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白月光我不要了[重生] 作者:尧三青   文案:   赵饮清见到孙律的第一眼,就不要命的喜欢上了,死心塌地爱了十二年。   然而爱是单向的。   孙律忠心耿耿的守着他的白月光,连个正眼都没扔给她。   终于在26岁这一年,赵饮清坠楼了,灵魂消散前她眼睁睁看着孙律疯子一样的要来砸自己坟墓。   特么的居然都恨到这个份上了!!!   赵饮清想:自己要是能活过来,再看上你,就让我瞎!   老天开眼把她回炉重造到了一切的最开始。   又一次遇上孙律,赵饮清说:“孙律,你能离我远点吗?”   孙律:“好!”   随后孙律在他老娘的带领下住进了赵家。   “赵饮清,我受伤了,你不安慰我一下?”   “赵饮清,这么多年,你就真的看不到我?”   “赵饮清,喜欢我一下,你能死?!”   内容标签:强强 重生 相爱相杀 校园   主角:赵饮清,孙律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大佬你能离我远点吗   立意:生活有无限可能 ======================== 第1章 1 赵饮清是被踹醒的。   从五楼摔下去,能活过来的几率是多少?   赵饮清不知道,反正她没活过来。   以第三者视角看地上躺着的那个披头散发被人围观的女人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死翘翘了。   说实话,死的太冤,就为了去勾手滑掉下去的手机豁出去了一条命。   她准备放弃孙律,重新开始人生,结果在这个节骨眼画上了句号。   这真是前世欠他的吗?   赵饮清想不明白,不过明白不明白现在也不重要了。   有人报了警,很快有警车呼啸着过来,将被传的沸沸扬扬的殉情女子搬上了车。   真的不是殉情,赵饮清无奈的在心中反驳,可惜没一个人能听见。   因为已经死透了,家属确认完身份后,直接给拉去了火葬场,在临时设置的灵堂放了一晚,第二天就成了灰。   赵饮清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在那悲伤的痛哭流涕,或许已经是灵体了的关系,她居然都没什么感觉。   死的突然,下葬仪式也走的很粗糙。   半天时间过去,原本闹哄哄的墓地瞬间变得静悄悄的,那些人上香完,一个接一个的走了。   赵饮清孤零零的在自己坟墓边飘,也不知道这会应该怎么办。   死后的世界说实话有点无聊,而且都不用投胎转世的吗?她要当孤魂野鬼多久?   有试着想飘到别处去,结果好像有限制,十米之外的世界想都不要想。   就这样面对着青山飘了三天,终于又迎来了一个人。   一个自己死后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的男人——孙律。   赵饮清不是不失望的,怎么着都爱了这个男人十多年,没爱情,也总有点别的情的是不是?   死都死了,竟然也不想着来送一程。   不过算了,都这样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   只是都过去几天了,这会来又是要干嘛?   他那张漂亮的脸蛋这会并不 好看,距离越近越难看,隐隐有点狰狞的意思,赵饮清有点担心,怕他会砸自己的坟。   不至于吧?   交情再差也没到这份上吧?   孙律穿了一身黑,往常一丝不苟的头发这会软软的趴在脑门上,脸颊似乎清瘦了,脸部线条更分明,那双清澈深黑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定格在赵饮清26岁这一年,嘴角咧着,依稀是过去没心没肺的模样,像小强似的,怎么打击都能活的很好的样子。   然而却死了。   他前脚一走,这人后脚就跳了楼。   “是在怪我吗?”孙律开口,声音沙哑,似好久没开口的样子。   赵饮清在他对面飘着,露出一副叹了口气的样子,不怪啊,反正被打击的多了,已经无所谓了。   孙律说:“你这是在报复我?因为对你不屑一顾,因为看不上你,所以索性一了百了的死了算了,让我成为一个罪人,这辈子都要被人指指点点说背了一条命。”   赵饮清愣了下,盯着他脸上隐约的恨意回不过神。   “你这么想死怎么不偷偷摸摸的死?非要再见了我一面之后死?现在算什么?你告诉我算什么?对呀,我就是讨厌你,讨厌你总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嘴上说喜欢,转头就能嘻嘻哈哈的装没发生过,你心态真好,可真是能耐。”   “装的好像有多深情,实际上呢?”   人称寡言王子的孙律,这会话前所未有的多,身上清冷的气质也消失无踪,变得暴躁又缺涵养。   如此失态的孙律从未见过,赵饮清又是惊讶,又是受伤。   生前都没见他说话这么刻薄,结果死了变本加厉,是不是太过分了?   就算是灵体,赵饮清也感受到了点心痛的意思,被她喜欢,有这么痛苦吗?该是有多厌恶,到了死后还要挨骂?   赵饮清皱着眉,在那默默的听孙律对自己的控诉,一度觉得自己连死都是错的。   孙律骂着骂着,突然失控的将墓碑前已经变了质的祭品给一脚扫到了边上,“乒乒乓乓”一阵杂音过后,原本除了落了点树叶勉强还算干净的墓碑前,瞬间一阵狼藉。   这真是来砸坟的?   赵饮清默默低了头,有种想钻隔壁坟堆里去的冲动。   “我都死了,你何必呢?”赵饮清无奈的说了句。   正处于狂躁边缘的孙律倏地一愣,表情漫上茫然和些许脆弱。   赵饮清没注意到,继续在那低声说:“反正你已经解脱了,之后我也不会再缠着你,别砸我坟了,说出去多难听。”   “赵饮清!!!”孙律突然厉声吼了句,“你给我滚出来!”   赵饮清却突然没听到了,灵体莫名其妙的开始变透明,她吃惊的看着自己的手。   在她对面的孙律则开始疯了一样的大吼大叫,扭曲狰狞的面容不知道是因激动还是愤怒给涨成了猪肝色,然而不管他有多声嘶力竭,却什么回应都得不到。   “祸害遗千年,你怎么可能 死?”孙律踉跄了一下,陡然跪在了地上,声音带着颤抖的甚至是绝望的继续说,“我不信!”   -   赵饮清是被踹醒的。   睁眼看到的是一间花里胡哨的房间,粉色为基调,摆了很多少女心的玩偶,挂着吊牌的衣服也扔的到处都是,很眼熟,是她过去的房间。   “饮清,这件给我穿怎么样啊?”   她转过头,看到一个小姑娘,梳着马尾,容貌尚算清丽,巧鼻粉唇,可惜眼睛长的不行,细细的单眼皮,眼白留的又多,无神中又带点阴郁的味道。   “我跟你说话呢,这件送我行不行呀?”她不满的催了句。   赵饮清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淡淡的扫了一圈,说:“好啊,你喜欢就拿。”   她高兴坏了,最后挑挑拣拣选了三件走。   到门口时,她扭过头来说:“对了,我英语作业做好了,等会要是有不会的,你来问我。”   赵饮清“嗯”了一声,目送她消失在门口。   卧室里静了片刻,赵饮清起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找到一只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日期。   好家伙,居然回到了十二年前。   这一年赵饮清14岁,上高中的年纪,这会应该还没跟孙律碰上面。   赵饮清在匪夷所思中回过神后又立马感觉自己头毛要秃。   她不是个读书的料,倒不是说脑子不好,单纯的不要学,所以基础极差,上辈子在学校就是个垫底的。   刚才的小姑娘则叫施婷婷,是赵正阳现任女友的女儿,印象里这两母女在赵家住了好几年。   赵家条件相当不错,施婷婷女凭母贵转到了赵饮清学校,两人还同班,那时候赵饮清的作业全靠抄袭她的,尽管对的没几题。   赵饮清暗暗叹气,又得上学了,不知道这辈子努力点能不能混个中游。   傍晚时间,窗外落满了金色余晖。   赵饮清甚为感慨的在房间东摸摸西摸摸,房门又被敲响了。   施婷婷钻进来一个脑袋,说:“走了,去吃饭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楼下走,赵饮清面色冷淡的看着前方青春靓丽的少女背影,已经换上了刚刚拿过去的一条碎花裙,马尾在背后很有生命力的甩呀甩。   施婷婷长相不行,但身材还可以,小小年纪该凸的都凸了,加之穿着打扮上再下点功夫,也挺吸引一些小男生眼睛的。   跟得天独厚的赵饮清不一样,施婷婷想要自己亮眼点就得下功夫,因此但凡哪个眼瞎的跟她示好,她就会孔雀开屏到处炫耀,尤其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赵饮清这边。   那时候赵饮清脑子简单,跟她玩的还很不错,觉得这人除了爱占点小便宜,其他都还可以接受。   但是很可惜,赵饮清道行还是浅了点,这位小姐姐在上辈子不单想挖她男人,还联合她妈直接挖空了她老爹。   说来都是泪,既然这次开机重来,赵饮清怎么着都得想个法子把这母女给送走。   餐桌边已经坐了人,浓妆艳抹 风韵犹存的少妇,施婷婷她妈——卓志英。   身形伟岸仪表堂堂的中年男人,赵饮清她爸——赵正阳。   两孩子一左一右刚坐稳,卓志英面带笑意,颇有点慈爱意思的看着施婷婷,说:“婷婷,马上要月考了,复习的怎么样?”   施婷婷:“我天天都在做题呢。”   “有信心考好点吗?”   “你放心吧,妈妈。”   赵饮清听的牙疼,高中三年她用心的抄着施婷婷,两人就没出过倒数前十。   注定的歪瓜裂枣,装什么好学生。   卓志英又夹了筷菜到赵饮清碗里,装模作样跟着关心了一句:“饮清呢?最近没出去玩了吧?也可得抓紧一点。”   赵正阳的目光也跟着移了过来,面容还有点严肃的样子,卓志英余光瞟到,笑意满满的挺了挺饱满的胸脯,结果他说:“钱够用吗?”   卓志英脸上的笑容顿时有点要垮。   赵正阳财大气粗,对于自己女儿能学成什么样并不关心,向来只关心她的吃喝玩乐,这点上也真的是挺奇葩的。   然而“钱”这个字,总归是戳中了卓志英的小心心,这女人装良弄善的围在赵正阳身边,最大目的就是个钱了。   赵饮清心中暗笑,嘴上说:“差不多吧,还能撑段时间。”   卓志英抬眼看对面,施婷婷正在不满的噘嘴,她跟着说道:“婷婷呢?上个月的零花钱用的怎么样啦?”   赵正阳挑眉:“上个月?”   施婷婷顺绳爬,连忙说:“前几天就花的差不多了,不过我花销不大的。”   卓志英顿时一脸心疼:“钱没了怎么不跟我说呢,看看你穿的衣服,来来回回就这几件,出去这么穷酸同学都该笑你了。”   施婷婷摆出一脸要奔丧的表情,娇滴滴装懂事的说:“衣服反正能穿就好了,我没关系的。”   赵饮清听不下去了,用筷子敲了敲碗沿,将三人目光引过来后,说:“我那三件挂着吊牌的衣服难道是喂狗了吗?”   施婷婷:“……” 第2章 2 赵饮清一听到这名字背脊下意识一挺……   这么多年,赵饮清成绩差归差,但是言行举止没冒出过棱角,也不会让人太下不来台。   今天这话一出,让室内空气不免滞了一滞。   这话里有话,明显是针对她们母女来的,卓志英面色便有点难看,施婷婷也像被掐了脖子的鸭子,张嘴想说什么,被卓志英一个眼色给制止了。   赵正阳就这一个女儿,往常挺宝贝的,她还不敢太放肆。   一顿饭结束,赵正阳各自给了一笔零花,这事就过去了。   赵饮清回到房间,洗了个澡准备休息,她还有很多事情要梳理,非常需要时间静一静。   可惜就是有人不让她太平。   施婷婷直接开门走了进来,埋怨的看着她,说:“你刚才几个意思啊,要不愿意把衣服送我就直说,何必当着大人的面让我难堪。”   她们相处有段时间了,像这样拿点小东西的事情不在少数,赵 饮清打小吃穿不愁,对此一直保持着无所谓的态度。   施婷婷自然也拿的理所当然,她觉得赵饮清就是个人傻钱多系列,两人配合相处不累,哪知道今天突然来了这一出,她很有种被背叛了的错觉。   见赵饮清不说话,施婷婷便继续开口:“你自己愿意的,现在又反咬一口,搞得我多贪便宜似的,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赵饮清头发还没干,这会正自己用手一下一下的在抓。   施婷婷原本就勉强压制着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拧着眉叫道:“你现在装什么哑巴,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你真以为我好欺负是不是?”   “不是,”赵饮清轻描淡写的接口,“你还真不好欺负。”   施婷婷:“你是……”   “啪”一声,又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卓志英面色匆匆,一把拽住了正在搞事的施婷婷,压低着声音说:“大晚上的你在喊什么?赶紧回去睡觉!”   “不是,妈……”   “走!”卓志英不由分说的把施婷婷给拽了出去,临关门的时候还回身僵笑着冲赵饮清说,“饮清,你也早点睡,别睡的太晚。”   门关上了,楼道里施婷婷还一脸不甘心的想说话,被卓志英一个警告的眼神给制止了。   直到进了卧室,才教育自己的女儿,说:“你喊这么大声全屋都听见了,赵饮清是你赵叔叔的女儿,你跟她闹翻了,赵叔叔还能待见你吗?”   施婷婷愣了下。   卓志英抚了抚她的头发,又说:“婷婷,我们不能再回去吃苦了,所以你要学会忍耐,这样整个赵家才都会是我们的。”   施婷婷想到她那个醉酒后就会家暴,现在被关进监狱的父亲,突然打了个寒颤,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第二天赵饮清早早的起了床,背着书包上学校。   那两母女简直就跟见了鬼一样,保姆也意外这位长期跟床黏一块的大小姐居然也有这么勤快的时候。   赵饮清心情很好,再回过头来看十几年前照顾自己的这帮大婶,格外亲切,很热情的跟她们打了声招呼。   随后捞了几片吐司,就风一样的吹出去,爬上了车子。   卓志英一把扯掉施婷婷嘴里叼着的煎蛋,也把人给扫了出去。   司机这天终于不用为了怕她们迟到而赶时间了,缓慢平稳的将她们送到了本市最昂贵的私立学校。   两人同班,一前一后的往里走,施婷婷昨晚被卓志英教育了一通,虽然心里不甘愿,但是为了改变生活,还是低声下气找赵饮清说话,心想没关系,来日方长嘛。   赵饮清一点都不想给她来日方长,从始至终都没怎么吭声,连敷衍都敷衍的不合格。   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是很要面子的,施婷婷一撇头,暗暗的“哼”了一声,也懒得跟她说话了。   到了教室门口,赵饮清已经忘记自己座位在哪了。   二楼走廊上扒着阳台聊天的学生不少,赵饮清背着书包,索性也就扒在那 了。   过了没几分钟,楼梯转角出现一个人,穿着红白相间的校服,自然卷的头发梳成马尾绑在脑后,大眼圆鼻胖乎乎的身躯,手上捏着一袋吐司,正吃的欢快。   窦娜,赵饮清的同桌,位置在哪不记得了,这位她印象还是深的。   上辈子赵饮清没怎么跟她说过话,再昂贵的私立学校,也总有几个靠学习成绩进来家境普通的学生,窦娜就是其中之一。   没别的特点,就是好学,赵饮清就算找她搭话,能得到回应的次数也屈指可数,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也很识相的没打扰人家。   到了位置上,赵饮清翻了翻书,什么都没看懂,那些呜呜泱泱的字符就跟天书似的。   本来基础就不扎实,现在又隔了十几年,勉强支撑着的框架也全散了。   上课的时候,赵饮清听的云里雾里,几天下来,没什么收获。   “哎,你最近怎么没跟赵饮清一块进出啊,之前关系不是挺好的嘛。”有同学暗戳戳问施婷婷。   两人虽然还是同车上下学,但是几乎不怎么说话了,施婷婷示好过,并没有用,面子被甩了一次又一次,她现在看赵饮清也挺不顺眼。   嘴上不说什么,但脸上那不屑的表情还是一目了然。   有同学八卦:“怎么着?你两吵架啦?”   有人向赵饮清的方向努了努嘴,说:“是因为赵饮清突然变得积极上进了吗?不再跟你同流合污。”   施婷婷“嗤”了一声,说:“就她那脑子,怎么学都白搭。”   “行了,又不是只有婷婷,我们找她说话不也一样爱答不理的嘛,想学习就让人学习呗,我们玩我们的。”   “也对,这周末一起去唱歌怎么样?有一中的帅哥过来。”   施婷婷扭头就问:“一中的?谁呀?”   另一个人说:“一中的帅哥我就知道一个。”   施婷婷接口:“孙律。”   孙律的帅不是一般的帅,反正附近几个学校的都听过他大名,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不在少数,而且人家不单长得帅,学习成绩也好。   “不知道是不是他,不过我们还是可以期待一下。”   施婷婷有瞄到过孙律一眼,这会小心脏扑通扑通的,居然真有点期待起来。   英才高中分小周和大周,这次是大周,可以休两天。   不管是住校还是走读的学生,都兴奋的跟打了鸡血一样。   赵饮清最近在恶补,补的还是初三的知识内容,她要求赵正阳帮她找补课老师。   自家女儿愿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做老爹的自然高兴,然而赵饮清并非偏科式的薄弱,而是全军覆没式的瘫痪,想要补都有点无从下手的意思。   不怎么管她课业的赵正阳都狠狠的震惊了一把,不过没关系,每科都找个老师不就成了?   赵饮清点头表示认同,提起精神去学习,每天晚上都把时间排的满满的。   周末两天她也准备自发的去书店。   赵家给两孩子就配了一个司机,以前都 是同进同出,一个司机够用。现在其中一位改邪归正了,方向一变,司机顿时就变得两难了。   唐安福在赵家工作好多年了,也算看着赵饮清长大的,自然正主放第一位。   施婷婷踩着小皮鞋,靓丽的连衣裙,小挎包,脸上化着清新的淡妆,头发特意用卷发棒卷成了大波浪,从头到脚精心打扮,结果司机却要鸽她。   妆容遮掩下还算不错的脸顿时变得很难看。   怎么说都是老大新欢的女儿,闹太难看也不好。   唐安福便折中说:“我送完饮清,再来接你怎么样?”   “那我就迟到了呀,我跟人是约好时间的好吗?”施婷婷一脸不爽加烦躁的看着他们,“这样让我多难做。”   赵饮清背着书包,满脑子的学习计划,并不想在这事上纠结浪费时间。   她说:“唐叔,你送她,我打车走,下午来接我一下就行。”   唐安福皱了皱眉,觉得不合适。   赵饮清一摆手,很爽快的走了。   施婷婷面色这才好看了点,看着赵饮清的背影匆匆远去,很有种胜了一筹的爽快感,心想正面交锋这人也不过如此。   她乐滋滋的上了车,扭头催了一声还站在那的唐安福。   车子一路平稳的往前行驶。   施婷婷靠在后座,心情愉悦的跟人发短信聊天。   到目的地后,她下车吩咐唐安福说:“唐叔,你傍晚来接我一下。”   唐安福说:“到时看饮清几点回,如果冲突了就没办法。”   施婷婷眉头一皱,又要说什么,唐安福先一步关了车窗,调头走了。   “切,一个开车的拽什么拽!”施婷婷翻了个白眼。   -   书店人不少,阅读区除去埋头写写画画的学生,还有家长陪同着在各种启蒙的幼童。   赵饮清找了本数学解析,找了个角落开始看。   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去理解,满脑子都被各种字符给填满了,这夹角怎么算啊,这象限又是啥玩意?   赵饮清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隔壁桌低低的聊天声就是这时候传了过来。   “听说他要转学了,就在下个月。”   “那岂不是快了。”   “是呀,这么一个养眼帅哥,以后都看不到了。”   “白莹估计要偷偷哭了,从开学就哈孙律哈的不得了。”   “哭的何止是她一个噢。”   赵饮清一听到这名字背脊下意识一挺,就跟被人狠狠戳了一记似的。 第3章 3 以后少管我闲事。   她扭头看过去,隔壁桌正坐在两穿校服的女生,大大的脸盘上都挂着黑框眼镜,头发全都绑成一束规整的马尾,一看就是听老师话的乖宝宝。   两人长吁短叹的正感慨,赵饮清却越听越发毛。   就算只是孙律的同学,她都忍不住想躲一躲。   将桌上东西全部一收,连忙搬了个地。   赵饮清在书店呆了一天,连中饭都是点的外卖汉堡,傍晚准备走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还剩半杯的奶茶,白色衬衣瞬间变得惨不忍睹。   她抽纸意思意思的擦了一 下,随后坐车去了附近的商场。   在赵家还没走下坡的时候,赵饮清的日子过得甚至称的上奢侈,在她眼里钱从来不是钱,就是能买来各种她想要的东西的纸,她没有什么金钱的概念。   所以那时候有些事情做出来就挺伤人自尊的,比如说买了一堆名牌大张旗鼓的送到学校送到孙律面前。   送的人没什么想法,被示好的人可能觉得是践踏。   所以赵饮清对孙律一直以来都是单纯的好意,在孙律那里却永远是用金钱在甩他脸。   进的是比较普通的商场,这边的服装店铺经常打折,下来的价格平常人基本都能接受。   赵饮清进了一家很大众的女装店,挑了一件衬衣换上,把脏的装进袋子,结完账又走了出来。   晚上还有补课,她在考虑是回去吃饭,还是外面解决,然后再直接过去。   身后突然有人狠狠撞了她一下,紧接着就是小男孩响亮的哭声。   赵饮清连忙转身,看到的就是个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小男孩,关键还满嘴的血,明显磕到嘴巴了。   “来来来,先起来。”赵饮清俯身去拎他,男孩子很有气性,手甩的跟风火轮似的,完全不让赵饮清碰。   旁边路过的开始驻足围观。   男孩亲属也很快赶了过来,是个比赵饮清大不了几岁的女孩子,面容如初春的杨柳清秀干净,眉眼柔顺,给人感觉非常舒服。   她把小男孩扶起来,给他拍了拍衣服,担忧的看着那张血迹斑斑的小嘴,小声责备:“我不是叫你别跑的吗?商场人太多了,这样跑撞到人不说,还容易受伤,你偏不听。”   小孩子委屈巴巴就一个劲的“哇哇哇”哭。   赵饮清木头一样的站在边上,面对着这个温柔如水的少女,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孙律的白月光都在这里出现了,那么孙律还会远吗?   赵饮清有心想扭头就跑,死死的忍住了。   “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她干巴巴的开口,“医药费我来。”   白月光叫任雪,人如其名,干净的就像寒冬的初雪。   就算上辈子是赵饮清的头号情敌,赵饮清也感觉恨不起她来。   “不用了,我自己带他去就行,小孩子调皮乱跑撞到你了,真不好意思。”   赵饮清:“没关系的。”   任雪抱歉的冲她笑了笑,然后拽着那个小孩子走出了包围圈,有看客好心提醒说孩子伤的有点严重,要抓紧去看。   她礼貌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人群渐渐散开,赵饮清原地站着,看他们快走到出口时,从边上面包店出来一个颀长的身影跟他们汇合。   赵饮清倏地转身,拔腿就跑。   补课依旧如火如荼的继续着,赵饮清依旧学的很吃力,但自以为进步还是有一点的。   这天数学课上,老师出题抽答,讲台上摆着名册,她直接点人。   赵饮清很不巧,被点中了。   对于一个初三知识点刚巩固完的人来说,任何高中题对她来说都 还存在难度。   在已知数据中求某两点的取值范围。   全班几十双眼睛都投放在她身上。   有人小声说:“赵饮清最近这么用功肯定能算出来吧?”   “这题目又没有很难,这么努力了要是还算不出来,那我劝她还是别学了。”   施婷婷轻笑了声,说:“人家天天这么用功,在学的都是初中知识好吗?”   众人大惊:“真假的啊?你在搞笑吧!”   “骗你干什么,看着呗。”   一伙人都心情微妙的盯着赵饮清,隐隐的都希望她能出丑。   赵饮清不负众望,确实不知道答案,也就只能审个题,其他那些数字符号对她很眼熟,但她完全不认识它们。   正准备老实回答。   有人突然点了点桌子,赵饮清眼神一瞟,看到了窦娜递过来的小纸条,上面写着【-1,0】。   赵饮清跟着念出来。   “对的,请坐。”可能是题目简单,居然也没要求她上去写过程,跟着开始往下讲了。   有人撞了撞施婷婷:“你乱说的啊。”   “真的!”施婷婷着急,“我骗你干嘛,真在补习初中知识。”   “切!”   施婷婷便脸色有点难看,她扭头看了乖乖坐在那的赵饮清一眼,真是见鬼了,这题连她都做不出来,赵饮清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人脑子明明还不如她的。   下课后,赵饮清时不时的扭头看窦娜。   埋头做题的窦娜终于赏赐了她一眼,说:“干嘛?”   赵饮清笑了下,小声说:“没什么,刚才谢谢呀。”   窦娜抿了抿嘴,虽然知道赵饮清成绩差,之前也一直是个不学无术的货,但最近确实有在认真用功,效果怎么样先不说,反正那股子认真劲她是看着的。   同桌想学好,没有不帮的理是不是?   窦娜说:“以后有不懂的就问我,有时间的话我可以教你。”   赵饮清意外的睁大眼,紧接着道了声谢。   这之后赵饮清跟窦娜的接触多了起来,不过她也不是不识相的人,但凡窦娜自己忙的时候,都不会打扰她。   就这样时间很快滑到了月考,考场是按成绩排的,所以赵饮清被安排在了八班,前后左右都是一帮学渣。   以前跟这帮学渣还很有的聊,现在却隐隐有点对立的意思。   赵饮清宛如被孤立的坐在那,不过也无所谓,这个身躯里藏着26岁的灵魂,已经不屑于跟她们同流合污了。   “喂,赵饮清,这次准备考第几名啊?”   另一个人说:“目标是不是要进全班前十呀?”   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又一个跟着打趣说:“这有什么好笑的,人都天天跟着好学生混了,提升点名次不是很正常。”   只有施婷婷心里最清楚这位其实依旧是个绣花枕头烂稻草,却佯装好心的说:“你们这是干嘛呢,饮清在家里现在都是学到后半夜的,你们有几个能做到?”   “哇!学这么晚啊,天呐,那可不仅仅是前十了,得前三了吧!”   众人一阵哄笑。   赵饮清拿着可随身携带的小本本在背单词,这会将小本子往兜里一放,突然起身迎着一帮意味深长的视线往前走。   到施婷婷身边时突然停下,冲她扯了扯嘴角,俯身凑到她耳边说:“你是不想再寄人篱下了吗?我可不介意把你们两母女扫地出门。”   施婷婷面容一僵,眼神有明显的慌乱和恐惧闪过,她怎么突然忘了,赵正阳对这个女儿还是极宠爱的,自己得靠着赵家过日子,现在居然在挖苦讽刺赵家的掌上千金。   后背猛地袭上一阵冷汗。   赵饮清站直身体,冷眼与她对视,说:“以后少管我闲事。”   她转身出了教室去卫生间。   这一圈静了几秒,有同学不屑的“切”了声,说:“什么玩意,婷婷她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威胁你了?”   施婷婷脸色难看的转过头,说:“别管她了,想想怎么应付考试吧。”   晚上,卓志英见施婷婷情绪不怎么好,便把人叫过来询问。   施婷婷把白天那事一说,卓志英跟着脸一拉,冷冷的“哼”了一声,说:“寄人篱下?我倒是要让她好好知道什么叫寄人篱下。”   “我们又不姓赵,她说的也没错。”   卓志英转过头,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摸了摸她的脸颊,缓了语气说:“你记住,就算我们不姓赵,这里的一切也都是属于我们的,这是迟早的事情。”   奢华的主卧内。   赵正阳躺在床上,卓志英趴在他胸口,薄毯半盖,微光暧昧,空气中都是情爱过后的味道。   房事后正式吹枕边风的好时机。   卓志英瞟了眼正一脸满足的赵正阳,开口说:“婷婷这两天情绪不太好。”   赵正阳“嗯”了声,意思意思的问了句:“怎么了?”   “好像是两个女孩子吵架了,以前不是同进同出关系挺好的嘛。”   赵正阳说:“现在不也同进同出着吗?”   “现在也就车上是同进同出了,婷婷说她好几次找饮清说话,饮清没理她,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她了,我们虽然住在这里,我自己受点委屈是没什么,但是不希望婷婷也跟着看人脸色,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卓志英说着越来越委屈,跟着就要掉泪的意思,“我欠她的太多了,总不能连最基础的生活都没法给她。”   赵正阳拍拍她的肩,哄劝道:“你想多了,饮清心大,可能那会正在想别的,小孩子家的事别太操心,明天可能交情就比谁都好了。”   卓志英咬了咬唇,观察着赵正阳的脸色,紧接着就说:“你总归是帮你女儿说话的。”   她说着就要起身去洗漱。   赵正阳一把拉住她:“好好好,我知道了,我找时间去说说她,让她收收大小姐脾气。”   他低头在卓志英光滑的肩头亲了口,低声说:“满意了吧?”   “哼!”   “最近项目做的不错,明天给你打点钱,去找小姐妹玩玩,散散心。”   卓志英 这才重新露了笑脸。   月考结束,隔天就出了成绩,排名也跟着到来。   赵饮清从下往上扫自己的名字,终于走出了倒数前十,待在了倒数第十一上。   进步还算是有的,虽然不大,但赵饮清自己很满意。   笑眯眯的去找窦娜的名字,赫然在前三的位置。   正常,人本来就是大学霸。   赵饮清扭头就说:“恭喜啊,你在第二耶。”   窦娜拧着眉,胖乎乎的脸上并不见高兴,说:“你的排名怎么这么靠后。”   “还好啦,已经进步了,下次再努力点就好了。”   窦娜:“这样的努力程度怎么着都得上升个十名差不多。”   她还没开口,边上有人轻笑。   “哇,赵饮清学成这样居然落在41的位置耶。”   “我们这帮每天纯玩的是不是心里可以平衡了?”   “哈哈哈,我要是有她一半劲头,不说前三,中上总有了。”   “是说,我一个没做过作业的人都比她考的好。”   “脑子这个东西,真是因人而异。”   冷嘲热讽的这群人都是跟施婷婷关系较好的,以前跟赵饮清交情也不错,那时候也没觉得他们有多差,现在转过头来再看,真的是一帮垃圾。   窦娜皱了皱眉,看了赵饮清一眼。   赵饮清:“没事,我们走,我去背单词。” 第4章 4 孙律二话不说将那只笔给丢了过去,……   月考结束后,学校里传的沸沸扬扬的新闻就是转学生了。   一中的孙律,凭着出色的成绩以及过人的外貌简直大名鼎鼎,听说得知他有来英才的意向,校方特意减免了他的学费。   这位大帅哥具体什么时候过来呢?   月初,月中,月末都有人提起。   赵饮清缩在自己座位上,两耳不闻窗外事,自顾自在那默默学习。   周三的清晨,赵饮清因为拉肚子,一到校就先去蹲厕所了,最后踩着铃声急匆匆往教室赶。   往常还算喧嚣的教室,今天提前沉入了寂静。   班主任带着个新同学站在讲台前,正在做介绍。   如竹般挺拔俊秀的侧影,听到动静先一步转头望过来,柔软的刘海搭在眉前,双眼又黑又沉,像幽静的湖底带着一份避世的宁静,五官精细养眼堪比工艺品,气质略冷生人勿扰的样子。   就是因为他长得太过好看,所以赵饮清第一眼就不可自拔的陷了进去。   她那时候想尽一切方法的去讨好这个大男孩,不顾周遭鄙夷的眼神,自认为喜欢一个人并非一件错事,她只是喜欢他,所以去对他好,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一坚持就坚持了整整十二年,看着青涩少年长成稳重男人,尽管他的生活里依旧没有自己的影子。   太痛了,死过一次之后的赵饮清,已经连想都不敢想了。   她白着一张脸,连忙转开了头。   班主任皱眉问:“赵饮清,你怎么回事?去干嘛了,还会迟到。”   “我拉肚子了。”   “赶紧回去坐好。”   赵饮清连忙小跑过去,距离越近居 然越紧张,视线范围内那个大男孩修长的身影几乎瞬间就到了自己跟前。   不知为何,赵饮清看见他,现在都有点莫名的害怕。   或许是杂念太多,脚步太乱,往讲台走时是有个台阶的,赵饮清狼狈的绊了一下。   孙律下意识伸手托了她一把。   赵饮清就跟被蛇咬了一样的抽回手,惊惧的看了他一眼,又埋着头跑了。   前后看了全程的同学就有了不一样的想法了。   有人小声说:“不亏是赵饮清,这么快就上手了,关键这技巧是不是太拙劣了点?”   “一碰到帅哥,这脸皮是上了层水泥了吧?”   施婷婷不屑的撇了下嘴,心里又是觉得恶心,但隐隐的又有点羡慕是怎么回事?   三班门口这天之后便时不时会有其他班的女生晃悠着路过,变得热闹了很多。   孙律坐在最后面,他很少出门,也没见跟谁走的近。   班里同学主动跟他套近乎,态度也是不冷不热的,给回应时大部分都是一个字做打发。   清高成这样,也没见什么人对他印象不好,或许是有成绩做加持,又或者那股子清冷的气质给人的感觉他就是这样,再怎么被怠慢,似乎都是正常的。   而对于女生而言,这种一尘不染的气质就格外吸引人,谁都想成为那个特例,那个独一无二存在。   赵饮清从不往孙律所在的方向看,那个小小的角落就像蒙了尘的铁罐,带着岁月的痕迹,斑驳到让人不敢回忆。   班里整体的月考成绩并不理想,为了让同学们有学习的劲头,在这个枯燥乏味的阶段来点新意。   有消息放出来说要抽签组队学习,好坏各分两组,两两抽签。   班会这天,班主任携班委果然搬进来两个箱子,搞得要跟超市活动日抽奖似的。   全班学生按月考成绩排队,倒数开始一个个上去抽签。   很快轮到了赵饮清,她心里自然希望能抽到窦娜,毕竟两人是同桌,很方便。   她拿到纸条一翻开,抽到的是英语课代表,高高胖胖戴着黑框眼镜,笑起来的时候总是“哈哈哈”的大男生。   座位也要跟着做变动,全班大挪移后,赵饮清一转头就有点心凉。   隔着一条走道,就是噩梦源头的孙律,赵饮清觉得自己太背了,是不是得找个时间去烧香拜佛了?   她下意识在全班还没坐稳当的时候,找了原前桌,准备跟她做个组队交换。   原前桌是个很容易害羞的小姑娘,得知赵饮清来意,又知道紧邻着孙律之后,二话不说就拒绝了。   她小小声的说:“我看见帅哥容易紧张。”   姐姐,我看见这位帅哥何止紧张,我都想跳河。   赵饮清一脸便秘相的准备再找合适的人看看,班主任先一步在上面催说:“位置换完了赶紧坐好,别再左顾右盼的,下次月考依旧会以成绩排位,所以珍惜你们一个月的同桌情谊,抓紧学习。”   赵饮清灰溜溜的回了座位,跟新同桌 也没说上两句话,魂不守舍的坐了一上午。   中午去食堂吃饭,赵饮清跟窦娜坐一桌,窦娜现在的同桌是倒数第三,属于施婷婷那一派,听说那帮人疯了的想跟孙律套近乎,可惜孙律没参加这次月考,所以也不在他们的抽奖范围内,这个“特大奖”得留到下个月了。   不过赵饮清现在是紧挨着这份“大奖”的,所以眼红的人也不少。   “那一圈就赵饮清一个女的,真他妈是万绿丛中一点红。”   “你在嫉妒吗?”   “我嫉妒她?得了吧,都快学成傻子了都提不了成绩的人,值得我嫉妒?”   施婷婷跟着笑了声,说:“你们猜她下次月考会考多少?”   “倒数第一在望。”   “但孙律留给我们。”   施婷婷说:“你对孙律倒是痴心。”   “说得来你一点不稀罕似的。”   “稀罕什么?也不过如此。”   饭后回教室,赵饮清一想到隔壁的孙律就感到牙疼,身子一转,转去了卫生间。   站在洗手台前洗手,身边靠过来一道人影,赵饮清还没回头,对方先一步开了口说:“我听说你想要换位置。”   施婷婷站在她斜后方,观察着赵饮清的表情,收起了以往的咄咄逼人,特意放低了姿态说:“我跟你换吧,我正好不想坐窗口的位置,太吵了。”   赵饮清甩了甩湿漉漉的手,说:“不好意思,我最近也喜欢安静点。”   施婷婷说:“陈雪不也坐窗边上吗?你怎么就愿意跟她换?”   “你是她吗?”   赵饮清状似悠闲,但这话明显是故意堵她的。   施婷婷顿时一口气噎在了嗓子眼,她缓了一下,说:“我们也没什么大仇吧,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   赵饮清懒得跟她在这个问题上计较,转身就要走。   施婷婷被她无视的态度给激的绷不住,在身后恶声恶气的开口:“现在身边坐了一帮男生,是不是很有成就感?赵饮清,你还是收敛点吧,少做点不要脸的事。”   赵饮清脚步一顿,成心恶心她说:“我还就不想收敛了,就想做点不要脸的事了,怎么着?看不惯我跟孙律隔这么近是吧?我告诉你,我现在天天跟他隔这么近,近水楼台先得月,真要有什么事,那也是我比你先!”   施婷婷被她气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赵饮清“哼”了一声,贱嗖嗖的看着她,就等她怎么反抗,继续准备回击。   结果施婷婷变了一会脸之后,先一步给气的跑走了。   啧,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她不屑的撇了撇嘴。   男厕陡然转出来一个人,身形修长,套着宽大的红白相间的校服,明明是一点都不显身材的着装,穿在他身上却硬生生有种诡异的时尚感。   孙律走到洗手台洗手,耳朵上塞着耳机,白色的耳机线搭在脸畔,眉眼低垂,轻薄的长睫落下蝉翼般的阴影。   赵饮清僵在当场,眼睁睁看着人出来,心里念经一样的祈祷这人赶紧走,结果 孙律却在她跟前停了脚步。   那双如冰又如辰的双眸凉凉的看了过来。   两人身高差了大半个头不止,赵饮清不得不抬起下巴看他。   不过孙律也没说什么,只是像看垃圾一样的扫了她一圈,就走了。   等人彻底走远,赵饮清才长长的吐了口气,真他妈吓死她了!   那些话孙律应该听见了吧?   听见了也好,请让他们在未来永不相见,各自安好吧!   新同桌叫柯俊志,非常自来熟,也很热心,经常找赵饮清聊天。   赵饮清碍于需要努力学习改变人生,只能辜负了他的热情,柯俊志没办法,只能想着法的找别人玩,说实话在这家伙身上,一点都找不出好学生该有的刻板的影子。   真是人比人比死人!   学生时期,不论是上课,还是审题做题时,几乎每个人都会在那转笔玩。   柯俊志尤其喜欢,转的跟风火轮一样,觉得越快越帅,这也间接导致了这位的笔落地的次数格外多。   “小赵小赵,”柯俊志撞了撞赵饮清,“我笔掉那边去了,帮我捡一下呗!”   赵饮清扭头一看,好家伙,那只黑色水笔直接给转到了孙律脚下。   “不去,男女授受不亲,我不去。”   “捡个笔有什么关系。”   赵饮清摇头,拒绝的非常坚定。   柯俊志冲她噘了噘嘴,发现撒娇没用后,只能自己倾身过去,小声喊:“孙律同学,麻烦帮我捡一下笔,谢谢。”   孙律高冷归高冷,倒也不是那种完全不通世故的人。   目光往下一转,俯身将那只笔给捡了起来。   柯俊志将双手摆成花状,做好了接笔的准备。   孙律二话不说将那只笔给丢了过去,结果准头一失,直接砸在了赵饮清头上。   三人:“……” 第5章 5 同一时间,身后传来另一道清冽的声……   距离前一次厕所偶遇,已经有段时间了,赵饮清嘴上说的雷厉风行,之后却销声匿迹,孙律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这人纯粹在嘴炮。   就连现在被他用笔砸了,也没有一点反应,别说转头看过来,就连摸个脑袋的动作都没有。   他听到柯俊志在那问她没事吧,赵饮清摇了摇头,回了一句什么却是没听清了。   孙律低头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摆了一堆数字加法,他在给孙思琪算上个月的工资。   孙思琪觉得身边的圈子对一个人的影响非常大,英才是个贵族学校,里面的所有学生都可以成为孙律将来的人脉,所以把他送进了这里,为此她费尽心思,不停的存钱,直到终于存够了。   然而后面还有两年多,哪怕校方减免了学费,其他的额外费用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所以孙思琪依旧每天早出晚归的上班,从来没有停过。   她在工厂做装配的活,一天上十二小时,一个月下来可以有六七千块钱,自己每天也会做手工账,月中算工资时可以避免错漏,术业有专攻,核算的活落到了孙律的头上。   孙律将 几个配件的总计在边上标注完,合上本子放到边上。   他又往赵饮清那看了眼,柯俊志笑嘻嘻的歪着头正在找她聊天,不过赵饮清似乎并没有要闲聊的意思,自顾自看书看的很专心。   这人读书不怎么样,用功倒是真的很用功。   -   跟施婷婷不再往来后,跟卓志英本来就不怎么样的关系,瞬间就更差了。   赵饮清现在每天都有补课,所以晚饭回来的比较晚,偶尔也会直接在外解决。   “这些都丢了,眼屎一样的一丢,放着喂鸡都不够。”卓志英今天难得跟着保姆到厨房在那指指点点,“还有这些也抓紧扔了,免得出虫子。”   保姆说:“都是今天刚买的,出不了虫。”   卓志英眉头一拧,女主人威严立显,声音尖锐道:“我看着碍眼不行?赶紧赶紧!”   “可是饮清还没回来,这会全给扔了,等会没吃的了怎么弄?”   卓志英:“又不是没给她剩,实在不行拿点冷饭放鸡蛋炒一炒你不会?”   保姆被她堵的脸色不太好,她在赵家已经工作很多年,就算是面对真正的赵家人都没遭遇过这样的态度。   “扔啊,还要我说几遍?”卓志英双手环胸,脚踩着毛绒拖鞋,黑色一字裙,酒红色真丝衬衣,棕色的大波浪长发披在脑后,十足的富家太太派头。   保姆一声不吭将提前预留的菜全给倒进了垃圾桶,又将冰箱里能扔的食物都给扔了个全。   卓志英这才满意,扭腰摆臀的走了。   这天赵饮清回来,正巧还没用饭,到厨房一搜罗,连根毛都没有。   保姆时刻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连忙走了过来。   “张婶,我的饭呢?”   张婶往上看了眼,小声说:“全被扔了,卓女士要求的,觉得菜放久了不好,所以……”   后面的欲言又止,赵饮清全明白,简而言之开始给她穿小鞋了,估计把赵正阳伺候的很好,否则不至于有这么大胆子。   “我爸还没回?”   张婶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你回去睡吧。”   张婶说:“我明天多买点,给换个地放。”   “不用,平时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来。”   张婶一脸愁容的看着她。   赵饮清笑了下,说:“放心,没事。”   她转身回房,在网上购买了一只迷你摄像头,趁没人的时候给安在了厨房,然后又扛了一箱碗面回来,装进冰箱。   当天晚上,卓志英故技重施,不单扔完了饭菜,连带赵饮清自己买的那箱面也给扔了。   赵饮清看着手机上的监控画面,冷冷的勾了下嘴角。   赵正阳最近公司忙的厉害,隔天甚至隔几天才回一趟家,每次回来都会询问一下小孩的情况。   卓志英一边将他脱下来的外套挂在衣架上,一边说:“都挺好的,饮清还是每天按时在补课,想来下次月考一定能考好了。”   “你两现在相处的怎么样?”   “跟之前差不多,我少说点话,不去碍她眼就好了。”声音听 着委屈巴巴的。   赵正阳转身捏了一把女人的脸蛋,说:“呦,给你可怜的。好了,别跟小孩计较,时间长了,饮清自然会接受你的。”   卓志英低低的“嗯”了一声。   紧接着注意力给转向了别处,两人你侬我侬的准备一起去洗澡。   一楼突然“砰”一声传来巨响,卓志英吓了一跳,说:“楼下怎么了?”   赵正阳将她已经散开的衣服拉拢一些,说:“下去看看。”   两人一起匆匆赶了下去,施婷婷也闻声走了出来,卓志英招了招手,把人招到自己身侧。   厨房里,赵饮清孤零零站在冷白的灯光下,能砸的都砸了,木着一张脸看着来人。   赵正阳怒道:“大晚上的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赵饮清冷淡的开口,“你问问你女人最近都干了什么好事。”   卓志英咬着下唇,一脸受伤的样子。   赵饮清:“装什么无辜,知道你男人来了就在这给我装柔弱了,你平时不是挺横的吗?”   “赵饮清!”赵正阳警告道,“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她有什么资格做我长辈?”   卓志英大受打击的样子,泫然欲泣的上前一步:“饮清,我做什么了?让你这么讨厌我?”   赵饮清笑了下:“演技这么好,怎么不去拿奥斯卡?我每天也就晚上回来一趟,结果不说和平相处,还给我小鞋穿,现在是饿着我,下一步是不是准备赶我出赵家了?”   赵正阳扫了眼厨台,能砸的全砸了,那几盘一看就是特意备着的下饭菜倒是都在。   “放那上面的是什么?难不成是喂狗的?”   卓志英低声说:“那是我特意给饮清做的。”   施婷婷失声叫道:“赵饮清你别太过分,我妈都特意给你做菜做饭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赵正阳安抚的拍了拍卓志英的背,柔声问:“怎么是你做的?保姆呢?家里不是一直请着保姆的吗?”   “张婶前几天告诉我家里有急事不做了,我看她一点都不能等了的样子,也就同意了,新的保姆还没找到。”   赵饮清二话不说,又把还插着电的电饭锅给扫到了地上。   一声炸响,热腾腾的米饭都给喷了出来。   卓志英母女瞬时吓得尖叫出声。   施婷婷吼说:“赵饮清你他妈有病吧?!”   赵饮清一脸贱嗖嗖的歪了歪头,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赵正阳脸都给气绿了,准备上前将这小疯子给抓过来。   赵饮清却突然伸手按了下一直拿在手上的遥控器,冷淡的看着赵正阳说:“别急,先给你看个好东西。”   客厅的电视应声而开,冰冷的蓝光过后,这些天厨房的画面全给播了出来。   卓志英颐指气使的指挥张婶清冰箱,每天晚上一次,规律的不得了。   “卓女士,你就算不给饮清留点吃的,她自己买的面总要给她留着吧。”   “留什么?方便面这些垃圾玩意是人能吃的吗?我这么大个冰箱放在这 难道就是为了给她存方便面?”   “那也不能每天都如此是不是?小孩还在长身体……”   “有脑子的都会去外面买,赵正阳又不是没给她钱,赶紧给我扔。”   “可是……”   “怎么着?你意见很大?不想干了就给我滚!”   “你倒是忠心,赵家是给了你多大的好处?”   “赵饮清算个什么东西,天天躺她爸边上的是我,我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画面一段段的跳,室内这个当下静的有点恐怖,除去电视里卓志英嚣张跋扈的说话声,连呼吸似乎都没了。   卓志英脸色堪比抹了墙粉,白的跟个面团似的。   她慌里慌张的叫了声:“正阳……”   随后就要磕磕绊绊的跑去客厅关电视。   “给我站住。”赵正阳语气极淡的开口,视线依旧不离电视。   “你听我解释,我这是……”   “闭嘴!”   卓志英像被掐了脖子的鸭子,长着嘴巴僵在那,这会眼上真漫上了水汽,吓得真要哭了。   施婷婷也没想到会反转的这么快,慌乱的看看那头,又看看这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赵饮清靠在厨台上,表情轻松的看着这对翻车翻的特别彻底的母女,一下一下的丢着遥控器玩。   卓志英小心翼翼的靠近赵正阳,轻声说:“正阳,我是实在气不过了才这样的,你也知道……”   “啪”一声,赵正阳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卓志英捂着脸颊,都被打蒙了,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我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们,结果就是这么对我女儿的?”赵正阳双手往兜里一揣,黑色西裤,白色衬衣,尽管这会领口开了几个扣子显得有点散漫,但长期身居高位的威严还是不经意的流了出来。   “你们算什么东西?打包东西可以滚了!”   “不要,正阳,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求求你!”卓志英终于哭了出来,脸上还没卸掉的妆容很快就花了,看着狼狈又可怜。   施婷婷僵硬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赵正阳掏出电话叫保安。   卓志英一下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腿,赵正阳一脚踹掉,随后拉住赵饮清出了厨房。   两父女出了别墅,赵正阳特意开车带她去吃了顿好的。   因为自己的疏忽让女儿受了怠慢,所以这个晚上赵正阳跟个小太监似的不停伺候赵饮清,只为求得女儿原谅。   当晚卓氏母女就离开了别墅,张婶也被重新叫了回来。   第二天施婷婷也没在学校出现,听说是请了长假。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日子又恢复平静。   赵饮清原以为她已经彻底把这两位给扫出了自己的生活。   可惜的是,一周后施婷婷又重返了校园。   虽然看过去人清瘦了很多,也变得比过去低调,遇到赵饮清更是绕道走,再不敢去招惹。   “婷婷,你们家司机呢?”   施婷婷“哦”了声,说:“辞职没干了,我爸叫我别搞特例,所以现在要坐车上下学。”   “真假的?但我看赵饮清还在坐车上下学呀!”   施婷婷抿了抿唇,没吭声。   另一个又说:“你上次不是说赵饮清是在蹭你家车吗?那现在她怎么还是老样子?”   “是呀是呀,你是不是在骗我们?”   施婷婷埋着头,直接走出了包围圈。   “切,什么嘛,撒这种一看就会穿帮的慌。”   “就是,太虚荣了吧,连这种慌都撒。”   “我听说越穷的人越喜欢装有钱,她家实际上是不是特别穷啊?”   “有可能。”   施婷婷越走越快,恨不得将自己的耳朵给戳聋了。   被赶出赵家别墅后,卓志英带着她跟过街老鼠似的住了几天宾馆,后来卓志英又去找了赵正阳,用了什么方法不知道,反正最后赵正阳还是放了她们一马。   紧接着就被安置在了赵家另一套公寓里,家用俱全,两母女居住完全够了,只是跟之前的住宅相比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而想要之前的待遇也暂时是不太可能了。   施婷婷又是生气又是丢脸,最后把这满腔愤懑全部算在了赵饮清头上。   若不是这人搞事,看不惯她们两母女,哪能落得这么狼狈,她总有一天要让赵饮清付出代价。   赵饮清会不会付出代价不知道,反正她觉得卓氏母女付出的代价几乎跟没有一样。   她也没去质问赵正阳什么,反倒是赵正阳知道自己这事做的不厚道,偷偷看了赵饮清好几天脸色。   最后还特意拽着人去了商场,借着陪逛街来缓和赵饮清的情绪。   常去的店铺就那几家,专门做高定,并且一般人不接待。   “去那边看看。”赵正阳突然拽住赵饮清,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也是一家女装店,正在做大力促销,这不是关键,重要的是这家店的风格偏成熟,明显不符合赵饮清的年纪。   她狐疑的转头看了自家老子一眼,说:“你不是从来都看不上这些打折打的跟超市似的服装店吗?今天怎么有兴趣逛了?”   “所谓淘宝就要出其不意,来点新鲜感不是很好?”   赵饮清被这一不靠谱的论调震的回不过神。   进到店里,零星几个顾客在晃悠,其中一位妇人身材纤细,容貌秀丽,长得非常好看,她看中了一件藏青色外套,但不知道是因为价格还是款式正在犹豫。   而赵饮清一见这人,忍不住就想跑。   她伸手就要去拽赵正阳,结果这位人到中年,依旧多情到跟只花蝴蝶似的男人,先一步开口说:“我觉得那件大红色的衣服更衬你,肤白的人适合艳一点的色彩。”   赵饮清:“……”   赵正阳其他没什么,这花心好色的特点估计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妇人不确定的看看衣服,说:“是吗?我很少穿红色。”   赵正阳笑的跟朵花似的,说:“我觉得不错,建议你可以试试。”   赵饮清木着一张脸站在原地,扯了把赵正阳的衣摆:“走了!”   赵正阳不为所动。   赵饮清又拽 了他一把,说:“爸,走了!”   同一时间,身后传来另一道清冽的声音:“妈,你选完了吗?” 第6章 6 现在是现在,总归不一样了。   赵饮清一听见这声音就下意识的挺了挺脊背,汗毛一根根倒竖了起来。   刘思琪见到儿子过来,跟看见救兵一样,抬了抬手里的衣服:“还是选不太出来,要么换家店看看。”   孙律说:“随你,不过我今天有事,等会得走。”   周末,还是大周,难得休息的日子。   刘思琪将手里的衣服一放:“那算了,下次吧。”   赵正阳嘴贱的又插了一句,说:“难得打折,款式也好看,衣服跟人一样,喜欢了就要第一时间下手,过后可能就得不到了。”   孙律终于转头看了过来,目光在赵正阳脸上冷淡一扫,又转向赵饮清,紧接着皱了皱眉。   赵饮清立马划清界限,说:“我是来买衣服的,碰巧。”   孙律:“你到中老年的服装店来买衣服?”   赵饮清伸手指老赵,说:“我爸给他女人买。”   “啧,小孩子乱说什么?”赵正阳低声斥道。   赵家父女具体是什么情况,孙律没有兴趣了解,又将目光投向了刘思琪。   刘思琪挺喜欢手里那衣服,只是真的太贵了,就算是打了折,也要近千块,她一个工厂上上班的,一个月才赚多少?   她把衣服一扔,说:“走吧!”   路过赵正阳身边时还礼貌的冲人笑了笑。   温婉的面容如平静的湖面,一笑起来,点点涟漪就缓慢的荡开来,让人忍不住心中一动。   “行了,别看了,人都走远了。”赵饮清受不了的说。   两人也跟着朝外走,赵正阳说:“那是你同学?”   “嗯。”   “他妈有离婚吗?”   赵饮清叫道:“你就不能念人点好?”   “随便问问嘛!”   个糟老头子!   刘思琪确实单身,但她并非离异,而是丧偶。   据说是在孙律很小的时候,她丈夫就出事故去世了,两母子相依为命,过的比较辛苦。   上辈子赵饮清知道他们家情况后,很是心疼了一把,想尽办法给予帮助,孙律却把这一切归咎为同情心作祟,直接伤了他的自尊心,转瞬将赵饮清给批的一文不值。   赵饮清低头,将记忆里残存的画面给扫了出去。   现在是现在,总归不一样了。   之后一段时间都过得比较平稳,很快第二次月考来了。   高中课业繁重,一月一次的座位调动过于频繁,班主任临时变卦改为一学期一次,跟过去没有区别。   同学们都发出失望的嘘声。   赵饮清也跟着默默叹了口气,要死了,斜后方的瘟神依旧无法撇掉,心累的。   “我做你同桌很有负担吗?”柯俊志听到她叹气,忍不住开口问。   赵饮清连忙摇头:“没有呀,我觉得你挺好。”   “是吗?”柯俊志今天莫名其妙的有点失落,“你们女生都喜欢孙律那款,我们这样的小胖子都只能靠边站,怎么努力都不 会用。”   赵饮清看了眼他略为庞大的身躯:“小胖子?”   柯俊志:“你说我是不是不管做什么都比不上孙律?”   “没有啊,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孙律好在哪。”   “真的吗?”柯俊志眼睛一亮,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每个人都说他长得好看,学习成绩好,也不跟女生故意暧昧,全身上下都是优点。”   “但他不爱搭理人,非常没有礼貌,每天一张臭脸,欠他几百万一样,说好听是高冷,其实就是没情商。”   柯俊志深以为然的点头说:“我们男生都觉得他不好相处。”   赵饮清:“不好相处就不相处呗,这种人……”   “嘟嘟嘟”突然有人敲了敲他们的课桌,修长的五指微微弯曲,撑在桌面上,手背白皙如瓷面,精瘦的手腕处挂着一圈黑绳。   两人原本都趴在桌面上闲聊,柯俊志先一步抬了头,随后挺了挺背,立马正襟危坐。   孙律目光冷淡的看着这两人,将手里的英语作业递了出去:“漏了。”   柯俊志心虚的“哦哦哦”了几声,接过去。   孙律又看向赵饮清,视线定定的在她身上停了几秒。   赵饮清困难的吞咽了下口水,生怕像上辈子一样被孙律狠狠嘲讽一顿,那种话里带着尖刺,直接扎心的言语至今想来都是阴影。   各不相干的现状挺好的,没事干说他干嘛呢,真是吃饱撑的。   好在孙律并没有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柯俊志松了好大一口气,说:“这人气场好恐怖,果然背后说人坏话是不行的。”   一场暴雨过后,气温骤降,全校背上了冬装。   赵饮清每天半张脸都埋在领子里进进出出。   没多久圣诞气氛开始浓郁,这个在国内盛行的西方节日,似乎成了另类的情人节,游荡在校园的学子们开始纷纷准备给自己爱慕之人的礼物。   好学生如窦娜都不例外,不过她是给自己老表准备的,两表兄妹感情比较好。   她叫赵饮清陪着一起去买礼物。   买礼物送人这种事,赵饮清上辈子没少干,不过那时候她买的东西都比较贵重,清一色价值不菲的奢侈品,当然到了孙律那里也是跟垃圾一样的待遇。   窦娜经济条件有限,赵饮清自然要照顾到这一点,只是有点抓不到那个度。   她们在商业街晃悠了一圈,窦娜进了几家精品店挑挑拣拣,没有找到合适的。   赵饮清关注了一下价格,全都徘徊在三百元之内。   “天冷了,给他买条有质感点的围巾或者买件毛衣会不会好些?感觉还是这类实用些。”赵饮清建议说。   窦娜将手中的一顶毛线帽放下,点了点头,说:“我感觉也是。”   出商业街不远就有一家今年刚开的大商场,一楼是化妆品金器柜台,二楼女装,三楼男装,再往上则是饮食和娱乐。   内场中间上空悬挂着各种大红色塑料球,底下则是一棵巨大的绿色圣诞树,发光的灯线缠了满身, 树根旁是各种礼品盒,地上还摆了人造雪样的道具,有小朋友正围绕蹦跳着玩。   坐扶梯直接上了三楼,有商场工作人员在分发迷你圣诞老人,赵饮清跟窦娜一人拿了一只挂在书包上。   放眼一圈,几乎每家店都在做活动。   赵饮清一把拉住窦娜,说:“去这家,打折力度最大,已经打骨折了!”   她们进去看了眼,款式很多,大部分看着都不错,但新款就算打骨折了也都贵,在窦娜承受范围内的已经是去年的款了。   她看上了一件灰色,细纹,中领的韩版毛衣,手感非常柔软,可以想象到穿上身会有多舒服。   “你等会告诉她那件是特价中的特价,现在288元,剩下的我这会补给你可以吗?”赵饮清避着窦娜,偷偷跟营业员说。   营业员欣然接受了,有钱赚,谁会不愿意?   赵饮清转完钱,营业员走过去原话跟窦娜一说。   窦娜狐疑的看着她说:“这么巧的吗?这款你刚才说是最新的。”   “对呀,”营业员笑容可掬的开始胡扯,“我们有限时秒杀,就这一件,这个点正好开始,您要吗?”   赵饮清都要给这位营业员点赞了,扯的真有水平。   衣服自然是买了,窦娜虽然觉得莫名其妙,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但毕竟是好事,可能真的比较走运呢!   付钱的时候,又有顾客进来,另一位营业员去接待。   然而说话声非常熟悉,赵饮清跟窦娜对视一眼,又一起转头看。   来的正好是孙律和任雪,俊男靓女,养眼又登对。   窦娜小声说:“哇,这女孩好漂亮,孙律的女朋友吗?”   赵饮清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两人也在挑衣服,看那个劲头,是任雪要给孙律买,拿一件下来就在他身前比划。   孙律就那么安安静静站着,偶尔看她一眼,那种柔和的目光是赵饮清上辈子从未得到的。   可那时候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赵饮清微微垂着头,心里一阵无奈,真是见鬼了,每次进个商场都能跟这人遇上,以后每次出门是不是要看黄历了?   毛衣营业员在做最后检查和整理,她们在边上等着。   “嗯?那件毛衣不错,还有吗?”任雪隔着一段距离往她们的方向指了下。   孙律跟着望了过来,赵饮清撇开了头。   营业员:“灰色没有了,黑色和白色有。”   任雪有点失望。   孙律说:“去别处逛逛?”   任雪看了他一眼,站着没动。   赵饮清和窦娜则一起出了店门,窦娜一脸纠结的说:“同班同学连个招呼都没打耶,这样真的好吗?”   赵饮清说:“他巴不得这样吧,本来也不爱搭理我们,我反正没怎么跟他说过话,你说过?”   窦娜摇头:“你们这么近都不说话?”   “哪敢!”   窦娜深以为然的点头,紧接着又说:“但还是有好多人羡慕你,可以离他距离这么近。”   另一边,等人一走,营业员就在说刚才的趣事 ,听完前后经过。   一直沉默着的孙律突然开口:“你说帮忙付钱的是哪个?”   “眼睛很大,长得特别可爱的那个。”   营业员2号:“那小姑娘长得蛮好看,看着也特别乖巧。”   “是耶,心肠也好,就那么默默的帮朋友。”   圣诞越近,气温降的越低,某天上课的时候,窗外突然飘起了雪,这一年的初雪就这么应景的降临了。   赵饮清难得没在埋头复习,趴在栏杆上看底下疯了的学生,心里默默算了算时间。   卓志英的生日快到了,就在圣诞节后面一天。   上辈子赵饮清跟卓志英关系彻底决裂就是这个时候。   那会赵正阳因为公事出差在外,无法回来陪她庆生,结果卓志英找了只小鸭子作陪,又正好被赵饮清撞了个正着,于是她把这事给捅到了赵正阳那。   原本两人是要黄了的,奈何卓志英卖了一手好乖,峰回路转又把自己给救活了,赵饮清没留证据,苦无对证,只能作罢,导致最后赵家直接被挖空。   重来一次,又有晚餐事件做铺垫,再不搅黄实在说不过去。   赵饮清正想的出神,突然有人叫她。   “赵饮清。”   赵饮清扭头,眼睛倏地睁大了些,忍不住朝后退了步。   孙律说:“语文老师找你。”   赵饮清“哦”了一声,匆匆跑去了办公室。   “20道选择题,你对了2题,你自己觉得说得过去吗?其他科目的老师都在说你最近进步明显,怎么到我这就成这样了?”三十多岁刚结婚不久的语文老师“啪啪啪”拍着试卷质问道。   这真怪不了她,打基础打的太忙活,死记硬背的活全送给了英语,语文背诵一时还排不上队。   “我严重怀疑你这两题也是蒙对的,语文有这么难?难到选择题只能对2题?”   “算了,我也不多说了,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高考语文也是在列的,不是无关紧要的。”   最后下结论:“选择题全部抄五遍,后天交上来。”   赵饮清拿着那张试卷灰头土脸的走了出来,一抬头孙律这家伙居然又在。   “也有任课老师找我。”他解释说。   赵饮清“哦”了一声,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第7章 7 “闹够了?”孙律用力一拽,将凳子……   卓志英生日这天天气不怎么样,小雨绵绵,阴风瑟瑟,赵饮清凭着记忆里残留的一点信息,到达了市中心,坐在韩料店窗口守株待兔。   眼前的大酱汤辣炒年糕都清盘时,她终于看到了那对狗男女。   赵饮清二话不说先拿手机拍照,然后默默跟了他们一天。   两人多少还是顾忌的,至少进酒店时一前一后的同时还隔了五分钟。   赵饮清想,你们就算隔半小时我也照样给你们记着。   两小时后两人勾肩搭背的从酒店出来,毕竟滋润过,双方都明显红光满面,连基本的避讳都没了。   卿卿我我的走在街上,之后又进了一家珠宝店,赵饮清远远的 隔着一层玻璃看,见鬼的似乎还是卓志英在给男人买礼物。   这小鸭子真他妈赚死了!   傍晚四五点的时候,两人打车去了一个地方,在市区外围,都是私有主宅,大部分都有独立院落,唯一特征就是旧,各种各样的旧,比起那些高层公寓,这一片显得灰蒙蒙的。   赵饮清跟着他们拐进了一条小路,有居民在屋前空地的井水旁洗菜,也有三三两两站一块聊天的。   又拐进了一条弄堂,路更窄,每家门口摆个垃圾桶,时有恶臭从鼻间划过。   赵饮清皱了皱眉,举起手机又开始拍,这次素材给你准备的足足的,看还能狡辩什么去。   赵饮清嘴角噙了一抹略冷的笑意,缓慢的朝后退了两步,后背陡然撞上了一个人。   吓得手一松,手机直接掉了下去。   被另一只手给接了,五指纤长,骨节分明,是一只男人的手,又没有属于男人的粗糙感,白如瓷,嫩如玉,非常好看。   赵饮清顺着这只手将视线往上移,黑色粗线毛衣,分明的喉结,线条柔和的下巴,薄唇挺鼻星眸。   孙律将手机翻转了一下,看着她,说:“你在这里做什么?”   赵饮清目光往他手里一扫,抿了抿唇,没吭声。   孙律晃了晃手机,说:“这又是什么?”   “手机。”   “你在拍什么?”   “……”   孙律盯了她两秒,又说:“你跟踪我?”   赵饮清终于抬起头,一脸的惊愕,连忙摇头:“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没有跟踪你。”   “那你为什么在这?”   赵饮清心想我就算在这也不代表就是跟踪你吧,我做什么不好,吃饱了撑的去跟踪你吗?   孙律又问:“你在拍什么?”   赵饮清不想跟孙律有牵扯,也不太有跟他交流的欲望,加之卓志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来,现在她只想赶紧走人。   “我是拍了点东西,但跟你无关。”赵饮清朝卓志英消失的那幢楼看了眼,催促道,“把手机还我。”   “把你拍的东西删掉。”   赵饮清皱眉:“我说了跟你没关系。”   “拍的删掉。”   赵饮清脸色不太好看,虽然她手上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去证明卓志英出轨,有没有这段视频关系都不大,但是很明显孙律还是在怀疑自己跟踪他这事上。   没做过的事情,凭什么要认?   赵饮清说:“说了没跟踪你就是没跟踪你,你是不是太自恋了点?以为是个女的就要看上你,就要纵容你吗?”   孙律还算平和的目光也跟着凉了下去,薄如刀片似的剜了过来。   “赵饮清!”   边上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突然开了,出来一位秀丽温婉的妇人,胸前挂着碎花围裙,微卷的长发绑在脑后,脚上是一双黑色布鞋。   刘思琪惊讶的看着他们,说:“你同学吗?赶紧请家里来呀!”   孙律还没开口,赵饮清先一步在那疯狂摇头,怎么也没想到出来的会是孙律他妈。   上辈子也去过一次孙律 家,不过是高中毕业后的事情了,而且也不在这一片。   刘思琪以为赵饮清拘谨,冲她笑了笑,说:“我记得你,上次在商场你跟你爸爸在一起,进来坐会吧,难得有阿律的同学过来。”   “谢谢阿姨,不麻烦了,我就是正好经过。”   刘思琪善良温和,务实本分,不是个会来事的人,也不会勉强别人,被拒绝后便迟疑着看向孙律。   赵饮清的手机还在他手上,这会似乎也没有要马上归还的意思,   “阿律。”刘思琪叫了他一声。   赵饮清跟着小声说:“你把东西还我,我这就走。”   按着他那个不喜欢与人多有牵扯的性子,赵饮清以为会马上归还,不再计较这次乌龙,结果孙律没有。   他稍稍静了下,手一翻,说:“你来。”   房子是三间开的,一层半高,上面是阁楼,不知道是住着人,还是纯放杂物。   有做简单的装修,地面铺了瓷砖,墙壁刷白,挂着一幅略大的山水画。   刘思琪在做饭,给赵饮清拿来了一盘水果后,就又去忙了。   “你坐。”孙律把手机往沙发一扔,也跟着去了厨房打下手。   从赵饮清这个角度看进去,两母子似乎在说话,刘思琪嘴角带笑,孙律依旧是那副冰山脸,但不知道怎么的,有股微妙的温馨感飘了出来。   这样的画面在上辈子是没见过的,不是说不存在,是孙律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两世对比,现在的赵饮清对孙律而言与陌生人无异,这么算来那时候的自己是真的连陌生人都比不上。   赵饮清将手机捞起来放兜里,想着过去说一声先走,她总不能真的堂而皇之的留下来吃饭,别人不过是出于礼貌挽留,自己得有自知之明。   结果到了厨房口,刘思琪淡淡的声音飘了出来,甚为感慨的语气说:“好多年了,今天是不是第一次多了一个人?”   “嗯。”   刘思琪轻轻笑了下,点头:“挺好。”   这天的菜做的很丰盛,满满一大桌,赵饮清不是个挑食的人,只要正常能入嘴的东西,都能吃的很欢。   有人曾说过,单单看着她吃饭,下厨者都会有成就感。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个原因,刘思琪的心情好像变得更好了,中间挺热心的给赵饮清夹了不少菜。   连带孙律都望过来几眼。   饭后没多久,赵饮清准备走人。   “阿律,你送送饮清。”刘思琪还装了一袋橘子塞到赵饮清手中,“买的多,带回去吃,好吃的。”   赵饮清道了声谢,没拒绝,拎着走了。   外面天全黑了。   孙律跟在她身后,一起出了大门。   赵饮清下意识朝左手边看了眼,黑黢黢的,偶有虫鸣,不知道卓志英走了没。   弄堂不长,走了一段就上了稍大点的路段。   “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赵饮清问了句。   孙律说:“我父亲忌日。”   往年都是两母子一起过的,过的清净又略带哀伤,觉得这样的日子不适合 有外人在场,连带任雪也没来过。   今天阴差阳错的把赵饮清请进了门,少了点萧条的气氛,好像也挺好的。   赵饮清也没成想会是这个回答,她沉默了下,捞出个橘子剥皮,分了一半,说:“你要吗?”   孙律看了眼,摇头。   赵饮清便自己吃了,一连吃了三个,直接上了大路。   “就到这吧,我家司机来接我了,谢谢招待。”   黑色大奔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停着,两只车灯憨憨的照着他们的方向。   赵饮清说:“还有,我真没跟踪你。”   孙律挑眉:“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你东西还没删。”   赵饮清连忙转身跑了,很快就上了车,车子转了个方向开走了。   透过车窗,她看着孙律转身往回走的背影,清隽散漫,是面对她时从来不曾有过的放松。   赵饮清将那袋橘子递出去放到副驾驶,说:“唐叔,拿回去吃。”   唐安福看了眼,笑说:“你同学家拿的?”   “嗯,他妈妈给的,好吃。”   “那你自己不留点?”   “我刚才吃过了,吃太多上火。”   另一边孙律拐进弄堂,快到家时,不远处的一户人家门突然开了,出来一对男女,说说笑笑勾肩搭背的朝这边走来。   孙律想起不久前赵饮清的那次回眸,便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不甚明亮的路灯下,依稀能看出女人比男人稍微大上些许。   “你怕一个小丫头片子干什么,下次叫出来我帮你收拾。”   “你可拉倒吧,别反过来被她勾走。”   “哪能呢,我人都要溺死在你身上了。”   女人笑的花枝乱颤:“扯,你接着扯!”   -   赵饮清到家后先上楼去洗了个澡,接着进了不常进的书房。   赵正阳出差还没回来,相好瞒着他可能这会还在小鸭子怀里。   赵饮清开了电脑,将手机里的视频和照片全给拷了进去,整理完后发到了赵正阳的邮箱。   同时给他去了条信息:老爸,送了你一份礼物,记得查收。   赵正阳:?   三天后,午休时间,除去住校回宿舍的,班级里还有不少同学。   做作业的,闲聊的,纯睡觉的都有。   赵饮清趴在桌上正闭着眼在背课文。   施婷婷便是这个时候冲过来的,尖叫一声后,二话不说将赵饮清给拖了起来,开始疯狂拉扯。   袭击的太过突然,赵饮清一时落了下风。   柯俊志“哎哎”了两声,跟着要插手帮忙,结果发现女生疯起来就没男生什么事了,连个劝架的机会都没有。   大部分人都是懵逼状态,赵饮清被压在下面,狠狠吃了两记重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现在没招你惹你,为什么你还跟我过不去!”   “你去死!”   施婷婷一把拖过凳子就要往上砸,另一股力道制止了她。   孙律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单手轻松握住了凳子腿,凉凉的望着正涕泪横流,狼狈不堪的施婷婷。   “孙律。”她喃喃着叫了声,双眼因暴怒而充血的厉害 ,脸上疯狂的表情还未彻底收敛,这会看着就跟个疯子无异。   “闹够了?”孙律用力一拽,将凳子给拖了下来,往边上一扔,“那散了吧。”   “你……” 第8章 8 孙律冷淡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最……   施婷婷做梦都想跟孙律说上一句话,却不想是眼下的情况,她又惊又怒,满腔委屈化作滚滚热泪洒了下来。   卓志英哭着打来电话,表示所有银行卡账号被冻结,并且又一次被赶出了赵家公寓,这一次赵正阳没出面,不单没出面,任凭她想尽方法都见不到人。   就算想挽回都找不到突破口,关键是压根不知道赵正阳为什么又发火,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赵饮清在捣鬼了。   她们都避的这么远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她们,简直欺人太甚!   施婷婷气不过,为了留在这个学校,为了有一个还算可以的前途,她忍气吞声没再计较什么,结果赵饮清还是不放过她。   为什么?又凭什么!   施婷婷愣愣的还没想出什么缘由来,已经爬起来的赵饮清二话不说将满桌子课本给扛了起来,一股脑的全砸向了施婷婷,紧接着扑了过去,以牙还牙将人脑袋给死死的按住了,甩手就给了她几个后脑瓜。   施婷婷尖叫着要挣扎,赵饮清一把扯住她的长发在手上绕了两圈,把人给拖出来些许,抬脚踹在她膝盖上,把人直接给踹趴下了。   施婷婷当场不要命的大哭。   赵饮清冷冷的看着自己手下近乎放弃挣扎,只在暴哭的少女。   “忘恩负义的东西,想想你们吃的用的都是谁的,你好意思来跟我耀武扬威?”   “你妈成天跟只小鸭子勾肩搭背,你还很有脸了?怎么了?你还想找一个出来卖的当爹吗?真他妈有出息!”   施婷婷尖叫:“你胡说什么,你才跟卖的勾搭!”   “还不信啊?”赵饮清扯了下嘴角,很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要不要我把那些照片视频发给你看看?不,应该是发给大家看看。”   施婷婷还要说什么,班主任突然走了进来,往门上大力一拍,厉声说:“一个个都在干什么?你们两给我出来,这个点妨碍其他同学学习休息,太闲了是不是?”   两人被拎到办公室,施婷婷除了哭就没别的话了,赵饮清则是一问三不知。   “现在全部装聋作哑,刚才不是挺狠的吗?”   “你们还是女生呢,女孩子有你们这样的?一点矜持的姿态都没有,自己觉得合适吗?”   “自己说吧,请家长还是怎么样?”   赵饮清是无所谓,请家长就请家长,她压根不在怕的,赵正阳哪来的鬼心思管她?   施婷婷的面色就不太好,这会让卓志英过来,那就是自找罪受,她低声啜泣着,无助又可怜的样子。   最后两人各写一份检讨,顺便罚站半天。   赵饮清站后门,这会还是上课时间,抬头望出去碧空如洗,耳畔是任课老师的授课声 ,零星有学生起身答题。   太阳很好,她站的有些热了,脱了外套系在腰上。   没多久,下课铃就响了。   物理老师夹着教案从隔壁班出来,冲着赵饮清笑说:“呦,还站着呢!你们老大让站多久?”   赵饮清说:“半天。”   物理老师冲她竖了下大拇指。   走廊上很快游荡满了学生,有视若无睹的,也有对着她们好奇张望的,更有好事者趴窗口高声询问这两妹子是啥情况的。   从楼下上来的孙律,迎着一堆视线走到了赵饮清跟前。   他从口袋掏了只碘伏出来,递给她:“喏。”   有人低呼:“哇!这什么情况?孙律什么时候跟这人搞上了?”   “有猫腻啊,孙律不是从来不理人的吗?”   “难道是因为赵饮清长得好看?”   “拜托,赵饮清算长得好看的?”   “你他妈什么眼神,她还算不好看?你怕不是要找天仙?”   周围细碎的声音没有遮掩的传了过来。   赵饮清皱了皱眉,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烦躁,重生以来她都一直告诫自己,要离孙律远远的,两人各自生活,各自欢喜是最好的选择。   上一次偶遇已经是意外,赵饮清不打算再有另外的意外。   她盯着孙律手中的碘伏,然后用着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孙律,你能离我远点吗?”   耳边的杂音还在,一伙人继续在那兴致勃勃的看热闹,另一边的施婷婷已经嫉妒的要咬碎牙。   孙律收回手,转身从后门进了教室,毫不犹豫的将那只碘伏扔进了垃圾桶。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开始翻书,好像前一刻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侧脸冷漠,照常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进的气息。   十分钟的课间很快就过去了,走廊上又恢复安静。   赵饮清往墙上一靠,就这么站了半天。   放学时,两腿都感觉是硬的,她背上书包走出去,拿出搁了半天的手机看,上面有信息,也有未接来电。   看到屏幕上的备注,她愣了一下,紧接着回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了。   赵饮清叫了声:“妈。”   闫巧春跟赵正阳已经离婚很多年了,当初拿了不少钱,名下也分了两套不错的房子。   只要别太作,一辈子都不会过的太差。   但可惜闫巧春长了个单细胞脑子,除了长得好看,其他一无是处,被人骗钱骗身落得个啥都没有的下场。   上辈子不停靠赵饮清救济,最后连她都懒得管她了。   但是赵饮清记得自己死掉以后,这个女人也是认真在悲痛的,也是唯一一个在灵堂咒骂孙律的人。   闫巧春性子懦弱,常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能让她破口大骂也实属不易。   赵饮清到校门口时,闫巧春已经等在那了,她穿了一身运动装,长发清爽的绑成了丸子头,看过去比实际年龄要小上很多。   温柔的柳眉,可爱的水滴眼,樱唇挺鼻,看人时双眼湿漉漉的,自带楚楚可怜的效果 。   跟赵饮清预期的一样,果然是没钱了。   “最近都在做什么?”   闫巧春说:“在找工作,就是没找到合适的。”   闫巧春文化程度不高,从家里出来后还没真正上几天班就被赵正阳给带走了,过了几年游手好闲阔太太的日子,随后正式分道扬镳。   那时候手里有钱,也没想着要去学点什么,浑浑噩噩过日子,到了现在,没学历没能力,高不成低不就。   “你想找什么样的?”   闫巧春想了想说:“环境干净点,别太累,最好再找个双休的,听他们说商务区那边工作多,我过几天去看看。”   “要钱不要累,要干净还要休息,哪有这么好的工作?办公室最基础的办公软件你会不会?”   闫巧春沉默。   赵饮清说:“你什么都不会,凭什么要求这么多?”   被亲生女儿指着鼻子教育,迟钝如闫巧春都有些丢脸,面色略略难看了些。   但再开口时,语气依旧是低低柔柔的说:“我再看看吧,又不是没找,总得慢慢来是不是?”   “我帮你找吧,到时候你直接去上班。”   闫巧春欲言又止的模样,赵饮清直接当没看见。   将卡上仅有的一点钱全转了过去,准备走人。   “你手怎么了?”闫巧春才发现她手背上蹭掉了好大一块皮,正隐约流着透明液体,都要化脓了的样子。   “没事,”赵饮清把手往背后一缩,“我等会回去上点药就好了,你也回吧,路上小心点,过几天去看你。”   时间推算,闫巧春名下的两套房已经被她挥霍完一套了,保险起见,赵饮清还是问了句:“还住在湘水华亭吧?”   闫巧春点了点头。   当天傍晚,赵正阳回了家,亲亲热热跟赵饮清闲扯了一会,关于卓氏母女这事提都没提。   虽然人没提,但该让她们付出的代价则是一点不会少,至少施婷婷第二天就没来学校,再之后直接消息出来说是办理了退学。   班级里或多或少有闲言碎语出来,觉得是赵饮清做事过分,把同窗给逼退了学。   无所谓,赵饮清懒得去争黑白,只要成功将这两人扫出自己的生活,那么也就是间接改变了上辈子赵家的命运。   赵正阳仍旧会是现今这幅风流但不落魄的模样,不会家道中落,不会穷途末路。   这样就够了。   -   赵饮清给闫巧春找的工作是超市收银员。   闫巧春对这种对外的服务行业没什么兴趣,觉得抛头露面的太过丢人,万一撞上个过去的熟人,那种心里落差太大。   赵饮清说:“你一个离异妇人,没有一点的工作经验,还想去找什么样的?超市两班倒,工作时间可以,环境也干净,基本符合你的要求了。”   闫巧春说:“那也要一直站着呀,我怕站不动。”   “都还没站呢,你就怕站不动?”   “这边累死累活工资也不高,一个月用用都不够。”   “你不工作,就连这点工资都没有,人家至少 给你五险一金交着,工资再低,该有的福利都有。”   闫巧春噘着嘴,还打算垂死挣扎一下。   赵饮清直接说:“你要么就在这干,要么自生自灭,以后我再也不管你了。”   说到这,闫巧春终于怕了,没了赵正阳的日子,她几乎就靠赵饮清活着。   赵饮清的零花钱足够多,赵正阳隔三差五就给她打钱,这男人又不是傻子,也知道自己前妻的德行,算是看在女儿的份上睁只眼闭只眼的继续云养前妻着。   若赵饮清真的就此撒手不管,闫巧春连想都不敢想,以后自己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闫巧春理所当然的妥协下来,准备安安心心上班。   结果上了没几天,她自己扛着脚肿还没打退堂鼓,超市先一步决定不要她了。   收银了一星期,金额天天对不上,带她的老员工都有点要崩溃的意思。   闫巧春说:“这不能怪我。”   两人在肯德基面对面坐着,赵饮清拿着汉堡啃,一时无话可说。   又闲了几天,赵饮清这次给她找了份工厂普工的活,不用动脑子,一天做八小时,重复性工作,只要手能动,这活就能干。   还是无菌环境,坐着干的活,一点都不累。   闫巧春觉得自己要跟一帮外地人朝夕相处,就又有一点不太乐意。   赵饮清说:“外地人怎么了?人家又没少胳膊断腿的,何况只是一起上班工作,又不是让你们住一块,有什么好看不起别人的?”   闫巧春委委屈屈的不说话。   赵饮清看了她一会,叹了口气,稍稍放缓了语气,说:“妈,我们总要为自己找点事做是不是?以后日子还这么长,不能一直无头苍蝇一样的过着呀。”   大道理闫巧春是听不进去的,但赵饮清说的总归不会错,她敷衍的点了点头,之后就被安排着开始上班。   时间过的很快,又一轮冷空气南下时,期末考也随之降临。   期末考考了两天,考完后还要在学校补习半个月。   考试成绩也跟以往一样很快就出来了。   赵饮清算是他们班的特殊存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全班的注意力都默默的转移到了她身上,可能每个人都在怀疑,是不是真的有天道酬勤这回事,还是说连努力都抵不了自身能力的残缺。   窦娜安慰她说:“这次肯定有进步了,努力这么久,能提一点是一点。”   赵饮清点点头,她其实一点都不担心,可能没法名列前茅,但是这次考试她自己感觉挺良好的,不至于继续徘徊在倒数。   名次出来的时候,赵饮清扫了一圈,在二十出头的位置找到了自己。   原本观望着的人里,有不少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真是奇怪,明明这些都与他们无关,却还是见不得人好。   柯俊志冲她竖大拇指,说:“牛逼啊,全班就你涨的最厉害了。”   赵饮清冲他咧了咧嘴,说:“再接再厉。”   后面半个月的补习,节奏依旧紧张。   赵饮清拿 着水杯去饮水机旁接水,一边看窗外其他班正在打篮球的男生。   身后突然传来几声咳嗽。   她转头,随即愣了下。   孙律也在那俯身接水,侧脸看过去带着点绯色,唇线笔直微抿,原本白皙的鼻尖也染了点颜色,他直起身喝了两口,紧接着又咳了起来。   看样子是感冒了。   赵饮清张了张嘴,一想,又什么都没说。   孙律已经转身走回座位。   他身量高,背影清瘦,整个人裹在冬季校服里,或许是生病了的关系,看过去居然有点脆弱的意思。   英才每天早上也会有晨跑,照理说走读生也要参与,但因为时间关系,所以管的不那么严。   赵饮清偶尔才会去蹦跶两圈。   冷冽的空气在鼻腔进出,没多久就感觉到了疼痛,连带嗓子眼都火辣起来。   赵饮清粗重的呼吸声越来越明显。   窦娜一边喘一边说:“快看,孙律边上那位是谁?”   赵饮清抬头,整个操场都是乌泱泱的学生,完全看不出谁跟谁。   窦娜:“旗杆后面,那个披着头发的,我有没有看错,好像是一班班长是不是?”   “不知道耶,我没见过一班班长。”   “上次国庆活动跳拉丁那个,那火辣程度全校都轰动了,关键人读书也好,我们年级段最有名的一位了。”   赵饮清听完科普,笑了下,说:“没想到你也这么八卦,打听这么清楚。”   “鬼啦,这还用打听,是个人都知道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清楚的样子?”   赵饮清活过来的时候这一段已经过去了,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个女孩的影子。   窦娜又说:“怕不是看上孙律了。”   “看上也正常,全校没几个看不上他的。”   窦娜点头:“也对,你说这位的段位能不能把孙律追到手?”   赵饮清有点跑的腿软,踉跄了一下,一把拽住窦娜准备走几步缓一缓,一边说:“你忘了上次买衣服看到的?你觉得这个班长有那个女的好看吗?”   窦娜回想了一下说:“我已经忘记人长相了。”   赵饮清:“没用的,谁追都没用,孙律已经吊死在那个人身上了。”   “你又知道了。”   “我就知道,骗你是傻子。”   肩膀突然被人蹭了一下。   两人纷纷扭头,看到了停下步子的孙律,他的呼吸还算平稳,但她们嘴里的班长已经不见了。   孙律冷淡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最后在赵饮清身上停了一停。   “傻子。”   赵饮清:“……” 第9章 9 有那么一刻,赵饮清心跳好像又漏了……   窦娜差点笑疯,都没心思去在意对话是不是被孙律听了个全。   赵饮清有点尴尬,撞了撞她,说:“差不多就行了,你还要笑多久。”   “哈哈哈哈,没想到孙律还挺幽默的,这是不是算间接否决你的话了?”   真是想太多,就凭着赵饮清上辈子的经历,那话绝不会有假。   任雪是孙律心中无法抹去的白月光,是他最深的向往,最真的挚爱。   但 祸从口出,赵饮清不想在这事上再多说,选择了闭嘴,将话题转向了别处。   窦娜却不放过她,说:“上次你罚站孙律还给你送药了,这事可不少人看见了,你两什么时候交情这么好了?”   “说不定他手里正好有那玩意,随手给的呢,我后来没要,你看他那张脸,也没什么动静对不对?”   “那会一堆人都在猜测你跟他有奸情,毕竟就斜后方的距离,周边清一色的男生,就你一朵花。”   赵饮清听的都要翻白眼,说:“拜托,你见过我跟他说什么话吗?何况他身后一堆明恋暗恋的追求者,我哪敢跟她们抢人,我胆子很小的好吗?”   晨跑结束后,窦娜要去食堂吃早饭。   赵饮清是吃完过来的,但她口渴,这会正跑的出汗,径自去小超市买水喝。   从食堂后面的小路绕过去,这个点小路上人不多。   赵饮清刚要转弯,就见到了孙律跟那位班长,女孩子脸上满是娇羞,手里拿着一个白色塑料袋递给孙律。   孙律低头看了眼,但没有要接的意思。   “感冒初期吃点药还是有效果的,我每次吃的都是这个,你也拿去试试。”女孩子声音低低的,赵饮清勉强才听清。   “谢谢,不用了。”   “这不是特意买的,是我本来就备着的,你拿着吧。”   孙律看了眼时间,说:“我还有事,药你留着吃吧。”   他说完便转身就走,朝着赵饮清的方向走来。   要死!   赵饮清原本想着转身跑路,但这条道有点长,而孙律过来的距离并不远,不管她跑再快都能被他看见,两相权衡,与其被他撞见狼狈的背影,还不如就尴尬的原地站着。   所以当孙律转弯时,看到的就是两眼心虚忽闪的赵饮清。   “听完了?”他盯着眼珠子四处乱转的赵饮清说。   赵饮清:“我不是故意的。”   “不照样听完了。”   赵饮清无话可说。   孙律朝她走近两步,又突然扭头咳了两声。   赵饮清张嘴就说:“你离我远点,这个要传染的。”   “……”孙律冷冷的盯了她两秒,随后不知道是讽刺还是无语的低笑了声,“你行。”   然后绕过她走了。   少年清瘦的背影依旧挺拔,踩着清晨微蓝的天光缓慢走远,气质清隽又出尘。   寒假很快到了,赵饮清记忆中,每年的这时候赵正阳都会带她去乡下奶奶家过年,但这一次他似乎没这个打算。   白天忙工作,晚上偶尔回来也没有提起,等保姆放假回了家,赵正阳就带着赵饮清去外面解决晚餐,也会时常叫她多出去跟同学玩。   赵饮清没忍住,还是问了句:“不去老家了?”   “不去了,今年有事。”赵正阳说。   日料店里暖气开得很足,赵正阳脱了外套,灰色毛衣,里面是骚气十足的粉色衬衫,定了型的头发这会微微有点乱,双眸深邃,加之一点没发福的身材,看过去一点都不像有这么大女儿了的男人 ,顶多三十刚出头的样子。   “那我们过年怎么弄?就两个人了?”   赵正阳夹了筷鱼片到她碗里,说:“就两人了,到时候随便找个地方吃一顿,你有特别想吃的吗?”   “没有。”   赵正阳:“还是有哪里想去玩的?”   “也没有。”   “那就随便过吧。”   赵饮清点了点头。   之后跟窦娜相约图书馆了几次,然后就是年关了,清清冷冷的过了个年,赵饮清犯懒了几天后,又主动制定了学习计划,想着还是要抓紧时间学习,她还没资格放松。   上辈子赵饮清是个家里呆不住的人,跟一群狐朋狗友鬼混,吃喝玩乐的过每一天。   这辈子那些人都不见了,赵饮清却也不觉得无聊,偶尔跟好学生窦娜一起复习,也别有一番滋味。   当然她们也不是真的纯读书,有好的春节档电影上映,她们也是一起去看过的。   但所有的娱乐,也就仅限于看个一两部电影了。   距离开学还剩一星期的时候,赵正阳告诉了她一个消息。   “你说什么?”赵饮清瞪大眼,“你又要往家里带人?”   她好不容易把卓氏母女给扫了出去,结果现在才几天,居然又要来一对。   卓氏母女有上辈子做基础,她还能跟她们玩一玩,但这新来的,她可没有金手指再去一对二了。   万一这两个比卓氏母女更难对付,带来的影响比她们更严重怎么办?   赵饮清忍不住发愁,脸色自然也就不太好看。   赵正阳说:“我说了他们是借住,原本的房子是亲戚的,闹了点矛盾要收回去,所以就来这边住一阵子,而且那孩子读书成绩很好,你不是成天有一堆不会的吗?正好有个人教。”   “不是,你这损我呢?”但很快赵饮清又把注意力拉了回来,“我拒绝陌生人再来家里,你忘记前面两个是什么情况了?”   “那能一样吗?关系都不一样,就不能相提并论。”   “能不一样到哪去,放你这关系都一样,你敢说你没那点花花肠子。”   赵正阳“啧”了一声,面色严肃起来,说:“这是你应该跟大人说话的态度?”   赵饮清本来还想说你外面房子不是多的是吗?何不把人往别处放。   转而又一想,到了外面,她就更得不到信息,赵家直接被挖空她都不知道。   赵正阳这会脑子被桃花塞满了,风流性子这辈子应该也改不了,态度十分坚决,一时也不会改变主意。   赵饮清居然当下也想不到对策,撒泼打滚更不是明智的选择。   见她在那沉默着发呆。   赵正阳又放软了语气,说:“你先跟他们相处看看,我说了主要是她家孩子学习成绩好,你现在不就是缺个这样能一起学习的伙伴吗?而且他也是你们学校的。”   赵饮清抬起眼,说:“我们学校的?”   “对呀,跟你一样大,同年级的,说不定还同班呢。”   “叫什么?”   “关系还没到那个地步,所以名字还不 知道。”   赵饮清叫道:“还关系没到那地步,我就说你目的不单纯。”   赵正阳笑了下,这会倒是也不瞒着了,说:“这次的跟以往不一样,我也不随便,你放心。”   我放心个屁!   赵饮清被他搞得脸都要绿了。   这事有够糟心的,身边又没什么人可说,赵饮清知道窦娜不是个多嘴的人,便找她吐槽了一通。   窦娜十分惊讶于赵正阳的感情史,但最后也只能安慰她走一步算一步,其实也是破罐子破摔了。   “那这新住户什么时候来?”   赵饮清戳了颗珍珠到自己嘴里,说:“今天晚上。”   “啊?”   “所以我准备晚点回去。”   “啊!”   窦娜是个乖宝宝,有自己的作息时间,必须按时按点的回家,赵饮清自然不会勉强她。   傍晚时分两人告别,赵饮清独自一人在街头徘徊,去小吃街吃了点东西,又去了就近的书店呆着。   直到赵正阳打来电话,才告知地址,等司机来接。   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   小洋房正灯火通明,黄色的暖光从窗口泄出来,居然品出了一点温馨的味道。   唐安福说:“进去吧,都等你了,看着是好相处的。”   赵饮清回头看他,说:“唐叔,咱们都见得多了,你觉得真能靠谱吗?”   赵正阳经历过多少女人,唐安福就见识过多少情债,对于赵家的桃色新闻,这位最了解不过。   他点点头,说:“你自己进去看看。”   赵饮清下车,上了几个台阶,低头拿钥匙开门。   结果门先一步从里面打开了。   套着深蓝色拖鞋的双脚,穿着黑色工装裤的大长腿,垂在边上白皙润泽的双手,黑色粗线毛衣,分明的喉结,温柔的下巴线条,略冷的唇线,冷白的高鼻梁,然后是再熟悉不过的清冷眉眼。   这双眼又深又黑,像温暖的春水,又似深冬的寒雪,此刻逆着光静静的注视着赵饮清。   有那么一刻,赵饮清心跳好像又漏了一拍。   回到了上辈子初见时的模样,吸引了她全部目光的少年,以及满心满眼是他的自己。   但下一秒,赵饮清又狠狠的把自己打回现实。   把脑子里的巨坑给快速填满,然后回到问题本身。   她皱了皱眉,想说你怎么在这,又觉得应该问怎么是你,思绪还没理清,另一道声音先传了过来。   “怎么了?不去散步了?” 第10章 10 不用,我会晚点回来。   孙律让开了一步,刘思琪纤细的身影便露了出来,她看到赵饮清先是一愣,随后就很温柔的笑了起来。   “饮清,以后要多打扰了。”   赵饮清对刘思琪印象很好,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面对这位温柔到骨子里的女人,她下意识的就不敢放肆了。   原先准备给的下马威,立马收敛,乖乖巧巧的站好,说了声:“阿姨好。”   本来要去散步的孙律也不走了,一伙人又重新回到了客厅。   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两位,赵正阳没说错 ,果然认识,不单同年级,见鬼的还是同班。   只是老赵为什么不提前给个信呢,毕竟曾经也在商场见过是不是?   后来再说起来,赵正阳给的解释是他只顾着想刘思琪了,其他有的没的全给忘了。   赵饮清端端正正在沙发上坐下,赵正阳走流程一样的给做了一下介绍,顺便简要的说了一下彼此情况。   “饮清学习成绩不好,以后方便了,有不懂的可以马上问,这是现成的老师。”赵正阳又转向孙律,“就是孙律要累点。”   “无妨。”他说,语气格外平静。   赵正阳在生意上应酬惯了,这会面对着个小冰山也不觉得尴尬,虽然对方就吐一两个字做回应,但诡异的是居然交流的也很自然顺畅。   赵饮清特意观察了一下孙律的脸色,发现这人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勉强的意思。   初来乍到,大家都不怎么熟,稍微聊了会便各自散了。   赵家父女的卧室在二楼,为了彼此方便,孙律和刘思琪便住到了三楼。   赵饮清洗完澡出来,坐到书桌前,本想着背会课文,然而今晚发生的事太过匪夷所思,一时静不下心。   她坐了会,便起身走了出去。   赵正阳已经走了,由于工作忙在单位附近也安置了一套公寓,他时常会住在那边,但今晚会特意离开估计是为了让那两母子过的自在些。   保姆张婶是外省人,每年就春节这个时候能回去团圆,赵正阳给她的春假每次都很长,所以到现在还没回来。   整幢别墅,这会就他们三个人。   赵饮清顶着一头湿发走到厨房,开始搜罗冰箱,傍晚就吃了点小吃,这会肚子已经饿了。   然而保姆走掉的这半个月,家里就没开过火,能吃的东西少的可怜。   一袋乌冬面,两个鸡蛋,半箱方便面就是全部了。   赵饮清拆了乌冬面放水里煮,又拆了一袋方便面拿走了全部调料包,最后等水开了,再准备把两鸡蛋打进去。   她双手撑着厨台等着,水刚开,她就听到了脚步声。   赵饮清立马扭头,跟孙律的视线对上了。   这位明显也已经洗漱过,换了身藏蓝色家居服,不知道是着装变了的问题,还是环境不一样了,又或者彼此心境不同了,孙律身上疏离的气息变得淡了很多。   “我来找水喝。”他说。   赵饮清:“冷水热水?”   “都行。”   赵饮清指了指冰箱边上的柜子,说:“矿泉水在里面,热水要烧。”   孙律打开柜子,直接拎了一瓶出来,拧开灌了几口,又看向赵饮清。   她穿着粉色睡裙,上面印满了樱桃小丸子的图案,脚上是一双同色系的毛绒拖鞋,露在外面的小腿白皙纤瘦,长发湿漉漉的披在脑后,衣服上印了一滩水渍,巴掌脸上的眼睛这会看着比平时更大更圆更无辜,一股子可爱乖巧的气息扑面而来。   孙律印象中没招惹过她,所以也就想不明白,少有的几次接触里,这人 为什么对自己抱有浅淡敌意。   探究多于好奇。   就是这个原因,在刘思琪告知赵正阳想要帮助他们的时候,他近乎没有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   少有的尝到了一种新鲜新奇的味道。   想看看这人见到自己时会有什么反应,然而今天真正见到时也不过那样,除了一开始有点发愣以外,很快便接受了现实。   过于平静了,多少有点失望。   水开了,赵饮清准备把两个鸡蛋打进去,但孙律这会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随口说了句:“吃吗?”   “量够不够?”   “可以把方便面扔进去。”   孙律便点了下头。   共处的第一个晚上,两人面对面一起干完了一锅面。   此情此景应该是谁都没想到的,毕竟过于和谐了点。   对比起上辈子,这会的孙律好相处了太多,这么看来那时候他得多讨厌自己,才会到死都那么恨?   自己的满腔热情给人造成了多大困扰,以至于看一眼都觉得奢侈?   赵饮清忍不住在心里默默为那时候的自己默哀,而再次看向孙律时的眼神变得更淡然冷静了。   吃完后的锅碗是孙律收拾的,对此赵饮清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   普通上班族春节后都开始上班,刘思琪也不例外,出门一公里有公交站,正好有直达车辆。   她早早起了床,给两个孩子做完早餐就准备出门。   “我来不及买菜了,等会你们一起去,想吃什么叫阿律做,他基本都会。”刘思琪一边穿鞋一边嘱咐。   赵饮清下意识就摇头,说:“不用,我中午出门吃就行了。”   “一直外面吃也不好,何况没家里干净。”   赵饮清坚持:“没事,我已经习惯了。”   刘思琪转头看她,说:“我们住在这是不是让你不方便了?”   赵饮清一愣,又紧接着摇头:“没有没有。”   “你爸爸不愿意收房租,现在你若也这么见外,那我们怎么好意思住下去。”刘思琪笑了下,笑的挺无奈的样子。   赵饮清喃喃:“这也不是见外。”   等刘思琪彻底一走,室内静了片刻。   孙律率先回身去餐厅吃早点。   做的蛋炒饭,金黄的色泽,飘着点葱香,边上小碗里装着紫菜汤。   赵饮清很久没吃过这样比较有烟火气息的早餐了,保姆在的时候做的大部分都是三明治加热牛奶。   “这边菜场在哪?”吃饭间隙,孙律问她。   赵饮清说:“菜市场离的比较远,不过附近有超市。”   “嗯,吃完了过去,用坐车吗?”   “不用。”   孙律停了手,抽纸巾擦嘴。   他今天穿了件墨绿色毛衣,像马海毛的材质,软软糯糯的,看过去平添了几分柔软。   赵饮清加快了进食速度。   “不急,你慢慢来。”他说。   赵饮清点了下头,动作没停。   整张脸几乎都埋在大碗里,腮帮子鼓鼓的,吃的非常没有形象。   孙律只是略略瞟了她几眼,便转开了视线。   这次的碗筷是赵饮清收拾的,两人各自回房 拿了外套,随后一起出了门。   日头高照,西北风呼啸,走在马路边上,依旧刺骨的冷。   赵饮清今天把头发绑成了两束,乖顺的垂在肩膀上,然而风一吹,还是带起了发尾,蹭着脸颊,痒的难受。   赵饮清一把扯起外套帽子戴在了头上,两束黑发被牢牢压制住,往前的视线都干净了很多。   