多天没出屋了, 说不准哪会儿,便要去了。   到底有没有留下圣旨, 留了什么,谁也说不准。   所以,朝中后宫都乱做了一团。   偏生,圣上的宫殿里头谁都不让进, 别说各个嫔妃, 便是皇后,都被拦在了外头。   此时, 圣上跟前伺候着的,便只有明贵妃一个人。   所有人都盯着她呢。   这日,明贵妃伺候在圣上的身旁。   圣上难得清醒了一会儿,握住了明贵妃的手,长叹了一口气道:“朕恐怕时日无多了,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了。”   明贵妃握着圣上的手, “陛下,您吉人自有天相, 定不会有事的。”   圣上叹了口气, “朕走后,你可有什么打算?朕知道你不喜宫中, 这些年将你强行留在宫中,你定恨透了朕。”   明贵妃摇了摇头:“陛下,臣妾想一直留在宫中, 陪着您。”   圣上摇了摇头,勉强露出个笑来:“说谎。”   明贵妃也笑了下,并未再说这个话题,而是道,“圣上,前朝之事您打算如何?”   圣上道:“如今,朕只有太子这一个儿子了,又能如何?皇后母子对你多有记恨,朕走后,他们定会对你下手,朕为你留了后路,你若是想走,可平安离去。”   明贵妃摇头:“臣妾不走。”   圣上拍了拍她的手,“朕乏了。”   明贵妃轻轻福了福身子:“是。”   随后轻手轻脚的退下。   晚间,明贵妃来之时,是红着眼圈来的。   她跪坐在龙床边,给圣上喂药。   圣上看到她低垂着眉眼,红着眼眶的模样,眉头微微一皱。   “爱妃,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明贵妃抬起头,眼圈仍旧红着,但面上露出个浅淡的笑来,“陛下,臣妾无事。”   圣上看向站在一旁的宫女,沉声道:“你说。”   宫女白着脸,红着眼,“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陛下,娘娘为您熬完药,过来之时,遇到了……太子殿下,殿下他,他……”   圣上沉声道:“别吞吞吐吐的,快说,太子做了什么?”   宫女脸色愈发白的跟纸一样,在地上不停的磕头,“陛下,求您给娘娘做主啊,太子他竟想要轻薄于娘娘!”   圣上气的脸色发青,他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这个孽子!”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他甚知太子的脾性,这种事,他兴许真的做的出来。   明贵妃连忙顺了顺圣上的背,“陛下,您别着急,臣妾无事的。”   圣上咳嗽了一会儿后,方才有气无力的躺在龙床上。   他握住她的手,“委屈你了。”   当天夜里,圣上便宣了总管大太监,重新拟了一份圣旨。   ……   眨眼间,太子监国已经有一月。   圣上如今没了其他皇子,太子继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朝中不少大臣,都开始站队。   陈尚书是太子一脉的人。武安侯也得知了袁子琰与太子的过节,自然是要站在亲儿子这边的。   近日来,同陈尚书府上,来往便渐渐的少了。   前些天,陈尚书还代表太子来游说袁子琰,将兵权交出去,可袁子琰软硬不吃,陈尚书这条路子走不通,干脆就去找了武安侯,想叫武安侯帮忙劝一劝,以免他得罪狠了太子,日后倒霉。   武安侯是知道太子打算的,虽说他与儿子不亲近,但也是向着他的,这兵权交出去,自然是讨不到好的。武安侯叫陈尚书死了这条心,陈尚书苦口婆心的劝,“老侯爷,你们父子二人与太子作对,日后不会有好下场的,只要袁将军将兵权交出来,太子承诺,日后定会重用他。”   武安侯冷笑:“我呸!你才没有好下场,我看你是老糊涂了。”武安侯将陈尚书大骂一顿后,就把他给撵了出去。   陈尚书走之前,面色也沉了下来,“你简直冥顽不灵!”   再后来,尚书府与武安侯府来便不怎么再来往了。   月中之时,圣上驾崩。   举国哀鸣。   太子皇后,以及重妃嫔跪在圣上寝宫门口,嚎啕大哭。   圣上跟前的太监宣读圣旨。   太子陆卓听完了圣旨后,整个人都僵住了,他面容扭曲,连假哭都顾不上了。   父皇这个老糊涂的,竟然、竟然封了袁子琰那个莽夫为摄政王!   陆卓满心想着,将袁子琰手中的兵权夺回,等一登基,便寻个名头治了他的罪,可没成想,父皇竟给他挖了这么大的一个坑!陆卓心头冷笑一声,简直怒极,真是我的好父皇啊!   他低下头,掩下眼中的阴狠。   “儿臣接旨——”   三日后,太子登基。   袁子琰被封为摄政王。   皇后为太皇太后,至于明贵妃,也被封了太妃。   先皇手底下除了羽林卫外,还有一支军队,这只军队给了明贵妃。   太子登基,实权却与先前没有任何变化,他心里恨透了先皇,偏爱于明贵妃那个女人也便罢了,临死前竟还给他挖了个坑,恶心了他一把,袁子琰本就手握军权,如今又成了摄政王,太子想要治他得罪,便更加难了。   甚至,日后他这个皇帝,还要受他的牵制。   对于这个结果,不仅陆卓没想到,便是朝中的大臣,也都没有想到的。   他们以为,太子一旦继位,定会削了袁子琰镇国大将军的职位,没成想,先皇竟然封了他摄政王,这几日,陛下的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早朝之时,都是阴沉着一张脸。   陈尚书那张老脸,别提多难看了,下了朝便去找武安侯说话,结果,被武安侯冷嘲热讽了几句,没怎么理他,便走了。   别说他们,便是袁子琰自个儿也是没有想到的。   前几日,他就已经给郊外大营递了信儿,若是朝中一有异动,便准备着。不曾想,先皇竟拟下了这么一个圣旨。   下朝后,袁子琰回了府中,武安侯也过来了。   二人直接便进了袁子琰的书房。   不同于在外之时,面对陈尚书等人的扬眉吐气,这会儿,武安侯面色凝重极了。   “你打算如何?”他沉声问。   摄政王,的确有权利,听着也气派,但历朝历代中的摄政王,有哪几个是有什么好下场的。   当朝的皇帝,最厌恨的,便是摄政王了,一旦得了势,第一个要收拾的,便是他。   更别说,陆卓早便恨上了袁子琰,这下子,心中更是恨极。   袁子琰淡声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说完后,他看向了一旁的武安侯,目光中露出了几分歉意,他拱了拱手道:“只不过,这些日子,连累侯爷了。日后,许还要连累侯爷。”如今,武安侯府与将军府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若是失了势,武安侯府也会受到影响。   袁子琰得罪了太子,武安侯身为他的父亲,这一段时日没少因为他吃挂落。   武安侯虎目一瞪,怒道:“连累个屁,老子是你爹!”   袁子琰看向武安侯,眼神多了几分别的。   武安侯轻咳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无论如何,武安侯府与你共同进退,当今的圣上就是个窝囊货,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袁子琰点了点头。   同袁子琰在书房待了约莫一刻钟,武安侯便准备告辞离开了。   袁子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道:“快到晌午了,侯爷留下用了午饭再走吧。”   武安侯快走到门口的脚步一顿,半晌后,他才道:“既然你诚心邀请,那我便吃完饭再回去。”   袁子琰看着他微微捏紧的拳头,心头说不出的滋味。   ……   武安侯用完饭走了后,袁子琰便回了屋子。   赵芯儿替他脱掉外袍,语气带了几分疑惑,“先皇怎么会封你为摄政王?”   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着实惊讶了下。   袁子琰牵住她的手往里走,“近日,你可去拜见过明贵妃?”   赵芯儿摇了摇头,“先前我递了帖子,娘娘拒了。”   袁子琰点了点头,“明日/你再递个帖子。”   “好。”赵芯儿点头。   说完这件事儿后,赵芯儿便皱起了眉,一声不吭的看着袁子琰。   袁子琰瞧出了小姑娘似乎有些不痛快,便疑惑的问:“怎么了?”   赵芯儿抿了抿唇,绷着小脸道:“今日,袁府后宅里又多了几位娘子,徐大人送来了个庶女,说是想给夫君做妾的,李大人送来了个丫鬟,说是手巧的很,送来服侍你的,还有钱大人……”   先前,袁子琰跟太子对上,朝中落井下石的不少,如今他成了摄政王,那些人许是想巴结他,又许是怕他翻旧账,不仅送了美人过来,还送了不少金银珠宝。   又因着袁子琰后宅之中,只有一位夫人,连个小妾都没有,所以送美人的尤其多。   赵芯儿今儿个一整天,就听着李程额头冒汗,说着谁谁家又送来了姑娘了,心里不痛快极了。   但也知夫君为人,这才忍着没无理取闹。   袁子琰低头,见小姑娘的嘴撅的都能快挂瓶子了,忍不住低笑了一声:“醋了?”   赵芯儿瞪他一眼,“谁醋了?”她轻哼了一声:“就是想问问夫君,这些姑娘家如何处置,个个都生的如花似玉的,我瞧见都心生怜惜呢。”   袁子琰微微弯腰,垂下头轻轻啄了啄她的唇,随即扬起眉毛,闷笑道:“还说没醋,我都尝到了酸味。”   赵芯儿的小脸瞬间便红了,她横了袁子琰一眼,“没个正行。”   小姑娘面色羞红,水润的眸子含着秋波扫过来。   袁子琰搂着她,也忍不住心猿意马了起来。   这些日子一直很是忙碌,已经有许多天没碰过她了。袁子琰喉咙发干,有些想了。   袁子琰声音低沉道:“那些姑娘,我一个都不想要,再漂亮的也不及怀中这个。待会儿,便叫李威将人统统送回去,日后再有人送来,便直接退回去,便说是我说的。”   说完话,他便拉下了床幔,搂着小姑娘的腰又亲了上去。   帷幔中隐隐约约传来小姑娘娇气的声音:“唔……你干什么呀!现在还是白天呢……”   男人的声音低沉的厉害:“无碍。”   -   翌日,赵芯儿就给明太妃娘娘递了折子。   这次,太妃娘娘倒是没再拒绝,差人将她迎进宫了。   赵芯儿进了殿里之后,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臣妇见过娘娘。”   “起吧。”明太妃看了赵芯儿一眼,语气淡淡的道:“如今,你已经是摄政王的王妃,不必这般多礼了。”   赵芯儿抿了抿唇,笑了笑:“娘娘严重了,臣妇无论是何人,到了娘娘面前,都是个小辈儿,要行礼的。”   “你倒是个乖巧的。”明太妃看了赵芯儿一眼,语气平淡的道。   不知为何,明太妃的神情虽说平淡,但赵芯儿觉着她此时心情是不错的。   同明太妃在宫中说了会儿话,赵芯儿才回去。   临走前,明太妃对她道:“闲了,便多来宫中看看哀家,一个人在宫中,也怪乏味的。”   “是,娘娘。”   赵芯儿离开后,觉着娘娘待自己与先前好似不同了,但仔细想,又觉着没什么不一样的。   娘娘仍旧性子淡淡的,与她闲聊之时,也没露出什么笑模样来,瞧着与她并不亲近。但今日,娘娘叫小厨房送来了许多吃食,听说是御宅房近日研制的新样式,她离宫之时,娘娘还给她捎上了一盒点心。   赵芯儿并未再细想,便拎着东西回去了。   昨儿个,李程将各个府中送来的姑娘都送了回去,还同他们都递了袁子琰的意思,今日府中倒是清静许多,没人敢再送美人过来了。   说起来,先前赵芯儿同于娘子认了亲后,便将自己的身世同袁子琰说了。   袁子琰听说这事儿后,面上当时还挺古怪的,大概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当时他夸下海口,要砍了的前朝将军,竟是他的岳父。   想到在茶馆中那荒唐事儿,袁子琰的面上就微微有些挂不住。   他轻咳一声,嘱咐赵芯儿:“这事儿,告诉我便好了,莫要再同别人说。”   赵芯儿点了点头,“我省的。”   前朝之事,本就敏.感,若是叫有心之人知晓,她是前朝将军之女,她自己受到影响不说,许是也会连累夫君。   她想了想又道:“夫君,能不能帮我找一找,父亲的墓地在何处?等空闲下来,我想过去祭拜一下。”   袁子琰点了点头:“好,我帮你查一查。”   正巧这日,袁子琰也查到了前朝那位将军的墓地。   前朝那位将军死后,有我朝将士敬佩那位将军的为人,所以在附近,找了个空地,将这位将军埋葬,并立了一个墓碑。   就是地方远一些,在岭南呢,从京城过去,大概要一个月的路程。   当下是脱不开身的,只能等日后空闲了,再过去了。   没几日,赵芯儿便收到了祝芷桐的信。   前些日子,祝芷桐便成了亲,赵芯儿托人捎了些贺礼回去,并询问她嫁人后如何。   祝芷桐回信说,她收到了她的贺礼,很喜欢,夫君与婆母待她都不错,叫赵芯儿不必担心。   崔兰宜也定了亲,定的是一位姓许的公子,这位许公子恰巧是今年秋闱的状元郎,家室与学问都不错,人长得也端正,崔二夫人与崔兰宜都很满意这门亲事,崔兰宜比赵芯儿小一些,成亲的日子定在了来年的春天。   袁子琰其实同左相赵大人没什么交情,不过因为当今的圣上,袁府与赵府来往倒是渐渐多了起来。   祝得毅在二人的提拔下,如今在户部已经有了一定的权利,已经隐隐约约算的上是一把手了。   近日来,除了袁子琰近日忙碌一些外,赵芯儿的日子倒也平淡。   平时便在府中,或是去侯府与崔兰宜说说话,闲了便来一趟宫中,拜见一番明太妃。   日子便这般不紧不慢的过着,眨眼间,一月有余。   随着天气渐凉之时,西北方也开始了战事。   匈奴人此次进攻异常凶猛,西北大军节节败退,最近一直在向京中求助,如今,已经丢了两座城池。   陆卓派了几名大将过去,但奈何都不是那群匈奴人的对手,军中死伤无数,眼瞅着,西北部便要失守。   这日,早朝之上。   皇帝一党的官员跪在地上,请求摄政王出山,领军前去西北,击退匈奴人,夺回城池。   若是论起来行军打仗,朝中所有的将军,都不及袁子琰。   西北战事告急,匈奴人欺人太甚,袁子琰不日将领兵前往西北。   袁子琰临走前一日,没去上朝,便在府中收拾东西。   赵芯儿一边给袁子琰收拾东西,一边忧心忡忡的看着他:“夫君,你此次行军在外,一定要多加小心。”行军打仗凶险万分,她忍不住想起,说书先生口中的亲生父亲来,此时心中更是担忧。   袁子琰摸了摸她的发顶,轻声说,“放心,我定会平安归来的。”   家中有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且周围豺狼虎豹虎视眈眈的,他不敢死在外头。   赵芯儿抿着唇,“若是遇着危险,便多想想京中,还有我与老侯爷,都盼着你回来呢。”   袁子琰点头:“不必担心,我定不会有事。”比起他,袁子琰此时更为担心留在京中的小姑娘,他顺了顺她额间的碎发,“倒是你,在京中一定要注意安全,若是遇着难事,便去寻太妃娘娘,或是老侯爷。”   此次行军打仗不同于上次剿匪,袁子琰纵使心中担忧,也没法将小姑娘带去西北。   赵芯儿点了点头,“我省的。”   袁子琰思及如今的皇帝,忍不住眯起了眸子,眸光微冷,“进宫之时,定要带上包子,遇着陆卓,便远着些。”   陆卓如今,虽说已经是收敛了许多,但袁子琰不敢赌,狼在未露出獠牙之前,谁也不知道它的危险程度。   “好,我记着了。”赵芯儿乖巧的点点头。   说着话,她的手仍旧抓着袁子琰的衣服袖摆。她仰头看着他,眸间尽是不舍。   “乖,我很快便能回来了。”袁子琰低声道。   赵芯儿小幅度的点了点头,她眼眶有些发酸,但不想叫夫君放心不下,强忍着没哭出来。   袁子琰亲了亲她的眼角,将她轻轻揽入了怀中,“等我回来,我便告假一段时日,带你去一趟岭南,祭拜岳父。”   赵芯儿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好。”   这夜,袁子琰与她早早的便上了榻。   他要的次数有些多,似是要将接下来的几个月都要补齐一般,将小姑娘欺负的眼睛都哭肿了,嗓子微微也有些发哑,方才作罢。   第二日,他走之时,赵芯儿都没能起的来。   她悠悠转醒之时,天色已经大亮。   赵芯儿身子酸软的厉害,唤来了春暖,“夫君何时走的?”   春暖:“回夫人的话,王爷天还未亮之时,便出发了。”   赵芯儿皱眉:“怎的没叫我?”   包子在一旁给她摁着身子:“公子吩咐,叫我们不要吵醒您。”   赵芯儿想到他已经离开,且这一仗,不知道要打多久,心情便忍不住低落下来。   前些天,她才同崔兰宜说了西北战事,听说那群匈奴人凶猛的很,我朝大军不敌,已经有好几位将领,命丧他们手上了。   赵芯儿穿戴整齐后,吩咐春暖:“将李程喊来。”   “是。”   没多久,李程便来了。   “夫人,您喊我?”   赵芯儿点了点头,“差人多关注西北战事,尤其是你家王爷的,一有消息,便立即禀告给我。”   “是,夫人。”   她摆了摆手,示意李程退下。   今个儿一整日,赵芯儿有都些提不起精神来,饭也没吃多少,包子春暖等人在旁瞅着,也跟着有些揪心。   将军今日临走前,才吩咐了她们,要好好照顾夫人,若是知道今日他一走,夫人便没怎么吃东西,回来定会罚她们。   包子挠了挠头,道:“夫人,可是府中的饭菜不合胃口?若不然,我们便去干娘的食肆吃涮锅子如何?”   春暖也点头道:“夫人许久未过去了呢,于娘子想必也想您了。”   齐嬷嬷瞧着自家小姐这般闷闷不乐的,心中也有些担忧,应和道:“小姐,便过去瞧瞧吧。”   赵芯儿点了点头:“也好,便过去瞧一瞧吧。”   备好了马车后,赵芯儿便领着包子春暖去了食肆。   于娘子了结了一桩心病,如今身子已经大好了,见到赵芯儿过来,面上便露出了笑意:“王妃,您来了。”   说着话,便将赵芯儿迎进了包厢中。   赵芯儿摆了摆手,没叫她上菜:“于娘子,不必忙活了,我不饿,你坐下同我说说话吧。”   于娘子笑了笑,坐在了旁边。   赵芯儿问:“于娘子,你同我说说我娘吧。”先前在茶馆听书,她听到了不少关于爹爹的事情,但是对于娘亲,却一无所知。 第七十八章 荒唐 陆卓将她拦在了宫里……   于娘子听了赵芯儿的话以后, 微微便是一怔,半晌后,面上突然露出个笑来, “王妃怎么突然问起这些了。”   赵芯儿也笑了笑道:“就是,想了解一些关于娘亲的事情。”   于娘子想起前些天收到的那封信, 半晌后,才叹了口气,道:“将军去了夫人伤心欲绝,没多久, 便拖垮了身子, 也跟着去了。夫人同王妃生的并不是很像,王妃其实更像将军一些, 但面上隐约也能瞧出夫人的影子来,所以我那日一瞧见,便觉得您会是小姐。说起来,夫人不同于其他的闺阁女子……奴婢生平最敬佩之人,便是夫人,夫人实乃女中豪杰,虽不懂武功, 但头脑很好,熟读孙子兵法, 常年随将军一同行军打仗, 将军生前胜仗无数,也皆因有夫人在侧。”   赵芯儿听到这, 眸光露出几分向往来:“我若是能有娘这般厉害便好了。”   若是她有娘亲一半厉害,便可以同夫君共同作战,一起去西北了, 而不是留在家中干着急。   于娘子笑了笑,“王妃如今便很好,夫人与将军泉下有知,定也会为您高兴。”   赵芯儿点了点头,又问:“那,我娘亲的墓在哪处?我想闲了,过去祭拜一下娘亲。”正巧等夫君回来后,便可以一同去祭拜爹爹与娘亲。   于娘子听到这儿,迟疑了片刻,方才跪在道:“王妃,您知道的,前朝战败后,我们的日子并不好过,一直在逃亡之中,夫人便是那个时候去的,当时也不知道是在什么地界,如今过去这般多年,夫人当年的墓在何处,奴婢也记不太清了,还请王妃恕罪。”   赵芯儿神情颇为遗憾,但还是连忙将于娘子扶了起来。   “于娘子不必自责,你们兄妹二人,当年为了保护我与娘亲,定付出了许多,这并不怪你们。”   同于娘子聊了会儿后,赵芯儿的心情稍稍好了几分,用了些吃食后,方才领着包子春暖回了府中。   -   翌日,赵芯儿去了皇宫给明太妃请安。   近日来,赵芯儿总喜欢往皇宫跑,大抵是这些日子,同明贵妃相处的久了,对她也多了几分孺慕之情,怕她一个人在宫中无趣,便想着多来陪一陪她。   明贵妃有些嫌她烦了,一边喝着茶,一边微微皱眉,瞥了她一眼说,“你近日怎的总在我跟前儿晃,可是府里装不下你了?你这摄政王妃,便真的这般闲?”   赵芯儿抿着唇笑,“我一个妇道人家,自然是闲的,左右在府中无事可干,且娘娘这宫殿漂亮,风景也好,便喜欢过来。只可惜,来的太多了,娘娘嫌我了呢。”   其实她知道,太妃娘娘是个嘴硬心软之人,虽说嘴上说着不欢迎她,但还是乐意她过来的。   明太妃听了赵芯儿的话后,又瞥了她一眼,语气仍旧是淡淡的:“那你还来做什么。”   赵芯儿掩着唇笑:“我脸皮厚呀。”   明太妃状似头疼的揉了揉额角,然后吩咐旁边的宫女,去御膳房要些点心过来。   赵芯儿瞧了,忍不住偷笑道:“我知道,娘娘心里喜欢我呢。”   明太妃:“脸皮是挺厚的,哀家这是要给自个儿吃的。”   赵芯儿只笑笑,不说话。   吃过了东西后,明太妃发现赵芯儿今天兴致好像有些不太高。   虽说跟她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笑的,但是一闲下来,便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明太妃语气古怪,似乎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你今日怎么瞧着不太对劲?怎么,摄政王去行军打仗了,连你的魂儿也勾走了?”   赵芯儿听后,面上微微泛起了红,她不好意思的看了明太妃一眼,“娘娘!”   明太妃嗤笑一声:“出息。”   赵芯儿听着明太妃这般说,倒是没那么不好意思了,她双手捧着脸,有些忧心忡忡的道:“我就是担心夫君在外,会有危险。”   明太妃道:“担心什么?摄政王武功盖世,行军打仗多年,很少有败仗,若是连他都打不过,我朝便真的气数将尽了。”   赵芯儿听着她硬邦邦的一番话,也听出来了她是想安慰自己,扬起小脸,朝着她露出一个笑容来,“谢谢娘娘。”   明太妃蹙眉,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赵芯儿又问:“娘娘,你可见过行军打仗的?”   明太妃:“先前在乡下住之时,见过几次。”   赵芯儿双手托腮,长长的叹了口气,“我若是脑子好用一些,会兵法便好了,就能帮得上夫君了。”   明太妃看着她:“你想学?”   赵芯儿点了点头:“想学。”   “你等等。”   明太妃说完,便转身进了里屋。   没一会儿,便拿了一本书过来,递给了赵芯儿。   赵芯儿迟疑的接了过来,“这是何物?”   明太妃道:“你不是想学?”她又道:“这是哀家前些年,偶然间得到的一本兵法,左右留着也没有用,便给了你吧。”   赵芯儿面上一喜,“谢谢娘娘!我便知道,您是疼我的。”   明太妃像是被她肉麻到了,眉头一皱,手微微蹭了蹭手臂。   “少在这儿拍哀家的马屁,若不是哀家看不懂,也不会便宜你。”她道。   赵芯儿抱着那本兵法,弯着嘴唇笑。   在宫中待了小半天,眼瞅着,天色已经快黑了,赵芯儿便打算告辞离开了。   谁料,正要走之时,明珠宫来了个不速之客。   “嫔妾见过太妃娘娘。”来人福了福身子,然后朝着赵芯儿笑了笑,“芯姐姐,原来你今日也在宫中呢。”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见的祝芷甜。   原先,祝芷甜进了太子府做了个侍妾,如今,太子继位,她也跟着水涨船高,被封了个美人。   赵芯儿瞧见祝芷甜之时,乍眼一瞅,竟是没认出来。   不过短短几个月,祝芷甜比先前看起来居然苍老了许多,长得也不如先前娇嫩了,她比赵芯儿还小,如今瞧着,像是比赵芯儿大了许多岁一般。   想来,祝芷甜先前在太子府的日子,过得并不舒心。   明太妃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赵芯儿:“你认识?”   赵芯儿点了点头,“原来是甜美人。”   祝芷甜看着不远处站着的赵芯儿,心里头嫉恨极了。   她在太子府举步维艰,苦苦坚持了下来,为的便是有朝一日太子继承大统,她被封了妃嫔,狠狠的将先前那些看不起她的人踩在脚下,尤其是赵芯儿那个小贱人。   没曾想,袁子琰那个莽夫竟被封了摄政王。   她这个美人,比起摄政王妃来,简直不够看的。   这叫祝芷甜怎么能甘心。   叫她最恨的是,偏生,她要靠着赵芯儿这个小狐狸精,才能重新得到圣上的宠爱。   祝芷甜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嫉妒,朝着她露出个笑容来,“芯姐姐,既然来了宫中,何不去我那儿坐坐?咱们姐妹二人也许久未见了,也顺便叙叙旧。”   赵芯儿道:“不必了,如今天色已经快要黑了,我赶着回去。”   祝芷甜心里暗骂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面上笑容不变:“既如此,那妹妹便送姐姐出宫。”   赵芯儿见赶不走这块狗皮膏药,也只能由着她了。随后同明太妃福了福身子,告辞离开。   路上,赵芯儿也没理她,偏生祝芷甜像是看不出她面上的厌烦,一直跟在她身边。   赵芯儿深知,祝芷甜对她的厌恶,比她对祝芷甜的只多不少,突然跑过来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狐疑的看着旁边的祝芷甜,突然之间便发现,她身边的宫女,似乎比先前少了一个,而且,出宫的这条路,正好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   赵芯儿眉头下意识便皱了起来,她看了旁边的春暖一眼,小声吩咐了一句,随即沉声对祝芷甜道:“行了,你也别装什么姐妹情深了,你不累我都累了。”   祝芷甜也沉下了脸,面露了几分厌恶。   “赵芯儿,你知道吗,你的命真好,我最厌恶的,便是你这种人。”   因着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便天生比别人过得好,凭什么?   赵芯儿觉得有些好笑,她的命好吗?   她父母双亡,打小便寄人篱下,反而是祝芷甜,从小便被宠着的,先前从未吃过苦头,好好的一副棋,偏生下成了这般,如今又怨得了谁?   赵芯儿不欲与她纠缠,事出反常必有妖,宫中这是个是非之地,她只想快些离开。   “随你怎么想。”   她说了这么一句,便领着包子大步往前走。   祝芷甜恨恨的道,“赵芯儿,你给我站住!”   赵芯儿不理她,只吩咐包子,“快走。”   谁知这时,穿着一身龙袍的陆卓突然出现,挡住了前头的路,且正在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赵芯儿的脸色刷的一下子便沉了下来,她下意识捏紧了手指,警惕的看着陆卓。   陆卓一出现,眸子便落在了赵芯儿的面上,他细长的眼睛里带了几分欲意,看向赵芯儿的目光,叫她心头都开始慌乱了。   他面上渐渐露出了得逞的笑,“摄政王妃,好久不见,这般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   祝芷甜的站在赵芯儿的身后,看着陆卓微微亮了的眸子,心里面嫉妒的厉害。   而陆卓则是不快的看了她一眼,大抵是嫌她没眼色,还杵在那儿不走。   祝芷甜只能不甘心的离开了。   赵芯儿用力捏紧了帕子,朝着陆卓行了个礼,“臣妇参加圣上。”然后又道:“臣妇家中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陆卓好不容易才堵住了她,怎么可能会叫她这么容易的就走了。   他千方百计的将袁子琰那个莽夫支开,等着一天,等的已经够久了。   “哦?这么着急做什么,朕还有话想同摄政王妃说。”   说着话,他往旁边一站,便又拦住了赵芯儿的路,他目光中灼灼,带着势在必得的光,落在赵芯儿的脸上。   大抵是因着嫁人久了,眼前的小美人比头一次见到之时,更诱人了些,身段也好了几分,想来,袁子琰那莽夫调/教的不错。   他舔了舔唇,看着她笑了一下。   赵芯儿只觉得后背都有些发凉,她咬了咬牙,“还请陛下自重。”   陆卓笑了一下:“自重?摄政王妃应当知道,朕想要的是什么。袁子琰那个莽夫,有什么好的,跟着他还不如跟了朕。”说着话,他慢慢朝着赵芯儿走近,“且,他这一去,也不知还能不能活着回来,叫你这般漂亮的小美人守寡,朕可不忍心,你若是跟了朕,朕日后定会好好疼爱你。”   赵芯儿听到这儿,面色刷的就是一变。   “你、你想做什么?”   什么叫不能活着回来!   左右已经撕破脸皮,陆卓也不再遮遮掩掩,他狞笑一声,“袁子琰频繁触及朕的底线,如今又爬到了朕的头上来,你以为,这次出征,朕真的会让他活着回来?”   赵芯儿的脸色刷的一下子便白了,她咬紧了唇,紧紧的盯着陆卓,愤怒的道:“你、你——我夫君保家卫国,领军出征,你却只在后方只想着如何以权谋私,你这样如何对得起天下百姓,又如何对得起我朝将士,你这个昏君!”   陆卓也不恼,瞧着眼前的小美人儿发怒,只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那又如何?他一而再再而三以下犯上,便应当想到这个结局。”随后,陆卓又一笑,“你放心,他便是死了,日后也有朕疼你。”   说着话,陆卓便要去揽赵芯儿的腰。   她的腰细的厉害,不知握在掌心,是何种模样儿。   陆卓早已肖想许久。   赵芯儿被他恶心坏了,心里边简直又急又怒,大叫了一声,“包子!”   包子也已经捏紧了拳头,面色难看的站在一旁。   赵芯儿一喊她,她便直接冲了上去,捏着拳头挡在了赵芯儿身前。   陆卓没将人搂入怀中,看着面前的高高胖胖的丫头,面色陡然间阴沉了下来。   他冷笑一声,“真是主仆情深,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他冷声吩咐,“来人,将这不长眼的丫鬟给朕抓起来,乱棍打死!”   赵芯儿抓住包子的手,声音都在颤抖:她强装镇定,怒声道:“本王妃倒要看看,谁敢!”   陆卓道:“愣着干什么,动手!”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明太妃微冷的声音,“都给哀家住手!”   下一刻,陆卓等人便被锦衣卫围住了。   锦衣卫是先皇临死前,留给明太妃的一只军队,锦衣卫一共三千人,个个武功高强,便是御林军,都及不上它。如今,锦衣卫只听明太妃的话,陆卓这个当皇帝的,对锦衣卫也是多有忌惮。   所以,自从先皇去后,不论是陆卓还是太后,都没敢去寻明太妃的麻烦。   赵芯儿见状,也稍稍松了一口气,往后走了几步,退到了明太妃的身边。   春暖是跟着明太妃一起过来的,见着这模样儿,连忙小跑到了赵芯儿的身边。   陆卓面上有一瞬间的阴沉,他看向明贵妃的眼神,都带了几分狠厉。   不过很快,他便将眼中的狠厉掩下,面上挂起笑容:“太妃娘娘怎会来此?”   明太妃冷冷的看了陆卓一眼,道:“哀家听闻有人在宫中闹事,宣淫后宫,便出来瞧瞧,到底是哪个混账东西如此荒唐。陛下又怎会在此?”   陆卓面上仍旧带着笑,就仿佛明太妃说的人不是他一般。   “朕正好路过此处,见着了摄政王妃,便停下打个招呼。”说着话,陆卓阴冷的目光落在了一旁春暖的身上,神情中都带了几分阴狠,看看来,便是这个小丫鬟,坏了他的事。   春暖身体下意识便是一抖,面色也微微发了白。   赵芯儿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安抚般的拍了拍春暖的手。   眼瞅着,大势已去,明太妃在此处,还领了锦衣卫来,他想得手,比登天还难,只好告辞离开。   “朕朝中还有要事要忙,太妃与王妃请便。”说完,便领了太监离开。   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后,赵芯儿紧紧提着的心,终于算是松懈了下来。   她看向一旁的明太妃,惊魂未定的道:“多谢娘娘前来解围。”   明太妃的面色也有些阴沉,“别说废话了,走吧,我送你出宫。”她也万万没想到,太子竟敢在宫中便放肆至此,若不是她手下有着锦衣卫,今日想来也救不了眼前的小丫头。   “是。”赵芯儿随着明太妃一同往前走,锦衣卫便跟在后头。   终于,一行人到了宫门口,明太妃长叹了一口气,对她道:“宫中乃是是非之地,日后若无要事,你便不要来了。”   这会儿,赵芯儿已经冷静了下来,她闻言点了点头,担忧的道:“娘娘一人在宫中,要多多保重。”   明太妃看她一眼,嗤笑:“我好的很,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说完,摆了摆手,示意赵芯儿赶紧离开。   赵芯儿点了点头,便寻了摄政王府的马车,赶紧离开了。   她心中想着陆卓的话,总觉得不□□宁,所以并未同明太妃多说,便着急的走了。   可以肯定的是,趁着这次夫君在外行军打仗,陆卓定是要趁机对付他,可到底准备如何,还未曾可知。   这事儿赵芯儿不好同明太妃讲,但肯定是要找老侯爷商量对策的。   她本想直接去侯府,但又怕刚出了宫,有太子的眼线,贸然前去侯府,恐会打草惊蛇,给武安侯府惹来麻烦,干脆叫车夫驾车回了摄政王府。   就这样过去了两天,赵芯儿才邀请了崔兰宜来府中玩,写了封信,叫她递给老侯爷,将这消息给传了过去。   崔兰宜听说出宫那日,赵芯儿被陆卓拦下后,面色便是微微一白,忙着急问道:“他没将你如何吧?”   赵芯儿摇了摇头:“幸好太妃娘娘来的及时,陆卓忌惮她手中的锦衣卫,没敢做什么。”   崔兰宜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即咬着牙骂:“如今的圣上,实在是昏庸无道!我朝落在这种人的手中,迟早要衰败下去。”   陆卓只懂得享乐,继位后,后宫便没少进人,还花了不少金银以及人力,修了一座望月楼,朝中大臣早就有所不满,也能上折子劝过,但陆卓一意孤行,甚至贬了那位大臣,再后来,便渐渐不敢有人再说。   赵芯儿蹙眉道:“宜妹妹,在外之时,可要慎言。”   崔兰宜点头:“嫂嫂放心,我省的。”随即,她又叹气,“大哥哥如今走了也有一个月了,也不知何时能回来。”   “前些天我收到了他的信,说是刚到西北不久,如今战事不断,也不知年前能不能回得来。”赵芯儿叹气。   她最担心的,且还不是这个,而是怕陆卓要搞什么小动作。   “大哥哥英勇非凡,那群匈奴人定不是他的对手,想必过不了多久,大哥哥便要回来了。”   赵芯儿点了点头:“这封信,你切记一定要亲手交到老侯爷手中,中途不要拿出来叫人看到。”陆卓的打算,赵芯儿并未同崔兰宜说,她知道了也不过是平添烦恼罢了。   且,此时不能太过宣扬,以免打草惊蛇。   崔兰宜虽不知信上写了什么,但也猜出了,这信上的内容很是重要。于是保证道:“嫂嫂你放心,我定会亲自交给大伯,便连我的贴身丫鬟,也不提信的事儿。”   赵芯儿点了点头,“宜妹妹,此次多谢了。”   “嫂嫂,你我二人之间,何必这般客气。”   ……   崔兰宜走后,赵芯儿便有些心神不宁的。   上次在皇宫之事,她仍旧心有余悸,所以这些天里头,也并未出门。   比起外头,王府之中才是最为安全的。   袁子琰离开之前,留下了不少武功高强的护卫,保护她的安全。   便是陆卓来了,也不能对她做什么。   再说武安侯,看到赵芯儿的信后,面色便是一变。   第二日,他便去了左相府,与左相彻夜长谈,也没猜透陆卓到底想做什么。   说起来,最后帮了他们的,竟是先前与武安侯反目的陈尚书。   陈尚书如今已经从先前的太子党,变成了现在的皇帝党。   但是近日来,陆卓屡屡做出荒唐事儿,让陈尚书也跟着开始失望。   直到前些日子,他听说了陆卓的打算后,大为震怒。   摄政王虽说手握重拳,的确叫人忌惮,可若是他死了,便难有人抵挡得住匈奴人的进攻了!   而且,若是由着他的性子来,不仅会损失掉一名大将,还会损失无数将士的性命。   匈奴人凶猛好战,若无人抵挡,打到京城也是迟早的事。   不能由着他再这般荒唐下去了。不然,我朝定要毁在他的手中! 