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配重生文里当炮灰[八零] 作者:锦晃星   文案   大妖玄猫穿到一本女配重生文里,彼时,重生女配肖开艳已经和男主一家修复了关系,正准备大展拳脚发家致富。   接来下的剧情女配踢走辛苦付出的原配,得到未来首富老公一枚,还成为了商场上的女强人。   而原配黎苗,做为踏脚石被榨干价值之后,自然是狼狈退场,抑郁而亡。   ……   黎苗慵懒的扒拉着自己储物袋,主角光环、重生记忆?经得住本大妖一爪子么?   渣男主要上大学?当首富?女配要做女强人?   对于想太多的人类,本大妖只能好心地送他们天长地久。   ……   嘿,那个想抢我吊坠的男人,那个储物袋是我的,不是你送的定情信物!   细水慢流种田文,约等于无CP,目前为止,木有甜甜的爱情。   内容标签:时代奇缘 天之骄子 女配   主角:黎苗 ┃ 配角:接档:穿成年代文中的工具人[穿书]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大妖不做炮灰女   立意:重生并不能改变人生 第1章 穿书   黎苗睁开眼,看着露着瓦片、瓦片缝子里还长着草的屋顶,心里埋怨自家老祖宗,她怎么连个心理准备都不给她,就一挥手把她送到这话本子里来了?   这也太草率了吧?   “老祖?老祖?”黎苗在心里呼唤,她不信老祖这么狠心,怎么着也得从老祖那里要点儿好处才成。   “我已经如你所愿,将你送到了你自己选的话本子里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黎苗。小喵儿,你不是自傲观尽世情了么,希望你做了人之后不要让我失望……”   黎苗当然不会让老祖失望,她是猫族里天赋最高的玄猫,因为天生皮毛黑中带赤,被视为灵猫,出生没几日,便跟在老祖宗身边修行了。   等到千年功成如愿化形之后,她便上天入地到处的浪的飞起。闯下的祸事也是数不胜数,告状的寻仇的几乎要踏平了终南山。   老祖宗无奈之下,便定下了让她到人间历练,好好修心养性堪悟世情的惩罚,而这个人间,要从老祖随手扔给她的一摞话本子去挑选。   老祖宗的话黎苗还是愿意听的,就当是她过来避风头好了,反正她穷极无聊的时候也会拿话本子打发时间,进话本子里修行听起来又十分有趣,黎苗便随手翻了翻,没想到却在里头看到了好几个闻所未闻的故事,她真的很佩服写这些话本子的人,竟然能想像出这么不同的世界。   认真的将这几本“现代”话本子看完,黎苗对书里描述的“现代世界”更有兴趣了,斟酌之后,她便选了这本《重生七零小娇妻》,那话本子前头说了,这是女配重生逆袭文。   故事她看完了,也知道什么叫“逆袭”了,虽然对这种“重生逆袭”十分的不以为然,但她最是个贪新鲜的,这么热闹故事,她乐意过来掺上一脚。   这会儿黎苗正皱着小眉头打量着屋里简陋的摆设,一张漆面斑驳的桌子,上面还摆着两本书,一张小小的木床,床上摆着一个打着补丁的帐子,床上是一床红底白花的被子,被面儿上也有几个补丁。   虽然这里没有王侯将相,也没有九州十三界,讲的是“人人平等”,但这个“现代社会”也太穷了,跟这里一比,她在山里修炼的洞府,都可以叫做“富贵窝”了。   想到自己的洞府,黎苗忙去看自己的手腕,她化成人形的时候,老祖赐了她一个储物手镯,里面有一个介子空间,她当时将自己洞府里的东西都放进去了,只要这个法宝还在,不论老祖把她扔到哪里,她也照样呼风唤雨。   黎苗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差点儿没有哭出来,她立即再次凝聚神识呼唤老祖,却发现连原本强大的神识也成了微如米粒的一点儿萤光,“这怎么办?”   黎苗立马检查的自己身上的大妖之力,这才发现无论她竭尽全力,也只能将自己的妖力汇聚成细细的一条线,这点儿妖力能做什么?碾死蚂蚁吗?   更让她绝望的是,这个破地方灵力匮乏,她就算是想重头修炼也是不可能的,何况她现在是人,人类修士的功法她也没有啊!   家徒四壁还没有灵力,黎苗心情不好起来,但这样的情况她也不是完全没想到,只是她之前的打算得推翻重来了。   这次历练,她没有选女主,而是选了里面最倒霉的女人黎苗,除了两人同名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个女人活的让黎苗生气。   看完那个话本子,黎苗严重怀疑这故事就是里面的女主肖开艳自己写的,这个作者肯定过的极不如意,临死之前把自己的不甘写成了话本子,反复夸一个抢夺别人机缘,损人利己的女配肖开艳,说她有眼光,有手腕,有毅力,在追求真爱的同时,还得到自己的爱情,硬生生的让她重活一回,过了一把首富太太的瘾。   黎苗实在不喜欢里面的肖开艳,在她化形之后四处浪的岁月里,她也不是没去人界混过,照普通人的伦理规矩,这肖开艳就是一个连妾室通房都不如的外室,怎么到了“现代话本”里,就成了好女人了呢?   难道这就是“现代社会”的规则?难道这就是老祖让她进书里来修炼的原因?把这修炼当成一种新的体悟?   黎苗狭长上挑的眼尾眯了起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不屑:什么伦理规矩在她眼里都是儿戏,她讲求的是随心所欲,她不喜欢肖开艳,照着话本子里的故事走一遍是对她这只天才玄猫的侮辱,所以她选择了那个被肖开艳“欺负”的最狠、下场最惨的女人黎苗。   她来了,一切都要照着她的规矩来。   黎苗正想着后头的事呢,就听到一阵儿沉重的脚步声,听声音就知道来的是个毫无灵力的凡人,她迅速坐在桌前,拿起一本上头写着“XX语录”的红皮书,装模作样的看了起来。   一个瘦长脸皮肤微黑的中年妇人端了着个搪瓷碗进来,“苗,你受了伤还看啥书啊,快,来把这碗疙瘩汤喝了,我打了两个鸡蛋在里头呢!”   这是自己的母亲苗兰花了,黎苗往一边挪了挪,让苗兰花在她身边坐下,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那碗红红黄的疙瘩汤上,闻起来挺香的,就不知道味道如何……   见黎苗不动,苗兰花把粗瓷大碗塞到黎苗手里,“赶紧喝了,你这个孩子,不是妈说你,你心眼儿也太实了,顾家的事有村里看着呢,用你舍了命去帮忙?虽然没有伤了骨头,可你不疼么?万一伤了头可怎么办?”   黎苗这才知道,自己被丢进来的时间点是原身为了帮文里男主顾明阳家修漏雨的屋顶,一个女孩子架着梯子爬上了屋顶,结果下来的时候一个没注意,从梯子上摔了下来。   黎苗看到这情节的时候,就觉得黎苗傻的可以,且不说她怎么眼瞎了看上了顾明阳,就算是看上了,为了勾搭男人就去给人家修房顶?这招术也太烂了,她以前修炼的时候看的话本子里,就没见过哪家千金小姐去给穷书生修房顶的。   不过她们带着私房跟书生私奔也聪明不到哪儿去就是了。 第2章 金手指   初来乍到得低调乖巧,黎苗端起那碗疙瘩汤,先闻了闻,才小口尝着,味道还真不错,“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会了,”她这种天才大妖竟然觉得这只有几颗油星的东西好吃,黎苗都同情起自己来。   苗兰花见女儿听话,欣慰的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红色的蝴蝶吊坠,“这个你戴上,潜娃子可是说过的,这东西能逢凶化吉。”   黎苗发现,许多书里没有故事,只要被某人提起,她脑子里就会出现相关的记忆。   就像现在,她就“想起来了”:   苗兰花嘴里的潜娃子是村东头老张家的小儿子,不过去年他就离开了,张大龙夫妻说他去建设兵团了建设祖国去了,没多久,张大龙也离开了五道沟村。其实大家都知道,张潜是打了人惊动了县公安局,才跑了的,而张大龙,则是出去找自己唯一的儿子去了。   这小蝴蝶坠子是张潜临走前特意送给她的。但这个年月讲的是“妇女能顶半边天”、“不爱红妆爱武装”,所以对于这枚精致的小蝴蝶吊坠,黎苗虽然扭不过收下了,却并不愿意戴,随手就丢给苗兰花,让她收着了。   这吊坠似玉非玉,苗兰花叫人看了,说也不是玛瑙碧玺蜜蜡,她悄悄拿着东西悄悄去见了张婶,但张婶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张潜送了黎苗,就只管收下。   虽然张婶说不值钱,但苗兰花也没敢真把它当不值钱的东西,一直小心的收着,这次女儿从梯子上摔下来足足躺了几天,她想了又想,干脆拿出来让她戴上,万一真能逢凶化吉呢?   黎苗却一眼认出这是她化形之后自己炼制的第一个储物袋,记得后来有了更大更好的,就将它随手扔在角落,没想到这东西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成了别人送给自己的礼物。   女儿难得不和自己叽叽喳喳说顾明阳,苗兰花将串着红绳的吊坠挂在黎苗脖子上,“你怕被别人看到,就藏在衣裳里,而且没人认识这是啥东西做的,咱就说是不值钱的玩意就行了。”   黎苗刚把吊坠攥到手里,一股熟悉之感涌进脑海,黎苗激动的差点儿站起来,太好了,这真的是自己的储物法宝!   黎苗三两口喝完了碗里的疙瘩汤,说自己还要看书,把苗兰花送了出去,她把门从里面顶住了,才把蝴蝶坠拿到手里,像之前一样用妖力打开它。   这一次出乎黎苗意料的顺利,这是她亲手炼制的低阶法宝,当初还滴了自己的血进去,想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她那点儿微无其微的妖力也可以毫无阻碍的将其打开。   黎苗翻看着里面的东西,她的好东西都被装进手镯里了,蝴蝶吊坠这种低阶储物袋,她早就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把它丢到哪里去了。没想到它会出现在这里,里面的东西也让黎苗有苦难言。   两锭大金元宝还有几个小银角子,还有一粒鸽子蛋大小的珍珠,因为这蝴蝶坠是法宝,所以珍珠依然宝气氤氲,并没有被时光磨去了莹光。   这还是她当初第一次下山,从一个阔少那儿顺的。作为族里最聪明最漂亮的天才喵,她一向喜欢这种亮晶晶的漂亮东西,所以才顺手牵羊拿起玩了两天,后来没了兴趣,也就随手丢在一边。凭她现在的认知,就是在这个“现代社会”,这些东西也都是值钱的硬通货。   怪不得人类常说,“钱是人的胆”呢,黎苗一下子就觉得自己有了底气,等以后她可以把这些东西卖了,日子照样可以风生水起。   她又拿起里面一坛子酒,放在鼻尖上闻了闻,这是猴儿酒,是山里一起修炼的猴妖送给她的,她爱酒,时不时的拍开一坛子解解馋,后来修为涨了,觉得这酒灵气太少,就扔在一旁了。   如果自己喝了这酒呢?黎苗犹豫了一下,把酒又放回空间,她是狂,不是狂妄,这个“小世界”是她闻所未闻的,她得充分了解了这个书中世界再行动。   绣牡丹的大红肚兜?   黎苗失笑,从她开始跟着修炼起,她就幻想着有一天化形成功,成为三界最美的女仙,这肚兜也是她无聊时为自己将来买的法宝,只可惜也是个低阶灵器,很快的也就被她遗忘了。   黎苗拿过桌上摆着的塑料壳镜子,里面映出一张好看的鹅蛋脸,眉似柳叶,眸似点漆,尤其是上挑的眼尾让她原本清亮的眼睛带上了浅浅的妩媚。   原身的长相竟然和她化形后的样子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可能是因为需要劳作的缘故,她的皮肤有些黑,皮肤也不够细腻,鼻子周围还有几粒浅浅的雀斑,嘴唇也不是她化形之后的淡粉色,看起来颜色略深。   黎苗皱眉,毫不犹豫的将肚兜穿在身上,当初她买下来,最大的缘故就是山上的小狐狸精告诉她这件肚兜不但有防御功能,还可以纤体美肤,说这是她们狐妖化形后必穿的物件儿。   黎苗可是一心要艳压三界的,现在穿过来了,也得是个人间尤物才成。现在的容貌可达不到她的要求,所以这肚兜,她毫不犹豫就穿上了。   现在正是炎夏,肚兜一上身,黎苗身上的汗一下子就消失了,她满意的长舒口气,冲空中拜了拜,她才不信自己的东西会成为一本话本故事里的物件呢,这肯定是老祖怕她在这里日子过的太苦,特意安排的。   凭她对老祖的了解,将最无用的储物袋扔给她,也是老祖故意的!   如果知道化形后会有这样的历练,她肯定会在这个储物坠子里放些有用的东西了。   黎苗看着手里那颗被应该是她啃了一口嫌不够甜随手扔在空间里的玉灵果,有点儿嫌弃,但再那上面传来的阵阵灵气却可以让她丹田充盈,刚醒来的时候隐隐的头疼也荡然无存了,她立马仔细在空间里搜了一遍,除了这颗还留着牙印儿的果子之外,她又在角落里发现了一枚完好的。   她又找到了一颗被猫爪子挠的面目全非的千年人参,她记得这人参成了精,诅咒她修炼千年也化不了形,被她一怒之下揍了个神魂俱灭,本体被自己扔进了储物吊坠里。   人参精下面还压着几张符纸,黎苗仔细一看是御风符和隐身符还有几张爆裂符,怎么来的黎苗已经记不起来了,应该是从闯到她领地的人类修士那里搞到的,当然那些修士嘛,她已经把人送回老家了。   这些可是自己以后保命的东西啊,黎苗再不敢将它们视为垃圾了,她认真地把里面的东西都分类放好,玉灵果和人参还找了几只空着的玉盒给装了起来,至于那些她当做玩具的珠玉宝石,黎苗更是珍而重之,话本里写了,用不了几年,这个社会就会有大变革,人们都在发家致富,到那个时候,她只要拿出其中一样,就直接致富了。   黎苗又在空间里翻到一些兽皮兽骨,这些都是她弄死那些挑衅的妖精之后,吞了它们的妖丹,将尸体扔进来毁尸灭迹的。   这个蝴蝶坠子,就是她的一个垃圾桶,但现在,黎苗无比庆幸,还好她有这么一堆垃圾。 第3章 狠女人   再次检视了一次这具身体,发现这身体虽然没有灵根,但底子还是极好的,黎苗果断地把储物坠里的猴儿酒取了出来,这东西在她生活的世界,也是千金难求的,因为它不但可以补充灵力,还有清除体内杂质,淬化灵根之效。   黎苗以前纯粹是喜欢小酌几口之后微熏的感觉,现在嘛,她不知道自己这具身体对这猴儿酒的耐受力如何,因此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没等酒液入喉,丰沛的灵力便如一道清泉直击丹田,她忙屏息静神,引着这道灵力在自己的经脉间游走……   一个小周天下来,黎苗掩下心里的失望,这些灵力根本无法聚在丹田之中,只能让她浑身轻松,头脑似乎也清醒了许多。   看来靠储物吊坠里的这些东西黎苗是不可能踏上修炼之路了,但强身健体还是很有必要的。黎苗对这次穿书修行还是挺乐观的,反正话本子里的世界都是普通的凡人,她能有点儿灵力傍身,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收拾好东西,黎苗从屋里出来,她看过话本,也将原身的记忆接收了七七八八,但这个书中的世界和她曾经生活的地方还是有许多地方不一样的,许多事还得亲眼看一看才行。   “苗苗你好了?”黎苗刚一出屋,就看到一个个子不高,眉眼秀丽的姑娘正从厨房出来,她边走边甩着手上的水,之后又从口袋里抽出一条手绢上,小心翼翼的擦着手。   黎苗不由皱了眉,她不喜欢有外人在她的地盘上活动,“柳青,这个点儿你不干活儿,跑我家来了?”   柳青被黎苗问的一愣,黎苗是个好性子,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总以找黎苗玩的理由来黎家,而且一来就帮着黎家做些杂事。两人的关系处的极好,因此她对黎苗的直接不以为忤,“你不是一直没醒嘛,我过来看看。”   意识到自己刚从黎家厨房出来,并不是先去找黎苗,柳青继续解释,“我看你屋门关着,怕你还没醒,这不厨房里有锅碗没洗,就随手给洗了。”没有婆婆不喜欢勤快儿媳妇的,想到在城里上班的黎华刚,柳青抿嘴一笑,马上要夏收了,黎华刚也快回来了。   黎苗懒洋洋地翻了个白眼,这个柳青是到她们五道沟村的知青,一来就相中的黎家的二儿子黎华刚,三天两头的往黎家跑,跑的久了也和时不时回家来的黎华刚熟悉了起来,慢慢的就以黎家儿媳自居了,到黎家来就跟来自己家一样,也因为她这种姿态,知青点的好多知青都有意无意让着她,不是怕她,而是不想得罪她身后的黎家。   黎苗还是只猫妖的时候,对这话本子里的柳青就挺佩服的。因为黎华刚被推荐上了大学,不肯再和柳青暧昧下去,柳青气不过大闹了一场,声称要告黎华刚对她耍流氓,黎家夫妻为了儿子,赔了柳青两百块钱才算是把事情平息了。   而柳青之所以会跑到黎家大闹,则是得到了重生后的肖开艳的指点和鼓励,肖开艳让她用“流氓罪”来威胁黎家人,要么娶她,要么就给她一笔赔偿金。   拿到赔偿金之后的柳青,将肖开艳当成了自己的救星和知己。   当然柳青也没落了什么好名声,很快在隔着几十里的另一个村子随便找了个人嫁了,后来生了两个孩子。   但到了回城的时候,柳青直接把孩子扔给婆家自己走了,不但如此,还在走前卷走了婆家老两口的全部积蓄,婆家人千里迢迢跑到柳青家里,柳青既不肯和他们回来,还振振有词的说她拿的那些钱是为婆家生儿子的辛苦费。   黎苗不觉得柳青要赔偿有什么错,但对柳青的冷酷无情很佩服的,抛弃自己的幼崽,她们这些人类口中的“畜牲”也是做不来的。   “你有这时间,还是去地里干自己的活吧,你和常英姐是一组的,你老偷跑,你的活不是都堆给常英姐了?做人可不能这么不地道啊!”柳青脸上那点儿假笑怎么能躲过黎苗的眼睛,她不喜欢柳青,也不喜欢那个还没有见到面的二哥。   柳青被黎苗陌生的态度吓了一跳,尤其还是这么戳人心窝子的话,“苗苗你这是怎么了?我不放心你才过来看看的,你病的这几天,兰花婶忙完地里的活还得回来照顾你,都累坏了。”   “我妈会不会累坏那是我家的事,轮不着你来心疼她,”黎苗优雅的翻了个白眼,把垂到肩上的长辫子甩到身后,“我知道你看上我二哥了,可我二哥看上你了没?别傻兮兮的往上凑,最后倒霉的还不是自己。”   柳青被黎苗的话说的满脸通红,柳青家在金陵城,虽然是大城市,但再大的地方也照样有穷人,她家里条件差,家里兄弟姐妹又多,与其等着回城当那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还不如在乡下寻一个好人家呢。   毕竟在这些乡下人眼里,她们这些女知青可是有文化的城里人。   黎家的条件在五道沟村里数一数二的,黎进忠是大队会计,黎家大儿子黎华强在部队已经提干了,二儿子黎华刚现在在县里当洋灰工,虽然只是临时工,但凭黎进忠是大队会计,只要想想办法,让儿子成为正式工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自己能嫁进来,公公是会计,大伯是军官,爱人是工人,加上黎苗又是个好脾气的姑娘,就是回城,她也找不到这么好的亲事了。   何况黎华刚和她也挺能说得来,上次她休息的时候去城里,黎华刚还带着她去了次国营饭店,虽然当时还有黎华刚的工友,但柳青觉得她和黎华刚的事也算是八/九不离十了。   现在还不是反唇相讥的时候,等她嫁进来,才要好好教教黎苗,什么叫“不能往男人跟前凑”呢,柳青压了脾气,脸上依然带着笑,“苗苗,是不是谁和你说啥了?是常英?还是顾明君?”   柳青飞快的转着念头,常英确实常替她干活,但她是个闷葫芦性子,顾明君是黎苗的好朋友,黎苗又一直喜欢顾明君的哥哥顾明阳,也只有顾明君说自己的闲话,黎苗才会听进去,“你可千万别信她的话,我只是感激黎会计对我的照顾,还有你二哥,”   柳青脸上带了一抹羞意,“他也嘱咐过我,有空就常过来帮帮忙。”这一点柳青可没说谎,黎华刚请她吃饭的理由就是感谢她时常到家里帮忙。 第4章 醒悟   柳青的话让黎苗手有点儿痒,她一贯的作风就是能动手就绝不BB,但看到自己白生生的手指,和光秃秃的指甲,黎苗决定饶了柳青,“我也不过是好心提醒你一句,你要是非不听,那就随你好了。”   反正最终被抛弃的人不是她,柳青抛弃的孩子也不是她的,她犯不着浪费口舌,“我不管你和我二哥背地里玩什么把戏,但我在这个家一天,你就少往我家里来,我看见你就烦的很。”   苗兰花从后院自家的小菜园里摘了青菜回来,正听见女儿的话,“怎么啦?柳青怎么你了?”   别看黎进忠在村里是个人物,但黎家却是苗兰花说的算的,谁叫她生出的儿子一个比一个有出息呢?   黎苗嘴一扁,拿出以前在老祖跟前撒娇的伎俩,“妈,这个柳青说她过来看我,是因为我爸经常照顾她,你说这叫啥话呀,传出去村里人会怎么想我爸?又说我二哥背地里嘱咐她了,叫她常过来照顾照顾咱们,你和我爸还年轻着呢,用得着外人照顾?我才不信我哥会跟个非亲非故的人说这话呢~”   苗兰花的脸顿时黑了,她也不瞎,自然能看出来柳青的那点儿小心思,但她打从心眼儿里不喜欢这个姑娘,更没把她当儿媳考虑过,“柳同志,我们苗苗谢谢你来看她了,时候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了,别耽误了你们开饭。”   这年头粮食金贵,谁家也不会轻易留客的,“还有,你刚才那话可别再说了,我们华强他爸是公家的人,都是按县里的指使办事的,一碗水端的平着呢!还有我们华刚,他要是真的跟你说过那话,你就当阵风别往心里去,我们以后有儿媳妇孝顺,不敢劳烦外人。”   柳青微黄的面皮顿时青了,“兰花婶儿,你这是啥意思?我和华刚同志……”   黎苗已经不耐烦了,她抬手捂住嘴小小的打了个呵欠,“妈,我爸快回来了,叫这人赶紧走吧,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和黎支书说去,我爸只是个小会计,当不得家的。还有你和我二哥的事,现在不都说婚姻自由嘛,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商量去,犯不着老往我家里跑。”   等一脸尴尬的柳青出了院门,苗兰花“咣啷”一声把门给关上了,“苗苗你胡说什么呢?什么她和你哥的事自己商量?这婚姻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在外人跟前苗兰花不能拆女儿的台,但背后得把话和女儿说清楚。   原来这里也讲这个?黎苗挠挠头,“那不是封建老思想嘛?而且我看我哥也不会娶她的,咱家何必和她扯不清?”话本里可是写了,因为黎华刚和柳青的事,黎进忠两口子也没少被村里人背后戳脊梁骨。   “你哥真对她没意思?”苗兰花不喜欢柳青,但她看见儿子还挺愿意和柳青说话,只能将情绪给压了下去,没想到却听到女儿这么说,“你的话可当真?”   黎华刚底子差黎家的关系又不足够硬,他只上了中专,毕业后进了机械厂当技术员,后来还娶了副厂长家的女儿杜鹃。顾明阳发家之后,黎华刚和杜鹃把顾明阳当主子一样,甚至还站在了肖开艳一边,指责亲妹子没有给顾家生下一儿半女,是顾家的罪人。当然,顾明阳也没有亏待他,黎华刚成了明阳集团旗下家电公司的老总。   综上所述,黎华刚后半辈子和柳青没有半毛钱关系,“真不真你就等着瞧呗?要不黎华刚回来你当面问清楚,他要是不想娶人家,就别和人家粘粘乎乎的,他不要脸,爸还要名声呢,黎家的儿子作风不好,传出去好听吗?”   黎华刚死在黎苗面前她也不会抬抬眼皮,但黎进忠和苗兰花是她现在的爸妈,她可不能不管他们。而且据她所知,二百块钱是黎家的全部积蓄,其中绝大部分还是黎华强寄回来的,凭什么用来给黎华刚收拾烂摊子?   两个儿子离家的都早,黎进忠又忙,家里能和苗兰花说说话的就是这个女儿了,而且女儿听话懂事还勤快,苗兰花最爱的就是女儿,“那你哥回来我问问,不过这种事你一个小孩子别插手。”   想到女儿的性子,苗兰花怜惜的抚着女儿又黑又亮的发辫,嘱咐道,“那柳青就长了一张嘴,卖嘴利索的很,干活的时候就会偷奸耍滑,这种人可不是什么靠得住的,你以后少理她。”   黎苗被苗兰花爱意满满的抚着,舒服的眯了眯眼,直想往苗兰花身上靠,但她克制住了,她可是化形成仙的大妖,怎么可以期望凡人的怜爱?   她骄傲的挺了挺后背,斜眼看着大门处,“你放心吧,就她那点儿道行还想骗我?”   苗兰花却不怎么相信,女儿性子软,最容易被人几句好话给骗了,“你就吹吧,你叫人骗的还少吗?我跟你说,以后不论做什么事,都得先想着你自己,国家是号召舍己为公,但咱也不能真的把自己给舍不去不是?”   黎苗从小到大扶老惜贫的事就没少干,尤其是看上那个顾明阳之后,更是事事以顾家为先,苗兰想不愿意看着女儿为了顾家委屈自己,这样只会把那顾明阳给惯的越发不知道好歹。但苗兰花又舍不得女儿伤心,后面的话在喉间滚了几滚还是咽回去了。   苗兰花的神情被黎苗看在眼里,虽然没有了妖力,但人类那些浅薄的心思在她眼前就如一池清水,一眼就能看到最深处,“妈你放心吧,从房顶上摔下来的时候我以为我要死了呢,心里不知道多后悔,当时我就发誓,要是老天长眼让我没事,以后我事事都会先想着自己,绝不会让自己吃半分亏!”   女儿从那么高的房顶上摔下来得多害怕,才会在心里发这样的誓愿啊,苗兰花更心疼她了,“妈知道了,”她拉了把椅子放在院子里的枣树下,树荫下凉快,“过来坐着,”她神情郑重的看着黎苗,“虽然现在不让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但你既然真的没事了,就不能把你的誓愿当句空话,有些事咱不能挂在嘴上,也得记在心里!”   见黎苗点头了,苗兰花满意的拍拍她的肩膀,“你等着,妈做饭去!” 第5章 顾家   按照书里写的,黎苗只要能自己动,就绝不会让长辈下厨房。书里的黎苗可是顶顶吃苦耐劳的一个姑娘,不但家务活做起来驾轻就熟,地里活儿也是样样拿得起放得下,甚至在县里挖水渠的时候,她还因为干起来活不怕脏不怕苦,被评上了女劳模!   但现在的黎苗却没动,她跟没骨头一样歪在竹椅上,因为穿着牡丹肚兜的缘故,她并不热,但手里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蒲扇,没办法,她想摇尾巴,但尾巴没了啊,只能拿把蒲扇聊做安慰了,“妈,要不我帮你烧火?”   有原身的记忆在,她又那么的聪明伶俐,那点儿家务对黎苗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可黎苗就是不想动,这个时候不应该窝在树荫里舒服的打盹吗?   “不用了不用了,”苗兰花手脚麻利的从厨房外头的大水缸里舀水洗菜,女儿才醒过来了,小脸儿白的没一点儿血色,哪能让她干活儿?“苗,你听妈的话,这回好好歇一阵子,你别嫌妈唠叨,以后再出工,可不能像以前那样和那些男人们抢着干活了,你正长身体呢,太累了就把底子给毁了!”   她望了眼门外,压低声音道,“咱家也不指着你挣工分。”   黎华强每几个月都会把自己的津贴给回来,黎华刚又去城里当了洋灰工,每个月也有十几块钱,黎苗就算是什么也不干,黎家也养得起她,“对了,我听你二哥说,县里都在传又叫学生去复课呢,你接着上学去吧。”   女儿喜欢顾明阳,除了那孩子长的好之外,就是顾明阳会读书了,苗兰花知道女儿其实也是想上学的,不然也不会不管什么书,只要是有字儿的,她都会仔细的拿报纸包了书皮摆在桌上。   黎苗大大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很快又合上了,她冲苗兰花撒娇般的嘟了嘟嘴,“好啊,我也挺喜欢读书的,对了,还有我二哥,洋灰工多累啊,还不如好好读书,将来让国家给分配个好工作呢。”虽然知道黎华刚肯定是上了学的,但好话谁不会说?   苗兰花看着歪在圈椅上的女儿,拧身儿回屋取了条被单搭在黎苗肚子上,虽然已经六月了,但女儿身体才好,万一受了凉可怎么办?   盖好被单她发现黎苗并没有真的睡着,想了想俯在黎苗耳边小声道,“你哥的事你别操心,我跟你说啊,县里有推荐大学生的名额,你爸一早就准备好了,给你哥跑那个呢!”   想到儿子可以去大城市读书,将来为国家干部,苗兰花鼻子眼睛都是笑的,“这事儿公社里都没收到信儿呢,你可千万别往外说。”儿子马上就要当大学生了,以后什么样的儿媳妇没有?她才不稀罕柳青那种干起活来偷奸耍滑的媳妇呢。   黎苗冲苗兰花眨眨眼,学着她那神秘的样子压低声音道,“妈你放心吧,我知道啦~”   黎苗没眯多久,就被院外人声给吵醒了,她倏然坐直,看到眼前小小的农家院儿,才想起来自己在哪里,又窝回圈椅里,眯着眼看着推门而入的小姑娘,这丫头是顾明君,她的好朋友。   “苗苗姐?”顾明君推开黎家的大门,就看到歪在圈椅里昏昏欲睡的黎苗,她忙压低声音,看着从厨房里出来的苗兰花,“兰花婶儿,我姐好点儿了?”   在顾家人里,苗兰花最喜欢的就是懂事的顾明君了,“明君来啦?苗苗没啥事了,”她探身往外听了听,“下工了?”   顾明君嗯了一声,见黎苗睁了睁眼,知道她醒着呢,忙走过去把一根黄瓜递过去,“姐,我家屋后摘的,鲜着呢,我洗好了,给你。”   眯了一会儿黎苗正有些渴呢,她随手接过来咬了一口,突然怀念起那些年被她扔的满山都是的灵果,她报复性的狠狠又在黄瓜上咬了一口,“唉,好想吃肉,好想吃鱼~”   黄瓜再顶花带刺儿,它也是根黄瓜,在黎苗眼里,不如前世百姓房檐下挂的咸鱼。   “那咱们一会儿去找我哥,后晌咱们去钓鱼,”顾明君冲黎苗眨眨眼,“我哥最会钓鱼了。”她知道黎苗喜欢自己哥哥,她也愿意黎苗给自己当嫂子,把那个忘恩负的肖开艳赶走。   钓鱼?黎苗没滋没味的啃着手里的黄瓜,“咱们自己去好了,带上你哥多没意思?”   黎苗是只玄猫,以前她哪怕只是在水边过一过,水里的鱼虾都会惊恐四散沉入水底,现在换了身子,也没有了妖力,不知道水里的那些小东西们还会不会怕她?   “姐,山里多凉快啊,我哥钓鱼,咱们就去采点儿山货,”顾明君扯着黎苗的袖子撒娇,见黎苗歪在圈椅里只不吭声,没几下就老实交代了,“我刚才出来的时候看见肖开艳又来我家了,说要陪着我哥一起去后山老龙潭里钓鱼呢。”   想起那个肖开艳,顾明君就生气:   肖开艳的爷爷和顾明君的爷爷解放前结伴到外头跑单帮,因为投契不但结成了异姓兄弟,后来两位老爷子还做主给孙子孙女定了亲。   后来肖开艳的爷爷得病去了,原来积下的那点儿家业为了治病也花的海干河尽,等运动来的时候,肖家因祸得福被定为贫农,而顾家却因为顾老爷子置了二十几亩地,雇了两个长工,被定成了富农。   最让顾家人愤怒的是,在县里开的批/斗大会上跳的最高,痛诉顾家父子最狠的,是为了争取立功机会的,也是得了顾家最多帮助的肖开艳的父亲肖成功!   在肖成功的嘴里,顾老爷子骄奢淫逸鱼肉乡里,还抢占了肖家的产业,甚至把他的大女儿肖开艳抢到自己家里当童养媳,说起女儿在顾家的委屈,肖成功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顾家父子,一个只有二十几亩地的富户,居然成了宝山县最大的土豪恶霸。   而肖开艳也忘了肖成功两口子嫌她是个闺女,直接以订了亲为理由,把她送到顾家当了童养媳的事。忘了顾家人这么多年一直把当她闺女看待。   在肖成功的鼓动下,和顾家人划清界限,回到自己家里,就连顾老爷子和顾父死的时候也没有露过一面。   顾明君虽然年纪小,但这些往事深深的印在她的心里,肖家每个人都是她的仇人,可现在,这个仇人却又得到了她妈黎红和哥哥顾明阳的原谅,允许她三天两头往自己家里跑,顾明君吵了闹了也赶人了,结果却被黎红和顾明阳教育,说她心眼小,忘了和肖开艳这么多年的姐妹之情。 第6章 重生女   顾明君才不像她妈和她哥那么意志薄弱呢,她也根本不会相信肖开艳那些悔过的话,在她眼里,姓肖的全是狼心狗肺的东西,现在往她家跑,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她怎么能让肖开艳接近自己哥哥?   顾明君喜欢黎苗,黎苗才是真正对她们孤儿寡母好的人,黎苗才配得上自己聪明的大哥。   顾明君小脸鼓鼓的,“那姓肖的也不知道抽啥疯呢,一天三趟的往我家跑,撵都撵不走!苗苗姐,咱仨去,到时候谁也不理姓肖的!”她要让黎苗把肖开艳赶走!   黎苗被顾明君摇的头晕,后山她肯定要去看看的,话本子里写了,后山要飞禽走兽啥都有,还有难得一见的药材,肖开艳可是靠那些发了笔小财的,但为了挤走肖开艳就和顾家兄妹凑一起?她才没那么闲呢,“我不喜欢扎堆儿,你们去吧。”   苗兰花在厨房里边做饭边听着两个丫头说话,见黎苗不应,出来道,“苗苗,你就跟明君去吧,就当是透透气,你爸在后山也下了个夹子,你顺便去看看逮到东西了没有?”   五道沟之所以叫五道沟,是因为村子三面环山,是个天然的大山谷,而且山连山天然形成了五道山沟。   村民都是依山而居,山谷里能耕种的田地不多,为了生计,除了耕作之外,更多的人选择进沟打猎和采山货到城里卖,日子反而比山外的村子好过。   但也因为数十代人靠山吃山,附近的后山里已经没有多少野兽可以捕猎了,而山谷最深处的那道深沟,则因为林深树密,离村子又远,甚至还会传出狼嚎,后来还传说有土匪,村民们即使带了□□,也鲜少进去冒险。   新社会之后,村里成立的生产队,所有的劳动都折成了工分,捕到了猎物自己改善生活可以,如果想像之前那样换钱,则需要交到队里,由支书集中送到公社的收购站里,卖到的钱也要归公,这大大影响了大家打猎的积极性。   大家也就随意的在山里下了标着自家记号的夹子,有了收获,也多拿盐腌了留着过年,也有头脑灵活的,悄悄摸黑进城,在黑市换点儿油盐钱,村支书黎大山睁只眼闭只眼,就当不知道。   黎苗大哥在部队有津贴,二哥在县里有工资,黎家手里有活钱,那捕兽夹子也就是偶尔给黎家桌上添道荦菜。   黎进忠和黎苗又都是个爱帮人的性子,有时候遇到家里有孕妇或者病人的,甚至会把自家猎来的东西直接就送人了,常把苗兰花气的点着他们父女的脑门骂他们是滥好人。   这次苗兰花打定主意了,如果猎到什么活物儿,绝不许黎苗送人,“你这次可摔的不轻,得炖点儿肉好好补补,万一落下病根儿可怎么是好?”   炖肉?黎苗吞了口口水,她真的对手里的黄瓜没什么兴趣,“那好吧,我过去看看。”就算是夹子上没肉,她也得想办法让它有!   黎苗肯和他们一起去,顾明君觉得自己这一趟没白来,她还得回去做午饭,便也不再多耽搁,“兰花婶,苗苗姐,我回去啦,吃完饭我和我哥来喊你。”   等自家院门关上了,苗兰花才沉着脸道,“肖家那妮子又不知道抽什么疯呢,以前跟躲瘟疫一样躲着明阳,这些天又跟热粘皮儿似的,不要脸!”   黎苗把手里的黄瓜递给苗兰花,“这事出反常必有妖,肯定是肖家又看到顾家有利可图了呗!”   虽然有些嫌弃顾家成分高,也嫌女儿被人家吃的死死的,但单论人品长相,苗兰花对顾明阳本人还算是基本满意。小伙子长的俊不说,人机灵,对人和气,还是村里头一个考上县高中的,顾明阳的妈性子软是软了些,但有个软性子的婆婆却是件大好事,“那你可得看紧点儿,可别到嘴的鸭子叫别人叼走了!”   黎进忠进门正听见母女俩的话,重重的咳了一声,“这话是当妈的该说的?我闺女都是叫你教坏的。”   苗兰花才不怕黎进忠呢,她不屑的撇了撇嘴,凑到黎苗耳边道,“别理你爸,当年要不是妈先下手为强,哪有你俩哥和你?”   黎苗挺喜欢这个便宜妈,但这话她并不认同,“那是你眼光好,找了个人品可靠的男人,但顾明阳说不定你就看走眼了。”她要和顾明阳掰,得提前做通二老的思想工作。   见母女俩只顾说悄悄话,黎进忠又咳嗽了一声,把手里的一把蒜苔放进厨房,“刚才碰见肖家那闺女,非要塞给我一把蒜苔,我推都推不掉。”   苗兰花正和女儿嘀咕肖开艳呢,丈夫却拎着人家给的菜回来了,苗兰花生气了,“咱家欠把蒜苔?”   肖成功因为揭发反/动分子立了功,到了公社当专干,但肖成功的老婆是出了名的笨婆娘,就算是男人能在公社吃公粮,这家里的条件和黎家也没得比,苗兰花会稀罕肖家的蒜苔?   虽然上头“割资本主义尾巴”,不许大家弄自留地养鸡喂鸭,但五道沟山高皇帝远,连公社的工作队都不爱来,各家各户的都心照不宣的悄悄在自家屋后开一小片菜地,苗兰花嫌弃的撇着嘴,“你今天中午就啃蒜苔吧,我和苗吃鸡蛋面!”   黎进忠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家老婆,“我知道你不待见肖家那几个,你以为我稀罕他家?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叔长叔短的,我能怎么办?改天你也薅一把菠菜还她不就行了?”   肖顾两家在五道沟不算大姓,比起一向与人为善的顾家人,肖家人不地道是村里人公认的,尤其是肖成功,还跑到公社参加什么“革委会”,成天戴个红袖章抄这个搜那个的,要不是因为他,非说村东头老张家的小儿子张潜是“坏分子”,张潜也不会小小年纪就跑了,害得老张头一把年纪了还背了干粮出去找儿子,家里只剩下张大娘带着七八岁大的孙子在家里苦熬。   听黎进忠这么说,苗兰花才算消了点儿气,“我嫌肖家的蒜苔恶心,你赶紧给扔院儿石凳上,”苗兰花说着人已经出了自家院门,正好看见隔壁的红妮儿在外头玩,忙招手把她叫过来,从兜里抹了块糖给她,让她替自己把蒜苔给肖家送过去。   肖成功人品差,他老婆张留娣也不是什么好鸟,最是小气贪便宜的,要是知道这蒜苗是她闺女送人的,回去还不收拾那个肖开艳?在苗兰花眼里,肖开艳一家就是忘恩负义的代名词,现在又要来和自家女儿抢女婿,苗兰花已经开始寻思找个机会给肖开艳点儿颜色瞧瞧了。 第7章 态度   黎进忠蹲在地上,划着了火柴点旱烟,想的却是另一个问题,“肖家那个丫头这阵子怎么又跟变了个人儿似的?”   顾明阳的妈黎红和黎进忠也算是未出五服的堂兄妹,当年顾家没出事的时候,大家都说黎红命好,顾家条件好,公婆明理,丈夫能干,儿女孝顺懂事,就连肖家送来的童养媳,也手脚勤快性格乖巧。   可等顾家父子一出事,肖开艳被肖成功两口子接回去,整个人就变了,跟着肖成功一起□□顾家人,说人家是地主老财,把她当童养媳,成天压榨剥削她,就因为她当初这么闹的这一出,不但两家退了婚,顾明阳的寡母黎红还被公社带走关了几天,要不是在公社黑屋里昏迷不醒,公社怕再出命,还不叫人接呢!   可那些年只要长眼睛的都看见黎红是怎么对肖开艳的,她女儿顾明君有什么,肖开艳必定是一模一样,甚至村里没几个女孩子读书,黎红夫妻也让三个孩子一样,都上了小学,这初中还是肖家把肖开艳接走之后,不许她再去的。   因此整个五道沟村里,没几个愿意和肖家人走的近的,偏又怕被肖成功这条疯狗乱咬,还不能把这一家怎么样,大家只能安慰自己,他们不是怕了那一坨臭狗屎,而是嫌恶心,怕脏了自己的手脚。   可这才两年功夫,肖开艳好像又变了,她不但从县里跑了回来,冲到顾家抱着黎红的腿哭诉,说自己当初是害怕被肖成功毒打,才做了那么多违心的事,又说肖成功要把她嫁给公社革委会主任王爱国的丑儿子,她不肯,逃回来了。   一番哭诉果然哄得黎红那个心软的女人原谅了她,加上没多久肖成功气急败坏的冲回村里,当着大家的面儿对肖开艳一通的拳打脚踢,大家从他嘴里的喝骂也印证了肖开艳的说法,肖成功果然是让她去和领导的儿子相亲去了。   之后肖开艳又成了以前在顾家时的那个肖开艳,不但在自家忙前忙后,还时不时的跑到顾家帮黎红干活,就是见到村里人,也是叔长婶短的嘴甜的很。   只是黎进忠不是那些没见识的村民,对肖开艳的变化始终存疑,“我前几天去公社开会,正好看见王主任的儿子,那孩子长的可不丑,还在县里面粉厂上班呢!吃公粮的。”   苗兰花顾不得和女儿说小话了,“啥?长的不丑,还吃公粮的?这怎么可能?”   黎进忠和苗兰花几十年夫妻,还能听不懂妻子的意思,“就是啊,我当时就懵了,还专门问了王主任一句,王主任提起自己儿子得意的很,我看那孩子也是个老实人,比王主任要强。”   王爱国在整个公社都是人嫌狗憎的存在,但以黎进忠的眼光来看,他那个儿子王建军,却是歹竹出好笋,待人和气,一看就是没有多少心眼儿的。   这其中原因除了肖开艳,也只有黎苗知道了,“管他呢,就不许肖开艳相亲的时候,突然想起来顾家对她的恩情,良心发现了?”   苗兰花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她把手里的擀面杖递给黎苗,“面醒好了,你擀面条去,我出去转转。”   她擀面条?黎苗小嘴儿一扁,可怜巴巴的看着黎进忠,“爸,我可是在床上躺了三天,今天才醒,这会儿一低头还头晕呢,你看我妈~”出去八卦有那么急切吗?   黎进忠赶紧把擀面杖接过来,“你妈胡说呢,厨房里又热又闷,你这身子可受不了,快歇着去,爸来干。”   “还是我爸疼我,不像妈,”黎苗甜甜的冲黎进忠撒着娇,一手拉住正抓住短褂子准备穿好出门的苗兰花,“妈,这会儿家家都下工做饭呢,你过去不是给人添乱嘛?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你别管她,她就是这么个听风就是雨的脾气,不然我怎么不把这事告诉她呢?”黎进忠洗好手准备擀面条,嘴里还不忘嘀咕苗兰花,“闺女说的没错,这又不是什么急事,你想扯老婆舌,啥时候不行?再说了,肖家那丫头本来就是明阳小子的媳妇,她愿意回头,也是好事啊!”   “啥好事?!”苗兰花呸了一口,“她想回头就回头?明阳多好的孩子啊!”   本来苗兰花对顾家的成分还有些忌讳,迟疑着要不要把女儿嫁给顾明阳,但这会儿听说肖开艳是断了城里的亲也要回头,那顾明阳立马变得比之前可爱多了,“不行,他们要是成了,咱苗苗咋办?那小子可是我瞧中的。”   黎苗抚额,“妈,你瞧中我可没有瞧中,肖家对顾家恩将仇报,害死了顾明阳他爷和他爸,如果顾家还愿意要肖开艳当儿媳,那就说明那一家糊涂蛋,我是长的不够美,还是不聪明,为啥要嫁到那种人?”   黎进忠也知道自己女儿喜欢顾家小子,但做为一家之主他考虑的更多,大儿子在部队,小儿子又要推荐上大学生,如果女儿嫁一个成分不好的男人,万一对两个儿子的前途有影响怎么办?   可女儿是个死心眼儿黎进忠再清楚不过了,对顾明阳又颇有些惜才之义,这才睁只眼闭只眼,没阻拦过女儿和顾明阳来往。   现在黎苗态度变了,黎进忠心里的顾虑一下子就没了,他觉得女儿说的很对,如果黎红和顾明阳连家仇都忘了的话,这门亲不做也罢,“咱们苗苗才多大,我还想多留孩子几年呢,顾家的事先放放。”   苗兰花没想到女儿和丈夫都这么说,但丈夫的理由更得她心,她也舍不得早早把女儿嫁出去,“也是,咱们再看看也行。”   她出去八卦热情立时消了大半,从黎进忠手里抢过擀面杖,“都去歇着吧,我来做。”   一碗鸡蛋面让黎苗对苗兰花的手艺佩服的五体投地,原来没有一点荤腥也可以这么好吃,但她胃口有限,再好吃的东西也就吃得下小小一碗,而且碗还没空呢,她已经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一旁的黎进忠看着,心疼的啥胃口也没有了,赶紧把碗拿走,“苗你回屋去躺躺,明天我就借了牛车带你去公社医院看看去。”   自己的女儿可是能吃能睡没啥心事的姑娘,现在突然不吃东西了,苗兰花也有些急了,“是啊是啊,我去和明君说一声,咱不跟她进山了,你在家躺着。” 第8章 前世   黎苗本来就没想和顾家兄妹一起上山,而且这大中午的她才吃饱了,哪有抬腿的力气?   可她还没说话,院门就被人推开了,白衫衣绿军装裤的顾明阳出现在眼前,他有礼貌的和黎进忠两口子打招呼,“叔,婶,我来叫苗苗一起钓鱼去。”   坐在院子里的少女跟没骨头一样倚在家里唯一的一把大圈椅里,垂着头,听见他来也没有抬眼看他,顾明阳心里一阵儿惭愧,黎苗可是因为帮他家修屋顶在摔下来的,“我听明君说苗苗好些了,就想着去钓点儿鱼回来给她补补。”   黎苗摔晕的这几天,顾家人几乎天天来,黎红还把家里的一只下蛋的母鸡给杀了炖好了送了来。苗兰花心里已经把顾明阳当准女婿了,而且黎苗受伤之后顾家的态度让她挺满意,觉得他们挺重视女儿的,所以也没责怪顾家人的意思。   但现在夫妻俩都觉得这件事可以“放一放”,顾明阳这个小伙子得再看一看了,苗兰花的态度就没有那么热情了,“苗苗也才刚醒,这不,中午饭都只吃了几口,明阳啊,你和明君去吧,我怕苗苗走不动。”   今天和顾家兄妹一起进山的还有重生回来的肖开艳,她听见院里苗兰花的话心里一喜,抬腿就也跟着顾明阳进了黎家小院儿。   前世肖开艳没活过五十岁,就积劳成疾抑郁而终,可再醒来,她赫然发现自己重回到了三十年前,正和丈夫王建军在县剧院门前相亲!   想明白怎么回事之后,肖开艳连理都没理正拿着一包瓜子讨好她的王建军,而是蹬上借来的自行车,飞快的回到了五道沟村!   前世她以为嫁给了王建军,就可以借王家的势力脱了农皮进城当工人,可结果呢?结婚还没两年,整个社会就变了,公公从革委会主任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王建军在面粉厂自身难保,有什么能力给她安排工作?   两人靠着王建军那点儿微薄的工资生活太紧张了,可还要养着公婆两口子,甚至害了自己一辈子父亲肖成功还时不时的过来打秋风,无奈之下肖开艳只能到处打零工,端盘子洗碗扫大街,甚至还到公共澡堂给人搓澡,可以说只要能挣钱的活儿她都干过。   等到了九十年代,王建军就下岗了,他们两口子上有老下有小却没有收入,日子的艰难可想而知,偏王建军没能力没学历没魄力,还老是摆着工人老大哥的架子,不肯像她那样到处找活养家,肖开艳整整三十年,都在为了生存奔波,之前以为的好日子,竟然一天也没有得到过。   最让她扎心的还不是吃苦受累,而是被她抛弃的顾明阳,不但考上了大学,被分到了临平市工作,后来又下海经商,成了整个南省的首富。   只要一想到那种电视里才能看到的豪门生活原本是属于自己的,肖开艳白天再累,晚上也被悔恨纠缠的夜不成寐。   现在好了,一切都会回为她的重生而改变,这次她再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美好生活从自己手心里溜走,只要重获顾明阳的心,那未来的首富夫人就是她肖开艳,而不是黎苗那个傻不愣登只会出死力的女人!   肖开艳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对,老天既然让她回来了,就是希望她能改变命运,而且她也有自己的底线,她会用自己的能力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绝不会出手害黎苗,反正黎苗家里条件也很好,没了顾明阳,也能嫁一个不错的男人。   在肖开艳眼里,黎苗只要不知道自己失去的是首富夫人的位置,就不会因为失去而痛苦,她甚至还决定,等自己将来有能力了,会暗中照顾黎苗的,给她富足的一生算是对她的补偿。   苗兰花看着跟在顾明阳身后的肖开艳脸都黑了,以前她信了肖开艳的话,真以为她做的那些事是有苦衷的,也同情她差点儿被肖成功卖了的遭遇,但现在知道了王建军并不像肖开艳说的那般不堪。   这也变相证明,肖开艳说肖成功是为了自己的富贵要卖女儿的事都是假的,“哟,这不是肖大干部的闺女嘛?您怎么贵脚踏贱地,到我家来了?”   虽然没想明白肖开艳为什么放着那么好的婚事不要,非跑回五道沟村来,但苗兰花坚信她一定没安好心,“明阳,原来你是要陪你小媳妇一起去钓鱼啊,那我们苗苗就更不能跟着了,你钓来那鱼也别往我家送,你老丈人家多缺粮啊,有啥好东西,你可得记得先孝敬他们去。”   顾明阳没想到会突然被苗兰花一通喷,他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顾明君已经跳了出来,“兰花婶你可别误会,我和我哥商量好的来找苗苗姐的,这人可不是我们叫来的!”   想到这些年家里因为肖家而遭的罪,顾明君自问永远不会原谅肖开艳,如果换成她,就算被打死,也不会昧着良心平白诬赖真心善待自己的人,“啥老丈人丈母娘?我家以前养了个送上门儿的媳妇,可惜人家说我们剥削人家。唉,不但昧下我家当初下的财礼,还又逼着我妈给那坏女人掏了五年工钱!”   顾明君的话跟刀子一样,把当初的往事和伤痕再次扒开摊在了顾明阳面前,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没有因为肖开艳的几句哭诉就忘了自己爷爷和爸爸是怎么死的。   也没有忘了肖开艳跟着肖成功去公社告他家。甚至自己妈那副在抄家中被埋在缸底下的银手镯,也是肖开艳领着人起出来的,那是他妈的嫁妆,看着爱惜了一辈子的东西被抢走,他妈足足哭了一夜。   但那些事情都过去了,肖开艳过来跪在他们一家人跟前哭着认错,说要用一辈子求得他们的原谅。   而且这两个月肖开艳的表现他们也都看在眼里,是在真心悔过的,顾明阳觉得如果他们再和一个小姑娘计较,就太没有肚量了。   但顾明阳并没有想过和肖开艳恢复以前的关系,他怎么会娶仇人的女儿?   黎苗对他的心意顾明阳很清楚,也很感激,他对黎苗也有几分喜欢。实在犯不着因为仇人的女儿而让喜欢的姑娘误会,“苗苗妹子你别误会,今天是我和明君商量好了陪你去后山散心的。” 第9章 知音   不论肖开艳说什么,自己爷爷和父亲的死都和肖家脱不了关系,就冲这一点,他也绝不会再和肖开艳有什么牵扯,顾明阳觉得自己应该有个清晰的态度,他转身看着脸色苍白的肖开艳,硬着心肠道,“开艳你今天先回去。”   虽然不打算和肖开艳再叙旧情,但顾明阳也没想过和肖开艳反目成仇。黎苗漂亮能干,却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姑娘,每天围着他转却只会和他说什么:鸡又下了多少颗蛋、这鱼是清蒸还是红烧之类的话题,她想的就是和自己守着五道沟村生儿育女。   而肖开艳回来却在不停地告诉他,外面的世界不会永远是这个样子的,国家建设需要人才,已经有领导人出来呼吁学生复课了,相信要不了两年,还会恢复高考。她会告诉他许多县里的事,会和他讲从书里看到的故事。   顾明阳听高中的老师讲过大学的生活,也清楚顾家想翻身,他想出人头地,唯一的出路就是考上大学,所以在听了肖开艳的话之后,就加倍的努力用功,就像肖开艳告诉他的那样,“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何况就算是那一天没有到来,他多读点儿书,多学点儿知识总是没错的。   这样一个懂得他肯定他还时时鼓励他的姑娘,一定会理解他的选择,“以后你别老往我家跑了,我妈也说了,我们已经不怪你了。”   哎哟,要不是自己现在是书中人,黎苗都要为顾明阳和肖开艳掬一把同情泪了,瞧顾明阳那不舍的小表情,“诶诶诶,你们有话到外头慢慢说,我家又不是戏台子,演给谁看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黎家是西王母,在这儿棒打鸳鸯,非要分开你们这对牛郎织女呢,”黎苗不耐烦的在自己面前扇着风,“肖开艳你的词儿一会儿出去你慢慢说,我们家人要睡午觉了,都赶紧走。”   顾明阳没想到他的表决心却换来黎苗这么一套话,但他立马想明白了,黎苗这是在吃味儿呢,她一定很早就不高兴自己和肖开艳走得近了,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罢了,现在自己一服软,反而让黎苗长胆气了,但他是堂堂男子汉,又有文化,怎么也不能和黎苗计较,“苗苗你胡说什么呢,我说的都是实心话,开艳已经知道错了,而且之前的事也是她爸逼着她做的,我妈也不让再提了,以后开艳和明君一样,都是咱们的妹妹,你要大度一些。”   顾明阳觉得,如果黎苗能和肖开艳做朋友,多和她学一学就好了。   黎苗手又开始痒了,但这里是新社会,据说要文斗不要武/斗,这让黎苗十分的郁闷,她只能用言语来当武器了,“你哪来的那么大的脸让我大度?我大不大度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妈不介意别人害死她男人那是你妈的事,我不耐烦看见你们几个是我的事,听懂了没有?文化人?”   她犹不解气,拿纤长白皙的手指遥点跟在顾明阳身后的顾明君,“啧,你跟古时候的公子少爷真没两样,自己拿本书在前头走着,后头呢,有个小书僮帮你背着东西。”   她两手一拍,仿佛才想明白,“我也真特么的傻,居然忘了你们顾家还有个五尺男儿,傻乎乎的跑去给人修房顶去了,这下摔的,真是活该!”   黎苗一说,苗兰花也注意到了,顾明阳十八,已经是个气宇轩昂的青年了,而十四岁的顾明君却生的瘦瘦小小,头发稀黄。可顾明阳手里只拿着本书,而钓鱼的全套家伙什都由小小的顾明君扛着,“可不嘛,国家批的就是你们这种不劳而获事事叫人伺候的人,我说顾小子,明君是你妹子,一个妈生的,你不能因为妹子懂事,就不知道心疼她啊!”   “还有我们家苗苗,那这么个娇滴滴的小闺女,你也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上房?”这还没结婚呢,真嫁个不知道心疼媳妇的男人,以后自己那傻闺女还不被累死?   苗兰花已经迅速有了决断,顾明阳再好,她也不能把闺女给他。黎苗要是敢再想着嫁到顾家去,她就上吊给她看!   顾明阳被黎苗一通炮轰说的满脸通红,他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想说他家房顶漏雨是没错,但他又没有让黎苗去修,是黎苗自己主动提的,怎么这会儿又拿这个来说他?   还有什么他像个古代贵公子,这是说是搞封资修吗?这个帽子他可坚决不能背,“苗苗你别乱说,妇女能顶半边天,现在男人能干的事女人都能干……”尤其是这个黎苗,可是整个红山公社最能干的姑娘,工分挣的和男人一样多。就算是黎苗这会儿病歪歪的,顾明阳也不觉得她需要男人让着照顾着。   “你的意思是,大人能干的事小孩子也能干,所以就小孩子来干,男人能干的事女人也能干,所以就女人来干?你这书真的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人家主席说的是妇女能顶半边天,在你家,是妇女顶起全部的天,你甩手当大爷还当的有理有据了?”   黎苗手里的大蒲扇舞的跟蜜蜂翅膀儿一样,顾明阳浑身上下她没找到一个顺眼的地方,“走走走,赶紧走,怪不得人家肖干部要去揭发呢,现在连我都想去公社反应反应你的思想问题了。”   肖开艳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没说就反复中枪。   这次她跟着顾明阳兄妹过来,其实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顾明阳看一看黎苗和她的差距,她自问生的并不比黎苗差,又拥有后几十年的经历,思想和见识远不是现在的人能比的。   而这些,却可以让顾明阳完全被她折服,从而忘记顾肖两家的恩怨。没想到计划不利,一进黎家的门儿,黎苗就把她当成了眼中钉,这可能是情敌之间的直觉吧。   她更没想到,顾明阳竟然当着黎家人的面做出了选择,要和自己撇清关系。这让自觉已经被顾明阳引为知音的肖开艳有些受挫,看来想和顾明阳在一起,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第10章 复课   肖开艳的计划里,是准备和黎苗当一阵儿好姐妹呢,之前她也确实做到了,就算是在顾家看到她,黎苗对她也客客气气的,还对她的遭遇十分的同情,尤其是在她暗示自己只把顾明阳当哥哥一样之后,黎苗对她更和气了,但今天她是怎么了?   不但对他们三个毫不客气,还反复提起肖顾两家的恩怨,逼的顾明阳和她撇清关系。   肖开艳深吸一口气,清秀的脸真诚无比,“我知道我之前做错了许多事,伤了真正对我好的人的心,”她深深看了一眼顾明阳,才又看向黎进忠两口子,“好在我及时醒悟过来,进忠叔,兰花婶儿,你们就看着吧,我会用自己的余生来弥补曾经的错误。”   黎苗秀气的打了个哈欠,长长的睫毛上含了颗泪水,她快困死了,“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你们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这是你和顾家的事,犯不着跑我家来表决心!”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爸,妈,我头疼,回去躺会儿。”   苗兰花也不想掺乎到别人的家事里,她一拍黎进忠,“屋里热的很,你快去打盆井水给苗把席子擦一擦。”   但肖开艳敢跑到她家里来悲悲戚戚的表衷心,就别怪她不放过肖开艳了。   大家都是女人,肖开艳的那点儿小把戏苗兰花看得清楚明白,“我说肖开艳,你爸给你介绍那个对象,他爹不但是公社革委会的主任,小伙也是要个儿有个儿要样儿有样儿的,还是县面粉厂的正式工,你人都跑去见面了,怎么就又不同意了呢?”   肖开艳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被人知道了,她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前世她见到王建军也是很满意的,虽然长相不如顾明阳,但王建军家条件好,王建军穿着打扮可要比顾明阳讲究多了,而且他还是面粉厂的工人,所以肖开艳当时就同意了,甚至还担心王建军看不上她,很是用心的经营着两人的关系,直到和王建军结婚,才算是松了口气。   但有了前世的记忆,王建军那种一事无成又没的担当的男人,送她她都不会再要了,“不是的,你别听外头人瞎传。”   “瞎传,我家苗他爸去公社开会可是亲眼见到王建军了,叫我猜,是不是人家看不上你,你才又跑回来找明阳的?”   苗兰花瞬间被自己的想到的理由说服了,两手一拍,上下打量着肖开艳,这丫头倒是比以前会打扮了,白底小碎花的确良衬衣,下身也不像她们村里女人为了干活方便,穿着都是大裆的宽裤子,她腿上那条裤子,明显是修过的,瘦瘦的贴着大腿。   小碎花衬衣则扎是了裤子里,显得小腰只有一把粗,屁股也翘翘的都露了出来,呸,真是个狐狸精!   苗兰花的语气更笃定了,“肯定是的,你一个农村丫头,还给人当过童养媳,人家王家可是公社干部,王建军还是工人老大哥,咋会看中你?”   肖开艳觉得自己被苗兰花带着怀疑和嫌弃的目光扎的生疼,重生的的那点儿优越感也在她的目光逼视下消失殆尽,“不是的,你胡说,我才看不上他呢,王建军就是个没出息的废物,除了有个当革委会主任的爹,他还会干啥?!”   “不是,不是,”肖开艳发现自己说错话了,立马纠正错误,“不存在看不看得上的问题,我根本没想过要相亲,我就没想过要嫁别人!”哪个男人会不介意自己的女人心里想过别的男人?肖开艳绝对不能让顾明阳误会她曾经和别人相过亲。   歪在自己房间门口正等着黎进忠帮她擦凉席的黎苗噗嗤一笑,“噢,原来是因为那个王建军没出息啊,我还以为你是突然良心发现,觉得这世上还是被你抛弃的顾明阳最好呢!”   虽然这话本里顾明阳对原身的那些伤害都和黎苗没关系,她也没帮原身出气的善心,但黎苗对顾明阳十分的看不上,她们山里的那些四条腿儿的,都知道想找个媳妇,得先把自己捯饬漂亮了,然后就是拼命的在看中的雌兽跟前献殷勤,逮到了什么好吃的,首先就得送到心仪之兽面前。   可这顾明阳呢?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生的也不俊,偏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等着女人向他献殷勤,太贱了。黎苗现在不能揍他,但恶心恶心还是可以的,“将来你再遇到有出息的城里人,是不是就会再抛弃顾明阳一次?”   她大大的眼睛眯起,脸上全是满满的恶意,“噢,对了,你一定是听说要复学了,以后国家还会让人继续考大学,这工人阶级再光荣,也没有大学生体面,所以又回来找顾明阳来了。”   黎苗托着白嫩的下巴,饶有兴味的看着肖开艳,“可你怎么就知道顾明阳一定能考上大学呢?要是他考不上大学,只能当一辈子泥腿子,你可不亏大发了?”   肖开艳的脸色更苍白了,黎苗什么时候变聪明了?她是怎么知道国家要复学的事?还有恢复高考,这事报纸上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你别瞎说,根本不是这样的,我是鼓励明阳哥读书,那也是因为读书使人进步,能够能好的报效祖国,和他当不当大学生没什么关系!”   肖开艳突然想起来,当初顾明阳是考了全县第一,但因为他家成分太高,所以在政审上一直不通过。还是黎进忠跑前跑后到处托人,后来甚至为了这个女婿,连在部队的儿子黎华强也出动了,才让公社书记在政审表上签字担保。   可因为自己从相亲现场跑了回来,她爸肖成功已经把王爱国给得罪了,将来就算是顾明阳考了全县第一,她家也没办事让顾明阳顺利通过政审。   这个时候顾明阳还用得上黎家,她绝不能断了他的前程,肖开艳眼里噙着泪水,楚楚可怜的看着顾明阳,“明阳哥,你要相信我。我鼓励你好好读书,只是觉得多学点儿东西没坏处,并没有想过为自己捞什么好处。”   黎进忠已经帮黎苗擦好凉席了,他有些不满的看着站在自家院子里的几个人,“你们有啥话回自己家里说,我们苗苗伤还没好透,下晌我和她妈也得上工去,都得躺一会儿。”   顾明君已经被眼前的一切弄懵了,但黎家三口对她们的不欢迎她还是很清楚的,她最喜欢的苗苗姐也不理她了,可黎进忠的话她又不敢不听。顾明君有些委屈地喊住正要进屋的黎苗,“苗苗姐,我还能找你玩不?”   这个小姑娘还是挺可爱的,就是被顾家人教的有点傻,黎苗冲她眨眨眼,表示可以,转身就关上了屋门。 第11章 钓鱼   几个人一出黎家的大门,顾明君就炸了,她像只愤怒的小狮子,气势汹汹的瞪着肖开艳,“肖开艳你以后不许缠着我哥!就是因为你,我哥被说成啥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们还被苗苗姐赶出来了~”   怎么是因为她呢?难道是她让这些人都把顾明阳当祖宗供着的?人家黎苗变脸的原因可是因为顾明阳不知道心疼妹妹,用后世的词就是大男子主义,难听点儿那是直男癌,就把自己当个宝,家里女人都是草。   但肖开艳是绝不会和心爱人的妹妹起争执的,顾明阳是以后的南省首富,在他面前,别人确实也都是草,“明阳哥,你别相信他们的话,我真的是被我爸逼着去相亲的,而且我一到那里,我爸一走,我就赶紧瞧了个空儿跑回来了,根本就没和那个人说话。”   她花了半个多月,才让顾明阳对她态度转好,可不能因为黎苗几句挑拨的话,就前功尽弃。   顾明阳心里乱极了,他也没想到好心好意要陪着黎苗上山玩,却落了这么个结果。   因为母亲黎红是黎家的姑娘,就算是顾家落魄了,村子里的人对他家也都颇为照顾,尤其是黎进忠一家,因为黎苗的原因,更是有意无意的照拂着他们孤儿寡母。   黎红身体不好,顾明君年纪小,村里安排她们去放牛,顺便割草,这活没有时间限制,还能时不时坐下来歇一会儿。而顾明阳,因为有文化,时常被黎进忠叫到村委会帮着干一些抄抄写写的工作,既轻松又能拿到全工分,顾明阳知道这些照顾中,黎进忠起了很大的作用。   但现在黎家和黎苗的态度突然变的这么冷淡,以后他们还会不会对自己还有家里这么照顾了?   心念及此,眼泪汪汪的肖开艳就没有那么让人怜爱了,“你相不相亲和我没关系,还有,咱们两家已经退婚了,以后还是少来往吧,省得你爸又打你。”   顾明阳看着肖开艳毫无血色的脸,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一样,“开艳,妈已经说不怪你了,过去的事和你也没多少关系,你也别老放在心上,”他话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见自己哥哥大步流星的走了,顾明君忙紧跑几步跟过去,临走还不忘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呸,搅家精!”   肖开艳浑身无力的僵立在原地,前世顾明阳发达之后,没少回馈村里的乡亲,不但办学校,还开工厂,建养殖厂,但是所有顾阳明投资的厂子,只要沾上个“肖”字儿的,他们都是不收的,这也是村里大伙心知肚明的规矩。   所以一重生回来,肖开艳就积极悔过,努力和顾明阳恢复关系,眼看事情已经慢慢有了转机,顾家人也不再排斥她了,就因为黎苗一家,她一个月的辛苦就付诸东流。   虽然顾明阳不再像前世那样恨她,恨肖家,但黎苗却又恨上她了,如果她嫁给了顾明阳,那她们一家不还是没有好日子过?   不行,绝不能这样,肖开艳阴沉沉的盯着黎家的大门,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害黎苗,没想到黎苗非要针对她。上辈子的日子她不想再过一次了,老天已经把机会摆在她面前了,如果她还抓不住机会,只怕连老天都不会放过她了。   ……   黎苗舒服的又睡了一觉,醒来外面静悄悄的,知道这是黎进忠两口子上工去了,她出屋打水洗了把脸,漫步在小院儿里转了一遍,这院子一如屋里一般简陋,正屋三间半砖半土,黎进忠夫妻住东屋,她住西屋。   正屋东边两间土坯房,记忆里一间是黎华刚兄弟的房间,一间是家里放粮食当仓库用的。   黎苗对这一眼就能望到底儿的小院儿很快没了兴趣,便决定去后山看看,万一有什么有趣的事呢?   她已经给自己做了个简单的测试,发现老祖真的挺狠心,她附身的这具身体就是个普通的少女,优点么,可能是托里家里条件相对好一些的福,她身体底子挺好,所以才能在生产队里,和男人一样出工干活,还在公社被选为了女劳模。   不过因为有了灵酒中灵力的冲刷,黎苗觉得自己的身体比之前轻盈了不少,加上肚兜的保护,走在六月初的阳光下她连汗也没有出一滴,一口气走到山下,竟然一点儿疲累的感觉也没有。   黎苗放慢脚步,沿着山路往里走,这里的路大家都走熟了,虽然时有鸟语蝉鸣,但野鸡山兔是绝不可能看到的。   黎苗循着记忆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第二道山谷中部,才看到用黑漆写着“忠”字的捕兽夹,果然和之前遇到的几只捕兽夹一样,上面空空如也,黎苗站在捕兽夹前,这样可不行,她想吃肉。   黎苗用神识在蝴蝶坠里扒拉了几下,在一堆残骨里找了一根小手指粗的骨头来,随手在捕兽夹外画了个圈儿,那是终南山脂香鼠的骨头,这种鼠不但有一身雪白无暇的皮毛,更是膏肥肉鲜,天生自带香气,是黎苗小时候最喜欢捕食的零嘴儿,后来她还会用捉来的脂香鼠诱捕其他猛兽。   在这个灵气匮乏的地方,就这根骨头留下的带着些许灵力的气味,对普通的野兽也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的。   把骨头重新收回空间,黎苗又往山谷深处走,她知道不远处有一道山泉,那道泉水在谷底汇成一片叫老龙潭的深湖,之后沿山而下,汇成七宝河灌溉了红山公社大多数的村子。   村里人农闲的时候就会来这儿钓鱼,但这里的鱼被钓的多了,也都聪明起来,就算是顾明君口中极擅垂钓的顾明阳,一天下来能收获几条也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中午睡觉的时候,黎苗已经想好了吃肉的办法了,她空间里的东西虽然垃圾了些,但对于这个没什么灵气的世界来说,那就是一堆价值连城的宝贝。   到了湖边,黎苗找了处背阳的地方坐了,拿起黎进忠的鱼杆,她把上头的鱼钩给去掉了,从空间里翻翻捡捡挑了片指甲盖大小的脂香鼠骨系在鱼线上,她又使劲儿的紧了紧线头,别看小小的一片骨头,也不能真的让湖里的鱼给叼走了。   系着骨片的鱼线甫一入水,平静的湖面便荡起层层涟漪,黎苗心里大喜,暗赞自己不愧是天才,这么绝的主意也给她想出来了,感觉到手中的鱼线绷紧,黎苗立马提杆后退,有脂香鼠的骨片在,湖里的凡鱼怎么会舍得松口。   果然,当把一条手臂长的大黑鱼拖到岸上后,黎苗干净利落的拿起石头砸在鱼头上,把骨片又黑鱼的嘴里抠了出来,这小东西她还要反复利用呢,怎么可能糟蹋在一条鱼身上? 第12章 收货   首战告捷,黎苗再次甩杆,她不贪,像刚才这条大小就行,家里只有三口人,两条鱼够一家子好好过个瘾了。   可是“鱼饵”甫一落水,就见水面上一个黑影跃起,一口将鱼饵吞进口里,黎苗迅速更快,借力一甩鱼杆,只听“啪”的一声,一只硕大的乌龟被甩在了地上。   千年王八万年龟,黎苗看着大如面盆的乌龟四脚朝天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心里有些不满,这东西她可不吃,她没管那乌龟,再次甩杆,又一条黑鱼上钩,她才满意的把两条鱼装进带着的篓里,将那只乌龟一脚踢入潭中,提着沉甸甸的鱼篓优哉游哉的往回走。   她不贪心,有两条鱼吃今天就很满意了,等她休息好了,再往后几道沟去看看,没准儿有更好的东西等着她呢。   等到了自家的捕兽夹前,黎苗厌恶的皱皱眉,有了脂香鼠的诱/惑,她自然会有收获。但夹到的却是一只狗獾。   她对这东西可没啥兴趣,但想到一路来遇到的几只空夹子,黎苗也没再嫌弃这玩意儿长的丑。正考虑怎么把这东西给弄走呢,就听见不远处的林子里一阵儿淅淅索索的声音,黎苗直起身子,看向沿着另一条山路过来的两个人。   顾明君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能遇到黎苗,喜出望外的跑过来,“苗苗姐,你怎么上山了?”   黎苗看着背着重重一筐荆条的顾明君,“打荆条去了?”   五道沟的女人只要闲下来,就会用山里的荆条编一些筐啊篮子之类的东西,由村里统一交到公社收购站里,顾明君五岁就开始做这些活计了。   顾明君已经被黎苗家夹子上的狗獾给吸引了,“呀,这儿还有这东西呢?苗苗姐你运气也太好了!”这东西肉能吃,皮毛就更有用了,她有些遗憾的看着那只奄奄一息的狗獾,“可惜现在毛不够厚。”   在黎家门口和肖开艳分手之后,顾明阳兄妹还是依着之前的约定上山了。顾明阳走过去帮黎苗把夹子上的狗獾给取下来捆好了,转头看见黎苗脚边的鱼篓,“你也去钓鱼了?我怎么没看见你?”   “湖那么大,大家一定会碰见吗?”黎苗弯腰拎起鱼篓,率先往山下走,“我今天运气确实很好,这两条鱼十斤有了。”顾明阳钓鱼有自己特定地方,但黎苗就不同了,有了脂香鼠,她在哪儿都行。   “哇,”顾明君探头去看黎苗手里的鱼篓,“我哥今天不行,就钓了几条小的,我刚才还想,那几天小鱼儿也就能炕着吃了,苗苗姐你这两条鱼,一条炖,一条用盐腌起来过年吃。”   就那几条小鱼,炖着炸着又费功夫又费火,还没啥肉,顾明君打算杀好了在锅底薄薄抹层油炕熟了,给黎苗送去。   黎苗吃鱼从来都是生的,哪想过怎么做?而且还要用盐腌了过年吃?等半年?“干嘛要过年吃?那湖里鱼多着呢,”她想吃了就去转一圈儿根本不用存粮。   湖里鱼多?顾明君看了一眼板着脸一手拎着狗獾,一手拎着个轻飘飘鱼篓的顾明阳,“姐你是没怎么去钓过,那里头的鱼贼精,有时候守一天都没有一条上钩的。”   “呃,可能我和鱼比较有缘分吧,”黎苗找了个玄之有玄的理由。   等他们进村,正赶下大家下工的时候,看到顾明阳手里的獾子都一阵儿艳羡,等听说了黎苗还在湖里钩了两条大鱼,立时有人就喊着他们也要去试试,好像老龙潭的鱼这会儿正在向他们招手。   黎进忠已经从顾明阳手里接过那只狗獾了,他也没想到自家运气这么好,“多年没看见这么肥的獾子了,正好炼油!”   苗兰花则熟练的从鱼篓里拎出一条大黑鱼,她笑的见牙不见眼,“还是我家苗苗厉害,”她得意的冲那几个喊着要去钓鱼的乡亲笑道,“你们别不信,这鱼也只有我家苗苗能钩上来,你们哪个以前钓上来过?”   她看了一眼顾明阳手里的鱼篓,“明阳你说是不是?”   顾明阳被苗兰花问的脸一红,他是这个村里最聪明的青年,读书最多,还是钓鱼高手,可想到自己篓里的几条杂鱼,“是啊,苗苗运气就是好。”   苗兰花满意的抿抿嘴,一手拎着鱼篓,一手拉着黎苗,“走,回家妈给你炖鱼去。”   站在远处的肖开艳看着兴高采烈的黎苗一家,心中微动,那老龙潭里的鱼难钓她也知道,但她上辈子在食堂打零工的时候却从一个常常往食堂送鱼的贩子那里听说过一个办法,如果她用这个办法来捕鱼,不但能让大家都吃上鱼,还能拿到收购站里去卖,尤其是,不让黎苗出风头。   回到家后黎进忠放下獾子就又进山了,他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家的夹子能逮到狗獾,非要自己去看一眼不可,苗兰花也就随他去了。   对于有还病在身的大功臣,苗兰花自然舍不得女儿再动一根手指,亲自打了水让她洗了洗回屋休息,“我看那篓子里个头小的那条已经缓过来了,咱们先放在盆里养着,死了的那条妈这就去杀了。”   她想了想一顿吃完到底有些舍不得,但女儿放了话了说想腌咸鱼以后再钓,狠了狠心道,“我把这鱼切段儿过次油,”这样就可以红烧好几次了,隔天吃次鱼,就是过年也没这么好的日子啊!   苗兰花依依不舍地看着大木盆里那长已经渐渐缓过来的黑鱼,要是拿到公社,就能换罐酱油了。偏女儿非说她要吃,“这条咱们先养着,等你二哥回来了再杀吧,你二哥在县里工地上也辛苦的很。”   真是谁生的谁亲啊,黎苗不待见尚未谋面的黎华刚,但也不愿意为条鱼和苗兰花起争执,只能由着苗兰花安排了。   她不是以前了,生鱼真的下不了嘴。熟的么,记忆里她是会做的,这话本子里在描写肖开艳十八般武艺样样皆能的时候,也捎带着写了写她这个炮灰,是个家务样样拿手,把丈夫顾明阳当天敬的农村妇女。   可她现在准备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家务样样精通可以有,但她决定把这技能当自己的稀世武功收藏起来,绝不轻易示人,“我跑了大半天,日头又毒,累死了,妈我进去歇会儿。”   苗兰花还沉浸在大丰收的喜悦中,哪会嫌女儿不帮她,“快去快去,晚上我就给你炖鱼汤喝!”   “我要吃肉,肉!”什么鱼汤,她才不要喝汤! 第13章 开会   黎苗刚打了个盹儿,就外头大力的推门声给吵醒了,黎进忠的声音传来,“今天是怎么了?苗她妈,快出来看看。”   苗兰花的惊呼声同时响起,“这兔子是你抓的?”   黎进忠笑的跟个傻子一样,“不是,是咱家夹子夹住的。”   村子最靠村子的那两道沟早就没啥野物了,就算是有,也都精的跟人似的,一天之内又是狗獾又是兔子,他家的运气可不是一般的好,黎进忠路上可是看了,别家的夹子都空着呢!   苗兰花瞪了黎进忠一眼,这不废话嘛,不是夹子夹的,还是他自己追上的?“我说的就是怎么这么快又夹到东西,还是两只?”   “昂,我也吓了一跳,今天真是见鬼了,”黎进忠将两只野兔递给苗兰花,“赶上过年了。”   可不,现在日子艰难,大过年能分两斤猪肉就不错了,苗兰花看着还断了腿的野兔,“要不你把这个交到收购站去?”家里油盐酱醋都要钱。   黎进忠也是这么打算的,“嗯,我路上想了,你把肉给腌好挂上,再把獾油熬了,加上这几张皮子,能给咱苗苗换块花布呢。”   “就像肖家丫头穿的那种,咱也给孩子做一件城里人穿的衬衣,”肖开艳跟着她爸肖成功去过好几次公社,也去过县城,回来就不一样了,黎进忠虽然看不起肖家的为人,但却想让自己的女儿和别人家的闺女一样,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正准备说自己要吃兔子的黎苗,突然觉得新衣裳的吸引力更大一些。   ……   晚上美美的吃了顿烧鱼,黎苗跟着苗兰花拎着小板凳到大队部去听新闻,这会儿整个五道沟村能称得上电器的,除了大队部的两支手电筒,就是那部收音机了,每天晚上,大家都会聚在队部里,混着吱吱啦啦的消叫声,听来自首都的声音。   虽然知道那个东西叫无线电收音机,但黎苗对这种可以千里传音的东西还是挺好奇的,她暗暗转着眼珠子,寻思着等找到机会,一定要把那东西搞到手,自己好好瞧瞧里头都是什么?   因为听的是来自首都的最高指示,屋子里鸦雀无声,大家都一脸肃容的坐直身体,好像如果不认真倾听的话,会被收音机里的人看到。   但肖开艳却没有这份恭敬谨慎,她被屋子里难闻的气味熏的有些上不来气,拿眼睛偷瞄了一眼窗户方向,发现最靠窗的位置早被黎苗占住了,心里暗骂一声这丫头看着忠厚老实,其实最奸滑了,如果真的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傻,又怎么会在前世,用恩情把顾明阳牢牢的捏在手心里,搞得全国都知道她是顾明阳的糟糠之妻,陪顾明阳走过了最艰苦的岁月?   只可惜前世她没注意到这些,现在留了心,一件小事就可以看出人的本质了。   肖开艳掩下心里的鄙夷,她重生了,看透了许多事,黎苗的小把戏在她眼里分文不值,不过现在黎家对顾明阳还有大用,她要再等等,不能现在戳穿黎家人的真面目。   肖开艳了解顾明阳,他这个人心软又念旧情,对黎苗也是有感情的。如果知道了黎家人的真面目,再和黎家人来往的时候,必然会将情绪带在脸上,万一再被黎家人看出来了,他就没办法得到黎家的帮助了。   要知道那张政/审表可是至关重要的。   肖开艳的目光落在大屋最深处,最闷热光线最暗的地方,那是前两年被下放到这里再教育的几个老专家。   前世肖开艳没有正眼看过他们一眼,一群臭哄哄的老家伙们,听起来是首都大学的老师,有文化有身份的,其实都是被革/命小将们揪出来的坏分子,被送到他们这里改造来了。   但现在她却知道了,别看这些人现在一脸菜色灰头土脸的,在五道沟村里做着最脏的活,但他们将来回去之后,照样是受人敬仰的大人物。   尤其是那个叫方之秋的老太太,别看现在身子佝偻的跟只虾米一样,走路还一跛一跛的,年轻的时候是个留Y的博士,还是个物理学家。顾明阳之所以能考了临平市第一,英语和数学都多亏了她悄悄给补课。   方之秋之所以愿意教顾明阳,据说是因为黎进忠对这些人暗中照顾,但肖开艳却觉得更多的是因为顾明阳本身也是个可造之才,顾明阳那么聪明,这些人看到好苗子,怎么会不愿意教导一二呢?   而且方之秋在顾明阳身上的投资后来也得到的回报,顾明阳发达之后,还向首都大学捐了幢以方之秋命名的实验大楼,让方之秋这个名字,被世人永远记住了。   有了这些记忆,肖开艳不会再放过这个大好机会了,她回来之后就默默观察了他们很久,刚巧黎苗摔伤了,病了不能往牛棚那边去,她就装成是看不过几个老人日子艰难,偶尔过去搭把手儿了。   那些老东西们都精着呢,如果她突然太过热情,必然会引起他们的警惕,像现在这样最好,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来,她不但要让顾明阳因为她的缘故才得到方之秋的青睐来帮助,自己也要和方之秋培养出深厚的感情才行,这些人脉她得留到自己手里。   肖开艳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时不时的还扬起唇角,她自以为做的隐蔽,却不知道她的所有小动作都被黎苗看在眼里,当肖开艳的目光长久的落在屋角的老太太身上时,黎苗已经猜到她想做什么了。   话本子里可是写了,顾明阳因为方之秋的指导才在极为恶劣的条件下依然考出了状元的好成绩,那是因为方之秋在五道沟村的时候,得到了心善的黎苗的许多照顾,有一次方之秋独自在山半坡上给队里的牛割草,不小心从山坡上滑了下来。虽然那山坡并不高,但对于已经六十多岁,还断过腿的方之秋来说,几乎是致命的。她还是被过来悄悄给他们送窝头的黎苗遇到,才算是捡回来了一条命。   也是因着这个,方之秋才在黎苗提出想让她悄悄给顾明阳讲一讲数学的时候,方之秋冒着被抓到的危险,答应了下来。   不过顾明阳也确实聪明好学,方之秋也教出了兴味,后来另一个叫顾为民的教授也加入了进来,顾教授是学经济的,可以说顾明阳敢在抱着铁饭碗的时候就毅然下海,成了第一批弄潮儿,和顾为民的影响是分不开的。   广播结束了,支书黎大山轻咳了一声,示意已经开始窃窃私语的村民都安静下来,“这个,最高指示大家都学习完了,最后我再说两句。”   五道沟村还没有通上电,村支部里点了两盏煤油灯,越发让屋子里显得闷热了,黎苗倒不热,但这里头的气味太难闻了,她不耐的在地上拧着脚尖,寻思着自己要不要装个晕什么的,反正那会说话的匣子已经关上了,她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   苗兰花感觉到女儿的不耐,忙倾身在她耳边小声道,“明天就要割麦了,你大山叔分任务呢,”她冲黎苗眨眨眼,“你爸都安排好了……” 第14章 集体食堂   村里的夏收明天正式开始,偏雨季马上到了,黎大山开会是给村里人布置任务。五道沟村民们每年要在这个时候,分出一半儿人去清理沟渠,免得汛情来的时候,山体滑坡伤及村民,“咱们还是老规矩,地里的活呢,交给家里的女人们,男人们都跟我上山去,咱们自己的活儿干完了,还得去公社帮着别的村子一起清河道呢!”   五道沟村依山而居,耕地不多,倒是后山的大山,一场滑坡弄不好就会房塌人亡的大事。   因为是老规矩了,下头人也没有异议,黎大山满意的点点头,将手里的纸给抖开,他把大家的分组情况和所负责的地段儿一一给大家念了一遍,“往年黎会计家的苗苗都是跟大家一起下地的,但今年她受了伤,咱也不能恁没良心,这次就叫苗苗帮着莲香同志给队上做饭吧。”   黎家的小闺女做起活来不惜力,平时见人有困难就会主动伸手,在村里人缘很好,大家谁也不会计较她被分去和“老弱病残”们一起做饭,有诙谐的更是大声道,“那敢情好,苗苗手艺好,有她在,我们嘴里也能有些滋味。”   这年头大锅饭根本不计较什么口味,能吃个八分饱就是好的不得了的生活了,但有这种需要出大力的活的时候,队上的伙食就会比平时要好一些,但这个好一些,也只是份量足一些,可现在黎大山把黎苗派过去了,大家的期待就都被调动起来了,村里谁不知道黎家这个丫头有一手好厨艺啊,就是黎苗捏的窝头都比旁人家的好看好吃。   黎苗没想到自己被分去做饭了,她刚才听了一遍,也就这个活儿相对轻松一些,既然是推不掉的,她便勉为其难的接受好了,黎苗转头看着贴着墙根儿站着的方之秋几人,听完最高指示,他们几个就一个个当着广大贫下中农们做了近期的思想汇报,汇报之后,也是不许坐下来的,“不如让他们几个也过来帮忙吧,总不能咱们在前头奔四化,这些人在后头挖社会墙角。”   黎苗新词学的极快,“别的做不了,摘菜烧火总可以干吧?”   黎大山是个心善的,前两年村里这个时候是不给方之秋顾为民几个派活的,主要是他们身体太差年纪又大,挖沟修渠简直就是逼他们去死,所以就当没这几个人,只让他们在牛棚里呆着放牛割草,但现在黎苗这么说了,他也不好说不行,那袒护的就太明显了,而且黎苗心眼儿好,黎大山也不觉得方之秋他们会在黎苗手里吃苦,“那成吧,就叫他们去给你帮忙吧,只是这牛,还有冬天的草……”   黎大山一指村里张老太,“婶子,叫你家大庆带着那几个皮小子去吧,干完活就到队上吃饭。”   这张老太也是可怜的,大儿子张龙参了军后来又牺牲了。而老两口子被儿子的首长接进了城里,后来听说是给那首长当了保姆。   后来那大领导没了,他们就带着在外头添的小儿子张潜回了老家,村里人虽然挺替他们两口子惋惜,但叶落归根也没什么错,何况张龙虽然牺牲了,家里还有他媳妇和儿子张大庆在。   谁知张老太夫妻带着大儿媳一家才安生生过了几年,就被肖成功那黑心眼的盯上了,跑去说什么张家两口子是什么“资本主义走狗”,还领着公社革委会来抄家,那张潜半大小子浑不吝的,失手把革委会的人给揍了。   黎大山当时也在场,很看不惯那些人的作派。但那些人做事蛮不讲理,又喜欢随便往人头上扣帽子,他也是敢怒不敢言。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张潜那小子悄悄钻进支部偷了村里的盖给自己弄了个介绍信,黎大山睁只眼闭只眼装不知道。   任由张潜在公安局人赶来的之前逃出了五道沟。   后来张老汉说要出去找儿子,黎大山也直接给开了介绍信。如今张家就剩下张老太和大儿媳带着只有七八岁大的张大庆。因为张潜“畏罪潜逃”,革委会的人时不时的就来骚扰一番,一家三口日子过的十分艰难,黎大山让张大庆带着村里的几个半大小子去放牛,也算是变相帮了他们,这只在出了工,就可以理直气壮跟着大人一起吃几顿饱饭。   张老太没想到黎大山会给自己的小孙子派活,她往四周扫了一眼,见大家都没意见,才感激的道了谢,保证张大庆会听话的完成任务,才忐忑的坐下了。   黎苗好奇的看着张老太,她比原本的年龄看上去要苍老许多,不过也是,在村里劳作的农人们,都比实际年龄要老。话本子里好像也就提过一句,说因为她家日子艰难,黎苗时不时的偷偷接济她。   而原身记忆里,张老太那个叫张潜的小儿子,好像比她还小两岁,以前挺喜欢跟在黎苗身后帮她干这干那的,临走的时候还送了个吊坠给她,虽然送人那样的东西有点儿让人想往歪处想,但黎苗告诉自己,这里是新社会,和她生活的地方不一样,这里不但讲究男女平等,女人和男人一样做工做官,穿衣服也不像她去过的民间,这不,今天天热,连像她妈苗兰花这种年纪的女人,都穿了无袖的褂子,整条的手臂都是露在外面的。   名单公布完了,顾明阳却高兴不起来,往年村里分给他的任务,是帮着各组记每天的工作量,方便最后统一给大家算工分,等后半程到公社里一起清河道的时候,他除了统计五道沟每天的任务完成情况并且上报公社之外,就是和公社里的宣传队一起,在工余的时候,为辛苦一天的群众演一些节目,去年他还写了一段“三句半”让宣传队排练出来,得到了县里领导的好评。   可现在,黎大山却把他分到了自己那一队,而他之前的活,由黎进忠来做了,顾明阳抿紧嘴唇,看着正一脸好奇四下打量的黎苗,她这是在报复他吗?   因为他和肖开艳走的近了?他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黎苗的心眼儿这么小,报复心这么强? 第15章 认错   听到黎大山一声“散会”,早就呆的不耐烦的村民们争先恐后的拎着自家的小板凳往外涌,黎苗也很想第一个冲出去,又不愿意和人挤,只能老实的呆在最后,嘴里小声的抱怨,“怎么不在外头开会,屋里热死了!”   苗兰花拿扇柄捅了女儿一下,“你懂啥,要是在外头,大家就听不清收音匣子里的声音了!”   她悄悄的往黎苗身边靠了靠,“别乱说话!”   自从村里出了个肖成功,大家再不敢像之前那样有啥说啥了,谁知道哪一句没说好被听者有心报了上去,顾家和张家的例子还明晃晃的摆着呢!   黎苗扁扁嘴,想说谁敢举报她,她就挠死谁,但想到自己光秃秃的指甲还是算了,她如今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小姑娘,而且这里似乎真的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见女儿不吭声了,苗兰花又开始心疼起来,“今天怨妈了,你身体不好,应该请假不来开会才对,”这么热的天把伤还没好的女儿关在不透气的屋子里,女儿当然受不了了。   “你小心点,”黎苗见走在她们前面的方之秋正一手扶着门框,吃力的抬腿要迈过高高的门槛。伸手一托方之秋的胳膊,将人直接提了起来,轻轻放在了门槛外面。   这一瞬间如电光火石,方之秋只觉得自己腾空而起,没等她醒过神儿,人已经站在支部外头了,“这,这?”   黎苗也没想到自己力气会这么大,方之秋虽然瘦,但怎么着也有七八十斤,她原本也只是想扶一下的,没想到竟然将人托了过去,“呃,您别害怕,我力气有些大,不然会和那些壮劳力挣一样的工分?”   中午在山上已经感受到了猴儿酒的效果,因此回来之后,黎苗又悄悄的喝了一口,将灵气在经脉中游走了一遍才躺下睡了,没想到效果同样显著。   晚上的月光极亮,散在人身上让黎苗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银光,方之秋下意识的眯了眯眼,她也算是见多识广了,竟然今天才发现原来黎苗这么漂亮,尤其是那双看似清亮,偏又让你看不出她真正情绪的眼睛,让月下的小姑娘多了份神秘感,真是布衣也难掩其国色,“原来如此,谢谢你啊。”   虽然五道沟村里的人大部分对他们都算友善,并没有因为他们是被上头下放来的而故意欺负刁难,甚至支书黎大山和会计黎进忠还会暗中照顾他们,这每三天的思想汇报,也都是个形势,大同小异的汇报稿于这些高级知识分子来说是信手拈来,村民们谁也不会去计较里面那些雷同的内容。   但即便是这样,方之秋他们对村里人还是怀着深深的戒备的,当年那些跳出来揭发检举他们的,不都是他们的学生,同学甚至亲友吗?   托原身的福,整个村子的人几乎都很喜欢黎苗,黎苗也不急着和方之秋经营关系,她可是族里最高贵的玄猫,什么时候也没有刻意的讨好过谁,“嗯,不必了。”   走在方之秋身边原本已经伸手准备搀扶方之秋的杨葆姗轻声道,“黎苗是个好孩子啊,这么漂亮心肠也好,呆在乡下真是可惜了。”   比起以前黎苗过来帮他们这些接这“再教育”的人做活来,让他们去集体食堂做饭更合适,不但可以跟着大家吃顿饱饭,更重要的是,这样的帮助不显山不露水,也省得被多事的人抓到把柄。   开会的时候黎苗一说让他们去集体食堂帮忙,虽然大家并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样子,但周围的气氛都猛然轻松了,想到他们都是留学国外的精英,却有一天因为可以吃到一顿饱饭而欢欣鼓舞,方之秋轻叹一声,“是啊,苗苗是个好孩子,以前我看她过于实在了,”今天却知道动脑子了,“咱们是过来接受教育的,不管队上叫咱们做什么,尽力做好就是了。”   杨葆姗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和顾明阳说话的黎苗,这对小男女男的高大英俊,女的漂亮温柔,真的是般配极了,“啧,真是深山出俊鸟,顾明阳也不比咱们大学里的天之骄子们差。”   想到全国都停课了,方之秋晚上的那点儿好心情一下子化为乌有,“唉,”长叹之后,还是把心里的愤懑压了下去,有些话还是藏在心里最安全。   ……   黎苗被顾明阳堵在路上,气得小脸微沉,她真的想把这厮给摁死啊,“你要说什么就赶紧说,我累了要回去睡觉!”   顾明阳冲经过的村民们笑了笑,以前他不太喜欢和黎苗表现的太过高调,虽然现在讲求婚姻自主,报纸上还上提倡恋爱自由,但年轻男女当着大家的面太亲热了还是不太好,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他发现他和黎苗虽然一直处得来,但他们的事并没有过了明路。   没过明路没有订婚,那黎家就随时都有反悔的可能,就像现在,黎苗这脸翻的比翻书都快,恨不得和他划清界限,而他,还得低头来哄。这让他既尴尬又憋屈。   “今天开会你也不和我们坐一处了,还生我气呢?”顾明阳将心一横,黎苗将来是他的媳妇,男子汉大丈夫哄哄老婆也没什么丢人的,“我今天不都说清楚了吗?我和肖开艳真的没什么,她过来认错,我妈都原谅她了,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她毕竟在我家长了十几年,以前我看她和明君是一样的……”   你妈原谅她了,所以你就原谅肖家的杀父之仇了?你爹和你爷爷知道你这么听话,恐怕棺材板都压不住了,黎苗抬头看着天上的圆月,她们这些妖族,最喜欢月圆之夜了,月华之下修炼,往往事半功倍,虽然她现在已经不能再修炼了,但习惯使然,黎苗很想回家坐房顶上静心晒月亮去,而不是跟这混蛋玩意浪费口水,见黎苗连个正眼都不给他,顾明阳心沉了沉,他是个极聪明的,这两年黎苗对他有多少好会不知道?娶黎苗的好处他更是心知肚明,之所以没有表现出来,也不过是心里那份读书人的矜持和自尊,也不愿意让黎家人看轻他,“我知道你不高兴我和别人太亲近,但你是个懂道理的,就算是计较也不应该计较肖开艳,你拿我和她的关系做文章,不是在骂我吗?”   黎苗烦透了,她掩口打了个呵欠,声音里透着浓浓的不耐烦,“顾明阳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你和肖开艳什么关系关我什么事?我干嘛要拿你们的关系做文章?我有那么无聊?还有,我告诉你,大家都是看着顾爷爷和顾伯伯去了,剩下你们孤儿寡母可怜的很,偏你这个儿子看着长了个大个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得你有病的老娘和十几岁的妹妹伺候着,所以才能搭把手儿搭把手儿的,我家也是一样的,我爸是队里的会计,又是D员,更要起到表率作用,你可别因为这个想多了,再对我有什么想法,那才是恩将报仇呢!” 第16章 任务   黎苗声音清脆,一串话噼里啪啦跟爆豆子一样,路上的人都听住了,大家都驻足看都会站在路边儿说话的两人,心下恍然:原来黎家闺女没和顾家小子处对象啊?   要说也是,顾小子虽然长的好也有文化,但他家那成分,谁敢把闺女嫁到他家啊?!   顾明阳已经呆住了,黎苗中午冲他发了火之后,他内心并没有真当回事,原想着晾她两天再哄一哄也就好了,只没想到晚上报应就来了,他被分到了工地上,要和那些青壮们一起出苦力。   顾明阳是五道沟的孩子没错,但他小的时候家里殷实的很,顾家又三代单传,家里所有人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儿里,日子过的比那些县城里的孩子还要娇贵,哪真正下过地做过活儿啊?   而且他也相信肖开艳的话,县里的高中马上就要复课了,他是一定要回去上学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复习功课,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到工地上。   但他家的成分让他不敢挑三拣四,只能从黎苗这里想办法了,可没想到黎苗一点儿情分也不讲,还当众和自己撇清关系!   他想质问黎苗这是怎么了,但自尊不允许,尤其还这么多人看着,被黎苗说什么大家是可怜他们孤儿寡母才愿意帮一把的。好在此时月光虽好,也是夜间,夜不辨色,不然那张气的青紫的脸,只怕又要招人议论了。   黎苗再不给他费话的机会,快步跑到在前头等着她的苗兰花身边,“妈,咱们回。”   苗兰花斜了一眼还僵在原地的顾明阳,拿手里的蒲扇帮黎苗赶着蚊虫,小声道,“怎么,你这是下定决心了?”   黎苗点头,“这有什么下不下定决心的?”   她也不和苗兰花说假的,毕竟那是原身的亲妈,谁还能比当妈的更了解女儿?“我敬重有文化的人,在学校他学习最好,又觉得他家可怜,就老想着帮一帮他,不过现在看着,就他那种连亲妈亲妹子都不心疼的人,我真嫁了,也是过去当不要钱的老妈子去了,犯不着。”   女人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嫁了人当然得伺候男人全家,可道理是这个道理,若男人知道你的辛苦,知道心疼人,累些也就算了,可那顾明阳眼看是个不知道疼人的,苗兰花对他也彻底没了好感,“那就依着你,早前有些话我不好说,你哥来信说要提干呢,你真嫁了顾明阳那小子,将来政/审的时候,咱们还得费心解释。”   还有这个说法?话本子里可没有,不过只要对自家好,黎苗是双手赞成的,“妈你也真是的,什么事能比我哥的前途重要?别说我瞧不上顾明阳,就算是瞧上了,也不能为了我毁了我哥的前途不是?”   苗兰花被女儿说的鼻子一酸,为女儿坏了儿子的前途他们当然不会,以前他们由着女儿的性子,不过是想着儿子们的事马上都要解决了,黎苗和顾明阳都还小,往后拖两年对儿子的影响也不大,“你这个孩子,也不枉我和你爸疼你。”   黎苗已经不是过去的黎苗了,虽然这次分给她的还是相对轻松的活计,让她配合妇女主任马莲香带着几个村子里身体不太好的妇女还有十一二岁的小丫头一起做饭,她也是不怎么乐意的。   他们看上去人不少,十个人,但里面真正顶用的太少,这光洗菜切菜就是一桩极费体力的事了。   黎苗不想闷在黑黢黢的大食堂里贴玉米饼蒸窝头,她眼珠一转倾刻就有了主意,“马主任,大伙做的都是费力的活,这伙食跟不上可不行,不如这样,咱们弄点儿荦腥改善一下生活?”   马莲香都要被黎苗逗乐了,若不是她知道黎苗有多能干,非觉得她是发烧了,“苗儿,你也不算算,百十口子人呢,要是肉都多少斤才能叫人尝出点腥味儿?且不说那肉多少钱一斤,就说肉票,咱们也凑不出来啊!”   村里倒是养着猪呢,但五黄六月的,那猪都没开始上膘,谁舍得杀啊?   黎苗对脂香鼠骨很有信心,她用下巴点了点身后的几道山谷,“那里不有的是?”   马莲香这次是真乐了,以前不觉得这孩子心眼这么实啊,“苗咋傻了呢?咱们在这儿住了几辈子了,那沟里有多少活物心里没数么?你昨天那是运气好,成,就算是你天天运气好,可一百多号人的饭食,得多少活物猎?”   黎苗没打算说服马莲香,她大妖的实力不用这些凡人懂,“那这样吧,咱们也不天天开荦,这里交给你,肉的事交给我,”她眯着眼觑了眼天上的日头,估摸了下时间,“中午你们别等我,晚饭之前我带回来足够咱们晚上好好吃一顿的活物,如果带不回来,今天不用算我的工分儿!”   马莲香犹豫了,这次分工队上是开过会的,因为将黎苗这个顶顶能干的姑娘分到了她这边,所以集体食堂就减了人手,如果黎苗再走了,她这个年轻力壮的不得累死?可荦腥的诱惑又太大了,想到黎苗家晚上飘出来的香味,马莲香把心一横,“行,就按你说的办,但咱们说好了,要是你带不回来足够的东西,明天就不许上山去了。”   黎苗点头,跟着马莲香一起去队里把做饭用的粮食领了,见马莲香开始分工,便拎了只大筐,又提了鱼竿上山去了。   经过几次猴儿酒的洗涤,黎苗的体质比之前已经好上了许多,可以说是身轻如燕力大无穷。没大多功夫,她就把离村子最近的两道山谷跑了个遍,选了几个夹子征用了,之后才拎站鱼竿去了老龙潭,先找个树荫坐下,从空间里拿出自己的小酒瓶,她没舍得多喝,决定先一天抿上一口,左右她在这种地方是没办法修炼了,只是坚持每天用灵力冲刷经脉,看看能把自己的身体提高到哪一步?   来了两天,黎苗还没有想好她要做什么?肖开艳要发家致富飞黄腾达,她是个修仙的大妖,对这个没兴趣,钱这玩意儿,她吊坠里的东西随便拿出来一样,立马就达成目标。   想不出来黎苗也就不想了,现在她是黎苗,那就过好现在的日子好了。她又从吊坠里拎了张兽皮出来,铺在一块平整的大石上睡了一觉,等养足了精神,才施施然的拿了鱼竿开始钓鱼。   黎苗也没打算一次来个大丰收,她是用打猎来替代围着锅灶给全村人做大锅饭的,自然不能进次山让大家吃三天,如今是盛夏,肉太多了也不好存放不是?   顺利的钓了四条鱼,黎苗便收了竿,拎着筐子往回走,之前放好的夹子也没有让她失望,两只野鸡几只野兔,有了这些,她已经很能交差了。   满载而归的黎苗才走到谷口,就遇到了带着人检查镶补山上沟缝的黎大山,大家看到黎苗背上的东西,一天的疲劳都没有了,甚至有年轻小伙丢上下手里的工具冲了过来,“苗苗,你也太厉害了,中午马主任说你上山了我还不信呢!”   他一手从黎苗背后的筐里拎出一只兔子,举起向身后的人大声道,“这兔子真肥,”又一手拎出一只野鸡,“还有鸡呢,今天晚上咱们可要打牙祭了,大山伯,晚上有酒就好了!”   今天是开工第一天,丰盛一点也是应该的,黎大山走过来看着黎苗筐里的东西,“小丫头真能干,就冲这些东西,多给你记一天的工分儿!”   黎苗对工分儿没什么兴趣,但白给当然要,“谢谢大山伯,那我赶紧回去,让马主任把这些都给收拾了。”   黎大山一向喜欢懂事能干的黎苗,哈哈大笑着挥手,“去吧去吧,晚上把咱队里的玉米酒拿出来,大家都喝点儿!”   “太好了!”所有人都兴奋起来,玉米酒是他们村里去年悄悄酿的,偷来的锣敲不得,去年过年公社来的工作队,吓得没人敢提酒的事了,今天真是赶巧了,可以过过瘾,“书记英明!”   “大山伯你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干活儿!”   顾明阳抿着唇看着大家激动的笑脸,将手里的工具递给身边的人,快步追上黎苗,伸手去接她背上的竹筐,“我送你回去。”   昨天晚上顾明阳回去之后辗转反侧,才想起来黎苗说他不帮着家里做活,是靠他妈和妹子伺候的少爷。   虽然他觉得黎苗的说法恰恰证明了她目光短浅,一个大学生可以给家里带来的好处,岂是几样家务活能比的?不过这些道理他以后会和黎苗慢慢讲,现在最重要的是让黎苗原谅他,顾明阳觉得自己以前把黎苗想的太好了,见她时常帮自己,便以为她是真的喜欢自己,可没想到,她的喜欢那么浅薄,只一个肖开艳,就试出来了。   可肖开艳说的也对,不管黎苗对他的喜欢有多少,但那喜欢是真的,而且他家现在的情况,黎苗也是他最好的选择了。   想到这里,顾明阳心里对肖开艳多了分愧疚,她明明那么喜欢自己,还冷静的帮自己分析现状,帮黎苗说好话,劝他们和好,一个女孩子能做到这一步,对自己得有多么深刻的感情。   想通了这些,顾明阳早上就决定了要和黎苗再谈谈,她之前还说过也想继续读书,想让他给她补课,但他当时没有答应,现在他决定,只要黎苗还想学,他就算是牺牲一点时间教她,也是可以的。而且黎苗什么都好,就是文化程度低了,她如果肯多读点儿书,他们两个也更好沟通。 第17章 先进   顾明阳还是太年轻,他脸上的那些细微的情绪变化都被黎苗看在了眼里。跑她这儿表演忍气吞声来了?她偏不给他这个脸,黎苗看了一眼刚才第一个跑过来的小伙子黎三娃,“三娃你过来帮我把东西送到队里,再帮着把这几只兔子给剥了。”   “好,”黎三娃一蹦三尺高,去食堂帮忙可比在山里干活轻松,尤其是还可以先尝点儿油水儿,“还是我姐对我最好了。”   顾明阳刚到手里的筐就被黎三娃一把给抢了过来,“姐,以后你再进山,带上我呗。”他姐真是太能干了,村里哪个男人也没像她这样,进趟山带回来这么多东西。   黎苗点点头,“今天也是运气好了,不过我看近处也没啥好物儿了,以后还得往远处走走。”   这些年光景不好,就算是有了生产队,堪堪就是吃个半饱,村附近的几道沟就成了大家糊口的关键了,尤其是前两年低标准的时候,树皮都被人给扒了,别说活物儿了,“那是,不过老黑沟那边吓人的很,听说狼都是成群的,你可不能往那儿去。”   黎三娃生怕黎苗为了大家的口粮就犯傻冒险,“这不年不节的,能闻个腥儿就很好了。”   黎苗看着黎三娃精瘦的身材,她穿到这个话本子里,好像就没看见过胖人,也就苗兰花还丰满一些,“嗯,我知道了,书记都分过工了,大家各司其职,干好自己的工作。”   狼肉不好吃,但也是肉啊,这掉头有肉就是娘,黎苗还真想去最后一道老黑沟里瞧一眼,不过她不傻,就这会儿她的身体素质,对付几个大男人还行,遇到狼群,那就是给人家添盘菜了,若堂堂玄猫叫几只狼给啃了,她回去之后非被族里笑死。   顾明阳看着黎苗和黎三娃说说笑笑的走了,抿了抿唇拿走工具开始继续干活,他很少干这种体力活,才一天不到,掌心已经磨出几个血泡,但他知道他不能喊苦,黎大山照顾他那是情分,让他和村里的青壮一起出工那是道理,他家成分又不好,如果不知道好歹,叫人生出不平之心,哪怕只是在村里开大会的时候,说上一句,他后头的日子就难过了。   黎大山慢慢的抽着手里的烟,看着埋头干活的顾明阳,黎红是黎家的闺女,论亲戚他还得喊黎红一声姐,以前顾家富裕的时候,也没少帮衬村里的人,这也是为什么他偏一偏顾明阳,村里的人都不吭声的缘故。   只是这顾明阳,真的是读书读傻了,那么好个媳妇,就这么没了,他倒是悄悄问了黎进忠一句,可黎进忠那老滑头,手摆的跟抽了风一样,直说根本没有的事,他家苗苗还小着,他得多留几年,也算是响应国家的号召,晚婚晚育了。   之前黎苗成天往顾家跑,在黎进忠嘴里也成了他看着顾家太可怜,念着之前顾家的照顾,才让黎苗没事过去走走,能帮就帮一点儿。   黎进忠说闺女是照他的嘱咐学雷锋去了,黎大山还能说什么?两家又没有定亲,也没有公开处对象,除了替顾明阳惋惜之外,黎大山还真是无话可说。   ……   黎苗一回到队里的大伙房,就被大家给围住了,马莲香反复看着筐里的东西,“这,都是今天捉的?”   黎苗点点头,“这个月是特殊情况,大家都在一处做工,我把谷里的夹子翻了一遍,也就这么多了,我记得我家还有个大夹子呢,晚上我下到一线谷去,那边儿远兴许还能收点儿收获。”   马莲香扁扁嘴,想问这些都是谁家夹子上的,但想了想还是算了,这话说出来只会招人不待见,“不错不错,这几条鱼也挺肥的,苗苗真是出息了。”   黎苗从盆里拿出一根洗好的黄瓜,掰开分给黎三娃一半儿,另一半儿自己啃着,“累死我了,老龙潭那儿连棵树都没有,晒的我脸都要脱皮了。”   这种天气在潭边钓鱼,也确实是晒的很,马莲香也不好计较那半根黄瓜了,将鱼往一边坐着捡野菜的方之秋那儿一推,“你们几个把鱼给杀了。”   方之秋有些惊恐的看着筐里还在拍尾巴的黑鱼,鱼她以前常吃,但没杀过啊,而且那鱼足和她的胳膊一样长,她乍着手和筐里的黑鱼大眼瞪小眼,咽着口水就是伸不出手。   一旁的顾为民忙走过去,“哟,好几条呢,今天队里可以打牙祭了,以前我家的鱼都是我杀的,”他拎起筐里的鱼问马莲香,“马主任,这鱼准备怎么做?”   马莲香厌恶的瞪了一眼方之秋,这些城里的女人,就算是老太婆,也一个个娇滴滴的啥也不会干,“什么怎么做?上百号子人四条鱼,一人也捞不上一口,你把鱼杀了剁成块,一会儿炖一大锅鱼汤大家分着喝算了。”   她也不指望这些文化人杀鸡了,看了一眼正歪在椅子上和人说自己都去了哪里的黎苗,知道她也是个指使不动的,便扬声叫了几个村里的女人,拎着野物褪毛剥皮去了。那鸡血她得亲自盯着,不能让人偷偷给昧下了。   ……   农人们吃饭没那么多讲究,手艺俱都平平,也只勉强的那山鸡野兔和萝卜土豆的炖成了大锅杂烩菜,但对于久不见荦腥的村民们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好饭食了,大家拥在几口大锅前由伙头军们一人一碗的打着菜,再到黎苗那边领了窝头,随意找了个空地儿一蹲,边吃边聊,集体食堂里欢声笑语一片,直比过年还要热闹。   黎苗吃不下窝头,但又不好表现的太过特殊,趁人不备把手里的窝头丢进储物袋里,又走到苗兰花跟前,几筷子把碗里的菜拨到她碗里,“妈你干的活累,多吃点儿。”   “哟,还是我们苗苗孝顺,”和苗兰花坐在一起吃饭的妇女羡慕的看着苗兰花碗里的肉,她也分到了,但心疼男人出力多,儿子年纪小,她把自己分到的肉又分给了家人,自己拿窝头就着菜汤倒也觉得美味,可有苗兰花比着,原来的美味顿时有些苦涩。   苗兰花被女儿的孝敬喜的眉开眼笑,但她更心疼黎苗,直接夺了黎苗的碗,把自己的碗塞到黎苗手里,又往上头摁了个窝头,“你正长身体呢,别管我!”   食堂的大锅饭怎么能和苗兰花的手艺比,黎苗装成十分疲惫的模样,“妈,我今天跑了一天,晒的很了,一点儿胃口也没有,你要是不吃,那我就得分给别人了,我只想赶紧忙完食堂的活,一会儿回去早点躺着。”   见女儿眼睛都不想睁了,苗兰花心疼的摸了摸她的额头,将黎苗的那碗留下,起身把自己满满是肉的那碗送到黎进忠那边,“咱苗中了暑气了,吃不下,这碗你们下酒,”大食堂的饭食不能往家里带的,黎家昨天才炖了鱼,也不十分馋肉,苗兰花干脆拿着做了人情,“唉,咱苗自打摔了一回,这身子骨真是太不如前了。”   黎大山和黎进忠几个干部是能混到张桌子的,他们带的青壮也多围在周围,听见苗兰花的话,都不由自主的看向顾明阳,谁不知道黎苗是为了帮顾家修房顶才摔下来的?   再想想今天干活的时候,顾明阳那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样子,有直脾气的,脸上已经带出了情绪,“叫女人上房,真有出息!”   顾明阳被太阳晒了一天有些发红的脸更红了,他看着碗里的鸡肉,一口也咽不下去了,他很想说,不是他让黎苗上房的好不好?是黎苗自己要去做的,他家又不是只有一间屋,他妈房顶漏了,可以先换间屋子住,而且这年头有几家房顶不漏雨的?   黎大山斜了顾明阳一眼,将他眼底的不忿看了个清楚,他轻叹一声,冲苗兰花笑道,“你别显摆了,谁不知道你不但养了两个好儿子,还养了个好闺女,苗苗干起活来没得说。”   他点着堆的高高的菜碗,“就冲她带伤依然上山打猎,用实际行动支援生产队建设,今年的先进得是黎苗同志的。”   听说女儿还能捞个先进,苗兰花立时浑身舒畅,她有个当兵的大儿子,二儿子也进城当了工人,自然比村里的女人有见识的多,女儿要是年年都能当上先进,不说以后亲事好说,没准儿城里再招工,她也能弄个名额呢,“瞧书记说的,我们苗苗可不图这些,这都是为人民服务么!”   这才上半年,女儿年终的先进就到手了,黎进忠扫了一眼眼睛都只盯着碗里肉的村民,轻咳一声,“苗她妈说的可是大实话,我那闺女是大伙看着长大的,从小就不知道啥叫耍心眼儿,向来都是有十分力也要出到十二分的。什么先进不先进的,这孩子凭心做事,就没想过那些个。”   吃人嘴软,今天能改善生活,可是托了黎苗的福,大家纷纷表示认同,恨不得立时就给黎苗发个先进的奖状,“就是就是,苗苗可是大家伙看着长大的,干活从不惜力,叫我说光当个公社先进可是亏了,今年咱们村也该出个县里的先进才对。”   男人们声音大,不远处聚在一起吃饭的女人们也都听见了他们的话,黎苗是村里顶顶能干的姑娘,往年可是和青壮们一起出工的,这会儿又打了这么多野物回来,先进也不是她们家的,给谁不是给? 第18章 态度   有赞同的,自然也有不高兴的,另一堆儿人里来旺媳妇听了就不高兴了,她男人黎来旺是五道沟三队的队长,平时在村里表现很积极,还是高小毕业,如果能拿几次先进的话,以后接黎大山的班那是顺理成章的事。   可黎大山有眼无珠的,被几口肉哄的就把先进的名额许了出去,那她男人怎么办?“大山叔,你这可不公道了,咱村儿可是啥事都得大家投票才能通过的,不能你一个人说了算啊!”   这种事男人不好开口,女人就得出来说话了,来旺媳妇放下碗大声道。   黎苗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正准备装成病情未愈回家歇着呢,没想到有人敢出来质疑她,虽然她不知道“先进”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有人争,肯定是个好东西,“哟,支书不过随口一说,又没下文件,就有人当真了?看来是发自内心的觉得我不配啊!”   “那我就得听听群众的意见了,”黎苗站起来看着地上或蹲或坐的村民,“谁有意见就举手让我看看,人常说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怎么,这碗还没放下呢,意见就出来了?”   “这不是你应该做的?村里交给你的任务就是给大家做饭,”来旺媳妇没想到一向不声不哈的黎苗会突然发作,但她怎么会把好脾气的黎苗放在眼里?尤其没出嫁的姑娘脸皮最薄了,轻易是不会跟人吵架的。   “村里安排我做饭,安排我做什么饭了?这红薯窝头是饭,山鸡野兔也是饭,怎么着,你不稀罕吃我猎来的,就吃窝头去,”黎苗寸步不让,“张大妞你想啥我心里清楚的很,我这叫超额完成组织交给我的任务,你男人要是也能超额完成村里的任务,这先进我让给他!”   黎来旺脸一红,这女人们对嘴,按说男人不该搭腔,但黎苗都点了他的名了,他不吱声跟怕了黎进忠家一样,“苗苗妹子说话就说话,攀扯我干什么?你自己要上山去打猎的,又没人求你去。”   黎苗冷笑一声,走到黎来旺跟前,飞起一脚就将他端在手里的洋瓷碗给踢飞了,“没人求我打猎,我也没求你吃我猎来的山货,刚才我看着呢,你老婆只差没有下手去锅里捞了,人家碗里多半碗萝卜几块肉,你碗里几块萝卜全是肉,就这觉悟,还先进呢?”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黎苗回身一脚,又把黎来旺媳妇张大妞的碗给踢飞了,“我猎的东西喂狗,狗还会对我摇摇尾巴呢!”   那碗一飞出去,已经有眼快的伸手去捡落在地上的肉了,可是村里几乎所有的狗都等在村民脚边准备抢骨头呢,这两碗菜飞出去,十几只土狗立时就疯了,争抢之间,已经有狗为一块肉咬起架来。   “你,”张大妞已经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拍着腿大哭起来,“没天理,没王法啦,有人敢这么糟蹋粮食啊,干一天活了不许人吃饭啊,啊,咳咳咳!”   她还没喊完,嘴已经被一只窝头给堵上了,黎苗拍拍手,“谁不许你吃饭啦?这不是有窝头嘛,马主任派我上山,是心疼大家累了一天,想着给大家改善生活的,不是让白眼狼吃饱了骂我们呢!而且听你嚎的嗓门,今天你肯定出工没出力。”   她斜睨了一眼已经撸着袖子要冲过来打她的黎来旺,“你要是为了自己能当先进,宁愿大家还像以前一样,下了工回来,红薯窝头咸菜疙瘩萝卜丝,那我也没意见,你放心,年底选先进的时候,我一定投你一票。”   看着碗里的肉,想想中午的时候,他们吃的汤面条加窝头,所有的人都沉默了,黎进忠轻咳一声,“来旺,来旺媳妇,你们也太较真儿了,刚才大山也不过是跟苗苗开个玩笑,就像你们说的,这选先进得大家投票通过的,那收音机里和县里开大会,不反复讲过,不许搞一言堂嘛?”   村支书黎大山也一脸的不快,他刚才那句话,说是许诺可以,说是玩笑也可以,真到了年底的时候,他会在表先会上提一提,但绝不会左右村里的选举,张大妞也太较真了,不过这个黎苗,怎么突然脾气也坏起来,还跟人先动了手?   “进忠哥说的没错,吃饭的时候随口说的事,你们两个也当真了,”这两年黎来旺表现很积极,他当然知道这个侄子想求上进,但这气量也真的是,“来旺你也是的,女人家不懂事,你也没长脑,和你妹子较什么劲?”   “就是就是,都是开玩笑呢,苗苗你也别生气,姐知道你上山打猎不容易,”柳青极有眼色,走过来拉着黎苗的手,“消消气,我们还刚才还在说,刘爱华老家不是这么吃鱼的,人家把鱼片成薄薄的片,滚油一泼香的很!”   黎苗顺势跟着柳青坐到了知青们旁边,知青点的六个知青习惯性的聚在一起,这些人下乡之前都是上过学的,黎苗也想上学,便存了和这些人打好关系的心思,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单凭一个话本子可是写不尽的,刘爱华是川省人,年纪不大人也瘦小,见黎苗看她,抿唇笑了笑,“我也只那么吃过一回。”   “那你会不会做?”黎苗歪头看着刘爱华,她的人缘很好,和这几个知青也都挺熟的。   刘爱华一吐舌头,摆手道,“不会,片鱼要得功夫呢,”她比划着片鱼的方法,“我就见过人家这么片,我自己没试过。”   在一旁一直听他们说话的肖开艳已经笑出声了,“不就是水煮鱼嘛,有什么难的,等有机会了,我做给你们吃。”   这会的南省乡下别说吃过见过,连听过都没有,但她却是很会做几道拿手川菜的,“要是我被分到食堂里,今天我都能给大家做了。”   黎苗斜了肖开艳一眼,“那好啊,我也想尝尝新鲜呢,明天你就给大家做吧。”   这是将自己军呢,肖开艳不以为然的挑着碗里的杂烩菜,能把两种肉几种菜一锅乱炖,也就是无知的乡民才会这么吃了,“我倒是想啊,只是我要跟着队里下地呢,误了夏收可是大事。”   “那有什么难的,你做地里活不如我,”黎苗不屑的撇撇嘴,冲黎大山扬声道,“书记,明天肖开艳说要给大家做水煮鱼,我和她换个工,我下地,她来食堂!”   说完她一脸兴奋的拍着巴掌,“大家鼓掌!”一顿饭黎苗已经看明白了,肉再多也填不饱白眼狼的胃,她不如自己弄点儿好的在家里开小灶呢。   “水煮鱼是啥?好吃不?”   “鱼不过油直接拿水煮,那能好吃?肖丫头,你可别糟蹋东西。”   原来以为女儿去了食堂可以轻松一些,结果一天跑了几道沟,还得钓鱼,算下来竟比下地还累,“那行啊,我们苗苗地里活可是一把好手,不比那些男人差!”   肖开艳一下子愣住了,她没想到黎苗会这么痛快的和她换工,在村食堂里干活,可比在地里大太阳晒着舒服多了,而且她会做鱼,不会钓鱼啊,这一百多号人吃鱼得多少条啊?   她虽然有个捕鱼的法子,但那法子用的药还得去县里才能配全了,现在天都晚了,怎么可能进城去买?“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这鱼做着麻烦的很,而且……”   马莲香不乐意了,原本黎苗跑了一天她有些生气,但看到她带回来的猎物这气就全消了,现在肖开艳又卖弄自己会做鱼,要和黎苗换工,那怎么能行?三个肖开艳也赶不上一个黎苗能干啊,而且她那个爹,万一肖开艳瞧她们不顺眼,弄个什么罪名报到公社可怎么办?   “做着麻烦就别吹牛啊,”马莲香把炒菜的大铁勺敲的咣咣响,“你和苗苗换工,还做鱼,成,明天你也照着苗苗的量抓鱼回来!”   马莲香恨恨的瞪着张大妞,“我把话放这儿了,明天谁能像苗苗这样给我带这么多肉食回来,我年底就投谁先进!”   被马莲香一提醒,食堂里的村民都醒过味儿了,这要是顿顿有肉,那给个先进可是满应该的,“对,我同意马主任的话,咱们又要忙夏收又要修渠,有吃的才能有力气,谁能给咱吃好,谁就是在领着咱们干四化!”   肖开艳立马认怂,这年头能见到荤腥不容易,如果她明天捕不到鱼,那就是给黎苗当踏脚石呢,“我刚才也就是和刘爱华同志讨论她们家乡菜呢,没别的意思,咱们黎苗同志能干是公认的,我可比不了,食堂的活可不是谁都能干下来的,民以食为天嘛!”   等她闲了一定要去县里把那药给配了,再好好杀一杀黎苗的威风,现在先叫她得瑟着,她站起来冲大家道,“我赞成马主任的意见,谁能像黎苗同志这样保证咱们天天有肉吃,我年底就投她当先进!”   那山都快被村里人翻遍了,老龙潭的鱼也恨不得都成了精,肖开艳不信黎苗天天都这么好运,就算是她真的天天好运,那于她来说也没有坏处,这肉可也有她家人的份,一个破先进嘛,又不能提干又不能招工的,投她一票值什么? 第19章 说教   这女人在这儿给自己挖坑呢,只可惜,她最不怕的就是进山了,黎苗抿嘴一笑,反正她现在也很无聊,和这些人逗逗乐打发下时间也不错,“村里安排我做什么,我便努力做到最好,但叫大家这么一说,我还真得申请换工了,再说这两天我只是运气好,才弄了点儿活物儿回来,要是明天没这运气了,岂不是不真心干四化了?”   黎进忠也听明白了,可不是么,以后女儿在食堂里,不论于怎么出力,大家也会觉得那是她为了当先进,要是想少做一点,岂不成了后进典型了?他心里暗骂肖开艳,倾身和黎大山道,“为这点事不值当再开次会了,就让苗苗和肖开艳换了吧,那闺女干地里活也不如苗苗,进山打猎什么的,哪能天天都有这么好的运气?咱们这些上山的,顺道儿看一眼,有活物儿了就带下来,没有就算了,不强求。”   好端端的找个牙祭还惹了一场是非出来,黎大山这会儿都不知道该怨谁了,“行了行了,之前我是考虑着黎苗同志身体不好,才让她到食堂里上工的,既然她主动要求和肖开艳同志换了,明天肖开艳到食堂上工,黎苗下地。”以前没肉大家也过了,都是叫一顿肉给闹的。   肖开艳却又不干了,都知道食堂的活比地里轻松,她也很真换一换,但现在换了,她不但被黎家人恨上,更成了众矢之的,成了干活拈轻怕重的人了,“不行不行,我们就是随便开玩笑说闲话呢,我地里活确实不如苗苗,但我会尽力做的,而且苗苗身体不好,万一再累病了,不行不行!”   黎大山没想到打个牙祭还惹出一场口舌,心里烦躁,“你们随便,反正明天一个下地,一个来食堂!”   ……   吃完饭大家都散了,马莲香借口有事要先回,黎苗便领着食堂的人刷锅洗碗,她见顾为民拿了扁担要去挑水,过去将扁担接过来,“顾老师你们等一会儿,我去挑。”   她叫住准备离开的邻居黎大虎,从灶台后拎出一小袋酸枣,“听我妈说嫂子吃啥都吐,这个给我嫂子带回去,看看能不能开开胃。”这东西是她在谷里顺手摘的,她尝了尝除了酸真的没别的味儿了,倒是给孕妇挺合适的。   黎大虎老婆正怀着孕,因为怀相不好只能呆在家里养着,看到黎苗给的酸枣十分高兴,他一把拿过黎苗手里的扁担,“谢谢妹子,我帮你们把水挑了。”   聪明,黎苗笑眯眯的说了声谢谢,回头正看到顾为民神情不明的看着她,黎苗灿然一笑,知道这些读书人聪明,又不是第一天认识黎苗,但她没必要去和他们解释,径直走过去开始帮着其他人收拾大厨房。   顾明阳的母亲黎红也被分到了集体食堂,她一直想和黎苗好好说说话,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见黎苗过来,拉了把椅子给她“苗苗你跑了一天够累了,这些活儿婶子们干,你坐这儿歇会儿。”   黎苗才不会接受黎红的好意,她手脚麻利的收拾着灶台,“我也是集体的一份子,怎么能出工不出力?”她见方之秋拖着一捆柴禾过来,忙伸手接了,“方老师这些活不用你做,一会儿水来的你坐着洗碗就行了。”   看着黎苗轻松的将自己堪堪拖动的柴禾举起摆在灶台后面,方之秋羡慕的叹了口气,“年轻真好啊!”   黎苗哈哈一笑,“方老师,这不是年轻真好,这是有力气真好,我敢打保票,你就算是年轻的时候,也抱不动这捆柴!”   方之秋也跟着笑了,她家世代官宦,她十几岁就出国留学了,是标准的千金小姐,当年的她别说抱了,见都没见过这些东西,“你说的没错,我还真的抱不动。”   黎红见黎苗不理她,而是过去和方之秋这种人说话,忙一拉黎苗,“苗苗,你过来婶子有话和你说。”   黎苗甩开黎红的手,“婶子,有话咱们下了工再说吧,这都几点了,就咱们食堂的人还没歇着呢,你不累我们可都累了。”   方之秋人情世故还是懂的,知道黎红一向不愿意理自己,也没说话,“我看水挑回来了,我去刷碗去。”   “婶子你也去外头吧,厨房里黑的很,你们看不清,”黎苗利落的拎了一桶水进来,往大铁锅里倒了半桶开始洗锅。没有妖力就没有法术可用,心里不愿意,黎苗也只能循着记忆开始干活,好在她身强体健的,这些对她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黎红却不出去,她期期艾艾的靠在灶台边,“苗啊,不是婶子说你,你今天就不该和来旺两口子争,不就是个先进嘛,他想要给他就行了,咱女人家家的,争那些做什么?还招闲言。”   黎苗冲天翻了个白眼,话本子里写了,原身这个婆婆可是个大好人,顾明阳在外奔波的日子里,这对婆媳相依为命情同母女,后来知道了顾明阳在外头和肖开艳生了孩子,黎红也不同意他和黎苗离婚,反而以绝食威胁,把肖开艳生的孩子抢过来让黎苗来养。   不过这些在如今的黎苗看来,黎红真是坏的不能再坏了,真把黎苗当女儿,那就直接阉了顾明阳,把顾家的钱都给黎苗,而不是往黎苗心上扎刀,让她养情敌的儿子。黎苗算什么?顾家不收钱的保姆吗?   伺候着顾家的老娘,养着小三的儿子,顾明阳出去风流快活?黎苗还要反过来对顾家不离之恩感激涕零?   见黎苗只闷头干活不说话,知道她不赞同自己的说法,黎红想想也是,现在女人都能和男人一样当官了,黎苗想当先进没准以后也想和马莲香一样当干部呢。   当干部可比当平头百姓强,别的不说,刚才她就瞧见了,菜一熟马莲香就先藏了一碗肉,黎苗以后要是当干部了,他家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黎苗努力当女干部黎红支持,但做女人的道理黎红认为她还是要和黎苗好好讲讲的,再当干部,这女人也是女人,也不能不敬着男人,“苗,我听明君说你和明阳闹气了?你可不能这样,这男人啊,在外头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但回家呢,又都是小孩子,你得在心里敬着他,还得嘴上哄着他,要是光想着和他拧着来,那两个人就会离心的。”   黎苗拿着秫秸做的刷子大力的在锅里刷着,根本不理会黎红的话,她又不贱,干嘛去哄别人?   黎红从一旁抄起一把蒲扇,给黎苗扇着,嘴里絮絮,“明阳那孩子最懂事了,你对他好,他都记着呢,将来一定会对你好的,你信我!”   黎苗被黎红唠叨的有些不耐烦,她扬声冲外头喊,“顾明君,过来把你妈拉出去!”将来?她有病啊,期待一个现在都不会对人好的渣男的将来?   顾明君虽然没有分在食堂做工,但吃完饭却没急着走,而是在这儿边帮大家收拾碗筷,边等着黎红,听见黎苗在里头叫她,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进来,“妈,你干啥呢?”   黎红没想到一向对她都很尊敬的黎苗会变脸,“不是,我没干啥啊,我就是想和你苗苗姐说说话,她不是不理你哥了嘛,我跟她说说,做女人不能那样……”   黎苗把手里的刷子摔在灶台上,“该怎么样做女人用不着你来教我,也就是你这种女人,才会把儿子当爷一样供着,你还没收工了,你闺女都知道过来给你帮忙,你儿子呢?教我怎么做女人之前,先想想怎么养个孝顺儿子吧!”   她这个暴脾气,跟这种以儿为天、不辨是非的女人真的没什么道理可讲。   外头的人听见里头的吵闹,都赶紧进来拉黎红,今天黎苗可是一个不高兴就踢了来旺两口子的碗,这要是和黎红再动了手,“嫂子,走走走,你不过来帮我们洗碗,在这儿干啥呢?灶上热死人了。”   顾明君没跟着黎红出去,“苗苗姐,对不起,我妈那人有些轴,她只是一时没想通……”   黎苗把锅里的水舀出来,又倒进去了半桶水接着刷,“其实你也没想通,不然你也不会留在这儿和我说这些了。你爷和你爸没了,在你们眼里,你哥是你家的顶梁柱,是一家之主,这没错,但你不能要求别人也把他当宝,尤其他本身根本就是一根草的时候!”   “我哥他……”   黎苗不耐烦的打断顾明君,“你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家成分还不好,你说吧,你哥到底哪里了不起了,让你们觉得他配得上我?”   “你们愿意伺候他是你们的事,但不要拉着我填坑,”黎苗洗好了锅,把桶里的洗锅水往顾明君面前一推,“拌点糠去把猪喂了去。”这丫头也就干活才能堵住她的嘴。   “好,”顾明君讷讷的拎起桶,垂着头出去了,黎苗想出去,但听见外头黎红低低的哭声,干脆拉了个小凳子坐了,反正她有肚兜在,感觉不出厨房有多热,倒不如在这儿躲会儿懒,省得出去听黎红那些烦人的言论。 第20章 指标   可她人才坐下,就看到方之秋捧着一摞碗艰难的进来,黎苗气的顿时想骂人,真是人不如兽,她们四条腿的可不会欺负弱小的同类,而且叫个残疾干活也耽误事啊!她原想装着没看见,但想到原身是个善良的好姑娘,而来的人又是方之秋,“给我给我,这些跑动的活你别做。”   方之秋哂然一笑,拿出手绢擦了擦手,“没事的,我没你想的那么弱,再说我们过来主是接受再教育呢,怎么能不做活?”   “活和活也是有区别的,你们大学里不也分着科的嘛,”黎苗俯身在灶堂里扒拉了一阵,从灰堆里捡出几个鸟蛋用手绢包了递给方之秋,“你们这些人早晚是要回去的,不保重自己,小心别人是人回去,你是骨灰盒回去。”   方之秋看着黎苗塞到自己手里的鸟蛋,“我们还有回去的时候?”   这个她知道啊,“肯定啊,我听人说了,上头大领导要求学校复课呢,你是老师,没有老师怎么复课?”   黎苗声音不大,但说出的话却如惊雷,方之秋身体微抖,“你真的听说了?黎会计说的?”   黎苗冲方之秋眨眨眼,“你别管我听谁说的,反正我没骗你就对了,我还有件事想求你呢,当然也不白求,”她离方之秋近了点,“我只上到初一就不上了,但我想上高中,上大学,将来去你们生活的地方看看,你能不能帮我?”   “我也不让你白帮,以后我有空就帮你做活,还有,我还帮你们调理身体,让你们健健康康的回家去!”   方之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是被抓到了……”   “那就别被抓到,而且我爸是村里的会计,没人愿意得罪他的,”黎苗不以为然道,顾明阳跟着方之秋读书不没被人发现嘛,她就更不会了。   黎苗不打算像话本子里那样,用什么默默帮方之秋几个人干活再培养感情来打动她,那样太慢了,倒不如大家公平交易各取所需,她能给方之秋的要比帮她干活实惠的多。   “你可以和知青点的人学,他们会很乐意教你的,”黎苗的条件确实挺动人,但方之秋不是三岁的孩子,会轻易相信她,即便黎苗这个姑娘从来没有对他们这些人恶言恶语过。   “有你们谁找他们啊,我又不傻,想做学问,当然要和学问最好的人学,”黎苗话说的直接,“我瞧着那些个知青,有的认字还不一定有我多呢!”   “好了,我只是一个提议,你可以回去好好想想,真被抓住了,教的和学的一样的罪,”黎苗听到有脚步声传过来,一推方之秋,“厨房我都收拾好了,把粮食都锁好了咱们各回各家。”   ……   黎苗一才进院,苗兰花已经喊上了,“怎么才回来?累不累?我晒的有水你赶紧洗一洗。”   还是亲妈啊,黎苗在门后从储物袋里把剩下的鸟蛋拿出来,“我在山上顺手掏的,明天早上你和爸吃了吧。”   “这闺女,我和你爸好着呢,吃这个干啥?你晚上都没吃多少,我去给你把蛋炒了下碗面条,”苗兰花收着几斤白面呢,也就是黎苗这几天病着,才舍得拿出来给黎苗吃。   “不用,我不饿,”黎苗摆摆手,走过去拎了晒好的水去洗澡去了。   她洗完澡出来,黎进忠已经回来了,看到黎苗,招手叫她过来,“苗,你今天这脾气可不怎么好,还把自己给填坑里了。”   比起下地,当然是食堂的活更轻松一点,还能吃个肚圆,前几年黎进忠不好把女儿弄到集体食堂去,这次刚好有了借口,可这才去了一天,女儿就闹着出来了。   “好啥好,咱又不欠那顿饱饭,苗你别怕,晚上回来妈给你开小灶,”苗兰花拿扇子帮黎苗赶着蚊子,“咱苗啥样人你不知道?那是能闲得住的?今天在山上跑一天,比下地也不轻松,还落不着个好儿。”   黎苗在黎进忠身边坐了,拿毛巾擦着头发,“我也不想在食堂了,爸你看我上山转一圈儿,最后还出力不落好,倒不如把这些东西拿回家里来呢!就算是不能到公社卖了,咱一家三口自己吃不行吗?