紫罗兰色的加棉外套,黑色紧身牛仔裤,裤腿被很好的收进短靴中,腿部线条笔直又漂亮。   孙律脚步一停,绕过她,走到外侧。   “进去点。”   赵饮清转头看他,天气冷的关系,呼吸时还有白色的雾气往外冒,挺秀的鼻尖带了点绯色,他表情冷淡,好似刚才说话的不是他一样。   马路边上车辆时不时的呼啸而过,赵饮清往边上稍稍挪了一些。   这边过去到超市差不多要十几分钟,两人一路无话的到了目的地。   早上的生鲜区人挤人的多,大妈大爷每天守着点的往里冲。   孙律拎了只篮子,跟在赵饮清身后,偶尔抬头看向前方密密麻麻的人头。   突然,他伸手拽住赵饮清,往后一带,赵饮清的后背不可避免的撞上他前胸。   理货员推着几乎要满出来的购物车摇摇摆摆从他们身前经过。   赵饮清连忙站直,孙律顺势松了手。   “有忌口的吗?”   “没有。”   孙律站在水柜前挑大闸蟹,接着说:“报几个菜名出来,不然我不知道买什么。”   “你真的什么都会做?”   孙律:“说说看吧。”   上辈子赵饮清没见过孙律做饭做菜,更别说是吃了,她一度以为这个男人跟自己一样,差不多属于五谷不分那一类。   赵饮清低头想了想,说:“玉米排骨汤可以吗?”   “嗯。”   “红烧鸡翅。”   “好。”   “蒜炒生牛肉。”   孙律将选好的大闸蟹递给工作人员称重打包,说:“还有呢?”   “两个人吃差不多了吧。”   “是差不多,那就这样了?”孙律将装好的大闸蟹放进篮子,转头看她。   赵饮清点了点头。   他们在生鲜区逛了一圈,赵饮清看到凉皮眼馋,也买了一份。   排队结账的时候,孙律说:“凉皮下午或者晚上吃。”   “我准备回去就吃的。”赵饮清说。   “你这会吃完中饭还吃什么去?”   “那要么中饭别做了,我吃完凉皮就出门。”   孙律目光倏地转了过来,带着显见的凉意。   “你玩我吗?”他说。   大早上出门买菜,尽挑着她喜欢的买了,结果到头来说不吃了,真是白白浪费他时间和精力。   赵饮清被他盯得退了一步,撇了下嘴,没吭声。   凉皮最后还是乖乖进了冰箱,赵饮清最终还是在家里吃了饭。   凭良心说话,孙律做的菜确实不错,赵饮清心情复杂的吃了两碗,紧接着便出了门。   她不可能一直跟孙律单独呆在一个空间内,她一时还受不了,也真心没法这么快释怀。   外出打发半天时间对她来说已经游刃有余,至于 孙律这个下午都在做什么,赵饮清并不清楚,也没有去了解的欲望。   如此过了几天,即将开学前的某个上午。   孙律接到一个电话,脸上的冷霜在这一刻突然就化了,浅浅的温柔渗了出来,那双深邃漂亮的眼眸中盛满了温暖。   赵饮清转头看窗外,旧秋的落叶还没除尽,干枯的树干却已长出新芽。   低缓如涓涓溪水的男音荡了出来。   “今天?可以……”   “我等会发你,不远……”   “嗯,在的,好,那就这样。”   孙律挂了电话,然后看向赵饮清,往日坦荡略冷的视线,这会显见的有点不自然。   他还没说什么,赵饮清先一步开了口说:“有朋友要来吗?”   孙律点头“嗯”了一声。   “我跟窦娜约好了看电影,正准备走,你们好好玩。”   赵饮清起身去了楼上,换了身衣服,背上包又跑了下来。   孙律还站在原来的位置,抬头看她。   这位今天少见的穿了黑色荷叶边短裙,同色系短款呢大衣,细又直的双腿被包裹在打底裤中,酒红色围巾和贝雷帽,半张脸埋在围巾里,露在外面的双眼水灵灵的,一副青春又俏皮的样子。   “不冷吗?”孙律扫了眼她的双腿。   赵饮清不知道该怎么去给他科普,厚款的打底裤穿了其实比平时的裤子还保暖的多。   “还好。”她说。   赵饮清到门口去换鞋,孙律跟了过来。   “人走了我给你发消息。”   “不用,我会晚点回来。”赵饮清套上短靴,站起来动了动脚,转头看他,笑了下,“你们随意。” 第11章 11 你信前生今世这种东西吗?   任雪在半小时后到达了赵家,孙律特地去公交车站接的她。   走进小区,穿过别墅群,站到小洋房前时任雪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她小声问:“他们家这会真的没人吧?”   “没有。”   原先打算要过来的时候,对于房子主人在不在这事她一点都不在意,但当彻底看到居住环境,精致漂亮的小洋楼时,那种巨大的贫富落差还是多少让她有点自卑了。   一直强调人与人是平等的,但实际上真的是有阶级之分的,想否决都很难。   孙律了解任雪,知道她在意什么。   他说:“要不要外面找个地方坐坐?”   “我还是想看看你现在住的地方。”   孙律想到赵饮清沉默了一瞬。   任雪某些方面很敏感,一下察觉到了孙律不同以往的情绪,她仔细的看着孙律的表情,试图从上面得到些什么信息,试探着问:“还是说其实我过来很不方便?给你造成困扰了?”   “没有,你想多了。”孙律摇头,“走吧,他们天没黑之前都不会回来。”   今天的菜已经买回来了,依旧是赵饮清爱吃的,两人每天一起买菜似乎都成了习惯。   孙律站在水槽前摘芹菜,任雪拿了蘑菇出来帮忙清洗。   “阿律?”   “嗯?”孙律看她,“怎么了?”   “我刚才说的有听到吗? ”   “嗯。”孙律点头,将叶子扫进垃圾桶,“那阿姨身体现在怎么样?”   “稍微好点了,只是不管吃再多药都是治标不治本,这都是被气出来的。”   任雪的父亲任某喜欢推牌九,年轻时候就开始玩,没钱小赌,有钱大赌,回回来,回回输。   输完了就想着法的问家里拿钱,拿不到就吵,再不行就打。   任雪对这个男人已经不抱希望了,每逢假期就打工挣钱,为自己留后路,但任母不一样,那是她的丈夫,年轻时也是认真爱过的人,总幻想着下一次能学好。   有幻想就总有失望,日积月累的就有了心病,身体一年比一年不行。   任雪没地方能说的,实在受不了了就找孙律吐吐槽,过后就满血复活,又生机勃勃的样子。   两人家庭环境都比较复杂,孙律喜欢任雪的达观,喜欢她充满斗志的模样,好像未来多么晦暗都没什么可怕的。   孙律转头看了她一眼,任雪低着头,洗蘑菇洗的很仔细,露着一节白皙的脖颈,连着温柔的下巴线条,往上是是同样柔软好看的眉眼。   任雪跟刘思琪其实很像,都属于外柔内刚那一款,也是这个原因,孙律看到她时总多一份心疼,尽管任雪还比他大上两岁。   今天下厨多了一个帮手,所以几个菜做的很快,端上桌后孙律突然说:“赶紧去洗手。”   跟在边上的任雪一愣,随后笑道:“我就不用了吧,我刚才都下水好多次了。”   孙律没说什么,拿来了两副碗筷。   然而这天吃饭的时候孙律有点心不在焉。   他在想赵饮清,既然一开始会跟着他去买菜,说明中午原本没打算出门,她是临时决定的,很大可能也没跟窦娜约好,现在或许一个人在闲逛。   她能逛去哪?   怎么打发剩下的时间?   一开始就不该让她出门的,现在又算什么?   孙律的眉心微微蹙了起来,觉得自己太冒失了,也想的不够周到,现下平添几分内疚出来。   -   这边的商场三层整圈都是玩乐的,蹦床,大小两个电玩城,卡丁车,娃娃机,零星掺杂几家奶茶店。   赵饮清跑了十分钟的卡丁车,随后就在蹦床区块呆着了。   她确实没跟窦娜约好,也难得的不想学习,所以在各种游乐设施间游移打发时间。   拿出手机搜电影,心想着等会要么看两部电影,时间一算也差不多正好是回家的点。   孙律的消息就是这时候进来的,两人的联系方式在前几天刚交换,一个排队等结账,一个继续搜罗食材,为了更好的跟进实时情况,所以孙律在赵饮清的通讯录里也占了一席之地。   他问:在哪?   赵饮清胡诌:图书馆。   孙律:市图书馆?   赵饮清:嗯。   之后手机就没动静了,赵饮清也没去管,她挑挑拣拣着买了两张电影票,之后就去了影院。   在那边买了点关东煮和热狗充当午饭,时间一到就检票进了影厅。   黑沉 沉的厅内,只余大屏闪烁的白光,过大的音效震得胸口动荡难受。   赵饮清木然的看着屏幕中的戏剧画面,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又震了一下,她的感知似乎变得迟钝,没去管。   又是片刻,手机“嗡嗡”的持续震动起来。   赵饮清拿起来看,居然是孙律。   她转首就忘了前一刻的“图书馆”,压低脑袋接了起来。   近乎要盖过人声的激烈台词通过声筒传了出去。   “你不在图书馆。”   赵饮清这才想起来这茬,顿了一下,说:“哦,给你发完消息就走了。”   “在哪个影院?”   “聚美。”赵饮清下意识说完,又后知后觉补了句,“怎么了?”   “没事,我过去找你。”   等电话断了,赵饮清都没从他那句“我过去找你”中回过神来。   他找她做什么?   不是有客人在吗?   这么快就走了?   赵饮清脑门上堆了一堆问号,顺着手机塞回口袋,坐正身体,接着往下看。   72分钟后,在片尾曲响起时,赵饮清起身走出影厅。   她先去了趟卫生间,才又往出口走。   检票口往外是条很短的室内天桥,两边是人造树干,底下圈着红黄的蘑菇状座椅。   孙律就坐在一个黄色凳子上,身体折出一个角,手肘撑着膝盖,正在玩手机。   柔软的刘海落在眉宇,唇线抿成一条直线,不知道在看什么,表情很专注。   察觉到有人陆续出来,抬头看过来一眼,正巧跟赵饮清的视线对个正着。   他把手机一收,站起身,身子挺拔的在那静等。   “你朋友走了?”赵饮清走到跟前后问。   孙律“嗯”了一声,说:“你中午吃的什么?”   “随便吃了点。”   孙律:“现在要去干嘛?”   “看电影。”   孙律皱眉看着她。   赵饮清说:“真看电影,我买了两张电影片。”   “窦娜呢?”他说。   “没约到。”   “就算这样也不回家?”   赵饮清奇怪的看他一眼,说:“为什么就要回家?你不是有客人?”   “有客人怎么了?我有客人影响你回家了?”   赵饮清脸一拉,说:“你这什么语气,我好心给你腾地,还做错了?”   孙律脸色也不好看,他也不知道是在气赵饮清,还是在气自己,就是觉得很不舒服。   他低头捞出自己的手机在那翻,边说:“你看的哪部电影?”   赵饮清抿着嘴,没吭声。   孙律看她:“赵饮清!”   “干嘛?!”   孙律直接把她手里的影票抽了过来。   《春去秋来》,是部文艺片,流量小生演的,前期宣传做的挺狠,但上映后口碑并不怎么样。   孙律将片子调出来,开始选位置,赵饮清位置旁的票全没了,他没说什么,径自点了几下,然后转身去取票。   回来时,赵饮清发现他手上拿了两张。   孙律说:“等会跟我坐。”   赵饮清冷眼看着没吭声。   孙律安静了几秒,突然说:“抱歉,刚才是我冲动了。”   赵饮清惊讶的挑了下眉,好意外 听到孙律的道歉,在她这里从来都是被埋汰的份,让他服个软想都不敢想。   这么一来,赵饮清也不好使性子了。   距离开播还有20分钟,他们还要在外面等至少10分钟才能检票进场。   又挑了两个蘑菇凳坐了。   赵饮清背靠着树干,脚在地上一蹭一蹭,她不由得又想起了上辈子。   两人也是一起看过电影的,不过那次是赵饮清骗了他,知道纯粹是自己邀请,这家伙肯定不会来。   于是借了任雪的东风,把人给骗了过来。   至今都记得孙律那时跟墨一样黑的脸色,他真的是讨厌极了赵饮清玩出来的花招。   很凑巧的是,那一次也是部文艺片,跟今天看的类似,名字却是忘了。   孙律那次发了好大的火,赵饮清原本以为他会撇下自己扭头就走,不过并没有,尽管气的要吐血,但还是留下来陪她看完了。   只是另外买的票,并且跟赵饮清的座位遥遥相望。   两相对比,当下的情景真是有种莫名的讽刺。   赵饮清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电影票,翻转了几个来回,说:“浪费了。”   孙律看过来一眼,余光扫到赵饮清的侧脸,秀气中带着一股甜腻腻的可爱,像精美娇俏的蛋糕,甜美又可口。   他很快又转开了视线,说:“浪费的起。”   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两人一起进了影厅,肩并肩的坐在一块。   寒假末尾,上班族已经开工,学生也有陆续返校的,所以这个点看电影的不算多,最边上一圈的位置基本都空着。   大屏上轮番播放着广告,厅内灯光巨亮。   坐在前面的小年轻头碰头在选角度拍照。   赵饮清将票根扭来扭去,突然说:“你朋友怎么走的这么早?”   “有事。”   “以后让她多来玩。”   孙律“嗯”了一声。   灯光骤灭,广告画面一散,影片正式开始。   女主拿着祖辈的一份信去云南小镇寻找信里的女士,为自己的爷爷圆梦,期间与男主相遇相爱的故事。   两代人相遇相知,原本是毫无瓜葛的人,却偏偏又交织在一块,很有点感情轮回的意思。   赵饮清眼睛盯着屏幕,侧头问孙律说:“你信前生今世这种东西吗?”   “不信。”   他微微垂眸,屏幕冷光打在赵饮清脸上,不知道是不是画面闪烁投映着的关系,她的表情看过去好像带了点岁月的痕迹。   “你信?”   赵饮清摇头:“我也不信。” 第12章 12 拿上来,这边做。   那天下午,他们安安静静看完了一部127分钟的电影,并且散场后在影院楼下的小店里各自吃了一碗麻辣烫。   然后打道回府。   金乌西沉,余晖暖暖的洒在大地上,一景一物都涂上了金边。   赵饮清没给唐安福去电话,准备自己打车。   他们需要走一段路,路两旁是梧桐,辅道另一头是一排的店面房,中国移动、韩料店、烟酒店还有自助烧烤和日料等。   踩着脚下方正带着浅绿浅粉 的砖块,到了十字路口,孙律抬手叫车。   车子一停,赵饮清先一步上了副驾驶。   孙律侧头望过去一眼,一瞬即开,上了后座。   20分钟后,车子到了小区门口,孙律付的车费。   赵饮清关上车门,转身见到了一个熟人。   临河一排护栏,电线柱子一根接一根,中间连着成片的绿植,闫巧春就站在那点绿色中间,身后是火色的微光。   她有点意外,印象里闫巧春就没在这附近出没过,今天吹的哪出风?   闫巧春也看见了她,站在原地朝这边望。   “我有点事,你先回吧。”赵饮清冲孙律说。   “需要帮忙吗?”   “不用。”赵饮清快步朝那边走去。   少女的步伐急而大,短短的裙边迎风舞动。   孙律往后走,别墅群在河东边,要过桥。   他又往赵饮清所在方向望,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赵饮清看起来似乎情绪不太好。   等到了桥中间,赵饮清跟人分开,也开始朝这边走。   孙律在走和停之间犹豫了下,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   “事情很麻烦?”   赵饮清脸色不太好,但也不是说事情多麻烦,闫巧春告诉她钱包掉了,没钱了,问她要点做急用,但看她在那闪烁不停的目光,赵饮清一点不信是钱包掉了。   她严重怀疑闫巧春是又脑子发热跟什么男人好上了,身上有多少钱又开始往人身上砸,跟养小鸭子没区别。   这种事又不可能细致的去告诉别人。   赵饮清摇头:“还好,你怎么走这么慢?”   “正常速度。”孙律也没问那人是谁,自知不好探人隐私。   再之后就是开学,座位重排,赵饮清如愿又跟窦娜坐到了一块,而距离孙律则一南一北,遥遥相对。   跟过去一样,他们在学校几乎没有交流,没人知道这两位八杆子打不到边的人每天晚上都在一个屋檐下躺着。   窦娜倒是有问过她新住户接触的怎么样,赵饮清为了避免多生事端,没再多说。   家里到学校,坐车要十几二十多分钟,孙律则是骑自行车,往往需要大半个小时。   所以这学期他到学校偏迟,不怎么参与晨跑了。   今天天气不好,一起床外面就下着细密的雨。   赵饮清下楼的时候孙律已经走了。   她快速吃完早餐,也出了门。   车子开起来没多久,雨势突然增大,玻璃窗外的世界瞬间变得扭曲要融化一样。   “那是孙律吧?”唐安福说。   道路边,隔着厚厚的雨帘,有人在缓慢骑行,身上罩着雨披,被迎头的猛风吹的放肆乱舞,但进度依旧平稳。   “嗯,是他。”赵饮清认识他那辆黑色山地车。   “雨太大了,我捎他一程。”   赵饮清没说话。   车子快速靠过去,按了几下喇叭,车窗下降,孙律回头看过来。   雨水已经彻底将他暴虐过,整张脸布满水汽,眉心紧皱,双眼微眯,薄唇抿成一条僵冷的直线,原本就冷白的肤色更透出一股子凉意。   “赶紧上 车,我带你走。”唐安福冲他喊。   孙律朝窗户紧闭的后座看了眼,道了声谢,又做了个手势,脚上用力一蹬又骑了出去。   车窗重新关上,唐安福都意外于他的坚持,忍不住问了句:“你俩没吵架吧?”   赵饮清愣了下,紧接着说:“没有。”   唐安福摇了下头,说:“这孩子真固执。”   在赵家工作的不论司机还是保姆,对刘思琪母子印象都很好,两人行事低调有分寸,待人接物又极有礼貌,没人会去讨厌有自知之明的人。   进了教室,赵饮清朝孙律的座位看了眼,之后就翻找作业对付各科代表。   早自习铃声打响几分钟后,孙律终于走了进来。   有人“哇”了一声,说:“孙律,你大早上的就在洗澡吗?”   “不处理一下吗?这个季节淋成这样早晚得感冒。”   “别耍帅啊,这个时候耍帅容易翻车,给你纸巾擦擦。”   坐他附近的男男女女七嘴八舌的跟他说话。   孙律没怎么出声,似乎谁的东西都没接,外套一脱直接往头上一顿搓,然后就坐到了位置上。   就这么过了半天,中午食堂吃饭完回教室,两人在过道碰了个正着。   孙律脸上已经染上红晕,眼睛依旧清亮,定定的看了赵饮清一眼。   赵饮清说:“你这模样热度上来了吧?”   他“嗯”一声,说:“问题不大。”   两两相对,赵饮清讷讷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关怀之语面对他根本难以说出口。   有心想保持距离,毕竟上辈子自己一腔深情错付,然而这辈子的孙律没辜负过自己,甚至还算照顾有加,又一个屋檐下呆着,不管不问是否太过冷情了一点,又对什么还没发生过的孙律太不公平了点?   赵饮清天人交战,最后觉得与其继续纠结不放过自己,索性就彻底放下当普通朋友相处。   她已经看清自己的地位,不会再去犯蠢,不就够了?   于是赵饮清开口说:“不去医务室拿点药吃?能压的时候还是压一压。”   “你帮我去?”孙律往墙边轻轻一靠,“虽说我还能撑一下,但腿多少有点泛软。”   赵饮清停了两秒。   孙律:“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   赵饮清点了下头,转身就走。   她走的快,一时没注意到孙律微怔的模样。   只是刚走到楼梯口,另一道娇俏的女声传了过来:“孙律,我这有退烧药,给你。”   赵饮清一脚踩上台阶,这会又重新收回来。   经典的黑长直,身形纤细窈窕,上次窦娜说过的那位一班班长。   孙律说:“不用了。”   “你脸烧红了,还不吃药?”   “……”   “我刚才特意去医务室拿的,你接着。”   赵饮清重新往教室走,路过他们身边时,投过去一眼,跟孙律沉沉的目光对个正着。   她一挑眉,嘴角往上勾,大圆眼弯出弧度,一脸调侃看好戏的表情。   孙律面前,如此生动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到,但还没等他看清,赵 饮清已经风一般刮走了,一蹦一跳的转进了教室。   “拿着吧,吃不吃随你行不行?”眼前的女孩巴巴的看着他又说了一声。   孙律莫名生出点烦躁,感觉脑袋更胀疼了许多。   “不用,你自己备着吧。”   晚上7点多,刘思琪今天加班,没回来吃晚饭,赵正阳又出差好几天了,孙律身体不舒服索性没下楼。   一楼客厅就赵饮清自己一个人还呆着,她饭后的一段时间总是会犯懒不想动。   住家保姆走过来说:“饮清,你要给孙律送点药吗?我看他精神挺差的。”   她把家里常备的退烧药以及感冒药放到桌上,往这边推了点。   除了月初和月中各两天需要上去打扫卫生,其他时间一层往上是不准保姆进出的,赵正阳在隐私这点上很看重。   从孙律住进这里到现在,赵饮清还没踏足过三楼,这会突然来了个请求,她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接。   孙律是个沉稳懂事个高中生,照理说应该是能照顾好自己的。   保姆又说:“今天都没下来吃饭,别把病耽搁严重了,实在不行还是去趟医院。”   赵饮清把缩在沙发上的腿放下,起身,拿上药。   “知道了,你先去睡吧。”   “有事叫我。”   “嗯。”   赵饮清捞着两盒药走了上去。   三楼也有好几间房,以前长年空着,只有家里来人了才腾出来用一下。   那时候她不管白天晚上都会害怕,通向三楼黑黢黢的楼梯,总觉得会冒出来点什么,所以三楼的电灯她都是长年开着的,可就算如此,心中的恐惧也减不了多少。   到现在,赵饮清发现,对这一层,她还是有种莫名的畏惧。   于是脚步特意重了些,发出的声响给自己壮胆。   孙律具体在哪一间,赵饮清不知道。   她一间间敲过去,没有任何回应,她心中陡然的又有点发毛。   到了最东边尽头的阁楼,门终于应声开了,   没上锁,只是虚掩着。   孙律躺在懒人沙发上,脸侧向一边,额头上盖着的毛巾歪斜着。   脸上绯色没退,嘴唇略微起了干皮,长而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他只穿了一件黑色内衫,袖口撩到手肘的位置,露在外面的小段胳膊有着少年特有的青涩线条。   灯光调的很低,空调开的很高,赵饮清只站了一会就有点要闷出汗来的意思。   她转身就去开前面的窗户,开条缝好通风。   只是窗户太久没开,开关不怎么灵活,往外用力推的时候“吱呀”一声响。   微凉的风瞬间从缝里涌入,孙律同时被惊醒。   他茫然了一瞬,随后将视线转向赵饮清。   赵饮清突然有种莫名的尴尬,抬了抬手说:“我给你送药。”   又指了指上面:“空调太高了,想着开点窗通风。”   孙律整个人陷在沙发里,手撑地面稍稍坐直了一些,抬手抓了把自己头发。   “你坐,我去洗个脸。”发烧的关系,他的嗓音沙哑。   踉跄着起身后,慢 吞吞进了卫生间,很快有水声出来。   阁楼的空间比其余房间小一些,床、衣柜、书桌、两把椅子、懒人沙发再加一组榻榻米,一眼能望全。   赵饮清将药盒放到书桌上,一边是翻开着的物理课本,以及几张试卷,试卷上的大题基本都做满了。   孙律顶着一头还在滴水的湿发出来的时候,便看见赵饮清双手撑着书桌正饶有兴致的在看自己做的题。   “你作业做完了吗?”他擦着头发走过去。   他看过去精神好了些,脸色粉嫩,双眸清亮,倒不怎么像病中的样子了。   “你发烧还洗澡?”   “出过汗,不洗难受。”他把毛巾随手扔到椅背上,食指指节敲了敲桌面,“做完了吗?”   “没有。”   “不会?”   赵饮清快速看了他一眼,老实“嗯”了一声。   “拿上来,这边做。” 第13章 13 你说你喜欢告别只为再见   他换了一身家居服,灰色阔腿裤,纯白的棉质上衣。   两人距离有点近,赵饮清能清晰闻到他身上清新的沐浴露香味。   她朝后退了步,说:“不了吧,空间这么小,感冒容易传染。”   “你这是第二次怕被我感染了,怎么?我这巨型病毒这么惹你讨厌?”   孙律少有的说出这么一长串,目光亮又带着点沉,似在不满赵饮清说的话,又似浑不在意。   不等赵饮清说什么,他又一侧身,粗鲁的将那几张试卷抽了出来,递到赵饮清面前,黑色水笔滚了几圈掉到一旁。   “拿去看,有不懂的问我。”   赵饮清从他手里接过,目光瞟到桌沿上的体温计,问了声:“烧到几度了?”   “忘了。”   他绕过赵饮清重新倒向懒人沙发,疲惫的像没了一身骨头。   赵饮清将那支体温计拿起来看,惊讶:“38.6?很高了。”   孙律嘴角一扯,说:“所以我只想躺在这。”   “下午的药吃了没用?”   “没吃。”   赵饮清挑眉:“没吃?你怎么不吃?”   “我为什么要吃?”孙律双手枕在脑后,散漫的看着她,“你又没给我去拿。”   “都有人送了,我还给你去拿?”   “嗯。”他理所当然的应了声。   赵饮清嘴唇一抿,没吭声。   最后点了点桌上的药盒,说:“你先把这两吃了吧。”   孙律已经闭上眼,敷衍的又“嗯”了一声。   他这幅死样子,完全不像是会乖乖听话吃药的人。   这跟赵饮清记忆中的孙律完全不一样,印象里他这人规整稳重,做事细致妥帖,不论对别人还是对自己,当然她除外。   赵饮清想了想,把两药盒拆了,各自取了药丸出来,又转身给他去接了杯温水。   “我给你放这了,你记得吃。”   孙律掀了下眼皮,又很快闭上,说:“知道了。”   赵饮清退了出去,门重新合上,室内又静了下来。   空调风时不时“呼呼”吹着,孙律有点要睡过去的意思,但胀疼的脑袋又把他从睡意中拉了回来。   他吃力的睁开 眼,盯着上方的天花板发了会呆,视线一转又看向桌上的那只杯子,以及边上隐隐的几个小小的阴影。   少女的倩影似乎还在那站着,脸上的关怀可以浅淡到忽略不计,只是完成任务似的嘱咐了一通。   他习惯于被人讨好,被这样勉强对待倒还是头一遭。   真是新鲜!   三小时后,十一点差五分。   赵饮清揉了揉脖子,从试题中抬起了头。   孙律的解题过程干净利落,没有丝毫多余的累赘,卷子干净没有涂改的痕迹,显然是一挥而就。   他的字很漂亮,力透纸背,笔锋凌厉,一如他的人,带着丝冷漠的气息。   赵饮清将卷子一折,抽出来,一手端起杯子喝快速喝了两口,起身出了房间。   重新上三楼,阁楼门依旧虚掩着。   赵饮清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孙律依旧瘫在那只方正此刻陷了大半的沙发上,头歪在一侧,两条长腿随意的搭在地上,睡的死沉死沉的。   她把试卷放回去,视线扫到一边的水杯和药丸。   “孙律!”赵饮清连忙过去,伸手就往他头上推了一把。   孙律脑袋歪向另一侧,没有要醒的意思。   赵饮清屈膝,蹲到边上,仔细看他。   那张白净清隽的脸,烧的有点要冒烟的样子。   “孙律!”赵饮清拍他的脸,“醒醒!别睡了!”   手陡然被抓住,孙律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她,目光迷离也不知道真正清醒了没。   “别睡了!”赵饮清伸手要拽他起来。   孙律浑身发软,连坐都困难,被扯了一下,顺势扑到了赵饮清身上。   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传达到过来。   赵饮清愣了下,下一秒把人推翻在地,“咚”一声,孙律终于清醒过来,撑着地面坐起身,抬头看她。   赵饮清转过身,往前几步,捞起墙上的电话按了几个键,把人叫上来帮忙。   “穿衣服,去医院。”她挂上电话说。   孙律托着额头,说:“不去。”   赵饮清皱眉:“你想烧死?”   孙律撇过头,隐隐的有点任性的意思。   “穿哪个?我给你拿。”   孙律:“不去。”   赵饮清不可思议的瞟了他一眼,直接过去开衣柜,捞了件黑色长款羽绒服出来。   孙律:“你要闷死我?”   “这个点,适合穿。”   保姆司机都上来了,赵饮清把外套往他身上一裹,起身让开。   唐安福将人给用力拖了起来,几人又脚步凌乱的走了下去。   大门一开,冷风迎面砸了过来,赵饮清打了个激灵,埋头跟上去。   唐安福快速把人塞进后座,侧身转向赵饮清。   赵饮清脚步下意识的滞了下,随即俯身坐了进去。   车门关上,很快开离了小区。   大马路上依旧灯火辉煌,来往车辆不如白日密集,但也算不上少。   孙律闭眼靠在后座,呼吸有些重。   到医院后唐安福帮着跑上跑下挂号又付款,再拖着人去做检查,前前后后忙活了大半个小时,终于在输液厅挂上了点滴。   “唐叔 ,你去车上休息会,这边我看着。”   唐安福白天除了接送赵饮清外,也会去公司帮忙送文件,所以也不是无所事事的人。   点滴要挂三瓶,两大一小,估摸着要两小时。   唐安福还在犹豫。   赵饮清说:“白天不是还得上班吗?去车上睡会吧,有事我再叫你。”   大厅内零星坐着几个病患,护士进了办公室后就没出来过了。   孙律烧的坐不住,所以特意要了个病床躺着。   赵饮清坐边上低头玩手机,小瓶的点滴十几分钟就挂没了。   她按了下呼叫器,等护士来换。   “什么名字?”护士拿笔在瓶身上划了几下。   赵饮清:“孙律。”   “这瓶滴快了会疼,所以速度会比较慢,自己不要随意调。”   “好的。”   护士推着车又去另一边拔针。   赵饮清抬头看了眼上方的淡褐色药水,小泡泡慢悠悠往上,像害羞的小姑娘。   她往后一靠,掏出耳机塞进耳朵,跟着闭上眼休息。   大厅内时而有人走过,发出细碎的说话声,偶尔又有急诊过来找人帮忙的,还有醉酒来就医的。   赵饮清听到动静便睁眼看一眼,次数一多,有声音也不管了。   等药水走完大半,原本睡着的孙律醒了,他环顾一圈,最后把视线定到赵饮清身上。   可能是太累了,她脑袋顶着输液杆就睡了过去,睫毛又密又长,嘴巴张着,平添了丝憨厚可爱,一只耳机掉出来,正悬在半空。   孙律捞过来塞到耳朵里,一道略微沙哑的女音,正缓慢唱着:   你总是看不见   我留下的想念   你说你喜欢告别只为再见   我默念爱你永远不变   ……   是首情歌,旋律悠扬深沉,意外的好听。   他把耳机枕在自己脑袋下面,继续闭上了眼。   赵饮清最后是被人叫醒的,睁眼看到的是刘思琪焦心的脸,在冷白的白炽灯下,更多了一份疲惫。   “累坏了吧,赶紧让唐叔带你回去睡觉。”她摸摸赵饮清的头,轻声说。   “你们怎么办?”   “不用管我们,我们到时还可以打车。”   赵饮清坐直身体,另一边的耳机也跟着掉下来,她才发现,还有一只被压在了孙律耳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挪了过来,脑袋落在了床沿,紧挨着自己。   这么近的距离,她都能闻到孙律发上的洗发水味,她突然就尴尬起来,快速看了刘思琪一眼,不想徒增误会。   好在刘思琪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跟没看见一样,又或者压根没当回事。   赵饮清将耳机从手机上扯下来,直接放到孙律的枕头边,站起了身。   刘思琪抚着她的胳膊说:“回去吧,路上小心点,今天麻烦你们了。”   赵饮清:“不要紧,琪姨明天还上班吗?”   刘思琪看孙律,摇头:“我请一天假,阿律这个样子明天也没法去学校,我留下来照顾他。”   赵饮清没再说什么,出了输液大厅,走完走廊,急诊挂号处还有人在付款,休息椅上也坐了两个 人,保安在门口打盹。   她走出大门,车子就近停着,唐安福没睡安稳,见到她出来,一下就从车上下来了。   “现在走?”   赵饮清摇头:“唐叔,你留下等他们吧,我打车。”   “那怎么行?”   “没事,这边万一要帮忙呢!”   “我送完你再回来。”   “那太麻烦了。”赵饮清低头叫车,结果调度台提示就近这个点暂时没有车辆。   唐安福说:“别说了,我送你回去再过来,一个小姑娘这个点自己回家我也不放心。”   “但是……”   “上车!”唐安福不由分说的给她拉开车门,把人给拎了上去。   另一边的输液室,等赵饮清一走,孙律便睁开了眼。   他目光清明,一点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刘思琪惊讶说:“你没睡?”   “睡了。”他将自己脑袋摆正,耳朵上的耳机扯下来,绕了几圈塞到外套口袋里。   刘思琪帮他掖了下盖在身上的外套,很是歉疚的说:“最近太忙了,都没时间照顾你,真对不起。”   “不要紧,今天是淋了点雨才生病的。”   “下次要有不舒服,你打我电话。”   “嗯。”孙律翻了个身,又闭上了眼。 第14章 14 他突然勾了下嘴角,略带几分讥诮……   赵饮清照常起床,下楼吃了早餐去上学。   唐安福坐在车上打了个哈欠。   “唐叔,后来几点回来的?”赵饮清上去后问他。   “还好,一点半左右的样子。”他打着方向盘开出去,一边说,“昨天听话上车就不会生病,这个天淋了雨,不生病才是奇迹。”   赵饮清笑了下:“是这样。”   随后准备听单词,手往口袋一掏,才想起耳机落孙律那了。   几小时前,两人头挨着头的景象又一次浮上眼前。   赵饮清深吸了口气,掏了英语课本出来背单词。   少了孙律的教室,对赵饮清来说跟以往没什么区别,但对别人而言似乎有点不一样,尽管孙律在的时候也没跟这些人说过几句话。   “昨天淋雨了的关系吧,今天请假了。”   “他好像第一次请假。”   “看样子病的严重,昨天中午的时候就见他精神不好。”   “毕竟天还这么冷,早春啊,倒春寒的时节。”   “是说,哎,你们看见了吗?徐琳给他送药了,不过没收。”   “徐琳是谁?”   “这都不知道,跳拉丁那个,被一班奉班花那位。”   “班花?笑死个人,长的不怎么样吧,比赵饮清丑多了。”   “这不废话,赵饮清也就读书不行,那张脸放哪都是顶尖的。”   “她现在成绩已经上来了。”   “对,我都给忘了。”   最珍贵的活动课,赵饮清跟窦娜在草堆那躺着晒太阳,灌木丛另一侧的八卦全部入了耳。   窦娜看着赵饮清捂嘴笑。   “笑什么?”   窦娜:“她们夸你颜值呢!”   赵饮清张着一张娃娃脸,属于可爱甜美挂,走哪都很占便宜的那一款。   “好坏都是她们在说,不可信。”以前把她批的 一无是处的也是这帮人。   “孙律今天没来,她们好像都有点焉。”   赵饮清摊了下手,表示无奈又无语。   下课铃响的时候,她们起身回教室,在门口遇上了徐琳,她攀着窗户在跟人说话。   “之前随便做的好不好吃不知道。”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   她笑起来:“你吃呗,另一盒帮我塞孙律桌洞去。”   “有好处没?”   走近了,发现回话的是班里的一个男生,往常也没什么太多存在感,赵饮清没跟他说过话。   “老同学了,帮个忙还要什么好处?喏,我不是也给了你一份。”   “行吧,老同学。”   她们拐进教室,窦娜凑过来小声说:“这位也真是不放弃,被拒了那么多次,在我们班都快成名人了。”   “佩服吗?”   “有什么好佩服的,多丢人。”   “我佩服。”   像极了上辈子的自己,带着一腔孤勇,拼命去争取自己想要的。   那时候的自己在别人眼中应该也只落得了两个字“丢人”。   这天放学后,赵饮清去手机店买了副配套耳机,随后没回家,而是去了湘水华庭。   “唐叔,今天不用来接我了。”   唐安福说:“住这边?”   “嗯。”   “明早几点来接你?”   “不用接,我自己坐车过去,有公交。”   唐安福犹豫了下,说:“跟赵总打过招呼了吗?”   “等会我给他打电话。”   唐安福还是迟疑着没走。   毕竟情况特殊,赵正阳跟闫巧春离婚后,赵饮清归赵正阳抚养,赵正阳对这个女儿虽然大多时候都是采用放养模式,但只要一跟闫巧春有联系,就会变得敏感。   闫巧春因为跟赵正阳闹矛盾,曾抱着孩子跳过河,那一次赵饮清差点没救回来。   “我现在给他打。”赵饮清也不为难唐安福,捞出手机给赵正阳去了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她简要说了一下情况。   赵正阳:“住一晚?”   “嗯。”   “好,明早去学校还是让老唐送你。”   赵饮清皱了下眉,有点不情愿,觉得没必要,但最后还是应了声。   湘水华庭A幢,东边套,801室。   赵饮清出了电梯,站在防盗门前,这个点闫巧春还没下班。   门右边放了一个破烂鞋架,上面放了几双常用拖鞋。   赵饮清蹲身,将手伸进最下面的夹缝里,摸索几个来回后,拿出了备用钥匙。   开门进去,换鞋,钥匙放到柜子上,重新关了门。   三室两厅的房子,一个人住完全够用。   简约的现代装潢,收拾的还算干净。   赵饮清绕了一圈,进了次卧。   印象里她就是住的这间房,虽然也没住过几次。   没提前说要过来,房间也没整理过。   她翻了棉被出来,趁天还亮着放窗台吹吹风,又找了块抹布擦了擦床柜。   六点左右的时候,外面有了点动静。   赵饮清从床上下来,趿拉着拖鞋走出去。   门一开,就见到闫巧春跟个男人说说笑笑的往厨房走,两人手里各自拎着一袋东西, 似刚从超市购物回来。   赵饮清往门框上一靠,手用力的拍向门板,“啪”一声响,吓得那两人双双回了头。   闫巧春满脸惊愕,说:“你怎么来了?”   赵饮清冷淡的目光扫了男人一圈,很年轻,着装嘻哈,几根头毛染的跟黄金似的。   “想来就来了,今晚我住这里。”   闫巧春面色不自然的笑了笑,说:“好啊,我等会给你收拾下房间。”   “你刚下班?”   闫巧春点头,将东西放桌上,搓了搓手,尴尬的看了眼男人,给赵饮清做介绍:“这我朋友,今天来家里吃饭。”   男人冲赵饮清挑了挑眉,眼神也极为放肆的看了她一圈,目光戏谑带着玩味,有种男人看女人的那种暧昧兴趣。   赵饮清瞬间感到嫌恶,两辈子,闫巧春的眼光依旧不怎么样,在她的人生中估计花心过头的赵正阳是最出色的一张答卷了。   她一点都没有要跟这个男人同桌吃饭的兴趣,说:“你们吃,我出门逛会。”   “这会了,你要去哪里逛。”   “有的是地方。”   赵饮清往门口走,一手撑着墙,弯腰换鞋。   “小美女一起吃呀,我们买的很多。”男人轻佻的口吻。   赵饮清没理,眼神都没回一个,拉开门走了出去。   她总归给闫巧春留了面子,没当着人的面赶人。   坐电梯到了楼下,赵饮清快速穿过小道,沿着小区内置的休闲设施外沿,迅速上了主干道,然后出了大门。   到了大马路上才长长的吐了口气,跟发泄似的。   她也没地方去,沉着脸沿路牙子走。   拐弯,过了一个红绿灯,手机震了下。   拿出来看,来信息的是孙律:不回家?   赵饮清:嗯。   孙律又很快回了过来:在哪?耳机还你。   赵饮清:不要了。   西边天际泛着淡淡的金光,一天又将尽的时分。   孙律坐在书桌前,没开灯,指腹在手机边沿来回蹭了蹭。   白色耳机紧挨着他的胳膊安静躺在边上。   他突然勾了下嘴角,略带几分讥诮的味道。   粗鲁的一把抓过耳机,耳机线无辜的晃荡了几下,起身几步,扔进垃圾桶。   垃圾袋拎起来,快速转了几个圈,打上结。   他一声不吭,面色冷凝,跟什么较着劲似的,快步到了楼下,出了大门,将垃圾袋扔进大垃圾桶,转身就走。   半小时后,赵饮清进了大娘水饺,点了一盘饺子和一盘猪耳朵。   坐在靠窗的位置,拿小碟子倒上米醋和辣椒,筷子搅了几下,坐等。   等她吃完,又是半小时后,闫巧春还没来电话。   赵饮清坐了会,起身又沿着路牙子在外面散步。   晚上八点,手机响了,赵饮清拿出来看了眼,没接,随后回了湘水华庭。   男人已经不见了,闫巧春刚洗完澡,穿着睡衣,毛巾包着头发,脸上敷着黑色面膜。   “去哪里逛了圈?”她将剩下的精华抹在手上。   赵饮清:“这男人又是哪里找的?”   “上次小姐妹约唱歌认识的 ,人很好的,我在上班的时候,经常给我送点心来。”她笑了笑,面膜往下一滑,又慌里慌张的去调整。   赵饮清换了鞋,朝里走,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说:“哦?这么好?”   “是啊!”她语气轻快,听了这话明显很高兴。   “他送的什么点心?包子?蛋糕?生煎?”   “差不多吧。”   “那你送他什么了?衣服?鞋子?还是皮带?”   “我没送过什么,我哪来的钱。”   赵饮清盯着她,面膜覆盖着看不清表情,但露在外面的那双眼心虚的明显。   闫巧春手点着面膜,转了个身。   “别来往了吧,我看着不像好人。”   闫巧春侧了下头:“你小孩子知道什么,何况又没跟他接触过,我心里有数的。”   “你心里有数能把房子给败了?你要是选择继续跟他来往,之后出什么事别找我,我也不会再给你钱,你自己想清楚。”   闫巧春小声说:“没你说的这么严重,何况我认识他挺久了。”   “挺久是多久?”   “半个月。”   赵饮清都要被气笑了,她都不知道这人脑子是怎么长的,除了那些情情爱爱就没别的玩意了?   也对,两母女嘛,上辈子的自己不也是这个德行?   赵饮清像一只被吹得快爆炸了的气球,松了口子,气体瞬时而出,几秒疲软死寂。   闫巧春看了眼她难看到极点的脸色,说:“我不会把钱都往他身上砸的,我现在自己上班,知道赚钱多难,不会像以前那么傻了。”   赵饮清没吭声。   闫巧春说:“真的,放心吧。”   多说无益,脑子开窍不开窍这事不是靠说的,赵饮清懒得管了,转身去洗漱准备做作业睡觉,今天她还什么都没做过,晚上八成得开夜工。   夜10点17分,小洋房黑漆漆的阁楼开了灯,窗上透着微黄的暖色灯光。   没多久,一楼的大门开了。   一身睡衣,只披了外套的孙律走了出来,他走到原先的垃圾桶旁,忍着恶心的味道将盖子一掀,伸手进去扒拉了几下,将之前扔进去的垃圾袋又重新拎了出来。 第15章 15 你那耳机音质真不怎么样。……   次日,闫巧春跟赵饮清是一同出的门,迎着晨光凉风到了楼下。   临分别时,赵饮清还是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你把钱收好了,别再随便给男人花。”   “知道,放心。”   闫巧春拍抚了下赵饮清的背,身上的连衣裙摆被风轻轻吹起。   赵饮清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没忍住说:“你上个班怎么打扮的跟只花孔雀似的?”   大高跟,脸上带着妆,小皮包斜跨,一点都不像是去流水线坐班,更像是去参加朋友间的聚会。   “规范的仪容仪表跟我要去做什么并无关系。”   赵饮清一摆手,不想听她多说的样子,转身走了。   “你这孩子……”   唐安福早早等在了路边,赵饮清钻进车里,跟人打了声招呼。   唐安福将车开出去,一边笑问 :“昨晚睡得好吗?”   “还可以。”   “早饭吃了吗?”   “没有,”赵饮清抱着书包,朝车窗外看了眼,前后都是密集的车辆,辅道内也是成群的电瓶车,“我到学校买点心吃。”   路上堵了十几分钟,到学校已经是四十分钟之后的事。   晨跑已经结束,现在是短暂的自由活动时间,整个校园四散着零星的学生。   赵饮清沿着路边走,时而踩住几根越界过来的绿草。   她在考虑早点是去食堂还是去小超市买点面包打发。   有人骑车擦着自己的胳膊蹿了过去。   赵饮清吓了一跳,倏地抬头,眼熟的黑色山地车流水一样滑过,车上是少年清瘦的背影。   孙律在前方转了个大弯迅速消失不见。   超市里学生也是三三两两,赵饮清在货架上拿了一袋紫米面包以及一瓶矿泉水,结完账,朝教学楼走。   距离打铃还有十分钟,吃个早饭应该来得及。   她上台阶,到自己教室所在楼层,穿过层层人影,又见到了徐琳趴在窗口的身影。   嚯,这位也真是契而不舍,不过今天恭喜她,倒是能见到正主了。   正想着,孙律又一次擦着她的肩头走到了前面,背影高且直,双肩包规整的背在背上,脚步不快不慢,透着股散漫。   被人提醒,徐琳转头望过来,双眼立马一亮,上前几步就要跟孙律搭话。   孙律什么表情不知道,在赵饮清要路过他们时,突然伸手一把扯住了她的领子,把人拎到了徐琳面前。   自己绕过他们直接进了教室。   一片死寂。   赵饮清眼睁睁看着徐琳脸上还算娇俏的笑容一点点破碎,最后被便秘的表情所取代。   “不怪我。”赵饮清无辜的摊了下手,也连忙绕过她进了教室。   一群原本等着看热闹的同学,突然像被按了静音,几秒后又爆发出更热烈的议论声。   “卧槽,孙律这一手也太绝了吧!快看徐琳,是不是要哭了?”   “牛逼,我真佩服他。”   “我也佩服,别说台阶,连个破□□都没给,太狠了!”   孙律回到座位,发现桌洞里有东西后,全部翻出来看了眼,有信有零食,信全被丢进了垃圾桶,零食一股脑全分了。   周边一阵大笑,外面看着的徐琳终于被气哭了,大叫了一声“孙律,你太过分了”,扭头就狂奔。   孙律坐在位置上,头都没抬一下。   而至于被当枪使的赵饮清,没人同情,但收获了一批羡慕,被孙律拎领子了,这是多么亲近的行为。   窦娜抖着脸上两坨肉都快笑傻了,说:“你自己有什么感想吗?他们都觉得你跟中奖了一样。”   “能有什么感想,被提领子又不是什么好事。”   赵饮清朝孙律所在方向看了眼,对方正低头看书,侧脸白净秀气,线条略冷,依旧是以往那副疏离的模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孙律好像在生她的气。   徐琳也是部分男生心目中的女神,女神喜欢别人这件 事,本身就吸引了一波嫉妒,现在这人还给脸不要脸完全不把他们的女神当回事。   帮徐琳出气也好,自己找借口发泄也好,总算有由头去找孙律麻烦了。   很快门口便来了一帮男生,猛地往门板上一砸,耀武扬威的吼了声:“哪个是孙律?给我滚出来!”   孙律是独来独往形,别说女生,跟男生往来也不多,都是冷淡的交情。   虽说如此,但在班里他的风评一直很好,所有人对他印象都不差,最皮的那几个见了他,态度也收敛很多。   在女生这边是校草待遇,到了男生那边就是妗贵的“校花”待遇。   最后排率先站起一个人,回了句:“你谁呀?”   “你管我是谁,孙律呢!”   “你他妈有病啊,没事找抽来的是吧?!老子陪你呀!”   随着说话声,边上也跟着站起几个人,挑衅的望着门口方向。   其中一个说:“哎,你们这几个细胳膊细腿的能扛几下揍?”   另外一个配合着说:“希望能耐揍点,我有阵子没出手了。”   “可不是,正缺锻炼呢,就送沙包来了。”   “你们他妈说谁呢?找死是吧!”门口那个头毛直立脸红脖子粗的又吼了声。   领头走了进来,羊入虎圈的节奏,最基本的领地意识懂不懂?进了别人的地还敢这么嚣张?   本班学生瞅准机会,不等其他人上来,直接拽住这一个猛揍,对方的集体意识并不强,见同伴被揍的“嗷嗷”的不分南北,别说进来,纷纷各自退了一步。   赵饮清严重怀疑这帮人是被拉着临时来充场面的,搞笑,打个架都这么丢人。   她视线又往孙律那转,孙律居然也正瞧着这边,两人视线一触,赵饮清立马撇了头。   他在看什么?   这个群架以一种十分戏剧的方式结束了,原本来逞威风的,最后抱着脑袋灰溜溜的走人,同伴早就跑完了,可怜无助又丢人。   大高个到孙律那拍了下他的肩,笑出一嘴的大白牙,说:“以后这人要再找你麻烦,告诉我,我帮你。”   孙律目光掠过他盖在自己肩上的手,又转到人脸上,目光沉静深邃。   大高个突然被他看得一阵尴尬,局促的将手收了回来,打哈哈说:“架帮你打了,英语作业借我抄一份呗。”   坐孙律边上的同学一下就笑了:“秦宇同学,搞什么笑呢,你抄年级段第一的作业,是办公室茶没喝够吗?”   秦宇还要再说。   孙律开口说:“抄不行,但我可以教你。”   秦宇也是倒数常驻嘉宾,对读书这门活一窍不通,最怕被人教授知识,孙律这么一说,他立马就有点怂。   “算了算了,我还是自己去做。”窝囊的跑了。   一班学生来找麻烦这事还是捅到了老师耳朵里,关键还是来找孙律的麻烦,孙律是所有老师眼中的宝贝,处事低调,成绩又好,这简直就是捅了马蜂窝了。   秦宇这帮人没挨骂不说,还被老班特意 拎出来表扬了一通,把团结友爱互帮互助发挥到了极致,务必再接再厉。   然后又绞尽脑汁去找一班那群人的麻烦,好学生是最大的免死金牌,也是最狠的杀手锏,本班的护短特性不单体现在学生身上,也在老师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天放学,孙律身边跟了几个人,秦宇为首,乐呵呵的在说话,孙律没什么反应。   傍晚的校道,遍布着散漫的学生,三三两两,任何步调似乎都慢了下来,有种宁静的氛围。   到了校门口,赵饮清正站在那等车,今天唐安福迟了。   秦宇流氓样的冲她吹了记口哨。   孙律横过去一眼。   秦宇没感觉到他身上的疏离,靠近说:“你觉得徐琳好看还是赵饮清好看?”   不远处的女孩站在霞光里,身上是再普通不过的红白校服,头发梳成长长的马尾,发尾带着自然的弧度,面容俏丽可爱,此刻唇微抿,又带了丝被打扰的烦躁。   秦宇低声说:“我觉得赵饮清比徐琳好看太多,刚开始的时候觉得这家伙性子太驴,都懒得搭理,但最近这性子一改突然就变得有味起来了。”   孙律突然开口:“她脾气不好。”   秦宇愣了下,说:“是吗?不好也没事,有点小性子才更好玩是不是?”   孙律低头看自己的车铃,用手指轻轻拨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秦宇又撞了他一下,说:“反正我看好赵饮清,你这三年要是搞对象,一定找个本班的,气死其他班的,赵饮清我先帮你盯牢了。”   孙律蹭着铃身的手指一顿,意外的瞟了他一眼。   秦宇在那没心没肺的嘻嘻哈哈。   转首又贱贱的冲赵饮清喊:“赵饮清,今天你家司机没来呀?”   赵饮清懒得搭理他,她上辈子跟这个傻大个就不对付,现在对他印象依旧差。   秦宇又吼:“要不要我们送你?”   唐安福开着车这时缓缓靠边,降下车窗看过来一眼。   赵饮清直接开门上车。   这天赵正阳也回了家,几个人第一次正式围一圈吃了顿饭。   “最近补习还好吗?”赵正阳抽空问了句。   赵饮清:“还可以。”   “有不懂的多问孙律。”赵正阳又冲孙律笑,“不介意叔叔这么随意吧?”   孙律:“无妨。”   “现在的孩子课业都太重,等过些日子,天气再暖和些,带你们出去散散心。”   赵饮清跟孙律都没吭声。   刘思琪不赞同的说:“出去玩一趟就容易静不下心,到时影响考试。”   “又不会去很多天,就近玩一下,当天或隔天回,不要紧。”   刘思琪还是犹豫。   赵正阳给她夹了筷菜,说:“别想太多,现在就是随便提一句,到时抽不抽得出时间还难说呢,来来来,吃饭。”   刘思琪一愣,被他这突来的亲近举动弄得有点尴尬。   赵饮清将筷子一放,说:“我吃完啦。”   她起身坐到客厅沙发上,打开电视,一边捞了个橘子剥皮。   半个橘子下 肚,一边的单人沙发上也多了个人。   孙律:“递一个给我。”   赵饮清伸手拿了一个丢给他。   孙律也低头剥皮,橘子的清香瞬间散开来,他说:“你那耳机音质真不怎么样。” 第16章 16 孙律的自行车横档被人坐了,大家……   耳机音质不怎么样?   有毛病吗这是?谁求着你用了?   这话赵饮清不知道该怎么接,索性就没吭声。   橘子两瓣两瓣的往嘴里塞,酸中带着点甜,还算可口。   赵饮清一连吃了三个,起身回了楼上。   孙律看着她平淡到不可思议的背影,突然就有点唾弃自己,竟然学着某些女生玩没事找事了。   可就算这样,赵饮清对此也是不屑一顾,白白让自己低了一等。   她把他送去医院,他都还没道过谢呢。   孙律将茶几上的橘子皮全都扫进了垃圾桶,也回了房间。   晚餐后,保姆在收拾碗筷,两个孩子消失没影了。   赵正阳之前一直没回家,是怕这两母子不自在,但刘思琪的身影一直在眼前晃荡,那会他也没觉得有什么。   这次一回来,见了真人,发现自己其实还挺能忍的。   他是情场老手,既然喜欢就会出手,但这会对着刘思琪却也不敢太放肆。   他试探性的提了句:“去外面散会步怎么样?饭后走一走有助消化。”   刘思琪今天不加班,面上迟疑。   赵正阳笑说:“小区里往常散步的人很多,一直闷在家里也不好,你在附近逛过吗?”   刘思琪摇头,她天生畏惧自己不熟悉的环境。   赵正阳:“稍微走一走,想回了就马上回,嗯?”   他态度柔软,话音带着丝哄劝,犹如年轻时对着心爱的女孩,情窦初开,不敢逾越的样子。   刘思琪脸颊有点热,点了点头。   -   孙律回到房间,在沙发上坐着发了会呆,起身到桌前。   上面放了薄薄的一叠试卷,还有习题本。   每天的作业他都是挑拣着做的,简单常见的题型不在他的考虑范围,所以对别人来说庞大的作业量,放到他这里感觉就也还好了。   重新捡回来的耳机放在边上,耳机线绕着圈被收起,绑成小小一束。   孙律看了会,拉开抽屉,将耳机扔了进去。   拿上那叠试卷,又走了出去。   他到二楼,这也是他第一次过来,但他知道赵饮清的房间在哪。   东边最角落的那一间,正好在他阁楼下面,某个晚上,开着窗,他听到过赵饮清唱歌,歌声相当的感人。   他走到门前,敲了一记。   “进!”   孙律握上把手,轻轻往下一压。   这是他第一次进赵饮清卧室,满眼的粉,很符合她初次给人的甜美印象。   赵饮清正坐在书桌前,双手抱着膝盖,嘴上叼着笔杆,见到他,脸上有明显的惊讶,腿放了下去,笔也跟着一扔,规矩的坐好,静静的望过来。   孙律走到她边上,视线扫过桌面,一片狼藉。   正常的,在预料范围内。   他抖了抖手里的试卷,说:“ 我做完了,你看看?”   无事献殷勤,这人要干嘛?   赵饮清:“给我?”   “嗯。”   两人同住有段日子了,往日别说进出彼此房间,就连交谈都少。   赵饮清沉默着将试卷接了过来,盯着上面空白或写了数字的卷面。   孙律:“谢谢,前天晚上麻烦了。”   赵饮清抬头,孙律正低头看着他,他轻轻扯了下嘴角,但并不是多愉悦的笑容,近似有点苦涩的意思。   赵饮清想,孙律这一出是报恩来了?   但这份答谢礼该不该收呢?   孙律:“你父亲让我多帮你一点。”   是了,赵正阳明的暗的,都在说让孙律在课业上多帮他。   赵饮清顿了顿,说:“你是为了我爸。”   “是,也不是。”   赵饮清询问的看向他。   孙律:“你父亲帮了我们很多,你也帮过我。”   但凡是有点良心的人,都会想着去回馈什么,孙律将心态摆正之后,觉得给赵饮清补习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也是唯一有信心能做好的事情了。   赵饮清现在确实缺个人问问,她的脑细胞还不够彻底应付这些作业。   既然有这么个人才在,不用白不用。   赵饮清将桌上东西一收,站起身:“那我们去书房吧,方便点。”   二楼有两间书房,赵家父女一人一间,属于赵饮清的那间一直以来都是摆设,但是保姆还是有按时上来打扫,所以依旧干净。   两人现下关系明朗,在此基础上,赵饮清觉得和平共处一下,也无可厚非。   这天之后,回到家里,两人都会默契的直接去书房一起学习。   赵饮清的步骤肯定比孙律慢,在她做题做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孙律基本都闲来无事干别的了。   人跟人的差距,有时候明显到也会让她觉得挫败,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真的是被老天所眷顾的。   “这一题我不是讲了两遍了吗?”孙律拿笔在桌上敲了敲,“不过是把买菜换成买酱油的区别,你就又不会了?”   赵饮清低着头没吭声。   孙律瞟了她一眼,又快速讲了一遍。   赵饮清思路梳理干净,又接着往下继续做。   “我先去洗澡。”孙律起身出了书房。   赵饮清朝着书房门撇了下嘴。   二十来分钟后,孙律带着一身柠檬香又回来了。   赵饮清已经没做题,开始在那背课文。   她记性是不太好,文科背诵类的作业是硬伤。   孙律回到自己位置看英文原版的课外书。   没多久,歪头过去看了一眼她的页面,皱眉:“这么久了,你怎么还在看这里?”   “还没背出,当然看这里。”   “我都要怀疑你是哺乳期妇女了。”   赵饮清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孙律:“一孕傻三年。”   “……”赵饮清“啪”一声将那课本扔了,起身负气的走出了书房。   室内静了片刻,孙律手指拨了拨自己在看的英文书,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自己把人给惹生气了。   对于女生,他的不解风情经常让人生气,往常他 也没觉得有什么,但这会突然就有点无措和尴尬。   赵饮清回房后也拿了衣服直接去洗澡了。   上辈子她听多了孙律的毒舌,那会不觉得怎么样,但现在再听见感觉刺耳的很,搞笑的,好像她求着他来教似的。   爱教教,不教拉倒,有病。   赵饮清站在莲蓬头下冲了好一会,才走出浴室从头到脚擦干,换上了衣服。   在床尾又玩了会手机,等气性过了,起身趿拉着拖鞋走出门,   卧室门一开,转眼就看到了站在边上的孙律。   两人对视了眼,赵饮清撇过了头,湿漉漉的头发落下来些许,遮住了她的侧脸,独独留了半个后脑勺给他,每根发丝都在告诉他,她相当的不悦。   “你不吹头发?”他干干的说。   赵饮清冷淡的:“嗯。”   “天冷容易感冒。”   赵饮清直接越过他走去书房,孙律沉默着跟上。   之后倒相安无事。   在家里两人相处还算融洽,但在学校依旧没有过交流。   上学路上也仍是各走各的。   正常来说,除去偶尔堵车的时间,基本半小时左右就能到校,   然而……   “轮胎坏了。”唐安福下去看了一圈,副驾驶位那只轮胎扁了。   赵饮清说:“备胎呢?”   唐安福:“上次放在那辆别克上,就忘记拿回来了。”   他按了双跳,在路边放上警示牌。   赵饮清背着书包从车上下来,一边低头打电话另外叫车,见鬼的是这个点居然调度不到。   她皱了皱眉,十足麻烦。   唐安福说:“我给赵总打个电话,另外派车过来吧。”   “算了,我坐公交去。”   唐安福抬腕看表:“坐公交会迟到吧?”   “不坐公交也会迟到,就这样吧。”   她一摆手,转身朝公交站走。   这边到公交站,要走两公里的样子,有两条线会过英才门口,但都要先去别的地方绕一圈,区别仅仅是绕的这个圈子谁大谁小。   赵饮清低头继续打电话给调度台。   打到第三个时,孙律突然骑车停在了她边上。   赵饮清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惊讶。   “上车。”   赵饮清看了眼他的山地车,说:“上车?”   目光扫到前档,说:“这不合适吧?”   “快点。”孙律冷漠的看她一眼,“你忘了早自习就要开始随堂测试?”   是说,昨天特意提醒过全班同学不能迟到。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是不是?车子坏了,又不是她自己愿意的。   孙律伸手拉住她往自己这边拽了一下:“快点!”   两人距离一下被拉近,赵饮清瞬间闻到了孙律身上淡淡的味道,一种有点像肥皂水,又像沐浴液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这股气息就像警钟在她脑仁里狠狠的撞了一下,她猛地朝后退了步,跟碰到洪水猛兽似的。   孙律的表情好像更冷了,但仔细去看又好似错觉。   孙律淡漠的开口说:“你放心,快到校的时候我就把你放下去,怎么说都住在一块,这会不管不顾说不过去,你家司机后面都 看着呢。”   赵饮清朝后看了眼,唐安福果然朝这边望着。   孙律:“学校里的人不会以为我们有多熟,之后依旧可以像过去一样。”   赵饮清掏手机看时间。   孙律:“你再往后拖,时间就真不够了,别说你迟到,连我都迟到,两个人都迟了,保不准又把我们说到一块去了。”   他又拉了赵饮清一下,把人按在了横档上。   斜斜细细的一条,坐着很难受。   “把书包放胸前。”   “手抓好了。”   赵饮清抓住车把手中间的杆子,下巴顶着自己书包,尽量往前倾。   孙律起步时,身子往下一压,前胸还是擦过了赵饮清的后脑勺,脚用力一踩,膝盖蹭着她的小腿滑了出去。   每一次踩脚踏板,两人都不可避免的要有所接触,孙律的前胸也好,赵饮清的小腿也罢休,无一幸免。   迎面的风吹得赵饮清眯起了眼,带来的凉爽努力冲刷下心里腾起的烦躁。   不该这样的,就算是普通关系,就算知道两人不会有多的牵扯,也不该这样的。   赵饮清当下就后悔了,迟到就迟到,怕什么,又不会少块肉。   但箭在弦上,绷足力,都用力发出去了,她再喊停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赵饮清垂了眼,努力忍着身后人的强烈存在感。   她想,顶多三十分钟,也快的。   比起她的纠结烦躁,孙律则相对没有这么浓的情绪。   他的呼吸中有女孩头发上的清香,柔软带着自然弧度的发丝轻轻扰过他的脸颊,微微有些痒,但他也没多余的手去拨一拨,好在还能忍。   然后他发现赵饮清真的挺瘦的,坐在自己胸前,小小一只,两手间的空间还有多余。   还有……他并不排斥这个人。   一点也不。   在学校隔壁的大马路上停了车,赵饮清迫不及待的跳了下去。   孙律:“走了。”   “嗯。”   孙律用力一踩,又快速滑了出去,很快就转弯没影了。   赵饮清扯了扯自己褶皱的衣摆,把书包背好,慢吞吞往学校走。   他们原以为这件事没人会知道。   但他们可能忘了,全校除了同班同学,有的是人认识孙律。   当天学校那个万年没起水花的贴吧出了一个热腾腾的帖子。   题目是:孙律的自行车横档被人坐了,大家来猜猜是谁! 第17章 17 入V通知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赵饮清跟窦娜一起去食堂吃饭。   她口袋里装着手掌大的,跟教材同步的小册子,准备饭后随便找个地方背单词。   理科成绩跑到中游了,文科还落后很多,她想努力抓一把,最好把落下的差距赶紧补上来。   刚下课的点,食堂两层都是攒动的人头,密密麻麻,接踵摩肩,吃个饭能挤死人。   她最讨厌这个时候了,但架不住喜欢吃食堂的砂锅,只能跟着挤在人堆里。   “昨天没轮到,今天不会那么倒霉了吧?”窦娜站在队伍中间,悄咪咪说了句。   砂锅是最紧俏的,每天都供不应求,她们跑 空过好多次。   赵饮清往前看了眼,她们在队伍中间,窗口看进去砂锅碗隐约还多。   “昨天是拖课了,今天不至于。”她说。   窦娜点点头。   整个食堂像鸭舍,闹哄哄的声音听的脑仁疼。   赵饮清翻了耳机出来塞进耳朵,一边跟着队伍慢吞吞往前挪。   边上不断有人经过,她无意识的抬头看了眼,正巧跟一个女生的目光撞个正着。   瘦高,梳马尾,长相很普通,赵饮清回忆了下,确定不认识。   然而对方扔过来的视线却有点奇怪,似审视,又似新奇,反正并不和善。   毛病吗?招她惹她了?!   赵饮清转眼看向了别处,队伍继续前进,轮到她们时,赵饮清要了一只砂锅,又要了一份饭卷。   窦娜一脸艳羡的看着她。   赵饮清说:“你也拿。”   窦娜摇头,无奈的说:“我又重了,我妈叫我控制一下,怕有脂肪肝。”   “你才几岁,怎么可能有脂肪肝。”   “要有的,何况我又不爱动。”   赵饮清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在边上等着。   窦娜端上砂锅,嘴馋的看了眼一边的饭卷,外面是层紫菜,内里是油炸的里脊肉火腿肠还夹着生菜和芝士,为了减重,窦娜几乎每天都吃不饱,而本身又偏喜欢高热量食物。   她盯了一眼又一眼,即将换人时,还是没忍住,手贱的拿了一个。   又幸福,又痛苦的体验,嘴上想吃,心里却又愧疚。   “我这星期反正就吃这一个。”她小声说。   赵饮清:“每天晨跑多一圈就好了,没关系的。”   窦娜一脸菜色的看着她说:“那得多跑400米呢!”   要她命好吗?   两人找餐桌,刚看到角落腾空一张,赵饮清转了个身,迎面突然撞来一个人。   短暂的杂响过后,赵饮清手上的砂锅和饭卷掉在了地上,褐色滚烫的汤汁散在四周,不少耀武扬威的爬上了赵饮清的鞋子和裤腿,一片狼藉。   窦娜叫道:“你怎么走路的?知道这边有人,还这么往上撞?”   “见到这边有人过来,你们自己不会让?眼睛白长的?”   窦娜眼都瞠圆了,被对方的胡说八道气的涨红了脸。   赵饮清伸手拉住窦娜往后移了一步,避开脚下那些汤汁,然后抬头看向来人。   又是个女生,刚过耳的短发,细眼塌鼻,还满脸的坑坑洼洼,长得并不好看,脸上表情跟方才对视的女生有一拼,除去明显的不善以外,还多了分戾气,和没事找事的气势。   怪她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吗?   怎么什么都不顺?   赵饮清皱了皱眉,但是不想过多计较。   “先走。”她拉着窦娜要越过这人出去。   对方却挪了一步拦住她们,嚣张的说:“我让你们走了?弄脏了我的衣服,你说怎么办吧!”   校服前襟沾了鸡蛋大的一块污渍,很显眼。   赵饮清说:“你想怎么样?”   “简单啊,拿去好好给我洗了,明天还我。”   赵饮清说:“你脱。”   对方一愣, 应该是没想到会是这么爽快的态度。   窦娜用力拽了她一下:“你干嘛呀,还真给她洗啊!”   赵饮清说:“洗呀!”   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不少,有不少人开始起哄让人脱衣服。   挑事女生估计本来就想玩几句口舌之快,也没真想着要人怎么样,这会骑虎难下了几秒,僵着脸把衣服脱了下来。   她伸手将衣服递给赵饮清。   赵饮清眼一扫,没接。   如此沉默的表现,又有了点弱者的姿态,她的气焰猛的又蹿了上来,拔高音量叫了声:“拿呀!”   周围聚集的学生更多,秦宇跟着孙律刚走进食堂,这家伙最是哪里有事就往哪凑的性子,拽着孙律就过去了。   然后两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赵饮清拿过那件衣服,一点不带犹豫的给扔到了地上,一大半铺在了那片水渍上面。   现场莫名静了几秒,以赵饮清为中心画出了一个被隔绝出来的圆,外面照常哄闹,内里安静如鸡。   不知是谁低低的“操”了一声,说:“这么帅,这女的谁呀?”   没人搭理他。   孙律看着赵饮清清秀乖巧的侧面,瓷娃娃的一样的女孩,一点看不出来是能把人衣服往地上扔的人。   短发女生回过神后气急败坏的叫道:“你他妈有病啊,给我捡起来。”   赵饮清:“你不是要让我洗吗?”   “……”   赵饮清:“把它弄更脏点,岂不是更能折腾我,你不喜欢?”   “你给我捡起来!”   赵饮清看着她。   安静沉默的样子,简直就像无声的挑衅,对方瞬间更火了。   “你他妈捡不捡?!”   赵饮清说:“不捡。”   短发女生可能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但是赵饮清这幅清冷淡漠的样子就很容易让人起无名火,并且还是越烧越旺的那种。   这种无聊对话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也无法让她将满腔的愤怒倾泻出来,索性一个上前,准备直接上手,将她那副冷漠的表情给撕裂。   窦娜倒吸了口气,拽着赵饮清连忙朝后退了步。   但并没有什么卵用。   对方步步紧逼,一下到了赵饮清眼前,伸手拽住了她的衣领,使劲往下压。   这人身量比赵饮清高一点,身材也壮实一些,赵饮清被拽的踉跄了一下,抿紧了唇,投过来的目光更薄更凉。   窦娜“哇哇哇”叫着,单手端不住餐盘,想找位置放,又被一群人围着挤不出去,大惊失色着考虑是不是也要就地一扔,加入战场。   两个女生已经缠在了一块,赵饮清虽然小上一号,但使蛮力也没让对方讨到好。   周边一伙人看热闹,居然也没想着要来拉架。   赵饮清的右脸被拉链划了一下,顿时火辣辣的,她怀疑可能破相了。   右肩被对方自后往前推,直接给压弯了腰。   赵饮清暗地里皱眉,觉得自己今天估计得吃亏。   她咬牙扛着身上的重量,视线中的大理石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   关节处有明显压 迫的疼感,耳边的喧嚣还在继续,似乎还听到了有人喊加油的声音。   她试着想往上,但都是徒劳,反而会因为泄力更掣肘。   正当她无所适从的时候,背上的压力突然一松,赵饮清还没反应过来,有东西落下来,盖住了她的脑袋。   “你哪班的?敢找我们班人的麻烦,你是太闲了吗?要不要我给你找一群社会妹陪你玩玩?”   有人把她扶了起来,赵饮清站稳后伸手扯掉自己头上的遮盖物,跟孙律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她愣了下,视线下移,手上的是一件冬季校服。   赵饮清再往前看,越过孙律的身影,背对着他们的是秦宇人高马大的背影,横在几人中间,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股子痞子味。   秦宇吼了声:“我他妈问你话呢,聋了?!”   短发女生嘴唇动了动,没吭声,原本嚣张的表情已经被害怕以及掺杂着一丝羞耻的心虚给覆盖了。   围观人群中有人喊了声:“一班的。”   “谢了啊,兄弟!”秦宇抽空朝那个方向喊了声,又转回来盯着她,“又是你们班搞事,够可以呀!瞧我们太好欺负是不是?上次来的那几个叫什么来着?合着都是帮徐琳出气来了?”   女生这时弱弱的说了句:“不是。”   “不是,你当人傻的呢!你回去告诉她,不服气就自己上门来说事,别搞这些暗地里有的没的,也别把人当傻子。”   孙律这时喊了他一声:“秦宇。”   “哎!律哥~”秦宇贱贱的回了声。   “过来。”   “好嘞!”   他屁颠屁颠的到了孙律边上,笑嘻嘻的冲赵饮清挤眼。   赵饮清:“……”   “找位置吃饭吧,”孙律说,“别耽搁时间了,去排队。”   “好嘞!”秦宇听话的去排队了。   孙律又看赵饮清:“你吃什么?”   “我等会自己买。”   “秦宇买的快。”   赵饮清朝秦宇方向看,这家伙路子活,一路往前蹿,都快排到头了。   孙律说:“吃什么?”   砂锅肯定吃不成了,其他东西赵饮清都没太大兴趣。   “我去超市买方便面。”赵饮清把手上的衣服递出去,“喏。”   “你穿着。”   赵饮清的外套已经脏的没法看了,而她向来衣服穿得少,这个季节,要是没外套,对于一个瘦弱的女生来说,撑不住。   “不用。”   孙律看着她,目光沉沉的,似是不赞同。   赵饮清又说:“我让人给我送过来。”   孙律便把衣服接了过来,又看了眼她的脸颊,说:“等会记得去上点药。”   赵饮清“嗯”了一声。   原本围观着的人已经都散了,挑事者更是跑的没影,只零星有几个人朝这边好奇的扔过来几眼。   孙律转身走远,窦娜端着盘子默默的还站在边上,两人对视,赵饮清说:“我先陪你吃饭,然后再去超市买面。”   窦娜:“那我吃快点。”   “不用,你慢慢来。”   她们找了个角落坐着,赵饮清用手机屏当镜子,正在观 察脸上这道伤,很长,但很浅,问题不大,也就是丑上几天的事情,无关紧要。   窦娜吸着粉条,一边也拿着手机在刷,她刚把半块油豆腐塞进嘴里,眼睛陡然睁大,说了句:“饮清,你跟孙律关系不错啊。”   赵饮清头都没抬,说:“普通的同学情,换做你也会把校服借给你的。”   “不是,”窦娜将手机转给她看,“学校贴吧已经炸了,班级群这会也烧的快成灰了,你两早上这么来的?”   赵饮清停了两秒,连忙将她的手机给捞了过来。   “孙律的自行车横档被人坐了,大家来猜猜是谁!”   楼主一连放了五张照片,统一是背影,最清楚的一张隐约有侧脸,盖楼盖的快破千。   前十楼赵饮清的名字就出现了两次,但都猜测,还没下定论。   直到21楼跟帖:百分之一千赵饮清,如果不是,我头给你,这我们班的好吧。   底下有人问:有没有证据呀?没见孙律跟你们班谁谁谁走的近好吗?   要毛线证据,我们班都知道呀,孙律为了引起赵饮清注意都拿东西砸她头了。   呵呵,笑死个人,假不假,孙律还需要用这种方法去引起人注意?   另一个人跟帖说:上次赵饮清受罚孙律心疼坏了,还给人买药了好吗?这人就是闷骚,你们不懂。   再往下刷,说什么的都有,羡慕横档女生的,只看得见孙律帅的,当然还有尖酸刻薄骂赵饮清不识相的。   窦娜的砂锅见底的时候,赵饮清还刷到了几分钟前,孙律从她手中接过衣服的照片。   有人嗷嗷嗷着说:看见没看见没,新鲜出炉的果照,你们还敢说他们没奸情?   尼玛,你怎么不发他拿衣服扔我头上的照片?! 第18章 18-20章 三更合一   赵饮清从超市买完面包出来, 接到了唐安福打来的电话,然后跟欲言又止的窦娜分道扬镳,径自去了校门口拿衣服。   “脸怎么了?”两人一碰头, 唐安福便问。   “跟人打架打的。”赵饮清从他手里将衣服接过来, 侧头,将受伤的面颊更显露出来, 笑嘻嘻的说,“唐叔,美不美?”   原本瓷娃娃一样干净润透的脸上,被这么横亘了一条血痕,伤口不深,但鲜红的颜色还是让人觉得格外刺眼。   唐安福神情严肃:“怎么跟人打架了, 被谁欺负了?”   “说来话长, ”赵饮清将校服换下来, 里面的白色毛衣也被波及到不少, 她徒劳的用手蹭了蹭, 将干净的外套穿上,“一言难尽。”   唐安福看到她手中的面包,又问了声:“中饭还没吃?”   “嗯, 被人打翻了。”   他将她手中的脏衣服接过来, 也没多说什么,很快就开车走了。   这个位置风非常大,赵饮清的长发被风撩的肆意飞舞, 她转身朝教学楼走,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一手将校服拉链给拉上了。   回到教室,周边或好奇, 或探寻,或不善的目光纷纷转了过 来,赵饮清全当没看见,若无其事的回了自己座位。   全班都有点微妙的情绪,纷纷关注着两个话题中心人物,心想着当下又会有怎么样的摩擦。   然而什么都没有,两个重要角色盘踞在两个角落超出预料的淡漠冷静。   赵饮清用水杯里的温水敷了点到脸上,抽出纸巾随意蹭了两下,揉成团丢进桌洞,随后开始啃面包,一边翻英文课本。   窦娜低头靠近她,小声问:“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还记得我告诉你家里来了住客的事吗?”   “我知道啊,那不是……啊?!”窦娜倏地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瞪着她。   赵饮清头都没抬,“嗯”了一声,说:“就是这样。”   “这也太巧了吧,之前也没听你说。”   “没法说,也有点说不出口。”赵饮清将塑料的面包包装袋揉成一团,又丢进桌洞,翻了一页,“我说出来你能想象吗?是不是想都不敢想?”   看起来完全不搭嘎的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校园风云人物,却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确实不敢想,但若真发生了又有点刺激。   窦娜说:“但怎么在学校看着你两交情好像不怎么好?”   赵饮清:“是不怎么好,在家里我也没怎么跟他说过话。”   “真假的啊?”   “真的。”   打铃了,赵饮清把英文课本收起来,换了当堂课本。   下午还有一节活动课,一般这种课都会被其他任课老师占据用来做随堂测试又或者复习,一个月里面最多有两节能幸免。   大部分同学出去放风了,剩下的有部分在睡觉,部分学习,还有的就闲聊。   赵饮清属于前者,她难得的有点犯懒,想着放空一会。   窦娜被数学老师叫去帮着批改试卷,准备下堂课下发。   赵饮清一个人趴在桌上,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出神。   没多久教室门口一阵喧哗,几个女生结伴嘻嘻哈哈走了进来。   她们的位置在赵饮清的斜前方,隔着一条道,施婷婷在的时候帮着起过一阵子妖风,但自她退学后就一直风平浪静到现在。   “喂,赵饮清!”有人喊了她一声。   赵饮清趴在那没动。   “我他妈跟你说话呢!”   “……”   另一个突然哼笑了声,帮腔说:“哇哦,牛逼了,搭了个孙律,现在这么吊。”   赵饮清闭着眼纯当没听见,但下一秒后脑勺就被人拿东西砸了一下,随之起了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   “叫你没听见,砸你一下有感觉了没?”   赵饮清跟刚睡醒一样似的坐起了身,动作缓慢透着一股子懒散,转过去的目光却清冷寒凉。   脚边挨着团纸,赵饮清蹭了它一下,咕噜 噜往前滚了几圈。   一伙人看着她这呆样,又是一阵笑,说:“哎,你给说说跟孙律怎么回事呗!”   赵饮清嘴角一扯,说:“你怎么不去问他?”   “我们跟他又不熟,哪像你呀,是不是?”   赵饮清:“哦?你跟我熟了?”   “同是女生总归是好说话点呀。”   赵饮清:“不好意思,我可没把你当女的看。”   说话那人僵了下,边上看戏的插嘴说:“你有病呀!”   赵饮清:“你有药?”   这人也跟着一愣。   赵饮清不等回答,又接道:“没药,你说个屁!”   一伙人本来就只是想埋汰她几句,但没想到赵饮清看着比过去乖巧,这嘴巴却反之长着。   气焰一下就烧了上来,并且仗着人多,这火烧的越发狂妄。   本来也不会找她麻烦,但谁让这人跟孙律扯上关系了,暗恋孙律的比比皆是,但因为都得不到,所以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现在却不一样了。   赵饮清成了这帮人中的例外,将她们心中跟天上星一样,能看,摸不着的孙律走到了一块,平衡被打破不说,关键赵饮清也拿不出让她们心服口服的资本出来。   看不惯也好,嫉妒也好,自然而然就忍不住想找她麻烦了。   “你他妈在说一遍?”最先起头的那人突然站起身,气势汹汹的朝前跨了一步。   班里原本在休息的同学好几个开始抬头看戏,注重学习的卷了课本走人,居然没有一个人上来解围。   赵饮清往后一靠,闲散的看着她,要笑不笑的说:“叫我说就说?你算什么玩意?”   “妈的!”对方劈手拿过桌上放的饮料又朝赵饮清砸了过去。   易拉罐的橙汁,没砸到赵饮清身上,但砸在了她的课桌上,橙色液体爆了一堆,换了没多少时间的校服瞬间又脏了。   赵饮清眼疾手快的立起练习本,然而窦娜的课桌还是被殃及到了。   她自己怎么样无所谓,波及到别人就不好玩了。   赵饮清眉心一蹙,脸上有显见的厌恶闪过,眼风横扫过去,跟看狗一样的扫了这帮人一圈。   这种看垃圾一样的眼神实在太过刺眼,一伙人被她看的头毛要炸。   全都向她靠拢,有了要动手的姿态。   赵饮清食指在膝盖上轻轻点了三下紧接着突然起身捞起凳子先发制人的砸了过去。   走在最前的被砸个正着,凳子掉落时连带边上那位也嗷了一声。   场面突然就失控了,然而才一个开头,教室门突然被用力砸了一下,“啪”一声巨响,紧随而来的是班主任的咆 哮。   “你们一帮女生都在干什么?!”   众人纷纷抬头,门口站了好几个人,除去班主任,后面还缀着教导主任和校长,校长边上是一位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着一身正装,身姿高大挺拔,梳着大背头,拥有着不输于年轻人的帅气英俊。   一伙学生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看到来的是大佬,心里隐约有声音在说要完,面上也露了明显的心虚。   赵饮清是最淡定的那个,扯了扯自己已经没法看的衣服,又抓了几下微乱的头发,然后平静的看向门口。   班主任说:“赵饮清,你过来。”   赵饮清迎着数道惊疑不定的目光走了过去,在几位教育工作者面前站定,目光转向那位中年男人,喊了声:“爸爸。”   赵正阳抬手蹭了蹭赵饮清的面孔,看到那条细长的伤痕时唇线更直了些。   这位几乎没为赵饮清的事情来过学校,过去赵饮清除了学习成绩不好爱捣蛋之外,并没有其他让他操心的,赵正阳也一直认为读书看天分,不是每个人都得争第一,能读好最好,读不好也有另外的路可以走,所以他万事都放心。   但是放养归放养,不代表赵家的人是可以随便被人欺负的,所以唐安福将赵饮清的情况一汇报,他便特意抽空过来了一趟,只是没想到,一来居然又见着别人找赵饮清麻烦了。   赵正阳的面色越来越差 ,校长在边上说:“赵总,先去办公室吧,孩子的事情我们慢慢说,一定会给你交代。”   面上不卑不亢,但这话的内容却是十足讨好了。   赵正阳将赵饮清的肩膀轻轻一搂,又看了眼教室里已经呆住的几个学生。   校长连忙说:“张老师这几个学生你先记一下,让家长都来一趟,好好谈一谈。”   “好的。”   校长办公室在另外一幢楼,赵正阳搭着赵饮清的肩膀,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捏着,一边朝楼梯口走。   结果跟打完球上来的孙律撞了个正着。   孙律看到他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赵正阳倒是笑了,一改方才的严肃,和颜悦色的说:“去玩什么了?这满头汗。”   “打球。”   “我倒是好多年没碰球了,下次跟赵叔打。”   孙律“嗯”了一声,看了眼木着脸的赵饮清,又看了眼他们身后两位。   赵正阳说:“我们正要去校长办公室喝会茶,你也来。”   说完便亲亲热热的将另一只手搭在了孙律肩上。   去了校长办公室,赵饮清原先以为会问她点什么,结果什么都没有,几个长 辈居然真的就在那喝茶。   她跟孙律则乖乖的坐在边上,赵饮清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目不斜视,孙律又看了她一眼,也没多问。   无关紧要的聊了有十几分钟,赵正阳突然说:“孙律是我朋友的儿子,也算是饮清的哥哥,之后还望多多照顾了。”   校长笑说:“应该的,应该的。”   从办公室出来,赵饮清跟孙律回教室,赵正阳则回了公司。   正是上课时间,校道上一个人都没有。   树冠随风晃动,落叶沙沙作响。   孙律走在外侧,稍稍落后些许,说:“又有人找你麻烦了?”   赵饮清点头。   孙律:“自己班的?”   赵饮清:“对。”   “因为什么?”   赵饮清前进的脚步突然一顿,转头看他,午后渐弱的深金色阳光落在她脸上,但也没带出几分温度,表情看过去冷冷的。   “你说呢?”   孙律皱了下眉。   赵饮清冷淡的说:“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的好。”   友好所带来的影响太大,麻烦太多,上辈子不提,这辈子的赵饮清已经变得很怕麻烦了。   她说完,也不管孙律是什么反应,转过身接着走。   走的不快,她的背影看过去依旧纤弱,但平白的多出了点固执。   孙律的眼神在赵饮清话落的那一刻,跟浸了冰一样。   他“呵”了一声,真是被气笑了。   两人的距离被拉开,前后进了教学楼,上了楼梯,踩着寂静的走道,路过几间教室,到了自己班级前。   众目睽睽之下,赵饮清还没开口说什么,任课老师先一步叫两人进来了,语气带着过去少有的温和。   赵饮清顶着几十双视线回到了自己座位。   窦娜小声说:“怎么样啦?”   赵饮清摇了下头,把课本找了出来。   找她麻烦的几个学生反而还没回来,满满的教室中,缺了几个口子。   当天再没人找她麻烦,连好奇心驱使来询问一声的学生都没有。   大家隐约明白过来,虽然这是个贵族学校,走出去随便拎一个都有殷实的家境,但赵饮清似乎跟他们还是有很大区别,毕竟一点小事能惊动校长的太少,何况态度还如此谦卑。   她不单有后台,这后台还硬的堪比钢铁,那几个人算是真正踩到铁板了。   不少人心中也隐隐的有点幸灾乐祸。   傍晚放学回家,赵饮清在校门口跟窦娜告别,上了等在边上的车子。   跟唐安福聊了几句,便找出试卷开始刷题。   刷到一半,赵饮清又掏出手机给赵正阳去电话 ,开口第一句就是要找补习老师。   赵正阳对此并不惊讶,似乎已经料到了她会有这一出,随后直接了当的拒绝了。   他说:“孙律是个很好的孩子,明明有现成的,为什么还要另外找, 何况找过来的老师说不定还没他了解题目,以及你们的教学步骤。”   赵饮清皱眉。   他又说:“你不能因为今天的事情就开始跟人疏离,毕竟住在一起,邻居友谊要保持好。”   鬼个邻居友谊,她跟他根本就不需要友谊。   赵饮清无语了片刻,另一边借着有会议要开的借口,挂断了电话。   晚上吃饭,只有他们两个,保姆现在不住家了,赵正阳和刘思琪没回来,不知道是加班还是去干嘛了。   其实大部分晚餐时间都只有他们两个,原本就鲜少交流,所以这天从头至尾的沉默也就显得不那么尴尬了。   赵饮清将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咀嚼着咽下后,又夹了两筷菜放进嘴里,放了筷子。   “今天我不去书房了。”她说。   孙律回来后还没换衣服,校服外套敞开着,头发有点乱,略长的刘海落在眉眼上。   他没抬头,随意的“嗯”了一声,态度冷淡懒得多说的样子。   赵饮清便起身离开了饭桌。   孙律捞着筷子的手紧了又紧,突然转头看向她,少女纤细柔弱的背影正在缓慢远去。   他很想问,今天这事算在他头上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他不过是好意载了她一程,谁知道就会被拍下,谁想到为此会有人找麻烦。   这能怪他?   然而等赵饮清的背影上了二楼,消失在拐角,他都没开口。   将筷子往桌上一拍,满腔的委屈和愤懑都化在了那声“啪”上面。   两人本就维持了没多少时间的补习,就这么结束了。   没有补习老师,也无所谓,赵饮清现在一个人也能扛一扛了,虽然有些时候吃力一点,但题目解析多看几次,再加上有窦娜加持,也不至于过的太惨。   而学校里,食堂的挑事女生被严重警告并全校通报,同时停学一个月,同班的那几个搞事的则纷纷叫了家长,停学一周并各自写一份检讨。   这事便就这么过去了,赵饮清走在校道上,除去经过的同学偶尔会转头望过来一眼,其他并没有什么差别。   只是时间一长,莫名其妙的出来一个传闻,说孙律其实是赵饮清的远房表亲,来英才上学后为了路途方便点,便暂居在赵家。   但两人相处的很一般,所以上下学也就基本没有一起过。   怪不得寡言少语的他会破例载赵饮清,怪不得往常看着没什么交集的人,在赵饮清罚站时会过去说上几句,原来是有那层亲戚关系在。   很多矛盾的地方,也就说得通了。   这消息越传越真,渐渐的有女生开始跟赵饮清套近乎,高低年级,同班不同班的都有,目的不言而喻。   赵饮清的人际关系从上辈子到现在还没这么好过,她虽然觉得有点烦,但造成这样的 误会,可以跟孙律划清界线也不错。   有失必有得,正常。   赵饮清趴在桌上正背课文,面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   她抬头,看到的是秦宇笑嘻嘻的脸。   “这么用功啊,你数学做完没?”他说。   赵饮清:“有事?”   “没事干,找你聊聊。”   赵饮清指了下课本,暗指自己忙的很。   秦宇笑眯眯的将她课本翻拢,说:“你真是孙律表妹?”   赵饮清将夹在课本里的手抽出来,往后一靠,冷淡的看着他,嘴角一勾:“你猜。”   “我要是能猜准来问你干嘛?”   正刷题的窦娜难得插嘴说了句:“那你去问孙律呀,问饮清有毛用 。”   “你看他像是会回答的人吗?”   窦娜便在一边笑:“你一个男的也真是八卦。”   “别介,男人就不是人啦,好奇一下正常的嘛。”他说完,又笑嘻嘻的转向赵饮清,冲她挑挑眉。   赵饮清突然想起什么,从桌洞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他,说:“有个同学叫我转交的,我也不认识,你帮个忙,给孙律。”   “那你先回答我呗。”   赵饮清说:“对呀,他是我表哥。”   秦宇惊的睁大眼:“卧槽,居然是真的啊!”   赵饮清说:“喏,拿着。”   秦宇将信接了过来,眼睛依旧盯着她,表情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过了没多久,他便起身走了,直接走去了孙律那。   孙律靠着椅背在喝水,他坐在第一组靠窗的位置,外面的光线正巧落在他身上,早春的日光还不猛烈,淡淡的一层金光镀在他身上,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秦宇往对面一坐,将那封带着粉色信壳的信交出去。   “赵饮清给你的。”他说。   孙律喝水的动作一顿,掀眼看他。   秦宇往前一递,抬了抬下巴,说:“真的,赶紧看看。”   孙律迟疑了两秒,将杯子一放,将信接过来,翻转着看了一圈封面上没写任何东西,他又转头望向赵饮清。   两人一个在最南边,一个在最北边,赵饮清正巧也看着这里,目光遥遥相撞,她先一步低了头。   写信传递这事不像是赵饮清会干出来的,孙律很是怀疑。   但是就刚刚那个有点闪躲的眼神,又让他的怀疑动摇了,说不定真有什么事是她无法说出口,需要用这种方法言说的呢?   说不上来是怀着一种好奇还是什么的心情,孙律拆开了那封信,将里面对折了两次的纸张抽了出来。   视线刚一扫过去,他便把那张纸揉成了一团,丢进了边上的塑料袋。   秦宇“嚯”一声,说:“过分了啊,怎么说都是人家辛辛苦苦写的,就这样扔了啊!”   孙律没说话,脸色很不好看。   秦宇看了他一会,回过味来了, 小声说:“你瞧出来这不是赵饮清写的啦?你怎么知道的?”   怎么才展开就知道不是赵饮清写的了?怎么着都要看个几行再有反应是不是?   孙律懒得解释,他之前天天看赵饮清做的试卷,她的字迹已经再了解不过了。   胸口无端的有点烦躁,不知道是因为被秦宇耍了,还是因为自己心底方才升起暗暗的期待,真是让人讽刺。   孙律撇过头,望着窗外一半的蓝天白云,一半的栏杆,端起杯子接着喝水。   秦宇又说:“我刚才问她了,她说你们真是老表,太惊了,怪不得我说你要搞对象找赵饮清的时候你没反应呢,太能忍了。”   孙律转了转杯子,说:“她承认了?”   “是呀!”秦宇点头,“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你两没可能了,那么我就上了,哈哈哈。”   “你上?”   秦宇:“很奇怪?就凭着赵饮清那乖乖巧巧的长相,看上她的人不要太多,只是没人说而已。”   孙律摇头说:“不是。”   秦宇愣了下,说:“什么不是?”   “不是老表,”孙律将杯子一搁,“她骗你的。”   -   两孩子最近关系一直不够融洽,双方家长都有感觉到。   刘思琪觉得人跟人之间的相处都看缘分,合得来合不来都是定好的,没必要强求。   但赵正阳不这么认为,他有心要跟刘思琪搞点感情出来,自然希望两个孩子也能相处的好,为自己的感情路做加持。   于是这个周末,趁大家都有时间,他准备一家子出去玩一趟。   给孩子减轻学业压力的同时,自己也放松放松。   赵家在郊区有幢房子,依山傍水,环境很好,对于城市孩子来说,偶尔过来居住两日也挺新鲜好玩。   车子过去要将近一个半小时,那边离赵饮清奶奶家也近,往常每年有时间都会过去住几天,所以对于赵饮清来说,这一趟并没有多新鲜。   她严重怀疑,赵正阳将游玩地选在这,只是单纯的想把刘思琪介绍给奶奶。   今天没带司机,赵正阳开车,刘思琪坐在副驾驶。   赵饮清转头看着车窗外,边上就是孙律,两人没说话,甚至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但强烈的存在感还是难以忽视。   车子突然一个急转弯,赵饮清随着惯性往另一边倒,瞬间砸在了孙律身上。   孙律愣了一瞬,扶了她一下。   赵饮清连忙坐好,皱眉看前方,跟后视镜里赵正阳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不好意思,刹车刹晚了。”赵正阳说。   赵饮清撇了下嘴:“你应该把唐叔带上,就这车技,好好的人都得晕车。”   赵正阳连忙看向 刘思琪,说:“还好吗?有没有晕?”   刘思琪摇了摇头,说:“晕倒是还没有,不过开车还是要注意安全。”   赵正阳深以为然的点头。   赵饮清翻了个白眼,将脚边的一大袋食材拎起来放在了座位中间,以防不测,又砸向孙律。   孙律双手扶着胳膊,没多大反应。   郊区的房子是幢四间三层的小洋楼,比他们现在住的房子还大一些,门前是个院落,有树有假山,镶嵌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挨着一个人造小水塘,里面还有几条橘色锦鲤。   虽然很少人来,但是还活的很好,也是神奇。   赵饮清背上自己的书包,帮着去后备箱拎东西,随手拎了一袋,一个用力居然没提起来。   另一只手伸了过来,五指干净修长,肤色白皙润泽,接过赵饮清手里的东西。   赵饮清转头。   孙律撇过头,又拎了两袋,两手满满的走了进去。   房间很多,赵饮清常住的在二楼最东侧,孙律的房间则安排在了她的边上。   请人提前收拾过,所以很干净,该有的东西也都备的很齐全。   离这不远有条河可以去钓鱼,也可以去附近爬山,半山腰有个平台,以前那边时常有大爷大妈跳交谊舞,现在倒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了。   这边放眼都是绿色,风景好,空气宜人。   通行的道路都不大 ,仅供车辆交汇的宽度。   赵饮清这会就在路上走着,边上跟着孙律,两人是被赵正阳赶出来的,美其名曰结伴好好去散心。   鬼个散心,赵饮清感觉自己都要心梗。   后方有三轮车快速驶来,孙律上前拽了往路中心走的赵饮清一把,随后扯掉了她耳朵上的耳机。   “走路别听歌。”他说。   赵饮清没在这事上跟他争,将耳机扯下来,就那么挂在脖子上晃悠。   挨着马路的是一大片湖,湖上有几个山包,每个都隔着一段距离,跟个乌龟壳似的。   “这边其实没什么好玩的。”赵饮清说。   孙律:“看出来了。”   他双手揣在兜里,迈着大长腿,走在外侧,赵饮清的斜后方。   “找吃的吧,有点饿了。”   赵饮清转头看他,说:“这会饿了?”   他们上午出的门,这会也才十点多。   孙律“嗯”了一声:“没吃早饭。”   “这边的餐馆都很小,还很脏。”   “你吃过吗?”   赵饮清说:“小时候吃过。”   “走吧。”   赵饮清便把孙律带进了一个村庄,到了一个露天市场的地方,边上是一排矮矮的平房,有几家快餐店。   房子墙体都是黑乎乎的,年数过长的关系,还有不少剥落的残缺,看着就像快散架的危房 。   他们没进快餐店,而是进了小路拐角的一家面馆。   老板是个很魁梧的中年男人,胸前挂着深色围裙,见人进来,中气十 足的吆喝了一声。   店内摆着三张黄色方桌,同色凳子,墙上装着风扇,扇叶带着厚厚一层灰。   另一边墙上有菜单,赵饮清示意孙律看。   孙律:“你有什么推荐吗?”   赵饮清:“这边的小排面相对比较好吃。”   “那就要这个。”   他说完便找了个位置坐了,抽了几张纸巾在那擦桌。   赵饮清坐到他对面,拿出手机点了几下,又把耳机给塞上去了。   孙律看了她一眼,说:“你听的什么歌?”   赵饮清音量开的不大,这问题听见了,但是没回答。   她心想着消停点吧,别来搭理我了。   按着孙律的性子,不是个会追着问的人,所以赵饮清完全没想到,下一秒耳朵里的耳机居然又被他给拽了下来。   她惊愕的抬起头,孙律表情平静的说:“听的什么歌?”   毛病啊,这么执着!   赵饮清将耳机拽回来,说:“第三单元英语音频。”   这会换孙律愣了,随后突然笑着摇了下头,显得有点无奈的样子。   他要了一碗白开水,捞了两双筷子过了一下,热腾腾的面也正好端上来了。   他把其中一双方到赵饮清面前。   赵饮清目光一扫,什么都没说。   店铺很小,一缕阳光便能照透,这个点没别的客人。   空气中是食物的香味,门外有过路的人声,他们相对而坐,这一隅的宁静居然有点温馨。   孙律低头缓慢的吃着面条,筷子上一卷,往嘴里塞,细嚼慢咽,斯文又具涵养。   长得太精致,连吃个饭都跟幅画似的。   赵饮清曾经最喜欢看孙律吃饭的样子了,那么的温柔缱绻,没有恶语相向,难得的有这么个片刻可以让他们和平相处。   现在想来倒也是奇怪,孙律这么瞧不起她,却也是愿意破例跟她进餐。   赵饮清捞过杯子喝了口水,现在再看,已经没有过去那种感觉了。   小排面吃到一半的时候,外面咋咋呼呼进来一个人。   “赵饮清,你躲这来啦!”声音娇俏活泼。   赵饮清眯了眯眼,说:“你怎么在这?”   “听奶奶说你回来了,就去找你玩呗,结果正巧在这里碰上了。”   对方跟赵饮清一个年纪,不过早三天出生,是她堂姐,叫赵思迪,长相随了爸,身材纤细修长,眉眼开阔,鼻梁高,唇薄,跟赵饮清有两三分像,气质却决然不同。   赵思迪又看向停了筷子的孙律,稍作一愣,视线迟疑着在两人身上转了个来回。   赵饮清说:“我爸朋友的儿子,也来这玩。”   “你好啊!”她一指赵饮清,“她堂姐。”   孙律点了下头。   赵思迪拉开凳子在孙律边上一坐,极为自来熟的说:“你 们等会去哪玩?”   “不知道呢,”赵饮清说,“你有推荐吗?”   “附近新开了一家真冰场,有兴趣吗?”后一句她是对着孙律说的。   孙律说:“我不爱玩这些。”   “这样啊,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孙律拨了拨筷子,看向赵饮清,她手指绕着耳机线,颇有兴味的看着他们。   这一副看戏的模样让孙律突然间起了点烦躁,他皱眉,神色显出点冷意,问赵饮清:“走了吗?”   直接把赵思迪给忽略了。   她尴尬了一瞬,看向赵饮清,很有点要找台阶的意思。   赵饮清头一低,没给。   她跟这个堂姐关系一般,上辈子赵家破产后,赵思迪更是落井下石好好的嘲讽了她一顿,所以赵饮清这会看到她还挺恶心的。   但是赵思迪有一点比较好,这人很有粘性,不管你怎么打击,她都能很好的站起来接着抗揍。   三人一起出了面馆。   但并不准备回去。   这边的自然生态比较好,野生动物栖息的比较多,利用这一特点最北边有一块在开发,要改造成当地的湿地,预计明年对外开放,实际上有部分已经可以开始游玩了,票价还相当优惠。   赵思迪提议去这边玩。   赵饮清今天头发绑成了两束垂在肩头,右边夹了一个大大的草莓发夹,大红色宽松款粗线毛衣,包裹在黑色牛仔裤中双腿又长又直,再一双同色板鞋。   身形娇小,看过去比以往更显小很多。   她站在孙律身边,听赵思迪说完后,点了点头,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   原本不怎么感冒,想拒绝的孙律,瞬间就说不出口了。   他们打车过去,车程也就十几分钟。   天气不错,来玩的人不少,门口买票居然还排起了队。   入园后往里走一段距离就是码头,第一程是水路。   依次上了船,孙律最先落座,赵思迪一个快步蹿到了赵饮清前方,坐到了他边上。   赵饮清轻轻挑了下眉,在最前面的位置坐了,跟他们隔了一排 ,加一条中间道。   等人坐满,船摇摇晃晃的开出去,赵饮清旁边是个大妈,带着点东边口音,显得很兴奋,偶尔跟赵饮清搭句话,她虽然听的半懂,但也很捧场的点头给回应。   前方开阔的视野,吹拂进来的微风,水面波光粼粼,周边是摇晃的芦苇荡。   自然景色叹为观止,船上嬉笑赞叹的声音不少,嘈杂中赵饮清还能捕捉到赵思迪的娇俏声线。   这位姑娘这会挺兴奋,一个劲的在找孙律搭话,但对方的反应似乎平平。   半晌后,赵饮清出于好奇,扭头看过去一眼,赵思迪笑呵呵的,几乎半个身子倒在了孙律身上,而清冷帅气的少年则径自看着窗外,淡漠的脸上读不出 什么情绪。   好像受到了感应,孙律陡然转头望过来,略凉的视线跟赵饮清一撞,粉嫩单薄的嘴唇抿了抿。   赵饮清连忙转回了身。   坐船绕芦苇荡行了十五分钟才靠岸,落地后的第一站是麋鹿群。   有专门的饲料贩售,5块钱一份。   围栏前人不少,但也不至于太过拥挤。   赵饮清拿着饲料,走到最边上,这里有一大一小两只麋鹿盘踞着,看到游客,很快走了过来,尾巴来回甩,浑浊的泥水飞溅。   赵饮清连忙朝后退了步,然后隔着一段距离,将手里的叶片一张张递出去。   另外两个在中心的位置,赵思迪跟万能胶一样黏在孙律身边,孙律脸色不好看,但偶尔也会点头给个回应。   看完麋鹿群后跟着人群往里走,路过一大片的花海,还有巨型风车,赵思迪兴奋的找地点自拍,赵饮清看着风景漂亮举着手机也拍了几张。   随后就到了临时休息点,精力旺盛的赵思迪终于离开孙律去上厕所。   这里有个三岔路,草堆边放着一排的自行车,有双人的,也有多人的,按小时收费。   赵饮清站在那正研究,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孙律拿着把小钥匙开了一辆两人座的,说:“上车。”   赵饮清惊讶的看着他不说话。   孙律催了一句:“快点,赶紧上车。”   “你准备跑路?”   孙律没回答,直接伸手一把将赵饮清拉了过来,在她的“哎哎哎”声中,把人按在了位置上,脚踏板一蹬,骑了出去。   车道跟行人的路不是同一条,这天骑车的并不多,转了个弯后,长长的一条石子路就剩了他们两个。   赵饮清两只脚放在脚踏板上当摆设,全程孙律在干活。   车子行进的比走路也快不了多少,两侧都是高高的草丛,叶尖微黄,一阵清风刮过,如起伏的波浪。   很快遇到了一座桥。   赵饮清转头看了孙律一眼,思考着是旁观看好戏,还是出点力。   孙律眼风都没给一个的说:“干活。”   “……”赵饮清无语了一下,“你就应该带喜欢干活的来。”   “然后让你一个人乐得自在?”孙律转头轻描淡写的瞟了她一眼,“你真是想着法的在让我不好过。”   赵饮清居然一时找不到回怼的话,因为他说的是真的,顿时有点心虚。   孙律:“1、2、3,使劲踩!”   赵饮清下意识跟着他的步伐走。   其实两人一起使力上那个坡并不难,赵饮清甚至觉得还挺轻松。   只是之后小桥一条接着一条的冒了出来,同时也遇上了卡在半路不上不下的旅客 ,有些是单纯的体型问题,有些是因为有附带人员,体力超负荷,有自娱自乐“哈哈”着笑的前俯后仰的,也 有一脸无奈苦笑僵持着的。   