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重回六零过日子》 作者:重熙   文案:   作为老沈家五朵金花中最小的那朵,沈寒露担负着找个上门女婿,为老沈家传宗接代的重任。   为此,她定下了择偶标准:老实,贫穷且好看。   一不小心磕破头,沈寒露恢复了上辈子的记忆,愕然发现,最紧要的不是拯救自己岌岌可危的爱情观,而是现在距离一九六六年只剩几个月了。   排雷:年代文 种田文 日常文 感情戏少 慢节奏 慢节奏 慢节奏   一句话简介:保持本心过日子   立意:勤劳朴实就能过上好生活   内容标签:种田文 年代文   主角:沈寒露 ┃ 配角:刘和 ┃ 其它: ============ 第1章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七零之奋斗人生》求收藏   姚五红是全村出落的最标致的姑娘,却性格泼辣不好惹。   张初平是男知青里最有文化的,却沉默寡言据说成分也不好。   谁也想不到这两人竟然会结婚,还是张初平做姚家的上门女婿。   没人知道,晚上姚五红拿卷起来的草垫子隔在炕中间,警告张初平:你记清楚,咱们这是假结婚,你如果敢过线,我就告你耍流氓。   新文现言《可别认错人》求收藏   林烨第一次见楚霈,觉得她像是独自盛开在山泉边的花。   第二次见楚霈,发觉这人根本就是涤纶做的假花,哪怕洒满昂贵的香水,也不得真花的一点味道。   第三次见楚霈,林烨想,这假花今天怎么演技突飞猛进,装的和真花似的。   然后发现,这位本来就是真的。 “什么?你不打算念高中了?”惊疑之声传来。   接着,是一个焦急的女声:“建国啊,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好好和爹娘说说,怎么好端端的突然之间就不想去念高中了?你的成绩向来好,回回第一名。是不是你怕在县里的初中能考第一,去市里念高中就考不上第一,所以不想去啊?”   沈寒露捂脸尖叫:“娘诶,我的亲娘诶,算我求求你了,你能不能别叫我建国啊,我的名字是沈寒露,我爹那个沈,二十四节气那个寒露!沈建国这是个什么破名字啊,我一女的,叫沈建国!娘,您自己体会体会,这名字像样儿嘛?”   何春香皱眉:“建国!建国!这名字怎么就不像样儿了?建国啊,你这是怎么突然就好面子了啊,建国这名字多好,咱村儿咱大队咱公社那么多叫建国的,只有你配的上这名字。”   沈寒露靠着墙,无语拿手扣着墙壁:“什么叫只有我配得上啊,我不就是在四九年十月八日也就是开国大典一个礼拜后出生的嘛,这有什么好了不起的?人家十月一日当天出生的都有的是。我一十月八号出生的,有什么了不起的啊。”   “我不管,反正咱们村儿十月份出生的就你一个,建国啊,你要记住,这是你的荣誉。”   “这算哪门子荣誉啊!”沈寒露觉得有些抓狂,她和她娘在建国这一问题上始终无法达成一致意见。   她把脑袋往她身边站着的沈芳肩膀上一靠:“大姐啊,说实话,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当时大队里让落户口,如果不是你坚持着把我名字报成沈寒露,我就得叫一辈子沈建国了,老天鹅啊,老天鹅,想想就是噩梦。”   沈寒露借着逗趣儿说:“万一我将来有了孩子,老师问他,小孩儿,你妈叫什么名字?他说,我妈叫沈建国。老师还以为他分不清爹娘呢。”   沈芳听了也没忍住笑,心想小妹这是终于长大了,知道要面子了。   以前小妹可是和娘站一边儿的,觉得沈建国这个名字好,光荣。   还嫌她这个大姐多此一举,非要把她名儿从沈建国给改成寒露。   沈芳比沈寒露大八岁,在沈寒露七八岁年纪上,登记名字落户口准备念小学的时候,沈芳已经念高中了。   她可知道这名字就是人的另一张脸面,是别人对你的第一映像。   你名字可以不好听,但也不能太难听。   她娘何春香非给小妹起名建国,一是小妹是建国后没几天出生的,二来是想把小妹当儿子养。   他们家爹娘一连生了五个闺女,没有儿子,在小妹出生后,爹娘爷奶商量了半个多月,最后决定将来小妹是要留在家里,招个上门女婿的。   于是娘干脆给小妹起了一个男娃的名。   沈建国这个名字就这么叫了好几年,报户口的时候,她听大队支书打趣,说小妹这名字起的,明明是水灵灵的小丫头,不知道的人听了这名字还以为是个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汉子呢。   沈芳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就像她念高中,市里的女同学们总会背地里嘀嘀咕咕说她的名字土气,一看就是农村来的。   她这名字都常被人议论,小妹要是叫了沈建国,等将来长大了,懂得臭美了,岂不是要为了个名字白白怄气。   于是沈芳就自作主张,想给小妹换个名字,但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叫什么,想起小妹出生那天正是寒露,她就直接说小妹的大名,学名叫沈寒露。   至于建国,那是小名儿,乳名儿。   报了名字,沈芳被何春香逮着念叨了好久,直到现在说起来还怨她瞎改小妹的名儿呢。   小妹自己也是个心大的,觉得建国这名字洋气,总说寒露这两个字听上去苦兮兮的,没福气,不好。   小妹现在都十五了,过了生日马上就是十六岁的人了,还和个男孩子似的,大大咧咧,没点子姑娘样儿。   今儿终于听小妹说不愿意让人叫她沈建国,沈芳还有些惊奇,问沈寒露:“你这是怎么了,突然之间开窍儿了?”   沈寒露还没说话,何春香就先说:“什么开窍,我看她是跌坏脑袋了。大妞,你不知道,前两天不是下雨么,那雨可大了。建国神神秘秘的,非要冒着雨出去,被我拦住了。后来雨一停,她就出门了。等再回来的时候说是脚下路滑,跌了一跤。那磕的呀,一把血一把泥的。”   沈芳一听就着急了:“爹,娘,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你们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也没把小妹送去县里的医院看一看。”   何春香说:“本来我们是准备带着去县里医院瞧一瞧的,万一磕坏了脑子那就不好了。但是建国没觉得不舒服,村里牛大夫也看了,说她没事儿。晚上又下起了雨,之后一连好几天都不停。我们见建国精精神神的,确实没事,也就没去。”   “那也该去看一看,让县里的医生好好给查一查。”   何春香就说:“你也别觉得县里的医生医术就比牛大夫强,西医也不是总比中医好。牛大夫论诊脉看病,咱全县城都没几个比得过他的。这些年还有市里的人特意找到大队来让他看病呢。建国真没事,你放心吧。”   沈寒露抗议:“亲娘啊,我的亲娘啊,我求您了,不叫我建国成不成。”   何春香白她一眼:“我看你呀,肯定是那天跌倒摔坏脑子了,从那天回来,她就闹腾的说不让我叫她建国。这没半个月,她又说不想念高中了。我和你爹虽说没什么本事,但你们前头几个我们可是全供着念了高中。建国成绩又向来很好,比你们这四个姐姐都强点。我和你爹还说咱现在家里没什么负担,你们四个都有工作了,大妞和二妞也嫁人了。老三老四有着铁饭碗也不愁嫁不出去。你们也不用我们老两口帮衬什么,既然建国会念书,我们就想让她念下去,念个大学。别像你和二妞似的,你们念书也好,可你们俩为了下头几个,一个念了高中没再念下去,一个念了师范。”   沈芳安慰她说:“娘,这高中文凭现在也是很高的文凭,吃香着呢。您别觉得对不住我们。”   说完她又问沈寒露:“寒露,你是怎么想的,怎么突然就不想念书了?你可要知道,现在可不缺初中毕业生。你不念书了,没拿得出手的文化,我和你二姐就是想在县里市里给你找个活儿都不容易。”   沈寒露不知道这事儿该怎么说,她总不能说现在是六五年八月份,她六五年进了高中,也不过是当个老高一。   六六年高一念完,当三年老三届,说不准还会被拉着当HONGWEIBING,跟着NAOGEMING,这些沈寒露可应付不来。   就是后来复课NAOGEMING,也还是先恢复小学初中,高中还得靠后。   沈寒露自然也知道要是她不去念高中,还真就只能当个农民,最起码从六五年到七七年,这十多年她是得靠着挣工分养活自己。   她大姐是县里供销社的售货员,二姐是市里初中的老师,三姐是县里副食加工厂的会计,四姐是县里木器厂的会计。   可以说,家里一家子姐姐,虽然没有男丁,但四个姐姐一个比一个有出息,是那些有男丁的家庭都比不了的。   沈寒露就是不念大学,只考个高中,家里四个姐姐也能想着法子把她弄到县里拿个铁饭碗。   可她要是只念了初中,想要给她寻摸个工作,这就有些难度了。   沈寒露也不能说自己的顾虑,她虽然对这段历史了解不多,但也知道个大概。   等真闹起来,你要是不跟着同学们一起DOU人,那就是你觉悟不够,思想软弱,你就要成了被DOU的那个了。   这段历史是沈寒露这样的普通人无能为力的,她能做的仅仅只有保持住自己的本心,不要被席卷进去。   她无法和家人解释,只能故意装成发脾气的模样,说:“我就是不想念高中,不行啊!”   何春香大嗓门一吼:“不行!你个初中生念完能有多少出息?看看你大姐二姐,她们一个月就是二十多的工资。就是你三姐四姐刚上班不到一年,那每个月也能挣十几块。你爹娘呢,辛辛苦苦种一年的地,还不一定有人家一个月挣得多。再说现在买东西全是靠票,你光有钱都不顶用。现在咱们家不缺票,那是你几个姐姐补贴着呢。她们这是孝敬我和你爹,可不是孝敬你。等我和你爹没了,你连买块布都买不来。”   沈芳也跟着劝:“是啊小妹,这念不念高中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别的不说,就是你将来找对象,也是念了比不念好。你想想,你念了高中,有个工作,那找的对象肯定也是有工作的。两口子都挣工资,这日子就好过的多。姐也不是说村里人不好,只是村里人挣得少,日子肯定没县里人过的好。”   沈芳知道家里人打算给小妹找上门女婿,可愿意当上门女婿的又有几个好的?   她们当姐姐的可舍不得小妹就这么凑合着嫁人,她们私下商量过了,等以后爹娘老了,她们姊妹轮着给爹娘养老。   至于小妹,她该找个有担当有本事的丈夫好好过日子。   何春香很是赞同自家大闺女的话:“可不是这个道理。建国啊,你也知道,咱们家没个儿子,你将来是要招女婿的。招女婿招女婿,说着容易,做起来难。但凡是有些心气儿的,都不愿意做上门女婿。就是爹娘给你挑了那老实的。可家里种地,人家干的多挣得多,慢慢就会有底气,然后不把爹娘,不把你放在眼里。你要是有个工作,每个月能领工资,手里握着钱,这就是把家里的大权握在手里。这日子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沈寒露皱眉:“怎么又说到招女婿这事儿了啊,娘,我才十六,结婚这些事儿早着呢。您别早早盼着,成么?”   “早什么早,你要是念高中,念大学,你就是二十五没嫁出去我和你爹都不急。你要是不念书,那你十八一到就赶紧嫁人。”   “反正娘您的意思就是我要么嫁人,要么念书是吧?”   何春香很清楚自家小闺女最烦人让她处对象结婚成家,她就是故意压一压,看她还敢不敢动不动就吆喝说不想念书。 第2章   沈寒露真的是觉得脑壳疼,她不想念高中,更不想招个上门女婿结婚生娃。   之前她雨天跌了一跤,一下子就把上辈子的记忆给跌回来了。   她原本是一九九九年出生的,大学毕业后工作不好找,恰好她在厨艺上很有天分,就直接跟着热度当了个美食博主。   她长得好看,做出来的饭不管口味怎么样,看上去也很好看,所以她这事业也发展的不错。   后来坐的飞机出事,不知怎么的,她回到了七十年前,成了刚出去的小婴儿,只是没了上辈子的记忆。   现在该想的都想起来了,这是老天爷给她的机缘,她就算不能利用这些记忆发家致富,也该想着避过不好的事情。   Wen.ge这是国家的一个劫难,是所有国人的一个劫难。   从六五年底,WEN.GE就有了苗头,到了六六年,开始由首都到全国发动了WEN.HUA.DA.GE.MING。   大学,高中,初中的学生们率先起来‘造修正主义的FAN’。   沈寒露不想成为戴着红袖章,连自己的恩师都能DOU.YI.DOU的HONG.WEI.BING,她更不想因为自己不愿意PI.DOU人,反过来被人PI.DOU,甚至连累父母亲人。   她不知道人疯狂起来会有多可怕,她只是不想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   可她娘说了,不念高中就结婚。   她这辈子十五六了也没开窍,从没偷摸着喜欢男同学。   虽然她从小就知道她和姐姐们不同,她是要留在家里招上门女婿的,算是家里的顶梁柱。   在恢复记忆前,她觉得她人生最紧要的事情有三件,第一就是给爹娘养老。   第二是生个儿子,这儿子得姓沈,这是给沈家留香火。第三就是找个上门女婿。   但猛地恢复了上辈子的记忆,有着上辈子的价值观爱情观影响,她还真的无法接受就这么随随便便找个男人结婚。   更无法接受为了生儿子为了给沈家留后,要这么拼命!   这就是观念的不同,她也不能和她爹娘说,免得被她娘骂她这是太闲了才胡思乱想。   沈寒露知道在家里她娘虽然声音高,听着说话有劲儿,但真正做主的还是她爹。   她只能和她爹沈满囤说:“爹,我是真的真的不想念高中了,您能不能支持支持我啊?”   沈满囤抽了口旱烟,叹了口气,他问沈寒露:“五妞啊,你说这做爹娘的责任是什么?是把孩子吃饱穿暖拉扯大吗?”   就是没有恢复上辈子的记忆,她也知道做父母的只是养大了孩子,但没有教育过,这是不行的。   在他们家,她爹一向是个慈父,他原本是市木器厂的工人,见识比村里的庄稼汉强些。   虽然因为他爹的工属也就是他们一家子都是农村户口,是农村人,他爹在六二年三年困难时期被厂子里精简下放回乡了。   但他怎么说也是市里木器厂的工人,干了二十多年木匠活儿,手艺不会因为他没了工人的身份就给丢了。   就是回了村里,他爹一手好木工活儿也能挣来不少工分。   所以他们一家的日子一向过的不错,在沈寒露小的时候,因为家里没有儿子,他爹就想着女儿们将来没有娘家兄弟能依靠,那就要自己有本事。   他每个月挣的工资,除了交给沈寒露爷奶的养老钱,剩下的都拿去供几个闺女念书了。   沈寒露还记得小时候听村里人议论说他爹脑子不好,不想着过继一个儿子好延续香火,反而把钱全花到了赔钱货身上。   这钱就是攒着攥自己手里都比给赔钱货们花出去好。   他们还说看将来沈满囤何春香两口子上了年纪,没有儿子养老该怎么办。   但她爹沈满囤向来不理会这些人的议论,就一心供他们姐妹几个念书。   到了六二年,她爹工作一下没了,虽然厂子里给发了补贴,但家里一大进项就没了。   还好当时她大姐二姐已经毕业,三姐四姐在念高中,她也要念初中,光是三个孩子的学费生活费就不是小数目。   大姐二姐才工作,工资不多,不能给家里多少补贴。在这样艰难的情况下,她爹也从没说过让她们姐妹不要继续念书的话。   沈寒露了解她爹的心思,他就是想让女儿们手里握着吃饭的本事,就是万一婚姻不幸福,也能不委屈自己,能自己养活自己,能过好自己的日子。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叫了声儿:“爹。”   沈满囤就道:“五妞啊,当父母最重要的就是拿着自己的人生阅历来帮自家孩子不走弯路。五妞啊,你要是是男娃,实在不想念书了,爹也不会非逼着你念。但你是个女娃,靠着种地你能养活自己吗?从小你们姐妹几个就没吃过什么苦。就是放假了,也是在家里洗洗碗洗洗衣服做做饭,地里的活儿你们干的不多。五妞,爹就问你,你能吃了那种地的苦?”   沈寒露在心里摇头,这苦她还真吃不了,他们家在她爹还在市木器厂上班的时候,她们姐妹是不用去地里的。   就是她娘,也是随便干干活儿,拿五六个工分。   后来他爹回了家,也能帮着全公社的人做家具,打个椅子,做个凳子的。   这些都是算工分的。   沈满囤和何春香没娇惯着闺女们不干活儿,家里的家务向来是闺女们做的。但也没打算让她们学种地。   要让沈寒露直接去地里,这苦她受不了。   沈寒露知道,她爹不会和她娘似的说什么她要是不念高中就赶紧结婚的话。   但她要是真不念高中了,她爹是一定会让她去种地的。   人总要有吃饭的碗,这是他爹的人生信条。   不愿意念高中,那就好好学种地,把种地的手艺学到手里也是一种本事。   沈寒露知道自己不是种地的料,但她想想现在已经是六五年八月份了,距离六六年也没几个月了。   留给她的时间可不算多,实话实说不行,这种话关系重大,一来她没有依据,说出来爹娘也只会觉得她为了不去念书故意扯谎。   二来万一被外人知道了,等乱起来,完蛋的就不止是她,他们全家都有可能受到牵连。   她只能故意表现的很固执,像是突然进入了叛逆期。   这样爹娘姐姐们虽然免不了会担心,但只要她好好表现,好好过日子,时间长了,他们总会放心的。   种地就种地吧,在这个年代,农民反而是很安稳的一个职业。   贫下中农,也是很好的护身符。   沈寒露在念书上不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都是很不错的,等到七七年恢复高考,她也才二十八岁。   在这个时候,这个时代,女性二十八岁是挺大的年纪了,孩子也该上小学了。   但沈寒露有了上辈子的记忆,自然会纠正很多古板落后的想法。   她二十八去念了大学,参加工作时也才三十二,不算晚。   现在她只要表现出自己是个叛逆少女,表明自己绝对不去念高中的决心就成。   于是沈寒露梗着脖子说:“爹,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觉得我从小过的都是好日子。就是六一年到六三年那三年收成不好,全国的日子都不好过,您和娘也没让我饿过肚子。再加上家里有四个姐姐,不说地里的活儿了,就是家里的活儿我也没干过多少。但我既然下了决心不念书了,那我就不怕吃苦,种地就种地,村里那么多比我年纪小的姑娘都能去地里上工,一天挣六七个工分。我就是挣不来这么多,也能填饱肚子。”   何春香听她这不思悔改的话气的很,直接伸手揪住沈寒露的耳朵:“你这个倒霉孩子,这是好话歹话说了半天都说不通你是吧!说不念书就不念书了,我骂你,不顶用。你爹和你讲道理,你也不愿意听。真是气死我了!”   沈寒露见她爹娘这样也心疼,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继续走下去。   她刻意放大声音:“反正我是不念高中了,娘,您说什么都没用。我也不爱听您一直说个不停,我走了。”   “走?你还要走?你能走去哪儿?”   沈寒露像是有人撑腰似的说:“我去找我奶,我奶才不会逼着我念书呢。”   说完沈寒露看了下她爹娘大姐,心里说了声对不起,就往她奶家跑。   何春香气的直骂:“我就说嘛,你小妹她怎么这么硬气,敢情是背后有你奶给她撑腰呢。你奶也是,明明你们都是你爹的闺女,就因为建国是要招上门女婿的,算是咱这一房顶门户的,就偏心建国。把她偏的天不怕地不怕的。从小建国淘气胡闹,我想教训她,你奶就拦着。现在建国说不想念书,你奶肯定也支持她。巴不得她赶紧结婚,生个儿子给你爹留后呢。”   说着何春香悲从中来:“都是我没本事,连着生了五个孩子,没有一个是男娃。你奶你爹没嫌弃我。可我可怜的五妞,明明是个闺女,还得想着怎么顶门立户。她要是有个工作,这顶门立户也不难。可她要是真的不念书了,只能种地,这门户可怎么立的起来啊!”   沈芳赶忙拍着何春香的背安慰她:“娘,小妹这是突然糊涂了,您别急,我和她好好说说。我说不听,就把二妹,三妹,四妹叫回来。我们好几个人,总能说得动小妹。”   何春香说:“哼,为了她,还要让你们姐妹们跑一趟。二妞在市里,三妞四妞刚上班,也不能随便请假,总回来不好。”   “没事儿,娘,三妹四妹她们也有假,前两天下雨,她们正好休息,就想回来,是我拦着说路不好走,没让回来。现在雨天也过去了,等再放假,她们就该回来看看您和爹了。还有二妹,她是在市里教初中的,教的学生都和小妹差不多大。咱们可能不知道小妹心里想什么,但二妹这当老师的肯定知道。等二妹回来,一定把这事儿给解决了。”   何春香嘴里念念叨叨不停的说:“本来我和你爹见你小妹是你们姊妹里最会念书的,心里还高兴呢。我们省吃俭用供你们几个,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供出来一个大学生。你小妹要是念了大学,这一辈子也就不愁了。没想她不知道是怎么盘算的,都说好九月份去市里念高中。市里的高中好,你们姐妹都是在市里念的高中。加上你二姐在市里成了家,平时她住校,你二姐有空的时候也能顺带着照看她。可谁想到,她,她竟然连高中都不打算念了。气死我了!” 第3章   沈寒露说了要去找她奶,自然不是说瞎话。   她奶是和她大伯一家一起住的。   当初分家的时候她大伯是养老儿子,所以就把她爹和她二伯分了出来。   沈大伯家跟着沈奶奶住老房子,沈二伯和沈寒露一家住的都是后来盖的屋子。   前两年沈寒露爷爷过世后,她奶就越喜欢有人守着她了。   平日里虽不住在一处,但她和她爹娘,还有二伯一家子,每天早上上工前得去她奶跟前露个面,晚上下工后再露一回面。   就是家里劳力全在地里,她奶也得沈寒露大堂哥家小闺女在跟前腻着。   以前她奶是最重男轻女不过的人,不说对晚辈,就是自己家的亲闺女,也就是沈寒露的两个亲姑姑,她奶都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种态度。   但是从她爷过世,家里人种地上工没空伺候她的时候,沈寒露她奶都是沈静静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照顾。   之后沈静静就一跃成为沈奶奶最喜欢的晚辈前三名。   沈奶奶第一喜欢的是沈寒露二伯家的大哥沈壮,这是老沈家的长孙。   第二喜欢的是沈寒露,木得办法,沈寒露她爹是沈奶奶的小儿子,还当了工人,可以说沈满囤是沈奶奶最偏爱的儿子。   奈何这儿子有个大问题,那就是没有后。   在沈寒露出生前沈奶奶为此和沈寒露亲娘何春香那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后来沈寒露出生,沈爷爷和沈奶奶也死了抱孙子的念头,决定将来给沈寒露招上门女婿。   然后就把沈寒露当成是三房的儿子来对待。   再加上沈寒露向来嘴甜,脑力又灵,很快就成了沈奶奶的宝贝孙子。   第三原本是沈静静她爹沈山,这是沈寒露大伯的长子。   现在沈静静小小年纪,伺候起曾奶奶来像模像样儿的,端屎倒尿从不抱怨,一下就成了沈奶奶最喜欢的曾孙辈。   前些儿沈奶奶还说将来她没了,她手里那个银手镯留给沈寒露,金耳环留给沈静静。   沈静静现在已经八岁了,她爹妈爷奶都没想着送她去念书。   一来觉得沈静静是闺女,大队里大部分人家还是舍不得送闺女去念书。   二来沈静静年纪虽小,却很是能干。   才七八岁,不仅能照顾家里的曾奶奶,还能照顾她弟弟妹妹,连着她二伯也就是沈寒露二堂哥家的儿子她都能顺带着照看。   平时家里有小孩子,当娘的都是把最小的背身上背着去地里头,大点儿的也跟着,自个儿在田间里瞎玩。   但是有的时候农活儿忙,小孩儿跟着只会添乱,就得家里有个人单独留下照顾孩子。   有了沈静静,沈大伯家余下的四五个小的她都能照顾,大人就不用请假,不耽误挣工分了。   三来沈静静做饭生火的活儿做不了,但洗衣洗碗扫地她都能做。   可以说要说能干,沈寒露还未必比得了沈静静。   沈静静在家里比去念书有用的多。   在这个时候的人看来,闺女不去念书,不仅能省下一大笔钱,还能帮着家里做不少的活儿。   而闺女去念书,也是要嫁出去的,就是孝敬爹娘,又能孝敬多少呢?   沈寒露一直不赞同这个观点,但沈静静毕竟是沈大伯的孙女,沈寒露作为一个晚辈也不能说什么,只能自己给沈静静上课,教她读书认字。   沈静静人也聪慧,知道沈寒露这是为她好,沈寒露教的她都跟着好好学了。   现在沈寒露已经教完沈静静二年级的功课,原本沈寒露还想从她奶这里使劲儿,让她奶同意沈静静去念书。   现在知道明年小学也停课了,沈寒露就觉得不如她在家里教沈静静。   她虽然没上过师范,教小学的功课还是没问题的。   等过两年复课,沈静静也可以直接跳级。   到了沈大伯家,现在正是晌午,刚吃了午饭,大堂哥沈山和二堂哥沈海的两个媳妇正在收拾碗筷。   见沈寒露来了,大堂嫂和她打招呼:“五妞啊,吃饭了吗?没吃大嫂给你煮个蛋。”   沈寒露自然知道大堂嫂这是在说客气话呢,现在鸡蛋可是金贵东西。   要是想买鸡蛋还得用禽蛋票。   村里每家每户只能养两只鸡,这时候的鸡可不像后世饲养场的鸡,一天能生一颗蛋。   现在这鸡两天下一个蛋那就是尽职的好鸡了。   一个礼拜,两只鸡一般能下五六颗蛋。   沈奶奶是要一天一颗鸡蛋,沈寒露家和沈二伯家都是半个月送过来五颗蛋。   那剩下的五颗就得沈大伯家出。   鸡蛋分沈奶奶一半,余下的鸡蛋也就够几个孩子一个礼拜吃一回。   至于大人,那是舍不得吃的。   沈寒露和大伯大伯母大堂哥大堂嫂二堂哥二堂嫂打了招呼,就撩开门帘,去了沈奶奶屋子里。   沈奶奶吃了午饭,正躺着准备午睡呢,见沈寒露进来,先说:“你怎么大晌午这么晒的过来了?我那柜子里有你大姐前晌儿拿来的点心,松软好吃着呢,你自己拿着吃。”   沈寒露往炕上一趟:“奶,这是我姐特意给您买的,她知道您牙口不好,专门挑着方便您吃的。您呀,就放着自己个儿好好吃,别给我们留。不说我,就是您那些重孙子,重孙女,他们嘴馋让他们去找他们爹娘爷奶,别来您这儿流口水。”   沈大伯家两个堂哥不管是因为住一起,知道沈奶奶有了吃了,肯定会分给家里几个孩子,还是真的心里觉得不能贪老人的东西。   反正她两个堂哥堂嫂都没教着家里小孩儿来沈奶奶这里撒泼打滚要吃的。   沈寒露只见过沈奶奶主动给,没见过沈大伯家里几个孙子孙女主动吵着要。   但沈二伯家的就不一样了,沈二伯只有一个儿子沈壮,沈壮又只有一个儿子沈宝。   也不知道沈宝是因为正处在七岁八岁狗还嫌的年纪,还是家里没好好教。   一旦沈寒露几个姐姐从县里市里回来,给沈奶奶送过来一些孝敬,沈宝就和闻着肉骨头的狗崽子似的,用不了半个钟头就能找上门儿来,然后就开始哭号,说自己肚子饿,说自己没吃过好东西。   沈奶奶年纪大了,对小辈本就心软一些,又见他哭的惨,总会把孙女送来的吃的给这重孙子一些。   沈宝年纪不大,胃口不小,就是吃撑了,为了能多占些便宜也要继续哭,继续吃。   有一回沈大姐买回来一斤鸡蛋糕,他讨着吃了半斤。   沈奶奶半中间说他吃太多怕消化不良,他就往地上一躺,说曾奶奶舍不得给他吃好吃的。   沈奶奶只能继续喂他吃,最后半斤鸡蛋糕吃下去,当天晚上就上吐下泻的。   最可笑的是二伯母还埋怨奶奶不懂事,给孩子吃太多,埋怨大姐不懂事,给奶奶买劣质品,才会让沈宝吃了肚子不舒服。   结果后来几个姐姐再给奶带回来吃的,沈宝又来沈奶奶这里蹭吃了。   就像今儿,沈芳才刚从沈奶奶这里出去,沈寒露就瞧见沈宝一溜烟儿的跑老屋子里了。   沈奶奶躺着说:“他是晚辈,要来看他曾奶奶,他往家里来,你大伯,你哥哥嫂子不能拦着他呀。他进来了,哭着喊着要吃的,我也不能不给啊。再说了,那些我也就吃个新鲜,人老啦,不能吃太多。既然他想吃,就给他吧。你也知道,我受不了他闹腾,他一哭我就头疼。”   沈寒露挨着沈奶奶躺着:“哼,这么小的孩子,你们惯着,将来说不准得被惯坏了。”   “人的品性和惯不惯没关系。你从小也是让我和你爷惯着的,不止我和你爷,你几个姐姐,哪个不惯你。那你说你被惯坏了么。”   沈寒露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奶,要是搁以前,我肯定会说我才没被惯坏呢。但现在,我还真不好说了。对了,奶,我有事儿要求你。”   “是你不想念高中的事儿吧?”   “奶,你咋知道?”   “前两天你不就为了这事儿和你爹娘闹腾。虽说没闹到我跟前,但你娘和你大妈唠叨了,说你越来越不听话了,连书都不想好好念了。”   “哦,我知道了,我娘和我大伯母说了,我大伯母又和您说了。”   “还真不是,是你大妈和你大伯私下谈的时候让静静听见了,静静和我说的。你也知道,静静是想去年念书的,她爹妈不同意。她就劝我说千万不能由着你,你是要念大学的。你是要当咱们老沈家第一个大学生的人。”   沈寒露在炕上滚了一下:“得了吧,什么老沈家第一个大学生,奶,您可别抬举我了。我连高中都不想念了,还大学呢。”   沈奶奶拉住沈寒露的手:“来,五妞,和奶说说,你这是为什么突然就不想念高中了。你得把缘由和奶奶说一说,奶奶听完觉得你说的有道理,自然会帮着你劝你爹娘。”   沈寒露凑沈奶奶怀里,唉声叹气:“奶,我就是没什么原因,单单不想念书了。”   “五妞啊,奶活了这六七十年,知道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有个缘由。就是嘴里说没有缘由的,仔细寻摸下了,也能找出个原因来。你呀,就是不想说实话。”   沈寒露坚决不认:“不,我不是,我没有。”   沈奶奶就问她:“你这是突然有个这想法,还是想挺久了。”   当然是突然知道了历史发展才有的这想法,但沈寒露还是说:“早就有了,我从念初中开始就想着念完初中不继续念了。”   “真话啊?”   “嗯,真话。”   “你可想清楚了,你要是不念书了,可就只能当个农民,当个村妇,以后和你几个姐姐的日子那可是天差地别了。”   沈寒露有些失落的说:“嗯,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 第4章   沈寒露在和沈奶奶求助后,就窝在沈奶奶炕上睡午觉。   一直睡到下午四五点才起来,沈奶奶见她醒了,说她:“你这睡得还挺香的,你爹娘在上工前过来了一趟,见你睡着,也没说啥就走了。”   沈寒露窝在炕角儿上,打着呵欠,迷迷糊糊的问:“奶,那你和我爹说支持我不念高中了没?”   “没说,你睡恁香,我要是说了,你娘非得把你拽起来说话。来,我搪瓷缸子里晾了糖水,现在估计也不烫了,你快喝点水,醒醒觉吧。”   沈寒露虽说醒了,可困劲儿还是在,她接过搪瓷缸子,又是一个呵欠。   呵欠一打,紧跟着眼泪就流了下了。   正好沈静静撩门帘子进来,一见沈寒露满脸的泪,忙问:“寒露姑,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呀?”   沈寒露喝了口水,没解释说自己那泪珠是打呵欠打出来的,而是故意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静静啊,姑只是不想念高中,但是你三爷爷三奶奶不同意。所以姑一个没忍住就哭了。”   沈静静不解又担忧的看着沈寒露:“姑,六月份的时候你还和我说你要念大学,还和我说就是女孩也要好好念书,让我要好好学你教的知识。怎么突然就说不想念高中了啊。”   沈寒露倒栽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说:“哎呀,你们怎么都非要问我个理由啊,我就没什么理由啊。”   知道未来带给她的只有恐惧,她上辈子生活在和平年代,祖国飞速发展。   就是这辈子,她前十六年,也生活的很好,虽然家里不富裕,但是内心是平和快乐充实的。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她对未来这段时间所有的了解都是来自于她的姥姥。   WEN.GE到来的时候,她的姥姥只是一名普通的高中生,WEN.GE开始后,她们班除了出生不好的,几乎全当了HONG.WEI.BING。   沈寒露的姥姥见他们最先针对的是自己的老师,不愿意参与其中。   HONG.WEI.BING.多是大学,高中初中的学生自己组织起来的团体,后来其他社会上的人参与进来,只要是胳膊上系上红色袖标,都可以自称是.HONG.WEI.BING。   沈寒露姥姥那个时候和现在的沈寒露差不多大,六六年大串联,她的许多同学去了北京,见了领导人。   沈寒露的姥姥没有去,就被同学怀疑思想觉悟上有问题。   后来开始NAO.GE.MING。她因为同情一位被PI.DOU的女老师,再加上HONG.WEI.BING之间观点不同,有着不少的派系,激烈派认为沈寒露的姥姥虽然出生工人家庭,成分没有问题。但是思想上已经不纯洁了,被腐蚀了,性格太软弱。   还有一位平时嫉妒沈寒露姥姥成绩好的女同学又刻意栽赃诬陷,沈寒露姥姥成了不少人眼里需要‘改造’,‘再教育’的对象。   他们去沈寒露姥姥家打砸,沈寒露的曾姥爷因为想拦着这些人打自己女儿,推搡之间被划坏了眼,从此瞎了一只眼。   从小沈寒露听姥姥说起旧事时总是满是悔恨,可姥姥又从不说她悔的是什么,恨的是什么。   是悔自己不该成绩太好,被人嫉妒吗?   是悔自己不该同情那位女老师吗?   还是悔没有参与进HONG.WEI.BING,成为他们之间的一员,这样自己就不会成为被PI.DOU.的对象?   恨呢,姥姥恨的又是什么呢?   姥姥只是讲述,却从不对沈寒露说。   时过境迁,对于当时的事情只有姥姥自己知道她是个什么心情。   沈寒露小时候不了解,只觉得姥姥太过分,讲故事都不把故事给讲全了。   后来长大了,懂得多了,沈寒露才知道姥姥可以把当时的旧事拿出来说,却无法把当时的心情一再重复。   对于那段历史,沈寒露从小就觉得是黑暗的,压抑的。   现在突然恢复记忆,知道自己身处何处,沈寒露第一时间就是觉得害怕。   与对未知的惶恐不同,这种已知的感觉更让她不知所措。   她只是茫茫人海中的一粒沙,仅此而已。   “可是小姑你念书成绩好啊,一直都是第一名。”   沈寒露说:“那是我擅长念书,我擅长不代表我喜欢,我现在就不喜欢念书啊。就像静静你,你洗衣服很利索,那你会喜欢洗衣服吗?”   “会啊,我挺喜欢洗衣服的。”   好吧,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小孩子解释这事儿,只能说:“行了,静静,你只要知道姑现在就是不想念高中,没有什么原因,就是不想念,这就行了。至于你,你喜欢念书,喜欢认字,那就继续和姑学。”   “姑,我还能跟着你学啊?”   “能啊,怎么不能,我就是不念高中,教你小学的内容也是妥妥的。”   从沈奶奶家出来,沈寒露回了自己家,她爹娘还没下工,就见她大姐在做晚饭。   沈寒露凑厨房:“大姐,晚上吃什么呀?我好饿啊。”   沈芳敲了一下沈寒露的脑门儿:“你还好意思问我晚上吃什么?你心可真大啊,和爹娘说了不想念书,转头就去奶家睡午觉去了。我去看了看你,发现你还睡挺香。现在这觉醒了,又来找我要吃的。吃了睡,睡了吃,还喊饿,你是猪崽子啊。”   沈寒露靠沈芳身上:“哎呀,大姐,我不过是不想念高中,这又不是什么为难事儿,你们干嘛愁眉苦脸的啊?”   “你说我干嘛愁眉苦脸的,就你这样,中午吃了饭还要睡个午觉的,要是真留在老家种地,你这日子能过好么。小妹,你别嫌大姐啰嗦,大姐是真操心你,大姐真觉得你不寻摸个出路,将来日子过不好。”   沈寒露翻着橱柜,找出来大姐上午拿回来的桃酥,吃了一块,说:“大姐,我至于让您这么操心么?”   “怎么不至于,你自己说说,你除了会做个饭,洗个衣服,还会做什么?这么大年纪,姑娘家家的,连件衣服都缝不利索,连双鞋子都纳不好。你有个工作,还能拿工资买鞋买衣服。你要是种地,家里能有那闲钱么?”   沈寒露就说:“那怎么办啊,我也知道我要是不念书了,就只能种地。大姐您也别念叨了,我也做好心理准备了。苦日子就苦日子吧,要是这几年我受不了这日子,再回去念高中,行不行?”   沈寒露觉得等复课之后,如果社会环境好点了,她也能继续念高中。   毕竟她成绩没问题,成分更没问题。   念完高中她再想着法子在县里找个工作。   反正在停课nao.ge.ming之前,她是绝对不要去念书,绝对不要当hong.wei.bing。   沈芳掰着指头说:“小妹,你今年十六,要是在家里呆上一年半载的,就十七了。你呆的时间越长,你年岁就越大。就算学校要你,那你想想,你比同班同学大一两岁甚至三四岁,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啊,可我现在就是不想去念高中。”   沈寒露实在是不想车轱辘似的说这件事了,说来说去,要是没有WEN.HUA.DA.GE.MING,要是学校学生不会停课NAO.GE.MING,那肯定是继续念高中的前途比现在只初中毕业的强啊。   这事儿谁都知道,就是没什么文化的人都能想明白这里头的利害关系。   为了沈寒露好,为了沈寒露的将来,家里人都想劝劝她,劝通她,让她不要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耍脾气。   这就是个死结,从沈寒露的角度说,让她去当了HONG.XIAO.BING她是不愿意的。   可念了高中,在那些HONG.WEI.BING的同学之中,你要是不作为那就显得格格不入,甚至很可能被人扣帽子。   为了自证清白,就得和他们一起DOU领导,DOU老师。   抄家,打砸,这样疯狂的事情沈寒露不愿意参与其中。   从沈寒露家人这边来说吧,他们都清楚当个工人和当个农民以后的日子那可以说是天上地下。   为了沈寒露,对她不念高中这事儿他们是坚决不松口。   事情就这么僵持着,沈寒露等着她爹娘同意,沈满囤和何春香也等着沈寒露低头。   低头是不可能的,沈寒露和沈满囤何春香就这么相互犟着。   既然决定要留在乡下,沈寒露就开始跟着何春香去田里。   她放假的时候本来就会来地里帮忙,说她娇养着,不是说她真和大小姐似的什么都不做,全靠一家人伺候。   而且她做的活儿和同龄的女孩比起来有点少,再加上有四个姐姐,沈寒露的姐姐们对她是真疼。   沈寒露十四岁以前,只要姐姐们在家,沈寒露一做家务,手里的活儿立刻会被姐姐们抢过去。   时间久了,何春香和沈满囤就觉得自家小闺女懒了,洗个碗洗一半都要把活儿扔给姐姐们。   就这么衬托之下就显得沈寒露娇养了。   在何春香和沈满囤的观念里,你不是从早忙到晚,一刻不休息,那就是不够勤劳。   实际上沈寒露也在家里做家务,也在地里上工。   小学的时候她在公社念书,离家近,不上学的时候就去地里跟着何春香干活儿。   从春种到秋收,沈寒露没有一样儿不会的。   上了初中,她放假的时候同样是帮着家里忙里往外的。   但以前都是何春香按点儿来上工,沈寒露在家里洗碗,洗衣服,喂鸡,扫地擦桌子,把家务做完了再来地里。   她从没大起早儿就来过,毕竟家里的活儿也得有人去做。   这回不一样,大队里其他人见沈寒露竟然早早来了,都挺惊奇的。   尤其大队长老婆还故意凑沈寒露跟前问她这是怎么了,今儿来这么早。   沈寒露也不管他们怎么想,有人问就直说她不想念书了,打算回来种地。   估计所有人都在心里说沈寒露脑子有问题,但明面儿上还是客客气气的说何春香有福气,大的几个闺女能挣钱孝顺他们夫妻两个,现在小的这个闺女也知道帮着家里挣钱挣粮了。   何春香被沈寒露气的够呛,恨不得在大庭广众之下揍她一顿,让她知道话不能随便说。   但为了家里的面子,为了沈寒露的面子,她还得咬着牙和人说:“唉,我家这闺女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她见我和她爹下地辛苦,就想着留在家里帮衬我们。我们才四十多的人,还没五十呢,哪里用她操这份心。要我说呀,她还是和前头几个似的去念高中,出来以后找个轻便的工作才好。” 第5章   大队里的人之前笑话沈满囤何春香没儿子,只能把闺女当儿子养,又是念初中又是念高中的。   但自从沈满囤家三妞四妞也去了县里有了工作之后,大队里的人就只剩下酸了。   瞧瞧沈满囤,虽然他现在不是工人了,但四个闺女,大的有供销社这样吃香的工作不说,还直接嫁到了县里,找的男人是农机厂的工人,听说她公公还是个小领导。   二闺女那更是厉害,直接就留到市里了,找的男人也是当老师的,二妞的公婆还是大学里的教授,那是专门教大学生的。   大妞离得近,每个月都要回来看沈满囤两口子两三回,每次都是大包小包的。   二妞离得远,隔一两个月也要回来一回。   还有三妞四妞,可以说这几个闺女给的孝敬一点儿也不比别人家儿子给的少。   这么下来,大队里的人就少不得有些眼气,怎么自己就没这好闺女呢。   现在听说沈寒露不想念高中了,心里觉得都念初中了,还有几个姐姐帮衬,沈寒露不继续念下去有些可惜。   但又想这样也好,都知道沈寒露那是要招上门女婿的,要是她去了县里上班,在县里成家,不在三大队住,那沈满囤何春香两口子招的上门女婿也没什么意义了。   这上门女婿就和养老儿子一样,那是要照顾老人的。   不仅是照顾晚年,在老人还能动弹的时候也得尽心尽力啊,人总有个头疼脑热不舒服的,老人在乡下,儿女在县里头,就是磕着碰着了都没法倒杯热水。   既然是要留着顶门子,还是别跑的太远比较好。   不过众人都知道何春香心气高,虽然没有生出来儿子,但还是凭着一股子劲儿要把闺女都培养成才。   尤其是沈寒露这个小闺女,何春香一直是想着更进一步,把她培养成大学生。   众人也都是有眼色的,能瞧出来何春香不愿意沈寒露回家种地,也跟着劝沈寒露:“五妞啊,你爹娘现在年纪还小,用不着你在跟前孝敬着。要婶儿说呀,你还是去念个高中文凭,让你大姐帮着你进供销社上班,那才是好日子呢。”   沈寒露只说自己舍不得爹娘。   这时就见一个女的走何春香和沈寒露跟前,说:“哎呀,春香姐,五妞心疼你们这是好事儿呀。要我说呀,这念不念高中不打紧,还是趁着五妞年纪小还鲜嫩,赶紧着找个对象。春香姐,你也知道,这上门女婿本就不好找。要是五妞再去念书,念上个两三年,那可就二十多了。二十岁的大闺女更不好找对象了。”   说着她还像模像样的瞧了沈寒露半天,然后才道:“五妞啊,不是婶子多嘴,你看看你,长的虽说还挺俊秀的,但打扮的土气啊,不像是有文化的知识分子。这女的呀,还是要会梳妆打扮才能有人喜欢。你看看你万儿姐,她可没念什么初中高中,连小学也没念过,不也嫁到县里的干部家庭,当官太太了么。”   说完她又装模作样的捂了下嘴:“诶,不对,现在不能叫官太太,得叫干属,干部家属。这工属军属再光荣,也还是平头老百姓,怎么能和干部比呢,哈哈。”   说话的是个三十多四十岁的女人,这女人一看就知道日子过的好,脸白手白,擦粉涂眉,气色红润。   她长的挺漂亮,在一堆下地秋收的农村妇女中可以说是鹤立鸡群,格格不入。   因为没吃过什么苦,看上去比同龄的人能年轻七八岁。   沈寒露一见是这人,直接翻了个白眼。   何春香可不是能吃亏的人,她不留情面的说:“刘玉娟,你可别不要脸,不就是你家闺女嫁了个县里的领导么。说是领导,也不过是个水泥厂的副厂长,瞧你这狂的,还以为你闺女嫁的是皇亲国戚呢!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还以为我们不知道你闺女嫁的那男人年纪都能当她爹了。我可是听说了,你闺女就比人家原配留下的大儿子小两岁呢。”   围着看热闹的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刘玉娟的闺女刘万儿才满十五,虚岁也就十六,前半年嫁了出去,男方是县里一个小干部。   按着法律,刘万儿这年纪可不能结婚,听大队长婆娘说刘玉娟为了这事儿还找个大队长,找个公社管户籍的,把刘万儿的年纪改成了十九岁。   开始刘玉娟还没说这男方的家庭年龄,只说刘万儿嫁了个领导。   还说这当官的得以身作则,不能大操大办,刘家连回门宴都没办。   后来才知道,人家不是不办结婚宴,而是男方是二婚,刘万儿就是个填房,根本没必要办这个席。   至于那男的具体什么身份也慢慢流传出来了,都四十了,家里有两儿一女,大儿子都十八了,大女儿十六,小儿子十五。   这几个孩子都到了懂事的年纪,距离成家都没几年了,年纪和刘万儿差不多大。   刘万儿就算嫁了个小干部,这个后妈也不好当。   还有个平素和刘玉娟不对付的大妈说:“刘玉娟啊,你可别得意了,你们家呀,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自己一个黄花大闺女,非上赶着给人当后妈。现在到了你闺女,又撺掇着她去给人当后妈。你也不怕你闺女日子过不好。”   另一个大妈就说:“嗨呀,万宝娘,你这话可是说错了。刘玉娟人家可精着呢。当初见咱们这儿解放了,划成分,她们家原先可是地主。还是给ri.ben人送过粮的地主,是和那些ri.wei军汉奸们称兄道弟过的地主,说他也是个地主可不为过。后来日本人赶出去了,她爹就拍上GUO.MING.DANG一个小官的马屁,没被治汉奸罪。不然四五年就该qiang.bi”   “是,当时是有这么一回事,日本人打出去了,政府还说要惩治汉奸,也不知道刘地主怎么钻营的,竟然逃过去了。”一些四五十岁的人对这些事还是记着的。   那大妈继续说:“这是实打实的事儿,又不是我胡说。GUO.MIN.DANGY也跑了,刘玉娟就怕DOU.DI.ZHU,怕收拾汉奸,本来都左挑右挑的都二十二了,还没挑中看上眼儿的。见谁都觉得人家配不上她,好像她是个天仙似的。后来一见形势不对,连鳏夫都愿意嫁。”   “春梅,谁不知道你这是记恨当初你家男人每天在刘玉娟这地主家的大小姐屁股后头跟着,就想娶地主家的闺女。后来见划成分,又听说将来是要收拾这些剥削人的地主。你家男人吓得不敢在刘玉娟跟前讨好了,麻溜的订了婚,娶了你。春梅,你和咱说实话,是不是你家男人现在还想着刘玉娟呢。”   “是啊,春梅,你家男人是不是还想着刘玉娟呢?”众人也跟着起哄问。   “想她,我也不怕你们笑话,这男人啊,就是喜欢那神神叨叨,爱摆架子的女人。可想有什么用,他的闺女是我养的,儿子是我生的,钱在我手里握着,我还怕他想。”   众人这才明白郝春梅平素里很和善的人今儿怎么非得和刘玉娟杠上啊,敢情这是发现了她男人现在心里还有刘玉娟啊。   万宝娘就说:“春梅,你这话可说对了,这儿子是你的,闺女是你的,钱也是你的,这男人有什么小心思管他的呢。再说了,谁不知道刘玉娟是以前可是咱这十里八乡的仙女儿。解放前她娘家刘家村那一半的地都是她刘玉娟家的。咱们这上三代都是贫农佃农出生的就别自讨没趣和人家大小姐比。”   郝春梅就说:“我呸,什么仙女儿啊,不是骚狐狸能把十里八乡的汉子们一个个迷的都找不着北。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刘玉娟在嫁人前可是和有妇之夫,一个GUO.MING.DANG军官不清不楚的。那三四年,她大部分时间可是在县里的。后来人家跑了,她嫁给刘老实,还没九个月呢,孩子就生出来了。仙女儿能做这种不要脸的事儿?”   刘玉娟听着这些人阴阳怪气的话,心知她们这是嫉妒她。   在她没嫁人以前,那是全县都排的上名儿的,她家富裕,爹娘也疼她。   她还在市里念了女校,也有相好的男同学。   只是后来对方成家了,她看着爹娘给介绍的人,每一个都不如她的初恋情人。   后来她又遇上了GUO.MING.DANG的军官,他虽说有妻有子,但是那是包办婚姻,他们才是真正的爱情。   只是GONG.CHAN.DANG.打过来了,他们军队撤退,之后就没有了音讯。   再说她爹是给日本人送过粮食,那又怎样,当时日本人拿着QIANG上门,敢不给人家粮吗?   要是这些说闲话的人手里有粮,估计也会送出去,命可比名声紧要的多。   刘玉娟知道这些人一直就看她不顺眼,不过是因为她出生好,长得好,这些外村嫁过来的祖上不少都是跪着求他们家,才能有地种,有饭吃的。   说白了这些人以前都是juan骨头。   就算现在她嫁的不太好,只嫁了个种地的,和她的旧相好没法比,但刘老实知道心疼她,在刘家,她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从他们结婚开始,她就没有干过一点儿活儿,就是公社里要求每个人都得下地种田,她也只用装模作样的摆弄两下,最后就是挣三个工分,两个工分,刘老实也从不会说她。   要说日子过的舒坦,全大队没人能和她比。   每天的洗脚水都是刘老实给她端的。   现在她闺女嫁给了县里的领导,以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这些女的们就是嫉妒她日子过的好。   刘玉娟‘哼’了一声:“你们不过是眼红我家万儿嫁得好,眼红我家事儿,兴儿有个当官的姐夫,将来前途无量。”   “我呸,我眼红你?就你这黑心烂肺的人,也不怕招报应。我原本还觉得你这个后妈就只是对刘老实原配留下的刘家,刘和两兄弟恶毒,没想你对自己闺女也下得了手。你十五六岁的黄花大闺女,嫁个四十多的,就为了那男的将来能帮衬你儿子。刘玉娟啊刘玉娟,你可真是个好娘。我看啊,只有刘老实那个蠢货才觉得你是个好的,是个天仙是个宝。” 第6章   万宝娘越说越气,她和刘平安也就是刘老实的原配宋梅自小处得好,从感情上说和亲姐妹也差不多。   宋梅在生第二个孩子时难产没了,不管是宋家还是她都想着帮刘老实介绍个好的对象搭伙过日子。   刘家两个孩子年纪小,总得有人帮着刘老实照顾宋梅留下的两个儿子。   正好村里有个周寡妇,为人很是能干。   宋梅没了的半年后,刘老实就娶了周寡妇。   周寡妇命虽不好但人品没得说,领着一个十二岁的儿子,这儿子也懂事听话。   可以说从四五年年中到四九年年初,这三年半小四年的时间刘老实的两个儿子都是周寡妇照应的。   刘家从四岁到八岁,从刘和半岁到四岁。   可以说对这两个孩子来说,周寡妇不是亲娘胜似亲娘。   不论是宋梅娘家宋家人还是万宝娘,都觉得刘老实这是有福气的人,二婚还能找到这么好一媳妇。   可谁想四九年年初,刘老实突然和刘玉娟扯了证,然后非说周寡妇是他请来照顾两个儿子的,不是娶来当媳妇的,不承认周寡妇是他婆娘。   他这话一出,可是惊天大雷。   不少人都嘀咕刘老实这是不是鬼上身了。   刘平安从小就因为闷葫芦一个,不吭不响总被人欺负,所以才会被人叫成刘老实。   可没想老实人竟然也有这么不老实的时候。   一个人人都知道的怂蛋为了娶刘玉娟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么厚的脸皮,简直让人惊讶。   当时谁都知道刘玉娟的爹是地主,是汉奸,他们宁城解放了,眼看着刘地主是要被清算的。   所有人都对刘玉娟一家避之不及,哪怕再色胆包天,也没人敢要个汉奸当岳父。   再说刘玉娟标致是标致,可也不是黄花大闺女了,虽没亲眼见过,但无风不起浪,她十有八九是真给guo.min.dang的军官当过小老婆。   gong.插n.dang得了天下,哪个不要命的敢把guo.min.dang的小妾弄回家啊。   刘老实竟然被色迷昏了头,不仅把帮他把两个儿子养活了好几年的周寡妇撵出去,还和刘玉娟这样身份的女人领了证。   大家伙儿都是偏向周寡妇的,周寡妇一家是外地逃难过来的,后来男人死了,只剩下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周寡妇当刘家后娘这几年,对刘家两个孩子可以说是掏心掏肺,不比亲娘差多少。   尤其是刘和,从出生就没了娘,压根儿没见过亲娘的面。是周寡妇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拉扯到懂事。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刘老实这事儿做的不地道,甚至可以说有些缺心眼不要脸。   但也不好为周寡妇做主,一来是怕有什么闲言碎语,二来也是村里念过书有文化的人讲,这夫妻还真不是办了酒席就是夫妻了。   只有领了证儿的夫妻国家才认你这是夫妻,别说周寡妇了,就是刘老实前头的宋梅,在村里人看来那是刘老实正正经经的原配,还给刘老实生了两个儿子。   但宋梅和刘老实没有结婚证,没有登记过,从法律上来说刘老实就只有刘玉娟这么一个妻子。   要是村里人非逼着刘老实在已经和刘玉娟领证的情况下和周寡妇继续过日子,那就是犯罪,是犯法的。   村里人都被这说法吓着了,还真以为这就是gong.插n.dang的法律,他们都怕自己犯了罪进监狱。   后来才知道这人根本就是胡扯,当时周寡妇这种虽然没有结婚证明但真正在一起过了好几年日子的国家是承认夫妻关系的。   只是那个故意夸大其词的人收了刘玉娟的好处,刘玉娟想着让他说的严重点,这样村里哪怕是老村长都不敢给周寡妇做主。   等刘玉娟肚子大起来,她怀着刘老实的种,就更没有人能奈何她了。   最后就如刘玉娟盘算的那样,周寡妇离开了刘家。   后来等gong.插n.dang的干部过来,村里人把周寡妇的情况一打听,才知道他们都被刘玉娟给算计了。   到了这个时候,周寡妇要是想讨个公道,就得把刘老实给告了。   周寡妇对刘老实的做法很是心寒,但她和刘家刘和这两个孩子是真处的和亲母子似的,也不想害的他们兄弟两个小小年纪爹就进监狱了。   刘老实就这么和刘玉娟成了夫妻,到了四九年阳历九月份,刘玉娟生下来一个闺女,这就是刘万儿。   这明眼人都知道刘万儿月份不对,哪有人正月里头领证儿结婚,八月十五不到孩子就生出来的。   所以众人猜测要么是刘玉娟见势头不对,想找个贫农成分的男人嫁了。   但是都这个时候了,谁都怕被牵连,没娶老婆的后生们都被家里爹娘盯着,不允许和刘玉娟接触。   刘玉娟没有办法,就勾搭上了刘老实。   先是有了孩子,然后刘玉娟念过书,有文化,知道结婚证的重要性,就撺掇着刘老实去领了结婚证。   或者就是刘玉娟和别的相好有了孩子,人家不娶她,她只能嫁给刘老实。   毕竟随着刘万儿年岁越大,就越和刘老实不相像。   反正不管怎么说,刘玉娟在婚前不检点怀了孕这是不争的事实。   对于刘玉娟这个人,沈寒露也有了解。   她本身不是爱八卦的性格,都能对刘玉娟的‘事迹’略有耳闻,可见这位大婶子多么不低调。   据沈寒露所知,刘玉娟比她娘小五六岁,她娘总念叨说小时候从记事儿起,第一回 吃上肉是在刘地主家闺女出生大摆三天的流水席上。小时候她天天就盼着刘地主可以再生一个闺女,这样她就能再吃上一回肉了。   后来就是村子里大妈大婶闲谈,说刘玉娟这个后妈对前头的两个孩子多么不好。   或者说刘玉娟和大队里哪个男的勾勾搭搭。   沈寒露对后者的真实性不做评价,她不了解。   对前者她是知道不少的,刘玉娟的丈夫也是个有意思的人,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给五个孩子取的名字是‘家和万事兴’。   沈寒露觉得刘老头这心愿这辈子估计都实现不了。   刘家老大,刘家,小时候想念书,刘老实不给钱,还是他亲姥爷家给出的学费和口粮。   念到初中,学费贵了,他也到了能吃的年纪,他姥爷家就舍不得出这份钱了,刘老实也想儿子回家种地。   还是刘家刘和的大哥,也就是周寡妇那个亲生儿子魏敬安给这个便宜弟弟出的钱。   他不仅出钱让刘家念了初中高中,还让刘和也念了小学初中高中。   刘老实说没有给儿子念书的钱,可刘玉娟的新衣服一年三套,珍珠霜香皂这些洋气物件儿更是从没断过。   甚至因为刘家刘和两兄弟念书的事儿,刘老实没少打这两个儿子。   因为这两个儿子如果不念书,就能在家里照顾后头刘玉娟生的弟弟妹妹,这样刘玉娟就能歇着不用管孩子了。   听说从刘和四五岁,刘万儿出生,就是刘和照顾这个妹妹的,但凡他没看好刘万儿,刘万儿一哭闹,那等待刘和的就是一顿打。   刘万儿是四九年出生的,紧接着刘事,刘兴一个五零年,一个五一年。   都是白天刘和照顾,晚上刘家念书回来,就刘家照顾。   村里人都说刘家刘和两兄弟心眼好,对着后妈生的弟妹都没趁机欺负欺负。   后来随着刘家,刘和都考上了高中,这话就变成刘家两个兄弟打小机灵,知道看眼色。   刘和到了八岁也去念小学了,刘玉娟就让刘万儿照看后头的两个弟弟。   刘家去县里念初中高中都是住校,刘和会念书,从一年级直接跳到三年级,从三年级又跳到五年级。   等刘和也去了县里住校念初中后,家里没了‘保姆,’刘玉娟就更不可能让刘万儿去念书了。   对刘家刘和两兄弟沈寒露了解不多,只见过几面。   但是和沈寒露同岁的刘万儿,她可以说是了解颇深。   从小时候起,刘万儿就很会装可怜挑拨人。   沈寒露不止一次听她说过她上头两个哥哥的不好,说两个哥哥不孝顺她爹,说两个哥哥把她念书识字的机会抢了去。   和沈寒露差不多大的同龄人听了刘万儿的话都觉得刘万儿可怜,觉得刘家刘和两兄弟不是好人。   可以说从很小的时候,刘万儿就对刘家刘和充满了恨意。   沈寒露小时候不知道她为什么恨自己的哥哥,明明谁都知道刘家刘和念书的钱,口粮都是魏敬安出的。魏敬安和刘家可没什么关系。   再说是刘万儿爹娘不同意她念书,与别人何干呢。   长大了沈寒露才想明白,刘万儿恨的是刘家刘和没有继续给他们当保姆,当老妈子。   刘事刘兴也上了小学,刘万儿却留在家里洗衣做饭。   不过她每天得去大队里的学校接两个弟弟。   别人对刘万儿嫁的丈夫不了解,沈寒露可是知道的。   在初中的时候,刘事比沈寒露低一届。   刘事是那种很会拍人马屁的性格,在念小学时,和刘事处的最好的是大队长家孙子,记分员家儿子。   去了县里念初中,和刘事处的最好的就成了县里供销社主任的儿子和县水泥厂副厂长的儿子。   而刘万儿嫁的那个男的,就是那县水泥厂的副厂长。   沈寒露和他家这闺女是一届还是同班,记得五月份的时候刘万儿突然和这副厂长结婚,那女孩儿还叫着同学去把刘事打了一顿。   私下听那女同学议论,好像刘万儿是有了肚子然后赖上了她爸。   这事儿沈寒露听过后就没往出说,但现在看刘玉娟因为女儿嫁了个领导这洋洋得意的劲儿,真是觉得无语。 第7章   这刘老实刘玉娟加上他们后头生的三个孩子,真是一家子奇葩,全家也就刘家刘和两兄弟正常点。   刘玉娟说不过大队里的大妈,大婶儿,又被揭了短,恨恨的看了众人一眼扭着身子走开了。   嘴里还嘀嘀咕咕:“一群穷酸货,呸,什么玩意儿…”   见她走了,万宝娘不满的说:“看看她那sao狐狸的样儿。也怨我那好姐妹身子骨不争气,刘家刘和这两孩子也真倒霉,小小年纪没了娘。后来好不容易遇上了好心的周寡妇,还让他爹给赶出去了。还有他俩那爹,看着是个老实的,谁想他一声不吭也能做不要脸皮的事儿。”   就有人说:“万宝娘,要是宋梅活着也不见得日子能过得多好,刘老实那是被刘玉娟迷了心窍。就是原配婆娘在,他说不准都会闹离婚,现在可是允许离婚的。”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刘老实以前可是真老实,又能吃苦,是庄家地里的一把好手。   现在干活儿也拼命,已经四五十的人了,还要和十□□二十岁的小伙子似的挣九个工分。   但是就凭着他把周寡妇撵出去娶了刘玉娟,就没人会对他有好感。   何况刘玉娟就是现在嫁给了刘老实,也还是那大小姐的样儿,总高高在上的看人。   有人就和万宝娘打听:“诶,我听说刘老实还去问刘家刘和要他们的工资和津贴呢,是不是啊?他可没怎么养活这两个儿子,开始是刘家刘和外祖那边帮衬,后来就是魏小子。像刘家刘和这样的,等刘老实老的不能动了,给他口饭吃那就够孝顺了。”   刘家高中毕业后去当了兵,刘和同样争气,直接进了市里的五金厂。   大家伙儿都知道这不论是当兵还是当工人,一个月能领的钱不少。   刘玉娟眼红那些钱,总是撺掇着刘老实去要。   刘和离的近,就在市里,刘老实经常往县里跑,说着是去县里看他两个住校念初中的儿子,但众人猜测他是去市里找刘和要钱。   听说去年农闲的时候刘老实还请了假,去了一趟刘家所在的部队,去部队里要钱。   至于这刘家刘和给没给刘老实钱众人还真不知道。   不过想想刘老实作为老子爹跑那么一趟,就是刘家刘和两兄弟不想给他钱,他们的领导为了单位的名声也会要求他们往出掏钱的。   万宝娘和刘家刘和的亲娘处的和亲姐妹似的,和周寡妇也相处的不错。后来周寡妇离开刘家,刘玉娟进门。   刘玉娟自然是不会照顾这两个孩子的,她连家务活儿都不做。四九年的时候刘老实做饭,做了饭先紧着刘玉娟吃,然后是他吃,最后才能轮到这两个儿子。   刘家刘和时常吃不饱,都是万宝娘私下给他们一些填肚子。   后来有了刘万儿,刘事,刘兴,刘家和刘和更是要往后排。   还好魏敬安当了兵,周寡妇手里有了钱,能多多照顾这两个兄弟。   对于万宝娘,刘家刘和两兄弟念旧情,都很感激她,逢年过节肯定要给她寄回来东西。   万宝在市里念高中,念完后也是刘和帮着他进了市里的五金厂当学徒工。   对于刘家刘和的事儿,万宝娘清楚的很。   “刘老实自从娶了刘玉娟,那就和变了一个人似的,都昏头了。像你们问的,刘老实去问两个孩子要钱,两个孩子给没给?这给没给我还真不知道,我就是和两个孩子再亲近,这事儿也不好张嘴问啊。怎么说,刘老实也是他们亲爹,这血缘摆在这儿,谁也没办法。”   万宝娘话头一转:“不过,你们说刘老实家只有他一个人下地挣工分,刘玉娟那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隔三差五请病假。一年挣的工分还没我半个月挣的多。刘事刘兴又是两个大小伙子,还在县里念初中。这学费口粮可不算少。刘玉娟一年三四身衣服,三四双鞋。春天有春装,夏天有夏衣,冬天有棉袄。你们自己想想,光凭刘老实一个人,他能让家里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也是啊,光凭刘老实,他最多能让一家子人不饿肚子,至于其他他可没那本事。大家伙儿想想,就刘玉娟刘事刘兴这一年的衣服鞋还有什么抹脸油,没有一百下不来。”一个婶子说。   万宝娘笑她:“一百?你这是做梦呢,我和你们说吧,没两百别指望。你们想想,刘事刘兴平时穿的鞋都是胶鞋,男娃费鞋,你们见他们两个穿过破了的鞋没?”   “这还真没见过。”   “一年就算两双,两个娃就是四双,一双五块,就是二十。衣裳一年也得二三十。这就五十多了,还有冬天的衣服,那更贵。至于刘玉娟,她除了找人做的衣服,还有那去百货大楼买的。就她去年过年那一身,从头到脚就得一百块。我这还只说钱,没说过票呢。你们觉得刘老实能挣来这么多钱?再说他一个种地的,票又是哪里来的?”   “这么说刘家刘和两兄弟还挺倒霉的,有这么个亲爹。刘家好歹在部队,离得远。刘和就在市里,花上三五个钟头就能见他。也难怪刘老实每个月都要往县里跑呢,还说是去见念初中的两个儿子。对了,万宝娘,刘家和刘和年纪也不小了,条件又好,怎么还没成家啊?我有个侄女,长的标致还能干,要不要你帮着介绍介绍?”   “那可不成,这事儿我可不好掺合。前些儿刘玉娟还想让刘和娶她侄女,她的话刘老实就没有不应的。刘和知道后和刘老实大吵了一架!”   “什么?还有这事儿啊?刘玉娟当时不是和她爹还有她娘家兄弟断绝关系,划清界限了吗?我记得当时政府可是把刘家的地分了,还有刘玉娟她爹,那是进了监狱的。”   “刘玉娟爹是进了监狱,但他爹把罪名全揽下了,没牵连到刘玉娟的两个哥哥。不过刘玉娟的两个哥哥原本是地主家的少爷,没干过什么活儿。后来没了地,只有分给他们的那么些。也没了佃户,他们只能自己种地养家糊口,日子过的不好。这不打听到刘和在市里当工人,就想让刘玉娟把亲侄女介绍给刘和。我看啊,刘玉娟名头上是和她娘家断了关系,没了来往,实际上可没断干净。她把这事儿瞒得死死的,要不是刘老实去找刘和,刘和为此吵了起来,让我家万宝见着了,这事儿估计都没人知道。”   “这刘老实可挺不是东西的,儿子到了结婚成家的年纪,他这个当爹的从不帮着张罗。现在又让娶那样成分出生的,可真是…”   万宝娘说:“我就是为着这事儿生气,要不然我也不至于和刘玉娟那不要脸的女人当众吵起来。刘和今年才二十一,还是市里的工人,至于长相,那更是没得说。这么好的后生,找个好对象可不难。她刘玉娟不知道自己家是个什么成分嘛!竟然要把她侄女说给刘和,还和刘老实一起拿爹娘这个身份来压刘和。你们也知道,我万秋凤对刘家刘和不比刘老实这个亲爹费的心少。我自己看大的孩子,我能看着他们这么糟践人么?”   谁也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样的事儿。   大队里人都知道刘和是个好小伙子,长得俊,个头高,会念书,有本事。   可以说这样的好小伙子那是让所有的大妈大婶都有给他说和对象的想法。   只是大家都知道他亲爹靠不住,后娘更靠不住。   刘老实虽说是刘和的爹,但论起父子情份来还真没什么好说的,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这老话儿总是很有道理的。   刘和有主见,一般没人疼的孩子都有主见,没人给你做主,那就得自己给自己做主。   就是刘老实承认了的儿媳妇,人家刘和不认,那也没法子,现在新社会了,虽说大部分人家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但刘和这种情况在婚姻大事上肯定是不会由着刘老实给他做主的。   就像万宝娘说的,人家刘和能找个市里当工人的老婆,要是运气再好点,说不准能娶个干部家庭的闺女。又何必娶个村里的姑娘。   众人跟着凑一起又把刘玉娟骂了一顿。   心里也在嘲笑刘玉娟,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以为辖制住刘老实就能把刘家兄弟也握手里了,做梦!   何春香趁机把沈寒露拽一边,狠狠掐她一下,小声骂她:“你说你,长着一张嘴就是瞎说。我和你爹可没同意你不念书,你也别叭叭叭往外说,好坐实这个想法。今儿还好有刘玉娟为了显摆她闺女嫁了个副厂长,故意撞上来,被你春梅婶子和秋凤婶子给收拾了一顿,让人们都去瞧她的笑话了。要不然,今儿丢脸的就该是咱们家了。”   沈寒露被她娘掐的倒吸凉气,差一点就哀叫出声儿。   太TM疼了,她边揉胳膊边说:“娘,娘,你可真是我亲娘,这下手狠的啊…” 第8章   何春香瞪她一眼:“我不是你亲娘,那你找刘玉娟那样的当你亲娘去。你们好一起丢脸!”   沈寒露无语:“我就是不念高中,有什么好丢脸的啊。咱们大队别说高中了,就是初中生都没几个。他们自己儿子闺女都是小学文化,有啥好笑话我这个初中文凭的。再说了,我是考上了高中没去念,又不是没考上。”   “你还得意上了你!有啥好笑话,你说有啥好笑话!你难道不知道你娘我早就放出去话了,说你是念大学的料。说你会成为咱们大队第一个大学生。”   沈寒露知道她爹娘有让她上大学的心思,但还真不知道她娘竟然把这牛都给吹出去了。   她好笑的说:“亲娘啊,你,你怎么就敢说这样的大话呢。你自己也说了,咱们大队第一个大学生,这是啥意思,就是咱大队两个半村的人,没出过一个大学生。这大学生是那么好出的吗?不说咱大队,就是咱公社的大学生数量也没超过一只手。”   沈寒露所在的大队是向前公社的三大队。   他们村大庄村是个小村子,人口少,地也不多,和小庄村还有一半的后坡村凑成了这个三大队。   何春香说她:“别嬉皮笑脸,你当我这话是敢随便说说的啊。这是你们初中老师和我说的,他说你是个好苗子,让我和你爹好好培养你。千万不要因为你是个女孩,觉得女孩不用念那么多书,就不让你去念高中,念大学。你说,他都那么说了,我怎么就不能信了。”   “他敢说您也敢信啊?”   “他敢说我为什么不敢信啊?”   “行吧,娘,我知道在我念不念书这件事上咱们是无法达成一致意见。您和爹觉得我吃不了种地的苦,今年这秋收下来,我就该哭着喊着求你们送我去念高中了。但我和你说,你还真是小瞧我了,你们看着吧,今年秋收,我一定从头干到尾,不请一次假。”   何春香说:“你就嘴上说吧,嘴上说着不辛苦,身上受的才是苦。我和你爹商量好了,你先干。等你从现在干到九月初,也不久,就这半个多月。你要是能天天干,不喊累,我们再考虑和你谈判的事儿。”   沈寒露趴何春香背上:“呦,娘,您现在都会用谈判这个词儿啦?”   “这是你大姐说的,我觉得你大姐这个词用的好。”   “好,不就是干活儿嘛,这有什么难的。小麦,玉米,高粱,谷子,红薯,大豆,花生,也就这几样。花生,小麦,玉米都收了,剩下也没多少了。”   往年每年秋收忙碌的时候她都是要去地里帮忙的。   她是没连着干半个月活儿,一般都是干个四五天就歇一天再继续干。   何春香了解自己这小闺女,她说出来的话一般都会做到的。   唯一的例外就是这回突然就不想念书了。   何春香和沈满囤商量过,觉得不能同意闺女这打算,但也不能太逼她。   她家小闺女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你和她装可怜她说不准还能心疼心疼,你要是和她正面来,那她只会越坚定。   何春香就又说:“建国啊,你记不记得你以前可是说过要当城里人,要把我和你爹还有你爷你奶接去城里享福。你爷是没福气,去见老祖宗了。但我和你爹你奶还在啊,我记得你当时还说要努力挣钱,要在市里买一个院子。这院还要挨着医院,等我们老了有个头疼脑热的也能就近瞧医生。建国啊,你不知道,你说的这些娘和你爹都在心里记着呢。”   沈寒露:……   她确实有这样的想法,她甚至连怎么挣钱,要挣多少钱,要买多大的院子都考虑过。   唯一没考虑的就是WEN.HUA.DA.GE.MING,她怎么能想到会有这样一场动乱呢。   还去市里看医生,真的到了六六年往后,市里还剩下的医生医术还真未必有牛大夫这个老中医高。   她也气呢,本来打算好的未来十年规划全泡汤了。   她想着先念三年高中,再念四年大学。   大学生出来不管是进厂子还是入政府,那都是坐办公室的,工资高,待遇好。   干上了三五年就是小领导阶层了,就是干部了。   沈寒露都打听清楚了,单位里分房也是先紧着文凭高的分。   她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学个文,将来做文书工作好,还是学理,手里掌握着真技术,当技术人员好。   学文容易升官儿,学理,手里有本事,那一毕业的待遇能更上一层楼。   不管什么厂子,搞技术的工资都是最高的,甚至比搞管理的厂长主任什么的都高。   她要是学技术,学手艺,那干个三五年说不准就真能挣出来在市里买个小院子的钱。   需要继续考虑的是她擅长学什么,是修拖拉机,修汽车,修火车,修飞机。   还是当个电力工人,或者专门学修机器,现在工厂那么多,机器那么多,要是会维修,那才是不怕没饭吃的好活儿。   沈寒露还没想出个头绪来,只等着上了高中去看看自己适合做什么。   结果一下子恢复了上辈子的记忆,她知道了自己是个理科废的同时,也知道了在这之后的十来年,她想上大学,想选专业纯属做梦。   推荐上大学的名额那么少,她家又没什么厉害的亲戚,想上大学就也只能想想。   沈寒露就是想找个活儿干,都得等学校复课,wen.ge开头几年闹的凶的HONG.WEI.BING们响应号召,上山下乡,建设祖国,外头没那么乱了,才好出去找工作或者继续念高中。   现在听何春香这么说,沈寒露心里是真觉得自己对不起老父亲老母亲老祖母,对不起她四个姐姐。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重,她将来是要给爹娘养老的。   现在看来,从现在到几年后,她别说把爹娘奶奶接去城里住了,她自己个儿还得窝爹娘跟前啃老呢。   她种地最多能养活自己,想有富余的那是别想,不负债就是好的了。   就是想花钱给爹娘买口吃的,买件衣服,她都没钱没票。   家里四个姐姐都能孝敬爹娘,就她什么都做不了,一想到这些,沈寒露就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不羡慕姐姐们工作好,有工资有票证。   她就是觉得羞愧,明明都是闺女,姐姐们可以挣钱补贴爹娘,今儿买双鞋,明儿买斤肉。   她呢,只能跟在爹娘屁股后边享受姐姐们的好。   在恢复记忆前,沈寒露还没考虑过钱的问题,在她看来,她现在才初中毕业准备念高中,也挣不到什么钱。   上高中大学的钱还得花爹娘的,但她心里会记着这事儿,等将来工作了,一定会好好报答爹娘的。   她现在花爹娘的,吃姐姐们的,等将来她挣了钱,也会给爹娘花,给姐姐们花。   可恢复了记忆,知道自己原本有车有房有积蓄,现在却一穷二白,还靠爹娘养着,心里总觉得不得劲儿。   而且看这情况,她想挣钱给爹娘花,给姐姐们花估计还得十年八年。   就算知道自己现在才十六,就是搁在上辈子那也是个高中生,还无需担起养家的重任,沈寒露还是觉得自己很废物。   这个时候她就恨自己怎么没和刘和似的念书跳级,刘和念书好,她念书也不差啊。   初中跳不了级,那可以小学跳嘛。   要是她现在跳级念完高三,和三姐四姐似的去厂子里当个会计,还会有这烦恼吗?不会!   可现在跳级也来不及了,有从小学一年级跳到三年级的,没有从初三直接跳到高三的。   她就是和学校老师说她自学了高中课程人家学校老师也不信啊。   你要是真有这天赋,怎么非得磨蹭到高中才跳级。   而且高中的知识深,光凭自学,一个初中生还真不能自学会。   最重要的是,就算她现在开了学去念高三,hong.wei.bing.nao.ge.ming的时候这学年也没结束。   她就是要躲这股运动,又怎么会掺合进去呢。   这是沈寒露在飞机失事失去性命后第二次体会到世事无常,天意弄人的滋味。   你所有的规划,打算,在命运面前是那么的脆弱,命运的狂风席卷而来,所有人便如一张薄纸,蝴蝶般最后一舞,坠落在骤雨之中。   等雨停天晴,是否还有再次飞舞的机会没人知道。   但双翅受到的伤永远的留了下来。   沈寒露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自己的无力,命运的脚步越来越近,它就要掐住这个时代所有人的喉咙。   无法呐喊,更无法挣脱!   她知道,自己前世喜欢的作家,画家,翻译家,唱戏说相声的大师,还有很多很多的人,她知道他们的命运。   曾经在传记里看到的字字句句,都将要一一上演。   背叛,栽赃,羞辱!   这一切都是注定了的,她只能旁观。   沈寒露恨自己的无用,她想逃避,她也只能逃避。   在沈寒露的内心深处,她总在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自己,我帮不了他们,但我也绝对不要成为主动伤害他们的那种人! 第9章   今儿是沈寒露去田里连续干活中间没有休息的第七天。   在大队里,按着规矩是每个人都得去地里上工,全年无休的。   但实际上农闲的时候活儿不算多,也不是很累。   其余时候想偷个懒,请假不要一天的工分也是可以的,或者是去干工分少的活儿,当然假不能请的太多。   有的人家日子过的轻松,家有余粮,不靠挣工分维持生计,那就能懒一些。   反正大队长眼睛尖,活儿干得不好,就让记分员少记工分。   一般要是卖了力气,一天下来,男的能挣九个甚至十个的工分,女的能挣七八个工分。   像是刘玉娟那种明显凑合的,记两三个工分就完事儿了。   像沈寒露老娘何春香这种,干一会儿划一会儿水,十分力气只出了七八分的,一天也只能挣五个工分。   之前几年沈寒露年纪小,也干不了太多的活儿,能记三四个工分都是大队长觉得沈寒露虽然干的活儿没老手那么利索。但她该干就干,没有含糊,也从不在地里偷懒。   今年沈寒露下了决心要挣大工分,那就更得好好表现表现。   于是这两天她是发扬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   因为她年纪小,力气也不大,干起活儿来肯定不如二三十的,但她是把自己的十分力气都用上了,拼命的很。   在和爹娘认真讨论要不要继续念高中这个问题之前,沈寒露因为跌了一跤,不仅把衣服给蹭破了,手上胳膊上腿上有好几处淤青。   头上也磕破了,虽然牛大夫给看了说没什么大事儿。   沈满囤和何春香还是让沈寒露在家歇着养病。   她好吃好喝一歇半个月,现在又连续干了七天,感觉自己的腰都不是自己的了,每天酸的要命。   大队长也是看她表现好,每天给她记六个工分,比她娘还高一个呢。   辛苦是值得的,沈寒露这么给自己打气。   她真的好想休息一天再继续上工啊。   可是不行,她连这么点儿苦都吃不了,哪里还有脸在爹娘面前坚持自己的想法。   沈寒露只能给自己按摩按摩好缓解肌肉的酸疼,继续咬着牙坚持。   今儿下工,她感觉自己现在走起来都像是飘着的。   明明脚踩在地上,可每一步都像是走空了。   沈寒露把农具交了,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   一步,两步,三步,明明只走出一小步,沈寒露却觉得自己废了很大的劲儿迈出去一大步。   每一步都艰难万分。   沈寒露庆幸自己自小帮着家里人干活,要是她真的娇生惯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么几天下来估计得废。   何春香走在沈寒露身旁,看着闺女这蔫儿了吧唧的样她也心疼。   她拉住沈寒露的手:“建国啊,你说你那么拼命干什么,娘是让你去地里干活儿,但没让你那么拼。你现在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是这个时候吃太多苦,那将来可是要受罪的。”   “没事儿娘,我心里有数,没有死撑着把十二分的劲儿全用上。”   “还十二分的劲儿,你不要命啦!你说你,你这是何苦呢。建国啊,你要是去念书,那也辛苦,是费脑子,但肯定比种地轻松啊。你白天上课,一天三顿饭给食堂交了口粮都能在食堂吃。等你分配了工作上了班,那也是一天三顿吃食堂。你说说这日子多好,你怎么非想不开要种地呢?”   沈寒露低头走着不说话,她也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   何春香又说:“建国啊,娘掏良心跟你说,你念不念高中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我和你爹都这个年纪了,就是享你的福也享不了多少。但你将来的娃呢?建国,儿不嫌母丑,可你想想,他将来有四个姨,不论哪个人家都是有城里户口的。他呢,只能跟着你这个娘当个农村人。”   何春香拉着沈寒露的手:“除了户口,还有念书,还有吃喝拉撒睡,你家的孩子处处比不过你几个姐姐家的。咱不说孩子心里是什么滋味,就是你这个当娘的,心里好受不?”   见沈寒露还是不说话,何春香叹气:“建国,咱家的日子在村里过的不错,可是和县里的人家比,和市里的人家比呢?以前你爹还在市里上班的时候,娘领着你们几个去木器厂看你爹。每回见着你爹那些工友家的娃,夏天热了吃冰糕,念书累了去看电影,娘心里就不是滋味。”   沈寒露听着何春香的话,心里同样很不是滋味,她伸手抱住她娘的腰。   何春香语气有些哽咽:“建国啊,娘每回去市里后都忍不住想,为啥同样的年岁,我的娃就只能在乡下过苦日子,这些娃就能在城里喝牛奶,吃猪肉呢?后来我想明白了,因为人家有好爹娘,我的娃只有个好爹,没有好娘。是你们这个娘拖累你们了。我小时候要是学上几个字,要是会算算数,在解放后也能进工厂当个工人,而不是只能当个农民。”   现在已经是晚上的七点多快八点了,天色暗了下来。   沈寒露还是看清了她娘的眼泪。   在沈寒露的记忆中,何春香向来是个豁达疏朗的性格。   可以说,沈寒露就没怎么见过她娘有发愁的时候。   就是六二年因为三年困难,木器厂效益不好,日子不好过,沈满囤还被精简回乡,何春香也没丧气,没自怨自艾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   可是现在,沈寒露看见她哭了。   这是一个母亲的眼泪。   沈寒露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挺混蛋的,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这事儿换成她大姐二姐三姐四姐,念书念的好好的,突然就死活不愿意继续去了,她这个做妹妹的也是要想着法子劝。   他们都是为了自己好,沈寒露心里清楚,她可以理解。   她也不想让家里人为了自己担心,操心,伤心。   就像是一块巨石压在心头,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只能自己承受着,不能说,不能言语。   沈寒露的眼眶里有忍不住的泪,她眼睛一眨,泪珠就掉了下来,越掉越多。   她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情绪失控,哽咽出声。   再长长的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将所有的悲伤与无奈都压下去,装作很轻松的样子说:“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啊。您觉得我们姐妹几个日子过的不好,可您想想,那市里的人家就真过的好了么。他们住那么小的屋子,一间要住四五个人,挤都挤的慌。再看看咱家,三间正房,您和我爹一间,大姐二姐一间,我和三姐四姐住剩下的一间。现在大姐二姐嫁出去了,三姐四姐也在县里上班。我一个人可以住一间房。就这一点,十个姑娘里就有八个比不上我。”   说完沈寒露又说:“娘,您和我爹对我们姐妹还不好吗?就是市里县里,家里供着女孩子念到高中的都不多,何况是咱们公社,咱们大队。这是您和爹挣的钱,你们舍不得自己拿来吃肉买衣,全攒着让我们念书用了。”   何春香一听沈寒露这话,就问她:“既然你知道我和你爹挣钱不容易,我们挣个钱也就是为了你们姊妹几个有个文凭。咱家没关系,没人脉,想要把你们扒拉到县里上班太难。我和你爹就只能让你们念书,念书,再念书,让你们手里握着文凭,靠着自己的本事去找个工作。建国啊,娘知道你机灵的很,娘说的这些事你心里都清楚。既然如此,你为啥不愿意上高中呢?”   话头又转回来了,沈寒露知道,她娘这是一逮着机会就想劝劝她。   她只能干巴巴的说:“没什么原因,我就是不想念。”   沈寒露实在是不想故意和她娘说重话,伤她娘的心,只能闭嘴不言。   何春香也没再说话,沈寒露揽着她的胳膊,靠着她,两人慢慢往家走。   一回到家里,沈寒露就打算先回自己屋躺会儿,她身上实在是酸疼的厉害。   从胳膊到腰再到腿,没有一处舒服的。   难怪人总说做人得有自知之明。   就像她,明明可以把七八分的力气使出来,不仅能把活儿干完,身体也不会无法承受。   可她非要用尽全力,挑战自己的极限。   这极限是挑战了,后果也紧跟着来了。   现在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和沈寒露抗议!   沈寒露推门进了屋,他们家的屋子没有安玻璃,玻璃不好买,价格也不便宜。   窗户上都是拿纸糊的,现在虽然天还没有完全黑下去,但一进屋子就是黑黑的一片。   沈寒露懒得去点灯,她扶着墙慢慢的往床边移。   边走边忍不住打呵欠,可能真是太累了,这才八点左右,她就感觉一阵困意袭来。   接连好几个呵欠后,沈寒露终于移动到了炕边上。   她挨着炕边儿坐下,就这么一坐,她觉得自己这大腿就和触电似的酸疼。   沈寒露就先坐着给自己按摩,胳膊,腿,腰,都按了一会儿,感觉舒服一些了,她就往床上一趟。   “啊!”   “啊!”   两声尖叫同时发出,响彻整间屋子。   沈寒露真的是无法形容自己刚才的感受,她放松身体一趟,不是趟在硬硬的炕上,而是躺在一个软绵绵的身体上。   沈寒露感觉自己都快被吓出来心脏病了。   什么呀这是!   听了声音,她才知道这是她三姐回来了!   沈寒露无语的捂着胸口:“三姐,您这是干嘛呢,不吭不响的,要吓死我嘛?”   沈花也生气啊:“沈建国,你眼睛长来是干嘛用的?啊?我不声不响,废话,我睡觉呢要出什么声响!你呢,你进屋就不会先看一看,看看屋子里有没有人?”   说着沈花坐起身来:“老天爷,你就这么一个屁股蹲压我身上了,我差点没被你压死,你个死丫头!” 第10章   沈花坐起身来直接挪沈寒露跟前,拽住沈寒露的耳朵。   沈寒露也不躲,还把耳朵往她手里递了递,就这么靠着被子打着呵欠咸鱼躺。   沈花被她这应付样气的够呛:“瞧瞧你,你瞧瞧你这不上进的样儿!”   沈寒露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她这个三姐是她几个姐姐里最勤快的,三姐最受不了的事情就是手里没活儿。   就读书来说,她家三姐是最不开窍的,可凭着死记硬背,狠下苦功夫,三姐的成绩比四姐大姐都好。   为人处事方面,她三姐更是几个姐姐里最会做人的。   她大姐是老大,从小管着下头几个妹妹,就有了瞎操心的毛病,说的不好听点就是管的宽。   这平时管管家里人那是关心家人,但工作了同事之间就不能这么处。   她二姐呢,因为上头有了一个闺女了,她爷她奶都盼着这老二是个儿子,结果还是个闺女。   失望之下她爷奶对她二姐很不亲近,不止是她爷奶,可以说她所有的亲戚都对她娘又生了一个女娃表示失望。   那个时候她爹又在市里上班,半个月才回来一回。   她娘被人说的多了,嫌弃的多了,心情抑郁,小时候那几年对她二姐也不够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反正最后她二姐养成了过分内向的性格。   有事从来不说,就在心里憋着。   她三姐和四姐是双胞胎,当时全家不管是她爹这边爷奶叔伯,还是她娘那边她姥姥姥爷舅舅姨妈,全部都坚信这两个娃里总会有一个是男娃的。   然后,事实证明这又是想太多。   她三姐从小听着别人说她怎么就不是个男娃的话长大,越来越要强。   而且从小她三姐就是全家最会看人眼色的,不管是谁不高兴,她三姐都能很快发现。   上了初中高中,见识多了,她三姐就越发的有能耐了。   至于她四姐,大概是有三姐这个一块儿出生的姐姐从小护着,她四姐可以说是全家最咸鱼最随遇而安的人。   换个说法就是没什么主见,当初高中毕业,不少厂子招工,她四姐那是连自己想去什么厂子都不知道,全是她三姐帮着报名的。   还好她四姐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听她三姐的话,不然说不准高中毕业光凭自己也找不到工业,她也该回家种地了。   沈花挨着沈寒露坐下,小声问她:“小妹啊,你和姐说说,你这是为啥不愿意念高中啊?”   沈寒露长叹一声:“三姐,这话我说的都快说烦了。爹娘问,奶奶问,大姐问,现在你又来问我。我就不信大姐没把这事儿和你说清楚,你干嘛啊非要让我不停重复,车轱辘啊我!”   “你看你,我这刚关心关心你,你就急,急什么急啊。你说万一大姐是添油加醋和我说的呢。我听了大姐的话,劈头盖脸的把你骂上一顿,你心里肯定不好受,是吧。来,小妹,好好和姐说说,你做这么一个荒唐又糊涂的决定,到底是为啥?”   沈寒露:“你这都把性质给我定了啊,荒唐又糊涂,那你还问我。三姐,我就直说,没有原因,我就是不想念了。不管是谁过来问,我都是这么一个回答。”   沈花突然问:“小妹啊,你是不是偷摸着搞对象了?”   沈寒露:……   “三姐,您这思维也太跳跃了吧,怎么我就偷摸着搞对象了?我没有,我清清白白,没有搞对象!”   “真没有?”   “真没有,三姐你这是瞎想什么啊,我一初中生,才初中毕业,几岁呀我才,搞哪门子的对象啊?”   沈花怀疑的说:“我不信,我可是记得你原本是打算念高中的。这是你上学期初中毕业就定下来的事儿。这个暑假你还特意把你四姐的高中课本要回来。我用的课本是大姐用旧的,二姐念的师范,课本不一样,高中课本家里只有一套,爹娘就给老四买了新的。你还嫌弃我那套书太破烂,说要拿你四姐的课本预习,然后从我那套书上看笔记。等开学了你也不打算买新书,就直接用你四姐的那套。有这回事没有?沈建国,你就和我说,有这回事没有?”   沈寒露抓狂:“有,有,有,行了吧,三姐你好烦啊!还有三姐,你别一抓住我把柄就直呼我沈建国这个名字,每回都这样,哄着我的时候喊我小妹。一打算唬我了,就叫我沈建国。这沈建国是男人的名儿,我是一女的。”   “哦,看看看,你露馅儿了吧?”   “我哪儿露馅儿了?不对,三姐,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露哪门子的馅儿啊?我是包子啊还是汤圆啊!”   沈花这个时候仿佛名侦探附身:“沈建国,沈寒露,沈五妞,沈小妹,听听这几个名字有什么区别?区别很大是不是?”   说着沈花头一扬:“但是,沈建国你,也就是我的小妹,你以前是从不在意别人叫你什么名字的。爱叫啥叫啥,你完全不放在心上。可是现在呢,你竟然不愿意让人叫你最难听的沈建国,而是要称呼你沈寒露!”   沈花把身体探到沈寒露眼跟前:“一个人,一个姑娘,一个小姑娘,她突然之间开始在意自己的名字,这是为什么?很好猜,因为她开始好面子了!那她为什么开始好面子呢?”   沈花一字一句的总结:“因为她……情窦初开了!”   沈寒露真是对她三姐这推理过程哭笑不得:“三姐,亲姐,您可真会想,真会猜。您这让我说什么好?三姐,我没处对象,没单恋别人,更没有情窦初开。”   沈花摇摇头:“小妹,大姐,爹娘相信你,都没往这方面想。但是我不一样,我比他们心细,我考虑的比他们多。我知道,姑娘家到了十五六就容易对异性产生悸动。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小妹你别不好意思承认,姐都明白,姐理解你。”   “您都明白,您明白个什么呀,您明白。还理解我……三姐,您别往这些乱七八糟的方面想,成不?”   见沈寒露非不说实话,沈花就打算好好和她掰扯掰扯:“建国,我问你,你是不是跌了一跤之后,就不愿意我们叫你建国这个名字,也不愿意念高中了?”   “是啊,但是三姐,这和我跌一跤没关系。”   沈花继续问:“大姐和我说了,你可不是普普通通摔一跤,大姐说你脑门都磕出来一个疤。你还拿刘海遮着,要不是娘说大姐都没发现。对了,你疤退下去没,大姐给你买了去疤的药。”   “痂都掉了,疤不明显。”   “不明显也得用药,你大脑门儿上一疤,这往严重了说是破相,会坏了你的面相的。往轻了说,有个疤也不好看。就是找对象,人家往你脸上一瞧,先看见脑门儿上的疤,多不好。”   “行,我会记得抹药的。”   沈花突然转口,像抓着沈寒露的把柄似的说:“看,我说什么来着,你看你现在都知道臭美了,先是不让叫你那难听的名字,又拿刘海遮住伤疤。搁往前,你有疤也是从不放在心上的,才不考虑有了疤痕不漂亮!对了,我听大姐说你摔跤那天雨下的很大,你本来想冒雨出去。但是娘不让,然后你就等雨停了,才偷偷摸摸的出去。是还是不是?”   沈寒露真是服了她三姐这较真的劲儿了,她怎么就这么能追根究底呢。   “是。”她不情不愿的回答。   “好,三姐现在也不问别的了,沈建国,你只要和我说清楚,你当时大雨天的,这雨刚停,你不知道等会儿还有没有雨。而且那么大的雨,想也知道这路不好走,外头全是泥,走上去都陷脚。可你还是出去了,为什么?”   沈寒露尖叫一声:“啊~~~啊!亲姐啊,您能不能别问了。”   “可以,我别的都不问了,你为什么不想去念书,为什么不愿意让我们叫你建国,你这么大一人,平时也伶俐的很,怎么出个门还能把自己摔倒,我通通都不问。哦对,你是不是摔的我这也不知道,毕竟这是你的一面之词。”   沈寒露:“三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我不是摔的还能是怎么的?和人拉扯之中被人推的啊!什么叫一面之词,我是真的,一不小心,跌了一跤。”   “行,你这么说,我也就这么信了,至于你是为什么老大一个人了,还能跌倒,是不是心里想着什么事儿,影响了你的心绪,比如去见你对象,然后谈掰了,不处了,伤心之下跌一跤,这些三姐都不问。”   “三姐,您这是已经把来龙去脉全都给我编全了啊?还我被人甩了,所以一时接受不了,走路时候都在伤心,没注意脚下就摔倒了。三姐,您怎么不去写小说啊。”   “小妹啊,这不是你不好好说,我也只能从结果往回倒推,咱先倒推出经过,再倒推出原因。”   “三姐,我对你真是太佩服了,你就是名侦探福尔摩斯啊。”   “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福尔啥的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   “一个名侦探,就是和《洗冤录》那宋慈差不多。”   “哦,我懂了,破案的,他破案是不是很厉害?”   “对,随便往那一瞟,就知道凶手是谁。”   “建国啊,你说我是那福尔啥,而那福尔啥是个破案非常厉害的人。那岂不是说,我猜测的那些,全都是对的?看吧,沈建国,你这是不打自招了。”   沈寒露直接把自己脑袋塞到叠好的被子里,很痛苦的说:“不,三姐,我那只是一个比喻,比喻懂不,就是打比方。你说的那件事全部,统统都是你的臆想。臆想是什么意思三姐你知道不?”   “废话,我也是念过高中的人,行了行了,你也别和我急眼儿,这些我都不问。我就问你这么一件事,你说清楚,说明白,我这儿,你就是过去了。说不准听了你的内情,我还能帮着你在爹娘大姐跟前说和说和。”   沈寒露坚持:“没内情,我就是想出去走走,不行啊?下雨天,家里闷,我不想在家里待着了,见雨停了,天气好啊,这空气中全是泥土的清香,所以就想出去走走,不行啊!” 第11章   沈花循循善诱:“小妹啊,来和姐说说,你去出门是去做什么了?是不是去见你对象了?他是不是嫌弃你名字不好听,接着,重头戏来了!他嫌弃你文化程度高!姐知道,现在这社会上有的男的呀,就是不愿意找文凭比自己高的女人当老婆。咱们村儿的,高中生就那么几个,你见的那人是不是没念过高中,见你开学就是高中生了,觉得你们不合适,所以就和你提了分手?”   这事儿沈寒露说不清楚,说不明白,也不好说。   就像她三姐猜测的那样,那天她的确是着急着去见人了。   但她不是见什么对象,更没什么爱恨纠葛,根本不是她三姐脑补的那样,大雨天,她非要出门私会情郎,演电视呢这是……   她娘还不让她去,她只能等雨一停就赶紧往出走,等见到了情郎,人家嫌弃她名字不好听,又嫌弃她文化程度高,不和她处了,她受了情伤,一个不注意就把自己给摔了!   什么呀这都是,乱七八糟!   沈寒露就问沈花:“三姐,你觉得我是那种被人嫌弃文化程度高还死乞白赖的要上赶着的人么?还为了对方连高中都不念了,脑子有病啊我!我就那么没骨气?”   沈花想了想,说:“也是,要说骨气,咱们全家五个姐妹,就数你有骨气了。你的确不可能为了一个男的这么要死要活的。可这么一说,我就又想不明白了,那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你当天究竟是做了什么?才会让你变化这么大?总不能是你脑子被磕坏了吧?”   沈寒露:她还真是因为磕了脑子,才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沈寒露感觉自己脑壳儿疼,她伸手把被子拽出来,扒拉到自己身上,盖住肚子:“三姐,别说了,我实在是困的不行,我想睡觉了。”   沈花把被子一拉:“沈建国,你别给我装死啊,到底有什么事你说清楚不就行了。都是一家人,我是你亲姐姐,一个娘胎出来的同父同母的亲姐姐。你也知道,你三姐我不是什么嘴碎的人,你就是和我说了,我也不会告诉别人。小妹,你要知道,你不说那三姐担心你,就只能自己瞎猜。猜来猜去,不管猜没猜对,最后只会更担心你。”   沈寒露:就您这叭叭叭叭叭的,嘴还不碎啊!不过她三姐还的确不是那种会来回倒话的人。   “三姐,真不是我不想和你说,这么说吧,我只能和你保证说这件事和搞对象无关。我是肯定没有谈恋爱,绝对没早恋。这点您可以放一百个心。”   “行,既然你这么说了,你是我亲妹妹,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可以说我对你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你要是真搞对象,不会在我这么再三追问下还非说没有。你向来是大大方方,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性格。好,我信你这件事和爱情无关。”   “姐,真是谢谢您勒,我这花了多少口水啊,才终于让你相信我,我也太不容易了。”   “那和爱情没关系,又和什么有关系呢?亲情?不可能。友情?你从小就和村里的姑娘们玩不到一块儿,你处的好的只有你初中的同学。我记得一个是叫陈倩倩,一个是叫刘婷婷。不过她们俩都是县里人,你也不可能是出去见她们。”   “姐,三姐,我的亲三姐,你别猜了成不,这么着吧,我把我能说的全和你说了,不能说的您也别逼着我说。当然,我和您保证,我说出来的全都是真话。一句假话都没有。”   “真的要和我说啊?”   “您这话问的亏心不亏心啊,是我非要和你说吗?是你非追根究底的,我不和你说你指不定又要怎么猜想。三姐啊,你的这些猜想太可怕了,太吓人了。”   “好好好,是我非要问的,行了吧,你快说,我这等半天了。”   沈寒露面无表情的说:“我就是买了一些书,花了一些钱罢了。”   沈花一针见血的问:“你买的是什么见不得人书,怎么说起来这么一副德行啊?再说咱们大队它就是个普通的大队啊,有文化的都没几个。你去问谁买书了?山林子里的槐树精?还是野鸡精野兔精啊?”   沈寒露:“什么啊,还野兔精槐树精!我这是,就是买了一些市里新华书店也买不到的一些书啊。和别人买的,这个别人是谁不重要。对方正好有空能帮忙送到咱大队,我们之前写信约好了时间,所以我才那么着急。”   沈花一个巴掌拍沈寒露后背上:“我说呢沈建国,你支支吾吾磕磕巴巴的不好好说话,敢情你是……”   说着沈花压低声音:“敢情你是偷摸着做坏事去了?沈建国,你的胆子可真大。你知不知道,那些□□有哪本是好的?没有!一本都没有!那些手抄本宣传的可都是阴.hui.色.qing!什么亲嘴接吻的,不要脸!”   沈花说着火气上来了,直接狠狠拧了沈寒露一下:“这事儿要是一旦被发现了,那可完蛋了!你名声都该坏掉了,以后可怎么找对象!”   沈寒露被她三姐这么一拧,本来有些犯困的大脑一个激灵,一下清醒的不得了。   她揉着自己的胳膊:“三姐,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啊,动手动脚的干什么!你可真是够狠的,就故意抓那么一点点的肉,捏起来一拧。你知道我有多疼不,诶呦喂,疼死我了。再说我买的是正经书,您干嘛又发挥您的想象力瞎想呢。”   “别废话,别矫情,我不过掐了你一下,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儿。行了,你继续说,什么正经书你得偷偷摸摸的买,这么见不得人。”   沈寒露下炕,把屋里的煤油灯点上,然后打开床头的柜子,把书拿出来:“喏,外国古典文学名著丛书。”   沈花凑过去一看:“还真是名著啊,《安徒生童话选》,《母亲》,《格列佛游记》,《吉尔布拉斯》,《名利场》,《鲁滨逊漂流记》…嗯,这些我虽然全没看过,不过也听同学们说过。这的确都是挺好的书,嗯,外国文学,好书。”   “这下您应该信了吧?”   沈花皱眉:“不对啊,这些书市里的新华书店应该都能买到,你不是说市里买不到的书吗?”   沈寒露和她解释:“三姐,这些书都是同个出版社出版的一套书,就是丛书,只是呢,有的出版的数量比较多,有的出版的比较少。有的卖的比较好,有的销售量不高。所以就有几本儿咱们这儿买不到。”   “哪几本?”   沈寒露拿给她看:“就像这《欧里庇得斯悲剧二种》,《埃斯库罗斯悲剧二种》,《索福克勒斯悲剧二种》,这几本我在市里的新华书店就没有找到。”   “怎么都是悲剧悲剧!这书是写什么的呀?是不是看完人就容易变得悲观?所以你才突然这么消极,这么不愿意去念高中!”   沈寒露:“什么呀,三姐,你还高中生有文化呢,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这问题。你也太会联想了吧。悲剧就只是戏剧的一种体裁而已,作者通过悲惨的结局来传达自己的思想。就像鲁迅先生说的,悲剧是把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这只是一种抗争!它不代表看完之后,读者就会变得消极。就像喜剧,你看完也不一定会乐个不行。”   “真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很不爱看书。如果不是因为有考试,为了有个好成绩,将来好有工作,我连课本儿都不想看。”   沈寒露点头:“真的,再说了三姐,这书我买回来其实还没看过呢。这些日子我忙的很哪有功夫看闲书。”   沈花点头:“好吧,我相信你了,你确实从小就爱看这些课外书。”   她同时边翻看沈寒露剩下的书:“建国啊,那这《沙恭达罗》,《五卷书》这是什么书啊?这种书名一看就很难懂的书建国你也看啊?”   沈寒露不好意思的说:“嗯…其实这两本我也没看过!”   “这书上印的可都是宁城新华书店的章,这两本你买回来应该有一些时候了吧。”   沈寒露:“……三姐,发现你总能从奇奇怪怪的角度发现我的一些小秘密。”   沈花抬眉:“来,要是你的这些小秘密能让我听听,那你可以来说一下。”   “好吧,我说了之后,三姐你不能觉得我是浪费钱。我呢,买这两本书,纯粹是因为它和其余的几本是一套丛书。我总不能把其他的都买到了,就独独缺了这两本吧。那多难受啊!再说我看了其他几本,感觉非常好。这两本我看不进去,肯定是因为我看的其他都是小说,小说阅读起来总归是更容易一些。我觉得我现在见识比较少,等我以后念的书多了,更有文化了,就能看懂这两本书了。”   沈花直接冲她捅刀子:“可你不是说你不打算念高中了吗?所以你是想这辈子都看不懂这两本书?”   沈寒露:三姐,你干嘛扎我的心?   沈花又说:“嗯,除了刚才那三本,还有这《易卜生戏剧四种》,《萧伯纳戏剧三种》盖的都是上海书店的章,你不愿说,我也猜出来了,那天出去见的是上海市志愿垦荒队的人,对不对?你怎么会认识志愿垦荒队的人?” 第12章   沈寒露很是佩服她三姐:“三姐,有的时候我真觉得你很适合去当一名侦探。我是在市里买书的时候遇上了去书店的垦荒队知青。然后和他们聊了聊,感觉也能说到一块儿去。后来有个人见我想要把这套丛书中已经出版的全都收集齐了。就说他可以让家人从上海买书,然后寄过来。”   这垦荒队的人都是热血青年,和之后因为WEN.GE闹腾的太厉害,积压的毕业生太多,被‘再教育’的知青不同,这会儿下乡垦荒的都是真正想着帮劳动人民建设农村的热血青年。   沈寒露家所在的这个县是他们市里最富裕的一个县,地势平缓,能拿来种田的地多,土壤也好,反正就是特殊困难的那三年,他们村也没出现过饿死人的情况。   当然也因为他们公社的领导相比于名声更看重实惠,每年报收成目标的时候都是往少了报。   不像有的公社主任,心里知道一年能收十斤粮,胆子也不知道是和谁借的,敢开口说能收三十斤五十斤。   可以说他们向前公社所有的社员心里都记着公社主任的恩呢。   而远征垦荒队去的是县是他们宁城最穷的一个县,太平县,这县名取得好,也就只有名字好了。听说六一年六二年六三年那里饿死了不少人。   至于垦荒队要帮着开垦的地方更是山沟沟里,真正的穷乡僻壤。   从太平县到他们二王县这可是挺远的。   沈寒露本来和对方商量等对方拿到了书,再邮寄给她。   后来她收到对方的信,说八月二号要来他们二王县办事,上午差不多就能把事情办完。   