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重生八零小媳妇》 作者:姜丝煮酒   本文文案:   姜辞进山摘板栗,在大山深处落了单,被人从山坡推下去。   顾青川背着她走了六个小时都没歇气,送她去了医院抢救。   那些人污蔑顾青川趁她昏迷的时候耍流.氓,没等到她给顾青川作证还他清白,自己也被人举报投机倒把判了好几年。   姜辞出狱的时候所谓的亲人一个也没来,只有顾青川来接她。   后来那男人成了秦省的首富,给了她十年最幸福的时光。   她病危的时候,男人心碎了一地,问她这辈子还有什么遗憾。   她撑着一口气,“那年我滚落山坡,你把我背去医院,我要是能早点醒过来就好了,你就不用白白坐几年牢。”   姜辞说完这句话闭上了眼睛,再一睁眼,回到了十五年前。   一个小时后,她男人就要被定流.氓罪。   姜辞拔了输液管,“顾青川,你等我。”   这辈子提前醒过来,有仇的报仇,有恩的报恩。   *   男主版文案:   姜家最漂亮的小闺女被人推下山头,没死,重生了。   之后运气好的离奇,还成了顾青川的未婚妻。   又穷又狠的少年跑过来退婚,他又富又美的小未婚妻跟吃错药似的亲了他一口,还让他倒插门。   少年落荒而逃,发誓要努力挣钱迎娶白富美,绝对不做倒插门女婿。   后来,落魄少年成了商界大佬,发现小未婚妻的财富总是比他多个零。   顾青川急了,照这样发展下去,他不但做不成倒插门,还得打光棍……   阅读指南:   1、架空年代文   2、辛苦码字只为博君一笑,勿较真鞠躬感谢   内容标签:重生 打脸 爽文 年代文   主角:姜辞 ┃ 配角:接档文《穿越1965》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重生在八零   立意:自强不息,发家致富奔小康 ============ 第1章 重生   “妈,等姜辞那个死妮子醒了,你让她一口咬定是顾青川对她耍流。氓,顾青川的大伯娘刚送来二百块钱,说等顾青川定了流。氓罪,再给三百块。”   “呀,流。氓罪可是要打头的,还不知道这小妮子是不是被顾青川祸害了,总要等她醒来问一问吧?”   “有啥可问的呀,她被送到医院的时候,身上的褂子都扯破了,肯定是顾青川那小子看姜辞漂亮,趁她昏迷的时候耍流。氓了!”   姜红雨一口断定,催促自己的老娘,“反正顾青川无业游民一个,地主家的狼崽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连他大伯娘都恨不得他坐牢,咱们家说一句话的事,就能得五百块钱,凭什么不干呢?”   五百块?她男人一个月的工资才三十六块钱,这有人上杆子送上一笔“巨款”,干嘛不要呢。   许老太瞧着病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姜辞,为了那五百块钱,她咬牙说道:“等死妮子醒了,就告诉她,她摔下上坡后,顾青川趁她昏迷祸害她清白,让她去派出所指证去!”   “妈,这样就对了嘛,那我去找顾青川的大伯娘要那剩下的三百块钱,你等姜辞醒了,就带她到派出所去。”   许老太狠狠的掐了下被子底下姜辞那纤瘦的细胳膊,床上的人丝毫没有反应。   “医生说她这一时半会还醒不了,我先去派出所指证,就说这话是死妮子醒来后亲口说的。”   许老太走的时候还给姜辞换下来的褂子撕成了碎布,带去派出所做她被糟蹋了的“证物”。   “一个赔钱货也值当顶替家里一份正式工作?这下子清白被‘糟蹋’了,醒了以后给我老老实实的下乡去。”   姜辞已经醒了,许灵芝掐她的时候真疼,不过她忍住了。   她要等这两个人走,她不想犯和上辈子一样的错误。   几个小时前,姜辞跟着先进生产小队进山摘板栗,在大山深处落了单,还从山坡上滚落下来。   是顾青川将她从山坳里背出来,送进了人民医院抢救。   顾青川背着她走了六个小时都没歇口气。   她的奶奶和姑姑红口白牙污蔑顾青川趁她昏迷的时候耍流。氓。   因为顾青川成分不好,没有人愿意相信听他的解释。   那时候她昏迷了半个月,醒来的时候顾青川已经服刑去了青山监。狱。   没等到给顾青川作证还他清白,自己也被人举报投机倒把判了好几年。   她和顾青川的半辈子,都叫那些人给毁了。   姜辞出狱的时候所谓的亲人一个也没来,只有顾青川来接她。   他带她回家,带着她下海经商,十年的时间那男人就成了秦省的首富,给了她十年最幸福的时光。   她病危的时候,男人心碎了一地,哑着嗓子问她这辈子还有啥遗憾。   她撑着一口气说了最后一句话,“那年我滚落山坡,你把我背去医院,我要是能早点醒过来就好了,你就不用白白坐几年牢。”   姜辞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睛,再一睁眼,就回到了十五年前。   兴许是她临死前老天听见了她的不甘心,让她重生在十七岁上山摘栗子滚落山崖,被送进医院的时候。   提前醒过来的姜辞,捞起柜子上男人那件半旧的外套,避着医护人员出了医院。   一个小时后,她男人就要被定流。氓罪,她现在必须赶去派出所。   先给顾青川捞出来,不能叫那些人害的她男人白坐几年牢。   ……   “这么说,顾青川救你的时候并没有实施耍流。氓的行为?”   “没有,我全程都清醒着呢,快到医院的时候才昏迷的。”   姜辞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都是震惊,“民警同志,顾同志见义勇为背着我走了六个小时的山路,你们不能冤枉好人呀,我还打算给他送面锦旗呢。”   做笔录的女民警停下了手中的笔,抬头看看对面的小姑娘,十七八岁的年纪,眼睛清澈干净,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难道真的是冤枉了那个有地主成分进了派出所就一声不吭的顾家小子?   “刚才你奶奶许灵芝过来,说你从医院醒来后就寻死觅活的,说顾青川在山里头对你耍流。氓,给你衣服都扯破了。”   女民警同志将许灵芝带过来作为证物的那件破烂不堪的府绸褂子拿出来,“你奶奶说,你送到医院的时候这衣服就已经破成这样了。”   她万分心疼对面的小姑娘,“你是不是害怕这件事会影响到你的名声才改口供的?小姑娘你放心,我们会严格保密不会泄露受害人的名字。”   不会泄露?明明就是莫须有的罪名,还非要强加在她和顾青川的身上。   上辈子许灵芝从派出所回去后,就大肆宣扬她被顾青川祸害了清白,原本说好的工作泡汤。   没有了工作,她不得不去卖点自己做的山货,被人举报投机倒把关了好几年才出来。   这件被撕成破布的褂子是姜辞十七岁生日的时候做的,她一直都没舍得穿。   头一天穿上身,没想到竟成了许灵芝指正她男人的证据。   她被送到医院的时候,这褂子上只有几道被树枝勾破的口子,许灵芝为了诬陷顾青川,将她的褂子从领口一直撕碎到底。   许灵芝为了五百块钱就费尽心思的败坏她名声,重生后的姜辞,对这些人早就冷了心。   “我到医院的时候衣服上面只有几道口子而已,怎么到了派出所就烂成了破布?”   姜辞抖开那件作为证物的褂子,愤恨的控诉:“民警姐姐,这衣服肯定是我奶奶撕烂的,不信你去医院问问给我救治的医生,他们能证明。”   小姑娘说的言之凿凿,民警心里已经有点动摇了,褂子的事情到医院一问就清楚,可民警还是有点不明白。   “许灵芝是你奶奶呀,这年月小姑娘家的清白多重要,如果不是真有其事,我真想不通她为什么要怎么做?”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顾青川大伯娘许诺的那五百块钱,还有家里的那份工作。   现在的姜辞早已不像当年那样沉不住气,五百块钱的事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说了顾青川的大伯娘也不会承认的。   等她拿到工作,那些人自己就能互相咬出来。   她酝酿了一下,红了眼圈,大眼睛里泛起点点水气,才哽咽着说出家里那堆糟心事。   “我们家里人除了我都有工作,我爷爷退休了就说让我顶替他去秦川机械厂,我奶奶不愿意,还说丫头片子赔钱货,哪值得家里搭进去一份正式工作,跟我爷爷闹了好几天,说要八百块钱把这份工作卖给她家亲戚,我爷爷就是不肯。”   “我没想到我奶奶做事这么绝,她觉得我被人祸害了清白肯定是没脸顶我爷爷的班了,她可是我奶奶呀,怎么能这么狠毒呢?”   对面的女民警感同身受,这不就和她自己的遭遇一样儿吗?   她这份辖区民警的工作就是顶替她爸爸的,当时她妈不愿意一定要给她嫂子,说女儿是外人要顶替工作等结了婚去婆家要去。   为工作的事情闹得母女决裂,女民警很同情姜辞,这小姑娘比她当初还惨呢。   “顾同志救了我本该得到表彰,就因为我奶奶的自私要被判定流。氓罪,他多无辜啊,民警同志你们一定要秉公办理。”   她站起来,一脸决绝的说道:“不然我就一头碰死在你们派出所,用我的血我的命,换一个公道!”   女民警吓的一把抱住姜辞,生怕她做傻事。   “你是当事人,我们当然相信你的话,你那个奶奶也是法盲,嘴皮子轻轻一搭就能毁了两个小年轻的一辈子,回头我们肯定好好批评教育她。”   她好好宽慰了一番气的颤抖不已的小姑娘,将桌上那只钢笔递到她手里头。   “来来,你在刚才的笔录上签字按手印,然后顾青川就可以回家了。”   “谢谢民警姐姐。”姜辞在笔录上利落的签上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   她冲着女民警甜甜一笑,“民警姐姐,你没被我奶奶骗到,这是救了我和顾青川两个人,我明天一定给你送面锦旗来。”   女民警被小姑娘的笑容晃的一愣神,心想恐怕没几个小伙子对着这么个漂亮的小姑娘不动邪念的。   那个顾青川是个好小伙,得赶紧给人放了。   这做好事的还被诬陷耍流。氓,以后谁还见义勇为啊。   “你要去见见顾青川吗?”   女民警打了报告,准备跟所长说一声,把顾青川给放回去,“他就在后面的羁押室里。”   “今天就不见了,改天我去他家当面道谢。”   姜辞把那件从医院带过来的外套交给民警,那是她受伤后,顾青川盖在她身上的。   “民警姐姐,外头凉,你让顾青川走的时候穿上外套。”   她和她男人上一次相见,也就一睁眼一闭眼的时间,可是这个年纪的顾青川,她也有十五年没见了。   她见惯了顾青川运筹帷幄沉稳自信的一面,那男人总说,在她十七岁之前,他见她的时候,总是带着小小的自卑。   姜辞低头抹去眼角泛起的水气,现在她回来了,不会再叫顾青川自卑,她会去找他。   不过不是现在,家里估计已经闹腾开了,许灵芝要把爷爷的工作给她亲戚,应该在家里造她的谣呢。   姜辞心里头冷笑,这份工作是她的,谁也抢不走。   顾青川要救,那份工作她也要。   现在,她就回家要工作去。 第2章 要工作   “爸,你不是说好了让姜辞顶替你的工作,现在怎么又变卦了呢?”   姜大有站在院子里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不知道怎么面对儿媳妇的质问。   这工作,他确实说过要给姜辞。   姜大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有正式工作,后来二儿媳和三儿媳的工作他都托人给安排了。   只有大儿媳林琬没有给安排,她自己找了个私人看护的工作,下班回家还要做一大家子的家务。   姜老头心里过意不去,说退休的时候让姜辞顶替他进秦川机械厂。   那是整个秦市工资福利待遇最好的厂子之一,多少人眼红着呢,甚至有亲戚愿意花钱把这顶替的好工作买过去。   “爸,你说话呀。”   林婉和丈夫临到结婚的前几天,丈夫去了边疆搞建设,没几个月就传来消息说他失踪了。   她当时肚子里已经怀了姜辞。   娘家人说她丈夫不可能回来,要林琬把孩子悄悄拿掉再找户人家。   林琬摸着已经有胎动的肚子愣是不肯,和娘家断绝关系住到姜家,给失踪的姜国柱守了十七年。   “就凭我给国柱守了十七年,这份工作您也得给小辞。”   “我就不明白了,家里除了小辞人人都有工作,又不是揭不开锅吃不上饭,要卖工作我就不同意!”   姜辞如果没有工作就必须下乡插队,秦市的周边是个什么地方,处处都是大山大川,弄个不好就得去什么采石场伐木场,她闺女细胳膊细腿的怎么可能熬得住。   这一家子烂了心肠黑了心肝的东西,休想祸害她闺女儿。   姜大有愁的眉心都舒展不开,大儿媳说的句句在理,姜大有心里愧疚。   可是如果工作给了姜辞,她身上那件丑事儿还不闹得整个秦市都知道,他这个秦川机械厂的老书记以后还怎么做人?   就在这时候,许灵芝回来了,进门就开骂,“你还有脸不同意?”   “姜辞在山里叫顾青川祸害了清白,把工作给她是想让街坊都知道这件丑事吗?她现在最好马上下乡去,永远都别再回来。”   许灵芝在派出所指证后,都懒得再回医院看一眼姜辞,林琬跟她大儿子都没打结婚证,在许灵芝眼里,姜辞就不算她名正言顺的孙女儿。   就这样一个便宜孙女还想要顶替老头子的工作,害的她损失八百块钱,她配吗?   许灵芝刚才又去了趟娘家,娘家凑了八百块钱给她,约好明天就去机械厂交接工作。   她进屋灌了几口水,走到姜老头跟前掏出三百块钱,“你明天带我侄孙子去机械厂办工作交接,这是他家给的三百块钱,你收着吧。”   八百块钱的交易,许灵芝昧下了五百。   姜老头没接。   林琬气的发抖,姜辞就是她的命,亲奶奶啊为什么要造谣祸害她闺女儿的清白。   那顾青川和姜辞在同一个小学,姜辞一年级的时候顾青川四年级,小时候顾青川还经常送姜辞回家。   挺正派的一个小伙子,他怎么可能去祸害姜辞?   林琬是不信的。   “妈,您可不能造你孙女的谣,她以后还怎么说婆家呀?还有姜辞在哪里?我们找她问问不就清楚了?”   问?有什么好问的,那死妮子还在医院躺着呢,等会醒了自然就回来了。   倒是这个大儿媳,吵吵吵的烦死了,到现在都不去做晚饭,马上儿子儿媳妇下班,孙子孙女儿放学,这一大家子吃什么?   “她在秦市是别想找什么好婆家了。”   许灵芝瞪了大儿媳妇一眼,“你怎么还不去做饭?想饿死这一大家子?”   林琬哪有心思做晚饭,“我出去找小辞。”   “不许去,天黑了不就回来了,你赶快死到厨房做饭去。”   林琬没理许灵芝,径直走向院门。   姜辞在门口撞到她妈,那年林琬没等到她出狱就死了,算起来也有十多年没见到她妈。   她一把抱住林琬,鼻子有些酸涩,“妈,我回来了。”   对林琬来说,也就一天的时间没见着女儿,可是对姜辞,她已经十几年没见到妈妈了。   林琬看到闺女儿苍白着小脸,早上穿出去的新衣服换成了医院的病号服,眼圈儿也红红的。   她心里一咯噔,难不成女儿真被谁欺负了不成?   “小辞,你跟妈说谁欺负你了?妈过去找他拼命去!”   “是奶奶和姑姑欺负我。”   姜辞竹筒倒豆子,跑到姜大有面前,把医院听到的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我爷,顾青川的大伯娘给了姑姑五百块钱,姑姑到医院让我奶奶咬死口说顾青川对我耍流。氓,我的清白就值五百块吗!”   “还有我奶奶,收了娘家八百块要把工作卖给许多宝,难道我这个亲孙女还比不过一个外人,我好歹还是姓姜呢,爷爷你一定要给我做主。”   听了姜辞的控诉,许灵芝手里捧着的茶缸子哐当一声摔在台阶上。   她心想在医院的时候这丫头早就已经醒了,还把她说的话都听到了,掐姜辞的时候她用了大力气,没想到这死丫头这么能忍、能装。   这个败家精不老实,想害的她没了一千三百块的收入吗!   “你个死妮子,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就胡说八道,反正你被顾青川祸害了清白,你爷爷工作不能给你。”   姜辞冷笑,上辈子她一睡半个月,才让许灵芝作威作福害的她和顾青川先后坐了几年牢,可是这辈子她已经提前醒过来了。   她跟姜大有说道:“爷爷,您把工作扣在手里暂时谁也别给,许家沉不住气很快就会上门闹,到时候您就知道许家为了让许多宝顶替您的工作,给了我奶奶八百块而不是三百块。”   “还有我姑姑,也收了顾青川大伯娘八百块钱,我的亲姑姑和亲奶奶,用我的清白和工作各自卖了八百块,我们老姜家真是做的一手好买卖呢。”   “你放屁,你姑只收了五百块……”   许灵芝猛的住嘴,上了这死妮子的当了,怎么自己承认了?   她忐忑的看着老伴,心里有些发慌。   姜大有看着老妻脸上慌张的表情,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到那个不成器的女儿和不干人事的老伴,差点魂都没吓出来。   一个收了人家五百块就能把娘家往火坑里推,一个收了八百块就不顾亲孙女的死活,他老姜家这是造了什么孽?   这两件事要是传出去,他作为姜家的一家之主还不被人戳烂脊梁骨?   他在秦川机械厂干了一辈子,攒下来的老脸全没了。   家里几个小辈现在还在上学,没几年也要娶媳妇、嫁人,那好人家谁还肯跟老姜家结亲呢?   姜大有将手中的烟袋子磕在院墙上,怒视着许灵芝,“工作你是别想了,我明天就带小辞去办交接,你娘家的钱赶紧的退回去。”   “那我侄孙子怎么办?他就等着顶你这份好工作去说亲事呢。”   她娘家掏空了家底又借了钱才凑够的,许灵芝舍不得这八百块钱。   “老二老三加起来六个孩子,他们的工资又不高,孩子们读书吃饭以后娶媳妇哪样不要花钱,你又退休家里少了一大笔进项,何必把工作给姜辞,卖给我侄孙子多好。”   “老姜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姜大有是个极其要脸的老头,家里有直系亲人等着顶替,他就干不出卖工作的事,气的不想跟许灵芝说话。   许灵芝眼看着到手的八百块飞了,只能冲大儿媳撒火,“你还不赶紧做饭去,你想饿死你婆婆吗?”   林琬默不作声转身去厨房,闺女儿有了工作就不用下乡,她在姜家任劳任怨也甘心。   她甘心,姜辞却不愿意。   姜辞一把拉住准备做饭的亲妈,“爷爷,我妈又不是家里的保姆,她也有工作又不是不挣钱,凭什么家里的家务活都我妈一个人做,今天我妈不做饭,奶奶想吃就自己做吧。”   “还想让当婆婆的伺候儿媳妇,真是反了天了。”   许灵芝不是偏疼另外两个儿媳妇,而是林琬做饭太好吃了,哪怕是平平常常的炒青菜,她也能炒的格外美味。   全家人吃了林琬做的饭,就再也不愿意吃别人做的饭,所以这些年全家的晚饭都是林婉一个人做。   等明天接替了工作,姜辞就打算和林琬搬出去住,她一天都不想让林琬继续做包子,伺候一大家子的晚饭。   “那大家一起饿肚子吧。”姜辞一步都不肯退让,“爷爷,我妈在家里做了十七年的晚饭,也该休息一天了吧。”   许灵芝开口就要骂人,姜大有给她瞪回去,“老大媳妇没嫁进来之前,我看家里也没人饿死,你淘米煮饭,等老二老三媳妇回来,让她们一起帮你做饭。”   姜大有看看孙女儿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发话了,“小辞你给身上的衣服换掉去,明天一早跟我去机械厂交接工作。”   ……   “顾青川,你可以走了。”   “可以走了?”   顾青川原本是不抱希望的,他给姜辞送到医院,大伯娘就指着昏迷的姜辞说他耍流。氓。   因为他是地主家的狼崽子,那些人问都不问,马上给他扭送到派出所。   然后许灵芝过来,一口咬定说姜辞被他祸害了清白,要民警给他送到监。狱去。   唯一能证明他清白的姜辞还昏迷不醒。   顾青川压下心头的疑惑,问道:“同志,你们刚才不还说要给我关起来吗?”   女民警给顾青川销了案,这个小伙子做了好事还受了场无妄之灾,要真是被定义成流。氓罪,至少也要判上二十年。   “都是误会,被你救的那小姑娘醒了,她拔了输液管就跑过来给你证明,你赶紧回家吧,天都黑透了你家里人还不知道怎么担心呢。”   她说话也带了几分和气,将手中的外套交给他,“这是那小姑娘带过来的,说外头凉,让你回去的时候穿上。”   她醒了?   顾青川心头一跳,那姑娘知不知道有人从背后推的她,她才滚下山坡的?   他该去给那姑娘提个醒,提防着要害她的那个人。 第3章 报信   “妈,我在医院的时候就按你说的嚷嚷顾青川耍流。氓,又出了五百块钱让姜家的人把那小子的罪名坐实了。”   顾青川的大伯娘在屋子里给婆婆汇报情况,“你说顾青川他奶奶能同意从我们这一房过继一个男孙延续香火吗?”   恭丽平其实挺舍不得从自家出一个儿孙的。   可是婆婆董花说,那老太婆以前是大地主家的女儿,手里头攥着金山银山,只要没了顾青川,自家过继的儿子就能继承全部的钱财。   “那个瞎眼的老太婆不会让大房绝后的,她肯定同意。”   董花对她那个大嫂子还是有点了解的,不然她也不可能舍得花五百块钱,让儿媳妇去找老姜家的人,一次就将顾青川那个狼崽子送到牢里。   “可是妈,你真的确定老太婆手里藏了宝贝?”   恭丽平问道:“我看她家这十年吃糠咽菜,而且那年也给抄了一卡车的好东西走了,万一她没藏着金银财宝,您把您孙子过继给他,可不是让亲孙子过去受苦吗?”   董花瞧不上这个大儿媳妇,就她这点眼界,还想发财呢?   “你懂个屁,那老太婆没嫁过来之前,娘家可是整个晋商的首富,我爹就是给她家当长工的。”   董花回忆着当年那老太婆出嫁的盛况,“老太婆的陪嫁,可不是一卡车就能拉走的,那年抄走的文玩字画、金银珠宝,连陪嫁的一半都不到。”   “不会吧,连一半都不到?”   恭丽平简直不敢相信,那年她亲眼瞧见的,被抄走的光金条就有一箱子,那种她见都没见过的衣服首饰就有几大箱。   人家说这些都不是最值钱的,那些看着不起眼的茶壶、瓷瓶、碗碟和那一卷一卷的字画,随随便便一件都值老鼻子钱了。   这年的世道已经比前些年宽松多了,董花花也敢跟儿媳妇说这些事。   “瞧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董花虽然没享受过这些富贵,但是她见识过。   她手指一划拉,在空中圈了一下。   “我们这一片的青砖四合院,当年都是老太婆的,附近几百顷田也是她家的,我还记得小时候有一年过年,账房先生给家里长工发工钱,那铜钱啊堆满了整间的屋子,那种富贵,你们是没机会看到喽。”   董花仿佛还能记得,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大小姐,从女子学校里放学回家,高贵的坐在正厅的黄花梨椅子上。   那一刻她心里居然嫉妒的发狂,她多希望坐在上面的人是自己。   后来,他们一家作为大小姐的陪嫁跟着来了秦省,解放后,她抓住机会嫁给了大小姐丈夫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和大小姐成了妯娌。   再后来,她又抓住机会举报了大小姐地主成分,亲自带队抄了大小姐的家,她也因此成了街道干事,风光了好几年。   可是董花知道,老太婆提前嗅到了风声,把大部分好东西都藏了起来,抄走的那些都是过了明面见过光的,那些压箱底的不知道被她埋到哪里去了。   恭丽平也是第一次听婆婆说起大房的陪嫁,如果老太婆手里头真的还藏了东西,那过继个儿子过去,还是很划算的。   “妈,那你说老太婆把东西藏哪了?这些年咱们也没少到她跟前打探过,她是一点点都不肯松口,宁愿和孙子孙女吃糠咽菜呢,连眼睛瞎了都不去瞧。”   “咱这儿的大山大川那么多,谁知道她把东西埋哪个山头里?”   董花说道:“行了,这些话你别出去乱说,万一有人听了去山里寻宝,乱挖给那些宝贝挖出来,咱家等了这么多年,可就等了一场空。”   搞得好像那些东西已经成了她家的一样。   恭丽平连连点头,“妈放心,我又不傻,绝对不会出去乱吆喝的。”   开什么玩笑,那些个好东西,以后都是她儿子的,她连老三两口子都一个字没有透露过。   一想到那个老太婆最自豪的孙子再也回不来了,董花心头畅快,“我去跟老太婆说说过继的事儿去。”   ……   “大嫂,川哥儿耍流。氓被抓,怕是回不来了。”   董花闯到苗秀岚的院子里,努力挤出几滴眼泪,一想到老太婆都快瞎了也看不见,索性不装了。   “回不回得来也不干你的事,滚出我家里。”   苗秀岚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董花害她大房一家不是一天两天,哪怕川哥儿永远都回不来,她也不会在董花花面前流一滴眼泪。   如果她还有眼泪的话。   斗米恩养了个仇人。   “大嫂,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川哥儿回不来,你们大房不能没个男人顶门立户,川哥儿下头还有两个妹妹孤苦无依,你也需要人养老送终不是?”   她第一百零八次的提出,“我把我孙子过继一个给你吧,反正我七八个孙子呢,大不了你自己挑一个中意的。”   董花是想装的更和善一点,可惜她的话怎么说都像柄利刃戳在老太太的心口上。   二房七八个孙子,大房的男丁就只剩下顾青川一个。   苗秀岚心里恨的滴血,老太太睁着看不清的浑浊的眼睛瞪的董花心里发慌。   “董花,你爹就是我的陪嫁佣人,你年轻的时候特别爱钻我家的库房,稀罕我那些好东西吧?”   董花偷偷吞咽了一下,那个地下库房足足三间屋子那么大,好多好多的好东西,她都叫不上名字,那年带队去抄的时候,库房里空了一半。   这地主家的老太婆太精了,不知道把另外一半转移到哪里去了。   只需要撬出来那么一丁点儿,那就是想也想不到的富贵。   很快这些东西又能重见天日,趁着现在得把老太婆藏宝的地方摸清楚。   不然她才舍不得送个孙子给这瞎眼的老太婆呢。   “大嫂,东西是死的,你不能不顾家里还没有嫁出去的两个孙女儿吧,还有嫁出去的大姐儿,在她男人家当牛做马过的不是人日子,你但凡拿出一丁点给大姐儿做陪嫁,她在夫家都能挺直了腰杆。”   董花说:“是你的固执和小气害了大姐儿。”   苗秀岚死了三个儿子,夭折了两个孙子,十年前家里被抄,大孙女眼见着家里人要饿死,一咬牙嫁给了一混账,换回家二百斤小米。   那年顾青川才十岁,有了小米糊糊,弟弟妹妹才活了下来。   二房那时候,一粒米也没有帮。   苗秀岚把所有的恨意都攒在心里,“谁叫他们是地主家的狼崽子呢,那都是他们的命,董花,你也有你的命,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老太太说:“我实话告诉你,好东西我有,我孙子孙女享受不上,我带进棺材也不会给你。”   老太婆她终于承认了她藏了好东西!董花一阵激动。   大房男人都死绝了,留着那些死物件不拿出来,她跟自己较什么劲啊?   “大嫂,为了老顾家,你可不能这么自私,这样吧,那些东西藏哪儿了你告诉我,我就把川哥儿弄出来,你知道我还是有点人脉的。”   “董奶奶,你一趟两趟的来我家你不嫌累?不如等我死了你再来。”   顾青川推开破旧的篱笆院门,知道自己要挨揍,他个子高怕老祖母打不到,半跪在老太太跟前,“奶奶,孙子回来了。”   苗秀岚吊着的那口心气一松,抖抖索索的一巴掌抽在孙子脑袋上。   “蠢货,奶奶告诉过你,外头想你死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你走路上哪怕碰到要死的阿猫阿狗都要躲远点,碰到大姑娘小媳妇更是要远远的躲开。”   老太太又担心又庆幸,大孙子终于回来了,“你要死啊拿奶奶的话当耳旁风?着了别人的道了吧!”   顾青川苦笑一声,奶奶是告诫过他,可是今天遇险受伤的那人是姜辞啊……   他怎么可能不救她。   “奶奶,我下次会注意的。”   “下次?你还想要下次?奶奶可就你这么一个孙子了。”   苗秀岚发狠道:“不准你再去见那小姑娘,你迟早死她手里头。”   都是三个馒头引发的孽债啊。   那年家里被抄,左邻右舍都跟避瘟神一样的躲着她一家,米缸里一粒米都没有。因为成分不好大姐儿到了工作年龄也找不到工作,几个小的饿的嗷嗷叫。   七岁的小姜辞从家里偷了三个白面馒头,偷偷塞到顾青川的口袋里。   她这大孙子什么都好,就是碰到那小丫头就失了方寸,再不能让他去见她。   那三个馒头的恩情,老太太心想,今儿这一遭也算还清了。   董花:“……”   这老太婆平时都是这么教孙子的?   不是,顾青川怎么回来了?   “顾青川,谁放你回来的?”   顾青川冷声道:“当然是派出所,董奶奶,你是不是很失望?”   董花花暗恨,这狼崽子说话怎么和老太婆一样扎心,她可是花了五百块啊!   姜家的人收了钱是怎么办事的?怎么让小狼崽子回来了?   苗秀岚摸到墙角的大扫把,抡起来就招呼到董花身上,“我孙子回来了,你那几个蠢的要死的孙子你自己留着吧,赶快滚!”   撵走董花,苗秀岚戳着大孙子的额头,“这几天都不许你出门,你听到没有。”   “嗯,知道了。”但门还是要出的。   顾青川手插在口袋里,碰到两个硬邦邦的油纸包,掏出来一看,是两个油饼子。   他愣了愣神,这一路着急赶回家,没发现外套的口袋里多了两个油饼子。   这是姜辞放进去的吧?还特意叮嘱女民警转告,让他出来的时候穿上。   那丫头……还跟以前一样,喜欢往他口袋里塞吃的。   刚才董花在,小妹妹躲在屋里没敢出来,这会跑出来围着哥哥身边揪着心,好怕这唯一的哥哥回不来了。   顾青川把一个油饼子递到老太太手里头,“奶奶,吃个饼子。”   烙的两面金黄的油饼子,里面是梅干菜和猪油渣,虽然凉了也喷香的,国营饭店的招牌油饼。   芝麻大饼才三分钱一个,这种带肉的油饼子要八分钱,两个就是一毛六,她家可吃不起。   “又是那丫头给你的?”老太太不想吃,可是油饼子太香了,她咬了一口,“回头折成钱还给她。”   “嗯。”顾青川应了,把另外那个油饼子给了妹妹。   “那哥哥吃什么?”   “路上吃过了。”顾青川转身出门,“奶奶,我出去一下。”   那丫头还不知道是谁推了她,得过去跟她说,好叫她提防着点那人。   “哥,你早点回来。”   顾停香没舍得吃那半个油饼子,哥哥撒谎,哥哥路上才没有吃过,她把油饼子掰开,包了半个油饼放到橱柜里头,煮起了野菜糊糊。   ……   “慧慧,咱爸咱妈这是怎么了?今天怎么你做饭?你做的饭能吃吗?”   “不能吃你就别吃!”   钟慧慧没好气的白了丈夫一眼,将锅铲摔在灶台上,罢工不干了。   姜宏海见媳妇生气了,好脾气的拿起锅铲来,“你去灶台下烧火,我来炒菜。”   姜家老二姜宏海在国营饭店上班,干了十年的大厨,做饭手艺那是没话说,不过他几乎没在家里做过饭。   每到饭点都是国营饭店最忙的时候,他晚上回家基本都是九点以后了,节假日在家许灵芝也不许儿子进厨房做饭。   许灵芝心疼儿子,按她的话说,家里女人又不是死绝了,哪用得着男人下厨房做饭。   几个儿媳妇,不使唤白不使唤,可惜二媳妇和三媳妇做饭太难吃,所以家里的晚饭都是大媳妇承包了。   姜老二今天回来的早,是因为在机械厂上班的姜老三下班后跑去国营饭店,让他现在就回家去。   一进家门发现家里气氛明显不对劲。   姜老头闷头在堂屋里抽旱烟,许老太躺在一楼东屋的床上嚷嚷心里不舒服,嚎的人脑壳疼。   平时的晚饭都是大嫂做的,今天却没看到大嫂。   “大嫂呢?不在家?”姜老二问媳妇。   钟慧慧朝二楼努努嘴,小声跟丈夫说道:“大嫂在楼上,我刚到家就被咱爸指派到厨房做饭,我也不敢问家里出了啥事,你去问问咱爹吧。”   “咱爹的规矩你不知道啊,天大的事都得等吃了饭再说。”   姜宏海心里也发毛,可是他爹这会子没开口,他哪敢去触他爹的霉头。   反正不是他老娘就是他妹妹,左不过就是这两人中的一个,惹了他爹生气。   大厨的手艺和速度不是盖的,很快就把晚饭给做好了,老三媳妇和几个孩子正好进家门。   “开饭吧。”姜老头收了旱烟袋,“老三媳妇去叫你大嫂和小辞下楼吃饭。”   姜老三的媳妇心道:这可真是稀罕事,她婆婆怎么舍得二哥下厨房做饭,大嫂在楼上歇着老太太居然没跳脚骂人。   今天这气氛很是不对。   她也不敢问。   许灵芝早就饿了,老二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她已经闷了一肚子的气,忌惮着姜老头没敢出气。   这会老头子让三媳妇去喊大媳妇吃饭,她忍耐不住从房里冲出来。   “老大媳妇你脸皮怎么那么厚呢,我儿子做饭给你们吃,还不赶紧死下来,要我上去请你吗!”   “你闭嘴!不想吃就继续回房间躺着去。”姜老头最恨吃饭的时候争吵。   “爸妈,你们都先坐下,大柱二柱三柱带妹妹去端菜。”   姜老三媳妇眼看着老头老太就要吵起来,她也不想吃饭的时候不得安宁,赶紧灭火,“二哥也坐下吧,你做饭辛苦了,我上楼喊大嫂去。”   “大嫂,小辞,下楼吃晚饭了。”   姜老三媳妇沈梅梅蹭蹭的上楼,刚走进姜辞的房间,就被从外头扔进来的一颗石子给砸到了脑袋。   力道还挺大,额头被砸红了一块。   她没顾上滚落到地板上的石头子,趴到窗口骂道,“哪个讨债鬼往我家扔石头?”   姜辞匆忙捡起地上那个裹着纸团的石头子,攥在手心里跑到窗前,只来得急看到一个高瘦的人影,一晃眼的功夫就隐到大槐树的后面。   是他吧?一定是顾青川。   姜辞忙给顾青川打掩护,“三婶,人早跑啦,我们下楼吃饭。”   她走在最后面,悄悄抖开石头子外面的纸条,上面是顾青川的字迹,简短的几个字。   原来顾青川看到了推她的那人,过来给她报信,好叫她提防着点。   姜辞心里一抖,和她猜想的一样,真的是那个人推的她。 第4章 日记本   “这个油渣大白菜肯定是我妈做的,太难吃了。”大柱吃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齁咸齁咸的。   “怎么跟你。妈说话呢。”姜宏海敲了儿子脑袋,“不好吃你就一边凉快去。”   “大伯娘你今天怎么没做饭啊。”三柱歪头看看林琬,二叔做饭虽然好吃,但他吃惯了大伯娘做的口味,猛然一换还不适应。   反正桌子上那盆油渣大白菜是没人肯动筷子。   咸的没法吃。   许灵芝心痛不已,骂了二儿媳妇一句,“蠢死了,炒个菜都炒不好,还要你男人下厨房,要你有什么用?”   到底舍不得那些油渣,她伸筷子尝了一口,差点没跟她孙子一个反应,又苦又咸。   她当即就火了,“败家的娘们儿,放了半盆子的油渣,有你这么过日子的吗?”   钟慧慧一口气给老姜家生了三个儿子一个闺女,腰杆子挺的直直的,不肯受婆婆的气。   “嫌不好吃?让您当大厨的儿子天天给您做可口的,埋汰我干嘛,我又不是吃闲饭的,我挣的工资不比你儿子少。”   姜老头筷子一拍,“饭都堵不住你们的嘴吗?”   一桌子的儿孙们都察觉到老头子今天心情非常差,全部闷头吃饭不再吱声。   没人说话饭就吃的快,最后一个人搁筷子的时候,许灵芝再次发话,“老大媳妇,你洗碗去。”   “我妈今天不洗碗。”姜辞跟姜老头说道:“爷爷,说好让我妈今天休息一天不干家务活的。”   姜老头默默的不吱声,难不成要他来分配谁去洗碗?   像什么话。   场面好尴尬,老三媳妇说道:“我去洗吧。”   沈梅梅是小学的教导主任,还带着班主任,姜老三心疼媳妇,“你每天都带那么多作业回来批改,一改就改到半夜,你歇着,我去洗。”   说着就动手收拾饭桌,“几个小兔崽子,还不帮三叔端碗擦桌子。”   大柱二柱三柱猴精,今天爷爷不正常,奶奶不正常,大伯娘不说话,大姐姐好凶,就连他们的爸爸妈妈也乖的跟个兔子一样。   他们这几个小萝卜头哪敢造次,一窝蜂的把碗筷捧到了厨房里,溜到屋里写作业去了。   “老二媳妇你去洗碗。”   为了显示一下做婆婆的权威,许灵芝命令钟慧慧,“你大嫂矫情起来不肯干家务,你是二嫂你去洗。”   钟慧慧心头火气,她婆婆不知道在大嫂子和姜辞那儿吃了什么瘪,拿她当面团揉搓。   她踢一脚丈夫,“姜宏海,你没听到你。妈说话吗?你是老二你洗碗去。”   “啊?咱妈不是让你去洗碗吗?”   姜宏海愣了愣,他干了十年大厨,手底下自然有好几个学徒,别说洗碗了,平常切菜配菜都不用他动手。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钟慧慧气不打一处来,“姜老二我白跟你一场,你弟弟都知道心疼老婆抢着洗碗,我在纺织厂可比小学老师累多了,你不知道心疼心疼我?”   “我在厂里一个人看六台机子,每天脚下不停看接线头,忙的连上厕所的功夫都没有,水都不敢喝一口,一天下来脚都站肿了,谁都知道我们纺织厂的女工工资高,那也是我们拿双倍的辛苦挣出来的!”   姜老二立刻认怂,“我就随口说一句,别气别气,我这就洗碗去。”   他老婆确实辛苦,生了四个孩子,每个都是刚满月就去厂里上班,自己的女人自己都不疼,那还有谁疼呢。   反正他老娘肯定是不会心疼儿媳妇的。   许灵芝看两个儿子怂的跟个瓜蛋一样,恨的咬牙切齿。   “你累你有理了?谁家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我老姜家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懒媳妇,造的什么孽哦。”   她一手拖着一个儿子,“老二老三,我不许你们去洗碗。”   姜老头生气了,“有这吵架的空,碗都洗好了,你不让你儿子进厨房,那你自己去洗。”   “我有三个儿媳妇我凭什么去洗碗?”   许灵芝赖在地上不起来了,“姜大有你没良心,我在你家伺候公婆几十年,熬成婆婆了我怎么就不能享儿媳的福?”   姜老二姜老三眼看着有邻居在院门口探头探脑的听笑话,赶紧给老娘拽起来,“妈,别闹了,不就是洗个碗的事儿吗?”   姜辞无动于衷,按着林琬不让她动,闹呗,反正丢的不是她一个人的脸。   钟慧慧心里翻了个白眼,跟她婆婆吐酸水,“我工资比你儿子还高五块钱,我累死累活的凭什么到家还要洗碗?我不洗。”   本来是可以去洗碗的,姜老太太这么一说她偏不去。   姜辞更不可能去,她妈已经做了半辈子的包子了,重生以后,谁也别想欺负她妈。   “要这么论,我妈的工资最高,那怎么轮也轮不到我妈去洗碗。”   “你。妈只是个临时工,说的好听是私人看护,还不就是照顾一个残废。”   许灵芝又羡慕又嫉恨,“要不是那家人有钱,你。妈哪能拿到全家最高的工资。”   “有本事你们也去啊。”姜辞怼回去,“我看你每个月收我妈给的家用收的挺开心的。”   既然大家吵的这么开心,老三媳妇也不愿意自己做那个出头鸟,要是搞习惯了怕不是以后的家务都让她来做。   “既然都不愿意做晚饭洗碗,那我们三妯娌每月一人出三块钱,请隔壁的王婶子给家里做晚饭洗碗,大嫂二嫂同意吗?”   老姜家的条件在整个秦市都算得上好的,双职工不说,进的也都是好单位,拿的工资都高。   一家出三块,加起来就是九块。   九块钱可以买五十八斤上好的新米,这放在谁家也舍不得拿这么大一笔钱去请个专门做晚饭的临时工。   按照许灵芝的话说:家里的女人又不是死绝了,凭啥把钱送给别人花。   钟慧慧平时抠唆惯了,有点心疼这三块钱。   她也看出来今天家里这形式不对劲,加上听到的那些传言,估摸着大嫂在家里呆不长了。   大嫂在家呆不长,那以后就没人做饭洗碗,她上一天班累死了,才不想伺候这一大家子吃喝拉撒呢。   她又不是家里的佣人。   钟慧慧咬咬牙,同意了沈梅梅的提议,“该我的三块钱我出,不过王婶子做饭也不好吃,还是请季嫂子来帮忙,她做饭可以,话不多人也勤快,大嫂子你看呢?”   姜辞替林琬表态,“这每月的三块钱我们也愿意出。”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姜老头不觉得花九块钱请个人做饭有什么问题。   他从来不要儿子媳妇上交全部的工资,三个儿媳妇每个月给许灵芝二十块钱的家用,加上他给许灵芝的三十块,每个月老太太手里头攥着九十块的买菜钱,不少了。   普通人家一家子的收入,一个月也不过四五十块。   “我不同意。”许灵芝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造孽啊,我三个儿媳妇居然落到要请人做饭的田地,这传出去我不被人笑话死,说我拿捏不住儿媳妇,我坚决不同意。”   “不同意你自己去做饭洗碗!”姜老头气的脑壳疼。   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家里五个女人,还有个不成器的闺女时不时回家打一次秋风。   以前在单位当领导忙的昏天暗地还不觉得,现在要退休了,才发觉真的没法忍。   姜老头起身说道:“老大老二你们跟我进屋,我有话跟你们说,你们别管老太婆,她什么时候家务做烦了,自然会同意你们出钱请人干。”   “一个个的喊累喊忙,还不回屋歇着去!”这句话是对几个儿媳妇说的。   老头子既然发话了,姜辞率先拉着林琬上二楼。   姜辞带了头,钟慧慧不顾许灵芝的谩骂,扭身进了西厢房。   沈梅梅是个有文化的人,跟老头子说了句,“爸,那我也回屋批改作业了,这个月开始我就给妈二十三块钱,妈要是愿意做饭,这钱她就自己拿着,不愿意做饭她就请人,反正钱我出了。”   总之,她是不可能像大嫂那样给全家人做饭的。   美的他们呢。   沈梅梅进了东厢房,把房门锁死,专心批改作业。   许灵芝:“……”   反了天了,这年头儿媳妇都如此猖狂了吗?   “老大老二,明天就给你们媳妇送回娘家去,我们老姜家要不起这样顶撞婆婆的媳妇!”   姜老二说:“妈,这可不是你做媳妇的那个年代,你要拿捏儿媳妇干嘛?你瞅瞅整条街谁家当婆婆的有你顺心,每个月拿着九十块的买菜钱,你就给孩子们称一次肉,我们说什么了吗?”   “对啊。”姜老三也接口说道:“要不是我和二哥时不时的买鱼买肉回来,几个小萝卜头怎么吃得消。”   “你们两个混账东西,别忘了你们是从你老娘肚子里爬出来的,现在为着媳妇就埋怨自己的老娘,你们怎么不上天呢?”   姜大柱忍不住跑出来:“奶奶,我妈也很辛苦,你干嘛要欺负我妈妈,以后我不认你这个奶奶了。”   最疼爱的大孙子往她心口扎刀子,许灵芝嚎啕大哭。   “小讨债鬼都晓得心疼他们妈妈,你们两个挨千刀的怎么不知道心疼自己的老娘,我还不如当初就掐死你们……”   “老二老三还等什么?跟我进屋有正经事。”姜老头把堂屋的门摔上,根本就不理会老太太的无理嚎叫。   姜老头神色凝重,跟两个儿子说道:“老二老三,你们大哥就要回来了。”   “什么?”姜老二震惊的嘴巴都合不拢,“我大哥不是死了吗?”   姜老□□应慢一拍,“好事啊爹,我大嫂子给大哥守了十七年,可算苦尽甘来了。”   “好个屁!”姜老头快被气死了,许灵芝跟他说这事的时候老头子差点没昏过去。   “你大哥带了个女人回来,他们还生了四个崽子!”   ……   过了一会儿,林琬在二楼的卧室听不到许灵芝嚎叫了。   “小辞,说来也奇怪,我才发现原来二弟妹三弟妹对婆婆意见这么大,怎么今天一下子就爆发出来了。”   林琬笑了笑,“我心里还挺畅快的。”   “因为以前的家务活都是妈承包了,二婶三婶乐的装聋作哑,妈只要撂挑子不出头,矛盾自然会落到她们身上,她们不炸才怪呢。”   “哎,其实你爷爷挺公正的,你两个叔叔婶婶也还好,不然这家里妈可真待不下去。”   “妈,你也太容易满足了吧,我可不想你继续留在家里给他们当佣人,等我明天顶替了爷爷的工作,咱们就搬出去住。”   林琬一拉在床底下翻东西的女儿,“小辞,你弯腰找什么呢?”   “妈你看到我。日记本了吗?”   “你七岁生日那年川哥儿送你的那个?”   “对呀,就是那个,我写了好几年的日记,我可不想弄丢了。”   林琬想了想,“川哥儿十年都没给你送礼物了,那日记本你宝贝的跟什么似的,不是压在樟木箱子里头吗?妈给你去拿。”   她从箱子底下翻出姜辞的日记本,“你找这个干嘛,上回你从川哥儿家哭着跑回来,不是气的把日记本塞箱子里头,说再也不理他了吗?”   姜辞弯起嘴角,笑的不动声色,她已经十五年没见到这本日记本了。   重生回来,她一定不能再将这本日记给弄丢了。   在别人眼里,这就是一本普普通通的日记本,可是姜辞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对姜辞来说,这是一本“特殊”的日记本。   她翻开日记本,林琬看了一小段日记,笑着说道:“难怪你那天哭的那么凶,原来川哥儿跟你说狠话,叫你以后都不要去他家。”   她怜爱的看着闺女儿,“妈知道你打小就喜欢他,川哥儿是个好孩子,他是怕他家的地主成分拖累你,才不让你去的。”   “我知道的妈,我不生川哥的气。”姜辞手指蜷紧。   林琬看到的是她在本子上写的日记。   她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日记本上记录着一段文字,她是这段文字的中心:“女主的爸爸姜国柱,就在这关键时刻回来了,他不但回来还带回来一个女人和他们的四个孩子。”   “女主承受不了父亲的背叛和母亲的重病,从家里跑出去,为了生计她从山里摘了些山货偷卖,被父亲带回来的女人举报,以投机倒把的罪名判了五年……”   那个女主,说的就是她姜辞吧?   姜辞合上日记本,姜国柱这个狗东西,她怎么会有这样的爹。   上辈子她在这本日记本上也看到类似的话,说她在某一天会被人从山坡上推下去。   那时的她没有经历过重生,被这突发的超自然现象吓的魂不附体,浑浑噩噩的跟着大伙儿上山摘板栗,果然被人推了下去。   日记上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后来等她从医院里苏醒回来,这本日记不知道哪去了?   现在她知道了推她的那个人,早早的拿到她的日记本,一定能带着川哥躲过那些劫难。 第5章 全家大会   出现超自然现象的并不止这个日记本,还有姜辞身体里的“灵泉”。   上辈子这灵泉是和日记本的异常同时出现的,那时候她特别害怕认为自己精神出了问题,不敢使用灵泉。   等从医院醒过来后,灵泉已经干枯,一滴都挤不出来了。   重生后的姜辞选择相信。   林琬冲了杯热牛奶回来,“小辞,喝了热牛奶好好睡一觉,明早还要早起跟你爷去机械厂。”   “妈,你先放桌上,凉一会我再喝。”   姜辞低头翻着日记本,趁林琬下楼梳洗,从指尖滴了一滴纯净的“灵泉”在热牛奶里。   上辈子姜辞得了绝症、林琬也是生病死的,她在牢里的那几年,为了让她早点出狱四处奔走的那几个人,在她出狱前也都生病死了。   日记上说:这是“女主”的金手指,灵泉可以改善人的体质,非常稀少一天只有一滴。   妥善的使用灵泉,“女主”可以活的久一点。   姜辞可不想这辈子再得绝症,那就试试这灵泉的效果吧。   看着胳膊上腿上那几道擦伤和淤青,她一口气喝下半杯牛奶,如果灵泉真的能治病,明早这些伤口应该会好转一些。   加了灵泉的牛奶更加的醇厚,还有一丝淡淡的清甜味。   梳洗后林琬回了房间,她看着桌子上的半杯牛奶,“小辞,你怎么不喝完呢?”   这年的牛奶虽然不像以前那样需要特批购买,也还是比较紧俏的。   普通人家根本定不到鲜牛奶,这是林琬托她雇主家定的,才能每天给闺女儿带一瓶鲜牛奶回来。   就为这一瓶稀缺的鲜牛奶,许灵芝不知道跟林琬吵过多少次,说一个丫头片子喝什么牛奶,得给她的宝贝大孙子喝。   林琬当然不肯,气的许灵芝更讨厌她们母女两个。   “妈,这半杯是留给你的。”姜辞跟林琬撒娇,把杯子递到她手里头,“妈,你也喝嘛。”   林琬有心脏病。   明天姜国柱带女人回来,上辈子林琬气的心脏病发,越病越重没两年就死了。   这一次,姜辞祈祷灵泉能起作用,林琬不要被那对狗男女气的发病。   “好,妈也喝。”林琬一口气喝掉牛奶,“小辞,你外婆和舅舅们都骂妈妈蠢,不该给姜国柱守,白白浪费了大好的年华,迟早有一天会后悔。”   她看着漂亮又懂事的闺女儿,眼中泪光点点。   “妈一点都不后悔,他们都错了,妈根本就不是给姜国柱守,妈是为了你,为了你生出来不被人叫野种,你是老姜家堂堂正正的大孙女儿,有了这身份,就没人敢欺负你。”   姜老头是秦川机械厂的厂书记,权利比厂长还大,德高望重,他的大孙女,就算没有父亲,也没人敢小瞧了。   “妈,原来你没有对我爸爸爱的死去活来的呀,我们都以为你是为我爸爸守着呢。”   爱的没那么深就好,受伤的时候才没那么痛。   “我跟你爸是从小定的亲,不结婚不行。”林琬淡淡的说道:“你爸瞒着家里人偷偷谈了个女朋友,后来那女人去了别的地方,你爸才不情不愿的娶了我。”   酒席都办了,领证的前几天,姜国柱跑了。   姜辞在心里给姜国柱骂了七百八十遍:果然,渣爹从一开始就渣!   ……   “小辞,原来喝牛奶这么管用啊?人家都说睡前喝牛奶对睡眠好,现在我可算相信了,昨晚喝了半杯牛奶,我睡的可香甜了。”   林琬起床后照了照镜子,发现眼角的细纹都淡了些,皮肤又透又白,难道是因为睡眠质量好的原因?   姜辞低头掩饰了脸上的惊诧,灵泉的效果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期。   “是啊妈,你以后也要开始喝牛奶哦。”   手脚上的擦伤淤青完全消失了,手臂上一点也看不出受过伤的样子。   她目瞪口呆。   一天只有一滴,功效却好的离奇。   看来以后要稀释了省着用,不然容易被人发现异样,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姜老二和姜老三昨晚跟姜老头一番长谈后,回屋跟各自的媳妇一说,说大哥要带女人回来了。   两个弟媳妇好歹同是女人,遇到这种事儿不自觉的就会往自己身上代入,把大哥和那个女人大骂一顿,心里对大嫂无比的同情。   姜老二姜老三去国营饭店买了早饭,豆浆油条包子春卷,提了满手回来。   许灵芝心口疼,“谁家早饭这么奢侈,哪能顿顿吃的起国营饭店的早饭,明天起老大媳妇做早饭,老二媳妇做晚饭,老三媳妇负责刷碗。”   沈梅梅抱着一摞熬夜批改好的作业,推着自行车就出了门,连早饭都懒得吃,“我去学校了,今天晚上我回娘家,别等我吃晚饭。”   沈梅梅是文化人,今天姜国柱要带野女人和孩子回来,家里必定吵翻天。   她每天晚上都要改那么多作业,才懒得参合呢。   姜老三说道:“梅梅,你等等我啊,你走了等会我怎么上班?”   他和媳妇上班同路,往常都是吃了早饭他骑自行车送媳妇上班,然后自己再去机械厂。   “你自己走路去吧。”沈梅梅跨上自行车就走了。   钟慧慧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坐到饭桌旁,拿起大肉包子,“反正我给过钱了,我不做饭,妈你舍不得请人你就自己做饭吧。”   就许灵芝做的那些烂事,把全家人瞒的死死的,也不值得她尊敬。   就是可惜了,以后吃不到大嫂子做的饭菜。   姜辞喝了杯豆浆,看到姜老头也放下了碗筷,说道:“爷爷,咱们去机械厂办工作交接吧。”   “嗯。”姜老头拿上了自己的旱烟袋,“走吧。”   许灵芝急了,大儿子马上要回来了,她还抱着幻想,想让姜老头把工作留给大儿子顶替,或者把工作卖给侄子换钱。   “老头子,我昨天跟你说的话你没听进去?”   姜老头本以为大儿子已经死了,昨天才知道姜国柱没死,不但没死还又找了女人生了孩子。   他怎么可能把工作给这个不肖子,“你还有脸说,看看你干的好事!”   “我怎么就没脸说了?”许灵芝破罐子破摔,索性把事情挑明了。   “林琬,我家大儿子回来了,不过你不要嘚瑟,他在外头娶了媳妇生了儿子,你这些年在我家也确实辛苦,既然我儿子娶了媳妇,你自然不能再住我家,老头的工作也不能给姜辞,我们家会补偿你一笔钱的。”   这是她跟姜老头的提议,被老头子一口拒绝了。   许灵芝还是不死心,巴望着林琬受刺激后自己主动滚蛋,这样连工作都省了下来,还为大儿子回家铺平了路。   “妈,你这话也太难听了吧?”姜老二昨晚已经提前知道,他老娘翻脸就拿大嫂不当人,还是刷新了他的下线。   幸好家里几个小萝卜头一大早就撵到学校去了。   许灵芝现在就挑破,摆明了就是要搅合掉姜辞的工作。   姜辞看林琬已经气傻了,老太婆这么欺负她妈,她才不能让许灵芝得逞。   姜辞跳起来一脚踹翻了小方桌,这一脚是替她妈踹的,她发泄的越狠,林琬心里就能越解气。   “我爸爸居然没死,还讨了小老婆,你们都合起伙来欺负我妈。”她把小老婆三个字咬的死死的。   姜老三被大侄女踹饭桌的行为吓了一跳,一想这事儿搁谁身上谁不疯啊。”   “小辞,你可冤枉你爷爷和二叔三叔,我们昨天晚上才知道的。”   “那我奶奶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了为什么不跟我妈妈说?让我妈白等了十七年?畜生都干不出这么恶毒的事情来。”   骂的好,林琬抖抖索索的想,这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还是闺女儿心疼她。   许灵芝见姜辞敢骂她,“小野种你还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老姜家的血脉呢,谁知道你是不是你。妈跟哪个野男人生的……”   “啪”,姜老头直接甩了许灵芝一巴掌。   “我大儿媳妇只有林琬一个人,我现在知道我老姜家的名声,都是被自家人糟蹋掉的,等姜国柱回来,我亲自打死他,打死他我再去给他偿命。”   许灵芝直接被打傻了,老头子看来是认真的,她捂着脸为大儿子开脱。   “这跟国柱没有关系啊,他十年前就写信给我,说了不回来了,让林琬嫁人去,是我把消息瞒下来的。”   敢情昨天晚上许灵芝还是没有把话说全,姜老头直接往后一倒,眼看着就要背过气去。   姜老二老三慌了,抱着姜老头掐人中,钟慧慧慌的泡了杯参茶过来。   老头子可不能死,不然这个家就要落到许灵芝手里头,加上大哥带着野女人回来兴风作浪,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灌了口参茶,姜老头才醒过来,“老太婆,你十年前怎么不说?你害了大媳妇啊,让她浪费十年等了场空。”   钟慧慧一整恶寒,大嫂绝对不会再呆在家里,老三媳妇的娘家好,住的不开心还可以回娘家,只有她没地方去,也没得力的兄弟帮扶,还为老姜家生了四个孩子。   她往哪走啊?以后不会就剩下她独自面对这么个恶毒的婆婆吧?   钟慧慧忍不住替林琬说了句公道话,“您可真是天底下第一的好妈妈,对儿子那真是没话说,可就苦了我们这些做儿媳妇的,十年前我大嫂才二十七岁,正是大好的年华,老姜家如果出一笔嫁妆,我大嫂还是可以找个不错的男人过日子,好过今天受这种屈辱!”   姜辞对这个泼辣的二婶娘倒是有了点好感。   许灵芝狠狠拍了钟慧慧一巴掌,“老二媳妇,林琬在家你这十几年也没做过一顿晚饭吧,福你享了现在怪我?林琬走了全家的家务你来做!。”   婆婆动手打她钟慧慧又不好还手,气的一巴掌还到姜老二身上,“你。妈干的好事儿,甩锅到我头上。”   姜老头重新坐了起来,“老大媳妇,老姜家对不住你,我知道老太婆那时候的想法,你嫁到我们家来,老二老三还没到娶媳妇的年纪,她老太婆又懒又馋不愿意干家务,这个家都是你操持的。““老太婆心里想着巧儿呢,那时候觉得老大永远都不会回来了,索性瞒着所有人,留着老大媳妇继续在家做家务,现在老大在外头过不下去,带着女人回来了,老太婆才说出来。”   姜辞呸了一口,“那就是拿我妈当免费保姆使唤呗,这样的奶奶我不认!”   狗男人姜国柱,她也绝不会认他当爸。   许灵芝恨不得现在就给姜辞扫地出门,“我还不稀得认你呢,有本事你别要你爷的工作。”   “工作我当然要,我只说不认你又没说不认我爷。”   “工做是我的,我爱给谁给谁。”姜老头怒声问许灵芝,“老大他们现在到哪儿了?”   “昨天晚上就到了,在招待所里呢。”许灵芝心头一喜,“老头子你不生老大的气了。”   “我恨不得打断他的腿。”姜老头吩咐儿子,“老二你去招待所把老大叫回来,老三你去厂里请假,老二媳妇你去帮你男人请假,林琬今天也别去上班了,等会开全家大会。”   “咱们全家当面把这烂事一次解决掉!” 第6章 分家   “妈,你要是气不过你就哭出来,你别憋在心里呀。”   “妈不想哭,妈就是生气。”   林琬气的胸膛起伏,但她并不悲伤。   姜国柱渣的这么彻底,许灵芝坏的这么黑心,更加坚定她要带女儿离开的决心。   想通了之后,脑子里慢慢清明起来,“小辞,你爷的工作必须要,别便宜那个黑心的姜国柱,等开完家庭大会,妈就带你离开这个家,咱们娘俩都有工资拿,饿不死咱们。”   