至于那先进,真以为我想当啊,又没有奖金拿。”   黎苗对墙上贴的那些奖状一点儿兴趣也没有,这会儿的奖品,撑死了也就是个洗脸盆洋瓷缸,这些东西她不能自家买?   “爸,你说,咱们自己猎点儿东西,悄悄进城卖怎么样?”黎苗压低声音问道。   黎进忠把眼一瞪,“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投机倒扒抓住要吃牢饭的,你敢那么做,我第一个不饶你!”   这么严重?黎苗声音更低了,“我不是问问嘛,我又不懂这个,不过你也别吓我,我就不信没有人悄悄弄这些。”话本子里的肖开艳,可是还悄悄倒过布票油票,还自己做过什么卤肉加工。   黎进忠觉得有必要跟女儿好好谈一谈了,“苗,我不知道谁和你说的这些,但我告诉你,这些事可不是你能碰的,咱家不缺你吃不缺你穿,你可不能觉得自己能下个夹子就生出贪心来,要知道,你如果出了事,不但自己受累,我和你妈就不说了,你两个哥也要跟着背亏!”   自己就试探一下,却换来一通教训,黎苗一吐舌头,“我知道了,我就是好奇问一句,叫你说,跟我已经背着你们干了多少坏事一样,连我哥都拉出来了。”   “没有最好,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咱不能有,尤其是你二哥那头正在关键时候,你可不能给他添乱,!”   黎进忠觉得这两天闺女有点儿不一样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敲打还是得敲打在前头,“就像今天的事,那来旺媳妇说就叫她说呗,咱当没听见不就行了?你瞧你那脾气,连人家碗都踢了,纵然他两口子弄个没脸,可你就很光彩了?”   将来儿子政审,村里人说他有个泼辣妹子,很好听?   黎苗有些不懂了,“我二哥怎么了?忙乎啥大事呢?”   女儿就是开玩笑问一句,就被男人一通训,苗兰花瞪了黎进忠一眼,“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不说外头,就是咱村就没有人悄悄进城?就是来旺家,前几天他媳妇来拿了块香胰子呢,跟大伙说是她娘家姐姐给的,呸,谁信啊?”   “他们做的,咱闺女问都问不得?”   黎苗有些急了,“我哥到底啥事啊?!为啥不和我说?我不是这家的?”   苗兰花拍了黎苗一下,“小声点儿,小心叫邻居听见了!”她凑到黎苗耳边,“你爸给你哥跑的那个工农兵学员指标,快成了!”   呵呵,黎苗干笑两声,“跑指标?叫人知道了是不是也不符合规矩啊?”刚才谁说自己投机倒扒来着?   “你这个孩子,这能一样嘛?这可是关系着你哥一辈的大事!”黎进忠没说话,苗兰花已经开始训黎苗了,“我跟你说,这事儿还没成呢,你可别出去到处跟人说!”   黎苗翻了个白眼,这行事作风,话本子里用了个词叫“双标”,黎苗这回深刻理解了,“我是那种人吗?不过我爸也挺有本事的,这种事不是挺难的嘛,知青点那几个,做梦都想被推荐呢!”   “当然难,前进公社去年闹的那一场事,把个公社书记都折进去了,所以你给我记牢了,这事谁也不许提!”黎进忠卷着烟卷沉着脸叮嘱黎苗,“就是你哥,我都没跟他提呢。”   不是吧?这么保密?“你不提前跟我哥说,就不怕你把事给他跑好了,他给你捅个篓子出来,一切前功尽弃?”话本里可就是这么写的。   黎进忠对自己的两儿一女还是很有信心的,尤其是二儿子,从小就听话懂事又孝顺,比起憨直刻板的老大,黎进忠更喜欢二儿子黎华刚,“你管好你自己吧,我心里有数儿。”   有数儿?叫人坑的倾家荡产的人是谁?“反正我是提醒过了,”黎苗懒洋洋的站起身,“走了,我睡觉去,明天还要下地呢!”   苗兰花却把黎苗的话听进去了,但她没和黎进忠细说,“这夏收呢,华刚也该回来了,你跟他说一声?”儿子什么样当妈的最清楚了,黎华刚啥都好,就是喜欢和小丫头们扎堆儿说话,苗兰花得让黎进忠给儿子紧紧皮子。   “谁知道他们厂子是怎么安排的,这事儿成了,还得他们厂子里签字儿呢,得给他们领导留个好印象,不许去叫他。”黎进忠却不赞成苗兰花的做法,村里也不缺黎华刚一个劳力,在厂子里的表现才是最重要的。   也是,这两个儿子一个参军一个上学,女儿将来再寻个好人家,她们老两口以后就等着享清福了,苗兰花喜滋滋的,“等老二上学了,咱们就给老大还有苗苗挑人家。”   “老大不急,他在部队上呢,先把苗苗的亲事定了,”黎进忠有自己的盘算,娶媳妇不同嫁女儿,娶媳妇怎么也得备一份像样的聘礼,但忙完老二的事,家里也差不多空了,哪有钱再给老大办婚事?“老大不是提干了,以后还愁没媳妇?倒是苗苗,她既然对顾家那小子死了心,那正好,你好好打听打听,咱苗可不能再往穷窝里跳。”   要是女儿能挑一个家境好的人家嫁了,不但以后的日子能过的滋润一些,他们也能多得些彩礼贴补一下家里。   这话苗兰花爱听,谁的闺女谁心疼,“哼,以前也就是咱苗看上那个顾明阳了,我才没多说啥,”现在女儿看不上了,那她有的是发挥的余地,“你也别闲着,去公社开会的时候把眼睛给我放亮了,尤其是那种吃商品粮的,两个儿子有着落了,总不能叫苗以后还土里刨食儿吧?就算是不能往县里找,也得嫁到公社去。”   黎进忠赞同的点头,他把最后一口烟抽完,在脚底下踩灭了,“睡吧,等华刚的事办成了,咱就张罗苗的事。” 第21章 夏收   打了一天猎,让那些两条腿儿的吃的肚满肠肥的,最后还落一肚子不痛快,黎苗是打定主意不去食堂上工了,第二天一早就跟着苗兰花到她们割麦的地方,肖开艳看着冲她走来的黎苗,心里恨的直咬牙,干脆装着没看见她,径直拿了镰刀往地里去。   “诶,我说开艳哪,你去食堂帮忙吧,这儿的活就交给苗苗,”夏收组的负责人叫黎保根,做为一个小领导,他更喜欢干活不惜力的黎苗,而不是割两镰就得歇一下的肖开艳。   肖开艳的脸更黑了,“保根叔,昨天不都是开玩笑的嘛,你怎么就当真了,我又弄不来那么多肉食,去了不是招骂的嘛?”她也不傻,这会儿大家有多缺油水她清楚的很。   “招啥骂啊,去吧去吧,”黎保根笑的极和蔼可亲,“别说的跟大家多不通情达理一样,谁要是嫌饭里没肉,就叫他自己上山猎去,再说你身体也不行,再把你累坏了,肖干部还不来找我?”黎保根才不信黎苗今天也能像昨天那样满载而归,所以黎苗还是在他们这儿更能发挥作用。   肖开艳为难的看了看四周,却发现没有一个人挽留她,心下暗恨,自己这些天的努力真的是都喂了狗,她耸耸肩,将手里的镰刀放下,“那我去了,你们想吃什么?中午我给你们做。”   大家原本是一个队的,结果肖开艳因为和黎苗置气,反而换了轻省的活,自然有人心里不平,“就吃你吹过的鱼啊,开艳,我们可不像你,公社县城哪儿都去过,吃的用的都是我们见都没见过的。”   就像现在,大家下地干活,顶多戴个草帽,肖开艳可倒好,不但戴了草帽,还戴了个印花手绢做的口罩,连手上也戴了副从城里买来的线手套,还和她们说皮肤晒多了容易长斑,也老的快。   呸,人总是要老的,既然怕晒太阳,就别出来做活好了,把自己弄得跟个大小姐一样,装啥装呢?   肖开艳淡淡一笑,“我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大家都知道,那老龙潭里的鱼有多难钓,我可没有黎苗的本事。”她又叹了口气,冲黎苗道,“其实昨天我也不是故意和你为难的,我原想着,你把鱼带回来了,我过去做了,不就两全其美了?”   这账算的精,黎苗噗嗤一笑,“你长的不好,想的倒挺美的,你也说了,老龙潭里的鱼难钓,这要是我抓不回来,岂不是我害的大家吃不了你做的好饭了?”   敢说自己长的不行?肖开艳心里的火腾的就上来了,她眉眼是生的不如黎苗,但她有前世的记忆,她已经想好了,从现在起就做好防晒,也专门从城里买了香皂洗脸,还买了最贵的雪花膏护肤,等以后有了化妆品,凭她的经验和后天的努力,一定能把黎苗给比下去的。   可现在没有后来满大街都有的时装和彩妆,她怎么能比得上素面朝天也眉眼如画的黎苗?肖开艳看着黎苗雪白的脸,暗骂没天理黎苗怎么就是个晒不黑的,“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什么长的美不美的,咱们虽然是女人,但也是追求内在美,讲对国家的贡献的,比相貌那是资产阶级大小姐们才做的事!”   “你真是深得肖成功的真传啊,一张嘴就给人扣帽子,你下个地把自己捂的只剩两只眼睛在外头,是怕把你晒黑吧?”黎苗举起半卷的袖子,“大家说,到底谁才是资本家小姐?只讲外貌?”   真是女人家凑到一起就拌嘴,黎保根看着还没有动镰的麦地,“行啦行啦,肖开艳你既然怕晒,就赶紧去食堂吧,别在这儿耽误我们干活儿!”他们要是完不成任务,在开会的时候可是要被批评的。   虽然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也努力在和村里人搞好关系,但肖开艳还是很清楚的感受到,大家对她的不喜,她唇角浮上一抹不屑,她没打算人见人爱,这一世她的目标清晰无比,那就是顾明阳,只有顾明阳。   “那我过去了,”肖开艳略带歉意的冲黎苗笑了笑,这年月也没什么好食材,但她有前世的见识和手艺,就算是窝头,她也有自信做的比别人好吃。   肖开艳一走,顾明君就跑到黎苗跟前,“苗苗姐,你别理她,”她有些得意的小声道,“昨天晚上她去我们家,拿了捧花生要给我们,叫我给撵出来了!”   黎苗才不在乎肖开艳和顾家的那些来往呢,她眯着眼看了看已经在前头开镰的黎保根,“干活儿吧,早点干完了不能歇会儿。”   黎苗开始就晚,但她很快的就追上了身边的人,因为有肚兜的缘故,又戴着草帽,她没有日晒酷夏的辛苦,一把镰刀在她手里就如神兵利器,竟然让她玩出了乐趣来,直到身后传来苗兰花的喊声,她才直起腰,看着远远被自己抛在后面的人,“妈,怎么啦?”   苗兰花在身后气的直跺脚,“你这孩子,一干起活来就啥也不顾了,你的伤好啦?要是回去病了,我看你怎么办?”   就自己闺女这拼命劲,看着速度一个人干了两人的活儿,别人自然乐得少做,可她是亲妈,能不心疼自己的闺女?“你去树底下歇一会儿去,我带的还有绿豆汤,你喝一碗。”   黎苗这才看到她简直一支独秀,把所有人甚至那些男人都甩出去老远,她一吐舌头,摘下帽子学着别人的样子努力的扇着风,“我这不是想着之前因为受了伤歇了几天,没到队上出工嘛,唉,累死我了,妈,我过去喝点水,一会儿帮你。”   苗兰花见女儿上道,忙冲她挥着手,“去吧去吧,”又转头对身边的人笑道,“我们家苗啥都好,就是太实诚了,唉,”她冲不远处知青那一片儿呶了呶嘴,“都是小姑娘,有些人啊,就长心眼儿了。”   身边的人顺着苗兰花的目光看过去,正看见最后面的柳青,这些知青们来村里也有几年了,也只有柳青还和初来乍到时一样,收个麦还像个头次拿镰的,“没办法,城里人嘛。”   见苗兰花停了手,也跟着直起腰的王红香咯咯笑着,“啥城里人不城里人的,那柳知青不是一心要做咱们五道沟的人嘛,我瞧着兰花嫂子家快要摆喜酒了。”   她家就算是摆酒,也是庆贺儿子上大学好不好?苗兰花可不想马上要成大学生的儿子和柳青有什么沾惹,“我说王红香,你可别乱说话,我家就算是摆喜酒,那也和柳知青没啥关系!”   苗兰花的嗓门粗声音大,周围人都停了手,柳知青爱往黎进忠家跑可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兰花嫂子,你说真的?那柳知青……”   苗兰花哼了一声,“柳知青咋啦?我知道你们成天都想什么呢,我跟你们说,那都是没影儿的事,我们家华刚在厂子里别提表现多好了,我以后还准备让他在他们厂子里找个媳妇呢!”反正也没有人跑黎华刚厂里求证去,苗兰花假话说的跟真的一样,她一万个不喜欢柳青,尤其是儿子要成大学生了,更不能跟柳青沾上半点儿关系。   “柳青,你听见他们说的没?”一向和柳青不对付的知青梁红卫点了根烟扔进嘴里,笑眯眯的看着脸色发青的柳青。   又懒又刁的柳青在知青点一向不得人心,但她长的不错,和黎进忠家的儿子走的近,所以大家都有意无意的让着她,现在苗兰花当众这么说了,所有知青都松了口气,心里隐隐都有些幸灾乐祸,常英抿了抿唇,“红卫你别说了,赶紧割麦吧,咱们的任务完不成,又该被批评了。”   梁红卫嘿嘿一笑,毫不客气的怼了常英一句,“反正我们的任务都是准时完成了的,至于为什么老是完不成任务,得问柳大小姐去,我说常英你是她的丫头吗?成天跟在她屁股后头,得了什么好处?”   柳青本来就又累又热的,正想着怎么找理由偷个懒儿,没想到苗兰花的话直接点了她的名,而且还是当众!她又羞又恼,把手里的镰刀一摔,“梁红卫你别太过分了!”   说完一扭头捂着脸跑了!   “这下你满意了,”刘爱华的声音又亮又脆,“把她气跑了,她的活儿你来干?”   “我凭啥干?”梁红卫声音更大,他冲着小队长黎保根喊道,“队长,柳青跑了,她这种逃避劳动的行为极其可耻,我申请晚上开会对她进行思想改造!”   柳青才跑出麦地,就听到了梁红卫的话,她恨的要咬碎满嘴的牙,“梁红卫,你什么意思?”   梁红卫早就看不惯柳青了,大家都是下乡的知青,偏她在这儿装什么千金大小姐,以为他不知道柳家也是几代的穷根子吗?“我的意思是,你别想一走了之,把自己的活推给别人,你这种损人利己遇到困难就躲的行为,是要接受大家的批判的!”   果然是文化人啊,黎苗一手托着碗小口抿着绿豆汤,看着眼前的好戏,那柳青果然被梁红卫给吓住了,她可怜巴巴的看着其它人,却发现另几个知青没一个人出来替她说话,“你们,你们凭什么欺负人?”   刘爱华个子不高但脾气却冲,“柳青,你不要张嘴就给人扣帽子,没人欺负你,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现在正是村里最忙的时候,大家都在抓生产,你要把自己的个人的小情绪放在一边,不要老想着给别人添麻烦。” 第22章 打赌   常英看着还站在那里不肯回来的柳青,心里有些可怜这个傻姑娘,虽然现在提倡自由恋爱,但没有父母的祝福,即使他们结合了,这份幸福也是要大大折扣了,偏柳青还这么执迷不悟,“柳青,快过来吧,大家都看着呢!”   柳青一抬头正遇上黎苗似笑非笑的眼,她更难堪了,“看什么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家的打算,可我哪点儿配不上你二哥了?”   “你要是心里有把握,何必跟我在这儿废话?”黎苗连个眼神都懒得给柳青,把空碗往自家的篮子里一放,拎了镰刀往地里去了,有了灵酒淬体,这点儿活在她眼里算不得什么,她早点儿完成自己的任务,可以帮苗兰花做一些。   ……   肖开艳到了食堂,才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中午马莲香定的食谱是杂粮过水面。过水面的做法很简单,以红薯面为主,加了少许白面的杂和面儿擀好了,下锅煮熟了在凉开水里过上一遍,再浇上事先调好的蒜汁既可。配菜也简单,黄瓜丝红薯叶芝麻叶甚至野菜什么都行,也可以加氽过的豆角,如果有条件,配菜也可以把摊成薄饼的鸡蛋切成丝放进去,拌面的料汁里可以加香油芝麻酱。   但现在,肖开艳看着仅有的盐和醋,“马主任,就这两样?”   “那你还想要啥?咱们成天不都这么做吗?”马莲香没好气的敲着案板,这种大热天擀面条,也是件受罪的事,尤其是百十口人吃饭,一大早所有人都行动起来了,肖开艳手都不伸,还挑剔起来,“你赶紧洗手活面去,我跟你说,咱们大食堂可不养闲人。”   马莲香看着连袖子都没挽起来的肖开艳,严重怀疑她是想来集体食堂躲轻闲的,“看见没,那几个,”她一指不远处正在洗黄瓜剥蒜的方之秋她们,“人家腿脚不方便,手也没闲着呢!”   肖开艳知道马莲香不是个好相与的,尤其人家还是妇女主任,更是不能得罪,“好,我先擀面,等一会儿那蒜汁我也来调好了。”   马莲香轻嗤一声,“行啊,你先别擀面,先去把水挑了,这一大早的缸竟然是空的,”马莲香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忙碌的小院儿,“真是少交代一句,就没人干活!”她昨天走的早,没交代这些人把水打满再走,今天早上一看,两口大缸都是空的。   肖开艳皱了皱眉,她对马莲香的印象不好,又精又懒的,要不是她男人黎爱国是个复员军人,还分配到县城的工厂里,她也当不了这个妇女主任。但这样的人肖开艳并不准备和她对上,好在村里的井离这儿也不远,“行,我再叫个人,两个人担水快一点。”   等水挑好面擀远完,肖开艳又从家里拿来了她从县城里特意买来给自己吃的辣椒面,准备拿热油一浇,弄个辣椒油来提提味的时候,马莲香怒了,“肖开艳,你这败家精,你给我住手!”   马莲香像个女战士一样冲到肖开艳面前,一把将她手里的油壶抢了过来,又利落的拿大勺把炒锅里的油舀出来小心的灌回到壶里,才长长的舒了口气,有心情教训肖开艳,“你疯了?敢这么糟蹋东西?”   被马莲香一喷,肖开艳这才想起来,现在油还是个很金贵的东西,好多人家炒菜,还是拿块猪皮在锅底抹一下就完成任务,“马主任你别误会,我做点儿油泼辣子放着,咱们以后慢慢吃。”   马莲香呸了一声,“慢慢吃?”   她晃着手里的油壶,“公家的东西都是有数的,你一下子就倒进去半壶油,以后怎么办?我看你是馋了,想拿集体的东西解你的馋瘾呢!”   她心疼的看着油晃晃的锅底,她男人在城里上班,领着国家发的工资,她家也没有像肖开艳这么使过油,“你给我一边儿呆着去,”马莲香从一旁的柜子里拿了几个鸡蛋,这锅底舀不上来的油都够摊鸡蛋了,“你再敢碰集体的油壶,小心我告到黎书记那儿去!”   肖开艳看着把自己当成阶级敌人的马莲香,陪笑道,“马主任我知道的,油是点点香,我也不多用,就放一点儿不然这面条的味道太寡淡了,大家辛苦了一天,总不能不给他们吃碗顺口饭吧?”   “淡啥淡?”马莲香声音又高了八度,“你问问外头的人,谁家不是这么吃饭的?我可是知道油多了好吃,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一百多号人,得用多少?再说了,昨天我炒菜,可就用了,”她用手里的炒菜勺比出一个勺底来,“这么一点儿油,大家谁不说那饭香?”   昨天又是鱼又是鸡的,就是直接拿水煮了也是香的,跟你手艺有半毛钱关系?肖开艳压着心里的火气,“我这不是为大家好嘛,这劳动量这么大,天又热,不吃点儿好的怎么顶得住?”   马莲香冷笑一声,“有什么顶不住的?谁家不是这么过日子的?黎苗倒是能给大家吃点儿好的,你不是不乐意嘛?你放心吧,昨天炖的肉前我还炼了油呢,晚上用那个油炒菜,照样香的很!”   她看着搪瓷盆里的辣椒粉,这东西是肖开艳拿来的,但她拿来了,她就当成公家的,“这不是有辣椒嘛,谁想吃了,往碗里撒一点儿照样出味!”   “就是,我说开艳啊,你可别瞎折腾了,咱们村里的粮食都是有数的,哪能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正往大锅里添水的嫂子也看不过去了,那是油啊,可不是旁的不值钱的东西,“下午马主任说给大家泡菊花水呢,你快去再挑两担水回来。”   见大家支持自己,马莲香更得意了,冲肖开艳的背影啐了一口,冲在外头捣蒜的黎红喊道,“我说红嫂子,是不是以前你们家成天都拿油泼辣子吃啊?啧啧啧,可真有钱啊!”   黎红吓的手一抖蒜锤一滑半粒大蒜飞了出去,她忙弯腰捡起来拿水冲了又掉到盆里,“哪有啊,那样吃油,就是财主家只怕也供不起。”   虽然肖开艳这次回来之后,不但诚心诚意的和她道歉了,还时常到顾家帮忙,但黎红还是觉得肖开艳和以前不一样了,比之前讲吃穿也娇气了,就像这吃什么油泼辣子,就是她公公还在,家里有二十几亩地的时候,也舍不得那么糟践东西,“开艳只怕是跟着肖干部在城里学的吃法,那城里人才能顿顿吃油呢!”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了,肖家那丫头可不现在跟个城里人一样了?你看那裤子,那衣裳,”另一个半老婆子扁着嘴拿眼睛斜瞄着正往外走的肖开艳,“瞧那小腰儿,一乍粗啊~”   肖开艳汲好水并没有急着回集体食堂,而是坐在井台上生了会儿气,又自我开解了一番,她好像一遇到黎苗就乱了方寸,她的目标是顾明阳,跟黎苗争什么长短?想通了这个道理,她才长舒口气,换上笑脸,挑着水回去了。   夏收组有了黎苗的加入,速度快了不少,黎保根看还不到饭点儿,便吆喝着大家再加把劲割上一垄,夏收也要看天的,这要是运气不好一场雨落下来,什么都完了。   黎苗看着满脸疲惫的苗兰花,“队长,咱们歇一会儿吧,这要是累狠了,下午又不出活了,我跟你保证,这几天一滴雨也不会有!”   “你保证,你本事大的很,六月天娃娃的脸,说不定中午就电闪雷鸣了,”苗兰花当众撇清了黎家和柳青的关系,柳青这会儿把黎家人都恨上了。   黎苗噗嗤一笑,“敢情柳同志这么懂啊,行啊,那咱们就打个赌,我说这十天都不会有雨,你敢不敢?”   十天?柳青还没说话,梁红卫已经开始起哄了,“柳青,跟她赌,十天呢,又不是一天两天的。”反正输赢他都有热闹看。   “赌什么?”柳青也被十天这个数字打动了,夏天雨水多,而且也有十来天没下了,她不信还会一个月不下雨?   黎苗眼珠一转,“咱们虽然是闹着玩,但也要做点儿对村里对公家有益的事,如果你输了,就在村子打扫十天卫生,咱也不说猪圈这种地方了,就村里的几条路,还有各家大门口,都给人扫干净了,连扫十天。”   这也太丢人了,柳青有些犹豫,但想到那输的可能性极低,那在村里扫大街的人就是黎苗了,她又觉得挺心动的,“你当真的?”   论对天气的敏感度,人类哪有她们灵敏啊,黎苗装模作样的瞪着天空想了一会儿,“嗯,当真,我再加一条,我要是赢了,你以后少缠着我二哥!”   原来是因为这个,柳青明白了,“你既然加了这个,那我也把话说清楚了,第一我没缠你二哥,第二,若是你输了,你们家不许再干涉我和黎华刚同志的正常交往!”   柳青也不傻,大声道,“我和黎华刚同志只是谈得来的朋友,是再正当不过的关系,没人可以干涉别人交朋友的权力!”   “啥?你说啥?”苗兰花蹭的站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柳青,“你这个闺友要不要脸?谁和你是朋友了?”一男一女交朋友,那就是在搞对象啊!“我家华刚跟你可不是朋友,我儿子要和谁交朋友,得我和他爸说了算!” 第23章 手艺   黎苗拉住已经出离愤怒的苗兰花,其实单说柳青和黎华刚这俩人,那真是乌龟王八天生一对。黎苗恨不得把黎华刚抓来当场拜堂。   但这俩人注定不会在一起的话,黎苗就要保住她家的二百块钱,当然,顺带把柳青从坑里拉出来,那真是我佛慈悲,她大妖百年不遇的善心发作了。   “妈你别恼,人家柳知青是城里来的,城里的规矩男男女女是可能交朋友的,咱管不着人家,”别人家的孩子她管不着,黎华刚要是回来了,她得要他好看。   “如果我二哥也像你一样,非要和你做朋友,那我们肯定是拦不住的,但我家里人的态度大家都看见了,没人稀罕你和我哥做朋友,以后真的因为你们俩的事传出风言风语,那也是你自作自受,可别怪我们没提醒你,我们这种小地方,男男女女可不随便做什么谈得来的朋友!”   黎苗的意思大家都听懂了,如果黎华刚要和柳青处对象,黎家是不管的,但如果黎华刚不跟柳青处对象,柳青坏了名声,人家黎家也是不负责任的。   黎保根看了看天时,知道是不可能叫大家再继续干活的,“那就这么说定了,走吧,回去吃饭!”   等大家到了食堂,看到和昨天一样的杂粮面儿面条,梁红卫失望的叹了口气,“唉,还以为今天换了个人,吃的能和昨天不一样呢!”   他们这些知青分的粮食是一定的,女同志吃的少还好些,他们这些男青年,那点儿粮根本不够吃,尤其是昨天因为黎苗的缘故改善了一次生活,把大家的馋虫都给勾出来了,而肖开艳又摆出一副厨艺高手的样子,对各地的名菜如数家珍,倒把梁红卫他们的期望值提高了许多,可等了一上午,回来居然还是过水面,大家别提多失望了。   马莲香不乐意了,“怎么了?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捡四的,当这些人大热天守着灶台容易?不想吃就别吃,还给村里省粮食了。”   干了一上午活又累又饿,谁会不吃?常英瞪了多嘴的梁红卫一眼,陪笑解释,“马主任别误会,我们没有别的意思,有面就挺好的。”   肖开艳端了个大盆从厨房出来,将一盆拌好的野菜摆到院子中间的石桌上,“马主任说的没错,咱们村不富裕,能吃饱饭已经很好了,我挑了个凉菜,大家尝尝。”   不展示自己的手艺肖开艳是不甘心的,她偷空把方之秋她们捡的野菜给洗好拿水氽了,又悄悄在家里熬好了花椒水,油泼了点儿辣椒,给大家拌了一盆野菜。   梁红卫不客气的第一个下筷子,“嗯,好吃,这比咱们自己拌的好吃多了!”   梁红卫一喊,正在吃饭的村民都围了过来,虽然肖开艳做了一大盆,奈何人多粥少,手快的能抢到两筷子,手慢的连尝都没有尝到,但凡尝到的,都纷纷称赞肖开艳拌的野菜好吃,有人还大声问起肖开艳是怎么做的。   肖开艳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她用余光看了一眼人群外面的顾明阳,矜持又略带羞涩的撩了撩头发,“跟大家平时用的方法一样啊,我就是加了点儿花椒水……”   马莲香举着已经空了的盆子接话,“何止加了花椒水,你还往里放了油泼辣子,啧啧,瞧着盆里的油,”她看着剩下的汤汁里飘的油花儿,“我说怎么会这么好吃呢,往菜里浇油,谁弄都好吃!”   马莲香最恨别人挑战她的权威了,就算是一个小小的集体食堂,那也得她说了算才行,她说了不往蒜汁里放油泼辣子,没想到肖开艳就自己悄悄拌了个野菜加了油泼辣子,“咱们集体的油壶没少一点,肖开艳,这油是你从你家拿的吧?啧啧,张留娣,你家可真富啊!黎书记,我看以后这食堂就交给肖开艳吧,跟着肖开艳,大家以后就有口福了!想吃什么,只管叫肖开艳同志从家里拿!”   马莲香话音未落,张留娣已经嗷的一声冲到肖开艳面前,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我打死你个小娼/妇,你敢糟践家里的东西!”   肖开艳没想到张留娣会对她动手,一个没防备就被张留娣扇倒在地,一道鼻血应声流出,“妈,你!”   张留娣气急败坏的指着肖开艳,“你这个败家精,谁许你拿家里的油了?”她抬腿又是一脚,“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娼/妇,别以为老娘没看见你拿家里的鸡蛋孝敬黎红那个老娼/妇!”   “开艳她娘,你这是做什么?”马莲香作张作致的乍着手,似乎要去拦张留娣,其实脚都没往前移一步,“亏你家男人还是革委会的干部呢,怎么思想觉悟这么低?我向大家保证,开艳同志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大家下工回来能吃上一碗顺口饭,”她伸着脖子冲人群后头的黎大山大声道,“书记,要是肖开艳同志以后还这么有奉献精神,年底我投她当先进!”   肖开艳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她捂着被张留娣打的生疼的脸,眼泪跟开了闸的泉水一样,从被父母送到顾家之后,她再没挨过打,听肖成功的话回到了肖家,这打骂又随之而来,“妈,你不能这么不讲理,我又没有用多少!”她是一天也不能再在肖家呆了。   没用多少?一滴也不行,那可是她家的油,张留娣把马莲香的听到了耳里,也觉得肖开艳是为了当先进,她也不理肖开艳了,快步冲到黎大山跟前,“黎书记,我们开艳明明是分到夏收组了,怎么又跑到食堂来了?我要求她重新回夏收组去!”   张留娣看到黎红拿着帕子帮肖开艳擦眼泪,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这赔钱货肯定是为了讨好黎红才特意换的,“你们可不能被这种老娼/妇迷了心,由着她指派!”   五道沟村黎是大姓,村里人护着黎红那是肯定的,张留娣可不能由着这些人作祟,“要是你们不给我闺女把工给换过来,我去公社举报你们!”   肖开艳被自己的极品妈气的浑身发抖,她怎么摊上这样的父母?“妈,你胡说八道啥呢,根本没有的事,我割麦不如黎苗快,才和她换的。”   她不过小露身手,结果却换来一通打,肖开艳灵机一动,突然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我肚子好疼……”   黎苗愕然的看着突然倒地的肖开艳,声音里满是惊讶,“这是怎么回事?张婶好像根本没打她的肚子啊?她不该是脸疼腿疼吗?”   肖开艳身边的黎红已经慌了手脚,她冲不远处的黎清江大叫,“清江兄弟,你快过来看看开艳是怎么了?”肖开艳可以说是黎红养大的,虽然她伤了她的心,但黎红却没办法不关心肖开艳。   黎清江是五道沟村的赤脚医生,不过他的医术也仅限于给大家看个感冒发烧拉肚子的小病,他走到肖开艳跟前,看着在地上呻/吟的姑娘,蹲下/身给她抚了抚脉,没觉出有什么不妥来,半天才道,“你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肖开艳可是和大家一起吃的食堂饭,马莲香不干了,“我们食堂的饭干净着呢,大家不都没事吗?不会是肖开艳跑回家偷吃啥了吧?”   “就是,她可是负责做饭的,自己先倒下了,以后我们还敢不敢吃食堂的饭了?”又有人小声嘀咕。   肖开艳忙睁开眼冲大家摆手,“不是的,和吃的东西没关系。”   黎清江听肖开艳说话不像有病的样子,突然福至心灵,“我也就上过几天培训班,会的不多,要不叫开艳去公社医院看看吧?”他就知道这丫头是在装病!   “嘁,我看是不想干活才装病的吧?”   “别这么说,没准儿是那个来了……”   “呸呸,晦气死了,这里可是集体食堂……”   村食堂院子里议论纷纷,黎大山见肖开艳已经被黎红扶起来了,轻咳一声,“既然是这样,那张留娣同志陪着开艳去公社看病去吧。”   反正不出工没有工分,村里是按工分分粮的。留这对母女在,净给村里生事了。   肖开艳回家收拾了一下就骑着自行车往公社去了,张留娣没跟过去,这么好的偷懒机会,她得在家好好睡一觉,哪有功夫陪女儿去公社?她因为肖开艳吃里扒外,气还没消呢!   肖开艳也不愿意张留娣和她一起去,大家心照不宣的谁也没提,各干各的去了。   肖开艳并没有去公社,而是骑车去了县里,重生回来有几个月了,肖开艳并没有急着开始她的发家计划,毕竟发家致富对她来说是小事,修复和顾明阳的关系才是大事。   现在她和顾家关系回暖,顾明阳也把她当成知己,黎红也像以前那样疼她了,接下来的计划就该进行了。   肖开艳先到县国营饭店了转一圈儿,确定了国营饭店一如她的记忆,大厨是她前世是认识的刘大勺,便直奔黑市去了。 第24章 事业   前世肖开艳在刘大勺自己开的饭店里帮过工,对这个人还是很了解的。   肖开艳并没有直接去找刘大勺,而是绕到国营饭店后头的职工宿舍里,装作打听人,和刘大勺的母亲刘老太太攀谈上了。   这位刘老太太肖开艳可是有很深的印象的,那就是个妥妥的极品中的战斗机,偏刘大勺还特别孝顺,刘老太太说东他绝不会往西,肖开艳是准备从刘老太太这里打开缺口,把自己捕到的鱼先卖到国营饭店,有了给国营饭店供货这块金字招牌,再把鱼销到县里几个大单位去。   刘老太太有闲,肖开艳有心,两人真的是一见如故,尤其是肖开艳把手里拎的原来准备给她嘴里的“表姨”的点心和两条大青鱼给了刘老太太之后,刘老太太看肖开艳的眼神更不同了,那可是两盒临平市食品厂出的点心,得一块钱一盒呢!还有那鱼,这么肥的鱼,在国营菜市上根本买不到!   “你这个孩子,”刘老太太富态的圆脸上都是慈祥的笑,胖手摁着点心盒子,“这么客气干什么?赶紧拿走,你姨前两年就调走了,要不我叫大成给你打听打听,等有了消息,就告诉你。”   肖开艳没有什么大姨,她说的是一个曾经在国营饭店当过服务员的女人,那个女人是国营饭店的传奇,据说因为人长的漂亮,在市里领导到县里视察的时候,和领导身边的司机看对了眼,嫁去了市里。   肖开艳听过她的故事,反正那个服务员不回宝山县了,她借一借她的名头,说自己是她远房的外甥女,也没有人会去调查,反而因为她有这么个亲戚,会被人高看一眼,“那谢谢您啦!”   肖开艳甜甜笑着,脸上是满不在乎的神情,“这些东西刘奶奶您就留着吧,不怕您笑我,这鱼是我在湖里抓的,新鲜着呢,您不是说刘大叔是咱们饭店的大厨嘛,回来叫他给您炖了补补身子。”   “自己抓的?”刘老太太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这闺女可真够能耐的,啧啧,这鱼要是拿去换钱……”   刘老太太不往下说了,眼前的肖开艳马花辫上系的是最时兴的粉红头绳,身上也是崭新的的确凉衫衣,一看就是个不差钱儿的,说不定人家早就知道可以去黑市里卖东西了,“你可真能干啊……”   肖开艳听懂了刘老太太的意思,冲她眨眨眼,“奶奶您一看就是个明白人,我家确实有点儿办法,”她用下巴点点那两条其实是她高价在黑市上买到的大青鱼,“我今天也是来送货的,这两条是剩下的。”   肖开艳对刘老太太是言无不尽,“原来我是想着来找找我表姨,看看能不能直接把货送到咱们饭店,哪怕价钱便宜一点儿呢,也省得成天提心吊胆东躲西藏的。谁知道她早就调走了……”   刘老太太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个姓肖的闺女其实和林雅萍是远的八杆子都打不到亲戚,“你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不过我跟你说,别说你姨不在这儿了,就是她在,这事也不是她说了能算的。”一个小小的服务员,能当饭店采购的家?   “那谁说了算?”   肖开艳适弃的惊讶和好奇取悦了刘老太太,但她并没有告诉她就是饭店的采购也不敢不给自己儿子面子,“虽然现在不像过去管的那么严了,但公安看见投机倒扒的还是照抓不误,你们赚的可不只是辛苦钱,闹不好就得进去关几年。”   刘老太太斜眼看着挂在她家门口的两条大青鱼,“这两条鱼怎么着也得五块钱吧?”   现在供销社菜组里的猪肉七毛一斤,鱼不如大肉香,也得五毛一斤,这两条鱼得有个七八斤的样子,怎么着也要四五块了。   何止,为了能买到两条新鲜的鱼,肖开艳足足花了七块钱。她醒来之后查了一下自己的小金库,里头也就五块钱,后来还是她在肖成功跟前装孝顺女儿,把喝醉酒的肖成功捧的高兴,才又从他那里要了几十块钱。   这阵子她给自己做衣服,又给顾明阳买书和文具,手里也没剩下多少,“差不多,运气好了能卖个六七块,平时也就五块。”   刘老太太点点头,她儿子是饭店的大厨,家里自然不缺吃喝,但外头的物价刘老太太还是很清楚的,“你想的挺清楚的,但那黑市儿到底价钱高些,你要是把鱼送到饭店里,不但价钱上不去,还得多少往外再掏些呢!”   肖开艳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她对自己的密方有信心,更懂得薄利多销的道理,她像看到亲奶奶般的握住刘老太太的手,“奶奶,我真的不想成天跑黑市了,要不您帮帮我?您不是说刘大叔是咱们饭店的大厨嘛?他说句话谁敢不听?”   肖开艳装作想了想,把一早就想好的计划小声和刘老太太说了,“这样吧,咱们就按供销社给饭店的价钱走账,每次我给您提二成?钱呢,十天一结怎么样?”   肖开艳做的就是无本的买卖,分两成给刘老太太,她也不亏。何况她对刘家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了,刘老太太和刘大勺的媳妇关系恶劣,她悄悄给刘老太太送钱,刘老太太才会帮她办事!   刘老太太盯着那两条鱼,心里默默算着小账,这事真成了,她一个月就得有十几块的进项。这可赶上当临时工的儿媳的工资了,“成,就照你说的办!”   刘老太太用拐杖在一旁的煤炉上咣咣的敲了几下,冲望过来的一个小丫头大声道,“二丫,去叫你爸回来一趟。”   有刘老太太在场,肖开艳和刘大勺谈的很顺利,大家商定了每三天往国营饭店送一次鱼,肖开艳便高高兴兴的辞别了刘家人,往县医院去了。   肖开艳在供销社买了两盒烟,用报纸包好了到了内科,找到了县医院内科的莫大夫,这个人她也是知道的,这会儿的在职职工如果不想上班,就“泡病号”,想休病假那就得有医院开的诊断证明,而这位莫大夫,是出了名的收钱就办事的人物。   肖开艳先请莫大夫给她把捕鱼用的几味草药还有针剂开了,才把包好的两盒烟放到莫大夫手边的血压计上,“大夫,我这阵子老是头晕。”她拍着自己的肩膀和手肘,“这里,这里只要一动就痛的厉害,有时候连胳膊也抬不起来。”   莫大夫从厚厚的眼镜片后看着眼前这个连二十岁都没有的姑娘,又瞟了一眼报纸半掀的一角,里面是两盒黄金叶,“神经官能症,嗯,还有肩周炎,建议休息……”   见莫大夫望着自己,肖开艳立马道,“二十天吧,我先歇二十天试试,看看能不能恢复一些。”   莫大夫点点头,“肖同志哪个单位的?”常年泡病号的他都认识,今天这个倒是个新面孔。   因为诊断证明上有自己的真实姓名,肖开艳不好说假话,“我是五道沟村的,没有上班,”农村人哪里用开这个?但肖开艳想把精力放在捕鱼上面,根本没有时间参加村里的劳动,至于工分,她能从捕鱼上挣钱,还在乎那仨瓜俩枣?   眼前这女同志的打扮可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是乡下的,莫大夫没再问,刷刷又开了一张药方,和诊断证明一起推到了肖开艳跟前,“拿走吧。”   肖开艳达到目的,谢过了莫大夫,骑上车子就回了五道沟,她回来之后,直接把医院的诊断证明拿给黎大山,声明自己的身体不适合繁重的体力劳动,希望接下来的时间村里不要再给她安排工作,而她也不拿村里的工分。   黎大山看着盖着县医院红章的诊断证明,笑了笑放在一旁,“行吧,那以后村里的活动你就别参加了,好好在家里养病。”   他还以为肖开艳知道错了,也变了,没想到才多久,她就开始装病号逃避上工了。   肖开艳看着黎大山冰冷的眉眼,知道自己的行为让黎大山对她有了不好的看法,但没办法,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实在不愿意把有限的时间浪费到每天繁重的劳动中,“那谢谢黎书记了。”   她现在给村里人留下什么样的印象不重要,只要她功成名就,所有的乡亲都会说她好的。   黎苗下了工回家倒头就睡,再醒来之时已是夜深人静,她踩着梯子爬到屋顶上,从储物袋里掏出猴儿酒抿了一小口,让酒中的灵力在身体里行了一个小周天,才懒洋洋的半靠在房脊上,享受着月光的抚慰。虽然这样并不能让她再次踏上大道,但这是她唯一的享受了,那一口猴儿酒,是在证明她不仅仅是黎家的小闺女黎苗,还是曾经的大妖玄猫。   回想着过去的恣意猫生,黎苗突然就惆怅起来,她看着皎洁的月色,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她得搞点事虚度一下光阴啊~啊啊~~~   黎苗正抒情呢,就听到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传来,她眉头微动,睁眼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往后山方向去了,他们手里似乎不拎着什么东西。   这就有意思了,黎苗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两个人,话本子里写了肖开艳去后山老龙潭里捕鱼,还把那些鱼顺利的卖到了县里的饭店和食堂,可没写她捕鱼的时候,带着顾明阳啊?   黎苗站起身,大大的星眸里满是促狭的笑,如果这会儿她从天而降,这两人会不会被吓破胆?   不过黎苗也只是想想,她对肖开艳如何捕鱼更有兴趣,如果她那个方子管用,黎苗不介意拿来一用,她可是个无鱼不欢的,什么也没有鱼重要。   肖开艳和顾明阳并没有感觉到身后有人尾随,两人小声说着话,借着月光轻手轻脚的往山上走,顾明阳到底有些不相信,“开艳,你说的法子真的管用?”   “教我的人说很管用的,行不行的咱们试了不就知道了?”肖开艳也只是听前世那个送鱼的师傅讲过,并没有实际操作过,但她对这个方子极有信心,那个送鱼的师傅可全凭这个方子,才能不断的给县城的饭店送野生鱼的,要知道那会儿农村里已经在搞养殖了,野生的比现在更少。   “那你根本不必喊上我的,”顾明阳深深地看了一眼拎着一个大筐在前头走着的肖开艳,“我都那么和你说话了,你竟然一点儿也不怨我?”这种发财的事,肖开艳自己或者叫上她弟就行了,这请他帮忙,其实是变相的想分鱼给他。   肖开艳回眸温婉又羞涩的笑了笑,“是我家对不起你,你和红姨已经很大度了,我也说过了,我现在只想你和红姨能过的好一些,至于其他的,我再不会想了,”她耸肩,笑容带上了些些凄楚,“你也别多想,我叫你来,一是给我壮胆,二是怕真的捕的鱼多了,我抬不下山。”   顾明阳只觉鼻间微酸,他垂头跟上肖开艳,将她手里的大筐接过来自己扛了,“你对我的好我永远都不会忘的。”   肖开艳抿嘴一笑,歪头凝视顾明阳,那眼神里满是藏不住的情谊,“我不用你记着,其实我觉得你还是要把苗苗哄回来才行。”   “她那个人,不怎么懂事,我已经和她谈了几次了,”听肖开艳提起黎苗,顾明阳的情绪低落下来,声音也闷闷的,“谁叫我家成分不好,人家看不起也是真的。”   “你说啥呢,苗苗要是看不起你,会成天往你家里跑?”肖开艳可不希望顾明阳现在和黎苗断了,“她就是误会咱们的关系了,以后你多和她解释解释,要不这样吧,我认红姨当干妈好了,这样咱们就是兄妹了,苗苗就是我嫂子,就不会再计较这些有的没的了。”   她和顾明阳做了兄妹,以后来往就可以光明正大了。   要不是黎苗想看肖开艳到底是怎么捕鱼的,她都要跳出来把这两个东西给一脚踢到山顶上挂着了,就听顾明阳轻叹一声,“开艳,你真是长大了,说起来黎苗和你差不多大,却远不如你懂事。”   “啊,”顾明阳话音未落,只觉得脖子后头一凉,肖开艳已经尖叫一声躲到了他的怀里,顾明阳紧张的搂着肖开艳,四下张望,可周围除了簌簌的树叶声响,并没有什么异样。   “你,你看见啥了?”顾明阳没意识到自己怀里还搂着个女人呢,哑着嗓子问道,“我咋觉得啥也没看见呢?”他已经汗毛直竖后背冒汗的事是绝不会告诉肖开艳的。   肖开艳从顾明阳怀里抬起头,转着眼珠四下看了看,果然像顾明阳说的那样,什么也没有,她的脸在顾明阳胳膊上蹭了蹭,声音颤抖着,“我觉得刚才看见一道黑影飘过去了……”   比起顾明阳,芯子里已经六十岁的肖开艳很快冷静下来,但她却没急着离开顾明阳的怀抱,她要抓牢眼前这个男人,让他对自己死心塌地,光靠什么志同道合是没用的,这个年纪的男人什么德性肖开艳一清二楚。   当然,顾明阳还用得着黎进忠,肖开艳现在不会和他有超出“兄妹之情”的关系,但偶尔不经意的身体接触,只会叫她在顾明阳心里是个特别的存在,让他忘不了自己。   顾明阳缓过神赶紧松开了肖开艳,“开艳,不好意思,我一慌……”   “噗嗤,”肖开艳轻笑出声,她矜持的抚了抚乱了的头发,“我还不知道你胆子比我还小呢……”   刚才的事仿佛根本没的发生过,肖开艳率先往前走,“那我走前面开路,你可跟紧了。”   虽然肖开艳已经走远了,但怀里曾经温软的触感,和依然停留在鼻端的淡淡香气却久久挥散不去,顾明阳出了会儿神,才一跺脚快步跟了上去。   “啧,真是郎情妾意啊,”黎苗从林中闪身出来,冷笑一声,又退回林中,刚才她听到顾明阳背地里说她坏话,忍不住出手吓了这俩货一吓。没想到倒给了他们个勾搭的机会。   林间没路不好走,但这并不能影响到黎苗,她加快速度,抢在肖开艳他们之前赶到了老龙潭。   肖开艳到了老龙潭,看了看环境,“明阳哥,你常来钓鱼,哪儿的鱼最多啊?”   顾明阳已经大概弄明白了肖开艳捕鱼的原理,将砖头用熬好的药泡后丢在水里,砖头里的药溶在水里,中了药的鱼便会漂到水面上,他们只需要用网兜把鱼给网住装筐就行了,“你这药不会有问题吧?”   是药三分毒,万一这鱼让人吃了出事可怎么办?顾明阳好歹也是上了高中的,对肖开艳那几块闻起来药味十足的砖头有些怀疑。   肖开艳心里不以为然,前世刘大勺的饭店里可是天天卖的这种鱼,也没见把谁给吃坏了,“放心吧,我用的都是草药,怎么会有事?”至于里的混的针剂,为了减少麻烦也为了保密,肖开艳提都没提。   顾明阳看着肖开艳把几块砖扔到了潭里,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肖开艳的法子到底有没有用还不知道呢,他何必先质疑她呢?   没多大功夫,湖面上就一片银光,肖开艳惊喜的站起来,“明阳哥,你看,你快看,网兜呢,快捞啊~”   不远处的黎苗看着手忙脚乱的两个人,眯了眯眼,那药是什么成分她不知道,但本能告诉她,这样的鱼她是绝不会碰的。   知道了肖开艳是怎么操作的,黎苗没兴趣再呆下去了,她悄无声息的离开老龙潭,回家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黎家的大门就被敲响了,苗兰花也才刚起,看了一眼屋里的座钟才五点,她郁闷的扬声道,“谁?”   “是我,兰花婶,”顾明君低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开下门儿。”   还有这个点儿串门儿的?苗兰花嘟哝着把院门打开,还没细问,顾明君已经刺溜一下挤了进来,“婶,看俺给你带的啥?”   黎苗觉轻,顾明君敲门时她就醒了,她趴在窗台上看着顾明君高高举起的鱼,都不用问,肯定是昨天晚上顾明阳分的赃,“你拿回去吧,我家盆里还养着一条呢!”   听见女儿这么说,苗兰花也道,“你妈身体不好,你拿回去给她炖了好好补补,还有你,也多吃点儿,那胳膊细的跟麻杆一样。”   顾明君一觉醒来发现家里挂着三条鱼,她妈说是顾明阳半夜去老龙潭网的,她就立马提议让顾明阳来给黎家送一条,但顾明阳说他太累了要睡觉,让顾明君过来,“我家还有呢,我哥这次运气好网了三条!”   昨天看那潭里的银光,肖开艳起码捕了二三十条,黎苗撇撇嘴,“不用了,你拿回去吧。”   “姐,你别这样,你受了伤得吃点儿好的~”顾明君眼泪都要下来了,她拎着鱼走到黎苗窗前,“我没别的意思。”   这个傻丫头,黎苗看了一眼那条鱼发黄塌陷的眼睛,“你要是听我劝,这鱼你们最好也别吃。”   顾明君顺着黎苗的目光看那鱼,“这是昨天晚上我哥带回来的,放了一夜了确实不怎么新鲜,但没坏会吃的。”她以为黎苗是嫌那鱼不新鲜,忙解释道。   苗兰花没打算收那鱼,她家又不缺这一口,但黎苗的话让她对顾明君手里的鱼也有了兴趣,“这鱼没事啊?”   黎苗已经关了窗子又倒在床上,她得再睡个回笼觉。   顾明君看着紧闭的窗户,有些委屈的抿了抿嘴唇,将拎着鱼递到苗兰花跟前,“兰花婶,这鱼你拿着吧,这些年进忠叔没少帮俺家,这是我妈的一点儿心意。”   黎进忠也出屋了,他看着可怜巴巴的顾明君,心里替顾明君可惜,老顾家也就剩这么个闺女还晓事了,“鱼你拿回去吧,叔家里不缺这个。”   苗兰花也道,“要是吃不完,就拿盐腌了以后吃,这大清早的你拎着鱼过来,叫人看见了,该戳你叔脊梁骨了。”   ……   “苗,咱不收那鱼是对的,但你咋说那鱼明君也最好别吃?”苗兰花把糠水荷包蛋放到黎苗面前,示意她赶紧吃。   黎苗困的不想抬头,“那鱼一看就是好吃难消化的,我瞧着大家都别碰的好。”   苗兰花没听懂黎苗的意思,还以为她是为了和顾家撇清关系,反正女儿也不和顾家小子处了,撇的越清自然是越好,“管它消化不消化,你说不吃咱就不吃!”   肖开艳请病假不上工了,集体食堂少了个人,马莲香心里不满,但夏收更重要,她也没办法要求黎大山把黎苗给调回来,只是放饭的时候看到端了个大碗过来的张留娣,就没有好声气了,“我说张嫂子,你这是把你家洗脚盆端来的吧?咱队里的规矩可是不参加劳动不能吃集体食堂的伙食,你这是要给肖开艳带饭?”   大家为了吃食堂方便,早早的把自己的碗都交到食堂里了,吃完了再由食堂的人负责清洗,偏张留娣老觉得别人会用她家的碗干啥一样,死活不肯把自家的东西留在食堂,“你管我用啥吃?就你这小气劲儿,难道因为我用了大碗,就会给我多打?”   她气哼哼的瞪着马莲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啥人,你就是个看人下菜碟儿的,你那勺子抖啥抖?我的咋比黎书记的少一半?”张留娣早就发现了,马莲香给她打的饭比别的人少,为了叫破她的恶毒用心,张留娣特意在家里拿了最大的海碗,这样可以让她的饭看起来更少!   黎大山哪会注意这些,而且他也不信马莲香会在这上头做文章,但他不能和张留娣为一口吃的理论,正准备把自己那碗和张留娣换一下呢,马莲香已经劈手夺过张留娣的碗,直接把里面的焖面倒进了笼里,又把愣着的黎大山的碗拿过来,把里面的面直接扣在了张留娣碗里,“这样行了吧?有些人啊,干啥干不行,吃啥啥没够,也不看看自己出的力,对不对得起碗里的饭!”   大家一个食堂吃饭,马莲香再傻也不会公然偏心黎大山,人家媳妇也看着呢,“还不走?”   黎苗也被这一幕逗笑了,她向来是个看热闹不怕台高的,“马主任,要不咱们这样吧,你给我们打好饭我们都不吃,让张留娣同志挑,她挑中谁的,谁就把自己碗里的饭给她。”   凭什么?这下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张留娣,“有些人就爱搞特殊,干的不多吃的不少,还敢挑嘴,这是对我们新社会新制度的严重挑衅,书记,我提议晚上村里开会批判一下张留娣同志的自私自利的个人主义行为!”   “对,让张留娣认真检讨~”   张留娣这下慌了,她只是觉得马莲香办事不公道,才想了个法子治一治她,原本想着大家和她一样,对马莲香看人盛饭有意见,没想到居然被倒打一耙,“不是,我就是给马主任提个意见,我没有别的意思。”   肖成功是怎么斗别人的张留娣可是亲眼看着的,她真怕自己落那么个下场,“我不吃了,我不要了,”张留娣面条都不敢吃了,直接把碗里的面又倒在笼里,抱着自己的大碗落荒而逃。   把身后的黎苗逗的放声大笑。   ……   肖开艳一个上午就把晚上捕的鱼全卖了,虽然一夜没睡,她也感觉不到一点儿困意,取了十块钱装在兜里,剩下的钱她都贴身藏好了,才去县百货大楼买了两只钢笔两瓶墨水还有几个笔记本儿,她昨天晚上和顾明阳说好了,以后他们每隔三天就到老龙潭捕一回鱼,她提出卖鱼的钱平分,被顾明阳拒绝了,毕竟不论是药砖和卖鱼的渠道都是肖开艳的,顾明阳坚决不肯占肖开艳的便宜。   肖开艳也没打算真的和顾明阳平分,鱼是她卖的,想在这账上做文章太容易了,但顾明阳识趣,肖开艳也没有再做假账的必要,两人亲兄弟明算账,商量好七三分账,而且她还提出,自己也很想继续读书,希望顾明阳能辅导她,做为回报,她会负责顾明阳的文具供应。   买好了东西,肖开艳拐到布匹区,给顾家人每人挑了块的确凉料子,想了想她又让售货员照着给顾明君挑的那块粉红料子又裁了一块,这块是她准备送给黎苗的,她说了要认黎红当干妈,和顾明阳做兄妹,就要认认真真的照规矩来,这块料子就当她送给黎苗这个未来嫂子了。   看时间还早,肖开艳又在县里转了一圈儿,她不能一直留在五道沟村,她得提前到县城里来找个事做,将来高中复课了,她也可以边和顾明阳一起读书,边做生意赚钱。   肖开艳昨天去开病假条的时候,心里已经大概有了主意,但今天她还是决定再到县医院附近好好调查一番,她想在县医院附近摆个小吃摊,以后只要是在医院附近,不论是小吃摊还是饭店,就没有不红火的。   而现在,县医院周围,除了一家县医院自己开的饭店之外,连个卖包子馄饨的都没有,如果她当这一个吃螃蟹的人,就是卖稀饭,也不愁没有生意。   ……   白天做了一天活,村里人都累了,大家回家之后,都早早的洗洗躺下,才迷迷糊糊闭上眼,一阵儿吵闹声几乎传遍了不大的村子,黎苗睁开眼,凝神细听,是肖开艳的声音,她似乎在和谁吵架,还在哭。   黎进忠和苗兰花听到动静也起来了,“走吧,看看谁家又打架呢!”作为村干部,这样的事他不好装不知道。   苗兰花已经抓了件短袖套上,“我跟你一起去吧,听声音像东头传过来的,不会是你那个浑球侄子又打老婆吧?要真是,你就给你狠狠的揍他!”   黎进忠大哥死的早,就留下了个儿子黎华光,娶了邻村的花妮儿当老婆,这人有个特别坏的毛病,就是一喝醉就打老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花妮儿娘家弟兄过来把他狠揍过几回,花妮儿的娘家嫂子还跑到黎进忠家门口大骂过,说黎进忠没个当长辈的样子,对没爹的孩子不闻不问。   黎进忠尴尬的咳了一声,“都干一天活了,华光哪有力气再喝酒?”不过如果真的是他那个不成器的侄子又闹事,“你放心吧,要真是他又犯浑。我就把他吊树上醒酒。”   他正要出门,就看到黎苗也从屋里出来了,“苗你起来干啥?快回去睡去,我跟你妈去看看就行了。”   以黎家和肖家的距离,他们听不出是肖开艳也是正常的,“外头吵成这样我哪儿还能睡得着,咱们一起去吧,要真是我嫂子挨了打,我替她教训黎华光!”   村里的人都被吵起来了,这年头又没什么娱乐活动,大家都开了门循声找过去,还没走到肖成功家门前,肖开艳已经披头散发的跑了出来,后头的顾明阳一家正在拦着追出来的张留娣,黎红抱着张留娣的腰,“嫂子,你消消气,有话好好说……”   张留娣怎么会把软弱的黎红放在眼里,这可不是以前她得低着头去顾家借粮的年月儿了,她用力拽着黎红的胳膊一把把人推开,“你给我滚一边儿去,你个地主婆儿,成天就想着占我家的便宜,我呸!”   她拧身跑回院儿里,从门后拉出手臂粗的门栓,“肖开艳你给我过来,看我今天打不死你!”   “张留娣,你这是要干啥?”黎大山一声大喝,“也不看看几点钟了,还在这儿瞎闹腾?!”   张留娣可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她一指躲在人群里的肖开艳,“我闹,你们问问她做了什么?个吃里扒外的小贱人,看我不打死你!”   虽然不喜欢顾家人,但做为妇女主任,马莲香也不好不说话,“我说张留娣,你就不能消停点儿?虽然你没养她,但到底也肚疼生了一回,你丫头还病着呢,你这是干啥?”   “干啥?这个小娼/妇居然偷偷给那地主婆一家子送东西!”自打相亲跑回来之后,自己女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不但成天往顾家跑,还悄悄给顾家送东西,张留娣觉得自己已经很大度了,一个鸡蛋几把花生的,她忍下就当没看见。   可这次不同,肖开艳从城里回来,居然不先回家,而是去了顾家!   张留娣留了心,从顾家塌了半边的围墙悄悄翻过去,在窗户底下偷听,才知道肖开艳又要认黎红当干妈,还给顾家人人都买了东西,想到那一块块花布,张留娣当时就疯了,直接闯进屋里抓着肖开艳就打,“大伙听听,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该不该打!”   肖开艳已经擦干了脸上的泪,她从人群里出来,“是,我是要认红姨当干妈,我是给干妈买了东西,哪又怎么样?妈,你敢摸着自己良心说,你们做的事对得起干妈吗?而且,我买东西的钱,是我在城里帮着车队扛大包挣来的。”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大声道,“你们坏了良心,我不能学你们,以后我的事你别管,我从小就是干妈养大的,现在也是靠自己,我没叫你养过,你也管不着我!还有,我自己挣的钱,我想孝敬谁就孝敬谁!”   今天的事是肖开艳一手主导的,她故意让张留娣看到她拿的东西。引她来闹的。   从重生之后,肖开艳就一直想着如何摆脱肖成功一家,上辈子她的这对父母和那个把她当丫头的弟弟,就像吸血虫一样牢牢粘在她的身上,她辛苦挣来的钱都他们搜刮走一半。这一次,她再不会想什么生养之恩了,她要进城做小生意,就一定不能让这些人跟着,不然她挣的钱最终会被这些人给抢走。   “黎书记,我申请和肖成功夫妻分家!”肖开艳大声道,“当年他们就把我扔到了顾家,是干妈把我养大的,我长大了,他们又拿话哄我,让我去做那些昧良心的事、说昧良心的话,后来还打着把我卖了好收彩礼的主意,他们从来就没有把我当成过女儿,我要和肖成功一家划清界限!”   现在运动还没有完全结束,举报揭发划清界限的事层出不穷,肖开艳的话也没有引起多大的非议,毕竟对普通百姓来说,这样的理由倒比什么发现自己的父母老师是封资修要划清界限更容易接受一些,“我要和肖成功还有张留娣断绝关系!!”   张留娣嗷的一声就扑了过来,“我打死你这个小娼*妇,我叫你爸回来打断你的腿!”肖开艳马上就可以嫁人,这时候和他们断绝关系,那不是看着煮熟的鸭子要飞走了?张留娣和肖成功已经商量好了,上次相亲的事是他们大意了。再有相亲的机会,就让男方家里过来相人,只要人家看中了,财礼合适,就直接把人捆着送走完事!   这是肖开艳第二次要和亲人划清界限了,第一次是养大她的顾家人,第二次是生了她的肖家人,黎大山都不知道要怎么评价这个女人了,但他更不想掺和进肖家的破事儿里去,反正肖开艳也十八了,也到了能嫁人的年纪,真嫁了人,不跟娘家人来往,也和划清界限差不多了,“你们随便吧,我不管你们这些家务事儿!”   “书记,这种不孝女你都不管?”丈夫不在家,村干部又不帮她出头,张留娣急了,就看今天肖开艳买的那么多东西,她也能猜出这丫头手里有钱,“不行,肖开艳你休想,我是你妈,我生了你养了你!”   “我没求你生我,是干妈养的我,你把我从顾家带走的时候,还拿了顾家五十块钱,你这个当妈的,已经把我卖了两回了,我绝不会再让你卖我第三回 !”肖开艳下定决心要和肖家人撇清关系,以后她挣的钱都是她自己的,谁也抢不走!   肖开艳走到张大娘跟前,抹着眼泪可怜巴巴的问道,“大娘,我能不能租你家的房子住?” 第25章 v章   她早就看好了,张家就在村口住着,进出方便,张大娘男人和儿子都跑了,家里就剩下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小孙子,张大娘一家在村里可以说是夹着尾巴做人,肯定不会多管闲事。而这样的家境,她一个月给一块钱的租金,她肯定会动心的。   肖开艳不但想租张家的房子,还想等她在县城把小吃摊子开起来之后,让张大娘过去给她打工。张大娘是在外头给首长当过保姆的人,平时在村里话不多,但和她打过交道的,都会感慨一句,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和农村人就是不一样。肖开艳觉得自己的摊子有这样的帮工,要比随便请个农村老太太要靠谱的多。   肖开艳还有一个猜测,这张家八几年就在村子里消失了,村里都传是她在外头的儿子有了出息,把她一家接出来孝敬了。前世肖开艳没再听说过他们的消息,但重生后的肖开艳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万一张大娘的那个儿子真有出息了呢?   重生后的肖开艳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租张家的房子,算是一笔感情投资。   张大娘一向是个不爱管闲事的,要不是老肖家母女吵闹到她家门口,她连热闹都不会出来看,“不行,我不租,你再找别家儿吧。”   “我不白住的,”   “不租,”张大娘根本不给肖开艳说话的机会,冷冷丢下两个字,转身进了自家院子,咣啷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呸,天打雷劈的不孝女,你看谁敢收留你?”张留娣得意了,她两手叉腰冲着还在看热闹的村民们大声道,“清官不断家务事,连黎书记都不管了,我看你们谁敢替那个不孝女说话?小心我带着光荣吊死在你们门口!”   谁不怕泼妇啊,尤其张留娣背后还有个到处揭发别人的肖成功,大家同情地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肖开艳,大声叫着自家的儿女,乱哄哄的回家接着睡觉去了。   黎大山都不管了,黎进忠更不会说什么,他叹了口气,叫了声一脸兴奋的黎苗,“走吧,咱们也回。”他心里是万分庆幸女儿和顾明阳断了关系,肖开艳这么一闹腾,顾家想不管她都不行,以后这两家隔三岔五的闹腾,他也别想消停。   看着偎在黎红怀里抹眼泪的肖开艳,黎苗真的是很佩服她,“爸,肖开艳和顾明阳真是挺般配的,”一个狠一个蠢,天造地设啊。   第二天上工,肖开艳依然是大家热议的对象,尤其是张留娣最后还是从黎红手里把肖开艳孝敬他们的布料给抢走了,“这肖丫头也是不开窍,真的要报恩,把东西换成钱悄悄塞给黎红不就行了,这下好了,惹一场是非,还赔了东西。”   围观到最后的一个媳妇仔细的和大伙描述着那几块布料,“怎么不得值好几块钱?那闺女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钱,倒是个有本事的,怪不得张留娣巴着不放呢!”   说到这里,那媳妇像突然想到什么,“我还听见肖开艳在那儿喊,说里头还有她给你家苗苗买的一块布呢!”   又把自己往坑里填?黎苗手痒,“我和她没亲没故的,她干嘛要给我买布?我干嘛要收她的布?嫂子,你可别听她乱喊,她咋不说张留娣抢走的是她给全村人买的布呢?还有,她又没个工作,从哪儿来的那么多钱给顾家买东西?扛大包,那活那么好干?那等秋种之后咱们都去!”   既然肖开艳做事高调,她就帮她扬扬名嘛,黎苗慢悠悠的拿布擦着手里的镰刀,她因为干活太快已经被苗兰花同志狠狠批评了,所以再下地,她得要先让其他人割上一会儿再开始。黎苗随心所欲惯了,突然成了人,没想到最先要学的就是如何不露痕迹的“磨洋工”,怄的她都想挠墙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夏收小队长黎保根眯眼看了看已经升到半空的太阳,今天又是个大晴天,“早上肖开艳来找我,让我帮她把村后的茅屋给收拾一下,说要搬到那里去住,还给我了五块钱,”肖开艳都张了口了,黎保根不好不帮,但他一个大男人跑出来帮肖开艳,不事先说清楚,容易叫人误会,“我问了一嘴,她说县里扛大包的活是她以前的同学给她介绍的。”   “怪不得去医院开病假条呢,原来是累狠了,”这理由没几个人信,但人家这么说了,还拿到县里大夫的病假条了,他们这些一年都进不了一次城的小老百姓能说啥?   村民们信不信,知青点的几个人是不信的,梁红卫斜了一眼还没开始干活的黎苗,大声道,“保根哥,肖开艳同志怎么不直接住到顾家呢?她从小就在顾家长大,又和顾明阳同志订了婚,不如俩人干脆把喜事办了,肖家不就没话说了?”   “那丫头还算有良心,说是她欠了顾家大恩,不能再给顾家惹事了,”黎保根觉得梁红卫的话没错,“再说现在国家政策,不是二十才能结婚?”   “咱农村哪有这么多讲究,先把事办了,领证等二十不就行了,”苗兰花早就把顾明阳踢出女婿人选了,巴不得他们赶紧搬一起,省得女儿哪天又觉得顾明阳那小子人不错了。   黎苗美目微眯,这主意真不错,“要不你们谁去劝劝顾家?红姨那人最心善了,肯定舍不得肖开艳一个女孩子在外头住着,万一出了啥事,顾家人不得内疚一辈子?”   ……   大家就顾明阳和肖开艳的婚事问题聊的热闹,柳青却没有心思参与村民的话题,她前几天收到黎华刚给她的信,说是今天就回来了。算算时间,这会儿也该到了。   终于,那个她心心念念的身影出现在山路上的时候,柳青又惊又喜,“是华刚同志,兰花婶,华刚同志回来了~”   苗兰花往下看,果然是儿子,儿子回来她也很高兴,但也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的,“华刚放麦假肯定得回来,你吆喝啥?”   说话间黎华刚人已经到了,他从车上下来,把车往地边一扎,“妈,你歇着,把镰给我。”   黎苗回头看着已经卷起袖子的黎华刚,怪不得能“乱搞男女关系”呢,模样生的还不错,也是,黎进忠两口子细看五官也是极端正的,她这副身体生的也不错。   苗兰花哪舍得让才到家的儿子下地,一把镰刀抢过来,“你才回来家都没进呢,急啥?快,先回家歇歇,明天再来!”   黎保根也道,“华刚快回去吧,这从县城到咱村,也几十里路呢,快先歇歇洗把脸去。”   黎华刚被苗兰花硬推出了麦地,有些尴尬的乍着手,“那我先回去啦,”他一指车上的行李,“我把东西先放回去。”   知青那拨儿人里,梁红卫看着恨不得把眼珠子粘在黎华刚背上的柳青,咯咯笑道,“瞧咱们柳青同志,要不你跟着过去?”   柳青恨死处处和她过不去的梁红卫了,“梁红卫,你咋回事,我到底哪儿得罪你了,你成天跟我过不去?”   