第七十九章 成长 他当初又有什么脸,……   后来, 韩钰文去了一趟祝府,同祝三少爷祝得毅喝了回酒。   直到半夜,方才离去。   韩钰文走后, 武安侯等人才终于得知,皇上竟是想在军饷上下手脚。   别说是武安侯, 便是左相听说这事儿后,都是暴跳如雷。   军饷一事,可是非同小可,他从军饷上做手脚, 害的可是百万将士的命。   摄政王率领众将士在前方与匈奴人抗争, 保家卫国,他在皇城中贪图享乐也便罢了, 竟还想拖后腿,简直就是荒唐至极!   -   武安侯得知这事儿之后,便写信给了赵芯儿。   赵芯儿闻言,眉头都微微蹙紧了。   她当即便吩咐李程:“李程,清点一下府中的所有产业,都加起来能有多少。”   “是。”   李程只以为是夫人管家后,想要了解家中产业, 没多想,便去算了。   赵芯儿等人虽说知道了陆卓的打算, 但他迟迟没有动手, 便只能静观其变。   眨眼,便是十天。   西北部传来捷报, 摄政王去了西北后,同匈奴人正式开战。   匈奴人大败,摄政王趁胜追击, 如今,已经夺回一座城池。   早朝上,陆卓收到捷报之时,面色便刷的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朝中大臣则是大悦。   纷纷道:“不愧是屡战屡胜的摄政王,如今他在西北,定能将那些匈奴人击退。”   不仅朝中大臣,便连百姓,也对当今摄政王多有尊崇。   战事不断,最受苦的便是百姓们。   摄政王将匈奴人击退,百姓们也松了一口气,没多久,各地便有说书先生,说起摄政王的事迹来。   比起袁子琰,陆卓这个皇帝可以说是毫无建树,整日里便知道吃喝玩乐,自然不敌袁子琰得民心。他微服私访了一圈后回来,面色便阴沉了好些天。   后来,他连夜召见了皇帝党的大臣。   ……   先前,袁子琰打了胜仗,全民欢呼,西北将士军心大胜。   只可惜,好景不长。   没过多久,西北天气越来越冷,军用物资也越来越少。   袁子琰给朝中递了要军饷的折子。   陆卓直接便将折子给压了下来,迟迟不给西北部派发军饷。   武安侯急得嘴里冒了好几个火泡,几天没睡好觉了。   赵芯儿得知这消息后,便干脆叫李程将府中的地契铺子,能变卖的全部都卖了,又将手中的首饰也卖了许多,虽说是筹了一些银钱来,但是想要筹足几十万大军的军饷,这些也不过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这日,祝芷甜前来拜访。   赵芯儿听说是她来的时候,眉头便紧紧的皱在了一处。   祝芷甜是皇宫的美人儿,想出宫,简直比登天还难,除非,是有人授意。   她抿着唇,思索了片刻后才道:“叫她进来吧。”   “是。”春暖应了一声,将人领了进来。   祝芷甜这次出来,大抵是在陆卓的暗示下悄悄出的宫,穿着朴素,摘掉了帷帽后,露出了她有些不屑的脸来。   她看向赵芯儿,“没想到,我们这么快便又见面了。”   赵芯儿看了她一眼,语气冷淡:“祝芷甜,你有话便直说,我没空同你兜圈子。”   祝芷甜恨恨的瞪着赵芯儿,她不明白,为什么赵芯儿已经自身难保了,还能这么嚣张?   她冷笑一声,“听说你最近在筹银钱?我自然是为了你所需之事而来,既然你这样的态度,那就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说完,她就紧紧的盯着赵芯儿,想要看到她脸上懊悔的表情。   想要她着急的跟自己道歉。   谁知,赵芯儿只是皱着眉看了她一眼,不仅没有懊悔,甚至还有些不耐烦的道:“既如此,包子,送客。”   说完话,包子便走上前,“请吧。”   就要将人撵出去。   祝芷甜顿时间急了,她此次过来,是受了圣上的旨意,若是什么都没说,便被撵出去了,圣上定不会饶了她的!   她气的一跺脚,高声道:“赵芯儿,你难道就不想救你夫君吗?”   赵芯儿不理她,仍旧道:“包子,送客。”   祝芷甜的脸色都跟着变了,她咬了咬牙,道:“赵芯儿,我来是真的有要事。”   赵芯儿抬头看了她一眼,朝着包子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然后才对祝芷甜道:“说吧。”   祝芷甜不甘心的瞪了她一眼,才道:“我知道你最近在做些什么,你想筹钱给你夫君送军饷去,你就算是掏空了摄政王府,也没用。我今日过来,便是念在曾是姐妹的份儿上,来帮你的。”她嗤笑一声,“圣上说,只要你今夜去宫中,他便拨给西北军饷,这个买卖你觉得怎么样?”   包子在旁边,脸色直接就沉了下来,她捏紧了拳,冷冷的看着祝芷甜。   赵芯儿也捏紧了帕子,小脸微微泛起了白。   春暖在旁边的担忧的唤了一声:“夫人……”   赵芯儿抿了抿唇,半晌后才道,“你回去吧,我不会去宫中的,告诉陆卓,夫君运筹帷幄,不会叫他得逞的。”便是夫君在此,也不会同意她这般做的,所以,她不会答应陆卓。   且,陆卓为人阴险,对夫君恨意颇深,更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他,怎么会因为她进宫一趟,便真的不再为难他。   这话,也不过是哄她罢了,她便是当真去了,也不会帮夫君度过此次难关,反而还会将自个儿给折进去。   若她真的犯了傻去了,有朝一日夫君回来,知道此事后,心中定也不会好受。   说完,朝着包子一摆手。   包子直接抓住了祝芷甜的手臂,将她往外扯着。   祝芷甜脸色难看的要死,挣脱半天也没挣脱开,朝着赵芯儿怒道:“你简直冥顽不灵!”   赵芯儿绷着一张脸,看着她离开。   最后,包子直接将祝芷甜丢到了府外,并对着门房道:“这个人,日后不要再放进来了。”   接着,门被关上。   祝芷甜站在门外,气的脸色发青。   *   朝廷迟迟不发军饷,西北那边催了一次又一次。   朝中大臣劝说圣上无果,心急如焚。   后来,左相与武安侯率领朝中众多官员,跪在金銮殿外,求圣上给发军饷。   陆卓在御书房中,用力摔了一座砚台,他冷笑着:“既然他们喜欢跪,那便跪下去!”   左相等人在外头足足跪了一天一.夜,有熬不住大臣率先晕了过去。   朝中乱作一团,便连京中百姓,也开始对他这位皇帝有所怨言。   最后,陈尚书只能来劝他,“圣上,如今,外面众大臣都跪着,您迟迟不肯松口,也堵不住悠悠众口啊!圣上,军饷不能不发啊!”此时,若是摄政王与西北大军出了事儿,皇上就等于自断臂膀,日后匈奴人想要攻进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陆卓冷冷的看着陈尚书,讥讽一笑,“陈尚书,你是在教朕做事?”   说完,他突然怒吼一声:“吃里扒外的东西!”   赵芯儿那个不知好歹的不肯从他,如今,便连李尚书这个老不死的,也开始有了别的心思。   他拿起桌子上的砚台,重重的朝着陈尚书砸去。   陈尚书是个文臣,根本来不及躲闪,直接便被那砚台砸的头破血流,他身子也跟着晃了一晃,但强撑着,好歹是没摔倒。   他颤抖着声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还请圣上三思啊!”   陆卓眼神又冷又阴狠,看着陈尚书之时,只觉得叫他浑身彻骨的凉。   他先前怎么便被发觉,他这哪里是跟了个明君,而是跟了一头狼啊!   陈尚书悔不当初,他好半晌,才白着脸颤声道:“摄政王企图挑衅圣上,的确该死,但如今,外头对圣上颇有怨言,不能坐视不理,老臣有一计,能既收拾了摄政王,还叫朝中大臣没有怨言。”   陆卓闻言,面色倒是好看了几分,“哦?说来听听。”   陈尚书见他肯听,微微松了一口气,便缓缓的说了起来。   陆卓面上兴味越拉越浓,赞叹道:“陈尚书有远见,不愧是朕最欣赏的大臣。”接着,他又看到陈尚书脑袋上不停流着血的口子,道,“陈尚书,朕性子急了些,你莫要放在心上。”   “来人,传御医。”   陆卓说完这句话后,陈尚书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   -   第二日,早朝上。   陆卓同众大臣道,“不是朕不给军饷,而是如今,国库亏空的厉害,实在拮据。这几日,朕以身作则,并勒令后宫,一切从简,定会将西北大军的军饷凑出来。”   说完,竟真的吩咐户部筹银子,给西北那边发军饷。   最后,陆卓给的军饷虽少,但也足够西北大军度过这个冬天了。   陆卓钦点的护送军饷的大臣赵立诚,是他的人,赵立诚其人阴险狡诈,十分贪财。   军饷若是由他护送,大抵是要脱一层皮,最终落到袁子琰的手中,不知会少了多少。且,赵立诚这次奉旨去送军饷,还有了陆卓的意思在里头,下手自然是不会客气。   不仅如此,户部那边,也有圣上的人,送的军饷以次充好,幸好祝得毅在户部,偷偷将东西换了回来。   如此,两日后。   赵立诚带着一支军队,护送军饷离开。   可谁知,这赵立诚动作慢的如龟爬一般,从京城到最近的一个驿站,只需要一天的路程,可他偏生走了五天,路上搭起帐篷歇脚许多次,若是照着他这个速度,到西北之时,最少也要三四个月。   等他带着军饷过去,别说东西少不少,便是尽数到了,黄花菜也都凉了。   赵芯儿在府中急得团团转,最后同武安侯商量了一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劫了军饷,快马加鞭,送去西北。   武安侯定是不能去的,如今圣上还在,若是被他知晓,整个武安侯府都会株连九族。   可,府中的护卫不少,但是赵立诚领着的一只军队也不是善茬,她想劫军饷,可不是那般容易的。   正巧这时,宫中明太妃娘娘跟前儿的大宫女来了,说是太妃娘娘许久未见着她了,有些挂念,请她入宫叙话。   赵芯儿临进宫前,将手中的银钱都给了李程,吩咐他去买一些抗寒的衣物以及能抗饿的干粮来。   这些银钱,除了摄政王府的,还有武安侯府以及左相那边府中送来的,便连陈尚书府上,都叫韩钰文悄悄送了银钱过来。先前赵芯儿想着,若是陆卓不给发军饷,便去贴钱买一些吃的用的,所以,叫李程买的这些东西,都是给西北大军送去的。   如今,兴许也能派的上用场。   安排好了李程后,赵芯儿便领着包子进了宫。   说起来,自打上次被陆卓在宫中堵住后,赵芯儿便没来过宫里了。到了如今,已经有许多日子,的确有些挂念太妃娘娘。   进了明珠宫后,明太妃正懒洋洋的倚在躺椅上,旁边有个小宫女跪在地上,正用小木锤轻轻给她捶着腿。   屋子里头点了上好的炭火,暖洋洋的。   明太妃眯着眸子,昏昏欲睡。   赵芯儿进来后,微微福了福身子,行礼道:“见过太妃娘娘。”   明太妃睁开眸子,抬抬手吩咐宫女退下,这才坐直了身子,对赵芯儿道:“原来是摄政王妃来了。”   赵芯儿:“娘娘,许久未见,近日身子可好?”   明太妃淡淡的道:“整日里除了吃便是睡,能有什么不好的。”   说完,她对着屋里头的宫女们道:“都退下吧,哀家与王妃说说话。”   “是。”一众宫女应了一声,便井然有序的退了出去。   赵芯儿猜到了娘娘许有要事要对她讲,遂也对包子道:“你去外头等我。”   “是。”包子点点头。   没多久,这个空旷的大殿中,便剩下了赵芯儿与明太妃二人。   赵芯儿开门见山的问:“娘娘,您寻芯儿过来,可是有事吩咐?”   如今,皇帝荒淫无道,若不是有要事,娘娘定不会喊她进宫。   果不其然,赵芯儿话音刚落,明太妃便点了点头道:“不错。”   她看向赵芯儿,目光中带了几分欣慰。   初见之时,她还是一团稚气,如今瞧着,也成长了许多,担得起摄政王妃这个称呼了。   她道:“朝中之事,哀家也有所耳闻,如今,摄政王率领众将士在西北与匈奴作战,可后方不仅不大力支持,却多加干扰,若是叫匈奴人知晓,定要笑掉了大牙。我想,王妃也不会想这般坐以待毙吧?”   赵芯儿抿着唇,微微点了点头,“是。”   “你待如何?”明太妃问。   赵芯儿顿了顿,方才咬牙道,“按照赵立诚运送军饷的速度,定会坏事,西北大军如今军饷短缺,若是军饷不能及时送到,便等于将西北大门为匈奴人肆意敞开,我欲意……取而代之。”   明太妃闻言,便是拍掌一笑:“好,不愧是哀家看重的人。”   其实,匈奴人进来不进来的,她并不在意。   她当初进宫,便是存了,同这个王朝同归于尽的打算了,可如今……逝者已逝,为眼前鲜活的小丫头拼一把,也不是不可。   “不过,你想要从赵立诚手中劫走东西,可不是这般容易的。”明太妃又道。   赵芯儿点了点头,神情有些苦恼:“不管如何,只能尽力一搏了。”   明太妃浅笑了下:“既然你有这个胆量,那哀家便助你一臂之力,哀家手下锦衣卫三千人,个顶个的能打,便是对上赵立诚那几千人的军队,也不在话下,从今日起,锦衣卫便听从你的命令,王妃,不要叫哀家失望。”   说着话,她从怀中掏出一块金色的令牌,塞给了赵芯儿。   赵芯儿微微一怔,接着急道:“娘娘不可!锦衣卫是先皇留下,保护娘娘安全的,怎能由我差遣!”   明太妃嗤笑一声,不屑道:“便是哀家身边没了锦衣卫,皇帝母子又能奈我和?况且,只要你不说,哀家不说,谁又知道锦衣卫不在宫中?”说完,她目光带了些许不耐烦,瞥了赵芯儿一眼,“磨磨蹭蹭的,难成大事,此事便这般定了,有了锦衣卫助你,你才好从赵立诚手中劫了东西,日后将军饷平安运送到西北。”   赵芯儿有些动心,但也有些迟疑。   她担忧的看向明太妃。   明太妃似是察觉了她的目光,神情愈发的不耐烦,“刚夸了你,便开始婆婆妈妈的,好了,你走吧,哀家看到你便烦。”说完,摆了摆手,倚在了躺椅上,闭上了眸子,不再理会赵芯儿。   “娘娘,多保重,我定早日归来。”   赵芯儿道。   明太妃仍旧闭着眸子,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一般。   赵芯儿无奈的笑了笑,“那芯儿便告退了。”   说完,她轻手轻脚的出了大殿。   门“吱呀”一声,被关上之时,明太妃终于睁开了眸子,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方才收回目光。   -   大抵是最近陆卓焦头烂额的,并没顾得上赵芯儿,所以,今日赵芯儿出宫还算顺利,路上没碰到一些碍眼的人。   回了王府后,赵芯儿便将春暖夏圆,还有李程唤来了。   此次前去西北,赵芯儿只打算带包子一个。   春暖机敏,夏圆身条与个子,则是跟她有些像。   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可以叫夏圆扮做她,对外只称她患了病,卧床不起,不再见客,叫夏圆日日待在屋中,便可掩人耳目。且,旁边有春暖出谋划策,应当也不会露馅。   整个摘心楼之中,都是信得过的人,再嘱咐李程一番,赵芯儿便不怕走漏风声。   春暖与夏圆听了赵芯儿的话后,眼圈微微都有些泛红,春暖放心不下,道:“王妃,您便叫奴婢跟着您吧。”   赵芯儿道,“你留在府中,与夏圆也有个照料,有包子跟着我便够了。”   春暖夏圆依依不舍的看着赵芯儿。   李程则是在旁边一抱拳道:“王妃有如此决心,奴才佩服。王妃放心,您不在府中之时,奴才定好生看管王府,帮春暖夏圆瞒住其他人。”   赵芯儿点了点头。   “辛苦你们三人了。”   -   交代好了府中事宜后,赵芯儿便准备第二日出发去下一个驿站路口处,虽说也是在官道上,但是那地儿荒凉的很,在此行事,定会事半功倍。   赵芯儿出发前,并未亲自去武安侯府,而是叫李程差了个信得过的人过去,给老侯爷递了封信。   怕老侯爷阻拦,所以在他收到信之时,赵芯儿便已经准备出城了。   先前,她与老侯爷打定了注意去劫军饷,可是谁去之事,一直争执不休,老侯爷欲亲自动手。   可赵芯儿不愿叫他犯险,且赵立诚是认识老侯爷的,若是他去,定会被认出来,倒是,整个武安侯府的人,都要遭殃。而她一个妇道人家,许多的人都不认识她,她去最好。   所以,便来了个先斩后奏。   赵芯儿换上男装,又同包子乔装打扮了一番,便骑马出城。   锦衣卫已经换上便衣,带着李程先前准备的东西出了城,在城外等着与她们会合。   赵芯儿骑马,是前些日子才学的,当时,是袁子琰教她的,他离开之时,她还不敢一个人骑马,如今,也敢磕磕绊绊的骑上马出行了。刚出城门,赵芯儿被人喊住。   大抵是怕引人耳目,他们喊得是赵公子。   “吁——”赵芯儿扯住马缰,停了下来,扭过头去看。   城门外站着的,是许久未见的祝得毅与韩钰文。   显然,二人是知道,赵芯儿去做什么的。   祝得毅率先抱了抱拳,“此行路途遥远,多保重,我等着你们凯旋归来的消息。”   曾几何时,眼前之人还是个怯怯的小姑娘。她胆子小的很,瞧见祝府的大少爷便吓得脸儿发白,几乎不敢大声说话,无论是待谁,都小心翼翼的,活的卑微且艰难。如今,那个胆小的姑娘,也能独当一面了。   赵芯儿笑了笑,朝着祝得毅点了点头,“我会的。”而后,她又道:“先前之事,多谢了。”她说的是祝得毅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将军饷换回来的事儿。   祝得毅也笑了下:“比起在外征战,保家卫国的摄政王,我这又算的了什么。”   韩钰文也看着赵芯儿,深吸了一口气,道:“祝赵公子此行马到功成,平安归来。”   他尚且记得多年前的惊鸿一瞥,她着女子装扮,漂亮的似瓷娃娃一般,叫他再也看不进别人。而如今,她穿的英姿飒爽,眉眼含着笑意,大气端方,又有一种独特的美,她虽为女子,但一腔孤勇更胜男子。   匈奴人将来若被尽数击退,眼前之人许有很大的功劳。   他心中有些怅然,又带了几分淡淡的苦涩。原来,他一开始便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他甚至开始唾弃自己,她这么好,他当初又有什么脸,叫她做妾呢。 第八十章 军饷 闯出去,去西北大营搬……   告别了韩钰文与祝得毅以后, 赵芯儿便带着包子出发了。   到了城门外不远处,赵芯儿恰巧与锦衣卫会合了。   锦衣卫的头领名唤张坚,是个长得面容威武且个子很高的汉子, 年纪瞅着也不大,约莫二十多。   张坚曾经在明太妃那儿, 便见过赵芯儿了,这会儿,远远的瞧见她以后,便大步走上前来, 朝着赵芯儿一握拳, “属下见过王妃!”   赵芯儿此时穿的是男装,闻言一摆手, “张统领不必多礼,日后在外,唤我赵公子即可。”   “是。”张坚道。   张坚听了明太妃的吩咐后,其实是有些惊讶的。   先前,他也见过这位摄政王妃,瞧着便是一副闺阁女子的模样儿,没想到, 也有这样的魄力。   身为我朝男儿,张坚也知圣上所作所为, 能为击退匈奴人尽一份力, 这是他的荣幸。   眼前的人稚气未消,同先前他在宫中见到之时, 似乎没什么变化,但是她绷着一张脸,比先前要严肃的多, 仿佛是努力的想叫人看着可靠些。   赵芯儿又问:“可有派人跟着赵立诚?”   张坚回答:“回公子的话,属下已派人盯着,赵立诚如今已到第一个驿站,大抵明日,便能到公子说的地方。“   赵芯儿点了点头:“好,我们即刻出发,今夜便要到那处埋伏着。”   张坚迟疑的看向赵芯儿。   这里离着约定的地方并不近,快马加鞭要到半夜,才能到达地方。   他们这些粗人没什么,可像是王妃这般的,出门大抵都是坐马车,可若是坐马车,会耽误不少的时辰。   若是骑马过去,不知道王妃的身子能否吃得消。   临走前,张坚便接到了太妃娘娘的嘱托,此去路途遥远,且定会有危险,太妃娘娘叫他一定要照顾好王妃,保证王妃的安全。   张坚犹豫的道:“公子,您的身体……”   赵芯儿摇了摇头,“不必多言,众将士撑得住,我自然也没事。”   说完,直接翻身上了马,居高临下的对着张坚道:“走吧。”   “是。”张坚抱拳。   “驾——”赵芯儿一甩缰绳,率先朝着前方走去。   走出了几米远后,她又停下,小脸上表情有些古怪,扭头对张坚道:“带路。”   她不认识路。   张坚点头,骑着马上前。   包子骑马跟在赵芯儿身边,赵芯儿小声同她说:“包子,你离我近一些。”   赵芯儿同张坚说话的时候,倒是硬气的很,可实际上,心里还是有些慌的。   包子骑着马走到赵芯儿身边。   赵芯儿小声同她说:“你护着我些,若是这马儿不听话了,记得来救我,别叫我摔着。”   她方才才夸下了海口,若是在张坚等人面前摔下马,怪丢人的……   而且,一定很疼。   她也不想这般怂,可她统共自己骑马也没几次,且还是走这么长的时间,心里实在是没有底。   包子忍着笑:“是,公子。”然后保证道:“我定会保护好您。”   赵芯儿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前头,张坚骑着马的动作稍稍慢了下来,最终,他并未回头,什么都没说,骑着马往前行了。   不过,速度还是稍稍慢了下来,若是身后有什么异动,也能及时发现。   这位王妃,先前定是个鲜少出门的闺阁女子。她都能为摄政王,为西北将士做到这般,他又有什么好迟疑的呢。   军饷,必须平安送到摄政王的手中。   赵芯儿一行人是亥时到的地方。   这处四面环山,只有一条很窄的小路,且四周都没有村落,便是多耽搁一会儿,驿站的官兵也不会过得来。   赵立诚等人明日会从驿站出发,依着他们的速度,到这儿之时大抵会在上晌之时。   张坚吩咐锦衣卫的人停留在此立营扎帐,然后同赵芯儿道:“公子,如今天色已晚,赵立诚明日许来的也不会早,您早些歇息吧。我已经派人前去盯着赵立诚,等他快到此处之时,会有线人来报。”   赵芯儿点了点头,“辛苦张统领。”她又道:“对了,我先前给你的衣服,可发给了众将士?”先前,赵芯儿准备了一些土匪平时会穿的衣物,还有蒙面巾。   劫军饷一事,必须要隐秘,她打算嫁祸给此地的土匪。   张坚道:“已经发下去了,明日一早,我们便会换上。”   赵芯儿点了点头:“好。”   张坚走后,赵芯儿便领着包子钻进了帐篷里,一进帐篷,赵芯儿严肃紧绷的小脸,瞬间变皱成了一团,她苦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对包子道:“包子,将金疮药拿来。”   她的腿有些火.辣辣的疼,大抵是磨破了。   包子连忙道:“夫人,您觉着如何?”   赵芯儿:“我腿疼。”不仅腿疼,腰也疼,握着缰绳一整天的手臂,也酸的厉害。   将底.裤脱下来,便见她白皙的两条腿内侧,被磨破了一层皮,隐隐约约,还渗出了几分血丝。   包子一瞧,眉头便皱紧了。   “夫人,您怎么不同奴婢说。”   都磨成这般了。   她连忙拿着金疮药,给赵芯儿上药。   一碰着她,赵芯儿便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嘶”了一声,腿也哆嗦了一下。   她咬着唇,摇头道:“我无事。”   现在不是她娇气的时候,夫君还在西北等着她。   先前,都是夫君保护她,帮她,如今,她也想帮一帮夫君。   包子未再说别的,只一声不吭的,给赵芯儿上着药。   赵芯儿还抿着唇朝着她笑了笑,“这是上好的金疮药,明早一起来,许便要好上大半了。”   包子闷闷的“嗯”了一声,又给赵芯儿捏了捏胳膊跟腰,二人方才入睡。   翌日天还未亮,赵芯儿便早早的醒了。   腿上已经结了痂,没有先前那般疼了。又上了一次药,赵芯儿换上劫匪的衣物,便吩咐包子去喊张坚来。   张坚很快便进来了,他看着她比起昨日,明天有些憔悴的脸,道:“王妃,赵立诚一行人还未出发,您可再休息些时辰。”   赵芯儿摇头:“不必了。”她又问:“众将士休息的如何了?”   张坚回答:“都已经换好了衣服,在外头候着了。”   赵芯儿点点头:“吩咐下去,将帐篷都收了,准备准备,埋伏在此处各个角落。”   张坚一抱拳:“是。”   如今,天有些凉了,一出帐篷,赵芯儿便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其实方才醒来之时,她脑袋还有些迷糊,如今被冷风一吹,便瞬间清醒了。   她与包子站在树下,看着西北的方向,问她:“包子,你去过西北吗?”   包子摇了摇头:“回夫人的话,包子打小就在澧县,托夫人的福,后来去过京城和苏州。”   赵芯儿笑了笑:“那你比我去的地方还要少。你说,西北是不是真的很冷,比我们这边儿的冬天,还要冷吗?”   包子道:“可能是吧,我听人说,西北那边儿,水一泼出来,就能冻成冰,一下雪,便是连着几天几天的下,雪能有人膝盖那么深呢。”包子还没去过那么冷得地儿,不过她皮糙肉厚的,倒是没什么。   她有些担心,不知道夫人到了那边,耐不耐得住。   不过幸好,出来之前,春暖特意给夫人收拾了一些御寒的衣物,叫她带上了。   许过些日子,便用得上了。   赵芯儿听完了以后,便沉默了。   她怔怔的看着远方,那夫君那边,一定很冷。   没有军饷,他们过得应当很辛苦吧。   等了约莫一个多时辰,终于有线人来报,说是赵立诚领着一支军队已经朝这边走过来了,很快便要到了。   赵芯儿打起了精神,叫张坚等人准备起来。   到时候,赵芯儿是不准备露面的,张坚也不好露面,怕被人认出来。   她准备让包子率领着众人,将军饷劫走。   张坚问:“届时,赵立诚如何?”   赵芯儿捏紧了拳头,半晌后才道:“赵立诚其人,奸诈非常,没少搜刮民脂民膏,留下也是个祸害,不必留其性命。”   张坚抱拳:“属下遵命。”   赵芯儿又吩咐了包子一番,便同张坚走到了隐秘之处。   没多久,赵立诚便领着大军浩浩荡荡的来了。   大抵是才过了一个驿站,赵立诚还没来得及动手脚,所以这会儿军饷并未少。   赵芯儿紧张的手心都有些出汗,她看向张坚,绷着脸点了点头。   张坚吹响口哨。   包子领着乔装打扮过的锦衣卫众人,马上变窜了出来,将赵立诚一行人围在了中间。   赵立诚脸色瞬间就变了,“大胆匪徒,你可知本官是何人,还不速速离去,不然,小心你们的脑袋!”   包子粗着嗓子,冷笑一声:“管你是谁,你的东西爷爷看上了,赶紧领着人滚,你爷爷我饶你一命。”   赵立诚奉命送军饷,若是军饷半路上被劫匪给劫了去,他如何跟身上交差,便是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他自然是不敢走的。   包子一声令下,锦衣卫众人便冲了上去,没多久,便杀红了满地的鲜血。   赵立诚则是被包子一刀砍下了头。   看着这副血腥的画面,赵芯儿紧紧的捏着拳头,指甲几乎都要陷进肉里,脸色也微微有些泛白。   包子道手中的刀往地上重重一插,冷声道:“不想死的,赶紧给爷滚。”   这也是赵芯儿吩咐的,除了赵立诚以外,其他护送军饷的将士,能不杀便不杀。   最后,那些护送军饷的将士见不敌,落荒而逃。   赵芯儿深深的吸了一口。   旁边张坚见她的脸色微微有些泛白,忍不住道:“公子,您可还好?”   赵芯儿摇了摇头:“我无事,此地不宜久留,吩咐众将士,立马离开此处。”她想了想,又道:“不能顺着原路走,从北边绕过去,找个地方将衣服换掉,乔装成商人。等到了隔壁县,我们便走水路。”   张坚:“是,公子。”   走水路的话,要比陆路稍微远一些。   但若是按照原路走,定会叫陆卓察觉出什么,若是他派了兵马来追,许会有危险。   水路虽慢些,但稍稍安全几分。   带着军饷,快马加鞭走了一天一.夜,中途,赵芯儿只睡了两个时辰,用了些干粮,抽空上了金疮药,等到了船上之时,赵芯儿唇色都微微有些发白了。   水路要走上五六天,这样一来,赵芯儿好歹也能歇歇脚。   上了船,进了屋子后,包子便又给赵芯儿上了次药。   赵芯儿的腿上先前上了次药,过了一个晚上,已经好了许多,如今又骑了一天一.夜的马,伤口不仅又开了,甚至磨的更厉害了些。   乍一看,有些血肉模糊的,包子上药之时,便没忍住,红了眼圈儿。   赵芯儿也疼的厉害,但是瞧见包子哭,便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她还笑着安慰包子,“这伤口便是看着厉害,其实不怎么疼的,上了药很快便好了。不过连着骑马,我的骑术倒是好了许多,那马儿瞧着,也比先前听话了许多呢。现在我骑马,都不用你在旁看着了。”   包子擦了擦眼泪:“您还笑,若是公子瞧见您这副模样儿,不知道有多心疼。”   赵芯儿安慰她道:“好啦,我这不是没事儿嘛,很快伤口便能好了,就是先前没骑过马,所以不习惯,日后便好了。”   ……   军饷被劫,赵立诚被杀之事,没多久,便传回了京城。   陆卓知道此事后,大发雷霆。   问过那些逃回去的将士经过后,陆卓便将人统统都处死了。   一时之间,金銮殿外满地鲜血。   陈尚书跪在地上求陆卓开恩,陆卓大怒,不仅不听,最后连他一块儿吃了挂落,被贬了两级,从先前的陈尚书,变成了陈大人。   除了陈尚书为众将士求情外,陆卓还有些怪他出的馊主意,如果不发军饷,军饷便不会被劫走。   得知消息的当天,陆卓便差了一批军队,过去剿匪,将军饷抢回来。可谁知,那支军队到了地方,劫匪便已经人去楼空了,找遍了附近各处,也没找到那伙劫匪的踪迹。   要是寻常的劫匪,定不敢明目张胆的同朝廷作对,还劫了军饷。   陆卓怀疑,是武安侯与摄政王府的人搞的鬼,但是武安侯今日还上了早朝,府中也不曾少人,再说摄政王府,听说王妃也在府中呢,就是听说生了病,许久不曾出府了。   陆卓有些怀疑赵芯儿,但又不能真的冲进摄政王府,将赵芯儿扯出来。   不过,陆卓很快便打消了这个疑虑,那娇滴滴的小美人应当是没这个本事的,应当是担忧袁子琰那个莽夫,真的卧病在床了。   陆卓左思右想,想不通到底是谁劫了军饷。   但可以肯定的是,劫军饷的那伙人,定不是普通的劫匪,多半是劫了军饷,给西北送去的,兴许,是袁子琰叫人来做的。   “竟敢劫杀朝廷命官,简直胆大包天,必须彻查!”陆卓在御书房中,重重的拍着桌子,怒道。   陆卓心头怒极,袁子琰竟胆敢做出劫军饷之事,他还有什么是不敢的!是不是等他对朕这个皇上不满意了,还要举兵造反!   袁子琰,绝对不能留。   他必须死在这次的对抗匈奴之战中。   另外,陆卓又派了一队人马,顺着京城去西北的路去找,只要找到军饷的痕迹,便将那伙人杀无赦,将军饷夺回来。   -   五日后,赵芯儿等人便上了陆地,骑马前行。   怕引人耳目,赵芯儿这一路上走的都十分的隐蔽,一行人走得,几乎都是小路。   这样一来,路程便会要远一些。   所以,赵芯儿路上不敢耽搁,生怕晚了一步。   想要早些到达,赶路便要比正常大陆脚程更快一些。   赵芯儿腿上的伤口,在船上养了五天之后,便养的差不多了,伤口好了后,腿上似乎长了些茧子,再骑马之时,也没那般难受了。   就在快到西北之时,陆卓派来的那队兵马终于找到了她们。   陆卓这次是下了血本,足足派了一万的兵马前来捉拿她们,锦衣卫便是再神通广大,对上一万精兵,也无济于事。   张坚咬了咬牙,点了几百个兵带着军饷护送赵芯儿离开。   他则是领着其他的锦衣卫,拦住那一万精兵,杀出一条血路。   张坚看着赵芯儿,“公子,您定要将军饷平安送到摄政王手上。”   赵芯儿腿被磨破之时没有哭,但是如今,看着张坚坚定的神情,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重重的点了点头,保证道:“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会将军饷送出去。”   张坚很简短的笑了下,然后朝着远方怒吼:“兄弟们,冲,护送公子离开!”   “是!”前方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   *   此时,西北战事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   袁子琰领着众将士驻扎在百临城中。   他们的粮食已经早在几日前便断了,这些天,一天只有一顿饭,还都是靠城中百姓省吃俭用下给送来的粮食。   且西北的天气很冷,将士们没有足够御寒的衣物,已经冻伤了许多。   这样的西北将士们,根本熬不了多久了。   如今,匈奴大军在城门外虎视眈眈,他们还不知道西北大军没有军饷。   若是一旦举兵攻城,袁子琰手下的兵根本就坚持不下去。   此时,帅帐内。   林大强阴沉着一张脸,整个人都暴躁极了。   “格老子的,陆卓跟赵立诚这两个龟孙子,就是想害死我们!”   李威脸色也很是难看:“不是说赵立诚已经护送着军饷出发了,可如今已经快要过去一个月了,怎么还是迟迟未到?”   不仅如此,他们差了人去前头的郡县问了,说是不光他们,前头几个驿站,都没瞧见赵立诚跟军饷的影子呢。   袁子琰捏紧了拳头,半晌后才道:“你们两个注意情绪,此事不可外泄,若是将士们问起,便说快要到了。”   如今,西北大军缺少吃的用的,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本就军心不稳,若是得知朝廷有意拦截军饷,放弃西北大军,便成了一盘散沙,匈奴大军不攻自破。   袁子琰守卫边疆,为的不是陆卓那个混账东西,而是为了身后的千万百姓。   他不能倒下,西北大军也不能倒下。   林大强红了眼圈,死死的捏着拳头:“将军,陆卓那个龟孙子摆明了不给我们活路,如今该怎么办?”   李威也气的手臂都在颤抖:“他的脑子装的都是浆糊吗!西北几十万大军啊,几十万条人命啊!若是都损失在此处,谁还能挡得住匈奴大军,他真的以为,没了我们,他这个皇帝,便能做的安生了?!”   袁子琰的声音冷得厉害,“西北大军镇守着的,是边关要境,他们可以死在匈奴人的枪下,但是绝对不能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说完后,他又冷笑一声,“先皇传位于这样一个蠢货,我朝气数将尽。”随后,他吩咐:“李威,你率领一万将士,去接赵立诚,无论走多远,找到了,便是绑,也要将他与军饷统统带回来。”他来之前,便想到了陆卓可能会对付他,但是没想到,他会糊涂到不顾几十万条人命,在军饷上动手脚。   他皱了皱眉,又道:“罢了,你与林大强在此镇守百临城,我去。”   李威去,赵立诚定然不会就范。   再说另一边,赵芯儿领着几百人冲出了重围,带着军饷快马加鞭的往西北赶。   但是朝廷的人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一半的人拖住了张坚等人,一半人来追赵芯儿等人了。   赵芯儿从来没有骑马骑得这么快过,西北大营已经近在咫尺,可背后的官兵穷追不舍,用不了多久,便会追了上来,她用力一夹马肚子,“驾——”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赵芯儿的脸刷的一下子就白了。   官兵两面夹击,她们只有几百人,想要闯出去,简直难如登天。   她扭过头,朝着包子大喊:“包子,待会儿你不必管我,闯出去,去西北大营搬救兵!”   包子武功高强,只要不管她,必定能闯出去,西北大营离着此处只有几里地远了,包子领了救兵回来,哪怕他们都死在官兵的手下,但军饷还有可能被抢回来。 第八十一章 相见 将军的流言蜚语……   如今, 军饷已经被运送到了西北,绝对不能再功亏一篑。   见包子红着眼睛,犹豫的站在旁边, 赵芯儿面上闪过决绝,她一推包子, 急道:“你快走!”   “夫人……”   包子眼睛红的厉害,不肯走。   赵芯儿冷着一张小脸,“这是命令。快去,叫夫君来救我, 抢回军饷。”   包子一抹眼泪, 终于提着刀冲了出去。   赵芯儿大声道:“传我命令,死守军饷。”只要多撑一会儿, 夫君便会来了。   后头,锦衣卫的人死死守着军饷与赵芯儿。   眼瞅着,朝廷的大军已经杀到了眼前来,马蹄声也越来越近。   赵芯儿的脸色也开始越来越白。   锦衣卫已经杀红了眼,可只靠几百人,想要对抗几千人的大军,守住军饷, 无异于痴人说梦。   赵芯儿手里吃力的攥着一把刀,那是从方才一个死去的锦衣卫手中拿来的。   就在这个时候, 有人朝着她砍过来, 她躲不开,提着刀去挡。   但是她的力气又怎么比得上常年打仗的官兵, 手臂猛地便是一麻,刀接着脱手而出,眼瞅着, 那大汉便又朝着她砍过来。   赵芯儿躲闪不及,几乎下一刻,刀便便要劈到她的脸上——   突然,一支箭嗖的一下子飞了过来,直接扎在了大汉的手腕上。   