姜辞心想:灵泉还有平复心境提神醒脑的功效?总之这下不怕林琬心脏病发了。   老姜家除了几个小萝卜头去上学了之外都围坐在堂屋里,就连在学校的老三媳妇沈梅梅,也请了假回家。   姜辞和林琬坐在姜老头旁边,姜老二进门在姜老头跟前低头,“爸,大哥到门外了。”   姜老头脸黑的更深。   十七年没回家的姜国柱,轻轻安慰身边的女人,“别怕,这不就带你回来打结婚证,给孩子上户口了,你帮老姜家生了孩子,我爹不敢撵你走,再说了,我妈最疼我,一定会帮我们说话的。”   康桂香面色温柔的看着男人,“国柱,你爹的工作还没给姜辞,你争取一下啊,你是亲儿子不给你给个丫头,那像什么话。”   其实她心里激动死了,她终于又回来了,这一次,一定要比上辈子还要风光不可。   上辈子也是这个时候,她跟着姜国柱来到了姜家,在二楼的樟木箱子里找到一本“日记本”,上面说林琬的那个女儿是什么“女主”,很快就要从医院醒过来回家。   女主气运好,能带旺身边的人,她醒来后带着林琬离开了姜家,林琬很快就找了个比姜国柱强一万倍的男人嫁了,后半辈子享福做太太。   姜辞找了个地主家的狼崽子,很快狼崽子家的地主成分也摘掉了。   狼崽子家里挖出了几大箱子的宝贝,几年后两人的生意做遍了全国,还跑到国外做生意,一下子成了秦市的首富。   姜辞被那个男人宠了一辈子。   而她康桂香,抢了女主的爸爸,姜国柱回来后看着越来越漂亮、笑容越来越灿烂的前妻,渐渐后悔,康桂香同姜国柱争吵几年后,也离了婚,她一个人带四个孩子,不到五十岁就老的像个七十岁的老太婆。   她吓的本子都掉地上,捡起来狠狠甩了几下,没想到上面的字迹换了。   日记本上重新出现了一段话:康桂香跑到医院,偷了一瓶能使人昏迷的药注射到姜辞的输液管里,姜辞没有及时醒过来,机械厂的工作被姜国柱顶替。   她当时虽然感觉不可思议,还是照做跑去医院,让那个姜辞没办法醒过来。   做完这件事,日记本上出现了新的一段话:姜辞没有了工作,林琬气的重病,姜辞只能进山摘点山货回来偷卖,恶毒的康桂香还是不肯放过她,举报姜辞投机倒把,姜辞被判了五年。   那年康桂香丝毫没有犹豫,去举报了姜辞,姜辞坐牢之后,康桂兰按照日记本上的提示,脏事做了一件又一件,积累了巨大的财富。   有了钱的康桂香早就看不上姜国柱,离婚后找了好几个小白脸快活,可惜这样的好日子还没过上几天,顾青川就害的她破产。   小白脸全跑了,姜国柱也不肯要她,儿女嫌她不要脸不肯认她,还把她送进了养老院。   她在养老院摔了一跤,醒来后发现跟着姜国柱在秦市的招待所里。   康桂香怎么能不激动呢,有了上一回的经验,她一定能把顾青川斗破产,她的那些小白脸啊,又俊俏又会哄人。   再看看身边的姜国柱,几十岁的人了精力大不如从前,晒得发黑的脸庞一点也比不上她的小白脸。   重生回来,康桂香真是一刻也无法忍受这个男人,可是她必须忍,还没到踹掉这个男人的时候。   她又轻柔的提醒了一句,“国柱,你爸的工作你一定要顶替下来,我和四个孩子都指望着你拿这份工资养我们呢。”   “工作你就别想了。”姜国柱说,“老头子太倔了,他要是肯给我工作,当初就不会反对退婚,非逼着我跟林琬结婚,幸好结婚证没领,不然今天这家里哪有你站的地方。”   康桂香抖抖肩膀,心想等会她去替这个死男人要工作去。   他们四个孩子姜老头不让带回来,还留在招待所里,她和姜国柱进了门。   院门在身后关了起来,随后堂屋的大门也关上。   康桂香是嘚瑟的,再一次看到林婉她心头很不畅快,都过了十七年,怎么这个女人还这么年轻漂亮?看上去才二十多岁的样子。   不过不要紧,现在姜国柱成了她男人,马上林琬就该歇斯底里撒泼打滚了吧?   哈哈哈真是解气,姜国柱去边疆前给她写了信,两人一直有联系,后来失联了一段时间。   十年前姜国柱又写信给她,她那会刚死了丈夫,马上带着两个儿子过去找姜国柱,又给这男人生了两个闺女。   等她目光扫到姜辞身上的时候,差点没昏厥过去。   哪里出错了?姜辞这时候不应该在医院里挺尸,等着她去注射药物好让她继续睡觉的吗?   她醒过来了这事情还怎么搞?   不行!必须要让自己镇定下来,经历过一辈子奇奇怪怪的事情的康桂香,虽然心里急的要死,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一说就露馅了,可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往楼梯看过去,二楼樟木箱子底下的日记本肯定还在,只要她拿到那本日记本,上面就会教她怎么做。   不怕不怕,一会想办法去二楼,把日记本找到,她这辈子还会成为富婆,找更多的小白脸。   ……   姜辞有些奇怪,这个康桂香挺清楚姜家大宅的格局嘛,她老是看二楼干嘛?   二楼可是她和林琬的房间,康桂香在窥觊什么?   姜辞谨慎起来。   姜国柱跪在姜老头跟前,“爸,我回来了。”   姜老头一侧身,“我当不起你爸,我大儿子在我心里已经死了。”   他最看中的大儿子,本应该成为家里的顶梁柱接替他的班在机械厂大展宏图,结果为了个女人抛妻弃女,连爹娘都不顾,根本算不上一个男人。   他只当这个儿子死了。   许灵芝看到心爱的大儿子受委屈,一把拉起来,“别听你爸瞎说,回来就好。”   姜国柱也是最近才听说他娘没把他活着的消息告诉林琬,看了眼林琬在这里,他心里居然没有一点愧疚,反而觉得林琬的存在会让康桂香难堪。   他皱了皱眉,想让林琬离开,免得三个人都尴尬,“我家开家庭会议,你在这里干嘛?”   他以为,姜老头是跟全家商量怎么安置他这一家的。   姜辞看到了姜国柱身边的女人,哪有她美貌如花的妈妈好看,姜国柱是瞎了吧。   “姜国柱,过了十七年,你以为家里还是你走的时候的样子吗?现在的家里,我妈可比你的地位高多了,你两个弟弟,都是吃着我妈的饭娶媳妇生子,你不会以为大家都帮你说话吧?”   姜辞瞧着渣爹就不爽快,“得不到的永远都是心头的朱砂痣,你不满意包办婚姻不愿意娶我妈,我这么漂亮的妈还看不上你呢。”   “现在你得到你的朱砂痣了,早晚有一天你也会发现那不过就是一滴蚊子血罢了,哪一点比得上我妈,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姜辞骂的爽快,老姜家理亏,哪有一个这时候会替姜国柱出头。   只有姜老头说了句,“什么朱砂痣蚊子血的,你们小姑娘家在哪里看的?乱七八糟的,你爹再不好也是你爹,爷爷会给你做主的。”   反正姜辞骂爽快了,林琬就能畅快些,她端了杯热茶给姜老头,“爷爷,我生气嘛,那你接着骂吧,我不骂了。”   姜老头,“……”   姜国柱满脸的不开心,办过酒席后林琬就住到了姜家,只睡了一晚上她都能怀孕,早知道就该忍住的。   “你就是小辞吧?我是你爸爸,你放尊重些。”   呵……姜国柱还有脸摆爸爸的款,他配吗?   姜辞冷声道:“我爷爷说他大儿子死了,那我心里我爸也死了。”   姜国柱:“……”   本来他还打算只让林琬离开这个家,女儿他是准备认下来的,看现在的情况,姜辞是没法和康桂香这个后妈好好相处了。   那也只能让她离开姜家。   康桂香底气十足,上辈子她就把姜辞踩在脚底下,重生有了经验,哪怕姜辞提前醒过来,她也不怕!   “你这小丫头片子一点家教都没有……”   姜辞打断康桂香的话,“我是我爷爷一手带大的,你是想说我爷爷不懂得教孙子孙女吗?”   一句话点醒了姜老头,这女人变着法的在骂他这个当家人啊。   “大孙女儿是我教出来的,你是不是想说我也没家教?”   康桂香:“……”她不是,她没有,她现在还不敢骂姜老头啊。   “爸,我哪敢骂您呀。”康桂香紫涨着脸皮,很想现在就把姜辞敲晕,回医院躺着去不好吗?   姜老头烦死这个毁了他大儿子的女人,不是她,大儿子大儿媳至少也能相敬如宾,他也不至于要做出今天这样的决定。   “你哪来的脸叫我爸?谁让她进来的,我们家开会有她什么事?撵出去!”   康桂香脸色难看,“爸,我怎么就不能进来,我可给国柱生了两儿两女,总比林琬只生了一个丫头片子强吧。”   “你闭嘴。”姜老头差点没被气死,老姜家不缺儿孙,姜辞是姜老头第一个孙女儿,他原本就很看中这个大孙女。   “老二说那两个男娃一个十二,一个十五,我们老姜家不给别人养儿子。”   康桂香吓了一跳,原来老头子已经知道了?她心里暗恨这个男人太蠢。   他二弟在招待所问的时候,姜国柱怎么能说实话呢?他自己认下不就好了,说四个娃娃都是他亲生的不就得了,她现在就不用这么丢脸,要被姜老头挤兑。   她求助似的看着姜国柱,“国柱,你说过会把我儿子当你儿子看待的。”   姜国柱拍拍她的胳膊,让康桂香放心,“你儿子就是我儿子,老姜家一定会认下来的。”   只有姜国柱会认,姜老头可不会认这两个便宜孙子。   大儿子铁了心要给别人养儿子,姜老头心灰意冷,这原本是他最看重的儿子,现在彻底废了。   老头子心里不再抱有任何幻想,“林琬,姜国柱他废了,连我都管不了,你是受害者,你说说你有什么要求,老姜家都同意。”   林琬看到姜国柱带着那个女人回来,佩服自己居然没有发疯,可能是因为提前知道了,见面了反而没有想象中那么愤怒。   只有失望和恶心,包办婚姻真是害死人,不过她还是不后悔,她还有个女儿。   “爸,我和姜国柱当初是办了酒席我才住到老姜家,这个家我现在是呆不下去了,但是我也不能就这样走出去,姜国柱必须把欠我的那张结婚证补给我,然后我再跟他离婚,从此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合情合理,姜老头点头,“应当的。”   姜国柱干了这样混账的事情,姜老头原也没指望大儿媳还能留在老姜家。   林琬的提议,能让大家脸面上都好看些。   可是有一个人不愿意。   “那不行。”   康桂香跳起来了,“这结婚证打了,那我不就成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儿了?反正国柱不会跟林琬过日子的,何必给我添堵。”   “噗嗤”,沈梅梅和钟慧慧都忍不住讥笑起来,本来家里男人说话她们是不插嘴的,可是这个女人跳的太厉害。   “你可不就是个小三儿吗,我们全家只认我大嫂子,她的地位是没人能取代的,离了婚也是我们大嫂子。”   钟慧慧和沈梅梅嫁过来就享福,家里什么事情都是林琬打点的妥妥当当,她们俩当甩手掌柜,现在想想,确实是亏欠了林琬许多、不能不帮大嫂子说上几句话。   康桂香知道这些人不会站她这边,她跟姜国柱撒娇,“国柱绝对不许你跟林琬打结婚证,太恶心人了。”   几十岁的人了那撒娇的场面简直不能看,屋里的人一阵阵的恶寒。   姜老头都看不过去,这女人一看就不是个省心的女人,“不肯按林琬说的办你就滚回你的边疆去,你还以为老姜家稀得你们?最好你们全死外头。”   康桂香脸色由黑转白,心里权衡了一下,如果不答应她怕林琬赖在老姜家不肯走,而且更重要的,是楼上那本日记本,早点拿在手里头早点安心。   “那国柱离完婚之后,我总可以名正言顺的进家门了吧。”   她要进老姜家,她要上二楼,她要找机会翻那个装着日记本的樟木箱子。   姜老头算什么?姜国柱算什么,姜辞算什么,她必须得到日记本。   姜老头瞪了眼这个鸹噪的女人,转头问林琬,“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没了。”林琬说道:“今天我就收拾东西,领了离婚证我就走。”   姜老头默认,最任劳任怨的大儿媳妇要走,剩下老二老三两个儿媳妇,是不可能任由老太婆揉搓拿捏,再加上姜国柱领回来的女人,家里以后哪儿还有安稳日子过。   已经预料到以后那些鸡飞狗跳的日子,姜老头叹口气,“那现在说说分家的事儿吧。”   “爸,你还在呢怎么能分家?”姜老二老三心想他们爹这回是真被大哥气着了,父母还健在分什么家啊。   他们不愿意分,沈梅梅和钟慧慧却愿意。   这大嫂子走了,一大家子的家务活比上班还累人,她们都还要上班呢,谁也不愿意下班了还要伺候一家人吃喝。   钟慧慧掐了男人一把,叫他闭嘴,她说道:“我们都听爸的安排,爸说怎么分就怎么分。”   许灵芝简直要被气晕过去了,分了家她还怎么享儿媳妇的福呢?   “我不同意分家,我好不容易把三个儿子拉扯大,正该我享福的时候分家,除非我死呢。”   分了家她上哪儿要那每个月九十块的买菜钱呢,死老头子发什么疯?   康桂香也慌了,一旦分家姜辞肯定会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万一被她找到遗忘的日记本,那她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我也不同意分家,好不容易国柱回来一家团圆,正该我和国柱孝顺爸妈的时候,怎么能分呢?”   可不能分家,要分也得等她把日记本拿到手再分。   许灵芝瞬间对这个即将成为她大儿媳妇的女人有了好感,“还是你懂事儿,以后家里就靠你打点了,之前林琬每天做的家务,你就全接过去吧。”   许灵芝心中得意:林琬走了怕什么,这不马上就填上来一个更好的?   康桂香:“……”她才不想做个老妈子干家务呢。   但是现在也不能得罪许灵芝,她皮笑肉不笑的应道:“妈,您放心我和国柱会孝顺您的。”   姜老头根本就不管许灵芝的意见,问另外让个儿子,“老二老三你们愿意分吗?”   “我们不愿……意……”话没说完,就被自己的媳妇掐的说不出话来。   沈梅梅是老师,文化人说话就是中听,“爸,我们心里是不愿意分家的,但是咱家现在的实际情况,分了家更有利于家庭和睦。”   “您看大哥一下子带了四个孩子回来,家里还有六个上学的孩子,这十个半大的孩子放学了一窝蜂的回来,我还怎么批改作业啊,吵都吵死了,爸最近睡眠也不好,还是分了清静。”   沈梅梅表态,“您放心,咱们是分家也不离心,还是一家人。”   许灵芝气道:“老三媳妇你做梦,想分家你就是不孝顺,我去你学校闹去,闹的你工作也没有了。”   “我还没死呢你想去闹谁!”姜老头当了一辈子的机械厂老领导,身上自有一种威严,压的许灵芝不敢再说话,“今天这个家是分定了。”   他很庆幸自己做出分家的决定,他是活不过许灵芝的,要是等他死了还没分家,老二老三迟早也被他们亲娘祸害的妻离子散。   娶个媳妇能影响三代人,这话一点儿都不假,姜老头拍了桌子定了分家方案。   “其实咱们家也没什么东西好分的,这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攒下来的,你们几个的工作我也都安排了,我没什么对不起你们几个兔崽子的。”   姜老头说道:“家里一共两处宅基地,曲水桥附近的那个小院子我做主给姜辞,她是我大孙女我疼她,你们有意见也不准提,老子的东西爱给谁给谁。”   老二老三看媳妇都要分家,心想要是不分恐怕会被自己媳妇锤死,再加上老爹也下了狠心要分,那还说什么呢?   “爸,我们没意见,都听你的。”   沈梅梅当然更没意见,这本来就是老姜家的宅基地,老头子爱给谁给谁,“大嫂子没有正式工作分不了住房,那处小院子给她们合适。”   许灵芝可不干,“那是我老姜家的房子,得由我三个儿子继承。”   那处小房子,就紧挨着顾青川家,姜辞一听爷爷要把那房子给她,她不要还不知道便宜谁呢。   她跟许灵芝说道:“要不您把那房子留给我爸,将来我爸把房子传给您那个便宜孙子,老姜家的祖宅可就给了外人,我好歹是我爷的亲孙女,我爷既然给我,我就要。”   不要白不要。   姜老头一想是这么个理,“许灵芝你给我闭嘴,别说我在孩子们面前不给你留脸面,再说一句就给我滚出去。”   房子是大宗财产,这又不是单位分的房子,是家里的宅基地祖屋,可以自由买卖,老值钱了。   小院子分就分了,那现在家里住的这大院落呢?   前后两进带院子带东西厢房的大宅子呢。   钟慧慧冒着被骂的风险问道:“爸,那现在的大院子怎么说?您也给定个章程吧?”   姜老头不偏不倚,“这处大院子你们哥几个都有份,按市价折算成五千块钱,现在我住着,你们都给我搬出去,等我死了以后你们谁家出的起这笔钱就买走,然后把钱平分了。”   “姜国柱你也别说我偏心,老二老三我给安排了工作,你这回来我也会给你安排个工作,但是你别痴心妄想坐办公室,只能是一线工人。”   “还有你自己要娶的女人你自己管,你自己要认的儿子你自己养,别想让老姜家出钱出力给姓康的女人安排工作,门都没有。”   姜老头身心疲惫,大手一挥,“就这么定了,小辞跟爷爷去厂里交接工作,林琬跟姜国柱拿上家里的户口本,先扯证再离婚,老二老三准备搬家吧。”   没人敢对姜老头的分家方案提意见,就连姜国柱都没话说。   只有康桂香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姜辞如果得了工作,她就不会上山采山货偷卖,她还怎么找机会举报她呢。   康桂香大声说道:“等一下,我有话说。” 第7章 搬家   康桂香说她有话要说,姜老头都整懵了,他三个儿子都没意见呢,这个还没进门的女人,她想干什么?   姜老头直觉这就是个搅家精,他有点不高兴,“你想说什么?”   康桂香谄媚的笑笑,“爸,姜辞进机械厂也没什么发展前途,国柱学的就技术工,我出钱给这工作买下来,再另外给姜辞找个工作,您看成吗?”   上辈子姜辞就没有去成机械厂,康桂香不想让这辈子的事情和上辈子发生太多的不一样。   这个机械厂,能不让姜辞去最好就别让她去,康桂香是这样想的。   姜辞想要去机械厂,并不单单是为了一份工作,她还有些其他原因。   上辈子有些事情没弄清楚,她要去机械厂查探一下。   她跟姜老头说道:“爷爷,机械厂的工作多体面呀,我又是高中生,行政口的工作我肯定能干好,而且您给我的曲水桥的小院子离机械厂近,我上下班也方便,我就要机械厂的工作。”   “好,那你上楼给你毕业证带上,咱们这就去机械厂。”   姜老头对着大儿子一挥手,“姜国柱,你教教你女人规矩,老姜家还轮不到她当家做主呢。”   姜国柱面色尴尬,把康桂香拉到一边,“你去招待所看着孩子们,我离完婚咱们就出去找房子,工作的事我爸说好给我安排,肯定不会食言的。”   康桂香不好再说什么,看来是不能阻止姜辞去机械厂工作了,那就等她走了,上二楼拿那个笔记本去。   姜辞跨上军绿色的帆布包,想了想,从樟木箱子里把日记本拿了出来。   日记本里还停留在有人推她下山的那一段,没有出现新的内容,姜辞将日记本和毕业证还有平时攒下来的那些粮票和一百多块钱一同揣到包里,下楼跟着姜大有去了机械厂。   机械厂的副厂长是顾成荣,董花花的大儿子,顾青川的大伯父。   顾成荣笑眯眯的问道:“老书记,您大儿子国柱不是回来了吗?怎么不让国柱进厂子顶替?他要是来我给他个办公室主任当,您要是推荐我当下一任的厂长,我就提拔国柱当副厂长。”   姜老头退休了,在厂里还是能说上话,顾成荣打的一手好算盘,心想姜老头为了儿子肯定答应。   哪有当爹的不为亲儿子打算的?   姜辞可不能让这个顾成荣把她工作给搅合了,他老婆恭丽平在医院门口没凭没据的就嚷嚷顾青川耍流。氓,她不相信这个顾成荣不知道。   “顾厂长,你老婆污蔑你侄子顾青川耍流。氓,我和顾青川差点就给你们一家害死了,你知道姜国柱带个女人回来,我妈离婚后没有正式工作,我再不进机械厂,要是我妈失业了,我们娘俩个喝西北风吗?”   顾成荣看看老书记脸上已经不高兴了,知道这老头子特别爱面子,姜国柱带个女人回家的事儿,左邻右舍已经都知道了。   看这老头的脸色,就知道他不可能让大儿子进机械厂,继续给他丢人现眼。   他立刻改口,“大侄女,你婶子也是替你着急才做错了事,我已经批评过她了,既然你爷爷愿意让你顶替工作,我也没啥好说的。”   “你一个女孩子下车间太辛苦,正好仓库还缺个库管员,你去管理仓库吧。”   一份繁琐又没有前途的岗位,用来打发她最好。   姜老头生气了,他的孙女儿就当个仓库员?   姜辞可是个高中生,这年头女娃娃能给上到初中毕业就不错了,高中的更是没有几个,而且每个工种的工资待遇是不一样的。   库管员又累工资又低,他这刚刚退下来,顾成荣就敢给他孙女穿小鞋?   “小辞,咱们去找葛厂长,让你葛叔叔给你安排个办公室的工作。”姜老头掉头就走。   顾成荣有些慌张,忙说道:“老书记,这顶替工作也不能您想要哪个岗位就给哪个岗位,厂子里也有难处。”   就是故意刁难,姜老头气不过,带着姜辞找到正在车间和工人钻研技术的葛厂长。   “老书记,您怎么来了?”葛祥是姜老头一手提□□的厂长,拿老头当师傅看,对他很是尊敬。   姜老头背着手,没好气的说道:“我让我大孙女顶替我进厂里上班,顾厂长就拿个仓库员打发我,我老头子在厂里干了一辈子,就值个仓库员吗?”   太气人了,打发叫花子也不带这样的,要真是接受了顾成荣的安排,别人怎么看他这个退休的老书记。   旁边的几个工人都觉得顾厂长太过分了,“仓库里要搬货卸货,小辞才十七岁,她哪能搬得动,让小姑娘当仓库员不合适。”   姜辞其实已经有相中的岗位了,真给她的办公室的工作她还不方便呢。   “葛叔叔,我听说厂里的资料室还缺个管理员,我去资料室也行啊。”   她从包里把自己的毕业证拿给大家看,“我高中毕业,数据图机械图从小就跟着我爷爷认过,以后你们要找什么资料,我肯定能很快给你们找出来。”   其实这个岗位也不是什么好岗位,可是姜辞需要,那件让顾青川悔恨了一辈子的事情到死都没有找到原因,后来姜辞想,只能在机械厂的资料室里查出来。   秦川机械厂是重工企业,很多技术资料都是保密的,外人根本就进不去资料室。   厂里的部分职工倒是能进去,可是秦川机械厂的资料室有半个市图书馆那么大,想找的东西没有几个月是找不出来的。   她总不能每天找借口进资料室吧,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要能在资料室当个管理员,她就能借着整理资料来查她想要的真相。   葛祥心想这小姑娘挺懂事,不给她爷爷为难,免得顾成荣到处说老书记给自己孩子走后门要好岗位。   他说道:“你是高中生,按理说去办公室、宣传处、财务处坐办公室绰绰有余,但是顾厂长不同意,那咱们就先从资料室做起,干的好的话,我给你调到厂办公室。”   “好嘞。”正合姜辞的心意,“谢谢葛叔,那我这就去人事劳工处办入职。”   顾成荣心里一惊,怎么偏偏是资料室,那件事情……   “资料室不合适吧,她一个小丫头啥都不懂,万一资料翻乱了,要用的时候找不到。”   姜辞心想顾青川耿耿于怀了一辈子的事情,搞不好真的跟这个顾成荣有关,不然他干嘛阻止自己进资料室?   她重生之前被姜老头宠着长大,比一般小姑娘胆子大,以前老喜欢追着顾青川跑,顾成荣哪会看不出来她喜欢顾青川。   所以不敢让她进资料室吧?   她偏去!   “资料室又不是只有我一个,我会好好学怎么管理资料的。”   姜老头本来挺不满意资料室的工作,就这顾成荣还不肯,老头气不过直接甩袖子,“一个资料管理员我孙女还干不了?我保管她做的比谁都好,小辞我们去办入职。”   顾成荣想了想没再阻挠,小姑娘不可能知道那年的事情,可能是他想多了。   ……   “妈,姜家的那个小闺女进了机械厂,还去了资料室呢,我怕老二当年的事情会被翻出来,那就麻烦了。”   顾成荣还是有点不放心,跑回家把姜辞入职的事情告诉了自己的老娘董花花,他口中的顾家老二,就是顾青川的父亲顾正初。   “老二之前可是机械厂的厂长,他亲自设计的那批机械图纸,是我动的手脚,后来出了生产事故本来是要彻查的,要不是您举报他家有地主成分,带着人去抄了他家,我肯定会被查出来,到那时死的人就是我了。”   顾成荣心有余悸,“这些年我心里一直都怕这件事,妈您说可怎么办呢?”   顾正初当时坚持说自己设计的图纸没有问题,要调取第一版的原始图纸查验,顾成荣当时吓的立刻回家找董花商量。   恰好那年是动荡年代的第一年,董花立刻去g委。会举报苗秀岚是地主家的大小姐,顾正初是地主家的狼崽子,故意设计出有问题的机械图纸,给机械厂和g家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那一年,顾青川十岁,他的父亲顾正初,机械厂的技术骨干兼厂长,在家里被抄的几天后就被判了死刑,立即执行。   顾正初死后,当年的事故没人想过去调查,因为他们在心里已经认定了,地主家的狼崽子就是故意破坏g家财产。   死有余辜。   董花看着吓的六神无主的儿子,恨他不争气,“你胆子也太小了,十年前的图纸说不定早就被老鼠咬光了,再说了,就算找出来你不承认是你改的不就行了,多大点事啊。”   一条人命老太婆说的轻描淡写,“对了,当初知情的几个人现在还老实吧?”   “我把他们调到了锅炉房,敢说出去就开除他们,现在一个个都老实的很呢。”   “那不就得了。”董花说道:“没人肯为一个死人说话,害的自己丢工作的,都等着每月那点工资养家糊口呢,你别自己吓自己。”   顾成荣听了老娘的话,心里才放心了一点,“妈,那你说我要不要找机会给那小姑娘开除掉?她跟顾青川那小子走的近,在机械厂我看到她心里头不舒服。”   他总觉得那小姑娘眼睛里头有火光,看他的时候他脊背都发凉,就好像她知道了什么。   总之不舒服。   “你就是胆子小。”董花朝着东边指了指,她隔壁的院子就是大房子孙顾青川的家,隔壁的隔壁是老姜家的祖宅。   姜辞过来了,跟顾青川做了邻居。   “姜国柱带了个女人回来,街坊们没有不知道的,姜老头把家给分了,那处小院子给了姜辞。”   “葛厂长也快倒霉了吧?你想办法接替他,至于姜辞……”   董花冷眼一笑,让大儿子不要操心一个小丫头片子的事情。   “那小丫头一向不老实,听说她以前就经常跑到山里采山货偷卖,我让你媳妇多盯着她,逮到机会就举报,你把心思放厂里头,这回厂长的位置可别再给人抢走了。”   “妈我知道了。”顾成荣说道:“这回我肯定能当上厂长。”   十年前机械厂的厂长、顾青川的爸爸顾正初死的时候,这厂长的位置就该是他的。   可是当时作为机械厂党委书记的姜老头,一手提拔自己最得意的徒弟葛祥当了厂长,害的他只能委屈当副厂长。   这一正一副,权利差别可大着呢,这次一定要当上厂长。   ……   姜辞在机械厂办理好了入职手续,姜老头把小院子的钥匙给她。   “院子以后就给你了,爷爷平时就在那边的院子里种了花草蔬菜,打理的也干干净净的,你下午去买几床新的被褥,就能住了。”   姜辞捧着钥匙,一想到要和顾青川做邻居,马上就想过去看看,“爷爷,我现在就过去,您先回去吧,中午我不回家吃饭了。”   早上走的时候,姜辞就给粮票钱都装在帆布包里,她跑到国营饭店买了几个热菜,直奔曲水桥的房子。   曲水桥这边地广人稀,没有楼房全是解放前的那种四合院。   老宅这边是三间瓦房,东西两间卧室,中间是客厅,东边还有一间耳房是厨房。   房间不多胜在院子特别大,后院至少有五十个平方,姜老头以前在里面种菜,一家人都不用买蔬菜。   不过这几年老头子精力没以前好,后院已经荒废了,只有前院种了些花草果蔬。   没关系,现在是秋天,还能种些秋冬季节的蔬菜,后院的自留地还可以搭个暖棚,再养一些鸡鸭。   这十年顾青川的日子过的很艰难,他一家子的身子骨几乎在这十年里折腾垮了。   她要想办法自给自足,在这场动荡结束之前,给顾青川的身子养起来。   院墙的高度两米不到,姜辞搬了把椅子在墙角,站上去趴在瓦头上。   隔壁的院子里,瘦弱的小萝卜头蹲在地上抠着砖缝里的青草。   姜辞一阵心酸,这是顾青川的小妹妹顾停香,十岁的孩子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瘦弱的只有六七岁大。   “停香。”姜辞趴在墙头上,笑着跟她招手,“你来。”   “小辞姐姐。”小停香惊喜的跑到院墙下面,“你好久没来啦。”   一年前哥哥不知道和小辞姐姐说了什么,她哭着跑掉就再也没来过这里。   小辞姐姐不来,也就没人从墙头上给她家送东西吃,再看到姜辞怎么能不惊喜。   “姐姐以后就住这里啦,你开不开心。”   小停香瞪大了眼睛,真的么?姐姐要住在这里?那太好了。   “开心。”   “你怎么没去上学呀。”姜辞问道:“你哥哥在家吗?”   “哥哥出去了。”小停香说道:“奶奶生病了,哥哥让我在家照顾奶奶。”   秦市是省会大城市,市区里没有地种,吃喝穿用都是凭票购买。   顾青川家没有一个有工作,没钱没票,日子过得着实艰苦。   上辈子男人也是进山猎一些山鸡野兔子,到没人的深山老林子里采一些山货,去黑。市偷偷换些粮食回来,饱一顿饥一顿,勉勉强强维持住了一家的温饱。   对面东厢的房间里传来苍老的咳嗽声,是顾青川的奶奶。   姜辞担忧起来,那年顾青川在牢里,老太太没等到他出狱就死了,后来有人跟顾青川说,老太太其实不是病重死的,是饿死的……   因为顾青川的大伯母在顾青川入狱后,把十岁的小停香送给一户没有儿女的人家收养。   董花一家没一个人管病的下不了床的老太太,她没病死之前,就被饿死在床上。   后来,出狱后的顾青川没有放过那些人……   老太太的死,也是顾青川心里抹不去的痛。   姜辞想到了她的灵泉,今天的那一滴还没有用掉呢。   “停香,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回来。”   “嗯。”小停香乖乖的等在院墙角下,哥哥说中午回来的,他要是看到小辞姐姐,肯定开心死了吧。   小停香心想,希望哥哥不要蠢到再把小辞姐姐气哭了。 第8章 哥哥   顾青川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家,今天收获不错,三只野鸡两只肥硕的野兔子,家里是不能炖这些山货的,冒出点肉香味隔壁的董花就跑过来找证据,千方百计的想举报他。   明天拿到黑市,能换几十斤粮食回来,运气好的话还能换半斤肉票给妹妹解解馋,没法子,这年头家家肉票都不够,不然他这些山货也不会如此紧俏。   “哥哥,你回来啦。”   小停香端着个青花碗,吃的满嘴是油,跑过来拉着他的手,“快点过来吃饭。”   “吃饭?”顾青川捏捏小妹妹腮,瘦的都是骨头,“中午你做的饭?怎么这么香啊,奶奶醒了没有。”   昨天晚上老太太受了凉,咳嗽了一。夜,顾青川打算把这些山货卖掉后,去给奶奶买些咳嗽药回来。   老太太身体不好,也没钱去看病,一年拖一年,拖到现在眼睛都快瞎了。   小停香一直不明白一年前哥哥干嘛要把小辞姐姐气跑,还不让她来家里。   小停香还记得哥哥说过,不要去找小辞姐,不要接受她给的东西,会给小辞姐带去麻烦的。   可是姐姐今天带来的饭菜太好吃了,就连奶奶都多吃了一碗饭呢。   她像是做了错事一样的心虚,“小辞姐姐从国营饭店买回来的,有山药煨排骨、还有奶奶最喜欢的野菌菇豆腐汤。”   顾青川手一松,扎好口子的蛇皮袋子掉在地上,里面被扎上膀子的野山鸡乱蹦一气。   他几步走近堂屋,那姑娘抬头冲他一笑,“川哥……”   顾青川心口一窒,一年前跟她说了那样的话,她怎么还肯来?   妹妹和老祖母都已经吃好了饭菜,姜辞也停了筷子。   他走过去低声问她:“吃好了?”   “嗯。”姜辞有点小心虚。   十六岁那年,她已经知道什么是喜欢,就那样大咧咧的跑去告诉顾青川,她喜欢他。   顾青川那时候楞了好半天,他说只是拿她当妹妹,还叫她以后都不要去他家了。   上辈子她居然信了顾青川的鬼话,真的一年都没有来找过他,直到她被人推到山坡下,顾青川将她背了回来,然后她从医院里醒了过来……   妹妹……呵,上辈子她出狱的时候,顾青川来接她,然后直接给她领到民政局,打了结婚证。   那年那个男人说:“那时候家里成分不好不敢拖累你,现在社会又恢复了秩序,地主的帽子也摘掉了,以后我护着你一辈子。”   一辈子……可惜她只活了十年。   顾青川拽了姜辞的手腕送她到门口,“吃好了就回家吧,以后别来了。”   姜辞抿着唇笑,指着隔壁的院子说道:“川哥,我爷把隔壁的院子给了我,我妈跟姜国柱离婚了,以后我只能住这里。”   顾青川:“……”   这两间院子本来就是一家,解放后从中间砌了道院墙一分为二,一半分给了姜家,一半留给了顾家大房。   姜家很早就搬走了,小丫头为什么要回来。   董老太贴在家里的院墙上,听到顾青川的声音,他们家今天有肉香味,肯定是这个狼崽子又跑山里抓野兔子去了。   也是奇怪别人进山七八次,也不一定能抓到野鸡野兔子,他运气怎么那么好,每次都能带好几只回来去换粮食换票,要不然他们一家早就饿死了。   她心想,要是能找到顾青川偷偷卖山货的门路就好了,一把给他举报掉。   秦市周边有山有水,运气好进山抓点野兔子什么的回家吃也没人说什么,但拿出去卖就不行。   她心想,抓不到顾青川偷卖的证据,那就别让他卖,饿死他们一家最好。   董花再一次跑过来敲门。   姜辞连忙将地上那两只蛇皮口袋扔到自己家的院子里,“肯定是你大伯娘一家,你真傻,抓了不直接卖掉,干嘛带回家呢,你不知道你大伯娘一家天天都盯着你家院门?”   要卖也得等到晚上,大白天的可不行,老太太生病了,顾青川心里着急,今天上午收获又出奇的好,半天的时间就赶上以前半个月的收获,他就赶着回来了。   顾青川说道:“看到就看到,我就说是自己家吃的,当着她的面煮了,她也拿我没办法。”   就是可惜不能换粮食。   “回头我帮你卖。”   姜辞给院门打开,“谁啊,大中午的吵死了,让不让人睡午觉了?”   董老太:“……”没想到姜辞也在,她搬家搬的倒挺快的。   “我刚才好像看到川哥儿拎着两个蛇皮口袋,是不是又从山里打到什么好东西了?拿出来给我看看。”   逼着他把带回来的东西吃掉,他就没有办法去换粮食了。   “你老眼昏花了吧。”姜辞指着一眼就看穿的院子,“哪有什么蛇皮袋子,还有啊,你别闻到肉香味就跟野狗似的跑过来,以后我天天都炖肉送过来,谁耐烦在吃饭的时候看到你这张刻薄的脸。”   董老太:“……”这小姑娘说话比她还恶毒。   “啊,没有就算了。”董老太四处看了眼,一定是那丫头手快给东西扔她自己院子里去了,回头让大儿媳妇盯紧姜辞,发现她搞投机倒把偷卖山货,马上给她举报掉。   董老太吃了一鼻子的灰,气哼哼的走了。   姜辞给那张小纸条拿出来,这是昨天晚上裹在石头子外面的,上面是顾青川苍劲的字迹。   “川哥,这是你写的吧?”   顾青川手抖,纸条都拿不稳,他没想到姜国柱回来,老姜家火速分家,姜辞住了过来。   他能怎么办?   他给纸条撕碎,“知道你姑姑姜红雨为什么要推你吗?”   “没想明白。”姜辞说:“但是我知道她得了绝症活不了几天,我没死她心里肯定也怕了,家里分家她都没敢回来要好处。”   推姜辞的人,就是她姑姑姜红雨。   “那……你以后多注意她,知道自己要死的人,疯起来没有底线的。”   提醒完这一句,顾青川狠心说道:“咱们俩现在都大了,也要避避嫌,你不知道我跟崔家从小定了娃娃亲?你也快到说亲的年纪,总往我家跑算怎么回事?这又不像小时候。”   姜辞眨着眼睛,委屈的说道:“跟你家定亲的崔二叔打仗的时候残废了,他都没有结婚哪儿来的小娃娃跟你定亲?”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就没有。”顾青川拉开院子门,“我说过的,你跟我妹妹一样,我希望你……也拿我当哥哥看吧。”   姜辞:“……”   上辈子就知道,这个男人喜欢她喜欢到命都不要,这会要给她做哥哥……   姜辞:“顾青川你给我等着。”   苗老太太听到孙子进门的脚步,淡淡的说道:“又给人家气跑了?”   饭桌上是特意给他留的饭菜,不是吃剩下的,是挑了好的特意用海碗盖起来的,顾青川心口跟针扎的疼起来,“我养活这个家就已经很难了,养不起她,何必去招惹她呢。”   苗秀岚又一巴掌拍在孙子头上,顾青川倒是笑了,老太太还有力气打他,看来精神还不错。   “奶奶,你怎么又揍我。”   “因为你蠢。”苗老太太对大孙子的本事特别的自信,“咱们家这地主的帽子总有一天会摘掉的,等到了那一天你别后悔把人家小姑娘给气跑了。”   ……   林琬离了婚就回了曲水桥这边的小院子,进门看到闺女儿在水井边洗拆下来的床单,晾衣绳上晒着几床棉被絮。   “怎么了?一脸的不高兴,川哥儿又跟你说狠话了?”   想想都能猜到,顾青川不想小辞在他身上耽误时间,肯定又给小辞气的不轻。   他把小辞从山里背回来,救了她一命,加上闺女儿又这么喜欢他,林琬心里早就认了他做女婿,她才不管什么地主不地主的成分呢,老姜家的成分倒是好,可看看姜国柱,是个什么玩意。   “嗯。”姜辞想想顾青川隐忍消愁的模样,又气不起来,再想想男人刚才说的那话,都气笑了,“他说要给我做哥哥呢,要不妈你认他做个儿子吧。”   “你少贫嘴。”林琬说道:“我要真认他做儿子,你又该急了。”   林琬看到院子里两个蛇皮口袋,里面有什么东西在乱扑腾,她忙打开,“呀,是野山鸡和野兔子,都是活的呢,这么闷着可不行,会死掉的。”   “川哥放在这里的,晚上我拿到黑水河市集那边卖掉。”姜辞把三只野鸡和两只野兔子关进竹笼子里。   上辈子她去过好几次黑水河的黑市,知道有个人能帮她卖这些东西,这辈子她知道好几个人都盯着她,才不会傻到自己去卖。   “行,那你自己注意点,别被逮住了。”林琬知道闺女儿门道多,以前就经常摘点野菌菇山板栗偷着去卖点钱,再说这年头谁家没在黑市上换过东西,她也就没阻止女儿。   “妈,你跟姜国柱离掉了?”   “嗯。”林琬心里很平静,离婚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反而觉得很解脱,那样的男人,没有一点地方值得她留恋的。   “小辞,妈一会去上班了,你自己回大宅那边收拾东西,晚上让你两个叔叔帮咱们搬家。”   林琬和女儿一起拧干了被单晒在了晾衣绳上,她去上班后,姜辞也回了姜家大宅那边。   她一天也不想在这里呆了,免得被姜国柱和那个女人恶心到。   “你死回来干嘛?曲水河的房子不是给你了吗?”许灵芝现在看到姜辞就冒火,好好的一个家,不是这个小丫头又怎么会闹到分家的地步。   “我回来收拾东西。”姜辞上辈子被许灵芝害惨了,姜红雨推她的事情这个老太婆知不知道?   她也懒得理许灵芝,蹭蹭的跑上二楼,在楼梯口撞到面色慌张的康桂香。   这女人怎么还在这里?她上午没走?   “你去我房间干什么?”姜辞一把拽住她的手:“你偷我东西?” 第9章 打赌   “没有,我没有偷东西。”   康桂香翻遍了二楼的卧室,没有发现那本日记本,她心里早就慌了神,听到楼下姜辞的声音,知道这丫头回来了,这才慌慌张张的下楼。   “不信你搜身呐。”康桂香把外套脱了让姜辞搜身,还倒打一耙,“你冤枉我偷东西!”   姜辞早就从康桂香慌乱的眼神中看出她撒谎,她身上虽然没发现属于她和林琬的物品,可是整个房间被翻得乱七八糟。   “爷爷,康桂香进我房间乱翻东西!”姜辞心头疑惑,这女人在找什么呢?   姜老头背着手上了二楼,看到大孙女的房间凌乱不堪,恼怒的看了眼不守规矩的康桂香,他老姜家怎么会找了个手脚不干净的女人?   “小辞,你少什么东西了没有?”   “幸好我钱票都带在身上,不然可真不好说。”姜辞把随身的斜挎包打开,军绿色的帆布包里,是一本日记本,里面夹着一叠纸币和粮票副食品票。   康桂香眼睛红的滴血,难怪她没有找到,这死丫头把日记本带在了身上啊!   这可怎么办?死丫头会不会发现了日记本的秘密?她还等着这本日记本里奇奇怪怪提前显示的预示暴富呢。   姜老头看到康桂香贪婪的眼神,还以为康桂香眼馋的是小辞那一叠钱票,老头气不打一处来,把姜国柱喊上来。   “姜国柱,你看看你找了个贼女人回家啊,哪有第一天上门就乱翻别人东西的!”   今天分了家,往日热热闹闹的一大家,现在儿子儿媳妇都在收拾东西准备搬家,姜老头心情本来就不好。   姜国柱刚才好说歹说,说等自己找到工作分了住房再搬出去,姜老头一直没松开,现在一看这个女人不老实,更加不可能让他们住家里。   “我家里住不起你们这样手脚不干净的人,赶快给我滚。”   康桂香把日记本暂时抛开一边,她惦记这套大院子,心想老二老三搬出去,只要她赖着不走,将来老头死了这房子肯定是姜国柱继承啊。   几年以后房屋市场可以自由买卖交易,上辈子姜国柱就是靠卖了这套大宅子,套现了五万块让她用来发家致富的。   现在日记本一时半会拿不回来,这栋房子不能再丢了,她知道前世的好些事情,她相信即使没有了日记本,也能让自己重新成为最先富裕起来的那批人。   姜国柱跑上来,很维护康桂香,“小辞,没少东西就不要嚷嚷,桂香说上来帮你打包东西,毕竟我们晚上要上来住,提前收拾一下。”   康桂香就是用的这个理由上二楼翻姜辞的东西,幸好姜辞提前带在身上。   “你想独霸家里的大宅子?”姜辞冷笑,上辈子康桂香怂恿姜国柱把大宅子卖了五万块,一分钱都没有给二叔三叔,自己一个人独吞了。   姜辞不可能让康桂香住到这院子里来,给她一丝独占的机会。   她当着全家人的面,写了几份欠条,“爷爷,这大宅子我买下来了,一年以后我拿五千块钱出来,分成五份,爷爷、二叔三叔和我,还有姜国柱,咱们每人分一千。”   五千?姜老二老三瞪大了眼睛,他们大侄女可真敢说,她刚进机械厂,拿着二级的工资每个月三十二块钱,她得工作多少年才能攒够五千块?   一年?不可能的事儿。   那天分家本就说好谁先出的起五千块钱,这大宅子谁家买走,姜老头正烦康桂香,这女人要是住下来了,恐怕他都要少活几年。   “老二老三呢?”姜老头还是问了儿子的意见,“你们俩要不要把大宅子买下来?”   姜老二老三对看一眼,这大宅子确实是好,可要说拿出五千块钱来,他们哪有那么多钱?   再说了,他们是双职工,两边单位都能分房子,又不缺房子住,那还不如坐等分钱呢。   “小辞要是一年里能拿出五千块钱来,我们哥俩没意见。”   康桂香心里有自己的算盘,只要再等几年,房子的价格就比现在翻上十几倍,这些蠢货不知道而已。   “那我不能同意。”康桂香首先就反对了,“姜辞,你爷爷已经给了你一套房子,这大宅子根本就没你的份,你分什么分!”   “就凭我姓姜。”姜辞说道:“你要不服气,你一年之内也拿出五千块来买啊,你要是能拿五千块,我就出六千,反正我总是比你多出一千,你没话说了吧。”   康桂香气急,这死丫头不就仗着她运气好能捡到点山货卖吗?靠她卖那点东西一年怎么可能攒够五千块?还要担着被举报的风险。   她叫嚣着,“这一千块的收条我可以收下来,要是一年后你拿不出来五千块,你打算怎么补偿我们?总不能耍着一大家子玩吧。”   康桂香笃定姜辞挣不了这钱,说不定还会像上辈子一样,被她抓到机会举报。   姜老二老三都开始烦大哥找的这个女人,“都是一家人,拿不出来就算了,要什么补偿?”   姜辞心想,这房子给谁也不能给康桂香,二叔三叔不买,她就买下来,免得以后这女人为了房子给老姜家害的家破人亡,上辈子她可不就害惨了二叔三叔。   “那这样吧。”姜辞说:“一年后我要是拿不出买下房子的钱,该我的那份我不要了。”   康桂香心里隐隐激动,这死丫头为了凑够卖房子的钱,这一年肯定就泡在黑市上,不愁抓不到机会给她弄进去。   她贪婪的看着姜辞背在身上的军绿色帆布包,到时候那本日记本,就又回到了她手里。   康桂香宛若这个家里的当家大嫂女主人,故意拿话刺激姜辞,“好,那我同意,一年后你必须拿出五千块钱来,不然就永远都不许再进老姜家的门,机械厂的工作还给你爸,还要把现在住的小院子也还回来。”   姜辞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康桂香还给打赌的事情多加了条件,那好啊,要加也不能她一个人加,“好,一年后我拿不出五千块钱我就把工作和小院子都还给我爷爷。”   姜辞顿了顿,“可我要是拿出来了,属于姜国柱的那份得归我爷爷养老。你也永远别进我们姜家的门,姜国柱要是娶你,也就别回来了!”   康桂香飞快的想了一下,姜国柱这个男人现在本就是她的跳板,前世享受过富贵,她现在把钱看得很重。   几年后价值五万块的大院子,她要一个人独吞下来,虽然她无法在一年里拿出五千块,但是姜辞也绝对拿不出来。   她怕姜辞有工作有住的地方不拿赌注当回事,所以才加上把这两个额外的条件。   本来还担心姜辞不答应呢,没想到这个愚蠢的丫头居然头脑发热同意了。   只要姜辞敢去黑市上卖东西挣钱,这一年的时间不愁没机会给她送到牢里去。   康桂香心里得意,姜老二老三上辈子就争不过她,只要像上辈子那样把姜辞送到牢里去,她未来就会一帆顺风。   她一口替姜国柱答应下来,“好,爸和二弟三弟做个见证,一年后你若拿不出钱来就净身滚蛋,要是拿出钱了,你爸就净身出门。”   “你们俩这是胡闹。”姜国柱有些心烦,他不回姜家他回哪?他可是老姜家的长子,康桂香怎么能自作主张替他答应?   姜老头的人脉都在秦市,他跟老头子决裂了,以后在秦市别想出人头地。   姜辞已经写好了四张一千块的欠条,姜老二老三分别给一张,另外两张一千的欠条和保证书都交给姜老头保管,“爷爷,姜国柱的欠条你先拿着,免得那个女人作妖,一年后我肯定能拿的出钱来,这房子您放放心心的住着。”   ……   康桂香被姜老头下了逐客令,只能到外面租房子住,姜国柱对她好一通抱怨,“你跟小辞计较什么,她好歹是我女儿,你来的路上不还跟我说会拿小辞当亲生女儿的?”   他也不明白,一向善解人意温柔贴心的女人,怎么突然间就变了嘴脸,变成他最反感的那种女人。   按理说康桂香的模样是远远比不上他前妻林琬的,但是林琬太高傲了,从来不会低头说一句软话,不像康桂香,哪怕是他做错了,她也会像个受伤的兔子一样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他就忍不住想去保护她。   林琬……姜国柱心里叹气,今天离完婚,他本想叫住林琬,跟她说今后她们娘俩有什么困难就来找他,能帮的他一定会帮。   林琬一如既往的清高,满脸的不屑一顾,看他的眼神就跟看垃圾没区别,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看着前妻依旧纤细美丽的身影,姜国柱心里居然痛起来。   康桂香跟姜国柱生活了两辈子,他脸上什么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狗男人后悔离婚了是吧?   她压下心头的怒火,小意温存的说道,“国柱,你也看到姜辞嚣张的样子,她连你这个爸爸都不放在眼里,我对她再好有什么用,她不会领情的,我们俩四个孩子呢,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小家的利益着想呀,你别生气好不好?我以后都听你的。”   “算了,你以后别这样了。”姜国柱说道:“城里不像农村挣工分,什么都要钱要票才能买,现在没了爸妈的帮忙,还要出来租房子住,我一个人的工资哪够养四个孩子,你也出去找份工作吧。”   “国柱,你……你?”康桂香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男人这种狗东西果然没一个靠谱的,姜老头都说了不会给她安排工作,她上哪儿找正式工作去?难道要像林琬一样去当保姆吗?   她嫁给姜国柱是来秦市享福不是来当老妈子的。   康桂香哽咽着说道:“国柱,我没什么本事,你家里不安排我哪能找到好工作,我倒是可以去做保姆,可是你姜国柱的女人给别人家当保姆,你面子上也难看不是,你说呢?”   姜国柱想到他前妻照顾个残废的男人许多年,心头就火大,林琬怎么能找那样的工作?说的好听是私人看护,还不就是伺候人的工作,偏偏对方还是个男人,这让他心里怎么能不气。   “保姆咱不能做,我会帮你找一份其他的工作,很快你就能上班,别急。”   康桂香:“……”   上辈子她来秦市后根本就没有工作过,她不想要上班!姜国柱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   “小辞,东西都给你搁西屋里头了,那几床新被单被褥是你三婶从娘家拿来送给你的。”   “谢谢二叔三叔。”   “行,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姜老二姜老三回去整理自己的东西,姜老头还有些话要单独嘱咐姜辞,没跟两个儿子一起走。   姜辞铺好了被子,姜老头在院子前后看看,幸亏他时不时的过来照顾花花草草,院子才没荒废。   就是隔壁那家人成分有点不好,大孙女小时候老喜欢跟在顾青川后头,现在大了,也要避避嫌。   “小辞,你这野鸡野兔子哪儿来的?”姜老头看到竹笼子里的几只野鸡和野兔子问道。   姜辞悄悄吐了吐舌头,忘了把它们给藏起来了。 第10章 缺钱   “爷爷,这是川哥送给我的,我抓一只野山鸡给您带回去炖汤喝。”   姜老头忙摆手,不想和隔壁那家人扯上关系,“爷爷不要,你留着自己吃吧,外头老母鸡一块三一斤,这野山鸡三斤多重,兔子你就按猪肉的价格折算,三只鸡两只兔子,回头折算成钱,你给人家送过去。”   他从中山装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二百块钱来,“你留着添置点东西,你现在年纪不小了,又有份体面的工作,你可得和顾家那小子保持点距离。”   这一年来大孙女都没再跑过来找顾青川,现在搬到这边来住,姜老头有些不放心,“你找什么人都行,但是成分不好的人家不行,尤其是顾青川。”   他指了指竹笼子里的兔子,“顾青川成天不干正事,就知道倒卖山货,听说都快成黑市上的一霸了,那样的人迟早被抓,爷爷绝对不同意你跟他在一块,你也不许去那里偷卖东西,缺钱的话来找爷爷。”   姜老头压根就没把姜辞今天打赌的事情放在心上,只当是小丫头的任性。   老头子正派了一辈子,大儿子在他眼里是混账废物,像顾青川这样泡在黑市上投机倒把的人,他当然不同意孙女儿跟他在一起。   小姑娘那点小心思,当他老头不知道呢,所以早早的就把话明说了。   找谁都行,就是不能找家庭成分不好的,尤其是顾青川。   姜辞暗自腹黑,顾青川他倒是想做点正经事,可哪家厂子都不收他,他不倒卖点山货,全家人喝西北风呢。   “爷爷我知道了,您快回家里看看去,我奶奶指不定跟我二叔三叔闹呢,只有你才能镇得住她呀。”   “你知道就好。”姜老头把那二百块钱放到兔笼上,“过几天爷爷过来给你搭个葡萄架子,你从小就爱吃葡萄。”   哎,姜辞心里叹口气,姜老头对她着实不错,爷爷要孝顺,顾青川她也要嫁呀。   管他呢,真嫁了,大不了就挨老头子一顿骂好了。   兔笼里两只野兔子蔫蔫的,死兔子可就卖不上价了,姜辞跑到厨房,中午稀释的灵泉还剩下小半碗,她取了一点喂兔子,又倒了点在野山鸡的水槽里。   两只兔子似乎嗅出了这加“灵泉”的水不一样,凑过来很快舔干净水盆。   给兔子野山鸡抓进编织袋里,外面再罩个黑色的布袋子,怕给它们闷死了,姜辞在袋子上扎了几个孔。   她拎着袋子去了黑水河那一带。   曲水河黑水河,中间隔了二里地,黑水河的环境脏乱差一些,姜辞要找的人,在水泥厂附近。   “大生哥,你在不在家?”姜辞敲了敲姜大生家破旧的院门。   “谁啊?”姜大生打开院门瞅了眼,看到是小姜辞,连忙给敞开的上衣扣子扣上,“是小辞啊……稀客啊你找我这无业游民啥事?”   语调高了几分。   这会才下午,姜辞可不敢在门口跟他贫嘴,她推了推被姜大生抵住的木门,“你让我进去说话。”   “小姜辞,我妈今天不在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对你名声不好……”   姜辞一把推开木门,撞的姜大生一个趔趄,后者赶紧给门关上。   “咱俩都姓姜,有什么好怕别人说的,姜大生你不让我进来,不会在家里干什么不可见人的事情吧?”   姜辞和姜大生是出了五福的亲戚,那年姜大生的老娘找姜辞的爷爷,想让他帮姜大生安排到机械厂当个学徒工,姜老头看不上这个二流子,愣是给拒绝了,两家后来就不来往了。   姜大生是黑水集市有名的混混二流子,谁想在这里倒卖点东西,非得经过他同意不可。   姜辞要在一年内攒够五千块钱把姜家的大宅子给买下来,她今后的那些东西,只能通过姜大生卖出去。   姜大生看着她手里头的编织袋,里面的活物活蹦乱跳的,一下子知道了她的来意。   “小姜辞,你家条件那么好,你不至于要到黑市来卖东西吧?吃饱了撑的你,被你家老头子知道了,我都要脱层皮。”   姜老头一辈子都循规蹈矩,最恨投机倒把,也不让家里人来黑市买点山货。   这年头城里拿工资的人就想吃口肉,可是计划经济都是限量供应,每个月每人就半斤肉的份额,你想吃也没地方买去。   所以黑水河这边的地下交易市场,生意异常的好,这还多亏了那个人这几年打理的好,要不然不会像现在这样有秩序的。   “我缺钱。”姜辞没跟他说客套话,“以后我拿来的东西你帮我卖,咱俩二八开,那两成就是你的抽头,你看怎么样?”   上辈子姜辞就知道,黑水河这边的交易最安全,好像有一帮人专门在打理,虽然被举报了无数次,可从来没被人逮到过。   她上辈子从医院出来,顾青川已经坐牢了,她到黑市还没开始卖,就被康桂香举报。   果然专业的事情还是得专业的人来干,东西她有办法搞到,她自己卖肯定是不成的,说不定随时都会被人盯上抓住。   想安全的卖出去,姜大生有门路。   “帮你卖东西也不是不行,你为啥缺钱啊?”姜大生问道。   “我跟姜国柱带回来的女人打了个赌,一年内要挣够五千块钱,把家里大宅子买下来,不能给她占便宜。”   姜大生:“……”这姑娘她可真敢开海口。   他给编织袋打开,颠了颠活兔的分量,“野山鸡五块钱一只,三只十五,这野兔子我估计有五六斤重,能得三四斤净肉,两只我也能给你卖出去八块钱,两成的抽头,我可就收你四块六了啊。”   姜辞瞪了他一眼,“今天这个可不行,这些都是川哥的,他不方便来,我就拿来帮他卖了。”   姜大生:“……”   他朝着堂屋膘了一眼,“不方便来”的男人,每天晚上都扎在市场上维持次序,黑水集市的这条产供销的链条,就是顾青川带着哥几个用几年的时间打下来的。   只是外人不知道领头的是他川哥罢了。   他又不好明说,“成,那你明天来拿钱,以后有东西要卖,你晚上来,白天太扎眼了。”   “好,那可说定了啊。”   姜辞朝着屋里看看,从一开始姜大生就鬼鬼祟祟的看自家的堂屋,可能是有别人来找姜大生卖东西,不想让人知道躲在屋里。   她垂下眼帘,“我走了。”   ……   姜大生给姜辞送出去,左右看看没人盯梢,才给大门重新关上。   顾青川从屋里头走了出来。   穿着军绿色衬衫黑裤子的年轻男人,俊朗的侧颜绷紧,看着上午才抓到的野兔子发愣,有人拍他肩膀,他一回头,对上姜大生欠揍的脸。   “川哥你刚都听到了吧,小姜辞缺钱,你早点挣够钱给她娶回家得了。”   顾青川给了他一手肘子,“出去别乱说,就我家这地主成分,小辞的爷爷绝对不同意,他连亲儿子都能赶出家去,怎么可能同意让小辞进我家门,想都别想。”   “也是。”姜大生叹口气,“老头子认死理,嫌我没出息连工作都不肯介绍,怎么舍得把宝贝大孙女儿许给你这样的人家。”   川哥和小辞真是可惜了,十年前的川哥,是学校里人人羡慕的老大,家世好成绩好,那时候放学了他总是送小辞到家门口。   现在顾青川像是知道小辞喜欢他,连面都不肯见。   他说了,谁沾上他们家谁倒霉。   怎么会呢,他觉得川哥本事很大,带着他们几个无业游民,给这条地下产供销链管理的井井有条。   小辞以后无论想卖什么,多少都能给她销的掉。   说起来,顾青川也吃亏,他爹顾正初生了他,都巴望着崔家二叔生个女娃,可是崔二叔打仗打残废了,到现在都没结婚。   “小姜辞要是成了崔二叔的女儿就好了,”姜大生喃喃自语,突然灵光一闪,他一下子蹦了起来。   “川哥我想到了,你去求崔二叔收小姜辞做个养女,那她可就是你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了,老头子想反对也不成。”   姜大生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靠谱,“小辞妈妈给崔二叔做了那么多年的看护,这点情面肯定是有的,你要是不好意思开口,我去找小辞把这主意告诉她,只要她开口,崔二叔一准就同意认小辞当干女儿。”   顾青川被姜大生气笑了,这种馊主意他都能想的出来,崔二叔要真是认了小辞当女儿,给他做了媳妇,姜老头估计能气的打上门来。   “乱出什么主意。”顾青川踹了他一脚。   小辞给谁当女儿都不成,他家这地主帽子,已经害死了他父亲,他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几天,说不定明天就要下乡去哪个牛棚挖粪,看不到明天的。   