柳青的声音里满是委屈,眼睛更是紧盯着已经蹬上车子的黎华刚,可惜的是,黎华刚也只是略顿了一下,连头都没回,径直骑着车走了。   走了两个月的儿子回家了,苗兰花根本没心再割麦,她把自己面前的一垄给收完,把镰刀往地头一放,“保根,我回去看看去,剩下的活交给苗苗做。”   “苗,你把我的那份干了,中午回家吃饭,”她得回去给儿子做顿好的补补。   虽然这点儿活在她手里不值啥,但黎苗真的觉得她被冒犯了,她上挑的星眸微微眯起,原来她不是这个家里最宠的崽?   ……   中午没到家,黎苗已经闻到了她家飘出来的香味,看见她进门,苗兰花大声道,“你爸呢?去叫他赶紧回来!”   黎苗看了一眼更抱着一只兔子腿大嚼的黎华刚,“爸没回来就开饭了?”   苗兰花冲黎苗挥挥手,“你哥在城里受苦了,可不得好好补补?你跑快点儿,把你爸叫回来!”   等黎苗和黎进忠坐到饭桌前,黎华刚面前的骨头都堆成小山了,黎苗厌恶的皱眉,“二哥,你上班的那个厂子不管饭?”   黎华刚得意的冲黎苗一龇牙,“这不是妈的手艺好嘛,我说苗苗,你可不能这么小心眼儿,我成天不在家,回来吃几块肉咋啦?”   虽然上头有大哥,下头有妹子,黎华刚却是最得黎进忠两口子欢心,而哥哥和妹子也是一向都让着他的,黎苗今天的态度,让黎华刚十分不高兴,“妈,是不是我不在家,你们不给苗苗吃好的?她看见我吃口肉,眼里都喷出火了。”   如果黎苗眼里能喷火,她会毫不客气的黎华刚给烧了,她是欠口肉吃的妖吗?她是不能接受她在黎家的地位被黎华刚夺去!“我就算是眼里喷火,也是在生气你这么大个人了,连点儿规矩也不懂,爸都没回来呢,你倒是先吃上了。怎么?你在你们厂里,也是这么没长眼的?呃,你好像才是个临时工,还混不到和领导一桌吃饭的地步呢!”   这话说到黎进忠心里去了,“苗说的对,华刚,在家里随便你,但出去你可一定得注意了,不但在厂里,以后在学校,咱都要比别人更懂礼更知礼,千万别让人小瞧了。”   黎苗根本不看黎华刚有些黑的脸,再次插刀,“嘁,他早叫你们惯坏了,哪懂这些,只怕看见点儿好处,立马就六亲不认。”   苗兰花挟起一筷子兔肉摁在黎苗碗里,“怎么肉都堵不住你的嘴?你哥多长时间才回来一回,你咋一见面就找他的事?那么大一只兔子呢,你哥一个人能吃完?”   “就是,小妹,我是见了好处六亲不认,我看你是已经六亲不认了,我是你哥,在城里上了几个月的班儿了,不累?不苦?好不容易回来几天,你这人一见面就找我事!”   黎华刚才不怕黎苗呢,他委屈巴巴的看着黎进忠,“爸也是的,你说的那些道理我会不懂?你去厂子里问问,不论是我们工长还是主任,哪个不说我勤快?”   黎苗毫不客气的把一条兔腿挟到自己碗里,“原来到县里上班那么辛苦啊?那爸肯定跟你有仇,不然怎么不让你留在家里享福,非要千方百计的把你送到城里受苦?二哥,你是不是心里特别恨咱爸,还不敢说?”   在县里当洋灰工苦不苦?不但累还脏的很,但那是在县里,还是工人阶级老大哥,多少人求到求不来的工作,从他进厂子之后,下班的时候,就老看到有年轻姑娘在厂外转悠,工友们告诉他了,那是附近没有工作的女孩子,希望能认识他们,以期找到一个有工作的对象。   当然,他们这些有正式工作的,也要找个有工作的才行,那些没有工作的,除非特别漂亮,不然他们是看都不会看的。   黎华刚呵呵一笑,拿起桌上的酒瓶给黎进忠端了一盅,“爸,苗苗这是咋了,看见我就一通突突,我哪里惹到她了?我咋不知道呢?”   黎进忠端起儿子倒的酒抿了一口,“吃饭吧,别跟小丫头计较,”他瞪了黎苗一眼,“你哥难得回来一回,又没招你,你这是干啥?”   黎苗看清楚了,她是黎进忠两口子的小棉袄没错,但棉袄也就冷的时候拿出来穿穿,黎华刚才是二老的心头肉呢,就听黎进忠又道,“你现在大了,也懂事了,得知道你以后还要靠你两个哥拉扯呢!”   她要靠黎华刚?就他?黎苗差点儿没被嘴里的肉给噎着了,她拍了拍胸口,努力把嘴里的东西咽了,“我靠他?哈,爸你真的是太高看这货了。”   黎苗不客气的朝黎华刚凳子上踢了一下,“我问你,你和柳青怎么回事?是不是钻过小树林儿?”   黎华刚正得意呢,没想到黎苗突然问起这个,他一口酒还没咽下,呛的大声咳嗽着,辣的鼻涕眼泪齐流,半天才拿毛巾擦干净了,梗着脖子道,“你胡说啥呢?我和柳青没关系!我告诉你黎苗苗,我可是你亲哥,你可不能害我!”   苗兰花从黎华刚手里接过毛巾,“你妹也是提醒你一句,华刚,那丫头可是到处说和你是什么朋友,我和你妹都和她掰扯过好几回了,这次回来,你可注意着点儿,别传出什么闲言碎语的,不好听!”   黎苗微扬的眼角都是不怀好意,“妈你可别这么想,说不定我哥是真心喜欢柳青的呢,要说柳青长的也不错,还是大城市人,配我哥这种乡下穷小子,也是绰绰有余了。”   黎华刚腾的一下子站起身,“黎苗你少胡说!我跟她啥关系也没有,我也不喜欢她!”他马上要去上大学了,大学里多少漂亮女学生没有,为啥要找个下乡知青?   “呃,那我想错了,”黎苗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这样爸妈也就放心了。”   黎进忠敲了敲桌子,今天一家子的头一顿饭吃的怎么那么不舒心呢,“没有最好,我跟你说啊华刚,这作风问题可是大事,我那边指标都跑的差不多了,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给我捅篓子,不然我要是要抽你的!”   黎华刚脸一红,期期艾艾的坐了,“爸你怎么不信我?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之前也是她爱上咱家来找我,我也就和她客气几句,”黎华刚也是太闲,有个女人主动示好,长的不错还是个从城市里来的,他就动了心,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柳青粘乎着,“爸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处理好我和柳青同志的关系,不会让你操心的。”   黎苗冷冷一笑,黎进忠信,她可是不信的,当年柳青能从黎家要到二百块的补偿,必定是黎华刚做了什么,若只是牵个手搂个腰,黎进忠那么精明,会老实出二百?   为了向黎进忠表明自己积极上进的决心,黎华刚不顾苗兰花让他下午在家歇半天的建议,下午就跟着黎进忠上工去了。   割麦的时候黎苗远远的就看到穿着件粉底蓝花短袖的柳青,“哟,穿上新衣裳了?也是,这都好几天没下雨了,你不用担心新衣裳被淋湿。”   柳青原本心情是极好的,没想到黎苗哪壶不开提哪壶,想到这都好几天了,老天愣是没落一滴雨,这也跟吃了只苍蝇一样,“今天不下不代表明天不下,黎苗你得意啥?你是老天爷?”   “那肯定不是,”黎苗没胆子跟天道称爷,“但这下不下雨,我还是比你猜的准的,”她上下打量着柳青,“你现在打扮的再漂亮,我哥也看不见,要我说,这新衣裳新头绳,得留着下工以后去食堂再换上啊!”   一旁的几个知青都不厚道的笑了,常英一拉柳青,“要不,你回去看衣裳换了吧,穿这个下地,多糟蹋衣裳啊。”   柳青已经后悔了,但真要是听话回去,多没脸啊,“你管我?我有的是衣裳!”   见柳青愤愤的甩着胳膊走了,常英叹了口气,“苗苗,你这是咋了,怎么老和她过不去?那就不是个清亮人,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常英想了想,又道,“她和黎华刚同志的事,也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能对她有偏见。”   黎苗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姑娘,“你这个人好奇怪,她老是欺负你,占你便宜,你还替她说话?”   常英抬手将短发别在耳后,“那些都是小事,本来大家就是下乡锻炼的,多干一点少干一点也不值什么,柳青这个人挺简单的,没有多少坏心眼,所以不难相处的。”   黎苗的记忆里,常英是个说的少做的多的人,不论是在知青点还是在村里,大家对她的印象都很好,确切的说,她和原身的性格还真是有点儿像,但现在的黎苗却觉得她和原身有本质上的不同,“你倒看得开,不过梁红卫他们肯定不这么想。”   常英也感觉到了黎苗的审视,她在用同样的眼神观察着黎苗,“梁红卫那样的人,”她摇头笑道,“也没必要太过计较。”   话本子里根本没怎么提这个常英,但黎苗已经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些人根本不值得你过多关注,他们那些小打小闹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是不是这个意思?”   常英静静的看了黎苗一会儿,突然笑了,这一笑让她原本平平的相貌多了几分明丽,“你这是怎么了?以前你可没有想过这些的。”   “我以前在你眼里,是不是和她们也没有什么区别?”黎苗想起她去知青点玩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的压在常英枕头底下的书,“我想起来了,你一直在看书。”   常英没回答黎苗前面的问题,“上了那么多年学,看书已经成习惯了,就算是现在用上不,我也相信人应该多读书。”   “你说的没错,”黎苗觉得常英是个聪明人,现在的人她不清楚,但她之前呆过的地方,凡间那些寒门子弟,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方式,就是读书科举,“我以后也会好好读书。”这个现代社会,女人也可以考科举了,这事黎苗没试过,她决定试一试,她可是大妖,虽然没了有妖力,但她还是相信自己,一定比这些凡人要厉害的多。   听到黎苗说自己也要读书,常英脸上的笑容真挚了许多,“那最好了,你要是有什么不会的,也可以来问我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和黎苗解释,“我父母都是老师,我以前成绩也很好的。”   刚才还觉得这个常英看似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其实跟谁都像隔着层纱,这会儿就这么轻易的和自己交心了,黎苗好笑的看着常英,“那谢谢你啊,我才上了初中,现在没事就翻翻我二哥以前的课本,以后有看不懂的地方我就找你去。”   两人认识了也有几年了,今天才算成了朋友,常英迟疑了一下,“有些事我不应该说太多,但是,”她轻叹一声,“据我所知,并不是柳青单方面追求黎华刚同志的。”常英和柳青同屋几年,实在不愿意柳青没下场。而且虽然黎苗看见柳青就没有好脸色,还数次出言讥讽,但常英觉得黎苗并不是嫌弃柳青配不上黎华刚才那么做的。   “我觉得也是,”想到自己这样的大妖,居然跟那么个恶心玩意儿是血亲,黎苗就控制不了心火,“但路都是自己走的,自己太瞎也怨不得旁人不是?”   ……   下工之后黎华刚一进食堂,就被大伙给围了,就连黎大山,也把黎华刚叫到身边,向他打听城里的事。   柳青端着碗在一旁看着,心里一阵阵发急,她很想和黎华刚说说话,可他却连个眼神也不给她,好像他们不认识一样。   梁红卫晃晃悠悠的蹭到黎苗身边,“你瞧柳青那样子,眼睛都恨不得长在你哥身上了,我跟你说,你二哥要真的对柳青没意思,趁早离她远点儿,那丫头我看着都快疯魔了。”   黎苗斜了梁红卫一眼,正看到他眼睛里那一抹还没有隐去的迷恋,她心里冷笑,原来这小子竟然对她起了这样的心思,“我二哥也二十的人了,哪用得着我来操心?”她不动声色的小口抿着碗里的玉米糁子,“你管的也太宽了。”   黎苗不看他,梁红卫的目光却总是不自觉的落在黎苗脸上,以前他也知道黎苗生的好,但从来没发现她居然生的这么好。白生生的小脸和玉一眼,叫人移不开眼,这种美色,别说是十里八乡,就是城里也找不出几个来。   梁红卫已经想好了,反正黎苗和顾明阳没什么了,他要摘下这朵娇花了。这样的美人,就算是带回老家去,也不丢人,何况黎苗家虽然是农村的,但条件很不错,他娶了黎苗,在五道沟村可就有依仗了,“我这不是关心你,不,关心华刚嘛,你也知道,他没去县里上班的时候,我俩关系就很好的。”   梁红卫压低声音,“你可能还没听说,别的地方,知青都开始返城了,我看南省也快开始了,”他侧身往黎苗身边又靠了靠,“我其实挺舍不得这里的……”   “啊,”梁红卫突然膝盖一软,整个人就往前扑倒,手里的搪瓷碗也飞了出去,碗里的玉米糁子全洒在前头几个村民身上,“唉呀,烫死老子了!”   黎苗早就闪到一边了,她笑眯眯的看着狼狈不堪的梁红卫,敢打她的主意,她只让他一摔而不是打断他的腿,真是太善良了,不行不行,她真是当人太久了,心肠也开始软了呢!   院子里所有的人都望了过来,被热汤浇了的村民更是不依不饶,指着梁红卫骂他不长眼,梁红卫没办法解释,只能捡了碗不停地和人道歉,承诺给大家洗衣裳,心里却暗道倒霉,怎么就突然腿软了?再看黎苗时,人不知道已经跑到哪儿去了。   只能暗骂晦气,心里却在盘算怎么才能把黎家这小闺女搞到手。 第26章 约会   顾明阳没心情关注院子里的事,他匆忙扒完了碗里的饭,就径直出了食堂院子。肖开艳早就告诉他了,黎进忠给黎华刚跑到了保送的指标,这消息让他心里跟火烧一样。什么都不如他的黎华刚,因为有个好爹,就可以去上大学,而自己,再聪明、读书再好有什么用?   顾明阳并没有回家,而是一路走到肖开艳住的茅屋,也只有和肖开艳说说话,他的心情才能平静。   听完顾明阳的不甘,肖开艳把一杯菊花茶推到顾明阳面前,“喝点儿菊花消消火,那黎华刚算什么东西,你也说了,他上学的时候成绩就不好,光长了一张嘴,这样的人就算是上了大学又怎么样?能有什么作为?明阳哥你相信我,未来的社会是看实力的,只要你够聪明够努力,你就会拥有一切,像黎华刚那样的人,只能仰望你,听你的吩咐!”   前世黎华刚上了南省政法学院,毕业后进了临平市法院,别提多风光了,后来还因为有个南省首富的妹夫,更是官路亨通。但这一世,肖开艳心里冷笑,她绝不会让黎华刚那样的人再像之前那么顺风顺水。她能理解顾明阳的此刻的心情,因为她也是一样的想法:凭什么?凭什么黎家人过的那么好?   和肖开艳说了会儿话,顾明阳的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他看着肖开艳桌上的摆的课本,“这几天你都在看书?”自己因为白天上工,回家累的倒头就睡,连翻书的力气都没有了。   肖开艳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我基础太差了,只能死记硬背,”她真的很不喜欢读书,拿起课本,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整天对着这些书,她宁愿去计划自己的小吃摊上卖什么吃食。   顾明阳最开心的就是能有人和他一起聊学习聊人生,“唉,这次我被分到大山伯的队伍里,你也知道,那些活我以前没干的,每天晚上回家之后,累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根本没精力再翻书,要是将来复课跟不上就麻烦了。”   肖开艳对顾明阳很有信心,“你要相信你自己,而且现在是夏收,有几个人能什么活也不干在家静心学习?大家的时间都是一样的,不同的是,各人的智力好坏的差别罢了,你比一般人要聪明的多,同样的内容,你看一遍抵得上别人看十遍,算下来你的时间比他们充足的多,而且要复课的消息还没有传开,我相信整个临平市的学生都没开始为复课做准备呢!”   “开艳,真的谢谢你,”顾明阳声音诚挚,肖开艳是和他一起长大的,总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鼓励他,支持他。   肖开艳却想起另一件事,“对了,虽然你很聪明,但人总不能生而知之,你光靠自己苦读不行,”她一指牛棚方向,“那边可是住着好几个大教授呢!”   前世顾明阳一个乡下小子能考全市第一,除了聪明,还离不开名师指导,肖开艳可不能错过方之秋几个,就是她,也希望能跟着蹭课,万一有了她的指导,自己了能上大学呢?   “咱们今天晚上再去抓鱼的时候,多留几条,你回去让干妈把鱼给炸了悄悄给方老师她们送去,”肖开艳说完又觉得大热天吃油炸的不好,而且顾家那条件让黎红炸鱼也是给她添麻烦,“方老师几个身体都不好,这么热的天还得在集体食堂上工,回来肯定没胃口了,就清蒸吧,那样更鲜一些,我亲自过去蒸,蒸好了你悄悄给她们送过去。”   顾明阳以前也偶尔请教过杨葆姗英语,知道牛棚里住的都不是一般人,“好,也别挑太大的,先拿两条小一些的,我就说是自己钓的,吃不完怕放坏。”那些人戒心强又爱面子,顾明阳觉得得找个理由他们才会接自己的东西。   ……   黎华刚老实干了几天活,这天晚上早早洗了睡下,只是时间一过十二点,他就悄悄摸出了黎家小院,小心翼翼的往后山去了。   黎苗正在屋顶晒月亮呢,看这如银的月色,明天就是个大晴天,看来柳青这大街是铁定得扫一扫了,她眯眼看着脚步飞快的黎华刚,慢悠悠的跟了过去,这“现代人”婚姻不讲父母之命,讲的是自由恋爱,原身“自由恋爱”的法子让黎苗十分不屑,她傻了才会拼命给男人家干活“恋爱”呢,但凭她过人的直觉,相信别人的“恋爱”肯定不是像原身那样的,到底是咋样的,她得亲自去看一看。   柳青已经早早的等在后山的小道儿上了,她远远看见黎华刚,突然一阵儿委屈涌上心头,她猛地将身子一扭,快步冲到道边的林子里,不管不顾的往树林深处跑去。   明明是柳青给他递的纸条约的他,还说要是他不来,她就等死在后山,可这人怎么一见到自己就跑啊?黎华刚心里不高兴,但这个时间又不敢大声喊她,只能跟着加快脚步追了过去,反正这山林子是他从小就跑熟了的,根本不担心磕着碰着。   柳青跑了一会儿,心里的火气和委屈才渐渐散了,她在林子中间一处小小的空地处停下,这里是上山的人歇脚的地方,几块平整的石头就是天然的桌椅。   黎华刚已经追了上来,他看着坐在林间垂头绞着辫子的柳青,拿手当扇子在脖颈处扇着,“你把我约出来,见了我又跑了,你到底想干啥?”大晚上不睡觉出来跑步,黎华刚也是累了一天的人,这会儿满肚子的不高兴。   树林里枝繁叶盛,月光很难透进来,柳青看不清黎华刚的脸色,但却能听出来他声音里的不悦,她咬了咬嘴唇,想到肖开艳和她说的话:黎华刚要去上大学了!   怪不得黎苗突然转变了态度,黎家人还和她撇清关系,原来是黎华刚有了好前程,看不上她这个下乡女知青了。   “华刚,前几天我家里来信,说是外省好多地方知青都开始陆续返城了,我家里也在帮我跑这个事儿呢,”柳青不安的绞着辫子,抛出了她想了几天的诱饵,“我也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柳青要返城了?黎华刚没想到柳青会和他说这个,“真的?我怎么没听到消息?”   柳青不满的瞪了黎华刚一眼,“你一见我就躲,我哪有机会和你说?这事儿是我爸在信上和我说的,还说我们金陵的毛纺厂正招女工呢,我要是能赶得及,还能进国营大厂当正式工!”   在大城市里当正式工?像黎家给黎华刚跑的这个工农兵大学生指标,是要遵从“哪来哪去”的原则的,也就是说,黎华刚即使大学毕业了,顶多分到临平市就不错了,根本不可能去金陵那样的大城市工作,更别提那些的国营大厂了。   “真的?你是准备走了?”如果他和柳青是两口子,那将来他毕业了,就可以因为夫妻关系,被分配到金陵去,黎华刚只觉得喉间发干,“毛纺厂怕不好进吧?”   柳青肯定的点头,“那是当然,不知道多少人报了名呢,不过这次听说是优先照顾返城知青的,如果我能顺利回去,就刚好可以赶上,当然,家里也得走走关系。”   这就对了,他爸为了他能拿到指标,光关系都跑了半年了,黎华刚在柳青身边坐下,柔声道,“你不是说你家里人偏心眼儿的很,你爸怎么会帮你安排工作?”   柳青一愣,很快就想到了借口,“我们家只有我一个不论是年龄和经历都符合要求,我爸不帮我还能帮谁?我家也是图那份工资,我爸信上说了,我出嫁之前的工资,都得交到家里。”   原来如此,黎华刚再无怀疑,他伸手揽住柳青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拉了拉,“你爸生你养你,你家负担又重,你孝敬他们也是应该的,有我呢,你还怕我养不了家?”   柳青轻轻将头倚在黎华刚肩头,“可你这几天根本不理我!我整颗心跟油煎一样,华刚,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黎华刚原本是要和柳青彻底断了的,反正他和柳青也没有太深的关系,也就是凑在一起谈谈心,在县里遇到的时候,一起吃了顿饭,呃,他还拉过她的手,但那又怎么样?拉过手又不掉块肉。   但现在他把先头的盘算都抛在脑后了,柳青长的还行,尤其是城里出来的姑娘,比村里这些丫头会打扮的多,现在她马上就要有了在金陵的工作,这样的老婆完全配得上他了,相信爸妈也会同意他们的事。   打定了主意,黎华刚心猿意马起来,原本放在柳青肩上的手悄悄的往下移,最后在她纤细的腰肢上停了下来,黎华刚俯下头,整个人都贴了上去,“青青,让我香一个……”反正他们是要结婚的,有些事早做晚做有什么区别?   柳青没想到黎华刚突然就开始动手动脚,她略略抗拒了一下,就由着他了。回城进厂的事是她瞎编的,但黎华刚要上大学却是千真万确的,他们有了这种关系,黎华刚想反悔是再不能够的了。   黎苗看着纠缠在一起的男女,恨不得立马掏出猴儿酒来洗洗眼,这现代人就是这么“自由恋爱”的?她们终南山上,开了灵智的妖都不这么不讲究了。想想原身的“自由恋爱”,再看看黎华刚的“自由恋爱”,黎苗嫌弃的攀上林子里最高的大树,这两种恋爱她可都没兴趣,她还是老实数日头熬日子吧,希望老祖看她表现不错,早点儿把她弄回去。   黎苗记性很好,穿过来之前又仔细看过那话本子,里头没提柳青要去什么毛纺厂上班的事啊?不远处林子里柳青的裙子已经被黎华刚掀的老高,黎苗厌恶的皱了皱眉,想了想还是飞身闪到已经激情澎湃的男女身边,照着他们的脑袋一人给了一下,看着两人颓然倒地,才狠狠啐了他们一口,又回到高高的树桠攀上去坐了,一边晒月亮,一边等着另一对男女上山。   肖开艳和顾明阳是过了一点才出门的,他们把药死的鱼装好,肖开艳要赶在村人们起床之前骑车出村,带着两筐鱼往城里送货。   山路不好走,肖开艳的自行车只能停在山下,两人在老龙潭把鱼装好,抬着两筐鱼费力的往山下走。   “啊,”肖开艳一个没留神,脚下似乎踩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她下意识的啊了一声,人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被一股大力带着前倾,人重重的摔了出去。   和肖开艳一起摔出去的不只是顾明阳,还有两筐鱼,顾明阳只觉得自己被鱼群给包围了,触手之处都是滑滑腻腻的感觉,他摸黑从地上爬起来,“开艳,开艳你怎么样了?”这路是他们走熟的,怎么会突然冒出东西把人绊倒了?   “啊,救命啊~”肖开艳只觉得手里抓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她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人下意识的往一旁滚,可腰却被一个手牢牢的摁拄了,吓的她什么也顾不上了,“有鬼,有鬼啊~”   ……   住在山下牛棚里的方之秋几个最早听到山上的喊声,她推了推身边的杨葆姗,“杨工,你听到有人喊了没?”   杨葆姗年轻一些,觉沉,被方之秋一推,人正迷糊呢,被突然传来的女人尖叫给吓了一个激灵,“谁?出什么事了?”   方之秋已经坐了起来,“走吧,咱们过去看看,”她来五道沟几年了,这里当得上一个民风淳朴,虽然也有不正干的,但欺负女同志的事还真没发生过。   隔壁住的顾为民姜雅逊他们也都起来了,顾为民大声道,“方老师你和杨工是女同志,我和老姜过去看看就行了。”   顾为民和姜雅逊摸黑才出了屋子,就看到已经有人打着手电往山上去了,那人见他们过来,大声道,“咋回事?你们听到动静了没?”   顾为民来五道沟也几年了,只听声音就知道是妇女主任马莲香的丈夫黎爱国,“爱国同志回来了?听到了,吓了我们一跳,想着上去看看是不是出啥事了?”   黎爱国晃着手电,大步往山上冲,“我头前走,你们注意脚下。”他是复员军人,多年的习惯养成,人极为机警,也很是嫉恶如仇,听到呼救声想都没想蹬上鞋拎着手电就出来了。   ……   山上的黎华刚已经醒了,他只觉得身上凉凉粘粘的,“这是咋回事?”   顾明阳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就听到这么熟悉的声音,吓的一个哆嗦,难道他和肖开艳偷偷捕鱼被黎华刚给抓到了?“华,华刚哥,我,我,”   一阵儿山风吹过,黎华刚觉得身上冷嗖嗖的,乍然听到顾明阳的声音,也吓了一跳,“你,你是明阳?”   柳青也醒过来了,她记得自己把黎华刚约到了后山,告诉她自己马上要返城了,黎华刚很高兴,还亲了自己,两人还做了不少亲密的举动,后来的事她就想不起来了,但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躺在地上,身上湿湿滑滑的东西是什么?“华刚?华刚你在哪里?”柳表吓的已经带上了哭腔。   肖开艳已经冷静下来了,黎华刚要上大学的消息是她告诉柳青的,她不甘心黎家人像前世那样个个出息,如果黎华刚还像前世那样分到了法院,那将来有两个哥哥撑腰,自己想从黎苗手里抢走顾明阳就更困难了。   而且黎华刚明明和柳青搞对象,凭什么自己有了好前程,就可以顺利的抛弃糟糠?她偏不如他的愿!   柳青是个什么样的人肖开艳很清楚,上辈子黎华刚上了大学后根本不承认和她是男女朋友,柳青为了这件事,没少在人前骂黎华刚是负心汉,欺骗了她的感情。现在如果提前知道了黎华刚要去上大学,相信她的表现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柳青,黎华刚,你们怎么在这里?”肖开艳推测,肯定是这两人半夜钻小树林,下山的时候和他们撞上了,不过她并不怕他们发现自己在老龙潭捕鱼,现在应该是他们怕自己才对,“你们不会是一夜没回去吧?你们在山上干啥呀?”   黎华刚怎么会听不出肖开艳话里的不怀好意,“那肖开艳你呢?你一个大闺女大半夜的和明阳跑到山上干啥来了?”   黎华刚已经听苗兰花说了妹子和顾明阳掰了的事,黎华刚对这个是持支持态度的,这次回来他发现妹子比以前漂亮多了,就那长相,将来在城里找个对象也不是难事,为什么要吊死在顾家那棵歪脖树上?   顾明阳可不像肖开艳那么胆壮,听黎华刚这么问,忙解释,“没什么,我和开艳就是过来抓几条鱼,这不,咱们都忙夏收呢,要是能吃点儿好的,大家干活也更有力气,”肖开艳捕鱼出去卖的事千万不能让大家知道了。   原来自己摸到的东西是鱼,怪不得这么腥呢,“你们两个大半夜不睡过来给村食堂抓鱼来了?”他要是信了才是个棒槌呢,“难得,真难得啊~”   “谁,谁在那儿呢?”黎华刚正准备再问,却被一道灯光打到脸上,刺的他立马把脸转到一边。   黎爱国已经大步过来,“谁?怎么不说话?不吭声小心老子把你们关起来!”   当手电的光打在肖开艳脸上,黎爱国停住了脚步,声音更严肃了,“是肖开艳同志?你过来,”这个时候,首先要保护女同志。   肖开艳没想到黎爱国一来就认出自己,“爱国叔,是我,你咋过来了?”   手电晃动之间,黎爱国已经看清楚了,山上竟然有四个人!这些人大半夜上山干啥?军人的警惕性让他直觉这里头的问题不简单,“肖开艳你站过来,那个是谁?穿白背心的那个!”   柳青正想悄悄往林子里躲呢,她身上只穿了件背心,这要是让人看到了,可就说不清了,可万没想到,她一动就被黎爱国给发现了。柳青被手电的光柱盯着,一动也不敢动,“是我,我。”   “你也给我过来!”黎爱国已经认出柳青了,也看到她在手电下白花花的肩膀和胳膊,他将手电光移到一边,“过来!”年轻男女半夜凑在山里,还穿成这个样子,黎爱国敏锐的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站过来!”   黎爱国的爱人马莲香不放心自己男人,前脚黎爱国出来,她穿了衣裳就拍开了四邻的门,叫了各家的壮汉,拿着手电提着马灯,有人还扛了□□,紧赶慢赶的奔山里头来了。   肖开艳看着山下涌过来的灯光,只觉得两眼发黑,她的事业才开始,没想到就被这对狗男女给毁了,“爱国叔,你误会了,没什么事的,我们是上山来捕鱼的。”   “捕鱼?”黎爱国低头看着脚下,“这么多?你们准备干什么?”老龙潭是不是被这几个给掏空了?   “爱国,爱国?”马莲香气喘吁吁的冲了过来,“这是咋回事?”   “诶,小心,都小心点,注意脚下,注意脚下,有鱼,有好多鱼,”黎爱国已经顾不得其他,连忙喊着冲上山的村民注意脚下,那可是鱼,是集体财产!   听说有钱,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带偏了,顾明阳也赶紧捡着翻倒的竹筐,“大家帮着捡一下,都放筐里,这是我们抓的鱼,我们在老龙潭抓的!”   这会儿的人还不像几十年后那么多心眼儿,听见黎爱国和顾明阳都这么喊,大家纷纷借着手里的光源在地上寻找,每找到一条,就赶紧扔到顾明阳的竹筐里,有人还高兴的问,“明阳,这都是你们几个抓的?咋这么多?你们抓这么多鱼准备干啥?”   “哈哈哈,准备送到食堂给大家改善生活,大家这阵子辛苦了,我们几个一商量,就想着悄悄为村里做点儿事,”顾明阳踢了黎华刚一脚,示意他说话。   “对对对,我们想着要为集体多做贡献,就商量了一下,一起到老龙潭捕点儿鱼,”黎华刚看着那满满两筐鱼,心里暗骂肖开艳和顾明阳贪心,但现在这是最好的解释了,总比让大家发现他和柳青的事要强,“没想到今天运气好,一下子就捞了这么多。”   黎苗隐在小树林儿里看着山路上的乱相,她没想到顾明阳脑子挺好使的,居然给自己找了这么个理由,不过可惜,村里人虽然实诚,但并不瞎。   马莲香已经看见黎华刚的打扮了,“哟,我说华刚啊,哈哈哈哈,这鱼是你下潭里捞的?咋只穿了个大裤衩就出来了?咯咯咯咯,这儿可还有女同志呢!”那裤衩上还补着两个大补丁,虽然这年头大家内衣上都少了不补丁,但一个大小伙子被人看到裤衩上的补丁,真的很好笑啊,“哈哈哈哈!你妈手艺真不错。”   黎华刚这才注意到,他身上只穿了一条蓝底白点的短裤,他的衣裳,好像是在小树林儿和柳青亲热的时候脱了!“哈,哈,我这个人没那么多讲究,不好意思啊,我,我这就穿上衣裳。”可他的衣裳应该还在小树林儿里,这会儿跑那边去穿,反而叫人多想。可不穿这么站着也着实尴尬,黎华刚急的汗都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的更新,晋江惯例会晚一些。可以和后天的一起看哈。   为将来要开的文求个预收:   完美主母重生生{穿书}   康王太妃李庭兰闭眼之后,才知道自己原来生活在一本小说里,在翻完了全文和文下的评论之后,她才知道,她自诩的完美一生,在读者眼里就是个笑话,她们说她不是李哲云的老婆,而是他的妈,管吃管喝管升官,然后看着他和自己的心上人生儿育女,之后再尽心尽力的将情敌的孩子培养成才,且沾沾自喜。   她们每天会在章节下面刷:李妈妈今天睡醒了吗?   李庭兰愤怒的点着作者的脑袋:“重写,你重写,你不写我写!”   键盘在我手,屠尽天下负心狗。 第27章 男女朋友   马莲香手里的马灯十分明亮,她一眼就看到抱着膀子往人堆里缩的柳青,还有她皱巴巴的裙子,心里咯噔一声,“我说柳青,你这也是为了捞鱼?一个大闺女咋连个短袖都不穿,穿个背心就出来了?你是真不把华刚和明阳当外人啊~”   这下上山的村民都顾不上搜寻还有没有漏网之鱼了,大家的目光从黎华刚身上转到柳青身上,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要不是有这两筐鱼在,他们都要以为这两人是大晚上钻了小树林儿,而不是来老龙潭捕鱼了。   “在这儿呢,他们的衣裳在这儿呢,”一个半大小子抱着一堆衣裳从林子里跑了出来,“噢噢噢,顾明阳不要脸,噢噢噢,黎华刚不要脸,噢噢噢,肖开艳不要脸,羞羞羞,跟男人钻小树林儿喽噢!他们没穿衣裳了噢!”   肖开艳只觉五雷轰顶,她清清白白一个人,怎么能传作风问题?她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不是这样的,这事儿和我们没关系,我和明阳哥是来捕鱼的!”那小子瞎吗?她穿的整整齐齐的,怎么就不要脸了?   肖开艳一把抢过那孩子拿着的衣服,抖开扔在地上,“你们看看,这些都是谁的衣服?”她原本就没打算让黎华刚好过,这个时候更不会牺牲自己的名声帮他和柳青掩饰。   柳青一声尖叫,扑过去抢过自己的短袖衬衣,把头恨不得扎在衣服里,“不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马莲香四下看了看,这会儿黎大山和黎进忠都没过来,她是唯一的村干部了,而且今天的事里还掺和着两个女同志,还衣衫不整的,这事要不处理不好传出去,她这个妇女主任以后没脸去公社开会了,“咳,大半夜的大家不能一直站在这儿,走吧,先到村部去,有事咱们慢慢说。”   她一指跟着她上山的两个年轻人,“你们两个,把那鱼抬上,今天上山的,都跟我到村部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村,村里其他人也都被吵起来了,黎苗从屋里出来,迷蒙着两眼,“爸,外头怎么回事?”   黎进忠已经发现儿子不在家了,他阴沉着脸,“没事,外头叫我呢,我过去看看,你回去睡吧。”   黎苗怎么能睡得着?今天晚上的一切可是她的杰作,“你和妈都去?那我也过去看看吧,我哥呢?还睡着呢?”   “咳,你在家吧,别管你哥,他估计已经出去了,”黎进忠轻咳一声,转头对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苗兰花道,“他妈,咱们过去看看。”   路上黎华刚和柳青已经把衣服都穿好了,黎华刚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而一旁的柳青则在小声啜泣,黎华刚不说话,她不能不说,这事传出去,总是女人更吃亏些,“书记,我和华刚真没什么,我们就是在说话……”   黎华刚不是不说话,而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只记得他正在和柳青亲热,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和柳青处对象了,自然也没有了平日的顾忌,年轻鲜嫩的女孩子对他的诱/惑是致命的,他根本把持不住的。   可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就完全想不起来了,要不是被肖开艳和顾明阳砸了一身鱼,他这会儿估计还躺在山路中间呢,可他们明明是在小树林儿里的,他马上就要尝到工友嘴里那最美妙的滋味了,为什么会突然什么也不知道了?又为什么会躺在路中间?   黎华刚挠着腿上被蚊子叮的密密麻麻的疙瘩,百思不得其解。   马莲香心里对黎华刚是一万个看不上,这男人只差没叫人摁在床上了,还嘟着嘴想不认账,这种事是你不认就可以当没有的嘛?柳青可是下乡女知青,如果人家告他耍流氓,那黎华刚最少也得在号子里蹲几年,“我说华刚啊,你别不说话啊,到底咋回事,你也跟嫂子说说?”   马莲香环视了一下院子里的人,“大家乡里乡亲的,不管平时有啥不高兴,在外头可都是五道沟的人,对村子名声不好的话,是绝不会往外传一句的,你只管放心。”   黎华刚看着满院子的人,觉得自己就像被围观的猴,这种感觉太屈辱了,偏他自己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但现在肖开艳不帮他们了,再说大家一起上山捕鱼是不行的了,“柳青说的没错,我晚上睡不着去后山转转,刚好遇到柳青同志了,两人就聊了一会儿。可不知道怎么的,眼前一黑,我就啥也不知道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顾明阳和肖开艳,他们说他们是来老龙潭捕鱼的,其他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他一指身上,“为什么我的衣裳全没有了,我说不知道大家也不会信,但我可以指天发誓说我真的不知道!”   黎华刚恼怒的瞪着顾明阳,要不是这两人大半夜跑到老龙潭抓鱼,他和柳青也不会被人发现,就算是突然晕倒了,难道还能晕一夜不醒?黎华刚都开始怀疑,他和柳青都突然人事不知,就是顾明阳和肖开艳捣的鬼!   “我上山的时候才八点多,遇到柳青也是差不多那个时间,”黎华刚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他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四点了,“我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怎么会躺在路中间,顾明阳,我晕了,你们两个没有晕,你给马主任解释一下。”   肖开艳快气死了,黎华刚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和柳青偷钻小树林被大家发现,这事怨他们了?“黎华刚你什么意思?突然什么也不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说,你身上的衣裳,柳青身上的衣裳,也不知道是怎么就脱了?是有人把你们两个脱个了半光,然后扔到路中间了?哈哈,那你可得请县公安来好好查查了,到底谁这么恨你们!”   黎华刚梗着脖子,他说不清,他们也别想跑,“对,就是这样的,查就查,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就得好好查查,到底是谁大半夜害我们!倒是你们两个,去老龙潭捕鱼,白天不能去?三更半夜的在山上呆一宿,到底在干什么?”   “干什么?”肖开艳可不怵黎华刚,今天的事后,黎华刚想上大学,做梦去吧,“我们足足捕了两筐鱼,可不是得忙和半夜?晚上去那是为了不影响白天的工作!”   “我呸,你泡病号根本不上工,还怕影响工作,还有这么多鱼,食堂吃的完?分明是你挖集体的墙角,想把这些鱼弄到县里去卖,当大家是傻子呢!”黎华刚才不相信肖开艳这是为了公家好呢,两筐鱼上百斤,给集体改善生活?哄鬼呢?   肖开艳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村姑,黎华刚根本吓不住她,还挖集体的墙角,他有证据吗?“我呸呸呸,你说啥就是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去县里卖鱼了?姑奶奶我运气好,一不小心捕多了,怎么着?我把这些鱼送到村部还送错了?”   想到自己这上百斤的鱼没了,肖开艳心疼的肝颤,恨不得狠狠咬黎华刚两口,要不是他和柳青不要脸,大半夜钻小树林儿,她能损失这么大笔生意?最可恨还不是丢了这百十斤的鱼,是让村里人知道了她能捕到这么多鱼,会不会盯上她,她以后的生意怎么办?   黎苗要没进村部,已经听到了肖开艳的咆哮,她眯了眯眼,没想到这丫头火气还挺大的,就听里头尖利的声音继续道,“马主任,大家可都看到了,黎华刚刚才可是脱的只剩下个大裤衩了,我是小姑娘不明白,这一男一女半夜聊天,咋会要脱了衣裳才能聊?”   她一脸鄙夷的看着捂着脸啜泣的柳青,“柳青同志,你给大家讲讲,你们聊啥呢?还是黎华刚对你不怀好意,把你骗到后山企图对你耍流氓?”   这会儿流氓罪可以会枪毙的,黎进忠快步进院,和在外头等着他的黎大山点点头,“肖丫头你胡说啥呢,我家华刚和柳青同志早就处上对象了,年轻人嘛,没事凑在一起说说话也是正常的。”   他走到黎华刚跟前,狠狠踢了他一脚,“你这个臭小子,有啥话不能请柳青同志来家说?这是干啥?闹的一村子老少不安生?”   柳青霍然抬头,这是黎家认下她这个媳妇了?“进忠叔?我,我。”整件事顺利的出乎她的意料,只要黎家承认了她和黎华刚的恋爱关系,就算是没了名声又怎么样?值得!   黎进忠叹了口气,大晚上随随便便跟着男人钻小树林儿的媳妇,他是看不上的,但现在能怎么办?黎华刚的指标还没有拿到手,如果这件事传到外头,势必会被竞争对手抓住把柄大做文章,倒不如一床被子盖住了,先把儿子的前程保住再说。   黎华刚已经决定了和柳青处对象,自然对黎进忠的决定没有异议,他生生挨了父亲一脚,低着头道,“是,我是和柳青在处对象,但是我们真的没对不起父母和国家的事,我们正在说话呢,突然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真的,你们爱信不信,反正我对得起天地良心!”   得到了黎家的承认,柳青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也配合着放声哭了起来,“是真的,你们想想,呃,”她打了个哭嗝,头脑也清醒了,她拿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好好的我们怎么会躺在路中间?”   哪谁知道呢?马莲香心里撇嘴,不过也佩服柳青的不要脸,今天闹这么一出,竟然真的叫她达到目的了,马莲香不愿得罪黎家人,哈哈一笑,“黎会计说的是,年轻人处对象,可不就爱去个没人的地儿?瞧瞧这俩孩子,叫蚊子给咬成啥了,哎哟,那小树林儿也不是好钻的!”   村人们平时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今天这一处戏大家看得兴致勃勃,听见马莲香半是挖苦半是戏谑的话,都憋不住笑起来。更有好事者大声问黎进忠,什么时候请他们吃喜酒,黎进忠哪会儿让儿子现在结婚,打着哈哈道,在部队的老大还没有消息呢,怎么着也得按顺序来。   黎华刚的事顺利解决了,黎大山松了口气,黎进忠为儿子弄到保送指标的事他是知道的,眼看村里要出第一个大学生了,真搞砸了他这个支书脸上也无光。   他转头看着肖开艳,开始解决这两人的问题,“那些鱼是你从老龙潭里捕的?这也是奇了,什么时候老龙潭的鱼这么好捕了?”   他走到竹筐跟前,伸手抓起一条,“都死了?不应该啊?”   肖开艳心里一突,她不希望自己用药的事被人发现,那可是她以后发家的资本,“是啊,这不都两个钟头了,鱼离水这么久,天又这么热,可不都熬不住了。”   肖开艳继续道,“我也没想到我们拿自己做的小鱼网就能捞上来这么多,可能是运气好吧,不过这鱼咱们一次是吃不完的,倒不如都腌起来,过年的时候给大家分了。”   大家都有鱼分?院子里看热闹的村民沸腾了,这么多鱼啊,每家都能分上几条,过年的时候不论是走亲戚还是招待亲戚都很体面了。   黎大山当然也不信肖开艳是出自真心的,不过他没点明,笑笑道,“开艳你这么捞一回,只怕老龙潭要空了。”   肖开艳腼腆的笑笑,“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和大家说过,想给大家做水煮鱼嘛,所以就试着去捕几条,没想到运气这么好……”   马莲香才不管肖开艳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她估着筐里的鱼数,“运气好就再接再厉,书记,这么多鱼要是在大食堂腌,那我们可就连饭都没功夫做了,要不这样吧,拿秤过来,大家先把鱼分了,想现在吃的就回家炖了,想留着过年的就自己腌,大家各自随意。”   “对对对,是这理,”村民们纷纷响应,更有贪心的大声问,“开艳闺女,你会不会下夹子啊,要不你也去后山下几个夹子,没准儿运气更好,大家过年就齐全了。”   肖开艳心都在滴血,面上却丝毫不留,“叔你开啥玩笑呢,我也是冒碰的,那下夹子的本事我可没有,等叫苗苗去试试才行。”   自己看热闹都会被扫到,黎苗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为了这场热闹,她可是一晚上没睡,“咱们五道沟的靠山吃山,谁还不会下夹子啊?只是像你这么有运气的太少了,是不是晚上那鱼都犯困,更容易被抓到啊?要不咱们以后都半夜去老龙潭试试?”   在场的人虽然没接话,但看神色意动的人很多,反正又不费事,万一真的有肖开艳这样的运气呢?   因为定好了分鱼,黎大山也不再耽搁,直接叫人敲钟,把各家各户都聚在了支部院儿里,由黎进忠领着人当众过秤,然后再按斤数平均到个人头上。   姜雅逊看着筐里的鱼,黎大山发话了,说这鱼他们也有份,只是数量减半,但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难得的优待了,连方之秋都忍不住盯着那鱼,心里盘算着他们四个人能不能分到两条小鱼姜雅逊又往鱼筐那边凑了凑,终还是忍不住拎出一条鱼借着天光细看,一旁帮着过秤的村民不乐意了,“你干啥呢?生鱼又不能吃,都馋成那样了?”   姜雅逊讪讪的将鱼放下,拿手绢擦了擦手退回到顾为民身边,他看了顾为民一眼,“顾教授,那鱼……”   顾为民已经看出姜雅逊是发现了问题,他扯了扯姜雅逊,“咱们等最后再领吧,先回去。”   从姜雅逊盯着那些鱼开始,黎苗已经在盯着他了,这会儿听见两人说悄悄话,便走了过去,“顾老师,姜老师,你们说啥呢?这鱼是不是有啥问题啊,我就觉得挺奇怪的,这老龙潭的鱼抽什么疯呢,一下子全死了?”   被黎苗一提醒,姜雅逊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鱼根本就不是肖开艳他们捕的,肯定是死鱼漂在湖面上,让他们看到给捞上来了,他举手大声道,“报告,黎书记,我有事向组织报告。”   姜雅逊的声音很大,正看着大家分鱼的黎大山自然听见了,他摁灭手里的烟,“姜老师你有啥事?说吧。”   姜雅逊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这鱼,这鱼有问题,我觉得它们不是正常死亡的,建议大家还是别吃的好。”   “你说啥呢?”   “这个黑五类又胡说八道呢,他是看不得咱们有肉吃!”   “诶诶诶,这鱼也给你们分呢,你想干啥?”   黎大山挥手打断了大家的议论,姜雅逊的履历他知道,是什么生物学家,还当过啥大学的系主任,黎大山不知道生物学家是干什么的,但能在大学当主任,小老头应该也是个有本事的,“你有啥证据?”   姜雅逊推了推鼻子上厚厚的眼镜,“这鱼就是证据,这鱼一看就是因为中了某种药物的毒才死的,并不是离水之后死的,虽然我不太肯定它们中的是什么毒,但是能让老龙潭的鱼大批死亡的药,对人的身体肯定了是有坏处的,所以我建议大家还是不要食用的好。”   黎爱国拿起一条鱼仔细看,又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也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什么,他迟疑道,“我咋觉得能闻到药味儿呢?而且这鱼也看着有点儿犯黄……”   “不可能,这鱼根本没有问题,你在胡说!”肖开艳神情坚定,前世她在刘大勺的饭店打工,刘大勺店里一直卖的都是这种鱼,也没见吃死过谁,“姜老师,我可以拿人格担保,这鱼没问题。”   姜雅逊也不过是猜测,他的所学告诉他,这些鱼并不是因为离开了水才死的,但证据他没有,而且肖开艳又这么肯定,想到这几年他所遭受的,姜雅逊有些迟疑,“我就是给大家提个建议,肖同志说没事,那应该没啥事吧?”   话本子里肖开艳也这么捕过鱼,里面只写了她靠卖鱼发了点儿小财,没写她卖鱼出人命,黎苗耸耸鼻子,本能也在告诉她,这些鱼吃了对人的危害有限,但她并不想这么放过肖开艳,“你的意思是,这些鱼都是你用正常的办法,从老龙潭里捕来的?那就简单了,你再去捕一次,大家也跟着学学好了,这样的话,以后你也不用费心费力的捕鱼往村里送了,村里还可以组织人去老龙潭捕鱼,然后送到公社采购站卖了,给村里增加收益。”   作者有话要说: 先成了一对儿! 第28章 谢师礼   黎大山和黎进忠交换了个眼神,他们都活了几十年了,死鱼啥样难道没见过?这么两筐鱼才离开水两个多钟头就死的透透的,怎么看都有些邪门儿,而且一夜之间在老龙潭捕了百十斤鱼,从他们有记忆起,别说见过,听都没听说过。   可百十斤的鱼扔了太可惜了,分吧,心里又不踏实,黎进忠笑道,“姜老师也是好心提醒大家,毕竟咱们谁也没能耐没运气一下子从老龙潭里捕这么多鱼,嘿嘿,不怕大家笑话,在今早之前,我都不信老龙潭里还有这么多鱼!”   “要不这样吧,”黎大山已经有了决断,“我看这鱼有些蹊跷,咱们凭自己,心里膈应的呢,就不参与这次分鱼了,相信肖开艳同志的,就留在这儿,叫黎会计把鱼给你们分了。”   “黎书记,大山伯,你快看,”黎大山刚宣布了自己的决定,黎三娃已经气喘吁吁的从外头冲了进来,他光着膀子,头发上还滴着水,手里却拎着个衣服包裹,进了院子,他把那包裹扔在地上,几条死鱼从里头弹了出来,“这是我在老龙潭里捞出来的!”   “在老龙潭里捞的?”黎三娃的妈气的冲出来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你个混蛋玩意儿,你跳潭里去了?你不要命了?”   黎三娃左蹦右跳的躲着他妈的巴掌,“妈,妈你别打我呀,我也是听肖开艳说她和明阳哥在老龙潭撞了大运,就好奇上去看看,我到那儿一看,嘿,那水里就漂着几条鱼呢,嘿嘿,我一个没忍住,就下去把这几条鱼给捞回来了。”没东西盛,只能拿自己的衣裳裹了拎回了村。   黎大山已经听出其中的关键了,“三娃你是说,有死鱼在水里漂着?”肖开艳说鱼是他们拿自己做的小网捕的,鱼是离了水之后死的。   “啊,就是啊,鱼一死可不就在水上漂着?怪不得开艳姐他们能撞大运呢,肯定是潭上漂了一片死鱼,叫他们捡了个便宜!”   “你,你胡说!”肖开艳看了顾明阳一眼,难道真的是他们捞鱼的时候没捞干净?   “嗐!这死鱼我都带回来了,你咋还说我胡说呢?我急着回来,都没捞完,还有好几条的,不信你们过去看看,”黎三娃大声道。   黎爱国看着已经过完秤的鱼,“大山哥,要不这鱼先不分了,咱们上山看看去?这要是有人恶意往老龙潭里投毒,那可就得通知县公安了,”老龙潭的水一路向下,可是流进了下头的七宝河,这要真的有毒,事可就大了。   顾明阳慌了,“没有,没事的,你们别担心。”肖开艳跟他说过,那些都是中药,而且就几块砖的事,哪能把整潭水都毒了?而且他们这样药鱼也不是第一回 了,之前捞回来的鱼他家也吃了,“我们之前也这么捕过的,那鱼我们也吃了,都好好儿的。”   “你说啥?”马莲香是个高音喇叭,“这鱼是你们弄死的?还不是头一回?那之前的鱼呢?”   顾明阳看了一眼肖开艳,承认他们以前还捕过鱼,总比惊动县公安要强,“嗯,是开艳的的方子,都是中药,用那个水煮了砖头再扔到潭里,没多大功夫就会把鱼给药了漂上来,我们只管拿网捞就好了,也没试过几回,”他迟疑了一下,把次数往少里说,“今天也才是第二回 ,第一回没经验,也没捞几条,开艳让我拿回家了,说是给我妈补补身子。”   苗兰花一拍巴掌,“我知道了,一个多礼拜前明君一大清早拎了条鱼上我们家去了,说是家里好几条呢,要分一条给我们,我们没要,对了,当时苗儿还和她爸说呢,那鱼看着不对劲!”   现在已经无人关注什么鱼不鱼的了,大家更想知道的是肖开艳的方子,这要是吃不死人,还能一下次捕这么多鱼,那五道沟村就发财了,“肖开艳,把你那方子交出来,这种东西得上次集体!”   肖开艳恨不得抽顾明阳两耳光,这人嘴怎么这么松呢?但她不能,她还得牢牢抓住这个男人呢,“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方子啊,两包药是我在县里黑市上买的,人家说用这个捕鱼效果特别好,只要五毛钱,我就买了两包试试,”她一摊手,“都用完了。”   顾明阳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会带来什么结果,忙跟着描补,“对对对,开艳就是拿了两小包药粉回来,我看见了!”   呵,真以为大家会信?黎大山咳嗽一声打断大家的议论,“走吧,咱们先去老龙潭看看去,至于这两个人嘛,”黎大山交代马莲香,“马主任带几个人先把他们看起来吧,至于怎么处理,等我们看过了再说。”   相对黎华刚和柳青的破事,这才是大事啊,马莲香决定的点头,“书记你放心吧,我一定把他们看牢了!”   黎苗斜睨了顾明阳一眼,那家伙心理素质还不如肖开艳呢,小脸白的跟纸一样,“主任,我觉得应该把他们分开关,不然传出去影响多不好啊。”   马莲香没说话呢,黎爱国已经回头了,“苗苗说的是,把他们放一起就会有串供的可能。”   肖开艳差点儿没被黎苗气岔了气,“黎苗,我哪里得罪你了!我说过了,我和顾明阳没不可告人的关系!”   “你那核桃大的脑仁儿里就那点儿男男女女的破事吧?你和顾明阳爱有啥关系有啥关系,犯得着跟我吼吗?”黎苗翻了个漂亮的白眼儿,快步追方之秋几个去了。   “姜老师,您可真厉害,一眼就看出那鱼不对了,”黎苗等了这么多天,都没等到方之秋同意教她,她也不再和方之秋耗了,五道沟啥都缺,就不缺留洋老专家,眼前这个姜雅逊,看起来就很好说话的样子。   姜雅逊尴尬的推了推眼镜,“也不是,我就是提醒一下,”他其实心里也挺后悔的,但当时害怕那鱼对百姓产生毒害的心战胜了怯懦,“既然肖同志说那鱼没事,倒是我多事了。”   “不不不,您做的太对了,”黎苗冲姜雅逊竖起大拇指,“我最佩服的就是您这样的人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您现在的处境还能仗义执言,可真是个好人啊!”黎苗是真心佩服姜雅逊,他和自己以前看的话本子里,那种为了啥民族大义就舍弃个人安危的英雄应该就是一种人,这样的人只管光明正大的去求他,只要是正事好事,他就不会拒绝。   姜雅逊被小姑娘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心里的那点儿后悔也淡了许多,“小黎同志过奖了,”以前黎苗也时不时地会帮他们做些活,姜雅逊对她的印象很好,难免就话多了一些,“其实那药我大概也有数,”他是研究动物的,但植物也多少知道一些,能把动物药倒的中药,也就那几样了。   顾为民也来了兴趣,“是不是真的对人没害?”   姜雅逊见四下没别人,小声道,“其实南方有一种藤,用那个枝叶捣碎药鱼的也有,但那个对人身体损害很大。我看肖同志用的是另一种法子,”他低声说了几味中药,“一条鱼最大也就十几斤,所以药量不用太重。”   真是读书人啊,一说话就要掉书袋,连南方的都扯上了,黎苗听的不耐烦,“姜老师,您先说这鱼吃了有啥害处吧。”   姜雅逊沉吟了一下,“掉头发,对牙齿骨骼也不好,不过现在大家都穷,不可能天天吃鱼,所以伤害应该不会太严重。”   只是这些啊,怪不得肖开艳那么笃定呢,不过想想也是,就算是吃了那些鱼的人都秃了头掉了牙,也不会有人想到是因为吃鱼的缘故,黎苗有些遗憾,“那她运气还挺好的。”她心里暗暗的把姜雅逊说的几味药给记住了,等她回去之后,配几粒给终南山的仇人们试试,说不定他们会掉毛呢!   心里打着小算盘,黎苗脸上却一派天真,“姜老师,您真厉害,一眼就能看出那鱼是吃了哪几种药,我爸说您以前在大学里教书的,啧,有文化就是好啊!”   黎苗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姜老师,我也想上大学呢,就是我以前才考上初中,就不上了,我以后要是有什么不懂的,能不能过来问你啊?”   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方之秋心里一动,黎苗这是不要她来教了。   而走在前面的姜雅逊已经一脸欣慰道,“你想读书?”   黎苗肯定的点头,“想呀,我不但想读书,还想走出五道沟,走出南省,到全国各地看一看,我听收音匣子上说,外头还有许多西方国家,”她大眼睛里亮晶晶的,“我想看看西方国家是什么样子?”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跟他们并排而行的顾为民慌了,“想读书是好事,但你要记住,读书是为了更好的报效祖国。”   “呃,我记住了,”黎苗乖巧的点头,“我一定会报效国家~”她摸了摸鼻子。   姜雅逊满意的点点头,“这就对了,小黎同志,我们国家现在还不富裕,正需要你们这些有为青年贡献自己的力量,虽然外头有很多人说读书无论,但我坚信,知识还是有用的,读书人一定会有用武之地。”   黎苗没想到自己一个请求,竟然引来了姜雅逊一番侃侃而谈,她干笑一下,“我也是这么想的,要是读书真的没用,那岂不是说老祖宗几千年的传承都是错的?”   见姜雅逊又要说话,黎苗忙奉上一个乖巧的笑容,“我知道我知道,”现在好像处处批这个批那个,她的话肯定又犯了忌讳了,“我不说了,咱们说定了,以后我没事就找您学文化!”   黎苗又冲忧心忡忡的顾为民眨眨眼,这个顾为民是学经济的,思想比姜雅逊活络的多,顾忌也多,“我知道顾老师您要说什么,您放心吧,只怕这阵子村里都没空搭理你们,以后你们的日子只会更清静。”   等学校复课,国家的政策逐步变化,他们很快也能回到原来的单位,以后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方之秋听着前头的对话,心里闷闷的,不过她一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忍不住先笑了,没想到她到了这把年纪,居然会因为一个小姑娘失了平常心。   ……   黎苗一回到家里,就从吊坠里把那只她以前啃了几口的果子拿了出来,用小刀小心的在上面削了薄薄一片,扔在锅里飞快的煮了一锅玉米糁子,又切了一盆黄瓜拍蒜凉拌了,配了几个白面馒头,端着往牛棚去了。   黎苗到的时候,杨葆姗和姜雅逊正凑在他们的简易厨房里做早饭,这两位以前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现在已经被生活磨练的可以熟练的捏窝头贴饼子了。   杨葆姗和姜雅逊做饭,方之秋和顾为民两个上了年纪的则坐在外面,戴着老花镜用大针将一块捡来的自行车轮胎皮努力的缝在鞋底上。   顾为民先看到端着一大堆东西的黎苗,他忙将手里的鞋放下,“黎苗同志,你这是干什么?”   黎苗把手里的锅篦放在石桌上,掀起上头盖着的笼布,“我这不是拜师了嘛,咱们现在不兴拜师礼了,但这老师也不能白叫,你们晚上一夜没睡,估计也没有精神做饭,我做了点儿饭送来,你们吃完了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   姜雅逊听到黎苗说话已经从厨房里出来了,他尴尬的搓着手,“不行不行,我又没教你什么,怎么能收你的东西?何况我答应教你,也不是为这个,”他愿意教黎苗,是真心高兴还有孩子愿意读书,并没有别的想法。   黎苗把姜雅逊拉到石桌前坐了,“所以我也没打算交学费啊,就是一顿早饭,”她冲还在厨房里的杨葆姗喊了一声,“杨老师,你把火熄了吧,出来尝尝我的手艺。”   见方之秋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要往屋里去,黎苗嘻嘻一笑,过去一把拉住方之秋,“方老师您也请坐。”   等几个人都坐了,黎苗又跑到厨房拿了碗筷,把锅里的玉米糁子给大家盛好了,才道,“其实之前我也和方老师说过,我想跟她读书,条件呢,是她教我读书,我帮着你们调理身体,保证你们以后康康健健的回去!”   这件事顾为民是知道的,他也知道方之秋的顾虑,“你以后不论遇到什么问题,只管来问就行了,不管问哪个,”顾为民看了看另三个人,“我们都教的了,但老师什么的就别喊了,我们现在不是老师了,只是下放到五道沟接受再教育的臭老九。”   黎苗完全不在意这些,她小手一挥,“外头那些说法你们别往心里去,长不了的,”她一指那几碗玉米糁子,“这是用我们黎家从不外传的秘方熬的粥,你们可千万别小瞧了它,把这粥喝干净了,我保证你们返老还童百病全无!”   杨葆姗性子外向一些,被黎苗脸上笃定的表情给逗的噗嗤一笑,“我活了四十多,还没听说原来世上有返老还童的秘方,苗苗同志,你这可是在宣传封建迷信。”   敢小瞧自己的灵果?若不是自己也像当个现代的读书人,她那仅有的一颗半果子就算是烂在吊坠里,也舍不得拿出来分给别人的,黎苗骄傲的翘着唇,“是不是有用你们喝了就知道了。”   她切下的那片灵果几乎薄到透明,但黎苗算过,以这几位的身体情况,再多的灵气他们也承受不了,“有这锅粥,你们就是把你们毕生所学都教给我,也不亏!”   她又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方之秋,原本不想和她解释那么多,但又怕这身材瘦小,其实内心极为要强的小老太太想不开,“你可别怨我换师傅,我条件都提了好几天了,你连个回应都没有,我就当你不答应了。”   黎苗把那碗玉米糁子又往方之秋面前推了推,“不过姜老师不像是个会吃独食的,所以这好东西见者有份,这个是给你的,还有你那个腿,肯定是之前断了之后没有人正经帮你接骨,才长歪了的,你要是挺得住,我可以帮你打断了再接一回,放心,我手艺不错的。”   打断了再接?就五道沟这种环境?姜雅逊听的浑身一抖,忙道,“不必了不必了,来来来,不管怎么样,这都是黎苗同志的一片真心,咱们尝尝她的手艺,”说着他率先喝了一口,那看似普通的玉米糁子粥甫一入口,一股从未有过的清甜之气直接沁入心脾,姜雅逊忙将粥咽了,“你们,你们也快尝尝,快快!”   姜雅逊敢拿性命发誓,他从小到大,就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可这世上最好吃的,竟然是一碗普普通通的玉米糁子糊糊!   顾为民看着姜雅逊激动到失态的脸,心道这家伙为了强行换话题演的也太假了,但他还是很给面子的抿了一小口,可这一口入喉,顾为民的眼睛就睁大了,嘴也舍不得张开了,只同样的激动的指着另两个还没有开动的人,用眼神示意她们赶紧尝一尝。   一碗玉米糁子糊糊,好喝的叫人眼含热泪?方之秋狐疑的看着比她小不了两岁的顾为民,冲杨葆姗说,“那咱们也尝尝吧。”   一旁的姜雅逊已经咕咕咚咚的连灌了几大口,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像偷吃人参果的猪八戒,忙放下手里的碗,“小黎啊,如果能常喝到这样的粥,就算把毕生所学都教给你,我也心甘情愿啊!”   顾为民又喝了一口,在嘴里仔细品了,才认认真真的将那口糁子咽下去,“嗯,我也愿意,黎苗同志,你有什么不会的只管来问我!”   方之秋倒比两个大老爷们绷得住,那粥一入口,她自然也体会到了那种沁入心脾的甜美,甚至连常年困扰她的疲累了伤痛似乎也无影无踪了,她有些不确定这种感觉,又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含在口里仔细忖了忖此刻的身体状况,才将粥给咽下去。整个人却像做梦一般,搞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杨葆姗已经喊了出来,“小黎说这东西能返老还童,我觉得有可能!”   姜雅逊端详着碗里的粥,他现在最遗憾的是此刻身不在大学,不然他会把面前的粥送到实验室里,用全华国最精密的仪器去化验分析,“你在这粥里放了什么?”   黎苗淡淡一笑,“没什么,我不是说了,我们黎家有个密方,呃,这方子传女不传男,我也是在我奶奶去世的时候,才从她口里听说的,她嘱咐过我,这方子要等到我爸妈年纪到了,才拿出来给他们用,可以延年益寿减少病痛。”   这几位年纪都比黎进忠大,自己现在拿出来没问题,黎进忠两口子不知道也合理,“只是你们千万别对外人说,说了我也是不认的。”   