又是一支箭,穿透了他的胸膛,下一刻,那个大汉的身体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没了声息。   赵芯儿白着一张脸,惊魂未定的扭过头去看。   便见不远处的马上,坐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他手上还拿着一把弓箭。   他眼神肃杀,面色阴沉,可落目光落在她身上之时,却带了几分温色以及心疼。   那是她的夫君。   他来救她了。   赵芯儿的眼圈刷的一下子变红了,这一路上,不管多苦多累,她也没觉得委屈过。   可是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突然间委屈的不像话,眼泪也是止不住的往下冒。   包子正站在他旁边不远处,焦急的看着这边。   见到她脱了危险,终于松了一口气,提着刀就往这边冲。   但袁子琰比她更快一步,他骑着马直接朝着这边冲了过来,快到人群中之时,他弃马猛地一个跳跃,便踩着别人的头顶快速的飞了过来,他一脚踹开旁边那个想要袭击赵芯儿的人,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后,才站在了赵芯儿的身边。   不远处,李威林大强拎着西北大军,高喊一声:“冲啊——”   西北大军便冲了过来,将追杀赵芯儿的官兵包围。   很快,西北大军便将陆卓的走狗尽数击杀,也将军饷拿到了手中。   四周传来西北大军的欢呼声。   赵芯儿仰着头,泪眼模糊的看着他,委屈的嘴都扁了起来。   她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声音哽咽的厉害,“你怎么才来呀。”   西北的天气真的好冷,她一哭,就觉得脸冷得厉害,好像眼泪都快冻成冰了。   她又累又冷,她便是上辈子临死前,都没吃过这样的苦。   袁子琰眼中带着浓浓的心疼,帮她擦干净眼泪后,才缓缓的将人揽在怀中。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头顶,低声道:“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用,让你受苦了。”   赵芯儿在他的怀中哭得厉害,伸手锤了锤他的胸口,哽咽着,断断续续的说:“你、你以后绝对不能做对不起我的事。”两辈子加起来,她第一次为了个男子做到这般。   甚至,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同锦衣卫一起死在此处,也要留住这些军饷。   她都对他这么好了,他若是还敢负她,就是大混蛋,不是东西,就应该天打雷劈。   袁子琰低声保证道:“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我都会好好待你,绝不会负你。”   也是先前见了包子后,袁子琰才知道,这个几乎一碰就碎的娇弱小姑娘,都瞒着他做了什么惊天大事。   他心中酸胀的厉害,细细密密的疼,但更多的,则是后怕,他若是再晚来一会儿……   袁子琰深吸了一口气,将浓浓的心慌压下,此时,只有紧紧搂着她,才能叫他的心安定几分。   再说赵芯儿,一路长途跋涉,身体早就已经到了极限,此时松懈下来后,便觉得身体酸疼的厉害,脑袋也一阵阵的犯晕,她用力咬了咬舌尖,这才有了几分精神,她拽着袁子琰的衣服,着急道:“夫君,锦衣卫统领张坚率领众将士帮我拦住了官兵。你快些派人去救他,定要保住锦衣卫众人……”   说完话,赵芯儿撑不住,晕了过去。   袁子琰面色一变,连忙将她打横抱起,大吼道:“李威,快去喊军医!林大强,领军前去前方,救下锦衣卫众人!”   李威林大强领命离去。   ……   赵芯儿并没有什么大碍,而是这些时日太过劳累,日夜兼程的赶路,又整日里吃干粮,身子有些虚弱,所以才会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之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晚间。   她眨了眨眸子,悠悠转醒。   刚开始,眼里边儿带了几分茫然,眨了眨眸子,才发现这是在屋子里面。   手上有些沉,她微微动了动手,旁边便传来袁子琰的声音:“你醒了,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赵芯儿扭过头,这才发现袁子琰坐在床边,手正紧紧攥着她的。   意识渐渐回笼,赵芯儿摇了摇头,有些急切的问:“锦衣卫众人与张坚如何了?”   是了,她将军饷送到了夫君手中,如今已经到了西北了。   袁子琰忙道:“你别急,张坚无事,只是受了些伤,如今正在休养。”   赵芯儿稍稍松了一口气,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哪儿?”   袁子琰道:“百临城郡守府内。你昏睡了这般久,可饿了?”   说着话,他倒了杯温热的茶水,递给赵芯儿。   赵芯儿真的有些渴了,端过了茶水后,便咕咚咕咚都喝干净了。   接着,肚子传来“咕噜”的一声。   她捂着肚子,仰头去看袁子琰。   袁子琰低笑一声,打开门吩咐外面的包子:“去厨房要些简单的膳食来。”   赵芯儿在屋内道:“我想吃肉。”   一路上风餐露宿的,吃的都是硬邦邦的干粮,她如今只想吃肉。   袁子琰只能又道:“再切点酱羊肉。”   西北这处,因为天气寒冷,粮食稀缺,大部分百姓都是以牧羊为生。   所以这地儿,粮食比羊肉更加珍贵。   没多久,包子便将饭菜送来了。   赵芯儿身体有些酸软,懒洋洋的倚在床榻上,袁子琰端着粥走过去,想要喂她。   赵芯儿闻见了香味,便自个儿下了床,“不用,我自己吃。”   袁子琰点了点头,将粥放在桌子上。   赵芯儿早便饿了,端来的饭菜用了大半,才将饭菜撤了下去。   她摸着肚子,一脸满足。   袁子琰看着她,半晌都没有说话。   赵芯儿见他眼神怪怪的,便轻轻踢了他一下,问:“夫君,你怎么了?”   袁子琰收回目光,低声道:“一路从京城过来,是不是很苦?”   赵芯儿摇了摇头,道:“不苦的。”   袁子琰目光又落在她的身上,静静的看着她,不说话。   赵芯儿抿了抿唇,半晌后才小声的道:“挺苦的。”她顿了顿,又小声补上了一句,“我长这般大,都没这般累过。”   若不是想着他还在西北,她许早便撑不住了。   袁子琰叹了口气,将她的小手捉在掌心,然后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脸颊。   “啪”的一声,在静谧的屋里头,听着格外的响亮。   再一看,袁子琰的脸都微微开始泛起了红。   赵芯儿瞬间就惊得瞪圆了眸子。   “夫君,你干什么呀!”   她缩了下手,但是袁子琰握的紧,没有拽出来。   袁子琰沉声道:“我该打。”   他摩挲着赵芯儿的手,心中苦涩。   先前,小姑娘的手柔弱无骨,可如今,握缰绳多了,手心也有了些茧子。   从包子口中,袁子琰也得知了,这段时日,她到底是如何过来的。   为了躲避追兵,走小路远道,快马加鞭,连休息都少,只为了早日将军饷送来。   “为什么会来?”   袁子琰轻声问她。   赵芯儿仰着头,她眉眼弯弯的,那笑,几乎印入了他的心底。   “因为夫君在这里呀。”   她撇撇嘴,“陆卓跟赵立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不想将军饷送到西北,一肚子坏水呢。”   袁子琰再也忍不住,将她重重的揽入怀中。   他声音低哑道:“你做的很好。”   一方面,袁子琰心疼她这般累这般苦,心中自责至极。   但是另一方面,也因为她的所作所为而骄傲。   如果不是她,率领锦衣卫提前将军饷送到,恐怕西北的几十万大军,都要丧命于此。   因为她来了,西北大军免于一劫。   赵芯儿窝在他的怀中,弯着唇笑,她语气中带了几分小显摆:“夫君,我学会骑马了,不用你在旁边守着,我也能自个儿骑马上路了。”   袁子琰低低的“嗯”了一声,声音微微有些哑:“你很厉害。”   -   几十万大军驻扎在百临城外,匈奴人随时都有可能进攻,袁子琰这个主帅,自然不能总待在城内。   如今赵芯儿醒了,袁子琰便准备去军营之中了。   袁子琰打算叫赵芯儿住在百临城郡守府内,这里的条件,比城外大营条件要好的多。   但是赵芯儿不乐意,干脆便领着包子跟着袁子琰去了城外大营。   张坚与锦衣卫将士们,都是在大营中养的伤,人太多,容易引人注目。   赵芯儿一行人,是劫了军饷过来的,这可是掉脑袋的罪,能瞒着就得瞒着。   但陆卓派来的官兵在西北大营附近被全部剿灭,陆卓定会大怒,所以袁子琰修书一封给了武安侯,叫他时刻准备着离开,他为武安侯府与摄政王府寻好了退路,陆卓一有异动,他们便出城。   赵芯儿与包子去了城外大营后,直接便住在了帅帐中。   如今,西北大营中,除了原先驻守西北的将士外,还有大半是随着袁子琰从京城来的。   他们对赵芯儿与包子可不陌生。   上次,这两位就去了军营中,尤其是包子,还将林大强给揍了一顿。   军营的将士们都很崇拜她,只要闲了,就会来找她说话,找她讨教武艺。   但是对赵芯儿这个长得漂亮的小公子,还是有几分存疑的。   林大强跟李威是知道赵芯儿真实身份,但是其他人不知道啊。   他们先前只觉得,这位小公子生的太漂亮了些,娇气的很,一看就是个不能打的,还住在帅帐里头,简直叫人火大。   可是这次,这位小公子却叫他们惊讶极了。   其一,是小公子瞧着不显,且看起来娇气极了,竟也能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千里迢迢,送来了军饷。   西北大军在这边天寒地冻的,饿了这么久又冻了这么久,还有昨日将军吩咐的话,以及追杀小公子与包子的那伙官兵,早已经明白了,圣上是不想将军饷送过来。   愤怒的同时,他们对那位漂亮的赵小公子,也开始改观。   其二,便是……   昨日,摄政王紧紧抱着那赵小公子,还亲人家头顶的事儿,他们都瞧见了!   那赵小公子晕过去后,摄政王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抱着就往回走,瞧那个架势,都快急坏了!   摄政王跟赵小公子到底是何关系?   众将士抓耳挠腮的想,也没想明白。   不是说,摄政王早就娶了妻,且那位王妃长得是貌美如花,漂亮极了。   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还没给摄政王生下一男半女的。   这会儿,众将士们突然之间好似明白了什么。   众将士们吃喝不愁了,也开始八卦了起来。   瞧着昨日将军那般紧张那小公子的模样儿,定是关系非比寻常,难怪王妃没孩子!   一时之间,西北众将士的心里头都觉着复杂极了。   不知道是该同情王妃年纪轻轻的就守了活寡,还是该骂摄政王跟赵小公子不是东西。   再说袁子琰,领着赵芯儿与包子回了军营后,便发现手下的将士们,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古怪。   还一个个的,偷着跑来看后边的小姑娘。   大营中不似郡守府中,这里没有炭火,只能靠着衣物御寒。   春暖带来的衣服派上了用场,赵芯儿里面一件袄子,外面又一件袄,里三层外三层的,几乎穿成了个球,显得她人愈发的矮了。   西北大军瞧见的时候,她就这么跟个球一样走了进来。   赵芯儿看着旁边无数双眼睛直勾勾的落在自己的身上,很是不自在。   她朝着众人笑了笑。   众将士们也心情复杂的朝着她点了点头。   西北军营里,除了有见过赵芯儿的以外,还有不少是没见过她的,这会儿心里边儿好奇极了。   如今瞧见了人,只觉得这位赵小公子,长得可真矮啊……娘们唧唧的,还穿的这么厚,跟个球一样。   就这么怕冷?没有一点男子气概!   光是看见人的时候,众将士们觉得,他们应该是误会了什么,摄政王便是真的好男风,应该也不会跟这么个球发生点什么,但是一看到她的脸以后,一个个表情都僵住了。   这也生的……太漂亮了些。   外面都说摄政王妃长得美,应当也没眼前这位公子……长得美吧?   西北的天气冷,寒风呼呼的刮,军营里头的汉子便是习惯了这冷,脸也被冻得通红通红的。   可这位赵小公子,同样是被冻得,脸色却是白里头透着粉,看起来好看极了。   这般模样儿,也难怪将军会喜欢,哎。   于是,一帮脸冻得通红的汉子,直勾勾的盯着赵芯儿看,眼神瞧着,还怪古怪的,看的赵芯儿都觉得心里边儿有些发虚,想着,是不是她暴露了什么,这些人知道她不是男子了?   袁子琰站在旁边,心里很是不痛快,一群大老爷们,跑来围着他的小姑娘看,像什么话!   他脸色登时间便阴沉了下来,冷着脸喝了一声:“都围在这里做什么?本王两日不在,军中便松散成这样了!”他大声道:“李威,林大强!”   二人瞪了一眼手下的兵,苦着脸上前:“属下在。”   “都给本王滚去训练!”   “是!”   二人抱拳。   应了后,二人便赶紧领着将士们走了。   袁子琰脸色仍旧是黑着,他又吩咐包子:“包子,你也过去看看,那群小崽子最近皮痒了,不必手下留情。”   包子点点头,“是。”   最后,袁子琰领着赵芯儿二人进了帅帐。   袁子琰心里憋着火气,一进去后,便将赵芯儿抵在了桌子上,捏着她的下巴便亲了上去。袁子琰出来许久了,已经好久没碰过小姑娘了,这一亲不得了,火气逐渐变了味儿。   手也重重的落在了她的腰上。   赵芯儿小脸通红,两只手抵在他的胸口,想要推开他,但是力气小,没有推得动。   于是,便偏过了脑袋,不想叫他亲了。   袁子琰捏着她的下巴,又将她的脑袋转了过去,仿佛要将她吞之入腹一般。   赵芯儿呜咽一声,腰都跟着软了。   好半晌后,袁子琰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重重的喘着粗气。   赵芯儿眼角微红,咬着嘴唇,身子微微有些僵硬。   她的手有点疼。   混蛋。   昨天才说好以后都不欺负她的了。   ……   赵芯儿揉着酸软的手,瞪他:“你怎么跟个疯狗一样?”   这还是在军营中呢!   若是被人知道,她日后也没脸见人了。   袁子琰轻咳一声,自觉理亏,没吭声。   赵芯儿扁扁嘴:“你日后不许这般了。”   袁子琰点点头,然后看了一眼帐篷门口,道:“西北比京城要冷得多,帐篷中还暖和些,你这几日便不要出去了,嗯?”   赵芯儿还生着气,扭过头,用后脑勺对着他。   袁子琰捏了捏眉心。   -   再说包子,跟在李威和林大强旁边,看着众将士们训练。   这些兵们有的是见过包子的,有的是从别人口中听过包子的,听说她比林副将和李校尉还能打,一时之间都有些跃跃欲试。   训练了半天后,就有人对包子说:“包子哥,切磋一下?”   包子想到方才公子的吩咐,点了点头。   轮番收拾了几个兵崽子后,众人对包子愈发的崇拜了。   训练完,包子跟众将士们也差不多都熟了,坐在火堆旁吃烤肉干粮,闲聊起来。   李威则是黑着一张脸坐在旁边。   “包子哥,同你一起的那位赵小公子,也跟你似的这般能打吗?”   包子想了想,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家公子别看瞧着不显,但比我厉害多了,不过,你们若是想同我家公子打,得先赢过我的拳头。”   旁边的人不信:“此话当真?”   包子认真点头:“当真。”然后道:“别废话,若不是我家公子,这会儿你们还饿着肚子挨冻呢。”   这倒是。   军营众人跟着点头,心中惊讶,没想到这位赵小公子瞧着很是不显,竟也是个能打的,难怪能叫摄政王那般看重。   袁子琰可不知道,如今他好男风所以才没孩子这事儿,已经在军营中流传开了。   林大强跟李威听了后,脸色别提了,都跟见了鬼一样。   但也总不能告诉这些人,赵小公子就是王妃,更不敢去同摄政王去说这事儿,也便只能装聋作哑,当做不知了。   翌日,袁子琰领着赵芯儿去探望了张坚等人。   张坚受的伤有些严重,腰腹部被砍了一刀,肩膀处也中了箭,幸亏林大强领着人去的及时,不然张坚的命,真的要交代在此了。   军医给他包扎过后,如今养了两天,已经好了一些,就是还不能下榻。   赵芯儿去的时候,张坚正在卧床休息。   见到赵芯儿与袁子琰来了,便挣扎着要下来。   “属下见过王爷王妃——”   袁子琰摁住了他没受伤的一边肩膀,道:“你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张统领,你如今觉着如何了?”赵芯儿也道。   张坚道:“如今已经好多了,多谢王爷与王妃救命之恩。”   袁子琰沉声道:“此言差矣,若不是你与锦衣卫众弟兄们一路护送,军饷也不会安全送达,应当是本王感谢你才对。”   说完,袁子琰朝他一抱拳,“张统领,此次之事,有劳了。”   张坚忙道:“王爷言重了,能够为西北大军尽一份力,是属下的荣幸。”   拜别了张坚后,袁子琰去练兵,赵芯儿便回了主账。   夜里,袁子琰才回来。   赵芯儿询问起来,“夫君,如今与匈奴大军的战事如何了?”   袁子琰道:“如今有了军饷,匈奴大军不足为惧。”   赵芯儿:“这样说来,我们是打得过的?”   袁子琰点头:“自然,匈奴人虽凶猛,但对上我的兵,也没有半分胜算。”   赵芯儿思索了片刻,又问:“那,先前西北大军缺少军饷一事,匈奴人可知晓?”   袁子琰摇了摇头:“当时士气低迷,若是匈奴来犯,我军定当不敌,所以我当时叫军中严防死守,军饷一事,并未传出去。”   赵芯儿狡黠一笑:“那不如,叫他们知道。”   袁子琰疑惑的看向她。   赵芯儿继续道:“你想呀,匈奴人若是知道我们没有军饷,饿了肚子,定会来攻打,还会轻敌,他们想不到,我们的军饷已经到了,便会落入圈套……”   袁子琰听到这儿之时,便明白了,他眸子一亮。   “不错,此计甚妙,我这便传令下去。”   随后,他又疑惑的道:“你何时也懂了这些?”   赵芯儿眉眼弯弯的将先前明太妃给她的兵法拿了出来,献宝似的递给了袁子琰:“喏,这是先前太妃娘娘给我的。” 第八十二章 兵法 她好心瞒着他,他却……   袁子琰翻看了会后, 迟疑的看向赵芯儿:“这些兵法,同岳父的打法有些相似。”   他此时说的岳父,是前朝那位将军。   袁子琰参军之时, 那位将军早已去了许多年,但是参军后, 对前朝将军仍旧略有耳闻。   岳父空有才华,却摊上了个昏君。   想到这儿,袁子琰揉了揉额角,想来, 陆卓比前朝那昏君, 也强不到哪里去。   赵芯儿听了他的话后,微微一愣。   袁子琰翻看了一会儿, 又问,“你说,这是太妃娘娘给你的?”   赵芯儿点了点头,“娘娘说是偶然间得到的,留着无用,便给了我……”   这也有些太巧合了。   赵芯儿看着袁子琰手中的兵法,心中忍不住升起疑惑。   -   没多久, 袁子琰便叫将士们将西北大军缺少军饷的事儿,传了出去。   想必, 很快匈奴大军便会进犯, 所以这两日,袁子琰已经开始准备埋伏了。   他有些不放心赵芯儿, 又差了几个人,叫他们同包子一起,贴身保护她。   还有一件事儿, 便是袁子琰觉得,最近军营里头的人,都有点怪怪的。   林大强李威平时在他面前,一个个眼神都有点躲闪,看起来很心虚的模样儿,但是袁子琰一问起,却什么都不说,跑的比狗还快。   而其他的人,也总是躲着他,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尤其是今日。   袁子琰回了帅帐后,便瞧见赵芯儿包子,还有他给赵芯儿安排的两个小兵,正在帅帐门口说着什么,四个人脑袋凑得很近,嘀嘀咕咕的,看的袁子琰脸色都变了。   其实,他们是在询问赵芯儿,她真的比包子更加能打吗?   还问赵芯儿,若是有朝一日,他们打败了包子哥,能不能跟她切磋一二。   赵芯儿轻咳一声,脸色微微泛红,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袁子琰没注意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几个人挨得挺近的,脑袋凑在了一处说着悄悄话。   小姑娘脸还微微泛起了红,脸色登时间就沉了下来。   他突然想起,军营中都是些大老爷们,平时聚在一块儿闲聊之时,很喜欢聊一些花楼里头的姑娘,跟一些话本子之类不堪入耳的话。   上次他在青.楼中被小姑娘抓包,后来便去问了李威是怎么回事。   就是包子从军营中回去,听他们说喜欢听曲儿,才撺掇小姑娘去的。   袁子琰脸色顿时间黑的给锅底差不多,大步走上前,冷冷的说了一句:“在做什么?”   赵芯儿抬起头来,朝着他笑了一下,“你回来啦。”   袁子琰黑着一张脸,没搭话,而是目光冷冷的,落在了那两个小兵的身上。   他声音沉的厉害,“你们两个,跟本王进来。”   那两个小兵惊恐的抬起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袁子琰还看到他们的身子抖了抖。   袁子琰没有理会,说完话,他便大步进了帅帐。   两个小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个人皆是满脸的惊恐,吓得脸愈发的白了,踌躇着脚步,不敢往里走。   他们虽说敬佩摄政王,但、但是……他们以后还是想娶妻的啊!   接着,袁子琰不快的声音从里头传来,“磨蹭什么?要本王亲自去请你们不成!”   俩人眼瞅着,都快哭出来了。   赵芯儿早先,就从包子嘴里,听说了外头的传言,所以也知道这两个小兵是因何害怕。   她紧紧抿着唇,才没叫自己笑出声。   咳嗽了一声,她安慰两个人:“不必怕,王爷治军严明,定不会胡乱罚人的。”   赵芯儿平易近人,这几天,早就跟两个小兵也混熟了。   且她瞧着面善,不易发怒,两个小兵鼓起胆子,白着脸跟赵芯儿道:“赵公子,您能不能,同我们一起进去?”   赵芯儿笑了笑,“走吧。”   说着,便率先走了进去。   结果,她这个举动,就叫屋里头的袁子琰更加吃味儿了。   刚刚跟人聊得脸蛋儿通红也便罢了,如今,还同人一起进来了,当着他这个夫君的面,就开始护着别的男子了。   袁子琰气结,方才他没注意到这两个小兵的模样儿,这会儿才发现这两个小兵长得白白净净,还挺清秀的。   他冷笑一声,先瞥了赵芯儿一眼,才看向两个小兵。   小姑娘在旁边睁着大眼睛,疑惑的看着她。   当着她的面,袁子琰自然是不好说什么,只好捏了捏眉心,摆了摆手道:“你们出去吧。”   明日,便叫李威再换两个人过来,最好长得黑一些,丑一些的。   还有,这二人当值期间,同人闲聊,无视军纪,当罚。   袁子琰说完这番话后,两个小兵感激的看了赵芯儿一眼,随即,如负重释一般往外走。   那架势,就仿佛是落荒而逃一般,出门口的时候,一个还撞到了另一个,要不是平时训练有素,非要摔倒在帅帐内不行。   再看袁子琰的脸色,别提多黑了。   “不像话!”他一拍桌案,冷声道。   吓得两个小兵僵在原地。   赵芯儿温声道:“你们先出去吧。”   那两个小兵这才慌忙出去。   袁子琰紧紧拧着眉,面无表情的看着赵芯儿。   赵芯儿心中好笑,没忍住弯了弯眉眼。   袁子琰黑着脸看她:“笑什么。”   赵芯儿眨了眨眸子,叹气道:“你吓到他们了。”   想起方才那两个小兵惊恐的样子,赵芯儿便忍不住想笑。   她有些替夫君觉得冤枉,那两个小兄弟着实是多想了,可如今,她只能以男装示人,便只能叫夫君蒙受这不白之冤了。   袁子琰冷笑一声,吓到?   我不光吓到了他们,我还想揍他们。   赵芯儿看他黑着脸,其实有些不明所以。他应当是不知道那两个小兵想法的,也不知是在生气什么。   不过,她还是走上前,坐在了他的身边,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软声问:“夫君,你怎么啦?”   袁子琰瞥了她一眼,问:“方才你们在外头,都聊了些什么?”   一提起这个,赵芯儿便微微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   袁子琰看着她这副羞涩的模样儿,脸色顿时间更黑了。   他眉头紧锁,正要开口,便听小姑娘有些扭捏的道:“包子在外头吹我能打呢,那两个小兵方才问我,待他们打赢了包子,能不能同我较量一二。”   袁子琰微微发愣,原来竟是说的这个。   那方才那二人,如何吓成了那般?   一扭头,便见小姑娘方才脸上的羞涩褪.去,唇角弯着,笑的跟只偷了腥的猫儿一般。   目光还时不时落在他的脸上,一边看一边偷笑,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袁子琰心头疑惑:“怎么了?”   赵芯儿抿直了嘴唇,将笑容掩下,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罢了罢了,这事儿,还是不要叫夫君知道了,不然定要被气坏了。   袁子琰看着她这副心虚的模样儿,愈发觉得有鬼,眉头一皱,将人揽在了怀中,捏着她的下巴,眯着眼睛看她,“不说?”   前几日的事儿,赵芯儿还记忆尤深呢,想到便有些恼,干脆拍了拍他的手,绷着小脸警告道:“你别动歪心思!”   袁子琰心里也很不痛快,黑着脸问:“你做什么护着那两个小子?”   赵芯儿微微吸了吸鼻子,学着他的模样儿,道:“我闻到了好浓的醋味儿。”   袁子琰气的捏了捏她的腰。   “嗯?”   她连忙求饶:“夫君,你放开我吧。我都是为了你呀。”要不是他把人吓成了那般模样儿,她何至于如此。   袁子琰瞅着她,不吭声。   赵芯儿撅了噘嘴。   袁子琰直接便覆了上去,唇跟手都在欺负小姑娘。   赵芯儿被他欺负的泪眼摩挲的,气的咬他的肩膀。   他身上的肉硬的很,赵芯儿觉得咬不动,便气的踢了他一脚,松开了嘴。   袁子琰也不觉得疼,咬着她的唇,哑着嗓子问:“说不说?”   赵芯儿气呼呼的,她好心瞒着他,他却欺负人!   “嗯?”他微微用力。   于是,便一捶他的胸口,眼尾红红的道:“说!”   然后,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外面的传言,他不是想听吗,那就叫他知道好了。   袁子琰听了赵芯儿的话后,得,脸色比刚刚还臭了。   一世英名的大将军,大抵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如今在他手底下的兵心目中,形象成了这般。   看着旁边赵芯儿笑的酒窝都露出来的模样儿,他微微咬了咬牙,捏了捏她的小脸,“你还笑,我这般,是被谁害的?”   赵芯儿被他捏着脸,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又不是我愿意的,谁叫,谁叫你那天亲我的。”   这些天,别人看她的眼神还怪怪的呢。   袁子琰见她小脸被捏的有些发红,遂松开。   但还是有些气不过,于是拽了拽她的小耳朵,“小没良心的,是我自作自受行了吧。”   拽了一下她的耳朵后,袁子琰又发现她的耳朵有些冰凉,大抵是冻的,干脆伸出两只大掌,放在了她的耳朵上,揉搓了两下,给她暖一暖。   赵芯儿以为他是在收拾自己,有些不开心,拽下他的大手,凶他:“你干什么呀!耳朵都被你揉疼了。”   袁子琰咬了下后槽牙。   没良心的小丫头。   后来,袁子琰松开手,黑着一张脸走了。   赵芯儿鼓着脸坐在帐篷中,叹气。   没多久,帐篷前的小兵又换了两个。   这次来的是两个年级稍大,身材高壮,胡子拉碴的大汉,站在帐篷前,就跟两座门神差不多,他们二人被换来,袁子琰还特地把二人唤了进去,嘱咐了一番。   大抵是警告他们,在赵公子面前不要说那些糙话,又叮嘱好好保护赵公子。   但是西北大军那些没听到谈话的小兵们,都觉得害怕极了。   王爷如今不喜欢长得白净漂亮的了,甚至还换了口味!   ——   自从袁子琰放出去没有军饷的消息后,匈奴那边便一直在派人盯梢。   见连着几日,也没有人运送军饷过来,甚至西北大军一个个的,瞧着有气无力的模样儿,便猜到这是真的了。   于是观察了两日后,匈奴大军在夜间进攻了。   有探子来报,匈奴大军已经在二里开外,袁子琰听后,翻身下榻,便准备离开。   赵芯儿也被吵醒了,她有些紧张的攥着袁子琰的手,“夫君,你要小心。”   袁子琰点了点头,“你在帐篷中不要出去,我很快便能回来。”   出去后,他又嘱咐了包子与保护赵芯儿一众人,这才离去。   没多久,外头便传来喊打喊杀的声音。   此时,包子同赵芯儿在帐篷中。   赵芯儿紧张的坐着,脸色都微微有些发白,时不时看向帐篷门口,瞧起来担忧极了。   虽说来了两次军营,但是真正遇到行军打仗,赵芯儿还是头一次。   听说匈奴大军凶猛非常,在夫君来之前,便有好几位将军命丧匈奴人之手,也不知夫君会不会有危险。   包子坐在旁边,也看出来了她的担心,遂安抚道:“夫人不必担心,公子武功盖世,在行军打仗上,很有天赋,那匈奴人伤不了他。先前,西北大军之所以受制,是因为缺少军饷,如今军饷充足,那些西北大军又犯了轻敌之病,此次公子定能将匈奴大军一举击退。”   赵芯儿点了点头。   外边的声音一直持续了约莫一个时辰,接着,外头逐渐安静下来,没多久,又传来了欢呼声。   赵芯儿差包子出去问了问。   没多久,包子便一脸喜色的回来了,“夫人,匈奴大军被尽数击退,将军乘胜追击,将其赶出了城外很远处。”   她着急道:“将军可有受伤?”   包子道:“应该是没有的。”   赵芯儿稍稍松了一口气,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松了下来。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袁子琰提着剑回来,他身上还有大片血迹,赵芯儿见着之时,心便跟着紧了紧,后来发现他没受伤,血是别人身上的,这才松下心来。   袁子琰换了身衣服,将小姑娘揽过来,重重的亲了一口。   弄得赵芯儿面红耳赤的。   接下来的几日,袁子琰又忙碌了起来。   上次一战后,匈奴大军大伤元气,直接退到了另一个城池下。   那座城是先前被匈奴人攻下,还未夺回来的。   袁子琰干脆领着西北大军乘胜追击,将那座城给抢了回来。   一个月后,匈奴人死伤无数,不敌西北大军,只能退回匈奴。   西北大军大胜,在西北边界安营扎寨。   赵芯儿仍旧是一身男装,住在帅帐中。   西北大军击败了匈奴大军后,捷报传到了朝廷没多久,便传来了陆卓的圣旨,叫袁子琰不日领军进京。   且,没多长时间,京城那边的圣旨便已经催了三次了。   这日,赵芯儿在帅帐中,蹙着眉道:“夫君,侯府那边可有传来消息?我们可要回京城?”   就在方才,袁子琰又收到了京城来的圣旨。   陆卓这般着急叫夫君回去,定是有鬼。   先前,陆卓便迟迟不肯派发军饷,可如今,军饷安全到达了西北大军手中,甚至还打了胜仗,将匈奴人尽数击退。陆卓这会儿,定然已经气坏了,一计不成,肯定还留有后手。   这个时候,催促夫君回京,也不知是挖了什么坑呢。   袁子琰道:“不急。”   回答的是赵芯儿问他是否要回京城。   “传来了消息,陆卓似有发现,但是并未找武安侯府跟摄政王府的麻烦。”   袁子琰又道。   赵芯儿点了点头,“那我们便缓一缓,再回京城。”   军饷被劫,甚至还落到了西北大军的手中,陆卓不傻,自然已经猜到是谁干的。   迟迟没有发作,应当是等着他们回了京城后,再一举定罪。   就算是打了胜仗,这京城如今也是龙潭虎穴。   “嗯。”袁子琰点头,他又道:“不急着回京城,正巧趁着这段时间,我们去一趟南阳,祭拜一下岳父。”他曾答应过,等忙完了,便带着她去祭拜岳父。   赵芯儿闻言,眸子亮了亮,“好。”   南阳离着西北不近,但是比起京城,就要近多了,而且是两条路线。   他们可以先去南阳,等祭拜完了岳父后,再回西北大营。   离开这天,袁子琰喊来了李威和林大强。   叫他们驻守在此地不要离去,管束好西北大军,至于京城来的催他们回去的圣旨,不必理会,推脱西北还未稳定,匈奴大军许会再来,西北大军还需驻守在此便可。   等他回来后,再商议回京城之事。   李威林大强领命。   不过,南阳到底是没去成功。   就在赵芯儿与袁子琰正要出发之时,京城突然又传来了圣旨,这次是急召,让袁子琰赶紧领着大军回京城,南边的有封地的那位宣王反了!宣王名唤陆阳,其父辈与先皇是兄弟,比陆卓大上几岁,按照辈分来算,是陆卓的堂兄。   且,因着陆卓当政后,昏庸无度,百姓苦不堪言,对他早有不满。   如今宣王造反,很快便获得了一大批的追随者。   短短几日,宣王手底下已经有了十几万大军,正领着手下大军朝着京城方向进攻,如今,已经打下了整个南部的省县,过不了多久,便要攻到京城去了。   陆卓手下的兵,本应当能与宣王一战的。   可先前为了追杀赵芯儿等人,他调遣了不少,而被劫后逃回去的兵,也被他尽数斩杀,寒了不少将士的心。如今,真正为他拼命的将士,已经所剩无几了。   如若宣王真的打上了京城,陆卓根本就没有一战之力,其他地方的将士,也不一定能调遣的动。   如今,就只能将希望放在袁子琰身上了。   若是袁子琰比宣王先到京城,陆卓这个皇帝,也便能保住了,如果不能,皇城便要易主了。   赵芯儿听说了京城那边的消息后,忍不住便抿着嘴唇笑了,没想到啊,陆卓也有今日。   林大强也一拍大.腿,直呼痛快:“格老子的,狗皇帝他不是牛气吗!还想让西北几十万大军活活饿死在这儿,干了这种缺德事儿后,倒是想起我们来了,他怎么不干脆当老子们都死了!”   李威憋闷了这么久,也终于出了一口气恶气,道:“王爷,陆卓此人,惯会过河拆桥,便是西北大军快马加鞭赶回京城,救下了他,恐日后也还会被清算。”   袁子琰点了点头:“不错。”   林大强犹豫的看向袁子琰:“那我们回不回京城?”   管还是不管?   袁子琰道:“自然是要回的。”   若是明知道宣王反了,还留在西北不肯回去,日后肯定要落人口舌。   别人还未说话,林大强先不干了,粗着嗓子急吼吼的道:“王爷,陆卓这孙子这么对咱们,还要救他?”   李威也皱眉,“王爷,慎重,陆卓是一条会咬人的狗,救了就会过河拆桥。”   赵芯儿看着袁子琰,忽的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道:“你们急什么,京城自然要回,不然日后别说是王爷,便是你们,也得被戳脊梁骨,这辈子便别想抬起头来了,你们两条光棍,也别想有姑娘会嫁你们了。”   林大强就是个粗人,想不到那么多,可差点被陆卓害死了,还要眼巴巴的去救他,他一想就觉得不痛快,憋闷的要死。   他梗着脖子,硬气道:“我宁愿被人戳脊梁骨,一辈子不娶媳妇儿,也不救他!”   李威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包子,不吭声了。   心说,你不娶媳妇儿行,我可不行,我还等着回了京城,去求王妃将包子指给我呢。   “王妃定是有妙计。”他拱手拍马屁道。   赵芯儿眨了眨眸子,笑道:“妙计说不上,你家王爷应当也同我想的一样。”她抿了抿唇,没再卖关子,“既然陆卓放出赵立诚拖延时间,我们何不效仿他?京城,必然是要去的,可能不能在那儿之前到京城,便不是他能说了算的了。”   说完后,林大强一拍腿,高兴道:“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王爷王妃有远见。”   李威也道:“王爷王妃圣明。”   于是,收到圣旨后,袁子琰安排好西北事宜,又留了林大强与部分大军留在西北驻守边界,以免匈奴人再次来犯。   剩下的人,便同他一起往京城走了。   一路长途跋涉,袁子琰做的倒是没赵立诚那么明显,但走的也不快就是了。   天一黑,便安营寨扎,等天色大亮,吃了早饭,才继续赶路。   等到了晌午,便再次停下,叫随行的厨子做饭,吃饱喝足后,才慢悠悠的继续赶路。   宣王远比他们要快的多,一路进攻上北,眼瞅着,便已经快要到了皇城外头。   