姜大生兴致越发高,挨踹了也不死心,“川哥,那小辞要真成了崔二叔的女儿,你娶不娶?”   “不娶。”   “你死鸭子嘴硬,我不信我不信。”姜大生甩着一头二流子的中长发,“小姜辞要是成了你未婚妻,我不信你舍得去退婚。”   顾青川不耐烦的轮了他一巴掌,“赶紧把这几只野山鸡野兔子卖掉去,钱送给小辞,不许在她面前乱说话!” 第11章 崔二叔   “爸,你真要把我们家朵朵过继给二弟,许给顾青川?老三家也有闺女,你怎么不从他们家过继,你这心偏的也太没谱了。”   部队大院的独栋家属楼里,殷芹质问着公爹,她男人打仗死了,守寡守了二十年,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心心念念的要找个好人家,怎么舍得过继给老二崔平洲。   那顾青川什么人啊,地主家的成分,没有正式工作,家里还有妹妹和快瞎眼的祖母,绝对不是良配。   这亲事要真定的朵朵她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明明不是。是崔远山不想悔婚要脸面,二叔没孩子,居然把主意打到朵朵头上。   崔远山和发妻一共生了两个儿子,老大结婚的第二年就死在了战场上,老二崔平洲打仗打残废了,心灰意冷连婚都不愿意结,他原配妻子承受不住两个儿子一死一残的打击,第二年就病死了。   隔年他续娶了梅宝英,这女人带了个继子过来,继子倒是生了个女儿。   崔远山抽了支烟,在烟雾中吐了口气,“老三的女儿毕竟不是崔家的血脉,顾青川今年二十,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我跟他爷爷这份承诺要延续下去,不能不兑现。”   狗屁的承诺,就是死要面子,继婆婆进了家门,二十年的枕边风,吹的老头子越发的偏心。   什么血脉不血脉的鬼话,还不就是梅宝英舍不得让自己的亲孙女过继给二叔,谁都不想应下这门婚事。   欺负她孤儿寡母,把主意打到了崔朵朵头上。   “上回顾青川过来退亲,你死要面子就是不退,你找老三家商量去吧。”殷芹语气生硬,“朵朵马上就要进文工团了。”   进了文工团,就朵朵的模样儿和家世,妥妥的配个军官,她才不能让老头子毁了女儿的前途。   崔远山掐了手中的烟,就跟那年不顾原配妻子的阻拦,给两个儿子全部送上了战场的决心一样,“朵朵进文工团的资料我让警务员撤回来了,你让她收收心思准备嫁人吧。”   殷芹一口气憋在心里堵的喘不过气,老头子一句话就把她女儿的一辈子给毁了。   抬头看看梅宝英的房门紧闭,老太太装聋作哑,殷芹转身去找崔平洲,现在只有朵朵的二叔才能说服崔远山。   “平洲,你跟咱爸说说,朵朵是不能嫁给顾青川的。”殷芹在书房找到了坐在轮椅上发呆的崔平洲。   崔平洲二十岁上了战场,二十三岁就挣了个一等军功,后来大哥死了,母亲死了,他也残废了。   母亲死的时候让他看好这个家,大哥唯一的孩子就是崔朵朵,老头子还想安排朵朵的人生,呵……   “大嫂放心,我有办法让老头子放弃跟顾家定的娃娃亲。”   “好,那大嫂和朵朵可就全靠你了。”殷芹一时间又有些不忍心,崔平洲那年受伤,在医院躺了几个月,伤好之后再也站不起来。   那么意气风发的年轻军官,几个月的时间就沉默起来,要不是……要不是那时候将在军区医院做护士的林琬请回家里给崔平洲做看护,恐怕这个二叔也没有信念活到现在。   林琬上午没来,崔平洲在窗前看到现在。   崔平洲从医院醒过来时,完全丧失了求生的意志,是林琬照顾他鼓励他,才让崔平洲从绝望里走出来。   那时候林琬的丈夫失踪了,大家都说她的丈夫死了劝她再嫁,林琬一一拒绝,她带着个才几岁的女儿熬着年月过日子。   崔平洲以为,日子能一直这么熬下去。   “林琬今天没来。”崔平洲说道。   殷芹心里一颤,老姜家的破事闹的沸沸扬扬,二叔恐怕是听到了什么,“姜国柱带了个女人回来,林琬和姜国柱办离婚去了,她今天不来明天肯定来。”   林琬就是崔平洲活下去的动力,殷芹很想说,林琬已经离婚了,二叔干脆娶了她。   可是她提都不敢提,崔平洲这么要强的一个男人,拖着残废的身体是不可能去拖累林琬的。   他怕是以后都不会再让林琬来照顾他了。   她真心可怜这个二叔,“我去找林琬,问问她下午来不来。”   崔平洲抬眼看看她,目光微沉,“以后都别让她来了。”   林琬已经离婚,再不是丈夫失踪,离了婚后的林琬可以堂堂正正的找个好男人嫁了,再伺候他这么个残废……名声不好听。   他抽出信封交给殷芹,“这个月的工资,麻烦大嫂帮我交给她。”   书房的门在身后关上,殷芹捏着信封的手指发白,她有些后悔,或许她不该让二叔去找老头子替朵朵抗争……   殷芹找到了林琬,把手上的信封给她,“平洲让我给你的,他说……叫你以后别去了。”   说起来殷芹挺不好意思的,林琬本来是军区医院的实习护士,很快就要转正了,后来答应来给崔平洲做私人看护。   崔平洲虽然残废了依然挂着军衔,他的工资有一半都给了林琬,可这些也比不上一份正式的铁饭碗工作。   “平洲说已经给你找好了几分工作,医院的护士、百货大楼的采购主任,还有市委的接待员,你看你想去哪个单位上班?”   林琬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叠钱票,崔平洲给了相当于她半年的工资做遣散费?外加一份别人求都求不到的好工作……   “今天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林琬问殷芹,“你出门的时候他情绪怎么样?”   殷芹想了想,“和平常也没什么不一样,崔远山要把朵朵过继给他,平洲说他能让老头子消停,然后又让我来找你,让你挑份工作以后别去家里了。”   “那可有点糟了,他这举动不正常。”林琬焦急的说道:“咱们快回家看看,崔平洲他……”   他不会是想死吧?用他的血让崔远山再不能拿当初的一句儿戏,毁了崔朵朵的一生。   真是个对自己也狠得下心的男人。   林琬气急,十几年下来她太了解这个男人,去迟一迟,恐怕崔家就要发生血案。   ……   林琬赶到大院四号独栋家属楼的时候,崔平洲刚刚写好遗书。   只要他死了,崔远山会懊悔一生,他再也没有理由去干涉大哥留下来的唯一的女儿。   林琬推开书房的门,崔平洲的枪已经抵在脑门上,林琬气的大喊一声,“崔平洲,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死能解决什么问题?”   明明有那么多的办法可以保护崔朵朵,他却选择最极端的方式。   这个男人压根就是自己不想活了吧?   林琬生气,上去给他手里的枪扔进抽屉里,“你本事了啊,我才半天没来,你就要死要活的,我辛辛苦苦照顾你十几年,你说死就死啊,你问过我没有?我的劳动就这么不值钱吗?”   崔平洲:“……”   他有苦说不出,哑着嗓子说道:“抱歉。”   “不就是一个婚事吗?你们崔家不稀罕,我们家小辞稀罕。”林琬实在是气急了,今天刚刚离完婚,下午姜国柱就带着那个女人去扯结婚证,扯完结婚证两人就去百货大楼大买特买,说要好好的办几桌酒席。   好啊,他姜国柱一点都不顾前妻的脸面,她又何必顾忌老姜家的脸面。   “崔平洲,我要是嫁给你,小辞就是你女儿,你有了女儿,崔朵朵就不用过继。”林琬看着轮椅上的男人正色道:“你要是愿意,我们就去扯证。”   崔平洲半天没反应过来,“你……要嫁给我。”   林琬点点头,“我给你做了这么多年看护,我看你也没有娶妻的打算,我现在离了婚,也不想再找男人了,我家小辞很喜欢川哥儿,说起来也是我借了你的光,如果你答应的话,我可以保证这辈子都留在崔家,一直照顾你到死,你看成吗?”   这是林琬能想到的最合适的办法,跟崔平洲扯个证,她再照顾这个男人就没人说闲话,崔朵朵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也不想崔朵朵跟她一样被家里包办婚姻害死。   她和姜国柱,就是毁在了包办婚姻。   还有小辞,她要是成了川哥儿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俩孩子也不用那么别扭了。   林琬看着傻掉的崔平洲,又问了一遍,“你说话呀,你我扯个证就能解决这么多棘手的问题,你一个大男人还墨迹什么?”   崔平洲双手蜷紧,心里痛的发紧,“我是个残废,你嫁给我,你后半生就毁了。”   “什么毁不毁的,再坏也不能比现在更坏了。”   林琬看崔平洲的样子他是愿意的,“你要不是残废,我还不嫁给你呢,咱们就是名义上的挂名夫妻,我还跟以前一样照顾你,你照常发我工资,你好好给小辞当爹,她会孝顺你的。”   崔平洲还是没吱声。   殷芹没想到林琬这么想的开,二叔将心思藏得好,到现在都没让林琬发现他喜欢她,现在林琬主动提出来两人结婚,还等什么呀。   管他是不是挂名夫妻呢,只要林琬还能留下来,崔平洲就能活下去。   殷芹眼眶都红了,“平洲你还犹豫什么呀,平白得个媳妇和闺女,你要还是矫情,你大哥和咱妈在地底下都能再被气死一次。” 第12章 未婚妻   林琬跟崔平洲说完那句话,就回了家,姜辞在厨房煨野鸡汤,“妈,你吃饭了没有?灶上我给你留了野鸡汤。”   “好,那就下碗鸡汤面吧。”林琬洗了手,自己动手下面条,有点不知道怎么跟女儿说,问完那一句之后,崔平洲楞是没给答案,说想考虑一晚上,明天再给她答复。   不过以她对那个男人的了解,他会同意的。   吃完了面条,林琬放下碗筷,“小辞,妈要是很快再婚,你能接受吗?”   “跟谁?”姜辞懵了一下,脑子里飞快的转了一下,不会是跟崔二叔吧?   “崔平洲。”   林琬看女儿并没有反对,继续说道:“崔远山不肯和顾家退婚,要把朵朵过继给你崔二叔,我们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只有这个方法最省事,扯了证,妈和你崔叔叔也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小辞你没有意见吧?”   她的女儿应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不能像她那样,明知道姜国柱那时候并不喜欢她,还是被家里安排着嫁给了姜国柱。   姜老头对姜辞是好,可必定会干涉大孙女的婚姻,绝对不同意她找顾青川。   可是如果她林琬跟崔平洲扯了证,小辞和川哥儿就有了婚约,老头子要是反对,就拿婚约堵他的嘴。   姜辞就是觉得她妈太委屈了,“妈,你难道不想再找个正常的男人吗?崔叔叔的腿……”   “有些男人,看着正常其实心里残疾,就像姜国柱,你崔叔叔虽然腿残废了,可是他为人正派,比大多数男人都强的多。”   林琬说:“妈照顾他已经习惯了,不想再找别的男人,没一个男人能同意妈继续做这份工作,还不如跟崔平洲扯个证,就这么过一辈子,我觉得也挺好。”   姜辞抱了抱林琬,“妈,你觉得好就行,我没意见。”   崔家书房内,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进来的时候,崔平洲终究是顺从了自己的心意,“大嫂,麻烦你跑一趟曲水桥,请林琬和小辞来咱家商量一下。”   “你想通了?决定娶林琬、认小辞做女儿了?”殷芹欣慰的抹了眼泪,老二消沉的太久了,让梅宝英在这个家里越发的过分,给她亲婆婆留下来的痕迹几乎都抹干净,现在她居然想把活着的这几个人也抹除掉。   “是。”崔平洲的心境豁然开朗,他淡淡笑了笑,“辛苦大嫂跑一趟。”   ……   “小姜辞,昨儿卖的野山鸡和野兔子的钱,你收好。”姜大生打着哈欠,敲开姜辞的院门,递给她一叠钱票。   姜辞当面点了,二十五块,比昨天说好的还多了两块,姜大生还蛮有能力的嘛。   看着他满眼的困倦,姜辞知道他昨晚上在黑市搞不好后半夜才睡,“什么时候送不行,你来这么早干嘛?”   看看手腕上的梅花表,现在才清晨六点。   “我这才收工,川哥就让我先给你送卖兔子的钱,不敢耽搁呀。”   “川哥昨晚跟你一块儿忙到早上?”姜辞看到了姜大生躲闪的眼神,一把揪住他,“大生哥,你跟我说说,川哥每天晚上都在黑水河市场忙到早上吗?”   小姜辞话里有话,姜大生才不上当呢,川哥交代了,打死都不能说呀,“琬姨,早啊。”   林琬站在厨房门口,笑着说道:“留下来吃个早饭吧。”算起来,姜大生和老姜家也是沾亲带故的。   “不了不了,我回去睡觉,我娘在家做好了早饭等我呢。”姜大生趁机跳开,一溜烟跑了。   论起机灵,没人比得过小姜辞,再被她套几句话,准要露馅。   早饭是面疙瘩汤,姜辞烙了喷香的葱油饼,还蒸了昨天从国营饭店买回来的大肉包子,她端着一盆面疙瘩汤,捡了几个肉包子和葱油饼,“妈,我给小停香和苗奶奶送点早饭。”   “去吧。”林琬无奈的摇头,打了热水刷牙洗脸吃早饭。   姜辞进到顾青川家的厨房,停香刚巧在生火做饭,“小停香,你哥睡了吗?”她把手里的小汤锅放在灶台上,给她看了看肉包子和葱油饼,“拿几个碗来。”   “葱油饼和面疙瘩!”停香熄了灶膛里的火,洗手拿了碗碟,她最喜欢吃姐姐做的面疙瘩,葱油饼也好吃,比肉包子还好吃。   “哥哥刚回来。”小停香趴在灶台上看姜辞舀了三碗面疙瘩汤,“在后院水井旁边冲澡。”   姜辞拿灶上的抹布擦干手,把分好的早饭放在木托盘里,“端到屋里跟奶奶吃早饭去,我去看看你哥。”   “嗯。”小停香点头,迫不及待的跟奶奶吃早饭去了。   姜辞推开堂屋的后门,顾青川站在青石铺就的水井旁,刚把一桶凉水迎头浇下来,身上只穿着一条大裤衩,浑身的水珠子顺着精瘦结实的腰腹落在青石板上。   姜辞晃了晃神,顾青川正好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对上了。   顾青川:“……”   手一抖,木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小姜辞,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男人洗澡也能看的吗……”   姜辞从吃惊到恼怒,恨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他身上她哪块没看过?   “顾青川你要死啊,大清早的洗什么冷水澡,烧个热水有那么难吗?”   顾青川看着那丫头气鼓鼓的跑了,茫然的甩掉头发上的水珠子:怎么还生气了?不就是洗个冷水澡吗。   他继续提了井水把身上的肥皂沫冲干净。   片刻后那丫头又回来了,拿着条大棉毛巾兜头兜脑的扔在他身上,顾青川拉下脑门上的毛巾看了眼,不是他家的。   他胡乱擦了下,套上外衣,毛巾上有淡淡的皂角香气,“这毛巾不是你用过的吧……”   姜辞一怔,她才不会给他用自己的呢,怎么觉着这年的顾青川自带腹黑气呢,明明结婚后很内敛的,她旋即气道:“我用过的也比你的干净。”   等顾青川慢悠悠的走到前院,姜辞已经走了,他转头进了祖母的房间,坐到小饭桌旁。   面疙瘩汤有一年没有吃到过了,这一年他试了好几次,都做不出这个味道,后来索性就不做了,祖母和妹妹都喜欢葱油饼,他喜欢大肉包子,面疙瘩汤三个人都喜欢,面粉是细粮,谁家早饭会舍得做面疙瘩汤吃大肉包子?   眼睛酸的不行,他低头默默吃了早饭。   老太太半磕着眼睛,在他放下筷子的时候没头没脑的说了句:“想娶不?”   “娶谁?”   “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老太太抬手就要打。   顾青川这回躲了,苦笑着说道:“奶奶,我在左邻右舍的眼里就是个不务正业的混混刺头,不定哪天就是下放牛棚或者给人举报蹲大牢里,我怎么娶啊?”   老太太这两天精神头一天比一天好,伸手给他薅过来,“你跟我扯这些干啥,我问的是你想不想娶?”   “不想。”   老太太拧着他耳朵,“再说。”   顾青川怕给老太太气着了,给她顺着气,“我想,我想总成了吧,我一宿没睡困死了,您让我去睡个觉成不?”   “睡什么觉,你去老崔家找崔远山把婚给退了去。”   老太太尝尽了一辈子的人情冷暖,心里什么都知道,“梅宝英拾撺着崔远山不退亲,想随便找个崔姓的女人塞到咱们家来,是想着连你和你未来的媳妇一块儿下放到牛棚,再给你俩都折磨死,等咱们家人都死绝了,好霸占我那些传言中十里红妆的嫁妆。”   顾青川眼眸一暗,为着那笔传言中的嫁妆,他父亲死了,家抄了,他们还不肯罢休。   他说道:“好,我现在就去,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亲事退掉。”   捞起外套穿上,习惯性的将手插到衣兜里,触碰到一小卷纸币,不用看他也知道是二十五块整,四张五块的,两张一块的,一张两块的,还有两张五角的票子,他亲自卷了让姜大生送过去给小辞的。   她刚才从家里气呼呼跑回去,还有空把卖野山鸡野兔子的钱塞在他外套口袋里。   顾青川牙齿都快咬碎了,心里梗的难受,他真想抽自己一巴掌:顾青川,你特么真矫情。   走出院子,看到姜辞跟崔家的大婶娘说着什么话,对上女孩的视线,瞧见她看着自己笑了一下,顾青川忙扭过头,快步走了。   ……   殷芹火急火燎的骑着自行车,早饭没吃就过来了,“小辞,你跟你。妈都上我家去,你崔二叔有话跟你说。”她没敢明说,姜辞已经大了,林琬刚离婚就要再嫁,她怕小辞接受不了会反对。   林琬锁了院门,说道:“我昨晚跟小辞说过了,孩子不反对,崔平洲他同意了?”   “他心里当然是千肯万肯的,就是觉得自己是个残废配不上你,不过昨晚上想通了。”。   姜辞刚看到顾青川忙了一晚上不在家睡觉又跑出去了,忙说道:“大婶娘,我妈和崔二叔的婚事,你们商量就成,我有点事儿一会再去你们家。”   说完她就追顾青川去了。   林琬笑着说道:“看到川哥儿了,随她去吧,说不定等会和川哥儿一起去你家。”   殷芹心头一松,也笑了,“等川哥儿知道小辞成了他未婚妻,看他还退不退婚。”   顾青川脚步快,姜辞没追上,她去黑水河的集市溜达了一圈,也没见到人,有点担心他,跑去敲了敲姜大生家的门,姜大娘开门说,姜大生不在家。   姜辞听了一愣,不知道这两人干什么去了,也只能先去崔家。   远处,姜大生狠狠踢了下脚边的麻袋,里头被捆着的男人痛的呜咽了几声,听声音是被堵住了嘴,看着走远了的姜辞,姜大生一阵的后怕。   “菜头说,昨晚在他家茶楼里,听到崔让这个畜生说,他要把小姜辞给……这样老姜家为了保住脸面,不得不把姜辞嫁给他,他娶了姜辞,崔平洲就没脸娶琬姨,崔朵朵还是得过继,等你和崔朵朵结了婚,就把你们下放到大西北去。”   崔让是崔家的老四,崔远山的老来子,崔平洲同父异母的弟弟。   说完他又朝麻袋踢了几脚,“这畜生好狠毒。”   一旁的顾青川脸色阴沉的吓人,“好好招呼他,别弄死了。”   “放心,哥几个下手都有分寸。”姜大生胆肥的拦住顾青川的去路,调侃道:“川哥,你说要去找老崔家去退婚,现在小姜辞真成了崔二叔的女儿,我就看你舍不舍得退。”   笑的一脸欠揍的模样。   顾青川淡淡的看他一眼,姜大生感受到浓浓的煞气,忙跳开,“我不问……你快点走啊,再迟一迟,就追不上小姜辞了。”   崔二叔要娶林琬,顾青川也没有想到,他朝着姜辞消失的方向快步追了上去。   一路追到家属院门口,顾青川叹口气,停下脚步喊住了前面那姑娘,“小辞…” 第13章 谈婚事   猛然间听到顾青川的声音,姜辞回头,眼里有惊喜也有恼意,“我刚在家看你走出去了,追也没追上,在大生家门口等了你好半天,你上哪儿去了?”   他去办崔家老四去了,这丫头还不知道她差点被个恶霸欺负,顾青川走上前来。   见他不说话,姜辞又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顾青川一时语噻,很诚恳,“我今天来退亲啊……”   姜辞:“……”   她没给顾青川好脸色,“随你。”抬腿就走。   顾青川跟在她身后,本来是找崔远山退亲的,崔二叔要娶林琬,嗯?这位二叔瘫痪了十几年,不知道还能不能斗得过崔远山,这亲事退还是不退,得看崔二叔能不能娶的成。   “川哥,你真要退婚啊?”身后的男人一直没再开口说话,姜辞有些生气。   顾青川看了看她身后,崔远山的后老婆梅宝英来了,“有人来了,回头再说。”   大院门口的警卫员认得这位退休政委的夫人,敬了个礼,梅宝英挥挥手,给姜辞和顾青川领进了部队大院。   梅宝英看到是两人一起来的,有些话想单独跟姜辞说,“川哥儿,梅奶奶有话跟小辞说,你先去四号家属楼吧。”   顾青川压根没甩梅宝英,他才给崔老四收拾了,梅宝英知不知道她宝贝儿子一宿未归要害小辞的计划?   总之这对母子都不是什么好人。   姜辞说道:“你有什么话就说,支走川哥干什么?”   部队大院的庭院很宽敞,这里是干部家属院,来往的勤务兵都朝着梅宝英敬礼。   梅宝英心里骄傲,想当初她只是崔远山发妻的看护,那女人死后她接收了她的男人、房子和一切,现在另外一个女人想入住这个家,抢走她的一切,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小辞,你来了可太好了,老爷子在家里大发雷霆,不同意你崔二叔和你。妈妈的婚事,你赶快去劝劝你。妈。”   “我为什么要劝我妈?”姜辞奇道:“这年头早就婚姻自由,崔二叔未婚,我妈未嫁,崔爷爷不同意,难道他俩就不能结婚了?”   梅宝英噎了一下,难怪姜红雨说这小丫头牙尖嘴利,在言语上是讨不到便宜的。   “你这孩子可真傻,你崔爷爷不同意,崔二叔不敢娶你。妈,到时候林琬的工作也会弄丢,这事情要是闹开了,就连你老姜家也没脸,你爷爷一气之下,连你的工作和房子都要收回去,你们娘俩个睡大街喝西北风吗?”   她循循诱导,“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姜辞摘掉飘落在肩头的落叶,掐在手心里把玩,“崔爷爷那年要娶你的时候,他父亲气到住院,拿枪顶在他脑门上不许你进门,我看你最后还是进门了,所以呀,崔二叔跟崔爷爷学的呗,他跟我妈的婚事准成,你说的这些结果都不存在,我一点儿也不担心。”   顾青川跟在后头想笑,这丫头一贯如此,护自己人护的厉害,也容易得罪小人,若没个狠的在后头护着她,保不齐她要吃多少暗亏呢。   他神情黯淡,他也就能在暗地里护一下她。   梅宝英最恨人提起往事,她嫁给崔远山的过程并不光彩,崔远山的父亲甚至因此气死,故交好友只认前头的女人是崔老夫人,她到现在都挤不进崔家关系脉络里的太太圈子。   林琬如果进门,她只有被排挤的更严重,小丫头可能是眼馋崔家的高门大户,崔平洲虽然是个残废,军衔可不是含糊的,给他做了女儿,什么样的好女婿找不到。   她悄悄往后一指,“顾青川的家庭成分可不好,他父亲背着汉。奸。叛g的骂名死的,马上就连他也要下放,崔平洲也不是真心娶你。妈妈,他们舍不得崔朵朵,才想出这个主意,让你顶了这门婚事,你可别上当啊。”   “你是怕我妈进门后家里没你的地位吧?”姜辞眼风犀利,“拿人当三岁小孩子骗呢,你手段也不怎么高明。”   梅宝英已经没有了耐心,“你自己想嫁给顾青川,就不顾你。妈的死活,崔平洲是个残废,你让林琬嫁给他,你就是不孝顺。”   已经走到了三层高的小别墅楼,姜辞敲了门,站在顾青川的身边,“你就等着看吧,崔二叔的腿一定能好起来,有这空你不如关心你那宝贝儿子,别让他去害人了,早晚有一天报应到他自己身上。”   上辈子那混混青年做了不少恶,后来双。腿被人打残了,崔远山很是闹腾追查了一阵,最后不了了之,姜辞一度以为是崔二叔的手笔。   昨晚没看到老四回来,梅宝英心头一跳,姜辞这话什么意思?要报复老四?凭什么,凭她是个退休的机械厂工人的外孙女?   小姑娘对权利真是一无所知,十个姜老头加起来,也动不了她宝贝儿子一根汗毛。   她突然一凛,如果林琬嫁给了崔平洲,大可以求崔平洲对付她儿子,据她所知,那死残废很有些手段……   保姆开了门,梅宝英立刻冲上楼找儿子。二楼的卧室没看到宝贝儿子,闯到三儿子的房间,两口子刚进被窝,被他。妈闯进来了连忙分开。   崔久穿上衣服,“妈,你下回进门能敲门不?”   “你出去,我找你媳妇有话说。”梅宝英心里焦急,有些事她只告诉了三儿媳,这个窝囊没有进取心的三儿子什么都不知道。   “我昨天上的晚班。”崔老三还想再睡一会,奈何梅宝英要赶他,“你出去住几天。”   崔老三一头的闷气,他老娘就知道偏心四弟,觉得他这个和崔家没有血缘的儿子是拖油瓶、是耻辱,平时就爱答不理,说给赶出去就给赶出去,偏他媳妇就爱住大院里,说了几次都不肯搬到厂里的宿舍。   他收拾了几件衣服,闷头走了。   梅宝英将房门一关,“老四昨晚没回来?他去哪儿了?”姜辞的话总让她心里发毛,害怕有人要动她儿子。   谈雪茹匆匆的穿好衣服,“老四说有要事去办。”   “他去办什么事儿了?不是说过脏事不用他动手的吗?”   “他……”谈雪茹支支吾吾,老四的点子太狠毒了,但是有用,所以她就没劝。   “四弟说他去找姜辞,拖到哪个角落里睡了她,再去姜家提亲,等他娶了姜辞,看二哥还有没有脸娶林琬。”   梅宝英一阵阵晕眩,直接甩了儿媳妇一个嘴巴,“你怎么不劝劝他,万一人家告他耍流。氓,是要打头的!”   谈雪茹捂着脸,哭道:“我劝不住呀,老四说我们瞎折腾,只有他那个法子最好,老姜家不敢告,他馋人家小姑娘漂亮,一门心思要娶,我有什么办法,对了妈,老四现在还没有回来,说不定事儿成了,您也就不用烦,林琬进不了咱们家门。”   “成个屁。”梅宝英一头的怒火没地方发泄,“姜辞那个小贱人现在就在楼下的客厅里,头发丝都没乱。”   老四是她在崔家安身立命的根本,没有这个和崔远山共同的儿子,她什么都不是。   谈雪茹也害怕了,她低声说道:“妈,现在可怎么办,原本是想让崔朵朵过继给老二,我们家巧星正好代替她进文工团,没想到崔平洲要娶个带着拖油瓶的林琬,您可不能让老爷子松口,同意崔平洲和林琬的婚事,那我们在这个家还有好日子过吗?”   她诅咒道:“老二那年要是跟他哥一样死在战场上就好了。”   梅宝英带着儿子嫁给崔远山之后,就让儿子改姓崔,按崔家的排行老三,后来和崔远山生了老四,谈雪茹是她三儿媳,崔巧星是她的亲孙女,却不是崔远山的亲孙女。   梅宝英就是用血缘这个借口,让老头子打消了把老三的闺女过继给老二,硬是压着他让崔朵朵过继。   谈雪茹一脸的怨恨,“崔平洲这个残废明明有大把的人脉,连进文工团这么点小事情,都不愿意帮巧星,崔朵朵是他侄女儿,巧星难道就不是吗?”   梅宝英淡淡的看了眼儿媳妇,“老三不是老头子亲生的,我费了多大的劲才让他改了姓崔,我知道你抱怨我偏心对老三冷淡,你也不想想,我对老三越好,崔远山就越膈应,我能让你们住进部队大院,你就知足吧,崔平洲恨你们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帮巧星。”   她婆婆说的她都懂,就是心里不服气,想到那个计划也没有顺利的进行,谈雪茹懊悔不已。   “姜辞那丫头命真大,您让姜红雨找机会推她下山,想把她摔死,林琬有心脏病,女儿死了她肯定会心脏病发而死,林琬死了老二就没了活下去的盼头,咱们再把崔朵朵嫁给那个地主家的狼崽子一起下放,整个崔家就都是我们的了。”   “本来一环一环扣的好好的,哪知道姜辞摔下山没死。”   计划完全打乱了,姜国柱那个该死的带着女人回来和林琬离婚,崔平洲娶了林琬,那残废今后的斗志岂不是更盛?   梅宝英侧耳听了听,楼下的书房里,是崔远山和崔平洲震耳欲聋的争吵声。   “崔平洲压着不肯让老头子找人脉把老四送到部队里去,想挡我儿子的前程,也要看他一个残废配不配。”   她已经忍了二十年,经年累月的枕边风让崔远山的心慢慢靠拢在自己这边,崔远山对那个残废的儿子那点儿愧疚,也早就被崔平洲的寸步不让给磨平了。   “你爸是很看中血脉的,哪怕老二想出娶妻认继女的主意,崔远山说他也不会同意,老二斗不过老头子,今天这婚事他们谈不成。” 第14章 女婿   崔远山将书房的书桌拍的震天响, 气的眉心一跳一跳的,“老子不许你娶林琬进门。”   “父亲不是一直希望我娶个妻子,相扶着过后半生吗?”崔平洲嗤笑, “原来父亲说的都是假的, 你巴不得我早点死, 好给这个家腾地方任由那个女人折腾吧。”   “那个女人?她嫁给老子就是你。妈。”崔远山背着手在书房来回走动,“没说不让你娶妻, 但是林琬不行,她男人回来了刚离婚, 转头就嫁给你, 旁人会说你们一早就有私情,你让我的老脸往哪儿放?”   崔平洲转动着轮椅,将书桌上的相框递到崔远山跟前,“我妈刚咽气你就娶了那个女人, 你还要脸的啊?我爷爷怎么死的你心里不清楚, 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崔远山瞧见照片上那个年轻倩丽的女子, 怀里抱着小儿子,身边站着大儿子,笑的巧笑嫣然。   后来那个女人病了, 病的身骨扭曲, 面目犹如鬼怪,他再也不敢看一眼,那个女人病了三年, 他到后来不敢进房间, 不敢面对她憎恶的眼光。都是宝英细心照顾她,他和宝英一直守礼的很,没有对不起前妻。   为了不让崔朵朵嫁去顾家, 崔平洲怎么能娶个这样的女人来恶心他这个做父亲的?   他答应过宝英,这个家里不会再出现另外的女主人,所以早早的就给老大媳妇撵出了部队大院。   崔平洲到现在都不知道,是他找老大媳妇说:寡嫂和未婚的小叔子同住一个屋檐下,会被人诟病,传出风言风语辱没家风,殷芹是大家闺秀,还知道避嫌,一声不吭的就搬了出去。   老二他有军衔,结了婚林琬能名正言顺的住在这里,宝英不是她正经婆婆,怎么可能指望她孝顺,这个家,一个多余的人都容不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老大媳妇打的什么主意,你娶林琬就是想保住朵朵,老子做的决定是不会改变的,姜辞跟老崔家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我没让老三的女儿应这门亲,你的继女也不行,老崔家唯一的孙女儿,只有崔朵朵。”   崔平洲轻轻擦拭相框的镜面,觉得他。妈那些年的真心喂了狗,他将镜框摆回原位,以前他没有想拼死护住的人,现在有了。   “林琬我娶定了,川哥儿这个女婿我也认定了。”他抬头,眸子里都是幽冷的光,“父亲,你离开部队太久,温柔乡给你一身的傲骨都磨软了。”   他轻笑,“你还以为这是二十年前你说一不二的时候?这个家早就不是你说了算。”   “你难道没有发现,咱家以前的故交好友、上司同僚们再也不上门?你过生日有几个人打电话慰问?你的生日宴来的都是些我懒得搭理的市侩小人,咱们家以前的关系网,你不会以为都断了吧?”   “你……你?”崔远山指着儿子勃然大怒,“你每周出门两次不是去做疗养,你是在蚕食老子一手打拼下来的人脉,老子没想到,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十几年水滴石穿,他被这个残废了的儿子架空了,崔平洲一直没闲着,他把崔家所有的人脉都握在了手心里。   他抓起书桌上的镇纸石朝崔平洲砸过去,崔平洲头一偏,镇纸石从鬓边飞过落在身后,将木质地板砸出一个深坑。   老头子力道不小,是打算砸碎他脑壳的吧?   崔平洲指着书房的门让他出去,“这家里的一切都是我爷爷留下来的,遗书上写的明明白白没你的份,损坏的地板你照价赔偿,哦对了,被你砸坏的镇纸石,爷爷买的时候花了五十个大洋,一并赔给我。”   崔远山跌跌撞撞的从书房冲出来,姜辞跟顾青川咬耳朵,“川哥,看来刚才的交战,崔二叔赢了哎,马上就该找你了吧,你紧不紧张?”   顾青川侧头看她,小丫头不嫌事儿大,他今天就不该来,“你说呢……”   崔平洲在书房里朝对面的小会客室招手,笑的很温和,“川哥儿,我有话跟你说。”   ……   “我跟林琬结婚后,小辞就是我女儿了,川哥儿,你可别说我没女儿许给你了。”   大约是快要结婚了,崔平洲意气风发,对面的年轻人倒是多了丝惆怅。   尘埃落定,崔平洲有本事,经营了许多年,稍微露了一手就压的崔远山动弹不得。   顾青川说道:“我不是崔二叔,没您这么大能耐,我护不住小辞,就不耽搁她了。”他以后要走的路,注定是被人瞧不起的,随时都有可能被举报,黑水河的市场经营了那么多年,已经是成熟到可以赚钱的时候,风险也比以前大。   崔平洲笑笑:“我的女儿不需要别人护着,没人敢动她,你娶她就行。”   顾青川反问,“要是崔远山让我下放呢?到那时你让小辞怎么选?离婚划清界限,还是跟着我去受苦?”   二十年前的崔平洲也跟现在这年轻人一样,年少自卑不敢追求心爱的人,这不能怪他。   他既然能娶林琬,能给姜辞做父亲,就能保护这一家人,“有我在,也没人敢动我女婿。”   顾青川,“……”   崔二叔这是一天内老婆女儿女婿都想整整齐齐吗?   他扭头,骨子里透出倔强,“崔叔,我想靠自己的本事护着她。”   “想法很不错。”崔平洲很是欣赏,“小子,想不想去部队里锤炼一下?保家卫国,等你挣了军功,凭本事想护着谁都可以!”   顾青川浑身绷的笔直,参军吗?怎么能不想,有抱负的年轻人,谁不想穿上那一身军装?如果他能参军,到部队里去,拼了命他也会挣到像崔二叔这样的功勋,那时小辞就是军人家属,她可以随军,没人敢欺负她。   顾青川想了又想,也是落个空想,“我这样的成分,政审通不过,不可能入伍的。”   “我家的地主成分,一辈子都摘不掉,还有我父亲,故意设计错图纸破坏g家财产,是汉。奸、是卖g贼,我这样的人……”   “你闭嘴。”崔平洲呵斥住他,“难道你也相信你父亲是这样的人?”   “我不信……”   “不信就去查!”崔远山再次打断他,“既然你相信你父亲的清白,就去找证据,只要你找到证据,你父亲就能平反。”   他稍稍压低声音,“崔叔不能跟你多说,上头最近有大动作,你父亲能平反,你家的地主帽子也能摘掉,你别忘了,你爷爷也是老g命,抗战的时候你外祖父捐了全部的身家是爱国人士,你根正苗红,不然崔远山能跟你家定下这门亲事?你再等等,不会太久的,你可别在这关键时刻给小辞气跑了。”   顾青川听的心潮澎湃,他家还有平反的一天?崔二叔不会是诓他的吧?   “崔二叔,”顾青川艰难的说道:“如果我能活着等到我父亲平。反,我就上门来提亲。”   他俩在书房的对话,没让第三个人知道。   临走的时候顾青川说了句,“对了二叔,崔老四想欺负小辞,我打断了他的腿,你不介意吧?”   崔平洲笑笑:“知道了,真不愧是我选中的女婿,你等着吧,过阵子就送你去军中历练去。”   顾青川:“……”   ……   崔让是让人抬着回来的,听说是喝了一宿的酒,从黑水桥上跌了下去,给双。腿都跌断了,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被老乡看到送到大院门口,警卫员用担架抬着回来的。   心爱的儿子不知死活,梅宝英披头散发的冲过来,指着崔平洲哭骂,“是你,我知道是你这个死残废干的,你自己瘫痪了不能走路,你就打断我儿子的腿,他可是你亲弟弟啊,你的心肠怎么能这么狠毒?”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这门亲事,都是因为姜辞,她又冲过去想扇姜辞的耳光,“都是你这个小贱人,扫把星,这么多人全是为了你,你怎么不去死,你摔下山头的时候就该死……”   姜辞往旁边让了一下,梅宝英磕到了客厅大立柜的玻璃上,玻璃碎成了渣,划的她一脸都是血,梅宝英捂着脸惨叫。   崔远山看到心爱的妻子流了一脸的血,最疼爱的小儿子昏迷不醒,冲进书房摸了配。枪出来,指着姜辞手不停的发抖。   他妻子说的对,都是这个女孩不好,所有的起因都是因为她。   姜辞也不怕,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崔远山。   日记上说过,今天不是她的死期,崔远山这枪要么就没有子。弹,要么就会卡壳。   崔远山被小姑娘无惧的眼光刺激的失了心智,他扣动了扳机,枪里没子。弹。   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所有人都魂飞魄散,只有崔平洲还淡定。   他跟警卫员说道:“给梅宝英和老四抬到医院去,老爷子疯了要杀。人,幸好枪里没子。弹,就…送到疗养院吧,跟院长说一声,老爷子不定哪天又复发伤人,最好隔离起来。”   “崔平洲,你敢软禁你老子,当初你怎么不像你大哥那样死在战场上呢,你回来就是专门为了整死你老子的吗?我毙了你!”   父子两个,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梅宝英功不可没,可也不全是那个女人挑唆的,母亲生病的最后一年,老头子就跟梅宝英勾搭到了一起,男人要是变了心,什么老婆孩子,没有什么是舍不去的。   崔平洲挥了挥手,那把枪是他准备的,原是想让老爷子忍不了朝他开。枪,今天却用在了小辞的身上。   虽然里面没有子。弹,他还是很愧疚。   警卫员亲眼瞧见这位老爷子疯了似的朝一个小姑娘扣扳机,都以为他疯了,当下夺了他手里的枪,架到了军用吉普车里,送到半山腰的疗养院。   屋里一片狼藉,崔平洲让保姆收拾干净,姜辞四下一看,顾青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崔二叔手段是厉害,姜辞等着走,“二叔,你跟我妈的婚事我不管啦,我还有事。”   她现在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要在一年内挣够五千块钱,光是这一项就够她忙活了,等下就去看看上辈子在山里发现的那个地方还在不在。   如果还在的话,到明年的这时候,五千块不难到手。   崔平洲和林琬送她到门口,崔平洲说道:“下午我跟你。妈去扯证,你。妈妈已经不是老姜家的人,你爷爷管不着,只能管你了,你能应付的了吗?”   姜辞笑笑,“我爷爷有点难搞,二叔你这么厉害,连崔爷爷都能搞定,回头我爷爷有火气,我就往你这儿引了啊。”   她出了部队大院,还不到十点,姜辞又上了山,沿着上辈子熟悉的小路,一直走了十多里山路。   她别的本事没有,认路是最强的,哪怕是在迷瘴里也能走出来,要不然每次公社组织队伍进山采摘山货,也不会让她当向导带路。   穿过一片茂密的毛竹林,山谷里有一处温泉,气候温暖哪怕是冬天也不会结冰,成群结队野山鸡野鸭子在这里栖息,她打算在这里搞个养殖,背点谷子进来多繁殖一些,只要姜大生给力帮她把山货卖出去,一年后不愁赚不到买大宅子的钱。   康桂香想占姜家的便宜,门都没有。   试了试天然温泉的水,挺烫的,走了这么远的山路也累了,她脱掉鞋子准备泡泡脚,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姜辞吓了一跳,还有谁能找到这个地方?她猛的回头…   ……   “顾青川,你走路都没声音的啊?我要是不小心把你拍死了怎么办?”   那只大手搭在她肩膀的瞬间,姜辞反手抓住跟着手肘就撞在背后那人的胸口上,膝盖压上他腰腹,胳膊压住他咽喉,另一只手摸到块石头,对准他脑袋就要砸下去。   碗口大的石头差点就拍到他脑门上,幸好收的快,“两次,我都没有听到脚步声,你就走我后头了。”上辈子咋就不知道这男人潜行跟踪的本事这么好呢?   小姑娘劲儿挺大,反应又快又狠,顾青川仰面被她摁的动弹不得,阳光照在那一滩湖面上,反射的凌凌波光晃的他眨了下眼,正好掩饰了惊讶。   他挑着眉,“小丫头,你在哪儿学的格斗术,遇到个懂行比你厉害的,你这些招式也不好使,那个……你松松腿,我肋骨都快被你压断了。”   喉咙也痛,说话的声调都变了,小姑娘反击的时候,他有意试试她的底子,没反抗,任由她给他掀翻在地。   谁教的?当然是上辈子的顾青川自儿个教的,她苦练了十年,现在用起来也不觉得生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是所谓的“女主”,总有些奇奇怪怪的天赋,比如说记路,无论哪个深深老林里,她只要走过一遍就能找到原路返回,从来不担心会迷路。   比如力气大,初高中时学校搞秋忙,挖土填坝她一个人顶五个男生,还因为力气大被同学取笑,哭了好久觉得自己不像个小女生。   学东西贼快,尤其是运动方面的天赋,要不是上辈子得了绝症死了,她恐怕已经拿了世界散打冠军。   以前嫌弃这些天赋没用,只会让自己不像个女生,川哥会不喜欢,所以她藏着掖着不敢让人知道,后来那男人说,这些都是能保命的技能,让她勤学多练。   姜辞丢了手里的石头,拍了拍手上的灰,在温泉里洗了手,“你不也有好多事情不告诉我,我干嘛要告诉你。”   说出来,怕吓死他,她重生还有灵泉和日记本,本来就是件很离谱的事情,她一个人知道就好。   “行,不说就不说吧。”顾青川悄悄摁了下肋骨,还好没断,真特么疼啊。   他捡起颗小石子对准下方的水塘打水漂,惊的满池塘的鸡鸭乱飞一气,“你不会就打算用这二三百只野鸡野鸭去换那五千块钱吧?这些也不够啊。”   “还有一年的时间呢,地上这么多鸡蛋鸭蛋,多孵化点小鸡小鸭出来不就行了。”姜辞随手捡几窝正在抱窝的野鸡蛋和野鸭蛋,扯了藤条编了网篓装三四十个,“我先带几个回去孵一下试试。”   顾青川:“……”她这是装几个吗?   他逮着了几只在抱窝的野鸡野鸭,捆了翅膀提在手里,“那你试试吧,就算孵出来,到了冬天这些小鸡小鸭也不好养活。”   不好养活?大不了喂点灵泉水,姜辞抬头看看天,太阳已经移过头顶,“川哥,还有十几里山路呢,咱们回去吧。”   钻出毛竹林,四周看上去都是一样的,树林子的冠顶遮天蔽日,顾青川问道:“你下回还能找着这个地方?”   要不是他不放心,跟着她一路过来,是绝对想不到在山里面,还有这么一处带温泉的世外桃源。   “当然能。”姜辞朝来时的方向返回,“走过的路就好像刻在我脑子里一样,川哥你都走过一遍了,下回我不来你也能找着吧?你看这里许多野鸡野鸭,就是多跑点路,你和姜大生一块儿来,可劲的逮呗。”   顾青川:“……”   他还真找不着,如此精准记路的本事,不是谁都有的。   “下回还是你带路,我和姜大生多带几个人手跟着,这边的山坳里没人来过,能挖能捡的山货多,东西我们帮你运帮你卖,保管让你一年后挣够五千。”   反正山里也没人,姜辞牵着他袖口,勾起他修长的手指,“川哥,你是不是认我做未婚妻啦?”   顾青川:“……”   想狠心拨开她攀过来的手,不知道怎么的胳膊偏偏僵硬的不听话,“不是,我就是怕你输了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我也不能真的不管你,毕竟我是你哥……”   姜辞狠狠一拧,拧的顾青川手指头咯咯响,痛的他把剩下的那个字给咽回去了。   就一年的时间,小姑娘脾气见长。   ……   “妈,我跟你说的对吧,这死丫头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她现在要给崔平洲当女儿,姜家的小院子自然要收回来,我和国柱也不用去找房子了,正好搬到这里来住。”   康桂香知晓崔平洲要娶林琬的消息后,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她上辈子就知道姜辞的运道好,这辈子没先给她翅膀折了,她就一飞冲天。   连带着她的母亲林琬,都能在刚离婚就嫁给了崔平洲,虽然是个残废,人家也是某秘密作战部队的指挥官,军衔无从得知。   上辈子要不是他暗地里保着顾青川和姜辞两个,这两人老早就给人弄死了,哪能等到有命活着从牢里出来。   姜辞的运气好,她的运气就会差,她要把姜辞的运气全部抢过来,上辈子能抢,这辈子她也能抢!   整个老姜家最好鼓动的就是许灵芝母女还有姜国柱,姜国柱那个男人她留着还有用,她在许灵芝面前哭诉,“林琬太不要脸了,她和崔平洲肯定一早就有私情,难怪那么爽快就同意离婚,正愁没有借口去崔家当太太呢。”   两天的时间,许灵芝的儿子儿媳全都逃难似的搬离了大宅,十七年没有下过厨房的她,还得给姜老头做一日三餐,还得洗衣扫地,正找不到人骂。   “姜辞这个丧门星,天生就是来克我的,她既然认别人做爹,还有脸住我家的房子?今天非给她撵出去不可。”   姜辞搬过来还没有来得及换锁,许灵芝带了家里的备用钥匙,打开了院门、堂屋的大门,看着这座精致的小宅院心痛不已,最疼爱的大儿子还没有地方住,如今一家六口住在招待所里,这房子收回来正好给大儿子一家住。   “妈,您坐在这里等那小贱人,我去找茶叶给您泡杯茶。”康桂香从堂屋里搬了把太师椅在廊檐下,桐油漆的油光锃亮,死沉死沉,她再一细看,好家伙,金丝楠木的,至少上百个年头了。   这小院子虽然没有大宅子房间多,可是家具都是古董,还有这前后大院子,后院还是自留地圈起来的,种点啥也没人说三道四,姜老头把这么好的院子给一个丫头片子,而不给儿子,真是老糊涂了,幸好上辈子死的早,这辈子应该也活不长吧?   她借着找茶叶,跑到姜辞的房间里想找到那本日记本,刚刚打开箱子,就听到许灵芝在院子里开骂。   姜辞回来了。   死丫头回来的真不是时候,康桂香从樟木箱子里翻出几件姜辞的贴身衣物,书桌抽屉里的钢笔还有两张电影票的存根揣到随身的包里,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   姜辞看到家里院门是虚掩的,她。妈走的时候没锁门?   三步并两步的跑回家,看到许灵芝坐在院子里,康桂香从堂屋里出来。   她们应该是拿了备用钥匙来的,明天一定要去换锁。   她把手上的野鸡鸭关在竹笼里,抽了些稻草垫了几个鸡窝,把鸡蛋鸭蛋分别放好,鸡妈妈已经自己上去抱蛋了。   “你。妈呢?”许灵芝后悔当初在林琬生下这丫头的时候没掐死她,“留在老崔家不想回来了是吧?是不是一早就给我家国柱带绿帽子了?她跟崔平洲什么时候好上的?”   “你有毛病吧?崔二叔半身不遂你睁着眼睛说什么瞎话,他怎么能给姜国柱带绿帽子?你编排崔二叔的谣言你掂量掂量后果。”   许灵芝还算有点自知之明,撒泼惯了的她也不敢上部队大院找崔平洲的麻烦,人家动动手指她都别想翻身,也正是因为这样,她不愿意林琬嫁到崔家去。   这个被她使唤了十几年的前儿媳,包子一样的任她揉搓,如今成了她高攀不上的军官夫人,让她大儿子以后怎么见人。   崔平洲她不敢骂,这个死丫头还是老姜家的孙女,她就有权利管教,“死丫头,没脸没皮的,你不嫌你。妈给你丢人吗?刚离婚就嫁人她还要不要脸了?赶紧劝你。妈回家别嫁人了,这小院子就给你们住着,否则马上给你们撵到大街上去。”   姜辞:“……”   明明是姜国柱背叛在先,妈妈十七年的大好年华都喂了狗,能立马找个比姜国柱强的男人这就受不了了?哼,让他们受不了的还在后头呢,崔二叔总有一天能站起来,让姜国柱吐血后悔去吧。   “姜国柱带个女人四个孩子回来你不说,骗了我妈十几年你不说,大张旗鼓的和康桂香办婚礼你不说,我妈离了婚再找就是丢人?我看你们是嫉妒吧,姜国柱要大办婚礼,好啊,我也要给我妈大办,我们就来看看好了,到底是谁丢人。”   谁丢人?那当然是姜国柱丢人,是他在外头另找了女人过日子,生了两个女儿还帮别人养儿子,这些他都抵赖不掉。   那可是她从小惯到大、最有出息的长子啊。   许灵芝捂着心口,左右看看手边又没有东西可砸,康桂香连忙将刚泡好的热茶递上去,烫了许灵芝一个激灵。许灵芝瞪了康桂香一眼,还是捧紧了茶杯,抬手就要砸姜辞瓷白的小脸上,最好毁了那张勾人的脸蛋。   “死老太婆你给我放下,那可是明代官窑的白釉盏,摔坏了老子跟你拼命。”保下来的就这么一对了,姜老头本想找大孙女问清楚林琬要嫁人的事情,进门就看到老太婆要摔他的宝贝,吓的魂飞魄散。   当下什么都顾不得了,冲过去从许灵芝手里头抢下来茶盏,宝贝似的护在怀里。   大宅子那边孩子多,姜老头怕摔着了宝贝所以将这对茶盏收在这边,姜辞跑到姜老头身边,手指着康桂香控诉。   “爷爷,你的宝贝我都好好收在柜子里,平时都不敢拿出来擦就怕给摔着了,康桂香居然敢拿出来泡茶,对了,她怎么闯到我家来了?又想偷东西呢,爷爷你现在就帮我换锁。”   “贼啊,老姜家造了孽啊。”姜老头此刻的眼里只有他宝贝茶盏,他都没舍得用这杯子,就被康桂香糟蹋了好东西,“好,爷爷现在就给你换锁,明天再给你养一条大狼狗在家里看院子。”   “爷爷,狼狗就不用了。”   姜老头缓了一会,突然想起来了自己是来干嘛的,想到前儿媳妇要嫁的男人是个残废,心里头原本憋的气都撒在了许灵芝和康桂香身上,这会好像也不那么生气了。   可惜大儿媳妇那么好的人,配了个瘫痪,原本还想出笔嫁妆给她找个好男人呢,至少得是个健全的男人吧。   许灵芝被气死了,“老头子,林琬要嫁人了这房子就不能给姜辞,必须收回来,正好给咱们国柱一家子住,可怜我国柱到现在还住在招待所里,吃穿用都不方便,让死丫头今天就搬走,我要我国柱住进来。”   死老头子是不是疯了?收回宅子啊,换什么锁?林琬都要嫁人了难道这宅子还叫她们住着?神经病吧。   姜老头把茶盏里的茶叶全倒掉,姜辞打来井水,老头子专心致志的洗好擦干净,收到柜子里头,外面还上了把锁。   他把钥匙给姜辞,姜辞转手就将那把小钥匙放进老头的灰色中山装的上口袋里,“爷爷,这是您的宝贝,您自己收着,得空的时候就过来泡盏茶品品。”   姜老头欣慰,还是大孙女儿贴心,年年都去山顶摘那一年只产几两的野生云雾茶,没人能找到那地方,只有他大孙女才能找得到,采回来的鲜茶,杀青、揉捻、烘干炒制,都是大孙女亲手炮制,全秦城独一无二的野生云雾,多少人上门就想跟他讨盏茶喝,老头子为此一直得意到现在。   这样的宝贝瓷器,也只有那样的茶叶才配的上。   “爷爷死后啊,这些宝贝都留给你,你几个叔叔都是粗人,他们根本不懂什么是好东西,只配拿粗碗喝茶叶末子。”   “爸,您是不是糊涂了,家产不留给儿子给孙女?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您别便宜外人啊。”康桂香一听是明朝的东西,那放到几年后都是能上拍卖行的,说不定比家里的大宅子还值钱,没想到老头子还有这一对宝贝。   怎么能给姜辞呢?她爸姜国柱还没死呢,怎么着也得儿子继承吧?   “老姜家的东西,跟你一毛钱都没有,你又不姓姜。”姜老头骂道:“我砸了也不会给姜国柱,不孝的东西,老子一辈子的老脸都叫他丢光了。”   许灵芝简直不敢相信,姜国柱可是老头子的儿子啊,她上去拉扯姜辞,“都是你这个害人精,当初就不该生你出来,你怎么不去死,你害的老头子都不认儿子了。”   姜辞早就心冷了,听到这话还是有点伤心,她眼里蓄满泪水,一眨眼泪珠子就滚了下来,“爷爷,我奶奶想我死……”   姜老头背着手,背也驼了,腰也弯了,声音也沧桑的很,“我三个儿子,一个闺女,七个孙子孙女……”   康桂香急忙插话,“爸,您忘了我和国柱带回来的四个孩子,您是十一个孙子孙女。”   姜老头的情绪被康桂香打断,气的大骂一声,“闭嘴。”   康桂香缩着肩膀不敢再吱声。   “每年秋天我都犯咳嗽,你见过哪个儿子孙子帮我买过药?最多就是提一嘴,让我去医院看看,只有小辞闷声不坑的跑山上去摘秋梨,那附近山头的野果子早就叫人摘光了,她就跑到深山里,背着一筐野梨回来,拿川贝、红枣、野枸杞和冰糖熬成秋梨膏,全家人感冒咳嗽的时候没少吃吧,有人心疼她吗?只会说一句秋梨膏不多了,让她再多熬一点。”   “我在机械厂干了一辈子,半夜睡觉老腰疼的都躺不下来,你是我老伴你问过我吗?”姜老头反问一句,“老太婆你不是总问我那各式各样的贴膏都是从哪来的,还怪我不肯给你几片让你送人情,我告诉你,那都是我大孙女拿山货,跑了几个乡镇,跟人家老中医偷偷换回来的。”   他冷笑连连,“嘿嘿……我老头子早就看明白了,我死的时候,能让我在病床上少受点罪的,只有我这大孙女,你们都说我偏心,老子就是偏心她。”   姜辞眼睛一酸,她做这些原来爷爷都记在心里呢,“爷爷,其实二叔三叔都很孝顺的,他们工作忙嘛,我弟弟妹妹们也孝顺,他们小还在念书呢。”   许灵芝被姜老头骂的不吱声,声调也不敢那么高,“她是小辈,吃着姜家的饭长大,孝顺也是应该的,好,你说疼孙女,你自己的亲闺女你怎么不疼?要说留也得留给红雨吧,孙女总是隔了一辈。”   姜老头阴沉着脸,“别跟我提她,姜国柱是我大儿子,姜红雨是我老闺女,可惜这一大一小全被你这个老太婆给养坏了。”   他不耐烦,直接给许灵芝和康桂香撵出去,院门一关,将两人关在外面。   许灵芝气的心肝儿都疼,康桂香瞧着老太太的脸色,琢磨了一句,“等爸死了,这个家就是妈做主了,到时候房子想怎么分,就怎么分。”   “啪。”脸上火。辣辣的疼,许灵芝抽了她一巴掌,“你敢咒老头子死?你还没过门呢?再胡说八道我让国柱不娶你了。”   再吵再生气,她也知道姜老头是这个家里的支柱,他的退休金是自己生活的根本,他的人脉是几个儿子升迁的希望,“眼皮子浅的东西,国柱选女人的眼光怎么那么差,一个不如一个。”   说她不如林琬?脸蛋身材是不如,可是论心机论手段林琬差远了,要不然姜国柱也不会抛弃林琬选她。   康桂香捂着红肿的左脸,在心里发誓,这一巴掌,迟早有一天要十倍百倍的讨回来,她是重生一次的人,她不会输,她会像上辈子那样再赢一次。 第15章 时机正好   姜老头骂痛快了, 心头反而敞亮,气也消了,“好了好了, 被老婆子气的差点忘了来找你干嘛了。”   他去供销社买了几把锁, 给院门和堂屋、房门的锁芯全换掉, 钥匙交给姜辞,“你。妈真的决定要嫁给崔二?”   “嗯, 估计结婚证都扯过了。”   “她这是在赌气啊。”姜老头一跺脚,这个前儿媳妇什么样的品格他当然清楚, 老实本分、勤快能干, 林琬是不想被人说可怜才找了个人这么急的就嫁了。   证都扯过了姜老头也没法子,“崔二不要脸,趁虚而入耽误你。妈,想让你。妈给他做一辈子的看护还不用付工资?我呸, 当我老姜家的人这么好欺负的吗?”   姜辞又气又笑, 姜老头还是挺护犊子的, 明明是妈妈提出要跟崔二叔扯证搭伙过日子,崔二叔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舍得欺负妈妈。   “爷爷, 崔二叔是个保家卫国的军人, 不是他们洒热血,哪有我们现在的太平日子,您不要这样说崔叔叔嘛。”   姜老头叹口气, 看着一手带大的大孙女, 想到要给老崔家应那门别人躲都来不及的亲事,差点又气心梗了。   “大的我管不了,小的总可以管吧, 走,上部队大院找崔平洲说道去,你的婚事我做主,我才不同意你跟顾家小子定亲,莫名其妙!”   “好好好,我陪您去。”姜辞挽着姜老头胳膊,“爷爷,说归说,别动手啊,崔叔家里有警卫员,我怕你打不过他们吃亏。”   姜老头:“……”   小停香趴在青石院墙边听墙角,听的咂舌,“奶奶,姜爷爷好会骂人哦,还好他是帮着小辞姐姐的。”   “还算那老头子有点良心。”苗秀岚躺在藤椅上晒太阳,垫着那年姜辞给她做的野鸭绒坐垫,盖着姜辞送过来的大毛毯,太阳温暖的让老太太想睡觉,“这样的女娃娃,到谁家谁有福,川哥儿你来。”   顾青川在院子里劈柴,闻言一愣,“奶奶,我都二十了,不好一天一巴掌的呼扇,我天天顶着五指印出去我那帮兄弟都笑话,您给您孙子留点脸吧。”   “要脸有什么用,娶媳妇就要脸皮厚。”老太太将毛毯拉高到脖子处,才满意的闭上眼睛睡觉,“你去崔二家看看情况去。”   “我不去。”顾青川继续劈柴。   老太太眼睛一睁,瞪着大孙子,“你去不去?”   顾青川无奈,“去,我现在就去。”   “那还差不多。”老太太放心了,对顾青川真心好的,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小姜辞,那姑娘可真傻,老太太心想。   顾青川将劈好的木头码到墙角,上面铺上一层稻草,再盖上塑料雨布,这些木头是新柴,要晾放一个冬天才能烧,不然烟大的能呛死人,他这次劈的多,有一半是给那丫头的。   洗了手,拾起椅背上的外套,顾青川出了院门往黑水河那边,找姜大生去了。   在山里圈养野鸡野鸭,过冬是个大问题,现在是秋天了,得提前在那个山坳的水塘边搭好暖棚,竹子就地能砍,塑料雨布和稻草要提前运过去,还有冬天喂鸡鸭的谷子……   如果顺利的话,明年夏天这些鸡鸭就能陆续的出栏,有黑水河发展完善的地下市场握在手里,销路是不愁的,五千块……嗯,应该不难。   ……   姜老头怒气冲冲的跑去崔家,崔平洲仿佛知道他要来,两人在书房里,一开始姜老头还扯着嗓子嚎两声,后来就偃旗息鼓。   姜辞看着林琬和崔平洲的结婚证,崔平洲腿脚不方便,工作人员上门办理的。   “妈,你晚上还回去不?”姜辞把结婚证还给林琬,也不知道崔家要不要办酒?办酒席的话定的那天?她要不要给林琬的衣服先送几件过来。   “回啊,我还是白天来,晚上回去,跟以前一样。”林琬跟保姆交代了一下晚上的菜单,转头问女儿,“干嘛这样问。”   姜辞:“……”崔二叔娶媳妇,娶了个寂寞。   “你爷爷有没有为难你?”林琬看老爷子气冲冲的过来,见面的时候没有给她脸子看,她心里稍微好受了些,肯定是在家里已经给小辞骂过一顿了。   可怜女儿因为她的决定受老爷子一顿责难。   “我还真没挨骂。”姜辞想想都觉得走运,“许灵芝被康桂香怂恿着到曲水桥那边闹,还动了爷爷的宝贝茶盏,我爷爷给她们好一通大骂,他骂累了就不骂我了,然后就来找崔叔叔问罪。”   林琬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都快七点了,也不知道老爷子和崔平洲要谈到什么时候,“我想起来了,你奶奶肯定是找的备用钥匙开的门锁,得把锁芯换掉。”   “爷爷已经换过了。”姜辞说道。   书房里,姜老头再一次问崔平洲,“顾家真的能等到地主帽子摘掉的那一天?崔二你别诓我老头子,姜辞可是我老姜家最看中的大孙女,我砸砸家底子给她做陪嫁,在秦城她什么样的婆家都能找到,我真犯不着把时间耗在顾家小子身上。”   “是是,您说的都对,姜辞现在也是我女儿了,那顾青川要是不好,我也舍不得把女儿给他,您说是不是?”   “现在是小辞喜欢,您看您当初坚持让姜国柱娶林琬,现在儿子没了,儿媳妇也没了,再干涉小辞的婚姻自由,您就不怕将来这最孝顺最懂事的孩子也恨上您?”   这句话戳痛了姜老头,他背着手来回走动,万一找个小辞不喜欢的,凑合过几年再离婚,那就亏大发了。   他老了也累了,不晓得现在的年轻人非要闹什么婚姻自由,那过去还不都是父母包办,许灵芝作了一辈子,他也忍下来了。   可是小辞不一样,他舍不得大孙女受一点罪,一想到找个不喜欢的人她有可能离婚,老头子心里就痛。   崔平洲适时的继续动摇姜老头,“等顾正初平反了,我再给川哥儿送到部队上锻炼几年,我就这么一个女婿,以后所有的资源都给他,您老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姜老头:“……”   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再加上崔平洲认真自信的模样,姜老头信了几分,“崔二,我就信你一次,什么时候你能把顾家小子送进部队,我就同意这门亲事。”   想去参军那政审是一点都不能含糊的,政审不过,崔平洲本事再大也没办法。   姜辞不知道崔平洲跟姜老头说了什么,进去的时候恨不得揍人,出来的时候心平气和,“爷爷,崔二叔跟你谈了些啥?”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多问。”既没有说他同意这门亲事,也没有继续反对。   天黑了崔平洲坐着轮椅送他们到门口,扯了证林琬就是他的妻子,这栋楼里面,他已经给不相干的人都清理出去,多希望妻子和女儿都能搬进来住。   想想也不可能,扯证前和林琬说好了,还跟以前一样,她不住这里,不办婚礼,如果崔平洲的上司领导战友朋友需要请一请的话,就在家里置办两桌酒。   她林琬当初为了生下女儿,已经和娘家决裂了,没有亲人会祝福她,她这边没有亲戚朋友要请。   崔平洲有些落寞,姜老头在台阶上等了两三分钟,也不见这男人开口,老头子生气了。   算了,崔二亲爹是个不省心的糊涂蛋,还敢拿枪指着他宝贝大孙女,送去疗养院活该,母亲早亡,他大哥也不在了,家里没个直系亲属的长辈做主,他老头子辈分大,就给这两人做个主吧。   “崔二,你跟你崔家的叔伯们把婚期定一下,林琬就从我们家发嫁,嫁妆我出,我老头子不是睁眼瞎,小辞她妈这么多年不容易,我就当嫁女儿了。”   崔平洲眼睛一亮,风风光光的办场婚礼,还是从姜家发嫁,以后谁还敢说林琬的闲话,“姜伯,您想好了吗?您大儿子……”   婚事办完,最丢脸的就是姜国柱,还是姜老头亲自扇到姜国柱脸上的,崔平洲倒是有点佩服姜老头的魄力。   林琬:“爸,这不合适,我这边大操大办的,姜国柱还怎么在家里结婚,他酒席都订过了,我和平洲商量过,不办婚礼的……”   “办,凭什么不办。”姜老头看看崔平洲,“三十九岁的人了还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还白得个闺女儿,他做梦都要笑醒了,敢不办婚礼。”   崔平洲抿唇笑了一下,想不到姜老头如此开明,真是少见,“好,一定办。”   外人看着姜家吃亏,大儿子算是彻底没脸了,可是姜家还有姜老二和姜老三,还有几个孙子孙女,林琬从姜嫁发嫁,姜辞又是他孙女儿,崔家也不能不认这门亲戚。   舍掉不着调的姜国柱,给另外两个儿子找个结实的靠山,别人看着崔家的面子,也会高看他另外两个儿子一眼。   林琬根本就没打算办婚礼,老头子这是要闹大了办的意思,她急忙说道:“小辞,你劝劝你爷爷,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别办了。”   姜辞心想,爷爷都发话了,凭什么不办,等着姜国柱大操大办来气她妈妈?呵……   “爷爷,让我妈在家里出嫁,我怕奶奶和姜国柱那天会闹,到时候亲戚朋友上门,闹成一团可不好看。”   “我还没死呢,他们不敢闹。”姜老头双手往身后一背,“你们娘俩个早点回去,等办过婚礼,林琬再住过来吧。”   林琬:“……”闻所未闻,要在家里发嫁前儿媳妇,还要准备嫁妆,姜老头疯了吧。   崔平洲低眉轻笑,就冲姜老头给林琬和姜辞脸面,以后他的子孙,他也会看顾着些。   ……   崔平洲和崔家的族长很快拟定了婚礼的日子,十月六号宜婚嫁,聘礼不要钱似的送到了姜家的大宅子里,左邻右舍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说闲话的。   无一例外都是取笑姜国柱,放着这么一个漂亮的老婆不要,人家转头就能嫁给一位军官,姜老头不帮儿子帮前儿媳,也被秦城的父老乡亲津津乐道。   姜国柱一家依旧住在招待所里,就连服务员看他的眼神都带着讥笑,姜国柱受不了,第一次跟康桂香发了脾气,“让你去凭租个房子,怎么两三天了都没有找好,早知道你这么没用,就不回秦城了。”   康桂香削了个梨,递到姜国柱嘴边,“吃个梨消消火,租房子多浪费钱呀,马上姜辞那个小院子腾出来,咱们就可以搬进去住了,”   “你别做梦了。”姜国柱颓丧的说道:“我爸要在家里送林琬出嫁,就是不打算认我这个儿子,怎么可能把那套房子给我?还有林琬的婚礼要大操大办,咱俩就别办酒席了,我丢不起那人。”   康桂香嗤笑,唉声叹气有什么用,她瞧不起身边这个男人,关键时候一点都靠不住,还是得靠自己,“林琬和崔平洲的婚礼办不成,丢不了你的脸,放放心心的去定酒席吧。”   “你怎么这么肯定呢?”   因为她去找了梅宝英,将一包东西和一封信件交给了她,梅宝英那点烂事她上辈子就知道,那个女人这次吃了那么大的亏,一定会报复回去的。   军医院的干部病房内,梅宝英的脸上缝了七八针,脸包扎的跟个粽子,小护士进来,将一块绿色府绸包起来的包袱送进病房,“梅女士,外面有人将这个包袱送进来,说是给您送洗换衣服的,这里还有一封信。”   家里的保姆都是崔平洲的人,没人会好心给她送东西来,梅宝英接过来,问道:“人呢?”   “放下东西就走了。”   梅宝英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些贴身的衣物,一看就是女孩子们穿的,哪会是她这种老太太穿的风格,心里有气,这是谁在捉弄她!她捡起床上的那封信件,信封上没有写字,她撕开抽出了里面的信纸。   看不出是谁的笔迹,信的内容让她大吃一惊,梅宝英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她是如何上位嫁给崔远山,写信的那个人知道的一清二楚。   梅宝英手抖的厉害,那年她给崔远山的发妻做看护,最后一年的时间,崔远山对她终于有了感情,承诺等发妻去世就娶她过门,那之后,她开始逐步给那女人的药换掉,加快了她的病情,眼瞧着那个女人咽气,她转身就跑进了崔远山的卧室。   第二天一早,崔远山发现发妻半夜去世,而他自己却做了那样的事情,往后的许多年,他都不敢去面对残废的儿子,将所有的关爱加倍的都给了老四。   这件事千万不能给崔平洲知道……   梅宝英跑去隔壁病房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宝贝儿子,那个残废要是知道她从前换过他亲妈的药,绝对会弄死她的。   “妈,你怎么下床了?”梅宝英的三媳妇谈雪茹过来,这次她带来的是梅宝英的洗换衣服和日用品。   “你去把姜红雨找过来。”梅宝英淡淡的吩咐道。   谈雪茹怕这个老太太,她不想去,“妈,爸已经倒了不能给我们撑腰,让老二知道我们找过姜红雨,我怕把之前的事情都抖出来,还是算了吧。”   她从来不知道老二的手段那么厉害,一向威严的老爷子说倒就倒,搞不好老四的腿就是让他打断的呢。   她在中间最多就是传个话而已,她丈夫更是什么都不知道,她怕了,不想参合了。   梅宝英怒瞪一眼,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疼的她龇了牙,“不为了老三老四兄弟两个,我怎么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你只需要帮我把姜红雨找来,后面的事情不用你参合。”   谈雪茹不敢不听,老太太为的都是她自己和小儿子,老三是个累赘她才不会管呢,自己呢?只是她觉得可以信任的能跑腿的佣人罢了。   她还是去找了姜红雨,白天没敢去,天黑之后去了民警家属楼,敲了姜红雨家的门。   姜红雨刚哄俩孩子睡下,她最近胸闷气短,每天早早的就睡下,今天丈夫在派出所值夜班,这个点是绝对不会回来的。   开了门,看到门外的谈雪茹,姜红雨黑了脸,一把将她拉到厨房里,压低声音不想吵醒两个孩子,“你来干什么?不是说好今后都不要联系了吗?我按你们说的推了小姜辞,她没死是她命大,我是不可能退你钱的。”   姜辞没死,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去报警,姜红雨担惊受怕了好久,那天好几个人都知道最后是她和自己的侄女儿一起落单的。   在那个小山坡上,她给姜辞推下去之后太慌张了,没有查看就匆匆回到摘板栗的大部队。   刘嫂子见她一个人回来,还问她小辞怎么没跟着一起回来。   她说了谎,说小姜辞任性,要去更深的山里面找野山参,大家都知道小姜辞认路的本事,不会迷路的,刘嫂子也就没有再问。   认真查起来,她的嫌疑最大,姜红雨都想好了,她是姜辞的姑姑,就算姜辞报案也不会有人怀疑到她的头上,打死不承认就好。   谈雪茹说了梅宝英要找她,“不是上回的事,我妈找你有另外的事情要谈,你还是去一趟医院吧,不然等她来找你,你不是更被动吗?”   姜红雨的男人是街道派出所的民警,这里是民警家属楼,梅宝英要是过来就太扎眼了。   “妈,谁来了家里?”姜红雨的大儿子醒了,七八岁的男孩子赤脚站在客厅里,揉着稀松的眼睛问道。   “是楼下的齐奶奶送饺子来了,明早咱们吃饺子。”姜红雨给儿子推回房里,“去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呢。”   拉灭了客厅的灯,姜红雨摸着黑和谈雪茹出了门,到了军医院门口,谈雪茹说道:“我妈在六楼的单人病房,我就不进去了。”   老太太找姜红雨,不会是什么好事,她参合的越多越危险,崔平洲那个人真能忍,忍了十几年一朝爆发就给她婆婆最为依仗的崔远山斗败了,她不敢得罪那样的人。   她还有孩子,还有丈夫,漆黑的夜里,想到崔平洲看她时冰冷冷的眼睛,谈雪茹不禁打了个冷噤,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一趟崔家大宅。   保姆开门的时候,还有些纳闷,崔平洲已经允许谈雪茹将她自己的个人物品都带走,她还回来干什么?   “我找二哥有要紧事。”谈雪茹结结巴巴,一把推开门口的保姆,闯进了崔平洲的书房。   崔平洲抬起头来,眸色冰冷,“掂量好你要说的话,要不是老三那年用身体护住我母亲的牌位,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端端的在外头蹦跶?”   谈雪茹的脸瞬间惨白,那年崔平洲的母亲出殡,梅宝英为了恶心已经残废了的崔平洲,将老三也带到灵堂,半夜灵堂失火,崔平洲动不了眼睁睁看着母亲的牌位快被窜起来的火苗烧毁,是老三冲进来,给牌位抱在怀里,背起崔平洲逃离了灵堂。   为这事梅宝英更加不喜欢榆木疙瘩的老三,也因此所有的事情都让她这个做儿媳妇去传话。   崔远山被送进疗养院,梅宝英没了靠山以后连大院都进不来,老四在医院躺着,只有她和丈夫还好端端的,都是崔平洲看在老三的面子上,给他俩一条退路。   谈雪茹说道:“二哥,我也有小家有孩子,我什么都告诉你,你能不能在我老家给老三安排个工作,让我们回老家去。”   ……   “你又想让我去害姜辞?我凭什么要再帮你一次?”姜红雨听了梅宝英的计划直摇头,“之前我答应是因为她们孤儿寡母没依靠,现在林琬跟崔平洲都扯了证,我可不敢了。”   姜红雨看着那一包贴身的衣服、两张电影票根、一只钢笔,“你想找个小痞子诬赖姜辞跟人家乱搞关系,你怎么不让你儿媳妇去?”   “你是她姑姑,你亲自举报人家会相信你的。”梅宝英掐住了姜红雨的把柄,“你收了我两千块,我要是告诉你爹,你也得被打死。”   要是姜老头知道姜红雨收了人家的钱就推他最宝贝的大孙女,姜老头会六亲不认的。   姜红雨一直都嫉妒姜辞,她才是姜老头的女儿,她爸为什么要对孙女儿更好?   “不,你不能告诉我爹。”姜红雨冷汗都下来了,那还不如答应梅宝英,“这可是最后一次,你们家的烂事我以后都不再参与。”   姜红雨拿起拿个绿色府绸的包袱,扭头离开,一路上她都心神不宁,开了门才发现家里亮着灯,她男人回来了。   “今晚不是值夜班吗?”姜红雨给怀里的包袱塞到箱子里,“怎么这个点就回来了?”   “回家换身衣裳,等下去曲水桥找小辞了解点情况。”   孙长顺进屋看了两个孩子,都睡着了,他带上房门说道:“来凤去派出所实名举证,说那天上山,看到是有人推小辞,她才跌到山坡下的,我们局长很重视,让我亲自跟这个案子。”   “季来凤?她说的话能信?她是怪我当初揭发她跟刘二柱搞破鞋,现在打击报复,她是故意诬陷我。”姜红雨听到季来凤的名字,连想都没有想,直接脱口而出。   这个季来凤,十多年前和她一起被不同的媒人说给孙长顺,当时,孙长顺是看中了季来凤的。   可是姜红雨太喜欢孙长顺了,他那时刚退伍转业,在街道派出所里当民警,高大帅气,一下子就闯进了她心里。   她跑去举报季来凤跟二流子搞破鞋,老孙家当机立断和姜家定了亲,为此姜老头对她这个女儿恨了又恨,怪她人品不好,凭几件衣服就毁掉另外一个女孩的名声,还是在她说亲的时候,这么多年姜老头都不搭理她这个女儿。   孙长顺当了十几年民警,警觉性很高,姜红雨这话不对,他瞬间起了疑心,“没有人说是你推的小辞……”   姜红雨:“……”   是她大意了,听到季来凤就乱了分寸,加上自己心里有鬼,今天又被梅宝英叫过去预备又要去做亏心的事,才自己打了自己嘴巴。   “没,我还以为季来凤冤枉我呢,你知道我们结婚之后,她被迫嫁给刘二柱,后来刘二柱也死了她当了寡妇,当然对我怀恨在心,我还以为她这次去诬陷我呢。”   孙长顺对上她躲闪的眼神,心头一凉,扭头出了门。   姜红雨慌了,都是这个该死的姜辞,她摔下山头的时候怎么就不死,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去做梅宝英交代的那件事,她在丈夫这里说漏了嘴,当机立断,从箱子里拿起那个包袱出了门。   ……   “小姑父,这么晚你怎么来了?”姜辞泡了茶,“小姑父,这是今年采的云雾茶,我自己留了一点,泡一杯给你尝尝。”   “好好。”孙长顺尝了一口,回味甘醇,不是市面上普通茶叶能比的,难怪老爷子宝贝似的舍不得拿出来给人喝。   “你。妈妈呢?”   “在崔叔家商量婚礼的细节,要晚一点回来。”姜辞问道:“小姑父,你来有事吗?”   “啊是这样的。”孙长顺放下茶杯,“季来凤去派出所,说上回公社抽调人手上山摘板栗,看到有人推了你,我过来找你了解了解情况。”   至于季来凤为什么当时不说,现在却站出来,季来凤说怕打击报复,现在小辞成了崔平洲的女儿,自然不敢有人倒打一耙反咬一口她这个证人。   “那季来凤有说看到是谁推我吗?”姜辞回想了一下,季来凤当时不在场啊,她是怎么知道姜红雨推她的?   “她说太远了没看清,看身形是个女人。”孙长顺忙问道:“真有人推你?”   “小姑父,我确实是被人推下山坡的。”   “那你当时怎么不去派出所报案?”孙长顺气道:“心肠这么歹毒的人,害过你一次肯定还会有第二次,你个傻丫头怎么不早说?”   季来凤怕人打击报复,她小姜辞怕什么啊?姜老头要是知道有人害他孙女儿,还不得跟人拼命。   说出来有什么用,没凭没证的那人也会抵赖掉,还会反咬一口呢,不过现在时机正好,可以说出来。   姜辞苦笑道:“小姑父,我怎么说啊,那天和大部队落单后,我是跟我姑姑一起的,我滚下山坡的时候,我身后只有我姑姑姜红雨……我怎么去报案?我说出来会有人相信吗?”   孙长顺:“……”一向镇定的他手也抖了起来,姜红雨?今天晚上她慌乱的表现,加上姜辞刚才的话,让他已经认定了推姜辞的人就是姜红雨。   为什么啊?要推自己的亲侄女儿?   孙长顺语无伦次,“小辞姑父先走了……我再去找那天一起进山的人……我找他们再调查调查。”   “嗯。”姜辞送他到门口,“姑父,你会秉公办理的吧?”   “我……会。”   ……   “川哥,刘小柱晚上鬼鬼祟祟的抱着包东西回来,被我给逮着了,他肯定是想在黑水河市场偷卖东西,坏了咱们的规矩,得好好教训教训他。”   姜大生对不守规矩的人下手毫不客气,这一带的无赖小混混,个个都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   他倒是小瞧了刘小柱。   “东西呢?”顾青川不相信这个二流子胆子能这么大,“给我看看。”   姜大生还没来得及拆开,他把一个绿色府绸的包袱从柜子里拿出来,“就是这个,看看里面是什么好东西,值得刘小柱那么紧张。”   顾青川扯开包裹,一个巴掌大的铁皮盒子,掀开盒盖,里面是两张电影票的票根,十年前他带着七岁的小姜辞去看电影,这票根她至于留这么久吗?   顾青川牙咬的咯吱响,刘小柱偷了姜辞的东西?他现在就想弄死那个人渣。   一只百利金钢笔,他祖父留洋的时候带回来的,后来顾青川送给了姜辞,两人还在钢笔的笔帽里,刻了一个“川”字,一个“辞”字,他手抖的都拔不开钢笔帽。   再往下看还有一层黑色的绒布,掀开看清里面的东西后,顾青川瞬间咬的唇角出血,“刘小柱呢!”   他要是敢看了这包袱里的东西……   “在桥底下蹲着呢,你不发话他哪敢走。”姜大生好奇,“电影票、钢笔,那下头是什么让你这么生气?我看看。”   他伸手去扒拉,顾青川反剪了他伸过来的爪子推出去,“瞎看什么呢?不是你能看的东西。”   “你能看我咋就不能看了?”姜大生揉着发酸的胳膊愈发的好奇,他都不能看,那刘小柱如果看过岂不是死定了?   这座石头桥下面的水已经退的只有几米宽,刘小柱心道今天真是倒霉,第一次干坏事就被姜大生给抓住了,还犯到顾青川的手里头。   都怪他听了姜红雨的忽悠,说用这个办法肯定能娶到小姜辞,他叔叔刘二柱当初就是这样娶上他二婶季来凤的,他知道姜辞就要做崔平洲的女儿了,那就是顾青川的未婚妻了啊……   本来他是不敢的,可是小姜辞太漂亮了,他昏了头,他想只要能娶上小姜辞,死了也甘心,这一刻看到眼光冷的要杀。人的顾青川,突然又觉得活着更好。   “看了包裹里的东西没有?”顾青川一脚给他踹在烂泥里。   “没有,真没有。”刘小柱连忙爬起来,也顾不上擦掉脸上的泥,“还没到家呢就被大生哥拦住了,然后东西就到了你手里头,我真没来得及看。”   刘小柱庆幸自己没看,就顾青川这会杀。人般的眼神,他要是看了估计会被揍的在床上躺三个月。   顾青川松了拳头,冷声问道:“谁给你的?”   “姜……”刘小柱想到姜红雨千交代万嘱咐,咬死口说是姜辞给他的,这话可骗不过顾青川,说出来他恐怕要在床上躺半年。   小命要紧,所以他决定说实话,“是姜红雨给我的。”   又是姜红雨?顾青川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她给你东西的时候说了什么?”   那些话说出来,恐怕会被暴打,刘小柱结结巴巴的说道:“川哥,那些话都是姜红雨说的,我只是复述,你听了别揍我啊。”   “说!”   “姜红雨说,包袱里都是小姜辞的东西,就说这些是小姜辞送给我的,等半夜的时候她就带着她男人孙长顺过来,亲自指证她侄女乱搞男女关系……”   姜大生已经听不下去了,他也姓姜,小姜辞论辈分还是她小堂妹呢,他冲上去就给刘小柱一通胖揍。   刘小柱被揍的嗷嗷叫,“这话又不是我说的,是姜红雨说的。”   顾青川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里都是狠捩,“大生,你在这看好刘小柱,我很快回来。”   姜大生也不敢问,在顾青川走后狠狠踢了刘小柱几脚,“不想活了是吧,敢打小姜辞的主意。”   刘小柱被冷风吹的清醒了不少,心里也后悔不已,怎么就信了姜红雨的话。   半个小时,顾青川就回来了,手里依旧拿着那个绿色府绸包袱,不过里面的东西已经被他换掉,换成了姜红雨的私人物品。   顾青川一字一顿的说道:“包袱你带回去,不许打开不许看,等姜红雨带人去找你,你一口咬定这个包袱是姜红雨亲手交给你的,其他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许说。”   他朝着懵圈的刘小柱踢了一脚,“听清了就赶紧滚!” 第16章 嫉妒   “厂长, 你找我啊?”崔老三被叫到厂长办公室,搓着手有点不知所措。   因为他在崔家身份尴尬,崔平洲不喜欢他这个弟弟, 梅宝英也不喜欢他这个儿子, 他在秦川机械厂干了十几年, 还是一个小小的技术员。他在厂里一向是个透明的存在,连车间主任都不会搭理他, 厂长怎么亲自找他了?   他喜欢钻研技术,升不升迁的不所谓, 能让他一直做下去就可以。不会是他娘梅宝英和崔平洲斗的太厉害, 二哥要把他这份工作给收回去吧?   “别紧张,坐下说。”葛祥对崔老三的印象不错,亲生父亲是个老实本分的农民同志,崔老三也本分, 在厂里话不多, 只知道闷头干技术。   葛祥直接开口说正题, “我们在汉城的分厂刚刚新建好,厂里研究决定了下,想调你过去做车间的技术总工, 你愿意吗?”   “愿……愿意?”崔老三脑子都不会转了, 这是一下子就升一级啊,他当然愿意,这是他老娘不想他继续留在秦城碍眼, 要把他调走?   可是他之前就说过好几次想调到外地的分厂, 他老娘和媳妇都不同意。   “愿意就好,调职报告都给你准备好了,你签个字, 其他手续我来替你交接,你愿意的话,明天就能走。”   崔老三:“……”这是发配还是升职啊?   可是崔老三心里还是高兴的,他这次可不管媳妇愿不愿意,他是一定要走的,“厂长,我能问下吗?这是我妈找人帮我调职的吗?”他老娘难道突然关心起他了?   “是崔平洲,找的我师父姜大有,说以你的技术去分厂做副厂长也绰绰有余,我查看了你这些年的工作档案,是符合技术总工的要求,这才同意给你调任。不过怕人说,你还是从技术总工做起,慢慢往上升吧。”   崔老三心头一热,这个异父异母没有血缘关系的二哥,难为他还想着自己。   葛厂长笑笑,“以前每次想给你调到其他分厂,你老娘都派人来闹,这次你自己把握吧。   “哎……那谢谢厂长,我回去跟我媳妇商量一下。”   崔老三跑回宿舍,他媳妇坐在床沿上发呆,崔老三把拿回来的调任书给谈雪茹看了一眼。   “孩他娘,这次我是一定要去汉城分厂的,错过这个机会我就再也没可能升职了,你要是不愿意,你就继续留在秦城,我每个月工资都寄给你。”   他一下子说出了心里话,“我原本就是个在黑土地里刨食的农民的儿子,学历也不高,跟着师傅后面十几年才把技术干踏实了,我就是一辈子干技术活的命,能有今天这份工作和生活我已经很满足了,咱们别折腾了,去汉城吧,你娘家不就是在汉城吗?”   谈雪茹一把抢过调任书,上面确确实实落实了她男人在汉城的工作。   崔平洲速度好快……这个男人太可怕了,她刚把事情说完,半个小时不到,季来凤就去派出所举证,偏偏是季来凤那个寡妇,姜红雨当初就是从季来凤手里头抢走即将跟她定亲的男人。   而负责这个案子的又恰好是姜红雨的男人孙长顺,这肯定不是巧合,是崔平洲故意安排的吧,还有崔老三的工作,他竟然真的给了。   谈雪茹无比庆幸,她只是梅宝英的传话筒,没有直接参与她婆婆做的那些事情,又恰好她男人当初从火场里抢回崔平洲母亲的灵位,崔平洲网开一面,她才能完好无损的退一步。   “收拾收拾东西,我们明天就走。”谈雪茹苍白着脸,“你去车站买火车票,妈那边你就别去了,反正她也不想看到你,我去医院看妈,告诉她我们要回汉城了。”   崔老三见他媳妇这次不但不阻止,反而比他还着急走,心里头一高兴就没有多想。   “也好,每次见面都是骂我没用,我就不去给她添堵了。”   ……   姜红雨找了刘小柱,十几年前她就找过刘小柱的叔叔刘二柱,这栽赃嫁祸的事情一回生两回熟,很快就说服了这个二流子按照她说的去做。   也是,死丫头那么漂亮,能有机会娶她做媳妇,哪怕方法不光彩,也很少有男人不动心的,何况刘小柱是个没什么人品主见的小混混,一说就说动了。   接下来,她去街道举报就好,可是姜红雨打算直接找她男人去刘小柱家搜东西,再去举报,她男人可是个民警,办事干脆利落,能让死丫头一次就翻不了身。   孙长顺说要去找姜辞了解情况,就她对死丫头的了解,她肯定会跟孙长顺说,是她亲姑姑推她下去的,毕竟当时姜辞的身后只有她一个人。   哼,姜红雨在心里不屑一顾,丝毫没有害怕,她不会承认的,她就说当时姜辞脚滑,她只是想伸手拉她一把。   没拉住而已。   “姜辞,你给我开门,你姑父在不在你家?”   姜红雨把院门拍的震天响,这么一处精致的小院子,连院门都是上好的黑松木,前后院子铺就的是水磨青石砖,家具不是酸枝的就是楠木,这么好的院子她爹当初不肯给她做陪嫁,现在居然送给了死丫头。   让她怎么能不恨。   姜辞在整理房间,发现搬家后还来不及收拾的几样东西不见了,箱子最底下少了几件衣服,抽屉里少了只钢笔,还有她保存了好些年已经泛黄了的电影票根也不见了。   她想了想,上回许灵芝和康桂香拿了备用钥匙,可能是她们又翻了自己的东西。   她从衣柜的暗隔里摸出日记本,翻了几页,上面恰好又出现了一段新的文字,她扫了几眼,看全了内容,忍不住磨了磨牙……   外头的姜红雨拍了好一阵子,姜辞被吵的不耐烦,她把日记本又放回衣柜的暗隔里,穿衣起来开门。   她还小的时候,姜红雨就不喜欢她。   “我姑父走了。”姜辞看了日记的内容后,对这个专门来找茬的姜红雨更加不耐烦,“小姑父说,要去找季来凤再了解了解情况。”   她怜悯的看着姜红雨,当初嫁的就不光彩,姜老头对姜红雨失望透顶,每次见面都不会给她好脸色,是她自己做了坏事触碰到了爷爷的底线,不认错还怪爷爷偏心,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长的。   现在她的案子是小姑父亲自查,如果孙长顺知道姜红雨心态扭曲到,因为嫉妒自己的亲侄女而把她推下山,不知道还会不会跟这个女人继续生活的下去。   姜红雨这个人,继承了姜老头的骄傲和认死理,却没有姜老头为人处世的原则底线,反而把许灵芝的嫉妒愚蠢学了个十成十,这两种性格揉在一起,就变成了如今狠毒刻薄的模样。   姜红雨剜了她一眼,孙长顺又去找那个小寡妇?“姜辞,你跟你姑父。乱说什么了?你是不是一早就跟季来凤串通好了,要诬陷我推你?你说!”   “那你推了吗?”姜辞侧身抱着肩。   姜红雨不承认,“我没推,我是你姑姑,我干嘛要推你,我没空跟你扯嘴皮子,还要找你姑父去呢。”她一想到自己的男人和季来凤独处,心里就受不了,何况季来凤的男人还死了。   姜辞对她无比失望,在姜红雨身后喊道:“小姑姑,你为了两千块钱,你就能推你亲侄女下山,你晚上真的能睡的着觉吗?”   姜红雨脚下一个踉跄,姜辞是怎么知道她收了梅宝英两千块的?这丫头好邪性……   果然,这个死丫头跟孙长顺也说了吧?敢破坏他们夫妻关系,等一会就让她好看。姜红雨匆匆忙忙的跑到季来凤家,找自己男人。   姜辞锁了门,转身就去黑水河那一片的城中村,刘小柱就住在那,日记上说,她被偷的东西现在就在刘小柱那个二流子手里。   呵……姜辞活动了下手腕子,趁着天黑,得给东西拿回来。   刘小柱鼻青脸肿的回到家里的三间破瓦房,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人一脚踹翻,然后一只纤柔的小手拖着他的衣领子,给他拽到房屋后头,劈头盖脸又是一顿胖揍。   “敢叫唤一声,我就多揍你十拳!”   刘小柱的哀嚎咽了回去,他惊恐的看着眼前俏丽又凶狠的女孩子,身上的酸痛有那么一瞬间消失,“小…小姜辞?”   这女孩力气怎么这么大?揍人比顾青川还要狠,他是倒了血霉,招惹了这么两个不该招惹的人。   姜辞凶巴巴的问道:“姜红雨给你的东西呢?”   “这…这里。”又是姜红雨,刘小柱心里给那个害的他一晚上挨了两顿揍的扫把星骂了七八遍,“这个小包袱就是她给我的。”   他双手把绿色府绸包袱举过头顶,“给你。”   姜辞单手提过来,她少的东西里面,还有几件贴身的衣物呢,这个二流子……姜辞扬起拳头,“你看了里面的东西没有?”   这里面到底有啥啊?刘小柱都快哭了。   怎么人人都露出一副只要他看了他就死定了的表情,“我没看!姜红雨交给我,让我放到箱子里头,她晚上带她男人来查,就这么多,其他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17章 因果   刘小柱连连往后爬了几步, 离这个凶巴巴的小丫头远一点,好看是好看,可是太凶了啊, 下手贼狠, 娘的, 要是早知道他才不敢打她的主意呢。   包袱虽然是姜红雨给他的,中间已经过了一手, 顾青川的话还在他脑子里回响,他当然不敢将顾青川给供出来, “小姜辞, 你看过就还给我啊……”   姜辞踩住他的腿骨,防止他跑掉,她抖开包袱愣住了,原以为里面是她丢失的东西, 可现里面没一样是她的, 其中有一只耳环她认得, 姜红雨的。   姜红雨绝对不会傻到把自己的东西塞里面去的,谁掉的包?   她蹲下身,慢悠悠的问道:“我找你之前, 还有谁找过你?”   “只有姜红雨啊。”刘小柱怕挨揍, 哀求道:“小姜辞,我错了,姜红雨给了我二百块钱, 这包袱里面不会是你的东西吧?我真不知道, 要不你拿走?”   其实他是知道的,但是他不敢说,怕被打死。   姜红雨脚步快, 已经拽着她男人过来了,姜辞远远的听到姜红雨哭骂的声音,“孙长顺,我就知道你还惦记着季来凤,大晚上的你们孤男寡女的呆在一起,你对得起我吗?”   “你不要瞎说好不好,我只是去了解案情。”   “白天不能去啊,非要晚上,你就是借机会去私会她,我告诉你,我这辈子是绝对不可能离婚,哪怕我坐牢坐的永远都出不来,你也休想再娶。”   “你说的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提到坐牢?你到底背着我做了什么事?”   眼看着那两人就要过来了,姜辞给手里的府绸小包袱扔回刘小柱身上,“等会机灵点,能不说话你就不要说话!”   “成成,反正晚上我就一句台词,不敢造你的谣。”刘小柱忙点头。   姜辞给刘小柱从房后推搡出来,“小姑父,我抓到一个贼,正好你来了。”   孙长顺:“……”刚刚才从姜辞那里离开,这小丫头就跑到小混混们聚集的石头桥附近,她胆子可真大。   孙长顺被她的胆子给吓到了,“大晚上的你怎么能一个人来这里。”她要是出点什么事,姜老头得疯。   “我出来找我妈,看到刘小柱鬼鬼祟祟的抱着个包袱,还提到我小姑的名字,我刚追到这里,你们就来了。”   姜辞瞟了眼姜红雨:我就是瞎说的,我看你怎么蹦跶。   “你胡说。”姜红雨看到刘小柱怀里还抱着她给的府绸包袱,恰好姜辞也在,只要能让孙长顺当面拆开包袱,就坐实了这两人乱。搞。男。女关系。   “孙长顺,我跟你说你还不信,姜辞跟刘小柱早就好上了,还把自己的东西给刘小柱,不信你自己抖开那包袱看看啊。”   姜红雨在这一刻,心里没有任何的愧疚,十几年前用同样的方法诬陷季来凤的时候,她还不敢看季来凤的眼睛。   这一回,她盯着姜辞眼里都快充血了,没有人知道她有多么痛恨姜辞。   原本她才是老姜家最宝贝的闺女,她上头三个哥哥,她爹姜老头最疼爱的却是她,一早就说好了,会提前内退,让她去机械厂当厂办秘书,等她结婚的时候,就把家里的小院子给她当陪嫁。哥哥嫂嫂没有一个敢反对的。   可是后来呢,她不过是找了个喜欢的人,用了点小手段,她爹差点就跟她断绝了关系,她出嫁的时候那么寒酸,说好的工作没有了,陪嫁也没有了。   姜老头不认她这个闺女,甚至大病一场,姜辞这个小丫头心机好重啊,跑山上给老头子摘茶叶讨他欢心,给他煎药,陪他说话解闷,姜辞取代了她,成了她爹最疼爱的大孙女儿。   是姜辞抢了她在老姜家的一切。   孙长顺觉得这事情不对头,小姜辞的条件多好啊,她怎么可能找刘小柱这样一个相貌平平的二流子,“肯定是搞错了,小辞不可能看的上刘小柱,我还是带回派出所慢慢审问。”   姜红雨把刘小柱怀里的小包袱一把夺过来,“有什么好审的,你打开看看这里面的东西,再问问刘小柱这是谁给他的,就什么都清楚了。”这死丫头,是无论如何都抵赖不掉了。   姜辞手搭在包袱上,阻止了姜红雨,“等一下,这也有可能是栽赃嫁祸呀,小姑你说对不对,你怎么能确定里面的东西就是我的呢。”   “不是你的你晚上怎么刚好出现在刘小柱家?姜辞你别抵赖了,我爸教了你十几年,没想到教出你这么个不要脸的贱人。”   “姜红雨你怎么说话的呢?”孙长顺断喝一声,“小辞是你亲侄女,你要不要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孙长顺,是不是死丫头认了崔平洲做爹,你就不敢秉公办理了?”   姜红雨一想到她男人刚刚在季来凤那里喝了盏茶,嫉妒让她连最后那点理智都没有了,“要不是这个死丫头,那工作和小院子都是咱们家的,我爹也不会不理我,现在有机会弄死她,你怎么还不动手。”   孙长顺:“……”   “姜红雨,你确实是疯了。”   孙长顺手都不敢去接那个包袱,这里面的东西,有可能会再次毁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那年他刚刚退伍,家里姑姑和大姨同时给他说了亲,他中意的那个女孩子,也如今天这般被人围着指指点点,说她不要脸,说她跟二流子搞破鞋,后来,他就跟姜红雨定了亲。   就在刚才,当年的那个女孩已经成了寡妇,她问他,“孙长顺,我没有跟人搞破鞋,你那年怎么就不信我呢?”   他被质问的哑口无言,那年都是他爹妈做主,等他反应过来,什么都改变不了。   姜辞松了手,再问了一遍,“小姑姑,你要举报你亲侄女,你确定这不会是故意诬陷?”   姜红雨豁出去了,“我亲眼看到刘小柱从你家出来,你在门口给了他这包东西。”   “那好吧,小姑父你当着我小姑姑的面打开看看吧。”姜辞冷笑,姜红雨越是肯定,等会脸打越响亮。   孙长顺铁青着脸,接过包袱,“小辞,姑父不是瞎子,今天这事怪蹊跷的,我肯定不能让人冤枉你,我会好好查……的。”   他打开包袱才看了一眼,脸上突然变的很难看。   姜红雨得意,这年头,想毁掉一个人的清白太容易了,她还给了刘小柱二百块钱呢,她火上浇油,“刘小柱,你跟我丈夫说说,这些东西都是谁给你的?”   刘小柱想到今天晚上挨的两顿揍,实话实说,“你这话问的好奇怪,这包袱不是你给我的吗?你还给了我二百块钱呢。”   姜红雨:“……”不是的,不是的,刘小柱为什么要变卦,她怕夜长梦多,已经尽量缩短时间赶过来了。   姜红雨扑过去厮打刘小柱,“我们说好的不是这样的,你个二流子小混混,你敢诬陷我?那明明就是姜辞给你的。”   刘小柱今天这是第三次挨打,他倒霉透顶,这边上还站着一个民警呢。   “孙叔,这真是你老婆给我的,我实话实说吧,姜红雨说只要我拿了东西,明天就能娶小姜辞,我人蠢贪心才信了她的鬼话,你就是把我带去派出所,我也是这个话。”   娘的,他不陪这帮疯子们玩了。   “孙长顺,你可不能相信这个二流子的话。”姜红雨急着解释。   “那你说说,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孙长顺将包袱一抖,里面的东西全都掉在地上。   两三件她穿旧的裙子,几只发卡,一只银耳环,最让她恐惧的是,梅宝英给她的那两千块钱,散落的到处都是。   “怎么会变成我的东西?”姜红雨急忙扑在地上想把散落的大团结都给捡起来,可是太多了,她慌了,“孙长顺,咱们家遭了贼,你还不快去查。”   孙长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姜红雨栽赃陷害的手段并不高明,还被人家掉包了东西,在自己丈夫面前被当众拆穿,而她只急着去捡散落在地上的钱。   他们家并不算富裕,地上的大团结至少有一两千块,她从哪儿来的?   孙长顺心头拔凉,“都给我去派出所,一个一个把事情说清楚!”   ……   审讯室里,赵启书亲自提审的姜红雨,“你先交代交代,那两千块钱是从哪儿来的?”   姜红雨还嘴硬,“我家里的钱我干嘛要跟你说来源?赵大局长管不着吧?”   钱的来历她是不可能说出来的,反正没有证据,最多明天就会放她回家,“我男人是副队长,他人呢?怎么还不放我回去?”   “孙长顺已经暂时被停职接受调查。”赵启书摇头,这女人又蠢又鲁莽,“他是公职人员,你又没有工作,你们家突然多了这么大笔的收入,当然要从他身上调查钱款的来源,你不说,就是害了你男人。”   “这跟他没有关系。”姜红雨扑过来,被身后的民警按回椅子上。   她从来没想过,她收钱办事会影响到自己男人,这些年家里两个孩子,她又没有工作,全靠孙长顺一个人的工资养家,住的房子也是孙长顺单位分的。   娘家已经靠不住,如果她男人再出点事,她两个孩子怎么办?   姜红雨一下子就崩溃了。   “坐好老实交代问题。”赵启书给她看了三份证词,“好,我们先不说这两千块钱的来源,说说你谋害你侄女的事。”   姜红雨都不去看供词,颤颤巍巍的说道:“他们都在诬陷我,还我清白是你们民警的工作,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不会承认的。”   “只要有证据,你承不承认都能定你的罪。”赵启书猛拍了下桌子,“刘小柱已经供认,你给了他二百块钱,想诬陷你那小侄女儿跟人家乱搞关系。”   赵启书想想都来气,那么活泼俏丽的小姑娘,碍着她姜红雨什么事,要这么害她,“小姜辞怎么能有你这样的姑姑,她到底哪儿得罪你了?”   得罪?哪儿都得罪了,姜红雨心里嫉妒愤恨到发狂,她落到今天这步田地,都怪姜辞。   如果没有姜辞,她就是家里唯一的掌上明珠,哪怕她为了嫁给喜欢的人犯了一点小小的错误,她爸都会原谅她的,而不是放弃她转头就去重新教养小姜辞。   姜辞抢了她的父亲,抢了她的陪嫁,抢了她的工作,没有陪嫁没有工作,她在老孙家一直都抬不起头来,有了听话又聪明的大孙女,她爸连唯一的女儿都不要了。   她恨死了。   姜红雨眼泪都留下来了,没有人明白她心里的痛苦和憎恨,她现在只不过是拿回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错?   她恨不得姜辞去死,所以梅宝英找到她的时候,哪怕不给她那两千块钱,她也会答应的。   赵启书加快了审讯的力度,“小姜辞说那天有人在背后推她,我们有季来凤的证词,她亲眼看到是个女人在姜辞背后推的,虽然没有看清容貌,可是那天一同上山摘板栗的刘嫂子也证实了,你和姜辞一块儿落单,你的嫌疑最大。”   他将那两千元现金拍在姜红雨面前,拿了一只手电筒一张一张的照给她看。   “这钱是那些求梅宝英安排工作的贿赂款,贿赂人用特殊的记号笔在纸币的左下角标了一个看不见的小点,用灯光一照就照出来了,梅宝英给你两千块让你干什么?你如果不想交代,你就自己一个人扛下罪名。”   他说道:“你知不知道这要坐多少年的牢?”   赵启书对这个心胸狭窄又狠毒的女人一点怜悯都没有,就是可惜了孙长顺。   “你不说,你男人也会受牵连,我们有理由怀疑他和你是一伙的,都参与了收取大额钱财谋害自己的亲侄女,可怜你们两个孩子,父母都要被送进牢里……”   “不,这件事跟孙长顺真的没关系。”姜红雨的心里防线彻底崩塌,“我……我说,这钱是梅宝英给我的,她说我是姜辞的亲姑姑,我动手没有人怀疑,大家只会认为那是个意外。”   “梅宝英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跟姜辞无冤无仇,动机上说不通。”赵启书追问道。   “怎么会没有仇,你们太小看梅宝英了,她早就看出来她那个残废的继子喜欢小姜辞她妈,说只要小姜辞死了,林琬肯定心脏病发活不下去,林琬要是死了,崔平洲也活不长,崔平洲那个讨厌的残废死了,她小儿子就没有竞争对手了。”   姜红雨为了让民警相信梅宝英有害人的动机,把知道的都说了。   “那个女人比我还能忍,她为了劝我对小姜辞动手,说她当初为了早点嫁给崔远山,不惜换掉了他夫人的药,还说我如果想拿回我爹的工作和院子,就得心狠一点,反正不会有人知道的。而且我还能白得两千块钱,没有理由拒绝”   赵启书大惊失色,这事儿怎么还牵扯上了二十年前的崔老夫人?他叫来信得过的徒弟,让他跑一趟崔家,自己则继续审讯姜红雨。   ……   “什么?你要跟老三回汉城?我绝对不会同意的。”   梅宝英气的脸疼,要不是害怕牵扯到脸上的伤口,她就一耳光抽到谈雪茹脸上,“我们费了好大的劲才在崔家站住脚,老四还没有进部队当上军官,你是他嫂子你得帮你弟弟,你怎么好意思在这个时候跑路?”   “妈,你醒醒吧,什么站住脚啊,都是虚的,二哥已经给老三平调到汉城的分厂,我要回去,再斗下去,谁知道下一个被关进疗养院的,是你还是我?”   梅宝英被气死,“你真没用,我就该让老三休掉你,你别忘了你也做过不少缺德的事,你以为崔平洲能放过你?”   谈雪茹浑身打颤,在她婆婆眼里,她和老三都是随时可以被抛掉的多余废物。   “我就是帮你跑了几趟腿而已,平时也就嘴上说的刻薄些,我可不像你那样,真的敢做出杀。人。放。火的事,我什么都跟崔平洲说了,他说只要我和老三不再回秦城参合,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我要回去,要疯你就自己疯去吧。”   “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梅宝英没想到最后是被自己的儿媳妇出卖,一下子失了控,抄起手边削苹果的水果刀就挥了出去,“我让你乱说……”   水果刀划到了谈雪茹的颈动脉,谈雪茹捂着脖颈倒地惨叫一声,鲜。血立刻涌了出来,闻声赶来的医生护士马上给伤者急救,抬上推床送去手术室。   梅宝英吓的扔掉手里的水果刀,拉扯着医生的手臂急切的说道:“我不是有意的呀,我儿媳妇跟我吵架你们都听到了,我在削苹果呢,是她自己不好,偏偏撞上我手里的水果刀,不关我的事。”   医生眼见伤者失血过多生命体征越来越弱,不耐烦的挥开她,“谁给这个疯婆子拉开,别妨碍我救人!”   两个小护士一边一个架住老太太的胳膊,光顾着拉住她,没防备脸上挨了老太太一巴掌。   小护士白皙的脸上立刻浮起了红印子,她气愤的推开面目狰狞的老太婆,“你怎么打人呀。”   “我是政委夫人,我怎么就不能打你了,你们医院的工作人员这是什么态度,把你们院长叫过来,我要投诉你。”   小护士也不愿意了,她在家里也是爹妈的宝贝,能进军医院的,谁家还没个得势的亲戚呀,当下丝毫不给梅宝英好看。   她讥讽道:“你别给你脸上贴金了,你因为收受贿赂,崔远山正在被调查,他疯了拿枪指着人,你也一样是个疯子,用水果刀伤自己的儿媳妇,做你家儿媳妇真是倒了血霉了。”   梅宝英气的瑟瑟发抖,她以前没少来军医院做体检,那时候就连院长对她都很客气,更别提这些小护士了。   人人都羡慕她,羡慕崔远山呵护了她半辈子,连做体检都亲自陪着,现在呢,连个小小的实习护士也敢踩在她头上。   十几年都顺顺利利的,怎么自从她找姜红雨去害姜辞的那一刻起,就开始诸事不顺。   那丫头没死,她就越发的倒霉,连二十年前她给崔平洲发妻做看护的旧事都能翻出来,这到底是怎么了?   更让她崩溃的是,有两位民警走进病房,一脸严肃,“梅宝英同志,你涉嫌二十年前谋害崔老夫人,我们要带你回去调查,请你配合一下。”   “什么崔老夫人,我就是崔老夫人,你们想干什么?诬陷一位政委夫人,谁给你们的权利?”   赵启书审完了姜红雨,接到崔平洲的委托,亲自来医院抓捕梅宝英这个嫌疑人。   “根据姜红雨的口供,你在二十年前在崔家做护工的时候,换掉了崔平洲母亲的药,导致她病情加重死亡,你不用急着否认,当年崔家的保姆、医院的主治医生,我们都已经派人过去做笔录。”   他瞧着这个比姜红雨更加恶毒的老太太说道:“等你儿媳妇醒过来,我相信她一定很乐意指证你这些年做过的脏事。”   赵启书身后那位年轻的民警,是赵启书带了两年的小徒弟,显然是被心机深沉如此恶毒的梅宝英给震撼到了,她是怎么做到一装就装了二十年的?太可怕了。   小民警一脸正气,“跟我们走一趟吧。”   “不,不,我不跟你们走,我要去找远山,对对,我也有精神病,我不要去派出所,你们送我去疗养院,大不了我以后都不回崔家了,我去疗养院住总可以了吧。”   先退到疗养院,跟远山联系上,老爷子一定还有办法对付崔平洲,他是崔平洲的爹,他一定还有办法的。   赵启书冷哼一声,强行给梅宝英带上警车,梅宝英伤到的是脸,身上又没有伤,这女人保养了二十年,身体好着呢,赵启书根本就没有理会半路装晕的梅宝英,带回派出所连夜审讯。   崔老三在谈雪茹的病床前守了一。夜,“孩他娘,你可算醒了。”   “他们说,是咱妈……是妈伤了你?”崔老三心里难受,“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啊?妈被抓起来了,你差点就没抢救过来,孩他娘,你死了咱那两个孩子怎么办?”   男人脸上的胡渣子摩挲的谈雪茹眼泪都崩下来,死过一次的人,才知道活着有多好,她以前总嫌弃自己的男人没用,却从来没有想想自己拥有的,是娘家六个姐妹一个兄弟羡慕到到嫉妒的好日子。   世上没有后悔药,谈雪茹哭的牵动了脖颈的伤口,她跟男人说道:“崔老三,你。妈你别想救了,她做过的坏事可多了,你帮我去找赵局长,我要坦白从宽,指正梅宝英。”   ……   林琬从派出所接到姜辞,“小辞,你姑姑也太狠毒了,没想到她做姑娘的时候就坏到骨子里,季来凤真是叫她害的不浅,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她自己不反省,反而怪你头上,刚才我去见她的时候,她还……她还一个劲的咒你。”   “随她咒吧。”姜辞摇摇头,不再去想姜红雨,她再也出不来了,“妈,我爷爷呢?”   “还在派出所里,你崔叔叔也来了。”林琬叹口气,幸好小辞福大命大,亲闺女要害亲孙女儿,姜老头心里恐怕不好受。   赵启书动作快,天没亮的时候,一份份口供和证据就摆在几人的面前,梅宝英雇人行凶,二十年前更是谋害雇主,她三儿媳妇从医院醒过来,捂着脖子上的纱布,将知道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在证词上签字按了手印。   “姜伯,姜红雨的案子您看是公开审理还是不公开审理?”   姜红雨怕连累自己的丈夫主动坦白,姜老头看着一份份铁证,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他怎么会生了这么个玩意。   老大是长子,许灵芝霸着不放手,姜红雨是幺女,许灵芝捧在手心里不许任何人说一句她不好,要不是老二老三是他亲自教的,就许灵芝那个刻薄的老太婆,能给他四个孩子全部教坏。   “就……不公开审理吧。”姜老头不能不为另外两个儿子考虑,“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就当没有这个女儿。”   证据确凿,判决书没几天就下来了,姜红雨和梅宝英分别被送去西南和西北服刑,两个地方距离秦城都有一千多公里,知道详细经过的没有几个人,许灵芝只知道她宝贝闺女儿犯了事被判了刑,在家闹腾的很厉害,要姜老头去找人给女儿捞出来。   那一天,季来凤找到赵启书,想在姜红雨去西北服刑前,见她一面,赵启书同意了。   “你现在很得意是吧?”姜红雨怨恨的盯着季来凤,“那天我很小心的,四处都看了根本没人在附近,你并没有亲眼看到姜辞被人推下山,对吧?”   季来凤浅笑,没有正面回答她,“那又怎么样?你确实推了你侄女儿,好歹我没有冤枉你吧,天道好轮回,十几年前你冤枉我,害的我只能嫁给刘二柱,现在故技重施要冤枉姜辞,遭报应了吧。”   姜红雨咬牙切齿,“季来凤你别得意,我绝对不会跟孙长顺离婚,我已经想好了,我服刑的时候好好表现,争取立功减刑,哪怕十年二十年,我总有一天会回来,我家、我男人、我孩子,你抢不走的!”   “是吗?”季来凤冷笑起来。   “我差点忘了,今天来是告诉你一个悲痛的消息。”她拿出几张化验单据,“还记得你之前身体不舒服去医院做检查吧?你看你一出事,也没有人记得这份报告,我就去医院替你拿回来了。”   姜红雨看不懂那上面一项项的指标,季来凤很耐心的跟她解释,“专业的术语你也听不听,我直白一点说吧,你这是胰腺癌晚期,我帮你咨询过医生,你还有几个月好活,你这辈子,是没机会再回秦城,再给别人添恶心了。”   她得了癌症?姜红雨整个人都炸了,争抢了这么久,到头来她得了癌症?   “不,不可能的,你个贱人你骗我,你故意的对不对,我只是身体有一点点不舒服,怎么可能是癌症?”可是她身体病痛的症状,和季来凤描述的一样,她真的得癌症了?   生死面前,人都是求生的,姜红雨再次让别人见识到了她的蛮不讲理。“我要出去,我要去医院做检查,我要见我爸,姜辞她妈不是嫁给崔平洲了吗?让她把我弄去军医院,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物,我一定能好起来的。”   季来凤笑的直不起腰来,这间探询室里没有其他人,她也没什么顾忌,“你可真不要脸,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算是佩服你了,姜红雨啊姜红雨,我就是要在你死后嫁给孙长顺,让你的儿子管我叫妈,你气不气?”   鬼才会嫁给孙长顺,季来凤吐出心里的恶气,笑的泪花都眨出来了,“看着你后悔痛苦,我心头真是畅快!”   她起身离开了审讯室。   头顶的阳光,十几年来季来凤第一次觉得那么暖,离开了派出所,她去找了在机械厂锅炉房烧锅炉的工人顾剑生。   “你咋来了。”顾剑生拉下挂在脖子上脏旧的毛巾,擦了把脸上的煤灰。   季来凤是个寡妇,平时根本不跟男人多说话,偏她又漂亮,因为没生过孩子,腰身还跟个大姑娘一样,多少男人都眼馋她,尤其是那些离了婚没了老婆的,恨不得天天从她家门口经过。   不过季来凤从来不搭理他们。   “跟你前妻还有联系吗?”季来凤挑了块还算干净的青石板凳,用手绢儿垫在上面才屈膝坐下。   顾剑生浓眉大眼,生的很端正,他今年三十五,十年前妻子带着三岁的儿子改嫁,他就一直单着。   对面的女人一直都是个精致讲究的人,做姑娘的时候就爱干净,那年他有想过去季家提亲,后来听说她要被说给孙长顺,他觉得自己肯定比不过,就歇了心思。   “没联系过,她嫁了人,孩子都改姓了。”   “哦。”季来凤沉默了一会儿,抬头说道:“你要不嫌弃我是个寡妇,咱俩组建个家庭搭伙过日子吧。”   顾剑生:“……”   男人有些窘迫,又再次擦了把脸,想将脸擦干净些,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我以为……我以为你在等孙长顺,我哪有资格嫌弃你,我家里穷,我在单位一辈子也就是个烧锅炉的,我……”   “我等他干什么?等着去他家给他当保姆?给他照顾两娃?姜红雨害的我还不够惨?她死了我还上杆子去帮她照顾家照顾孩子?”季来凤说:“我又不犯贱。”   顾剑生看着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蓝灰色罩衣,他这样的条件,还有女人看的上他,真是……“那你为啥选我啊?”   “你废话真多。”季来凤白了他一眼,“愿意的话明天咱俩就去扯证,过了明天,我可就不搭理你了。”   为什么选他呢,那年她被许多人围着骂,只有顾剑生说了句公道话,说她是被冤枉的,守寡十几年,本来准备就这么过下去,可是姜红雨恶有恶报,她出了当年那口气,心里豁然就想开了。   回家美美的睡了一觉,清晨打开门,顾剑生换了身中山装,刮了胡子理了发,看上去又精神又帅气。   顾剑生不知道季来凤改没改主意,低头说道:“今天跟厂里请了一天假,你还愿意跟我领证吗?”   对面的男人肩头还有露水,他这是多早就来了?季来凤哑然失笑,“你等着,我进屋拿户口本。” 第18章 年龄问题   “老头子, 你想想办法把红雨给弄出来啊,她还有两个孩子呢,不能去做牢, 孙长顺娶她的时候就不情不愿, 怎么可能会等二十年, 你去找人,你去想想办法啊?”   许灵芝最疼爱的两个孩子, 老大如今蜗在招待所里,老幺弄的要坐牢, 还是去西北那么偏远的地方, “姜辞她妈不是嫁给崔平洲了吗?那也算你半个女婿了吧?你去求他让他把我红雨弄出来,不然就让他结不成这个婚。”   姜老头恨的直叹气,“你个愚蠢的老太婆,红雨闹到今天的下场, 都是你惯的, 那年你瞒着我, 帮她一起陷害人家季来凤,她的胆子才越来越大,她竟然敢收梅宝英两千块钱, 推小辞下山。”   “还有姜国柱, 你帮着他瞒着全家人,让他逍遥自在理所当然在外头跟野女人生孩子过日子,你想要挟崔平洲, 你是疯了吧?”   许灵芝根本听不进去, “我不信,红雨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你要是不肯帮你亲闺女, 林琬就别想从我们家发嫁。”   姜老头心想,这老太婆是疯了。   老二老三还有六个孩子,他不能让她祸害的家里不得安宁,他现在只巴望着自己能多活几年,活的比许灵芝更长久些,好看着家里的小辈们别走歪路。   姜红雨的案子宣判,许灵芝已经发过几次疯,装病在床上撒泼打滚,目的就是想让所有人对她无理要求妥协,不然就让几天后的婚礼办不成,让所有亲戚朋友看笑话,一家人被闹得焦头烂额。   崔平洲给了建议,说可以送许灵芝去疗养院“休养”一段时间,等她什么时候“病好了”,什么时候再接回来。   姜老头当机立断,连夜给老太婆送了来。   到现在老太婆还想闹,姜老头气的扭头就走,跟院长又交代了一下,“秦院长,我这老太婆病的不轻,麻烦你们专人照顾,千万别给她跑出来了,等她病好些了,我亲自来接回家。”   秦院长了然于心,崔平洲早已经交代过了,他结婚前都不能让这个老太太出去闹腾,“放心,没有家属来接,我们不会让病人出去的,万一丢了我们也要负责呀。”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林琬再一次提出不要办婚礼了,姜老头不同意,“日子是早就定下的,亲戚们都等着喝上一杯喜酒,这时候说不办,人家还不知道咱们家出了多大的事呢。”   案子是不公开审理,只公布了结果,姜红雨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亲戚朋友好奇来打听过几次,姜老头都给人骂回去了。   林琬是从老姜家发嫁,结婚的这天,姜辞给她妈盘了发髻,二婶钟慧慧端着一盘红色的绒花进来,喜气洋洋的说道:“大嫂,这可是我好不容易让人从京市买回来的绒花,你戴上肯定漂亮。”   老姜家最近的丑事一件接着一件,先是姜国柱大张旗鼓的带着女人回来结婚,再就是小姑子姜红雨被判了刑,天知道她在单位里都被八卦围的抬不起头来。   