姜雅逊眼睛都红了,“既然是你们家祖传的方子,你为什么要拿出来给我们用,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们受之有愧啊!”   他想了半天,也不出可以拿什么回馈给黎苗,有些难堪的从腕上摘下一只表壳都碎了的表,“这只表别看破,其实是我在国外读书的时候买的,劳力士,你拿着吧。”   顾为民也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昨晚的一场风波,他已经累的骨头都是软的,可现在,他却觉得浑身充满的力量,甚至可以奔到球场上来一场他年少时最喜欢的篮球!“我也没什么可以送你的,我那儿还有几本书,你要是想要,就拿走吧。”   杨葆姗也道,“我也有只梅花表……”   黎苗突然觉得眼前的几个人挺可爱的,她冲方之秋一笑,“你呢,你有什么?”   方之秋没好气的瞪了黎苗一眼,她不觉得自己当初的迟疑有什么错,她已经被所谓的亲人坑了太多回了,“我一个孤老婆子,能有什么?就连你想读书,这儿都坐了三位先生了,”她把面前的玉米糁子往黎苗跟前一推,“这个还给你吧,我没东西换。” 第29章 处理   在座的几个都知道,这里年纪最大,身体最差的就是方之秋了,而且她还是物理学家,这样的人才是对国家是有大用的,顾为民想了想,“那个,我老家还有不少书呢,要不将来都给你?方老师身体不好,这粥就不还你了吧?”   黎苗心里笑够了,一撇嘴,“都喝了半碗了,还什么还啊?你们的东西我也不要,我不是早就提过条件了,你们教我读书,要包教包会包我将来考上大学的那种,至于这种粥嘛,你们现在的身体就跟个破口袋一样,好东西倒进去再多也留不住多少,先这样吧,我看看以后还需不需要再给你们熬,你们也别觉得我抠,你们都是有大学问的人,应该知道虚不受补的道理。”   姜雅逊没想到这样的粥以后还有,“不用了不用了,此生能尝到这样的美味,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他站起来挥了挥胳膊,“你们也知道的,我最近老是半边身子都是麻的,你们看,现在什么事也没有了,真是多少年都没有过的轻松!”   杨葆姗也跟着点头,“对头对头,我这会儿整个人都精神了,”她知道这样的方子是不能打听了,“小黎同志,谢谢你了!你放心,不经你的允许,今天的事我们绝不会告诉任何人,我拿人格保证!”   黎苗对这几位读书人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我相信你们,不然也不会拿粥给你们喝了,”她看了看天色,端起空锅,“我走了,你们都回去躺一会儿吧,中午再到食堂应该也没人想起你们。”   牛棚里的几人默默地看着黎苗端着已经空了的锅碗娉娉婷婷的走远了,半天方之秋才道,“不管怎么说,咱们几个老家伙答应了她,那就说到做到。”   说完便低头回到逼仄的小屋里,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虽然她现在心情激荡一点儿睡意也没有,但还是照着黎苗的吩咐躺下闭上了眼睛,万一这是人家秘方里的要求呢?她得遵医嘱不是?   杨葆姗进来就看到已经合衣躺下的方之秋,她没说话,在方之秋身边躺下来,今天的发生的一切太过神奇,她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先照着黎苗的话躺一会儿再思考。   ……   黎苗一进家门,就看到黎华刚在院子里跪着,她咦了一声,“这是干啥呢?爸,你怎么罚我哥跪着了?他都二十了,这要是叫人看见了,我哥哪还有脸见人?不过他都会跟人钻小树林儿了,估计也不在乎那张脸了。”   苗兰花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丈夫,瞪了黎苗一眼,“就你话多,你啥时回来的,做饭了没?你端着个锅去哪儿了?”   黎苗毫不客气的回瞪了苗兰花一眼,“你们吃的下?反正我是吃不下,就出去转了一圈儿,散散心!这锅是我之前借给别人了,刚才去要了回来,我在火上焖了一锅麦仁汤,估计这会儿还没煮透呢,你们先弄点儿饼子垫垫吧,反正这会儿你们吃啥也不香。”   黎进忠从村里开完会回来,就拎着扁担把黎华刚给揍了,打过之后,他还不解恨,又罚他跪在院子里反省,即便是黎华刚说柳青马上就要返城到金陵毛纺厂上班,也不能让黎进忠消气。   他这会儿正因为儿子的不懂事郁闷呢,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女儿进门就是一通冷嘲热讽的,心里的火又起来了,“外头看咱家的笑话还没看够,你还在这儿阴阳怪气的,你哥丢人,你很有脸?”   “我没脸啊,有这么个哥哥,我要是能有脸才怪了,可又能怎么办呢?只要你不把这丢人玩意儿逐出家门,我再没脸,也得叫他一声哥啊,”黎苗嫌弃的看着跪在院子里的黎华刚,“爸,棍棒底下出孝子,我觉得为了避免我哥以后犯更大的错误,你得狠打他一顿,打的他只要一想犯错,就浑身疼才行!”   “黎苗,我哪里对不住你了,你这么害我?”黎华刚也委屈着呢,但他不敢对黎进忠发火,对黎苗自然不会客气。   黎苗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会对不住我啊,你对不住咱爸咱妈,爸和妈清清白白一辈子,一把年纪了因为你在村里出了大丑,还得咬牙认下个不合心意的儿媳妇,我要是你姐,现在都替爸妈教训你了!”   黎苗一句话说的苗兰花鼻子都酸了,这些日子为了和柳青撇清关系,她可没少和柳青说绝情的话,可转身就把儿子打了脸,她以后面对儿媳妇的时候,腰杆子都挺不直了,“华刚,你别怪你爸罚你,你真的太不懂事了!”   黎华刚在苗兰花的眼泪跟前低了头,嘴里小声嘟哝,“我也不是故意的,昨天晚上我真的只是出去和柳青见个面,她收到了家里的信,就想着和我商量商量,谁知道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现在说这些有啥用,”黎进忠打断黎华刚的话,这小男小女的凑在一起,能干出啥好事来?“那柳青真的说能进金陵毛纺厂?要是进不去呢?还有,你将来要跟她去金陵?”   “跟柳青去金陵?”苗兰花立马炸了,“不行,我不同意!”金陵对苗兰花这个一辈子就去过一次县城的妇人来说,是远在天边的存在,儿子要是去了,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你敢跟她走,我就跟你拼命!老黎家没有上门女婿!”   这老俩想的可真远,黎苗打了个哈欠,拉了把椅子坐下了,“妈,这都是后话了,咱们一会儿还得下地呢,要不你去弄点儿酱,锅里还有昨天贴的饼子,你和爸对付着吃点儿,我困死了,得打个盹,不然一会儿下地可干不动活儿。”   黎进忠看着已经起身要进屋补觉的女儿,觉得她似乎和以前不大一样了,他沉吟了一下,道,“苗你过来坐下。”   黎苗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是被宝贝儿子气着了,想跟小棉袄倾诉一下吗?可她并不想听啊,“怎么了?爸你也回去躺一会儿吧,为我哥再把你气着了不值得。”   黎进忠皱皱眉,他也生黎华刚的气,还破天荒的打了儿子,但听到女儿这么说黎华刚,心里还是不舒服,“他是浑了点,但他是你哥,你怎么能那么说他?”   黎苗嗤了一声,“就因为是我哥,我说话才这么客气,爸,你猜猜现在村里人关上门会怎么说他,怎么笑你?”养不教父之过,家里出了这么个败家玩意儿,黎进忠也跟着没脸。   “别人想咋说咋说,”苗兰花从厨房探出头,“等你哥上了大学,他们只会羡慕咱!苗,你爸说的对,你二哥再不好,也是你哥,你可不能老跟他杠,你哥小时候多疼你!”   之前女儿对老二也是很好了,这次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看见他哥就掐?“以后你可得靠你哥给你撑腰呢!”   就这么个货,顾好自己不给她拖后腿就不错,黎苗对苗兰花的“撑腰论”无感,“爸,你叫我就说这个?那我可进屋了,今天这么一耽误,地里的活恐怕得加紧了。还有,你也别也和我妈那样想着我以后得靠哥哥们,你们想叫我靠,也得看那是不是个歪脖树,就我二哥这种自己的事都料理不利索的人,不给家里添乱就谢天谢地了!”   感觉到黎华刚拿看仇人的目光瞪自己,黎苗回瞪了他一眼,“你别不服,这次的事你叫爸和妈丢了多大的脸,村里那多人,谁家出过这种事?而且光你一个还不够,将来再加一个柳青,将来爸妈要因为你气出个好歹来,我是妹子管不了你,大哥回来打断你的腿!”   女儿句句在理,但怎么就那么不中听呢?黎进忠十分后悔叫黎苗留下了,他原本是看黎苗有些不把老二放在眼里,想和她谈谈心,叫她知道手足的重要性,可没想到他还没开口呢,黎苗就一套话丢出来。黎进忠这心里更堵了。   “罢了罢了,你哥有我看着呢,我想和你说说顾明阳的事。”   黎大山他们去老龙潭证实了那鱼确实是被药死的,回来和黎大山还有马莲香并几个小队的队长开了个会,大家商量之后,决定对肖开艳和顾明阳这种挖公家墙角的行为公开批评,让他们在村里的大会上公开作出自我批评和反省。   “明阳这孩子,唉,”黎进忠觉得女儿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和顾明阳划清了界限,就看这糊涂劲,将来指定是他们黎家拖累。   “就做个检查就完啦?”黎苗被村里的处理给惊呆了,黎华刚还挨了老爹一顿打,至今还在院子里跪着呢,“那么多鱼!那得多少钱?”   想到这会儿还有不怕死的在村里分鱼呢,黎进忠恨不得拿着扁担把肖开艳也给抽一顿,“你红姨也是个可怜人,这事要是闹到公社,明阳就完了,唉,顾家就剩明阳一个了。”当年顾家老爷子可是个善心人,没少帮乡亲们,大家也不好对他唯一的孙子赶尽杀绝。   “哼,肖开艳倒真是找了个挡箭牌,”黎苗冷笑一声,“他们对村里的处理结果接受吗?”   黎进忠叹了口气,“明阳倒没说啥,承认了错误,也愿意接受大家的批评,肖家那丫头嘛,跟她那个爹一个成色,不是个安分的,说要从村里搬出去,到县里找事做,叫你大山叔给开介绍信呢。”   “呃,那挺好的,”黎苗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见苗兰花端了咸菜和饼子出来,接过来摆在桌上,她对这些早饭没兴趣,“你们吃吧,我睡去!”   苗兰花对黎苗执着要睡觉有些不理解,“坐下坐下,吃了饭就该上工了,大清早的睡啥睡?你这个孩子也是奇怪了,怎么现在变的这么爱睡觉了,以前你可是很勤快的……”   黎华刚一回来,苗兰花突然发现家务变多了,仔细想一想,之前黎华刚的屋子是黎苗收拾的,衣裳是黎苗洗的,而现在,怎么干这些的都变成她了?   黎苗迷蒙着又眼,“昨天晚上闹了一宿谁受得了啊?妈,自从摔那一下之后,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大不如前了,动不动的就觉得累的慌,等夏收完了,我得去县里找了大夫好好瞧瞧了。”   黎进忠无奈地看着无精打采的女儿,“想睡就睡吧,一会儿上工了叫你妈喊你。”   ……   苗兰花没想到一到地里,就看到笑盈盈的柳青,她恶心的差点儿没啐她一口,只能把脸偏到一边,装没看见她,可柳青却迎了过来,“婶儿,苗苗,我还想着你们得晚会儿才能到呢!”   黎苗似笑非笑的睨着柳青,“你都来这么早,我们怎么能晚呢?”她的目光落在柳青的长袖衬衣上,“啧,换衣裳啦!也是,昨天晚上没叫蚊子给你抬起来吧?”   “哈哈哈哈,”一个组的媳妇没忍住,哈哈大笑,“苗苗啊,柳同志以后可是你嫂子呢,你咋不得客气一点儿?小心以后你哥不疼你!”   黎苗撇撇嘴,“爱疼不疼,谁稀罕呀?”她漠然的从柳青身边过去,拿了自己的镰刀,冲正蹲在垄边的黎保根道,“队长,咋还不开始呢?”   黎保根看着没剩多少的麦田,又看看已经升到半空的大太阳,“我说苗苗啊,这天可真像你说的,十天都没下一滴雨啊!”   旁边的媳妇又笑了,“小队长,你这是啥意思?人家苗苗和柳青同志,可是姑嫂了,哪有小姑子让嫂子扫大街的?”   柳青这才想起来,她和黎苗还打了这么个赌呢,当时黎苗不但要求她输了就扫村里所有的路,还说不许她再和黎华刚来往。   她委屈的看了苗兰花一眼,现在她和黎华刚的关系公开了,她也算是半个黎家人了,扫大街是肯定不能扫的,但这话应该让黎家人来说才行。   苗兰花正心里不得劲呢,她真是看见柳青就闹心,以前只是嫌她干活拈轻怕重,现在是彻底瞧不上她了,一个年轻闺女大半夜和男人钻小树林,只差没把衣裳脱光了,她倒是拎着擀面杖问清楚了,儿子和柳青还没走到最后一步,但只要想到一个清清白白的大闺女会和男人在外头做那样的事,苗兰花心里就不舒坦,她儿子可是要上大学的,和柳青以后就是个两地分居,这种媳妇不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她老黎家还要脸不要了?   “咳,我不是说这个呢,”黎保根尴尬的笑了笑,他真不是要挑拨人家姑嫂关系,他想问的是另一件事,“苗苗妹子,哥瞧着你料事挺准的,运气也不差,”大家可是亲眼看见黎苗从山里带下来的活物儿了,那是凭本事抓的,可不是像肖开艳那样下了药的。   他压低声音,“你跟哥说说,肖开艳弄的那些鱼,敢吃不敢?”   虽然黎大山说了,怕那鱼有问题的可以不参加分鱼,但那是鱼啊,谁舍得不要,所以除了有限的几户,其他人都分了,只是分到家之后,敢不敢吃就不一定了,黎保根就是其中之一,吃吧,心里膈应,不吃吧,他家分了两大条呢!   黎苗想了想,“保根哥你别说是我说的啊,我打听了一下,那鱼吧,”   黎保根立马把耳朵凑的更近了,“你说,你只管说,我要是说出去,天打雷劈!”   “那鱼吃不死人,但会掉头发,对牙和骨头也不好,不好的什么程度,我就不知道了,”黎苗神秘的和黎保根嘀咕着,“不过这人呀,掉了头发,再没了牙,那不就老了吗?”她才不相信黎保根会保密呢,这消息散出去也好,怕的人就不吃了,不在乎的人,将来真的出问题了,也怨不得别人。   黎保根长吁一口气,“就这样?”   “这还不严重?”黎苗想像了一下黎保根秃顶没牙的样子,还是好心的提醒了他一句,“哥我劝你啊,那东西还是别给孩子吃。”小崽子们长大不容易,可不能乱吃东西。   黎保根点点头,“我知道了,”他看了一眼干站着的柳青,有些不意思,“妹子,刚才对不住啊,我就是想说你说话靠谱,真没别的意思。”他同情的看了黎苗一眼,“你哥那个人平时看着挺聪明的,怎么就办了这么个事儿呢?”   几个知青来五道沟几年了,但凡长眼的,都知道哪个好哪个歹,黎华刚竟然挑了个最差劲的,让黎保根怎么也想不明白。   “没事,”黎苗大度的摆摆手,“日子是他们过的,我哥自己喜欢就行!”她觉得这两人般配极了,黎苗都有些期待黎华刚知道柳青根本进不了什么毛纺厂的时候,会是个什么心情。   因为出了那样的事,知青点的其他知青都有意无意的和柳青保持了距离,现在苗兰花母女又当她是空气,柳青一阵儿气苦,她跺了跺脚,“我愿赌服输,我扫,我今天下了工就去扫!”   这话黎苗听清楚了,她微微一笑,“大家都听见了,是柳青同志自愿去扫的,我可没逼她!”   梁红卫已经大声应了,“对,我们都听见了,是柳青自愿的,放心吧黎苗同志,我一定帮你监督她!”   ……   肖开艳已经村部出来,正对上虎视眈眈的张留娣,她厌恶的皱了皱眉,绕过她往前走。没想到却被张留娣一把揪住了头发,“我打死你这个败家精,钱呢,你把钱藏哪儿了?给我拿出来!”   肖开艳累了一夜又绞尽脑汁的应付了村委几个人,已经是心力交瘁了,哪还有心情和张留娣在这儿玩什么母慈女孝?她顺势一弯腰用头顶住张留娣的肚子,狠狠的把她撞在墙上,疼的张留娣嗷的一声松了手。   肖开艳把辫子从张留娣手里抢过来,叉着腰吼道,“我已经和你们断决关系了,你凭啥来管我?还要钱?呸,你好大的脸!张留娣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再来骚扰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走到张留娣跟前,恶狠狠的道,“我爸借着抄家的机会,私留了多少东西?你枕头芯里藏着的几个银戒指是哪儿来的?小心我去县里举报你!”   张留娣看着目光凶狠的肖开艳,哆哆嗦嗦道,“你,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的很,我警告你,以后少来找我的麻烦,不然我会把你和肖成功送进去!”等以后运动过去,许多当初打砸抢积极分子,可是会被关进去的,如果肖成功两口子再不识相,肖开艳不介意让他们彻底安静。 第30章 检查   肖开艳去茅屋里收拾了东西,便到顾家和黎红她们道别,黎红看到她眼泪都下来了,“你这个傻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啊?”   肖开艳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干妈,你就是太良善了,别的不说,黎家出了那样的丑事都不愁,咱们愁什么?那老龙潭里的鱼,又不是村里养的,我凭本事捕了,有多大错?”这年头愈加其罪何患无辞,她不过是手里的方子招了人的眼,“没事的,我也正不想在村里呆了呢!”   她晃晃手里的包袱,“我准备去县里找点儿事做,等站住了脚跟,就回来接你!”没了老龙潭,还有七宝河,她就不信了,她找不到一个捕鱼的地方,有国营饭店当靠山,她卖鱼也能养得起自己!   “你一个女孩子出去多危险,”听到肖开艳来了,顾明阳也从屋里出来了,他大概猜出肖开艳的打算了,“开艳,那法子不是长久之计,你不是想读书嘛,等复课了,你回学校好好读书,将来考上大学就好了。”   肖开艳也是这个打算,但复课之前她怎么生活?考上大学学费从哪里来?包括顾明阳,就算是当了状元,那也是要吃饭的,“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现在祖国形势一片大好,有啥不安全的?”   顾明君恨死肖开艳了,如果不是她,他哥会去村大会上写检查?“走走走,你赶紧走,你就是个扫把星,要不是你,我哥也不会这么丢脸!你盘算的美的很,一走了之,我哥一个人去挨斗!肖开艳,你可真对得起我们家!”   “明君,你别这么说你姐,她也是为咱们好,”顾明阳已经把肖开艳卖鱼给自己分钱的事和黎红说了,虽然他们并没有分到多少,但她不能否定肖开艳的好意,想到钱,黎红从口袋里把之前顾明阳交给她的钱拿出来,“这些你拿着,你一个姑娘家在外头没钱怎么行?”   肖开艳要是接了这钱真成了顾明君嘴里的小人了,“干妈,我有钱,这钱你拿着,有空了让明阳哥带你去县医院看看,你身体一直不好,不如去系统检查一下。”前世黎红一直病歪歪的,而黎苗这个媳妇一直守在她身边照顾她,也是因为这个,顾明阳把黎苗当成他的恩人。   顾明阳大概也能算出肖开艳手里有多少钱,知道她不缺钱,但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钱是越多越好的,“我们在村里用不上这些,你一个人在外头更困难,”他从黎红手里拿过钱直接塞到肖开艳手里,“叫你拿着你就拿着,我是你哥,你不听的我的话?”   顾明阳这么对她,肖开艳的眼泪瞬时落了下来,“明阳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让干妈过上好日子的!”   ……   等晚上开大会的时候,黎苗看着站在院子中间的顾明阳,好奇的问身边人,“肖开艳呢?不是说两人都要做深刻检查嘛?”   身边的人撇嘴,“那丫头精的跟鬼似的,早跑了,说是要离开咱们村去县里找事做!下午的时候,顾家妮子在路上跳脚骂了她一路,硬被顾明阳给拽回去了!”   “哈,这傻子竟然心甘情愿?”黎苗看着满脸通红的顾明阳,就这种脑子还能发家?话本子胡写的吧?   “嘁,傻什么傻,说不定那方子就是他捣腾出来的,他可是咱们村的秀才!谁知道他手里藏了多少钱呢?”   身边的人可不同情顾明阳,甚至全村的人都不同情他。有人已经在下头起哄了,“声音大点儿,听不见!”   “对对对,听不见,你检讨的心不诚,我们这里不通过!”   大家可不信肖开艳和顾明阳只去潭里药过两次鱼,在大家想象的次数里,肖开艳和顾明阳可是悄悄的发了一笔财的,而肖开艳一个大闺女敢跑到县里去,肯定是因为她手里有钱!   只要想到那些鱼能卖到的钱,大家看向顾明阳的目光就都不善起来,顾明阳满脸通红的窘迫模样,在村民眼里,也只是在装样子!“书记,顾明阳检查的不深刻,得把他这种人交到公社去!”   “对,他交代错误不老实,得把人交到公社里去!”   “对!”   听到大家要求把儿子交到公社去,黎红已经吓的跪倒在地,她公公和男人就是在去公社之后大病去世的,“我给大家赔礼了,我们认罪,是我们错了,”黎红伏在地上泣不成声,“求你们了,高抬贵手,明阳再不敢了。”   黎红不是个口齿伶俐的,除了讷讷的说着都怨她,也就剩下哭了。   黎苗被恶心到了,一个七尺高的汉子,竟然让自己的母亲为了他跟人磕头认错,她从地上掂起一块小石子,轻轻一弹。院子中间的顾明阳膝盖一疼,两腿一软就跪倒在地上。   “明阳,”黎红见儿子和她一起跪了,心疼的一把把他搂在怀里,“我可怜的儿子,都怪妈,不,都怪你那没用的爹,他要是不走那么早,怎么会留下咱们孤儿寡母……”   顾明阳已经听不到黎红在说什么了,他想起几年前爷爷和爸爸在公社被斗的情景,当时作为家属,他和妈妈妹妹也被勒令陪着的,当时他和妈妈还有才十岁的妹妹,脖子上挂着大大的牌子,头上还戴了高帽子,跪在太阳下头,被各种目光审视,间或还有谩骂和口水落到头上。   现在,他又要再次感受这一切了?顾明阳开始发抖,他后悔了,他为什么要听肖开艳的,他是什么身份,怎么可以去做那样的事?   黎红感觉到了怀里的颤抖,她扳着的顾明阳的脸,“明阳,你咋啦,你可不吓妈,妈就你一个了,呜,你要是有个好歹,妈也不活了……”   黎红凄惨的哭声闹的黎大山有些尴尬,他们没打算深究顾明阳,毕竟顾家只剩下孤儿寡母,黎红身体又不好,如果因为这件事有个三长两短的,他们面子上也不好看。但该有的程序是要走的,不然全村人看着呢,顾明阳做了这样的事他们不管,以后谁还听村委的话?   五道沟后山不止有鱼,后几道沟里的山货也不少,要都像他那样,谁还会把猎到的活物交到村里?   黎大山示意自己老婆过去把黎红和顾明阳扶起来,他则冲正在议论纷纷的村民们道,“行了,你们的意见我都听到了,顾明阳同志的问题村里不会轻轻放过的,这样吧,让他把他的检查写好贴到村委外头的墙上,还有,扣顾明阳半年工分!”   顾家也就顾明阳一个全劳力了,他的工分都被扣了,大家抗议的声音也就渐渐没了,黎大山环视一圈,见大家都不吭声了,又强调了一遍村里的各项规章制度,申明肖开艳离开五道沟之后,但不再是五道沟的人,才摆摆手示意散会。   知青点的几个率先出了村部,梁红卫对村里的决定很不满,“这一哭一跪就没事了,哼,以后咱们也弄点药去老龙潭试试去,现在黑市上鱼可好几毛一斤呢,他们一趟怎么着也能弄个几十块!”   常英只当没听见梁红卫的牢骚,这种不敢话说当面的人,理他就是浪费时间,她一拉刘爱华,“爱华,咱们走吧,今天累了一天了,回去早点儿歇着去。”   刘爱华看了一眼还在村委门口徘徊的柳青,撇撇嘴,“嗯,咱们走吧,我看有人又不想回来了呢!”   常英连看都不想看柳青了,她无权干涉别人的感情生活,但柳青这种行为已经让整个知青点的人跟着蒙羞了,人家会怎么想她们这些下乡知青?   柳青却快步追了上来,“常英,爱华,咱们一起走。”   刘爱华一拉常英,“走,咱们走快点儿。”   “诶,你们等等我啊,我还有事和你们说呢,”柳青心愿得偿,多少有些意气风发,她追过来一把拉住常英的胳膊,“常英你等等我。”   常英厌恶的甩开胳膊,她一直让着她,不是怕她,而是不想和这样的人浪费时间,“有事的话回去说就行了。”   柳青抿嘴一笑,做出害羞的样子,“不是,我想让你们陪我去看看华刚,天晚了,我一个人去不太方便,”她刚才在门口瞅了,黎进忠好像还在里头和村委的人说话,她想趁这个空儿去黎家看看黎华刚。   常英跟看傻子一样看着柳青,“你和黎华刚同志怎么处是你们的事,但请你不要把我和爱华牵扯到你们的关系中去,”她拉着刘爱华,“咱们回去。”   梁红卫也没着急走呢,他在门口等的是黎苗,可等了老半天也没瞧见黎苗出来,心道那小丫头可能是提前走了。他见常英和刘爱华都不理柳青径直走了,“你想找人陪你去黎家?走吧,我和你一起去,我也顺便看看黎苗。”   “你看黎苗?你想干什么?”柳青讨厌一向和自己作对的梁红卫,往后退了一步。   梁红卫把烟头扔在地上拿脚尖捻灭了,悠然道,“许你巴上黎华刚,就不许我看上黎苗了?怎么,你不想和我做亲戚?”   柳青不屑的看着梁红卫,这家伙比自己高不了多少,小眼睛蒜头鼻,“你想的美的很,黎家能看得上你?黎苗能看得上你?”连她也瞧不上梁红卫,和他当亲戚,还是算了吧。   “黎家也看不上你,不照样捏着鼻子认了?”   梁红卫到现在没想到黎华刚为什么傻不愣登的和柳青勾搭上,但柳青能做到的事,他为什么做不到?他上前一步,“那小妮子出落的标致的很,家里条件也好,将来嫁到县里也不是难事,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拉拔你们两口子呢!可柳青你想清楚了,黎苗和你的关系,你觉得她会帮你吗?你明天可还得扫大街呢!”   柳青不说话了,梁红卫说的都对,她能清楚的感觉到黎苗看不起她,“把黎苗嫁给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梁红卫咧嘴一笑,露出黄黄的大板牙,“咱们两个都是外省的,当亲戚才能互相照顾,不然你一个人在黎家多孤单啊!以后要是受欺负了,连个帮你说话的人都没有。”   柳青抬眸看了梁红卫一眼,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将来黎华刚知道她根本进不了毛纺厂会是个什么反应?而且如果黎苗和梁红卫这样的男人在一起了,看她以后怎么在自己跟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考虑考虑,看你的表现吧。”   这就是有门儿了,梁红卫伸手学着电影里绅士的样子,“柳青小姐,请,我陪你去黎家。”   ……   黎华刚这个老二和别人家不得宠的老二不一样,他从小到大就没被黎进忠弹过一指头,这次不但被老爹抽了几扁担,还结结实实跪了一早上,现在膝盖都肿了,在床上躺着装病号,不但没出工,连晚上的会都没去开。   听到柳青和梁红卫来了,他没好气的叫他们进屋坐了,“我爸妈他们怎么还没回来?”这两人怎么先跑到他家了?他不悦的瞪了柳青一眼,自己来就来了,怎么还带着梁红卫过来了?   因为心里藏着鬼,柳青在黎华刚跟前怯怯的,“进忠叔还在和支书说话,我没看见兰花婶和苗苗,”她目光里满满都是担心,“我不放心你,就先过来了。”   虽然挨了黎进忠一顿打,但他和柳青的事算是得到家人的点头了,黎华刚揉着肩膀,“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的,我妈没再为难你吧?”   黎苗没回来梁红卫是不会走的,他从上衣口袋里摸了盒烟,弹出一根扔给黎华刚,“我说兄弟,你可得好好给我们柳青陪个不是,柳青眼睛都哭肿了,白天咬着牙出工,晚上还惦记着过来看你,又怕你家里人不让进门,巴巴的喊了我陪着。”   黎华刚看了一眼脸还有些浮肿的柳青,“是是是,昨天的事都怨我,但是红卫哥,你可得相信我们,我们真的是在山上说话呢,突然就晕过去了,”他笑容里带了点儿男人才懂的猥琐,“我和柳青真要有什么,能躺在路中间吗?”   柳青和梁红卫都住在知青点的院子里,梁红卫不知道柳青几点出的门,但他能保证黎华刚说的那个时间柳青正在院子里洗头刷牙收拾自己呢,“哈哈哈哈,华刚说的没错,咱们村后头那山,还真是有点儿邪性!”   柳青已经红了脸,她局促的站起身,从黎华刚的床头拿起他的白衬衣,“我去把你的衣裳洗了!”   黎苗散了会出来,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借口找同村小姐妹玩,悄悄跟着姜雅逊他们去了他们住的小院儿,黎苗这些日子已经把原身屋里的书都翻遍了,她记忆力很好,但凡有字儿的,她都可以做到倒背如流,除了那些写满了数字的,黎苗绞尽脑汁也只是大概知道一些。   有了师傅黎苗坚决不再自己瞎捉摸了,就靠原身的记忆,她就知道原身学的也不怎么样。为了不让姜雅逊对自己的能力有所怀疑,黎苗一进院子,拉了把椅子请姜雅逊坐了,把手里的马灯放在桌上,又把自己完全背下来的书都摆到姜雅逊面前,“这些我都会背的,您可以随便挑,正着背倒着背都行!”   姜雅逊看着面前的一摞书,居然什么都有,□□黎苗会背是应该的,他拿起一本中学的课本,“这个你也会背?”   “昂,不信你挑,”黎苗得意的仰着头“我给你背个《吃水不忘挖井人》还有《沙洲坝》?”黎苗觉得现代社会的《语文》书真的很有意思,和她看过的话本子都不一样,虽然一遍之后她就背下来了,但还是忍不住翻了又翻。   不等姜雅逊点头,黎苗已经叮叮咚咚的把两篇课文背完了,她有点儿得意,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姜雅逊,好像在说让他随便考她!   姜雅逊被黎苗的样子逗的心情大好,他把桌上的书推到一边,拿起另一摞翻了翻,“你书倒是挺全的,你们没有外语课?”   外语?“是外国人说的话吗?那种上头都是曲里拐弯字的?”那种书黎苗家没有,她在常英那儿看过,有本又小又厚的,常英说那是外国人用的字典,“我刚上了初一就停课了,这些书好多是我大哥二哥的,我们这儿的中学没有外语老师。”   常英说懂外语的人太少了,像宝山这样的地方,还不可能给初中也配外语老师,“你们是留洋回来的,肯定都会外语对吧?”   黎苗背书的时候杨葆姗和顾为民已经过来了,听到黎苗的话,杨葆姗笑着点头,“我们都是学英文的,现在大学里学俄文的更多,”她一指姜雅逊,“你这个老师可是找对了,俄文姜老师也会。”   “略懂略懂,”黎苗能把那么多书背下来姜雅逊并不吃惊,他见过的记忆力好的孩子太多了,何况在这种知识极为贫瘠的地方,一个好学的孩子,除了反复背书,也真再没有其实途径了,“我以前也是学英文的,俄文是后来学的。”   “那您岂不是两种都能教了?还有老师,那什么鹰文鹅文的,他们国家是鸟变的吗?”难道这里没有灵气不能修炼,别的地方是可以的?鹰和鹅都可以的话,她过去的话,岂不是可以把那些玩意都踩死?   “哈哈哈哈,”杨葆姗一口水喷了出来,就连不远处坐着的方之秋都笑了,杨葆姗道,“你以前上学的时候老师没讲过?收音机里你听过吧?”   顾为民轻咳一声,怕杨葆姗的话伤了黎苗的自尊,“外头的世界这里的孩子能知道多少?收音机里也不是什么都播的。”   顾为民四下看了看,“你想读书是好的,你带来的书我们都能教,外面的事嘛,你先把数学学好了,等以后我们可以告诉你,嗯,不着急,慢慢来。”   为什么不着急?她这么聪明成天闲的只能上树了,黎苗摇摇头,“我急,我知道要复课,我想上学,将来还要上大学,我得把你们会的都学过来!”   学习是为了上大学?其实也不算错,姜雅逊没去纠正黎苗狭隘的思想,就如顾为民所说,她只是长在五道沟村的小姑娘,可以慢慢教,“好,”姜雅逊努力从碎了面的手表上看了个时间,“今天有点儿晚了,咱们就先到这儿,你把这些书留下,我先备个课,从明天起下了工你过来,我教你。” 第31章 进城   黎苗人还没到家,就听到柳青的说话声,她正在和苗兰花说她给黎华刚洗完了衣服,又在灶上给他炖了两个鸡蛋,黎苗撇嘴,一个二十岁的男人,又不是没牙,被老爹揍了就得吃炖鸡蛋,也真是奇怪的很。   她在门口停了一会儿,似乎听到黎华刚和一个男人的说话声,便推门进去,看到正站在厨房门口小心的拿勺子往碗里点香油的柳青,脸上突然绽出热情的笑容,“柳青姐来啦?哎呀,妈,你怎么能让柳青姐做这些呢?来来来,把碗给我,我给我哥端过去,姐,你快坐下歇着。”   柳青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手里的勺子差点儿没飞出去,“不,不,不用,我也没干啥,”见黎苗向她走来,她往后把身子偏了偏,生怕黎苗把她手里的碗给掀了,“婶儿说你出去玩去了,累了吧?你去歇着吧。”   苗兰花正一肚子不痛快呢,“苗苗你咋才回来?你去歇着吧,”她横了柳青一眼,对于这个不得不接受的儿媳妇,苗兰花没一点儿好感,当然也不愿意女儿替她干活。   “妈,你看你说的啥话?柳青姐马上就要回去进大工厂上班了,以后啊,我二哥跟着她一起去金陵,再把你和爸接过去,你们就可以住上楼房,用上电灯了!”黎苗殷切地望着柳青,“柳青姐,到时候你也让我去金陵看看行不行?我连临平市都没去过呢!”   屋里的说笑声停下了,梁红卫看着黎华刚,半天才咬着半截烟笑道,“原来柳青要回城了啊,这么快?我听说还南省还没有开始呢呀?”   黎华刚觉得自己的心思被人看了个底儿掉,他想装作才知道,又觉得太假,“我也是才听说的,嗐,这种事也就是那么一说,柳青家啥条件你还不清楚?有这种好事哪能轮得着她?”   要是这事轮不着她,黎家的儿媳只怕也轮不着她,梁红卫哼哼笑着,“你小子运气真好,不过也得小心点儿,万一人一回去就再不回来了,那到手的鸭子可就飞走了,”怪不得黎华刚大半夜和柳青钻小树林儿呢,这是要生米做成熟饭啊。   她怎么会舍得飞走?自己可是要上大学的,黎华刚矜持的笑了笑“不会的,柳青不是那样的人。”她告诉自己要回城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马上要上大学了呢。   梁红卫觉得柳青就是这样的人,不然黎华刚也不会着急先下手为强了。他冲黎华刚笑了笑出了屋,“苗苗回来了?你怎么回来这么晚?你一个小姑娘家,散了会就该早早回家,在外面玩像什么样子?也不想想家里人会不会担心?”   黎苗被梁红卫说的一愣,“你哪位呀?我干啥轮得着你指手画脚?”她一指大门,“门在那儿呢,赶紧给我滚!”   梁红卫不满的冲苗兰花道,“兰花婶,你看看苗苗,我也是好心劝她,哪有女孩子七八点钟了还在外面野的?这将来要是嫁了人,男人能容得下?”黎苗纯粹是被黎家人惯坏了,等他们结了婚,他一定好好扳扳她这个毛病。   黎苗走到梁红卫跟前,伸手拎住他脖后的衣领,直接将人拖到了门口,小手一抬,梁红卫就飞了出去,她站在大门口叉腰看在摔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的梁红卫,“哪来的野狗敢在姑奶奶面前瞎汪汪,我看你是皮子松了!”   她转头看着追了出来的柳青,“我说柳青同志,你是不认路还是咋得,真觉得自己要返城进大工厂了就可以来我家抖威风了?带着梁红卫跑我家耀武扬威,敢有下次,就算你是我嫂子,我也照样把你丢出去!你信不信?”   这会儿时间并不算晚,四邻们好多都坐在外头乘凉聊天儿,猜想着肖开艳和顾明阳从老龙潭挣了多少钱走,看见黎苗把一个大男人从院子扔出来时都安静了,再听到黎苗的话,有人按捺不住了,“苗,你嫂子真的要回城了?还能进大工厂?”   “兰花嫂子,兰花嫂子快出来跟咱们说说呗!”   “就是,你们华刚可真有福啊!”周围人都羡慕的连声惊叹,黎家真是坟头冒青烟了,老大当兵,老二进工厂,现在儿媳妇也要回城当工人了,“那你们以后是不是也要跟着进城享福了?”   “哎呀,那肯定的!怪不得兰花嫂子同意了呢,啧啧!”   苗兰花不满的瞪了黎苗一眼,“你这孩子,怎么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呢?”叫大家知道了柳青要返城,该怎么想她家?   黎苗却像没看到她的神情一样,一甩辫子转身进了院子,走到柳青身边的时候,“柳青姐,虽然你马上又要成城里人了,但黎家是你的婆家,你以后可得多照应着家里,不能老带着外人来家寻事对不对?”   柳青尴尬的四下看看,心里却慌的不行,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要回城了,可她要是回不去该怎么和黎家人交代啊?“婶子,我先走了,回头我再来看华刚。”   “啧啧,真是不一样了啊,咱们和她说话,理都不理,”   “我说兰花嫂子,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前几天你还梗着脖子不认这个儿媳妇呢,以后啊,你得看城里媳妇的脸色过日子喽!”   苗兰花正闹心呢,她才不要看儿媳妇的脸色过日子呢!什么金陵大城市的,她根本不稀罕,凭啥大家都觉得自己家捡到宝了?她根本瞧不上这个儿媳妇好不好?“你们胡说啥呢?我们华刚马上要去上大学了,我家一个大学生,哪里高攀她柳青了?等我儿子毕业了,什么样的城里媳妇找不到?”   “啥?华刚要上大学了?”   四邻八舍一下子沸腾了,“真的?就是那工/农兵大学生?”   苗兰花已经说出来了,也没有啥再好瞒的了,“嗯,我们华刚在厂子里表现突出,公社给了个指标,哈哈哈,也就是听说,八字还没一撇儿呢,也不能完全当真!”   黎苗在院子里听着外头热闹的说话声,抿嘴一笑,转身回了自己屋里。   黎进忠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了黎华刚要上大学的消息,他到家就指着苗兰花骂她嘴快,“这种事一天没落定,就不能信口乱说的,你知道多少人盯着的不?”   苗兰花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我不说人家还以为咱家高攀了那柳青呢!”她家华刚多优秀,为什么要被人说的好像了高枝儿一样?心里想也不行!   黎进忠没好气的瞪了苗兰花一眼,“你就是个常有理!你管他们咋想?关键是华刚顺利上大学!”   苗兰花被黎进忠说的有些不安,“我也是一时情急才没想那么多,你不知道,咱苗以前多不待见柳青,现在看见柳青都满脸是笑的,我不是气不过嘛,将来要是老大娶的媳妇不如她,她还不在咱们老黎家横着走?”   “她又不是螃蟹横啥横的,就你想的多!别人不清楚怎么回事,柳青她还不清楚?敢不敬着你,你让华刚教训她就行了,华刚还敢不孝顺你?”黎进忠觉得苗兰花就是心眼儿太小,他想了想,“华刚的上学的事,还有和柳青的事,我都得写信给老大说说,还有苗苗,叫老大也替咱苗苗在部队上留个心,要是有怪好的孩子,赶紧给苗说上一个!”   黎苗把梁红卫丢出去的事黎进忠也听说了,他人老成精,还能看不出梁红卫的心思?但梁红卫要能力没能力,要家庭条件没家庭条件的,他傻了才会把女儿嫁给他,“你以后把门户看严点儿,别什么人都往咱家乱窜!”   黎进忠两口子说话的声音黎苗在屋里听的一清二楚,她没想到自己才过来没几天,居然就要考虑亲事了,黎苗烦躁的翻了个身,她还没有去看外面的世界呢,才不要那么早就嫁人。   ……   夏收一结束,黎进忠就发话让黎华刚带着柳青去县里转转,两人确定了关系,黎家作为男方,不能没表示,他拿出三十块钱和几张布票,“去给柳青扯身衣裳,再看看她还想要什么,你挑着买。”   黎苗看着黎进忠手里的钱,“我也要!之前你要是说过,要给我买布做新衣裳的。”   黎进忠是说过,但此一时彼一时,“我说过的话多了,你这孩子怎么越来越不懂事了,现在你哥要上学,又要定亲,到处都得花钱,你的衣裳先记着,等爸手里宽裕了补给你!”   黎苗笑了,“好吧,现在哥哥的事最重要,不过爸,我也想去县里看看,我还没去过县里呢!”   苗兰花本来就不喜欢柳青,现在因为她女儿的新衣裳也没有了,“去,你跟他们一起去,”她不等黎进忠开口,“就算华刚和柳青的事过了明路,但到底没定下来呢,他们俩跑县城到底不好,让苗苗跟着一起!”   想到儿子和柳青半夜钻小树林,黎进忠也不放心他们单独出去了,“嗯,那苗苗也跟着去吧,在外头听你哥的话,别乱跑。”   ……   不管怎么样,黎苗对能去县城还是很高兴的,她一路听着黎华刚和柳青说着要去县城里买什么,才弄明白,原来不只买布要票,买什么东西都得要票,就是个洗脸盆,也不例外。“哥,那要是没有票,钱再多也休想买到东西了?”   黎华刚被黎苗的问题逗的哈哈大笑,柳青觉得这丫头好傻,“当然不是了,不过不能在百货大楼和供销社买。”   “那要去哪里?”黎苗当然知道有黑市,但黑市在哪里,她不知道啊!   黎华刚很乐意在妹子面前表现自己的博学,他怎么着也是在县里上了半年班的人,“当然有地方了,不过这事你不能乱说,”黎华刚神情严肃,“要是让公安抓了,谁也落不着好儿。”   “我眼谁乱说去?而且我又没钱,想买也买不了,”黎苗撇撇嘴,她口袋里有出来时苗兰花塞给她的三块钱,但她并不打算买布给自己做衣裳,她要读书,现在不用笔墨纸砚了,但那铅笔钢笔都得拿钱买才行。   黎华刚哼了一声,他冲身后的柳青道,“等一会儿我带你去买块表!”   “真的?”柳青没想到黎家这么大方,居然要给她买表,“华刚哥,你对我真好。”   “原来手表这么便宜啊,爸给的钱不但能给柳青姐做衣裳,还能再买一块表?”黎苗惊讶的蹬着车子,赶上将车子骑的飞快的黎华刚。她对这里的物价不太了解,但看姜雅逊要把表给她的时候的表现,那东西应该挺值钱才对。   黎华刚转过头,“三十块钱肯定买不了,但我有工资啊,”他突然想到自己以城里生活费太贵为由每月只往家里交五块,其他的除了自己花的,都存起来当私房了,“咳,我还攒了点钱,添上就够给柳青买块表了,现在像样点儿的条件,结婚都得给对象买表的。”   “苗,这事儿你先别跟爸妈说,等以后我会跟他们说的,”黎华刚已经尝过黎进忠的扁担了,要是叫他知道他私自攒钱不往家里交,肯定要发火,他大哥黎华强,可是每月发了津贴,买了必须的牙膏肥皂,剩下的全都寄回了家里。   “哼,你背着爸攒钱,我干嘛不和他说?你不用害怕,爸知道你这么会存钱,肯定会夸你的,”黎苗心里冷笑,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找机会她得捶他一顿。   柳青急了,她捅了捅黎华刚的背,笑道,“苗苗你误会了,县城不像咱村里,城里可是都要钱,你哥存的钱可是从自己牙缝里省出来的,唉,他说给我买表,那是他的心意,我却不能因为他要买我就要啊!我又不是图你哥东西才和他处的。”   “嗯嗯嗯,柳青姐你真懂事啊,”黎苗笑的两眼弯弯,“那哥你回去就把你的钱交给爸吧,我听妈说,你这次保送上大学,家里花了不少钱呢,将来你去上学,还得带钱走,爸都愁的不行了,你要是把钱交给爸,爸肯定夸你孝顺!”   把他的钱交到家里?黎华刚哪里舍得,“我那总共也没多少,而且我现在给柳青买表,也是减轻家里的负担,现在买以后家里就不用再买了对不对?而且还能早点儿用上,你柳青姐过阵子就要回金陵了,没块表看时间也不方便。”   黎华刚现在是真心实意要和柳青过日子的,有钱当然得给自己媳妇花了,“这样吧,你先别告诉家里,我给你买一双塑料凉鞋!”   那你也得有钱买才行啊,黎苗没来时就想好了,黎华刚的钱只能是她的,“那咱们说好了,我不跟爸说,你给我买凉鞋!”   柳青心里对黎苗一万个瞧不起,之前一副要和自己撇清关系的样子,生怕她沾上黎华刚,现在呢,听说自己能回城,立马换了态度。现在还拿黎进忠吓唬他们,目的就是为了敲诈!   得到了买凉鞋的承诺,黎苗的心情好极了,一路上都在和黎华刚说话,打听着县里的事,黎华刚也乐得在黎苗跟前显摆,以她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三人一到县城,黎华刚跟带着她们先去了百货大楼,看着红色的两层楼,墨绿色的大门足有六扇宽,门上还镶着大大的玻璃,黎苗的赞叹发自内心,“这地方还挺不错。”   黎华刚嗤笑一声,“县百货大楼是前年才盖好的,当然不错了!”   “你别这样,苗苗不是没来过嘛,走吧,咱们进去,”柳青优越感满满的率先往里走,“苗苗你还没见过金陵的百货大楼呢,这跟金陵的没法比。”   黎苗从姜雅逊他们带着的书上,看到过大上海的图片,那里面的大楼竟然修的比她们仙山里的琼楼还要高,“那我得去看看。”   黎华刚见黎苗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嫌她丢人,“我和柳青去那边,你自己转吧,一会儿过来找我,我给你们买鞋。”   “嗯,”黎苗好像眼睛都不够使了,根本没时间理会黎华刚,等他带着柳青往布匹专柜去了,她才收起傻样,一样样仔细看玻璃柜子里摆着的东西。   她在一面镜子前站住,她现在用的镜子太小了,也没有这面镜子清晰,黎苗让售货员把镜子取出来给她,才一拿到手,黎苗就看到镜中的自己,真的是连每根眉毛都能看的清楚,她把镜子翻过来,背面是一副黄山迎客松,“这镜子多少钱?要不要票?”   售货员看着眼前的漂亮姑娘,“一块五,要票的。”   黎苗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大哥,如果没有票,是不是多加钱也可以的?”黎华刚路上告诉她了,这些百货楼的售货员都有自己的路子,只要加钱,就能拿到不要票的东西。   售货员低低的嗯了一声,“但要下班之后才能拿到,加五毛!”   她现在手里只有苗兰花给的三块钱,一面镜子就得两块,黎苗有些郁闷,活了上千年,她头一次发现自己这么穷,但想到她的另一笔意外之财,“那好,你们下班我在外头等着你。不过我还想买解放鞋,你能不能帮我弄到?”   售货员上下打量着黎苗,见她穿的没见多好,但人却看着并不像一般乡下来的畏首畏尾的,又听她问的内行,“你想要?”   “嗯,”黎苗报了姜雅逊他们的鞋码,又拿了五毛钱塞给售货员,“我听人说过大哥你人缘好爱帮助人,这是订金,您给帮帮忙?”   那售货员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熟练的将五张一毛卷在手心儿里,“妹子你都这么说了,那大哥肯定得帮你这个忙,我们十一点交班,”他一指钟表区,“那针指到十一上,看到没?你来找我!”   “好,谢谢大哥!”黎苗笑容甜美,“我十一点来!”那个时候,只怕黎华刚两人早就没心情理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rgmau”,灌溉营养液   读者“萱”,灌溉营养液 第32章 路见不平   黎华刚和柳青挑好了料子,柳青一指一旁的蓝吡叽,“同志,把这个帮我裁五尺,”见黎华刚看她,柳青抿嘴笑容腼腆,“我早就想给你做衣裳了。”   黎华刚对柳青的表现十分满意,他趁人不注意悄悄握了握柳青的手,“你对我好,我咋会不知道?”   黎华刚又带柳青去买了两斤毛线,等售货员开好了票,黎华刚拿着票到缴费处去,“你不是还想买雪花膏嘛,我去排队,你去挑,一会儿把票给我送过来。”   柳青心里甜滋滋的,虽然她用了欺骗的手段才得到了这个男人,但她以后会加倍的对他好,让他不后悔娶了她。   黎华刚排了好长时间的队,才轮到他付款,听到收银员说一共二十一块八毛的时候,他笑了笑,大方的把手伸到裤兜里,早上出来的时候,苗兰花拿了三十块钱用手绢包好给了他。   黎华刚掏出手绢,却发现有些不对,那三十块钱是由一摞零钱组成的,苗兰花还说,这样方便花,可他手里的手绢却薄薄的,完全没有了原来的厚度,他可是进百货大楼的时候,还摸了摸呢!   在打开手绢,看到里面空空如也的时候,黎华刚只觉得两眼一黑,失态的大喊起来,“我的钱,我的钱没了!”   柳青也知道黎华刚钱是用手绢包着的,苗兰花是当着她的面给黎华刚钱的。“华刚,怎么回事?难道是遇到小偷了?”   她一推黎华刚,“快看看你的钱!”黎华刚还带着自己的私房钱给她买表呢!   黎华刚赶紧往自己的胸前摸,苗兰花在他的背心上给他缝了个口袋,他的私房钱就放在那里,存了两年多,足足一百二十块!他自己舍不得用,想着柳青回金陵的时候带着自己给买的表,也省得她家里人瞧不起自己是农村出来的,可现在,“没了,都没有了~~”   黎华刚直接跌坐在地上,“有小偷,抓小偷啊!”   他的钱,他的钱全没了,这让他怎么跟家里交代啊!   黎苗正在那儿听售货员给她介绍钢笔呢,这种笔可比毛笔方便多了,还可以抽一管墨水带着,听售货员讲,一管墨水可以写好多字!百货大楼里这样的笔种类还挺多的,便宜的五毛一支,贵的足足要两块钱,黎苗有些踌躇,要什么样的才好。   楼下传来的哀号黎苗当然听见了,但她没下楼去看,她指着那种五毛的,“这种我要两支,再拿两瓶墨水,还有你给我看的本子,也来五个!”这些不要票,倒省了黎苗好多事了。   在二楼交好钱拿到东西,黎苗才慢悠悠的下了楼,等挤到人群里,她才像被吓着了,“二哥,你这是咋啦?你哭啥呢?”   柳青抹了一把脸上的泪,“黎苗你跑哪儿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黎苗奇怪的看着无端对她发火的柳青,“不是你们说你们要买东西,让我自己在这儿转转嘛?”黎苗举起手里的东西,“来前妈给我了三块钱,我买了笔和本,都在这儿呢!”   “公安来了,公安来了,快让开,”人群一下子散开了,两个穿白色警服的青年走了过来,“出什么事了?”   黎华刚看到公安跟看到了救星一样,他一骨碌从地上起来,“公安同志,公安同志,我的钱被偷了,一百五十块啊,一百五十块!”他叉着手指,冲公安比划着,他进城当洋灰工,省吃俭用的才存下了一百二十块,想着拿出来讨好一下女朋友,没想到竟然全没了!   周围的人的议论声更大了,这年头没有大事,谁会带这么大一笔钱出门儿啊,“小伙子,你胡说的吧,你才多大点儿啊,会有那么多钱?”   “就是,让两半大小子带一百多块钱出门,也太败家了!”   “带一百五十块来百货楼,得买多少东西啊?”   “不是的,”黎华刚生怕公安也不信他有这么多钱,“今天是我爸让我带着我对象来百货楼给她买东西的,我们要订婚了,才给了这么多钱!”   “那你把钱丢了,你爸可不得捶死你?”   “就是,订婚买东西这种大事,这家大人也不跟着,就让两个孩子做主了?”   李栋轻咳一声,“这位同志,你在这儿哭也不是办法,这么多钱,估计小偷早就跑了,你先跟我们回去,局里一定会立案侦察的。”   柳青也已经哭的肝肠寸断了,她这是什么命啊,黎华刚丢了这么多钱,黎家还会不会再出钱给她买衣裳了?“公安同志,你们一定要把小偷抓到,这钱可都是人民的血汗钱啊!”   李栋锐利的目光在四周扫了一遍,他们接到报警已经先在百货大楼里走了一遍了,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物,那几个时常在百货大楼周围晃荡的混混,现在也被他的同事们扣下了,“你们放心吧,我们一定不会让坏人逍遥法外的!”   黎苗见柳青扶着黎华刚跟着两个公安走了,自己没跟上去,她对这里的衙门没兴趣,有这功夫,还不如找到黎华刚说的黑市,把自己吊坠里收着的活物给卖了,百货大楼里的东西真多呀,好多她都想要。她以前去尘世游玩,那些杂货铺子里可不像百货大楼这么齐全。   黎华刚对黎苗真的是毫无保留,按着他说的,黎苗顺利的摸到了城西机械厂后一个偏僻的胡同里。黎华刚说过,机械厂的工人有钱,所以大家会把自己想悄悄售卖的东西拿到机械厂附近来卖,时间长了,机械厂后面这道长长的胡同,就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黑市。   黎苗一眼看到一个神情郁郁的女人,她正和一个卖鸡蛋的说话,那鸡蛋五分钱一个,她想买两个,卖鸡蛋的一脸嫌弃,“大姐,我看你也是上班儿的,咋连买个鸡蛋都这么抠抠搜搜的?俩鸡蛋能干啥?够给儿媳妇打碗鸡蛋汤?”   那妇女一脸的窘迫,“我没有儿媳妇,我家里有人病了,想吃口鸡蛋,”她有些尴尬的捏着手里的一毛钱,“大兄弟,啥生意不是生意?你就卖俩给我不行么?”   一旁挑鸡蛋的老太太却不干了,“我说孙清莲,买不起就别买,你在这儿膈应谁呢?呸,一个破/鞋也配吃鸡蛋?臭鸡蛋你要不要?”   卖鸡蛋的男人好像也听过“孙清莲”这个名字,忙伸手挡在自己的鸡蛋篮子跟前,“我不卖给你了,你赶紧走,快走。”   嘿,还有这样的?黎苗看不下去了,她最烦别人用这种词骂女人了,而且凭她上千年的猫生经验,这孙清莲可不像个会搞“破/鞋”的女人,“你们这儿做生意不是看钱,是看人啊?这位大哥,来你这儿买鸡蛋,是不是还得拿介绍信才行?”   买鸡蛋的老太太见说话的是一个面生的小姑娘,觉得不能让不明真相的群众被孙清莲给骗了,“我说丫头啊,你不是咱宝山人吧?我告诉你,这孙清莲可不是好东西,她家以前是咱宝山最大的资本家,她男人解放的时候跑了,她呢,留在宝山还不学好,不但自己不学好,还往干部头上泼脏水,非说人家调戏她,哼,害的人家好好的干部生生被气死了!呸,忒不是东西!”   黎苗惊讶的睁大眼,上下打量着神情愤怒的孙清莲,她转头看着老太太,“大娘,这些事你都在旁边看着了?”就算黎苗才到这里不久,但也知道这孙清莲的家庭成分,是差的不能再差的,这样的出身还敢诬陷干部调戏她,这不是找死么?   老太太被黎苗问的一愣,半天哼了一声,“这事还用看?资本家的闺女能是啥好人?全宝山人谁不知道她的破事?呸,还有脸活着!还买鸡蛋?你也配?”   “嗯,她是不配,像鸡蛋这么金贵的东西,也只能大娘你这样的人,才配吃啊,”黎苗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手指在老太太挑好的鸡蛋上抚了抚,才转身继续往前走,她听见胡同那头似乎有人在卖鸡鸭。   老太太觉得自己正义这方取得了胜利,高兴的把已经挑好装进自己篮子的鸡蛋往卖鸡蛋大哥面前一推,“一共二十个,你数数,我给你一块钱,你再多给我一个,”她说着手往卖鸡蛋大哥的篮子里伸,“你这鸡蛋小的跟鸽子蛋一样,坑死人了!”   “哗啦,”老太太就那么一推,自家篮子里的鸡蛋居然全碎了,卖鸡蛋的大哥腾的站起身,“老太太,我可还没挨着你的篮子呢,这鸡蛋可是你弄烂的!”   买鸡蛋的老太太一下子愣了,她怔怔的盯着篮子里稀碎的鸡蛋,蛋液和蛋壳混在一起,眼看是再不能吃了,“不是,不怨我,是你,是你的鸡蛋太不结实了,我不要了,我不要你的鸡蛋了!”   “不行,你不能走,你今天不把钱给我,你别想走……”   黎苗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坐在地上大哭的老太太,冷笑一声,从吊坠里拎出装了兔子和野鸡的口袋,快步往卖胡同深处走去。   黎苗山货得来的容易,又惦记着要去百货大楼买解放鞋,便卖的比别人便宜了一些,没多大功夫,就把自己带来的几只兔子和山鸡给卖完了,她数了数到手的十几块钱,对比百货楼里的物价,觉得这生意做得,将钱往吊坠里一丢,高高兴兴的往百货楼去了。   黎苗走到胡同口,就看到卖鸡蛋的和买鸡蛋的还闹着呢,她在一边听了一会儿,原来卖鸡蛋的占了上风,虽然老太太说要举报卖鸡蛋的投机倒扒,但卖鸡蛋的也不怵她,说自己家三代贫农,家里还有八十的老娘,三岁的孩子,他知道老太太的儿子就在机械厂上班,如果老太太敢举报他,他就让媳妇带着一家老小堵了机械厂的大门,让老太太的儿子没有工作!   这个厉害,黎苗心情不错的出了胡同,没想到却看到孙清莲还站在外面,愁眉苦脸的盯着天空发呆。   “诶,你不会还想买鸡蛋吧?”黎苗心情好,看什么都顺眼,这会儿天时还早,她就忍不住好奇了一下。   孙清莲被黎苗吓了一跳,“啊?是小同志啊,我,”她紧张的四下看了看,“我没事的,你快走吧。别让人看见了。”   “看见什么?看见我和你说话?”黎苗才不在乎这些呢,“你真的还想买鸡蛋?你去国营菜市买不就行了?”   孙清莲尴尬的低下头,“他们不卖给我……”   “我的天,到底你诬陷谁了啊,这么厉害?”看孙清莲的年纪也不小了,人又黑瘦枯干的,就算是有人调戏她,怕也得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孙清莲被黎苗这种看热闹的态度弄的心里委屈,“我没有诬陷任何人!你爱信不信!”   看着黑瘦的小老太完全没有了刚才求人买鸡蛋时的低声下气,后背挺直的往前走,黎苗觉得挺有意思的,“你没有诬陷别人,那肯定是人家诬陷你了,那你为什么不告呢?”   孙清莲停下脚步,目光里满满都是伤痛,“告了,可没等上头查清楚呢,那人就一病死了。他一死倒好,他家里非说是因为我诬陷气死了他。”   好吧,活人哪斗得过死人,何况这位又是资本家小姐,这基本上就盖棺定论了,“你可真够倒霉的。”   这么多年大家都认定了自己是个坏女人,没有肯听她说话,孙清莲也是憋的很了,“谁说不是呢,最可恨的就是那人死了之后,他女人隔三岔五的就来我家闹一场,后来他儿子长大的,是个极不成器的,他家又打上了我闺女的主意,说要一命抵一命,让我把女儿陪给他家,我家春芽那么好的孩子……”   想到女儿,孙清莲的眼眶红了,“一个想不开,就跳了七宝河……”   黎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都敢跳河了,怎么不在跳河前捅死仇人呢?“呃……”   孙清莲没看黎苗,“一命还一命嘛,我就惴了刀去找姓宋的,结果没杀成他,还进去住了几年,这不才出来没多久……”   “人家都说我是前二十年把福享尽了,后头才全是苦,”孙清莲自嘲的笑笑,“我觉得也是。”   够拼也够笨的,黎苗看着瘦小的孙清莲,“那你给谁买鸡蛋呢?”   提起买鸡蛋,孙清莲有些不好意思,“我有个狱友不在了,临走前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我了,那孩子今年五岁了,身体很不好,这两天又病了,想吃个鸡蛋……”   原来这样,黎苗走到一旁,在电线杆后面从吊坠里掏出几只自己当零嘴的鸟蛋,“鸡蛋我没有,我在山上摸了几个鸟蛋,你给孩子带回去吧。”   孙清莲没想到这个小姑娘不但愿意听自己说话,还送东西给她,“不不不,我不能要,姑娘你留着自己吃吧。”   黎苗把鸟蛋塞到孙清莲手里,这小老太太挺可怜了,不过遇到自己就是她运气好,“拿回去给孩子吃吧,我家后山上这东西多着呢,我想吃再摸就行了。”   她冲孙清莲摆摆手,“你赶紧回去吧,我也该走了。”   “姑娘,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不必了,”她黎苗行善什么时候留过名了,她杀人的时候才会留名呢!   黎苗刚转过街角,就听到身后孙清莲的惊叫,“你干什么?你干啥抢我东西?”   黎苗停下脚步,只听一个男人的声音,“抢你怎么啦?你个黑五类,这东西哪来的?成天偷鸡摸狗的,我看你出来几天就又不老实了,是不是还想挨斗?”   “宋大牛你不得好死,我跟你拼了!”   黎苗拐回去,自己给的东西都敢抢,她得看看连老太太都要抢的宋大牛是个什么玩意儿?   孙清莲手里的鸟蛋已经掉在地上成了一滩蛋液,而她整个人如同头愤怒的狮子,死死的盯着面前这个胖胖的男人,只可惜她被两个小年轻狠狠的摁在地上,连冲过去拼命的能力都没有。   宋大牛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孙清莲,“怎么,在号子里蹲了几年你还没学乖啊,是不是又想戴高帽子挂破*鞋游街了?哼,你还敢瞪我,小心我把眼珠子给你挖出来!”   “宋主任,有人来了,”摁着孙清莲的小年轻看见黎苗走过来,小声提醒宋大牛,虽然他们也同样嫉恶如仇,但三个大男人堵一个老太太,小年轻有些丢脸。   宋大牛转头看到黎苗,眼睛顿时亮了,他立马挺了挺胸脯,“我说孙清莲,你诬陷我爸气死他的账我都没跟你算,你竟然还一次一次的想害我!我看你是屡教不改了!真当我这个工宣队主任是摆设?”   “呸,你害了我的春芽,你不得好死!”孙清莲狠狠啐了一口,“你给我……”   “咳,”黎苗一声轻咳打断了孙清莲的话,“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来人啊,抓坏人啊!”   宋大牛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出奇的姑娘,想半天愣没想出来她是哪个厂的,“你别喊别喊,我是县工宣队的,我们这是在抓坏分子呢,同志,你别看这老太太长的老实,她可是才从监狱里放出来的,她以前还是个资本家大小姐,不知道剥削过多少无产阶级呢!”   “呃,这样啊,所以你们三个大男人就在这里对她动私刑?”黎苗不赞成的摇头,“你们赶快放开她,不然我真的喊人啦。” 第33章 流氓   宋大牛越看越觉得眼前的姑娘漂亮,美人在前,他也没有心思去管什么孙清莲了,他摆摆手示意手下把孙清莲放开,“她的问题以后咱们再解决,先放人吧,”宋大牛的目光在黎苗脸上贪婪的打转,“你们两个去盯着那死老婆子,要是路上她不老实,就把她扭送到公安局去!”   黎苗见那两个人松开了孙清莲,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可宋大牛怎么舍得错过这么个美人,“诶,这位同志,你别走,我还有事情和你谈呢。”   他跟在黎苗身后,“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县革委会工宣队的主任,我叫宋跃进,同志,我看你年纪不大,是不是还没有参加工作啊?”   黎苗猛的往前一步,躲过了宋大牛抓自己肩膀的手,“原来是宋主任,久仰大名,不过我要赶到公安局去,咱们以后再聊吧。”   “别啊,你去公安局有事?走走走,我陪你过去,我和公安局长熟的很,经常在一起开会的,”宋大牛得意的拍着大肚子,“小同志,你还没有工作吧?要不要我帮你安排安排?”   黎苗不耐烦的回头,“不需要,你再不走,我就喊人抓流氓了,”说完黎苗真的扯起嗓子就叫了起来“来人啊,抓流氓啦!”   宋大牛被黎苗的举动吓了一跳,“你,你这是干啥?我不过是关心关心你,你就敢来诬陷我,你哪个公社的?我怎么没见过你?看你的打扮,是不是敌特?”   我还是我祖宗呢,这人真是爱给人扣帽子,一会儿功夫她就成敌特了,“赶紧滚,再不滚我真把你扭送到公安局去!有本事你给我表演个当场气死!”   竟敢拿自己死去的爹开玩笑,宋大牛胖脸黑了,“你,你这个反动分子,你跟我说你是哪儿的?看我饶不饶你!”   “你本事那么大,就自己打听我是哪儿的吧,”黎苗哪有时间跟这种人浪费,她冲宋大牛挥挥拳头,“赶紧滚,不然我不客气了!”   这地儿人已经多起来,宋大牛如今也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万一黎苗真的在这儿叫起来,他也说清楚,宋大牛深深的看了黎苗一眼,发誓以后一定要叫这个女人知道自己的厉害,才悻悻的走了。   等宋大牛气呼呼的走了,黎苗加快速度往百货大楼去,看天色,她肯定是要迟到了。   “你这同志怎么才来?我还有事呢,都不准备等你了,”售货员大哥看到黎苗,先是一通抱怨,他们这些人,可从来都是人家求他,哪有他等人的道理?   黎苗不好意思的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汗水,“路上遇到了点儿事,大哥,那工宣队是干什么的?刚才路上遇到个啥主任的,拦着我七呀八呀说了一通,好不容易我才把人给甩脱了。”   售货员大哥顾不上生气了,“肯定是宋大牛,就是宋跃进,小姑娘我跟你说,再看见那人你就躲远着些,”他压低声音,“那可不是个好人,成天仗着手里的权力斗这个斗那个,我听说好多女同志都吃过他的亏!”   “这样啊?吓死我了,幸亏我跑的快,”原来那个宋大牛恶名昭著,黎苗心里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记了他一笔,才忙把准备好的钱塞给售货员大哥,“大哥,你数数,是不是这个数。”   “嗯,没错,”售货员大哥飞快的把毛票点好装进上衣口袋,又把夹在车座上的袋子递给黎苗,“拿好了,以后想要什么只管找我,”他看了一眼黎苗过分漂亮的脸,“还有,以后再遇到那个姓宋的,躲远点儿!”他生怕黎苗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四下看了看,“那人手上可是沾过人命的!”   ……   黎苗收好解放鞋,一路打听着到了公安局,她才一到,就看到柳青和黎华刚被一个公安送出来,她忙迎了过去,“二哥,柳青姐!”   