下午四五点的时候,他可以跑一趟三大队给沈寒露送书。   沈寒露就怕这雨突然下起来,把人给截住了,那么大的雨,要是淋一场身体可受不了。   还好对方知道避雨,至于沈寒露最后摔那一下,就是不小心,还真没什么特殊的原因。   沈寒露是把能说的全老老实实的和她三姐说了。   沈花说:“帮你买书那上海知青肯定是个男的,要是女的你不会和爹娘大姐支支吾吾不敢说。”   沈寒露点头:“是个男同学,不过人家只是热心肠,我们就是纯洁的朋友关系。”   她三姐四姐还好,她们都没结婚,也就不是很盼着沈寒露赶紧结婚。   但她爹娘和大姐不一样,他们是巴不得沈寒露有对象。   要是她有个条件不错的男朋友,她爹娘还真就不会再逼她念高中,而是要改催她结婚成家了。   至于是不是纯洁的友情,如果是以前的沈寒露,那是敢指天发誓的,对方只是为人热忱,绝对对她木得什么心思。   至于沈寒露,恢复记忆前是真的没开窍,都谈恋爱毫无兴趣。   但,按着现在的沈寒露看,对方对自己至少是有好感的。这话沈寒露可不敢和她三姐说,再说,这也只是一种感觉,一种猜测。   万一自作多情呢。   沈寒露说的这些沈花信还是不信,沈寒露也不知道。   不过明面上,沈花是没继续追着问。沈寒露心里松了一口气。   沈花只是感叹:“小妹啊,你自己跌一跤,脑袋都磕破了,但能护着书没破,甚至连个泥点子都没有。就冲这一点,三姐信你。”   沈寒露:书没破其实是因为她怕被她娘发现,所以故意把书塞怀里,然后把上衣塞裤子里。   她摔倒的时候书还真没掉出来。   沈寒露问她姐:“三姐,你要问的我都说了,你能帮我在爹娘面前说说话么?”   沈花:“可是你说的这些和你念不念高中没关系啊?”   “可是你不是说就问我这个么?我也回答了啊。”   “可是你回答了也没解决了我的疑惑呀。难道你就是真的,简单的,不想念书?你这理由站不住脚。”   沈寒露感觉自己被沈花欺骗了感情:“三姐,你真是,亏我这么相信你,什么都和你说。你再也不是我的好三姐了。”   沈花:“我给你买了双新胶鞋,还想着你马上就要念高中了,我又特意给你买了件新线衣。”   沈寒露立刻抱住沈花:“不,三姐,你是我的好三姐,全天下最好的三姐。”   沈花摸着沈寒露的头发:“小妹,三姐和你说实话,你不想上高中这件事,三姐非常不赞同。这其中的缘由可能爹娘大姐都和你说了,说的你都觉得烦了,不想听了。三姐也就不再重复了。只是三姐要劝你,这件事是人生大事。甚至比你将来结婚,找个什么样的男人都重要。说个不好听的,你嫁的人不顺心意,你可以选择离婚。但念高中呢,你放弃了以后还能再去念么。”   “三姐,我知道,该说的你们都说了,我也都听了,可能我就是一头倔驴,听不进去你们说的话。”   “唉,小妹,三姐是真的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儿。小妹,三姐知道你,你绝对不是平白无故非要伤我们心的人。三姐知道你一定经历了什么事儿,只是你不想把它说出来。你不想说,三姐也不非追着问,只是你要知道,咱们是一家人。你年纪小,见的事情少,要是真遇上什么事情自己处理不了,可以说出来,咱们一家人商量着解决。”   沈寒露低低的应了一声。   沈花摸着沈寒露的头发又问:“对了,这几天你都跟着娘去地里啊?”   “嗯。”   “累吗?”   “不累。”   “真的不累啊?”   “真的。”   “你这是不好意思了吧,三姐不逼你,来,躺床上三姐给你捏捏肩膀胳膊腿。”   沈寒露乖乖躺下享受她三姐的按摩。   沈花的假不多,当天回来,第二天早上就回县里了。   让姐姐为了自己这么操心,沈寒露真是心里有愧。   她知道她三姐就是担心她被人欺骗了感情,受了情伤想不开。   沈花走了没两天,沈草又回来了。   沈花是在县里的副食加工厂当会计,沈草是在县里木器厂当会计。   沈花所在的副食加工厂职工人数是木器厂的三倍,是全县最大的一个厂子。   两人虽工资差不多,但沈花单位发的福利更好一些。   这回回来又是大包小包的。   沈草所在的木器厂就没什么油水了,不过工作相对清闲,没油水办公室的争斗就少,沈草只要做好分内的工作就行,也很适合沈草的性子。   沈寒露四姐沈草可以说是她们全家嘴最笨的,她先是去见了何春香,和何春香私下里嘀嘀咕咕半天。   沈寒露不用猜就知道她娘说的是什么,肯定是让她四姐劝她。   果不其然,沈草从何春香沈满囤那屋子出来后,就开始磕磕巴巴的劝说了。   沈寒露就直接和她卖惨:“四姐,你不知道,我就是不想念书,我真的不想念书。”   “可,可你成绩很好啊,回回考第一。”   “四姐,我是回回考第一,但是这不代表我喜欢念书。四姐,我偷偷和你说,我一看见书就头疼,一看见题目就胃疼,我真的不适合学习。”   沈草怀疑的看着沈寒露:“真的啊?”   “真的啊,四姐,我骗你作什么,四姐,你说是我有个好文凭,但是为了这个文凭我痛苦难过三年,还是我没这个文凭,但我每天开开心心,哪个好?”   沈草还是希望自己妹妹可以每天开开心心的,只是妹妹没有好前途,现在开心,等二三十岁说不准就后悔了。   “可,你万一以后后悔呢?”   沈寒露握着沈草的手:“四姐,我就是先这两年不去念高中,我先在家里歇上两年,要是我后悔了,我再回学校,你说这样好不好?”   沈草心软,沈寒露几下就把她说服了,然后沈草成了全家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支持沈寒露的人。   沈草最后和何春香是这么说的:“娘,小妹不想念书那就别念了,她不喜欢,咱们就别逼她。”   何春香骂她:“沈四妞,现在不逼她,她将来就要逼你们,她日子过不好,你们还得时时帮衬她。沈四妞,我就问你,你小妹日子过不下去了难道你养她呀?”   沈草理所当然的点头:“她是我妹,她日子过不下去我自然得养她啊。”   何春香被沈草这话给气的够呛:“怎么养,她一大人你怎么养?除了她,还有她生的闺女儿子,你也帮着养啊?”   “对啊,小妹生的娃那是要叫我姑姑的,我自己的侄子侄女,我当然该养活他们啊。”   什么小侄子小侄女啊,明明沈寒露她自己如果生了孩子,也该叫她四姐姨妈,就因为她说好了要招上门女婿,她四姐就觉得她的孩子将来该称呼她这个姨妈为姑妈。   而且沈寒露明显能感觉到,对她四姐来说,她将来生的孩子和大姐二姐三姐的孩子不一样,不是因为四姐最疼她这个小妹,而是因为她是顶门的那个。   这就是家里全是一家子闺女的不好,虽然爹娘因为思想传统,觉得就是没个儿子就该招上门女婿。   实际上在沈寒露的记忆里,她爹娘也没有多重男轻女,像是之前她爷奶提议的说从本家过继一个儿子,他爹也没同意。   但是因为村里人都觉得要是没有儿子那是要让人瞧不起的,所以沈寒露四个姐姐也都受了影响。   就她所感觉到的,她大姐三姐还好,她二姐四姐就有些重男轻女了。   不过这种想法也是要慢慢纠正的。 第13章   沈寒露就时常拿她几个姐姐的事儿来给她们讲道理,你看他们姐妹几个不都是姑娘家嘛,但论本事,村里又有多少男的能比得上呢?   她爹要是有个儿子,把钱全给儿子攒着盖房子娶媳妇,不让闺女们念书。现在她爹娘的日子能有这么好么?   哪怕这儿子争气,可一个争气的儿子真的顶的过五个争气的闺女?   说的多了,姐姐们自然觉得这话有道理,也就不再死揪着觉得生孩子一定得生个儿子了。   沈寒露抱住她四姐,先和何春香说:“娘,您也别生气,别冲我四姐发火。我四姐这么说那是疼我,我四姐是什么性格您最清楚啊,她对家里人那是掏心掏肺的好。娘,您放心,我绝对绝对不拖累我四姐,绝对不吸我四姐的血,好吧。”   然后她又和沈草说:“四姐,你这想法可得好好改一改。你挣得钱就是你的,除了爹娘,他们老两口养大你,你该孝顺他们。其他人,就是我,大姐二姐三姐,都不能靠你养。不止是我们,就是你将来有了孩子,把他们拉扯到十八岁成年了就够了。千万别觉得你天生应该养活谁。没有人天生应该养活你,你也不天生应该养活别人。”   沈草说她:“瞧你这没良心的,我对你好,你倒反过来教训我了。”   “四姐,我这可不是教训你,你对我好,我说这些话也是对你好。”   “行,四姐知道,咱们家小妹是最贴心的。小妹,谁对四姐真心四姐心里也有数。再说你是咱家顶门户的,不一样。”   何春香就说:“行了,你们别在这里姐妹情深了,沈四妞,我是让你劝你妹妹,你倒好,你这直接给她增加底气啊。还她不念书了你养活她,你知道她多能吃么?跟头猪崽子似的。你大姐十多天前拿回来的吃的,她都霍霍完了。”   沈寒露:“大姐买回来不就是让人吃的吗?再说了,糕点这东西也放不住啊,大热天的,放的长霉了再吃,吃完正好去医院。”   何春香也没指望沈四妞能劝动沈寒露,见最后是沈寒露反把沈草说服了,她只能在心里骂自家四闺女不争气,立场不坚定。   沈寒露四个姐姐三个都轮番上阵,现在看来都没什么用。   何春香现在就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二闺女身上。   她家老二沈芬怎么说也是当老师的,教的学生也都是这十四五六的。   就像大闺女说的那样,老二这种老师最能理解自己的学生了。   说实话,她是真没想到自家小闺女能坚持半个月,她从小到大就没这么连着干这么长时间的活儿。   而且为了表决心,她还死命的干,一点儿也不知道偷懒。   连大队长都说,她家五妞要是一直这么干,都能评上劳动模范了。可见沈寒露干起活儿来是有多拼。   这半个月过去了,她手上脚上磨出血泡来,也没喊疼。   何春香一直知道她这小闺女是个骨头硬的,要说性子,那是男娃都比不上。   平素里看上去乐呵呵笑嘻嘻的,和他们亲人也爱撒娇,也好说话。   实际上傲气的很,就像他爹时常担心的那样,一个姑娘家,又这么一身傲骨,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沈寒露性子犟,他们做大人的也不想和她硬来,不然就算他们以死相逼,逼着她去念高中,去了学校她也不见得会好好学习。   而且现在她也是十五六的大姑娘了,也知道要脸面了,做爹娘的也得考虑面子的问题,不能总把她当成是个小孩子。   沈寒露拗的像头牛,梗着脖子就是不松口。   别人劝没用,不劝放任她又不行,眼看着临近八月底,沈寒露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何春香急的嘴上都起泡了。   沈满囤和何春香老两口整宿整宿的睡不好觉。   掏良心说,何春香和沈满囤虽说对五个闺女都不错,甚至在这个时代他们都可以算是顶好的父母了。   但是五根手指还长短不一呢,要说对五个闺女完完全全一碗水端平那也不可能。   沈寒露就是被老两口偏心的那个闺女。   一来她是最小的,她出生的时候,沈芳八岁,沈芬六岁,沈花沈草三岁。   沈芳沈芬念小学,也没耽误帮大人的忙,两人还一人带着一个妹子去念书,何春香去地里上工只要照顾沈寒露这一个就行了。   再加上从沈寒露出生,何春香和沈满囤就决定这个小闺女是要留着招女婿的。   也就是说沈寒露是将来要给他们老两口养老的那个孩子,这么一来,在感情上老两口就容易更偏向小闺女一些。   沈寒露也没有因为何春香沈满囤的偏心被娇惯的不像样,反而她人机灵还性格好。   尤其从沈寒露的初中老师那里知道了她是念大学的料,何春香和沈满囤可以说对她是充满了期望,就盼着她争口气,考上大学给老沈家长长脸。   结果现在晴天霹雳砸下来,沈满囤和何春香两个知道种地苦的过来人真是为了闺女操碎了心。   八月二十三,也就是农历的七月二十七,沈寒露的大姐,沈芳又回来了。   她一进门,就先问何春香:“爹,娘,小妹现在怎么样,说通了吗?”   “你觉得能说通吗?”   沈芳皱着眉叹了口气:“这个小妹,真是越长越不懂事了。对了,爹娘,我,三妹,四妹都给二妹写了信,她本来想赶紧回来,但我把她给劝住了。不过信里她也说了小妹这是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   “娘,二妹是教初中生,但才教了两三年,也没什么经验。所以她问了她们学校的老教师,人家都说这孩子到了小妹这个年龄是容易出现叛逆的情况。”   “叛逆?”   “也就是不听话,您让往东她偏往西,就故意和大人对着干。”   何春香倒是实事求是的说:“偏和大人对着干你小妹还真没有,她就在这么一件事上不听话,别的,别的她还挺乖的。”   “那可能就是小妹的情况没有那么严重。”   “二妞她们学校的老教师有没有教她用什么法子对付这孩子这叛,叛逆!”   “第一,就是沟通,也就是和她谈心,和她讲道理,和她商量。”   “这法子没用,我们软的硬的全试过了,”   “那就只能强硬了,就是压着她去做这件事,她现在心理上可能不愿意接受,但是你逼着她去做,有的事情其实开了个头就没那么困难了。当然,这也可能让她反应更加激烈,更加不愿意念书。”   何春香和沈满囤听的头疼:“大妞,你也知道你小妹性子倔,我们逼迫她,我和你爹怕她想不开,觉得我们全家全在欺负她。”   “娘,小妹不是那不明事理的人,她不会这么想你们的。对了,娘,我和二妹商量好了一个法子,不知道该不该用。”   何春香期待的问:“什么法子?”   “就二妹不是老师嘛,她公婆也是大学的教授,我就说让二妹先找关系给小妹在高中里报了名。然后她再写信回来,不当面和小妹见面,这期间她就不回家,假装不知道小妹不愿意念高中的事儿。等到八月二十八,通过信件告诉她这件事。到时候她就是不愿意去念书那也不成了。”   沈满囤先说:“大妞,这事儿还是别告诉二妞公婆。她公婆一家全是读书人,人家要是知道了你小妹不爱念书,说不准会连带着瞧不起二妞。”   “爹,看您说的,小妹只是不想念书,又不是不会念书,这高中小妹是正经考上的,又不是让二妹给小妹走后门。再说她公婆也不是那种人。他们也见过小妹,还夸小妹有灵气呢。前些儿二妹给我的信里还说她公公希望小妹将来考上咱们宁城大学,当他的学生。爹,娘,你们猜她婆婆说啥了?”   “说啥?”   “她婆婆说呀,小妹要考大学也是要去念京城的大学,才不会留在宁城了,你们看,她公婆对小妹的期望有多高?”   沈满囤就说:“二妞她公婆那是说客气话,哄她高兴呢,你小妹她念书再好也就是最多考个县里第一,哪能和人家京城的比。”   “还和京城的比,照你小妹这情况,她不念书就是种地的命。大妞啊,你说的这个办法让娘考虑考虑。对了,万一到时候建国知道你给她报了名,但她还是不愿意去,怎么办?”   沈芬说:“娘,这么的吧,到时候二妹就说她是托她公婆的关系给小妹报的名,想让小妹进了好班。当然,按着小妹的成绩她进好班稳稳的。娘,咱都知道,小妹其实挺心软的。二妹故意夸大一下她公婆费的劲儿,小妹为了不让她在公婆跟前没了脸面,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何春香犹豫:“这么做你小妹还真可能会答应,她向来在乎你们几个姐姐。只是,咱们现在这么逼她是不是不太好?你们这不是合起伙儿来算计你小妹么。”   “娘,这是为小妹好的事,怎么能说是算计呢?那为了钱,为了利设计人才能说是算计。我们这顶多算是良苦用心。” 第14章   见何春香还在犹豫,沈芳就说:“娘,这办法可以说是最好的一个办法了,咱假装二妹不知道这件事,那小妹就不会觉得二妹是在逼她,对不对?娘,您和爹也是希望小妹去念书的,对吧?”   “那肯定啊!”何春香点头。   “到现在你们也没劝说好小妹,对不对。”   “是,你小妹性子太倔。”   沈芳就说:“娘,不是小妹性子倔,是你们还是舍不得逼她,你们在心里其实是想顺小妹的意的。不然不说别的,只要你们用绝食来威胁小妹,她一准儿乖乖的。”   沈满囤瞪了沈芳一眼:“大妞,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也是念过高中的人,怎么你一旦遇上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先想的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呢,这不是泼妇的做法嘛?这样就算解决了问题,那也是面儿上解决了,心里可没有。”   何春香也说:“就是,我和你爹不逼你妹子,不是说心软什么的,而是我们想慢慢来,先打听清楚你小妹的心结。你说她好好的,总不可能突然之间就不愿意去念书了吧?大妞啊,搞清楚你小妹的心思比逼你小妹念高中更紧要。”   “对,”沈满囤教育沈芳:“大妞,你要记住,就是你以后还遇上这些事儿,你也是要先想为什么,而是不通过要挟威胁让人按着你的心意去做事。不管是对你女婿,还是对你将来的娃,你都不能闹什么绝食。”   沈芳也知道她爹娘这话是为她好:“我记住了爹,我这不是话赶话说到这儿么,我还真能给娘出主意,让娘饿肚子啊。对了,娘,这事儿就按咱们说的来?你们要是同意的话,二十七二十八也该收到二妹寄过来的信了。你们要是不同意,我就回去给二妹写信,说你们不愿意这么做。”   何春香揪了沈满囤一下:“她爹,你说这事儿怎么办?”   沈满囤沉默的抽着旱烟,最后说:“就按大妞二妞说的办吧,等五妞去了市里念高中,到时候让二妞多注意一下五妞,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就不想念书。”   “万一她就是真的不愿意呢?”沈芳问。   沈满囤说:“要是她真的不愿意,那就让她先把这个学期念完。等到过年的时候要是五妞还是不情愿,那咱们就不逼她了。唉,这些事都是有命数的,要是她真没这文曲星的命,咱们一家子求香拜佛都没用。”   何春香也忍不住叹气:“行,就按你说的办吧,说不准她念了高中觉得念书还挺好,愿意继续念下去呢。就是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建国为什么突然不想念书了。我总怕她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沈芳说:“她在学校,就是念初中的时候还挺好的啊,考试成绩回回第一,还有两个好朋友陈倩倩刘婷婷。我每回做了好吃的给小妹送学校,都能见她和这两个姑娘在一起看书。这也是两个好姑娘,不可能欺负小妹。再说按小妹的性格,也不是那种在学校里会被人欺负的。”   “这倒是,我还记得她念小学的时候,有个男娃欺负她,她就把人家给打了。后来人家爹娘还找上门来,被你奶给骂走了,一个男娃,被女娃打哭还有脸来要医药费。”   沈满囤说:“全家就数三妞,五妞嘴严,从小她们两个不愿意说的事情没人能问出来。这回她不愿意说,咱们打听小一个月也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唉,就让她先去市里念高中,跟人家市里的娃过一过松快的日子,有什么心事说不准也能想开了。”   沈寒露没有想到她爹娘亲姐已经商量出了让她继续念高中的法子了。   八月二十八,家里收到了沈芬寄来的信。   沈满囤不在家,公社里有人家要娶媳妇,需要大家具,请沈满囤去家里看看打什么尺寸的好。   何春香和沈寒露刚吃了午饭,沈寒露正洗碗呢。   何春香直接把信递给沈寒露:“建国,你二姐来信了。来看看你二姐这信里说了什么。你二姐也是,都不知道在忙什么,就七月份的时候回来了一趟,本来还说农历八月十五她上班忙,回不来,所以要在农历八月前提前回来看看我和你爹。结果也没回来,建国,你快看你姐信里有没有说是有什么事儿?”   沈寒露一听也有些紧张她二姐,把手上的水一甩,拿毛巾擦干,赶紧接过来信,她从恢复记忆以来,最担心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她二姐。   她二姐是个老师,是教初中的老师。   更麻烦的是她二姐夫也是一个老师,她二姐的公婆还是宁城大学的教授。   他们的身份都是最先被HONG.WEI.BING.PI.DOU.的那一批人。   沈寒露想着怎么帮二姐一家避过去,想的都快头秃了。   看完她二姐的信,她感觉头更秃了。   她敢肯定是二姐和她爹娘商量好后才写的信。   如果她二姐是真不知道她不打算愿意念高中了,只会写信给她,问她什么时候去市里报名。   毕竟按着她的成绩,市里的高中也不可能不收啊,她可是以全县第一全市前十的分数考上的高中。   她二姐又何必多此一举的帮她提前去高中报名呢,还动用了她公婆的关系。   沈寒露手里拿着信,哭笑不得的看着何春香:“娘,您不知道我二姐信里写的什么啊?”   “你二姐写的信,我信封都没拆开,怎么能知道信的内容。再说了,我就上了个扫盲班,认识的字也不多。你也知道,你二姐总喜欢咬文嚼字的,她的信我看的头疼。”   沈寒露轻笑一声,摇摇头说:“行吧,您说没看过我就当没看过吧,您说不知道我就当不知道吧,不然还能怎的。娘,你们呀,根本就是吃准我不愿意给二姐添麻烦,所以才这么联合起来对付我。”   何春香还继续表演:“建国,你这是在说什么啊,娘怎么听不懂。对了,你二姐在信里到底说说什么了,来,你和娘好好说说,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还装?我二姐说了,她婆婆帮我去高中报好名了,我到时候去了学校就不用再报名了。”   “哎呀,你二姐这不是在添乱么,她都没问问你愿不愿意念高中。啧,这事儿也怨我,我没写信和你二姐说一声。现在这还劳烦了她婆婆,你说这事儿办的。”   沈寒露都被她娘给逗笑了:“娘,别装了成不,我不傻,我知道这是你们的阳谋。”   “建国,你这话说的娘就听不懂了,行了,你先说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吧。你二姐他婆婆,一个宁城大学的教授,竟然为了你费了这么多心。这个人情咱们可怎么还啊?”   说完何春香又紧接着问:“建国,你说你二姐她婆婆要是知道你不打算念高中,会不会觉得咱们家的人不识好歹啊?”   沈寒露夸她娘:“娘,你们这个切入点是真的好,咱们家,就二姐嫁的最好。公婆是大学教授,知识分子,那可是书香门第啊!就是为了二姐不被公婆家人瞧不起,咱们平时都得假装成有文化的斯文样儿。现在可好,这么一人情送出来,我再拒绝,只会让人家觉得我不懂事,我二姐也不懂事。娘,高明啊,实在是高明!您和我说实话,这事儿是谁和谁商量好的?这主意是谁出的?把我命门盯的准准的。”   何春香不接她这话头,反过来责怪沈寒露:“建国啊,你听听你说的这话,你这是什么话啊?啊?你二姐知道你不愿意念高中吗?不知道!人家上回回来的时候你还兴致勃勃的和你二姐谈天,问你二姐高中有什么课程,高中的学业难不难!还说想去宁城大学转一转,感受一下大学的氛围。沈建国,你就说,这些话你说过没?”   沈寒露的气焰一下就低下去了::“说过。”   “是吧,你自己说的话,你也不能不认。你二姐疼你,把你说的话放心上,知道你要上高中,提前帮你把该忙活的都忙活好了。你不感激就算了,怎么还能随便猜疑你二姐呢。”   沈寒露知道她这是别想从何春香嘴里问个明白了,不过她也清楚,这主意肯定不是何春香和沈满囤想出来的。   她爹娘向来对闺女好,可能会为了一个闺女麻烦另一个闺女,但绝对不会为了一个闺女去麻烦另一个闺女的公公婆婆。   何春香和沈满囤自觉他们都是乡下人,大闺女二闺女嫁的好,他们心里高兴,但绝对不会去占女婿家的便宜,让亲家瞧不起,给自家闺女丢了脸。   而沈草呢,她这个四姐绝对想不出这么复杂的法子来。   在沈寒露看来,这事儿肯定是剩下三个姐姐商量的。   难怪她之前还想按着她二姐的性格,不可能明明放假,却这么长时间不回来看看爹娘。   原来是有这样一个缘由啊。   沈寒露真的是很佩服她几个姐姐,坑起她来真不手软。 第15章   沈寒露的几个姐姐们怎么说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对她太了解了。   他们家没有儿子,沈寒露自小知道她就是他们家的儿子。   将来姐姐们没娘家兄弟撑腰,那她就是要给姐姐们撑腰的那个人。   她是绝对不会做让姐姐们在婆家丢脸的事情。   她不知道二姐在信里所说的花了她婆婆的关系帮自己提前报名这件事是真是假,但沈寒露只能当成真的来对待。   沈寒露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现在看来她去上学这是一件无法避免的事情了。   她真的是感觉挺无奈的,本来她想自家爹娘其实都是挺好说话的人,虽然望子成龙,但还是心软的。   只要她坚持,最后爹娘肯定会妥协。   她还觉得姐姐们虽然也很关心她,她家可以说不是长姐如母,而是每一个姐姐对她都操着当妈的心,就算三姐四姐只比她大三岁,也觉得该管着她。   但是,姐姐们毕竟都不在老家,她们就是想管沈寒露也得看单位上有假没假啊。   没想到翻车翻的猝不及防,她觉得自己小算盘打的很好,却还是功亏一篑。   何春香看着沈寒露唉声叹气的样儿,故意问她:“建国啊,这事你是怎么想的?”   沈寒露看着她娘,给了她一个请你继续表演的眼神:“我怎么想,我能怎么想,我二姐都把她婆婆搬出来了,我也只能去念高中。”   “建国,你不是不想去嘛,你也别为难自己,要是实在不愿意去,那娘就给你二姐写信,把这事儿说清楚。顺便和你二姐她婆婆道个歉,说不好意思,让人家白费功夫了。”   沈寒露转身从橱柜翻出来饼干咔嚓咔嚓的咬着:“娘,您别激我了,我答应你们了,我去市里念高中。”   “真答应了?”   “嗯。”   “不反悔?”   “娘,您再问我可就反悔了。”   何春香立刻不再追问:“好了,那你先回你那屋给你二姐写回信,好好感谢一下她婆婆。顺便说一下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市里,好让你二姐记得去车站接你。”   “娘,您也太迫不及待了吧,再说今儿都二十八了。我要去市里不是明天就是后天,这信写了还得去县里寄,它邮递的都未必有我快。别我都开学了,我二姐才收到信。”   “可是我和你爹从大队里请不来假,这时候秋收正忙,大队长发话了,谁都不能偷懒,更不能请假。我们没法送你去念书,这可怎么办啊?”   “娘,我都十六了,我初中在县里念了三年,有的时候放假我也会坐公交去市里玩。我一个人能去市里,不用你们送。”   “不行,这么着吧,建国,你去县里找你姐,不管哪个都成,让她们请假把你送到你二姐家。”   “娘,能不这么兴师动众么,您这是怕我在念书的半道上给跑了啊。”   “我可没那么想,再说跑你又能跑哪去,你又没有介绍信,也没有钱。”   “对了,娘,我答应你去念高中,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你以后不能叫我建国,我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名字,太,太刚了。”   “可以,这个娘可以答应,娘以后就叫你五妞。”   “行吧,五妞就五妞吧,总比建国强一点。”   “好了,既然你不想写信,那你就回你屋子里好好收拾收拾,看看去学校要带什么东西。还有脏衣服也顺手洗一下。”   “好,娘,我这可算是如你的心愿了吧,我都能感觉你快乐出花儿了。”   “没有,娘是那样的人吗?娘其实还是不愿意违了你的心愿,只是这事吧,它,它现在就这样了。”   “行了,娘,您别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我呢,先继续洗碗,您呢,去把这好消息告诉我爹吧。我就说么,打一个家具,就一个扣箱,也就那么几个尺寸。老根叔他家面积多大我爹心里应该也有个数。怎么就非得去家里看看要什么尺寸。”   沈寒露一边洗碗,一边说:“敢情我爹这是躲出去了啊,连晌午饭都不在家吃,而是去老根叔家蹭饭。也是,邮递员每回把信从一大队送到咱们这儿的时候一般都是十一点到十二点,正是饭点儿。”   “不是,建国,哦不,五妞,你别瞎想,你爹是那样的人嘛?是你老根叔真找你爹有事。你二姐这信我们怎么能知道什么时候送过来,对吧。”   沈寒露心说,信从市里寄出来,多久能收到那算算就清楚了,有多难。   她也没和何春香继续掰扯这事儿,反正她娘态度也很明确,坚决不承认!   沈寒露利索的把洗好的碗叠起来:“您开心就好。” 第16章   八月二十九,队里的铜锣声催着人早起,沈寒露把被子一撸,埋头继续睡。   现在这个响动是叫青壮劳力们起床,先去地里上工,男的挣得工分比女的多,不仅是因为他们力气大,干起活儿来效率更高。   也是因为他们干活的时间长。   每天早上,他们六点就要去地里,干到八点,回家吃饭,吃完饭再去地里。   女人孩子可以起的稍微晚一点,不过有的勤快的,也是早早就起来了。   沈寒露现在不想勤快,只想睡觉。   她把被子往脑袋上一拉,继续呼呼大睡。   何春香在外头敲沈寒露屋子的门,乒乒乓乓的,沈寒露吼了一嗓子:“娘,怎么了?你大清早的干嘛呀?就不能让我再睡三十分钟!”   “别废话,沈五妞,快开门。”   沈寒露下炕踩着她的帆布鞋把门打开,边打呵欠边说:“干嘛呀,娘,您这大起早的,咱就不能安安生生的睡个觉啊。”   “睡睡睡,就知道睡,你是猪啊!”   沈寒露无语,几步走回炕边,又躺到了炕上:“娘,我这是正常睡眠时间。昨儿晚上都十点多了你还不让我睡觉,非逼着我收拾行李。我收拾好了,您又不乐意了,觉得我这个忘了拿,那个忘了拿。”   “出门在外,多带点东西总没错。”   “娘,您要考虑到那么多东西我能不能拿的了啊!我初中就是住校,去学校要拿什么我心里清楚。再说娘,我又不是去天南海北,一去不回,我就在市里,每个礼拜都回来。就是有什么忘了拿的,我先问二姐借着对付一礼拜也成啊。”   “一下把东西拿齐全了多省事啊。”   “好了,好了,娘,咱不讨论这个话题了。”沈寒露躺床上,实在是困的不行:“您这大清早的过来催我是有什么事儿?您快说,说完我再眯一会儿。”   何春香拍了一下沈寒露:“哎呀,你别睡了,也不看看几点了。”   沈寒露感觉自己苦苦压抑的起床气在爆发的边缘:“几点?六点啊几点?娘,我耳朵又没问题,队里的敲锣声那么大!我求求您了,有事说事成不?”   “好好好。”何春香说道:“五妞啊,原本我和你爹商量好你三十那天去县里,早上你爹请上两个钟头的假,骑着自行车把你带到县里公交站,你再坐车去市里。”   沈寒露受不了了:“娘,这是你和爹什么时候商量好的呀,不是昨天晚上才说好我自己骑咱们家那破自行车去县里,然后把车子放我三姐单位。等什么时候三姐四姐一起回家,就让三姐骑咱们家的自行车,四姐去借大姐夫的。她们一起骑回来,回去的时候就四姐带着三姐。怎么一觉醒来,您又变卦了啊。”   何春香说:“五妞,我和你爹这不是不放心你嘛。”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啊,干嘛非让我爹受这累。娘,您要说的就是这事儿啊,行,我答应了。现在我可以继续睡觉了吧?”   何春香说:“别,这事儿是我昨儿和你爹商量好的,但是今儿清早我知道了一个消息,咱们村的驴车今儿要去县里。”   沈寒露皱眉:“现在秋收正忙呢,驴车得帮着载东西,这个时候大队长怎么可能让驴车去县里啊,就算再快一上午的工夫也浪费了。”   “这不是特殊情况嘛,周寡妇她儿子魏敬安在部队当兵,前几年娶了一个老婆,听说是他们部队的护士。他当兵不好请假,周寡妇又想儿子想孙子。可周寡妇年纪也不小了,再加上年轻的时候吃的苦太多,这身体一直就不好。所以她这儿媳每年夏天都领着她小孙子回来一趟。”   这事沈寒露也听过,大队里不少人都说周寡妇的儿媳妇娶得好,不仅家世好,有正经的工作,还孝顺。   沈寒露家和周寡妇家一个在大庄村,一个在小庄村,虽说是同一个大队,其实距离也不近。   所以周寡妇这个儿媳她也只见过几面。   何春香继续说:“这回周寡妇儿媳回来才住了两三天,就闹不舒服,请村里的牛大夫一瞧,她这是怀孕了,都两个多月了。五妞你说,她一个当护士的怎么就没发现自己怀孕呢?”   “护士又不是医生,更不是中医,会诊脉看病。再说也可能是太忙了没注意。不过她怀孕还坐了那么长时间的火车,没事吧?”   “没事,就是她今儿不是要走了嘛,周寡妇前些儿去找了大队长,问能不能麻烦村里的驴车送一送,把她儿媳妇和大孙子送到县里的公交站。他们家可是军属,又是老的老小的小大肚子的大肚子,不管是大队还是公社都得照顾帮衬。”   “这是自然,军属多光荣啊。”   何春香就说:“光荣是光荣,苦也是真苦,你看看周寡妇,见天儿的想儿子想孙子。现在她这求上门了,大队长自然没有不答应的。我这是今天早上看见你荷花婶,才知道这事儿的。”   “所以我也可以蹭个车去县里坐公交是吧。”沈寒露说。   “对,所以五妞你赶紧起床收拾收拾,听说七点就要走,驴车快,估计七点半八点就能去县里。去了县里你们再坐上一个多钟头两个钟头的公交,十点多就进市里了。对了,既然坐驴车,拿东西也方便,五妞,我再把这几天腌的豆角给你拿一些。你二姐就爱吃我腌的酸豆角。”   “行行行。”   这酸豆角何春香腌的不多,一来家里豆角也没多少。二来这时候天热,也不敢腌太多,怕坏。   既然正好有顺风车可以搭,沈寒露就赶紧起床,洗脸刷牙,把头发编好。   何春香这会儿不在家,她要先去找大队长说一声,再去找赶驴车的老李头说一声,最后去地里,把沈满囤叫回家。   沈寒露则是洗漱好去了她大伯家,她大伯家两个儿媳妇在做早饭,大伯娘在给几个小的洗脸。   听沈寒露说她今儿就要出发,去市里念高中了,这会儿来和奶奶,大伯娘几人告个别。   沈寒露她奶拉着她的手:“五妞啊,奶还说现在都阳历八月底了,也不见你有什么动静,还以为你真不打算念了。”   沈寒露就和她奶告状,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奶,您评评理,我姐她们是不是合起来欺负我一个。”   “别胡说,你姐都是为了你好。”   沈寒露抱住她奶:“可我真不想去念书。”   沈寒露她奶起身摸出钥匙,打开床头小柜子,翻了半天,最后递给沈寒露一张大团结:“奶知道你受委屈了,你爹娘姐姐都不顺你的意。来,奶疼你,把这钱拿着,去市里的国营饭店买些好吃的。”   沈寒露把钱反塞回她奶手里:“可别,奶,这钱您自己个儿好好收着,我又不缺钱。”   “听奶的话,钱你收着,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手里该有些钱。”   沈寒露趴她奶身上,小声说:“奶,我真有钱,这么些年我爹娘,我姐给我的钱我都自己攒着呢,放心吧,我手里有钱。奶,等我去了市里,我给你买回好吃的来。”   “行,这钱奶奶收着,等你结婚的时候奶奶一并给你。唉,我们家就属五妞孝顺,奶奶心里高兴。”   从奶家出来,沈寒露就回家坐水,打算煮几个鸡蛋路上吃。   何春香和沈满囤回来,问沈寒露:“和你奶说完话了吗?”   沈寒露一边捞鸡蛋一边说:“说啦,我奶非要给我一张大团结,我没要。”   何春香就说:“你干嘛不要啊,你奶给你钱你就收着啊,不然最后也是便宜你大伯一家。”   “便宜就便宜吧,我大伯一家给我奶养老,我奶的积蓄留给我大伯也是应该的啊。再说了,我奶手里有钱,我大伯家一大家子为了她手里的钱也得奉承着她。”   “你倒是心疼你奶。”   沈寒露啪啪磕了两个鸡蛋,一个给她爹,一个給她娘:“吃吧,我奶我不心疼谁心疼啊。娘,您放心,等您老了,您一家子外孙外孙女也都心疼您。”   沈寒露这话说的何春香高兴:“拢共就煮了五个蛋,你路上吃呗,干嘛还给我和你爹分。”   沈寒露:“听听娘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五个分你们三个,你不骂我白眼狼还夸我,真是。您和爹这性子,我四个姐姐姐孝顺你们纯属她们本性太好。娘,不是说要和周婶子她儿媳妇一起坐驴车么,咱家也没什么值钱的,我就想给小孩儿两个鸡蛋。”   “是该,人家爹那是当兵的,为了保卫国家,连亲娘一年都不见得能见一回面,给两颗鸡蛋不过分。那只剩一个鸡蛋你不够吃吧,你把你三姐拿回来的饼干吃点,垫垫肚子。”   说完何春香又说:“对了,我和你爹商量,这回儿给你二十,再给你些票。出门在外,你手里得有些钱。”   “别别,娘,我带上口粮,您再给我点粮票,让我留着应急就行。其他的票我都用不着,牙膏肥皂我都带了,没半个学期用不完。钱我也不要,我有钱。”   何春香说她:“该节省的时候节省,不该节省的时候可不能省。你这是去念书,出门在外的,钱得装够。至于你攒的钱,那是你自己的,就安心攒着吧。” 第17章 、三合一   还好昨儿晚上何春香催着沈寒露把去市里上高中要带的行李都收拾好了,不然一大早起来收拾行李还真怕来不及。   沈寒露的行李分了三份儿,每一份都不轻。   一份儿是后头背的,余下两份左手提着右手拽着正正好。   后背上要背的主要是沈寒露的被子褥子还有两身换洗的衣服,内衣袜子什么的。   衣袜没什么份量,现在才阳历八月,开了学也不过九月,天气还不算凉,所以沈寒露只拿了两身换洗的单衣。   就是万一下了秋雨,天冷一些,她一共三身单衣,全部都套身上也不会着凉。   这被褥是昨儿何春香和沈寒露叠了半晚上,才终于叠的比较顺心,最后又拿床单把被褥裹的整整齐齐。   被褥就很重了,好在沈寒露把它们扎的很紧实,重是重,但体积不算大,外头再拴上跟绳儿,她可以揪着绳儿背到后背上。   虽然绳子勒的肩膀有些疼,看上去和背着袋麻袋似的,但总比让她手拿被褥的强。   除了被褥衣服还有高中的课本,这也是必须拿的。   家里有姐姐们用过的课本,沈寒露上了高中自然不会再花钱去买份新的。   她只拿了高一的书,但书的重量是很实的,也不算轻。   这会儿沈寒露和她爹娘一起往老李叔家赶。   老李叔是他们大队里负责管驴车的,在解放前他是帮着地主家养马的马夫,很会养马,驾车技术也好。   听说解放前游击队的几匹马老李叔都帮着养过。   现在他负责村里唯一的一头驴子,大家都很放心。   这会儿沈寒露只拿着她装书的那个背袋,装腌豆角还有牙刷饭缸的包袱她娘帮她拎着,更重的被褥则是她爹拿着。   沈满囤提着沈寒露的被褥,忍不住皱眉:“春香,五妞这被褥怎么这么重啊?这提上去怎么也有十五斤二十斤。我记得她念初中的时候每年开学还有放假都是我帮她拿被褥这些东西。当时没觉得被褥没这么重啊!”   何春香说:“五妞之前的被褥盖了有小十年了,都不怎么暖和了。咱家的新棉花又不够给她做床新的。你也知道,大妞二妞结婚,咱们都给准备了新的被褥。就算她们姊妹几个拿回来棉花票,但家里剩的也不多了。不说全套,就是单做条被子棉花都不够使。我只能在旧的上面续了新的。被褥挨着人的那面是新棉花,这样盖起来总能暖和一些。”   说着何春香也叹气:“眼看着三妞四妞都快二十了,也该结婚了。前头两个姐姐们结婚时候有的她们自然也得有。一身新衣服,一床新被褥。我现在啊,布攒了些,不论是给三妞四妞做新衣裳的布还是缝被褥的布都差不多了。可就是发愁这棉花,太难弄了。”   沈满囤就说:“实在不行我就去黑市上看看,要是三妞四妞结婚,就是多花钱,我也得给她们弄来新棉花。只是五妞这被褥这么重,我怕她拿不了。你看她瘦的都没什么肉。”   何春香也说:“那怎么办?不然我去和大队长说一声,你去送送五妞?这样我也放心一些。还有这腌豆角豆角加坛子也有个四五斤。五妞不好拿,二妞呢,又馋这一口,就盼着亲娘给她腌的豆角呢。”   沈寒露说:“爹,娘,这些我都能拿的了,放心吧你们。再说了,我又不是需要一直拿着这些行李。等会儿上了驴车,你们把行李放驴车上。等驴车载着我们到了县里的公交站,我就只需要把行李拿公交上。我就是自己拿不了,也能让老李叔帮我啊。坐上公交,行李也能放车上。所以爹娘啊,你们就别操心个不停了。我真能自己来。”   到了老李叔家,周婶子的儿媳妇还有小孙子已经在驴车上坐着了。   周婶的儿媳妇长得很是标致秀气,她儿子魏敬安沈寒露小时候见过,也是眉目端正的一个大哥哥。   大人长的好,这两人的小孩自然也差不了。再加上穿的衣服整齐没有补丁,大人也讲卫生,把小孩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一眼看过去,小孩儿就和个小仙童似的,圆圆的脸带着婴儿肥,白白净净。睫毛又长又密,可爱极了,像个糯米糍。   小孩性格还挺腼腆,看见沈寒露,害羞的往她娘身后一躲,然后又探着小脑袋偷看沈寒露。   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甚是可爱。   沈寒露笑着和他们打了招呼,上了驴车,把行李放车上,转身同沈满囤还有何春香说:“爹,娘,你们先回去吧,用不着送我了。你们也别担心,我去过市里好几回,一个人能行。”   何春香和沈满囤见沈寒露态度坚决,不想让他们去送,也就没有坚持。   但还是不放心的再三叮嘱她。   来来回回也就是那么几句话,父母总是对儿女不放心,尤其是在儿女出远门的时候。沈寒露也没嫌烦,耐心的听着他们念叨。   当父母的总得把该念叨的都念叨完了,这才能安心些。   等何春香又说了小半刻的时间,沈满囤就怕耽误了时间,拉着不让她继续说了。   何春香只得作罢,止住话头,由着沈满囤同拉驴车的老李头打招呼,让驴车出发。   老李叔见他们说完话,赶起驴车,车慢慢往村外走,沈寒露扭头看着她爹娘,何春香追着驴车小跑了两步,叮嘱沈寒露:“建国啊,去了市里该花钱就花,别省着。”   沈寒露点头:“娘,我晓得的,您和爹别送我了,快回去吧。你也别担心,等学校放假了我就回来啦!我等会儿去了二姐家就会给你和爹写信,你们等着我的信就可以了。”   驴车越走越远,沈寒露看着她的爹娘。他们现在都不年轻了,五十多岁的人,花白的头发,眼角眉梢的皱纹,粗糙的干了一辈子农活儿的手。可是看着她的目光是那么的慈祥。   他们对她没有太多的期盼,不求她光宗耀祖,只是希望她可以念完高中,分配一个工作,有个稳定的人生。   他们对沈寒露的所有期待都是希望沈寒露可以更好。   眼泪一下就涌了上来,沈寒露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可以说,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人。   就算侥幸有了前世的记忆,她也还是这个平凡的自己。   或许从一开始她和爹娘姐姐们商量不再继续上学这事儿的时候,她就是有预感的,在这件事上她是无法如愿的。   她不能用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样激烈的手段来要挟家人,她也编不出什么离奇又可信的借口。   而且只要她的态度不够决绝,家里人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劝她去上学。   这不是因为家里人不尊重她的意见,不尊重她的决定,他们是真正的为她着想,为她考虑。   她的父母一辈子吃了太多的苦,他们出生在战争年代,见过了许多的心酸事儿,如今孩子们长大了,做父母的自然不想让孩子们继续吃苦。   现在这个年月,工人实在是光鲜又体面的工作。吃商品粮,住楼房,当了工人,一辈子就没什么好发愁的了。   而农民出身的沈寒露想要当工人,就只能上学!   沈寒露处于矛盾之中,要么是让家人担心,失望,自己得以获得短暂的逃避。要么是自己直面疾风暴雨。   这是一个无解的命题,就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追求的是什么。   或许,她追求的只是通过这短暂的逃避来让自己因为恐慌而错乱的心情平静下来。   她现在唯一明确的就是她自己的目标,独善其身,保全自己。不要因为自己头脑发昏热血上涌而连累了父母家人。   这半个多月的时间,沈寒露了解到了家里人的坚持,而她,想要把他们的坚持打破,就需要动用非正常手段。但是非正常手段她又无法使出来。   问心无愧是世间最难的事情。   原本这只是家事,现在二姐的公婆掺合进来,沈寒露不愿意再让事情扩大。   现在还是一九六五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见沈寒露哭了,周婶子的小孙子探着小脑袋看了沈寒露半天,他不知道沈寒露为什么哭,但又见沈寒露哭的可怜,就想去安慰安慰她。   可小孩儿和沈寒露之前并不相识,他的性格又格外腼腆一些,只能着急的看看沈寒露,再看看自己手里攥着的手帕。   他求救的望着他妈秦宁,可他妈正拧着眉闭着眼,魏立新不知道他妈是不是睡着了,他也不想惊扰到他妈妈。   无人可以求助,魏立新就只能手足无措的偷看着沈寒露。   把胖乎乎的小手伸出去,想要说声:姐姐,擦擦眼泪吧。   可这话就像是堵在嗓子里头,怎么也说不出来,就差一点点的勇气啊。   越想越着急,最后魏立新都把自己的脸给憋红了。   等沈寒露的眼泪都快止住了,他才鼓足了勇气,起身一下把自己的小手帕塞到沈寒露的手里,然后像只小仓鼠似的唰一下又躲回了母亲的身后。   沈寒露正处在负面情绪中,突然被小崽子往手里塞了一条手帕,也把她给惊了一下。   泪珠还在脸颊上挂着,沈寒露看着用充满担忧的眼神瞧着自己的小孩,心一下就软了下来,就像是所有的不快都被风吹走了。   见沈寒露看向自己,魏立新低低的说:“姐姐,你别哭了,哭多了眼睛会疼,嗓子也会疼。”   小孩子自然是有过哭泣经验的,哭完之后眼睛会肿的不舒服,嗓子也会哑,见沈寒露哭了,他就担心沈寒露哭完也会难受。   听了小孩的话,沈寒露忍不住笑了,小孩子真好啊,就是哭泣流泪,也只是因为转瞬便忘的原因,不像大人,只有心里实在是忍不住了,眼泪才会流下来。   她见周婶子的儿媳妇也就是魏敬安的妻子上了驴车就靠着车壁皱着眉头闭目养神。   对方很是沉默文静,怀孕也快四个月了,或许怀孕太过疲惫,又或许是有什么心事,沈寒露不想打扰到她,就压低声音和小孩说了声:‘谢谢’,拿着小孩的小手帕,擦了擦眼角。   擦完她把手帕还给小孩儿,又剥了鸡蛋递给他。   小孩接过来煮鸡蛋,乖巧的握着剩下的一点蛋壳,小口小口的吃着。   吃完还拿手帕擦擦手擦擦嘴。   很快,驴车在县里的公交站停下,沈寒露也该下驴车了。   这一路,沈寒露和同车的两人都没有什么交谈,小孩子腼腆害羞,吃了煮鸡蛋就窝在母亲的怀里偷偷打量着沈寒露。   与沈寒露目光相接的时候,还会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小孩的妈妈一路都闭着眼睛,沈寒露不知道她是在养精神还是真的睡着了。   但看上去她的面色不算好,有些苍白。   沈寒露也不好打扰对方,于是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就这么安安静静对坐着到了县里。   驴车停了,周婶子儿媳妇睁开眼下车,可能因为怀着孕又带着小孩而缘故,这回周婶没给儿媳妇大包小包的带。   魏敬安的妻子只背着一个包裹,挎着一个布袋。   沈寒露见她起身有些吃力,忙扶着她下了驴车,又在车上抱住魏立新,小心的把小孩放到地上。   魏敬安妻子拉着儿子,准备等沈寒露一起坐公交。   这时正好公交过来了,沈寒露忙说:“嫂子,你拉着娃先坐公交吧,不用等我。”   一个孕妇一个小孩,沈寒露也不可能让他们帮自己拿行李啊。   说完她又返回驴车上,把自己的行李该背的背,该提的提。   沈寒露力气不小,再加上有老李叔帮忙,反正她最后是拖着大包小包成功上了公交。   上了公交,魏敬安妻子和儿子因为一个是孕妇一个是小孩坐在了公交车的前排,好方便售票员照顾帮助,沈寒露则因为行李太多,坐前边会影响到其他乘客,就提着自己的行李坐在了后排。   从二王县去市里不算远,这个时候也没有交通拥堵的问题。   坐了一个多小时不到两个小时的公交,就进了市里。   到了终点站,沈寒露是要再倒车去她二姐沈芬家的。   她没有忙着下车,而是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才手里提着,后背背着,大包小包的下车。   她的行李多,下车的时候要放慢脚步,不然跌一跤就麻烦了。   下了公交,沈寒露不出意外的在周婶的儿媳孙子身边瞧见了刘和。   刘和被周婶养过,从感情上可以说是周婶的小儿子,是魏敬安的弟弟,他来车站接魏敬安的妻子儿子,很在情理之中。   看到刘和沈寒露就想起了之前秋凤婶,春梅婶她们谈论刘和的话了,她们这些大妈大婶辈的总说刘和这小子是他们大队最俊的后生。   以前这话沈寒露都是听听就过去了,磕了脑门儿之前的沈寒露虽然有十五六了,却没什么男女意识。   总听人说刘和长得俊,但沈寒露觉得不就是个那样的嘛,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平平常常普普通通,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恢复了前世的审美,只看刘和的相貌,沈寒露得承认他长得是挺好看的。   一头短发,相貌端正,戴着一副眼镜儿。身材偏瘦削,个子目测也有个一米八,站的笔直。   如果要非说他的相貌有多么出色貌比潘安的那倒是不至于,在沈寒露看来,刘和特别在他的一身气质。   沈寒露不晓得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们虽然是一个村子的,可也没有怎么接触过彼此。   但只看上去,刘和就让人觉得他文质彬彬,很有文化,很有能力。   他穿着工厂的工装,衣服虽然穿旧了,却是很干净。   他现在把魏立新抱在怀里,笑着和他们母子说话。   沈寒露看了两眼就打算在公交站牌下等着自己倒换的另一趟公交。   她身上背的东西太重,勒的肩膀疼,她就靠到站牌上,想让站牌替自己分担一下重量。   她先站到站牌边,踮起脚,然后整个后背往后一靠,脚放平,站牌和沈寒露的后背同时夹住了她身后的被褥,非常有用的,沈寒露感觉自己后背一轻。   但是站牌毕竟是靠不住的,才轻松了半分钟,沈寒露就觉得自己后背上的包裹在往下掉。   她正打算再踮脚重复之前的步骤,猛地感觉后背的重量在减少。   沈寒露一回头,就见刘和站她身边,还伸手托着她的包袱。   刘和笑着和沈寒露说:“来,把包袱给我,我帮你拿。”   沈寒露呆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刘和就把她背后的大包提手里了,沈寒露只听刘和在问她:“这包不轻啊,五妞,来,把你手里的也给我,我帮你拿吧。”   沈寒露忙摇头:“我手里的是书还有一些其他,不重,我自己可以。”说完又赶紧说:“谢谢……”。   说了感谢,本来沈寒露想在后头加个称呼,可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称呼刘和什么好。   按说刘和比她三姐四姐都大,而沈寒露还是未成年,她不好直接称呼刘和的名字。   但是让她和没恢复记忆前似的叫刘和“刘和哥哥”,沈寒露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磕磕巴巴了半天,最后才蹦出来个:“谢谢刘……,刘二哥。”   刘和在刘家排行老二,这个称呼也没问题。   刘和笑了一下:“五妞真是长大了,我一时都不敢认了。看到你下车,我觉得像你,但又有些不像,听立新说你是和他们一起坐驴车来的,我才确定真是你。”   沈寒露听刘和这么说,又想了想他们上回见面还是去年清明的时候,那个时候刘和在给他母亲还有早过世的祖父祖母,曾祖上坟。   刘家的祖坟和沈寒露他们家的祖坟离的不远,清明祭拜亲人的时候偶尔会遇见。   七月十五中元节刘和肯定也有回来,不过沈寒露他们村儿的习俗是中元节只有家里的男性才能上坟,像沈寒露这样的姑娘家中元节的时候是不被允许出现在坟前的。   除了这种祭拜亡人的日子,平素刘和回村都是直接去周婶子家看望周婶子,再去看看秋凤婶子。   但不管是周婶子还是秋风婶子家都和沈寒露家离的挺远。   再加上沈寒露之前还在县里念初中,所以距离上回她和刘和见面都有快一年半的时间了。   而这一年半的时候,沈寒露从一米五五蹿到了一米六,之前瘦猴儿似的,现在也胖了不少。   从七十多不到八十斤长到了九十多斤。   再加上她以前都是男娃头,也就比寸头长一点,现在这会儿的头发留了有一年,虽不是很长,但也能扎成个辫子了。   听刘和一时之间没有认出自己来,沈寒露挺得意的说:“我这一年蹿高了不少,不说刘二哥你,就是我二姐两三个月回一次家,每次都说我不敢认。”   刘和看着圆脸圆眼睛的小姑娘,心说确实是不敢认啊,以前这丫头和个假小子似的,还时常和村里的男娃打架。   村里不少人背后都说沈家五妞是个皮猴子转世,一点儿也没有闺女样儿。   又说沈寒露这厉害性子好,沈家是要给沈寒露招上门女婿的,要是沈寒露是个柔弱好欺负的性格,就是招了上门女婿,也当不起这家。   等沈满囤何春香老了,说不准不仅得不到这上门女婿的孝顺,还会受人苛待。   只有沈寒露够厉害,能做得了家里的主,何春香和沈满囤老了才能有好日子。   刘和不太认同这些说法,他觉得夫妻过日子不是看谁厉害谁当家作主什么的。   而是要看彼此的感情,只要彼此的感情深厚,爱屋及乌,自然也会孝顺对方的父母。   不过他倒是挺喜欢沈寒露的性格的,可以说沈寒露是他们村里仅有的几个思想独立的女娃。   村子里的女性,总会为了家里有男丁而得意。   小的时候得意于娘家有顶门立户的兄弟,嫁了人得意于生出了可以传宗接代的儿子。   就连沈寒露的大姐二姐,刘和比沈芳小一届,比沈芬大一届,他虽没有刻意了解过,但也知道上学的那段年纪里她们也总为了家里没有个弟弟而自卑。   明明她们的成绩比许多男生都好,可还是会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自卑。   只有沈寒露,从小村子里的人会逗她,问她想不想当个男孩。   她就会非常坚定的说不想,她又不比男娃差。   她也确实是村里同辈中最出色的,不管是念书还是打架,都是最厉害的那个。   刘和还记得在沈寒露只有七八岁的时候,她同岁的男娃可以帮着大人背装满红薯的筐,但她背不动。   就有人说她这不是就不如男娃了么。   刘和现在还记得当时沈寒露的回答,瘦瘦小小剃着小平头的小女孩很认真的说,她承认有的男生力气比她大,但这不代表所有的男的就都比女的强。这世上比她强的人有很多,有的人唱歌比她好,有的人画画比她好。这些人有男有女,不能因为恰好是个男的比她厉害,就证明她不如所有的男的。就像不能因为她打架能打趴同岁的男娃,就说她比所有男的都厉害。   当时沈寒露这话说的弯弯绕绕,一些人都没怎么听明白。   但恰好也在地里的刘和记住了这句话,也记住了他们村老沈家有个很有想法的小闺女。   现在再见面,沈寒露不仅个子长高了,人也胖了一些,脸颊上有团子肉,显得脸圆圆的。她的眼睛又大,睫毛也长,说话微笑的时候还有若隐若现的梨涡。   再加上扎着的两条麻花辫,同人说话的时候她的辫子小幅度的晃动,俏皮又可爱。   刘和都忍不住在心里感慨,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当初那个全大队有名儿的小皮猴现在都出落成标致的小姑娘了。   “五妞你这是上高中了吧?”刘和自然猜到了,但是他和沈寒露虽是同乡,可也没有太多的接触,一见面也不能太过亲切,只能找个话头让彼此有事儿可说。   沈寒露点头:“嗯,开了学我该念高一了。”   “是直接去学校吗?”   “不,我要先去我二姐家。”   “二妞姐家啊,我记得她和姐夫都是初中的老师,他们家是在教职工宿舍楼吗?”   “对。”说完沈寒露又不好意思的说:“刘二哥,那个我等一下要倒车坐公交,从这里可以坐上直接去市三中的车。那个我的行李我可以自己拿。”   刘和提着沈寒露的被褥,说:“这挺重的,加起来有十几斤吧。”   这是一床褥子一床被子,但说是一床褥子,其实是两床,何春香直接在沈寒露旧褥子上重新加了一层新棉花。   所以原本有五六斤的褥子现在得有□□斤。   再加上被子,被子也是外头是旧棉花,里头重新续上了一层新的。沈寒露这套被褥加起来怎么也有个十五斤。   她这还是没有拿枕头,她的枕头是荞麦的,虽然没什么重量,但体积大,不好拿。   她打算去了学校先把衣服卷起来对付一段时间,下回回家的时候再拿枕头。   刘和提着沈寒露的被褥,说:“五妞,你这东西是真挺重的。我一男人提着不难,但你个小丫头背着很累吧?”   说着刘和没忍住笑了一下:“刚才我看你下车,明明是背着,看上去就和驮着似的。我没认出你来,但也想着过来搭一把手。不然万一你后背的东西太重,下公交一个不小心往前栽倒就不好了。没想你挺灵巧的,我才走几步,你就下车了。就是不认识的人,我见她背着东西这么费劲儿,都该搭把手。何况我还认出你来了。”   沈寒露听着满头黑线,她是觉得这些挺重的,但也不至于走起路来像驮着吧,她又不是乌龟。   “五妞,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过来是来接我嫂子的。他们是下午三点的火车。在坐火车前,我打算让他们先在我宿舍坐一坐。我呢,就拿着你的行李先送我嫂子侄子去电机厂宿舍。然后我再骑车把你的这些行李帮你送你二姐家,好不好?”   说着刘和给沈寒露指:“我上班的电机厂就在这跟前,你看,那边那个大厂房就是。”   沈寒露觉得这也太麻烦刘和了,有些不好意思:“刘二哥,你还得再跑一趟。还是算了,我倒上公交,这些就可以放公交车上,也不用我一直背着。等我下了公交,也就到我二姐家跟前了。”   “从下了公交到你二姐家怎么也有一里地,你要背着这么重的东西走一里地?”说完刘和又开玩笑:“怎么,怕我昧下你的东西呀?”   沈寒露忙忙摆手:“不,不,不,我可没这么想。我就是觉得太辛苦你了。”   “不麻烦,不辛苦,这就是骑自行车一个来回的事儿。”   刘和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沈寒露也不好意思继续拒绝:“那谢谢刘二哥了。”   刘和提着沈寒露装被褥的这个包裹,说:“别的也给我吧,我一遍儿帮你送你二姐家。”   “这些不太重,我自己可以提。”   “行吧,对了五妞,我问你件事儿。”   沈寒露疑惑的看他:“什么事儿?”   刘和压低声音说:“五妞,你今儿是和嫂子他们一起坐的驴车,那你知不知道我娘有没有去送嫂子啊?”   刘和口中的娘自然就是周婶子了。   沈寒露没想他会问这事儿。   本来沈寒露还没多想,但刘和这么一问,她就忍不住猜测是不是周婶儿和魏嫂子发生什么矛盾了呀,今儿她没见周婶儿去驴车跟前送魏嫂子还有魏立新。   而魏嫂子从上了驴车就整个人很不开心的感觉,没和沈寒露打招呼,一路上也没和魏立新说什么话。   不过这是别人家的私事,沈寒露也不想打听,她只是回答刘和:“我不知道周婶儿有没有去送嫂子,我去的时候周婶儿不在。不过可能是我起的太晚了,所以我去的比较迟,周婶儿说不准都回去了。”   刘和听完没说什么,正好沈寒露要倒的那班公交也来了。   公交车停下,沈寒露感激的同刘和说:“那刘二哥,我先坐公交,行李就麻烦你了。”   “好,去吧,路上小心。”   目送沈寒露上了车,刘和这才走到秦宁和魏立新跟前,把事儿和秦宁大概说了一下,然后把沈寒露的行李放到他自行车的后座上。   他骑着自行车过来就是怕他娘给他嫂子准备了大包小包的东西,万一东西太多,他嫂子怀着孕不好提,立新又小。他手拿不了还有自行车可以放。   没想这回他嫂子没拿什么东西,只有两个小包,里面放的估计是嫂子和立新换洗的衣服,一点儿也不重。   他让魏立新坐在自行车的前杠上,和秦宁说:“嫂子,那咱们先去我单位休息一下,吃了午饭再去火车站。”   秦宁点点头。   刘和见她精神不好,又问她:“嫂子,你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秦宁摇摇头:“没事,我挺好的。”   刘和看着秦宁,也不好再追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上回刘和回村里看她娘的时候是八月初,当时他嫂子侄子也回老家了,正好遇上他嫂子秦宁被牛大夫诊出来怀孕。   他娘就想着这回他嫂子回部队不如自己一个人回去,把立新留在老家。   他哥部队上忙,他嫂子一个人怀着孕大着肚子照顾立新也不方便。   其实他娘是想跟着他嫂子侄子一起回部队的,但是他娘晕车特别严重。坐上火车五分钟就开始吐,吐的还特别厉害,就是找医生开了晕车药也没什么用。   对他娘来说,坐火车和受酷刑也差不多了。   不管是亲儿子魏敬安还是养儿子刘家,刘和,他们都不可能同意让自己的老母亲受这份儿苦啊。   刘和想着既然他娘没法去他大哥那里帮着带孩子照顾怀孕的儿媳,那把魏立新留在老家,等明年他嫂子做完月子,老二半岁多懂事儿点,再把立新接过去也可以。   但刘和没想到他嫂子不同意这个法子。   为此他娘不高兴了一段时间,他娘虽然想和儿孙住一起,但提出这件事来真的只是担心儿媳妇怀着老二精力不够再照顾老大。   可他嫂子却觉得孩子留在老家受不到好的教育。   刘和作为局外人倒是也能理解他嫂子的想法,但是他娘作为婆婆心里就不得劲儿了。   在他娘看来,她教养了三个儿子,而且把三儿儿子都教的不错,最少都有个吃香的工作。   现在她嫂子怀疑自己不会养孩子,这就让他娘心里不舒服了。   嫂子态度坚决,前些天刘和回村里只能对着他娘左劝右劝,同时看着他娘心里委屈,刘和也不好受。   只是他毕竟是做小叔子的,也不能对嫂子说什么,而且他嫂子还怀着孩子,孕期心情不好,说不准会留下病根。   刘和同自己这个大嫂其实相处的不多,但是从他大哥写来的家信里可以知道他大嫂虽然看上去温柔和气,实际上却是很有主见的人。   当初大嫂看中了大哥,但她的家人是不同意的。   大嫂的父亲是师长,母亲是文工团的领导,哥哥现在已经是团长了。   而刘和大哥魏敬安虽然能力很出众,可家世实在是普通甚至有些拿不出手。   他大嫂秦宁态度坚决,家里人拗不过去,最后还是同意她嫁给了大哥。   之后大嫂还随着大哥把工作从北边调动到了南方,和娘家人都分来了。   从刘和的内心来说,他是很敬佩自己大嫂的,同时也觉得大哥很是幸运,可以找到这样知心的爱人。   大哥保家卫国,大嫂也不让他有什么后顾之忧。   之前大哥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法把娘接过去,一是娘坐不了火车,从老家去大哥的部队坐火车得三五天。   就算这中间让她娘坐一站就下车缓缓,他娘也缓不过这劲儿来,受不了这折腾。毕竟他娘已经快六十岁了,年纪不小了。   而且虽然这两年他们兄弟能挣钱了,他娘的日子过的好了一些,但他娘年轻时候吃的苦太多,身体早坏了。   现在就只能慢慢养着。   再者他大哥在部队,他娘就算跟着去了部队,他大哥十天半个月甚至更长时间都不在家,他娘去了南边,连人家话都听不懂。   远不如呆在老家,乡亲邻里都是二三十年的交情,他娘人好,左邻右舍的都处得很好。   加上她娘是军属,年纪也大了,大队长会格外照顾她。   有他们每个月的孝敬,也不用辛苦的挣工分。   刘和之前的打算就是争取在单位分房的时候他能分到一个小间,这样可以让村里的驴车把他娘送市里,他能就近照顾他娘。   现在他娘和他嫂子有了小矛盾,不说魏敬安,就是刘和杵在两人中间都是左右为难。   尤其今儿见了他大嫂,刘和能明显感觉到他大嫂情绪不好,状态也不好。   他大嫂向来是很会为人处事的,要是搁在以前,他来车站接人,他大嫂总会给他个笑脸,感谢他一句。   刘和倒不是需要他大嫂那个笑脸,那一句道谢。   他就是怕他大嫂对他娘产生什么心结。   可他又不好张嘴去问,只能在心里纠结。   最后刘和还是没忍住,拐弯抹角的说:“对了大嫂,我上回回去的时候娘说牛大夫给她换了幅药,这回这药她吃了有十多天了吧?娘有没有说感觉怎么样?”   周寡妇说病也没什么明确的病,就是年轻的时候操劳太多,身体劳累不说,心上也受了许多委屈。   先是世道太乱,和丈夫一起逃难到了二王县,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丈夫又过世了,留下了他们孤儿寡母的。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周寡妇和他丈夫还是外地来的,不是本地人。   他丈夫撒手走了,为了把儿子拉扯大,她不仅得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儿,还少不了听些闲言碎语。   后来村里人见她确实是个本分人,也很能吃苦能干,这闲话才少了。   再然后她被人撮合,和丧妻的鳏夫刘老实搭伙过日子。   没想日子刚好一些,她也把刘老实的二儿子刘和养到三岁多懂事了,刘老实却和刘玉娟领了结婚证,还把她给撵出去了。   这事儿她虽从不在刘家刘和两兄弟跟前抱怨,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受了大委屈,天大的委屈。   甚至后来为了刘家刘和两兄弟不要有个丢人败兴的爹,在GONG.CHAN.DANG的领导上任后,她也没有找领导给她做主,而是把这份委屈自己咽回了肚子里。   越是长大,知道的事情越多,刘和就越是心疼他娘。   他才不怕有个坐监狱的爹呢,他巴不得他娘直接把他爹告了。   但是他娘守寡多年,一辈子最是看中名声,在他娘看来,要是刘老实进了监狱,别人才不会管刘家刘和两兄弟人品怎么样,只会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个进局子的爹,他们两兄弟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娘最是心疼他们兄弟,尤其是从几个月就照顾的刘和,更是得她喜爱。让她去做坏了儿子名声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他娘从不把火气发出来,一辈子与人为善,把所有的不顺心都放自己心上,放的多了,身体也就不好了。   还好他们兄弟几个都算争气,有着他们,让他娘心里痛快,吃了大半辈子苦,终于算是苦尽甘来了。   如今他娘没生过什么大病,但是身子虚,牛大夫就给她开了养身体的药。   秦宁说:“娘换了药吃了几天,她说觉得这药比之前那副更好些。我虽是护士,不过也懂些医理。咱们村的牛大夫虽然只是一个乡下的大夫,但他的中医水平还是挺不错的。我看啊,这药娘可以继续吃。”   “那就好,那就好。”听他嫂子这话对他娘还是关心的,刘和这就放下心来了。   他推着自行车,自行车后座上是沈寒露的行李,前边坐着魏立新。   魏立新很是喜欢自己这个小叔叔,他年纪小,无需考虑说为什么这个小叔叔姓刘,而他和他爸爸都姓魏。   他爸爸说刘和是他的小叔叔,那刘和就是他的小叔叔。   他坐在自行车的车杠上,刘和推着自行车的胳膊环着他,防止他不小心给摔下去。   魏立新在沈寒露跟前害羞,是因为他之前没有见过沈寒露,他不认识这个姐姐。   但小叔叔他是认识的,还是很亲近的,所以坐在自行车上,他就很是活泼,两只小手握着车把手,小脚还晃啊晃的,可爱极了。   听着小叔叔和妈妈的对话,魏立新小声的嘟囔:“奶奶好可怜啊,每天都得喝药。而且奶奶的药特别难喝,比我的药还难喝。”   “你也喝药啊?”刘和问他。   魏立新点点小脑袋:“前两天我脑袋烫烫,妈妈就让我吃药。那药很小一颗,但是很苦。不过我一下就咽肚子里了。它就不苦了。可奶奶的药有那么那么多,一大杯子。喝完一口还有好多,得喝好多口。”   刘和担心的问秦宁:“嫂子,立新这是发烧了么?现在怎么样?烧退下去了吧?”   “嗯,他身体底子好,烧起来吃了药就没事了,就是辛苦娘那两天照顾他了。” 第18章 、三合一(二)   公交停在了市三中附近,下了车,沈寒露就凭着记忆找她二姐家。   沈寒露的二姐沈芬去年才结的婚,她和二姐夫曾文都是三中的老师,算是双职工,他们结婚后三中就给他们分配了一间小屋子。   沈寒露也只去过二姐家一两次。   就是上初中的时候她和同学一起去市里的图书馆,沈寒露也向来是当天去当天回,没有在二姐家留宿过。   倒不是说沈寒露和她二姐不亲近,而是她不想给她二姐添麻烦。   沿着路,很快就走到了三中教职工宿舍附近。   三中在市里也不算很大的初中,教职工宿舍只是一栋筒子楼。   论起来,三中老师的宿舍肯定不能和电机厂,农机厂,面粉厂这些厂子里的老师们住的宿舍相比。   厂子下头的学校是属于厂子里的,这些老师们待遇上自然和厂里的工人是一样的。   有的厂子效益好,有钱,盖的职工楼敞亮又气派。   不过沈寒露二姐和二姐夫现在还没有要孩子,他们两个人住二十五六平的房子也不算很拥挤。   沈寒露二姐家在三楼,有了刘和帮忙,分担了最重的一个行李,余下的沈寒露拿着也不太吃力。   上了楼,敲门。   很快,沈寒露二姐沈芬开门,一见她,就先抱了抱她,笑着说:“五妹啊,你可算是来了。我就说你该到了,来,快进屋来。”   说完沈芬帮着沈寒露提东西,入了屋子,沈芬就把沈寒露提的两个包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沈寒露拆开其中一个,把里面的腌豆角拿出来:“二姐,这豆角是娘给你腌的,让我给你背过来。”   腌豆角的坛子是个男人手掌大的陶土坛子,再加上坛子里满满的腌豆角和拿来入味儿的醋,其实真挺重的。   而且这坛子是陶土的,其实不算很结实,沈寒露提着的时候得格外小心,生怕一个不小心磕着碰着,一坛子的腌豆角洒出来那可就麻烦了。   沈芬一看,就说:“这东西都有五六斤了吧。娘也是的,这么重的东西怎么就让你提着过来了呢。我就是再香娘做的腌豆角,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啊。我说帮你提包怎么这么费劲儿,还以为你包袱里装石头了呢。对了,你另一个里装的什么?感觉也是死沉死沉的。”   沈寒露说:“另一个包里放的是课本,本子还有纸笔。对了二姐,你知道刘和吗?”   沈芬点头:“当然知道啊,他可是咱们村儿这一代里最有出息的人了。刘和虽说比我小两岁,但是他跳级念的书。我记得他好像比我高一届吧。怎么了?你见着他了?”   沈寒露就把车站的事儿说了:“最后刘和就说他会抽空帮我把行李送过来,我和他也说了二姐你家的地址。就是不知道他是把嫂子他们安顿到电机厂后抽着晌午的空儿过来。还是等下午他把嫂子他们送火车站后再过来。”   沈芬抬手看了一下手表,说:“我就说怎么没见你背着铺盖卷儿啊。还想着从家里凑一套给你拿学校。”   这个时候的铺盖可和后世不一样,后世的时候每个人家里都有好几套的被褥,春秋的,夏天的,冬天的,客人用的,替换的。   现在这个计划经济的年月,每家每户能有两三套自己的被褥那就是很了不起的了。   像沈寒露他们家,大姐上初中的时候有一套被褥,那个时候沈寒露年纪小,跟着爹娘住。   余下三个姐姐盖一床被子。   等二姐上初中了,她初一的时候大姐初三。   沈寒露他们这儿初中住的宿舍不是和后世那样是一个屋子里放着三四张上下床,而是直接就是一条炕,炕上能挨着睡七八个人。   沈寒露二姐就跟着大姐住在初三女生的宿舍里,等她大姐上了高中,何春香才凑着给二姐又做了一床被褥。   等三姐四姐到了上学的时候,她们两个从初中到高中一直都是睡一个被窝的。   在大姐还没结婚,只是分配着上了班的时候,她还是盖着她初中时娘给做的那床被褥。   等到她出嫁,沈寒露她娘才给做了新的。大姐这套被褥盖了有八年的时间。   至于旧的也没舍得扔,而是把被子褥子里的棉花重新弹过,缝了条厚厚的垫子给她奶用。   她二姐结婚早,旧的那套只用了不到六年。   等沈寒露三姐四姐也毕业住单位上了,她娘就做主让她三姐盖她们两个念书时用的那套被褥,二姐那套给了四姐用。   就这样,沈寒露她娘还一直念叨,说等三姐四姐出嫁了,她们旧的被褥可以做个双人的大床垫,正好拿回去让沈寒露的姥姥姥爷铺。   不是何春香小气,舍不得给自己爹娘拿新棉花做床垫。而是他们就是有钱,也买不来多少的新棉花。   每年何春香是一定要给家里的老人做新棉鞋新棉马甲的,就只这么两件,不管是在沈寒露他们家住的三大队还是沈寒露姥姥一家住的五大队,都是顶顶孝顺的行为了。   所以沈寒露二姐沈芬说要给沈寒露凑一床被褥那就是真‘凑’,她把自己盖的给了沈寒露,然后再想办法凑合。   可以说沈寒露的几个姐姐对她真的是好的不得了,有这样好的家人,这是沈寒露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沈芬又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哎呀,这都十一点半了快,听刘和和你说那话,我觉得他可能晌午抽着敬安哥家嫂子侄子吃午饭的空闲过来送东西。五妞,来,去洗个手,和姐一起包饺子。”   说着沈芬把装着腌豆角的坛子放角落:“这眼看着离开学报道也就两三天的时间了。我猜你不是今儿来就是明儿来。所以早上早起去买了肉,做了馅儿,又活了面。我想着你今儿来,那咱就今儿吃饺子。你要是明儿来,那我就先把饺子包好,放明天煮。”   她一边指使沈寒露把桌子上放着的行李放屋子里,又把案板从厨房拿出来放客厅的桌子上,拿了和好的面,调好的饺子馅儿。   一边说:“我本来还不怎么着急,想着慢慢来,就是晌午饭吃的晚点儿也没什么。但既然刘和可能等会儿就来。他帮了你这么大的忙,咱们总得要感谢一下。所以咱先包三十个饺子,包好之后先煮熟,晾上。等刘和过来的时候你把饺子给他。”   刘和帮了沈寒露这么大的忙,沈寒露本来也有买点东西给刘和表达感谢的想法,没想她二姐直接做了决定。   沈寒露有些犹豫的说:“二姐,不然我还是称一斤饼干给刘和吧。肉不太好买,你每旬分到的肉票也就二两肉,攒一个月的肉票才六两。这饺子你留着和姐夫还有叔婶一起吃吧。别为了我做人情。”   沈芬笑话她:“瞧你这小抠门儿的样儿,肉是挺不好买,但也没这么金贵。再说家里也不算缺肉,我公婆年纪大了,再加上他们本就吃的清淡,为了身体好,很少吃肉。你姐夫呢,也不是个爱吃肉的。家里啊,肉就只有我和曾武喜欢吃。可曾武呢,今年高考考到了帝都,上的还是帝都大学。他十多天前就走了,说要提前去帝都玩一玩。现在曾武不在,还好你来了,不然我做了肉只有自己一个人吃。”   沈寒露本想和她二姐说她才不是小气呢,她是不想让姐姐拿着她的东西来替她感谢刘和。   这肉如果是沈寒露的,她当然不会舍不得。   可这肉票是姐姐姐夫的,拿来替她当谢礼她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听她二姐后头的话,沈寒露一下就把注意力转到了曾武考上帝都大学的事儿上了!那可是帝都大学啊!全国最好的大学,沈寒露的梦中情校。   曾武是沈芬的小叔子,沈寒露知道他念书很好,但不晓得竟然这么好。她有些惊奇的问:“曾武真的考上帝都大学了啊?也太厉害了吧!”   沈芬切面团擀皮:“是啊,厉害吧。他特别争气,高考考了咱们全市第七,羡慕不。五妞,二姐知道你是咱家姊妹几个里脑瓜最灵的。姐姐们没有一个考上大学,要说遗憾自然也是很遗憾的。所以五妞,你要好好念书,就是考不上帝都大学,那咱也能念帝都其他的学校啊。除了帝都,还有申城这些大城市。你去这些地方上大学,学习知识,还能长长见识,多好。”   沈寒露没想她二姐一下把话题给跳到这儿了,她其实知道来二姐家,二姐肯定会说教一通的。   毕竟她二姐是当老师的,对她突然厌学的行为,她二姐肯定是几个姐姐里最生气的。   沈寒露还以为她二姐能坚持到下午再讨论这个问题,没想她二姐还是找到了切入点。   沈寒露默默的包着饺子,不说话。   她包饺子很利索,而且包的很好看,花边下一个圆胖胖的小肚子。   沈芬就笑她:“瞧瞧你,现在都会在二姐跟前装聋作哑了。大姐给我写信说你现在不太听话,有些叛逆,我还说是不是大姐管的太宽,惹你心烦了。没想大姐这话还没说错,我同你说话你都不理我。”   沈寒露举手投降:“哪有啊二姐,我没不理你,我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大姐三姐四姐肯定给你写信把事儿说了,我不信你不知道。”   沈芬装傻:“知道什么?大姐只说你最近不太乖,你还做什么坏事了,来,说出来让二姐听听。”   沈寒露无语:“二姐,你就表演吧,你看你和爹娘配合的多好,一封信就把我打倒了。”   沈芬直接说:“看吧,我就说你机灵的很,这事儿我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五妞,可能在你心里觉得家里姐姐们都在逼你。都违背你的意愿,让你做不愿意做的事儿。但是姐姐们都是因为爹娘供着我们念书才能有了现在的好日子。我们是真正享受到了念书的好处,我们受了利,知道念书多么有用。”   沈芬语重心长:“五妞,不管是大姐,我,还是三妹四妹,我们在村子里都有同岁玩伴。我们和她们年纪一样大,又出生在同一个小村子里。但是现在,你看看我们直接的差距有多大。我们虽然过的不是吃香喝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但是我们都能自己挣工资,自己养活自己。现在能拿自己挣来的钱孝顺爹娘。将来有了孩子,能拿自己挣的钱养育儿女。而不是像他们一样,给爹娘买些东西还得看丈夫,看公婆的眼色。”   沈寒露知道沈芬说的这都是事实,在农村,甚至不止是农村而是整个国家,只有男性才拥有继承权。   这几乎是所有人都默认的一件事。   虽然法律规定了男女平等,儿女同样享有继承权,但实际上女儿是低一等的。   在儿女双全的家庭,几乎百分之八十的家庭里的家中资源都会对儿子倾斜。   哪怕一些人家在平时对儿女是一视同仁的,儿子吃肉女儿也可以吃,儿子换新衣服女儿也可以买。   但是在重大的事情上,尤其是需要花费很多的金钱或者很大的人情的事上,他们还是会默认偏向儿子。   哪怕在后世儿女双全的家庭中,当家里的财产只够承担一套一百平的房子,也很少有家长会愿意给儿女一人买五十平。   他们只会把钱全拿来给儿子增加在社会上生存的筹码。然后让女儿去寻找另一个得到父母赠予的男士组成家庭。   这是国人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顽固的思想,想要男女平等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更何况现在是一九六五年的农村,在沈寒露村里,女儿能念个小学上个初中,结婚的时候聘礼一分不收全给闺女带回去,还给女儿准备嫁妆,这就是天下独一份的父母了。   可以说,在沈寒露公社里百分之九十的人家,闺女生下来自小就是学着做家务,帮着家里洗衣做饭,照顾弟弟妹妹或者侄子侄女。   等到了十七八,家里给相看个人家。   闺女嫁出去,正好可以拿收来的聘礼给儿子娶媳妇。   这就是常态,这就是现实。   现在沈寒露的大姐在供销社上班,二姐当老师,三姐四姐当会计。   而她们小时候的玩伴,只能操持家庭,生儿育女,又因为在农活儿上女性的确不如男性干的好,所以在家庭里也没有多少话语权。如果遇上了脾气不好的丈夫,性格难缠的公婆,还会有许多烦心的事情。   这些女性并不是不如沈寒露的四个姐姐会念书,而且她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念书的机会,没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像是沈寒露的大姐沈芳,今年二十四岁,和她自小一起玩的杏花姐看上去却像有三十了。   沈芳还没要孩子,杏花姐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   沈芬又说:“五妞,二姐和你说实话,你现在还好是乖乖的来念书了。要是你没来,爹娘也糊涂的同意了你的作法,我和大姐三妹就是绑也要把你给绑来。在你上不上学这件事上,爹娘的话都不管用。”   沈寒露撅嘴:“你们好狠的心。”   “还我们好狠的心,我们要是真的心狠,在你说出不想念书的时候我们就该直接揍你一顿。揍到你不敢不听话。五妞,你真得感谢你是个姑娘,你要是个小子,估计早被打的下不来地了。”   沈寒露捏着饺子:“二姐,你可别唬我。”   “还唬你,你突然脑子犯糊涂,没个缘由的就闹腾,我们当然得想法子。要是你软的不吃就只能来硬的,把你的脑子打清醒,让你知道该听谁的话。你说是不是?”   沈寒露就说:“二姐,你好凶残啊,不过你也就是嘴上说的厉害。要是真让你打我,你也下不去手。哎呀,我就知道你得念叨我,看吧,我这才进屋一小会儿,您就说个没完。”   沈芬骂她:“瞧你那没良心的样儿,五妞,你为什么突然间不想念书姐也就不追问了。你嘴巴严实,家里那么多人一个都没问出来。我也就不费这功夫了。不过我话说前头,上了高中你也得给我好好念。就算考不进全校前三,也得给我保持在前十名,听见没?我可是隔三差五会去你们学校看你,你别想着糊弄我。”   沈寒露立马保证:“二姐,我既然来念书了,就一定会好好学,你放心吧。至于能不能考进全校前十,姐,这事儿就由不得我了,对吧。我倒是想考全班第一,全校第一,全市第一。但想的美可没用啊,高中课业比初中难,我万一跟不上也没法子。”   实际上在沈寒露心里,她是打算走低调路线的。   老师上课讲的知识自然是要好好听讲好好学的,但是考试的时候她要控制住自己,成绩要保持在不好不坏这个程度。   不显眼,不引人注目,最好可以在班级里达成隐形人的成就。   沈芬说:“不说成绩,反正你的学习态度要端正。要是让我知道你念书不够努力,你就等着吧。”   “嗯嗯,一定一定,二姐你放心。”   “我这心啊是放不下来,以前我总觉得我家小妹自小聪明伶俐,体贴又懂事。尤其我当了老师,教了初中,见的学生真是一个比一个不听话。我还时常感慨,都是初中生,你比这些学生强多了。没想你实在是不禁夸。这叛逆期真是说来就来,拦都拦不住。反正啊五妞,我是会时时刻刻盯着你的,你不要给我淘气。”   沈寒露只能乖巧点头。   沈芬看着包好的三十多个饺子,又看了看手表:“这都十一点五十了,五妞,你先去接点儿水,把这包好的饺子先煮了。等煮熟捞出来晾一晾,放饭盒给刘和,咱们吃下一拨。”   说着沈芬把包好的饺子从案板放到高粱杆儿做的蓖帘上,摆的整整齐齐,又问:“对了,五妞,你早上吃什么了?饿不饿?你要是饿了,就吃点糕点。”   沈寒露其实倒第二班公交那会儿很饿,饿的前胸贴后背的。但是饿劲儿过去,就没胃口不饿了。   “不饿,对了二姐,我二姐夫呢?怎么中午了他也不在家?”   “我公爹淘到了一本什么古书,那书现在是我公爹的心头好,你姐夫就是想拿回来看我公爹都舍不得。怕他一不小心糟蹋了书。你姐夫呢,也爱这些,为了看书,他得去我公婆家洗干净手坐书房椅子上被我公爹盯着端端正正的看。都这会儿了他还没回来,估计今儿中午他就在我公婆家吃饭,不会回来了。咱吃咱的,没必要等他。”   沈芬说着就觉得好笑:“我呀,就盼着将来生的孩子不要学了他爷爷爸爸这股子痴劲儿。爱书爱的呀,比爱儿子闺女,老子娘的都爱。书可真是他们的心肝宝贝。这父子俩一样样的,每个月的工资全拿来买书了,我公爹靠着我婆婆的工资生活,你二姐夫呢,靠着我的工资生活。”   沈寒露嘴上说着:“这怎么能是痴劲儿呢,这是人家的爱好。人有爱好多好啊。何况这还是读书的爱好,这才是文化人嘛。再说了,书读的多了总没有坏处,长见识嘛。比那些抽烟喝酒的强多了。”   但在心里她又忍不住的担心,不说二姐这一家子的职业,就只说二姐夫还有二姐公爹这爱好,爱书,爱看书,爱收集古书。这搁往前或者往后二十年都是挺好的事情。   文雅有内涵,高端有档次。   但是放六六年之后这十年,指不定会被人歪曲成什么样。   他二姐夫的书柜就在客厅里,书柜里有什么书沈寒露大概也是知道的。   可以说,他这一书柜的书等WEN.GE开始后没有几本是能留下的,百分之九十五的书都会被烧了。   不说家里有这些书对二姐二姐夫的影响,只说到时候HONG.WEI.BING烧毁这些书,按着她二姐夫曾文这对书的痴劲儿,说不准会跟HONG.WEI.BING直接打起来。   还有二姐的公爹曾教授,都是五十大几快六十的人了,老胳膊老腿的,万一和HONG.WEI.BING为了爱书争执起来就是闪个腰都够呛。   沈寒露真是越想越头疼,她只能在风起后慢慢劝说二姐夫一家了,曾教授夫妻两有文化,有见识,到时候发现风向不对应该会懂得取舍的。   书再宝贵,也不如人的性命珍贵啊。   煮上水,沈芬自己在外屋包饺子,让沈寒露在炉子旁看着锅,别沸腾溢出来。   饺子煮好,一个个又摆在蓖帘上晾着。   热饺子直接放饭盒里容易粘在一起,放凉就不会有这问题了。   沈寒露把饺子一一摆好,煮破皮的饺子单独捞一个小碗里,这几个自然不好送人吃。   她看着这一个个圆润可爱的小饺子,心里忍不住得意自己的手艺。   这时只听有敲门的声音,沈芬让沈寒露去开门,又把桌上的案板,馅儿盆,面团端厨房,顺手拿抹布把桌子擦了。   打开门,来的果然是刘和。   刘和站在门外,把沈寒露的包袱递给她,说:“东西送到了,我就不进去了。”   刘和是回去之后才发现自己同沈寒露说的是在安顿好嫂子后抽空把她的东西送沈芬家。   一看表,都十一点半了。   从他们单位去沈芬家骑自行车来回得一个小时。   他嫂子是下午三点的火车,他得赶在两点半前把嫂子还有立新送去火车站。   从他们单位到火车站坐公交得有个二十分钟。   但去火车站的公交是半个小时一趟,火车站这趟路过他们单位的时候是一点五十到两点十分不等。   算来算去,刘和得在一点半前就回到电机厂。   从三中到电机厂有半个小时的路程,他怎么也得在一点前去了三中。   可十二点到一点正是饭点。   刘和并不打算去沈芬家里蹭饭,他又脑子一时糊涂,答应了沈寒露中午帮她送行李。   往后延,等三点送嫂子立新上了火车,三点半回了单位,四点多就能给沈寒露把东西送来。   只是他之前答应了沈寒露是晌午,又怕她真在家里等。   左思右想下,刘和还是决定先送过去,省的让小丫头觉得他不守信。   东西放下了,这会儿才十二点半多些。   刘和不打算给人家添麻烦,放了东西转身就要走。   沈寒露见刘和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汗,想来是骑车太累,加上现在是阳历的八月底还没入九月,大中午的太阳也晒,忙掏出手帕递给他:“二哥,你擦一下汗吧。”   刘和看她担忧又愧疚的眼神,没有拒绝,接过手帕,摘了眼镜,擦了一下脸。   沈寒露的手帕上有股淡淡的茶香味儿。   这是因着沈满囤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就是爱喝茶。   每回他喝剩下的茶叶,沈寒露都要仔细的收起来晾干。   家里洗衣服用的肥皂便宜,但味道很冲,沈寒露不喜欢那个味儿,觉得太刺鼻。   每回洗衣服用肥皂洗过,去了污渍,她总要拿茶叶再搓一搓,好让茶香盖过肥皂的味道。   所以不止她的手帕上有些茶香,要是放在以前,挨着她站的近了,也能闻道她衣服上也有一点淡淡的茶香味儿。   但是现在沈寒露是一点儿也不想做出格的事情,在恢复记忆后,她再洗衣服就没继续用废茶叶去味了。   只有手帕是她上学时候用的,放假她在家有自己的毛巾,这手帕一个多月前洗了就没再使用过。所以才会有些微的茶香清香。   沈寒露发现刘和他不戴眼镜比戴眼镜的时候还要更好看一些,他的眼睛算是桃花眼,眼睛细长,眼尾上翘,显得年纪很小,像是十□□的少年。   当然刘和现在年纪也不大,不过才二十岁,只是他跳级上学,高中毕业的早,上班也比旁人早一些。   戴上眼镜,他就显得成熟了一些,看上去很有能耐,很有本事。   擦了汗,刘和就要离开。   沈芬忙出来说:“这电机厂距离三中可不近,你这骑车也费事儿,来,先来屋子里喝口水。”   说完她又念沈寒露:“都读高中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都不知道请人进屋吗?”   刘和推辞不过,只能进屋。   沈芬和沈寒露做了个眼色,让她去厨房把饺子放饭盒里。   水是糖水,刘和喝着水,沈芬先向他表示了感谢,又寒暄几句,最后问到了刘和的工作:“你现在还是在电机厂当助理员吗?”   “我前些时候升成了技术员,不干助理员的活儿了。”   沈芬一听很是惊讶:“我记得一般技术人员得当一年到三年的练习生才能升成助理员,助理员怎么也得干五六年才能当技术员。刘和,你上班这才三四年吧?竟然就当了技术员,你也太能干了吧?”   刘和笑着说:“我只是运气好,当练习生的时候干了小半年正好被我师傅看中,收了我当他的助理员。我助理员又干了三年,前些儿我师傅说我该出师了。我也能独立完成一些工作,所以就升成技术员了。”   沈芬感慨:“还是你自己能干有本事。你才二十岁就当了技术员,那岂不是说你三十五之前就能当上工程师。刘和,你真厉害。”   沈寒露在厨房听着她二姐的谈话,心里也觉得刘和未免太厉害了吧。   刘和只比她大四岁,人家现在事业都小有成就了,她呢,还是一条咸鱼。   喝了水刘和就起身告辞,说准备回去送他嫂子侄子去坐火车。   沈芬没再留他,让沈寒露送刘和下楼。   沈寒露拿着饭盒,饭盒外头有网兜兜着,到了楼下,把饭盒递给刘和:“二哥,多谢你,实在是麻烦你了。这是午饭,有些凉,你回去热一下再吃。”   刘和见这么一小会儿沈寒露就拿出来饭盒,便知道这是早给他准备好的,估计是怕他中午过来时间太紧凑不愿意留下吃饭,就装饭盒里了。   他向来是很细心周到的人,没想这回大意了,他也知道,这饭盒不收也不好,这是沈芬沈寒露两姐妹的谢礼。   他就把饭盒接过来,说:“成,我也谢谢你们给我的午饭,等我吃了饭抽空把这饭盒送过来。”   沈寒露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那个,刘二哥,这饭盒是我的饭盒,不过是备用的,我还有一个,这个不着急用。等你有时间了直接送一中就行。”   沈芬让沈寒露把饺子装她家的饭盒里,可一时之间沈寒露没找着沈芬家的饭盒。   正好她有两个饭盒,一个是她上初中的时候买的,另一个是她初三的时候大姐上班的供销社有几个略微有些小瑕疵的饭盒便宜处理,大姐就又给她买了一个。   找不着二姐家的饭盒,沈寒露就把自己的拿出来了。   刘和把饭盒的兜挂自行车把手上:“行,说起来你也是在一中念高中啊。我高中也是在一中念的。一中离我们单位近,骑自行车十来分钟就到了。等你开了学,我就把饭盒还你,顺便还能再看看母校。”   说完他跨上自行车:“行了,你回去吧,我也走啦。”   “路上小心。”   沈寒露目送着刘和离开,心里忍不住想刘和这个老乡还真挺不错的,真热心肠。   回了二姐家,沈寒露和沈芬把剩下的饺子包了,沈芬还在念叨刘和太能干,才二十岁,就是电机厂的技术员了。   不管什么厂子里,技术员的工资向来比普通工人高。   一般正式的工人一个月工资有二十八到三十三不等,像沈芬这种中学教员也就是初中老师,工资也就是个三十多。   虽然不论是普通工人还是学校老师,上班的时日久了,工资也能增加。   就像是沈寒露她爹之前是木器厂的工人,一级的时候每个月有三十一块钱的工资,到他爹被精简的时候已经是四级工人了,每个月有五十二块八的工资。   所以哪怕被精简,工厂也给了他爹三千的补助金,毕竟他爹要是正常上班,不说票证,只说工资每年就有六百多。   他爹精简回乡的时候才四十岁,要是再上二十五年班,能有一万五一万六的工资,而且他爹这二十五年要是还在木器厂上班,怎么也能升到五级工人,工资还得升。   就是退休了,也能从厂子里领退休金。   当工人是级别越高,工资越高,像八级工人,每个月工资就小一百呢。   当老师呢,是十二级工资最低,一级工资最高。   不管是老师还是工人,最开始转正后工资只有三十左右。   但是技术员打底一般都是五十以上,等升到了工程师工资就是一百打底了。   沈芬有些感叹的说:“像我这当老师,干个三五年说不定才能升一级。但人家手里有技术的,当练习生的时候工资就有三十,干得好很快就能升成助理员。助理员的工资都是四十多。我呀,要想工资升到五十,怎么也得教八年十年的书,带完三四届的学生。”   说完沈芬又同沈寒露说:“五妞,姐姐们念书的时候没什么经验,只觉得念完小学就该念初中,念了初中念高中,高中上完就该参加工作了。虽然我上了师范,你大姐三姐四姐呢,都会算账,勉强能说有个手艺,有个技术。但我们这技术也没法和刘和这种比。五妞啊,你上大学的时候还是该考虑一下学这种技术含量比较高的专业,这样毕业了不愁工资低,更不愁没工作。”   “三姐,你考虑的也太远了吧,再说我感觉这种技术专业高中就得学理科。可我想学文科。”   “学文科也行啊,将来也可以进机关工作。机关的工资也不低,最主要的是有权,还体面。”   沈寒露不想打击她二姐的积极性,只能随便嗯嗯着应答。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的练习生就是字面意思,类似于学徒工。 第19章 、二合一   沈芬不愧是当老师的,才和沈寒露吃了午饭,表示了一下姐妹情深后,就催着沈寒露预习功课。   甚至她还指定了内容,要求沈寒露在晚饭前把哪些记住,睡前她还要抽查。   人在屋檐下,吃人的嘴短,晌午才吃了二姐给包的香喷喷的猪肉白菜饺子,沈寒露就是想抗议也不敢。再说她也知道她二姐是为了她好,她要是没良心的闹腾起来,只会伤她二姐的心。   没有办法,沈寒露只能乖乖拿着课本开始看书。   半下午的时候沈寒露的二姐夫曾文回来了一趟,见沈寒露过来了,就又回了他父母家。   沈寒露的二姐夫就是那种典型的有点书呆子气息的“文化人”,瘦瘦的,戴着厚厚的眼镜,手里时常拿着一本书。   在沈寒露没有恢复记忆之前,因为见识少,一度觉得她二姐夫很难相处,就那种话都说不到一起去的难相处。   沈寒露大姐夫刘军是那种很热情性格的人,一见面就会关心个不停。在沈寒露上初中的时候,常常在家里做了好吃的后主动让大姐沈芳把她叫家里去。就是周末,也总让沈寒露留宿,省得回家跑的麻烦。   等她三姐四姐高中毕业也回县里上班,大姐夫也常常请她们吃饭。   就是何春香和沈满囤,农闲的时候沈寒露大姐夫都提过好几次让他们去大女儿家住一段时间。   沈满囤和何春香虽然从没去大女儿家住过,但大女婿有这么个态度他们心里自然是很高兴的。   人老了,尤其在儿女成家后,最害怕的就是儿女找的另一半嫌弃他们。   因着大姐夫对沈满囤夫妻俩的态度很好很孝顺,现在他和沈寒露几个姐妹相处的就像是兄长,比姐夫又更亲近一些。   而沈寒露的二姐夫曾文,第一次见面是他去家里向沈满囤何春香表明想要求娶沈芬的时候。   也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二姐夫本就情商比较低,他不会主动开口引出一些话题,非得沈满囤何春香问一句,他才会答一句。   明明是该女婿主动说明一些事情的场合,非弄的像是沈满囤老两口在‘严刑逼供’。   在同沈满囤说话的时候二姐夫曾文还总会用上些“书面词汇”,有的词语甚至还很生僻,就是念了高中的大姐沈芳都一知半解。   沈满囤和何春香都没念过什么书,不过是扫盲过识的一二百常用字的水平。   可以说对于曾文的回答他们老两口都是半听半猜的,为了不让‘有文化’的二女婿小瞧了他们,老两口还得假装自己能听懂。   反正最后就在这么磕磕巴巴的情况下沈满囤何春香和二女婿完成了初次见面。   那次见面很不成功,虽然沈满囤夫妻同意了二女儿沈芬嫁给曾文,但不止一次在家里说这个二女婿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后来见面的次数多了一些,二姐夫曾文也总像是锯嘴葫芦。   相比于沉默寡言的二姐夫,沈寒露自然会觉得大姐夫更好相处。   直到恢复了记忆,沈寒露这才想明白她二姐夫就是这样的性格。   他没有看不起妻子的娘家人,他只是不太会与人相处。   就像现在,他回家一趟,看见了妻子妹妹到来,只是点点头就转身走了。   没有和沈寒露打个招呼,问候了一下沈奶奶沈满囤何春香的身体情况,没有客套的寒暄。   他直接离开沈寒露知道这是因为二姐家太小,二姐夫回来不方便住。   毕竟二十二三平方的房子,隔出来五六平当厨房,□□平当卧室,剩下的七八平正好是客厅。   虽说二姐家的床挤一挤睡三四个人没有问题,可沈寒露毕竟是小姨子,她来二姐家,二姐夫自然只能睡客厅。   可客厅放了书柜书桌,餐桌椅子就再没有什么能支张床的地方了。   同时也因为二姐沈芬前些时候就收到了其他姐妹的信件,自然知道家里父母身体不错。二姐夫也就没有多问出口。   但要是换个容易多想的,就少不了觉得二姐夫这态度是对自己的不欢迎。   有的时候人总是很不喜欢客套的寒暄,但没有了这些寒暄,彼此直接的相处反而更容易生疏。   就连沈寒露这样心大的人也免不得一时之间有些尴尬,在心里想自己是不是给二姐添麻烦了。   还好二姐夫的爹妈是教授,他们分配到的房子面积要大不少,再加上二姐夫的弟弟也去了帝都念大学,二姐夫回他父母那边有地方住,不然沈寒露真是不好意思住下去了。   沈芬看曾文回来又走了,直接说:“五妞,别理你二姐夫,他就是那木头性子。你们呀,别觉得人读的书多了就会为人处事了。实际上这呆的人啊,就是读再多的书他还是呆子一个。”   沈寒露就笑了,像他二姐夫这样的人,要是不熟悉的人都会觉得他性格‘清高’,看不起人。但熟识了之后就知道他就是这样的性格。   这种性格不能说好还是不好,只是总归不如别人体贴。   沈芬也在抱怨:“当时我师范毕业才上班,有人介绍对象,都是同一个初中教书的,听着条件不错,就处对象了。处对象的时候你二姐夫不爱说话,我还以为是他不好意思呢。后来才知道他就是这德性,闷。”   说着沈芬点点沈寒露的脑袋:“五妞,你将来找对象可不能找你二姐夫这样的,说的好听点是老实。说的不好听就是榆木脑袋。不说咱爹娘,就是他自己的亲爹妈,他都不晓得开口关心问候几句。我以前还问他是不是在心里就不在乎家人啊,你猜他说什么?”   沈寒露还真猜不到她二姐夫会说什么。   “他说,既然看上去挺好的,他爸妈也没说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那就没事啊。他心里知道他爸妈挺健康,就不必要再特意问出来了,反正最后得到的回答和他心里想的是一样的啊。他在心里注意了他爹妈的情况,可嘴上不说,就显得他对父母不够关心,唉,他太不会来事儿了。”   沈寒露听着有些无语,按着他二姐夫的逻辑,这么做是没什么问题,但不管怎么说还是会让人觉得有些不通人情。   说了不好,沈芬又说:“虽说你二姐夫在有的事情上不如意。但他也有好的地方,像家里大事小事全由我做主。我就是给爹娘买再多的东西,他也不会有一句不乐意。像我们家,他挣的工资一半拿去买书,余下的就都上交给我了。还有他发的票证什么的,也都是我收着。他呢,是从不过问这些的。”   沈寒露就觉得她二姐以前性格很是温和,脾气很好,怎么现在越来越厉害,原来是二姐夫太‘咸鱼’,只能二姐当家作主了。   她做小姨子的,自然不好在姐姐面前议论姐夫的好坏,看二姐这样子,对于这段婚姻她是满意的,快乐的,这也就够了。   沈寒露坐在书桌前看书,她二姐则是坐床上织毛衣,卧室的门开着,她正好能看到沈寒露这边。   沈寒露是参加过高考也上了一本的人,她虽不至于被夸是学神学霸,但成绩也一直稳定的保持在全市前二百。   毕竟是学过的知识,现在再看高中的课本,还是这个年代的高中课本,沈寒露倒是不觉得晦涩难懂。   虽说有的知识点已经忘了,但回忆回忆也还是能想起来一些的。   只是她免不了有些自暴自弃,学知识有用么,当然有用,知识改变命运,这是沈寒露一直坚信的真理。   可她现在高中连高一都上不完,学生就会闹罢课,之后两三年学校都不会再上课。   可以说,沈寒露的前途一片灰暗,至少之后的三四年,她的人生将要被浪费掉。   不止是她,这个时代机会百分之八十的学生,他们之后几年的光阴都会被浪费。   有的当了知青的,从六六年到七七年年底,这样漫长的岁月只能虚度。   时间是这样的宝贵,生命是这样的珍贵,活着的意义不该仅仅是为了活着。   沈寒露皱着眉,她开始在心里盘算,靠着她初中生的文凭,能不能想法子先找一份工作。   这是不容易的,初中的文凭太低,工厂招生虽说有考试,但很多都是内部考。   就像沈寒露初中的两个朋友陈倩倩和刘婷婷,她们都没考上高中,但父母都是县里副食加工厂的工人,副食加工厂招工人,都没让外头的人报名,参加考试的都是职工子女。   陈倩倩和刘婷婷都去参加了工厂的内部招工,也都成功的考进去了。   沈寒露三姐沈花是高中文凭,这才能有机会去副食加工厂当会计。   沈芬见沈寒露看书看着看着就开始走神:“沈五妞,你又在想什么?好好看书!”   沈寒露拿起课本:“好!”   她也知道,在这样的局势之中,她所有的想法都没有什么用。   沈寒露只能静下心来好好看书,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高中知识拾起来。   只是或许是因为她太知道距离高考的时间了,还有十二年!   十二年!   这实在是太漫长又遥远了,沈寒露这么一想,就觉得学习的紧迫感一下就没有了。   这样不好,她深知自己这种心态不对,可又总是紧张不起来。   见沈寒露这回拿起书来随便的翻了两页,就又开始摇头晃脑。   沈芬有些生气的从卧室走到客厅的书桌前:“五妞,你不是小孩子了,你都念高中了,怎么这么坐不住!”   沈寒露看着沈芬,突然问她:“二姐,你说假如我有个空间。”   沈芬:“空间?”   沈寒露想了想,纠正说:“不是,就假如现在的时间突然静止,就大家的时间都停住不动了。就像二姐你今年是二十三岁。而我呢,我的时候会流动。就我得过十年,等我过了十年后,二姐你还是二十三。那你说我这十年该做什么呀?”   沈芬忍不住说她:“五妞,我让你预习高中的课本,你却在这儿乱七八糟的想什么呀。”   “二姐,你就说你会怎么做。就假如那个多出来十年的是你。”   “我啊?我一个人,那得看我是什么年纪吧。我如果是你这么大,我就会拿这十年的时间去看高中的书,等十年后我就能直接参加高考,上大学,上最好的大学。但如果是现在的我,我是老师,应该会磨练我的教师水平吧。”   沈寒露叹了口气:“那我呢,这十年我该做什么呢?”   平平凡凡的求生,浪费这十二年的光阴吗?   这是沈寒露不甘愿的。   知道了距离高考还有十二年的时间,沈寒露就免不了得想想自己这十二年该做什么。   无所事事的混过去?这当然是不行的。   十二年死磨高中知识,这可以,但是没有什么意义。不管对什么专业而言,高中学的那些都仅仅只是入门。   可让她去学什么专业知识,一来她没什么门路,像物理化学这些理工科的专业知识,没有天赋自学不可能的。高中的理科知识她还能凭借着记忆加上死记硬背来掌握。但更高层次的就不行了,怎么也得有专业的老师指导。   二来她也没有兴趣,沈寒露对理工科的专业一直没有天分更没有兴趣。   她上辈子就是学的文科,高二分文理之后她的成绩一下从全年级一百多名进了年级前三十。   上辈子沈寒露学的是英语,当初选这个专业是因为她爸妈觉得这个专业吃香,将来不怕找不到工作。   她毕业后找工作确实也不难,但一直不顺她的心意。   虽然最后沈寒露完全掌握了一门外语,别的语种也入了门,简单的交流都没问题。靠着这门手艺养活自己是完全不用发愁的。   但她始终对自己的工作喜欢不起来。   等她工作了一段时间,确定了自己是完完全全没有兴趣,不想在外企里当个体面的白领。   为了不继续浪费生命,及时止损。她辞去了外企的工作,但想要寻找自己喜欢的,并想要将之发展为终生事业的事情实在是太难。   她考虑去当辅导班的老师,把自己当初学习外语的经验分享给别人沈寒露还稍微有些兴趣。   