等路平坦时,就到了天鹅湖边上,湖面有零星的船只游动,中间聚集着几只天鹅正等待投喂。   靠近他们的湖角呆着一只黑天鹅,屁股后面跟着三只灰色的小崽,游动缓慢,非常可爱。   赵饮清坐在车里,拿出手机放大画面拍照。   孙律的目光没往湖面走,而是盯着赵饮清的后脑勺,不知道什么时候上面沾了一片半黄的树叶,嵌在几根发丝间,叶尖微颤。   孙律帮她把枯叶拿掉了。   赵饮清立马回头,询问的看着他。   孙律:“拍完了吗?”   “嗯。”赵饮清点头,要把手机往口袋放。   孙律伸手:“我看看。”   神奇,这小伙什么时候有喜欢看人手机的癖好了?   赵饮清心底大大的震惊了一下。   铃声一响,正巧有电话进来,来电的是赵思迪,虽然几年都不一定会通个电话,但联系方式还是有的。   赵饮清接通,对方开口就问:“你们去哪了?”   赵饮清:“我们现在在……”   孙律劈手接过了说:“我们在出口等你。”   “不是吧,你们……”   话没说完,孙律直接将通话掐断,然后把手机放进了自己口袋。   这操作有点骚了。   赵饮清凉凉的“喂”了一声,说:“你这是干嘛呢,把手机给我。”   “到了出口还你。”   “你这样有点过分了吧。”   “你刚才不过分?”孙律冷淡的回视她,“赵饮清,你别把人当傻子。”   赵饮清的喉咙像被缩小了一半,一时说不出话来。   湖中心的工作人员,举着喇叭喊:“小道上的车子不要停,赶紧走!”   孙律脚踏板一踩,又骑了出去。   平坦小路一过,又上上下下经过几座桥,到了最中心地带。   进了孔雀林,林中的小池中放了几只鸳鸯,穿林而过的环形小路上有驮着小朋友的矮马路过。   其中一头走的格外缓慢,赵饮清低低的说了声:“它走不动了。”   坐在背上的小朋友听到,转头望过来,高声说:“它今天走了一天,累了。”   牵着缰绳的饲养员用力一扯,矮马快走了几步,小朋友兴奋的叫了两声。   他们继续往前进,过了袋鼠窝,紧挨着的是羊驼,但是想看羊驼必须买饲料,赵饮清便没进去。   返程的时候还看到了火烈鸟,密密麻麻的一群,挤在湖水边。   自行车不能全程骑行,放到固定的停车点后,再走几步就是电车的停靠点。   他们等了几分钟,坐上了一班。   两人坐在最末尾,跟其他旅客相反的方向,看着两旁的绿植飞速后退,赵饮清难受的闭了闭眼。   孙律:“ 晕车?”   “嗯。”赵饮清皱着眉,不睁眼没安全感,睁了眼就更晕的厉害。   孙律单手捞住她的肩头一转,赵饮清不得不斜靠在他身上,惊了一下,要坐起身。   孙律说:“转头看前面,没几分钟就到了。” 第19章 21 反正我爸不是好东西,让你妈多留……   车子一个颠簸, 赵饮清连忙抓紧扶手,转头朝前看。   一大串黑乎乎的人头,一位妈妈抱着小宝宝坐在他们前面, 小朋友干净含笑的眼睛跟赵饮清对个正着, 长了两颗白白小牙的嘴巴瞬间咧的更开,可爱的不得了。   赵饮清不由自主冲他扮了个鬼脸, 小孩子愉快的抖着小肩膀笑出了声。   跟孙律说的一样,没几分钟就到了地方,正是他们进来时的另一条路,再过去就是出口。   赵饮清说:“手机可以还我了吧?”   孙律把手机递给她。   上面好几个未接来电,赵饮清将电话拨回去。   赵思迪很快就接通了,她跟着客流还在走, 距离出口还有多少路程自己也不知道。   说这些时音调沉沉的, 明显并不愉快。   赵饮清说:“那我们在出口边上的小卖部等你。”   那边没说话。   赵饮清又说:“还是不用等, 我们先回?”   赵思迪很快接口:“等我吧。”   出口外是大片大片的草坪, 以及过道两旁耸立的杉树。   小木屋就陷在中间, 外面用木板铺就一块平地,放着供人休息的座椅。   赵饮清进到内部,买了肉肠和关东煮。   孙律说:“别的呢?”   “不要了。”说着就要去付钱。   孙律:“我会付的, 去外面坐着吧。”   有了上辈子做借鉴, 在这事上,赵饮清不做坚持,到了室外, 挑了个远离人群的位置坐了。   没多久孙律也走了出来,他买了一碗泡面,已经倒上水,用塑料叉子戳着。   两人围着小木桌面对面坐着 , 玩的也很疲惫,谁都没开口说话。   半晌后,孙律掀了塑料纸盖,用叉子搅了搅面条。   赵饮清咬着竹签望过去一眼,说:“你怎么不放卤蛋?”   “没这习惯。”   “放根香肠也行啊,吃着多入味。”   孙律手肘靠在桌沿上,目光转向她时,带着斜度,有点肆意的味道。   “要么你的给我?”他说。   赵饮清手上的肉肠还没吃完,剩了三分之二,她说:“我吃过了。”   “我不介意。”   骗鬼呢?!   赵饮清知道的孙律是有点轻微洁癖的,赵家破产以后,有一阵子过的非常不好,从千金大小姐,到普通老百姓,过大的落差让她难以适应。   生活起居样样都要自己来, 难免手忙脚乱,不修边幅一点。   孙律那时候对此没有表现出丝毫同情,相反十分的看不惯,那种看垃圾一样的眼神,赵饮清至今难忘。   现在愿意啃她吃剩下的?   天好像也没下红雨呀!   赵饮清转了转手上的竹签,认定了他不会真的往嘴里塞,玩味一样的,又像是看好戏一般等着这人自己怎么找台阶下。   赵饮清干净利落的将肉肠递了出去。   孙律眉眼一垂,万般情绪遮掩住,一点都不犹豫的从她手里接了过来,转手就戳进了泡面中,斜斜的扎进去,三分之二根肉肠全给埋在了面汤里。   赵饮清嘴角带着的笑意僵住,缓慢收拢。   孙律:“礼尚往来,等会分你点面吃。”   “我不饿。”   孙律用叉子将面挑起来,开始一口口往嘴里塞,他吃的不慢,但跟狼吞虎咽的姿势也不搭边,对于赵饮清的回应,也没做表态。   不远处一个小男孩举着棉花糖咬,吃的满嘴糖丝,身边跟着的男人俯身给他擦嘴,男孩子嚷嚷着在那一个劲的躲。   垃圾桶边上是个戴着遮阳帽的女人,橘黄色外套系在腰间,正举着手机在打电话。   卫生间门口有男人等着,大树下有大妈在拍照,车屁股后有一家子人在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   赵饮清看着形形色色的人发呆,偶尔转头看眼安静进食的孙律,竹签搭在碗沿上,那根肉肠还一口没咬过。   他一定不会吃,赵饮清想。   汤面见底时,孙律抽过纸巾擦了擦嘴,赵饮清又扫了眼还没动过的竹签,莫名其妙的就松了口气。   幸好,果然没吃,她想。   赵饮清转眼又要笑,嘴角刚有上扬的意思,孙律将纸巾一扔,把汤里的肉肠捞了起来,直接塞进了嘴里。   他在那个赵饮清吃过的缺口上,稍微咬了一口,似在尝味道,后说:“味道还可以。”   赵饮清搭着藤椅扶手的手紧了紧,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孙律眸光一转,对上她的,紧接着就笑了下,说:“你这表情怎么回事,要是舍不得就早说,我也就不吃了。”   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脸上,拂过他的眉心眼尾,少年身上浅淡的沉郁被扫开,瞬间变得明朗又好看。   赵饮清摇了下头。   孙律说:“要么我再还你?”   赵饮清又摇头,思忖几秒,还是忍不住问:“我吃过的你不嫌弃吗?”   “没有嫌弃的理由。”孙律又咬了一口。   不对,这不对!   这个画面无端让赵饮清起了满身鸡皮疙瘩,她头一低,硬忍着什么似的说:“你女朋友不介意吗?”   “我没有女朋友。 ”   年纪还小,这个阶段或许真还没发展到男女朋友的高度。   赵饮清换了个说法:“你喜欢的人不会介意吗?”   “我没有喜欢的人。”   赵饮清倏地抬头,目光灼灼,说:“你骗人!”   孙律挑眉:“我骗你做什么,谁告诉你我有女朋友,有喜欢的人的?”   赵饮清脸色变得不太好看,紧紧抿着唇。   孙律猜测说:“秦宇说的?”   不是,不是秦宇说的,但任雪不就是他心中那道抹不去的白月光吗?   赵饮清想嘶吼出来,满腔质问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梗的想死过去。   孙律将最后一口肉肠吃进嘴里,把竹签扔回面碗。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他说。   之前以为赵饮清对自己的敌意,是因为他们母子入住赵家,进入了她的地盘,自动开启的保护装置。   但现在这么一聊,似乎还有另外的隐情。   “没有。”赵饮清摇头。   她按了按太阳穴,扭开头,不想再说的模样。   孙律识相的没再继续问。   又坐了二十来分钟,赵思迪的身影终于出现了,走上小道,穿过树丛,纤细的身影缓慢靠近。   到跟前了,才看清她正不满的撅着嘴。   很正常,一起出游,被另外两人撇下,换谁都气。   只是赵饮清在这会自己心情都乱糟糟的理不清,没有余力去关照她的。   直接站起身,说:“走吧。”   孙律顺势跟上,两人直接越过了赵思迪。   赵思迪自讨了个没趣,站在原地撇嘴,有心想不动,但看着那两个无动于衷的背影,也知道自己没这个任性的资本。   于是她认命的又追了上去,到了赵饮清边上。   一路无话,接近大路口时,越想越委屈的赵思迪还是说了句:“你们刚才是不是太过分啦?我不过就是去上个厕所,一回来就找不到人了,成心的呀这是!”   这话赵饮清没法回答,事不是她干的。   赵思迪瞪着赵饮清,说:“喂,我跟你说话呢!”   赵饮清烦躁的吐了口气。   赵思迪叫道:“说话呀!你是有多讨厌我,要这么故意针对我,难得见个面,我们还是堂姐妹呢,你就摆这么个态度?”   “我的问题。”孙律上前一步,到了愣住的赵思迪跟前,将两人隔开。   他说:“我拽着她走的。”   “你……”   孙律挑眉,等她后话。   赵思迪憋了会,脸变得通红,却没再自讨没趣。   有出租车路过,赵饮清抬手叫停,三人一起上了车。   一路沉默的到了之前的街市路口,将赵思迪放下。   这会的赵思迪又有心想跟他们套近乎了,冲着赵饮清说:“你们等会还有什么节目吗?”   赵饮清掀眼看她,说:“你要干嘛?”   “没事干,接着找你们玩呀!要在这过夜是不是?我今晚过去跟你们一块住呗!”   赵饮清说:“客房没收拾出来,没法住人。”   “那我跟你睡。”   “我不喜欢跟别人睡。”赵饮清皱眉看她,“你什么时候喜欢跟人挤被窝了?”   赵思迪只是笑了笑,朝后退了步。   出租车司机一脚油门开了出去,后视镜上的赵思迪很快就看不到了。   车子没到小洋楼前,而是在路边叫停了。   一边是山体,偶见几幢民房,另一边是护栏,远处是缥缈的湖面。   挨着护栏的是个小摊贩,卖烤红薯的,甜腻的红薯味远远的就能闻到。   赵饮清下车就是买这玩意来的。   她很久没吃到这种手推车上的,老式的烤红薯了。   “你要吗?”赵饮清问了句。   孙律:“你请客吗?”   “……”赵饮清说,“可以的,你要几个?”   铁桶一样的烤箱上,放着几个烤好的红薯,表皮带着点黑色的炭灰。   孙律用手指戳了戳,点了下有两个拳头那么大的,说:“这个。”   赵饮清选了个边上略小一圈的。   老板给他们各自装了袋,分别放到两人手上。   结完账,赵饮清一边走,一边转着圈的剥掉皮,开始一口一口啃。   温度过高,吃的“呼呼”响。   孙律说:“这么烫,你不放凉点再吃?”   “这个就是要烫的时候才好吃。”赵饮清往他手上瞥了眼,“你试试。”   孙律摇头:“不饿。”   不饿你买个鬼?!   孙律从赵饮清眼神中读出了内在含义,他说:“我买来当宵夜的。”   “……”   到小洋楼前时,赵饮清手中的红薯已经吃的七七八八,她用塑料袋一裹,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然后先一步跳到门前,走进去。   脚跨进去一半,倏地转身又往外冲,跟迎面的孙律撞了个满怀。   孙律一把拽住她的手肘,稳了一下,目光朝里一扫。   赵正阳跟刘思琪正站在院子里,距离挨的比较近,是个很暧昧的姿势。   他跟着朝后退了步,两人默默的走出一段距离,靠墙站了。   此时他们的眼前是一大片田地,种着嫩绿的蔬菜,赵饮清也不看出是什么菜,绿田上零星还站着几个透白的大棚,有农人在里面进出。   半晌后,赵饮清张嘴开始坑她爹,说:“我爸很花心的。”   孙律愣了下,紧接着点头“哦”了一声。   这反应平淡的过头,赵饮清侧头看了他一眼,又说:“你妈知不知道?”   “不清楚。”   其实略有耳闻,想来刘思琪心里也有数。   孙 律不喜欢在这事上掺和,一个是他们都是成年人,已经可以为自己的选择买单,还有一个是这么多年,刘思琪行尸走肉的过生活,难得碰上个能让她再笑一笑的人,没理由去阻拦她。   也是因为后者,他才同意跟着住进赵家。   赵饮清说:“反正我爸不是好东西,让你妈多留意。”   孙律低低的笑了声,匪夷所思的说:“你跟你爸有仇吗?” 第20章 22 赵饮清扭头:“你有病啊!”……   其实这么坑赵正阳, 赵饮清自己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   但是怎么说呢,如果可以有选择,她还是希望孙律可以走出自己的生活, 交集能减少多少是多少。   现在这误打误撞同住在一块, 想要一点不搭嘎,明显不可能。   再说刘思琪, 本身就是个温柔可亲的女人,除去赵饮清原来对她就不错的印象,也没别的黑料可以供她拿来做驱逐的理由,刘思琪不是第二个卓志英。   “你两怎么不进去?”   赵饮清转头,自家老子从大门跨了出来,手上还提了两袋垃圾。   这老头真要从良了?   赵饮清胳膊肘一撑, 离开墙面站直。   赵正阳把垃圾一丢, 看他们, 笑说:“搭了烧烤架, 晚饭就吃烧烤了, 你两过来帮忙。”   烧烤架就搭在院子里,旁边就是亭子,里面有桌椅, 最边上还有躺椅。   工具放了一堆, 刘思琪从室内出来,手上又端了两盘刚洗完的食材。   “回来了,去哪玩了?”   孙律将袖子往上一撩, 从她手里接过盘子,说:“去了趟湿地。”   “好玩吗?”   “还行。”   桌上放着一大包竹签,孙律倒了一些出来,开始拿着蘑菇一个个往上戳。   赵饮清扫了一圈, 拿筷子在那搅拌腌在调味料里的鸡翅。   “别玩了,赶紧学着孙律干活。”赵正阳拿着木炭过来的时候说了句。   赵饮清:“我这边搅匀一点。”   “本来就搅匀着的,你别碰。”   赵饮清把筷子一扔,身子一转,又溜去了赵正阳那,看他在那边起火。   “你这样不对,”赵饮清小小一只的蹲边上,“你先拿点引燃的东西过来呀,别人还滴蜡烛油的,哪像你这样干烧。”   “呦,经验这么老道,今天想吃上烧烤还得靠你了的样子。”   “我提个建议都不行了?”   赵正阳笑她:“你别提建议,你直接去干活更好。”   赵饮清撇嘴,捡了跟木棍扒拉了几下炭块。   刘思琪又回了屋 ,估计又去洗食材了,每个人都在忙,就她一个人闲着。   小池里的锦鲤转悠了两圈又游开,风吹着树叶转着圈飘落,落到脚边,停在眼前。   赵饮清将木棍一丢,拍了拍裤子,起身终于走去了亭子里,她站到孙律对 面,跟着捡起竹签去串玉米、茄子、香肠。   她把金针菇卷进肥牛片里,一个个排着队放进盘子,将年糕切成一段一段备用。   “鸡翅放着,我来弄。”孙律说。   赵饮清把伸出去的手又缩回来。   炭烧着了,烧烤架裹上锡箔纸,刷上油就能往上烤。   赵饮清刚吃完一个红薯,肚子很饱,挑了两三串吃完,就坐边上去了。   走了一天,身体也是疲惫的,在躺椅上玩了会手机,渐渐的就有些瞌睡上来。   赵饮清想着上楼睡觉的,奈何身体实在不想动,拉锯战打了一会,还是在躺椅上睡过去了。   时间是傍晚,漫天的火烧云,目光可及都是火红色。   刘思琪起身要去叫醒赵饮清。   被赵正阳拦住了,他说:“就让她在这边睡着,外面空气好。”   “容易感冒,傍晚的风还是冷的。”刘思琪不赞同。   赵正阳将烤好的肉串放进她的盘子,说:“没关系,她衣服穿得多。”   刘思琪还是起身去拿了一条薄毯出来,盖在赵饮清身上。   孙律也停了,正坐在不远处。   刘思琪轻声说:“饱了?”   “嗯。”   刘思琪:“那你坐过来点,看着饮清,当心毯子掉下来。”   孙律便换了位置,坐到了赵饮清边上。   她睡的很沉,脸侧向一边,唇微启,几根发丝黏在唇边,憨态可掬的样子。   孙律收回视线,看了眼不远处,又扯了桌上一根筷子把玩。   半晌后,他又转头看赵饮清,心底有点蠢蠢欲动的意思,似有股莫名的力量在拉扯着他。   孙律最终伸手帮她将唇边的头发拨开了,指尖下面的触感温暖又柔软,他愣了一瞬,想不通一样的茫然了一下,又倏地收回了手。   指尖搭在膝盖上,来回蹭了几下,好像连带胸口突然升上的悸动也能给磨蹭掉一样。   孙律垂了眼,掩盖住眼底突起的情绪,漠然的表情看过去有点不悦的样子。   烧烤接近尾声时,天色依旧尚早,赵正阳邀刘思琪出门散步,田野风貌,在城市中是鲜少碰到的了,偶尔沿着田边走走,呼吸下新鲜空气并不是坏事。   于是院子里一下就剩了两人。   孙律抬头看了会上方的尖顶,又起身去了烧烤架那边拨了几下上面还半熟的食物,将地上的垃圾收拾了一通,又绕着院子晃悠了一圈。   他想给自己找点事做,但一轮下来,又觉得什么都不怎么想碰。   最终又坐了回来。   赵饮清换了个姿势,侧身,蜷缩着,像冷了一样。   “赵饮清。”孙律叫了她一声。   赵饮清没反应,身上的毯子掉了一半。   孙律帮着捡起来,细细的盖回她 身上。   女孩子的鼻梁挺秀,五官柔美,半张脸埋在毯子里,像一块甜美可口的蛋糕,需要小心捧起,不注意就会沾满一手香甜。   孙律盯着她瞧了会,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将霞光中酣睡的女孩拍了进去。   第二天,几人早早起了床,串门去看了奶奶,爷爷很早过世了,赵饮清记忆里都没留下什么残存的印象。   八十多岁的老人,行动已经有些不便,住在一套小平房里,给她配了一个二十四小时照顾的保姆。   赵正阳把刘思琪介绍给自己妈,这是他第一次带人来,老太太笑的满脸褶皱,明显很高兴。   没多久赵思迪一家子也来了,男人聊天,女人进厨房,小小的房子里热火朝天。   赵饮清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赵思迪挨着她坐,小声说:“饮清,你们学校好不好进的?”   赵饮清:“怎么?你要转学?”   “想去,我们学校太乱了,上学期期末还有外面的混子进来捣乱,事情闹得很大。”   赵饮清:“是吗?这么刺激。”   “可不是,所以想问问你们那怎么样?”   “英才还行吧。”赵饮清捞了两颗龙眼过来剥壳吃,“不过中途转学进来还是有点难度的。”   “一学期学费多少呀?”   赵饮清将核一吐,说:“七八万吧,不算其他费用。”   “这么贵!”赵思迪脸色微变,“我以为两三万也差不多了。”   赵饮清只是笑了笑。   赵思迪沉默着坐了会,又说:“小叔现在生意好吗?”   “不清楚,你去问他。”   赵思迪窥探着赵饮清的脸色,试探着说:“你看让小叔帮个忙,是不是会好点?”   “不知道耶!”   赵思迪:“你帮我去说说呗。”   两家长年没什么联系,偶尔过年碰上个一面,几乎没有过多交集,交情浅淡是其一。   早几年赵思迪她妈还给过闫巧春下马威,主要也是嫉妒这没脑子的女人攀上了这么好家境的男人,很是看不起她。   赵饮清记仇,过了一辈子也还没忘记他们那时嘴边的风言风语。   “我怎么说?”赵饮清掀眼看她,“说你没钱,资助你一把?”   这是事实,但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还是让人感觉非常不舒服。   赵思迪嘴角的笑意僵住,转瞬直下,说:“这话听来怎么像我要抢你家钱一样,何况你家又不缺钱。”   赵饮清又塞了颗龙眼到嘴里,要笑不笑的斜了她一眼。   半晌后,赵思迪可能意识到现在是自己在求人,这态度摆的不对,有意想缓和气氛,转了话题说别的。   只是赵饮清依旧爱答不理,气氛依旧显得很尴尬。   中午在这边吃了饭,之后他们便返程了。   天气开始炎热,日头变得毒辣,树上的蝉声明显,这一学期就又到了末尾。   英才高一新生的军训都排在高一暑假进 行,为期十四天的夏令营即将到来,还是去外省。   上辈子赵饮清大包小包收拾了三个大箱子,最后全被打了回来,这次轻装简行,就整了一个小箱子出来。   刘思琪瞧着不放心,怕孩子想的不够周到,忍不住要插手给她帮忙。   最后还是孙律给她劝了回去。   坐的大巴车,位置随意,赵饮清照常跟窦娜坐一块。   秦宇背着书包上来,把赵饮清后座的同学给扫开了,扒着椅背看她们,说:“我带了橘子,吃吗?”   窦娜抬头看他:“你就带了橘子?”   “你还想要什么?”   窦娜说:“我想吃凤梨。”   “长得像个凤梨。”   窦娜送他了个白眼。   秦宇又看向赵饮清说:“吃吗?”   赵饮清摇头:“正兴奋,没心情吃。”   “军训有什么好兴奋的?半个月下来都得晒成黑炭。”   窦娜着急忙慌的说:“是哦,饮清你带防晒了吗?”   “带了,带了两瓶,你不够了随时问我。”   “好嘞!”   车厢里吵吵闹闹,孙律上来的时候,秦宇远远的就冲他招手:“孙律!这边这边!”   他走过来,看了眼前面的赵饮清,又看向秦宇。   秦宇一把拉住他坐到了自己边上,说:“座位随意的,你同桌已经跟别人拼了,你跟我坐。”   孙律无所谓,把书包往地上一放,靠在了椅子上。   没多久,班长走上前点名,还有两个没来。   班长说:“谁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帮忙催一下。”   有人喊:“催过了,说在路上了。”   又有人喊:“来了来了!”   众人纷纷从窗口朝外看,远远的两个人影在百米冲刺,等气喘吁吁上了车,一声令下,出发了。   十几辆大巴车,浩浩荡荡的排着队驶出去。   夏令营地点在邻省,车程要半天。   每个班级带队的除了班主任,还有一个穿着迷彩服的教官。   在车上简要说了这十四天的参训内容,并着重强调了注意事项以及基地的作息时间。   因为是体验军校生活,作息时间自然也统一跟着军校时间走,大家发出了轻微的哀嚎,但期待还是盖过了即将到来的残酷。   当天还会有一个迎新晚会,每个班级都要出一到两个节目,车上的时间就用来选节目了。   整个车厢热热闹闹,讨论的十分激烈。   班主任走过来,在孙律边上停下,低声跟他商讨做主持人的事。   主持人是门面,自然选长得好看的来,孙律长得好是全校有名的,又加之学习成绩出色,有活动自然想到他。   孙律对此没什么兴趣,奈何班主任努力游说,最后还是应承了下来。   秦宇说:“老师,女主持是谁呀?”   “徐琳。”徐琳有主持经验, 派她出来再理所当然不过。   秦宇“嘁”了一声 ,说:“怎么派她呀,之前还来我们班闹事呢,我看还不如用赵饮清。”   赵饮清扭头:“你有病啊!” 第21章 23 他却一点都讨厌不起来。   十点刚出头时到了营地, 门口挤满了大巴车,学生拎着行李下了车,饺子下水一样的往里面的大广场走。   有好几个学校的学生聚集在这里, 一眼望去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分块站好后检查行李, 娱乐用品全部上交,其中包括手机, 广场上的抱怨声开始此起彼伏。   之后便是排队签到领参训服以及生活用品。   住的是八人间,高低床,按床位号每人有个柜子。   赵饮清将脸盆杯子牙刷毛巾洗面奶防晒霜以及简装水乳放进去,之后去卫生间换衣服。   下午是内务整理和班会小结,这一天过得还算轻松。   “我们班出节目的是谁呀?”晚饭后几人坐在草坪上,秦宇卷着裤腿, 扒拉了几下头发问。   窦娜说:“好像班长要跳舞, 朱葛菲唱歌。”   “班长不是学拉丁的吗?没舞伴她一个人也行?”   “拉丁本来就有独舞的好不啦。”   六点的时候, 所有人都聚集到了会场, 音响里已经开始放音乐预热。   没多久主持人上台, 脱了迷彩服,又换回平日里的服饰。   孙律身上是简单的白T和休闲裤,只是身量高又瘦, 脊背挺秀如竹, 匀称有型的身材,只简单一身也十分养眼。   窦娜忍不住“哇”了一声,说:“这灯光一照, 孙律看着怎么更帅了!”   赵饮清“嗯”了一声,对于孙律皮囊上的出色,她从来不否认。   废话没有太多,很快就进行报幕, 节目开始。   或许是准备时间不够,表演的有不少在划水,赵饮清看的意兴阑珊。   节目后台,化了淡妆的徐琳站在孙律身边,偶尔侧头跟他说上几句,孙律反应平平。   班主任急匆匆过来找孙律,表示朱葛菲身体不舒服,晚上的迎新晚会没法出席了,想着做一下调整。   “应该是天气太热中暑了,一时半会也很难好。”她说。   徐琳说:“这些节目都是上报过的 ,出演时间也标注了,临时变动也麻烦呀!”   每一个节目出来,舞台上方的滚屏都是在播报的,一个漏了,后面的就全都会乱套。   孙律这时突然说:“找赵饮清,她能唱。”   班主任愣了下:“赵饮清?”   孙律点头:“她能唱。”   赵饮清完全不知道孙律把她卖了,正抬头喝水,班主任过来将这事一说,一口水便全喷了出来。   “我又不会唱歌,我怎么会唱歌?”赵饮清惊的大声说,“搞错了吧。”   班主任没管她说什么,径自把人给拎了出来,带去了后台。   赵饮清一路垂死挣扎,想着开溜。   班主任说:“你先去后台试试,尽量挑首能唱的,反正也没人认识你,唱好唱坏都不怕。”   话不是这么说的……   后台管控的也是个教官,得知赵饮清来挑歌,笑着说:“找哪个伴奏?”   太过突然,赵饮清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她皱眉在那纠结,先试着清唱了几首,感觉都有点走调。   也不怪她,唱歌本来就不是她的强项,鬼知道会被拉来救场。   孙律抽空过来看了一下她的情况,问:“还没想好?”   赵饮清摇头,很有点烦躁的说:“怎么就找上我了,真是见鬼了。”   她还不知道是孙律中间插了一脚。   孙律嘴角抿了抿,说:“唱那首吧。”   赵饮清:“啊?”   “你经常听的那首。”   “你又知道了。”   孙律说:“《思不尽》。”   赵饮清愣住,没想过孙律会说出这个歌名来。   孙律说:“试试。”   赵饮清摇头:“这首歌比较冷门,伴奏应该很难找到。”   果然那个教官帮忙搜了下,真的没搜到。   孙律说:“我有,不过在MP3里。”   这边表演继续,另一边班主任带着赵饮清和秦宇去找孙律的MP3。   电子产品都被统一放在箱子里锁着,一个班级一只箱子。   找起来还算容易,是个白色小方块。   秦宇好奇开了起来,想听听里面的歌单,结果神奇的发现就孤零零一首歌加一首伴奏。   “他的MP3是摆设吧?”他忍不住说。   班主任劈手把东西夺了过去,说:“别人的东西少乱碰,赶紧回 会场。”   又急匆匆赶到后台,距离赵饮清上去还有两个节目,时间不多了。   孙律在上面报完节目后又下来找她,问了声:“歌词有记住吗?”   赵饮清记住了的,但鬼使神差的说了句“没”。   孙律二话不说捞过纸笔,一气呵成的给写了出来。   字迹工整,笔锋凌厉。   他递给赵饮清,说:“赶紧背。”   赵饮清将那张薄薄的纸接了过来,看了一轮后说:“你喜欢听这歌?”   “还行。”   赵饮清把MP3打开,耳机塞进耳朵,调出伴奏,默默把歌词合进去。   又到了报幕的时候,徐琳催他。   孙律把口袋里的话筒抽出来,最后看了赵饮清一眼,转身走上去。   这是赵饮清第一次登台唱歌,上辈子都不曾经历过,她都搞不明白怎么这事会轮到自己头上。   舞台下是密密麻麻的师生和教官,一整片的迷彩,赵饮清粗一眼看去都找不到自己班的同学。   她有点紧张,手微微有点发抖。   头上的灯光很热,耳边杂音很响,舞台下的人影如夏日乌云压境,凭空带来说不出的压力。   前奏响起,赵饮清握着话筒的手紧了又紧,甚至微微有点汗湿。   前奏一过,她没跟进去。   赵饮清僵住,感觉要完。   “我站到阳光下   你说我真傻……”   清冽的男音陡然响起,跟着旋律缓缓流淌而出。   孙律站在幕后,看着站在台中央努力平静下来的赵饮清,低低的帮她唱着。   歌声像晚间掠过山丘的风,轻轻拂过全场。   很快,赵饮清开口跟上,娇俏的女生声线慢慢盖过他的,孙律放下手。   站在一边目睹了全程的徐琳,低头撇了下嘴。   “你总看不见   我留下的想念   你说你喜欢告别只为再见   我默念爱你永远不变……”   一首歌唱完,赵饮清飞速下台,跟孙律擦肩而过时欲言又止的看向他。   孙律低着头,只当没看见。   军训正式开始后的日子过得枯燥而残酷,拉练赛体能极限测试站军姿时的感受是生不如死,但是晚间围着篝火唱跳时又觉得生活充满了意义。   在赵饮清的印象中,除了常规军训外,对这次的夏令营还是有点回忆的。   那时候她跟孙律一直没有进一步关系,在一个是人都知道她喜欢孙律的圈子里,偏偏当事人没把她当回 事。   那会参加攀岩攀墙时扭伤了脚,男生队刚结束的是孙律,教官便把人招了过来,背着赵饮清去了医务室。   原本还疼的快掉泪了的赵饮清,瞬间就觉得自己这脚扭的太值了,能趴一次孙律的背,别说扭脚,断腿都行。   至今她都还记得自己当时的悸动,还记得孙律背上的体温,以及托着自己膝盖的力量。   她记得那时自己说了句:“孙律,你别老是不理我,你看咱们还是有缘分的是不是?否则让谁背我不好,教官偏偏找了你。”   他说:“我倒霉。”   只要跟赵饮清有关的一切,放到他面前永远都只有“倒霉”一个下场,赵饮清于他而言就是垃圾一样的存在,还是不可回收垃圾。   所以这一次不管是攀岩还是速滑,赵饮清都格外注意小心,生怕自己一个忽视又出什么伤残事故。   好在一切顺利,短短半个月,每天都被安排的满满当当,身体也累的一到寝室就倒头大睡,不知不觉间时间也就过去了。   离开的前一晚,临时决定进行一次夜行拉练,徒步五公里,全程绕村庄走,中途会经过一段山路。   每个班配两个教官,全部出动,上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明天就要回家,被关了半个月的年轻人这会都精神抖擞,路上控制不住开始安排起回去后的节目。   秦宇跟在赵饮清和窦娜边上,正问她们暑假后期怎么过。   窦娜说:“图书馆过啊,作业都还没做过呢,要复习的都一大堆。”   秦宇说:“你这脑子除了学习还能有别的吗?”   “比如?”   “比如说想想哥哥我呀!”   窦娜作势要揍。   秦宇“哈哈哈”的跳开一步。   周边黑影绰绰,天空上挂着一轮明月,银光铺洒。   夜风迎面而过,带来一股子清浅的味道,似树叶香,又似泥土的芬芳。   赵饮清走出一顿距离后,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觉得有点难受。   窦娜问了她一句。   赵饮清说:“有点肚子疼。”   “吃坏东西了?”   饮食都是统一的,也没理由吃坏。   赵饮清摇了摇头,又走出一段距离后,肚子内部就跟搅着一样的疼起来。   她陡然往地 上一蹲,走不动了。   跟在后方的教官连忙过来询问情况。   “不能走了?怎么样个疼法?”   赵饮清说:“一阵一阵的,就像里面有东西在搅。”   教官可能以为她是为了躲避拉练而在撒谎,这种事不是没有,还多的很。   他伸手探了下她的后脖子,一手冷汗。   “返程吧,去医务室看看。”他转身要找男同学帮忙。   “你能背动吗?”他一把拖住秦宇,“过去最多一公里,行不行?”   秦宇还没说话,有人先一步开口说:“我来。”   孙律从人缝里挤进来,扫了眼地上的赵饮清,说:“我可以。”   “行,那你给她背去医务室。”教官从口袋里掏出纸笔写了一串号码,“到了打这个电话报备一声。”   孙律点头,将纸条接过来塞进口袋,俯身把赵饮清背了起来。   他们逆着人流,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回走。   认识的,不认识的。   赵饮清甚至能听到这些人嘴里发出的细碎声响,无一不是对孙律的讨论。   一次迎新,让孙律的大名走出英才,四散在这个营地里,深夜被窝中,无数女孩嘴里谈论的对象。   赵饮清痛苦的皱着眉趴在他背上,冷汗津津,恍惚中跟上辈子的画面有了重合。   这一次孙律先开口,问她:“你怎么样?”   “不怎么样,倒八辈子霉了。”   孙律抿了抿唇,声音更低了点:“很疼?”   “嗯。”   “昨晚睡觉有没有着凉?”   “要是昨晚着凉了,还能轮到现在难受啊?”   很快他们走完了队伍,马路上就剩了两人,以及路边上陪伴着的虫鸣。   孙律将人往上拖了一把 ,呼吸略喘,也跟着出了一身汗。   赵饮清的脸贴着他的背,几乎能透过迷彩服感受到暖暖的潮湿。   吹来的风也吹不散身上的燥热,刮不掉额头不断掉落的汗水,好几颗砸在了赵饮清胳膊上。   赵饮清缓慢的眨了眨眼,说:“其实你以前也背过我的。”   孙律:“什么时候?”   赵饮清没回答,又问他:“你现在还讨厌我吗?”   孙律:“我本来也没讨厌你。”   你骗人!   但凡上辈子态度能稍微好一点,她也不至于过的那么累。   他明明那么讨厌她。   到了医务室,孙律把她放到床上,赵饮清挪了一下位,白色 床单上立马显出一个红印。   两人都愣了一下,赵饮清连忙往自己□□看,迷彩服那个位置颜色深了不少。   她回过味来,所谓的肚子疼不过是大姨妈来了,居然提前了一星期。   医务室静悄悄的,窗外漆黑一片,室内一片冷光。   孙律已经转过身,然而他的背后同样有一片污渍。   赵饮清本就尴尬,这会脸刷一下就红透了。   手指抠着床铺,说:“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就行。”   “我回去反正也没事干。”   赵饮清又看了眼他的背部,忍了又忍,还是说了句:“你回去换身衣服。”   孙律一愣,紧接着耳根子也爬上了红晕。   医生很快来了,做了检查,结合赵饮清的状态,要挂点滴。   孙律在医生办公室借了下电话,然后趁着挂点滴的时间回寝室换衣服,顺便也洗了个澡。   怕迷彩服后面一大块明显的深色之后洗不掉,就先粗略的洗了下。   用水冲,搓的时候,还有粉色的水流下来,滑过他的虎口手背。   孙律喉结鼓动了下,冷白的脸上迅速红了,烫的厉害。   他机械的来来回回用洗衣液搓了好几遍,然而脑海里还在轮番播放着不久前赵饮清趴在自己身上的情形,少女柔软的身体,甜腻的清香,就算是现在也似乎依然萦绕在鼻间。   最关键的是,如此炎热的夏天,被汗湿透的夜晚,这样重叠着黏在一块,明明是应该让人厌烦的黏腻感,他却一点都讨厌不起来。 第22章 24 没了,被他偷走了   孙律经常收到表白, 听的最多的就是“喜欢”两字。   明明都不认识,明明还陌生,却总有莫名其妙的人到他跟前说“喜欢”。   一度让他觉得这两个字特别廉价。   水声“哗哗”的, 衬着月色泛起粼粼白光。   他的手指不停在衣服表面划过。   但是今天他好像知道“喜欢”的意义了, 比原以为的要更深更纯更简单一些。   赵饮清窝在病床上 ,盐水瓶少了一半时, 孙律回来了,带着一身柠檬香,身上穿的是刚回到手里不久的日常衣物。   医生又走了,办公室静悄悄的,使得少年走进来的步伐就算是特意放轻后也仍旧响在耳边。   前不久的画面实在太尴 尬了,赵饮清这会只想装睡。   她头侧向另一边, 只露出粉色的耳朵, 和一半的下颌线, 略冷的灯光落在她身上, 平添了几分脆弱。   孙律拉开椅子, 在床边坐下,一阵细碎的杂音,之后又是塑料袋声, 半晌没停。   赵饮清烦躁的皱眉, 终于睁眼看过去。   “你干嘛?”声音弱的像扁了的气球,没有一点气势。   “给你拿了一套衣服。”他从袋里掏出来,四四方方的叠的很整齐, 放到床尾,“就是尺寸可能大点。”   赵饮清迟钝的说:“给我衣服干嘛,还是男装。”   孙律无声的看她。   安静了几秒,赵饮清咳了一声, 说:“知道了。”   孙律把塑料袋一卷放到衣服旁边,问:“喝水吗?”   “喝点吧。”   门口放了一台饮水机,电源开着,隔一阵就传来水滚动的声音。   孙律起身过去,从下面的柜子里捞出一只一次性杯,倒上水后又返回去递给她。   “还有点烫。”他说。   赵饮清从床上坐起来一些,从他手里接过,浅浅的抿了一口。   孙律重新坐回到了床边,看了她一眼,又转开了头。   空气就跟冻住了一样,赵饮清低头盯着杯子里的水面。   她免不了又想起上辈子,那时脚扭伤,孙律把她往医务室一搁,跟要他命一样的站了会,转身就走了。   那会赵饮清孤零零坐在椅子上,眼睁睁看着人走出大门,飞快消失的背影,多少还是失望的。   好在孙律多少还有点良心,没多久也回来了,脸黑的跟炭一样,也没有这次体贴,只是沉默的坐边上,完成任务一样的等其他人训练完过来接手。   她免不了自我反省了一顿,两辈子做比较,唯一的区别似乎是自己安分了点,知分寸了些,画圈一样驻守着自己的地方,不越界,不打扰。   仅仅如此,孙律的态度却大相径庭。   这算不算是一种讽刺?   剩下的点滴快见底时,医生回来了,掐着点一样,帮她拔了针头。   赵饮清按着自己手背,从床上下来,看了眼床单 。   医生说:“不要紧,这边不用管。”   “哦。”赵饮清脸又有点发热,低头将脚伸进鞋子,转着脚后跟往里塞。   孙律看了会,见穿的不顺利,说:“把脚抬起来。”   赵饮清:“不用。”   差不多快挤进去了,只是鞋子后跟折了起来。   孙律又看了眼她半残的样子,突然蹲身抓住了她的脚踝,说:“穿快点,大家回来了。”   室外远远的已经有了点人声。   赵饮清僵在那,孙律一气呵成又帮她把另一只脚套上了。   他起身,把床尾的衣服递给她,说:“换吗?”   赵饮清还在犹豫。   坐在办公桌后的医生说:“换了吧,衣服搁这,等会跟这个毯子一起收去洗,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是多休息。”   赵饮清说:“这边还能帮忙洗衣服?”   医生笑了下:“特殊情况还是能破例通融一次的,就是要交钱,20块。”   赵饮清点点头,能让自己轻松点的时候,自然不会想找罪受。   帘子一拉,白布稍作晃动,瞬间隔出一小块。   赵饮清脱下迷彩服,将孙律带来的衣服换上。   灰色男款T恤,黑色运动短裤。   套在她身上宽大的离谱,赵饮清将衣摆塞进裤腰,拉开帘子。   对外站着的孙律转过身来,愣了下,目光又很快转开。   “走了。”他说。   赵饮清点头,跟医生道了声谢,两人一起出了门。   夜间拉练已经结束,大批学生正缓慢的从大门涌进来。   像海上的波浪,一片推着一片。   他们踩着一层叠着一层的黑影,穿过人群。   孙律把人送到宿舍门口。   赵饮清说:“今天谢谢了。”   衣服的关系,她看过去显得更娇小脆弱,顶着一张仍旧苍白的脸,双目黑沉的看着他。   孙律低头:“没事,你好好休息。”   赵饮清“嗯”了一声,慢吞吞朝宿舍走。   见她进了楼道,身影彻底消失后,孙律才转身。   到了宿舍,秦宇已经回来了。   最后一个晚上,管的没之前严,洗澡时间也有所放宽。   秦宇不着急去抢水龙头,将已经回到自己手上的行李箱拖出来,翻找零食吃, 一边问:“赵饮清是什么问题?太累了还是中暑了?”   这个问题,孙律发现他不好回答,当没听见,说:“你回来的挺快的。”   “没跑完,最后一段在修路,抄近路回来的。”秦宇拆了包薯片吃,又扔给孙律一包,“你背了这一程有没有累吐?”   “不至于,”孙律停了下,“她不重。”   秦宇回忆了下,说:“好像是,赵饮清不胖,那个腿又细又直的,啧啧。”   孙律一皱眉,没说话。   第二天,整个营地的学生又像归返的鸭群,一溜的上了大巴车,跟来时一样,晃荡着离开了。   赵饮清肚子还是不舒服,上了车后就闭眼靠在那,一直没做声。   到服务区时,才下去上了趟卫生间。   站那洗手,身边过来一个人,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赵饮清转头,孙律递过来一只保温杯。   “早饭没吃,就多喝点热水。”他说。   赵饮清摇头,她本身就不是爱喝水的人,车上还要坐很久,喝多了也麻烦。   孙律没有勉强她,只是目光扫过她略白的侧脸,问了句:“跟昨天比好点了吗?”   “好些了。”   两人走到外面,在日头下站了一瞬,旁边是不断进出的行人,温暖的风,摇曳的树枝,孙律被人撞了下,朝赵饮清这边退,衣服擦到她的。   赵饮清看了他一眼,孙律沉默的跟她对视,这天很奇怪,他的眼神不再如往日里的纯粹,像是涵盖着什么,努力遮掩,依旧要溢出来的样子。   只是赵饮清没心情细究,波澜不惊的率先转开了头。   下午一点,车子到了学校,校门口停满了接人的私家车。   赵饮清慢吞吞的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到路边,今天来的是赵正阳,真是难得。   “怎么没精打采的?”赵正阳从车上下来,歪头看自己女儿,“黑了,瘦倒是没瘦。”   赵饮清将行李箱交出来,说:“半条命已经快没了。”   “这么惨,需要安慰吗?”赵正阳打开后备箱,把行李放进去,转头又喊了声 孙律。   隔着十几米,孙律跟秦宇站在一块。   赵正阳做了个手势。   孙律朝这边走过来。   赵饮清说:“你叫他干嘛?他还有事。”   “回家呀,现在还能有什么事。”   等人到跟前了,赵正阳说:“走了吗?”   孙律点头:“嗯。”   赵正阳笑说:“走,上车,你妈妈已经在家做了一桌好吃的等着了。”   赵饮清说:“都这个点了,你们也还没吃啊?”   “我们当然吃了,给你们备的,走走走。”他两手各搂一个往前推。   赵饮清照常往后座一坐,等孙律也坐上来时,反应过来似乎自己坐错地方了。   错不错的,没有第二个人在意,车子很快开出去。   这么长时间以来,这好像是赵饮清和孙律第一次并排坐在这辆车里。   阳光被路边的梧桐分割,斑驳的从车窗落进来,忽明忽暗。   赵饮清靠着门边,重新闭上了眼。   赵正阳原先还在说话,倒车镜看到她,也渐渐的消了音。   到小区门口时,孙律突然叫停。   耳边一阵细碎的声响后,孙律下了车,赵饮清这才睁了眼。   从车窗朝外看,临着河道的桥梁边,站着一个人,梳着利落的马尾,身姿窈窕,粗一看就是个很可亲的姑娘。   孙律正朝她走去,车子里,赵饮清的脚边还落着他的书包。   走到跟前,话还没说上一句,任雪整个人直接扑进他怀里。   孙律一愣,想到身后还没开远的车子,想到赵饮清可能透过车窗朝这边看的视线,转瞬就要推开。   放在腰间的手却一紧,任雪死死的抱住他,声音发颤的说:“阿律,我爸把我妈打伤了,我很怕。”   车子继续往里开,赵正阳问赵饮清那是谁。   赵饮清收回视线,说:“不清楚。”   “不是你们学校的?”   “不是。”   赵正阳意味深长的笑了两声,说:“还年轻,这个年纪正常。”   “什么正常?早恋吗?”   赵正阳转头就八卦她,说:“你找男朋友了没?”   “我倒是想找。”但鬼个时间让她找啊。   赵正阳说:“那找啊,我是不反 对的,这个年纪的人,就该有点除读书外的生活和回忆,这一点完全没错。”   这话像他会说的,赵饮清一点不意外,上辈子她拼了命的追孙律,赵正阳知道后还帮着出谋划策过。   她这个爹某些时候也会有点不靠谱的可爱。   到家后,她跟刘思琪打了声招呼,上楼换衣服,又下来吃饭。   做了满满一桌子,不少冷透了,刘思琪正端着在加热。   一起住了有小半年,赵饮清的口味喜好也差不多都知道,这边大部分都是她爱吃的。   刘思琪随意跟她聊了几句,孙律回来了,不过他没多待,上楼换了身衣服就又匆匆准备出门。   刘思琪说:“你这会去哪?先来吃点。”   “廖阿姨住院了,我去看看。”   刘思琪跟着走过去,看他在那边穿鞋,说:“怎么突然住院了,出什么事了吗?”   “跟任飞鹏吵架,被气的。”   刘思琪小声说:“又去赌了?”   孙律“嗯”了一声,说:“我先走了。”   “让任雪想开点。”   孙律又“嗯”了一声,他目光一错往里看,赵饮清背对他坐在餐桌前,黑长的头发披散下来,窗外的阳光洒进来,落到瓷砖,又反射到她身上,暖洋洋的,有点岁月静好的味道。   她一眼都没望过来,对这边的动静丝毫不在意。   孙律转身出了门,快步离开别墅群,出了小区。   任雪还在原来的位置等着他。   这两天没睡好,她的眼底有明显的青黑,人也憔悴很多。   到了医院,廖秀云醒着,半边脸都肿了,见孙律进来,她有些尴尬的撇了下头,徒劳的遮着脸上的痕迹。   孙律自觉的没往她脸上看,将买来的水果放到床头柜上,便出门给两母女去买饭。   这次其实不是任鹏飞第一次动手了,之前也发生过好几次,只是都没这次严重罢了。   那个破败的家已经被砸的稀巴烂, 任鹏飞没拿到钱,一时也不会善罢甘休。   日日月月年年,任雪面对着这样的生活,近乎要绝望。   她坐在病床旁,面无表情,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廖秀云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别怪你爸爸,他是一时喝糊涂了。”   任雪“呵”了一声,每次都是这样,只会说:别怪你爸,他也不容易;他这次是冲动了,下次肯定不会了;你要相信他,总要给他改过的机会。   “我听都听腻了,你都没说腻吗?”   廖秀云叹了口气说:“不然能怎么办呢,谁让他是我老公,我也没得选。”   “怎么就没得选?你离婚呀!”   “任雪!”廖秀云的声音瞬间拔高,“这是你该说的话?他是你爸爸!”   任雪跟着激动道:“他配得上这个称呼吗?他有担起过当爸爸的职责吗?他屁都不是!”   廖秀云胳膊一扫,将柜台上的杯子甩到了地上,陶瓷杯,里面还有茶水,碎的七七八八,水落了一地,不少溅到了任雪的裤腿上。   她低头看着,胸膛明显起伏。   隔壁床的劝慰,两母女全当没听见。   廖秀云看着在那负气的任雪,想到自己乱七八糟的大半生,眼底微微发热,说:“我知道你恨他,很多时候我也恨他,但是……”   但是年轻的时候他们也是认真爱过的,任鹏飞也曾真心相对过,半夜给她暖脚,不管多晚只要她说一句饿,都会起床给她做吃的。   那是为数不多的体贴和关怀,让她记了半辈子,每次走不下去的时候,回忆起来就又会选择忍耐。   她知道可以离婚,但守旧的观念永远不会让她做出这样的选择。   那是她的丈夫,她的依靠,她曾经的半边天。   任雪起身,直接走出了病房。   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在她这里是站不住脚的,也无法理解。   她坐在走廊上,忍受着身体的疲惫,精神的煎熬,一想到未来 ,前路渺茫。   孙律拎着餐盒回来时,任雪差不多要睡过去了。   “吃点吧。”孙律将塑料袋往前递了递。   任雪接过,拿在手上,感受着餐盒的温度发呆。   医院的走廊,静而长,窄而深,时有人经过,白衣护士,匆匆家属。   孙律将另一份送进病房,又出来,坐到她边上。   谁都没说话。   半晌过去,任雪先开口:“我想搬家。”   孙律转头看她。   任雪低着头,指尖在餐盒边缘来回磨蹭,说:“我受不了了,我想搬走,我不想再看到那个人,我只想好好过日子,过平静普通的日子。”   孙律说:“阿姨呢?”   任雪抬头,眼底满含热泪,隐忍着不让它们落下来。   孙律又说:“你保证他不会找过来吗?”   “……”   任雪今年高考,考的还可以,在预期范围内。   孙律又问:“你大学学费怎么样了?”   任雪眼里的泪终于滚滚而下,她拿袖子用力擦了一把,撇开头,哽咽着说:“没了,被他偷走了。” 第23章 25 孙律突然转向后方的赵饮清,说:……   孙律在医院待到傍晚, 跑上跑下的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交住院费,拿检查报告, 咨询医生。   他是和任雪一起长大的, 那时候两家相邻,刘思琪忙工作, 就经常把他寄在任雪家,等下了班再接回来。   廖秀云对他也十分照顾。   那会任飞鹏虽然好赌,也还没有现在严重,偶尔听到他们吵架,但也没有闹特别大的时候。   所以不管是长辈,还是他们, 关系都很亲厚。   就算之后任雪一家搬到了隔壁街, 也经常往来, 如此关系延续到现在。   “你交了多少钱?”任雪把他送到门口, 问他。   “没多少。”   医院门口进出行人依旧络绎不绝, 孙律往边上让了点,说:“我回去了,有事再打我电话。”   任雪看着他, 眼底有隐忍的脆弱, 还有细微的想寻求安慰的渴望,试图从这个少年身上得到让自己安心的信息,然而仅剩的尊严按压下了这些弱态。   她低了头:“钱我过阵子还你。”   “不急, 我走了。”   “嗯。”   孙律转身爬下阶梯,朝外走去,远去的背影很快在大门口一个拐弯不见了。   他没有回 头,一次都没有。   回到家, 刘思琪正等着他,今天没去上班,工厂停电了。   赵正阳提过好多次让她辞职,刘思琪没答应,适当的独立是应该的,全身心的依附别人并不是什么好事。   何况她跟赵正阳的关系还处在一个不上不下的阶段,住在这里已经是破例,不能太没分寸。   “情况怎么样?”   “还好。”孙律换了鞋,往里走。   刘思琪跟在一边,说:“你吃了吗?”   孙律摇头。   “菜都冷了,我去给你煮碗面。”   “好。”   前后一起进了厨房,刘思琪倒水开火煮面。   一边眉心蹙着,声音略沉的说:“难为任雪了,这么好一孩子,懂事乖巧又努力,偏偏摊上这样的父亲,也不知道任鹏飞怎么想的,怎么忍心看孩子这样?”   “他习惯了。”   刘思琪摇了摇头。   吃完面上楼,在二楼楼梯口停下,孙律望着赵饮清所在的方向,像是想过去,又犹豫的模样。   他踌躇了半晌,最终还是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后面就是单纯的暑假了,只是对高中生而言,没有一个暑假是可以过得舒服的。   每天有的是题等着他们来刷。   赵饮清大部分时间都躲在房间,听英文原声音频,背单词,背课文,刷试卷,刷习题册。   累了就起来稍作活动,出去倒水,或者洗水果。   跟孙律只有在饭点的时间会碰到,但也说不上几句话,他们在各自的区域内,互不打扰,赵饮清觉得这样也挺好。   跟窦娜倒是时不时会联系,后来约着一起去唱歌。   已经在家关了很久,确实也需要活动了。   赵饮清换了衣服下楼,孙律不在,听说也早早出了门,去哪了,不知道。   他们约在近郊刚开的一家KTV碰面,赵饮清到的时候窦娜也已经到了,她身边还站着两个人,一个秦宇,另一个是柯俊志。   看到柯俊志这个小胖子,赵饮清还是愣了一下的。   毕竟平时没跟他们一起玩过,除了是曾经的同桌外,在赵饮清这里就没了其他存在感。   进去路上,秦宇跟在她旁边,赵饮清小声问了句:“柯俊志你找来的?”   “哪能呢?你看我像是能跟他玩一块的吗?”秦宇勾起一边嘴角,贱嗖嗖的说,“阿胖找的,阿胖找阿胖,真棒棒。”   赵饮清:“你有病啊!”   包厢是提前订好的,说好了唱到傍晚,一起吃个晚饭,逛会夜市再散场。   结果还没两个小时柯俊志就掉链子了。   “我忘了,还得去补课呢,不好意思。”他抓了抓后脑勺,一脸尴尬的说。   窦娜明显很失望,看了他一眼,低低的说:“好吧。”   秦宇似笑非笑的说:“你们好学生还补课 啊,这么拼。”   柯俊志只是扯了下嘴角,莫名的有点心虚的样子。   他很快走了。   窦娜似乎也没了心思再玩,呆了没多久,他们三也出了KTV。   这么早回家没事干,秦宇嚷嚷着继续找节目,但是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女孩凑到一块,节目向来玩不到一起。   秦宇垂头丧气的说跟着出来是失策了。   赵饮清说:“那你下次记得机灵点。”   秦宇嬉皮笑脸的凑过来:“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出来吗?”   赵饮清眼神示意他说。   秦宇:“就是听说你来,我才来的。”   赵饮清“呵”了一声。   秦宇:“不信啊,不信你问窦娜。”   窦娜瞟过来一眼,说:“我们要么去超市吧,我想买几条毛巾。”   秦宇:“……”   他们打车去了就近的超市,楼上楼下的开始逛,秦宇原本百无聊赖的跟在后面,走着走着,开始摆弄那些儿童小车和玩具,甚至有点起不了身的样子。   赵饮清受不了的说:“你几岁了?”   秦宇说:“来来来,你来看,这个真能挖。”   “……”   又往里走了一些,是服装区,不少在做处理,窦娜长得胖,又喜欢穿的宽松,夏季睡衣常常买男款T恤打发。   当下就去货道中间的地堆上翻找了。   秦宇突然拽住赵饮清的胳膊肘往自己这里一扯。   赵饮清叫道:“你干嘛呀!”   “你来,有事说。”他的表情看起来不像玩笑。   赵饮清狐疑的看着他,跟着走开几步 。   秦宇低头,压低声音说:“你知道窦娜跟柯俊志什么情况吗?”   赵饮清摇头,往常跟窦娜闲谈中没聊到过这人,在学校也没见这两人有过什么往来,最多就是好学生之间相互问个题。   秦宇说:“他们好像关系不一般,柯俊志也不是要去补什么课,好像是另外有人约他了。”   “你怎么知道?”   “他刚才在厕所接电话,我听到了。”   两人对视了眼,秦宇拍拍她的肩,一抬下巴。   隔着长长的货架,另一头站着孙律,任雪还是搬了家,他给她帮忙,这会陪着出来添置缺漏的家用。   他看见秦宇拽赵饮清胳膊,扒拉她的肩膀,拨她的发梢,赵饮清脸上的厌烦,被惹恼后又被逗出的笑容,他们拉拉扯扯,青春又美好的样子。   然而在自己的面前,赵饮清从来没有过这样生动娇俏的姿态,总是若有若无的隔着一层疏离,保持着刻意的距离,井水不犯河水,界线明晰。   一股闷气陡然升了上来,梗的难受,想质问,却没资格,想发泄,找不到途径。   满腔愤懑最终徒劳的化作一阵不甘,被撕裂,揉碎,囫囵着自己咽下。   “走吧。”任雪说。   孙律捏着一包百洁布,“嗯” 了一声。   行进间,他偶尔回头看一眼,凑巧的是跟他们路线差不多,隔着货架,夹着人群,偶尔促销牌遮挡,但总能看到一点赵饮清的身影。   那一点点的边角,不多的身体线条,不停的引诱着他侧目,想要一窥究竟。   他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又蠢蠢欲动。   孙律真是烦死了这样的状态。   到了二楼,路过生鲜区,排队结账。   孙律靠着通道上的杆子,垂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怎么了?”任雪敏感的觉察到他的变化。   孙律摇头:“你确定东西都买齐了?”   “大部分东西本来就有,缺的不多。”   孙律点头,又不说话了。   任雪不喜欢他这个样子,有心想活跃气氛,笑着说:“我又要开始打工了,明天去,还有一个多月,学费应该还能挣回来。”   孙律分了一点心思出来,说:“去哪里工作?”   “尚庭酒店做传菜员,他们每年寒暑假都会找临时工,跟我一起的有好几个,靠谱。”   孙律:“他们临时工工资很高?”   “不高,两千来块,就饭点时间忙一下,其他时间我再找份兼职就行了。”   孙律皱眉:“这样太累了,你身体吃得消?”   “怕什么!”任雪笑着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忘了,我去年还一天打过三份工。”   “所以那会你病倒了。”   任雪一愣,随即摆手:“放心啦,这次不会,轻松的。”   孙律眉心没有要放松的意思,不赞同的看着她。   任雪心中一暖,笑嘻嘻的凑过去,食指快速从他眉间划过,轻声说:“真的,别担心。”   动作来的太突然,孙律一时避之不及,僵在原地。   “哇哦!我看到了什么?”声音浮夸,高调。   秦宇一下跳到他们面前,看看这个,瞅瞅那个,说:“孙律,这位是谁呀?”   孙律的目光微不可察的扫过后方的赵饮清,退了一步,跟任雪分开了点距离,徒劳的解释说:“我家邻居。”   “我看着不像哦。”   孙律说:“真的。”   秦宇笑嘻嘻的,还要开玩笑。   孙律蓦然转头,严肃的看着他,先一步警告说:“秦宇,这真是我邻居,你别乱说话。”   秦宇脸上的笑容滞了滞,紧接着又松快的说:“好啦,知道知道,你们怎么也在这?”   任雪说:“搬了家,所以过来买点家用。”   秦宇挑眉,又看孙律。   任雪补充说:“阿律就是抽空过来给我帮个忙。”   秦宇又缓慢的“哇哦”了一声。   这话听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很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怎么听怎 么不对头。   孙律也微微皱了眉。   但话却又没错,想反驳,都找不到缺口。   一伙人聚到了一块,开始一起排队结账 。   赵饮清跟孙律之间隔着秦宇和窦娜,孙律转头跟秦宇说话时余光能瞟到她,赵饮清在那低头摆弄手机,对任何事都不甚在意的样子。   然而这幅一切与她无关,并对任何人事毫无兴趣的模样,更让他觉得窝火。   结账完,孙律没有先一步离开,而是站那等着。   任雪看了他一眼,也安静的站在边上。   现在时间是下午四点,光照不如正午猛,但也热的吓人。   等另一波也结账完,一起往外走,临近大门时,孙律突然转向后方的赵饮清,说:“我们一起回家。” 第24章 26 他点点头:“我是付钱的付,润泽……   几人目光都转了过来, 赵饮清见鬼一样的看着他。   窦娜知道这两人住一块,所以也没多惊讶,只说:“我正好也准备走了, 饮清, 我们下次约。”   秦宇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磕磕绊绊的说:“那、那、那我送她。”   在路边叫了车,窦娜有点心不在焉,脚下还绊了下,秦宇眼疾手快拎了她一把。   他说:“你走路小心点,摔了我扶不住的。”   窦娜翻了他一个白眼。   等人坐车走远,任雪收回视线, 转向另外两人。   她冲赵饮清礼貌的笑了笑。   赵饮清有点尴尬, 上辈子是主要情敌, 虽然没有过正面争执, 但长年累月的嫉妒心作祟, 也很难让她对这人有好态度。   换了一辈子了,这一点根深蒂固的不待见也一时有点转不过来。   所以赵饮清笑不出来,但也不好冷脸相向, 就只能干干的对视着, 除去尴尬,也带着局促。   孙律把手中帮拎着的东西递给任雪,说:“你回去小心。”   “之前说的晚饭……”   “不吃了, 我先回去了。”   任雪停了停,缓慢伸手将东西接了过来。   孙律冲赵饮清一抬下巴,说:“走了。”   走出几步,发现赵饮清没动, 孙律转头又喊了声:“走了,赵饮清!”   赵饮清最后看了眼低着头,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任雪,跟上了孙律的脚步。   没有立马打车,踩着滚烫的马路,先是走了一段。   赵饮清两手撑在额前挡太阳,眯眼看前方几步之隔的孙律,他走的快而稳,一点都没感受到热浪袭击的样子,身量高,日头斜晒过来,影子被甩到了马路中间。   他没有要停的样子,好像准备一直这么走。   赵饮清觉得这人有毛病,今天这是成心来折腾她的。   她脚步一停,“喂”了一声,喊:“你准备走多久?”   孙律回身看她,没有一点表情,嘴抿成一线。   “你要是准备走回去,我是不奉陪的。”   孙律吐了口气,像在压抑着什么,说:“这么早回去我怕你无聊。”   “踩马路不 无聊?”   孙律说:“吃点心吗?前面有家牛肉粉丝店。”   赵饮清皱眉看着他。   孙律说:“好吃的。”   赵饮清起的晚,午饭吃的少,最近休息在家,下午都会吃点东西填肚子。   所以这会其实是真饿了。   牛肉粉丝店在老街街头,远远的就闻到了香味。   两间店面的宽度,操作台在门口,可以看到大桶中翻滚的乳白色汤汁,和高高的牛骨头。   黄色的方桌和方凳,依次排列,这个点,客人还不少。   他们挑了角落的位置坐下,老板遥遥的问了声:“你们要牛骨头的还是牛肉的?”   孙律询问的看她。   赵饮清说:“牛骨头。”   孙律起身过去交代,很快又转回来,顺路带回来一杯热水。   将两人的餐具放里面过了一下,随后抽了桌上的纸巾细细的擦桌子,一面脏了就折一下,又脏了就再折了,擦完两张纸巾才停手。   他抬眼看赵饮清,说:“你们今天去哪玩了?”   “唱歌。”   “还有呢?”   “逛超市。”   “玩的好吗?”   “还行。”   两碗牛骨头粉丝上来了,孙律各自放好筷子和调羹,一份摆到赵饮清面前,又把辣椒酱推过来。   赵饮清用小勺子稍微挑了点,搅拌着开始吃。   她低着头,小口小口吃的很专心。   赵饮清有个癖好,但凡是热食,都喜欢刚出炉,烫的还入不了口的时候吃。   所以没多久,她额头上冒了汗,鼻尖上也顶满了细细的汗珠。   白皙的脸颊被热气熏的粉扑扑的,粉嫩的唇仍旧在张合,没有要停一停的意思。   孙律起身去冰柜捞了两瓶冰可乐,开了一罐,放到她手边。   赵饮清目光一错,举起来喝了两大口,表情满满的都是满足。   孙律前一刻胸膛要炸了的感觉,被她这个表情一浇灌,瞬间就没了。   她就是这样的,没心没肺,不会在他身上浪费太多心思,从第一次见就是这样,有什么好气的。   孙律低头也吃了会,但是越吃越热,很容易冒汗,衣衫下的汗水跟衣料贴在一块,难受的很。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屋里开了空调,墙上的风扇摇着头“呼啦啦”正转的欢快,依旧吹不散身上的热量。   孙律放了筷子,往后一靠,只小口小口的喝冰可乐。   赵饮清抽空瞟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倒是孙律先开了口:“你对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以后的打算?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去上一次大学,去认真爱一个人,努力工作,用力生活……   赵饮清又看他一眼——远离你。   她说:“我这个年纪还不需要考虑这个吧。”   “高考很重要,算人生中的第一个大弯,大部分人都是从这一步开始的。”   赵饮清用筷子从骨头上挑了块肉下来,塞进嘴里,缓慢咀嚼着。   孙律问她:“你觉得呢?”   赵饮清点点头。   孙律说:“你要补习吗?”   赵饮清抬了抬眼皮。   孙律停顿了一 瞬,似有点难以启齿,还是说:“我帮你。”   赵饮清的眉毛可见的扬了扬,明显的意外。   这位怕不是疯了?居然主动请缨要帮她补习?   静默时间太久,尴尬开始蔓延。   孙律的脸色缓慢的冷了下来,又掺杂着不自然。   他说:“不需要就算了。”   赵饮清“嗯”了一声。   之后谁都没再说话,吃完面,结账走人。   点心吃的比较饱,晚饭时间赵饮清就没下来,之后一段时间,因为作息时间错开的关系,她就都没跟孙律碰上面。   8月17日,赵饮清接到了闫巧春的电话。   母女俩有段时间没碰面了,一接到她的电话,赵饮清就有种银行催债的感觉。   不过意外的是,闫巧春这次不是要钱来的,她要生日了,找赵饮清一起吃个饭。   不说都忘了,她们其他时间见面不固定,但每年的生日赵饮清必定是陪着她的。   不去外面,就在家里随便吃一点。   赵饮清去订蛋糕,大夏天的店里生意却很好,等了快两小时才到手上,随后打车去了湘水华庭。   提前去过电话,所以防盗门只是虚掩着。   赵饮清推开门,将蛋糕放到鞋柜上,一手撑墙在那换鞋。   “饮清来了?”闫巧春在里面喊了声。   赵饮清:“嗯。”   穿好有着猫耳朵的夏季拖鞋,她抬头,愣了下,往里走的脚步顿住。   面前站着一个少年,蓝T黑裤,个子略高,剪着很普通的平头,皮肤很白,长着一双笑眼,嘴角自然上扬,很讨巧的长相。   “你好。”他说。   赵饮清狐疑的看着他,视线往里一扫。   “你妈妈在做饭,我是……”他想了想,才接着开口,“她同事的儿子。”   闫巧春有同事很正常,只是能跟她玩到一起的人,能有个这么正常的儿子,这就不正常了。   赵饮清仰头看着他,乖乖巧巧的说了句:“你好。”   进到客厅,半开放式的厨房里有两个人,一个中年男人掌勺在做菜,闫巧春打下手。   赵饮清走进去,看了那男人一眼,对方正好转过来装菜,两人视线一撞,他立马笑了笑,率先打招呼说:“这就是饮清了吧,长得真好,我们这还是第一次见呢。”   很普通的长相,穿的也很普通,但收拾的很干净,平淡的五官上明晃晃写着“老实人”三个字。   闫巧春说:“叫付叔叔。”   赵饮清很给面子的叫了声。   闫巧春笑道:“知道我生日,所以你付叔叔过来帮忙,辛苦他了。”   付国兴说:“都是邻居,应该的,没什么辛苦。”   他憨憨的笑了两声,转头接着开火干活。   赵饮清说:“邻居?不是同事吗?”   闫巧春:“也是同事,我换工作了。”   赵饮清快速皱了下眉。   闫巧春接着说:“你付叔叔他们单位正好缺个仓管,工作轻松,有办公室,环境干净,所以我就去那了 ,适应挺好的。”   “是吗?”赵饮清印象中闫巧春这人就是“不靠谱”代名词,所以她嘴里说出来这些的可信度放到她这里就很一般。   付国兴转头帮着说:“我们单位做电子配件的,一个仓库分配好几个人呢,你妈就管开票,工作简单,也确实轻松的。”   “她没这方面经验。”赵饮清说。   付国兴笑道:“经验都是靠积累的嘛,哪有人一开始就什么都会的。”   闫巧春也跟着说:“你付叔叔是会计,我实在不懂的就找他呗,好老师总能教出好学生的是不是?”   付国兴笑着跟她对视了眼。   赵饮清:“……”   退出厨房,重新到客厅,少年坐在沙发上,面前摆了一堆的金属片,部分摘下来的在拼装,是个金属的立体模型。   赵饮清坐到对面,拿起边上的介绍纸张。   介绍了模型大小,以及名称——月宫。   “你要玩吗?”他说。   赵饮清把纸放下:“这个难吗?”   “不难,就是要细心点,还要有点耐心。”   整个模型分了几个部分,嫦娥奔月,琼楼玉宇,别院,楼阁。   金属上有彩绘,单看纸上成型后的图片,倒是非常漂亮。   赵饮清捡起一片,拿在手上翻转着看。   少年将手边的一张扔了过来:“你玩这个,剪上面的零件。”   我跟你说了要玩吗?   赵饮清无语了一下,又看过去一眼,少年歪着头在那组装,表情严肃认真,跟前一刻笑眯眯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她拿过钳子,开始一片片的剪零件,剪下来的整齐放好,方便他取舍。   客厅安安静静的,只有厨房零碎的杂音和低低的话音传来,时间莫名其妙变得慢下来。   赵饮清剪一会,就会抬头看一眼,看着那个模型慢慢出来一点点样子,逐渐的居然开始生出期待。   “你现在在做的是哪部分?”赵饮清问。   他说:“嫦娥奔月。”   “你经常玩这个?”   他笑了下:“不常,只是今年暑假闲了,就买过来打发时间。”   “你们暑假没作业?”   “我刚高考完。”   赵饮清“哇”了一声,说:“你居然是高中生。”   他低低的笑,手伸过来拨了几下,挑走五六片,说:“不好意思,我长得显老。”   “不是这个意思。”赵饮清准备重新拿一片接着剪。   他开口制止:“等我这些装完再剪,否则会乱。”   赵饮清“哦”了一声,把玩着钳子看,一边接着说:“我只是羡慕,我现在是高一暑假。”   他说:“慢慢熬,很快的。”   赵饮清:“嗯,你哪个高中的?”   “一中。”   赵饮清挑眉,跟孙律以前一个学校的,重点高中,能进里面的都是尖子生。   “学霸呀!”她说。   他摇头说:“我是凑数的。”   “你大学考到了哪里?”   他说:“A大。”   “……”国内顶尖的高校,赵饮清说,“这还不是学霸?太装就没意思了 。”   他把另一片金属片递过来,笑着看了赵饮清一眼,眼底满含宽容和温柔,说:“现在剪这张。”   然而这次剪了没几片,就被叫停了。   付国兴解了围裙,站在餐桌边叫了声:“付泽,东西收一下要吃饭了。”   赵饮清低低的重复了句:“付泽。”   付泽起身准备去洗手,低头看她,说:“走,小妹妹。”   赵饮清不知觉间从沙发上滑落,直接坐在了地板上。   她手撑着站起来,两人前后去厨房洗手。   付泽说:“我知道你名字,不过是哪两个字?”   “我姓赵,”赵饮清按了两下洗手液搓,“名字是饮水的饮,清澈的清。”   他点点头:“我是付钱的付,润泽的泽。”   赵饮清在擦手巾上擦干,转头看他,付泽冲她歪了歪头,五官明晰清朗,嘴角的笑意不减,像春季攀墙的花,充满勃勃生机。   站在客厅的闫巧春这时突然说了句:“你还有多少作业没做?下次带过来,不会的可以请教一下付泽。”   付国兴说:“这倒是个真事。”   能让闫巧春抽空想到她的功课,赵饮清都要受宠若惊了。   付泽说:“有吗?”   赵饮清看他。   付泽说:“我反正有的是时间,如果真有需要,我确实可以帮忙。” 第25章 27(上) 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那个……   今年难得多了几个人, 闫巧春肉眼可见的开心。   饭桌上一个劲往赵饮清碗里夹菜,夹的全是她平时不怎么爱吃的。   赵饮清也没说什么,埋着头一口口吃。   中间她多留意了点付国兴, 这个中年男人不太会说讨巧的话, 但是干的都是实事,倒水拿纸, 一桌子菜转着圈的在赵饮清面前过,笑容也带着憨态,跟以往闫巧春身边出现的男人的不一样。   对闫巧春也多有照顾,算是细心妥帖的那一类。   赵饮清往常吃饭很快,倒点汤,放点菜, 挖进嘴里就完事了。   今天特意多坐了会, 还吃了两口蛋糕才下桌。   闫巧春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说 :“吃完了?”   “嗯。”   “这么快, 那你多坐会, 或者去睡个午觉,今天吃了晚饭再走。”   赵饮清拉开椅子,站起身, 说:“再看吧。”   “一年就这么一次, 多陪你妈一会嘛。”闫巧春冲着她笑,有点讨好的味道。   “我在这没事干。”赵饮清说。   闫巧春:“睡觉看电视,要么陪我去逛街?”   赵饮清皱了皱眉, 抗拒意思明显。   付泽插嘴说了句:“也可以拼模型。”   赵饮清看他。   付泽笑了笑:“我买这个就是用来打发时间的。”   整个下午,赵饮清便跟付泽一起围着茶几,捣鼓那些金属片。   有些剪切会比较费力,中间好几次赵饮清食指被刮到。   付泽注意到, 说:“要停下来休息会吗?”   “不用。”   付泽看着她,少女眉目低垂,嘴唇因过度认真而紧 紧抿着,鬓发落下来些许,柔和了脸部线条,眼大,脸略圆,很可爱的一个孩子。   原先以为不会是有耐心的人,坐个半小时也差不多了,结果……   付泽看了眼时间,已经两小时过去了,这姑娘还在兴头上。   这天,花了整整四个多小时,月宫的模型完成了三分之一。   初具形状的一角,很是精美好看。   赵饮清活动着手指,还是蛮有成就感的。   “这个搭起来肯定很好看。”   两人面对面坐地上,付泽靠着背后的沙发,一手举着可乐喝。   听到她的话,他说:“看着那些买家秀是还不错。”   赵饮清看着他,有点想看,但是又有点不好意思张嘴。   付泽将可乐一搁,说:“你等一下。”   起身出了门,没几分钟又回来了,抱着个笔记本。   他直接到赵饮清边上坐下,打开电脑,随后一愣,说:“这边有无线吗?”   “有。”赵饮清报了一串密码。   登录成功后,把网页调了出来,将电脑屏幕转向赵饮清。   “就这个,还有灯光效果的,晚上看着应该会更漂亮。”付泽说。   踏云而来的嫦娥悬挂在弯月顶端,藏在云雾中的亭台楼阁,琼楼玉宇,鲜艳漂亮的彩绘,比画更生动,整座宫殿仿佛就在眼前,能感受到最高处遥不可及的寒冷,让人惊叹的同时又不敢亵渎。   “真好看。”赵饮清低低的说了句。   她趴在那,又往下翻了会,从多个角度看了这个模型。   半晌后抬头,撞进了付泽带笑的眼里,两人这会挨的有点近,赵饮清可以清晰看到他浅褐色瞳孔里的细细纹路,还有这个大男孩原生的温柔。   赵饮清愣了一下,屁股往后挪了点,将电脑推过去,说:“下次完成了,给我看看。”   付泽将电脑一收,点头:“当然,随时过来。”   赵饮清算了下,说:“最快也要冬天寒假的时候了。”   “为什么?”   “不然你都不在。”   “可以让我爸开门。”付泽起身又转去了对面原先的位置,“这么近点路,方便的。”   -   晚饭后没多久,赵饮清接到了赵正阳的电话,没别的事,就说准备让唐安福过来接。   赵饮清本想拒绝,想了想在这事上的争执已经有过好几次,也就懒得再说了。   外面天还没黑透,西边天际有一条明显的金光,橘色在周边晕染开。   付国兴让付泽送赵饮清。   两人换鞋出门,进了电梯 ,付泽按下楼层,赵饮清盯着上方跳动的数字,很快到了一楼。   声控灯亮起,他们过了通道到出口,夏季风吹过,一股子燥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对面的游乐设施上有不少家长陪着正攀上爬下的孩子,欢快的嬉笑声清浅的穿过来。   他们拐弯朝外走,声音渐远 。   “你们在这住多久了?”赵饮清突然开口问他。   灌木丛中传来清晰的虫鸣。   最吵的一阵过后,付泽说:“我们去年刚搬过来的,之前住在城南。”   赵饮清:“怪不得之前没见过你们。”   付泽说:“我听阿姨说你不常来。”   “不常来,周边邻居是谁还是知道的。”之前对门住着的是对新婚小夫妻,还养了一只柯基,时不时会听到狗叫,还被其他楼层的住户投诉过。   付泽笑了下,点头:“也对。”   出了小区,唐安福的车子还没到,路灯已经渐次亮起。   赵饮清说:“你回吧。”   “没事,等你上车。”   晚风吹拂而来,掺杂着白日的热度,暖烘烘的扑到身上,很快又渗出一身的汗。   边上马路小区里的私家车不断进出,也有不少拜访人员,门口保安时不时核实一下身份。   赵饮清又跟他闲聊了会,车子终于来了。   赵饮清说:“再见。”   “再见。”   她上了车,从后视镜看到付泽转身往里走,身影变小,一下就不见了。   本来想多问点东西,多套点信息出来,但毕竟初见,随口探人隐私,不太礼貌,只能之后找机会了。   唐安福说:“新交的朋友啊?”   赵饮清说:“算吧,这边的邻居。”   又过了一周,8月25日,七夕情人节,赵饮清收到了闫巧春的短信。   她说:生日快乐,女儿。   情人节是赵饮清的生日,这个事,听着好像很浪漫。   赵饮清一度也觉得特别浪漫,直到碰上孙律。   那一年的这天她邀孙律一起玩,一起过生日又一起过节,但前一个她没好意思说,总觉得自己的生日自己说出来,总是缺了点什么。   所以孙律并不知情,又嘲讽她的想法天真,两个人都不是情侣,凭什么一起过节?   赵饮清自己买了个小蛋糕,装在一个礼品盒里,孙律不知道,以为是普通的礼品,随手就丢还给了她,等再打开时,蛋糕已经毁的一塌糊涂。   赵饮清还记得那会自己仍旧手指勾着尝了一口,挺甜的,好吃。   闫巧春的短信又进来了。   赵饮清回神,低头接着看。   闫巧春:付泽给你准备了礼物,来玩。   “付泽?”赵饮清低低的念了声,有些意外。   窗外烈日炎炎,对于出门这事,赵饮清有点畏惧。   她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着搁在床沿,正在犹豫。   闫巧春的电话直接打了进来。   “来吗?”她开口第一句就问。   赵饮清往窗外看了眼:“今天有点热。”   “来回都在车上怕什么,让唐安福送你。”   赵饮清:“你以为人家闲着没事干的吗?又不是上学的时候,专门要来接送我。”   闫巧春不想在这事上多说,绕了过去,说:“赶紧来,你们之前玩的那个东西搭好了,付泽叫你来看。”   赵饮清又迟疑了 下,答应下来。   将手机往包里一收,起身下楼。   跟张婶交代了声,便准备出门。   结果刚换完鞋,跟从外面进来的孙律碰了个正着。   两人都愣了下。   孙律快速扫了她一圈,说:“要出门?”   “嗯。”赵饮清点头,“你今天不出去玩?”   “不去,没什么好玩的。”孙律抿了抿唇,目光又往她身上扫,忍不住问,“你跟谁一起?”   赵饮清说:“你不认识的。”   紧接着越过他,肩膀扫到他的胳膊,赵饮清说:“不好意思哈。”   她下了台阶,出了院子,身影在排排的铁艺围栏外忽闪,直到拐弯消失。   孙律将背在身后的手转回来,拎了一只白色的方正盒子,绑带上缠着纸盘和叉子。   他进屋,走去厨房,将蛋糕放进冰箱。   半小时后,她到了湘水华庭,鸭舌帽下的脸红扑扑的,鼻尖冒着细汗,眼睛水亮。   闫巧春开的门。   赵饮清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问:“你都不上班的吗?怎么天天都在家?”   “我哪有天天都在家,你生日我才在家的。”   “请的假的?”   “当然。”   赵饮清换完鞋进去,狐疑看了她一眼。   闫巧春说:“真的,骗你做什么。来这边,付泽给你准备的东西。”   他能特意给她准备东西?   赵饮清抱着怀疑又好奇的心情走过来。   朝南的窗户全拉着窗帘,东西两房的过道做成了开放式书房,光线昏暗,原本书柜全空,这会放了个东西。   体积不大,黑色底座,罩着防尘盒,精美的彩绘,悬空的楼宇。   赵饮清将防尘罩掀开,打开开关,灯光在背后,整个弯月都亮了起来,光线在金属间穿梭,投下细碎的阴影和光亮,深夜的宫殿,是活着的,只是睡着而已。   “他今天不来吗?”赵饮清抱着盒子,转头看闫巧春。   闫巧春已经回了客厅,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过后才“哦”了一声,说:“你说付泽啊,你要叫他吗?今天应该在家。”   赵饮清说:“送了我东西,总要请人吃饭。”   闫巧春说:“好的呀,你去叫他,家里菜有,我等会做几个。”   赵饮清将东西放回去,在屋里凉快了会,才起身去敲对面的门。   半晌门才开,他在打电话,看到赵饮清明显很惊讶,很快笑着侧身,招了招手,让赵饮清进门。   他关上门,跟着往里走了几步:“29号走,嗯,差不多吧,对,你们呢,反正有缺的到那边再买,方便的,是呀,那我这边有客人,先挂了,嗯,拜拜!”   付泽抬头,赵饮清双手背后站在沙发前,在看挂在墙上的油画。   画内容是古镇一角,徽派建筑,建筑群边上的河,还有蹲在河边洗衣服的妇人。   付泽捞 起茶几上的茶杯喝了口,也看着画,说:“感觉怎么样?”   赵饮清扭头看了他一眼,说:“很有味道,哪里买的?”   他笑了下:“我自己画的。”   “画的?你还会画画?”   付泽说:“很奇怪?”   也不奇怪,会画画的人其实不少。   赵饮清回头又看画,说:“这画的哪里?还是凭空想的?”   “婺源,有一年寒假去玩时画的。”付泽看了她一眼,赵饮清的侧脸看过去很认真,他说了句,“要看看别的吗?”   “好呀!”   他带找饮清去了一个小房间,呈长方形,原本应该是用来做杂物间的,现在堆放了很多的画框,靠墙还站着许多颜料,颜料盘,画架,画架上还有一幅半成品,是人像。   已完成的画作种类很多,建筑、人物、风景,甚至还有果蔬和很简单的几何图形。   空气内有淡淡的涂料味,赵饮清说:“你经常在这画画吗?”   付泽点头:“没事干了基本都在这。”   “你这么喜欢画画。”   “好像也没有多喜欢,”他笑了下,略略思考后说,“就是太无聊了找点事做,又正好会点这个。”   里面转了圈,赵饮清很快退了出去。   付国兴不在,去上班了,赵饮清问了句:“你妈也在上班吗?”   付泽摇头:“不太清楚,我爸跟她离婚后就没见过她。”   听到离婚这件事,赵饮清也不觉得意外,甚至可以说是在意料之中,否则也不会那么殷勤的在闫巧春那帮忙。   赵饮清又说:“你父母很早就离婚了吗?”   付泽回忆了下,说:“七八岁的时候吧。”   赵饮清“哦”了一声,点头,说:“那我们差不多,我稍微比你迟一点点。”   付泽说:“吃橙子吗?我给你去切。”   “不用,”赵饮清连忙摇头,“我来找你吃饭的,橙子就不吃了。”   付泽挑眉看着她。   赵饮清笑了下:“今天我生日,看到你送我的月宫,很漂亮,中饭我家吧。”   “你生日?”   “你不知道?”   “啊,是有听说快到了,倒不知道正好在七夕。”他笑着,一脸的坦荡,又接着说,“真会挑,生在这么个浪漫的日子。”   赵饮清说:“来吃饭吗?当然如果因为七夕你另外有约,那就算了。”   付泽说:“没有,我还是光棍。”   他回房换了身衣服,但知道是赵饮清生日,觉得空手过去好像不太合适。   去到画室,用极短的时间画了一个Q版小饮清,纸张裁剪了一下,放进一个相框,然后出去,送给她。   前后都没有半小时。   Q版小饮清很可爱,两角辫,飞舞的辫子长的快拖地,背着一个小黄鸡的书包,穿着漂亮的蛋糕裙,翘着小屁股,瞪眼噘嘴状。   付泽笑眯眯的说:“可爱 吧。”   赵饮清看看相框,又看看他,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可爱是可爱,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好像也高兴不起来。   但还是礼貌的说了声:“谢谢。”   出发去对门时,付泽还拎了瓶红酒,虽然这一餐没人会去喝。   闫巧春的做菜手艺其实很一般,淡了咸了是常有的事情,菜不烧焦已经是最好了,这还是这几年刚锻炼出来的技能。   赵饮清随便挖了几口就有点下不去嘴了,她说:“上次那桌菜好吃。”   闫巧春说:“你付叔叔做的。”   赵饮清“哦”了一声,她知道的。   她又转头看旁边的付泽,他倒是没多大反应,当然在别人家做客,嫌弃人做菜不好吃这事好像也不合适。   闫巧春起身去倒水的空档,赵饮清小声说:“我们等会去外面再吃过。”   付泽看着她笑了下:“这样真的好吗?”   “去不去?”   付泽说:“去,我正好有东西没买。”   结果这天情况特殊,走哪都是人,过了正常饭点的时间,也依旧排着长队。   他们在六楼转了一圈,还是没找到想吃上一口的餐厅。   赵饮清渐渐皱起眉,心情略受影响。   吃不好是其一,也觉得怠慢了付泽。   今天游荡的年轻人居多,男女搭配,养眼又不累。   付泽似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安慰说:“不要紧,我们先去趟楼下,我买点东西再上来,到那时应该不会有太多人了。”   好像也没别的更好的办法。   赵饮清跟着他去了楼下,走出商场,西门出,马路对面是一排的店面房。   “走。”付泽在她身后虚揽了一下,注意着车辆过马路,上了对面的辅道才放下手,退开一步。   他把距离控制的很好,不会让人觉得冒犯,又显得十分体贴。   去的是烘焙店,外面就闻到了甜腻的香味。   付泽到收银台,说:“你好,我拿订的蛋糕。”   赵饮清倏地睁大眼,扭头看他。   付泽双手揣兜站在那里,墨绿的T恤,米色的刚过膝的短裤,脚上套一双懒人鞋,右手手腕挂一条黑绳,上面缀着一颗珠子。   因为头发短,五官全部干净显露出来,眉眼线条锋利且干净,眼睛是单眼皮,但不小,嘴角自带弧度,是个看过去很阳光清爽的少年。   烘焙店内部的软装色调略深,灯光是暖色,空气里是香甜诱人的味道,落地窗边是木桌和小沙发,整个氛围温馨安逸。   营业员很快把蛋糕拎了过来,很迷你的一只,但做的很精致,上面站了粉粉的佩奇一家,有森林,有房屋。   付泽将蛋糕拎到赵饮清面前晃了晃,说:“可不可爱?”   赵饮清点点头,她说: “你什么时候订的?”   “之前上厕所的时候。”   赵饮清:“……”   付泽很爽朗的冲她笑了笑,说:“走吧,找地方吃饭。”   他们没回六楼,去了前面路口的日料店。   这家的鳗鱼饭比较适口,赵饮清又加了五品刺身天妇罗和泡菜肥牛火锅。   付泽将那只蛋糕放到边上,捞过毛巾擦了擦手。   “这家以前来吃过吗?”他问。   赵饮清点头:“来过两次,比较喜欢这边的饭跟火锅。”   付泽将毛巾放回去,说:“新城那边也有一家日料店,吃着感觉比这家好,下次可以试试。”   赵饮清又点了点头。   小姑娘坐在对面,不说话只听话点头的时候感觉特别乖巧,当然这个跟她本身讨喜的长相也有关系。   付泽有时候看着她,会有种特别想摸摸她脑袋的冲动。   菜很快上来了,付泽说:“吃芥末吗?”   “一点点。”   付泽帮她在小碟子里按了点芥末,又倒上酱油。   中间又帮她夹火锅里的肥牛,还给她装饭,递过纸巾,询问过赵饮清是否要水。   付泽是个特别体贴会照顾人的男生。   赵饮清偷偷看他,眉眼舒朗,气质干净,虽然发型搞得很硬汉,但浓郁的书生气一下就把这股硬汉味给冲掉了。   赵饮清抿了抿嘴,莫名其妙的有点不好意思了。   中饭后时间还早,付泽问她之后什么节目,是直接回家,还是其他什么。   赵饮清说:“不想回家,没什么事干。”   付泽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说:“还能看一部电影,怎么样?”   赵饮清答应了。   影院在隔壁街,付泽要了冰袋放进蛋糕袋,随后走过去。   有一段路可以进商场横穿过去,能凉快点。   暑期档电影不少,挑了部科幻片,这个点没有好位置了,挑了一个倒数第二排最偏的位置。   赵饮清自我安慰说:“也没事,至少离大门进。”   他们到的时候正好可以检票进场,领了3D眼镜,依次入厅。   灯已经灭了,大屏上的广告即将播完。   赵饮清坐好后,前后都在啃爆米花喝奶茶,年轻人低低的话语闯入她的耳朵,或嬉笑,或暧昧,看个科幻搞得空气中也充满了粉泡泡。   电影正式开始,赵饮清戴着3D眼镜看了一会,皱眉,她居然头晕。   早之前看过一部,好像还没这情况。   她忍了会,不行,低头,眼镜下滑些许,开始一半一半的看。   镜框是分割线,以下清晰,以上人畜不分。   到一半时,赵饮清听到身后奇怪的声响,类似衣料摩擦,但又夹杂着些什么的声音。   她忍不住扭头看,好家伙,科幻片现场,有人都情难自禁的在那亲上了,你们对得起屏幕上的各种机器人吗?   赵饮清的视线突然一暗。   付泽捂着她的眼,将人脑袋给扭了回来,靠过去低声耳语:“小朋 友,非礼勿视呀!”   赵饮清抓下他的手,对上付泽弯弯浅笑带着善意戏谑的眼,耳根子突然一热。   “我不是故意的。”她说。   付泽只是笑意满满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后半部电影,赵饮清看的就有点心不在焉了,她发现身边大男孩的存在感莫名其妙变得强烈起来,在巨大的音效下,能察觉到他低低的喟叹,变化姿势时左右脚的位置区别,手撑下巴时脑袋歪着的弧度。   赵饮清清了清嗓子,觉得自己又有点鬼迷心窍的节奏了。   电影结束出来,付泽又给她买了一只甜筒,然后送她回家。   不是闫巧春那,而是自己家。   时间又到了傍晚,满天的云朵,一半的天空被抹上了金光。   他们随意聊着天,赵饮清很想问他的联系方式,但一时有点怂,她上辈子没这么怂,这辈子做事有顾虑了很多。   直到车停,赵饮清依旧没问出口,   付泽在车上跟她告别。   赵饮清拎着那只小蛋糕站在外面,她突然说:“一起把蛋糕吃完吧。”   付泽愣了下。   赵饮清说:“两个人吃正好,我跟你一起吃。”   拎着蛋糕的手抠了抠,有点紧张的怕他拒绝,或许是曾经的条件反射,因为那时候被拒绝了太多次。   付泽总归不是孙律。   他只是意外了下,很从容的就下来了,配合的站在桥墩边,忍着傍晚的闷热,陪赵饮清吃了那只生日蛋糕。   就算有冰袋,蛋糕也有点化了,没有一开始拿出来时有型,但一点不影响赵饮清对它的喜悦。   赵饮清刮着上面的奶油,大眼睛弯弯的。   付泽说:“高兴啊?”   赵饮清点头。   付泽笑了下:“以后有机会来B市玩,到时候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B市,A大所在的地方。   蛋糕吃完,付泽叫车走了,等车子没影,赵饮清才想起来这么热的天都没请人回家里坐坐。   蛋糕上的佩奇一家是石膏模型,此刻被赵饮清一把拽在手里。   她遗憾的摸了摸猪耳朵,转身过桥,路过警卫室,跟站岗的保安打了声招呼,踩上了楼边的鹅卵石小道。   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那个人是谁?”   赵饮清转头,看到来人,满脸惊愕。 第26章 27(下) 赵饮清嘴角一勾,满脸讽刺……   “你怎么在这?”   孙律从树下走出来, 脸色看过去很不好,他朝远处望了眼,说:“刚才那人是谁?”   “朋友, ”赵饮清说, “怎么了?”   “什么朋友?”他紧紧的盯着赵饮清,不放过她脸上泄露的丝毫情绪。   临河的风吹过, 树叶沙沙作响,他们站在暖色的夕阳下,空气里有燥热的气息。   桥上有私家车不停涌进,是归来的上班族,暑期被关在家的孩子开始出来放 风,时不时自桥上跑过。   赵饮清跟孙律面对面站着, 对于他这个问题,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当然也觉得他略带质问的语气并不合适。   她想了想, 最后吐了四个字:“无可奉告。”   说完转身就走了, 脚步轻快,一个拐弯就不见了。   孙律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紧了松, 松了又紧, 他很难描述现在的心情,嫉妒愤怒不甘?好像都有,又好像都不搭边。   比这些要更复杂一点, 也更深刻一点。   这跟看到赵饮清和秦宇站在一块时的感受是不一样的,可能知道这两人是同学,秦宇有什么想法都起不了水花,心里有底, 也就生不出太多别的情绪。   今天这位就不一样了,有着太多未知,未知的东西,总是令人没有安全感。   尤其……最后那一幕,两人合吃一份蛋糕,这个行为本身就过于亲密了。   他们的表情还那么的……   孙律猛地转身,面朝河道用力吐了口气,没让自己再想下去。   没意义,一个人在这边生闷气,并没有实际意义。   他茫然的看着西边璀璨的夕阳,过去很久才往回走。   赵正阳这天依旧没有回来,但是他知道这天的特殊,往赵饮清的账号里打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零花钱。   晚饭赵饮清没下去吃,有段时间没刷题了,她洗完澡后便坐在桌前刷了一套,刷的磕磕绊绊十分的不顺利。   赵饮清皱眉,心情不是太好,这个暑假过的有点没心没肺了,她开始担心自己的成绩会保持不住。   不是有天赋的选手,只能靠后天努力,一丝懈怠都不该有。   晚九点,她肚子饿了。   赵饮清去楼下找吃的,她惊讶的发现客厅电视开着,停在央视九套,正在播放《寰宇视野》,而孙律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只扫了一眼,就转去了厨房。   冰箱里放了不少东西,赵饮清不准备下厨,打算找点零食垫肚子。   她看到了冰箱最上层放着的一只蛋糕盒,然后又看到了放在旁边的一盘炒面。   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似乎好像是给她的。   谁准备的?张婶暗地里准备的?但怎么没说起?   赵饮清又扭头看客厅,随即吓得倒吸一口气。   孙律不知道什么时候默默跟了上来,这会正靠厨房门看着他,一点点点点的声音都没发出来。   赵饮清叫道:“你怎么都不吭个气的,人吓人吓死人好吗?”   孙律走到她边上,看冰箱,将蛋糕和面拿出来,说:“饿了?”   赵饮清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孙律说:“ 面冷了,给你重新炒一份。”   赵饮清刚说不用,孙律已经将那盘面倒进了垃圾桶。   “可以先吃几口蛋糕压一压。”他拿锅开火,倒油。   赵饮清也才看到灶台上还放着一份面留着备用。   孙律下火的动作娴熟,不过也正常,这人本身就会做饭做菜,做碗炒面,也不是难事。   切碎的香干,肉片,咸菜等配料,也在一个碗里放着。   赵饮清说:“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油锅声音噼里啪啦响,孙律拿着锅铲都不带停的,这个问题他没回答。   他在比较早的时候无意间听到过赵正阳提起,然后就记住了,他不是特意要去记住,就是忘不掉而已。   这实话能说吗?说出来算什么呢?   孙律将炒面出锅装好,转身发现蛋糕还在原位,拆都没拆。   “不吃一口?”   赵饮清说:“今天吃过蛋糕了,没什么兴趣。”   孙律停了一下,往厨房外走:“那过来吃面。”   他帮着把面端到桌上。   赵饮清拿了两幅碗筷过来,放到平时他们吃饭的位置。   闻到香味,肚子感觉就饿的更厉害。   赵饮清没客气,夹了满满一碗开始吃。   孙律把留起来的配菜放到她手边,说:“如果不够咸,就另外加。”   “挺好的。”咸淡适中,面条不会偏软,也不过硬,味道非常好。   孙律起身,又给她去拿了罐冰镇可乐过来。   滚烫的炒面搭配着冰凉的可乐,非常舒爽的感觉。   这晚的夜宵,赵饮清吃的很满足。   她吃完两大碗后,才抬头看对面。   孙律没动筷子,只是坐那看着她。   见赵饮清望过来,他说:“以前生日吃面吗?”   “不吃,我也很少过生日。”   孙律说:“简单吃个长寿面还是要的。”   赵饮清扯了下嘴角,她知道这是孙律自小养成的习惯,每年生日刘思琪都会专门给他做一份。   他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来着?   哦,好像是大年初三,很大的一个生日。   以前赵饮清都会费尽心思给他准备,但每次他都不当回事,次数一多,赵饮清渐渐的也就不那么上心了,不过那天的祝福短信还是按时发给他,很少得到回应。   不过今年,赵饮清都没想起来这事。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将自己的碗筷一收,准备回房。   孙律依旧在餐桌边坐着,很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饮清说了句:“你不上去吗?”   他看过来,眼神淡淡的,说:“嗯,我再坐一会。”   赵饮清便径自上了楼。   孙律望着二楼的方向,好久才起身,走去厨房,他把那只蛋糕拆开,一只纯白的奶油蛋糕,边上有简单的不怎么精致的裱花,最中间是生日快乐的英文字 母。   他特意起了个早,去市区亲手做的,觉得这样能更有诚意一些,跟赵饮清的相处能融洽更和谐,他甚至都幻想过赵饮清接到这只蛋糕时的表情,可能惊讶,惊喜,又或者会害羞不好意思。   怎么都没想到,最后会送不出去,连被她掀开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天简直过的讽刺,他就像个十足的笑话,自娱自乐了一天。   他苦涩的勾了下嘴角,又摇了摇头。   把蛋糕跟第一次的炒面一样,进了垃圾桶。   两天后,8月28日,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赵饮清开门见到赵思迪,脸一下就绿了。   对方倒是眉开眼笑,开心的不得了。   赵饮清看她在门口换鞋,忍不住还是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尾随在后的高谷秋说:“思迪来这边上学呀,这学期开始你们就是同学了,饮清看在伯母的面子上,可要多多照顾你姐姐。”   赵饮清舔了舔后槽牙,一时居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眼睁睁看着这两位笑眯眯的进了门,一通乱转后坐在了客厅,不客气的开了电视,指挥保姆给倒水。   赵饮清缓慢关了门,走过去看了她们一眼。   张婶泡了茶水过来放到她们面前,赵思迪倒还知道说声谢谢。   高谷秋招呼赵饮清坐,说陪着聊聊天。   赵饮清坐了,心想我看你能聊出什么名堂了。   上辈子并没有经历这一出,赵思迪一直安分的呆在属于自己的小地方,赵饮清基本没在这人身上费过心。   重生一次,或许是部分人生轨迹有所偏离,导致了一些连锁反应,就像赵正阳跟刘思琪勾搭上了,还住进了这里,现在连高谷秋母女都找上了门。   赵饮清捞了几颗提子,一颗颗慢慢往嘴里塞。   一边的高谷秋正在感恩戴德赵正阳的帮助,没有这位大爷开后门,他们是怎么都没能力进英才的云云。   赵饮清将提子皮嚼碎了一吐,说:“你们住哪?”   高谷秋一愣,随后理所当然的说:“当然是住这里了,你们家房子这么大,房间都空着吧,饮清啊,你给伯母挑个好点的,光照好一点,干爽一点的房间,我颈椎不行,房间太阴冷会不舒服。”   赵饮清有心理准备,这话出来一点不意外,但还是气闷。   她说:“这边的房间都没收拾过,不适合住人。”   “收拾房间这不会小事嘛,你家这么多阿姨在,一天都不用就能收拾出来了。”高谷秋观察着赵饮清的脸色,应该是估摸出了点意思,话音一转又说,“实在不行,我们自己收拾也可以呀,反正也没 缺胳膊断腿是不是?”   赵饮清笑了笑,又捡了两颗提子吃。   高谷秋:“对了,你爸什么时候回呀?”   “晚上吧,也有可能不回,怎么?你们过来没给他打电话?”   高谷秋:“没呢,心想着你们家反正总有人在的,就没打。”   赵饮清“嗯”了一声,态度不冷不热。   两母女干坐了会,气氛有点尴尬,高谷秋突然拍了拍膝盖,说:“房间都在哪呀?我们要么先去看看房间?”   赵饮清低着头,长发散在两侧,看不清表情,没吭声。   高谷秋皱了下眉,催了声:“饮清,伯母跟你说话呢。”   赵饮清抽纸擦了擦手,说:“等我爸回来再说吧,说不定对你们有另外的安排呢,或者你先给他打个电话?”   高谷秋神色微不悦,但没再继续多说。   时间是中午10点15分,再一个小时左右就要吃中饭。   赵饮清让她们先坐,自己起身回了趟房。   一进门,就给赵正阳去了电话,劈头盖脸的将这事一说。   赵正阳“啊”了一声,说:“她们就这么来了吗?”   “不然呢?”赵饮清一肚子火,“为什么你要帮赵思迪转到英才?”   赵正阳:“那她爸找我帮忙了,我还能拒绝?”   亲兄弟,又不是多难的事,平时也没开口劳烦过他什么,现在就这么一次,怎么可能不搭把手。   赵饮清吐了口气,说:“她们不能住家里。”   赵正阳:“知道了,这事你别管了,收收脾气,她们难得过来,别闹得不愉快。”   赵饮清将电话一搁,还是一想起来就窝火的很。   她拿出手机调了首轻音乐出来,想着听一会消消火。   中午的阳光透过纱窗投下斑驳的阴影,室内空调持续工作着。   赵饮清又找了瓶香水出来,按了几下喷头,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   房门这时候突然开了,赵思迪咋咋呼呼的声音伴随着她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哇,饮清,你喷的什么这么香,真好闻。”   赵饮清将盖子一盖,转身看她。   赵思迪目光一下落到她手上,长长的瓶身,粉色的液体在里面横躺着:“就这个吗?什么香水?”   赵饮清说了个名字。   赵思迪:“贵吗?”   “不贵。”   “多少?我也去买一个。”   “一千左右。”赵饮清拉开抽屉,将香水随手扔进去。   赵思迪盯着那只抽屉,乍一眼看到里面有一堆瓶瓶罐罐,她径自走过去,直接拉开了看,又是一阵惊叹,说:“你有这么多香水啊?”   赵饮清站在边上,微微低头,斜视着她,“嗯”了一声。   赵思迪摸摸这个,摸摸那个,突然捞出一瓶只剩一半的透明香水瓶,放到鼻尖闻了闻:“哇,这个也好闻耶,送我行不行?”   赵饮清 嘴角一勾,满脸讽刺的看着她,淡淡的启唇:“不行。” 第27章 28 他站直身体,揉了把她的脑袋,说……   赵思迪没当回事, 说:“半瓶也能用不少时间了吧,等我这瓶用完,买瓶好的还你。”   赵饮清说:“你直接买瓶自己喜欢的用不就行了, 拿我的干嘛?”   “懒得去了嘛, 反正你有现成的。”她说着又去张望赵饮清的书桌,一堆的学习资料, 整理架上是笔记本和平板,几本书,两支笔。   右边一排抽屉,一只放着香水,她好奇的去拉下面那只,抽屉刚拉出一条缝。   赵饮清膝盖一顶, 又给推了回去, 劈手夺回香水, 扔回抽屉, 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我不喜欢别人翻我的东西。”   赵思迪愣了下, 随即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但还有点自知之明,隐忍着没跟赵饮清闹翻, “哼”了一声, 转身走了。   狂风刮过一样的甩上了房门,室内重回寂静。   到饭点时,保姆电话上来, 赵饮清才下楼。   高谷秋母女已经不客气的坐那开始吃饭。   见她过来,高谷秋招手说:“饮清,来来来,赶紧坐, 你别怪伯母先动筷子了哈,我们一路过来,早上没吃饭,实在是饿了。”   赵饮清要笑不笑的“哦”了一声。   她夹了只甜虾蘸醋塞进嘴里,说:“这虾我还是第一次生吃,我家前一阵子也天天买,我都爆炒的,味道比这样好多了,明天伯母给你做。”   赵饮清没开口。   赵思迪说:“妈,这鱼味道好,肉比较嫩。”   “是吗?”高谷秋夹了筷清蒸鲈鱼,皱眉,“一般吧,饮清啊,你们家阿姨这做菜水平很一般呀,我做的都比她强。”   赵饮清起身去厨房倒水,张婶还在擦拭厨台,听到动静看过来。   “这两位今天有闹什么事吗?”   张婶停了一瞬,才说:“就是叫我下午出门去买两套床被,还得是高端品牌,说她们可以出钱。”   