陆卓与众大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催促了袁子琰许多次,同时,袁子琰也收到了宣王抛来的橄榄枝。 第八十三章 失守 原来,她还不知情。……   不仅陆卓关注袁子琰一行人, 宣王也盯着这边呢。若袁子琰提前到了,宣王别说造反了,有袁子琰领着几十万大军镇守皇城, 人都得没命。   不过,宣王也知道陆卓做的混账事儿, 更明白袁子琰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忠心于他。   宣王此次造反,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陆卓混账成这样, 连老天都在帮他。   他给袁子琰开出的条件十分不错。宣王继位后, 袁子琰仍旧是摄政王,他手中的兵权, 宣王不会动。宣王对他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回来救陆卓,等他登上大位,一切稳定后,再回京助他。   这个买卖怎么看,怎么都是挺划算的。   赵芯儿看完了宣王的信后,折了起来, 又抬头问袁子琰:“夫君,你如何想的呀?”   就目前来看, 宣王比陆卓要强的多。   袁子琰捉住她的小手, “静观其变。”   陆卓不可信,宣王亦不可信。   古往今来, 没有哪个皇帝,喜欢手握兵权,功高盖主的臣子。   更何况, 他还是摄政王。   他这个位子,注定会被猜忌。如今宣王说的好,可日后,又真能忍得了他这个手握重兵的摄政王?   不难想象,宣王一旦继位,变成第二个陆卓,也是迟早的事儿。   袁子琰并未给宣王回信,仍旧按照原来的速度,不紧不慢的往皇城赶。   宣王并不打算要袁子琰的承诺,只要他的一个态度。   见袁子琰速度仍旧很慢,没有快马加鞭赶回京城的意思,宣王终于放下了心,干脆领着大军攻入皇城。   一路上,赵芯儿其实是有些担心的,摄政王府,武安侯府以及祝府等人,如今全都在京城中呢,一旦宣王攻入皇城,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袁子琰得知了她的担忧后,安抚了她一番。   “不必担忧,如今宣王打的是贤君路子。那些追随他的人,大概也是觉得,他成了皇帝后,会对爱民如子,对百姓好,所以才会选择追随他。   既然这样,那他攻入京城后,也不会肆意杀人,对待京城望族与朝中大臣,大概是安抚居多。   赵芯儿听他这样讲,倒是微微放下心来。   不过说起来,袁子琰等人倒是高估了宣王的速度,朝廷的兵马也不是吃素的,虽说不及宣王率领的兵马,但也着实给他们增加了不少的阻力,哪怕袁子琰等人已经尽量放慢了脚步,他们快到京城之时,宣王的大军还没进攻进来。   干脆,袁子琰率领大军速度又降下几分。   陆卓听闻他已经快到京城,却迟迟不来救驾,心中恨极。   干脆,一封圣旨,想要将武安侯府中众人请入宫中,以此来威胁袁子琰,叫他尽快进京。谁知,武安侯府像是早知道一般,府中早就人去楼空。   陆卓得知消息后,暴跳如雷,第二日,将明太妃软禁了起来。   并传了消息给袁子琰等人。   看来,陆卓已经后知后觉的发现,先皇留下的那些锦衣卫,如今已经不在明太妃身边。   袁子琰得到消息后,脸色就是微微一变。   明太妃高义,若不是她当初叫锦衣卫护送赵芯儿劫了军饷,如今西北大军早已丧病于匈奴人之手。   陆卓拿明太妃威胁,袁子琰定然不能坐视不理。   赵芯儿听说了这个消息后,也着了急,她急匆匆的去找了袁子琰。   “夫君,太妃娘娘在陆卓手中,这下如何是好?”   若不是因为她,太妃娘娘也不会将锦衣卫拱手相让。   锦衣卫若是留在宫中,娘娘又怎么会被陆卓辖制。   袁子琰沉声道:“你别急,我定当拼尽全力救太妃娘娘。”随即,朝着身后大声道:“传本王命令,整顿军队即刻出发,进京!”   “是——”   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   如此,袁子琰等人到底是在宣王大军到皇城前,进了京城。   几十万大军驻守在皇城外,便是宣王再骁勇善战,也不敢跟袁子琰硬碰硬。   宣王得知此事后,便写信给了袁子琰,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想要将袁子琰挖过来。   袁子琰没有给他回信,只烧了了事。   宣王被激怒,写了封信来大骂袁子琰没有脑子,言而无信,叫他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若是再逼他,便将他先前与自己合作之事,宣扬出去。   赵芯儿看到这封信后,有些生气。   “原以为宣王是个好的,没想到也这般阴险。”夫君什么时候与他合作了?   分明是宣王一个劲儿的送信来,夫君连回应都没回应过。   简直血口喷人!   可是如今,这事儿已经不讲究什么证据了,陆卓现在哪怕是用着袁子琰,心中也在提防着他,若是宣王将此事传播出去,陆卓头一个就得信。   袁子琰倒是没恼,想来是早就知道宣王为人的,他牵住小姑娘的手,温声安抚:“你同他置气做什么?消消气,不值当,这些挖空了心思想当皇帝的,又有哪个是真的简单的?爱民如子,不过是拿出来为了叫人跟随他的幌子罢了。”   赵芯儿重重的咬了下牙,“可是夫君,他要诬陷与你怎么办?”   袁子琰揉了揉她的头,轻声道:“不必理会,我如今已经率领大军回了京城,陆卓纵使疑心我又如何?他不敢做什么的。”   若是此事过后,陆卓仍旧欺人太甚,他不介意将他拉下皇位。   只不过,到时候名不正言不顺,恐会连累小姑娘同他一起被世人谩骂罢了。   赵芯儿嗯了一声,轻声说:“夫君,我想去看看太妃娘娘。”   他们到了京城后,并未进城,而是在城门外驻守。   赵芯儿自然也同大军在皇城外头,她已经许久未见过娘娘了,她担心娘娘的安危,还想问问她,那本兵法……到底从何而来。   袁子琰大抵是看出来了她的忧心,温声道:“陆卓还想威胁我,娘娘暂时不会有事,你放心。等此事了了,我带你一同去看望娘娘。”   赵芯儿点了点头:“好。”   袁子琰猜的不错,陆卓是想利用明太妃,叫袁子琰将宣王等人击退。   这么好的一个人质在手中,陆卓自然不敢对她做什么。   不然,明太妃若是没了命,武安侯府与摄政王府也没了人,他再也找不到其他人来控制袁子琰。   袁子琰领军驻守在皇城外,宣王不敢进攻,于是在五十里外安营扎帐。   一时之间,有些僵持不下。   后来,陆卓下令,叫袁子琰率领大军,前去围剿反贼宣王。   大抵是为了看着袁子琰,陆卓还派了个心腹过来,同袁子琰一起围剿宣王。   袁子琰领命追击。   宣王手下的兵马不敌,落荒而逃。宣王被袁子琰打的连连败仗,气急败坏,开始造谣生事,说袁子琰言而无信,先前明明投入了宣王糜下,如今又帮着陆卓打他。   如此阴险小人,不配为我朝摄政王。   宣王此话一出,便顿时传扬开来,朝中大臣以及京中百姓,都在议论此事。   陆卓听说此事后,在朝中大发雷霆,回了御书房中,露出一个冷笑。   如今,有了把柄,等宣王死后,他再与他清算。   袁子琰充耳不闻,率领众将士乘胜追击,直接将宣王捉拿归案。   宣王被绑起来之时,脸色阴沉至极,他冷冷的盯着袁子琰,冷笑一声骂道:“蠢货,我败了,你日后也讨不到好处。”   在他看来,袁子琰简直愚蠢至极,陆卓明显对他已经起了杀心,他竟还听命于他。   袁子琰面容淡淡:“那就不牢宣王陛下操心了。”   宣王正要破口大骂,旁边的张义成一剑斩下了他的头颅,鲜血喷涌而出,宣王的脑袋在地上咕噜几下,身子便软软的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   张义成,是陆卓的心腹,说是派来帮他的,实则是监视他的。   袁子琰见宣王惨死,微微蹙起眉。   他本无意杀宣王,将其押回京城,陆卓明显上应当不会要他的命,只会将他终身软禁起来。   没想到,却被身旁之人一剑砍了头。   张义成朝着袁子琰笑了笑,笑容里透出了几分阴狠。   “摄政王可是觉得不妥?”   袁子琰并未回答,只道:“既宣王已死,便回京复命吧。   谁料,二人刚到京城之中,皇城中便传来了消息。   圣上驾崩了——   袁子琰听说这消息后,有些诧异。   第一反应,是不信。   陆卓死了,怎么死的?   如今,宣王已除,陆卓已经完全受不到威胁,又怎么会死。   难道是有阴谋?   很快,探子来报,袁子琰这才相信陆卓是真的死了。   且死法,有那么一些不大体面。   如今,袁子琰最为担心的,便是小姑娘。   他翻身下马,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便大步朝着帅帐走去。   站在帅帐门外,他深吸了一口气,方才撩开门帘进去。   赵芯儿早就听说他打了胜仗,正往回走呢,见他一进门,便赶忙迎了上去:“夫君,你可有受伤?”   袁子琰摇了摇头,将人轻轻揽入怀中:“我无事。”   原来,她还不知情。 第八十四章 登基 娘娘便是我的娘亲!……   传闻, 陆卓想要侵犯于明太妃,被明太妃一簪子给扎穿了喉咙。   连呼救都来不及,就死透了。   宫中人去的时候, 明太妃与陆卓的尸体都已经凉透了。   陆卓衣不蔽体。   而明太妃倒是体面的多,衣服穿戴整齐, 还画了精致的妆容,此时,躺在榻上,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想来, 明太妃是在杀了陆卓后,才饮毒酒自尽的。   太后听说这个消息后, 惊怒交加。   她心中对明太妃简直恨极了,先皇在世时,独宠于她,害的皇后母子两个在后宫之中成了笑柄,如今,好不容易她熬出了头,当上了太后, 没想到,儿子也栽在了她的手上!   太后怎么也不相信这是真的, 不顾宫女的阻拦, 闯进了明珠宫,看到这一幕后, 面色惨白,尖叫一声,便捂着胸口晕了过去。   等太后再醒过来之时, 脑子就不大清醒了。大抵是受了太大的刺激,以至于变得有些疯疯癫癫的。   如今,宣王死了,当今皇帝也死了。   虽说朝廷极力隐瞒,但是陆卓这荒唐事儿,还是难免传了些出去。   且陆卓并没有留下孩子,这样一来,皇室中人便彻底的没了人。   如今皇城中乱做一团,袁子琰这个摄政王,只能站出来主持大局。   所以,袁子琰并未在军营中多待,安抚了赵芯儿一番后,又叮嘱包子等人照顾好她,至于明太妃一事,先暂且瞒着,不要透露给她。然后喊来了李程,将她接回京城摄政王府里头去。   如今天气还冷着,府中环境军营中要好的多。   陆卓的消息传来后,武安侯府与摄政王府的人便都回了府中。   李程收拾好了屋子,点好了炭,才将手里抱着汤婆子的赵芯儿迎了进去。   春暖与夏圆看到赵芯儿后,便红了眼圈,扑通一声,都跪在了地上。   二人哽咽着开口。   “王妃,您终于回来了。”   “西北路途遥远,王妃您受苦了。”   且王妃瞧着,不仅比先前黑了些,也瘦了些。   看的春暖跟夏圆泪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赵芯儿连忙将二人扶起来,“瞧你们两个,多大年纪了,还这般爱哭,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快些别哭了。”   又叫包子拿了帕子,才将二人哄好。   彼时,李程早就已经退下了,房中只剩下赵芯儿与包子三人。   她叹了口气,问:“你们可知如今皇城中如何了?”   夫君忙碌的很,只来得及交代了两句话,便走了。   赵芯儿只知道打了胜仗,隐约听说了陆卓可能出了事儿,但具体的,还尚且不知呢。   包子道:“夫人,奴婢一直同您在一处呢,您都不知,奴婢更无从得知了。”   赵芯儿又看向春暖与夏圆。   二人面上迟疑。   对于宫中的事儿,她们也听说了一些的,但是先前李总管嘱咐了,说王爷吩咐了,要瞒着夫人。   春暖迟疑了片刻才道,“夫人,奴婢先前也躲在城外……只听说圣上死了,是被行刺,当场身亡的,至于其他的,也并不知情。”   赵芯儿点了点头,有些诧异,“虽说如今宣王攻上了皇城,但皇城之中戒备森严,没想到也有刺客能突破重围,杀了陆卓。”   不过,陆卓死了,也算得上是罪有应得。   平日里不干好事儿,活该被人刺杀。   如今,陆卓一死,赵芯儿也微微松了口气,不必担心他再找夫君的麻烦了。   “可有太妃娘娘的消息?”赵芯儿又问道。   先前,太妃娘娘被陆卓软禁,如今陆卓死了,太妃娘娘应该已经被夫君解救了。   春暖夏圆对视一眼,面色皆微微变了。   “回王妃的话,奴婢并未听到太妃娘娘的消息。”   赵芯儿只好点头:“你们这两日留意着些,有王爷与太妃娘娘的消息,便来告知于我。”   “是。”   陆卓已死,京城中近日人心惶惶的。   国不可一日无君,可是陆家人都已经死绝了。   左相与李尚书等人极力推崇摄政王登基。   赵芯儿在府中闭门不出了几天,便被突如其来的圣旨,给砸晕了。   来宣旨的是太妃娘娘跟前儿的小太监钱公公,太妃娘娘去后,便去了袁子琰跟前儿。   钱公公朝着赵芯儿笑呵呵的道:“恭喜皇后娘娘,老奴来给您道喜了。”   赵芯儿有些发懵的接住钱公公递过来的圣旨,夫君竟然……登基了!   她被这个巨大的消息冲击的脑子都卡壳了一瞬,才像是想起什么来,“太妃娘娘如何了?”   “这……”钱公公眼圈刷的一下子就红了,他擦了擦眼泪,迟疑了片刻,才道:“等娘娘您进了宫,陛下会同您讲的。”   这时,赵芯儿心中突然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太妃娘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赵芯儿拉住钱公公,着急的问。   钱公公苦着一张脸:“娘娘,您就别为难老奴了。”   他不肯说,赵芯儿也没办法,最后只能□□暖给了他一个荷包,叫他离开了。   此时,外头停着宫里头派来的轿子,富丽堂皇,比起赵芯儿平时出行用的,瞧着都要奢侈的多。   这是接她进宫的轿子。   赵芯儿带上包子等人,便上了轿子。   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跟夫君说,想问问他怎么便当上皇帝了,更想问问太妃娘娘如何了。   路上,赵芯儿紧紧的攥着帕子,紧张的手心里面都冒了汗,她时不时看一眼窗外,手中的帕子都几乎扭成了一团。   本以为,进了宫中便能见着袁子琰,可谁料,袁子琰这段时日非常的忙碌。   赵芯儿进了宫后,便被安排在了凤清宫里住着,宫女太监一堆服侍着,但是却好些天没见着袁子琰的人影儿。   包子总是在宫里头,有些不大痛快。   她向来野惯了,突然被拘在宫里头,只觉得浑身都不得劲儿。   赵芯儿见她无聊,便准备带着她出去走走,去御花园逛一逛,看看花赏赏景色。   袁子琰给她拨过来的小太监叫小玄子,小玄子二十岁上下,长得十分机灵,人也很是机灵。   这两天经常在赵芯儿身边跑前跑后的,听说包子闷得慌,去御花园,还是他领着去的。   去御花园的路上,赵芯儿忍不住问小玄子:“近日来,王爷都在忙些什么?”   纵使猜到了,袁子琰会很忙,但是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忙。   她进宫了几日,连他的人影都没看到,她去了明珠宫,也没找到太妃娘娘,这几日,赵芯儿心里边儿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偏生明珠宫的人,像是听了什么命令一般,不管她怎么问,都在回避这个话题。   小玄子弯着腰笑了笑,道:“陛下过两日便要登基了,还有前朝的事情堆积在一起,所以这些日子就忙碌了些。不过陛下一直都很关心娘娘您,每日都会差人来问,还特地吩咐了御膳房,做您爱吃的饭菜。”   赵芯儿听了后,心里面不仅没有松懈,反而愈发的不痛快了。   “他如今在哪儿?”   她问。   小玄子道:“应当是在御书房中。”   赵芯儿抿了抿嘴唇:“我能去吗?”   小玄子迟疑的看向赵芯儿:“这……”   赵芯儿没了兴致,御花园先前她也来过,没什么意思,且包子也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   “罢了,回去吧。”她说完,又看向一旁的小玄子,绷着一张小脸道:“若是下次,陛下再差人来问,就给他带个消息,让他最晚明日前来见我,明日后他不来,我便动身出宫。”   说完,赵芯儿一甩袖,带着包子离开。   包子连忙跟了上来:“夫人。”   小玄子苦着一张脸,跟在后头。   ……   事实证明,赵芯儿这番话是有效果的,当天夜里,袁子琰便来了凤清宫。   没让跟前的人跟着,一个人过来的。   他如今虽说还未登基,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无论去哪儿,都一堆人跟着。   赵芯儿刚进宫,他不想吓着她。   可纵使袁子琰是一个人来的,一到门口,外头的宫女太监看到,还是扑通扑通的跪了一地。   “参见陛下!”   赵芯儿听到了外头的动静,扭过头朝着门口方向看了一眼。   她脚动了动,最后还是稳稳的坐在了床榻上。   旁边春暖轻声问:“娘娘,可要去接陛下?”   赵芯儿咬了咬嘴唇:“不必。”   然后扭过头,背对着门口方向,一声不吭的坐着。   “吱呀”一声,门被轻轻的推开。   春暖福了福身子,规矩的行礼:“参加陛下。”   包子是个虎的,不管袁子琰是普通人,将军,摄政王还是皇上,态度也没有半点变化。   她只知道公子最近惹着夫人了,所以袁子琰一进来,包子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袁子琰摸了摸鼻子,没理她,而是拿眼神询问春暖。   春暖轻轻朝着袁子琰摇了摇头,无声的道:“娘娘恼了。”   袁子琰点了点头。   随即一挥手,示意众人出去。   包子不乐意出去,怕她走了夫人会被欺负,所以直愣愣的杵在那儿不动。   最后还是春暖跟夏圆给一人拽着一只胳膊,给拽出去的。   袁子琰轻手轻脚的坐在塌边,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温声问:“怎么了?”   赵芯儿察觉他的手臂,伸手用力拍开他,咬着嘴唇不吭声。   “生气了?”   袁子琰低声道:“嗯?”   说着话,便要凑到她的眼前,去看她的脸。   下一刻,小姑娘红着眼圈,咬着嘴唇的模样儿便映入了他的眸中。   这些日子以来,他并不是不想见她,只不过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明太妃的事儿,他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跟她提起,更何况,他还查到了一些别的,若是都同她说了,小姑娘定会难过的紧,再加上这些日子里也忙,便将这事儿一拖再拖。   今日,听了小玄子的传话,才知道她是真的恼了,便硬着头皮打发了跟着的人,独自来了凤清宫。   袁子琰叹了一声,想将人揽在怀中,却被她用力推开。   她靠在墙角处,愤愤的瞪着他,不让他抱。   “别气了,都是我不好。”   袁子琰温声说了一句,不顾她的挣扎,将人揽在了怀中。   赵芯儿委屈极了,她哽咽了一下,闷闷的道:“你有什么不好的,你都是对的,如今,谁敢说你半个不字。你若是厌了我,烦了我,同我说一声,我自个儿出宫便是,不用这般冷着我。”   她知道,她有些无理取闹了。   可她进宫这么久,他都不闻不问的,还叫人瞒着她太妃娘娘的事儿,赵芯儿一想,便觉得心中难受极了。   而且,历代的皇帝,都是后宫佳丽三千人……   想到此处,赵芯儿便抿紧了嘴唇。   她原先,想嫁的,不过就是个村野乡夫,没钱也没关系,左右她有嫁妆,还有手艺,也能养活一家子,可谁知,嫁的夫君竟从一个乡野村夫变成了当今圣上。   便是她上辈子,都想不到她能嫁给这等人做妻子。   袁子琰听了她的话后,面色都跟着微微变了。   她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袁子琰皱紧了眉,他抬起她带泪的小脸,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道:“我何时说厌了你?只要我在宫中一日,这皇后的位子,便只能是你的。”   赵芯儿用手背用力蹭了蹭眼泪,“你话说的倒是好听,那你这几日,为何躲着不见我?”   袁子琰:“事情太多,我脱不开身……”   赵芯儿瞪他:“那陛下如今就不忙了?”   袁子琰被噎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先前,小姑娘只会软软的唤他夫君。   一句陛下从她口中而出,带了几分疏离,叫袁子琰很不舒服。   赵芯儿气结,一推他:“你走,回你的御书房,回你的乾清宫,我一会儿便带着包子出宫。”   袁子琰抓住她的两只小手,“你听我解释。”   赵芯儿挣脱了一下,没有挣脱开,看着他:“好,你说。”   袁子琰揉了揉额角,“是我的错,我不是不来见你,我也想早日忙完前朝之事来找你的,别气了,嗯?”   赵芯儿瞪着一双红润润的眸子,又道:“太妃娘娘如今在何处,你为什么叫宫中的人都瞒着我?”   她不傻,一两个人不知,可能是巧合,但若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就连明珠宫的人也不知道,这定是有人交代了什么。   别人不会瞒着她,且也管制不了这么多的人,唯一的可能,便是袁子琰说了什么。   问完了后,赵芯儿的目光便紧紧的盯着袁子琰。   他面上闪过几分迟疑,犹豫的看向赵芯儿。   赵芯儿咬了咬嘴唇:“你到底想瞒着我些什么?”   袁子琰长叹一声:“芯儿,你别激动,你听我说,好吗?”   “好,你说。”   赵芯儿几乎是一张嘴,眼泪便忍不住的落了下来。   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见到太妃娘娘,赵芯儿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   袁子琰轻轻将她抱在了怀中,吻了吻她的发顶,低声说:“我其实并不想同说这个,但一直瞒着你,对你来说并不公平。芯儿,你记住,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在你身边。”   赵芯儿揪着他的衣服,轻声道:“没事,你说吧,我受得住。”   袁子琰低叹一声,“娘娘走了,是跟陆卓一起去的。外头传言,陆卓被刺客杀害,其实并不是,他是被娘娘用发簪刺穿了喉咙死的。”   赵芯儿错愕的睁大了眸子。   袁子琰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又道:“旁人说,陆卓想要侵犯于娘娘,所以娘娘杀了他,随后自尽,但根据我调查,并不是这样,陆卓饮的酒中,被下了药,娘娘制造了假象,杀了他而后自杀。”   赵芯儿神情悲伤而震惊:“娘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袁子琰沉吟了片刻,才道:“我查到……娘娘可能是前朝中人,同岳父,应当有些关系。”   杀陆卓,可能是为了她,也可能是为了报仇。   赵芯儿久久没有说话,最后趴在袁子琰怀中哭了好一通。   哭累了,睡了过去,袁子琰才轻手轻脚的将她放在了榻上。   如今已经到了深夜,袁子琰吩咐春暖端进来写热水,给她擦了擦手跟脸,便吩咐春暖等人照顾好她,方才离去。   御书房中,还有许多事物要处理,袁子琰躲着她是真的,忙也是真的。   抽空来一趟,这会儿还要回去。   第二日,赵芯儿醒过来的时候,袁子琰早已经离去了。   她眼睛还有些红肿,将春暖唤来,“春暖,夫君昨夜何时离开的?”   春暖一边用热毛巾给她敷眼睛,一边轻声道:“娘娘您睡着没多久,陛下便离去了。”   赵芯儿微微蹙眉:“他去了何处?”这么晚了,还离开。   春暖回答:“将军去了御书房。”给赵芯儿擦了擦眼睛后,春暖又道:“您别嫌奴婢多嘴,娘娘,陛下待您真的很好,离开之时,还叫奴婢端了热水与毛巾来,给您擦了擦脸跟手,陛下才走的。”   赵芯儿面上微微发红,“与御膳房要点补身子的汤,给陛下送去。”   陆卓是个贪图享乐的昏君,留下了这么大的一桩烂摊子,这些日子,他应当是真的很忙。   “是。”春暖领命离去。   赵芯儿洗漱完,穿好衣服后,想起昨日之事,心头还是有些难过。   没多久,她就将包子叫了过来:“包子,进宫这般久,可想你干娘了?”   有个疑惑,已经在心中萦绕许久,叫她迫不及待的想去弄明白。   包子听了赵芯儿的话后点了点头。   “想了,也想吃干娘食肆里头的涮锅子了。”   赵芯儿笑了笑道:“那今日我们便出宫,去一趟于娘子的食肆铺子。”   包子面上一喜:“真的?”   赵芯儿点了点头。   然后差了小玄子去跟袁子琰说了一声,便备了马车,领了包子去了食肆。   马车一路摇晃,出了皇宫,渐渐进了热闹的闹市区,最后停留在了于娘子的食肆门口。   春暖将赵芯儿扶着下了马车,包子则是兴冲冲地去喊于娘子了。   于娘子很快便出来了,她大抵没想到赵芯儿会过来,见她来了面上便是一喜,赶紧出来迎接。   “娘……袁夫人您怎么会来此?”   赵芯儿朝着于娘子点了点头:“于娘子,好久不见。”   她仔细的看了于娘子一眼,她状态大不如从前,瞧着有些憔悴,眼睛似乎也瞧着有些肿了。   同于娘子进了包厢中后,赵芯儿吩咐包子跟春暖在外面候着。   此时,包厢内只剩下赵芯儿与于娘子二人。   她抬手一指旁边的凳子,道:“于娘子,坐。”   于娘子朝着赵芯儿笑了笑:“老奴站着便行,小姐您今日想吃些什么?”她仔细的端详着赵芯儿,见她眼睛也微微有些发肿,便微微皱紧了眉,担忧的问:“先前听说小姐被接近了宫中,怎么今日出来了?可是在宫中不好,陛下待您可好?”   她担心赵芯儿在宫中受了欺负。   虽说先前的袁将军待夫人很好,但是如今成了当今的圣上……   赵芯儿摇了摇头,“夫君待我很好,宫中也很好,于娘子不必忧心。”   于娘子点了点头:“那便好,小姐您想用些什么?”   赵芯儿道:“我近日过来,是想同你说说体己话,于娘子坐下歇着,不必麻烦。”   说着话,她拉着于娘子坐下,看了一眼于娘子的脸,突然道:“想来,太妃娘娘去了一事,于娘子也难过极了。”   于娘子一愣,接着面上挂上不自然的笑:“小姐,您说的哪里话,老奴哪里认识什么太妃娘娘,不过,您说的那位太妃娘娘,可是同您关系不错,最近去了?娘娘不必难过,生死有命,这位娘娘哪怕去了,有您记着,在泉下也定当是高兴的。”   赵芯儿从袖摆中拿出那本随身带着的兵法,放在桌子上,绷着脸道:“于娘子你不必瞒着我,娘娘的身份,我已经知道了。”   于娘子面色微微一变,她渐渐红了眼圈,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您、您是如何知道的……小姐勿怪,是夫人让老奴瞒着您的,既然您已经知道,那也不算老奴言而无信了。”   夫人先前便已预料到,会走这么一条路,且她从未想过会全身而退。   早在将军去了之时,夫人的心也跟着死了,要不是小姐还未找到,夫人心中拧着一股劲儿,又恨极了陆家人,早便跟着去了。   前些日子,夫人修书一封,送到了食肆里,说等她去了后,将她的骨灰带去南阳,同将军葬在一处。至于她的身份,不必告诉小姐。   于娘子打算就这么瞒着小姐一辈子的,可谁知,她竟然知道了。   赵芯儿错愕的睁大了双眼:“你是说……娘娘便是我的娘亲?!” 第八十五章 求娶 将李威给叉出去。……   赵芯儿先前, 已经猜到了,娘娘可能同爹娘有关系。   不然手中不会有那本兵法,更不会一直对她处处关照, 但是赵芯儿并没有想到,娘娘竟然便是她的娘亲!   所以, 听到于娘子这般说的时候,赵芯儿先是一惊,接着眼泪便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原来,她的娘亲一直便在她的身边, 处处护着她, 还将身边的人给她用。   是她一直都没有发现。   赵芯儿难过极了,她真后悔, 没在娘亲活着的时候,多亲近于她,没早些知道真相,没喊过她一声娘……   于娘子也慌了神。   大抵是想起了夫人,她声音也微微有些哽咽:“小姐,您别难过,夫人便是在天有灵, 也不想看到您这般的。”   赵芯儿擦了擦眼泪,问于娘子:“娘亲她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身份的?”   于娘子叹息一声:“老奴知晓没多久, 便告知了夫人。”   原来, 在很久以前,娘亲就知道自己是她的女儿了。   赵芯儿哽咽着:“那娘她为何不告诉我……”   于娘子:“夫人说, 她已经是半截身子都进了土里的人了,不想将来叫您伤心,便叫老奴同您说, 她早死在了十几年前……这事儿,老奴本也不想告诉您的,谁料——”   说到这儿,于娘子便重重的叹了口气。   赵芯儿听完,心中愈发的难过,她悲怆的道:“为什么……”   娘亲竟是她从来便没打算活着离开。   于娘子苦笑了一声,“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夫人从来便没打算进过宫,这么多年苦苦坚持着,也不过是放心不下小姐,还痴心妄想杀死陆家人,为将军报仇罢了。如今,心愿已了,夫人便也没了牵挂……”   赵芯儿眼睛红肿:“怎么便没了牵挂,没了爹爹,娘亲还有我啊!”   于娘子心中也难过的紧,她为赵芯儿擦拭着眼泪:“小姐,或许这种结果对于夫人来说,才算是解脱,您也不必太过难过了。”   赵芯儿问:“娘亲去之前,可有留下什么话?”   于娘子:“夫人说,叫老奴好好照顾小姐您,至于她的身份,不必跟您说。还说,如果方便的话,将她的骨灰带到南阳,同将军葬在一处。”   赵芯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   临走前,赵芯儿拜托了于夫人一件事。   “于夫人,包子自由散漫惯了,宫中的生活不适合她,我想着,叫包子留在你这儿。”   这事儿她想了许多天。   包子那个性子的,不适合留在宫中,赵芯儿虽说舍不得她,但也不想拘着她。   于夫人听了赵芯儿的话后,微微一顿,“包子能陪在老奴身旁,我自然是欢喜的,可是……小姐身边可离得了人?”   赵芯儿道:“我身边伺候的人还有春暖她们,少了一个包子,也没什么。”   于夫人只好点了点头。   离开之时,赵芯儿同包子说了这事,包子顿时间便不乐意了,她眼圈一红,拽着赵芯儿不肯撒手,“夫人,您不要包子了吗?”   赵芯儿认真的看着她,道:“包子,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春暖她们还好,自小在将军府里头,可你自由惯了,我不想整日在宫中闷闷不乐的。”   包子摇了摇头:“我不闷,只要陪着夫人,包子就不觉得闷。”   赵芯儿叹了口气,见她坚持,只好不再说这事儿,将她带回了宫中。   路上的时候,包子还有些不乐意呢,嫌赵芯儿要将她留下。   不过,见自家夫人瞧起来眼圈红彤彤的,心情不好的模样儿,包子便不敢再说什么了。   回了宫中后,赵芯儿先去了一趟明珠宫,在那儿坐了一会儿后,才回了凤清宫。   进去之后,她一个人坐在榻上,将包子春暖等人都打发了出去,说想一个人静一静。   袁子琰一直派人盯着这边呢,听说赵芯儿反常,当天便过来了。   他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春暖包子等人都在外头候着,凤清宫的主殿内黑漆漆的一片,没有点灯。他眉头一皱,问:“怎么没点灯?”   春暖道:“回陛下,娘娘说灯有些刺眼,叫奴婢们熄了。娘娘还说想要静一静,说让奴婢们在外头候着。”   袁子琰又问:“今日娘娘出门,都做了什么?”   包子回答:“娘娘去了食肆吃铜锅子,回来之时,情绪便有些不大好了,回宫后又去了太妃娘娘生前住着的明珠宫,在那儿坐了会后才回来,然后便成了这番模样了。”   袁子琰闻言,心里头便有了底。   大抵是因为太妃娘娘之事。   他淡淡道:“嗯,你们退下吧。”   说完,袁子琰便轻轻推开了房门。   “吱呀”一声。   袁子琰便进了屋子,大步朝着屋内走去。   如今天色已经黑了,里头未点灯,黑漆漆的一片。   也幸亏袁子琰是习武之人,视力很好,若不然,还真瞧不见里头。   小姑娘呆呆的坐在塌边,神情瞧着很是难过。   袁子琰走上前,将人轻轻的揽入了怀中。   呆愣的人儿有了反应,她脑袋动了动,“夫君?”   “嗯。”袁子琰低低应了一声。   “今日去食肆了?”   赵芯儿小幅度的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看向袁子琰,“夫君,娘娘的尸身在何处?”   袁子琰没说话。   赵芯儿眼泪啪嗒一下掉下来了:“夫君,娘娘是我的娘,她是为了我,为了给爹报仇,所以才杀了陆卓后自杀的。”   这个结果,并不难猜到。   袁子琰面上没有太过惊讶,只是叹息一声,揽着她的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嗯。”   他低声道:“岳母待你很好,定也不想看到你为她难过。”   赵芯儿咬着嘴唇哭:“我早就应该想到的,我怎么这么笨,若是我早知道,娘亲是不是就不会死了?都怪我。”   袁子琰:“这不怪你,这是岳母自己的选择。她去的时候很安详,想来,是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别难过了,嗯?”   赵芯儿哭得说不出话。   这夜,袁子琰并没再去御书房,而是留在了凤清宫。   小姑娘难过了很久,他揽着她轻声安抚着。   “夫君,娘说,她想同爹爹葬在一处。”她小声的说。   袁子琰低声应道:“好,我去安排。”   赵芯儿很小声的“嗯”了一声:“届时,将娘亲的骨灰给我吧,我去祭拜爹爹时,便带着一起过去。”   “好。”   ……   赵芯儿难过了许多日子,包子春暖等人变了法子的逗她开心,袁子琰纵使再忙,每日也会来一趟凤清宫。   眨眼间,便到了袁子琰登基的日子。   袁子琰登了基,赵芯儿这个做皇后的,自然也要到场。   早上,有宫女端着皇后穿的凤服,头上戴的凤冠,整齐的走了进来。   赵芯儿换好衣服,坐在凳子上,宫女们在她的脸上涂涂抹抹了将近一个时辰,画好精致的妆容后,便带上了沉沉的凤冠。   这个凤冠,比她成亲时候带的冠要贵重的多,且也要沉的多,一带在脑袋上,赵芯儿只觉得脑袋上仿佛顶着了一块儿重重的石头,压得她脖子都快弯了。   终于穿戴好,便被众多宫女太监簇拥着出去。   吉时已到。   袁子琰穿着龙袍朝着赵芯儿走过来,牵住她的手,缓缓上前。   地上跪着的,是朝中大臣。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远处,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   赵芯儿本以为,她会很紧张。   但是如今,站在袁子琰的身边,握着他的手,心中却并没有多紧张。   她看着下面乌压压的人群,只觉得脖子有些沉,她努力绷着脸,面上很是严肃,跟随者袁子琰的脚步,走到了台上,落座。   袁子琰开口:“众卿平恩。”   “谢皇上。”   下头的人乌压压的站了起来。   其中,还有林大强,李威以及军营中的一些人。   袁子琰登基后,手中大军由李威林大强二人管理。   二人被封了将军,其余军中人按照军功,都被封了一些职位。   李威林大强倒是没什么,就是剩下这几个将士,只见过赵芯儿男装的样子,并不知道她的身份,这一看不得了,直接就傻眼了。   几个人瞪大了眼珠子,震惊的盯着座位上的皇后娘娘。   