没想她父母不同意,拦着她逼着她给大公司投简历。   沈寒露干脆破罐子破摔,当起了无业游民。   恰好当时沈寒露正在减肥,为了督促自己吃的更健康些,不要拖了跑步的后腿,她会把做好的食物都分享到公众平台。   这样一旦吃了高热量的食物,就会有粉丝会提醒她!   沈寒露一直喜欢随手画一些小玩意儿,每天都会把自己做菜的过程通过简笔画画出来。   要说她画的多好不至于,但萌是很萌的。   或许是阴差阳错,或许是时来运转,沈寒露靠着分享日常有了一些粉丝,她画的那些减肥菜谱还出了书。   但作为美食博主她其实也是不称职的,她做的食物虽说在营养学上搭配的很是不错。   但却不能称之为美食。最为减肥餐合格,吃起来味道却很一般。   要说沈寒露的厨艺其实也就是寻常水平,比业余人员强一些,和专业的厨师就差的远了。   可以说这个美食博主其实也不是沈寒露的工作,只是她人生的一个过渡。   她将之当成了一个爱好,恰好这个爱好能带来一些收入。   但沈寒露很清楚这是暂时的,她需要寻找长远的,愿意从事一辈子的事。   她还没有找到,只有个头绪,沈寒露就回到了这里。   她今年是十六岁,十二年后她是二十八岁。   上辈子她坐飞机出事的时候也才二十四岁。   沈寒露的理智让她知道自己不能放着这十二年的时间什么也不做。   十二年,她就是每天练一个小时字,都能有一手出众的字了。   她每天画一幅画,十二年后画技都能拿得出手了。   这时间很长,足够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儿长成初中生。   也足够沈寒露做出影响一生选择的决定了。   提前到了市里,在沈芬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沈芬就带着沈寒露去一中。   一中是市里最好的高中,在建国前,它原是一所教会学校。后改成高等中学,等建国后改名为宁城一中。   沈寒露的成绩好,一直是全县的第一,在全市里,虽说排不了第一名也能进了前二十。   沈芬觉得沈寒露的行李太重,一次性拿去学校有些吃力,就打算分两回拿。   今儿就先拿了一半的行李,被褥全拿着,这是大件儿,沈寒露在沈芬家可以和沈芬睡一起,现在还没到九月,两人盖一条被子就是遮不全也受不了什么凉。   至于剩下的洗漱用品,书本,衣服该有口粮下回的时候再拿。   一套被褥,叠成长条,沈寒露和沈芬两人一起拽着上公交。   沈寒露觉得她一个人可以拿,那么多行李她都能拿的了,现在只拿被褥轻松的很。   沈芬则认为自己当姐姐的,没道理看着妹妹拿东西吃力却不伸手帮忙。   最后就成了两人一起拿。   去了学校,老师听沈寒露是提前来报名的,今儿已经是八月三十了,也有学生到了。   核实了沈寒露的身份,就告诉了她在哪个班级,哪个宿舍。   一中没有像后世的学校分什么重点班非重点班,高一一个年级,三个班,每个班三十多不到四十人。   沈寒露分在了二班。   沈芬先和沈寒露去宿舍放被褥,一中的宿舍和沈寒露想象的差不多,一排的平房。   每间房子外头挂着宿舍的编号,进屋后是一条炕,挨着炕放着两条长桌,三条凳子。   沈寒露刚才和学校的老师打听了一下,一间宿舍住六个人。   先来的人可以先挑睡的地方。   六个人排排睡在一张炕上,沈寒露还是打算按着她初中的习惯,挨着墙角睡。   炕上放着草垫子,沈芬看着宿舍:“还挺大的,比我们师范的宿舍大,窗户上还安的是玻璃,挺亮堂的。”   她又同沈寒露说:“五妞,你先抱着被褥,我去借个盆儿,咱把屋子收拾收拾,擦抹擦抹。”   说完沈芬就出去了,没一会儿就端回来一盆水。   沈芬本就觉得一个假期没有学生,宿舍一定攒了不少灰尘,今儿提前来也是想着抽着闲工夫帮沈寒露拾掇拾掇宿舍。   她出门的时候还自备了抹布。   将抹布过水,沈芬利落的将桌子擦干净,再拿干布子擦一遍:“来,五妞,你把被褥先放桌子上。”   沈寒露乖乖照做,放好被褥她很自觉的上炕和沈芬一起拍草垫子上的土。   将土拍的差不多了,沈芬就擦草垫子,沈寒露则是找笤帚簸箕扫地。   等沈芬把垫子擦的差不多,沈寒露把自己的被褥抱到炕上,重新叠了一下,放到了挨着墙的角落。   半个多小时的功夫,两人就把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没什么灰尘。   在学校一上午就过去了,下午回去沈寒露被沈芬压着先洗了个头,又擦洗了一下身体。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沈寒露正想把自己的脏衣服洗一下,沈芬就催着她赶紧看书。   而沈芬呢,她趁着空闲给沈寒露洗衣服。   沈寒露不愿意还被沈芬教训:“十六七的大姑娘了,怎么这么不爱干净。你昨儿来的时候又是背着行李又是转公交,今天又去一中打扫卫生。你都出汗了你闻不出来啊!我给你洗衣服你还不乐意。”   沈寒露简直要被她二姐给冤枉死了,她哪有不乐意洗衣服啊,她不乐意,不对,她不是不乐意。她是不愿意让二姐给她洗衣服。   她这么大一人了,怎么还好意思让姐姐帮忙洗衣服啊。   而且她那堆衣服里还有内衣什么的,沈寒露实在是不好意思的很。   最后她也只得到了自己清洗内衣的权利,外衣沈芬还是不同意,说她别瞎浪费时间。   沈芬一边搓洗衣服一边说:“看你这矫情的样儿,你小时候别说内衣内裤了,就是尿布屎布都是我和大姐帮你洗的。行了,五妞,你快把你手里那小件儿洗干净,然后好好去看书。我和你说,这高中的内容可比初中的难。你要是不提前好好预习,当心到时候跟不上。”   沈寒露无言,只能乖巧听话。 第20章 、三合一   很快,就到了开学的日子,前天沈芬带着沈寒露去了一中,这一路上沈寒露也把路认下了。   今儿去学校沈寒露自觉自己一个人可以,奈何沈芬实在是不放心,非要陪着沈寒露。   陪就陪吧,沈寒露提着自己的书还有洗漱用的牙刷牙膏乱七八糟的。   沈芬提着沈寒露的口粮。   这个时候住校得给食堂交口粮,食堂会再给学生发饭菜票,吃饭的时候得靠着饭菜票才能打饭。   到了学校,同宿舍的同学也来了。   一间宿舍住六个人,见沈寒露进来,有个姑娘笑着问沈寒露:“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呀?我昨儿到宿舍,发现屋子里竟然有一床被褥,我还以为是高三毕业的学姐忘了拿呢,吓得我赶紧去找老师。问了老师才知道已经有人提前到了。”   另一个姑娘也说:“哦,你就是咱们宿舍那个‘田螺姑娘’呀。我来的时候见宿舍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屋里又只有姚元元一个人,我还以为是姚元元打扫的。没想她说不是她,帮忙清理卫生的是一个田螺姑娘。”   沈寒露被她们的话逗乐了,说:“你们好,我叫沈寒露,来自二王县向前公社。”   “你好,我叫钱雨,我就是市里人,不过我家到一中有些远,骑自行车来回得一个半小时。坐公交也没有直接顺路的车,还得倒车。我爸妈觉得每天这一个半小时拿来学习比用在路上更有意义,所以就让我住校了。对了,还有这位,孙露,我们爸妈都在一个厂子,家里还是上下楼。她妈听了我妈的劝,也让她住校了,哈哈哈。”   孙露先是和沈寒露打招呼:“你好,我叫孙露。”   然后白了钱雨一眼:“都怨你,本来我爸妈见我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都同意给我买自行车每天回家了。结果一看你要住校,我妈就反悔了。”   钱雨笑嘻嘻的揽着孙露的肩膀:“没买自行车但是叔叔阿姨不是给你买了手表嘛,没亏,没亏。”   沈寒露这才发现孙露和钱雨两人手腕上都戴着一支崭新的手表。   这个时候的手表拿可是实实在在的‘奢侈品’,一般人家都是在儿女结婚成家这样的大事上才舍得给孩子们买一块手表。   就连沈寒露大姐二姐的手表都是结婚的时候婆家给置办的。   没想孙露钱雨两个高中生家里大人就给准备了手表。   想来她们两人家境都很好,再听钱雨说他们父母是同个厂子上班的。那个厂子距离一中骑车有四十五分钟的路程。   想想宁城的地图,离着一中远工厂效益又非常好的也就只有宁城钢铁总厂了。   宁城钢铁总厂可以说是他们全市最大的一个工厂。   在建国前就是他们全市甚至全省全国有名的钢铁厂。   等建国后改了名,成了宁城钢铁厂,后来厂子发展的太好,又分出去了二厂三厂,宁城钢铁厂也就成了宁城钢铁总厂。   它不仅是个钢铁厂,还有着附属的学前班,小学,初中,以及大医院。厂子里的福利也很好。   可以说钢铁厂的工人在婚恋市场上吃香的很。   想来钱雨孙露应该就是钢铁总厂的子弟了。   进了屋子第一个和沈寒露打招呼的姑娘也笑着说:“你好,我叫姚元元,我也是离家太远所以选择了住校。”   三个人都自我介绍了,剩下的两个也跟着介绍了一下自己:“我叫周思思,来自怀良县。”   “我叫云婷,来自太平县。”   宁城一共有五个县,怀良县太平县都是其中之一。   钱雨一听很是惊讶的问:“太平县?就是那个每年拉低全市粮食产量,收成好的时候还没有怀良县的二分之一,不好的时候甚至只有怀良县三分之一的太平县?”   钱雨这话听的沈寒露想捂脸,这姑娘也太不会说话了吧。   看她的表情,她问这个问题就只是单纯的好奇,并不是故意针对云婷。   而且她们都是刚来学校,想来也不至于有太大的矛盾啊。   很显然钱雨的这个问题让云婷不太舒服,她话才问完,云婷的脸色就有些发白,咬着唇一副被人羞辱了的模样。   云婷的长相很是清秀,她这样咬唇低头的模样让人看着怪不忍心的。   沈寒露在心里叹了口气,从钱雨的角度出发,她好奇的点仅仅只是太平县是不是真的如传言一般贫穷。   但落在云婷耳朵里,就少不得会觉得钱雨是在说她穷酸。   沈寒露看看钱雨的衣着,他们宿舍六个人,钱雨,孙露还有姚元元穿的都是新衣服,新帆布鞋。   沈寒露和周思思的衣服虽不是全新的,但也不算很旧,没有打补丁。   只有云婷,她从衣服到鞋子上打着大大小小的补丁。   一般人去了新的环境,第一次露面都会穿自己最好的衣服,可以猜出来云婷的家境不太好。   沈寒露就打岔说:“太平县啊,我记得太平县的葡萄是咱们全市都有名的。听说那里有个专门种葡萄然后再包装销售出去的工厂。我也是有幸吃过一回太平县的葡萄,真的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葡萄了。”   钱雨这个时候也意识到了自己话没说好,她大概就是直来直去的性格,本来这事儿随着沈寒露的打岔就过去了,她却主动和云婷道歉:“对不起啊云婷,我刚才问的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听说太平县里有从沪市来的垦荒队,我就想问你这是不是真的。”   云婷小声的说:“嗯,是有从沪市来的人。”   钱雨有些感慨的说:“那他们是不是很不一样,我觉得他们好伟大啊。放弃大城市的生活,为了建设祖国,来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沈寒露实在是佩服钱雨的说话水平,这才和云婷道了歉,转头就又说让云婷不高兴的话了。   就算太平县确实是比较穷,但也没人愿意自己的家乡被人称为‘穷乡僻壤’吧。   钱雨还在那里感慨:“我听说帝都有一支垦荒队去的是北大荒,我还从报纸上看到了他们的新闻。我真是很敬佩他们啊,等我上完高中,也要报名参加我们宁城的垦荒队。我也要为祖国的建设出一份力。”   孙露白她一眼:“你要是真敢这么做,我觉得刘阿姨会打断你的腿。行了,别废话了,快收拾你的东西吧。”   沈寒露来的早占了靠着墙角的位置,好在其他人没有对此表示不满。   她右手边的床铺是姚元元的,姚元元往右是孙露,钱雨,周思思,炕的最右边是云婷。   整张炕位置最不好的就是最右边,因为那里挨着门最近,冬天的时候少不了会有风从门缝儿里刮进来。   其实沈寒露这个位置也不算好,冬天烧炕相比于中间的位置,两边肯定不够暖和。   但沈寒露想着自己这被褥很厚了,要是睡炕头的正中间,估计不出三天就上火了。   她看着云婷的被褥,屋里姚元元周思思的被褥都是正常的厚度,她的格外厚一些,钱雨,孙露和云婷的一看就是春秋盖的比较薄的被褥。   但是钱雨和孙露的被褥看上去很新,再听孙露抱怨说:“钱雨,都怨你,明明我可以骑自行车每天回家,现在可好,睡这么硬的炕。还有这被褥,我妈说等入冬了还得换厚的。这么重拿都不好拿。”   钱雨就说:“又不是只有你要换,等入冬了我也要换的好不好。到时候让我爸还有你爸来帮咱们拿被褥。只靠咱们两个肯定是拿不了的。”   听这话沈寒露就知道这两位的情况和云婷不一样,云婷就是家里条件不好,所以只有薄薄的一套被褥可以盖。   沈寒露想,虽然她没有什么办法帮助云婷,不过等天凉了她可以和云婷换一下位置。   她的被褥因为她娘怕她冷,直接在旧的被褥上续了新的。   新的棉花虽然不多,但做套薄被子也还是没问题的。   也就是说,她盖的这些可以算是盖了一条薄被子,又再上面搭着旧被褥。   再加上冬天有棉衣穿,晚上睡觉的时候棉衣也能盖在被子外头,沈寒露的身体又好,自小她爹娘没在吃喝上亏待过她。   就是六零年六一年六二年,那三年困难时期,沈寒露都是每两天一个鸡蛋,每两天一碗红糖水。   今儿喝糖水明天就吃鸡蛋,把沈寒露的身体养的好的不得了。   反正她比一般人更不怕冷一些。沈寒露是半分不担心自己。   宿舍有个木柜子,柜子分六个格子,每个格子一个人用,这柜子的钥匙是管宿舍的老师今儿才给的,沈寒露来的迟,所以没得分,只有最后剩下的那个右下角的格子是给她的。   这个格子不算大,现在衣服轻薄,等到了冬天,估计连身棉衣棉裤都未必能塞得下。   沈寒露把换洗的衣服放进去,钱票都塞衣服口袋里。又把香皂肥皂牙膏还有墨水瓶这些零碎也放进去。   倒不是沈寒露小气,舍不得让同学用她的这些东西,只是她在初中住校的时候为此和同学产生了一些矛盾。有个同宿舍的女生见她大大咧咧不计较,竟然在用她的香皂肥皂的时候会先拿小木板往纸上刮一些。   然后再放水里使用,通过水使得刮擦的痕迹消失。   经历了这样奇葩的事情后,沈寒露就觉得还是不要乱发善心比较好。   沈芬看着沈寒露收拾好,这才打算离开,沈寒露送她出去,一路上她还在念叨:“五妞,我就说该把家里的暖壶给你拿过来,你非不要。我看你们同学都拿着暖壶。没个暖壶多不方便啊。”   哪有都拿着暖壶啊,明明周思思和云婷就没有:“二姐,你家就只有一个暖壶,我拿走了你和姐夫喝水怎么办。再说我也有暖壶啊,只是这回拿东西不方便,所以就没拿来。”   沈芬就说:“你那暖壶还是我从初中用到师范,毕业后给你用的。你也用了有三年了,要我说,不如我给你买个新的。”   因着年龄差,沈花沈草上初中的时候沈芳正好高中毕业,沈寒露上初中的时候沈芬师范毕业。   沈寒露用的就多是她二姐的。   沈寒露连连摇头:“可别,大姐说了这暖壶她让我先凑合着用。等她们供销社什么时候有了那种稍微有些小瑕疵的暖壶内胆就给我留一个,到时候我再换。”   “行吧,那你每天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记得把两个搪瓷缸子都打满热水,别口渴了想喝水没水喝。还有你们宿舍的姑娘看上去都挺好相处的,要是你没有水喝,就去问人家借点。不过借完你记得第二天要帮人家把水打满。”   沈寒露赶紧点头,这些常识她还是有的,但是二姐在她旁边唠叨,她也不能嫌弃二姐啰嗦。   到了校门口,沈芬又突然说:“五妞,咱家的日子虽然比上不足但也比下有余。你呢,和市里的同学相处不要觉得自卑。”   沈寒露还真没觉得有什么自卑的,但听二姐这么说,沈寒露就忍不住想是不是当初二姐从县里来市里念师范的时候会有些自卑啊。不过那个时候沈满囤还是市里木器厂的工人,她二姐还算是工人家庭出身。家里虽不富裕,但是一般学生有的她爹娘都会给姐姐们置办齐全。   所以她二姐应该不会受什么委屈吧。   这时只听沈芬说:“五妞,你那两个戴手表的同学呢,家里条件肯定很好。手表这东西呢,咱家也不是买不起,只是对你们学生来说它不太实用。所以呢,姐希望你不要太羡慕她们。二姐和你保证,等你高中毕业的时候,二姐就给你买全新的上海牌的手表。不止是手表,咱还让你大姐三姐四姐凑钱给你买自行车,好不。”   沈寒露没想她二姐是见钱雨和孙露上高中家里都给买了手表,怕她心里羡慕。   对沈寒露来说,她还真没什么羡慕的心思,毕竟她之前十六七年没有手表,也练出了看天色预估时间的本事。   虽然不可能准确到分,但误差也在半个小时以内。   沈寒露就宽慰她二姐说:“放心吧二姐,我会把心思都放在念书上,不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你也快回去吧,别误了公交,这班你坐不上就还得再等半个小时呢。”   “嗯,五妞,二姐走了,你也要好好学习,听老师的话,和同学好好相处,钱不够了票不够了或者缺东西了,就来找二姐。”   送了二姐沈芬,沈寒露回宿舍的路上正好遇见钱雨和孙露,她们一人抱着一摞书。   沈寒露忙走过去:“来,分我点,我帮你们拿。”   孙露和钱雨分了沈寒露几本,孙露抱怨说:“唉,真是麻烦,我就说可以直接去新华书店买,我妈非让我在学校买。学校的课本价格和书店一样,可这马上开学了才买到手。”   钱雨问沈寒露:“你也是自备着课本不买新的吗?”   听钱雨这问话,沈寒露就知道估计她们宿舍只有钱雨和孙露买了新的课本,其他人用的都是老课本。   她笑着说:“是啊,我姐姐去年刚高中毕业,我用她的课本就可以了,没必要买新的。”   钱雨惊讶的说:“你姐姐才高中毕业呀,我刚才看她感觉像已婚的。”   沈寒露现在可以盖章了,钱雨这姑娘真的好不会说话。   “今天送我来的是我二姐,我才毕业的是我三姐和四姐。嗯,我三姐四姐是双胞胎,所以是同一年毕业。”   “哇,沈寒露你好多姐姐啊,真是让人羡慕,我就只有一个弟弟,弟弟一点也不如姐姐好。”钱雨说。   很快,学校开学,老师任命了班干部,沈寒露被要求负责管理班级的卫生。   这个活儿倒是不难也不累,沈寒露也没有推辞。   班长是一个名叫赵铭的男生,钱雨是副班长。   上了两天课,刘和就找来了。   沈寒露刚上完课出了教室就看见了刘和现在门外一棵柳树下,看见沈寒露,他还笑着招手打招呼。   沈寒露她们同个宿舍的除了云婷都是一起吃饭。   云婷自己带着窝头红薯干,不交食堂口粮。   和钱雨她们说了下有人找她,沈寒露就走到了刘和跟前:“刘和哥,你来啦。”   “嗯,下课了啊,高中的生活怎么样?”   沈寒露想了想说:“虽然才开学,但我觉得高中相比于初中课程多了不少,难度也增加了,学起来更费劲儿一些。不过总得来说,相比于初中高中更充实更忙碌了。”   刘和说:“觉得充实是件好事,说明你的时间有好好的利用。比初中的知识更难也是很正常的,学习的时候不要着急,把基础的掌握好,再一步一步提高难度,你就会有很不错的成绩。”   沈寒露笑着问他:“这是刘和哥你的学习经验吗?”   “对,这可以说是我的学习经验。”   “我记得刘和哥你上学的时候成绩很好,还跳过级。”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你竟然还记得。来,你的饭盒。”   沈寒露接过来,有些惊讶的说:“刘和哥,这里面放什么了,感觉不是空饭盒诶。”   刘和说:“我路过国营饭店的时候给你买了两个肉包子。学校食堂又没有荤菜,正好让你解解馋。”   沈寒露也没有和他客气:“那多谢刘和哥了,我正有些馋肉呢。”   刘和说:“包子是我早上买的,现在吃有点凉了,你拿着到食堂后厨让秦师傅给你热一下。秦师傅是老师傅了,我在一中念书的时候他就在食堂上班。他人很好,一般这种小忙他都会帮的。”   听刘和这话,沈寒露就知道这包子不是他顺路买的,而是特意给她带的。国营饭店的包子一般是早上蒸,到了十点多就卖完了。   “嗯,好,那我等会儿去拜托他。”   刘和又问她:“对了,你这个星期回大队吗?”   沈寒露点头:“回去,我有的东西在家没拿,得回去拿一下。怎么了刘和哥?”   刘和说:“我正好九月五号会回去一趟,我还说如果你不回去,有什么想拿的我可以帮你拿。”   “刘和哥你是九月五号回去啊,那咱们正好茬开了,我打算四号回去,五号回来。”   刘和说:“我也是五号回来,我的工作太忙,只能当天回大队再当天返回市里。”   沈寒露说:“那到时候咱们说不定可以一起回市里。”   “行,到时候你有什么不好拿的行李也能找我帮你拿,好了,你快去吃饭吧,我要走了。”   “对了,刘和哥,你吃午饭没?我可以请你去食堂吃。”   “不用,我们单位离这儿近的很,几步就过去了。我回单位吃饭正好。”   沈寒露提着饭盒去了食堂,正好食堂的大厨在热水,等会儿学生们吃完饭就会过来接水喝。   趁着有火,秦师傅很痛快的帮沈寒露热了包子,还说:“这一闻就是咱们学校外头那家国营饭店的肉包子,想来是老王的手艺。老王他做了二三十年的饭了,还是这么个水平。唉,可惜咱们学生的食堂没有肉,不然我也能让你们尝尝我做的肉包子。”   包子热了,沈寒露本想拿回宿舍去吃,但想想在宿舍的云婷,她还是在食堂解决自己的午饭。   钱雨她们也吃完了饭,见沈寒露在吃肉包,围过来说:“沈寒露,你家亲戚对你可真好。我爸妈怎么就没想着说给我送个肉包子让我解解馋呢,真是。”   两个肉包子,薄皮大馅儿,真挺好吃的,沈寒露吃着包子,对于钱雨的话也不好回应什么。她刚才只说自己有人找,没说刘和的身份。现在直接说刘和是她同村好久不见的老乡,钱雨她们肯定会问不少问题,还不如直接默认刘和是自己的亲戚。   钱雨又问:“对了沈寒露,你家亲戚是做什么的呀,他长的可真好看。”   沈寒露含糊的说:“他也是在工厂上班的。”   “是工人啊?哪个工厂啊?”   “电机厂。”   钱雨神神秘秘的凑沈寒露跟前:“那他有对象吗?”   沈寒露:……   虽然不知道刘和有没有对象,但为了防止钱雨要让自己把她介绍给刘和,沈寒露还是很坚定的说:“有啊,他虽然还没有结婚,但有准备结婚的对象了。”   钱雨一听哀嚎一声:“我就猜到了,这样好看的男的怎么可能没有对象呢,何况他还是个光荣的工人。”   孙露说她:“咱们厂子里光荣的工人多的是,有人给你介绍对象你不也一直说准备好好念书,不打算谈恋爱么。”   钱雨义正言辞:“是啊,我是打算好好念书,但是我遇着这么好看的一男的,我不问问对得起我自己么。”   四号沈寒露回家,不止是沈寒露,沈芬也和她一起。   沈芬也挺久没回去看沈满囤何春香夫妻了,本来她打算在九月前回去一趟,没想出了沈寒露的事情,为了配合商议好的计划,她就一直没有回去。   等沈寒露和沈芬倒车回了县里后,她们就先去了大姐单位,县里的供销社。   两人打算借大姐家的自行车骑回村子里,等明天的时候再还回来。   没想沈寒露的大姐不在供销社,她同事也认识沈寒露,沈寒露上初中的时候常到沈芳的单位找她。   沈芳的同事说她今天正好有假,昨天买了一堆东西,打算今天回娘家看爹妈。   沈寒露一听,顿时很绝望,大姐不在,没有自行车,她和二姐回家就只能徒步走。   要知道从县城回村里步行的话得走一个半小时,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从大队到县里是上坡路,从县里回大队是下坡路。   沈寒露和沈芬也没拿什么东西,沈芬买了六两肉,一斤月饼。还拿了五斤红糖。   肉和月饼她是给爹妈的,红糖等回去给亲戚们送一些。   中秋的时候沈芬上班肯定回不来,不管是奶奶外公外婆还是大伯二伯大姑二姑,大舅二舅二姨,沈芬作为晚辈都得探望。   去探望总不能空着手,送红糖正好。   沈寒露只背着她的挎包,帮沈芬提着肉和月饼。她的挎包里放着她另外的一个旧帆布袋子。   这两个包她都是打算装东西用的。   沈芬接上沈寒露的时候见她没有拿课本就骂了她一通。   还是沈寒露说她有两套高中课本,一套是她三姐的,一套是她四姐的。   她去学校的时候只拿了一套,家里还有另外一套,所以她不用特意把书背回去,沈芬这才放过她。   不过沈芬也表明了态度,就是回了家,她也会紧紧盯着沈寒露学习的。   沈寒露真是很佩服她二姐,这人真是合格的老师。   她们两个从市里出发的时候才八点多,现在到了县里也就九点多不到十点。   天还不算热,两人结伴,走起来也不算无聊。   等沈寒露和沈芬终于回到老家的时候,都中午十一点了走了这么长的路可真是把沈寒露累的够呛,她冲进爹妈的屋子里就往炕上躺。   沈芳见她回来,先进屋递给她一杯温水,说:“来,喝点水,哎呀,喝慢点,别急行么。”   沈寒露不听她的,直接一饮而尽,然后说:“大姐,你可真是害苦我了。我还说可以借你的自行车回来,没想今你儿根本没上班,让我和二姐只能走回来。”   沈芳说她:“我没在单位,你就不会去农机厂找刘军啊。你问他借自行车他还能不借给你!”   刘军就是沈寒露的大姐夫。   沈寒露躺床上嘟囔:“他肯定会借给我的,是我不想去她们单位,为了借个自行车兴师动众的,麻烦。还不如靠我这两条腿。”   说着沈寒露还蹬了蹬自己的双腿。   “要上炕躺着就把鞋脱了,你看你这样儿,人在炕上躺着,脚丫子穿着鞋在炕外头耷拉着,像个什么样儿。真是,越来越没个女孩子的样儿了。”   沈寒露摇晃着自己的脚:“我这是等会儿就要下地,这会儿不脱正好方便等会儿不穿。”   “你有你的道理,真是谁也说不过你去。不过还好你没去问你大姐夫借自行车,不然也是白跑一趟。”   沈寒露看她:“什么意思,我三姐和四姐也回来啦?那怎么没见她们啊?”   “嗯,我骑着我的车子,你三姐骑着你大姐夫的,然后戴着你四姐。我们走的早,七点多从县里出发,八点就回来了。我说在家帮娘洗洗漱漱,老三老四就跟着爹娘去地里头了。”   “那还好我没去农机厂,从你们供销社去农机厂走路都得走二十分钟。我要是走过去却被大姐夫告知这么一个噩耗,我估计得气死。”   “还气死,动不动就死来死去的,别这么说话,小心娘听见生气。你就好好躺着吧,我去看看你二姐去。”   沈寒露本来只打算躺一下缓一缓劲儿,然后就去看她奶。   没想因为走路太累,困劲儿上来,直接就睡了过去。   沈芳在外头问完沈芬沈寒露这几天的情况,听沈芬说沈寒露这几天挺乖的,在沈芬家的时候会主动预习高中的课本,去了学校学习态度也很好。   沈芬还私下询问了沈寒露的老师,老师说虽然刚开学,但沈寒露学习还是很认真的,每堂课都有专心听讲。   听了这些,沈芳总算是放心了一些,她就怕沈寒露被她们逼着去上高中,但是心里不乐意,所以不好好听课。   等她和沈芬谈完,再回屋子,就见沈寒露在炕上睡的正香。   她帮沈寒露脱了鞋:“看五妞还是这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没心没肺的样儿,我就放心了。”   沈芬说:“五妞听话又懂事,就是不知道这回怎么突然闹腾起来了。不过她现在想通了,听话去上学,咱们也没必要非揪着这件事不放。”   沈芳点头:“嗯,这事儿过去了也没必要再提了。”   中午,沈芬和沈芳做好饭,沈满囤何春香沈花沈草都从地里回来了,沈寒露还在睡。   自从沈寒露独自一个人去念高中后,何春香这心就一直悬着。   沈寒露刚走那天她是害怕沈寒露背着大包小包没去找她二姐,而是离家出走了。   等沈寒露的信寄回来,她又担心沈寒露这个高中念的不开心。   到了今天,按着沈寒露之前写的信说她今儿回来,她的心还是一直提着。   等听了沈芬的话,何春香这才算是放心了一些。   去了市里,她小闺女的日子过的也还是挺好的,该吃吃该喝喝。   又听沈芬说了下沈寒露同个宿舍的同学,何春香有些不敢相信的问:“和建国同一个屋子除了她总共才五个人,就有两个人戴着手表?还都是新买的手表?”   沈花一听也有些惊讶:“真的呀二姐?我记得我念书的时候班里有手表的同学也都是戴着家里长辈用旧的表,有的那表盘都磨糊了。没想咱五妞竟然能遇上这么有钱的同学。”   沈芳就说:“我估计啊五妞那两个女同家里条件应该好,就像我读高中那会儿,我们班有个女同学家里民族资本家。她家里有钱,一直都是穿着小皮鞋,戴着钻石手表上学的。听说那手表啊是国外生产的,表壳上黄的部分是黄金,银的部分人家不是银子,而是白金。还有那亮闪闪的,就是钻石。可值钱了!”   何春香有些犹豫的问:“那咱们该不该给建国也买一块表啊,还是把你爸旧的那块给她戴?”   沈花忙说:“可别,娘,建国不是那虚荣的人,她才念高中,买这么好的东西只会招人眼。等她结婚成家的时候,三转一响我们四个姐姐正好一人给她买一样儿。至于我爹的手表您就好好给我爹留着吧。那可是我爹的心头肉,平时他自己都舍不得戴。”   沈花说着就乐了:“那表从五五年买回来到今年有十年了吧,娘你想想我爹戴过几回?满打满算也没三十回。也就每年过年的时候戴一下,我大姐二姐结婚的时候戴一下。我记得前几年我二伯家的沈壮哥,大伯家的山哥,海哥结婚的时候新郎官借着戴了一天我爹的手表。等还回来的时候我爹连人家不小心划出来一条细纹都发现了。还心疼了好些时候。娘,您再心疼小闺女,也不能挖我爹的心头肉啊。”   何春香戳了沈花一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还你爹的心头肉。你爹再喜欢那手表,也比不过你们姊妹五个。”   沈花抱住何春香的胳膊:“娘,我这是开玩笑呢,你怎么还当真啊。不过说实话,我爹这手表您就给我爹好好放着吧。五妹她就是喜欢手表也不会喜欢男式的呀。再说了,五妹什么性格您也知道,她真不爱这些东西。”   沈芳也劝何春香:“是啊娘,五妞她要是想要手表,我们几个凑一凑这两天就能买回来给她。但是娘,这东西给了她不是分散她学习的心么。她好不容易念了高中,就该好好读书。”   何春香说:“我就是想让她好好读书啊。”   “娘,您真别操这个心,该到了戴手表的年纪我们这些做姐姐就会给她准备。您呢,和我爹吃好喝好,这些琐碎的事情您就别管了,好么。”   何春香抱怨:“我看你们就是嫌我烦,觉得我不懂事,只会添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万分抱歉,这几天更新不稳定,实在是三次元有事情。但是文是绝对绝对不会坑的,我会努力更新。真的多谢买正版的宝宝们支持。 第21章   因为之前沈寒露的“叛逆”,全家人都把关注的重心放在了劝说沈寒露身上,沈寒露二姐沈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了。   今天是九月十一号,星期六,不凑巧的是今儿正是八月十六。   昨天是八月十五,但是沈寒露上学,沈芬上班,只能今天把八月十六当十五过了。   难得的不仅是沈芬沈寒露在家,沈芳沈花沈草也因为关心沈寒露去了学校是不适应,相约着都回老家了。   昨天八月十五的假不好请,单位里不少人都要回家过十五,今天八月十六的假酒好请多了。   既然是过中秋,当然要全家吃顿好的。   沈芳沈花沈草从县里买回来不少吃的,有肉有菜有糕点,沈芬也从市里买回来肉和月饼。   从沈家四个女儿都上班后,沈大姐和沈二姐还结了婚成了家,沈家一家子人想要凑齐也不容易。   如今全家都在,再加上沈寒露终于乖乖去市里念高中。   听二女儿沈芬说虽然才开学,但沈寒露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厌学情绪,上课的时候听课很认真,和同班同学们相处的也很好。   这也算是一件喜事了,于是何春香咬咬牙,打算“奢侈”一回,把几个闺女买回来的肉做成馅儿包饺子。   大女婿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了两节莲藕,很有孝心的让大闺女拿回来给他们尝尝鲜。   还说他这两天加班实在是请不了假,等有假了就立刻回来探望岳父岳母。   莲藕在他们宁城可是稀罕玩意儿,他们这儿虽不是很缺水,但整个公社也只有一条河,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一条流经好几个大队的水沟。   平时这水沟都是空的,就是平地上凹下去一条一米多宽的沟渠罢了。   只有在下雨的时候,这水沟才会积满水。   像莲藕这种在水里才能长出来的,要不是以前跟着沈满囤在市里长了些见识,也吃过一两回,何春香都未必能叫出名字。   沈满囤看着何春香剁肉馅儿,说:“今儿吃饭的时候咱们把娘接过来一起吃吧。”   何春香自然是没有不应的,家里吃好的,当然是该给婆婆送去一份儿。   只是婆婆是住在大伯子家的,要是只给婆婆送去饺子,不给兄嫂送过去,有些不像话。   可要是给大伯子一家也不成啊,不是她这当弟妹的小气,实在是肉就是那么些肉,面也就那么些面,好不容易五个闺女都在,何春香自然想让闺女们都吃的好些,多吃一些。   哪里还有多余的拿来送人呢?   于是何春香对沈满囤说:“行,那你去告诉娘一声,到了饭点让她记得过来吃饭。对了满囤,你也别和娘说咱吃什么,就说咱家一家人难得聚一起,娃们想和奶奶同桌吃饭。”   沈满囤也知道何春香的小心思,但他也不好说什么。   他们兄弟感情虽然好,但大哥家人丁可不少,光是大人就有六口,这还不说孩子。   要是让大哥一家也过来吃饭,家里还真没那么多饭菜招待而且大哥来了总不能不叫二哥吧,沈满囤叹口气,哎,还是穷给闹的。   见沈满囤出去了,何春香又开始使唤几个闺女。   “这肉呢,我不放心你们的手艺,得我亲自来,其他的就你们姊妹去做。老大,你和面,这面记得和两份。一份是纯白面的,一份是豆面,玉米面,白面混合起来的三合面。”   沈芳不解:“娘,和三个面就行了,怎么还要和纯白面的呀,咱家白面不多,这么吃是不是太浪费了。”   何春香叹口气:“没听你爹说么,要把你奶一起接过来吃饭。我想着你奶年纪也大了。掏良心说,她这一辈子也没吃过多少好吃的。难得来家里吃一回,这饺子皮啊,就单门给她吃白面的吧。至于咱们,有三合面吃也是好的。”   虽然以前因为何春香和沈满囤两人一直没有生出来儿子,何春香和婆婆也闹过矛盾。   但从沈寒露出生,他们一家决定把沈寒露当儿子养后,何春香和婆婆的关系就有了缓解。   后来明眼可见婆婆对自己小闺女的偏心,何春香也解开了对婆婆的心结。   听何春香这么说,沈芳点点头:“行,那我白面和的少点,够我奶吃就行了。”   何春香又说:“老二,你把这莲菜剁成馅儿,咱们今天吃莲菜猪肉饺子吧。”   沈芬有些犹豫:“娘,这莲菜能当饺子馅儿吗?我可不会弄。”   “有什么不能,莲菜硬,做成菜你奶奶不好咬。不止你奶奶,你爹牙口现在也不行。还不如当馅儿吃,白菜馅儿你怎么弄这莲菜就怎么弄。”   说着何春香又对沈花说:“至于三妞,你负责弄白菜馅儿,我看着莲菜当馅子也包不了多少饺子。余下的咱就包猪肉白菜的,记得切些大葱。”   沈花领了任务:“成。”   何春香想了想,和沈草说:“老四,你切些萝卜丝和胡萝卜丝,再炒五颗鸡蛋。做个萝卜鸡蛋馅儿。”   沈寒露一听就皱眉:“娘,干嘛要做胡萝卜的呀,我不喜欢吃胡萝卜。”   何春香白她一眼:“德性,谁说了要给你吃。这饺子是拿来送人的。你爹既然去你大伯家把你奶奶接咱们家来吃饭,虽然咱不说,但你大伯一家人自然能猜出来咱家是要吃顿好的。你姐姐们拿回来的肉不多,也就勉强够咱一家人吃个味儿。但是不管怎么说,咱也该给你大伯家送过一碗饺子去。你大伯送了,那你二伯家也得送。这胡萝卜鸡蛋饺子就是给他们吃的。”   沈寒露没想竟是这么回事,她也能理解她娘的做法。   并不是她娘何春香抠门,而是他们家真穷。   何春香又给沈寒露安排工作:“建国,你不是最爱吃土豆猪肉饺子么,那你就自己切土豆,把你自己吃的弄出来就行了。我和你姐他们还是喜欢吃大白菜馅儿的。”   沈寒露爱吃土豆,就是饺子也爱吃土豆馅儿的,不过她只需要弄自己一个人的,所以很快就弄好馅儿了。   把自己的活儿干完,沈寒露就凑几个姐姐跟前帮忙,但也不知道是在姐姐们心里她就不是做饭的料,还是她真不是做饭的料,除了四姐,每个人对她说的话都说一样的:“五妞,一边儿去,别添乱。”   沈寒露心里很不平衡,她想帮忙,怎么就是添乱呢。   想她上辈子还是美食博主呢,当然她不是那种靠着高超厨艺,分享菜谱得到关注的美食博主。   也不是那种四处吃吃喝喝,通过分享各地的美食得到关注的博主。   更不是大胃王,靠吃的多,让观众看得爽成为的美食博主。   她是靠分享减肥餐获得粉丝喜欢的。   虽然减肥餐相比于美味更注重健康,低脂肪低热量低卡路里的食物能好吃到哪里去,非要评价味道的话只能说靠着意志力是可以入口的。   但减肥餐也是餐,虽然不好吃,沈寒露缺可以把它们摆盘摆的非常可口,非常高端。   也因此在美食博主和健身博主中沈寒露再三摇摆,还是把自己定义为一名美食博主。   作为一名美食博主,在帮忙做饭的时候竟然被人嫌弃,沈寒露实在是觉得自己的大姐,二姐,三姐很没有眼光。   也就只有四姐,慧眼识珠。   沈寒露很开心的准备帮四姐炒鸡蛋,今儿大姐和二姐都有拿回来肉,虽然不多,但带着的猪油足够今天用了。   沈寒露等在她娘屁股后头,等她娘好不容易把肉馅炒出来,她拿着猪油准备炒鸡蛋。   就听她三姐沈花一阵尖叫:“五妞,快停下。”   沈寒露不理解的看她三姐。   沈花赶忙说:“五妞,咱家的铁锅可是炒过肉的锅啊。”   沈寒露点头:“是啊,我有看见啊。哦,三姐你是想说我没刷锅就炒鸡蛋吧,三姐你不懂,炒完肉的锅整好镀了一层油膜,不用刷。”   沈花用看木头的眼神看沈寒露:“五妞,你是不是傻?你不仅用刚炒完肉的锅炒鸡蛋,还要放猪油。那胡萝卜鸡蛋饺子可是要给大伯二伯家送的。二伯家堂嫂那鼻子可灵着呢,要是让她闻出来肉味儿,但是没从饺子里看见肉,指不定又要阴阳怪气的说什么呢。可别咱给了人家饺子,还落不下个好,再被人家在背后说咱们小气。”   沈寒露也知道二伯家这位堂嫂的性格,对她来说,小便宜没占够那就是吃了天大的亏。   对待这种人沈寒露向来都是敬而远之的,于是她拿起铁锅打算把锅洗了炒鸡蛋。   结果沈芳又发话了:“娘,二妹,三妹,四妹,你们看看老五,都十六七的姑娘家了,还是不会过日子。看咱们手里这么多馅,都得去锅里炒两下,这锅里有着肉味儿,接下来自然是要炒一下莲菜丁的。她可倒好,直接就打算把肉味儿给洗掉了。”   沈寒露无语,她想说至于这么精打细算么,可又想想全家人每年也吃不了几回肉,至于,还真至于。   她只能默默的把位置让给大姐,然后看她忙活。   看着看着,沈寒露不禁在心里想,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断更,除了道歉我也不好再厚着脸皮说什么了。再多的解释也掩盖不了我失约的事实。   希望新的一年不要再活的糊糊涂涂,浑浑噩噩了。   另外,也希望所有不好的事情都快快过去,每个人都要保重自己,爱护自己。 第22章   饺子包好,沈奶奶也到了,沈寒露利索的把家里的方桌摆到屋子中间,伸手够到方桌下头,将隐藏在桌子下头折叠的部分掰起来。   “咔哒”四下,一张方桌就变成面积更大的圆桌了。   这桌子可以说是沈寒露家比较值钱的物件了,要不是他爹以前在木器厂上班,也没机会给家里做这么一张桌子。   平时大队里谁家有红白事,都会来沈寒露家借桌子用。   很快,香喷喷的猪肉饺子上桌,何春香和沈满囤虽说有四个好闺女,尤其没嫁的老三老四,每次领了肉票都舍不得自己吃,总要割肉回来。   但肉哪有吃腻的时候。   就是平时闺女们买肉回来,他们也舍不得吃,而是做一顿全家一起吃。   沈奶奶没吃过莲菜,她牙口不是很好。   何春香把她那份莲菜先剁成小菜丁,下水都煮绵了,才和到肉馅里头。   沈奶奶一吃,一口下去惊奇的问这是什么馅儿的,再听是大孙女婿给弄回来的莲菜,顿时直夸大孙女婿有孝心。   何春香见随着沈奶奶夸大妞丈夫孝顺体贴,老二沈芬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也是忍不住在心里直叹气。   她家老二这个女婿出生好,家境好,工作好,还有文化。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不懂人情世故,跟个木头似的。   像她大女婿,虽然八月十五上班没法陪老婆回娘家探望老丈人丈母娘,但人家还是让大闺女给他们老两口带了话,说一歇下就会来大队看望他们老两口,还让他们保重身体。   可老二女婿呢,他今儿不上班,不说陪着老婆回娘家,而是忙着去买什么书。   这一年也就是八月十五和正月过年这两回最该走动露面,探望长辈,他还没来。   就算心里知道二女婿没什么坏心思,他就是脑袋瓜里没有这根筋儿,也少不得会让人心里不舒服。   尤其有老大家的对比,同样是女婿,不求他们真心实意的把自己和满囤这老丈人丈母娘当亲爹娘对待。但面子上总该是得过得去的啊。   越想何春香心里越不是滋味,她倒不是非得让女婿怎么孝敬自己,只是免不了会觉得女婿对自己不孝顺,是不是说明他对自家闺女不够上心呢。   老二嫁的远,不像老大就在县里。   平时老二要是报喜不报忧他们做爹娘的也不知道。   也就少不得为二闺女操心了。   沈芳也看出自家娘和二妹的不自在,忙打圆场道:“诶呦,奶,爹,娘,你们听二妹说没?她家小叔子考上大学了,而且啊,人家不仅考上大学了,上的还是全国最好的大学,帝都大学。”   何春香一听这话立刻有了兴致:“真的?二妞的小叔子我记得是叫曾武吧,那孩子年纪不大,就比五妞大两岁。人家真考上大学了?这也太出息了吧。”   沈花也跟着感叹:“曾武竟然考上了帝都大学?这也太厉害了吧!”   沈奶奶跟着问:“那帝都大学是不是就在帝都呀?”   “当然啊,帝都大学就在帝都。”   沈奶奶惊讶的说:“那这么说二妞那小叔子岂不是和主席在一个地方。这可真是祖坟里冒青烟了。对了吗,二妞,你那小叔子有对象没?”   沈芬摇摇头:“没对象,阿武之前忙着学习,哪里有闲工夫找对象啊。”   沈奶奶有些遗憾的说:“诶,这么好的小伙子,就是现在没对象,人家将来也不会缺对象。要不是二妞嫁给了哥哥,五妞再嫁给弟弟这听上去不好听,我都想让二妞把你妹妹介绍给你小叔子处对象了。”   沈寒露正吃饺子吃的香着呢,没想她奶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直接一口饺子卡在喉咙里,呛的她直咳嗽。   挨着沈寒露坐着的沈花沈草一个给她拍后背顺气,一个给她倒饺子汤让她喝口水缓缓劲儿。   何春香嫌弃的看她一眼:“五妞这毛手毛脚的毛病真是怎么说她她也不改。你们瞧瞧,连吃个饺子她都能把自己给呛着,没福气。”   沈寒露无语:“娘,您难道觉得我是因为不会吃饺子所以才被呛住啊!我是被奶奶的话给吓得呛住了。”   沈奶奶:“我也没说什么啊,还能把你吓成这样?你平时不都是老虎胆子么,怎么一下子成了老鼠胆子。”   “您还没说什么呢?什么叫把我介绍给曾武啊,您这心血来潮的太潮了吧。”   “我这可不是什么心血来潮,五妞啊,说实话,要不是咱家早定下了让你招女婿,再加上像你二姐小叔子那样的人物是绝对不可能给人当上门女婿的。我就是厚着脸皮让你们姐妹嫁给同一双兄弟,我都是乐意的。”   沈奶奶说着还看向了沈花和沈草:“哎,老五不成咱家还有老三和老四啊,你们两个姊妹虽然没有你妹妹长得标志水灵。也没有你妹妹那机灵劲儿。但是你们不管怎么说也是高中毕业。这些年你爹娘供你们念书,没让你们吃什么苦。更没让你们干什么活儿。毕了业上了班你们单位又好,整天在办公室坐着。把你们两个养的白白胖胖的。你俩又只比你二姐小叔子大一岁,说是一岁,你们两个生日小,顶多也就大几个月。”   沈奶奶越说越觉得自己这想法好。   这么好的后生,要是没扒拉到自己家,也太吃亏了。   于是她看向沈芬:“二妞啊,不然你回去探探你公公婆婆的口风,看能不能把你三妹或者四妹介绍给你小叔子处对象。”   沈芬听了她奶这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从感情上来说,她自然是觉得自家妹妹们都千好万好。但是理智上,她也觉得自家妹妹和小叔子那真不是一路人。   从前途说,他小叔子如今不仅考上了大学,上的还是全国最好的帝都大学。   等一毕业,说不准就留在帝都不回来了。   从相貌说,她小叔子长得像她婆婆,比她丈夫曾文俊俏十几条街。   而他们姐妹里,长得最好看的是老五,像他们剩下的几个,都是因着念书多有了些书卷气,算不上什么标致人物。   从家庭来说呢,她家就是现在这么个情况,爹以前是市里的工人,但被精简回乡了。   娘是家庭主妇,照顾她们姊妹五个。   而她小叔子的父母也就是她公婆都是正儿八经的文化人,大学教授。   说实话,要不是自家丈夫曾文脑子一根筋,待人接物都有挺大的问题,这个丈夫也轮不到她。   但是心里虽这么想,这些话沈芬却不能直接说出来,免得让爹娘姐妹们听了不高兴。   沈芬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沈花就先说话了:“奶,你可真会想,人家大学生,还是帝都大学的大学生,就是处对象人家大学里的女同学也多的是,干嘛要找我一个高中生呢。”   “所以我才说让你二姐去问她公公婆婆呀,结婚处对象这事儿,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沈寒露忍不住插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奶,人家现在都是自由恋爱,自由,您懂不懂?”   “我怎么不懂,不就是让小年轻在找对象的时候不听家里长辈的话,自己瞎折腾么,我怎么不懂了。哼,这些根本就是胡闹,小年轻他们才活了几年,才见过几个人,经历过多少事儿。连人家说真话假话都听不出来,还自由恋爱。我看啊,根本就是自由被骗。”   说着她警告的看着沈寒露和她三姐四姐:“老三老四老五,话我可放这儿了,你们可别给我搞什么自由恋爱,不然我让你爹打断你们的腿。尤其是你,五妞,你和你三姐四姐的又不一样。你找的对象那更是要精挑细选。”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明面上沈寒露还是很给她奶奶面子的说:“行,我肯定听话。不过奶,您呀,也别催着我二姐介绍他小叔子了。您不听我二姐说了么,曾武上的是帝都的大学。等大学毕业说不定人家就直接分配到帝都上班了。”   沈奶奶一听觉得沈寒露这话也有道理,人往高处走,有能耐有本事留在帝都的人,还真不一定会愿意回老家。   她很是惋惜的说:“哎呀,这么好的孙女婿,愣是叫咱家给错过了。”   沈寒露有些不解的说:“奶,您也没见过曾武,之前二姐回来也不怎么说起他来。怎么您这么看好他呀?也不打听打听性格啊,人品啊之类的。”   沈奶奶理所当然的说:“这还用打听啊!”   沈寒露以为奶奶的意思是她很相信二姐的公公婆婆这样的父母不会教出不好的孩子。   没想到沈奶奶却说:“五妞啊,你二姐的小叔子可是大学生。而且人家不是一般的大学生。”   “帝都大学的大学生,是很不一般。”   沈奶奶用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看着沈寒露,然后说:“五妞,你年纪小,不懂这些。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考试大学么?”   “聪明念书有天分而且很努力。”   沈奶奶摇摇头,有些神秘的说:“是被文曲星指点过得人才能考上大学。在我小时候,村里的老人就说那些能考上秀才的都是可都是受了文曲星指点的。有的人呢,招文曲星待见,指点的多,就考上了状元。有的呢,指点的少,就只考上秀才。我琢磨你二姐她小叔子这情况啊,应该就是那招文曲星待见的。”   沈寒露真没想到这么一个话题竟然会朝着这样清奇的角度发展。   她难以置信的问她奶:“所以您想让我三姐或四姐嫁给曾武,是因为您觉得他招文曲星待见?而不是因为您觉得他上的学校好,将来毕业了前途一片光明?”   沈奶奶:“我是那眼皮子浅的人么?前途,前途这事儿说的准么?你看二十年前,那些当官的哪个前途不好?现在不都夹着尾巴跑了。而被神仙待见可就不一样了,等这辈子过完了,人家神仙收你当个小仙童,多好。”   沈寒露感觉自己脑门儿上写满了问好,她实在是不太理解她奶奶的逻辑。   她只能劝她奶奶:“奶,现在是新中国了,咱不搞封建迷信的那一套。这世上可没什么神仙。”   沈奶奶白了沈寒露一眼:“胡说,这世上怎么没有神仙啊。毛,主,席他不就是神仙吗?他要不是神仙,怎么会有能耐让咱们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呢。我和你说吧,就是毛,主,席心软,他见不得咱们老百姓没吃没穿,所以才转世投胎来帮咱们的。”   沈寒露:“那照您的话,主,席他是神仙转世投胎,那其他人呢?总理呢?”   “他们当然也是天上的官儿啊,远的不说,就是咱们村你三叔祖家的二伯军子都是天上的小兵投胎。你别觉得他牺牲了可怜,实际上呀,人家早回天上去了。我和你们说,这事儿啊可不是我瞎编的,而是军子自己说的。军子走了以后,你们三奶奶整日整日的想他,可奇怪的是,军子从来不托梦给她。直到前些时候,她才终于做梦梦见了军子。这些话都是军子和她说的,军子说了,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咱们虽然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但他那儿才过了二十多天。他回到天上,把该安顿的都安顿好,这才找着门路托梦给你三奶奶。而且啊,军子还说等你三奶奶三爷爷他们这辈子过完了,就接他们去他那儿享福呢。”   沈寒露三叔祖家的二伯沈满军是革命烈士,在四三年的时候就牺牲了。   沈寒露本来想和奶奶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神仙妖鬼,但听了她这话,还说觉得不必说了,对三奶奶来说,有这么个期盼,也是晚年生活里的一点指望罢了。 第23章   吃了饭,她大姐二姐亲自去把奶奶送回大伯家,三姐四姐去给二伯家送碗饺子。   二伯家的嫂子嘴巴比较碎,她家只有沈寒露和她三姐能怼过这位嫂子。但有三姐出马,沈寒露就不想跑一趟了。   沈寒露觉得有些撑,先把桌子上的碗筷收拾了,再洗了碗,做了一些家务。还是觉得饱,沈寒露就和何春香说:“娘,我有点撑,想去外头走走消消食。”   “去吧去吧,刚才你要喝饺子汤我就提醒你别喝,你非想喝。你饺子吃的正正饱,再喝一碗饺子汤,不撑才怪呢。”   沈寒露一边出门一边说“娘,您不懂,饺子的所有精华就是那口饺子汤。”   何春香叮嘱她:“还我不懂,我是不懂,饺子汤再好喝还能比得上猪肉饺子?还有建国啊,别走远,就在家跟前溜达就行了。”   沈寒露满口答应:“成成成,娘你放心吧,我肯定不走远。”   从他们家的小院子里出来,沈寒露开始在心里头计数,打算往出走它个三千步,再返回家走个三千步,估计这消食就消的差不多了。   她就随便挑了一条路,说实话,虽然这会儿天有些黑了,但走在村子里沈寒露那是丝毫没有害怕的。   一来大家乡里乡亲的,就是看见沈寒露个小姑娘走在路边,也没人敢来骚扰她。   二来沈寒露自小是打遍同龄人无敌手,村里和她差不多年岁的男娃一挑一的话没一个打的过她。沈寒露从小练出来的,从小和人打到大。   所以就是大晚上出门,沈寒露爹娘姐姐都不怎么担心,毕竟向来都是别人家爹娘领着娃来沈寒露家说自家儿子被沈寒露给揍了,特意来要个说法。可没沈寒露被人揍了让她爹娘去讨说法的。   虽然上了初中以后沈寒露就几乎不再打架了,但同龄人小时候被她打过,现在本能还是怕她的。   沈寒露一边瞎溜达,一边打呵欠,人一吃饱就容易犯困,沈寒露打出一个饱嗝,又紧接着一个呵欠出口。   她的眼睛顿时因为呵欠连连开始沁出泪水。   沈寒露不敢直接拿手擦眼泪,怕把细菌给揉进眼里。   她只能抹去脸颊上的眼泪。   沈寒露低着头擦拭眼泪,不想听见有人很关心的问:“五妞?怎么了?你怎么一个人在外头哭呀?”   沈寒露一惊,含着眼泪抬头一看,竟然是刘和。   她不知道刘和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只是赶忙摇头:“刘和哥,我没哭。”   沈寒露本想解释自己这眼泪纯粹是打呵欠给打出来的,但又觉得这个理由实在是很丢人,看着刘和关心的眼神,只能瞎掰说:“我就是眼睛里不小心进了沙子。”   “沙子?”   “哦,不对,不是沙子。”沈寒露一边唾弃自己怎么连个谎话都不会编,他们这北方小村子里,去哪里找沙子呀,一边纠正自己刚才的话:“不是沙子,是尘土,尘土,刚才有一阵风,把地上的土给吹起来了,然后,对,然后就有一点不小心给进我眼睛里了。”   刘和见沈寒露红着眼睛,她的眼睛很好看,圆圆的大大的,睫毛又长又黑,含着眼泪看过来真是好不可怜,好不可爱。   她脸颊和鼻尖也红红的,嘴巴有些不开心的撅着,像是一只温驯又娇气的猫。   刘和仔细观察了一下沈寒露的情绪,觉得她确实不像是和家人吵架才哭着跑出来的。估计真的是不小心让尘土飞进眼睛里去了。   看着沈寒露可怜兮兮的模样,刘和说:“那五妞你还是赶紧回家,让你娘帮你把土给吹出来。”   虽说刘和手里拿着手电筒,有手电筒照明,他也可以帮沈寒露把眼睛里的脏东西吹出去,但刘和觉得自己这么做的话不太妥当,有些失礼。   沈寒露赶紧圆自己瞎编的话:“没,没事,刚才眼睛不舒服,就,就流了会儿眼泪,估计眼泪把那尘土冲刷出去了,我现在眼睛没有不舒服。”   刘和笑了一下:“那就好。”   他笑起来很好看,温温和和的。   沈寒露赶紧转移话题:“刘和哥,你这是中秋节回村里看周婶儿呀?”   她没问刘和亲爹一家,虽然现在看刘和估计真的是刚从刘老头家里出来,正往周婶子家的方向走。但鉴于刘老头一家和刘和之间的不愉快,作为外人沈寒露觉得自己还是不好瞎打听的。   “对,我正好有假,就回来看看我娘,顺便和我爹说说话。”   刘和口中的爹是刘老头,娘却肯定不是他后妈刘玉娟。   对自己亲爹现在那一家人,刘和向来只是面子情分,他和他哥刘家的情况村子里的人都清楚。   刘家虽然他爹听刘玉娟的,但他们本家还有不少亲戚。   村里生活就是这样,亲戚多,辈分高的长辈自然也多。每年逢年过节刘家刘和给这些亲戚们走些礼,至于刘老头那一份孝敬也从来没少,他和他哥刘家没不认亲爹,也没不孝顺。   大体上过得去,再加上亲戚们也不待见他后妈刘玉娟和她生的几个儿女,就都向刘家刘和说话。   只是如今刘玉娟的女儿嫁了个小领导,亲戚里有的人就不敢对再他爹一家说什么重话了。   不过刘和自己大部分时间在市里,他哥刘家在部队,他娘虽然在村子里生活,但他娘是军属,而且他大哥在部队也并不是无官无职的。就是他亲爹一家子想在他娘跟前摆干部岳父岳母小舅子的谱,队长,支书也不会同意的。   只是没想到刘玉娟胃口太大,竟然想要让他刘和娶她侄女,在刘和拒绝后还给他哥刘家写信,要把侄女介绍给刘家。   刘和只能回家告诉这亲爹后妈,别的不说,就是他们闺女那年龄说出来,干部娶了十五六的未成年,他那小官也别想当了。   见刘和说话严肃,刘老头和刘玉娟也知道,他们闺女刘万儿的年纪根本经不起调查,这才和刘和保证他们以后绝对不打他兄弟两个的主意。   其实要不是怕因为他们的破事儿牵连到当兵的刘家,刘和早实名举报了。   虽然得到了保证,但对于自己亲爹后妈说话是否算话,刘和持怀疑态度。   其实他们兄弟手里有着刘玉娟的把柄,当初刘玉娟的亲爹不仅仅是地主,还是给日本人当过走狗的汉奸。他们家明面上的家产国家没收了,但私底下却偷偷藏下了一些。   刘玉娟自己的私房钱都藏着不少,这些年他爹刘平安虽然在地里上工从没有偷过懒,但挣工分能有多少钱呢。就算他和哥哥刘家没怎么靠这个老子养活,他们念书,吃饭穿衣的钱都是大哥魏敬安当兵以后拿津贴供大的。   但他剩下那三个同父异母的弟妹可不是能省钱的,后妈刘玉梅更不是能省钱的。   就算家里有积蓄,有他亲爹挣得工分,也不可能在吃穿上过得和市里工人家庭那么宽裕。   这些钱的来源可以说是不清不楚的,不明不白的。   很早之前知道这一点,大哥魏敬安在他哥刘家刚去当兵后就上门说清楚,如果刘平安和刘玉梅他们敢以父母的名义问刘家要工资,就直接举报刘玉梅和她娘家两个兄弟。   也正是有大哥魏敬安在,刘家刘和在工作以后才可以掌握自己的工资。   就算后来他爹刘平安被刘玉娟撺掇着三番五次的同他们兄弟要钱,但步入社会,有了工作经验后,他们应付他爹刘平安也很容易。   刘平安的命门是刘玉娟,而刘玉娟命门则是她的出身,嫁给刘平安之前的感情经历和来历不明的钱。   对于这个家庭,刘和是烦之又烦,却又摆脱不了。   就算今天警告了刘平安和刘玉娟不要打他们兄弟的主意,但出门看到那房屋外头钉着的‘军属光荣’的牌子,刘和心里的憋闷又增加了不少。   他们兄弟小的时候哥哥还被亲娘照顾了几年,他则连母亲的面都没见过。   幸而老天爷可怜他们,让他们遇上了养娘,还遇上了大哥。   可以说他们兄弟两个在老刘家吃喝花费的钱早在他们小时候做家务,照顾三个异母弟妹中还清了。   对于那个家,那个所谓的亲生父亲,不论是刘和自己,还是兄长刘家,都没有什么感情。   可如今哥哥刘家在部队里,虽然具体的信息保密,但边境不稳,想来也是不轻松的。   他哥用性命拼出来的荣誉,却被这一家子享受着。   继母刘玉娟在大队里可以说是工分垫底的了,但就因为她是军人家属,所以给了特殊对待。   还有其他国家给军属的福利,也是他们这家人在享用。这真是让刘和心里憋屈。   可血缘关系摆在那里,就是他们两兄弟不愿意认这个父亲,但也改变不了现实。   如果真的和父亲断绝关系,他这个搞技术的还好,像哥哥刘家的前途就容易受到影响。   只能自己攒着一肚子的火。   如今见了沈寒露,说了会儿话,让他心里轻松了一些。   刘和又问沈寒露:“你呢,五妞,你这是打算去哪儿?”   沈寒露尴尬的微笑:“我就是出来随便走走。”   刘和打着手电,看了一下手表,皱着眉同沈寒露说:“都八点半快九点了,你一个小丫头在外头瞎溜达可不好。”   虽然村子里的治安不错,就是有二癞子,他们也不敢欺负沈寒露。   沈姓和沈寒露的外祖家何姓可都是村子里的大姓。不少人家沾亲带故的,都能论的上关系。沈寒露虽然叔伯兄弟只有三个,可从兄弟,舅表兄弟,姑表兄弟可不少。   在整个大队甚至整个公社,沈满囤和何春香养闺女,对闺女好那都是有名的。   尤其是小闺女沈寒露,那更是宝。如果有人欺负沈寒露,她家人可不会放过这些人的。   上沈寒露从小就是个霸王性子,她自己也不是个容易被人欺负的人。   话虽这么说,可实在是沈寒露现在女大十八变,外表上太有欺骗性。   再加她刚才眼睛进了沙子,眼眶红红的,看上去实在是可怜。   天色既然已经不早,刘和觉得小姑娘家家的还是别呆在外头的好,就晃了晃手电筒:“来,我送你回去。”   沈寒露觉得自己还没走多少路呢,有些不想回去,又觉得刘和也是关心她,直接拒绝有些不识好歹。   刘和见她扭捏,以为她一个小女孩不想同异性同路,便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话确实说的有些唐突。   他将沈寒露当成了妹妹,可沈寒露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   村里和她差不多大的,虽不至于结婚成家,但不少家里已经准备着给她们相看对象了。   有的甚至已经自己偷摸着有了相好的异性。   更有甚的像他那个异母妹妹,都已经大着肚子嫁人了,再过上几个月,孩子都该出生了。   刘和倒没觉得沈寒露小题大做,反而认为小姑娘有警惕心是很好的。   于是他将手电筒递给沈寒露:“算了,我就不同你一路了,手电筒给你,你先回家,我等会儿再回。”   沈寒露不知道刘和脑补了她不愿意同他结伴回家,还以为刘和突然想起什么事儿呢。   “怎么了刘和哥?你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去做么?手电筒你拿着吧,现在天还没太黑,我家距离这儿挺近的,趁着月光能看清的。倒是你,周婶子家离这儿可远呢,得走二十来分钟。还是你拿着手电筒吧。”   “我没什么事儿,就是我毕竟是男性,同你一起或许会不方便。”   沈寒露没想过是刘和以为她不愿意让他送她回家,才这么说的。   所以听了刘和的话心里少不得感慨刘和也太君子了吧。   只是话说到这里,沈寒露只能结束散步,笑着说;“好吧,那我先回家了,再见,刘和哥。”   说完她就一溜烟儿的往家跑。   刘和见她小跑着,步子一颠儿一颠儿的,辫子也跟着晃动,忍不住笑了一声。   然后他也迈起脚步往前走,同时还将手电筒抬高,帮着前方的沈寒露照清前边的道路。   沈寒露自然也发现了追随着自己的手电筒的光亮。   很自然的猜出这是刘和在给她照明。   她忍住想回头看的冲动,嘴里小声嘟囔:“天啊,这个人怎么做事情这么贴心。” 第24章   沈寒露回了家,进了院子,关门的时候想了想冲屋子的方向大声询问:“娘,我姐她们回来没,她们要是全回来了,我就把门闩上了。”   何春香从屋子里走出来:“没呢,别闩门。对了五妞,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平常你出去溜达可不会只溜达一小会儿。”   “没什么,我就是想回来。”说着沈寒露就要回自己屋子。   何春香也抱着被子过来:“来,把灯点上,今儿你大姐二姐睡我们那屋,你三姐四姐和你一起睡。”   沈寒露拉开抽屉,拿出来蜡烛,擦了火柴点亮。   何春香把被子往床上一放,回头一看,就唠叨她:“五妞你怎么还是这么不懂节俭呢?煤油好买还是蜡好买你心里没个数啊?还有洋火,你拿着灯去灶台上用木棍子接个火苗子就有了,做什么非要浪费一根洋火。”   沈寒露嘟囔:“哪有那么缺啊,我四个姐姐拿回来的火柴蜡烛可够用,你攒着那么多做什么。”   “做什么,你念书嫌煤油灯暗,非说蜡烛好用,我这不是攒着,等你考大学熬夜复习的时候用么。好东西就得用在刀刃上,五妞,你也不小了,别还那么不会过日子。”   沈寒露只能点头表示自己接受母亲大人的教育。   这时何春香又说:“五妞,你刚才出门不是说溜达去了么?怎么脸这么红?你是不是跑跳来着?刚吃完饭就跑跑跳跳,你也不怕肚子疼。”   沈寒露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疑惑的问:“娘,我脸真的很红啊?”   何春香边铺床边说:“难不成我还骗你啊!来,我把你三姐四姐的被褥铺好了,你的你自己来铺。”   说完何春香就走了,只剩沈寒露嘀嘀咕咕:“娘真偏心,给她三闺女四闺女铺床,不管我这五闺女。”   一夜好梦,第二天沈寒露睡了个大大的懒觉,家里爹娘姐姐知道她这习惯,也就没催着她早起。   睡到自然醒,再吃一顿热乎乎的午饭,沈寒露就和几个姐姐一起回县城。   大姐回家,三姐四姐回单位,沈寒露和二姐则倒公交。   两辆自行车,一辆大姐骑着后座载着三姐,横梁上坐着沈寒露。   另一辆四姐载着二姐。   大姐沈芳边骑边嫌弃沈寒露和三姐沈花太重,被嫌弃的沈寒露还得窝着身子,好别堵住大姐的视线。   还好的是从大队去县城是下坡路,骑起来不像来的时候那么费劲儿。   等坐上去市里的公交,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公交颠簸,沈寒露坐在靠窗的位置往外看。   一路的风景很好,因着入秋开始泛黄的树叶挂在一颗接着一颗的树上。   天是蓝的,纯粹又干净的蓝。   沈寒露手臂搭在窗户上,头枕在手臂上,吹着小风,看着远山,好不惬意。   这时她看到前方出现一个身影,一个骑着自行车的身影。   这一路上骑着自行车的人不少,但这个身影却格外熟悉,准确的说是沈寒露对这身衣服熟悉,这是电机厂工人的工装。   公交的速度自然比自行车要快,看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终于,公交车超过了自行车。   果然,骑着自行车的是刘和,可能因为骑车太累太热,他的脸色有些发红,额头上也全是汗水。   他穿着厂子里的制服,里边是一件白衬衫,工装的扣子没有扣上,衣服随着自行车的骑动迎风飘扬。   衬衫的扣子也只扣到第三颗,从沈寒露这个方向,这个高度,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喉结和白色的背心。   刘和工装的衣袖和衬衫的衣袖都挽到了手肘那块,露出了晒得有些黑的手臂。   他的手指很修长,从手臂到握着车把手的手指,整个线条非常的流畅。   沈寒露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感慨自己眼神太好,上辈子她可能学习太过用功,初中就有些近视,到了高中眼镜就成为必备品。   这辈子视力却是好的不得了,连人家背心的颜色都看的清清楚楚。   这时刘和突然抬头看过来,把沈寒露给吓了一跳。   她立刻端正坐姿,冲着刘和露出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   她扯着嘴角,把整齐的八颗牙都露出来,争取看上去真诚。   身边公交车经过,刘和随意的抬眼一看,就见沈寒露坐在车窗前。   两人视线相对,沈寒露就朝着他挥手,小丫头很显然挺开心的,笑的酒窝都露出来了。   刘和也一手撑着自行车,另一只手冲沈寒露挥一挥。   ‘哇哦’,沈寒露心里小小的感叹了一声,这位哥哥虽然戴着老土的眼镜,穿着普通的工装,但眼镜工装显然不能遮盖住他的帅气。   打了招呼,沈寒露就不好意思再趴在车窗上瞎看了,毕竟她也不是花痴啊。   这时沈芬见沈寒露坐正了,反而有些惊奇的问:“五妞,你平时不是最喜欢坐车边上看外头么,怎么不看了?”   “嗯,歇歇脖子。”说完沈寒露又忍不住问:“二姐,从咱家到市里如果骑自行车的话得多久啊?”   “从咱家到市里啊,那可挺远的,就是刚进市区也得有六七十里地吧。要是骑自行车,怎么也得三个钟头。”   说完沈芬怀疑的看着沈寒露:“你怎么突然这么问啊?不会是想让爹娘给你买个自行车每天跑家把?”   沈寒露赶忙摇摇手:“怎么可能?我就是看路上骑自行的也不少,随口一问,这么远我骑自行车岂不是会被累死啊!”   不过从老家进市区就得三个小时啊,刘和所在的电机厂在城东,进了市区再到刘和的单位,估计也得半个小时一个小时。   也就是说刘和这么来回一趟加起来就要七八个小时,他回一次家未免也太辛苦了吧。   想到这里沈寒露又觉得自己矫情,在恢复记忆以前,不知道未来交通是那么的便捷,对沈寒露来说,自行车就是很方便的交通工具了。   小时候她从家走着去公社念小学,后来又走着去县里念初中,每次怎么也得步行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但她却也从没觉得距离遥远。   很快,公交进了市里,沈芬送沈寒露回了学校。   这次放假,宿舍里本就是市里的钱雨和孙露肯定是要回家的,姚元元也回家了,只有周思思和云婷还在宿舍里。   沈寒露回校的时候,姚元元已经回来了,她们三个正聚在一起聊天。   见沈寒露来了,姚元元直接问她:“沈寒露,你会唱歌么?”   沈寒露不知道她们要做什么:“会啊,怎么了?”   周思思回答:“马上就要国庆了,我听老师说我们要准备演出,目前打算全班大合唱,但唱什么歌老师让同学们推荐。”   沈寒露想了想:“《东方红》?”   姚元元高兴的说:“我也觉得《东方红》好,但是赵铭说唱《东方红》的班级肯定很多。”   “《延安颂》?”这是沈寒露三姐最喜欢的歌:”还有《唱支山歌给党听》,这首歌是前年的新歌,也挺好听的。”   “你会唱延安颂啊?”周思思惊奇的说:“这首歌我只在初中的时候听学校的音乐老师唱过,不过她没教我们。我又对老师有些发憷,不敢主动去请教。哎呀,寒露,既然你会唱,那给我们唱一遍吧,我好想听。”   姚元元也说:“是啊寒露,来给我们唱首歌。”   周思思还把本子和铅笔拿出来:“寒露,你唱,我听着记一下歌词。”   见周思思实在想听,沈寒露也没有扭捏:“夕阳辉耀着山头的塔影,月色映照着河边的流萤。春风吹遍了坦平的原野,群山结成了坚固的围屏。啊,延安,你这庄严雄伟的古城,到处传遍了抗战的歌声。啊,延安……”   沈寒露唱完,还鞠了一个躬。   姚元元和周思思很捧场的给沈寒露鼓掌,周思思还苦恼的说:“寒露,你唱的太好了,歌词我只记了头一句,剩下的就听你唱歌给忘了记了。”   说着她还把本子递给沈寒露。   沈寒露一看就笑了:“你这只记了一句,还记错了。第一句是夕阳辉耀着山头的塔影,不是夕阳微耀着山头的塔影。不过唱起来确实容易听不清楚咬字发音。”   周思思点头:“是啊,我也是在想是辉耀还是微耀,不过确实辉耀比微耀要好。辉耀是光辉照耀,更大气。”   这时云婷突然开口说:“寒露,你知道的歌可真多啊,比城里人都多了。”   沈寒露虽然觉得云婷这话听着是在夸她,可总有种微妙感。   不过她还是解释说:“我其实会的歌曲也不多。主要是我三姐喜欢唱歌,我经常听她唱,听多了自己也就会了。”   姚元元笑着说:“真巧呀,我也喜欢唱歌,不过我唱歌不太好听,我妈说我五音不全。”   这时宿舍的门打开了,钱雨和孙露两人大包小包的进来。   沈寒露一边帮她们两个提东西,一边咋舌:“你们这是搬家么?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呀?”   钱雨叹气:“谁说不是呢,我妈非说入秋了,天气转凉,怕我晚上睡觉着凉,给我把厚被褥都翻出来了。孙露她妈一看我准备了这么多,也就给她也准备了。对了,我和孙露在外头就听见了有人在唱歌。刚才是谁在唱歌呀,是不是你沈寒露,唱的可真好听!” 第25章   最后沈寒露他们班还是定下了《唱支山歌给党听》这首歌,这是这两年最有名的歌曲。   定下了歌曲,沈寒露班就开始准备。这次在十一前进行校内表演,提前庆祝祖国生日。到时候不仅有学校的领导会参加,就是教育部门,宣传部门也会来代表。如果他们学校有特别优秀的节目,还会在十一当天演出。   他们市里国庆会在市中心的广场上举行统一的演出,参加的不仅有各个学校的学生,还有市里不少工厂的工人,至于市文工团的演员那更不会少。   表演的节目是从各个单位进行挑选。   听老师这么一说,班里同学练习大合唱练的更加卖力了。   沈寒露他们班的班主任也是他们的语文老师,姓任,四十多岁的年纪。   她为人很是和气,每天还空出来半节语文课来让同学们练习合唱。   也正因为这个大合唱的排练,打断了沈寒露低调生活的计划。   既然学生们的目标是在这次全校十三个班级准备的节目中脱颖而出,展现青年学生的朝气与活力,对祖国和党的热爱,对建设新中国的信心。   那么在练习中就要格外认真,注意每一个小细节。   为此,任老师先让沈寒露把《唱支山歌给党听》的歌词抄写在黑板上。   为什么选择开学快两个礼拜,平时上课虽然安静听讲,但从不积极回答问题的沈寒露,原因也很简单,沈寒露有一手好字。   作为上辈子从小学就开始练习字帖,一直练习到高考的沈寒露,可以说她的字虽然达不到书法的级别,但也非常的端正工整,不管是一段文字的整体布局还是一个字的线条与间架结构,都可以说掌握的非常好。   毫不谦虚的说,从小学到高中,沈寒露还没见过字写的比她还漂亮的同学。   于是抄写歌词的重任就交给了沈寒露。   沈寒露自然不能拒绝老师的要求,因为对这首歌的歌词沈寒露记的很牢,所以也不用看笔记,直接在讲台上默写就好了。   她在讲台上一字一句的写着,还听到了讲台下同学们嘀嘀咕咕的声音。   “哇,沈寒露字这么好看啊,我都不知道。”这声音一听就是钱雨。   “没想到沈寒露长得这么漂亮,字也写的这么好啊!”这是班里的某个男生,但具体是谁沈寒露没有印象,对于班里的同学,沈寒露只和同宿舍的熟悉。   可以说除了会批改作业的各科老师,全班同学里只有沈寒露的同桌姚元元知道她字写的很好。   不过姚元元本身也是从小练字的,家里长辈也都写的一手好字,所以她反而不那么大惊小怪。   沈寒露一边写,一边强忍住自己哼唱的欲望。   像这样朗朗上口且传唱度极高的歌曲,写歌词的时候忍住不唱出来真的太难了。   沈寒露在上面写歌词,同学们在下面抄。   沈寒露忍住了哼唱的欲望,但下边的同学们可没有忍住。   这个一句‘唱支山歌给党听’,那个一句‘我把党来比母亲’……,而同学们呢,普通话又都不太标准,方言味道比较重。市里的同学还稍微好一点,像县里来的,唱起歌儿来若不是本地人,肯定听不懂他们在唱什么了。   不一会儿,整个教室的声音就开始变得乱七八糟了。   这时班级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呦豁,这么热闹呢?你们班这是在练习大合唱的歌曲?”   班长赵铭先任老师还有全班同学一步喊了一声:“林校长好。”   其他同学也都跟着喊:“林校长好。”   沈寒露虽没有停下手里的笔,但还是侧过身去打量了一下自己高中的校长。   校长看上去年纪不小了,头发都有些花白了。但整个人很是精神,也很是和善。   见同学们都停下练习同自己打招呼,林校长摆摆手:“别,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因为我耽误你们的进度。”   说完他又看向沈寒露和沈寒露写在黑板上的字,笑着说:“这位同学字写的很不错,将来可以当个抄写员。好了,我就是在学校里听见你们们挺热闹的,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我反而影响了你们的练习,你们好好练,争取代表咱们学校去参加国庆节演出。”   说完林校长就离开了沈寒露他们班。   很快,这节课结束了,沈寒露一下子成了班级里的名人,不少同学都围到她身边询问她练字的诀窍。   就是同宿舍的钱雨孙露姚元元几人也很是羡慕沈寒露的字,还问沈寒露有没有初中时候的笔记本,说打算拿来临摹。   沈寒露自然不能说自己是跟着字帖练习过的,只能说是跟着课本还有字典的印刷体练的。   掌握了歌词,接下来就要选领唱。   任老师看着全班三十多个同学,刚才学生们私下哼唱的时候她就有挨个听,所以对于领唱人选她也心里有数。   任老师最后点名:“赵铭,沈英勇,徐伟,刘俐,宁月,还有沈寒露,你们六个先站起来,每个人把这首歌唱一段。领唱就从你们六个当中选吧,咱们选一男一女,或者两男两女就可以了。”   沈寒露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被老师挑选出来。   老师点名的六位学生,除了沈寒露和赵铭,其他人女生是花边衬衫,男生是汗衫,搭配着紧紧包住人屁股,大腿和小腿的三包裤,再加上松紧鞋,可以说在时髦值上是全校前列。   简而言之就是形象很突出。   据沈寒露所知,除了自己余下的五个同学都是市里人。其中赵铭,沈英勇和刘俐是干部家庭出身。   宁月的爸爸是一中的老师,徐伟的妈妈在市文工团上班,倒不是说任老师见他们家境好才选择他们,而是这几位同学的普通话更为标准,平时衣着打扮也很洋气。   像是汗衫,毛线衣,棉毛衫裤就是从申市那边流传过来的。还有三包裤和松紧鞋。   老师选择领唱,第一要考虑的是唱歌水平,很显然,在此还有个大前提是普通话标准。   其次就要考虑学生的样貌外形,作为领唱,学生自然要长得精神。   这时钱雨举手:“老师,我也想当领唱,我可以也参加挑选么?”   “自然可以,除了钱雨,其他同学还有谁自荐的,也一并站起来吧。”   听老师这么说,很快又有四五个同学站起来了,就连孙露也被她的同桌钱雨给揪起来了。   比较让沈寒露意外的是她们宿舍的云婷也自荐,平时云婷在宿舍里很低调,是一个安静内向的人。   至于周思思和姚元元,沈寒露听她们俩抱怨过说五音不全,她俩自然也就不会自荐了。   最后一共有十二个同学,也就是说要从这十二个同学中选出来两个到四个人担任领唱。   很快,沈寒露就知道为什么钱雨在班级里做事情很积极,学习成绩也好,性格大方开朗不怯场,很适合参加演出。但任老师最初没有选她。   和姚元元周思思这种自觉自己唱歌不好的同学不同,钱雨是唱的跑调严重,但自我感觉非常好,唱歌的时候整个人很有歌唱家的气质。   不论是表情还是眼神,都让人可以感受到她对这首歌的投入,但也仅限于此了。   开始同学们还很给钱雨面子的没有笑出来,后来就一个个都忍不住,尤其几个男生笑的越来越大声。   钱雨恨恨的瞪了他们一眼,结束了自己的表演。   孙露唱的倒是比钱雨好一些,只是她声音太细,不适合唱这首歌。   至于云婷,她的普通话方言口味很重,才开始唱,就有男同学瞎起哄,云婷的声音越唱越低,慢慢甚至变得哽咽,见她哭了,班级里一阵静默。   任老师只能先安慰她几句,再让下一个同学继续。   很快就轮到了沈寒露,她是倒数第三个演唱的,在她之前的男生里徐伟唱的最好,女生刘俐唱的虽然比不上徐伟,但感情充沛,也非常不错。   一个班三十七个同学,大合唱四个领唱显然太多,她觉得自己真不如刘俐唱的好,也就没有刻意的唱跑调,而是按着自己真实水平来唱。   果然,最后全班同学投票,沈寒露的票数是第四,第一徐伟,第二刘俐,第三赵铭。   至于信心满满的钱雨得了最后一名,不过钱雨这个人心宽,气鼓鼓了一会儿就又开始瞎乐呵了。   最终任老师拍板说四个领唱有些多,最后就定下来徐伟和刘俐当他们班的领唱。   而沈寒露虽然没有被选上,但她今天可以说是同学里最出风头的一个,又是写板书又是唱歌的。   很多同学好像突然之间发现了班级里竟然有这么一位多才多艺,温柔漂亮的女同学。   课间的时候,不少人主动和沈寒露打招呼,还有男生同她说话,但还没开口,就有其他同学发出起哄的笑声。   在笑声中,脸皮薄的男同学直接红着脸走了,脸皮厚的则是冲沈寒露笑笑,去“收拾”起哄的人了。 第26章   中午,钱雨孙露她们在宿舍里练习唱歌,这几天因为大合唱的事情,沈寒露已经七八天没有午睡了,她唱歌不跑调,也就不怎么练习,每天中午在宿舍手抄语录。   毛选沈寒露家有一套,语录也有一本,这都是她四个姐姐一起攒钱买的,属于不可以随便翻阅的书籍。沈寒露她爹还专门做了一个小盒子,正好可以放这几本书。她娘还专门拿全新的布料做了一个小布袋,给书来隔尘。   书整整齐齐的放在小布袋里,然后再放到小木盒里,最后放在她娘的炕柜中。非常珍惜,非常爱惜。   沈寒露的初中虽然也有图书室,但借书非常麻烦,学校的老师很爱惜书,生怕他们弄坏弄脏,像沈寒露这样的好学生都只能借阅一些报纸看。   一中的图书室借书可比初中方便多了,语录第一版是□□年劳动节才出版的,沈寒露姐姐们还是在新华书店提前打过招呼,这才好不容易买到一本。   可以说这本书是现在最最最畅销的书了,沈寒露就是想买都得等新华书店有货。   还好从学校图书室可以借阅到。   虽然上辈子沈寒露上过毛概课,但许多知识已经遗忘了。   但她也知道,熟读甚至做到背诵语录,将会是她未来十多年的一大护身符。   所以从沈寒露来上高中后,她就决定要熟读语录和毛选。   用来抄写的本子是沈寒露最好的一个本子,本子是硬皮本,纸质细腻,这样的本子在百货大楼都不好买到。   这还是沈寒露她爹当初还在木器厂上班的时候获得先进个人发的奖品。   其实当初因为沈满囤工作能力强,并不是非得被精简回乡的,但正因为他是先进个人,个人觉悟高,所以主动选择了精简回乡。   沈寒露是同他说要用这个本子抄写语录,他才舍得拿出来。   宿舍内只有一张长桌,钱雨她们练习了一会儿就来围观沈寒露抄写。   “寒露,你为什么要抄写语录呀?”   “嗯,因为我买不到,而且我记忆力也不是很出众,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一边抄一边记,这样更容易记住。”   “哇,寒露你好努力。对了寒露,你这语录是第一版还是第二版啊?”孙露坐沈寒露旁边边看她写边问。   “第一版啊,现在出第二版了?”   “对呀,第二版是今年八月份出的,咱们这儿不好买,我爸还是托京市的亲戚买下寄回来的呢。第一版语录只有三百六十六条,三十个专题,第二版有语录四百二十七条,共三十三个专题。”孙露说。   钱雨大声朗诵:“读□□的书,听□□的话,照□□的指示办事,做□□的好战士!”   周思思有些羡慕的说:“你们家里都有语录呀,我也好想要一本,我好不容易攒够钱,却买不到。我的字也不像寒露的字那么好,可以自己誊抄。”   钱雨安慰她:“放心吧,我爸说了,大家都想买语录,那出版社一定会加大印刷数目的。”   孙露也安慰她:“没事,寒露抄写是为了背诵,为了把主席的话时时刻刻牢记在心间。你可以不抄写直接背诵啊,只要你也做到熟记主席的话,那不就可以了么!”   周思思一听也觉得她们两个说的很有道理:“你们说的真对,我也要去图书室借书,不过语录图书室一共有几本啊?我还能借到么?寒露,你知道不知道啊?”   沈寒露停下手里的动作:“这个问题你可算是问对人了,这书啊咱们学校一共有十本。我呢,是刚开学就把书借来了,只是我这个本子上次没拿来,所以这几天才开始抄写。你要是现在去借,还真不一定能借到。”   周思思哀嚎一声:“啊,咱们全校一共才只有十本啊,这也太少了吧,全校每个班一本都不够分的。”   沈寒露说:“没事,咱们可以合看一本,我每天早上还有中午会看,其他时间你看,好不好?”   周思思立刻感激的道:“真的呀,那可真谢谢你了寒露。”   “不过你要爱惜书,不可以在上边涂写乱画,也不可以折叠书页,现在书里有我的书签,到时候你也插一个你的书签。”   “行行行,你说的这些当然没问题。”   这时云婷突然开口:“寒露,这本书你可不可以也借给我看看啊?”   如果再借给云婷,那自己看这本书的时间就会再减短。但这书本来就不是沈寒露的,而是学校的书,她自然也不好霸占着。   沈寒露点头:“当然可以,不过你也必须做到我刚才说的那些,不能损坏图书。”   说完沈寒露心想看来自己还是得去麻烦麻烦二姐,让她帮忙买一本语录了。   一来是自己的书,看起来更方便一些,二来现在出了第二版,第二版里还增加了不少内容,更全面一些。   闲谈了一会儿,其他五人又开始练歌。   晚上,周思思和云婷一起看语录,孙露姚元元在写作业,沈寒露一边泡脚一边看课本。   钱雨突然说:“对了,你们知道不,赵铭找老师建议说明天放假咱们也继续来学校练习大合唱。”   “什么?”沈寒露有些吃惊,虽然明天只休息一天,但她也和二姐说好了要去她们家吃饭了。   “你们也知道,咱们班可以说是在整个年级里练习的最勤快的了,任老师还把她的课留出来让咱们练歌。但是因为徐伟唱歌的水平太高了,咱们练来练去也和徐伟差的一大截子。然后赵铭就觉得是咱们练习的量还不够,要加练。”   孙露有些奔溃的问:“雨啊,这不是真的吧?徐伟那是什么水平,咱们能和他比么?我可听说了,徐伟他妈是文工团的女高音歌唱家。而且听说徐伟没有变声的时候还是咱们全省的儿童合唱团的一员。五七年的时候主席总理他们来咱们宁市,徐伟他们那个儿童合唱团还给主席总理表演过节目呢。”   “真的呀?”孙露这话可真是一石惊起千层浪,众人立刻全停下手里的动作,听孙露八卦。   钱雨先一步表示怀疑:“露露你这是哪儿听来的消息啊,徐伟真的见过主席和总理,还给他们表演过?这,这实在是太难以置信来吧。我不敢相信。”   周思思也说:“我也不敢相信,我人生的梦想就是去一趟□□,对着□□前主席的照片行个礼,鞠个躬,就人生圆满了。我的同学徐伟居然见过主席本人,太,太神奇了吧。”   “我说的是真的,这是徐伟自己同刘俐说的。然后刘俐又告诉了我们几个女生。”   “那看来是事实了,我知道徐伟唱歌厉害,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既然这样,那赵铭拿徐伟的标准来要求咱们是不是要求也太高了吧。”   “就是说啊,我本来放假还想去探望我姥姥呢。哎,不过这也没办法。难道明天任老师问我们愿不愿意把休息时间用来练习,我们还能说不愿意啊。”   “是啊,这样的话觉悟也太低了。不过我真的好羡慕徐伟啊,我为什么就没有一副好嗓子呢?我要是小时候有一副好嗓子,那我是不是也有机会给主席唱歌啦!”钱雨的语气中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果然,第二天一上课任老师就把赵铭的建议提出来,全班同学也没好意思说不同意,最后定下上午同学们照常放假,下午两点统一来学校练习大合唱。   原本以为得全天练歌,现在竟还有半天时间休息,可以说是意外之喜了。   这次去二姐沈芬家,沈寒露终于见到了她二姐夫曾文。   她这个二姐夫,见一面真的比见领导都困难。   她二姐夫还是记忆中那副书呆子模样,胡须估计有三五天没有剃了,头发也有些长,整个人看上去胡子拉碴的,很是不修边幅。   沈寒露和他打招呼,他抬起头应了一声就继续看手里的书。   边看他还一边查阅字典,除了字典,他手跟前还放着好几本书,他一会儿翻翻这本,一会儿翻翻那本,很是忙碌。   沈寒露本来还好奇二姐夫看的是什么书呢,一看封面,竟然一本是爱尔兰语,一本是英语,一本是俄文,还有一本是中文繁体字。   四本书加一部字典,同时看五本书?沈寒露顿时非常敬佩自己这二姐夫。   沈芬见沈寒露好奇,就问她:“怎么,看不懂你二姐夫那书是什么书啊?我记得你们高中有俄语课啊。”   沈寒露看她二姐:“姐,你看看清楚,二姐夫手里那书是俄文的么?再说了,我高中才开学几天呀,您就指望我流畅的把俄语给掌握了。”   “你二姐夫看的不是《牛虻》么?《牛虻》难道不是苏联小说?”   “您这是电影看多了吧,《牛虻》电影确实是苏联拍摄的,但小说是爱尔兰的一位作家写的。”   “五妞你懂的还挺多。看来你这高中没白念。”说完沈芬又很惊奇的问曾文:“老曾你竟然会爱尔兰语?我怎么不知道啊?”   沈寒露二姐夫曾文理所当然的说:“我不会啊,但我有英语对应爱尔兰语的字典。同时我也有中文翻译版本的《牛虻》,还有英文版本的和苏联版本的。我本来就是学校里的俄语老师,我俄语很不错。英语也比较擅长,有三个版本的语言对应,这本原文书里的词汇我应该不会理解出错,所以我完全可以自学爱尔兰语啊。”   “哇哦。”沈寒露被她二姐夫这勤奋好学的劲儿给吓到了,她以前也是学语言的,但这个钻研劲儿还真没法和她二姐夫相比。 第27章   在二姐家改善了一顿伙食,沈寒露就背着她二姐给她炖的让她润嗓子的梨汤回了学校。   很快,就到了九月二十七号,距离国庆只有三四天了,这也是学校原定的校内庆祝祖国生日的日子。   一共十四个班级,就有十个班级选择了大合唱。剩下一个是班级里的女生表演了一段舞蹈,还有两个班级是表演了《红灯记》的片段,最后一个班级是诗歌朗诵。   经过这么多天的练习,沈寒露觉得他们班也是可圈可点的。   不过他们虽然表演的很好,但也没有被前来观看的宣传部门的工作人员看上。   因为国庆节是要全市所有的单位都出节目,最后再进行挑选。   整个节目时长满打满算也就是两个半小时最多三个小时,从上午八点半到十一点半就必须结束。   所以最后列出的单子是十二首歌曲,三首诗朗诵,余下是戏剧,舞蹈等其他节目的时间。   其中歌曲有一首是个人,一首是双人或者三人,余下的十首歌才是大合唱。   沈寒露他们高中可以说是宁城最具有代表的学校,本来以为他们学校会有一个节目被选中呢。   但因为想参加国庆节表演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如果光是学生中,宁城的大学生集体出一个节目,小学生出一个节目,初中生出一个节目,高中生再一个节目,那学生的数目就太多了。   为此最后删掉了初中生和高中生的表演环节,只留下小学生和大学生。   同学们听任老师这么一说顿时哀嚎了起来,这样的机会他们生生错过了。   任老师只能说:“同学们,老师也知道你们想在国庆节上表演的心情。但是我们祖国呢,除了学生,还有各行各业的工作人员,他们可能是农民,也可能是钢铁工人,还可能是汽车司机,是医生,是护士。他们和你们想为祖国庆祝生日的心情是一样的。其实还有一件事老师没说,本来呢,大学生代表是想要把表演的机会留给你们的。但是呢,他们表演的是新创作的歌颂祖国的剧本,据说写的非常好。而小学生呢,他们也是学生代表,但他们不仅代表着学生,更代表着祖国最新的一代。代表着新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所以老师呢,希望同学们可以理解。”   任老师都这么说了,班里的同学们虽然都很失望,但还是接受了现实,互相安慰说如果他们去表演的话,说不定还会错过其他人的节目。   但作为观众,他们可以从头看到尾,这也是一个好消息啊。   国庆的到来可以说是最近最重要的一件事了,既然没有机会去表演,也不用再练习唱歌了,同学们就把课余时间拿来做小旗子,看节目的时候可以进行互动啊。   直到国庆过去五六天,同学们才从激动兴奋的情绪中平静下来。   很快,就到了沈寒露的生日,过了这个生日,沈寒露就十七岁了。   上辈子的时候人们总把生日当成一个大日子来过。   但这辈子除了老人的整寿,寻常人家是不怎么过生日的,就像沈寒露他们家,虽然很疼爱沈寒露,但她生辰也最多给她煮碗长寿面,里面卧两个鸡蛋。   也就是沈寒露的几个姐姐,在外头念书,知道了过生日还得送生日礼物,才开始在沈寒露生日的时候会送她一些小物件。   如今沈寒露上学没很多时间回家,几个姐姐就凑了不少票证给沈寒露塞信里寄过来,同时还告诉沈寒露一个消息,她二姐怀孕了,不仅如此,她大姐也怀孕了。   收到信沈寒露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据大姐沈芳说,二姐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   也就是说在她上高中前二姐竟然就怀孕了,不过是最近才发现的。   更凑巧的是,沈寒露大姐也怀孕了,而且大姐怀孕的时间更长,都三个月了。   但与二姐不同的是,沈寒露她大姐是主动隐瞒怀孕的消息的。等到满了三个月,她才告诉家里人。   这个家里人包括了沈寒露的大姐夫,沈寒露她爹娘,还有她大姐的公婆。   沈寒露真没想到她大姐这么能做保密工作。这样大的消息她竟然隐瞒了下来。   想想之前从老家回县城,可是沈寒露她大姐骑着自行车载着她和三姐。   沈寒露顿时吓出来一身冷汗!   她大姐也太不靠谱了吧?就算那是下坡路,都不用人怎么蹬自行车,只要保持好方向就可以了。   但那也是她大姐一个人载着两个人啊!   沈寒露立刻给她大姐回信问她有没有受影响,让她去看医生,如果县里医生医术不够,就来市里。   又把这事儿给她娘写了封信,让她娘好好叮嘱叮嘱她大姐。   不过说实话,沈寒露还真没发现她大姐怀孕了,可能是怀孕的时间短,孕期反应都没表现出来。   一下有了两个怀孕的姐姐,在七八个月后可以有两个外甥或者外甥女,这真让人高兴。   见沈寒露这几天每天都在瞎乐呵,同宿舍的同学都挺好奇的。   钱雨问沈寒露:“寒露,你这每天是高兴什么呀,有什么喜事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孙露八卦的问:“寒露,是不是有男同学给你写情书啦?我可知道在在咱们班男生那里你可受欢迎了,不止是咱们班,我听说其他班都有你的爱慕者。”   沈寒露白她一眼:“你可别瞎说,怎么你知道我有爱慕者,作为当事人我自己却不知道呢。”   “很简单啊,因为对方不好意思同你表白啊。真的寒露,你在咱们宿舍还挺平易近人的,在班级里却那么不好接近。不爱说话,也不爱搭理人。”   “你诽谤我,我什么时候不爱搭理人了?”   “你真有。”孙露信誓旦旦的说:“就一般情况下,一个人想同另一个人说话,就是她不开口,别人也会有那种感觉,那种这个人有话同我说的感觉。同样的,一个人不想理别人,也会有特殊的感觉发散出去。就像你,在教室的时候就有那种,你们自己都知情识趣点儿别来打扰我,就是你们来打扰我,我也懒得理你们。我说的对不对钱雨。”   钱雨想了想,说:“寒露,孙露这话还真没说错,在教室的时候你真挺不好接近的。我和你说,咱们班男生排了个女生冷傲的排名,其中就有你。“沈寒露放下手里的书,看向钱雨:“真的假的?你这是在蒙我呢吧。咱们开学才总共多少时间啊,他们就有闲工夫弄出这莫名其妙的排名?”   “真的,这是曹文和我说的。咱们班曹文,他和我可是初中的同班同学。而且和我还有孙露住同一个职工楼里。”   沈寒露还是不信:“他们做这么无聊的排名干什么?再说我凭什么会入选啊?我都没怎么和咱们班男生说过话,他们都不了解我,凭什么说我冷傲。”   “你这自己不都说了么。你都没和咱们班男生说过话,那他们自然就会觉得你高傲了。这事说起来他们也没有什么恶意。我听说就是有天曹文他们宿舍的男生说了一下咱们班里长得漂亮的女生有哪些。当然了,像寒露你这么漂亮的自然有推荐票。然后又说起了另一位女同学,当然,这位女同学是谁我就不说了,我不能在背后议论别人。”   沈寒露让她给逗乐了:“真行啊你,你不能在背后议论人,我在你当面,你就能说我啦?”   钱雨故意装作很受伤的样子:“我哪是在说你啊寒露,我是在和你分享情报。”   “好好好,请你继续说。”   “说起那位匿名的女同学,男生们都觉得她确实是很漂亮,但有一点点喜欢摆架子。整个人感觉上很清高,不太好接近。然后这时有个同学就随口一说。”   说着钱雨还故意掐着嗓子模仿男生的声音:“某某某虽然长得漂亮,但为人也太傲了吧,总是仰着脖子看人。盛气凌人的。你看人家沈寒露,长得不比某某某差。但就很平易近人。然后说完这话,众人一阵深思,因为他们突然发现平易近人的沈寒露同学从未主动同他们说过话。虽然沈寒露同学也从不仰着脖子看人,但她也很高傲啊。”   沈寒露无语,那个被男同学评价为盛气凌人的女生估计就是刘俐,刘俐从小练习舞蹈,仪态很好,沈寒露可没觉得她为人很高傲。看来不管什么年代的男同学都有一个共同点,喜欢议论女同学:“没和他们说过话就是高傲啊,什么毛病。”   钱雨突然凑沈寒露跟前:“唉,寒露,你到底为什么不爱和男同学说话啊?我原先吧觉得你可能是面对异性有些害羞。但是根据我这么些时日的观察,你应该也不是那么容易害羞的人啊。”   “没有什么原因,或许是没有话题,行了,你也别八卦了。和你说,我可没有在高中时期谈恋爱的打算。以后如果还有类似的话题,你一概别同我讲。太无聊了。”   钱雨哀嚎一声:“真的啊?寒露你真不打算在高中时期处对象啊?天啊,如果这话传出去,估计不少人得失望了。“沈寒露轻轻掐了一下钱雨的脸颊,说:“以后可别随随便便瞎说了,再让我听见可就要生气了。”   钱雨立刻保证:“好,我在外头也从不瞎说。这不是在咱们宿舍么,而且我说的可都是别人夸你的话。”   沈寒露也知道,像钱雨孙露这种父母是钢铁厂工人,而且据沈寒露观察她们父母不仅是钢铁厂的工人,很可能还是钢铁厂的领导。   家里父母工资高,福利好,从小生活无忧无虑的,说话大大咧咧,也真没什么其他坏心思。   只是这些话传出去毕竟不好。   “好,信你,对了,我这两天高兴是因为我要当小姨了,你们呀,可别再瞎猜了。” 第28章   很快,就到了阳历的十二月份,也就是农历的十一月,沈寒露大姐怀孕六个多月,二姐怀孕也有五个月了。   在这期间沈寒露只回了两趟家,把冬天穿的衣服都拿学校了。   入了冬,天气很快就冷了下来,虽然宿舍里有烧炕,但炕火晚上临睡前塞一把干草,焖到早上三四点温度就降低了,等四点半五点的时候,就有些冷了。   还好沈寒露的被褥厚实。   只是麻烦的是她们宿舍周思思和云婷的被褥都比较薄,尤其是左婷,她的褥子也不能说是褥子,而是个垫着报纸的干草垫子,上面铺着一块床单。   被子就是薄薄的一层,沈寒露试着抱了下,分量很轻。   以沈寒露的生活经验来看,很可能这被子里塞的不是棉花,或者说不完全是棉花,而是棉花和芦絮的混合,所以才会轻飘飘的,没有棉花的扎实感觉。   这么薄的被褥夏天盖还行,就是入了秋也有些不够盖。   果不其然,到了深秋还没有烧炕的时候,云婷就感冒了。   开始同宿舍的人不知道她感冒的原因,后来见她好了,过几天又感冒了。   有天半夜周思思起床后发现云婷在睡梦中冻的直哆嗦,这才知道她感冒的原因。   钱雨主动把提出炕上睡觉的位置换一下,她和孙露去挨着门的位置,让云婷和周思思睡中间。   这时宿舍的炕火也开始烧上了,有了炕火,整个宿舍暖和了许多。   如今进入了十一月,天是越来越冷了,云婷再次冻感冒了,同时感冒的还有周思思。   为此,沈寒露,姚元元,钱雨和孙露四个人一起准备开个小会。   她们不叫云婷和周思思,实在是怕她们两个尴尬。   钱雨首先开口:“我们不能这样了,我们得做些什么。云婷和周思思是我们的同学,是我们的舍友,她们经济上有些困难,我们应该帮帮她们。”   孙露说:“你说的倒是轻巧,帮她们?怎么帮?你难道还有多余的被褥分给她们?你的被子也是单人被,一个人盖正正好,也没多余的啊。”   “可是我们总不能看着她们冻的都生病了吧?”   “你说的也对,可问题是她们也不仅仅是缺被子啊,就是冬天的衣服,也不够厚。就算教室里有火炉,老师也调整了座位,让穿的比较薄的同学坐在火炉旁边。但她们总得从宿舍走到教室吧,从教室走到食堂吧,从食堂走到厕所吧。”   “孙露,你别说那么多假设了好不好。就算别的我们帮不了,但还是要努力帮她们睡个暖和觉啊。寒露,元元,你们说呢?”   这事沈寒露也有考虑过,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事儿难的不是说服姚元元,钱雨和孙露,而是保全周思思和云婷的自尊心。   从开学到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三个月里同宿舍的同学可以说是几乎吃在一起,住在一起。   对于每一个同学沈寒露也都有了大概的了解。   像钱雨和孙露,她们是工人子女,还是工厂干部家的孩子。现在工厂招工很多都是厂子内部招收,像钱雨和孙露这样凭着成绩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的孩子,可以说将来的出路是一片平坦。   最好的情况是考上大学,最坏的情况是没考上大学,只能回工厂上班。   但对很多人来说,可以在工厂上班,这就是上学读书的目的。   所以很明显她们两个学习的压力不重,再加上家庭条件好,每天除了学习就是讨论一些八卦,或者盘算零花钱够买什么,能不能求家长带着她们去国营饭店吃顿好的。每天都过的充实且乐呵,根本没有什么烦恼。   姚元元呢,在沈寒露看来,她可以说是她们宿舍甚至全班同学里学习最好的,同时也是最用功的。   她的数理化非常优秀,而且她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是考帝都大学,学习物理,去参与研究更厉害的蘑菇弹的工作。   可以说姚元元是沈寒露这辈子,甚至可以说是两辈子的人生中遇到的最有理想的人了。   而且她不仅有理想,还很努力的朝着理想前进。   她每天都在阅读老师推荐的各种专业书籍,以沈寒露上辈子学过的数理化经验来看,姚元元在数学和物理上真的是很有天分。   所以沈寒露有点不明白她这样聪明的人为什么不跳级,得到的回答是家里长辈不同意她将来从事理科的工作。她如果早早跳级,年纪太小,无法反抗家人对她所学专业的决定。   关于姚元元的家庭背景沈寒露还真不了解,当初刚来学校的时候,她自我介绍时候说是因为家里离得远所以选择了住校。   但是在沈寒露帮老师整理学生档案的时候发现姚元元是地地道道的宁城人,而不是像沈寒露这样来自宁城某个县的某个公社的某个大队。   宁城说大其实不算大,像孙露和钱雨这两个宁城本地人,一放假就回家了。   而姚元元,回家还没沈寒露和周思思勤快。   不过不管姚元元的家庭是什么样的,她本人真的是既聪明又低调,在班级里看上去不是很起眼,但沈寒露觉得她才是全班最厉害的同学。   作为姚元元的同学,沈寒露已经看她在课上开小差,从高一的数理化课本自学到高二了。   但是在之前的期中考试中,她竟然语文政治外语考了很高的分数,数理化反而刚刚及格。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沈寒露也不想去深挖原因,甚至还帮着姚元元打掩护。   就像她自己在期中考试里数理化是用心答题的,但成绩不算好,勉勉强强在全班排中间。语文外语故意写错几道题,成绩也是排中间。只有政治课她学的非常认真,写的也非常认真,排名是全班第一,同时也是全年级第一。   至于同宿舍的周思思,她在学习上就是那种很努力的同学,她初中成绩自然是很好的,不然也不会从县城考进市里最好的高中。   但可以说全班同学成绩都很好,周思思也就不怎么突出了。   再加上宁城这个地方,可以说虽然只是一个市,但市里的方言有不下二十种。   宁城市里市区口音比较接近,但郊区和市区的就不太一样了。   像沈寒露所在的二王县,又是一种口音,而二王县下面的向前公社,也就是沈寒露他们公社,方言和县城都不一样,更不用说市里了。   周思思同样也是从县城考上来的,家庭情况和沈寒露差不多,父母都是农民,不过她爸是他们大队的大队长,家里也不重男轻女,见她读书好,就花心思供她念书。   只是因为来自县里,和市里的同学在语言上虽然能交流,但总还是容易觉得不自在。   平时在宿舍还好,上课的时候老师请周思思发言,她就总是结结巴巴的。   不过周思思没有自卑,她的耐心也好,每天都抽空练习普通话,还经常向沈寒露和姚元元请教发音。   可以说周思思是个很有韧劲的同学。   唯一让沈寒露觉得有些看不明白的就是云婷了,虽然同住一个宿舍,但云婷不怎么喜欢和沈寒露她们聊天。   平时沈寒露她们谈一些话题云婷也从不参与其中。   虽然平日里云婷很安静,甚至可以说有些沉默内向,看上去也是个没有脾气的人,但沈寒露总觉得自己和她相处不来。   沈寒露也不想帮助了别人,又同时伤害了对方的自尊心。   尤其她们现在都是十六七岁,正是青春期,想法容易偏激。   但考虑到身体的健康还是比自尊更重要,如果经常被冻感冒,将身体的抵抗力破坏掉,也容易生其他的疾病。   而且沈寒露觉得她们也不是在施舍云婷和周思思,而是真的想帮她们。   于是沈寒露先问其他三人:“你们先同我说实话,你们能接受和其他人睡同一个被窝吗?”   钱雨不解:“寒露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把被子分给周思思和云婷,和别人睡同一个被窝我倒是可以接受。毕竟我还穿着秋衣秋裤睡觉呢,又不是光着身子,只是我的被子不够大啊。”   姚元元也说愿意分享出自己的被窝。   孙露说:“虽然同其他人睡一个被窝真的有些不习惯,我从小到大只和我妈一起睡过。但是钱雨说的也有道理,我们都穿着秋衣秋裤,实在不行我可以再外头再套一身睡衣。”   见她们三个人都同意了,而且是真心实意的想帮云婷和周思思。   于是沈寒露就说出自己的想法:“咱们的被子竖着盖肯定是不够的,但是咱可以横着盖啊。你们想想,把三条被子横起来,然后由上到下摞着。这样就有三分之二是暖和的部分,三分之一是不暖和的部分,不够暖和的部分我们再搭上衣服,不就可以了么。”   其他三人一听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于是她们决定再和云婷还有周思思商量一下,如果她们两个也都同意,那就按这个方案来。 第29章   沈寒露她们把计划和周思思云婷一说,周思思立刻表示了同意:“真的么寒露,你真愿意把被子分我一点啊?唉,说实话,我是真没想到冬天夜里头有这么冷。以前我也没有住过校,不知道宿舍会这么冷。想来我在家的时候,也是我爹我娘半夜起来给坑里头添火,这才能让我每天都睡的暖和和的。”   沈寒露笑着说:“是啊,宿舍再好也不如咱们自己家。我是这么想的,咱们单人的被子一般就是长两米宽一米五,而双人被长两米宽两米也就够了。