黎华刚已经平复了情绪,看到黎苗过来,没好气道,“你这死丫头跑哪儿去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还得想着怎么找你!”   黎苗低下头,“那会儿到处都是人,我听见公安叫你们跟他们走,心里害怕没敢跟着,后来我又不知道该去哪儿,就一路打听着过来找你们了,哥,小偷抓着了没?”   李栋看着黎苗,这丫头心也够大的,出了这种事她还敢一个人瞎跑,“我们已经给黎华刚同志做了笔录,接下来会积极调查,争取把偷了黎华刚同志钱的小偷早日抓捕归案。”   黎苗对官差向来没有好感,也笃定他是没本事抓捕自己归案了,“好,谢谢公安同志了,”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黎华刚,“二哥,咱们下来怎么办啊?”   只要想起来自己的一百二十块钱,黎华刚就一阵儿肝疼,他看着黎苗手里拎着的袋子,“妈给你的钱你都花完啦?”   “没有没有,我怎么舍得?”黎苗从口袋掏出一把毛票,“我就买了点儿笔和本子,剩下的都在这儿呢!”   黎华刚劈手把黎苗手里的钱抢过来,“走吧,咱先找个地方吃饭,吃完饭就回去!”   “哥,你丢了那么多钱,还有心情吃饭?”白得一百五十块钱,黎苗也不介意被黎华刚抢去九毛,但该撒盐她还是一定要撒的,“你回去可怎么跟爸交代啊?”   李栋忍不住又看了黎苗一眼,这女同志长的是很漂亮,但听说话却是不太聪明的样子,一句一句的往人心窝里扎,“咳,你们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尽早破案的,而且饭该吃还是要吃的,总不能因为这个再气病了,就不值得了。”   这是标准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啊,黎苗抬眼看着李栋,打量完了才慢悠悠的给了他一记白眼,“我们是农村人,我爸妈存这点儿钱不容易,回去他们知道了,没准儿真的要病一场呢!”   刚才黎华刚还准备找个地方大醉一场呢,好躲过回家后的狂风暴雨,这下他真的连醉一场的心情也没有了,“行了行了,咱们回!”   ……   听说黎华刚被人偷了一百五十块,黎进忠还挺得住,苗兰花已经疯了,“你说啥?一百五?你哪来这么多钱?这么多钱咋会丢了?”   黎进忠一把捂住老婆的嘴,“你小声点儿,吵的邻居都听见了!”   苗兰花已经是泪流满面“他爹,你打我一下,我肯定是听错了,咋可能呢?”   黎华刚垂着头蹲在地上,“妈你别这样,你就给我了三十块,就当我只丢了三十块,那一百二从来没有过好了!”   回来的路上黎华刚起过不告诉父母的心思,但柳青不同意,她觉得他们的钱没找回来,有很大的原因是公安局不把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当回事,如果把这个事回来告诉黎进忠,让他想办法托托人,说不定就能把小偷抓住,把那笔钱追回来。   和一百五十块相比,挨顿打根本不算什么,何况黎进忠两口子也未必舍得打儿子。   “你说的倒轻松!”黎进忠大吼一声,回身想抄家伙,却发现身边没有趁手的,他指着黎华刚,“你上班才八个月,背着家里存了一百二,你本事大的很呀你?”   黎进忠都不知道该夸黎华刚还是该揍他了。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属耗子的,最爱攒私房钱。之前就有自己的小金库。   洋灰工的活又脏又累,但是工资高,虽然只是临时工,除了头三个月每个月二十,之后五个月黎华刚的工资是二十五块,八个月一百八十五,往家里交了四十块,黎华刚还存了一百二十块,就算这里面有以前存的,但黎华刚存钱的本事也让黎进忠刮目相看。   可再会存又怎么样?被小偷一锅端了,黎进忠想想都心疼,他和苗兰花辛苦一生,手里能拿出的活钱也就五百不到,“你这个小兔崽子,谁让你把钱全都带身上的?”   一路上黎华刚都在问自己,为什么要把所有的钱都带身上?这一百二十块,是他存了两年多的钱啊!   他一个大小伙子,偶尔抽根烟,除了苗兰花给置办的,从来不给自己添新衣裳,进了工厂之后,工友们一起请吃饭他也是能不去就不去,不是不想和工友搞好关系,而是舍不得回请。黎华强是把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钱寄回了家里,他是把钱都自己存起来,将来好自己慢慢花。可他怎么就脑子一热想给柳青买手表了呢?   一块名牌的全钢手表要一百二十块呢,他居然就想给她买!如果他没有起这样的心思,那钱他一定会塞在自己的枕头里面,再不会丢的!   黎华刚越想越难过,蹲在地上抽泣起来。   儿子哭的比自己还伤心,苗兰花骂他的话都又憋了回去,她走过去拍着黎华刚的后背,“华刚啊,别难受了,钱没了以后咱们慢慢再攒,等你上了大学,端了国家的饭碗,一百多块钱很快就能攒出来的。”   柳青一路上也是痛不欲生,为了让黎家人相信她家正给她跑工作,她和黎华刚商量了,过几天就请假回金陵一趟,如果回家的时候她穿着一身新衣服,戴着手表,该多风光啊!可现在新衣裳没了,手表也没了,她回去可怎么办啊?   “苗苗也是的,一进百货楼就跑了,要是她也在,我们光顾着挑东西没注意,苗苗说不定就能看到小偷了……”   黎苗正端着绿豆汤喝呢,听见柳青攀扯她,将碗一摞,“你这话什么意思?敢情你们丢钱怪我了?先不说进了百货楼,你们就叫我自己去转,就是我在,你们钱被偷了,也怨不着我,你怎么不说,如果你不要什么新衣裳新手表,我哥就不会进城,不进城我家也不会丢钱!”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柳青可怜巴巴的看着黎华刚,可黎华刚根本没心情理睬她,她又去看黎进忠两口子,却发现苗兰花正恶狠狠的瞪着自己,“我就那么一说,我也是太难过了……”   “呸,你难过,我就不难过了?那可是我爸我妈的血汗钱!你们进一趟城就丢了,我不比你难过?”黎苗懒得再和柳青废话,她站起身,“攒了两年多,就想着给对象买手表了,也没见这两年多,你给爸妈买颗豆!”   黎苗也不看黎华刚黑青的脸,“我出去转转去,”说完拉开门就出去了。   ……   黎苗到姜雅逊那边的时候,几个老人正在晾晒他们在后山割的草,黎苗过去拿起叉子,“来吧,我来干。”   “不用不用,”顾为民抢过黎苗手里的木叉,“小黎同志,你那粥真的太好了,我们这阵子啊,真觉得自己年轻了好几岁,关键是身上原来那些不舒服,都没有了,这干活也有劲儿多了。”   杨葆姗连连点头,“不但浑身有劲了,我那天一照镜子,脸上的皱纹都少了!方老师以前晚上经常腿疼的整夜睡不好,现在也能一觉到天明了。”   姜雅逊是搞研究的,好奇心强,他私下和顾为民他们探讨了好多次,也想不出这五道沟有什么药材是他们没有发现的,可以让人“返老还童”,但当初的承诺他们是要坚守的,“确实是,不过小黎,这样的东西现在不适合拿出来示人,你以后别再用了,我们也好多了,你也不要再熬给我们吃,”他爽朗的笑着打趣,“不然有一天牛棚里的牛鬼蛇神成了大姑娘小伙子,不得把人吓着了?”   黎苗一叉子叉起的草能顶上顾为民他们几叉子的量,她三下五除二就把活给干完了,“你们放心吧,我又不傻,怀璧其罪的道理还是懂的,而且我以前也说过了,你们的身体不能再用第二回 了,最起码五年内都不能再用了。”   在黎苗看来,这几位也就年纪最轻的杨葆姗底子好些,其他人再用灵果只怕也是浪费,不过等以后他们走的时候,可以用点儿猴儿酒,话本子里说了,这些都是国宝级的专家,黎苗对这个国家还没有多少认知,但出去看了一回,虽然坏人也有,但所有人看起来精气神都很足,他们相信自己是这个国家的主人,这让黎苗很是新奇,她生活的地方,尘世里国家的主人是皇帝,哪会是平头百姓?   姜雅逊点头,他这个学生的聪明他是领教过的,“那就最好了,其实你给我们吃那样的好东西就太冒失了,万一我们不是好人,你就危险了。”   黎苗笑的两眼弯弯,“姜老师,我不是你们想像中的啥也不懂的小孩子,放心吧,是不是好人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而且就算遇到坏人,我也有自保的能力。”   方之秋嫌弃的横了姜雅逊一眼,这憨子也是只看到黎苗的聪明了,没看到她的精明,那真是个啥也不懂的小姑娘吗?人家心里清楚着呢!不过对他们没什么坏心眼儿就是了。   方之秋认真的将黎苗摊了满地的草给抻平了,她那碗粥对他们来说有再造之恩了,就算是图他们点别的,也是应该的。   大家干完活坐下,杨葆姗倒了几碗白开水过来,黎苗则从打开她拎来的包,“这是几双鞋,你们试试。”   新的解放鞋?“不不不,这我们不能要,”姜雅逊连连摆手,这东西价钱不说,还得要票才能买到,“小黎啊,我们都很愿意教你的,你不用花这个钱,”他下意识的把露在鞋外的脚指往里缩了缩,“我们有鞋穿。”   黎苗没去看姜雅逊他们补丁摞补丁的鞋,“这是我在黑市上买的,你们不穿也不能退的,我爸妈穿号又不合适,老师你说这咋办?”   方之秋回屋从枕头下摸出五块钱,放在黎苗面前,“你的鞋我们收下了,这是鞋钱你拿好。”   这个犟老太太,黎苗不客气的把钱收下了,又拿出买的钢笔和墨水和笔记本,“你们用的那种笔我在百货楼没见过,肯定又是啥外国的,不过我这种虽然便宜,但不用胶布缠啊,你们将就着用吧。”   顾为民知道方之秋又把黎苗惹了,他笑呵呵的把笔拿过来,“小黎同志别笑我们了,我们也是实在没的用了,才一直那么坚持着,唉,要不是每周要写思想汇报,恐怕连根笔也留不下呢,谢谢你啊,谢谢你去一趟县里还想着我们。”   黎苗得意的笑笑,又把一只兔子拎出来,“这也是给你们的,我在山上下的夹子,不过我家里正闹着呢,估计他们也没心情吃,就拿来给你们了。”   “你这个孩子真是,”杨葆姗忍不住抚了抚黎苗的头,“我们现在日子已经很好了,你不用惦记着我们,”她打开笔记本,随手写了几道算术题,“我去杀兔子,你把这些题给做了!”   黎苗聪明是聪明,但底子太差了,尤其是数学,姜雅逊几个商量了,一定要抓紧时间把基础给她打好了,“小黎啊,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你想出去看看,就一定得把我们教给你的东西掌握了。”   黎苗的脸瞬间皱到一起,这些算术,真的比她修炼的时候老祖教的心法口诀还难,尤其是姜雅逊还说,这些还是才开始,下面还有什么方程,代数几何,那都是什么?黎苗想都想不出来! 第34章 举报   黎家连着几天都是愁云惨雾,黎苗也表现的气呼呼的,回到家就阴着个脸,让原本就心情不好的黎进忠两口子看到她心情更加不好。苗兰花最先沉不住气,“你这个死丫头,成天吊个脸给谁看啊,不知道我跟你爸心里难受吗?”   苗兰花觉得女儿跟以前越来越不一样了,以前她是自己的小棉袄,又勤快又孝顺,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女儿一定会安慰她,想办法开解她,哄她开心。而现在,明知道她心情不好,黎苗的脸却吊的比她还长,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黎苗没好气的拉了把椅子坐下来,“你们怕外头笑话咱家,非要让我出去装没事人,我在外头上一天工,还得强装一天笑脸,回来就不能歇一歇啊?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我心里就痛快了?一百五,不说我了,我大哥只怕都没见过那么多的钱,可你家老二就敢装在口袋里上街!”   黎苗拿着把大剪刀咔嚓咔嚓的剪着手指甲,“你们就惯吧,我看你们能把老二惯成啥样子?!”   说自己惯黎华刚苗兰花是不认的,“我啥时候惯你二哥了?你二哥从小就不惹是生非,好孩子不应该多疼一些吗?说我惯他,我没惯你?家里有一个鸡蛋,我不吃也要先喂到你嘴里,你个小没良心的。”   “家里有一个鸡蛋,我和我哥都想吃,你会喂到谁嘴里?好孩子是得多疼一些,我和大哥不如老二听话?不如老二会干活?最起码,”黎苗斜了一眼黎华刚紧闭的屋门,这眼看都七月天,这么热的天他还能闷在屋里不露面,也着实让黎苗佩服,“我和我大哥从来不背着家里藏私房!”   苗兰花说不出话来了,在黎家,钱是男人挣的,但钱匣子却是她管着的,现在好了,儿子早早的就背着她开始存钱了,而且还把存的钱全拿出来给对象买表,就像黎苗说的,亲生的儿子连颗豆都没舍得买给她,“你和你大哥从小就老实。”   “嗯,咱家的门风就是让老实人吃亏,”黎苗啧啧有声,“亲妈啊,你这一碗水端的可真平!”   苗兰花回过味了,“你这几天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就是因为这个?苗啊,你以前从来不计较这些的。”   黎苗从鼻子里嗤了一声,“我以前不计较,我大哥只怕到现在也不计较,但不能因为我们不计较,你这当妈的就可以为所欲为,根本不管伤不伤另外两个孩子的心吧?反正我把话摆在这儿了,你们这么偏我哥,我是不服的,你敢偏心,就别嫌我脸难看。”她背地里弄死黎华刚!   苗兰花不说话了,三个孩子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当然知道哪个老实哪个孝顺,但人都喜欢听个好听的话,喜欢孩子偎在自己怀里撒娇,可老大少年老成,又是长子,黎苗乖巧是乖巧,嘴却不如老二甜,时间长了,她渐渐的也多偏疼了老二一些。   但黎华刚这次确实是伤了她的心,且不说一次丢了一百五,对一个农民家庭来说,简直就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最让苗兰花伤心的是,儿子竟然背着她攒私房?!   她和丈夫还年轻,且不会分家呢,老二居然生了二心,这让自觉最疼家黎华刚的苗兰花无法接受。   苗兰花盯着黎华刚屋子的窗户出了半天神,“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太惯着你二哥了,我以为大家都是一家人,不会计较那么多的,没想到,”因为这个伤了另两个孩子的心。   夏收已经结束了,黎苗难得休息两天,她不想和苗兰花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你慢慢想吧,我进去看书了。”   “那个,苗苗,你这阵子一回来就看书,你是有啥打算?”女儿以前也会看书,但看的时间还是很有限的,跟现在一闲下来就写写算算的没法比,苗兰花觉得黎苗是又有了什么新主意。   黎苗嗯了一声,“我听肖开艳说过,用不了多久学校就要复课了,我大哥在部队,二哥要上大学了,将来他们都进城有了工作,我总不能一直就这么面朝黄土背朝天吧?我想接着上学,将来考大学去。”   “啥?你想考大学?你?”苗兰花觉得女儿有点儿异想天开了,“你大哥都没考上……”   “你怎么就不能把我往好处想想呢?我大哥考不上,和我考大学有什么关系?”黎苗不满的给了苗兰花一个白眼,“考不考得上,不得等成绩下来了才知道吗?”   女儿说的没错,但苗兰花还是觉得黎苗把考大这想的太简单了,“你大哥以前学习有多努力你忘啦?还有你,上学的时候成绩也很一般的,你们以前的老师也说过,女孩子越大成绩越不如男孩子,”女儿小学的时候就一般般,现在都这么大了,又在家停了几年,还能考上大学?   “我怎么样我知道,用不着别人来告诉我,”黎苗推门进屋不再理苗兰花,姜雅逊他们给自己留的作业越来越多,还开始教她学俄文了,她自出生到现在上千年了,才知道原来说个话还得研究什么发音器官和发音技巧!还什么抬头挺胸收小腹的,她是学说话么?她简直觉得姜雅逊在教她礼仪了。   可杨葆姗还坏心眼的告诉她,她觉得她很聪明,应该把英文也给学起来!想想这些,大妖就变得好暴躁。   黎进忠沉着脸回来的时候,苗兰花还没有从女儿要考大学的震惊中缓过来,见老婆盯着女儿的屋子出神,连自己回来的都没看到,黎进忠有些不高兴,“看啥呢?苗又和你置气了?”   “啊,不是不是,”苗兰花知道这几天黎进忠脾气很不好,也不想惹他,站起身从他手里接过包,“怎么样了?公社咋说?”   昨天有下来的邮递员给黎进忠捎信,说是让他去公社一趟,今天一大早黎进忠就去了,“是为了华刚的事。”   黎华刚的房门哗啦打开了,“爸,是不是我的指标到手了?”   苗兰花看着只穿了一件蓝背心,头发乱蓬蓬,眼睛里还蒙着眼屎的黎华刚,无端就想想他偷藏的钱,觉得这二十年她的心血都白瞎了,“哟,我家大少爷出世了?愿意见人了?”   黎华刚没想到苗兰花会突然讽刺自己,他愣了一下,讪笑着捋了捋头发,拉了把椅子,“爸,你先坐。”   黎进忠接过椅子,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阴着脸点着抽了一口,“华刚的事叫人举报了。”   “举报?举报我啥?我的钱都是自己攒出来的,没偷没抢,干啥举报我?”黎华刚愤怒的挥着手臂,“是谁?爸,你问了吗?谁这么丧良心?!我捶死他去!”   “你给我坐下!”黎进忠忍无可忍一声暴喝,“坐下!”   黎苗正在屋里做姜雅逊给她出的题,她已经被无数次夸奖聪明了,现在已经学到二元一次方程了,摸到了门道之后,黎苗觉得数学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难,起码比练的她舌头发硬的俄文好多了。   她既想赶紧把这些题做完给姜雅逊交过去,再得到他们的称赞,又怕早早完成了数学作业,被姜雅逊拉着学俄文,正在盯着笔记本为到底要不是立马做完纠结。   现在黎进忠帮她选择好了,她收起笔,托腮听着外头的动静,黎进忠正在大声教训黎华刚,“你看你那点儿出息,一点儿脑子都不动,谁会为丢钱举报你?长了个聪明脸,其实就是个榆木疙瘩!”   苗兰花到底不忍心,“他爸,有话好好说,到底是咋回事啊?”   今天在公社黎进忠都要把脸丢光了,他一生勤勤恳恳,为公家做事也是从不偷奸耍滑,不论是在村里,还是在公社上,风评都很好,也是因为这个,他要给黎华刚弄个推荐上大学的指标,并不算太难的事,但现在,当公社革委会主任把那封举报信交给他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几十年的脸都被儿子给丢光了。   “人家举报你生活作风有问题,乱搞男女关系!”黎进忠觉得手里的卷烟分外的辣嗓子,索性直接丢在地上拿脚狠狠碾碎了,“你和柳青的事如今传到公社里去了!”   “啥?”苗兰花只觉两眼一黑,扑通一声跌坐在椅子上,她拍着大腿就哭上了,“我就知道早晚要出事,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弄出这种事,叫你爸以后可怎么见人啊?”   黎华刚也没想到自己和柳青的事竟然被人举报了,“我和柳青正在处对象,光明正大的,这算啥事啊举报我?”   举报信是不能带回来的,黎进忠在公社里呆了半天,写了份情况说明才回来的,“搞对象就能不管不顾了?你们还没结婚呢!而且,”黎进忠两手捂脸,“那个举报人还说当时是两男两女!”   这个太狠了,黎苗差点儿没笑出声,一男一女是搞对象,这四个人,咳,她是千年大妖,围观过好多种玩法,但她的认知里,不论哪朝哪代,这种事都是做了也坚决不能让人知道的。   黎苗观察过如今的社会,虽然是在讲男女平等,女人可以上学可以工作挣钱,再不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守在内宅,但基本的男女有别还是要讲的,现在这里还特别强调一夫一妻不许纳妾,那四个人,只怕就是罪大恶极了。   苗兰花顾不得抹眼泪了,她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谁,谁这么狠啊?”   黎进忠见媳妇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忙道,“这事我已经解释清楚了,上头也说了会下来调查,捕鱼的事村里人都知道,和咱们家没半毛钱关系,只是华刚,只怕是上学的事得有点儿麻烦了。”   苗兰花觉得自己又能喘上气了,她扑到黎华刚身上狠狠的给了他两巴掌,“你这个熊孩子,你到底都干了啥呀!?”   黎华刚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谁知道谁那么欠啊,这不是要毁我吗?爸,我明天和柳青去公社,我跟领导说明情况,我们是一对儿,我们都要结婚了!”   回来的路上黎进忠想了又想,现在让儿子和柳青结婚是最好的办法了,他叹了口气,原来他是打算等儿子的大学和柳青的工作都落实了再说两人的婚事,可现在,如果不把婚结了,恐怕儿子的大学都要黄了,“你去把柳青叫过来,我去见一见你大山叔。”   柳青很快就过来了,她在路上就听黎华刚讲了事情的原委,一见到黎进忠,她的眼泪就扑簌簌落了下来,“进忠叔,我们可怎么办啊,我名声坏了没什么,反正也传不到金陵去,可华刚不成,华刚的前程不能毁啊!”   还算晓事,黎进忠一指桌上的饭菜,“先吃饭吧,吃完了咱们再谈。”   “哎,”柳青还是第一次被黎家人叫来吃饭,这让她落到谷底的心情好多了,她十分识趣的拉开椅子,“苗苗,你坐。”   黎苗懒洋洋的坐了,看着桌上简单的饭菜。这饭是苗兰花随便做的,她说要学习没出来帮忙,苗兰花想来也是受的打击太大了,也没有再叫她,只是随便拍了几根黄瓜调了,又炒了把地里现成的青菜,挖了一碗自己晒的大酱,就这么对付了。   因为有灵酒,黎苗对这里的饭食并不依赖,尤其还是如此清汤寡水,她端起碗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同桌的人也都是如此,大家沉闷且凑和的把饭吃了,柳青忙起来收拾碗筷,就听黎进忠道,“你坐着吧,让苗苗去。”   柳青怎么放过表现自己贤惠的机会,见黎苗一脸的不情愿,她笑道,“苗苗你把锅碗泡着就行了,我一会儿去洗。”   “嗯,那你别忘了啊,”黎苗才不和柳青客气呢,她要洗,她当然要给她机会了。   黎进忠不满的看了黎苗一眼,但现在不是他教女儿的时候,“明天我让华刚去厂里开介绍信,你的介绍信我一会儿让黎书记给开了,后天你们跟我去公社,把证给扯了。”   “他爸,这么快?”苗兰花没想到黎进忠居然会让儿子和柳青立马结婚。   柳青和黎华刚也吓了一跳,“这?这也太快了吧?”   “不快点把这事给办了,难道要让你们的事影响了华刚上学的事?”黎进忠心里已经盘算清楚了,“不过这事确实是有些快,我原本是准备等你和华刚的事都落实了,给你们风风光光办一场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你们先把证扯了,婚礼嘛,等以后再补吧。反正现在上头不让铺张浪费,华刚又出了这样的事,你们的事越简单越好。”   柳青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没落下来,越简单越好,照黎家的意思,她就这么嫁进来了?人家结婚可都有“三转一响”的,她可什么也没有呢,显见黎家也不打算给了,“我得先给家里写封信说一声,毕竟是结婚这样的大事,我还想着和华刚回金陵一趟呢!”   黎进忠怎么会不知道柳青的心思,他沉声道,“婚前去一趟原是应该的,但现在情况特殊,柳青,不是叔吓你,这事要不赶紧解决了,恐怕你将来返城也是要受影响的,难道你想和华刚一辈子在家种地?”   见柳青低头不语,黎进忠又道,“原来我计划着,你们结婚是要好好办一回的,什么自行车缝纫机,人家有的咱也照样给得起,但现在家里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丢的钱就不说了,华刚上学的事,前前后后也花了小百十块了,这一被举报,恐怕不再出一百这事平不了,还有华刚出去上学,你将来回城,那一样不要钱?反倒是自行车缝纫机的,你又不能带回金陵去,你觉得呢?”   黎苗佩服的看着黎进忠,他是真精明啊,白得个媳妇,还啥也不用出,就听黎进忠又道,“我也是这么一说,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华刚出了这样的事,上学的事只怕还有的磨,你是要回城的,华刚也不能耽误你,要不这事就算了,是我们华刚没福气。”   “不,进忠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愿意嫁的,啥自行车缝纫机的,我从来没想过,”黎华刚上大学的事可比她回城靠谱多了,何况她和黎华刚的事又传遍了,如果不嫁给黎华刚,她以后怎么办?   黎华刚一把握住柳青的手,“青青,委屈你了,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现在少你的,将来我加倍补给你!”   真好啊,黎苗看着泪眼相望的一对男女,打了个哈欠回屋取了自己的作业,“你们慢慢聊,我出去转转去。”   家里商量这么重要的事,女儿却像个外人一样只顾看热闹,黎进忠脸都黑了,“你又要上哪儿去?”   自己的事情解决了,压在黎华刚肩头的大山算是卸掉了,他嘿嘿一笑,“不会是又要找顾明阳去吧?我刚才还听见苗苗和妈说,要考大学呢!”家里只能有一个大学生就是他,黎苗一个女人,上什么大学?当上大学不要钱吗? 第35章 结婚   黎苗要上大学?   黎进忠首先想到的就是黎苗也想让自己给她跑个指标,但这是不可能的,且不说一家连着送走两个大学生这事太过引人注意,会让他这个小小的村会计被上头怀疑,就是能成,家里也没有余力再帮女儿办这种事了,而且黎进忠也不认为有必要在女儿身上花那么大的心力,毕竟女儿早晚是要嫁人的,他给她挑个好人家,再置办上一份不错的嫁妆,风风光光的把女儿嫁出去,也就算是尽了当父母的义务了。   “上大学可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黎进忠神情严肃,“就是你哥,现在也是八字没一撇儿呢,你别跟着胡闹。”   “靠父母跑指标推荐当然不容易了,”黎苗大概能猜到黎进忠的想法,“我是要上大学,但要凭自己的本事,我没打算让你帮忙。”   “嘁,不让爸帮忙就有理了?你上学交不交学费,要不要生活费?”黎华刚冷哼一声,“这几天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根本就是不忿我花家里的钱,才在这儿闹呢,现在我上大学,你也要上,呸,你凭啥?”   黎苗被黎华刚气笑了,“凭啥?凭我也是爸妈的孩子,我上大学要花钱,说的跟你就不用花了一样,还有,我上不上学跟你有啥关系?你一个当哥的,管得着吗?”   “爸!你看黎苗,她根本不把我这个哥放在眼里!”黎华刚习惯性的告状。   “我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你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你有啥资格让我把你放在眼里,凭你没分家就开始攒私房,还是凭你没结婚就钻小树林?说出去要上大学了,靠的也不是自己的本事,是爸花钱跑的关系,在我跟前充大哥,你脸不小。”   前有话本子里的描写,后有这些天的相处,黎苗根本看不起这么个玩意儿。   黎进忠一拍桌子,“行了别吵了,苗你想上学的心是好的,但你才上了初一就停课了,拿啥考大学?你别听那个顾明阳胡说八道,那大学是好考的?”   “这事跟顾明阳没关系,我是听人说要复课了,就想着继续去读书,不管什么时候多读书总是好的,不然你也不会千方百计的让我哥去上大学了,”黎苗不知道他们怎么神奇的把这件事跟顾明阳又拉上关系了,“这样吧,我读书的事你们别管了,我考得上就去上,考不上就不上。”   苗兰花这会儿已经头疼欲裂了,她实在不愿意再听儿女吵架,“行了,都别争了,苗苗想上就让她上去,多认字总不会有坏处。”前些年他们都上过村里的脱盲班,当时来的干部老师就说过,人一定要读书认字,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苗兰花不知道什么叫掌握自己的命运,但黎进忠学的很好,不就当了村会计?   “妈!”黎华刚可不愿意黎苗去上学,家里这个妹子极能干,一个女孩子可是和男人一样挣满工分的,她要是也去上学了,以后家里就只有两个劳力了,挣的钱怎么够他上学花用?   苗兰花烦躁的打断黎华刚,“你叫啥叫?你能上她也能上,这事还轮不着你说话!”黎华刚背着家里存私房,严重的挑战了苗兰花作为内掌柜的权威,也是对她这个母亲的否定,苗兰花心里很难过去这个坎儿。   ……   黎华刚和柳青的介绍信开的很顺利,拿到介绍信,第二天黎进忠就带着他们到公社打结婚证去了。   回来之后,他拿出在公社买的糖,带着黎华刚挨家挨户送了,在大家的恭喜声中,订了家里摆酒的日子。   因为夏收之后紧接着在秋种,大家还要去清河加固七宝河大堤,这是一年中最忙的时候,黎进忠也不愿意给大家添麻烦,到公社托人买了头猪,又请了公社食堂的大厨过来掌勺,加上村里妇女们帮忙,村委会院子里办了几桌。   中午黎华刚骑着自行车到知青点接了一身新衣的柳青,在大家的见证下在主席和总理的像前三鞠躬,就算是礼成了。   一场婚礼从决定到夫妻入洞房,连一个礼拜都没用上,黎苗在一旁看了个目瞪口呆,虽然记忆里这个时候的婚礼不主张大操大办,而且家里的条件也不允许大办,但这么速度还是超出了黎苗的意料的。   “杨老师,你们大城市的婚礼也这样吗?”黎苗凑到方之秋和杨葆姗那一桌,悄悄给往她们兜里塞了一把水果糖。   这个孩子,只要有机会就给他们塞东西,杨葆姗无奈的摁住口袋,省得糖掉出来让人看到了,“现在提倡新事新办,革命时期的婚礼才简单呢!不过啊,再往前,就不一样了。”   “再往前?”黎苗眼睛亮晶晶的,“多前?解放前吗?你们这些有学问的人是怎么结婚的?”   杨葆姗嗔了黎苗一眼,四下看了看,“我和我爱人家里条件都一般,婚礼没啥可说的,我当时已经在首大当老师了,我爱人在报社工作,我们请了系主任和他们报社的主编当主婚人和证婚人,摆了两桌酒请了同事。”   “不过方老师就不一样了,方老师家里是大族,方老师的爱人是民国有名的才子,当时他们的婚礼很隆重的,还分了中式和西式两场,连报纸上都登了。”   黎苗看了默默吃饭的方之秋一眼,方家是大族的话,婚礼隆重是肯定的,但上了报纸的婚礼是什么样的黎苗想象不出来,“杨老师你参加了吗?给我讲讲?”   杨葆姗比方之秋小着十岁呢,怎么可能参加过方之秋的婚礼?“我也是在报纸上看到的,并未亲见。”   “婚礼再隆重也不过是个形式,如果两人不能走到最后,也不过是湮灭在各种小报里的旧闻罢了,”方之秋接过杨葆姗的话淡淡道。   黎苗只知道杨葆姗丈夫早逝,方之秋似乎也没有男人,但具体的她就不知道了,她睁着清凌凌的眸子好奇的看着方之秋,话本子里只说方之秋是很厉害的专家,并没有提过方之秋的丈夫是谁,能给专家当丈夫,应该也是个厉害的人物才对。   “不用拿那种眼神看我,我和先生结婚没几年就离婚了,解放前他就带着后来的妻儿去美国了,”方之秋瞥了黎苗一眼,“我和先生不是一路人,当初结婚也不过是遵从双方父母的意见,在一起没两个月,他就受不了我了,我也理解不了他的罗曼蒂克。”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黎苗没想到方之秋竟然如此坦率的和她们说起过去,“过不到一起分开挺好的,挺好的。”原来几十年前人就可以离婚了啊,“那是不是现在的人,只要不想过了,就可以去离婚?”   黎苗想不明白为什么原身在顾明阳那里受了那么多委屈,都没想过离婚?图顾的钱?原身明显不是爱财的人,图顾的人?顾又不回家。图肖开艳嘴里的“爱情”?顾明阳又不爱原身。   和黎苗相处久了,杨葆姗觉得这姑娘大部分时候很聪明,也有人情练达的一面,但有时候又对这个世界十分的懵懂,让她忍不住就想教一教她,“结婚自由离婚自由,但华国几千年的传统是根植在大家骨血里的,大家本能的会认为结婚是一件喜事。”   她一指过来参加的村民,“你看,哪一个不是开开心心的?相对的,大家也会觉得离婚是一件坏事,尤其是对女人来说,离婚会让她们有羞耻感,甚至,”杨葆姗看着另一桌角落里抱着个孩子的女人,“不被男人待见,也会让她们有羞耻感,会不自觉的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黎苗顺着杨葆姗的目光看过去,见是村里的一个媳妇,她因为连生了两个女儿,被婆家嫌弃,她男人见天都说自己命苦,讨了个不会生儿子的老婆,要让他们老黎家绝后了。   杨葆姗说的这些黎苗以前下山游历的时候见的多了,“看来这新社会还是年头短啊,”这些老思想还没有被彻底洗干净。   “是啊,所以才要移风易俗,”杨葆姗看着畏畏缩缩都不敢伸筷子挟菜的媳妇,“没就是没生儿子嘛,谁知道是不是她男人命中无子呢!”   黎苗突然想起来话本子里的一个内容,“不是,我听说生儿生女是男人的那个啥染色体说了算的,她不生儿子,其实是怪男人的。”哈,这和命里无子也差不多。   方之秋倏然抬头,“染色体?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个词别说是黎苗了,就是在整个华国。了解的人也是屈指可数的。   黎苗心里一突,看来自己说错话了,什么染色体管男女是肖开艳说的,难道她说不得?“我?我也记不清了,去县城的时候,听人随口说了一句,我听不懂啥叫染色体,就记下来了。”   “宝山县?”方之秋拧眉,“你还记得说话的人是谁不?”   “这我哪能记着啊,我在县百货大楼逛的时候,就旁边人说了一嘴,我连头都没抬,”黎苗咯咯一笑,“方老师您懂这个?真的生男女是由染色体管着?染色体是啥?”   方之秋是学物理的,对这些也就一知半解,她发问也是因为奇怪这样的词从黎苗嘴里冒出来,“我也不太懂,就是以前听人说过才问的。”   她抬眼看了看那小媳妇,“一辈子没生儿子的女人也不是没有,但也不是人人过的像她那样,她先把生不出儿子的错兜在她身上了,也不怪她男人欺负她。”   黎苗设身处地想想,如果是她,就是不生,男人也休想用这个拿捏住她,“嗯,老师你说的对,换成是我,早就掀房不过了。”   方之秋想想黎苗和顾明阳断的那么果决,赞许道,“就该这样的,人的一生很长,可以做的事也很多,感情只是生活的一部分,没必要为这种情绪浪费太多的精力。”   她突然正色嘱咐道,“你才把课本捡起来,虽然进展是很好,但这和你年纪大了理解力更好有关系,并不是真的就绝顶聪明,所有不要骄傲,要把全部的精力和时间都用在读书上面,以后你会发现,只有知识不会伤害你。”   这世上就不会有什么东西能伤害到她好么,但想想原身,黎苗还是认真的点头,“我会用时间向你证明,我不只是理解力好,我哪哪儿都好!”   ……   新婚才三天,黎进忠就催着黎华刚回厂上班去了,他现在大学指标还没正式下来,容不得一丝错漏,不但是黎华刚,连柳青,黎进忠都把她叫到面前,“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介绍信也给你开好了,你回金陵一趟吧,一来是把你结婚的事和亲家说一声,二来么,你回城的事也再问问。”   黎进忠拿出介绍信和五十块钱,“你们才结婚,咱们先不分家,等你上班了,到时候再商量吧。”   分家?为什么分家?虽然上大学不用交学费,还发生活费,但黎华刚不认为那些钱够他花用,至于柳青的工资,那可是老婆的工资,怎么可以花那个上学?“爸,这好好的说啥分家啊,柳青的工作八字还没一撇儿呢!”   这几天苗兰花一直因为黎华刚藏私房的事心里不舒服,加上他结婚,婚事办的再简单,也不可能不花钱的,苗兰花闲着没事,就把黎苗叫到身边让她给自己算了笔账,结果算出来的数,苗兰花都不敢相信。   以前她知道这个家的钱主要是她和黎进忠挣的工分,还有大儿子黎华强在部队的津贴,但大家都是一家人,肉烂了都在锅里,谁花的多谁花的少没必要计较。   但黎苗的小账本一摊,苗兰花看清楚了,大儿子当兵是自己选上的,从那之后再没有花过家里一分钱,而她和黎进忠还有女儿,也都是在为家里挣钱,而家里所有的大项开支,竟然都是因为二儿子黎华刚!   从黎华刚进城当临时工,到后来为他上大学,再跟着结婚。黎华刚花出去的是他为这个家挣的三倍不止!   看着黎苗脸上嘲讽的表情,苗兰花说不出话了,黎苗也说了,这个账还只算到眼前,以后黎华刚上大学还要花钱,她甚至预言,柳青回金陵,肯定也会问家里要路费的,甚至是柳家在金陵为柳青跑工作,黎家也不能不表示一二。   想想自己手里仅剩的余钱,苗兰花不淡定了,忍不住开始和黎进忠嘀咕,黎进忠虽然是个会计,但这些年还真没算过这种细账,又听苗兰花说如果要一碗水端平的话,自家等大儿子要结婚的时候,可是拿不出同样多的钱给大儿子成家。   更让苗兰花气愤的是,黎华刚果然和他们说起柳青爸在金陵给柳青跑工作需要花费的事,黎华刚话说的懂事极了,柳青是黎家的媳妇,将来工作了挣的工作也都是黎家的,现在柳家给安排工作,黎家不能装什么也不知道,这样会被亲家瞧不起。   “我和你爸是为你们考虑,你和柳青也成家了,你爸千方百计送你上大学,也算是把你的路都铺平了,我们当老的也到了撒开手的时候了,柳青现在有工分,将来有工作,以后你们的小日子就得自己过了。”只要想到那一串数字和女儿眼光赤/裸裸的不满,苗兰花心里就堵的很,“你结了婚就是大人了,总不能靠着父母一辈子吧?”   黎进忠难得没说话,他点了根烟默默抽着,大儿子在部队上表现好已经提干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专业,黎进忠是希望他在部队上呆的越久越好。所以二儿子黎进忠是留着养老的,但就如老婆所说,二儿子将来肯定会和柳青去金陵,而他们两个是不可能背井离乡的去儿媳妇手里讨生活的。   “可我去上大学又不是去工作,根本不挣钱,柳青的工作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定下来,”黎华刚心里有点儿慌,柳青的事还得靠家里出力呢,“我知道我背着你们存钱不对,可我只是习惯性的舍不得花钱,一不小心就攒了那么多,并不是故意瞒着你们,要真是想瞒你们,我就不会拿出来给柳青买手表了,难不成我结婚的时候,你们还会不给柳青买?”   黎苗轻笑一声,“这话说的奇怪了,谁规定了结婚就一定要给柳青买手表?还是柳青和你说过,没手表她就不嫁给你?城里是兴那个三转一响,但咱这儿不是城里,而且城里也不是家家嫁闺女都要三转一响的。”   就柳青这种媳妇,苗兰花可从来没想过给她买什么三转一响,有一转就不错了,“不分家也行,不分家的话,柳青的工资可是得每月上交的,我跟杨老师她们打听过了,又问了马主任,像金陵那样的大厂,第一年一个月是二十五块,第二年就有三十多了,你在大城市花销肯定大,上班以后你每月往家里交十块钱就行了,等第二年了再多交。”   在苗兰花的认知里,柳青一个女人,丈夫又不在身边,住宿舍吃食堂的话,一个月根本花不了多少钱的。   “妈?一个月交十块,柳青她咋生活?”黎华刚和柳青早就商量过他们以后怎么存钱了:他上学家里出钱,柳青的工资就存起来,那是他们的钱,可现在苗兰花张嘴就要十块?   苗兰花是彻底灰心了,她尴尬的看了一眼黎苗,女儿的话竟然全中了,“你哥从当兵起,每个月都往家里寄钱,从第一个月的三块,到现在的四十块,”想到儿子这些年交到家里的钱,苗兰花鼻子一酸,“你哥那钱可是拿命换的。”   一个农民子弟能顺利提干,是因为他所在的部队上了前线,儿子还负过伤,可他拿命换来的钱,却被自己随手都贴给了二儿子,想到这里,苗兰花捂着脸哭起来,“我对不起你大哥啊~”   黎进忠也被苗兰花哭的心里难受,原来他真的是太偏爱小儿子了,“你妈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们考虑考虑吧,你哥不论是当兵还是提干,我都没给他使过一点儿力,他现在也不小了,总不能光着身子结婚,”真要那样,他以后别想在亲家面前抬头了。   虽然知道大儿子不会问家里的钱,但黎进忠仍然觉得,如果大儿子问了,他没脸告诉儿子,他寄过来的钱都让他花在老二身上了。女儿觉得他偏心,黎进忠不在意,因为女儿是早晚要嫁出去的,嫁出去了就是门亲戚,但大儿子不一样,如果大儿子问他要钱说结婚,他拿啥给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   读者“色creva”,灌溉营养液   读者“rgmau”,灌溉营养液   读者“萱”,灌溉营养液   读者“撒野”,灌溉营养液   读者“花竹”,灌溉营养液   读者“米妮”,灌溉营养液   读者“佳沐”,灌溉营养液 第36章 调查   黎苗弹了弹指甲,对这两口子的转变挺满意。   而柳青的选择也不出她的意料,她果然什么异议都没有地接受了苗兰花看似苛刻的要求,不但如此,还劝住要帮她说话的黎华刚,“爸妈说的对,爸妈辛辛苦苦才把这个家操持起来,怎么能说分就分呢?这不是叫村里人看笑话吗?咱们绝不分家,至于我以后的工资,妈让我交多少我就交多少。”   她目光诚挚的看着黎进忠两口子,“爸,妈,大哥在部队,苗苗又是女孩子,以后我和华刚会好好孝顺你们的。”   这下别说黎华刚了,就是苗兰花也忍不住要重新看待自己这个儿媳妇了,“柳青,你真的愿意?我不是图你的那份工资……”   “妈,二嫂当然知道你不是图她的工资,难道你让大哥往家里寄钱,就是图大哥的工资?咱家人口多,你和爸年纪也大了,孩子们能挣钱了,当然要给你们交钱了,难不成我哥都结婚了,还好意思叫爸妈供他上大学?”黎苗打断苗兰花的话,“我哥这个大学,可没少花家里的钱吧?”   苗兰花刚刚因为柳青的话软了的心,立马又硬了起来,黎苗可是给她算过账了,老大这些年寄回来的钱,老二几乎花了一半儿!虽然知道老大不会计较,但她这个当妈的以后如何向老大交代?   女儿可是去打听了,像老大这样的,将来没准儿能找个条件很好的媳妇,要是她家拿不出手,将来肯定要拖儿子后腿的!   黎进忠对柳青始终有所保留,而且这钱上头可以做的文章太多了,“嗯,你们既然愿意,那就照你妈说的办吧。”   黎华刚觉得柳青为了他真的是太委屈了,“爸,我不是和你们说了,柳青工作的事,咱家也得出点儿力才行,这次柳青过去,得多带点儿钱。”   “你不是要发工资了,这个月就别给家里交了,都给柳青拿走吧,”柳青的事到底怎么样黎进忠完全没数,金陵又是个大地方,大到黎进忠都没办法想象那里的人和事是怎么进行的。   他是个谨慎人,在对那边一无所知的时候,怎么可能让柳青带着钱回去,“柳青,等你到家了,就让你爸和我通个电话,电话号和时间我都写在纸上了,我们在电话里谈一谈,这两个孩子都结婚,亲家还没见过面呢,我得亲口向你爸道个歉,”也要亲自问问柳青工作的事。   柳青眸光微闪,“好,我一定和我爸说。”她回去也确实有打听回城消息的心思,如果她能回城,黎华刚又上了大学,这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她回不了城,或者是回去了也不能有可心的工作,那这事儿就得从长计议了,她将心里的不安压下去,她可是和黎华刚领过证的,就算是没工作,黎华刚也不能不要她。   ……   柳青和黎华刚都离开了五道沟,村里安排了青壮去公社修渠清河,黎苗没像往年那样报名,对外还是那个理由,从房顶摔下来之后,就落下了毛病。   公社派了调查组到五道沟专门调查顾明阳和肖开艳往老龙潭里下药的事,等看到来的人是肖成功,黎大山放心了,毕竟其涉事人里有肖成功的女儿,为了自己,他也不会刨根究底的。   肖成功是个竹竿身材,鼻子上架了个眼镜,微厚的嘴唇有些破相,但又让他看起来比真实为人忠厚了许多,他龇着牙一条腿蹬在旁边的椅子上,“大山兄弟,你这话就不对了,肖开艳是我闺女没错,这个事实我来之前,已经和公社革委会上报了,而且也汇报了肖开艳和我断绝关系的事实。”   张留娣已经去公社找过他了,不但把肖开艳的所作所为告诉了肖成功,还把肖开艳威胁她的话也学了,这让肖成功极为恼怒,他当即就到县里去找肖开艳,而且很快就找到了租在县医院旁边一间民房里的肖开艳。   不过父女的这次见面却是出乎意料的愉快,肖成功在发现女儿日子过的不错,甚至还出落的比之前漂亮之后,迅速熄了要收拾她的心思,有这么个能干漂亮的女儿,将来用处大了去了,他干嘛要将父女关系搞僵呢?   至于肖开艳和他断绝关系,肖成功根本没放在心上,父女关系是说断就断的?他不点头,肖开艳一辈子都是他的女儿!揭发他?他要是出了事,肖开艳能好过?   肖开艳也没想到肖成功突然变的通情达理起来,除了关心她在外头的生活,还塞给她二十块钱,还说如果有事,就去公社找他,他这两年在县里也认识一些人,不会让她吃亏。   至于肖开艳为什么会过的不错,肖成功没问,他根本不乎肖开艳在干什么,还保证不会让张留娣打扰她。   肖开艳和肖成功做了两辈子父女了,怎么会不了解他的为人,现在肖成功混的春风得意,自然慷慨大度,等将来他落魄的时候,首先不放过的就是她了,但明知道肖成功是个什么样的人,肖开艳面对笑容可掬和房东拉家常的肖成功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她说这个爸爸卖过她几回,人家也不会信啊!   不但不会信,估计还会认为这是老父亲为了女儿有个好未来的一片苦心!   肖成功在听说黎华刚被人举报,甚至牵扯到肖开艳的时候,他无比庆幸肖开艳和他们断绝了关系,这让他可以摆出大义灭亲的姿态,主动把回村调查的任务抢到了手里。   他当这个调查小组组长不是为了针对肖开艳的,女儿的生财之道那也是他的生财之道,这不机会来了么,有这个名头在,他掏出去的二十块,不但肖开艳得给他吐出来,还得对他这个护着她的父亲满心感激!以后就得老老实实的孝敬他。   黎大山听肖成功说的义正词严,还有什么可说的?一摊手道,“那我们能做的就是积极配合组织调查了。”   肖成功成天背着手领着人在村子里串,黎苗自然也看到了,不但看到了,她还被调查组叫过去问了话,肖成功对黎进忠一家比较忌惮,黎进忠人看着老实,其实在公社人缘很好,而且还有个在部队当军官的儿子,那可是军属,所以看到黎苗,肖成功也没有太过疾言厉色,只是抓着她和顾明阳的关系翻来覆去的问,直问的黎苗心头火起,“肖组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闺女和顾明阳半夜跑到老龙潭和我有什么关系?”   肖成功神色微凛,“黎苗同志,请注意你的态度,我们调查组的同志听说你和顾明阳处过对象,才会请你过来问一问的。”   “我和顾明阳处过对象?”黎苗看着面前的三个人,“谁说的?顾明阳?我可是当过好几次先进的人,连公社革委会吴主任都给我发过奖状,你们要敢往我头上乱扣帽子,我可是要去公社讨说法的!”   肖成功身边坐的一个中年妇女轻咳一声,她在公社表彰会上见过黎苗,印象里是个腼腆的姑娘,没想到发作起来也是个不饶人的,“不过是些村民同志的议论,大家说你之前和顾明阳走的很近,我们才把你请过来问一问,组织也是因为相信你,才请你过来的,你是先进分子,思想觉悟和普通群众不一样,兴许你在很早之前就对他们的行动有所警觉呢?”   黎苗拉了凳子重又坐下,“我之前是和顾家走的近,但不是为了顾明阳,你们来了几天了,肯定知道我在大家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没别的爱好,就是看到别人可怜,就忍不住想伸个手,所以才时不时的过去帮一把,当然,我爸因为这事对我进行了严厉的批评,他说对待敌人就要像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情,所以一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就立马和顾家保持了距离。也是因为这样,顾家人还找过我几回呢,大家都在一个村里住着,你们可以去调查。”   他们还真调查了,不过当时村民们说的是因为顾明阳和肖开艳走的太近,黎苗不高兴了,才和顾明阳再不来往了,中年妇女点了点头,“那你对他们的行动有没有察觉?”   黎苗摇头,“我都不理他们了,当然不会再管他们凑到一起会干啥,那阵子正夏收呢,我们生产小队有任务,我哪有心思管别人?”   她看着坐在中间的肖成功,“按调查组领导的说法,接触的多的人会有察觉的话,那肖干部和张留娣同志就没有一点察觉?听说肖开艳因为卖鱼,得了不少钱呢!张留娣同志还因为肖开艳给顾家人买东西,在村里大闹过。”   “咳,”肖成功也发现黎苗和记忆里不同了,他也听说了黎苗和顾明阳掰了的事,他对此事无感,但对女儿因此又和顾明阳搅在一起很不高兴,肖成功看死了顾明阳长不粗也发不大,是个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的。   但肖开艳却非说他看错了,顾明阳以后肯定会有一番作为,还说让他凡事留一线,不要和顾明阳过不去,这让肖成功对黎苗有些迁怒,认为如果黎苗不和顾明阳掰季,顾明阳也不会再缠上他闺女。   “你说的情况我们也调查了,”肖成功轻咳一声,“我来之前,也和组织上交代了,肖开艳已经和我们夫妻断绝了关系,其实就算她不和我们断绝关系,像我这种坚决和这种挖社会主义墙角,损害集体利益的行为做斗争的人,肯定也是要和肖开艳划清界限的。”   “只是据我们调查,群众只看到他们去过一次,顾明阳倒是说了去过两次,”肖成功看了一眼一起来的两个同志,大家已经有了默契,这件事是要以查无实据结束的。   “呃,”黎苗点头表示知道,“那我可以走了吗?现在正在点玉米,地里活多着呢~”只有这些所谓的调查组,才会在农忙的时候啥也不干,到处找人谈话。   等黎苗走了,肖成功看着同来的同志,“我觉得这件事算是查的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回去了,回去还有许多工作等着咱们呢!”   “好吧,”同来的另一位男同志合上记录本,“老龙潭咱们也去过了,事实证明那潭并没有被下毒,肖同志你还钓了鱼活蹦乱跳的鱼出来呢!”   那鱼被肖成功让他老婆炖了给大家吃了,肖成功点点头,“我觉得村里对顾明阳和肖开艳的处理也是合适的。”   肖成功很想借题发挥整死顾明阳,但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药是肖开艳买的,顾明阳只是个从犯。这让他对再调查下去有些意兴阑珊,加上这五道沟的伙食实在是不怎么样,黎大山一点儿招待工作组的自觉都没有,他们交多少粮票,他就让人准备多少伙食,“就剩下肖开艳同志了,我大概知道她住在哪儿,咱们先回公社,我跑一趟,把人叫到公社里谈吧。”   到底是肖成功的闺女,大家也不好做的太难看,尤其这肖成功还是个皮厚心黑的,“那好,咱们先回公社,明天在公社问肖开艳话吧。”   顾明阳一看到黎苗从村委会出来,悄悄的跟在她身后,一直到黎苗转身,才忙道,“我,我有话问你。”   又来了,黎苗翻了个闭眼,“怎么?你还没有被调查组问够?要不要我去和肖干部说说,你还有东西没向他们反映?”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顾明阳挠挠头,肖成功的态度让他心里很不安,为了自保,他只能咬死了那药是肖开艳买的,他只是被肖开艳叫过去帮忙的,从始至终,他也就从肖开艳那里分到过几条鱼,“我只是想问问他们是问你了什么?”   “你是想问我我是怎么回答的吧?”黎苗嗤的一笑,“你和肖开艳不早就想好怎么应对了吗?我怎么说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不会真的以为肖成功会真的那么不留情面吧?放心,人家父女感情好着呢!”   顾明阳在村里的批/斗会上认错之后,回去之后就病了一场,偏他是问题分子,病了也不敢长期请假养着,秋种一开始,他就拖着还没有好全的身体上工了,没想到公社的调查组又来的,他又惊又吓,人就又病了,“不是,我只是,我只是……”   他想求黎苗,让她去和黎进忠说说,帮自己在调查面前说几句好话,他真的经不起折腾了,但自尊心又让他实在说不出求人的话,“你误会我了,我见你这阵子经常往后山牛棚去,是不是方老师她们有什么事啊?”   “是不是你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黎苗烦透了顾明阳没话找话,“你的事和我没关系,我犯不着在外头说你坏话,你要是怕自己被肖开艳牵连,就和肖开艳商量对策去,别来烦我。”   还敢跟她提方老师她们,检查组下来这几天,黎苗最大的损失就是不能天天往牛棚那边跑了,想到她这几天少学的东西,黎苗就一阵儿肝疼,听杨葆姗他们说,正常的情况下,许多高中生是十八岁就上大学的,而她也十八了,却还只有初中水平,她得多努力才能早日考上大学?   顾明阳呆呆的看着扬长而去的黎苗,黯然垂下头。以有黎苗有什么事从不瞒他,可现在,却是什么也不肯告诉他了。他大概能猜到黎苗去牛棚干什么去了,黎苗从来都敬佩有学问的人,老早之前就觉得牛棚那几位可怜,时不时的帮他们一把。现在全村都知道黎华刚要上大学了,黎苗肯定也是动了再上学的心思,才想去找那几位请教学问的。   顾明阳看向牛棚方向,肖开艳也说过那几位不简单,还让他想办法和他们搞好关系,学业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的话,就去请教他们。可顾明阳找机会去过几次,那几位对他的态度都是冷冷的。他们以前对他并不像现在这么冷淡,顾明阳觉得这和黎苗有关系,但就算是知道,他也半点办法也没有。   ……   调查组一走,黎苗就像出了笼的鸟儿一样,她先跑到姜雅逊那里把作业交了,又跟着他学了会儿俄文,才闪身去了后山,老龙潭的鱼她放过了,但后山林子里的野物她还惦记着呢,上次进城只是试水,这次她准备大干一票,给自己吊坠里的存款凑个整数。   黎苗看清楚了,作为一家之主的黎进忠是不赞同自己上学的,所以她得为自己存上一笔钱,这样就算是黎家不肯花钱供她,她也得自己能养得起自己才行。   前有黎苗下夹子,后有肖开艳下药,五道沟的村民们好像都醒过神儿来,知道后山还有宝呢,因此只要一有空,都会上山溜达溜达,看看自家下的夹子,或者拎着鱼竿在老龙潭边上坐一下午。   黎苗没办法,只能撇开大家常去的前三道沟,把自己的猎场放在了第四道沟里,山后最深处的那道沟,黎苗也想进去转转,但她是个谨慎性子,并不有急于一时。 第37章 弹弓   黎苗有次无意中看到姜雅逊有一把弹弓,这弹弓和村里孩子们玩的很不同,黎苗好奇拿来试手,发现这弹弓的射程和速度都非村里小孩子玩的可比。黎苗就动了心思,以打猎和防身为由,央着姜雅逊也给她做一把。   一老一小讨论摆弄新玩具的时候,倒把一旁的方之秋给吸引过来了,她看了姜雅逊的弹弓之后,想都没想就解决了两人最苦恼的精准度问题和如何才能更省力的问题,甚至还把姜雅逊的弹弓改为横握。   不但如此,方之秋还用黎苗找来的磁石给黎苗做了上腕套,这样她就可以把当子弹的自行车里的钢珠固定在腕套里,方便黎苗取用。   方之秋的主动加入,让姜雅逊的弹弓有了质的飞跃,一旁围观的顾为民更是笑说,方之秋这是拿出造武器的手段来改造弹弓了。   黎苗对现在武器认知只停留在课本和画册上,但这把弹弓一成型,就成了她的心头爱,她自觉这样的东西在她手里,也不会比画册上的□□威力小。   而姜雅逊几个在看到黎苗一下子就打掉了三十米之外的一个鸟窝,都变了脸色,姜雅孙跺脚道,“这太危险了,不行,得再改改。”   方之秋淡淡的看了黎苗一眼,“不用改了,就这样吧,再远的目标不是目力能及,”她正色道,“这是姜老师给你防身用的,打猎也行,但不能让它变成凶器。”   黎苗把玩着手里的弹弓,甜笑着应了,她知道方之秋的意思,但方之秋并不了解她,那点儿距离是她怕吓着姜雅逊才故意打的,只要她愿意,空中的燕雀也不过是举手的事。   有了这把弹弓,黎苗是如虎添翼,她不再像别人那样下夹子了,而是直奔少有人去的第四道沟,没多少功夫,成串的野鸡和野兔便收入囊中。   黎苗把这些东西简单捆了一下装在袋子里扔进吊坠,在那里面不论多久,这些野物都是不会死的,到了山下,她从吊坠里拎出单放着的一只兔子,随手拧断了腿在手里拎着往家里走。   “苗,你家夹子又夹到兔子了?啧,这运气!”   黎苗甜甜一笑,“是啊,我也觉得我家运气挺好的。”   苗兰花已经听见黎苗在外头的说话声,她拉开门看到黎苗手里的兔子,“哎呀,这兔子还挺肥的。”   黎苗把兔子递给苗兰花,“这兔子不知道是从哪家夹子上逃出来的,伤了腿,我就补了一弹弓。”   黎苗并不愿意让家里人知道她有个威力无比的弹弓,但兔子身上的伤口是遮不住的,所以干脆就撒了个谎。   苗兰花有些舍不得,她想说前几天黎华刚结婚大家才吃了那么多肉,这兔子应该留着腌好风干过年吃,就听黎苗道,“这可是我打来的,你可别说什么过年留着,要是留到过年,那就是直接喂到我二哥嘴里了。”   她一把把兔子抢过来,径直走到井边,将兔子挂好了,从厨房里拿了菜刀出来,“我来杀,兔子皮你要是不要,我就拿到公社里卖了当零花钱,以后我要是再弄来活物,我就自己卖到公社采购站去,我也这么大了,总不能手里没一点儿活钱,买个蛤蜊油擦手都得你点头。”   因为儿子,女儿竟然跟自己离心了,苗兰花心里沉甸甸的,她走过去从黎苗手里把刀拿过来,“我来吧,你不会杀伤了皮子就不值钱了,”她抬头看了黎苗一眼,“苗你不用成天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妈知道妈是个偏心眼儿,但爸妈这么做也不是完全没有自己的考虑。”   苗兰花利落的剥着兔子,嘴里也没停着,把她和黎进忠将来指望黎华刚养老的事说了,“你大哥还不知道以后会专业到哪里去呢,我们将来可得靠你二哥呢,不说我们,就是你,有个能干的哥哥在,以后婆家人也不敢小瞧了你去。”   各人有各人的打算,黎苗也不能说黎进忠两口子的想法就是全错了,“你现在呢?还是觉得我二哥靠得住?哼,你们这样的我见多了,我告诉你们,将来你们还得靠我大哥和我孝顺你们,我二哥呢,占尽好处然后啥也不干。”   她当妖的时候到尘间就喜欢看热闹听八卦,这种偏心父母的故事不知道听过多少,最让人唏嘘的就是,子女中最孝顺的,往往就是最被亏待的那一个,“我可告诉你们,我这个人恩怨分明,谁对我好我对谁好,你们就盼着我大哥是个傻子吧!”   苗兰花被黎苗说的脸上挂不住,“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也没少你吃喝,你竟然还拿这种话扎我的心,你咋心这么狠呢?”   黎苗才不吃苗兰花这套呢,“你当着我的面偏心老二,就不怕扎我的心了?就因为你生了我,所以你可以随便扎我的心,我都得受着不能有丝毫怨言?”   她斜睨了苗兰花一笑,似笑非笑道,“其实让你们开心很简单,照着我二哥的来就行了。”黎苗只准备学黎华刚的一半儿本事,学他攒私房,但不学他讨好黎进忠两口子。   生产队点完玉米,村里的妇女都闲了下来,黎苗找了个理由,骑了自行车往县城去了。她熟门熟路的去了黑市,她是个急脾气,没功夫和过来买山货的人为几分几毛在那儿磨牙,便想着能把自己带的野味一次性出手了。   她看到上次那个卖鸡蛋的还在老地方,过去道,“大哥,你家得养多少鸡啊?”这人见天一篮子鸡蛋的话,肯定不是自家养的。   卖鸡蛋的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人看着也很精明,也还记得黎苗,“哟,妹子你又来了,上次叫那老太婆搅和的,你也没买上我的鸡蛋,怎么样?想要几个?”   黎苗见他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干脆在他的鸡蛋篮子前蹲下,“大哥,你这鸡蛋是从乡下收上来的吧?”   卖鸡蛋的男人警惕的捂住自己的篮子,“你啥意思?你管我是哪来的?我自己下的!”   哟,可真豁得出去,黎苗灿然一笑,压低声音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你贩鸡蛋也是贩,贩鸡蛋的时候,再顺道儿贩点儿别的不是更好吗?”   卖鸡蛋男人差点儿被黎苗的笑容给晃花了眼,他耷拉着眼皮盯着自己的鸡蛋,声音紧绷绷的,“你到底想干啥?”   黎苗一指胡同深处,“我不是买鸡蛋的,我是卖野味的,那边老母鸡一块二一斤,我这野鸡也不多要,八毛一斤给你,还有兔子,也按八毛,怎么样?你收了之后,自己看着卖,挣多挣少都是你的。”   卖鸡蛋的男人抬头盯着黎苗,半天才笑道,“妹子,哥在这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你要是有野鸡啥的托我帮着卖,也不是不行,犯不着什么收啊卖啊的,”他觉得黎苗就是个任事不懂的小丫头片子,可能从山上捡了几样野物,就想学着别人做生意,想做生意吧,还不肯吃苦,连在这儿守摊都不愿意。   黎苗知道他是不相信自己,“你等着,”她转身出了胡同,没一会儿拎着一只口袋过来,放到卖鸡蛋男人面前把上头扎的绳子解开了,“这是我哥和我爸悄悄猎的,不多,鸡和兔子各五只,我看你这儿也有秤,你一袋子直接称了,我给你都按八毛。”   男人被面前的鼓鼓囊囊似乎还有东西在里面动的口袋吓着了,他伸头往袋子里头看了一眼,心里飞速的盘算着,老母鸡在国营菜市一块一斤,黑市价钱要更高一些,虽然这是野鸡,但自己倒倒手,一斤挣三毛没问题,这可比自己下乡收鸡蛋有赚头,“走,咱找个地方慢慢说。”   黎苗也不怵他,拎着口袋随着男人拐了两条街,在一处小院子前停下,男人冲黎苗道,“我家住这儿,”他推开门,“我叫李晓辉,没工作,老婆身体又不好,才起了贩鸡蛋的心思,妹子你不知道,大哥我赚的可是辛苦钱啊。”   黎苗之所以找李晓辉,是觉得他像是个长期在黑市里讨生活的人,加上他和上次那个老太太吵架的时候不落下风,让黎苗很满意,“嗯,我一看大哥就知道你是个实诚人。”   李家的小院儿打扫的挺干净,李晓辉拿了个小板凳递给黎苗让她坐了,又冲屋里喊了一声,“红梅她妈,是我回来了。”   “诶,”一个女人极低的应了一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儿咳嗽,“我听着家里来客人了。”   “没事没事,你不用起来了,”李晓辉紧张的冲屋里喊,回头又和黎苗解释,“你嫂子自打生了红梅,就是我闺女之后,身体一直不怎么好,没事我就让她多歇着了。”   看来是个疼老婆的,黎苗对李晓辉的印象又好了一点,“嗯,我知道了,你看货吧,咱们早些谈完,也省得影响嫂子休息。”   李晓辉尴尬的笑了笑,把袋子里的野鸡和兔子拿了出来,“真不少呢,还挺肥。”   他抬头看了一眼屋里,自己老婆身体不好,这鸡的价钱也便宜,要是炖了给老婆补补,“你真的打算八毛都出了?”   这不废话嘛,不然我过来干啥?黎苗给了李晓辉一个白眼,“你要不要?我虽然不知道你收的鸡蛋是多少钱,但这可比你贩鸡蛋挣的多。”   李晓辉看着地上的野味想了想,迟疑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我就试一回,要是能成,以后你来了还找我,要是不成,唉,就当花钱买个教训算了。”   黎苗觉得这人挺没出息的,“大哥,我这野鸡和兔子可都活蹦乱跳的,你今天卖不出去,放在家养成也不会亏钱啊!我是没时间在这儿耗着,不然我就自己卖了,对了,”黎苗突然想起话本子里肖开艳的发家经来,“你要是认识什么饭店食堂的人,直接把这些东西送到那里不就行了?我是农村人,想这么办也找不到门路啊。   李晓辉没想到面前这小姑娘主意还挺多,不过他不打算把这些野味送到什么食堂饭店,且不说走路子也要花钱,就是卖过去了,价钱也没有他在黑市这么零卖挣的多,现在国家对小买小卖管的不像前几年那么严了,李晓辉正要趁着这个时机好好赚点儿钱,也好给老婆调理身子。   他把野鸡和兔子仔细检查了一下,见它们确实都受了伤,但精神却很不错,“我去拿秤。”   四十块钱进了口袋,黎苗满意极了,“我的建议你可以考虑考虑,不然我这儿货要是多了,你一人销不完,我还得再找个人。”   黎苗的口气让李晓辉有些怀疑,他从小在县里长大,也是这几年才开始到乡下收鸡蛋,对山里的猎物认知度不够,“你爸和你哥可真厉害,那我先试着卖卖,你要来县里,可得先找我,你也知道我家在哪儿住着了,你只管来家里就行。”   