今天可算是办件大喜事去去全家的晦气。   “我这是二婚,简单点吧。”林琬越发不好意思,明明只是挂名夫妻,姜老头和崔平洲非要办,原想着简单点就好,结果这阵仗越闹越大,只要沾点亲的,都拎着四样或六样礼,来讨杯喜酒喝。   原本算下来姜家这边六桌酒席绰绰有余,后来发现根本不够,整出了十二桌。   姜辞给林琬的发髻上别上四朵精致小巧的绒花,林琬整个人立刻娇艳了不少,“妈,你可真好看。”   越是隆重,林琬越是局促,“对了,川哥儿今天没来?”按理说,顾青川是要来的,姜老头也默许他上门,这孩子一向懂礼数,怎么到现在都没看到他人,难道是不好意思了?   三婶娘端了一碗红糖煮的溏心鸡蛋进来,“大嫂,接亲的队伍还有一会呢,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谢谢三婶。”姜辞帮她妈端着碗,甜甜的道谢。   “跟你三婶还客气什么。”沈梅梅笑着说,她又给钟慧慧拉出去,“二嫂,咱们出去待客,让小辞跟大嫂说说体己话。”   姜辞把那碗溏心蛋端给林琬,“川哥的表叔顾剑生也是今天结婚,他去那边帮忙了,过不来。”   “顾剑生也结婚了?好突然,没听说呀?”林琬侧头问道:“他娶了谁呀?”   没听说那是因为整个秦城都在热闹的议论崔平洲和林琬的婚事,顾剑生和季来凤本就低调,知道的人不多。   姜辞等她妈吃完一个溏心蛋,才说道:“顾剑生娶了季来凤,他们就在自己小院里办了两桌酒席,请了几个要好的朋友,顾家也就川哥过去了。”   林琬叹气,“哎,那年顾剑生跟着川哥儿他爸后面学徒,眼看就要出师能独当一面做技术员了,川哥儿他爸出了事,他就被打发到厂里烧锅炉,可惜了。”   她突然想起来,问道:“小辞,你有没有托川哥儿带份礼过去?”   “六尺六的布料、半斤红糖、我又去供销社割了一刀猪肉外加二十个鸡蛋,随了十块钱的礼钱。”姜辞报给林琬听,“川哥也没说什么,就带过去了。”   老顾家那一头,从顾青川的父亲出事之后,亲戚几乎就断绝了关系。   顾青川能去给顾剑生帮忙婚礼,那他和这个表叔之间还是走动的,而且关系还比较不错,姜辞掂量了一下,送了份不轻不重的礼,既不会突兀,也不会显得薄了。   女儿安排的很妥帖,林琬就觉得往日单纯的女儿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她结个婚,忙前忙后的是她这个女儿,她几乎没操什么心。   这到底是她在照顾女儿,还是女儿照顾她呀。   “大嫂,崔平洲来接亲了。”沈梅梅笑盈盈的走进来,“一帮兵蛋子,闹哄哄的要来接新娘子。”   林琬瞬间脸红,“都跟崔平洲说过了,越低调越好,都几十几的人了呀,哪能像小年轻那样闹腾。”   “妈,你还年轻着呢,咱俩一块出门,谁不说你像姐不像妈。”   “就是,大嫂看着就是年轻。”钟慧慧都有些酸了,林琬仿佛不会老似的,她嫁进来这么多年,大嫂几乎就没怎么变化过。   姜辞挽着林琬出了房门,她这就给她妈嫁出去了,真好,妈妈不会早死的,她是个有妈妈的孩子。   崔平洲行动不方便,但他坚持要亲自来接亲,在几个战友的帮助下,换了一身军装,坐在吉普车的后排座位上,来接他的新娘子。   林琬温婉美丽,崔平洲沉稳大气,一帮吃酒席的亲戚都感叹,崔平洲要是没残废,他们俩确实般配。   姜辞给林琬送上吉普车,俏生生的说道:“崔爸,我妈就交给你啦。”   崔平洲一个愣神,姜辞叫他爸?他是万万没想到的,他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还能听到有个这么可爱的闺女叫他爸,崔平洲眼睛里都是笑意。   赵启书忙推了他一下,“崔平洲你傻了呀,改口费赶紧的,这么好的媳妇和闺女儿,给你真是白瞎了。”他是真为这个战友高兴,如今娶了喜欢的女人,还能有人叫他爸,他命咋就这么好呢。   崔平洲从军装的上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姜辞笑着接了,认下了这位继父,崔平洲心里无限欢喜。   林琬反倒是紧张起来,她怎么觉着这个婚结的挺不对味的,怎么女儿都改口叫崔平洲爸?这和说好的有些不一样,“小辞,要不妈今晚还是回去住,你一个人住妈也不放心。”   姜辞:“……”我的亲妈,崔爸还有好几个老战友都在跟前呢,哪有结了婚还天天往家跑的。   崔平洲心里紧张,当初是说好的,林琬结了婚可以回去住,可是……可是他还想挽救一下,“对,小辞一个人住崔爸也不放心,小辞也搬去部队大院住吧,现在家里太冷清了,人多热闹。”   他故作淡定的看着身边的媳妇,“林琬,你看呢,让小辞也住到家里去,这样你就不用每天来回跑了。”   林琬心里砰砰跳,这男人得寸进尺了啊,不想和他说话了……   姜辞看他们两个都这么别扭,忍着才没笑出来,“妈,哪有结了婚不跟丈夫住的?崔爸,我就不去住了,你们要是嫌冷清,你们可以生个孩子,小娃娃多可爱。”   林琬:“……”   崔平洲:“……”   赵启书哈哈大笑,敲着小姜辞的脑门儿,“你可真是你崔爸的亲闺女。”   送走了林琬,老姜家的十二桌酒席在前后院摆的满满当当,亲戚朋友热热闹闹的吃着酒席。   ……   姜国柱背着大包袱小行李,从招待所里搬出来,康桂香口口声声的说一定能搬进姜家的小院子,还说林琬和崔平洲绝对结不了婚,结果呢……   他现在狼狈的在搬家,他的前妻温婉的坐在吉普车里出嫁,正迎面驶过来。   透过透明的车窗,他能看清曾经属于他的女人,正低眉浅笑,和身边那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说着什么。   姜国柱心头跟针扎的一般疼,他马上扔了手里的东西就要冲到车辆的前头,康桂香一把拉住自己的男人。   “姜国柱你要干什么!那个女人已经不是你老婆了,你凭什么要把酒席退掉不跟我办婚礼,我给你生了两个孩子了,你对的起我吗?”   康桂香看到林琬风光出嫁,记恨爬上了她的心头,一开始她满怀信心,安排好了一切,自认这次能像上辈子那样,轻轻松松就能给姜辞祸害掉,这样她和她妈就没办法挡她的路了。   可是结果怎么跟想的不一样?坐牢的反而是梅宝英和姜红雨,她不但住不上小院子,还被姜国柱埋怨上了。   “是你说林琬不会嫁给崔平洲,我才去定的酒席,老姜家所有的亲戚朋友都去喝林琬的喜酒,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来喝我们的喜酒。”姜国柱甩开康桂香的手,期盼着林琬能转头看他一眼。   吉普车里的那个男人眼风扫过来,看的他浑身都发冷,那个男人转而温柔的说了句什么,故意引林琬看向另外一边,吉普车从他身边疾驰而过。   姜国柱失望至极,他知道林琬再也不是那个被他弃之如敝履的前妻,有人疼她如珠如宝。   他和林琬,再也回不去了。   康桂香瞧着姜国柱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头连连冷笑:狗男人就是这副贱样子,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自己不要的女人,嫁给了另外一个人,他又开始悔天悔地,康桂香看的心头火气,忍不住甩了姜国柱一巴掌,“我不许你看别的女人,我才是你老婆。”   被当街打了一巴掌,姜国柱捂着脸不敢相信,一向温柔可人的女人,面目怎么会如此狰狞,他背起地上的行李包,没等康桂香,扭头就走。   康桂香脸色阴沉,不能着急,要沉住气,她和姜辞还有一年的赌约,一年的时间,足够她找到机会把姜辞的“好运气”全都抢过来。   她现在还得依靠这个男人,还不能跟他翻脸,康桂香朝地上啐了一口,换了副笑脸颤着嗓子追了上去:“国柱,你等等我……”   ……   林琬出嫁,姜辞没跟着过去,在姜家大宅那边吃过中饭就回来了,她看到小停香坐在门槛上,怀里抱着一条才几个月大的小黄狗,哭的上气不接下起。   “停香,你怎么抱着大黄在哭啊。”   “胖柱把大黄的腿打折了,还踢的大黄吐血,小辞姐姐,你救救大黄吧。”   大黄是小停香从路边捡到的被丢弃的小狗,瘦不拉几的才几个月大,姜辞检查后大怒,胖柱已经十六岁了,心肠跟他奶奶董花一样的黑,这大黄的内脏估计被踢破了,两只后腿扭曲的让人心颤。   这年头哪有兽医,人看病还看不起,更别提一只没人要的野狗了。   小停香越哭越惨,大黄是她唯一的朋友,这下就要死了。   姜辞心里不忍,这些天她积攒了不少滴灵泉,不知道灵泉能不能治大黄,死狗当活狗医,试一试吧。   回家兑了半碗稀释的灵泉水,姜辞撬开大黄的嘴巴,用小勺子灌了一点点进去,小黄狗原本紧闭的眼睛睁开了,姜辞又赶紧喂了几勺子。   大黄挣扎着自己舔着碗里的水,嘴角依旧呼哧呼哧的吐着血沫子,拖着两条骨折的后腿在姜辞的怀里抽搐。   顾青川扛了一麻袋粮食从顾剑生那回来,看到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子蹲在家门口,叹口气,今天林琬结婚,小辞怎么大中午的就回来了?   刚想说点什么,瞧见姜辞抱着的小黄狗奄奄一息。   “哥哥,大黄快死了,你救救它。”哥哥是无所不能的,小停香心里又升起了一些希望。   顾青川进院子放下肩上的麻袋,蹲下身查看了一下,姜辞忙问道:“川哥,大黄还有救吗?”   两个女孩子都满怀期待的看着他,盼望着他能说一句“有救”。   顾青川垂了眸,去后院劈了几根竹板子,拿纱布给大黄打折的后腿绑上。   “我去山里采几味草药来,尽量救一救吧。”他也知道小黄狗恐怕是救不活了,能挺过今晚就不错,可是他说不出口。   大黄是妹妹唯一的玩伴,几个月前妹妹捡到刚断奶的大黄,被人追着骂了几个月的狗崽子只配和狗崽子玩,都不肯把大黄丢掉,每天从自己的饭食里省出一半来喂大黄。   他不能放着小黄狗不管。   明知道救不活,他也要进山,做了总比不做的强。   姜辞看看天,“川哥,这一来一回的,天可就黑了。”天黑后山里的野狼就出来活动了。   “没事儿。”   顾青川要进山给大黄采草药,姜辞给那一麻袋粮食拖到厨房,解开麻绳,里面还有几个口袋。一捧野山菌,半袋玉米面,一小袋大米,还有二斤白面,里头有个油纸包着的,抖开一看,是一只已经拔毛杀好的野山鸡。   她到后院的水井边给野山鸡洗干净,架到煤炉上煨起了野鸡汤。二斤面粉只能揉出来一斤四两的面条,她干脆全给揉成面团了。   小停香在灶下烧火,闻着煮沸的野鸡汤不停的咽口水,“小辞姐姐,这一小袋面粉每次哥哥都只揉三分之一,你怎么全揉成面团啦?”   十天能吃上一小碗面条,小停香已经很满足了。   姜辞心想坏了,她手这么一抖,不会给顾青川家一个月的精细粮食都吃了吧?这些精细粮从黑市上买,要比在供销社凭票购买的贵不少。   “姐姐有粮票呢,明天再去买。”   野鸡汤炖好后,姜辞拆了些鸡丝出来,将野山菌分出一半用开水焯了,淋了点香油拌了鸡丝,剩下那一半野山菌洗干净丢到了鸡汤里,鸡汤被野山菌勾出了更加浓郁的鲜香气。   厨房里突然闯进来一个肥胖的身影,姜辞在灶台上揉面,是背对着厨房门,她只看到小停香吓的在灶下蜷成了一团。   一个处在变声期的尖锐公鸭嗓大喊大叫,“好哇,地主家的狗崽子偷鸡吃,我要给你家锅都砸烂。”   董花的大孙子胖柱提着一根桃木剑闯进来左劈右砍,他今天才把小狗崽子的小黄狗打死了,现在就踢翻炉子,叫小狗崽子吃不成香喷喷的鸡肉。   胖柱在外头看到了,顾青川走远了他才敢进来的,没想到小狗崽子家里今天还有人,是姜老头家那个比他还要嚣张的孙女儿。   哼,他爸爸是副厂长,他谁都不怕,等他再玩两年,就去机械厂上班去,反正姜老头已经退休了,管不了他爸爸。   姜辞看到这个又胖又蠢的臭小子就烦,他只比川哥小两岁,普通人家不是在上学就是帮家里减轻负担去做学徒工,这个胖柱硬生生被宠坏了,跟个长不大的巨婴一样招人讨厌。   眼见着他一脚就要踢到炖好鸡汤的瓦罐上,姜辞论起烧火钳抽到他屁。股上,“死小子跑川哥家捣蛋,看我不抽死你。”   “你个小贱人敢打我?我告诉我奶奶去,让我爸爸开除你!”胖柱一溜烟的跑到门外,扑到闻讯赶来的董花怀里哭诉,“奶奶,不要脸倒贴给狼崽子的小贱人她打我。”   姜辞:“……”   这些话都是董花这个老太婆教的吧?   她冷笑连连,挥着烧火钳冲过去,“嘴这么贱,看我不打死你,你有爹你了不起啊,我还有两个叔叔呢,再不济我还有我爷爷,我老姜家的人可不是好欺负的。”   “小贱人,你敢打我大孙子。”董花上来就挠,姜辞一转身轻易就躲开了,老太婆摔了个狗啃屎。   姜辞在门口划了道线,警告董花,“你再敢让你孙子过来欺负停香,我见一次打一次。”   董老太婆气的脸色黑紫,姜老头最是护短,他疼孙子都没有疼孙女厉害,姜辞她还不敢明着惹。   “小贱人你给我等着。”董老太婆费力的抱着她的大孙子,“总有一天我要你……哎呦,谁他么在这里挖个坑的,摔死我了。”   那个坑是董花昨天半夜让儿子在门口挖好盖上树枝后覆上薄土,顾青川夜夜去黑市,她就盼着顾青川摔坑里,最好是摔个残废,所以坑挖的有点深。   两个人一同摔进了深坑里,胖柱鬼嚎起来,“奶奶你压着我了,我腿好像断了,疼死我啦……”   姜辞呸了一口,拉着小停香关了院门,他这就是坏事做多了报应。   “小辞姐姐,今天幸好你在。”小停香搓着衣角,“胖柱他……经常趁哥哥不在来家里捣乱,那天……那天他还摸了我……”   姜辞眼睛一黑,差点没憋出一口血来,那个畜生,那个畜生!   “除了摸…你,还有没有其他的?”   “没有了,就摸了一下,我拿板砖拍了他,所以他今天就踢我的小黄狗。”   姜辞给小停香抱进怀里,“好孩子,以后谁敢欺负你就照死里打,有姐姐给你撑腰呢,别怕。”   小停香紧紧的抱住姜辞,“姐姐,你别搬走了,你在这里我就不害怕了。”   她一点都没敢跟哥哥讲,她怕哥哥给胖柱打死,打死人要偿命的,这个家不能没有哥哥。   “好,姐姐不走的。”姜辞问她,“想吃鸡汤面还是鸡丝凉面?”   小停香砸吧嘴,一下子做不了选择,姜辞笑了笑,干脆两样都做。   汤面擀的是宽面条,用来做凉面的擀的细细的,用水煮熟了再过一遍冷水,拌上料汁滴上两滴香油,再放上一勺鸡丝菌菇浇头,小停香吃的停不下来。   姜辞记得老太太也爱吃凉面,端着一碗面一碗野山鸡菌菇汤进屋,老太太还在睡,刚才外面那么大动静都没醒,也不知道是不是中午那灵泉的效果。   “苗奶奶,吃晚饭了。”姜辞轻轻推了推老太太。   “川哥儿回来了?”老太太先是闻到了香味,后才听到了声音。   姜辞扶着老太太坐起来,把小桌子移到床边,老太太眼睛不好,她把筷子递到她手里头,“苗奶奶,川哥还没回来,您先吃着,我给他留着面条呢。”   是鸡丝凉面啊?好久没吃过这个味道了,小姜辞的厨艺是跟她妈学的,好的不得了,老太太慢条斯理的吃完了面条,又喝了碗鲜鸡汤。   心满意足。   顾青川采了些三七、马钱子和苏木回来,闻着满屋子的野鸡汤香味,他赶了一下午的山路,肚子也早就饿了。   姜辞又给他做好了晚饭……   野鸡汤鲜香,凉面劲道,顾青川足足吃了两大碗后,被祖母叫到屋里。   苗秀岚浑浊的双眼似乎想将孙子看清楚,顾青川上前蹲下来,“奶奶,您下午咳嗽了没有,我晚上去给你抓点药回来。”   “不咳嗽了。”苗秀岚摸着大孙子的眉眼,比他爷爷还俊俏呐。   那年她是晋商首富家的千金,怎么看上顾青川爷爷的?还不就是看上他那张清俊的脸呗,加上顾青川的爷爷是留洋的学生,一下子就被苗秀岚看中了。   “小辞她妈和崔平洲这也结婚了,小辞可就成了我孙媳妇,你啥时候给人娶回来?”   顾青川:“……”   “奶奶,小姜辞才十七岁,娶什么娶啊,她这年龄连结婚证都扯不了。”   老太太闭上眼睛想了想,“哦,现在跟我们那会不一样,要年满十八周岁才给扯证对吧?那也快了,我记得小辞是正月初九的生日,翻过年你俩就能扯证,正月里办酒席……”   顾青川:“……”做梦呢,姜老头早就说过了,什么时候他家的地主帽子摘掉、他父亲能平反,才能同意他娶小姜辞。   “大黄的腿断了,我去给它上药去。”顾青川说道。   一说正经事就跑,苗秀岚骂道:“大黄又是谁家的闺女?你别天天在外头胡搞瞎搞,你爹和你爷爷都是正派人,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着调的小刺头。”   顾青川:“奶奶,您忘记了?大黄是停香的小黄狗。”   ……   “川哥,你给大黄包扎怎么这么熟练啊?”采了草药,顾青川给大黄的伤口上了药重新包扎。   “打架打出来的经验。”顾青川给大黄处理好伤,姜辞给他打了盆水递了肥皂,男人洗了手,故作凶狠,“没想到我还会打架?怕了吧?”   在黑市上混荡了几年,没人不怕他的拳头,小丫头没看到过他狠捩的一面,可能会给她吓跑。   姜辞已经在院子里给大黄做了个舒适的狗窝,她怕小黄狗挺不过今晚,小停香亲眼见了要伤心,便把它抱回了自己的院子。   “那我得给你喂壮实一点,免得你打架吃亏。”姜辞撩起他上衣的衣角,原本以为会是骨瘦嶙峋,结果……腰身上全是结实的肌肉,她手指带了一下,“看不出……肌肉还挺结实的。”   结婚那年,顾青川身上瘦的都能摸到骨头,她以为他从小吃苦一直都是这样,原来不是吗?   上辈子出狱后,男人的身体一直都不好,形销骨立还经常咳血,是在牢里那几年才磋磨成那样的吧?   这年的川哥看着瘦,却结实有力,腰腹上都是紧实的线条,也是,要不然他哪来的力气背着她在山里走了六个小时。   顾青川被她撩的一激灵,后退了一步,想起祖母说的那句翻过年小姜辞十八,能给她娶回家,心头跳的厉害,脸上也有些发烫,“小姜辞,男人的腰是不能随便乱摸的。” 第19章 脸红   腰上那轻柔的触感让他脑袋充血, 顾青川差点没给小黄狗的腿骨折断,大黄呜咽了几声,他忙松了手, 这姑娘……小时候最多就是喜欢拽他衣袖子, 现在都敢上手了。   每回她对他好的时候, 他心里都疼,他怕小姜辞跟他后面会吃苦。   “大黄已经包扎好了, 我……我回去了。”   姜辞:“……”这么不经撩的吗?她就碰了一下而已。   “川哥,你没必要这么害羞吧, 我现在还不算你未婚妻吗?”姜辞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什么时候娶我?我妈嫁到崔家去了,这院子我一个人住,有点怕。”   顾青川:“……”小丫头从小到大胆子就大,一个人也敢往深山里头钻, 听说刘小柱被她揍了二茬, 现在提到她名字就怕, 这个理由,她胡编的吧?   “你才十七,太小了……”顾青川憋了半天, 将带过来的包袱给她, “看看,这些是不是你丢的东西?”   什么东西?接过来抖开包袱,姜辞惊讶的发现, 她丢的那几样东西完好无损的在里面, 贴身的衣物、钢笔还有两张电影票根。   “东西在你这啊?”姜辞弯起唇角笑,“你看过没有?”   当然看过了,不看过怎么知道是她的东西, 想到这些衣服是小姜辞穿过的,顾青川脸上有些发烫,“不是故意要看的。”   姜辞给东西收好,“幸亏是你截住了,不然我亏死了,哎?你脸红什么啊……结了婚以后你还能就不看了?”   顾青川完全不是她的对手,拨弄着大黄的腿脚,再次检查了一下,“你明天要去上班了吧?早点睡,今天胖柱跌断了腿,明天他爹顾成荣在单位肯定要找你麻烦,你得养好精神。”   顾成荣一家没少干缺德事,昨儿晚上甚至还在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挖坑,怎么想的?能跌到自己挖的坑里面,缺德事做多了。   “嗯,我知道的。”   因为林琬结婚,姜辞请了半个月的假,明天得去机械厂上班了。   她把顾青川从山上采下来的药草熬了喂大黄,小黄狗死活都不肯咽。姜辞心道这小黄狗还挺挑嘴的,她去厨房将灵泉稀释在一碗清水里,分出半碗来,端去兑在中药里再喂。   小黄狗起先是不喝的,强行灌下去一勺子后,自己就爬起来把那半碗凉了的中药给舔干净,又躺回狗窝里,这回呼哧的没先前那么费力了。   今晚月明星稀,外头有点凉,姜辞搓了搓胳膊,看着和隔壁共用一堵的院墙,咬着牙想:她成了顾青川的未婚妻,他怎么还躲啊?   ……   “奶奶,痛死我了,我是不是会残废啊,我不想变成残废。”胖柱在医院里做完手术,麻醉药过去后,他痛的睡不着觉。   医生说胖柱的腿至少要养半年,恭丽平心疼死了,“妈,我感觉姜辞那死丫头有点邪性哎,原本大房那一家子永远都不可能出头,你看她突然变成崔平洲的女儿,成了顾青川的小媳妇,那崔平洲还不得好好帮着顾青川,咱们以后可怎么办?”   顾青川爷爷和他爸都是一身书卷气,特别好欺骗,随随便便就能整死他们,偏偏顾青川那小子狡猾,办法都想绝了,人家还好端端的,胖柱反而被摔残了。   也不知道她婆婆董花怎么就那么的恨苗秀岚,“妈,我感觉跟姜辞身边的人作对都没啥好下场,你看姜红雨坐牢了,梅宝英也是,她几乎快把崔平洲那死残废耗死,现在呢,两个儿子一个走的远远的,一个还在医院躺着,要不……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别争了,你看胖柱都受伤了。”   胖柱抖着打上了石膏的腿,额头全是汗珠,疼的脸都扭曲了,“不能算,奶奶说瞎眼的老太婆好东西都埋在山里,我以后不想上班,只要顾青川死了,我就是顾家的长孙啦,以后那些东西都是我的,奶奶你说对不对?你说过的,那些好东西够我打断腿吃三辈子都吃不完,我现在腿也断了,那些宝贝是我应得的。”   他还在医院的病房里呢,就嚷嚷开了,“不为了那些宝贝,你和我爸当年费劲给顾青川他爸弄死干嘛?我奶奶是看过老太婆的陪嫁的,又是她带着g委会的人亲自抄的,我奶奶说有,那就肯定有!”   恭丽平吓了一跳,忙跑出去看看,幸好他们住的是单人病房,外头没有人听见,她跑回来把病房门从里面插上门栓,有些不满她婆婆什么都跟胖柱说,“妈,胖柱还小呢,您以后说话也要主意点,万一传出去怎么办?”   胖柱哼一声,他不小了,很多跟他同龄的都开始说亲娶媳妇,“我又不傻,我当然不会出去说。”   胖柱不上学不工作,从小就做着小地主的梦,只恨顾青川为什么不早死,“小停香是瞎眼老太婆捡来的啊,我还准备以后娶了她呢,这样老太婆的东西肯定要分我一半,可是那小丫头拿板砖拍我,不是个好东西。”   “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恭丽平对这个大儿子也很头疼,因为他是董老太太的第一个孙子,从小娇惯,什么道理都不懂,“捡来的她也姓顾,你跟她之间差着七八岁呢,以后可不敢再生出这样的想法来,我跟你爸会被你害的抬不起头做人的。”   “知道了。”胖柱不屑一顾。   董花一挥手,“你们娘两个别吵了,老大媳妇,有些事情做了就不能回头,梅宝英就是个失败的例子,她要脸想要个好名声,没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给崔平洲弄死,你看看,现在要死的就是她自己。”   她警告自己的儿媳妇别心软,“顾正初可是你男人陷害他才死的,你那时候怎么不说算了?就顾青川那份狠辣劲,你觉得他会不替他爹报仇?现在姜辞和崔家的关系,不能让顾青川娶她。”   董老太揉着太阳穴,“是挺麻烦的。”   “有啥麻烦的啊,要不我娶了她吧。”虽然今天他被那死丫头拿火钳子抽,可心里居然没怎么生气,胖柱心想,可能是因为她太漂亮了吧,而且娶了姜辞,他就有了一位将军岳父,那多威风啊。   恭丽平胆小,被儿子的话吓的打哆嗦,姜老头让林琬从老姜家发嫁,那就是默认了自己的大孙女儿和顾青川的亲事啊,这样的女孩胖柱要是敢动心思娶回家那就是祸事。   她立刻呵斥他道:“你想都不要想,崔平洲和姜老头会弄死你的。”   绝对会,一点都不用怀疑。   ……   姜辞还不知道她被死胖柱惦记一晚上,要是知道了肯定得恶心死。   昨晚那兑了灵泉的药汁还剩下一半,她又给大黄喂了半碗,小黄狗精神头好多了,也不嫌苦,自己就把中药给舔光了。   天才微微亮呢,她这边有了动静,院门就响了,姜辞跑过去开门,顾青川站在外头,眼底有青黑,显然又是一晚上没睡。   他到底在做什么呀?天天这样熬怎么受的了,姜辞让他进来,“川哥,你成天的在黑水河的夜市里忙活什么呢?”   “小丫头别问。”顾青川不想让姜辞参合上黑市上的买卖,被人举报了可是要坐牢的,她这么傻,跟了她两次她都没发现,警觉性太差了。   “黑市那边你少去,好几个人都盯着你呢,真有东西要卖,我让姜大生晚上过来取。”   姜辞勾着他衣角,眼睛瞪的大大的,“川哥,姜大生听你的话啊?”   姜大生可是黑水市场的一霸,谁想买个东西或者卖个东西,他是最牢靠的中间人,这样的人听顾青川的话。   嗯?上一世没听顾青川说过呢,这男人好像瞒了她不少事情。   顾青川看着她眼睛里一闪而的狡邪,想笑,又忍住了,“啊…他打架打不过我,不敢不听。”   就这么含糊过去了,他给小黄狗检查了一下,诧异的说道:“大黄一晚上没叫唤,我还以为它没撑住死了。”   又查看了大黄的瞳孔和腹部,吐血的症状也消失了,“内伤在愈合,大黄能活下来,就是这两条后腿,以后站不起来了。”   “那可不一定哦,说不定大黄能站的起来呢。”她天天给大黄喂灵泉水,只要大黄的腿能好,她就给崔爸也治治看,可是光喝灵泉水也不行,莫名其妙的治好了会引起怀疑。   “川哥,你上回采的草药还挺管用的,你回头抽点时间再采一点,我熬给大黄喝。”   “大黄的腿真好不了了。”正常的医学都会这样判断,顾青川也希望有奇迹。   “川哥,咱们就试试嘛,我熬药又不费劲。”姜辞一个劲的求着,“要不你教我认草药,我自己上山去采。”   姜辞心想:只要大黄的腿好了,她就有个理由,拿着那些加了灵泉的中药给崔爸治腿。   顾青川哪敢再让她一个人上山,小丫头心里没个怕的,他故作凶巴巴的样子,“再不许一个人上山,下午我去采,晚上给你送过来。”   ……   “顾成荣,你想让我去资料室看着姜辞?你脑子有病吧?你知不知道工会干事的权利有多大?厂里所有职工的考核、升职奖罚,还有职工家属生老病死的慰问善后、年节的福利都归工会管。”   在工会上班特别的有面子,哪个职工不巴着讨好,油水又足,一般人根本就进不了工会做干事。   恭丽平就在机械厂工会上班,顾成荣要把她调到资料室,她一听就炸毛了,“资料室一点油水都没有,我不会去资料室上班的。”   “我知道,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姜辞就要去资料室上班,得有个信得过的人过去看着她,被她翻出来顾正初的那份原始图纸,那就得牵扯出我,你自己想想,到底是你一个工会干事重要,还是我这个副厂长重要。”   那肯定是副厂长的职位更重要,恭丽平心里又不甘心,“当初那份原始图纸你为什么不销毁?弄的我们这么多年都提心吊胆。”   “你以为我不想啊。”顾成荣反驳道:“第二天那份图纸就不见了,我一个个的盘查过,可它就是不见了,我也不能天天泡在资料室去找吧?那不是告诉人家我心里有鬼吗?”   不知道是哪一个给图纸藏起来了,整栋楼的资料,人家随便往哪个角落里一塞,怎么找?   十年的时间,慢慢的他也没放在心上,现在姜辞要做资料员,她有的是时间把整栋资料室给翻查一遍,恭丽平不跟过去看着,换谁能放心?   看着媳妇不情不愿的样子,顾成荣劝慰道:“现在是想后悔也没有办法,你调整下心态,好歹在资料室,你也是个主任嘛?”   狗屁的主任,资料室一共就两个人,她给谁当主任?   恭丽平将所有的怨气都撒在姜辞的身上,“总之我是不会去资料室上班的,你放心我有办法对付姜辞,保证她忙到喝水的功夫都没有。”   姜辞吃过早饭就去机械厂报道,资料室的办公室在一楼,她来之前,这里只有一位资料管理员。   办公室里四张办公桌,一部电话,地上都是堆积的A4-A0号图纸,堆的都下不去脚,姜辞见缝插针的挪到里头,看到一个小姑娘面对一地的旧图纸不知道怎么下手。   “你好,我是新来的资料管理员,我叫姜辞。”   对面的小姑娘抬起头,圆脸、大眼睛,有点婴儿肥,身材微胖瘦下来绝对是个瓜子脸的小美人。   “你好,我叫孙菲菲。”小姑娘张嘴微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太好了终于有人跟我作伴了。”   “你多大了呀?”姜辞跳脚跑到她身边,比了比身高,比自己还矮五六公分,“这办公室咋了?”   “我十七了,顶替我爸爸的班进来有三个月了,我爸以前就是资料室的管理员。”孙菲菲是家里的幺女,天真可爱,“今天一大早,恭干事带人来找资料,把东西翻了个乱七八糟,这一地就是他们乱搬乱放打乱的图纸,还命令我下班前整理完,不然就不许我下班。”   孙菲菲苦着脸,下班前哪能整理的完?不会是要加班通宵了吧?   “那我肯定比你大,我正月初九的生日。”姜辞说道:“咱们先把资料贴墙堆好吧,不然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好吧。”孙菲菲不知道怎么下手,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那个恭丽平是不是针对我啊?今天还有七八个人来问我要图纸,我都没时间给他们找。”   “先把这些活儿干完,等会咱们去工会投诉去,什么事情都有个章程,这么个翻法,资料室以后乱的什么东西都找不出来了。”   “就是,我说了他们还不听,一会就去找工会主席投诉去。”孙菲菲立刻赞成。   姜辞开始动手,她先把那些最大的图纸贴墙放在最底下,一层一层的往上累。   “你力气好大哎。”孙菲菲咂舌,一堆半米高的0号图纸,得两个男人才抬的起来,姜辞搬的一点都不费劲,她崇拜死了。   “我从小力气就大。”姜辞笑笑。   两人分工合作,姜辞又找来□□,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满屋子翻乱的旧图纸就整整齐齐码了半面墙。她拍拍手,“好啦,咱们先去食堂吃中饭,然后找工会投诉去,这事儿开了头,往后咱俩不得被人欺负死。”   “你要投诉谁?”还没出门,两个小姑娘就被人堵在资料室门口,恭丽平气势汹汹的质问,“小孙,我让你找的资料你找到了没有?我急着用。”   孙菲菲躲到姜辞的身后,趴在她肩头咬耳朵,“就是她让我把厂里二十年来的家属丧葬费登记表都找出来,我上哪给她找二十年前的去?神经病啊二十年前我还没出生呢。”   孙菲菲也才来三个月,平时这栋资料楼里就她一个人,今儿这个来找资料,明天那个来要库存表,本来就焦头烂额,恭丽平不嫌事儿多,一下子给她摊派了额外的工作量。   孙菲菲不敢得罪恭丽平,姜辞不怕她,“谁故意找事我就投诉谁?”   “你以为会有人理睬你们两个丫头片子?别异想天开了,赶紧找资料去,找不到不许下班。”   恭丽平冷笑,她还治不了两个小丫头片子,“秦川机械厂是老牌的重工企业,今年建厂正好五十周年,要搞厂庆,以后让你们找的资料还多着呢,这就受不了了?”   她得意的弹弹手指头,“受不了可以不干呐,自己去辞职就好,人事劳工处知道在哪吧?要我带你们去不?”   这些年轻的小姑娘吃不得苦,他们这样的重工企业,适合年轻姑娘的岗位本就不多,想调岗她们都没地方去。   她就是想把姜辞给挤走,看到这丫头在厂里面她就心慌。   “恭丽平,老吴去世他家属来领丧葬费,你推三阻四到现在没给人家办,还有闲工夫在这里瞎聊天?”季来凤在一旁听半天了,她是工会主任,恭丽平的上级领导,“这工会干事你还能不能干?不能干就换人!”   “季主任,两个小丫头工作不到位,我要找的东西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教训一下她们而已。”   恭丽平心里怄气,这个寡妇是她的上级领导,偏偏嫁给了锅炉房的顾剑生,跟老顾家一下子扯上了关系,顾剑生当初就是她男人给发配到锅炉房的,现在这寡妇要开始打击报复了。   季来凤指着偌大的资料楼说道:“这么多资料,你要找的东西又是二十年前的,怎么可能现在就能找给你。”   恭丽平一甩手,理直气壮的说道:“这是她们的工作,我就是找三十年前的,她们也得找给我!”   季来凤淡淡的看着她,然后转头问两个小姑娘,“恭干事说的也对,你们提提你们的困难,我是工会的主任,就是要给职工们解决困难的。”   姜辞一把拉住要跳脚的孙菲菲,说道:“季主任,恭干事说的在理,但是现在资料室杂乱无章,找资料太费时间了,我有个提议,重新给资料室编撰目录按类别和年份分类,等这项工作完成,以后再找什么资料可就方便多了。”   恭丽平直觉不对劲,那姜辞不就有合理的理由来翻遍资料室所有的档案了吗?她急忙打断,“那太费事了,你勤快点把我们需要的资料找出来就行了,多少年都没有动过这资料楼,费那个人力物力干什么?没必要啊。”   季来凤倒是很赞成姜辞的主意,“我觉得很有必要,好多技术员都抱怨过,一些重要的图纸资料,想找的时候几个月都找不出来,既然你们两个小姑娘热血朝天要揽下这个活,工会全力支持你们。”   姜辞眨着眼睛笑了笑,“谢谢季主任,我和菲菲一定好好干。”   孙菲菲:“……”不要,这个活儿太难太繁琐了,新来的同事一定是疯了。   恭丽平也疯,“季主任,她们两个跑去整理资料楼,那以后我们要的资料谁来找呢?”   “那没办法,你想要什么你就自己找吧。”季来凤轻飘飘的说道:“你自己的时间你知道金贵,别人的时间就不是时间了?我回头就跟厂长和工会主席提建议,给两个小姑娘半年的时间专心整理归类,这半年里,谁想要找什么就自己动手,不要妨碍她俩为厂里办实事。”   恭丽平:“……”说的她哑口无言,一点都反驳不出来,本来是给姜辞找活儿干,让她忙到没空去做其他事,怎么现在还给她腾出半年的空出来了呢?   孙菲菲没想到事情还有这样的逆转,她顶替她爹来资料室上班三个月,每天找东西头都找大了,那还不如得半年的空,好好把这个资料楼重新分类整理一下呢,以后的工作就轻松多了。   她立刻点头,“好的季主任,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   “季主任,今天谢谢你啊。”临下班的时候,姜辞特意去公会道谢,厂长和工会主席都很支持她的想法,鼓励她专心把资料楼给整理出来,要不是季来凤帮忙,事情也不会如此顺利。   “谢什么,年轻人很有想法,我们当然会支持了。”季来凤笑着打量她,她爷爷可是机械厂的老书记啊,什么岗位不好挑,小姑娘偏偏要去资料室,挺有想法的,“谢谢你上回让川哥儿带过去的结婚喜礼,等你跟川哥儿结婚的时候,婶子再补份大礼给你们。”   姜辞有些不好意思了,“婶子,我下班啦,明天我去仓库领些纸笔工具,就开始干活儿了。”   “好,你们这是为厂里做事,谁敢为难就去找我。”   小姑娘走后,季来凤低头想了想,去锅炉房找她男人顾剑生,准备一起下班回家。   老秦头是锅炉房的老师傅,他这个礼拜晚班,交接班的时候看到往日消沉的男人,如今容光焕发再不是以前邋遢的模样,脱掉烧锅炉时穿的罩褂,将沾染了炉灰的手脸洗的干干净净。   老秦笑着打趣,“家里有个女人就是不一样啊,下个班还这么矫情,回家洗不行啊。”   顾剑生腼腆的笑笑,“来凤说等我一起下班,她爱干净……”   大许的老婆前年死了,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婆娘搭伙过日子,季来凤是个极标致的寡妇,腰肢儿跟杨柳一样纤细,厂里别说他们这些单身男人了,那就是有家室的,谁背地里没馋过?没想到最后便宜了顾剑生。   季来凤咋就看上他了呢?   大许酸的不得了,“你不也就是娶个寡妇吗,瞧你显摆的,我看季寡妇稀得你多久。”   顾剑生气红了脸,“我娶了她,她就不再是个寡妇了,你再寡妇的乱嚷嚷,我揍你了啊!”   老秦头怎么看不出大许在发酸,一脚给他踹到锅炉跟前,“干活儿去,有本事你也找个婆娘,只会嘴上抬杠算什么男人。”   季来凤大大方方的站在都是老爷们的锅炉房门外等她男人,顾剑生想到昨儿晚上,脸上一红,“来啦?等久了吧?”   “跟小辞聊了会。”季来凤挽上顾剑生胳膊,在一帮糙老爷们各种艳羡的酸话里离开了闷热的锅炉房。   大许“滋”的一声后槽牙都酸掉了,“顾剑生这王八蛋,运气咋这么好呢。”   机械厂是个几千人的大厂,虽然是分时段下班,这个点厂子的大门口也人挨着人,双职工家庭也有不少,像季来凤这样大大方方挽着自己男人胳膊的,那还真少见。   顾剑生脸都红了,他又一想,这么漂亮的媳妇都不嫌弃他是个烧锅炉的,他又有什么好自卑的呢。   男人挺起了胸膛,“你跟小辞聊了些啥?她今天上班还顺利吧?”他和季来凤结婚,川哥儿去帮忙,小辞也送了贺礼,这份人情不能不记着。   “恭丽平让两个小丫头找十几二十年前的资料,不然就不许她们下班,正好叫我瞧见了。”季来凤说道:“小丫头挺有主见的,趁机提出要把三层的资料库都整理一遍,我就顺势同意了。”   十年前顾正初是机械厂的厂长,那时候季来凤也在厂里,她当然听说过这件事,顾剑生也是因为这个事情倒大霉,不然他现在早都是厂里的技术骨干了。   季来凤说道:“小姜辞是不是想找你师傅当年设计的那份发动机图纸的原始稿?可是她小丫头是怎么知道的呢?”   “可能是他爷爷跟她提过。”顾剑生一提到顾正初,心头就不好受。   那是他的堂兄,也是他的师傅,死的时候他去收的尸,那么学识渊博儒雅的一个男人,眼珠子都被打爆了,他没敢等十岁的顾青川,直接做主火化,他怕那孩子见到父亲的遗体受不了。   “她在资料楼里找不到图纸的。”顾剑生说道:“被人藏起来了,连我都不知道在哪。”如果能找到,他早就去给师傅喊冤去了。   “找不到也没事,至少能让那些人着急,一急他们就容易犯错。”季来凤覆盖上男人因为愤怒而发抖的手,柔声安慰他,“让她去搅一搅也好,说不定藏图纸的那个人能被她找出来,你师傅能平反,你就能重新回车间上班,你等着吧,这一天不会太久的。”   ……   “川哥,你跟我后面干嘛?这次被我发现了吧。”姜辞从街道的转角蹦出来,吓了顾青川一跳。   “啊……正好路过机械厂,看到你下班就送一程。”顾青川索性不躲了,跟她肩并肩,“你要的草药我给你采回来了,你自个儿回去吧。”   “你不去看看大黄吗?”姜辞拽着他的衣角,“小时候都是送我到家门口的,走嘛,一起回家。”   姜辞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每天放学那个高高瘦瘦的高年级大哥哥,都在学校门口等着她,那年普通的工人家庭都没有自行车,顾青川就已经推着二八大杠在后面推着教她踩自行车,给一帮的小同学羡慕的不行。   后来……后来顾青川就不找她了。   机械厂大门口三班倒的未婚小青年至少也有大几十个停住了脚步动弹不了,新来的小姑娘贼拉好看,怎么牵着个藏蓝色衬衫的小青年就走了呢?谁啊下手这么快。   有认识的老师傅一巴掌拍在那些愣头青的后脑勺上,“看什么看,老姜家的大孙女,有主的了。”林琬和崔平洲的婚事他们还去老姜家喝过喜酒呢,那高高瘦瘦的青年,莫不是先头顾厂长家的儿子吧?   可惜了,他老子死的不光彩,可有几个老职工隐约猜到,顾厂长是被冤枉的……敢提的都被发配到最苦最累的车间,后来就没人敢提了。   一大袋的草药,到了家门口顾青川递给她:“小辞,草药我给你采回来了,但是大黄的腿是好不了,你就别折腾了……”   “汪汪……”几声中气十足的叫声窜到了院门口,打断了顾青川的话,大黄已经能听出姜辞的脚步,等不及拖着还绑着绷带的后腿颤巍巍的扒拉院门。   姜辞开了院门,惊讶的看到大黄已经挪到了院门口,是不是灵泉对新伤的疗效比较好?上回她自己喝了灵泉兑的牛奶,身上的擦伤就好了,大黄站的很吃力,院门一开它站不稳又摔在地上,后腿的绷带上又渗出了血水。   她连忙抱起大黄,小黄狗呜咽了一声,使劲舔着她手背,“川哥,你的草药管用了哎,你这怕不是采了什么千年生的灵丹妙草吧?”   顾青川:“……”就是普通的药草,小黄狗怎么恢复的?   他检查了一下大黄的后腿,重新换了竹板和纱布,“大黄今天没少折腾,不能让它乱蹦跶了,得让它安静的躺着才行。”   “那我尽量,白天上班我就让小停香看着大黄。”   顾青川疑惑的挠挠头,“我的判断不应该出错啊,难道是你这院子的风水比较好?”   姜辞忍不住偷笑,“是你的草药好啦,你回头再帮我采一点回来,我熬了送给崔爸,说不定崔爸也能站起来呢。”   顾青川:“……”崔平洲都瘫了十几年,就这几味平平常常的草药能让他再站起来?   姑娘,你想多了。   “那,你试试吧。”顾青川点头道:“再过半个月草药就难挖了,我这几天给你多找点回来,晒干了存起来。”他要不要去给崔平洲提个醒,最近别喝小姜辞带过去的奇奇怪怪的中药?   他望了望天,转头跟身边的姑娘说道:“我去找姜大生,你睡觉的时候把门锁好。”   顾青川走后,姜辞跑回卧室,把柜子里积攒的十几滴灵泉的医用玻璃瓶拿出来,她把新买的眼药水倒掉三分之一,然后用灵泉水填满眼药水瓶子,跑去找苗老太太。   “苗奶奶,我给你买了眼药水。”屋子里黑漆漆的,姜辞开了灯,小停香窝在床尾,祖孙两个睡的正香。   小停香醒了过来,她揉揉眼睛,“小辞姐姐,你来啦。”   苗秀岚也睁开了浑浊的眼睛,“是小辞吗?几点了?川哥儿回来没有?”   “奶奶,现在才六点多呀,川哥刚走。”姜辞给她扶起来,将眼药水交给小停香,“小停香,给奶奶上眼药水的任务就交给你啦,早晚各用一次,用完了跟姐姐说。”   “嗯嗯。”小停香忙点头,姐姐交代的事情,她一定会做到的。   厨房里有顾青川做好的晚饭,蛋炒饭和一锅野山菌菇汤,姜辞胡乱跟着一起吃了几口,她放下筷子,“小停香,你哥做饭可真难吃。”   小停香无比赞同,“哥哥说,不好让姐姐天天来做饭的,想吃就要自己动手学,姐姐又不是保姆,姐姐,你教我做饭吧,我学的很快的。”   姜辞:“……”那等她嫁过来,难道就不做饭了,这男人,真是矫情。   顾青川天天晚出早归,等到姜辞上班后的第一个周末,男人终于将要搭的暖棚材料给准备齐了,这天不用上班,姜辞在家里睡懒觉,大黄在院子里又汪汪汪的叫起来,她披着外套起来开门。   “川哥。”她揉着睡眼迷迷糊糊,“你今天比往常早一个小时回来,下回能不能不要敲门了,你翻院墙进来吧,大黄认得你,不会咬你的。”   大黄绕着顾青川转了两圈,亲昵的摇了摇尾巴。   顾青川:“……”他指着已经能蹦跶的大黄手抖,“我一个星期没见到大黄,它就能跑了?你千万别告诉我,大黄的腿是被那几棵野生的草药治好的。”   姜辞:“就是你采的草药治好的啊,从今天起,我要开始用你采的野生草药给我崔爸治腿去。” 第20章 自行车   大黄这么快就能跛着走路, 一点都不符合医学常识,顾青川只当是个奇迹,“今天再去趟山里, 你换换衣服, 吃完早饭就走。”   姜大生也过来了, 同样是一宿没睡,他精神头就没有顾青川好, 他从姜辞家水缸里舀了冷水洗了把脸,胡乱用袖子擦了擦, “川哥, 你是不是带苗奶奶瞧眼睛去了,刚去你家院子,她居然瞧清楚我了。”   奶奶的眼睛好转了?他最近竟然没有发现?   顾青川最近忙的要死,早上回来就睡, 也不知怎的, 常常一睡就是一天, 醒来后灶上有姜辞做好的饭菜,可能是睡眠好了,精神气力都比以往更好, 奶奶和妹妹有了姜辞, 都不爱搭理他,他还真没发现祖母的眼睛好转了。   姜辞端出早饭,顾青川也顾不上吃, 他跑回自家的小院子, 一头钻到祖母的房间,“奶奶,你眼睛好了?”   老人家睡的早, 起的早,这会虽然没起床,人也早醒了,“别吵醒你妹妹。”   苗秀岚掀开被子起床,顾青川赶紧给她披上袄子,这个天还不算太冷,可是奶奶不怎么出屋子,外面凉。   老人家走出房间,站在院子里,家家户户这时候都飘起了炊烟,忙着做早饭,几只南归掉队的雀儿落在院子里啄地上的虫儿吃,外头亮堂,看着身边她需要伸手才够得到脑袋的孙子,老人家颤着手摸上去。   “越大越像你爹,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苗秀岚好几年都没有看清过大孙子的样貌,这会子看了个仔细,“你爹死的时候还不到四十岁,川哥儿,你要活的比你爹久一点啊。”   她男人死了,儿子死了,唯一的孙子,也多灾多难。   顾青川低着头,死咬着嘴唇说不出话,外头的风言风语传了十多年,机械厂最有本事最儒雅俊俏的男人,都说他死的时候那张脸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他去的时候剑生叔已经送父亲火花了,他知道,剑生叔不想让他看到父亲残破的遗体。   这么多年,他做梦也是父亲被抓走时混乱的场景。   他抽了口气,“奶奶,我去小辞那给您端早饭去。”   “早点把媳妇娶回来。”老太太摸索着曾经熟悉的小院子的一砖一瓦,能看清真好,“早点娶个媳妇,你命能长些。”   顾青川脚下一顿,没回头。   姜大生端着大骨吊出来的高汤下的手擀面,吸溜的停不下来,“小辞,那荷包蛋再给我煎一个呗。”荷包蛋不是没吃过,就是没有小姜辞煎的好吃,外头焦脆,咬下去里面的蛋黄还是流心的。   小辞家的早饭可真好,她倒是舍得吃骨汤面,难怪川哥一天比一天精神。   姜辞不知道姜大生今天来蹭早饭,面条不够,她只得再蒸几个昨天做的馒头,“都吃两碗了,小心撑死你。”顺手又塞了两个馒头给他。   准备给隔壁送早饭,走到院门口,顾青川就接了过去,“奶奶的眼睛能看清楚眼前的东西了。”   没有完全恢复,凑到眼跟前,她还是能看清楚人的样貌,比之前的睁眼瞎强,至少现在愿意出房门,在院子里转上一转。   他低声说道:“她说我长的像我父亲。”   顾正初没有留下任何一张照片,都在那年抄家的时候撕毁焚烧了。   姜辞心疼他,“川哥,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小辞……”男人看着他,差点就说出来了,他想娶她,才想到这姑娘翻过年也才十八呢,又觉得自己的心思太龌龊了,连忙扭过头,把早饭送到祖母的手里。   姜辞知道他在想什么,抿唇笑笑,回厨房啃了几口馒头,喝了一碗面汤,姜大生看到自己给姜辞的早饭吃了,也不好意思起来,“下回我来你家吃早饭,我提前跟你说。”   姜辞:“……”他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我才不给你做饭。”   “小姜辞,这几天我和川哥可都是给你忙活,你好狠心,连顿早饭都不让我吃。”   姜辞忙问:“你们忙什么啦?川哥这几天也不跟我说。”   姜大生神秘兮兮的笑:“等会你不就知道了。”   顾青川说中午回不来,姜辞手快的烙了六个葱花饼,又包了六个馒头,三个人趁着街上人还少,先去了黑水河那边,接着两人一人推着一辆七八成新的二八大杠出来。   姜辞:“……”他们两个都混上自行车了!   顾青川被她瞪的有点发憷,“那个,也就最近挣了点钱,你搬来之前,我是真穷。”   姜辞突然就觉得有点危机感,“川哥,结婚以后,你不会瞒着我藏私房钱吧?”   顾青川:“……”   姜大生笑的肚子疼,“快走吧,等会街上人就多起来了。”   顾青川载着姜辞,姜大生自己一个人骑,三个人蹬着自行车去了郊外,把自行车藏好后,往上回的山谷找过去。   走了七八里山路,顾青川扒开一丛野山藤,说道:“上回那片毛竹林,我怎么也找不到,只能记到这里了。”   山藤后面有许多塑料雨布、成捆的稻草,还有搭建暖棚的工具,姜辞惊讶极了,“川哥,你们什么时候给这些东西运过来的呀?”   就是找这些物料也够费劲的,何况还要瞒着人扛到这里来,姜辞心疼的看着眼前的男人,难怪他最近总是累,他在准备材料给她搭暖棚呀?   “就这半个月运过来的。”顾青川招呼姜大生扛东西,让姜辞走前面,“你在前面带路,再走个两三趟,应该能记住了。”   姜辞心头一暖,这男人,是发愁她一年后挣不到五千块钱吧?不声不响就帮她把事情提前做了。   她带着顾青川和姜大生,在山里头七拐八绕,又走了两个多小时,就见着了那片毛竹林,姜大生停下来休息,“我的天,这一趟我可记不住路啊,小姜辞,你到底是咋记住的,太不科学了。”   “我也不知道啊,天生的吧。”姜辞确实不知道自己这认路的本事是怎么来的,方向感特比好,好像脑袋里自带指南针。   “你馒头再给我吃一个。”姜大生伸手,“饿的不行,没力气了。”这幸亏早上吃的是面条,要是稀饭他这会就得爬着走了。   “不行,路上你都吃两个了,等会中午吃什么?”姜辞忙捂住包袱里的饼子,“你干的活还不够你吃的多,川哥都没吃呢。”   姜大生气哼哼的爬起来,“你好偏心,没结婚就向着外人,我还是你堂哥呢。”   “出了五福了。”姜辞没理他。   顾青川一路都没说话,他在记路,可只要钻进毛竹林,他也没办法分清东南西北,他拿出小刀,沿路在竹子的根部做着隐蔽的记号。   姜辞蹲他身边问,“川哥,我带你多走几遍都记不住吗?”   顾青川额头上都是密集的汗珠,他雕刻了一个奇怪的花纹,然后用脚步丈量,每隔十来步再做个记号,“毛竹太密集了分不清方向,走多少遍都不行,还是做个记号吧。”   因为要做记号,走的就有些慢,到了中午的时候,三个人才来到上回那片有温泉的山谷,那群野山鸡野鸭子依旧在水塘里嬉戏。   姜大生一屁。股坐在温泉旁边,试了试水温,“好烫,难怪这里头气候温暖,小姜辞,快把午饭拿出来,吃了我们好干活。”   姜辞把馒头和饼子分了,十几分钟后,顾青川和姜大生就开始砍毛竹搭暖棚,他们俩在水塘边找了块平坦的地方,一下午的时间搭好了两个能容纳四五百只野鸡鸭的棚子。   姜辞看了手表上的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川哥,咱们回去吧,做不完的活儿下周再来。”   “好,今天先回去吧。”就着温泉水洗了手,顾青川将工具都收在暖棚里,顺手又逮了两只野鸭,让姜大生也带两只回去炖鸭汤,三个人一起钻出了毛竹林。   赶到山脚下藏自行车的地方,恭丽平已经守候多时,她在顾青川家隔壁,是很容易发现这死小子出门,虽然一路跟上来,还是很快被甩掉。   恭丽平知道这几个人上山,可是她不敢进山,只能一直在山脚下徘徊,等了一天,果然被她逮到这三个人,“你们又打算干什么投机倒把的坏事儿呢?”   姜辞的手上就拎着一只肥硕的野鸭子,“我进山逮只鸭子吃不行啊?你馋的话你也进山去逮啊。”   恭丽平不相信,他们三个进山一整天,就逮回来几只野鸭子?“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跟两个男人进山,肯定是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   姜大生蹦起来了,“你嘴巴放干净点,比造谣我可不比你差,你上回钻进裁缝铺一呆就是一下午,我也可以说你跟肖裁缝在搞破鞋。”   恭丽平气的快昏过去了,这个二流子说话怎么如此不要脸,“我那是去做衣裳……”   姜辞打断她,“那我跟川哥也只是进山逮鸭子,你要是敢造我们的谣,我们三个就一起造你的谣,你试试呗,反正我跟川哥是要结婚的,大不了我提前嫁到他家去,你以为我会怕你不成。”   顾青川:“……”心里焦躁的不行,姑娘要嫁,他却没本事娶,他需要点时间。   恭丽平:“……”死丫头太不要脸了,上杆子要嫁给狼崽子。   姜大生特别解气,“哈哈哈,小姜辞有本事在山里不迷路,哪年秋天她不进山十几次,谁都知道的事情,川哥是他的未婚夫,陪他一起有什么问题?我沾我川哥的光,跟着一起捡点山货回去也不奇怪吧?不用你造谣,回去我就自己说,左邻右舍才没有你那么肮脏呢。”   “大生你先回去。”顾青川推出自行车,“小辞咱们走。”   “嗯。”姜辞坐上后座,顾青川蹬着自行车,给恭丽平的谩骂甩在身后。   恭丽平一阵阵的嫉妒,这几个人在黑市上到底挣了多少?他们在卖什么?   她从来不知道顾青川还有自行车,他家不是吃不饱饭吗?他从哪里来的自行车?还有姜大生那个二流子都有自行车了,她到现在都靠两条腿走路上下班呢。   带着一肚子的疑惑,恭丽平迈着酸疼的两条腿回到了家,顾成荣还等着她做晚饭,“你今天上哪儿去了?胖柱在医院等着你送饭呢?”   “我今天去跟顾青川那死小子去了,在山脚下守了一天,一滴水都没喝。”恭丽平掀开锅盖,冷锅冷灶,她不满的说道:“你在家就不能做个晚饭?我得赶紧去医院看看我儿子去。”   “你等等,妈肯定在医院的食堂打了饭菜和胖柱吃过了,等你他们早饿死了。”   顾成荣拉住她,“我今天看到被胖柱打残的那条小黄狗,又活蹦乱跳的站了起来,听说是顾青川在山上采回来的草药治好的,说顾青川采到灵芝仙草,白天小黄狗跛着腿在曲水桥转了一圈,左邻右舍就都上门看稀奇去了。”   “那不可能吧?我还以为小黄狗死了呢。”毕竟儿子踢大黄的时候,她是亲眼看到的,小停香当时抱着的,几乎就是条死狗啊,这都能救活?那顾青川真采到宝了?   她突然激动起来,跟丈夫说道:“大黄的腿能好,那草药对咱们儿子应该也有用啊,要不咱们也上山采去?”   儿子在医院里哀嚎的她心都疼死了,医生说要躺半年,如果有了那些草药,说不定一个月胖柱就能下地走动,“他爹,你去顾青川家问问,他是采了哪几样草药?”   顾成荣心里想的和他媳妇是一样的心思,他也惦记上顾青川采到的那几样草药,可是就他家跟顾青川家的关系,估计还没有走到院门就被打了出来。   “那死小子肯定不会跟我们说,要不你明天去单位问问姜辞?”   “她肯定不会说的。”恭丽平心想那小丫头比顾青川还倔,想到儿子的腿夜夜疼,那条死狗居然能走路了,她又不得不低头,“那我回头去单位问问她。”   ……   “崔爸,这个中药我去问过中医,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副作用,我辛辛苦苦熬的,你可一定要喝啊。”姜辞晚上就熬好了中药,加了灵泉进去,送到了部队大院。   “好,崔爸现在就喝。”崔平洲妥妥的被闺女儿的孝心感动到了,哪怕知道这药对他的腿没有用,他还是乐呵呵的接过来。   姜辞眼里闪着兴奋,崔爸喝了参了灵泉的中药,肯定能好,就是不知道需要多久,在她期盼的目光中,崔平洲将药碗端到嘴边,准备一口喝下去。   “等一下!”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随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二楼下来,姜辞抬头一看,是她妈林琬。   姜辞笑了,“妈,我来给崔爸送药。”   林琬好几天没见到女儿了,她嗔怪道:“药也是能随便乱喝的吗?简直胡闹。”   女儿为了增加可信度,还把大黄给带过来了,小黄狗在餐厅的桌子下面,绕在几个人的脚边,姜辞丢了个骨头,大黄一口叼住,跑到一边啃的很欢实。   “大黄是骨折,跟你崔爸的情况不一样。”一想到崔平洲可能会被女儿的突发奇想被迫喝上几个月的中药,她都觉得嘴里发苦,“还是算了吧。”   “不,一定要喝上三个月。”姜辞坚信崔平洲能重新站起来,崔平洲的腿能好,她妈往后的日子也能过的幸福一些,“从明天起,我每天早上上班前,给我崔爸送中药来。”   “你真是任性。”林琬气到无奈。   崔平洲忙一口喝掉中药,说道:“小辞也是好心,我看大黄都治的好,说不定我也能好呢,林琬,我能站起来,你不高兴吗?”   “我……”林琬叹气,“崔平洲,你就由着她胡闹吧,反正苦的不是我。”说完往他手心里塞了颗酸梅糖。   中药入口极苦,崔平洲心里却是甜的,他把酸梅糖剥了,送进了嘴里。   姜辞都快被酸死了,“妈,我走了啊,明天我再来给崔爸送中药。”   林琬拗不过女儿,“你每天送太麻烦,要不你把中药带过来,我在这边熬中药也一样。”   崔平洲也觉得小姑娘每天跑太累,“小辞,要不你搬过来住吧。”   “那不行,这熬中药的水用的是咱家院子后面古井里的水,我其实也不知道是川哥采到的中药好?还是那院子里的风水好,总之,还是我每天熬了送过来吧。”   姜辞认真的说道:“崔爸,你喝这个中药,要是身体有什么不妥,咱们就不喝了,要是你的腿有感觉了,你也要跟我说呀。”   “好,崔爸知道了。”虽然中药很苦,但是闺女关心的感觉,他十几年都没有体会过,别说三个月了,就算三年他都乐意。   从部队大院出来,姜辞就发觉自己被人跟踪了,那人肯定不是顾青川,川哥想跟她,她是听不见那男人的脚步声的。   转过街角,她就靠在墙上,等后面那人追上来,姜辞一脚给他踹趴下。   “小辞姐,别打……”刘小柱抱头求饶。   姜辞:“……”   “你怎么还敢跟着我?上回没打怕吗?”姜辞气的想揍他,刘小柱这个人,要说坏也不算太坏,上回姜红雨找他,估计是他第一次做坏事。   刘小柱的眼睛里都是愁苦,跪坐在地上也不敢爬起来。   “小辞姐,我听说川哥奶奶的眼睛能看清东西了,我娘的眼睛也是一样的毛病,都快看不见了,我听说你给买了眼药水,我就去医院把所有的药水都买了,可是不管用啊,这些都是我以前给我娘用过的。”   