所以呢,咱们可以把被子横着盖。比如我和姚元元,我们两个的被子摞在一起,肯定不比双人被小。然后思思你的被子呢,放到中间。这样三个人的被子加起来肯定比各盖各的暖和。”   钱雨也问云婷:“云婷,你愿不愿意啊,如果你也同意的话,咱们就按寒露说的来。你,我,还有孙露咱们三个是一组。寒露,元元和思思是一组。”   云婷有些不情愿的说:“算了,我觉得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我不习惯和别人盖一个被子。”   钱雨不解的问:“可是这样睡我们能更暖和一些啊,你晚上睡觉不冷啊?”   云婷说:“不冷,我可以每天晚上起来给炕里加柴火。”   像钱雨孙露姚元元这种家里没炕的同学不懂,但沈寒露和周思思这种在农村长大,自小睡炕的人可知道炕不是说你现在加了柴火,它就可以立刻暖和了。   一般来说,晚上炕凉了,你添了柴火后怎么也得半个小时才能再热起来。   而且现在也没有闹钟,想要在炕凉之前就起床添加柴火也不容易,谁能保证自己每天晚上两点半就准时醒来呢。   再说现在用的柴火是学校统一发的,也就是一晚上的量。如果不够用还得自己想办法。   但既然云婷这么说,沈寒露她们自然也不好非追着云婷让她答应了。   于是最后周思思沈寒露姚元元还是按着之前的计划三个人睡一个被窝,钱雨孙露文婷各睡各的。   原本这件事就算过去了,直到有天钱雨哭着回到宿舍。   她也不说自己为什么哭,就趴在被子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这个时候在宿舍的只有沈寒露和周思思,沈寒露在抄写她的语录,周思思在背数学公式。   见钱雨突然哭着进来了,两人都同时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沈寒露忙拿温水湿了毛巾,递给钱雨:“怎么了这事?来,别哭了,拿毛巾擦擦脸。”知道钱雨爱臭美,沈寒露还吓唬她:“钱雨,你可要知道,现在可是冬天。你大冬天哭眼泪掉到脸上。很快你的脸就会皴了,就像是土豆皮了。”   钱雨接过毛巾没拿来擦眼泪,而是拿来擦鼻涕,边擦还边说:“皴就皴,谁怕谁。”   周思思也忙拍着钱雨的后背给她顺气。   沈寒露低声问孙露:“钱雨这是怎么了,谁欺负她了?怎么突然这么情绪激动啊?”   孙露小声的同沈寒露说:“我告诉你们你们可别告诉别人,钱雨被人指责了。”   沈寒露奇怪,钱雨是那种心挺大的姑娘,可以说平时小的言语纠纷根本不会让她情绪这么失控。能让她伤心成这样的肯定说她的是她在乎的人。而最近她上课认真,下课也好好写作业,也不可能是老师们:“被人指责?被谁指责啊?”   孙露说:“还有谁,钱雨的好朋友曹文呗。”   孙露说起好朋友这三个字都说的有些咬牙切齿了。   钱雨听见曹文的名字,边哭边喊:“凭什么,他凭什么说我冷漠,没有爱心,不团结同学,不友爱同学,摆城里人的臭架子。我什么时候不团结同学,不友爱同学了!他还说我歧视农村来的同学,排挤农村来的同学。我爷爷奶奶就是农村人,他们都是艰苦的劳动人民,我为什么要歧视农村人,排挤农村人,我太冤了我。”   沈寒露摸摸她的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去问曹文啊?既然你很在意他的看法,那他误解了你,你就去和他解释清楚啊。”   孙露有些不高兴的说:“这事儿还真解释不清楚。而且啊寒露,思思,人家曹文可不止是说钱雨歧视农村来的同学,而是我们宿舍,除了云婷,都歧视排挤来自农村来的同学。”   周思思忍不住来:“这曹文怎么胡说八道啊?我家祖祖辈辈的农民,我爹娘爷奶现在还在田里种地呢,我怎么会歧视他们?我自己就是农村人,我难道还能歧视我自己?”   孙露也很是不满的说:“谁说不是呢,平白无故就说别人不团结,搞歧视,这个曹文真是讨厌死了。而且最让人生气的不是曹文,是云婷。曹文为什么突然说咱们宿舍的人排挤农村来的同学,就是在替云婷打抱不平呢。”   周思思有些不解:“曹文为什么要替云婷打抱不平啊,我们也没有欺负过云婷啊?”   孙露说她:“你真是个笨蛋,一个男的为什么要替一个女的打抱不平,原因自然很简单,要么是他在和那个女的处对象,要么是他想和那个女的处对象。”   孙露这话才说完,钱雨就又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下周思思和沈寒露也明白了,让钱雨接受不了的不是曹文误解她。而是曹文为了云婷误解她,还对她说重话。   曹文喜欢云婷,而钱雨喜欢曹文。   被自己喜欢的人指责说心地不够善良,欺负同宿舍的女生,这确实挺让人受不了的。   孙露也说钱雨:“钱雨,你也别那么想不开。在咱们那片,曹文确实挺优秀的。从小学到初中,他每回考试都是第一,你一直是第二第三,从来没有考过第一,但是你又一直不信邪,想考个第一名。但你又一直考不到。所以你就慢慢的觉得曹文非常厉害了。但是进了高中,你看看,上回期中考试,曹文全班第九,全校第十七。也就是说,光是咱们学校,比曹文学习好的就有十六个。他其实也没有那么优秀。只是在咱们那块子弟中比较优秀罢了。”   说完孙露还征求沈寒露和周思思的意见:“寒露,思思,你们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沈寒露立刻表态:“曹文同学当然也还是优秀的同学,但是呢,他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就比如我,我在我们县里的时候可以说从小学到初中,回回都是第一名。搞得我爹娘还以为我是什么神童呢,但是上了高中,我成绩也就是个中等。最重要的是,我们不能用成绩来判断一个人的优秀与否。但如果只看成绩的话,曹文确实不是咱们班最好的。”   孙露哼了一声:”我们当然不能用成绩来判断一个人优秀与否,但曹文除了成绩,根本没有其他优点。你们不知道,我们小学初中就是一个学校的。家里住的也挺近的。曹文有五个姐姐,连着生了五个女儿才终于得了他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家里对他真的是宠的不得了。你们别看曹文看上去很有钱,穿的衣服都是百货大楼里买的。用的钢笔都是好牌子。考上高中听说我和钱雨家里给买了手表,他们家也立刻给他们买了。实际上他们家只有他爸一个人上班。他妈妈是家庭主妇。当然我不是说他们家穷,而是事实上他们家经济条件确实不太好。我和钱雨都是家里的小女儿,我爸妈两个哥哥两个嫂嫂都是上班的。钱雨家也一样,上头哥哥姐姐都成家立业了。所以我们家六个人给我凑一个手表不难。我花的钱都是我爸妈挣得,但我也是他们挣一百,我花十块。不像曹文,他爸挣三十,他花二十。”   说着孙露也有嫌弃:“虽然说都是花爹妈的钱,都是靠爹妈养活,没有谁比谁高贵。但曹文家五个姐姐,每个都是小学毕业就不念书了。你们也知道,我们厂子里有自己的初中。上初中虽然比小学费钱一点,但职工子弟也还是便宜的。但曹文他爸妈就是不让他五个姐姐念初中。非让她们进厂子。但是你小学毕业,初中文凭都没有,进了厂子只能当学徒工,不算正式职工。而且像宣传之类的工作她们也做不来,只能做一些男人才干的活儿。”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有歧义,孙露又忙解释:“唉,我也不是说女的不能干男人干的活儿,女性能顶半边天么。但是钢铁厂和纺织厂不一样。纺织厂女工工作起来更利索,钢铁厂很多车间,真的还是男性工人干的来,女性就每那么大力气。你说曹文他们家让他五个姐姐念了初中,初中毕业她们去纺织厂,食品厂,哪怕是皮鞋厂都好啊。而且更可气的是,曹文的五个姐姐里除了他五姐,其他四个都结婚了。这下可好,本来吧,是五个姐姐挣工资养活曹文。现在倒好了,多了四个姐夫。当然了,当姐夫的自愿给小舅子花钱那别人也不能说啥。就像我大嫂二嫂,就经常给我花钱。关键是曹文的姐姐们总是偷着给他花。然后呢,姐夫发现,再把他姐姐打一顿。为了这个我妈常常去调节。去调节吧,还各有各的理,反而弄的我妈这个妇女主任里外不是人。” 第30章   听了孙露的话,沈寒露倒是有些感慨的说:“说起来,曹文家和我家还挺像的,五个女儿,爸爸是工厂工人,妈妈是家庭主妇。不过我家是农村户口,我爸六二年就精简回乡,现在是农民。我家呢,生了五个女儿后接受现实,没再生第六个。”   孙露一下被转移了注意力:“真的啊?我记得寒露你姐姐当初送你来上学,你好像说她是市里的老师?”   “对啊,她是市里师范毕业的,毕业了就分配教初中了,怎么了?”   “那你家和曹文家还有个很大的不同,在生出儿子前,你爸妈还让女儿上学,曹文家可不是。在曹文出生之前,要不是我们厂子里的福利好,小学每天都会管一顿中午饭。再加上曹文姐姐们□□岁也不能挣钱,曹文爸妈都未必会允许她们念小学呢。曹文大姐比曹文大十三岁,曹文出生的时候她都开始当学徒工了。而且曹文爸妈在他出生前说了,女儿是不配花钱的。他们夫妻挣的钱,要么将来留着给儿子花。要是真生不出儿子,就留着给自己老了花。反正是不可能给女儿花的,女儿指望不上。”   沈寒露笑着说:“那确实挺不一样的,虽然我不知道如果我有个弟弟家里会变的怎么样,但我觉得就算有弟弟,我爸妈偏心弟弟,但也不会不管我和姐姐们。而且我有四个姐姐,三个高中毕业,一个师范毕业。”   孙露惊讶:“哇,你爸妈人可真好。所以说啊,曹文的整个家庭氛围就是有问题的,他爸妈的思想很封建,很落后。然后受他爸妈影响,曹文的思想也是封建落后的。我以前就和钱雨说了,曹文学习是挺好的,但是不适合处对象。钱雨非不听,你看,她和曹文一直都是好朋友的相处,她不好意思主动说,曹文也故意装傻。”   钱雨大叫一声:“孙露,你别说了。”   孙露哼了一声:“我别说,我为什么不说,你还以为你喜欢曹文的事情很隐秘呢。我和你说吧钱雨,咱们初中,不说咱们班,就是别的班的同学都知道你喜欢曹文。只是我们对爱情这种事情也不了解。你和曹文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再加上曹文学习确实很好。当时我们年纪都小,不知道判断一个人是要多方面的,其中人品是最重要的。而不是只看他的成绩。以前我们接触的同学都是厂子里的子弟,现在我们上了高中,接触了更多的人。这让我觉得以前拿成绩高低取人的做法和以貌取人没有什么不同。同时我也认识到曹文有很多不妥当的地方。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他不尊重女性,或者说他觉得愿意捧着他的就是好姑娘。不愿意理他的就是眼高于顶,假清高。钱雨你自己说说,刘俐咱们只是普通同学不了解,沈寒露咱们住同一个宿舍,你说她是眼高于顶还假清高的人么?”   沈寒露没想到战火竟然还蔓延到自己身上。   周思思也很是不解的问:“寒露和曹文又不熟,也没有发生过什么矛盾,之前钱雨不还说曹文他们几个男生夸寒露长得漂亮么,怎么今天就变成了假清高。”   “能为什么,不就是哪怕他们夸了寒露,寒露也没有对他们感激涕零呗。尤其是曹文,他觉得刘俐这种出生干部家庭的女生傲气些可以,但寒露是农村来的,就必须把他这种城里人捧着呗。钱雨,他说的那些话你可全都听到了,就他这样,你还要喜欢他啊?”   钱雨崩溃的说:“谁说我还要喜欢他啊?”   “你既然不喜欢他了,就别哭了,擦干眼泪。”   “我不喜欢他难道还不能伤心啊。”   “不喜欢他了你还有什么好伤心的?”   “伤心我眼瞎了喜欢上他啊,气死我了,我真没想到曹文竟然是这样无耻的小人。还有云婷,她怎么能在背后同曹文说我们欺负她呢?我们什么时候欺负她了?她洗手没有香皂,我让她用我的,她不用,不用就不用吧,怎么就成了我欺负她?她铅笔用秃了,握都握不住了,我送她新铅笔,她不收,我这是在欺负她么?还有热水壶里的热水,咱们宿舍一共有四个热水瓶,大家都是混着用。也没有谁说不让云婷用啊。还有中午在食堂吃饭,本来我们宿舍是一起吃,是她不和我们坐一起,不是我不让她坐过来。最过分的就是睡觉,我们主动提出了和她盖一个被子,她自己拒绝的。怎么就成了我不关心同学了。怎么着啊,我主动帮助她,她拒绝了,难道还要我跪下来求她接受我的帮助么?她是谁啊,凭什么啊,难道就因为她穷,错的人就成了我?”   沈寒露还真没想到云婷和曹文说了这么多细碎的小事。   这列举下来她们宿舍几个人的罪状可不小。   沈寒露觉得当初云婷拒绝舍友们的帮助应该也是处于自尊心,但她在背后这样把事情全栽赃到舍友身上,沈寒露就觉得她这做的可不地道了。   这时钱雨又说:“不行,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我要去找老师,我要让老师替我做主。”   孙露制止她:“你做事怎么还是这么没脑子。这种没有根据的事情你找老师有什么用,要是云婷死咬住我们欺负她,我们几个就是说实话,说不定别人还觉得我们串供呢。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云婷,就我们宿舍内部,当面锣对面鼓的问问云婷她是怎么想的。”   钱雨闷闷的说:“好,我真的没想到云婷和曹文的关系竟然这么好,好的曹文不论真假就直接替云婷打抱不平了。我也没想到我在曹文心里就是这样恶毒可恨的人。我虽然经常找曹文说话,但我不喜欢和他谈论其他女生的事情,而且云婷家庭条件不好,一说起她有的时候普普普通通陈述实际情况的词语听上去就和瞧不起人似的。我回家和我爸妈介绍同宿舍的同学,说起云婷我就说了下她衣服破的全是补丁,就被我爸骂了一顿,还罚我写思想检查,说我思想觉悟不够,有小布尔乔亚的倾向,这是不对的。从此之后我就很少和别人说起云婷了,太容易被误会了。我处处为她考虑,照顾她的自尊心,还被这么污蔑,为什么啊!”   周思思也很是纳闷:“云婷这么和曹文说是为了什么啊?咱们宿舍我和云婷家庭情况最相近。但我想不通她为什么这么做。我觉得我爹娘很了不起,他们是劳动人民,每天辛辛苦苦的种地,还要供我和我弟念书。因为我是个闺女,我爷奶觉得我初中文化就挺够了。没必要非得念高中。但我爹娘咬着牙还是供我念书了。但是说实话,村里种地挣工分又怎么能和市里的工人比呢。工人光是每个月的票证就比我爹娘下地一个月挣的多。我爹娘不是工人,但我也可以朝着这个方向努力。我想用不了几年,我就能自己挣钱,给我爹娘花了。既然来念高中,就要把时间精力放在学习上啊。云婷她心思也太偏了。”   钱雨就要出门去找云婷,孙露拦住说她:“你这风风火火的性子能不能改一改啊,你知道云婷在哪儿吗,就要大中午的去找她。”   “我知道,她在教室,因为中午宿舍不烧炕,不暖和,而教室有火炉子,所以她这些天中午都在教室里。”   沈寒露问孙露:“孙露,现在距离下午上课还有多久?要是时间不够,咱们把事情放到晚上解决吧。”   孙露看了下手表:“还有十几分钟就要上课了,钱雨,中午的时间肯定不够。你总不能因为这事儿耽误下午上课吧。好了,你去洗把脸。”   钱雨闷闷不乐的说:“好,晚上就晚上,我就不信一个晚上的时间,我还不能从云婷嘴里问出来实话。”   说完她就去洗脸了,洗完脸才发现自己的毛巾刚才被她拿来擦鼻涕了:“孙露,快把你的毛巾借我用用。我的脏的不行,这礼拜回家得换个新的了。”   孙露不仅给她拿来了毛巾,还给她拿来擦脸油:“擦干净脸把油抹上,你还真是,越活越有出息了,大中午的哭成那么个狗德行。等放假我就把这事儿告诉你妈,你姐还有你嫂子,看他她们怎么笑话你。”   钱雨立刻抗议;“不行孙露,你要是敢把这事儿和我妈她们说,我就和你绝交。”   下午上课的时候沈寒露瞧见钱雨一整个下午不是在扭头瞪曹文,就是在扭头瞪云婷。   沈寒露这才发现原来云婷就坐在曹文的后面一排。   之前沈寒露还真没注意过这些事情,虽然已经开学有半个多学期,但沈寒露和同学们相处的其实一般般。   在恢复记忆前,她的小学生涯和初中生涯就是普通的小学生,初中生,可以说过得还挺充实快乐的。   但是恢复了记忆,沈寒露和高中同学不仅有年龄上的代沟,她上辈子挂的时候都二十五六了,而她现在的同班同学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   更严重的是思想代沟,或者说是时代代沟,恢复记忆以前,沈寒露觉得三转一响简直就是神仙发明,是她人生中梦寐以求的物件。   可以说在之前沈寒露的人生规划中,买齐三转一响是她在第三个五年计划,也就是她三十岁前一定要买到的。   缝纫机给她娘,收音机给她爹,自行车给自己,手表也给自己。   如今虽然她还依旧贫穷,但却没办法把三转一响看得那么神圣,这三转一响说白了是让人生活更便捷的工具,而不是什么成功人人士的象征。   至于现在女同学们谈论的擦脸油,不管是珍珠霜还是蛤蜊油,都没有让沈寒露有冲动购买的欲望。她觉得村里牛大夫自己调制的蛇油膏更好用。   可以说原本在沈寒露观念里认为是奢侈品的东西,恢复来记忆她就觉得那些其实本该是生活必须品,甚至像是收音机和缝纫机,过上个四五十年就都淘汰掉了。   这就导致了沈寒露没有办法在周思思钱雨夸赞孙露新买的毛衣真好看的时候迎合她们的观点。   沈寒露觉得自己现在这个状态虽然不太好,容易和同龄人没有共同语言。但它也有好的地方,就是可以帮助沈寒露控制住消费的欲望。   至少以前那些让她移不开眼睛的衣服现在她都不怎么喜欢。甚至感觉这些衣服还没有刘和穿的工装好看呢。   只有军装,在沈寒露心中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第31章   很快,下午的课结束,沈寒露她们去了食堂吃晚饭,晚饭说上去是白面掺了一些玉米面的馒头,实际上是玉米面掺了一点白面的窝窝头。   除了窝窝头就是稀饭和咸菜还有酸菜,这稀饭熬的时间够长,里面还有红薯和南瓜,而且红薯南瓜都熬的快化了。一口下去,又甜又稠,好喝的不得了。   拿白萝卜腌制的咸菜,拿茴子白腌制的酸菜,一个咸一个酸,好吃的不得了。   别看沈寒露上辈子的时候不管是咸菜还是酸菜人们都觉得这是不健康的食物,不能多吃。在现在这个年代,这可是再好不过的下饭菜。   现在盐可不是好买的,就是沈寒露她娘想腌咸菜腌豆角,都只腌一点点,腌好后捞出来拿剩下的酸汤再腌制别的菜。   也就是学校能得到特殊照顾,采买方便,不那么缺盐,才能把盐拿来腌咸菜腌酸菜。   不过每个人打到的咸菜酸菜可不多,咸菜都剁成小粒,酸菜都切成小细丝。   小心着一点一点的吃,能吃十几口,但要是很豪迈的一口吞,也可以一口没。   吃饱喝足,满足的回了宿舍,钱雨就首先走到云婷前面,问她:“云婷,咱们可以谈谈么?”   云婷好像已经对钱雨要说的话心里有数了,没有以前说话时候的怯懦,直接说:“谈什么?我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钱雨被她这态度气的够呛:“云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我就问你,你为什么要和曹文说我们宿舍五个人联合起来欺负你,排挤你?我们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云婷淡淡的说:“我可没那么说,我也不知道曹文为什么会说这些话。”   “云婷,你再这样我就要去找任老师了,让任老师来评评理。”   这时孙露开口:“没必要找任老师,这件事说白了我们虽然不知道云婷你究竟是说了什么。但是曹文在背后污蔑我们,栽赃我们,这都是事实。如果云婷你不说,那我们就直接找曹文对质。不管起因是什么,他在背后污蔑同学,最起码应该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道歉。”   钱雨也说:“对,云婷你自己不说,那我们就去找曹文。曹文能说出那样的话,自然是听到了一些说辞,相信了谎言。所以才觉得我们都在欺负你。那我们就问问曹文他是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   云婷咬紧下唇,过了一会儿才说:“凭什么不是你们说了什么让曹文听到了。”   钱雨说:“我们可从没有和曹文说那些有关你的事情。孙露,沈寒露,姚元元,周思思平时都懒得理会曹文,又怎么会同他说你的闲话。”   周思思也说:“云婷,你究竟是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呢?在咱们宿舍里,咱们两个的条件都不好。同宿舍的钱雨她们,哪个没帮过我们呢?你没有热水壶,早上起来洗脸刷牙,寒露就直接把她暖壶里的热水一半倒你脸盆,一半倒她自己的脸盆里。钱雨每天擦抹脸油的时候,总会给我们脸上也点一点,她是在同我们玩耍么?不是,她是在让我们的脸不至于因为冬天太冷太干燥给皴了。还有孙露,她拿来的水果不也分着给我们吃了么。你没有钢笔,姚元元把她的旧钢笔借给了你。还有许多这样的事情,可以说我们真的受了她们不少照顾,你怎么能在背后说她们欺负你呢?”   云婷沉默着不说话。   孙露开口:“云婷,我们也不要求你感激我们,我帮助你并不是为了你的感谢。只是你这样做,真的挺让人寒心的。”   云婷突然嗤笑了一声:“是啊,你们帮助我不是为了我的感谢,只是为了证明你们心地有多善良,只是为了证明我有多可怜,不是么?我求你们帮助过我么?没有!你们那些所谓的对我的帮助,有问过我需要么?”   云婷平时总是文文静静的,甚至文静的有些懦弱,谁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突然说出这有些尖酸的话。   宿舍的几人都被云婷的话惊住了,她们只是普通的学生,才刚刚上高中,生活经历少,见识的人也少。   如今听了云婷这话,钱雨先忍不住说:“是,你没求过我们,是我们自作多情。这真是东郭先生与狼,农夫与蛇,是我自己活该这总成了吧。”   孙露也很生气:“云婷,我之前一直说不同意去找老师,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就是在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再这样我们直接去找任老师吧,我想,究竟是怎么回事任老师也会有判断的。”   钱雨也说:“是啊,你不需要我们的帮助,那你把钢笔还给姚元元,还有你扎头发的橡皮绳,我记得是你的断掉了,沈寒露给你的对吧。还有你穿的袜子,你的旧袜子坏掉了,我拿了我妈新给我买的,我都没有穿过就送你了。还有你脚上穿的棉鞋,你的脚比我们的都大,我们的旧鞋你不不能穿,但见你脚都冻肿了,孙露还特意找了她二嫂,问她二嫂要了一双旧棉鞋。”   钱雨本来是生气,越说越觉得伤心,她不仅替自己不值,也替宿舍其他人感到不值。她们的好心真是被当成了驴肝肺。   说着钱雨站起来就往外走:“我现在就去找任老师,任老师不在,我就看看哪个老师在值班。除了老师我还要找曹文那个混蛋蠢货。云婷,我们本来私下询问你,不过是因为我们给你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既然你死不悔改,那我们就去找老师还要曹文,当面锣对面鼓的把这件事说清楚。”   云婷站起来冷冷的看着钱雨,又看了看宿舍里的其他人:“你们是非要把我搞臭,把我搞到退学才会罢休是么?”   众人真的没想到云婷还是这么的执迷不悔:“云婷,你要搞清楚,没有人搞你。是你在诬陷我们。诬陷了还死不承认,你又何必在这里倒打一耙呢?”   云婷冷笑:“是啊,你们就是非要我承认不是么。但我不明白,你们需要我承认什么?我难道说的不是实话?”说着她翻出姚元元送她的钢笔和本子,沈寒露送她的头绳和饭盒。   沈寒露来市里上高中,因为她在家的时候喜欢吃完晚饭还要再吃点东西。怕她吃不饱,她娘何春香非让她带两个饭盒,让她每天晚上多打一份,学习的累了就再吃一顿。   来了学校,见云婷没有饭盒用,她只能用食堂的碗。   但食堂的碗数量有限,得一拨人吃完后厨把碗洗了,下一拨人再用。有的时候饭都凉了,碗还没排上队。   刚开学那会儿,他们这些新生要用食堂的碗筷,根本抢不过高年级的男生,连着好几天云婷吃完饭比沈寒露她们慢二十多分钟。   一时恻隐之心,沈寒露就把自己从大姐手里传下来的老饭盒送给云婷了。   这个饭盒她是真没打算要回来,毕竟看云婷的情况短时间内她也并没有经济条件买新的。   如今云婷把饭盒扔沈寒露跟前,沈寒露自然就收起来了,她打算等放假回家就拿热水好好煮一煮这个饭盒,以后继续自己用。   姚元元也把她的钢笔和本子收起来了。   接着,孙露的鞋钱雨的袜子也全被她脱下来。   云婷就那么坐在炕边上,沉默的留着眼泪。   钱雨也气的直掉眼泪,她转身就要往出走:“你哭,你有什么脸哭!你发火,你有什么脸发火!你委屈,你有什么脸委屈!我这就去找老师,难道谁哭的惨,谁就是对的么?”   这时却听云婷开口:“我承认那些话是我故意说的,如果你们告诉老师,告诉曹文,我就去跳河。你们也不愿意成为杀人凶手吧。”   所有人都没想到云婷会来这么一句话,钱雨直接怼回去:“云婷你这是在吓唬谁呢,我怕你啊?还跳河,你去跳啊,现在河水都开始结冰了,你别冲着冰厚的地方跳。淹不死你反而磕坏了脑子。你既然要跳,就冲着那冰薄的地方跳。去,快去,现在就去。”   云婷直接赤着脚走下地,直接朝着门口走,把门打开,就要出去。   沈寒露真是对云婷佩服的五体投地,刚开始还死犟着不愿意承认她在背后故意编排同宿舍舍友们集体排挤她的小故事,转头见钱雨确实没有放她一马的打算,就又开始要寻死。   沈寒露一把把云婷拽回炕上,然后关上门,骂她:“你脑子有病是不是?大晚上的寻死觅活的做什么?谁逼你去死了?现在是你在用死来逼我们,你搞搞清楚好不好。”   云婷刚才把头绳扔给来沈寒露,现在披头散发的。   她的脚踩在地上,因为之前受了冻,两只脚脚趾的部分都肿的都发紫,溃烂了。   不只是脚上,她的手上脸上耳朵上都有冻疮,冻疮都开始烂掉了。   像她冻疮这么严重的,不仅是因为她今年受了冷,而是她之前每年都要受这个冻,所以才会这么严重。   可以说就是村里的人,冻疮能严重都这个地步的都很少。因为天如果冷的厉害,地里头也就没什么农活要干了,就是有活儿,家里男人们就干了,冬天就很少有人家还让老婆闺女下地。家里的女人们趁着这些日子拆洗衣服被褥,打扫家。   就算白天受了凉,晚上临睡前拿热水洗脸泡脚,再用辣椒擦擦容易长冻疮的手脚耳朵。   这虽然是个偏方,但沈寒露从小被她娘压着这么做,反正她是从没有长过冻疮。就是初中在县里念书,住校的时候沈寒露也一丝不苟的按着她娘教的生活小窍门来。   像她最容易被冻的脚每次隐约有些发痒,靠着辣椒水还是把冻疮隔绝在门外。   而云婷这样,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冻疮就这么严重了,一看就是从小就穿的不够暖和,年年生冻疮。   而且家里大人也不够关心,没有给她治过,所以才会导致冻疮那么容易复发。   对于云婷,沈寒露确实有同情的情绪。   云婷沉默着不说话,周思思坐在沈寒露身边,小心问她;“寒露,你说云婷她不会真的要跳河吧?”   沈寒露也无语,虽然她上辈子也见过不少极品同学,好几位,比云婷这情况严重的多,但人家都是死皮赖脸的。就是有的放话要跳河,你报个警,警察就处理了。   但是对于眼下这个情况,沈寒露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   这时姚元元突然开口同钱雨孙露说:“钱雨,孙露,我知道你们两个心里不痛快,你们两个估计从小也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但是如果云婷真的为此放弃了性命,咱们不说心里面会不会有负担。但她出事了,本来我们没有做过的事情,反而会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本来我们对云婷很照顾,可如果死无对证,我们五个就会成为欺负同学,甚至逼的她跳河的凶手。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们会被学校开除,甚至还要住监狱。就是不住监狱,我们的档案上也会留下这个记录。我们也找不到工作,只能靠父母养活。我先声明,我无法承担这样的后果。我有自己的理想,如果档案上有污点,我就无法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了。”   周思思被姚元元的话吓到了:“真的么元元,还会记到档案上啊?可是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啊。”   姚元元说:“如果她活着,我们两方对质,可以从她说话的漏洞里辨别真假。可如果她死了,你要怎么证明自己。除非我们现在就报警,把事情直接和警察说了。直接在她寻死之前,在警方的档案里留下我们的记录。不然就是找老师都没有用,因为她如果真跳河了,第一个要对此负责人的就是任老师。”   孙露犹豫:“报警?虽然她在背后说我们坏话,但为此报警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警察工作那么忙,又要抓特务,又要抓□□,把警力浪费在我们这种小事上是不是不好?”   钱雨也说:“找老师可以,但是报警不行,这件事虽然搞得我很不开心,但说白了就是同学之间的矛盾。就是报了警,这种言语之间的口角警察也不会把她抓进去。她不痛不痒的,但是我爸如果知道我报警,会把我给打死的。从小我爸就教育我要心胸宽阔,这件事我就是同他说了,他也只会说我斤斤计较。”   孙露小声解释:“钱雨她爸特厉害,是老革命,打过仗,杀过鬼子的。如果不是因为受了伤,她爸都不会转业。而且他爸真的很严格,我们厂子里的小孩都怕他爸。”   周思思说:“那咱们怎么办啊?直接告诉老师吧,万一云婷真有个三长两短,不止咱们倒霉,任老师也要跟着倒霉。至于报警,我觉得太小题大做。我们村前些时候有人家二百多斤玉米面被偷了,都没报警。”   沈寒露问钱雨:“钱雨,你有什么打算?”   钱雨纠结的说:“我也不知道,我希望云婷她可以真心悔过。”   就沈寒露自己来说,她觉得钱雨的心愿有些困难。   如果换成沈寒露,知道自己帮助的人在背后嘀嘀咕咕说自己的坏话,那么她根本不会在乎这个人是否会悔改。   因为就算对方道歉了,沈寒露也不可能原谅她。   这样的人,以后保持距离,最好老死不相往来,这就可以了。   但道歉是必须的,道歉的意义在于证明自己的清白!   尤其在现在这个时候,个人的名誉很重要,一个人不管他人品如何,甚至都不需要大多数人,只要小部分人认为你品德有瑕疵,你生活的方方面面都会受到影响。   于是沈寒露先问云婷:“云婷,这件事我们不愿意闹大,但是并不代表我们就接受你对我们的污蔑。你可以拿跳河来要挟我们,或许是因为你觉得我们承担不了你如果真的出事的后果。但是,你忘了我们还有别的办法,比如报警。我想我们五个人,名誉权受损,应该有权利找警察来处理。但是,报警不是我们的第一选择,为什么,因为我们的目的是恢复我们的名誉。同时不要让这种流言再蔓延下去了。你不愿意找老师,是怕这件事在你档案留下一笔。我们呢,可以答应你不找老师。但是你老实讲,我们排挤你这些话你还说给谁了?”   云婷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只和曹文说了。”   “什么时候说的?”   “这两天课间。”   沈寒露想了一下,问:“既然是课间,那除了曹文没有别的同学听到你说的这些话么?比如你的同桌王娟,曹文的同桌林岳?”   “王娟她奶奶过世了,这两天她没来上课,至于林岳,我不知道。”   钱雨听完,说:“还好还好,被她骗的人不多。我明天就去找曹文,和他说清楚,再问问他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让他对我们道歉!同时警告他别再往出传播!还有林岳,我也去解释一下。至于云婷,我也想明白了,我们是不能处罚她,没有人能处罚她,就是在法律上她这都构不成犯罪。但是我们可以不再和她当朋友。” 第32章   这件事,最后在云婷和曹文的道歉中画上了句号。   本来钱雨孙露希望他们两个人在全班同学面前道歉,但是后来又心软了。   甚至鞋袜她们两个还又送给了云婷穿。   周思思更是觉得得饶人处且饶人。   五个人里三个人都是再给云婷一次机会的态度,沈寒露和姚元元的意见也就不重要了。   云婷在宿舍里本就沉默,经过这件事后,就越发的不爱说话了。   很快,就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雪后天气更加的冷了起来。   今天不上课,沈寒露就打算去看二姐。她二姐怀孕已经有四个多月快五个月了。肚子大起来了,家里很多家务都不方便做。   这段时间沈寒露只回了老家两次,其他时候一没课她就去她二姐家帮忙。   平时二姐二姐夫可以在食堂吃饭,不上班的时候正好沈寒露可以帮着做饭,也算是她能为二姐做的一些小事。   下午学校下学,沈寒露就挎着书包坐上去她二姐家的公交。   上楼敲门,开门的竟然是她三姐沈花。   沈寒露激动的一下抱住她:“三姐,你怎么来了,我好想你呀?”   三姐也抱了抱沈寒露:“三姐也想你。”   这时听屋子里有人说:“快进来吧你们两个,别站在门口瞎腻歪,都把外头的冷风放进来了。”   沈寒露一听非常惊喜的说:“哇,娘,您也来啦?我好想你啊。”   何春香说:“你二姐都快五个月了,我实在是不放心她,所以来看看。”   然后她打量了沈寒露了半天,说:“这市里的学校还就是好哈,你看看五妞,不仅一点儿没瘦,还胖了一些。”   沈寒露说她:“娘,您是我亲娘么,别人的娘好久不见自家孩子,见面都觉得瘦了,只有您觉得我胖了。再说我哪儿胖了?也是,您上回见我的时候我还穿着线衣,这会儿我穿着棉衣。你说我不胖才奇怪呢。但我脸上身上可是一点儿都没长肉。”   “我就觉得你胖了。”   “行吧,你觉得就你觉得吧,你说我胖我也不会真胖。不过娘你们怎么来的呀?坐公交路上雪没化,不好走吧?”   沈花说:“进了市里还行,雪都化开了,县里也凑合。就是从咱家到县里那路可不好走。不过娘这些时候在大姐家住,也就是我和老四有空骑着自行车回家照顾咱们的老父亲。”   沈寒露奇怪:“娘怎么去大姐家住啊,他们家也没比二姐家大多少,一个小客厅,一个小卧室。以前娘不是总觉得大姐二姐家住的憋屈不愿意来么。”   何春香拍了沈寒露一下:“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大姐二姐家憋屈了。”   沈寒露嘟囔:“您从她们结婚开始就说上了。”   “我那就是说一下,再说了,你大姐二姐就两口子住,也用不着大房子。要知道,你大姐家那是县里的房子,你二姐这儿更是市里的房子。我和你说,就是咱老家那屋子再大,也不如人家这一个茅房值钱。你在县里有个茅房,你就是县里人,你在市里有间茅房,你就是市里人。”   沈花忍不住说她娘:“娘,您就是打比方,也不能拿茅房比喻啊,说的和看公共茅房的人似的。”   何春香说:“人家看公共茅房的怎么了,人家也是铁饭碗,也是供应粮。”   沈寒露打断她们:“你们别说这么重口味的话题了行不,我就是想知道娘怎么住大姐家去了?是和爹吵架了还是和奶吵架了?”   沈花说:“这你不用担心,娘和爹好着呢,和奶也好着呢。就是大姐这怀孕到了第五个月,就开始不舒服,让医生一看,人家说怀相不好,得慢慢调养还是啥的,不然将来容易难产。”   沈寒露一听就着急了:“大姐没事吧?”   沈花说:“现在没事了,就是前半个月,她是吃啥也不香。她婆婆,妯娌,大姑子,小姑子,还有她丈夫也就是咱姐夫,全家人轮着给她做饭,可她就是吃不进去。寻常人怀孕得胖不少,她倒是给瘦了。就连那大肘子,油汪汪香喷喷的大肘子她都不想吃。还有那鸡,老母鸡汤,她也不想喝。最后没办法,大姐夫就来求娘去他们家住几天,给大姐做做饭。说不准娘做的饭大姐爱吃呢。”   这时何春香得意的说:“你大姐夫可算找对人了,你大姐从小吃我做的饭,她的口味我最了解不过了。当初你大姐一不想吃饭,他就该来找我。不然也不会让我大闺女和大外孙给饿着。”   沈寒露说她:“我大姐孩儿还没出生呢,你怎么就知道是外孙呀。”   何春香很肯定的说:“我自然知道,我怀你们五个,每一回肚子就是那样的。你大姐和我看上去不一样,自然就是男娃。”   “迷信。”   沈花说:“这不是大姐好不容易好些了,娘就开始担心二姐。她怕二姐离得远,自己不舒服也不和家里说。”   说着沈花压低声音:“再加上二姐夫那个人,你也知道,他和大姐夫比起来确实没有那么的细心,体贴。而且大姐大姐夫虽然是单住,但他们和公公婆婆都是一栋楼,有个什么事情吧,也有人照应。但是二姐和二姐夫住的离他们公婆可不近。娘就免不了操心么。”   沈寒露先小声问:“二姐在屋里呢?”   “对,半下午的时候我们才到,二姐还没下班。等二姐回来,上了一天班,又和我们说了会儿话,有些犯困。娘就让她先睡一会儿。”   “二姐夫呢?也不在?”   沈花说:“二姐夫还没下班呢。”   沈寒露忍不住嘀咕:“我看二姐夫呀,根本不是没下班,我这个得等公交,等上公交得坐二十多分钟,一共加起来最起码半个小时都学生都回来了,他就步行五分钟的老师还能没回来。”   沈寒露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娘,我也不知道平时我不来二姐家他们家是个什么样子。但是反正我没课的时候,每次一来,二姐夫不是去书店淘书了,就是在家里坐着看书。就家里头我是真一次都没见过他做家务。你看我二姐挺着个大肚子,还得给他做饭洗衣服打扫家,这也太辛苦了。我休息下过来吧,也只能帮忙做做饭,洗洗我二姐的衣服。我二姐夫的衣服她不好意思让我给他洗,我二姐非要自己洗。我和我二姐说也不是非要我二姐夫做家务。只是她怀着孕,我就想让她雇个人照顾她。但我二姐也没听我的。”   何春香皱着眉:“你二姐这样确实不行,但你看他们家,她公公婆婆,二女婿,有谁像是伺候人的么?没有!他们家呀,是比你大姐家能挣钱,也比你大姐家有文化。但是这过日子啊,还真不如你大姐家接地气。要我说啊,不然我留在你二姐家伺候她?”   沈花说:“那您自己和我二姐商量吧,只是您别累着自己个儿就行。”   何春香说:“我还没四十五呢,你说的我像是七老八十的。”   何春香来了,做饭的任务就交给了她,沈寒露可以偷个懒。   正好看他娘包放在茶几跟前,塞的鼓鼓囊囊的。沈寒露打开一看,是一件棉坎肩和两罐头瓶子的酸菜。   沈寒露高兴的说:“娘,你不是说今年盐不好弄,家里的盐只够平时做饭撒一点的,不够腌酸菜么,怎么还是腌了呀。我看这不止有茴子白,还有洋姜啊。我们学校食堂里的酸菜没有洋姜,不如咱自己家腌的好吃。我最爱吃洋姜了。你带了两瓶,是不是有一瓶是给我的呀。   “是什么是,别说一瓶了,就是一口都没你的份儿。咱们家那点儿子盐只够腌一点给你奶下饭吃。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奶年纪了,胃口不好,就爱吃有味的。至于我包里的,是你三姐回村里告诉你爹我要去市里,让他在家里看好家的时候,让你奶给听见了。你奶呢,又担心你二姐,就去村里牛大夫那儿问人家有没有什么给孕妇用的偏方。正好周婶子也让牛大夫给她开药。一听这事儿,就拜托你三姐给刘和捎点东西。那包里的棉坎肩和腌酸菜都是你周婶子让带给刘和的。唉,你说这人和人的缘分还真怪,这周寡妇都算不上是刘家刘和两兄弟的后妈,但他们处的那比亲母子都亲。而刘和他那个爹呢,和前头两个儿子有仇似的。”   “原来是给刘和的啊,哇,周婶子手艺可真不错,看看这棉坎肩这针脚,密密实实的。这棉花摸上去也不少,肯定还是新棉花。这蓬松,这软和,肯定特好穿。”   何春香说她:“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一个棉坎肩。是你娘我没给你做过棉坎肩啊。”   “您还真没给我做过这么好的棉坎肩。”   “那也没法子,谁让你前头全是姐姐呢,她们又身体不够好,当不了兵。但凡你有一个哥哥,你这个哥哥当了兵,咱们家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缺新棉花了。我可听说了,不仅周寡妇亲儿子敬安小子给她寄回来棉花让她做衣服,刘家也每年都给她寄回来,真是两个好孩子,自己舍不得用,怕老母亲受凉,都给老母亲寄回来了,真孝顺。”   “行了,别羡慕周婶子了,你自己四个闺女也孝顺你,给个月都给你钱花,给你肉吃。对了娘,刘和他们厂子离我们学校不远,我提前半个小时回学校,到时候顺路把东西带给他吧。”   “我本来想让你三姐跑一趟,不过既然你顺路,那就你去送吧。不过五妞你认识路么?”   沈寒露:“认识,再说不认识我还不能张嘴问啊。” 第33章   平时沈寒露虽然一有空就去她二姐家照顾二姐,但她对孕妇的知识其实不算了解,只知道怀孕很辛苦,不仅生产的时候容易出问题,在怀孕期间也有许多大大小小不舒服的事情。   但是很多话题或者说是困扰,她二姐觉得她是个未婚的姑娘,也不会同她说。   如今何春香一来,才知道虽然二闺女五闺女写回信去,一个说自己一切都好,一个说她二姐一切都好。但实际上老二也就比老大强一些,要说怀的多好那肯定说胡说。   想来也是,老大从小就比老二身体好,这结了婚了,二闺女还是瘦模样,怀孩子可不得吃苦。   到了晚上八点多,天都黑了,沈寒露二姐夫曾文这才回来。   他手里抱着一摞书,开了门看见何春香三人只干巴巴的说了声:“岳母,三妹,五妹。”然后就没话了。   他这样子真是让何春香气不打一出来,这都快当爹的人了,还这么不靠谱。何春香直接就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骂完了,又给她二女婿去端晚饭。   结果她端出来了,曾文却说:“妈,不用了,我在我爸妈那儿吃过饭了。”   何春香一听他这话火气就又冒上来了:“你下班去你爸妈那儿吃过饭了?那怎么不同二妞说一声呢?你是吃好了,吃饱了,那你老婆呢?你有没有想过你老婆她大着肚子还要不要吃饭了?”   曾文见丈母娘发火了,结结巴巴的说:“我知道她会在食堂吃啊,我去我爸妈家主要是去拿书,也是吃的从食堂打回来的饭菜,并不是开小灶。”   何春香看他这不体贴的模样就来气。   同样是孕妇,她大闺女和二闺女前后脚怀了娃,可这两人待遇可真不同。   大女婿为了让大闺女吃好,冒着危险去黑市上淘弄到不少好吃的。尤其是肉,这就没断过。   平时也是恨不得连吃饭喝水都喂她大闺女,像她去住那半个多月,连晚上泡脚大闺女都是大女婿伺候的泡。   就连她这个只被五个闺女伺候过的老婆子,也是大女婿端来洗脚水,烫烫脚,再把洗脚水给她倒了。   不说别的,就大女婿这做法,就很让人觉得舒心。她这个当娘的也觉得大闺女这日子过得好,能放下心来。   可这老二家呢,冷锅冷灶的,二女婿就知道看书,看书,看书。除了看书,心里就再没别的重要事情了。   这老婆孩子两个加起来都没他几本书值钱   看来这处对象结婚呀,真是自由恋爱情投意合比相亲介绍的夫妻感情更好。   想她大闺女,就是初中就偷摸着和刘军处对象了。后来她考上了高中,刘军啥也没考上。只能回农机厂当工人。   这中间两人就没有断了,一直处着。终于大闺女高中毕业回了县里头,刘军来上门提亲。他们这才知道大闺女竟然私下处了对象。   不过刘军为人踏实,嘴甜,家里条件也好,他们做爹娘的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二闺女呢,当时很难得的留到了市里,又经学校的同事介绍了二女婿。二个人也没有处几个月就结婚了。   当时他们也觉得二女婿虽然为人处事上差了点,人看上去也有一股子呆劲儿。   但是他文化程度高啊,可是大学生,这大学生怎么也比初中生要强吧?   现在看来,大学生也未必比初中生更懂得疼老婆。   以后啊,剩下那三个要说找对象,何春香觉得自己就得吸取这两回的经验。   当着两个没出嫁的闺女的面不好再说自家女婿,何春香也就闭了嘴,打算等私下里再找二女婿好好谈谈。   沈寒露二姐夫在家里也没多呆,家里丈母娘和两个小姨子都来了,晚上屋子里也住不下。曾文就又回他爸妈家去了。   第二天上午,不止二姐夫回来了,二姐夫的爸妈也过来了。他爸妈都是宁城大学的教授,言谈举止中就很有读书人的气质。   他们手里还提着糕点,二姐的婆婆刘教授说:“这是给几个妞妞解馋的。我们本来是想去买些肉,可是肉不好买,去了都卖完了。我就把肉票给曾文,让他明天早起早早去排队,给二妞好好的补补身体。”   说完他们又是同何春香道歉,说昨天就知道了亲家母过来,只是天色太晚了,今天才过来拜访。   又解释了一下因为工作的原因,没有办法时时刻刻照顾怀孕的儿媳妇,心里很是愧疚。   最后点名批评沈寒露她二姐夫曾文没有当丈夫,当父亲的担当,以后一定会督促他改正的。   反正曾教授刘教授这夫妻两个话是说的很好听,本来心里有些不高兴的何春香反正是听他们说完,面色好转了很多。   沈花偷偷同沈寒露嘀咕:“二姐这公公婆婆不愧是教大学生的,你看他们这说话,一套一套的。唉,他们倒是一肚子的苦衷,又是学校研究忙,又是这研究多重要,好像没了他们,国家就完蛋了似的。可谁家儿媳妇怀孕不是婆家照顾啊,二姐这是在给他们老曾家传宗接代呢,一点都不重视。”   沈寒露掐了沈花一下:“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还传宗接代,封建思想要不得。而且曾教授刘教授虽然没说他们研究项目具体是什么,但我知道他们是搞农业化学的。他们说那些听上去是能更增产的化肥。你也是念过书的,应该知道化肥这东西对咱们农民来说有多重要吧。”   “那倒是,他们要是真研究化肥的,还研究出来好化肥,那可真是全国人民的大恩人了。二姐一个孕妇,还真不能和国家大事放一起比较。”   “说实话,曾教授刘教授没空照顾二姐我确实心里不舒服,但二姐昨天不也说了么,老两口直接给了她五百块钱,还有一堆票证,让她请个照顾她的人。再去买一些有营养的食物。是二姐自己舍不得花钱,觉得自己现在这状况还能再坚持。”   沈花说:“二姐真是抠门,不过说实话,换成我,要是直接给我五百块钱,不,别说五百了,就是五十,我也舍不得花。对付二姐这种人,就得直接把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全都给她买好放跟前,而不是给她钱让她自己去买。”   中午,二姐公婆请沈寒露一家人去国营饭店吃饭。   这还是沈寒露第一次在市里的国营饭店吃饭呢,以前她最多只买过肉包子,买了路上吃。   午餐期间,何春香和曾教授夫妻达成了她留在市里头照顾二女儿的约定。   大闺女二闺女都怀着孕,也不是何春香偏心老二,而是大闺女身边一堆伺候的,不论是她婆婆还是妯娌,都是生过娃的,遇上事儿也有经验。   二闺女呢,身边连个照应的都没有,她这个当娘的只能留下来照顾老二。   本来何春香还想着等大闺女生了,她去伺候大闺女坐月子,大闺女坐完月子,正好二闺女生,她再伺候二闺女坐月子。   现在真是一下把她计划全打乱了。   私下二闺女还说她公婆要再给自己三百块钱,当成她照顾二闺女的工资,这么多钱何春香自然是觉得拿着烫手。不过她收还是要收的,这钱她就替外孙外孙女收着,将来给他们花。   这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不过沈寒露总觉得曾教授老两口有什么心事似的。   吃了饭,曾教授老两口又回学校了,曾文奉何春香的命令去买鸡蛋。   何春香有些奇怪的问沈芬:“二妞啊,你这公公婆婆这是怎么了,虽说对我态度挺好的,挺尊重我这个亲家母的。但是吃饭的时候那筷子都不怎么动。还常常走神,怎么了这是?”   沈芬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好像和我公婆在帝都的一个朋友有点关系。就听曾文说,上海有个报纸写了一篇文章,文章的内容就是批判帝都的一个领导,好像还不是普通的领导,是副市长,说他有问题。”   何春香吃惊:“呵,你公婆还有朋友是帝都的副市长啊!”   沈芬无语:“娘,您听我说完好不好,我公婆的朋友不是这位副市长,他们也不认识这位副市长。他们的朋友是帝都一家报社的主编。就上海不是写了那一篇文章报道吗?就帝都的不少报纸没有转载这篇报道。然后好像被批评了还是什么的,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就是我小叔子不是在帝都上学么,他给我公婆写信,好像把话说的比较严重。我公婆听了就少不得会担心了。”   何春香不理解:“这听上去也不是什么大事啊,你公婆那么担心做什么。估计啊,是你小叔子年纪小,说话没个轻重。你公婆呢,又不知道人家帝都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形,所以才瞎操心。唉,他们这些文化人就是心思细,容易想的多。”   沈寒露在一旁听的却是直接变了脸色,她历史学的不算好,但也记得依稀对‘海瑞罢官’有印象,这就是□□,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后悔将时间点定在这个时候,总是被审核,如果看见锁文就包容一下吧,我也没办法。 第34章   背着老母亲给做的包子,沈寒露准备去找刘和,把周婶子给他带的衣服和酸菜送给他。   包子是粉条鸡蛋馅儿的,皮是大白面,一口下去,简直不要太好吃。其实何春香还做了猪肉大葱馅儿的包子,但很显然,这是做给孕妇吃的。   何春香让沈寒露把包子拿去学校当晚饭吃,就一个包子,沈寒露下了楼就趁着热几口吃掉了。   刘和上班的电机厂也是宁城很大的厂子,电机厂一般生产电机,直流电机,交流电机,这个工作对技术的要求很高。   到了工厂外头,厂子门口有守门的安保人员,像沈寒露这种明显不是这个单位工作人员的,自然被拦到了外头。   沈寒露只能和对方说明情况,听沈寒露是刘和的老乡,刘和老娘带了东西让她捎给刘和,这个大叔进了厂子和个人说了几句话,就又出来了,同时说已经找人去叫刘和了。   于是沈寒露就站在厂子外头踱步,现在是下午四点多,还没到工厂下班轮班的时间,整个工厂外头很是安静。   很快,刘和出来了:“五妞。”   很显然他是在工作中直接跑出来的,沈寒露不知道他们厂子究竟有多大,但刘和是跑的有些大喘气。   沈寒露立刻小跑到他跟前,把书包打开,拿出来里头的衣服和酸菜:“这是周婶子让捎给你的。”   刘和一看衣服就叹气:“我两个哥十一月才把棉花给我娘邮回来,让她做身棉袄棉裤穿,她怎么反而拿新棉花来给我做衣服了。”   沈寒露说:“想来周婶子是怕你受冻。”   “我娘怕我受冻,我也怕她受冻啊,唉,临近年底,我们厂子里工作量大了不少,我都没空回去看看我娘好不好。”   沈寒露说:“对了,周婶子还让我三姐带话,说她最近身体很好,还是吃之前牛大夫给她开的药,觉得很管用。哪怕天冷了,她也没再生病。”   “那就好,那就好,五妞,真是谢谢你,谢谢你家人帮我传这话。不然我真是提心吊胆的不放心。”   “没事,没事,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好了,刘和哥,东西也送到了,那我就走啦!”说着沈寒露把东西递给刘和。   接过东西,刘和问沈寒露:“你这是准备回学校吗?”   沈寒露点头,“对,我也是顺路过来的。”   刘和犹豫了一下,说:“对不起五妞,我没法请假送你回学校,你自己路上小心,可以吗?”   沈寒露连忙摆手:“我本来就不用人送啊,现在天还没黑呢,你们工厂离我们学校那么近,就是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那我走啦刘和哥,你也回去好好上班吧,再见。”   “好,再见。”   刘和看沈寒露走了,把东西送到门房,同守门的工作人员说:“李哥,我这些就先放你这儿了,我下班的时候拿。”   “好,对了刘和,刚才那小姑娘是你对象啊?”   刘和在厂子里可是香饽饽,想给他介绍对象的人可不少。就是单位里不少没有结婚的女同志,也有几位明理暗里同刘和表达过心意。   但刘和一概全拒绝了,他自己的说法是觉得自己年纪还小,不打算处对象呢?   李哥还没见过外头来找刘和的姑娘,所以也很是惊奇。忍不住想打听打听。   “不是,她就是我一同乡,您可别瞎猜。”   李哥听了有些失望:“只是同乡啊,那这姑娘心地还挺好的,帮你捎东西。不过刘和,你小子可不会来事儿,那么标致一小姑娘来给你送东西,你也不说送送人家。”   刘和也觉得应该送一送沈寒露,但没办法,叹气说:“别说了,最近几天工作多的很,车间里还有好几个人等着我呢,今儿呀,估计又得加班。”   第二天,沈寒露上午下了课,正往出走呢,钱雨突然蹿到沈寒露跟前,小声说:“寒露,就,就之前来学校找过你的那个同乡,他现在在咱们教室外头站着呢。”   沈寒露一听,忙往外一看,还真是刘和站在他们班外面。   沈寒露还挺惊讶的,走出去:“刘和哥,你怎么过来了?”   刘和扬了扬手里的饭盒:“昨天麻烦你捎东西给我,但我实在是太忙了,没有感谢你。今天中午正好我们单位食堂做了排骨,我就想说送过来给你尝尝。”   其实这根本不是食堂做的排骨,是刘和去国营饭店买的,但他知道如果说是食堂菜,沈寒露还有可能会收。   要是说是饭店买的,她肯定是不收的。   沈寒露一听,心想不愧是搞技术产业的大厂子,刘和他们单位福利也太好了吧,食堂还给做排骨吃。   她可是很久没吃排骨了,平时姐姐们买肉,都是挑着大肥肉来买。   虽然很馋排骨,沈寒露可不好意思接受,她把东西捎给刘和就是顺手的事儿,怎么还能要人家的谢礼呢。   而且排骨可是肉,多贵啊。   “可别,刘和哥,这我可不能收,万一让我娘知道我还收你的东西,一定会揍我一顿的。”   刘和看她这不好意思的模样,觉得小姑娘就是小姑娘,脸皮也太薄了。   刘和把饭盒递给沈寒露:“收下吧,别推辞了,又不是什么值钱的,至于饭盒你也别给我送过来。你们不是快期末考试了么,你好好念书。改天我有时间再过来拿饭盒。”   说完,刘和伸手还拍了一下沈寒露的发顶,就转身走了。   刘和走的潇洒,剩下沈寒露手捧饭盒,纠结的看着手里的饭盒,隔着饭盒她都能闻到香喷喷热腾腾的排骨味儿。   钱雨走过来,问沈寒露:“寒露,你那同乡哥哥都走了,你还站在这儿做什么?发呆啊?”   沈寒露摇头:“不,我在做抉择。”   钱雨好奇;“抉择?这么严重?是你那同乡哥哥向你表白了么?你在考虑要不要接受他?”   “别瞎说,是我昨天帮了他一个小忙,今天他送了一碗排骨来当谢礼。我觉得这排骨太贵重了,不知道该不该吃。”   钱雨无语;“他都走了,该不该吃你都得吃啊,不然就放坏了。”   沈寒露:“可是他们单位就在咱学校跟前,我可以送回去。”   钱雨阻止她:“可别,对咱们这学生来说,一顿排骨是很值钱。但对你那同乡哥哥,我觉得不算什么。听你说他们单位在咱们学校跟前,再加上他那身衣服,是电机厂的吧。我和你说,电机厂工人挣钱着呢,人家就是顿顿去黑市买排骨吃,也吃的起。所以你就别瞎纠结了。”   很快,时间就进入了一九六六年,   过完元旦,就是期末考试。沈寒露这回考的依旧是全班中等。   何春香对沈寒露的成绩不太满意,因为她听二闺女说这个成绩要是想考上大学可比较困难。   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看护好二闺女这个孕妇,而不是小闺女的学习问题。于是何春香就放了沈寒露一马。   沈寒露快快乐乐的放假准备回老家。   何春香呢,今年过年就打算在二闺女家过了,没办法,沈寒露她二姐的情况比何春香想的还严重一些,倒不是说她怀相不好,而是她很可能怀的是双胞胎。   这二闺女根本没生过孩子,第一次怀孕就是双胞胎,何春香真是越想越放心不下。   原本她是打算回去几天的,家里过年的事儿都让老三老四准备,她腊月二十七回去,正月初三就回二闺女家。   但现在觉得还不如就不回去了。   虽然说定下了在二闺女家过年的决定,但何春香心里对老家那头又不放心,一个劲儿的叮嘱沈寒露:“过年的时候,大队杀的猪,你们别年前就给我吃了,记得和以前似的,一天吃一点。咱可是要吃的正月十五的。还有家里被褥那些,今年你们就别拆洗了,等明年我得空了再说吧。可别你们三个给我拆了缝不回去。还有你姥姥姥爷,舅舅姨母,你们过年记得给他们拜年。也替我解释一声,不是我这当闺女,当姊妹的不去看他们,实在是你二姐这儿我走不开。还有你姑,你们也记得去给你两个姑姑拜年。”   沈寒露边听边点头,何春香说她:“点什么头,你那脑子能记住么,快拿出来纸和笔记啊!”   沈寒露顺了她的心意,掏出了纸和笔,开始记录她母亲大人的发言。   零零碎碎的,何春香说了半天,沈寒露记了满满一页,她看着什么‘家里母鸡的蛋记得每天去捡’,‘晚上睡觉前记得看门闩好没有’这种废话,也是很想不明白在她娘心里,他们一家是多么的废物。   “对了,你大姐,我看你二姐这样,也实在是不放心你大姐。而且你大姐的性格和你二姐一样,都是报喜不报忧。寒露,娘和你说,你回去看去看看你大姐,看看有没有人伺候她。要是没有人伺候她,你就去照顾她几天。另外你记得也给我写信。”   沈寒露满口答应:“好,娘,您放心,您说的那些我一定全会办的。不过现在都下午一点多了,您要再说下去,我回去天都该黑了。”   何春香这才止住话头:“行,那你走吧,用不用娘送送你。”   沈寒露背着她的包,转头出门:“不用,娘,您好好照顾我二姐就行了。另外您自己也保重好身体,千万别太劳累了。我二姐夫虽然眼里没活,但你让他做什么他还是会去做的。您也别心疼他,该使唤他就去使唤。年前我就不来市里了,过年的时候我再和三姐四姐来给您和二姐拜年。走啦!” 第35章   这个年过的可以说是沈寒露过得最没有滋味的一个年了。   虽然往年她娘总是每天唠唠叨叨,啰啰嗦嗦的,但家里热闹啊。   现在她娘在二姐家,大姐大着肚子也不可能回来,三姐四姐在上班。   整个家里就只有沈寒露和她爹沈满囤。   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沈寒露掌握了家里的做饭大权,再加上村里分了猪肉,像是往年,这一点儿肉,首先要有除夕吃的,然后初一到初六,沈寒露他们家都有客人上门,这肉还要待客。   但今年呢,这肉只有沈寒露和他爹两个人吃,最多加个她三姐四姐,过年就是有客人上门,也不会留下吃午饭。毕竟家里女主人不在,三个闺女又没结婚,哪里懂怎么招待人啊。   完全没有必要节省嘛!   于是沈寒露开始做各种肉,炸个肉丸子,炸个小酥肉,在分肉的时候她还特意让她爹要了块排骨,炖了排骨汤。   沈寒露奶奶过来他们家,一看沈寒露这大手大脚的模样,说她:“你就造作吧,看你二姐出了月子,你娘回来,她该怎么收拾你。”   “奶,等我二姐出月子可早着呢,她预产期是五月份,不过她怀着双胞胎,很可能四月就生了。但她坐月子得坐两个月。等她出月子了,都六月份了。我娘还能记起这会儿的事儿啊。”   “你娘记性可好着呢,这么多年了,她还记恨我当初催着她生儿子的事儿。你说,这儿子是给谁生的?是给我和你爷爷吗?我都这一大把年纪了,你爷爷更是早早去见祖宗了。你娘生了儿子,我们能得多少依靠,得不了。我们呀,也是为了你爹和你娘。”   沈寒露问她奶:“奶,您现在也还是觉得家里得有个男孩呀?生孩子得生个男孩呀?”   沈奶奶叹了口气:“这不是我这么觉得不觉得,而是大家都这么觉得,那你就的和大家伙儿呀一样。这不管什么事情呀,都不能搞特殊,不然容易被人排挤。就像你小时候,全村哪个不知道你聪明机灵,但小男娃他们为什么总想欺负你呢?就是因为你太机灵了,他们觉得联合起来欺负你,你就能不那么聪明。奶奶都这一大把年纪了,什么事情不清楚。但我清楚有什么用,我就是个老不死的老太婆。你是不是觉得你们家没有儿子,五个女儿也挺好?”   “对啊,现在我姐姐们都上了班,虽然不是很有成就吧,但在咱们村里看也都是很有出息的。”   沈奶奶问她:“那你知不知道,当初你生下来,你妈还没出月子呢,村里的大夫说你妈怕是以后不好再怀了。咱们本家就有那家里男娃多的,找上门来,要你爹过继他们家小子。”   “什么?还有这事儿?”这些沈寒露还真不知道,她爹娘也都没说过。   “这事儿你娘不知道,就我和你爷,还有你爹你大伯知道。你说人家为啥能上门开这个口呢,不就是因为大家都觉得家里必须有个男丁传宗接代么。我和你爷也不想逼你爹娘生儿子,可不生,到时候被逼着过继一个,自己辛辛苦苦攒了大半辈子的钱都落不到亲生骨肉身上。就是老了,对方孝不孝顺还是两说呢。当时也是没法子,我和你爷都知道,这事儿如果不给个说法,本家里上门的会越来越多,甚至都会逼着你爹选一个收养。没办法,最后你爷拍板,说将来要给你招女婿。你说,这招女婿不也是替别人养儿子么。就是这招女婿虽然没有血脉,但是是娶了自家闺女,将来生了孩子,还是流着咱家的骨血。这过继的儿子吧,他虽然血脉上亲近一些,可都是一个村的,亲爹亲娘就在跟前,比招女婿还养不熟。”   沈寒露说:“难怪我娘总想着让我大姐二姐生个儿子啊,这生女儿压力这么大啊。”   “你以为呢,我看你那没心没肺的样儿,肯定不知道你大姐和你大姐夫当初差点结不成婚。”   “什么?我大姐和大姐夫不是从初中就偷摸着搞上对象了么,处的那么好,怎么会差点就结不成婚啊?我都不知道。”   “你肯定不知道,你大姐结婚的时候你才几岁,家里人哪回把这事儿告诉你啊。”   “那为什么呢,我记得我大姐的公公婆婆挺和善的呀,难道他们家看不起咱们家是农民?”   沈奶奶摇头:“这倒不是,而是他们家也有个老太婆,就是你大姐夫的奶奶。那老婆子一听你娘只生了五个闺女,没有生儿子。就觉得你大姐怕是也不好生男娃。所以就死活不同意你大姐和你大姐夫结婚。还好你大姐的公公婆婆为人公道,没有因此悔婚。你大姐嫁过去没多久,那老婆子就没了,不然啊,你大姐这日子可不好过喽。”   沈寒露还真不知道大姐的婚姻背后竟然有这样的内情。   沈奶奶又说:“你二姐家呢,她公公婆婆也都是文化人,不像咱们这些老农民思想封建,所以她和你二姐夫结婚也挺顺利的。至于你和你三姐,四姐,到时候结婚呀,也都千万记得别找那非逼着儿媳妇生儿子的人家,不然吃苦。”   沈寒露说她:“您不是一直盼着我给咱们家生个儿子么,怎么现在改变想法了?”   “我可不是改变想法,我这想法一直都是这样的。想让你生儿子那是你爷爷的想法,你爷爷的遗愿。你爷爷不在了,我自然要时常把他的遗愿拿出来说说,让你们听听。至于你们听了做还是不做,那就不关我的事情了。”   沈寒露笑着说;“您这想法好,不操心太多,这才能活的舒坦。”   说着还给沈奶奶舀了一碗排骨汤:“来,您喝喝我这汤,对了,我没给您舀肉,不是我舍不得,是您牙口不好,这排骨上都是瘦肉,您咬不动。不过这里边的冬瓜土豆我可炖的快化了,又软又绵,好喝着呢。”   沈奶奶接过来喝了一口:“还别说,五妞你这手艺不错,这汤挺好喝的。就是太费火费肉了。对了,我看那肉没几块,你别全吃了,记得给你爹留点。你不知道你娘不在,你爹那饭呀,真是顿顿都应付。我说我过来给他做,或者他去你大伯家搭伙吃饭,他还嫌麻烦,非要自己做。”   终于,到了腊月底,沈花和沈草也都放假回家了。   她们一进院门,就冲沈寒露喊:”五妞,五妞,快出来,看我们买什么好东西了!”   沈寒露一听有好东西,一溜烟儿的从屋子里跑到院子里:“什么呀三姐四姐,你们是不是买糖了?还是饼干?麦乳精一定是麦乳精,,去年过年的时候你们说今年过年一定要买一罐麦乳精喝喝。”   沈花:“老五,你这记性也太好了吧,去年过年的事情你现在还记得呀?你念书要是也有这么好的记性,估计也能考个帝都大学。”   沈寒露打开沈花提着的包,只见里边放着一身新衣服,衣服是棉服,就和自家做的棉袄棉裤款式上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机器做的,看上去更平整。   而且这衣服里塞的棉花可不多,保暖肯定没有棉袄保暖,但同样穿上也不会显得像棉袄那么笨重。这样的衣服,在生着火炉子的屋子里穿就很暖和了。   要是出门,再在里面穿一件毛衣就可以了。   总的来说,这是一件以这个年代审美来看很好看的衣服。   “衣服?你们两个买新衣服了?不过这衣服你们是不是买大了,感觉尺寸不对呀!”   沈花说:“我们是买新衣服了,不过不是我们给自己买新衣服了,而是我们两个给娘买新衣服了。娘上一身冬天的衣服还是大姐出嫁的时候做的呢,之后她就再没有做过冬装。这回呢,娘在二姐家过年,少不得要见二姐夫家的亲戚。二姐夫家呢,都是文化人,穿戴的也体面。我和老四这不是怕娘见了人家的新衣服心里不舒坦么,就买了这一身,打算去市里给她送过去。也让她在亲家面前得意得意。”   沈寒露伸出大拇指:“三姐,四姐,你们对娘可真好。”   沈花白了她一眼:“是啊,我们对娘好,但娘还是最疼你。”   “哪有,娘向来是一视同仁的,诶,这怎么还有一双鞋啊?哇,还是皮鞋,鞋的里子是毛的,一看就暖和的不得了。三姐,四姐,这鞋也是你们买的啊,这鞋可不好买吧,一看就特贵。”   沈花小声说:“这鞋是大姐夫弄来的,他怕大姐怀孕脚冷,特意托关系弄的。但大姐夫那样的人,做事情最是妥帖不过,怎么能有了老婆忘了娘。索性他一次性弄来了三双,大姐一双,他亲娘一双,还有咱亲娘一双。至于这鞋钱花多少我不知道,但搭上去的人情估计可不少。我将来找对象就要找大姐夫这样的,舍得给丈母娘花钱。”   沈寒露也有些感慨:“大姐夫这人,作为女婿还真是没得说。” 第36章   沈花和沈草没有直接去市里二姐家,而是回到村里,最主要就是要给何春香再收拾一些换洗的衣服。   之前何春香自己收拾的那些去大女儿家穿了又去二女儿家。   沈花沈草觉得过年了,不如把他娘早几年买的,但舍不得穿的新秋衣秋裤给她拿去穿。   另外就是问问她们爹沈满囤有没有什么要她们交代她娘的。还问问沈寒露要不要一起去市里头看她娘。   沈寒露自然是要去的,沈满囤也交给沈花五十块钱,让她拿去给何春香。   平时沈寒露她娘何春香的箱子柜子沈寒露她们是不被允许随便乱翻的。但是沈满囤也不知道何春香衣服放在哪个柜子里,就把权利全权下放给沈寒露三人,让她们自己找。   有了亲爹这句话,沈花说:“现在我们能看看娘有没有私藏什么宝贝了?”   沈寒露说:“我觉得宝贝肯定是没有的,咱家,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解放前一个赛一个的穷,我猜呀,最多只能翻出来咱爹精简后发的工资补助。   沈花说:“也是,咱家穷的掉渣,能有什么宝贝呢。”   众人把柜子里的衣服都翻出来,果然事实证明她娘唯一的宝贝就是几件没怎么穿过的新衣服,和三套全新的床单被套。   沈寒露越瞧那床单被套枕套越眼熟:“三姐,四姐,当初大姐二姐结婚的时候咱们家是不是就是陪嫁了这么一套床单被被套?”   沈花沈草一瞧:“还真是,这颜色花纹都一模一样,娘当初怎么想的啊,一下就买了五套。看来呀,咱们三个得赶紧结婚,不然娘这床单被套该放坏了。”   沈寒露知道她现在处着一个对象,说她:“如果你想赶紧结婚那就赶紧结,我支持你。不过呀,你也别捎带上我。我还小呢,未成年。”   沈花有些关心的问沈寒露:“五妞,你这在市里也上了半个学期的高中了,就没有遇上过处的来的男同学。”   “没有,我同他们都不太熟。”   “那你就没有想想将来要找个什么样的对象?”   听了三姐沈花这问话,沈寒露心里头猛地出现了一个身影,觉得要找对象就找这样的。   但她又觉得,她现在还没十八呢,又是高中生,刘和怎么可能会和一个高中生处对象呢。   而等她高中毕业,还得两年半的时间,刘和估计就已经结婚成家了。   于是她摇摇头,同三姐说:“没,我还真没想过这些事。”   沈花说她:“你现在也不是小姑娘了,有的事情到了该考虑的年纪,就可以考虑考虑了。”   三个人打算去沈寒露二姐家放下东西就走,不准备过夜。   第二天,她们早上九点多,天暖和些了才出的门,正好大队里的驴车也要去县里,村里不少人要去县里买东西。   同车的都是些女同志,沈寒露都得称她们为姐姐,嫂嫂,婶子,大妈。   这些人一见沈寒露姐妹,就问她们大姐二姐怎么样,大部分人是带着一些小八卦的关心。就他们估计也就是随口一问,或许没有他们语气中表现出来的那么关心,但也没什么恶意。   只有同车的刘玉娟阴阳怪气地说:“哎呀,三妞,四妞五妞,你们娘连着生了五个丫头片子,也就是你奶奶心善,没让你爹把你娘休了。不过我看你们将来肯定也不好生男娃。可别过几个月,你大姐二姐也生两个丫头片子,被人家给休了。”   沈寒露不知道怎么突然冒出来个神经病瞎叫唤,她估计是刘玉娟平时在她娘跟前瞎得瑟,被她娘给怼回去了。   现在看她娘不在,以为她们姐妹好欺负,沈寒露翻了个白眼,拦住正要开口的三姐,蛇就得打七寸,对付这种人,你车轱辘话说再多也没用,就得直击她的要害。   “这位大妈。我记得刘万儿好像和我同岁吧,你说,我要是去县政府门口,看见有领导出来就拦住他们,实名举报有人□□未成年少女,你说这事儿领导会不会管呀?‘刘玉娟恨恨的看着沈寒露,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寒露说:“我的意思很简单啊,既然屁股没擦干净,就不要出来恶心人。你们家那破事儿全村谁不知道啊。你闺女哪年出生的大家心里头门儿清。没人去举报呢,是大家伙儿不知道这事儿犯法。”   说着沈寒露和其他看热闹的大妈们解释说:“婶子们,咱们平时总说犯法犯法的,你们知道这什么是犯法吗?这犯法呀,就是触犯法律。这法律上呢,不止是说杀人放火,偷人东西是犯法,还有很多咱们没想到的。在咱们国家的婚姻法中,男,二十周岁,女,十八周岁,才能结婚。也就是说,像是刘万儿这种没有满十八岁就嫁人的,是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所以如果随便有人去派出所都不用实名举报,直接匿名举报,刘婶子的当着大大官的好女婿乌纱帽就要掉啦。”   众人一听,非常惊讶:“真的呀,这么严重,那咱们村那么多没满十八周岁就嫁人的岂不是都犯法了?那是不是还得进监狱?”   沈寒露说:“是的呀,但是呢,之前是因为不懂,不明白,所以就批评教育为主,不会让你进监狱的。但是,前提是结婚的双方都是自愿的,如果你娶的这老婆没满十八周岁,还不是自愿嫁你的,那要是报了警,估计最起码的去劳动改造。”   “那为啥普通人是劳动改造,刘老头那女婿就连乌纱帽都会掉啊?”   沈寒露解释说:“因为普通人呢,他犯错是以前习俗可以这么做,他真不知道这个国家不允许。”   众人也说:“是啊,这些我们还真不知道。”   沈寒露说:“主要你们很多只有给小孩上户口了,才想起来去领结婚证。但是,我们正常应该在结婚之前,先领了结婚证,这才算结婚。如果你男的不满二十,女的不满十八,人家是不给你发结婚证的。但咱们这位刘婶子家的女婿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咱们是普通人,不懂法。但他是政府上班的,怎么可能不懂法?所以他这就是知法犯法,就和你明知道偷东西不对,还去偷,你们说,这种情况下,国家该不该处罚他。”   众人也都听明白沈寒露这话的意思了:“是,五妞你这去市里念了高中这就是不一样,懂的可真多。”   平时看不惯仗着有了个当领导的女婿就尾巴都翘起来婶子还同刘玉娟说:“你听懂五妞的话没,就你女婿娶你闺女,还让你闺女怀了娃,那是犯法的。你呀,平日里还是夹着尾巴做人吧,可别再张扬了。不然我们万一一个不高兴,把你女婿给举报了,那你闺女可就不是被人休了,而是连被人休了都不如。”   刘玉娟气的冲过来就要打沈寒露:“你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再胡说,我就叫我女婿把你们全抓进公安局。”   沈寒露摊手:“可以呀,那咱们就择日不如撞日呗,等会儿就一起去公安局。正好我还没去过呢,求之不得。”   刘玉娟指着沈寒露的鼻子,生气的说:“你,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臭丫头就左一个婚姻法又一个婚姻法的,好不要脸。你是不是欠男人曹你啊。你娘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教养不出好闺女来,我母女俩都是一等一不要脸的货色。”   她这话刚说完,沈寒露直接冲着她脸就是一个巴掌,然后抬手又一个巴掌。   再沈寒露还要扇第三巴掌的时候,众人赶紧拉住了她。   也就是这时候,这些婶子们才想起沈满囤家这五闺女从小可就是不吃亏的主,小时候就经常把村子里的小子打的满地找牙。   后来她去县里头念了初中,一个月才回来一两次,每次见面都笑嘻嘻的,还以为她性格改好了,没想到还是这么泼辣。   手被人拉住,沈寒露直接伸脚冲着刘玉娟的膝盖踹下去,然后同拉她的人说:“没事,我不打她了,我就是要同她说清楚,这位大妈,咱们今儿可是你先张嘴诅咒我大姐二姐离婚的。按着我以前的性格呢,你说了这样的话,我就该揍你一顿。但我没揍,为什么呢,因为我尊老爱幼,觉得您一把年纪了也不容易。所以我就言语警告了你。而我所说的这些呢,也不是我胡编乱造的,你们随便问个妇联上班的,就知道真假了。按理说这种情况下,您是真的应该灰溜溜的下车。可您不啊,您还要继续说你女婿把我们送进局子里。您羞辱我就算了,您还羞辱我娘。你说你自找着讨打,也就不能怨我要打你了。”   刘玉娟被沈寒露踹的摔在驴车车板上,气的脸都红了。   沈寒露很认真的看着她,压低声音对她说:“大妈,您也别气,我这真没发什么大火。您呀,真的得改改您这出口成脏的坏习惯了,不然您不止会有一个落马的女婿,就连您儿子,都会有一个□□的妈。”   刘玉娟看着沈寒露:“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寒露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但她吓唬她说:“我呢,恰好知道一个很无聊的知识,可以证明刘万儿的父亲另有其人。但这原本只是你的私事,是你们家的家事。如果你还继续这样执迷不悟,说不准你还真能被警察好好接待。“刘玉娟狠狠的看了沈寒露一眼,然后推开她起身就下了驴车。   看刘玉娟这反应,沈寒露自己心里先吓了一跳,原来从小听到的有关于刘万儿亲生父亲并不是刘老实的传言,这是空穴不来风啊!   现在看刘玉娟这做贼心虚的模样,刘万儿生父果然另有其人。知不知道这位是谁了?   有人好奇的问沈寒露说了什么,沈寒露笑笑,说:“我和她说我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如果她还不尊重我的家人,我就去报警。”   有人敬佩的说:“五妞,你胆子也太大了,你不怕警察啊?”   “我又没犯法,我为什么要怕警察?”   “那你就不怕得罪刘家人?”   “哇,他们刘家人犯法还不让人说了?他们是天皇老子啊!要我说,他们刘家人不该来生我的气,而是该警告刘玉娟别仗着她那女婿仗势欺人。再说他们刘家人多,我们沈家人何家人也不少呢。”   “那刘老实的大儿子刘家可是当兵的,你也不怕?”   沈寒露反问:“刘家会为了她刘玉娟这个从小欺负他们兄弟两个的后妈来找我麻烦?” 第37章   到了市里,下了驴车,沈花拽着沈寒露往大姐家走。   沈寒露奇怪:“二姐,咱不是说去市里么,不往公交车站走,去大姐家做什么啊。”   沈花狠狠的掐了一下沈寒露:“闭嘴吧你。”   沈寒露嗷的惨叫一声,乖乖闭嘴。   沈草在旁边说:“五妞,你刚才可真厉害,把刘玉娟说的都不敢还嘴了。”   沈花翻白眼:“是她把刘玉娟说的不敢还嘴么?是她把刘玉娟打的不敢还嘴。沈寒露啊沈寒露,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耐呢,竟然还敢直接动手打人,还是又扇耳光又踹的。厉害了啊你。”   沈寒露就知道她三姐对这事儿会发火,她也挺无奈啊:“我这不是听她骂我,还骂娘,诅咒大姐二姐,我一时没忍住么。她说话都难么难听了,活该被我揍。”   沈花又狠狠的掐了她一下:“你还顶嘴?你还有理了是不是?你不想想,她怎么说也是和爹娘同个辈分,你怎么能说动手就动手。还是在那么多婶子面前,今儿那几个婶子可没有一个不是嘴碎的。你难道想过些时候娘一回家,被人告知她宝贝闺女是个泼妇。”   “泼妇就泼妇,三姐你这是担心什么呀?她们想怎么说我就说吧,反正我自己是不在乎的。泼妇还好呢,这样以后就没人敢当着我的面说娘不好了。”   “你就不想想,有这名声,你以后怎么嫁的出去,谁还敢娶你啊。就是男的喜欢你,人家爹妈一打听,瓦霍,这姑娘以前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打过人。你说人家怕不怕儿子同你结婚,一言不合,你就把她儿子给打了!”   沈寒露:“三姐,至于么,再说了,我承认,我这是一时冲动,我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没有心平气和的去处理这件事情。但是,我这也没做错啊。她说了欠打的话,我打了她,因果循环么。”   沈花真是被她这无赖的模样给气得要死:“你,你怎么就不知悔改呢。”   “好好好,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动手打人,这是我不对。哎呀,三姐,我真知道动手不对,可她那脏话一下子就把我的怒火给点起来了,我当时不受控制的,就动手了么。行了,我和你保证,以后绝对不再动手打人了。”   “我不信你的话。”   沈寒露看着她们走的方向,有些奇怪的说:“大姐,不对,三姐,咱们不是要去大姐家么,怎么朝着大姐夫上班的农机厂走啊。你找大姐夫有事啊?”   “不用你管。”   到了农机厂门口,看门的大爷认识沈花,知道她是刘军的小姨子,沈花经常来厂子里问刘军借自行车,早认识她了。一边放她们进去找刘军,一边问:“你们这是来找你姐夫的啊?这两位是?”   “这是我两个妹妹。”   进了厂子里,找到刘军,一见三个小姨子都找来了,刘军还挺惊奇:“三妞,四妞,五妞,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儿啊!”   沈花说:“大姐夫,五妞好像惹祸了。”   沈寒露一听,才知道沈花根本不是有事情要找大姐夫,而是来告状来了。   她拉了下沈花:“三姐,你干什么呀,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找大姐夫做什么。”   看她们姊妹拉拉扯扯的,刘军就说:“五妞,有什么事你让你三姐先说,你三姐说了我听一听,才能知道是不是大事啊。”   沈花脱口而出:“大姐夫,五妞把人给打了。”   刘军立刻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沈寒露:“五妞打谁了?她是不是欺负人家小孩,被爹妈找上门了?”   沈寒露:“大姐夫,您这是什么意思啊,难道我打人,就敢打我打的过小孩子啊?”   刘军:“我还真这么觉得,你一小姑娘,要真打架,能打谁啊?难道你和同学打架啦?是不是对方要你赔医药费,你不敢和你爹娘说,所以来找大姐夫的啊。说吧,人家要问你要多少钱,这钱大姐夫可以给你出,不过你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冲动的打人了。另外,这对方的家长大姐夫也得去见见,这事儿得和对方商议好,还有你老师,咱们也得去拜会拜会。这事儿可不能写进你的档案里头,耽误你的前程。”   沈寒露见大姐夫这么关心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了大姐夫,我打的是我们村子里的一个婶子,不是同学。人家也没让我赔钱,就是她让我赔钱,我也不赔。我又没打出她外伤。”   沈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瞧瞧你这死不悔改的模样,你真是,死丫头。”   刘军也一头雾水,他和沈芳刚开始处对象的时候,他们还都是初中生呢。只知道对方是家里的老大,下头一溜的全是妹妹。   后来他们确定了关系,平时说话也不相互避讳,所以对于沈芳的四个妹妹刘军也一直有所了解。   尤其沈芳最小的妹妹,有段时候总让沈芳头疼。   这姑娘是真被当成家里的男丁来抚养,爬树抓鸟,打架斗殴,比很多男孩子还淘气。   不过随着这老五念了书,沈芳也一直说还是读书改变人,她小妹终于有个大姑娘的样儿了。   尤其后来上了初中,那时候刘军已经和沈芳结婚了,沈寒露初中在县里,沈芳就经常让刘军把沈寒露接来家里吃饭。   这小姑娘学习好,长得好看,嘴也甜,刘军他爹娘,嫂子,姐姐妹妹都喜欢着呢。   要不是知道沈寒露是沈家要留着招女婿的,他娘他嫂子早参合着给沈寒露介绍对象了。   他还说这小丫头是小时候爱玩,就是打打闹闹,也是小孩子直接的玩笑,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想这丫头现在都把村子的婶子给打了,还真够厉害的。   既然事情比较严重,刘军觉得就在这儿说话也不是个办法,回他家里呢,也不行。沈芳在家呢,这事儿她听见了不得着急。   最后刘军决定领她们去自己爸妈那房子里,坐下来好好问问清楚。   刘军爸妈和刘军沈芳住在同一栋楼里,不过他爸妈在一楼,他们在三楼。   而且当初分房的时候他爸妈都算是厂里的领导,所以分到的是个两室一厅的屋子,比他们那房子大一半。   进了刘军家,沈草问沈花:“三姐,我们等会儿要去看大姐吗?我还挺想去看看大姐的。”   沈花教训她:“大姐怀着孕,她又是那爱操心的脾气,知道了五妞这事儿,一个着急万一惊动了胎气你负责。”   沈草闭嘴。   刘军爸妈家里现在只有刘军的妹妹刘婉在家,见他们来了,虽然不知道二嫂的妹子为什么没去二哥家里,而是来爸妈家里,但她还是给沈寒露她们倒了红糖水。   刘军小声同妹妹说:“回你屋里去,另外别把你嫂子妹子来咱家的事说出去,尤其是不能同你嫂子说,知道了么。”   刘婉点头答应,又好奇的问刘和:“哥,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呀,神神秘秘的。”   刘军推刘婉进屋:“你别管,回去吧。”   完了,刘军就转头问沈花:“三妞,你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五妞怎么把人给打了?”   沈花就把今天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和刘军说了,刘军没想到这位被五妹打的还是他学生时代听说过的人。   那个时候他同刘和是一个初中的,只是他是属于学习不好的,而刘和不仅学习好,还跳级,可以说是当时他们学校里最有名的同学。同时流传出来的就是刘和有个特别恶毒的后妈,这个后妈不让他念书,但是他亲哥当了兵,靠着当兵挣得钱才能供他。   后来听说刘和高中毕业成绩上大学足够了,但他没有继续考大学,而是进了电机厂,就是因为经济上的原因。听和他相处的不错的同学说,刘和觉得不好意思再花哥哥们的钱。再加上当时电机厂的去他们学校招工,觉得刘和很有天分,给他的待遇不比新招的大学生差。   但还是错失大学,刘军还替他可惜呢。   没想这次和自己五妹发生矛盾的,就是刘和这个后妈啊。   听到刘玉娟说起自己的妻子沈芳,还诅咒沈芳同他离婚,刘军当下觉得虽然五妞打人不对,但要是遇上这样的人,他也说不定会忍不住上去打她一顿。   再听对方后来羞辱五妞和自己丈母娘的话,刘军觉得这事儿五妞虽然做的不对,冲动之下动了手,但也是情有可原的。   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对方报复。   自家媳妇所在的大队,刘军也略有所知,他们大队里沈和刘都是大姓,再加上自家老丈人可以说是整个大队甚至整个公社,整个县都排得上名号的木匠。   他丈母娘何春香呢,又在市里头二妹家,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家。   所以他倒是不用担心自家老丈人丈母娘被人报复。   除了老丈人丈母娘,就是三妹,四妹,她们也都在县里上班,不怕这些。   至于奶奶家和姥姥家,伯伯舅舅家都有好几个大小伙子,更是不用操心。   唯一让刘军不放心的小妹,过了年也要回市里念书了。 第38章   让刘军有些不放心的,就是那个刘和后妈的领导女婿。   他问沈寒露:“五妞,知道她那个女婿是什么单位的领导吗?”   沈寒露:“知道,县水泥厂的副厂长,而且吧,这位副厂长的有两儿一女,只有小儿子比我小一岁,其他都比我大点。”   刘军想了想,说:“这县水泥厂的副厂长倒是没什么深厚的背景,而且这事儿也是他做的不对,知法犯法。想来他也怕你真的举报他,不敢对你做什么的。不过五妞,就算你有对方的把柄,也不能动手打人,更不能就这么嚷嚷出来,万一对方狗急跳墙呢。”   沈花犹豫了下问:“大姐夫,刘玉娟我倒是不怕的,她时常在我们大队里同人发生争吵,就是打起来也是常有的事。就是她以前是和对方厮打到一起,这回是被五妞单方面打。她家丈夫也不是个厉害的,就能对前头老婆留下的两个儿子摆摆架子。像后头刘玉娟和他生的三个,他都重话不敢说。至于刘玉娟的三个儿女,她那个两个儿子都是两个怂蛋子,外甥像舅,他们同刘地主家两个舅舅那是一模一样。就是那闺女还有女婿,我真有些放心不下。大姐夫你不知道,刘玉娟那闺女鬼着呢,小时候可有心眼儿了,把村里那男娃耍得团团转。要不是家里爹娘管着,说不定连家里有几块钱都同刘万儿说了。就你说,她嫁的那丈夫怎么也是个厂子里的副厂长。而且对方一把年纪了,也不能完全没有廉耻之心啊。可就这样,明知道刘万儿是个小丫头,还让她怀上了孩子,最后不得不娶她。这就是个人作风问题了,我也是怕那领导狗急跳墙。”   刘军安慰她:“这你不用担心,他一个水泥厂的副厂长,就算狗急跳墙他又能做什么?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过了年五妞去了市里念高中,寻常也别回来,等你二姐做完月子了,这事儿也过去了,你再回来。”   沈寒露皱眉:“至于么大姐夫,我就是回来他还能把我怎么样,难道还能把我给鲨了分尸,然后拿水泥把我给埋了?”   沈花一个巴掌拍到沈寒露后背上:“呸呸呸,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小心我告诉娘让娘收拾你。”   不过沈寒露的这个假设也让沈花心里觉得害怕,她看向刘军:“大姐夫,不然我们就一不做二不休,我等会儿就去县政府门口把这水泥厂副厂长给举报了。”   沈寒露拦住她:“三姐,可别,用不着,你想啊,这事儿我都知道他这是犯法了,难道他们厂子里的人就不知道?难道他的死对头什么的就不知道?你放心吧,不用我们举报,这样的人也猖狂不了多久。”   对沈寒露来说,她没有去进行举报,是因为她很清楚,用不了一年,像这种私生活有问题的小领导,就该去劳动改造了。   劳动改造都是好的,说不定还会被判刑。   至于刘玉娟,村里人看她不顺眼的多着呢,将来要是清查起来,她和国民党军官的露水情缘肯定是瞒不住的,沈寒露根本无需去做那个推手。   刘军也安慰沈花沈草:“你们呢,也别太担心,这事也不算是什么大事。等会儿呢,你们还是进城把给娘送的东西送给她,也把这事儿和她说一下,让她心里有个数,但千万别担心。等你们回来的时候我送你们回村里,把事情和爹好好说说,免得他也担心。至于五妞呢,你是在姐夫家等你姐姐们从市里回来,还是和你姐姐们一起去你二姐家。”   沈寒露想了想说:“我还是去当面同娘说这事儿吧,不然她在心里总惦念。”   刘军又领着沈寒露她们去百货大楼买了两斤麻花让带给何春香吃,再把沈寒露三人送上公交,就去厂子里找他爹。   对于这件事他倒觉得不会有什么厉害的后果,但这个时候就显出来老丈人家没有男丁的不好了。   除了出嫁的老大和老二,这一家子五口人,除了老丈人都是妇女,言语争斗还没事,就怕要是发生肢体冲突,她们会吃亏。   刘军他爹听了儿子说的这事儿,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军子啊,你老丈人是个敦厚的性格,你丈母娘虽说性格有些急,但也不是这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性格啊。你那几个小姨子,都是文静的姑娘,也就老三活泛一些。没想这小五倒是个厉害的。”   “爹,您这是夸她呢还是批评她呢?”   “我这自然是在夸她,你别忘了,我以前可是当兵的,要不是炮弹炸的我这右耳朵听不见了,也不会转业当工人啊。这别人都张嘴骂我娘了,我不回手,我对得起我娘么。你们兄弟姐妹几个就不行,当初我在外头打仗,你娘带着你们还有你爷奶在老家。家里没有爹,养成了你们说好听点是温和,圆滑,说不好听点就是好欺负。这姑娘有脾气,你妹子要是也能这么厉害,我就不怕她出嫁吃亏了。”   刘军说:“我妹子要是这么厉害,头疼的该是我娘了。”   “胡说,你娘最喜欢这种厉害的性格,我记得你这个小姨子念初中的时候时常来咱家蹭饭。每回做了好饭好菜,你娘都让你去学校接她。”   刘军说:“那是爹你不知道五妞她在我娘跟前嘴有多甜。每次都把我娘逗的哈哈直乐。”   “行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那个水泥厂的副厂长赵玉祥没什么后台。非要说的话,他前头那个老婆有个挺有本事的弟弟,在市政府。不过他最多为了那三个孩子在这赵玉祥出事的时候伸手帮一把,为了他后娶的小老婆出手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刘军又问:“那爹,这个副厂长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我还真没和他怎么打过交道,但之前听人说他老实巴交的,是个好人。”   他爹‘哼’了一声:“这好人是个什么人,我和你说,外人但凡说你是好人,就是觉得你要么没本事,要么好欺负。他虽然是水泥厂的副厂长,但也是沾了他那小舅子的光了。至于他本人,工作上平平庸庸,虽不出众,倒也没有出什么错。但他私生活犯了这么重的问题,可见他脑子也不是个清醒的。另外你也别怕他打击报复。这么说吧,知道了今儿这件事,他只会提心吊胆的吃斋念佛。说不准还会上门赔礼道歉呢,就是他不亲自上门,也会让他岳母上门。等过上一个多月,发现咱们家没真的举报他,他就该念阿弥陀佛,万幸万幸了。”   沈寒露她们去了二姐家,沈花把事情一说,何春香听的眼前一黑:“五妞啊五妞,我才几天不在家,你就给我捅出来这么大个篓子啊。你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你说你,你和刘玉娟吵架就吵了,你动手做什么?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动手打人,我就问你,你的名声还要不要啦!”   这一个两个的都是名声名声,真是把名声看得比天都重。   沈寒露只能安慰她:“娘,打人这事儿我是不对,但真没您想的那么严重。”   “不严重?这还不严重啊?你十六七的未婚闺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动手打人。这都不严重那我就不知道什么事情严重了。”   沈寒露问她:“那您想我怎么办,打都打了,你是想让我去派出所自首,还是去刘玉娟家登门道歉。”   何春香捂胸口;“不行不行,派出所可不能去,你现在最多就是名声不太好,大家觉得你太泼辣。你可要是去了派出所,那名声可就彻底坏掉了。再说你手劲儿能有多大,也不至于把刘玉娟打受伤,不至于去派出所的,不至于。”   说着她怕沈寒露真的犯倔去派出所自首,捶她两下:“听见娘的话了吗,可千万别做傻事。”   沈寒露点头答应,她当然不会去,在她的想法里,像这种情节不严重的,连轻伤都没有的,算是民事案件,就是去了派出所,人家也是让协商调解的。   见沈寒露答应了,何春香松了口气,又说:“至于去刘玉娟家里道歉,那更不必要。她先骂我们五妞的,她要是不同五妞道歉,我们也不同她道歉。他们刘家人多,我们沈家何家人也不少。三妞,娘和你说,等你回去,你就去找你奶和你姥爷,让他们同本家的长辈说清楚,这事儿我们五妞是不对,但她刘玉娟要不是先开口骂人,也不会让我们五妞气的动手。要是村里姓刘的那些老东西敢逼着我们五妞给刘玉娟赔罪,就好好同他们理论理论。”   沈花说何春香:“娘,您怎么反而给五妞撑上腰啦?”   何春香说:“废话,她打都打了,要是她打人以前,你来和我说,我肯定是拦着她。可现在除了给她撑腰,还能做什么。这就是你二姐离不开我,不然我不仅给五妞撑腰,我还要问她刘玉娟要个说法,空口白牙的,她凭什么张嘴就骂我家闺女。哼,要我说五妞这下手一点儿都不重,如果是我,我就撕烂她的嘴。”   沈花无语:“感情五妞全全是遗传的您啊。” 第39章   等下午大姐夫刘军送沈花沈草沈寒露姐妹回家后,毫不意外的,见到了家里等着他们的一众亲戚。   是的,一众,沈寒露奶奶,大舅二舅,还有两个舅妈以及沈寒露亲爹。   沈奶奶见沈寒露回来,先一步拉住她的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把沈寒露给瞧了一遍,问:“我可怜的妞儿,受没受委屈?你可不知道,大晌午的,我在家里正看你爷爷的旧照片的,虎子他娘就进了你大伯家,同你大伯娘喊你打架了。哎呦喂,可把我给吓的呀。后来听她细说,才知道她早上坐驴车去县里的时候,你和那刘地主家的闺女吵起来了,还打了她几下。等虎子娘再坐着驴车从县里回来,就赶紧过来告诉你大伯娘这消息了。哎呀,我可怜的五妞,被人欺负了。”   沈花无语:“奶,你觉得她这像是受委屈的样儿么?我爹不是给你配了一副老花镜呢么。您也别舍不得戴。您呀,戴上您那老花镜再好好得看看她,看她怎么活蹦乱跳。”   沈奶奶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说沈花:“三妞你怎么说话呢,你妹妹被人欺负,你也不说帮着她出手,光站着看热闹啊,还得她自己动手打人,她自己有能耐没吃亏,你还在这儿说什么风凉话,老三,你说说你,你和老四是怎么当这姐姐的。”   沈草一路不管是沈花骂沈寒露,还是她娘说沈寒露,她都闭着嘴不说话,因为她也知道,她三姐和小妹两个人说起话来她根本插不上嘴。   再说虽然这件事她觉得小妹做的没错,但还是太冲动了,她也希望小妹能涨涨记性,改改容易急躁的脾气。   不过她可不是不爱护妹妹,当时刘玉娟骂小妹的时候,她也想骂回去。只是在她开口前,小妹的行动比她嘴还快,一个巴掌就扇过去了。   后来她就只能护着小妹,提防刘玉娟也打回来,于是沈草开口想要解释。   同一时间,沈花被沈奶奶这偏心眼儿的话给气得要死,她这是不疼沈寒露嘛,她这是怕她觉得打人没什么,养成动手的坏习惯。这回是她下手不算重,没把刘玉娟打出伤。要是以后呢,万一她把人家打出个好歹来,那是赔钱能解决的问题么!那是她要进监狱蹲大牢才能解决的问题。   沈花打算跟奶奶好好说说清楚,村里人觉得打架斗殴,打都打了,赔个礼,道个歉,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可万一人家非要起诉你呢,万一人家家里头有厉害的人物,转过身儿报复回来呢。像她奶奶这老思想,可真得好好改一改。   沈寒露在三姐四姐说话前赶紧同奶奶解释说:“不是奶,我三姐四姐没光站着看人欺负我,她们想帮我说话来着,我拦住了她。您也知道,我三姐嘴皮子看着厉害,但她根本说不过刘玉娟那种人。我四姐呢,更是嘴笨。我呢,也不用她们帮我,对付刘玉娟这种人,我自己就行。”   沈奶奶听着连连点头:“好好好,我孙女有出息。”   沈花翻了个白眼:“奶,这打人算什么出息啊。你可要知道,打人是要进监狱的。”   沈奶奶说她:“你可别念了两天书就胡说八道,扇人一巴掌就要进监狱,那监狱里早住满了人了。三妞,我和你说,只要五妞没把刘玉娟打个半死,就没事!”   沈花:“奶,你怎么尽往坏里教五妞呢,还打个半死,她是个姑娘家,打打杀杀的像什么话!”   沈奶奶还没说话,沈寒露二舅妈先开口了:“三妞,你这话可说的就不对了。像你吧,你是要找对象结婚的,你当然是不能随便打人的。但咱五妞不一样啊,她是要招女婿的,她是要当家作主的!她性子厉害,将来招进来女婿就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啊。要是像你说的那样不能随便动手打人,那不擎等着被人欺负么。我和你说啊,这女人厉害点没什么不好。反正这夫妻之间,不是男人打女人,就是女人打男人。越厉害越吃不了亏,越厉害越受不了气。”   沈寒露二舅何富家喝止了她的话:“怎么说话呢你,五妞她才几岁,你就对她说这些,你也不怕教坏孩子啊。”   说完他又看向沈寒露:“五妞啊,二舅和你说,这打人是不对的,不管为什么打,打你动了手,这就是犯错了。咱犯了错就要改正,以后绝对不再随随便便伸手打人了,好不好。”   “好,我听二舅的。”沈寒露乖乖回答。   “二舅就知道我们五妞最听话,你知错能改,二舅也就放心了。五妞,你不知道,你姥姥姥爷一听你和人打架了,心里着急的不行,就怕你被人给打了。你说你这回遇上的是嘴上厉害手上不行的,是没有受伤,但万一下回你遇上个手上厉害的呢。人家打的你满地找牙,哭都没地方哭去。你说二舅这话说的有没有道理。”   沈寒露点头:“很有道理,我听二舅的。”   沈花对他们真是服气的很,这打架是因为怕万一对方厉害,你打人就变成了被人打么,是打架,尤其是主动动手打人,这事儿就不对。   但很显然,她们两个舅舅都觉得这话没问题,沈寒露大舅也说:“是啊,五妞,以后可别再和人打架了。你姥姥都多打年纪了,她不比你奶小几岁。这冷不丁的听人说你和刘玉娟打架了,就是人家说你没吃亏,是你光捡着刘玉娟打了,她没打着你,你姥姥也不信啊。你才几岁啊,刘玉娟又几岁,她又是咱们这儿出了名的胡搅蛮缠不讲理,你怎么能打得过她。你姥姥她都想亲自过来看看你,可咱们离的不算近,你姥姥腿脚也不好,我们怎么能让她跑一趟呢。这不,我和你二舅这上午就让我过来看什么情况。我和你二舅一来,结果你爹说你们今天要去市里看你娘,估计早回不来。我们就先回了家,这看天色不早了,估摸着你们该回来了,才又跑一趟。”   沈寒露说:“大舅二舅,你们别担心,我没事,等会儿你们走我就随你们去我姥姥家,亲自让我姥姥看看我,不然她该操心的睡不着觉了。”   沈奶奶开口说:“你是该去同你姥姥姥爷说个清楚,让他们别担心。不止你姥姥姥爷,还有你大姑二姑,小姨,她们都让你哥过来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了,怕你被人欺负。明天你也去她们家,和她们说一下,别让她们操心你。”   沈奶奶口中的哥自然就是沈寒露姑姑家姨妈家的哥哥了。   沈寒露她爹沈满囤是家里的老小,上头两个哥哥两个姐姐,而沈寒露她娘何春香呢,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沈寒露又是沈满囤何春香的小闺女,自然在同辈中是小的。不管是从伯伯家论,姑姑家论,舅舅家论还是姨妈家论,沈寒露都没有弟弟妹妹,只有一众哥哥姐姐。   沈寒露打了个呵欠:“行,我明天去我姑我姨家一趟,舅,舅妈,我有些困了,你们等我一下,我收拾几件衣服,咱们就回姥姥家,我今儿就住姥姥家了。”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沈满囤发话了:“回什么回,你白天闹出事,大队里的队长,妇女主任,都来咱家询问情况了。我和人家说你不在,晚上才回来,人家就回去了,说等晚上再来。”   沈寒露摊手:“好吧,来就来吧。”   沈寒露大舅问:“满囤,要不要我们留下给五妞撑腰啊?”   沈满囤还没说话,沈寒露先开口:“不用,咱们和刘玉娟不是一样的人。咱们是以理服人,不是仗势欺人。大舅二舅,两位舅妈,你们先回去吧。我明天再去你们家看你们还有姥姥姥爷。”   沈寒露大舅母说:“你呀,可安生些吧,你娘不在家,没有人管你,你可别闹翻天。姑娘就要有姑娘家的样子,斯文一些。你看看你四个姐姐,一个个多好,瞧上去不比城里人差多少,五妞啊,你也多像她们学习。”   一听沈寒露这大舅妈和二舅妈思想观念就不是一个派别,除了她们本身性格的因素,还有一点就是沈寒露二舅家也是只有三个闺女,没有儿子。   见沈寒露他们家定下来招婿,沈寒露二舅和二舅妈觉得要是将来生不出儿子,那给招个上门女婿也可以。   再加上家里没有哥哥弟弟撑腰的,沈寒露二舅妈从小就教导闺女们,自己泼辣起来。你自己就不好惹,又哪里还需要撑腰的。   而且沈寒露二舅家也送了三个姐姐去念书,不过只有大表姐念书不错,考上了高中,毕业留在县里上班了。二姐和三姐都只念了个初中。   初中文凭在县里没有门路是不好找工作,但在公社里还算是‘高学历’,正好公社里招代课老师,现在她们两个都在公社的小学里代课。 第40章   沈寒露舅舅们离开,她大姐夫刘军私下同沈满囤说了会儿话,也返回县里了。   没过多久,沈寒露所在的向前公社三大队的队长和妇女主任两人就来沈寒露家了。   沈寒露他们大队的大队长姓沈,叫旺子,是沈寒露家的远亲。   妇女主任姓刘,叫春花,和刘和也是本家。   不过他们很显然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来走个过场。   一进门,队长就和沈寒露爹沈满囤说:“满囤啊,你这可真是养出一个厉害的闺女啊。”   春花婶子也说:“可不是,你们说谁家的闺女小小年纪对上刘玉娟能不吃亏,就是我们这些一把年纪的,也常常让刘玉娟给奚落的恨不得撕烂她的嘴。没想到你家五妞才几岁,就能在她手下占便宜了。说不准将来呀,是比刘玉娟还厉害的人物呢。”   沈寒露说他们:“叔,婶子,你们这是夸我呢,还是寒碜我呢,当我听不出来好赖话啊。”   刘春花说:“你也知道我们是在寒碜你啊,她刘玉娟是咱们大队里甚至整个公社里不讲理的人。你比她还厉害,你说你能有什么好名声!难道你以后出门,想被人挨个指指点点说‘看,那就是把刘玉娟打趴下的沈寒露’,五妞,你觉得这好听啊!是,你是打痛快了,但不值当啊。“沈寒露真没觉得所谓的‘泼妇’名声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不过她也借坡下驴,顺势同村子里的两位领导保证:“叔,婶,我知道错了,以后我肯定不再犯,肯定不打人。”   见沈寒露认错态度良好,队长和春花婶子的脸色也好看了很多。   春花婶子和沈满囤还有沈奶奶说:“满囤啊,五妞这事儿她确实做的不对,但也情有可原。具体的经过呢,我和队长也调查清楚了,是刘玉娟先说你们家大妞二妞的坏话。当时呢,五妞虽然生气,但也没和她吵起来,而是对车内的其他人进行了一些普法教育。五妞说的这些呢,也确实是对的,没有说一句胡话。但是呢,刘玉娟恼羞成怒,又言语侮辱五妞,还连带说了你家春香的不好。这五妞性子急,也就动了手。不过五妞上午九点多动的手,刚才我们去刘老实家看,刘玉娟除了脸上还有点印子,没有别的问题。而我们询问了刘玉娟,她并没有提出要你们家对她进行经济上的赔偿。但也说这事儿她就不追究了。而五妞呢,她刚才也说了,她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以后不会再动手打人了。