这这、这皇后娘娘,怎么跟前些日子来送军饷的俊秀赵公子长得一模一样?!   没听说皇后娘娘有兄弟啊!   后来,问了李威等人才知道,人哪里是什么赵公子,那位从始至终就是将军夫人,是如今的皇后娘娘。   众将士当时的脸色,简直别提了,一阵青一阵白的。   尤其是那些将袁子琰当做洪水猛兽,生怕袁子琰看上他们的,更是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皇上哪里看的上他们这群糙老爷们儿啊,人家不是喜欢男子,而是喜欢女扮男装的皇后娘娘!   过去很久很久后,军营里头都流传着袁子琰与赵芯儿的事儿。   皇上与皇后娘娘伉俪情深,当初在西北与匈奴大战的时候,皇后娘娘不畏千辛万苦,送来了军饷,同陛下共同御敌。还有传言,说皇后娘娘武功深不可测,便连身边的丫鬟,拳脚功夫都很厉害,便是林将军与李将军,都不是那丫鬟的对手。   可想而知,皇后娘娘的武功,仅在皇上之下啊!   当然,这些传言,住在深宫之中的赵芯儿并不知情。   那天,赵芯儿回了凤清宫后,便迫不及待的叫包子与春暖将她身上穿的卸下来,换上平时穿的简便衣物,趴在榻上,春暖夏圆等人又给她揉了半天的脖子,手臂跟小腿,赵芯儿才算是活了过来。   包子在旁边道:“娘娘您方才可气派了。”   被春暖等人纠正了许多次后,包子终于改了口。   赵芯儿问:“我没出什么差错吧?”   春暖摇了摇头:“娘娘言行举止都很妥当。”   赵芯儿微微松了口气:“那便好。”   此时,御书房中的袁子琰。   钱公公轻声道:“陛下,祝大人在殿外求见。”   袁子琰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笔,捏了捏眉心道:“不见,叫他回去。”   “是。”钱公公应了一声,便准备往外走。   袁子琰喊住他,“等等——”   钱公公停在门前:“陛下有何吩咐?”   袁子琰淡淡的道:“告诉他,朕知道他来求见所为何事,此事朕不会松口,叫他日后不必因此时再来找朕。”   这位祝大人,正是祝府的大老爷。   袁子琰登基后,祝大老爷升了官职,祝得毅如今也成了户部的一把手。   若说他还有何要求的,便是先前宫中那位甜美人了。   到底是亲生女儿,打断骨头连着筋呢,祝大老爷嘴上说着同她断绝了关系,但还是不忍心亲生女儿小小年纪,便在宫中蹉跎这么一辈子。如今陆卓已死,祝大老爷就想同袁子琰求个恩典,将祝芷甜接回府里去。   若是换个人,袁子琰许便同意了,可祝芷甜……曾经没少磋磨小姑娘。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出去后,难免还会给小姑娘添堵。   袁子琰早便将祝芷甜送入了冷宫,这辈子,也只能在此。   没多久,钱公公便回来了。   他手里头还端了个东西,进了御书房,轻声问袁子琰:“陛下,可要翻牌子?”   袁子琰闻言,皱了皱眉,“翻什么牌子?”   翻绿牌子,决定钦点哪个宫的后妃侍寝。   这是每个皇帝睡前大多要做的事儿。   钱公公迟疑:“这……”   袁子琰也明白过来,他捏了捏眉心,面无表情的道:“朕宫中除了皇后外,还有其他人?”   钱公公左思右想:“启禀陛下,没了。”   这种情况,还当真少有。   古往今来,无论是哪位皇帝登基,先前府中都有一些人……   便是还没选秀,牌子也能翻出花样来。   不像是圣上,无牌子可翻。   这可能是有史以来,最没有排面的皇上。   袁子琰道:“那还翻什么?摆驾,凤清宫。”   “是。”   *   袁子琰到了凤清宫的时候,赵芯儿正懒洋洋的倚在榻上,浑身酸软的跟春暖包子说着话。   没多久,外头传来小玄子尖细的声音,“恭迎圣上!”   春暖闻言,赶紧将赵芯儿扶了起来,给她套衣服。   赵芯儿刚来得及穿上一件外套,脑袋上简单的挽了个发髻,袁子琰便进来了。   春暖等人连忙跪在地上:“参见陛下。”   赵芯儿也福了福身子,有模有样的行了个礼,“臣妾参加陛下。”   袁子琰上前一步,将赵芯儿扶了起来。   随即一挥手:“都退下。”   很快,殿内便剩下了赵芯儿与袁子琰二人。   赵芯儿刚洗过澡,发间微微还有些湿润,绸缎一般的黑发披在肩头,称的她的脸愈发的白皙小巧。   她里面穿了一件红色的绸缎,料子十分的轻薄,衬得她身条愈发的纤细,外头一件罩衣,里面白皙一片若隐若现。   大抵是起来的着急,她还没来得及穿上鞋子,一双白皙的脚落在地上,还有些不大自在的动了动白玉一般的脚趾。   袁子琰的眸子微微暗沉了下来,他猛地将赵芯儿打横抱起,大步朝着床榻走去。   一边走一边哑声道:“冷不冷?”   赵芯儿以为他问自己穿的薄冷不冷,愣了一下后,便道:“有些冷。”   袁子琰声音有些沉:“一会儿便不冷了。”   将人放在床榻上,他翻身上踏,捏着她小巧的下巴,重重的亲了上去。   他黯哑的声音在二人唇齿间响起:“我还是喜欢,你唤我夫君。”   赵芯儿抿了抿嘴唇,俏脸微微泛红,她揪着他的衣服,很小声的说:“那没人的时候,我便唤你夫君。”   人前要有规矩,还是要唤陛下的。   袁子琰吻了吻她的耳垂,“嗯,唤一声。”   赵芯儿咬着嘴唇,声音仿佛蚊子一般:“夫君……”   ……   翌日,赵芯儿醒来之时,袁子琰便已经去上早朝了。   她摸了摸已经凉了的床榻,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唤了一声,“春暖。”   春暖推开门走进来,“娘娘您醒了。”   赵芯儿点了点头,然后询问:“陛下什么时候走的?”   春暖道:“天还未亮时便醒了。”   赵芯儿微微蹙眉:“怎么没叫我?”   在府中也便罢了,如今在宫中,他去上朝,她仍旧睡觉,有些不合规矩。   春暖走上前,一边伺候赵芯儿穿衣服,一边轻声笑了笑道:“陛下不让奴婢们叫醒您,说您昨日累着了,叫您多睡会儿。”   就是不知他说的累着了,是指的昨日白天登基,还是昨日夜里。   赵芯儿的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面上也带了几分嗔怪。   “娘娘早膳要用些什么?”春暖帮赵芯儿穿好衣服,问道。   旁边夏圆给她梳头。   赵芯儿看着镜子里头的自己,一边跟夏圆道:“不必太过繁琐,简单些就好。”然后才对春暖道:“去御膳房要些清淡的粥来,不必太过麻烦,早上有些没有胃口。”   “是。”春暖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用过早饭后,李威来了凤清宫。   李威是从御书房来的,想要跟袁子琰求娶包子。   这事儿袁子琰做不了主,干脆叫李威来找赵芯儿。   当然,他也跟着李威一块儿过来了。   赵芯儿看到李威之时,微微一愣,大抵是猜到了李威是为何而来,便叫夏圆先将包子哄了出去。   李威跪在地上,朝着赵芯儿行礼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赵芯儿点点头:“李将军请起。”   袁子琰走过来,坐在了赵芯儿身边的位子上,对着李威微微颔首道:“这事儿你同皇后说,朕做不得包子的主,能不能嫁,要看她。”   李威跪在地上没起来,还朝着赵芯儿扣了个头:“微臣想娶包子姑娘为妻,还请娘娘成全。微臣知道娘娘与包子姑娘感情深厚,您放心,包子嫁进门后,微臣定会好好待她,绝不会委屈她半分,也不会纳一些个妾回来叫她堵心。”   赵芯儿看着李威微微皱眉,“你先起来。”   李威说的她倒是放心的,她并不担心李威会欺负包子,纳妾之类的,毕竟李威打不过包子,便是有花花肠子,也不一定敢。她担心的是,包子肯不肯嫁。包子喜欢的是俊俏的男子,可这李威……   略腮胡子,头发乱糟糟的,穿着朝服,虎背熊腰的模样儿,怎么也跟俊俏男子沾不上边儿。   李威其实是个不错的,知根知底,还打不过包子,不用担心包子受气,嫁过去,赵芯儿也放心。   包子不像是春暖等人,赵芯儿不想将她拘束在宫中,跟李威这桩婚事成了,赵芯儿也算是圆了一桩心事。   可就是……李威长得也太糙了些。   这门亲事她就算做了主,也觉着委屈了包子。   她思索了片刻,对旁边的春暖道,“你领着人,去帮李将军梳洗打扮一番。”   李威愣了,他疑惑的看向赵芯儿,“娘娘,这——”   他一个大老爷们,梳洗打扮像什么话!   袁子琰面无表情:“废什么话,让你去,你就去。”   李威只好苦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春暖忍着笑道:“李将军,这边请。”   赵芯儿又嘱咐了一番:“好好梳洗一番,将他那碍眼的胡子都刮了。”   李威苦了一张脸:“啊?”   他就是想进宫求娶,怎么还要刮胡子啊!   但是娘娘跟陛下发了话,李威不敢不从,只好苦巴巴的跟着春暖走了。   春暖领着几个小太监,带着李威进了偏殿。   李威跟在后头,挠了挠脑袋问:“春暖姐姐,娘娘这是何意?”   春暖忙道:“李将军,叫奴婢春暖便好,您这声姐姐奴婢当不起的。您别紧张,娘娘应当是有心促成您与包子姐姐的亲事的,您可知,包子姐姐心悦何种男子?”   李威着急的问:“什么样儿的?”   春暖笑了笑:“先前娘娘女扮男装之时,包子姐姐便看愣住了,后来啊,她同娘娘说,喜欢长得俊俏的男子,不想嫁五大三粗的。”   李威傻眼了。   包子竟喜欢那种娘啦吧唧的文人!   春暖笑着收回了目光,然后安排了几个小太监,给李威刮了胡子,好好的梳洗了一番,又整理了下头发,换了一身衣服。   等李威再出现在赵芯儿面前的时候,便已经换了一副模样儿。   便是领着他过来的春暖,表情都带了几分古怪。   “梳洗好了?”赵芯儿问。   春暖福了福身子:“回娘娘的话,好了。”   赵芯儿点了点头:“叫他进来吧。”   “是。”春暖应了一声,便出去唤李威了。   李威挺大一个汉子,这会儿居然不好意思上了,在外头扭捏了半天,这才走了进来。   “微臣参加陛下,皇后娘娘。”   赵芯儿看到他以后,便是微微一愣,“你、你是李威?”   李威面上看着很是不自在,他挠了挠脸,“回娘娘的话,是微臣,可是有什么不妥?”   他刮了胡子的样子,是不是很奇怪,包子是不是不喜欢这样他?   为什么娘娘看他的时候,表情那么奇怪。   就连旁边的陛下,看着他的目光,都有些微微泛黑。   谁都没想到,李威刮了胡子后,居然长得白白.嫩.嫩的,而且看起来很显小。   一张娃娃脸,眼睛又大又圆,别说,乍一看,还真有了几分俊俏公子的模样儿。   赵芯儿看到这模样的李威后,便觉得,这婚事,应当是成了。   她目光一直落在李威身上,就没下来过。   这也导致了旁边袁子琰的脸色越来越黑,他看向李威的目光,都像是带了冰碴子一般,恨不得当即就喊来御林军,将李威给叉出去。 第八十六章 做媒 他做这个皇帝还有什……   赵芯儿还在那儿惊叹, 原来刮了胡子,捯饬干净的李威是长这个模样儿。   若是早就这样打扮一番,包子可能早就同意这门亲事了, 还用的着兜这么大的圈子。   袁子琰则是在旁边冷眼瞧着,后来忍不住冷哼一声, 搬着凳子往前挪了挪。   直接就挡在了赵芯儿跟李威的中间,也挡住了赵芯儿的目光。   赵芯儿被挡住了视线,有些不满,蹙着柳眉看了他一眼。   袁子琰则是朝着赵芯儿扬了扬眉毛, 随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赵芯儿无语撇了撇嘴, 干脆收回了目光,看向旁边的春暖, 吩咐道:“春暖,你去将包子唤来。”   “是,娘娘。”春暖笑盈盈的应了一声后,便出去了。   春暖走后,李威看起来不自在极了,他筹措着,挠了挠脑袋问:“陛下, 娘娘,臣这副样子会不会很奇怪?”   赵芯儿看不到他, 但还是摇了摇头, 笑了下道:“不会。”然后又道:“李将军,本宫再问一次, 你可是真心想要娶包子的?”   李威连忙点了点头:“千真万确,娘娘放心,微臣定会好好对包子。”   赵芯儿也点了点头, 又道:“包子被本宫宠坏了,脾性大了些,本宫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日后你叫包子不痛快了,她在府中闹了事儿,打了人,本宫也定是向着她的。”   言下之意,你以后惹着包子挨了揍,可别来找我。   李威保证道:“娘娘放心,微臣定不会叫包子不痛快。”   袁子琰在旁边,也赞赏的看了李威一眼,他也觉得,这门亲事能成。终于要将包子给嫁出去了,他此时心情不错。   一番话说完,春暖便领着包子进来了。   刚进门,包子的声音就先传来了。   “娘娘,您找奴婢有何吩咐?”   包子疑惑的问。   赵芯儿朝着她招了招手,“包子,你过来。”   包子疑惑的走了过来,站到了赵芯儿的身边。   赵芯儿正想给包子指一指,谁料,袁子琰还在跟前儿坐着呢,从她跟包子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到袁子琰,看不到他身后的李威。   她瞪了袁子琰一眼。   袁子琰摸了摸鼻子,这次倒是挺自觉地闪开了。   赵芯儿这才指着不远处的李威道:“包子,你瞧,那是谁?”   包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接着就是微微一愣,再接着,脸色微微就开始泛了红,神情里头都带了几分扭捏。   “娘娘,您叫我来是……”   赵芯儿笑了笑,道:“这位公子对你有意,特来求娶。”   包子的脸上瞧着更加红了。   这公子她也没见过啊……怎么就突然来求娶了。   李威也有些激动地看了过来,“包子,你放心,我肯定会对你好的。”   包子一愣,眼睛都瞪大了。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居然是……李威!   赵芯儿看着呆愣的包子,唇角都弯了起来:“你们二人说说话,本宫与陛下还有要事。”   说完,便喊上袁子琰春暖等人离去,只剩下包子与李威二人。   这若是寻常女子,未成亲之前,肯定不能单独一块儿,可两人都是习武之人,不拘小节,况且李威也打不过包子,想占便宜都没门儿。赵芯儿想叫包子自己了解了解,就干脆领着人走了。   ……   过了没多久,李威便走了。   袁子琰也去了御书房。   赵芯儿便将包子唤了来,问她,“你觉得李威如何?”   提起李威,包子的脸上还微微有些泛红,看起来不好意思极了。   她垂着脑袋扭扭捏捏的,好半晌后才挤出一句:“李将军,生的很好。”   除了她第一次女扮男装逗包子以外,她还真的甚少瞧见包子这般小女儿姿态,不由有些纳罕。   春暖夏圆也在旁边掩着嘴唇偷偷的笑。   赵芯儿问:“李威前来求娶,你可愿意嫁给他?”   包子红着脸,很虚伪的说:“包子想一直伺候娘娘。”   赵芯儿点了点头:“没骂人,就是愿意了。”   先前,她也问过几次包子李威,包子每次都是皱着眉骂,骂的最狠且最没有数的一次是:李威他疯了吗,想娶我,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包子猛女撒娇:“娘娘!”   春暖夏圆在旁边笑不可支。   包子恼羞成怒的瞪她们,二人赶紧憋住笑。   赵芯儿也忍不住的笑。   于是,包子与李威,由赵芯儿给做媒,定了亲。   成亲的日子定在年后正月初八。   如今已经进了腊月,满打满算,还剩下一个月的时间。   李威草根出身,父母双亡,偌大的将军府,也就他一个人跟几个丫鬟仆人住着,包子嫁过去,也不会受公婆的气。   身边儿第一次有丫鬟出嫁,赵芯儿瞧着十分的重视,给包子准备了不少的嫁妆,大多都十分的贵重。   旁边春暖夏圆瞧了,都很是羡慕。   “娘娘真疼包子姐。”夏圆给赵芯儿梳头之时,笑着道。   赵芯儿抿着嘴唇笑了笑:“你们别贫嘴,等你们定亲之时,本宫也为你们准备丰厚的嫁妆。”   春暖夏圆脸都微微泛起了红,“娘娘,奴婢们不嫁人,要伺候您一辈子。”   赵芯儿摇头笑了笑,“如今是这么说,等日后有了心仪之人,你们定要来找本宫哭的。”   俩人连忙摇头。   再说军营之中。   袁子琰登基后,李威同林大强各自领了军,大多时候,都是住在军营里头。   上一次,李威刮干净了胡子回来,军营中的将士们好悬没认出来,还以为这是哪家过来的俊俏小公子,一点都不懂规矩,直冲冲的就往李将军的帐篷里头闯。   门口的小兵直接拦住了他,喝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闯进军营也就算了,还想闯李将军的帐篷,来人,拿下!”   李威一脚踹开个冲上来的人,破口大骂:“混账东西,老子不过出去了半天,你们就不认识人了?!”   围着的士兵们傻眼了。   这、这声音,居然是李将军!   这不,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便听说了李威定亲的消息。   全都跑来问林大强,跟李将军定亲的姑娘是哪家的姑娘,长得漂亮不漂亮。   军营的将士们都稀奇坏了,也不知道这姑娘是何许人也,居然叫李将军发生这么大的变化,胡子都刮了,看起来,同那京城中的富家公子,也不差什么了。   林大强则是一脸神秘莫测,“你们要问这事儿,我还真知道。”   “林将军您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是啊,是啊!”   将士们着急的催促他。   林大强拍了拍其中一个人的肩膀:“年轻人,别这么浮躁。”然后又问:“你们还记得包子吗?”   “记得啊,包子姐是真厉害,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来军营,再跟我们切磋一番。”   其中一个小兵道。   不过他是保护皇后娘娘的,应当没什么时间了。   众人叹气。   说起来,众人知道包子是女的以后,还怪惊讶的。   先前有人怀疑过赵芯儿,但是没人怀疑过包子,不为别的,包子实在是太能打了,论起单挑,整个军营里头,都没有打得过她的。   林大强道:“跟你们李将军定亲的人,就是包子,你们也别愁包子不过来了,等李威将人娶进了门,天天来军营里收拾你们。”   所有人:“啊?”   都傻眼了。   好半晌后,众人才回过神来,表情都有那么点……微妙。   别的不说了,他们敬李将军是条汉子!   -   不过,今年赵芯儿也没能过个安稳年。   袁子琰登基没多久,朝中大臣们,便盯上了他的后宫。   先前,陆家就子嗣单薄。   先皇就留下了两个儿子,还有一个造反死了。   到了陆卓这儿,得,更是一个没有。   死了以后,连个继承皇位的都没有。   不过,陆卓跟先皇不是没生,而是俩人后宫中都乱的很,乌烟瘴气的,生下来了也长不大。   而袁子琰呢,是真的一个都没生。   不仅如此,后宫里头还就皇后一个人。有史以来,就没有哪个朝代的皇帝,后宫里头是这么磕馋的。   朝中大臣为陛下的后宫跟子嗣简直操碎了心。   所以,这些天,在朝上,大臣们没干别的事儿,光是写折子劝袁子琰选秀了。   弄得这几天袁子琰的脸色阴沉的厉害。   大臣们吃了挂落,一个个长吁短叹的,还都跑去找了武安侯。   武安侯是当今圣上的父亲,虽说圣上没有认祖归宗,但如今父子二人关系也好了许多,如今被封了武安王.   按理说,当今圣上没有子嗣,最着急的,应当是武安王这个亲爹,可偏偏,他八风不动,从来不提这事儿,就仿佛圣上不是他亲儿子,生的孩子不是他孙子一样。   “王爷,圣上不能没有子嗣,要不您去劝一劝?我也知陛下与娘娘是年少夫妻,伉俪情深,可这……后宫之中没有别人,也不太好。”   说话的人是陈尚书。   先前,陈尚书被陆卓薅了尚书之位,袁子琰登基后,便给他官复原职了。   陈尚书操心完了陆卓,又开始操心袁子琰,这一辈子,便是劳碌的命了。   韩钰文跟在他的身边,目光也落在了武安王的身上。   武安王看了陈尚书一眼,很不愿意搭理他,“儿孙自有儿孙福,本王这么大岁数了,便不管这些了,老陈,我劝你一句,少操点心吧。”   说完,武安王也不看他,扭头就走了。   武安王就是个炮仗脾气,这两天,没少有大臣因为充盈后宫一事儿找他,都被他给怼回去了。   上一个是左相,左相跟武安王说的时候,武安王还把他冷嘲热讽了一顿,非要给他女婿祝得毅送小妾,给左相气的直捂胸口。   武安王也不是不想要孙子,可他不想为难儿子与儿媳。   他以前也吃过这种亏,若真将儿媳给气跑了,子琰刚跟他缓和的关系,肯定会又冷下来。   而且,这个儿媳他很满意,至于什么时候要孩子,充盈后宫之类的事儿,便不是他这个当爹的该管的了。   武安王这么个又臭又硬的性子,朝中大臣在他这吃了几次挂落后,也懒得找他了。   可找陛下,陛下也只会黑着脸将他们给撵走,压根儿不听。   大臣们无计可施,可愁坏了。   这事儿,没多久,也传到了后宫里头去。   赵芯儿起初是发现袁子琰回来时总是眉头紧锁,似乎心情不怎么好。   她询问了几次,袁子琰都不说,只说前朝有些事没忙完,叫她不必忧心。   问不出来,赵芯儿便叫包子去打听打听。   包子还有一个月成亲,赵芯儿本来怕包子闷,想叫她在于娘子的食肆里头多住一些时日的,但是包子舍不得她,食肆成亲后可以经常去,可成亲后,便不能常来宫中陪着她了,干脆留在了宫中。   前朝之事,宫女们不好打听,但是包子可以去问李威。   没多久,包子就回来了,脸色瞧着还挺不痛快的,噘着嘴回来的。   赵芯儿一瞧着她这模样,便忍不住笑了笑:“怎么了?可是李威叫你生气了?”   想一想,应当也不是,李威现在对包子很好,更何况,若是李威叫她生气,包子肯定当时就把人打了。   她也没听到李威挨揍的消息。   包子摇了摇头,“不是。”然后又道:“娘娘,奴婢打听到了。前朝那些糟老头子们,嫌陛下后宫里头只有您一个,且还没有子嗣,一个劲儿的催着陛下选秀呢。”   一想到这儿,包子拳头就硬了。   恨不得将那些大臣捆到一块儿,挨个儿揍一顿。   幸亏陛下待娘娘好,没有答应,不然,娘娘不知道多伤心呢。   以前娘娘在王府的时候,便从没有人敢催着陛下找小老婆,如今当了皇帝,倒是不少人都来操心了。   她想,娘娘肯定没有以前开心。   若是李威敢纳妾,她一定打断李威的腿。   赵芯儿闻言,也是微微愣了一下。   旁边春暖夏圆面色都微微变了,一个劲儿的跟包子使眼色。   包子没瞅见,只气愤的说:“陛下选秀不选秀,关他们什么事儿!娘娘您若是生气,奴婢明日便去金銮殿前头等着,谁劝陛下选秀,奴婢就把谁打一顿!”   半晌后,赵芯儿的面上才重新挂上了笑容,她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必。”然后又嘱咐包子,“包子,你很快便是要成亲的人了,以后遇着事儿,不可这般冲动。”   包子扁了扁嘴,不高兴的道:“奴婢就是气不过。”   别人的家务事儿,他们操什么心,简直有病。   若是后宫莺莺燕燕多了,肯定会欺负娘娘,娘娘这般的性子,也不知会过得多委屈,届时她嫁出宫去,便不能护着娘娘了。   不行,若是陛下真要选秀,她就不嫁了,留在宫中守着娘娘。   赵芯儿叹了口气,劝她:“有什么好气不过的,当初陛下登上皇位,我便想到这些了。”   无论是陆卓还是先皇,后宫都有许多人,便是先皇,说是宠爱娘亲,但后来也陆陆续续也宠幸了不少的妃子。   便是夫君自己不想选秀,朝中大臣,也会逼着他选秀。   担心皇室子嗣是一方面,大臣们也想将府中女儿送入宫中,稳固如今的地位。   夫君疼爱她,不想弄这些腌臜事儿出来让她堵心,可她也不能不为他着想。   纵使早就想到了,可听到这件事后,想起选秀来,赵芯儿心头还是微微有些闷得慌,便连御膳房送来的平时爱吃的小点心,如今也没了食欲。   “撤下去吧,今日不想吃了。”赵芯儿吩咐春暖。   “是。”春暖应了一声,便将东西撤了下去。   性子活泼的夏圆,如今也规矩的站在一旁,好半晌没说话。   赵芯儿见包子气呼呼的,生怕她明日真的去了金銮殿门口,闹出了乱子,干脆给她放了几日假,叫她去食肆里头陪一陪于娘子,还叫小玄子将她给送出了宫。   袁子琰下朝回来后,殿内就只有春暖夏圆服侍着。   “娘娘呢?”袁子琰问。   春暖道:“回陛下的话,娘娘在殿内呢。”   袁子琰蹙眉,疑惑道:“今日怎么这般安静?”   春暖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娘娘今个儿,心情似乎有些不大好。”   “朕知晓了,你下去吧。”他摆摆手,淡声吩咐。   春暖退下后,袁子琰便一人进了殿内。   赵芯儿听到了门响,便挂上笑迎上来,她温声道:“陛下,你回来了。”   然后便去接袁子琰手上方才脱下来的外袍。   袁子琰微微蹙眉,“不是说,没有外人在前,叫我夫君便好吗?”   赵芯儿笑了一下,道:“我一时之间忘记了。”   袁子琰也瞧出来了她兴致不高,遂问道:“今日可是谁惹你不痛快了?”然后朝着旁边看了看,“包子怎么不在,她惹着你了?”   赵芯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道:“你别听春暖她们瞎说,我没什么不高兴的。”随后又摇了摇头:“包子是最懂事的,我给她放了假,叫她出嫁前多陪陪于娘子。”   袁子琰碰了碰她的脸颊,低声道:“若是不高兴,便同我说。”   赵芯儿点了点头,道:“我省的。”   吃过午膳后,袁子琰今日罕见的没有去御书房,而是陪赵芯儿待在了房中。   赵芯儿疑惑的问:“夫君今日不去御书房忙吗?”   袁子琰摇了摇头:“无事。”   显然,是放心不下她。   赵芯儿迟疑了片刻,突然问道:“夫君,这些日子,你可有叫御医来看过?”   袁子琰一愣:“看什么?”   赵芯儿有些难以启齿:“就是,就是……你的病,如今可有进展?”   袁子琰明白过来,顿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但是面上还是装作一副苦恼的样子,“看过了,太医说,还要再养一段时日。”   前些日子,他叫太医给小姑娘把了脉,说是身子已经比先前好许多了,再养养,兴许能怀上孩子。   赵芯儿点了点头,安慰道:“夫君不必难过,想来,很快便能痊愈了。”   袁子琰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赵芯儿抿了抿唇,忍不住的想,夫君的病如今快好了,想留下子嗣也容易了些。   先前……在府里时,府中其他人送来了侍妾,她不高兴了,可以同他闹。   可是如今,夫君成了当今的圣上,她不能再像是先前那般任性了。   赵芯儿抿了抿唇,轻声问:“夫君,宫中如今就我一人,难免孤单,我想着,过些日子便为你选秀,一来,宫中也能热闹一些,二来,也可以多一些妹妹伺候你。”   袁子琰一听,面色便刷的一下子沉了下来。   原来,她是听说了前朝之事。   他目光发凉的看着她,心中带了几分怒气:“你当真是这样想的?”   赵芯儿自然不是这样想的,她心里酸涩极了。   可是人都说,做皇后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既然在这个位子上,身上便有了其他人没有的责任,她心里难过的很,想叫那些想进宫的女子有多远走多远,可是她不敢任性。   赵芯儿抿了抿嘴唇,点了点头,轻声道:“夫君,我不想让你为难,便是宫中有其他女子,我也不生气的。”   夫君为了不肯充盈后宫,跟朝中大臣置气的事儿,她也听说了。   这些日子,夫君的心情很不好,想来也是因为这个。   袁子琰听了她的话后,脸色愈发的阴沉了,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赵芯儿,神情越来越冷。   “说实话。”   他冷声说。   赵芯儿强挤出个笑容来,“夫君,我说的都是真话。”   袁子琰深吸了一口气,才抑制住快要涌上来的怒气,他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淡声道:“此事日后再说,你先歇着吧,我还有事,要去一趟御书房。”   说完,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身后的赵芯儿面色微僵。   这夜,袁子琰并未凤清宫。   自从登基后,袁子琰这是头一回,晚上没来凤清宫宿下。   且接下来的几天,袁子琰也没过来。   不是在御书房里头看折子,便是宿在乾清宫中,瞧着挺忙的,连着好些日子,都一趟没来凤清宫。   袁子琰不来了,凤清宫中更是冷清极了。   春暖夏圆这两天小心翼翼的,大气都不敢喘,也得亏包子提前被赵芯儿打发出宫去了,不然非要去找陛下闹不成。   袁子琰许久未来,宫中隐隐约约传出来消息,说是陛下厌了皇后娘娘,那日,陛下从凤清宫出去的时候,脸色别提多难看了,且又一脸几日没过去,看来啊,这位皇后娘娘的独宠路,是要到头了。   有的大臣也听说了这事儿,心思愈发活泛起来。   便再次上了折子,劝陛下选秀。   想着,帝后不和,圣上这会儿定不会再拒绝选秀了。   谁料,袁子琰在朝堂上大发雷霆,直接便将那位大臣从三品官员,降至了五品,还把人给臭骂了一顿。并言明,叫众大臣日后不要再提此事。   袁子琰去了一趟凤清宫,被小姑娘戳了肺管子,连着气了许多天,如今又听了这些大臣的话,是真的气狠了。   他一摔折子,冷声道:“原来这做皇帝的,便连宫里头的事都做不得主,那朕做这个皇帝又有什么意思。”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袁子琰本也没想当皇上,是因为遇着了陆卓这么个不靠谱的,后来又有宣王拉拢,才渐渐起了这么个心思。   手握重兵又如何,想保护好心中之人,便只能当最尊贵的那个。   如今,是能将人保护好了,却没叫人开开心心的,二人还生了隔阂,远不如在将军府之时亲近了,那么,他做这个皇帝还有什么意义?   袁子琰越想越觉得没意思。   众大臣一听,也听出了他话里头的意思,脸色都微微发了白,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陛下息怒!”   这些大臣,挺怕他甩锅不干了的,陆家人都死绝了,若是圣上不干了,撂了挑子回军营里头领兵的打仗去了,他们上哪儿再找个皇帝去。   再说了,真有那有胆子的,当上了皇帝,他手握着百万大军,那皇帝哪里敢睡的着觉啊,没几年也得吓死。   袁子琰目光冷冷的盯着地上的大臣,冷笑道:“朕息不了怒,朕早晚得被你们气死,下朝!”   说完,便一甩袖,大步离开。   留着众大臣面面相窥。   后来,有大臣苦着脸看向武安王。   “王爷,您看这……”   武安王嗤笑一声:“本王看什么看,本王不看,早就说了你们不听,找本王有什么用!”   逼他也没用,这小子就是个滚刀肉。   他好的赖的都使过,前些年也没见他态度有所软化,若不是娶了个小姑娘回来,现在对他这个爹,还都是陌生人呢。   就他们,一群整日里只会唠唠叨叨的,还想劝的了他。   做梦呢吧。   武安王不理他们,也扭头走了。   众大臣瞬间苦了一张脸。   得,这次后,还真没人敢去拿选秀这事儿,去触袁子琰的眉头了。   再说凤清宫里头。   袁子琰几日未过来,赵芯儿每日就赏赏花,看看景。   桌子上放了一叠宫外送来的画像,是选秀用的,赵芯儿看了两眼,便气的不想看了。 第八十七章 别扭 不要了,只要你一个……   这些画像上的女子, 都是朝中大臣家中的闺秀,也有其他地方的闺秀,个顶个的漂亮。   赵芯儿一开始想, 她不能生气,要好好替夫君挑一挑。   可是光一看, 便气的饭都没吃上几口。   干脆也不看了,真到时候选秀了,就闭着眼睛瞎选吧。   若是夫君惹她生气,就给他挑几个长得丑的, 若是他不惹她, 那、那她……   赵芯儿咬了咬牙,将茶盏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   春暖夏圆对视一眼, 谁也不敢吭声。   小玄子也是苦着一张脸站在旁边。   两位主子闹脾气,可苦了他们这群当奴才的了。   钱公公是小玄子的干爹,爷俩儿最近没少通话。   娘娘的凤清宫里大气不敢出,陛下那儿更是不好过。   钱公公这两日,瞅着陛下的脸那是一天比一天的黑,钱公公挺大岁数的人了,也跟着心惊胆战的, 多少天没睡好了。   小玄子心疼干爹,也心疼娘娘跟陛下一天到晚闹别扭, 于是这会儿, 瞧着娘娘咬牙切齿的模样儿,在旁边小心翼翼的道:“娘娘, 这些画像,您若是不喜欢看,奴才便帮您收下去?”   赵芯儿看了小玄子一眼, 摆摆手:“不必,就在这儿放着吧。”   虽说看了也有些闹心,可拿下去,更闹心。   小玄子想了想,又道:“这些画像,放着也没了用处,奴才听说,先前陛下因着这事儿大发雷霆,还贬了一位大人的职,朝中的大臣们如今都不敢提了呢。”这事儿,小玄子是今儿个听干爹说的。   钱公公的意思是,叫小玄子透露给娘娘听。   还能是因为什么大发雷霆,十有八/九是因为朝中大臣又逼着他选妃了。   他不乐意,恼了。   赵芯儿闻言,便是微微一愣。   “何时的事儿?”   小玄子弯腰道:“回娘娘的话,就今个儿早朝上的事儿。要奴才说,陛下对您是真的上心。”   春暖给赵芯儿捶着腿,也在旁边劝道:“娘娘,陛下为着您,当真是煞费苦心,您也别同陛下闹脾气了。奴婢听钱公公说,陛下有好些天,都没好好睡个觉了呢。”   赵芯儿抿了抿唇,心中那股子郁气,突然之间便散了大半,听到春暖说他这两天没怎么睡好,又忍不住心疼了起来。   随后,她又想起来,那天夫君走的时候,脸色难看的模样儿,又忍不住有些迟疑了。   “你们说,夫君是真的不想叫我帮他选妃?”   她问。   小玄子道:“哎呦,我的主子哦,陛下定然是不愿的,不然那些大臣们怎么会在朝上吃了挂落。”   赵芯儿又道:“那他那日离开后,脸色为何那般难看?”   祖母说,男子大多喜欢端庄大气,不善妒的女子,她是忍了许久,才没在他跟前儿露出不痛快的神色来。   春暖笑了笑,道:“陛下不愿意选妃,您偏生往他肺管子里头戳,自然是不高兴的。陛下这是气您不在乎他呢!”   赵芯儿一愣。   她面上微微泛了红,吩咐夏圆,“去御书房要一碗鸡汤,给陛下送去。”   说完,她顿了顿,又道:“不必了,本宫亲自送去。”   夏圆面上挂起笑容:“是。”   不光是夏圆,春暖跟小玄子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小玄子还擦了擦额角的汗。   要说娘娘同陛下闹别扭,最上心最想叫二人和好的,便是两个宫的奴才了。   小玄子赶紧差了个小太监,给干爹钱公公报喜去了。   夏圆动作也快,没多久,便将鸡汤端来了。   赵芯儿利用这个空档穿戴好,方才端了鸡汤,朝着御书房的方向去了。   此时,御书房内。   袁子琰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折子。   他的脸色很臭,整个人身上气压低极了。   仿佛摆在他面前的,不是折子,而是他的杀父仇人一般。   钱公公战战兢兢的站在旁边,生怕下一刻,他就将手里的折子撕吧撕吧扔嘴里头给嚼了。   接到了小玄子的消息后,钱公公心头也稍稍松懈了下来,没多久,外头有小太监来递信,说是皇后娘娘在外头候着,要求见陛下。   钱公公只好硬着头皮,弯着腰上前,轻声唤道:“陛下。”   哎呦我的娘娘,您可算是来了。   袁子琰眉头一拧,目光冷冷的,落在钱公公的身上,看的钱公公腿都软了半截。   他面团子一般的脸笑的有点僵硬:“陛下,皇后娘娘来了,说是体恤您近日来辛苦,特意给您熬了碗鸡汤送了来。”   袁子琰闻言,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他动作有些大,连带着桌子都晃动了一下。   上头码着的高高的折子,还掉下来了几个。   袁子琰没去管,只问钱公公:“她如今在哪儿?”   问完了以后,袁子琰才发觉自个儿的动作大了些,他又重新坐下,面上也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方才慌张着急站起来的人,不是他一般。   