十几只各式各样的眼药水,有的用空了,有的还剩下一半,刘小柱低着头,“上回是我不好,我没本事挣钱,又想给我娘看病,姜红雨说给我二百块钱的时候,我就动心了,我真知道错了,以后都不敢去干坑人的事,小辞姐,你在哪儿买的眼药水,能告诉我不?”   “告诉你你也买不起。”加了灵泉的眼药水,他上哪儿买去?姜辞气道:“你以为每个犯错的人都有你这样的好运气,还能有机会改正?要不是川哥正好碰上,我杀你的心都有了,我干嘛要帮你。”   姜辞抬腿就走,刘小柱忙上前,“小辞姐,我就想给我娘求个眼药水,以后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我娘不容易啊,她捡到我的时候家里人都叫她丢掉,可我娘就是不肯,她一辈子没嫁人把我养大,她这样的好人,不该瞎眼的。”   “你娘眼瞎了才会捡到你这么个不学好的东西。”姜辞那一脚就踢不下去了,她突然就生气自己干嘛要心软。   刘小柱见自己没挨打,连忙追了几步,“小辞姐,我也想找个工作好好做人,可是我家成分不好,我也找不到工作啊,你给我个机会吧,我一定好好做人。”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回头我买到眼药水,我会通知你的。”姜辞不耐烦他跟着,还是决定用灵泉帮帮他娘,“但是我不能保证那眼药水对你娘有没有用。”   “谢……谢谢。”刘小柱呆在了,没想到姜辞居然答应,他来的时候,压根就没抱希望。   姜辞都走远了,刘小柱才回过神,他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刘小柱,以后不能再任由自己烂成一滩泥巴,做个人吧。”   ……   恭丽平怕丢人没有直接去求姜辞,她观察了一个多月,直到小黄狗的后腿完全康复,才信了顾青川采回来的中药是真有用,据说这个死丫头天天熬了给崔平洲送过去,她也想为自己儿子求一点。   “小姜小孙,昨天让你们帮我找的四十周年厂庆的资料找到没有?”   恭丽平斜倚在二楼的资料室门口,心中诧异不已,这两个小姑娘的动作好快,一个星期前定制的金属架子送了来,一楼的资料按照年份、类别,全部重新归档,每一个格子都贴好了标签,还有一个总的大目录登记册子,想找什么配合着索引,几分钟就能查到在哪一排哪一档上。   现在她们都开始整理二楼了。   “你要什么你自己找,厂长和工会主席都说了不许干扰我跟孙菲菲的工作。”姜辞抬起头,“你再来烦我们,不怕受处罚吗?”   恭丽平踢了踢脚边碍事的材料,现在大家都夸资料室整理的好,大大节约找文件的时间,厂长一高兴更是下了通知,在两位资料员工作没完成之前,绝对不可以干扰她们,恭丽平再也没有借口为难两个小姑娘。   她气不过,幸好那人说能证明顾正初清白的图纸不在这资料楼里,让她瞎忙活去吧。   她想到今天来的目的,换了笑脸,“对了小辞,你给崔平洲喝的那几味草药,能不能告诉我呀,我也去药店抓一点给我家胖柱喝喝看。”   姜辞丢了手中的笔,站起来揉了揉手腕子,“药哪能随便乱喝,小黄狗能治好,是它命大,你家胖柱黑了心,欺负我们小停香,我的药就是倒掉都不会给他喝的。”   “你哪只眼睛看到胖柱欺负她的?”恭丽平一听姜辞不愿意给药,也不愿意继续低声下气,“死丫头被我们顾家捡来,给粮食养活她一条命,还敢在外面乱说,看我回家不打死她。”   “你敢吗?”姜辞冷眼看她,“你可别忘了胖柱的腿是怎么摔的。”   孙菲菲早看不惯恭丽平的故意找茬,“小辞,咱们去食堂吃饭去,别理她。”   姜辞指着桌子上她和孙菲菲的劳动成果说道:“你别想着等我们走了你就搞破坏,东西怎么放的怎么摆的我心里都有数,等我回来发现一点不一样,我就告诉厂长去,反正这资料室里上午只有你来过。”   中午打了个红烧豆腐、肉末茄子,找了个空位子,孙菲菲问道:“小辞,外头都传顾青川运气好,采到几百年的灵芝草了,真的假的呀?”   “我不知道呀,我又不认识草药。”姜辞笑着说:“什么仙草呀,这你也信。”   “怎么就不信了,咱们秦川绵延十万里,山里什么宝贝没有,只不过没人敢进深山,近处的山头,好东西早都叫挖没了。”   “好啦,别想这个了,现在天气冷了,也挖不到草药。”姜辞有些心不在焉,在资料室一个多月,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   等不急她查到线索,秦城的大街小巷,纷纷都在传,地主的帽子马上就能摘掉,姜辞见怪不怪,她上辈子就知道了,她只是想在川哥家地主帽子摘掉的同时,给他父亲平反的证据找出来。   ……   “停香,姐姐回来看你了。”自从听到了全国要开展摘帽子运动,谢停玉马上从养父母家赶回来。   三年前她跟着养父母去了隔壁省就没再回来过,再次踏入生活了七年的小院子,她眼睛都湿润了。   她和停香是亲姐妹,八岁那年她娘带着她和刚满月的妹妹,昏倒在苗秀岚家门口,后来她娘没救活,苗秀岚就收养了她和妹妹,着实过了几个月的富贵日子。   苗老太太待她和妹妹跟亲孙女儿一样,那时候家里还有一个大姐姐顾云川,哥哥顾青川,大哥大姐对她们两个收养来的,别提多好了。   可是好日子没过多久,家里就被抄家,那年大姐为了不让弟弟妹妹饿死,嫁给了无赖二流子,她在顾家一住就是七年,实在受不住这样吃不饱的日子,便在恭丽平的怂恿下,离开了这个家,去姓谢的家里做养女。   “停玉姐姐。”小停香忙跑过去,三年前姐姐改了姓,被一家姓谢的收养后就走了,她以前是很想姐姐的,可是姐姐总也不回来,后来小辞姐姐来了,她发现自己不怎么想停玉姐姐。   “停香,你长高了也养胖了。”停玉放下手中的藤木箱子,蹲下身仔细打量着这个亲妹妹,走的时候,小停香还瘦弱的像个小萝卜头,又黑又瘦,三年不见,变白了不少。   “小辞姐姐搬过来啦,天天给我做好吃的,我当然会胖啦。”小停香才十岁,心智可能还停留在六七岁上,分不清为什么停玉在听到小辞姐姐的时候,脸色突然就变的很难看。   谢停玉刚回来,还没有听到这段时间秦城发生的大小事情,反正姜辞她不喜欢,从小到大总爱缠着她的哥哥。   “奶奶呢?”谢停玉打开藤木箱子,里面都是她的衣服日用品,她拿出一小包水果糖给停香,又拿出一瓶眼药水,“我给奶奶买了眼药水,军医院自己配置的,很难买的。”   小停香握着水果糖没吃,“姐姐我在换牙,不吃糖了。”她换牙比较迟,小辞姐姐说最好少吃糖。   “哦,那我把眼药水拿给奶奶去。”她走的那年家里穷的叮当响,连给奶奶买眼药水的钱都没有。   小停香忙拉住她,“眼药水用不着了,小辞姐姐给奶奶买的眼药水,把奶奶的眼睛都治好了呢。”   怎么又是姜辞?停玉心头不快,把眼药水扔进箱子里,“那我去看看奶奶。”   “奶奶,孙女儿来看您了。”谢停玉进屋就跪在床边,趴在老太太的膝盖上哭起来。   “别哭了,我还没死呢,哭的我心烦,你是不是听说家里地主的帽子要摘掉了,就跑回来了?你养父母那边怎么说?”苗秀岚看到这个捡来的孙女儿拖着行李回来,就知道她这趟回来是不准备回去了。   当初过不下去,十五岁的大姑娘,也知道要为以后打算,不想像她大姐那样草草的嫁个混账,就自己攀高枝找了个养父母,如今听说家里要摘掉地主帽子,就连夜回来。   恐怕她这三年在养父母家过的也不好。   谢停玉哭的很伤心,“我养父母要我嫁人,对方是个二婚,我不想嫁,奶奶,我想回家住。”   早知道顾家还有翻身的一天,她就多等几年,走了三年太败好感了,恐怕老太太心里不会这么轻易就接受她。   “谢家收养我,就是拿我当保姆使唤,现在我十八岁能嫁人了,他们又要拿我去换彩礼,奶奶,我这三年过的也不是人日子。”   谢停玉哭哭啼啼,“我闹到当地的妇联,说他们要卖养女,才跟他们家划清界限,现在我被赶出来了,奶奶,你让我回家吧,我没地方去了。”   她这趟回来,抱的就是破釜沉舟,她说的都是事实,也不怕老太太去查,总之这个家,她是一定要回的。   苗秀岚借着灯光,仔细看了看三年没见,哭的惨兮兮的谢停玉,没有一口答应,“你先住着吧,等你哥回来再商量商量。”   “嗯。”谢停玉乖巧的点头,“奶奶,那我晚上睡哪儿呀?”   苗秀岚奇怪的看着她,“家里就两个卧室,你还能睡哪?咱们娘三个挤一张床,停香都十岁了,难不成你还想让她跟川哥儿挤?男女七岁就不同席,你小时候我没教过你?”   “不是,我就随便问问,毕竟我三年都没回来了。”谢停玉红了脸。   老太太熬不得夜,才八点多就困了,“停香,带你姐姐去厨房弄点晚饭吃,抓紧时间睡觉。”   厨房里有姜辞送过来的包子、花卷、几十个包好的生饺子,还有一大盆杂鱼煲,揭开盖子,里面的汤汁都冻成了鱼冻。   谢停玉跟妹妹说道:“到灶台下给姐姐生火去,我下饺子你吃不吃?”   小停香张张嘴,“小辞姐姐说那饺子是给哥哥明天当早饭的,哥哥就爱吃姐姐包的饺子。”   谢停玉一顿,怎么现在家里处处都是姜辞的影子?小停香开口闭口都是小辞姐姐,她才是停香的亲姐姐。   水烧开后,谢停玉还是下了二十个饺子,吃饱了后,又拖出木盆烧了一盆热水擦洗了一番,换上干净的衣服,舒舒服服的泡起了脚。   她急着回来,只买到了站票,站了十几个小时脚都肿了,直到此刻填饱了肚子、坐在自家的厨房里泡上了热水,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回家可真好,不会有人打骂她,不会有人要用她换彩礼,桶里的热水凉了,谢停玉睁开眼睛,“停香,再给姐姐兑点热水。”   “哦。”小停香从吊罐里连舀了两瓢热水,谢停玉才止住她,“对了小停香,这么晚了哥哥怎么还没回来呀?”   “哥哥去黑水河那边挣钱去了呀。”小停香也不知道哥哥每天忙些什么,“晚上出去,早上才回来呢。”   黑水河?那估计是去黑市做买卖去了,她离家的那年顾青川十七岁,他说日子反正也活不下去了,要出去找点出路,三年了,当初青涩的少年该蜕变成稳重的男人了吧?   才三年的时间,米缸里就有了最好的新米,橱柜里有鱼有肉,现在地主的帽子也即将摘掉,家里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顾青川从小就受女孩子待见,因为他长的好看,同龄的孩子里面就数他出类拔萃,现在她回来了,也不再是他的妹妹……谢停玉羞涩的将手中的湿毛巾盖在脸上。   “姐姐,你手上的是洗脚毛巾呀,你怎么盖到脸上了。”小停香连忙把她脸上的毛巾扯下来,姐姐的脸上已经红透了,“你发烧了吗?姐姐。” 第21章 定婚期   被妹妹无意中讽刺了一下, 谢停玉像是被人看穿了小心思,脸红的更狠,“没有, 姐姐没有生病。”   谢停玉擦干净脚, 穿上鞋子, 给洗脚水倒掉,这才回到妹妹身边。   心里想了又想, 终于还是决定试探一下,她蹲下身子双手抓着妹妹的肩头, 语气都有些激动, “停香,如果我给你做嫂嫂的话,你跟姐姐就能永远生活在一起啦,你开不开心?”   小停香原本已经很困, 眼皮一直在打架, 想早点去睡觉, 突然听到‘嫂嫂’两个字,瞌睡都吓醒了,“不不不, 不可以。”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她想要嫁给哥哥吗?不要!她不想, 她想要打消停玉姐姐这个念头,左想右想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想起前几天从奶奶那儿听到的, 说小辞姐姐过了年就能给哥哥做媳妇了。   她忙说道:“奶奶说, 小辞姐姐很快就要给我做嫂嫂。”   是的,小停香希望能和姜辞还有哥哥,生活在一起。   “小辞, 小辞……你干嘛帮她说话,我才是你亲姐姐。”谢停玉一下子就恼了,原本以为妹妹会很开心,哪知道亲妹妹都不站在她这边。   她摇晃着妹妹,晃的小停香脑壳疼,“小停香,你记住了,我们两个都是顾家捡来的,我们是外人,在这个家里都呆不长,只有我给你做了嫂嫂,这里才真真正正变成我们的家。”   早知道,三年前她就不走了,现在妹妹和奶奶对她都挺冷淡。   不过谢停玉不后悔,她不走这一遭,怎么能改掉姓呢,她现在不是顾青川的妹妹,可以用另一个身份回到这个家里,这是谢停玉在来的时候就已经下好的决心。   谢停玉一点困意都没有,拉着妹妹问了很多这三年中的事情,“哥哥每天回来后会做些什么呀?”   小停香趴在板凳上困的不行,说话完全凭意识,“去后院冲凉水澡,然后被小辞姐姐骂,然后吃早饭睡觉……”   还是没改掉洗凉水澡的习惯啊?姜辞居然敢去看顾青川洗澡的吗?奶奶没有骂?   那太稀奇了,七岁以后,奶奶绝对不允许她们这两个收养来的妹妹和哥哥走的太亲近,说什么男女有别,真是迂腐。   以前顾云川还给顾青川洗衣叠被,她又说那是亲姐弟。   可是姜辞呢,她算个什么东西,怎么规则到她这里,老太太就不说了?   天色还没亮,院门就开了,应该是顾青川回家了,谢停玉恨不得马上就跑过去,小时候哥哥对她虽然没有对姜辞那么亲近,但还是很好的。   突然又想到小停香说哥哥每天早上都去后院打井水冲澡,想了想,从自己带回来的藤木箱子里拿出一条大毛巾,推开了堂屋虚掩的后门。   她的哥哥,比三年前又长高长结实了,那后背上紧实的线条看的她心里砰砰跳。   顾青川刚刚脱了上衣,心想小姜辞这个点不该起床的,看到他洗冷水澡,又要生气,算了去烧热水吧,他转身,却对上另外一张少女的脸,不是小辞。   顾青川瞳孔猛的一缩,喝道:“出去!”随即穿上了衣服,澡也不想洗了。   是谢停玉,回来就回来吧,规矩都忘掉了?顾青川闷着头,从她身边经过。   谢停玉感觉自己被深深伤害了,哥哥干嘛这么生气,小停香说,上会姜辞看哥哥洗澡,给他送毛巾,他就没有生气。   为什么到自己这里,就不行呢?她绞着手中的毛巾,眼睛里蓄满泪水,“川哥,我……”   “你叫我什么!”顾青川语气严厉,这个称呼,也是她能叫的?她不想想她是什么身份,她是顾家的养女,是他的妹妹。   他从来就不了解这个妹妹,打小主意就大,八岁那年,家里出了事,连米缸里的大米都被抄走,她就跟大姐顾云川说,大姐姐嫁人,就能给家里换彩礼,从那天起,顾青川就慢慢疏远这个妹妹。   他觉得才八岁的停玉,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他都喜欢不起来,她远远没有停香那么单纯善良。   十五岁那年,她自己瞒着家里人找好了收养的人家才摊牌,才三年,就回来了。   谢停玉吓的手抖,哥哥还是那么严肃、那么凶,干嘛呀这是,姜辞打小不就是这么叫的,也没见他生气。   “哥,我被谢家赶出来了。”   “哦。”   哦?哦是什么意思?谢停玉心里很难过,“哥,你都不管我了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才走了三年而已,我是你妹妹啊。”   “你姓谢的。”顾青川淡淡的说道:“我姐姐是顾云川,妹妹是顾停香,三年前你走的时候,奶奶就跟你说过,出了这个家门,就不再是顾家的孙女了。”   “可是奶奶都没有赶我走,我没地方住了,哥,你让我住家里吧,好不好?”   这边的动静,就连姜辞都听到了,她连忙跑过来,看到顾青川脸色黑的难看。   “停玉回来了啊。”姜辞笑了笑。   小姑子回来了。   她了解这个极品小姑子,上辈子川哥坐牢,她都没有回来看过奶奶和小停香,要不然,奶奶也不至于病饿死在床上,顾青川出狱后生意越做越大,谢停玉就回来了。   柔弱无依的小白花,段位堪称教科书级的,她能把曾经的亲人对她的那一点点仅存的亲情,勾起来放到无限大。顾青川和她结婚了,她还一直用妹妹的身份缠着,也得了不少好处,富贵了一把。   谢停玉笑中带泪,“小辞,哥哥生我的气了。”   她走的时候,姜辞才十四岁,三年不见,她从花骨朵开成了最娇艳的玫瑰,她真的,又漂亮又张扬。   谢停玉眼睛都发酸,顾青川喜欢这样的?不是娇羞温柔点的女孩子,更讨男人喜欢吗?   厨房里哐当一声,不知道什么摔地上了,姜辞冲过去,小停香从厨房的板凳上滚到了地上,摔的那么重小姑娘都没有被摔醒。   姜辞连忙抱起她,小停香浑身烫的厉害,小脸烧的通红,她冻的发烧了,这么冷的天,她为什么会在厨房里趴着板凳睡着?   姜辞怒了,昨晚上顾青川不在家,只能是谢停玉粗心大意,“停玉,你就让停香睡厨房的板凳上?家里没床睡吗?”   谢停玉连忙跑过去,看到小妹妹烧的滚烫,心里害怕,“不是的,我昨天晚上回来看到妹妹太开心了,忍不住跟妹妹聊了一个晚上,她也就刚刚才眯着的。”   “被窝里不能聊天?”   谢停玉委屈极了,“怕吵着奶奶睡觉嘛,你看哥哥每天都洗冷水澡,我也不知道停香眯一会都能发烧,我总不能带着妹妹睡哥哥那个屋吧,哥哥回来要生气的。”   姜辞:“……”无语了,这都能扯到顾青川头上去。   “小停香的身体能跟你哥比?”   姜辞跟几步跑过来的顾青川说道:“川哥,停香都烧昏迷了,赶紧送医院。”   一点都不能耽搁,顾青川心里着急,一把背起妹妹就走,才想起来他在家里是不放钱的,一摸口袋,也没装钱,都搁姜大生那放着。   姜辞忙一推他,“我带着钱呢,赶紧走吧。”   奔到医院,给小停香挂了个急诊,医生一看这情况不太好,“急性肺炎,我们院的抗菌药物急缺,要是有办法的话,你就带孩子转到军医院去,不过那边病房紧张,你不一定能排的上床位。”   姜辞一听就急了,急性肺炎可不是闹着玩的,“川哥,你带小停香现在就去军医院,我去找崔爸。”万一没有床位,只能看看崔爸那边有没有办法找人,哪怕是在走廊里加个床位也行啊。   背上的小停香越烧越迷糊,顾青川也不敢耽搁,他俩一个背着小停香去军医院,一个飞快的去部队大院找崔平洲。   十字路口,一路跟着的小白花都没人理睬她,谢停玉不知道该跟哪边,她跺跺脚,转身去追顾青川,心里到底还是担心小停香,万一停香出了事,哥哥再也不会理睬她了。   部队大院的警卫认识姜辞,这是崔政委家的闺女,天天来给政委送中药,整个大院都知道。他敬了个礼,姜辞今天着急,点点头就直接冲到了四号家属楼。   崔平洲在会客,林琬给她开的门,“小辞,今天周末,你不多睡会儿?中午想吃什么,妈给你做好吃的。”每个周末姜辞都会来部队大院,这天是家里最热闹最开心的时候。   姜辞连忙摆手,“妈,小停香急性肺炎,川哥带去军医院了,我怕没床位,来找崔爸想想办法。”   林琬是护理专业的,小停香体质本来就不好,她知道急性肺炎对一个孩子来说有多危险,赶紧说道:“你等着,我去书房跟你崔爸说一声。”   她转身敲了敲书房的门,片刻后崔平洲坐着轮椅出来了,半开的书房门内,是两位年轻的军官,没有跟着出来,可想而知三人说的也是极紧要的事。   崔平洲说道:“小辞,你去军医院找一位叫秦浅的内科主任,她是崔爸的好朋友,崔爸现在就给她打电话。”   “谢谢崔爸。”姜辞也顾不上寒暄,“妈,那我先走了,晚上我再给崔爸送中药。”崔平洲连喝了一个多月加了灵泉的中药,双。腿依旧没有知觉,姜辞一天都不想断,不过家里晒干的中药不多了。   ……   急诊室里,秦主任亲自给小停香做检查诊断,小停香高烧难受,姜辞一直抱着她,小白花在旁边哭哭啼啼想把妹妹从姜辞的怀里给抱过来,这是她的妹妹,凭什么给姜辞。   “主任,我妹妹会不会死啊?你看她都抽抽了,要是生病的那个人是我就好了。”   这样哥哥也会背她来医院的。   “都是我的错,是我让妹妹着凉,她着凉了才引发的急性肺炎吧?这个病会死人吗?主任你一定要救救我妹妹,她才十岁呀,我可怜的妹妹。”   秦主任带着口罩的面庞上都是怒气,这娇滴滴只知道哭的女孩是亲姐吗?“要哭出去哭,不要在急诊室里添乱!”   秦浅性格爽利,挺看不惯遇事就知道哭的女人,哭的人心烦气躁,除了给人添堵制造紧张的气氛,一点用处都没有。   抱着小停香的女孩儿就不错,知道第一时间去找崔平洲,找最专业的大夫,她可是军医院内科最权威的病理专家,被崔平洲一个电话从家里催来了医院。   “那我妹妹生病了,我哭两声还不许吗?”谢停玉一脸受伤,看着姜辞一手抱着妹妹,一手不停的给妹妹顺着汗津津的发丝,醋意涌上心头,“哪像有些人,不是自己的亲妹妹她当然哭不出来。”   一句话说的急诊室里几个人都皱了眉。   姜辞挺看不惯她,“这里又没人吃你那一套,谢停玉你哭给谁看呢?只会招人烦。”她抱着停香,跟着秦主任去住院部,谢停玉还想跟上去,给顾青川拦了下来。   “你回去吧,这里你帮不上忙。”   “我不回去,里面那个可是我妹妹,我要在这里看着。”谢停玉哭道:“哥,你别赶我走呀。”   顾青川实在烦,“不要在这里添乱,回去跟奶奶说一声,停香已经住上院了,叫她别担心。”   看着顾青川隐忍的怒意,再想到停香确实是因为她的粗心大意才生病的,要不等姜辞走了她再来,“哥,那我先回去,我中午给你送饭来。”   “不用,医院有食堂。”   秦主任年近四十,看上去也只有三十多岁,急性肺炎对她来说不算棘手的病症,她给小停香安排到了干部病房。   “谢谢你呀秦主任。”小停香打了点滴,烧已经退下去一点,躺在病床上睡着了。姜辞和顾青川,心里都十分感谢她的帮忙,不然小停香哪能这么快就住上院。   “这有什么好谢的呀,我们军医院也要为人民群众服务的。”秦浅爽朗的一笑,这时候才有空打量面前的女孩儿,惊讶她过分张扬的艳丽,好看是真好看,她的母亲林琬,据说是很美丽温婉的,没想到闺女儿倒是爽利大方。   “崔平洲好福气,瘫痪半辈子还给他白捡个媳妇和闺女。”   今天送来住院的小姑娘,听说是崔平洲准女婿的小妹妹,这么爽快的小姑娘特别对她的脾气,可惜定好了对象,不然……真想说给她家那个挑剔的小子。   她交代了两人几句,“小停香还得住几天院,你们留一个人就行,轮流来陪床。”   顾青川昨儿一宿没睡,姜辞让他先回去,“川哥,你回去睡一会,我在这陪着。”   “不用,我熬几个晚上没事,你回去吧,你明天还要上班呢。”顾青川看着眼前的姑娘,她那么紧张他的家人,却从来没有空去心疼自己。他娶她,真的能照顾好她吗?   守着小停香挂完点滴,顾青川又催促姜辞回去,姜辞想了想,“那我晚上来替你。”   ……   在军医院治疗了十几天,小停香出院了,苗老太太大半个月没见到小孙女,看到她又瘦了一圈,心疼的不得了,大孙子照顾小孙女儿,也瘦了一圈。   老太太心里想:这家里没个当家做主的女人,也实在不行。   晌午,祖孙两个在院子里晒太阳,小停香依偎在老太太怀里,闷闷的不吱声。   苗老太太揉着小停香软塌塌的头发问道:“你个小丫头,生个病给你哥哥姐姐累的都瘦了一圈,以后可不敢再生病了。”老太太说的‘姐姐’自然是指的姜辞。   这半个月里,虽然谢停玉也有去照顾,可是她晚上陪护的时候只顾自己睡大觉,小停香半夜口渴了想喝口水,都喊不醒她。   小辞姐姐就不一样,哪怕她翻个身,小辞姐姐都会醒过来问她渴不渴,是不是想上厕所了。   她想起亲姐姐回来的那天晚上说过要给她做‘嫂嫂’的话,还不许她说,她就害怕起来。   老太太看着暖洋洋的太阳,身边的小孙女却在打冷战,忙问道:“是冷了吗?赶紧加件衣裳去,你小辞姐姐不是用她的袄子给你改了两件吗?去拿出来穿。”   这年的布票紧张,想到小辞姐姐用她自己的新袄子改小了给她,小停香就默默的流泪,她不是冷,是怕的。   她扑到苗老太太怀里,“奶奶,我不想要停玉姐姐给我做嫂子,我想要小辞姐姐做我的嫂子。”   小丫头为什么突然这么说?老太太吓的坐直了身子,“你说什么?”   谢停玉要给小停香做嫂子?她跟小停香胡说了些什么?难怪川哥儿这十几天都不归家,除了白天过来看看,累了都是在姜大生家里打个盹。   老太太明白过来了,是啊,大孙子都知道避避嫌,是她老婆子糊涂了,没往这上面多想。   “你姐跟你说什么了,快告诉奶奶,不然要出大事的!”   奶奶问的急切,小停香不敢瞒,“是停玉姐姐说的,说给我做嫂嫂好不好,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的留在家里,我说了,我只想要小辞姐姐给我做嫂嫂,可是停玉姐姐好生气,说我不懂事儿。”   苗老太太心都在抖,好啊,她老眼昏花又养了个白眼狼,眼看着家里地主的帽子要摘掉了,她还以为那丫头回来是惦记着她藏起来的嫁妆。   原本想过的,如果有一天她的那些东西能重见天日,几个孙女儿她肯定要补一份给她们当嫁妆。   可是,可是没想到谢停玉心思大的很,惦记上川哥儿,老太太转念一想,谢停玉从小主意大,想做她的孙媳妇?谁知道她是不是想把老太太那些东□□自给占了呢?   人心这东西,她这一辈子都没有瞧通透。   姜辞搬过来的这两三个月,老太太的身体好了不少,她进屋去,翻箱倒柜,找出一身最好的衣裳来,“小停香,去给奶奶打盆洗脸水来。”   顾家没有好东西了吗?顾家有,至少给川哥儿娶媳妇的老婆本,她还能拿的出来。   苗老太太的屋子里,只有这张从苗家陪嫁来的八仙架子床没被人拆掉,富贵人家为了挨过灾年,想着法子的藏东西,苗老太太的娘深谙此道。她娘告诉过她,给她打这张婚床的时候,四个床柱子都是空心的,里面给她留了东西。   现在她要娶孙媳妇,这时候不拿出来,还等什么。   老太太从柴房里提了砍柴刀,毫不犹豫的劈开了床柱子。   ……   苗老太太几年都没有出过门,部队大院她还是知道在哪的,警卫打电话来说了访客的姓名,林琬放下电话就出去给人接来家。   “岚姨,您这身子骨瞧着比以前好多啦。”老太太亲自上门,林琬还挺忐忑的,隐约猜到老太太上门的目的,崔平洲陪在身侧。   苗秀岚将带来的包袱摊在客厅的茶几上打开,崔平洲眼睛一眯,二十四颗龙眼大小的金珠子,一对飘全翠的玉镯子,那幅保存完好的书画一打开,唐朝某大家的真迹,最贵重的,就是那个三寸大小的描金锦盒,上着锁,光是锦盒上繁复的花纹,也是唐代之前的东西。   一个盒子都这么贵重,里面的东西恐怕也不能小觑。   苗老太太云淡风轻,五十年前,苗家还没有败落,那年她爷爷光是军资就捐了纹银二百万两,她出嫁,她娘亲给她藏起来的,自然是极好的东西,床柱子里藏得最不值钱的,就是这些金珠子。   不过金珠子实在,什么年代都能拿出来变现或者直接兑换东西。   老太太说道:“小琬,岚姨今天来是给我家川哥儿提亲的,俩孩子本就有婚约,我想早点给小辞娶进门,现在家里能拿的出手的聘礼,也就这些了,日后川哥儿会挣的更多,不会叫小辞吃苦。”   也就这些?老太太谦虚了,崔平洲咂舌,秦城老一辈的人,都还记得老太太当年嫁过来时的十里红妆,十年前她家被抄了个底朝天,没想到她还能拿的出这些金玉古玩。   都说老太太在抄家之前就运走了不少陪嫁,传言未必空穴来风,崔平洲现在能明白,董花那一房,为何会盯死苗秀岚一家,恨不得她的子孙死绝,就为了霸占她的陪嫁。   这里面随随便便一样,都够普通人家吃一辈子,何况董花当年是亲眼见过苗秀岚的库房,很难不动心。   崔平洲是继父,自然不好替林琬做决定,他温柔的看着傻掉的妻子,唤了一声,“林琬,老太太等你回话呢。”   这门亲事,两家都是极愿意的,唯一的问题……   林琬踌躇的说道:“岚姨,小辞今年才十七啊……”她原想等姑娘大一点,至少得二十再结婚吧,年龄太小,万一结了婚就怀上了,那可不大好。   苗老太太说:“小琬,你担心的我都考虑到了,现在社会进步了,不像我们那个年代,十五六岁就能结婚,法律规定是要十八岁才给扯证吧?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小姜辞先办婚礼后扯证,那咱们就把婚期定在明年正月,小辞不是初九的生日吗?正月十二是个好日子,你看那天办酒成不?”   这?林琬都懵了,老太太都安排好了,她要说不同意,岚姨会不会跳脚啊?   崔平洲忍不住笑,他手背抵住薄唇轻轻咳嗽了一声,娶媳妇啊……那肯定是着急的,“就怕姜伯那里不好说。”   “姜老头啊?”苗秀岚说:“我能说服他,你俩这是同意了?”   林琬:“……”并没有。   崔平洲侧头看着妻子,替顾青川说了句话,“你不是一直担心小辞一个人住不安全吗?她又不肯过来跟我们住,我看小辞那么喜欢川哥儿,非他不嫁,不如就早一点嫁过去。”   林琬想了想,叹口气,她嫁给崔平洲,不就是为了给两个孩子挣个名正言顺吗?如果再等两年,谁知道这两年内会发生什么?   老太太家的地主帽子刚透出风声可以摘掉,多少人为了嫁妆就盯上她家,还有小辞在机械厂上班,那些个小青年跟豺狼一样,明知道小辞有未婚夫,还不死心的盯着,两人早点结婚也好。   “岚姨,我这边没问题,那我跟你一块儿回姜家,跟老爷子商议一下。”   “成,咱们现在就去。”   ……   “川哥,小停香都出院了,你怎么还住我家呢?”   给小姜辞晾在隔壁,不太好吧?那丫头对川哥多好,早饭都送到他家来了,姜大生心想,要是能有个女人这样贴心贴肺的对他,他早给人娶回来了。   “谢停玉回来了。”下午的太阳挺缓和,顾青川仰躺在竹椅上,手肘搭在脑门上遮太阳。   “回来就回来呗。”姜大生说道:“她不是你大妹妹吗?是不是在养父母家过得不好?”   就连姜大生,都猜出来,那精明的丫头肯定是听说了川哥家里的地主帽子要摘掉了,才紧巴巴的跑回来。   早干嘛去了,三年前可是她死活要走的。   “她十八了,又改了姓,我也得避避嫌。”顾青川叹气,“想过给她另租房子,她肯定会哭死在我家门口,当年她娘就是用这一招,大雪天抱着两个孩子,在我家门口跪了一整夜。”   顾青川自嘲的笑笑,“还真会挑地方,那一片,当年就数我家的门头最高,我娘生我的时候就死了,我父亲单身那么多年,我现在想想,那女人保不齐还打上了我父亲的主意。要不是她当年病死了,可能我现在就多了个后妈呢。”   十岁的顾青川看不懂女人心,现在仔细回想,那个柔弱的女人能狠得下心,没接受左邻右舍的施舍救助,宁愿冻死也要死在他家门口,是想给两个女儿找个好人家,要是能顺带给自己也找个好归宿,那就更好。   那年谢停玉八岁,她娘有没有跟她交代过什么,谁知道呢。   总之他现在很烦。   这种烦恼姜大生帮不了他,他从屋里取出一叠钞票,“这几个月卖山货的钱,那些野鸭野山鸡可受欢迎了,现在又快到过年的期间,谁家不想吃点肉腌点咸货啊,六块钱一只不讲价,一共卖了二百多只,到昨天正好一千五百块,你带去给小辞。”   剩下那一百多只舍不得卖了,要留着下蛋明年扩大养殖。   “嗯。”顾青川接了钱,小辞这会也该下班了,“我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今儿晚上我就不去市场,你给我留门,我得好好睡一觉。”   “成。”   谢停玉在秦城的大街小巷串了一整天,她果然还是喜欢这样的大城市,周边有山有水人杰地灵,离京市又近,那年她跟母亲跪在大雪地里,她忍受不了饥寒交迫,想求母亲去隔壁那家躲躲风雪。   她娘说:“傻孩子,秦城最富的就是咱们跪的这一家,只要把老太太的心跪软了,以后你跟你妹妹,就是千金小姐,吃穿不愁,将来老太太还会送你们一份不薄的陪嫁,娘就是跪死过去,也要给你们姐妹俩挣个前程出来。”   她现在懂了娘当年的用心,她也要用诚心再次打动老太太,要是能嫁给顾青川……那是再好不过的,川哥那么有本事,她见过的那些年轻男人里面,没有一个比的上顾青川好看。   谢停玉心花怒放,今天小妹妹出院了,顾青川总该要回家了吧。   “奶奶,您这是在干什么呀?”谢停玉看到老太太喜气洋洋的给顾青川屋子里的被褥衣服全都打包堆在堂屋的方桌上,闹不懂老太太想干什么?   “给你腾卧室。”苗老太太今天心情真是好,姜老头起先是不同意的,后来,她跟姜老头说了那件事,姜老头抽了一袋旱烟,才默默的点头同意。   老太太这是接受她了?谢停玉心里一阵的欣喜,她娇羞不已,“那我哥住哪里呀?”   家里一共就两间房间呢。   “你哥和小辞的婚期定下来了,明年正月十二,你这回家是不打算走的,出嫁前我也不能给你撵出去,咱家房间不够,我跟亲家商量好了,让你哥住到小辞的院子里去。”   老太太绝对不会在大孙子成亲前,给这个看着柔弱实则有心眼的死丫头一点点歪心思的机会。   谢停玉满腔的心思打了水漂,她焦急的说道:“奶奶,都是我不好,占了家里的地方,你别腾我哥的房间,我在你房间里挤一挤睡,以前咱们不都是那么睡的吗?”   老太太一口回绝,“不行,你睡觉比猪睡的还死,小停香要是再因为你冻生病了怎么办?怎么?你哥要成亲了你不替他开心吗?”   开心?开心不起来,谢停玉惨兮兮的说道:“我哥是娶媳妇呀,又不是上门女婿,怎么能让他去隔壁住呢?而且现在还没结婚呢,住一块不好,传出去不好听。”   “有啥好不好听的。”老太太心里冷笑,这小妮子只怕是还妄想呢。   “老婆子我想的开,只要川哥儿能顺利成亲,什么上门女婿不女婿的,我都乐意,你能想到的我都想到了,明儿个我找工匠把中间这堵院墙给拆了,那就是一间大院子,我乐意把我大孙子送过去,外人管的着吗?”   确实管不着。   谢停玉不亚于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老太太动作这么快,才一天的功夫,就把婚期定下来,算算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顾青川就要娶姜辞。   那她怎么办?   顾青川走到门口,听到家里吵吵闹闹,他三步并做两步跑进来,“奶奶,这是咋了?”   他的铺盖、衣服、零碎,都打包在两个大包袱里,他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奶奶这是要给他扫地出门?   不能吧?   苗老太太气的白了一眼大孙子,这个蠢货还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上了吧?   “给你的东西搬到隔壁院子里去,今晚你就在那睡了。”老太太说的挺高兴。   “睡哪?”顾青川都快昏过去了,左边是姜辞,右边是董花一家,他觉得两边的隔壁都不靠谱,这到底是要他去哪睡?   “当然是睡小姜辞那,难不成你还想去害死你爹的董花一家?”   苗老太太真觉得这个大孙子太木头了,“我今天去找了林琬和姜大有,把你跟小辞的婚期定下来了,正月十二,你等着成亲吧。”   顾青川像是被雷给劈焦了,大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定就定吧,那为啥我现在就要过去住……不是,怎么就定下来了?小辞知道吗?哪有结婚前就住一个屋檐下的?”   “又没让你们睡一个屋子,小辞那边不是两间房吗?”苗老太太一生气就动手打,“赶紧扛着铺盖滚蛋,小辞要是不收留你,你也别回来了。”   顾青川:“……”他好可怜,他被赶出家了。   顾青川一手拎着一个大包袱,站在家门口茫然的看看左右,在想要不要去姜大生家借宿。   苗老太太站在门口叮嘱他,“快点去旁边院子门口等小辞,安顿下来后,抓紧时间再去一趟部队大院,你崔叔找你,说有要事交代呢。” 第22章 机密   “川哥, 你这是怎么了?被奶奶赶出来了?”姜辞下班到家,看到顾青川蹲在她家院门口,被子衣服打了两大包, 她好奇的问:“你干了啥伤天害理的事儿, 给奶奶气成这样?”   她掏出钥匙开门, “你不是打算今晚在我这睡吧?”   顾青川:“……”   “晚上我还是去姜大生那,我那屋腾出来给谢停玉了, 东西先放你这。”   姜辞转头皱了眉,好端端的干嘛要把房间腾给谢停玉, 转念一想, 苗奶奶那个卧室的床只有一米五宽,谢停玉再跟她们挤,搞不好还能给小停香挤着凉,那个小姑子, 这趟回来不住到出嫁, 恐怕她都不会走。   “放我这没问题, 你不能总是住姜大生家吧?”   “也不会在他那住很久。”想到已经定下来的亲事,顾青川欲言又止,“小辞……”   姜辞已经提了一个包袱进门, 闻声转头问:“怎么了?就话就说呗, 吞吞吐吐的干嘛呀。”   顾青川心脏剧烈的跳动,他深吸一口气,“今天奶奶去提亲, 你爷爷、琬姨还有崔叔都同意了, 结婚的日子就定在正月十二……”   姜辞意外,苗奶奶这速度好快,她蹦到顾青川跟前, 环住他的腰,仰着脸笑问,“川哥,我没意见呀,这下你不躲我了吧,我觉得你不用去姜大生那儿,我这边两间屋子呢,你干嘛不在这睡?”   “不合适。”顾青川手心里都是汗珠子,给她的小手拉下来,微红了脸,“还是……还是等结婚以后再住一块。”   瞧他紧张的样子,姜辞轻轻一笑,跳起来在他唇上啄了一下,“那行吧,反正也就两个月。”   顾青川后背僵直,被那一下亲懵了,天气虽然凉,他心头却燥热的很,不一会儿后背就汗湿了,屋里很闷,他急需出去透气,“崔叔让我们过去呢,走吧。”   “好。”这一次,姜辞可没有放开他,一路上都扣着他的手,两人十指相扣,顾青川默默拽紧了她。   ……   “崔叔,你找我?”顾青川站在崔平洲的书房里,年轻人少有的局促,他这是要讨人家的闺女儿回去做媳妇,不知道岳父大人要给他设置点什么难关。   祖母上门提亲,对方答应了,顾青川也知道不会那么容易。   崔平洲眼里有深意,笑着说道:“坐下说吧。”   “想不想这次就能顺利摘掉你家地主的帽子?”崔平洲看着对面的年轻人,“虽然政策已经下来了,想压着你家不往上报、甚至从中作梗的大有人在。”   顾青川早就已经想到过了,肯定会有人起来蹦跶,他问:“崔叔有什么好办法?”   崔平洲从书桌上抽出一叠资料推到他面前,“你要是为g家做出贡献,立过英雄市民的功,那就没人敢在你家摘地主帽子的时候说三道四,怎么样,要不要拼一下。”   他笑笑:“拼好了,两个月以后,压在你肩头的成分问题就没了,还能给小辞娶回家去。”   条件很诱人,顾青川血液都在沸腾。   不过文件袋上“加密”两个字看的他眼睛疼,顾青川又不傻,以崔平洲的身份、加上桌子上的这份加密文件,要他去做的肯定不是普通事儿,“崔叔,这么重要的事,找我合适吗?”   崔平洲手底下什么样的兵没有,还需要他这个天天晚上在黑市上泡着的无业游民去做?   他这是准备坑女婿呢?   崔平洲笑的很得意,“不愧是我看中的女婿……”   顾青川:“崔叔,你上回就说过这话,有什么事你直说吧,我知道,这事我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我就不矫情了。”   崔平洲很赞赏,年轻人知道审时度势,他说道:“南边已经在试点改革开放,港口一开,有一个走私团伙又开始活跃起来,解放前有一批文物因为战乱,被他们那个集团藏在秦川的十万大山里,他们偷运了一部分去了珠城,你要去找到他们的头目,在那批文物出海前,拦截下来。”   顾青川:“……”岳父大人,您这玩儿的有点大。   “为什么是我?”顾青川问道,他现在的身份,无论如何都配不上这样的任务,干好了立功,干不好罪加一等,文物……崔平洲亲自负责,应该是国宝级的吧?   “一年前你在黑水河市场揍过的那个外地人刑老三,就是这个团伙的成员,他听过你家大地主的传言,如果你把这个带去南边……”   崔平洲将一幅字画徐徐打开,“这是今天你祖母送过来的聘礼,你要用这幅画,假装去南边找买家,我们会安排你在路上‘恰巧’碰上邢老三,他见了这幅画,你要告诉他你家里还有无数比这还要好的书画文物,引他们上钩,把他们的老巢和那批文物都找出来。”   天时地利人和,顾青川都占上了,他见过邢老三,邢老三听过秦城的传闻,顾青川家里有成卡车藏起来的好东西,这幅画如果追溯渊源,可以追溯到七八十年前苗姓的晋商首富重金购入,出现在顾青川手里合情合理。   再让川哥儿说出这样无价的唐代书画,只是他家那一堆文玩中普普通通的一件,定会引出那个走私团伙的头目。   危险也是真危险,川哥儿毕竟不是训练有素的兵,崔平洲似乎也在挣扎,“川哥儿,你也可以拒绝的,合上文件,走出这个房间,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顾青川只犹豫了几秒钟,就翻看了那十来页的加密文件,他看的不快,每一页都需要好几分钟,全部看完后,他抬起头,“崔叔,这个任务我接下了,那些文物都是我们g家的国宝,绝对不能让偷盗者运出国外。”   “好。”崔平洲轻轻点头,“这事不要跟小辞说,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会跟她说你去南边帮我采办嫁妆。”   顾青川觉得这借口有点牵强,“崔叔,你这话有点夸张了,能唬的住人?”   “怎么不能?”崔平洲笑了,“我崔平洲嫁女儿,去南边办点嫁妆怎么就不正常了。”   顾青川:“……”行吧。   “这份资料你不带回去研究一下?”崔平洲问道。   “这么机密的东西,存在脑子里最保险。”顾青川指了指脑袋,“都记住了。”   “过目不忘……”是个人才,崔平洲打趣道:“那每回一到毛竹林那就晕,还要靠记号才能找的进去?你这记性我表示怀疑啊?”   岳父大人找人跟踪他?他还没有发现,那得是最好的侦查兵跟在他身后了吧?   顾青川都疯了,吓出了一身冷汗,“我就在山里养点鸡鸭,这您都知道?您可别举报我啊。”   “有啥是我不知道的?就你在黑水河市场干的那点事?我懒得管你。”崔平洲故作严肃,“幸好很快就允许个体户经营,你干的那点事,只要这趟差事干好了,一笔勾销。”   书房外面,姜辞举着那只三寸的描金锦盒,说道:“妈,这盒子怎么没有钥匙啊?”她摇了摇,听不见里面有声响,“要不我们撬开看看吧。”   “千万不可。”秦城博物馆的陆馆长忙上前阻止,他鼻梁上架着老花镜,双手带着尼龙白手套,小心翼翼的托起这个小锦盒。   “丫头,你看这锁扣的样式,是民国时期的,但是锦盒上的描金花纹却是魏晋时期的,这说明锦盒在百年前被打开过,里面定然是有极其贵重的文物,才会被主人用这么一把精巧的连环锁给保存起来。”   姜辞无奈,在老馆长的眼中,这些都是无价的文物,她和顾青川还有崔爸商量过了,除了那对翡翠镯子和金珠,其他两样,书画和这个描金盒子,都捐给秦城博物馆,但是要求博物馆保密捐赠人姓名,三年以后才能展示出来。   老馆长来看了这两样国宝,兴奋的不知道怎么表达,一口答应了要求,得知崔平洲要这幅书画用几天,老馆长心都痛,千交代万交代不能损坏了。   顾青川推着崔平洲出来,姜辞抬眼看着高高大大的青年,抿唇笑的很开心,就跟做梦一样,她和顾青川的婚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她转头跟馆长说道:“陆馆长,这两样文物您晚上就带回去吧。”   老馆长刚想张嘴,又想起崔平洲说借用书画的事情不要告诉两位女士,他说道:“虽然你们要匿名捐赠,我还是要给你们准备一份捐赠证书,过几天我带着证书、带着馆员一道过来,最好崔政委派他的兵护送一下,这可是国宝级文物,不能有任何闪失。”   姜辞心想现在是太平年代,没人那么大胆敢在路上打劫文物吧?不过小心一点也好。   老馆长走后,崔平洲故作轻松的说道:“小辞,我让川哥儿去南边买些结婚的大件儿回来,大概要半个月。”   大件儿?唬谁呢,姜辞有点不安,“崔爸,你要让川哥去南边采买嫁妆?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至于吗?   “秦城什么都能买到,你是不是让川哥去那边有事儿?”反正买嫁妆什么的理由,她是不信的。   顾青川一副被拆穿的表情,跟崔平洲说道:“崔叔,我就说这个理由骗不过小辞,回去的路上我跟她解释吧。”   崔平洲点点头,“你悠着点说。”这个闺女儿不好骗,林琬可以瞒着,姜辞估计瞒不住。   两个人回到了姜辞的小院子,姜辞一把给男人推到堂屋里,二十五瓦的白炽灯下,她看着目光闪烁的男人,“你说吧,崔爸让你去做什么?”   顾青川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追问,叹息一声,将崔平洲在书房里跟他说的那些话,简要的告诉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太卡了更新有点短,我把后面的大纲又重新梳理了一遍,这本是我的一个新尝试,卡的好痛苦,一想到后面放飞的剧情线,我就好怕小天使们都飞走啦,可我还是会把想说的故事说完,   所以,嗯,如果小天使们看不下去这本,隔壁有完结文《七十年代小后妈》保管爽到底下本写接档文《穿越1965》 第23章 冒险   崔爸让顾青川做的事蛮危险的, 还不是为了能尽早让他家顺利的摘掉地主的帽子,只要男人能立功,别说摘掉地主帽子了, 哪怕以后入伍参军也不是不行。   姜辞蹲在地上想, 全国摘帽子的运动持续了好几年, 就算现在摘不掉,以后也能摘的掉, 政策是越来越好。   她就挺不想让顾青川去冒险,是不是她给顾青川逼的太急了?要不, 就晚点儿结婚啊?   “川哥, 要不你别去了,你要是觉得现在结婚有压力,就晚几年呗,我又不急。”   顾青川:“……”她又不急了?她这段时间给他的心都撩野了, 又赶上好政策, 然后双方家长也同意了, 只需要他去博一把,他们就能成亲,这时候说不急, 她是想闹出人命了吧?   “小姜辞, 你想悔婚啊?”顾青川一把给女孩拉起来,第一次,他主动的把人禁锢在双臂之间, “不过你现在没机会反悔, 在家等着我回来。”   要翻身的男人他底气都不一样,姜辞心道恐怕没法劝他别去,“那行吧, 你得完完整整的回来。”   “好。”顾青川应了,两人到底还没结婚,他忙松开她,“那……我去姜大生家。”   “嗯。”姜辞给他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问道:“你哪天走。”   “不知道呢,等崔叔通知。”顾青川想起来兜里还揣着一千五百块钱,“对了,山谷里那批野鸡鸭这两个月卖出去两百多只,你给钱收好。”   “这么多啊。”姜辞接过来,也没清点,分出一半来,“你不是要去南边吗?你带点钱。”   “我有啊。”顾青川给那叠钱推回去,又想起了什么,解释了一句,“结婚以后我挣的都交给你,我可不敢藏私房钱。”   姜辞笑的不行,还挺期待婚后生活,上辈子她身体不好,一多半的时间都是在医院度过的,后来男人挣了足够多的钱,就在家里请了个医疗团队,就这,她也没活过十年呢。   顾青川走后,姜辞也睡不着,重生后好多事跟上辈子都不一样,尤其是顾青川,她醒的早,及时去派出所作证,这男人才没有被扣上耍流。氓的罪名,躲过了牢狱之灾。   顾青川没事,这是因,有了因,后面就有果,梅宝英要把崔朵朵过继给崔平洲,让顾青川娶崔朵朵,害的崔朵朵几乎要离家出走,所以,她妈林琬才提出来,跟崔平洲扯证。   然后呢,顾青川等到了摘帽子运动,上辈子不见人影的小姑子就回来了,苗老太太马上去提亲,带去了文物字画,崔爸让顾青川去办这件能立大功的事,这才有了顾青川跟上辈子完全不一样的路。   哪个更好?哪个更坏?总之,她也不知道。   姜辞从衣柜底层的暗隔里把那本日记本拿出来,她总觉得她和顾青川人生这么大的转折,日记本上会出现点什么。   她的预感没有错,日记上明晃晃的一排印刷字体:顾青川辗转了几个州县,登上了南下的火车,在崔平洲刻意的安排下,顾青川和刑老三在火车上“巧遇”,同行的还有一个女人,带着姘头私藏的金条和古董,恰巧认出顾青川……   姜辞就知道崔爸他们要做的事情没那么顺利,她合上日记本,心里有了计较。   ……   “妈,隔壁那家的地主帽子,真的要摘掉了?”顾成荣急的在家团团转,当初大房和二房划清界限,地主的帽子只扣在苗秀岚一家的头上,加上又是董花大义灭亲,主动举报带人抄了苗秀岚的库房,大房才安然无恙。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地主的帽子还能摘掉,让顾青川翻身了,他不得想着法子的为他爹顾正初翻案,“当年的事情要是被人重提重查,你儿子可是跑不掉的,我会不会给顾正初填命?妈,我们现在怎么办?”   董花大风大浪都经历过,到了现在这地步,想跟苗秀岚和好休战,那是不切实际,“遇事就知道慌,你出去可别这个样子,让人一看就看出心里有鬼。”   她又说道:“虽然有这政策,也没说给所有人都摘掉地主帽子,那么多人呢,总有兼顾不到和条件不符合的,给谁摘帽子还不是当地政府说了算,你去找刘世荣,当年的事情他也参与了,抄家那天,他自己扣了半匣子大黄鱼,这事儿我没说,我想他自己心里有数,不可能会把这次摘帽子的名额给苗老太一家。”   半匣子大黄鱼?顾成荣惊呆了,大黄鱼就是金条,十两一根啊,苗秀岚陪嫁带来的大黄鱼都是解放前铸造的,那时候的十两重,相当于现在的三百多克重,半匣子大黄鱼就是八根,加起来足足有五斤多重的金条。那得是多少钱啊!   “他也不怕撑死!”顾成荣忿忿不平,“那都是我们老顾家的,凭什么被他黑进自己的口袋,得让他还给咱家!”   董花藐了一眼沉不住气的大儿子,“苗秀岚今天带着一个小包袱去崔平洲家提亲,我没想到她的家里还有没抄完的东西,现在抱怨也没用,你去找刘世荣,让他想想办法,别让顾青川的名字出现在这一批的摘帽子名单里。”   “现如今顾青川可是崔平洲的女婿,我怕刘世荣不肯呢。”   “那又怎么样,部队上管不着当地政府,崔平洲不敢明着管。”   刘世荣浑水摸鱼的时候,董花就留了个心眼子,她只恨当时自己的胆子不够大,要是她趁乱也扣下半匣子大黄鱼,现在就可以悄悄的拿去变现,只可惜,她当时只藏了一条小黄鱼,一条小黄鱼一两重,也不过才值几百块钱,她心有不甘呐。   董花将那条一两重的小黄鱼从床底下第六块砖缝地下扣出来,交给儿子,“带上这个给刘世荣看,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金子啊?顾成荣两眼都冒光,“妈,你藏了金子也不告诉我,这床底下是不是还有?都挖出来吧,我有门路能换成钱。”   哪儿还有?如果有她也不会这么不甘心,苗秀岚那个老太婆,当初问她,她是宁愿被抄走都不给她,太气人了,“没有了,妈就藏了这么一条,你赶快去吧。”   顾成荣失望极了,带着小黄鱼去找刘世荣。   g委会取消之后,刘世荣进了市政府,是市委秘书长,就是秦市市委书记的大秘书,这天下班回到市委家属院,他媳妇廖玉珠见他愁眉不展,解下围裙问道:“新来的市委书记不好相处?”   “也不是,新领导要在秦市贯彻新政策,让下面的人落实好这次全国的摘帽子行动,秦市要给下面的县、地级市做个表率,尽快整理一批符合条件的人员名册报上去开会研究讨论。”   领导重视,底下的人自然积极,刘世荣为了给新领导留个好印象,极力的督促进度。   “我还以为出啥事儿呢,就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帮着领导把这事儿办的漂漂亮亮的不就行了。”他媳妇说道:“愁眉苦脸的干啥,吓了我一跳。”   刘世荣烦躁,不想跟她说话,这媳妇是家里给定下的,结婚这么多年只知道围着灶台转,什么也不懂,跟她说了也白说,还怕她大嘴巴子到处去传,下班回家跟她也交流不起来,宁愿在单位加班,还能给领导博个好印象。   他媳妇端了一小篮毛豆,坐到沙发上来,“蔬菜队今年搞大棚,这个季节还有毛豆,我晚上给你烧个土公鸡,你帮我剥毛豆呀。”   他媳妇生了两个闺女都出嫁了,知道男人封建思想,心里一心想要个儿子,她今年才四十出头,努努力还能生,女人娇羞的说道:“吃完饭,咱们再运动运动?说不定这次就能得个儿子呢。”   刘世荣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女人,他是一根手指头都碰不下去,只能耐着性子,慢吞吞的剥起了毛豆。   他媳妇是个碎嘴,自顾自的说道:“老刘,这地主的帽子哪家都能摘,就是苗秀岚家不行,当初可是你跟董花带人一起去抄的她家,她家要是翻了身,指不定打击报复你。”   抄家后没几天,苗秀岚的儿子、机械厂的厂长顾正初就死了,她精心养大的大孙女顾云川嫁给二流子换回二百斤小米,这么多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换做是她也不能罢休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啊?”刘世荣将手中的毛豆丢进篮子里,不剥了。   “谁让顾青川就要娶崔平洲的女儿呢,今天崔平洲的请帖都送到了市委书记的办公桌上,邀请他正月十二腾出一天的时间去喝嫁女儿的喜酒,崔平洲的意思都这么明显了,我能怎么办?”   虽然没有明着说,可是谁都看的出来,崔平洲这是要告诉所有人,顾青川是他女婿,加上他和新的市委书记是旧识,谁敢为难他女婿?已经有人把顾青川的名字提在这次摘帽子的名单里,就等着他审核后报上去。   她媳妇满不在乎,“你公事公办,就说他家条件不符合,新领导爱惜羽毛,不会为这点小事儿为难你。”   刘世荣简直不想跟她再聊下去。   门外有人敲门,自从丈夫当上大秘书之后,总有人带着礼物过来求帮忙,大部分都被丈夫拒绝掉,他媳妇从猫眼里看到来人,跑过来跟丈夫说道:“是顾成荣,你去屋里躲躲,我就说你不在家。”   顾成荣来找,他还挺意外的,因为两个人名字后面都有一个荣字,当初还拜把子称兄道弟,后来刘世荣进了市委,走动的就少了。   “你开门让他进来。”刘世荣说道:“也不一定就是求我办事。”   他媳妇骆玉珠开了门,刘世荣迎上去笑道:“老弟,今天怎么有空上我这儿来啦,我让你嫂子炒几个菜,咱们兄弟两个喝一杯。”   “好哇,好久没跟兄长好好喝过酒了。”顾成荣带了两瓶好酒、一只咸鸭、一盒糕点还有两瓶梨水罐头,骆玉珠脸上带笑,心想这个顾成荣蛮懂事,忙去给他们炒下酒菜。   酒过三巡,顾成荣也没切入正题,到走的时候,刘世荣拎上外套跟媳妇打了个招呼,“我送送老顾。”   一直走到楼下,顾成荣看着四下没人,才把内口袋用棉布一层层包裹的小黄鱼打开一点,“哥,我妈让你看看这个,说你看到了心里就有数了。”   刘世荣看到小黄鱼尾部的特殊标记,吓的给他塞回去,他心里怎么能没数?十年前他还在g委会,接到董花的举报,立刻带着人,和董花一起冲到苗秀岚家的库房里,他可是扣下来整整八根带着这种特殊标记的大黄鱼。   董花的意思他明白了,让她儿子顾成荣上门来给他提个醒,别让苗秀岚一家翻身,这件事他本来想撒手不管,坏就坏在当初贪心扣的那半匣子大黄鱼到现在都没有机会出手。   “回去跟你娘说,我知道了。”刘世荣语气不大好。   顾成荣走后,刘世荣没回家,转身出了市委大院的家属楼,一路小心的躲避着熟人,跑去豆腐加工厂的‘豆腐西施’柳翠莲家。   柳翠莲三十多岁,离婚十来年没有儿女,一个人独居,刘世荣一直都说会离婚娶她,又把所有贵重的东西都放在她这里藏着,柳翠莲深信不疑。   “今儿个怎么来了?”柳翠莲开门后男人闪了进来,她忙把门关上。   “我藏在你这的东西呢?我给你联系个人,你明天就请假,说是回珠市探亲,赶紧把这些东西给卖掉。”   “东西能卖了?”柳翠莲忙把刘世荣这些年存在她这儿的东西,从厨房米缸地下的暗格里都掏出来,八根大黄鱼足足十几斤重,还有两幅字画。   卖掉这些东西,她就不用在豆腐厂上班,等嫁给刘世荣,舒舒服服在家做官太太。   刘世荣清点了一下,又欣赏了两幅字画,给东西放回去,盖上板子后把米缸挪回去,他说道:“金子都是有定价的,别人也要赚,这八根金条每条都有三百多克重,我应该能跟那人谈到三万块钱的总价。”   三万块?柳翠莲激动的抖了起来,那吃一辈子也够了啊,有了这些钱,她还上什么班。   “那这两幅字画呢?”柳翠莲心道字画肯定没有金子值钱,“这个还带吗?”   “当然带着,我听刑老三说过,这样的字画他们偷运到海外,上拍卖行至少也是大几十万,他们心黑,我弄的这两幅一直没谈好价格,现在也不能再等下去了,两万一幅,这批货出手,一共七万块钱,你别傻乎乎的存银行,这么大笔的钱款,人家要查来源的。”   现在是七十年代末,按照这会儿的物价,那确实够花一辈子,谁也想不到后几十年,物价能涨那么飞快。   “我知道我知道。”柳翠莲都听昏了头,“那我按你说的到珠市找到接头人,卖掉东西我把钱带回来?”   刘世荣左思右想了一番,新领导挺不待见他的,他都四十多岁了想升迁很难,把这些东西变现出钱来,还不如南下经商呢,省的有一天被人翻出旧账吃牢饭。   “等卖了东西你就在那边租个房子等我,我想办法再弄上几件好东西,然后就离婚去找你,咱们守着这些钱,快快活活的过小日子。”   “你没哄我吧?”柳翠莲含情脉脉的看着突然改变想法要跟她去南边过好日子的男人,心里觉得等他这么多年都值了,“那…你舍得你老婆和你两个女儿女婿?”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还管她们呢,你再给我生个大胖小子不就行了……”   说着,刘世荣不管不顾的给女人抱进了卧室,一宿都没有回家。   ……   今天机械厂要接待兄弟单位的考察团,工会主席和厂长亲自陪着考察团参观了全厂,最后一站来到了厂里的资料楼。   经过近两个月的奋战,资料楼和以前大不一样,一楼二楼的墙面重新粉刷,一排排定制规格的金属架子上,按照类别、年限、再加上索引重新整理归档,现在的资料楼,想找什么特别的方便。   