所以这事儿呢,就翻篇了,作为长辈,满囤你可以教育孩子,但千万记得不能动手打人,给孩子留下坏的印象,形成不好的榜样。”   沈花嘀咕:“春花婶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以为咱爹经常在家里打人,五妞才跟着不学好。那她可错了。五妞动手是和我娘学的,小时候我娘可喜欢揍人了。”   沈奶奶问:“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你们老刘家的人没说什么?”   刘春花低声和沈奶奶说:“不瞒您说,我们家几个长辈确实觉得寒露下了老刘家的面子。刘玉娟打就打了,这事儿说到底是她的不对,是她先嘴巴上没把门的。但是不能牵扯到刘玉娟的女婿身上啊,好几家还盼着讨好了刘玉娟,让她女婿松松手,送家里的晚辈进水泥厂当工人呢。你们也知道,刘玉娟那女婿不管怎么说也是水泥厂的副厂长啊,往厂子里招几个工人,抬抬手的事儿。”   这些人想的还挺美的,就沈寒露在县里念初中几年,都知道县里头一个水泥厂,一个翻砂厂,根本就是县里工厂掉底的,年年不赚钱就算了,还年年赔钱。   一是因为工艺并不精湛,二来市里有规模更大,甚至比县里这两个厂子规模大十几倍的水泥厂和翻砂厂,就是县里一些单位盖职工宿舍,都不愿意买县里的水泥,而是向市里下订单。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这两个工厂还得以保留,存粹是县里领导为了让县里看上去多几个工厂,尤其是多几个重工业,仅此而已。   这是县里生活的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至于水泥厂,要想摆脱现在的窘境,还真是挺难的,最起码得有一位有魄力,有见识的领导。   沈寒露没忍住开口:“想的还挺美的,但是你们也不想想,他说上去是副厂长,你们还以为他是管着什么千人大厂子啊。据我所知,市里有自己的水泥厂,咱们二王县呢,是类似于一个圆的形状。其中一半和市区接壤,另一半和太平县接壤。这是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咱们县里生产的所有东西,除了卖给咱们本地人,都只能卖到市里或者太平县。市里人家有自己的水泥厂,也不需要咱们县生产的水泥。太平县呢,又穷,需要水泥的地方更少。再说太平县和怀良县也挨着,人家要买东西,完全可以去怀良县买嘛。”   刘春花听不懂沈寒露这话的意思:“那这和他们想让家里晚辈进水泥厂有什么关系呢?”   沈寒露说:“当然有关系了,你们想啊,水泥厂能卖出去的水泥就那么多。如果他们新招了工人,工人数量增加,是不是说生产的水泥就多了?”   “这肯定啊,两个人干活肯定比一个人干的多啊。”   “那生产的水泥多了,但是往市里卖,市里不需要,往太平县卖,人家也不需要。这最后卖出去的水泥还是之前的数量。也就是说这挣的钱还是那么多。但是原本挣的钱正好给原来的工人发工资,但现在工人多了,工资是不是就不够分了。”   大队长和春花婶子听的直点头:“五妞这话说的有道理啊,这东西没卖出去,这新来的这部分工人的工资自然发不出来。”   沈寒露说:“不止是新来的这部分工人的工资发不出去,就是原本的那些工人,工资都不一定能发出去。”   “啊,这又是为啥?”   沈寒露说:“这水泥它原料也不是平白就来的吧,矿得采吧,窑得烧吧,烧窑得用煤炭吧,煤炭得花钱买吧?你新烧的水泥没卖出去,但你煤炭用掉了,你这钱你不就是白花了。”   众人听的豁然开朗,尤其刘春花说:“那五妞你这话的意思是哪怕刘玉娟的女婿是水泥厂的副厂长,他也不能随便招工人进去?”   沈寒露摊手:“这话我可没说,我又不是他,我怎么知道他有什么本事啊。他连十六七的小姑娘都敢娶,说不定也敢随便招几个人。只是这厂子里的账,不只是厂子里管财务的要负责,厂子的领导,县里的领导,都是可以看的。反正你们想十个八个的都送进水泥厂当正式工人,我觉得纯属做梦。”   这时候大队长开口:“我觉得五妞这话说的也是实话,他虽说是副厂长,但毕竟是咱们县里的厂子,在县里水泥厂规模都比不上满囤大女婿上班的农机厂,更不用说三妞上班的副食加工厂了。三妞他们厂子做的月饼的方子可是咱们二王县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就是市里的糕点厂拿了咱们的方子,做出来的都没咱们的好吃。这是为什么,因为咱们用的是自己种的麦子,用的是从山上挑下了的山泉水。就是在整个宁市,一说月饼就是咱们二王县的月饼。所以这县里的副食加工厂才能开大,开成全县最大的厂子。可这水泥,只要跟前有矿,那就能生产。人家市里有自己厂子的,干嘛非买你县里的。所以啊,你们想要这家一个,那家一个的送进水泥厂上班,那根本不可能。这就算是副厂长,估计也只能让两三个人进厂子。你们虽说都姓刘,但这总有个亲疏远近。这别的不说,就刘老实下头那两个小儿子,一个五零年生的,一个五一年生的,可都够了进工厂当学徒工的年纪了。人家刘万儿有自家弟弟不帮衬,还能帮助你们这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   刘春花说:“可不是嘛,我娘家呢,虽然也姓刘,但和平安叔这一支出五服了。但我公公家就不一样了。你们也知道,刘平安家里只有他这一个儿子,没有兄弟姐妹。我公公呢,和刘平安的爹是亲兄弟。按照辈份,刘平安爹我们得叫大伯。也就是说,我男人和平安是叔伯兄弟。但毕竟刘平安爹娘死的时候他都结婚了,刘家都出生了,我公公肯定不好意思摆那长辈的谱。但我公公消停,可家里那些我公公的兄弟们,也就是我二伯和四叔可不消停。他们就觉得他们是刘平安的长辈。求他女婿办点事,对方不会不办。成天让他们儿子儿媳妇和刘平安刘玉娟套近乎,想送孙子进工厂当工人。这当工人是那么容易的么,你一个叔伯兄弟,平时来往也不多,这个时候让人家办事,人家会给你办么。谁想刘玉娟又一个劲儿的吹她女婿多有本事。反正这事儿啊,不少人家心里都期盼着呢。” 第41章   沈寒露同刘玉娟打架这事儿,最后找上门的是沈寒露根本没有想到过的一个人,刘和。   刘和来找沈寒露的时候已经是大年初二了,沈寒露大姐大着肚子非要回娘家拜年。   她大姐夫也顺着她大姐,回了娘家,做为之前犯过错的人,沈寒露就被劈头盖脸的一顿教训。   为了让她大姐眼不见心不烦,气着自己的小外甥或小外甥女。沈寒露干脆从屋子里出来,拿着本书,假模假样的在院子里头瞎转悠。   突然听有人扣门,沈寒露一边去开门一边想来的会是谁呢。   今儿是初二,是女儿女婿回娘家的日子,一般都不会在今天走亲戚。   开门一看,沈寒露没想到竟然是刘和。   不知道他是来做什么,沈寒露心里还是有一些小开心。   “刘和哥,过年好呀!”   “五妞,过年好。”   让刘和哥进院子,准备再领他进屋子的时候,刘和却说:“五妞,我就不进屋子了,在院里同你说说话就好。”   沈寒露有些奇怪的看着他,问他:“怎么了刘和哥,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吗?”   刘和说:“我除夕初一还在单位上班,今儿回大队里,才知道前几天你同刘玉娟吵架了?”   沈寒露没想到刘和来找自己竟然是为了这件事,她点点头:“对,我们发生了一些小矛盾,然后我没有控制住脾气。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   刘和见她虽说嘴上是在承认自己做的不对,但嘴巴都撅起来了,很显然以为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心里觉得委屈了。   他赶紧同沈寒露解释:“我不是来找你听你认错的,我是来看看你怎么样。”   沈寒露嘟嘟囔囔的说:“什么怎么样?”   刘和笑着说:“心情怎么样?”   沈寒露见他竟然在发笑,笑的还很好听,抬眼看着她,质问他:“你在笑什么?在笑我吗?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笑。”   刘和居然点点头:“我也不是在笑你,就是见你这样,就有些想笑。”   沈寒露追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和说:“没什么意思,你还小,以后你就知道了。”   他这话说的暧昧,沈寒露虽然听着觉得是某种意思,但又怕如果非要追问下去,对方又否认。   如果是自己在自作动情,岂不是很丢人。   而且,不问的话,这几天就可以一直很开心啊。   她偷偷看向刘和,见刘和也在看她。   刘和还是那副斯斯文文的打扮,干净利落的短发,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还有眼镜后面那双,貌似非常认真的眼睛。   沈寒露看他,他也看沈寒露,对视或许是一秒,或许是三秒五秒,沈寒露不知道。   她觉得很短暂又有些漫长,但她还是那个先败下阵来,移开视线的人。   沈寒露不说话,刘和也不说话。   沈寒露抬头看看天,低头看看地,还是没有忍住问他:“你,你为什么突然来这么一出。你知道的,我虽然不是很聪明,但我也不是傻子。就其他的我也不问,我就想知道为什么是今天,是因为我打了刘玉娟么?”   刘和哭笑不得的看着她,没忍住揉了揉她的发顶,说:“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啊?你不会是觉得你打了刘玉娟,你比她还厉害,所以我才对你另眼相看吧。”   沈寒露自暴自弃的说:“就,如果你和刘家哥将来要结婚,肯定是要找一个比刘玉娟厉害的呀,不然被她欺负了可怎么办。”   刘和说话中的笑意都快隐藏不住了:“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会想啊,你把你刘和哥当成什么人了。再说刘玉娟虽然无耻,但也并不是什么厉害的不得了的人。我和我哥一直容忍着她,不过是打鼠怕伤了玉瓶。你也知道,刘玉娟的过去经不起细查的。而且怎么说呢,现在的人还是觉得哪怕父母对子女不好,但子女却必须孝顺父母。所以如果我们兄弟两个主动揭发,在单位里名声就坏了。二来,我还好,我哥毕竟是保家卫国的,政治审查非常严格。刘玉娟的感情经历这只不过是以前的旧事,就是举报了也不会对她进行什么处罚。你看建国前那些投降的士兵都接受了教育,也不会追究许多。像她这种只是同对方有过交往的经历,根本无伤大雅。反而在我哥的档案中记录一笔,刘家,继母曾与国民党军官有私情。我不愿意我哥拿命拼来的功劳,拼来的前途,就被她给影响了。”   沈寒露听懂了刘和的顾虑,但是她知道,像刘玉娟之前的问题,在□□开始后肯定会被查出来的,这隐瞒也根本没用,她只能劝刘和:“刘和哥,我觉得就怎么说呢,秘密总有暴露的一天。你和刘家哥还是要有心理准备。”   刘和点头:“嗯,这事儿我和我哥也都有心理准备。”   沈寒露突然问:“刘和哥,你和刘家哥就没有想过同你们父亲断绝关系,划清界限?就这话虽然听着没良心,但如果我同你交换了身份,他们那样对我,我一定和他们断绝关系。”   刘和看她义愤填膺的模样,说:“我知道你替我们不值得,但保家卫国的军人如果不认自己的父亲,你觉得别人会怎么想。”   沈寒露丧气:“别人,又是别人,为什么我们的人生要被别人的看法所决定呢。别人,怎么就这么重要呢。”   刘和同沈寒露解释:“不是别人很重要,而是别人所形成的整体价值观,就比如父子之间孝顺的问题。虽然在面对我和我哥这种情况的时候保护的反而是我们的父亲和他们一家。但在更多的时候,保护的还是那些辛辛苦苦将孩子养大,但孩子却不孝的那些老人。同样,当初我爹那样对待我和我哥,不也受了这个别人的指责了么。只是我爹同我哥不一样,我爹他只是个农民,这种指责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沈寒露有些理解的说:“你的意思是说,如果当初你爹是个工人,那工厂里的领导见他不管孩子,肯定会批评他。而且在之后他如果想更进一步的话,就必须维护好自己的形象。同理,如果你和刘家哥现在只是农民,也完全可以不管你爹,就算大队长去你们家劝,但你们也不一定需要听他的。因为你就挣自己这份工分,没有进一步的打算。但如果你是农民,你想要当大队长,就算心里面不愿意,也必须对你爹面子上很孝敬。”   刘和说:“对,这就是成年人的生活原则,或者说是生活智慧,我觉得也是一种生活妥协。就像我并不生活在村里,也没有当大队长的打算,所以没有人会要求我去孝顺他。就是有人要求,也是和气的劝诫我,而不是命令我。”   刘和说的这些,其实沈寒露心里也明白,这就是社会的基本道德。   她只能说:“好吧,我虽然懂了,但,我还是觉得就事论事更重要。”   “对,但是别人的私事,想要了解都不容易,又何况就事论事呢。五妞,你还小,许多事情你将来就知道了。”   沈寒露可不觉得自己有多小,只是她以前生活的年代,虽然也有因为父母的一些作为而歧视他们子女的,但像刘和这种因为后妈的问题影响了原配的子女,她就有些不理解了。   不过在沈寒露他们大队里,后妈也是妈,就是后妈虐待了你,你也得孝顺她。这种愚孝的思想一直还存在。   刘和见沈寒露越想越苦恼,眉头都皱起来了,说:“大过年的,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了。”   沈寒露叹了口气:“好,反正我想也是想不明白的。不过刘和哥,你到底是为什么要来看我呀?”   刘和看着她,问:“就非要问我一个理由?”   沈寒露点头:“说说看嘛。”   刘和竟然伸手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沈寒露:“来给你送压岁钱啊,这个理由接不接受?”   沈寒露噗嗤就笑了:“这个理由我接不接受,就看你给我多少压岁钱了。”   说着她也没有矫情,直接接过来红包,红包是拿写对联的红纸包的,上面还写着‘压岁钱’三个字,字写得潇洒飘逸,非常有气势。   沈寒露问:“刘和哥,这字是你写得呀。”   刘和点头:“对啊,我临时找红纸凑合包的红包,字也是随便写的。”   “你的字写的可真好看。”   打开一看,红包里有六张十元,一张五元,一张一元,一共竟然有六十六元。沈寒露立刻把红包还给刘和:“不行不行,你这金额太巨大了,我不能收,你拿回去吧。”   刘和反手把红包塞沈寒露手里:“拿着吧,就当是,哥哥给妹妹的压岁钱。”   沈寒露反问他:“我可没有哥哥,你有几个妹妹呀。”   “我也一个也没有,刚才我不说了么,就当是。”   “那你就当是有几个妹妹呀。”   刘和见她虽然问话问的很是理直气壮,但说话的时候脸红扑扑的,眼神闪躲,甚是可爱,又笑了:“就当是一个吧,也只有你一个。好了,不同你多说了,我要回去了。”   目送刘和离开,沈寒露呆呆的在门口站了半天。   直到感觉自己有些发烧的脸颊热度退了下去,她才转身回了屋子。   她三姐沈花有些奇怪的问:“五妞,我刚才好像是听到有人敲门了,是有人过来了么?”   沈寒露眼睛看着手指,说:“嗯,对,刘和因为之前那事过来了一下。”   沈花问:“他来做什么?”   沈寒露应付她:“没什么,就随便问问,好了,我要去厨房倒水喝了。”   沈花奇怪的说:“怎么了这是,说话含含糊糊的。” 第42章   刘和从沈寒露家里出来,一面觉得自己做事太冲动了,一面又觉得,虽然是很冲动,但也并不后悔。   他比沈寒露大四岁,如今他已经是个工作了好几年的成年人了,而沈寒露只是一个高中生,他同沈寒露之间不仅是年龄的差距,更多的是他已经进入了社会,而沈寒露还是个学生,她见的不多,或许对现在的她来说,自己是个很不错的人。   但她应该见过更多,在人生伴侣的选择上更加的慎重。   而不是因为一时感情上的冲动。   但理智上这么想,刘和却知道他自己也同样是被冲动的感情所驱使。   他同沈寒露只见过几面,只说过几句话,若说了解,也并不算了解。   却总忍不住在心里觉得她是这样一个可爱的人。   本来刘和只觉得自己是将她当做了妹妹,他的妹妹刘万儿同沈寒露的年纪实在是差不多,但性格却是天上地下。   其实他原本是不怎么愿意同异性接近的,虽然他遇上过很多很友好和善的人,尤其他娘,更是他心目中最好的母亲。   但是小时候刘万儿眼睛都不眨的说谎,将各种各样的事情栽赃到他的身上,刘玉娟再以此为借口打他骂他,这实在是给刘和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或许对沈寒露来说,对小时候的他没什么印象,但他却总是记得,每一次刘万儿在同龄人中撒谎,就会被沈寒露给指出来。   就是小男孩们因为刘万儿说的可怜选择相信她,沈寒露也不会生气,反正说笨蛋被人骗就是活该的。   那时候,村里的很多小孩都相信了刘万儿的话,觉得刘和在欺负她,只有沈寒露一个人站出来,每次在他们被刘万儿忽悠的来找自己麻烦的时候会将他们骂一顿,要是骂也不行,就动手打一顿。   后来,刘和去了县里念初中,市里念高中,毕业又留在了市里,从此对于年幼时候的记忆,他已经遗忘在脑海的某个角落中。   直到他再遇见沈寒露,想起她就是小时候那个总是在为自己抱不平的小姑娘,也更多的是感慨女大十八变。   记忆深处那个小野猴子,现在已经是个标致的小姑娘了。   他们本该就这样擦肩而过,没有交集。   但意外的在这半年间,又有几次相遇。   每次见面过后,刘和都要说服自己不要多想。   这次过年,他们车间的主任又一次提出要给刘和介绍自己的侄女,但刘和却不像之前以年纪小不想结婚为理由拒绝,而是说自己已经有了中意的人。   这话说出口仿佛轻而易举,而他这个中意的对象好像也是情理之中。   连刘和都忍不住想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从来没有去问问自己的内心。   一见钟情这样的事情虽然唯心,但它就是存在了,还生根发芽,有着长成参天大树的趋势。   可又觉得就算认清自己的内心,那又怎样呢?   沈寒露今年才高一,且不说她会在学校遇上许许多多同龄且优异的男生,就是将来,她也是要考大学的。   至少在她还在进学的期间,他不应该表白自己的心意。   可谁想心理建设做的好,但转头过年回来看他娘,却被告知沈寒露竟然把刘玉娟给打了。   开始刘和还以为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但听他娘细细说来,却又觉得这小野猴子现在也还是一只小野猴子啊,只是比以前变漂亮了。   但他也并没有去见一见沈寒露的打算,他知道沈寒露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只要自己去了,没有合适的理由,就一定会被她看出来自己的心意。   但听到他娘说沈寒露她奶奶担忧因为这事儿影响了沈寒露将来找对象。而且村里不少婶子说酸话,觉得沈寒露就算是高中生,就她这样的性格,也没人敢娶她。   他觉得难以接受,他生怕唐突了的姑娘,现在却被很多人在背后议论。   那一刻,刘和忍不住想,沈寒露自己是不是也有对于婚姻的苦恼呢?   他想,如果让她知道,种种苦恼其实是不必要的,其实有人喜欢着她,会不会更好。   他觉得自己的情况也很符合沈寒露家对于女婿的要求,本来他就同父亲那边相处的不好,就是入赘,他也不觉得这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仿佛一下子就想通了,甚至刘和还给沈寒露包了个压岁钱的红包。   而更让他意外或者说惊喜的是,他并不是一厢情愿,沈寒露同样也如他一般。   但刘和还没有把这话给说透,不是他不愿意负责,而是他怕直说吓到沈寒露。   等某一天,他们彼此更加了解,两个人的关系自然也会水到渠成的确认。   回了家,刘和他娘正把做好的饭摆桌子上,刘和赶紧过去帮忙。   他们家每年过年都只有他和他娘两个人,确实有些冷清了。   两人坐在饭桌前,就听她娘叹气:“唉,你大嫂还有一两个月就该生了,也不知道这胎是个男娃还是女娃。还有立新,也不知道长高了没有。你大哥和家家在部队过得好不好。尤其是家家,都二十四五的人了,怎么还不操心结婚呢。”   说着她又看向刘和:“还有你,你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这事儿你自己也上上心。”   刘和忙说:“好,娘,我肯定会上心的,您放心,还有我哥,您也别操心他,他之前不是写信回来说他们首长要给他介绍对象么。”   听了刘和这话,她娘说:“这首长看好他这是好事,只是他结婚估计和你大哥似的,我这个当娘的是看不上了。”   刘和知道自家娘最遗憾的事情就是当时大哥是在部队里结的婚,她作为母亲并没有见到儿子成家的那一幕,所以心里总是有些失落。   刘和便说:“不管我两个哥哥是什么样的,我结婚的时候您肯定是能看上的。”   “平时我说起结婚成家这些话你是最不耐烦听的,我一说你就闭着嘴不说话了。怎么这回回来还愿意多说了,和和,你同娘说,你是不是找对象了?”   刘和也没瞒她:“我倒不是找对象了,我就是喜欢上一个姑娘。”   “那这是好事啊,喜欢就去同她说。我家和和这么好的小伙子,她不会看不上。你们要是处对象,处了半年一年,也该结婚了。”   刘和说:“娘,她还小呢,才念高中,六八年才高中毕业。而且高中毕业了说不准还要上大学,结婚可早着呢。”   “早着就早着吧,有这么一个姑娘总比没有强,我好歹还有些盼头。”   另一边,沈寒露收了刘和的‘压岁钱’,拿在手里左看右看,觉得刘和这字写得可真好。   但是她又有些纠结的是,刘和这话怎么说的含含糊糊的,一点也不干脆。   这一下搞的沈寒露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原本是觉得自己有些喜欢刘和,但刘和毕竟已经上班了,虽然他未婚,但这也是猜测。   大队里的人又不知道他的感情状况,万一他其实已经有对象呢。   而且沈寒露觉得自己这份喜欢其实就是单恋,根本没想过要有什么后续。   毕竟谁还没单恋过几个男神啊!   现在她喜欢刘和的时间还短,如果她以后也还是这个心思不改变的话,那就要想办法去打听刘和的感情状况,他真的是单身,可以考虑更进一步的表白。   但是,万万没想到,刘和竟然,沈寒露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说表白吧,刘和这也不算是表白,但说着不是表白吧,这明明就是表白啊。   她暴躁的揉了揉头发,一时之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是默认自己在同刘和处对象么?还是假装无事发生?   可是已经这样了,怎么再假装无事发生啊?   她根本做不到这么心大啊。   沈寒露忍不住在嘴里念叨:“这个刘和真不是什么好人,说起来他不会是在耍我吧?不会不会,他不是这种人。那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他是喜欢我的吧?”   越想沈寒露越是怀疑:“他是喜欢我的吧,这个大前提我应该没有搞错吧。难得这一切其实是我日有所思的幻觉。”   拿起手里的压岁钱:“不不不,这不是幻觉,这是实实在在的钱。而且这还不是一笔小钱啊。我也没帮过他什么,而且我之前帮他的,他也都还清了,那顿排骨的味道我还记着呢。所以这钱就是‘定情信物’?还是说我打了刘玉娟,他心里觉得痛快,所以给的谢礼啊?”   沈寒露一个人在屋子里嘀嘀咕咕:“肯定不是谢礼,我不能太发散思维了。那不是谢礼,这就是定情信物,但不对啊,他明确说了这是压岁钱啊。”   沈寒露感觉她自己要被自己搞疯了:“好吧,好吧,压岁钱就是压岁钱。那他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呢?他刚才还笑得那么好听,笑得那么好看,还有就当是只有我一个妹妹。这话也越想越不对啊,什么就当是。这怎么能就当是呢。为什么刘和就不能痛痛快快,明明白白的把事情给说清楚啊。”   沈寒露越想越纠结,一会儿觉得她同刘和是两情相悦,一会儿又觉得她是在自作多情。 第43章   沈寒露自然不是容易犹豫扭捏的性格,尤其在感情是这件事上,既然刘和已经表现出来了感情上的倾向,那么她想要一个更加明确的答案,与其自己假设,纠结,不如直接同他询问。   本来,想去找他去谈谈,把话说个清楚,说个明白,然后确定彼此之间的关系。   但是现在工厂放假可不像以后,过年可以休息到正月初六。这个时候过年虽然有假期。但假期很短,而且还得值班。毕竟工作是最重要的。生产是最重要的!   所以沈寒露想找刘和当面谈谈,但刘和已经回了市里电机厂,在正月这段时间他们想要见的还真不容易。   既然见面不容易,那就写信呗,虽然文字不如见面说话沟通的明了清晰,但总比不写强。   沈寒露他爹是有一辆破自行车的,   写了信,骑着自行车去县里把信寄了,也不过是一个多小时的事情总比自己在家里一直一个劲儿的纠结的强。   说干就干,说写就写。沈寒露提笔就开始构思。   本来,她是想写一封抱怨刘和的信,   他这个人怎么能这样?话都不说清楚扰乱了别人的芳心,就跑的不见了人影,这不就是欺骗人感情吗?   写着,写着,又觉得这样的说法太过严重,太意气了,刘和肯定没有欺骗她感情的打算,虽然对刘和的想法不够了解,但对于他的人品,沈寒露还是很相信的。   既然如此,沈寒露只能把写了一半的信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然后趁着家里人不注意把信纸扔到灶台里给毁尸灭迹了。   沈寒露开始提笔写第二封信,这封信的语气就有些犹豫了。再写着写着,沈寒露就又感觉不对,回头从头读下来,这哪是一封信啊?这根本就是通篇的抱怨啊。   沈寒露都被这纸上扑面而来的怨气给吓着了,这,这都快成怨妇了吧。   自己未免也太不争气了吧?只是因为刘和说话没说明白,怎么就和被人玩弄了感情似的。   这样不行,第二封信也被毁尸灭迹。   又一次的提笔,写第三封信,这封信沈寒露决定先发制人。   既然现在的问题是她搞不清楚,准确来说是不敢百分之百确定刘和对自己有爱慕之心。   那么就先把这件事放一边,反正自己心中的小鹿因为刘和这几句话已经睡醒了,开始活蹦乱跳的刷存在感。   既然如此,不如直接写一封表白的情书,看看刘和会怎么给她回应。   如果他拒绝了,沈寒露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就觉得难过的要死,甚至都开始想哭了。   但,有种说不出来的直觉,沈寒露知道刘和不会拒绝她。或者说本来就是他先一步表明了心意。   只是沈寒露不喜欢这种不确定的暧昧感觉。而且她和刘和距离太远,就算回学校上学,他们学校同刘和上班的工厂很近,可在明确关系以前,她也不好意思总去找刘和啊。   像现在这样,太容易让人患得患失了。   沈寒露还是更希望,有一说一,喜欢便是喜欢,爱慕就是爱慕。   她并没有感觉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的心意,又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呢?   于是,她再次在纸上提笔:“刘和哥,你好,我是沈寒露,我们上一次见面,距离现在已过去了两天。虽然只有短短的两天,四十八个小时,不知道两天你是怎样的感觉,但我却总是会觉得煎熬。   我想,或许你是出于种种考虑,才说出那些话。但那些话却给我造成了深深的困扰。因为它们仿佛有自己的生命力,每日在我入睡前都会主动从脑海里跳出来,又给我带来了这种那种或好或坏的假设。   也许听上去很好笑,可因为它们,我确确实实的,极为罕见的失眠了。要知道我向来是以自己的睡眠质量自豪的。   我并不知道你有怎样的顾虑,我希望你可以说给我听。   而我自己也同样有话要对你说,虽然我们生长在同一个地方,但是从小也并没有什么交集。   或者更准确的说,半年前的那次相遇,就好像那是我们之间的初见。   已经成长为现在的我,同样和也已经成长为现在的你相见了。   我们不再是四五岁的沈寒露和□□岁的刘和。   我们已经学习到了足够的知识,也有了很多的生活经验。   可以说我们已经是单独的人了。   所以你不要觉得我说话孩子气,更不要觉得我思想上还不够成熟,只是一个孩子。   我很清楚自己喜欢什么追求什么。   而我现在,很肯定对你的感情,就是喜欢。   虽然我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喜欢过一个人,喜欢我的父母姊妹不同,我对你的喜欢,我自己很清楚,这是哪一种喜欢。   请你不要认为这是我因为青春期的萌动而产生的感情。   因为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你。   同样我喜欢的便是这样的你。   若是换一个人,他同你长的一样,但经历的事情却不一样,我并不认为我会喜欢上他。   或许这听上去是一句空话,可我是真的这样认为,有一些品格,只有经过了磨难才能够拥有。   曾经那些不好的事情伤害了你,但同样你也因此变得坚韧。   或许这样说还不能够表达我所有的想法,因为我的语文并不够好,不能够像那些诗人一样,将我充沛的感情变成诗句,用短短的几句话便将它概括其中。   我只能这样唠唠叨叨,又啰啰嗦嗦的向你剖白着我的心意。   直白的说话会让人觉得害羞,但哪怕是强忍着害羞,我也要将我的想法说出来。   我爱慕你,我喜欢你,或许这份感情还没有深刻到深爱,但它对我来说,已经是我现在的人生中,最独一无二的感情。”   将信写完,沈寒露并没有在看一遍。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写情书,难怪很多人觉得写情书是一件浪漫的事情啊。   就这样将自己的感情倾诉出来,变成文字,落在纸上,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已经浓烈到必须写出来的感情,在书写中更容易让人情绪激动。   沈寒露感觉自己的脸颊通红,脑袋里都快冒出火焰来。她不敢想象自己现在是怎样一副模样。   但她并不后悔写了这封表达心意的信,将信纸折叠塞进信封。   在信封上认认真真的写上收信人和寄信人的名字。   看着相错的刘和同沈寒露,她却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和谐。   写好信,沈寒露便同他爹说要去县里看她大姐,其实是要抽着空去偷着把信给寄出去。   至于回信,沈寒露反倒是不怎么紧张纠结了。   就算她觉得刘和答应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但如果意外发生,刘和拒绝了自己,那也是给这件事画上了一个结尾。   从此以后,她对于刘和的喜欢就可以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收拾起来,放置在记忆中的某个角落了。   刘和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收到了沈寒露寄来的信。   在打开信的时候,他有些紧张,不知道沈寒露会说些什么。   当看到开头,沈寒露说自己那天的话,对她造成了困扰,刘和仿佛感觉一个锤子重重的砸在了自己心上。   这是在拒绝吗?   他以为这就是拒绝了,再看下去,从高中坠落的心脏又激动的再次升空!   他没想到竟然会是表白,是沈寒露对他的表白。   这并不是刘和第一次收到表白的信,   不论是上学还是上班,他都曾收到过。   但这些信件他都在看完信后回信拒绝了。   其中一些信写得很动人,感情真挚又恳切,却并没有打动刘和。   并不是他铁石心肠,而是对他来说,若要选择终身的伴侣,那么对方必须是自己深爱的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固执的想法,所以他才拒绝了一次又一次厂子里热心同事们要给他介绍对象的提议。   不是他眼光太高,只是他觉得感情这件事,还是心意相通最为重要。   也才终于在某一天,他遇到了沈寒露。   既然沈寒露可以这么勇敢的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那么刘和自然不会辜负她。   不会再让她陷入忐忑不安的情绪当中,不会再让她患得患失,失落纠结。   想要提笔回信,告诉沈寒露自己同她的感情是一样的,自己爱慕着她。   可他却忍不住将沈寒露寄来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想象着她写这封信时候的模样,刘和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春风轻轻抚过,吹起了层层的微波。   他的嘴角已经无法再停止上扬,他的心中仿佛开出了一朵花,一朵属于春天的花。   愉快的情绪在蔓延,它偷溜出了刘和的身体,很快就到了空气里,交呼吸都是让人开心的了。   原来这就是爱情带给人的快乐。   刘和恨不得立刻请假去见一见沈寒露,去同她认认真真的表明自己的心意。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他开始提笔写将要寄给沈寒露的回信。他将自己的心捧了出来,写在了纸上。 第44章   如今沈寒露也是有对象的人了,但是她同刘和都觉得将他们处对象的事情大张旗鼓的不好。   她现在毕竟还是学生,虽然她娘何春香曾一度催过她找对象。   但如果她真同何春香说自己找着对象了,估计她又要提心吊胆于自己会不会被人欺负了。   还不如等自己和刘和交往一段时间,感情稳定了再同家里人说。   现在沈寒露她娘还操心着她二姐沈芬怀孕的事情,沈寒露也不想她再多操心一件。   之前沈寒露一直想让二姐回老家生产,但是二姐怀的是双胞胎,村里只有牛大夫,他还是个中医,并不是很精通妇产科,为了二姐和两个孩子的生命安全,还是就在市里医院更加保险。   现在沈寒露每天第一件事就是去学校借阅报纸,看当天的新闻。   在今年二月初,二月提纲已经起草。   五一劳动节这天,沈寒露二姐沈芬先一步生下了一儿一女,曾劳曾动。   两个孩子都很瘦小,只有四斤多,和小猫崽子似的,可怜又可爱。   过了一个星期,五月八号,沈寒露大姐沈芳生下了儿子刘从军。这是他爷爷给起的名字,希望自己的孙子将来可以成为一名军人,保家卫国。   这是一个大胖小子,他一个人的体重都比大他七天的表哥表姐加起来重。   因为他太胖,像个小猪崽子,大姐生他的时候可吃了不少的苦头。   在大姐二姐坐月子期间,通过了五一六通知,成立了中央□□小组。   紧接着,帝都一个大学的附属中学成立了第一个□□组织。   沈寒露开始劝说她娘请村里的驴车来,把二姐接回老家坐月子,但何春香觉得沈寒露小题大做,怎么也不相信沈寒露的话。   因着操心二姐的事情,沈寒露都把才交往不到半年的男朋友刘和扔一边了。   刘和只以为沈寒露最近是忙着学习准备期末考试和照顾她二姐坐月子,才没空给自己写信。   劝说无解,沈寒露念叨了半个多月,她娘也不听她的话,直到沈寒露听到钱雨说宁城大学成立了‘□□’组织,这意味着这场运动已经蔓延到了宁城。   这更让她感到紧张了。   等刘和周末同沈寒露在公园见面的时候,就见她愁的不得了,忙问她:“这是怎么了,瞧你给愁的,脸都皱成一团了。”   对于刘和,沈寒露自然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想你应该也已经听说了,现在市里或者说全国的学生正在搞一个组织。”   “这件事我确实有所耳闻,怎么了?你是在为这件事发愁?”   “对,你也知道学生们做事情比较冲动,而且目前看来,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时候,他们可以批评的对象自然只有父母或是老师。这是他们的接触环境所决定的。”   刘和立刻就明白了沈寒露的言外之意:“你是在担心你二姐和你二姐夫?你觉得如果宁城也像帝都那样发展下去的话,作为老师的他们是最容易受到冲击的那一拨人?”   “对,我的担心就是这个。而且现在我二姐才刚刚生了孩子,她的身体本不就算好,若是再与人起了冲突,伤了身体可怎么办?”   刘和想了想之后给沈寒露出主意:“我记得你二姐的公公婆婆也都是搞教育的,他们肯定有这些方面的人脉。如果真的事情发展的不太理想,他们应该会提前做好准备吧?不如你去同他们谈谈,看看对于这件事情,他们是怎样的一个想法?”   沈寒露觉得刘和这话也有道理:“曾教授和刘教授之前便有在帝都做新闻工作的朋友,我想,搞新闻的这方面的敏锐程度应该还是有的。而且他们的小儿子也在帝都上大学。关于这些事情的一些建议,肯定也有写信同他们说。”   但说着沈寒露又有些无奈:“我虽然想要劝一劝他们,但是,我二姐夫是那种书呆子性格。虽然听上去很不可思议,但对他来说,书真的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存在。而他呢,又因为是外语老师,自己本人也会几门外语。所以很喜欢看一些国外的小说。而且其中有几本,便是现在也是不允许看的。”   “这件事情你同你二姐夫去说,他是不会听的。因为你只是一个学生,很多人都不会相信学生的判断力。这些话听你说下来,我当真觉得,只有你二姐的公婆出面,他们将事情的严重性告知家里的人,才会有说服力。”   “好,你说的有道理,我会找他们谈谈的。”   刘和说:“来,别郁闷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沈寒露立刻看过去:“哇,语录啊,这书可不好买,宁城的书店我都跑遍了,也没有买到。”   刘和说:“前些时候我们工厂里有几个工人去沪市出差,我记得你同我说过,想要这本书,便拜托他们帮忙带回来。”   沈寒露把书接过来,高兴的说:“真是谢谢你了,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刘和又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沈寒露,一看盒子,就知道里面是一支手表。   沈寒露笑着看他:“这也是送我的呀?”   “对,我们在一起这么些时候了,我都没送过你什么礼物。之前我在市里的百货大楼转过几次,总是看不到合心意的东西。可惜的是单位这出差的人员中又没有我,我只能拜托同事将销售最好的女表带给我。幸好销售最好的也的确挺好看的。”   既然现在他们已经是情侣了,刘和送自己的礼物沈寒露自然不会再扭捏,她接过来打开盒子,果然是一只很漂亮的手表。   整个手表看上去简约大方,而且还很秀气,非常适合女士佩戴。   “谢谢你刘和哥,我很喜欢。”   根据刘和哥的建议,沈寒露找到了曾教授和刘教授,把自己的想法和他们说了。   他们毕竟都是教授,经历的多,见识肯定也是多的。   曾教授和刘教授听了沈寒露的话,沉默了很一会儿,才问:“你也觉得问题也严重吗?”   沈寒露不知道他们说的也是什么意思,但为了二姐,她还是实话实说:“曾教授,刘教授,你们是宁城大学的教授,自然知道现在的情形。混进党,政府,军队里的和各种文化届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什么是各种文化届,老师就属于各种文化届。什么是资产阶级代表人物,我想两位教授书房里的那些书,我二姐夫珍藏的那些书,在学生眼里,这就是资本主义倾向。自己内心的倾向,这本身就是很唯心的事情。但外在的一些东西,总会被定为佐证。”   曾教授叹了口气:“是,思想上的东西,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沈寒露又说:“如果学生们乱起来,他们首先针对的就是老师。为什么会是老师,因为他们是学生,平时接触的就是老师和学校的领导。我二姐也是一名老师,虽然她在生产前三个月就请假了,但她依旧是一名老师。而住的地方就是学校的职工宿舍。她生产才半个月,两个孩子也才半个月。我也很舍不得他们经受这样的奔波,但是,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   曾教授和刘教授一阵沉默,又问沈寒露:“这话你怎么直接同我们说,而不是和你二姐夫说?”   沈寒露说:“因为除了二姐的事情,我还有关于二姐夫的事情找你们。我知道我二姐夫很爱书,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书痴。但我觉得,性命比书籍更加珍贵。而且,就算现在他护住了那些书,我想,最多不出两个月,那些书照样会化为飞灰。”   沈寒露自己也是爱书之人,说这些话她也觉得很是艰难,但再难也要说出来:“曾教授刘教授,你们珍藏的那些书也是同样的道理。不是我危言耸听,而是我是一名学生,我身边有许许多多的同学,我太了解他们了。就是我同学里最冷静,最聪慧的一位,她都觉得或许会有错杀,但这是不可避免的牺牲。你们不能用成年人的思维来思考学生,学生们很单纯,真的很单纯。”   曾教授盯着沈寒露看了一会儿,说:“你知道吗,今天我收到了我二儿子寄回来的信,这已经是他这半年来寄回来的第十五封信了。而他寄回来的所有信件,无一例外的在说现在情况紧急,希望我们可以放弃一些坚持,保全自己,也保全家人。在信中,他提出了和你一样的建议,送你她大嫂,也就是你二姐和两个孩子回娘家。”   沈寒露点头,也说出来自己的计划:“我认为他说的对,而且正好我二姐生的是双胞胎,同时我大姐也生了一个男孩。我们可以以我二姐体弱为借口,说市里的牛奶不好买,但孩子也不能饿着。可我二姐又实在是喂不饱两个孩子。所以我大姐和二姐会一起回娘家,两个孕妇总能喂养三个孩子。而且我们大队的大队长也是我们本家。他虽不一定帮我们什么,但也绝对不会害我们。只要我二姐在老家,我们家人就能护住她和两个孩子。” 第45章   沈寒露提出来的建议合情合理,就是回去也不会引人怀疑。   曾教授点头:“好,我会按照你的说法来说服你娘的。”   沈寒露又说:“我希望我二姐夫也可以去老家陪我二姐,如果他现在学校请不到假,那等这个学期结束,暑假,暑假到了他应该就有时间了。”   “好,这件事我也会记得同你二姐夫说的。”   “另外你觉得家里的这些书该怎么处理?”   沈寒露知道这些书怎么处理,曾教授和刘教授其实心里也明白,只是他们实在是舍不得,所以才会又一次询问沈寒露。   沈寒露说:“我想关于这些书曾武已经给出建议了吧,不要心疼,烧掉。除非你们有可以藏匿它们,且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   就像沈寒露自己当初买的那些书籍,她早就趁着念高中的这段时间买了油布,油纸,将它们重重包住后,塞到了她屋子的地下。   在她娘不在家的那段时间,她爹也不会进她屋子,沈寒露移开屋子里的床头柜,在床头柜下挖了一个一米多深的洞,把她觉得可能会有问题的东西全埋起来了。除非有人去她屋里子挖土,还得挖很深,不然不可能发现她的书。   而她家世清白,唯一有瑕疵的还是姐姐的婆家,这种情况下她根本不会是被针对的对象。   沈寒露也知道书籍的珍贵,但在这时候,一本书就很可能会成为一个证据。   曾教授长长的叹了口气:“是,曾武也是这么建议我们的,只是我们有些犹豫。你要知道,这些书都是很宝贵的,有的甚至是我拜托国外的朋友给我邮寄回来的。”   沈寒露说:“你要知道,如果你和刘教授被‘定罪’,你们的情节越轻,你们身体上受到的伤害就会越小。”   曾教授说:“你知道的,像我们这样出生在二三十年代的人,并不是那么害怕身体所受到的伤害。不过为了我的孩子,为了我刚出生的孙子,无论是什么,我都愿意为此牺牲的。”   说着,他同刘教授说:“把我让你准备的那个东西拿过来吧。”   刘教授转身回了屋子,出来后拿出来一个布包,布包有男人手掌那么大,鼓鼓囊囊的。   刘教授说:“因为我和老曾是农业化学专业的,我们虽然是也算是西方科学,但毕竟是搞农业的,所以就算学校里已经有学生闹起来了。但这些天我们并没有受到什么针对。”   “但这样的苗头已经出现了,学校一位教外国文学的女老师就被揪斗了。可是这位女老师呢,或许与她教导的专业有关,也与她年轻时候的留学经历有关,确实有些小资。她喜欢穿高跟鞋,画口红,喝瑞士咖啡,看美国电影,听英国歌曲。同时她也的确发表过一些很不正确的言论。比如对于共产主义社会是否会到来的怀疑。现在学校的领导都在讨论怎么保护这位女老师,但我们都知道这很难。”   “更可怕的是这只是个开始,我们都不知道它会不会蔓延开来,会不会失去秩序。我和老曾在这十多天里,每一晚都睡不着,我们都很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不只是我们,学校里所有的老师,领导,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我们也并不是毫无安排的。”   说着,刘教授拿出来手里的布包:“这是我和老曾一生的积蓄,我们只留下了半年的生活费,其余的都放进去了。一共是两万一千六百七十元。对于我们这些搞研究的,教书育人的,国家给的工资一直都很高,待遇一直都很好。而我和老曾呢,除了买书,养育两个儿子,也并没有什么另外的花销了。我们家呢,算是有两个儿子,一个儿媳,一共三个子女。所以就每个人七千元。多余的几百就当成是我们给孙子孙女的压岁钱了。寒露啊,现在这钱我和你曾叔叔就拜托你保管了。”   沈寒露被刘教授这话吓了一跳:“刘教授,我怎么能替你们保管这些钱呢,我只是个高中生啊。”   曾教授说:“寒露,实不相瞒,这笔钱我们原本是打算拜托给我的一位在公安部门上班的朋友。但是昨天有消息传来,有的地方学生连公安系统都开始揪斗了。这些钱我们以前没有存银行,就是觉得我们国家治安很好,钱就是放在家里也很安全啊。现在我们去存银行反而未必安全。”   刘教授也说:“是啊,现在什么是安全的,哪个朋友是值得托付的,我们也不知道了。可我们也没有什么能留给孩子们的,只有这些钱。可这些钱在这件事结束前能让谁替我们保管呢?”   “原本考虑的朋友不可行,我们剩余的朋友很多都是搞学术研究的。也就是说万一我们出事,他们也肯定好不到哪里去。这钱给你二姐夫?且不说他的性格,就是他自己都是外语老师的身份,能逃过一劫就是万幸。我们原本也考虑过给你父母,但你父母就是普通人,万一他们太紧张,反而给你们家惹上麻烦。至于你二姐,她刚生育了孩子,这段时间还是别让她提心吊胆的好。”   沈寒露疑惑:“不是还有曾武吗,你们可以把钱给曾武啊。”   刘教授摇头:“不,曾武他太聪明了,你知道太聪明意味着什么吗?混乱时期太聪明就意味着不确定。寒露,你是个好姑娘,我知道你做事有自己的原则。但曾武不一样,他虽然只比你大两岁,但他的思想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了。这个成熟并不是说他理智,而是他已经知道作为成年人,在面对一些事情的时候,怎么从中去获取利益。作为他的父母,我们很了解他。如果说我们一家人在面对这件事的时候或许会妥协,会认错。但曾武,他可能会参与其中,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沈寒露对于刘教授的话无法相信:“为什么?为什么您会这么觉得呢?是曾武有这方面的政治倾向?”   刘教授摇头:“不,他是个投机主义者,他选择去做一件事情,一定是因为这件事对他有利。”   对于刘教授所评价曾武的话,沈寒露听懂了但却无法理解。   虽然沈寒露知道,在这一场事情中,投机分子并不在少数。他们并没有什么信仰,也从来不会为了信仰而奋斗。   他们在乎的是利益,在乎的是在这件事情中可以获得什么,曾武会是那样的人吗?   不过沈寒露对于曾武也并不了解,他们只在沈寒露二姐结婚那天见过一面,只记得那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青年。   之后再听二姐偶尔说起他来,沈寒露也只觉得他很聪明,或许可以说是非常聪明。他的脑瓜子很好,但对于他的人品却完全不了解。   今年过年他也并没有从学校回来。   但既然身为母亲的刘教授这么评价他,那么他或许真的有一些问题。   只是素不相识的人,但沈寒露却生出了一种惋惜。大概是因为她觉得曾教授和刘教授都是很好的人,而且他们自己还是搞教育的,教书育人。   但他们却无法纠正自己儿子的想法。   刘教授又说:“真是没有想到,有一天这钱也会成为烫手山芋。寒露,我同你曾叔都相信你。除了你之外我们虽然也还有一些值得信任的朋友,但我们之中我和老曾这两个搞农业化学的,或许反而不会受到牵连。寒露,这钱呢,叔叔婶婶就拜托给你。我们也知道这会让你很为难。我们虽然本身并不是很看重金钱的人,但想到自己一生的积蓄如果有一天落到被人抄掉的下场,也太可悲了。”   这钱曾教授刘教授说的很清楚,一共分成三份,他们两个儿子各一份,沈寒露二姐也有一份。也就是说这其中部分是留给沈寒露二姐,二姐夫一家的。   就是为了二姐和两个小外甥,小外甥女,这钱沈寒露就不能不收。   钱虽然俗气,但却是这个世界上最有用的东西。不论将来发生什么,有这么一笔钱,也是二姐一家的退路。   沈寒露说:“可以,我可以帮你们保存这笔钱,同时我向你们保证绝对不会把这笔钱的存在同任何人说,包括我的父母。但是你们希望我保存多长时间?这钱是什么时候给出去?是等曾武回来我就把他那部分给他?等孩子满了一岁,我二姐也恢复的不错我就把剩下的钱也给她?”   曾教授说:“寒露,我们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我和你刘姨,还有一些老朋友谈论过这件事情。我们都觉得情况可能比想象中的更严重。这件事持续的时间也会更长。你二姐和二姐夫那里,虽然我们从未对他们小家庭的资产进行过问,但在你二姐怀孕后,我们曾经给过她一笔钱。我想这笔钱足够他们小家庭生活五六年了。在这种时候,他们手里有太多钱反而容易引人注意。而且你将钱藏起来,经常拿出来也很不安全。不如你直接保存到这件事完全结束的时候。” 第46章   等事情彻底结束,这可是不短的时间。   “那曾武呢?他的那一份也是要等到以后再给他吗?”沈寒露问。   曾教授很严肃的说:“如果他没有毫无理智的去揪斗他人,那么这份钱还留给他。如果他做了投机分子,只认利益,不看人心。这个儿子我不认也罢。他那部分钱就当我们赠送给你的吧。至于他平时的花销,你也不用为他发愁。他和你二姐夫不同,你二姐夫是痴人,他是狂人。这个世上谁都可能生活的不好,但绝不会是他。”   曾教授对曾武这可是很高的评价了,可见曾武一定是个很有能力的人。   对于曾教授要赠予自己金钱的说法,沈寒露赶忙拒绝:“可别,你们的钱我可一分不要。要我说,这钱我呢,替你们保管。但是怎么分配,就等将来结束的时候,我还给你们,你们自己来分配,好不好。”   曾教授说:“我们知道你是怕事情说不清楚,等会儿啊,我就写一封信,就当是一份证据。”   沈寒露还是说:“这样也行,但钱我是一分不要的,你们如果将来不愿意把钱给曾武,那可以随便留给其他人。但我真的不可以要。如果你们非说要给我一些,那我反而不敢替你们保管了。”   “罢了,既然如此,若是曾武做了错事,就将曾武那份留给两个孩子吧。”   刘教授也将钱递给沈寒露,说:“这钱呢,其中是八千元整的美元,是我和你曾叔花两万元人民币兑换的。”   沈寒露就说曾教授说那可是很大的一笔钱啊,怎么能放在一个小布包里啊,感情里面是美元。   八千美元也就八十张一百美元的纸币,确实不是厚。   现在这个时候人民币的价值还是很高的,差不多两块五可以兑换到一美元。但美元可不是容易兑换到的,沈寒露疑惑的说:“美元应该很银行也不能轻易拿出来吧?”   刘教授说:“这事儿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六四年也就是前年的时候我和老曾代表国家出了一趟国,学习人家的技术,当时我们去的是法国。那时候我们国家刚同法国建交,我们被派去法国交流学习。有这么好的机会,我和老曾自然是想趁此机会私下买一些化学专业的原版书籍。这种书一般很难买到且非常昂贵,因为出版量少,且专业知识多。一本都是几十上百美元甚至更多。当时我们几乎是带上了所有的积蓄。”   曾教授说:“可不是,为了买书,我们先是在国内把所有的积蓄都换成了金条。你也知道,两万元的人民币可有两千张。一百张是一沓,就有二十沓啊,这可不好偷带出去。换成金条才方便了一些。因为我们的教授身份,在国内上飞机的时候并不是很严格。而咱们国家的飞机无法进场长途飞行,我们需要到了香港后再转英国的飞机。到了香港,我们一位在香港的朋友就帮我们把两万元换到的金条全部换成了美金,八千美元。但我们换到了钱,书却并没有买到。这钱就又被我们原封不动都带回来了。”   沈寒露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故事,不过她也想起来前年的时候是听二姐说她公公婆婆要出国一趟。   刘教授又说:“至于剩下的一千六百七十元,是我们夫妻两个六四年六五年还有今年这两年半的工资。我们留下了一部分,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沈寒露问:“不然我只把美元收起来,剩下的钱你们留着,万一有什么要花的地方呢。”   刘教授想了想说:“我们再留下一百七十元,剩下的一千五百元人民币和八千美元你都拿走吧。”   曾教授说:“寒露,我们这个决定下的仓促,既然要麻烦你,我们做长辈的也不好意思让你冒这么大的风险。我觉得还是要给你一部分钱当保管费的。”   沈寒露连连摆手:“这不行,这钱收了那成什么人了,如果这钱您不是给我二姐一家的,那保管费我准要。但这是替我二姐一家保管,保管费我肯定是不能要的。”   美金放在布包里,八千元也只有八十张,并不算多。但这上千的人民币就不好拿了。   沈寒露看着有些发愁,这可是一百五十张大团结啊,整整一摞。   但既然答应了,她自然就不会反悔。沈寒露想了想说:“这样,为了以防这两天就有人找上门了,我就先把美元这部分拿走了,然后我贴身放着。至于剩下的,你们不如直接交给我娘,我娘见到这么大一笔钱,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毕竟她上一回见到这么多钱的时候,还是我爹被精简回乡的时候。”   曾教授点头:“好。”   果然没过两天,沈寒露去她二姐家的时候,她娘拉住她,问:“五妞,这外头是不是真的闹的很严重啊,你二姐公公婆婆们说非常危险,让我把你二姐带回老家去。”   沈寒露的面色有些沉重:“娘,我二姐公公婆婆上班的那个学校,今天有老师上吊了。”   何春香一听惊呼出声:“什么,怎么会?这好端端的,大学老师怎么还会这么想不开?”   沈寒露说:“娘,您听曾教授和刘教授的话吧,他们既然这么说,可见是真的觉得市里很危险。”   何春香连连点头:“好,我听,我听,那五妞,你还在市里念书,你没事吧?”   “我没事,他们是学生,我也是学生,他们揪斗的是当权派,又不是我。您还是想想怎么送我二姐回去吧。”   何春香说:“就不能等你二姐出了月子啊?这公交她不能坐,娃又那么小,总不能让她坐自行车把她给推回去吧?就是她出了月子,这娃这么小,她也不好弄啊。”   沈寒露说:“那看来只能让我爹去借村里的驴车跑一趟了。这样,娘,现在才下午六点。我还能赶上最后一班公交车。回了县里最多八点,我再找我大姐夫,让他把我送回村子里。我现在就赶回村里去,然后和大队长说再不借个驴车两个小外甥就饿的不行了,这样行吧。”   “行吧,也只能这样,等会儿我把这事儿和你二姐还有二姐夫说一声,再收拾收拾东西。你明天就别来了,你去找你大舅母二舅母,让她们随你爹来。不然我怕我和你爹两个人照应不过来。”   沈寒露说:“我明天也还得来,我后天还得上课呢。”   何春香说她:“既然都这么严重了,你还上什么课啊?娘和你说,你可不准学那些人,老师教你们知识,对你们是有恩的。他们不记老师的恩情,将来一定会遭报应的。”   沈寒露回学校自然是为了看看形势,也为了表现自己的“不退缩”。   “好好好,娘,我心里有数,您放心吧。”   沈寒露风风火火的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等沈寒露找到她大姐夫刘军,和他把事情说了之后,刘军有些不敢置信的问:“事情现在闹的这么厉害?”   沈寒露点头:“这还不算厉害呢,现在还主要是‘破四旧’,据我所知,宁城市里的学校中有‘□□’组织的并不多,至少我们学校还没有成立。但是曾教授和刘教授都觉得这很可能仅仅只是个开始。而我二姐家一个生完孩子的妇女,两个刚出生且嗷嗷待哺的婴儿,加上我娘和我二姐夫这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书生,就怕闹起来受伤。”   刘军说:“曾教授和刘教授他们都是大学的教授,懂得比我们多,人脉也比我们广。既然他们都这么说了,那我和你大姐还有你婶子说一声,让你大姐也收拾收拾东西,既然说是二妹孩子奶不够,那就做戏做全套,让你大姐也回村里吧。”   “好,不过咱们别说实话,大姐那里我怕她坐月子操心落下病根。咱们就直接和她说我二姐奶不过来,两个孩子顿顿吃不饱,需要她这个大姨帮忙喂。”   “也成。”   回到村里,沈寒露又连忙把事情和他爹说了,再拉着他爹去大队长家借驴车,虽然明天有播种任务,但一听沈寒露说再不去孩子都该饿坏了,大队长还是同意了把驴车借给他们,不过只能借半天。   沈寒露又跑了她大舅二舅家一趟,让两个舅妈明天来帮忙。   这才回到家里,累的瘫坐在炕上。   不过她的事情还远远没有做完,她又起身,搬了把凳子踩在上面,然后拿着小刀对着某个墙缝一直怼,直到把墙砖怼的松动了。   把砖头拿出来,原本整块的砖已经只剩下半块。留下的缝隙里面放着一个拿油纸紧紧包住的铁盒子。这盒子是铝的,以前有钱人拿来放纸烟的。   再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五个现大洋,一小块金锭子,还有一个用纸包着的玉牌。这都是沈寒露爷爷在过世前留给沈寒露的,让沈寒露不要同人说。   于是沈寒露就一直自己藏着这些,现在她把曾教授让她保管的拿笔钱拿出来也用油纸仔仔细细的包好,塞到铝盒子里。   再把其他原封不动的塞回去。   最后拿砖封住,抹上提前活好的泥。   或许下一次再打开这个砖块,就是十年以后了吧。 第47章   还算顺利的,沈寒露二姐沈芬和两个孩子被接回了老家。   然后沈寒露大姐夫刘军又趁着中午天气暖和,太阳好,又借着驴车把她大姐沈芳也送回来老家。   跟着一起来的,除了赶车的大姐夫,还有沈寒露大姐的婆婆,妯娌,小姑子。   听说要不是大姑子得在家给她公公做饭,大姑子都要跟着来。   沈芳不知道外头发生的事情,只以为是自己二妹奶水不够,孩子饿肚子,没法子这才回老家。   她将自己的从军交给大姐夫,赶紧去看二妹生的两个娃,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她就心疼的不行。   这都是刚出生的娃,她家从军只有十来天,二妹的娃都半个多月了,这都说小孩是见风长,一天一个样儿。   可二妹这两个娃,也还是瘦瘦小小的,好不可怜。   就是哭,都哭不大声,只能小声哼唧。就是眼睛还挺机灵的,滴溜滴溜转着看进来的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血脉相连的关系,这两个小孩儿,才第一次见沈芳,竟然都冲她咧嘴笑。   这一下看的沈芳这个刚做母亲的人就受不了了,眼泪就开始在眼眶子里打转。   嘴巴里还直说:“看我可怜的小心肝。”   吓得沈寒露赶紧把劳劳,动动从她跟前抱开,说:“大姐,你可千万别哭啊!真的,你别看这两个孩子小,但都挺健康的。之前是二姐喂不饱他们,才看上去瘦瘦小小的。现在你这不是来了么,有了你,他们肯定能和你家从军一样,长的白白胖胖。”   沈寒露大姐这才收住眼泪。   等把三个孩子摆一起,沈寒露大姐没哭,二姐又开始哭了。   她不像沈寒露大姐劝是能劝住的,沈芬本来就觉得是自己身体底子不好,所以这两个孩子才没养胖。   如今同大姐家的孩子一对比,大姐家的孩子小手可有劲呢,哭起来声音也洪亮。   自家两个孩子呢,软趴趴的,看着实在让人心疼。   沈芬顿时就伤感的不行,还是沈芳慢慢劝才劝住她。   当下沈芳就抱起两个孩子来给他们吃奶,对这两个小外甥,也是心爱得不得了。   家里一下有了三个孩子,虽然还只是三个吃奶的孩子,但一下就热闹了起来。   在沈寒露两个外甥,一个外甥女都过完满月后,沈寒露他们高中已经有人提出要去帝都搞串联,去取取经。   而帝都也有师生来宁城帮助宁城学生‘破四旧’。   接着,在沈寒露他们学校刚准备进行期末考试的时候,宁城的一所高中开始停课闹革命。紧接着,宁城的学校陆陆续续开始停课。沈寒露她们学校也停课了。   这课都停了,还考什么期末考试啊!   不过沈寒露他们学校还好,还没有大规模的揪斗老师的行动。   听钱雨说,在他们厂子的学校里,一位教过她初中的男老师现在每天被人逼着写检查。   曾教授和刘教授现在也没有收到牵连,因为他们是搞农业化学研究的,好的化肥要是能研究出来,那可是利国利民的大事。   所以上头的领导对他们夫妻进行了保护,不让这些人这些事影响他们的研究。   但他们学校其他的老师,学校里的领导日子可就都不太好过了。   或者可以说,整个教育系统中,教书育人的这些老师们,最近的日子都不太好过。   甚至沈寒露的二姐夫曾文,也被学生揪着站在操场上。许多他放在办公室的外文书,还有从家里被翻出来的外文书都被学生在操场上当着沈寒露二姐夫曾文的面给烧掉了。   据说现在沈寒露二姐夫家,已经没有留下几本书了。就连好几本字典都被烧掉了。   之前曾教授和刘教授就劝说过审寒露二姐夫,将手中的一些书给处理掉。但很显然他们说的话并没有被听进去。   这次学生们闹着烧书,沈寒露二姐夫自然是要反抗的,他不可能看着自己心爱的书,眼睁睁的被烧成灰烬。   他想要挣脱拉着他的学生,冲进火堆里,把书给救出来。   结果书没有被救出来,人还被烧伤了。   但比烧伤更严重的是,沈寒露二姐夫心灵上受的伤。   因为自己多年珍藏的书全部都付诸一炬,沈寒露的二姐夫大病了一场,同曾教授刘教授住到了一起,好方便他们照顾他。   本来还说,现在既然学校停课了,老师不用去学校上课,那沈寒露二姐夫可以来沈寒露家里。   不仅可以避避风头,那些想要找他麻烦的学生找不到他。也可以同妻子儿女团聚。   现在这个计划也泡汤了,沈寒露二姐夫现在受着伤,尤其是他的两只手,烧伤都挺严重的。   可以说吃饭穿衣换药,他都需要人来照顾,而沈寒露二姐还在坐月子,自然是没有办法照顾他的,他只能留在市里面,让曾教授和刘教授来照顾他。   在停课后,沈寒露他们高中也成立了‘□□’组织,学校里每一个学生都戴着红袖章。   沈寒露不想参与其中,就以学校停课,正好回家帮忙种地为由,回了大队。   市里的风气也蔓延到了县里,县城也停课了。   沈寒露回了村里,大姐二姐沈芳沈芬正在照顾孩子,一见沈寒露回来,忙问她:“怎么样,市里现在怎么样?”   怕二姐担心,沈寒露没说她二姐夫被几个男生强压着站在操场看着他宝贝的外文书全被烧掉,想去救书又被火给烧伤。现在还每天被学生逼着他反省,然后精神崩溃的事情。   只是说:“不太好,我们学校停课了,同学们都在闹。”   沈芳担忧的同沈寒露说:“五妞啊,大姐觉得这事可不对,你可别学他们,参合进去啊。”   “好,大姐您别担心,我心里有数。你看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   对着大姐二姐有的话不能说,怕她们坐月子的时候思虑太重,将来落下什么病根。   但对着自家爹娘,沈寒露还是同他们说了二姐夫的事情。   何春香一听就吓的不行:“你二姐夫还被人给烧了?烧他的还是他教的学生?这,这,这学生怎么能烧老师呢?”   沈寒露说:“不是学生烧他,是他在火里抓他的书的时候被烧了。现在很多学校学生都在打老师,不止是老师,一些大城市,连警察都打。我二姐夫还好的是目前没有被打。”   “五妞,你这是胡说呢吧,这怎么能随便打人呢。要是这样,那这社会不就乱套了么。”   “我骗您做什么呀,我还去我二姐教的学校打听了,他们学校的副校长都开始写检查了。我和您说这些,就是让您想法子安抚住我二姐,让她在事情平息之前,千万别想着要回市里。”   “好好好,你二姐这几天总说不放心你二姐夫,想回去,被你大姐骂住了。你说她要是回去,这多危险啊。我们走的时候曾教授不是就同你二姐夫说了,让他把那些书给处理了,就是不烧,去卖到废品站也可以啊。敢情他就压根儿没听曾教授的话呀。”   沈寒露也不好说自己二姐夫什么,只能道:“不过那些书现在是烧的一本不剩,这也是好事,他们烧之前并没有给这些书列书单。将来再闹起来,也不会有人知道我二姐夫藏着这么多的‘□□’。”   沈满囤不解的问:“你二姐夫的那些书里还有‘□□’?”   沈寒露点头:“对,不过是外国话写的,还是好几种外国话。反正那些斗他的初中生不认识那么多外语。也看不懂书的内容。书烧都烧了,而我二姐夫本来就是俄语老师,只要他坚持那些书全是俄语学习资料,没有美国英国法国这些资本主义国家的书籍,应该不会很严重。”   何春香急了:“你二姐夫他人怎么这样啊,太不靠谱了。他上有爹娘,下有子女的人了,怎么性格还这么不妥当。他那性格,我真怕他又犯了糊涂,人家问他家里有什么书,他就给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沈寒露说:“娘,你这担心都不算严重的,我担心的呀,是我二姐夫想不开。”   沈满囤说沈寒露:“小孩子别胡说,你二姐夫多大的人了,还是男人,不就是被烧了几本书,哪有那么容易想不开。”   “爹,娘,我和你们说实话吧,作为老师,被自己教育过的再教育,我二姐夫心里上本来就过不去这一关。再加上那些书可都是他一点点慢慢淘回来的,实在是宝贝的不得了。书被烧了,人也被烧了。我二姐夫当天就发起了高烧。”   “他没事吧?”   “人是烧的昏迷不醒,我还是听同学说有个教俄语的老师被□□了,再一打听,就是他,这才知道这件事儿的。我赶紧去医院看他,刚开始呢,他发高烧,吃不下东西。现在这高烧也退了,他出了医院,曾教授刘教授在照顾他,但还是不愿意好好吃东西,每天喝几口粥。一个人这没几天呢,就瘦了起码有十斤。”   何春香着急的说:“他这还真是像想不开啊。”   “对啊,你说他这样,自己把自己饿死也是早晚的事。” 第48章   何春香这个丈母娘忍不住抱怨:“还不吃饭,没几天瘦了十斤?老二女婿他这是在做什么,是在闹绝食吗?你二姐五月一号生的孩子,还是生的双胞胎。生这两个小崽子你二姐吃了多少苦。在你二姐怀孕的时候,你二姐夫他就什么也不管,还是我去帮忙照顾的。我心疼我闺女,去就去了。”   何春香越说越气:“如今孩子才出生一个半月,也不要求他像你大姐夫那样,又是给你大姐淘换下奶的鱼啊,鸡啊的。也不求他给孩子弄来些贴身穿着不磨皮肤的衣服。那小孩子的尿布,这也得有人做孩子才有的用吧。还有没几个月天就要冷了,给娃娃他们盖的小棉被,穿的小衣服,这都得准备啊。他不管这些,成,不管就不管。可是他做其他事情的时候,都得为孩子想一想啊,为他老婆想一想啊。他要是闹绝食,难道要我两个小外孙刚出生就要没了爹。“沈满囤也说:“是啊,这男人娶妻生子,就得担起这责任来。老二女婿年纪也不小了,比大女婿都大好几岁,都三十了。咋还是这么不懂事呢?我二十五的时候,大妞二妞都出生了,你也怀上了三妞四妞,日本鬼子也打出去了。以前我学了木匠手艺,能挣点钱,但我不愿意一辈子都只能挣这几个钱啊。我就想进市里最大的木器厂,去干上几年,学会了他们的手艺,我可以再回咱们县里开个家具店啊。当时正好管厂子的汉奸被打下去了,我技术够硬,就成了工人。没想后来解放了,我这个工人就一直干下来了。你说这男人扑腾着挣钱,就是为了老婆孩子啊。”   何春香说:“这二女婿虽然在钱上也大方,没把持着工资不给老二。可他这性子说的好听点有些痴,说的不好听就是独。他和那些自私的人,独又独的不一样,他不争不抢,但就是只想自己的事儿,不为老婆孩子考虑,不为爹娘考虑。你说他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他爹娘岁数可不比我们小,都五十多的人了,这能受得了吗?还有咱们二妞和两个孩子,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沈满囤也说:“是啊,他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何春香问他:“那你说咋办啊?”   沈满囤说:“我今儿就进城一趟,我这个老丈人要好好同他谈一谈,你既然娶了我家闺女,你就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来。”   “对,你好好劝劝他,不过你别着急,别发火,咱记得有话好好说。”   沈寒露他爹沈满囤去市里之前还是一副我是讲道理的人,我要同二女婿好好谈谈的模样,回来的时候就成了被二女婿气得要死的模样了。   沈寒露她爹沈满囤他是骑着自行车去的市里,这一路可不近,骑自行车挺累的。   回来的时候,他黑着脸,一言不发,把家里那辆二十多年前买的,骑的已经快要散架的自行车往院子里一扔,就直接回了屋。   这自行车可是家里的宝贝,它的年龄比沈寒露还大。   虽然骑了很多年头,自行车各种零件也经过了许多次的替换,但沈寒露一家还是很爱惜这辆自行车的。   尤其是沈寒露他爹沈满囤,平时闲来无事,就会拿着抹布擦自行车。给自行车链条上机油。虽然这是一辆老旧的自行车,但向来是被擦的锃光瓦亮的。   可以说,平时对这辆自行车,沈寒露他爹沈满囤是爱惜的很,像今天这样,直接把自行车扔院子里,停都没停好,还真是头一次。   沈寒露他爹也一直是个和气人,至少沈寒露是从来没有见过他爹发火的。   可以说这也是第一次,她见到她爹这样生气的模样。   何春香赶紧追进去,看看这是怎么了。   沈寒露把自行车扶起来立好,又去厨房给他爹倒了一碗白糖水。   进了她爹娘那屋,就见他爹气的同她娘何春香说:“春香,你知道昨儿个你那二女婿办了件什么大事儿吗?”   何春香还没说话,沈满囤就大声说:“他跳河了!”   沈寒露在门口听得就是心里一个咯噔,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不,不可能吧?她二姐夫曾文跳河了?   何春香吓得不行,她的声音很尖:“怎么会呢?他没事吧?曾文他没事吧?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闺女可怎么活呀?”   沈满囤说:“没事,他要是死了,我还能这会儿回来,不得帮着处理他的后事啊。”   沈寒露的心这才放下来。   何春香也赶紧念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沈满囤说她:“你念什么阿弥陀佛,救了他小命的又不是天上的佛陀,是恰好路过的人。也是他命好,他跳河的时候正好有几个娃娃路过,想去河里游泳,没想见着有人寻死,就把他给救上来了。他也就捡回了一条小命。”   何春香喃喃的说:“他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去跳河了呢,这平白无故的,难道是那些学生又去斗他了?”   沈满囤摇头:“不是,斗完他,他就发起了高烧,差点烧成傻子。而且当时他还直接把手伸进火里,要去救那些书。那学生们呀,也被吓了一跳,他们是让他反思错误,又不是要他死。现在他在家里养病,这几天他在曾教授家里也没人上门找他麻烦。”   “那他怎么去跳河了呢?”何春香实在是想不明白。   沈满囤叹了口气:“我也想不明白啊!于是我就去问曾教授和刘教授,作为老二女婿的亲爹娘,他们应该知道老二女婿这是怎么想的吧。没想到我不问还好,问起来就是他们也是一肚子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就是昨天老二女婿他同曾教授说在家里呆的无聊,想要看书,曾教授告诉他家里的书都处理掉了。家里没什么书了。当时老二女婿他面上没说什么,中午还吃了一碗面。曾教授和刘教授还以为他想通了呢,结果没想到他吃面是因为饿的没有出门跳河的力气,吃了面才有力气跳河嘛!你说说,你说说他三十多的人了,怎么能这么不靠谱。就因为曾教授把书处理掉了,就要跳河?他这命也太不值钱了吧。”   何春香也气的不行:“五妞说怕他因为书被烧掉了这事儿想不开,我还觉得五妞瞎说呢。建国以前,咱们被日本鬼子怎么欺负,那么苦的日子都撑过来了,也没人说想不开去寻死。他到好,为了两本破书要死要活的。在他心里,老婆孩子爹娘这五个人加起来都没他那几本书值钱。”   沈寒露赶紧走进去把白糖水递给他爹:“爹,您别气了,气坏了身体多不值啊。来,喝口糖水,平静平静心情。”   沈满囤说:“我平静不下来,我就是后悔啊,是我这个当爹的错,当时你二姐要嫁他的时候我就不该同意。念书多有什么用?文化人有什么用?我真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没有担当,只想着自己。”   这时突然听门口有动静,沈寒露以为是她二姐,吓得赶紧出去看,一看是大姐,她捂着心口说:“大姐,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呢?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吓死我?我还以为是二姐呢。”   沈芳奇怪:“我和老二在屋里,听见娘叫了一声,但不知道娘在叫什么,她照顾孩子,我就过来看看。娘,你没事吧?”   何春香说:“我有事,我快被气死了。”   沈芳见她娘不高兴,她爹沈满囤也黑着脸,问:“爹,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您怎么气成这样?”   说着她赶紧走到沈满囤身后给他拍背顺气:“爹,您现在年纪可不小了,可不敢这么生气,对身体不好。”   见他爹还是不说话,沈芳有些着急:“爹,娘,五妞,到底是怎么了?有事你们就说,别让我着急啊!”   沈寒露只能走她身边,压低声音把二姐夫曾文的事情给她说了。   沈芳立刻道:“爹,娘,这事儿你们可千万得瞒着二妹,她生的是双胎,本来对身体负担就重。这月子怎么也得坐两个月。这事她要是知道了,肯定是吵着闹着要回市里去照顾曾文。这月子做不好,将来落下病,可就是一辈子的毛病了。”   何春香说:“这事儿我们知道。”   沈芳又问:“那曾文被人给救了,现在在哪里?”   沈满囤说:“他现在还是在曾教授刘教授家。现在他们夫妻两个,一把年纪了,还得轮着守着他,怕他又想不开。”   沈寒露问:“他之前烧伤的伤还没好吧?这又见了水,会不会感染啊?这河里的水可不干净。”   沈满囤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救起他的人又把他送去了医院,医生应该有给他开药。”   沈芳发愁:“让曾教授刘教授守着他这也不是个办法啊!这总得他自己想通才行。不然人要寻死,那还不容易。”   沈满囤说:“今天我实在是气的不行,看都不想看他就回来了。明儿我再去一趟,同他好好的谈谈。”   沈芳说:“爹,明儿让刘军和你一起去吧,别你一个人去了,又生一肚子火。” 第49章   很快,就到了八月份,外面的情形没有变好,但村子里的人只觉得是学生们胡闹,他们根本不关注这些事情,对他们来说,再没有比忙着收玉米打玉米更重要的事情了。   家里的三个小孩也都满百天了,从军还是个小胖子,劳劳和动动也长大不少,看上去有劲儿了一些。   沈寒露大姐夫一家人,二姐夫一家人都有来给孩子过百天。   沈寒露三姐沈花回来,拉着沈寒露私下说:“五妞,三姐把刘玉娟她那个水泥厂副厂长的女婿给举报了。”   沈寒露挺惊讶的:“三姐,你怎么会想起了举报他呀!”   沈花说沈寒露:“还不是怨你,如果不是你当初说他犯了法,我也不至于去举报他啊。”   见沈寒露还是听不明白,沈花说她:“你这是猪脑子么?现在是个什么情形,你自己看不明白?你要知道,知情不报在思想上也是不进步的。你是要被定了思想落后的罪名!你当初大张旗鼓的说那些话,但你之后却没有付诸行动。如果遇上个较真的人,人家非说你思想有问题,觉悟不够,你觉得人家说的对不对?”   沈寒露听懂她三姐的话了,她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她有些后悔:“对不起三姐,我当时就不应该逞口舌之快,没有考虑到后果。”   沈花说:“你明白就行,不过你是该长长教训,知道话是不可以随便乱说的。至于这次,我是拿你的名义写的举报信。在外人看来,这信就是你写的也就是说,如果有人追查起来,你确确实实有过行动。记住了吗?”   “好,我记住了。”沈寒露现在发愁的是这事儿怎么同刘和说。   说,是肯定要说的,但她又担心因为这个举报影响到了刘和。   沈花见沈寒露纠结,就劝她说:“别多想了你,你呀别觉得对不起谁。在这件事情中,本来就是他做错了。我们又没有逼着他娶刘万儿!只是我们觉得不好意思,或者是害怕对方报复,才并没有做出行动。但是五妞,你要知道,做错的人,不是我们。反而我们之前,明明知道有不对的事情,但是却因为这种那种的原因视而不见,那才是错的。”   沈寒露点头:“我知道三姐,本来遇到不对的事情,我们就应该检举揭发出来。你放心,这我是明白的。”   沈花点点头:“好,对了,这是我当时写的信,我还特意誊抄了一份,你看看,最好记下来。万一将来真的有人找上门来,问你有没有做出行动,你就对他说,你写了这封信。”   沈寒露把信接过来,说:“对不起,三姐,我让你操心了。”   沈花说:“这有什么好对不起对得起的。对了,五妞,你要记住,这信你是寄给了水泥厂,至于为什么都八月份了,你才把信寄出去,那这就要你自己编个理由了。”   “好,我知道了三姐。”   同沈花说完这件事,沈寒露的心情更沉重了。   她觉得三姐的做法完全没错,但又忍不住担心刘和。   最后,沈寒露还是提笔将这件事告知了刘和。不过她没有说是三姐写的举报信,而是说是自己写的举报信。   她的觉悟不够,明知道有不对的事情,还是拖到现在为了自保,才去写举报信。   如果,如果真的因为这件事把刘玉娟的事情也给翻出来,希望刘和可以有个自己准备,提前想好说辞,不要被连累了。   刘和收到沈寒露的信,见她字字句句中都是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反而有些想笑。   其实她根本不必如此紧张,她没有做错任何的事情。   在一个月前,刘和觉得事态不对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同时他也给哥哥刘家寄去了信件,让他对此有个自己的打算。   如果之后还是这样的环境,不管是刘玉娟还是她那个当水泥厂副厂长的女婿,被揪出来都是迟早的事情。   他们并不是无辜之人,更不是可怜之人。   只是他们做的很多事情,没有被人知晓罢了。   他们如果真的被连累,不过是命运的又一次作弄罢了。   沈寒露为此感到愧疚,这是完全不必要的。   对不起刘和的从来就不是沈寒露,而是他的父亲刘平安。 第50章   沈寒露收到刘和的回信,见他说对此早走准备,每年怪罪她,这才放下心来。   没过几天,沈寒露又收到了钱雨,孙露她们寄来的信,邀请她一起去帝都,去□□。   沈寒露对于要不要去,心里很是犹豫。如果同家人说了,她娘,她的姐姐们肯定会催着她去的。   她又写信同刘和询问,希望刘和可以给自己一个意见。   从回家之后,沈寒露就只同刘和见过一面,因为这些天里刘和只回来了一趟,去看周婶子。   就这一面,他们也是见的很匆忙,不过说了几句话,就匆匆分开了。   沈寒露觉得他们两个都没有比牛郎织女好多少。   她这次写信去问刘和的意见,但刘和却没有说建议她去或者是不去,只是说希望她问问自己内心的想法。   在内心里,她是想去的,想要去见这个伟大的人一面。   他是所有中国人心目中指路的明灯,虽然他本人再三强调不让搞个人崇拜,可他,是中国人心目中永远的领袖。   哪怕是这场运动,它的错误在于失控,在于他的思想,他的命令遭到了篡改和利用。   正如苏联出现了修正主义,我们国家同样如此,而苏联的解体,正是领导人思想被侵蚀的结果。   普通的人,你思想不坚定,或许不会产生什么影响,但如果拥有权利的人,思想不够坚定,损害的将会是整个国家的利益,整个民族的利益。   这场运动开始要求的是批评与反思,是合理的,因为他知道如果真的发生了,受到损失的只会是人民的利益。但是,他的想法却被人当成了争权夺利,煽动人心的工具。   在沈寒露生活的年代,小布尔乔亚甚至可以说是有品味,有见识的象征,是许多年轻的男女奋斗的目标。   后来的生活的确变好了,但同时也不可否认的是,他的担忧成为了事实。   因为阻挡着目标的并不是几个人,而是所有人类的,欲望。   但万幸的是还有很多人在坚持,坚持最基本,最不可动摇的一些原则。   整个民族都在摸索,都在探寻,但从没有忘记使命。   道路是崎岖的,未来是光明的。   今年他已经七十三岁了,他的思维还很清晰,他的担忧也并非毫无根据。但许多事情他都没有办法再亲力亲为。从他错信了人,判断受到了影响,事情就开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就像曾教授刘教授对于曾武的担忧一样,他们担心曾武为了获得权利,走上错误的道路。   沈寒露不知道曾武是否会成为这样的人,但在现在,在这个时候有许许多多这样的人,他们’夺权‘不过是为了将权利握在自己的手中。   无私的人永远不会知道自私的人可以有多么的自私。   但是,当这些有着功利目的的人掌握了思想不成熟,脑子很冲动的学生们,一切都会变得混乱。   沈寒露不想成为被利用的人,也做不到去利用别人,她只能不与他们为伍。   但想要去帝都见一见他的心愿还是占了上风,她拒绝了钱雨她们同行的邀请,决定自己独自去一趟。   她写信同刘和说了自己的决定,刘和直接给她寄回来五十块钱,让她拿着路上花。   沈寒露觉得刘和这也太宠她了吧。   这次出门,是沈寒露这一辈子最难忘的经历。   等回来后,沈寒露没有同人说起这次的经过,许许多多的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能说。   就是对刘和,她也只是开心的描述了帝都这个城市。   更多的,她无法与人分享。   她也没有办法忍住自己的眼泪,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   大哭了好几天,不是因为悲伤而哭泣。她哭,是因为她觉得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她能感受到自己正在活着。   等情绪彻底的平静下来,她拿出来在沿路城市买回来的几本外语词典。   之前家里只有一本常用的俄语词典,是姐姐们上学的时候买的,现在沈寒露在用。   现在她又买了英语,西班牙语,德语,法语和日语的词典。   英语是她上辈子所学的专业,她只要复习,重新掌握就可以。   俄语和西班牙语她虽然不像英语那么专业,但也系统的进行过学习。   德语和法语则是只入了门,但因为并不是很感兴趣,就没有继续学下去。   至于日语,同样也是如此,可以说这几种语言基础的一些词汇和发音,语法她都能掌握。   之前,沈寒露非常迷茫,恐惧,逃避的思想占据了她所有的情绪。   但现在,她有了自己的目标,她要把这几门语言都完完全全的掌握,等到十年以后,改革开放了,那么多的资本涌了进来,她可以听懂他们的话,翻译他们的书籍,就可以为祖国贡献出自己的力量了。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几本字典藏好,每天累积一些知识,一点一滴的,汇聚成她自己的力量。   逃避可耻,每个人或许可以做的事情很少,但只要去做,去努力,就可以说,我的人生无愧于心。 第51章   学校停课了,沈寒露就开始呆在家里,帮着照顾三个孩子。   三个小崽子,就是沈寒露大姐二姐一起照顾,也常常忙不过来,需要沈寒露搭把手。   如今十一也过去了,沈寒露生日的时候还收到了刘和送的一支钢笔。   为了不被家里人发现,沈寒露将钢笔和手表都小心的藏起来了。   大姐在孩子满了五个月后就开始工作了,她今年还是他们单位的先进个人,怀着从军的时候就是反应很严重的那段时间还坚持上班,肚子大了也没请假回家。   直到孩子出生前三天,才直接从单位住到了医院。   等孩子出生,她原本是打算三个月就回去上班的,但一来孩子吃奶是个问题,而来还得照看二妹沈芬的情绪。   尤其是在二妹夫曾文不够负责任的情况下。   劳劳,动动两个孩子的爷爷奶奶还好,每隔半个月都会来看一看孩子。可她二妹夫曾文呢,只在两个孩子百天的时候来了一趟,就没再来。   村里人都知道这情况不对啊,这闺女回娘家坐月子的有,但很少,更何况是一住就是小半年呢。   而且同样是在娘家住的沈芳,丈夫刘军每天都来,这些日子刘军都把老丈人家当成自己家了,每天晚上下班骑自行车回来,早上上班再骑自行车去单位。   村里人直夸沈芳两口子仗义,为了不饿着妹妹家两个孩子,放着县里的房子不住,愿意住在村里。   这些夸她的话听的沈芳也一阵叹气,作为孩子的大姨,她有奶,给孩子喝,这没什么。   但是每回看自家二妹这没精神的样儿,她就发愁。   这精神不好,就吃不下去东西,这饭菜没吃够,怎么可能有奶给孩子吃?   原本二妹还勉强能喂两个孩子,后来回了村里,就只够一个娃吃了。   女娃胃口小,沈芳负责喂,男娃胃口大,沈芬自己喂。   等孩子三个月后,男娃经常饿的嗷嗷哭,沈芳只能让她喂女娃,自己喂两个男娃。   可没几天,女娃也开始饿的哭闹。   沈芳自己也不是奶牛,怎么能喂的过三个孩子来,还好刘军弄来了奶粉。   有了奶粉,沈芳这才轻松一些。   等孩子五个月的时候,沈芳也没什么奶了,于是就开始回单位上班。   虽说是亲妹妹,但每天见二妹丧着一张脸,沈芳心里也觉得憋屈的不行,可你好话赖话都说尽了,该劝的都劝了,可她心里还是不痛快,那你能怎么办?   而二妹夫曾文呢,虽然听进去劝,没有再寻死觅活,但也和个行尸走肉差不多了。   只能眼不见为净,不然沈芳觉得自己都快被愁出病来了。   不止是沈芳这个大姐愁,全家都为二姐发愁。   在孩子百天的时候,二姐夫只来了那么一次,是因为他沉静在自己的悲痛中,不愿意去管老婆孩子。   到了八月份以后呢,他又得每天写检查,反思自己了,根本不能随便离开市里。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二姐在怀孕后期就被何春香压着同学校请了假,如今又在老家,她教的还是初中政治,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初中的学生又都是市里本地人,他们不会兴师动众的从市里跑到他们大队来闹,二姐才能有个清净。   对于市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家里人都没怎么同二姐细说。   直到十月底的一天,甚少会有外来人到来的小村子冲进来一大批人。   他们向人问刘玉娟家在哪里,正在秋收的村里人见他们来者不善不敢回答,大队长家在县里上学的儿子却站出来给他们带路。   大队长没想到自家儿子这么缺心眼,竟然主动跳出来给人带路,只能赶紧叫他老婆去找沈寒露,他觉得一来沈寒露是高中生,和这些娃娃们年纪差不多大,他们说的话沈寒露能听懂,二来沈寒露可是见过的人,这思想就肯定比他们高。   很快,这些人到了刘老实家里,将正在偷懒的刘玉娟带走了,一起带走的还有刘老实和他们的两个儿子,刘事,刘兴。   大队长出面去询问情况,才知道是有人举报了刘玉娟在四六年年中到四九年年初,曾和国民党一位小军官有过交集。   这时就听刘玉娟喊:“是沈满囤家老五,是不是沈满囤家老五举报的我?她这人小小年纪非常恶毒,她说的话你们不能信啊。”   领头的那位有些奇怪的问:“她说的这个人是谁呢?他们私下是里有什么矛盾吗?”   这时沈寒露也匆匆赶到了,她穿的是在帝都买的仿军装的衣服,衣服上别着徽章,口袋里放着语录,肩膀上戴着红袖章。   见沈寒露这幅打扮,那个人面色好了很多,他很和气的询问沈寒露和刘玉娟的关系,以及是否发生过什么矛盾。   沈寒露叹了口气说:“其实我同她是没有什么矛盾的。”说着沈寒露就把当初的事情除了最后她猜测糊弄刘玉娟的知道沈万儿并不是刘老实亲生女儿的事,都大概的说了一遍。   然后说:“就因为我说了实话,所以她就记恨上了我。”   对方问刘玉娟:“她说的是不是实话?”   刘玉娟没说话,倒是几个围观的大婶说:“这位同志,五妞说的这些话句句属实,当时驴车上好些个人呢,这事儿我们都是亲眼所见的,”   见几个人都为沈寒露作证,那个人拿出笔记本来记录了下来。   他又问沈寒露:“既然你觉得那个水泥厂副厂长犯法了,为什么不去举报?”   沈寒露说:“不,我举报了,因为我也是在高一上半学期临近期末的时候,在学校图书馆翻阅有关法律的书籍,才发现他们做的事情根本不对。这也是我向大队里的人进行普法的原因,因为很多人都不知道这是不对的。其实在和刘玉娟发生口角之前,我就已经打算举报县水泥厂副厂长赵玉祥同未满十八岁的少女结婚并使其怀孕的事情了。但是,我并没有立刻去做,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我并没有见过刘万儿也就是刘玉娟女儿的这个丈夫。您能懂我的意思吧?我虽然确定刘万儿结婚了,但她的丈夫究竟是谁,我们大队都没几个人知道。虽然刘玉娟说对方是县水泥厂的副厂长,但万一她因为虚荣之类的原因说谎呢,我这一举报,不就成了污蔑人吗?”   那群人听的直点头,只有那个领头的问:“你这么说也有些道理,但如果她说的是事实,你这不就是放过了一个会腐蚀国家的蛀虫?”   沈寒露赞同的说道:“对,我就是像您说的这么想的,我如果举报了,举报错了,冤枉了好人。可我不举报,万一放过了坏人,这也不行啊。于是我就去水泥厂询问那里的员工,问他们副厂长是否娶了一个年轻的老婆,好几个人都说没有或者不知道,他们副厂长一直是独身,他的妻子在几年前就过世了。”   这话还真不是沈寒露胡编的,而是刘玉娟在大队里张扬,到处宣扬说自己有一个当领导的女婿。   但在她的领导女婿那边,娶妻娶的格外低调,他们工厂里的普通职工根本就不知道他结婚了。   人群中有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的小姑娘疑惑的问:“难道还真是这女的在胡说,她女婿根本就不是水泥厂的副厂长?”   沈寒露摇头:“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因为我是在市里上学,一个月才回来一次。也就是说,我一个月才能针对这件事调查一些。但是在今年五月之前,我不仅询问了水泥厂的工人,我还到了水泥厂宿舍,那里住的肯定都是水泥厂有关的人。我想直接去这位副厂长家看看,只要去了他家,如果我认识的刘万儿在他家,那不就证明刘玉娟说的是实话了么。但是很可惜,我这个计划也失败了。”   有人把这当成了破案故事来听,听的津津有味的:“为什么又失败了?”   “因为他们不认识我啊,像我这样一个陌生人打听副厂长住哪里,他们也就是觉得我年纪小,不像坏人,不然早把我送警察那里了。于是,我又无功而返了。”   “然后呢?”   沈寒露说:“然后就到了六月份,我一直在学校,没有回县里。到了七月我回来,但这件事我一直都在心里记着。到了七月底快八月份的时候,我觉得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只是个高中生,也没有破案的天赋,因为我无法确定这件事的真假,自然不能同警察举报。于是我就直接写信,写给了水泥厂的厂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写清楚了。如果这件事是子虚乌有的,那么请他给我回信,我会亲自去水泥厂同这位副厂长道歉。如果确有其事,请他按照法律来处理。”   那个领头的人问沈寒露:“也就是说你写信给水泥厂的厂长了?”   沈寒露说:“对,我记得很清楚,是在七月二十五号寄出去的。但是我一直没有收到回信,以为对方默认我的举报是事实,要对此事进行处理。而之后到了八月份,我就坐着火车去串联,因为想见一面,所以一直留到八月底,亲眼见到了,这才回来。”   听了沈寒露这话,人群里传来了一阵骚动,有人大声问沈寒露:“你真的见到了?”   “对,这是我这一辈子最难忘的事情。” 第52章   因为觉得沈寒露也和他们是同伴,对方就告诉沈寒露,刘玉娟还真没有说谎,她女婿的确是县水泥厂的副厂长。   当初沈寒露寄出去的那封信因为没有署名,只写了厂长收,送信的不知道是副厂长还是正厂长,就去厂子里询问。   而沈花写信的时候并没有隐瞒寄信的地址,赵玉祥一看是向前公社来的信,而他现在的妻子就是向前公社的人,自然是以为这信是寄给他的,就把信给收起来了。   回家一看,竟然是一封举报信,他把他妻子,也就是刘万儿骂了一通,让刘万儿警告她娘家低调一些。   这些被赵玉祥的大女儿和小儿子听到了,对于自己父亲给自己找了一个和他们年龄相差无几的后妈,他们是既觉得丢人,又非常恼怒。   于是他们在一个星期前,他们举报了赵玉祥和刘万儿。   赵玉祥承认了错误,不仅如此,他还供出来刘玉娟年轻的时候和日本人还有几个汉奸相处的很好,后来还给一个国民党的军官当过情妇。   赵玉祥是一九二五年出生,刘玉娟是一九二六年出生,也就是说他们两个可以说是同龄人。   所以赵玉祥说的这些可信度非常高。   于是他们就来村里带刘玉娟和她的家人一起询问了。   最后,那个领头的又向沈寒露询问刘家刘和的情况,既然他们也是刘玉娟的继子,那也该接受调查。   沈寒露怕刘家刘和两兄弟也被牵涉其中,就故作痛心的刘老实和刘玉娟虐待这两个人的事情说了一遍。   一边说还一边问旁边围观的人们,让他们给自己作证,证明她说的全是实话!   那个领头的人则是边听边记录!   最后沈寒露说:“你们可以向刘家刘和他们询问有关刘玉娟的情况,但我觉得你们什么都问不出来。因为他们虽然是刘老实,不对,刘平安的儿子,但我们村里的人都知道,他们彼此之间也就剩下那一层血缘关系了。如果不是父子关系无法断绝,我想他们早在十几年前就和刘平安了断这父子关系了。毕竟他这个父亲当的实在是失职!”   这时有个男生大声说:“谁说不能断绝父子关系啊,赵玉祥的两个子女,赵文和赵秀,都已经写了和赵玉祥断绝父子,父女关系的文书。赵玉祥的大儿子赵武在部队里当兵,不然他肯定也会和这样的父亲断绝关系的。”   沈寒露装作受教的说:“看来我的思想还是有些落伍了,不够进步!你说的对,同这样的父母断绝关系,不是不孝,而是思想进步的表现。据我所知刘家是一位保家卫国的士兵,刘和是一名工人,他们都是为了祖国作出贡献的人。如果你们在询问完他们之后,可以向他们提出建议,让他们与他们的继母刘玉娟划清界限!帮助他们思想进步,我想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那位领头的说:“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们会考虑你的意见的,好了,我们要走了。”   众人目送着这批人离开,这些人里有六七个一看就是初中高中生,长得还挺高挺壮的,他们抓着刘玉娟和刘老实,让他们不敢挣扎。   刘事和刘兴也被几个女生抓着。   等这些人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才有一个女人说:“沈家五妞,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你凭什么教唆要刘家刘和他们爹断绝关系。”   沈寒露看她,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人是刘和爷爷的兄弟,也就是刘和四爷爷的儿媳妇。也就是说她的丈夫和刘老实是堂兄弟。   不过刘和父亲刘老实没有同胞的兄弟姐妹,这些堂兄弟虽然说上去有血缘关系,但在当初刘老实和刘玉娟虐待刘家刘和的时候可从来没有站出来。   如今见刘家刘和出息了,就想让他们帮着家里的孩子进部队,进工厂。   她淡淡的看了那人一眼,吓唬她说:“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还拍刘玉娟马屁,想让她女婿把你儿子弄进厂子里么?你说我这记性也不行啊,不然刚才我就该把这件事说出来。”   那人立刻闭嘴了。   这些人走了,沈寒露又去了一趟市里,不敢主动去工厂找刘和,而是在工厂外头,等中午刘和下班出来,偷着拦住了他,把有人告发刘玉娟的情况告诉了他。   又怕别人怀疑她和刘和搞串供,沈寒露都没多和刘和说话就离开了。   之后发生了什么众人都不知道,只是在三天后,刘事,刘兴兄弟两个回来了。   过了半个月,刘老实也回来了,而刘玉娟,要等法院判刑,也就是说,刘玉娟得蹲监狱。   这可是吓了众人一跳,虽然不喜欢刘玉娟,但她没偷没抢的,怎么就要蹲监狱了。   这改了年龄结婚的是她闺女和女婿,被举报的也是她女婿,这和她又没有关系。   难道真的是因为刘玉娟和她前头那个姘头的事情被查出来了?   这事儿问刘事,刘兴,他们是一问三不知。   问刘老实呢,他嘴巴更是闭的牢,人一问他,他就恶狠狠的回瞪过来,看着着实吓人啊。   过了几天,有亲戚在县里公安局上班的人就听说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刘玉娟生的刘万儿,刘事,刘兴,竟然全都不是刘老实的孩子。   在建国以前,刘玉娟有过一个相好的,这事儿众人都知道,只不过是没有证据。   因为那男的在宁城市里,大队里的人去县里的多,去市里的少,所以也只是听说过这个传言。   至于可不可信,那就是另一码事儿了。   但是因为刘万儿长的清清秀秀的,同刘玉娟那种有些霸道的长相挺不一样的,和刘老实就更不像了。你说你一个闺女家,长得不像爹,不像娘,连早去见了祖宗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长的不像。   甚至一些村里的老人,连刘万儿的太爷爷太奶奶都是见过的。   所以不少人猜测刘万儿不是刘老实的闺女。   但谁也没想到,不仅刘万儿不是刘老实的闺女,刘事和刘兴也同样不是刘老实的孩子。   而这三个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呢,就是当初和刘玉娟相好的那个男人。   当初国败走台湾,那个人自然也去了台湾。只是后来那男人又偷渡回来搞破坏了,刘玉娟知道这件事,还一直帮他遮掩。   但是在五三年的时候,那个男人被抓了,不过他嘴硬,不知道是和刘玉娟感情深,还是为了刘玉娟给他生的三个孩子,没有说出来刘玉娟的事情,没过多久,他就被判死刑,处决了。   所以谁都不知道,他不仅有个情妇,这个情妇还给他生了三个儿女。   这次也是搜刘玉娟的家,发现她手里竟然有好几根金条。刘玉娟和刘老实都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农民,他们手里怎么可能会又这么多钱,这钱的来源肯定是有问题的。   开始,刘玉娟说这是当初她爹刘地主给她的。但是经过询问刘玉娟的两个哥哥,在日本人走后,刘地主为了不被划为汉奸被枪毙,几乎掏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最后甚至献出了自己的女儿。   而后来建国,家里连地都没有了。可以说真的是一穷二白。他们的话证实了刘玉娟根本就是在说谎。   最后没有办法,刘玉娟才承认这钱都是她那个姘头留给她的。   而她的丈夫刘老实还以为这是她爹留给她的私房钱呢,也就没有产生过怀疑。   众人没有想到这件事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隐情。   很快,这件事就成了向前公社甚至二王县最大的新闻。   而与之附带的小新闻就是在这件事情中被带了绿帽子的那个丈夫当初为了后娶的老婆,虐待前头的孩子。如今这前头的两个儿子也分别写了同他们断绝关系的文书。   不少人都觉得这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如今这人这样,也算是招报应了。   何春香也在家里念叨:“我的老天爷,这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没想到刘玉娟以前竟然和特务搞到了一起,还给他生了三个孩子。天啊,要是那个时候特务让她在村子的井里下毒,是不是我们都死掉了。”   沈寒露说她:“娘,您想太多了,这特务就是要搞破坏,人家也不会找咱们这没有几户人家的村子啊。像县里的自来水厂,要是动了手,整个市里吃自来水的都会中毒。这才是特务的手段。”   何春香赶紧拍她:“别胡说,你又不是特务,你知道什么是特务的手段。这话你可千万别出去说,万一有人听见了,把你当成真的特务给举报了,你哭都没地方哭。”   沈芳哄着小从军,也跟着说:“就是,不过真的没想到,那特务竟然给刘玉娟留下了好几根金条。以前见刘玉娟花钱大手大脚的,还以为是刘地主留给她的和刘老实问刘家刘和要的。没想到,竟然是她自己的。”   何春香说:“什么是她自己的呀,那金条是那特务留给她的,而特务的金条是哪里来的?是老蒋给他的,老蒋的金条哪里来的?是从我们祖国偷走的!所以呀,那更本就是国家的金条。”   沈寒露给她娘鼓掌:“说的好,说的真好。”   沈芳又叹口气说:“就是不知道刘家那三个孩子以后可怎么办,我们单位有个同事她爱人有些小道消息,刘玉娟蹲监狱是板上钉钉的,她帮助过特务。而刘玉娟那个水泥厂副厂长的女婿呢,估计也得判几年。这当丈夫的进去了,还是让继子继女给送进去的。估计刘万儿的那个家人家也不让她继续呆了。还有刘事刘兴,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刘老实的儿子了。也不知道刘老实还认不认他们。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以前呀,我觉得他们被刘玉娟给教坏了。讨人厌的很,现在又觉得他们有些可怜了。” 第53章   刘家刘和两兄弟居然真的同刘老实断绝了父子关系,这在村子里也是引起了阵阵的议论。   村里老一辈的人觉得刘老实做的再不好,但毕竟是当爹的,这血脉上的生身父亲,怎们能说断就断。