赵饮清嘴唇抵着杯沿,说:“行,听她们的,不过得先拿钱,再去买。”   张婶忧心忡忡的看着她说:“可是便宜点的都要2000多块,往好的买那价格……”   明眼人谁都能看出来高谷秋母女不是舍得花钱的人,穿着打扮言行举止也不是富人该有的样子,现在摆出来的姿态明显就是个笑话。   赵饮清说:“很简单,钱不到位就不给她们买。”   张婶点点头,看了赵饮清一眼,很想问今天开始这两母女真住这里了吗?又觉得自己身份不合适,适时的闭了嘴。   赵饮清一杯水喝完,又 转去餐厅,楼上脚步声传来,孙律也下来了。   几人目光一撞,都有点意外。   赵思迪愣怔完后悄悄放了筷子,挺了挺上半身,面容从傻乎乎的模样变得娇羞起来。   而高谷秋则皱了皱眉,脸上出现不悦的表情。   她知道孙律是谁,她还记得前一次赵正阳带着刘思琪母子去见老太婆,只是没想到他们已经到了搬进赵家的关系了。   连两个外人都能住在这里,她们两母女就更有资格了才对,前一刻赵饮清诸多借口的说辞想来就更不舒服了。   高谷秋看着孙律走近,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说:“呦,这小伙子也在呀,叫什么来着?我给忘了。”   孙律也记得她们,出于礼貌点头说了下自己名字。   高谷秋:“哦,是,我这人记性不好,容易忘,你妈妈呢?”   “上班。”   “呦,她怎么还在上班呢?都住这里了还用上班啊?”   这话讽刺意味明显,赵思迪暗暗扯了下她的袖子以示制止。   赵饮清说:“你管别人上不上班呢?”   高谷秋皱眉,抬头,看到赵饮清是两眼弯弯笑着的,虽然不舒服,又无法直接质问。   便说了句:“我也就是好奇,你们也赶紧坐了吃呀,菜都凉了。”   孙律:“你们慢用。”   他走去厨房,拽开冰箱,捞了罐芒果汁,再出来时,看向赵饮清。   他说:“你不坐?”   赵饮清说:“饱了。”   高谷秋惊讶的说:“你这一口没吃呢,怎么饱了?”   谁都没搭理她。   孙律说:“我等会要去图书馆,一起?”   “好的,那我去准备一下。”   两人一起又上了楼。   高谷秋撇嘴,满脸鄙夷的说:“一个拖油瓶,还敢在这摆架子,什么玩意。”   赵思迪不认同的说:“妈,你别这样说他。”   “你少在这和稀泥,以为你心里想什么我不知道呢?你以后少跟这种人来往,跟他妈一个样,都是婊、子货色。”   赵思迪全家都怕她妈,这会抿了抿唇,也不敢反驳什么。   到了楼梯交界口,赵饮清问他:“是真要去图书馆吗?”   孙律:“嗯,去之前先找地方吃个饭。”   两个对视了眼,从彼此眼中读到了相同的信息——懒得去应付那两个白痴。   对比面对高谷秋和赵思迪,赵饮清宁愿选择面对孙律。   她回房换了身衣服,整好书包,拿好手机出来,在楼梯口等了会,跟孙律汇合后一起下楼。   那两母女还坐在餐桌前,吃的很欢快的样子。   赵思迪目光往这里瞟,有点想过来搭讪。   高谷秋说:“饮清啊,记得早点回,跟你爸打过电话了没?”   “你没打吗?”   “还没来得及打。”   赵饮清穿好 鞋,往里看了眼,转身出门。   今天是阴天,外面依旧燥热,但还算通风,比烈日高照好上很多。   孙律问她吃什么。   赵饮清说:“肯德基吧,图书馆边上有。”   两人便打车过去了,买了汉堡和可乐,之后去图书馆找位置。   他们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享受着相同的饮食,接触着一样的人群,但是也已经有阵子没怎么交流过了。   偶尔遇上不一定会说上话,哪怕交谈也不过两三句。   孙律从二楼经过的时候会下意识的看赵饮清所在的方向,但也就是看看的程度。   此刻两人面对面坐着,赵饮清一边翻书,一边在啃薯条,吃尽了会舔一下指尖,再用纸巾一擦,接着翻书。   正好是角落的位置,边上就是空调,启动工作的声音时不时响起。   远处的长桌上,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也有小学生直接坐地上靠着书架看小人书。   白炽灯井然有序的一排排亮着,除了书本翻页带出的轻微声响,就没有别的了。   孙律刷了半张试卷,看窗外,发现已经开始下雨,水珠打在窗玻璃上,黏了整片,摇摇欲坠着滑落。   两小时后,赵饮清的手机开始震动,显示家里的电话。   她接通,张婶的声音合着叫骂的背景音传了过来,她求助的说道:“饮清,能不能联系一下赵总,高女士觉得……”   话没说完,话筒被高谷秋抢了,叫嚣的声音刺耳的传来:“你们家这招的什么保姆,我们今天也就是难得过来,居然就想着讹我们钱了,让帮忙买个被子,张嘴就要两千块,这被子是镶了金的不成?”   赵饮清说:“被子镶了金,就要多加几个零喽。”   高谷秋接着喊:“一个保姆而已,就这么待客?影响的都是你们的声誉,这都哪找的,做个饭也跟要她命一样,现在买个东西还想着骗钱,我告诉你,我们现在人摆着都能这么光明正大的耍心眼,人不在的时候鬼知道在做什么手脚,你赶紧回家看看有没有少什么?”   张婶在那隐隐的说:“高女士你说这些话可是要讲证据的。”   “还要讲什么证据,我人在这里就是证据!”   赵饮清将电话一挂,孙律看着她:“现在走?”   “嗯。”赵饮清胡乱将书本一收,“你走吗?”   “一起。”孙律也跟着起身。   赵饮清说:“现在家里正腥风血雨的,你确定跟我一起?”   “嗯。”孙律点了下头。   他没说,正是因为腥风血雨才要一起,不可能放任她一个人去面对。   外面的雨更大了,不要钱一样的往下洒,当然,雨确实 不要钱。   两人都没带伞,出租车进不了这边。   只能沿着长廊朝外走,尽量的让自己距离马路更近一点。   辅道内的电瓶车被罩上了花花绿绿的雨披,花坛外的私家车在带着薄薄积水的路面飞驰,过大的雨滴落在车身上,起了茫茫一层白雾,跟开特效似的。   他们最终没打车,而是找的唐安福。   很凑巧,唐安福过来的时候,车上还坐了赵正阳。   他刚从一个会上下来,前面有赵饮清电话告知,所以知道家里可能会有点状况,提前准备回来处理。   两人上车后,赵正阳简单了解了一下,从中获知的信息发现比自己的预期更鸡飞狗跳的多。   赵饮清一边拨自己湿了的刘海,一边说:“反正不管怎么样,我不同意她们住进来,我们家又不是收容所,凭什么什么人都往里塞。”   赵正阳安抚的拍拍她的背,说:“好,放心,我另外做安排,但是回去了你态度稍微放好点,不能太过分。”   赵饮清应了。   孙律坐在副驾驶,从车内后视镜看了赵饮清一眼,她撇头看着窗外,侧脸冷淡。   到家后,电话内热闹的场景并没有出现,高谷秋母女不知道去了哪,屋子里静悄悄的,张婶倒是很快迎了上来。   她说那两人去午睡了。   赵饮清皱眉:“她们睡在哪?”   张婶为难的看向她,说:“她们去了二楼,我拦了,但……”   赵饮清不等她说完,直接手边东西一扔,飞奔去了楼上。   卧室门一开,赵思迪四仰八叉的正睡在自己的床铺上,腰间缠着蚕丝被,空调被调的更冷库有一拼。   赵饮清开始觉得自己脑仁疼,她强忍着怒意,走到床边将人叫起来。   “干嘛呀!”赵思迪睡眼惺忪,翻了个身继续睡。   随着她的动作,被子掩盖着的瓶瓶罐罐掉了一地。   赵饮清暗骂了一声,走上前,一把将她身上的被子给掀开。   “你给我起来!”   赵思迪赖着不想动:“干嘛呀!”   赵饮清随手抓起一个玩偶砸过去,叫道:“你他妈给我滚起来!”   赵思迪烦躁的翻身而起,怒目而视:“你有病啊,大吵大叫的,干嘛呀!”   “谁准你进我房间,谁准你拿我东西的?我看你才有病吧,赶紧去三院神经科看看,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赵思迪叫:“你说谁呢?”   赵饮清说:“我说狗呢!”   “你骂谁是狗呢?”   赵思迪从床上翻下来,顶着一头炸开的头发,脸上满是怒意,大战一触即发,孙律就是这时候进的门,直接到了赵饮清边上,拽着她朝后退了步。   他压低声音说:“淡定,总归是来你家做客的,不能落人话柄。”   赵 饮清快速看了他一眼,仍旧气呼呼的。   孙律摸摸她的头,以作安抚。   赵思迪这会不上不下的僵在那,脚上就套了一只拖鞋,这时候把另一只拖鞋也悄悄的穿上,用手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   她见了孙律就不敢太放肆了,企图晚回自己这已经碎成渣渣的形象。   一伙人都被叫到楼下,赵正阳坐在那听高谷秋叽叽歪歪站不住脚的控诉,半晌过去,他端起茶杯抿了口水。   随后说:“嫂子,这样吧,我另外还有一套公寓,你们就住那边,生活用品都有,离学校近,也……”   “正阳啊,你这是在赶我们啊?”高谷秋打断他,跟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似的,“我们今天这么兴高采烈的过来,心想着亲兄弟在,多少能得到点照顾,结果尽惹了一堆白眼,真是什么人都能往我们头上欺负,连你们家保姆都一心想着讹我门钱了,这什么世道?”   赵正阳说:“你误会了,她不是讹钱,而是……”   “这还不是讹钱?”高谷秋格外激动的又一次打断他,“谁家买两条被子要2000多块的,连你都要帮着外人说话是不是?”   赵饮清突然笑了声,高谷秋倏地转头看她。   赵饮清说:“不好意思,那是一条被子的钱,还有2000多块真心是便宜的,在我们家,这种价位的东西就是垃圾。”   高谷秋张嘴还要说。   赵饮清继续道:“我爸花钱让你女儿进了英才,现在还安排住所,已经够不错了,你们还有什么好闹事的?”   高谷秋被这几句话气的脸红脖子粗,下一秒要厥过去一样。   “正阳啊正阳,这就是你的好女儿,我的好侄女啊,这是能跟长辈说话的态度?!”   赵正阳意思意思的说了声:“饮清,注意分寸。”   赵饮清猛地站起身,冲着那两个母女道:“反正想住在这里,就做梦去吧。给你安排的地方要住就住,不要住就回你们自己家去。”   高谷秋被赵饮清唬的一愣一愣的,憋了半天,突然放声痛哭起来,哭自己悲惨的出身,哭自己无能的老公,怨天怨地就是不怨自己。   赵饮清翻了个白眼,在赵正阳的示意下,径自跑上了楼。   二楼有个露天阳台,外面的雨还没有停,她站在透明雨棚下,听耳边的“沙沙”雨声,让心底的烦躁渐渐消融。   推门声响起,又关上。   孙律站在了她身边,他身姿挺拔,高出赵饮清一个头。   灰蒙蒙的天色,远处的一景一物被雨帘密密的覆盖,雨棚遮掩下的一角好似被特意划分出来的一样。   孙律弯腰,探头看赵饮清。   赵饮清: “干嘛?”   孙律难得的笑了笑,清隽的眉眼舒展开,清冷的气质一下子就被冲刷掉,变得温柔起来。   他站直身体,揉了把她的脑袋,说:“没事,做的挺好。”   赵饮清:这人毛病! 第28章 29 她冷笑了下,说:“你既然品味这……   高谷秋母女终于走了, 当然不是回老家,而是去了赵正阳安排的另一套公寓,唐安福开车送的他们。   坐在车里, 高谷秋还在气头上, 面色很不好看。   赵思迪坐在一边也不敢吭声。   汽车行了一路,等红灯时, 高谷秋没忍住,突然破口大骂,骂的对象是赵思迪,骂她没出息,学习成绩跟坨屎一样,害的她现在为了她跑别人家看脸色云云。   赵思迪被骂了个灰头土脸, 跟车内后视镜中唐安福的眼神一撞, 更是丢脸的想让自己隐形。   从家里出发前高谷秋是高高兴兴的, 说自己女儿出息了, 那是个龙凤地方, 只要进了那个校门,身份地位就都不一样了,前途大好, 有钱日子指日可待。   她把未来憧憬的有多美, 此刻就有多丢脸。   谁能想到来了赵家会是这个待遇,没有亲亲热热的迎接,只有冰冷凉薄的对待, 虽然赵正阳出于亲戚层面帮了她们一把,实际上整个赵家都没把他们当回事,全是打心眼里看不起他们的。   而坏就坏在,就算知道事实如此, 她们也没有办法去做什么,原来的学校已经退了,而要在英才里呆着,就只能靠赵家,哪怕闹到这个地步,也没办法硬气的转身就走。   高谷秋憋屈就憋屈在这,别人家的司机摆着,她也不好太指桑骂槐,满肚子火只能朝着自家的丧门星发。   到地方后,唐安福帮着把行李给拎了上去,之后告别。   站在一百五十多平的精装公寓里,这里跟赵家的豪华自然无法相比,但比起她们自己老家的房子还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两人静默了会,高谷秋双手搭在行李箱拉杆上,突然说:“思迪,你一定要努力,把赵饮清那小丫头给比下去,风水轮流转,我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多久。”   赵思迪想到赵饮清嚣张的态度,孙律维护的模样 ,暗暗咬牙“嗯”了一声。   -   开学后,赵思迪被安排进赵饮清所在的班级,有一层亲戚关系在,照理说赵饮清应该多照拂她一点,但是想到之前种种,实在没兴趣多跟这人交流。   好在赵思迪有自知之明,也没来招惹她。   第一次月考后迎来文理分班,上辈子赵饮清没别的考虑,孙律在哪她就在哪。   这辈子当然是避着走,赵饮清理科成绩中上,文科跟之前一样没什么起色。   理智一点,应该选前者,连窦娜都这么建议,她想了想还是选择后者。   当晚,孙律特意找了她。   他说:“文科有大量要背的,你能记的过来?”   赵饮清说:“死记硬背呗!”   两人站在赵饮清的房门口,她倚着门框,也没有要邀请他进去的意思。   走廊的照明灯是暖灯,光线不是很明亮,孙律大高个站在面前,投下的阴影密密实实的盖在赵饮清身上。   半晌后,她觉得有点压力,稍稍往边上退了点。   “还有事?”她说。   孙律说:“选理科,平时我可以帮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虽然是陈述句,但他说这话的语气委婉的近乎好像是哄劝。   可看表情,又平静的有点冷漠。   赵饮清说:“不用了,背的多我就多花点时间呗,十点睡的变十一点睡,七点起的变六点起。”   沉默了会,看时间晚了,赵饮清便让他赶紧回房,当面关了门。   她回到书桌前,试卷,习题册,课本散了满满一桌。   草稿纸上是一堆的演算步骤,她坐那,接着刚才思路继续。   隔着薄薄的一块门板,孙律站了好一会才离开,他有一种很苍白的无力感,跟赵饮清的关系就像隔了一层厚厚的雾,不论好坏都不够明朗。   他有心想去改变什么,但总是力不从心,无从下手。   班级被重排,窦娜这个因为无法再跟赵饮清做同桌而嘤嘤嘤,嘱咐着日后多联系,感情务必永不变。   然而名单往下一扫,她立时止住了要哭不哭的姿态,说:“饮清,你跟我一个班耶,你不是选的文科吗?”   赵饮清也看到了,她没说话,她确实选的是文科,怎么会被排在理科班?   “我离开一下。”   她去办公室找老师问明情况。   对方反而惊讶的“咦”了一声,说:“你自己不知道?你爸爸前两天来电话关心你的成绩,然后聊到文理分班,当然我是建议你可以选理科的,你爸爸一听就同意了,我以为你知 道。”   赵饮清就跟被雷劈了一样,赵正阳这老头什么时候关心过她的成绩?好巧不巧的赶在这时候来送关怀了?   怕不是脑子有坑吧?   赵饮清脸色不太好,但是已经尘埃落定的事情,也没办法了。   她从办公室出来,走到僻静处,给赵正阳去了电话,劈头盖脸的将人给质问了一通。   赵正阳挺无辜的说:“我这也就是关心关心你,也错啦?”   “你几百年没关心过我,这会来关心我了?你随意给我改文理,你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老师的意见总不会错是不是?班主任是最了解你们成绩的人,她的意见是最具参考性的,当然我之后没通知你这事确实做的不对,主要也是太忙给忘了。”   赵饮清还要再说什么,结果赵正阳那边来了人,又有会议要开,通话不得不就此结束。   她独自在窗口吹了会风,过去好一会才回教室收拾东西。   被转去了一班,同班的除去孙律和窦娜,赵思迪也跟了过来,这位月考倒数第一的货色,赵饮清严重怀疑又被分到同班,纯粹是人情关系作祟。   很快迎来周末,饭点时,高谷秋母女又来了。   赵饮清一见到这两人就感觉脑仁疼,好在这次还算识相,没怎么刻意闹事,蹭了一顿饭之后,表达来意说:“饮清啊,你们学习成绩好,有时间帮帮思迪呀。”   高谷秋笑的脸上肉都堆在一块,讨好意味明显。   虽然赵思迪在原来学校成绩也不怎么样,但倒数还真是没去过的,高谷秋得知她的月考分后简直气的要背过气去。   想到这里她又斜过去瞪了赵思迪一眼。   赵思迪吓得没敢吭声,前天晚上她刚挨了一顿揍,胳膊上现在还有一条红痕。   说实话她自己也没想到会跟赵饮清的成绩相差那么多,记得以前隐约有听说这人吃喝玩乐向来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赵正阳也没帮着抓过一把,两母女心里都底气十足,心想着再差也肯定比赵饮清好。   结果直接被现实碾成了渣渣。   “你让我帮她复习补课呀?”赵饮清笑眯眯的看着她们,“我还从来没当过人老师,自己都缺补课的呢,准备去请。”   高谷秋下一句就接道:“那你请了,顺便把我们思迪也带带进。”   赵饮清将头发勾到耳后,笑说:“好的呀,我抓紧点时间去找人。”   这态度摆的极为敷衍,赵思 迪又不是真傻,但凡两人关系还算和谐,也不至于在学校相处的跟陌生人似的。   所以她今天会愿意来这,完全不是冲着赵饮清来的,她偷偷看眼孙律。   “孙律,你能帮我一下吗?”她羞怯的笑着,小小声的说。   赵饮清轻轻挑了下眉。   另一边高谷秋脸色陡然一沉,低声斥道:“你又在胡扯什么?”   赵思迪说:“孙律他的……”   “他什么他,该跟谁玩你都搞不拎清吗?脑子跟屎一样的。”   赵思迪脸色一白,她原先以为有外人摆着,高谷秋不至于说的太过分,也不会太口无遮拦,她真是太看低她的母亲了。   赵饮清笑着插嘴说:“大伯母,你不是想找人赵思迪补习吗?”   “我是想找,但也得找个像样点的呀!”高谷秋看了眼没什么表情的孙律,表面意思意思的说,“小伙子啊,我不是看不起你的意思啊,就是觉得一样大的孩子,成绩都差不多,可能担不起这事。”   孙律要笑不笑的勾了下嘴角,说:“你说的对。”   赵思迪在桌下扯了扯高谷秋的袖子,示意她别再说了。   高谷秋一把将她手拍掉,警告的瞪了她一眼,说:“你学习成绩怎么样呀,一样在英才读,跟的上他们的步骤吗?”   赵思迪绝望的闭了闭眼。   孙律说:“我成绩一般。”   高谷秋教育他说:“那你也要加油,多用功学习,别把心思放在别的什么地方,有时候一个不注意很容易被人赶超的。”   赵饮清手撑着下巴饶有兴味的看了她们一会,这时笑眯眯的说:“他的成绩在我们学校很少见的。”   高谷秋看她,张嘴说:“他……”   赵饮清先一步开口:“全年级段第一,不论期末还是月考,无一例外。”   高谷秋:“……”   高谷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难得也有像鸭子被拎住脖子哑口无言的时候。   这一副吃瘪的模样,把赵饮清看的爽死了。   张婶正好将最后每人一盅的汤端上来,高谷秋没出撒气,抓住这机会,品头论足又把张婶给说了个一无是处。   赵饮清看着来火,他们家的人,论的到别人多次的说三道四?   她冷笑了下,说:“你既然品味这么高,跟我们这挤一桌干嘛呢?” 第29章 30 他转了转药水瓶,佯装随意的问:……   高谷秋简直快被赵饮清给气炸了, 当场给赵正阳去电话要说法,结果是秘书接 的,直接把她给拒了。   一股子火无处发泄, 最后憋得跟只公鸡似的拎着赵思迪走了。   餐厅一下又陷入寂静, 赵饮清将吃空的碗往前一推,起身要走, 又转头看孙律,两人视线一撞。   赵饮清说:“我听说上上周赵思迪也来的。”   孙律“嗯”了一声。   “你怎么应付的?”   孙律说:“我直接出门了。”   就跟她一样,压根没跟这人撞上。   “那她可得失望坏了。”   她嘴角一勾,很是幸灾乐祸的样子。   孙律看着她,说:“我那天也挺失望的。”   “嗯?”   孙律站起身,稍稍靠近了她一些, 自上而下的看着她, 说:“我打你电话怎么没接?”   赵饮清一愣, 回忆了会, 说:“放包里漏了。”   孙律说:“之后看到为什么没回一个过来?”   赵饮清奇怪的看着他, 说:“事情重要你自然会再打,我为什么要回过来?”   “我的电话这么无关紧要?”   别说,在她这里确实无关紧要, 赵饮清不认为他们之间有什么事需要到通过电话来沟通, 虽然她也不介意接一个,但是刻意的让她回拨,她是真没兴趣。   这话没实际说出来, 但是赵饮清那淡漠的眼神却透露了这一信息。   孙律的目光凉了点,他有心想问一下原因,想到赵饮清向来对自己不冷不淡的态度,又觉得这个问题只要一出来, 就是在自取其辱。   静等半晌,见他没话说了。   赵饮清转身上楼,刚上了三阶,孙律在她身后说:“台风又要来了,晚间注意保暖。”   -   分班对赵饮清来说 ,最大的好处就是以前那帮子找过她麻烦的人不见了,新同学往常也是在走道上见过的,不算特别陌生,相处起来也还不错。   班里有个女生特别喜欢看小说,不论是长篇中短篇还是杂志,桌洞里每天都会放一到两本,也会有同喜好的同学借阅传递。   赵饮清某天回家,路过书店,特意进去买了一本,一周后带去了学校,很凑巧,那本是那年最火的青春小说之一。   大家围在一块热聊,还有人小心翼翼的问赵饮清借。   赵饮清愣了一下,爽快的借出去了,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进了这群人的圈子。   最天真简单的年纪,任何情绪都还不会掩藏,明晃晃摆在脸上的年纪。   赵饮清看着她们,看着这些一张张纯粹偶尔带几颗痘印的脸庞,突然觉得上辈子离的自己好远。   那些爱恨情仇不说有没有意义,反正瞬间就淡了下去,淡的连点痕迹都快找不出一样。   然后再回过头想孙律,恨吗?好像没有。讨厌吗?好像也没有。   他是谁呢?   他只是一个同班同学,又正好是她爸姘头的儿子。   赵正阳不是个长情的人,一年两年,四年五年,或许明天就对刘思琪腻了,可能连姘头儿子这一身份也会摘了,到时就真的只是纯粹的一个同学,还只是高中同学。   熬过这两年,高考过后各奔东 西,到那时可能一年都碰不到几次面,又或者……   赵正阳之前跟她提过出国,赵饮清还在考虑,如果真选择出去,几年都不会见到。   他们这辈子,最好的结局就是各自安好。   她是这么想的。   十月还有一个大活动,那就是校运会,排在月底,为期三天。   赵饮清没有运动细胞,对任何赛事都不感冒,奈何项目多,人员少,除去伤残人士,其他凑数都得报一样。   赵饮清最后报了个接力。   体育课上跑了两遍,就到了运动会时间。   每个班走完方正,运动会就正式开始,全校学生在整个操场四散开,赵饮清走到自己班级的驻扎地,躲在阴影下休息。   偶尔给比赛回来的人递下水。   秦宇在隔壁班,没事干也凑这边来了,嘴贱的又在那里嘲笑窦娜胖。   赵饮清说:“你身上没项目吗?”   “有呀,800加1500,帅不帅?”   800米长跑在明天,1500米则在后天,今天是无事一身轻。   赵饮清说:“一般都能者多劳,你身上不背个三四样都说不过去。”   秦宇说:“你是想让我死吗?”   盘腿坐草地上的窦娜白了他一眼,说:“你赶紧去死。”   “哎呀,你这阿胖!”秦宇贱贱的又将话头转向了她。   赵饮清坐凳子上,看着这两人吵吵闹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两人自上学期末开始就频繁在接触,交情直线上升,升的还怪离谱。   她依稀记得,很早之前窦娜对秦宇这种贪玩贫嘴带点痞子属性的学渣是避而远之的。   “孙律也报了1500是不是?”秦宇突然转头问赵饮清。   赵饮清说:“不知道,你去问他。”   “你这人真是的。”他说,随后转身去找孙律了。   孙律还有跳高跟跳远,一个排在下午,一个排在明天,是个大忙人,三天都有任务。   校运会是团体活动,有规定,就算有空闲时间,再无所事事也不得离开赛场,要为赛中的同班同学做最坚强的后盾。   场上各个区域都有人,加油欢呼声漫天。   赵饮清偶尔会转出去看看,大部分时间都会找地方窝着。   下午的时候她躺草地上睡着了,这么吵杂的地方还能有睡意,窦娜都表示惊奇。   沙坑那边围的人最多,已经热闹好一阵了,这会声音一消,人群突然开始散开来,跳远比赛正式结束。   孙律一边摘号码牌,一边往外走,额上都是汗,几缕黑发贴在鬓边,冷白的肤色染上一层淡淡的粉,往常清冷的气质被冲淡了些。   有人给他递来一瓶矿泉水。   孙律抬头,是个女生,还不认识,视线一接触,就害羞的笑了笑。   他把号码牌一卷塞进口袋。   “谢谢啊。”跟在边上的秦宇帮忙把水接了过来。   两人继续朝外走,秦宇把盖子拧开,伺候大小姐一样的递给他,说:“给,人女孩子特意拿来给你的。”   孙律说:“不渴,你喝。”   秦宇在那“ 嘿嘿嘿”说:“我就等你这句话。”   日头高照,十月底的天气,光线直射的情况下依旧热的厉害。   孙律在驻扎地前经过,散散的坐着几个女生,没有赵饮清的身影。   他抹了把汗,又朝另一边走,在最东边最少人呆着的那块草坪上看到了她,躺在那里睡的人事不知,窦娜坐在边上,在看一本小册子。   见他们过来,她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惊讶,刚张嘴,落后些许的秦宇笑嘻嘻的竖起一根食指制止了。   孙律看了侧躺在那的赵饮清一眼,说:“她睡多久了?”   窦娜张开手,说:“五分钟。”   孙律往赵饮清面前一蹲,歪了下头,伸手把她发尾上沾着的枯黄草尖揪掉,紧接着也随地坐了,坐在了她的斜后方。   另外两人对视了眼,秦宇视线一转,看窦娜手中的册子,笑着说了句:“果然是好学生。”   赛场上比赛依旧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喧嚣声还没有散去,赛道在清人,很快要进行400米赛跑。   每班的参赛者都向西北角聚拢,走向各自的赛道。   没多久,一声枪鸣响彻全场,比赛开始。   躺在地上的赵饮清被惊醒,她懵了两秒,才转动视线,最先看到的是个少年的背影,薄薄的T恤下可以看到清晰的肩胛骨,很瘦,但肩很宽,上半身投下的阴影正好将她给遮盖住。   赵饮清坐起身,望向操场,少年们正如风奔跑,赛道边是一张张加油助威热血的脸。   “醒了?”孙律转了转手上的水瓶,“喝水吗?”   赵饮清摇头,拍了拍手上的草屑,问了句:“窦娜什么时候走的?”   “刚刚,”他往前抬了下下巴,“去给班里的同学加油了。”   那个方向加油的人密密麻麻,粗一看,完全看不到属于窦娜的胖乎乎的身影。   “我去看看。”赵饮清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就跑了。   一副急匆匆的样子,好像在逃离什么一样。   孙律想,这人还是睡着了的好,至少表现的不至于那么伤人。   他摇了摇头,苦笑了下。   最后一天1500米比赛时发生了一件事,事呢不算什么大事,每次运动会多多少少都会发生个一两次,关键是发生的是谁。   这次轮到的是孙律,他在最后冲刺完后摔了。   孙律摔了,全校一半女生都给心疼坏了。   据说是到达冲刺点后,有人手中的水瓶不小心掉了,孙律一脚给踩了上去,摔的好像挺惨。   这些都是赵饮清之后听说的,在现场只是听到了一阵很夸张的惊呼声,没多久孙律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没让人搀扶,走路稍微有点瘸。   一同参赛的秦宇在他身侧,准备一起去医务室,身后洋洋洒洒的缀着一伙人。   路过班级驻扎地时,孙律脚步迟缓了一些,有同学围上去问情况,他简单的应了两声,目光往赵饮清身上转,赵饮清撇开了头。   秦宇喊了声:“赵饮清,一起呀!”   赵饮清皱眉 :“干嘛!”   “一起呀,都老交情了是不是?”   这人脑子是不是有屎?   赵饮清原本坐那没动,秦宇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愣是过来跟她拉拉扯扯给拽了过去。   搭着她的肩往外推,孙律眉心一跳,撇开了头,嘴唇轻抿,一瘸一拐的走在旁边。   三人走出操场,校道上零星几个学生,赛场内的呼声瞬间远去,隐隐的好似隔着重山。   赵饮清将又一次搭上自己肩膀的手甩掉,警告的瞪了他一眼。   秦宇笑嘻嘻的说:“你这人过分了,我们孙律好歹背着你走过一公里多,现在怎么要你点关怀都这么累。”   两个月前,闷热潮湿的夜晚,黑灯瞎火的回程路,田埂间清晰的虫鸣在这一刻被毫无预兆的放大。   赵饮清沉默了下,目光往孙律身上一扫。   他走的略跛,但因为身姿挺拔,丝毫不显狼狈。   裤腿磕破了,整个膝盖渗着血丝,沾上的尘土被浸染成黑色,胳膊肘脚腕都是,甚至连下巴都有磕到一点。   赵饮清又撇开视线,一句话没说。   到了医务室,只是简单的皮外伤,也就是上点药的事情。   秦宇叫道:“不贴个创可贴什么的吗?伤这么重!”   校医随手扔给他一个,说:“看位置,可以在下巴贴一个。”   秦宇又“哇哇”的叫说:“老师,膝盖可比下巴严重多啦!”   校医清创完,一边洗手,一边说:“要不要我给你打个急救?老大的小伙了,这么点破皮嚷嚷什么,还是在女生面前,你说你丢不丢脸?”   秦宇张了张嘴,又偷眼快速看了眼赵饮清,居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校医回了办公桌后看报纸,孙律在那自己涂红药水。   秦宇撞了撞赵饮清,又开始嘴贱:“你们女生好歹心细些,这会不该是你上手的时候吗?”   “闭嘴吧你!”   秦宇笑嘻嘻的说:“你这人哦,就是没良心。”   两人在那窸窸窣窣,小打小闹,玩的很愉快的样子。   孙律的眼角余光能捕捉到他们的身影,忍了又忍,终于将手中的棉签一丢,说了句:“你先出去。”   “嗯?”秦宇看他。   孙律说:“对,就是你,先出去。”   “……”秦宇一阵唉声叹气后,走了出去。   医务室窗户大开着,傍晚的风吹进来还算凉爽,刚才的满身汗这会都已经收了回去。   孙律坐在椅子上,一只脚踩着凳子,膝盖上涂满了红色药水,使得不算严重的伤口看过去恐怖了很多。   校医的办公桌在对面墙角,跟外间用半块墙隔着,这个角度能听到报纸翻阅的声音,但看不到人。   孙律说:“我受伤了。”   赵饮清挑眉看他,这人的表情似在等着什么,竟有点期待的样子,不过这个信息只泄露了一瞬,下一秒又收了回去。   他转了转药水瓶,佯装随意的问:“你不安慰我一下吗?” 第30章 31 不爱她,这件事从来不是罪。……   我的天, 她听到了什么, 不会幻听了吧?   赵饮清震惊的看着他,可能眼神太过直白, 将情绪表露的太过明显, 孙律尴尬的咳了一声,有点局促的转开了视线, 耳根子很快爬上了粉色。   傍晚,金色的余晖从窗外落进来,一半落在他身上,自腰间划开,一明一暗,他微微垂着头, 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或许是这个年纪的人都太过纯粹, 当下的画面看过去, 居然让赵饮清觉出点美好的味道。   如此青涩状态的孙律真是久违了, 仔细想想他现在也不过才十五岁, 跟上辈子让她苦恋十二年的男人总归不一样。   现在的孙律还没犯过什么错,上辈子的他其实也没犯错。   不爱她,这件事从来不是罪。   赵饮清说:“疼吗?”   “还行, 能忍。”   她不知道能说什么, 想了想,又加了句:“洗澡少碰水吧,不好。”   “嗯, ”孙律看过来,如释重负一样的笑了笑,“谢谢。”   几场大雨过后,天气开始转凉, 这一年的冬天来了。   圣诞节那天赵饮清去闫巧春那边吃火锅,听说过几天元旦付泽会回来。   她原本听听过就算了,也没别的想法,只是晚上回家,坐在车上路过商场外围,看到一颗巨大的圣诞树,满天星一样的灯光缠满树身,树梢上全是礼盒,红衣的圣诞老人大笑着站在旁边。   行人在外场穿梭,男女老少。   这是个热闹欢腾的西方节日,赵饮清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然后她想到了付泽给她的月宫,那个傍晚一起分享的蛋糕。   “唐叔,你靠边停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唐安福直接将车开进了地下室,赵饮清坐客梯直奔四楼。   她很久没费心给人买过礼物了,一次次的精心准备,满怀期待被踏空后,现在甚至都有点不敢再去做一些自以为的惊喜。   逛了很久,买了一条浅灰色的羊绒围巾,很平常又实用的东西,价格也挑的不贵,不会让人觉得太贵重而难以下手。   她想象了一下付泽戴上它的样子,应该会像它的材质一样温柔。   到家已经过八点,赵饮清先去洗了个澡,睡着卡通珊瑚绒睡衣坐回桌前做作业。   九点过,房门被敲响。   “进。”   这个点保姆已经回家,能来敲门的只有孙律,所以看到他,赵饮清一点不惊讶。   她眨了眨眼,用眼神询问。   孙律说:“今天去哪玩了?”   赵饮清双腿盘在椅子上,手肘靠着扶手,说:“去我妈那吃饭。”   他“哦”了一声,走到赵饮清边上,目光快速一扫,看到桌角的礼盒稍作停滞,很快又转开。   赵饮清抬头看他:“有事?”   他犹豫了一瞬才开口说:“给你买了个东西。”   赵饮清挑眉:“给我买礼物了?”   “嗯,小东西。”他递过来一只塑料袋,“看看。”   赵饮清转着手上的水笔,眼睛盯着那只袋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孙律僵硬的几乎要收手时才接了过去。   她把 里面的东西捞出来,是一只粉色的迷你热水袋,一圈一圈毛毛虫一样的身体,两只手合拢的大小,长得非常可爱。   孙律说:“这款没有充电的,会比较费水,但颜值比较高。”   赵饮清拿在手上翻转了两下,又拿到鼻尖闻了闻,柔软没有异味。   孙律说:“喜欢吗?”   他看着赵饮清,将眼底近乎要溢出来的期待努力遮掩着。   迷你的热水袋,不会很贵。   室内有空调几乎不需要,出门时倒是可以捧一下。   赵饮清回想曾经无数次的被拒绝,现在风水轮流转,如果要打击报复一下的话,不收是最佳选择。   但是有必要打击报复一下吗?   赵饮清思考着这个问题。   她好像除了不想跟他有太多牵扯外,就没别的情绪了,连恨都没有。   “谢谢。”赵饮清转着那只热水袋收了下来。   孙律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一些,很快就走了。   赵饮清将热水袋扔进了最底下那只几乎没怎么用过的抽屉,转头继续做题。   后面几天,赵饮清就一直在等元旦,在等付泽回来。   然而她并没有等到。   闫巧春说临时有变,付泽不回来了,但是趁着元旦假期,付国兴准备亲自过去一趟。   “你要一起吗?”闫巧春在电话里说,“你付叔叔建议你一起去玩玩,高中压力太大,应该适当放松。”   A大在B市。   赵饮清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过去好一会,她才说:“好呀,明天几点走?”   第二天上午十点出头,他们到达了A大南门,巍巍校门,呈半圆形,巨大的方形石柱做分割,上方几个烫金大字。   付泽已经等在门口,穿着黑色羽绒服,半张脸埋在领子里,坐在自行车上,一脚撑地,一脚踩着踏板,远远的就冲他们招了招手。   他看到赵饮清有一瞬的惊讶,紧接着就笑起来,两眼弯弯一如初见时的温和。   他说:“好久不见呀,小妹妹。”   赵饮清冲他笑了笑。   确实是有段时间了,付泽的头发长了,不在是硬汉的大平头,斜刘海,几缕发梢落在耳廓,看过去比之前更斯文温和很多。   学校很大,他们在里面稍微晃悠了会就出来了,家长跟在后面,付泽领着赵饮清在前面走。   付泽小声告诉赵饮清,他平时的活动区域离这其实很远,但忘记跟他爸提,大早上得知他们过来,骑着自行车死命赶过来的。   赵饮清笑说:“你干嘛不打车?”   “忘记带钱包啦!”他凑过来一点,“下次你过来的时候,再带你好好逛逛我们那边。”   赵饮清点头。   附近能玩的不少,但因为他们时间紧凑,当天就要返回,所以就去了附近的一条古街。   繁华的都市内,过一条桥,拐一个弯,穿过幽静的一条小巷,就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这里的街道全由青石板铺就,两旁是古老的木楼,一层是清一色的店铺,饮食类居多,特色小商品店也不 少。   中间位置有条长廊,也摆满了桌椅,对过去是河道,河上有零星的船只划过。   他们的午饭地就选在了这里。   赵饮清坐下后转身,靠着栏杆朝外看,临河有游客在拍照。   付泽递了菜单过来,戳戳赵饮清的肩,让她看。   赵饮清点了尖椒月牙肉和酸辣松菌,其他随意。   她又转头看河道,直到听到闫巧春说想点菠萝饭。   她才转过来,说了句:“别点,这边的菠萝饭很难吃,就跟烂了一样。”   闫巧春便点了份铁板饭,付国兴帮着再加点其他。   只有付泽看了她一会,说:“你来过这边?”   赵饮清打哈哈:“比较早的时候来过一次。”   付泽说:“看样子菠萝饭给你留的阴影比较大。”   赵饮清很认真的点头。   付泽被逗笑,揉了把她的脑袋。   事实上,赵饮清对这一片还蛮熟的。   那时孙律跟随任雪的脚步也报考了A大的金融系,后面的很多年他们都在B市活动,赵饮清那会其实有一阵是死心过的。   但是某个节假日偶遇了回来的孙律,他说让她试着去B市生活看看,这边的发展更多,遇到的人和事都会不一样,眼界也会不同。   快死的心又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赵饮清又活了过来,屁颠屁颠的跟来了B市,在这一住就好多年,直到她坠楼去世。   这一片她来过几次,甚至还在这打过三个月的工。   赵饮清甩甩头,没让自己再想下去,没太大意义。   饭后他们就在附近闲逛,大人看大人的,他们逛他们的。   大街中间玩街头艺术的不少,但因为天冷,围观群众不多,这要在夏天就热闹多了。   年轻女孩从头包到脚的坐那在画画。   付泽路过时瞟了眼,没多看。   赵饮清说:“你不去围观一下吗?”   “我一般不太喜欢看别人画的。”   “为什么?他们技术不够?”   “不是,”他摇头,“是自己画的看的够多了,没心情再去看别人的了。”   “……”赵饮清觉得他这话有点扯,但嘴上没说。   付泽问她最近有什么缺的吗?   赵饮清表示她好像从来不缺什么。   付泽在路过一家香料店时走了进去,长的短的,粗的细的,圆的方的各种形状的香都有。   有穿着民族服饰的营业员上来接待,付泽礼貌的冲她们笑了笑,径自走到角落去看流香。   店里摆着的流香比较大,下面是个巨型流香池,白色烟雾如流水缓慢旋转而下,扑入水面消失。   “我买这个,帮我拿最小尺寸。”   营业员帮他找了两款出来,最小的流香池不过碗大,对应的香体也小,点燃后没多久就会烧完。   付泽说:“不要紧,我就是买回去做个纪念。”   他结账,刚走出店门。   就把手上的盒子递给了赵饮清。   赵饮清看看他的手,又看看他,明知故问的问了句:“你是买给我的?”   “不能让你空手而回,不合适。”付泽一手揣在衣服兜里,一 手稳稳的举在那,“平时压力大的时候可以点一个,让自己静一静,其实我觉得任何事情都不用太拼,努力了就好,对得起自己了就行。”   冬日午后的古街道,他们站在灰扑扑的店门前,身边偶尔裹成粽子样的行人路过,赵饮清看着付泽被冻红的鼻头,阳光下依旧灿烂的笑脸。   前不久因勾起过去回忆的沉重突然一散,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谢谢。”她从付泽手中接过东西,手在盒子表面拍了拍本就没有的灰尘,解下书包放进去,同时也从里面掏出一只礼品袋。   她说:“我也给你带了份礼物,就是不知道你平时用不用的。”   赵饮清有点不太好意思的笑了下,将袋子递过去。   付泽接过,将里面放了几天的灰色羊绒围巾拿出来。   赵饮清说:“圣诞节那天买的,也当是圣诞礼物了。”   少女眨巴着大眼睛,里面含着期待还有一丝羞怯,她也不太敢看付泽,大部分原因是怕看到让自己失望的表情。   当然,付泽并没有让她失望,他说:“挺好的,我就缺这么一条围巾,之前就想去买了,总会忘掉。”   他直接把围巾往自己脖子上一缠,歪头看赵饮清,说:“怎么样?”   “皱在一块了。”   “来,你帮哥哥整一下。”付泽笑眯眯的俯身,那张清秀干净的脸一下在赵饮清面前放大,   赵饮清下意识的往后仰。   付泽伸手在她后腰轻轻一扶,笑说:“当心。”   赵饮清顿时一阵局促,目光闪躲着不太敢看他,脸颊跟火烧一样的烫起来。   有人说如果有个人能让你发自肺腑的愉悦,那就是喜欢。   她当下有个问题,如果这个人不是让你愉悦,而是紧张害羞以及心跳漏掉一拍呢?   这又是什么?   她不敢在这事上深想,而付泽还保持着前一刻的姿势,安静的等着她。   他好像很有耐心,好像可以花很长时间来等赵饮清平复心情。   赵饮清抬头,盯着他的下巴,然后伸手给他整理围巾。   这样略显亲昵的画面,她一度挺渴望的,当然对象另有他人,她不止一次的幻想过,幻想最终都便成奢望。   然后隔了一世,在付泽身上得到落实。   赵饮清讷讷的说:“这是我第一次给别人围围巾。”   “真巧,”付泽说,“我也是第一次让别人帮我围围巾。”   赵饮清抬眼,两人视线一撞,她又很快转开,这句话一时真不知道怎么接。   “好了。”赵饮清退了步。   付泽跟着站直身体,他说:“再去别的地方瞧瞧?”   赵饮清点头。   他们穿梭在一幢幢古朴的楼房间,买糖人,听说书,付泽还给她买了一只猫耳发夹,帮着给她戴在头上。   笑的宽容又宠溺,他说:“真的像小猫耶!”   圆圆的脸,大大的眼,尖尖的耳朵,长长的发尾,看着可爱的要死。   付泽看着她无辜的表情,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想抱抱她,动作刚到一半 ,两人都愣住了。   他回神,尴尬的咳了一声,放下手说:“抱歉。”   赵饮清笑了笑,摇头,表示没关系。   两人都不知道,这一幕被对门的任雪看了个正着,她被同学拉来逛街,正巧需要添置衣物,来这边淘淘看有没有价美物廉的。   她记得赵饮清,对这个小姑娘印象很深刻,还记得搬家那会孙律撇下自己,带着她走了。   她垂眸想了一会,再抬头时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给了孙律。   编辑信息:我好像看到你朋友了,不知道有没有认错?   彼时孙律正坐在窗台前看书晒太阳,手机一响,他拿起来看。   没什么表情的看了一会,将手机扔在了一遍,接着看书。   好半晌过去,却没有再翻一页。   他将书用力的合上,似在忍耐着什么,片刻后,伸手把手机拿了回来,手指在上方按了几个来回。   又颓然的停下,他抿了抿唇,最后直接拨了电话出去。   赵饮清将手机掏出来一看,没接。   呼叫声中断,孙律将手机狠狠一扔。 第31章 32 干净纯白的雪,在生活面前,就变……   他对这个男生还有印象。   七夕的傍晚, 赵饮清跟他站在夕阳下吃蛋糕的画面一直挥之不去。   元旦休息一天,居然是去见他了,还特意跑去的B市。   孙律闭了闭眼, 他承认他嫉妒了, 但是除去嫉妒好像也束手无策。   能怎么办呢?   去兴师问罪吗?以什么身份?凭什么?   他在窗口呆坐了一个下午,近乎要陷入自我怀疑中。   -   下午四点多, 赵饮清他们准备回程。   付泽说:“要过年见啦,小朋友。”   他的下巴埋在围巾里,眉目含笑,傍晚的风轻轻拨动着他的黑发。   赵饮清点点头。   冬季的夜黑的很快,晚饭是在服务区吃的,稍作休整接着出发。   两小时后, 赵饮清回到了家。   今天赵正阳回来了, 正坐在客厅喝茶, 孙律坐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上。   “去哪玩了?”赵正阳扭头看过来。   “去我妈那边了。”赵饮清换好鞋, 走过去瞅了眼, 这两人居然在下象棋,“这么有闲情。”   “有什么办法,难得回来, 你人又不在。”赵正阳冲她笑了笑, “下次去你妈那边跟我说一声。”   他话语轻松,又带着一丝不容拒绝在里面。   类似话题他们之前也聊过,赵饮清知道是为了她好, 所以也不争论,只说:“知道了,你们接着下,我走了。”   她转身回了楼上。   孙律手上捞着一颗棋子, 指尖在棋子边缘来回磨蹭,对于赵饮清的到来或者离开,没有表现出一丝情绪。   九点半时,赵饮清刚刷完一张试卷,赵正阳 叫她下去吃火锅。   大半夜的吃什么火锅?   赵饮清有点无语,但还是很捧场的下去了一趟。   食材备的很足,乳白色的汤底也调的很浓稠。   “骨头汤,吃辣的话,自己小碟子里调。”赵正阳说。   赵饮清拿着碟子放上肉酱,小米椒和香菜,倒上醋,坐那开始熟练的涮肥牛。   这些东西都是昨天准备的,原先打算今天吃火锅,结果赵饮清白天人不在,便挪到了晚上。   “这个点吃火锅我还是第一次,不过感觉也挺新鲜。”赵正阳说。   赵饮清将毛肚塞嘴里咀嚼着咽下,说:“半夜不停喝水跑厕所的时候就不新鲜了。”   “吃的清淡点,能喝多少水去。”   “火锅这东西再清淡都一样。”   孙律这时将漏勺中的肉片和鸭血放到了赵饮清碗里。   赵饮清看向他。   孙律又夹了筷肥牛放进漏勺,与之对视说:“怎么了?”   赵饮清说:“真是客气了。”   “应该的。”   赵正阳在两孩子间看了个来回,满脸欣慰,这么长时间下来,总算有点兄妹样了。   心情一好,准备饮点小酒,赵正阳派赵饮清去酒柜拿酒,赵饮清不干,孙律正要起身,赵正阳拦住他。   “算了,我自己去。”他说。   结果这一走就没回来,直接被一个电话给叫去了书房。   热腾腾的餐厅里又只剩了两人。   “要吃虾滑了吗?”孙律说。   赵饮清看了眼细长的竹筒,犹豫了下,说:“再等会吧。”   孙律便将还剩半盘的菌菇下锅。   赵饮清除去肉,最爱的就是菌菇类。   锅内汤底沸腾着,味美的食物在里面欢快翻腾,薄纱一样的蒸汽不断上涌,横亘在两人之间,模糊了彼此的五官和表情。   孙律将火调低,用漏勺将里面的菌菇舀起来,倒进赵饮清沾满了调味料的碗里。   “我自己来。”赵饮清说了句。   孙律平静的说:“无妨。”   他起身走去厨房,拿了两只碗出来,其中一只放到赵饮清手边:“下一波可以换了。”   赵饮清停了一下,说:“谢谢。”   “嗯。”   孙律重新坐回对面,他吃的很少,全程都有点心不在焉。   他倒了点橙汁到杯子里,抿了口,状似无意的说:“你今天都做什么去了?”   “去逛了会街,买了点东西。”   “一个人去的?”   “和朋友。”赵饮清伸手也去拿橙汁,孙律先一步起身给她倒上了。   他快速看了赵饮清一眼,说:“我认识吗?”   “不认识。”   “能聊聊你这个朋友吗?”   赵饮清掀眼看他。   孙律咳了一下,说:“好奇。 ”   “住我妈对面的邻居,很好的一个人。”赵饮清低头,将一筷子金针菇塞进嘴里,她简单回忆了下在B市的一天。   然后突然想起,按时间算,这时候的任雪应该也已经上大学了,轨迹不错的话,也会在B市。   “你那个朋友在上大学了吗?”赵饮清突然说。   孙律:“嗯?”   “上次超市碰见那位。”   “哦,”孙律点头,“对,她在A大。”   果然,一点没错。   “你去过B市吗?”   孙律说:“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   孙律转了转果汁杯,没戳穿她。   他也没再继续问,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往更深的去问,赵饮清会不会回答先不说,说不定还会惹来她的厌烦和抗拒。   孙律发现,赵饮清讨厌他这件事,会让他难以面对。   如果有的选,他希望赵饮清能喜欢他一点。   孙律愣了愣,对于自己的内心活动突然感到无措和羞耻,但隐隐的还有点喜悦和期盼。   -   几次月考加期中考,赵思迪依旧垫底。   插班进来的关系户,大家除去最开始的新鲜,现在已经变得麻木。   班级内,几乎没几个人愿意跟她搭话,存在感低的可以忽略不计。   赵思迪有心想学好,却也无从下手,英才的教学速度比原先的学校快很多,题也更深。   回家是高谷秋的咒骂,在学校是一堆的冷眼,刚开始来英才的喜悦被现实所冲刷,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拼命的往这里跑,这里有什么吸引她的吗?   所谓的贵族学校,除了能满足她对外的虚荣,其他就什么都不剩了。   还有……   她转头往孙律那边看了眼,少年一手抵着下巴,正在专心做题。   这么久了,孙律都没正眼看过她,一次都没有。   “喂,物理作业可以交了。”   赵思迪回神,她的作业本上还是一片空白,那些文字数字分开看能懂,合在一起就搞不明白了。   她埋着头,羞耻的低声说:“我等会交,还有几题没做。”   课代表撇嘴,说:“你还是赶紧找个人去抄一抄,别老是让我等你。”   赵思迪满脸涨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该这样的,又不是她不愿努力,在这里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她,所有人都看不起她,凭什么都要这么对她。   她明明不差的,拼了命的到英才,也希望能有个好的前途,有好的人脉,让自己在未来能衣食无忧。   同桌成绩也很一般,不过比赵思迪好上很多,开学到现在,两人基本没怎么说过话,对方只跟前后桌往来。   赵思迪拿着自己的作业本,一阵天人交战后,鼓足了勇气走去了孙律那。   所有靠 近孙律的生物都可以成为很吸睛的存在,此刻的赵思迪就是,估计她转学过来那天都没被这么注视过。   “孙律。”她走到孙律边上,低低的喊了声。   孙律抬头看她,面上波澜不惊。   赵思迪双手死死的捏着本子,指尖泛白,讨好的笑了下,说:“我有些题不会,能请教你一下吗?”   有人低低的嗤笑了声。   孙律平静开口:“你可以去问老师,或者另外请个家教。”   赵思迪说:“我不敢找老师。”   孙律说:“我没时间。”   这基本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所有人对此都不意外。   赵思迪脸色微微有点发白,她又扯了下嘴角,说:“那这周六呢?我回去吃饭,你帮我补习可以吗?”   周边有一瞬的安静,全都挑眉看着两人。   他们都听到了什么?   这话中意思好像赵思迪跟孙律关系匪浅是不是?   回去吃饭?   回哪里?他家还是她家?   天呐,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一样。   一个个都伸长了耳朵听八卦。   孙律将手中的水笔往桌上一扔,对着面前的女孩子突然生出一股厌烦,他说:“我说了没时间,你回哪吃饭都没时间。”   赵思迪的双眼湿漉漉的,泫然欲泣的样子,好似下一秒就会落下泪来。   好半晌,她捏着作业本,重新回了自己座位。   教室里又恢复到之前,好像跟以往一模一样,又好像有哪里不同了。   赵思迪的同桌破天荒第一次主动找她说话了,问:“喂,你跟孙律什么关系呀?”   能有什么关系,不被待见的关系。   事实如此,但赵思迪不可能去承认。   她在这个电光石火的瞬间,突然萌生了一点冲动。   “给你看个东西。”她笑着说。   同桌愣了愣,然后等在那。   赵思迪掏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奢华的装潢背景下,孙律坐在长沙发上,在低头翻阅书本,穿着家居,脚上踩一双棉质拖鞋,姿态闲散随意。   同桌惊愕的睁大眼,问她:“这是哪里呀?”   赵思迪没回答,只说:“我每周都会回去吃饭,跟孙律挺熟的,他在家里会比较热情一点,不会像刚才那样。”   说着一边收起手机,一边表情略有点落寞。   惊天新闻,这块石头砸下去,平静的水面起了不少水花。   有人说两人住在一块,有人说是邻居只是交情不错,还有更甚者表示这两位是青马竹马,只是中间断过一阵,各种猜测尘嚣之上。   也有人后知后觉的发出疑问,那么赵饮清呢?   赵饮清坐孙律自行车横档那事 ,可是全校都知道的事情。   是啊,赵饮清呢?   关于赵思迪干的蠢事,一样也传入了赵饮清的耳朵,说那样模棱两可的话,造成那种经不起推敲的误会,简直就像一个笑话。   关键是没人去捅破,赵饮清更是像看好戏一样的等着后续发展,在饭桌上,甚至难得主动开口问孙律,说:“哎,你说赵思迪这个周六会不会来?”   她眉开眼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孙律喝了一口汤,看着她那偷乐的生动表情,居然舍不得冒火,说:“应该没这么蠢。”   “说不定真来了呢,再偷偷给你拍几张,增加一下真实度。”   “有脑子的都不会信。”孙律看她,“你信?”   赵饮清说:“好玩。”   谎言说的多了,就好像真有那么会事了一样。   渐渐的赵思迪在周围人的关注目光中莫名其妙的品出来了点优越感,她就是个富家小姐,配备着一个皮相漂亮,但不近人情的竹马。   天天这么幻想着,真实与虚幻交错,那些边界变得越来越模糊。   有钱人家的孩子应该是什么样的?   对于赵思迪来说,面前最接近的教材就是赵饮清,然而自己没有大别墅,也无法拥有专职司机。   她只能从旁的入手,比如考究的着装,奢侈品香水,价格高昂的手表等等。   但就仅仅是着装,她都没有足够的资金支撑自己到同等高度,能怎么办呢?只能再降低一档,一档不够就两档。   赵思迪开始变得缺钱,高谷秋给她的零花,都不够塞牙缝的。   周四晚上,她去了赵家。   她找的不是孙律,而是赵饮清。   摸到她的房间,一脸弱者姿态的来寻求帮助。   赵饮清一点不客气的说:“我自己脑子还转不过来呢,帮你?”   赵思迪手指抠着页脚,垂眼抿唇,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房间里静悄悄的,仅台灯亮着暖光。   赵思迪站了会,默默拉过椅子,坐在了边上。   赵饮清撑着下巴看她,说:“我真帮不了你,没时间,也没能力。”   赵思迪退而求其次的说:“不让你教,借我看下你的作业呗,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堂姐妹是不是?”   还是嫡亲的。   赵饮清想了想,说:“要么我帮你把孙律叫下来吧?”   幸福来得太突然,赵思迪呆住,等回神后她摇了摇头,说:“我是来做作业的。”   看她样子不像撒谎。   赵饮清也是这个时候,信了她这么一次,难得心软,没再赶她,还放任作业随意抄。   之后一连好几天,赵思迪天天都来,跟孙律不做交谈,一心抄作业,心无旁骛。   然后赵饮清发现扔在抽屉 里的手表不见了,香水也少了两瓶。   她不喜欢戴手表,所以仅此一只,是十岁那年赵正阳花了二十多万买来送她的,长期丢在抽屉里,偶尔捡出来看眼时间还对不对。   “我没拿!”赵思迪叫道。   声音巨大,昭示着可见的愤怒。   赵饮清点了点桌面:“很贵的,你赔不起,趁早拿出来,我就当什么事都没有过。”   “你凭什么说是我拿的,你有证据吗?说了没拿就是没拿,你凭什么怀疑我?!”她满脸的委屈和控诉,就像赵饮清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样。   同一时间,呆在三楼的孙律也走了下来,进了赵饮清卧室。   “出什么事了?”他目光扫过两人,最后停在赵饮清身上。   赵饮清只看着赵思迪,说:“我再最后问一遍,东西什么时候还我?”   赵思迪咬了咬嘴唇,双眼漫上泪水,泫然欲泣的模样,喊道:“我也最后说一遍,没偷就是没偷。”   孙律说:“少什么了?”   赵饮清说:“手表。”   “价值多少?”   “二十二万。”   孙律说:“这个数额被抓到可以判刑了,说不定得两三年。”   赵思迪看着他们,摇了摇头,喃喃着说:“真的不是我,我没偷。”   孙律低头掏出手机,说:“谁偷的不管,先报警吧,让警察来处理。”   这时赵思迪脸上突然才闪过一丝慌张,紧张的看着他们。   赵饮清扯了下嘴角:“没偷?”   赵思迪沉默,没再激动的继续叫嚣。   被自己硬撑起来的堡垒在这瞬间碎的一塌糊涂,最丑陋不堪的一面毫无遮掩的展露在人前,一个闹剧,一场笑话。   赵饮清看着她,说:“到底有没有拿??”   赵思迪不吭声。   赵饮清说:你真想让我报警?”   赵思迪埋着头,声音虚的就像不是自己的,说:“拿了。”   赵饮清讽满脸讽刺:“你说你恶心不恶心?”   赵思迪僵硬的站在原地,没敢抬头,甚至连呼吸都是不连贯的。   她苍白的解释说:“我就是看它好看,所以借几天。”   赵饮清摇了摇头,懒得再跟她废话。   “明天,把你拿走的东西全部还回来,少了什么你自己清楚,再敢藏一样,我就不客气了。”   赵思迪说:“只拿了手表。”   赵饮清脸上滑过一丝厌恶。   片刻后,赵思迪捞上自己的书包离开了赵家。   孙律说:“真的只有手表?”   “不是,”赵饮清摇头,“其他无关紧要,随便吧,不值几个钱。”   心情大受影响,这会没什么心思看书做题,她把椅子一踢,转身走了出去。   将二楼花园的照明灯 打开,迎面湿冷的刺骨寒风让她打了个哆嗦,赵饮清坐进摇椅中,抱着膝盖看天上圆月。   孙律很快也走了出来,手上捞着一块毛毯,递给赵饮清。   “看天气预报这几天可能要下雪。”他走到外侧,靠在休闲椅背上,给赵饮清遮了点风。   赵饮清抖开毛毯将自己一裹,说:“我不喜欢下雪。”   “是吗?南方少雪,很少有人不喜欢的。”   赵家破产以后,生活条件急转直下,她住在简陋的出租屋里,睡觉经常被冻醒,那时候最讨厌的就是冬天了,早上总起不来,上班路上要被冷风吹,脚上手上开始生冻疮,下雨下雪更是能要人命。   干净纯白的雪,在生活面前,就变得一点都不可爱了。   那会孙律说了句什么?   他说:“正常的,每个普通人都是这么过着,你已经不是千金小姐了。”   赵饮清长长吐了口气,有感而发的说:“有钱真好。”   孙律愣了下,随即撇开头,望着深沉的夜出神。 第32章 33 “鬼迷心窍了。”他说。   人的傻原来也是没底线的。   赵思迪鬼迷心窍, 贪婪虚荣的手不单伸向了赵饮清,还伸向了别人。   警察过来一查,第二天就水落石出。   英才有钱人不少, 偷盗行径还是第一次发生, 影响非常恶劣。   大会点名批评,被叫家长已经是最轻的了。   高谷秋不懂何为尊严, 也不懂什么叫素质,被老师告知情况后,在二楼走道上将赵思迪抽了一顿,围观人群叹为观止。   高谷秋喘着气,将手上的劣质皮带狠狠一掷,扭头就看到了教室里的赵饮清。   小姑娘干净清秀, 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安安静静的看着她们, 两相对比简直就是莫大的讽刺。   高谷秋剩余的怒气便一股脑的发泄到了她的身上。   美其名曰堂姐妹, 结果在校没有一丝帮衬, 除了睁眼看戏没有一丝作用, 这还是亲戚,这还叫亲戚?简直屁都不是。   转头看到孙律,也一把拉进这场风暴, 肆意谩骂, 她像一条疯狗,见谁咬谁,无一幸免。   大家瞠目结舌, 才知道这几人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两赵原来是亲戚,孙律寄居在赵饮清家,不是表兄妹, 而是家长因素,并且听来孙母还很不堪的样子。   赵饮清简直要气炸了。   她从座位起来,走到门口,大声道:“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没有我家,你们进的了英才的大门?自己女儿不成器,手脚不干净,现在还来怪别人,你算什么东西?”   高谷秋被她说的愣了愣,转首就红着眼尖叫道:“好啊,一个个的牙尖嘴 利,小小年纪不学好,简直跟你那个婊、子妈一个德行,我倒要看看你以后能有……”   “你在骂谁?你一个死胖子吃别人的住别人的,还好意思张嘴骂,你们马上从我家公寓滚出去!”赵饮清气的整个人都忍不住发抖。   窦娜要来拽她,被一把甩开了,她死死的瞪着高谷秋,恨不得将这人当场给扒了。   有人过来轻轻遮住了她染红的双眼,将人搂进怀里,鼻息间有清新甘冽的味道。   孙律没什么表情的看向门外的妇人,说:“这里不是你放肆的地方,每个角落都有摄像头,还有你女儿偷过更贵重的东西,我们没有计较,如果你想她去坐牢,就接着闹。”   高谷秋惊的迅速扭头看赵思迪,她抖着肩膀,将脸埋的更深。   学校保安这时终于赶到,上课铃声同时响起,一场闹剧这才终止。   回到座位,窦娜小心翼翼的看赵饮清,低声说:“你没事吧?”   赵饮清沉着脸摇头。   因为事情闹得很大,所以也传到了赵正阳耳中,他跟高谷秋私下谈了一下,具体怎么说的不知道,只听说这学期结束赵思迪就会转走。   赵饮清想,挺好的,只要能别再见到这两位,其他都好说。   临近期末时终于下了一场雪,全校学生都沸腾了,疯跑到外面挖地上薄薄的积雪,打可怜巴巴的雪仗。   赵饮清厌倦的趴在课桌上,随后收到了一条短信:我这里下雪啦!   一串陌生的号码,但赵饮清隐隐的猜到是谁,心口有小小的雀跃,手指在屏幕上蹭了蹭,然后发过去:你怎么有我号码?   很快回了过来:问了你妈妈。   赵饮清转头看窗外还在洋洋洒洒往下落的雪花,这一年的初雪好像在这个瞬间变得美好了起来。   她对雪的怨恨也一下浅了很多,抛却让人无法忍受的寒冷,小小的雪花还是可以变得可爱的。   今年除夕,赵正阳打算去外面,赵饮清想起付泽,想起他那句“过年见啦,小朋友”,由此对赵正阳的安排兴趣缺缺。   她挺想见付泽的,对年节的期待这个人占了大半。   不过最终没见到人,闫巧春告诉她付泽今年没回来,跟同学在合作做什么项目,她说不清,也不懂。   赵饮清那个瞬间又难得尝到了点失望的滋味。   腊月二十八,他们坐飞机往南。   落地就有当地导游迎接,随后前往住所。   这边的景区比较分散,在路上的时间比较多,不过到景点后游玩的感受还是不错的。   除夕这天参加了当地的长桌宴,也有其他游客加入,年节气氛很浓郁,比起在家确实热闹很多。   晚餐后还有演出,赵饮清没看,而是徒步在苗寨里穿行,一间间房舍亮起灯,自高处看鳞次栉比,一片片排 列而起,璀璨的风雨桥安静的匍匐在河面上。   “后天要早起看日出,这边的金顶很有名。”孙律也默默的跟了上来,他看眼盘腿坐地上的赵饮清,“冷吗?”   “还好,这边没我们那边冷。”赵饮清看着下面的千家万户,“这里真漂亮。”   “这次时间短,以后有机会再来玩。”   赵饮清说:“再看吧,再好玩的地方,来第二次就没意思了。”   孙律站了会,也跟着在她边上坐下。   夜风一阵阵掠过。   赵饮清突然打了个喷嚏。   孙律伸手过去盖住她的,说:“冷了?”   赵饮清愣了下,准备抽手,孙律稍稍用了点力,没放开。   赵饮清看他,说:“这是做什么?”   孙律沉默了下,似在挣扎着什么,本心与理智做抗争,最终后者胜了一步,松开手。   孙律看着深深夜色,叹了口气,又轻笑了声。   “鬼迷心窍了。”他说。   赵饮清低着头,不愿去探究他的举止话语间的细枝末节,不愿去猜测这种亲近下可能存在的含义。   孙律说:“我以前觉得跟人相处是很简单的事情,无非想说了多说几句,不愿搭理就不开口。”   他的眼中漫上茫然,又继续说:“现在发现还有一种情况,是想说,却不知道说什么,或者不敢说什么。”   赵饮清抠着自己的手指说:“你有什么不敢说的?”   怕不如自己预期,怕被拒绝。   孙律只是摇了摇头。   回的时候赵饮清买了张明信片,想着寄给付泽,结果刚准备动笔,想起来不知道他的地址,又只能作罢。   临近午夜时开始收到祝福短信,窦娜的,秦宇的,还有其他几个同学的,当然也有付泽的。   内容简单,发了句:“新年好。”   赵饮清同样的回了一句。   过了会,她又发了一条,说:“过年很忙吗?”   很快回了过来:“今天不忙,跟留校的同学一起过年了。”   还附带了一张照片,付泽在最中间的位置,脸上的笑容一如记忆中的干净明朗,他的左边男生,右边女生,女孩子头朝他的方向歪着。   赵饮清走到阳台,也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付泽:“真漂亮,这是哪里?”   赵饮清:“苗寨。”   隔了一天启程返回的日子,他们起了个大早去当地的一座大山看日出,人非常多,坐缆车的地方排起了队。   两人一辆,赵饮清跟孙律一起,都背着厚厚的羽绒服,人裹的跟熊一样的卡在位置上。   迎着深深寒意往上,能看到隐约的云雾,往下则是黑漆漆的幽深山谷,赵饮清本身有点恐高,但因为当下视野并不明晰,所以感觉不大。   山风刮过时,缆车跟着晃动,赵饮清拽着栏杆的手紧了紧。   孙律看她,一片昏沉中看不清她的表情,只隐约显出点肤色。   “ 害怕?”   赵饮清说:“没有。”   结果语气虚的要死,听起来没一点可信度。   孙律反而觉得挺高兴的,抓住她的手,这次赵饮清没躲,不是不想躲,是在这个位置,一点都不敢动。   孙律掰开她的五指。   赵饮清慌乱的看了他一眼,叫道:“你干嘛?”   “抓着你呀!”改为十指相扣。   孙律说:“怕什么,就算掉,也有我陪葬。”   赵饮清沉默,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只是孙律看不到。   很快到了目的地,赵饮清下去时竟发现腿有点软,孙律扶了她一把,两人很快分开。   站在平台上,脚下也是云雾,目光所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东边已经渗出金色,滚滚云浪,禅意深深,颇具佛性。   站在这一片云雾之上,渺小的好似下一秒就能被吞没。   周边一阵又一阵的惊叹之声,赵饮清也陷在这片刻的震撼中,难以回神。   时间分秒而过,东边的金色越来越耀眼,白色的云层开始逐渐消退,很快脚底的平台显露出来。   再往远的看,山体青色也逐步显露。   等太阳一跃而上,金浪奔腾,眼前之景宏伟壮观到令人难以想象。   中饭是在山脚农庄吃的,搭下午两点多的飞机回家。   回去后在家里休息了几天,赵饮清去了趟闫巧春那边。   这位妇人春节过得有点意兴阑珊,觉得生活没意思透了。   赵饮清说:“你跟付叔叔现在怎么样了?”   “还行吧,”闫巧春躺在沙发上,默了两秒,“就是老感觉缺了点什么,他总归年纪大了。”   赵饮清说:“你还想着找小白脸吗?想要安分过日子就要找同样有安分想法的人。”   “我知道。”闫巧春摆手,对她重复多次的大道理有点厌烦。   赵饮清起身去了书房,月宫安安静静呆在原先的位置,已经落了点灰。   她找来湿纸巾擦了擦,说:“等会走的时候,我把这个带走了。”   “随你。”   -   春节快结束时刘思琪住院了,急性阑尾炎,一到医院就被送入了手术室。   术后需要住院一周,赵正阳请了个护工,自己每天工作结束后也会按时赶往。   赵饮清过去的时候是下午一点多,买了个果篮和一束花。   病房在六楼,独立单间,生活设施配备齐全。   走廊静悄悄的,一个走动的人都没有,607的病房门开着,赵饮清到门口,听到了清浅的谈话声。   她本身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只是母子俩的谈话内容也算间接与她有关。   刘思琪说:“他说想给我一个名分,不能一直这么名不正言不顺的下去,我那会听完还挺感动的。”   孙律“嗯”了一声。   刘思琪说:“不过我仔细想想觉得还是太快了,而且别人怎么想,我从来就没在乎过,算了,还是再过几年看看吧。”   静了会,刘思琪温和的问他:“阿律,你跟饮清相处的怎么样啊?”   “挺好的。”   刘 思琪说:“平时我们不在,你多看顾着她点,小姑娘一直以来都一个人,父母平时也没太上心,过的不容易。”   “知道。”   里面的声音消了,映衬着走廊里的安静。   赵饮清侧身靠墙站着,皱了皱眉,赵正阳是想跟刘思琪扯证了吗?   这倒是真的有点意外,不过也确实快了点,只是赵正阳怎么没跟自己提一下?   无所谓了,这个不靠谱的爹就是这样,想事情从来不会全面,除了自己的感受,很少会顾及到别人,包括她这个女儿,美其名曰思想自由,其实就是自私。   站了片刻,她晃了下果篮和花束,造了点声音出来,紧接着走进去。   刘思琪笑道:“今天没出去玩?”   “没有,不午睡吗?来的时候还在想可能撞上你们在午睡。”   孙律从她手中接过果篮和花束,放到床头柜上,又把椅子让给她。   刘思琪伸手摸了摸百合花瓣,说:“真漂亮,不便宜吧?”   “不贵。”   孙律这时将剥好的一个桔子递到赵饮清面前,赵饮清看了他一眼,接过,拿在手上转了几圈,才慢慢的一瓣一瓣往嘴里塞。   赵饮清说:“还有几天出院啊?”   “后天就出院了。”刘思琪抚了抚被子,叹气,“住的我人都要生锈了,好端端的受这无妄之灾。”   赵饮清说:“趁身体不舒服多休息几天也好。”   孙律还在剥桔子,赵饮清说了句:“太冷,我不吃了。”   孙律便将剥好的塞进了自己嘴里。   病房里有淡淡的消毒水味,赵饮清脊背挺直的坐在那,一点都没有放松。   孙律挨着她站着,也没再找地方坐。   就这么无关紧要的闲聊了会,护工回来了,刘思琪说:“你俩都回去吧,出去玩或者看看书都行,呆在这也无聊。”   赵饮清注意了下时间,发现自己已经坐了快半小时,确实该走了。   冬日的午后,因为有阳光,所以很温暖,哪怕有风,也不觉得冷。   两人走在道路内侧,绿化带以外是不断飞驰而过的车辆。   孙律说:“下半年高三,之后就要高考了,你准备考哪里?”   赵饮清说:“我还没想过这问题。”   孙律扭头看她,皱了皱眉。   感受到他无语的视线,赵饮清笑了下,说:“真没想过,到时候考到哪去哪呗。”   她给自己的目标就是考上大学,只要能考上就行,体验一把前世没体验过的,就够了。   赵饮清说:“你想去哪?”   “A大。”   赵饮清点头,意料之中,跟上辈子一模一样。   孙律说:“你跟我一起吧。”   这话一出来,他才发现,自己的心底有多渴望。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像鼓足了全部的勇气,说:“跟我一起考A大吧, 我帮你复习。”   A大啊,那真的是想都不敢想,赵饮清觉得再给她一辈子,可能都够不到。   所以她很利落的摇头拒绝,说:“算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孙律眼中有明显的失望,但很好的掩盖住了,他两手往兜里一揣,姿态看着散漫而随意。   在路口等红绿灯,绿灯跳起时,沿人行道往南走,孙律就是这时候开了口:“那你考去B市吧,行不行?”   赵饮清说:“为什么?”   孙律说:“我想跟你呆在一个城市里。”   风卷着他清冽的音调一字不漏的落进了赵饮清的耳朵里。   她恍惚感觉有片刻的失聪,很快又理智归位。   这算什么?   她想,这人是疯了吧?   其实早该想到的,雨天自行车相送,生日时的炒面,主动请缨补习,还有寨子里缆车上的十指相碰,种种迹象都只有一个原因。   赵饮清抬头看他,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说:“你喜欢我啊?” 第33章 34 希望到时在她的城市,能有自己选……   女孩子仰着脑袋, 白皙秀气的五官明晃晃的落在阳光里,不留一丝遮掩。   她就那么直直的盯着孙律,坦荡利落, 却品不出一丝喜悦。   孙律静静的与她对视着, 随后轻轻的“嗯”了一声。   赵饮清笑了下,笑容很淡, 没有一丝情绪,高兴的,不高兴的,什么都没有,就是一个很淡的弧度。   她说:“追女孩子不是这么追的,如果你真心喜欢, 话也不该是这么说的。”   她歪了点头, 稍稍靠近孙律, 说:“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你追随着对方的脚步走, 而不该要求她跟着你走, 凭什么?嗯?”   孙律没吭声,赵饮清站直身体,也没再多说。   没心情再接着溜达了, 到路边叫停车子, 直接回了家。   这个午后的谈话,像一缕烟,轻飘飘的散在了空气里, 至少对赵饮清来说是这样。   之后开学,又是日复一日的生活,赵饮清每天沉在题海里,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别的。   她再次见到付泽是在周五的傍晚。   彼时已经是春末夏初, 赵饮清怕热,已经穿上短袖,外面罩着一件校服,她背着书包跟窦娜一起刚走出校门,就听到有人喊她。   她抬头,看到了马路对面的大男孩,站在路牙子上,头顶是散开的树冠,穿着橙色卫衣和浅蓝色牛仔裤,脚上是帆布鞋,笑眯眯的冲赵饮清招了招手。   “那个人是谁啊?”窦娜问她。   “朋友,我先走啦!”赵饮清急匆匆说完,连忙跑向了对面。   满心喜悦自胸口炸开来,挡都挡不住,她发现她居然挺想付泽的。   站到跟前了,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在那抿着嘴笑。   付泽在她头顶一抚,笑说:“好久不见 呀,小朋友。”   赵饮清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说:“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了?”   “这么久没回家了,这周抽空过来一趟,你准备回哪里?”   不远处的唐安福正朝这边望,赵饮清说:“你等我一下。”   她扭身跑到车边一阵吩咐,又很快回了过来,她说:“我跟你走。”   “不怕我把你卖了啊,这么鲜嫩的小女孩,可是很抢手的。”   赵饮清脱口而出说:“你买吗?”   付泽一愣,紧接着捕捉到赵饮清眼底明显的紧张,他笑说:“买呀,等我赚够了钱。”   周边学生还在不断陆续的出来,赵饮清预感到什么,转头往回看,正巧跟孙律的目光撞个正着。   他推着自行车,单穿着件白色T恤,红白相间的校服挂在车头,秦宇搭着他的肩,也朝这边望着。   “那个男的是谁呀?你认识吗?”秦宇在孙律耳边问。   孙律撇开头,说:“走吧。”   赵饮清他们没去闫巧春那,直接去了市中心,一起吃了顿火锅。   付泽说学校里的趣事,赵饮清聊刷题的烦闷,各说各的,竟然也能聊到一起去。   “过年那会我本来想给你寄明信片的,结果不知道地址只能作罢。”赵饮清夹了筷毛肚放嘴里。   付泽说:“现在带了吗?”   “带了,要吗?”   付泽笑着点头。   那张印着苗寨万家灯火的明信片赵饮清一直夹在课本里,她从书包里翻出来,递出去。   付泽说:“你原本准备写什么?”   “新年的祝福语之类的。”   付泽抬抬下巴:“现在再写几个,就当是寄给我了。”   “都面对面了还写啊?白白浪费一张。”   “写了才有收藏价值,不然有什么用。”付泽挺期待的看着她说,“赶紧写吧。”   火锅内汤底还在沸腾,热气奔腾着不断往上。   赵饮清掏出水笔,想了想,写上去:我在苗寨,很漂亮,后天要去看金顶,有点期待。   付泽接过来一看,然后问:“金顶好看吗?”   赵饮清点头。   付泽一笑,捞过她的笔在后面唰唰唰一写。   赵饮清倾身过去看,他写的是:下次一起。   “你说的我都想去看看了,上次看到你拍的照片确实漂亮,下次去了,就你来当导游?”他说着,将那张明信片很小心的收了起 来。   赵饮清说:“好啊,寒暑假的时候找时间去。”   饭后他们在步行街晃悠了会,便打车回去。   明天是周六,付泽后天回。   赵饮清问他明天做什么。   付泽说:“还没想好。”   他们坐在车里,车窗外的灯光忽明忽暗。   付泽转头看她,说:“你明天要做什么?”   “有很多作业,原本打算在家待一天。”   付泽“嗯”了一声 ,说:“那现在呢?”   现在呢?   现在她有点想跟他在一起,做什么都好,但这话没法说,说出来就太羞耻了。   付泽说:“马上高三了,学习确实比较重要。”   赵饮清勉强“嗯”了一声,看样子明天没戏了。   付泽又说:“想去图书馆吗?我帮你看看题。”   赵饮清立马抬头,惊讶的看向他。   黑暗中,付泽的眼睛深深的盯着她的,轻轻笑了下,低声说:“怎么样?不要啊?”   赵饮清连忙摇头,想了想不对,又点了点头。   车子正好到达小区门口停下。   付泽拍拍她的脑袋,说:“下去吧,明天我来接你。”   赵饮清美滋滋的下了车,往桥上走,中间扭头看了眼,付泽从车上下来了,正站在那朝这边望。   见到她回头,冲她挥了挥手。   那个瞬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赵饮清打了鸡血一样的突然往回跑,在付泽惊讶的目光里,狠狠的扑到了他身上。   “你……”付泽被她撞的倒退了一步,手下意识的扶住她的腰。   赵饮清急吼吼的说了句:“明天见。”   又放开他,疯了一样的跑走了。   付泽站在原地哭笑不得,等看不到人影了才重新回了车上。   别墅内亮着灯,进门一股子冷气。   赵正阳和刘思琪在客厅坐着看电视,自从刘思琪生了一次病,就没再上过晚班,赵正阳也几乎每晚都会回来,这里有点家的样子了。   赵饮清跟两人打了声招呼准备上楼。   赵正阳叫住她,让她顺路把果盘给孙律端上去。   橙子葡萄蓝莓的组合果盘,小小的摆了两份。   刘思琪说:“放着吧,等会我给他拿上去,饮清先去洗澡。”   “没事,我拿吧。”   现在家里一股子和谐,少了鸡飞狗跳的烂事后,赵饮清挺珍惜现下的状态的,也不介意跟他们和平相处。   她拿上果盘上楼,先回了趟自己房间,然后上三楼。   孙律的房间门没关,她敲了一下,走进去,把水果放到他手边。   “喏。”   孙律抬头看她,一脸 冷淡的说:“约会完回来了?”   赵饮清“嗯”了一声。   孙律感觉一口气憋在了胸口,简直就是自找罪受,他对付泽不了解,所以也不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所剩的尊严又不允许他开口主动询问。   那个下午,赵饮清在明知道他的心意后说的几句话,就是直接表达了拒绝。   他第一次表白,就出师不利,所有勇气都耗光了。   孙律那会想的,算了,那就这样吧。   但是今天看到那个男生,赵饮清花蝴蝶一样高兴着飞过去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心底还是不甘心的,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次日早上八点多,付泽到了小区门口,给赵饮清去了消息。   赵饮清很快跑了出来,想到昨天最后的冲动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付泽的笑容一如往常,没有让她感受到任何尴尬,渐渐的也就放松了。   人到了眼前,他从口袋掏出一罐旺仔递给她。   赵饮清说:“我好久没喝过牛奶了。”   付泽说:“小朋友,就该喝牛奶。”   到了图书馆,赵饮清拿了一堆试卷,做题的时候遇到不会的,付泽就在草稿纸上给她演算,他很有耐心,语调平缓,不急不躁。   若赵饮清接受度不高,就会换一种思路接着讲,直到她彻底明白为止。   赵饮清从来不知道,原来做题也可以是一种享受。   中饭在就近的大食堂解决,饭后接着到图书馆,付泽不建议长时间的学习,适当的放松也是有必要的。   他拿过赵饮清的草稿本,在上面画上方格,说:“走会棋。”   赵饮清说:“五子棋?输赢怎么说?”   付泽笑了笑:“你说。”   “弹脑门。”   “好的。”   跟A大高材生走五子棋,赵饮清也是脑子有坑,一连三局,全输了。   付泽弹脑门弹的很温柔,轻轻一碰就算,赵饮清觉得没意思,玩就要玩的认真点。   又一局输了之后,付泽说:“我手劲很大的,认真弹了,估计你得哭。”   赵饮清说:“不要紧,你来。”   她大大方方将整张脸递出去,让他随意折腾。   付泽看着眼前陶瓷娃娃一样精致可爱的脸庞,笑了笑,说:“那我可真弹了。”   “弹吧。”   付泽做好手势,低声倒数。   赵饮清吞咽了下口水,忍不住闭了闭眼。   结果付泽下来的时候,依旧是指尖轻轻一撞,赵饮清倏地睁眼,失望的说:“啊,你怎么……”   付泽笑了笑,说:“怎么办?舍不得呀,实在下不了手。”   赵饮清到嘴的埋怨瞬间一收,又囫囵吞了下去,耳根子有点发热,不太敢看付泽的眼睛。   付泽手指点了点桌面,说:“还玩吗?”   赵 饮清嘟囔:“我老是输。”   一次没赢过,付泽又不认真惩罚。   付泽说:“我给你放点水。”   “让我一子吗?”   “可以呀!”   赵饮清厚颜无耻的接受了,然后她赢了第一局。   付泽佯装唉声叹气的准备接受惩罚,嘴上说着:“你可要手下留情点啊,我怕疼的。”   “好呀!”   付泽笑着俯身,稍稍抬起下巴,眼睛弯弯的盯着她。   其实他长得挺白,下巴凑近了有隐约的青色,但很难想象这人长胡子的样子,总觉得胡子这样的东西跟他斯文的气质不怎么搭。   “动手吧。”付泽说。   赵饮清抬起手到他眼前,她说:“你不闭个眼吗?”   “啊,需要闭眼吗?那岂不是看不到了?”   这么说也对。   赵饮清抬手抬了好一会,就是没落下去。   付泽等了会,轻轻的挑眉,询问的看着她。   赵饮清颓然的放下手,她说:“我发现我也下不去手。”   这么白净的一张脸上,印个红红的指印,好像只是想想都觉得不可以。   付泽低低的笑出了声。   这一天的时间过得前所未有的快,到了闭馆时间,两人才出来,外面已经剩了温柔的余晖。   付泽明天一早就要走。   还没别离,赵饮清却已经在想念了。   她说:“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暑假吧!”   “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又不回来了?”   付泽想了想,点头,说:“也有可能。”   赵饮清勉强笑了下,没说话。   付泽看了她一会,说:“你可以来B市找我玩呀!”   赵饮清说:“那岂不是会打扰到你。”   “不会,我又不会每天都忙。”   赵饮清摇头:“这个暑假会很忙的,马上高三了。”   说不定会没有暑假,就算有,也休息来没几天,并且会被厚重的题海所淹没,根本不会有喘息的机会。   付泽说:“也对,你想好了考哪里吗?”   赵饮清茫然了一下,摇头。   付泽说:“来B市吧,我在B市等你。”   哪怕不是A大,B市还有其他不错的院校,只要赵饮清考的不是太差,总有一所可以进。   到时他们可以在同个城市一起生活,哪怕无法时刻在一起,但只要想起对方,也就是打个车的事情。   这样的画面只是想一想,都觉得很心动对不对?   赵饮清发现,付泽的提议还挺不错。   她对B市,又有了一种期待,只是……   现在他们这样,算什么关系呢?   付泽没明说,赵饮清又不敢问。   她想了想,说:“你真 的希望我去B市吗?”   付泽说:“这有什么好假的,B市不说别的,未来毕业了还可以有更多选择,总归是大城市,留给你的机会更多。”   好像是这样,除去爱情这类东西,事业也是一种选择。   赵饮清发现,她对B市有了别样的期待,不管是因为付泽还是其他,仔细想想,都值得。   这年夏天,一如赵饮清意料,没有喘息的时间,所谓的暑假跟没有一样,高三学子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拼的一塌糊涂。   她有时候做题到深夜会有片刻的茫然,会搞不太明白,这么拼这么累是为了什么。   但下一秒,又会把这种疑问抛却掉,高考是每个人人生的第一道关,拼了命的努力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   跟孙律的交流依旧不多,偶尔撞上了会无关紧要的闲聊几句,算是忙碌中的一剂调味。   对于择校这个问题,孙律又问过她一次,赵饮清没说自己的打算。   时间就这样过了,赵饮清独自努力,偶尔跟付泽发消息聊会天,节假日见上一面,匆匆跑完了三个季节,高考终于来了。   高考这天赵饮清起了个早,将东西检查了一遍,下楼吃早餐。   孙律已经起来了,坐在桌上一边吃煎蛋,一边在看手机。   赵饮清说:“这么早?”   “睡不着了。”   “你也紧张啊?”   孙律“嗯”了一声,说:“有点。”   他抬头看了赵饮清一眼,说:“今天好好表现。”   “正常发挥就行。”   唐安福送他们到考场,中间赌了半小时,好在提前出的门。   上辈子的这天,孙律出了车祸,那时赵饮清在考点找不到人,心中不安感骤升,沿路去找了他一次,结果把准考证搞丢了,错失了那一年的高考。   她转头看身边清冷的少年,这次什么都没发生。   孙律注意到,扭头说:“怎么了?”   “没什么,祝好运。”   孙律说:“那来点实际的。”   赵饮清疑问的看着他。   孙律从口袋掏了个平安符出来,小小的一个三角,递给赵饮清:“给你求得。”   赵饮清接过来,诧异的说:“你还信这个?”   “偶尔。”   他希望赵饮清的分数跟自己拉的不要太开,希望到时在她的城市,能有自己选择的余地。 第34章 35 孙律上辈子番外   孙律第一次见到赵饮清其实不是在英才, 而是在市区的一家书店里。   她抱了一堆的资料,中间还掺杂着手工训练册以及菜谱,内容非常杂乱, 就像心血来潮进了门, 不买点东西不合适的样子,挑书挑的极为敷 衍。   走的时候还跟过道上的小朋友讨论了会小人书内容。   女孩子长得很好看, 举止却不太稳重,孙律印象便深刻了一些。   转到英才后发现跟这个人还同班,倒是挺有缘。   很快知道了她的名字叫赵饮清,在班级里非常活跃,人缘还不错,但是学习成绩非常糟糕, 经常被任课老师批, 她嘻嘻哈哈也不太在意。   这个人很奇怪, 就像有一个独属于她的圈子, 谁都闯不进去, 她在里面跳跃奔跑活的肆意又快活,生机勃勃的就像个小太阳。   孙律偶尔会朝那个方向看一眼,他喜欢看这个人笑, 让枯燥的生活可以有点不一样的滋味。   后来无意间听到了她跟其他人的谈话。   有人问她:“赵饮清, 你喜欢孙律啊?”   她说:“喜欢他不是很正常吗?长得那么好看。”   孙律垂眸,轻轻抿了抿唇,得到这个信息他发现自己居然一点都不反感, 甚至生出点期待。   有人又说:“那你赶紧追呀,怎么一点动作都没有?”   “没追过人,我也不知道怎么下手。”   “听说孙律家条件不太好,来英才应该挺吃力。”   外面静了会, 赵饮清的声音传来,说:“那就好办啦,我家最不缺钱,我就用钱砸他呗,想砸多少砸多少,把人砸晕就是我的啦!”   孙律的双眼瞬间凉了下去,也为前一刻自己的小心情而表示羞耻。   他居然会对这样粗俗的人抱有好感,脑子有坑吧!   赵饮清身体力行,开始往他身上砸钱,小到零嘴,大到腕表,衣服鞋子也照样往上堆,最开始出现的时候她还显得很自信,拒绝多次之后,那种自信渐渐的变为了讨好。   孙律看着这张原本应该充满阳光的脸上被填充上了卑微,瞬间就更厌烦了。   当然,每一次两人的交锋,都是班里看客最期待的,无论是让往日清高的孙律羞恼,还是富家小姐的失落,都是一种很好的娱乐项目。   你赵饮清往日仗着有几个钱,有几分姿色,呼风唤雨惯了,现在终于也踢到铁板了吧?   大家心底都在幸灾乐祸,比起看到孙律的狼狈,他们或许也更喜欢看赵饮清的落魄。   孙律和赵饮清两个人的名字开始频繁出现在别人口中,不知不觉间好像用另一种更扭曲的方式给联系到了一起。   孙律讨厌这种感觉,他并不想跟赵饮清有任何牵扯,不喜欢只要一提到她,别人就会下意识想到自己。   他跟她原本就是两种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只想敬而远之。   然而不管他怎么拒绝,赵饮清却如野草一般,总是在他以为这一次该放弃的时候,下一次又很好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复原能力非同一般。   赵饮清有一次放学跟踪他,被孙律发现。   想到自己所处环境的脏乱,所住空间的狭小,跟赵饮清从小到大的生活条件完全两个极端。   孙律突然就暴怒了,他不愿把自己落魄的一面展现 在她面前,尤其是她面前,不行!   所以那天,他言辞刻薄,话语恶毒,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他说:“你就这么厚颜无耻吗?你要我说多少遍,我对你没兴趣,我看见你就烦,就恶心,因为你的存在我恨不得自己眼瞎,你能不能行行好,放过我?”   赵饮清被吓到了,那双大大的眼睛里都是害怕和不懂他为何发火的茫然。   她喃喃的说:“我没有恶意的。”   “被打扰,已经是最大的恶意了。”   赵饮清双手紧紧的拽着书包带,满脸委屈的看着他。   孙律抬手点了点她,警告说:“不要再跟着我。”   说完,转身就走。   赵饮清果然没再跟上来,后面好多天甚至都没来学校,所有人都在猜测她出什么事了,甚至还有人恭喜孙律,终于脱离苦海,不用再被花痴骚扰了。   孙律对于这些没营养的言论向来都无视,他专心上课,用心做题,全身心的投入到学习中,只是有那么几丝疲惫的时候,会突然想到赵饮清,但下一秒又把这个名字从自己脑海里扫出去。   他不敢去触及有关赵饮清的所有事物,可有时候又会莫名其妙的去联想到她,非常的矛盾,矛盾的都让他有点厌弃自己。   四天后,赵饮清照常来上学了,人看过去清减了些,但精神状态良好。   后来听说是生病了,发了一场高烧,所以在家休息。   大家都等着她去找孙律,甚至连孙律自己都在暗暗等待,他都提前想好了应对之词,连熟悉的厌烦情绪也先一步升了上来。   结果都是白搭,赵饮清没来找他。   一天,两天,三天,赵饮清是转性了吗?竟然都不找孙律麻烦了。   而孙律的满腔自以为是像被戳了个洞,一下就扁了下去,他暗暗嘲笑自己自视甚高,你算什么东西,真以为自己是人民币,怎么折腾人都会被喜欢吗?   赵饮清对你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再后来,下了一场雨,孙律没带伞,那天直接淋回家的,他感冒了,硬撑着去上学。   赵饮清那天被人怂恿着过来送了一盒药,她好像又怕挨骂,药一放就跑了。   孙律摸了摸那只药盒,乖乖的吃了。   就是这一次的接受,赵饮清又有了点起死回生的迹象,默默的又开始出现在他周围,但是学乖了,变得低调了很多,也不再随便往他跟前送东西,而是像田螺姑娘给他端茶倒水。   有人开玩笑说:“孙律,你做人最舒服了,在学校都有免费保姆。”   孙律冷冷看了那人一眼,没吭声,但也没再拒绝赵饮清好意。   因为他突然有点不敢再恶语相向了,他怕赵饮清胆子小,又跟之前一样不再理他。   孙律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人之间,有可能自己才是渴望被需要的那个,一旦赵饮清抽身,他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赵饮清消失在他身边的那阵子,他突然觉得有点孤独。   就这么和平相处了一阵,赵 饮清看见孙律又没再那么害怕了,某一天还小心翼翼的过来请他看电影,特意强调会有另外的朋友,争取提高邀约成功率。   或许是她的表情看过去太可怜巴巴了,孙律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下来。   但是看电影那天的感受并不太好,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是任雪。   赵饮清是怎么认识任雪的?   不用脑子想都能猜到,必定是背后打听过,知道他跟任雪交情不差,就想着去结交,通过走捷径来接近自己。   孙律有种被人恶狠狠耍了一顿的感觉。   那天不管赵饮清怎么跟他说话,他都没拿正眼瞧过她。   再后来的日子,赵饮清就又围在了他身边,孙律依旧会挖苦她,但注意着分寸,不至于太伤人,但又不会让赵饮清太得意。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挺变态的,他享受打压赵饮清时,她脸上表露出的痛苦,却又离不开她的追捧。   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样子?   高考这一天,他出了车祸,周围吵吵嚷嚷的喧嚣中,赵饮清找了过来,那天看见她有种从天而降的感觉,好像被救赎了一样。   这一年的高考赵饮清没参加,因为自己,她的准考证找不到了。   赵饮清笑哈哈的,居然也一脸无所谓,她甚至还安慰孙律,说:“没关系的,反正我读书也不好,重要的是你呀!”   孙律深刻的意识到,这辈子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为了他做到现在这个程度。   他看着赵饮清那张漂亮可爱的脸,心中生出浓重的愧疚,但平时对她冷淡惯了,普通的关怀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最后也只平淡的说了句:“那就好。”   他自私的安慰自己,赵家有的是钱,赵饮清的出生已经是很多人的终点,对于她而言,高考可能真的无关紧要,她还会有更多的选择。   然而谁能想到,赵家没多久就破产了。   赵饮清从大房子里搬了出来,没了私人司机,没了高质量的生活条件,从高高的云层掉入泥坑。   认识的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笑话,表面关心,暗地里幸灾乐祸。   赵饮清变得消沉了很多,脸上的笑容少了,偶有出现也变得不再明亮。   孙律不喜欢她这样,他心中的赵饮清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他也不喜欢赵饮清跟这里的旧识再接触,这些人没有一个是真心希望她好的。   他想把她带走,带到自己看的到的地方。   所以他让赵饮清跟着他去了B市。   那是一个对他们俩而言完全陌生的城市,可以抛却过去,重新生活。   他帮赵饮清找了一间房子,房子很小,很简陋,环境并不怎么样,但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他从小到大就是这么过来的,赵饮清应该去适应,她不是千金小姐了,就要懂得人间疾苦。   没有高学历,能找的工作也很有限,无非就是营业员这类不需要学历,又不需要技术的工作。   她管过服装店,当做餐厅服务员,做过信用卡推销,也 卖过保险,那几年她换了很多工作,每次换的时候都会被孙律挖苦一顿,他总是嫌弃她吃不得苦,没有定性。   赵饮清除了赔笑,好像不知道能怎么办,面对着A大高材生,好像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   孙律有对她好的时候吗?   仔细想想或许也是有的,冬天的时候送过她手套,夏天也给她买过空调,那时候他也不过是学生,能把赚的零花钱拿出来给她买点东西,赵饮清也是高兴的。   赵饮清唯一不高兴的可能就是任雪经常找孙律,并且一找一个准,那时候她心里就会产生巨大落差,也会把自己和任雪放到秤杆上,下一秒又把这样自取其辱的画面给抹掉。   孙律有建议过她高复或者读成校,赵饮清想想自己一塌糊涂的成绩,坚定的摇头拒绝。   当下的柴米油盐已经够让她头疼的了,完全没精力再去想别的。   每到这个时候,孙律就会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赵饮清就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再后来就熬到了孙律大学毕业,进了一家金融公司,每天都很忙,原本跟赵饮清的见面次数就不多,这下就更碰不到面了。   虽然辛苦,但是收入不错,孙律想着给赵饮清换个好点的地方,他以为对方会感恩戴德,但是奇怪的是赵饮清拒绝了。   她说:“这里住惯了也挺好,换了好地方,租金高了,压力就更大。”   既然是孙律帮忙,他就没想过让赵饮清自己负担房租,只是话一说出来,赵饮清还是觉得不合适,无缘无故的干嘛用他的钱。   两人就又不欢而散,孙律心想,你这么想跟我划清界限,行,那你就别找我。   后来赵饮清来电话约饭,他连着两次都没去,之后电话也就不来了。   各自忙各自的,时间好像也很快。   只有夜深人静,什么都停下来的时候会下意识的想起这个人。   孙律一边生闷气,一边想念她。   又是两个月,孙律终于耐不住主动去看了她一眼,结果看到赵饮清跟一位男士结伴回家,两人有说有笑。   抬头看到自己,赵饮清脸上显出惊讶,很快跟人告别,小跑过来,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   孙律说:“你找男朋友了?”   赵饮清说:“是同事,今天聚餐结束顺路送我而已。”   孙律看着远处转身走远的男人,鬼信是顺路。   他冷笑了声,张嘴就刻薄的说:“自己长点眼,别是个男人就跟着跑,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赵饮清原本开心的笑容瞬间就淡了下去,孙律看到这样的变化,心下闪过一丝懊恼,道歉的话却又说不出。   两人僵硬的站了会,也没什么可说的,各自回了各自的家。   孙律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他也没想过以后,他没想过要跟赵饮清好好过日子,也没想过要把她舍弃,纠缠多年,他不知道跟赵饮清的相处方式怎么样才算是最好的。   所谓的高材生,却连这 么简单的人际关系都处理不了。   赵饮清做的最大胆的一件事,可能就是把他骗去宾馆吧。   看到她仅披着一件浴袍坐在床尾,裸、露在外的小腿白皙纤细,慢慢悠悠在那晃荡,头发湿漉漉的落在肩头,露着光洁的额头,眉眼干净,一如印象中曾经稚嫩的少女。   孙律愣了一瞬,心下狂跳,满身气血近乎全往上涌,他慌乱,无措,整个人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为了掩盖自己的狼狈,他下意识脱口而出:“居然约男人来开房,你贱不贱!”   赵饮清愣住,脸上血色肉眼可见的消退下去。   孙律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挽回,只能转身落荒而逃。   他从来没想过这居然会是跟赵饮清的最后一面。   没多久接到了她跳楼的消息。   在开玩笑吧?   他不相信,怎么可能呢?   那个围在自己身边十几年的女人,怎么可能说跳楼就跳楼?   他把自己关在家里好几天,拒绝接受这个消息。   然而第五天的下午,他还是开车去了赵饮清的墓地,按着别人给的信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走上去。   他要亲眼看一下,只能亲眼看一下。   他终于上来了,站到了她的墓碑前,上面的照片中赵饮清还在笑着,那张脸一如初见时的那么好看。   这一年赵饮清二十六岁。 第35章 36 孙律愣住,紧接着惨淡一笑,说:……   高考结束后, 整个紧张沉闷的冲刺阶段算彻底结束了。   找时间吃了一顿散伙饭,桌上有感性的同学哭了,这是他们学生生涯浓墨重彩的一笔, 以后很多年可能再不会有这种拼劲和心情。   赵饮清能理解, 自己却没有要落泪的冲动。   她有点惆怅,也有点空落落的, 不是很踏实的感觉。   当然换个思路想,还有点期待和新鲜。   现在发生的一切在上辈子都没发生过,她已经完全偏离了上辈子的轨道,走向了真正的新生 。   这天秦宇也来凑热闹,不是同班,但是活络的性子让他一直以来都很吃得开, 他跟以往的每一天一样跟窦娜打打闹闹, 同学们就在旁边起哄。   赵饮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这俩居然早就暗度陈仓了。   赵饮清说:“你怎么保密工作做这么好?我一点都不知道。”   窦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凑过来小声说:“其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 你看看那个人,跟我站一块特别不搭对不对?”   她们坐位置上聊天,秦宇跟另外的男生跑前面唱歌去了, 他长得高, 性子痞,容貌还算出挑,跟胖胖矮矮的窦娜站在一块, 会有一种明 显的违和感。   秦宇这样的人,身边其实是不会缺女孩子的。   赵饮清说:“彼此喜欢不就好了,哪来那么多想法。”   窦娜说:“我长得太丑了。”   “你是可爱,不是丑, 而且你学习成绩好,你是实力派,不是花瓶。”   窦娜又笑了笑,一脸的不自信。   赵饮清喝了口水,又说:“不过要大学了,你们准备异地恋吗?”   “我还是希望他能来我这里的,反正能一起就尽量一起吧。”