考察团的代表眼睛一亮,“这个资料室好,我们南方重工的资料室,乱的一塌糊涂,上回我想找份五年前的第一稿发动机图纸,找了半个月,他们楞是没找到。”   说话的人是南方重工的钱副书记,秦川机械厂的葛厂长笑着接话,“多亏了新来的资料员,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才给这一楼二楼整理归档,您要是去三楼,就知道我们以前这资料室有多乱。”   “哦?那我们上去看看。”钱副书记来了兴趣,一行人上了三楼,看到两个年轻俏丽的小资料员,正埋头整理着一堆堆的资料,大冷的天,两人脱了外套,额头上还全是汗水,可想而知,哪怕没有人在的时候她们也没有偷懒。   钱副书记立刻对两位小姑娘心生好感,葛厂长介绍道:“小姜和小孙两位同志,是我们厂的资料员。”   听说整理资料室还是姜辞主动提出来的,钱副书记赞叹道:“小姑娘很有想法。”   他转头跟身边的人说道:“你们看看,一开始不要怕麻烦,这么一整理,往后多少年都方便。”   “是,钱副书记说的对。”随行的人笑着说道:“不如就请小姜小孙两位同志,去我们南方重工,和我们的资料员交流下经验,钱副书记您看怎么样?”   “可以呀。”钱副书记立刻同意,“就是不知道葛厂长愿不愿意派考察团去我们厂考察考察?”   葛厂长当然愿意,听说南方重工集团引进了一条最新的生产线,他早就想过去参观了,当下一口答应下来,组织了技术骨干,浩浩荡荡的一队秦川考察团,跟着南方重工集团的同志们先去最后一站京市再回去。   姜辞和孙菲菲,先行坐火车去南方重工,也就是珠市。   三天后,姜辞和孙菲菲被厂里的司机送到了火车站,她们这一趟是公差,吃住行都可以报销,姜辞还比较淡定,孙菲菲兴奋的不得了。   “小辞,我太开心了,长这么大,我还没有出过秦城呢,我连火车都没有坐过,珠市很远吧?咱们要坐两天的火车对吗?”   孙菲菲拖着一个老大的箱子,提的很吃力,姜辞把自己的手提包跟她换了,“你拿我这个,咱们就去一个星期,你带这么多东西干嘛?”   “都是衣服啊,大袄子占地方嘛?”   姜辞笑着戳她的额头,“早都跟你说过,南方比咱们这儿暖和多了,那边现在二十度,你带这么多厚衣服又穿不上。”   没去过南方的孙菲菲不好意思的拍拍身上的花袄子,“我妈不信呀,非让我带。”   两个人检了票进了站台,大家都很有序的上车,姜辞被人撞了一下,撞她的那个女人怕火车要开了,跑的很急,肩膀上挎着的大包袱一下子掉在地上,落地乒里乓啷一通响,挺清脆的声音。   姜辞还没说话呢,那女人就骂了起来,“你没长眼睛啊,撞坏我东西怎么办?”柳翠莲慌张的把包袱拾起来,十几斤的大黄鱼挺沉的,还有两幅字画,用衣服层层包裹住,也不知道摔坏了没有,她男人说字画金贵,损坏了可就不值钱了,可是她不敢现在打开查看。   柳翠莲愤怒的瞪了一眼姜辞,“我包袱里的东西老值钱了,摔坏了你赔的起吗?” 第24章 别慌   “能不能赔的起, 你也要打开看一下吧。”姜辞拽下她刚提起来的包袱,入手好沉,“来, 你当着大家的面打开看看, 摔坏了我赔。”   这女人她认识, 豆腐加工厂的柳翠莲,刘世荣的姘头, 川哥在下一站上车,即将要遇到的女人, 就是这个女人, 在刑老三面前说了川哥是崔平洲的女婿,害的这次任务失败。   孙菲菲为姜辞不平,明明是这个女人撞人不道歉,这是要讹钱, 刚出门就碰到这样的人, 真是晦气, “对啊,你打开来,看看是什么东西我们赔不起。”   柳翠莲不敢当众打开包袱, 借口火车要开了, 抢着跑到前面插队上车,“算了,看在你们两个小姑娘年纪小, 我就不计较了。”   就连列车员看了都无奈, 每天来来往往的旅客,没素质的人他看的太多了,“小姑娘快上车吧。”   上车后, 姜辞一直跟着柳翠莲走,川哥上车就会遇到她,那么不凑巧跟这个女人一个车厢呢,她得帮帮顾青川,把这个女人赶到另外的车厢去。   想要这个女人不捣乱,直接扯开她的包袱,车上的乘警立马就会将她扭送到派出所,可是这样一来打草惊蛇,车上的乘客肯定会议论,下一站的时候只怕要加强安检,那邢老三会更加的警觉,姜辞怕坏了崔爸的大事。   那么巧,她和孙菲菲的座位就在柳翠莲的对面。   姜辞停下脚步,柳翠莲在最前面那排座位坐下,行李也不放架子上,紧紧的抱在怀里,旁边人跟她搭话她也不理睬。   她回身跟孙菲菲说道:“等列车员来了咱们看能不能补到卧铺票,先在这里歇会吧。”   “你想的真周到。”孙菲菲想到两天的火车,硬座坐过去三四十个小时,就觉得腰腿都开始酸了。   姜辞托着孙菲菲的大箱子,那箱子瞧着就挺沉的,走道对面的两位年轻人忙站起来,“小姑娘,要帮忙吗?”   两个年轻人都是二十四五的年纪,身高腿长相貌俊秀,站起来那海拔目测至少一米八二以上,孙菲菲红了耳朵尖,一贯的大嗓门儿也轻声细语起来,“好……好的呀。”   两位年轻人正准备帮她们放行李,姜辞淡淡的说了声,“谢了,不用。”   手一抬,轻松的就给孙菲菲的大箱子塞到了行李架上,再一抬手,给自己的手提包也放了上去。   孙菲菲在心里哀叹一声,“我朋友……她力气大。”有个力气大的朋友,那也是很苦恼的。   两位年轻人很和善,友好的笑笑,“小姑娘力气是大。”重新坐了回去。   “小辞,那两人好帅呀,比咱们厂的小青年气度可强多了,哎你刚才装装弱我就能问问他们是哪儿的人,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秦城人?”孙菲菲扼腕叹息,跟姜辞咬耳朵。   姜辞目不斜视,问了人家也不会说实话,这两个大帅小伙子她见过,那天在崔爸的书房外面看过一眼,两人装成普通人上车,嗯…是给川哥打掩护的吗?   她现在对帅不帅的已经免疫了,再帅能有她川哥帅?   柳翠莲看到姜辞和她同伴坐到自己的对面,紧张的抱着行李包,“那么多空位子,干嘛要坐我这里。”她现在看每个人都像是不怀好意,两天一。夜的火车,打个盹说不定东西就能被人摸走,柳翠莲已经不打算睡觉了。   姜辞故意伸手去触碰她抱紧的包裹,“里面装的什么好东西?快看看坏了没有,我就不信我家还能赔不起。”   柳翠莲心里不屑,心想你老姜家再富裕,连这包袱里半块金砖都不值,还想赔呢?卖了你家大宅子也不够赔,“算了算了,我大度不跟你小丫头计较,不要乱打听了。”   “那肯定是很值钱的东西吧?”姜辞故意说道:“哎,三十几个小时呢,后面的站台上来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你看好了哦,你别担心我会打你主意,等一下我就去补卧铺票,一个卧铺间才六个人,一个人一个床位,东西往怀里一搂,哪怕睡觉也不怕人偷走。”   东西没卖掉,柳翠莲原本是舍不得补卧铺票,想到这硬座车厢里人多眼杂,不如舍点钱补张卧铺,心里暗下决心,等列车员来了,也补张卧铺。   打定了主意,她头一扭,不再跟姜辞说话。   不多一会儿,火车开动,有列车员来检票,姜辞趁机问道:“同志,请问卧铺车票现在能补到吗?”   “我查一下。”列车员除了查票外,也会给需要的乘客补卧铺车票,他查看了手中的登记册,说道:“11号车厢只空出一个床位来,可你们有两个人,只能补一个。”   “那我们就补一张,等有空出来的我们再补。”姜辞跟孙菲菲说道:“菲菲,你先去卧铺吧。”   孙菲菲第一次出门,哪敢离开姜辞,她宁愿坐到珠市,也不愿意一个人去卧铺,“那不行,要补咱俩就一起,不然我宁愿跟你在这坐着。”   柳翠莲从最里边挪出来,“同志,她们不要,那我补吧,还需要补多少差价?”   列车员看了看她,他认得这几个人,刚才在站台上,这女人撞了人家小姑娘不道歉,还拽着要她们赔钱,列车员同志对她印象非常不好,他还是问姜辞,“小姑娘,你们可以先补一张,过几站有床铺空出来再补也是一样的。”   能补一张是一张啊。   柳翠莲急了,就一张床铺,再等不知道等多久呢,她能等她的宝贝可不能等,“列车员同志,你是不是看人家小姑娘好看就偏心她们,你这思想态度有问题啊,我会找列车长投诉你的。”   列车员气不打一处来,这都能扯到思想觉悟上,还讲不讲道理了,“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人家小姑娘先问的,她同伴不换,她又没说不要。”   姜辞的目的就是要柳翠莲离开这节车厢,她说道:“给她换吧,不然我怕她还有更难听的话呢,出门在外,我可不想受气。”   柳翠莲得意,泼辣点不吃亏,她站起来,“那还等什么,带我去卧铺车厢啊。”   列车员什么样的乘客都见过,老实的被跋扈的欺负,不过这小姑娘看着也不像个好欺负的呀,哎不想了,他温和的说道:“回头有卧铺出来,再给你们补。”   “谢谢大叔。”姜辞甜甜一笑,心里这事儿办的还算顺利,等几个小时川哥上车,就不怕被人拆穿。崔爸的身份特殊,不能让邢老三知道川哥是崔平洲的准女婿,好就好在邢老三一年前就离开了秦城,瞒着他就可以了。   隔壁的两个年轻人,在柳翠莲走后也起身离开,孙菲菲悄悄看了一眼,人家捧着杯子打开水去了。   孔严扭开保温杯,倒掉里面的热水重新接了一杯,装模作样的盖上杯盖,跟旁边的年轻人说道:“立哥,姜辞可是顾青川的未婚妻,顾青川和刑老三在泗水站就上来了,等会怎么办啊?”   他们俩,就是那天在崔平洲办公室里的年轻军官,孔严对顾青川这个混迹在黑水河的“混混”很是不忿,“这么重要的任务,怎么能让那小子参与呢?”   秦立大一岁,是这次特别行动小组的队长,那个姑娘,他见过两次,一次是在崔政委家,他在书房里朝外面瞄了一眼,这姑娘的眼风正好一扫而过,第二次是在秦市的公交车上,他一摸口袋发现换掉军装的时候忘记带钱,小姑娘从后面上来买了两张车票,递了一张给他,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也就是递票的时候冲他眨了下眼睛。   秦立相信这小姑娘认出他来了,机灵的很。而且刚才上车,她也一直装作不认识,她未必不知道顾青川这次出门要做的事。   柳翠莲上车是在他们意料之外的,两人还想着用什么法子给这女人打发到别的地方去,小姑娘就先动手了,倒是给他们解了急。   秦立说道:“你看她想着法子的给柳翠莲弄去了卧铺车厢,她心里有数呢,别慌。”   两人借着接热水,说了两句话又回到座位上。   自始至终,姜辞也没往这边看过,倒是孙菲菲,一路上侧头偷偷看了几眼。   她们是下午两点钟上的车,六个小时候,火车到了泗水站台,上下车的乘客挤挤攘攘,这年的火车还是那种面对面座位,中间一个小桌板,姜辞身边的乘客刚下车,火车快发动的时候,又上来两个人,在她们身边站定。   孙菲菲原本歪在姜辞肩膀上打盹,她睁开眼睛,看清在对面落座的两个男人,惊讶的推醒姜辞,“小辞,你快醒醒,这不是……”   这不是顾青川吗?小辞的未婚夫,他怎么会在泗水站上车?身高腿长又清瘦,不知怎么的把好好的脑袋剃成了一头的板寸,眸子极冷,活脱脱一个生人勿进的混混头子的气质。   小辞姐怎么不打死他。   顾青川冷眼看着对面的两个女孩,面上没什么表情,他旁边那个四十多岁略微有些发福的男人,一双眼睛在三个人身上转了又转,最后落在姜辞身上。   这个姑娘极漂亮,五官精致的不得了,不像别的大姑娘小媳妇,被人看了几眼就羞的恨不得背过脸,才看她两眼,就被她给瞪回来了。   邢老三一直都非常的谨慎,他在泗水的时候碰到倒卖字画的顾青川,一年前他在秦城的黑市跟顾青川打了一架,不打不相识,没想到顾青川身上带着好东西。   顾青川拿字画给他看的时候,邢老三是个行家,鉴定出那是唐朝大家的真迹,加上他知道顾青川的奶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当年的陪嫁堪称十里红妆,十年前听说家里被抄走的就有一卡车。   顾青川说,抄走的还不到一半,另一半在秦川的山脉里埋着,价格谈得拢的话,他可以带他们去挖。   邢老三跟珠市的老大联系了,老大让他带顾青川回去过过路子。   既然碰到顾青川的熟人,他当然要借机探探话,邢老三笑着问:“两个小妹妹到哪儿去?你们和我兄弟认识啊?”   “认识又怎么样,你们别想跟我们套近乎。”姜辞挑起下巴,没好气的冲着那个中年男人说道:“我们秦城有名的混混头子,你跟他称兄道弟,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不想跟你说话。”   她起身,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一袋吃食,拉上孙菲菲,“菲菲我们去餐车热包子去。”   邢老三心里放心了,小姑娘的话也证实了顾青川在秦城走投无路,只能一直混迹在黑水河的黑市上讨生活,现在政策有了些松动,他就拿些家里藏起来的好东西变卖,恰好被他碰到,找了这么个大活,看来这次自己要在老大面前长脸了。   姜辞的心里怦怦跳,和孙菲菲一口气跑到餐车里,孙菲菲云里雾里,小声问道:“小辞,你是不是也看出不对劲了?顾青川旁边的那个男人是个笑面虎啊,我看他脸上在笑眼睛里都是凶光呢。”   “是啊,川哥都没有主动跟我们说话,肯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做,我们不要打扰他,装作不熟的样子就好啦。”姜辞很小声的交代的孙菲菲,“你要是装不好,别说话就行。”   餐车的服务员人很好,帮她们热了肉包子,心道这两个小姑娘胃口可真不小,“十个大肉包子,你们能吃的掉嘛?”   姜辞接过来,笑着说:“吃不掉,我们可以让给有需要的人嘛。”她看顾青川上车也没有带吃的,这男人就是这样,没人照顾他都能把自己饿出毛病。   大肉包子它香啊,加热了过后香味儿压都压不住,从姜辞回到座位上,刚咬了一小口,对面的邢老三就咽口水了,他们上车前连午饭都没吃,这会子被肉味儿勾的前胸贴后背,别提多馋对面小姑娘手中的大肉包子。   “大妹子,你们两个女孩子也吃不掉十个肉包子,不如卖几个给我和我兄弟。”   “谁是你大妹子,你少跟我套近乎。”姜辞给他瞪回去,说道:“我们可是秦川机械厂的考察团代表,去南方重工集团交流经验,到了珠市就有车来接,你别在我们身上打什么歪主意。”   “哪敢哪敢。”邢老三心里更放心了,难怪这两个姑娘千里迢迢跑珠市,原来是去南方重工集团。   姜辞把想说的都说完了,才说道:“你想吃啊,拿钱来买,五毛钱一个。”   “你怎么不去抢呢。”国营饭店里才卖一毛钱一个,她带上火车就翻了五倍,真会做生意。   “你可以不买。”   姜辞和顾青川都坐在最里边靠窗户的位置,顾青川的大长腿在小桌子底下蜷的不得劲,姜辞伸手掐了一下,一直闭着眼睛装睡的男人被掐醒了,定定的看着她。   姜辞高傲的扬起俏脸,又甚是嫌弃的推过去四个大肉包子,“要不是看你长的养眼,我才懒得卖给你呢,看什么,给钱啊。” 第25章 补票   顾青川依旧冷着脸, 没说话,他从兜里摸出两元的纸币拍在小桌上,转头看着窗外飞逝的村庄, 嘴角微不可觉的上扬, 他的姑娘好机灵, 胆子这样大,还敢明目张胆的给他送吃的。   姜辞大大方方的把两元钱接过来, 指尖似无意的碰了他的,顾青川蜷了手指, 等他转过头, 对面的姑娘已经收回了视线。   姜辞给邢老三推过去两个肉包子,“一块钱,要不要?”要不是怕邢老三起疑心,她才不会便宜他这两个肉包子呢。   邢老三他们这行当, 三年不开张, 开张吃十年, 这趟买卖大,大肉包子那么香,就是一块钱一个他也吃啊, “大妹子, 你给我兄弟四个,怎么就给我两个?我也买四个。”   两个都便宜他了,还想四个, 他想的美呢, 姜辞没什么好脸色,“你刚才不是嫌贵吗?只有两个爱要不要。”说着就把要把热包子揽回来。   “要的要的。”邢老三忙不迭的摸出一块钱把包子抢在手里头,心里遗憾, 这姑娘脾气好大,不敢惹不敢惹。   泗水站下去不少乘客,之前的列车员又过来了,走到姜辞身边问道:“小姑娘,卧铺车厢有空铺,你和你同伴要换卧铺不?下一站是大站,再上人就满了,想补卧铺就补不到啰。”   “谢谢叔。”姜辞站起来说道:“麻烦您带我们去卧铺车厢,我们补票。”   孙菲菲还挺可惜的,补了卧铺就看不到隔壁那两个小青年,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邢老三看小姑娘垫着脚尖够行李,手肘子一拐旁边的顾青川,“吃了人家的肉包子,你起来帮帮忙啊。”长的倒是好看,就是从来不给女孩子好脸色,就他这样的,啥时候才能娶上媳妇,邢老三在心里摇头。   顾青川懒洋洋的站起来,极其不耐烦从里面跨出来,“真麻烦。”手一抬,搭在行李架子上,低头问:“哪件是你们的?”   “就你手边的这件大箱子。”姜辞手指在他手指上勾了一下,飞快的离开,给那件手提包提了下来。   坐在行李架底下的邢老三当然看不见他俩的小动作,顾青川给行李箱取下来,默不作声的坐了回去,指尖的温度一直烧到了心里。   邢老三咬着大肉包子,香的都快吞掉舌头,“这姑娘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凶了,也不知道以后谁能给她娶回去,这脾气,吃得消吗!喂兄弟,哥哥我是过来人,我告诉你女人太凶了以后闹腾,还不如娶个温顺听话的。”不管怎么样,大肉包子还是香。   顾青川捻了捻被姜辞勾过的手指,“啊……是吧?说不定就有人喜欢这样的。”   换了卧铺之后,姜辞再没去硬座车厢,柳翠莲害怕随身带着的东西被偷,也没有离开过卧铺车厢,顾青川他们直到下车,都没有和柳翠莲打过照面。   到了珠市火车站,孙菲菲热的换了件秋外套,南方重工集团的两位同志,开着单位的车过来接人,在月台上举着牌子,姜辞过去给他们看了介绍信,他们忙接过女孩手中的行李,“两位同志辛苦了,走,厂里给你们安排了招待所。”   邢老三眼瞧着卖包子给他们的两小姑娘,被穿着南方重工集团工作服的人接走,心里再没有任何疑心。   他和顾青川一人领着一个脏兮兮的军布包,往火车站西边走,“川兄弟,等这趟买卖做完,再把你家里那些好东西挖出来,交给我们几个兄弟,保证分给你的,你这辈子都花不完,到时候啊,你也娶个漂亮的媳妇儿。”   “看你们出的价格合适不合适。”顾青川说道:“我也不是好糊弄的,带我去见见你们老大。”   柳翠莲刚下火车就被秘密小组的工作人员给请到派出所,几个小时的审讯后,工作组有位女同志乔装成柳翠莲,去跟她口中的赵老大接头去了……   刘世荣接到柳翠莲打来的电话,说她的货已经出手,那边问他还能不能弄到,大黄鱼也好文玩字画也好,多少都要,刘世荣简直都要飘起来了,不过东西他哪有那么容易弄到,便再一次找到董花。   他和董花达成了交易,只要董花能弄到好东西,卖出去就跟她对半分,董花当然也提出了条件,要刘世荣将顾青川的名字从这一批摘帽子的名单里划掉。   这要是以前,刘世荣为了仕途绝对不敢,但是现在不同了,七万块钱已经到手,他打算在董花这里再捞一大笔就辞职去南边找相好的去,当下一口答应下来,给顾青川的名字划掉报了上去。   而此时,假扮成柳翠莲的女民警已经和赵老大搭上线,真的柳翠莲为了戴罪立功,乖乖的配合一连给刘世荣打了好几个电话。   为了不打草惊蛇,崔平洲特意请了苗老太太,“老太太,刘世荣将你家从这次摘帽子的名单里去掉了,但是现在有件案子刘世荣也牵扯进去,还不到动他的时候,正好川哥去做一件大事儿,等他立了功回来,再给你们家的名字补上去,你可千万别急。”   大孙子走了好几天,只说是南边改革开放他过去看看,苗老太太心想他岳父这身份,恐怕是让他去做事,只是现在还不能说,老太太也不急,“那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我家那个养了几年的白眼狼自己走,免得日后她再回来要死要活缠着小两口哥哥嫂嫂的恶心人。”   崔平洲知道老太太口中的白眼狼说的是收养的孙女谢停玉,他笑笑,“好,那我就闹大点。”   一天之后,秦市公布了首批一百二十名摘掉地主、富农帽子的家庭,他们的子女今后招工再也没有成分限制,那天在名单上找到自家名字的家庭,激动的抱头痛哭。   董花看到顾青川家果然不在名单上,心中得意的很,她在人山人海的公告牌那里,找到了失魂落魄的谢停玉。   董花将浑浑噩噩的谢停玉带去自家小院,院门一关,她故作焦急的说道:“停玉,你家赶不上这一批摘帽子运动,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你说你这趟回来的决定也太草率了。”   那户姓谢的人家她清楚,谢停玉十五岁才过去,人家打的主意就是在家里养几年,帮家里做做家务干点活,等说亲的时候再要一笔彩礼,给她说的那门亲事算不上多好,但也不差啊,男方家可是愿意出二百块彩礼,而且还有份食品厂的正式工作。   谢停玉眼光高,瞧不上人家,嫌弃男方长相普通为人木讷,加上听说家里面地主帽子要摘掉了,贪老太太的东西,闹到跟谢家断绝关系,上杆子巴巴的跑回来。   谢停玉脸色苍白,她不相信,“就算这一次没有我哥的名字,下一次也一定可以,不可能轮不到他的。”   如果轮不到顾青川,那她回这个家还有什么意义呢?和养父母划清界限再也回不去,顾青川和姜辞的婚期又定下了,她是人也没落着,钱也没落着。   她不甘心。   董花递给谢停玉一杯热茶,“傻孩子,顾青川马上都要成为崔平洲的女婿了,他名字都没有上,你想啊,肯定是崔平洲得罪了人呗,说不定崔平洲也要倒霉了,顾青川是永远都翻不了身,你呀,就别再傻下去了。”   谢停玉手指紧紧的攥紧杯子,烫红了都感觉不到疼,是啊,她哥肯定是被姜辞一家给连累的,姜辞妈干嘛要嫁给崔平洲,害的她哥不得不娶姜辞,她好恨啊,是姜辞毁了她计划好的未来。   “那我怎么办呀,我都十八了,我还能拖几年?”就顾青川家的情况,她也说不上什么好亲,苗秀岚藏起来的东西,也不敢拿出来给她做陪嫁,她亏死了。   董花可算是能切入正题,“你奶奶前几天带了东西去崔平洲家提亲,她还藏着好东西?藏哪儿了?”   谢停玉说道:“她把她睡的那张架子床的四根床柱子都砍了,谁能想到床柱子里面能藏东西,我奶奶好偏心,家里穷了十年她都不拿出来,现在一把都给了姜辞做聘礼。”   董花恼了起来,是啊,谁能想到床柱子里还能藏东西,当初去抄家的时候,苗秀岚昏死在那张床上,几个孩子都偎在床角哭泣,他们总不能给昏死的苗秀岚从床上扔出去吧,所以当初就没有砸那张架子床。   从那张床柱子里掏出来的肯定还有不少,不可能都拿去做聘礼,董花说道:“停玉,你要是能把你奶奶藏起来的东西找到,我有办法能卖出去,到时候咱们五五分账,你有了钱傍身,想找什么样的好人家都能找得到。”   “你想让我偷我奶奶的东西?”谢停玉猛的站起来,手中的杯子砰的一声重重的放回桌子上,“我绝对不会干这么没良心的事。”   她匆匆的离开董花家,出门的时候小心的看了下,周围没人才从她家院子里出来。   董花撇撇嘴,三年前她找养父母的时候,良心就已经叫狗吃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金珠子,才发现前面关于大黄鱼的克重算错了,旧制的十两相当于现在的三百多克,已经修改了这个错误啦,推荐一下我的现言预收《穿成豪门顶级女配后》姜软重生了,重生前姜软是姜家当年错换的孩子,送到姜家的当天就被退婚。   重生后,姜软才发现自己生活的是一本书世界,她就是书里的炮灰真千金,专为假千金女主垫背。   她被迫以养女的名义住下,亲生父母对她百般冷眼,占着她身份的假千金搂着男主兼未婚夫的胳膊趾高气昂。   姜软越过男主奔到一脸淡漠的反派跟前,要什么男主啊,反派的颜值甩男主八条街,“小叔叔,给我撩一下,我要做那对渣浪贱的小婶婶。”   后来,所有人都以为姜软死定的时候,   那个阴郁的反派将她堵在民政局门口,恶狠狠的说:“撩完就想跑?不扯证就是耍流。氓。”   所有人:目瞪口呆。jpg   陆羡是陆家第三代掌权人,从小他就知道自己只是这个世界最重要的工具人,他冷漠、残忍、不择手段抢夺侄子深爱的女人,母亲病危的时候他在跟侄子抢女人,妹妹出车祸等着他签字做手术的时候他还在跟侄子抢女人,弟弟抑郁症失踪他依然在跟侄子抢女人,他根本无法选择。   侄子的大型订婚现场,那个被退婚的女孩越过人群走到他面前,陆羡的人生第一次出现了可选项,1-原剧情:拒绝姜软,在她奔现过来的同时让他撞坏你价值八百万的定制手表,再羞辱折磨姜软给女主出气2-不可控剧情:接受,娶姜软做名义上的妻子,让女主顺利跟侄子订婚,陆羡毫不犹豫的选择【2-不可控剧情】   系统:【叮咚,恭喜反派不可控系统上线,认真完成任务,可以反杀男/女主哦】 第26章 争气   谢停玉回到家, 苗秀岚在做午饭,老太太身体比三年前好了不是一点半点,可能是要娶孙子媳妇, 精神特别好, 谢停玉主动到灶台下烧火。   中饭就一个炒青菜还没有油, 一盘子隔天剩的咸萝卜,红薯煮的杂粮饭, 伙食还不如她在谢家吃的好。   “奶奶,我刚回来的时候家里不还有鱼有肉吗?我哥走了才几天?您怎么就吃这个呀?”   锅里在焖着杂粮饭, 老太太揭开米缸说道:“有没有你自己看, 咱家没有钱,以前那些鱼肉都是你嫂子拿过来的,我们家吃的一直都是这样的伙食,怎么?你才走了三年就忘记了?”   “我没忘, ”谢停玉熄了灶膛里的明火, “奶奶, 我哥在黑市上不是挣钱了嘛?”   “你别胡说八道给你哥抹黑!”苗秀岚一拍桌子,“川哥儿本来就三灾五难的,你还往他身上安罪名, 你安的什么心?”   谢停玉委屈极了, 顾青川三年前亲口说的,要去倒卖些山货,那不去黑市还能去哪?   她拿了碗筷盛了米饭, 杂粮饭粗糙, 谢停玉实在咽不下去,勉勉强强的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苗老太太默默的吃了饭,说道:“我带着二十个鸡蛋, 托王妈给你寻摸了几个对象,有纺织厂许家的三小子,水泥厂沈家的小孙子,还有一家,莫家的老二,这三家就数莫家的条件最好,不过莫老二下乡知青刚回城,今年已经二十六了,年龄有点偏大。”   这三家在十年前跟顾家都有来往,谢停玉了解,这么普普通通的人家哪能配得上她,论家庭条件,那还不如谢家给她找的那一户殷实呢,老太□□的什么心?   她没拒绝,而是探寻道:“奶奶,那您准备给我多少陪嫁呀?”   “咱家都穷成这样了,哪还有什么陪嫁,我不要聘礼,也没有陪嫁。”苗老太太刷了锅碗,毫不理会谢停玉的震惊,“你现在本来就不是我顾家的孙女了,我就算有钱也不会给你啊,再说了,咱家现在也没钱。”   谢停玉的理智被老太太压垮了,她怎么能这么恶毒呢?娶孙媳妇就有聘礼,要嫁孙女儿了,就哭穷,“我哥在哪里?我要见我哥。”   她和顾青川怎么说也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她哥不会不管她的,“你把我哥藏哪儿去了?我知道,我回了家,你不待见我,就把我哥支走了对不对?”   “是,我是故意给川哥儿支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川哥儿马上就要娶媳妇了,你以为我会留着你给他们小两口添堵?你不想嫁人,就自己出去找工作搬宿舍去!”   老太太转身出了厨房,谢停玉气的瑟瑟发抖,她回来不能什么都得不到。   当天晚上,谢停玉趁着老太太和妹妹都睡着了,在家里翻箱倒柜,最终让她在后院一块被松动过的土地底下挖出一个小箱子。   里面东西不多,四颗鸽子蛋大小的金珠她也不知道能变现出多少钱,偷偷的缝到腰带里,剩下的三个大小不一的卷轴抖开一看,都是她看不懂的字画。   深更半夜,她趁着夜色敲响了董花家的门,片刻后,董花带着谢停玉去市委家属院找刘世荣。   家里,苗秀岚在床上翻了个身,给小停香掖了掖被子,小停香迷迷糊糊的问道:“奶奶,你怎么醒了?”   苗秀岚叹口气,“小停香,你要争气做个人,别学你姐姐黑了心,不过奶奶相信,跟着你小辞姐姐,你将来不会走歪路。”   ……   “你们也太乱来了,就不能明天早上来找我?”刘世荣非常不满,但还是将董花和谢停玉带到了柳翠莲那已经上了锁的小院子。   他拿出钥匙开了门,三个人进门后给院门锁好,到了堂屋里也不敢开灯,点了根蜡烛在桌子上照亮。   董花心里冷笑,刘世荣和柳翠莲有一腿啊?又落个把柄在她手里头,“情况紧急啊,停玉从家里找到几样老太婆藏的字画,明天一早那老太婆肯定要发现的呀,你赶紧联系人,我们连夜给东西送出去。”   谢停玉给带来的三幅字画打开,刘世荣装模作样的品鉴了一番,其实他也不懂,不过翠莲带过去的两幅卖了两万块,这些字画他看着都差不多,“一幅一万,先说好咱们怎么分?”   董花和谢停玉都面露惊喜,没想到这一幅破纸这么值钱,这年还没听说过秦城出过万元户呢,一万块!董花都抖了起来,“那就平分呗,一人一万好了。”   谢停玉不愿意了,东西是她偷的,她担着最大风险呢,“平分肯定不行,东西是我带过来的,我最少要拿七成,至少两万得归我,你们一人五千,难道还不满足吗?”   这年普通工人的工资也才三四十元一个月,哪怕只有一万块,也抵得上普通人家上一辈子的班,有了这钱,她谁也不求,谁也不靠。   刘世荣心道这小姑娘还挺黑心,她凭什么拿大头啊,“你也说了,这东西是你‘偷”的,可不是你的,没有我你也卖不出去,反正少了一万我就不参合,不愿意东西你拿走,我当不知道。”   东西都已经‘偷出来’,谢停玉可不敢继续留在秦城,东西不卖掉就是废纸,她只能靠着刘世荣,“董奶奶,你在中间什么都没做,你凭什么拿一万啊?”   “就凭这主意是我出的,不是我,你能下的了决心去偷那老太婆的东西?小姑娘,做人可要厚道啊。”董花为了让刘世荣站在她一边,说道:“世荣啊,你怎么会有柳翠莲家的钥匙?你老婆知不知道?”   刘世荣黑着脸,“那边的买家一直是柳翠莲牵线的,我不找她找谁,你不要瞎猜想。”   他还是帮了董花,跟谢停玉说道:“小姑娘不要太贪心,一万块不少了,要不就不要卖,要不就等着收一万块钱,柳翠莲正好在珠市,你过去找她,两三天的时间钱就能到账,不比你带着东西到处躲,担惊受怕的强啊。”   谢停玉咬咬牙,想到腰带里还缝着四颗金珠子,一颗至少也有二两重,等见到买家她再给金珠子卖掉,四颗也能再换好几千块钱,“那好吧,东西我自己带过去,可是我没钱,你们得给我出路费出介绍信住招待所。”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刘世荣很快弄来了介绍信,从秦城到珠市的硬座十六块钱一张,他和董花一人出了三十块钱和全国通用的粮票,天亮的时候,谢停玉就已经登上了火车,她没有坐下午那班直达的,先坐车去岭洲,等上几个小时,再坐车去珠市,秦城这里,她是一分钟都不敢多呆,害怕苗秀岚报案抓她。   等她卖掉东西,就死无对证不用害怕了。   两天以后,谢停玉捏着柳翠莲的照片,在火车站焦急的等着她来接人,可是她没有等到柳翠莲,几位穿着便装的同志上前,“是谢停玉吗?”   “你们是谁?”谢停玉紧张的问道,防备心很重。   其中一位三十多岁的大姐说道:“我是柳翠莲的朋友,她来不了,让我们来接你,东西呢,你带来了没有?”   对方既然知道柳翠莲的名字,还知道她带着东西,谢停玉放心了,“带了带了,三幅字画。”   她又一把拉着那位女同志的手,按着自己的腰带说道:“姐,我还带了四颗金珠,加起来八两多重,你看能卖多少钱?”   那位女同志正是上回乔装成柳翠莲的女民警,她触手四颗圆滚滚的珠子,跟同伴对了个眼色,点点头,“这里人多眼杂,先跟我们走,到地方再细说。”   等到了派出所,得让她好好交代,这三幅字画都是伪造的赝品,没想到老太太还另加了四颗金珠,金子是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不懂文物的人自然会更喜欢金子,谢停玉的贪婪,就在看到那四颗金珠的时候,一下子被勾了出来。   谢停玉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带到了派出所,在审讯室里,她见到了真真正正的柳翠莲,面对审讯,她极力的辩解,“我没有偷东西,这些都是我奶奶叫我拿出来卖的。”   她不能承认偷东西,只要民警们带奶奶过来,她可以哭着求奶奶,一定能让奶奶心软的。   审讯的民警严厉呵斥道:“柳翠莲什么都说了,你联系刘世荣的时候我们就知道,这三幅画都是赝品,从你身上搜出来的金珠子倒是真的,你知道这金珠子价值多少钱吗?这么大金额的盗窃,足够你坐一辈子的牢,你还不老实坦白争取戴罪立功!”   “不可能,怎么会是假的,我们老顾家就没有假的文玩字画,我奶奶可是解放前晋商首富家的千金,她的陪嫁不可能有假的。”谢停玉歇斯底里,除非从一开始老太太就防备她,弄了几件假货引她上钩。   她怎么,命这么苦?   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谢停玉将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再三哭诉说自己是被董花给蛊惑的,都是董花和刘世荣的错,她一时糊涂才听了他们的话。   ……   一个星期后,姜辞和孙菲菲跟着秦川考察团回到了秦市,到了秦市的火车站,外头居然下雪了。   “好冷啊。”孙菲菲哈着气,早在车上的时候就换上了大袄子,她爹和她哥骑着自行车来接,一个把大箱子绑在自行车后座上,一个给闺女儿带了双羊皮手套,孙菲菲四个哥哥,她是小闺女,哥嫂父母都疼她。   她坐上她爹的自行车,问道:“小辞你怎么回去呀?”   “我坐公交车回去,下雪天路不好走,你们骑慢点。”姜辞看着从天空中洋洋洒洒飘落的雪花,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第27章 回家   “小辞回来了?”苗奶奶放下手中的抹布, 从院子里接出来。姜辞进了门,发现院子中间的那道院墙拆掉了,苗奶奶从隔壁几步就过来。   “奶奶, 我这趟出门恰好碰到川哥, 他还有事要迟些时候回来。”姜辞放下手中的行李, 怕老太太担心。   “没事,结婚前能赶回来就行。”苗老太太比她还淡定, 她无比惋惜的说:“谢停玉那丫头动了歪心思,偷了家里的四颗金珠跑了, 哎, 我想她不会再回来了。”   姜辞:“……”老太太厉害啊,这么快就给谢停玉打发走了,难怪给院子中间的院墙拆了。   冬天这么冷,中药放不坏, 她上回走的时候, 一次性熬好了七天的中药, 算算时间崔爸那边的中药也喝完了,姜辞给行李收拾好,洗了个热水澡, 喝了一碗苗奶奶做的疙瘩汤, 捡了几样中药用小瓦罐熬上了。   一个多小时候后,姜辞用密封的保温杯带着熬好的中药,去了部队大院。   “崔爸这几天都有好好喝中药么?”姜辞把中药交给林琬, 崔平洲不在家, 这倒是很少见。   “你走的时候交代的,他哪敢不喝,到处去炫耀他有个好闺女。”林琬一想到顾青川家的地主成分这次没有摘掉, 她就发愁,“川哥儿到底去哪了?你们结婚前这地主的成分要是摘不掉,你爷爷指不定要悔婚。”   明明说好能摘掉地主成分,现在又摘不掉,崔平洲和孙女儿都跑了,就连顾青川那小子也不在家,姜老头气的不轻。   “妈,还有两个月呢,肯定能摘掉。”就是现在还没到时候,什么时候顾青川回来了,刘世荣就该倒霉了。   一直到腊月二十九,顾青川还没有回来,姜辞牵着小停香的手,从供销社采办年货回来,天色已经黑了,她绕过董花家,谁知道这老太婆还挖不挖坑。   董花斜倚在门廊上,看到姜辞过来,拦上去笑着问道:“小辞啊,没几天你就要结婚了,顾青川怎么还没有回来?怕不是在外头倒卖文物被抓了吧?”   她想从姜辞这里打听些消息,谢停玉打过电话回来,说手上的东西价格没谈拢还没有出掉,柳翠莲也打电话回来,两人说的都是一样。   但是董花心里还是有点慌,钱没拿到,拖的越久越危险。   “你管的着吗?反正我结婚又不会请你。”姜辞一点都不想跟她多说话,顾青川没回来,日记本上也没有出现新的内容,那说明川哥目前还是安全的。   董花气的在背后咒骂,“死丫头嘴硬,活该你没结婚就守寡。”   姜辞猛的转身,敢咒她川哥?她语气森严,“董花,等川哥回来,你的报应就到了。”   小姑娘目光犀利,董花心里一寒,这死丫头不会知道什么吧?   腊月二十九的晚上,顾青川顶着风雪回到了秦城。火车站的月台上,秦立拍了拍他肩膀,“一起去崔政委那汇报?”   两个月的时间,特别小组联合秦城、珠市的派出所,一举端掉了建g以来最大的文物走私团伙,对赵老大的审讯已经接近了尾声,正押解他回秦城,去指认埋藏文物的地方。   顾青川摇摇头,“我是编外人员,就不去了。”   他怎么能算是编外人员呢?这次的行动一半的功劳都是顾青川的,要不是他在中间周旋,最后不可能如此顺利的抓到赵老大,顾青川的机智、果决,让秦立这个大了四五岁的队长,都肃然起敬。   “成,你结婚的时候,别忘了请我们喝喜酒。”秦立一把给顾青川拽上来接他们的吉普车上,“先送你回去。”   军用吉普车开到曲水桥这边的时候,董花刚被姜辞怼了一句,心里正不爽呢,看到军车过来,心道绝对是顾青川在外头做了坏事被抓,这会子连部队上的人都来了。   “姜辞,顾青川不会是为了娶你,拿了家里的古董字画去偷卖被抓了吧?哈哈哈,你说说你,就是个扫把星啊,还没嫁进门就给你男人克到牢里去……”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秦立从车上下来,“顾青川同志这次配合我们特别行动小组,立了大功,我们是送他回来的,过几天还要给他发奖章呢。”   姜辞猛的回头,看到那个消瘦的年轻人从吉普车上下来,小停香早都忍不住飞奔过去,“哥哥。”她担心死了,好怕哥哥回不来。   姜辞心头落地,快步走过去,先跟秦立打了招呼,“秦队长。”   秦立笑着点头,姜辞站在顾青川身边,两个月不见,男人一头的板寸长长了些,她甜甜的一笑,“川哥,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顾青川一手抱着小停香,一手牵着姜辞的手,他终于有底气,光明正大的回来娶她。   董花眼睛刺痛,顾青川立功了?他凭什么立功!一个地主家的狼崽子也配翻身吗?如果顾青川翻了身,那她家怎么办?她儿子孙子怎么办?   她冲过来质问,“顾青川,你连地主的成分你都摘不掉,你凭啥立功?”   姜辞一把推开她,她力气大,没让董花碰到顾青川的衣角,“我说过的,川哥回来的时候,就是你还债的时候,你以前做过哪些事,一样一样的还。”   “我还什么?我是老顾家的长辈,我的地位跟苗秀岚平起平坐,我什么都不需要还,苗秀岚嫁到顾家来,她的陪嫁就是老顾家的东西,统统都有我的一半,是她不要脸仗着是大嫂欺负我,手里有几辈子花不完的钱财,为什么不能分给弟弟家里一点?都是她不好。”   如果当初苗秀岚大度点,老顾家怎么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董花把怨气都撒在姜辞身上,“姜辞你都做了什么啊!你的姑姑坐牢,你奶奶也病了起不来床,你。妈妈跟你一样是贱人,嫁到崔家就克兄弟父母,你别嫁到我们顾家来克我们。”   顾青川断然喝住她,“董花,你要骂去派出所骂个够,我把赵局长请过来了。”   赵启书?那个派出所局长?他又来干什么?董花质问道:“赵局长来关我什么事?顾青川,你到底做了什么?   “他做了什么,你跟我们回去一趟接受调查就清楚了。”派出所的赵启书亲自过来,到目前为止,这起走私文物案的主要成员已经全部抓捕,秦市这边也同步收网,“董花,你教唆谢停玉盗窃贵重财物,她在珠市那边的派出所已经全部招供,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不走。”董花吓的连连后退,先是顾青川被军车送回来,然后赵启书一个局长亲自来抓她,肯定是珠市那边出事了呀,她这会知道怕了,“谢停玉偷东西跟我有什么关系,她为了脱罪才赖到我头上,你们可千万别信她呀。”   赵启书挥挥手,示意身后的民警给董花带走,“刘世荣也已经招供了,是你做中间人,牵桥搭线要三成好处,你抵赖不掉的。”   顾成荣下班刚走到门口,看到他娘脸色苍白,浑身都软了一样被民警带走,吓的立刻上前抱住,“这么回事啊,赵局长你怎么能随便抓人,我娘她犯了什么事?”   “教唆他人盗窃。”赵启书冷眼,“你不要妨碍公务,否则连你也一起带回去!”   顾成荣吓的连忙松了手,眼睁睁看着董花被带走,他愣愣的在门口站了十多分钟,慌不择路的跑去找人帮忙。   ……   姜辞腊月二十九那天就被林琬领回崔家,顾青川好像还是忙,几天都难得见到他一面,崔平洲给姜辞准备的嫁妆,大件的都提前搬过去了,姜老头被家里的几个人闹的脑壳疼,索性来了崔平洲的家里,一起商量孙女儿结婚的事。   “你说啥,让小辞在你崔家出嫁,你做梦呢。”姜老头今天心情好,没跟崔平洲吵,“小辞是我孙女儿,姓姜嘞,当然要从我们家发嫁。”   “姜伯,林琬几个月前才从姜家出嫁,小辞就从我们家出嫁吧。”崔平洲也想亲自送嫁女儿呀,“许灵芝也回了家,为着姜红雨的事儿,她到现在都恨着小辞呢,万一结婚那天她闹出点啥事,您让小辞遗憾一辈子?”   崔平洲分析的条条都在理,姜红雨的事对许灵芝打击太大,老太婆一病不起,康桂香趁机和姜国柱搬回来,说是要照顾病重的婆婆,如果孙女儿从姜家出嫁,那是挺闹心的。   姜老头无奈的的叹气,“哎,便宜你了崔二,我养了十几年的大孙女,结果是风风光光的从你家嫁走。”   敲定了这最后一样,姜辞和顾青川结婚的所有细节都商定好了。   这个年,过的几家欢喜几家愁,刘世荣犯的事儿还不止倒卖文物,他老婆得知他和柳翠莲相好了七八年,在派出所的时候就跟刘世荣划清界限直接提出离婚,生怕这个贱男给自己和两个出嫁的女儿连累。   经过调查,刘世荣老婆确实不知道他犯的那些事,做过几次笔录后放她回去了。   董花过年期间都不给探视,该她交代的问题她装糊涂,赵局长也不急,不交代就不交代吧,少她这一份口供也影响不了什么,没有这老太太在外面乱出主意,顾成荣也没了主心骨。   正月初九,姜辞过生日,林琬早都给女儿准本好了一身新衣服,她拿了户口本给姜辞,“快去吧,川哥儿在门外等你呢。”   林琬找的裁缝师傅手艺好,姜辞坚持不要大红色,选的是浅咖啡色系的羊毛大衣,配上深咖色的阔腿裤和酒红色的高跟鞋,倒把往日的张扬中和了几分,温婉了不少。   顾青川也是一身新衣,深灰色的中山装,衬的男人又稳重又帅气,看到姜辞从房间里出来,顾青川扬起眉眼笑了。   今天扯了结婚证,小辞就是他媳妇了。   姜辞挽着顾青川的胳膊出了门,林琬一开始是高兴,后来就忍不住眼角发涩,“我闺女儿,就这样嫁人了。”   崔平洲忙扯过纸巾给她,握住了林琬的手安慰道:“这还没到出嫁呢,再说小辞也不是远嫁,快别哭。”   林琬收了眼泪,虽然每天的护理少不了肢体接触,但这男人还是第一次主动握她的手。   林琬条件反射就想挣脱,短暂的接触她敏锐的察觉到崔平洲的体温偏高,立刻用掌心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确实比正常的体温高出一两度,“平洲,你身体不舒服吗?”   她太大意了,因为女儿的婚期临近,她忽视了身边的男人,照顾他可是自己的责任呢,林琬满脸的自责。   “我没事。”崔平洲轻轻拍拍她的手背,“可能是屋里的暖气太热了。”并不是今天才开始有异样的,半个月前,他就感觉到浑身的骨骼有酥麻伴着持续的酸疼,崔平洲不想让林琬担心,所以一直没说。   就连他原本毫无知觉的双。腿都有了些许的感觉,说不定……是小辞的中药起了作用?   崔平洲抬眼看着他喜欢了多年而不敢开口的女人,如果他能站起来,他一定亲口对她说,他喜欢她很久很久了。   另一边,姜辞和顾青川顺利扯了证,这年的结婚照上没有相片,就薄薄的一张纸,男人牵着她的手进了照相馆。   正月是个好日子,有好几对结婚的青年男女都在拍照片,他俩默默的在一边等了一会,拍到他们的时候,顾青川在姜辞耳边轻声说道:“小辞,你肯定是最好看的小媳妇。” 第28章 新婚   正月十二, 崔平洲家里热热闹闹,老姜家除了躺在床上的许灵芝,没脸上门的姜国柱康桂香, 其他人都来了。   姜老二媳妇钟慧慧站在梳妆台跟前, 按照风俗给新嫁娘绞面, 姜辞年轻皮肤好,根本就不需要上妆, 只在她水润润的唇上点了些胭脂,就鲜艳的像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钟慧慧第一次羡慕起林琬有这么个俊俏伶俐的闺女, 她开始期盼起自己嫁女儿的场景。   “小辞可真好看, 可便宜了川哥儿。”一屋子的婶子大娘都围着梳妆台前喜气洋洋的说着恭喜的话。   林琬心里酸涩的不得了,她的闺女儿就要嫁走了,虽然是个大喜的日子,她心里怎么那么想哭呢。   钟慧慧一拉林琬, 在她耳边小声嘀咕, “大嫂, 你昨儿晚上有没有跟小辞说过那事儿?”   “哪个事儿?”林琬顾不得感叹,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婚礼的细节不都商量好了,出啥差错了?”   “哎呀, 大嫂你……”钟慧慧难以启齿, 想来也不怪大嫂,她嫁到姜家第二天姜国柱就跑了,跟崔平洲结婚后, 两人也是各睡一个房间, 她搞不好也不懂夫妻之间那点事。   “今晚新婚夜,你不教教小辞?”这种事,当然是亲妈去叮嘱了。   林琬猛的醒悟过来, 脸色通红,“我……我怎么说呀,这要怎么说嘛。”   钟慧慧急呀,“大嫂,川哥儿和小辞都年轻,搞不好今晚上啥事都办不成,得有个过来人跟小辞嘱咐,你去,旁人说小辞会不好意思的。”   林琬纠结死了,她自己都没什么经验,还怎么教女儿?又想起崔平洲说过,找顾青川谈了一次,小辞还小,不要那么早生孩子,那是不是就不用教了?   “要不算了吧,平洲说川哥儿保证的,过两年再生孩子,那就不用教了。”   钟慧慧:“……”顾青川能有这么老实吗?她才不信呢,想当初她出嫁的时候也是十八,隔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呢。   呵呵……   姜老三媳妇沈梅梅推门进来,笑着催促,“你们还磨蹭什么啊,接亲的队伍都挤到客厅了。”   “让他们等着。”钟慧慧拦在门口,这可不比当初林琬出嫁,没人敢闹,小辞是小辈,想这么容易就给姜家的女儿娶走?   一帮子婶娘都是爱闹腾的,跟着堵上去,“开门红包呢?塞不够可不让进啊。”   沈梅梅在后面笑,“你们可拉倒吧,秦立孔严他们几个不给我们做娘家人,跑去顾青川那边帮他接亲,那一个二个的兵蛋子,你们哪儿拦得住。”   确实拦不住,塞了四五个红包之后,房门就给顶开,一帮子愣头青一窝蜂涌了进来,都是没成亲的小伙子,看到盘坐在大红喜被上的新娘,漂亮的晃眼睛,后头几个内向的甚至都不敢看,心里面个个都羡慕顾青川,他怎么就那么好命呢。   顾青川走上前来,眼里都是璀璨的星芒,“小辞,我带你回家去。”   “好呀。”姜辞浅浅一笑,眨了下眼睛,眼泪差点就涌出来,上辈子,她从监狱里出来,在高墙外面等了一宿的男人,说的也是这句话。   “小辞,我带你回家去。”他是这样说的。   ……   热热闹闹的出嫁,顾家这边的酒席就冷清了许多,这十年间,他家的亲戚断的差不多了,今天能来的,就顾青川在黑水河市场打拼几年的几个兄弟,还有秦立带队的特别行动组的几位成员,姜辞在厂里的同事、领导。   摆了三桌酒,在打通的院子里,显得有些空荡,顾青川带着歉意,“小辞,委屈你了。”   姜辞笑了,“这有什么委屈的呀,今天能来的,那都是真心实意的朋友,能有三桌这样的朋友,你还不知足呀。”   顾青川一愣,随即也笑了,转头看看在院子里喧闹的那些亲朋,眼睛一热,是啊,顾家遭了十年的难,他结婚的时候还能来这么些人,有什么不满足的。   孙菲菲是姜辞的好朋友,她钻进新房给顾青川推出去,“新郎怎么还不出去敬酒,都等着你呢。”   顾青川出去后,孙菲菲扭扭捏捏,姜辞笑着问她,“你到底是咋了?我看你今天一点都不正常。”   “那个……我们在火车上看到的那个人,”孙菲菲眼睛都亮了,“他们怎么穿着军装过来啦,还和顾青川称兄道弟,他们是秦城的人嘛?”   今天来顾青川家吃喜酒,进门就看到他们,秦立还主动过来打了个招呼,孙菲菲脸红心跳,说了两句就跑开了。   姜辞笑着说:“我跟他们又不熟,你想了解呀?那你出去再聊聊呗。”   孙菲菲低头,“那哪好意思。”   姜辞出来敬酒,她的杯子里早就换上了甜甜的米酒,顾青川已经被灌了不少,姜辞忙过去说道:“你们不要欺负川哥。”   “这就护上了啊。”几个人打趣。   顾剑生是长辈,过来给顾青川挡了不少,顾青川得了个空,贴在姜辞耳边说:“没事,今天高兴。”   热热闹闹的吃完酒席,帮厨的婶子们贴心的给院子收拾了一番,姜辞挨个谢了,在喜礼之外每个婶子又多给了二十个野鸭蛋。   等院子里安静下来,已经晚上十点多,姜辞和苗老太太在厨房收拾没用完的菜肴配料,老太太今天特别高兴,“小辞你别忙了,快去歇着吧。”   “奶奶,我不累,您带小停香先睡吧。”姜辞打了热水给小停香洗了脸洗了脚,小停香煨在姜辞的怀里,今天她也好高兴,姐姐这下再也不会走了。   小停香在姜辞的怀里睡着了,姜辞给停香交给顾青川抱着,“川哥,你给小停香送床上去吧,记得给她被子盖好,我得打盆热水洗个澡。”   洗澡两个字,让顾青川脸色微红,他接过小妹妹,“好。”转身出了厨房,他原先睡的那间屋子,现在给了妹妹,他自己……婚房在姜辞那边。   苗老太太跟出来,给小孙女掖好被角,说道:“你这一身酒气,你也去洗洗,我们老人家睡觉死,你们怎么折腾也不要紧,哎,我可算是要抱重孙子了。”   顾青川:“……”且等呢。   奶奶和停香都睡觉去了,顾青川站在厨房门口,里面的水声哗哗的,让他心头怦怦跳,冷风一吹,酒也醒了大半。   姜辞换了棉睡衣,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下来,开了门,看到男人愣愣的站门口,“川哥,热水给你烧好了,你自己洗吧,我回房了。”   她刚洗完热水澡,脖颈的肌肤白里透着粉,顾青川看了一眼就忙转过头,“好,困了就先睡。”   姜辞回到屋里,虽然是曾经睡过的屋子,现在做了婚房,家具全部重新换过,换了张一米八的大床,底下垫了三层棉絮,被子里还有几个盐水袋,也不知道是谁贴心放进来的,躺进去又软又暖,两根红烛还没有燃尽,姜辞恨恨的想,今天晚上川哥让她先睡……哼!   她在舒服的被窝里真的打起了瞌睡。   猛然惊觉身边有人,姜辞睁开了眼睛,顾青川挨着她身边躺下,她揉着眼睛问道:“川哥……你这澡,洗的未免也太长了吧。”   男人眼里都是烈火,烧的耳根子都红了,挨在她身边不知所措,吃又不能吃,放又不愿意放,最后,他垂下星眸叹气,“小丫头,我要拿你怎么办?”   姜辞侧身咬了他一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都是笑。   顾青川脑子炸开了,理智什么的根本不存在,他想起那年五月跟姜辞一起去山里扯桑葚,枝叶上都是成串红紫的果儿,一把扯下来塞嘴里,真特么甜。   姜辞就跟那桑葚一样,顾青川心一横,闭上眼睛朝那份沁人心脾的甜咬了上去。   ……   苗秀岚心想小两口新婚,早上恐怕起不来,她早早的起床去做早饭,还没出屋子,顾青川端着早饭到堂屋里,“奶奶,停香起来了?吃早饭了。”   “起这么早?”苗秀岚看到姜辞跟着出来,又心疼她,“小辞你不是有婚假吗?今天又不上班,怎么不多睡一会。”   “川哥早上还要去找赵局长,他起了我也睡不着。”姜辞笑着跟爬起床的小停香说道:“快去刷牙洗脸吃早饭,一会姐姐带你去个好地方。”   苗老太太告诉小停香,“得改口叫嫂子喽。”   吃了早饭,姜辞去找了姜大生,带着小停香又去了趟山里的那处山谷,因为有温泉在这里,姜大生又定期背谷子过来喂,一个冬天,这一处野鸡野鸭倒是一只都没有跑,还拐了不少过来,得有三四百只。   小停香好奇的撵着鸡鸭跑,“姐姐,这个地方真好。”   姜大生家富农的成分也摘掉了,姜辞问道:“大生哥,我听你。妈说想让你进厂上班?你怎么打算的?”   “我自己不想进厂。”姜大生苦恼的说道,看着花了几个月的心血打理出来的养殖场,“我上班从学徒做起,一个月也才二三十,黑水河市场现在很好,眼看着就要挣钱了,我实在舍不得放弃。“姜大生的娘一直都知道儿子做的是什么事情,以前是找不到工作没办法偷偷摸摸倒腾点东西贴补家用,现在家里的富农成分一摘掉,死活都要儿子去找个正经工作。   姜大生很是苦恼。   “你别急,我回头去找大娘说说。”现在是1980年,南边的试点城市已经鼓励个体经营,秦市还没有,不过也快了,开了春又有二百来只鸡鸭能出栏,姜辞做了个决定,“大生哥,以后这个养殖场的利润分你三成,你看怎么样。”   三成?这一批出栏的野鸡鸭能卖一千左右,三成就是三百块,还有这些鸡蛋鸭蛋都是源源不断的钱,姜大生热血沸腾,“小姜辞,你……”她怎么舍得?   姜辞笑着说道:“这是我跟川哥商量的,你要不嫌三成少,咱们就这么定了。”川哥离开了两个月,每次来山谷都是姜大生扛着稻谷,他干的热火朝天,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姜大生现在对姜辞几乎是盲从,这就是个福星啊,她给崔平洲当了女儿,崔二叔家那个装了二十年的白莲花就现了原型,嫁到顾家来,川哥顺风顺水。   听说在火车上的时候,要不是小姜辞机灵给柳翠莲赶走,川哥就要暴露身份,任务哪能完成的这么顺利,跟着小辞,无论做什么肯定都挣钱。   “好,都听你的。”   三人下了山,姜辞带着小停香刚到家,林琬和苗老太太站在门口焦急的盼着,姜辞忙迎上去,“妈,你怎么来了?”   她可是昨天才出嫁呀,还没到三朝回门呢。   “快,快跟我回去。”林琬一脸焦急。   姜辞心里一慌,家里出什么事了?   “怎么了妈?”   林琬拽着她的手就跑,“你崔爸……他站起来了,来了好几位教授在家里,都检查不出原因,你说说,你到底给你崔爸喝的是啥中药?” 第29章 执照   崔爸能站起来了?   “奶奶, 我跟我妈去崔爸那。”姜辞丢下从山里捡回来的几十只野鸭蛋就跑。   苗秀岚面露欣喜,“快去。”崔平洲都能站起来,林琬可算是苦尽甘来。老太太揉揉眼睛, 捡起地上的野鸭蛋, 牵着小停香的手回院子。   崔平洲在赵启书的搀扶下, 艰难的走动了几步,额头就已经疼的大汗淋漓, 赵启书看的不忍心,“平洲, 你歇会, 咱们不急一时,秦浅都说了你这需要半年的康复训练,急不得。”   “老赵,我不是急, 我都瘫了十几年, 能再站起来我……我怕这不是真的, 只有疼痛才让我觉得,这不是梦。”   几个医学专家带来了很多医疗器材抽血化验给崔平洲做各种检查,都查不出结果, 最后只能得出结论:这是个医学奇迹, 又或者是崔平洲强大的意志力让他站了起来。   秦浅翻来覆去的看着姜辞熬的那几味中药,都是最普通的中药材,怎么会有如此的功效?太扯了。   “小辞, 你给你崔爸熬的就这几味中药?没加别的东西了?你再好好想想?”秦浅实在想不出, 不是中药起的效果,那还能是什么。   “就这些呀。”姜辞眨着眼睛,“我用的是我家院子后面的井水, 秦姨我家那井不会是口宝井吧?”   小姑娘还真会联想,秦浅丢下手中那几只晒干的中药材,嘱咐道:“别胡说八道,井水都是地下水,那一片家家户户的水井都一样,别出去乱散播谣言哦。”   “秦姨,我在外面不会乱说的。”她笑的一脸茫然:“不是井水吗?那我真不知道了哎。”   崔平洲听林琬的话,终于坐到了沙发上,能再站起来的感觉,恍若如梦,秦浅带着医疗团队离开,临走的时候说道:“林琬,你一周陪平洲去医院做两次康复训练,督促他别想偷懒,半年后应该就可以像正常人一般的行走了。”   林琬送他们到门口,心里真心替崔平洲高兴,“他自制力那么好,哪需要我督促,不过我肯定会陪他一起去的。”   秦浅瞄到崔平洲看向林琬背影眼里藏不住的星光,也释然了,或许喜欢一个人,真的有奇迹。   林琬转身的时候,崔平洲收回视线,转头跟姜辞说道:“小辞,秦城响应国家政策发展个体经济,你们以后不用偷偷摸摸的倒卖山货,去领张个体工商户的执照,大大方方的发家致富。”   “秦市的政策下来了?”赵起书乐了,“那感情好,以后吃肉不用可着肉票了。”   姜辞眼睛一亮,她得赶紧去办张营业执照,“真哒?我在山里还养了几百只野鸡野鸭,那我可就光明正大的卖了。”   她从部队大院出来,立刻回去准备资料,去工商管理局办理个体户营业执照,两天后,科长将那张制好的秦市001号营业执照交给姜辞,看着新成立的营业大厅笑着说道:“小姜辞,你是第一个来办理执照的人,你可好好干,让大伙儿看看个体经济的甜头。”   