这从人伦上来说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但是一些年轻人吧,觉得既然市里县里人可以和父母脱离关系,那刘家刘和自然也能啊。   刘老实是什么人,他可是刘玉娟的丈夫,刘玉娟又是什么人,她可是特务的姘头,这刘家刘和的大好前程,不能就被糟心的亲爹给拖累了吧。   不管村里人怎么说,这件事的当事人刘和一直没有露面。   沈寒露也不敢主动去打听什么,怕反而影响到对他的调查。   但她又实在是担心的不行,就连家里人都觉得沈寒露这些时日总是心不在焉,有什么心事似的。   但是问吧,她又不回答。   直到两个月后,刘和敲响了沈寒露家的大门。   沈寒露一听门响就跑出去,一开门看是刘和,担心的问他:“你可终于出现了,你没事吧?”   刘和笑笑:“没事,别担心。”   沈寒露赶紧拽着刘和去自己屋子里。   沈寒露他们家有三间房,一间何春香和沈满囤住。一间沈寒露的二姐沈芳带着两个孩子住着,剩下一间就是沈寒露的屋子了。   刘和进了屋子,沈寒露把门一关,转身就抱住了刘和:“刘和哥,我好害怕你出事啊!”   虽然他们确定关系已经有快一年的时间了,但刘和一直不敢同沈寒露太过亲近,生怕唐突了她。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拥抱,刘和抱着她,因为同父亲断绝关系,划清界限而烦躁的心一下就平稳了下来。   他摸摸沈寒露的脸颊,说:“五妞,别担心,我要谢谢你,谢谢你在那些人面前替我和我哥解释。如果不是你,我自己来解释一些话,少不得会让人以为是在辩解。也就是你让他们知道了我和我哥的情况,我们才没有被特别针对。”   “没事,我说的也都是实话,就总不能看着你和刘家哥被这事儿给连累吧。”   刘和长长的叹了口气:“唉,五妞,我真的是没想到竟然会有和我爹断绝父子关系的一天。还记得小时候,他把我娘赶走了,我哭着要娘,他直接把我送炕上扔到地上,脑门儿上都磕破了。”   沈寒露抬眼看了一下刘和的额头,确实,在他额角的地方有一块颜色很淡的疤痕。   沈寒露伸手抚过这个伤疤,有些心疼刘和以前的遭遇。   刘和又说:“后来,我和我哥求他让我们去念书,他舍不得钱,更舍不得我们如果念书去了,就要让刘玉娟来操劳家里的家务。那时候我哥去求了我姥爷,才终于上了小学。后来,到我也该念书的时候了,我姥爷没钱继续供我哥念初中。而我更是没有机会去读书。但我哥会每天教我识字,算术。后来我大哥魏敬安当了兵拿了津贴,我们才有了读书的机会。对于亲爹,我和我哥从小就恨他,但长大了,又觉得我们只是没有父子缘分罢了。”   沈寒露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刘和,她知道,刘和只是想要倾诉。   刘和接着说:“后来,我和我哥都有了自己的工作,可以说我爹对我们来说,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但是,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他断绝关系,直到这次。当有人提议说我和我哥没有问题,但我爹并不同意和刘玉娟离婚。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不同他划清界限,我们就还是刘玉娟的继子。”   这还真是沈寒露不知道的,刘老实这是对刘玉娟多痴心啊,要知道,刘玉娟的罪名可不小,在这个年代,和间谍特务扯上关系,那真是非常严重的事情了。   在特务这个罪名面前,小偷小摸都不算什么事儿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刘家可是当兵的。   刘老实竟然还不同意与刘玉娟离婚!   沈寒露担心的问:“刘和哥,现在刘玉娟和特务扯上了关系,会不会影响到刘家哥啊?他是当兵的,部队里审查应该会非常严格吧。”   刘和的脸色变的非常不好,他气愤的说:“当然会影响到我哥,我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和我哥会有这样的一位父亲。他从来没有履行过做父亲的义务。我和我哥咬着牙,硬是靠着自己拼出了一条路,却又被他给毁掉了。”   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严重,沈寒露顿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下去,心里一阵自责也涌上心头:“对不起,刘和哥,我,是我不该举报那个水泥厂副厂长的,如果不是我,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刘和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想,他拍拍沈寒露的后背,摇摇头,拥抱着她,说:“五妞,你这个想法是错的。这件事的起因从来都不是你。只要赵玉祥娶了刘万儿,不,应该说只要刘玉娟在那个特务潜伏回来后还继续与他有来往,那么这件事被发现也只是早晚的事情。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做了错事的是刘玉娟,是赵玉祥,五妞,这些和你没有关系,明白吗?你要知道,真正举报赵玉祥的是他的一双儿女,这在他娶了刘万儿,并且刘万儿还生了一个儿子后,就注定他们不会再继续忍耐下去了。”   沈寒露说:“可是,你和刘家哥都受到了影响。刘和哥,你们同你爹划清关系,有用吗?”   刘和点头:“还是有用的,在调查我的那段时间,我们单位也开始排查我是否有过泄密行为。你也知道,我们单位算是搞技术的,尤其我在今年年初单独做了一个,具体的需要保密,反正就是在五一劳动节的时候我受到了省委领导的表彰。同一时间我也从十三级技术员升职为十级的技术员了。如果不是因为我年龄小,资历不够,说不定都可以升工程师了。但因为刘玉娟的事情,厂子里需要对我的个人资料进行排查。而且我们厂子里也进了革委会的人。”   “那他们没有给你扣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吧?”   刘和有些感慨的说:“五妞,这件事真的是要谢谢你。你知道当初来大队带走刘玉娟的那批人中领头的是谁吗?”   沈寒露说:“不知道,不过听口音他应该是宁城人。”   “对,他是宁城大学的一个学生,可以说是整个宁城学生组织中很有领导力的一个人。而刘玉娟当时和特务扯上了关系,他觉得这是一个立功的好事,就接手了过来。也正因为你当时说动他,让他在没有同我见面前就对我怀有同情,之后他又建议我主动同我爹还有刘玉娟划清界限。在我们厂子里的人调查我的时候,也没有太为难我。所以说,五妞,我真的得好好谢谢你。”   沈寒露没想到那天见的那人竟然有这么大话语权。不过想想又觉得并不很让人意外,刘玉娟犯的可是大事啊。   “那刘家哥呢?”沈寒露问。   刘和说:“我哥就比较麻烦了,因为刘玉娟毕竟是我们的继母,不管我们心里是否承认这件事,也不管我们其实并没有和她有过什么接触,尤其是我哥刘家,你也知道,他早早就去当了兵,很少回来。但是军人家庭背景必须清白,而且我哥因为立过功,已经是副连长了。”   沈寒露有些惊叹的说:“我记得刘家哥好像比我大姐还小一岁呢,今年才二十四岁吧?就已经是副连长了?他也太能干了吧?”   刘和苦笑:“我哥这个人,他心思比我重,做事也比我拼命。我娘死的时候他已经记事了。后来又有了新娘,现在这个娘对他好,终于他接受这个娘了,我爹又把娘给赶走了。开始的时候,我亲娘的娘家,也就是我姥爷,舅舅们还替我们出过头,可后来也不愿意管我们了。我哥就觉得谁都靠不住,只有拼来的才是自己的。所以当了兵后,他敢冲敢拼不怕死,也才有了现在的履历。但是因为刘玉娟的事情,部队上还专门派人来调查,前些时候我还被询问了不少。”   沈寒露犹豫的问:“那,这件事对刘家哥的影响很严重吗?”   刘和点头:“怎么说呢,原本按着我哥这个势头,在他三十岁之前爬到营级很有可能。但现在刘玉娟就成了他的一个污点,肯定会影响他的晋升。”   沈寒露有些着急:“那刘家哥怎么办啊?”   刘和说:“这种情况,要么就转业,找个普普通通的工作,但以我对我哥的了解,他肯定不会这么做的。他只会哪里危险申请去哪里,以此来证明自己。”   沈寒露气的不行:“这个刘玉娟真是害人不浅。”   刘和说:“没事,别生气了,其实对于刘玉娟的那些事情,小时候我和我哥就知道她有很大的一笔钱了,我和我哥都有过猜测,不过我们没有想过那个特务竟然潜伏回来了,我们只以为是对方在离开的时候给她的。因为当时她已经有了身孕。刘玉娟其实并不是什么聪明决定的人。她以为我们年纪小不懂事,但她偷偷摸摸藏钱的地方早被我们发现了。但是我们没有选择告发她。小时候是因为胆子小,因为如果我们真的告发了,以我爹对刘玉娟的感情,是会打死我们的。大一些,我们参加工作了,又害怕那笔钱如果真的是她的情人送给她的,会不会影响我们的档案。”   说着刘和又叹了口气:“尤其是我哥,如果刘玉娟有问题,他都不能去参军。而他的人生理想,就是当一名军人,如果因为刘玉娟,失去了当军人的资格,那命运也太过分了。但是我们真没想到竟然还有特务参与其中。可以说,这件事我们也是知情不报,还好那个特务早被抓了,不然我们真是要后悔死。如今有这样的结果,已经是很好的了。” 第54章   刘和这次回大队里来,主要是为了让他娘和沈寒露安心,既然已经同他爹划清界限了,刘和也就没有再去见他。   他爹刘平安当初对于刘玉娟对他们兄弟拳打脚踢,不闻不问,现在又不愿意与刘玉娟离婚,连累兄长,在刘和心里,可以说对这个父亲,已经彻底的失望了。   很快,刘万儿也带着孩子也回家了,她是被她的继子女给赶回来的。   刘老实或许真的对刘玉娟是真爱,即便刘玉娟背叛他,即便这三个孩子不是他的亲生子女,刘老实也还是像父亲一样的照顾他们。   但比沈寒露小一岁的刘事和比沈寒露小两岁的刘兴从来没有去地里干活过。   以前刘玉娟有钱,可以让他们出饱穿暖,但现在,靠着刘老实一个人挣的工分,怎么可能养活得了三个子女和一个外孙。   而且以前因为刘老实家是军属,大队里会有粮食补贴。但现在既然刘家已经和刘老实一家划清界限,他们家光荣军属的牌子自然就摘了。   因为刘玉娟,他们一家还得经常去公社里做检讨。   很快就到了六六年年底,别人家过年有吃有喝,刘老实家却穷的揭不开锅。   村里有个自小喜欢刘万儿的,非要娶她,就是爹妈寻死觅活都没用,最后在腊月底,刘万儿又一次嫁了出去,孩子却扔给了刘老实。   紧接着,刘事刘兴也写了同刘玉娟,刘老实断绝关系的文书。还想参与到□□中,但是并没有被接纳。   他们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每次揪斗刘老实的时候,他们反而成了那个最积极的,次次都冲在最前头。对着刘老实拳打脚踢,嘴里还辱骂他,辱骂刘玉娟。   看着刘老实现在的模样,有的人觉得他可怜,有的人觉得他活该。   但沈寒露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刘老实一家的事了。她的二姐沈芬,在孩子已经八个多月快九个月的时候,闹着要把孩子扔给何春香,自己回了市里。   经过刘玉娟的事情,她已经知道现在外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了。   她舍不得孩子跟着受苦,又觉得自己丈夫在受苦,自己不能躲起来。   何春香怎么劝她都没有用,说的急了,沈芬就会用‘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这些话来回嘴。   没有办法,她自己坚决要回去,何春香拦也拦不住。   沈寒露也气的够呛,对着二姐说重话吧,看看她生了孩子不仅没胖,还瘦了十几斤的模样,说不出重话来。   可看着她去市里,又怎么能放心。   但是全家都去劝了,还是说不动她。   沈寒露私下同大姐沈芳说:“大姐,我真没想到二姐竟然对二姐夫有这么深厚的感情。他们是相亲认识的,结婚也没有多久。而且平日里看他们相处,我觉得也并不是那种心灵相通的伴侣,相濡以沫的夫妻。”   沈芳说:“你二姐这么做,和她与你二姐夫关系好不好没有关系,她就是这样的人。说的好听些是重情义,不好听就是死心眼。明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受苦,她做不到置身事外。想来如果不是为了孩子,她早回去了。不过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是一个成年人了,还已经当了母亲。既然她这么做了,我们能做的就是替她照顾好两个孩子。”   第二天,沈芬就走了,何春香则是递给沈寒露五张大团结,说:“给你,把钱拿好。”   沈寒露一头雾水:“娘,您怎么给我钱啊?”   何春香说:“这不是我给你的,是你二姐给你的。说是给你的工资。”   沈寒露听不明白:“什么工资?”   “以后你照顾曾劳曾动的工资啊。她不止给了你,还给了我,咱两一人一个月五十,这工资她还给的挺高的,你二舅母她那个在县里当护士的侄女,已经干了有十几年了吧,工资才四十多。”   “我怎么能要二姐的钱啊,她也不是故意不管孩子然后扔给家里,她这也是特殊情况。”   何春香把钱塞给沈寒露:“她给你,你就要,凭什么不要啊。我是她娘,我替她照顾孩子,这是我外孙。可你呢,你和你大姐凭什么替她照顾这孩子啊。这还没周岁的孩子最难照顾了。前些时候你二姐熬不住了,我说我把孩子放我那屋,让她好好的睡几天觉。我和你爹老了,觉轻,你不愿意我们劳累。非要把孩子放你那屋照顾。你看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而且这还不是一个孩子,一下就是两个,你才几岁,还没嫁人呢就要受这当娘的苦了。我看呀,你二姐肯定是见得你带娃带的好,才放心走的。”   沈寒露抱住她娘:“娘,您可别说气话了。”   何春香叹口气:“我这可不是气话,你说这事儿要是早早结束了,也就好说了。可要一直这么下去,难道就一直把孩子放这儿?我不是不愿意孩子在这儿,只是这孩子总得见见爹娘吧。唉,这世道可真是越看越看不明白了。反正啊,这钱你就好好收着吧。你二姐呀,也是心里觉得不好意思。从孩子出生不满两个月,你们学校就停课了。你就回来帮着你大姐二姐照顾孩子。主要还是你二姐,你大姐身体好,精神好,她自己的娃能自己带过来。你二姐就不行了,我又得去地里上工,到这会儿,你都伺候这两个猴崽子小半年了。这亲兄弟还明算帐呢。总不能让你什么也不干,光替她照顾孩子吧。你就是这些时候去地里,年底还能分口粮呢。你二姐脸皮薄,你不收她也不好意思了。”   沈寒露只能收下,开始自己的保姆生涯。   八个月的孩子,可爱是真可爱,闹腾是真闹腾。   因为买不到奶粉,现在已经开始喂他们浓米汤了。   过了年,何春香和沈满囤要去地里上工了,本来何春香要和沈寒露一起在家照顾两个小崽子,但后来看沈寒露照顾他们还照顾的挺好的,也就放心的把孩子交给沈寒露了。   可以说沈寒露是提前进入了母亲生涯,每天只能抽着空学习她的外语。   这段时间,沈寒露还接到了钱雨她们写来的信,因为钱雨,孙露的父母是厂子里的领导,也受到了一些冲击。   不过他们工厂毕竟是宁城最大的钢铁厂,生产任务重,厂子里又有位走过长征的老革命。   这位老同志的妻子儿子都牺牲了,是真正的英雄。   有他主持大局,钢铁厂才勉强保持住稳定。   至于姚元元,沈寒露已经很久不知道她的消息了。   说实话,沈寒露有些担心她,姚元元虽然低调,但她的家庭应该很不一般。有次在音乐课上的时候,说起自己最喜欢的曲子,在同学面前姚元元回答的是一首歌颂祖国的歌曲。但私下,沈寒露听她说,只有田园能让她平静,只有命运能让她充满勇气。   或许她以为沈寒露听不懂,如果是原先的沈寒露,没有学过西洋音乐,那确实听不懂。   但现在的沈寒露知道,这是两首曲子的名字。   姚元元肯定是接受国西洋音乐的熏陶的,这个年代,家里有钢琴的,也不会是普通人家。   没过多久,沈寒露家里就来了不速之客。   与之前带走刘玉娟的那批人不同,现在来的都是成年人,其中领头的一位女同志看上去非常和善。   她先是让沈寒露不要紧张,随意的同沈寒露闲谈了一会儿,开始打开话题:“我们来找你呢,是准备向你了解一下有关你的同学姚元元的事情。”   “姚元元?请问您说的是我高中同学吗?”   “对,有一些与她相关的事情我们想要询问你。”   “我可以问一下,她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对方微笑着回答:“她确实出了一些事情,所以我们才会向你来了解情况。希望你可以如实回答,这样才可以帮助到你的朋友。”   沈寒露敏锐的发现对方直接将她和姚元元的关系定义为‘朋友’,很显然,在沈寒露之前,他们已经询问过一中的同学了。   她们宿舍六个人,除去姚元元,她还有同样回了老家的周思思,也就是留在市里的钱雨,孙露和云婷接受过他们的询问了。钱雨和孙露肯定是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不知道云婷会不会故意说些什么话。   “您请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会回答的。”   “姚元元是你的舍友,还是你的同桌是吗?”   “对。”   “那你对姚元元的家庭情况了解吗?”   沈寒露摇头:“不了解,我只知道她应该是市里人,然后因为家里离学校比较远,所以选择了住校。其他就不知道了。”   “你们同学一年,你连对方的家庭情况都完全不了解啊。”对方好似非常的诧异!   沈寒露理直气壮的说:“我为什么要去了解对方的家庭情况啊?我学习成绩一般,除了学习任务,我还有自己定下的事情,闲暇时间都安排的非常紧张,根本不会把时间用来与同学闲聊。”   对方温和的说:“这怎么能是闲聊呢,朋友之间也是要互相关心的。” 第55章   对方又说:“那说一说在你心中姚元元是个什么样的同学吧?”   沈寒露想了想,说:“什么样的同学?她就是个普通的同学吧,成绩中等,我记得三次考试,她的政治语文成绩很好,数理化好像不太好。嗯,平时也比较安静,不太爱说话。不论是在教室还是宿舍,她并不是那个容易提出话题的人。和我们宿舍的云婷很像。很多时候都是我们说,她们两个都不怎么会主动参与其中。”   “你的意思是她无法和同学打成一片?和你们有距离感?”   沈寒露觉得这个人说话有很明显的诱导的意思,就说:“距离感?也没有吧,就是性格,有的人天生就不爱说话,就像云婷和姚元元。有的天生就很活泼,比如钱雨孙露。像我和周思思,就属于中间一些的?”   “那你们之间有发生过什么矛盾吗?”   沈寒露摇头:“没有吧,让我想想,应该没有,据我所知,姚元元并没有和我们宿舍的女生发生过矛盾。”   “可是我们听闻你们曾经联合起来欺负过一位女同学?”   沈寒露面露惊讶:“什么?您怎么会听过这样的话呢?是云婷同您说的?”   “你为什么觉得是她说的?”   “因为只有她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在我们宿舍里,怎么说呢,就不太诚实。对了,对于当天发生的事情,我都有记下来,我有写日记的习惯,需要我拿给您看看吗?”   “好。”   沈寒露还真感谢自己这个从小被她大姐逼着养出来的好习惯。就是后来恢复了记忆,上了高中,她也保持了下来。   对方打开本子,首先夸奖了沈寒露一句:“你这笔字写的可真不错。”   然后就细细的翻阅了起来。   对方看完,最后又问了沈寒露几个问题,就离开了。   对于姚元元到底是什么情况,沈寒露不知道,也没有地方去打听,她只希望姚元元没事。   从六六年六月份到现在六七年九月份,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   沈寒露也闲在家里一年多了。   她如今已经当了半年多的婴儿保姆,每个月五十元钱,都领到三百五十元的工资了。   不过她这钱也挣的也不亏心,两个小外甥,她养的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都没怎么生病过。   如今他们都一岁半了,开始简单的学说话了,沈寒露就忙着教他们说话,还要帮他们练习走路,每天真挺忙碌的。   至于她和刘和,就只能异地恋,写信交流。   不过刘和写的信沈寒露让他用笔名,冒充她的高中同学,以防被爹娘发现。   其实就是被发现也没什么,但沈寒露觉得不好意思。   到了十月份,过完国庆,复课闹革命的通知也下发了下来。   沈寒露结束了她的带娃生涯,孩子被交到了何春香手里。   至于沈寒露二姐和二姐夫,沈寒露二姐因为是教政治课的,对学生很温和,从来没有打骂过学生,也从来没有说过任何不正当的言论,所以并没有被学生们怎么刻意针对。   沈寒露二姐夫和曾教授刘教授就得隔三差五的写检查,进行自我批评,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孩子。   至于他们家最出息的曾武,据说在帝都混的是风生水起,曾教授刘教授在来看望两个孙子的时候多次说过就当没有曾武这个儿子。   沈寒露他们学校也恢复了上课,只是和之前相比,整个学校的学习氛围变了很多。   首先,学校的老师少了不少,同学也少了不少。   教沈寒露音乐的老师就去劳动改造了。   同学里,有好几位都没来上学,除了姚元元,刘俐,赵铭,沈英勇,徐伟都没有来。   这些同学有的父母是干部,有的父母是文艺工作者。   而沈寒露同宿舍的云婷,则成了骨干。   钱雨和孙露这次见面都文静了许多,想来这段时间她们过的也并不算轻松。   可以说,受到影响最小的就是周思思了。   现在在学校上课已经根本学不到什么东西了,沈寒露如果不是为了领张毕业证书,等毕业后好找工作,根本不愿意来。   云婷相比起上个学期,有底气了很多,整天昂首挺胸的。   周思思看不过她,说了她好几次,同样都是贫农出身,周思思才不怕她呢。   完了周思思还同沈寒露抱怨:“云婷现在怎么这样啊,脖子都扭上天了,我看她呀,现在今天斗这个,明天斗那个,快疯了都。”   沈寒露说:“现在她这样的人还少吗?”   “也是,大家都中魔了,不过云婷她还有一点好的地方,她从来没有领着人斗过咱们老师。也是,知道她家庭情况不好,咱们班的老师都在偷偷帮她。我见过任老师私下给她粮票,还有她那双胶鞋,是刘老师送的。还算她还有一点良心。不过这点良心在她斗其他人的时候,我又觉得她很没良心。”   因为到了学校,不敢再看自己的外语词典,记背单词了,沈寒露就每天翻阅自己的高中课本。   她的高中课本有两套,还都是从姐姐们手里流传下来的。   课本上也有笔记。   她就把整套课本带到学校,每天自学,她觉得虽然现在没有高考了,但将来自己怎么也要考上上辈子的大学啊。   可以说,在整个班级里,沈寒露是唯一把心思全放在学习上的。就连周思思,都开始四处打听市里的单位怎么招人了。   因为二姐家现在也常常有人光顾,沈寒露就不怎么去她那里留宿了。   宿舍呢,放假的时候云婷那一帮人会去她们宿舍聚集,搞得沈寒露很不自在,所以她一放假就回家。   从学校附近坐公交,再转车坐去回县里的公交。回了县里借大姐家的自行车回老家。虽然真的很费时间,每次回家最少得三个小时,但沈寒露实在是不愿意呆在学校。   从学校出来沈寒露准备去公交站,他们学校和刘和上班的厂子离的很近,所以来这个站牌等公交的除了附近的住户,学一中的学生,就是电机厂的工人了。   这时,公交停下,这并不是沈寒露要坐的公交,也就没有在意。   街上有红袖章来来往往的,见谁不顺眼就拦着查问,应对这些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穿的和他们一样,然后包里放本语录。   只要你看语录看的很认真,很少会有没眼色的过来打扰。   语录其实就是个小小的本子,里面的内容不算多。   翻来覆去的看,沈寒露已经可以背诵一百五十六页之前的内容了。   本来沈寒露背诵是为了正确,但后来发现,语录里的很多内容非常的有见解,在上辈子,她学习这些的时候很年轻,校园生活中有许许多多的事情在诱惑着她。很多的思想她只是耳朵听听,眼睛看看,嘴巴记记便过去了。   但现在用心去看,沈寒露便觉得自己懂得了很多,成长了很多。但她知道自己的成长还是很不够的。   历史需要辩证的去看待,从小学校教的就是几分功劳几分过错,但一个人的功劳与过错应该理智的去看待,而不是单纯的,笼统的,像是切蛋糕似的分成几份。   现在的沈寒露成长的年代,是被资本主义封锁的年代,是要咬着牙自力更生的年代。   历史证明了这一条道路并不好走,但并不意味着换一条道路,就是坦途了。   现在想想自己刚刚恢复记忆时候的表现,沈寒露觉得除了软弱,再没有别的词语。   但她现在有了自己的信念,她知道了自己要努力的方向,整个人生,就重新的拥有了意义。   这时,就听车站传来一阵吵嚷,沈寒露抬头一看,是几个红袖章拦住了一个带着四个孩子的女人。   询问的声音很大:“你们是哪里来的?不是我们宁城人吧?来宁城做什么?”   有个小女孩直接被吓哭了。   看见这种事情也不能不管啊,沈寒露忙把书放包里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这时她发现领头的是云婷,但云婷没有说话,开口的是站在云婷身后的女生。   那个女生看着沈寒露,撇着眼:“你是谁呀?”   沈寒露拿出语录,说:“你是谁?问人是谁之前不应该自我介绍吗?”   “自我介绍,我凭什么对你这种人自我介绍?”对方见沈寒露长得漂亮,衣着整洁,便觉得她肯定不是工农的后代,就是家长是工人,也肯定是工人里当领导干部的。   “语录第一百九十二页,人民的国家是保护人民的。我是人民,你也是人民。我这种人,我是什么人,我家三代贫农,根正苗红,凭什么你能对我吵吵嚷嚷,是我犯什么错了吗?难道非要理论理论?““你说你根正苗红就根正苗红啊?谁能证明?”   沈寒露看着云婷,问她:“我想,作为同个宿舍住了有一年多的同学,你应该能证明我家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吧。”   云婷点点头,同刚才那个姑娘说:“小李,这位同学确实是农民家庭出身。”   这时,就听一个小孩轻声叫了句:“姐姐。”   沈寒露一回头,没想到被云婷他们拦下的竟然是刘和大哥魏敬安的妻子和孩子,当初沈寒露和他们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小孩还记得沈寒露。   云婷问沈寒露:“这几个外地人你认识?”   沈寒露点头:“嗯,她是我们大队一个军人的妻子,之前回家探亲的时候我们见过,所以我认识。”   云婷又问:“她既然是你们大队的人,为什么要在这里下车,而不是直接去你们大队?难道这里有他们的熟人?”   沈寒露心说你管的可真宽,但她还是转身问了一下魏敬安妻子:“嫂子,你是来找刘和的么?”   对方点点头。   沈寒露心说这人怎么每次见面都不爱说话啊,她只能同云婷解释:“那个大哥他有个兄弟在这跟前的电机厂上班。就你也见过吧,我那个老乡,他去学校找过我两次。钱雨不是还在宿舍问我他是不是在电机厂上班,”   云婷对此也有印象,就没有在追问,打算带着人离开,临走的时候突然又问沈寒露:“这都是她的孩子?”   还不等沈寒露回答,魏敬安妻子就回答:“对,这都是我的孩子。”   沈寒露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冲着云婷笑了笑,然后云婷就离开了。 第56章   云婷他们一伙人走了,沈寒露没有问魏敬安嫂子为什么要说谎,上次见面,她只领着一个儿子,肚子里还怀着一个。   很明显,现在被魏敬安嫂子抱在怀里那个小不点就是当初她怀的那个吧,至于另一个魏立新,已经凑到了沈寒露跟前。   而剩下那个比魏立新大的男孩儿和比魏立新小一点的女孩儿是谁,沈寒露就不知道了。   沈寒露体贴的说:“要不这样吧,嫂子,我送你去电机厂附近,然后我再去电机厂帮你把刘和找出来吧,毕竟电机厂现在也有那些人。”   “好,那真是多谢你了。”   秦宁的脸色比上次沈寒露见她的时候还不好,整个人脸色有些发白,看上去像是病的挺厉害。   沈寒露问她:“嫂子,你看上去不太好,好不然咱们在公交站牌这儿歇一会儿?或者去国营饭店要口热水?”   秦宁摇头:“不用,咱们去电机厂吧。”   秦宁他们站在在距离电机厂大门五十米远的一个巷子里,而沈寒露则是一个人去找刘和。   这次看门的还是之前见过的那个大叔,没想到两年没见,他还记得沈寒露:“哎,小丫头,又是过来找你老乡刘和的。”   沈寒露点头,怕魏敬安嫂子和四个孩子等得着急闹腾开,就说:“对,叔,麻烦你帮我叫下他,我还有急事呢,将他娘转告他的话说了,就得走呢。”   “行,我喊人去帮你叫刘和。”   很快有个小伙子跑着去叫刘和了,那个大叔还在同沈寒露聊天:“小丫头,你现在是学生还是已经上班了?”   “我还是学生,我们学校就是你们厂子跟前那个一中。”   “那离的还真挺近,就几步远。”   “是啊,要不然周婶子也不会总让我给刘和带话。”   “你说的周婶子就是刘和那个娘啊?”   沈寒露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娘,周婶子算是刘和的干娘。”   “对,对,刘和的事情我们厂子里的人以前只知道个大概,知道他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可没想到她那后娘那么有本事,竟然和特务有一腿,真是祸害人。不过还好她一直欺负刘和,刘和也和她不亲,不然这事儿说不准还要连累刘和。刘和可真是可惜,本来按他的本事,三十岁前肯定能当上工程师。现在看呀,他在技术员上还得呆个几年。”   “影响这么大吗?”之前刘和同沈寒露说刘玉娟的事情对他影响不大,但沈寒露没有完全相信。她觉得刘和是怕自己担心才这么说的。   “可不是,其实厂子里人都心知肚明这件事和刘和没关系,但谁让刘和他太有本事了呢。你别看刘和年纪小,才二十二,但他天生就是干这个的。当时他跳级念的高中,十五岁就进了厂子里,干了半年的练习生,第二年才十六就当助理员了。十九那年又当了技术员,去年都是十级技术员了。我们厂子里,十级技术员都没几个。像他这么年轻的可真是头一份儿。要不是他资历不够,说不准二十五就能当上工程师。你说他这样的人搁厂子里让不让人恨。”   沈寒露笑笑没说话,但心里听他这么夸自己对象,美滋滋的。   那个大叔继续说:“可不是让人恨么,他这不是把别人都衬托的跟个废物蛋子似的了么。我和你说啊,也就是我们这些个根本和技术不搭边的人觉得刘和厉害。厂子里不少大学毕业招来的都嫉妒着呢。不承认自己比不上刘和。”   “连大学生都嫉妒他呢?”   “可不是,你想啊,那念大学得花时间吧,他们小学初中高中都没跳过级。像是前几年招来的那几个大学生,毕业都二十一二岁了,有的二十三四,比刘和都大。但在业务上又比不过刘和,你说他们气不气啊。如今刘和有了些小污点,他们可不就阴阳怪气么。”   “那这会不会影响刘和啊?”   “有一点小的影响是肯定的,不过刘和工作能力强,我们厂子那些老师傅相比于那些喜欢纸上谈兵的大学生,还是喜欢刘和这种踏实能干的。而且我们厂子里级别最高的技术员就是刘和的师傅,他可是四级总工程师。我们全厂就两个总工程师,还都是四级。他们更看好刘和,就是其他人想捣鬼,也不敢。”   这时刘和也出来了,沈寒露把他叫出大门外,然后低声同刘和说:“刘和哥,我刚才在车站遇上魏敬安嫂子和几个孩子了。”   刘和一惊:“她怎么会来宁城?她在哪儿?”   听刘和这反应,魏敬安嫂子来这里之前肯定没给刘和打电话,也没有拍电报。   沈寒露就小声把刚才的事情说了,最后说:“她说四个孩子都是她的孩子,我觉得不对,怕让她直接到厂子里来会有什么麻烦,所以就叫你出来和她谈谈。”   刘和点头:“五妞,你做的对。”   刘和在和秦宁低声谈话,沈寒露把四个孩子拉一边,一边照顾小孩,一边帮着望风。   刘和压低声音问秦宁:“嫂子,你怎么来了,不提前和我说一声?你的身体还好吗?”   “我的身体还好,刘和,我实在也是没有办法了。我本来担心我爸妈,你也知道他们的身份在现在这个时候就是很危险的。但没想到实际上比我想象的更加危险。”   刘和问:“那两个孩子是?”   “是我大哥的孩子,我爸妈,大哥大嫂都被带走了,这两个孩子在家没人管,就自己找去了我大嫂娘家。但他们怕被连累,不让两个孩子进去。还是我爸一个早就牺牲的老战友家的遗孤偷偷把两个孩子给藏了起来。等我回去的时候,发现孩子不见了,去他们的外婆家找,正好这人听见了,才把事情告诉我。但她一个未婚的姑娘,每天还上班,根本无法照顾孩子。最重要的是斌斌还好,静静总是哭闹。如果被发现,还会连累她。”   “所以你就领着孩子离开了帝都?”   秦宁说:“我也没办法,我哥的孩子我不能不管,而且我如果留下,肯定也会被审查,不如趁着知道我回去帝都的人不多,先把孩子带出来。我本来是想带着他们回部队,可部队查的那么严,这两个孩子一回去就一定会被发现了。所以我就想不如送回老家。”   刘和没忍住说:“当初你觉得老家不好,每次领着立新回老家也都是因为我哥思念母亲又走不开。但你在我哥面前表现的贤妻良母,回到村里对着娘就总是一副大小姐架子。如果不是前两年立新说漏嘴,我们都不知道你这么看不起我娘。”   秦宁说:“我解释了很多遍,我从来都没有看不起她,我只是不习惯农村的生活,不习惯娘那么不讲卫生。我不愿意她影响到我的儿子,我有什么错?”   刘和被她这话气的够呛,有些口不择言的说:“难怪我大哥写信说本来他想要同你离婚,但是因为这件事发生了,你的家庭肯定会受到波及,他不愿意成为见风使舵的小人,所以才与你保持了婚姻。”   秦宁冷笑:“是啊,他重情重义,对他来说,抚养他长大的母亲重要,你们这两个兄弟重要,就只有我这个妻子和两个孩子不重要。”   刘和说她:“你看上去很有文化,很有知识,但你却很傲慢。你要知道,他生气的原因是你不尊重娘。是你在他面前演戏,回了老家却总嫌弃娘。而娘为了不影响你们夫妻感情,受的这些委屈从不肯说。如果不是立新无意间同大哥说,你说娘脏,不让他和奶奶睡一个被窝,大哥觉得不对,再三追问,才发现你撒了很多谎。你觉得娘脏,可实际上娘是我们大队最勤劳的人,也是最心善的人。我们从小衣服被褥她总是给拆洗的干干净净的。旧肯定是旧的,但脏不可能!”   刘和很认真的说:“你只觉得她不如你在文工团当领导的母亲干净,却从没有去想过她的一生多么艰难。你不了解她,你也不愿意去了解她,同时你很不尊重她。如果我们兄弟两个不尊重你,大哥他同样会很生气。如果娘故意为难你,大哥同样不会不管不问。我们都是大哥的家人,你却非要大哥成为你的私有物品,他不生气就不是大哥了。”   秦宁说:“我来找你,不是来听你指责的。”   看着她这样,刘和真的觉得找对象一定要擦亮眼睛,不是谁都像沈寒露似的表里如一。   秦宁看上去是多么好的一位妻子啊,她家境优越,文化水平高,自己还是部队医院的护士。   平时说话也总是轻声细语,温温柔柔的。   可是,谁能想到在她的心里,却是觉得人分三六九等,她喜欢大哥,同大哥结婚的同时,竟然在心底又觉得以大哥的出身来说配不上她。   这是多么好笑的想法。   但刘和又不能真不管她,连累在部队的大哥。他就问:“你是想让娘替你照顾你侄子和侄女?”   秦宁说:“我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刘和问她:“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把他们带回去,村里的人问起来要怎么说?你让娘怎么解释?”   秦宁小声说:“村里人对我和敬安的事情也不了解,之前见过立新的也没几人。而且斌斌同立新是表兄弟,长得也像,至于阿文,他出生后我都没有带他回过家。不如直接说斌斌就是立新,静静就是阿文。让村里人以为他们就是我和敬安的孩子。” 第57章   刘和觉得秦宁真是异想天开,阿文是男孩,一个小女孩怎么冒充一个小男孩!   但他知道自己如果说不同意,秦宁只会觉得自己是在为了娘抱不平。   他只能说:“我现在单位给分配了单人宿舍,你先去宿舍里,我给大哥打电话问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刘和在同秦宁说话的时候虽然压低声音,但沈寒露还是听到了一点。   而且她见不认识的那两个小孩说的是一口帝都话,再听他们中小女孩不愿意让沈寒露抱她,吵着要找她姑姑,就猜出这估计是魏敬安妻子的侄子侄女。   等刘和要送秦宁回宿舍的时候,沈寒露说:“我和你一起把嫂子送宿舍吧,万一路上遇上询问的,见我这身衣服说不定不会追问。”   刘和点头:“也好。”   两人送秦宁和四个孩子去了刘和的宿舍,然后刘和准备去单位借电话给他大哥打电话问这事儿怎么处理。   出了职工宿舍,刘和拉住沈寒露的手,说:“辛苦你了,这次真是多谢你了,要不然我大嫂被拦住,说不定又会有麻烦。”   沈寒露问他:“没事吧?事情好处理么?”   刘和说:“不知道,我得先给我大哥打个电话。不说这些了,你原本不是打算回大队么?”   沈寒露摇头:“没事,我不回去了,下次再回去吧。那你先去处理事情吧,就如果你有什么要我帮助的,就去学校找我。”   不过刘和并没有来找沈寒露,只是后来沈寒露才知道,刘和找了关系,把那两个孩子登记成走失的孤儿,然后让他们厂子里一对没有生育的老夫妻收养了他们。   想来要做成这些刘和也废了很大的功夫。   到了六八年七月份,沈寒露毕业了,不仅沈寒露毕业了,这一年可以说是极为罕见的,六届学生一起毕业。   本来高中应该在一九六六年毕业的,一九六七年毕业的还有沈寒露这种一九六八年毕业的,都在今年统一毕业了。   除了高中,初中1966届,19767届,1968届同样是在今年毕业。   正常情况每年初中高中应该一共有两届毕业生,现在却同时有六届学生一起毕业。   这毕业生太多,工作就不好找了。   而沈寒露呢,也开始在各个单位忙着自荐找工作。   本来她对自己留在市里上班还没什么信心,但刘和在市里,难道她还要和刘和异地恋么?   也是当初林校长的那句话启发了她,她可以去当抄写员呀。   于是沈寒露把宁城所有的单位都列了出来,开始一个一个的跑。   不过她的字虽然写的好,文凭看上去也是高中毕业,但怎么说呢,每个单位的人都知道现在尤其是今年的毕业生水分太大。   本来应该好好在学校学习的时间,他们跑出去做其他事情了,就是后来复课了,也没能静下心来学东西。这种情况下,这高中文凭就要大打折扣了。   尤其沈寒露还是六八届,也就是说她只在高中念了一年,就开始停课,这样的水平,不就是比初中毕业的强点,但高中知识并没有学到多少么。   而且今年毕业的那么多,也就是说原本只有两届学生争夺这些工作岗位,现在是六届学生一起争抢,这竞争当然大的很啊。   沈寒露又没有什么人脉帮助,她如果回了县里,或许靠着姐姐们能找个工作,但她现在还是想靠自己。   至于刘和,她更不想让刘和在找工作上也帮忙。   一次又一次的被拒绝,沈寒露也心累的很。   同宿舍的周思思已经放弃在市里找工作了,准备回县里,她高中文凭,在县里肯定能有一碗饭吃。   至于云婷,她是‘风云人物’,直接去了革委会,已经和沈寒露她们彻底不是一路人了。   钱雨和孙露,也都进了工厂,虽然钢铁厂对女生来说很多岗位都很辛苦,但如果可以避免她们将来上山下乡,也是一件好事。   终于,沈寒露在无数次的碰壁之后,市里的木器厂要了她。   木器厂负责招工的是沈寒露认识的一个叔叔,沈寒露已经七年没见过他了,不想他竟然认出了沈寒露,听沈寒露说想当抄写员,又看了沈寒露抄写的语录,当场拍板留下沈寒露。   然后中午还让沈寒露去他家吃饭。   沈寒露不好拒绝,在沈寒露他爹沈满囤还在木器厂上班的时候,这位叔叔还只是一个车间主任,负责管理沈寒露她爹工作的车间。   如今已经是厂子里负责人事的主任了。   他的妻子也是在木器厂上班,不过是负责后勤的。   见丈夫领着一个小姑娘进门,李淑华很是惊奇的盯着沈寒露看了半天,才问:“你是沈满囤家的五妞是不是?哎呀,这五官和小时候真是一模一样,但整个人感觉可变化不少。我记得你小时候你娘把你打扮的和个小子似的。每次你们来厂子里看你爹,不知道的都以为你是他儿子呢。瞧瞧现在,留上两条辫子,多漂亮。”   沈寒露甜甜的叫了一身:“婶子好。”   李淑华听丈夫说了沈寒露是自己到单位自荐找工作的,还已经跑了不少厂子了,就笑着说:“看来我刚才的话说错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大胆。不过现在毕业生多,家家户户都在跑门路,你去自荐人家肯定说不招人。实际上呀,全在厂子内部招呢。而且内部的人太多,不少职工子女都进不了厂子呢。而且这抄写员也就是帮领导抄写抄写报告,一个单位有一个就够了。其实用到抄写员的时候也少,大部分时候秘书就把这些活儿给干了。你要是进生产部门,那依着你的文凭那肯定容易。但抄写员旧的不退下来,还真不需要新的。”   沈寒露说:“我也考虑到这点了,抄写员就是报社这些搞宣传的单位需要的多,但我又不想去报社。”   李淑华说:“不去是对的,以前这些行业是知识分子集中的行业,但现在可不好说。既然你到了咱们厂子里,那就好好干。”   沈寒露说;“那真是谢谢王叔给我这个机会了,我还想要是市里不要我,我就回县里去。”   李淑华说:“谢什么谢,你不也是咱们厂的子弟么,只是你爸当初主动选择了精简。唉,真是你爸那么好的手艺,可惜了。而且我看你这字写的多好,有这一手字,你还怕找不到工作。”   在王叔家吃了一顿午饭,下午王叔就领着沈寒露去了厂长那里,说定下沈寒露接替之前退休的抄写员。又把社寒露她爹沈满囤的事情说了一遍。   现在的厂长是以前的副厂长升上来的,对于沈满囤这样的先进工人,他还是有印象的。又见沈寒露的字确实写的好,也就同意了这个决定。   像沈寒露现在的户口在学校的集体户口中,等过几天王叔把她的户口调到木器厂,她就正式是木器厂的一名工人了。   在这个年代,这个时候,可以找一个养活自己的工作,也挺不容易的。   沈寒露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有‘拼爹’的一天,也正是因为他爹当初在工器厂表现的好,现在木器厂也愿意给她这个工作机会。   沈寒露当天就坐车回大队,准备告诉爹娘这个好消息。   但走的时候也不早了,她回到县里的时候已经六点多快七点了。   沈寒露去大姐家,沈芳一见她就问:“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沈寒露高兴的抱住她大姐,说:“大姐,市里木器厂,就是爹之前上班的那个厂子,我要去那里当抄写员了。快,把你自行车借我,明天让大姐夫送你上班,我要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爹娘。”   沈芳一听也很高兴:“真的啊,我家五妞出息了,来,快给大姐讲讲,你怎么考上抄写员的。”   沈寒露就兴高采烈的同她讲了,沈芳听完直说好。   然后又说:“要不我同你回大队吧,回去同爹娘商议商议,看送给王叔些什么当谢礼。”   沈寒露赶紧说:“可别,人家王叔选我,是因为我出色。你这搞的他好像徇私了似的。”   回了大队,何春香和沈满囤一听沈寒露自己找着工作了,也是心里高兴。这不管怎么说,以后就是吃供应粮的了。   六六年的时候国家取消了高考,只能由工农兵推荐上大学,何春香知道后气的不行,觉得他们家没钱没人的,沈寒露想要被推荐上大学纯属做梦。   如今沈寒露有了工作,也算是让何春香对于沈寒露不能上大学的怨念减轻一些。   沈奶奶听了高兴是高兴,却同沈寒露说:“五妞啊,奶奶没看错你,你看你们姐妹五个,都是在市里念书,只有你留在市里了。但是你既然已经解决工作问题了,是不是也该考虑私人问题了。可别忘了,你都十九快二十了。”   沈寒露应付她说:“我三姐四姐还都比我大三岁呢,她们不也没结婚?”   沈奶奶说:“她们是没结婚,但又不是没找对象。你三姐就不说了,她之前处的那个人这些日子就和只蚂蚱似的,整天跳起来斗这个斗那个,都成这县里的名人了。这样的人物,咱们家可高攀不起。你三姐去年才和他断了。这一时半会儿的,也得给你三姐留出来再找的时间。”   说起三姐那个前男友,沈寒露也是一肚子的气,对方开始蹦跶的厉害,三姐只以为他是觉悟高,后来才发现他根本就是无利不起早。   对方得知三姐有个当老师的姐姐,觉得老师肯定是有问题的,还鼓动三姐同二姐划清界限,气的三姐直接和他分了手。   但是对方却不依不挠的要去市里找二姐一家的麻烦,还是三姐知道他的一些底细,以此威胁,才吓住了他。 第58章   沈奶奶又说:“至于你四姐,你姐夫他娘给你四姐介绍了他们厂子里大厨的儿子,也是在后厨上班。和他处对象,你四姐可能过不上什么阔太太的日子,但顿顿吃饱不用愁。前些时候那小伙子也来咱家了,我们都看了,是个好小伙子。”   沈寒露问她:“那四姐喜欢他么?”   “你四姐说他挺好的,估计过些时候他们家就上门来定日子了。”   沈寒露一听,挺高兴的:“那敢情好啊,咱们家又要有喜事了。”   沈奶奶说她:“既然你四姐都快嫁出去了,你自己结婚这事儿也上心一些。你呢,和你姐姐们不同,你大姐人家是自己处对象处到你大姐夫了。你二姐四姐愿意听人介绍,虽说你二姐家现在日子过的比较难,但你二姐夫也算是个好人。你呢,你不一样,既然你现在在市里上班,那就找个市里的对象。不是奶觉得市里人好,是结婚两口子还是在一起的好。你想想你小时候,你爹在市里木器厂,你们一家在村里,见回面都不容易。”   沈寒露也不想奶奶操心,再说她也是有对象的,就满口答应:“好,这事儿我自己会上心的,您放心吧。”   “不是应付我?”   “不是应付您。”   沈奶奶怀疑的看着她:“五妞,你是不是偷摸着找对象了?”   沈寒露觉得自己现在也已经高中毕业了,工作也找到了,可以说是个独立的成年人了。   对于她和刘和的感情,她觉得也可以考虑更进一步了。   但如果同家长公开,自己还是要问问刘和的意见。看看刘和是怎么想的。   于是沈寒露就说:“没有,奶,您放心,我如果找对象了,肯定第一个告诉的就是你。”   沈寒露之后又把自己在木器厂找着工作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刘和。   刘和知道沈寒露想找工作,他本来是想让沈寒露去他们单位上班的。   但是他们厂子里搞技术的部门不适合沈寒露,她的数学和物理都不太好。   原本可以应聘去宣传部,但现在这一块被革委会的人给控制了。   现在厂子里可以坐办公室的岗位不多,而厂长主任家都有今年才毕业的孩子。   沈寒露想要得到一个轻松的岗位上并不容易。   而沈寒露自己呢,也不想麻烦刘和帮自己找后门。   至于什么时候同家里人说明他们在处对象,刘和想想自己还在凑的三转一响。   他的情况特殊,这同沈寒露定下来了,那给沈寒露准备三转一响这是肯定的。   但他因为他两个哥哥不经常回来,大嫂也是个只会做戏的。虽然儿子们都成才了,可他娘这些年受的委屈也不少。   这三转一响中的缝纫机和收音机,给沈寒露家准备了,也得给他娘准备一份啊。   不为别的,就为了安他娘的心,让她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娶了媳妇忘了娘。   从同沈寒露处对象开始,刘和就有意识的去淘换这些物件。   要说凑齐也算是凑齐了,可他手里的自行车是普通自行车的券,他想弄个女士自行车给沈寒露。   如今也有了门路,就等定价了。至于什么时候让家里人处对象,刘和觉得等他把女士自行车券弄到手就可以说了。   一九六八年八月份,沈寒露正式成为了一名木器厂的工人。   木器厂男多女少,未婚的女同志只有沈寒露一个和另外三个姑娘,所以她们四个人一间宿舍,不算拥挤。   抄写员的工作也很轻松,就是领导有什么指示要传达的时候,需要沈寒露誊抄一份,贴在厂子里。或者是要给上一级写什么报告,沈寒露帮着誊抄一份。   简单来说,这个工作沈寒露还做的蛮轻松的。   沈寒露的生活算是平静了下来。   到了六八年十二月,沈寒露上班都快半年了,关于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通知发了出来。   高中三届毕业生,全部都得响应号召,上山下乡。   如果沈寒露没有找到工作,那么她这种农村出生的,要么是跟随政策上山下乡,要么从学校的集体户口中把自己的户口迁回老家农村落户。   像是钱雨孙露这样城市户口的,如果没有工作的单位,只能上山下乡。   本来沈寒露还觉得还好钱雨孙露已经在钢铁厂上班了,不用吃这份苦。   哪想这个通知一下来,钱雨和孙露就放弃了厂子里的工作,报名了。   不管沈寒露怎么劝,都没有用。   沈寒露以为她们是太热血,但钱雨却反过来安慰沈寒露:“没事,现在去,还能让我爸走走关系,去兵团。兵团的工资不比在市里当工人低。”   “可是背井离乡的。”   钱雨叹口气:“没办法啊,谁让我和孙露爸妈都是厂子里的领导,本来这两年日子就不好过,我爸还好,觉得自己问心无愧,怕什么。我妈就不行了,整天提心吊胆的。现在有了这种命令,作为他们的女儿们肯定是要做个表率的。如果我们都不走,那厂子里其他人家更不愿意孩子离开。就是我爸我妈上门做工作,也没有说服力啊。”   孙露也说:“是啊,我们表现的好,有我们这样响应号召的女儿,也能让我爸妈怎么说呢,就更进步吧。”   这真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沈寒露只能同她们说:“那你们好好保重自己,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记得给我写信。”   很快,在腊月到来之前,钱雨和孙露就离开了,不过好的是他们去的是离宁城不算远的一个建设兵团。去兵团,肯定比插队要好一些,每个月是有工资可以领的。   沈寒露不知道下次相见会是个什么情形,她只希望大家一切都好。   到了七八年底,之前一直被人保护的曾教授和刘教授也被盯上了,他们两个为了保全自己,也保全自己的研究成果,主动申请去农场进行劳动改造。   沈寒露的二姐夫曾文也被这几年发生的事情折腾的浑浑噩噩的,就算复课了,他这样的状态学校虽然没有被辞退,但学校也让他在家里休息。   对于两个放在沈寒露老家的孩子是不管不顾,不闻不问。现在是七八年的十二月份,再有五个月曾劳曾动就三岁了。   三岁的孩子,只见过自己父亲不超过十五次。   听着就让人觉得可怜!   六六年六七年的时候是环境太乱,二姐夫不来看孩子情有可原。   可六七年年底学校复课,闹腾的学生至少在上学期间少了很多。但二姐夫也没有主动回去看孩子。   沈寒露她娘何春香心疼两个外孙,从到了姥姥家之后,就只见过自己爹一回。就主动抱着两个孩子去了市里。   她本以为会见到二闺女,二女婿抱着孩子痛哭的场景,没想到当娘的二姐确实是想孩子想的厉害。   但作为父亲的二姐夫,他就表现的有些冷静,或者说是冷漠了。   他没有一丝同孩子亲近的举动,看着曾劳曾动反而像是在看陌生人。   哪怕沈寒露她娘何春香每隔一个月就要带孩子去市里见他们的父母,但始终没有让她二姐夫接受孩子。   经过这些事后,沈寒露二姐夫变得程默寡言,原本就不爱说话的他现在话更少了,一个人可以一句话都不说的呆坐一天。   他仿佛把自己同这个世界给隔绝开了。   连曾教授和刘教授他们离开去农场,二姐夫都没有去送一送。   二姐呢,她忙着照顾或者说‘盯梢’二姐夫,就怕他万一想不开出事了。   最后送曾教授和刘教授的竟然只有沈寒露。   曾教授看着沈寒露,苦笑着说:“没想到啊,我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没担当,一个没骨气,反而是娶了个好儿媳,可我们家这情况,就是连累了你二姐,连累了你们父母。他们一大把年纪了,反而还要替我们养孙子孙女。我实在是心里有愧啊。”   沈寒露只能安慰他:“这话您可别这么说,那是您孙子孙女,就不是我爹我娘的外孙外孙女了?两个孩子都两岁半了,说话都开始利索了,招人喜欢着呢。”   曾教授说;“不管怎么说,当父母的有养育子女的责任,可没有养育外孙外孙女的责任。寒露,原先我和你刘姨攒下的那笔钱,本想着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也能给两个儿子留下一些积蓄。但现在看来,他们根本不值得我们花费这些苦心。一个遇到困难,就知道当缩头乌龟,整日里浑浑噩噩的。说了他两年,都没有说通。另一个呢,是本事太大,恨不得把天都给捅出窟窿来。寒露呀,之前我和你刘姨托你保管的那些钱,你也不用再给他们了。一半留给你二姐,一半留给你父母,就当是我的一片心意。至于这两个儿子,他们也不配花我们挣下的钱。”   沈寒露作为一个外人,也不好顺着曾教授的话说或者逆着他的话说。   只能道:“曾教授,刘教授,这钱呢,我替你们保管。你们呢,去了农场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我相信现在这样的日子终究有结束的一天。至于两个小孩子的花销,我们家现在每个人都能挣钱,两个孩子还是养的起的。你们只要保重好自己,等将来有一天和曾劳曾动团聚。”   “好,好,好,我们听你的,一定会保重自己的。” 第59章   已经到了腊月,沈寒露也上了半年的班,每个月二十五块钱,可以说是他们单位里正式职工中工资比较低的了。   但沈寒露觉得这钱非常够花,她吃住都在单位,每个月主要的花销就是坐公交回家的车费和给她爹娘奶奶姥姥姥爷这些长辈们买些东西。   如今她还攒下小两百呢。   手里有钱,沈寒露就开始盘算今年过年给家里买什么东西。   像他们单位,有的同事家里儿子要娶媳妇,好不容易攒钱换到了三转一响的工业券,但要知道,不是说你拿张工业券就可以买到自行车收音机,而是你需要拿工业券和钱一起才能买到三转一响。   而且这些券可是有供应地区和供应日期的,有的还会过期。   沈寒露他们单位的张大姐他们家兑换的自行车券就只剩几个月过期了,但是钱还没攒够,他们家还想着全家凑一凑,总能凑齐的。   谁想这二儿子高中毕业,找工作又花出去一笔钱。   没了办法,就开始问单位的人有人买他们家只供春节的辅助油券不,还得偷偷摸摸的问,生怕被人说是投机倒把。   张大姐他们家一共有三个人上班,一张油券有两斤,三张就是六斤,这可不算少。   沈寒露觉得这比去黑市买要方便不少,就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摸到了张大姐家。   张大姐和他丈夫都是厂子里的木工,不过她只是一级木工,就是手艺一般般的,她丈夫是四级木工,就是手艺还可以的。沈寒露觉得她爹当初如果没有精简,现在还留在厂子里,应该怎么也是五级木工了。   但精简也不全是坏处,至少他爹和他娘可以在一起了,尤其她们五个闺女全在外头上班,家里如果只有她娘一个人,也挺孤单的。   再一个就是沈寒露奶奶了,她在所有子女中最偏爱的就是小儿子沈满囤,现在每天都可以见面,也算是一件好事。   沈寒露他爹虽然回了村,但手里的手艺可从没落下,他们公社的甚至还有县里的人来大队找他爹给做家具。   不过以前是做家具挣工资,现在是做家具挣工分,没有以前挣得多罢了。   张大姐家屋子挺小的,一个客厅一个卧室,他们家已经把客厅也当成了第二个卧室了。   沈寒露一进去,就和张大姐直说:“张大姐,我听翠翠说你想要出几张春节的辅助油券?”   张大姐挺惊奇的看着沈寒露:“你想要啊,我这油券可不便宜?”   沈寒露说:“对,我想要,我今年第一年上班,过年想给我奶,我姥姥姥爷送些礼。您是打算要多少钱啊,如果价格合理,我就要了,如果价格太离谱,那就算了。毕竟我也不是非得要油券,给我奶他们买糕点什么的也可以。”   张大姐想了想说:“好,我也不多要你的,不过你得把我手里的三张全买了,而且还不能让人知道。”   沈寒露点头:“我晓得,让人知道了不仅你麻烦,我也麻烦。对了,张大姐,您家还有其他什么票啊,要是合适,我也愿意买。”   张大姐说她:“你不是还没结婚么,买那么多东西做什么?”   沈寒露不知道这和结婚不结婚的有什么关系啊,她说:“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我要给我爹娘,奶奶还有姥姥姥爷买啊。”   张大姐咋舌:“你就是再孝顺,给他们一斤鸡蛋糕就够了,你小孩子家家不懂事,手怎么能这么松呢。小沈啊,你别嫌大姐啰嗦。大姐同你说,你本来就不是市里的人,这在市里生活无依无靠的,你爹娘也贴补不了你多少。所以这钱呀,你还是要自己攒着。我和你说,将来你结婚生子,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沈寒露说:“您放心吧,我这钱够花,我自己又没什么花钱的地方,给我家里长辈买些东西,这也不多。”   张大姐听的直摇头,本来她还觉得沈寒露长得漂亮,高中毕业,现在也是厂子里的正式职工。她二儿子也是今年高中毕业,只比沈寒露大一岁。   在这情况下,找个沈寒露这样的对象,也挺好的。   没想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对娘家手太松了,这以后要真结婚了,难道还要把婆家全搬回娘家去?   这样的儿媳妇可不敢娶。   不过张大姐还是翻出来自己积攒了不少的票证,找出快要过期的,递给沈寒露:“我的这些票日期都不太好了。我本来是想着这两天去花了它们,正好当准备年货了。现在这就都给你吧,今年我们家这年过的紧巴些就紧巴些吧。”   沈寒露接过来一张一张的细看,嚯,这票证的种类还真不少,虽然每种的数目都不多,但像棉絮补助票,一张半斤的,一张一斤的,完全可以给三个小外甥一人做一套小绵帽子,小棉鞋,小棉手套啊。   还有这民用线券,家里缝衣服线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食盐券,糖精片券,粉丝券,肥皂券,布票,粮票,这都是用得着的。   沈寒露算了算张大姐报的价格,觉得还算是合理的。就将这些全买下来。   张大姐一边觉得沈寒露把这些都买了,能让自己凑不少钱,而且不用一个一个的往出卖,省下不少事。   最重要的是,沈寒露不怎么搞价还价,给钱也很痛快。   但另一方面张大姐又觉得沈寒露这小姑娘太能花钱了。   要知道她的工资可不高,就她这个花钱法儿,估计根本就攒不下钱。   她这性格还真不是可以过日子的人。   沈寒露不知道张大姐在嘀咕自己不会过日子,她等到休息,直接奔百货大楼,把问张大姐买的券和自己上班这些时候攒的券全都一股脑的花掉。   然后就大包小包的回家。   何春香正在家里照顾两个小外孙,劳劳和动动听见有人回来,哒哒哒的跑门口,一看是沈寒露,两人一人抱住沈寒露一条腿,高兴的冲屋子里喊:“姥姥,姥姥,小姨回来啦!小姨回来啦!”   何春香正在屋子里洗完,擦干净手走出来,一看沈寒露这大包小包的,说她:“你这是去抢劫去了么,拿这么些东西回来?”   又去说两个小孩:“劳劳,动动,别扒着你小姨的腿,她都不能走路了。”   沈寒露高兴的同何春香说:“娘,你快看看我买回来什么好东西了?”   何春香接过沈寒露手里的东西。   沈寒露呢,拉着两个小孩的小手,往屋子里走,边走边问她娘:“娘,我前些时候不是给家里买了蛤蜊油么,您怎么不给劳劳动动抹啊,我摸着他们的手都起皮了。”   何春香说她:“起皮就起皮吧,你可别矫情,谁家小孩冬天手上不起皮,就是你小时候没起皮过?只是起皮,又没有起冻疮,你着急啥。”   沈寒露说:“我小时候那不是家里没条件么,现在家里有条件,您干嘛不舍的啊?”   何春香瞪了她一眼:“你呀你,就知道惯孩子,他们整天瞎玩,隔一会儿就得洗手,这洗一回手就抹一回油,那得多废油啊。我可和你说,别挣了几天工资就开始想着糟蹋钱。至于你买的蛤蜊油,我每天在他们临睡前给他们抹。白天起皮的手,晚上一抹油,睡上一晚,就没事了。”   沈寒露只能点头:“好吧,您按您的想法来。”   回了屋,何春香把沈寒露买回来的东西拿出来,首先是一个拿报纸包的严严实实的陶罐,何春香打开一看,吃惊的问沈寒露:“这么多油?你这是哪儿来的?还有这陶罐子?”   沈寒露说:“我们单位有个同事,她家最近缺钱,然后这不是快过年了么,单位又发了不少春节用的券。我就问她把券给买了。您之前不是说想要一个陶罐么,我就换了个陶罐,又把我自己加上买来的六斤油票全换了。这罐子加油一共得有十几斤,这一路抱着它可累死我了。”   何春香心里觉得自家这小闺女就是孝顺,舍得给家里花钱。这么多油说买就买!   但嘴上还是抱怨沈寒露:“你都快二十的人了,怎么就不知道省钱呢?”   沈寒露没听她啰嗦,而是说:“对了娘,除了油,我还买了牙膏,肥皂,对了,这个珍珠霜,我买了三罐,您还有我奶,我姥姥一人一罐,这是我给你们买的新年礼物。”   说着沈寒露又把珍珠霜给拿出来,其实珍珠霜她一共是买了四份,还有一份是给周婶子的,也就是刘和她娘。不过这得交给刘和,让刘和送给她。   劳劳和动动看见了,着急的说:“吃,吃,我要吃。”   说着还用渴望的小眼神看着沈寒露。   沈寒露把其中一瓶珍珠霜拿手里,给两个小孩闻:“来,和小姨说,香不香!”   “香!”   “想不想吃?”   两个小孩立刻叽叽喳喳的说:“想吃,想吃,小姨,给我们吃一口。”   沈寒露笑的直不起腰,点他们的小脑袋:“两个小吃货,小姨逗你们呢,这个不能吃,吃了可是会生病的。” 第60章   要说给家里买油,何春香还能接受,但沈寒露竟然给她买了珍珠霜,这何春香就接受不了了。   她一下揪住沈寒露的耳朵,说:“快,快,快,快去把这玩意儿给我退掉!你这不是瞎糟蹋钱么?”   沈寒露就知道她舍不得用,说她:“这怎么算是糟蹋钱呢,我从小就听您念叨,说我爹都没给你买过一罐珍珠霜。我爹他倒是想给你买呢,每个月他的工资一发就全交给你了,他自己也没这私房钱啊。不过,我爹没给你买我给你买啊。想要咱就买,一个珍珠霜,又不是什么汽车房子的,你闺女还买的起。”   何春香说:“我以前是这么唠叨过,可那不是我年轻的时候么。我年轻的时候见人家市里的人用珍珠霜,就心里羡慕羡慕。我现在都一大把年纪了,你说你给我买这做什么啊。”   “这年轻时候想要,没舍得买,但还不兴咱老了用一用啊。”   何春香知道这是闺女的一片心意,但还是觉得太浪费钱。   她又说:“你这给我买就买了,怎么还给你奶奶,姥姥买啊。”   说完何春香又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不对,说的好像不愿意让自家闺女给自家亲娘,自家婆婆买东西似的。   她赶紧解释说:“哎呀,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奶奶,你姥姥这都什么岁数了。说个不好听的,黄土都埋半截身子骨了。你给她们买这珍珠霜抹脸油做什么。”   沈寒露说:“您怎么就知道她们不想要这个了,我和你说,我大舅表哥家那个嫂子,结婚的时候买了个不如珍珠霜的普通擦脸油,我姥姥就想用的不行。我听她念叨过两三回,说,我嫂子脸上抹的那东西可真好,香喷喷的。您想想,这话她同您说过没有?”   何春香一想:“还真是,你姥姥是说过几次。”   沈寒露说:“是吧,既然我姥姥想要,如今我也自己挣钱了,就给她买一个呗。能让她心里高兴,这钱呀就花的值。至于我奶,她倒是没说过想要,可我给我姥姥买了,我姥姥那性格您也知道,有个什么事儿就爱嘚瑟,恨不得让全村都知道。那我能不给我奶奶买么。”   “也是,你奶奶要知道你给你姥姥买了东西,没给她买,那是要生气的。就是她如果放着不用,不就浪费了。我估计呀,最后这不是便宜了你大伯母二伯母就是便宜了你大舅妈,二舅妈。”   沈寒露说:“怎么会放着不用,就是我奶奶不用,我大伯母不想用啊,我大伯家的嫂子不想用啊。这珍珠霜在我奶奶手里,她们想要擦一点,就得对我奶奶好,哄我奶奶高兴。同样,我姥姥家也是这个道理。不管是我两个舅妈,还是舅舅家的嫂子,姐姐,她们想用姥姥的珍珠霜,就得对姥姥好。我买来就是为了让我姥姥,我奶奶高兴的。反正最后能让她们高兴,我这钱就花的值得。”   何春香觉得小闺女这话倒是也有一些道理,但她还是叮嘱沈寒露:“行了,这事这回就过去了。至于以后你可不能这么乱花钱了。要是你姥姥用完这珍珠霜了还想要,我来给她买。哎,你说你买雪花膏就行了,做什么非要买珍珠霜,珍珠霜比雪花膏得贵一块吧。”   沈寒露说:“贵一块?您想的可真好,贵好几块,这珍珠霜里可是含珍珠粉的。你想想珍珠,把珍珠磨成粉,得多贵。”   何春香赶紧说:“天呀,咱们县里的百货大楼,供销社都只卖雪花膏,我只听过珍珠霜,还不知道这么贵呢。竟然真的把珍珠磨成了粉,然后擦脸上?你这说的我都舍不得用了。”   沈寒露赶紧说:“你看看那包装,上面可是写着使用期限呢。你放着不用,等它过期了你只能扔掉,到时候你更心疼。”   何春香一听,忙说:“是,是,我得在它过期以前用掉,不然就浪费了。”   沈寒露又说:“对了,娘,我还买了一斤半的棉花,和几块布。准备给三个小孩一人做一个小棉鞋,小绵帽和小绵手套。我想着我三姐四姐做衣服的手艺好。等她们回来,你把棉花还有布给她们。就材料我出,手工她们两个出,最后算我们三个人一起送的。”   何春香说她:“你这可真是挣钱了,瞧你尾巴都快翘上天去了,又是给这个买东西,又是给那么买东西。来来,还买什么了,一并说说。”   沈寒露说:“我这不是一片心意嘛,从小我奶就不说了,她是真疼我。我姥姥姥爷呢,虽然我是外孙女,但对我也不比亲孙子差多少。我这刚上班第一年,总得尽尽孝心。不过也没什么了,就我给我爹和我姥爷一人买了一顶厚帽子,然后就是一些给小孩吃的大白兔。”   何春香把沈寒露买的帽子拿出来看,说:“这帽子还挺厚实的,挺实用。”   又问:“大白兔?我记得这糖可贵啊?”   沈寒露说:“您记得什么便宜呀,我就是买了一点,给劳劳动动解解馋。我才买了半斤,不多,到时候一共分三份,三个小孩一人十五粒。哎,我看从军人家有爹娘疼爱,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有姑姑叔叔好几个姨妈。劳劳,动动呢,就只有姥姥姥爷和几个姨妈。就是亲爹妈都不上心。”   何春香听着就想叹气,最后说:“如今都到了农历腊月二十一了,阳历也都进了一九六九年了。他们是六六年五一出生的,都快三岁了。现在曾教授刘教授也走了,家里只剩下你二姐和你二姐夫。今年先这样,等过了年,明年开春我和你爹好好的同你二姐还有二姐夫谈一谈,孩子到了记事的年纪了,再不管,就和他们这亲爹妈生分了。”   沈寒露又把剩下的食盐券,糖精券,粮票,肉票给何春香,说:“还有这些票,我再买就拿不回来了。这些票县里也能用,您什么时候去县里花掉吧。对了,您可看着些日期,别放过期了。”   何春香问她:“你是不是把你的工资都花了?”   沈寒露知道她娘舍不得她花钱,就没细说,只说:“花了一部分,但我还剩下不少呢,您放心吧,我每个月都有攒钱。”   “是,你每个月都有攒钱,然后攒起来一起花么?”   沈寒露说:“哎呀,我真有钱,您别操心。”   何春香说:“我知道你有钱,我和你爹同大队里其他人家不同,从你们五个姐妹念完书开始参加工作。你们的工资我们一分都不要,就是当初你大姐二姐刚工作了,把工资的大部分交给家里,后来她们结婚的时候,我和你爹又把这钱原封不动的还给她们了。到了你三姐这里,她想自己拿工资,我们也由着她。你和你四姐的工资也都和她一样自己拿着了。但是五妞,这钱虽然是你自己挣的,但不能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心里还是要有个盘算的。”   沈寒露同何春香保证:“好,娘,我一定精打细算,绝对不乱花钱。”   何春香说:“这就对了,我和你说,家里什么也不缺,你别总操心着给家里买东西。”   何春香念叨完,就开始把沈寒露买回来的东西收起来。   劳劳和动动呢,守着小姨半天,也没见小姨给他们吃东西,着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尤其是劳劳,虽然她是姐姐,但是是个小娇气鬼,最爱哭了。   现在眼睛里又开始含着眼泪,声音也开始哼唧出声。   沈寒露赶紧蹲下身抱住她:“劳劳,怎么了这是,怎么就快哭鼻子了,来和小姨说,是谁欺负我们劳劳了?”   劳劳还没回答,站在一边的动动就大声的喊:“是小姨,小姨。”   完整的话他还说不清楚,只会叫‘小姨’。   沈寒露捏了一下他的脸颊,经过这两年半的辛苦照顾,劳劳和动动虽然没有像从军一样胖嘟嘟的,但脸颊上已经有了肉,摸起来手感很好。   见他们嘴馋,沈寒露就拿了一颗大白兔,还去厨房案板上把糖切成小小的碎块。   把大部分都包起来,剩下几个小块的让两个孩子尝一尝。   也不是沈寒露抠门,而是一来小孩子吃太多糖不好,二来这大白兔可真不好买。   就是宁城最大的百货大楼,也常常没货。   好不容易买到一回,还是省着吃吧。   沈寒露同两个小孩说:“来,啊,张嘴。”   两个小孩就像是嗷嗷待哺的小鸡仔似的,抬着脖子,冲着沈寒露‘啊’,张开嘴巴,可爱极了。   沈寒露给劳劳和动动一人塞了一块糖粒。   这还是劳劳动动他们两个第一次吃大白兔,尝到嘴里的味道,眼睛一下就亮起来了。   然后眨巴着眼睛看着沈寒露,很快,嘴里的糖化开,再过一小会儿,就没什么味道了。   劳劳惊恐的同沈寒露说:“小姨,没了!”   说着还‘啊’的张开嘴巴让沈寒露看。   看着他们的小米粒一样的牙齿,沈寒露说:“今天份的吃完了,明天才能再吃。”   劳劳一听,就开始撒娇:“吃,吃,吃糖糖。”   沈寒露摇头:“不行,明天才能再吃。”   劳劳见状就想哭,沈寒露同她说:“哭的话明天就不给你吃了。”   劳劳假装听不懂,盯着沈寒露。   沈寒露重复了几次,她终于明白小姨不会心软了,嘤了一声,就抱住沈寒露:“小姨,明天。”   沈寒露亲亲她的额头,又亲亲动动的额头:“对,宝宝真乖,明天咱们再吃。” 第61章   沈寒露的工作其实并不忙碌,但是因为从六七年开始,‘革春节的命,破除旧风俗,春节不休假’,所以从她上回放假直到除夕,都没有再有假期。   沈寒露也挺无奈的,不过不回家就不回家吧,只是她本来在年前打算趁着家里人多的时候,告诉他们自己在同刘和处对象,现在看来还得往后延迟。   他们厂子距离刘和上班的电机厂也不算远,坐车有直达的公交,坐公交只需要十几分钟。   骑自行车的话,也就二十到三十分钟。   在市里上班后,沈寒露放假的时候就会大大方方的去找刘和,然后两个人去河边啊,公园啊之类的地方约会。   但仔细算起来,其实他们也没有约会过几次,刘和他们单位是倒班制度,想要沈寒露放假,刘和同时也有空,一个月也就一两次。   也就是说,就算现在沈寒露也在市里上班,和刘和不算异地恋了,但他们两个人约会的次数还没两个指头多呢。而且他们都是住在单位,和异地恋差别也不大。   今儿是除夕,虽然单位里不给放假,但是大家下了班,还是要一家人聚在一起过个年。   就是沈寒露她们宿舍,四个人的宿舍剩下的三个姑娘都是市里的本地人,都回家过年了。   要不是自己回家太费时间,明天早上再来上班时间上也赶不及,沈寒露都想坐最后一班公交回老家了。   现在她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沈寒露不免觉得自己有一些可怜。   今儿可是除夕夜啊,一年中最重要的团圆的节日,但她只能在单位,只能在宿舍。   吃着为了证明春节也不搞特殊,连饺子也没包,直接就是面片汤的食堂菜,沈寒露觉得自己好惨啊。   虽然单位里很多同事都邀请沈寒露去他们家过除夕,沈寒露还是拒绝了。这个时候的人与人之间都很亲切,但是沈寒露也觉得除夕去同事家里很不妥。   二姐也邀请沈寒露去她家过年,但是这段时间二姐和二姐夫相处的不太好,两个孩子在乡下老家过年,想来去了二姐家也是只能听二姐唉声叹气。   在食堂吃了饭,沈寒露就回了宿舍,反正也无事可做,她打算窝在被窝里早早睡觉。   这时却听敲门声,沈寒露还以为是舍友忘拿什么东西了。   开门一看,门口站着的竟然是守门的赵叔和刘和。   沈寒露惊喜的看着刘和:“刘和哥,你怎么过来了?”   刘和笑着看她:“不放心你,我就过来看看。”   看门的赵叔问沈寒露:“闺女啊,这还真是你对象啊?这大晚上的他想让我帮忙叫你,说是你对象。我还说我没听说过你有对象啊,以为他胡说呢。”   沈寒露不好意思的说:“赵叔,他确实是我对象,只是以前都是我去他们厂子里找他,他没怎么过来找我。”   主要是因为沈寒露他们厂子跟前没什么可以约会的地方,但刘和他们工厂跟前那个公园特别大,沈寒露挺喜欢去那个公园溜达的。还有护城河也在刘和他们厂子那块,两个人什么也不说,就只沿着护城河走一走,沈寒露觉得也挺开心的。   看门的赵叔就说刘和:“小伙子,你这事儿可做的不对,这处对象,怎么能让人家闺女去找你,不是你过来找她呢。”   刘和低头认错:“是,叔,您说的对,我以后一定改正。”   赵叔说:“这就对了。”   他又同沈寒露说:“闺女,按说呢,咱们职工宿舍是不允许外人随便进来的,但是既然这小伙子是你对象,而且今天还是除夕,你一个人在宿舍呆着也冷清。今天呢,叔就破破例,让他进来陪陪你。不过他也不能多呆,在十点以前必须离开,记住没?”   沈寒露和刘和赶紧向赵叔说:“好的,叔,多谢您了。”   赵叔一走,沈寒露关住门,一下就抱住了刘和。   刘和也搂着她,问她:“怎么了不说话了?这是委屈啦?”   沈寒露窝在他胸口,小声说:“有一点,我还没有自己一个人过过除夕呢。”   刘和摸着她的头发,安慰她说:“没事,我这不是陪你来了么。”   沈寒露抬头看着他,见他眼含笑意的看着自己,这一瞬间,沈寒露感觉自己好像是有了读心术。   她一下就能读到刘和对自己的感情,他看着自己,眼神是那么的温柔,他的爱意,仿佛也具现化成丝成线,就围绕在沈寒露周围。   见沈寒露呆呆的看着自己,脸颊变得通红,刘和慢慢的低下了头,吻住了她。   她乖巧的任由刘和拥抱着,刘和的唇落在她的唇上,刘和的手一边揽着她,拥抱着她,一边抚摸着她的头发,从头发到脸颊,从脸颊再到肩颈。   沈寒露感觉有一团火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当刘和的手在她的后背流连时,沈寒露没有忍耐住,她回吻了他。   很显然,沈寒露的回应让刘和变得更加激动,他吻着沈寒露的唇,又爱怜的从唇移到了耳垂,后颈。   最后,在事情失控之前,刘和靠着意志力,在沈寒露的眼睑上轻轻吻下,然后紧紧的抱住她。   他轻声说:“五妞,嫁给我吧。”   这是他许久之前便想说的话,但是他一直找不到适合的时机,合适的场合说出来。   现在,他觉得自己应该表明自己的心意,他应该同沈寒露说清楚,自己想要娶她,想要她成为自己的妻子,想要同她共度余生。   对于刘和求婚的话,沈寒露也不算意外。   本来,在这个年代,大家处对象的前提就是结婚。也就是说,当初沈寒露愿意同刘和处对象,是因为她愿意同刘和结为夫妻的。   而且以刘和的人品,他也不可能做玩弄感情的事情。   甚至对于刘和什么时候会提出来,沈寒露心里也并非没有感觉。   今天,刘和同她求婚,也算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沈寒露就没有再摆架子,而是很干脆的同刘和说:“好!我答应你。”   刘和一听,惊的捧住沈寒露的脸颊,认真的问她:“你答应了?你真的答应要嫁给我了?”   沈寒露笑盈盈的反问他:“怎么,你不想我答应你啊?”   刘和赶忙回答:“怎么会呢?我就是觉得太惊喜了,我原本以为,你应该不愿意太年轻就结婚。”   这话沈寒露之前的确这么说过,她觉得在二十五岁以前结婚就有些太早了,至于二十岁以前,她更是想都没有想过。   如果结婚的对象是刘和,沈寒露觉得没有什么难以接受的。   可以说,她觉得同刘和结婚,不会让她有婚前焦虑,不会让她对婚姻有恐惧,不会去思考各种万一。   因为要同她结婚的人是刘和。   对于刘和,沈寒露非常的信任,就算如果不幸他们将来感情发生了变化,以刘和的人品都不会去伤害沈寒露。   在感情中可以遇到一个这样值得信任的人,沈寒露觉得自己非常的幸运。   感情是不受控制的,有的人,明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一个人渣,但是却无法挣脱出来。   沈寒露觉得自己的眼光很好,刘和永远都不会变成人渣。   于是她说:“但是我现在改变想法了,我觉得早些结婚也没有什么不好,如果我们结婚了,我们可以有自己的家庭,可以生活在一起,这不是一件好事么。”   “对,这是一件好事,一件天大的好事。寒露,我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你竟然会答应与我结婚。我原本以为,我需要每年都求一次婚,或许过个四年,五年,十年八年,你才会答应我。”   沈寒露拉着他坐到了床边,靠着他说:“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好突然啊。我还没有告诉我爹娘我谈恋爱了,等过几天回去,我直接和他们说我要结婚了,而且我要嫁的人就是你。估计他们会吓个半死。早知道我这么早就答应同你结婚,我真该早些同他们说。”   刘和一下一下的把玩着她的手,沈寒露的手很漂亮,修长纤细,还有一些写字留下的茧子。他说:“不如我去同他们说,就说是我追求的你。”   沈寒露笑了,抬了一下下巴,有些小得意的说:“本来就是你先追求的我。不过说谁追求的谁又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我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偷着搞对象。然后每次他们问我有没有处对象啊,我都说没有。哎,早知道我就该说实话。不过我娘他们也就是念叨念叨。只是,刘和,你真决定要同我结婚了?你可要知道,如果我把这事儿告诉了我爹我娘,那可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到时候你是想娶也得娶,不想娶也得娶。”   刘和捏了一下她的鼻子:“你这是在说什么傻话呢,我怎么可能不想娶你。这么说吧,我都已经把娶你的三转一响全买好了,而且在你在木器厂找着工作以后,我盘算如果我们单位以后分房,就算我是骨干,分到的房子也肯定不如双职工的大。而且楼房虽然住着方便,但一来你上班就有点远了。二来将来你爹娘,还有我娘如果来家里,他们年纪也不小了,爬楼梯肯定也不轻松。所以我现在都开始打听能不能买到带着院子的平房了。”   沈寒露惊讶的看着他:“你竟然已经考虑了这么多事情啊?”   刘和低头亲亲她:“你说呢,以后可不准再怀疑我想娶你的决心了。” 第62章   刘和将带来的饭盒拿出来给沈寒露:“刚才只顾着说话了,来,我给你带的猪肉大葱饺子。”   两个饭盒,一个里面满满的都是饺子,另一个里面是是肉丸子,猪肘子还有一个大鸡腿,几块炸带鱼。   这可是够丰盛的啊!   刘和是拿衣服包着饭盒,所以就算饭菜出锅已经有一会儿了,还是温热的。   沈寒露夹了一个饺子:“好吃,真香。”然后她又夹了一个,喂到刘和嘴边:“来,你也吃一个。对了,你吃晚饭没?”   刘和虽然没吃,但他还是同沈寒露说:“我吃了,我是吃完饭才过来的。”   沈寒露信以为真,同他说:“以后你刚吃了饭可别骑自行车,饭后运动对身体不好。”   说完她看着两饭盒的饭菜,有些发愁的说:“哎呀,我可吃不了这么多,你不知道,我们食堂晚上做的是面片儿汤,我吃的还挺饱。不如你也分着吃一些吧,这些放隔夜就不好吃了。”   刘和这才拿起筷子,说:“好。”   两人吃着年夜饭,刘和突然问沈寒露:“五妞,咱们村‘入赘’有什么讲究的么?我只知道男方要到女方家落户,另外将来生的孩子是要跟女方姓。其他我也没了解过,我还以为你不会早早同意我求婚,就想着以后找机会去了解。没想到现在事情这么急,我什么也不知道,到时候你爹娘会不会以为我诚意不够啊?”   沈寒露被他这话给吓了一跳,嘴里正吃的丸子差点没把自己给呛住。   她把丸子勉强咽下去,又喝了口刘和递过来的水,诧异的问他:“刘和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会是真打算要入赘到我们家吧?”   刘和理所当然的说:“这是自然啊,我从小就知道你们家五个姑娘里,你是要招上门女婿的。我当时追求你,自然也是有‘入赘’的心理准备的啊。”   沈寒露蹭他怀里:“刘和哥,你可真好,不过‘入赘’这件事情,你真的愿意啊?”   刘和说:“如果‘入赘’就能娶到你,我有什么好不愿意的。”   沈寒露虽然从小听她爷爷,奶奶,她娘念叨她将来是要招上门女婿的。   但是沈寒露还真不知他们现在是个什么想法。   她只能同刘和说:“刘和哥,这我还真不知道。像我现在户口在我们单位,你的户口也在你们单位,也不可能把你户口迁回村里,迁到我们家啊。至于其他的,应该最重要的就是将来孩子的姓氏。那是我爹娘以前是对生儿子有执念。但怎么说呢,现在我们五个闺女都长大了。可以说我们家,过得比那些家里四五个儿子的家庭要好的多。”   刘和说:“是啊,满囤叔和春香婶子会教育孩子,把你们姐妹五个都培养出来了。”   沈寒露说:“我估计我爹娘现在心里要说有什么担忧的,应该也不是什么‘有没有后’,我觉得呀,他们主要就是怕将来老了没有人给他们养老。毕竟按着咱们的习俗,这当闺女的虽然可以经常回老家探望父母。但把父母接到自己家里的还是很少。而且女婿也都有爹娘,闺女也都有公婆。就是去了闺女家被闺女照顾,但心里肯定也免不了觉得不自在。就像我大姐夫,他对我爹娘非常孝顺,但是我爹娘可从没想过将来要靠我大姐夫来养老。”   刘和点头:“我听明白了,你爹娘觉得若是普通的女婿,像你大姐夫那样记挂着他们,孝顺他们这就很足够了。但招女婿呢,是招进家来的。也就是说如果将来年迈,照顾他们晚年,这是理所应当的。”   “对,刘和哥,我爹娘将来的养老问题我们姐妹也没讨论过。如果将来我姐姐她们愿意接我爹娘去她们家里住,那就五个姐妹,一人照顾一段时间。如果她们不愿意,那就肯定是我来照顾我爹娘。这我也得提前同你说清楚。毕竟将来我们结婚了,这就是我们家庭的事情了。”   “这是自然的,将来照顾你爹娘我当然没有意见,你放心。不过我娘老了也是得咱们照顾,你也知道,我两个哥哥都在部队,他们等闲回不来。我娘呢,身体又不好,晕车,汽车晕,火车也晕。而且她晕车还非常的严重。”   沈寒露觉得既然她同刘和是夫妻了,那照顾彼此的父母自然是很应该的事情:“当然我们也要照顾周婶子啊,周婶子养育你长大,我们给她养老是应当的。”   刘和握着沈寒露的手,说:“五妞,谢谢你,除了我娘,其他的事情就都听你爹你娘的意见吧,到时候他们说怎么办,咱们就顺着他们的心意来就行了。”   沈寒露问他:“那如果我爹我娘要咱们的孩子姓沈不姓刘呢?”   刘和说:“便是你爹你娘不说,我也不愿意我的孩子姓刘。你也知道,我对这个姓氏,我对于这份血缘,是真的没有什么感情了。我觉得将来我们有了孩子,孩子跟你的姓氏也挺好的。”   两人吃完饭,又坐着说了一会儿话,眼看着就十点了,如果刘和再不离开,估计守门的赵叔就该找上来了,沈寒露这才依依不舍的送刘和出门。   她和刘和说:“就咱们这事儿你也别着急,我正月初五的时候有假,会回大队一趟。到时候我会把咱们处对象的事儿和我爹娘说了。然后再问问他们你哪天上门比较好,就说定了日期,你再来我家,好不好。”   刘和拍拍她的肩,说:“好,听你的,对了,初五用不用我请假送你回去啊?”   沈寒露拒绝他:“可别,大张旗鼓的做什么,我自己能回去,你别担心。”   正月初五,沈寒露把刘和送自己的手表戴上,然后坐上了回县里的公交。   因为今年沈寒露除夕都不在家,他们全家人都觉得沈寒露受了委屈,一到家,沈寒露她娘就开始给她煮饺子。   她奶也从大伯家到沈寒露家来看她。   沈寒露三姐今天也没上班,沈寒露故意当着她三姐的面,抬手拿手肘撑着下巴,露出自己的手表来。   沈寒露三姐沈花的眼睛很尖,她完全没有辜负沈寒露的期待,尖叫一声:“啊,五妞,你竟然买手表了?”   说着她捧着沈寒露的手腕,看了又看:“哇,五妞,你这支手表可真好看啊,还是上海牌的。不过上海牌有这个款式么,我年前去市里百货大楼的时候没有见着。五妞,快,把手表摘下了让三姐看看。”   沈寒露坐直身体,伸手慢慢的解开手表,再慢慢的递到沈花面前。   沈花捧着沈寒露的手表,看了一会儿,又戴到自己手腕上,来回转着手腕,说:“好看,五妞,你眼光真好,这支手表戴上真的很衬人。你瞧瞧,它把我的手腕子衬托的多纤细啊。”   沈寒露她奶在一边听不下去了:“三妞你胳膊本来就细,就是没有那手表,你手腕子也细。手腕子细是因为你不好好吃饭,不是因为那块表。再说手腕子细有什么好的,看上去连桶水都提不动,不好,不好。你快把那手表摘下来还给五妞,别给她戴坏了。”   沈花才不听她的呢:“奶,您做人可不能这么偏心眼儿,我就是戴戴五妞的手表,又不是问她要,您催什么催。”   说着她一下闪身到了沈寒露跟前:“诶,五妞,快来跟姐说说,你这支手表是多少钱买的,我也想买一支。”   沈奶奶说她:“你可别瞎花那钱,那手表有什么用,你抬头看看日头,不就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时辰了?难道只有低头看得那手表上的时间是作数的,抬头看得就是不作数的?你爹,他可花钱买过那么一支手表,结果呢,他戴过没?他从买下我就没怎么见他戴过。你说这花大价钱买回来不戴放着做什么?而且隔个几年他还得花钱给那手表换电池。你们说他是不是糟蹋钱?”   沈花说:“我和我爹可不一样,我要买了手表,我是天天戴,夜夜戴,就是睡觉我都要戴着它。我一定要戴回本儿来。”   沈奶奶说她:“看你,还戴回本儿来,我同你说,你现在当务之急不是买手表,是找个给你出三转一响的对象。像你大姐,二姐,她们哪一个自己买手表了,不都是结婚的时候对方给置办的聘礼。尤其这三转一响,大部分人家买不齐,那缝纫机和收音机不好买,本来结婚就只出个自行车和手表,像你大姐夫就是只买了自行车和手表,你二姐夫家多了一个收音机。但有的人家自行车都没有,只有一支手表,你还自己把手表给买了,你这不是缺心眼儿啊。”   沈花一听也觉得很有道理:“是啊,现在虽然市里人家说的是三转一响,可这能买齐三转一响的有几家。县里现在结婚也就出个手表,自行车。我要是自己买了手表,结婚的时候对方要再买手表吧,是瞎糟蹋钱,要不买吧,我又觉得有些亏。” 第63章   沈花被沈奶奶的话给说服了,但她转念一想,不对啊,沈寒露也没结婚啊,怎么她就买手表了。   她同沈奶奶说:“可五妞她买手表了啊!”   沈奶奶说:“你同五妞又不一样,你结婚的时候有人给你出彩礼,五妞结婚的时候说不准还得你爹娘给对方买自行车和手表呢,她可是要招上门女婿的。”   沈花怀疑的看她:“奶,你不会是偏心五妞才这么说的吧。”   沈奶奶说:“怎么会呢,五妞买手表,花的是她自己的钱,你要是想买手表,花的也是你自己的钱。你们就是买,也不会花我的钱。就是不买,这钱也不会到我手里头,你说是不是啊。”   听奶奶这么说,沈花彻底打消了买手表的计划,但她还是心爱的看着沈寒露的手表,问她:“五妞,你这手表能不能借三姐戴一戴。”   沈寒露摇头:“no!”   沈花白她一眼:“不借就不借,说什么洋话。诶,五妞,说了半天,你这手表多少钱买的,你还没告诉我呢。”   沈寒露想了一下,发现她还真没问过刘和这个问题,就说:“我也不知道多少钱。”   沈花不信:“你自己买的怎么还能不知道多少钱?你不会是去黑市上买的吧?”   沈寒露问她:“黑市上能买到这么新的手表啊,再说了,我这手表不是我自己买的,是别人送的。”   沈花立刻同沈奶奶说:“奶,你听到没,你听到没!五妞刚才说了,她这手表是别人送的,她处对象了。”   沈奶奶也立刻来了精神:“来,来,来,五妞,同奶奶说,你是不是处对象了,你那手表是不是你对象送你的。”   沈寒露点头:“对啊。”   沈花赶紧问她:“五妞,你处的对象是谁啊,是你们单位的吗?还是你的高中同学,你们处对象多久了?”   沈寒露说:“哎呀,三姐,等会娘过来,我一起说吧,不然还得再和娘说一遍,好麻烦。”   沈奶奶说她:“五妞,你可别忘了,你当初可是答应奶奶,说你要是找对象了,第一个就告诉奶奶。”   沈寒露说:“对啊,我现在就是第一个告诉你啊。我也不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就是等娘来了,你们一起问嘛。”   沈花一听就转身往厨房跑,边跑还边说:“娘,娘,出事儿了,你家五妞自己找着对象了。”   何春香刚煮好饺子,往出捞呢,一听停下手里的动作,问:“三妞,你说什么?”   沈花放慢声音同她说:“娘,你家五妞找着对象了。”   说着还抬起手腕,让何春香看她手腕上的手表:“娘,这就是五妞她对象送她的手表。”   何春香说她:“五妞对象送她的手表你戴着做什么,快摘了。”   沈花点头:“对,对,对,这要是五妞自己买的我还能戴一戴,五妞对象送的我戴就不合适了。”   何春香把剩下的饺子捞碗里,还问沈花:“五妞说没说她对象是干什么的,多大了?哎呦,这个五妞,怎么冷不丁的就找对象了呢。也不知道她找那对象人品怎么样,她小小年纪,可别是人家见她不是市里的,爹妈又都不在跟前,长得有标致,把她给骗了。”   沈花说:“这些我可就不知道了,五妞说得你在场才同我们说她对象是谁。”   何春香越想越担心:“三妞,你说五妞这对象,还没告诉家里人呢,就给她买了手表。这手表可不是便宜的。就是工人,买一支手表也得一个月的工资吧。”   沈花说:“可不是呢,而且我瞧五妞这手表在手表里也是贵的那一拨,你看多好看啊。”   何春香把手表直接拿手里,然后说:“你把饺子端上,咱们去找五妞谈谈,看她到底找的是个什么对象。”   另一边,沈奶奶也在问沈寒露找对象的情况。   沈寒露同她说:“奶,我对象……”   说完‘我对象’三个字,沈寒露突然觉得有些想笑,不知道怎么回事。   以前她从来没有用这个称谓称呼过刘和,而且在她心里,刘和是她男朋友,对象这个称呼就有些古老了。   现在一说,她就觉得有些可乐。   沈奶奶不解的看着她:“你这是在瞎乐什么呀?”   沈寒露和她说:“没什么,我就是瞎乐。对了,奶,我刚才想说的是,我对象就这个人,您也认识。”   沈奶奶惊讶:“我也认识?我认识的小后生可没几个?尤其这十几年老了老了,我连大队都没怎么出去过,我认识的,你找的对象不会是咱们大队的吧?”   沈寒露点头:“对,他是咱们大队的,您再猜猜,我看您能不能猜出来。”   沈奶奶说她:“就这么个事儿,你还神神秘秘的。既然你找的那后生是咱们大队的,这可就好猜了。咱们大队里出息的后生不多,能给你买一支手表的更是少。是秋菊家虎娃子?我记得他也是在市里头上班,不过是在砖厂。”   沈寒露摇头:“不是,就不是虎娃子这种很有力气的,他是靠技术吃饭,靠手艺吃饭的。”   沈奶奶想了想,突然问沈寒露:“不会是刘老实家的刘和吧!他脑子瓜是比虎娃子好,不止是比虎娃子好,比咱们村九成九的后生们都好。”   沈寒露反驳她奶:“什么比九成九的后生脑瓜子都好啊,他是比咱们村十成十的后生脑瓜子都好。”   沈奶奶问她:“还真是刘和啊?你真在同刘和处对象啊。”   这时正好何春香和沈花也走进来了,沈花听见沈奶奶的话,问沈寒露:“五妞,和你处对象的是刘和啊!就咱们大队的那个刘和?”   沈寒露点头承认:“对啊,就是他。”   何春香忍不住说:“刘和他本人的确是个好小伙子,但是他爹刘老实可不太靠谱,过几年要是刘玉娟出狱了,你们这是不是还得伺候他们两个啊?”   沈寒露说她:“娘,您想什么呢,怎么可能,刘和说了,他愿意入赘。且不说刘和已经同他们断绝关系了,就是没断绝关系,这也没听说谁家入赘了别人家的儿子还得给亲爹后妈养老啊。”   沈花把饺子端给沈寒露,不可置信的问:“五妞,你刚才说什么,刘和他同意入赘?”   沈寒露吃了一口饺子,先同何春香说:“娘,你包的饺子可真好吃。”   又说:“刘和说了,他自小就知道咱们家我是要招女婿的,当初他和我处对象的时候,就是觉得可以接受当上门女婿,才来同我处的。不过他有个要求,就是入赘可以,但是他得给周婶子养老。你们也知道,周婶子对他来说不是亲娘胜似亲娘。而且他两个哥都在部队当兵,只要他们不转业,这周婶子的养老肯定就得靠刘和。”   何春香说:“应当的,这是应当的,魏小子和刘家都在部队里,刘和给你周婶子养老这是应该的。但刘和真愿意入赘到咱们家啊?”   沈寒露说:“不是真愿意难道还是假愿意啊?算了,就你们什么时候方便,我让他上门自己同你们说不就行了。”   沈奶奶感慨:“我家五妞就是本事,自己都能找着愿意当上门女婿的对象。不过五妞,你什么时候让刘和处上的啊,你这嘴巴还挺严实的,瞒着我们,我们也都没有发现。”   沈寒露说:“嗯,我们处挺久的了,就我高一上半学期结束的时候,过年那会儿我们处上的。”   沈花算了下:“嚯,沈五妞你可真挺厉害的,竟然自己偷摸着和刘和处了三年啊!”   沈寒露解释说:“我也不是故意隐瞒你们的,就是那个时候不是挺乱的么,而且我还在念书,我要是说了你们肯定又要操心。后来我高中毕业了,就准备和你们说了。但是刘和说他要凑齐三转一响,说等聘礼凑齐了,他好上门提亲。所以我们就一直没说。”   沈花:“哇,还有三转一响呢?”   “对啊,就他现在已经是十级技术员了,而且他参加工作也六七年了吧。技术员的工资就挺高的,而且加班还有加班费,做的好了还有奖金,反正零零总总的也不少钱。他又只给周婶子花,就反正他同我说买了这些东西,他还剩下不少,就够我们结婚用了。”   沈花抓住了重点:“够你们结婚?什么意思?你现在交待你处对象的事儿敢情是因为你准备结婚了啊?”   沈寒露解释:“我知道挺突然的,我自己也觉得挺突然的,但是,就,我们觉得也到了更进一步的时候了。”   何春香压低声音问沈寒露:“五妞,你和娘说,你和刘和是不是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了?你们是不是犯错了,才着急结婚啊?”   沈寒露没想到她娘会多想,说:“没有,没有,娘,您瞎想什么呢。就是除夕嘛,我一个人在单位,然后我们宿舍其他三个人全回家过年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正伤感呢,刘和就带着饺子,肉来找我了。然后就说起将来的事情,觉得既然已经相处了三年,彼此也很了解了,不如就结婚。” 第64章   最后,定下来刘和初八的时候来沈寒露家,到时候同沈满囤何春香他们商议结婚的事情。   很快,就到了正月初八,这天刘和本来就是休息的,但沈寒露得请假。   这样重要的事情,沈寒露觉得自己不在场也不行啊,单位的领导听她说要请假是因为明天对象上门,准备商量婚期。   结婚可是大事,假自然是要给的。   刘和在沈寒露工厂外头等她回家,晚上请了假,已经没有末班车了,刘和就骑着自行车载着沈寒露回家。   现在是冬天,虽然最近一个月没有下雪,但天是真的冷。   沈寒露心疼的给刘和戴好手套,围好围巾,和他说:“刘和哥,不然今天咱们就先别回去了,明天再回?明儿咱坐第一趟车。这天这么冷,骑这么远的路,冻坏可怎么办?”   刘和说:“没事,我每年往来都是骑自行车,早练出来了,就是前几天,初三的时候我回去看我娘,也是骑着自行车。倒是你,穿的厚点,要是觉得冷,就把身子趴在我后背上,这样能暖和些。”   这一路,就是在自行车后座的沈寒露都觉得挺冷的,没想骑着自行车的刘和却一点儿没抱怨。   沈寒露心疼的不得了,却也只能伸手环抱住他的腰。   终于乘着月色回到了大队里,刘和把沈寒露送到她家门口,沈寒露跳下自行车,拿手摸到刘和脸颊上给他取暖,又把他的手捧起来揉搓。   “哎呀,你看都冻僵了,刘和哥,你不然和我回我家暖和暖和吧?”   刘和摇头:“不用,都回来了,我现在两手空空怎么好上门,等明天我收拾一下再来。”   沈寒露便放开他的手:“好吧,那我也不多留你了,你赶紧回去,拿热水洗漱一下,暖和暖和。”   目送刘和离开,沈寒露敲开家门,没想到开门的竟然是大姐:“大姐,你怎么过来了?”   沈芳探着身子往门外看了看,说:“你都要结婚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不回来?不过刘和呢?他送你回来的吧,怎么没见他?”   “他说今儿空着手不好意思进了,回周婶子家去了。”   “马上就是一家人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过五妞,你也挺能藏事儿的啊,这么大的事,你还真一个人藏到这会儿才说。”   沈寒露说:“也不是我自己能藏事儿啊,就我们刚处那年,刘和来过咱家两回,一回是我把刘玉娟打了那回,一回是刘玉娟被带走那回。我一应付,你们就都信了,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沈芳说:“主要这也不愿我们没多想,谁也想不到刘和会看上你呀。”   沈寒露不高兴了:“大姐,你这话是什么个意思啊,什么叫谁也想不到刘和会看上我?为什么刘和就不会看上我呀,我哪儿不好?我也挺优秀的呀。”   “我没说你不好,就是刘和在市里上班都好几年了,而且他工资高啊,我和你大姐夫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都没他一个人高。他长得又端正,整个人看上去就靠谱的很。你说这样的人会缺追求他的姑娘吗?这样的人会缺要给他介绍对象的同事吗?大队里的婶子们都以为他会找一个市里的对象。”   沈寒露有些小得意:“大姐,你这话还真没说错,我和你说,他们厂子里要给他介绍对象的同事可多了,就是厂子里的领导,甚至市里的领导,都想给他介绍对象呢。”   “怎么还有市里的领导啊?”   沈寒露炫耀:“没办法,主要他这个人吧,太优秀了。然后得过那么一次市里的先进个人,一个省里的先进个人。领导表彰他的时候呢,一看,小伙子长得挺精神的,看上去也挺年轻的。这技术水平,工作能力也强。于是就问他有没有成家啊,一听他说没有,就说要给他介绍对象。不过他觉得找对象还是自由恋爱比较好,就给拒绝了。”   沈芳说她:“看看把你给厉害的,这可真是找了个好对象扬眉吐气了啊。”   第二天一早,沈寒露就被她娘她大姐叫起来穿衣打扮,因为还在长个子,沈寒露就不怎么买衣服,穿的大部分都是姐姐们留下来的。   就是今年过年,她都没有买一身新衣服。   不过她也不是没有新衣服,只是她的新衣服也不由她做主,全被她娘收着,她娘觉得若是比较重要的日子,才会把她的新衣服翻出来让她穿上。   生怕她平时穿把衣服给穿坏了。   虽然沈寒露觉得衣服本来就是穿的,穿坏就穿坏呗,布虽然不好买,但也不是那么难买。   奈何她娘固执,她也不想因为这种小事惹她娘不高兴。   再说现在的衣服,款式颜色都差不多,新衣服和旧衣服还真只是新旧的区别。   反而沈寒露的旧衣服她三姐手巧,在膝盖啊,胳膊肘啊这些地方都打着大小相同,颜色一样的补丁,也挺好看的。   但今儿很显然是她娘心目中非常非常重要的日子,她竟然把沈寒露的新军装给拿出来了。   说是新军装,自然不是军装,只是仿照军装做的衣服。   但是用的布料好,军装的款式最是衬的人精神,沈寒露穿上,自我感觉好看了好几个度。   今儿不仅有新衣服穿,还得好好打扮,沈寒露洗漱好,擦了之前给她娘买的珍珠霜,把衣服穿好。   又乖乖的坐在板凳上,让她大姐给她梳头。   是的,今儿沈寒露还有人给她梳辫子。   大姐在思考梳什么辫子好看,从军,劳劳,动动都围着沈寒露,开始叽叽咕咕:“小姨,抱抱。”   “小姨,亲亲……”   “小姨,吃糖……”   沈芳说他们:“快走开,快走开,你们不要在爬你小姨身上,把她衣服给揉皱巴了可怎么办。你们快去找你姥姥,让她陪你们玩。”   说话最利索的动动说:“姥姥,做饭,让找大姨,小姨。”   沈寒露奇怪:“咱们不是已经吃了早饭了么,娘在做什么饭啊?”   沈芳点了下她脑门儿:“你这个糊涂蛋,还真是一点儿也不上心啊,等会儿刘和到咱们家来,中午肯定得留他吃饭吧。而且怎么说他也是第一次上门,还是要商量你们结婚的事情,这么大的事儿,娘当然得准备的丰盛一些啊。唉,还好你同我们交待的早,不然过完正月,不对,过完十五,咱们家估计就是想好好招待刘和,都没什么东西能招待他的了。”   见三个孩子还是腻在沈寒露跟前,沈芳催他们:“不是说了么,站起来,自己站好,别趴着。你们要是再不听话,以后就再也不能吃糖了。”   很快,沈寒露大伯大伯母陪着奶奶也过来了,接着,沈寒露大舅,大舅妈,二舅,二舅妈也过来了。   沈寒露有些不可置信的问她大姐:“大姐,怎么伯伯舅舅都来了啊,这至于么,是不是等会儿二伯也要来?”   “那自然,大伯到了二伯还能不到。”   沈寒露不解:“可他们过来做什么呀,我也不是不愿意亲戚们上咱家,就是今儿不是商量我和刘和的事情么,伯伯舅舅来了有什么用啊!”   沈芳拧了沈寒露的脸颊一下,说她:“闭嘴,你这话可别让大伯大舅二舅他们听见,不然他们该生气了。”   “可是我记得就咱家大姐夫二姐夫第一次上门的时候也就咱爹娘和奶奶啊。”   沈芳说:“你自己也说了,那是他们第一次上门的时候,但你这不一样啊。你大姐夫第一次上门算是来认认门,让家里知道我有这么一个对象。刘和虽然说是第一次上门,但你们都准备结婚了。今儿就是要把许多事情给定下来。”   “可今儿也不是订婚啊,我没听刘和说今儿周婶子会来。”   “今儿是不是订婚,但和订婚也差不多,刘和家里长辈可以说只有周婶子,还有他两个在部队当兵的哥哥。不过你也说了,他的事情他自己能做主。所以爹娘想着,今儿就把该拿出来说的事儿都说了。就像你结婚咱家出多少钱,刘和出多少钱。还有你们结了婚将来住哪儿。生了孩子姓什么,这些都一次性说清楚的好。而且咱们家情况特殊,爹娘将来养老的事情,爹娘自己开口肯定不好意思。这就得咱伯伯舅舅们张口了。”   沈寒露懂了:“就是说今天是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定了,然后之后订婚就走个过场,对吧?”   “对,主要刘和是答应当上门女婿,但是你也说了,刘和自己有钱着呢。要我说,爹娘招上门女婿做什么,将来老了咱们还能不管他们。就是你们不管爹娘,我和刘军也是要管的。我与刘军结婚的时候就说了,我们家没有男丁,虽然说是要给你招上门女婿,但愿意当上门女婿的有几个好的,结婚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可不能因为这个耽误你。至于爹娘,将来老了你们不管,我就接来我家,你大姐夫刘军也是早就同意了的。” 第65章   很显然,对于沈寒露真找着上门女婿,而且对方还是刘和这种很优秀的后生,可以说全家都觉得很高兴。   刘和就是不入赘,能找着这么一个工资高待遇好的对象就挺值得乐了。   尤其是沈寒露的二舅妈,特意到沈寒露跟前夸了她好几次。   沈寒露都忍不住和沈芳吐槽:“大姐,我知道刘和是挺好的,很优秀。但是也不至于像二舅妈这样吧,说的我还以为自己找了一个皇太子呢。”   