窦娜说。   这天最后有个女生喝醉了,这人平时在班里没什么存在感,性格乖巧,学习成绩一般,是最隐形的那一类人。   喝醉后突然哭了起来,有人以为她是高考没发挥好,后来安慰着安慰着,原来是因为暗恋孙律,想到以后再也碰不到面,悲从中来没控制住。   有人把孙律推到她面前,女孩子趴在桌上一个劲哭,男神来了也不管。   赵饮清不知道她的意识有多少是清醒的,是真的彻底沉浸悲伤中,还是因为丢脸不敢抬头见人。   孙律站在边上,看了她一会,最后拿了块毛巾放到她手边,转身朝赵饮清这边走。   一起看热闹的窦娜,下意识往边上退了点。   后面还要转战KTV,孙律问赵饮清:“你等会还去吗?”   “去啊。”   孙律点头,没多说。   这一局结束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三分之一的人转去了KTV,要了个VIP包厢,在一个没人管束的空间里,有人掏出烟盒,教唆着另外的人偷偷尝试,十八岁是个坎,有人在那头,有人在这头,这个当下界线突然就模糊了起来。   室内烟雾缭绕,赵饮清呆的烦闷,起身走了出去。   她手上捞了一杯啤酒,混合着红茶。   上辈子因为生活憋屈,有段时间她天天喝,酒量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孙律特别看不惯,脸上时有厌烦闪过,她只当看不见。   这辈子还没怎么喝过,轻轻抿两口,脸上就有了点热度。   走廊里,服务生来回走动,包厢内的鬼哭狼嚎清晰可闻。   赵饮清往外走了点,有休息沙发,她在那边坐了。   麻木的看着来往的客人和工作人员,一边慢慢的喝,这具身体没有记忆,有点要醉的感觉,真是奇怪,明明也没多少度数的。   酒杯最后被人夺走了,赵饮清抬头,看到一脸不赞同 的孙律,他倒是没口出责备,只是在她跟前蹲下,轻声说:“喝酒很难受的。”   “还好。”赵饮清瞟了眼杯子,“已经快喝完了。”   孙律将见底的杯子转了转,问她:“回去了吗?”   虽然回去后没事干,但是留在这边好像也无聊,赵饮清迟钝的想了会,点头:“回吧。”   “你在这边等我,我去拿东西。”   孙律回到包厢,搁了杯子,拿上赵饮清的背包,在周围人的嘘声中退出来。   到大厅,赵饮清瘫在沙发上,眼睛正直愣愣的看着上方。   “走吧。”孙律说。   赵饮清缓慢的从沙发上起来,踉跄了下,孙律及时捞住她的胳膊肘:“醉了?”   “没,这么一杯,不至于。”   虽然不胜酒力,脸上也烫的厉害,但还不至于到醉倒的地步。   赵饮清说:“我的包。”   “我帮你背,走吧。”   两人进电梯,赵饮清懒洋洋的靠在电梯上。   孙律从镜子里看她,女孩子扎了个丸子头,脖颈白皙修长,脸颊带粉,大眼睛这会水润又迷离,整个人像清晨的第一颗露水,干净透彻,又有种初醒时惯有的迷茫。   赵饮清突然动了动,视线一转,对上他的。   孙律愣了下,但没有转开。   小小的空间内,两人像打拉锯战一样,谁都没有先退开。   “叮!”   赵饮清先一步朝外走说:“到了。”   孙律随后跟上。   到了室外,太阳西落,已经是傍晚。   “很晚了吗?”赵饮清搓了搓胳膊。   “还好,五点多,要吃了饭走吗?”   “不吃了,中午吃的还没消化。”赵饮清看着车辆往来的大马路,“叫车吧。”   孙律“嗯”了一声,两人往外走了点,这边车多,很快招停一辆。   孙律开门,让她先进去,随后坐到她边上。   车里有很明显的,长年累月积攒的烟味,电台播报着城市车况。   赵饮清稍微降了点车窗,随后靠在那边发呆,木然的眼神越来越放空,最后缓慢闭上了。   车子偶尔晃动,她也跟着摇摆。   孙律坐过去了点,伸手垫在了她的脑袋后面,不多时,赵饮清便睡沉了。   -   填志愿的时候赵饮清发愣了很久,倒也没想太复杂的东西,陷在B市这个名词里做取舍,最后还是留在了这里。   当晚孙律特意过来找了她一次,脸上有显见的愉悦,以及某种无法言说的期待。   两人在二楼的小花 园里呆着,风吹过,是一天最舒服的时候。   赵饮清直接说:“选择留在B市不是因为你。”   孙律放松的嘴角一僵,随即冷淡的“嗯”了一声,说:“那个人是在那边上学还是上班?”   “上学。”   “跟你一个学校?”   “不,跟你一个学校。”   孙律转头看她,赵饮清冲他耸耸肩,说:“很意外是不是?但事实就是这样,我倒是想跟他一个学校,实力不允许。”   夜静悄悄的,远处有小孩的欢叫声隐约传来。   天上一轮明月,找不出几颗星子。   孙律看了她一眼,说:“你喜欢他什么?”   赵饮清没想过这个问题,她跟付泽并没有经历过什么,也没有特别让人深刻的记忆点。   如果真要从中找出一个原由来。   赵饮清说:“可能他让我觉得有温度吧。”   从以前到现在,赵饮清一直是一个不被看好的存在,不论是从家庭角度,还是社会角色出发,她都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存在,有着明显瑕疵,弃留与否都不重要。   但是付泽的出现,让她觉得自己也不至于那么一无是处,还是可以被珍视一下的。   这种珍视感,让赵饮清觉得特别温暖。   她的回答太抽象了,孙律无法理解。   他说:“这就是我不能给你的东西?”   “嗯。”赵饮清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暂时谁都给不了了。”   孙律神色一暗,撇开头,望着远处深深夜色,有种说不清的挫败。   班级群里有人在组织毕业旅行,境内外的路线都在研究,过了三天采取少数服从多数,还是选择了国内游,为期一周。   赵饮清没报名,但是买了去往B市的动车票。   出发前一天,她跟赵正阳提了句,表示要去学校踩点,看看未来四年要生活的地方。   小孩子出于新鲜阶段能理解,赵正阳起初不同意,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答应了。   早上七点四十五的班次,赵饮清拖着行李箱排队检票。   身后插进一个人,戳了戳她的肩膀。   她回头,愣住。   熙熙攘攘的候车厅,孙律穿着白T黑裤,背着一只斜挎包,头上一顶黑色鸭舌帽,唇红齿白的看着自己。   “你怎么来了?”赵饮清看眼周围,下意识找人。   孙律说:“别找了,我一个人来的。”   赵饮清愣愣的看着他,说:“不是,你、你怎么 ……”   “你爸爸不放心你,让我跟着。”他歪头,嘴角一勾,笑的像个捣蛋的孩子,“陪你一起逛B市呀!”   赵饮清舌尖顶了顶后槽牙,有种不太好的冲动。   “喂,往前走啊你们!”身后有人催了句。   孙律扶着她的肩膀一转:“走吧。”   检票完去站台,有一段长长的台阶,旁边的电梯故障没开。   孙律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先一步朝前走。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扭头,看赵饮清正乖乖跟着,彻底放心下了楼梯。   两人没在同一个车厢,孙律陪着赵饮清等车到,才准备往自己车厢走。   走之前,他说:“到站后你别乱跑。”   赵饮清翻了个白眼。   孙律抓住她,认真的说:“别想着故意甩下我逃跑,知道了没有?”   “幼稚。”   孙律坚持要一个答案。   赵饮清略显不耐的说:“知道了。”   去B市的车程要大半个小时,赵饮清没把行李箱放到架子上,直接放到座位前,用膝盖顶在那。   身边坐了一个中年男子,应该是出差,翻下小桌子开电脑处理工作。   车子开始前进,轻微的晃动着。   一车厢萍水相逢的人,有人面容倦怠,有人神色兴奋,还有满脸严肃如身边的男人,以及平静麻木如自己。   今天起得早,赵饮清这会有点瞌睡,她双手环胸,闭目养神。   手机震动了下,她拿出来看,付泽发的,问她来B市玩这事考虑好了没。   赵饮清还没告诉他自己已经在来B市的路上了,也幸亏没提前说,想着给他惊喜,结果给自己惹来了惊吓。   到站后,跟着人群挪动着往出口走。   孙律拖着两只行李箱,问她:“吃早饭了吗?”   “没有。”   “找地方先吃点吧。”   赵饮清是有点饿了,他们在站内找了家面馆。   孙律问她:“第一站准备去哪里?直接去你学校吗?”   一提这个赵饮清就觉得没劲头,她嚼着一块牛腩,商量着说:“要不这样,我们去A大各自看朋友,结束了再一起回怎么样?”   孙律面色冷淡,说:“不去。”   “你不想见她吗?”   孙律抬头看她,反问:“我为什么要想见她?”   这个态度跟赵饮清认知中的差很多,她仔细回忆了下,这辈子孙律跟任雪的交集似乎是少了,不应该呀。   “你跟她感情不是很好吗?”   孙律说:“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你有了这 样的错觉?”   “上次你们在小区门口……”   赵饮清没说完,目光闪烁,但两人都知道她口里的“上次”是哪次。   孙律将那时的情况简要说了一遍,补了一句:“我当时推她了,一下子没推开。”   他用筷子戳了戳面碗,很懊恼的样子,说:“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觉得我跟她关系匪浅,然后拒绝我?”   没料到他会扯到这事上来,赵饮清好笑,随后摇头:“不是,跟任何人都没关系,你从来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孙律愣住,紧接着惨淡一笑,说:“你就是对我不公平。”   赵饮清不吭声,低头吃面。   门口时有旅客进来,坐在邻桌用餐,陌生的目光偶尔扫过他们。   孙律没再动筷,转头看着玻璃外的熙攘大厅,顶端大片的照明灯,密密麻麻如繁星。   他面色僵冷,心底澎湃着不甘,但是有什么办法,别人就是不喜欢你,这种事还能逼着不成?   全世界那么多人,没有人会非谁不可,他也一样。   年轻时的悸动,难免让人记忆深刻些,但在岁月的长河中这只是很小的一个篇幅,根本无足轻重。   他不断自我安慰,努力自欺欺人。   赵饮清从面碗里抬眼,偷偷看了他一眼,孙律的面部线条冷静,嘴唇紧抿,不悦中还透着一种淡淡的委屈。   她想了想,说:“孙律,你挺好的,但是我们不合适,你……”   “我知道。”他冷淡的打断她,“反正我的选择也不少,谁都不比谁差。”   赵饮清点头:“是这样。” 第36章 37 孙律默默的看着她走远,离开自己……   一顿早饭, 吃的很有点要消化不良的样子。   他们往出口走,一边在手机里查询了下B市可游玩的景点。   “科技馆、玉园、野生动物园、老街、还有几个古镇,玩的地方不少, 你最想去哪?”孙律一边低头看手机, 一边问她。   “玉园吧,我听说里面有个很大的寺庙, 我想去看看。”她说。   “那今天也住那附近吧,我们先去放行李。”   赵饮清同意:“好。”   打车过去,花了一个多小时,到了下榻的酒店登记入住。   前台多看了他们两眼。   赵饮清说:“我们是单人房两间。”   “好的,请看这边。”她示意看摄像头,身份确认无误后, 将两张房卡推了过来。   五楼, 对门的位置。   赵饮清走到窗口, 底下车水马龙, 她拉上纱窗, 去卫生 间洗了把脸,还没擦干,就有人敲门。   她抽纸巾随意往脸上一抹, 过去开门。   孙律站在门口, 说:“我们几点出发?”   “我都可以。”   “那现在走吧。”   “好,等我一下。”赵饮清回身背了个随身包,将手机和证件放好。   玉园距离这边大概有3公里, 没有叫车,直接走过去的,一路看周边陌生的街景,也有另一番滋味。   到地点后, 买票入园。   已经是暑假,但可能是天气已经炎热,所以这一天游园的人并不多。   赵饮清戴了顶太阳帽,手臂上套了冰袖,防晒措施做得还可以。   行了一阵,额头开始冒汗。   赵饮清暗骂自己脑袋有坑,大夏天的,跑户外做什么,室内游玩项目那么多,难道不香吗?   孙律递水给她。   赵饮清接过喝了几口,说:“你不热吗?”   两人踩着鹅卵石走,阳光自树冠落下,一片斑驳。   孙律半张脸被帽檐遮着,侧脸看过去依旧是冷白的肤色,没有一点燥热的气息。   他说:“有点,要不要找个地方坐坐?”   “坐外面太热了。”赵饮清皱了皱眉。   “我刚才听工作人员说,里面有超市,再走一点应该快到了。”   他看了眼赵饮清已经热红了的脸,说:“后悔了吧,跑这来。”   “我怎么听到幸灾乐祸的意思了?”   孙律说:“并没有,地方可是你挑的。”   “那你也没提醒我天这么热,走路不合适是不是?”   孙律笑了下:“好吧,我的错,喏,超市到了。”   就在湖对面,古建筑样式,外面放了一排的桌椅,每张桌旁戳着太阳伞,超市门朝南开着,露出里面隐约的货架。   两人走到室内,一阵清凉,赵饮清舒服的吐了口气,从冰柜捞了瓶矿泉水,去里面的休息椅上坐了。   里面休息的人不少,大妈居多,背着背包,带着旗帜,不少人头上戴着印有某某旅行社字样的鸭舌帽。   吵吵闹闹的讲着某地方言,赵饮清听不太懂。   孙律坐到她对面,说:“等会还逛吗?还是直接回去?”   “休息会再说。”   “嗯,回的话可以做园区电车。”   赵饮清应了声,转头看外面的园景,懒的一点都不想动。   他们没有返回,很凑巧,半小时后日头被厚厚的云层遮住,热度瞬间就消了不少。   室内的人趁着当下的好天气,都涌了出来。   赵饮清看西边层层往上爬的乌云,说:“说不定等会得下雨。”   “雨下一场也好的,凉快点。”   风开始变大,湖面起了波纹,树冠轻微摇晃 发出细碎的声响。   往上一点就是禅寺了,黄色的墙体隐在墨绿的树丛中,随着走动面积逐步增大。   赵饮清在外围晃悠了圈,走入大殿,有两位僧人,一位坐在门口,桌面上放着解签资料。   一位坐在蒲团旁,随着香客的跪拜敲钟,手边一只功德箱。   赵饮清也上去拜了拜,结束后往功德箱丢了一百块钱。   出来后,孙律问她求的什么。   她说:“身体健康。”   在园内吃的中饭,随后走九曲回廊,过月老祠,看天坛,然后往出口走。   这时的天色已经乌云压境,银光划破天际,雷声滚滚。   走到出口没十秒,暴雨袭来,豆大的雨水噼里啪啦的砸下。   两人在檐下的方凳上坐着,赵饮清低头刷了会手机,又看眼雾蒙蒙的雨帘。   孙律说:“再过会就能停了,夏季雷雨下不久的。”   “嗯,”赵饮清点头,“没事,我们也不赶时间。”   “你在玩什么?”   “消消乐。”赵饮清正卡在那,找不出同色系的方块,剩余步数3,还得再吃掉一个饼干。   孙律侧头看了会,说:“不知道怎么走了?”   “我还在找呢!”   又过了会,赵饮清已经浪费了一步,孙律点了点屏幕:“这里。”   “哦,哎,我居然没看到。”   她把位置一移,起了连环效应,屏幕炸翻,在最后关头超额完成了任务。   坐那又玩了几局,雨终于停了,太阳又露了出来。   他们坐车回了酒店,时间还很早,孙律说:“是休息会,还是直接去下个景点?”   “明天去吧,我想睡个午觉。”   各自回房,赵饮清先去洗了个澡,随后爬上床睡觉。   可能是太累了,一睡着就做梦,场景一个接一个,乱七八糟,等再次睁眼时却什么都记不得了。   室内光线昏暗,赵饮清恍惚着有点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暗,有人在敲房门。   “来了。”她快速抓了几下头发,下床去开门。   门口站着孙律,没想到赵饮清会是一脸睡眼惺忪的状态,他惊讶了下:“你还在睡?”   “嗯,很晚了?”   “六点多了。”   她皱了皱眉,说:“这么晚了。”   “睡了三个多小时,你晚上不用睡了,洗洗脸,去吃饭了。”   赵饮清“嗯”了一声,回房去卫生间洗漱。   孙律跟在她身后走进来,窗帘拉的密密实实,床头灯开着,被子在床上裹成一堆,行李箱打开躺在地上,衣服散乱出来。   卫生间一阵“哗哗”的水声,没多久赵饮清走了出来。   额发湿漉漉的,小脸光洁清亮,她拿了乳霜出来往脸上一抹,背上包:“ 走吧。”   “不梳头发了?”   “哦,忘了。”赵饮清又回身去了趟卫生间,再出来时顶着一个丸子头,夹着一个毛球发夹,特别可爱。   孙律多看了她两眼,前后出了门。   到前台询问附近美食,问到一家口碑比较好的全牛火锅,便过去吃了一次。   之后就没事干了,就近散了会步,再回来时间依旧很早。   问前台买了两副扑克。   孙律说:“有赌注吗?”   “都行啊,你想赌什么?赌钱还是赌酒?”   电梯一停,两人往房间走,孙律把玩着手上的扑克,说:“酒钱这个东西太俗了。”   “你说。”   “赌问答吧,赢的问,输的答。”   两人对视了眼,赵饮清说:“哪来那么多问题可以问?要么三局两胜算一次。”   “可以。”   打牌的时候没点零食也不行,又下去逛了趟超市,随后到赵饮清房间。   第一次是赵饮清赢的。   她一边洗牌,一边想问题。   孙律坐在对面喝红茶,静等。   赵饮清说:“你觉得今天天气怎么样?”   孙律转了转水瓶,淡淡的看着她,说:“还可以。”   第二轮,又是赵饮清赢的。   她说:“你牌技不行啊。”   孙律笑了下:“不常玩,手生。”   赵饮清说:“我也不常玩。”   她洗牌洗到一半问他:“明天逛哪里?”   “我都可以,随你。”   “我想去海洋公园。”   孙律“嗯”了一声。   第三轮,孙律赢了。   赵饮清“哈哈”笑,说:“终于不用洗牌了,累死。”   “等会你赢了,我也帮你洗。”孙律将牌捞在手上,抬眼看她。   赵饮清盘腿坐着,嘴巴咬着吸管,眨了眨眼。   孙律说:“知道我喜欢你,你什么心情?”   “……”赵饮清移开视线,面对这么直白的问题突然一阵尴尬,她近乎敷衍的说,“有点惊讶。”   “为什么?”   “我们平时交情又不好,谁会往那方面想。”   孙律皱眉:“你觉得我们关系不好?”   赵饮清张嘴要回答,突然反应过来,说:“说好了赢了只问一个问题的。”   孙律低头,迅速发牌。   随后……   “我想争取,你觉得我会不会赢?”   “不会。”   “你有多喜欢那个男的?”   “不好说。”   “回答无效,太模棱两可了。”   赵饮清撇了下嘴,说:“挺喜欢的。”   孙律抿唇,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接着发牌。   “你一共喜欢过几个人?”   “两个。”   “还有一个是谁?”   赵饮清抬眼看孙律,心说还有一个就是上辈子的你。   “不玩了,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好,不问这个,换一个。”孙律稍作思忖,谨慎的说, “你无法接受我的最大原因是什么?”   赵饮清看他,撞进对方略重的眼神中,说:“因为你叫孙律。”   孙律一愣,随后突然把牌一扔,冷笑了声,说:“我真是脑子有坑,问你这种东西。”   起身,快步走出了房间。   时间是晚上九点多,赵饮清还一点不瞌睡。   她叹了口气,将床上的牌一收,拿了遥控器,靠在床头看电视。   第二天,两人去了海洋馆和老街,全程没怎么交流,第三天去了科技馆,下午准备返回。   坐车路过A大,看着巍峨校门,赵饮清扭头看孙律,说:“我去跟他见一面,我们车站碰面。”   孙律凉凉的看过来,不吭声。   赵饮清说:“或者你也进去看看你朋友?来都来了,不见一面就走,说不过去。”   “没什么说不过去的,我跟她没关系。”   赵饮清说:“那随你,师傅,麻烦前面停车。”   这个当下,她就是想见付泽,他们的距离明明这么近,凭什么不能见面,凭什么要孙律说了算?   车子一停,赵饮清说:“车票反正买了,我会提前半小时到车站的。”   孙律冷着脸看别处,没理她。   赵饮清也不管了,从后备箱拿了自己的行李,一边低头给付泽打电话,一边朝A大走。   通过车窗,孙律默默的看着她走远,离开自己,走向别人。   -   付泽接到赵饮清电话时正在宿舍吃泡面,他愣了一瞬,随即连忙说:“等我一下,马上过来,南校门吗?”   “东边的。”   “好,马上。”   付泽一边说,一边起身保存文件,匆匆跑卫生间去洗漱。   宿舍还有一个人,叫郭洪凯,穿个背心短裤在那敲键盘,这时停了一下,说:“你要出去啊?”   付泽在卫生间里喊:“嗯,有朋友过来找我。”   “谁啊?这么急吼吼的跑去打扮。”他扭头趴椅背上,对着厕所方向笑道,“让我猜猜,不会是董妙璇那女人吧?”   付泽从卫生间出来,将衣服一脱,露出精干的上半身,从床上捞了一件墨绿色短袖穿上,说:“你别跟我提她。”   “哇,你这态度可有点伤人了,董妙璇不至于这么差吧,校花轮不到,班花的位置勉强还是可以坐一坐的。”   付泽又换了条裤子,说:“我对她没兴趣,你们以后在我这少提。”   “负心汉。”   付泽冲他一笑,说:“心都没给过,怎么负?”   “你的心在哪里?”   “你猜。”   郭洪凯看他在那边俯身帮鞋带,说:“不会是你口中的那个小妹妹吧?”   付泽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卧槽,真的啊,今天来的不会就是她吧?”郭洪凯突然就激动了,两脚一撑 ,滑过来,“哎哎哎,捎上我呗,我也跟着去看看。”   “滚!”付泽起身,风似的刮了出去。   二十分钟后,付泽看到了等在校门口的赵饮清,坐在行李箱上,两只脚来回晃荡,头上一顶黑色的渔夫帽,此刻正看着别处。   付泽快速跑过去,赵饮清转头看到他,一下从行李箱上跳了下来。   “今天怎么会过来?”   赵饮清笑着说:“这两天在附近玩,今天正好路过,所以来看看你。”   “走。”付泽高兴的接过她的行李箱,一手牵住她的,“哥哥带你逛校园。”   对A大,赵饮清还算熟,但这天也佯装第一次进来,跟着付泽的脚步一寸一寸的走过曾经记忆里的校道。   已经是暑期,学校里看不到几个人,有些场馆也关着。   付泽带她去了自己常去的图书馆,给她指自己经常坐的位置。   话里行间都是付泽平时的生活信息,一点一滴的透露给赵饮清,让她知道他往常是什么模样。   赵饮清喜欢这种被拉着融进另一个人生活的感觉,这代表了被尊重,被重视,能清楚衡量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分量。   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进了校内的一家甜品店,孙律给她点了一杯橙汁。   “什么时候走?”   赵饮清看了下时间,说:“最多再玩一小时就要走了。”   “这么快?”付泽皱了皱眉,“不多留几天了?”   “买了今天的票,一定得走,无缘无故留在这,我爸都得说我了。”   付泽理解的点头:“也是,女孩子在外面,是要多注意点。”   他沉默下来。   赵饮清喝了几口橙汁,快速看了他一眼,说:“大不了我过阵子再来玩,到时候多待几天。”   付泽挑眉,意外的看她,轻轻的笑:“这么毫无保留的奔向我,真的好吗?”   赵饮清一愣,随即耳根子有点发热,说:“我就随口说说。”   “不要随口说说,我喜欢你来找我。”付泽双手搭在桌沿,脸上的笑容明亮又温暖,“不过今天我还想跟你多待一会。”   赵饮清为难:“可是……”   付泽说:“我陪你一起回家。” 第37章 38 他问自己,这次总该死心了吧?……   听完付泽的话, 赵饮清内心是开心的,但是还没开心够,就想到了提前等在车站的孙律, 如果跟付泽一起回去, 撞上孙律,三个人得用什么表情面对彼此?   赵饮清僵在那, 还来不及做反应,另一道声音闯了进来。   “付泽,你不是说忙项目报告没法出来吗?”   赵饮清抬头,过来的是个很明艳的女孩子,棕色长发 梳成简单的马尾,T恤加热裤的着装, 但因为前凸后翘的极好身材, 所以再简约的装束看过去也带着点性感。   赵饮清对她有印象, 曾经在照片中见过她。   对方也审视的看过来, 略带着点敌意。   赵饮清往后一靠, 捞过杯子,搅拌了几下,低头咬住吸管。   “付泽, 我问你话呢?你为什么不理我?”   “你有事?”付泽皱眉看过去, 语气冷淡。   她控诉说:“我找你就满嘴理由,转头就跟别人出来了,你什么意思?”   “我烦你的意思。”   赵饮清意外的挑了下眉, 付泽身上对人如此抗拒的态度倒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新鲜。   女孩子被他一句话给堵住了,气的胸膛明显起伏,恶狠狠的瞪了赵饮清一眼。   “这谁呀?乳臭未干的小毛孩, 你妹妹吗?”   “我女朋友。”   赵饮清转着圈咬吸管的动作一顿。   “你眼神是不是有问题,看上这种小孩子?我哪里比她差?”   付泽冷笑了声,扫她一圈,说:“你哪里都比她差。”   她激动的叫道:“你有病啊?”   “对呀,她有药啊,天生一对。”   付泽倏地站起身,牵住赵饮清,越过那个人就走,步伐大且稳,朝着甜品店出口走。   女孩子气急败坏的在他们身后喊:“付泽,你就是脑子有坑!你他妈有□□吧!”   外面一阵扑面的热浪,空气里有淡淡的树叶香。   他们重新走入校道,慢慢徘徊。   付泽牵着她,两人交握的双手间有种因为汗湿而黏糊糊感觉,但一点都不让人讨厌。   赵饮清动了动手指,付泽顿时一个用力拽住,歪头看她,说:“怎么?想抽走啊?”   “没呀!”   付泽冲她笑:“我刚才说的话听见没?”   “嗯。”   “你可是我女朋友了。”   赵饮清抬头看他,付泽嘴边带笑,弯弯的双眼深深的裹着她。   “嗯 。”赵饮清用力点了下头。   他们在往宿舍楼走。   赵饮清说:“我也上去吗?你同学在不在?”   “有一个,是个怪哥哥,你见了别紧张。”   “不会。”   宿舍在五楼,付泽一把人带到,郭洪凯就激动了,“哇哇哇”上来没轻没重的揉了把赵饮清的脑袋。   被付泽一下给推了出去,警告的点了点他:“你差不多点。”   “行行行!”郭洪凯直接把人撞开,开开心心将赵饮清迎进来 ,献宝一样的把地上散乱的零食一收,抱过来说,“妹妹要吃什么?随便拿。”   赵饮清第一次撞上这样的待遇,愣了一瞬,慢悠悠拿起一包话梅。   郭洪凯说:“再拿点,再拿点。”   赵饮清笑了下:“够了,谢谢。”   郭洪凯摸摸自己的小心脏觉得要被这个小妹妹萌化了。   两人说了没几句,付泽背上一只双肩包从床上下来,盖上电脑准备带着赵饮清走人。   郭洪凯一把拽住他,低声耳语:“好可爱啊,我要有这小妹妹,也看不上董妙璇。”   付泽给了他一个手肘,拉着赵饮清出了门。   到了外面,赵饮清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她还没通知孙律,这样大摇大摆的过去得玩完。   将话梅塞进包里,借口上厕所,给孙律去了一个电话。   对方接的很快,但没开口,里面有明显的车声。   赵饮清说:“你还没到车站吗?”   孙律“嗯”了一声,说:“你在来了吗?”   赵饮清扯着自己衣摆,突然难以启齿,她挣扎许才开口:“他要陪我一起回去,你……要么先……”   孙律冷冷的哼笑了声,打断她说:“看我碍眼了是吧?”   赵饮清抿了抿唇。   孙律又说:“放心,不搞砸你的事。”   “我不是……”   通话却已经中断。   赵饮清将手机塞进口袋,转身去洗手。   她神色淡淡的,一点都没有松口气的感觉,相反有点压抑和愧疚。   在明知道孙律心意的情况下,还这么做,实在不合适,她无法接受这个人,但最起码的尊重还是要给的。   而且隐瞒孙律的存在,对付泽而言也不公平。   心里知道是这样,却就是不敢说明白。   赵饮清用力闭了闭眼,这种感觉真不好。   付泽买了同一班车票,很凑巧的还在同一个车厢。   赵饮清没显出多少兴奋,甚至还有点心事重重,越靠近车站,这种状态越明显。   付泽察觉到,但因为她努力在掩盖,所以没细究。   到了候车厅,距离检票还有十分钟。   赵饮清粗略的看了一圈,没看到孙律人。   排队检票时也没看到他,下楼梯前,赵饮清朝后看了眼。   付泽问:“怎么了?”   赵饮清摇摇头,心想孙律可能改车次了。   站台上等车时,一样没看到他的人影。   付泽说:“等会看下能不 能换座位,希望对方好说话一点。”   赵饮清说:“这样是不是太麻烦了?”   “不会,这种情况经常会发生,正常的。”   赵饮清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   车子终于进站了,两人上了车,赵饮清的位置在过道上,她转头看了身边空空的位置一眼,在那静等。   没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车厢,带着鸭舌帽,帽檐压的低低的,露出来的下颌线紧绷,薄唇轻抿。   他到了赵饮清边上,两人视线一触,赵饮清莫名心虚。   “让让。”孙律说。   赵饮清连忙把两条腿往里收,孙律挤了进去,一落座,整个人陷在椅子里,低头摆弄手机,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   车内广播开始播报注意事项。   赵饮清朝后看了眼,付泽正起身走过来,她手指互相抠了抠,顿时一阵紧张。   付泽很快到了跟前,先是对着赵饮清笑了笑,随后转向孙律,说:“朋友,方便换个位置吗?我女朋友怕生。”   赵饮清暗暗闭眼。   车厢内还有人走动,付泽往里靠,给人让行。   孙律终于抬头,目光冷淡的看向来人。   付泽冲他笑了下:“可以吗?”   孙律手指轻轻点着手机边缘,好半晌才开口说:“小情侣怎么车票不买在一块?”   “时间冲突了,这次前后买的。”   孙律目光下落,扫了僵在那的赵饮清一眼,站起身拎上自己的行李用力蹭着赵饮清的膝盖挤了出去。   付泽领他去自己的位置,很快又回来。   不该撒谎的,这种谎言能撑多久?   赵饮清,你是不是傻?一开始说明白多好,这会又要怎么开口?   她感觉把自己绕进了一个死胡同,憋闷在那个地方,一时间转不出来。   车子开始行进,付泽低低的跟赵饮清说话,渐渐的情绪走出来了一点,只要不想到孙律,一切都刚刚好。   全程大半个小时,赵饮清没有回头看过哪怕一次。   孙律死死的盯着她的后脑勺,真想劈开看看里面有没有一丝一毫是贴着自己名字的。   为了这么一个人,真的可以把他撇的这么干净吗?   赵饮清,你还有没有心?   孙律负气的扭头看向窗外。   他问自己,这次总该死心了吧?   车子到站后,付泽拎着赵饮清的行李箱,一手牵着她的,两人近乎贴在一 起的朝外走。   孙律自后上来,很快超上他们,身影一下淹没在人海中。   赵饮清没有回家,给赵正阳去了个电话,直接去了闫巧春那。   临时过来的,这会家里没人,日头西晒,房子里闷热的像蒸炉。   赵饮清换鞋进屋,开空调,然后转身看向付泽。   付泽把她的行李箱放在鞋柜旁,跟着也换了鞋,走进来一些。   两人在偌大的客厅站着,很快被室内的温度蒸出一身汗,衣服黏腻腻的贴在身上。   温柔的霞光自窗口落进来,偷偷窥伺着沉默的两人。   赵饮清这会突然不太敢看付泽,将视线转向别处,但又太过刻意,显得更加奇怪。   气氛莫名其妙的变得尴尬暧昧起来。   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碰到,赵饮清没有应对的经验,当下有点手足无措。   付泽看着她,笑了笑,走过来,距离靠的极近,俯身歪头看着她,低声说:“你妈妈几点回来?”   赵饮清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柠檬皂的味道,下意识想往后退,但硬生生的忍住了。   她微微抬眼,跟付泽对视,借着霞光,她还能看到付泽眼瞳中细细的纹路,以及清浅的笑意。   “不知道,但不会这么早回来。”   付泽便伸手将人拥入怀中,他们站在泄进来的光线中,半明半暗。   室内静悄悄的,能闻到彼此浅浅的呼吸声。   付泽突然感叹了一句,说:“你好像还未成年。”   赵饮清愣了下,随后“嗯”了一声。   付泽放开她,在脸颊上轻轻一吻,转身去了卫生间。   等卫生间门关上,赵饮清才突然回过味来,脸颊腾一下烧了起来。   这可能是她两辈子加起来与“性”最接近的时刻,明明只是自己一个人站在客厅中,这个瞬间却有种被付泽包围住的错觉。   或许是空气中还有属于他的气息,又或者卫生间的隐隐水声昭示着他的存在。   赵饮清仿佛被一点点抽丝剥茧的显露出来,暴露在空气中,一寸寸舔舐而过。   真是让人感到羞耻的错觉。   她用力拍了拍脸,走去厨房的水龙头那洗了把脸。   当天晚上闫巧春要加班,知道赵饮清过来,她惊讶了好一会,说会提前回来。   但晚餐需要自己解决了。   付泽带着她去了就近的商超,买了点食材回家,然后开火下厨。   他 系上围裙,洗切食材,热锅下油,添加调味料,转手翻炒,动作十分娴熟。   赵饮清恍惚了下,这让她想到一个人,但这个人的名字刚跳出来,就抑制住了自己的思绪。   这个时候,想他做什么?   赵饮清拿盘子出来清洗,适当打下手。   付泽的厨艺不错,做出来的菜咸淡适中,入口味美,赵饮清挺喜欢吃。   “以前我爸忙着上班,家里经常就我一个人,实在饿了就会自己上手做点,手艺就是这么练出来的。”他给赵饮清夹了筷菜,笑着说道。   两人家庭都支离破碎,赵饮清能够理解。   她点了下头,说:“我也差不多,基本都一个人,有时候保姆会陪着我,但那会对亲疏已经有概念,所以经常觉得孤独。”   “你都做什么打发时间?”   “看电视,或者去外面玩,玩到睡着为止,反正睁眼闭眼都见不到我爸。”   付泽说:“咱们俩早点碰到就好了,还能有个伴。”   赵饮清冲他笑了笑。   晚上八点半,闫巧春回来了,付泽回了自己家,赵饮清洗完澡已经躺在床上。   手机上有条信息,几小时前孙律发过来的,问她怎么还没回家。   赵饮清犹豫了下,回过去:我最近住我妈这里。   孙律没再回过来。   以前的时候,赵饮清很不喜欢来这边,就算过来也极少留宿,赵正阳不希望她跟闫巧春多接触是一个原因,还有是自己在这里也没有归属感。   母亲是个温暖的词,但是放在赵饮清身边,也跟陌生人无异。   她一直以为跟闫巧春的关系会一直保持在从属的样子,偶尔救济给点钱,看着她,不要像上辈子那么荒唐,再要亲密是不可能的了。   结果现在的情况却比自己的预期好上很多,闫巧春好像智商被拔高了,变得跟正常的普通人一样,务实安分平静简单的过生活。   她敲门端进来一盘切好的橙子,放到床头柜上,嘱咐她早点睡。   赵饮清点头应了声。   闫巧春又问:“你现在跟付泽关系很好?”   赵饮清抬头看她,说:“是呀,怎么了?”   “没什么,随口一问,毕竟我跟他爸在一起,你们感情能好点是好事,毕竟是兄妹。”   赵饮清愣了下。   闫巧春拍拍她 的膝盖,起身走了出去。   兄妹?   真是个新鲜的词。   赵饮清从来没想到过这一层,如果闫巧春跟付国兴能长期稳定的在一起,往后万一扯证,她跟付泽就是真正名义上的兄妹了,哪怕没有血缘关系。   这样的两个人还怎么谈恋爱?   她跟付泽似乎从来没往这么深的方面想过,又或者不敢想。   赵饮清在这边住了一周,白天两人一起买菜做饭,闲暇时间就陪付泽画画,偶尔也看电视看电影,闷的无聊了就出门散散步,还去过一趟电玩城。   时间突然慢下来,但因为身侧有人陪,一分一秒都显富足珍贵。   一周后付泽回B市,赵饮清送他去车站。   离别之际,付泽挺舍不得的抱了抱她,说:“太快了,感觉都还没待够。”   赵饮清捂嘴笑。   付泽说:“你可要快点来B市。”   “开学就来啦。”   中午饭点的时候,赵饮清拖着行李箱回了家。   张婶听到动静过来帮她拿东西,赵饮清一边换鞋,一边问:“孙律呢?”   “在楼上还没下来。”   赵饮清暗暗松了口气,说:“我中饭晚点吃,先去楼上睡会觉。”   “马上好了,吃了睡吧。”   赵饮清摇头,做贼心虚一样的往楼上跑。   结果在二楼拐角还是跟孙律撞了个正着。   他冷淡的望过来。   赵饮清面对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相沉默,气氛十分尴尬。   还是赵饮清先开了口,没话找话:“下去吃饭?”   “嗯。”孙律双手往兜里一揣,“我以为你会不记得回来。”   “我在……”   孙律却视线一收,直接越过她,转身下楼,对赵饮清后面的话一点兴趣都没有。 第38章 39 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这个夏天没有任何压力, 赵饮清没心没肺的过了几天。   某个清晨醒来,晨光微熹,赵饮清翻了个身, 盯着窗户发呆。   室内空调工作的声音时而响起, 余下就是无边的静谧。   她突然感觉很空,好像浮荡在空中, 没有一点踏实的感觉,她的身后没有靠背,一旦后仰就似万丈深渊。   为什么会有这样恐怖的感觉?   赵饮清默然反省,应该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支撑自己未来的生活,一旦稍有变故,就又会对困境束手就擒, 没有挣扎的余力, 也没有多余的精力。   不能这么下去, 不能这么荒废, 不能重来一次再接着走老路。   这天开始赵饮清逼着自己五点半起, 围着小区晨跑,六点 回来洗漱换衣服,下楼用早餐, 然后背单词, 或者去图书馆。   她尽量把时间都排满,让自己不要空闲下来,日子突然变得飞快, 那种恍惚的恐惧感也没再出现。   天色阴霾,天气预报说又有台风要来,今天傍晚登录,这边登录的可能性很小, 但台风尾肯定会被扫到。   孙律站在窗口,手上一杯温开水,目光盯着刚出门的赵饮清,跑出一段距离后被建筑挡住,没多久在前方路段跳出她的身影。   赵饮清每天都是绕圈跑,穿深灰色运动服,细长的双腿暴露在空气里来回迈动。   从这个位置能看到她一半的路线。   除去雨天,孙律都会站在这看着她跑两圈走一圈,三轮后返回。   那天到现在,他们说过的话两只手就能数过来。   对于现状孙律并不满意,但他又不知道该作何改变,又或者自己单方面的努力真的有用吗?   赵饮清明明白白将态度摆了出来,再纠缠不休,算什么事呢?   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八月底,依旧燥热的天气下,开学时间逼近了。   孙律先去的B市,赵正阳和刘思琪送他。   赵正阳想让赵饮清也跟着去,看看名校的风貌,好知道自己的距离在哪里,可以做一番激励。   赵饮清想说自己老早已经见识过了,不需要现在跑一趟。   但以防东问西问扯出别的问题来,她就没吭声。   临出门时孙律突然说有东西落下了,要回房一趟。   刘思琪说:“什么东西?重要吗?你自己再仔细想想别的落下的有没有,别到时候这缺了那缺了,就麻烦了。”   赵正阳说:“带的东西多又杂,落个一两样也正常,那边到时候可以补。”   “我马上下来。”   孙律走进去,快步上楼,他并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去找了赵饮清。   赵饮清屁股还没坐热,房门就被打开了,她惊讶的看着来人:“怎么了?”   “突然想到一个事。”他往里走近几步,停在床尾的位置,两人间隔了两米的距离对望。   赵饮清挑眉,用眼神询问。   “你看上的那位不就在A大吗?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不去了?”孙律嘴角一扯,带出点笑的意思,“跟着去了,之后随便找个理由离开一会,又可以跟他来一个小约会是不是?”   赵饮清皱眉的看着他,问:“你这是在生气吗?还在气那天的事?你这气性维持的真久。”   孙律抿了抿唇,被她这么直白的点破后又觉得丢脸,又有种想破罐子破摔的冲动。   “我这不是气。”   “哦?”   孙律说:“我这是嫉妒。”   “……”赵饮清咳了一下,“你特意上来就为说这些东西来的?”   孙律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一脸无可救药的一笑,不知道是为他还是为她 ,随后又转身走了。   楼下很快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赵饮清下楼去厨房拿了盘切好的水果,一边给付泽去信息。   “A大后天就要开学了。”   他很快回过啦:“你们什么时候?”   “还有10天。”   “期待。”   一星期后,赵正阳又开车将赵饮清送了过去,是个二本学校,距离A大一小时车程。   提前给孙律去过电话,所以三人到的时候,孙律已经等在校门口。   跟赵饮清视线短暂一撞,埋头帮忙拎行李,去门口做登记,随后找宿舍楼。   赵饮清戴着粉色鸭舌帽,背着小挎包,缀在最后面,刘思琪絮絮叨叨的在嘱咐她一个人多注意安全,平时尽量少离开学校,宿舍有好几个人希望她们好相处,实在合不来就跟家里说,别受欺负。   赵饮清一一应着。   寝室在三楼,四人间,上方床铺,下面书桌,常规的摆设。   里面已经有两个人,赵正阳和孙律把行李拿进去,刘思琪先跟她们搭话。   一个叫丁芷琪,穿一件碎花连衣裙,戴银边眼镜,长长的大辫子搭在一侧肩上,脸上带笑,很温和的容貌。   一个叫蒋子凡,皮肤略黑,身材微胖,穿红T灰裤,脸颊挂着两坨高原红,很木讷的样子。   两人都有口音,明显是外省人。   “一个个都是在家里住惯了的,现在都要靠自己了,你们能不能适应呀?”刘思琪问她们。   两人表示从初中开始就住校,都习惯了,问题不大。   “我们饮清还从来没在外面住过,以后要麻烦你们多照顾了。”刘思琪叫孙律,从他手中接过三大袋零食,一人一份送出去,还有人没来,就给她放在了床位上。   赵正阳回身,扫了她们一圈,说:“我车上还有几个平板,等会给你们拿上来。”   说着把车钥匙递给孙律,说:“阿律,帮叔叔跑一趟。”   丁蒋两人一人拎着一袋零食已经很不好意思,这会更是瞪大眼,跟听见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   孙律“嗯”了一声,接过钥匙走出宿舍,很快将平板拿上来,递给她们。   丁蒋二人涨红了脸,一个劲在那摆手,不敢接。   孙律便把平板各自放到了她们的桌上。   刘思琪这会已经帮赵饮清铺完床,从上面下来,赵正阳接了她一把。   几人又一起下了楼,避开过道,站在阴影处,赵正阳说:“我们走了,祝你好运。”   “我听着怎么感觉好像我会住不下去一样。”   赵正阳笑了:“你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觉得你住不下去很正常是不是?何况还是四人间,晚上说不定还有人打呼磨牙,我先赌你住半个月。”   刘思琪“啧”了一声,不赞同的瞪了他一眼, 转向赵饮清,温和的安抚:“别听你爸的,年轻人就是要融入圈子,住校的生活是另一种体验,还是要满怀期待一下,何况我看那两个小姑娘人蛮好,说话也真诚,不会难相处的。”   赵饮清点点头。   刘思琪又说:“万一碰到什么事你就给阿律打电话,两个学校离的不算远,他赶过来也快的。休息日要是不回家,就去找他,一起吃个饭或者去哪里玩都好,自己人要多碰面。”   “知道了。”赵饮清说。   将人送上车,赵正阳降下车窗,问:“你不走吗?”   孙律说:“我晚点给她打完水再走。”   赵饮清看了他一眼。   赵正阳:“那现在打吧,打完了一起走,不然等会一个人回去坐车也不方便。”   “没事,有地铁,快的。”   赵正阳没再多说,车子很快走了。   已经傍晚,整个下午又将过尽。   “晚饭一起?”孙律说。   赵饮清说:“我们学校的食堂吗?”   “也不是不行,你请客的话。”   “那你先帮我把水打了吧。”   孙律伸手拍了下她的帽檐,嘴角漏了一丝笑,带着明显的宠溺。   打水地点在二楼西北角,孙律拎着两只热水瓶下去,毕竟是女生宿舍楼,他往那一站突然有种唐僧进了女儿国的错觉。   周遭似有若无的视线不停往上他身上扫,就算往常被人行注目礼惯了,这会也感觉很不自在。   孙律皱了皱眉,撇头吐了口气,捞出手机看时间。   “同学,你哪个系的呀?”有人问他。   孙律冷漠的看了她一眼,手机扔进裤兜,将瓶塞一放,拎起就走。   “艹,这么拽!”   “更有味道了是不是?不过是我们学校的吗?不是吧,不然我早知道这个人了。”   “不清楚。”   孙律迎着一路的视线,将热水瓶拎到赵饮清寝室,三个女孩正坐自己位置上吃零食聊天。   “赵饮清,去吃饭。”他放完热水瓶说。   赵饮清看另外两人:“你们什么时候去吃饭?一起吧。”   那两人摇头,很有自知之明的没太打扰。   去的一号食堂,人不算太多,两人拿着盘子晃了一圈。   “够了吗?”   孙律看了眼,麻婆豆腐,红烧茄子,笋干腊肉,烟熏火腿肠以及一份海鲜汤,两个人吃已经绰绰有余。   “找座位吧,估计吃不完了。”   他们挑了一个比较偏的位置,孙律将碗筷放到她面前。   “大一课程不会很满,我很期待在A大碰到你。”   赵饮清莫名其妙的看他:“我跟你说要去A大了?真能想。”   “情侣之间不应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比如说我。”   赵饮清惊讶:“你恋爱了?”   “单恋也是恋。”   赵饮清感觉这顿饭有点吃不下去了。   “开玩笑的。”孙律给她夹了筷豆腐到碗里,“我没那么死脑筋,大学生活多彩 斑斓,我很期待之后的四年。”   赵饮清没吭声,孙律的话都接的有点怕了,说不准下一句又是让人无法招架的。   -   赵饮清回到宿舍时,最后一位舍友也到了,是个很清冷漂亮的女孩子,着装朴素,话不多,看起来并不喜欢结交。   她看到赵饮清回来,将平板和零食拎了过来,递给她。   “这是做什么?”   她说:“无功不受禄,我不喜欢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丁芷琪和蒋子凡看着她们,面面相觑。   赵饮清视线往她手中一扫,笑了笑,说:“不需要有功,这就是见面礼,我没在外面生活过,以后要多麻烦你们照拂,这不算什么的。”   她手举在那,似在犹豫。   赵饮清把她的手推过去,说:“拿着吧,以后麻烦你的事不会少,希望到时多担待,而且不是你有,是大家都有。”   她终于把手收了回去,转身回自己位置。   椅子边上放着一只行李箱和蛇皮袋,脚上的帆布鞋已经有点脱胶,衣服领子因为清洗次数过多而变得褶皱。   从头到脚,都可以看出这位姑娘生活很拮据。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赵饮清看另外两个,“你们都认识了吗?”   丁芷琪小声说:“她是陈妍歌,超一本线进来的。”   赵饮清意外的看向她,说:“都超一本线了,怎么不去更好的学校?”   她背对着她们说:“没什么,离家近罢了。”   后来又多问了几句,她都反应平平,明显不想多说,赵饮清也就忙自己的去了。   如此过了半个月,跟不怎么熟的人挤在一个空间里,每人作息时间都有差异,习惯喜好也不一样,刚开始确实有点不适应。   赵饮清失眠了整整三晚才缓和过来。   “是不是就是这三晚没睡,所以瘦了好几斤?我看你下巴都小了一圈。”   赵饮清跟付泽在一家私房菜馆吃饭,开学到现在第一次碰面,付泽来找的她。   “你眼花了吧,我每天都有吃宵夜的,前两天称重还重了三斤。”   付泽笑:“学校伙食很好,小心哪天重个三十斤。”   “女人长胖跟男人发福是一个道理,说不定哪天我还真重了。”赵饮清吐出一块骨头,看着他,“我要是真长肥了怎么办?”   “那我就多锻炼身体,争取到那时候还能抱动你。”   两人愉快的聊着天,赵饮清无意间转头,意外看到陈妍歌怀抱花束在街边摆摊。   她几乎每个晚上都是踩着门禁回来的,丁芷琪那会还猜测她可能外面有男朋友,毕竟长得很漂亮。   现在看样子,是每天跑外面赚钱来了。   陈妍歌缺钱到摆摊这事,稍作思忖就能理解,她从一开始的表现就能看出来经济不宽裕。   “在看什么?”付泽 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霓虹璀璨,车来车往,没什么特别。   赵饮清抬了抬下巴:“看到我舍友了,在那边卖花。”   “平常日子卖花挣不了几个钱的,节假日倒是还能赚一笔。”   “但不是每天都是节假日,普通人都是靠平时挣钱过日子的。”   付泽给她舀了一碗汤,说:“想起来今年生日都没陪你过,要么把你同学的花都买了送你?一举两得。”   “你不是已经送过我一条项链了吗?”赵饮清从衣服里拉出来给他看,“我都戴着呢,而且我同学摆摊的时候不会希望见到我。”   平时虽然接触不多,但也能感觉出来陈妍歌是个很骄傲的人。   -   周三上午,在阶3教室上课。   赵饮清跟丁芷琪和蒋子凡坐在一起,陈妍歌没有一起来,但是她们特意给她留了个位。   陈妍歌刚从后门走进,蒋子凡就招手,让她过来。   陈妍歌看过来一眼,随后当没看见一样去了前面的位置,一个人坐了。   丁芷琪小声说:“她怎么这样?我们好心给她抢位置,而且同个宿舍的,关系融洽点不好吗?住着也会比较舒服吧?”   蒋子凡说:“算了算了,可能学霸就是高冷吧,她反正对谁都这样。”   赵饮清对此不发表意见,反正她本身也不是热情的人,跟陈妍歌接触不多,不特意攀谈,也不刻意疏远,对方什么态度都无所谓。   阶梯教室这会闹哄哄的,几个班里男生在那起哄,没多久推了一个戴着眼镜的高个男生过来。   他坐到赵饮清她们前面,说:“你们三今天下课有什么安排?”   丁芷琪说:“姚修平你想干嘛?”   “你这什么表情?我又不是坏人,这么防备干嘛!”他一溜望过去,在赵饮清身上停了一停,“我们晚上准备自己组个联谊会,你们没事干就来玩呗。”   “你们有谁啊?”   姚修平报了几个名字,前后加起来有七八个。   “来吗你们?”姚修平看向赵饮清,状似无意的说,“赵饮清你来不来呀?”   赵饮清到现在都还记不清人名,对他说的那几个人,完全对不上号。   她愣了一瞬,还没开口,身后有人突然敲了敲桌子。   几人转头看,来人是个气质斯文,容貌秀气的大男生,嘴边的笑容阳光又养眼。   赵饮清惊讶的说:“你怎么来了?”   付泽歪了歪头,开玩笑说:“幸亏我来了,不然我女朋友要被拐着去参加联谊会了。” 第39章 40 孙律侧头,余光扫到她,一句没说……   姚修平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灰溜溜的走了。   几人位置大挪移,付泽坐在了原先给陈妍歌留的位置上,赵饮清坐旁边。   “这两天正好有空闲, 所以过来看看你, 怕之后忙起来又碰不到面。”他 低声说。   赵饮清:“之后会很忙?要忙多久?”   “不好说。”   赵饮清眨巴眼看他 。   付泽笑了下:“不过你休息了可以来A大,只是我不能多陪。”   “没关系的, 我不会打扰你的。”   付泽摸了摸她脑袋,说:“但我会想见你呀。”   赵饮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课后一起吃了饭,赵饮清原本打算去图书馆。   付泽说:“去呀,我陪你一起。”   “但是你难得过来,之后又要忙,时间都用在图书馆里好像有点浪费。”   “不会, 学习很重要, 我希望自己的出现能让你变得优秀, 而不是颓废。”   两个人在一起, 不论是夫妻还是情侣, 一起进步,一起变得更好,双方关系才能长久维系, 并且能达到一个良性循环。   赵饮清想了想, 觉得蛮有道理。   一起高高兴兴去了图书馆,付泽居然挑了本小说看,还是本青春伤痛类小说, 一点不符理工男的特性。   赵饮清差点眼睛都要掉了。   付泽笑说:“这眼神可不太对,好像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真是冤枉。”   赵饮清连连否决,解释说:“我以为你会选工科类的书看, 没想到男生还看这种满篇自我忧伤的小说,你看的进去?”   “还行吧,拿来消遣,无关内容。”   两人在图书馆坐到下一堂课快开始,付泽准备回A大。   赵饮清计算了下时间,把他送到校门口。   “就到这吧。”付泽看着她,伸手帮赵饮清把耳边落下的头发勾到耳后,“过阵子见喽,有事打我电话。”   赵饮清点点头。   面对面站了会,付泽笑:“你不抱抱我吗?”   赵饮清上前一步,轻轻环住他的腰,大门口来往学生不少,很快分开。   往回走时无意间目光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赵饮清脚步一顿,望着那个方向。   孙律直接转身朝外,没做交流。   刚进教室,丁芷琪就喊了她一声,赵饮清很快过去,坐到她边上。   “老蒋呢?”赵饮清问。   “上厕所呢,马上就来了,你之前去哪了?打你电话也没接。”   “在图书馆,有事?”一边说,一边把手机掏出来。   “你朋友来了,找不到你,电话打到宿舍,拿了一堆吃的过来,我帮你下去拿的。”   “哦,谢谢。”赵饮清把手机震动打开,上面确实有孙律的未接来电,“他有说什么吗?”   “没有,东西一放就走了,他是你哥吗?看着好像没比你大多少。”   赵饮清笑了笑,家里情况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她也不喜欢朝外说这些事,好在丁芷琪是个有眼力见的,见她不说话,也没追着问。   蒋子凡这会也正好回来了,捂着肚子嘟囔倒霉,一天拉了三次了。   丁芷琪将手边的热水给她递过 去,说:“你吃了药也不顶事啊?”   “没用,还是肚子疼。”   赵饮清问她:“吃的什么药?”   “治腹泻的。”   “你等会回去喝点藿香正气水,说不定中暑。”   蒋子凡愁眉苦脸的点了点头。   晚上回到宿舍,孙律送来的零食正放在桌子上,赵饮清翻了一下,确实只是单纯的零食,想着要不要给他去个电话,想到下午他那道冰凉的眼神,还是作罢。   将零食一分,赵饮清洗漱完,早早的爬上床看书。   丁芷琪突然想起什么,身子往椅背上一趴,说:“哎,你们知道吗?有人前几天在三院看到了陈妍歌。”   蒋子凡说:“她生病啦?”   “没有,好像是她家里人生病了,三院最有名的是肾内科,去那的基本都看这块,她可能……”   后面的没说,但大家心里都明白。   蒋子凡小声说:“肾病严重点的治疗起来得花不少钱吧?”   丁芷琪摇头:“不清楚。”   赵饮清想到了晚上闹市街头陈妍歌孤零零在那摆摊卖花的画面,这样的地摊生意,一晚上能挣几个钱?   -   这天傍晚孙律回到宿舍,只有邱博仁一个人在,叼着支烟坐电脑前在玩游戏,见到他进门,拿下烟说:“孙律,你吃了没?”   孙律摇头:“怎么?”   “你等会去吃了帮我带一份回来呗,不想动。”   “其他人呢?”   “鬼知道,还没见过他们人影。”他将烟屁股往嘴里一塞,又转回去接着大杀四方。   屏幕上花花绿绿,屏幕前艹你艹他。   孙律盯着邱博仁嘴角泄露的袅袅薄烟,突然开口问:“好抽吗?”   邱博仁没吭声,停了一会后反应过来是在问他:“你说什么?”   “烟好抽吗?看你瘾很大。”   “你试试。”邱博仁捞过桌上的烟盒,指尖撞了撞烟盒,开口露出几个烟屁股,示意他拿。   孙律没动,邱博仁突然从椅子上起来,连游戏都不玩了,趿拉着拖鞋到他跟前,把烟盒凑上去,说:“来,你抽一根试试。”   这间寝室,除了孙律,其他三个都会抽,只是烟瘾大小的区别,邱博仁是瘾最大的,一天下来要半包,另外两个几乎不怎么碰。   这会听到唯一的青莲有要入泥的意思,邱博仁突然就有点兴奋,孙律是个乖乖的好学生,气质清冷,脸蛋漂亮,在他们这群人中有点另类的意思,但这种另类又不会让人反感。   给干净的东西抹上脏污,不知道为什么,罪恶感中掺杂着点激动,挺变态的。   孙律垂眸看了会,捏了一根出来,放到唇边。   邱博仁转身积极的拿打火机给他点火。   孙律凑近,浓密细长的睫毛在火光中投下薄薄的阴影,他吸了一口,又机械的吐出来。   “怎么样?”邱博仁巴巴的看着他。   孙律没什么表情的又吸了口,说:“不怎么样。”   手机正好来电话,他把烟塞给邱博仁,这边接通:“喂?”   邱博仁有点失望的一摇头,将烟嘴塞进自己嘴里,又凑到电脑前去玩了。   来电话的是任雪,开学到现在,他们还只碰见过一次,那时任雪有点发烧,托他去买药。   今天则想请他吃饭。   孙律原想拒绝,任雪先一步堵住了他的借口,说:“我最近心情很差,家里又出了点事,我这边没有可倾诉的对象,你就陪陪我行吗?”   孙律没吭声。   半晌后,任雪在那轻轻的笑,带着点苦涩的意味:“我们俩关系怎么变这样了?不过吃个饭都变得很难的样子,果然还是小时候好,那时候你天天来我家,还姐姐姐姐的叫,虽然话少,但嘱咐你的都听,可乖了。”   孙律皱了皱眉,说:“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点。”   “这个点怎么在喝酒?”外面天还没黑透,也差不多还是晚饭时间。   “心里烦呀!”任雪说,“也没个说话的人,压力实在太大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在什么地方?”   “你要来吗?”   “嗯。”   任雪高兴的说:“我发你位置。”   在市区外围的一家清酒吧,孙律坐地铁过去,又坐了三站公交才到。   暗蓝色的灯光基调,这个点没几个客人,台上有驻唱,氛围清幽,并不喧闹。   孙律在吧台找到了任雪。   任雪看到孙律那一刻,莫名其妙的都有点想哭,但硬生生忍住了。   “别喝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任雪摇头。   “先去吃饭,边吃边说。”孙律把她手中的杯子夺下,结完账,一起走出酒吧。   附近是条商业街,不少美食餐厅,沿着路牙子走了一段,任雪突然伸手拽住他的小臂,然后慢慢下滑,过手腕,过手掌,捏住他的手指。   孙律低声说:“怎么了?”   “有点走不动。”   孙律将手抽出来,转而托住她的手肘:“这样是不是好点?”   任雪低着头,暗暗的苦笑了下,说:“没事,我还可以撑一下。”   她也是有尊严,孙律把彼此间的距离既然划分的这么明显了,她好歹要有点自知之明。   两人进了柠檬泰。   随意点了几个泰国菜后,孙律又问她出什么事了。   任雪垂头坐在那,显得很颓废,她往后撩了一下头发,说:“我妈问亲戚借了些钱给任飞鹏,前阵子接到了我堂哥的电话,问那笔钱准备什么时候还,他们修房子正缺钱用。”   其实情况比这还糟,廖秀云是借钱了,不单单是亲戚,还借了高利贷,有人半夜找上门,还泼了红油漆,房东都开始赶人了。   任雪不过 一个大学生,她真的不知道之后要怎么办?   但是这些破事,在面对孙律的时候,突然间就说不出口了,一字一句告知了实情,他能怎么办?他能给她帮忙吗?问谁帮忙?问那位准继父吗?   任雪又想到了那个跟孙律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女孩,那么干净漂亮单纯的一张脸,自己跟她一比,乱的简直就像一堆垃圾。   她不敢再细想,也不想让孙律看到自己这么糟糕的境况,身后背着这样破败的一个家庭,任谁见了都会敬而远之的,尽管曾经他们也曾知无不言。   “差了很多吗?什么时候要还清?”   “不多,还有一段时间,我多找份兼职还是能解决的,只是老有这些破事,太心烦了。”   “你已经有一份兼职了,这边还要上课,怎么兼顾的过来,到底差多少?”   孙律皱眉,眸底带着隐隐的担忧。   任雪还是欣慰的,笑了下,说:“怕什么,我已经大三了,明年开始实习,撑过这一阵就好。”   “你也知道你大三了,后面只会更忙,哪来时间去兼职,到底差多少?”   任雪摇头,不松口,最后只能作罢。   饭后,沿江散了会步,孙律送任雪回去。   她已经搬出来住了,这样少门禁,可以多工作一点时间,钱能多挣一分是一分。   租住的小公寓在一个老社区,住六楼,没电梯,一室一厅,里面设施简陋,除去最基本的生活所需就没别的装饰了。   孙律把她送进房间,一床一桌一椅一衣柜就是全部。   任雪坐在床沿,孙律站着看了她一会,说:“早点休息,我先回了。”   任雪“嗯”了一声。   孙律退出去,给她关上门,客厅有还没收拾的面碗和报纸,单人沙发上散着一袋橘子,扶手上丢着衣服。   他帮着把这些稍微收拾了一下,刚扔进垃圾桶,房门又开了。   任雪站在那,看着已经干净的客厅,以及站在阴影里的大男孩,眼眶倏地一酸,有点想落泪。   “阿律。”她唤了一声。   “嗯?”孙律把垃圾桶里的垃圾袋口一系,拎在手上,扭头看她。   或许是最近碰到的事情太棘手,太心累,又或者,当下看着这个陪伴自己长大,却变得越来越远的大男孩,心中生出一种说不清的惆怅和不舍。   原本携手往前的同伴,有一天因为种种因素而不得不脱离轨道走向另一个未知的方向,孤身一人的恐惧和寂寞太让人心惊了。   任雪突然有种冲动,想把孙律牢牢留在自己身边的冲动,她绕过沙发,快步走到孙律面前,不由自主的抱住了他。   哽咽的说:“阿律,我们在一起吧。”   孙律眉心一抽,不可思议的低头看埋在自己胸口的任雪。   “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好不好?”任雪带着浓重的鼻音,放低身段祈求说。   这个夜晚,她抛弃了自己 仅剩的尊严,只为留下他。   孙律僵在那,一动不动。   楼下隐约传来小孩欢快的尖叫,随后是大人的训骂。   卧室里的暖光泄出来一些,照亮门前几寸的地方,整个客厅静悄悄的。   任雪环在孙律腰后的手不可抑制的微微颤抖,她闭上眼,微微仰起头,努力靠过去,然后贴着孙律的嘴角落了空。   她缓慢睁开呀,望着前方的黑暗。   孙律将她的手拽下来,说:“你太累了,早点休息吧。”   越过她,往外走。   “不行吗?”   孙律俯身在那换鞋。   任雪转身看她,微弱的光线悄悄爬上她的一侧,半明半暗着。   “我不行吗?”   “我们不合适。”孙律站直身体,左手依旧拎着那只垃圾袋,右手搭上门把手,“你有困境,但凡我能帮得上忙,必定不会袖手旁观。但我们的关系仅此这样,不会有别的。”   “早点睡,我走了。”孙律帮她关上门。   有种被整个世界所抛弃的错觉,眼泪夺眶而出,任雪抬手碰了碰,觉得廉价极了。   -   垃圾站在小区出口,孙律丢完后,沿着马路往学校的方向走。   晚间的气温现在有点凉了,手机上有几条消息,邱博仁在讨饭,孙律回了一个过去,表示临时有事,让他自己解决。   邱博仁很快回了过来:卧槽,大学霸你坑我!   孙律没理他,接着往下翻,是刘思琪的,天冷了,叫他找时间和赵饮清一起回家,衣物床被都要准备起来,以免冷空气一来受冻。   他回了一条过去,这时正好经过一家烟酒店,转身进去。   “要点什么?”柜台后矮矮小小的老板问。   孙律低头看了一圈,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烟,平时不抽,不知道买什么牌子。   老板笑了下:“想要什么价位的?我给你选。”   孙律摇头,手指点了点:“帮我拿一下这个,再加打火机。”   老板转身从上面拿了一包下来,顺手将打火机推出去:“21块。”   付完钱出来,孙律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而是继续往前走,路过一个公园时转身溜达了进去。   一帮大妈掺杂着几个大爷在跳广场舞,另一边有三个人在舞剑,几个小朋友戴着护具在溜单排轮,少许围观群众。   孙律找了个地方坐,拆烟盒子,抽了一根叼嘴上点火。   他吸了一口,在口腔中盘旋,随后吐出来,浓重的尼古丁味在空气中散开。   几次重复后,无师自通的开始往肺部进攻。   有点辛辣和难受,孙律不知道其他人抽烟是什么感受,在他自己看来并不舒服,但这会他正巧需要这些不舒服来转移转移注意力。   任雪突来的表白让 他措手不及,这个情况他从来没预想过,原本清爽的交际线突然打了个结,这让他很烦躁。   烟即将燃尽时,东边入口涌进几个女生,说说笑笑青春洋溢的样子。   孙律转头望过去,紧接着眯了眯眼。   他坐在暗处,不容易被发现。   几个女孩子隔着广场舞大妈从西门离开,孙律将烟掐掉,起身跟上去。   这个点时间还算早,赵饮清她们刚吃完火锅出来,现在准备去逛夜市。   临着环城河,很长的一条都是夜市摊,鞋袜衣服,小摆件小家具,移动纹身馆照相馆,琳琅满目。   赵饮清从来不买地摊货,但也不排斥走一走。   丁芷琪蹲那在挑小台灯,蒋子凡跟另一个宿舍的两个女孩子在选衣服,赵饮清看了会耳钉,她有耳洞,只是不常戴。   “有镜子吗?老板!”   “这边。”她翻转了一下。   赵饮清拿了副小珠子样的耳钉往自己耳洞上戳。   太久没戴,一时有点困难,她一边旋转着耳钉慢慢往里钻,一边说:“这什么材质?戴了会不会过敏?”   老板说:“放心,这个纯银的,戴再久都这个样,最多耳钉会变黑点,这都正常的,氧化反应嘛。”   赵饮清带完一只,准备戴左耳时,镜子里突然出现一个人,她愣了下,转身惊讶的说:“你怎么在这?”   “玩。”孙律目光往她手中一扫,“你喜欢这个?”   赵饮清转了转小珠子,说:“心血来潮戴一下,不过太久没戴了,有点疼。”   孙律忽然俯身靠近,捏住她的耳垂:“是看不太出来。”   赵饮清连忙往后退,孙律揪着她没松手。   “你干嘛呀!”赵饮清皱眉叫了声,“大街上的拉拉扯扯像话吗?赶紧给我松手。”   其他几个小伙伴听到她的声音,纷纷起身望过来,丁芷琪和蒋子凡因为见过孙律,知道两人熟识,所以只是站在那静观。   另外两位则不清楚,先被孙律那张人神共愤的脸给恍了一下,随后低声八卦说:“那谁呀?赵饮清的男朋友吗?”   丁蒋二人摇头,说:“不是男朋友,但具体是谁我们也说不清。”   非男友,非兄妹,要说是朋友,看着好像又比朋友关系要近很多,实在很难定义。   孙律松手,赵饮清连忙往后退了步,也没心情再接着试耳钉了,将耳朵上的摘下来,递给老板。   “我走了,你慢慢逛。”   孙律伸手一把拽住她,说:“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我同学在等我。”   孙律抬头看前面几个观望的女孩,笑了下:“不好意思,你们先逛,我跟赵饮清说几句话。”   几人面面相觑,没吭声。   孙律拽着赵饮清往边上走了几步,低头看她脸上的不悦 :“我就跟你聊几句天,这么不高兴是为什么?你不能仗着我喜欢你,就对着我随意使性子,这不公平。”   “我没有,你到底想聊什么?莫名其妙拽人耳朵,换谁都生气。”   “那不一定。”孙律笑了下,“说不定有人排着队想让我去扯耳朵。”   “你可真有自知之明。”   孙律没跟她继续拌嘴,转入正题:“这周末回家,周五傍晚我来接你。”   赵饮清顿了一顿,说:“我没打算回,回去又没事干。”   “天气要转凉了,把换季的衣服和被子先拿过来,省的后面措手不及。”   赵饮清犹豫,她不想搬来搬去的麻烦,还不如直接在这边买,但这话没马上说。   孙律盯了她一会,冷笑了下:“不会是舍不得那男的吧,连偶尔一个周末都不放过,你们是有多腻歪,都不厌烦的吗?”   赵饮清说:“你找个女朋友体验一下就懂了,这事说说没用,得自己经历。”   孙律目光一冷:“走了,周五傍晚来接你,别放我鸽子。”   他越过赵饮清准备去打车。   风刮过,赵饮清闻到了浅浅的烟味,她皱眉,下意识开口:“你抽烟了?”   孙律侧头,余光扫到她,一句没说上了车。 第40章 41 在六楼,她们是这边的佳丽。……   电台两个女主播在高高兴兴聊天, 中间时不时插播一下歌曲,司机接了一个电话,抱怨了几句这两天生意萧条。   拐了一条道后不巧遇上堵车, 前方红绿灯来回跳了两次, 长队还没走完。   街边都是商铺,服装水果家纺餐饮, 还有一家珠宝店。   孙律说:“师傅前面路口停一下。”   他下车往回走了一点,推门进去。   营业员笑容可掬的迎上来。   “你好,我看下耳钉的款式。”   “这边请。”   孙律被引导着走到柜台前,看了一圈,都是花里胡哨的款式。   “有简洁一点的吗?”   “我们有的都摆出来了。”营业员点了点其中一款:“这款不是挺简约的吗?就是单纯一朵小花造型,我们这边卖的也挺好, 这两天黄金正好搞活动, 实惠的。”   孙律脸色淡淡的不为所动, 说:“我想要珠子的, 很小的那种。”   他指了类似大小的一款:“就这么大, 不需要有纹路花色。”   “这边没有,但可以预定,我们按你的要求帮你订过来。”   “会不会有差别?”   “可能有, 可能没有, 因为毕竟没实物,我很难保证。”   孙 律理解的点头:“预定要多久?”   “一星期到半个月,如果需要的话, 加一下微信,厂家那边问一下,可以把样图先给你看看,确定后再下单, 就是要先付定金50块。”   “可以。”   -   周五下午两点多的时候,赵饮清接到了孙律的电话。   她抱着书正往教室走,说:“我还有课,要到三点半结束。”   “哪个教室?”   “干嘛?”赵饮清皱眉,“不说了,我快迟到了,结束后给你消息。”   赵饮清径自把电话一掐,小跑步往教室赶,可惜还是迟了一步,里面正好在点名,她弯腰,偷偷从后门溜了进去。   丁芷琪小声说:“你的名过了。”   赵饮清愣住:“啊?”   丁芷琪笑:“我帮你喊到了。”   赵饮清往她背上一拍,放松下来。   今天拖堂了,三点半结束的课,硬生生拖到了三点五十,赵饮清一边朝外走,一边拿手机看,有消息,孙律的。   他已经在宿舍楼下等着了。   女生宿舍这个点人来人往,又是八卦集中地,孙律站在那跟块吸睛石没两样,赵饮清不想太高调,但去消息赶人似乎也不合适。   丁芷琪说:“你怎么了?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赵饮清摇头,说:“你们这学期会回家吗?”   “看情况吧,有要事就回,其实我不太喜欢回家,我爸妈养蜂的,长年不在家里,回去了也是一个人。”   蒋子凡跟着说:“我家太远了,来回不方便。”   她家在四川高海拔地区,转几趟车都够喝一壶的。   又闲聊了几句别的,不多时就到了宿舍楼下,孙律站的比较远,背靠一棵大树,遥遥冲她招了下手。   赵饮清喊:“我去拿行李,马上!”   蒋子凡说:“你要回家啊?”   “嗯,拿点换季衣物什么的,先走了。”赵饮清匆匆说完,跑进楼道。   一口气上三楼,结果跟准备出门的陈妍歌差点撞个正着。   “抱歉。”赵饮清喘着气说。   她冷冷的“嗯”了一声,越过她走出去。   寝室四人,陈妍歌至今都没融入她们这个小团体,独来独往,形单影只,跟班里其他同学也不多做交流,有时候偶尔聊起她,有人甚至会一时想不起来。   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这么低,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个性 使然。   赵饮清将课本一放,背上书包就又出了门。   跟孙律汇合后朝外走。   车票是提前买的,但因为拖堂,这会时间变得很紧凑,两人打车到动车站,取票进候车厅这一轮几乎都疾步而走,上楼梯的时候赵饮清很不幸的脚崴了。   孙律往她身边一蹲,压下了第一时间要去扶她的冲动,盯着她有点痛苦的表情。   “还能走吗?”   赵饮清一手紧紧的按着自己的脚踝,等最疼的那一阵过去后,她说:“试试吧。”   结果连起身站稳都有点困难。   孙律说:“我背你。”   赵饮清下意识就拒绝:“不不不,我再等会走走看。”   “没时间了,你想错过班次吗?”   赵饮清撇开头:“大不了重新买,或者下次回。”   周边旅客进进出出,赵饮清单脚跳着往边上让了让,孙律跟在一侧,冷淡的看着她。   “不想我背是吗?”   赵饮清没吭声。   孙律讽刺的一笑:“高一暑期军训我还背着你走过一公里呢,后来想想是不是后悔死了?”   “没有,”赵饮清皱眉,“这是两码事,你扯这些干嘛?”   孙律看了眼时间,然后不由分说的将人给扛了起来。   赵饮清头朝下倒挂着,整个视角都转了过来,她没想到孙律会来这一出,更没想到他能有这个臂力。   路过行人纷纷投来注目礼,赵饮清又局促又丢脸。JSG   她挣扎了几下无果,最后只能放软了声音说:“这样晃的我头晕,想吐了,拜托你赶紧把我放下来。”   “你听不听话?”   赵饮清沉默。   孙律抬腿又要走,赵饮清连忙说:“好好好,听你的。”   他把人放回地上,看了眼她的脚踝,然后蹲身:“上来。”   赵饮清踌躇一瞬,赶鸭子上架一样的趴在了他的背上。   孙律托起她,往上一耸,赵饮清被迫更往前倾,下巴磕在了他耳朵上。   赵饮清迅速扭开头,看向别处。   “别抓领子,我要被你勒死了。”孙律空出一只手拽住她的往前一拉,赵饮清的脸又贴上了他的耳朵,“这样子,两个人都不会累。”   赵饮清不吭声,虚拢着他的脖子,孙律过检票口,下楼梯。   以前没感觉,现在趴在人背上,脚触不到实地,这个高度望下去特别吓人。   赵饮清 下意识闭紧了眼,耳边的声音变得更清晰,风声,脚步声,以及孙律克制的喘气声。   “你很紧张?”孙律突然开口问。   赵饮清抿了抿唇,说:“有种要掉下去的错觉。”   “你太不信任我了。”孙律又把她往上托了一下,加快脚步。   车子已经进站,站台上的旅客已经走完,每个车窗里印着数张陌生的面孔,一道道麻木的视线看着男孩驮着女孩在站台上狂奔,在车子即将启动的前一刻,终于踏上了车门。   孙律用力倒进车座,拧开保温杯喝水。   坐在边上的赵饮清扭头看他,突然笑了笑。   孙律注意到,说:“笑什么?喝水吗?”   赵饮清摇头:“难得看见你这么狼狈的样子。”   孙律跟着笑了一下,十几分钟前紧绷的气氛到这会才松散下来,说:“也不想想是因为谁。”   他把保温杯一盖,放到小桌子上。   唐安福提前等在了出口,看见两人叠在一块出来的时候愣了下,紧接着赶过来帮忙。   “这是怎么了?”他接过他们身上的行李,上下看了赵饮清一圈,“什么时候受伤的,怎么弄得?”   赵饮清苦笑:“来的时候爬楼梯扭到了,你说运气差不差,我自己都意外。”   唐安福说:“赶紧先上车,或者我直接带你去医院。”   “医院就不用了吧。”   孙律说:“去一趟吧,拍个片子放心点,脚踝肿的挺厉害了。”   唐安福也这么认为,直接开车将人送去了医院,挂号拍照,好在检查出来骨头没事,医生给配了瓶伤药,打道回府。   晚饭时赵正阳也回来了,听完经过好好的嘲笑了她一番。   刘思琪说:“冰块敷过了吗?现在还疼不疼?”   赵饮清动了动脚:“现在还好,就是走的时候用不了力。”   “伤筋动骨一百天,回了学校自己可要多注意。”   赵饮清点头应了声。   晚上洗完澡,赵饮清坐在床沿,手边是伤药和毛巾,她低头玩了会手机,张婶推门进来给她上药。   按了几下喷嘴,上手揉的时候赵饮清便有点怂,她怕疼,稍微用点劲就忍不住缩腿,张婶看她在那一惊一乍也不敢硬来,两人僵持着不上不下。   孙律就是这个时候走了进来,换了 家居服,头发带潮,神清气爽的样子。   目光一扫基本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不肯上药?”他说。   张婶说:“上着呢,就是慢点。”   她跟赵饮清对视了眼:“我要么稍微再加点力试试?”   赵饮清“哦”了一声,张婶手伸过来,刚碰到脚,她便抖了下。   张婶便又停在那不动了。   孙律看了几个来回,说:“我来吧。”   张婶连忙起身让位,逃过一劫似的说:“我下去给你们切点西瓜,今天买的黄心西瓜挺不错的。”   孙律“嗯”了一声。   卧室瞬间就剩了两人,赵饮清直觉不妙。   天快黑透了,孙律往墙上一拍,打开电灯,往里走,到床边坐下。   赵饮清警惕的看着他:“我自己来吧,反正也没缺胳膊断腿。”   孙律说:“让你自己来的效率可能比缺胳膊断腿还差,所以算了。”   他抬头看着她一笑,一把抓住她的小腿往自己这里一带,喷上药水,直接上手。   赵饮清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往后退,结果当然是徒劳。   宽大的手掌覆盖在伤处,很温暖,疼痛也来的比预期轻,她龇牙咧嘴忍了一会,渐渐也就受住了。   卧室里静悄悄的,窗外传来几声狗吠。   孙律一手捏着脚踝往上点的地方,一手绕着圈的在伤处揉搓,手下肌肤细腻柔软,触感良好。   伤处很快变红,渐热,火辣辣的往里渗。   孙律动作渐缓,指腹在上方轻轻的一下一下过。   “这样揉匀了,药力渗透,才能好的快。”他掀眼看赵饮清,轻声说。   空气里有明显的伤药味,他的目光温柔缱绻,丝丝缕缕的缠绕上来,几乎要将人溺毙。   赵饮清撇开头,将腿收了回来,冷淡的“哦”了一声。   就是这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瞬间将薄弱的暧昧给击的粉碎,孙律愣了一下,前一秒的柔软霎时一收,转为冷漠。   疯了吧!   一次次碰壁,明知道这人对自己不抱好感,连脸色都没好过几分,不过是氛围稍微好了点,自己就昏头了一样,以为有什么不一样了似的。   还不够吗?被拒绝的还不够狠吗?   孙律,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你的自尊呢,你的清高呢?   他闭了闭眼,这些虚无的东西,放到赵饮清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认知越清晰,就越痛苦,这种感觉真让人绝望。   他把东西一收,放 到书桌上:“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帮你上药。”   随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第二天上午和晚上孙律都过来了一次,不过比起最开始,这两次搞得像例行公事,也没有多余的废话,赵饮清感激的同时也觉得这样挺好。   周日要返校,赵饮清的脚踝还没彻底消肿,赵正阳不是很赞成,觉得在校行动不便又无人照顾,完全可以请病假在家休养一周。   赵饮清认为没必要,只是走起来一瘸一拐罢了,又不是完全不能走,她还没这么娇气。   “你们那床不是悬在半空的吗?你爬的上去?别上了一半又掉下来。”   赵饮清说:“你别咒我行不行?”   赵正阳笑:“随你吧,非要吃点苦头才听话,到时发现不方便就自己去住酒店。”   返校的时候没坐动车,唐安福开车送的他们,大包小包拎了一大堆,先送的赵饮清。   到校后,在宿管阿姨那做完登记,三人一起坐电梯上三楼。   宿舍里只有蒋子凡在,看见赵饮清半身不遂的走进来,特意问了句情况。   “不小心扭到了,问题不大。”赵饮清拍拍她的肩说。   孙律把大件的给她塞进柜子,转头说:“你一个人到底行不行?”   唐安福看了眼狭小的空间,和不怎么方便上下的床铺,跟着说了句:“要么还是请个假在附近酒店住几天?”   “没事,这边还有同学呢,她们会帮我的。”   蒋子凡没说话,她比较认生,只腼腆的点了点头。   孙律拿手机看天气,这时又说:“帮你把薄被铺了吧,下周天气要凉了。”   赵饮清睡不惯硬床,席子下面本来就垫着一块,便又拒绝了。   将两人目送走后,赵饮清坐到电脑桌前休息,蒋子凡这时小声说:“你们家亲戚真好,大老远的送你过来,还关怀备至。”   赵饮清愣了下,随即一笑,也没特意解释。   因为行动不便,丁芷琪帮她带了好几天的饭,蒋子凡帮她打了好几天的水,连陈妍歌都帮她递过好几次东西。   去上课的话就骑自行车,教学楼内有电梯,所以虽然行动不便,但在校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 的麻烦,除了上下床累一些,其他都不是问题。   一周后赵饮清能正常走路了,只要不做剧烈运动,就不会有太大影响。   又一个周三的下午,赵饮清难得接到了赵正阳的电话,他正好来这边出差,顺便慰问一下小伤初愈的女儿。   晚上约个饭,在爵公馆,把孙律也叫上,同时还会有赵正阳生意上的伙伴。   正好没晚课,五点的时候孙律过来接她,两人一起前往目的地。   “脚怎么样了?”上车后,孙律视线往下一扫,随意的问。   “正常走路没问题。”   “好的挺快的,之前还担心你要瘸半个月。”   赵饮清说:“你这是真担心还是假担心?”   孙律笑了笑:“这还能有假?我每天按时送来的信息你难不成没看见?”   赵饮清看了眼窗外。   孙律又说:“应该是没看见,不然我怎么可能老得不到回音。”   两人都知道,赵饮清不过是在冷处理,大部分人遇到这种情况基本都会默契的装糊涂,过去了也就算了,给彼此留点余地,毕竟说出来都尴尬,面上也都不好看。   但这个当下孙律偏偏捅破了这层薄纸,他就是看不惯赵饮清面对自己时的漫不经心,那种被刻意的忽视让他特别不好过。   既然他不好过,索性大家就都别舒服了。   赵饮清果然僵在那,有种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局面的局促。   应该高兴爽快的是不是?她的脸上终于因为自己有了点别的表情。   但孙律又可悲的发现自己舍不得了,舍不得看她在那僵硬不自然的模样。   她应该要笑着的,没心没肺跟个小太阳一样。   孙律伸手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脑勺,生硬的转了话题:“今天吃饭会轮到我喝酒吗?”   “嗯?”赵饮清意外的转头看他,“为什么这么说?”   “成年人的饭局不都会有酒文化吗?把我们带上,应该也是因为上大学了,可以慢慢开始接触社会性质的应酬,初步的了解一下所谓的生意场。”   赵饮清没想的这么深,只说:“我们还是学生,应该轮不到我们喝酒。”   到地点后发现爵公馆是一个综合性的高端会 所,除餐饮外还有健身娱乐,餐厅在最顶层,统称荣宴厅。   他们在那等电梯,门开时里面先出来两个女孩,踩着七八公分的高跟鞋,身躯被连衣短裙紧紧包裹,展露着漂亮的身体线条,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非常养眼。   赵饮清抬头看了眼,随后愣了一下。   孙律拉她退到一边,等人走了才松手,赵饮清忍不住朝她们离开的方向看,随后问给他们引路的服务生:“你好,刚才离开的两位是这里的客人吗?”   服务生说:“她们也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在几层工作?做什么的?”   电梯门即将关上,孙律叫了她一声。   “等一下!”赵饮清看着服务生,等他回答。   服务生迟疑了一下,随后笑道:“在六楼,她们是这边的佳丽。” 第41章 42 别一天到晚来我这套话了,消停点……   推门进去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了, 赵正阳站在窗前,边上一个矮胖子在跟他攀谈,听见声音两人都转头望过来。   他掐灭烟, 领着人走过来, 刚张口要介绍。   孙律突然先一步打招呼叫了声:“赵叔叔。”   赵正阳愣了下,随后拍拍他的肩, 对众人笑说:“大学霸,高材生,现在就读A大金融系,过几年出来了,肯定又是个人物,谁抢的快谁有福。”   “那肯定抢不过赵总, 自家人是不是?哈哈哈!”   赵正阳又搂过赵饮清, 说:“这是我女儿, 两个孩子今天正好有空, 所以带出来见见世面。”   一伙人其乐融融的吹了会彩虹屁, 随后入座开席。   商务饭局,吃饭的同时聊工作,倒没有硬性劝酒的行为。   一顿饭吃到九点多才散伙, 赵正阳送他们回学校, 剩下的人去六楼继续活动。   在车上随意聊了几句赵饮清在校的生活,中间夹杂些许调侃,氛围轻松愉快。   等赵饮清下车, 往A大行进,车内静了片刻,赵正阳转了转腕表,抬眼看副驾的孙律,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少年冷淡的侧脸,他目视前方,没什么表情。   “我跟你妈妈已经接触了蛮长时间,她是个坚韧有自己思想的女人,我很佩服她能一个人把你带到这么大,并且这么优秀。”   赵正阳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从社会角度看,女性依旧是弱势的,还是需要被保护的那一方,我尊重她想要独立的选择,但也想尽自己所能稍微帮衬她一点,前十几二十年已 经过的那么辛苦,没理由在之后也过的那么疲惫,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   赵正阳话没彻底点明,但孙律大概能摸透他的意思。   成年人的世界,除去事业,也就只剩家庭了。   窗前迷离的夜色快速飞逝着,这一片仍旧陌生的街景让他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不多时,孙律平静的开口:“我尊重她的想法。”   -   赵饮清迷迷糊糊中听到声响,惊醒过来。   寝室已经熄灯,窗外的光线映在窗帘上,一片柔软的白色光晕。   丁芷琪在磨牙,蒋子凡在打鼾,好不热闹。   赵饮清缓慢的眨了眨眼,听见轻微衣料摩擦的声音。   她微微撑起身往下看,陈妍歌在自己的位置换鞋脱衣服。   赵饮清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半。   再抬头时跟陈妍歌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两人对视了会,陈妍歌起身踢掉鞋子,一声不吭的爬上床,钻进了被窝。   第二天,上课结束出来,赵饮清脱离队伍,摸去了陈妍歌那。   她经常坐前排,走的时候也往往是第一批,埋着头,脚步飞快。   赵饮清小跑了几步才追上,陈妍歌冷冷的看过来一眼。   两人并肩沉默的走了一会,赵饮清说:“快到饭点了,一起吃饭吗?”   “我没有跟人同桌的癖好。”   “我有,想吃什么,我请客。”   陈妍歌冷漠的看着她,不为所动。   赵饮清说:“我们的关系也没有差到没法同桌吃饭的地步,前几天我脚伤也亏你帮衬了把,所以一起聊聊?”   “我喜欢吃泡面。”   “可以呀!”   一起回了寝室,赵饮清从陈妍歌的储备粮里捞了碗面,又放了个卤蛋以及香肠,倒上热水,翻下盖子,用塑料叉子做固定。   没有在室内用餐,而是端着面碗去了顶层大阳台,避开晾晒的被褥衣服,到最角落的位置,这里堆了几块砖头,垫着几张广告纸,明显经常被人光顾。   陈妍歌熟门熟路的将面碗往砖头上一搁,自己直接盘腿坐地上,赵饮清坐她对面。   这边风很大,衣服零星的被吹落。   陈妍歌低头点了一根烟,重重的吸了一口吐出来,隔着浓浓的烟雾眯眼看赵饮清。   “我蛮喜欢吃豚骨面的,你下次试试。”赵饮清说。   陈妍歌扯了下嘴角,年轻姑娘素面朝天,唇红齿白,整个暴露在阳光下,像一块润泽的璞玉,剔透养眼。   她弹了下烟灰,说:“你找我想说什么?”   “爵公馆的六楼叫什么?”   陈妍歌想了想,说:“锦绣司,听着是不是特别像古代的窑子?”   “一晚上能挣多少?”   “不多,千把块吧,偶尔也有 一千五六,看客人心情,靠他们小费过日子。”陈妍歌蹙眉又连着抽了两口,“怎么?你也有兴趣?”   赵饮清平静的说:“虽然是高端会所,一般都走通了关系,但是万一出事被查也是很麻烦的事情,你好好一个大学生,履历上有这样一个污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你总不可能在这个地方做一辈子是不是?”   陈妍歌笑了下,满脸讽刺的说:“我的千金大小姐,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事没落在你身上,自然说的轻松。”   她曲起腿,手肘撑在膝盖上,“哎”了一声,指了指东南角,说:“你知道那边学校的学生有多少个在里面吗?真正的高材生,大学霸,照样因为种种原因落到这个地步,谁不想堂堂正正的过日子,你以为我们愿意看人脸色卖笑过日子?天真!”   她说完,掀开面碗,拿叉子粗鲁的搅拌了两下,端起来往嘴里塞。   赵饮清说:“你每天都去?”   “偶尔,钱用完不够了就去。”   “你缺多少钱?”   陈妍歌喝了两口汤,抬眼看她,哼笑了声:“你要给啊?”   “可以啊!”赵饮清点头,一脸认真的说,“我可以借给你,多少都行。”   陈妍歌脸色一变:“你有病啊,吃饱撑着找上门给人送钱。”   赵饮清笑了下,说:“你知道的,我不缺钱,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说完,也端起面碗开始小口小口的吃。   但或许是自尊心作祟,又或者有其他考量,陈妍歌对此并没有反应,赵饮清言尽于此,也没巴巴的继续上赶着。   这天下午没课,又正好有段时间没见付泽了,赵饮清去了趟A大。   只是还没到校门,半路就被一个人给拦下了。   是个大高个,顶个爆炸头,小眼大嘴,很有记忆点的一张脸。   一下蹿到赵饮清跟前,叫道:“哇,我认识你,我知道你找谁,来来来,跟哥哥走!”   赵饮清倏地收回手,警惕的看着他。   “不是,我真……”   “邱博仁!”有人满含警告的喊了他一声。   赵饮清连忙转头,孙律双手揣兜,眉宇紧皱,踩着满地黄色银杏缓步到跟前。   邱博仁兴奋的指了指赵饮清:“我没认错吧,就是你钱……”   “闭嘴!”孙律冷声打断他。   邱博仁“嘁”了一声,说:“害羞什么,真是!”   他似乎赶时间,很快走了。   距离校门还有五十米,孙律在她跟前站定,问了句:“找人来的?”   “嗯。”赵饮清点头,“那是你同学?”   “舍友。”   “打扮真另类,A大高材生怎么 看着也有点不着调的样子。”   孙律停了一下,说:“你又没跟人相处过,怎么就知道他不着调?”   边上车来车往,对面就是大学城,一二楼餐饮,再往上是娱乐,门口不断有年轻人进出。   “带你逛一圈?”他说。   赵饮清摇头:“不了,我吃个饭就要走。”   表示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   孙律也不多说:“随你。”   静站了会,赵饮清见孙律不动,便说:“走了 。”   “嗯。”   赵饮清转身朝校门走,一段距离后朝后看了眼,孙律还在原地站着,沉沉的朝这边望。   她收回视线,低头给付泽去电话。   一连两个没人接,她在附近徘徊了半小时又一次去电,仍旧无人接听后,直接返程。   晚上接到付泽的回电,他说今天手机不小心落寝室了,问她找自己是不是有要事。   赵饮清随便搪塞了一句,聊了会天便挂了。   九点多的时候陈妍歌回来了,因为平时关系生疏,所以她的进出没人关心,赵饮清倒是多留意了几分,然后发现她的耳后有不正常的淤青。   趁她单独出门去洗衣服,赵饮清跟上去问了声。   “不小心磕了。”陈妍歌拧上水龙头,用力揉搓衣服,边讽刺的一笑,“难不成你以为是吻痕?”   “我相信你不会选择出台。”   陈妍歌搓衣服的手一顿,扭头看她:“这么信任我,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这个姑娘生活艰辛,但还有自己仅剩的骄傲,否则刚开学那次不会一点零食都不愿意收。   只是这话赵饮清没说,随意剖析别人,是很容易引起反感的事情。   陈妍歌等了几秒,见她不说话,收回视线接着洗衣服,嘴上说:“今天跟一个客人吵架了,领导很生气,把我赶了回来。”   赵饮清皱眉:“挨揍了?”   陈妍歌冷笑:“不至于,只是几天白干罢了,后面再去上班可能不会给我派客人了。”   有人进来,两人都不约而同收声,等人走了,赵饮清说:“所以就算这样,你也准备继续在那边干?”   陈妍歌突然抬手抚了下赵饮清的脸,笑说:“对。”   她把水滤掉,重新拧开开关,一边问:“你一直都这幅老好人吗?对谁都是救世主的样子?你爸那些钱还没被你给败光?”   赵饮清当然不可能见谁都会伸出援手,只是看着陈妍歌现下的境况让她想到上辈子的自己。   那会她也很窘迫,赵家破产的很突然,各个项目资金链崩断,本金无法回收,上门要钱的比比皆是,也有不少电话打到了她这,出言威胁的也有,想要保养她的也有,赵饮清一边害怕,一边努 力打工赚钱,那时候特别希望能有个人伸手拉她一把。   哪怕出不了困境,往上爬一点也可以,她天天都这么希望着,希望天天都落空。   而这些事孙律却是不知道的,一个是他们联系不多,见面次数少,另一个是哪怕见到了孙律也不会留出足够的时候让她来倾诉。   赵饮清便只能一个人默默扛着。   她认为现下的陈妍歌处境不会比那时的自己好多少,尤其是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没有人会拉她往前,只会有无数的人想要拉她下地狱。   超一本线进来的孩子,不应该就这么被毁了。   陈妍歌最后说:“我还想再努力一把,无路可走时再来考虑你的意见。”   她端起脸盆,看赵饮清,很认真的说:“谢谢。”   -   再一次在校外看到陈妍歌是在周六的晚上,赵饮清跟付泽正好在爵公馆边上的西餐厅吃牛排,结束出来看见陈妍歌在送一位大腹便便的客人上车。   依旧是火辣的着装,头发绑成丸子头,脸上的妆容这次略浓,一股子很重的风尘味。   她也看了过来,没有立刻走掉。   赵饮清便撇下付泽,过去打了声招呼。   陈妍歌看着因为高跟鞋而矮了自己一截的赵饮清笑了笑,说:“跟你男朋友出来吃饭?”   赵饮清“嗯”了一声,往车子消失的方向看了眼,说:“今天生意还好吗?”   “还行,这个月我可以换点好的方便面吃。”陈妍歌往付泽的方向看了眼,拍拍赵饮清的肩,“男朋友很帅,走了!”   赵饮清回到付泽身边,付泽问:“你朋友?她怎么在这里工作?”   “现实所迫。”赵饮清不愿在这事上多说,付泽也就没多问。   爵公馆六楼,陈妍歌出电梯到休息室,这边坐了一堆年轻女孩,个个身姿窈窕,明艳动人。   聊天的聊天,玩手机的玩手机,陈妍歌到最角落坐下,拿口气清新剂喷了两下,捞出口香糖塞嘴里。   不多时,有人到她边上坐下,她往里靠了靠。   “你在Z大上学?”   陈妍歌转头,来的女孩叫艾米,走清纯路线的,人也清高,有些客人就喜欢这一挂,平时点她的不少。   两人见过几次,但没怎么说过话。   陈妍歌嚼着口香糖,冷淡的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她又笑了下:“刚才在楼下找你说话的是你朋友,怎么不上来一起玩?”   “你说呢?”   艾米又说:“你那个朋友平时跟你交情怎么样?”   “你好像对她很好奇?”陈妍歌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人找过来攀谈是因为自己,“你认识她?还是有其他什么事?”   “倒也没有,我就随口问问。”   陈妍歌将口香糖一吐,起身走去了 别处。   之后一段时间艾米经常过来套近乎,还把自己手上的客人送给了她。   “我知道赵姐最近特意冷着你,熬一熬,过阵子气消了就没事了。”她安慰。   上次陈妍歌跟客人吵架这事闹的有点大,赵姐特别生气,至今都没怎么派她出去。   陈妍歌无所谓的看她一眼,说:“还好,我并没有怎么担心。”   她笑了笑,轻轻靠过来,说:“你还住在学校?其实方便点还是搬出来住比较好,我正准备搬家,要不要合租?”   陈妍歌挑眉,说:“没兴趣。”   “学校住着不嫌烦吗?这么多人,晚上想睡个好觉都不容易,你那个朋友性子怎么样?挺跳脱的吧?我看你……”   “打住!”陈妍歌制止她,“别一天到晚来我这套话了,消停点,我跟她不熟。” 第42章 43 这么犯贱,上辈子欠她的吧!……   学期末时, 赵饮清生了场小病,起先只是头痛鼻塞,想着喝点热水捂一捂就行。结果隔天开始低烧, 到下午烧的有点厉害了。   赵饮清怕打针, 吃了点退烧药窝床上接着睡觉去了。   丁芷琪走到她床边,扒着床沿跟裹的蚕蛹一样只露着一双眼的赵饮清对视, 说:“我陪你去医院吧,半夜烧不退就更麻烦了。”   赵饮清垂死挣扎着说:“再等等。”   没多久便睡着了,但睡的并不安稳,迷迷糊糊间听见寝室电话响,这个座机基本是蒋子凡专用,全寝室就她不爱带手机。   又不知过了多久, 有人过来把她摇醒。   赵饮清正热一阵冷一阵的抖的厉害, 勉强睁眼, 这次过来的居然是陈妍歌, 怕不是天要下红雨吧?   陈妍歌说:“有人找你。”   “谁呀?”   陈妍歌让开一步, 站她身后的是眉头紧皱的孙律。   他上前一步,探手摸了把赵饮清额头,目光瞬间一冷, 严厉道:“这个情况都不知道去医院, 不要命了是不是?”   赵饮清愣愣的说:“你怎么来了?”   “赶紧起来。”   赵饮清浑身没劲,不想动。   孙律又说:“你再不起来,我就上来了。”   “你上来就塌了!”   “……”   孙律开始扯她被子。   赵饮清叫道:“流氓, 我没穿衣服。”   “当我眼瞎,已经看到你穿衣服了。”   说着,用力把被子给掀了,赵饮清只穿了一套薄薄的内衫, 冻的嗷了一声。   孙律半爬上去将瘫在那的人给拽了起来,用长款羽绒服一裹,拖拉硬拽的把人给带了出来。   丁芷琪和蒋子凡去上晚课了,陈妍歌背上书包正要去上班,看了两人一眼,说:“用帮忙吗?”   赵饮清半死不活的被他搂在怀里。   孙律说:“不用。”   他把人拖出寝室,到了楼下,一阵西北风刮过来,赵饮清不小心吸进去一点,狠狠的咳嗽起来。   孙律一把将她的帽子翻下来,把人紧紧捂住, 然后走去校门口打车。   大半小时后到达医院,排队挂号就诊,坐在休息椅上时赵饮清因高烧直抖。   孙律把人抱的更紧一些,抓过她的手搓了搓,低头看赵饮清脸上不正常的红晕。   低声说:“要不要喝点热水?”   赵饮清摇头,紧接着想要往边上移。   孙律制止她,低声训斥:“都这个时候了还躲什么?想要划清界限也得看看实际情况,你现在这幅连狗都嫌的样子,好意思嫌弃我?”   赵饮清哑着嗓音说:“不是嫌弃你,我是有男朋友的人,要有身为女友的自觉。”   孙律冷笑:“你现在都快烧死了,你男朋友呢?”   赵饮清辩解说:“那是我没让他知道。”   “你为什么不让他知道?人病痛脆弱的时候不更应该想依靠自己爱的人吗?你没想起他这代表了什么?”   “代表了我心疼他,不想让他累。”   孙律冷哼了一声。   过了很久,终于轮到他们,体温一测39度8,尿检加抽血化验,挂水三天。   来回跑了几趟,晚上八点多在输液室顺利挂上了点滴。   孙律出去给她买了点白粥回来,赵饮清没什么胃口,稍微挖了两口就停了。   流感高发季,医院到处是人,小孩头上扎着针头,被父母抱着走来走去安慰的也不少,说话声、哭声、哄劝声热热闹闹的充斥满整个输液间。   室内开了空调,赵饮清窝在椅子里,没多久觉得有点热了,想法羽绒服拉链拉开。   孙律伸手按住:“保暖一点,再冷一下就麻烦了。”   “我热了。”   “能出点汗也是好事。”孙律看了眼她干燥的嘴唇,又起身给她去倒了杯温水过来,“喝点水,先把医生开的药吃了。”   将一次性水杯搁在她手边,按着用法将药丸拿出来放在手心里,递到她面前。   孙律的手掌并不厚,色泽白里带着点红,五指修长干净,这会躺着几颗药,看过去也依旧养眼好看。   他又往前递了递,无声催促。   赵饮清捏起一颗塞嘴里,喝口水吞下,如此几个来回,把药吃完了。   “再喝点粥?”   “不了。”   孙律又探了下她的额头,热度倒是稍微退了点了,只是还没退彻底。   墙上挂着电视,放的民国剧,赵饮清看了会,又兴趣缺缺的转开视线。   孙律说:“闭眼休息会,今天结束应该要很晚。”   两大两小的点滴瓶,速度又调的很慢,全部挂完估计得后半夜。   赵饮清抬头看了会,突然伸手去拿调节器,被孙律制止,皱眉说:“做什么?”   “我想它快一点。”   “护士调好的,自己不要随意更改,快了等会你自己不舒服。”   赵饮清收回手,又看了眼点滴瓶,转开视线。   她木然的盯着前方,片刻后,困倦感袭来,又睡了过去。   孙律把她的脑袋掰过来,落到 自己肩头,观察了下赵饮清扎着针的手背,随后就默默的陪着。   医院人来人往,医务人员病患家属不停的进进出出,但人员基数还是在缓慢减少,渐渐的耳边的杂音少了,小孩子一个个被抱离,拥挤的过道开始变得宽敞,医务人员终于有了喘口气的时间。   孙律抬头看挂钟,已经过十一点,他按了呼叫器,换最后一瓶点滴。   赵饮清就是这时候醒的,她茫然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靠在孙律肩头,连忙坐直身体,快速看了他一眼。   孙律动了动酸麻的胳膊,往座椅把手一靠,凑近她说:“过分了,睡醒就翻脸不认人,刚才是谁睡到流口水来着?”   赵饮清连忙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嘴角,尴尬又局促,退烧后惨白的脸,顿时又爬上来点绯色。   孙律嘴角轻轻一勾,坐回去,说:“别紧张,开玩笑的。”   赵饮清狠狠白了他一眼,这人真是有毛病。   点滴挂完果然已经过零点,两人走出输液厅,兜头一阵冷风袭来,真是神清气爽。   孙律招了一辆出租车,将手脚还在发软的赵饮清给塞了进去。   这个点返校,路远不说,还有门禁,一个人黑灯瞎火的在宿舍,就算有别的人可以帮把手,也不是多方便。   孙律的意思是就近找个酒店入住一宿,明天起来再说。   赵饮清觉得这样不合适,又不是真正走投无路没地去,没理由因为生病特意去开房。   而且还是跟另外的男人,说出去像什么话,理由再充分都站不住脚。   僵持片刻,孙律妥协,将人送回学校。   