现在大部分老百姓都在观望,毕竟有正式工作的人,是非常瞧不上个体户的,完全没有保障,哪有铁饭碗香,每月拿工资还能分住房。   姜辞上辈子见识过改革开放后的经济腾飞,第一批下海经商的人都富了,她接过营业执照,“许科长您放心,我一定给这开门红打响了。   拿到了营业执照,姜辞就去了姜大生家,恰巧看到姜大娘在抽儿子。   “你个死小子,老娘花了二十块钱买东西上门请人吃饭,才给你找了个纺织厂的工作,你居然不去。”   姜大生一边跑一边喊道:“纺织厂里都是女人,我一个大老爷们你让我下车间做纺织工,我才不干呢。”他去上了一天的班,站了十个小时,一个人看两台机子就叫他眼花缭乱,那熟练的女工都是看四五台纺织机,到了第二天,姜大生死活都不肯再去。   姜大娘甩掉手中的扫帚,坐在磨盘上抹眼泪,“纺织厂的工资高啊,多少人想进也进不去呢,你有个好工作才能找到媳妇,你看看你都二十二了,还没有对象,顾青川比你小两岁都娶了媳妇,你天天跟他混一块儿,娶媳妇这事情上,你咋就不学学他呢。”   姜大生脑壳疼,转脸看到姜辞站在门口笑,忙把她拽进来,“小姜辞,你就别看笑话了,你快劝劝我娘。”   姜大娘一看有人,抹了眼泪挤出笑容,“小辞来了啊,快进来。”   姜辞把刚到手的营业执照拿给她看,“大娘,大生哥喜欢做生意,现在政策好了允许个体户,你看我营业执照都办回来了,我和大生哥在山里养了鸡鸭,这一批马上就出栏,至少能卖上千块,这不比上班强么?”   姜大娘的目的也就是希望儿子能多挣钱,把家里的房子翻新好娶个媳妇回来,她不识字,看着那张营业执照稀罕的问道:“真的给老百姓自己开铺子做生意了吗?”   姜大娘才四十多岁,解放前她还很小,也见识过城里那些开铺子的老爷们,那家境富裕的让人眼红,她问道:“那我家大生能挣多少钱?我们家没有本钱呀怎么办?”   姜辞让她放心,“不要大生哥出钱,川哥说了我们合伙大生占三成。”   “三成?”姜大娘脑子极灵光,扳着手指头算了算,“那一千块钱纯利润,他就能得三百块,是这意思不?”   “是,您算的一点没错。”   姜大娘比儿子还高兴,她一拍大。腿,“成,那就让大生跟你们干,忙不过来的话,大娘去给你们帮忙,大娘不要工资!”   ……   晚上吃了饭,顾青川刷好碗回房间,看到小媳妇在被窝里数钱,他笑一笑,坐床沿上问,“营业执照办好了?”   “嗯。”姜辞俯身在他唇上碰了碰,“这下可好了,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卖东西,川哥你最近在忙些什么?文物倒卖案子还没了结吗?”   顾青川眸色微闪,这几天赵老大扛不住审讯到底是把那批文物的埋藏地点给供出来,这件案子也就算了结了,本该收心回来跟小辞一起去发展黑水河集市的事业,可是崔平洲的一番话,又让他生出了些新的念头。   崔平洲推荐他去念军校,他也想像崔平洲那样,有足够的能力护住自己的妻子,光有钱是不够的。   姜辞计划着未来,“川哥,黑水河是你的心血,我很看好黑水河那块地方,等咱们铺子做起来了,就在那里多买门面。”秦城大部分人都在黑水河的黑市上买过东西,商业氛围是足够的,前世市领导们把黑水河划为商业区,再后来,黑水河就成了秦城最繁华的商业中心。   顾青川犹犹豫豫,“嗯,都听你的。”   姜辞看出男人心里有事,忙问道:“川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你说呀。”   “没,你想做的事,就是我想做的事。”   姜辞不依,“川哥,我希望,你能去做你想做的事,你说嘛,我肯定会支持你的。”川哥是个特别有主见的人,这辈子大家的轨迹都不一样,说不定,他也有了他想奋斗的目标。   “崔爸说可以推荐我去上军校……”   “军校?”那出来就是年轻的军官,原来,川哥也想穿上那一身的军装吗?   顾青川以为姜辞不愿意,忙说道:“只是说说,咱爸到现在也没法平反,我立再多的功,政审也通不过的,明天我就跟你们卖鸭子去。”   “川哥,你去做崔爸让你做的事儿去,攒下多多的功劳,黑水河市场有我和大生,不会让你的心血白费的,挣钱就是我喜欢做的事。”姜辞眼睛亮亮的,“你呢,就去做你喜欢的事,咱爸一定会平反的,很快,你相信我。”   黑水河集市第一家挂了营业执照的店铺,在白天开门营业了,姜大生有吆喝的天分,很快铺子门口就围了上百人,挤得密不透风。   康桂香拼命挤到最前面,看着叠了几层高的鸡笼鸭笼里几十只野鸡野鸭眼红的不行,她知道这年秦市已经允许个人做买卖,但是别人可没有姜辞认路的本事,一下子抓到这么多野鸡野鸭。   自己知道了又怎么样,没钱没东西,怎么做生意啊,她心里恨的不行,拼命的抹黑想让姜辞一只也卖不出去。   “六块钱一只你卖的太贵了,供销社里才卖一块三一斤,一只也不过五块钱,大家别买他家的,还不如去供销社里买呢。”   姜大生从鸡笼里拎出来一直肥硕的野鸡出来,“你也说了供销社卖一块三,我这一只野鸡足足有四斤多重,买一只鸡还送十个野鸡蛋,卖六块钱贵吗?你不要就算了,别挡着别人。”   原来门口那两大箩筐的野鸡蛋野鸭蛋,还附送啊,年前买过的那些人馋野山鸡,炖出来的鸡汤就是香,而且算下来比供销社贵不了几毛钱,人家还送鸡蛋呢。   “给我来一只。”有个大汉子摸出六块钱来,“大兄弟,给我挑个大点的,家里孩子就馋这口野鸡汤炖蘑菇。”   “好嘞。”姜大生打开鸡笼给他挑了个最大个的,还不忘吆喝一嗓子,“要买的赶快了,今天的这一批每一只都不低于四斤五两,你看这位大哥挑的这只足足有五斤重,等别人把大的挑走,你买小的不就少吃一口肉吗,赶快来挑啊。”   说的好有道理啊,这年头双职工家里一个月至少也有六七十块钱的工资,一个月吃一两次肉还是舍得的,大家纷纷上去挑野鸡野鸭,生怕比别人慢一步,姜辞在一旁给买鸡鸭的人包鸡蛋。   从山里运来的三十只野鸡、三十只野鸭,半天的功夫就卖完了,还有许多买不到,各种羡慕嫉妒。   “你说他们这野鸡野鸭从哪儿来的,个个这么大,咱们就不能上山去抓吗?”   “附近的山头哪儿还有呢,小辞认路的本事好,我们又不能像她那样往深山里跑,我听说啊,他们找到一个山谷,去年就在里面搞养殖呢,过年前我家就买过一只,肉可真香。”   “好了好了,别眼红了,明天还有,咱们来早点。”   六十只,三百六十块,加上下午又陆陆续续卖了点野鸡蛋野鸭蛋,姜大生点了好几遍,跟做梦的一样,“小姜辞,干个体户这么爽啊,比之前偷偷摸摸的卖强多了。”   连续卖了几天,销量慢慢稳定下来,每天差不多能卖掉三十多只野鸡野鸭,有那些头脑灵活的看出了甜头,纷纷跑去工商所办营业执照,上面一看这势头好啊,干脆将黑水河划为商业试点,姜辞趁机又扩大了门面。   她的婚嫁请了半个月,这才过去了不到一个礼拜,这天还没关铺子,三婶娘沈梅梅骑着自行车赶过来,急匆匆的说道:“小辞,你。妈妈跟崔平洲去京市了吗?”   “是啊,今天才走的,很匆忙说是有急事。”姜辞看沈梅梅一脸焦急,忙问,“怎么了三婶?”   “都是那个康桂香!”沈梅梅一跺脚,气的大骂,“那个丧门星偷了国营饭店后厨小仓库的东西去卖被抓了,说是你二叔给的钥匙指使她的,现在倒好,她交了罚款金放回来,你二叔被抓进去了。” 第30章 一家人   “康桂香, 你这个死不要脸的,求着咱妈给我男人施压,把你弄到国营饭店做个洗碗工, 你倒好, 偷公家的东西还陷害给我男人, 我跟你拼了。”   姜老二被抓到派出所,钟慧慧哭晕在姜家大院子里, 要不是许灵芝病的起不了床,她就进去连这个拎不清的婆婆一起骂。   康桂香借着照顾许灵芝搬回姜家, 天天在许灵芝面前哭诉, 说姜国柱一个人养家太辛苦,自己也想找份工作给姜国柱减轻负担。   许灵芝心疼大儿子,一天三趟的把二儿子叫回家,硬逼着他给康桂香找份工作。   姜老二没办法, 又怕气死老娘, 正好国营饭店里招工, 就介绍康桂香做了个洗碗工。   康桂香已经被钟慧慧挠花了脸,不甘示弱的叫嚣,“你男人安的什么心, 我是他大嫂, 就安排洗碗工的工作给我,他有一点点把他大哥大嫂放在眼里吗?他是饭店的大厨,不是他给我钥匙让我搬东西, 我一个小小的洗碗工能进的了库房?”   那天看了姜辞在黑水河卖东西, 一天足足挣了三四百,看的康桂香心头火起,她重生回来占尽了优势, 结果呢,屁用都没有,沦落到国营饭店洗碗,看着满库房的火腿、鸡蛋、熏肉、咸鸡咸鸭和瓜果蔬菜,康桂香动了邪念。   她偷了姜老二的钥匙,趁着黑夜挑贵重好存放的干货搬了好几袋,卖的时候一下子被人抓住,扭送到派出所。   康桂香怨恨,她怎么那么倒霉,东西还没卖出一件就被抓,当下就举证说这是姜老二让她干的。   她冲到姜国柱跟前哭诉,“国柱,你是了解我的,我胆子小怎么敢偷东西,这都是你弟弟让我干的啊。”   姜国柱默默的抽出被康桂香抱住的胳膊,脸黑的要下雨,短短的几个月,他都快不认识这个同床共枕了十多年的女人,“我不了解你,我已经拿出全部的积蓄,交了五百块罚款给你保出来,你还想怎么样?”   钟慧慧爬起来冲向姜国柱,“姜国柱,你为什么要带这个女人回来害你弟弟,你知不知道你弟弟这次要坐多少年的牢?他还有四个孩子呀,你跟我去作证,说这事儿都是你老婆干的,是她偷的钥匙,跟我男人没关系,走,你跟我走。”   康桂香一听急了,都怪林琬那个妖精让姜国柱念念不忘,姜国柱现在对她已经没有以前那么信任,万一他顾念兄弟之情被说动了怎么办?   她一把挥开钟慧慧,“你死开,就你家有孩子,我家没孩子吗?我也有四个孩子啊,国柱啊,你也不想你两个亲生女儿没妈吧?”   姜辞和沈梅梅刚好进院子,姜辞扶住钟慧慧,转头怒视康桂香,“她们还不如没有你这个妈,我奶奶不过是偏心加刻薄,你看姜红雨就敢杀人放火,你心肠这么黑,怎么能教的好孩子?”   “你放屁,一个出嫁的女儿凭什么再管老姜家的事?姜国柱,你不管管你女儿吗?”康桂香恨不得给这个男人现在就踹掉,连自己的老婆都不知道护。   姜老头被姜老三从小公园里叫回来,路上他就听说了家里的事,又去了趟国营饭店和派出所,回来就迟了些,他进门断喝,“都别吵了!”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给二儿子捞出来,绝对不能坐牢,不然老二就毁了。   姜老头说道:“老二媳妇,我刚才去国营饭店找孔经理,人家答应和解,只要咱们给罚款交上去,派出所就放人。”   十几年的相处,人家孔经理知道姜老二是个憨厚老实的人,他都已经干成国营饭店的大师傅了,怎么可能在明知道会被抓的情况下还去偷东西?   但是姜老二和康桂香两边各执一词,明显是姜老二更吃亏,毕竟库房的钥匙一直是姜老二保管的,很多人都不相信一个洗碗工会胆大到去偷东西。   孔经理最后大事化小,让老姜家出罚款给个交代。   钟慧慧心里升起了希望,还能把人给救出来?“爹,那要交多少罚款?”   虽然这些年跟姜老二没少吵架,可是她心里知道,自己男人脾气极好,都是她工作累了生活不顺心无理取闹,这时候男人的那些好全都在她心里放大了几百倍。   她说道:“哪怕砸锅卖铁,我也给我男人捞出来。”   姜老头愁容满面,“清点出来被偷的东西价值五百块钱,要交十倍的罚款。”   十倍,那就是五千块钱,钟慧慧瘫坐在地下,就是给她骨头打碎,她也凑不出五千,她哭道:“康桂香,你为了五百块钱的东西,给我男人坑到坐牢,你不得好死。”   姜老头给自己的三个儿子叫到身边,说道:“我还攒了一千多块钱的棺材本,我都拿出来,你们一家多少再凑一点,我再出去借一点,我不能让我儿子无辜坐牢。”   钟慧慧一听姜老头连棺材本都拿出来,以前还觉得老头子偏心,现在只想给姜老头磕头,她心里头也发誓,“爹,等老二出来,我们家给你养老,不要老三家操一毛钱的心了。”   姜老三夫妻连忙说道:“看二嫂这话说的,都是一家人,我们两口子平时花钱大手大脚,家里只有二百块钱的存款,我们都拿出来给二嫂应急。”   救急不救穷,这时候不拿钱,那还是兄弟吗?对于五千块钱来说,二百块太少了,杯水车薪,沈梅梅又说道:“我再回我娘家借点。”   “就不要麻烦亲家了。”姜老头想了想,“咱们先自己凑,真不够再跟亲家们张口。”   姜辞也说道:“爷爷,我也能凑点。”   “小辞,二婶替你二叔谢谢你。”钟慧慧真心感谢。   姜辞拿着花手绢给她擦眼泪,“二婶,咱们是一家人啊。”   姜国柱默默的心痛,是啊,一家人,他都忘记了,他是老姜家的长子,可是害的他弟弟快坐牢的,是他带回来的女人……   姜老头去屋里头拿存折,房间里光线太暗,他从箱子底下摸出那本存折走出来,“这上面还有一千八百块钱……”   打开存折本,上面的余额赫然只剩下六毛五分钱,整整一千八百块,在半个月前被人全部取空了。   存折掉在地上,姜老头捂着心脏站不住,姜辞第一个冲上去,“爷爷,你别急,什么事咱们商量着来,这时候你倒了咱们家可就真垮了。”   大孙女一句话让姜老头缓过来,他抖着手问:“你们……你们谁干的,老子的棺材本你们也贪,还是不是个人了?”   姜老大和姜老三忙捡起地上的存折本,看到余额吓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爹,你从小就教我们不偷不抢,我们哪敢拿家里的存折取钱,我们也不知道密码的呀。”   姜国柱抖着手,家里出贼了,那还能是谁?   他冲过去扇了康桂香一巴掌,“你说,是不是你干的,我们老姜家从来没有家贼,这是我爹的养老钱,是老二的救命钱,你还回来。”   康桂香心里彻底凉透了,姜国柱居然动手打她!这钱确实是她拿存折去取的,密码是她哄骗许灵芝要来的,许灵芝现在病的话都说不出来,说不定过几天就死了,她怕什么。   “我没有,不是我拿的,我跟你们一样不知道密码,我怎么取啊。”康桂香冲进房间,“我找妈评理去。”许灵芝哪里还能说的出话来。   这年的银行还没有监控系统,想要调查半个月前谁去取的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姜老头一下子就颓了,看着六神无主的几个儿子儿媳,他狠狠心,“不行,我就把这个老宅子卖了。”   ……   “小辞,你这么爱点钱的吗?”顾青川回家,看到媳妇儿在书桌前,连储蓄罐里的分币都倒出来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给她,打趣道:“再把这叠给数数吧。”说完顺势扯过板凳坐她旁边,认认真真的看媳妇儿数钱。   姜辞点了顾青川带回来的票子,一百二十块,加上年前卖鸭子的一千五,这次赚的七百多,还有她出嫁林琬给她压箱底的八百,离五千块钱的罚款还差了一千七八百。   她叹口气,“这些不够啊。”   顾青川望着桌子上那一叠叠码的整整齐齐的钞票,至少三千多,还不够?不知道媳妇遇上了什么大事儿。   他说道:“钱不够不要急,还需要多少,什么时候要?我去想办法。”   姜辞心里一暖,这男人都不问她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她把康桂香偷东西被抓后,反咬一口的事说了。   “国营饭店的经理帮忙上下说情,又找全体员工还有以前的老食客们给二叔做担保,最后让交五千块钱的罚款,就给我二叔放回来,可是我爷爷这么多年的积蓄,都叫康桂香偷了,还一点证据都找不到。”   顾青川皱着眉思索了一会,这几个月他跟着崔平洲后面锻炼,参与了好几起任务,早不是当初黑水河上那个混混头子,就连崔平洲,都说他脱胎换骨。   他说道:“钱的事好办,你的嫁妆里还有二十四颗金珠,我拿四颗去换钱就够交罚款,这些现金你留着,生意上还要用,至于康桂香……”   顾青川眸色冰冷,“康桂香不能放过她,我做个局,给她赶出你们老姜家,免得再祸害其他人。” 第31章 欠条   康桂香用照顾许灵芝的借口, 赖在姜家大宅不肯走,姜国柱铁青着脸问:“我爹快被你气死了,你到底走不走。”   “不走, 咱妈多可怜, 我走了谁照顾妈, 是老二媳妇还是老三媳妇?”康桂香就是不走,“要不你姜国柱把工作辞了亲自照顾?”   姜国柱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怎么照顾,我不上班家里几个孩子吃什么喝什么?”康桂香是别想再找到工作了, 他不能不养孩子。   钟慧慧现在恨她们恨的心头滴血, 怎么可能会留下来照顾婆婆,她男人还在派出所,家里四个孩子见爸爸被抓,吓的手足无措, 钟慧慧呸了一口就走。   姜老三怕他爹会被康桂香气死, 给他爹接回自己家, 姜家大宅里,只剩下康桂香和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的许灵芝。   大宅里人一走,康桂香收了眼泪, 将医院开给许灵芝的几样药片按量取了几粒出来, 丢到小瓷碗里用药杵慢慢研磨。   她将药片磨的粉碎,还跟许灵芝说道:“妈,我跟你说个事, 红雨服刑的时候被查出来, 癌症晚期,估计也活不了几天,哎, 也不知道你跟她哪个先死。”   许灵芝眼珠子瞪的老大,恨不得掐死康桂香。   康桂香轻轻一笑,“你儿子儿媳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你,怕你听了受不了一下子就背过去了,我可不怕,你最好现在就死。”   药片已经粉碎,她还在不停的捣着,每多捣一下,许灵芝心里就会更痛苦,一个月前康桂香就给她的药偷偷换成普通的感冒药,半个月前她说不了话,康桂香开始当着她的面碾药粉,来折磨她。   许灵芝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心里充满了悔恨,她怎么会信任怎么个女人。   “妈,还记得你以前打过我一巴掌吗?我当时就在心里发誓,以后要你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康桂香说,“你看,你大儿子废了还要帮别人养孩子,每天累的跟狗一样,你二儿子要坐牢啦,唉不说了,我把你们养老的钱全部取出来了,一千八百块,加上姜国柱这十来年的工资都在我手里头,我足足攒下来两千多呢,可笑姜国柱不知道,以为家里没钱,跑去厂里预支了一年的工资给我交了罚金,我看他这一年准备怎么生活。”   “啊不过我也看不到了,我晚上就离开这里,离开前,我会把姜国柱所有的同事、老姜家所有的亲戚都借一遍,借口就是姜老二出事要用钱,你们秦城人耿直淳朴,我想至少一半的人都会借,以后你们老姜家的子孙,就等着慢慢还债吧。”   许灵芝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   康桂香把药粉倒掉,刷干净碗,转身出了门。   康桂香一出门,顾青川就跟了上去,他盯人的本事一等一,当初姜辞都发现不了,康桂香当然也不知道,很快,她就找到了姜国柱的领导,吴厂长家,要借钱,肯定要从家底最好的人家开始。   顾青川手一搭,从院墙上翻过去,给吴厂长的媳妇吓了一跳,她认识这个青年,崔平洲的女婿,听说协助警方破获了一起文物走私案,立了大功呢,这要是换了别人,吴厂长的媳妇早就喊人了。   “大兄弟,你咋□□进来了?”常琴问道。   顾青川“嘘”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常婶子,我们正在调查康桂香,她这会就在门外,等会她找你无论什么事,你先装作为难,然后麻烦婶子答应下来稳住康桂香,麻烦您了。”   他刚说完,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常琴心道还真是康桂香啊,她听丈夫说过,这个女人偷东西被抓,就说是姜老二指使的,大家都是老秦城人,怎么不知道姜老二的为人,搞不好就是被这个女人诬陷的。   常琴本来是不愿意搭理康桂香,一想到顾青川的岳父……他们要做的肯定是大事,配合一下也是应该的。   她说道:“大兄弟你去屋里躲躲,我开门问问她想干什么。”常琴家的两个孩子都是小机灵鬼,给顾青川拉到屋子里,然后出来若无其事的写作业。   常琴开了门,康桂香满脸是泪的进来了。   “怎么了这是?”常琴淡淡的问道。   康桂香知道这些人瞧不起她,不过没关系,她很快就会离开这里,再忍忍吧,“嫂子,你可要帮帮我们家呀,老二如今要交五千块的罚款,我们一家都出去借钱,国柱让我来你家,嫂子,这次一定要帮帮我们老姜家。”   她哭的真情切意,常琴想这女人可真会装,要不是顾青川提前告知,她搞不好都要同情起来,难怪姜国柱被这个女人骗了十几年。   “我们家也不富裕啊。”   “嫂子,我公爹的人品你们还信不过吗?我们老姜家肯定会还你钱的。”   常琴看着康桂香愁眉不展的脸,这女人真不简单,说姜家的人这会都在外面借钱,亲戚朋友们也都知道了姜老二在派出所里,不会怀疑,和姜家关系好的、沾亲带故的肯定二话不说就借钱给她。   她说道:“那,你要多少?”   “五百。”康桂香压住心里的喜悦,就知道吴厂长家富裕,五百块钱他们家肯定是有的。   常琴气的都快骂出来,忍了又忍,她怎么敢张口就要借五百,这年头谁家会把积蓄全部外借?想到顾青川的话,她压下火气,“那你等等。”   她跑进屋子去,用极低的声音问顾青川,“大兄弟,婶子不知道康桂香犯了啥事,可五百块也太多了,真要借给她吗?”   “借,常婶子你让康桂香用她自己的名字打借条,不能用老姜家的名义。”顾青川低声说,“婶子放心,这钱过几天我就给你送过来,我和姜家都记婶子这个人情。”   顾青川保证了,常琴放下心来,钱跑不了还能卖个人情,她倒是乐意帮帮顾青川。   常琴拿了家里的存折,出来跟康桂香说道:“你写张欠条,落款是你自己的名字才行,写好我就取钱给你。”   康桂香可不愿意写欠条,“嫂子,你还信不过老姜家吗?我们家不会赖账的。”   “两码事,借钱必须写欠条。”常琴很坚决,“不写欠条,我是不会借钱给你的。”   康桂香想这个蠢女人真的愿意借五百块,那就写给她,反正自己已经打算离开秦城,到时候谁也找不到她,怕什么呢。   她写了欠条,“现在可以去取钱了吗?”   “可以。”   她们刚走,顾青川也出来了,康桂香这是打算跑路了吧?临走前再卷一波钱?这女人是自己走,还是带孩子一起走?   他心里估量着康桂香会去哪些人家借钱,一一上门打了招呼后,去了姜老三家。   姜老头咳嗽不止,姜辞冲了杯野蜂蜜水,兑了滴灵泉进去,姜老头喝了蜂蜜水,好一会才止住咳嗽,这里是教师新村,沈梅梅单位的房子。   “川哥,你怎么来了?”姜辞打开门。   顾青川进来了,“来看看爷爷。”   “川哥儿来了。”姜老头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人也没什么精神。   顾青川将康桂香私自跑出去借钱的事说了,姜老头一听急了,“那赶紧去阻止她啊,家里的一千八已经叫她取走,坑了咱们家不能再让她坑别人了,她这是打算卷钱跑路。”   “爷爷别急。”姜辞忙给姜老头拍拍背,帮他顺着气,“川哥不会让康桂香把钱抢跑的,只要她敢跑就是诈骗,路上就能给她抓回来。”   “放心吧爷爷,我已经安排好了。”顾青川原本是打算做个局给康桂香撵出姜家,没想到这女人自己要跑,跑就算了,还坑了那么多亲戚,她自己作就要承担后果。   ……   一圈转下来,跑了十几家,康桂香借到了三千块钱,加上她原本的,腰包里已经有七千多块,她跑回姜国柱租的房子里,四个孩子都在家。   老大老二看她在收拾东西,忙问道:“妈,你收拾衣服干嘛,你要去哪?”   “还能去哪,去姜家大宅子那边照顾你们的奶奶呀。”康桂香摸了摸儿子的头发,她知道老姜家的人,再恨她也不会不管这几个孩子,姜国柱那个人,就留着给她养孩子吧。   大不了等她做了生意赚了钱,过几年给四个孩子一人准备一套婚房,也算对得起这几个孩子了。   夜色里,康桂香毫不犹豫的出了家门,直奔火车站,她趴到售票窗口问道:“买一张去深市的卧铺票。”她现在有钱了,当然要睡卧铺。   旁边有个青年看了看,“大姐有钱啊,舍得买卧铺去深市。”   康桂香拿了车票和找零,看对方穿的破破烂烂,语气很冲,“关你什么事,你这种人是坐不起卧铺的。”   那人笑笑,也不吱声,只是在康桂香走后,跟售票员说道:“同志,买一张去深市的卧铺,就要跟刚才那位大姐同一个卧铺车厢,成不?”   他拿了钱票,走到广场上跟另外一个衣着周正的同伴说道:“康桂香看过我的样子,你上车吧,刚才我探过了,那女人骗来的钱都缝在腰带里,钱到手之后就下车回秦城,交给川哥就行了。”   “得勒,现在是晚上,那女人上车就要睡觉,我今天晚上就能搞定,不过,这种女人也值当咱们费这么大劲?直接让深市的派出所抓人不就得了?”   “你问那么多干嘛。”购票的青年踹了他一脚,“川哥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第32章 告别   康桂香下车的时候, 望着热热闹闹的大街心潮澎湃。   太好了,这年的七千多块可是很多人家一辈子都攒不下来的积蓄呢,她却轻轻松松的拥有, 趁着改革开放, 在这个城市里, 干什么不挣钱啊,哪怕是摆个地摊都能发家致富。   有了本钱、有了机遇, 还有上辈子的经历,康桂香得意的想, 她想不发财都难, 找了宾馆,康桂香用兜里的零钱开了一间房,进了房间她把门反锁上,马上脱了外套把腰带给解下来。   她解开腰带打开, 突然天旋地转, 她的七千块钱全部变成了卫生纸, 这是怎么回事!   康桂香快疯了,她把所有的衣服抖开,那笔巨款真的丢了, 明明是贴身放的啊, 又是睡的卧铺,怎么会丟呢?为什么老天就不能让她好过?   现在怎么办?康桂香疯了似的在房间里摔东西,可不管怎么发疯, 丢掉的钱都不会再回来。   到半夜的时候, 康桂香冷静了下来,她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只够买一张回秦城的硬座, 在深市肯定生存不下来,现在只能回秦城,靠着姜国柱慢慢等机会吧。   不要紧,她能弄到第一个七千,就能弄到第二个,一定可以的。   因为损坏了宾馆不少的东西,天没亮的时候,康桂香就悄摸摸的跑了,在深市还没有呆够八小时,就灰溜溜的坐上了返程的车,不过这一次,她可没有钱买卧铺,只能坐硬座回去。   与此同时,顾青川拿到那笔被追回来的钱,带回家交给姜辞。   姜辞听了男人的解释,才知道她的川哥这么厉害,半路上就给康桂香骗走的那些钱追回来了,“川哥,那个康桂香心好狠,连孩子都不要,她打了那么多欠条,应该再也不敢回来了吧?”   如果康桂香不回来,老姜家就清静了,换了正常人,应该都不会再回来,姜辞心里是这样想的。   顾青川最近跟着一位大学教授后面学了些犯。罪心理学,这个康桂香明显就不是正常人,“我估摸她会回来,抱着侥幸心理让老姜家给她兜底,那些欠条就该派上用场,她自己借的,还不上来就等着坐牢吧。”   姜辞叹口气,康桂香……她真的是自找的。   顾青川跟媳妇说道:“小辞,你看看这些钱怎么处理。”   姜辞点了点,“这一千八是我爷爷的养老钱,三叔去统计了下,家里亲戚朋友被康桂香骗走的有三千,剩下的这两千多……”   “恐怕是这些年姜国柱上交的工资,康桂香真能哭穷,骗的姜国柱预支工资给她交罚款。”   “那这两千多怎么处理?”男人问道。   姜辞顿了顿,“姜国柱的钱也交给我爷爷处理吧。”   两人连夜把这七千多块钱送去姜老三家,交到姜老头手上,姜老头没想到有一天这些钱还能回来,这下老二的罚款金也能凑够了。   还没等他分配这笔钱,姜辞另外又拿出一个大的牛皮纸袋子,“爷爷,亲戚们的钱都还了吧,你的养老钱不能动,川哥当了四颗金珠子,我们凑了这五千,等天一亮就给二叔接回家。”   “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出呢?”姜老头老泪纵横,“你只是嫁出去的孙女,你和川哥儿已经帮了家里大忙了。”   姜老头不肯接,老二老三家的也不敢说话,但心里都记着侄女儿的情分。   顾青川坚持让姜老头收下,“爷爷,我们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谁家要说穷了想让我接济,那肯定是没有,但二叔这是急事,您就别较劲了,明天赶紧给二叔接回来吧。”   “好好,爷爷听你们的。”姜老头把钱收下,跟儿子媳妇说道:“你们还觉得我老头子偏心吗?这忙前忙后又是出钱又是出力的,都是小辞和川哥儿。咱们这一家人,以后一定要团结在一起,别为了那点蝇头小利跟那康桂香学。”   第二天,姜老头去派出所交了罚金,给姜老二领回家,姜老二回家那天,钟慧慧抱着男人痛哭了一场,拿柚子叶给他好好去了晦气,此后这对夫妻感情更好了。   没过两天,康桂香就回来了。   那个女人赖在姜家大院的门口哭嚎,“我是老姜家的长媳,你们老姜家不能不认我,凭什么不让我回家。”   老二老三气的要死,这女人居然还有脸回来,他们生怕给他爹气的犯病,就要冲出去揍她,康桂香脖子一伸,“来啊,做兄弟的要打死长嫂,你们来啊。”   如此无赖的人,姜老头都没见过几个,他这次还能控制情绪,吩咐两个儿子,“老二老三,不要动手,动手你们就吃亏了,去派出所报警吧。”   “报什么警?爹,我犯了什么法?你要报警抓儿媳妇!”   “你诈骗,骗了亲朋好友三千块,不该抓你吗?”   康桂香爬起来,原来是这个啊,她在路上就已经想好了怎么应对,“爹,做人不能不讲良心啊,是你让我去借钱给老二交罚金的,我写了欠条怎么能是诈骗呢?”   姜老二气的跳起来,冲到姜国柱跟前,“大哥,你看到这个女人的嘴脸了吧,她就是这样欺骗说是我给她的钥匙偷公家的东西,你不相信我,咱爹什么样的人你总知道的吧,就算借,能让她一个女人出面借钱?家里没男人了吗?”   “怎么不可能,你爹说你犯法了是丑事,不好意思借钱,你们家人都要脸没人出头,就让我去借,现在还能怪我?”   姜国柱脸色灰败,别说老姜家不会让女人出去借钱,秦城也没这样的人家,康桂香骗的他好苦,他质问道:“那你借了钱为什么不交给咱爹,反而跑到深市,还骗孩子们,你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   这个质问,康桂香在来的路上也想好了,她说道:“一共就借了三千块,根本不够交罚金,我就想着去深市做生意,赚够钱我就回来,哪知道路上被人给偷了……”   等等,姜老二是怎么回来的,家里哪还有钱给他交罚金?亲戚们是不可能再借一次钱的。   康桂香急急的问道:“老二,你是怎么回来的?国柱,原来你们老姜家还藏了钱?你爹偏心啊,把钱都给了老二,该你的那份你得要,你是长子!”   姜国柱再也不想见到这个女人,“康桂香,我们离婚吧。”   离婚两个字和姜国柱厌恶的眼神,让康桂香疯了,只有她不要姜国柱,哪里轮到姜国柱甩她,她冲上去连甩了她男人几个巴掌,“想离婚?除非我死,姜国柱这辈子我拖都要拖死你。”   很快赵启书就带了人来,他脸色肃静,秦城的治安一向很好,没想到这次出了金额这么大的诈骗案。   他拿出一个文件袋,里面全部是康桂香亲手写的借条,十几个人去派出所报案,康桂香瞒着姜家的人从他们家诈骗了100-500不等的金额。   现在人证物证都有了,“康桂香,跟我们回派出所吧。”   康桂香去过一趟派出所,她以为自己的经验依然好使,“赵局长,你们这又是何必呢,我去了又怎么样,问一圈口供,我也只会说确实是我爹让我去借钱的,而且我写了借条,怎么能算是诈骗呢?”   呵呵,赵启书跟这样无耻的罪。犯也不知道斗过多少次,怎么会被她唬住,“是吗?那请你把借的钱还了。”   还?怎么还,康桂香说:“我都说了那些钱被偷了,我是姜家的媳妇,让老姜家来还,我们又没说不还,你可别不讲道理!”   “康桂香,不懂法你还敢写借条,真是有勇气。”赵启书让手下民警给她拷住,“你写的借条,就得你来还。”   院子里闹的不行,只有姜辞听到房间里的动静,她忙跑进去看,许灵芝从床上滚了下来,她瘦的已经脱了形,姜辞到底不忍心,给她抱上了床铺。   姜辞跟许灵芝也没什么好说的,她不想呆在这个房间里,想走,袖子却被许灵芝干枯的手指死死的拽住。   她有点诧异,许灵芝的眼里满是祈求和悔恨,仿佛在期盼着她能想想办法,让她能开口再说一次话。   许灵芝她,快死了。   许灵芝临死前,到底想说什么呢?是想再跟自己的儿子们说点什么吗?   姜辞从床头柜上端过半杯温开水,滴了一滴灵泉进去,喂许灵芝喝了下去。   “奶奶,我也不知道这水能不能给你争取一点点时间,能不能让你再说话,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再憎恨,跟你的儿子、孙子们,做最后的告别吧。”   姜辞的眼里没有一点点讥讽,她是真心诚意的。   许灵芝心想,她怎么能不恨,康桂香已经害了她两个儿子,刚才外头那些话她都听到了,她快死了,临死前也要把康桂香带走,不然,她还要继续祸害她的儿子。   许灵芝觉得自己的忏悔被老天听到了,没一会儿她就觉得自己有了一点力气,她知道这是回光返照,得抓紧时间啊。   她干哑着嗓子,“你去…去把赵局长喊进来,我要举报…康桂香不给我吃药,这算不算…故意杀。人…” 第33章 结局   姜辞不知道许灵芝能坚持多久, 跑出去拽着赵启书,“赵叔,我奶奶醒了要见你。”   “许大娘醒了?”赵启书走了两步, 想想不对, “大侄女, 你奶奶这是回光返照,让你几个叔叔去见, 问问你奶奶有什么心愿……老人家恐怕……快不行了。”   “我问了,我奶奶说她的心愿就是见你。”姜辞回头, 康桂香已经脸色发白, 她说道:“奶奶说……您进去就知道了。”   许灵芝醒了,姜老二姜老三包括姜国柱全都涌到那间沉闷的卧室,院子里的康桂香想跑,姜辞揪住她, “同志, 我奶奶这会清醒了一点有话跟你们局长说, 麻烦你在这里看押康桂香,别让她跑了。”   康桂想心道不好,她没有想到许灵芝还有清醒的一天, “我又不是犯人, 凭什么看押我,我家里还有孩子呢,我得回去了。”说着她就想跑。   旁边的民警喝住她, “你身上还背着经济诈骗案, 老老实实呆着。”   卧室里,许灵芝干枯的手指抓着赵启书,吊着一口气将康桂香因为嫉恨骗了存折密码后, 又不给她吃药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说完之后她脸色越来越灰败,赵启书亲自做了笔录,让许灵芝在上面按了手印。   “许大娘,有什么话,您再跟几个儿子交代交代,康桂香一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赵启书退出了房间,将剩余不多的时间留给许灵芝和她的几个儿子。   姜国柱面如死灰,许灵芝亲口指正,他还有什么不信的,姜老二姜老三恨不得他们这个大哥十几年前真死了,也就没有今天这些事儿。   许灵芝说完了心里要说的话,吊着的那口气散了,来不及跟几个儿子交代,眼一闭再没了声息。   姜老二疯了一般的冲出去,要找康桂香拼命,“杀人偿命,你害死我妈,害的我成个贼,我跟你拼了,免得你以后继续祸害我三弟,气死我爹。”   这里面最清醒的人是赵启书,他示意手下的民警将康桂香带到外面警车上去,给姜老二拦住,“打死人要偿命的,想想你家里的四个孩子,你冲动个什么劲儿。”   姜老二蹲在地上,一米八的壮汉子捂着脸哭。   康桂香慌的不知所措,拼命的挣扎不想被带去派出所,现在唯一能为她说话的人,就是姜国柱,“国柱,你可要救救我啊,你别忘了我们家也有四个孩子,你。妈病糊涂了,我没有不给她吃药,真的,你信我。”   她希望姜国柱能看在孩子的份上,再把她保下来。   赵启书冷笑,“我在跟前都要贴近了才能听清,你在外面呆着,是怎么知道许老太太说的什么?不打自招!”   姜国柱走到康桂香的跟前,瞪红了眼睛,以往枕边的那些温言软语,现在想来都是一场笑话,他高高扬起了手。   康桂香仰着脸,无不讥讽的凝视着忍不了想要动手打她的男人,“姜国柱,这些年我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你,那年找你是因为我不服气林琬嫁的门第比我好,十年前找你,也只不过是要你给我养孩子,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   是的,两辈子,她都没有喜欢过这个男人,她说:“活该你被林琬抛弃,听说崔平洲站起来了,你意难平,所以要拿我撒气是吗?你还算不算个男人!”   姜国柱觉得自己从头到尾就是个傻子,他的巴掌落到自己的脸上,狠狠的扇了自己几个耳光后,他跪在了姜老头的跟前。   ……   许灵芝的丧事办完,康桂香的审讯也结束。   林琬是在许灵芝的葬礼之后回来的,她从京市刚到秦城,就来了女儿家里。   顾青川看到丈母娘过来了,泡了茶后安安静静的坐姜辞身边,等着丈母娘的训示,林琬说了几句家常,顾青川在这里,有些话她反倒不好跟女儿说,“川哥儿,你去部队大院吧,你崔爸找你有事儿。”   顾青川点点头,“妈,你跟小辞先聊着,那我过去了。”   男人一走,姜辞跑到她妈身边挨着坐下,“妈,崔爸的腿好些了吧?”   “恢复的越来越好了,现在一个人勉强也可以行走。”林琬眉头锁的厉害,“小辞,你崔爸的腿也恢复了,上头给他委派了任务,他马上要调到京市去。”   “这是好事呀。”姜辞抚平林琬的眉眼,“妈你干嘛愁眉不展,崔爸这个级别,肯定能带家属,你跟着一起去呗。”   崔平洲的腿也好了,林琬跟着他,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姜辞很放心,妈妈的下半辈子很幸福,她暗戳戳的想,说不定不久之后,还能多个弟弟或者妹妹呢……   林琬犹犹豫豫的说道:“小辞,要不我就不去京市了,反正你崔爸的腿好了,他也不需要人照顾。”那个男人,在回来的路上跟她说,想要跟她做真夫妻,一辈子都在一起,问她愿不愿意,林琬都懵了不知道怎么回答,下了车就回了女儿家。   “我崔爸是不是跟你表白啦?”姜辞差点跳起来,立刻打消林琬的顾虑,“妈你要是不跟着去京市,估计崔爸就失去了精神支柱,他的腿搞不好就这样了,妈你在纠结什么呀,你不喜欢崔爸吗?”   现在女儿大了,什么话都敢说,以前说好的是照顾崔平洲,结婚只是个形式,那和做夫妻过日子可不是一个样。   林琬先不好意思起来,“我……你,你这小丫头,你不反对吗,妈妈要是找个男人过日子,那个男人还不是你的亲生爸爸,你能接受?”   姜辞笑着说,“那个人是崔爸就行,最好啊你们以后再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吧。”   林琬的纠结被闺女儿几句话给打消了,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那个朝夕相处的男人,当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根本拒绝不了,才逃也似的跑回家,哪知道女儿不反对……当初明明说好的,就这么照顾他过下去。   不过林琬也想开了,顺其自然吧,在家吃了午饭,崔平洲亲自过来接,林琬低着头上了吉普车,崔平洲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什么,姜辞没听清,不过她看到她妈微涩着点头,随后,崔爸握紧了她的手,笑的很开心。   下午的时候,姜辞特意去了趟二叔二婶家,姜老二是个厨子,国营饭店去不成,他都不知道做什么,闲赋在家里。   钟慧慧这下看的开,跟男人说道:“没工作就没工作,大不了你就在家给我们娘几个做饭,我的工资也够养家了。”   姜辞却不这样想,二叔家里四个孩子,等过几年经济发展物价飞涨的时候,二婶一个人的工资要供四个孩子念书,那得累死。   她说道:“二婶,我想跟二叔一起开个饭店,我出钱,二叔当大厨带个后厨团队,五五开你们看怎么样?”   还有这样的好事?钟慧慧是眼见着姜大生和姜辞那个卖山货的门店日进斗金,这次的罚金都是小辞和顾青川两个拿的,她想早日给这笔钱还上。   钟慧慧推推男人,“宏海,要不你就跟小辞开饭店去。”   姜宏海也不想四十来岁就在家闲着,国营饭店那是回去不了,他说道:“成啊,我也只会做饭,让我干老本行,我肯定不会让小辞亏本。”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饭店的选址和装修,钟慧慧说道:“我娘家哥哥是木匠,回头等店铺选好我让他们来装修。”   姜老二吭吭的咳嗽了几声,钟慧慧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在给我娘家揽活儿?你想什么呢,小辞帮了咱家这么大的忙,我让我哥过来帮几天,不收工钱。”   正说着呢,赵启书又过来了一趟,三个人连忙起身,钟慧慧去泡茶,姜辞不知道他来找谁,“赵叔,你找我二叔。”   “不是,特意来找你的。”赵启书接过茶杯,说道:“对康桂香的审讯基本结束,她知道自己这次的罪行不小,突然跟我替了个要求,说只要你带着一个什么笔记本过去,她就承认偷国营饭店库房偷窃的事,是诬陷你二叔,她说那个日记本,本该是她的,被你给带走了。”   姜辞低头叹息一声,康桂香也是重生的吧?   钟慧慧恨恨的说道:“小辞别去,这个女人没安什么好心。”死到临头了又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赵启书劝道:“去见见吧,如果她真的肯承认,不但能还你二叔的名声,那五千块钱的罚金,也能退给你们。”五千块呢,不是个小数目。   姜辞想了想,“那我去一趟吧。”   姜辞回家拿了日记本,跟着赵启书去了派出所,康桂香被押解到审问室,看到姜辞的时候急匆匆的问道:“你带来了没有?”   姜辞点点头,拍了拍斜背在身上的包,“带了。”   “快给我看看。”康桂香急急的伸手,她把这辈子所有的不幸,都归结于没有及时拿到这本日记本,如果能早一点拿到,她如今的下场绝对不是在监狱里度过下半生。   她这辈子才短短几个月,就将后半辈子都走到了死胡同,她唯一的心愿,是想再看一次日记本,看看她的人生还有没有转机。   “你当我是傻的吗?”姜辞扬了扬手里的日记本,“你先还我二叔的清白,我就给你看日记本,否则,我马上就走。”   她这趟来是为了让康桂香承认是她自己偷的姜老二的钥匙。   姜宏海要是不清不楚的背着贼的名声,不但这辈子抬不起头,他几个孩子以后也会被人指指点点,是康桂香主动找她来,姜辞相信这个女人会妥协。   “好好,我答应你就是。”   康桂香急不可耐,只得答应下来,录好证明姜老二清白的口供,在上面签字按手印,民警拿着证供出去了,审问室里只有她们两个。   康桂香隔着审讯桌伸手,眉间都是最后的期待,“可以给我了吧。”   姜辞把日记本递给她。   康桂香接过来迫不及待的打开,咬破手指滴了滴血上去。瞧着她熟练的咬手指翻开书页到滴血,姜辞眸色一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康桂香重生了,上辈子她的日记本不见了,是这个女人拿走的吧?   她静静的看着,看着对面那个女人的脸色狂喜,那应该是日记上又出现了什么,接着康桂香一脸的不敢置信,足足有十分钟的时间,她才不甘心的抬起头来,“这不可能,日记本是神迹,我是被命运选中的那个人,不可能是这个样子的。”   康桂香把日记本撕的粉碎,姜辞先是震惊了一下,随后她没有动,或许……撕掉也是件好事,上辈子她所知道的那些人为的危机,已经全部化解,未来还是充满期待比较好,谁又愿意自己的人生是被提前书写好的呢。   只有充满未知,才会满怀期待。   康桂香可不这么想,她状若癫狂,撕碎的日记本仿佛给她最后的希望也打破了,“姜辞,你难道不好奇我刚才看到了什么吗?统统和你有关系,你去,你去求崔平洲,他是你爸爸,他一定有办法把我弄出去,只要我出去了,我就告诉你日记本里最后写的是什么?”   “最后写的那些话?”姜辞问道:“你确定吗?”   “我确定!”康桂香以为姜辞答应了,是啊,这么神奇的日记本,谁又会不好奇它是怎么出现的,她没有说谎,那确实是最后一段话,所以康桂香才会用这个筹码,要姜辞帮她找崔平洲,想办法给她弄出去。   “你去找崔平洲,然后给我一万块钱,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怎么样?”   姜辞给地上的碎纸屑和那个空的封皮都捡起来,装进包里,这是川哥那年送她的礼物,可惜了,“你犯的是蓄意杀。人罪,没人有权利放你,康桂香,你自己在牢里慢慢反思吧。”   明明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干啥不好,非要犯罪,今天这个下场是她自己活该,姜辞没有一丝同情,她转身就走。   康桂香在她身后急切的追问,“姜辞,我不说,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日记上说了什么,你真的不好奇吗?”   姜辞缓缓的转身,康桂香得意的牵起嘴角,她就知道,好奇心是人的本性,姜辞不可能拒绝她这个要求,这年蓄意杀人罪是要判死刑的,康桂香不想死。   崔平洲的本事那么大,只要能帮她改判成无期,她努力表现就有可能减刑,最多二十五年,她还能出去。   这时候,姜辞打破她的幻想,“我是很好奇,可是,我一点也不想知道,看你的表情我也能猜到,就算上面说的是有关我的事情,那也是好的方面,这辈子,我和我身边亲近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劫难了,对吧?”   “你怎么知道的?”康桂香脱口而出,又马上改口,“不是的,上面说你会早死,你不怕吗?”   “你以为我会信你吗?你这样的人,如果知道我会早死,你早就在撕掉日记本的时候得意的狂笑了吧!”   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跟她讨价还价。   骗不了姜辞,康桂香终于绝望了,“姜辞,你帮我给姜国柱带个话,让他来见见我!”那个她嫌弃的男人,那个她不要的男人,临死之前,她想见见。   姜辞说:“话我会带到,他来不来,我就不知道了。”   ……   姜家的大宅里,姜国柱跟姜老头聊了一下午,“爹,我后悔以前没听你的,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我打算一年后带几个孩子回西北,我联系了以前的单位,他们愿意重新接收我。”   秦城他是呆不下去了,孩子们如果在这里上学的话,总会被人指指点点,他们的妈害死他们的奶奶,孩子们在秦城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姜老头抽了几口旱烟,点点头,“回去吧,好好把几个孩子养大,别让他们走了那个女人的老路,好好做个人。”   “嗯,我知道了爹。”   姜老头给他一个小布包,“这个你带走吧。”   姜国柱心里疑惑,抖开一看,里面是两捆十元的纸币和一些散币,至少有两千多块,他吓的连忙推回去,“爹,我不要你的钱。”他哪儿还有脸要,康桂香差点就毁了这个家,而这个女人,是他带回来的。   姜老头说,“老子才不会给你钱,这些是康桂香藏起来的私房,都是你历年上交给她的家用工资,本来就是你的。”   “爹留着养老。”   “爹还有两个儿子,还有大孙女儿和孙女婿,不用你养老。”姜老头说:“我的养老钱小辞也给我追回来了,我不差钱花,你的钱你拿走,我用着心里不舒服。”   姜国柱心里痛的要死,他怎么能不知道这是他爹为他四个孩子着想,他现在已经身无分文,连回去的路费都要等一年后还完厂里预支的工资才能攒的下来,那个康桂香,自己偷偷藏私房钱,却逼着他去借钱交罚金,这样的女人,他现在连想都不愿意想。   他声音有些哽咽,“谢谢爹。”   姜老头叹口气,“你现在醒悟也不算迟,你的人生已经毁了,可千万别叫四个孩子也毁了,既然打算回去,有了这笔钱,把欠厂里的钱给还了,尽早动身吧。”   姜辞一直等到他们说完了话才进屋,姜国柱在门口看到这个他从小就没养过的女儿,觉得自己也没脸跟她提什么父女亲情,两人互相点了点头,姜辞轻声说道:“我刚去了派出所,康桂香说想见见你。”   姜国柱默默看着天,他都能猜到那个女人会说些什么,抱怨、哀求,要他想办法,找人找关系把她保下来。   他说:“没什么好见的,我这几天要带着你弟弟妹妹们回西北,以后,你要好好的。”   “嗯。”姜辞点头,那之后,她再没见过姜国柱。   “小辞,你带来的是什么?”姜老头好奇的拎了下大孙女儿带回来的手提袋,怪沉的,至少十几斤重。   “爷爷,这里面是图纸,十年前的图纸。”顾正初当初设计的那一版初稿,她在另外一栋存放着超过二十年资料的旧仓库里,终于给翻了出来,差一点点,这批上了霉的旧存档,就要被销毁了。   “十年前的图纸,你带回来做啥?”姜老头是机械厂的老书记,他习惯性的打开袋子去看看里面的是不是秦岭机械厂最核心的那部分资料,应该不是,重点工程的保密图纸,不在资料楼里。   “你胆子可真大,厂里的东西你也敢往回带,赶紧送回去。”   “爷爷,咱们一起去吧。”姜辞笑中带泪,“这是川哥爸爸当年设计的第一版图纸,这个能证明他是被人篡改了图纸,您在机械厂威望高,您和赵局长一起去机械厂,一定有人愿意站出来作证。”   ……   有了物证,有了警方的介入,还有姜老头、葛厂长挨家挨户的寻访当年知情或者参与的人,顾剑生第一个站了出来,相关的人都被带去了派出所,一点一点的挖,竟然挖出了另外一件震惊上层的大事,结果就是崔平洲再次接手,去京市的时间也推迟了好几个月。   半个月之后,葛厂长从南方重工集团回来,跪在姜老头的跟前痛哭,“师傅,我们去南方重工对比了购买的那套新生产线的图纸,核心技术和小辞找到的那套图纸有百分之八十九的重合度,我师兄的图纸被人偷了,有人把他的心血卖给了一批专门窃取机密资料贩卖的走私犯。”   “为了掩盖真相,他们鼓动顾成荣篡改正初师兄的图纸,真正卖g的是顾成荣,这个黑了心的东西,还我师兄的命来!”   铁证如山,顾成荣他们这批涉案的罪。犯宣判的那天,苗秀岚让顾青川背着她,带着秦川博物馆的考古人员和文物专家,走进了秦岭深处。   在一颗几十年树龄的松柏之下,顾青川放下老祖母,苗秀岚苍老的双手抚上粗糙的枝干,在这一片几百年的松柏树之间,这一颗才几十年树龄的松柏显得有些矮小,可这棵树是她和丈夫结婚的时候,亲手种下的定情树。   苗秀岚说:“陆馆长,就在这里挖吧。”   十几个从工兵连调过来的小战士,挖了一个深度两米足有几十平米的大坑,十二个檀香木的大箱子静静的在深坑里,檀香木防虫防腐,十年过去了,尘封的尘土打开时,空气里人人都能闻到淡淡的檀香味。   陆馆长激动的跳下去,两米深的坑,摔的他腿都麻了,他根本顾不得,扫去箱子上的泥土,用苗秀岚给他的钥匙,抖抖索索的打开了檀木箱。   这是一箱字画,陆馆长的两个学生也一脸激动的跳下来,三人带上干净洁白的手套,小心的展开一幅卷轴,陆明推了推鼻梁上的厚镜片,凑近了仔细鉴定,是宋代大家的真迹。   他宝贝似的卷起来放回箱子里,“快收好,后面的不要打开了,你们做个数目登记,这么多文物等带回馆里再慢慢鉴定。”   两箱字画、六箱瓷器摆件、两箱青铜器、还有一箱佛经、一箱甲骨文,陆馆长激动的无以复加,如果说字画瓷器有价,那这些甲骨文、佛经和青铜器,都是历史长河里的隗宝,研究价值极大,根本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不过很快就有人说酸话,秦川博物馆的副馆长季槐根酸溜溜的说道:“苗老太太,怎么不见金银玉器啊,全是文玩字画。”   季槐根心想,苗老太太就是个普通老百姓,没道理只藏文物不藏金银,只是不愿意献出来而已。   苗老太太看出了这人贪婪的本性,她淡淡的说道:“金银抄家的时候都抄走了,我一个给博物馆捐赠了十二大箱文物的市民,还需要受你的质问吗?”   在场所有的人都面带怒容瞪着季槐根,秦城谁家能一下子捐出十二箱的文物,这样无私爱国的精神,到了他的嘴里,反倒成了藏私,难道他还想让人家把家底子都捐干捐尽吗?   现场挖出来的人家一件没留,还质问老人家有没有金银,他还副馆长呢,从来没听说过要捐金银给博物馆的,别说没有,就算有你管人家捐不捐呢。   陆馆长气愤的骂道:“季副馆长,现场用不上你,你回博物馆处理日常事务去吧。”真是的,太给博物馆丢脸了。   十二个箱子都被抬下了山,苗秀岚跟陆明说道:“陆馆长,你们先下山吧,我在我老头子种树的地方再坐坐,上一趟山不容易,可能以后我都不会再来这里了。”   苗秀岚当年和老爷子伉俪情深,陆明恭敬的说道:“您老人家不要太伤心,川哥儿和小辞,能把顾家振兴起来,您以后一定会多子多孙。”   “谢谢。”   姜辞和顾青川就这样静静的陪着苗秀岚,一个多小时后,苗秀岚问道:“其他人都走了吗?”   “都走了,奶奶您要下山吗?”   苗秀岚看着孙媳妇笑笑,“下什么山,走,奶奶带你们挖金子去。”   姜辞和顾青川对视一眼,老太太还真的另外藏了东西呀,怕人跟踪,他们还绕了路,在另外一处偏僻的山坳里,又挖出一个檀木箱子,和之前那十二个檀木箱子的规格一样大小。   檀木箱子里分了四个格子,一格大黄鱼、一格玉石翡翠、一格金珠、一格镶嵌着珠宝的首饰,苗老太太手指拂过她陪嫁的首饰叹口气,“就剩下这么多了。”   姜辞咂舌,这叫就剩这么多了?上辈子老太太早死,这一箱珠玉和十二箱文玩字画,都封尘在深山里没人知道。   苗老太太把箱子合上,让顾青川重新埋进坑里,“小辞你在山里不是有个养殖场吗?过阵子你把这箱东西一起搬回家。”   她又交代顾青川,“川哥儿,你大姐当初嫁的男人家里不好,可是现在也不看成分,我问过她了,她说你姐夫知道疼人,现在也找到了工作,这箱子里的东西,你分成三份,给你大姐一份算是给她补的陪嫁,留一份给小停香,剩下的,你们俩收着吧。”   “奶奶放心。”顾青川答应了,给箱子埋好,背上苗老太太下了山。   到了家门口,老远就听到董花和她大儿媳妇在吵架,董花关了几个月,刚刚被放回来,就看到大儿媳妇恭丽平收拾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就要走,董花一把拽住她,“你个贱人,我儿子要死了,你急着改嫁啊!我孙子们呢,你把他们藏哪儿去了?”   “我儿子我都送回娘家去了,我不走还等着被你这个愚蠢又恶毒的老太婆接着祸害吗!”恭丽平的男人判了死刑,缓期两年,她恨这个婆婆恨的心头滴血。   “是你,都是你这个老太婆贪得无厌,我刚嫁进来的时候,家里的境况比老姜家还要好,夫家堂兄弟是机械厂的厂长,我男人也是副厂长,走出去谁不羡慕我啊,都是你惯的我男人没有主见是个软骨头,听了你没日没夜的念叨按照你的吩咐,他才去干了犯法的事,现在好了,把命都丢掉了。”   恭丽平大哭起来,指着董花骂,“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你害的我儿子没了父亲,以后他们在秦城怎么做人,我告诉你董花,我要让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的孙子们。”   “贱妇,要走你自己走,把我的孙子还给我。”董花追着恭丽平不放,她年纪大了,哪里能追得上恭丽平,摔了一跤后,恭丽平已经走的没影了。   董花爬起来,迎头就看到她最痛恨的苗秀岚,今天能外出的街坊都跑去山脚下看苗秀岚捐赠,军用卡车拉了一卡车十二个大箱子去了博物馆,比她当年带头抄家的时候抄出来的还要多。   “苗秀岚,你还是不是个人,那么多值钱的东西你宁愿一把全捐了,也不肯给我家一件两件……”   “给你几件你就能满足吗?”苗秀岚走到董花面前,“你家住的房子是我给的,你结婚的家具是我送的,你儿子上学是我资助的,你知足了吗?你没有,你反过头就咬我一口,害死了我的儿子。”   老太太淡淡的笑笑,“好在我都熬过来了,你儿子也给我儿子填了命,我已经不恨了,因为我孙子争气,他很快就要进军校,我还有孙媳妇,我反倒希望你能活久一点,看着我家宅兴旺,这就是对你最大的惩罚。”   姜辞和顾青川过去扶住这个承受了太多伤痛都没被打垮的老太太,“奶奶,回家吧。”   “好,回家。”   姜辞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已经完全落山,最后一丝光亮都消失了。   “日落了。”她说道。   顾青川捏捏她的手,声音温柔,“别怕,还会升起来的”   两人相视一笑。   黑夜并不可怕,明天醒来的时候,依然能看见阳光。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