沈芳说她:“你要是真的找了一个皇太子,二舅妈早吓得同咱家划清界限了。”   上午十点,刘和到了,他手里还提着一包糕点,三瓶水果罐头,两罐麦乳精,一瓶酒和几包烟。   烟和酒现在可都不好买,尤其是纸烟,沈寒露她爹都是去黑市偷着买了烟草,自己拿草纸包着抽。   看见沈寒露,刘和冲她笑了笑,然后挨个同沈寒露家里人问好。   进了屋子,沈寒露家方桌又打开成圆桌,圆桌旁摆着沈寒露家还有她大伯二伯家借来的板凳。   沈寒露奶奶坐主位,坐着沈寒露家唯一的一把椅子。沈寒露她爹在她奶左手边,再往左坐的是沈寒露大伯二伯。沈寒露她娘坐她奶右手边,再往过就是沈寒露大舅二舅。   七个人已经把桌子坐满了,但还是挤出一个位置,让刘和坐。   沈寒露则是同剩下的人坐在炕边上。   沈寒露大伯先开口:“刘和小子,咱们是一个大队的,可以说你也说我们看着长大的,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好小伙子,咱们大队里有出息的后生全在你们家了。”   很显然,沈寒露大伯口中这个你们家指的是周婶子,魏敬安,刘家,刘和这四个的一家。而不是刘和亲生父亲这一家。   刘和谦虚的回了几句。   沈寒露大伯又说:“既然你同我们家五妞处对象,而且也到了谈婚论嫁这一步,那么咱们呢,也就敞开天窗说亮话。我听五妞说,你是愿意入赘到我们家的?”   刘和点头:“对,同五妞处对象前我就知道她将来是要招女婿的,我追求她,自然也是愿意的。”   刘和这话说完,桌上的人对于他的回答显然很满意,沈寒露二舅还连着夸了刘和好几句。   沈寒露大伯说:“既然你是愿意入赘的,那咱们也说一下入赘的要求,其实也不多,也就两样。一,等你们结婚了,五妞的爹娘也就是你的爹娘,给他们养老,将来他们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了,病了痛了,甚至吃喝拉撒也不由自己了。这些你都得管,得和他们的亲儿子似的对待他们。”   刘和点头:“这是自然的,我同五妞结婚,照顾两位长辈是理所应当的。”   “第二,就是你和五妞将来有了孩子,这个我们也私下商议过,本来只要入赘,孩子就都得跟我们家的姓。但是现在年代不一样了,我们呢,只要求将来你和五妞的第一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得姓沈。至于之后你们的孩子姓什么,就由你们小夫妻两个自己决定吧。”   虽然说是让刘和沈寒露自己到时候决定,但听大伯的话,很显然这是默认之后的孩子可以跟着刘和姓刘。   刘和自然也是点头同意的。   沈寒露大伯见最主要的两点刘和都同意了,态度可以说是很不错。   又问刘和:“我们的条件已经提了,你呢,你有什么想让我们做的,可以提出来听听。”   刘和扭头看了一下沈寒露,说:“没有,一切都听你们的安排就好。”   “好,既然大体上咱们定下来了,接下来就说细节。今儿大妞也在,以前大妞二妞结婚的时候,你爹娘就同你们说过,将来他们老了靠五妞养老。对于你们前头四个,他们供你们念书,给你们出嫁妆。但是将来他们的家产,都是要留给五妞的。大妞,这事儿你还认吧?”   沈芳赶紧说:“这是自然,我爹娘早同我们说过这些。五妞招上门女婿,家里东西给她这是应该的。”   沈寒露刚想说她不要这钱,刘和就开口:“满囤叔,春香婶,我和五妞将来给你们养老,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两个都有工作,我们挣的钱足够花了。至于你们攒下的积蓄,你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必给我们攒着。我们能过好自己的日子,你们这钱我们可不要。”   沈寒露大舅说:“刘和啊,大舅知道你人品好,但是就是这么个规矩,不能不要。”   沈寒露忍不住插话:“有什么不能的啊,不要就是不要,我们都年轻,自己能挣钱。再说了,我爹娘也没几个钱,以前我爹还上班的时候,挣的工资刚刚够供我们念书。就他们攒的那钱,想花几天就花了。真的,爹娘,你们可别给我攒。我靠你们攒钱,还不如靠刘和呢。”   刘和也说:“是啊,叔,婶,你们的钱自己花就行,我知道咱们这儿确实老人在分家的时候大部分家产是要给养老儿子的。但是我和五妞现在都在市里上班,在我们买到自己的房子之前,肯定是没有办法将叔,婶接到市里一起生活。不能像别人家的养老儿子一样,日日夜夜照顾父母。所以这钱我们就是收也收的不踏实。这些钱我还有五妞真的不要,今儿正好伯伯舅舅们都在,也替我们做个见证。”   沈寒露二伯开口,和沈满囤说:“老三啊,你们家五妞可给你找了个好女婿。”   沈奶奶这时候说:“既然刘和小子不要你爹娘的家产,那满囤,春香,将来你们老两口老了,自己手里的东西想怎么分配就怎么分配。但是既然如此,刘和小子这入赘也就算了吧。”   沈寒露二舅不愿意:“这,这怎么能算了?”   沈奶奶说:“入赘只是个名头,刘和小子,奶奶同你说,就是不入赘了,将来你和五妞也得给她爹娘养老,这是你娶我们家五妞的条件。”   刘和赶紧说:“当然,不论名义上怎么说,但是我开头答应的那两条,给叔叔婶子养老和生了孩子跟五妞姓,这我一定都会做到的。”   沈奶奶就说:“既然如此,那你和五妞就是男婚女嫁。但是因为五妞将来要负责她爹娘的养老,给她的嫁妆得比其他几个闺女多,大妞,你没意见吧?”   沈芳自然没有意见,虽然她和刘军也可以给爹娘养老,她公公婆婆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但是她生的孩子不论是刘军还是她公婆,肯定是不可能同意跟着她姓沈的。   五妞的孩子将来只要姓了沈,那就是自家爹娘的孙子孙女。   光冲着这一点,别说给五妞嫁妆了,就是家里东西全给五妞她也没意见。   见沈芳同意了,沈奶奶就说:“我想大妞也是能代表她的几个姐妹的,既然她同意了,那咱们就等五妞结婚的时候,多给她一些压箱钱。”   沈满囤和何春香虽然也想让五妞招女婿,但刘和对他们家五妞实心,诚心,他们也就不必要非要那个名头了。   而且刘和这小子是个重情义的,看他对周寡妇的孝顺,只要他们也将刘和当自己亲儿子对待,就知道对他们这老丈人丈母娘也差不到哪里去。   既然说到嫁妆,自然该说聘礼的事情了。   可是之前众人想着刘和是入赘的,这入赘自然是不要聘礼的。   但现在改成婚嫁,问刘和要聘礼吧,这肯定不合适,刘和都答应了要给沈满囤何春香养老,娃将来也是姓沈,怎么还能再提要求说要聘礼呢。   可不要吧,这五妞就结一回婚,要是刘和入赘,家里自然该准备的都得准备,可现在,这结婚最起码的房子家具这些,该由谁来出啊?还有三转一响,没有四样,也得拿出来一样吧。   沈寒露大伯觉得现在就是没有入赘这个名头了,这对刘和本人的名声好听些。但刘和答应的事情和招女婿要做的也没什么不一样。既然如此,那剩下的也按他们原先商定的来,而且这结婚总得有个地方,刘和和沈寒露虽然都在市里上班,可市里想要分套房子可不容易。   而且刘和虽然说有亲爹,不说刘老实愿不愿意把房子腾出来给刘和当婚房,就是他们家也不愿意让沈寒露嫁到刘老实家里。   这样脑子不清楚的亲家,还是别沾惹的好。   何况刘和已经同他断绝关系了。   至于周寡妇,虽然他和刘和情同母子,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但她毕竟与刘和没有血缘关系。刘和将来给她养老可以,但也不好在她家里娶妻啊。   于是他就说:“那剩下就是结婚的事情了,其他都是小事,就是房屋家具这些,我们想着,现在五妞住的那间屋子,就当你们的新房。家具呢,满囤自己就是做家具的好手,这些全让他来准备。还有其他的像是你们结婚时候穿的新衣服这些,也都让你春香婶子做吧。” 第66章   在沈寒露家结婚,婚房用沈寒露家的房子,刘和觉得这样也比较方便。至于家具,既然自家老丈人有这个手艺,那就没必要去木器厂排队买了。   而且木器厂你买的家具也不知道是哪个工人做的,但听五妞说,自家老丈人的手艺不比五级工人差。   他就说:“好,那房子和家具就麻烦满囤叔了。我原本想不如在村里建一个小院子,方便我们结婚住,既然就住家里,那就把这钱拿出来修缮一下屋子吧。”   沈奶奶说:“不用不用,满囤他们家屋子也是当初五妞她爷爷过世了分家后新盖的,没多少年呢。至于那钱你就自己攒着和五妞过日子用吧。”   “好,对了,叔,婶,我已经攒够三转一响的票了,既然我和五妞就在家里结婚,那我有空就把缝纫机和自行车拉回来,正好麻烦春香婶子用缝纫机帮我们做衣服了。”   这自行车众人也知道是给沈寒露买的,但是缝纫机这可是稀罕货,比自行车还稀罕呢。   何春香赶紧说:“可别,你买了这些是你们结婚用的,放你们小家里就好,怎么还能让我用呢?再说我也不会用那玩意儿啊!”   刘和说:“本来我是想我和五妞在市里上班,呆在市里的时候比较多。但是因为我们不在一个单位,分房也不一定能轮到我们。而且因为我四年前在单位分房的时候是未婚,级别也不高,只是刚升到技术员,所以只分到一间十五平米的房子。这房子一个人住正正好,但是要是结婚了两个人就有些挤了。可现在想买房子也不容易,我去房管局打听,都说这事儿难办。只能等单位分配。我们的屋子本来就小,要是再放个缝纫机不是瞎占地方么。不如放家里,放着您用。”   何春香觉得这还是不妥当,自己这当丈母娘的怎么能用女婿结婚买的东西呢,就说:“要不这缝纫机就放你娘那里,她做个针线也方便。”   刘和笑着说:“我觉得家里有个缝纫机很方便,就淘换了两张票,到时候买回来,一架放家里,一架放我娘那儿。”   刘和这话说的轻飘飘的,众人听的却不禁咋舌。   沈寒露大舅妈羡慕的问:“刘和小子啊,这缝纫机多少钱一架啊?”   刘和没说票他是多少钱买的,只说价格:“我买的这个是中等价位的,一个一百七十多。”   这一架缝纫机就不便宜,刘和竟然买了两架,养娘一架,丈母娘一架。光这两架缝纫机,从淘换到票再到买到手,怎么也得七八百小一千吧。   众人知道刘和在市里上班挣得工资不少,而且他没成家,花销少,钱肯定攒了不少。   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多,而且花起钱来还这么大方。   何春香在一旁听着都想捂心口了。   她想着小闺女说刘和给她花钱挺大方的,对她可好了,但她没想到是这么个大方法啊。   要是这么花钱的是自己亲儿子,她肯定就直接开骂了。   但这么个花钱法的是自己的女婿,对方还是花到自己手里,何春香也不好意思骂,但她真的想同刘和说,给他娘买那一家缝纫机就够了,自家可用不着,快去把那票票转手卖了吧。   又怕自己这么说,女婿觉得自己这个丈母娘管的太宽。   刘和自然是很会看人眼色的,知道他们是觉得自己太能花钱了,忙解释说:“叔,婶子,你们也别觉得我这钱花的冤枉。实际上我以前三转一响也就买了个缝纫机。几年前我评上了市里的先进,当时是发了一个收音机的票,正好我师傅他儿子结婚,我就把这票给他用了。今年正好他评上了先进,奖品还是收音机的票。还有我之前省里的先进,给的是自行车的票,当是我已经有自行车了,就把票转出去了。这回正好拿这钱给五妞换一个女式的自行车,她骑着也方便。而且除了票,还给发了奖金,奖金拿来买收音机和自行车绰绰有余。”   何春香越听心里越美,瞧瞧,瞧瞧自己这女婿,多能干啊,结婚三转一响,自行车和收音机都不用特意去买,工作干的好,国家就给你发了。   想当初自家大闺女当了先进,也就只发了一只暖水瓶,新女婿发的却是收音机和自行车,可见这新女婿工作干的有多好。   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何春香都开始想,自家那小闺女到底哪里好,能让刘和这么能干又孝顺的小伙子看上她?   沈寒露二舅妈也听的一阵羡慕,直说:“刘和啊,听你这么说,二舅妈就放心五妞嫁给你了。这结婚是重要的事情,花些钱很正常,但是结婚以后可就不能这么随便花钱了。”   “好,等结婚了我就把攒下的钱全交给五妞,以后工资也全交给她,让他每个月给我发零花钱。”   何春香一听这话心里头简直恨不得沈寒露现在就嫁给刘和,但面子上还是很矜持的说:“你们小家庭的钱你们自己打理,五妞她花钱也大手大脚的。等结婚了,你也好好教她。”   最后,就定下来刘和同沈寒露在大队里结婚,不过结婚后就先住到电机厂给刘和分的房子里。   刘和又问:“对了,满囤叔,春香婶,你们对聘金有什么要求?”   就是把全部身家都拿出来娶沈寒露,刘和也是愿意的。但是他也知道,沈寒露不是家里的独女,她还有四个姐姐。自己已经出了三转一响,如果再把聘金说的多一些,难免会让五妞的姐姐姐夫们心里不舒服。   对于聘金,众人心里也不知道多少合数,当初大妞是二百,二妞是三百,但这钱何春香和沈满囤都没要,最后还是闺女结婚的时候一起带着走了。   刘和聘礼已经出的很多了,何春香和沈满囤同样也想到,如果和姐姐们差的太多,万一谁多心呢。尤其现在三妞和四妞还没结婚,最后何春香说:“聘金就算了,三转一响就不是小钱,而且你买的那个缝纫机,也是暂时放家里,将来你们换了大的住处,也一并带走。”   刘和觉得聘金怎么也是要出的,就看向沈寒露,沈寒露对这些本来就一窍不通。但既然她娘说了,用不着聘金,那就不用了。反正就是刘和给了聘金,这钱转手她爹娘就会交给她。   于是她冲刘和摇摇头,说:“听我娘的吧。”   刘和这才没再说话。   众人又接着说了其他细碎的事情,比如要不要请刘家的人啊这些。   刘和对本家尤其是还有些血缘比较近的亲戚们没有什么感情,当初他和他哥被欺负,也没谁伸出来帮一下。如今他既然同他爹都断绝关系了,那对这些亲戚,自然不需要再来往了。   至于他亲生母亲那边,他姥姥姥爷都过世了,两个舅舅两个姨妈都算不上很亲近,尤其当初因为他姥爷出钱供他哥刘家念书,两个舅妈闹腾了好几次。不准姥爷舅舅再私下帮助他们兄弟两个。后来他哥当兵回来,给了姥爷家一百块钱,说是要了结以前的情分,舅妈却想让他哥帮着表弟进部队,被他哥奚落了一顿,从此以后也不怎么来往了。   所以这次结婚,大队里除了他娘,刘和只打算叫秋凤婶子来参加。至于单位里的人,他们来大队也不方便,到时候在市里国营饭店请他们吃一顿就可以了。   最后就是婚期,沈奶奶坚持要看日子,要找人算卦,说要根据沈寒露和刘和的属相八字什么的来决定他们结婚的日子,不能随便订。   沈寒露无语:“奶,现在哪里还有会算卦的啊,就是人家会,也不会给你算。万一被举报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沈奶奶说:“有呢,怎么没有,我同你说,咱们发配下来让改造的那几个里头,有一个就是搞这个的,以前是哪个道观的道长呢。”   沈寒露不信:“这你怎么知道的啊?”   沈奶奶说:“全村都知道,你以前干什么的,为什么被发配,公社都知道的。以前咱们村只有那个半路出家的孙瞎子,他那算卦也时灵时不灵的。现在这个可不一样,人家是专门搞这个的。”   沈寒露怀疑:“就算人家是专门搞这个的,都这幅田地了,还会给你算卦?”   沈奶奶说:“放心吧,咱们又不往外说,而且也不是让他白算,我会给他卦钱的。行了,这个你就别管了,反正你们结婚这日子我来定。”   沈寒露顺着她:“好好好,不过你也小心,别被人举报搞封建迷信。”   沈奶奶说:“我要是被举报了,一定是今儿屋子里的人把我给举报的。”   沈寒露说她:“您这也太武断了,反正您自己小心吧。”不过沈寒露倒是不怎么担心,毕竟她奶这个年纪了,整个大队里搞封建迷信的老太太多着呢,只要不明目张胆,也不会有人查。   不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年上半年他们就能结婚了。   事情定下来,等下回他们再放假的时候,叫上刘和他娘,全家一起吃个饭,这就算订婚了。   沈寒露的户口本,她娘也给她了,既然该商议的都商议好了,就让她和刘和可以趁着有空把证去领了。   至于大队里结婚的日子,就看算出来哪个更好一些了。 第67章   送走了刘和,沈寒露还待在家里觉得晕晕乎乎的,这就要结婚了啊。   而何春香呢,也把家里多年攒的钱拿出来,数了又数,最后问沈满囤:“满囤,你说五妞结婚,嫁妆咱们出多少合适啊?”   沈满囤说:“你觉得多少合适就出多少。”   何春香白了他一眼:“什么叫我觉得多少合适就出多少啊,这五妞情况不一样。不过咱手里钱也不多。除了外头放着的零钱,也就一共八千在银行存着。这八千里,有两千是二妞她公婆让咱们拿着的,将来二妞两口子要有个啥事,这钱就是他们救急用的。还有一千五是二妞他们夫妻自己攒的,说是自己攒的,其实里头有一半也是她公婆给的。这一共就是三千五,剩下四千五是咱家的钱。”   何春香说:“说起二妞公婆给的钱,我又想起当初他们还给了我三百,说是感谢我照顾二妞怀孕。后来二妞把孩子扔下不管,说让我每个月个给我自己五十,给五妞五十,两个人一共一百帮她照顾孩子。你说她这话说的多不靠谱,要是真两个人一个月一百,她给我那一千五也就够十五个月的。但五妞白帮她照顾两个孩子你说也不行吧,我就把当初她公婆给我那三百给了五妞,又自己出了五十。还好后来五妞开学了,不然这么高的工资我可是请不起她了。”   沈满囤说:“谁让二妞自己说那话呢,你做不到的事情就别开口说。”   何春香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妞心细,让她直接把孩子扔给五妞管,她能好意思么?而且那个时候劳劳动动正是能折腾的时候,大半夜不是饿了就是尿了。一个哭另一个立马跟着哭。真的,也就是五妞年纪小精力好,要是换了我,估计得两个猴崽子被折腾的能老上十岁。”   沈满囤说:“现在老二女婿不去上班,就靠老二上班挣工资,他们日子也不好过。”   何春香立刻说:“快别和我提他,你一提我就头疼。要不是劳劳和动动懂事了不少,眼看着今年四妞和五妞都能嫁出去,也算两件喜事,让我分了心,我都要被老二女婿给愁死了。”   何春香又说:“说起四妞,也不知道她对象什么时候上门。三妞没对象就先不说她,四妞既然和孙正处的不错,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那就最好让她可以在五妞之前把婚结了。不过四妞的嫁妆好安排,就按着她大姐二姐的来,她们有什么,自然也要给四妞准备什么。至于五妞,除了把屋子收拾出来,你得准备家具,还有衣服,既然刘和说有缝纫机,那也让我见识见识这新鲜玩意儿,看看它做的衣服是不是就比我这手缝的强。”   提起缝纫机,何春香明显又高兴了许多:“哎,我真没想到,我这一辈子也有用缝纫机的时候。而且这还是我女婿给我闺女买的。满囤啊,你不知道刚才我娘家大嫂和二弟妹那羡慕的模样。我二弟妹还一直说,他们家招娣结婚了,来娣也是准备招女婿,但是老二引娣也是个好姑娘啊。说刘和单位如果有好后生,一定要介绍给引娣。”   何春香觉得自己这新女婿可真是给她长脸,又同沈满囤念叨:“你说这刘和,咱以前吧,知道他挺能耐的。念书好,还没靠关系就进了市里的工厂。但这工人和工人也不一样啊,像你当初在木器厂的时候,一级木工和五级木工那工资都差一倍还多呢。没想刘和不仅进了厂子里,还能升到十级技术员。我可听五妞说了,刘和一个月工资加上加班费加上奖金,零零碎碎的,能上百呢。”   沈满囤客观的评价:“他每个月能拿这个工资,说明他是有手艺的,而且手艺还很好。我同意五妞嫁给他,就是因为他有这手艺,将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能有一口饭吃。”   何春香说:“可不是这个道理,你看建国以前,那日子过的多苦啊。你就凭着木匠活儿,不仅养活了我们母女,就是爹娘,大哥二哥,大姐二姐你也没少补贴。当然,我娘家你同样也够大方的。就是你这女婿当的好,我爹娘才疼咱家几个闺女。我娘家大嫂,弟妹也不好说什么。”   说了半天,何春香还是没决定该再给沈寒露添多少钱,最后干脆说:“咱家家里放的钱就放着过日子用。银行里咱家的还存着四千五,不然取出来一千五给五妞?你说会不会太多啊?不过这本来说个不好听的,咱们老了一个月三十也足够了。剩下三千,就是没人管咱们,也够活□□年了。”   沈满囤说他:“你可别瞎说,咱家闺女都是孝顺的,老大,老五,就是结了婚,将来咱们老了也会把咱们接家里照顾的。她们的性格你还不知道。老二呢,她现在自己是那么个情况,就是想照顾咱们也是有心无力。老三老四不知道将来嫁的人是个什么性格。可她们都不是没良心的,就是女婿不让咱们上门,她们也不会连口吃的都不给的。”   何春香说:“也是,我闺女都是好闺女。就是我怕这钱给的大妞她们没什么,她们家里的女婿心里不畅快。哎,这刘和要是入赘,咱给他多少钱这都说的过去。就是其他女婿眼红,那也随便眼红啊,谁让他们不是上门女婿呢,可现在又是这样。”   沈满囤说她:“你别想那么多了,总共才四千五,你觉得多,人家五妞两口子结婚了,五妞的工资负担家庭花销,刘和的工资攒下了,攒上三四年四千五就出来了。这也眼红那也眼红,有什么好眼红的啊。要我说呀,咱们就和刘和说的那样,自己挣的钱,该花就花,也别想着将来老了要留给谁。咱五个闺女,每一个都有工作,政府给她们发工资,不缺你那几块钱。”   何春香说:“你说的也有道理,算了,我就拿出来五百给五妞吧。这不算多,也不算少。别的不说,就当咱买刘和那缝纫机了。你别说,要是没有票,连票带缝纫机一起买,还就得四五百呢。”   很快,刘和就把缝纫机给运回了大队里,还一运就是两台,惹得不少人围观。   等听到刘和在和沈寒露处对象,并且答应将来给沈满囤和和何春香养老,而且生的第一个孩子还要姓沈后,顿时觉得沈满囤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闺女能嫁给这么好的女婿。   村里的不少大妈大婶看着沈寒露家崭新的缝纫机,后悔怎么就以为刘和一定看不上大队里的姑娘,会娶市里的姑娘呢。   你看沈寒露,她不也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   但是羡慕只有干羡慕,人家连婚都订了。   除了缝纫机,还有收音机和自行车。   收音机何春香听了一下音儿就收起来了,生怕给弄坏了。   刘和买的自行车还是女式自行车,相比于普通自行车要小巧一些。   沈寒露看着喜欢,想骑一下,同样也被她娘给拒绝了。   甚至何春香还想把沈寒露戴的手表给摘下来,让她等到结婚的那天再戴。还是沈寒露据理力争,才保护住了手表的使用权。   这几天沈寒露她娘就开始忙着学习缝纫机。   沈寒露和刘和也准备抽着空去把证给领了。   不过领证之前,他们先去照相馆照相。   这辈子沈寒露还没什么照相的经历呢,小时候只在大姐出嫁那年,全家一起照了张全家福。   为了照相,她又有机会获得她娘的允许,穿她最好看的一身衣服。   刘和穿的也是一身军装,而且很显然,他穿的不是沈寒露这种仿制的,而是部队上给发的,这面料一看就和沈寒露的不一样。   见沈寒露一直盯着自己的衣服瞧,刘和突然问她:“我这衣服是我哥给我寄回来的,你怎么这么盯着看啊,你是不是很崇拜军人啊?”   沈寒露很有求生欲的说:“我当然很崇拜军人,但是各司其职嘛,像你这样更适合当丈夫呀。”   刘和有些遗憾的说:“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视力不好,参军的时候被刷下来了,说不定我现在也是一名军人了。”   “我觉得你当工人也很好啊,你看你脑瓜子多聪明,就适合做这种技术上很有难度的工作啊。而且我盯着你看,主要是我你穿军装真的很好看。就,真的,很像一颗白杨树。以前我只见过你穿工装的样子,没见过你穿军装呢。”   刘和说:“既然如此,那我以后可以多穿。我以前常穿工装是我不怎么废衣服,就是厂子里发的工装都穿不完。我两个哥哥给我寄回来的军装,我都没什么机会可以穿。”   沈寒露突然奇想的说:“那你穿不完的工装可以给我穿啊,到时候改一改,改成我的尺寸,咱们就可以穿情侣装,啊,不对,夫妻装了。”   照完相,领了证,虽然在习俗上他们还差一个环节,但在法律上,沈寒露和刘和就是夫妻了。 第68章   最后,沈寒露的婚期定在了农历的九月份,而她四姐的婚期定在了农历的五月。   一年之内要送两个女儿出嫁,何春香和沈满囤也挺忙碌的。   现在已经过了年,开春地里的活儿也不少。   除了要抽时间打家具,做衣服,还得操心二闺女的事情。   在曾教授和刘教授离开两个多月后,沈寒露二姐夫曾文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般,发现自家爹娘真的不见了。   于是也开始闹着要申请下乡劳改,去照顾曾教授和刘教授。沈寒露她娘何春香被这不靠谱的二女婿给气的要死,不是说不让曾文去照顾他爹娘,主要他自己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平时都是靠沈寒露二姐沈芬照顾他,他要是去了农场,是他照顾曾教授刘教授呢,还是刘教授曾教授反过来照顾他呢?   而且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俄语的老师,凭什么说想去曾教授刘教授改造的农场,就可以去啊。   真是太想当然了。   但是全家上阵,怎么劝都劝不住,人家就非要去照顾他爹娘。   连沈寒露好脾气的二姐都同他动了手,越说越气,尤其想想放在娘家的两个孩子,自家丈夫是从来没有想过去看一看,照顾一下。   本来沈寒露她二姐就在崩溃的边缘,一个母亲,从孩子七八个月后,就再也没怎么见过他们了。只有每个月何春香会抱住两个小外孙给他们看看。   好几次沈芬都想把孩子留在市里,但是自己得上班挣钱,丈夫又靠不上,也就只能拜托爹娘照顾两个孩子了。   知道照顾小孩子的辛苦,其实沈芬心里也很愧疚。只是她觉得丈夫是一时想不开,她也知道他就是一根筋的人。只要时间长了,他总有想明白的一天。   没想到,他不仅没好转,反而更糊涂,更荒唐了。   她觉得不能顺着丈夫了。   沈芬直接去曾文的学校请了长期的假,然后压着曾文回了大队,让他住家里,每天跟着沈满囤上工。   正好现在也到了春耕的时候了,既然他不愿意去学校教书,那么就回农村来种地。作为男人,就是不能挣钱养家,也最起码能做到挣钱养活自己吧。   沈满囤听了二闺女的话,觉得这也是个办法。一来,像曾文这样的书生,让他忙起来,每天累的倒头就睡,哪还有什么闲功夫想长想短的。也不图他能挣多少工分,只要他再没时间瞎想也就成了。   二来,也培养培养同两个孩子的感情,可以说把动动和从军放曾文面前,曾文都未必能分得出哪一个才是他儿子。至于劳劳动动,自然也压根不认识曾文,总不能让孩子三岁了还不知道爹是谁吧。   不过曾文虽然性格中有不少缺点,但他也有个优点,就是长辈非逼着他去做一件事,他也是愿意去做的。   但是这个前提是你得一直盯着他,如果你一放松,不盯他了,他就又会停下手里的活儿。   不过沈满囤和何春香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就这样,沈寒露二姐夫曾文成了沈寒露家的‘上门女婿’。   以前的时候吧,觉得彼此不是一路人,虽然成了对方的老丈人,丈母娘,但何春香和沈满囤是从没摆过岳父岳母的架子。毕竟他们的文化水平就是扫盲过的程度,只认识几个字,能大概看得懂报纸,写封信。   同曾文这种读过很多书,有很多知识的人也说不到一块去。   后来呢,发生了现在这事情,曾文又跳过河,要不是恰好有人路过,他小命都该没了。在这种情况下,家里人又怕一个重话说下去,他想不开,对他那更是轻声细语。   现在两年多了,他也一点儿没有好转,还是脑子就和生锈住了似的,听不进去别人的劝。   既然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到了沈寒露家,她二姐夫白天在地里被沈满囤盯着干活,晚上回家被何春香盯着哄两个孩子玩闹。   虽然同两个孩子的感情目测还没有什么变化,劳劳和动动也不太喜欢他这个爸爸,但是一天这么下来,沈寒露二姐夫的生活是过的无比充实。   之前听她二姐说她二姐夫还会失眠,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现在倒是肉眼可见的把他的失眠给治疗好了,每天晚上倒头就睡,有时还能听到他打鼾呢。   到了农历五月份儿,地里的活儿是越来越多,但是沈满囤和何春香还是抽着空闲把四闺女给嫁出去了。   沈寒露四姐沈草嫁的对象也是县里农机厂的,和沈寒露大姐在一个厂子里。不过沈寒露这个四姐夫孙正是在食堂上班的。   他们家住的楼也是农机厂宿舍,和沈寒露大姐沈芳在一栋楼里,平时也方便互相照应。   对于这个四姐夫,沈寒露觉得他同四姐还是挺般配的,四姐不爱说话,也没有什么主意,从小一遇到事情就找三姐给她出主意。   但是这个四姐夫正好是个性格活泛的,听大姐夫说,因为是他爹就是厨子的关系,孙正和县里屠宰场啊,面粉厂啊熟着呢。   后来自己也当了厨子,他人品好,从不偷摸食堂里采买的食材。但是却会倒卖从屠宰场私买的肉。   当初沈寒露大姐怀孕的时候,她大姐夫刘军就是四姐夫孙正的常客。   就是同孙正熟悉了,觉得他人品好,而且做事也有胆量,刘军在家里夸了他几次。   正好他妈听到了,当时沈寒露三姐有对象,沈芳发愁老四不爱社交,不好找对象,大姐婆婆一想觉得四妞同孙正也挺般配的。   孙正虽然是食堂上班的,但他家家庭情况也不算好。他家就他一个儿子,他娘在生他的时候就没了,他爹也没后娶。   他呢,是他爷爷奶奶带大的,老婆死了,他爹就开始沉迷赌钱。   虽然每个月有工资,但这钱全用来赌钱了,一点儿也没给孙正攒着娶媳妇。   像孙正这样,虽然每个月有工资,但也没多少,私下他有多少钱没人知道。但是明面上,他就每个月二十的工资。结婚就是三转一响也不够买。   再加上有不靠谱的公爹,自己挣的工资不够赌钱,还要问孙正这个儿子要。甚至有好几回,在发工资的时候非要替孙正把工资给领了。   要不是厂子里的财务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没有同意,说不准连孙正的工资都要被他祸害完。   但是虽然孙正爹不靠谱,可孙正本人不论是介绍人也就是沈寒露大姐的婆婆,还是何春香,沈满囤,沈奶奶,都非常满意。   等沈寒露四姐嫁出去了,距离沈寒露结婚也只剩下四个月了。   沈寒露则是抽空收拾刘和单位分给他的‘单身宿舍’,这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就是他们的婚房了。   这虽然是一间单身宿舍,但是面积在宿舍楼里也不算小,毕竟一个人住,不需要开火,厕所也在楼道里,单位上还有统一的澡堂子。   和老家的屋子比起来,就显得很憋屈了。   整个屋子是长条形的,正对面是窗户,坐北朝南,采光倒是很好。   原本这屋里放的是一张单人床,现在已经把单人床移出去,换成了双人床。   这双人床还是沈寒露从他们单位里买的。   现在是计划经济,就是有钱很多时候也没地方把钱花出去。   沈寒露她爹虽然是木匠,但她觉得市里的家具就不必要麻烦他了,毕竟他爹为了盯二姐夫,每天都得去地里上工。可以抽出来做家具的时间很少。而且做双人床需要的木材也多,就是做好了,运过来也不容易。   还好沈寒露就在木器厂上班,可以直接从他们单位的库房里挑一张。   其实也没什么好挑的,款式都是一模一样的。   双人床的尺寸大部分都是一米五乘以一米九的,想想刘和一米八多的个子,睡姿稍微不好一些,脚就掉到床外头了,沈寒露觉得一米九长的床他可能会睡不舒服。好不容易才在库房找到一米八乘以两米的。   买了床,又买了衣柜,屋子里本来只有一张写字台,但是沈寒露回了家肯定也还是要学习的,就又买了一张写字台。   就这么几样,就把家里快塞满了。   衣架也得摆一个,洗脸盆的架子也得摆一个。   很快,沈寒露就发现家里没有办法再塞东西了。   但是她还是买了几把凳子,平时就叠着放在墙角,万一有客人上门,总有坐的地方。   而且因为床是靠着墙,并不挨着窗户,沈寒露还打算在家里床外挂个蚊帐,也不会影响采光,同时也可以遮挡住整个双人床。   其实沈寒露想挂的帷帐,但是她并没有那么多的布料,而且挂帷帐也容易被人说嘴,不如挂蚊帐安全。   最后整个屋子,就是靠着窗户的一张写字桌,然后桌子右面拐角是另一张写字桌。   最北靠墙是双人床,挨着双人床的是衣柜,衣柜角落放着凳子。   然后衣柜同写字台的中间一些空间就是洗脸盆的架子,可以说把能用到的空间都用到了。   刘和的旧衣服,沈寒露已经整理叠好,放在衣柜里,她的一些舍得不扔的衣服,尤其她结婚的时候是秋天,冬天的衣服也可以开始慢慢的往新家里倒腾了。 第69章   在刘和沈寒露的期盼中,终于到了他们结婚的日子。   婚礼是在沈寒露家办的,但说是婚礼,其实就是亲戚们来凑个热闹,很多不合时宜的环节都没有,只是简简单单的说一些祝福的话。   在所有人中,最激动的不是沈寒露的爹娘,而是刘和他娘,她哭得不能自已,还是众人安慰才终于平静了一些。   对她来说,可以看着自己养大的儿子结婚,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   等吃了午饭,众人就都离开了。   沈寒露和刘和坐在屋里的炕上,沈寒露靠着刘和,说:“感觉其实也没什么很复杂的过程,怎么我这么累呢。”   说着一个又一个的呵欠打出来,沈寒露自己都想不明白了:“我今天早上虽然起的早,但是我昨天晚上睡的也早啊。而且我就是坐着听亲戚们挨个儿祝福我。”   刘和抱抱她:“你如果困了就躺下睡一会儿,等四点钟我叫你。”   沈寒露脱口而出:“我现在如果午睡了,晚上肯定睡不着。”   刘和淡定的说:“没事,晚上我们有别的事情要做。”   这人怎么大白天的说胡话啊……   沈寒露一听伸手掐了他一下,然后躺下背对着他,开始一心一意的入睡。   刘和也顺势躺下,从身后环抱着她,轻声说:“睡吧。”   ……   婚后的日子可以说是平平淡淡,虽然刘和给沈寒露买了自行车,但这辆自行车被搬到家里,平时都不怎么骑它。   每天上下班,刘和有空就骑自行车去接沈寒露,没空就沈寒露自己坐公交。   作为一个懒人,自行车虽然很方便,但沈寒露觉得还是公交车坐得轻松。   而且沈寒露和刘和都是把粮票交给单位食堂的,也就是说他们都是在单位吃过晚饭才回家的。   毕竟他们的屋子小,就是想自己做饭也不现实。   每天吃了饭再骑自行车回家,对身体也不好。   还不如溜达的走到车站,等一等公交呢。   回了家,每天刘和和沈寒露都要拿出来三个小时学习。   刘和在写字桌上做了夹层,里面放的都是容易引起争议的书籍。   要不是刘和主动告知,沈寒露都没有发现呢。   本来他们都是一人一张写字桌,每天刘和看什么书沈寒露也不怎么关注,并不是她不关心刘和,而是她对理科的书籍真的没有太大的兴趣。   而她呢,从六六年开始,就每天都自学外语,她给自己定下的词汇量并不少。   不过她看的虽然是字典,但也是外语字典,而且每一本都是大部头,要是直接光明正大的拿出来看肯定会引人注意。   除了中文字典,她现在手里一共有六本字典,也就是说有六块大砖头。   每一块砖头差不多有一千八百页,也就是九百张。   十年时间,她需要每年看九十张,算到每个星期,只要看两张,记两张,还有复习巩固的时间呢。   所以每次回老家,沈寒露都会把这段时间要学习的这十几二十张字典整齐的撕下来。   然后她也不往什么书里本子里夹,而是放到自己的厕纸包里。   沈寒露还故意用不穿的旧衣服做了一个厕纸包,顾名思义,包里放的是干净的买来的厕纸,还有一些剪得同字典纸张一样大的报纸,这个是为了混淆视听的。既然旧报纸一看就是拿来做厕纸的,那看不懂的写满外语字的纸应该也是拿来做厕纸的。   甚至为了让询问自己的人闭嘴,沈寒露还特意做了一个夹层,里面放了一条全新的卫生带。要是检查的是女同志,看见这个形状自然就懂了,不会再问什么。   要是检查的是男同志,那更方便了,只要一副又羞又气,欲言又止的模样,那对方自然也会闭嘴。   就是有的人想找茬,说你厕纸还专门缝个包来存放,但里面不止是厕纸,还有卫生带。   难道卫生带不该用布包起来吗?   反正凭着自己的小聪明,沈寒露是把时间利用的挺充足的,就是有单位ge委会的查,也糊弄过去了。   每天上班的时候要是没有什么工作,闲坐着也是坐,沈寒露就会去厕所,翻出字典来用自己鬼画符的方法在本子上记录一些,然后就可以回了办公室,看似在发呆,实际疯狂的在脑海里记单词。   目前为止沈寒露觉得自己真的挺拼的,但是掌握的词汇也真的很多。   她非常感谢自己上辈子打下的基础,可以说现在自学也是游刃有余的。   有一天,刘和在他的写字桌前看书,沈寒露也在看自己的‘鬼画符’,她感觉自己都可以单门发明一种‘语言’了,一种除了她以外谁都看不懂的语言。   这时沈寒露突然听刘和问她:“五妞,你二姐夫是俄文老师对吧?”   沈寒露还挺奇怪他怎么问起她二姐夫来,说起她二姐夫,现在已经从春耕忙碌到了秋收,整个人过得很辛苦,也很充实。   现在是吃饭香,睡觉香,和劳劳动动的感情也变好一些。   因为他这虽然不是去农场,但也是去农村劳动,他们学校虽然因为他并不上班不会给他发工资,但是还表扬了他。而且他的编制也一直保留着,这要他愿意回学校教书,可以随时回来。   但是很显然他不愿意回去教书,不愿意就不愿意吧。   之前家里人气的也不是他不挣钱,而是气他整天什么都不做,思想很消极,也不关心老婆孩子,尤其是对劳劳和动动。   每次看到劳劳和动动又聪明又可爱,再想到他们连亲爹都不认识,再一对比被亲爹宠上天的从军,这心里自然少不得替孩子感觉委屈。   现在二姐夫愿意做事情,愿意同孩子们相处,这就是很好的一个变化。只要他愿意,家里人当然是很支持他的。   虽然二姐夫因为从小都没怎么劳作过,可以说是手不能提肩部能抗,每天挣工分也比不少女同志都低。   但是态度是好的,大家就愿意包容他。   现在就成了二姐夫在老家带娃种地,二姐在市里挣钱工作。   可以说比起刘和这半个‘上门女婿’,二姐夫反而更像是‘上门女婿’。   沈寒露点头:“对啊,我二姐夫是教俄文的,怎么了?”   刘和又问:“那他会不会德语啊?”   沈寒露想了想:“我好像没听过他会不会德语,我觉得应该就算会,也只是会一点吧,他英语和俄语比较擅长。怎么了,有什么需要他帮助的么?”   刘和就把手里的书递给沈寒露,沈寒露一看,嗯,是她看不懂的内容。   见沈寒露用疑惑的眼神看自己,刘和就说:“我这书是一个专业的老教授写的,里面有一些词汇,他用的是德语。这要是以前吧,我还能找懂德语的人询问,或者给老教授写信,要不然就自己看着字典研究。但是现在这三个办法都行不通,我这几天先是跑了几家书店,虽然我也知道书店肯定不好找,但还是试了试。后来又跑了几个收废品的地方,也都没有字典。”   沈寒露顿时觉得自己不够关心刘和:“你怎么不早同我说啊,我有啊,我有德语字典啊。”   刘和惊讶:“你有德语字典?”   “对啊,我会德语啊。”说着沈寒露将刘和那本书拿过来,看了一下,嗯,刘和标注出来的确实是德语,但是应该是专业的词汇,她,并看不懂。   沈寒露把书还给刘和:“好吧,我懂基础的一些德语,就日常用语,这种太专业的我还是不行。不过我有德语词典,就在老家里。”   刘和想了想他们那个屋子,说:“你在衣柜里还是扣箱里放着?”   沈寒露说:“当然不是衣柜也不是扣箱啊,虽然村子里懂这个的不多,但是万一呢。我有一些不打算看的书,就在屋子地地下埋着呢。其他的,放在一个非常安全,但是我不好意思说的地方。”   刘和越听越好奇:“什么地方啊?”   沈寒露是真的不想说,不是不愿意告诉刘和,而是这地方有些说不出口。   这是她的秘密基地,就连她爹娘都不知道,或者说她爹娘知道那里头放着她的东西,但不知道放的是字典。   犹豫犹豫再犹豫,沈寒露才说:“就,你肯定也见过的,我家厕所。”   “厕所?”刘和不敢相信的问?   “对,就是茅房。”沈寒露自己也不好意思,作为读书人,她觉得把书放厕所不太好,可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啊。   沈寒露家的厕所可以说是全村最好的厕所,没有之一。   当年他们家盖房子的时候,已经是沈寒露爷爷过世之后了,那个时候沈寒露都六岁了。   在这之前,他们一家都住在老屋子里,也就是沈寒露大伯家。   不过因为那个时候他们一家爹在市里上班,最少一个礼拜,最多半个月才回家一趟。   剩下一家子女的,都住一个屋子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但是对于盖房子的钱,沈寒露爹娘早早就攒着了。   只是因为沈寒露爷爷还在世,不愿意分家,而且他们一家都是女的,还都年纪小,单独住一个院子也不放心。就这么一直住着。   后来沈寒露爷爷过世,他爹就把攒下的钱全拿出来盖房子,他们家的房还是砖瓦房呢,甚至连多出来的砖,都在修厕所的时候用上了。   这个厕所虽然还是农村的老式厕所,但它夏天不漏雨,冬天还隔风,非常结实。 第70章   刘和挺佩服的说:“难怪你敢把字典放家里啊,你放厕所,别人还真不能证明那不是厕纸。我也想起来了,你们家厕所里确实有个木箱子。”   沈寒露说:“那是我让我爹做的,就还专门配了把锁,你应该记得,它是那种两层的,下面是一个小木箱,上面那层是抽屉,抽屉里也是厕纸。我对外说那个下面放的也是厕纸,但是因为有的人不自觉嘛,去别人家上厕所就上了,还浑水摸鱼,连厕纸都会顺走。”   见刘和听的想笑,沈寒露同她说:“你可别笑,你以为我这是在开玩笑呢,是真的,真有人觉得我们家厕所修的好,千里迢迢来我们家上厕所。而且有一回,我新买了麻纸,裁剪的整整齐齐放进去,一塌纸,够用半个月了都。就被人给顺走了,把我娘给气的呀,追着偷纸那人骂了三天。”   刘和没想到真有这事,越发觉得可乐了。   沈寒露又说;“正是因为有这件事,所以我们家厕所钉个木箱子放厕纸,也没有人怀疑。再说就算觉得不对,但想想也知道,能放厕所的会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嘛?又不是脑子坏掉了,把值钱的东西放厕所。”   说完她皱着眉:“但是,这样一来书是保存下来了,字典我就都放那里头呢。就是,你要提前有心里准备,它的味道不好闻,我每次都是晾晒几天才会看。”   就是之前沈寒露已经自学过的那些被撕下来的部分,沈寒露也都堆在里边,这样看上去更像是准备好的厕纸了。   刘和说:“都现在这情况了,有的看就是好的,我还要求什么味道,再说就是味道不好闻,它上面的知识不还是知识嘛。”   沈寒露突然好奇:“说起来,我还没怎么关心过你看什么书呢?是你工作能用上的吗?”   “对,都是很多有关电的知识,还有物理方面其他的一些书籍。你也知道,我只是高中毕业,学到的东西很有限。尤其这些专业知识,很多都是大学里才会系统的教授的。”   “那你为什么当初不上大学呢,我记得你高中的成绩也一直都是最好的,想要考上帝都的大学都不难吧。”   刘和突然起身,拿出一个笔记本,然后将笔记本打来,里面夹着一张纸,他把纸递给沈寒露。   沈寒露一看,顿时吃了一惊:“不是?我没看错吧刘和哥?这可是帝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你考上帝都大学了,我的天,我都不知道。那为什么你不去念大学呢,就我看你现在也很喜欢这个专业,很喜欢钻研这些啊?”   刘和说:“这是我的一个秘密,我只告诉过你,你也不要与其他人说。”   沈寒露想不明白:“为什么呀,这可是帝都大学啊。”   刘和握住沈寒露的手:“对,是帝都大学,我高中毕业那年,高考考上的。而且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咱们市的第七名,我的外语不太好,剩下的单科都是全市,嗯,应该在全省都是最高分。”   沈寒露一直知道刘和厉害,学习好,悟性也好,但没有想到他这么厉害。   而且听刘和说起这事儿来,语气中也有很多很多的遗憾。   沈寒露看着他:“那为什么啊,刘和哥,你为什么放弃上大学?就听村里的人说,是因为你大哥当时结婚了,你不愿意再让他供你念书了。但是魏敬安大哥是结婚了,可还有刘家哥啊。而且你也没有很重的负担,去上大学,学校每个月给的补贴就可以维持基本的生活了啊。”   刘和叹了口气,说:“原来大队里是这么猜测这件事的啊,其实我不上大学并不是因为经济的原因。就像你说的,其实上大学并不怎么花钱。主要是那个时候,我大哥和我哥都在部队里,而且我大哥都在部队成家了。你也知道,当军人的,保家卫国,一年甚至两年,三年才能回来看我娘一趟。我高考那年,我娘生了挺重的病,差点就走了。但是因为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又怕我知道,耽误我高考,就一直没说。后来我考完试了,才发现她生病了,真的还好我发现的及时,不然后果没法想象。”   沈寒露听明白了:“所以你是为了娘,才放弃去帝都上大学?”   刘和说:“对,也可以这么说。毕竟我去了帝都,想要照顾我娘就很不方便了。而且去上大学,最起码四年我都大部分时间不在家,我真挺不放心我娘的。但是,其实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放弃上大学,只是因为我当年志愿只写了帝都的学校,所以就是想上咱们宁城大学,也得复读一年。然后我娘,我哥哥们只以为我志气高,非要上帝都的学校,但是又没考上。觉得没考上就再念一年书,继续考呗。”   “但你后来还是没有再考是么?”沈寒露问。   “对,就宁城的大学目前这个专业的教授怎么说呢,就对这方面的了解同整个宁城最好的工程师水平差不多,而且我的老师,就我们结婚后还去拜访过的那个老头子,他也在宁城大学讲课。他在建国以前就是帝都大学毕业的,后来建国以后,苏联又派了专家过来,他又学了不少新的知识。其实当时是他建议我不上大学的。并不是说大学不好,但是他觉得那会浪费我的时候。”   沈寒露记得这个人,对方是刘和的师傅,或者说老师,是他们整个厂子里甚至可以说整个宁城这方面最厉害的专家。   而且因为结婚,沈寒露也住进了电机厂宿舍,所以也听到不少八卦,刘和的这位老师非常有能力,有技术,但是为人比较不热情,甚至说很是铁血。   只要他看不上眼的,他就指导都不指导,哪怕这个同他求教的人是厂长的亲儿子。   而且遇上看不顺眼的事情,他也会直接回怼,很多人都说,要不是他是厂子里技术最好的,很多任务只有他能够完成,这次运动他早被整下去了。   虽然他出身也是根正苗红,但是当初苏联专家来的时候,他同苏联的那几位专家相处的非常不错,要是非要找茬,也还是能找到的。   也正是因为他的不可替代,如果没有他,工厂的几个重点指标都会出问题,所以不论是原来的厂长一派,还是新来的ge委会的几位,都将他摆在不招惹,不得罪的位置上。   虽然不得罪,但也会做一些小动作。明明不论是从业绩来说还是从能力来说,师傅他早该升三级总工程师了,可现在还是在四级呆着。   要知道一级和一级,虽然看上去差距很小,但是待遇完全不一样。   不过能在这种环境中保全自己,也算是一件好事。   沈寒露问:“所以后来就是他给你小班教学吗?”   “是。”   “但是我觉得这和你上大学不冲突啊?”   刘和想了想,说:“我老师他是那种,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很专注的人。就在他的观点里,很多东西学来是没用的,比如同样是理科的知识,他觉得我如果直接进工厂,跟着他的话,本来可以把一天的时间全拿来学习,而且同时可以上手做一些工作,也就是实践。但是我如果去上大学,那么我就会把宝贵的时间花费在除了这门课以外的其他无关紧要的课程上。甚至政治课他都觉得是无关紧要的。就虽然听上去不可思议,但我老师就是这样的人。他不仅是这样要求我这个学生,他同样是这么严格的要求他自己。”   沈寒露说:“嗯,说实话我虽然不赞同你老师的观点,就如果让我这么来,我肯定受不了这么大的压力。学校学习,有的课程其实是让你增长见识的同时也在给你解压。但是如果像你老师那么专注的话,确实对研究比较有用。所以你是被他说服了吗?”   刘和苦笑:“我应该不是被他说服,而是怎么说呢,就他当时那个言外之意,就是如果我要当他的学生,也就是从他那里学到他毫无保留的知识,那么我就得听他的。甚至连时间怎么安排,就几点工作,几点学习,几点入睡,几点吃饭,这些都得听他的。但是如果我非要当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那么他就只会把课本上该教的那部分教给我。他是非常固执的人,如果我想要学到东西,就必须听他的。”   沈寒露不解:“可他自己不也是帝都大学毕业的么?”   “对,正因为他自己的经历,才会形成这样的想法。他觉得在大学期间,一些无用的课程侵占了他的时间。他上学期间,正好经历了九一八。因为经历的事情太多,尤其搞技术的,对于我们同其他国家技术方面的差距感受更加的明显。很多时候不是我们弱,只是我们的武器太差了。所以他是那种坚定的科学救国,或者说科技救国的拥护者。他觉得像音乐,体育,文学这些课程,完完全全无用之极,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生命。就是外语,如果不是为了读懂一些书籍,他都觉得完全没有学习的必要!”   最后刘和说:“而我呢,也确实想学这个专业,所以还是选择了他来当我的老师。” 第71章   沈寒露是知道刘和很优秀的人,之前就听他们单位的门卫说过,就是大学毕业生在厂子里技术都比不上他。   没想他竟然错失了上大学的机会。   刘和现在专业上是个什么水平,沈寒露还挺好奇的:“所以你现在已经将你老师的专业知识学到了吗?”   刘和玩着她的手指:“对,我的老师也从未藏私过,还记的六六年的时候我不是同你说,我已经可以独立做很多工作了。其实我现在做的工作是工程师的工作,就最近我负责的一个,是我们厂子一位八级工程师先负责的,但是出了问题,让我接手了。怎么处理大体思路上我已经有把握了,就是还是觉得多查一些资料更妥当一些。”   沈寒露问他:“那你不可以询问你的老师吗?”   “当然可以,但是我如果自己什么都没有做,直接问老师有没有什么建议,只会被老师教训一顿。而且现在是个很难得的机会,如果我可以独自完成这个工作,那么意味着我的工作能力不比八级工程师差。你也知道,工资一级就是一个标准,我如果多升一级,最少能多挣三十块钱。而且我们搞电机的,九级工人就是工程师了,十级还是技术员。虽然听上去只有一个级别,但技术员和工程师还是很有差距的。在厂子里,工程师更有话语权。我如果证明自己,那么就算今年升不到工程师,那三年内肯定也能升上去。”   沈寒露拍手给他鼓掌:“厉害!”   刘和突然可怜巴巴的问他:“那如果我真的升到工程师,你每个月给我发的零花钱可不可以多一点。上个月我想给你买条裙子,结果一问,钱不够。”   沈寒露大手一挥:“好,只要你当上工程师,让我成为工程师的夫人,那么你只需要把每个月的工资上交,剩下的奖金啊加班费啊由你自己支配。”   其实沈寒露和刘和两个人的工资每个月加起来不少,但是沈寒露有个特别不好的习惯,她喜欢凑整数。   也就是说,每次两个人发的工资一到手,沈寒露先数出来一百单独拿出来。   而她的工资现在每个月是三十三,刘和的工资是九十一,不算加班奖金的话,就是一百二十四。   一百被存银行,二十是要给刘和娘的养老钱,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刘和的奖金,他们只有四块钱可以花。   这还是沈寒露她爹娘觉得自己还没五十岁,还不到五十,坚决不要沈寒露给的养老钱。只是沈寒露每次回家会给他们买一些吃的用的。还有他们多余的票证也都拿回去让她娘用。   所以沈寒露同刘和的所有花销连带着每个月给家里长辈买的吃穿,都要从刘和的奖金里挤。   其实从积蓄上来说,沈寒露还有刘和这个小家庭也不缺钱。   刘和有四千多,沈寒露有一千多,也就是说他们结婚的时候,家里就有五千块钱。   在这个年代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但是沈寒露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想凑个整数的坏毛病。   而且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她当抄写员想要涨工资非常不容易。可以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十年内估计都超不过四十块。她也没有什么加班的机会,就是想挣加班费也没有机会。   还好的是她和刘和是真的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而主要刘和的工资又很高,一个顶她三个还多。   沈寒露自我反省,觉得攒钱并没有影响家庭生活水平。吃饭上班就在自己单位,放假要么回老家,要么和刘和一起分着吃他的饭。穿衣方面就更省钱了,刘和还有沈寒露单位都给发衣服,甚至还有旧的可以拿回去让她娘给三个小外甥改着穿呢。   “对了,刘和哥,既然这么说,那岂不是字典你还挺着急用?”   “是,我这几天就得用到。”   沈寒露起身打开衣柜,然后将挂着的衣服看了一下,最后再从左往右数的第二件里侧口袋中拿出来一把钥匙,她把钥匙递给刘和:“诺,咱们家神秘宝箱的钥匙。本来我还说如果不着急我陪你一起回去,顺便看看我爹娘。既然你这么急,那就自己回去吧。”   刘和接过沈寒露的钥匙,问:“我记得那个箱子还不算小,你在里面还藏了什么呀?”   沈寒露说:“就藏了字典,不过不是一本字典,是六本字典。”   “六本字典?”   “对,好几种语言,就我以前不是和你说过么,我挺有语言天赋的,就或许你会觉得我在说大话,但是我是真的已经掌握了好几个国家的日常用语。”   刘和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情,对于未来,沈寒露以前总说可以找到一个清闲的工作,每个月领固定的工资,就可以了。尤其是现在这种环境下,她既不愿意是其中一方,又不愿意是另外一方。   见刘和用怀疑的眼神看自己,沈寒露当即就用她会的各种语言说,‘我明天想吃鸡肉。’   刘和只听懂了俄语的版本,他高中俄语虽然不算好,但也是相比于其他几门。   他猜测的问:“一共是七种语言?俄语,这个我听懂了,还有英语,这个我大概也懂了。还有一种是日本话对不对?我感觉像,我听过好几次那个投降的录音,就是这个调调。还有朝鲜话?我们厂子里有参加过抗美援朝后退伍的,他会一些朝鲜话,我听上去也很像。其他还有什么?”   沈寒露没想到刘和竟然真的能猜出来不少,而且他显然没有怎么接触过英语,日语还有韩语,但是却对此这么敏锐,很有学习语言的天赋啊。她说:“还有德语,法语,西班牙语。”   刘和点头:“是了,这几个国家的话我是完全没有听过。”   沈寒露有些奇怪的问:“刘和哥,你既然听力上这么敏锐,为什么还说你外语不好啊?”   刘和想了想说:“我的俄语其实也可以,主要还是我念书的时候怎么说呢,没有额外的在这门功课上下功夫。我当时喜欢物理喜欢的不得了,一有时间就去找这方面的书。至于其他科目,我都是上课听讲,写完作业就可以了。”   沈寒露懂了,学霸觉得自己学的不好的科目很可能是学渣死命复习都考不到的好成绩。   不过听刘和这么一说,沈寒露突然想起了姚元元,她也是这么的喜欢物理。   刘和见沈寒露叹气,问她:“怎么了这是?突然唉声叹气?”   沈寒露就说:“你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那个女同学吗?就还有人上我们家大队里调查的那个。她和你一样,特别喜欢物理,而且学的也非常好,只是她喜欢军事这一方面,说将来想帮祖国研究武器。不过从六六年学校停课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而且我和同学们打听,但谁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就好像失踪了。”   刘和说:“应该不是失踪,也不是被调查,毕竟她只是个学生,就算她的家里人被调查,对她会有影响,可不会让她完全失去消息。我估计她是离开了。”   “离开,离开哪里?”   “离开祖国,好了,我们不谈你这位同学了,我们来说一下你吧。”   “说我什么?”   “说你竟然这么有语言天赋啊,你是想当翻译员么?当外交家?上外语大学?我记得娘总说如果还是考大学的话,你肯定能考上的。”   “对,我的目标是外语大学,然后毕业以后,就不管做什么,只要能为祖国做事情就可以。毕竟我们国家虽然现在是被经济封锁着,但总有一天会同外面接触,这个时候就需要懂两种语言的桥梁了。现在虽然没有这个机会。不过我相信以后肯定会有这个机会的。”   刘和说:“我支持你,不能上大学确实挺可惜的,不过现在工农兵推荐上大学,你们工厂也应该有名额,不然你争取一下试试。”   沈寒露摇头:“还是算了,虽然确实有上大学的名额可以争取,但是第一,争取这个名额的人很多,非常多。其次,这个推荐的学校未必是我愿意去的,学习的专业也未必是我愿意学的,与其花时间精力去学根本不感兴趣的内容,还不如自学呢。第三,现在大学里有几位老师没有被波及,就是没有被波及的,估计也是以保全自己为原则。你很难学到真正有用的知识。而且我觉得高考总是会恢复的,我自学的这些总有一天会用到的。”   刘和很赞同沈寒露的想法:“对,像我现在学习的,热学,电磁学,力学,很多知识都很新,物理学家们还在发现新的理论。而且很多东西,因为技术的关系,国外可以制造,但我们有的没法制造,有的就是做出来了,成本也太高。但这都是暂时的,我觉得总有一天,别人有的,我们也都会有。但光有着这样的信念还远远不够,还需要实际上的学习,我们就是要实实在在的行动起来,靠别人不如靠自己,能为祖国做多少事,我们就要去做多少事。”   沈寒露就知道刘和与自己的观点是一样的,他们的想法是一样的,因为他们有着同样的信念! 第72章   屋外传来小孩玩闹跑跳的声音,接着就听见了嚎啕大哭的声音,有个女娃在凄惨的叫:“娘,小姨,娘,小姨”。   沈寒露起身准备出去看看,沈芳拦住她,说:“你别动,你身子重,我出去看她,肯定又是从军欺负佳佳了。佳佳这丫头也是,明知道他哥不想带着她玩,还非要跟在他哥屁股后头,和个跟屁虫似的。”   “小孩子嘛,就喜欢跟在哥哥姐姐后头玩。”   今儿是沈寒露她奶八十大寿的日子,就算沈寒露怀孕已经六个月,而且因为和她娘,她二姐一样怀的是双胞胎,行动已经很不方便了,但她还是回来了。   在这个日子里,全家人自然都要团聚在一起。   不止她们五个孙女,还有五个孙女婿,以及大姐家的从军,还有后来出生的女儿佳佳,儿子护军。二姐家的劳劳,动动。   三姐在七零年也结婚了,生了一个女儿,叫文文,四姐家的儿子壮壮。   这孩子多了热闹是热闹,但也很吵闹。   家里的小孩都很喜欢沈寒露这个小姨,总是想腻在她跟前,但她怀孕容易累,实在是没有精力同他们聊天,只能躲起来了。   现在已经是七三年了,她和刘和结婚也四年了。   这四年了她娘一直在疯狂的催生,刘和他娘同样也是各种言语暗示。   但是因为她之前年龄也小,太早生育不好。   而且他们家房子太小了,现在两个人住正正好,要是生了孩子,就有些住不开了。   所以她和刘和都延后了生孩子的计划。   直到去年,刘和厂子里漏出要再盖一栋职工宿舍的口风,在七零年,刘和也成功升到了工程师。   虽然他在工程师中资历是比较浅的,但在整个电机厂,这已经是很大的厂子,但达到工程师这个级别的也不超过十五个。   而且其中也只有刘和是婚前分配的房子,他和沈寒露结婚后,按说可以换一套大一点的,但因为沈寒露并不是他们厂子里的职工,而且厂子里的也没有空房了,所以就一直凑合下来。   后来刘和又看中一套房子,这是市里一个带着小院子的平房,房子的原主人被下放了,房子就到了房管所的手里。   但是沈寒露觉得如果花钱买了,等原主人平反,自家一家住着人家的房子,岂不是很尴尬。   就劝着刘和打消了这个念头。   直到刘和厂子里又终于盖新的宿舍楼了,按着刘和的级别,他们应该可以把现在住的那套归还给厂子里,然后分一套两居室。   于是沈寒露这才开始备孕,如今怀孕也六个多月了。   而且可能因为她营养跟的上,胃口也好,肚子大的不得了。   就是沈寒露自己有时候低头都会被自己的肚子给吓到。   这次回大队给奶奶过寿,刘和怎么也不放心,从市里坐着公交车回县里的这一段路,刘和都护着沈寒露,虽然公交车上的乘客看见她这样一个大肚子的孕妇,都会主动让座。   就是乘客不让座,售票员也会命令大家给沈寒露让座的。   而刘和呢,就是有空座位,也不坐,非要在沈寒露身边站着,护着她。   等回到县里,这一路就更难走了,刘和又借了自行车,沈寒露在后座上坐着,路平坦的地方就骑车,不平坦就下来推着自行车。   甚至还要沈寒露坐在自行车上让他推着走,沈寒露自然觉得万分不必,还是一起走路比较好。   虽然没说,但沈寒露真的觉得刘和比自己还焦虑。   其实回了老家,沈寒露就累的不行了,还是狂睡。   中午的时候起床一家一起吃了饭,饭后她又困了,又开始睡觉。   就连何春香都忍不住同沈芳嘀咕:“这五妞怎么这么能睡啊,她怀的是双胞胎,是比旁的孕妇累一些。但我当时怀三妞,四妞的时候,你二姐怀劳劳动动的时候,也都没有这么容易困啊。”   沈芳劝她:“您别担心,刘和不是说了吗,去医院看大夫了,大夫说怀的很好,大人很健康,孩子也很健康。要是实在不放心,这五妞也怀孕六个月了,双胞胎生产就早,像二妹,她比我早一个半月。不如娘你也和五妞一起去市里照顾照顾她。”   何春香叹气:“我也想去啊,主要是五妞他家太小了,我要是去了,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住下了。哎,你说想分个房子怎么这么难?也怨五妞不懂事,当时和刘和处对象也不说。要是早知道她和刘和处对象,那哪怕是找关系,也要让她去电机厂上班啊。这两人在同个单位,分房上也会优先啊。你看二妞他们家,就是在一个单位,才能分到房。”   “您也别愁了,五妞不是说了么,刘和单位新的职工宿舍都盖上了,估计七四年最迟七五年就能分到了。那个时候孩子也刚到了爱跑跳的年纪。”   “唉,二妞家现在也住着不宽裕,两个大人两个孩子。不然我就可以住二妞家,每天白天去五妞那里照顾她。这刘和真是处处让人满意,唯有这一点不好。”   沈芳说她:“娘,你这可太贪心了,你知道刘和现在每个月工资加奖金有多少钱么?就这么说吧,你五个闺女加起来还不一定有人家多呢。去年刘军也想买个缝纫机给我婆婆,您也知道,我们家的衣服全是我婆婆亲手缝的。可她毕竟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好,就想买一个缝纫机孝敬她。但这钱不凑手就算了,票也不凑手。最后家里攒的钱刚够买票,那钱还是问五妞借的呢。娘,您知道么,当时我刚一张口说要借钱。五妞问我借多少。我说,借一百五。你知道五妞说了句什么?”   “她说了什么?”   “她说,正好这个月刘和发的工资还没有存银行,不然还得去取。哎呦,我和刘军千凑万凑凑不够的钱,人家刘和一个月就挣到手了。你说气人不气人。我就后悔我当时怎么就没去市里的厂子试试呢。”   何春香点头:“这刘和在这点上确实是有本事,他现在才二十八,这工资可有的涨呢。不过你也别眼红,你和刘军的条件也够不错的了。而且你以为市里人就工资高,同个级别,工资都一样。你看五妞,她工资不也和你差不多么。”   沈芳说:“我知道,这人和人就天生不一样,念书的时候人家刘和就跳级念,还回回是第一。我呢,那可是头悬梁锥刺股,也就是勉勉强强考上了高中。这到了社会上,人家比我挣的工资高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而且我这供销社的售货员,做起来也没什么要技术的。只要会算账就可以了。刘和呢,人家那是真技术,之前我公公的收音机坏了。他那可是老收音机了,五五年买的,用的时间太久了。他想修,在县里都找不着能修的,去了市里,人家也说修是能修,但是配件什么的都得换,再加上这修理费,反正最后算下来够买一台新的了。”   何春香一听,说:“这么贵,那干脆买新的就可以了,你公公又不是没这个钱。”   “是有这个钱,我公公也不是舍不得花这个钱,他是舍不得那台收音机,非说用的有感情了。反正他是非要修的,正好当时刘军想刘和说不准会修呢,就是他不会修,也认识会修的。大几十的修理费实在是太贵了。没想到他找到刘和,刘和把那收音机拆开看了看,然后又不不知道怎么鼓捣了一下,收音机就又能用了。”   “他把收音机给修好啦?”   “可不是,你说光靠着修收音机这手艺,他就不怕没饭吃。说起这个,还有个好笑的,娘,你知道刘军和孙正,他们连襟两个都爱搞一些投机倒把的事情。刘军后来把这事情同孙正一说,孙正当时正想买个收音机。一听刘军这话,顿时启发了他,这新的收音机不好买,票都不好弄。二手的收音机同样也不好买。既然刘和会修,那不如去废品站淘换一个,让刘和给修好,直接付给刘和修理费。刘军一听,也觉得有道理,最后两人就弄到了两个坏的收音机。”   “那刘和给修好了吗?”   “修好了啊,但是刘和不要修理费,后来刘军还说,要是刘和愿意去淘换坏的收音机,修好再卖出去,一个月挣的肯定不比他工资少。但是人家刘和说了,坏的收音机能修好,但是它坏掉的原因很多都是用的太久了。也就是说这次是这个毛病坏了,你修好了,但过一段时间,那个毛病又犯了。”   何春香说:“我懂,就是和人老了一样,今天这儿不舒服,明天那儿不舒服,你就是把他给治好了,他也不能和人家二十来岁的小年轻比。刘和不挣这钱也是对的。再说他们家也不缺收音机,去年刘和又评上了先进,给的又是收音机票。五妞也不会过日子,把那票转手出去,怎么也不换个一百块钱,还非要买回来,让你爹和我听。现在你爹可爱那玩意儿呢,成天拿着一伙儿人围着听,没意思。”   沈芳说:“娘你嘴上说没意思,心里乐着呢吧?” 第73章   入了八月份,天已经到了最热的时候。沈寒露大着肚子,每天都感觉好煎熬。   眼看沈寒露肚子越来越大,而且听她怀的是双胎,单位领导很体贴的提议沈寒露可以请假回家待产。   沈寒露觉得虽然怀孕身体不适,但她的工作也轻松,完全没有必要请假。   最后还是领导拍板,允许沈寒露在家办公,工资照发。   也就是每天刘和得去他们厂子里把沈寒露要誊抄的东西拿回家来,第二天沈寒露白天抽着空完成。再让刘和送回单位,换取下一天的工作。   也正是有工作可以做,或者说可以消磨时间,让沈寒露不至于那么的焦虑。   刘和呢,则是一天好几回的偷溜回来看沈寒露。   见沈寒露又在誊写,刘和先拿毛巾给她擦了擦汗,又把她喝水的搪瓷缸子加满了温水。   握着她的手,让她停下来休息一下,问她:“累吗?不然我帮你抄吧?”   沈寒露摇头:“不用,累倒是不累,就是太热了。热的我心烦,看书也看不进去,不如做些不用费脑子的事情,不然我会无聊的疯掉。”   刘和就拿起扇子,轻轻给她扇风。   沈寒露扶着椅子的把手往起站,以前家里为了节约空间,放的都是板凳。   后来沈寒露怀孕,肚子大起来后,发现板凳没有扶手,她站起来不容易,又买了椅子。   她起身站着在家里走了几步,当是活动身体。   见刘和紧张的盯着自己,沈寒露笑话他:“哎呀,没事儿的,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呀?”   刘和伸手扶住她的手臂:“之前去医院检查,医生不是说估计生产也就是这两天了。我刚才去医院问了一下,终于有床位空出来了,我们等下午四五点天凉快了,就收拾收拾去医院吧。”   沈寒露也知道自己这种没有生过孩子的还是提前去医院比较保险,就说:“好,你也别太担心,之前医生不是说了吗,我怀的很好。”   刘和说:“我知道,就是心里放心不下。我听说宁城大医院有一台B超机,去问了问你这种情况可不可以通过B超检查一下,但是对方说只要医生判断你怀相很好,就不会给你做这个检查。”   沈寒露也知道这件事:“没办法,现在这种机器都是需要进口,米国又对我们国家实行封锁。外汇又不好赚,机器不好买。但我们国家也肯定也在研究自己的机器了,虽然我现在用不上,但想来将来很多怀孕的妇女同志都可以用上。”   刘和摸了下沈寒露的肚子:“我还是有些担心,医生虽然说你怀的很好,孩子也很健康,但他也说了,你这肚子太大了。娘还有二姐不都是怀过双胞胎么,都说肚子没你这么大。”   沈寒露安慰他:“真的别担心,你不也听我娘说了么,她怀我三姐四姐的时候食欲就不好,我二姐怀劳劳和动动的时候更是吃不下饭。我三姐四姐还有劳劳动动,每个都只有四斤多一点,你想多小啊,小猫崽子似的。我呢,我能吃能睡,一个孩子比劳劳动动重两斤,两个就四斤了。你想下四斤要是买肉,得有多大一块儿啊。”   “那孩子太大了会不会不好出生啊?”   沈寒露没想到刘和比自己还紧张:“从军出生的时候八斤多呢,我大姐生他不也生的顺顺利利,后来生的佳佳,护军也都有六七斤。放心,我是一个一个生,又不是两个孩子一起同时出生。”   其实说实话,沈寒露心里是有一点紧张,但也不算特别紧张,因为她的身体从小就很好,就是怀孕后,为了将来好生产,也没有停下运动。   或许是刘和真有先见之明,沈寒露住院的当天晚上,就开始不舒服,把在她床旁窝在椅子里睡觉的刘和给惊醒了。   一看她这样,刘和赶紧去找医生,医生一看就说沈寒露这是快生了。   刘和顿时紧张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沈寒露也忍着肚子传来的阵阵疼痛。   或许沈寒露真的运气很好,身体也很好,虽然疼痛的厉害,但在半个小时候,她很顺利的生出来第一个孩子。   这个时候沈寒露虽然很累,但她心里知道肚子里还有一个,心里的劲儿没松下去,气也一直提着。   刘和在外头等的交集,转来转去的,直到他在沈寒露的惨叫中听见了一声啼哭,清脆的,属于婴儿的啼哭。   这个声音是这么的响,这么的亮,不知怎么的,刘和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的妻子,经过了他想象不到的痛苦,生出来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可是,痛苦还没有结束,刘和在心里不住的祈祷自己的妻子没事。   同时暗下决心,他和沈寒露这辈子有这么两个孩子就够了,以后绝对不再要孩子了。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沈寒露也算是有了一点儿经验,知道力气该怎么用,劲儿该怎么使。   她躺着感受着自己的身体,有了孩子想要出来的感觉,她咬着牙,用尽所有的力气,配合着身体的本能,再经过一阵疼的让人将近昏厥的疼痛之后,生下了老二。   知道自己的任务可以说是圆满完成,成功卸货,沈寒露感觉自己的身体一下轻松了下来,昏昏沉沉的,她觉得很困很困,很累很累,她想要好好的睡一觉。   这时,却听医生焦急的说:“不好,她怀的根本不是双胞胎,而是三胞胎。”   护士也赶紧走到沈寒露耳边,见她眼神迷茫,显然快要睡过去了,伸手狠狠的掐了她一下,让她保持清醒,然后大声的在她耳边说:“同志,你别睡,可千万别睡,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沈寒露迷迷糊糊中一听,自己一下就给惊的清醒了。   刚才生的老大已经被护士抱出来,放到保育箱里头了,刘和只是过去看了一眼,这是个很精神的小男孩,虽然小小的,显然很灵活,手指一直想要抓住什么。   这时听见了第二次婴儿的啼哭,这是老二,老二也顺利的出生了。   刘和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一些,他最担心的就是沈寒露难产,但从外头听,从沈寒露咬牙用劲儿后伴随的叫声,再到孩子的啼哭声,中间间隔的时间很短。   也就是说,沈寒露孩子生的也很顺利。   他知道,既然孩子都顺利出生了,沈寒露也该出来了。   他抬手看了一下表,记了下老二出生的时间。   结果等了将近有五分钟,病房的门打开,只见一个护士将老二抱出来,但并不见沈寒露。   刘和着急的走到她身边,向她询问:“同志,请问我妻子她怎么样?她的情况还好吧?”   见护士看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刘和心里咯噔一下,紧着着他感觉自己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用颤抖的声音问:“我妻子她没事吧?”   护士说:“本来这位同志生孩子生的非常顺利,只是没有想到当初医生的判断出了错,她怀的不是双胞胎,而是三胞胎。但是在生了两个孩子后,她的力气已经用的差不多了,所以,现在她还在休息,要攒一些劲儿再生老三。对了,恭喜您,老二是个身体很健康的男孩儿。”   说完护士就抱住老二离开了。   刘和实在是不敢置信:“老三,怎么还有老三呢。”   他感觉一阵眩晕,这个时候,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沈寒露在里面生孩子,她已经用光了所有的力气,可他作为丈夫却一点儿也帮不上忙。   或许老三真的是个贴心的孩子,知道自己的母亲现在并没有足够的力气来让自己出生,所以他一直很安静。   而沈寒露,也可以借此机会来补充体力。   半中间护士甚至还给她端来了一碗鸡蛋面。   沈寒露这个时候嘴巴发麻,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味觉,面条吃起来像是在吃纸,就是里面放着的肉,她都尝不出味儿来。   但她也知道,这顿饭她必须吃,只有吃下去,才能补充自己刚才用掉的力气。   而且谁也不知道孩子什么时候出生,她必须抓紧时间,多吃一口是一口。   于是沈寒露就着护士端着的碗,狼吞虎咽。   她感觉不舒服的时候是凌晨一点多,老大是凌晨两点一刻出生的,老二是凌晨三点整出生的。   刘和在楼道里,每隔几分钟就看一下手表,他不敢发出响动惊动到正在生产的妻子,但他心中的焦虑实在是越积越多。   中间有护士过来安慰他,但他感觉连护士再说什么,都听不见。   清晨的阳光从东面的窗户洒了进来,天已经亮了!   终于,刘和听到了沈寒露发动的声音,他握着双手,紧紧的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想要透过门看看自己的妻子。   想要安慰她,想要保护她。   而老三,直到清晨来临,六点十分,才终于生了下来。   不过老三比老大和老二弱小一些,生的不是那么痛苦,也或许是自己对疼痛已经有些麻木了,沈寒露这么想着。   她感觉自己的思维轻飘飘的,生完老三,终于忍不住,直接昏睡了过去。 第74章   等沈寒露再次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坐在她旁边照顾小孩的沈芬。   “二姐,你怎么过来了?”   “你孩子都生了,我可不得来么,不过你也真厉害,竟然一回生了三个,我当时生劳劳动动就累的够呛。”   沈寒露想坐起来,结果发现自己浑身酸疼,根本坐不起来,只能说:“二姐,让我看看孩子,对了刘和呢?”   沈芬把孩子一个一个递到沈寒露面前,说:“刘和去给大姐拍电报了,告诉大姐一声,再让大姐给爹娘还有周婶子报信。”   沈寒露看了一下三个小孩,觉得怎么这么小呢,还没当时劳劳动动大。她有些担忧的问:“孩子是不是太小了点,还健康吗?”   “放心,孩子健康着呢,比劳劳动动刚出生的时候有劲儿多了。不过一样瘦小,只有一点点大。”   沈寒露又问:“对了,孩子是男孩儿女孩儿啊,我还不知道呢,他们这皱巴巴的小模样,我也猜不出来性别。”   沈芳说:“老大老二是男孩,老三是女孩,老三最瘦小,哭起来也没有她两个哥哥有劲儿。对了,你看看出奶没,喂孩子吃点,三个都饿的够呛。”   说完沈芬又发愁:“你说这一下三个孩子,你这奶也喂不过来啊?就是国家对刚出生的孩子发牛奶票,但那一点儿根本不够。”   沈寒露说:“先凑合着喂吧,我估计也母乳喂养不了几个月。不过知道我怀的是双胞胎,刘和倒是去弄来不少奶粉。虽然现在多了一个孩子,也够吃。等他们吃完奶粉,也该吃饭了。”   沈芳听了说:“也是,刘和这人向来心细,不像你二姐夫,在我怀劳劳和动动的时候根本不操心。”   沈寒露说:“二姐夫现在不是好很多了么,对劳劳动动多好,既然改正了,就不要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要是两个孩子听见了,还以为他们爸爸不疼他们了。”   沈寒露二姐夫在六九年,七零年,七一年在老家种了三年的地,因为和劳劳动动朝夕相伴,父子关系改善了许多。   后来见劳劳动动六岁了,过个一两年就该上小学了,沈寒露二姐夫这才回了市里,劳劳动动自然也回了市里。   如今他已经又回学校去教书了,因为他主动下乡种了三年的地,没有再被人怎么针对,二姐家的日子也终于安稳了下来。   接到沈寒露生子的消息,沈寒露亲娘,婆婆还有她几个姐姐,全来市里看她。   把病房围的是个水泄不通。   不过最后只有她娘何春香还有婆婆周婶子留下来照顾她坐月子,其他人沈寒露都让他们回去了。   她的几个姐姐都要上班,她婆婆也就刘和娘呢,身体也不好,刘和直接在他单位跟前的招待所给他娘和丈母娘开了两间房。   白天她们可以过来看看孩子,照顾照顾沈寒露。   至于晚上,她们年纪都大了,熬夜照顾孩子哪里吃的消,还是他照顾就行了。   在医院又住了一个礼拜的院,沈寒露就回了家。   因为刘和去他们单位木器厂帮着请假,单位的同事也知道沈寒露这是终于生了,而且不仅生了,还生的是三胞胎。   单位同意沈寒露再休息三个月,等孩子百天后,也还继续再家里处理工作。   沈寒露在家,开始接待一拨又一拨的人,她的同事,刘和的同事,都来家里探望了探望。   大家一来是人情往来,不来不合适,二来也是对‘三胞胎’感到好奇,平时只听过双胞胎的,三胞胎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因为现在正是阳历的八月份,热到要死,何春香还盯着沈寒露不准洗澡,衣服还必须穿的结结实实的,也不能见风。   可以说沈寒露整个人是一股子馊味儿,她自己闻的尴尬,在同事们上门的时候就更尴尬了。   不过大家都很理解坐月子的孕妇的状态,这个人放下一斤红糖,那个人放下一把挂面,家里存粮开始多了起来。   因为屋子小,没有做饭的地方,在门外安个炉子沈寒露觉得本来就热的家会更热,何春香只能去刘和单位的食堂借人家的灶台给沈寒露做各种补身体的食物。   而在孩子满月的时候,刘和也终于定下了孩子们的大名,老大沈峥,老二沈嵘,老三沈娇。   沈寒露一听,感觉这名字起的也可以,但是她还是同刘和说:“老大姓沈,这是你当初答应我爹娘的,老二就算了,姓刘吧,跟你的姓。”   刘和拒绝:“不用,我不喜欢我的姓氏。”   沈寒露想抱抱他,但一想自己身上这味儿,这汗,还是停下动作,说:“你不喜欢我喜欢啊,这样,老大是跟我爹的姓,姓沈,老二是跟你的姓,姓刘,老三是跟我的姓,姓沈。你看这样多好,咱们一个一个嘛。”   刘和倒是不嫌她身上的味道不好闻,抱住了她:“好,听你的,五妞,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嫁给我。”   得知刘和给三个孩子取的大名,何春香很满意,周婶子也很满意。   生一个小孩是折磨,生三个小孩是大折磨,每次一个哭,其他两个一定会跟着哭。   而且沈寒露本来以为爱哭的会是妹妹,没想到反而是老二,老二简直就是一个哭包,从早到晚,一整天都哼哼唧唧的。   而且他还腻人的很,总想让人抱着他,而不是和哥哥妹妹排排躺在床上。   沈寒露都开始纳闷儿了,她问刘和:“你说这老二是随谁啊,怎么这么喜欢人。大人一抱着他,陪着他,他能笑得咯咯响。一没关注他,他就叽叽歪歪。反而老大和妹妹不太爱粘人,老大是太能睡,吃饱了就睡,睡醒就闹着要吃,小猪猪一个。妹妹倒是安静,躺着不哭不闹不睡觉,就睁着眼睛滴溜溜的看。咱们两个娘都说了,这三个孩子里将来最聪明的肯定是妹妹。那小眼神,一看就是个机灵鬼。”   刘和却语气平淡的说:“老二大概是像我吧,我小时候也很粘人,只是后来我娘离开,我在家里一说我娘,我爹就会动手。老三像你,机灵好看。”   沈寒露听刘和的话听的心疼,她后悔自己小时候怎么就不爱和人玩呢,要是她小小的就总和刘和玩,陪伴刘和,那刘和小时候就不会那么孤独了。   终于,孩子百天了,沈寒露她娘固执的不得了,她觉得生一个孩子得坐一个月的月子。生两个孩子,得坐双月子。虽然她以前没见过一次生三个的,但是还是觉得既然是三胞胎,就得坐三个月的月子。   沈寒露根本受不了,在一个半月的时候她就是感觉自己生孩子可以忍受,坐月子实在是忍受不了。   刘和虽然在咨询过医生后偷着拿热毛巾给沈寒露擦身体,但沈寒露还是觉得好崩溃啊。   等坚持到两个月,沈寒露就开始苦苦哀求刘和让她洗个澡吧。   刘和没有办法,只能将去买了一个大木盆,虽然是大木盆,用来洗澡也还是很拥挤,沈寒露勉勉强强可以坐进去。   就这么在刘和偷偷的帮助下,沈寒露终于洗了澡。   洗完她感觉自己身体都变得轻盈了,甚至有种想要飞翔的冲动。   但是,第二天她偷偷洗澡的事情就被何春香给发现了,她狠狠的骂了沈寒露一顿,连着刘和也被教训了一顿。   孩子百天的时候,沈寒露就开始母乳搭配着奶粉喂养了。   或许真的和遗传有关系,沈寒露和刘和的长相都不错,这三个孩子也都长得很水灵。   老三是闺女,长得更像沈寒露一些,老二也像她,老大像刘和。   三个孩子都是大眼睛,长睫毛,眼珠子黑溜溜的,白白嫩嫩,老二和老三还有和沈寒露一样的酒窝,笑起来小小的酒窝看得人心软,这样的三个孩子真的是人见人爱。   就连沈寒露自己都竟然忍不住感慨,她怎么就生出来这么好看的孩子呢。   孩子过了百天,沈寒露就让她娘回家了,她现在虽然一个人照顾三个孩子有些累,但老大和老三真的很乖巧,不闹人。   老二是喜欢让人回应他,只要他哼唧,你回应的叫他宝宝,亲亲,再伸手拍拍他,他就能安静五到十分钟。   然后再重复这个过程。   等孩子四个月的时候,沈寒露就完全不喂母乳,只喂奶粉和牛奶了。   每天白天她一边工作,一边照顾三个孩子。   刘和则是负责晚上给孩子喂奶,换尿布,以及清洗家里所有的衣服。   沈寒露觉得这三个孩子照顾起来比当时照顾劳劳动动轻松,一是小孩的性格因素,二就是那个时候是在老家,一天三顿饭都得烧火,等灶台火点起来,再做饭。   现在沈寒露直接把自己的粮票交到了刘和他们食堂,因为她的情况特殊,自然不会拒绝。   这样她每天只需要等食堂做好饭,刘和给她端回来。   等馋肉了,刘和也会去国营饭店买来给她解解馋。   不用操心洗衣做饭这两件事情,家里的活儿也就少了很多。 第75章   终于到了七四年五一的时候,厂子里开始分房。   厂子里分房看得无非第一是家庭人口数,当然这是看户口上的人数,人多的家庭肯定是要照顾的。第二是夫妻是否是双职工,双职工分房也有优待。第三就是工龄,或者给厂子里做的贡献多少,说白了就是工人的级别。   刘和本来就占第三条,而且他们家一下生了三个孩子,顿时就成了五口之家。   本来沈寒露觉得他们应该可以分一个一室一厅就像二姐家那么大的房子,最多就是两室一厅,但总面积不会超过五十平米。   像这些屋子,一般都是没有厨房,就是有厨房,但肯定没有独立的卫生间,只有楼道里的公共厕所。   但是,她实在没想到的是,刘和竟然争取到了两室一厅还带着厨房卫生间和阳台的房子。   一共竟然有六十七平米。   沈寒露还挺惊讶的问刘和:“之前你不是说厂子同你谈了么,咱家只能分到五十平的,怎么现在这么好,给咱们六十七平的了呀。我去盖好的楼里看过了,六十七平应该就是最大的了吧,这次好像没有盖三个卧室的。”   “对,而且六十七平这个朝向也好。”   沈寒露忍不住问:“那为什么给咱们这个呀?是不是突然有求于你呀?”   刘和点她脑门儿:“想什么呢你,厂子怎么会突然有求于我。只是现在正好有两件事,一,是分房,二,就是单位准备在九级工程师也就是我,秦哥,还有李哥我们三个中选一个升到八级。李哥技术其实一般,他主要是资历老,他可是建国那年就进了厂子了。而且一般的难度不大的工作他都能完成。平时在厂子里的名声也很好。所以他才能升到九级工程师。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李哥之后再想往上升,可不容易了。”   “那也就是说是你和秦哥在竞争八级?”   “对,秦哥的优势呢,也是资历老,他是五一年就进了厂子里的。我呢,我六一年才进工厂。这可是十年的差距了!我的优势就是技术好,现在别说八级工程师的活儿了,一些七级工程师才能完成的工作,我也能上手。所以我们当中选谁,厂子里的领导也很纠结。尤其秦哥资历老,主要年纪也不小了,他今年也四十七了,说白了这次如果他升上去,再想升七级也不容易。我呢,我今年还不到三十。再说我升到九级还没几年呢。”   “所以厂里的领导更偏向秦哥一些?”   刘和点头:“对,但是如果升了秦哥,那必然得给我有个交代啊。毕竟大家都清楚我在能力上更强一些的。所以这房呢,就算是给我的补偿。我没升到八级,但是分到更大一点的房子。秦哥呢,升到八级,不过他分的是五十平的房子。”   沈寒露算了一下账:“八级工资是一百一十八,你现在九级工资是一百零二块五,也就是秦哥每个月比你多挣十五块五。可能对加班费也有一些影响,但是总得是算下来一个月也不超过二十,一年就算二百四。而且你就算今年没升上去,但两年内肯定能升上去的。算下来咱们损失了四百八但是房子朝向更好,而且多了十七平米,也还是划算的。”   刘和说:“对,而且主要这次厂里领导也没有要升我的想法。哎,真的是年龄是最大的拦路石。这么说来我没有去念大学也有好处,至少我能多四年的工作资历。”   沈寒露说:“可以有大一点的房子我们也该高兴高兴。不过之前我只画了五十平的那个房子的结构图,还量好了它卧室客厅的长宽,想着该买多大的床。现在看来还得重新量一下。而且我记得六十七平那两个卧室,一个挺大的,我们可以设计一下,把它隔成两个小卧室。这样咱们就可以让娘他们来家里住了。对了,咱们分的房是几楼啊?”   刘和说:“二楼,不过楼梯也不多,我就是想着爹娘他们来了方便。”   沈寒露说:“好,刘和,要不然等房子收拾好了,咱们把娘接来住吧。”   “好。”   沈寒露说他:“你也不问问我说的是哪个娘,就说好?”   “两个娘可以一起来啊,你自己刚才不是说了么,可以把咱们家那个大一些的卧室隔开。我想了下,隔开虽然小了,但是每一间都塞一张一米八的双人床是没问题的。就是放不下衣柜了和写字台了。但是咱们可以在卧室也做个衣柜。至于写字台,咱们屋里放一张,卧室也放一张。”   沈寒露说:“这样岂不是咱们不能在一起学习了?”   刘和说她:“自从你把自己背单词的事情告诉我之后,你自己想想,你还在写字桌上坐着背过几次?哪回不是窝在床上背?要我谁呀,你还是继续用你那炕桌,在床上吧。”   沈寒露‘哼’了一声,转回话头:“真的,我同你认真说,将咱娘,也就是我婆婆接来市里住吧。她同我爹娘不一样,我爹今年才五十三,我娘才五十二,他们身体也很健康。而且人家连我们给的养老金都不要,说等五十五后再开始给,还定下每个闺女每个月给十块。”   刘和说:“十块怎么够?咱不然再私下多添点儿?”   沈寒露说:“也够了,一个闺女十块,五个就是五十。我大姐两口子上班一个月加起来也才六十。再说了,与其给他们钱,他们又攒着舍不得花,还不如咱每个月把肉啊,菜啊的都给他们买回去呢。主要我说的是他们身体健康,现在还下地挣工分呢。要让他们现在就跟着咱们住,他们肯定不愿意。我打算等我爹娘过了五十五六十,咱们再想法子在市里买个平房,就把他们接来。但是娘呢,她是一个人住,而且她今年都六十一了。虽然你每个月都抽空会回去看她几回。一个人怎么说也太孤独了。”   刘和说:“我大哥和我哥他们忙,只能往回寄东西。我呢,也只能在放假的时候去看看我娘,唉,我心里也觉得自己不孝。”   沈寒露说:“大哥上回回来还是两年前了吧,我记得那个时候我还没怀孕呢。至于刘家哥,那更久了,得三年了。不过他们离的实在是太远了,你也知道,光是坐火车来回就得半个月。之前他们回来,不都是住了半个月么。但这也把攒了挺久的探亲假给用了。”   “我也理解,就是每次见我娘想他们想的不行,就心疼我娘。”   “不过刘家哥还不结婚,确实挺让娘操心的。我记得他之前写信说今年过年肯定能回来,我想到时候娘估计又要催了。”   “娘催他也没用,他也不听,之前说他们领导介绍给他一个姑娘,也是部队的,不过在文工团。但他和人家处了一段时间,非说人家矫情,不同人家处了。他比我还大三岁呢,也难怪娘要操心了。”   “可能就是没有遇见自己喜欢的嘛,刘家哥在部队,本来见到的女性就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然这回趁着他回老家过年,咱么帮他介绍介绍,相个亲,看看合适不合适?”   刘和摇头:“算了,我了解我哥,他那人怎么说呢,就真的得自己看对眼,而且还得有了解。他如果想同一个姑娘结婚,那他必须了解对方的方方面面。但是相亲这种,肯定只说自己优点,缺点不会说,他根本不会接受。”   沈寒露说他:“你也太片面了,你又没相亲过,怎么就知道对方不诚实了?”   刘和说:“这不是诚不诚实的问题,是大家都会避重就轻,展现自己好的那一面,这都是约定俗成的啊。但是我哥他就会觉得被欺骗。”   “刘家哥的警惕心也太高了吧。”   “对,我哥就是疑心病重,心也狠。与他相反的是我大哥,太心软,太重情义。你说当初对我们这两个弟弟,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但他还是把我们当成了亲兄弟。甚至很多亲兄弟,当哥哥的也做不到像他对我们的这样。现在对大嫂呢,也是重感情。在六六年之前,他其实就已经和大嫂商议过离婚的事情了。”   “是感情不和么?”沈寒露还不知道这回事儿呢,她见过刘和的大嫂,只记得她是个不爱说话的人。   “对,感情不和,或者说三观不和。我大哥呢,就是那种农民的儿子,大嫂呢,是大小姐思想。本来因为大哥工作也忙,再加上在大哥面前,大嫂做的挺好的,所以大哥就一直没发现。后来发现了,大哥平时最看不起这种给人分成三六九等,而且觉得自己是上等人的这种人了。大嫂不仅自己是这种想法,还这么教育立新,像是职位不如大哥高的,大嫂就不同意立新和他们家的孩子玩耍。你说这不是教坏孩子么。就是因为这件事,大哥决定离婚。但是六六年,大嫂家受到牵连。大哥虽然同大嫂已经没有什么感情了,但是他也知道,一旦离婚,大嫂的处境肯定不像现在安稳,所以才一直没有离婚。” 第76章   到了九月份,房子终于收拾好了,沈寒露一家也搬进了新房。   令沈寒露激动的是,她终于住上了有厕所的屋子,虽然卫生间很小,只有蹲式的马桶,洗脸池都没有,只是可以把脸盆架子放这个屋里,方便洗完脸倒水,也没有办法洗澡,但是,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反正沈寒露自己是满意的不得了。   除了卫生间就是厨房,说是厨房,但其实也是个小屋子。用的也不是煤气灶,而是生铁铸造的‘洋炉子’,只是厨房正好有个小窗户可以把烟囱伸出去。   而且厨房有门,做饭的时候把门关上,在厨房里做饭,不会把煤灰荡到屋子里,同样饭菜味也不会飘的满家都是。   不过沈寒露也不打算怎么开火,厨房主要是拿来放暖水壶。平时厨房门锁着,钥匙挂在门上,这样就算孩子一大一点了,也不用担心他们会进厨房碰到热水。   家里的阳台也挺大的,现在只做了挂衣绳,拿来晾衣服。   至于客厅,家里也终于有客厅了,摆一张沙发,一张茶几,一张饭桌,一张写字桌,一面书柜,再放上衣架和几个凳子,也就满满当当的了。   至于沈寒露和刘和的卧室,就还是他们之前屋子的摆设,只是把其中一张写字桌移到了客厅,除此以外就没有什么变化了。   而隔出来的屋子,因为要兼顾到光照,所以是以窗户为中心,一分为二。因为这间屋子的门是挨着墙的,又将两小屋子分别做了门,这样从两个小屋子出来,有个小小的走廊,然后再从原本的那扇门出到客厅。   只是照顾了光照,两个屋子大小就有差别了,一个有十五平米,和沈寒露他们之前的房子差不多大了。可以放得下衣柜和双人床。   一个只有九平米,只能放一张双人床,再放一张箱子。   沈寒露因为要照顾三个孩子,就让刘和回村里去将他娘接来,要是何春香和沈满囤有空的话,也一起来住一段时间。   沈寒露都做好了三个长辈一起来的准备,甚至开始剁肉馅,准备包饺子。   没想等沈寒露包好了饺子,刘和却一个人回来了。   沈寒露还挺奇怪的:“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刘和也挺无奈:“现在不是有知青下乡么,你也知道的。”   沈寒露点头:“嗯,我知道啊,我有两个舍友就是知青,不过他们是去的兵团。前年还写信同我说要结婚了,我还给他们寄过去不少票证呢。”   “咱们大队也有知青,从六八年冬天开始每年都有人来。”   沈寒露想了一下,确实如此,只是因为大队给知青安排的住的地方离他们家挺远的,而且她回家也不怎么去地里,所以她和大队里的知青可以说连照面都没有打过。   “爹娘他们没来咱家和知青有什么关系呀?”   刘和说:“以前大队安排的知青宿舍是在村西头,那个空院子里。但是问题是那院子其实不大,只有两间房,这知青每年都来。就算有的知青同本地人结婚了,那里也还是住都住不下了。所以今年来的知青,大队就安排他们住在老乡家。”   “这个老乡不会是咱们家吧?”   “正是,先说岳父岳母那儿,全大队家里有两间空房的,也只有这么一家。”   也是,全大队的人家里,没有儿子的本来就少。这家里有儿子,儿子一娶媳妇,原来的老房子只会住不下,不会没地儿住。   也就是他们家,五个闺女,全嫁出去了,而且还都在外头上班。   沈寒露关心的是:“那住我家的什么人啊?男的女的?好不好相处?虽然这么说不好,但有的学生真的相处起来也不容易。”   “男的,一个小年轻,今年才高中毕业,还是沪市人。我打听了一下,家里爹妈都是医生,因为是西医,也受到了一点影响。但是病人总得有医生给看病嘛是,所以就开始那几年得常常做检查,常常进行自我批评。现在好多了,只是他是家里的老三,上头两个姐姐,如今知青下乡,家家户户都得有这个名额。所以虽然家里人很舍不得,但是还是送他下乡了。我同他说了会儿话,感觉不是那种很激进的,脾气挺温和,对着岳父岳母也很好,叫的挺亲热的。”   沈寒露放下心来:“能和我爹娘好好相处就好,不过他住哪个屋啊,家里空着两个屋呢?”   刘和说:“自然是住另一个屋,咱们那个屋结婚的时候收拾过,一些家具还是全新的,娘才舍不得让知青住呢。”   “那就好,我那屋里宝贝可多着呢,要是外人住进去发现了,一举报,我就完蛋了。”   刘和惊讶:“我也在那屋住过啊,有什么宝贝我都不知道?是你之前藏的书吗?”   沈寒露摇头:“不,说出来吓死你,但是我答应了别人不说的。等将来可以告诉你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说到藏起来的钱,沈寒露也不知道曾教授刘教授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每个月,沈寒露都会给他们邮寄一次粮票,到了换季的时候,会寄过去一些布票。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收到,收到能不能用。   沈寒露从来没有收到过他们的回信。   要不是二姐夫那里从来没有收到不好的消息,沈寒露都开始怀疑他们出事了。   至于曾武,从六五年他考上大学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宁城,而且后来他还主动与曾教授刘教授断绝关系,划清界限。   听二姐说他现在在帝都上班。但是对于他的人品,沈寒露实在是瞧不上。   他的情况和刘和完全不同,刘和是遇上了从小虐待他的继母,对他也不闻不问的父亲。   但曾教授和刘教授对曾武可是很好的,在六六年以前,作为教授的孩子,曾武过得生活肯定比全国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要好。   既然沈寒露不想说,因为是对别人有过承诺的事情,刘和也没有追问,而是说:“岳父岳母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家里突然多出来一个人。而且还是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孩子。以前家里人也很宠,所以什么也不会,连饭都得眼巴巴的看着岳母,让岳母在做饭的时候捎他一份。要是岳父岳母来市里,家里只留这么一位,岳母怕他做饭把屋子都给烧了。于是就说以后有时间再来吧。”   沈寒露听哭笑不得:“这自理能力也太差了吧,连饭都不会做。”   刘和说:“可不是,对了,你藏在厕所的字典我也给你拿回来了。这两天放阳台晾晒晾晒,不然太臭了。”   沈寒露问他:“你是把我没看也就是没有撕下来的那部分拿来了?还是所有的都拿来了?”   “所有的都拿来了,你不知道,那个沪市来的知青,竟然还自备卫生纸。”   “哇,卫生纸可不便宜,也不好买,说实话,我在宁城都没怎么见过人用卫生纸的,大家都是用草纸。”   “那知青说他爸妈都是医生,觉得卫生纸更卫生。然后呢,他还很大方,非要把带来的卫生纸放厕所。娘让他放自己屋子里,用的时候撕一点。他不,他觉得爹娘对他很好,他也要回报爹娘,他非要一起用。你不知道,我回去的时候娘都快急死了,生怕他放厕所的卫生纸被人偷了。于是我就把你那个箱子给腾出来,钥匙也留给娘了,让她把卫生纸放木箱里吧。”   沈寒露无语:“好吧,不过我其实我自学的进度也完成了百分之八十了。剩下的也没多少,现在咱们有了大房子,也有地方放这些字典了。”   刘和又说:“至于我娘那里,也是住进去一个知青,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这个姑娘好像是成分不太好,大队长也怕其他知青欺负她。以前不就发生过女知青联合起来排挤其中一个的情况。那个被被排挤的还只是家里舅舅在国外。现在住娘那里的,爷爷是民族资本家。听说在帝都还是那种叫的上名字的。后来他爷爷和爸妈叔婶什么的都下放了。她是跟着姥姥姥爷,这不读完高中,也来农村了。她这样的身世如果被大队里的人知道最多被说些闲话。但是让其他知青知道,就怕发生矛盾。我娘呢,她在村子里的地位不一般,因为是军属,供养出两个军人,村里人都挺尊敬她的。这位女知青住我娘那里,也是一个比较好的安排。”   “那大队里现在是打算让他们住多久啊?”   “我听大队长的意思是,估计得住个一两年,没办法,大队也没钱修房子,更没钱盖房子了。”   “那倒是能有个人和娘作伴,只是我本来说把娘接到市里来,毕竟娘都六十多了。”   刘和说:“虽然娘和那知青才刚认识,但是相处的倒是挺好的。那知青从六六年也就是七八年前就和姥姥姥爷一起生活,对老人挺有耐心的。而且我问了下牛大夫,他说娘的身体现在也还好,调养的不错。主要是她年轻时候吃的苦太多了,老了这小病小痛的就少不了。但是,没有什么大毛病。”   “那就好,娘身体健康是最重要的。”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既然娘觉得还是老家住的舒心,就先让她在老家住着吧。”   很快,就进入了一九七六年,这是全中国人都悲痛的一年。   就是刘和,沈寒露都见他偷着哭了好几次,刘和一哭,沈寒露就跟着想哭。   接着,日子又进入到了一九七七年。   这一年沈寒露的三个孩子,沈峥,刘嵘和沈娇已经四岁了。   沈寒露单位还有刘和单位,都是大厂子,单位里是有托儿所的,对单位职工的孩子是免费的。   在孩子一岁后,就可以送到托儿所去了。像当初沈寒露二姐把孩子放在老家,让何春香帮忙照顾,而不是放到托儿所,是因为她当时也不安定,怕万一有人找到孩子,若真出事了后悔都来不及。   而且当时家里时常有人上门,有的人言辞激烈,万一吓着孩子也不好。   但是沈寒露和刘和就没有这个担心,他们可以把孩子直接放到刘和单位的托儿所,而且因为电机厂单子多,厂子也有钱,孩子上托儿所是不仅不花钱,提供的午饭还很不错。   每天早上刘和沈寒露上班之前把孩子送过去,晚上再一起把孩子接回来。   开始他们还担心孩子不适应,后来见孩子在托儿所也过得很好,甚至因为他们长得好看,里面的老师会偷偷给他们开小灶,吃好吃的。   三个孩子也很喜欢去托儿所,和一堆小朋友一起玩,还可以学习认字,数数。   今年沈寒露上班已经是第九年了,九年的工龄她的工资终于涨到了四十二块钱。   刘和更是升到了八级,他的工资一直保持在沈寒露的三倍左右。不管在什么时候,搞技术的总是更挣钱一些。   从结婚第一个月开始,沈寒露和刘和就每个月存一百块钱,随着他们工资的增加,即使每个月要给父母养老钱,要抚养孩子,剩下的工资也一直都是够花的。   到了七七年夏天,当初离开去农场改造的曾教授和刘教授也都平反了,他们离开的时候沈寒露还没有结婚,回来的时候孩子都四岁了。   他们走的时候孙子孙女还只是牙牙学语的小童,现在都快小学毕业上初中了。   这几年的时间,他们清瘦了许多,也苍老了许多,再见他们,沈寒露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时间真的带走了很多东西。   沈寒露将以前他们拜托自己收着的钱全还给了他们。这是她对他们的承诺。   刘和的哥哥刘家也终于结婚了,在七四年的时候,他回家探亲顺带着过年,没想同住在家里的知青叶雨看对眼了。   两人可以说是一见钟情,这事儿让周婶子高兴了许多,她和叶雨相处的多,也非常喜欢叶雨这个姑娘。   而刘家这个儿子呢,已经三十多了,还不结婚,一直是她心里头最发愁的事情。   如今刘家和叶雨处对象,周婶子恨不得他们立刻结婚,但刘家想和叶雨结婚,可叶雨怕因为自己的出身连累刘家,所以一直都拒绝刘家的求婚。   直到今年六月份,叶雨的父母,爷爷都平反,她这才松口同意与刘家结婚。   刘家接到她的信,立刻请假回来和她举行了婚礼,因为刘家已经升到了营级,部队也早分配了住房,他直接带着叶雨回部队了。   前头刘家才结婚,让全家人都高兴了一回,接着刘和的大哥魏敬安就离婚了。   叶雨怕自己的成分不好连累刘家,魏敬安反而是在岳父岳母平反后,选择了同妻子离婚。   这是他再三考虑后的结果,魏敬安和大嫂早就没有了感情,两人这么多年住在一起,也没有破镜重圆,可见三观实在不和。一直选择不离婚,只是为了给嫂子一个庇护之所,全他一份情谊。   他们的孩子年龄还小,一个只有十五岁,一个十一岁,为了不影响孩子们,魏敬安直接把孩子给打包送回了老家。   正好家里也有屋子,刘和让两个孩子住一间,又把他娘接来,主要他和沈寒露也怕两个孩子对着他们叔叔婶婶不自在。   有亲奶奶在,他们肯定心里更放松一些。   魏立新今年已经上高一了,正好可以转到宁城的高中来读,老二立文也上五年级了。   至于大嫂当初寄养在刘和同事家的侄子侄女,一个今年十七了,上半年就高中毕业了。   一个今年十二。   