离开前,他说:“明天下午我再过来接你去医院。”   “不用了。”赵饮清咳了几声,“我自己去就行,输个液也不是大事。”   孙律只当没听见:“到时我再给你消息。”   “我说不用了,就算要陪我去,也应该是付泽,不是你。”   孙律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所谓的付泽是谁,等回过神后,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他凉凉的盯着在那垂头耷脑的赵饮清,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冷笑了声作罢,快速转身走入沉沉夜色。   赵饮清看着疾步走远的身影,捂着嘴又咳了声,回身进宿舍楼。   被叫起的宿管阿姨脸色不太好看,发现晚归的学生真是因为身体原因后,态度稍微缓和了点,给开了电梯,同时好心嘱咐了句:“晚上多盖点被子,这个天就是容易感冒。”   赵饮清点头,道了声谢。   紧接着愣了一瞬,好像孙律跑前跑后大半宿,别说谢,她似乎都没说句好话。   回想起分别时孙律寒心的脸色,赵饮清目光稍稍暗了些许。   但是返回到几分钟前,她依旧会保持同样的态度,话虽然不好听,理却是那个理。   何况利落的拒绝,比优柔寡断的 丝连要好上百倍。   赵饮清轻手轻脚走进宿舍,听见声音的丁芷琪从床上探出半个身子,小声说:“回来啦,人怎么样了?”   “好些了,你还没睡?”   “还没睡着,刚才发你消息没回,我们还担心怎么了。”   赵饮清换鞋,吃力的爬上床,脱衣服,一边回应:“手机放在衣服兜里,都没拿出来看。”   “没事,赶紧睡,明天的早课我帮你请假。”   赵饮清“嗯”了一声,钻进被窝。   第二天挂点滴,赵饮清是自己去的,瓶数没第一次多,挂一下时间也快的,没必要拖着别人。   尤其付泽在准备考研,她不想拖累他。   结果挂到一半,孙律走了进来,径自到她身边坐下。   “你怎么来了?”赵饮清惊讶的说。   孙律装聋作哑没吭声,在那玩了一个多小时手机,直到点滴挂完,两人一起返校,到离开他都没跟赵饮清说一句话,甚至都没看她一眼。   第三天依旧如此,赵饮清心里一阵好笑,也明白那日凌晨的话把人给伤到了。   她看了眼孙律僵硬但仍旧精致的侧脸,指尖在扶手上点了点,放低声音说:“等会一起吃饭吧,想吃什么?我请你。”   孙律当没听见。   不多时,他将手机往兜里一放,冷声说:“喝点粥吧,消消火。”   点滴挂完,两人打车去了一家海鲜粥馆,人满为患,生意爆棚。   他们到的时候正好有一桌吃完,站在边上等服务员收拾完,面对面落座。   孙律将菜单转了个方向推到赵饮清面前。   “我都可以,你看着点。”   孙律点了份扇贝粥,另加几份小点心,给各自放好碗筷,拿小碟子放醋,随后掏出手机接着在那刷,并没有要交流的意思。   邻桌的年轻妇人正在追着小男孩喂饭,另一边的单人桌是个埋头进食的老头,那边好像是好友聚餐,再那一侧像夫妻……   赵饮清将视线收回来,转到自己手背上,拔针完后的棉花和胶带还贴着,她转手撕掉,站起身。   孙律倏地抬头:“你要做什么?”   “洗手。”   孙律又重新低了头。   卫生间在尽头左转,赵饮清侧身让人,随后在门口的洗手台前按下水龙头,挤上洗手液冲洗,在烘干机吹干。   回到座位,扇贝粥已经上了,孙律提前帮她装好放在桌前。   两人沉默进食,赵饮清只吃了半碗就吃不下了,孙律吃的也不多,另外吃了几个水晶虾饺也停了筷子。   赵饮清说:“走了吗?”   孙律率先起身结账,在门口等赵饮清过来,一起出了粥馆。   “说好了我请客的。”   孙律没吭声。   沿路走了一会,打车回学校。   街景飞逝,车内格外沉默。   孙律转头看着窗外,赵饮清快速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开口:“这几天麻烦你了。”   “不客气。”他淡声回了句。   到地点后, 赵饮清先下车,准备告别,孙律也跟着走了下来。   “走吧,送你到宿舍楼,顺便消消食。”   吃了那么点,用得着消食?   赵饮清心里这么想,但嘴上没说。   另一边孙律则忍不住暗暗唾弃自己,明明那个晚上气的半死,心里暗暗下决定这人以后就算烧死也不管了,结果第二天因为不放心又巴巴的赶过去,看到没人作陪就又心软。   现在不过是说话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原先那股子怨气瞬间就散了。   或许是太渴望两人关系能融洽,太希望赵饮清能给他点好脸色,所以稍微有点苗头就再也硬气不起来。   这么犯贱,上辈子欠她的吧!   校园黑灯瞎火,天气冷的关系,校道上的学生也没以前多了。   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天上挂着一轮明月,缀着少许星子。   孙律把人送到宿舍楼底,从口袋掏了个盒子出来塞给她,也不等人反应转身就走。   速度很快,一下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赵饮清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方正小盒,打开后里面的海绵上戳着两颗耳钉,小小的圆球形。   她看了会,放进口袋,进了宿舍楼。   跟付泽碰面是在一周后。   马上要放假了,但两人的时间有出入,付泽因为其他事情要在学校多待一阵。   “抱歉,每次都不能多陪你。”他摸摸赵饮清的脑袋,充满歉意的笑了笑。   “没关系,课题研究比较重要,之前又参加竞赛,能理解的。”   付泽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说:“等忙过了这一阵,我们好好出去玩一趟。”   “去哪里?”   “都可以,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赵饮清想了想,好像也没特别想去的。   付泽说:“去你上次去过的苗寨,那边很漂亮,我想去看看。”   “你可以去画画,那边风景很好。”   “那也可以,顺便把你也画进去。”   赵饮清笑了下。   离开学校那天,没让付泽送,唐安福直接来接的,车子一路开到了寝室楼下。   很低调的车型,很高调的汽车品牌。   唐安福帮着把行李往车上搬,赵饮清在边上等着,一路有不少同学侧目望过来。   陈妍歌正巧也经过。   两人视线一撞,赵饮清笑了下,说:“明年见。”   陈妍歌只轻轻的挑了下眉。 第43章 44 “不用。”赵饮清笑了下,“我自……   赵饮清在家浪了快十天, 中间跟窦娜见了两次面。   这姑娘变瘦很多,整个圆盘脸小了好大一圈,身材苗条, 眼睛变大, 皮肤更是一向的水嫩,颜值拔高了不少。   她跟着秦宇走, 去了北方的一个城市,在学校选择上是吃了亏的。   那时候赵饮清对此并不赞同,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因为年轻时候的情窦初开而放弃,这不是 明智的选择。   但窦娜一意孤行,听说那时候秦宇也劝过她, 但是没用。   “你们现在感情怎么样?”   窦娜笑了下:“还不错, 就是没法经常碰面, 一周半个月的见一次, 已经上大学又不同学, 这个频率我也满足啦。”   两人坐在一家书屋,同时供应热饮。   赵饮清嘬了口奶茶,嚼里面的珍珠, 又问:“你这体重是自己瘦下去的, 还是刻意减的?”   “当然是减的。”窦娜叹了口气,想到什么眼神有点发直,很快又回神说, “大学里的女孩子都太漂亮了,我挤在她们中间你不知道有多自卑,那阵子就觉得自己走哪都抬不起头,后来实在难受的很, 想着不能这样下去,自己心里煎熬,也影响学习,就开始每天运动跑步。”   她喝了口水,继续说:“食量减半,晨跑加夜跑,一周后称体重结果重了一斤,你说气不气人?那一刻就特别想放弃,但他们都说反弹很可怕,我就又坚持了一周,再去称终于轻了一点,之后每天饿的半死,还是咬着牙的跑步,半夜饿的做梦都在找吃的。”   “所以你今天才宁愿喝白开水?”   “对呀,我可是易胖体质,喝喝水都能胖的那种,喝杯奶茶的话,就又要努力很久了。”说着,她苦笑了下。   “秦宇对此有什么看法?”   窦娜愣了一下,轻声说:“他第一次看见我瘦了的时候很意外,后来夸我变漂亮了。”   赵饮清本来想问你喜欢现在这样的自己吗?但看着她淡淡的脸色,最终没问出口。   又聊了点其他的生活琐事,这个下午就过去。   赵饮清路过烘焙店,进去买了点面包,随后打车回家。   到家发现孙律回来了,站在茶几边在喝水,两人视线撞了下。   赵饮清低头换鞋走进去。   孙律目光扫过她的右手,说:“买的什么?”   “面包。”赵饮清抬了抬,“吃吗?”   孙律摇头,他把杯子一搁,又捞了个橘子剥皮,问:“去哪玩了?”   “跟窦娜聊天去了,你什么时候到的?”   “就 刚刚。”   赵饮清“哦”了一声,见他没别的话了,便上了楼。   桌上是一堆英语教材,做了不少笔记,赵饮清开空调,脱外套,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晚上几个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顿火锅,因为刘思琪胃不好,所以吃的清汤锅底。   赵正阳在桌上说今年过年会回乡下。   赵饮清进食的动作一顿,又想起来高谷秋那对奇葩母女,不知道到时候又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距离除夕还有三天的时候回去的,赵正阳把应酬全推给了底下的人,装了满满一车年货回了老家。   依旧是上次住的那套房子里,赵饮清上楼把东西一搁,就又下来跑到院子里的秋千上晒太阳。   上午的太阳温暖又温柔,坐下底下听歌看书最是舒服。   “你怕是不想要你这双眼睛了。”   赵饮清转头,孙律双手揣兜正站在自己身后,穿了一件白色毛衣,米色长裤,被阳光一盖,看过去特别治愈。   赵饮清摘下耳机:“你说什么?”   “太阳底下看书,眼睛会废掉。”   “我特意遮着的,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边上是鹅卵石小道,紧挨着人工水池,锦鲤慢悠悠在里面游动。   孙律俯身捡起靠在石头上的饲料,往里撒了点。   原本半死不活的鱼一下子就活跃起来,一股脑挤做堆在那抢食,隐约带出点水声。   赵饮清看了会,又躺回去,脚尖在地上一撑,一下一下的荡起来。   下午没事干在外面空地烤红薯,简单搭了几块砖头,中间压住两个金属小棍,下面放柴,上面放红薯。   “这特意去买的吗?”赵饮清蹲那用木棍拨柴。   “别人送的。”   “送的?谁送的?”   “是个大妈,不认识。”   孙律给红薯翻了个面,走过来,拨了拨草堆往田埂一坐。   午后的太阳温暖不晒,这会落在身上温度刚好。   远处有人在烧草堆,空气中有股淡淡的烟味,这在农地里很常见,赵饮清深深的吸了一口,记忆瞬间飘远。   “小时候爷爷奶奶是种田的,每天骑着个三轮车载着锄头上下。节假日的时候我会过来住几天,午睡后经常去田里,他们播种或收割,我就在边上玩。”   或许是想起幼时的趣事 ,赵饮清的表情变得很柔软,孙律笑了下:“你都玩什么?捡菜叶子吗?”   “差不多吧,捡点菜叶挖点泥,抓只小□□过来给它当被子盖。”   “你还抓□□?”   “那时候什么都抓的,田间在跳的各种虫都抓,抓过来让它们上学,什么都教。”   孙律不可思议的说:“这么摧残的吗?当天就得被你玩死吧?”   “反正被奶奶拎着回去的时候还没死。”她看了看日头西落的半边天,“再晚点就是回家的时间,现在想想还挺怀念的。”   那时候赵正阳事业才刚起步,远没有现在的规模,两相对比其实那时候更有生活气息。   赵饮清回头,跟孙律的视线碰个正着,他的目光缱绻又温柔,像对着一个正任性玩耍的孩子,溢满包容。   “红薯快好了吧,要不要在翻一下?”赵饮清转开头说。   “还能再等等,过来坐。”他拍拍身边的位置,也铺着厚厚的草堆,“还是说这会也想去抓□□?”   赵饮清说:“现在不敢了,小时候不懂事看见什么都不怕,长大后就有畏惧心了。”   她走过来,坐到边上。   孙律摘了根狗尾巴草在那边甩,赵饮清盯着那个扭动的草尖看了会,随手也拔了一根。   “我爸去世的早,我小时候大部分都呆在家里,我妈那时候怕我乱跑,出去上班的时候都会锁门,有一次我在家里玩蜡烛油,不小心把窗帘点着了,屋子烧掉了一半,幸亏我妈赶回来及时,我才没事。”   赵饮清意外的说:“原来好学生小时候也那么皮啊。”   孙律好笑:“小孩子调皮又不分好坏的,而且还不分男女。”   “倒也是,那后来都带着你跑吗?”   “也不是,”孙律在那拔狗尾巴草的毛,“后来就把我放在邻居家,一开始环境陌生不敢乱动,等熟悉了也爱捣蛋,不过这家子比较宽容,从来没骂过我。”   赵饮清看了他一会,很淡的笑了下,说:“任雪家?”   “嗯。”   柴堆快灭了,孙律起身,拍了拍屁股过去看,拿了根小木棍把 烤的焦黑的红薯挑到灰堆里,密密实实的埋住,等待冷却。   再回身时发现赵饮清手上抓了只蚱蜢。   “……”孙律说,“你抓那个干吗?”   “没事干,抓着玩。”   赵饮清抓着两只后大腿,看它在那边徒劳的一蹦一蹦。   孙律说:“抓个蟋蟀就能斗一斗了,还能打发时间。”   “你抓一只这种,也斗斗看。”   “开什么玩笑。”   “反正也没事干,找点事做也挺好。”   片刻后,两人挖了个圆圆的泥坑,将两只蚱蜢丢了进去,没有五秒,一个弹腿瞬间跳走了 。   “……”   “你要去抓癞□□吗?”孙律说。   赵饮清见鬼一样的看了他一眼,说:“我还是坐等红薯吧。”   最后两人在田间漫步了一会,等差不多了,回去把红薯挖出来,打道回府。   烤出来的红薯两人一口没吃,全带了回去。   除夕这天早早去了奶奶家,算上保姆,一共六人,杀鸡杀鸭,围在一块包饺子,赵饮清尝鲜一样的包了两只,就离席去看电视了。   老人家在那呵呵笑,嗔怪说:“跟小时候一样,一点都不爱干活。”   赵正阳说:“你让她干活,最后我们就都别吃了。”   饭点的时候赵正国来了,老太太问:“那两母女呢?”   “她们自己吃自己的不用管。”   赵正阳给自己大哥倒上白酒,开口问他工作,随意聊了几句,话题转向了别处。   到了晚上,拜年信息又开始狂轰乱炸,付泽的信息也来了。   他是前几天回来的,但因为赵饮清回了老家,所以两人没碰到面。   赵饮清走到阳台,给他去电话,很快便接通了。   “新年好。”他说。   声音轻快愉悦,赵饮清几乎能想象出他此时含笑的表情,温暖且生动。   “新年好。”   “这几天都做了些什么?”   赵饮清回忆着将这几天的琐事挑拣着说了。   付泽在那边笑:“听着还蛮有意思,我以前也烤红薯,还拿着竹竿钓龙虾呢,夏天的时候整日在外面跑,晒脱一层皮。”   赵饮清说 :“我还跟男孩子跑小河里游泳。”   付泽“哇”了一声,说:“小姑娘衣服有穿牢吗?夏天应该都喜欢穿小裙子吧。”   “沉在河里你穿什么都不会有人注意好吗?”   付泽在那边低低的笑。   楼下小院点着灯,橘色的光洒在鹅卵石小道上,角落绿竹,亭子里的摇椅,靠墙的秋千,小池里的点点波光,冬日夜晚多出点可人的暖意。   赵饮清听着耳边浅浅的笑声,胸口有种说不清的满足,随后又想到两人的身份,这种满足感又瞬间薄弱了下去。   她很想问上一句,但此刻氛围融洽,实在不想破坏掉。   又随意聊了几句,约好了年后碰面,便挂了电话。   赵饮清长长的吐了口气,看着口中薄雾在空中消散,又站了好一会才回身进屋。   初三回的家,初五跟付泽碰的面,不是单独,还有闫巧春和付国兴。   这一天他们准备回家拜年。   付泽的爷爷奶奶都还健在,住的也不算远,在城南,平日里有时间付国兴就会回去看一眼,带着水果糕点或者鱼虾肉类。   本来年后就要过去的,为了等赵饮清,所以延迟到了初五。   一行四人,很有点付国兴带着闫巧春母女见父母的意思 。   车子在一个胡同口停了,几人下车,拎上大包小包往里走。   赵饮清和付泽靠后,付国兴和闫巧春在前面说说笑笑,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窄窄的一条道,遮阴的院墙爬了不少青苔,院墙内的枝丫时不时冒点头。   赵饮清跟付泽两人格外沉默,脚步声胡乱响起,付泽突然朝前一步,手背后轻轻勾起她的手指。   赵饮清抬头,付泽侧过来,余光包裹住她,嘴边带着点笑意。   他小声说:“我们偷偷的。”   偷偷的……   年轻人的恋情理应是高调张扬的,哪怕是青春期早恋阶段,内心的冲动,满腔的勇气,也足够去抵抗成人世界的偏见。   可是现在呢?   边上院门突然打开,一个中年男人探出头,见到付国兴一行人,惊讶的说:“阿兴回来啦!”   付国兴笑着点头:“啊,回来看下我爸妈,你什么时候到的?”   “年三十刚到。”他目光往其他人身上一扫,新奇中 又带着一丝了然。   付国兴说:“走了。”   他们继续往前,赵饮清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手,弄堂风穿过,指尖凉的惊人。   她指尖搓了搓,揣进口袋。   两层小楼,外墙贴着蓝白的小方砖,经年累月已经剥落不少,挨着东墙有一口井,井边放着一只塑料水桶,一块洗衣服的水泥板,上面放着洗衣粉和硫磺皂。   西边搭了个架子,正晒棉被,晾晒的时间有限,太阳往西一点就会被前方住宅的阴影所遮盖。   里面的人听见动静很快迎出来,一个很普通的,瘦瘦小小的老太太,非常高兴的把他们迎了进去。   忙碌的端茶送水,给赵饮清塞水果零食,恨不得把家里有的都一股脑放出来。   厨房高压锅正响的欢快,老太太扭头又去关火,还要接着做菜,又想在外面多陪一会,一时间手忙脚乱。   付国兴笑着高声道:“妈,你别急,慢慢来,我们又不马上走。”   她“哎哎”了两声,说:“我就是高兴。”   付国兴脱了外套,进去帮忙,闫巧春坐了会,可能意识到不合适,也起身进去适当打下手。   赵饮清坐在木制沙发上,虽然垫着棉垫,还是坐的不舒服。   她抓过一个靠枕放到身后,手肘搭在扶手上,斜靠着在那玩手机。   不多时,眼前多出一盘龙眼。   赵饮清抬头,看到付泽冲她歉意的笑了笑,说:“吃吗?我帮你剥。”   “不用。”赵饮清笑了下,“我自己有手。” 第44章 45 就是这时候,一直没反应的孙律突……   付泽愣了下。   赵饮清已经转开视线, 继续在那看手机。   厨房里闫巧春似乎闹了笑话,正热热闹闹的说话。   这边却安静的有点尴尬。   付泽坐到她边上,低着头还是剥了几颗出来, 放在另一个小盘子里推到赵饮清面前, 又剥了两个橘子。   他看了赵饮清一眼,对方神色淡淡拒绝交流的姿态。   客厅摆着一只老旧的电视剧, 大而笨重的放在电视柜上。   付泽拿遥控打开,胡乱搜着电视台。   院子里突然出来一点杂音,很快进来一个瘦高的老头,手里拎着一只活鸡一只活鸭。   付泽喊了声:“爷爷。”   厨房里的人听到动静走出来,于是又是一阵热情的寒暄。   时间是早上九点,距离中饭还有两个多小时。   赵饮清将手机一收, 突然觉得这个时间有点难熬。   她起身到厨房, 跟闫巧春说了一声, 紧接着出了门, 准备去周边逛一 逛。   付泽很快追上来, 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说:“想去哪里看看?”   “随便。”   “前面有个小公园,去那里走走?”   “嗯。”   走到大马路上, 没什么来往车辆, 外来务工人员一返乡,C市就像变成了一座空城,往日最常见的喧嚣和拥堵都不见了。   整座城市都趁着年节在修身养息, 一景一物都静了下来,连带空气都感觉清新不少。   付泽靠近一些,赵饮清敏感的往边上退了几步,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一堵无形的墙耸在两人之间, 没有任何的缺口,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公园离得不远,十来分钟就到了,这里倒是人不少,趁着天气不错都出来放风玩耍,搭着帐篷来野营的也有好几个。   赵饮清往里走了没几步,就见着一对小情侣在那打打闹闹,手拽着手,脸上表情明媚,眼里带着光亮。   这才是情侣真正应该有的样子。   她收回视线,继续往里,公园不算特别小,游园的人大部分集中在门口。   越深入,人影便越看不到。   “坐会吧,这边光线好,晒晒太阳。”付泽说。   路边上正好有石椅,赵饮清坐了,对过去是长廊,被滕曼密密实实的遮盖着,有人在里面挑角度拍照。   “下午准备做点什么?”   赵饮清说:“回家。”   “这么早就回去?”   “嗯。”   付泽沉默下来,风裹挟着暖意吹过,却吹不散心头的烦闷。   因为课业繁忙,他们两人的见面次数不多,每次约好时间,他总加快进度,也满怀期待。   思念的煎熬,他已经有所体会。   但很显然,今天是一个并不愉快的见面,不愉快的原因也显而易见。   这个原因之前刻意忽视,现在已经无法彻底规避。   身后的湖面上有白鹭飞过,赵饮清掏手机出来看了眼时间,想着再往前面走一走。   刚准备动身,付泽突然伸手拽住她的,说:“我们聊一聊。”   赵饮清将手抽出来,又重新坐回去,等他开口。   “我七八岁的时候父母离婚,离婚原因是我母亲出轨了,带着别的男人鬼混,被我父亲撞个正着。”   赵饮清挑眉,着实有点意外。   “他们是自由恋爱结婚的,我爸爸很爱她,他也一直自以为对方也是如此态度,所以得知实情后打击很大,消沉了好几年。”   付泽停了一下,似在考虑怎么组织语言。   “这里面还有最让他受不了的,就是邻里间的流言蜚语,别人背后的说三道四一度让他崩溃到无法生活下去。我们搬过很多次家,一次次对陌生环境的适应让他慢慢走了出 来,回来看爷爷奶奶也是这两年才有的事情。”   沉默了片刻,赵饮清说:“所以呢?”   “我需要时间来处理我们的关系。”   “你所谓的处理是什么?延迟分手?”   付泽倏地转头看她,坚定道:“我不会跟你分手的。”   是吗?   就凭着今天所表现出来的态度,赵饮清甚至觉得分手是在所难免的。   付泽拉住她的手,用了点力不让她抽走,一字一句认真的说:“我希望你给我时间,让我做点准备再去告诉他们这些事情。”   “我们的事情让你很难以启齿吗?”赵饮清问他。   两个年轻人再普通不过的恋爱,却连告诉别人的勇气都没有吗?   付泽说:“伦理上来说,是的。”   他们是继兄妹的关系,就算没有血缘,也足够被人诟病。   然而这个关系一时间是甩不掉的,也有可能这辈子都甩不掉,除非让闫巧春和付国兴分开,这可能吗?   就算有可能,两个长辈被迫分开了,他们站在对立面,就更不适合站在一起。   从头到尾,说来说去,都是无解的。   两人好半晌没开口,付泽搓了搓她的手,说:“我们给彼此一点信心吧,其实没那么麻烦的,换位思考,互相体谅,就不会有什么大事。”   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赵饮清还是他自己。   回去时正好要吃饭,几人热热闹闹的围了一桌,付泽在那给赵饮清剥虾壳。   大人调侃两兄妹感情真好,以后说不定对女友都没这个心。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赵饮清索然无味的舀了几勺鸡胗羹到碗里,跟白米饭一搅拌,一股脑的往嘴里塞,一碗下肚,这个午饭也就吃完了。   但不好过早退席,所以又陪着吃了点水果。   返程时正好路过自己家,赵饮清在路边叫停。   闫巧春诧异道:“这么长时间了,你不回我那睡一晚?”   “不去了,这边还有事。”   “正月里能有什么事?”   “玩。”赵饮清一摆手,“走了。”   随后转身走入人行道,很快到了马路对面,她往回看了眼,付泽的位置关着车窗什么都看不到。   后面一段时间,付泽每天都来消息,也尝试着约赵饮清见面,赵饮清消息回了,见面的邀约只当没看见。   倒是跟窦娜又碰了几次面,中间秦宇也来了一次,把孙律也叫了出来。   四人在茶座呆了半天,打打牌,聊聊天时间过得也挺快。   “拜托,兄弟,你是跟我组队的,能不能别一直给敌方喂牌?”秦宇上了半年大学,还是有点变化的,发型剔的跟鸡冠一样,着装上也成了个要饭的,所谓的时尚 ,赵饮清反正不理解。   孙律说:“牌技就这样,或者换搭档?”   “我跟赵饮清,你跟阿胖。”   孙律一笑:“不好帮打鸳鸯的,干不出这种缺德事。”   他跟窦娜换了个位置。   秦宇“啧”了一声:“没劲。”   赵饮清盘腿靠在沙发上,这时开口:“你叫谁阿胖?窦娜现在多苗条好看,你这么叫合适吗?”   秦宇看了她一眼,笑嘻嘻的说:“叫多了改不过来,何况她也听习惯了。”   “她告诉你她习惯了?”   窦娜插嘴:“发牌啦发牌啦,别吵啦!”   刚才因为孙律太坑,导致没这么赢过,现在位置一换,走势终于不再向一边倒,但是大体来看秦宇一方还是处于下风。   秦宇忍不住说:“孙律,你刚才喂牌不是喂的挺狠的嘛,你这会倒是继续放点水呀,啃这么牢真的好吗?”   “打牌求人放水这事太没品。”   “喂!”   到了五点多才散场,外面暮色四合,又到了吃饭的点。   四人去了新开的一家商场吃烤肉,结束后分道扬镳。   像烤肉火锅这一类吃的时候开心,吃完满身的味就比较难受。   虽然喷了柠檬水,赵饮清还是很受不了,她蹙眉望着窗外,脸色郁郁。   这时有消息进来,是付泽的,说是后天准备返校,想着明天见一面。   “明天准备做什么?”孙律正巧也问。   “不知道,还没想好。”赵饮清将手机放进口袋。   她低头,十指在那纠缠,一如复杂的心绪。   想见他,又不敢见他,曾经最纯粹的欢愉就此不见了。   “去达山泡温泉吧,现在是最合适的季节,再把秦宇和窦娜叫上,怎么样?”   “明天再说,我懒得跑那么远。”   孙律看了她一眼,应了声:“行。”   第二天,赵饮清没出门,没心情泡温泉,也没赴付泽的约。   孙律也没一直去打扰她,闲下来后坐在飘窗柜上晒太阳。   有人敲门。   “进!”   进来的是刘思琪,两母子住在同一层,但是往日交流也不多,进出彼此房间的频率极少。   随意聊了几句后,刘思琪说:“你拿点东西去看看秀云他们,前阵子我碰到她,看着气色很不好,任雪没回来,大过年的也冷清的。”   因为小时候托他们照拂很多,对此孙律没异议。   去楼下拿上刘思琪提前准备好的年货,便出了门。   新地址在之前搬家的时候来过一次,要拐不少弯,孙律记忆有点模糊了。   他在附近绕了很多圈才找到,结果发现换人了。   新房客告诉他廖秀云他们几个月前就搬走了,欠了很多债,大半夜都有人找上门,还 被泼红油漆贴白条,闹得周边邻里都不得安宁。   原本这样的房子他们也不敢住,但因为已经空了几个月,房东又降租,贪便宜所以上星期才搬了进来。   孙律静静的听着,到这里道了声谢退了出来。   回想起前一次跟任雪的碰面,倒是有说起欠债的事情,可债主是亲戚的话绝不会有泼油漆贴白条的遭遇。   任雪没说实话。   孙律皱眉,走到路口给她去了个电话。   很快通了。   任雪在那边说了声:“新年好。”   “新年好,听说你今年没回家。”   “你听谁说的?”   “我妈前段时间有碰到阿姨。”   任雪“啊”了一声,说:“工作忙就没回去,B市打工选择多。”   孙律问:“你上次说亲戚那边借了钱,现在怎么样?”   “老样子,慢慢还呗。”任雪笑了声,“你都不问问我过年怎么过的?”   孙律说:“怎么过的?”   “煮了一碗汤年糕,凑合着过了。”家家房门贴新联,就她形单影只过除夕,那个晚上凄清又孤独,却没人知晓。   孙律没说话。   任雪自顾自一笑,又说:“不过无所谓了,往后还有那么多年呢,总不可能年年如此。”   孙律转开话题:“我拿了点东西过来,但你们家搬了,现在新住址在哪里?”   那边瞬间静了下来。   等了片刻,孙律说:“喂?”   “东西不用送了,你拿回去吧。”   孙律说:“你到底出了什么事?这边的住客说……”   “不用你管!”任雪尖声打断他,“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你以什么身份来质问,你有资格来插手?搞清楚你自己的位置吧!”   电话中断了。   孙律脸色沉沉的将手机放进裤兜,打车返回。   见到他原样回来,刘思琪面露惊讶。   孙律先开口:“搬家了,问不到住址。”   “任雪不告诉你?”   “嗯。”孙律把一堆东西放到橱柜上,“既然这样就算了,以后再说。”   下午的时候突然变天,阴沉沉的,冷的刺骨,随后开始飘雪。   隐隐有增大的势头,朋友圈里一堆晒雪的,班级群莫名其妙也爆了,纷纷回忆往年下雪时的场景。   赵饮清刷了一会,看到有人@孙律,调侃当年徐琳捏了个迷你小心心的趣事。   众人一阵添油加醋的哈哈哈,后来秦宇冒了个头,说:“你们消停点吧,人帅哥那时就有心仪对象了好吗?”   “谁呀?我们认识吗?”   后面都开始找蛛丝马迹猜角色。   最后有人说了句:“是赵饮清吧,那会两人不是挺火的吗?”   “人家是兄妹好吗?”   到这里秦宇又插了一句:“谁告诉你是兄妹了?”   “继兄妹也是兄妹呀!”   然后踩着骨科的路线尘嚣之上,隐隐有点 控制不住的意思。   赵饮清心想,这帮人是疯了吧,当他们两个正主是死的吗?   就是这时候,一直没反应的孙律突然发了一句:“没血缘。”   “……………”   “艹,官方认真要来了吗?”   “卧槽,真他妈要骨科了吗?玩这么刺激真的好吗?”   “人都说没血缘了,骨毛线科。”   “就是,好好审题可以吗?”   然而之后话题中心人物却都没再发声,高中群热闹了半天,又恢复到之前的宁静。   私下里秦宇却发了孙律一条,问:“真是赵饮清?”   孙律看了会,发了个:“嗯。” 第45章 46 孙律在收银台快速结账完,直接离……   下雪的关系, 楼下壁炉开了,晚饭后几人都围坐在那,刘思琪在织毛衣, 赵正阳看财经杂志, 赵饮清背单词,孙律刷手机, 各有活干,偶尔有聊几句,氛围前所未有的融洽。   中间小桌上放着零嘴和果茶,茶壶下方的酒精块还在燃烧,壶嘴不停冒着热气。   赵饮清倒上一杯喝了几口,又重新窝回摇椅, 将毛毯扯上来细细盖住。   孙律说:“我看你在英语上功夫下的最深了。”   现在上了大学也没有松懈, 几乎天天都捧着英语资料, 哪怕不是在学习, 也会拿着英文原版书籍看。   赵饮清愣了下, 随后说:“多学点总归没坏处的。”   “那倒是,就是显得我这个刷手机的很不上进。”   “已经是上了A大的大学霸,你还管别人说什么上进不上进。”   手机突然震动了下, 赵饮清从屁股下拿出来看, 付泽发的,他说:“小朋友,出来见一面。”   赵饮清把手机放了回去。   孙律看了她一眼, 这时说:“喝奶茶吗?”   “哪里有奶茶?”   “我给你做。”   “你还会做这个?”   孙律说 :“喝不喝?”   刘思琪笑着说:“阿律的奶茶做出来味道还是不错的,有幸尝过一次。”   赵饮清笑了笑:“那我也试试吧。”   孙律搁了手机,起身去厨房。   赵饮清又坐了会,将书一放, 也起身跟过去看。   “给你做杯焦糖奶茶,但是没有珍珠。”他拿锅开火,放白糖和清水。   赵饮清站在边上看:“没关系,我也不爱吃珍珠。”   孙律从冰箱拿出大盒装鲜牛奶,又找出红茶包。   等糖化,熬成焦糖色,倒上牛奶,放入茶包,接着煮。   “这样就好了吗?”赵饮清问。   “嗯。”孙律转头看她,笑了下,“是不是很简单?”   “比想象中简单的多。”   “简易版的是比较好操作。”   等牛奶煮开后,把茶包丢进垃圾桶,找出四个杯子分装,最后还剩了一点。   孙律先递给她一杯,说:“喝喝看,小心烫。”   赵饮清接过喝了口,惊讶的挑眉,点头说:“好喝的耶!”   剩下三杯放到盘子上,孙律一手端起 ,另一只手轻轻在赵饮清背上一抚,说:“好了,出去吧,这边我等会再来收拾。”   回到客厅,落地窗外是茫茫飞雪,室内温暖如春,几人一时都放了手边事情,各捧一杯奶茶,高高兴兴的闲聊。   赵饮清时不时的抿一口,半杯下去,肚子有点饱了,她放了杯子,摸手机看时间。   上面又有一条信息:“我在你们小区门口。”   距离这条信息收到已经过去一小时,就在这时候,手机又震了下,他说:“还没出来吗?”   赵饮清瞪大眼,盯着手机屏幕好一会,突然跳了起来,匆匆忙忙套上鞋就要往外冲。   赵正阳皱眉:“这个天要去哪,衣服都还没穿。”   “马上回来。”赵饮清已经到玄关,倒还知道换鞋。   刘思琪推了推孙律:“你给饮清把外套拿过去。”   孙律给她拿上外套,到玄关处又捞上伞,赵饮清这会已经跑没影了。   夜色苍茫,雪“噗噗”的往下落着,屋檐草尖树冠都染上了白。   赵饮清小跑着出门,上了主路,奔向小区门口。   路上泥泞,雪融化后的水滴飞溅,爬上她的裤腿。   大风夹杂着雪花扑到脸上,身上。   赵饮清喘着气,冻的直抖,远远的看到桥那一头有个人影,站在路灯下,雪花在头顶疯狂飞舞,他静默的如一尊石像。   听到脚步声,才动了动,转头望过来。   随后拉开羽绒服拉链,大步上前,将飞奔而来的赵饮清接了个满怀。   付泽用衣服紧紧的裹住她,又抬手给她抚掉发顶的雪花。   他气急败坏的责备:“怎么都不穿件外套!”   “跑太急了。”   赵饮清抬头,付泽脸上有明显的心疼。   “你就站在这等了一个多小时?”赵饮清低声问。   付泽抱紧她,埋下头,耳畔是彼此的呼吸,身体又冷又热,片刻后听见他说:“不是,我已经等了三个小时了。”   他突然间有了示弱的姿态,对赵饮清来说,挺致命的。   “你不想见我,一开始一直不敢发消息。”他这么解释。   赵饮清听了他的话,心底非常震惊,混合着冬日雪夜刺骨的寒冷,她缓缓抬手,搭在了他的腰上。   这一刻,谁敢怀疑付泽的真心?   赵饮清不得不承认,她是感动的,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一个人这样为她。   永远都是她在付出,她在吃力不讨好,现在终于有一个人愿意将她捧在手心,因为害怕她的拒绝而硬生生受冻几个小时。   算了,赌一次吧,反正还年轻,他既然要时间,那么她就给,一两年耗得起。   赵饮清闭了闭眼,半晌后说:“我不能多待。”   从家里匆匆出来的,都没交代清楚,时间又晚了,打车去别处不可能,在这里干站着也明显不合适。   付泽深深的看了眼 她的脸,随后笑了笑:“回学校后我们多碰面吧。”   “嗯。”   雪花落在两人身上,融化,渗入,衣服表面已经有了湿意。   付泽突然放开她准备脱衣服,赵饮清制止:“这是做什么?要给我穿吗?不用的,我家这么近,跑进去很快的,冻不到我。”   “你穿太少了。”   赵饮清只穿了一件高领毛衣,确实无法防寒,但两厢对比还是她冻一冻比较划算。   这时小区门口的保安突然走过来,手里捞着一件外套和一把伞,说是她哥哥送过来了,拜托他转交。   赵饮清连忙转头看,小区里面黑乎乎一片,安全看不到人影。   伞撑开,外套落在肩上,付泽说:“原来你还有一个哥哥,以前都没听你提过。”   赵饮清摇头:“不是亲哥,跟你的身份一样。”   付泽愣了下,等反应过来时轻轻挑眉,笑道:“还有这事?你们都住一块吗?”   赵饮清点头。   “他在这里多久了?”   赵饮清回想了一下,高一寒假住进来的,现在正巧是大一寒假,居然已经过了三年了。   付泽笑说:“真让人嫉妒啊,比我早认识你那么多。”   赵饮清摇了下头,并不想在这事上多说。   回去时赵饮清特意冲保安道了声谢,在拐角碰到等在那的孙律,他将伞一收,钻入赵饮清的伞下,低头盯着她的脸。   “雪夜苦等,我是不是应该为你们感动一下?”他说。   赵饮清快速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两人朝别墅走,孙律突然抬手捞住她的肩,往自己这边一带:“雪落我身上了。”   赵饮清说:“我把伞都给你好了。”   “不用,这样就挺好。”   “我觉得不好。”赵饮清用力一扭身,将伞往他手里一塞,拉过外套帽子戴好,直接跑了出去。   孙律继续走着,眼睛盯着赵饮清跑远,就像几分钟前,看着她跑向别的男人怀里一样。   他似乎看到的永远是她的背影,并且是逃离自己的背影。   返校后的生活没有太大改变,只是付泽来找她的频率变高了,吃个饭,散散步,再把她送回宿舍楼下,被同学撞见好多次,时常被拿来调侃,这算是甜蜜的负担吧。   陈妍歌开始慢慢融入群体,虽然依旧话少,但突然不再排斥跟人接触,晚上也不再晚归,偶尔聊起来,她说已经不急着钱用了,平时做点家教赚的就够养活自己。   赵饮清没理解。   陈妍歌惨淡的笑了下,说出根本原因:“我妈春节那会过世了。”   她看过去也没有特别浓重的悲伤,只是淡漠的离谱。   什么情况下对亲人的生死会有这样的反应?   除去本身感情不合外,长年病痛缠身,痛苦不堪也是一个原因。   有时候死亡不单单只代表了结束,还代表了解脱。   陈妍歌拿到第一笔家教工资时请赵饮清吃了顿饭,去的捞王。   她在这 里没什么朋友,哪怕是赵饮清也不过是短暂接触过几次,可能也算不上是友人。   但毕竟这个人综合来说与自己接触最深,算是最适合能说上几句的人。   “你的家教都排在什么时候?”赵饮清问她。   “周末,是个初中生,女孩子,听话乖巧,作业也做的认真,成绩却就是见鬼的一塌糊涂。”   陈妍歌夹了块猪肚到嘴里,咀嚼着咽下后接着说:“她妈妈给她换了好几个家教了,我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远不远啊?”   “还行,地铁转公交过去一小时吧。”   “那不近啊!”   “没关系,周末有的是时间。”   两人在这边吃边聊,入口处进来两个人,孙律和任雪。   任雪约的他,可能是因为春节那次电话沟通不愉快,之后也意识到自己语气过差,所以开学没多久便想着见一面。   来的比较早,客人还不多,所以一进门就见到了赵饮清她们,坐在过道的位置,一目了然。   “我过去一下。”他说。   任雪站在原地,朝那个方向看了眼,看见赵饮清一点不意外,视线扫过她对面的人时愣了一下,紧接着有些许慌乱泄漏,但很快又收敛心绪,撇过头不甚在意的模样。   赵饮清背对过道而坐,时不时有人经过。   直到有人停在她们桌旁,手指轻轻敲了两下。   两人抬头,陈妍歌挑眉,笑着看了赵饮清一眼。   “我昨天打你电话怎么没接?”孙律说。   颇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实际上赵饮清现在不接他电话的次数非常多。   “你电话打来太晚了,我正忙着洗漱没看见。”   真话假话一听就知道,孙律也不戳穿,拍拍她的后脑勺,转身走了。   在过道尽头转弯,路过调料区,跟等在那的任雪汇合,又往另一个方向走,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   锅里乳白色汤底不断沸腾,赵饮清往里面扔食材,陈妍歌收回跟着他们的视线,夹了筷金针菇到碗里,在调味料中翻滚一圈塞进嘴里。   她似在思考什么,随后说:“我看着你跟他关系挺亲近,这人对你也够好,但又不是男朋友,你们这是……”   这要说起来就复杂了,在这个地方赵饮清没跟任何人聊过自己的家庭结构,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沉默时间过久,陈妍歌说:“我就随便一问,你别介意。”   “不是。”赵饮清摇头,“我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们家庭比较复杂。”   “你们?”   “我们算继兄妹,但我爸跟他妈还没领证,不过都住一个屋檐下。”   陈妍歌恍然点头,随后感慨道:“那你们感情还挺不错。”   赵饮清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陈妍歌沉默片刻,又问:“那刚才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子呢?”   赵饮清不知道该怎么定义任雪,上辈子 任雪是孙律的白月光,但这辈子明显不是了。   “发小吧,交情挺好的。”   “跟你关系怎么样?”   “我跟她没接触过。”   陈妍歌舀了一碗汤,端起来“呼呼”吹着喝了两口。   “她之前一直在跟我打听你。”   赵饮清一愣,一时没把中间关系理清。   陈妍歌笑,又加了句:“她也在夜场工作,名字叫艾米。”   赵饮清倏地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陈妍歌摊手:“别这么看我,被你瞪害怕了都。”   赵饮清摇了摇头,震惊着:“她在A大上学。”   “然后呢?A大又怎么样,到了那里都是坐台的,我以前就跟你说过,出入锦绣司有的是名校高材生,A大在其间也不过如此。”   “我只是想不通,她怎么会去那种地方。”赵饮清话音一顿,“抱歉,我没有贬低你们的意思。”   陈妍歌能理解她的心情,说:“没什么,我也就这么一提,反正我看她对你的兴趣还挺浓厚。”   一顿火锅吃完,走的时候那一桌还没有散。   陈妍歌一边穿外套,一边说:“不去打个招呼?”   赵饮清摇头,两人出了店门。   孙律这天没怎么吃,大部分时间都靠在椅背上,听任雪在那边说,但有时候两人对话,是要有来有往的,变成一个人的独角戏时就没什么意义了。   渐渐的任雪也沉默下来,用餐氛围陷入一种比较压抑的范围内。   曾经他们的相处轻松愉快,就算生活中面对着难以言说的困境,聊起来也可以当笑话一样的揭过去,多年如一日,始终没怎么变过。   现在才多久?   怎么连普通的聊聊天,好像都很困难了的样子?   任雪对这样的变化感到非常的难受和沮丧,甚至是焦虑,她有心想去修复,却找不到合适的途径。   “还吃吗?”孙律用漏勺舀上来一堆沉在底下的食物,菌菇肉类都有。   任雪木然的说:“有点饱了。”   他便把漏勺又放了回去。   手边还有没入锅的,退又退不了,非常浪费。   “你是心情不好吗?”任雪勉强勾了下嘴角,“看你都没什么话,还是出什么事了?又或者是在气那天我对你的态度?我不是故意……”   “不是。”孙律打断她,“你有保护你自己隐私的权利,如果实在不想告诉我,我也一定不为难。”   任雪脸色微微有点难看,对他这条理分明的话并不高兴。   孙律淡淡的看着她,依旧是温婉的眉,润泽的眸,只是莫名多了些社会气息,不知不觉就陌生了很多。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有什么困难,但凡我能帮忙的,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当下也不知道怎么的,任雪突然就忍不住想用话刺他,口不择言道:“你能帮我什么?我缺钱,你有钱吗 ?你有几个钱?是不是转头还要找你那个继父来帮忙?”   孙律一愣,随即低下头,神色变得更冷更淡,精致的下颌线微微紧绷。   任雪看着他被打击到的神色,既难受又痛快。   她受不了这人公事公办的模样,像对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友人似的,明明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中间情分不是任何人可以比拟的,   她忍不住想打破这冰冷的面具,哪怕用的方式并不明智,哪怕是以伤害付出代价。   “走吧。”孙律这时说,“既然吃饱了,一直坐在这也没什么意思。”   任雪紧紧盯着他:“吃饱了坐会聊聊天也是可以的。”   “但你的状态明显不像是聊天。”   “那像是什么?”任雪讽刺的一笑,“卖笑吗?”   孙律皱眉,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太理解怎么会有这样的结论,但是已经懒得去争。   看了眼时间,说:“走吗?我送你回去。”   “要走你走,我还打算再坐会。”   孙律点头:“那好,你等会回去路上小心,下次有时间再联络。”   任雪恨不得要在他身上盯出洞来:“面对我,你下次应该也不会有时间了吧?”   孙律没回答,直接起身,拎起椅背上的外套走了出去。   任雪霍然起身,喊了声:“孙律!”   孙律在收银台快速结账完,直接离开了餐厅。 第46章 47 付泽说:“滚。”   再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过得平淡而普通。   付泽带赵饮清去了一趟婺源, 为期两天,住的两间房,并没有发生什么。   交往一定时间后的大学生就算发生点什么也理所当然, 只是赵饮清无法接受, 她并不是多保守或者传统的人,可能是明白对于这个人还有很多未知, 换句话讲安全感已经给的不够,所以要全身心交付就很困难。   付泽理解她,没有勉强。   这一年生日,付泽送了她一只京巴,在几乎人手一只泰迪的年代,京巴相当的少见。   纯白的身子, 纯黑的扁脸, 长毛, 耳朵下垂贴在两侧, 不仔细看都找不出来, 圆头圆脑的很可爱。   没地方养,暂时只能偷偷放在寝室阳台,成为了全寝室团宠, 连陈妍歌饭后休息都会逗玩一番。   只是不出一周就被查了, 点名批评,同时罚款50元。   学校没法养,赵饮清只能搬了出来, 找了个轻奢装潢的一居室,赵正阳得知后觉得面积太小,尤其有只狗,派人过来给她找了间大面积的, 赵饮清被迫搬了两次家。   大三上学期,赵饮清接到了窦娜的电话,她在里面崩溃痛哭 ,好半晌才说明原因。   秦宇劈腿了,跟他们的系花好上了,不要她了。   赵饮清愣了愣。   窦娜在电话里哭道:“我对他那么好,在寝室偷偷摸摸给他做饭送过去,成天打游戏没法陪我也没怪他一声,我给他洗衣服,买鞋子,该做的都做了,为什么还会是这样?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不够成熟,还没长大,结果他只是不喜欢我。”   因为距离问题,赵饮清做不了什么,只能苍白的安慰了一番,这个电话直接打到半夜。   窦娜稍微冷静了些,在那头说:“我想离开这里。”   “马上寒假了,趁着这个时间好好休息,或者出去散散心。”   窦娜带着哭腔道:“我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呆了。”   “为了一个渣男就放弃学业你觉得值得吗?志愿填报你已经浪费了一次,现在难道还要因为这个人而退学?”   窦娜又开始哭。   赵饮清说:“你自信点,你从来就没有比别人差过,不要因为这个人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了。”   半晌后挂断电话,赵饮清盘腿坐在小沙发里,小京巴趴在她腿上。   赵饮清一边摸着狗头,一边给秦宇去了个电话,深夜十二点多,那边却很快接了起来。   “赵饮清。”他在那边叫了声,语气轻快。   赵饮清眯了眯眼,冷笑了声:“你心情好像很好的样子,不怕鬼敲门吗?”   “我好像第一次接到你的电话,想不高兴都难是不是?”   “听说你跟窦娜分手了,劈腿了你们学校的某朵花。”   秦宇静了下,才说:“我就猜到你是来兴师问罪的,你自己说有几对情侣是从头走到尾的?年轻人分个手很正常,三观不合,无法沟通的时候,分开并不是一件坏事。”   “你这种流氓言论真让人刮目相看。”   秦宇轻笑了声,说:“我还有更流氓的呢,你想知道吗?”   赵饮清没吭声。   他说:“我本来就看不上窦娜,跟她玩玩还不是因为你,谁叫她跟你交情好。”   赵饮清不可思议的说:“我跟你有仇?”   秦宇“呵”了一声:“还不是为了接近你,我看上你很久了你不知道?”   赵饮清静了一瞬,骂道:“妈的,你怎么不去死!”   秦宇“哈哈”笑着 还要说什么,赵饮清直接将电话一掐,扔到边上,起身去厨房倒水喝。   京巴从她腿上滚落,懵了两秒,迈着小短腿跟上去。   放假后没几天,赵饮清跟窦娜约见面,她看过去比上次更瘦了很多,整个人状态很差,这学期居然还挂科了。   赵饮清说:“我记得你之前还在准备考研。”   窦娜苦笑了一下,说:“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能考上的吗?”   “那你打算怎么弄?就这么随意糊弄着到毕业?然后半死不活的生活,随便找个工作接着混日子?”   窦娜低着头,显得很沮丧。   赵饮清又说:“到时候你混得一塌糊涂,转头要是不小心跟前任偶遇,结果对方意气风发,你想想那个画面,你能接受?”   窦娜痛苦的扯了扯头发。   “你直接说吧,想怎么样?找他出气一通,还是找那个什么花理论一番?总归有诉求是不是?”   窦娜摇头:“我什么都不想做,我也不想再见他,理论出气这些不过是让自己在他面前变得更失态,就这样吧,慢慢熬着,时间长了总能走出来。”   这种逃避模式虽然窝囊了点,但也确实是一种处理方法,还是大部分人会采用的处理方法。   回来后,把京巴也带了过来,赵饮清到家时发现,那只贱狗正在孙律腿边摇尾乞怜,求抱抱。   不知道是不是连狗都有人类的审美水平,只要碰上孙律,就完全贱的没骨头一样,这个情况在其他任何人身上都没碰到过。   赵饮清叫了它一声,没反应后也就懒得管了,径自上了楼。   孙律低头拍了拍狗头,说:“你这待遇跟我一样了。”   傍晚的阳光格外温柔,层层叠叠的从窗口落进来,掉在地板上,形成一室金光。   赵饮清到窗口的榻榻米上坐下,将整个人都沉进这片光晕里,随后给付泽去电话,却没有人接。   两天了,他那边没有一点消息。   赵饮清手指蹭着手机屏幕,心情也跟着下沉些许。   前阵子他们经常闹矛盾,源头依旧是两人这不上不下的关系,赵饮清的耐心快耗尽了,她不可能永远都这么干等着,女人的青春是很值钱的。   付泽让她信任他,再给他一点时间。   总是这句话拿来应付 ,但是信任也是要有基础的,你倒是做点能让人信任的事情出来?想要时间,赵饮清给出的时间还不够?   她起身开始整理房间,不能让自己闲下来,否则会陷入自我纠结而无法自拔。   实际上,半个月前付泽跟付国兴碰过面。   付国兴出差路过,于是跟自己儿子吃了顿饭,他看过去很高兴,跟以往的状态不太一样。   吃饭时聊起,他高兴的说:“我跟你阿姨上周领证了。”   付泽挖饭的动作一顿,倏地抬头看他,眼底都是震惊。   付国兴笑了笑,又说:“很意外是吧?本来想跟你们提一句的,但是快年底了,你们学习都忙,想着反正春节那会能碰面,到时说也一样是不是?”   “我们老了,也不想高调,到时候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就当庆祝了。”付国兴笑呵呵的,这时想到什么,“对了,你前一次说有喜欢的女孩子了,现在相处的怎么样?”   在一家大食堂吃饭,周边都是客人,耳边都是热闹的喧嚣声。   付泽瞬间就失了胃口,他拿筷子轻轻的在碗里戳。   付国兴看了他一眼,说:“怎么了?跟人家女孩子吵架了?”   “不是。”他摇头,“我跟她感情挺好的。”   付国兴:“那就好,年轻人性子都比较急躁,就容易起矛盾,大家彼此体谅理解,感情才能长久。”   室内有点热,付泽的手心隐隐的起了点汗,他抽纸擦了擦。   “你对我找女朋友有什么想法吗?”   付国兴说:“我没什么想法,你自己喜欢就好,恋爱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我们做长辈的多干涉没用。”   “身份家境都不在乎吗?”   “我们自己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没资格起挑别人。”   付泽想了想,说:“爸爸,我做什么决定,你都会支持我是吗?”   付国兴夹菜的手停了停,询问的看着他:“你怎么了?女孩子情况很特殊?”   “嗯。”付泽点头,“是挺特别的,担心你们不接受,所以一直没说。”   付国兴表情也稍稍严肃了点,猜测道:“比你年纪大?做的特殊工作?”   “那倒不是。”   付国兴明显轻了口气,一笑:“那我想不出其他还有什么重要的了,你说说看。”   付泽抬起头,淡声说:“我跟赵饮清在一起将近三年了,我很爱她。”   付国兴脸上的笑意肉眼可见凝固住,随后缓慢收拢,放了手里的筷子。   “对,我的女朋友就是她。”付泽 一字一句的说,“赵饮清。”   周边的喧嚣还在继续,他们这一桌却静的离谱,将来的风雨藏在周边的走动话语声中,一点一滴的渗出来。   片刻后,付国兴说:“我不同意。”   “我跟她并没有血缘关系,而且……”   “我不同意!”付国兴隐忍着怒意大声道,“你这么做让别人怎么看我们一家?又要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笑柄吗?你让我怎么去面对她母亲?”   “生活是自己的,为什么要关心别人的看法?爸……”   “不用说了。”付国兴按了按胸口,一副被气的要厥过去的模样,“你俩趁早断了,往后能少接触就少接触,如果你准备一意孤行,那也可以,你趁早回来给我收尸。”   “爸!”   付国兴霍然起身,身后的椅子被撞开,发出刺耳的声响,有好奇的视线往他们身上转。   有种好像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错觉,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戳脊梁骨似的抬不起头了。   那几年是付国兴想都不敢想的噩梦,他安分守己,恪守本分,是老实男的典范,这辈子都没出过圈,却被前妻害的差点爬不起来。   原本也没想过要再婚,是付泽一直希望他能有正常的生活,多个人陪伴,也多个好心情,找到合适的老来伴不容易。   后来遇上了闫巧春,这个离异女人长得漂亮不说,想法也简单,没有那么多的花花心思,稍微接触了一下,觉得相处特别舒服,渐渐了也就彼此有了好感,年数一长自然也就有了扯证的想法。   但鬼知道老的在这头恩恩爱爱,小的背地里也搞一块去了。   付国兴近乎落荒而逃的上了车,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觉得这事棘手极了。   比起付泽找个妈妈辈的女人还棘手。   这天之后付国兴给付泽的电话多了很多,基本是要求他报备一下学校生活,有些话题虽然不涉及,但大家心里明白这就是典型的查岗,并且是无声的催促。   催促他抛弃自己爱的女人,回归正常的生活。   这事付泽没跟赵饮清提,问题没解决提了也没用是不是?   某个下午他接到一个陌生来电,是个座机。   接通后,对方说:“你好,付泽,我是蒋光明。”   付泽愣了下,说:“蒋医生 ?”   “是。”他在那边轻笑了声,“好久不见,这会有时间聊聊吗?”   “好的。”付泽起身走出寝室,往偏僻角落走,“您说。”   “你父亲这几天又来找我做咨询,这事你知道吗?”   “我不清楚。”   蒋光明是付国兴的心理医生,也是付泽高中同学的哥哥,第一次见面那会他刚进入这个行业,付国兴算得上是他真正意义的第一个病人。   付国兴那会有很严重的焦虑症以及轻微抑郁,在蒋光明这里做了很久的治疗才得到缓解。   现在会特意找过去,显然情绪又有点不受控制了,源头是什么,彼此心里都清楚。   “听说你父亲有了新的爱人,但对方对他的病情并不知情,因为担心暴露,所以更加焦虑,这是个恶性循环,我今天来电话就是想让你多注意一下,以免发生什么不愉快。”   付泽站在楼道的窗口前,这时低低的“嗯”了一声,说:“谢谢。”   “还有一点,你父亲这次突然不愿提到你,或者说提起你的时候反应很大,并且对我有了防备心,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我猜测他的情绪起伏应该跟你有关。”   付泽说:“是,确实跟我有关。”   蒋光明没细究,只说:“那你多注意,帮你父亲调节一下,希望他下次过来的时候状态能好一点,或者可以开口跟我聊聊你,这样病情才能有起色。”   “谢谢你,蒋医生。”   蒋光明说:“不要紧,其实本来不该打这个电话,但因为我们都是熟人,而且我个人觉得你父亲的情况可以及时制止,所以才跟你通个气。”   “我明白,我好好处理的,麻烦您了。”   电话挂断后,付泽重新回到寝室,坐到电脑前,好半晌什么都没看进去。   郭洪凯这会进来,说晚上有聚餐,叫他一起。   付泽本来没什么兴趣,但又觉得一个人呆着更不合适,所以答应了。   一行八人,去的新开的韩国料理店,付泽心情不好,当晚跟着一帮人一起喝了些清酒。   他酒量不太好,喝了没多少就有点微醺。   后来的董妙璇就是这时候推门走了进来,她目光一扫,将付泽身边的一位给轰走,径自坐了。   众人也都见怪不怪,董妙璇对付泽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哪怕都知道付泽有恋爱对象,这女人也厚颜无耻的并没有要放弃的意 思。   付泽从来不搭理她,有她在的地方也是尽量不露面,今天只能算是阴差阳错的撞上了。   董妙璇扭头看了他一眼,嚣张的笑了笑后自顾自开始用餐,暂时没有过分的举动。   一伙人热热闹闹的吃饭喝酒,付泽几乎没说话,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今天情绪不高。   董妙璇放了手里的筷子,又扭头看他,笑着靠过去一点,说:“怎么了?跟你那个小学生样的女朋友吵架了?”   付泽说:“滚。” 第47章 48 以后最好别让我看到你,好哥哥。……   董妙璇这天没滚, 相反付泽走哪她跟哪,死皮膏药一样贴的根本撕不掉。   离开时,付泽难受去了趟卫生间, 董妙璇自告奋勇拿着他的外套等在外面。   赵饮清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董妙璇拿出来看了眼, 随后二话不说就接了。   她眉开眼笑的说:“哪位?”   赵饮清静了一瞬:“我找付泽,他人呢?”   “不好意思, 他还在卫生间,你有什么事?”   赵饮清说:“我凭什么告诉你,你又是谁?”   董妙璇没好气的笑了声:“你说这个点能跟他在一起的还会是谁?年轻小姑娘要点脸好吗?电话被正主接了还这么嚣张,你爹妈……”   “我爹妈怎么样轮的到你说?”赵饮清打断她,“你算什么东西?”   董妙璇愣了愣,紧接着气笑了, 张嘴又要说什么, 电话却被掐断了。   “艹, 什么玩意。”   董妙璇翻了个白眼, 将通话记录清除 , 继续百无聊赖的等在外面。   深夜,整幢别墅都静悄悄的,二楼最东侧的窗户透着点黄光。   赵饮清在床上安坐片刻, 突然起身在室内走了几个来回, 随后“啪”一声开了窗户,冷风瞬间灌了进来,她深深的吸了口, 满腔愤怒才稍稍平息了些。   一直联系不到付泽,想着最后打一个,没曾料到是这个局面。   平白找了一堆气受,先不说付泽会不会出轨这事, 哪怕他没出轨,这女的也必定跟他关系匪浅,否则这个点怎么可能拿得到手机?   赵饮清猜测了一堆,脑子一团浆糊,最后冻得打了两个喷嚏,才转身回到床上。   然而这个晚上注定是个失眠夜,睡睡醒醒,零星的做着梦,梦里片段转的极快,有欢呼,有争吵,天蒙蒙亮时睁眼,却什么都记不清了。   赵饮清看眼时间,清晨六点半,已经毫无睡意,她起来披了身睡衣下楼,从冰箱里倒了点牛奶喝,随后转到客厅看电视。   手机 安安静静,没有一点消息,她摇了下头,直接往茶几上一扔。   七点的时候,张婶过来上班,从一天的早餐开始。   见到赵饮清很意外,说了句:“今天这么早起了?想吃点什么?我赶紧做。”   “都行,按你平时的节奏来就行。”   张婶“哎”了一声,匆匆走去厨房,很快传出厨具碰撞的声音。   赵饮清找了部综艺出来看,主持人笑的跟狗一样,她跟里面的嘉宾一样找不到可以笑的点。   太无聊了,看这种东西简直是浪费时间。   她便又另外找了一个,是个户外真人秀,虽然也没什么营养,至少比前一个好的多。   陆续的其他人也下来了,见到她,纷纷意外的打招呼。   赵饮清都怀疑自己坐在这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昨晚没睡?”孙律过来看了她一眼,这么问。   “何以见得?”   “眼下黑的有点离谱。”孙律看向餐桌方向,“走,去吃饭了。”   赵饮清没动。   孙律又回身说:“你是准备减肥?”   赵饮清不耐烦的看向他:“管这么多,没人嫌你烦吗?”   孙律轻轻挑眉,赵饮清重新转回去看电视。   静了一会,她突然将遥控一扔,脸色难看的回了楼上。   吃炸弹了?   孙律朝着那个方向不可思议的歪了下头。   早上八点多,孙律端着一盘水果,推开了赵饮清的房门,她正坐在窗口的榻榻米上玩手机,一只脚盘着,一只脚落在边上,只穿了一套薄薄的淡黄色珊瑚绒睡衣。   她抬眼,轻描淡写的望过来。   走进去,将果盘放到她眼前,随后坐到对面,靠着另一侧的窗户,静静的盯着她。   赵饮清只看着手机屏幕,渐渐的眉心越皱越紧,突然将手机一扔,大声道:“你有完没完?”   孙律摊手:“我做什么了?”   “这是我的房间,你给我出去!”   孙律说:“好心给你送水果……”   赵饮清伸腿将那盘水果给扫到了地上。   “滚!”   孙律脸上的笑意终于一收,指尖在膝盖上轻轻的一点一点,他说:“别人惹你,找我出气?”   “你自己送上门的,怪谁?”   孙律倏地凑近,一把拽住赵饮清的胳膊,目光紧紧搅着她,低声说:“跟那个男的吵架了?要分手吗?嗯?”   “你管的着吗?”   “怎么管不着?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孙律都不知道自己这几年是怎么忍下来的,眼睁睁看着赵饮清跟别的男人你侬我侬,他无数次冲动的想上前,将这两人给拆了,却因为赵饮清脸上的笑 容而死死的压了下来。   或许是忍耐的太久,所以压抑更深,那种想把赵饮清抓起来,只锁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的念想越来越重。   他都有点受不了现在的自己,怕不是要被这个人整疯了?   理智告诉他,放手吧,不是谁都要喜欢你,另一道声音却又在说,我不贪心,我只要这一个人而已,难得喜欢一个人,没理由要拱手相让。   他又不差,凭什么就看不到他,凭什么?!   就这么互相拉扯,推搡,打了好几年的思想战争。   这一天赵饮清的无名火烧到他身上,一瞬间也点燃了他内心深处的不甘和愤怒。   赵饮清的手机就是这时候响了起来,两人同一时间扭头看,又同时伸手捞。   孙律抢先一步。   赵饮清警告他:“把手机还给我。”   孙律嘴角一扯,直接按了通话键,并且切换到了扬声。   里面没说话,外面也诡异的保持沉默。   过去很久,付泽才“喂”了一声。   赵饮清又要伸手勾手机。   孙律身子后仰避开,用口型说:“不接电话,我就挂喽?”   赵饮清气的瞪大眼。   那边付泽说:“抱歉,前几天太忙了。”   赵饮清突然叫道:“把手机还我!”   孙律意外的笑了笑。   另一边付泽默了默,说:“饮清?”   赵饮清忽然就怒了,捞过手边的东西砸过去,吼道:“手机还我!”   孙律侧身避开,同时放开了赵饮清的胳膊,站起身往边上让。   赵饮清疯了一样的追过去,将手边能碰到的东西全砸了,一边往孙律身上扑。   可能是付泽无关紧要的借口,又或者孙律这犯贱的德行刺激到了她。   赵饮清这个当下突然就不想忍了,心中憋了几天的烦闷,昨晚被人挑衅的愤怒,一下子就涌了上来,朝着孙律这个靶子疯狂发泄。   脑子有坑吧,总是去体谅别人,为他人找借口,以为自己怎么样,对方就会怎么样,但天知道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没有公平可言的,不是你付出多少,别人就会同等对你。   上辈子如此,这辈子也一样。   赵饮清看着孙律那张精致带着惊愕的脸,有种跟上辈子混合的错觉。   她对他这么好,事无巨细的为这人考虑,最后换来的是什么?   是鄙夷,是嫌弃,是深深的厌恶。   让她失去自我,让她怀疑人生,不懂自信是什么,不懂生活还可以是另一番样子,也不明白爱情伴随的从来就不该是痛苦,应该是甜蜜,和在一起时的积极向上。   而她都得到了些什么?   都得到了些什么?!   赵饮清疲惫的跪趴在地上,哭了起来,也说不清是在哭上辈子脑残的自己,还是这辈子同样想不开的自己。   这是孙律第一次见到赵饮清哭,脸上玩味的表情立时一收,他每一次的初衷都不是为了赵饮清痛苦,但往往反其道为之。   他自己其实也不好过。   他只是太嫉妒了而已。   孙律在赵饮清身边蹲下,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将手机递过去。   赵饮清把脸整个埋在手臂间,这会已经没有了要接的意思。   孙律转身环住她,低声说:“抱歉。”   抱歉?   不知道为什么,赵饮清听到这两个字,却感觉更加的痛苦,全是错的,不管对谁而言都是错的。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赵饮清哭了很久,好似要把两辈子的悲痛都彻底解放出来,等彻底平静下来时,整个人乏力的厉害。   她拍了拍胀疼的脑袋,踉跄着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再出来时,孙律帮着在给她收拾房间。   手机放在书桌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通话中断的,不过无所谓了,赵饮清也不在意。   她在床沿坐下,木然发呆。   收拾完房间,孙律给她倒了杯温开水过来。   “润润喉。”他说。   赵饮清接了,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孙律说:“还要吗?”   赵饮清把杯子递出去。   孙律便又给她倒了一杯过来,连着两杯进肚,赵饮清终于舒服了点,她把杯子搁在床头柜上,捞过边上的一只抱枕抱住。   安静了会,孙律伸手给她整理额前的头发,赵饮清头一撇,躲开了。   他将手又收了回来,低声说:“发泄了一通,现在舒服点了吧?”   赵饮清白了他一眼。   电话很快又打了进来,这次孙律识相的退了出去,赵饮清过去锁了门,才按了接通键。   付泽在那边叫了一声。   赵饮清说:“我昨晚给你去过电话。”   “我没接到。”   “你当然没接到,是个女人接的,想问一下,你昨晚在哪呢?”   付泽说:“同学聚餐。”   “同学聚餐聚到能让别的女人接你电话?”   “我想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   赵饮清冷笑了声,摇了摇头。   今天天气不错,窗外阳光明媚,赵饮清走过去,开了窗,看见楼下孙律正牵着京巴在遛狗。   “刚才怎么了?谁拿你手机? ”   “不用你管。”   付泽停了下,转移话题说:“前几天我跟我爸爸见了一面。”   “然后?”   他又停了下来,这次时间更久,听筒中有明显的呼吸声,似乎很难以启齿。   赵饮清耐心极好的等待着。   “他们领证了。”   赵饮清“嗯”了一声,居然一点都不意外,又说:“然后?”   “我跟我父亲坦白了我们的关系。”   赵饮清原本懒散的靠在窗户上,这时站直了,静等他的后话。   付泽在那边说:“他不同意我们交往,我想争取的,但是……”   但是付国兴的病情不容他有丝毫反抗的余地,一旦进入一个死循环,便又将是一场恶战。   一段年轻时候的恋情,跟自己的父亲做比较的时候,取舍还是很明显的,尽管任何一个选择都会让他感到痛苦。   付泽话没说完,赵饮清却听懂了。   “要分手是吗?我花了三年,然后轻描淡写等来这句。”   付泽没出声。   这件事仔细想来应该是很气愤,很不甘心的,但可能是之前发泄了一场,在赵饮清这里能感受的情绪居然也不深。   也或许在那一年春节的小巷里,当付泽松开她的手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做好了分开的准备,只是因为难得感受到的温暖让她自欺欺人着。   赵饮清又说:“真是好样的,不过分手就分手,你放心,我绝不死缠烂打。”   付泽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管你是不是这个意思,既然分手,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   “以后最好别让我看到你,好哥哥。”   “我……”   赵饮清直接手机一扔,起身出了房间,到楼下,打开大门出去。   追上孙律,从他手里接过牵引绳。   “我自己来。”她说。   孙律便跟在边上陪着走,京巴小短腿迈的很欢快,无意间转头发现牵引绳换人后,往孙律那边靠了靠。   死狗!   赵饮清用力扯了它一下,但没有任何作用。   绕着小区晃悠了一圈,回去后,赵饮清给窦娜去了个电话,   “养狗吗?分散一下注意力,对恢复心情有好处。”   窦娜说:“你那只京巴吗?不是付泽送的吗?”   “分了,看着闹心。”   那边静了下,然后大声道:“你们也分手了?为什么?”   赵饮清烦躁的说:“你就说要不要吧?”   窦娜说:“好呀,什么时候来接,不过你真舍得这个狗儿子吗?”   “有什么舍不得的?”赵饮清低头,京巴 正乖巧的趴在她脚边,尾巴一甩一甩,“也不过才养了一年,一年而已,有什么呢!”   第二天,赵饮清带着那只狗去洗澡打疫苗,随后跟窦娜碰面,交给了它。   除了牵引绳,还有狗粮狗盆狗窝以及玩具,好大一堆,根本拿不下手。   于是直接开去了窦娜家,普通的高层住宅,一百几十平,简装,三口人住。   “你爸妈会不会反对你养狗?”赵饮清将狗窝放到墙边,转身问她。   “不会,他们单位今年搬迁,离的很远,住单位宿舍,一周半个月才来一次。”   “你爸妈同个单位的?”   “嗯。”窦娜看着在家里撒欢的狗,后知后觉问了句,“它会不会撕家?”   “不会,教育好了的,最多换环境,还新鲜,会上蹿下跳一阵。”   窦娜在狗厕所上放好尿垫,随后一起到了客厅。   两人相顾无言的坐了会,窦娜说:“看电影吗?”   “随便,找个喜剧吧,以我们两人的状态,不适合看别的。”   窦娜点头,找出三部喜剧,排着队往下看。   嘻嘻哈哈到了傍晚饭点,窦娜点外卖,赵饮清说:“带点酒过来。”   窦娜说:“好。”   点的酸菜鱼,还有两扎啤酒,   东西全搁茶几上,赵饮清盘腿坐到了地上。   窦娜扔给她一个靠垫,说:“垫屁股,否则腚疼。”   赵饮清顺从的塞到了屁股下面,拆塑料袋,撕掉上方的保鲜膜,打开盖子,香味扑鼻而来。   将两盒饭放到边上,捞过啤酒开了一罐。   倒入一次性杯子,开始大口大口的喝。   两人都不是酒量好的,各自两罐啤酒下来,就开始晕了起来。   电视中放着无厘头片段,窦娜这个时候突然哭了起来,千篇一律的又开始咒骂秦宇。   赵饮清没搭理她,就让她单纯的在那自个发泄。   过去很久,才跟着也落下泪来,赵饮清拿手背用力一抹,有什么好哭的,正常分手而已,她在这要死要活,说不定对方正在哪潇洒呢!   男人又理性又冷血,真正心狠起来,几个女人都比不上。   不值得,一点都不值得。   赵饮清抽纸擦脸,一下一下,到最后缓慢低头,将脸埋进了胳膊中。   因为酒醉,她趴在沙发上小睡了一会,醒来已经十点多了,手机上有家里的几个未接来电。   赵饮清拍了拍自己略胀的脑袋,摇醒一边也在睡觉的窦娜,跟她说了声先回去了。   她撑着沙发起身,往门口走。   窦娜也跟了上 来,哑着声音说:“这么晚了,你直接睡我家算了。”   赵饮清摇头,她还得回去洗个澡换衣服什么的,不换身体难受,而窦娜跟她的尺码差不少。   打车回的家,到小区门口已经又过了一小时,赵饮清从车上下来,迎面一阵冷风,呛了几口。   她抱住胳膊,小跑着进去。   家里几个人都在,赵正阳见她进门,难得训斥了几句。   大晚上不回家,一身酒气,电话不接,这是要造反吗?   赵饮清没理他,直接溜回了房间,正要关门,被人眼疾手快的挡住了。   孙律借着她发愣的空档,瞬间挤了进来,低头凑近她。   “你喝了多少酒?”   室内只亮了一盏壁灯,光线十分昏暗,两人距离又凑的近,平白多出点微妙的气息。   赵饮清伸手要去开大灯,孙律一把捞住她往自己这里一带。   “我问你话呢!”   “你有病。”赵饮清皱眉,用力挣扎了一下,“松手。”   微光中,少女一张润泽的小脸透着不满,杏眸圆瞪,眉心微蹙,薄薄的粉唇微抿着,虽然是不悦的表情,但因为长相可爱的关系,只感觉娇俏的厉害。   孙律目光下移落在她的嘴唇上,莫名的起了一股冲动。   他忽然松开她的手,转而托住她的后脑勺,紧接着用力吻了上去。   一如想象中的甜美。   赵饮清瞬间被吓得瞪大了眼,想要后退却被制止。   过去了不知多久,可能没几秒,又可能是几分钟,等孙律彻底满足了,才稍稍松了力道。   此时他的目光柔的能滴出水来,紧紧的包围着眼前的女孩子,用鼻尖蹭了蹭她的,万分宠溺。   赵饮清眼神凉的如窗外呼啸的寒风,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流氓!” 第48章 49 跟渣男不需要废话。   赵饮清过去打开灯, 室内瞬间变得通亮。   她又扭头看孙律,他站在原来的位置,一侧脸上带着红印, 要笑不笑的回看过来。   “你可以滚了。”赵饮清说。   孙律摸了摸自己的脸, “哎”了一声,说:“你跟那男的接过吻吗?我跟他比怎么样?”   “你怎么不去死?”   孙律感觉自己好像不正常了, 就算这样被赵饮清骂去死,都好像比以前那种无视要好的多,居然被骂的挺爽的。   疯了吧?   怎么会有这样变态的想法?   赵饮清拿上换洗衣服直接进了卫生间,将门甩的震天响,锁上后,撑着洗手台站着。   她抬头看里面的人, 一脸惨淡的面色, 哪里还有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张 扬。   失了恋而已, 才两三天, 怎么就这么死气沉沉了?   她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好半晌外面传来开关门的声音。   她将厕所门开了一条缝,朝外看了眼,没人了, 便出去将外门也锁上, 才终于安心的泡了个热水澡。   躺在热水里,放空了好一会,突然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上辈子最渴望的亲近, 这辈子这么轻易就拿到了。   关键是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赵饮清缓慢闭上眼,将自己沉入水底,让温暖的水流盖住自己的脸,借着这点点时间让自己清净下来。   临近年关时, 赵饮清接到闫巧春的电话,在那头挺高兴的说一起吃个饭,有事跟她说。   赵饮清直接回了句没空。   闫巧春唠唠叨叨没放弃。   赵饮清能理解她的心情,也明白她想分享喜悦的激动,但是实在没做好面对付泽的准备,这样说来虽然有点自私,但是赵饮清真的不想见到他,所以只能选择拒绝自己的妈。   她也不想在家里呆着,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晃悠,有时候跟窦娜鬼混,有时候就一个人在图书馆,后来实在无聊,就跟赵正阳说了声回B市。   两父女难得一起在外面用餐,赵正阳说:“都要过年了还往外跑?何况学校没开学,去了也没什么事做。”   “有同学没回家,我去陪她。”   “哪个同学?”   “同寝室的,你不认识,她妈妈之前去世了,所以过年都不回家,平时住学校宿舍,但是寒假大部分同学都走了,住那边不方便,我过去正好可以跟我一块。”   赵正阳笑了下:“这么听着你好像是去做慈善的。”   赵饮清也跟着笑了下,说:“你就这么以为呗,反正你女儿没干什么缺德事。”   “随你,反正你现在已经大三了,有自己的想法和生活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不干涉。”赵正阳喝了口水,“什么时候去?让老唐送你。”   “不用,我自己坐动车。”   “好吧。”赵正阳点头,又想到另一件事,“你确定要出国?想清楚了?国外不比国内,真正人生地不熟,有个什么事我们也不能立马帮衬到。”   落地窗外车水马龙,暖光铺洒在林立的建筑上,赵饮清低头沉默了会,然后说:“想清楚了。”   其实她本身不是个喜欢改变现状的人,也不太愿意跳出舒适圈,她不喜欢试错,害怕因为改变而带来的巨大损伤。   却不去想,只有试错才不会再犯错,人生很多时候跟做生意一样,收益和风险是成正比的。   上辈子活的那么糟糕,跟这样的性格不无关系。   而这辈子,赵饮清在这个地方依旧没活出什么人样来,相反两辈子都一样造就了不愿回想的记忆。   既然如此,那么就离开吧。   离开这个环境,远 离这些人,懦弱也好,逃避也罢,有时候也不失为一种解决办法。   第二天,赵饮清拎着行李去了B市,到出租房休息了半天,等陈妍歌下班后两人一起吃了顿饭。   学校已经没人了,而赵饮清的房子又租的足够大,她提议让陈妍歌搬过来。   陈妍歌说:“不用,我自己也租了房子了。”   赵饮清惊讶:“你下学期不住校了?”   “嗯,”陈妍歌点头,“我就不是个适合群体生活的人,融不进那个圈子,还是一个人在外面自在些。”   这倒是真的,虽然能看出来陈妍歌在努力的迎合他们,但好像一直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两人聊了会境况,赵饮清说到自己分手了之后,陈妍歌也只是意外的挑了挑眉,没有特意安慰她,只说:“正常,谁没失过几次恋。”   这话一听,连赵饮清自己都觉得好像失恋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顿时为前阵子的失态而觉得丢脸。   之后便又说到出国,陈妍歌笑了笑:“去国外找个疗伤圣地也不错,反正你家不缺钱。”   不论成绩好坏,出趟国,镀层金回来总归是不一样的。   “其他人都知道了吗?”   赵饮清摇头:“没有,暂时不准备让太多人知道。”   她也吩咐了赵正阳别在家里说起,免得多出其他事来。   陈妍歌了解的点了点头,又问:“大概什么时候走?”   “下个月吧,学校已经申请完了,现在就是一些准备工作。”   “到时给你来个送别宴?”陈妍歌笑,“保密工作要一直这么做着,对其他人来说很有点措不及防。”   “走了就走了,不想太高调,我反正也就跟你这么一说。”   陈妍歌看了她一眼,从而转了话题,又开始聊别的。   隔了一天,孙律的电话就追了过来,赵饮清没接,他转而发的微信。   问她去哪了。   赵饮清回复:你管得着吗?   对此问题他直接忽略,转而问:过年不回家吗?如果是因为上次的事情,我愿意道歉。   赵饮清回过去:你这歉道的是不是太迟了?   他说:虽然迟了点,但也是表达了我的歉意。   赵饮清冷笑:太不值钱了。   他又发了几个消息过来,赵饮清没再回复。   除夕这天跟陈妍歌一起下了个村庄,吃了顿农家乐,住了一晚民宿,第二天打道回府,后面的时间就慢了下来。   知道会离开后,也有了心情去关注这座城市的细枝末节,夜市新增加的摊位,小巷子里的馄饨摊,小区出口一块特别文艺的广告牌,楼下老大爷的二胡独奏。   千篇一律的面貌,硬生生看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赵饮清的对门住着一个小年轻 ,之前碰见过几次,但从来没有过交流。   又一次电梯偶遇的时候,对方冲她不好意思的笑笑,随后问:“你最近都在家休息吗?”   赵饮清说:“是呀,春节谁不休息?”   “也对,没出去玩吗?”   “没什么地方好玩的。”赵饮清奇怪的看着他,不知道这人是要干嘛。   对方穿着白色短款羽绒服,戴着一顶黑色毛线帽,模样并不出挑,但还算周正干净,有点学生气,赵饮清合理怀疑可能是同校同学。   赵饮清说:“我们在学校碰过面?”   “我毕业两年了,现在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   赵饮清“哦”了一声。   既然如此,那这一出对话就是故意搭讪了。   赵饮清摸摸自己的脸,这还没从失恋中出来呢,难道又要开一朵桃花?   结果花好像是花,但不是给她的。   电梯门打开,赵饮清往外走,他在后面又追了句:“你朋友最近来玩吗?”   “朋友?”赵饮清回想了一下,近期从自己这里进出频繁的好像只有陈妍歌了,“你说的是那位头发长长,眼睛大大,气质高冷的女孩子吗?”   他点头,笑说:“上周她帮了我的忙,所以想请她吃个饭。”   “这样啊,那我帮你转达下这意思,看她怎么回复。”   对方感恩戴德,连忙调出二维码加了微信。   进门后赵饮清将手上拎着的速食塞进冰箱,倒了杯热水,随后往客厅走,一边给陈妍歌去消息。   她表示在上班,要傍晚才结束。   赵饮清惊讶,家教这工作连春节都没得休?   陈妍歌发语音过来,说:“我这两天找了个教育机构,相对稳定点,工资也可以。正月虽然不用上班,但会有人过来咨询,所以这边都会有人值班,那我是新人,还什么都不懂,就过来多看看,了解一下流程。”   好拼!   陈妍歌这种韧性是赵饮清特别羡慕和欣赏的。   两人约了火锅,地点就在赵饮清这。   聊完以后,她回屋睡了会觉,到三点多起来准备食材和锅底,等陈妍歌到时基本就可以开吃了。   饭桌上赵饮清提了下对门的小伙子。   “你帮他什么忙了?让人这么念念不忘。”   “就你们楼下,他东西掉了,我帮忙捡了几个。”陈妍歌回忆了一下,发现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了,不过还记得捡的是什么,涂料和画笔,“好像是个画画的。”   赵饮清一愣,说到画画就想到付泽,她面上笑容收了点,但很快恢复正常,调侃说:“春天到了,桃花开了,你准备采摘一下吗?”   陈妍歌长年被生活围困着,缩在柴米油盐中没怎么冒过头 ,更没心思谈恋爱,一度觉得恋爱这玩意就是个奢侈品,精神上的。   她恍惚了下,说:“人就是表达下谢意,正常人情往来,这不叫桃花。”   “那这谢意你收吗?”   她说:“再说吧。”   “我连人微信都加了,推给你?不过我翻了下他朋友圈,都是一些商业广告链接,没有可用的真实信息。”   陈妍歌说:“不要,人或许就嘴上这么一说。”   赵饮清觉得那人倒不像随口一说的样子,不过陈妍歌冷淡的态度表达的很明显,她也就不多提了。   火锅吃到一半时,有人敲门。   赵饮清突然扭头看她:“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对门那位?”   陈妍歌跟着停了动作,嘴唇蠕动几下,没吭声。   赵饮清将筷子一扔,赶忙起身去开门,迎接陈妍歌那朵意外捡来的桃花。   结果门外花倒是花,就是属于赵饮清的那朵烂桃花。   付泽站在门口,穿的跟奔丧一样,脸颊看过去清减不少,他勉强扯了下嘴角,说:“方便我进去吗?”   赵饮清还没说什么。   陈妍歌飞起一腿,将门给踹上了。   “跟渣男不需要废话。”她说。 第49章 50 想到这里,孙律的眼中多出了一丝……   “走, 回去吃饭。”陈妍歌说。   赵饮清朝门口的方向看了眼。   陈妍歌注意到,便问:“怎么?你还想跟他聊聊?”   “倒不是,就是觉得对门小哥哥没出现有点可惜。”   “……”   一顿火锅吃了一个半小时, 中间付泽打进来几个电话, 赵饮清没接,她都要考虑是不是去换个手机号了。   陈妍歌说:“反正要出国了, 换不换都无所谓。”   “也对。”   陈妍歌没在这边留宿,九点多的时候准备回去,先在猫眼里看了眼,外面已经没人了。   以防付泽又找过来,赵饮清也不想在这个房子呆,随意收拾了点换洗衣物, 跟着陈妍歌一起出门。   三年的相处, 这么短短几天要说一点感情都没了, 那是扯淡。   赵饮清还是会痛苦, 只是把这种痛苦压到最低, 用表面的云淡风轻做掩盖。   随着时间的延长,总会慢慢变淡,腐烂, 消失。   不论对谁都需要时间, 用时间来治愈,用时间来遗忘。   她找了个星级酒店住了进去。   顺便把付泽和孙律的联系方式都拉进了黑名单,就这样挨到了开学。   孙律来学校堵过她几次。   开玩笑, 这么大一个校园,她还躲不过一个人?   最近的一次是在校道上看到他,赵饮清远远的躲在树干后,陈妍歌帮忙打掩护, 中间孙律接了个电话,急急忙忙的走了。   这时距离赵饮清出国还剩10天的时间。   孙律接的电话是任雪的,自上次一起吃饭后,两人就没再联系过。   任雪在电话里哭,哭的非常凄惨。   她不断的重复一句话:“阿律,帮 帮我!”   如此情况从未碰到过,孙律意识不对,一边疾步朝校外走,一边说:“你在哪?”   任雪报了个地址,孙律打车过去,到地后发现是个小区,还是个很不错的小区。   他眼神带着疑惑,在门卫处做完登记,按着楼号找过去。   一个小高层,坐电梯上九楼,敲了敲门。   过了很久,久到孙律以为自己是不是找错地方了的时候,门终于开了。   任雪仅穿着一套真丝睡衣,人瘦了很多,衣服看过去空空荡荡,头发更长了,垂在腰侧,烫成大卷。   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连带嘴唇都泛着白,额头布满冷汗,只有那双眼因为哭过而又红又肿。   见到孙律的刹那,双眼亮了一下,紧接着又漫上水雾。   孙律进去,还没开口询问,任雪站不住一样的扑到了他身上。   孙律下意识伸手托了一把,才发现她身子在轻微颤抖,不知道是冻得还是怎么了。   把门带上后,两人朝客厅走了几步,任雪突然走不动了。   “你是哪里难受?”孙律低头看着她问。   “肚子疼。”任雪声音发虚,脆弱的好似不堪一击,“我肚子太疼了。”   “我送你去医院。”   她摇头:“我躺一下就好了,以前也痛过,熬过前两天就没事了。”   孙律略一思索便回过味来,也不多说,将人扶进卧室,又给她倒了杯水。   这间公寓是精装,面积不大,但收拾的很温馨。   任雪非常需要钱,在经济极度拮据的情况下,搬到了一个比以往住所好了不止多少倍的地方,中间原由发人深思。   不过任何选择都是她的自由,成年人了,也理当可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任雪拍拍床沿,示意他坐。   孙律拖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边上。   他不知道这个情况下自己能做些什么,想了想,问她:“这个有药吃吗?家里有没有?没有的话我去买。”   “没什么特效药,就只能熬着。”   这次前所未有的痛,简直有种要把命给抽走的感觉,实在太痛苦,而痛苦的时候会下意识的记起想依靠的人。   年前到现在,那次不欢而散后就没再见过孙律,好多个深夜调出通讯录,最后犹豫片刻依旧作罢。   她想他,而这种想念在今天身体备受折磨的时候突然溃不成军,再想佯装已无可能。   借着身体抱恙的由头给孙律去了电话,没别的,只是想见他罢了。   “吃饭了吗?”孙律又问。   “没有,吃不下。”   “多少吃点吧,这里有什么食物吗?”   任雪想了想,迟疑着说:“我很少在这边开火,所以……”   “那点外卖吧,”孙律拿出手机找了家粥馆,“皮蛋瘦肉粥怎么样?”   “好。”   孙律点完后,把手机收了起来。   任雪看着他,说:“你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你事情解决了吗?”   “差不多了。”   孙律“嗯”了一声,便不知道说什么了。   任雪正好又一波疼痛袭来,眉心紧皱,表情看过去万分痛苦。   这一天他们并没有等到外卖,因为在外卖到来前任雪身下的床单先脏了,大片鲜红的血液,止都止不住。   两人都愣住了,孙律最先反应过来,捞过外套披到她身上,拖着就要往医院去。   任雪的脸色比方才更差,表情还显露出明显的慌张,比起疼痛,她似乎更怕其他什么东西。   “我不能去医院,我不要去医院。”她慌乱的开始挣扎,完全失了方寸。   孙律呵斥道:“这个时候还不去医院,你不要命了!”   “我不要去医院,死就死,我不要去医院!”任雪开始尖叫。   半小时后,到了最近的三院,诊断为宫外孕破裂,出血量非常大,情况非常危急,立马实施了手术。   推去手术间的路上,任雪一只胳膊挂着点滴,一只胳膊压在眼睛上,看过去还算平静。   一个半小时后手术结束,被推入普通病房,双人间用布帘做分割。   孙律衣服上也带了血,还没换掉。   护士台,病房,医生办公室,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   再回来时手上捞了两个管子,装排泄物明天拿走化验的。   他把东西放到旁边柜子上,然后看一脸惨白躺在床上的人。   孩子是谁的?需不需要帮忙通知?   孙律看了她一会,最终没问出口。   “需要通知阿姨吗?”   “不用。”   孙律坐到凳子上,疲惫的揉了揉额头。   任雪看着他,说:“你回去吧?”   “扔你一个人在这?”孙律放下手,“还是说有另外的……什么人过来?”   “没有,没别人,”她撇过头,冷淡的说,“只是一个小手术,我自己可以的。”   “你知不知道这个手术意味着什么?”   “还能意味着什么?宫外孕大出血,最严重的结果无非是无法生育,反正我对孩子也没有什么期待,能不能生都一样。”   她一脸的云淡风轻,说的轻描淡写。   原生家庭影响,想让她对家有所留恋是很难的一件事。   “我回去换身衣服就过来,有什么想吃的吗?”   任雪撇开头,没做声。   孙律帮她掖了一下被角,起身离开医院。   当天孙律留下来陪夜,陪夜床特别窄小,整个人蜷缩着很不舒服,所以一直没睡着。   病床上的任雪也无心睡眠,她侧躺着,朝着孙律的方向,借着外面的微光看他的背影。   “阿律!”她轻轻的叫了声,“你睡了吗?”   “没有,怎么了?”他并没有转过身来,只是稍稍朝她的方向侧头。   不知道为什么,任雪突然有点鼻子发酸。   为了还债,她最终还是出卖了自己,谁能想到有一天她会沦落到 这个地步。   例假从来没有准过,以为这次也一样,最终大意了。   她恨自己的父母,无数次自问为什么别人就能有美满幸福的家庭,自己不过想过的平静点却都是奢侈。她又不比别人差,怎么到了她这里却怎么悲惨怎么来?   只是没人能回答她这个问题,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总要有几个落在低谷,才能衬托别人的幸福。   不幸她就是后者。   而到了真正紧要关头,她也不可能真的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受罪,除了任飞鹏毕竟还有廖秀云牵涉其中。   她可以不管自己的父亲,但不能不管已经吃了大半辈子苦的母亲。   已经是深夜,隔壁床的病友微微起了鼾声。   任雪就像一个人在无边的海面漂浮,极度渴望能遇上一块浮板,可以托着她能有片刻喘息的时间。   但是孙律已经不会是她最合适的人选,已经落下地狱,又何必硬把他拉下来。   “你这样陪着我,会让我有依赖心理,会舍不下你,忍不住想要依靠你。”   她低低的,近乎呢喃般的说道,但是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听来依旧很清晰。   孙律沉默了几秒才说:“不会有下次了,以后你照顾好自己。”   任雪眼里含着的泪终于滑落,隐匿于鬓间,她依旧看着那个方向,微微勾了下嘴角,声音微颤的“嗯”了一声。   五天后出院,因为术前大出血身体消耗极大,任雪的恢复很缓慢。   回家后早中餐直接外卖,晚餐由孙律下课后带过来,一般都是私房菜馆的定制,尽量最后一餐吃的有营养一些。   直到任雪可以独自照顾自己,最后的一个晚上,是任雪开的口,说:“阿律,明天不用来了。”   孙律抬眼看她,任雪头发松松的绑成一束,歪斜着垂在肩头,穿浅色家居服,脸上带着点笑,这个当下看过去很温和,隐隐的又有了点以前的影子。   “我能自己照顾自己了,不用再麻烦你,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   “你确定?”   “嗯。”   孙律点头,表示知道了。   任雪这时放了筷子,手肘搭在桌沿上,笑说:“跟我说说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吧,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孙律愣了下,他倒是还没跟人仔细的聊过赵饮清。   算什么样的人呢?   他回想了一下,说:“她脾气不好,但心眼不坏,长的很可爱,学习成绩一般。”   顿了顿,又说:“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有种生的希望。”   “生的希望?”任雪挑眉,没怎么理解。   “就觉得自己活着也是有意义的。”   孙律低头,接着吃饭。   或许是过去活的太辛苦,过的太坎坷,所以看见赵饮清会让他觉得很美好,那样顺风顺水长大,没有一点心眼 ,任何情绪都摆在脸上的人,简单又纯粹。   想到这里,孙律的眼中多出了一丝温柔,被任雪敏锐的捕捉到。   她说:“很喜欢她?”   “嗯。” 第50章 51 而赵饮清至始至终没有回头看一眼……   午饭后, 孙律往外走,一边给赵饮清宿舍去电话。   他知道赵饮清不会在宿舍,但是准备走迂回路线, 从她原先室友的地方探听一下消息。   这天接电话的是丁芷琪, 说了没两句,她就惊讶的表示:“你不知道吗?饮清出国了。”   初春午后的阳光应该是温暖的, 这个当下孙律却有种落入腊月寒冬的错觉。   里面丁芷琪还在说什么,他已经顾不上听了,突然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一边手忙脚乱的给刘思琪去电话。   一接通,他便说:“赵饮清出国了?”   “啊,是啊, 你知道了?”   孙律蓦然吼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刘思琪似乎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 顿了一下才开口:“我也是昨天才听说的, 还是听她爸爸提起, 饮清不愿告诉别人, 你找她是有什么急事吗?”   “哪天走的?”   “今天。”刘思琪像才想起来,“今天下午三点的飞机,还硬是不让我们送, 就单单让老唐送去的几场……”   孙律连忙叫车前往动车站, 之后再转车前往几场。   时间分秒过去,他从来没觉得原来时间过得是这么快。   途中给赵饮清去电话,意料之中的没打通, 这段日子这个号码已经拨过无数次,没有一次是成功打进去的。   他又给赵饮清去消息,照样石沉大海。   有这么恨吗?   有这么讨厌他吗?   连这么大的事都不愿透露半点风声,还要他从别人口中探知一二, 不论如何他们都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哪怕没有爱情,连点亲情都没有吗?   孙律感到特别的不可思议,无法理解的同时,还有无边的委屈和痛苦蔓延。   有什么事情,是比爱着的人只想远离你还可悲的?   “师傅,方便借一下手机吗?我打个电话。”   司机师傅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可能想不明白明明自个手里捞着一只呢,怎么还想着拿别人的。   随后将手机递了过来。   孙律道了声谢,将电话播出去,这次通了,并且很快传来了赵饮清的声音。   背景喧闹,她的声音清爽轻快,一点都没有分离的不舍。   孙律撇开头,望着车窗外快速飞逝的街景,说:“赵饮清,我们见……”   话未完,通话又断了。   他握着手机的手紧了又紧,用了很大的忍耐才没有将手机给砸出去。   到动车站买了最近的一班车次赶过去,之后又转车去机场,中间还不凑巧的堵车了半小时。   到达机场已经是下午2点20分。   这么 大的机场,一天好几万的客流量,孙律无头苍蝇一样的闯进去,大海捞针一般的四处搜寻。   找到赵饮清的概率是多少?   他想都不敢想,心里不断祈祷着下一秒可以见到她的身影。   结果真的见到了!   赵饮清背着一只小挎包,头上是顶黑色贝雷帽,身边挨着一大一小两只行李箱,正朝安检口走。   “赵饮清!”孙律激动的喊了声。   这声呼喊一下被吞没在人群的喧嚣中,但是赵饮清还是听到了,她转身望了过来,手上捞着证件,表情有瞬间的错愕,但很快收敛。   她二话不说,转身加快脚步走进去。   妈的!   孙律真是要被她气吐血了,前一秒还在感恩这或许是花光了自己这辈子所有运气得到的回眸,下一秒就恨不得把自己拍土里算了。   他怎么会犯贱到这个地步?   但就算如此唾弃自己,逼迫的步伐却一点都没有慢下来的意思。   终于追上了。   孙律一把拽住了赵饮清的胳膊。   两人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面对面站着,赵饮清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挺平静的看着他。   孙律喘了好一会,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不走行不行?”   语气近乎是卑微的。   赵饮清意外了下,紧接着低下头,盯着手上的机票,摇头。   “这几年你把精力全花费在了英语上,是不是从很早就做好了出国的准备。”   “对。”这一点她倒是不否认,雅思也是提前考出来的,这就是她给自己留的后路,这边过的不开心,那么随时可以转移阵地,并且得是不容易被打扰到的地方。   孙律眼底一下就透出血色,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难过的。   原来从很早开始,她就做好了抛弃所有的准备,自己从始至终都没在她心底留下过丝毫痕迹,赵饮清的生活里,从来不准备有他。   为什么?   孙律想不通的问:“赵饮清,这么多年你就真的看不到我?”   “不是看不到,是……是我们不合适。”赵饮清认真的看着他,然后淡定的给他判下死刑,“类似的话我之前就跟你提过了对不对?我们不合适,我也不喜欢你,你有很多选择,而我绝不是最好的那个。”   孙律好半晌没吭声,之后哑着声音说:“为什么?我哪里做的不够好?”   赵饮清反问:“有那么多人喜欢你,她们又有哪里做的不够好?”   上辈子的自己全身心付出,哪怕是细小琐事都以他为前提,那个时候的赵饮清又是哪里做的不够好?要得到孙律那样的对待?   赵饮清摇了下头,将这些想法甩掉,算了,想这些没意义。   “快到时间了,我得走了。”赵饮清朝安检处 看了眼,“放手。”   孙律死死的瞪着她,没动。   赵饮清皱眉:“放手,听到没有。”   “好像你对我说的话最多的就是放手。”孙律摇了摇头,“今天我不想放。”   赵饮清说:“你别忘了你妈跟我爸,我们可是名义上的继兄妹。”   “那又怎么样。”孙律稍稍逼近她一些,“别说是继兄妹,哪怕是亲兄妹又怎么样?”   赵饮清被他这不顾一切的态度弄得愣了一下,紧接着脸色不太好的说:“你怕不是疯了,这叫什么话,你他妈还想玩乱、伦不成?”   孙律不屑的冷笑了声,表情昭示了一切。   这人看样子是真的疯了,赵饮清不想再跟他废话,直接抽手。   孙律一个用力,没让她脱离自己的掌控。   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拉扯起来,彼此情绪越来越激烈,围观人群也渐多,机场安保很快赶了过来,在他们的帮助下,赵饮清终于获得自由。   她最后看了孙律一眼,然后对安保说:“这人无故骚扰我,我不认识他。”   说完,走向安检处。   孙律被安保控制着,他疯狂挣扎起来,但越挣扎被压制的越狠,他狠狠的盯着那个方向,看着赵饮清不断走远。   嘶声吼道:“赵饮清!”   声音中满是绝望。   而赵饮清至始至终没有回头看一眼。 第51章 52 他说:“回来拿个东西。”……   时尚AC是国内知名的综合类杂志, 在全球也有一定排名,近几年但凡登上AC封面的都是各行业领域的风向标,含金量可想而知。   半个月前, AC主摄注入新血液, 据称是时尚教父罗森的学生,初出茅庐的第一份工作便是米兰时装周的宣传摄影之一, 这份履历已经足够漂亮。   “上次说Mia是不是今天到?”余晓晨问边上的同事。   “对呀,你的新领导要来了,祝你好运。”   余晓晨撇了下嘴角,并不期待的样子。   她在AC已经工作六年了,从初级化妆师熬到了高级化妆师,之前跟着的摄影团队虽然人际关系比较复杂, 玩勾心斗角比较厉害, 但是待遇高, 倪书也是真的会教一点东西, 原本想着之后做独立团队时跟着入股拿分红, 自己的春天就到了。   