黎苗听着屋里的呼吸声,“我听着嫂子的身子确实有些虚,要不你晚上先杀一只鸡炖了给她补补,”她的这些野味可是在吊坠里呆了好几天,多少沾点儿吊坠里灵物的气息,都够给屋的里女人补补身子了,“你别不信我,我这批活物是我爸从山后一处老林子里猎的,村里老人们都说,那里的东西最补了。”   ……   黎苗拿了钱出来,直接就去了百货大楼,把上次她瞧中的镜子买了两个,一个她留着自己用,一个她准备送给杨葆姗。   自打姜雅逊他们喝过加了料的粥之后,身体明显比以前好了许多,年纪最轻底子最好的杨葆姗,人不但精神了,甚至还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皱纹都少了好几根。   自打感觉到变年轻了之后,杨葆姗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是个女人了,对自己的衣着和容貌都注意起来,当然,聪明如黎苗,看出了这其中最深层的原因,那就是杨葆姗似乎对姜雅逊动了心思。   看出了杨葆姗的心意,黎苗就装作无意的和顾为民打听姜雅逊的事,知道姜雅逊的妻子在姜雅逊被批*斗的时候就和他划清了界限,选择了带着孩子和他离了婚,如今他妻子已经再婚了,甚至连孩子都改了别的人姓,只剩下姜雅逊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五道沟接受再教育。   不过姜雅逊一直挺乐观的,也不怨妻子,反而说她做的对,她选择离开他,最起码保住了自己和他们的孩子。   黎苗觉得姜雅逊厚道的太过了,但她从内心里还是挺佩服这样的人的,杨葆姗看上了姜雅逊,她就算不推波助澜,也忍不住想扇个小风。   心里想着,黎苗又去买了两块香皂和两瓶雪花膏准备回去送给杨葆姗和方之秋。   方之秋虽然看到她总是别别扭扭的,但时间久了,黎苗知道她就是那么个脾气,如果别人不得空的时候,她问什么问题,方之秋也是很乐意教她的,而且这次她的宝贝弹弓,方之秋可是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黎苗现在还没太闹明白那个“物理”到底在讲什么,但姜雅孙看着那弹弓时不住嘴的说什么“术业有专攻”,就让黎苗大概猜到,这个方之秋是有大本事的。   从百货大楼出来,黎苗又去了新华书店,姜雅逊给她列了个书单,他不确定宝山这样的小地方能买到多少,只让她按着上头的书名去找,找到了就尽可能的把书买下来。   虽说是县里最大的且唯一的书店,黎苗还是对这里很失望,书太少了,尤其是关于学习的书。她一眼扫过,就可以把柜台里摆着的书都看遍了,但还是俯下/身认真的再次一本本的确认,万一她看走了眼,有惊喜藏在其中呢?   “张姐,我托您找的《数理化自学丛书》找到了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黎苗转头去看,原来是肖开艳正和柜台后的售货员说话。   正在打毛衣的那位张姐看到肖开艳,脸上露了亲切的笑容,“是开艳啊,我算着你这几天就该过来了,”她低头从柜台后头拿出几本书,“为这几本书,我亲自去了趟临平市呢!不过这书市新华书店卖的也不多了,我托了几个人,就凑了这么几本。”   肖开艳翻着张姐递过来的书,这套丛书一共十七册,但张姐帮她找到也不过四册,差太多了,可她还想让张姐继续帮她找呢,自然是不会抱怨,“谢谢您啊,这书都没得卖了,要不是您,我一本也寻不来呢!”   张姐认同的点头,“现在都不上课了,谁还要这种书?我也是跟着采购到市里书店才找了这么几本,人家还问我呢,要这东西干啥?”   肖开艳四下看了看,将准备好的钱塞到张姐手里,“您收好,”她给的钱比定价多,算是给张姐的辛苦费。   黎苗被柜台上的几本书吸引了,走过去拿起来,《几何》、《三角》、《代数》,还有一本是《物理》,她深吸一口气,真的好想要,“同志,这书怎么卖?”   肖开艳一把把书从黎苗手里抢过来,“这书我已经买下了!”   肖开艳才离开五道沟没多久,整个人已经大不一样了,不但漂亮了许多,人也很自信,黎苗看着她腕上的小手表,看来她的生意还在做着呢,只怕没时间学习吧?“你可真够无私的,这又是买给顾明阳的吧?好吧,看你一片痴心的份上,我不和你争。” 第38章 大学   那位张姐正担心这两位姑娘因为几本书吵起来呢,没想到这位漂亮的出奇的姑娘根本没打算要,她松了口气,“就是,这书现在都没人要,有啥可争的?一本好几毛呢,有这钱干啥不行?”   张姐也是第二次见肖开艳,但上次她就和肖开艳一见如故。肖开艳的穿着打扮一看就不是她们宝山人,加上出手阔绰,为了让她帮着找几本书,直接就给了她一块钱的定金,还说如果她能找到她想要的书,她还会给她辛苦费,这让张姐对她的印象格外的好,对她拜托的事也格外上心,为了肖开艳,特意跑了一趟临平。   今天的肖开艳穿着淡绿色白圆点连衣裙,脚踩白色凉鞋,肩上挎着个毛线织的方包,张姐自诩在宝山也算得上讲究的女人,也不由被肖开艳的穿着给惊艳到了,她是时常去临平的,不说临平,就是南省的省会商城市,也没有几个姑娘比眼前的肖开艳会打扮。   张姐羡慕的看着肖开艳挎着的毛线小包,准备自己也去买毛线照样织一个,“也就是小肖了,虽然年纪轻轻的,还一直保持着学习的好习惯,才会来买这种书。”   张姐在书店上班,各种各样的人见的多了,她对肖开艳亲切,有意无意的帮着肖开艳说话,但也没有忽视黎苗。   黎苗的穿着打扮就简单多了,白色细布衬衣,蓝色长裤,脚上穿着双布鞋,但她出众的相貌却是张姐没未见过的,张姐仔细打量着眉眼之间带着浅浅傲气的黎苗,暗忖这姑娘也不会是一般人,普通家庭养不出这么细皮嫩肉漂亮的夺人眼球的姑娘啊,“这位同志和小肖是认识的吧?你要真的想看,可以和小肖借着看的。”   黎苗冲张姐点点头,“我和肖开艳确实认识,”她转头看着肖开艳,“看来你来县里之后日子过的不错,对了,公社调查组找你谈话了吗?唉,因为你,咱们村儿可被折腾的不轻,几乎每个人都被叫去问话了。”   她上下打量着肖开艳,“你不会离开了村子之后,还在悄悄往河里下药药鱼来卖吧?我跟你说,你那鱼是吃不死人,但吃多了人会掉头发,对牙和骨头都不好,你可千万不能再卖了,要是真出了事,怕就不是公社调查组找你那么简单了,只怕县公安局也得来找你了。”   张姐已经完全呆了,她有些听不懂这漂亮姑娘在说什么?肖开艳和这姑娘是一个村儿的?她们是哪个村儿的啊,居然都养出这么两位漂亮姑娘?这村儿很有钱吗?为什么一个村姑可以穿这么好?   但她很快回神,另一个问题更让她惊心,“你刚才说什么?什么鱼?谁下药?”   肖开艳的脸一下子青了,“张姐你别听她胡说,我们以前确实是一个村的,但我已经从村里出来了,现在就在县城住着呢,”她把柜台上的书装进包里,“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走了。”   说完一甩挎包,冲张姐点了点头,“姐,我先走了,过几天再来找你玩。”   “诶,你别走啊,”张姐伸手想去拉肖开艳,但她人在柜台里面,没有够着,“肖同志,我还有话要问呢!”   肖开艳头也不回的走了,张姐回头看着黎苗,“这位同志,你和我说说小肖到底是怎么回事?鱼又是怎么回事?”   黎苗低头看着柜台里的书,指着一本俄文字典道,“麻烦把这本字典拿出来我看看。”   张姐忙把字典从柜台里取出来递给黎苗,“你跟我说说呀。”   张姐没想到她以为的大城市来的同志,竟然只是个村姑!这也太出乎意料了,她冲不远处另一个柜台的同事大声道,“何华,你过来,快,快过来。”   从肖开艳一来,书店里的售货员都拿余光盯着张姐这边呢,听到张姐叫何华,不止是何华,其他几个柜台没顾客的售货员都凑了过来,“怎么了?出啥事了?”   张姐几句话和大家说了刚才的事,最重要的是黎苗刚才的话,其实上次肖开艳来,她们就议论了她好一阵子,都在猜她是不是哪个大城市新分来的,还在猜她在哪个单位上班,有没有对象,没想到居然是才从农村出来的?   “同志,你真的和她一个村儿的?诶,你们哪个村儿的啊?”   黎苗淡淡的扫了几人一眼,“张姐,这字典我买了,你帮我开个票吧,还有,刚才肖开艳买的那几本书,你能不能也帮我留意一下?我也想买。”   张姐拿起柜台上的票本,却不急着开票,“你们真的是一个村儿的?她为什么跑县里来的?县里对你们村招工了?”   “没有,我是地里活忙完了,到县里来买几本自学的书,”反正很快复课的通知就会下来了,黎苗也不介意让大家知道她在自学,“时间不早了,我买完书就得回去了,不然到家天都该黑了。”   张姐摁住票本,把身体往前凑了凑,“这样吧,你想的那些书我可以帮你留意留意,”她注意到了,黎苗到新华书店,看的都是学习方面的书,这让她对黎苗的需求大概有了个数,“但你得告诉我,小肖同志是怎么回事?还有你刚才说的鱼,又是怎么回事?”   见张姐几次问鱼,黎苗挑眉,“怎么,张姐你也买她的鱼了?”   张姐梗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我们聊的时候她给我介绍的,说是便宜还新鲜,我就去买过几次。”   肖开艳给张姐介绍的是刘大厨那里,她把鱼送到国营食堂,而张姐这样的散客,则可以去找刘老太太零卖。有国营食堂这块招牌,张姐只以为是刘家从食堂里倒出来的,只庆幸捡了便宜,其他的并没有多想。   何华也有些紧张,“张姐,她是不是说鱼有问题?”她也跟着张姐去买过鱼。   “肖开艳卖的鱼应该已经死了,你们也不介意?”黎苗有些奇怪,她可是从不吃死鱼的。   张姐有些尴尬,“刘大娘说送过去的时候都还活着呢,我们去的晚了,我看那鱼也没啥毛病,还算新鲜……”   死的可比活的便宜一毛钱呢,能吃上鱼就是很好的生活了,手里不是特别宽裕的人家,谁非一定要买活的?“小同志,你跟我说那鱼到底怎么了?我兄弟媳妇坐月子,那鱼我可是买给她补身子的!”   黎苗颇为同情的看着脸色难看的张姐,“其实我也没证据,就是我们村里懂行的人说,肖开艳下的那种药,吃多了对人身体不好,嗯,就是掉头发,对牙和骨头也不好。咱们成人兴许没什么事,本来吃的也不多,就是产妇么,唉,你还是再不要给你弟媳买了。”   何华已经惊叫一声去摸自己那稀薄的头顶了,“我怎么说我这几天早上一梳头,就大把大把的掉头发,原来是那鱼吃的了!”   “别自己吓自己了,你头发本来就少好不好?”另一个售货员好心道,“你没听这位小同志说嘛,吃的多了才会掉头发,你那点儿工资,才舍得吃几回鱼?”   何华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我头发是少,但也不像现在掉的这么多!我是没吃几回鱼,但我身体本来就弱,哪里受得住那毒?”   她转头又瞪着黎苗,“这位同志你也是的,知道她是个害人的东西,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我要把她扭送到公安局去!”   这都能怪到她头上?黎苗眸光闪过一抹厉色,“我又不知道你们买了她的鱼,我甚至不知道她还在卖鱼,这事其实也不难查的,肖开艳是红山公社革委会干部肖成功的闺女,她因为什么事被村里赶出来的更是一问都知道,前几天公社还因为有人举报她,特意成立了调查组下来查呢,不过调查组长是肖成功,所以应该不会有问题。”   黎苗不耐烦的摆摆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要真是有事,就像这位同志说的,公安局会来抓人的。”   她看着脸色铁青的张姐,“这位同志,你可是答应过我会帮我找书的,过些天我再来问问哈。”   ……   去个新华书店还能遇到黎苗,肖开艳觉得晦气死了,她匆匆回到住处,把书用报纸包好了,才倒在床上想心事。   她是被公社叫去谈话了,肖成功已经许诺过会保她无事的,在公社里她也不过是走了个过场,把以前和黎大山他们说的话又交代了一遍,签了字就回来了,不过肖成功也不是白帮她的,她因为怕肖成功落井下石,足足被肖成功敲诈了五十块!   虽然肖开艳卖鱼的生意做的不错,但五十块也不是小数目,只要想起来就让肖开艳心疼无比,更让她生气的是她并没有像自己想的那样和肖成功脱离关系,反而因为这件事被他牢牢粘上了。肖开艳知道,肖成功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再想到那个黎苗,肖开艳一阵儿心烦,黎苗一见到她就大声嚷嚷出来她过去的事,肯定不会在张姐跟前帮她隐瞒,那以后她想再托张姐找书只怕会不那么顺利了。可她得到的消息,九月份就要全面复课了,她给顾明阳准备的书还没有备全呢。   想到顾明阳肖开艳更是烦躁,上次他来找她,精神就很不好,听他的意思是病了一场,她问他学习的事,顾明阳只说自己身体不好出工太累,看那意思,是没有好好复习。她问他有没有去找牛棚里那几位,顾明阳也是吱吱唔唔的,说什么他自己看书就行了,去牛棚会被人议论,肖开艳都不用听他说完,就知道他是没能和方之秋几个搞好关系。   肖开艳看顾明阳的样子,只怕是在村里没办法好好复习了,现在只能等着他复课重新上学,在学校里集中精力了。   肖开艳拿起床头的书看了一会儿,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她这些天每天都在忙碌着,半夜起来去七宝河捕鱼送到刘大厨那里,然后回来小睡一会儿,就要为自己的生意做准备,肖开艳考察了之后,决定不单纯的只卖小吃,来钱慢也不好做大,她准备做快餐,早上是各种粥和包子,茶叶蛋,到了中午,就炒几个大锅菜,蒸好米饭做盖浇饭,这样的话可以节省人工和时间,下午两点之后,她就关门休息,除了为第二天的生意准备食材,最主要的是她还要学习。   肖开艳左思右想之后,决定不去学校上课了,学历固然重要,但机遇更加难得,进入八十年代,各行各业都在飞速发展,可以说遍地都是黄金,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校园里,她想紧紧抓住这个机会,成为第一批吃螃蟹的人,先把钱赚到手,至于学历,她现在可以利用闲暇时间看书。等她有钱了,再去高校进修也不是不可以的。   ……   黎苗一进家门,就看到黎进忠黑着一张脸坐在院子里抽烟,更神奇的是黎华刚也在,不过他的脸色也同样不好看,看那红红的眼角,似乎还哭过了。   黎苗刚要说话,苗兰花就冲她猛使眼色,“你跑哪儿玩去了?快做饭去。”   黎苗也不和苗兰花抬杠,安静的钻进厨房,见苗兰花跟着进来,才小声道,“出啥事了?”   苗兰花神情平静中还带着隐隐的喜悦,“你二哥的事黄了。”   黄了?黎苗狐疑的看看苗兰花,又瞄了眼院子里的情景,如果单从黎进忠和黎华刚的脸色上看,黎华刚的事应该是黄了,但看苗兰花的气色又不太像,她看起来也沉着脸,但黎苗明显的感觉到,她并不像那二位那么伤心。   “还是因为他和柳青的事?保送资格飞了?”黎苗把苗兰花拉到灶台后陪着自己坐了,在这儿说话,只要声音不大,外头听不到。   苗兰花嗯了一声,“你爸先去了公社,后来又去县里把你哥叫了回来,说是县里领导说你二哥个人作风存在问题,资产阶级思想残余未消,没有从灵魂深处闹革命。”   黎苗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然后呢?我哥就不能上学去了?”   “亏你爸机灵,带着你哥在县里跑了一天,也幸亏那位领导对你爸的印象一直不错,只是对你哥进行了口头批评,并没有让记档,”苗兰花长长叹了口气,“学是保住了,但不是以前那个学校了。”   看来黎华刚真的是没那命了,话本子里说黎华刚上的是什么机械学校,以后分到了厂里当了技术员,可黎苗听黎进忠的意思,黎华刚是要上大学的。黎苗问过顾为民,说大学是本科,机械学校是专科,两者是不能比的。看来出了这件事之后,黎华刚又要去当技术员了。   儿子最终还是要脱了农皮去当城里人的,什么大学中专的苗兰花根本分不清楚,“你哥被保送到咱省里邮电中专了,说是出来能分到邮局去,”想到儿子能到县邮局工作,苗兰花就忍不住要笑出声,她真的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也不理解黎进忠到底在不高兴什么?   不是机械学校,居然成了邮电中专,黎苗又探头往外看了看,“那爸没和你说我哥之前是要去哪儿上学?”   “叫啥政法大学?”邮电苗兰花知道是干什么的,村里每星期都会来邮递员,但政法是干什么的苗兰花想不出来,“我也不知道那是学啥的,反正我觉得邮电挺好的,听说邮局工资发的挺多的,干活还不累!”   最重要的是,她问了,南省的邮电中专是不会分配学生去金陵上班的,那儿子只能留在他们夫妻身边了,没有比这个更让苗兰花开心的事了,“诶,我跟你说,你爸正不高兴呢,你别惹他,他回来一进门就揍了你哥两拳!”   黎苗记忆里黎进忠从来不对家里人动手,但这阵子他都揍黎华刚好几回了,可见黎华刚真的把他气坏了,黎苗不同情黎华刚,只冲苗兰花点点头,“我知道了,咱们晚上吃酸面条算了,我看我爸在气头上,也不会有胃口。”   苗兰花心情好,刚才让黎苗做饭也不过是怕女儿被丈夫的火气波及,“你去屋里歇着吧,我来做!”   黎苗从兜里摸出几只鸟蛋,冲苗兰花眨眨眼,“咱俩吃,别让我爸和我哥看见了。”   苗兰花眉开眼笑的接过鸟蛋,外头那对父子正难受呢,肯定不能让他们发现她俩偷吃鸟蛋,但她心情很好,确实想吃点儿好的,“放心吧,我给炒了压在你面条下面。”   木已成舟,黎进忠再生气也没有用了,他怒其不争的瞪了黎华刚一眼,“行了,别哭丧着脸了,能有个学上已经是领导念着你爹这点儿旧情了,你已经结婚了,以后给我夹着尾巴过日子。”   他原想着儿子和柳青一结婚就什么事也没有了,谁知道肖成功那货来查他闺女的时候,把自己儿子的事又抖了一遍,还写在了报告里,想到肖成功的小人行径,黎进忠就气的肝疼,心里把肖成功骂了一百遍,但更生气儿子不争气。   怕儿子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黎进忠又道,“你中专只用上两年,我就怕到了分配的时候有,有人再把这件事给揭出来,所以你给我在学校好好表现,将来分配的时候,咱也不跟人争抢那地方,顺顺利利的能回宝山就成了。”   好好的大学生成了中专生,毕业了能当法官的人成了邮递员,这其间的落差让黎华刚想起来就掉眼泪,“我知道了,爸,我就是冤的很,你说到底是谁举报的我?我和他拼了!”   “举报你的人我肯定会查的,但查到了你也不能去报复人家,”黎进忠又掏出一支烟,“谁叫咱自己身上有错叫人抓到了呢?”就算是报复回去,也要暗中去做,黎进忠自觉他一向与人为善,但有人算计到他头上,他要是不还回去,别人还当他是软柿子呢! 第39章 被查   黎苗吃完饭,赶紧找了个理由又出去了,家里的气氛太诡异了,她都不敢和苗兰花对视,生怕老妈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她没去和苗兰花解释两所学校有什么不同,难得家里有一个人心情不错,她还是不要去破坏了。   在黎苗看来,就黎华刚这种连高中都没正经上过的水平,去上什么政法大学,那不是扯么?加上他那个自私自利的性格,他出来给人断官司,那苦主才真是前世不修呢。   黎苗依着老习惯先去后山转了一圈儿,摘了点儿酸枣还有野桃子用手绢包了去了山下姜雅逊他们住的牛棚。   “这孩子就不空手来,”姜雅逊知道黎苗今天去了县城,一直在等着她呢,看见她手里的东西,冲杨葆姗笑道,“你中午不还怀念在燕京的时候可以买桃子西瓜吃嘛?苗苗这不给你送来了?”   山上这些野果味道到底差一些,除了杨葆姗,其他人都受不了那个酸味。   黎苗把桃子递给杨葆姗,“这些桃子是在树顶上长着的,我尝了尝不酸,姜老师你们也尝尝。”   “还是不用了,看着就倒牙,”顾为民连连摆手,“你买的书呢,拿来我看看。”   黎苗把自己买的字典拿出来“宝山太小了,新华书店里都没有几本书,我听那里的人说,他们都是去临平市的书店进货的,我真想去临平看看啊,这市里能比县里强多少?”   “要去临平得坐公共汽车,”顾为民想了想,“得好几个小时的路程呢。”   “公共汽车?是不是那种长长的,里面可以坐好多人的?”黎苗在县城里闲逛的时候看见过,要不是那车上去就得要钱,她真想上去试试。   “嗯,宝山去临平市的公共汽车,一天好像有四班,”顾为民点头,想了想道,“你一个小姑娘去不安全,等以后吧。”他们又不能随便出村,黎苗家里估计也没有人会陪着她去市里的。   黎苗并不怕一个人出门,但她一走几天明显家里是不会同意的,黎苗又把自己在新华书店遇到肖开艳的事也说了,颇为遗憾道,“唉,那几本书我也好想要啊!”   方之秋不以为然道,“其实你买不买那些书都没什么的,你只要按着我们教的一步步学,国内大学随便你挑。”   黎苗睁大眼,“真的?”怪不得顾明阳能考个状元,“你可不许哄我。”   杨葆姗洗好桃子过来,“当然是真的,不是我吹牛,那些编教材出卷子的,水平未必比得上方老和顾老。”   顾为民看着黎苗亮晶晶的眼睛,觉得她十分可爱,“嗯,方老师没骗你,不过前提是,你得把我们教的掌握个七八成,不然可不行。”   “那是肯定的,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嘛,”黎苗对自己信心满满,先不说那以前看都看不懂的数理化,她现在多少也能明白一些了,就连俄文,她背起来也飞快,就说她没穿进这话本子里前,也是族里最出色的那个,她能被老祖选到身边亲自教养,凭的可不止是玄猫的血脉,更重要的是她聪明,学什么都比别人快。   黎苗是他们从近乎一张白纸教起的,姜雅逊对自己这个学生也很有信心,“你知道努力,就一定能如愿以偿。”在姜雅逊看来,国家建设正需要人才,而黎苗这种苗红根正的,如果上了大学,肯定会有她发挥才华的机会,他们这些人不能亲自为国家做贡献,培养学生,也算是变相奉献自己的力量了。   ……   黎进忠活到五十,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憋屈过,儿子的通知下来了,被公社推荐上了南省的邮电中专,整个五道沟村都轰动了,大家不懂中专大学的区别,在他们眼里,黎华刚就是五道沟村的第一个大学生,五道沟又出了一个吃公家饭的人!   看着村民们送来的鸡蛋腌肉,富裕一些的人家还送了钱过来,大家脸上的笑容比黎华刚结婚的时候真诚多了,他们自发的要开流水席,这毕竟是五道沟近年来最大的喜事了,这让黎进忠更是有苦难言,强着着精神招呼到家里来的乡亲。   送走了一波又一波过来祝贺的亲友四邻,黎进忠关上门,笑了一天的脸上再也没有表情,他厌恶的看了一眼已经从刚刚知道自己不能上大学的失望和沮丧里走出来,和几个本家兄弟一起喝的醉醺醺的黎华刚,“你看你那样子,给老子滚回屋里耍酒疯!”他都要吐血了,而造成这一切的儿子这么快又和没事人一样了。   苗兰花正拉着黎苗帮她记账,她现在发现有个会写会算的闺女太好用了,以前她怎么没想起来让闺女帮自己呢?苗兰花从窗户里探出头,“你这是又发什么疯?小心外头听见!”   黎进忠伸了伸脖子,最终还是把心底的愤懑给压了下去,他能说什么?说他为了让儿子能被推荐上政法大学,求爷爷告奶奶,能走的关系都走了一遍吗?说他不只希望儿子都吃上公家饭,端上铁饭碗,还想让儿子光宗耀祖端上金饭碗,当上真真正正的干部?   黎进忠一抬头正对上黎苗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梗了一下,突然道,“我听说你成天往牛棚那边跑,还给那几个送吃送喝?”   黎苗才不怕黎进忠呢,他打不过她,也不会去举报她,“嗯,咋啦?”   “你真的想上学?上大学?”黎进忠看着似乎变以许多的女儿,女儿以前很听话的,也不像现在这么有主意,嗯,自从她不再理睬那个顾明阳之后,变的特别有主意。   黎苗点头,“对啊,不过我不是为了吃什么公家饭,我就是想出去看看,听说外面可好了,有汽车火车还有飞机。”   汽车火车黎进忠都坐过,飞机那是见都没见过的,“你觉得你能考得上?”   “谁知道呢,应该吧,”黎苗漫不经心的答着黎进忠的话,心里则在猜他这个精似鬼的爹在打什么主意。   黎进忠被女儿这种漫不经心态度给伤了自尊,他这个女儿真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想上学这么大的事,要不是他问,她真的是连提都不和他提,“我听说要上头的意思是要复课了,你想去?”   黎苗再次点头,“对啊,一复课我就去,谁也别拦着我,没用。”   谁拦着也没用?这根本是不把他当亲爹啊,黎进忠也不想和黎苗吵架,他压上心里的怒火,和黎苗讲道理,“我不是要拦着你,你都十八了,再过两年就该嫁人了,而且你也不过才念了个初一,就算是我让你回去接着读,初中两年,高中三年,等你考大学的时候,都多大啦?谁家会留个老闺女在家?”   就算是考上大学,出来都二十七八了,想想家里有个快三十的闺女,黎进忠觉得那就是个噩梦。   黎苗当然不会花五年时间去高考,但她也不爱听黎进忠说什么“老闺女”的话,她放下手里的账本,“你和妈平时都挺疼我的,怎么一到了大事上,就不把我当闺女了?你是我亲爸,就算是多养我两年又怎么了?咱家养不起吗?”   “这是养不养得起的事?是太丢人!”黎进忠看着靠着窗一递一递和他顶嘴的黎苗,她怎么这么爱歪曲自己的意思?“你不瘸也不瞎,把你留到二十几,人家还不戳断我的脊梁骨?”   黎苗实在没办法理解黎进忠,面子能当饭吃?面子比亲生女儿还重要?她想了想,“既然你的打算是把我养到二十就嫁人,那就按两年来,你们再供我两年,之后我的生活我自己安排,不会再花你们的钱,你们只当我已经出嫁了,谁要是问你我的事,你就说已经嫁了就完了,我保证不给你们添麻烦,更不会做什么丢脸事牵连到你,你们还想着我是女儿,我就来家走动走动,不想见我,我也不惹你的眼。”   宝山的规矩,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顶多就算门亲戚。女儿是不需要赡养娘家父母的,若是遇到孝顺的女儿,四时八节会拎着点心盒子回娘家,过年会给娘家父母添衣物,老人病了也会过来伺候几天。但若是女儿和娘家关系不好,一年不走动一次也是很正常的。   黎进忠当然听懂了黎苗的意思,他若是只愿意把她养到二十,那他就别指望从她身上沾光。一向乖巧孝顺的女儿居然这么不孝,黎进忠心寒无比,“我是不愿你犯傻耽误了自己,你不但不听老人言,翅膀还没硬呢就想翻天,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黎苗不屑的撇嘴,“我今年十八,三岁起就端尿盆,四岁堵鸡窝,五岁喂猪烧火,十六就上工,去年能和男人一样拿工分,我不觉得我是你们白养的,或许在你心里,只要是闺女,就是白养的,多在家呆一天你都亏的很。”   黎进忠一天的火都被黎苗不依不饶的话给拱起来了,他一脚踹翻院子里的椅子,“你这个死丫头,现在真是一句也说不得了,我说你是白养的,你就是白养的!不服你给我滚!”   苗兰花看不下去了,从屋里出来,“黎进忠你吵吵啥?啥白养不白养的,闺女是我生的,我说没白养!大喜日子就你在这儿找不痛快,还拿苗撒火,你到底想干啥?”   黎苗冷笑一声,“干啥,他不白养的儿子不争气,枉费了他十几年的心血,他这不找我撒气来了,我今天把话放这儿了,就你这种是非不分的偏心眼儿,等着吧,以后老二会叫你看清楚啥才叫真正的‘白养’!”   “你少说两句吧,”苗兰花看着气咻咻的丈夫,转身一推已经爬在窗台上的黎苗,“你爸说的也没错,你要是十四五,他肯定也会叫你读书的,你都十八了,还能读几年?他是怕你心太高了,把自己给耽误了。”   女儿想读书苗兰花不反对,多认字没坏处,但要是像黎进忠算的那样熬到二十三,苗兰花是绝对不允许的,她二十三的时候孩子都俩了,“听话,别和你爸置气,你先进去。”   关上黎苗面前的窗户,苗兰花又瞪着黎进忠,“你这是干啥?现在全村都瞅着咱家呢,你在这儿发脾气骂闺女?”   黎进忠觉得自己的好心被辜负了,尤其是黎苗最后还敢诅咒他,“她就是嫉妒咱们对老二好,她也不想想,她一个丫头片子,能和老二比?成天和老二计较,难道老二出息了会不管她?真是越大越没脑子!”   “行了行了,难道许你偏心,还不许孩子不高兴了?”儿子要上中专了,苗兰花对黎华刚的态度好转了很多,但吃了一次亏,她也不像之前那样一味的偏着儿子了,和儿子的自私自利比起来,女儿虽然嘴厉害一些,但心里还是疼她这个妈的。   被苗兰花一拦,黎进忠的火气也发不下去了,他指了指黎苗的窗户,“你就惯着她吧,惯的啥事也不懂,将来吃亏的还是你!”   ……   肖开艳刚把一筐鱼驮到国营食堂后门,就被几个公安给拦住了,“你是肖开艳?跟我们走一趟吧。”   肖开艳手一抖,差点儿没扶稳自行车,“公安同志,我怎么了?这还得给食堂送鱼呢,要是晚了,饭店的领导会批评我的。”   李栋看着身形单薄的肖开艳,她穿了件蓝粗布褂子,脖子上缠着一条淡黄色的毛巾,自行车后的筐里是满满一筐鱼,“有群众反映你卖有毒的鱼给群众,你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   “那我和饭店说一声?不能让人家一直等着,”肖开艳知道这年头千万不能得罪公安,态度极为诚恳,“你们放心,我坚决配合公安的调查,绝不会跑的。”   李栋也不担心一个女同志会跑到哪里去,他和身边的同事交换了个眼神,“那好吧,我们和你一起进去,刚好我们也再了解一下情况。”   李栋他们接到报案之后,先到国营饭店走访了,大概对肖开艳和国营饭店的生意来往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对于国营饭店不按正规渠道购进水产,而是私下向普通群众低价购买的事,他们会向上级汇报,但这不是他们查案的重点,他们的重点在,肖开艳卖给国营饭店的鱼到底有没有毒,是不是吃了就会掉头发!   见到刘大勺,肖开艳已经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多做辩解,反正凭宝山现在的水平,是不可能查到她的鱼有什么问题的,顶多就像五道沟的村民们认为的那样,那鱼和离水太久的鱼死的不太一样。   她示意刘大勺放心,便推着车和李栋他们走了,要检查过收缴的鱼之后,公安局技术科的人也拿不定主意了,“你带我们去你捕鱼的地方看看,还有你那药,带上。”   自从被人发现用药之后,肖开艳就长了个心眼,她把自己从医院买的针剂敲开了泡在几样颜色略深的药材里头,这样的话,就不会有人发现她的药方子到底是什么了。   肖开艳也很配合,领着公安局的人去了自己租住的院子,她把自己配好的药包拿出来,“就是这些了,这都是中药,”她还拿出药方,“都是我在县医院开的,这些中药平时都是熬给人喝的,怎么可能会让人吃出问题?”   李栋认真看了看那些药材,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递给肖开艳,“你给我们演示一遍。”他不怎么信凭这些中药就能把鱼给药晕药死了。   肖开艳老实的捅开炉子,把自己熬药的大锅放上,等药汤烧开了,又把几块砖头放了进去,“就这样在里面煮,不用太久,煮透了就可以了。”   弄好了砖,肖开艳又带着李栋他们来到自己常常捕鱼的小河湾,她神情坦然的和公安解释,“这里人少,但鱼也少,我想捞够一筐鱼,得干一夜。”   同行的另一个公安已经很不耐烦了,“这还查什么查,她就是投机倒把!”   肖开艳也是早有准备,她做出害怕的样子,“公安同志,我查过的,大城市里那种囤积居奇、买空卖空,在商品里掺假做假坑群众,借机牟取暴利的行为才叫投机倒把,我不过是为了生活,从河里捕了点儿鱼来卖,”她声音越来越小,“不能算啊~”   “算不算不是你说了算的,”没想到一个小丫头懂的还挺多,那公安脸一黑,大声道。   “先看她是怎么捕鱼的,怎么判等回去再说,”李栋摆摆手,肖开艳这一套一套的,显然是有备而为,李栋不想和她在这种问题上掰扯,这也不是他们这些一线公安的职责。   大家静静的看着砖头被丢下去,没多久就有几条小鱼漂了上来,后来又有几条大鱼浮上来,肖开艳拿着长杆的鱼网利索的把鱼从河里捞出来,“就是这样的,运气好了一晚上能能二十多条,运气不好,也就几条。”   肖开艳抬头看着神情严肃的李栋,这个人她知道,后来的临平市公安局长,在他面前,肖开艳还想博个好印象,“李公安,大鱼我都送到国营食堂了,小鱼我都自己吃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儿的,国营饭店里也没有顾客说吃了鱼有问题,我知道不该悄悄来国家的河里捕鱼,但我的鱼绝对没毒!”   “嗯,你先跟我们回去,但你的住处我们会搜查的,”李栋点点头,心里已经认同了肖开艳的话。 第40章 相中   黎大山没想到公社的调查组才走没多久,县里公安局又来了,他头疼的看着面前的两位公安,“公安同志,这件事的调查结果在这儿呢,我们都留了档了,对肖开艳和顾明阳两位同志的处理结果,也在这儿,还有,你们还可以去公社再调查一下,前阵子因为肖开艳的问题,公社还派了调查组下来。”   村里来了公安的消息就跟阵儿风一样迅速传遍了五道沟,黎大山领着人还没出村部呢,外头已经聚满了群众。   “黎书记,是不是肖开艳又犯啥错误了?我一早就看那闺女不地道了,”一个媳妇凑过来道,“我听说她那鱼吃了人会变老,掉牙咧!”   “嗯,还不生娃!”   李栋停下脚步,看着那几个妇女,“你们吃过?谁告诉你们那鱼吃了会掉牙还不能生娃?”   几个妇女都不吱声了,其中一个在李栋凛厉的目光逼视下,讷讷道,“没谁啊,大家都这么说的,”她拿胳膊捅了捅身边的妇女,“嫂子,你不是说你老掉头发吗?”   被问的妇女挠挠头,“啊?我说过?可能吧,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她那鱼吃的了,反正俺家分的几条,都传着不能让小孩子吃,俺就和俺婆子妈把那鱼吃了,俺孩子他爸也吃了几口,反正俺和俺妈是掉头发。”   “你们吃了几条?”李栋从口袋里掏出小本,边问边记。   “没几条,有的人家不要,俺们要的一家能分一两条,俺家人口多,分了三条小的。”   李栋还没说话,黎大山就瞪了那妇女一眼,“不会说话别乱说啊,谁不掉头发?你嫂子没吃,我也成天见她掉头发,他们还传着掉牙呢,你们谁牙掉了?”   偷偷捕鱼是一回事,把人吃出毛病就是另一回事了,这两件事的严重性不能同日而语,黎大山看着围过来看热闹的村民,“谁觉得自己吃了那鱼之后身体出问题的,就站出来和公安同志反映你们的问题,其他人该干啥干啥去!”   李栋见黎大山明显不愿意把事情闹大,轻咳一声,“你们吃过鱼的如果发现了什么问题可以找我们反映,”他冲黎大山道,“走吧,咱们先到顾明阳家看看去。”顾明阳是肖开艳的同伙,也是他们重点调查的对象。   李栋才迈步,就看到戴着草帽站在人群里的黎苗,他一扬眉毛,才想起来上次那个失窃案的报案人黎华刚,也是五道沟村的。   黎苗也看到李栋了,她没想到自己几句话,居然把官差给引来了,不过她对这些人素来没有好感,弄清楚了他们是为什么事来的,便扛着锄头下地去了。这次村里给方老师他们也分了任务,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黎苗干脆趁着中午,去把他们的活给干了,反正那些活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   ……   黎苗从地里回来,没进家就听到院子里有说话声,她放慢了脚步,就听到苗兰花带着哭腔,“公安同志,你们可一定要替我们作主啊,那些钱是我家老大从部队寄回来的,那可是我们老大的血汗钱啊!”   李栋看了黎进忠一眼,“据黎华刚同志所说,那些钱是他自己存的工资。”   “咳,”黎进忠尴尬的看了苗兰花一眼,没办法解释黎华刚是花着他哥寄回来的钱,然后存着自己的小金库,这解释太丢人了,“也差不多吧,公安同志您也看到了,我们家这条件,存一百多块钱真的不容易,想着华刚要结婚了,就让他到县里给他对象添几样东西,结果还叫人给偷了。”   只要想到那一百五十块,黎进忠就心疼的睡不着觉,但身为一家之主,他还不能把自己的难过告诉妻儿,他搓着手,“不知道你们查的怎么样了?那些小偷抓着了吗?”   前次去县里,他还拐到公安局去问了,得到的答复是让他再等等,难道今天是给他送好消息来了?   李栋几个被黎进忠夫妻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我们今天走访,是为了肖开艳同志的事的,顺便过来看看你们。”那桩失窃案因为数额较大,已经转到另一位老公安手里了,李栋没再问过,若不是看到黎苗,他还想不起来有这么件事了。   “这样啊,”黎进忠失望的轻叹一声,强笑道,“没事的,我们相信国家,相信政府,我们再等等。”   他心里其实已经绝望了,这么久了,就算是小偷能抓到,那些钱只怕也被他们花光了。在他心里,找到失款比抓到小偷更重要。   黎苗推开门,“公安来咱们家啦?是不是我哥的钱有消息了?”   苗兰花拿手绢擦了擦泪,“大中午的你咋下地去了,公安不是为咱家的事来的……”   “呃,”黎苗把锄头放在墙边,径直走到压水井旁汲水洗脸,李栋看着黎苗不属于农村姑娘的白皙姣好的脸庞,“黎苗同志,你能不能谈谈你对这件事的看法?”   黎苗缓缓的擦好了脸,把毛巾挂在一旁的架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栋,得益于肚兜的滋养,看到她就找各种理由和她说话的男人越来越多了,包括面前这个神情紧张的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公安,“李公安是问我对哪件事的看法?”   李栋被黎苗看的脸颊微烧,他清了清嗓子,“我们调查的时候,报案人说,她是在新华书店听一个和肖开艳同村的女同志说那鱼有毒,而且红山公社还调查了肖开艳,才意识到自己中毒的。”   何华报案之后李栋他们到新华书店走访,所有人都说是一个漂亮的不像宝山人的女同志和大家说的,现在李栋看到黎苗,便知道,新华书店那些职工口里的女同志,就是黎苗了。   黎苗没想到自己几句话竟然把县公安局的人招来了,更没想到这里的官差查的还挺细的,“昂,我去新华书店买书,刚巧遇到肖开艳了,就问了她几句,她可把我们五道沟给害苦了,连我都因为她被调查组叫去问了半天,我就问问她,调查组有没有把她叫过去调查调查。”   “可你还说她那鱼吃了会掉头发,还掉牙啥的,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黎苗讶然,“听谁说的?我没注意,就是村里晚上听广播的时候,我听见大家都在嘀咕,就也跟着说了几句,那鱼我是见过的,鱼眼往里怄着,一看就不想吃。”   “对,当初顾明阳他妹子往我家送过一条,说是他哥钓的,我们苗不让要,还跟我们说,看鱼看着就不新鲜,”苗兰花帮女儿做证。   李栋已经捋清楚了,因为黎苗遇到了肖开艳,两人在村里的时候就不和睦,所以黎苗就把听说的事告诉了肖开艳,结果被新华书店的人听到了,再结合自己掉头发的现象,认定了肖开艳的鱼有毒,“没根据的事怎么能乱说呢,这样会引起群众恐慌的。”   黎苗诧异的看着李栋,“原来公安也会冤枉人啊,我哪儿乱说了?我就和当事人说了一句,而且我把大家对这鱼的怀疑告诉她,也是出于好心,提醒她一下,免得她在歪路上越走越远,怎么到你这儿,倒成了我在造谣了?李公安的意思是,现在的事情都是我多嘴引出来的?”   “咳,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李栋从黎苗的目光到看到了怀疑还有嫌弃?他有些坐立不安,“你当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这件事被群众举报了,会有很坏的影响。”   “所以李公安的意思,就算是那鱼真的有问题,我也不应该说出来,这样吃的人不知道,就不会引起不好的影响,造成大家的恐慌了?”黎苗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栋,“那你们何必来调查呢?直接告诉那个举报的群众,她不应该举报,不然会引起群众恐慌不就算了?或者你们直接说那鱼没有问题不就行了?”   李栋汗都下来了,他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可他这嘴怎么笨的就解释不清楚了呢?“不是,不管那鱼有没有问题,肖开艳私自在七宝河里捕鱼,并且卖给国营饭店的行为都是违法的,”他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那鱼有没有问题,我们会继续追查的。”   “呃,我知道了,所以我和肖开艳说一说我听来的话,也没有错对不对?”黎苗斜睨着几乎坐不住的李栋,“李公安,是不是这样?”   “是,就是这样,”李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这是怎么了,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的,怎么一张嘴,就引起黎苗同志的误会呢?他只是提醒她小心说话,免得以后给自己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和李栋一起来的公安哈哈笑了一声,“黎同志别误会,李栋同志年纪轻性子急,表达的有些不清楚,不管那鱼有没有问题,群众有怀疑,我们就要把事情查清楚,”他觉得这件事查清楚了,肖开艳确实存在问题,但不是鱼有问题。   他站起身,去和黎进忠握手,“黎进忠同志,我们先你道个歉,这么久没有帮你们找到被盗的钱款,是我们的失职,回去我们一定会向领导反映,加快对失窃案的调查速度,早日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黎进忠紧紧回握那公安的手,嘴里麻木道,“谢谢你们了,我们相信政府,相信公安同志!”   ……   李栋他们一走,苗兰花重重的把门关上,“还公安呢,简直就是个愣头青,话都不会说!”   黎进忠是一直把李栋他们送到村部才回来的,他深深的看了苗兰花一眼,觉得自己老婆怎么这么蠢,“人家咋啦?我看着挺好的。”   “好啥?话都不会说,那么多人跟着呢,他都敢说咱苗造谣,引起恐慌啥的,这让大家咋想咱苗苗?这不是往咱苗身上泼脏水吗?我看他肯定是认识肖成功,护着肖开艳那丫头,故意歪派咱苗呢!”   说到这儿苗兰花恨不得追出去冲李栋啐唾沫,“这都啥人啊,正事办不好,就会瞎咕咕!”   黎进忠看了一眼黎苗的房间,一拉苗兰花,“你去帮我把挂在梁上的那只兔子去下来。”   ……   “你说那姓李的看上咱苗了?”苗兰花正举着钩子取挂在房梁上的兔子呢,被丈夫的话吓了一跳,“不可能!那他还当着大家的面胡说八道?”   黎进忠白了苗兰花一眼,示意苗兰花动作快点,“有啥不可能的?你看看谁家闺女像咱苗那么俊?”   黎苗是十里八乡数得着的漂亮的姑娘,但这女大十八变,黎进忠发现自己闺女一日比一日漂亮,这阵子竟然有些叫人晃了眼,“那闺女也不知道随了谁了,白的都会发光了,咱俩可都不像她那么白。”   村里的女孩子会走路就满村跑了,大点儿就跟着家里人下地干活,底子再白也耐不住风吹日晒,可他家黎苗就不一样了,每天和大家一起大太阳底下干活,可那小脸还是白生生的,怪不得连县里来的公安都看直了眼。   她闺女生的好她会不知道吗?但苗兰花每天看着女儿,也没觉得女儿就漂亮到哪个地步,“她长的白是肯定的,我妈就白,我也白,”苗兰花拉过桌上的镜子照了照,“自打跟了你,风吹日头晒的,瞧我这脸都成啥了?我当闺女的时候,也漂亮着呢!”   苗兰花年轻的时候确实长的俊,不然黎进忠也不会使尽浑身解数来讨好她了,但苗兰花那漂亮和自己女儿根本不能比,但黎进忠把老婆叫进屋取兔子不是讨论闺女到底有多漂亮的,“我的意思你咋不明白?我是说,咱苗苗的机会来了!”   见苗兰花还是不信,黎进忠把他刚才送人的时候,和另一个公安打听的信跟苗兰花说了一遍,“具体的我也不好问太多,反正那李公安没对象,家里头还是临平市的,他爸是烈士,他接了他爸的班儿进了公安系统。”   烈士的儿子,工作好,以后肯定能提拔,而且人长的也体面,黎进忠美滋滋的掏了支烟,女儿不是一直想上学吗,有这样的对象在,她还上什么学?“人家这样的人家,将来可以能带家属的,苗要是嫁过去,也能拿到公家的铁饭碗。”   苗兰花也被黎进忠说动了心,她闺女长的漂亮人也聪明,还会持家,再大的干部也配得上,她回忆着李栋看到黎苗时的样子,也觉得有可能,黎苗进来之后,那李栋可是上赶着找她说话呢,“可我看苗对他没啥意思,万一咱苗不愿意……”   “嘁,为什么不愿意?人家那样的看上她是她的福气,她妈,我可跟你说,你平时惯着她就就算了,这可是苗一辈子的大事,你可不能由着她的性子,只要李公安那边乐意,就是押也要把她给我押过去跟人家登记!”   苗兰花嗔了黎进忠一眼,“瞧你说的叫啥话?现在都婚姻自由了,你那是犯法,你是为闺女好,她要是不乐意,就好好跟她说,我瞧着那孩子长的比顾明阳也不差什么,个子也高人也气派,只要他对苗好,苗苗有啥不乐意的?”   想到自己将来会有个公安女婿,黎进忠乐得两只眼都眯了起来,“我觉得也是,只要不傻,就不会反对。”   他晃着手里的兔子,“黎书记说留了他们吃了饭再走,还让我过去陪着,等一会儿你也过去帮大山媳做饭去。”   “好,”苗兰花立马应下,“大山媳妇的手艺可不如咱苗,我带着苗苗一起去。”   ……   柳青从金陵回来没直接回家,而是先悄悄去了知青点,她坐在常英屋里出了会儿神,这一路她都没想好怎么和黎进忠交代,现在人都到家了,她更不敢见黎进忠两口子了。   梁红卫眼尖,早就看到柳青进知青点了,他在外头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柳青出屋,干脆敲了敲门,“我瞧着柳青过来了,怎么?从金陵回来都带了啥?”   常英连头都没有抬,柳青嫁到黎家,东西都搬走了,但她要到常英这儿坐坐,常英也不好撵她,但她和柳青没啥话讲,就由着她坐在床边发呆,自己埋头看自己的书去了。   梁红卫见常英没理他,也不恼,他龇着牙花子冲柳青道,“你这都嫁人了,回来不赶紧回你家去,跑咱知青点干啥来了?”   他走到柳青放在桌上的包旁边,拿手指挑开拉链,“你这都带的啥回来了?听说你们那边的板鸭特别好吃,你也没给咱们带一只?柳青,你可是嫁到福窝里去了,你家黎华刚被推荐上了南省的邮电中专,你也得请咱们好好搓一顿啊!”   柳青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呢,“你说啥?黎华刚上了邮电中专?不是说大学嘛?”黎华刚可是和她说过,他是要上政法大学的,黎进忠把指标都给他跑好了。   常英抬头静静地看着柳青,“他说他是要上大学的?”   “啊?不,”柳青刚想否认,又觉得否认太假了,毕竟这么大的事,说黎家一点儿风声也没有是不可能的,“前阵子他和我提过一嘴,我没太相信,工农/兵大学生要特别优秀才能被推荐上的,没想到……” 第41章 请教   听见柳青的话,梁红卫面上滑过一抹嫉恨,但他很快的平复的心情,“咱们一起来的五道沟,只有你现在混的最好了,我们几个还得在窝在这儿苦熬,你可得好好请大家一顿。”   常英放下手里的书,“黎华刚不是请你喝酒了嘛?还请啥?”她又向柳青道,“你在这儿坐的时候不短了,赶紧回去吧,省得家里人惦记。”   “嗐,黎家的人都去黎书记家帮忙了,柳青回去了家里也没人,在这儿和咱们聊聊呗。”梁红卫啧着嘴,“你那个公公也是个有本事的,县公安局的人来了,还专门和他一起吃饭呢!”   这啥意思?听到县公安局,柳青想到他们丢的钱,“真的?县公安局的人来了?那我得赶紧回去了。”   那钱可是黎华刚攒的,要是还回来了,就算是不全交给她这个二儿媳,也得给她一部分啊,柳青这次回金陵,身上的钱可花的差不多了,“我走了。”   常英看了一眼突然迫不及待起来的柳青,想问的话还没出口,梁红卫已经问出来了,“你急啥呢?人家公安是来调查肖开艳的问题的,和你有啥关系?”   “调查肖开艳?她又咋了?”柳青去拿行李的手停住了,她奇怪的看着常英,“真的是来调查肖开艳的?”   常英点头,“就是问肖开艳捕鱼的事,好像她在县里悄悄卖鱼,叫人给告了,公安局的人下来咱们村调查一下。”   柳青失望的会下来,强笑道,“那个肖开艳也是个不安分的,真是为了钱啥事都能干!”   梁红卫则有些后悔没早发现肖开艳还有这样的本事,“你们说她在县城卖鱼赚了多少钱?人家说她卖的鱼有毒,你们觉得的?”   梁红卫想问常英觉得那鱼怎么样,突然想起来那次分鱼的时候他去分了,但常英和刘爱华几个却没有去,而他把鱼领回来之后,说谁分的是谁的,自己在厨房里蒸着吃了,“咳,我觉得那鱼没啥事,说是掉头发,我这头发不好好的?”   梁红卫见屋里的两个人都不怎么理他,心里撇嘴,“柳青,你不是要回去嘛,走吧,我送送你,省得你拎着东西重。”自从他被黎苗从家里扔出来之后,梁红卫对黎苗的心思淡了许多,黎家虽好,黎苗也漂亮,但他可不想要一个动不动就对他动手的老婆。   但他的心思也只是淡了,并没有完全消失,尤其是在村里遇到黎苗,看到她那张比画报上的女演员还漂亮的脸,梁红卫就觉得除了他,还真没有配得上黎苗。   柳青见梁红卫去拿她的提包,抢先一步把包拿到手里,她来常英这儿是躲清静来了,现在梁红卫赖着不走,那只有她走了,“不用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柳青到家的时候只有黎苗一个人在家,她拒绝了苗兰花让她和她一起去黎大山家帮忙的提议,趁着家里没人晒了洗了个澡,猫在屋里睡午觉,听到门响,她坐起身透过窗户去看,正看到柳青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个梁红卫。   柳青一抬头,正对上黎苗的眼睛,她吓了一跳,“哎呀,吓死我了,苗苗你在家呢?”   黎苗把窗户推开了一些,“你回来了?”她掩口打了个呵欠,瞟了一眼正盯着她看的梁红卫,这家伙的眼神太恶心了,可惜这个现代社会,一点儿P事就能惊动政府,不然她得把梁红卫的眼珠子给抠下来当鱼泡踩了,“我说你这个人也是奇怪了,你走哪儿都带着梁红卫干嘛?要是真舍不得离开他,就别嫁到我们黎家来啊~”   柳青才进门就被黎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一通排揎,她瞅了一下院子里,知道家里只有黎苗,也不装了,“你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大白天不干活,躲在家里睡觉成什么样子?你看看谁家姑娘像你这么懒?”   哟,找事啊?黎苗慢吞吞的从屋里出来,边走边用一条手绢把头发随意的扎到脑后,“这才几天,这嫂子的派头就足的很了,我懒?哈,诶,我问问你,你的工作的事咋样了?瞧你的脸色,肯定是没戏吧?嗯,其实根本就没有你家要给你安排工作这件事吧?不过用这个钓了个男人,目的达到。”   柳青没想到她的那点儿小算计居然被黎苗给揭破了,她后悔死让梁红卫跟着她回来了,“你,你胡说什么?”   黎苗抱臂看着脸色苍白眼神乱瞟的柳青,轻笑一声,目光已经变的锐利如刀,“你的事管不着,但你敢再把这个恶心男人领到家里来,你猜我敢不敢把你俩一起丢出去?”   柳青可是亲眼看见过黎苗丢梁红卫的,但她还是不信黎苗敢扔她,“你,我可是你嫂子,你敢动手,我让你哥揍你!”   “啥?你说啥?”苗兰花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她在黎大山家里越看李栋越顺眼,给李栋倒水的时候,装作拉家常问了问他家里还有个人的情况,知道这小伙子真的没有对象,苗兰花二话不说就往家里跑,家里独子,只有一个在临平市工作的妈,这么好的亲事她闺女可不能错过了,她一定得把黎苗拉到黎大山家帮忙去!   可没想到她兴冲冲的才到门口,就听到柳青喊着叫黎华刚揍自己闺女,“你个丧良心的东西,你才嫁进来几天,就想哄着男人打他妹子了,我,我抽死你!”   苗兰花顺手从门后拿起扫院子的大扫帚,没头没脑的就往柳青身上挥了过去,她闺女他们两口子都没舍得弹过一指甲,这个才进门的媳妇就敢威胁着打她?“你这个搅家精,我叫华刚休了你!”   “妈,你听我说,听我说,”扫帚的又细又长的竹枝子扫到身上又扎又疼,柳青被打的满院子乱跑,“是她先威胁我的,她说要把我从家里扔出去!她怎么可以对嫂子这么说话?”   苗兰花打累了,把扫帚往地上一扎,“我闺女是啥人我不知道?你不惹她,她会要把你扔出去?”   她这才看见躲在门口的梁红卫,用扫帚一指,“他怎么又跑家里来了?怎么,是不是你又惹了我闺女?”   黎苗看够了热闹,才慢悠悠道,“我这个嫂子也是奇怪的很,都嫁给我哥了,还成天屁股后头带个小尾巴,也不嫌丢人,我不过说了她一句,让她别把乱七八糟的人带到家里来,她就不愿意了,还说我一个大姑娘不好好干活,就会在家里睡觉,妈,这个家要是敢叫柳青当了,别说我这个没出嫁的小姑子了,只怕连你,以后要是干不动活了,恐怕日子也不会好过。”   黎苗这话挑拨的意思太明显了,柳青气的眼泪都下来了,“妈,不是这样的,我和苗苗开玩笑呢!”   “呸,全村谁不知道我家苗苗有多勤快?她是你个懒东西说得的?还有,”苗兰花不屑的看着缩头缩脑的梁红卫,“你和这人啥关系?怎么你一回家就和他搅在一起了?我告诉你柳青,你敢做出对不住我们华刚的事,我把你俩都送到公安局去!治你们一个流氓罪!”   黎家的吵闹声把隔壁邻居给惊动了,隔壁儿媳妇爬在墙头上往这边院子里看,“兰花婶,出了啥事啊,咋可开始教训媳妇了?”   “你看我是哪种恶婆婆吗?还教训媳妇?我们这城里媳妇不给我脸色看就不错了,”苗兰花不怕叫人知道自己没娶个好媳妇,但柳青和梁红卫走的近的事不能让人知道了,她瞪着柳青阴阳怪气道,“是我们家这个好媳妇,一回家就给我们苗苗脸色看呢,她嫂子,你说说,我和苗苗她爸还没死呢,轮着老二媳妇来教闺女了?”   隔壁妇女惊讶的看着一头一脸灰的柳青,撇撇嘴,这话叫她咋说,全村谁不知道这柳青当媳妇能愁死人,黎华刚偏看上了她,不就是图人家马上会有工作嘛,这种城里媳妇再有了工作,怎么会把婆婆放在眼里?“我说婶子,你消消气,以后你还得跟着城里的媳妇享福呢!”   跟着柳青享福?苗兰花怎么可能相信一个才进门就嫌弃小姑子懒的媳妇?她可也是从儿媳妇过来的,柳青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一眼就能看透,“哼,她的福我可享不起!”   苗兰花装作没看见梁红卫悄悄跑了出去,走过去一把将大门给关上,回头看着一身狼狈的柳青,“我不止一个儿子,你少跟我耍心眼,我家苗苗是好是坏还轮不着你说话!”   “妈,过来擦把脸,看你一头汗,”黎苗乖巧的给苗兰花打了脸水,又把毛巾递到苗兰花手里,“妈你放心,”她睨了柳青一眼,“我才不会吃亏呢!”   “你还小懂什么?以后她要是欺负你了,你就告诉我,你别和她吵,”苗兰花拿毛巾擦着脸,小声嘱咐黎苗,“她一个结了婚的媳妇可以不要脸,你还没嫁呢,可跟她丢不起这个人,”要是传出去黎苗在家老和嫂子拌嘴,就算是黎苗次次占理,外头人也会觉得黎苗太厉害了,但她要是和媳妇拌嘴,人家只会觉得是儿媳妇不孝顺,何况她苗兰花在五道沟村大半辈子了,名声好着呢!   黎苗没明白苗兰花的意思,对于招了她讨厌的人,她更喜欢自己亲自动手,但看到苗兰花坚定的表情,黎苗还是答应下来,“那好吧,我主要是一看到她把梁红卫带来了,就有些火大,”黎苗压低声音,“那个梁红卫,没事老往我身边凑,恶心死人了!”   “啥?”苗兰花还不知道这事呢,但想到他看到自己和黎进忠热情的让人不舒服,再想想上次黎苗把人扔出去,还有什么不明白了,“你可得离他远点,嗯,他要是敢再烦你,你只管拿锹拍他!”   她才帮女儿看中了一个合适的对象,可不能让梁红卫那种没脸没皮的东西坏了女儿的名声。   苗兰花洗完脸,拿毛巾抽了抽身上的尘土,“走吧,我跟妈一起去你大山叔家,晚上咱们也在那边吃饭。”   黎苗看到苗兰花殷切的目光,差不多猜到了苗兰花的意思,没办法,她耳力太好了,刚才黎进忠和苗兰花说话的时候,她就把这两老的打算听了个七七八八,所以才不肯去黎大山家帮忙。   现在苗兰花又亲自跑回来,肯定是对这个李栋上了心,“人家家里那么多人,我去干什么?我看妈你也别在大山叔家里吃饭了,给人帮完忙就回来,晚上我贴饼子。”   苗兰花一把拉住黎苗,虎着脸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妈叫你去你就去,妈还会害你?”   黎苗翻了个白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什么主意,我都猜到了,我跟你说,那姓李的我看不上,我现在就想上学,其他的不考虑。”   苗兰花就像根本没听到黎苗的话,拉着她的手用了点力,“你看不上人家,人家也未必看上你,咱先去转一圈儿,妈还会害你?”她就不信了,顾明阳那种的黎苗都能看上,李栋这样的怎么会看不上?   黎苗轻巧的一拧,手就从苗兰花的手里挣脱了出来,“我不去,你别逼我啊,不然我去给姓李的个没脸,丢的可是我爸和你的人!”   她活了千年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要是李栋生的讨人欢喜,黎苗也不介意过去玩玩,看看除了自由恋爱以外的成亲方式,但李栋有些傻,她才不去浪费时间呢,有这个时间,她念几句鸟语不好么?她背的快,几个师傅都会围着夸她。   “行啊,你去给他没脸让我看看,”苗兰花才不信懂事的女儿会在外人跟前让他们两口子下不来台呢,“走,我还没见过你让人没脸呢,叫妈涨涨见识。”   “你确定?”   苗兰花郑重的点头,“确定,你叫妈开开眼。”先把人哄过去再说,她自信叫李公安多见自己女儿两回,一定会愿意娶黎苗的,就算是黎苗是个村里的姑娘。而黎苗多和李公安说几回话,肯定也能看出李公安的好。   “那走吧,”黎苗不再废话,率先往院门处去。   柳青傻傻地看着往外走的母女,她们要去黎大山家,那自己呢?“妈,我呢?”   苗兰花头都没回,“你才回来,在家好好歇歇吧,我和你妹子下晌不回来吃饭了,你不用做我们的饭。”   一家人都去黎大山家吃饭去了,就把她一个留在家里?柳青想跟出去,但看到自己一身灰,气的跺脚,“我一会儿找你们去。”   黎苗回头道,“随便,”柳青去了才好呢,到时候可以当众和大家说说她工作的事。   ……   黎苗跟着苗兰花一进门,李栋都看到了,他放下手里的茶缸站起身,“小黎同志也来了?”   苗兰花对李栋的反应很满意,她男人这眼都是太毒了,一眼就看出来这小伙子对自家女儿有意了,“嗯,我们苗苗饭做的好,她大山婶子叫她过来帮忙的。”   黎大山媳妇也看出端倪来了,她暗道黎进忠两口子真是石头都能挤出油来的人精,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看中了人家李公安,不过这李公安,显然也和黎苗看对了眼,“是啊,我们苗苗可是红山公社最出色的姑娘,不但家里事是一把好手,地里活更是没得说,去年还得过公社的表彰呢!”   她冲黎苗招招手,“快来,我菜都洗好了,就等你炒了。”   黎苗没动,看着微黑的脸庞泛着可疑红晕的李栋,“我手艺可不能和大山婶和我妈比,李公安,听说你们当公安的都是练过的?”   黎苗的眼睛太亮了,李栋有些不敢和她对视,“嗯,我们在警校都是受过训练的,到局里之后,也要每天操练。”   “那你的功夫一定很好了?”黎苗继续追问。   一旁的同来的公安也看出不对来了,但黎苗太漂亮了,娶这么个漂亮老婆,“一头沉”了认了,而且李栋还是烈士子弟,享受国家的照顾,真结了婚解决配偶的工作也不是难事,“当然了,我们小李功夫可是这个,”他竖了个大拇指,“局里没人打得过,出任务的时候更是了不得,一个人打倒一片。”   李栋被同事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又怕黎苗误会他是个只会打架的人,“没有没有,那都是工作要求,平时我没事的时候还是更爱读书看报听收音机。”   “嗯,我也挺喜欢听收音机的,”黎苗微微一笑,冲李公安一抱拳,“李公安,我从小力气大,村里的小伙子都打不过我,但我没和正经会功夫的人交过手,你指点指点我呗?”   “黎苗,你这是干啥呢?!快给我进去做饭去,”黎进忠已经被黎苗气的七窍生烟了,他想让女儿给李栋留个好印象,女儿来了就要和李栋打架?这是闹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周末”,灌溉营养液读者“落霞云归”,灌溉营养液   读者“色creva”,灌溉营养液 第42章 过招   黎苗早就料到黎进忠的反应了,她一挑眉毛,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挑衅,她的看着一脸尴尬的李栋,“怎么?李公安瞧不起我这个女人?”   “黎苗,你给我滚回去!”见女儿不理睬自己,黎进忠更气了,他怎么生了这么个不省心的丫头?他千方百计的给她找机会,她却想着和人打架,这要是两人动了手,先不说她一个女孩子根本不可能打过一个公安,更可恨的是,只要两人动了手,他们是再不可能处对象了。   李栋也被黎苗给弄懵了,“小黎同志,我怎么能和你动手呢,不行不行,”他看了一眼一脸焦急的黎进忠,“黎会计你也不用生气,小黎同志还小,玩心有点儿重,她跟我开玩笑呢。”   苗兰花跑过来一把拉住黎苗,恨声道,“这就是你让我长的见识?我可谢谢你啦,祖宗,跟我去后头做饭!”   黎苗要做的事哪会做不成?她从苗兰花怀里抽出胳膊,淡淡地看着李栋,“看来李公安是瞧不起我了,那对不住了,我先下手为强了!”   说着就跳起一拳奔着李栋的面门而去!   李栋没想到这丫头说动手就动手,但身体本能的反应让他向后微倾,迅速闪过黎苗的拳风,同时伸手去抓黎苗的手臂,他没使太大劲,只要握住黎苗的手腕,让她不能再攻击自己就可以。   可手刚触上黎苗的手腕,李栋就知道自己错了,他没想到那细嫩如玉的肌肤下的骨骼竟然冷硬如钢,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黎苗已经一个转身,手腕一翻反手拧住他的手腕,而李栋整个人也被一股大力拉扯,随着黎苗的力道,摔在了扫的干干净净的地上。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和李栋同来的公安反应最快,鼓掌道,“好,小黎同志巾帼不让须眉啊,我们李栋这是没防备。”   李栋摔的并不重,他翻身跃起,看向黎苗的目光中闪着异彩,“没想到,再来!”刚才他根本没使力,才给了黎苗可趁之机,这次他当然也不会使全力,但也不会任由黎苗把他摔倒了。   见李栋郑重起来,黎苗灿然一笑,“好啊,这次让你先来。”李栋没使全力,她难道就用了?她不但没使力,甚至还放慢了拳速,不然李栋根本躲不过她那一拳。   李栋解下束在警服上的武装带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才走到院子中间,“那我不客气了。”   他同样一拳向黎苗攻去,但那只是个虚招,同时攻向黎苗的下盘的那一脚才是实招,但他还是没用全力,只打算踢中黎苗的膝窝让她单膝跪地就算结束了,既不会伤她太重,也算是替自己扳回一局,讨回被黎苗摔在地上的颜面。   可现实却和李栋所想大相径庭,他呆呆的跌坐在地上,愣是没有反应过来黎苗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他准备踢向黎苗的脚好像根本没触到黎苗,反而是自己虚晃的那一招,怎么就被黎苗拿住了胳膊,再次被拎着胳膊给摔了出去?“你,你怎么……”   黎苗嘻嘻一笑,“我说过了,我不懂什么招式的,就是从小力气大点儿动作也快,你不是准备打我一拳嘛,我一想,万一我闪不过去可怎么办?不如直接抓住你的胳膊,让你打不成我不就行了?”   这次可不像上次摔的那么轻了,李栋觉得屁股火烧火燎的疼,他想从地上跳起来,试了一下没成功,只能咬着牙以手摁地,才堪堪站起身,忍着尾椎处传来的阵阵疼痛,“我们再来。”   