这两个孩子可以说很小的年纪就到了养父母家,养父母没有自己的孩子,对他们也非常好,对于亲生父母,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现在亲生父母突然冒出来,大儿子还能理智的同家人沟通,说愿意认回亲生父母,但养父母也还是他们的父母,不会认了亲生父母就不认养父母。但是他想留在宁城,不愿意回帝都。   小女儿却接受不了,完全不认亲生父母。   现在两家人还在沟通商议。   一下子多了两个哥哥,家里三个小孩对这两个哥哥喜欢的不得了,每天都在家里眼巴巴的等着哥哥们放学回家。   就是立新立文在客厅写作业,不让他们打扰,他们三个也会偷溜到哥哥跟前。   可能是因为三个孩子的热情,很快就让立新立文在家里自在了许多。   他们两个对于三个弟妹也宠的不得了,尤其是立文,特别喜欢教三个小孩识字,算数。   三个孩子聪明是聪明,但是小孩子的接受能力差,经常上午立文教给他们的东西,下午就忘光了。   立文也不嫌他们,而是会耐心的一次又一次的教导。   沈寒露看了都忍不住同刘和说:“刘和哥,立文这孩子耐心也太好了吧,感觉将来他可以去搞研究,或者是当老师。”   刘和说:“在立文出生后,大哥和大嫂的感情就不太好了。以前还会装一装,后来大嫂娘家出事,她直接就原形毕露了,知道大哥重情义,不会和她离婚,但同时想要恢复成以前夫妻恩爱的模样也不可能。所以对着大哥,甚至对着孩子都尖酸刻薄。受她的影响,孩子们都变得内向了不少。这还是大哥一有空闲就亲自带两个孩子,亲自教导他们。”   沈寒露说:“有这样的事儿大哥怎么不早说呢,在我们结婚后,也可以把立文立新送来市里啊。虽然咱们家那时候住不开,但也能想办法嘛。这小时候的事情很容易伴随孩子一辈子,影响他的一生。”   刘和说:“就像你说的,小时候的时候去很容易伴随孩子一辈子,影响孩子一生。我大哥就是因为小时候和娘相依为命的经历,所以格外的独立。或者说我们三兄弟其实都是这种性格,遇上事情不愿意麻烦别人。如果不是这次和大嫂离婚的时候,大嫂口不择言对两个孩子说了许多难听的话。因为他们离婚的事情,附近的孩子也对他们兄弟指指点点,大哥才不会把他们送回来呢。”   “大哥把他们送过来是对的,我去他们的学校问了问老师,老师都说他们在学校表现的很好,和同学们相处的也不错。我想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就能彻底从父母离婚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希望如此吧。”   到了九月份,曾教授突然找上门来,告诉沈寒露今年很可能恢复高考,让沈寒露做好准备,提前复习一下。   沈寒露这几年其实一直在学习高中的知识,可以说已经做到滚瓜烂熟了。   既然曾教授露出这个口风,说明今年就会恢复高考。   沈寒露赶紧将自己的两套课本写信分别寄给了钱雨和孙露,她们两个虽然都去了兵团,彼此离得也不远,但也不是同一个兵团。   她又给周思思也寄了信,这几年她和钱雨,孙露,周思思一直都有联系。   钱雨孙露都和知青结婚了,周思思则是在他们县里找了一个会计的工作,也嫁了一个工人。每年临近过年来市里买年货的时候,周思思都会同沈寒露见上一面。所以沈寒露也知道,她也一直遗憾没有上大学的机会。   而宿舍里和沈寒露相处最好的姚元元,则是无影无踪,就像当初猜测的那样,她应该是已经离开了祖国。   至于云婷,可以说是他们这个宿舍里最‘有能耐’的,在七一年的时候她被推荐上了大学,上的还是帝都的一所挺有名的大学。   大学毕业她又回了宁城,现在已经是一个小领导了,而她结婚的对象,也是同她一路的。   不过沈寒露却没再和她联系过,甚至没有再见过她。   晚上刘和回家,见沈寒露把家里的书都翻出来,还挺奇怪的问她:“你这是在做什么?怎么把高中课本都拿出来了?我记得之前整理书柜的时候,我发现家里有三套高中课本,一套我念书时候的,一套你姐姐们留下来的。你这是打算把多余的卖了废品吗?”   沈寒露说激动的说:“卖废品?这都是宝啊,刘和哥,你知道么,要恢复高考了!”   刘和眼睛立刻就亮了:“真的?”   “对,曾教授同我说的,说不出意外今年就会考试。”   “这真是个好消息,寒露,你一定要去考。”   “嗯,我一定会去考的,还有这些书,我打算寄给我在兵团的同学。还有叶雨,她现在在部队,我也得给她寄回去一套。还有马钰,这几年他住在我家,和我爹娘相处的非常好,我爹娘去年还认了他当干儿子,还让我如果遇上好姑娘,一定要记得介绍给他。肯定也得给他留一套。可是咱们家只有三套书,怎么办?”   刘和当机立断的说:“你别急,我现在就去废品站看看有没有,你在家等我。”   说完刘和就出门了,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他也没有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白月光无所畏惧厚脸皮求一下收藏应该会在二十七号开始更新 第77章   到了晚上九点多,刘和才回来,同时他还抱着一摞书。   沈寒露走过去一看:“哇,你买了不少啊?”   刘和说:“可不是,我把市里的废品站都跑了个遍,也就找到这么几本完好的,其他都缺页,估计是随手撕掉的。”   沈寒露整理了一下,发现可以凑成三套,就说:“那我先给叶雨他们寄出去,往出寄三套,我自己留一套,再给马钰送过去一套。那咱还有一套,就先放着吧,到时候看谁要借。”   到了十月中,恢复高考的消息已经传开了,钱雨妈妈和孙露妈妈还特意上门一趟来感谢沈寒露,他们两家经济条件都挺好的。当初送女儿去兵团,没想这一走就是将近十年的时间。走的时候还是小姑娘,现在孩子都好几岁了。   这十年里,闺女只在结婚后请探亲假回来过一趟。   如今恢复高考,有了回家的机会,他们这做家长的心里自然期盼这可以团聚。   两人来的时候提着大包小包的,光是麦乳精就有三罐,还有几尺布料,肉,鸡蛋。   真是沈寒露都感觉到他们的激动的心情了。   两人一个劲儿的感谢沈寒露,最后走的时候,钱雨妈妈和孙露妈妈一人又给了沈寒露一张票证,说是钱雨爸爸和孙露爸爸今年发的,借花献佛。   沈寒露一看,孙露妈妈给的是自行车票,这虽然值钱但也不算少见。   可钱雨妈妈给的竟然是洗衣机的票,这可就十分的难得了。   沈寒露知道钱雨父亲现在已经是宁城钢铁总厂的厂长,要知道这可是整个宁城甚至他们整个省里最大的工厂。钱雨父亲现在的级别已经和市长副省长差不多了。   所以钱雨妈妈拿的出来这么一张洗衣机的票,沈寒露并不惊奇,但是为了感谢她提前一些告诉钱雨这个消息,还给钱雨记了书,书是沈寒露大姐那一套,书上的笔记很多而且也很整洁。钱雨妈妈舍得给沈寒露洗衣机票做感谢,沈寒露觉得无需这么郑重。   毕竟以钱雨和孙露的家庭,他们听到消息想来和沈寒露知道的时候差不多,曾教授和刘教授是搞学术的,或许能提前一点知道,但也不会早很多。   就算现在高中课本的确很难收集到全套,也不值得这么大手笔的感谢费啊!   对于钱雨妈妈和孙露妈妈送的其他东西,沈寒露觉得收就收了,但洗衣机票和自行车票她就觉得太贵重了。   但是再三推脱,却推脱不得,只能收下。   晚上刘和下班,沈寒露把这事儿同他说了:“你说咱们现在收了这么重的礼,以后可怎么还啊?”   刘和倒是比沈寒露看得远:“你自己不是在发愁收了这么重的礼,将来怎么还礼么?同样的道理,你那两个同学,他们的父母估计也发愁收了你这么重的礼,以后怎么还礼。就像你自己说的,他们现在都是大领导,万一你拜托他们塞个人进钢铁厂,你说他们是该拒绝还是该答应。还不如直接给你的谢礼贵重一些,这样就算你将来再提出什么请求,对方也可以拒绝。”   沈寒露算是懂了,她有些郁闷的说:“我给钱雨孙露寄书,也只是因为她们是我的同学,高中的时候我们相处的挺不错的。她们两个性格开放大方。我可不是为了什么回报啊。”   刘和安慰她:“没事,你觉得这是很值钱的东西,是因为咱们弄不到手。但是说白了自行车票估计也就是你那个同学父母半个月一个月的工资。至于洗衣机票,这个外头票的价格是六百到八百。厂长这个级别,两三个月工资就出来了。既然送来了,咱们就收着,将来你这两个同学肯定是会回来的,等她们考上大学,住的地方也安定下来,咱们送个差不多的礼给他们,这不就可以了。现在他们给咱们一张自行车,洗衣机的票,到时候咱们还他们一辆自行车,一台洗衣机,不就可以了。”   沈寒露接受了刘和的建议,将洗衣机票给买了洗衣机。如今家里有了洗衣机,可真是方便了不少。   现在家里两个半大小子,三个小猴崽子,衣服脏的特别快。   在立新立文和婆婆来之前,家里衣服都是刘和洗的。   现在婆婆到了,沈寒露怕她看着自己让刘和洗衣服心里不舒服,就主动从刘和手里接过洗衣服这个重任。   但是沈寒露是真的不喜欢洗衣服,有的时候婆婆要帮忙,沈寒露还得拒绝。   这也就□□个月的时间,沈寒露觉得自己洗衣服都快洗吐了。   哪怕刘和会偷偷的帮她,但她也还是很郁闷。   如今有了洗衣机,沈寒露可算是解放了双手。   洗衣机票用了,自行车票刘和也买了自行车,让立新上下学的时候骑,这样就不用花费时间等公交了。   然后沈寒露就开始准备高考了!   知道沈寒露准备参加高考,她娘还有四个姐姐都来探望她,每个人都拿着老母鸡让她补脑子,甚至四姐还拿了脑花来。   终于到了十二月份,经过紧张的复习,刘和也会监督沈寒露的功课,家里的孩子也被拘着不允许大声喧哗,沈寒露自觉是胸有成竹。   早上刘和送沈寒露进考场,晚上把她接回来。   等考完出来,沈寒露先是把自己还有印象的题目和答案记下来。   刘和又想办法拿到了考题内容,然后开始给沈寒露估分。   沈寒露看着计算分数的刘和,紧张的不得了。   终于,等刘和都估算完,沈寒露立刻紧张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问:“刘和哥,怎么样,怎么样?”   刘和的表情也很兴奋:“非常好,寒露,你答的非常好,我觉得你填志愿的时候可以填任何一所你想上的大学?”   “任何一所?”沈寒露不敢置信的问。   “对,任何一所!”   沈寒露又试探着问:“哪怕是帝都大学?”   刘和笑着看她:“对,哪怕是帝都大学!”   “啊!”沈寒露尖叫了一声:“真的吗?真的吗?”   刘和抱住她:“真的,五妞,恭喜你,你的梦想就快要实现了。”   沈寒露回抱着他,她从来没有像现在真的开心过!这是梦吧?自己竟然可以上帝都大学?沈寒露感觉自己心跳的快的不得了,整个人都像是在云里。   等她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一些,才闷声问:“那刘和哥,如果我去上大学了,家里怎么办?你和孩子怎么办?”   这是沈寒露和刘和之前一直回避的问题,或者说也不是回避,只是他们都把时间拿来复习,准备考试,至于如果沈寒露考上了大学,考上的还是外地的大学,以后怎么办,他们都没有讨论过。   刘和说:“我们都知道现在环境变了很多。而且如果你想大学毕业后从事翻译的工作,那么我的建议是你不仅要上大学,还要继续深造。你的文凭越高,你参加工作后就越有利。那么也就是说你的大学生涯,最少三年半四年,甚至还得更长。”   沈寒露点头:“对。”   “其实我也想过我们以后怎么办,我的想法是在你大学期间,你还是专心上大学,我呢,就照顾家里。家里有我和娘,还有立新立文两个哥哥,三个小孩也能照看过来。等四年后,你大学毕业了,或者说三年后,你快要毕业的时候,孩子们也该上小学了。而我在这三年拼一把,如果升到了七级工程师,那么我离开厂子,去了帝都也能找到单位接收。”   “你也打算去帝都吗?那娘怎么办?”   “娘你就不用担心了,为了两个孩子,也为了娘,大哥已经考虑要退伍转业了。以他的级别,如果转业回老家的话,将来应该会进公安系统,职位也不会低。单位肯定会给安排住处,我们再给娘请了阿姨。不过这也是两三年后的事情了,现在你就安心去读大学,安心去学知识。”   沈寒露又说:“除了娘,我还不放心我爹娘,等我大学毕业,我爹娘也六十了。”   刘和就说她:“你也别发愁这些,到时候去了帝都,你只要学的好,可以得到重用,那肯定会分到房子,咱们完全可以把岳父岳母一起接过去啊。就是他们不愿意常住,只要咱们手里有钱,可以给他们买火车票,买飞机票啊!”   沈寒露一想也觉得自己真是杞人忧天了,就是为了爸妈,为了他们有好的医疗条件,为了孩子,为了孩子有好的教育资源,她也肯定要努力去帝都。   何况除了父母,她也有自己的梦想,她想让自己学有所用,她想靠着自己学到的东西为祖国做一些贡献。   或许微不足道,但这是她人生的意义。   她又开始发愁要报什么学校。   刘和问她:“你之前不是说想上外语大学吗?怎么现在又开始犹豫了?”   沈寒露‘哼’了一声:“还不是怨你,你说了我的成绩可以上全国最好的大学,那我自然就开始犹豫了啊。”   刘和替她分析:“因为你想学外语的关系,我也替你了解了不少这方面的信息,虽然有专业的外语学校,但是帝都的这个专业还是更好一些。只是我不知道语种会不会没有外语学校多。而且你对将来去什么单位有个想法吗?是国家机关?外事外贸单位?还有一些科研院校也需要这方面的人才,翻译一些国外的专业资料。”   沈寒露摇头:“不,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学这个,就很有用处,但是我也不知道我学完之后具体是要做什么。”   刘和说:“那你就报考帝都大学吧,这个学校毕竟是全国最好的大学,将来不管做什么,你的选择都很多。”   “好,我第一志愿就报这个学校,专业我还是选择英语吧,我觉得英语使用的范围更广一些。至于第二志愿,我就填外语学校。”   在过年之前,腊月二十七,沈寒露收到了帝都大学的入学通知书。   这时家里只有她和刘和,立新立文还有三个孩子因为学校放假,早就和周婶子回村里了。   而沈寒露和刘和还要上班,只能在除夕的时候赶回老家过年。   竟然真的考上了帝都大学,沈寒露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收到的通知书。   她拿着录取通知书左看右看,翻来覆去的盯着自己的名字和学校的名字看,心脏狂跳,实在是无法相信,她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   刘和下班回到家的时候,就见沈寒露呆呆的坐在书桌前,嘿嘿嘿的傻笑。   刘和开门的动静都没有把沈寒露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他换了鞋走到沈寒露跟前:“五妞,你这是在傻笑什么呢?”   沈寒露还是没反应,低头看看手里的录取通知书,然后抬头嘿嘿傻乐。   刘和轻轻的拍了她的后背一下:“五妞,想什么的这是,想的这么出神?”   沈寒露被惊的一下站了起来,一看是刘和,她松了口气,伸手抱住刘和:“你吓死我了。”   刘和任由她在自己怀里趴着,还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她:“你这可真是恶人先告状,我叫了好几声,你都没反应。怎么了,是在想什么事情啊?”   沈寒露眼神亮晶晶的看向刘和,大声说:“刘和,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把手里的录取通知书递给刘和。   刘和拿过来一看,竟然是帝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难怪自家老婆这么高兴呢!   他低头在沈寒露额头亲了一口:“我家五妞可真厉害,竟然考上了帝都大学。”   沈寒露窝在他怀里,一个劲儿的说:“我也觉得我好厉害啊,真的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考上帝都大学了,刘和,这真的不是梦吧,你快来拍我一下,让我看看疼不疼。”   刘和好笑的抱着她:“五妞,这是真的,你真的考上帝都大学了。恭喜你,你的梦想已经越来越近了。”   沈寒露点头:“嗯,老天爷真的对我太好了,我都觉得我是老天爷的亲闺女了!我一定要珍惜这个上大学的机会。”   刘和说:“不是老天爷对你好,是你自己努力,这么多年,从高中毕业已经十多年了,你一直没有停下学习这件事,你的付出带给了你这样的回报。”   和刘和分享完这个好消息,沈寒露就开始发愁该把通知书放哪里了。   在家里转来转去,最后还是放到衣柜的最深处,和家里的存折放在了一起。   沈寒露想亲口把这个好消息亲口告诉她爹娘,所以一直忍着没有写信回家。   终于等到回家过年,她和刘和坐的是回县城的末班车,再借一辆自行车,提着过年拜年的大包小包,回到了村里。   周婶子家只有两间屋子,所以沈寒露和刘和自然是要回娘家住。三个孩子也都在姥姥姥爷家。   一进门,沈寒露就激动的把她爹,娘喊到一起,先问:“爹,娘,娇娇他们呢?”   沈满囤说:“在他们奶奶家玩呢。”   何春香正做饭呢,生生被沈寒露拉到屋里,忍不住说她:“五妞,你这都当娘的人了,怎么做事情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啊。说起来你都快三十了,该稳妥些了。”   沈寒露本来是来和自己亲娘分享好消息的,没想被亲娘扎了一刀,她是四九年十月份出生的,现在阳历算已经是七八年了,按照老家虚岁的算法,她也确实快三十了。   这可真是一件让人不愿意承认的事情啊!   可能因为这辈子的生活□□稳了,生活中除了二姐一家的事情,就再没有什么烦恼了。嫁的又是刘和这种有能力有担当的人,所以沈寒露就算是结婚成家,还有了三个孩子,也一直有些小孩子心性。   她觉得自己还是个十八岁的美少女啊,现在被她娘这么一说,突然就变老了呢。   见沈寒露噘着嘴不高兴,刘和知道她的心思,揽着她的后背,轻声说:“不气,在我心里你永远是小妹妹。”   沈寒露被他的说的有些害羞,看了他一眼:“贫嘴。”   何春香看沈寒露和刘和这样,觉得自己姑娘有福气,都三十岁的人了,还要人哄,刘和呢,也愿意哄她。   但懒得看他们夫妻俩腻腻歪歪,何春香说:“行了,刘和你也别惯着她了,都当妈的人了。行了,快说找我和你爹有什么事情,说完我去给你三个娃煎蛋,你去把他们叫回来,顺便把你大伯子的两个也叫来,我等会要炒肉,肥肉化点油,正好给他们吃猪油渣。”   沈寒露一听就说:“娘,我也想吃猪油渣。”   何春香白了她一眼:“你可别厚脸皮,我家的猪油渣只给我外孙孙外孙女吃。这么大人了,还想和孩子抢吃的。你是做了什么大的功绩了啊,还想吃猪油渣。”   沈寒露得意的说:“娘,你可别小瞧我,我还真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什么大事,说来听听。”   沈寒露大声说:“我考上大学了!”   “真的?”何春香和沈满囤知道他们家五妞也参加了这次的高考,但是说实话他们对五妞考上大学不抱什么希望。   毕竟五妞当年高中的时候学校停课了一段时间,课都没好好上,高中的知识都没全乎的学到手。   而且现在距离五妞念高中都过去十年了,这十年里五妞不仅结婚了,孩子都生了,估计当初高中学的知识也忘得差不多了。   想来只有今年高中正好毕业的这一波的学生能考个好成绩,像五妞这样都毕业十来年的,也就是走个过场,凑个热闹。   何春香和沈满囤想的是孩子想考就去考一考吧,就算考不上,这心里最起码是没有什么遗憾了。   没想到五妞竟然真的考上了,这也太争气了。   何春香握住沈寒露的手,问她:“你真的考上大学啦?考的是哪里的大学啊?”   沈寒露说:“我考完不是告诉你们了吗?我只报考了帝都的大学,自然考上的就是帝都的学校啊。”   “帝都的大学啊,我们家五妞可真厉害。帝都的什么学校啊?”   沈寒露抬抬下巴:“帝都大学!”   何春香立刻惊讶的问:“是我知道的那个帝都大学吗?”   “对,娘,这世上有几个帝都大学啊,你说,你的猪油渣是不是该给我吃啊。”   何春香有些激动的和沈满囤说:“五妞她爹,我是不是听错了,五妞真的考上大学了?而且考上的还是帝都大学?这是真的吗?不会是我听差了吧。”   沈寒露没忍住说:“爹,娘,你们这是对我多么没有信心啊。我真的考上帝都大学了,而且人家学校的录取通知书都下来了,这还能有假。不信你们问刘和,他可是看过我的录取通知书。”   何春香和沈满囤立刻看向刘和,在他们老两口心里,刘和这个女婿可比沈寒露这个闺女要靠谱的多。   刘和笑着点头:“爹,娘,五妞说的是真的,她真考上帝都大学了。”   何春香一听,激动的直说:“真是老天爷保佑啊!”   沈寒露嘀咕:“什么老天爷保佑,是我自己考上的大学好不好。”   刘和笑她:“你还说娘呢,你自己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不也是一个劲儿的喊老天爷保佑。”   何春香又说:“五妞,前些儿马钰收到了录取通知书,今儿你也收到了,而且你考的大学可比马钰的学校还要好,这可真是大喜事啊。娘等会儿就去炖排骨,你最爱吃排骨了,娘这就给你做一顿,让你吃个痛快。”   “马钰也收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啦?”   马钰就是在沈寒露家住的那个知青,这些年不管是沈寒露还是她四个姐姐,都有工作,只能趁着放假的时候回来看何春香和沈满囤夫妻俩。   他们夫妻两个人住一个院子,又没有小辈在,有些孤单。   还是后来大队里的知青点住不下了,就把新来的知青安排到老乡家里,沈满囤何春香家里有空屋子,就让马钰住进来了。   马钰虽然是大城市来的,但是嘴甜懂事,和何春香沈满囤夫妻相处的很好。   家里多了这个一个知青,还热闹了不少。   这几年相处下来也有了感情,因为不少知青对马钰住在沈满囤家有闲话。   沈满囤家是三间房,马钰可以单独住一间房,这比在知青点好几个知青挤一个屋子住舒服的多。   再加上沈寒露和她四个姐姐时常给爹娘买回来一些吃的,何春香也不小气,总会分马钰一些。   这么看下来马钰确实比其他知青的生活要好一点。   其他知青见了免不得心里不平衡,他们如果要来沈满囤家住,那大队肯定不同意,这已经住进来一个知青了,没道理再住进来第二个啊。   于是就提出让马钰搬出去。   马钰自然不傻,在沈满囤家住的这么舒服,自然不愿意去知青点。   何春香见知青们嘀咕的多了,干脆就将马钰认成了干儿子,这干儿子住干爹干娘家,看谁还有意见。   于是就这么的,沈寒露多了个干弟弟。   不过对于马钰,沈寒露也挺喜欢的,是个挺机灵的小伙子。   何春香笑着说:“可不是,咱们大队有十七个知青,公社有上百个知青,都参加了高考。不过考上的不多,马钰报的是他老家的大学,没想竟然考上了,还一劲儿的说感谢你呢,要不是你提前把这事儿透露给他,还给他拿回来书,他也不能临阵磨枪考上大学。他腊月二十一拿到的录取通知书,然后就直接回沪市了,等过了年直接去上大学,方便的很。” 第78章   说到马钰上学的问题,何春香突然反应过来,问沈寒露:“五妞,马钰他们学校是正月十几就开学了,那你们学校呢?你是不是也要早早的走?”   沈寒露点头:“嗯,我过了初五就打算去学校了,提前去适应适应环境。”   闺女吧考上大学何春香心里自然很高兴,可是沈寒露毕竟不是真正的高中生,而是三个孩子的妈:“那孩子呢,你走了孩子怎么办?”   刘和主动说:“爹,娘,你们放心吧,孩子白天在单位的托儿所,晚上我接回家就可以了。他们现在也懂事了,照顾他们也不麻烦。再说我妈也在市里,可以顺便照看孩子。五妞去上学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见刘和这个女婿也支持自家闺女上大学,何春香就没再说什么,不过她心里也松了口气。   虽然她说的是孩子,但更担心的是女婿不愿意自家闺女去上大学。   孩子年纪小,就是五妞离开四年,以后陪孩子的时间也多的是。   而且对孩子来说,亲娘就是亲娘,像老二家的劳劳动动,自小养在老家,到了该念书的年纪才回了市里。   现在照样和爹妈很亲近。   但是女婿就不一样了,要是刘和不愿意五妞去念大学,五妞非要去,那即便五妞如愿走了,这对他们夫妻感情也有影响。   刘和可以说是她五个女婿里最有本事的,最能挣钱的。何春香也知道有的男人就见不得自家老婆有本事,要是五妞去帝都念了大学,成了大学生,也不知道刘和会不会心里不痛快。   现在看来刘和这个女婿也是支持五妞的,这也让何春香对刘和这个女婿更满意了。   对她来说,闺女考上帝都大学远没有她和女婿感情好,家庭和睦来的重要。   “行了,既然你们盘算好了,我也就不多问了,我先去做饭了,五妞,你考上大学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我去做几个好菜,你去把你婆婆还有几个孩子叫过来,咱们好好的吃一顿。”   沈寒露答应,然后就拽着刘和往周婶子家的方向走。   走到周婶子家门口,就见门外站着一个人,远看上去是一个挺苍老的背影,他衣服破烂,佝偻着身子,正在往周婶子的院子里看。   沈寒露皱眉,这是谁啊,怎么在别人家门口打量个不停。   她正要开口,刘和拉了她一下。   沈寒露不解,就见刘和淡淡的说:“那是刘老实。”   刘老实!刘和亲爹!   沈寒露不可置信的又看过去。   按年纪来说,刘老实今年还没有六十,他比沈寒露爹娘要年轻几岁。   可现在这个站着周婶子门外的人,他看上去苍老的很,暮气沉沉的。   当初因为刘玉娟的问题,刘老实不愿意和她划清界限,大队里的人虽然没有刻意为难刘老实,也还是按照规矩经常让他做检讨。   刘玉娟生的三个孩子,老大刘万儿在她那个副厂长丈夫出事后,就带着孩子回了老家,又和大队里的一个年轻人结婚,把孩子直接扔给了刘老实就不管了。   因为是二婚,而且刘万儿亲娘和前夫都进去了,现在这个公公婆婆家的人都看不惯她,就算他们儿子闹着非要娶刘万儿,没有办法只能同意,但娶进门不代表接受了刘万儿,时常对她非打即骂。   刘事和刘兴早就和刘老实刘玉娟夫妻俩断绝了关系,但是还是住在刘老实家里。   他们也不好好下地挣工分,全靠刘老实养活。   他们两兄弟今年已经二十四五了,也没有结婚,每天游手好闲的混日子。   他们是刘玉娟和特务的孩子,为了证明自己的觉悟,反而时常针对刘老实,好像对刘老实动手了,他们的思想就更进步了。   刘老实已经老了,刘事刘兴他们兄弟却正年轻,有几次他们将刘老实打的都不能动了,要不是大队里的人看不下去,大队长和支书教训了刘事和刘兴,说不准刘老实就被他们打死了。   刘老实一个人,不仅得养活两个成年的男人,当初刘万儿和前夫生的儿子也十多岁了,也是刘老实养活。   刘家刘和小的时候,刘老实没有粮食给他们兄弟吃,时常让他们兄弟挨饿。   现在他挣的工分却握在了刘事刘兴手里,挨饿的就成了刘老实。   可以说家里这三张嘴就压的刘老实抬不起头来。   在沈寒露和刘和结婚后,有段时间家里常来刘家的亲戚劝说刘和退一步,希望沈寒露这个做妻子的劝劝刘和不要做的太绝情,说刘老实毕竟是刘和的亲生父亲。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刘和都不应该和他的亲生父亲断绝关系。   这些人每次没说完就被沈寒露赶了出去。   刘和和刘老实父子感情早已经没有了,要说还有什么,估计也只有恨了,刘和自然不会认刘老实这个父亲。   他从小吃的是刘老实的,但从来没有吃饱过,还时常被打骂,同样他也帮刘老实照顾了刘万儿,刘事和刘兴。   到了七八岁,他花的钱就都是大哥魏敬安寄回来的,和刘老实更是一分关系也没有。   甚至因为刘老实娶了刘玉娟,刘玉娟又和特务有勾结,让刘家刘和两兄弟的档案上有了污点。   刘和还好,他是做技术工作的,他能力强,刘玉娟这个污点对他的影响不大。   但是对刘家这个哥哥,就有影响了。   还好他哥刘家自己够拼,也才有了现在这个光景。   对于刘和来说,他就只当做自己没有父亲。   沈寒露自然是知道刘和的想法的,她也不是圣母,自然不会劝刘和原谅刘老实。   在刘老实当初对刘玉娟虐待刘家刘和两兄弟无动于衷,后来刘玉娟更是被调查出和特务有联系不说,还给特务生了三个孩子。在这种情况下刘老实还是选择了刘玉娟而不是刘家刘和两个儿子,也是他自己亲自斩断了和两个儿子的关系。   既然知道是刘老实,不管他待在周婶子门口是为了做什么,沈寒露都不想理会,她直接拉着刘和从刘老实身边走过,推门进了周婶子的院子。   转身直接把门关上。   三个孩子在院里玩耍,见沈寒露和刘和进来了,三个孩子激动的哒哒哒跑到他们跟前,仰着小脑瓜张开双手叽叽喳喳的喊:“爸爸,妈妈…”   刘和向来是最疼小闺女的,直接把娇娇抱怀里。   沈寒露也亲昵的摸着峥峥,嵘嵘的脑袋。   周婶子也在院里守着三个孩子,见沈寒露关门,就问:“他还在门口站着啊?”   沈寒露皱眉,她没想到刘老实竟然已经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娘,他在门外站多久了?”   “这几天他每天都过来。”   沈寒露没好气的说:“他站咱家门口做什么啊?”   “估计是想看看三个孩子。”   “三个孩子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来看什么。娘,我去把他赶走。”说着沈寒露就要出去。   周婶子拦住她:“算了,他想站着就站着吧,你出去赶他走反而坏了你的名声,由着他吧。”   沈寒露知道周婶子这人一辈子最注重名声,在她看来,她一个寡妇还是逃难来的这里,孤儿寡母想要在外地落脚,就得名声好。   周婶子已经这个年纪了,她的一些想法想要改变也不容易。   临近过年,沈寒露也不想让周婶子心里不舒服,也就没说什么。   周婶子虽然二十多岁就来了他们这里,但心里总觉得自己是外地人,没有底气。   之前三个孩子放在沈寒露娘家,有她娘照看,刘老实可从来不敢去她家门口偷看三个小孩。   沈寒露把自己考上大学的事情说了,又说她爹妈让叫周婶子还有几个孩子去吃饭。   周婶子一听沈寒露考上了大学,考的还是帝都大学,就和刘和说:“娘记得你念书那会儿非要考帝都大学,但没考上,没想现在你老婆倒是考上了,这真是一件好事。”   沈寒露听了想起刘和那张偷偷藏起来的帝都大学录取通知书。   这次恢复高考,沈寒露本来还想鼓励刘和也去考一考。   但是今年报名要求是六六届及六六届以后的高中毕业生,刘和没有报名的资格。   而且刘和自己也说他其实虽然对于没有上大学这件事非常遗憾,可十五六年过去了,他现在已经想通了。   他从老师手里学到的知识和去大学里学的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他是在厂子里学的,不是在校园里学的,仅此而已。   他只是没有大学的校园生活,老师所有的知识都学到手了。   可以说如果让他现在浪费四年时间去上大学,刘和自己也是不愿意的。   他和沈寒露的情况不同,沈寒露虽然自学了外语,但需要去学校上学,为的就是一个名正言顺好方便将来就业。   刘和现在已经是八级工程师了,完全不需要文凭来镀金了。   沈寒露拉着峥峥和嵘嵘,刘和抱着娇娇,立新搀扶着他奶奶,立文跟在立新身后,他们出门去沈寒露娘家。   开门刘老实还在门口站着,但谁也没有理会他,直接无视了他。   只有刘和抱着的娇娇好奇的看向刘老实。   沈寒露不知道刘老实现在是什么心情,但他现在所经受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没有任何的不得已,是他在周婶子和刘玉娟当中选择了刘玉娟,在刘家刘和和刘玉娟中再一次的选择了刘玉娟。   或许他是个痴情的人,但是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父亲。   过了年,沈寒露就开始准备去上学的行李了。她买的是初五的车票。   孩子们自小没有和沈寒露分开过,就算是沈寒露和他们说自己要离开好几个月,三个小孩也都乐颠颠的,不太明白沈寒露离开好几个月会怎么样。   何春香叹口气说:“估计等过个三五天他们不见你了,才会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到时候肯定就哭闹个不停了。”   沈寒露也舍不得家人,但是没有办法,只能狠心离开。   本来刘和想请假去送沈寒露上大学,但是他最近有个比较重要的工作,一时半会儿的也请不来假。   在火车站,刘和依依不舍的拉着沈寒露的手,叮嘱她路上小心,不要舍不得花钱。   沈寒露也耐心的听他念叨。从处对象开始,因为沈寒露比刘和年纪小不少,加上刘和本身性格很独立,所以一直都是刘和在处处照顾沈寒露。   他们在六五年年底在一起,现在已经是七八年年初了,彼此相伴的时间很长,沈寒露知道离开刘和一个人去上大学,她肯定适应不了。   但这是她的选择,她必须这么做。   刘和又说:“五妞,估计等到四月份我就能请到假了,到时候我领着三个孩子去你们学校看你,你也好好学习,家里有我,不要太担心家里。”   沈寒露拉着刘和的手:“刘和哥,我真的有些舍不得你还有爹娘,还有孩子们。”   刘和摸摸她的头发:“你们学校是全国最好的大学,学校里肯定有电话。等你去了学校,可以直接给厂子里打电话,电话联系这么方便,你也不要舍不得。我这四年努力努力,升到七级工程师,要是顺利,说不定能升到六级。只要我的级别够高,就不用担心去了帝都找不到单位接收我。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等你大学毕业了,我们一家人就能团聚了。”   沈寒露想,四年后,国家的环境肯定变得更多,说不准刘和都可以自己开工厂了,毕竟刘和干这行已经快二十年了,技术上在他们全市甚至全省都是前几。   就是放到全国,像刘和这个年龄能有这个能力的也是屈指可数。   就算再不舍,也还是要分开。   和刘和分别,沈寒露独自一人提着行李上了火车。   被褥是新棉花,本来沈寒露买来是打算给立新立文两个孩子做身新棉袄,谁想他们有魏敬安和刘家旧军装改的棉衣,不需要做新的。于是这棉花就做了一套新被褥,打算过年给她婆婆换着盖。   现在沈寒露去上学,就先紧着她用了。   新棉花做的被褥特别占地方,沈寒露也只拿了被褥,衣服拿了一身换洗的,其他的行李就拿不了了,只能去了学校再买新的。   坐在火车上,火车里很多都是年轻人,一看就也是去上大学的。   只听一个小姑娘声音清脆的说:“我们要出发去帝都了!我要去帝都上大学了!去年我还是知青,只能种地,今年我就能去学校学习了!真的太好了!”   另一个男生也说:“是啊,我们一定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好好学习,学成之后报效祖国!”   “对,我报的是师范大学,我要当老师,毕业后给祖国培育新的人才!”   “我报的是农业大学,我要好好学知识,争取让老家的地产量可以翻倍!”   听着他们热热闹闹的讨论去了帝都要去哪里参观,将来要做什么工作,沈寒露也不禁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火车坐着其实很不舒服,这还是沈寒露这辈子第二次坐火车,上次她是一个人去帝都见伟人,这次她是要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终于,在火车哐当声中,她到了帝都,又一次的来到了这个城市。   拖着行李去了学校,找到自己宿舍,沈寒露就推门进去。   她本以为自己到的就算早的了,因为她一个人拿不了很多行李,所以得提前几天去了学校把生活用品买齐。   没想宿舍竟然已经有三个同学到了。   宿舍一间住着八个人,沈寒露是上铺。   她和舍友打了打招呼,有两个姑娘只淡淡回了句你好,说了下自我介绍。   剩下的那个则是伸手帮沈寒露把床褥递到上铺,再把沈寒露背包里的枕头递上去。   还挺惊奇的问:“你就这么点行李啊?”   被子褥子枕头,然后就是一整套的衣服加鞋子塞在背包里。   沈寒露笑着说:“对,我拿不了太多行李,加上家里的脸盆饭盒用了这么多年也都修修补补的不能再使用了,所以我打算等会儿去买新的。”   那个姑娘一听,有些羡慕的说:“看你这样一定是工人家庭出生的,能有那么多票证。”   沈寒露也没瞒着,说:“我爹还真是工人,不过他六二年就主动精简回乡了,我自己倒确实是是工人来着。”   那姑娘更惊讶了:“你竟然是工人,不是知青啊?”   剩下的两个舍友也都看了过来。   沈寒露大大方方的说:“我高中毕业正好有厂子招抄写员,就把我给招上了。我上班后一段时间才开始上山下乡。”   “那你的运气可真好,我是高中一毕业就当知青插队了。不过这么说来,你竟然是六八届的毕业生?”   “对啊,我是六八届毕业的。”   “那你岂不是比我大六岁,我今年二十二,你都二十八二十九了?”   沈寒露:……   又一把刀插过来,她只能努力保持微笑说:“对,说不准我是咱们宿舍年龄最大的。”   今年可以报考的是六六届以及往后的高中毕业生。   六六届,六七届,六八届都是六八年那一年领到高中毕业证书的。   也就是说如果宿舍里没有六六届和六七届的,那么沈寒露就会是宿舍里的老大姐。   那个小姑娘倒是挺惊奇的说:“同学你可真厉害,我插队当地的知青,别说六八届了,就是七一七二届的很多都选择结婚生子,早把高中知识抛之脑后了。而且你看上去可一点也不像六八届的,像二十岁刚出头的。”   沈寒露本来就是娃娃脸,杏眼圆脸还有酒窝,看上去显小。   在出发前她还把自己的长发给剪了,短发更衬的她年轻。   再加上她穿的是版型利落的棉军装,这些年她生活的也很好,没有吃一点苦,就是生了孩子,在照顾孩子上花费时间精力更多的也是刘和不是她。   从外在看上去,她倒确实不像是二十□□岁的,说她二十岁都有人信。   把床铺铺好,沈寒露就先给刘和还有爹娘写了报平安的信,把信寄出去后就去学校附近的百货大楼买东西。   她走的时候刘和非把家里大部分的票证让她带上,还让她拿上一千块钱。   票证沈寒露拿了,钱只拿了两百,这也足够花了。   像她这样考上大学的,不仅单位上的工资照发,学校里每个月也会发二三十的生活补助,如果学习成绩好,还会有额外的奖学金,根本不会缺钱花。   终于到了正式开学的日子,沈寒露也收到了刘和寄来的回信,信里说了下家里的情况,临到结尾,提了一句正月初十的时候刘老实去世了。   沈寒露没有想到刘和父亲竟然就这么走了,但这件事也不算在意料之外,毕竟刘老实在精神上就受过很大的打击,他最疼爱的两个儿子是刘玉娟和别人生的,就算和他结了婚,刘玉娟也一直和那个特务没有断了联系。刘老实把刘玉娟当成仙女捧着,没想到被仙女糊了一脸绿帽子。   就算他坚持不和刘玉娟断绝关系,心里未必不气愤刘玉娟给他戴绿帽子的事情。   而且这十多年,他的两个宝贝儿子刘事和刘兴也常常打骂他,更不会让他吃饱穿暖,这么多年下来,身体肯定有影响。   虽说人死如灯灭,但是刘老实曾经做过的事情在沈寒露看来也还是没有办法随着时间抹去。   接着沈寒露又收到了她爹娘寄来的信,信是大姐帮着写的,对于刘老实的事情,爹娘的信里写的比刘和要详细许多。   刘老实说是正月初十走的,但实际上是正月初十才有人发现他没了。这个时候他早没气了。   至于他到底哪天没的,也没人知道。   在刘玉娟进去前,刘老实家里算是村里富裕的,在生了刘兴后,就重新翻盖了院子,三间正房两间偏房。   正房估计是打算等刘事刘兴结婚后一人一间,刘玉娟和刘老实住剩下的那一间。   后来刘玉娟出事,刘老实也被刘事刘兴赶到了偏房住,他们兄弟两个住正房。   过年这些天刘老实几天不出偏房他们也没管,还是隔壁村刘老实舅舅家的儿子,他是刘老实的一个表弟,小时候和刘老实处的不错,每年都会叫儿子来给刘老实拜年。   他儿子先把自己血缘关系近的亲戚都走完,这才来刘老实家,没想刘老实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人早就僵硬了。   信里还说,刘老实过世,大队里刘家的亲戚都来沈家想让沈满囤和何春香说服刘和来给刘老实送葬。   毕竟刘和是刘老实的亲儿子,三个孩子是刘老实的亲孙子。   何春香和沈满囤自然知道自家女婿对这个爹是完全没有什么感情,但是人走了也不送一送又怕女婿被村里人说没良心,正考虑怎么办呢,刘事和刘兴就闹起来了。   他们不愿意刘和给刘老实送葬,不是为了什么原因,就是怕刘和把刘老实留下的房子要走。   刘老实一辈子也没攒下什么钱财,唯一说的上值钱的也就是那个房子。   不管怎么说,刘家刘和是刘老实的亲生血脉,而刘事刘兴和刘老实半点关系也没有。   如果刘和给刘老实送葬,那么下一步肯定会把房子收回去。   刘事刘兴自然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闹起来说刘家刘和早就和刘老实断绝父子关系了,没有资格当‘孝子’送葬。   他们两兄弟虽然也和刘老实断绝关系了,但按照他们的说法,他们这十多年一直和刘老实住在一起,也算是给刘老实‘养老’了,刘老实的后事自然由他们来操办。   刘事刘兴的厚脸皮倒也给刘和省了不少麻烦。   在他们兄弟眼里刘老实留下的房子很值钱,但要说价值顶多也就是刘和两三个月的工资。刘和才不屑和他们争抢呢。 第79章   开学才一个星期,沈寒露的英语水平就引起了老师的注意。   同学里大部分人英语只会个皮毛,而沈寒露毕竟上辈子是专业学这个的,翻译资格考试也是考过的,上辈子就拿到了中级笔译证书和中级口译证书。   这辈子又经过了十多年的自学,虽然不知道自己达没达到高级口译高级笔译的水平,但肯定比上辈子要强很多。   因为自身能力强,在同学里沈寒露的表现可谓是鹤立鸡群。   英语专业的学生好一些的会一些基本的日常用语,基础差的甚至连字母都没学过。   像沈寒露这样可以直接流畅交流书写的更是唯一一个。   教沈寒露的老师姓刘,他一开学就注意到沈寒露这个学生了,她英语发音甚至比一些老师都标准。   几天下来,他发现沈寒露这个学生对英语知识的掌握已经很强了。   刘教授先是调查了沈寒露的资料,可以说,突然出现这么一个英文流利的学生,刘教授第一反应就是怀疑。   贫农家庭出生,父亲是曾经是工人,现在是农民,母亲是农民。有四个姐姐,姐姐姐夫都是工人,只有二姐一家是知识分子,嫁的丈夫也是工人,可以说这是一个很普通又很好的出生。   可是这样的家庭环境出生的沈寒露不应该能掌握这么好的英语口语。   沈寒露的问题刘教授甚至还上报了学校,这样的一名学生,要么是有问题,可能是被特意培养出来的特务,要么就是非常有语言天分。   不论是哪一种,学校都应该仔细的调查。如果是前者,就要通知公安部门了,如果是后者,那一个有语言天分的学生那么她将来可以做的成就是不可限量的。   学校派了人专门去沈寒露老家调查情况,最后调查的结果除了她丈夫的后妈有问题,其他沈寒露都是根正苗红,清清白白。   学校的领导看着沈寒露的调查资料,说:“既然她的档案没有问题,不如就直接找这个学生来问一问。看她高中时候的资料,那个时候她是经常住在她二姐家的。她二姐夫又是苏联语老师,英语也很不错,说不定这个学生就是受到她二姐夫的影响呢。”   另一个教授点头说:“有可能,这世上有的人语言天分就很厉害,她丈夫这个后妈调查来看和她完全没有关系,甚至两人还有发生过矛盾。而且这个女人虽然有个特务姘头,但是本人只是一个农村妇女。想来这个同学应该就是在语言上比较有天赋,和其他的事情不挂钩。”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可要好好培养了,现在国家最缺什么,最缺人才,尤其这种会外语的。”   沈寒露还不知道自己竟然被学校领导怀疑是特务。   听到有老师找,她还不知道什么事情呢,去了办公室,就见办公室有好几个人,不过她只认识教自己的刘教授和系里的一个邱主任。   邱主任和善的开口:“沈寒露同学,你不要紧张,我们今天请你来就是想要了解一下你的个人情况。”   说着指着一个凳子让沈寒露坐下。   沈寒露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个人情况需要学校了解,但还是依言坐下。   主任又说:“沈寒露同学,我们发现你好像对于英语这门功课已经入门了,请问你是在高中时候学习过吗?”   沈寒露听老师这么问,就猜到对方是在奇怪她从哪里学来的英语,毕竟她高中学校教的可是苏联语。   对于这个问题沈寒露知道迟早会有老师问的,她也想好了应对的办法,就说:“主任,说来可能您不信,我自小就对语言感兴趣。后来上了中学,学了苏联语,我很喜欢,就想学习其他国家的语言。可是我高中的时候是六六年,我也知道我不会有学习的机会,所以就打算去废品站淘换一些字典来自学外语。”   “你的意思是你的英语是自学的?这不可能,你的发音可不像是自学的。”   沈寒露说:“可我真的是自学的,单词是我死记硬背的,至于发音,我淘换的字典上一些单词有标注中文的发音,我就跟着读。不仅是英语,它那个字典有六种语言,我都跟着死记硬背下来了。”   沈寒露这说的是实话,她淘换到的字典是二手的,而且好几种语言摞在一起,是同一个人的字典。   字典的原主人可能也是学外语的,不过估计学的比较吃力,在每一本上都把不少日常使用的词汇拿中文标注了起来。   他标注的音倒是挺全挺准的,也正是因为有中文的标注,刘和才没有怀疑为什么沈寒露这个从来没有学过外语的人可以自学外语。   主任想说什么,刘教授先开口:“你的意思是你在废品站买到了标注着中文读音的英语字典,你就跟着那个字典自学的英语?”   “对。”说完沈寒露指了指刘教授桌子上的字典,说:“就是这一版的英语字典,还有英语字典旁边的德语字典,法语字典,我全都背下来了。”   屋里的众人都不相信,见沈寒露信心满满,不像是在说大话,还是刘教授把字典拿起来准备考一考沈寒露,他先拿的是英语字典。   沈寒露直接说:“教授,您直接说第几页第几个单词,我就能给您背出来。”   刘教授试着说了一页,沈寒露立刻答出来,又说了另一页,沈寒露又背了出来。   刘教授真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能把英语字典背下来,他和其他人说:“我真是随机说的页数,她回答的都是正确的。你们也来试一试,考一考她吧。”   另一个教授从刘教授接过字典来随手翻了几页,还是没有难住沈寒露,就连一些专业的并不常用的单词沈寒露都背的滚瓜烂熟。   这下屋里的人都相信了沈寒露的话,为了学英语可以把一整本的字典背下来,这本身就需要极大的意志力。   不仅有天分,还这么努力,这个学生真是个学外语的好苗子。   这时刘教授想起刚才沈寒露说的话,又问:“你说你除了英语,还自学了其他的外语?”   沈寒露点头:“对,苏联语是我在学校学校,后来高中毕业也一直没有丢下。英语,西班牙语,德语,法语,日语都是我跟着字典自学的。”   如果说沈寒露自学了一门英语,这还是可信的,可是自学这么多语言,就是刘教授都说:“我这一辈子都五十多岁了,也不过掌握了英语,德语和法语,你自学竟然可以掌握这么多?”   沈寒露说:“我也不能说掌握这么多语言,毕竟口语我没有学习过,只是跟着字典上本来就有的中文标注的一些读音自己琢磨。可以说在读音上,我也不知道我自学的对不对,但怎么写我是没有问题的。”   见沈寒露口气这么大,刘教授就把德语字典和法语字典拿出来考沈寒露,出乎意料的沈寒露不仅发音很标准,整个字典里的词汇竟然也真的全掌握了,这实在是难以置信的事情。   见刘教授真的没有考住沈寒露,一个会意大利语的教授就出马,接着是日语教授,最后是苏联语教授。   就算再不可置信,沈寒露也向他们证明了她就是传说中的天才。   只是众人都是外语教授,都出过国,有的在外交部工作,当过大使馆工作人员,见识也都是有的,他们实在是无法想象竟然会有一个年轻人只拿着字典就学会了外语。   沈寒露见众人还是不信,就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教授,我买的字典除了苏联语字典,剩下的都是在帝都买的。六六年的时候我一个人来帝都,一路上我都很迷茫,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但是我已经意识到我的天赋在什么地方。当时我已经读完了高一,我发现我很不擅长理科,就算是课后拼命努力,也考不到好的成绩。文科我只要努力学了,成绩就会不错。但是意外的是外语,我只需要上课听讲,下课都不需要再复习,成绩就会很不错。我的二姐夫是苏联语老师,他同时也会其他的几门外语。他曾经拿英文版本的《牛虻》对照着中文版本的看,还有其他外文版本的。我也尝试着这么看过他的一些书,感觉很容易记忆,很容易理解。”   刘教授说:“中英对照,这确实是学外语的一个好方法。”   沈寒露又接着说:“六六年来到帝都,我思考了很多事情。最后我想,既然我在外语上面有这个天赋,那我为什么要浪费这个天分呢?我们宁城虽然也是省会城市,但很多书籍也不好买。而且帝都的废品站买书更便宜,于是我就趁着那个机会去了废品站找书。我我买的字典,一共有五本,应该原本是属于同一个叫做‘林泽端’的人的。”   沈寒露还没有说完,就听一个人问:“你说谁?那些字典原本是属于谁的?”   沈寒露说:“我记得很清楚,字典的扉页写着赠予我儿林泽端。”   刘教授问那个人,说:“我记得林老的儿子就是叫林泽端。”   那个人点头:“对,林泽端是我师弟的名字。”   说完他看向沈寒露:“你的那几本字典还在吗?”   沈寒露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字典再倒是还在,就是被我拆了,一页一页都是单独一张的。”   接着沈寒露解释说:“我真的很喜欢学外语,但是又害怕被人发现,只能把字典拆了然后每天背一张。我的工作是木器厂的抄写员,工作很轻松,空闲的时候很多,我不愿意浪费,所以从我六八年工作开始就一直每天自学,从不间断。”   刘教授听了,有些感慨的说:“你能这样坚持下来,真的很了不起。”   沈寒露离开办公室,有个老教授先开口:“听了这个学生的话,她在外语上不仅有天分,更难得是始终坚持,十年时间可以一直自学,没有老师,没有学习计划,就干脆将字典全部背下下,这样的毅力真的很难得。”   “对,如果她的字典真的是我小师弟林泽端的,那么靠着林泽端的字典,自学口语能这么好倒也可以理解。”   “哦?这话怎么说?”   “曹教授,想来你也知道,我的老师是林老,他一个人掌握了十几种的外语,可以说是天才的语言学家。”   “这我自然知道,就连你们桌子上的那些外语字典,林老都有参与编写。不过我记得林老在六三年的时候就过世了。”   “对,我的老师身体不好,早早过世。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参了军,当了兵。我老师自己一身的学问,一直都希望自己的儿子可以继承自己的事业,但是老大当了兵,自然不能再跟着他学习。所以老师就专心培养老二,也就是我的师弟林泽端。我的老师在语言上极有天赋,可惜的是这种天赋并没有遗传给两个儿子。我师弟虽然自小跟着老师学,但一直都是靠着死记硬背来学习的。给外语字典拿中文注音这是他常做的。”   “那你这个师弟既然是林老的儿子,怎么没听过他的名字啊?”   “我师弟本就不喜欢学习外语,如果不是被老师逼着,书都不愿意翻一翻。后来老师去世,没有人管着他了,当初被老师压着学的那些东西自然就束之高阁了。在老师去世三年后,也就是六六年,他主动申请去新疆,早就是一名石油工人了。”   “那估计是你师弟在六六年就把那些字典卖到回收站了,后来正好被沈寒露同学买走了。”   “我等会儿写信给我师弟问一问,看他当初把字典卖到了哪个废品站。不过我想沈寒露同学的话也是可信的。”   这时屋里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教授说:“既然这个同学在语言上这么有天分,那么我们就要好好的培养她。可是培养她的前提就是把她的生活经历提前调查清楚。这不是不相信她,而是为了她将来好。另外刘教授,你觉得沈寒露同学的英语水平怎么样?”   “好,非常好,副校长,这么和您说吧,我教的这一届的学生等到大学毕业都未必有沈寒露同学现在的成绩好。不止是英文,她的德文,法文也同样很不错。”   刚才考教过沈寒露的其他几门外语的教授也说:“是啊,看得出来,她这些年真的是下了苦功夫。她不仅词汇量掌握的足够多,口语也不错。说实话,在现在这种环境里想要自己私下练习口语可并不容易。”   “看她的资料已经结婚了,想来她的丈夫也很支持她自学外语,不然不可能这么多年没有发现。”   “既然几位教授都很看好这个学生,那么你们接下来就出几份试题来考一考,看看她究竟是个什么水平吧。如果她真的已经掌握了大学本科的知识,这样的人才自然不应该让她把时间浪费在学习已经学会的知识。该特殊对待我们就要特殊对待的。”   沈寒露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新的考试,更不知道自己的家庭情况要面临又一次的调查,学校说要看她当初买的字典,她就给刘和写了信,让刘和帮忙邮寄过来。   等到三月初,教授才通知她要给她单独进行一次考试。   沈寒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给她单独进行一次考试,但还是乖乖去考了,口试加笔试,不仅考英语,她会的其他几门外语都考了一遍。   第二天,沈寒露到了教室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坐着刘教授和一位沈寒露并不认识的人。   刘教授和善的和沈寒露说:“沈寒露同学,你这次考试的成绩很不错。英语,苏联语,西班牙语已经超过了毕业生的水平,以你现在的能力,直接去工作都是可以的。”   老师这个结论她并不意外,上辈子她本来就是英语专业的,俄语和西班牙语的证书也有,这辈子虽然说是自学,其实更准确的来说是复习加充电,把上辈子学过的回忆一遍,把没有掌握的一些词汇记下来。   刘教授又说:“至于你的德语,法语,日语,虽然不如英语掌握的那么好,但是你的词汇量足够,可以自学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不过和专业的毕业生还是有一些差距的。”   这个沈寒露心里也有数,这三门外语她只是上辈子入了门,会个皮毛。这辈子自学也一直都是死记硬背,不像英语,苏联语和西班牙语一样系统的学习过。   刘教授问沈寒露:“说实话,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学生了。如果让你继续上大一的英文专业课,这纯粹就是在浪费你的时间。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你在学校继续学习,你很拿手的那三门外语继续深造,剩下的三门也跟着老师再学一学。第二个选择就是学校给你开介绍信,你直接去参加工作。”   沈寒露没有想到老师竟然给出她这么两个选择,不过她还是毫不犹豫的说:“教授,我选择继续读下去,至少我的德语法语日语要学到本科毕业生的水平。”   刘教授笑着说:“好,有志气,本来我看你已经工作了很多年,还担心你想继续工作。你既然可以十年如一日的自学,现在自然静的下心来。你现在的水平很多单位都抢着要,等你毕业,估计好工作都任由你选择了。你的情况特殊,学校也允许你选择跳级。不过该考的试是要考的,该写的论文也是要写的。”   刘教授的话对沈寒露来说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她和教授道了谢就离开了。   沈寒露一走,刘教授问办公室的另外一个人,说:“你的消息也太灵通了吧?我注意到这个学生也才一个月,你竟然就盯上她了?”   那人笑着说:“老刘啊,你说咱们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你有这么有天分的学生怎么也不提前和我说。”   刘教授叹气:“你说的容易,你那里的工作可不是只有语言天分就能做的。再说当时我这个学生的个人资料也没有查清楚。就算她说是自学的这么多门语言,我的这些学生毕业了都会进入国家重要的部门,不管她是不是真的自学了外语,学校都要仔仔细细的调查。像你们外交部,对于入职人员的资料更是要谨慎再谨慎。再说我这个学生只是语言天分好,不代表她有政治上的天分。”   “老刘,我知道你的顾虑,如果我要用她,就算你们学校调查过她,我们照样也还得再调查。至于政治上的天分,这也是可以培养的。老刘,主要你这个学生不仅英语水平不错,苏联语,西班牙语,德语,法语竟然都能上手。这样的人才就应该来我们欧洲司工作啊。”   刘教授说:“我知道你爱才心切,不过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学生是什么性格。对她来说,毕业后留校当老师,或许直接做文字翻译也是很好的选择。你还要考虑我这个学生的家庭情况,她虽然才大一,但已经结婚还有了三个孩子,看她的性格说不定更喜欢安稳平淡一些的工作。”   “老刘,你这是担心我强迫你的学生啊。我这里可是多少人抢着想来的地方。既然你的学生说打算继续学习,这还有几年的时间,让我看看她适不适合进外交部吧。” 第80章   到了四月中,沈寒露已经适应了又一次的大学生活了。刘和终于请到了假,可以领着三个孩子来看沈寒露了。   这让沈寒露这些天学习起来都更有劲儿了!   来的不止是刘和,还有沈寒露她爹娘沈满囤和何春香。   本来沈寒露爹娘是不愿意来的,但是沈寒露知道她爹娘一直有着去□□拍照的心愿,只是以前舍不得花钱。   现在有这个机会,沈寒露就交待刘和把他们也叫来帝都。   而且她也很想爹娘姐姐们。   刘和没有直接劝老两口,而是说三个孩子想妈,沈寒露也想三个孩子,这次他去看沈寒露肯定是要带着三个孩子的。可他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又怕照应不过来。   何春香也怕女婿出门带着三个孩子一个不小心,半中间丢上一个可怎么办。   这两年世道又变了,以前就是把自行车扔大马路上都没有认偷,现在县里都有了溜门撬锁的了,就是她大闺女四闺女住的农机厂宿舍前些时候就好些人家丢了钱。   钱丢了心疼,要是孩子丢了那可就不止是心疼了,而是要命了。何春香想劝刘和他自己一个人去看五妞就成了,没必要非带着三个孩子。   但是三个孩子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亲妈了,想念的不行,好不容易爸爸答应领他们去看妈妈,现在姥姥竟然不同意,于是一个两个三个的都开始嚎啕大哭。   哭的何春香都觉得心烦的不得了又心疼的不得了,直骂他们三个是讨债鬼。   这三个孩子在一起,热闹的时候是真热闹。   吵的烦人的时候也是真烦人。   既然孩子非要跟着刘和这个女婿去看亲妈,刘和他一个男人家也确实照顾不来三个孩子,最后何春香只能同意和刘和一起去。   再加上沈寒露的几个姐姐也轮番上门,终于说动沈满囤也跟着去看五妞了。   知道刘和爹娘他们坐的火车到站的时间,周三下午一下课,沈寒露就回宿舍换了衣服,借了同宿舍一个女生的自行车,准备去接刘和还有爹娘。   沈寒露现在在学校里可是名人,她作为‘老三届’,因为闹GEMING中间停课,整个高二还有高三的半个学期都是空闲的,这部分时间都没有老师给上课。再加上本身毕业的时间很长,当初高中也并不是和其他学生一样三年学习文化知识的情况下,沈寒露可以考上帝都大学,这已经是一件值得人敬佩的事情。   没想到她这十多年不仅没有把文化知识落下,甚至还自学了外语,一边上班,结婚,生孩子,同时还把好几本外语字典都背的滚瓜烂熟。   这样热爱学习的精神让很多同学都非常敬佩。   就算有的学生嘀咕说沈寒露私下学外语是崇洋媚外,但这样的话也不敢当面说,毕竟学校还有专门的外语专业呢。   沈寒露不仅热爱学习,而且本人长得漂亮,虽然年龄不小了可看着年轻知性,很有魅力。就有不少男同学想和沈寒露处朋友。   沈寒露第一次收到情诗后情诗的内容很含蓄,她都没有往情诗这个方向上想。只以为是同学之间分享一下摘抄的现代诗。   后来是情书的主人问沈寒露是不是默认了他的追求,沈寒露这才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下子就很尴尬了,但是沈寒露还是和那个同学说清楚自己没有处对象的想法。   有一就有二,这开学才两个多月,沈寒露就遇到了好几位追求者。就算沈寒露说自己结婚了,一些人还觉得沈寒露在老家的丈夫根本配不上她,希望她可以勇敢的做自己,追求自由,追求爱情。   这些话语真是让沈寒露哭笑不得,不过她都很干脆的拒绝了这些人。   沈寒露知道这些人有的是喜欢她长得漂亮,有的喜欢她有文化,甚至有更功利一些的,知道沈寒露受教授们看重,将来大学毕业了肯定前途无量,所以才来追求她。   不管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出于什么目的,沈寒露自己是很坚定的。她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刘和更好的人了。   同样她也绝对不可能喜欢上刘和以外的人。   这些人看不起刘和,觉得他只是个高中学历的工人,但是沈寒露知道,刘和只是差那么一张文凭而已,就是录取通知书,他都早这些人十几年就收到了。   对于自己的这些被人追求的事情,在和刘和写信,通电话的时候沈寒露都没说起过。   不是她刻意隐瞒,而是她觉得以她和刘和的感情,这些事根本没有说的必要。   沈寒露的舍友中年纪最小的比沈寒露小十岁,是七七届的高中毕业生,名叫赵文,家里是帝都的,家境很好,她本人也很好相处。   得知沈寒露的父母,丈夫孩子要从老家来学校看她,主动把自行车借给沈寒露。   现在见沈寒露换衣服,赵文看了一下手表说:“大姐,姐夫他们不是说晚上七点半的火车吗?现在才六点半你就要出发去火车站了呀?”   沈寒露笑着说:“我好久没见他们了,想念的不行。好啦,我先走啦!”   她真的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刘和,见到爹娘和三个孩子。   说完沈寒露就出了宿舍门。   沈寒露一走,宿舍里就有人说:“也不知道大姐怎么想的,我听说追求大姐的那个文学系的赵伟父母的官儿可不小。那人长的也不错,将来前途肯定很好,大姐偏偏看不上。”   赵文看了她一眼说:“许婷,大姐说了她有丈夫,有孩子,她和她丈夫的感情很好,就算那些追求者再好,大姐也不会移情他们的。”   “可是大姐的丈夫毕竟只是个工人啊,而且还是宁城的工人。你看那么多教授夸大姐,想来她毕业留在帝都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既然她和她丈夫早已经不是一路人了,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赵文很不喜欢许婷,她们宿舍有八个人,四个未婚,一个离异,三个已婚。   结了婚的除了沈寒露,另外两个都是女知青,一个女知青嫁的同样也是知青,夫妻两人一起考上了大学。   另一个女知青和当地人结了婚,丈夫孩子都在老家,她念了大学也准备回老家找工作。   离异的就是许婷,听许婷自己说,她和她前夫相处的不错,当初下乡也多亏了大队长儿子的前夫处处照顾她。   但是她考上大学,就主动和前夫提出了离婚,照她的话来说就是从她收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的哪一天起,她和前夫就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赵文能感觉到许婷对前夫满是优越感,这让赵文很不舒服。   最后她只说:“你的选择是你的选择,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做,别管大姐他们夫妻两个的事情。”   火车七点半到站,沈寒露就在火车站等着,还顺手买了三串糖葫芦和一包糖炒栗子。   等啊等,终于,刘和他们乘坐的火车到了,沈寒露激动的在人群里垫着脚寻找自己的家人。   虽然她来上学也就两个多月,这两个月她常常给刘和写信,有的时候还给刘和打电话。   可是这些并不能缓解沈寒露对他们的想念。   尤其是刘和,结婚以后,每晚她都在刘和的怀里入睡,早上在刘和的怀里醒来。   这么些年,她和刘和虽然不会说什么情话,做什么特别浪漫的事情,但是他们本就是彼此知心的爱人。   他们是夫妻,是伴侣,是此生的唯一。   终于,她在人群里看到了刘和,爹娘和三个孩子。   刘和抱着老大,她爹沈满囤抱着老二,她娘何春香抱着老三。   老大的眼尖,一下就发现了沈寒露,开始冲着沈寒露大喊:“妈,妈,妈……”   刘和顺着沈峥的视线也看到了自家妻子,他们视线相对,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个多月没见,刘和总觉得她瘦了不少。   沈满囤和何春香也看到了沈寒露,老二和老三没有看到亲妈,只听自己大哥一直叫妈妈,也着急的跟着喊叫了起来。   等几人终于穿过人群,来到沈寒露面前,刘和抱着的沈峥直接探着身子想从刘和怀里转移到沈寒露怀里。   沈寒露知道自己不能抱他,不是她不想抱儿子,而是她抱了沈峥就得抱老二老三,就是孩子小的时候她都没有办法一下抱三个,更别说现在了。   于是她直接抱住刘和,然后低头亲了亲老大的额头。   刘和见状也低头亲了亲沈寒露的额头,轻声和她说:“五妞,我好想你。”   沈寒露认真的看着他:“刘和哥,我也好想你。”   他们夫妻两人还没有互诉衷肠,老二老三就开始激动的大喊:“妈,妈妈,妈…”   沈寒露又赶紧在老二和老三哼唧之前挨个儿亲了亲他们两个小宝贝。   出了火车站,沈寒露先把糖葫芦挨个递给三个孩子,然后让娇娇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她娘何春香抱着这小家伙也够累的了。   “爹,娘,你们饿不饿?咱们先去招待所订了房,把东西放下,再去国营饭店吃饭?还是先吃饭再去招待所?”   何春香说:“我和你爹带着干粮,吃干粮就行了,花钱去饭店吃那不是浪费钱么?”   沈寒露就知道她娘舍不得,就说:“那咱们先吃饭吧,你们坐了一天多的火车也累了,吃了饭好好的睡一觉。明天让刘和领着你们去玩一玩。”   吃了饭,把几人送回了招待所,沈寒露就得回学校了。   招待所订了两间双人间,何春香还以为今天沈寒露也会待在招待所呢:“你怎么还要回学校啊?”   沈寒露说:“我们宿舍晚上有老师查寝的,再说这双人床也不大,您和爹一间,刘和和三个孩子一间正正好。”   说完她就要走,三个孩子好不容易见到了亲妈,结果亲妈又要离开,就开始哭闹了起来。   不过他们年纪大了,也懂事了,沈寒露哄了一会儿就哄好了。   刘和送沈寒露,两人下了楼,这会儿两人才有了单独相处的空间。   沈寒露抱着刘和,说:“刘和哥,好想你。”   “我也想你。”   刘和推着沈寒露借来的自行车,沈寒露在他身边走着。   刘和先是问了问沈寒露在学校生活适应不适应,见沈寒露说起来言笑晏晏的,就知道她过的确实不错,这才放下心来。他之前就害怕沈寒露孤身一人来帝都求学,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报喜不报忧。   见沈寒露一切都好,刘和又说:“对了,还有件事要和你说。”   沈寒露看他:“什么事儿啊?”   “你记不记得我们单位跟前有个很大的足足三进的院子?”   不管是处对象的时候还是结婚以后,沈寒露路过那个院子很多次,自然印象很深:“就是那个据说是资本家的院子?我记得当时分给了挺多人住的,三进的院子足足的住了有三十多户人家。”   “对,就是那个院子,院子的主人平反了,院里住的那些人政府也另外安排住处了。但是院子的主人不想要那个院子,三千块往出卖。他要的价格挺高的,加上那院子如果买下,肯定得翻盖,要是砖房,怎么也得再花两千,算下来得五千块。所以问的人多,一直没没有买的人。”   沈寒露看着刘和:“你是不是看上那院子了?”   刘和点头:“对,那地方位置挺好的,而且那院子大,土地证上面积有六百多平米,将近一亩地呢。虽然翻盖费钱,但是我觉得买下来还是划算的。”   沈寒露想了想,说:“既然你觉得合适咱就买呗,这些年咱们也攒了不少钱,存折里的钱应该够买这套房。”   三千的院子,在以后可能会觉得便宜,但在这个时候是很大的一笔钱。   刘和已经是八级工程师了,要知道,从工资来说,刘和的工资比十三级的干部都要高一些。   而十三级干部已经是高级干部了,在这个时候,超过十三级的干部才能算是高干。刘和的大哥魏敬安在部队里已经是副团长了,工资也不如刘和高。   可以说在工资方面,这个年代对于工人阶级格外的照顾,尤其是刘和这种有技术的工人。   毫不夸张的说,刘和每个月挣的工资比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多,在这个年代属于顶层的那一拨。   当然这也是刘和自己这么多年拼出来的。   就是刘和和沈寒露两个人结婚后这么多年下来,家里从来不买奢侈品,日常生活可以说是很节俭,攒的钱也不过一万六,这已经是难以想象的巨款了。   三千块的房子,加上翻修的两千,一共五千对于刘和沈寒露这个小家庭来说都是很大一笔钱了。   也难怪那房子卖不出去,三千块一个家庭就是每个月攒五十,还得攒六七年呢。   而且谁也不知道这房子买了会不会出问题,现在才七八年,大家还是都很小心谨慎的,就是有钱也不敢虽然把这么大一笔钱拿来买房啊。   但是房子是会增值的,而且宁城虽然和帝都,沪市比不了,也是省会城市,将来的发展肯定也很不错。   刘和有些犹豫的说:“我来帝都,除了看你,和你商量这件事之外,也想看看帝都的房子。我想着既然宁城有人平反后想要把房子卖了,那帝都肯定也有。你的户口现在在你们学校,既然这样,不如直接在帝都买房子。我们将来肯定是要定居在帝都的,孩子们也要在这里上学。单位当初分的房子,如果我离开厂子里,那房子单位肯定是要收回去的。这么算下来我们还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的。还有孩子,现在他们小,但过个十五年,就到了处对象的时候了。三个孩子就是三套房,这也是必须提前准备好的。如果爹娘来,他们上了年纪,只能住平房,楼房上下楼梯不方便。所以我心想就是买房,也要买个带院子的,院子里怎么也得有五间正房。”   沈寒露完全没有意见:“好啊,可以啊。”   刘和叹了口气:“宁城的房子都得三千,有五间正房的院子,如果在帝都想买差不多的,价格怎么也得翻三到五倍。我就是想要是买了房,咱们这些年攒的钱估计就花光了。”   沈寒露知道刘和为什么犹豫了,因为这钱是沈寒露攒的,或者说每个月沈寒露最快乐的时候就是把两个人的工资凑个整数存银行。   不过沈寒露只是喜欢攒钱,并不是舍不得花钱,何况现在买房是再好不过的投资了。   于是她说:“我攒钱本来也是为了将来好买房啊,既然你有买房子的打算,那就买,别舍不得钱。就算把咱们攒下的都花了,我现在每个月领的六十多块钱。二十给你娘,二十给我爹娘,剩下的足够我花了。至于你的工资,加班费奖金每个月二三十,多的时候有四五十,也足够家里你和三个孩子平常的开销了。这样算下来,你每个月的工资攒下来,等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家里钱也攒不少了。”   刘和牵着她的手说:“好,既然你同意那我就抽空去看看房子。家里存折上有一万六,另外那个应急的存折上也有一千多,应该可以在帝都买个不错的房子了。”   沈寒露说:“嗯,你可以去看房,房子什么的我也不太懂,只要你看着觉得不错咱们就先买下来。咱家有一万七,两万以内的房子你都可以看,钱不够就先问我爹娘借,等将来咱们可以连本带利的还他们。”   “好。”   刘和送了沈寒露一段路,沈寒露就不让她送了,偷偷亲了刘和一口,沈寒露就自己骑着自行车回了学校。   之后的两天沈寒露白天都得上课,刘和就领着老两口和三个孩子逛各个景点,还拍了不少照片。   下午沈寒露放学就去找他们,然后一起吃晚饭。   每天听三个孩子叽叽喳喳的给沈寒露讲他们白天去哪里玩了,看了什么风景,吃了什么好吃的,沈寒露就觉得心里非常满足。   到了周六,刘和爹娘他们就来沈寒露的学校参观。   三个孩子刘和抱着小闺女,沈寒露拉着老大和老二。   孩子们已经上了电机厂附属的幼儿园,有了“学校”这个概念。   一进入帝都大学,老大就很惊奇的说:“妈,这就是你上学的学校吗?你就是在这里上学吗?”   沈寒露笑着和他说:“对啊,妈妈就是在这里上学。”   老大有些奇怪的问:“为什么妈妈你们的学校这么大啊?我们的学校就很小。”   “因为你的学校学生都是爸爸工厂里的那些叔叔阿姨的孩子啊,但是妈妈上的学校是从全国各地各个地方来这里的人,学校的学生很多,自然也就很大啊。”   老二这时候也说:“妈妈,我好喜欢你们学校啊,它这么大,还有这么多树,还有池塘。”   何春香说:“二宝既然喜欢你娘这个学校,那以后就要好好学习,将来考大学的时候也考进来。”   老二点点他的小脑袋:“嗯,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也来妈妈这个学校读书。”   老三听了也着急的说:“我也要,我也要。”   何春香高兴的说:“我家外孙孙就是有志气。”   上午在沈寒露学校逛了一圈,中午沈寒露一家人又请沈寒露的舍友一起吃饭。   虽然是请吃饭,其实也是在学校的食堂里吃的。   宿舍的舍友见了刘和还有三个孩子,小声和沈寒露嘀咕:“大姐,难怪你对姐夫那么忠诚啊,原来姐夫长得这么帅啊。还有你一直说你有三个孩子,没想到竟然是三胞胎啊,长得也太可爱了。大姐你丈夫帅气孩子可爱,自己又有能力,真的好让人羡慕啊!”   沈寒露看了看刘和,他来帝都看沈寒露,特意穿了一身新衣服。现在刘和已经三十二了,他读书起就是最优秀的那一个。进入工厂之后更是如鱼得水,领导着好几个小组。   本来刘和长得就很帅,身材挺拔,眉目俊朗,不然沈寒露当初也不会被美色吸引。   再加上他个人能力强,有一种精英气质,更是吸引人。   不管是刘和和沈寒露结婚以前还是结婚以后,偷摸着喜欢刘和的人不比偷摸着喜欢沈寒露的人少。   现在自己丈夫被人夸帅气,沈寒露就得瑟的说:“你只看到了外在,你姐夫的外在出色,内外比外在更出色。”   在食堂吃完饭,何春香说:“五妞,你来外地念大学,娘最担心的就是你吃不好饭。没想你们学校这饭菜不比国营饭店的差,好吃的很,娘也就放心了。”   连着逛了三天,到了周日的时候不管是何春香和沈满囤还是三个小的,都没有继续出门玩的精力了。   刘和就趁着空闲的时候去房管所询问有没有卖房子的。而沈寒露留在招待所陪家人。   果然,合心意的房子也不是那么好看的,直到刘和他们回老家的时候也没有看到合心意的。   不过刘和没有气馁,打算等沈寒露放暑假的时候继续来帝都看房。 第81章   转眼就到了八二年,只剩下最后一个学期,沈寒露大学就要毕业了。   这三年的大学时光过的很快,也很充实。   去年秋天,沈寒露的三个孩子都已经上小学了,刘和也升到了七级工程师,可以说是年轻有为了。   刘和一直没有买到他心目中好几进的可以一家人都住进去,甚至将来有了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都能住的下的大房子,最后只能陆陆续续的在帝都买了四套小院子。   这四套小院子把家里的积蓄一下就掏空了,刘和买的时候很痛快,买完才意识到家里连修整这四套小院子的钱都没了。   不过这房子也不着急着住,更不急着修整。   刘和因为从小不受父亲喜爱,在他自己成为一个父亲之后,对三个孩子总是特别有责任感。   不管是平时的衣食住行,还是教育学习人生规划,就连孩子们的将来住哪里他都想操心。   现在买了四套房,虽然把家里所有的钱都花了,连修整房子的钱都拿不出来,但是刘和却和沈寒露说,不管孩子将来怎么样,是好是坏,至少不会像他和他大哥一样连个家都没有。   他们将来有了小家庭,他这个做父亲的,沈寒露这个做母亲的也算是能给孩子们一个安家的地方。   小时候虽然周婶子总是私下偷偷接济刘和,但刘和一直都是住在刘老实家里,毕竟他是刘老实的亲儿子啊。他那个时候唯一的梦想就是可以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家。   如果不是好运遇上了心善的养母和大哥,刘和都不知道他们兄弟会过成什么样。   沈寒露也理解刘和的心情,他本就是很重情的人,尤其是对于家人,更是无条件的付出。   当初为了可以方便照顾养母,刘和在收到帝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后都能断然放弃。   现在他有条件,有能力,自然是想要为三个孩子方方面面都考虑到。   除了在帝都买了房,刘和还在县里给何春香和沈满囤也买了个小院子。他买的院子不大,何春香和沈满囤两个人住正正好,而且这个院子离沈寒露大姐,三姐四姐家也很近,几百步的距离。   刘和知道沈寒露一直觉得愧对父母,她从小说着将来要给父母养老,可是现在的情况看来,沈寒露势必是要留在帝都的。   但是她爹娘之前来帝都看望她,对帝都这里的生活很不适应。   想来他们更愿意生活在老家。   沈寒露爹娘现在也六十多了,前年沈寒露奶奶过世,去年沈寒露姥姥姥爷也都走了,留何春香沈满囤老两口住在老家沈寒露心里觉得有愧,而且也不放心。   沈寒露的几个姐姐虽然都要接老两口去他们家,可是他们住的都是职工宿舍,屋子小,每家都有两三个孩子,老两口住的也不舒服。   于是刘和这些年就一直打听,终于买到了那个小院子。   院子虽然小,但该有的都有,老两口还可以在院里种些菜,也很不错。   这院子离几个闺女家也近,三个闺女就是三天一上门,对老两口来说就是可以每天见一回自己闺女,外孙和外孙女。   至于刘和娘周婶子,在刘和大哥魏敬安转业以后也终于可以和亲儿子团聚了。   刘和大哥单位安排了住的地方,而且看大哥魏敬安的说法,估计是不打算再结婚了。   刘和娘还有立新立文就都去了大哥家。前年立新考上了大学,明年立文也该上大学了。   时间走的不紧不慢又无声无息,在人们还没有发觉的时候,已经悄悄不见了。   过了元旦,考完试,沈寒露就买上火车票回家了。   刘和在火车站等着沈寒露,沈寒露一下火车就看到刘和,小跑步的冲到刘和跟前。   她还拖着大大的背包,背包里都是给家人带的礼物。她的亲戚多,每个人带一件小礼物算下来都不少了。   从大一后半学期,沈寒露学习的空闲也帮着老师翻译一些资料,还有稿费拿,所以她手里的钱也不算少,足够买礼物了。   不过沈寒露也不是瞎花钱,之前她也只给家里人买礼物,但是现在爹娘住在县里,几个姐姐时常照顾,为了避免姐姐的公婆妯娌说嘴,沈寒露这才下了血本。   她也不是直接去商场买的,而是干脆找人批发,女士的丝巾男士的围巾,批发比直接买要划算很多。   刘和接过沈寒露的背包,还挺奇怪的说:“五妞,你这是背着什么呀,这么大一个包。”   也不奇怪刘和会这么问,以前沈寒露每回放假都只背一个普通大小的书包,这次却背着特大的包。   沈寒露说:“东西倒是不算多,就是我给爹娘他们买的羽绒马甲,那个是蓬蓬的,占地方。”   刘和自然也知道现在大城市里流行穿羽绒服,就问沈寒露:“你怎么不给自己买一身啊,我听说那羽绒服穿着可暖和了。”   沈寒露指了指自己的军大衣说:“我这衣服也暖和,羽绒服虽然轻便,但太贵了,它本身根本不值得这个价钱,现在这么贵纯粹是因为新鲜。要不了几年就该降价了。不过它确实是比棉袄好穿,本来我打算给爹娘他们三个买羽绒服,但是我后来一想,如果我直接买羽绒服,他们肯定舍不得穿,还不如我买个马甲呢。”   刘和说:“这你可说对了,大哥今年冬天就给娘买了身羽绒服,娘一次都没舍得穿。”   沈寒露说:“我就是怕这个,你不知道,我爹娘有好几身全新的衣服,全是这些年我们姐妹给他们买的。我娘总说买东西浪费钱,要我说买了不穿才是浪费钱呢。这个马甲我是肯定要说服他们穿上的。”   回了家,沈寒露就直接开始在客厅拆她的行李。   除了给三个老人买的羽绒服,羊绒衫羊绒裤,给几个外甥女买的头花发夹,给几个外甥侄子买的玩具外,沈寒露还特意买的烟拿出来。   刘和一看沈寒露拿的烟,有些惊讶的说:“这烟可不便宜,你哪儿来的?”   沈寒露得意的说:“我给大哥淘换的,不过大哥偶尔抽一抽这个烟就好了,别多抽,对身体不好。”   说完她又拿出一包茶叶来,说:“这个是给你老师的,老师爱喝茶,我专门给老师买的。”   刘和看向沈寒露:“你给别人都带了礼物?那我呢?”   沈寒露指了指剩下的丝巾,围巾,说:“这些等送完了亲戚剩下的就都是咱俩的了,丝巾是我的,围巾是你的。”   刘和看着地上的一大包咋舌:“怎么这么多啊?能送完么?”   沈寒露说:“怎么送不完,咱们家亲戚多着呢。从你那边说,女性有娘,叶雨,师娘,老师家的两个儿媳妇,老师对你可以说是恩重如山,这份情咱们不能忘啊。至于我这边,这人就更多了,姑姑,伯母,舅妈,一堆表姐表嫂,像是我大姐的婆婆,妯娌,大姑子,小姑子,这几年人家对我爹娘和和气气的,没有因为我大姐照顾爹娘说什么闲话惹我大姐不高兴,那我自然也要表示表示。还有我几个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就连我二姐家的劳劳今年也十六岁了,到了爱美的年纪了。”   刘和没忍住问:“你打算送多少人年礼啊?”   沈寒露说:“我直接批发了五十条丝巾五十条围巾,我算了下丝巾估计剩不下,围巾能给你剩一条。”   刘和看着沈寒露说:“你突然这么大手笔,是不是工作定下来了,以后等闲不会回来了?”   沈寒露看着刘和,叹了口气,说:“刘和哥,你真是太了解我了。”   刘和拉着沈寒露的手,问:“你们学校把你分配到哪里了?”   沈寒露上身挨靠着刘和,说:“我现在有三个选择,不过不管我选择哪个,肯定以后都不能轻易回宁城了。”   “哪三个选择?”   “第一是留在学校任教,教学生外语。第二是进外交部的翻译室当科员。第三是外交部欧洲司科员。”   在沈寒露上大学后,对于她所学习的专业刘和也有过不少了解。   虽然现在沈寒露说的轻松,但刘和知道,只有在专业上极其优秀的人才能有机会从事这三个工作。不论是留在帝都大学教授学生还是进外交部,如果不是成绩很好的话,是不可能有这些机会的。   刘和看着沈寒露,问她:“那你呢?你自己更喜欢哪个工作呢?”   沈寒露坦诚的说:“说实话,这三份工作都是我意料之外的,它们都太好了,我觉得我配不上这些工作,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能力做好这些工作。我虽然在专业上学的不错,可是我不知道如果工作了会怎么样。”   刘和没有想到沈寒露竟然这么不自信:“既然这三份工作你都有选择的机会,那么说明你的能力足够去做这么工作,不是吗?寒露,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你要去选择看你更想做哪份工作,而不是什么配得上配不上,你的教授们不是已经认可了你吗?”   沈寒露看着刘和,小声的说:“我更想进外交部。”   刘和搂着她的肩膀,说:“那就去外交部,不过外交部欧洲司是需要出国吗?”   “开始工作的第一二年不一定出国,但是我如果进了外交部,将来肯定是得出国的,这也是我有些犹豫的部分。”   刘和知道如果沈寒露选择这份工作,那么将来他们夫妻肯定时常会有分离,但是他也知道沈寒露这么多年坚持自学外语的辛苦,更知道她心中的梦想一直都是能为祖国做多少事情,就想要为祖国做多少事情。   她的理想从不曾改变过,只是她多了家庭的牵绊,不论是岳父岳母,三个孩子还是他这个丈夫,都让沈寒露犹豫。   她向来是个赤忱的人,身为女儿的责任,身为母亲的责任,身为妻子的责任这些她一直都放在心里。现在她想做的事情和她承担的这些责任有了冲突,就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刘和笑着和她说:“寒露,我们是夫妻,你是我此生最爱的人,我希望你的工作是你喜欢的,就像我很喜欢我的工作一样。工作它不仅是我们谋生的手段,更是我们实现人生价值的台阶。人活着有理想,有追求,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现在爸妈住在县里,有三个姐姐照顾。我和二姐在市里,也常去探望他们。我娘那里,也有我哥和她一起生活。孩子们呢,也都到了上小学的年纪,学校会有老师教导他们,放了学也有我这个爸爸。你如果在帝都工作,那么咱们一家就搬去帝都。老人在帝都长住住不习惯,他们一辈子生活在老家,只会说方言,去了帝都语言上沟通起来也不方便。但是咱们可以每年接他们来家里住三四个月,顺便还可以检查身体。如果你去了国外工作,那么可以让爹娘孩子去国外旅游,这不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   说着刘和轻轻的亲吻了一下沈寒露的额头:“至于我的工作,我现在是七级工程师,但是从技术上来说已经不比我老师差多少了。我有能力,去了帝都也能找到好工作。现在我大哥转业,听我哥刘家说他也准备转业了,有他们在老家,娘这里我也就不用再放心不下了。”   沈寒露知道不管自己做什么选择,刘和总是这样包容她,支持她。   她趴在刘和怀里:“刘和哥,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好事啊,这辈子才能遇到你这样的爱人。”   这个年过的非常热闹,除夕沈寒露和刘和是在自己的小家和三个孩子一起过的,初一去大哥魏敬安家里给婆婆大哥拜年,初二回娘家,之后再去几个姐姐家。   几个姐姐知道沈寒露毕业以后要留在帝都,甚至可能还得出国,都非常支持她,还说她们会负责老两口的养老的,让沈寒露安心工作。   沈寒露还是坚持只要爹娘愿意来帝都,随时可以来。   而且因为她不在老家,没有办法时常陪伴老人,就把老人的养老费加到五十元,婆婆那里同样也是这个数目。   之前大姐三姐四姐在县里,每个月给何春香和沈满囤的养老钱是十块,二姐和沈寒露在市里,回家不如三个姐姐方便,所以每个月给二十。   现在沈寒露给爹娘五十,加上四个姐姐的,一个月一百,以现在的物价也足够爹娘每个月生活的很好了。   沈寒露还打算再给爹娘请个照顾他们生活的阿姨,这样更放心一些。   再给家里安个电话,有了电话,就算不能每天见面,但是可以每天通话这也能让沈寒露心里少些对父母的愧疚。   见沈寒露不放心他们老两口,何春香和沈满囤说她:“五妞,你以前做事情都是痛痛快快的,怎么现在反而婆婆妈妈了。爹娘知道你心里放不下我们,但是你学了这个专业,国家需要你,你就应该去做。要是那些当兵的都像你一样胡思乱想,还怎么保家卫国!不说别的,就你大伯子,他和你婆婆那可是相依为命的。到了部队,就是再想念他娘,也得忍着。”   “对,再说我和你娘现在身子骨好的很,我们自己都能照顾自己,还没到了需要儿女照料的年纪呢。而且你给我们买了这房子,离你几个姐姐家也近,在家里觉得闷了就找你姐姐们说说话,这日子好的很。”   “五妞啊,你能考上帝都大学,毕业后还有这么好的工作,我和你爹只有高兴的份。我们两个是没有文化的农民,竟然培养出了外交家,这可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啊。爹娘也舍不得你,可是我们知道,我们如果拦着你不让你做这个工作,不仅是在耽误你,也在耽误国家啊!爹娘没有本事,一辈子只能养活好自己,培养出你们姐妹几个。五妞,你不一样,你是做大事的。”   沈满囤看着沈寒露,说:“五妞,好好干!”   沈寒露向父母保证:“好,爹,娘,我会好好工作的。”   等沈寒露顺利在外交部欧洲司任职,刘和的工作也调动完成了。   就像刘和自己说的,他实力放在那里,不愁找不到工作。   为了沈寒露上班方便,也为了三个孩子上学方便,刘和又买了套三室一厅的房子,还很时髦的背上了房贷。   不过房子买的自然是很值的,虽然在这个时候价格不便宜,每个月刘和的工资全部都得拿去还房贷。幸好沈寒露现在的工资比以前当抄写员要高不少,而且另外接一些翻译的工作也有额外收入。虽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是每天都很充实。   而且有暖气的楼房在冬天住着可比平房舒服。   再把三个孩子安顿的上了学,沈寒露一家也算是在帝都安定下来了。   沈寒露的工作忙的很,虽然一家人住在一起,但三个孩子也还是刘和照顾的多。   在孩子们三年级的时候,沈寒露调到了国外,之后从一个国家,去了另一个国。   每年孩子们放暑假寒假的时候才能出国,沈寒露才有机会见见他们,甚至有几次她生出了让孩子跟着她在国外读书的念头,这样她就能时常见到孩子们了。   可是很快她就把这个想法压下去了,孩子们和刘和在国内生活的很好,就算孩子们出了国,她也不可能像刘和那样体贴细致的照顾他们。   国家正在高速发展的阶段,世界的局势也在变化,她的工作只有忙碌和非常忙碌的区别。   直到孩子们都上了大学,沈寒露这个失职的母亲才终于调回了国内。   而刘和这个时候已经是教授级高级工程师了,因为孩子们都上了大学,他的时间也空闲了不少,有个大学聘请刘和去当教授,刘和想了想最后同意了。   如果可以把自己的知识传递给更多的人,这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回了国,沈寒露下了飞机,司机直接将她送回家。   不论是刘和还是沈寒露,国家都给他们安排了住处。   因为工作性质不同,给沈寒露安排的房子安保自然更好一些,所以他们一家都住在这里。   回了家,正好是星期天,春日的微风吹过,刘和正在院子里浇花。   看着他,沈寒露仿佛又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个在公交车站主动帮她提行李的刘和,他是那么的温和友善,对着沈寒露总是有着无限的爱与宽容。   这些年,很多属于沈寒露的责任刘和都替她承担了,让她可以专心的做自己的工作。   他有着一身的才华,却从没有想过自己创业,而是做着安稳的工作,为的就是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教育儿女,照顾老人。   这些本该是他们夫妻一起做的事情,可是刘和直接揽到了他的身上,让沈寒露这个妻子不会有后顾之忧。   一下子,沈寒露的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何其有幸啊,她可以有这样一位爱人!   她静静的看着刘和,他们虽然总是分别,一年相处的时间也没有一个月。但是他们的心却始终都连在一起。刘和所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心灵的归处。   刘和这时抬起头,看见沈寒露站在门口,他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他一如从前那般笑的温和,张开双手和她说:“沈副司长,你回来啦?”   沈寒露几步走到他身边,紧紧抱住他:“刘教授,我回来了。”   或许过几年为了工作她还会再次离开,或许她会一直留在国内,但是不管她在哪里,她知道自己的心一直都停留在祖国,停留在刘和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这篇文就结束啦,大学还有工作的寒露也会一如既往的努力!不过就不继续写了,就像结局那样,并不是我这个作者给寒露做出了选择,而是她本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成为了这样的人。这个结局其实本不在我意料之中,我开文的时候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最后她会去做什么。我以为她追求的是安稳的生活,是家庭的温暖。但写着写着,就发觉她很看重亲情,但还有比亲情更重要的事情召唤着她。感谢一直陪伴着我的读者,相信文章追下来,你们也会理解寒露的选择。   至于年代文,我写过女知青和普通男青年,这本是普通女青年和普通男青年,如果之后再写的话,就写男知青和普通女青年的爱情故事,哈哈哈,感觉应该也不错。   新文《七零之奋斗人生》求收藏   姚五红是全村出落的最标致的姑娘,却性格泼辣不好惹。   张初平是男知青里最有文化的,却沉默寡言据说成分也不好。   谁也想不到这两人竟然会结婚,还是张初平做姚家的上门女婿。   没人知道,晚上姚五红拿卷起来的草垫子隔在炕中间,警告张初平:你记清楚,咱们这是假结婚,你如果敢过线,我就告你耍流氓。   新文现言《可别认错人》求收藏   林烨第一次见楚霈,觉得她像是独自盛开在山泉边的花。   第二次见楚霈,发觉这人根本就是涤纶做的假花,哪怕洒满昂贵的香水,也不得真花的一点味道。   第三次见楚霈,林烨想,这假花今天怎么演技突飞猛进,装的和真花似的。   然后发现,这位本来就是真的。 第82章   一九八一年四月二十五号,正是何春香六十岁的生日。   要说是大寿倒也不至于,在何春香看来,她身体好得很,而且她爹娘都长寿,活了八十多,七十大寿,八十大寿才是值得大过一场的。   但是她几个闺女不这么想。   最先提起要给何春香办寿的是沈寒露的大姐沈芳,其他姐妹听后也都觉得该办,该热闹热闹。   她们给爹娘办宴席也不是为了什么礼金,她们就是要办的红火,让村里那些当初说酸话的人瞧瞧,她们爹娘虽然没有生儿子,但是日子过的比那些家里有儿子的强多了。   等她娘过完六十生日,现在五妞两口子又给爹娘在县里买了房,沈满囤何春香就该搬到县里住了。   往后夏天村里凉快,每年回村避避暑,平时就不打算回来了。   何春香自己不想办,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但是女儿们有这个心意,再说去年沈满囤没过六十,是为了给老人守孝。现在孝期过了,女儿们又一片孝心,何春香就没再拒绝。   既然准备在老家给何春香办一场热闹的大寿,沈芳她们就都准备起来。   要说在老家过寿,需要的东西也就两样,一是吃的,二是厨子。   厨子好说,何春香四女婿,沈草的丈夫就是厨子,而且厨艺很好。   然后就是吃的了,这吃的首先是宴席上做菜用的食材,还有就是瓜子花生糖果这些零嘴。   糖沈寒露包圆了,因为上学的关系,她娘过六十岁的生日她也没有时间回去,她只能在帝都各个市场里淘换东西,就当尽自己的孝心了。   像是在老家还需要票证才能买到的糖,沈寒露在帝都一些自由市场直接拿钱就能买。   她一下买了三斤硬糖,三斤酥糖,四斤奶糖。   这些拿出来一半在她娘何春香生日那天招待人,另外的就分给家里的孩子们甜嘴了。   买了糖,沈寒露又给何春香买了一身新衣服,一双新皮鞋,给她爹也买了一身同色系的。   在市场里沈寒露还看到卖干货的,像是海带,木耳,香菇这些,也很方便寄回去。   至于宴席上需要的肉,新鲜的菜,沈寒露四姐夫有门路,这些都是他买的。   到了四月中,村里人就知道何春香的几个闺女女婿要给她过寿了。   看着她大女婿,三女婿,四女婿每天骑着自行车往村里拉东西,不少人都有些眼红。   尤其一些知道何春香家老五还给他们老两口在县里买了房,更是羡慕的不行。   终于到了四月二十五,一大早何春香就起来了。   洗脸刷牙,抹上珍珠霜。   衣服鞋子是小闺女给买的,从帝都寄来的沪市最流行的款式。   衣服面料的确良的,鞋子是纯牛皮的,穿上鞋走两步,就像是走在云里。   耳朵上戴上了大闺女给买的金耳环,脖子上戴着二闺女给买的金佛爷,手腕子上是三闺女给买的一对沉甸甸的银手镯,至于宴席上的肉,菜则是四闺女四女婿出的钱。   沈满囤也穿上沈寒露给他买的新衣服新鞋,戴上手表,又把刘和戴着他去眼科医院配的老花镜也戴上。   沈寒露大姐大姐夫在招待客人,二姐二姐夫在照顾家里一堆孩子。   三姐在拿着糖给来的小孩们分,三姐夫,四姐,四姐夫在厨房忙碌。   刘和之前人们虽然知道他在市里上班,工资高,但到底什么个工资水平具体也不知道,沈寒露家里人也不会把这事儿往外说。   可现在沈寒露在念大学,刘和这个女婿自己做主给老丈人丈母娘在县里买了房,这下众人都知道刘和有钱了。   于是村里刘家的亲戚,有的想问刘和借钱,有的想让刘和帮忙把孩子介绍进厂子里。   刘和与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就借机躲到了厨房。   厨房里从早晨开始,沈寒露的四姐夫就忙碌上了。   他的盘子碗都是从各个单位借的,对于中午会来多少桌客人已经有了估计,所以他直接先做凉菜,再炒热菜。   像是整鸡整鱼更是昨天就做好了,先放在县里的那套房子里,用凉水隔着大铝盆浸着。   大锅炒菜炖肉,做好后先放盆里,等到了晌午,客人们都来齐了,再把炒好的菜回锅热一下装盘。   这顿饭准备了六荤六素还有一个汤,汤是紫菜蛋花汤,紫菜还是沈寒露寄回来的,紫菜在他们这儿少见,也是让人喝个新鲜。   荤菜除了一只整鸡,一条鱼,还有猪头肉,排骨,小炒肉和蒸肉。   至于素菜,凉拌了海带,粉丝,木耳,炒了香菇,腐竹,又做了拔丝红薯。   可以说这一桌子饭菜在这个时候是很拿得出手的了。   有的客人会到厨房瞄几眼看看中午吃什么,一见何春香家准备的这么好,就转身赶紧回家叫家里人来吃席。   何春香坐在家里炕上,听着众人对她的恭维。   没有出嫁以前,她爹娘虽然不是什么能耐人,但那么苦的日子里也还是养活他们兄妹长大。后来她到了结婚的年纪,因着她年轻的时候长的标致,上门说亲的人不少,有的还是富农。   但她觉得嫁给爹娘有本事,给儿子留下好家产的人家,还不如嫁给自己有本事的。   于是在众多人中她选择了沈满囤这个木匠。   刚结婚的时候她日子过得比当闺女的时候还舒坦,公公婆婆开通,两个妯娌,大伯子家的会做事,也顾体面。二伯子家的虽然爱占着小便宜,但是婆婆眼尖,做事公道,不会让她被白占便宜的。   最主要的是自家丈夫有手艺,挣的钱一半交给婆婆,一半交给她。   可谁想,之后她一连生了五个闺女,就连她亲娘都害怕她被休回家。   虽然知道自家丈夫不是那种人,可何春香还是在心里觉得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像她这样从没有做过什么恶事的人,怎么就连个儿子都不给她呢。   就算最后决定让小闺女招婿,何春香也开始为前头四个闺女做打算。   她没生儿子,几个闺女将来嫁了人娘家也没有个兄弟可以依靠,就算老五招女婿了,这妹夫也不会给妻姐撑腰。   现在何春香回忆起来,也觉得自己让闺女们去念书真的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了。   那个时候沈满囤的工资也不高,家里好几个念书的娃,还有两个老人要赡养,尤其公公年纪大了,又不如婆婆身体好,得天天吃药。每个月沈满囤挣三十,他们连十块钱都攒不下。   就是这样,何春香也没想过让闺女退学回家种地。   等公公没了,老大老二上了高中,学费更贵了。   但比起学费,花销更大的其实是吃饭,尤其是到了五七年,五个闺女都上了学,五个闺女的口粮靠着何春香和沈满囤两个人,只能硬往出挤。   到了六零年后年景不好,,沈满囤还被精简,幸好的是厂子里给发了补贴,而且大闺女二闺女也都毕业了,不仅可以自己养活自己,还能分点粮票给三个妹妹。   以前何春香还总觉得老天爷怎么连个儿子都不给她,后来她就慢慢的看开了。   等闺女都大了,她更是觉得老天爷让她生了五个闺女没生儿子,其实是偏疼她,不愿让她受儿子儿媳妇的气。   看看她,五个闺女,一个比一个有出息。   现在她光是闺女们给的零花,加起来能羡慕死个人。   像她婆家两个嫂子,两个姑子,娘家两个嫂子,两个妹子,哪个有她的日子过得好。   她们现在每天烦心的不是儿子挣不到钱,就是儿媳妇不孝顺。   很快,到了饭店,直接在院子里把借来的桌子凳子摆上。   这个寿宴其实也没有什么环节,只是请宾客来热闹热闹,吃顿饭。   何春香沈满囤坐在主桌,同桌的是何春香娘家兄弟嫂子和妹子妹夫。   等菜一盘一盘的端上来,就听有人在问:“这菜也太好了吧,这么多肉,就是过年,我家都没这么好的菜。”   何春香故作矜持的说:“哎呀,这些都是我几个闺女女婿的心意,我早说了他们不要这么破费。可我闺女说,这整寿十年才一回,算不得什么浪费的。”   众人听了直说何春香沈满囤有福气,生了五个好闺女。   又有人问何春香:“听说你家五妞给你在县里买了房,你和满囤是不是就要搬去县里住了?”   “这话你可说差了,这房呀确实给我们买了。不过不是五妞给买的,是我女婿刘和给我们买的。刘和说了,等五妞大学毕业就要留在帝都了,他估计也要把工作调走。他和五妞没法子时常照顾我们,就在县里买了房,拜托我其他几个闺女照顾我们老两口了。”   “这么说五妞以后就是帝都人了?”   “可不是,我家五妞可是专门学外文的,以后要和洋鬼子打交道的。不过这养老上我就指望不上她了,就是二妞,她在市里,要接我去市里住,我也不习惯。咱们这说话和县里人还能说到一起去,去了市里人家都听不懂咱说啥。到了帝都更是和哑巴聋子差不多了。还好我家大妞,三妞,四妞也孝顺,到时候去了县里可以常见见她们,我和满囤也不觉得闷了。”   说话间,众人也开始吃饭了,桌上的荤菜本就诱人,沈寒露四姐夫的手艺又好,最后客人们忙着吃饭,都没空闲谈了。   吃了饭,刘和又把提前买好的蛋糕端出来,今年市里开了唯一的一家蛋糕店,生意好的不得了,这蛋糕还是他提前一个月就预订好的。   将蛋糕切一切,每桌分一些。   有个村里的小女孩刚才吃饭的时候就敞开了肚子吃肉。就是过年他们家的肉他娘都不让她这么吃,毕竟她是女娃,肉是男娃才能吃的。现在来吃席可以吃的这么好,她娘还一直给他夹,她自然有多少吃多少。   又是鸡肉又是鱼肉,再啃几块排骨,小孩吃的肚子饱饱的。   这时见了蛋糕,这么多人,一桌也就只能分到一块。   每个人尝一口就没有了,小孩虽然已经吃的很撑了,但她从没吃过蛋糕,想着如果自己这块省下拿回家,她娘肯定会让她把蛋糕让给她弟弟。   就是刚才三姨姨分的糖,她娘都不让她吃,说要留着给她弟。   于是就算很饱了,她还是几口把蛋糕吃下去。   这就是蛋糕吗?甜甜的,香香的,软软的。   她今年已经有八岁了,懂很多事了,她知道今天她可以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是因为春香奶过整寿。整寿就是十年才过一次的寿辰。   她希望春香奶可以活好多个十年,这样她以后每过十年就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这么香甜的蛋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缘下本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