结果上个月倪书因为挪用公款被调查,现在都没出来,大家私下都说这次倪书要栽, AC其实很早就注意到她了, 就为了留足够多的证据,才让她多自由了一段时间,现在没个十几二十年估计出不来。   余晓晨最近便心情很不好, 对于新来的摄影师也没有多少期待,哪怕对方后台够硬,想到不过是个经验单薄的小年轻就心里很不平衡。   “Chen,”这时有人在门口喊她, “来一下2号棚,有两个模特要做造型。”   造型一般跟化妆是一块的,很多地方是共用一个人,但是在AC分的很细,造 型是造型,妆发是妆发,所以这意味着余晓晨又要临时跟别的造型师合作。   她最烦的就是这个,因为一起工作都会有摩擦,尤其是造型和妆发,都是相辅相成,经常会出现她好不容易做好了一个,结果造型师觉得不符合,随后发生争执的不愉快场面。   余晓晨喊了句:“没别的化妆师空了?”   “你反正都闲着,还管别人。”那人说。   对方是个空降兵,来了没两个月,能力先不说,特爱指使人,余晓晨低骂了一句,拎上自己的化妆箱走出去。   下午一点半,邮件下发说半小时后开会,后面是一串参会人员名单,余晓晨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旁边工位上的人惊讶出声:“哇,连老大和范总监也来啊,这会议有点压力了。”   “有什么,不过是迎接个新人。”   “你这嘴巴还是带个把门,明显公司对她抱着极大的期望,重视程度可见一斑,到了你这里听着不值一提一样。”   余晓晨哼了一声。   1点55分,偌大的会议室坐了个半满,充斥着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没多久,外面走廊传来脚步声,以及明显很愉悦的谈笑声,会议室内瞬间就静了下去,一伙人都纷纷望着会议室大门。   最先进来的是艺术总监,后面是人事和大老板,以及最后一身大红色职业西装的年轻女人,衣服妥帖的包裹着她的身体,尽管是裤装,但是前凸后翘也很好的展现了女性的曲线美。   眼睛大,脸圆,带了点淡妆,明明是很可爱的一张脸,却又有种矛盾的艳丽的媚态。   她踩着细高跟,走到主位右侧的位置坐下,棕色大波浪长发在背后轻轻晃了晃,一手捞过桌上的水笔转了转,一手托着下巴,姿态闲散随意,跟其他拘谨如临大敌状态的参会人员形成鲜明对比。   人事先给大家做了一下私底下已经被传的烂熟的介绍,大致信息相同,只是在个人摄影展方面取得的成就是一开始所不知道的。   随后是艺术总监,表达了欢迎致辞后进入重点,表示这两天大家上传一下自己以往的作品,Mia将从中选出在进入AC后的初步团队人选。   之后他做了个手势,请Mia上来说几句。   Mia起身走到前面,先对着底下人笑了笑,随后说:“我就不说官方话了,直接说正事。是这样的,会议结束后我要离开B市一周,所以范总监给出的时间需要更改一下,希望会后大家就能把自己以往的部分作品发给我,然后今天下午出结果。”   “很期待未来的合作小伙伴,希望我们能相处愉快。”   一堆人涌出会议室,余晓晨回到自己工位,将笔记本随手扔到桌上,捞过Mia的名片看,黑底金边,摄影师Mia,中文 名赵饮清。   有人从她身后路过,瞄了眼,笑道:“新上司很低调啊,给自己的职称这么简洁普通,我以为会有很长一大串呢。就算没有,也基本都会跟着一个AC,她怎么连公司名都不带。”   余晓晨耸了耸肩:“或许不是低调是大牌。”   商务楼高层,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底下是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   赵饮清跟着AC艺术总监范阳旭走进他的办公室。   两人经罗森介绍相识多年,赵饮清首次出现在米兰时装周时的合作对象就是范阳旭,两人相处一直很愉快,然而两年前范阳旭出轨嫩模和原配离婚后,就看他有点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意思了。   因为马上要走人,所以赵饮清没带电脑,过来借用一下他的。   她坐在沙发上,电脑摆在茶几前,范阳旭将一杯温水放到她手边,站边上看了眼。   “你等会回家吗?”   赵饮清点了下头,说:“要跟我爸一起吃个饭,回来半个月没报备,前天露馅了,他很生气。”   早些年没感觉,现在可能是赵正阳年纪大了,想要热闹或者什么,管她反而管的多了,并且让她回家的想法特别强烈。   范阳旭好笑,说:“罗森说漏嘴了?”   “嗯。”   “哈!”他很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赵饮清抬头瞟了他一眼,范阳旭摊了摊手,说:“本来还想给你弄个接风宴,看样子没戏了。”   范阳旭三十七岁,身材挺拔,皮相漂亮,事业上的成功又给他锦上添花,沉稳内敛的气质给他做陪衬,此时正是一个男人这辈子最有魅力的阶段。   看上他的女人数不胜数,业内人士甚至都觉得他出轨出晚了,偷来的这些年是原配的福气。   这坑爹的三观。   赵饮清重新低头看电脑,已经陆续有人将邮件发了进来。   “化妆师已经固定了是吧,叫什么?”   “余晓晨,从进AC开始就在倪书手下干活,现在已经是高级化妆师,手艺还行吧,不上不下的一个状态,她好像碰到瓶颈期了,需要有人点拨一下。”   赵饮清了解的点了点头,她习惯了国外的拍摄手法,风格跟国内的会有冲撞,对于这种需要有变化提升的人来说,确实是很好的跟随对象。   大体看完以后,她要了造型师庄嘉妍。   助理是提前帮她聘好的,叫年冉,去年刚毕业,之前也已经见过一面。   事情处理完之后,赵饮清离开公司,回了这里的住处。   也是范阳旭帮她找的,五复六的叠墅,另加一个顶楼,住宅面积有300多平,轻奢的装潢,住着是舒服的,就是一个人有点太大了。   赵饮清进了衣帽间,换了身衣服,又去卫生间洗脸,做完基础护肤后坐到梳妆桌前换了个妆容,唐安福的电话正巧打进来。   她按了免提,叫了声:“唐叔。”   唐安福“哈哈”笑,听声音也很高兴的样子,叨叨的说着她终于回来了,说家里张婶也时常念叨。   赵饮清目光瞬间柔和了许多,随后给他说了地址。   六年,这个数字听起来确实蛮久的。   这期间她一次都没回来过,逢年过节倒是会给赵正阳去个视频,但两父女能说的东西也不多,总是草草结束。   饭点的时候终于到家,赵饮清刚到门口,就有人迎了出来,最前面是张婶,紧跟着的是刘思琪。   赵饮清冲她们打了声招呼。   刘思琪上上下下看了她好一会,才笑道:“真的是大姑娘了,长得越来越标志,越来越好看了。”   “这夸的我有点不好意思了。”   “说实话还能不好意思,赶快进来,你爸在客厅等你。”   赵正阳这会还摆着架子在看报纸,赵饮清进去跟他随意打了声招呼,往另一边一坐,开始吃橙子。   “走了六年,两手空空的回来,你还好意思吃。”赵正阳斜眼看她。   “你最不缺的就是钱,要什么东西没有,实在不知道给你带什么。”赵饮清抽纸擦手,抬头看他,然后发现他鬓发有了点灰白的颜色。   赵正阳这会已经五十多岁了,以前长期见着没觉得,一别六年再看,发现这人好像老了很多。   赵饮清脸上的笑容收了一些,说:“之前说你体检胆息肉,现在怎么样?”   “死不了。”赵正阳将报纸一收,站起身往餐厅走,路过赵饮清时,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来吃饭。”   吃晚饭的三个人,说说笑笑氛围蛮好。   第四天早上,赵饮清准备回B市,她跟陈妍歌约好了一块吃饭。   陈妍歌毕业后一直在做教育培训这块,现在已经是一家培训机构的合伙人,有车有房有事业,也算成功人士一枚。   在家里几天,赵正阳的思念之情已经得到抒发,对于她的去留已经又是无所谓的一种状态。   “以后每周末回来吃饭。”   赵饮清说:“哪来这么多时间,就算是半个月回来一趟可能性都不大。”   赵正阳退而求其次:“一个月,B市到这边也不算远,回来了就多聚聚。”   回去的时候也是唐安福送她,车子从小区里开出去,拐过转角后,有辆对向来车。   唐安福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   赵饮清正奇怪,唐安福降下车窗跟对方打了声招呼。   那边的驾驶座窗户也开着,是个年轻男人,剑眉星目,五官精致,眼神却淡的宛如远山。   他说:“回来拿个东西。”   随后目光往后座一扫,紧接着面无表情的将车开走了。 第52章 53 她嘴角嘲讽的一扯,说:“不爱干……   这几年关于孙律的消息她所知甚少, 自己不愿打听,别人也没特意来告诉她。   当年离开 ,孙律大闹机场后被抓, 本来要行政拘留, A大高材生留下这种案底,对以后的发展影响太大了。   赵正阳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给压下来。   这也间接扯出一些事来。   大家都不傻, 孙律的反常明显不对头,赵正阳跟他谈过一次,听说孙律全盘托出,一点都没保留。   刘思琪惊的差点心脏病,赵正阳倒是还好,毕竟大风大浪见多了, 这种小年轻轰轰烈烈的恋爱, 能理解, 中间的要点也不过就是两人身份的问题, 他个人认为这不是问题, 毕竟没血缘,跟伦、理这玩意差的还是有点远的。   “但是饮清的想法也很重要,爱情应该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而不是一个人的坚持, 这样只有辛苦和痛苦,并不值得。”赵正阳拍拍孙律的肩,“你自己好好想想。”   他在赵正阳的书房呆坐了一个晚上, 之后回去上学,留校读研,毕业后进入职场,按部就班的生活, 看起来似乎很不错。   这边孙律很少过来,一两个月,甚至更久才会过来一趟,基本吃个饭就走,极少留宿。   上次把外套落在了这,里面有他的身份证,过几天要出差,所以来拿一下。   刘思琪明显很惊讶他这个点过来。   孙律冲她一点头,说:“我拿个外套就走。”   “是那件黑色夹克吗?”刘思琪在他身后跟了几步,“我帮你晒了一下,放在你以前的房间里。”   孙律“嗯”了一声,几个跨步上了楼,没多久胳膊挂着外套下来了。   “不多待一会?”   “不了,另外还有点事,我走了。”   刘思琪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怎么了?”孙律说。   “饮清回来了,才刚走,你们路上碰到了吗?”   孙律换了只胳膊挂衣服,平静的说:“嗯,跟唐叔招呼了声。”   “没跟她说话?”   孙律摇头,换上鞋,走去车库开车,很快也离开了小区。   -   最近整个AC的目光似乎都聚焦在赵饮清身上,每个人都在等她回国后的首封,猜测跟当红顶流合作的概率最大,有话题有热度,也更容易封神,但也仅限这类快餐数据了。   实际上在AC跟明星合作并不会显得你怎么样,相反是其他专业领域的佼佼者会更让你受到肯定,圈子不同,层次不同,就这么简单。   今天下午有赵饮清的拍摄工作,这会要去棚里做准备工作。   年冉伸手去帮她拎摄影设备。   “不用,这个我自己拿。”赵饮清坐在桌上,低头在那专心擦镜头,“你先去棚里检查一下,看还有没有什么缺的。 ”   庄嘉言这时说:“我刚才去看过了,已经做完调整。”JSG   赵饮清看了她一眼,点头:“挺好。”   一边的余晓晨不屑的撇了下嘴,这伙人里她的资历最高,跟新人一起工作这件事让她格外受到侮辱,可惜又没有别的选择,她手指蹭着自己的化妆箱,心里很不甘心。   这时有人过来敲门说人到了。   赵饮清单手一撑从桌上下来:“走!”   原本她可以晚一点,但是想看一下这些人具体工作时的情况,毕竟心里有个底,对以后的工作进展也能有好处。   摄影棚临时做了改动,化妆台和移动换衣间也给搬了进来。   她先去看了眼服装架,前后两排,风格略有不同。   “这么多做什么?你不知道今天的拍摄服装数?”赵饮清转头看庄嘉言。   “三套。”她说,“我知道的,就是担心自己选的服装万一不合主题,所以就备了点。”   她示意了下前排最左侧的三套,说:“我自己最看好的。”   今日主题是森林之光,一般来说森林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字“绿”以及浓浓生机。   赵饮清昨日给她们的示意也只有一个字“黑”,森林最深处的地方,会有无穷无尽的黑色,她想把这些阴影感拍出来。   庄嘉言选的服装色彩偏深,款式简单,有一款甚至是真丝连衣裙。   赵饮清只是扫了眼,便说:“你是不是看过我以前拍的东西?”   庄嘉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虽然已经进职场,着装上也特意把自己往成熟上带,但是偶尔几个表情还是会显露出浓重的学生气,她说:“从您开始展出作品到现在,我全部都看过。”   赵饮清意外的看了她一眼,说:“那你得熬通宵了吧?”   庄嘉言摇头:“我以前就看的,在您没来AC之前就都看过,我最喜欢您的《羽翼》系列,尤其是那张被黑色羽毛包裹只露着一双眼睛的照片,超级震撼。”   这下赵饮清更意外了,这是无意中碰上了个自己的迷妹吗?   赵饮清点了下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才合适,又看了眼衣服架,说:“选的挺好的。”   转而走去化妆台那边,今天过来拍摄的是个模特,还是男模,跟几个奢侈品牌有过合作,时常在国外T台活动,但在国内的知名度并不高。   赵饮清之前就帮他拍过一次,出来的效果非常好,是一次很成功的合作。   “化的清淡一些,妆感不要那么浓。”赵饮清提了一句。   余晓晨“哦” 了一声 ,改变了一下手法。   半晌后,赵饮清摇头,不太理解的问:“你一个劲往他脸上弄花花绿绿的做什么?”   余晓晨动作一停,解释说:“森林里会有光,光照下的颜色应该是很丰富的。所以我……”   赵饮清抬手制止她,说 :“我昨晚发你们的邮件看了吗?”   “看了。”   “然后你今天跟我说光?”   余晓晨静默了一下,说:“我以前也接过一个类似的拍摄,当初我们就是以光和林中动物做切入的,那一次的拍摄成果上了热搜。”   坐那的模特本来没什么反应,听到这里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   赵饮清也耐着性子听完,这时说:“我们这次的切入角度不同,你要按我的想法来,所以马上改。”   余晓晨沉默着开始改妆,但她好像有了自己固定的模式,跳不出那个轮廓,哪怕改动很大,那个味道也不对。   “我来,你在边上看着。”赵饮清盖上镜头,直接接过了余晓晨手里的化妆刷。   作为一名专业摄影师,化妆和造型是必修课之一,赵饮清扛着摄像头自娱自乐四处拍的时候被罗森捡了回去,最开始接触的就是这两样,学了大半年才又让她碰镜头。   赵饮清那会其实挺莫名其妙的,本身就没想着要把兴趣玩成主业,这么一板一眼做什么。但当罗森带着她出入工作室,看着整幢大楼都是他各处走访拍出来的照片时,所有的反抗都消失了,站在塔尖上的人,肯定有站在塔尖的资本,那个当下她心悦诚服,认认真真的跟着罗森学习。   她把余晓晨的妆全改了,那些花里胡哨的全丢掉,只在部分打了高光,还有几个地方抹上阴影,并把模特本就偏白的肤色上成冷白,这么简单几笔视觉效果就已经很强烈。   赵饮清将化妆刷一丢,看向一边的余晓晨,这人没多大反应,也没什么表情。   赵饮清招手让庄嘉言过来,做最后的调整。   当天拍摄做了三个造型,背景也用道具布置出一半的效果,现在市场上大部分摄影师都会用后期来制作,但赵饮清喜欢在全假中追求一点点细节上的真实,所以会额外费点功夫。   整个拍摄花了一个下午才搞定。   赵饮清回到办公室,将照片拷进电脑,打包一部分附带一张自己做好的效果图发给年冉让她练手,范阳旭在门口敲了敲门,说:“晚上聚餐,去惊蛰,叫上你那 几个手下。”   赵饮清比了个OK的手势。   惊蛰是家日料店,上下两层面积,有独立座位,还有老式包厢,他们一行十来个人,要了个最大的包厢。   说是聚餐,其实也是对赵饮清后来的接风,一伙人还是以她为主,不少人要给她敬酒,赵饮清婉拒了几次,最后范阳旭凑近说了句:“稍微喝点没事,大家都高兴,等会不用你开车,我送你。”   赵饮清说:“我还有年冉呢,不用你。”   坐边上的年冉冲他们笑了笑,说:“我就是车技不太好,上个月刚拿的驾照,饮清姐的小TT有点不太敢开。”   赵饮清只笑着安慰一样的拍了拍她的背。   中途离席去了下洗手间,惊蛰面积大,一层两端各有一个卫生间。   赵饮清去了远的一个,走走路,散散身上的热气。   然后很不巧听到了背后的一些声音。   “你也看到了公司派给她的是什么工作,别说顶流了,连个粉红都不是。名不经传的小男模,能起多少水花,我这几年就没接过给这种人化妆的活,哪个说出去不是有头有脸的?靠,想想都觉得憋屈。”是余晓晨的声音。   “你不能这么想,虽然是模特,但人家在海外也是有成绩的,何况效果还没出来,市场什么反应还不知道呢,你不能一杆子直接就打死了。”   “反正我心里一直不平衡,AC又不是没资深摄影师让我跟了,为什么派个黄毛丫头来管我?哎,你说公司是不是变向的在撵我了?让我自己有自知之明,赶紧走人。”   对方笑了声,说:“你这是有迫害妄想症,也小瞧了Mia。”   “小不小瞧,你等着看,我今天都不想来这的知道吧,我看见她那张脸就没胃口了,真是烦死了。靠着后台进AC做主摄,算什么玩意?”   赵饮清这时推开卫生间门,朝洗手台走,那两人正靠着门口在说话。   其中一位脸色突变,拿手肘撞了下余晓晨,余晓晨跟着望过来一眼,身子倏地一僵,目光紧张中夹杂着慌乱和心虚。   真是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赵饮清拧开开关,工作关系,今天将大波浪长发盘了起来,此时露出漂亮白皙的天鹅颈。   洗完手,又转身去烘干,这时才将目光转到那两人身上。   她嘴角嘲讽的一扯,说:“不爱干就给我滚蛋!” 第53章 54 你可以拒绝,但也要心怀感恩。……   赵饮清回 到包厢, 照常吃喝,跟旁人说笑,没多久余晓晨也回来了, 看过去脸色不太好, 有人问起,她摇摇头, 也没多说。   第二天,余晓晨到工位,问边上同事:“Mia来了吗?”   “没注意,应该不会来这么早吧。”   余晓晨感觉也是,她并不想真的得罪Mia,还想继续在AC混下去, 外面任何一家公司不论是规模还是影响力都不可能跟AC并肩。   当天抽空, 她去赵饮清办公室门口晃悠了两圈, 正巧年冉出来, 碰个正着。   “Mia这会忙不忙?”余晓晨问她。   “挺忙的, 你找她有事?”年冉往里看了眼,“我进去问一声?”   “不不不,那我等会再来。”余晓晨突然就有点怂, 又回了位置, 心想算了,这都半天过去了也没反应,应该是准备冷处理, 不跟自己计较了。   这么忐忑着过了几天,发现赵饮清真的没动静后,余晓晨彻底放下心来,纯当那缺德事没发生过。   同一时间赵饮清的《森林之光》部分拍摄作品被放到了网上, 当天没起什么水花,零点过后开始有业内人士转发,也有部分艺人关注,次日中午十二点蹿到了热搜前三。   赵饮清的微博粉丝数有300多万,都是这些年靠作品积累起来的,她看了下网上反馈,跟预期中的差不多。   电脑上有邮件进来,新工作下发,是给一个三线艺人拍写真。   赵饮清看了下年冉给她排的工作时间表,给范阳旭打去电话,说:“后天我的工作已经排满了,要拍转下个月。”   “你后天是什么拍摄?”   “名人专访。”   “那才几下快门,完全够时间再拍套写真是不是?”   赵饮清转了下座椅继续看电脑,一边说:“我不喜欢熬夜,你换其他人。”   “人点名要你的,有什么办法,看了你昨天那几张宣传照特意找过来的。”范阳旭笑,“有手艺就是好,都不愁饭吃。”   这位三线艺人平时靠拍戏过日子,这么多年拍出来的作品始终不温不火,生活中时常会出街拍照,营销自己的身段和镜头感,表面文艺范,内里就是个找尽各种机会上位的人。   范阳旭不遗余力的往 这边塞,赵饮清深度怀疑这位艺人跟这个狗男人有一腿。   这个工作最后还是接了,但是没让余晓晨参与,赵饮清去找了一下人事,当天便有邮件下发,解除余晓晨在赵饮清团队中的化妆师一职。   这份免职邮件来的有点晚,让原本正侥幸的余晓晨变的更难堪,在AC的处境也发生了细小的变化。   当然这些并不在赵饮清的关心范围之内。   晚上八点收工后,赵饮清开车回了住处,洗完澡,敷上面膜后到电脑前做后期,结果半小时不到鼠标没电了。   她皱眉甩了几下,依旧没有动静。   赵饮清“啧”了一声,工作做到一半掉链子这事就像下载东西到99%没动静了一样,难受的要死。   她起身撕掉面膜扔进垃圾桶,转进卫生间抹了把脸,套上外套出门。   小区门口对出去百来米的位置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赵饮清进去买了两节电池,付完钱很快出来,又往小区走。   她没发现便利店门口的阴影处站着一个正在抽烟的年轻男人。   这事说来真是凑巧,孙律刚出差回来,送完公司同事返家,几天没睡好,这会有点瞌睡,想着抽根烟,结果发现烟盒空了,边上正好有家便利店,便停车进来买。   想着让自己清醒点,就站在外面点了一根,抽到一半,赵饮清过来了。   这算是她回国后,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碰面,当然是单向的。   她并没有看到他。   匆匆一个进出,就又走远了。   那个方向就只有一个小区,孙律低头弹了下烟灰。   六年时间,赵饮清的变化这么看着还是挺大的,婴儿肥消减,五官变得立体,有了女人特有的妩媚和性感。   他将烟掐了,走向车子。   这条路他其实经常路过,往常没有感觉什么,这天之后莫名的就多留意了下,也时常会在这家店逗留。   又一个晚上,孙律正在跟公司法律顾问电话沟通整合方案,即将结束时看到赵饮清又进了这家便利店,穿的依旧是家居服,脑门上带了一个白色毛茸茸的发带。   孙律挂了电话,从车上下来,走进去,在收银员惊讶的目光下,又买了包几分钟前就买过的香烟。   前后没一分钟,赵饮清站到了他身边,将 几碗方便面放到收银台。   收银员扫条码,边上购物篮里有顾客陆续挑出不要还没回货架的商品,其中就有碗面和香肠,孙律拨了几下拿出来,跟着也往收银台一丢。   赵饮清下意识看过去一眼,随后愣住了。   孙律也把视线转了过来,平静一撞,又淡漠的转开。   “这边能泡面吗?”他说。   收银员扫完码,说:“可以啊,门口有热水,自助,一共10块5毛。”   孙律将自己的东西往前一挪:“算一起。”   收银员疑问的看向赵饮清,事发突然,她一时有点回不过神,也就没及时回应,对方就自动当她默认了。   “17块。”   “微信。”   “我扫你。”   孙律将付款码调出来,结算完后,他低头开始拆自己的面和香肠,一边转头看赵饮清,冷淡的说了句:“你不在这边吃?”   赵饮清停了好一会,才拿了一份自己的出来也给拆了。   大玻璃前有长桌和高凳,两人并排坐在那,各自面前放着一碗面。   分别六年后再碰面,或许是太过突然,各种情绪都来不及展现,剩下的只余平静。   没有尴尬,抱怨,愤怒,质问,像多年老友偶遇重逢,一起坐在街边小店吃面。   等事情过去以后,赵饮清偶尔想起那年的机场事件,其实心里是有愧的。   经历的事情不够多,看的面不够广,处理起来也就独断偏激了些。   如果换到现在,接触过社会上的各层面的人和事,就可以更好的,更成熟的来面对孙律当初对自己的那份执着。   毕竟喜欢你这件事,并不是罪。   你可以拒绝,但也要心怀感恩。   那时候还受着上辈子影响,对孙律而言其实是不公平的。   这六年独自在外生活,现在再来回忆的话,上辈子的记忆就更模糊了,所有的怨恨不甘仇视在现在的生活面前都清减了下去,尝不出什么味来。   人总要向前看的,当下已经过的挺好,身后那些鸡毛,尤其是上辈子残留下来的鸡毛,是早该扫一扫丢掉了。   几分钟后掀开面碗,两人相顾无言的进食。   赵饮清有心想说几句,但孙律似乎没有要交流的意思,她想了想也就作罢。   便利店灯光透亮,收银员在里面看手机,窗外马路上零星有车辆跑 过。   没多久,又进来两个客人,很快付钱完,又结伴走了出去。   晚上吃太多不是好事,赵饮清吃了个半饱便停了手。   “走了吗?”孙律这时说。   赵饮清“嗯”了一声,两人起身也出了便利店。   月朗星稀,路边绿化树远远看着层叠着重重黑影。   “住的远吗?”孙律问她。   赵饮清抬了下下巴,说:“就那个小区,不远。”   “走吧,我送你。”他先一步走了出去,赵饮清顿了一下,随后跟上。   临近小区门口时,孙律接了个电话,看表情似乎有点困扰,通话结束后眉心依旧紧紧的皱着。   赵饮清问了句:“怎么了?”   “明天有个满月宴,我把这事给忘了。”他摇头,“算了,明天再说。”   “你东西买了吗?”   “没有,”他想了想,“你知道哪里有母婴店吗?”   “大商场吧,估计这会也关门了。”赵饮清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多了,或者去私人开的母婴店,但不知道哪家好,你要么地图上搜搜看。”   孙律在地图上搜了一下,真找到了一家,他说:“一起去吧,我不知道买什么?”   片刻后,赵饮清坐在了孙律的副驾上,她都有点回不过神,自己就出门买个方便面吃,怎么变成陪人购物了?   车内很整洁,档位前方放了一包抽纸,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   但空气中有股清淡的冷香,挺好闻。   车子平稳往前,空间窄小的关系,这会的沉默有了点尴尬的味道。   但赵饮清不好随便开口,聊以前遍地雷,聊现在又不知从何入手。   “满月小朋友是男孩还是女孩?”她找了个极度安全的问题。   “男孩子。”   “同事的?”   “任雪。”   “……”   车子过红绿灯,孙律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主动开口说:“她结婚好几年了,先生是生意人,这几年过得也还可以。”   赵饮清点头:“那她这是二胎了?”   孙律思考了一下才开口:“不是,她要孩子有点困难,现在这个也是领养的。”   赵饮清意外的挑了下眉,随后又挺理解,现今社会生育困难的现象非常多,生活环境饮食私生活等都有关系,而且这不单单是女人的问题,而是双方共有的问题。   到母婴店后由店员推荐着买了两套小衣服,还有尿不湿。   货架上摆着很多小鞋子小帽子,赵饮清站在那看,忍不住伸手 拿了一双在手上把玩。   孙律付完钱,过来看了眼,说:“你想要?”   赵饮清连忙摇头:“看着好玩而已,款式做的太可爱了。”   她把鞋子放回去,两人一同出了店门,随后孙律把她送了回去。   -   今天的工作是户外拍摄,因为是工业风,所以一伙人上了某大厦顶层,这里都是水泥钢筋还有巨大的水箱。   赵饮清为了选取最佳的角度,一整天都在攀上爬下。   最后可能是因为太累了,又或者是有点腿软,从最上方下来的时候没踩稳,大概一米半左右的高度摔了下来,直接砸在了水泥地上。   赵饮清瞬间觉得自己半个身体麻掉了,好在脑子还清醒,其他工作人员连忙慌里慌张的围了过来,年冉几乎要吓哭了,叫了声:“饮清姐,你怎么样呀?”   赵饮清将护着的相机交出去:“看一下有没有坏?”   这紧要关头还管什么相机?但赵饮清死命坚持,确定无损后,才龇牙咧嘴的动了动身体,其他还好好像手没法动了。   当天AC摄影师受伤的新闻便爆了出来,因为是给艺人拍摄,对方为了曝光度将这事提出来做了一番营销,原本激起的小水花瞬间变成了大波浪,大肆席卷网络。   赵饮清收到了数不胜数的慰问,连赵正阳都打来了电话,索性最后直接关机。   医院拍完片,除去外部擦伤外就左手有轻微骨折,上药包扎完,一伙人又浩浩荡荡的从医院出来。   范阳旭正巧这会到了,最后亲自送赵饮清回住处。   两人在车上闲聊,范阳旭调侃她之后可以休好长一段假,真是令人羡慕。   赵饮清半死不活的靠在椅背上,说:“你赶紧踩油门去撞一头,可以让你休一辈子假。”   “又贫。”范阳旭笑嗔着看她一眼,“要不要给你请个阿姨?手包的跟猪蹄一样,生活起居应该也挺受影响,还是说准备回家?”   “再看吧,有需要的话我自己请钟点工。”   到小区门口时,赵饮清突然一愣,叫停车子,开门下来。   不远处站着孙律,他的表情看过去不太好,也不知道等多久了。   赵饮清惊讶的说:“你怎么来了?”   “看了新闻。”他目光急切又克制的在赵饮清身上扫了几个来回,随后情绪稍敛说, “把你说的快半身不遂了,我以为很严重。”   但这会看着,似乎还好?   “媒体的话不要随便信,尤其是娱乐新闻,见风就是雨的,没那么夸张。”   孙律点头,确实如此。   驾驶座上的车窗这时降了下来,范阳旭喊了声:“Mia,跟你朋友回去再聊,刚摔过别一直站着。” 第54章 55 是我男朋友,但吵架了,暂时不想……   “我上司。”赵饮清说。   孙律点了点头。   静了会, 看他没有要走的意思,赵饮清也不可能赶人。   她想了想,说:“你……你要上去坐坐吗?”   孙律往车子的方向看了眼:“如果方便的话。”   这里还没接待过朋友, 所有生活用具全都独一份, 好在柜子里有备用,拆封即用。   “喝点什么?”   赵饮清到厨房找吃的。   孙律说:“我自己来吧。”   范阳旭一个电话被叫走了, 确认赵饮清一个人无妨后,他也走的挺安心。   此时这偌大的空间便只有他们。   “柜子里有没用过的杯子,喝的都在冰箱,要热水的话得用橱柜上的电热壶煮。”   孙律点头:“好的。”   两个人在厨房静了一瞬,孙律看她:“你要去换衣服吗?”   “要的。”摔了一跤,赵饮清身上沾了不少灰尘, 也有擦破的地方。   “要我帮忙?”   赵饮清一愣, 连忙摇头:“不用, 那你随意。”   她转身疾步朝楼上走。   脚踝和手肘都有不同程度擦伤, 臀部因为重力撞击也有明显的痛感, 估计过一晚上会起淤青。   赵饮清站在卫生间里,转着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然后将伤口上沾着的灰土擦拭了一下, 穿上衣服重新下楼。   孙律泡了很大一壶柠檬水, 赵饮清都不知道家里还有这么大一个水壶。   她喝了一口,淡淡的柠檬香,带着一种酸涩的味道, 喝不太习惯。   “坐。”她把人引到客厅。   “多久去换次药?”   “三天去一次。”赵饮清转了转自己包的特别臃肿的左手,自嘲说,“还算幸运了,这要是右手就更麻烦。”   “平时工作辛苦吗?”   “还行, 拍一下不辛苦,前期准备和后期制作比较熬人,有时候想要画面真实一点就需要借用一些道具,收集这些东西会比较麻烦。”   孙律说:“都是你自己去找?”   “有些自己找,大部分都是助理。”   “拍照片是不是也需要灵感?”   赵饮清喝了口 水,点头:“要的,所以我经常会出门,到处逛逛看看,找点素材,很多时候偶然间拍的照片反而会更动人。”   “那在固定一个地方,或者只是棚里拍岂不是很无聊。”   “也不能这么说吧,我还得生活,总要赚钱。”   今天是周四,现在是上班时间,看孙律不急不忙的样子,赵饮清问了句:“你今天休息?”   “没有,临时出来的。”   是因为公事临时出来,还是因为看到新闻跑过来,这个问题赵饮清没问出口,有时候糊涂一点不是件坏事。   还有很漫长的一天,孙律不可能一直在这呆着,坐了没多久便准备走人。   赵饮清把人送到门口,孙律说:“你回家吗?”   “不了吧,伤不严重。”   “那你三餐怎么解决?”   赵饮清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这会特意问了,她思考了一下,说:“点外卖吧,方便的。”   “你的联系方式换了吗?”   “没有。”六年来她始终用着同一个手机号,但是两人默契的一次都没联络过。   孙律走后,赵饮清回房睡了一觉,但睡的腰酸背痛,并不踏实。   起来后已经是下午,手机开机,连着疯狂震动了一分多钟才消停。   她回了几个工作上的电话,又回完信息,最后联系了陈妍歌。   两人约好一起吃晚饭,四点多的时候陈妍歌开车来接这个伤患。   一见到她跟猪蹄一样的左手,就嘲笑了她好几句。   “亏你是做教育的,对着一个伤员如此冷嘲热讽,真的合适吗?”   陈妍歌说:“谁规定教育工作者连最基本的幽默都不能有?这是道德绑架。”   她们去了一家刚开的韩式烤肉店。   陈妍歌觉得自己脑子进水了,带着一个行动不便的人过来吃烤肉,活活要累死自己。   “你跟陈达明这么算也不少年了啊,今年准备定下来吗?”   陈达明就是当年租住在赵饮清对门的邻居,那个会画画的广告公司小职员,对陈妍歌一见倾心后追了大半年,最后水到渠成。   这么看也算是一对良缘。   “暂定下半年吧,我还在考虑。”   “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陈妍歌将夹子一扔:“自己烤。”   “别闹,”赵饮清将夹子塞回她手中,“你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你还要考虑什么?”   “他妈妈有比较严重的门第观念,我不想嫁过去看人脸色。 ”   老一辈的人思想守旧,有类似想法的确实不少。   “结婚后分开住不就行了。”   “分开住只能解决一部分问题,源头还是在的。现在我们是独立的个体,一旦结了婚就是家庭跟家庭的问题,任何细节上的矛盾都会被放大,我不认为我有那个能力去处理好。”   她把烤好的肉一块块剪碎了放到赵饮清碗里。   赵饮清洒上调味料搅拌了一下,夹起一块往嘴里塞,一边说:“那你们也不可能分手啊,这事要怎么弄?”   陈妍歌说:“为什么不能分手?”   赵饮清一愣,随后道:“这么多年,分手不是白搭了。”   “不算白搭,不管多少年,时间是真实存在的,高兴不高兴情绪都在那里,我很珍惜跟他在一起的时光。”她停顿了一下,“但让我为此接受跟他结婚,去面对婚后所带来的麻烦,好像做不到,牺牲太大了。”   这个论调乍一听有点渣,但好像也不能说她错了,最根本的原因应该是两人的付出不成正比,或者更简单点,就是陈妍歌不够爱。   之后又聊到陈妍歌的培训机构,客户很多,教室快不够用了,明年打算在城西找个合适的办公楼,再开一家,做点分流。   吃到一半的时候有电话进来,赵饮清拿出来看了眼,紧接着惊讶了下,接通后,孙律在那边说:“你出门了?”   “嗯,跟朋友吃饭,你过来了?”   “给你带了点吃的,我给你放在门口。”   “好的。”   晚上回去后发现是半只滋补鸡,装在一个保温盒里,但这会也已经冷透了。   赵饮清拎到厨房,打开看了眼,感觉像自己炖的。   受伤后虽然不用出勤,但不代表真的不用工作,赵饮清大部分时间都坐在电脑前做修图,偶尔回邮件,也会有视频会议。   人还没法开工,工作却在不断往上压。   看到新一份工作表后赵饮清立马给范阳旭去了电话。   “你这是让我过劳死吗?一天排三个宣传照,你疯了?”   “没办法,有人离职,接替的还没招到,我还盼着你赶紧伤愈来上班呢。”   “你就坑我吧你!”   赵饮清将手机一扔,上楼拿了一台单反,她走到阳台试着拍了拍,左手无法握机子,试着在下面托一托倒是可以。   门铃响了,她下来去开门。   是孙律过来给她送饭,他最近过来的频率有点高,单纯送饭也不做别的,没有出格的举动,也 不会说让人尴尬的话,什么都是刚刚好的情况下,赵饮清也就只能这么受着了。   她总不能在别人还没表示的时候先做点什么,还没自信到这个地步。   孙律看到她脖子上挂着的单反皱了皱眉,说:“手还没好就开始拍了?”   “工作积压太多,一直休息着的话我怕之后会猝死。”   两人一前一后往里走,孙律说:“AC摄影师这么少吗?”   “我们这个级别的是不多,加上有人离职,后面的补不上来,没办法。”   孙律将饭菜放到桌上,全部拆开后,又帮她收拾了下屋里的垃圾。   今天的是鸽子汤,花菜肉丝,油焖茄子。   赵饮清一边吃,一边看他在那边走动:“你这样来回跑对工作没影响吗?”   “还好,过来一趟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   他把垃圾统一装进一个袋子,临走时说:“明天我要出差,后面一星期我就不来了。”   赵饮清愣了下,连忙点头:“不要紧,你忙你的。”   次日赵饮清也拖着半残的身体开始上班,但毕竟有伤,一天的工作量安排的并不大。   几天后,为了犒劳一下带伤工作的赵饮清,一伙人准备聚餐,外面找不出想吃的店,索性就在家里自己搞,其他人的房子不够大,赵饮清的再多一倍人都管够。   于是下班后兵分两路,一批去超市采购,一批则跟赵饮清回家做准备工作。   结果回家的这批发现压根没什么可以准备的,这里连最基本的油盐酱醋锅碗瓢盆都没有,电话一个个飞过去,采购大队瞬间压力倍增。   等全部人到齐,发现火锅忘记买了,全员无语又好笑,最后还是赵饮清点的外卖,一人一个小锅,点了八只。   等待的时间全都自娱自乐,凑堆打牌,看电影,纯参观,饿到前胸贴后背时外卖锅底终于到了,食材已经提前清洗完,热热闹闹的开动。   有鸡尾酒,赵饮清又开了一只香槟,不开车的可以适当小酌,大伙凑那聊八卦,偶尔掺杂几句工作,其乐融融的样子。   到一半时门铃又响了,年冉说:“还有东西没到吗?”   “不知道啊,应该到的差不多了吧。”   另一个说:“哦,超市采购的东西太多,有部分是配送的,可能就是这个了。”   年冉欢快的起身去开门,结果半晌没动静。   有人喊:“小年你开个门开哪去啦?”   “啊,不是送东西的。”她有点魂不守舍的回了一 句。   所有人都扭头看那个方向,年冉后退着进来,身体转向这边,脸还朝着门的方向。   墙壁后走进来一个年轻的男人,身形颀长,着装文雅又治愈,面容是会让人忍不住停止一下呼吸的惊艳,星辰般冷淡又悠远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赵饮清身上。   “我是不是来的不合时宜?”孙律说。   有人突然捂住胸口,佯装晕倒的掉进身边人怀里,众人嘻嘻哈哈一阵嘲笑。   “饮清姐,这是你男朋友?”   赵饮清刚张嘴,另一个人又惊叹:“这也太帅了吧,比我读书那会的校草还帅。”   “他都可以进圈了,比现在的当红小生都好看。”   “饮清姐,你帮我跟他要个签名呗,我先留着,万一以后红了呢!哈哈哈哈!”   “那我要照片加签名。”   “听者有份,人手一张,我也要。”   话题歪到了西北角,赵饮清一阵好笑,他们是围着大茶几一边看电影一边吃的火锅,她从地上起来,走去孙律那边。   “你不是在出差吗?”   “提前回来了。”孙律看了眼茶几的方向,一堆人眼巴巴的看着他们,“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完全没有。”原本坐赵饮清边上的同事先一步替她回答,紧接着往边上挪屁股,其他人帮着将她桌前的锅底也往一边移,瞬间腾出了位置,“大哥,过来跟我们一起吃。”   “噗!”有人突然笑喷了,“你可以叫的再土一点。”   “我这是礼貌,总不能见人就叫帅哥,饮清姐的男朋友,叫大哥是应该的。”   “不好意思,他们闹腾惯了。”赵饮清有点尴尬,又冲着那个方向喊,“别乱说,不是男朋友,这是我朋友。”   “男性朋友约等于男朋友。”   “……”   孙律这时轻轻的扯了下嘴角,说:“他们挺有趣。”   最后还是被拉着入了席,坐在赵饮清边上,跟她共用一个锅底。   全场下来孙律话很少,有人问了才会稍作反应,保持着明显的距离,但又不会显得不礼貌,他基本都在为赵饮清服务,夹菜递纸,适当倒水,嘱咐她小心手,也会提醒她配料别太重口,对外人冷淡疏远的目光放到赵饮清这也变得柔软温暖起来。   原本看戏的一群人渐渐的都露出了羡慕的表情,又帅又体贴,眼睛里只有你的男朋友,谁不想要呀?   片刻后,赵饮清停了筷子,跟孙律一起离开席位。   两人去了阳台,这边也放了铁艺桌椅,赵饮清拉上门,将室内的嬉笑 声阻隔,盘腿坐到椅子上。   “你这个出差回程时间提前了很多啊。”   “两天,这次谈的比较顺利。”孙律往里看了眼,“我想着你手还没好,过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没想到人这么多。”   赵饮清说:“前些天忙的比较密集,今天就聚餐放松一下,正好我这边住处大,又一个人,所以就都到这来了。”   赵饮清看了他一眼,又提了句:“不好意思,他们爱开玩笑。”   “我不介意。”   静了一瞬,有电话进来,赵饮清拿出来看了眼,脸色微变,直接掐掉没接,手机很快又震动起来,她选择了关机。   孙律看着,观察着她的脸色,没多问。   但赵饮清却难得自己主动开口了,说:“是我男朋友,但吵架了,暂时不想理他。” 第55章 56 “这里呆着比较踏实。”他说。……   孙律好一会没说话, 室内的狂欢还在继续,室外显得冷清了很多。   又坐了会,孙律准备回去, 赵饮清把他送到门口。   看他在那边换鞋, 随后走向电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男人的背影看过去有种难以言说的落寞。   赵饮清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   晚上10点过后,整个房子彻底清净下来,客厅乱糟糟一堆,这会也懒得收拾,   她上楼开电脑, 登陆自己的私人邮箱, 看到了一周前德蒙的邮件, 表示近期会来中国, 想跟她见面好好谈一谈。   赵饮清删除邮件, 上床睡觉。   第二天照常工作,晚上孙律又来了,赵饮清非常意外, 她以为得知自己非单身后, 孙律会选择保持距离。   但他还是跟之前一样,给她带了晚餐,又把昨晚聚餐后的垃圾收拾了一下, 而且没多停留,很快就走了。   如此保持到赵饮清左手恢复,次日开始孙律就没再出现。   前段时间的照料就跟阵风似的飘散了,赵饮清甚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在她以为对方还有某种心思的时候,这人又抽身的很彻底。   其实这么看孙律还是有变化的,除去身形长得更开,气质更加稳重之外,他曾经的执着和偏激消失了,整个人变得淡然从容了很多。   照理来说这样的变化应该算好的,但她又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一时想不到。   德蒙的电话又陆续进来过几次,赵饮清全都选择了拒接。   这周三是刘思琪五十岁生日,她跟赵正阳始终没扯证,没名没分的也不愿意让人操持大办,但赵正阳不肯,觉得这么多年不是白过的,于是两人都退了步准备简办。   本 市五星级酒店,原先的席位砍掉了三分之二。   宴会厅摆了十几桌,赵饮清陪着见了些赵正阳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随后回到主桌坐了。   没多久孙律也过来了,赵饮清提前两天回的家,孙律则昨天才到。   两人并排坐着吃了几口菜,又有认识的或不认识的路过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高中群有人在计划开同学会,你到时去吗?”赵饮清问他。   孙律说:“看工作安排,如果时间确定早,能排出来的话去一趟也可以。”   过了会,孙律说:“你呢?”   赵饮清高中三年关系较好的只有窦娜,跟其他同学都交情平平,其实去不去的意义都不大。   她说:“再看吧,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人的名字我都叫不出来了,见到了尴尬。”   手机传来震动,来电的是范阳旭。   赵饮清接通,范阳旭表示自己人也在这边,问她要地址给她送个东西。   这会给她送东西?   赵饮清一阵无语,但听着不像作假,又着急的样子,便不疑有他的把地址发了过去。   二十来分钟后,宴会厅门口出现两个人影。   赵饮清一眼扫过去,脸色突变。   她怎么忘了,范阳旭和德蒙是旧识,前者出轨,后者还加了把柴,狼狈为奸。   这边人多,她不愿意起争执,把两人带到别处,范阳旭努力陪着笑,赵饮清的脸色依旧没有缓和。   到了僻静处,范阳旭也找了个借口溜了,给两人留足了空间。   窗外是大片灿烂的阳光,赵饮清的心情却是雷雨将来的前兆。   德蒙看了她一会,然后上前试图去拥抱她。   被赵饮清一把给推开了,呵斥道:“滚!”   “这么久没见,你都不抱抱我吗?”   赵饮清转头看他,给了德蒙来了之后的第一个正眼。   这男人长得很周正,粗一看有种很严谨的气质,但性格完全相反。   德蒙是华裔,出生于英国,父母都是中国人。   赵饮清跟他是在一次影展上认识的,初步交流就觉得这个男人幽默风趣,十分会讨女孩子欢心。   那时候赵饮清已经在国外一年,时间不算短,也认识了一些朋友,但依旧有种从心底透出来的孤独感。   所以当德蒙能让她愉悦,可以有片刻温暖感的时候,便一点都没有排斥他的接近。   在相识几个月后正式交往,感情稳定,很少争吵,直到发现他出轨,然后选择回国。   出轨是不是男人的通病?   范阳旭,德蒙,包括赵正阳,到了一定的时间后,激情退去,所有情绪都回归平淡,然后开始用外界的 刺激来满足生理上的需求。   恶劣又恶心。   他们甚至觉得这不是错,这只是一种娱乐,一种调剂品,而真正爱的依旧是你,这不就够了?   这种爱实在太他妈廉价了。   在这件事上,赵饮清跟德蒙无法沟通,当然也已经懒得多说。   两人无法达成共识,难免争执有拉扯,孙律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德蒙愣了一下,在两人身上看了一个来回,之后像明白了什么一样的点头,嘲讽的笑道:“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有了新欢,你也没有高尚到哪去。”   赵饮清眸光冷淡,懒得解释,孙律却上前一步似要讨个说法。   赵饮清伸手拽住他,说:“走,不用解释。”   然而这个动作却瞬间让德蒙炸了,男人出轨是一件事,自己心爱的女人跟着别人跑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没法打女人,但可以揍男人。   所以二话不说就朝着孙律揍了过去。   德蒙痴迷中国武术,练过散打,赵饮清知道这一击下去的结果,下意识过去挡了一下,男人的铁拳直接打在了她的脑袋上,疼痛感还没感受到,视线提前模糊了一下。   三个人都呆住了,孙律脸色大变,抡起墙边闲置的空啤酒瓶砸向德蒙,紧接着扛起塑料箱整个抡了上去,来势汹汹,德蒙又失了先机,理所当然的落了下风,并且一时被揍的爬不起来。   整箱啤酒瓶落在地上,砸到墙上,满地密密麻麻的碎玻璃,折射着窗外刺眼的光线,发出的巨大声响惊动了其他人,很快有脚步声传来。   刘思琪惊叫:“阿律!”   赵饮清晃了晃有点晕的脑袋看过去,德蒙侧躺在玻璃渣上,已经满头鲜血。   有人过来拉扯制止,孙律打红了眼,一时居然都拉不住。   直到有人叫了声:“饮清,你怎么了?”   孙律攻击的势头稍缓,迟钝的转头看向赵饮清,脸上的表情狰狞到有些可怖,但下一秒又被显见的慌乱所代替。   几个跨步到赵饮清面前,捧住她的脸,紧张道:“你怎么了?”   赵饮清茫然:“我怎么了?”   鼻子有点发痒,她抬手抹了一下,然后看到一手的血。   孙律一把抱起她,冲出人群,快步下了楼,将人放到副驾,直接开去了就近的医院。   车厢里静悄悄的,只有发动机轻微的轰鸣声。   赵饮清有点难受的靠在椅背上,缓了好一会才又看向身边的人,侧面看过去没什么表情,脸部线条冷硬。   她视线下移,落在握方向盘的手上。   孙律的手宽大,皮肤又白,十指修长,但骨节 不明显,是一双十分养眼好看的手。   此时上面有很多细小的伤口,破了皮,带着点点红色,有些伤口处还嵌着绿色的玻璃渣。   很快到了医院,孙律绕到副驾又要去抱她。   赵饮清抬手制止:“没关系,我自己可以。”   孙律没听,不由分说将人抱了起来,冲进医院,挂号检查做CT。   医生说:“头晕恶心有吗?”   “头晕有点,恶心没有。”   “有点脑震荡,但问题不大,回去好好休息,不要剧烈运动。”医生把片子递过来。   孙律说:“那她流鼻血这个……”   “鼻粘膜破裂,跟脑子没关系。”   两人从医生办公室退出来,赵饮清又看向他的手,说:“你也去处理一下,这么看你伤的还比我重了。”   孙律说 :“我回家自己上点药就好了”   到家后刘思琪和赵正阳还没回来,赵饮清先回了房,靠在床头休息了会,又起身走出去,上下走了一圈没找到孙律。   过了会赵正阳和刘思琪回来了,听他们说德蒙被范阳旭直接带走了,本来想交涉一下,谈一谈赔偿事宜,但对方似乎没有要赔偿的意思,现在就担心他会报警,这样处理起来就麻烦了。   赵饮清听完,问:“他走的时候状态怎么样?”   “还可以,能自己走,就看起来好像严重,实际应该问题不大。”   刘思琪问了句:“阿律没回来吗?”   “倒是一起回来的,但是我回了一趟房之后就没找到他。”   刘思琪似乎想说什么,最后没开口。   赵正阳说:“应该在三楼。”   赵饮清说:“三楼我也看过了。”   “他房间边上那个杂物间。”   杂物间长年不见光,赵饮清几乎没有涉足过,她愣了下,想不明白孙律为什么会去这里。   视线转向刘思琪,她的表情看过去有点奇怪,好像并不赞成赵正阳说出这话,但又有点想透露一点什么出来的欲望,到最后就仅仅是露了一丝无奈宽厚的笑容。   这叫个什么事?   赵饮清去了三楼,推开杂物间的门,里面没开灯,意外的是也没有长年不见光而特有的霉味,她摸索着去开灯。   “别开灯!”孙律的声音先一步传过来。   赵饮清站了会,借着外面的光线走进去,在最角落看到了靠坐在那的孙律,整个人躲在阴影处,只有一个浅浅的身体轮廓。   赵饮清说:“你怎么到这来了?”   “这里呆着比较踏实。”他说。 第56章 57 赵饮清说:“不了,我们路线不同……   这里呆着比较踏实?   赵饮清感觉匪夷所思, 为什么孙律这个时 候需要寻求一种踏实感?一般会渴望踏实感的人,是因为长期都缺乏安全感。   孙律这几年经历了什么?   她站了会,又开始隐隐有点头晕, 便也跟着坐了下来, 难受的按了按太阳穴。   两人坐成了一个夹角,赵饮清在外侧, 孙律盯着近在咫尺的人,能看到她微微皱起的眉,还有略微痛苦的表情。   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人今天刚被诊断脑震荡。   “你怎么来了?”他说。   “来看下你的手处理的怎么样了,结果没找到你,我爸说你可能在这, 我就来看看。”赵饮清托着自己的额头看他的方向, “你手上药了吗?”   “还没。”   “玻璃渣也没清?”   “嗯。”   “那赶紧清一下吧, 时间久了更麻烦。”   孙律又应了声, 起身过来, 捞住赵饮清的手肘拎了一下,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这小小的杂物间。   到了明亮的地方,赵饮清才发现孙律的脸色确实不太好, 整个人的状态都不行, 一种特别沉郁的感觉,像独自落在深谷,并且没有求生的欲望。   进了他的卧室, 这里的布局还和多年前一样,像又回到了高中时,还是青春张扬的年纪,面前的少年虽然沉默但也充满生机。   “这边好像没有医药箱。”孙律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我那边有, 去我房里吧,不知道还能不能用。”赵饮清说完,率先转身走出去。   她以前是长期备着医药箱的,张婶会定期给她更换常规药品,不知道出国这么多年,这一习惯有没有保留。   药箱在飘窗柜底下,翻找出来打开看,日期都在保质期内,显然已经更换过。   “没镊子,”停了一下,赵饮清说,“不过有眉夹,要吗?”   “可以。”   赵饮清从抽屉里找出来,递给他:“得用酒精擦一下。”   孙律接过后捞了块酒精棉出来擦拭了一下,随后坐在飘窗柜上清伤口,下手狠又稳,嵌在肉里的玻璃渣被夹了出来,大部分都沾着血迹,放到纸巾上时特别显眼。   应该是非常疼的,但是孙律的表情却没有一点变化,就像这些东西不是从自己手里取出来的。   赵饮清忍不住问了句:“不疼吗?”   “还好。”孙律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说。   赵饮清坐到床沿上,双手撑着膝盖,就那么安静的看他把伤口清完,然后眼都不眨一下的往伤口上擦了一遍酒精,随后把药箱给收拾了起来,重新推进柜子底下。   当天下午赵饮清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起来后身体舒服了很多,手机上有范阳旭的未接来电,她走到阳台回了一 个过去。   接通后对方张嘴就在那说对不住,赔不是,并表示德蒙的伤不严重,叫他们不用担心。   赵饮清冷笑了声,说:“那真是遗憾,我还巴不得他死了呢。”   范阳旭尴尬一笑:“这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我把他看牢了,找时间就给他塞飞机送英国去,咱们就当事过了行不行?”   “看心情吧。”   片刻后,赵饮清挂了电话,抬头看了看天,满目的火烧云,烧透了整片天空。   鉴于德蒙还在国内,赵饮清请了一个长假,范阳旭理亏,也不敢不放行。   行李一收,飞了趟四川。   赵饮清在大学宿舍群发了个自己的动向,然后群里就炸了。   丁芷琪已经是家庭主妇,结婚生子,现在每天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相夫教子,一般都没有自己的时间,别说旅游,有时候连看个电影的时间都没有。   陈妍歌因为正忙于扩展自己的事业,所以也不用想着出来玩了。   两人表示疯狂嫉妒,而蒋子凡则在那蹦跳着喊欢迎,她毕业后就回了自己家乡,为贫困地区做贡献,这么算来这位是她们当中活的最无私的了。   赵饮清先坐飞机到成都,随后转汽车到壤塘,坐的屁股都快裂开的时候终于到了车站。   这边的紫外线已经比较强烈,赵饮清穿了一套冲锋衣,长卷发梳成马尾,套了一顶鸭舌帽,鼻梁上架着一副巨大的黑色墨镜。   她给蒋子凡打电话,刚拨出去,迎面就冲过来一个身影,十分有活力的跳到跟前。   “赵饮清!”她咧着一嘴白牙喊。   这家伙体型更圆了一圈,皮肤比印象里更黑,两颊依旧挂着高原红,性子倒是活络了不少。   赵饮清冲她歪头,“嗨”了一声。   蒋子凡哈哈笑,说:“你怎么比以前还好看了,一点都不像了。”   赵饮清说:“我真谢谢你夸奖了,一点都不像你还能认出我。”   “全车站找不出第二个比你还有气质的了,灰扑扑一片背景里,你真是不要太显眼。”   赵饮清都要被她的彩虹屁蹦晕了,说:“多年不见,你这口才是真的好了。”   “那是那是,人都是要成长的。”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往外走,蒋子凡去帮她拎行李,赵饮清说:“不用,这挺重的,我自己来。”   “我还能怕重不成,难得你来做客,我得尽心为你服务。”她极为热情的将赵饮清的行李抢了过来,到路边跟面包车司机交涉,随后直奔小村落。   房间是提前订好的,小旅馆设施简陋,绿漆门板,门锁半坏,一张单人床,床单被套都已经泛黄,电视有一台,估计是摆设,卫生间一个简易洗手台,蹲 坑,和墙上一只喷头。   穷乡僻壤也就这个条件了,赵饮清没有太惊讶,也欣然接受了这个环境。   她将行李箱打开,拿出单反调试了一下,盖上镜头,挂在脖子上,又抽出一只小包装上证件随身带着,随后出了门。   楼下蒋子凡正跟老板聊天,一边小桌上放着洋芋糍粑,凉拌蕨苔,参果粥以及青稞酒。   蒋子凡冲她一招手,两人在桌边坐了,随便吃了几口,饮食差异太大,赵饮清一时不适应。   “附近有没有可以逛的地方?”   蒋子凡咬着糍粑想了想:“前面有条街,就是有卖当地特产的,也有藏族饰品,平时逛的人还挺多。”   赵饮清笑了下:“我喜欢人少点的。”   “那只能去各种旮旯里了,山上有个村落,大部分都是老人,对你们外来的人来说老旧的建筑算比较特色,就是你一个人上去不安全。”   饭后蒋子凡陪着她晃悠了会,便被人叫去工作了。   赵饮清走走拍拍,拍了路过的牛,沿街玩耍的小孩,远山近水,喝了一杯马茶,但对她来说味道过浓。   第三天闲逛的时候发现了一座寺庙,规模很小,极具藏族风格的金顶,白塔,还有围成圈的转经廊,里面依次排列着转经筒,在阳光照射下充满佛性。   赵饮清一个一个推过去,转到另一条转经廊时跟一个一身黑的男人碰个正着。   对方体型消瘦,身量很高,着装非常淡薄,手上有块腕表,顶着一个平头,脸被一副墨镜遮了大半。   不知道这样撞上算不算不吉利,赵饮清不太懂里面的门道,她停了动作,往边上退了点。   心想好在她不太看重这类文化,否则今天得膈应死。   她低头捣鼓相机,想着还是安安分分换地方拍照去算了,结果走出没几步,有人叫了她一声。   “赵饮清?”   赵饮清疑惑的转头看向黑衣男人。   “真的是你?”他说。   赵饮清看了半晌,突然从对方的声音中得出了信息,她惊讶的说:“付泽?”   对方轻轻扯了下嘴角,将眼镜摘了下来。   可不就是付泽。   他的变化有点大,不单单是外貌上的,还有气质上的,曾经的随和亲近已经找不到,相反变得冷淡有距离。   他原本是跟着旅游团到成都来玩的,之后脱离团队自己到了这边。   “你怎么在这?纯玩还是工作?”他问。   赵饮清说:“来玩的,你呢?”   “一样。”他看到她手中的单反,“拍了点什么?”   “随便拍拍。”   两人好像也没什么能说的,赵饮清跟闫巧春联系很少,回国就通过几个电话,还没见过面,也不知道这一个重组家庭现在过得怎么样。   但这问题也不可能问付泽。   付泽说:“你 住在哪里?”   “附近的一个小旅馆,这边能住的不多。”赵饮清停了下,“你什么时候到的?”   “今天。”   “你住哪里?”   “也是个小旅馆,老板是个扎辫子的胖子。”   “……”   付泽笑了下,说:“不会这么巧,我们撞一块去了吧。”   赵饮清无奈的耸了耸肩,意思不言而喻。   这么老远的地方能碰上熟人也算缘分,碰上前任更是缘分中的缘分。   那时候的分开闹得并不愉快,之后赵饮清出国,也就再没这人的消息,当然她本身也懒得去获知他的信息。   现在这么久过去,那时候的情绪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但是赵饮清私心里也不愿意接触。   付泽说:“既然这样,那我们结伴逛逛吧。”   他面容曝光在阳光下,带着先浅笑,充满诚意,恍惚有种初见时的感觉。   其实都是假的。   赵饮清说:“不了,我们路线不同,我等会就得走了。” 第57章 58 赵饮清转头看过去,还没反应过来……   赵饮清没什么兴趣再逛下去了, 很快回了旅店,订车票并联系蒋子凡,对方诧异于她的匆忙, 赵饮清没多做解释。   虽然飞机票买的晚上, 但这边过去中途要转车,每一次的车程都比较久, 所以她马上收拾了行李,下楼退房。   大堂坐着几个旅客,接近门口的位置是个年轻女孩,卫衣仔裤短靴,褐色头发梳成辫子垂在肩头,脚边一只巨大银色行李箱。   赵饮清只扫了一眼, 便敲了敲柜台。   老板跟她很熟了, 声音洪亮的邀请她下次再来玩。   赵饮清笑了笑, 点头说:“好!”   付泽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身影刚出现在门口, 原本安坐着的女孩子便跳了起来,直接过去扑到了他身上,大声叫道:“你休想甩下我!”   付泽脸上有明显的不耐烦, 察觉到赵饮清的存在后, 脸色更是差的可以,粗鲁的将她的手给扯了下来,呵斥道:“你闹够了没有?”   “什么叫闹?难道跟我睡在同张床上的不是你?”   “董妙璇!”   董妙璇死死拽着他, 眼圈带了点红,叫道:“你休想把前天晚上的事撇掉,既然睡了我,你这辈子都别想甩掉我!”   这边进出的旅客居多, 所以基本都能听懂普通话,这时眼光异样的都盯着他们。   连赵饮清都意外的挑了挑眉。   付泽前一刻还气的要吐血的样子,当下又被她这破罐子破摔的架势给击的溃不成军,面色由红转白,瞬间没了争辩的力气,似放弃,更似认命,直接过大堂,大步去了楼上。   董妙璇连忙拖着行李箱也追了上去,追的匆忙,没有发现站在柜台边的赵饮清。   直 到上了二楼,才突然在目光片段中捕捉到这个人,她朝楼下看,赵饮清正巧出了大门,身影瞬间消失。   董妙璇陡然扭头冲着付泽房间的方向大吼:“你还想着她是不是?我说你怎么跑这破地方来了,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是不是?人都不要你了,整整六年杳无音讯,现在你还屁颠屁颠的跟在人身后跑,你说你贱不贱?!”   然而得到的回应却是死一般的寂静,衬托的她更像个泼妇和小丑。   当天半夜,赵饮清到达了B市的住所,稍作休整便到电脑前将这几天拍的照片全都拷了进去,行程提前结束这一点还是蛮遗憾的。   不过变化时刻都在,也挺正常。   之后一段时间就窝在家里,三餐外卖,几乎没出过门。   直到范阳旭来信息告知德蒙已经回去,赵饮清才回AC上班,工作积压的非常多,一伙人连连赶夜工,连着一周下来后,每个人眼底都挂上了青色,走在了猝死边缘。   赵饮清给大家放了一天假,才又重新活力满满的继续,如此高强度工作半个月后才彻底缓和下来。   明天不用早起了,几个年轻人开心的跑日料店消遣,连带把赵饮清也拉了过去。   年冉昨天在家里吃饭不小心打破一只碗,被碎陶瓷扎了,今天贴着两个创可贴,还在愁眉苦脸的喊疼。   赵饮清突然就想到了孙律的那双手,那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那次到现在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他来过两次消息,都是询问德蒙还有没有来纠缠,得知赵饮清一路过的很清净之后,便没再来打扰。   回去的时候,赵饮清还是去了个微信,过去很久才回过来。   他说:没事了。   再一次见到孙律已经是夏初的时候了,高中同学聚会,赵饮清原本不准备参加,但是窦娜来消息,叫她陪着一起,所以便一起前往。   窦娜现在在一家外贸公司做销售,每天带妆上班,饮食控制的很好,所以身材保持的不错,也是个靓丽的都市女青年,但是这几年一直单身,没找过男朋友。   跟赵饮清也已经很长时间没联系,这次需要结伴才又主动找过来。   不知道秦宇会不会参加,赵饮清觉得窦娜要拉着自己一起的最大原因,应该就是为了有勇气去面对这个人。   一个班四五十个人,来同学会的大概两桌,赵饮清粗一看都不认识,上桌吃了一会,聊着聊着才记起几个人来。   隔了十几年,有些大腹便便活像四五十岁的中老年人,还 有些高谈论阔,牛飞的要到外太空,哪怕这些人出身不错,但殷实的家境也架不住烂稻草的内里。   当然也不是全都如此,也有部分成为了业界精英,为人低调,处事有度,谦逊有礼,简短的几句闲聊都让人如沐春风。   而秦宇没有来,窦娜坐在边上始终没什么声音,不知道是在失望还是什么。   他们吃的晚餐,结束后转移阵地去了酒吧,赵饮清和窦娜准备回家,但听到人群里有人说酒吧老板是秦宇,对方今晚请客。   窦娜的脚步突然就转不动了,赵饮清看了她一眼,说:“想去就去吧,反正都来了。”   她脸上有明显的局促闪过,还有隐约的,正极力掩盖的羞耻。   赵饮清拍了拍她的肩,什么都没说。   这家酒吧已经开了好几年,规模不小,已经是本市年轻人最热衷的地方,里面玩的比较开,场子每天都很热。   他们没要包厢,在场中心的几个卡座坐了。   时间还早,舞台上空荡荡的,只有激烈的音乐和灯光在提前预热。   有人给秦宇打了个电话,很快他便跟在服务员身后过来了,穿一身黑,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还是那张嬉皮笑脸的面容。   赵饮清发现,这群人中秦宇的样貌反而是最接近少年时期的。   他跟人勾肩搭背正闲聊,目光一搜寻,瞬间定在了赵饮清身后,紧接着又往窦娜身上一扫。   他跟人耳语几句,马上凑了过来,笑嘻嘻的一招手:“嗨,赵饮清,我没认错吧?”   赵饮清要笑不笑的说:“你好啊,大老板。”   “这哪是大老板,随便闹着玩的,不能跟你比,你都是名人了。”   赵饮清掀眼看了他一眼,秦宇说:“大摄影师,什么时候帮我拍一个?”   “拍结婚照吗?”   “结婚照早着呢,老婆都还没找到。”   赵饮清笑了下:“你找不到老婆太正常了。”   秦宇说:“多年不见,一见面就这么损我,这就太伤感情了。”   赵饮清撇开头,没理他,   秦宇这时又把视线转到低头喝水的窦娜身上,说:“阿胖,越来越漂亮喽。”   窦娜快速看了他一眼,低低的说了句:“没有。”   “现在在哪高就呀?”   “外贸公司。”   “挺好啊,按部就班的,适合你。”   窦娜好像很紧张,面对着这个人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的样子。   不过她有什么反应秦宇好像并不在乎,下一秒又笑嘻嘻的找赵饮清聊上了,只可惜赵饮清懒得搭理他。   而孙律就是这时候过来的,直接到了卡座边上,点了点秦宇的肩。   他愣了一下,抬 头看了会才认出来是孙律。   “卧槽!”秦宇跳起来,“你差点吓死我!”   赵饮清偷偷一笑,好奇怪,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秦宇似乎在面对孙律时总是会有种傻头傻脑的感觉,也只有在面对孙律的时候,他的不正经才会收敛很多。   秦宇跟上学时一样,自觉的让出了位。   孙律坐到了赵饮清边上。   “你什么时候来的?”他问赵饮清。   “傍晚,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孙律“嗯”了一声,说:“工作处理完还早,所以就过来了。”   赵饮清往他手上瞟了眼,黑乎乎的也看不清什么。   大半小时后,场内客人开始变多,着装热辣的舞女开始表演开场舞。   秦宇坐了会,有工作人员过来跟他耳语了几句,他随后离开,说处理点事,过会就来。   其实就是有熟客上门,该打的关系还是要打好,免不了要应酬几句。   秦宇陪着喝了几杯酒,转身回办公室。   助理跟在他身后一起进了门。   秦宇到饮水机旁接水喝,突然想起一件事,说:“大婷今天有上班吗?”   “有,有一场钢管舞。”   “排在什么时间?”   “下一个就是她了。”   秦宇扯了下嘴角,表情很有意思的畅想了会,然后说:“等她表演完,去A58那桌敬个酒。”   随后他又回了场内,流转了一圈后又到了赵饮清他们那桌坐了。   挺巧的,就坐在窦娜边上,窦娜肉眼可见的僵住了。   秦宇这些年天天混迹在女人堆里,自然能感觉到窦娜的反应,也明白这女人对自己还有心思。   这些女人他太了解了,自然的也就没有一点新鲜劲。   他完全没有想去接触的想法,也没有想去交流的欲望。   窦娜紧张的喝了半杯水,然后弱弱的开口问他:“这些年你过的怎么样?”   “挺好。”   “以后有什么规划吗?”   “没有。”   舞台上开始换人表演,着装性感,身段妖娆,围着钢管不断展示自己的肢体。   秦宇冲台上吹了一记口哨,极为捧场的吆喝。   附近卡座也有人起哄,更有人跑去了舞台边,不知道在那吼什么。   如此喧嚣的环境,赵饮清其实是不喜欢的,但时间还早,看窦娜似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所以她准备多留一会。   孙律这时捞了杯酒,赵饮清看到,说:“你没开车?”   “嗯,打车来的。”   “你倒是做好了喝酒的准备。”   孙律转头看她一眼,笑了下:“来酒吧不就是喝酒吗?”   说完,他微微抬头,一口饮尽,眉头都不带皱的。   “你 酒量挺好的。”赵饮清说。   “还行吧,练出来了。”   赵饮清以为他说的是工作应酬,这么想确实也正常。   片刻后,台上的火辣女郎表演结束,直接从上面跳了下来,径自到了秦宇面前。   秦宇手一指:“来,懂事点,全都敬个酒。”   他又转头给他们介绍:“这是我们这的台柱,平时要喝她的酒可不容易。”   混迹夜场的人,喝酒这种小事从来不在话下。   大婷一手杯子,一手红酒,非常爽快的一个个敬了过去。   到了孙律和赵饮清这边,她的动作突然变缓。   赵饮清看了她一眼,女人带着浓妆,压根看不清五官。   下一秒,她已经极为熟练的倒上酒,喝了下去。   一轮过后,秦宇示意她可以了,便又转去了其他桌。   赵饮清这时觉得无聊,准备起身去趟卫生间。   她问窦娜一起吗,对方摇了摇头。   孙律这时提醒了一句:“这边鱼龙混杂,注意安全。”   “我洗个手就回。”   秦宇说:“别这么紧张,现在酒吧都很正规的,没你们说的那么恐怖,何况我这老板在这呢,怕什么?”   卫生间在最东边,这边过去要过一条长廊,边上也是依次排列的座位,只是那边更黑,都看不清人头。   再过去点便是VIP包厢,到了这里就瞬间清净很多。   过道上有不少出来透气抽烟的男女,赵饮清避让着进了卫生间。   洗手台边有两个年轻女孩在补妆,着装暴露,看不出是顾客还是夜场工作者。   赵饮清站在最外侧,拧开水龙头,按压两下洗手液,匆匆冲洗了一下,又走了出去。   目光盯着脚下,沿着原路朝卡座走。   路过其中一个包厢时,门突然开了。   赵饮清转头看过去,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被人一把给拽了进去。 第58章 59 他说:“你出国后孙律就休学了,……   包厢里只有两个男人, 墙上的大屏是暗的,茶几上放着一排啤酒,骰子盒话筒摇铃等都放的很整齐, 明显是一间还没开出去的包厢。   灯光昏暗, 室内静悄悄的,能隐约听到外场激烈的音效。   赵饮清被人摔进了沙发, 整个人狼狈的滚了一圈后掉到了地上。   她坐起来,将遮脸的头发勾到耳后,看了两个男人一眼,很年轻,也很陌生,印象中没跟这样的人接触过。   “我得罪你们了?”她看着对方有备而来的模样, “还是我得罪你们的朋友了?”   其中一人哼笑了声, 说:“还以为是个花瓶, 原来脑子也是可以用的, 你仔细想想得罪什么人了。”   “我得罪的人挺多的, 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不要紧,你只要 知道今天是来还债的就行。”   他一脚踩在茶几上,捞起一瓶酒, 牙齿咬开瓶盖, “呸”了一声,说:“酒量怎么样?”   赵饮清看了眼那瓶酒,没吭声。   “看样子不怎么样了, 没关系,我们可以换种方法喝。”他笑着说完将酒瓶移到赵饮清头顶,方向一转,一股脑全倒在了她头上。   赵饮清倒吸了口气, 紧紧闭着眼,忍耐着。   一瓶很快空了,赵饮清上身全湿。   “感觉怎么样?”那个人说。   赵饮清抹了把脸,暗搓搓瞟了眼大门的方向,在思考凭自己的能力跑出去的几率有多大。   “不用看了,我们俩怎么说都是男人,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另一个接着补充说:“你也不用想着求救,过来的时候没发现这片静的离谱吗?能进这的都是玩咖,哪怕有点什么声音也没人会来管的,而且……”他往下指了指,“这一间包厢的监控坏了,就算有心想查,都不可能查到,你今天听话点也就过了,要是折腾的厉害,我们累,你自己也受苦。”   赵饮清瞬间心凉了下去,不知道其他人多久才能发现不对,又要花多久才能找到这里。   而这中间的时间,哪怕是半小时,都够发生些什么了。   赵饮清终于有点害怕起来。   他们连着开了五瓶酒,依次往赵饮清头上倒,她有心想挣扎,又怕自己过激的举动会讨来更大的苦吃,所以死死忍着当下的屈辱,然而这只不过是开胃菜。   “这么一动不动的好像也没意思。”一人突然活动了下十指。   赵饮清往后缩了缩。   他笑:“别紧张,我们不玩强、奸这种没品的事,我们喜欢玩光溜溜狗爬,知道什么是狗爬吗?四肢朝地爬一圈,来,先把衣服全脱了,一件都不能剩。”   赵饮清迅速起身,往边上退,防备的盯着他们,再次试图谈判。   “秦宇是这家店的老板,我们今天是应邀过来的,我要是在这边出什么事,他掘地三尺都得找人出来给我们交代。”   那两人没做声,似在做衡量。   赵饮清身体贴着墙,继续说:“他能把酒吧开这么大,底子干净不到哪去,想必玩人的手段也多,我不知道你们在为谁出气,但这人身份能跟秦宇比肩吗?事迹败露,她可以装作一问三不知,将事全给推干净,你们又能推给谁 去?”   她停了一下,说出解决方法:“你们放我走,我可以当这事没发生过。”   他们突然笑起来,表情极度嚣张:“不好意思,我们不归他管,老子也不怕他,他看见我们还得给三分面子呢,废话少说,你是准备从哪里开始脱?”   -   孙律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十五分钟。   震耳欲聋的音效下,秦宇凑到他耳边,大声说:“放宽心,肯定是去哪里玩了。”   孙律没理他,直接起身朝卫生间方向走,他留意着路过的卡座,一群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的年轻人中并没有赵饮清的影子,过道上有搭着栏杆在那摇头的男男女女,他穿过洗手台,到了女厕门口往里喊了声:“赵饮清!”   有浓妆艳抹的女人出来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又被他的外貌惊艳到,转为痴迷。   这里没人!   孙律脸色沉了下去,他连忙转身往外,快速在这一片外场绕了圈,并没有察觉到异常。   他停留了一下,然后转身开始一间间去踹包厢门,在无数的叫骂追赶声中,他终于找到了赵饮清。   被两个男人按压在地上,上衣脱了大半,露着光洁圆润的肩头。半张脸贴着地面,挣扎到五官已经扭曲。   孙律有种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的感觉,目光短暂失焦后,他走了进去。   1对2,劣势很明显,但他也没太落下风,可能就像别人说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孙律打架打的大开大合,没有一点防守的姿态,全程猛烈攻击。   赵饮清拉拢衣服,缩在墙角,包厢内已经一片狼藉,满地水渍,空气中都是浓重的啤酒味,茶几已经被移位,上面的各种道具掉在一旁。   其中一人扯住孙律的衣领狠狠往地上掷,背部朝下用力的摔在了玻璃渣上,但没有丝毫停顿,孙律迅速起身又扑了上去,不知道哪里被划破,衣领、胳膊、脸上都有了血渍,但他都无动于衷。   其中一个吐了口血沫,骂道:“他妈的,碰到疯子了,这人有病吧!”   孙律没给他说下一句话的机会,啤酒瓶往茶几一砸,用有破口的一面朝人腹部狠狠扎了上去。   另一个见形势不对,直接转身朝向赵饮清,想着用她来掣肘孙律。   不过手还没碰到赵饮清,包厢门又一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秦宇,身后跟着几个人高马大的黑衣人。   他看了一圈,目光落到赵饮清身上时愣了下,被气笑了:“居然敢到我的地盘来闹事 ,你们够可以的。”   这时几人都已经停手,两个陌生男人稍稍退开一些,有了点畏惧的姿态。   孙律就是这时候又捞过一只酒瓶砸在人头上,血流如注,对方龇牙咧嘴了一阵,狠狠瞪了他一眼,却没敢动。   秦宇走到赵饮清身边,准备去扶她,被她避开了。   他将落空的手收了回来,看着赵饮清走到孙律身边,伸手拉住他的手腕,声音平淡的说:“走,去医院。”   孙律没动,整个人僵硬的厉害。   赵饮清手继续往下,滑进他不断发颤的手掌,捏了捏他的手指,说:“走啊,去医院。”   孙律缓慢转头看向她。   赵饮清二话不说,拉着人往外走,孙律机器人一样被迫跟着。   秦宇在他们身后说:“我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外场依旧热闹,舞池里群魔乱舞,台上几个热辣女郎款款摆动腰肢,这里歌舞升平,丝毫不被前一秒的地狱景象影响。   赵饮清将头发往后一拨,带着一身酒气,拉着孙律穿过人群,到了卡座。   一伙人看到两人狼狈的模样都愣住了,赵饮清没工夫解释,拿上自己的包就带着孙律离开了这个地方。   上车后,赵饮清抽了几张湿纸巾擦了擦脸,包里有头绳,她找出来,将潮湿黏腻的长发绑成丸子头。   转头看了副驾的孙律一眼,对方没什么表情的坐着,这张平静精致的面容搭配着满身血渍的形象非常违和。   赵饮清没说什么,开车将人送去了最近的医院。   这走的是什么霉运,前后两次碰面,两次干架见血,再这么下去都要成医院常客了。   孙律正巧今天穿的白色衬衣,背部细密的红色血点,跟满天星一样,看着非常骇人。   医生让他脱衣服清创,孙律犹豫了一瞬,才把衣服脱了下来。   满背的玻璃渣,有些稍大的玻璃块深深的嵌在肉里,触目惊心。   但对赵饮清来说,刺目的并不是这个背,而是他胳膊上一道道细小的伤疤,疤痕已经变淡,有些只是浅浅的一条线,但因为数目众多,所以依旧很显眼。   赵饮清盯着看了会,又把目光转到孙律惨白淡漠的脸上。   这几年孙律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不是因为自己,但心里还有个声音在嚣张的嘶吼:就是因为你。   清创完已经是半小时后,基本都是外伤,问题不大,这两天别碰水,三天后来换药。   医生这么嘱咐完,就打发他们走了。   两人默契的都不准备让家里知道,但这会的形象也不适合去住酒店,担心报警被抓。   “要 么回乡下吧,这边过去路程也还好。”   孙律没有异议。   这边的房子每个月都会有人过来打扫,虽然依旧有轻微的霉味,以及灰尘,但还不至于无法住人。   房间里有过去落下的衣服,虽然已经很多年,赵饮清翻出来看了下发现还能将就着穿一下。   去卫生间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吹干头发。   赵饮清看镜子里的自己,粉色上衣,胸前一只蓝色哆啦A梦,时光一下回到了高中,只是这张脸总归跟十几岁时没法比了,少了胶原蛋白,也没了那时的稚气。   时间已经过零点,她休息了会,起身上去找孙律。   门虚掩着,她推开进去,孙律没洗漱,直接躺在床上睡过去了,睡的并不安稳。   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光线昏暗。   赵饮清走近,看了他一会,视线下移落到他左手手腕上,那里带着一只银色腕表,常规品牌,十万以下的价格。   她捞住这只手,手背上有前一次留下的伤疤,白色的几个小点。   这只表下会有什么东西?   这个问题一出来,赵饮清都不敢去想象,但是想一探究竟的欲望此时格外强烈。   不论如何掩盖,只要发生过的事情,总有一天会暴露在阳光下,被世人所窥见。   这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赵饮清不知道自己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解下的这只腕表,手腕翻转,看到上方一条粗糙鼓起的瘢痕时,心中紧绷着的线终于断裂。   她隐隐明白,这些痕迹的产生,自己难辞其咎。   心脏猛烈鼓跳着,又是心惊,又是诧异,还有浓浓的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不断徘徊,片刻后才重新帮他戴上。   孙律不知道在做什么梦,此时整个人剧烈抖动起来,额头上有细密的虚汗爆发,显得极为痛苦难受。   赵饮清推了推他。   下一秒孙律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嘴里大叫着赵饮清的名字睁开了眼,表情是极为惊恐和悲痛的。   他目光转到赵饮清身上,一时似乎还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情绪收的非常慢。   他缓慢抬手想碰一碰赵饮清的脸,但很快又克制的放下。   用力闭了闭眼,缓过了神来。   赵饮清说:“你没事吧,梦见什么了?”   孙律快速摇头,不愿回想的样子,说:“你怎么来了?”   “就上来看看你怎么样。”   “还好,”他用力喘了口气,看了看自己破脏的衣服,“我去洗个澡 。”   “伤口不能碰水。”   孙律点头:“我就擦洗一下。”   他缓慢下了床,走到衣柜前找衣服,再转身时已经恢复到平常,除了被汗湿的头发,一点看不出前一刻还狼狈的模样。   “你坐会,我马上就好。”   “没事,慢慢来。”   孙律转身进了卫生间,很快传来水声。   赵饮清起身回了自己房间,她又看了眼时间,已经将近凌晨一点。   虽然知道这个点打电话扰人清梦不合适,但赵饮清迫不及待想知道这些年孙律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她还是给赵正阳去了电话。   连着打了三个没接通,最后锲而不舍的打了座机。   赵正阳低沉不悦的声音终于传来:“哪位?”   “我,”赵饮清说,“爸,我想问你点事。”   “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什么事要紧到这个点过来问?”赵正阳压着怒意,“我明天还……”   “我出国后孙律出了什么事?”赵饮清直接打断他,“你知道多少?能不能全部告诉我?”   那边静了一瞬,才说:“怎么突然好奇这个了?”   “我看他状态不对,但是每次我跟你视频通话的时候却没见你提起,是故意瞒着我吗?”   那边发出细碎的声响,好像是在穿衣服,紧接着是脚步声,门开了又关,应该是换了一个地方,赵正阳再开口时,声音明显清亮了很多。   他说:“你出国后孙律就休学了,休学了半年。” 第59章 60 前后两辈子,里面全是孙律。   刚开始还好, 赵正阳把他从机场接回来的时候,情绪上虽然沉郁,但不至于影响生活。   跟家里将自己对赵饮清的心思坦白后, 就去上学了。   大概一周后, 开始出现的问题,夜间频繁做梦, 总是尖叫着惊醒,毕竟是群体宿舍,自己还可以熬一熬,影响到别人就不行了。   那时候还特意在外找了房子,但也没住多久,整夜的梦魇不可避免的影响到生活, 甚至是生命。   最严重的时候有自残现象, 刘思琪就是那时候彻底停工日夜陪着孙律, 生怕出现问题。   赵饮清问:“他梦到的是什么?”   “他心理医生说梦到的是你坠楼。”   赵饮清抱住自己的膝盖, 将自己的脸深深埋进去。   日复一日的做着同一个梦, 梦见赵饮清坠楼,死亡,连一丝挽留的机会都没有。   孙律变得不敢睡觉, 整夜整夜的熬, 熬不住的时候就又不 得不坠入地狱一般的景象。   他开始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思维错乱,整个人暴瘦, 陷在深渊,谁都无法拽他一把。   赵饮清哑着声音说:“我看到他手腕上的疤,那是……”   “嗯,割腕。”赵正阳停顿了一下, “他自杀过,还不止一次。”   其实能理解对不对?   换做任何一个人,每天看着心爱的女人死一次,并且自己无能为力,这种煎熬换谁都扛不住。   赵饮清说:“为什么没告诉我?”   “他妈妈不同意,觉得是孙律自己的问题,不能给你带去困扰。”   出国求学不是小事,也不像在国内随时可以来回,何况他们两人是孙律单方面的想法,刘思琪认为这纯粹是孙律自身偏执所导致的结果,不该由赵饮清来承担。   尽管看着孙律受尽折磨,自己也心疼难受,却也不是要别人来负责的理由。   接受心理治疗差不多用了半年,情况才有所好转,孙律回校继续上课,刘思琪随身照顾,磕磕绊绊好几年,才算彻底走出来,正常生活工作。   赵饮清回国那阵,刘思琪担心了很久,生怕孙律又发病,好在现在看着还可以。   电话挂断前,赵正阳说:“其实我觉得孙律这孩子不错,要长相有长相,要能力有能力,对你更不用说,你自己考虑一下。”   赵饮清躺进被窝,试着回想了一下过往,上辈子的很多琐碎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这会突然就又清晰了起来,一幕幕闪过,又消失,被这辈子的孙律所一点点遮盖。   人生像一只盒子,被抽空,又被填满。   前后两辈子,里面全是孙律。   如果还有什么放不下,又或者还有什么介怀,这个当下全都散了。   赵饮清闭了闭眼,眼角陡然有泪滑落,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了孙律。   她想,够了吧,放过彼此,好好生活。   他们俩这么算来,其实都已经重生过。   赵饮清过去很久才睡着,迷迷糊糊也没怎么睡沉,醒过来时天才蒙蒙亮,她看了眼时间六点都还不到。   但这会却没了睡意。   她起床去阳台站了会,随后回身拿上手机,穿着睡衣出了门。   步行两公里去了街上,买了两份豆浆和饭团,还有一屉小笼包。   准备回去时有人叫了她一声,赵饮清扭头,是个妇人,骑个电瓶车,前面站着一个扎着两角辫的小女孩。   赵饮清一时没认出来是谁,直到她把头盔摘了,才发现原来是赵思迪。   听说赵思迪从英才退学后就回了以前的学校, 勉强撑的毕业,没上大学,直接参加工作,过了几年就结婚生子,那时赵饮清已经出国,从赵正阳口中得知对方的丈夫是位厨师。   “真是你啊,差点没认出来,今天怎么会在这?”她笑着说,人看过去圆润了很多,应该过得还不错,气色看起来很好。   “昨天在附近玩,所以住这边了。”赵饮清又看了眼正巴巴看着自己的小孩,“你女儿?”   “对,佳佳叫阿姨。”   小姑娘脆生生的叫了声。   赵饮清说:“挺乖的,几岁了?”   “五岁了,下半年就要上幼儿园了。”   “真快。”   “可不是。”   又拉了几句家常,她们便骑着车走了。   大家都长大了,学生时期的恩恩怨怨就跟过家家似的变成了一个玩笑滑了过去。   赵饮清慢慢往回走,心里还是蛮感慨的。   推开大门,孙律已经起来了,沐浴着晨光站在院子里,眼睛正盯着池中的锦鲤,听到声音,转头看过来。   他穿着以前的卫衣和休闲裤,袖子裤腿略短,但是横向看还是宽松。   赵饮清想到赵正阳说的那句暴瘦。   她撇开眼,抬了下手:“我去买早餐了,这些可以吧?”   孙律点头:“你起的这么早?”   “睡不着了。”   赵饮清往里走,路过孙律身边时,他突然伸手将早点接了过去,说:“我去热一下。”   厨房里很久没开火,但电器都还能用,清了下灰尘,插上电后按了几个按钮试了下。   随后将早点装盘,放进微波炉加热。   赵饮清拿筷子调羹出来清洗,放去餐桌。   没多久,孙律便将豆浆和饭团端了出来,说:“包子还在热。”   “嗯,不急。”   两人面对面坐了,静默着将早餐吃完。   赵饮清靠在那舒服的吐了口气,然后说:“你今天还去上班吗?”   “请假了,休息两天再说。”孙律转了转脖子,“你呢?”   “我这两天也正好没排工作。”   孙律额上有伤,白色的方块纱布非常显眼,显然也不适合回家。   有两个选择,在这边住两天,或者直接回B市。   孙律说:“我都可以,你怎么看?”   赵饮清看窗外,光线开始变得明媚,新的一天开始了。   “住这边吧,环境好,适合养伤。”   孙律浅浅的勾了下嘴角,“嗯”了一声。   一天的时间说长不长,但也得找点事情来打发。   先把两个房间收拾了一下,孙律来来回回将两床被子抱出去晾晒,又拿来水桶拖把做清洁。   赵饮清 捞了快抹布在那意思意思的擦了几下,之后就坐窗口旁观了,两条腿搭在外面,裤腿撩到膝盖,小腿纤细白净,脚后跟和脚趾带着点粉色。   孙律拿着拖把在她周围来回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一下。   赵饮清连忙把两只脚往里收了收,说:“抱歉。”   孙律看了眼,平静的说:“去穿双袜子。”   “没找到。”   孙律将拖把一放,转身亲自去找,在床头柜的抽屉中翻出一双淡黄色的。   “有点潮,我帮你吹一下。”他又转去了卫生间,吹风机的声音很快传来。   片刻后,他捞着袜子走到了赵饮清跟前,两人对视,他说:“我帮你穿吗?”   赵饮清一愣,下一秒点了点头。   孙律又逼近一些,站在她的两腿间,一手捞起她冰凉的脚踝搁在自己的腹部,暖了一下后帮她穿上,接着换另一只。   这次没有马上放下,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脚掌,随后往上圈住她的小腿,在那缓慢揉搓。   赵饮清的腿很凉,他的手掌却是火热,明显的温差让她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撑在窗台上的手下意识的曲拢了一些。   眼前的女人有点局促,脸颊带着点粉色,大卷的长发落在肩头,眼睛忽闪着,这么多年过去,这个角度看她,依旧跟个瓷娃娃一样。   孙律的目光又落到她粉嫩的嘴唇上,有幸多年前尝过一口,留恋至今。   他没有让自己多犹豫,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凑近吻了上去。   浅尝辄止,稍稍分开了一些,他做好了迎接巴掌的准备,不过这次没有。   孙律睁开眼,赵饮清似乎意外于他的举动,正震惊的回不过神,紧接着又露出点尴尬和不好意思的表情,但僵持着没有退缩。   他终于揽住她的腰,将人用力往自己怀里一带,近乎要融进骨血的力道拥抱着她,亲吻着她。   动作开始激烈,浓烈的气息交汇在彼此之间,不知道谁的嘴巴破了,口腔里有了淡淡的血腥味。   孙律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将人抱起来走向了床铺。   灿烂的阳光从窗外跃进来,见证着这一室春色。   餍足过后,赵饮清恍惚的躺在床上,一时不想动弹。   孙律揽着她的腰,已经沉沉睡去,时间已经快正午。   这个发展简直始料未及,赵饮清倒也不觉得后悔,只是会不会太快了?   她微微侧头朝后看,孙律的脑袋正抵着她的,鬓边的头发还有点湿,呼吸沉沉的,显然睡的非常熟。   她试着动了一下,想下床,腰间的手倏地收拢,便只能作罢。   躺了一会,也跟着睡着了,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饥肠辘辘 。   赵饮清翻身而起,结果腿软了一下,回想起几小时前的景象,脸上热了一瞬,她拍了拍脸,进卫生间洗漱,随后走出去。   正好跟端着水杯上来的孙律撞个正着。   两人都一愣,孙律说:“我给你倒了杯温水,喝一点。”   赵饮清接过来喝了几口。   随后一起出门去找吃的,沿着小道往外走,这边比起以前也有了不小的变化,街边房舍不断往外沿,各种商铺多了不少。   有车过来,孙律牵住她换了个位置,接着往外走。   “吃什么?”孙律问她。   “都行吧,太饿了,什么都想吃。”   孙律说:“所以适当运动还是挺好的,促进肠道蠕动。”   “……”   他们进了很小的一个店铺,买了两只肉夹馍随意打发了五脏庙,之后去超市采购。   先去的服装区,全是廉价杂牌,两人倒是都不介意,挑衣服挑的挺欢快。   孙律挑了两套卫衣,一红一黑,看着有点情侣装的意思。   他询问的看向赵饮清。   “可以,也就这两款好看些了。”赵饮清说。   又转去对面货架买内衣裤,孙律面无表情的给她挑花色。   赵饮清到了这会才后知后觉的感到些不合适,说:“我自己来,你去看你自己的。”   孙律面无表情的说着厚颜无耻的话:“你的参与度比较高,我更喜欢。”   “……”   “这款怎么样?”他拿起来给赵饮清看。   表面是藏蓝色蕾丝,白色底色若隐若现,路过的理货员诡异的看了他们一眼。   赵饮清一把将他手中的内衣个抓了下来,羞恼道:“你干嘛呀,别人都看我们了。”   孙律凑过来笑了笑,说:“有什么关系,这是我们自己用,自己喜欢开心最好。”   赵饮清从来不知道孙律还有这么厚脸皮的一面,简直被惊到了。   好在他没再继续刷新赵饮清心中对他的认知,牵起她的手到楼下,去了生鲜区。   他们准备晚上自己开火。   “烤肉,火锅,家常菜,你喜欢哪个?”   赵饮清想了想,说:“好像还是火锅方便点。”   于是去冷柜那边买牛肉卷虾滑毛肚各种火锅食材,再加上火锅料,随后又去果蔬那逛了圈,购物车已经半满。   “应该开车来的。”赵饮清说,“这样拎回去得累死。”   孙律拉起她的手亲了一口:“你要相信我。”   收银台的货柜前有好几排避孕套,孙律盯着看了会,说:“你喜欢哪种?”   赵饮清跟着看过去一眼,咳了一下,说:“超润滑的吧。”   孙律拿了两盒扔进购物车。   赵饮清低头看着那两盒套子,还有点回不过神。   孙律伸手 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低声在她耳边说:“抱歉,刚才忘记做措施了,等会路过药店时,我去买个事后药。” 第60章 61 直到这会,他才低低的说了句:“……   结账完, 拎了三大袋东西往外走,赵饮清想着去分担一点,孙律没给。   超市对面就有一家药店, 孙律过去买了一盒紧急避孕药, 又从购物袋中捞出一瓶矿泉水递给赵饮清。   赵饮清将药丸拿在手上转了转,扔进嘴里吞了。   当天晚上两人又做了一次, 除去情爱,成年人也有基本的生理需求,哪怕仅仅是互相解决一下,她也觉得无可厚非,所以她并没有拒绝。   事后虽然身体酸软,但赵饮清没有马上睡着, 她闭眼侧躺着。   过去很久, 身后人动了动, 靠过来在她额角吻了两下, 随后下床, 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赵饮清第二天下楼的时候,孙律已经起了,桌上摆着早点, 自制三明治加热牛奶, 还有三个太阳蛋。   “睡的好吗?”他问。   赵饮清拉开椅子坐下,说:“还行,你几点起的?”   “比你早半小时。”   早餐吃完原本准备去散步, 结果接到了范阳旭的电话,封面人物临时被换,要将上一期闲置的给放上去。   因为比较急,没法耽搁, 所以孙律带着她临时去买了一台电脑,调试加装软件,上云盘下载图片等,一系列弄下来也已经两小时了。   开了一个视频会议,赵饮清的手机也变得热闹起来,近乎要忙到脚不沾地的程度,而中饭过后的回程计划也只能往后推。   她坐在餐桌前处理工作,孙律则在边上陪着,手上捞了本经济类书籍翻看,不知不觉中又睡了个小觉。   这人应该挺累的,昨晚可能也没睡好,眼底有明显的青色。   赵饮清给他去拿了条薄毯盖上,紧接着又坐到了电脑前。   不知道有没有20分钟,孙律突然从沙发上弹坐起来,表情惊恐,满脸冷汗,这次倒是没惊叫。   赵饮清说:“你梦见什么了?”   孙律猛地回头,见鬼一样的盯着她,好半晌才搓了搓脸缓和过来。   “忘了,反正不是什么好梦,我去洗个脸。”他状态不是很好的从沙发上起来,慢吞吞走去了卫生间。   赵饮清手指轻轻点了几下桌面,紧接着继续敲击键盘。   晚饭后,他们回的B市,车程大概需要四五小时,孙律开的车。   赵饮清揉了揉僵硬的脖子坐在副驾,偶尔手机回个信息。   经过服务区时下去上了个洗手间,顺便休息会,在 外面透口气。   孙律说:“吃点什么吗?”   赵饮清摇头:“晚饭都还没消化呢,没什么想吃的。”   “喝的呢?”   她又摇了摇头。   两人又回了车上,继续朝B市出发。   秦宇的视频电话就是这时候进来的,关键还是用的窦娜的号。   秦宇在里面说:“上次加你好友没过,这次只能用你朋友的了。”   背景看起来是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镜头晃动了几下,再看到的便是两男一女,男的赵饮清有印象,就是那晚酒吧把自己整惨了的两位渣男,这会见着了有点生理性厌恶。   两人双手被缚,正蜷缩着侧躺在地上,身上全是尘土还有不怎么明显的血渍。   赵饮清皱了皱眉,又看向那个女的,因为是跪趴着,所以看不清脸。   秦宇在里面喊:“抬头。”   她艰难的动了动身子,不知道是哪里受了伤,行动很不方便。   秦宇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边上就有人过去,抬起一脚就踹在人腹部上。   女人闷哼一声,又趴了回去。   秦宇说:“我数三声,一、二……”   女人这时加快了点速度,人还没跪直,脸先扬了起来。   上面已经有伤,头发遮了半边。   秦宇问赵饮清说:“认出来了吗?”   “不认识。”   “你再好好看看。”   对方穿着夜场的着装,此时已经毁了一半,整个身体几乎都要暴露在空气中,大腿臂膀白的特别显眼。   赵饮清仔细辨认了下,说:“确实不认识。”   “那我给你凑近点。”秦宇走过去,镜头跟着在那边晃,他蹲到女人身侧,一手拽住她的长发用力往后一拽,那张花里胡哨的脸整个扬起,暴露在镜头下。   因为有浓妆和伤痕做遮掩,所以赵饮清依旧辨认了好一会,才认出来。   她震惊的说:“施婷婷?!”   施婷婷扯了下嘴角,表情有点嘲讽的意思。   立马有人给了她一巴掌,又把人给扇回了地上。   “拽什么?”说话的又是另外的人。   秦宇站起身,镜头被拉远,趴在地上的狼狈女人整个显露出来,有人又在她臀部狠狠踩了一脚,施婷婷发出痛苦的声音。   秦宇高声道:“有胆子犯事,就要有胆子担责,给我继续!”   有人拿桶往他们身上泼胶水,拿破碗往他们嘴里灌灰土,由于奋力挣扎,嘴角脸上 又划出好几道口子 ,施婷婷狼狈的哭叫着爬向秦宇,嘴里一声声的喊:“宇哥,宇哥,宇哥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我就是想吓唬吓唬她,我没真想把她怎么样的。”   秦宇说:“你吃饱了撑的去吓唬她?”   “我就是太嫉妒了,原本我跟她是可以一样的,结果你看看相差了多少?我就是一时心里不平衡,所以才脑子发昏干了蠢事,宇哥,我求求你,放过我,我求求你!”施婷婷涕泪横流,混合着灰色的尘土,整张脸已经彻底没法看,身上的衣服也已经半脱,狼狈的不像样。   “赵饮清。”秦宇这时叫了她一声,“你觉得这交代怎么样?满意否?”   赵饮清没吭声。   施婷婷突然一转方向,对着手机摄像头的方向开始磕头,嘴里念念叨叨搞得跟个疯子似的。   车子还在高速飞奔,孙律从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直到这会,他才低低的说了句:“施婷婷是哪个?”   视频里静了一瞬,连在那疯狂磕头的施婷婷都顿住了。   秦宇说:“孙律也在?”   “嗯,我们在高速上。”赵饮清说,“你看着办吧,我无所谓。”   秦宇在那“哈哈”笑,说了声:“好嘞。”   赵饮清这时又问了句:“窦娜在你边上?”   “在呢,否则我怎么联系的到你。”   每个人有自己的想法和人生,就算明知是火坑,还要重复跳第二次,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赵饮清没再多说,直接挂了视频。   秦宇将手机丢还给站在边上,一脸惨白,害怕的要死,却没有退后一步的窦娜。   “你可以先走。”秦宇说。   窦娜看看他,又看看地上的人,没动。   秦宇转身重新走向还在哭叫的施婷婷,蹲身用力拍了拍她的脸,靠近说:“不是我不想放过你,是你动了不该动的人。”   以秦宇现在的社会地位,已经不缺女人,他想要谁几乎都是可以招招手的事,唯独赵饮清不是。   当然他自己也不愿意去沾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朱砂痣,深藏心底,不被世人所见。   施婷婷喃喃着:“那为什么你让我去那桌敬酒?”   “你自己都说是敬酒了,‘敬’懂吗?她有多讨厌你 ,我就要你在她面前有多卑微。”   -   到达B市已经是深夜,孙律先将赵饮清送到住处,随后自己打车回去,两人的居住地离得有点远,单位也在两个方向。   孙律后来提到同居的时候,赵饮清就是因为这个而拒绝了。   他们开始经常碰面,孙律在AC楼下等待的频率变高,因为出色的容貌,几乎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其他公司不明情况的女员工好几个上前要过联系方式,而在AC人人都知道了赵饮清有个特别帅的男朋友,不论单身非单身只要是个女的都羡慕的要死。   赵饮清听到那些夸张言论,只觉得好笑。   在摄影棚呆了半天,上午的工作结束后,今天的合作伙伴让助理送来了人手一杯的奶茶。   赵饮清靠在化妆桌那一边喝奶茶,一边翻看照片。   年冉和庄嘉言在那整理道具,两人交情挺好,往常也会约着一块吃饭逛街什么的。   年冉有男朋友的,从高中到工作,在一起很多年,原本想着大学毕业后就结婚,但因为工作关系便一直搁置着。   她这天问庄嘉言:“你说两人上床套子破了这事重不重要?”   “啊?”庄嘉言被她问的愣了下。   