钱公公低着头,险些笑出来。   “回陛下的话,娘娘如今就在御书房外候着呢。”   袁子琰点了点头,淡声道:“那宣她进来吧。”   “是。”   袁子琰想,一会儿她来了,他也要冷着脸晾着她。   小姑娘被惯得,愈发不像话了,给他选妃这事儿,是她想选就选的吗?   完全不考虑他的感受。   将他的后宫当成了什么,给她找姐妹来解闷儿的吗!   想到此处,袁子琰便气的心窝疼。   先前他怒气冲冲的走了,赵芯儿不理他,他生气。   如今她主动来送鸡汤了,他还是生气。   袁子琰想,她定是知道错了,所以才跑来御书房求见,是找他赔罪来了。   这次他定不能这般轻易的就原谅她,要端着一些,就算是她撒娇也不成。   要给她个教训,叫她好好长一长记性。   省的日后不管什么话都拿出来戳他的心窝子。   钱公公得了命令出去后,袁子琰便重新坐在了椅子上,一只手拿着笔,一只手拿着折子,状似认认真真的看。   “吱呀”一声,门被轻轻的推开。   钱公公很有眼力劲儿,没叫别人跟进来,还贴心的将门关上了。   所以屋里头就赵芯儿跟袁子琰两个。   袁子琰捏着笔,余光去看赵芯儿。   几日未见,她好像瘦了。   袁子琰有些生气,她那一番话将他给气了个半死,她自个儿还委屈上了?   居然还将自己给委屈瘦了。   赵芯儿端着那碗鸡汤,施施然的走了过来,微微福了福身子,规矩的道:“妾身参见陛下。”   袁子琰本不想理她的,但余光瞧着她愈发单薄的身子,还微微弯着腿呢。   他知道她娇气,多蹲一会儿,腿就得疼,时间长了,没准都能摔着。   于是,他头也没抬,淡声道:“起吧。”   “是。”赵芯儿抿了抿唇,直起了身子。   她手里还端着鸡汤,不知道放哪儿。   夫君今日有些冷淡,明显还生着气。   若是平常,赵芯儿心里大抵会不痛快,但今儿个她想明白了,知道他在气什么,也不是真的不愿意搭理自个儿。   她眨了眨眸子,偷眼去瞧袁子琰。   他面上一丁点的表情也无,一手执笔,一手拿着折子,看起来似乎是在认真的看。   如果……他的折子没拿反的话。   赵芯儿抿了抿唇角,有些想笑。   她轻轻柔柔的说:“陛下这几日辛苦了,妾身吩咐御膳房熬了鸡汤,给您补一补身子。”   袁子琰捏着笔的手一紧,脸色更臭了。   钱公公年纪大了,脑子大抵是不好使了,这鸡汤哪里是她做的,是御膳房做的。   她一点都没学乖,认错的态度也不诚恳。   一直唤他陛下,连夫君都不叫了。   袁子琰冷冷的“嗯”了一声,没说喝也没说不喝,仍旧低头看那反了个个儿的折子。   赵芯儿也没放下,她端着食盘久了,手腕有些酸疼,忍不住用另一只手轻轻揉了揉。   袁子琰暗暗蹙眉,娇气。   “放那吧。”   他冷声说。   赵芯儿还是没放下,而是迟疑道:“这鸡汤再放一放,便凉了,陛下还是趁热喝的好。”   袁子琰眉头蹙的愈发的紧了,麻烦。   干脆站起来,一只手端了赵芯儿手里的鸡汤,一手拿了下头的食盘。   先将食盘放在桌子上,然后端着鸡汤仰头就喝。   大抵是为着保温,也有可能是御膳房为他这个皇上杀了一只最肥的鸡,上头飘着一层油,将鸡汤盖的严严实实的,这会儿别说凉了,还烫的很呢!   袁子琰这一大口进去,面色便微微变了。   他嘶了一声,将碗放在了旁边,然后抬眼去看旁边的赵芯儿。   赵芯儿也瞧出他烫着了,顾不上别的,忙着急的上前道:“夫君,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烫着?这鸡汤还热着呢,你怎么喝的这般着急呀!嘴里面烫不烫?”   一边说着话,还一边踮起了脚尖,用手里的帕子擦他的唇角。   “都烫红了。”   赵芯儿懊恼的小声嘟囔。   这一刻,袁子琰脑子里头只有一个想法:去他/娘的端着。   他握住赵芯儿的手腕,将人带入怀中,捏着她的下巴就亲了上去。   “烫吗?”   一边亲,他一边问道。   这是回答她方才问的话。   赵芯儿红着一张小脸,紧紧的揪着他的衣服。   不、不烫。   也不对,是烫的。   袁子琰大手微微用力,掐着她的腰,“日后还敢不敢给我选妃了?”   赵芯儿摇头:“不、不敢了。”   夫君不选妃,她且高兴着呢。   看来,祖母说的话,也不尽然全是对的。   有的男子,也不喜欢妻子太过大方。   比如夫君,他口味便怪一些,好似……更喜欢她做个妒妇呢!   外面天寒地冻,御书房内春.色满园。   渐渐的,里头隐隐约约传来小姑娘软乎乎的声音:“夫君,你方才好凶,我手腕疼你也不管,宁愿看那放反了的折子,也不看我。”   假装看折子一事被拆穿,圣上……圣上恼羞成怒。   哗啦啦将那些碍眼的折子推到了地上,然后将小姑娘摁在了上头。   ……   当夜,娘娘没回凤清宫,而是宿在了陛下的乾清宫。   陛下与娘娘和好后,最高兴的,莫过于两个宫的奴才们了。   陛下痛快了,钱公公也能睡个好觉了。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便到了年。   京城里头元日这天十分的热闹。   白日,赵芯儿与袁子琰在宫中宴请了众位大臣以及夫人后,晚间,便换下了朝服,从宫中悄悄溜了出来。   赵芯儿将包子春暖夏圆小玄子等人都带上了,这热闹的日子,将他们几个留在宫中,也怪乏味的。   包子同李威已经定了亲,一出宫,包子就被李威给接走了。   袁子琰看后头跟着的钱公公春暖等人有些碍眼,干脆也将他们打发走了,叫他们自个儿去逛,又差了几个侍卫护着。   将碍事儿的人都打发走了,便只剩下了袁子琰与赵芯儿二人。   袁子琰牵着小姑娘的手,缓缓的往前走着。   这会儿的天气虽说比先前暖和了些,但还是冷的,赵芯儿里头穿着袄,外头套着斗篷,小手还是微微有些发凉。   袁子琰攥着她的两只手,轻轻搓了搓,又在唇边哈了哈气,给她暖手。   “可还冷?”   赵芯儿笑着摇了摇头:“不冷了。”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嫁给夫君快要两年了。   上辈子的事情,就仿佛是一场梦一般。   街上到处点了红灯笼,一片喜庆,不过这灯笼并不是很亮,是那种微微昏暗的光,很有氛围。   身边人来人往的,有手挽着手的小姑娘,也有并肩而行的未婚男女,好不热闹。   赵芯儿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人注意这边,且天黑着,她胆子也大了几分。   她一双水润润的眸子看向袁子琰,软声道:“夫君,你过来些,我有话要同你说。”   “嗯,什么?”袁子琰闻言,微微弯腰,将耳朵靠近了赵芯儿。   赵芯儿突然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侧脸,然后抱着他的脖子,小声说:“夫君,你真好。”   这一世与上一世最大的区别,大抵便是她遇见了夫君。   若不是他,她恐怕还浑浑噩噩的在祝府之中,永远都不知道,她的亲生父母是谁。   袁子琰看向赵芯儿,目光中也带了几分笑意。   “可要去放灯许愿?”   他问。   “好。”   她弯着眉眼点了点头,牵着他的手离去。   不远处,身形修长,斯文俊秀的男子正怔怔的看着这处。   “钰文哥哥,你在看什么?”   身旁,陈明萱不满的道。   韩钰文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没什么。”   圣上待她很好,哪怕面对困难重重,也会力排众议,护着她宠着她。   韩钰文扪心自问,若是他,肯定做不到这般的。   难怪,她从未对他有意过。   没有什么不甘心的。   也罢,任性也任性够了。   想娶的人,这一世注定没了希望。   明日,便叫母亲去陈府提亲吧。   初八,包子出嫁。   是从宫里头出的门。   李威领着一众将士来宫里接亲,浩浩荡荡的。   知道的,明白他们是去接亲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造反呢!   春暖夏圆在门口拦着李威为难他。   李威突破重重难关后,终于将包子娶了回去。   走的时候,赵芯儿眼圈红了红,看着包子的轿子,有些不舍。   袁子琰轻轻揽着她,道:“若是实在舍不得,我就下令,再将包子抬回来。”   虽说他的确挺想将包子给嫁出去的,但若是小姑娘难过,也不是不能忍。   赵芯儿闻言,红着眼瞪了他一眼,还气的踩了他一脚。   什么话!   人包子都要嫁进门了,他还要让人抬回来。   缺德到家了简直!   赵芯儿不解气,又骂了一句:“你这个昏君!不许去搅合包子的婚事。”   袁子琰莫名其妙挨了一脚,还挨了骂,只觉得十分的无辜。   黑着脸瞪了一眼迎亲的队伍,果然,一说起包子,便没什么好事儿。   幸亏嫁出去了。   袁子琰沉着脸想。   包子嫁出去后没多久,祝府也传来了喜信儿。   祝府的三少夫人,也就是前些日子嫁给祝得毅的赵紫兰,有喜了。   赵芯儿听说这事儿后,羡慕极了,当即就□□暖送了一尊玉菩萨去,想着,等赵紫兰生了,她便去祝府瞧一瞧,也沾一沾喜气儿,没准儿便也有了呢。   殿里头,赵芯儿长吁短叹的,还叫夏圆将太医给唤了来。   太医院的徐太医是个花白胡子的小老头儿,年纪在五六十岁上下,经常来给赵芯儿请安脉。   今儿个还没到请安脉的日子,就急匆匆的被人叫来了,徐太医还以为是娘娘身子不舒服,一路小跑着过来的,到了的时候,满头大汗,连胡须都在乱颤。   “娘娘可是身子有哪里不舒服?”   徐太医紧张道。   如今,我朝上下谁不知道,凤清宫这位皇后娘娘,便是当今圣上的心肝肉,为了不给她添堵,后宫里头这么久了就她一个人。   这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太医院一整年都别想消停了。   赵芯儿摇了摇头,指了指前头的凳子,道;“徐太医,不必着急,坐。”   然后又看向夏圆:“去拿个帕子来,叫徐太医擦擦汗。”   “是。”   徐太医哪敢坐啊,一双眼仍旧紧紧盯着赵芯儿:“娘娘,您——”   赵芯儿道:“本宫身子没有不舒服,徐太医不必紧张,这次叫你过来,主要是问你些事。”   徐太医忙道:“娘娘请讲,老奴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芯儿看了看四周,先挥了挥手:“你们先退下,本宫有事单独要问徐太医。”夫君不行这事儿,自然不能叫别人知晓了。   “是。”   丫鬟们都退了出去,赵芯儿才难以启齿的看了徐太医一眼,吞吞吐吐的道:“徐太医,陛下的病……如今养的怎么样了?”   徐太医愣了一下。   没明白。   陛下什么病?   陛下没病啊!   “您是指……哪方面的?”徐太医委婉的问。   赵芯儿皱着眉看了徐太医一眼,好半晌,才道:“就、那方面的……”   徐太医惊恐的瞪大了双眼。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这难道才是陛下不选妃的真相?   他觉得脖子有点凉,知道了这个事儿,跟马上要被砍头,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这、这……微臣从未听陛下提起过啊……”徐太医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胆战心惊的说。   赵芯儿眉头皱的愈发的紧了,夫君不是同她说,徐太医给他看的,说已经好很多了吗?   难道是骗她的?   夫君怎么能讳疾忌医呢!   “陛下没找你看过身子方面的问题?他难有子嗣,要好好调理一番的,这样,你今日便去给陛下把脉。”   徐太医听到这儿,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看向赵芯儿的脸色,微微带了几分古怪,不过怕她起疑,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原来娘娘您说的是这个,陛下吃了一段时间药,如今已经比先前好许多了。娘娘不必担心,用不了多久,便能痊愈了。”   原来,陛下没有告诉娘娘她体寒难有子嗣之事。   徐太医心中感慨万千,唯有一条最为明确,就是日后对皇后娘娘,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便是圣上病了,娘娘也不能病!   连这事儿都能推到自个儿头上来,这哪里是陛下的心肝肉,这简直就是陛下的命啊!   赵芯儿闻言,这才微微放下了心。   “有劳徐太医了。”   “娘娘折煞微臣了。”   赵芯儿又嘱咐了徐太医一番,赏下了许多东西,才叫夏圆给将人送走。   而徐太医抱着皇后娘娘赏下的东西,则是觉得……有些烫手。   徐太医左思右想,还是将娘娘喊他问话之时,禀告给了袁子琰。   晚间,袁子琰回来之时,便瞧见赵芯儿双手托腮的坐在窗户边,没精打采的看着窗外。   袁子琰走上前,捏了捏她的小脸,轻声问:“怎么了?”   赵芯儿叹了一声,仰着脑袋看他,“夫君,朝中大臣近日有没有又逼你选妃?”   袁子琰摇了摇头:“没有,他们不敢。”   赵芯儿眼巴巴的看着他,“你当真不选妃了吗?”   袁子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叫什么话?难不成,你还真想给我选妃?”   先前,赵芯儿宫中那些画像,袁子琰看了觉得碍眼,便吩咐人都烧了。   赵芯儿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一般,抱住了他的胳膊,仰着脑袋认真的看着他道:“你可要考虑好了,如今你不想选妃,日后你若是想要了,我可就不依了。”   人是会被惯坏的,赵芯儿一开始是打算给他选妃的,但如今……他既说了不要,她便当真了。   袁子琰低笑一声,将人拽到怀里,咬着她的唇:“不要了,只要你一个。” 第八十八章 出游 夫君,会不会有事?……   许久后, 袁子琰揽着赵芯儿的腰,轻声问:“你今日唤了徐太医?”   赵芯儿轻轻嗯了一声。   袁子琰:“想要孩子了?”   赵芯儿闻言,微微一怔, 接着,缓缓的摇了摇头:“其实, 也不是那么想。”   她说谎的,挺想的其实。   她心里头有些闷闷的。   夫君心里应当也不好受,她不能逼夫君。   袁子琰目光微深,半晌后才叹气道:“若不然, 从族中过继一个, 放你跟前养着?”   徐太医说,她的身子已经比先前好了太多。   可是体寒的毛病已经落下许多年, 日后能不能怀孩子,徐太医也说不准。   只能靠缘分。   小姑娘瞧着,应当也是喜欢孩子的。   祝得毅的娘子有了喜,她还特意叫人给送了东西去。   袁子琰想着,干脆就过继一个来罢了,也省的朝中大臣着急,总是催他, 也能叫她开心几分。   赵芯儿一听,便是微微一愣。   说是过继, 肯定是要有血缘关系的, 族里,大抵是武安侯一脉, 崔家的孩子。   半晌后,她摇了摇头,轻声道:“夫君, 这事儿不急的,我们都还年轻,日后再要也一样的。”她有些不大乐意。   袁子琰低低的嗯了一声,未在说话。   俩人倒是没将这事儿敲定,不过袁子琰倒是曾跟武安王问过,族中子弟可多,有没有岁数小一些,乖一些的孩子。   渐渐的,外头便大抵猜到了袁子琰的心思。   帝后伉俪情深,陛下不肯选妃,而皇后又迟迟没有孩子。   将孩子过继给陛下,那日后便是太子人选,很有可能就是未来皇帝了。   崔家人的心思渐渐活泛了起来,谁都想将自家孩子送进宫里头去,要是自个儿孩子成了未来皇帝,那他们也跟着一步登天了。   崔二老爷育有一子一女,女儿尚未成亲,儿子倒是成了亲,生有一子了,但是崔二夫人是个有远见的,这事儿没有往自个儿身上揽,还特地嘱咐了崔老爷跟崔大少爷,无论外头怎么闹,自家的孩子也不能送去。   于是,崔家主支没什么反应,倒是崔家旁支的夫人们三天两头给皇后递折子去请安。   赵芯儿一开始并未觉得有什么,后来,那些夫人们来的多了,又总是同她说,家中孩子听话乖巧,娘娘一个人在宫中闷了,可以叫他们来宫里头陪娘娘解解闷儿。   听到这儿,赵芯儿顿时间明白了。   她笑着婉拒了这些夫人们的好意,将人打发走后,吩咐春暖,再有人崔家的夫人求见,一律不见,除了崔兰宜与二夫人除外。   吩咐了春暖后,凤清宫里头终于算是安静了下来。   这日,袁子琰下朝回来。   发现凤清宫里头清静了许多,还有些诧异。   随口问了一句后,便被赵芯儿瞪了一眼。   袁子琰莫名其妙的看向她。   赵芯儿扁了扁嘴,问他:“你也知道这几日总有臣子夫人来求见我?”   袁子琰:“我以为是你在宫中闷了,所以叫人进宫解闷的。”   赵芯儿:“我才没有,那些来的人,都是崔家的。”   袁子琰听到这儿,也顿时间明白了。   赵芯儿摇了摇他的手臂,轻声道:“夫君,过继一事,以后再说吧。”   说心里话,赵芯儿并不想过继孩子。   那些孩子年纪尚小,便与父母分离,被人抱到了宫中,到底可怜。   更何况,她还记着前头去庙里那事儿呢。她抽的那个签,两条都中了,她觉着,孩子早晚会来的。   袁子琰点点头:“好。”   明日早朝,敲打下那些大臣。   然后又问她:“在宫中可闷得慌?若是闷,可将包子唤来陪你解解闷儿。”   包子是个不着调的,嫁给李威后,就鲜少住在京城的府里头,夫妻二人几乎都长在了军营中。   偌大的个将军府,如今成了摆设。   袁子琰想着,若是她闷了,便将包子叫回来,在宫里头陪她几天。   赵芯儿看了袁子琰一眼,目光有些古怪。   袁子琰疑惑的看她:“怎么了?”   赵芯儿叹气:“夫君,包子与李威刚成亲不久,你就不要干这些棒打鸳鸯的事儿了。”   袁子琰被气笑了。   他这是为着谁?   反倒是编排起他来了。   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袁子琰气的捏了捏她的脸。   赵芯儿捂着脸,委屈的瞪他。   他盯着赵芯儿看了一会儿,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来,同她说,“我今日赐了一桩婚,过几日,你差人送些东西过去。”   赵芯儿点了点头,随口问道:“是哪家的?”她好差人送过去。   “是陈尚书的千金同祝府那位表少爷小韩大人的。”   袁子琰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漫不经心的,但实际上,余光却紧紧的盯着小姑娘。   赵芯儿闻言,面上微微惊讶,眉头还微微皱起,瞧着,似乎对这门亲事不怎么满意似的。   袁子琰眸子一眯,面上的表情也淡了下来。   “怎么,你觉着哪里不妥?”   他凉飕飕的问。   别以为他不知道,韩钰文那混账东西对小姑娘一直没死心,上次晚宴之上,袁子琰便瞧见他看小姑娘了,若不是不想做个昏君,袁子琰真想将他的眼珠子给挖下来。   所以今儿个,他听钱公公说,韩夫人去尚书府提亲一事,干脆就给赐了婚,将这事儿变成了板上钉钉的。   赵芯儿见他突然黑了脸,便是他又醋上了,心里哭笑不得。   没什么不妥的,就是突然想起来,她先前见过那位尚书府的千金罢了。   娇蛮任性,蛮不讲理,想来,祝府这表公子日后有的头疼了。   叫赵芯儿皱眉的是,那陈姑娘先前还嫌弃夫君是个莽夫,她想起来心里就有些不大痛快。   赵芯儿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妥的,二人瞧着般配极了。”陈姑娘那般不讨人喜欢,便送点绿翡翠之类的好了。   袁子琰的脸色这才好看了几分。   赵芯儿瞧着他变脸的模样儿,心头有些好笑,便从桌子的盘子里头上拈了块蜜饯,塞进了他的嘴中。   袁子琰下意识嚼了嚼。   赵芯儿问:“甜吗?”   袁子琰点点头。   赵芯儿掩着嘴唇笑:“那正好,去去你身上的酸味儿。”   袁子琰眉头一挑,小丫头片子,调侃起来他了。   -   接下来,袁子琰着实忙碌了几日。   晚间回来的都少了。   整日不是上早朝,便是在御书房里头。   赵芯儿瞧着有些心疼,空闲了,便差春暖去给他送补汤。   她倒是想自个儿去,但是他这般忙,又怕叫他分心,干脆就□□暖夏圆过去了。   这日,夜间。   赵芯儿睡的迷迷糊糊的,便察觉到似乎有人给自己裹了裹被子,接着就连人带被子一起被抱了起来。   她以为是做梦睡糊涂了,便没在意,又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过来之时,便是微微一怔。   她竟是睡在马车里头!   整个人叫被子裹着,裹成了个蚕蛹一般,她说睡着怎么不大舒服。   她的脑袋枕在袁子琰的腿上,大抵是怕她滚下去,他的手正护着她的腰,正在闭目养神。   赵芯儿一动,袁子琰便睁开了双眼。   “醒了?”   赵芯儿应了一声,一双杏眼里头尽是疑惑,瞅着他问:“夫君,这是去哪儿呀?”   马车并不颠簸,走的有些慢。   大抵是怕她被吵醒,特意吩咐了车夫。   袁子琰给她理了理头发,扶着她坐了起来,轻声道:“去南阳。”   赵芯儿先是一愣,接着,眸子便渐渐的亮了起来。   她心里头一直记挂着爹爹与娘亲,想要去南阳看一看,带着娘的骨灰,同爹爹葬在一处,然后给他们磕个头。   但是这些日子,夫君一直在忙,且他登基后,便愈发的忙了。   所以,尽管赵芯儿心里早便想去了,但一直都没有跟他提起过。   她猛地坐直了身子,撩开帘子往外看,两侧是干枯的树木,前头是宽敞的大路,显然,已经出了京城。   赵芯儿的唇角止不住的往上扬,她心里开心极了,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面上有些着急的站了起来:“糟了,娘亲的遗物我没有带!”   因为太过心急,她忘记了这还在马车中,站起来一下子便磕到了脑袋。   她捂着头,疼的泪花险些冒出来。   旁边,袁子琰连忙将她拉到腿上坐下,小心翼翼的看她被磕着的地方,没磕破,但是肿起了一个小包。   他一边帮她轻轻揉着,一边道:“小心些,岳母的遗物我□□暖带了,同春暖夏圆一起,在后头的马车里呢。”   赵芯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想到马上便要去南阳了,赵芯儿的眉眼都弯了起来,“夫君,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去南阳了?”   袁子琰低声道:“先前在西北之时,便想带你过去了,不想,竟一直拖到了如今。”   赵芯儿高兴了一会儿,又迟疑的道:“可你就这般走了,那朝中大臣……”   她咬了咬嘴唇,几乎都能想到,那些胡子花白,挺大岁数的大臣们跳脚的模样了。   从京城去南阳,一个来回少说,也要一个月的时间。   袁子琰这个甩手掌柜丝毫不觉得心虚:“无事。”   赵芯儿唇角微微翘起,原来,他这几日这般忙碌,便是为了腾出空闲,陪她去南阳。   “夫君,你可累了?”赵芯儿坐在旁边,拍了拍自己的腿,对着他道:“你这些日子很是辛苦,也睡一会儿吧。”   袁子琰扬了扬眉,半晌后才应了一声,“好。”   然后躺在了赵芯儿的腿上。   接着,赵芯儿就苦了脸。   夫君……好重呀!   她能不能反悔?   袁子琰看她,小姑娘有些消瘦,但是从这个角度看,脸也显得圆润了些,她苦着脸的时候,下巴那处还有些一道轻微的褶儿,瞧着像是个双下巴。   袁子琰心情不错,抬起手臂,轻轻触了触她下巴上的软肉,问:“怎么?”   赵芯儿被他碰的有些痒,两只手抓住他作乱的大手,又给他规规矩矩的放在身侧,才摇了摇头道,“没事,夫君你睡吧。”   袁子琰低笑,最终还是从她的腿上起来了。   ……   从京城到南阳都是陆路,从官道大路走,大抵有十多天的路程。   袁子琰微服私访,并不想叫人知道身份,所以并没住在驿站,路上都是住在了客栈里头。   赵芯儿整日在马车里闷得很,便又想着男装,去外头骑马了。   袁子琰想到了先前江苏李家那位千金,干脆黑着脸给拒绝了。   赵芯儿拗不过他,小声嘟囔了一句:“小气鬼。”   袁子琰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赵芯儿只好道:“好啦好啦,我不穿就是了。”   路上走了十多天,终于到了南阳地界。   先前,袁子琰只是隐约打听到了前朝将军的墓地,可到底在何处,并没有准确的消息。   所以到了南阳,还要再找一找。   干脆到了南阳后,便找了个客栈住下了。   南阳这边的天儿,要比京城暖和许多,十多天以前,赵芯儿在京城里头,还要穿着袄,如今到了南阳,便已经用不上了,里面穿稍厚点的衣服,外头穿一件斗篷,便不觉着冷了。   难怪南阳这边的姑娘们瞧着都十分纤细,穿的也薄一些。   一路舟车劳累,在客栈中休整了一个晚上后,赵芯儿才同袁子琰出了门。   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袁子琰与赵芯儿穿的都十分朴素。   身边也没跟着其他人。   春暖夏圆还有随行的侍卫,去其他地方打听去了。   没多久,赵芯儿与袁子琰便被人喊住了。   “前头的,站住!”   几个家丁打扮的人气势冲冲的冲了过来,将赵芯儿与袁子琰围在了中间。   二人停下脚步,袁子琰微微蹙眉看过去。   这群家丁后头,还有个年轻的公子,生的人模狗样的,瘦高个子,有些羸弱,但是瞧着气势很是嚣张。   有个家丁弯着腰,在他耳边道:“公子,就是这两个人,在打听那前朝将军的墓地。”   年轻公子抬着下巴,拿鼻孔对着袁子琰,问他:“你就是那个大逆不道之人?”   袁子琰面无表情的盯着这群突然冒出来的人,最后目光落在了那年轻公子的脸上,“有事?”   他气势逼人,年轻公子下意识后退一步。   随即,才意识到做了什么,恼羞成怒大声嚷嚷道:“这人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人,定是前朝留下来的余孽,来人,给本公子拿下,押送到衙门去!”   “是!”   一群家丁得了令,便朝着袁子琰冲了过来。   结果没多长时间,就哗啦啦的倒了一地。   一个个呲牙咧嘴的躺在地上。   再看一旁的袁子琰,云淡风轻的收回了手,轻轻理着衣袖。   瞧着丝毫不费力,仿佛刚刚打趴下那十多个人,都是纸糊的一般。   袁子琰的目光最后落在年轻公子错愕的脸上,像是在说,还打吗?   年轻公子吞了吞口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风刮过,吹起了赵芯儿的帷帽,露出了她小半张脸来。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秋水剪瞳,唇色不点而红。她穿着一身白衣,帷帽也是白色的,可她的人,却比这个还要白,乍一看,漂亮极了。   年轻公子登时间便愣住了。   他涨红着一张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赵芯儿看,嘴里还结结巴巴的:“美、美人——”   袁子琰的脸色顿时间就黑了,他先将赵芯儿的帷幔合好,然后冷冷的看向年轻公子。   扭身时,他掌风一动,便朝着年轻公子去了。   年轻公子尚未从美色中回过神来,便察觉一道劲风朝着他打来,接着人便不受控制的狠狠跌倒在地。   周围人惊慌道:“公子——!”   袁子琰与赵芯儿往客栈走。   赵芯儿扭头看了一眼那块儿人仰马翻的地儿,担忧的问:“夫君,会不会有事?”   袁子琰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小脸给扭回来,“无事,我们先回客栈。”   想到方才那年轻男子看向小姑娘的目光,袁子琰心头还有些火大。   很快,二人便回了客栈。   春暖等人也打探消息回来了。   但同他们一样,都没有打探到什么。   赵芯儿闻言,便垂下了脑袋,有些丧气。   袁子琰安慰她:“不必急,左右已经到了南阳,多待一些日子也无妨,总能找到岳父的墓。”   南阳虽好,但是夫君京城还有一摊子事儿呢,赵芯儿微微蹙眉,问一旁的小玄子:“京城最近可有消息?”   小玄子苦了脸,干爹传了几封信过来,都是大臣们催圣上回去的。   但圣上不叫他同娘娘说,于是道:“没有。”   赵芯儿这才点了点头。   再说那位年轻公子,被家丁扶了起来后,就叫人跟上他们了。   听说二人进了客栈,干脆叫人先盯着,然后领着其他人回府了。   那个男子不像是个好人,可那个小娘子,却不像是个坏人,想来,是被那凶神恶煞的男子给绑了的,他得想办法将人救出来,年轻公子想。   这两日,袁子琰与赵芯儿出门,总是能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   南阳这地儿并不算大,昨日之事,掌柜的也听说了。   在袁子琰问起之时,便尴尬的笑了笑,如实说了:“前些日子那位公子是南阳县令之子简文斌,简县令老来得子,对这个独子娇惯的很,简公子被惯坏了,但是没什么坏心思,客官您别在意。”然后又问:“不过,您怎么会来此打听那位前朝将军之墓?也难怪简公子会误会您。”   袁子琰道,“我虽是个商人,但是很敬仰这些英雄,先前听人说,前朝将军的墓在此处,便想着来也来了,祭拜一番再离去,没曾想,竟叫人误会了。”   掌柜的也笑了笑,道:“原来如此,不光客官您,我也敬佩这些盖世英雄,不过老朽觉得,要论起英雄来,还是要说咱们当朝的圣上,那真可谓是遇神杀神,遇敌杀敌啊,当初要不是圣上,匈奴人都要领军攻进来了。说句不好听的话,自从圣上继位后,咱们这边,都太平了不少呢。”   赵芯儿在旁边听着,忍不住的笑,她偷偷去瞧袁子琰的脸色。   袁子琰面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仿佛掌柜的说的人不是他一番。   赵芯儿被他握着的手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   袁子琰眉头几不可闻的动了动,随即握紧了她作乱的小手,不叫她动了。   在小姑娘面前,袁子琰自然不能同岳父攀比,于是道:“在下觉得,这位前朝将军,也是一位盖世英雄,不必当今圣上差。”   掌柜的不乐意了,“哎,此言差矣,老朽觉得,还是当今圣上更厉害一些。”   旁边也有食客说了起来:“咱们这位当今圣上啊,不光行军打仗厉害,而且还是一位痴情的好男儿呢,登基这般久,后宫里头就皇后娘娘一个人。”   有人愤懑:“说到这儿,我家婆娘最近没少跟我闹,动不动就拿圣上说事儿,说我没圣上能干也就算了,还没圣上会讨女子欢心。还说这女子找郎君,便要找圣上这样的,她也不想想,她想的多美呢,人圣上能看得上她?”   赵芯儿纳罕不已,没想到,先前被京城闺秀们嫌弃的莽夫,如今竟成了最热门的未来夫君人选。   也有人好奇起赵芯儿来:“这位皇后娘娘,也不知何许人也,竟叫咱们圣上这般宠着。”   “听说,皇后娘娘长得极美,这辈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看上一眼。”   “哎,你们有所不知,皇后娘娘不仅长得极美,且武功还极为高强呢,先前朝廷不给派发军饷,娘娘一个人力战几千人,将军饷给抢到了手,给西北送了去,这才叫圣上打了胜仗的!”   众人唏嘘不已。   方才还在笑话袁子琰的赵芯儿又成了众人谈论的主角。   她站在人群外,此时脸色不仅红的厉害,还有些见了汗。   袁子琰坏心眼的捏了捏她的小手,眸子里头带了点点笑意,戏谑的看着她。   赵芯儿恼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一阵吆喝声:“让一让,让一让啊,若是挤着了我家少爷,你们赔的起吗!” 第八十九章 身份 捉虫   围着的人都被家丁们给挤开了, 没多久,人群外就走进来了个穿着锦衣的男子。   他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个子不算很高, 身材中等,小眼睛长脸, 看起来脂粉味很浓。   这人一进来,掌柜的便连忙挂上笑,迎了上去:“原来是崔公子,您光临此地, 本店真是蓬荜生辉。”   那位崔公子一双小眼睛吊吊着, 一看便不是个好相与的,比昨天那位拿着鼻孔看人的简文斌还要厉害一些, 他拿下巴对着人。   他一进来,周围的人都不说话了,一个个低着头,规矩的吃着自己桌子上的东西。   赵芯儿还听到有人小声唏嘘。   “他怎么来了。”   “别废话,不想惹麻烦就闭嘴。”   赵芯儿微微蹙紧了柳眉,小幅度的扯了扯袁子琰的衣袖。   就在这时,那位崔公子说话了:“本公子听说, 有人竟胆敢将那不入流的前朝将军与当今圣上相比?简直大逆不道!”   崔公子一合扇子,怒喝了一声, 随后, 目光落在袁子琰的身上,“就是你小子, 在这儿大放厥词?”   袁子琰面无表情的看了过去。   崔公子只觉得这人生的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像是好人,于是一招手, 唤来了旁边的小厮。   小厮在他耳边小声道:“公子,就是他,这人身手极好,公子要小心,昨日简文斌便在他的手上吃了亏。他旁边站着的那个姑娘,应当便是那个叫简文斌魂不守舍的小美人儿了。”   崔公子摸了摸下巴,目光落在了赵芯儿的身上。   她带着帷帽,看不清脸,但是依稀能看出婀娜的身姿。   昨日,赵芯儿的帷帽被风吹开,不仅简文斌,路边还有一些人也瞧见了她。   崔公子生平最大爱好,就是美人儿,听说简文斌为了个美人茶饭不思,哪里还坐得住?   谁料,老天助他,一过来,便听见了那男子大放厥词。   若是将他当做前朝余孽抓进去,那小美人儿,不便是他的人了?   袁子琰耳力好,自然也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再看到他落在小姑娘身上的眼神,脸色登时间便沉了下来。   “你又是何人?”袁子琰挡在赵芯儿的面前,冷声问。   那崔公子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本公子姓崔,名崔永清,你知道当今的圣上吗,那就是本公子的堂兄!识相的话,就赶快束手就擒,随本公子到衙门走一趟!”   赵芯儿愣了一下,下意识去看袁子琰。   袁子琰也拧起眉毛,盯着崔永清状似思考的模样儿,大概是在想,他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个堂弟。   “堂弟?”   他问。   崔永清还没说话,旁边的家丁就先上前,一副不屑的模样儿:“正是,我家公子可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你最好老实点,否则,热惹恼了我家公子,叫当今圣上发了话,你就等着被株连九族吧。”   袁子琰冷笑一声:“哦?既如此,便叫圣上株我九族吧。”   崔永清从没见过如此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气的脸色难看至极,“好一个不是好歹的混账东西,给本公子抓起来!”   气急败坏的说完,崔家的家丁便冲了上去。   这些人自然不是袁子琰的对手,同简家的家丁一样,没多久,就趴了一地,店内的食客都急匆匆的逃了出去,店中的桌子椅子跟餐具,摔得满地都是。   至于崔永清,可就不仅仅是简文斌那样摔一跤这么简单了,他被袁子琰给收拾了一顿,脸肿成了猪头。   他瘫在地上,鼻青脸肿的指着袁子琰骂:“你个混账东西,竟敢这么对本公子——”   袁子琰朝着他走过去。   崔永清面露惊恐:“你想干什么?”   袁子琰一弯腰,像是拎着一块破布一般,轻而易举的将他拎起来,丢在了店外。   店内终于安静下来。   半晌后,掌柜的苦着一张脸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   “客官,这……”   袁子琰往桌子上放了一锭金子,看了一眼地上的一片狼藉,淡淡的道:“赔偿。”   掌柜的壮着胆子道:“客官,您快些走吧。