年冉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随后小声说:“我家那位啊,昨晚因为套子破了发了好大的火,感觉跟要他命一样,大晚上急吼吼的去买事后药,我不肯吃,然后大吵了一架。”   “你为什么不肯吃?”   “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就算不小心怀孕,也正常对不对?在还没做好准备的时候要孩子确实不明智,但是套子破了也不用那么紧张吧,搞得跟什么似的,我想想就不舒服,他是怕我赖着他还是怎么样?”年冉越说越委屈,到最后都快哭了。   庄嘉言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说:“那你们结婚这事怎么说了?”   “他说再过几年,现在正好是上升期,他不想放弃。”   “你呢?”   年冉停顿了下,说:“我其实是想结婚的,我没有那么重的事业心,也特别喜欢小孩,所以特别期待能跟心爱的人有个自己的孩子。”   赵饮清放下相机,拿起奶茶喝了两口,转头看她,说:“ 你们见过父母了吗?”   “我有带他见过我爸妈,然后今年过年准备去见他父母。”   “你前面的想法跟他说过吗?”   “说过。”   “他什么反应?”   年冉沉默下来,显得很失望,半晌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个话题算过了,没人再去提,可能大家心里都明白,年冉这男友并非良人,或者她自己也知道,只是不愿意面对。   赵饮清不是每次都在棚内工作,也会出外景,路途远的话会去好几天,有一次两人出差撞一块,连着十天没碰到面。   只偶尔信息联络,但因为各自忙碌,回复也不一定及时。   深夜,赵饮清正睡的南北不分的时候,孙律回来了,直接进到她的房间,将软成一坨的人捞起来,用力搂进怀里,轻轻的亲吻着她的发顶,抒发最深的思念。   孙律近几年只一心工作,无欲无求过的跟个高僧似的。   同事都开玩笑白费了这张好看的脸。   但最近他开始变得有点人情味起来,也不再整天泡在会议上,还难得请了几次假,大家都猜测这人有情况了。   就像出个差,往常恨不得几个月不回也要把事情处理完,现在则反之往回赶。   今晚就有人调侃他说是不是家里有人等着。   原本是个玩笑,也没人会期待他回应,结果孙律格外认真的点了点头,说:“嗯,我们已经快十天没见了。”   之前的六年也不知不觉的过了,现在连十天都变得格外漫长起来。   赵饮清迷迷糊糊的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说:“你怎么回来了?”   “不希望我回来吗?”孙律吻着她,低声耳语,“你有没有想我?”   赵饮清撇了下头,孙律一口咬住她的耳朵,说:“你有没有想我?”   “嗯?想我了吗?”   “我很想你,每分每秒,你呢?”   赵饮清被他直白的话语弄得愣了下,紧接着又被他后来的动作搞得手忙脚乱,意识混沌中听到孙律还在坚持着刚才的问题。   赵饮清终于受不了,吐出了他想要的答案。   大汗淋漓的□□过后,赵饮清去冲了澡,出来时看见孙律正站在垃圾桶边发愣。   “怎么了?”   “套子坏了。”孙律走过来,轻轻搂住她,“抱歉,我等会下去买药。”   赵饮清突然就想起年冉,问了他一句:“你不 喜欢小孩?”   孙律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才说:“你想要孩子了吗?”   赵饮清仔细想了想,摇头。   “我的喜不喜欢只取决于你。”他说。   孙律很快换了衣服出门,赵饮清重新回到床上,拿出手机翻了下信息,又刷了会八卦。   等到他回来,吃了药,才躺了下去,孙律自后抱了她一会,起身去了隔壁房间。   他们做过很多次爱,但从来没有同床共枕过一晚。   他们算情侣,但又不像情侣。   赵饮清很难定义他们现在的关系,若要像其他普通情侣一样的相处,她觉得可能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但这么长一段时间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并不好说。   -   这天,她意外的接到了闫巧春的电话。   回国后还没跟这人见过面,所以闫巧春在电话里责备她的时候,赵饮清也无力反驳。   “我现在工作很忙,暂时不会回去。”   “那你现在住哪,我来找你。”   赵饮清跟同事打了个手势,说:“我跟你说了你也找不到,反正已经回来了不急这一时,我回去了给你消息。”   闫巧春快气死了,说:“你都回来多久了,你给过我消息吗?”   拉扯了好一会,赵饮清妥协道:“好吧,这周末我去看你,就这样。” 第61章 62 属于我的鸽子是不是飞了?   周末赵饮清没开车, 孙律将她送去了动车站。   “明天我来接你,到时候给我电话。”   赵饮清“嗯”了一声,转身要走。   孙律又突然拽住她, 一脸的欲言又止。   赵饮清挑眉:“怎么了?”   他迟疑了一下, 最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过来轻轻拥抱了她一下。   动车站人来人往, 上面不好停车,孙律停在地下室。   他走楼梯下去,在B区找到了自己的车子坐上去,没有立马走人,而是开窗点了根烟。   跟赵饮清的关系发展到现在是始料未及的一件事情,他经常感到不真实, 可能是太快了, 又或者是转变太大了, 但最大的原因应该是在赵饮清身上。   愿意跟一个人上床□□, 并不一定是 因为爱。   他在她身上感受不到丝毫跟爱情有关的情绪, 他担心赵饮清只是一时兴起,转头碰见更让她有感觉的,可能拍拍手就走人了。   比如说付泽。   赵饮清今天回去, 他多少是有点不安的, 只是又不愿意表露出来,一个大男人如此患得患失说出去也不太像话。   但是一双情侣破镜重圆的几率有多高呢?   他们年少时毕竟认真喜欢过,总归有那么点感情基础在, 这是他永远都比不上的。   孙律烦躁的将烟掐了,开车出去。   -   闫巧春依旧住在湘水华庭,赵饮清敲开门的时候,她明显很高兴, 笑容满溢的将人迎进去,当下的热情是过去每一次都无法比的。   这几年她们也有电话沟通,但是能说的太少了,没几句就安静到尴尬,到后来就逢年过节发个信息,当然赵饮清也会适当的寄点礼品过来。   现在中间隔这么久,突然见到,发现这位不靠谱的母亲也老了很多,头发烫成好玩的羊毛卷,但也没遮住鬓间隐约的白色。   原本无知无觉的赵饮清突然就有点难受,将手里的高档护肤品递过去,一边问:“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闫巧春一连说了好几个“好”,连忙将人给迎了进去。   房子内部也是老样子,跟以前没什么变化。   厨房里付国兴在做菜,听到声音张望过来一眼,赵饮清冲他打了声招呼,他跟着笑了笑,又转回去忙碌。   离饭点还有点时间,两母女坐客厅唠家常。   那时候闫巧春和付国兴领证,想着两家人一起吃顿饭,赵饮清没来,这件事一直让闫巧春耿耿于怀,但是现在过去这么久了,也就无关紧要了。   “我就想着你实际上是不是不看好付家父子,只是在我这不好明说。”   “没有,”赵饮清说,“付叔叔比起你那些小鲜肉可靠谱太多了。”   闫巧春嗔怪的瞪了她一眼,紧接着又说到付泽。   说是在搞实验时出了事故,后面就没再继续读研,进了一家电力公司做工程师,这么大年纪了 至今没找女朋友,付国兴有时候说起来总是唉声叹气,看样子也是有点着急。   赵饮清端起茶杯喝了口,说:“我前阵子旅游倒是碰见他了,跟个女孩子在一起,看样子关系匪浅。”   “是吗?”闫巧春一脸惊讶,“那没听他在家说起呢,否则国兴也不至于愁成这样。”   赵饮清说:“那可能关系也没稳定吧。”   “他这次出差了,本来想着今天也叫他过来的,只能下次了。”   赵饮清扯了下嘴角:“以后有机会的。”   饭菜端上桌,付国兴叫她们过去吃饭。   赵饮清去厨房洗了下手,随后坐到餐桌前。   付国兴很客气,中间还给她夹了好几次菜。   “现在回来了,以后就找时间多回家,你妈时不时的念叨你,有一次半夜还给弄哭了。”   赵饮清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闫巧春不好意思的嗔道:“别胡说。”   氛围融洽的吃了饭,赵饮清又陪坐了会准备走人,闫巧春有点依依不舍的样子。   赵饮清说:“过阵子有时间了再过来,有事打电话。”   她到门口换鞋,闫巧春挽留无用,只能喊:“国兴,你送下饮清,省的打车了。”   赵饮清说:“不用,我顺便散步消食。”   付国兴走过来,笑道:“我正巧要去单位一趟呢,顺路的。”   车子停在车库,电梯直达,赵饮清上车后说了地址,之后便没再怎么吭声。   这个季节天气已经开始变得炎热,跑了一阵之后开了车内空调,电台正插播广告,喜庆又热闹。   前方正好红绿灯,付国兴停车看了赵饮清一眼,有话要说的样子。   红灯过,车子又重新动起来,付国兴斟酌着说:“你们大学那会相处的挺好,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联络?”   “您放心,没有。”   付国兴脸上有尴尬闪过:“我倒是没有什么好放心不放心的,你们两孩子相处的好,做大人的更乐意见到 。”   “是吗?”赵饮清看了他一眼。   这几年应该过得不错,付国兴整个人圆了一圈,下巴厚的有点看不到脖子。   她搞不懂付国兴这会说这些的意图。   “付泽从小到大都很懂事,反倒是我这个做父亲的经常要让他费神,他从来没有渴求过什么,唯一的一次还被我给否决了,为此我一直很愧疚。”   赵饮清这时看了眼手机,是孙律发来的消息,问她这顿饭吃的怎么样。   还可以,赵饮清回过去。   付国兴这时又说:“从那之后付泽就一直表现的很消沉,我原以为过个一两年他就能振作,但显然我太天真了,直到现在他似乎都没走出来。”   赵饮清手指轻轻点着膝盖,依旧保持沉默。   车子转了个弯,他继续说:“他还这么年轻,不能因为我而荒废一辈子,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   “麻烦您前面转弯,到桥那边停就可以。”   付国兴按着她的指示开过去,接着说:“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跟付泽见一面,跟他聊一聊,那时候是我太武断了,是我的不对,看能不能有机会再……”   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简而言之就是当年我把你们两拆散了,结果我儿子一蹶不振,现在能不能为了让他振作,你们两再相处看看?   赵饮清嘴上没说,心里想的是你们都把我当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人找小姐都还得花个钱呢,她就廉价到动动嘴皮子就行?   车子停了,赵饮清在付国兴紧张的注视下开口说:“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实在不方便私下跟他碰面,若真有需要,或者下次弄个家庭聚餐,我把我男朋友也带过来,您看怎么样?”   付国兴僵在那,一时没做声。   赵饮清冲他笑了下,开门下车,直接回了自己家。   这边住了一晚,第二天早早的起床准备回B市,刘思琪给她准备了早餐,白粥油条小笼包,纯中式也很家常的早点。   一边给赵饮清装碗,一边说:“你们年轻人在外面一定注意饮食,知 道你们忙,但早餐也一定要吃,前几天看新闻,一个才刚毕业的大学生,直接胃出血倒在了办公室里,这才几岁就把身体搞成了这样,再过个几十年可还得了。”   赵饮清听着她在那边絮絮叨叨,只能一个劲点头表示明白。   “阿律上次还跟我说你拍照拍的晚饭老是晚点,这可真的不行,拍照耽搁个几分钟有什么关系,身体重要还是几张照片重要?你一定要注意了。”   赵饮清笑说:“他还学会告状了?”   “这哪是告状呢,这也就是陈述了一下事实,我可帮你瞒着没跟你爸说,不然他也得说你。”   “您想多了,他才不管我一日三餐呢。”   “他不管我管!”   赵饮清愣了下,随后说:“知道啦。”   将剩下的粥一股脑挖进嘴里,随后让唐安福送她去了动车站。   到了B市时间还早,赵饮清没有拍摄任务,她站在出口的位置犹豫了会,打车去了孙律的单位,办公点坐落在商务区。   因为是周末,大厦进出人员不多。   赵饮清在前台做登记,知道是来找孙律的后,前台小姑娘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赵饮清莫名其妙的挑了下眉,说:“怎么了吗?我昨天跟他联系过,他说今天加班。”   小姑娘礼貌的笑了笑:“孙总今天是在加班,不过一大早就外出了,现在还没回来。”   赵饮清沉默。   她又说:“你可以电话跟他沟通一下,或者去休闲区稍等一会,一般上午都会回来。”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过来找孙律,也没提前打招呼,赵饮清并不想影响他工作,所以去电话就免了,转身到休息区。   她看了眼时间,准备最多等半小时,等不到人就先走。   微信群全部有红点,她进了大学宿舍群,消息已经半个月前的了,她没事干在里面冒了个泡。   几分钟后陈妍歌回了,说:“你今天休息吗?一起晚饭?”   “我人还在外面呢,你教室找的怎么样了?”   “装修完了,下个月试听课。”   丁芷琪冒了句 :“昨天新上的一部电影很好看啊,你们去看了吗?”   “谁演的?”   她吐了几个艺人名。   陈妍歌说:“当红小生的我都不看,有流量没演技,浪费时间。”   “有帅哥看不就好啦,我就愿意花钱看帅哥。”   “肤浅。”   这时有同事发消息进来,赵饮清又处理了下工作上的事,时间不知不觉便半小时过去了。   她起身往出口走,一边给陈妍歌去电话,想着晚饭改中饭,还是可以约一下的。   走出自动门,刚下了几个台阶,身后便有人喊:“赵饮清!”   赵饮清转头,东边方向过来几个人,各自夹着公文包,孙律在中间的位置,胸前挂着工牌。   在周围人诧异的目光下,他快步往这边走了过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他嘴角带着点弧度,双眼发亮,惊讶中又带着明显的惊喜。   “半小时前,想着没事干就来找你,不过……”赵饮清往他身后看了眼,“你好像很忙。”   “忙完了。”孙律将工牌一摘,蓝色带子绕了几圈,放进口袋,“你等我一下。”   他又回身去了同事那,吩咐几句后,又在一堆注目礼中跑了回来,将赵饮清的肩膀一搂,说:“走吧,想去哪玩?”   赵饮清举在耳边的手机还没放下来,陈妍歌在那边说:“属于我的鸽子是不是飞了?” 第62章 63 你觉得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也怀……   这鸽子想要不飞有点难。   赵饮清挂了电话, 两人朝对面的停车场走。   虽然相处有段时间了,但是约会形式的见面似乎还是第一次。   阳光带着点灼热洒向大地,就算有风, 带出的凉爽也很有限。   孙律抬手在她额前, 稍稍做些遮挡,一起上了车。   孙律穿的是正经的商务装, 上身白色衬衣,此时领带被扯散,扣子开了两个,露着小片脖颈,隐约的锁骨,光影里落下点阴影。   坐进黑色座椅中, 衬衣产生的褶皱因着修长的身躯, 漂亮的身形, 也显得格外雅致好看。   他一手搭着方向盘, 一手靠着扶手箱, 状似思考。   “还有大半天时间,看个电影再去吃饭?还是说陪你逛街?”   赵饮清看了眼 时间,将近九点四十五分, 对看电影兴趣不大, 逛街好像也没什么想买的。   孙律又提了个建议:“或者去山里玩玩?”   “山里?”   “嗯,那边有个山庄,以前公司团建去过一次, 感觉还不错,有山有水风景好,适合散心。”   比起千篇一律的城市消遣,去山里确实更有新意一点。   这边开车过去要两个多小时, 中间还有一段盘山公路,赵饮清坐在副驾上,跟孙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会话,就有点坐不住了,整个人在那扭来扭曲,最后鞋子一脱,直接盘腿在那坐了。   孙律看了眼她在那动的欢快的脚趾,叮嘱了一句:“坐好。”   赵饮清说:“我这样不影响安全气囊弹出。”   “也有安全隐患,坐好。”   这一点上他意外的坚持,在赵饮清无动于衷的时候,甚至径自伸手推了把她的膝盖。   赵饮清瞪大眼,神奇的看着他。   孙律说:“乖,赶紧坐好,你这样子人五岁小朋友都比你听话了。”   赵饮清不可思议的指了指自己。   他说:“上次我带一个同事的小朋友,五岁的小男孩,还一本正经的教育别人不系安全带。”   “现在小孩都教育的比较好。”赵饮清将脚放下去,顺便把安全带也给系了。   孙律淡淡的勾了下嘴角,“嗯”了一声。   山庄很大,粉墙黛瓦,呈阶梯式布局,往下看是盘旋的公路和溪流,往上一点有房舍隐在林间,再往远看去,溪流上横着一条风雨桥,背后是满满的苍翠青山。   因为是周末,边上还停着好几辆车,两人进大堂先去吃饭。   这边大圆桌居多,零星坐了些人。   孙律正在给赵饮清介绍这边的菜品,有正宗的家养土鸡,煲个鸡汤还是不错的。   “孙总!”有人喊了声。   两人转身,过来的是一家三口,小男孩五六岁,怀里抱着一把塑料枪,男人瘦高,脸上带笑,女人则偏娇小,齐肩发,叫他们的就是这位。   各自做了下介绍,女人叫岑静茹,是公司的法律顾问,今天正好有时间,所以一家三口来这边玩。   小男孩这时突然举枪冲着他们“嘟嘟嘟”了一阵。   岑静茹立马拦下,呵斥道:“干什么呢,没礼貌。”   小孩子转身 又对着自己老妈一阵“嘟嘟嘟”,然后跑开了。   这边有亲子房间,晚上风景又是另外的味道。   岑静茹笑说:“你们来迟了,应该昨天来,住一晚回去正好,昨晚这边小年轻特别多,都是一对对的小情侣,大家可以凑堆热闹。”   孙律说:“她昨天有事,今天反正就当来踩点,有时间下次再过来也一样。”   “那也是,有的是机会,他们这边现在可以租皮划艇了,你们可以尝试一下,我们玩的还挺好。”   孙律点点头。   岑静茹将儿子招过来,一家三口退房先走了。   随意吃了点中饭,又去茶室坐着休息了会。   孙律说:“玩皮划艇吗?”   “可以啊。”   费用这边交,皮划艇则在下面的位置,过去有段路。   但因为是山里,所以步行过去也不热。   到地点后各自穿上救生衣,拿上船桨,坐在两头。   时间是四十分钟,超时的话另外计费。   这边的水流并不湍急,赵饮清坐那一开始还划拉了几下,之后就搁置着不动了,头转来转去的在那边看。   孙律也划的很佛系。   浅浅的水声,细细的微风,阳光自山林叶间穿过,闪烁着斑驳的光点。   赵饮清突然一指下面,说:“有鱼耶。”   “这边时常会有钓鱼爱好者来垂钓,不过鱼都不大。”   “他们现在钓鱼不是都喜欢去养鱼池吗?”   “没得选的时候当然是去养鱼池了,但有野外的地点的话,大部分还是喜欢来外面。这边正好有住宿点,钓鱼结束还能立马烹饪。”   皮划艇顺着水流不断往下,最后直接到了一个湖泊,这边还有另外两艘皮划艇,距离靠近时其中一艘上的年轻人突然发力,甩动船桨将湖水泼了过来。   一时间尖叫欢笑此起彼伏,连带赵饮清两人也被波及。   赵饮清愣了两秒,随后转身回击,双手飞舞,那疯狂的劲头跟她略显文雅的着装非常不搭。   上岸后,两人衣服都湿了大半,一阵山风吹来,赵饮清打了个喷嚏。   孙律揽住她,往电车那走。   另外几个年轻人也跟着走过来,一同上了车,闲聊几句后得知都是大学生,没事干正好过来玩。   孙律捞过赵饮清冰凉的手搓了搓, 问她:“冷不冷?”   尽管背着风,但山里跟城市总归不一样,往皮肤里渗的冷意还是很明显。   孙律脸上有明显的担忧,赵饮清笑了下,说:“还好,能忍。”   她的头发也湿了,大波浪变成一缕一缕的挂在胸前,贴着薄薄的衣服。   孙律搂住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身后有窃窃私语传来,清一色女孩子的声音,纷纷羡慕赵饮清的好运。   孙律对此没什么反应,赵饮清悄悄转头朝后看,其中一个女生注意到,冲她眨眨眼,说:“姐姐,你男朋友好帅啊!”   另一个听见,补了句:“还好温柔好体贴。”   赵饮清说:“这都是假象。”   孙律这才看向她,挑了挑眉,说:“假象?”   她们说:“是假象也帅啊,请送我一打这样的假象。”   孙律这时将赵饮清看着别处的脸掰过来:“嗯?”   赵饮清将他的手拍掉,凑过来低声说:“脱了衣服热情似火,穿上衣服就拍拍屁股走人,现在的所谓体贴关照算不算是假象?”   孙律的表情稍微收了一点,停顿了下,才开口:“我晚上睡眠不好,怕吵到你。”   “怎么个睡眠不好法?”   “会经常做梦。”   “梦见什么了?”   他似不愿回忆,脸色肉眼可见的差了下去,摇头:“忘了,反正不是什么好梦。”   之后都没再开口,身后的小年轻已经将注意力转去别处,热热闹闹的说笑声,衬的他们俩这边格外安静。   到了山庄,孙律去开了间房,两人上去收拾了下,赵饮清披了件浴袍,吹了会头发,半干时将吹风机一丢,走去了阳台。   日头正西落,光线比之方才已经温柔了很多,很快这一天又要结束。   孙律说:“吃了晚饭走吗?”   “不了吧,晚上山路不好开。”   赵饮清站在阳台看风景,孙律则在屋内吹两人湿了的衣服。   片刻后,赵饮清朝里看了眼。   孙律裸着上身,平时有运动的习惯,所以肌肉线条流畅漂亮,手上捞着她的内衣,正时不时的翻转着。   画面内容明明很情、色,但他脸上却有着相反的,很纯粹的认真劲。   这种 矛盾感特别吸引人,吸引人去破坏,去打碎。   赵饮清盯着他看了会,走进去,手指一点一点的抚过他的肩膀。   孙律询问的看向她,下一秒就读出了她眸底近乎邀请的信息。   他将手上东西随便一扔,把人抱到了自己腿上。   这天最终还是在山上用了晚饭,随后踩着清冷月色回了城市,回到属于他们的喧嚣世界中。   工作中遇到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而在赵饮清他们这一行,俊男靓女几乎是标配,但凡能出现在赵饮清镜头下的人,基本是容貌出众,说出去屁股后都跟着大批粉丝的。   少有的几个刚出道的新人,资历没起来,那皮相也是绝无仅有。   娱乐圈跟摄影圈是有部分重叠的,攀关系,走后门,潜规则这类一样耳熟能详。   部分合作伙伴为了自己形象,也有不少毛遂自荐想做赵饮清裙下之臣的,对此赵饮清向来的处理方式都是无视。   今天拍摄的主角是个近期刚起来的流量小生——薛祺,出道三年,靠一部古装剧走红,但他身上背的数据还不稳定,大批量吸粉的同时,黑子也冒的层出不穷。   拍摄结束时他来要赵饮清的微信,赵饮清说:“公事上的问题可以联系我助理,一般私人微信我不对外公开的,不好意思。”   薛祺笑了笑,说:“没事,是我唐突了。”   过了几天,有导演找过来,想让赵饮清帮忙拍个定妆照。   一般跟组的工作AC是不接的,不在一个档次上,但因为赵饮清跟这位导演还算熟悉,所以这个工作她以个人名义接了。   地点在横店,是一部大型古装电影,之前合作的薛祺也有参演。   见到赵饮清,主动过来打了声招呼。   天气炎热,这帮演员依旧裹的跟粽子一样,赵饮清顶着巨大的墨镜跟他对视,突然就有点同情,于是对应的语气便缓和了些。   “赵老师,这次过来待几天?”他问。   “三天。”   “辛苦了,横店比较热,您注意避暑。”   赵饮清看了他一眼,小伙子戴了发套,剑眉星目,着装还是平时的,脚上套着人字拖,古代不古代,现代不现代的模样。   “我就是按几个快门 的事,倒是你们比较惨,这棚里的气温得有三十多度了吧。”   “有的,等再热点就要超40度了,主要设备灯光的温度也在。”   赵饮清点头,打了个手势止住话题,进去先跟导演打了声招呼。   定妆照下午拍,这会的时间比较自由,赵饮清和年冉带着大包小包行李先回酒店,当天有人来加微信。   赵饮清通过了,对方很快发来消息。   “赵老师,我是薛祺,因为要给戏做宣传,所以我想等定妆照确定了后,能否也发我一份?”   赵饮清回复:“问监制。”   他又发了几条信息过来,赵饮清没再细看。   棚里拍摄时的气温确实高,赵饮清以前没跟过组,也没接过类似的工作,所以没有太多的心理准备。   第二天晚上就上吐下泻中暑了,年冉跟她不在一个楼层,她准备给年冉去电话的时候,有人先敲了门。   她起身,疲软的过去开门。   站门外的正巧是还没卸妆的薛祺,他看见赵饮清一副快死过去了的模样震惊了一下,随后说:“这是怎么了?”   “中暑,你什么事?”   “晚上有个聚餐的事,不过不重要了,这边有藿香正气水吗?”   赵饮清摇头,转身准备继续给年冉去电话。   薛祺跟了进来,说:“您先喝点水,我那边有,我给您去拿。来横店拍戏,这种常规药我们都自己备着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赵饮清倒了杯水,还顺手抚了抚她的背。   赵饮清往边上一避,明显不悦的看了他一眼。   薛祺识相的收回手,笑了一下,随后给她去拿去暑药,来回两趟,加一起都没有五分钟,还是在房门敞开的情况下。   只是可惜,赵饮清还是小瞧了娱记。   隔了一天,她刚回到B市,网上就有了薛祺夜探知名摄影师赵饮清房间的八卦,营销号相继转发,热度尘嚣之上,赵饮清微博底下涌进无数对方的粉丝,不分 青红皂白的大肆辱骂。   她坐在办公桌后,铁青着脸看了半天,年冉进出都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   薛祺发来消息:“赵老师,真对不起给您造成这样的困扰,我会让工作室马上发一篇声明。”   网上声明无数,网友看的进去的一篇没有。   赵饮清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没有回复他。   范阳旭找她谈了一次,公司内部也有不少员工在那八卦,赵饮清走哪都能收获一批关注的视线,这让她心态有点崩。   连着两天后,孙律找过来,下班一起买菜在家里开火吃饭,刚开始一切还算平静。   到中间时,这人也忍不住问了句:“你跟那个明星怎么回事?”   这要放在往常可能没什么关系,但这个当下赵饮清怎么听怎么刺耳,下意识就觉得孙律是不信任她,特意跑来质问的。   压了几天的火,一下就喷了出来,语气冷硬道:“你觉得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也怀疑我跟人上床了?” 第63章 64 他的存在,从始至终都像个小丑。……   如此情况, 就算换一个人,也会有同样的疑问。   换位思考,如果是赵饮清, 她也一样会有所怀疑, 毕竟八卦上的照片和视频不是假的。   静了片刻,理智稍稍回笼, 她抬手烦躁的抓了下头发,说:“抱歉,我实在被他们弄烦了。”   孙律将手边半满的杯子推给她。   赵饮清喝了一口,说:“那天中暑了,他正好跟我同个楼层,所以过来送药, 结果被拍了, 我自己也莫名其妙。”   “娱乐圈八卦层出不穷, 网友都是不长记性的, 这段时间过了也就好了。”他这么安慰。   赵饮清没说话, 只能说事没在自己身上说的轻巧,她的微博私信都要爆了,全是辱骂的信息, 内容要多恶劣有多恶劣, 有些字眼看一眼,就能记好几天。   文字能造成的伤害,比原以为的要重的多。   她没什么胃口, 放了筷子,起身去楼上冲澡,以此来解乏。   一楼变得静悄悄的,落地 窗大开着, 晚间的风从那个方向吹来,拨动几近拖地的纱帘。   孙律起身将餐桌收拾了下,端着碗盘去水槽清洗。   水声“哗哗”,他按压洗洁精,百洁布擦拭,水流冲刷,再晾干,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这是赵饮清的住处,往日空荡荡的灶台,现在已经放了油盐酱醋,还有锅碗瓢盆,刀具砧板,所有厨房会使用到的东西都一样一样的添置着。   整个房子变得比以前有生活气息的多。   孙律洗碗结束,有顺手擦了一下台面,随后转身走去客厅。   赵饮清的手机落这了,很巧的是有消息进来,震动了好几下,屏幕亮起,部分内容赫然跃入眼帘。   “赵老师,真是抱歉,您还好吗?”   “我司已经发了声明,希望不会给您带去太大的困扰。”   “我很喜欢您,我也实在很抱歉。”   对于现在的赵饮清来说,不说社会地位,单单是她那张脸,也有的是人往上凑。   孙律知道赵饮清绝对不会缺追求对象,但实际碰到心里还是堵的慌。   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别人觊觎,这种感觉太糟了。   若是有选择,他真希望能把赵饮清密密实实的藏起来,谁都见不到,也碰不到。   可能是被如此霸道的想法所影响,孙律突然脑子就有点不清爽起来,转身去了楼上,进了赵饮清的房间。   卫生间里水声没断,他敲了一下,拧开把手走了进去。   水光迷离,赵饮清站在莲蓬头下,水一个劲自她头顶往下落,飞溅在玻璃上,使得视线更加模糊。   她眯了眯眼,意外于孙律的突然出现,两人虽然有过最亲密的举动,但是面对面光裸的站在卫生间这事还是第一次。   而且还是在他穿戴整齐的情况下。   赵饮清不喜欢这种感觉,在自己毫无屏障的情况下,安全感非常缺失,她皱了皱眉,说:“出去。”   孙律没听,反而更往里走了几步,一手抬起开始解自己上衣纽扣,意思不言而喻。   赵饮清警告说:“我今天没兴趣,也没心情,我叫你出去!”   孙律动作停顿 了一下,紧接着脑子里又回放起方才最后看到的那句话——我很喜欢您。   这句话就像引子,燃烧起他最后仅剩的理智。   虽说赵饮清今天给了他解释,但是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有陌生男人随意进出自己女人的房间,要说一点不介意那是假的。   他介意,非常介意。   在看到那个新闻后甚至好半天没心思工作,想着赵饮清会主动给他一个交代,结果什么都没等到,依旧是要自己张嘴讨要,并且一开始还没落下好来。   理智告诉他现在这样不合适,疯长的嫉妒又不断怂恿他往前。   孙律最后还是妥协于后者,两人在并不宽敞的卫生间做了一次,彼此的感受都不好。   结束后,赵饮清没什么表情的又快速清洗了一下,披上浴巾,赤着脚走了出去。   浴室中的暧昧气息还在回荡,空气却一下子就凉了下去。   孙律跟着洗了个澡,冷水一冲,稍微清醒了些。   他站在镜子前,拿毛巾擦拭,片刻后,转身出门。   房间对出去有个小阳台,那边放着一把藤椅,赵饮清偶尔晚间会在这里处理临时工作,换个场所,也等于换个心情。   此时就抱着膝盖坐在那把椅子上,身上只穿了一件酒红色真丝连衣裙,紧贴着身体曲线,漂亮又性感。   头发随意夹在脑后,耳畔落下几缕。   孙律说:“头发得晾干,否则会头疼。”   他把夹子拿下来,潮湿的长发瞬间散落在整个背部,少许搭在肩头。   赵饮清赤脚下地,朝前走动几步,双手搭着栏杆,肩头的湿发被夜风吹到脑后,她舒爽的眯了眯眼,然后问:“孙律,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关系?”   孙律愣了一下,静默几秒后说:“你觉得呢?”   “现在是我在问你。”   孙律没回答,因为他怕踩雷,当下有点摸不准赵饮清的意图。   他们俩谁都没真正开口承认过情侣关系,赵饮清的态度也向来扑朔迷离,对他也没有一般情侣该有的 黏腻和亲近。   孙律时常感到不安,觉得一转头可能这个人就走了。   “很难回答吗?”赵饮清想不通的看着他,“我们具体是什么关系你无法确定?”   孙律摇头:“不是无法确定,是无法确定你的。”   “现在不用管我的,你只要回答你的想法就可以。”   孙律上身穿着一件背心,下面是一条刚过膝的米色休闲裤,双手揣在兜里,手指在里面张合了一下,随后声音平稳而清冽的说:“我们像很多情侣一样拥抱,接吻,□□,我自然是把你当女朋友来看。”   这个回答在预料之中,但因为是第一次从他口中说出来,赵饮清听着又有点愣怔的意思。   她低头,想了想,说:“我以为就算是情侣,必要的尊重也是要有的。”   孙律没说话,等她下文。   “我刚才明确表达了拒绝,你没听到吗?”   孙律当然听到了,只是控制不住,他说:“下不为例。”   两人并排站着,孙律伸手将她飞舞的头发稍稍往后拨,紧接着低头凑过去,郑重又虔诚的在她肩头落下一吻。   温热与冰凉碰撞,赵饮清背后一阵酥麻。   她想,算了,这次就不计较了。   -   陈妍歌近期要订婚,不准备大办,简单的亲友坐一起吃个饭。   她最终还是妥协了,妥协的最大原因是她本身对婚姻并没有很看重,过后若出现让自己无法忍受的情况,也可以再选择抽身,反正她有能力又有资本,不需要依靠婚姻维持生活。   婚姻于她而言可有可无,但既然现在自己的男人想要,给他一次也无可厚非。   选礼服时赵饮清作陪,连带明年上半年的婚礼礼服以及跟妆也定了。   时间耗了半天,再出来时看到边上的配电箱在维修。   陈妍歌说:“有听说城市用电要被限制了,我们新校区那边也时常有勘测人员过来。”   “你们那试听课开的 怎么样?”   “比预期差,再看看吧,看后面能不能起来,本来想着推点活动的,但是要推得两个地点一起,这样一来不划算,我这边成本一直在增,消耗是不会减少的,价格就不能无底线的下降,何况有时候也不是价钱的问题。”   “闹市区这边的分流做不过去吗?”   “这边的人集中的点就在附近,不会往太远的地方散,我选的新址在近郊,可能跟地区也有关系。”   她们在市中心找了家餐馆吃饭,之后陈妍歌带她去看了下自己的新办公地。   面铺的挺大,人员也已经配备,现在就是单纯的引流问题,陈妍歌不想用太廉价的方式去拉客流,所以主要还是靠老店做支柱。   正好有电力公司的人过来询问用电情况,这一片的线路要做改造。   前台小姑娘打了个内线电话,随后把人给领了进去,直接领进了陈妍歌的办公室。   赵饮清坐在沙发上喝茶,这时抬头看了眼,紧跟着愣了下,但很快收了表情,又低头继续喝水。   付泽今天是跟同事一起过来做调研的,这一片的线路改造被他们公司投标投中了,他正好是这个项目的跟进人之一。   他们在这附近徘徊工作有三天了,倒是没想到今天会碰上赵饮清。   他们面对面坐着,但没说上一句话,基本都在跟培训机构的负责人交流,直到结束时赵饮清也没再看他一眼。   临近傍晚,这是最后一家,一天的工作又结束了。   付泽跟同事告别,站在转角的位置,他看着不断来往的车辆,过去很久,突然折返了回去。   陈妍歌恰巧在调侃赵饮清遇旧情人,曾经同个宿舍的舍友,付泽的存在不会不知道,她猜测上次被放鸽子也是跟付泽有关。   赵饮清说:“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跟他就没有联络过。”   “那上次的男人是谁?”   赵饮清没跟任何人讲过现在跟孙律的关系,当下一时也不知 道该如何说出口。   陈妍歌又说:“不会真是八卦上那个小男生吧,你老牛吃嫩草。”   赵饮清皱眉:“胡扯什么呢?我对圈内人向来不感兴趣,也不准备跟圈内人勾搭。”   陈妍歌倚着办公桌,只是要笑不笑的看着她。   赵饮清被她意有所指的目光盯得招架不住,最后说:“是孙律。”   陈妍歌挑眉,稍稍有点意外。   赵饮清往后一靠,说:“没错,就是孙律,在一起有段时间了。”   “上过床了?”   赵饮清看她一眼。   陈妍歌轻轻鼓掌,说:“这么看来还是有点刺激的,他不是你继母的儿子,没血缘的哥哥吗?”   “对啊,我总是跟拥有如此尴尬身份的人牵扯不清。”赵饮清说。   在门口已经站了半晌的付泽,突然就没了进去的勇气,面无表情的又转身离开。   他的存在,从始至终都像个小丑。 第64章 65 孙律默默受着,最后说了句:“我……   这是赵饮清回国后第二次见到付泽, 她没想到的是,第三次会到来的这么快。   闫巧春说家里有人送了他们一箱肥美的螃蟹,让赵饮清过去吃饭。   对于不挑食的赵饮清来说, 螃蟹差不多是她难得不怎么喜欢的食物了。   但也知道这不过是闫巧春想让她回去的由头而已, 年纪渐长,越发喜欢热闹, 也更想让子女围绕身边。   赵饮清应下了,顺便把孙律也给捎上。   决定下的很突然,孙律接到通知后愣了片刻,回过神后便将工作一交代,出去买礼品,心里有喜悦, 也伴着明显的紧张。   带去见家长, 这事一听就很郑重, 容不得半点马虎。   情侣之间, 哪怕是最浓情蜜意的阶段, 也不一定会带着去见自己的家人。   去接触对方最亲近的人,这一点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享有的。   孙律直到这会才觉醒过来,赵饮清跟自己在一起, 可能比自己以为的要认真投入的多, 有些惶惶然的不安感也瞬间削弱些许。   他不知道该买什么好,在商场逛了一圈,想买 衣服鞋子但不知道对方的喜好和尺码, 想买包,也知道该选什么花色,所以半天下来一无所获。   他给赵饮清去了个电话,随后到AC楼下等着。   半小时后, 赵饮清跟几个同事一块走出大楼,告别后径自走向这边。   她坐进副驾,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笑说:“你在商场逛了多久?”   “半天了。”   赵饮清脸上的笑容更明媚了些,实在想不到孙律会这么积极的跑去买礼物,就算是现在他脸上的紧张劲也依稀可见,太意外,太少见,又太好笑了点。   孙律打着方向盘,边看了她一眼,说:“别笑了,你先告诉我阿姨喜欢什么?我对这个年纪的女人实在不了解。”   赵饮清说:“你对我这个年纪的女人难道有所了解吗?”   她认真想了想,又说:“貌似你都没买过东西送我。”   确实没有,学生时代的东西赵饮清不屑一顾,在一起后又没有送东西的契机,所以直到现在孙律都没给过她任何惊喜。   后面一路上赵饮清少有的在控诉他的不浪漫,没情调,嘻嘻哈哈的难得在他面前表露出了生动鲜活的模样。   孙律默默受着,最后说了句:“我改。”   他们先找地方吃晚饭,之后在赵饮清的建议下买了一条丝巾和一套护肤品。   孙律犹自纠结,说:“是不是买的太少了?才两样。”   “你就是去吃个饭又不是要干嘛,买一堆做什么,意思意思就够了。”   “第一次去总要表现的好一些,留点好印象。”   赵饮清说:“够了够了,不够的用你这张脸补,我妈就爱看帅哥。”   “我要么再去买点保健品和首饰什么的。”他在那自语一般的嘟囔。   赵饮清发现他这会压根听不进去自己的话,索性也就不说了,让他自己缓冲情绪。   不过再怎么缓冲,也就这么一晚上时间,第二天就要回B市。   孙律当晚留宿在赵饮清这边,依旧是分房睡的。   第二天大早,赵饮清睡的死沉 死沉的时候,他摸了进去,也没干什么,就是往床头一趴摸了摸她的脑袋说:“我回趟家换身衣服。”   赵饮清没反应。   孙律想了想,还是轻轻拉了她一把,说:“你要么帮我去挑一身,今天过去不能穿的太随便是不是?但好像穿太严肃了也不好。”   就在这种持续不断窸窸窣窣的杂音中,赵饮清终于被吵醒,她烦躁的看了眼时间,才六点四十多分,不可思议的说:“这才几点?你搞什么?”   “回去换身衣服拾掇一下差不多就要到回去的时间了。”孙律一本正经的说,“你帮我去挑身衣服。”   赵饮清心想,这人怕不是有病吧,吃个饭而已,搞得跟要去相亲似的,他是准备跟她妈去过日子吗?   当然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为了照顾孙律丑女婿见丈母娘的心情,赵饮清不情不愿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带着一身起床气去了孙律住处给他挑衣服。   连着好几身下去,他都不满意,赵饮清的耐心就有点不够用了,说:“你又不是去选美,衣服能穿不就行了,哪来那么多想法?”   “穿得不得体我怕阿姨得有想法了。”   “你想多了。”   赵饮清都有点后悔带孙律回去了,真没想到吃个饭,会把他搞得这么无措。   她走去外面懒人沙发上坐了,直面空调,想着醒醒脑子,消消火气。   窗外日头攀升,夏季光照特有的猛烈袭来。   赵饮清坐那刷了会手机,再回头时,孙律拎着一套短袖休闲装在身前比划,一边的休息凳上已经扔满了衣服,整个衣帽间空了三分之一。   男人严肃又认真的模样,突然让赵饮清有了另外一个新的认知。   除去见家长的紧张,孙律的反应也从侧面证明了对自己的上心程度,因为过于喜欢,所以无法容忍自己在对方父母面前有丝毫的差错,想要表现出最优秀的自己。   原本的不耐烦又消下去一些,赵饮清再次起身过去,给他挑了件米色衬衣以及黑色九分休 闲裤,时尚又不失严谨。   临出门的时候还喷了点发胶,随手往后抓了几下,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清眉朗目,整个人看过去斯文又养眼。   他们是自己开车过去的,到湘水华庭时正好饭点。   闫巧春过来开的门,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孙律时又拔高了好几个度,简直撕都撕不下来。   孙律礼貌的叫了声:“阿姨。”   又把手上拎着的礼品递出去,说:“这是送您的,希望合您心意。”   闫巧春回不过神,把久违了的曾经的花痴劲表现的淋漓尽致。   赵饮清喊了声:“妈!”   “哎哎哎,在呢在呢,赶紧进屋,正好要吃饭了,快快快!”接过孙律手中的东西,拉着人就往里面走,“外面挺热的吧,你们是自己开的车还是动车来的?”   “开车来的。”   “哎呦,那累了,得开好几个小时呢,下午好好休息。”   赵饮清一个人在门口换鞋,然后冷冷清清的往里走,一转头看到客厅还坐着两个人。   付泽坐在单人沙发上,手肘撑着膝盖在看手机,另一边坐着个明媚的女孩子,梳个长辫挂在肩头,眉眼间有点熟悉的感觉。   闫巧春将孙律也引到客厅,又冲赵饮清招手,说:“一起过来这边坐,年轻人比较有话题,你哥今天正好也回来了,这是他女朋友,饮清你多陪着点。”   赵饮清过去几步,站到孙律边上。   付泽这时收了手机,抬头看过来,从赵饮清这滑过,落到孙律身上时愣了一下,紧接着又快速撇开视线,似在隐忍着什么。   女孩子站起来,大大方方的自我介绍说:“你们好,我是董妙璇,付泽的女朋友。”   赵饮清对这声音有印象,就是上次旅游碰到的那女孩,这两人算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她笑了笑,礼貌的说:“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也是上午才到,比你们早了没多少。”   四个人都在客厅坐着,两个男人没声音,赵饮清跟董妙璇也没太多能说的,很快就沉默下来,虽然没到剑拔弩张的地步,但气氛微妙的也是让人觉得特别难受。   好在很快到了入席时间,闫巧春在桌边喊了他们一声。   四个人前后起身往餐桌走,付泽和董 妙璇落后,董妙璇看了他一眼,伸手过去捏住他的手指,付泽迅速往后一缩。   董妙璇嘲讽的扯了下嘴角,靠过去低声道:“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在这装深情呢?”   付泽斜眼看她:“我求着你来的?”   “我求着你来的,我不来你一个人多尴尬,是不是?”董妙璇嚣张的挑了挑眉。   付泽冷淡的撇开视线。   因为陌生,所以饭桌上氛围不热络,但也不至于太尴尬,总体来说算可以。   闫巧春一个劲怂恿赵饮清给孙律夹菜。   孙律说:“没关系,我自己来。”   闫巧春怂恿不动自己女儿,便自己上手给他夹。   赵饮清看了眼,说:“他不喜欢吃芹菜。”   闫巧春愣了下,转手将菜扔到了赵饮清碗里,又接着给他夹鸭腿。   赵饮清又说:“鸭腿是我的爱。”   闫巧春斥道:“你的爱这么泛滥,今天留出一点给你男人怎么了?”   说完,将鸭腿放到了孙律碗中,和蔼的笑道:“多吃点,别客气,就当自己家。”   孙律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将鸭腿剔骨,放到赵饮清碗中。   赵饮清说:“不是自己啃的就没意思啦。”   闫巧春接着训斥她:“你还想多有意思,拿着骨头当画笔不成?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不要见个帅哥就偏爱行不行,我承认我男人长得帅,但你这……”   付泽突然将碗一放,说:“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赵饮清的话还没说完,看着对面低着头起身的男人,用舌头顶了顶脸颊肉。   付国兴说:“你都没吃几口呢,就饱了?”   说完尴尬的看了眼依旧坐着的董妙璇。   董妙璇丝毫没有被怠慢了的恼怒,适时的起身,说:“我们今天来的时候早餐吃太晚了,所以这会都不太饿,我把椅子拿掉,你们坐散开点,省的挤到了。”   这边的圆桌不大,但也不至于坐不下六个人,都知道她在找台阶下,所以客气的挽留中又很配合的动了动椅子。   等人一走,闫巧春小声问付国兴,说:“付泽怎么了?今天是不高兴吗?”   付国兴摇了 摇头,也没敢抬头看赵饮清,只说:“可能两人吵架了,不知道他。” 第65章 66 “不可能吧。”他无措的呢喃了一……   如此插曲并没对孙律造成影响, 他夹了一条清蒸小黄鱼,剔骨后将碎了的鱼肉装入调羹,运给了赵饮清。   “这鱼不错, 很鲜美。”他说。   闫巧春听到, 笑道:“放了点腌菜汁提味,是还可以吧?”   孙律点头:“很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 晚饭也留下来,到时再做。”   赵饮清看闫巧春又激动了,提醒了一句:“下午就得走,我明天还有工作。”   “请个假不就得了,你那工作不是挺弹性的嘛。”   “再弹性公司也不是我开的。”   另一边付泽正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定在财经频道, 里面正在分析股市动向。   董妙璇挨着他坐着, 目光游移, 大部分时间落在付泽冷淡的侧脸上, 带着一丝玩味还有浅显的迷恋。   “你这个妹妹找的男朋友还挺不错, 看起来事业有成的样子,你心里是不是很不平衡?分手后,前任找了个比自己更出色的, 亏你还在这心心念念, 啧啧啧。”   付泽开始按遥控器转台,脸部线条更僵冷,明显在努力压抑着。   董妙璇就喜欢看他气的要死, 又拿自己没办法的模样,她就是要刺激他,看他暴怒,看他崩溃, 享受由此带来的变态快感。   他们俩在某种意义上是相同的,都有求而不得的东西。   只是她喜欢破釜沉舟般的争取,而付泽选择隐忍。   “心心念念的人好不容易到眼前,只吃一顿饭就走吗?这太亏了。”董妙璇靠过去,手轻轻攀上他的肩膀,眼睛牢牢的盯着他,笑嘻嘻的说,“等会一起看电影吧,把那两人也叫上,帮你多争取点时间好好看看妹妹,怎么样?”   付泽将遥控一扔,拍粉尘一样的将她从自己肩头扫下去,淡声说:“你倒是挺喜欢管别人闲事,晚上不会又想着爬我床吧?”   董妙璇愣了下,随即笑道:“你要准备迎接我了吗?”   付泽低头搓了搓手指,嘲讽的扯了下嘴角:“不好意思,我宁愿花钱去嫖。”   如果说以前还有点同学情在,那么从董妙璇给他下药,不要脸的上他床睡了一晚之后,能剩下的就只有嫌恶了。   这个女人就跟蟑螂一样,无处不在的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赶不走,杀不死。   有那么一阵子付泽疲累的都懒得再有抗拒的姿态,在意识到怎么做都没办法以后,好像只能选择妥协。   但心底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行,不可以。   他的人生中因为家庭有过很多遗憾,大部分遗憾都能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而磨平。   对他而言最意难平的就是赵饮清了。   赵饮清是他生活步入正轨以后遇到的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子,纯粹,简单,毫无杂质。   他第一次见到赵饮清就对她印象不错,之后的几次接触中自然而然的有了想要亲近的想法。   因为关系不明朗,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只是心血来潮,所以对未来没有任何准备。   等到真正确定自己的心意,有了想要携手终生的想法时,付国兴却成了他们最大的阻碍。   期间他一直有试探付国兴的心理状况,大致不错,但是严重打击还是不能有。   他总是旁敲侧击用其他琐碎的事情来验证付国兴的反应,然后是一次次的失望,失望的增加让他更不敢将真相公之于众。   担心会提前结束与赵饮清的关系,私心想着能延长多久是多久。   可不管怎么样,该来的总归会来,情况比自己预期的还要差很多,当接到付国兴心理医生的电话后,他就明白什么都完了。   好在赵饮清比自己以为的要洒脱的多,他庆幸的同时,又伴着痛苦和不甘。   一次分离,无法接受的好像只有自己,是不是太悲惨了点?   理智告诉他不合适,但还是忍不住想看看赵饮清,想知道她的态度,想了解她的情绪,想再亲眼看看她。   只是很可惜赵饮清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转头就不告而别选择了出国。   走的悄无声息,毫不留恋。   干净利落又残忍。   他都不知道那阵子自己是怎么过的,后来出了科研事故,自己也觉得已经不适合再继续读研,索性就出来参与工作。   环境以及人际关系的变化让他的心情有了些转变,一过就是好几年,直到赵饮清回来。   因为父母的关系,所以他一直都有再见赵饮清的准备,但没想到他们的重逢会那么猝不及防。   也是那个当下,他才发现自己原来是想念她的。   那种思念丝丝缕缕的缠绕着他的生活,无处遁形。   他已经搬了出来,租了一 套两室一厅的公寓,另外一个房间被布置成画室。   那次旅游回来,他在那个画室呆了一宿,目光所到之处都是赵饮清的画像,不知不觉居然已经快填满这个房间。   但又有什么用?   又有什么用……   中饭后,在闫巧春的力邀下又坐了会,董妙璇提议看电影。   付泽警告的瞪了她一眼。   董妙璇只当不知道,一脸笑意的看着对面的两人。   “虽然最近没有新上的,但前阵子的一部科幻片呼声很高,你们去看了吗?”   赵饮清正要开口,孙律突然拉过她的手捏了捏,抬眼看对面的人,平淡的说:“我们工作比较忙,平时不怎么看电影。”   “那我要么现在买票,买个两点多的,看完正好吃晚饭,怎么样?”   “我们今天还要赶回B市,不能太晚。”   “那改十二点一刻的,这会出发正好。”她划着手机屏幕,一边积极选票,一边说,“电影结束也就三点多。”   孙律快速扫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付泽,轻描淡写的点头:“可以啊,那一起看一场吧。”   他们一起出了门,坐电梯下楼,赵饮清挨着孙律站着,她搞不懂怎么莫名其妙要跟这两个看电影去了,他们是能一起看电影的人吗?   赵饮清噘嘴默默的冲孙律翻白眼,孙律察觉到,抬手轻轻遮住她的眼睛,凑过来耳语说:“这样不好看。”   “白死你。”   盯着电梯壁看的付泽,连忙将头转向了别处。   两辆车出发,董妙璇跟付泽说了几句话,对方盯着前面的车屁股一声不吭。   她“哼”了一声,作罢。   到影院时已经开场,整个影厅充斥着震耳的激烈音效,大屏画面不断闪动,借着不甚稳定的光线找到座位。   四个座位,分了前后两排。   赵饮清和孙律坐前方,付泽的位置便正好在赵饮清身后。   鼻梁上架着3D眼镜,茶色眼镜做遮掩,他时不时的看一眼赵饮清。   小姑娘已经彻底长大,青涩稚嫩褪去后,变得成熟知性,不变的是一样吸引人。   赵饮清看了没几分钟,就将眼镜摘了。   孙律靠过来,问:“怎么了?”   “头晕,这个电影没法看。”   孙律伸手过去按了按她的后脖颈,说:“ 那要么现在走?”   “才来就走不好吧?反正眼镜不戴就不会晕,我再忍一会。”   孙律让赵饮清靠在自己的肩头,这么将就的看着。   两人看过去浓情蜜意感情蛮好,董妙璇乐滋滋的看着,比起电影,她更喜欢观察付泽的反应,看他隐忍着痛苦和绝望,就觉得真好。   打击再多一点,再大一点,这个男人总该死心了吧?   片长有120多分钟,赵饮清满眼模糊的看了半个多小时,终于跟孙律一起先一步离开了放映厅。   又是十分钟后,付泽也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心思。   这天之后大家又都各自忙碌,各自生活。   赵饮清跟孙律的关系始终不好不坏,她认为要有良性进展,那么必须让孙律放下心结。   放下心结的前提是他不会再做噩梦,这要怎么处理,或者说怎么去开解,她不知道,没经验,无处下手。   为此聊过一次,也吵过几次,无甚效果。   夏天台风多,又一次台风来袭时,赵饮清正好在户外工作。   B市被台风尾扫到,影响很大。   赵饮清他们搭在外面的棚当天也被吹倒了,尽管提前做了防台措施,依旧没扛住大风大雨。   棚倒的时候有两名工作人员被困,救护车消防车随后赶到,展开施救行动。   前线记者也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播报现况。   赵饮清之前站在风雨里很久,整个人都已经湿透,因为天气恶劣,她留在这也于事无补,只会添乱,便先回了就近酒店洗漱。   手机不知道丢哪去了,她借年冉的给范阳旭去了个电话,将这边的情况简要说了一下。   年冉忧心忡忡的说:“饮清姐,不会出事吧,那个棚那么大,这压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希望没问题,里面设备不少,死角也多。”   “我还是挺担心的,那个助理本来已经出来了,是跟我换了一下才又回去的,本来在里面的应该是我。”她说的有点语无伦次,最后低头开始抹眼泪,有吓的,也有愧疚的。   赵饮清说:“别哭,人还没出来呢,你先在这里哭上了,这不合适。”   年冉点了点头。   窗外黑漆漆的,线路可能被刮断了,原本马路上的橘色灯光也不见了。   耳边能听到的都是窗外呼啸的风声,带着大颗的雨滴不断的砸向玻璃窗,听得人心里发慌。   另一边孙律因 为不放心给赵饮清去电话,结果一连好几个都没打通。   这样的情况没有过,就算争吵再厉害,都没碰到过,他心里顿时有点没底。   捞上外套出了门,台风天出门不是明智的选择,就算如此也要看到人才能安心。   狂风暴雨,绿化带上的树冠被吹得肆意摆动,幅度大的几乎下一秒就要拦腰斩断,路上已经见不到什么车辆,雨刮器的速度赶不上雨水冲刷的速度,视野非常受限。   他开了车内广播,调到本地频道,里面播报着台风天夜里的道路情况,城内已经有了大面积的积水路段。   除此以外也有事故频发,车子追尾,积水被困,房屋墙壁倒塌等等,随后听到了兴业路临时摄影棚的倒塌事故,据悉有两名工作人员被困,消防人员正在全力施救,希望他们都平安。   孙律脑袋懵了一下,想要再确认一下信息,播报内容已经转换。   他手忙脚乱的再次拨打赵饮清的手机,跟前一次一样,无人接听。   “不可能吧。”他无措的呢喃了一句。 第66章 67 怕你死掉,怕噩梦成真。   孙律到的时候施救行动还没结束, 米白色大棚坍塌成一个扁扁的鼓包,如雨中水洼上的小小水泡。   几盏照明灯在雨中孤苦摇曳,下一秒不知道会不会不堪重负倒下来。   有不少人在移动, 如此暴风雨中移动的都特别困难。   其中一角有人快拽不住绳,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整个人在缓慢往外滑。   孙律冲进雨中, 跑过去伸手帮了一把。   对方喊了声:“谢了啊,兄弟!”   雨水不断冲刷在脸上,看不清彼此面容。   孙律喊:“有人救出来了吗?”   “一个都还没出来过,这雨还好说,风实在太大了,施救难度太高了。”   孙律盯着扁下去的大棚, 心底发凉。   他不敢冒然有所动作, 生怕拖后腿, 反而延误施救工作, 只能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酒店大堂灯火通明, 风雨中带着点狼狈姿态的旅客时有进来,保洁推着拖把不断来回去脚印和水渍。   赵饮清差不多等了有二十来分钟,范阳旭和道具主管到了, 三人汇合后又一起去了事故现场。   狂风大作, 暴雨肆虐,这个城市被疯狂洗刷着。   被 埋的是合作方助理以及搬运道具的小工,现场这会就留着两个负责人, 事发时间是下班后这算是最大的幸事。   “通知他们家属了吗?”范阳旭站在遮雨棚下,看着那片庞然大物说。   “还没有,不过联系方式已经拿到了,我想着等人出来了, 确定情况后再打这个电话。”毕竟这会电话过去根本于事无补,等会人来了一大堆,平添担心和骚乱,万一影响现场施救就更得不偿失了。   范阳旭点头:“等会看情况再说吧。”   跟施救队的带头人做交涉,对方表示被困人员有发出声音给指明位置,受伤情况虽然不明,但依旧是个好现象。   台风天,风夹杂着雨滴刮过来,湿了裤腿和额发,不断往里渗的寒冷让赵饮清打了个寒颤。   范阳旭嘱咐她往里躲一点。   赵饮清摇了摇头,说:“时间太久了,怎么一点进展都没有?”   道具主管面色凝重的说:“风太大了,一个不稳就怕发生二次伤害,棚里面杂乱的支杆稍有不注意就会往下掉,很危险。”   救援人员也不敢随便往上爬,大棚也不能直接往上吊,最后在边缘划出缺口让人钻进去,确认里面情况,用对讲机里外配合的往深处去。   一小时后其中一人救了出来,两人相隔不远,剩下一个没几分钟也顺利出来了,无明显重伤,能说能走,小擦伤不少,最后还是上救护车,前往医院做检查。   施救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大家伙都松了口气。   “剩下的我来处理,你先回酒店休息吧。”范阳旭抬腕看表,“十二点之前应该都能解决,现场等天气放晴了再收拾。”   他拍了拍赵饮清的肩,跟道具主管一起开车跟去医院。   人渐渐散了,消防车在做最后收尾。   赵饮清站在廊檐下,扫视一圈后,准备转身走人。   “赵饮清!”有人喊了她一声。   淹没在仍旧肆虐的风雨声中,不是很真切。   赵饮清迟疑了一下,觉得是自己幻听了。   “赵饮清!”   这一声顿时变得清晰了很多,带着明显的急切。   赵饮清连忙转身,对面是一只巨大的照明灯,瓢泼大雨在灯光下闪着点白光,有人逆光迎风踏雨的走来。   距离近了才看清孙律惨白但仍旧精致的脸,从头至脚跟从 河里捞起来的一样,衬衣紧贴身体,隐约透出一丝肉色。   赵饮清惊愕的看着他,说:“你怎么来了?”   孙律胸膛微微起伏,站到她跟前,紧紧的看着眼前的人,确认无恙后彻底松了口气,低头在那拧衬衣衣摆:“打不通你的电话,又从电台听到你们这出事的消息,所以就过来了。”   他语气还算平稳,但是拧水的手不断抖动着。   “我手机不知道掉哪里去了,车子过来应该很难开吧?”   “还可以,就是开的慢点。”   他还在拧水,一次又一次,不断重复的拧着,看起来更像在掩饰什么。   赵饮清叫了他一声:“孙律。”   “嗯?”   “别拧了,没水了。”   衣服衣摆褶皱的厉害,已经完全拧不出水。   他点点头,随后蹲身开始拧裤腿,两只裤腿不断来回的拧着。   赵饮清皱眉:“你怎么了?”   孙律说:“水太多了,拧掉一点才好上车。”   赵饮清跟着蹲下,一把拽过他的手,冰的让人惊讶,并且扔在轻轻抖动着,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怎么了。   “已经没水了,你在拧什么?”赵饮清疑惑的盯着他,“你到底怎么了?”   孙律整个人当下有种很莫名的紧张感,或许是后怕带来的,又或者是想到时常碰见的梦境,两相结合便不断的在把他往一个无底的悬崖推。   “你怎么了?”赵饮清又放缓语气问了句。   孙律搓了搓有点麻掉了的手指,摇头说:“没什么,就是有点害怕。”   “怕什么?”   怕你死掉,怕噩梦成真。   但是这句话却怎么都无法说出口,好像只要一说出来,就会真的应验一样。   他摇了摇头,保持沉默。   赵饮清等了会,无果之后将人拉起来,一起回了酒店,走廊上遇见年冉,将情况跟她说了一下,小姑娘的表情这才明朗起来。   赵饮清说:“你那还有姜茶吗?”   “有的,我等会就给你送过去。”   赵饮清“嗯”了一声,说:“谢谢,我要两包。”   “好的。”   回房后孙律先去洗澡,赵饮清一边给范阳旭去消息,一边插上电水壶。   年冉很快把姜茶拿了过来,赵饮清冲了两杯。   自己端了一杯,喝到一半时,孙律洗完走了出来,裸着上身,仅腰间系着一块浴巾,被 热气蒸腾过,看过去气色比刚才好了,但是整个人的调调还是阴沉的厉害。   “喝茶。”赵饮清抬了抬下巴说。   孙律从柜台上端了另一杯姜茶,小口的抿着。   “味道怎么样?”   “还好。”很甜很辣,不过能接受。   赵饮清坐到桌旁,准备处理一些工作,顺便等范阳旭最后的消息。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一张大床,孙律站了会,便到床边坐了,盯着不远处的赵饮清看。   “今晚在这里睡吧。”赵饮清手一下下点着鼠标,一边说,“风雨这么大,别回去了,不好开车不说,出去了万一开到积水路段还搞熄火就更麻烦。”   赵饮清看了眼时间:“都十一点多了,也真的太晚了。”   孙律说了声“好”,将杯子里的水全部喝完,问她:“你还不睡?”   “我等我们领导消息,不知道医院里怎么样了。”   “我刚才看见那两位被困人员状态还可以,不会有大问题。”   “是啊,现在家属也已经通知过了,不知道有没有赶去医院,希望后面的赔偿事宜都顺利。”   手机这时震动了下,赵饮清看了眼,范阳旭表示全部搞定。   她合上电脑,走到另一边也上了床,关掉自己这边的床头灯,然后看向孙律。   两人对视了眼,孙律也跟着躺下,关了灯。   室内沉入黑暗,孙律翻了个身,自后抱住赵饮清,将脸埋在她的脖颈处,深深的呼吸了口。   两人都没说话,只是这么静静抱着,温暖安逸。   不知过了多久赵饮清睡了过去,这是两人在一起后的第一次同床共枕,孙律暗暗祈祷噩梦不要降临,但或许越紧张什么就越会来什么。   他不单做梦了,还做了一个跟以往不太一样的梦。   过去他大概率梦见的都是对赵饮清不屑一顾的经过,然后到赵饮清坠楼时突醒。   他明明知道是梦,却每次都无法扭转局势,梦里的赵饮清变得跟现在很不一样,她对自己温和又讨好,细致又体贴,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待遇,照理说应该开心又珍惜。   但不知道为什么 ,梦里的自己愚蠢又犯贱,心里不是那么想的,嘴里出来的话每每反向而为之。   直到再无法挽回。   最开始惊醒后他会控制不住狠狠给自己一巴掌,再后来就只剩绝望和痛苦了。   可这个晚上梦见的却是后面的衍生版,不再到坠楼而终止。   画面一转,他到了赵饮清的坟墓前,墓碑上的照片定格在赵饮清26岁这一年,上面的人微笑着,依稀有自己熟悉的味道,但又完全不一样,上面的人更柔软,更温和一些。   他共情到了里面的‘孙律’身上,感到着这个人内心肆意狂涌的悲痛和绝望,心脏近乎要绞痛而死,但表现出来的态度却仍不改之前口是心非的模样。   他暴躁愤怒口不遮掩,将摆放规整的祭品统统扫落,墓碑前变得狼藉不堪,而照片里的人依旧轻轻的笑着,一如往常的宽容和善。   他突然变得崩溃,失控到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是这个时候,听到了一道干净又熟悉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无奈,开口说:“我都死了,你何必呢?反正你已经解脱了,之后我也不会再缠着你,别砸我坟了,说出去多难听。”   里面的人疯了,睡着的人也要疯了。   不要!   不要放弃我!   那不是我,这个人不是我!   “不要!”孙律猛地惊醒过来,满头冷汗,窗外的风雨还没有停,室内静悄悄的,怀里的人呼吸清浅,正安睡。   幸好!幸好!   空了心,这个当下又瞬间被填满,原本浓浓的绝望又霎时散去。   孙律用力抱紧赵饮清,鼻子发酸,眼眶发热,终于忍不住有泪悄悄滑落。   他凑上去,在赵饮清耳后密密的落下浅吻,等人难受的开始挣动才停止,安抚一样的拍了拍赵饮清的背,等人继续睡沉才停止。   然而这个晚上孙律自己却再也睡不着了,借着窗外泄进来的不甚明亮的光线,盯着赵饮清隐约的脸部线条看。   只有真真实实的看着,那种无法忽略的恐惧感才会消失。   孙律都不敢想有一天真的失去赵饮清,自己会怎么样,或许真的会失去活着的能力。 第67章 68 孙律哼笑了声,说:“我巴不得让……   赵饮清醒来已经是早上七点多, 洗漱完出来正好早餐送到,中西两份,她 拿了三明治和咖啡。   窗外天阴沉沉的, 雨仍旧在下, 不过比昨晚小了很多。   “等会马上去公司吗?”孙律问她。   赵饮清咀嚼着将嘴里的三明治咽下,摇头:“先去现场看一下, 再做决定,台风是不是过了?”   “说是要下午,但看这个天应该起不了什么风浪了。”   赵饮清深以为然的点头。   孙律低头喝了两口粥,紧接着又抬头看对面的人。   昨晚送去干洗的衣服还没送来,这会两人都只穿着一件浴袍,赵饮清微微低着头, 吃的很专心, 露着脖颈以下小片白皙的皮肤, 锁骨隐约可见。   她拿过手机看消息, 一边喝了口咖啡, 唇边带着点点白色泡沫。   孙律看了她一会,突然开口问:“你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在今天之前他从来没问过,以前是有自知之明, 但现在关系总归不一样了, 他忍不住有了点奢望,想要一个自己渴望的答案。   赵饮清端着咖啡的手顿了一瞬,没有马上回答, 抬眼略有惊讶的看着他,明显也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   她把咖啡杯一放,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   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能过去也是有意的在回避这个问题。   她不觉得自己还能再喜欢上孙律, 对孙律的感情在上辈子都已经消耗完了,那是一种彻底枯竭的状态,哪怕有如台风天般的暴雨侵袭,也很难再有润泽的感觉。   会愿意跟孙律上床,不再排斥与他相处,很大程度是被她离开后孙律的状态冲击到,同情也好,怜悯也罢,两人的前生今世纠葛至深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大家哪有那么多时间可以再浪费,能活一天是一天。   但这回答明显不是他想要的。   赵饮清沉默着,犹豫着,思考着是否要实话实说。   好在孙律先一步找了台阶:“算了,下次再说吧。”   他自己也不敢听赵饮清的回答,足够的沉默已经代表了一种答案,没必要再自取其辱。   房门这时被敲响,他起身去开门,是客房服务送来了衣服,两人换上后退房离开,各自投入忙碌的工作。   而从这天开始,就像某种破冰,孙律 不再半夜离开,梦魇虽然没消,但他发现只要抱着赵饮清,醒来后的恐惧感会有一定程度的减轻。   国庆的时候一起回了家,两人关系还没彻底在圈子里变透明,赵正阳和刘思琪自然也不知道。   中饭后,二楼小花园里,赵饮清坐那休憩,双腿搁在凳子上,没穿袜子,脚趾在那灵活的扭动。   盘子里放了几个人参果和车厘子,她时不时抽空啃一口,一边欢快的刷着手机。   孙律看了眼她的脚,说:“该剪指甲了你。”   “我昨天刚剪过。”抬手翻转了几下给他看。   “我说脚。”孙律一抬下巴。   赵饮清两只脚在那蹭了蹭,说:“麻烦。”   她真的很烦剪脚指甲,主要也是自己骨骼惊奇,掰个脚能差点把腿给掰断,骨头硬的跟老年人没区别,也无法接受别人的碰触,所以至今都没有去过足浴店。   “剪个指甲怎么就麻烦了?”   赵饮清看了他一眼,说:“你怎么开始管我剪指甲这事了?”   “看见了就随口一问。”   她“哦”了一声,低头继续刷手机。   孙律站了会,走回了室内,没多久拿了个指甲刀过来,拖过凳子坐下,抓过赵饮清的脚放到膝盖上。   赵饮清顿时“哇哇哇”叫着往里缩。   孙律扯了下嘴角,没放手,说:“怎么了?你自己不剪,就我帮你。”   “不用不用,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脚。”这会脚踝被孙律抓着,温热中又带着点痒,还有害怕他有所动作的恐惧,这让赵饮清非常紧张。   孙律大拇指蹭了蹭她的脚踝,又下移到她脚跟。   赵饮清脚一抽,连忙捂住嘴,瞪大眼看着他。   孙律意外的挑了挑眉,大拇指转动又蹭了下她的脚底。   赵饮清“唔”了一声,松开手被迫笑出几声,伸手过来要推他。   孙律笑道:“这么敏感。”   “你赶紧松手!”   “我帮你剪。”   “不用,给我松手!”   他一低头在赵饮清的脚踝上轻轻一吻,又沉又黑的双眸深深的盯着她,说:“我帮你剪。”   呼吸喷吐在皮肤上,温热带着潮气,赵饮清脚趾动了动,突然就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她撇过头,说:“别人给我剪,我没安全感。”   “试试,我会慢慢剪的,你实在不舒服了就停,行不行?”   他声音低缓,带着哄劝的味道,温柔又缠绵的语气 ,让赵饮清当下有点招架不住。   她干咳了一声,犹犹豫豫的说:“那行吧,你别给我剪到肉。”   他“嗯”了一声,低头又亲了一下。   赵饮清的脸颊“刷”一下就热了起来,觉得这男人脑子不正常了,居然求着给人剪脚指甲,有病吧。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倒是什么都没说,身体略僵硬的等在那。   一开始还是蛮紧张的,进程也很慢,不过等一只脚剪完后,赵饮清彻底放松下来,往后一靠又有闲心在那看手机了。   当天晚上赵正阳有饭局,有饭局很正常,但这次少有的把全家都带上了,还特意嘱咐让赵饮清穿的漂亮点。   地点在迎客楼,出发时赵饮清发现刘思琪也难得的化了淡妆,穿藏蓝色贴身连衣裙,头发盘了起来,气质和善又端庄。   迎客楼三楼的小包间,已经有人到了,也是一家子,三口人,彼此熟稔的打了招呼,随后入座。   对面的中年男人是赵正阳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赵饮清见过他几次,所以有印象。   他的妇人是个微胖烫着卷发的女人,穿金戴银显得很有富态。   儿子没什么声音,戴一副银边眼镜,帮着添水夹菜,文质彬彬的模样,很有礼数。   赵饮清低头喝了口水。   这时对面的富太太问了声:“那这位是你们家少爷了?”   她看着孙律,眼中有惊艳,也有疑问。   赵正阳笑着点头:“对,这是我大儿子。”   孙律没什么表情的给赵饮清夹了筷菜,连头都没抬一下。   对方笑道:“生的真是俊俏,跟明星没区别了。”   “小孩自己会长。”赵正阳挺自豪的模样,转头又说,“阿琛现在工作忙不忙?”   眼镜男放下筷子,笑着望过来回答:“还可以,偶尔加班,大部分时间都正常作息。”   “你爸天天等着人回来接手,结果你往外跑了,他可找我哭诉了不少次。”   他推了把眼镜,笑说:“在外面多学点经验也挺好的。”   这时富太太给赵饮清夹了筷菜,说:“多吃点,这孩子太瘦了。”   孙律快速看了她一眼。   赵饮清跟着道了声谢。   富太太又道:“饮清是在B市工作吧?”   赵饮清点头。   她笑的有鼻子没眼的说:“我们阿琛近几年也在B市,你们年轻人在外面有时间多一起玩玩,都是自己人好有个照应。”   赵饮清看了那个 年轻人一眼,正好对方也看过来,两人视线一撞,他先腼腆的转开了视线。   赵饮清说:“好啊。”   吃到一半时,赵饮清起身去了趟卫生间,在走廊尽头,里面点着檀香。   她站在那洗手,透明的水流“哗哗哗”的往下冲,她按了洗手液,正在那搓,镜子里突然多出个人。   赵饮清挑眉:“你怎么来了?”   “不想在里面呆。”孙律双手环胸往墙上一靠,盯着镜子里的赵饮清,“喂”了一声。   “嗯?”赵饮清抬头跟镜子里的他对视,“怎么了?”   “今天这饭局是来给你相亲的吧。”   赵饮清说:“是的吧,谁知道呢。”   “你觉得那个男的怎么样?”   “还行。”   孙律双手放下,靠过来,又问她:“你觉得他怎么样?”   赵饮清转过身,面对他,笑了笑:“呦,你这是吃醋啊?你可是哥哥耶!”   “那又怎么样?”孙律将手撑在洗手台上,把赵饮清围困在自己胸前,两人间的距离瞬间靠近,呼吸中都是属于彼此的味道,“我很不高兴。”   “他们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所以可以理解。”   孩子年纪大了,父母开始操心子女的人生大事,再正常不过。   孙律冷淡的说:“我非常不高兴。”   赵饮清拍拍他的脸:“知道了,就算不高兴也不要这么明显,吃顿饭的时间,忍一忍。”   孙律一把拉下她的手,低头吻了上去。   他是真的不高兴了,这个吻又深又用力,赵饮清有种要被他揉进骨血的错觉,她安抚一般的拍了拍他的腰侧。   眼睛盯着上方的黄色节能灯,这时目光一转跟不远处的眼镜男碰上,对方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扭身就跑。   一吻结束后,孙律用拇指蹭了蹭赵饮清艳红湿润的嘴唇。   “完了,刚才被人看见了。”赵饮清说。   孙律哼笑了声,说:“我巴不得让人看见。” 第68章 69 这是除夕后一个普通的夜晚,但这……   回到桌上, 长辈还是欢声笑语,那个眼镜男则比之前更沉默,眼神忽闪, 都不敢往赵饮清这边瞟。   富太太怂恿他给赵饮清添水, 他直接没理。   富太太尴尬的笑道:“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害羞,也是麻烦。”   赵正阳说:“这也不失为一个优点, 现在的人都太浮躁,能安安静静的不多。”   片刻后饭局到尾声,两人在长辈的嘱咐声中交换联系方式。   赵饮清说:“扫你还是扫我?”   眼镜男快速看了她一眼,最后说:“我扫你吧。”   赵饮清将二维码调出来,互相添加完后各自上了车。   赵正阳喝了酒没法开车,孙律进了驾驶座, 赵饮清则坐副驾。   一路往家走, 中途赵正阳问了句:“你对这个男生印象怎么样?”   “还可以。”   “他们家两个孩子, 大的成天吃喝玩乐没多大作用, 这小的还可以, 去年刚从国外回来,虽然话不多,但一心想闯份事业, 挺有斗劲的一个小伙。”   赵饮清“嗯”了一声, 转头看了开车的孙律一眼,对方目不斜视没什么表情。   到家后,后面两位先下车, 孙律随后锁了车门,伸手要赵饮清的手机。   赵饮清似笑非笑的将手机递给他,然后眼睁睁看着他把眼镜男给删了。   赵饮清好笑:“至于吗?”   孙律没回答,前后一起下了车, 进去的时候他突然拉住了赵饮清的手。   赵饮清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迫跟着进了门。   赵正阳跟刘思琪在客厅说话,没注意到这边。   孙律低头换鞋,又轻轻拉了她一下,示意也换。   赵饮清手往后缩,孙律拽着不肯放。   “干嘛呀!”赵饮清紧张的低声说。   “让他们知道一下我们的关系,省的再给你相亲。”   “说不定下次就是给你相亲了。”   “那我会转身走人。”   “毛病。”   两人在门口拉拉扯扯,赵正阳这时望过来,问了句:“你们做什么呢?怎么不进来?”   “来了!”孙律回复了一句,随后蹲身帮着给赵饮清换了鞋。   紧接着就拉着人走了进去,光明正大的站到了赵正阳和刘思琪面前。   赵正阳愣住了,跟刘思琪面面相觑,两人一时都有点回不过神。   赵饮清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几个人中孙律最平静,他举起牵着赵饮清的手,在他们俩面前晃了晃,说:“我们在一起有段时间了,忘记跟你们说。”   “这……”刘思琪手里的橘子突然掉到了地上,她俯身去捡。   赵正阳摸了摸鼻子,说:“你们……相处的好吗?”   “挺好的。”孙律说。   赵正阳把目光转到赵饮清身上:“你呢?”   赵饮清这会感觉交握的手有点出汗,整个人都僵僵的,顶着颇有点审视意味的视线,她说:“还可以。”   赵正阳缓慢的点了点头,像在思考什么,旁边人都不再说话,室内一时安静的过分。   片刻后,他开口:“那就好好过吧,你们自己喜欢就好。”   孙律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下,说:“谢谢。”   关系公开后家里的氛围还是跟以前差不多,最多就像孙律说的不会再给他们安排相亲等事宜。   他们很快又回了B市,工作忙碌一段时间后,就到了跨年。   B市有烟花表演,两人特意买票去看了一次,有利位置都被占据了,烟花表演开始前一分钟孙律突然将 赵饮清扛了起来。   赵饮清吓得一把捧住了他的脑袋。   她叫道:“这么多人呢,赶紧放我下来。”   “放下来你就看不到地面烟花了。”   “大不了就不看呗。”   孙律笑了下,没做声,也没把人放下来。   周边黑乎乎的都是拥挤的人头,夜风不断袭来,前面广场空了一大片,迎面一只巨大的照明灯。   没多久照明灯突然一灭,烟火表演开始了。   大片的五彩火光飞转起来,整个广场地面都像是一片绚丽的光海,无人机在上空盘旋拍摄。   随后上空的烟花表演也开始,大朵大朵五彩火光在半空中爆开,整个夜幕成了一块画布,肆意挥洒。   人群中是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孙律将赵饮清放下来圈在怀中,贴着她的耳朵说:“新年好。”   赵饮清侧头过去,笑着回应:“新年好。”   天气越来越冷,几波冷空气南下后就到了除夕。   但是两人最近有发生一些争吵,孙律好像开始关心赵饮清对自己的态度了,倒不是说态度要多好,就是想要个明确的答案。   他想知道赵饮清现在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想法。   现在对他们来说,外人已经不是阻力,自己本身才是最大的问题。   比如说:喜欢与否的问题。   但是赵饮清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   孙律对此一直都耿耿于怀着。   隔了一天,回老家上坟,拎着祭品,抱着花束,主要是以新的身份来面对一下过去的人。   依次上香祭拜完,下山时赵饮清和孙律走在靠后的位置。   起先谁都没说话,这边乱石多,赵饮清不小心踩了一脚,孙律眼疾手快的拽住她。   赵饮清说了句:“谢谢。”   孙律顿时感觉有股气往上冲,说:“我们俩用得着这么客气吗?”   “再亲密的关系都应该保持适当的距离。”   孙律说:“你每天都巴不得离我远远的,说来说去就是看不上我。”   赵饮清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你没病吧?”   孙律撇开头,憋了会气,最后还是不甘心的回过头说了句:“赵饮清,喜欢我一下,你能死?”   赵饮清皱眉瞪着他,觉得他这负气的态度来的无法理解,故意顶了句:“对!”   两人关系就此降入冰点,回去后同桌用饭,赵正阳和刘思琪也察觉到他们气氛微妙,但哪个情侣不吵架?   小年轻闹矛盾很正常,只当不知道,不理不管。   晚上进了卧室,赵饮清拿了换洗衣服洗澡,又顺便做了一次护肤,前后花了一个半小时,再出来时发现孙律不声不响的躺在了自己床上,侧身在那玩手机。   赵饮清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从行李箱中将旅行装拿出来,接着往自己脸上脖子上涂涂抹抹。   随后开电脑处理工作,回了几份邮件,又处理了部分照片的后期,时间就过去了不少。   她往床上 看了眼,孙律已经睡了过去,脑袋歪在一侧,手机落在手边,保持着一个很别扭的姿势。   赵饮清叹了口气,过去给他盖了被子,又把那手机拿走。   晚上十一点时,赵饮清关了电脑,也上了床。   她最近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就是睡前会刷会微博,结果这天自己手机没电了,便把孙律的拿了过来。   他们没有互相翻看对方手机的习惯,但是都知道锁屏密码。   孙律的手机桌面很干净,没有什么娱乐的APP,除了必要的通讯软件,导航以及购物软件,就没别的了。   有时候聊起娱乐圈的新闻,他都一无所知的模样。   赵饮清原先以为自己可能还要重新安装个微博,结果发现屏幕上居然有,也是很意外。   点进去后直接看热搜,偶尔翻看底下评论,扫的差不多时退出来。   好奇心使然,看了下他自己的微博内容。   微博名是一串基础数字,明显申请后没改动过,个位数的关注量,以及两位数的粉丝数。   微博内容倒是有两百多条,赵饮清点进去,紧接着愣住了。   她呆了一会,开始往下刷,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直接按年份拉倒第一条。   第一条的转发内容是赵饮清刚开通微博当天,发的自己的第一个作品,其实也称不上是作品,不过是随手拍的一个街景,因为自己很喜欢,所以发上来做自己的第一条微博内容。   那时候她已经接触摄影一段时间,也是别人建议她开个账号,巩固粉丝,为回国做打算。   她其实没想那么远,但是开一个账号也无可厚非。   赵饮清又看了下两人的发博时间,孙律转发这条微博是她开通账号两个月后的事情了,很有可能是赵正阳那边听过来的。   赵饮清抿了抿唇,靠在床头,接着往下翻。   全部是转发,转发的每一条都与她有关,里面大部分是照片,但也有对国外生活的抱怨,或者其他琐事,孙律从来没有评论过。   赵饮清跟德蒙确认恋爱关系的时候,她也发过一条牵手的微博。   孙律这次转发后,说了一句:“他不会有我爱你。”   赵饮清盯着这条微博好一会,才又继续看下去,翻到跟德蒙分手那条微博时,孙律加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再后来就是回国了,发了一个机场照,孙律说:“终于回来了。”   回来后的微博数十个手指就能数过来。   原来哪怕在异国他乡,他也用他的方式在看着她。   赵饮清一直以为两人这六年是毫无联系的,现在这么看来,又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在世界某个角落,孙律一直默默的关注着自己。   赵饮清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有点感动,有点震惊,还有无法言说的奇妙滋味。   她这 个当下深切的明白了被一个人喜欢的感觉,丝丝缕缕的缠绕着彼此的人生,知道自己对另一个人的重要性。   她转头看了眼身边正熟睡的男人,孙律无意识的靠近她,轻轻的攀住了她的胳膊。   赵饮清将手机一放,躺下来,第一次主动钻进了孙律的怀里,孙律睡梦中也下意识的抱紧了她。   这个怀抱温暖,有着熟悉的气息,令人安心并且踏实。   赵饮清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难受,鼻子隐隐发酸。   孙律无意识的呢喃了句:“赵饮清。”   赵饮清点点头“嗯”了一声。   这是除夕后一个普通的夜晚,但这个晚上又格外让人觉得温暖。   End 第69章 番外   老家这边的河里近几年有人撒了鱼苗, 时有垂钓爱好者坐在那里钓鱼,一坐就是一天, 钓到大鱼就带走,小鱼就扔回河里,偶尔也会自己带鱼苗来扔,所以这边的鱼就没断过,也没有人来特意阻止过。   家里也有几副鱼竿搁置着,赵正阳那时心血来潮跟着别人买, 却不想自己压根没这方面的耐心,鱼竿买了不少,钓起来的鱼寥寥无几。   中饭后孙律举着钓竿坐在河边。   日头正好,他戴着鸭舌帽, 帽檐压的低低的, 穿一件米色半高领毛衣, 袖口稍稍往上撸,露着半截小臂。   河里的浮标还没有动静,他一只脚架在另一只脚上,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赵饮清就是这会过来的,给他端了盘水果。   孙律冲她笑了笑, 捏起一块橙子在那边啃。   赵饮清轻声说:“有过一条了吗?”   孙律指了指一边的水桶让她看。   “哐当哐当”就只有小半桶水。   “你会不会钓?”赵饮清说。   “会呀, 等着就好,你下午准备做什么?”   “不知道呢,等会去睡个午觉, 或者看会书。”赵饮清朝远处看,穿过一大片绿色的田地,隐隐看到几座山头。   “或者出去拍点照片。”赵饮清摸着下巴在那思考。   “这边没什么好拍的吧?”   “有,到处都是能拍的, 主要看你拍什么。”赵饮清随后普及了一下自己的拍照习惯。   没多久赵正阳拖着钓竿也过来当摆设了,还体贴的给刘思琪在边上放了把躺椅,两人在那说说笑笑,氛围融洽且恩爱。   人脸上的笑容是装不出来的,都说一个人过的好不好看生活状态就可以。   而赵正阳和刘思琪两人现在的模样就像恩爱多年的夫妻,很难想象他们往日里争吵的模样,在赵饮清印象中他们确实也没发生过争吵。   如果他们没有彼此遇见会怎么样?   或许赵正阳依旧会留恋花丛,而刘思琪也跟普通的妇人一样长年呆在工厂车间,这么看来他们是不是也算彼此的救赎?   孙律伸手过来盖在她手上,两人对视了眼,赵饮清歪头靠在他的肩头。   陪坐了一小时,赵饮清屁股就有点抹油的意思了,孙律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笑着说:“去吧。”   赵饮清没做无谓的垂死挣扎,起身跑进屋里,再出来时脖子上挂了一个单反。   她先在周边晃悠,拍野草,拍水中倒影,也拍土壤纹路,随后蜗牛一样的慢慢朝外移。   孙律坐在原位,时不时转头看她一眼,等快看不到人时,将钓竿一丢,起身追了上去。   这个下午两人走遍了整个小村落,还进了一趟山里,这里有放养的鸡舍,最后是被一阵恶臭给击退了回去。   重新回到山脚已经是傍晚的时间,整个天幕都是粉色的晚霞。   两人牵着手,闻着田间特有的味道,往家的方向走。   孙律的手背上有灰白色的粉尘痕迹,赵饮清拿手指给他蹭了蹭。   孙律说:“回去洗一洗就好了。”   赵饮清“嗯”了声,用自己的袖口又给他擦了擦。   如此小细节之前从来没有过,孙律眼底划过一丝受宠若惊,紧接着胸口温热了一下。   再后来的一个晚上,他又被梦魇缠上了,当晚便没怎么睡,中间赵饮清醒了一次,起来上厕所,回来时帮他轻轻的掖了下被口。   孙律本来因为噩梦的关系心里不踏实,但不希望影响到赵饮清,所以没有动作。   这会便怎么都没忍住,翻了个身,将她给抱住了。   赵饮清刚关了灯,惊讶了下,在黑暗中说:“我吵醒你啦?”   孙律摇头,声音闷闷的传来:“正好没睡着。”   赵饮清也翻了个身,跟他面对面,轻声说:“你又做梦了吗?”   “嗯。”   赵饮清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事她就算想帮忙都无从下手,便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就像安抚小朋友一样。   孙律笑了下,感慨说:“你最近对我太好了。”   赵饮清拍抚的动作一顿,问:“比如说?”   “提醒我添衣服,给我泡咖啡,昨天不是还给我捏肩膀了吗?”   赵饮清说:“你肩膀疼的抬不起来,我怎么可能看着不管?下次找时间去医院看看。”   “嗯。”孙律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我还是很感动。”   赵饮清嘴唇蠕动了下,有点难受,其实她也没做什么,早晚温差明显的时候顺嘴一提,自己倒水时也顺手给他泡了一杯,这些都是非常细小的事情,小到根本微不足道。   在孙律心中,过去的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这么点事居然都能让他感动。   孙律又说:“好的都让我怀疑你也是喜欢我一点的了。”   “不用怀疑。”   孙律:“嗯?”   “没有一点喜欢,怎么可能跟你在这躺着?”   孙律突然将她从自己怀里扯了出来,打开床头灯,紧盯着她:“你刚才说什么?”   赵饮清抬手拍了拍他的脸,无奈的说:“还是有点喜欢的。”   孙律的眼神明显不一样起来,变得明亮,又带着期待,但最后还是统统一遮掩,又全都平平的沉了下去。   他低头亲了口赵饮清的额角,重新关灯,搂着人闭上眼,过去很久才呢喃般的说了句:“这样就够了。”   只要有一点喜欢就够了。   困意来袭,再次睡过去后,孙律没再被噩梦缠绕,难得睡了个好觉。   开年后没多久就到了陈妍歌的婚期,在B市设宴,赵饮清携孙律前往,她到化妆间去打了声招呼。   里面只有陈妍歌和跟妆师,已经换上婚纱,此刻正在固定好几米长的头纱。   镜子里陈妍歌原本清秀的面容上了精致的妆容,五官变得立体了很多,眉眼间的温婉变得锐利透亮,艳红的唇,鼻侧打了阴影,显得更高而挺。   赵饮清跟镜子里的她对视了眼,说:“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   漂亮的新娘子,此时脸上没一点笑容,甚至透着一股子凝重。   她冷声说:“他妈昨天嫌弃我嫁妆不够好,不衬他们家的装潢。”   赵饮清露出些许惊愕,说:“亲口跟你说的?”   陈妍歌哼笑了声,说:“可不是,也不想想那房子谁买的,我还出了三分之二的钱呢,还他们家,能算得上是他们家?搞笑。”   “陈达明怎么说?”   陈妍歌沉默了下才开口:“算是帮我的吧,但态度更中立,趋向于调和。”   结婚后丈夫对自己的态度,直接影响着婆媳矛盾的强度。   丈夫如果无条件站在老婆这一方,那么作为婆婆的就更有考量,不敢随意给儿媳妇脸色看。   反之而来的话,便会有一家三口针对一人的感觉。   陈妍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这个婚结的可真是憋屈,还没礼成呢,我已经开始后悔了。”   跟妆师这时插了句嘴:“我跟过那么多婚礼,什么样的情况几乎都碰到过,大部分来说婆婆要看儿媳妇顺眼的很少,毕竟对彼此来说都是陌生人,还是跨代的陌生人,一起生活哪有那么容易。”   陈妍歌说:“你跟妆碰到过逃婚的吗?”   她将最后一个夹子固定,检查着妆发:“逃婚是没有的,箭在弦上了哪有不发的。”   陈妍歌便沉默下来。   距离开席还有时间,陈妍歌去现场走了一次彩排,又重新回化妆间,之后就等着婚礼开始。   现场布置的唯美又浪漫,几十桌坐满了人后,主持人上台,做了简要讲话,随后踩着点的举行婚礼。   音乐起,大门敞开,新郎在台前,等待他的新娘到来,   伴娘和伴郎先进,新娘在最后搀着父亲的臂弯缓慢走来,头纱长长的拖尾,走向新的生活。   陈达明肉眼可见的开心,陈妍歌到这时也跟着扯了扯嘴角,有了点愉悦的意思。   随后就是交换戒指,男方父亲讲话,给长辈敬酒。   陈妍歌将小小酒杯双手递给陈达明母亲时,对方不知道脑子在想什么,没有马上接。   陈达明着急了低叫了声:“妈!”   这位妇人身材瘦小,颧骨略高,烫一头卷发,今天穿了一身暗红色旗袍,看着陈妍歌的眼神带着审视与轻蔑。   大概过了有五秒,她正要伸手接的时候,陈妍歌却突然将杯子收了回来,甩手掷到了地上。   她嘲讽的看着这个老女人,说:“你还喝个屁喝!”   老女人陡然瞪大眼,似没想到陈妍歌会当场来这一出,震惊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陈妍歌没管别人的反应,将头纱一扯,手上钻戒一摘,抢过正发愣还没缓过神来的主持人手中的话筒。   “在座的亲朋好友,非常抱歉,很遗憾,今天的婚礼取消,耽误大家时间了。”   她把话筒重新扔给主持人,将陈达明拖拽她的手用力甩掉,说:“抱歉,我实在无法接受你妈,所以我也准备放弃你。”   陈达明的表情非常受伤,下一秒几乎要落下泪来。   陈妍歌脸上的凉薄突然淡了些,也透出点凄凉的意味:“我们可能……就是没有缘分吧。”   这天的婚礼成了一场闹剧,在新娘子跑路之后,男方父母直接炸了,开始各种叫骂,陈达明呆呆的站在台上,没有反应。   宾客有些走了,有些还坐在那等下文。   等着上菜的服务员这会懵圈的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端上来。   孙律侧头对赵饮清说:“你要去看看你的朋友吗?”   “嗯。”赵饮清拎起包,“你打车回去吧,车子我先开走了。”   “好。”   到了酒店外,已经找不到陈妍歌的身影了,打电话也没接。   赵饮清开车直接去了她家,防盗门上贴着红双喜,走廊挂着彩带,一派的喜气。   她敲了敲门,又喊了声:“老陈,是我!”   没多久,门开了,已经换上家居服,婚纱铺在客厅的地上,头饰摘了,妆还没卸。   “进来,等会有人敲门别开,我去卸妆。”她说完转身去卫生间。   赵饮清关了门,随后把婚纱捡起放到沙发上,跟着去了卫生间。   往门框上一靠,看着她在那边做清洁。   “你这样就是跟陈达明彻底完了。”   “对呀!”她双手动作不停,整张脸糊满了泡沫,声音含糊的说,“这想要不完都有点难。”   “临时悔婚,老一辈人口中说出来的话可能不会好听。”   “无所谓,反正他们也没胆子来我面前说。”陈妍歌拧开水龙头开始洗脸。   赵饮清又说:“这后续事宜处理起来也麻烦的吧,那些彩礼什么的。”   “彩礼全用作家装了,到时候把房子一卖,钱一分就完事了,懒得跟这家子再有交接,到时候实在搞不拎清我就找律师。”   “你老早想好的?”   “有想过,但没想到会在这天实施。”她用毛巾抹了把脸,转头冲赵饮清一笑,“走,出去嗨。”   陈妍歌手机关机,拉着赵饮清逛了一天街。   再后来就只微信联系着,情况比预期的乐观,陈达明父母也没想象中奇葩,事情处理起来还算干净利落,房子已经挂出去了,等一卖掉就两清。   陈妍歌给赵饮清发消息说:“现今社会有的是独立女性,已经不是靠依附男人生活的旧社会了,我有钱有事业,凭什么非要用结婚来彰显自己。”   赵饮清说:“我认同,婚姻是合作关系,不是必然关系。”   这一场闹剧过去没多久,赵饮清接到了闫巧春的电话,她表示付泽也要结婚了,结婚对象是董妙璇。   赵饮清是意外的,她依稀记得上一次碰面,付泽跟董妙璇的关系并不融洽。   闫巧春说:“有什么办法,女的肚子大了,不结都不行。”   她震惊:“几个月了?”   “三个月了,趁肚子还能藏一藏,就赶紧结婚。”   “这……奉子成婚啊?”   “对呀,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也多。你们结婚提上日程了吗?”   赵饮清愣了下,没想到话题一下就转自己身上来了,说:“我们还没考虑,慢慢来的。”   “慢慢来什么,年纪也不小了,再几年就三十了,生个孩子都不好恢复。”   “三十还好呀,现在有的是人过三十才结婚的。”   “你听我的,当妈的还能骗你啊,国兴老家那边有个外地来的,二十五岁不到,孩子都两个了,那身材恢复的,都看不出是有小孩的人。”   思想撞不到一起,话也就没什么好多说的。   赵饮清找了个借口,匆匆挂了电话。   半个月后,她带着孙律便又参加了一趟婚礼。   没找婚庆,婚礼简办。   就请了关系比较近的人,前后加起来都没有十五桌。   赵饮清跟孙律坐主桌,没多久新郎新娘便开始敬酒,一路很顺利,也没人使绊子玩游戏,不知道是碍于新娘的特殊情况,还是被新郎的黑脸给吓退了。   很快到了他们这一桌,付泽看过去比上一次更瘦了,都要瘦脱相的感觉,眉目凌厉,整个人的感觉阴郁的厉害。   倒是董妙璇满脸带笑,适时的给自己的另一半解围,让这个婚礼变得不那么尴尬。   “跟饮清已经熟悉了,上次见过面的。”董妙璇给她添上酒,一手又轻轻的搭在她肩头拍了拍。   赵饮清礼貌的笑了笑。   还没来得及做回应,付泽突然就将她的手给拍掉了,脸上闪过一丝嫌恶。   一桌子静了一瞬,董妙璇又笑起来,当没事发生一样的给继续给后面的人敬酒,嘴巴甜,处事圆滑,等人走后,大家对她印象都蛮好。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赵饮清和孙律提前走了出来。   走之前她给了闫巧春一只袋子,里面装了月宫的金属模型,还有一条项链。   “搬家收拾出来的,一时也没地方放,等会又不小心给弄丢了,索性就搁你那。”   闫巧春接过:“你们要搬家?”   现在住的房子比较大,又要爬上爬下,年纪大了运动细胞更不行了,赵正阳买了个大平层,装修完放了半年了,最近在搬进去。   赵饮清没多解释,只点了点头。   闫巧春识相的也没多问,低头扒拉了几下袋子,说:“这项链蛮好,我那条正好坏了。”   赵饮清说:“下次我给你买一条过来,这些找个柜子放起来。”   “好吧。”   闫巧春嘴上应的很好,结果回去就给戴上了。   第二天亲家那边还有人要过来,她拿这项链装饰一下脖子,不为过是不是。   闫巧春次日高高兴兴的在那待客,还特意将项链给拿到了衣领外。   付泽进来没多久便注意到了,脑袋顿时像被人狠狠捶了一记,懵的有点透不过气。   他的脸色实在太差,董妙璇脸上喜庆的笑容收了一点,手攀上他的胳膊关心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付泽一把将她的手给甩开了,撇过头没吭声。   董妙璇表情淡了些,压低声音说:“孩子有了,婚结了,你还不认命?”   “这是你要死要活得来的东西,你好意思说?”   “你不心软,我再要死要活都得不到是不是?”董妙璇嚣张的挑了挑眉,一脸你能把我怎么样的贱样。   付泽冷淡的转开视线,说:“无所谓,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别后悔就行。”   这时手机震了下,付泽拿起来看,快速回消息。   董妙璇伸手要拿,付泽一下就避过了,警告的看了她一眼。   董妙璇说:“你又在跟哪个野女人发消息?”   “多了去了,你管得着吗?”   她嫉妒的叫了声:“付泽!”   “你叫再大声都没用,既然如此那大家就都别好过吧。”   厨房里有人喊了董妙璇一声,她连忙将自己脸上狰狞的表情一收,又恢复到之前愉悦幸福的笑容,转身去面对那些长辈。   付泽讽刺的勾了下嘴角。   -   赵饮清和孙律都要出差,赵饮清要出国参加恩师罗森的生日宴,孙律则跨省谈新的并购案。   行李已经提前收拾完,赵饮清凌晨的飞机,孙律则是下午。   前半夜两人坐一块在那看电影,赵饮清是嘱咐他去睡的,但是这一走要半个月见不到面,孙律不想把时间花在睡觉上。   电影接近尾声时已经快深夜十一点,赵饮清起身去上了个厕所,随后准备出门。   孙律关了电视,帮着拎起行李送她去机场。   深夜的道路车子很好跑,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赵饮清手撑着额头,一脸懒洋洋的表情。   她突然想起什么,问:“你最近还有做梦吗?”   以前的时候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孙律的睡眠状态其实是可以看出来的,早晨一般气色不好的话就基本是做噩梦了。   不过最近好像有段时间没看到他精神萎靡的样子了。   果然孙律说:“近期睡眠挺好的。”   从那次赵饮清说完有一点点喜欢之后,他的睡眠便有了大幅度提升,从偶尔被梦魇纠缠,到现在几乎不怎么梦见了。   睡眠好了,精神状况好了,胡思乱想也跟着就少了,两人现在的相处比过去更舒服。   机场这个点人不是很多,两人找地方喝了杯咖啡,又翻看了会杂志,半小时后赵饮清去登机。   孙律看着她大包小包的往安检处走,突然开口说:“赵饮清,这次出差回来,我们也结婚吧。”   赵饮清的脚步一顿,旁边有人匆匆跑过,带出明显的脚步声,很快又静了下去。   她转身看向孙律。   孙律似乎有点紧张,停顿了下,又开口:“我们也结婚吧,怎么样?”   “你这是在求婚?”   孙律“嗯”了一声。   赵饮清想了想,说:“结婚这事也不是不行,但是你这求婚也太敷衍了点,这样吧,这半个月你好好准备,回来的时候你再求一次。”   孙律笑了下:“好!”   大厅灯火通明,赵饮清转身继续朝安检口走,一边抬起手挥了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