崔家这位公子同简公子不一样,此人睚眦必报,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崔家是圣上的亲戚,在咱们南阳,没人敢惹的。”   袁子琰皱着眉:看向旁边的小玄子:“崔家在南阳也有人?”   此次出行,钱公公没有跟着来,小玄子是他调/教出来的,十分的机灵,闻言道:“老爷,南阳的确有崔家族中的人。”   袁子琰闻言,脸色便沉了下来,这一趟不来南阳,他都不知道,南阳这边竟有人打着他的旗号胡作非为。   他找了两张还完好的椅子,扶着赵芯儿坐下,随即坐在她的身边,问掌柜的:“崔家在此处,可做过什么恶事?”   掌柜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这……”   小玄子笑呵呵的道:“老人家,不必害怕,您只管说便是了,我家老爷不会为难于你的。”   掌柜的一咬牙,缓缓的说了起来。   南阳这边的县令姓简,是那日被袁子琰的掌风给震趴下的简文斌的父亲,这位简大人,是个好官。   而崔府的老爷,为人狡诈了些,说不上坏,就是有些宠孩子,可就那位崔公子,实在是好/色,这些年没少做强抢民女之事,就前些日子,还糟蹋了一条人命,可又因着崔家跟圣上的关系,简大人是敢怒不敢言。   死了闺女的那家,去衙门报了案。   简大人去拿人,崔老爷只推脱说,不在家中,硬生生没给放人。   后来也不知道是拿银子摆平了还是怎么,那家人就没再闹事了。   袁子琰听到这儿的时候,脸色别提多阴沉了,他大手猛地一拍桌子,“简直丧尽天良。”   掌柜的骇了一跳,再看那桌子,已经裂了缝。   “公子,您听老朽一句劝,赶紧走吧。”想到那一锭金子,掌柜的硬着头皮劝道。   袁子琰道:“老人家不必担忧,此事不会连累于你,你去忙吧。”   说完,便老神在在的坐在凳子上闭目养神了起来。   小玄子则是出了门,在客栈外头守着,若是崔家来人,好进去报信。   赵芯儿坐在凳子上,看了一眼满地的狼藉,又看了一眼袁子琰,知他是因崔家人行事有些不快,便伸手握住了他的大手,软声道:“夫君,别生气啦。”   袁子琰低声应了一声。   果不其然,没多久,客栈门口便来了一队捕快,将客栈团团围住了。   小玄子赶紧进来报信。   袁子琰站起来,本想叫赵芯儿留在客栈中的,但是又有些不放心,干脆牵着她一起出去了。   掌柜的则是摇头叹气,一脸担忧的看着他们。   哎,让他们走不走,现在捕快来了,想走也走不了了。   这位公子将崔公子打成那样,崔家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掌柜终究不忍心,抽空劝赵芯儿:“小娘子,若是你夫君有个好歹,你就拿着银钱赶紧走吧,走的越远越好。”不然,若是落到那崔公子手里,可有得罪受了。   赵芯儿看着苦口婆心的掌柜的,道:“老人家放心,我家夫君且厉害着呢,定会摆平的。”   掌柜摇头叹息,明显不相信,心说摆平什么啊,他给崔公子打成了那般,人还给他安了这么个罪名,这条命想要保下,估计都悬了。   外头也有不少人在围着,见袁子琰领着人出来,都窃窃私语起来。   也有是先前在食肆里头吃饭,知道前因后果的,都觉得这位冷面公子这下子踢到了铁板,可能是要倒霉了。   为首的捕快姓张,张埔头看了袁子琰一眼,“你就是闹事之人?”   袁子琰点了点头。   “跟我们走一趟吧。”   袁子琰没抵抗,只道:“好。”   然后吩咐了春暖小玄子等人照顾好赵芯儿,便随着他们一起往衙门走了。   李捕头微微惊讶。   崔府来报案的小厮说,闹事的那人是前朝余孽,很难管教,还让他们多派些人过去。   没想到,竟没派上用场。   这会儿,衙门里头不光简知县,还有崔府的管家。   袁子琰一进去,崔府的管家便道:“简大人,正是这人,在客栈中谈论前朝将军,还同我朝圣上相比,简直大逆不道!甚至,还打伤了我家少爷,依我看,这人定是前朝余孽,所以在此妖言惑众!”   简大人闻言,一拍惊堂木,“岂有此理!”   师爷道:“堂下何人,还不跪下!”   袁子琰身姿挺拔,面无表情的站在里面,闻言也只是眉头几不可闻的动了动。   小玄子在外面开始着急:这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叫当今圣上跪他。   崔管家见他不应声,就扭头跟简大人说:“大人,您看,这人丝毫不将您放在眼里,定是心怀不轨。”   简大人生的身材矮小,干瘦,大约五十岁上下,此时也正眉头紧皱的盯着袁子琰。   “简直岂有此理!目无法纪,你可还有话要说?”   袁子琰淡淡道:“有,我有一事要与简大人单独说。”   崔管家冷笑一声:“简直痴人说梦,大人是何种身份,岂容你在此放肆!”   旁边,师爷也在简大人耳边轻声道:“大人,下官听说,此人武功极高,提出这个要求,许是图谋不轨。”   简大人则是盯着袁子琰的脸看,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他一般。   半晌后,他摆了摆手,“罢了。”然后站起来,走到了袁子琰的面前。   对于崔府的报案,简大人心存疑惑。   崔永清此人十分缺德,被打并不稀奇。   谁知,下一刻,袁子琰从怀中拿出一物,递到他的眼前。   简大人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第九十章 惩治 恭喜陛下,娘娘这是有……   简大人白着一张脸, 结结巴巴:“陛陛陛……”   袁子琰面无表情的将人扶起来,“简大人小心些。”   然后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两个字。   简大人擦了擦额角的汗,颤巍巍的站稳了身体, 点了点头,“是, 是。”   没多久,简大人便重新回到了台上。   师爷看了看袁子琰,又看了看简大人,道:“大人, 这人的证据可属实?”   简大人没理他, 直接一拍惊堂木,“本官已查明, 这位公子并非前朝之人,想要祭拜那位将军,也是因为敬仰武将,至于今日之事,是崔公子主动挑衅,这位公子也不过是正当防卫罢了。”   旁边,师爷跟崔家的管家脸色都微微变了。   “简大人!”管家皱着眉, 看向简大人。   师爷也道:“大人,此事是否武断了些。”   简大人难得强硬了一次:“本官说的话难道不作数?退堂!”   ……   就这样, 袁子琰被无罪释放。   外头围着的老百姓都惊讶坏了。   没想到还能有人在将崔公子打成了那副模样儿后, 还能全身而退!   退堂后,袁子琰与赵芯儿等人便准备回客栈。   简大人急急忙忙的追了上来:“陛——公子留步!”   袁子琰停下脚步, 扭头看他,“可还有事?”   大概是陛下微服私访,还叫人给抓到了衙门这事儿, 将这位简大人给吓得不轻。   这会儿,简大人面上还有些微微泛白,见袁子琰这么问,腿一软就又要跪下。   旁边的小玄子赶紧将人扶住,“哎呦,简大人,咱们公子此次出来,不想叫人知道身份,您不必这般拘束。”   简大人用袖摆轻轻擦了擦汗,才道,“是,是……”然后他又看向旁边圣上旁边的女子,只觉得脑袋一懵,险些晕过去。   如今,便是在他们南阳这边,也知晓了圣上对皇后的情谊,身边也定不会有其他女子,不用猜也知道,这位外头传言甚美的女子,便是皇后娘娘了。   想到家中那个混账东西,看了皇后娘娘便惊为天人,如今还有些魂不守舍的,简大人的冷汗就是不住的往外冒。   简大人咽了口口水,想起正事来,“公、公子,听闻您在找前朝将军之墓?”得知圣上找前朝将军之墓时,简大人也有些诧异,如今想想,大抵是武将之间的惺惺相惜。   袁子琰点头:“简大人知晓?”   简大人点了点头,叹息一声,便同袁子琰说了位置。   说来也巧,当年那个埋葬了前朝将军之人,正是简大人。   赵芯儿闻言,便微微捏紧了帕子,轻声道:“多谢简大人告知。”   简大人连忙摆手:“使不得,这都是微臣分内之事。”   而后,简大人又邀请二人去府中住着。   袁子琰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便想起了他那个儿子来,脸登时一黑:“不必了,客栈之中清静。还有我的身份,务必不要告诉他人。”   简大人:“是。”   半晌后,袁子琰又道:“前些日子,有缘见过令公子一面,弱了些。”   简大人明白了:“微臣今日回去,便给他找几个学武师父。”   袁子琰点了点头,“崔府公子强抢民女,害死人命之事可属实?”   简大人额头上的冷汗又冒出来了:“这,这……”   “但说无妨。”   简大人咬牙点头:“属实。”   袁子琰吩咐小玄子,“去找到死者的家属,重新状告崔府公子。”   “是。”小玄子应道。   袁子琰敲打简大人:“欺上瞒下,我看你这顶乌纱帽是不想要了!”   简大人白着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公子,公子饶命啊!”   袁子琰微微蹙起眉,左右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人,才揉了揉额角道:“起来。”   简大人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袁子琰:“崔府借着我的名头作恶,严惩不贷,至于崔永清的案子,你应当知道怎么做吧?”   简大人如负重释:“下官遵命。”   袁子琰满意的点了点头,带着赵芯儿回了客栈。   第二日,衙门重新开堂。   先前死者的家属状告崔永清。   捕快去崔府拿人,崔府拒不开门,捕快强行闯入府内,将崔永安给绑了来。   罗列崔永安多项罪行,简大人不顾崔老爷的阻拦,判他秋后处斩。   南阳的百姓们都惊了惊,随后拍手叫好,崔永清这个混账东西,终于算是得了报应。   再说崔老爷,独子便这么被判了死罪,哪里肯善罢甘休,去了简大人府上好多次,软话硬话都说了,最后简大人只同他说了一句话,崔老爷便满脸仓皇的离开,不再过去了。   而简文斌,则是被老爹安排了好几个武学师傅,简直苦不堪言。   -   从简大人那得了消息的第二日,袁子琰与赵芯儿便准备了东西,上了山。   赵芯儿生父的墓在山上,一处很偏僻的地方,也难怪他们先前找不着。   山路有些崎岖,赵芯儿怀中抱着娘亲的骨灰,一步步的往上爬。   袁子琰见她辛苦,有些心疼,便想背她上去。   赵芯儿摇头拒绝了,她想亲自爬上去,将娘的骨灰,送到爹爹的身边。   袁子琰见她坚持,只好在她的身边护着她往上爬。   终于,二人爬上了山顶,又走了会儿,便瞧见了一个墓。   上面并没有墓碑刻字,大抵是怕叫人发现,这是前朝将军之墓。   赵芯儿抱着骨灰坛走上前,她眼圈微微泛了红,然后跪在了地上,将骨灰坛放在一旁,重重的磕了个头,轻声道:“爹,我送娘来跟您团聚了。”   袁子琰也跪在了赵芯儿身旁,磕了个头:“岳父岳母,请受小婿一拜,日后我定会好好待芯儿,你们放心。”   将二人葬在一处,又立了碑文,二人方才离去。   既此事已了,便没有待在南阳的必要了。   袁子琰嘱咐了简大人一番,叫他留意着墓地别被人破坏,便准备启程回京了。   路上,赵芯儿与袁子琰依偎在马车里。   “夫君,等回了京城后,我们去一趟古茗寺吧?”   还个愿,也是为了再去求一求孩子。   袁子琰点了点头,揽住了她的腰,“听你的。”   于是,二人回了京城后,并没有直接回皇宫,而是直接去了古茗寺。   赵芯儿这几日吃什么都觉得没胃口,尤其是油腻的,瞧见便觉得有些想吐。   若是先前,赵芯儿大抵便会想其他的,但上次也只是胃口不舒服罢了,也就不再乱想了。   袁子琰便想着,她不喜油腻,便去一趟古茗寺里,吃一吃那儿的素食,应当会好上许多。   背着赵芯儿上了古茗寺后,又去了先前住得那个院子。   古茗寺中风景好,素食味道尚可,赵芯儿的胃口都跟着好了几分。   就是小玄子,整日愁眉苦脸的,钱公公已经催了许多次了,朝中的大臣急得几乎跳了脚,偏生陛下又郊游上了。   可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小玄子没敢告诉钱公公,他们已经到了京城,不然,真怕那群大臣找到古茗寺里头来。   “夫君,我们去姻缘树那儿瞧瞧吧?”   赵芯儿用了点心后,扯着袁子琰袖摆轻声道。   这几日,小玄子愁眉苦脸的模样儿,赵芯儿看在眼中。   想着,去看一看姻缘树,再拜一拜佛祖,便回宫了。   夫君离开这许久,定有许多事要忙的。   袁子琰点点头:“依你。”   赵芯儿想到姻缘树,便想起来了先前袁子琰换了纸条一事,忍不住鼓着脸瞪了他一眼。   袁子琰大抵也想到了这事儿,摸了摸鼻子,神情颇为不自然。   二人没叫小玄子与春暖等人跟着,两人手牵手去了姻缘树前。   赵芯儿用的是上好的红丝绸做成的荷包,风吹日晒这许久,也没有半分掉色,两个红彤彤的荷包挂在姻缘树的最顶端,比其他的荷包,都要高了一大截呢,看起来,显眼极了。   姻缘树前,还有几个闺阁女子正说着话。   其中一个人道:“瞧见没有,最高的那个两个荷包,便是当今圣上挂的。”   又有一人仰头去瞧:“人都说这颗姻缘树灵验极了,瞧见皇上与皇后娘娘,我便信了半分。”   还有个姑娘羡慕道:“娘娘命可真好呢,能嫁给圣上这般痴心的英雄男儿。”   被众人谈论着的赵芯儿跟袁子琰脚步微顿。   赵芯儿面上微微泛热,扭头去看袁子琰。   袁子琰眉眼中似乎带了几分笑意,也正在低头看着她。   赵芯儿从他眼中看出了几分戏谑,恼羞成怒,拧了一把他的腰,“夫君如今,可是京中小姐们都想嫁的人呢。”   袁子琰捉住她的小手,在唇边贴了贴,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说:“我怎么,似乎闻见了股酸味呢?”   赵芯儿气的踩了他一脚。   二人说笑间,经过了那几位闺阁女子。   几个人朝着她们看过来,其中一个人掩着唇,微微惊讶。   旁边人问她:“怎么了?”   她怔愣着道:“我怎么瞧着,方才那人,很像是皇后娘娘呢……”   ……   赵芯儿与袁子琰离开了姻缘树后,便去拜佛了。赵芯儿跪在蒲团上以后,便瞧见袁子琰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柳眉微微便蹙了起来。   一定是上次夫君没有跪下拜佛,心不诚,所以佛祖才没有听到他们的心愿的。   于是拽了拽他的裤腿。   袁子琰低头看她,小姑娘正仰着脑袋,眼巴巴的看着他,也不说话,就这么瞅着他。袁子琰耐不过,揉了揉额角,只好跪在了地上。   赵芯儿这才满意的收回了目光,然后闭上了眸子,在心里说:“求佛祖保佑夫君早日康复,保佑他身体健康,保佑我们早日有个孩子。”   这个时候,方才外头那三个闺阁女子也进来了。   见到赵芯儿与袁子琰跪在蒲团上许愿,便打消了先前怀疑这二人可能是帝后的想法。   陛下怎么可能会跪在这儿许愿呢!   出去后,赵芯儿又去抽了个签。   仍旧是上上签,她拿着签文,又去找个那个老和尚。   老和尚还认识她,见着她以后,便微微一笑,“夫人,又见面了。”   赵芯儿点了点头,将签文递给老和尚:“大师,您帮我看看。”   老和尚笑呵呵的,“恭喜夫人,所求之事,定有所成。”   赵芯儿听完,满意了,眉眼弯弯的,看向一旁的袁子琰。   袁子琰则是微蹙着眉站在旁边,方才他被小姑娘逼着,也抽了个签,同样是上上签。   他在想,这寺庙中的签文,是不是只有上上签?   也就忽悠忽悠小姑娘。   赵芯儿见他愣着不动,干脆将他手里的签文拿了过来,递给了老和尚。   “大师,您再帮忙看看这个。”   大师看了后,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公子乃人中龙凤,日后定大有作为。”   赵芯儿点了点头,愈发觉得这家寺庙很准。   她又看向旁边的袁子琰,用眼神示意他。   袁子琰只好认命的去捐香油钱。   这寺中的老和尚大抵是个骗子。   他想。   回了住处后,赵芯儿便吩咐春暖收拾东西。   袁子琰道:“这寺中风景不错,怎么不再住些日子?”   住在寺庙中,她食欲都比先前好了几分。   赵芯儿摇了摇头,“出来了这许久,有些想回宫中了。”   其实并不想,夫君是一国之君,不能总陪着她住在这里。   袁子琰端详了她片刻,点了点头。   到了宫门口,钱公公就在候着了。   他见着两人后,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就迎了上来,身上的肉都跟着一颤一颤的。   “陛下,娘娘,您二位总算是回来了!”   谢天谢地,陛下没打算撂挑子不干。   别说钱公公,便是朝中大臣,也都这样想的。   生怕他觉着当皇帝烦了,直接当了甩手掌柜,领着皇后娘娘跑了。   所以袁子琰这次回来后,朝中大臣没一个敢再提选妃的事儿了,心说,就这样吧,叫圣上与娘娘开心了,总会给他们一个交代的。   不过,袁子琰甩手这么久,自然也有弊端。   一回来,便又忙上了。   几天几夜都宿在御书房中,终于看完了堆积如山的折子。   他觉着,这个皇帝当的,比行军打仗时候还要累。   行军打仗有时几天不合眼,也不洗澡,胡子拉碴的。   现在当了皇帝后,还是这个模样儿。   忙完后,袁子琰松了口气后,便胡子拉碴的去了凤清宫。   赵芯儿心疼的紧,连忙叫小玄子去要水,让他好好怕泡个澡,梳洗一番。   不过心疼归心疼,袁子琰一凑近,她还是捏着鼻子走远了,好几天没洗澡了,不想叫他碰。   袁子琰很不高兴,心心念念的几天的小姑娘,竟然嫌弃他。   干脆将人拽到了怀里,捏着她的下巴想要亲。   结果,刚一碰到她的唇,小姑娘便是脸色一变,猛地推开他,掩着唇去旁边吐了。   袁子琰的脸色,顿时间黑如锅底。   就这般嫌弃他?   亲一下竟然还吐了!   袁子琰这心里头,别提多不是滋味了。   可偏生,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捏了捏眉心,走过去,轻轻拍着她的背,温声道:“可好些了?”然后又叫夏圆去倒水。   赵芯儿吐完,用水漱了漱口,拍了拍胸口,这才觉得好了几分。   这会儿,她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了。   她抬起眸子,偷偷去看袁子琰,见他脸色黑的不像话,怂巴巴的缩了缩脖子,小幅度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夫君,我,我就是这两日吃坏了肚子,总是有些想吐。”不是因为你要亲我,才吐的。   袁子琰闻言,微微皱起眉,“吃了凉的?可叫过太医了?”   赵芯儿摇了摇头:“已经好一阵子了,应当很快便好了。”   袁子琰眉头皱的更紧了:“胡闹!既然不舒服,怎么不叫太医!”说完,冷着脸看向其他人,冷声喝道:“娘娘任性,你们竟也由着她?”   赵芯儿忙道:“不干他们的事,是我不叫他们去的。”   除了这个,她月事也已经有一些时日未来了。   赵芯儿心中隐约有些怀疑,但是却又怕跟先前一样,是空欢喜一场,不敢叫徐太医来把脉。   这不,拖着拖着,便拖了这么久。   袁子琰舍不得责备她,便对春暖道:“去将徐太医唤来。”   春暖福了福身子;“是。”就赶忙走了。   赵芯儿瞧着他明显带着怒气的模样儿,小心翼翼的扯了扯他的袖子,软声道:“我只是偶尔觉得想吐罢了,并未有不舒服的地方,夫君,你便不要生气啦。”   袁子琰仍旧黑着脸:“又瘦了。”   比几日前回宫的时候,脸又小了几分。   赵芯儿抿了抿嘴唇,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近日来,胃口总是不怎么好,吃不下太多东西。   瞧见油腻的便容易吐。   没多久,徐太医便急急忙忙的拎着东西来了,“娘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袁子琰道:“给她把把脉,近日胃口不好,容易吐。”   徐太医是妇科圣手,经常为宫中妃子把脉,闻言便面上带了几分疑惑,神情有些迟疑。   这种症状很常见,大多是有喜时候的症状……   可是娘娘的的身子,不易受孕。   徐太医也不好说是什么原因,只好道:“娘娘请坐,微臣为您把脉。”   赵芯儿闻言,伸出手,放在了腕托上。   徐太医正要上手,便瞧见圣上目光灼灼的站在一旁,盯着他的手看。   胡子花白的徐太医见状一哆嗦,连忙抽出一块帕子,放在了娘娘的手上,隔着块帕子把脉。   终于,落在他身上那一道令他压力倍增的目光消失了。   他摸着娘娘的脉,面色微微一变。   袁子琰有些担忧的问:“如何?”   徐太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恭喜陛下,娘娘这是有喜了!” 第九十一章 有喜 咕咕咕   不光是赵芯儿, 袁子琰也微微愣了一下。   旁边的宫女太监们,则是面上一喜。   娘娘跟陛下盼这个孩子,真的太久了, 凤清宫的婢女太监们,也整日盼望着添个小皇子呢!   半晌后, 赵芯儿回过神来,她激动的站了起来:“徐太医,你说的是真的吗?”   袁子琰就在她的旁边呢,见状连忙护住她。   徐太医笑着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 娘娘您有喜了!”   赵芯儿的眸子亮晶晶的, 唇角也渐渐弯了起来。   她是真的要当娘了,不像是上次那般, 是假的。   袁子琰看着她高兴的模样儿,眉眼间也挂了暖意,“如今,你是有身子的人了,不可再像先前那般莽撞了。”   赵芯儿弯着嘴唇,点了点头:“陛下,臣妾省的。”   自从赵芯儿怀了孕后, 凤清宫的宫女太监们,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   而袁子琰, 无论再忙, 也会每日都来凤清宫一趟。   朝中大臣听说了这消息,也是个顶个儿的激动。   毕竟圣上那是铁了心的不想选妃了, 朝中大臣还谁也不敢提这事儿,一天提心吊胆的,就怕圣上没留下后, 如今皇后娘娘有了喜,可以说是叫朝中大臣都松了一口气。   有喜了好,有喜了好啊!   这事儿传出去的第二天,崔二夫人同崔兰宜便来凤清宫求见了。   大抵是武安侯叫过来的,但他一个当公爹的,不好亲自过来,便差了崔二夫人跟崔兰宜来问问。   崔兰宜上个月刚成了亲,来的时候,是妇人打扮。   她看到赵芯儿以后,便是一笑,撒娇般的唤了一声:“嫂嫂。”   旁边崔二夫人皱起眉毛,横了她一眼,道,“都成亲的人了,还这般没大没小。”然后朝着赵芯儿抱歉道:“皇后娘娘,这孩子叫我惯坏了,您别介意。”   赵芯儿抿着唇笑了笑,“无事,她叫我嫂嫂便好。”   崔兰宜朝着崔二夫人吐了吐舌头,一副你看,嫂嫂也这么说的表情。   崔二夫人气的拧了她一把。   笑闹过后,崔二夫人看向赵芯儿,问:“娘娘,听说您有喜了,最近觉着如何?”   赵芯儿蹙了蹙眉,如实道:“有些吃不下东西。”   崔二夫人道:“我先前怀宜丫头之时,也总是吃不下东西,过几个月兴许就好了,您叫御膳房做些清淡的。”   赵芯儿点了点头,又问崔兰宜:“宜妹妹在婆家可好?”   崔兰宜红着脸点了点头。   崔二夫人笑了笑:“这孩子没心没肺的,自然没那堵心的事儿。”   “这便好。”赵芯儿拉着崔兰宜的手,“宜妹妹,日后若是在婆家受了气,要记得还有本宫这个嫂嫂,记得来宫中找嫂嫂,嫂嫂定会替你做主。”   崔二夫人赶紧道:“还不快谢谢娘娘。”   崔兰宜:“谢谢嫂嫂。”   赵芯儿笑了笑。   三人聊了一会儿后,崔二夫人与崔兰宜便告辞离开了。   ……   赵芯儿十分宝贝这个孩子,自打发现有喜后,便不叫袁子琰碰了。   晚间睡觉之时,更像是防狼一般防着他,弄得袁子琰总是黑着一张脸。   这日,袁子琰从御书房回来,宿在凤清宫。   外头夜色渐渐深了,袁子琰挥手吩咐众人下去,还有吹灭了蜡烛,扶着赵芯儿上了榻。   袁子琰已经素了两个月,瞧着小姑娘的目光中都有些带了火。   他大手揽住小姑娘的腰,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侧躺在榻上。   吹了蜡烛后,房屋里头黑漆漆的。   赵芯儿看不真切,但还是警惕的盯着他的黑影。   “芯儿……”   袁子琰哑声开口。   赵芯儿神情愈发警惕:“做什么?”   袁子琰捏着她的下巴,想要亲她,结果被一只小手捂住了嘴。   “不行!”她说。   袁子琰被她捂着唇,嘴唇动了动。   赵芯儿察觉掌心传来濡湿,手一颤,赶紧缩了回来,她瞪大了双眼,又羞又恼的道:“你、你简直不知羞!”   袁子琰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我就亲亲,不动你。”   说完,便覆上了她的唇。   赵芯儿有些生气。   没推开他,只好由着他了。   结果,他亲着亲着,赵芯儿便察觉了异样,脸色顿时间更红了。   她气的狠狠拧了他的腰一把,声音都微微带了几分颤音,“你、你离我远一些。”   袁子琰声音愈发的哑了,他捏住了她的小手:“芯儿,帮帮我。”   赵芯儿眼尾都微微泛了红,她咬着唇,气呼呼的瞪着袁子琰。   最后,手都酸了,袁子琰才放过她。   睡着之前,她眼角含泪,愤愤的想,明日便不叫他来凤清宫了。   说来也巧,赵芯儿刚被查出来有喜没多久,包子便来了宫里问候,结果回去没两天,也被诊出有喜了。   她向来是个野的,都有身子的人了,还要去跟那群大老爷们切磋武艺,还要骑马,旁边李威看的是胆战心惊的,直接就暗暗吩咐了军营中的将士们,谁都不许再跟包子打架。   可李威也管不了包子,干脆求到了袁子琰跟前来。   第二日,袁子琰便将这事儿跟赵芯儿说了。   赵芯儿闻言,便忍不住笑了,干脆当日便将包子给叫到了宫里头来。   包子还是听她的话的,听了召见,便从城外军营中,来了宫中。   春暖跟夏圆瞧见包子后,都很开心,围着她说了会儿话,又贺了喜,才将包子放到赵芯儿身边。   赵芯儿对包子道:“包子,坐。”   包子一摆手:“奴婢站着就成。”   赵芯儿笑着摇了摇头:“坐吧,听李威说,你有喜了?”   包子难得的红了脸,她扭捏的道:“李威怎么到处说。”   赵芯儿:“这是好事儿。”说完,扭头喊了一声春暖。   春暖应了声,便端了个托盘过来。   赵芯儿对包子道:“这对玉如意,本宫瞧着很是不错,寓意也好,你便摆在屋里头,也吉利。”   包子连忙道:“娘娘,奴婢用不着这个。”   赵芯儿:“又不是给你的,这是给你肚子中的孩子的。”顿了顿,她又蹙起眉毛道:“包子,本宫怎么听说,你有喜后在军营中还不太老实,整日想着骑马打架?”   包子一咬牙:“是不是又是李威说的?”   赵芯儿瞪了她一眼:“你别管是谁说的,你如今已经有了身子,便是不为自个儿着想,也要为肚子中的孩子多想想,不可再这般任性妄为了。”   包子撅了噘嘴,神情瞧着有些委屈。   赵芯儿叹气:“你日后是要当娘亲的,李威管你也是为着你跟孩子着想,你若是不听话,便留在宫中陪本宫,别回去了。”   包子鼓起了脸,着急的看向赵芯儿。   她是惦记娘娘,可是在外头时间久了,心也跟着野了,若是被关在这宫里头,肯定难受坏了。   “娘娘!”   赵芯儿好笑的看着她:“怎么,不愿意陪着本宫?”   包子连忙摇头:“也不是……”   赵芯儿道:“好啦,我知道你不愿意被关在宫里头,你若是听话,今日定放你出去。说来很巧,你同本宫前后脚有喜,日后两个孩子也差不多的岁数,若是我们都生了男孩或者女孩,便叫他进宫来,给本宫的孩子做陪读,你可要保护好这孩子,本宫先定好了。”   包子忙道:“娘娘您放心,奴婢省的了。”   赵芯儿劝了一番后,包子回去终于老实了,也没同李威吵架,虽说还是在军营中,没回京城的将军府,但不整日找人比武切磋了。   李威十分欣慰,还特地来感谢了赵芯儿与袁子琰。   -   晌午,袁子琰下朝来了凤清宫。   赵芯儿吩咐春暖传了午膳。   凤清宫里头顾忌着赵芯儿的口味,要的大多都是清淡的素食,大油大腻的基本没有。   大多人瞧着这种饭菜,是没什么食欲的。   上桌前,赵芯儿看了袁子琰一眼,迟疑道:“夫君,若不然,明日.你便在乾清宫用膳吧。”   袁子琰以为她在撵自己,有些不高兴,眉头一皱,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不必。”   赵芯儿蹙着没,担忧道:“凤清宫用膳比较清淡,你陪我吃这些,我瞧着你都瘦了些……”   原来小姑娘是在心疼他。   袁子琰收回目光,面上多了几分温情:“不必,这些饭菜我吃着也挺好的。”夹了一筷子素菜到赵芯儿的碗中,“快些吃吧,不然待会儿凉了。”   赵芯儿点了点头,她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饭后,看向袁子琰,接着又蹙起了眉。   袁子琰是武将出身,大多时候都在军营中。   军营中的汉子,不像是大家公子,举止优雅。   大多都是十分粗鲁的,吃饭也一样。   袁子琰吃饭速度很快,实在谈不上端庄,甚至还有些狼吞虎咽。   先前赵芯儿没觉着什么,如今有了孩子,赵芯儿有些担心。   有了他这个爹,日后孩子跟他学可怎么办。   赵芯儿忍不住开始上愁。   袁子琰被她盯着,有些难以下咽,于是放下筷子,用帕子粗鲁的擦了擦嘴,问:“怎么了?”   赵芯儿叹了口气,道,“夫君,你吃饭也太粗鲁了些。”   袁子琰太阳穴一跳。   赵芯儿摇摇头:“这样不好,你吃慢些,动作轻缓些,以免日后孩子跟你学坏。”   袁子琰只好沉默着点了点头。   接下来,他吃饭的动作都慢了许多,夹一筷子菜,放进嘴里,慢吞吞的嚼了半天,咽下。   吃一口米饭,再慢吞吞的嚼了半天,咽下。   赵芯儿满意的收回了目光。   这样娘了吧唧的吃饭模样儿,叫袁子琰有些着急。   他余光看着她,见她低下头吃饭,赶紧夹了一大筷子塞进了嘴中,胡乱嚼了几下咽了。   等她抬头的时候,动作又慢了下来。   袁子琰一顿饭吃的别提多累了,也没吃饱。   吃饱了饭,陪着赵芯儿睡了个午觉。   袁子琰便去了御书房批折子。   他干脆叫钱公公又去御膳房要了饭菜,送来了御书房,自己加一顿餐。   下晌,快回凤清宫了,他又吃了顿饭,这样到了凤清宫中,晚膳便不用吃太多了。   赵芯儿见他吃的少,还有些担忧:“夫君,是不是饭菜不合你的胃口?若不然,明日便叫御膳房那边上一些荤菜。”   袁子琰:“没,我挺爱吃的。”   说着话,慢吞吞的又夹了一筷子菜。   赵芯儿见他吃的少,又给他夹了许多菜:“你平日里辛苦,多吃些。”   得,直接给袁子琰吃撑了。   吃过晚膳后,赵芯儿欲言又止的看了袁子琰一眼。   袁子琰:“怎么了?”   赵芯儿咬了咬牙:“夫君,要不,你最近还是在乾清宫中歇息吧。”   显然,是昨日袁子琰那顿胡作非为,叫赵芯儿头疼了。   昨日,夫君便难受的厉害,若是两人分开睡,应当会好一些。   且再由着他,难免会教坏孩子。   袁子琰一听,脸就黑了。他咬着后槽牙想,他算是看出来了,自从小姑娘怀了孩子,他在她心目中的位置,便是一落千丈,还不及这小崽子的十分之一!   他咬牙切齿:“你说什么?”   先前,袁子琰还想着,小姑娘喜欢孩子,要一个也不错。   可如今,不是这般想了。   这小崽子,就是个讨债鬼!   专门来坑他老子的。   等这小崽子出来,看他怎么收拾他!   赵芯儿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我这也是为了你着想。”   袁子琰气笑了:“我还得谢谢你了?”   赵芯儿摇了摇头,认真道:“倒是不用。”   袁子琰气的胸口疼,见小姑娘仍旧眼巴巴的瞧着他,只好翻了个白眼道:“我不可能去乾坤殿,你放心,以后我不碰你了,这样总行了吧?” 第九十二章 日常 咕咕   赵芯儿又觉得有些对不住夫君, 眼巴巴的看了他一眼。   想说点什么安慰他,但是张了张嘴,最后也不知道说什么, 只好作罢。   若是其他的夫人或是皇后,有喜了定会给夫君安排其他的女子, 但是赵芯儿不大乐意,夫君也不喜欢。   她牵住袁子琰的手,软声道:“夫君,你不要生气。”   袁子琰叹了口气:“我没生气。”   赵芯儿凑过去, 亲了亲袁子琰的侧脸。   袁子琰面无表情的瞥了她一眼, 好似在说:这可是你碰我的。   赵芯儿心头好笑,点了点头。   -   赵芯儿的肚子四个月大的时候, 孕吐倒是没那般厉害了,可饮食上还是喜欢清淡的。   而且半夜总是腿脚抽筋,睡不好,弄得袁子琰也睡不好。   他每日都要上早朝,起得很早,晚间还睡不好,赵芯儿有些心疼他, 便又劝他去乾清宫宿下。   袁子琰再次拒绝。   这夜,赵芯儿一翻身, 袁子琰便醒了。   袁子琰低声问, “又抽筋了?”   说着话,便下意识去揉赵芯儿的小腿, 动作很是熟练,显然是已经做过了许多次。   赵芯儿小腿抽筋疼的厉害,被他揉了几下后, 便好上了许多。   她声音软软的,带了几分懊恼:“又把你吵醒了。”   袁子琰语气淡淡:“无碍。”大手落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哄道:“睡吧。”   赵芯儿低低的应了一声。   睡着没多久,赵芯儿又醒来一次。   袁子琰眉头皱的很紧,一边揉着她的小腿,一边寒声道:“小兔崽子一点都不老实,等他出来,我帮你收拾他。”   赵芯儿心里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警惕的看着他,“夫君,你日后不能因为这个欺负他。”   袁子琰语气不耐烦:“知道了。”   翌日,赵芯儿下晌睡了个午觉,想到夫君午膳没吃多少,夜里也没睡好,干脆□□暖去了御膳房,要了些吃食来,领着人去了御书房,给他送去。   小玄子见娘娘过去,暗道要遭,赶紧提前过去报信了。   钱公公得到了消息,也是急急忙忙的进了御书房:“陛下不好了!”   袁子琰此时正喝着汤,大抵是做贼心虚,钱公公的声音冷不丁传来后,他就被呛了一下。   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钱公公见状,连忙给他递水。   袁子琰停下咳嗽,黑着张脸看向钱公公,训斥道:“何事如此慌张?莽撞,不像话。”   钱公公苦了一张脸,道:“陛下,娘娘朝着御书房来了,马上就要到了!”   袁子琰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面色立马就变了,他急声吩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东西撤下!”   “是,是。”钱公公应着,赶紧叫奴才来收拾。   突然听到外头传来奴才的声音:“参见皇后娘娘!”   钱公公冷汗都冒出来了:“陛下,来不及了!”   袁子琰看了看四周,于是叫钱公公将饭菜端到了屏风后头去。   外头,赵芯儿被小太监拦住。   小太监得了钱公公的吩咐,一定要将娘娘拦住,这会儿苦着一张脸道:“娘娘,您稍等,奴才去通报一声。”   赵芯儿先前来御书房,都是直接进的,很少通报,今日有些反常。   于是,赵芯儿疑惑的问:“可是御书房中有大臣在?”   小太监为难道:“这……陛下先前在忙。”   赵芯儿点了点头,“去吧。”   小太监如负重释,赶紧进了御书房。   里间,钱公公刚将饭菜藏好,听到小太监来报,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赶紧出去迎。   “娘娘,快里边儿请,陛下在里头等着您呢。”   赵芯儿点了点头,喊了春暖夏圆端着饭菜进去。   一进屋,赵芯儿便疑惑的看向袁子琰:“御书房中怎么有股奇怪的味道?”   袁子琰面色先是一僵,随后才看向春暖手里的食盒,“你可是送饭菜来了?应当是这个味道。”   赵芯儿一拍脑袋,的确,闻着像是饭菜的味道。   “大抵是的。”   瞧她,怀了孩子后,脑子都不大好使了。   就是叫她有些奇怪,这饭菜在外头时,没有这么大的味道。想来,是屋内房间小些,便显得味道大了几分。   赵芯儿吩咐春暖夏圆将饭菜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饭菜摆上后,袁子琰便摆手叫众人出去了。   御书房内,只剩下赵芯儿与袁子琰二人。   赵芯儿拉着袁子琰,叫他坐下,然后拿起筷子,为他添菜。   “夫君,你近日来辛苦了,多用些饭菜吧。”   袁子琰其实刚刚已经吃的差不多了,看着她夹过来的饭菜,就开始隐隐约约,觉着胃口有些撑了,甚至还忍不住,打了个饱嗝儿。   赵芯儿看着他楞了一下。   袁子琰也愣住了。   半晌后,袁子琰道:“大抵是饿了,才会打嗝。”   赵芯儿杏眸中带了几分疑惑,原来,饿了也会打嗝吗?   看着夫君一本正经的神情,赵芯儿便信了。   原来,夫君每日下晌都会饿。   她点了点头,抿了抿唇笑道:“那夫君你多吃些,若是你喜欢,日后,我每日都给你送来。”   袁子琰的面色僵了僵,道:“不必,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理应多歇一歇,不可如此劳累。”   赵芯儿摇了摇头:“从凤清宫来御书房也不叫远,夫君你不必担心,我并不累的。”   说完,扭头见袁子琰面色古怪,便蹙眉问道:“夫君不愿意我过来吗?我送了饭菜就走,不耽误你看折子的。”   袁子琰只好点头:“你能过来,我很高兴,并不打扰我看折子的,日后来了便陪我多待会儿。”   罢了,一会儿便叫钱公公去一趟御书房,吩咐那边以后不用送饭菜来了。   赵芯儿在旁边给袁子琰夹菜,他勉强用了一碗,又吃撑了。赵芯儿还想给他盛一碗汤,袁子琰连连摆手:“不必麻烦了,我饱了。”   赵芯儿只好点了点头,放下了碗筷。   然后喊了宫女进来,将饭菜收拾了下去。   袁子琰吃完饭以后,赵芯儿本想离开的,但是小鼻子动了动,嗅了嗅,便发现,那股饭菜的味道居然还在。   她心头疑惑,扭了扭脑袋,便惊奇的发现,味道是从屏风那边传来的。   于是,她下意识朝着屏风那边走过去。   袁子琰吃饱后,手里头拿了个折子,正准备看。   突然意识到什么,扭头一看,便瞧见赵芯儿已经走到了屏风旁,他的面色刷的一变,猛地站了起来:“芯儿——”   他话音刚落,赵芯儿便瞧见了屏风后头藏着的饭菜,登时间愣住了。   屏风后头,摆着好几盘饭菜,看那样子,明显是已经吃过了的。   她慢吞吞的扭过头来,看向袁子琰微微僵硬的脸,诧异道:“夫君,这是什么?”   袁子琰捏了捏眉心,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芯儿,你听我解释——”   赵芯儿看着他,并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问他:“夫君,你肚子撑不撑?”   不知怎么的,看向他的眸子中便泛起了雾气。   难怪夫君方才吃不下,还打了个嗝儿,瞎说什么饿了会打嗝,原来是方才用过膳了,因为怕她多想,又多吃了一碗。   袁子琰摇头:“不撑的。”然后又打了个嗝儿。   他不喜吃素菜,但还是要同她一起吃,怕她担心,回了御书房后,便偷偷给自己加餐。   赵芯儿没再说什么,叫他分开吃的话,而是突然抱住了他的腰,软声说:“夫君,辛苦你了。”   袁子琰身子先是僵硬了片刻,随即叹了口气,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顶,温声道:“不辛苦的。”   赵芯儿的脑袋在他的怀中拱了拱,“夫君,你真好。”   袁子琰被她紧紧的抱着,本来是满眼温情的,但是低头瞧着怀中小小的一团,眸光便渐渐的变了味道。   近一个月来,赵芯儿的胃口好了许多,喜欢吃酸的,每日吃的也比先前多了,原本巴掌大的小脸上,如今也圆润了几分,不仅如此,腰上也有了些软肉。   袁子琰轻咳一声,凑近赵芯儿的耳边,轻声说道:“若是实在过意不去,那就……”   后边儿的话,袁子琰压低了声音,赵芯儿的小脸腾地一下子便红了个彻底。   她气的拧了一把袁子琰的腰,方才的感动不复存在,甚至还瞪了他一眼。   袁子琰遗憾的叹了口气。   -   赵芯儿月份大了,徐太医也建议她多走动走动,干脆每日便来给袁子琰送饭。   于是,袁子琰的御书房偷吃,就变成了光明正大的加餐。   期间,包子也来过几次。   她看着赵芯儿的肚子,有些惊讶。   “娘娘,您的肚子,怎么瞧着比奴婢的大许多?”   二人差不多的月份,乍眼一瞧,赵芯儿的肚子确实要比包子的大了不少。   徐太医瞧了,也说娘娘的肚子比寻常妇人有喜时候的肚子大上几分。   刚四个月的肚子,包子尚且刚刚显怀,赵芯儿的便瞧着像是七八个月份的了。   赵芯儿没甚在意,只笑了笑说:“大抵是本宫吃的多了些,所以这孩子长得好。”   袁子琰则是没这么乐观了,他看书上说,这女子生产,越大的肚子,孩子长得越好,对产妇是愈发的不利。   因为孩子个头大了,便很容易会难产。   自打赵芯儿怀孕,袁子琰便叫钱公公找了许多的书来,大多都是讲女子怀孕该注意什么的,他也问了徐太医许多,所以在这方面,他比赵芯儿懂了很多。   发现赵芯儿的肚子大了以后,袁子琰便开始叫她少吃一些,晚间用膳后,还会带着她去御花园中转一转。   这不,才刚四个月,袁子琰便开始找各地经验丰富的产婆,如今,就已经接进宫几十个了。 第九十三章 惊慌 咕   赵芯儿的肚子五个月大的时候, 因为经常走动又喜欢吃素食,人倒是没再长肉,但肚子却是越来越大了。   袁子琰每次看到她的肚子, 便会忍不住开始皱眉。   似乎开始后悔要这个孩子了。   袁子琰天生性子淡,对于养育子女, 并没有多期待。   想要个孩子,纯粹是因着小姑娘喜欢。   袁子琰并没有告诉她心里头的担忧,怕她听说了会害怕。   所以,赵芯儿每次看到他盯着自己的肚子皱眉, 便有些不高兴, 觉着他是不喜欢这个孩子。   于是,这日, 赵芯儿想要跟他谈谈心。   “夫君。”她扯住他的袖子。   袁子琰抬头看她:“怎么了?”   赵芯儿:“夫君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呀?”   袁子琰想了想,道:“都可以。”   不过,那群大臣,大抵更想要小皇子,好将来继承大统。   赵芯儿对他冷淡的态度不大满意,撅了噘嘴,又问:“那这个孩子, 你希望他长得像你还是像我呀?”   袁子琰思索了片刻,回答:“像你。”   他未见过小姑娘小时候长什么样子, 但若是将来的孩子像她, 定跟糯米团子一般,小小的, 很可爱。   想到未来孩子是个缩小版的她,袁子琰倒是不由得对这个孩子多了几分期待。   赵芯儿见他神情软和了几分,便再接再厉。   她拉着他的大手, 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软声道:“我倒是希望,他能长得像夫君呢。”   不管男孩女孩,赵芯儿都希望他长得像夫君。   夫君浓眉大眼,长相很是大气,若是再跟夫君一样有气势便更好了,日后不论谁,都不敢欺负了去。   袁子琰一听说长得像自己,眉头便忍不住皱紧了。   一想到,将来那个小崽子长得像他,还折腾了他跟小姑娘这么久,袁子琰的拳头就微微有些硬了。   他黑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盯着赵芯儿的肚子,目光比方才,还要嫌弃几分。   赵芯儿一愣,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头疼。   明明方才态度瞧着还软化了,怎么如今又黑脸了,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然后,她低头一瞅,又发现袁子琰的拳头微微捏紧了。   她的面色瞬间变得警惕了起来,看着他认真道:“夫君,日后我们孩子出生,你可不能一言不合便打人!”   袁子琰看了她一眼。   赵芯儿又道:“你保证。”   袁子琰拧眉:“万一他不听话,混账呢?”   他还不能打了!   赵芯儿闻言,有些苦恼,思索了片刻,才道:“若是太混账需要管教了,你可以打,但是不能无缘无故的欺负人。”   袁子琰揉了揉额角,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知道了。”   他觉得,这个小崽子生下来,便是给他这个当老子的添堵的。   -   赵芯儿怀孕五个月,袁子琰便跟着素了几个月了。   且非要坚持睡在凤清宫,弄得经常晚上去洗冷水澡。   渐渐的,凤清宫上下,也都隐约知道了一些。   虽说,袁子琰打定了心思不选妃,也不想要其他人,但正是因为如此,更叫宫里宫外的人羡慕皇后娘娘,对痴心的陛下,也多了几分其他的心思。   毕竟如今,后宫之中,就一个皇后娘娘,且还有孕五个月了,谁不想分一杯羹呢。   端午节这日,宫中摆宴,有头有脸的大臣夫人都来了。   赵芯儿作为皇后,身为宫中的东道主,自然是要出席的。但是她如今月份大了,受不得累,而宫里头又没有其他人,便提前将崔二夫人母女喊到了宫里头来,叫崔二夫人与崔兰宜帮忙招呼下来宫中的夫人们。   如今,谁不知道当今圣上对皇后娘娘的重视程度呢。   所以谁也不敢在凤清宫里头作妖,一个个规矩的很,请完安后,便都坐在位置上吃东西。   用过饭后,赵芯儿觉着殿内有些闷得慌,干脆叫夫人们自便,领着崔兰宜去外面走一走。   凤清宫旁边有个湖,湖水碧绿,里头有许多金鱼和荷花,瞧着漂亮极了。   二人在湖边透透气。   崔兰宜如今还没消息,她走在赵芯儿旁边,羡慕的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小声道:“嫂嫂,圣上待您真好。”   成亲几月还未有喜,她夫君倒是未说什么,但是婆婆有些不乐意了,想为夫君抬一房妾室,但到底是顾忌着圣上与娘娘,没有这么做,而是明里暗里的同崔兰宜暗示了几次,大抵是想叫她自个儿自觉些,给夫君纳妾。   崔兰宜打心眼里羡慕嫂嫂与大哥哥,所以从未应过这话。   好在,崔兰宜的夫君对她不错,也没打算要妾。   赵芯儿闻言,看向崔兰宜,见她眉眼间带了几分愁苦,便猜到了几分,她微微蹙起眉,问道:“可是许家给你气受了?”   崔兰宜连忙摇了摇头:“夫君待我很好。”   赵芯儿仍旧蹙着柳眉,那就是许夫人了。   待会儿敲打一番许夫人,夫君便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定不能叫她受了气去。   心中这么想着,赵芯儿面上却点了点头,“许大人是个好的。”   崔兰宜挽住了赵芯儿的手臂,笑了笑道:“我也来蹭一蹭嫂嫂的喜气,没准过不了多久,我便也有消息了呢。”   赵芯儿笑道:“会的。”   很快,崔兰宜便松开了赵芯儿。   二人一边往前走,一边说着话。   赵芯儿:“古茗寺中很灵验,宜妹妹可去寺中求一求,你瞧本宫,先前不也是没有,去求第二次的时候,没多久便被诊出有喜了。”   崔兰宜惊讶道:“竟这般准吗?”   赵芯儿点了点头:“只要心诚,佛祖定会保佑你的。”   崔兰宜笑容里带了几分真切:“等明日,我便过去拜一拜。”   正说着话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春暖着急的声音:“娘娘,小心——”   接着,就是一道尖利的声音:“贱人,去死吧!”   这道声音听起来十分耳熟,下一刻,一个疯子便直冲冲的朝着赵芯儿撞了过来。   赵芯儿面上一变,就在这时,一个紫衣姑娘将赵芯儿拉开,“娘娘小心!”   二人的位置直接就换了个个儿,那疯子狠狠的撞在了那姑娘身上,“扑通”一声,紫衣姑娘掉进了湖中。   赵芯儿捂着肚子,着急的道:“快救人!”   宫女太监们手忙脚乱的去救人。   而方才想要撞人那个疯子,也被侍卫给摁住了。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赵芯儿,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你害死了我娘,又将我害成这样,我要让你下地狱!”   那疯疯癫癫的女人,竟是先前被打入冷宫的祝芷甜!   她头发衣服,都乱糟糟的,整个人瘦骨嶙峋的,被侍卫摁住后,还在不停的挣扎着。   现场乱做一团,赵芯儿没时间理她,惊魂未定的指挥着宫女太监们救人,终于,那位紫衣姑娘被救了上来,她朝着赵芯儿虚弱一笑,“娘娘,您没事便好。”接着,人便晕了过去。   赵芯儿叫人将她抬进凤清宫,又吩咐人去喊太医。   这位紫衣姑娘是孙大人家的嫡女,名唤孙月晴。   太医来了后,给孙月晴把了脉,并无大事,受了寒又受了惊吓,才会一时晕了过去,开几味药去去寒便好了。   只不过,孙月晴一直没能醒过来,出不得宫,赵芯儿便只能将她安置在凤清宫中,又差了两个宫女伺候着。   此时,崔兰宜还有些惊魂未定的,见孙月晴没事了,她红着眼圈拉着赵芯儿的手:“嫂嫂,还好你没事,我太没用,当时便在你身边,却没能护得了你。”   赵芯儿宽慰她:“祝芷甜突然冒出来,不光是你,旁边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呢,你不必自责,再说了,本宫这不是没事吗?”   崔兰宜道:“多亏了孙姑娘。”   赵芯儿点了点头。   凤清宫中出了这么大一档子事儿,端午宴自然是早早的散了,其余的夫人们也都陆陆续续的出了宫。   袁子琰听说后,更是很快便来了凤清宫。   一进凤清宫,便看到了门口还在挣扎的祝芷甜。   赵芯儿忙着孙姑娘的事儿,一时之间还没顾得上她。   她就被侍卫押着在凤清宫殿外,这会儿疯疯癫癫的,声音尖利的道:“放开我,你们放开我,赵芯儿,你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袁子琰听到她的话后,脸色登时间便沉了下来,他冷冷的盯着祝芷甜,怒声道:“堵住她的嘴,打入天牢!看好她,朕亲自审问。”   “是。”   侍卫齐齐应声,便将不停挣扎着的祝芷甜押了下去。   袁子琰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大步进了殿内,看到赵芯儿好生生的坐在床边,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他问旁边的春暖:“娘娘没惊着吧?”   春暖道:“回陛下的话,徐太医方才为娘娘把过脉了,并无大碍。”   袁子琰点了点头,朝着赵芯儿走过去,坐在她的旁边,握住了她的手。   赵芯儿惊了下,扭头看他,“夫君,你怎么过来了?”   袁子琰脸色还是有些发沉:“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能不过来。”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见脸色如常,方才相信她没被惊着。   赵芯儿道:“多亏了孙姑娘,我并无大碍。”   袁子琰点点头:“等她醒了,我定当好好赏她。”   赵芯儿笑了笑,“自然。”说完,她微微蹙起眉,想到祝芷甜:“祝大夫人可是去了?”   那祝芷甜疯疯癫癫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可若是真的,她住在冷宫里头,又是如何得知的?   袁子琰来之前,听钱公公说了事情的经过,也知道祝芷甜喊得那一番话,心中也存了疑惑,所以暂且没处置她。   他眯起了眸子,冷声道:“我已经叫人去查了。” 第九十四章 掌嘴 咕咕   很快, 夜便渐渐深了。   袁子琰担心赵芯儿受到惊吓,睡觉前,还特意叫御膳房那边熬了些安神的汤来, 给她喝了。   吩咐宫女太监们退下,袁子琰熄灭了灯, 二人上了榻。   二人躺在榻上,盖着被子纯聊天。   袁子琰:“你莫怕,此事定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回了凤清宫之后,袁子琰大怒, 将赵芯儿身边伺候着的宫女太监们, 统统都罚了一顿。   还是赵芯儿求情,这才没受太多的皮肉之苦。   赵芯儿将手轻轻的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幸好孙姑娘及时将我拉开。”   祝芷甜白日之时,明显是朝着她的肚子撞过来的。   若是被她撞进湖中……   赵芯儿有些不敢再想。   袁子琰微微叹了一声,安抚般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没事了。”   赵芯儿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摸着自己的肚子,小声说:“孩子别怕,娘亲会保护好你的。”   又看向旁边的袁子琰, 将他的大手也拉过来,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小声道:“你爹也会保护你的。”   说完, 再次看向袁子琰。   袁子琰只好敷衍的点了点头,道:“嗯, 爹也会保护你的。”   赵芯儿还是不满意,觉着他有些冷淡,肚子里头的孩子定然会觉得他爹爹不喜欢他的, 于是鼓了鼓脸,道:“夫君,你摸一摸他。”   袁子琰又摸了摸赵芯儿的肚皮。   结果,摸着摸着,就渐渐的变了味儿。   袁子琰的大手,也开始逐渐上移。   半晌后,床幔中传来赵芯儿的声音:“你、你不知羞!”   袁子琰深吸了一口气,“徐太医说,你如今月份大了,可以行房事了。”   赵芯儿大抵没想到他竟然会问徐太医这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眸子,小脸上也带了又羞又恼的红。   “你怎么还问这些!”   她气的咬了袁子琰一口。   袁子琰闷哼一声。   他不知做了什么,叫她声音有些着急:“不行,我、我今日受了惊吓,不能行房事。”   没多久,床幔被撩开,袁子琰黑着一张脸下了床榻。   赵芯儿小声问他,语气怯怯的:“夫君,你做什么去?”   袁子琰面无表情:“去洗澡。”   赵芯儿沉默了一下,才小声道:“那你去吧。”   袁子琰瞪了床上的小姑娘一眼,面色又黑了几分,大步离开。   他叫下人拎了几桶凉水到隔壁偏殿,干脆过去洗了。   凤清宫的宫女太监们习以为常,早早便备下了。   袁子琰正在泡冷水澡之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女子娇软的声音,“陛下,臣女伺候您沐浴。”   他顿时骇了一跳,脸色立马就变了。   不管是乾清宫还是凤清宫,都知道袁子琰的规矩,鲜少会有宫女往他跟前凑,沐浴之时更是没有宫女敢来,今日竟闯进来一个女子,且听着,还不像是宫女。   他动作迅速的从旁边的屏风上拿了件衣服,套在身上,随即从浴桶中跳了出来,将靠近的女子一脚便踹了出去。   接着他厉声喝道:“放肆,什么人,谁让你进来的!”   袁子琰这一脚,可没省力气,那女子直接被踹出去了五米远,重重的跌到在了地上。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今日宿在了凤清宫之中的孙月晴。   孙月晴跌到在门边,被袁子琰朝着心口处结结实实的踹了一脚,此时脸色都是惨白的,她的穿着松松垮垮的,未着里衣,一件纱裙罩在身上,里头春/光若隐若现,这会儿,她正咬着嘴唇,捂着胸口,仰头看着袁子琰。   她疼的脸都几乎皱在了一处,看向袁子琰的目光中的带了震惊和恐惧。   先前,孙月晴也隐约听人说了,陛下心肠很狠,但是她想着,陛下能待娘娘那般好,又能狠得到哪里去?   别人不敢做的事,她敢,只要能进宫,凭她的手段,自然能赢得陛下的宠爱。   陛下这般痴情,若是喜欢上了她,那后位岂不是唾手可得?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还没碰到陛下,竟被他一脚给踹飞了!   看着陛下阴沉的脸色,跟冰冷的目光,孙月晴的手臂微微颤抖了下,她咬了咬嘴唇,绝不能这般前功尽弃。   她将面上的惊恐和震惊掩下,挂上了无害的模样儿,她眼圈微微泛起了红,哭得梨花带雨的,声音又软又媚,“陛下息怒,是娘娘瞧您辛苦,叫臣女过来伺候您的。”   事到如今,只能这般说了。   若是这事儿成了,陛下也不会当真去找娘娘问。   谁料,这话说完,袁子琰的脸色就变得愈发阴沉了,他冷笑一声,直接爆了粗口:“放他娘的狗屁!来人——”   宫女太监们听到他暴怒的声音,连忙推门进来,见到陛下身上紧紧的裹着衣服,地上还跪了个女子时,全都愣住了。   且这女子,还是今儿个刚救了娘娘,被安置在凤清宫的孙姑娘!   这、这……   孙姑娘是如何进来的!   袁子琰指着他们怒骂:“一群废物,干什么吃的!竟叫人进来了,给朕将这大逆不道的女子拖出去,掌嘴八十!”   小玄子迟疑道:“陛下,这位是娘娘的贵客……”   袁子琰冷笑一声:“你是主子还是朕是主子?”   小玄子连忙垂下头:“奴才这便去。”   愤怒过后,袁子琰也猜到了这个女子的身份,自称臣女,定不是宫中之人,如今在宫里头的,就剩下那个刚救了小姑娘的孙姑娘了。   他眸色渐深,看来,这位孙姑娘也要好好查一下了。   再说孙月晴,一听说要掌嘴八十,面色也跟着变了,比先前还要惨白几分。   这顿罚下来,她的脸也毁了!   她挣扎开去接拉她的宫女嬷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陛下,陛下,求您恕罪,臣女再也不敢了!”   一边说话,一边还磕着头。   袁子琰捏了捏眉心,厌恶道:“愣着干什么,拖下去。”   “是。”   没多久,喊得撕心裂肺的孙月晴便被拖了出去。   掌嘴的宫中专门行刑的嬷嬷,下手不轻,没多久,孙月晴的脸就被打肿了,疼的不断尖叫。   很快,赵芯儿便听到了外头的动静,穿上衣服出来了。   见着这副场景,便是微微一愣。   她先前并没注意到,孙姑娘长什么样子,于是问春暖:“掌嘴的人是何人?”   春暖如实回答:“回娘娘的话……那位是,孙姑娘。”   赵芯儿闻言,便是微微一愣,忙走上前,道:“住手!”   行刑的嬷嬷闻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同周围的人一起跪在地上:“娘娘。”   孙月晴此时的脸已经几乎肿成了猪头,她跪在地上,朝着赵芯儿爬了过来,扑在了赵芯儿的脚边,口齿不清的道:“娘娘,您救救臣女——”   赵芯儿吩咐人将孙月晴扶起来,然后问旁边的小玄子:“怎么回事?”   小玄子看了孙月晴一眼,苦着一张脸,道:“娘娘,方才陛下沐浴之时,孙姑娘闯进去了,陛下罚她掌嘴八十……”   赵芯儿闻言,柳眉便是微微蹙起,看向孙姑娘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探究。   大抵是心虚,孙月晴身子一哆嗦,垂下头,躲开了赵芯儿的目光。   赵芯儿:“如今掌嘴多少了?”   小玄子道:“回娘娘,已经又三十多下了。”   赵芯儿摆了摆手,道:“带孙姑娘去歇息吧,陛下那里,本宫去说。”然后扭过头,又吩咐春暖,去拿些上好的金疮药,给孙姑娘送去。   不管如何,孙月晴的确是救了她一次。   至于其他的,问过夫君后,再做打算吧。   “是。”   小玄子道。   叫众人下去后,袁子琰也换好衣服出来了,见赵芯儿站在外头,便眉头一拧,走上前来,扶着她的腰道:“你怎么出来了?”   赵芯儿道:“还未睡下,听见外头闹哄哄的,便出来瞧了瞧……”   袁子琰深吸一口气,看向院内,见孙月晴没了踪影,皱眉:“人呢?”   赵芯儿道:“已经掌嘴三十了,我叫人将孙姑娘带下去了。”说到这,她看向袁子琰,见他面色仍旧黑的厉害,便小心翼翼的问道:“夫君,到底发生了何事?”   袁子琰一听,她将人放走了,就忍不住想起那女人方才说,是小姑娘叫她来服侍自个儿的……   顿时间,脸色更黑了。   虽说心中不相信小姑娘会做出这等事,但胸口还是闷的厉害。   “回屋说。”他硬邦邦的说了这么一句,便扶着赵芯儿进了屋。   摁着她坐在榻上后,他冷着脸看向后头:“都出去。”   春暖等人应了一声,都退了下去。   赵芯儿坐在榻上,仰头瞧着他。   见他面色阴沉的要死,便觉不好,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问道:“夫君,怎么了?”   袁子琰低头瞥了她一眼,语气莫名透了几分委屈:他拽了拽自己的衣服,“我脏了。”   赵芯儿面色微微一变。   “什、什么?”   她着急的站了起来:“她对你做了什么?”   袁子琰又拽了拽自己的衣服,冷哼了一声,“我方才沐浴之时,孙月晴闯了进去,同我说,是你叫她来服侍我的,她来的突然,我没穿衣服,都叫她给看了去。”   说到此处,他咬紧了后槽牙,目光凶的仿佛下一秒就能打人。   一想到孙月晴突然冒出来,袁子琰的拳头就微微硬了。   袁子琰的心里头不痛快极了,他都叫人给看了,她还将人给放走了。   赵芯儿闻言,也是愣住了,她微微睁大了双眼,连声调都大了几分。   “怎么可能!我从没叫她过去!”   赵芯儿也微微捏紧了拳头,看到袁子琰的脸色还是黑的,又凶巴巴的补上了一句,“若早是知道是这般,我定叫嬷嬷掌嘴一百!” 第九十五章 双喜 正文完。   袁子琰点了点头, 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好似在说,怎么还不去?   赵芯儿其实心里头也挺生气的,但是她刚发了话, 叫人给送回去,再喊出来掌嘴, 就有些出尔反尔了。   于是道:“明日再打她,别叫她影响我们歇息。”   理直气壮的说完后,赵芯儿便喊着袁子琰上了榻:“夫君,你明日还要早起上早朝, 快些睡吧。”   -   翌日, 一早。   赵芯儿用过早膳没多久,孙姑娘便来求见。   春暖此时提起孙月晴, 面上还微微有些怒气。   这孙姑娘是救了娘娘不假,凤清宫里头的人本来还挺感谢她的,可过了昨日后,就都剩下厌恶了。   去毛遂自荐也便罢了,竟还打着娘娘的名头。   昨日掌嘴三十下,都是轻的了!   赵芯儿闻言,微微蹙起眉, 对春暖道:“就说本宫今日不舒服,叫孙姑娘回去吧。另外, 差个人送孙姑娘回孙府, 敲打一番孙夫人,叫人将她看管些时日。”   “是。”   春暖应了一声。   这会儿, 孙月晴面上还肿着,看起来狼狈极了,经过昨天后, 她便开始后怕起来,想去求一求娘娘。   人都说娘娘心善,是个好相与的人。   她昨夜,虽没事成,可,可也进了陛下的屋子,算得上是陛下的人了!   只要娘娘能给她做主,她定能留在宫中。   谁料,赵芯儿并未见她,甚至还□□暖出来,将她给打发走。   孙月晴的脸色微微有些泛白:“春暖姑娘,我就同娘娘说一句话,求求您,再去替我说一声吧,我自知罪孽深重,只想亲自到娘娘跟前儿,跪下磕个头,道个歉。”   春暖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道:“孙姑娘,娘娘说了,不见,请吧。”   随后,安排小玄子送她出宫。   再说袁子琰,心里头此时还压着怒火呢,上早朝的时候,直接就将孙大人给臭骂了一顿,最后给他定了个治家不严的罪名,从三品大臣直接降到了九品,给安排到城门口看大门去了。   一个早朝,其他大臣都吓得不敢吭声,生怕会殃及到自己。   直到下了早朝,袁子琰甩袖离去,众大臣才擦了擦冷汗,去问钱公公,到底发生了何事。   钱公公隐晦的将孙大人女儿闯陛下沐浴的屋子的事儿说了,众大臣一听,心中都复杂极了。   也难怪陛下会这般愤怒,孙大人被降职,一点都不冤。   这事儿也让其他大臣引以为戒,回去后纷纷警告了一番家中的姑娘与夫人,不管打谁的主意,都别将主意打到陛下的身上,他们可不想成为第二个去看城门的大臣。   下了早朝后,派出去的人终于查到了消息,祝家的大夫人的确在前不久去了,听说死状很是凄惨。   袁子琰又将冷宫那边的人都喊了来问话。   前几日,祝芷甜好像从外头神神秘秘的拿了个纸条,再后来,就开始疯疯癫癫的。   ……   后来,赵芯儿询问春暖:“祝芷甜如何处置了?”   春暖回答:“回娘娘的话,昨儿个,钱公公领命,端了杯毒酒去天牢。”   半晌后,赵芯儿才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   没几日,孙府也传来了消息,孙月晴上吊自尽了。   赵芯儿听了这个消息后,沉默了片刻,便没再提这件事儿了。   而其他的大臣与官家小姐得知这事儿后,也是唏嘘不已。   自从袁子琰登基后,的确不少人都在打他的主意,但却没人敢下手,如今,倒是有了个敢的,可这个出头鸟,下场也有些惨。   这下子,再也没人敢打这位圣上的主意了。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便到了夏末。   赵芯儿肚子也已经七个月左右了。   袁子琰这些日子,粘她粘的厉害。   头些天,徐太医来把脉之时,还委婉的同赵芯儿说了,她如今的月份,行房事不碍事的。   赵芯儿听他说的时候,面上热的厉害,一张脸红扑扑的,□□暖将人送走了。   然后就在屋子里头咬牙切齿。   徐太医无缘无故的,肯定不会同她说这些的,如今主动提起来,定是夫君在他跟前儿说了什么。   一想到袁子琰不仅自个儿去问了徐太医,甚至还嘱咐徐太医同自己说,赵芯儿心里头便是又羞又恼。   也幸亏袁子琰不在跟前儿,不然,得要咬他一口不成。   晚间,袁子琰回来。   见赵芯儿安静的吃饭,他目光落在她身上好几次,才轻咳一声,问道:“今日徐太医可来了?”语气中,还带了那么几分心虚。   他不提还好,一说起这个,赵芯儿就抬起头瞪了他一眼。   “你还敢提!”她咬着牙,气呼呼的道。   袁子琰摸了摸鼻头,不自在的躲开她的目光。   “你要遵医嘱。”   他一本正经的说。   赵芯儿气的撂下筷子。   听听,这叫人话吗?   什么医嘱?   行房事吗!   赵芯儿觉着,他真是越老越不要脸了!   袁子琰给她夹了一筷子菜:“你再吃些。”   赵芯儿:“气都气饱了,不吃了!”   袁子琰忙道:“我不说了。”   赵芯儿好歹又吃了些,才叫宫女将饭菜撤了下去。   近日来,赵芯儿总是有些犯懒,觉着身子有些乏,还犯困,很不爱动。   用完膳后,便上了榻,准备歇息了。   袁子琰拧着眉站在榻前,道:“徐太医说,你的肚子比寻常人大些,要多活动,届时生产会顺利些。”   他想叫她出去走一走,赵芯儿窝在榻上,耍赖:“夫君,我不想动,明日再出去好不好?”   她眼睛眨巴了下,“我困了。”   袁子琰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也上了榻,“其实,我还有一个法子。”   赵芯儿扭过头,疑惑的看他,“什么法子?”   袁子琰靠近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赵芯儿的小脸瞬间通红。   她咬着唇半晌,才终于点了点头。   大抵是心疼夫君素了这般久,又有徐太医的保证,这天夜里也就由着他了。   袁子琰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喘息的也有些厉害,“我会轻些的。”   赵芯儿红着脸,轻轻的点了点头。   就在袁子琰箭在弦上之时,赵芯儿突然觉得自己的肚子动了动,好像肚子里面的孩子在动。   赵芯儿这是头一次感觉到胎动,又惊又喜,手脚一个用力,接着激动的道:“夫君,你快看,孩子在动!”   接着,耳边传来“扑通”的一声巨响。   赵芯儿发现自己的床边没了人。   再一看,袁子琰从地上站了起来,正黑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赵芯儿缩了缩脖子,抿着唇,露出个讨好的笑来,声音比起刚刚,小小的,还带了几分心虚:“夫君,孩子在动……”   袁子琰盯着她的肚子,冷冷的看了半天,才露出一个冷笑来:“知道了。”   这个孩子,果然生下来就是克他的!   ……   天色渐凉,又快到了一年的冬天。   而赵芯儿的肚子,也开始越来越大了。   渐渐的,就到了预产期。   袁子琰也跟着一日比一日的紧张,叫钱公公那边盯紧了产婆,别叫她们关键时刻掉链子。   而徐太医,也是一天三次来凤清宫把请安脉。   赵芯儿发动的时候,袁子琰正在上早朝。   小玄子急急忙忙的就过去了,他禀告给了钱公公。   钱公公来到御前,脸色着急的在袁子琰耳边说了句话。   袁子琰的脸色刷的一下子就变了,他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沉声问:“产婆可都过去了?”   钱公公道:“回陛下,已经去了。”   袁子琰来不及问别的,便大步离开,朝着凤清宫的方向而去。   走的太着急,也顾不上还在朝堂之上的大臣们了,甚至连句下朝都没说。   袁子琰走了后,大臣们也是面面相窥。   通过二人的话,也明白了过来,皇后娘娘这是……要生了!   武安王喊住钱公公,“有了消息,记得过来递个信。”武安王这会儿也挺着急的,毕竟要生孩子的是他儿媳妇,可后宫里头,就算是他这个当公公的,也不好进,只能留在这儿等消息。   钱公公道:“是,王爷。”   然后赶紧去追袁子琰了。   皇后娘娘要生了这事儿,朝中大臣也关心啊,他们都盼望着娘娘生个小皇子,将来好继承大统呢!   干脆也没走,跟武安王一块儿在这等消息了。   袁子琰很快就到了凤清宫外头,他听到里头赵芯儿喊疼的声音,就要往里头闯。   旁边的婆子连忙拦住他,“圣上不可!这娘娘生产之地,您不能进去啊,这不吉利的!”   袁子琰嫌她呱噪,一摆手,示意旁边的侍卫将她拽走,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头,赵芯儿脸色惨白,整个人像是被水泡了一般,身上全都是汗,衣服都湿了,袁子琰看的心都紧紧跟着揪了起来。   旁边的婆子还在不停的道:“娘娘,吸气,用力——”   袁子琰走到赵芯儿身边,攥住了她的手,“别怕,我在呢。”   产婆还是头一次遇见,女子生产这丈夫跟着进来的,更何况还是当今的陛下,都有些发愣。   袁子琰见她们愣住,脸色阴沉了下来,冷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伺候娘娘生产!”   “是,是——”   产婆们连连应道。   袁子琰用力握紧小姑娘的手,听着她的喊疼声,心都跟着愈发揪紧了。   他这一刻突然无比的后悔。   早知她会这般难受,就不叫她生孩子了。   终于,旁边传来产婆的声音:“看到脑袋了,娘娘,用力,马上就出来了!”   半晌后,“哇——”的一道孩子哭声传来。   产婆擦了擦额头的汗,对袁子琰道:“恭喜陛下,是位小皇子!”   袁子琰盯着产婆怀中那皱巴巴,黑乎乎,丑不拉几的一团,脸渐渐的黑了。   半点都看不出有像小姑娘的模样儿,这就是那个百般折腾他,折腾他娘的小崽子?   袁子琰拳头硬了。   他眉头紧皱,嫌弃的收回目光,正想要问小姑娘累不累,渴不渴,便见她白着小脸捂着肚子,又疼的叫了起来。   袁子琰面色一变:“快来看看娘娘是怎么回事!”   产婆一惊,上前一看,才忙道:“快,娘娘肚子里头还有一个呢!”   众人又手忙脚乱的忙活了起来。   -   前朝的大臣们等啊等,终于等来了消息。   小玄子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对武安王道:“奴才来给王爷道喜了!娘娘生了,生了位小公主……”   朝中大臣一听,差点没厥过去。   片刻后,大喘气的小玄子才又补上了刚刚没说完的一句话:“还有位小皇子!”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