同来的公安是个行家,他原以为李栋会和黎苗拳来腿去的斗上几个回合,没想到他们局的小霸王在人家一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跟前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如果不是刚才李栋那一下摔的他这个旁观的看着都疼,他真以为李栋这是为了讨好小丫头,连脸都不要了!   黎苗没说话,两手背后静静的看着李栋,“我知道你刚才没用全力,这次你可以尽你所能了。”   李栋也不废话,这次他调动了身上全部的力气,飞身一个侧踢,直奔黎苗的太阳穴!他再也没有轻敌之心,这次是全力一击。以这两次黎苗的反应,就算是他全力一击,也未必能在黎苗跟前讨的了好。   黎苗不满意的摇了摇头,只一屈身就轻松的避过了李栋的飞踢,她也没有趁李栋落地之时还击,而是在李栋准备再次攻向她的时候,同样一个侧身飞踢,只是这一脚快的让李栋避无可避,只听闷哼一声,李栋重重的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啊!”   柳青在家里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换了身干净衣裳,就往黎大山家来了,她火车汽车的赶了两天路,才到五道沟,哪还有力气做饭?想了想还不如以喊黎进忠他们回家吃饭为由,到黎大山家蹭一顿呢,反正她吃的也不多,还能再问一问他们被偷的钱什么时候才能找回来。   可柳青才推开门,就看到一个人形向她飞过来,还没等她看清楚是谁,那个身影就摔在了她的面前,吓得她惊声尖叫,差点没转身就跑。   黎大山和另一个公安已经冲了过去,他们看着晕在地上的李栋,没敢去扶,黎大山冲柳青喊道,“还不去叫大夫”这算什么事啊,过来查案的公安被自己村里的一个小姑娘给打晕了,要不是亲眼所见,他都不能信啊!   李栋的晕迷只是短暂的,他已经回过神了,“不,不用了,我没事,真的,”可话还没说完,嘴里已经是一片腥咸,他伸手一摸,只见手心通红一片。   “别动别动,你流鼻血了,”黎大山回头冲自己老婆大喊,“快去端洗脸水,再拿条干净毛巾,”见柳青还傻呆呆的站着不动,黎大山吼道,“还不快去,把黎清江叫来!”   黎苗走到李栋跟前,“你别害怕,没事的,我出脚的时候忖着劲呢!”   “你这个孩子,真是疯了,”苗兰花看着在地上好像起都起不来的李栋,恨的照着黎苗胳膊就是一巴掌,“你怎么这么浑呢?连公安也敢打?”这要是李栋不高兴了,要把她抓到公安局去,那自己女儿就得吃牢饭啊!   苗兰花恨不得给李栋跪下了,“李公安,李同志,我家苗苗真不是故意的,她从小力大,手上没个轻重,我回去让他爸收拾她,你大人大量,千万别和小孩子计较。”   苗兰花悔的肠子都青了,她真是晕了头了,居然非要带黎苗过来,现在好了,别说嫁公安了,不被公安抓进去就不错了。   黎苗满不在乎的看着李栋,“咱们可是说好的比试的,大家都看着呢,你可不能因为打不过我就要把我抓起来。”   李栋抬眼看着跟没事人一样的黎苗,痛苦的摆摆手,“小黎同志放心吧,我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我技不如人,说明我平时的练习还不够努力,以后我会刻苦训练,争取早日能和小黎同志水平相当。”三次被打倒,李栋真的是连战胜黎苗的底气也没有了,他再苦练,也和天生神力的人没办法比啊赤脚医生黎清江很快就来了,黎苗见李栋被大家围着,悄无声息的往后退,慢慢的移到门边,“妈,我记得咱家还有云南白药,我去拿过来。”她如果还留在黎大山家,所有人都会让她反复给李栋道歉,她才不受这个委屈呢,倒不如找个理由闪人,反正李栋挨了这一顿,绝不会再对她生出什么旖旎心思了。   苗兰花冲黎苗挥挥手,她再也不敢让黎苗出现在李栋面前了,甚至她都不敢给女儿介绍对象了。   从黎大山家里出来,黎苗直接往牛棚去了,她吊坠里还有一只鸡呢,过去让顾为民配着土豆给炒一下,大家可以美美的饱餐一顿。   跟着姜雅逊学文化之后,黎苗发现一个十分神奇的现象,就是不论是姜雅逊还是顾为民,家务都做的很好,姜雅逊说那是因为他们在外国求学的时候,日子过的很艰难,什么事都要亲自动手,时间久了就练出来了,而顾为民则是因为他妻子在世的时候并不谙熟家事,顾为民舍不得妻子为难,干脆就自己动手了。   姜雅逊还和黎苗戏言,幸亏他们有这一技之长,下放的日子才不那么难过。   相比之下,方之秋反而是手脚最笨的那一个,黎苗觉得这完全是因为方之秋前半生日子太过顺遂,一个富家千金,怎么可能会洗衣做饭缝缝补补?每当看到方之秋笨手笨脚的在给自己的破衣裳打补丁的时候,黎苗就会毫不客气的嘲笑她一番。当然,很快,她也会在学习的时候,被方之秋嘲笑回来。   看见黎苗拎着野鸡进门,杨葆姗急的冲她不停眨眼,黎苗好笑的看着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的杨葆姗,“杨老师,你这是干啥呢?快别和我挤眼睛了,小心姜老师看见了,”她凑到杨葆姗跟前小声打趣,“你这个样子可不好看了。”   “去去去,你这个小丫头,”杨葆姗随和外向,又喜欢黎苗,也不介意她拿自己和姜雅逊开玩笑,她看了一眼屋里,“常英在呢,你这么大咧咧的拿着只鸡过来,叫人看到了。”   “没事,常英不会说啥的,”虽然不怎么了解常英这个人,但黎苗本能感觉到常英更愿意和她交好,“对了,她怎么老往这边来啊,以前可没见过她。”   杨葆姗拉着黎苗去了简易厨房,麻利的添柴烧水,“这常英也是奇怪,前些天突然跑来说自己是方老师以前的学生常笛的女儿,她来是替她爸和方老师道歉,还老要帮方老师干活,还给方老师买东西,不过方老师那脾气,一根线也不收她的。”   黎苗狐疑的挑了挑眉毛,“方老师什么态度?”   “方老师那个人你还不知道?最是个面冷心热的,老话不是说罪不及子女?她总是过来,态度又诚恳,加上那丫头看着身体不怎么好的样子,方老师也拿她也没什么办法。”杨葆姗摇头,她对常英的印象不算坏,但想到她父亲,杨葆姗没办法和她亲近起来。而且几年了不说,现在突然说是常笛的女儿,这让杨葆姗很不舒服。   “罪不及子女?什么意思?”黎苗帮着杨葆姗添柴,一边八卦。   “常笛是建国初考上大学的,毕业之后分配回到了粤省,方老师被自己的学生写揭发信,其中就有常英的爸爸常笛。”杨葆姗也被学生批过,对这样的事情多少已经习惯了,也颇能看得开,“这不都是求进步嘛,就拿我们这些老东西开刀了。”   黎苗估算着常英爸爸的年纪,“他应该毕业好多年了吧?还揭发?”   “嗯,竟然把方老师二十年前在课堂上说过的话记得清清楚楚,”杨葆姗想想都觉得常英的父亲十分可恶,“这种小人!”   “方奶奶,我走了,”外头传来常英的声音,黎苗放下手里的柴,“我去看看。”   杨葆姗无奈的看着黎苗出去,心道这位别看平时有意无意的老是变着法和方之秋抬杠其实心里也是把她当自己老师一样关心的,这也让杨葆姗觉得自己的心血没有白费。   常英看到黎苗出来,一点儿也不奇怪,这些天黎苗时不时的跑到牛棚这边来,别人没注意,她可是一早就注意到了。她亲切的笑笑,“你不是去黎书记家了嘛?”   再看到常英时,黎苗的目光里就多了审视,“你怎么知道我去了黎书记家?”   常英也感觉到了黎苗态度的些微变化,她不在意的笑笑,“来时路上听人说了,说是今天晚上黎书记在家里招待县里的公安呢,还说你被兰花婶儿叫过去帮忙了。”   “我也是才听说你原来认识方老师,这都几年了,估计村里没人知道吧?”黎苗站着牛棚外,看着不过远树上的一只乌鸦,拿出弹弓一下子将它给射了下来,“这里面的几位已经够可怜了,要是有人再打他们的主意,得先过了我这关。”   “神乎其技,”常英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原本她根本没注意到的乌鸦,直到它不知道落到了什么地方,半天才讷讷赞了一声。   黎苗把弹弓装好,“不算什么,不过方老师说我这个水平,那弹弓在我手里跟木仓也没什么区别了,打残个人是没问题的。”   常英目光微凝,半天才道,“你也听说了我爸的事?”她垂下头,“那件事是我爸不对,但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我爸也被他们天天斗,关在黑屋里没吃没喝多少天,非要让他交代,我爸也是实在挺不住了,才把方老师交代了出去,之后我爸就后悔了,他没想到他随便的几句话,居然会害了方老师!他以为以方老师的地位,那些小事是不会对她有什么影响的。”   这种解释黎苗根本不信,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加害者不应该躲的远远的,“你爸那么委屈,你干嘛突然来找方老师?请她原谅你爸当年的无奈之举?”   常英脸色微红,“不是的,是我,以前我没脸告诉方老师,我是常笛的女儿,但现在,”她抬起头,“我要回城了,我想替我爸和方老师说声对不起,也想和方老师搞好关系,在走之前,能帮她做些什么。”   这是人之将走其行也善?黎苗看着常英,以她的眼力,她没看出来常英身体哪里不好,但确实她比之前瘦了很多,人也没精神,“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方老师因为你家人而受到的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弥补的,所以你还是不要来打扰她了,你要走了,和牛棚里这些人走的太近,万一再被人举报了,那就麻烦了。”   黎苗突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的看着常英,常英突然回城,不会是学了她爸的办法,也举报有功了吧?“没听说知青可以提前回城啊,你这是立功了?”   常英也是个聪明的,从黎苗的眼神里看出了她的怀疑,“你是怀疑我举报了你哥和肖开艳?”她笑着摇头,“没有,我在五道沟几年,这里的人对我们这些知青都很好,我怎么能做那样的事?我是,”   她咬了咬牙,与其让黎苗怀疑她,倒不如把话说清楚了,“我是病了,可以办病退回家去治病。”   “你病了?所以才瘦成这样?”黎苗了然的唔了一声,原来如此,“那你就好好治病吧,至于什么道歉赎罪之类的,就算了,你的道歉不过是为了让你的良心安稳罢了,对别人来说,是在给人家伤口上撒盐!”   被举报的老师被斗进了牛棚,举报人的女儿装病可以回城,黎苗发现自己在这个奇怪的地方,竟然成了只善良的大妖,她居然做不来举报的事。   常英突然觉得头顶发凉,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鼓足勇气抬走头,却不敢看黎苗的眼睛,“那个,还有一件事,就是你二哥和柳青的事。”   黎苗好笑的看着常英,这么会审时度势的女孩子她还真讨厌不起来,“你是知道谁写的举报信吧?我猜猜,是不是梁红卫?” 第43章 装病   常英突然觉得自己特别蠢,她竟然从未真正认识过黎苗,就在黎苗在她面前展示自己过人的弹弓神技之前,她一直以为黎苗只是个漂亮善良,近期才开了窍的村姑。   原来她不但有功夫,还聪明的看透了一切,“你怎么知道的?你为什么不告诉黎会计?”   “这多简单啊,咱们村儿紧靠大山,离咱们这儿最近的村都有十几里路呢,夏收之后紧接着点玉米,大家都忙着干活,哪有时间走亲戚,这消息传不出去,写举报信的只能是本村的人。可本村的这些人里,有几个能流利的写封信出来?”黎苗是不在乎到底是谁举报了黎华刚的,但常英拿这事做人情,她就得把这件事说穿了,这个人情她不领。   “你们知青文化水平高,写封信想来也不是难事,你问我了,肯定不是你,你们知青点那几个,除了那个一肚子坏水的梁红卫,我也看不出还有其他人有这闲功夫坏心肠了。”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黎进忠,黎苗当然不会告诉他了,梁红卫算是歪打正着了,让她看了多天的好戏。   常英沉默片刻,从手里的塑料皮笔记本的夹层里,抽出一张折的方方正正的信纸,打开了递给黎苗,“这是我从梁红卫屋里的信纸上撕下来的,他写字的时候,下面的信纸会印上笔痕,我用铅笔在上头扫了扫,内容就显出来了。”   啧,真是文化人,还有这办法,黎苗拿起信纸看了看,“写的还挺生动的,”她晃了晃手里的信纸,“这个我收下了,谢谢啊,你放心,你装病的事我绝对不会告诉第二个人的。”   见黎苗要走,常英又叫住黎苗,“那个,你怎么知道我在装病?”为了能回城,常英这阵子可没少折腾自己,光是不吃饭这一条,她就时常把自己饿的两眼昏花,为了更像,她还时不时的装着咳嗽几声,现在知青点的人都知道她身体不好,怎么黎苗一眼就看出来她没病了?   黎苗能够看出来,那县里市里的医生呢?   “你没病就是没病,反正我一眼就看出来了,”黎苗没办法和常英解释她为什么可以看出来常英是在装病,“不过你告诉我你准备怎么装病,光靠把自己搞的又黄又瘦可不行。”   瞒不住常英也不瞒了,“我想装自己肺上出了毛病,在做X光的时候我在内衣上贴一块牙膏皮,拍的片子就可以显出肺部有阴影了。”   黎苗听不懂什么X光,但她猜得出那是一种看病的东西,而牙膏皮则可以让那个X光替常英证明她得了病,“呃,听着挺厉害的,那祝你好运吧。”   就这么完了?虽然直觉告诉她,黎苗是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但黎苗完全不当一回事的态度还是让常英有些接受不能,“你怎么,你是不是特别瞧不起我?我为了回城弄虚作假。”   黎苗耸肩,“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大家不都是各凭本事活着吗?”   她爸还帮她哥跑了推荐指标,她有什么资格去笑话常英,而且这些知青在他们这儿工作,以前学的知识没用上多少,地种的也不如真正的农民们好,他们自己也呆的不开心,心里想的还是回到故乡去,她犯得着管他们怎么折腾吗?   常英神情微黯,旋即又一脸坚定道,“我喜欢读书,想上学,想成为方老那样的人,我不想在农村浪费自己的青春,我没有错!   “嗯,你开心就好,运气好回去了就好好学习,运气不好被抓住也,也别怪别人,”黎苗不关心常英的心理活动,冲她摆摆手,“以后这里你就别再来了,想成为什么人是你的事,方老师未必愿意见你。”   ……   黎苗回去的时候,顾为民已经把鸡杀好了,他见黎苗进来,大声道,“你和小常说什么呢,这么久?”   “没什么,就是让她别再过来了,我觉得方老师肯定烦她,”黎苗从顾为民手里拿过刀,把鸡放在砧板上,手起刀落,一个野鸡就被干净利索的剁成了块。   黎苗一挥刀,顾为民就本能的往后退了退,他觉得自己居然能从黎苗身上感受到杀气,杀鸡的时候有杀气,难道是她和鸡有仇?   把鸡块放在盛了净水的盆里,黎苗洗干净了手,把自己在黎大山家和李栋过招的事和他们讲了,听的杨葆姗哈哈大笑,“你这人丫头,怎么这么虎呢?你不想和他处,好好说就行了,动手算怎么回事?”   姜雅逊想的更深,“你这样不好,万一那人李栋是个小心眼儿的,这宁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你太意气用事了。”   黎苗这么做有她自己的道理,她和姜雅逊几个说这些,也是不想他们听人八卦起来胡思乱想,“我可以和李栋好好说,但我爹妈那边怎么办?我爸根本不想我继续上学,他恨不得立马让我和那姓李的去登记。”   所以她才用了这个办法,直接把黎进忠的所有念头给掐了,让他无计可施。   “老师你放心吧,我最喜欢小人了,”黎苗发现自己是个欺恶怕善的,事例就在眼前,不管姜雅逊在她面前怎么唠叨,不管方之秋的脸再冷,她都会十分善良的包容他们,原谅他们,甚至加倍关心他们。   而遇到那些讨厌的小人,黎苗才会真正的兴奋起来,好好教他们如何做好两条腿走路的人类。   方之秋没想到黎苗会去和常英说别让她再来打扰自己,她侧头看着黎苗,“你不觉得我心眼儿小,毕竟举报我的不是常英,而且常笛也因为举报了我,而心怀愧疚。”   “你本来就是个小心眼儿,小心眼儿怎么啦?你的心眼是你自己的,想大想小还不是你说了算?”黎苗心眼儿更小,惹她不高兴的她肯定得让对方吃够教训,“心怀愧疚,他说你就信?”   黎苗给了方之秋一个“你是不是傻”的眼神,“不扒开他的心,谁知道他心怀的是什么?就算是他心怀愧疚,也不耽误他吃他喝,可你却因为他的行为,从首都那样的地方,被扔到我们这样的穷山沟,还断了一条腿,心怀愧疚,先打断了自己的腿再来求原谅!”   见姜雅逊要说话,黎苗两手叉腰,“姜老师你少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又是什么君子之仁的,我不是君子,而且这世道当君子可是要下牛棚的。”   姜雅逊被黎苗噎的半天没出声,许久才道,“不会的,不会永远这样的,做人要无愧于心……”   “对呀,我就无愧于心,我不论做什么事,只要做了,就不会后悔,也不会愧疚,”黎苗说的理直气壮。   杨葆姗看着一脸认真的姜雅逊,“一个人一个活法,你的不一定是对的,苗苗的也未必是错的,每个人的标准不一样,你不能总按自己的标准要求别人。”   “可这世上的事总有是非对错的,”姜雅逊觉得黎苗还小,作为她的老师,他不但要教给她知识,还要做她人生的领路人。   “苗苗也没有犯什么大是大非的错误啊,”杨葆姗把一碗菊花茶放在姜雅逊面前,“这是苗苗给的菊花,我觉得喝着比咱们从后山采的好,”她看着已经和顾为民凑在一起,边帮他烧火炒鸡,还不忘缠着他讲外国的事的黎苗,“苗苗心地纯良,就算你不教她,她也不会走歪路的,你要相信她。”   “是我关心则乱了,”姜雅逊看着笑靥如花的黎苗,又一重担忧浮上心头,“苗苗的相貌也太出色了些,这要是到外头,”他知道黎苗力气大,手上也有些功夫,但这些在小地方可保自己无恙,但外面的世界太大了,“你闲了多和她讲讲外头的人情世故。”   姜雅逊自家知道自家的事,他太过木讷,而方之秋年纪大了,又是娇小姐出身,顾为民在国外呆的比在国内时间长,只有杨葆姗,普通家庭出身,见惯了世态炎凉,人又开朗外向,让她多教教黎苗,等将来这丫头出去,才不会叫人给骗了去。   ……   黎苗在牛棚那边吃饱喝足,又和杨葆姗他们练了会口语,才高高兴兴的拎着一只兔子回家去了,现在她每每到牛棚这边来,都是用的上山打野物为借口,当然野物也不是天天有的,她会隔三岔五的带只回去,算是自家打打牙祭。   黎苗回去的时候黎进忠还没有回来,苗兰花正坐在院子里生闷气,看到黎苗拎着兔子回来,她也没露出惯常的笑容,“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不敢回来了呢。”   黎苗嘻嘻一笑,把兔子在苗兰花眼前晃了晃,“瞧今天这只兔子多肥,这阵子我也带回来好几只了吧?那兔子皮够给你做个坎肩儿了,你不是老说一到冬天就肩膀疼嘛,穿个皮坎肩,肯定能好!”   苗兰花没好气的把兔子拍到一边,“别跟我嬉皮笑脸,你今天可把你爸给害苦了,这会儿他还跟李公安那里赔礼道歉呢!”   想到李栋那么好个女婿不是自家的了,苗兰花觉得多少只兔子也抚慰不了她受伤的心,“你怎么这么作呢?我和你爸会害你吗?连李公安那样的都看不上,你想找个啥样的?”   黎苗歪头看了看苗兰花,随手一扔,那只兔子已经被她挂在了树上,“我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个啥样的,但肯定不是李栋那样的,还有,我还要上学,现在不考虑个人问题。”   “上学,没人不让你上学啊,你处对象和上学又不冲突,”苗兰花没有阻止女儿上学的想法,当初没有,现在更不,刚才在黎大山家里,李栋不但没怪黎苗,还在替她说话,还和他们说,但黎苗这样的人才,应该送到什么体校去为国争光,不然也可以去警校或者部队,留在小山村真的是太屈才了。   苗兰花对李栋说的这校那校没兴趣,但有一点她是明白了,城里人喜欢有文化上过学的姑娘,她拉住要走的黎苗谆谆教导,“你想上学就上学去,妈想明白了,你只要是个高中生,就能在城里找到和李栋条件差不多的对象。”   苗兰花得意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她闺女这么漂亮,再是个高中生,求亲的还不踏平了她家的门槛?她可以在那些人里慢慢给女儿挑个既合女儿心意,也合她心意的好女婿。   “随便吧,”苗兰花是她妈,亲妈想让女儿嫁的好,黎苗也没办法说她错了,“这都是以后的事了,我先上学行不行?我可是听说九月就要复课了,这阵子我正学习呢,你们可不许再弄这些事给我添乱了。”   “没问题,”苗兰花这才想起来女儿拎回家的兔子,她抬头看着枣树高高的枝桠,“你这孩子,你咋把兔子扔树上了,快去搬梯子。”苗兰花一回头正看到柳青,“你上去把兔子够下来。”   柳青正悄咪咪的听苗兰花母女说话呢,她也没想到黎苗会引来那么优秀的小伙子,这心里又酸又涩,还有婚事没成的高兴,突然被苗兰花点了名,她惊讶的看着树上的兔子,“这,这也太高了,我怎么上得去?苗苗挂上去的,就让苗苗去拿下来呗?”   苗兰花眉毛一竖,“让苗苗上去,苗苗才从屋顶上摔下来过,你还上她上那高?你是不是想害她再摔一次?”   “那也不能让我上啊,我害怕……”柳青委屈死了,真的是婆婆不是妈啊,黎苗不能上,她就能上了?   “那我上?让我这个五十岁的老婆子上?你可真是个好媳妇,走走走,咱们找人评评理,看看街坊邻居怎么说?”苗兰花一手叉腰,一手去扯柳青,“那可是只兔子,好几块钱呢,你个败家精……”   柳青被苗兰花尖利的声音刺的耳朵疼,她看了一眼抱臂在一旁看热闹的黎苗,咬了咬牙“我上,我上行了吧?黎苗你好端端的,干嘛把兔子扔那么高?显摆你力气大吗?”   “对啊,我就是力气大啊,怎么,你想不想试试?咱家那瓶云南白还没拿过去呢,”黎苗笑眯眯的看着表情发僵的柳青,抬腿往她面前走。   柳青吓的呀了一声,跑到苗兰花摆好的梯子旁,“我上,妈你帮我扶好梯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为周末的日万准备,这两天少一些。   小时候听过关于知青的小说,后来又看了云南知青为了返城的报道,真的很让人心酸啊,小平同志好像还说过。国家花了三百亿,买了三个不满意,对比一下,今天的我们太幸福了 第44章 抢手   李栋虽然坚称自己没大碍,但村里还是不放心让他骑车回去,同来的公安干脆自己先带着调查资料走了,把李栋留在黎大山家里住一夜,第二天看恢复情况再慢慢回去。   原来黎大山把村里的玉米酒都准备好了,结果却只能大家匆匆吃了顿便饭,黎进忠是个会做人的,硬叫先走的公安把他带过去的兔子拿走了,才又陪着李栋聊了一会儿,等李栋休息了,他才神情郁郁的回家来了。   苗兰花一直悬着心呢,看到黎进忠回来,忙迎了过去,“我案板上还晾着面条呢,给你下一碗?”黎进忠在黎大山那边,肯定没有好好吃饭。   “吃啥吃,气都气饱了,”黎进忠看了一眼黎苗屋里的灯光,“咋都这个点儿了还不睡?点个灯费不费油?”五道沟还没有通电,大家都是用煤油灯照明,看黎苗屋里的光线,黎进忠就知道她把灯芯挑到了最大。   黎苗推开窗,笑眯眯的看着黎进忠,随手从抽屉里拿出支蜡烛点着了,她目力极好,这蜡烛还是进城的时候帮顾为民他们买了,她自己也留了两根。   黎进忠被黎苗的动作气了个倒仰,他回头恶狠狠的瞪着苗兰花,“谁让你给她蜡的?钱是那么花的?”   蜡烛比煤油贵,家里平时是不点蜡烛的,苗兰花也不知道黎苗从哪儿来的蜡烛,正纳闷儿呢,就听黎苗幽幽道,“不这样花,难道留着给老二娶媳妇上学?要真的都用来娶媳妇也就算了,还让人偷呢,啧啧啧,一百五十块,够全家烧一辈子蜡烛了吧?”   这个黎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柳青也没睡呢,但她没点煤油灯,只开着窗户摇着蒲扇乘凉,现在快八月了,屋里又闷又热的,但她一个新媳妇,又不好拉着床睡到院子里去,只能这么硬熬着。这会儿听到黎苗提起那钱,她怯生生的推开门,“爸,今天来的公安没说那钱找着了没?”   “找什么找,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就算是人抓到,钱也没影儿了,”黎进忠恨恨的看了一眼只穿了一件白背心的柳青,突然想到那天她和黎华刚被抓到的时候,就是只穿了个背心,“看你穿的像什么样子?这家里人多,以后注意点!”   柳青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在自己的屋里,难道还要衣帽整齐?但她不敢和黎进忠犟嘴,赶紧抓了件衬衣穿上,才出了屋。今天那公安明显是看中黎苗了,黎进忠难道不会借这个由头,让李公安使使劲,早一天抓到小偷,她的钱找回来一块是一块啊!   黎进忠最不想听的就是那笔钱的事了,偏这柳青还没眼色的问了又问,“嗯,这事儿我会常问着,你就别管了。”   不让自己管,黎进忠的意思是不是以后钱追回来也和她们小两口没关系?柳青很委屈,但还不敢说出自己的意见,“那麻烦爸了。”   “一家人有啥麻烦不麻烦的?”到底是儿媳妇,黎进忠也不好态度太过恶劣,他看了一眼黎苗重新阖上的窗户,只觉她屋里的灯光越发刺眼了。黎进忠收敛收神无视女儿对他的挑衅,和颜悦色的示意柳青坐下,“我一直也没等到亲家的电话,你家那边是什么态度?”   柳青想了一路,只有这个理由最合适了,她揉了揉眼睛,眼泪便夺眶而出,“我回去和我爸妈说了在宝山结婚的事,我爸很生气,说我不经他的允许就私自结婚,是没把他当长辈,”柳青不安的捏着衣角,“他把我赶出来了,说再不认我这个闺女了。”   黎进忠想想也能理解柳父的愤怒,谁家嫁闺女也不能这么草率,“主要是当时情况特殊,才让你们匆匆结婚,我给你爸写的信你没给他?”   黎进忠也不是个没准备的,柳青临走的时候,他不但准备了许多山货让柳青带着,还给柳父写了一封态度诚恳的信,把前因后果都详细说了,也和柳父说明了自家儿子前途是有保障的。   柳青是看过那封信的,如果后面黎进忠不提她工作的事,柳青当然愿意把信给她爸看,但那信里长篇大论写了对柳青工作问题的希望,她怎么敢把信给她爸?   金陵确实在招工,但根本没有知青的事,倒是那些找各种办法先回城的抓住了机会,但她家哪有那个本事?“我爸看了,但他说我既然愿意留在乡下,那就一辈子别回来了,”柳青捂着脸呜呜哭起来,“他说要和我断绝关系,我这几天都是住在我出了嫁的姐姐家的,我求了他几回,他都不同意,还骂我,说因为我他给我跑返城的事白瞎了家里的钱。”   这是没戏了?黎进忠觉得自家真是流年不利,怎么倒霉的事一桩接一桩的?“你的意思是,亲家不管你了?也不帮你跑工作了?”   柳青泪眼婆娑的看都会黎进忠,“他是这么说的,说反正我弟弟过几年就长大了,等他长大了再说,我既然敢不吭声就在乡下嫁了,那就这辈子别回去了。”   演的不错,黎苗在屋里都想给柳青鼓掌了,不过她倒是达到目的了,就怕她以后过的不是自己想要的日子。   ……   黎华刚从县里回来,才知道自己的设想再一次破灭了,他目光幽深的盯着自己的新婚妻子,“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你返城这件事?我在县里特意打听了,说现在国家要出台新政策,准备让你们回去呢!”   柳青根本不敢看黎华刚的眼睛,倒是黎苗出来替她说了句话,“现在追究这个有什么意思?你当初是你坚决要娶的,现在就好好和人家过呗,我看你们两个挺般配的。”   “你,你给我滚一边儿去,啊,”黎华刚话一出口,只见嘴巴被什么东西给砸了一下,没多大功夫,上嘴唇就肿的老高,“李毛,你,你。”   柳青一拉说话跑音的黎华刚,小声在他耳边把李栋的事说了,“你别和她置气,爸妈现在都捧着她呢!”   黎华刚涕泪交流,他胡乱抹了一把,柳青骗婚的账他有的是功夫和她算,现在黎苗的婚事更重要,“你给俄几细说说。”   ……   黎华刚和柳青如愿凑成一对儿,黎苗心满意足的骑着车往县里去了,她直奔李晓辉家。开门的是李晓辉的老婆范新巧,“你是苗苗妹子吧?快,快进来。”   “李大哥不在家?”黎苗跟着范新巧往院里走,范新巧已经在喊自己的女儿了,“红梅,去喊你爸回来,就说你苗姨过来了。”   黎苗看着脸色红润声音脆亮的范新巧,“嫂子,你这身体是好了?”   身上舒服了心情自然会好,精神也足,范新巧还有些瘦削的脸上笑容却极为明媚,“嗯,我和红梅她爸都觉得是你送的那些野味的功劳。”   她用一个白洋瓷缸子给黎苗冲了一大缸麦乳精,“这是你晓辉哥给我买的,我现在身体好多了,就不喝这些了,你快喝,我稠稠的冲了,又顶饿又解渴。”   黎苗还没喝过这麦乳精呢,她看着黄黄的汤汁,扑鼻就是浓郁的甜香,也不客气,直接就是一大口,结果却被那甜的有些发腻的口感给呛了一下,“咳,呃,还挺好喝。”   “你喜欢喝?那我叫你晓辉哥给你买两罐带回去,他认识的人多,不用票也能买到,”范新巧因为生女儿的时候难产,打那以后身体就一直没有恢复过来,平时人恹恹的没有力气,而且三天两头就会感冒发烧。   没办法她只能请了长假在家里休息,工资发的少不说,李晓辉挣来的钱也都给她看病用了,这些年他们过的紧巴巴的,现在她身体好多了,就到单位销了假,下个月开始上班。   而这些变化都是黎苗带来的,范新巧觉得黎苗就是她的恩人。   黎苗细看了范新巧的脸色,不以为然的摆摆手,“你想多了,我看你就是肉吃的少了,当然,我卖给李大哥的那几只野味,确实很补是真的。遇到我是你运气好,这也说明你是个有福气的。”   范新巧点点头,“我就是挺有福气的,你不知道,当初我家人都不赞成我嫁给晓辉,说他没工作,但现在你看,这么多年了,我一直病着他一点儿也没嫌弃我,还想方设法的挣钱给我治病,现在连我妈都说我有福气。”   李晓辉正在老地方卖鸡蛋呢,听女儿说黎苗来了,他拎着篮子抱起女儿就往家跑,人没进家门,就大声道,“苗苗妹子,苗苗妹子,你怎么才来?”   自己亲哥也没有这么喊过自己,黎苗抚一下身上的鸡皮疙瘩,“我又不像你,哪有时间天天往县里跑。”   李晓辉的态度和范新巧也不差什么,他搓着手,“你难道来一回可不许急着走,一会儿我就去割肉,咱们包饺子,我给你包纯肉馅的。”   见他这么说,范新巧站起来,“你和苗苗说话,我带红梅去菜组,”丈夫念叨黎苗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范新巧走了,黎苗才笑道,“是不是知道我的野味的好了?”   李晓辉点头如捣蒜,“嗯嗯嗯,是真的好!”   他最初也就留了一只野鸡给老婆被身体,剩下的拿到黑市上去卖,因为现在进城卖野味的多,头一天也就卖了三只,可第二天,头一天买过的人就寻来了,指名还要昨天的野味,说是他卖的兔子比他们吃过的味道都好。   李晓辉就留了心眼,没急着把剩下的都卖出去,而是顺势就夸买家识货,他的野鸡和兔子都是从离宝山县最远的山里抓来的,光送过来路上就得走一天,所以他手里也就现有的不多,还已经被人订下了,想要还得再等等。   “你可真会做生意,”吃过还想要的让人家等着,手里的现货卖给了新顾客,黎苗挺佩服李晓辉的,“你也不怕老顾客跑了。”   “那不能,我卖了只野鸡给他,这个数,”李晓辉冲黎苗比了比,他直接把野鸡加到了一块五一斤。   李晓辉是真高兴,“我回来又杀了一只鸡和一只兔子给你嫂子吃了,你瞅瞅你嫂子现在的气色,”李晓辉能挣也敢花,他不但把好东西留给老婆吃了,还送了一只鸡到老丈人家里,虽然当初岳父岳母不赞成他们的婚事,但这些年也没少帮他们,李红梅一年有半年都是住在外公家里。   唾沫横飞的讲完,李晓辉搓着手看着黎苗脚边的袋子,“这次有多少?”他觉得他媳妇得再吃一只鸡身体才能好全呢。   黎苗让晓辉自己看,她这次依然是送了五只鸡五只兔子,不这只一只袋子里还有一只狗獾,“这个你也收了吧,熬油挺好的。”   “没问题,”李晓辉算着已经跟他定好的顾客,这些都不用拿到黑市去卖就能立马出清了,他数了七十块钱给黎苗,“这钱你拿好了,以后有货,只管往哥这里送!”   上次给四十,这次就算加上狗獾也有些多了,黎苗抽出十五块钱,“你给的太多了,咱们还照之前的价钱来就行了。”   李晓辉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外头那些货和你的根本不能比,我这边都涨价了,给你肯定也能涨价,”他挠挠头,“我还没感谢你呢,你不知道,你嫂子这身体一好,我们整个家都活过来了,唉,你不知道这些年我过的日子……”   一个七尺高的汉子居然在自己跟前抹眼泪,黎苗吓的从椅子上跳起来,“打住打住,你别哭啊,你敢哭出来我立马走人!”她又没打他,也没吓唬他,他哭啥哭啊?   李晓辉被黎苗的反应吓着了,他愕然抬头看着一脸嫌弃的黎苗,“不哭,我不哭,我没哭。”   “没哭就好,”黎苗收好钱,“你只要觉得不亏,那这钱我就收下了,你们的饺子我也不吃了,我忙着呢!”   李晓辉等了黎苗这么多天,怎么可能放她走,“不行不行,你一定得留下来,不然你嫂子该说我了,你要是有啥事要办,只管交给我,你别小看我这个混黑市儿的,我在县里人头熟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万更。 第45章 万更   盛情难却,黎苗也不多和李晓辉再客气,便答应留下吃饭,她帮着李晓辉把带来的野物都放在李家后院,看到李晓辉为这些小家伙专门垒的窝,黎苗挺佩服李晓辉的用心的,“你竟然连鸡窝都垒好了。”   李晓辉有些不好意思,“以前新巧身体不好,我就在家里养了几只鸡,后来嫌味大熏的新巧老是咳嗽,我才把鸡都杀了,窝还没拆,这不就用上了,兔子的是我临时给搭的,不过真别说,看着你送来的鸡和兔子都受了伤,没想到还都挺耐的,那伤口长的也快的很。”   没想到自己的储物袋还有这样的奇效,黎苗看着李晓辉把鸡和兔子都放好了,“要是能出手,就尽快出了,这东西离开山里越久,那滋味儿就越不如之前。”   还有这么一说?李晓辉立马点头,他原本还想着自己多养几天了,“我知道了,我下午就给买主捎信,”晚上他就杀一只给老婆炖上。   范新巧一回来,李晓辉就把她买的菜接了过来,洗手和面去了,范新巧见黎苗盯着李晓辉看,以为她是奇怪为什么是李晓辉下厨,很不好意思的解释道,“以前是我做的,后来我身体不好,晓辉真的是又带孩子又做家务,不过我现在身体好了,以后这些活就不让他做了,”她有几年不下厨,那手艺自家人吃还可以,来了客人,她去做纯粹就是糟蹋东西了。   黎苗没觉得李晓辉做饭有啥问题,虽然村里都是女人做饭,但牛棚里可是两个男人下厨的时候多,而且厨艺最好的是顾为民,“没事,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看李大哥做的也挺乐呵的。”   “那是肯定的,”李晓辉拿着把葱出来站在厨房门口剥着,笑呵呵道,“只要新巧身体好,我天天做都乐意。”   一句话说的范新巧红了眼眶,“我下个月就上班去,等我上了班,家里就不用你这么辛苦了。”   “嗐,你又说这个,”李晓辉毫不掩饰心里的心疼,“叫我说你再歇一个月,你偏不听,万一再病了。”   “下个月红梅就要上小学了,我一个人在家也没啥意思,”范新巧嗔了李晓辉一眼,有些害羞的和黎苗解释,“我没请假前就在山前公社的农村信用社工作,那里工作时常要下乡揽存,我这身体受不了,就请长假了。”   黎苗也见过农村信用社到他们村去,她大概明白这农村信用社就是国家对农民开的钱庄,但明显大家对骑着自行车,背着个挎包,拎着个算盘的工作人员没有足够的信任,这些人跑几十里路,往往也收不到几块钱,“那确实挺辛苦的,这天儿又热,你未必受得住啊。”   “这倒不是问题,孩子外公虽然退休了,但还是有些关系,找了她们单位的领导,把她留在县里后勤上了,”李晓辉嘿嘿笑着,自己这老丈人确实对他们一家不薄,他送过去的鸡,也让老丈人为了女儿送人了。等晚上了他得再送只兔子过去。   “我是学财会的,真是辜负了国家的培养了,”范新巧并不高兴,她的自小受的教育让她为自己不能给国家做更多贡献感到惭愧,“等我彻底好了,我还是要回到一线去的。”   黎苗来了兴致,“你是大学毕业?你上的啥学?”   范新巧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我爸是老农信了,我上的是行业内的财会学校,大学也有财会专业的,但当时我的分不够。”   她见黎苗提起上学就两眼放光,“苗苗妹子,你上到几年级停课的?是不是还想上学?”   黎苗点点头,“我听说马上要复课了,就想去学校问一问。”   李晓辉消息灵通,“是要复课了,妹子,你以前在哪个学校上学?县一中?”   黎苗有些不好意思,“我停课前才上到初一,在红山公社的初中,不过我不想继续读初中了,我想直接去县一中读高中,想去学校问问能不能行。”   “妹子你这是要连级跳啊,”李晓辉轻叹一声,“初中和高中学的东西差别可大了,先不说人家高中同不同意,你要是跟不上,耽误的也是你自己啊。”   “我在家自学着呢,教我的老师说我再学一阵子,可以把初中的内容都学完了,直接上高中应该没问题,”姜雅逊几个给黎苗上课的时候,并没有刻意把初高中的内容分开,而是照着他们的节奏给黎苗讲,像数学已经讲到高中的难度了。而这里初中没开的英语俄语,黎苗现在都可以和他们简单的对话了。   范新巧想了想,“你既然打定了主意,就别自己去问了,这样吧,我让我哥帮你找一中的老师问一问,他以前就是一中毕业的。”   黎苗大喜,“真的?”她起身装作从带来的包里翻找,那身子挡住范新巧的视线,从吊坠里把自己的作业本拿了出来,“这是我平时做的习题,你能不能让范大哥帮着看看是哪一级的水平?够不够上高中的?”   竟然连这个都带来了,范新巧完全相信了黎苗的决心,她接过那两本笔记,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一本俄文的,“你还学外语了?”   “嗯,跟着村里的知青们学了一些,”黎苗含糊道。   范新巧看着笔记本上干净漂亮的字迹,“你这一笔字可真漂亮,你以前练过的吧?”   黎苗摸摸鼻子,她没特意练,但化形之后跟着老祖读书认字,不过那会儿用的是毛笔,才改成钢笔的时候,还真挺不习惯的,“没有,我就随便写的。”   李晓辉也从厨房出来凑热闹,“这字肯定是练过的,”他用手肘碰了碰范新巧,“我瞧着比大哥的字还好呢!”范新巧的大哥范新民在县文化馆工作,是家里的秀才。   范新巧点点头,“是比我大哥写的好,黎苗,我觉得你一定能考上的。”字如其人,能把字写的这么好的姑娘,这学问和人品肯定差不了。   没想到在李晓辉这里竟然有意外之喜,黎苗不用自己去一中找人问了,也不必急着走了,等李晓辉把面和好了,黎苗也洗了手,和范新巧一起围着桌子包饺子。   ……   黎苗这边交了新朋友,开开心心的包饺子,肖开艳那边就没有那么轻松了,她被关在公安局已经两天了,这两天她一直被关在一个只能看到一扇小小窗户的屋子里,每天会有人丢给她两个窝头一碗水,除了这些,连个来提审她的人都没有。   这会儿还没有什么四十八小时之类的,公安局说谁有罪,那就是有罪。幸亏她做事一向小心,又防着家里那对极品父母,挣到的钱都被她装在一只月饼盒里,悄悄埋在了她天天捕鱼的河湾那儿了,而家里,公安们除了搜到几包药材和她新做的衣物之外,肖开艳所有的钱加起来,也只的二十块。   公安局负责肖开艳案件的公安看着从肖开艳家里搜来东西也十分无语,他们去国营饭店调查了,这阵子肖开艳送到国营食堂的鱼共三百四十斤,她是按四毛一斤收的钱,共计获利一百三十六元,这还不算她通过饭店大厨零卖出去的,粗略统计,这仅仅一个半月,肖开艳就获得赃款一百五十元。   一百五十元,是他们这些老公安几个月的工资了,他们还要靠那几十块的工资养一家老小,而肖开艳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就可以轻轻松松的挣到手。   “你老实交代,那些钱都哪儿去了?!”一直关了肖开艳三天,公安才开始提审肖开艳,“再不交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这会儿可是打你也白打,肖开艳态度极为可怜,她凄凄楚楚的把自己的身世又讲了一遍,“公安同志,我真的没说一句假话,那钱我用来租了现在住的院子,还买了布做了新衣裳,也买了肉吃,”她眼泪扑簌簌的落,“我从小就被爸妈送人了,后来顾家又被批*斗,这么多年,我真的头一次穿那么好的衣裳,痛快的吃过一次肉,所以钱到我手里,我就忍不住花了,还有,和我断绝关系的父亲,就红山公社革委会的干部肖成功,也来问我要过钱,说是我给他的养老钱,一次就要了我一百块!”   肖开艳说着,就捂着脸放声哭了起来,这三天她跟活在地狱里一样,前世就算是过的再苦,她也没有被在那么恶劣的环境里关这么久,“真的,你们相信我吧,我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我虽然有父母,可跟个孤儿也没有两样,我是为了生活,才迫不得已的想出这个谋生的法子的,我的鱼卖的比市场上便宜的多,我只想挣点儿活命的钱,再挣点儿钱报答把我养大的干妈,她身体一直不好,我没想过发财。”   提审肖开艳的两名公安对视了一眼,肖开艳的话不全是真的,但也有许多和他们的走访吻合的部分。他们还查了那个肖成功,说是革委会的干部,其实就是个无赖,之前也有人听他喝多了跟人吹过,他有个会挣钱的女儿。   “肖成功说你给了他二十块,还是你还他的,”公安声音严厉。   肖开艳睁大泪汪汪的眼,嘴一扁大声哭喊,“他胡说,他欺骗国家,欺骗政府!从我和张留娣闹翻之后,我就从家里搬出来了,我再没拿过他们一分钱!他知道我在城里之后,就来过一回,对周围邻居说他是我爸,后来他又来了,说是公社要调查我,他是调查组的组长,只要他说没事,公社就不会再查我,但是我得把卖鱼的钱都给他。”   肖开艳拿袖子抹着脸上的泪,呜咽道,“我害怕了,就把所有的钱都给他了,一共一百块,原本那钱是我准备不捕鱼了,拿五十给我干妈看病,剩下五十,我就在医院门口摆个茶水摊儿,我听说现在国家不抓小摊贩了,我就想着摆个小摊也能养活自己,比我一个女孩子半夜三更的下河捕鱼强……”   诬陷起肖成功来肖开艳一点儿心理负担也没有,肖成功这些年害的人不要太多。她摆他一道也算是替天行道了,而且肖成功明明从她这里敲诈了五十,却对公安说拿了她二十,还是她还他的。   提审的公安看着又脏又憔悴的肖开艳,对她的话已经信了几分,“你这个同志小资产阶级思想很严重啊,有了点儿钱就讲吃讲喝的,你看看你那些衣裳,是正经人家女同志穿的吗?一点儿也不艰苦朴素!”   “我,我,”肖开艳不害怕吗?她也害怕,如果被定性为投机倒把的话,进去几年就是公安局一句话的事,她只能不停的装可怜,积极配合公安的调查,以期他们能轻轻放过,“我从小就没有穿过好衣裳,他们说那些好,我就买了,我再也不敢了,公安同志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提审的公安嫌弃的看着已经吓的浑身哆嗦的肖开艳,“这会儿知道错了,你卖鱼的时候挺精明的嘛。”   “嗝,那都是听他们说的,我就照着做了,我就是想凭力气挣点儿钱,我爸成天想着把我卖了,只要能换财礼,嫁给谁都成,我不想,就跑出来了,我也是没办法了,”肖开艳哭的更痛了,“我才来县里的时候,到处打听,听人家说有人去采了山货进城卖,我就想着,进山采山货卖可以,那我捕鱼卖也可以啊,我不会采山货啊~~”   “卖点儿山货是没问题,”提审的公安拿笔敲着桌子,“你的问题是数量巨大!”谁家一个多月卖几百斤鱼?这都赶上国营菜市走的量了。   见肖开艳光哭不说话了,提审的公安把口供推到她面前,“签字吧。”   ……   黎苗回到五道沟,没事就往第四道沟里去转一转,她要是能到县里读高中,这钱是少了不的,看黎进忠的样子,学费是指望不上他的,黎苗就得靠自己了。   杨葆姗心细,陪着黎苗练过口语,把一茶缸麦乳精递给黎苗,这还是黎苗从县里带回来的,说给他们补身体,但几个老的都不舍得喝,大半又都回到了黎苗嘴里,“我看你老往后山跑,你这是准备干啥?”   黎苗去第四道沟打猎的事没太瞒姜雅逊他们,她把自己凑学费和生活费的事说了,“不单是上高中的钱,将来我要是上大学了呢?我这个人最受不得苦了,可我想活的舒服,得有钱啊!”   她吊坠里倒有几样值钱的东西,但从她和杨葆姗侧面打听来的消息看,这些东西现在拿出来,不但换不到她想要的钱,还会给她招灾,“杨老师,我不想等三年之后再参加高考,我想一恢复高考就去试一试。”   话本子里可是写了,顾明阳就没有读完三年,才是在恢复高考的那一年,直接参加高考的,黎苗觉得她也可以,如果时间不够,她就不睡觉了,她精力比普通人要好的多,她的一年可以完成别人两年的事。   没有人比杨葆姗他们更清楚黎苗对大学的渴望了,她沉吟了一下,“那你要学的就多了,这样吧,我和姜老师商量商量。”   没有比学生好学更让老师高兴的事了,“但学习是一条漫长而艰苦的路,急功近利是不可能攀上科学的高峰的,你必须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学习漫长而艰苦,有修炼更漫长吗?千年苦修都熬过来了,这算个啥?“杨老师你放心吧,你们能教多少,我就能学多少。”黎苗仔细看着杨葆姗的气色,她得想办法给几位老师再补补,她有灵酒熬得住,把老师们累倒了她的罪过就大了。   ……   肖开艳的处理结果还没有出来,县里对肖成功的处分已经出来了。黎大山和黎进忠从公社回来,那神情就和六月里喝了雪水一般,尤其是黎进忠,这脸都阴了一个月了,终于在今天也放了晴。   马莲香是村干部,看见这两个人的样子就知道是有好事儿了,“咋,咱们修渠让公社表扬啦?这还没过秋汛,不到开表彰大会的时间啊?”   黎进忠看了黎大山一眼,笑着掏了支烟点上了,这种好消息,还是由黎大山宣布的好。   黎大山没黎进忠那么多心思,哈哈一笔,“今天公社让我们去,是县里对肖成功的处理结果出来了,他原本是就是抽调到公社革委会的,现在革委会决定让他回来了,继续在生产一线为人民服务。”   马莲香想了一会儿,才噗嗤一笑,“这是把他开回来了?呸,老天可长了一回眼了,那样的人耀武扬威好几年,把人恶心死了!”   黎进忠嘿嘿一笑,“可不是嘛,这些年吃过他亏的人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他也有这一天!”   “这也多亏了他那个闺女了,”黎大山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件事了,肖成功是让肖开艳给拖累了,听说肖开艳在公安局还咬了肖成功,但对于他们来说,肖开艳却是个大功臣,这些年村里人可没少看肖成功的脸色。   黎爱国在县里上班,马莲香也的说了肖开艳被关在公安局的消息了,“肖开艳咋样了?那也真算个祸害了,顾明阳又病了,红姐哭的眼都肿了,清江兄弟说,她要是再这么哭,那眼可要不成了。”   李栋他们下来之后,顾明阳又病了,但他还是硬扛着去了公社重新接受了调查,因为他和肖开艳在县城的生意没什么关系,而之前的事也查清楚了,公社也只对他进行了口头批评,让他又写了一份检查,就放回来了,但这连番的打击,让顾明阳原本就不强壮的身体,更加孱弱起来。   黎红那个性子,几个本家兄弟谁不清楚?黎大山能帮的也尽量帮了,“你是妇女主任,能劝就多劝一劝,唉,要是明阳争气点儿……”   黎大山想起在公社听来的消息,“听说要复课了,明阳不是在一中上学吗,等明阳开学了,他妈也就能打起精神来了。”   他又想了想,“晚上开会的时候,把学校复课的消息先通知下去吧,看谁家孩子还想继续念,就接着念去。”他的两个孩子是一定要去的,黎进忠的两个儿子,不就是因为读了高中,才又是参军又是招工的?   马莲香的孩子还小,但她和丈夫的意思也是要让孩子读书的,“这可是大好事,前点儿通知大家,想念书的孩子也能早点儿准备起来。”   晚上开会的时候,全村人都知道了肖成功要回来的消息,黎大江冲黎来旺道,“来旺,你是一队的队长,肖成功那个人你可得多操点儿心。”   因为肖成功被开除了,张留娣连会都没来开,直接让儿子光荣来给她请的假,黎大山自然不会和肖家人计较这些,一点头就批了。   “那肖开艳咧?还回来不?”   听到有人问肖开艳,马莲香皱眉,“肖开艳是自己要离开咱们村的,她和肖成功又划清了界限,这再回来咱们怎么安排她?你们哪个队要?”   几个小队长都不吭声了,肖开艳干活不行,又背了这么个名声,放在自己队里,那将来评先啥的就想也不用想了。   黎大山轻咳一声,“肖开艳的事咱们以后再说吧,得看公安局怎么处理她这件事,”他摇了摇头,满村的小姑娘,没哪个像她心眼那么多,好好的安省日子不过,非要瞎倒腾,“咱们只管听县里安排就行了。”   ……   肖成功并没有像大家想像的那么,被开除之后灰溜溜的回到五道沟,而是依然留在公社里,说是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弥补因为思想懈怠,放松学习而犯下的错误。黎大山听说之后,也没催他回村,这种滚刀肉在村里就是个不安定分子,黎大山宁愿他永远也不回来。   而常英,就选在全村人一起浇地的时候晕倒了!   看着面色苍白唇角还沁着血的常英,黎清江也不敢给看了,“快,快套车把人送到公社医院里。”   这要是想回城,只怕公社医院的证明起不了作用,黎苗看常英气息微弱的样子,也挺佩服她的,这人对自己真狠啊,也不怕这么折腾自己伤了根本,正愣神呢,黎苗已经被马莲香点了名,“黎苗,你和我一起送常英去公社医院。”   “啊?”黎苗一点儿也不想掺和到这种事里,“要不让刘爱萍去吧,我和她不太熟。”   马莲香瞪了黎苗一眼,这丫头自打摔了头之后,对村里的事就不像以前积极了,“她那小个头能管什么用?那些妇女就不识字,去了也帮不上忙,赶紧的,套车!”   黎苗没办法,见刘爱萍已经手脚麻利的在架子车上铺好的被褥,黎大山也把村里的一头大青骡子给牵来了,只得弯腰抱起常英,把人给放在了车上,现在全村人都知道她力气比男人都大了,她想装成个娇娇女,是再也不能够了。   常英在路上就醒了,她一睁眼就看到骑着自行车跟在骡车边上的黎苗,她眸光一闪,就想坐起身,“我,我这是怎么了?”   坐在她身边的马莲香把人给摁住了,“你晕倒了,还吐血呢,可把大家给吓死了,快躺着吧,用不了多久就到医院了。”   一旁骑车跟着的黎苗也道,“嗯,你快躺着吧,我原本是想让刘爱萍和你一起来的,但马主任没让,等一会儿你还得和大夫说你的情况呢,我们这几个对你的病情可不了解。”   马莲香这才想起来刘爱萍的用处,她尴尬的笑笑,“这不是苗苗有劲儿嘛,你一个百十斤的大闺女,我扛不动,黎书记不好扛,苗苗在正好。”   黎苗白了马莲香一眼,“嗯,那我可啥也不管了啊,我轻易不出门儿,走哪儿都是一抹黑,只管出力就行了。”   黎苗这一趟力可没少出,他们先到了公社医院,大夫听了常英的叙述,连停都没让停就建议他们去县医院了,黎大山看大夫的戒备的样子,还开了云南白药让带上,说是万一大出血就赶紧用上,也慌了,知青要是在他们村出了事,他们村可就出名了。   黎苗见黎大山一头汗的往骡车边上冲,冲背上的常英冷笑道,“是不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常英的眼泪簌簌而下,“我知道对不住大家,跟我那些同学比起来,我在五道沟这几年的生活真的是很好了,但是黎苗,我不甘心,我想上学,我从小学习就很好,我想当研究员,当科学家,我不想一辈子在这里种地。”   背上的女人轻的几乎没有重量,黎苗摇摇头,为了能离开这里,她连自己的身体都不要了,她还能说她什么?“你好自为之吧。但记得达到自己目的的时候,最好不要给无辜的人添麻烦。”   等黎苗把常英送到县医院,陪着她做完检查,把人送到病房,黎苗就提出要出去走走,黎大山见黎苗一副不想管闲事的样子,也没有再强求她,而且看大夫的意思,常英的病有过人的可能,他就更不愿意让年纪轻轻的黎苗跟着了,“你难得来县里一趟,想转就去转转吧,逛完了就自己回去,我这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   黎苗点点头,“好,那我走了。”   一旁照顾常英的马莲香则不满的撇嘴,“怎么黎苗也学会偷奸耍滑这一套了?她以前可不会这样的。”搁以前,黎苗肯定会亲自伺候常英,叫他们回去休息的。   黎大山也觉得黎苗的表现不如以前积极了,但姑娘大了总是会变的,他不能要求别人一直保持积极状态,何况他们这些领导也没有比普通群众优秀多少,“她一个小姑娘家什么也不懂,你让她留在这里干什么?小常这病听大夫的意思可是会过人的,苗苗可还没有对象呢!”   要是让苗兰花知道常英这病会过人,只怕会立马冲到医院把女儿带走。   马莲香也顾不得现在是七月酷暑了,把大夫给的厚厚的棉口罩紧紧的捂在脸上,“那这可咋办,咱们可都是有儿有女的,总不能因为个外人,害了咱们一家子吧?”   “小常把她家的地址给我了,我去给她家里拍电报,让她家里人过来吧,”黎大山想到早上的那几口血,“这要是有个万一,她家里人在,咱们也好交代。”   马莲香已经听出黎大山的潜台词,她想说自己要回家,但作为妇女干部,她张不开这个嘴,只能悻悻的点点头,“那你去吧,我在这儿看着她。”   ……   黎苗在百货大楼买了几样文具,就骑着车往新华书店去了,她上次和那个张姐说过,肖开艳买的书她也想要,不知道张姐当没当真。   张姐没想到还能看到黎苗,见她进来,惊讶的喊了一声,“你居然又来了?”   黎苗挑眉,一脸的理所当然,“怎么?你可是答应我要帮我找书的,找到了没?”   张姐也不是经常去临平,而且自打何华认定她老掉头发是吃了肖开艳的鱼,坚决的到公安局举报了肖开艳之后,张姐就觉得她是再也不会见到黎苗了,所以黎苗托她的事她根本没往心里去。   “那个啊,哈,对了,你听说了没,”张姐四下看了看,故作神秘,“你认识的那个小肖被公安抓了。”   黎苗一副你是不是在搞笑的样子看着张姐,“这还用听说,公安都去我们村了,而且我还听说了,就是你们书店的人举报的,那个举报者还说了,是听我说的,为这个事人家公安都跑我家去了。”   她目光在何华那边溜了一下,咯咯笑了一声,“肖开艳现在不知道多恨你们呢!”   何华的脸一下子白了,黎苗都知道是她举报的,那肖开艳一定能知道,这要是以后报复她,“恨又怎么样?她卖毒鱼害人,我还不能举报她?哼,想报复我也得看她有运气出来没有?!”   张姐给了何华一个安抚的眼神,干笑着向黎苗道,“小何身体弱,买鱼也是为了补充营养的,结果那鱼的毒性她可受不住,真的是大把的掉头发,咱们都是女同志,这都快秃了,能忍得住嘛?”   “张姐你不用和我解释,叫我说,何同志这是敢于和坏份子做斗争,咱们佩服的很,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一句罢了,”黎苗还是一张笑脸,她今天来又不是给肖开艳报仇来了,她是想要买书,“张姐,咱们书归正传,”她压低声音,“肖开艳估计以后是不可能再来麻烦你了,你就帮帮我呗?”   被少女美丽的大眼睛望着,张姐才发现她的瞳仁颜色极淡,她从她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偏被这样的眼睛看着,让她这个长着十几岁的人心里发颤,“哈,你的意思我都懂,就是吧……”   张姐想随便应下先把黎苗给哄走了,但话到嘴边就变了,“我过几天就去临平托人帮你找,但你急着要的话,我帮你出个主意。”   黎苗看出来了,这个张姐并不想和她打交道,“张姐你说。”   张姐清了清有些发干的嗓子,小声道,“我听说公安局那边抄了肖开艳租的院子,把她的东西都收走了,我想着那书肯定也在里头呢,你要是公安局有熟人,不如去哪儿问问,不过是几本书,说不定人家就给你了。”   黎苗摇头,“我这种农村出来的丫头,怎么会认识公安局的人啊,还是不要了,张姐,这事我还是拜托给你吧,我以后可能要到县一中上学,求你的时候多着呢!”   “这样啊,”张姐看着这个美的叫人心惊,又叫人有些发毛的姑娘,有点不愿意,但还是没口答应了,“你放心吧,你的事包在我身上了。”   黎苗也不白使唤,她已经看明白了,这个地方讲规矩讲原则的人是很多,但借着工作之便给自己谋点儿小福利的人也不少,她从包里拿出一只信封,“这是我列的一张单子,张姐你看看,但凡有内容相似的,你都帮我收了吧。”   张姐拿起信封打开,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十块钱,“这?”   “这是书钱,总不能叫你先垫钱吧?”黎苗给的书单子里不止有学习方面的,还有顾为民和杨葆姗和她提起的“名著”,黎苗对这里的话本子也挺有兴趣的,干脆请张姐一并帮自己找了,她也开开眼。   居然还有“毒草”,她抬头看了看黎苗,“虽然现在不像前两年那么严了,但有些书还是不看为好,会给自己招来是非的。”   黎苗从杨葆姗那里对这个世界已经有了更深的了解,知道近十年国家都在搞运动,把读书人下放劳动也是运动的一种,但话本子里也告诉她了,这样的情景用不了多久就会得到改变,“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只要你不卖我,我是绝不会出卖朋友的。”   张姐握紧手里的信封,迅速做了判断,就冲这姑娘的长相和那股聪明劲儿,将来的前程也差不了,和她搞好关系应该没有坏处,“你放心吧,”张姐沉吟了一下,“我在公安局有熟人,那几本书我试试帮你搞到手!”   这才是意外之喜呢,黎苗喜的眉开眼笑,“那谢谢张姐啦,”她压低声音,“张姐你要是想买鸡蛋和山货,就去机械厂后胡同的一个叫李晓辉的,就说是黎苗让你去的,东西好还便宜!”   张姐也是有些门路的,听到黎苗这么说,立马想起来这阵子黑市那边传来的新闻,她一把握住黎苗的手,“妹子,你说的是不是卖鸡蛋的黑大个?”   李晓辉还有这个绰号?想想他那模样,还真是个黑大个,“嗯,张姐也认得他?”   “谈不上认识,那边卖鸡蛋的也不少,不过这阵子听人说他弄来的野鸡和兔子比旁人卖的都好,”张姐的目光定在黎苗身上,“五道沟后头可是山连山啊!”   看透不说透,黎苗给了张姐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她敲敲柜台上的信封,“改天我给张姐带两条我们老龙潭的鱼尝尝,不但不伤人,还大补呢。”   ……   从新华书店出来,黎苗又拐到李晓辉家里。这个点儿李晓辉照例不在家,范新巧看到黎苗,笑着迎了出来,黎苗把一包干枣递给范新巧,“这是我家自己晾的枣,你熬汤的时候丢两个进去。”   黎苗把这里晾的干枣拿了许多放在自己的吊坠里,和灵果灵酒在一起放了十来天,除了给范新巧带了一包,她还分了一包给姜雅逊,剩下的留在家里,晚上熬粥的时候丢进去两个,黎进忠可以跟着沾点光,但那两颗枣,她借口女人才吃枣,每次都盛给苗兰花了。   如果是别的东西,范新巧是肯定不会收的,但她对黎苗家山里出的东西有一种迷信,她深信自己是吃了黎苗猎的鸡才渐渐好起来的,但那鸡是用来买钱的,但现在黎苗给的大枣,却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算是掏钱买,他们应该也能负担的起。   又给黎苗泡了缸麦乳精,范新巧从屋里拿出只饼干桶,“这是我大姐夫去上海出差的时候带回来的,你尝尝。”   不论是原身还是黎苗,都没吃过这种饼干,她不客气的拿了一块放在嘴里,然后惊喜的睁大眼睛,“嗯,好吃,”和她过去吃的凡间点心完全不是一个味啊。   见黎苗说好吃,范新巧把饼干桶往黎苗跟前一推,“我家都不爱吃这个,放着过期就可惜了,你带回去给叔和婶儿尝尝。”   这种点心他们不爱吃?不说李晓辉夫妻,李红梅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不爱吃?黎苗又取了一块,“不用了,我尝尝就好了,这些留给红梅吧。”   她从包里拿出一只文具盒,“红梅不是也要上学了了,这个是我给她买的。”   连自己女儿都惦记着,范新巧更不好意思了,她转身进屋换了件衣裳,“我让我大哥去问你上学的事了,走,我带你去文化馆打了,问问咋样了。” 第46章 周日更新   没想到范新巧要带她亲自去找范新民要结果,黎苗当然不会反对,“我骑着车来的,我带着你。”   宝山县没多大,黎苗来了几次也转的差不多了,都不用范新巧在后头指路,她就直接把范新巧带到了文化馆大院儿里。   宝山县文化馆和教育局等几家单位共用一幢两层小楼,黎苗扎好车,跟着范新巧直接上了二楼,范新巧到的时候,她大哥范新民正和宣传队的几个演员在一起聊他们准备拍的新戏,见黎苗进来,一个男人眼睛一亮,他目光殷切的望着范新民,“新民,这是咱们这儿来的新同志?”   范新民也不认识黎苗,但他一眼就看到范新巧了,他没理那男人,冲范新巧点点头,“你怎么来了?”   范新巧笑着和屋里另外几个人打了招呼,才冲哥哥使了个眼色,“我前几天托你的事你忘啦?你帮我问了没?”   妹妹很少找自己提要求,就这么一桩,范新民肯定放在心上,他陪着范新巧从办公室出来,才小声道,“我拿着黎苗同学的笔记本给我同学看了,他说如果是这个程度的话,直接进高一是没问题的,但为了更准确的掌握学生的水平,他的意思是让黎苗同学过来参加一次考试。”   怕妹妹不高兴,范新民又解释,“一中已经在准备复课了,但学校为了学生考虑,也确实准备开学就先进行一次摸底考试的,让黎苗同学和大家一起参加吧,只要她程度跟得上,就可以直接留在一中读书。”   黎苗在呢,范新巧直接看她,“你觉得呢?”   范新民这才知道妹妹带来的漂亮姑娘就是黎苗,他有些尴尬的推了推眼镜,“我听新巧的意思,你是想考大学的,那我建议你一定要把基础打牢了,”如果黎苗只是想混一张高中文凭,那就冲着她帮妹妹调理好了身体,范新民用上所有的关系,也会把黎苗塞到高中里去,但范新巧的意思,这个小黎同学是想上大学的。   黎苗点头,“没问题,谢谢学校愿意给我考试的机会,如果我真的考不过的话,就算是能上,我也不会上的,”黎苗从来不糊弄自己。   范新民看向黎苗的目光充满了欣赏,他虽然没能上大学,但也一直保持着学习的习惯,“那咱们就说定了,等学校开学的消息正式下来,我让新巧通知你。”   ……   屋里的男人见范新民一个人回来,神情失望,“你妹妹呢?这么快就走了?诶,刚才那个女同志是哪儿的?你家亲戚?”   范新民笑着摇头,“你又想干啥?别成天看见个漂亮姑娘就两眼发直。”   一句话说的屋里人都笑起来,那男人被笑的一脸不高兴,“你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我方海洋是那样的人吗?我是在为国庆的文艺汇演招兵买马!”   他不满的瞪着和范新民一起取笑他的人,“你们说,刚才那位女同志漂不漂亮?这样的女同志是不是应该吸取到咱们县宣传队里来?”就冲那种漂亮的脸,不管是跳舞还是唱戏,哪怕是报幕呢,他们宣传队出去都能胜人一筹。   “行啦,别光想着往你那儿划拉人,”范新民把桌上的剧本拍到方海洋怀里,“人家还是个学生呢,今年要是学校能复课的话,她会去一中上学!”   “还是个学生,”方海洋有些遗憾,旋即又振振有词,“学生怎么了?学校也要有文艺队的嘛,”学校没有,他也会去一中组织一个。   黎苗也没想到她上学的事解决的这么顺利,范新巧见黎苗这么高兴,知道自己是真的帮上了她,干脆又领着黎苗回了自己娘家,把自己和范新民以前的课本都翻了出来,借给黎苗回去预习。   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黎苗小心翼翼的把那些书都用报纸包好了,再三和范新巧保证,她一定会爱惜着用,将来一定会完璧归赵。   范家兄妹都是爱书的人,不然也不会毕业那么多年,还把过去的课本完好的保存着,范新巧见黎苗能同样珍惜这些课本,自然也十分高兴,“你要是有什么不会的,就记在本子上,再进城的时候,我领着你过来问我哥,我哥要是不会,我就让他带着你找一中的老师去!”   ……   晚上黎大山也回来了,带回了常英住院的消息,早上大家都看到了常英晕倒,还吐血,对这个消息一点儿也不意外,倒是柳青,看到黎苗也回来了,阴阳怪气的说黎苗为什么不在医院照顾常英,而是让年纪大家里有孩子的马莲香留在了医院。   苗兰花真想踢死柳青,医院那么晦气的地方,为什么非要她的女儿去?而且当众给自己小姑子难堪,柳青这是啥家教?还有没有脑子?   黎苗不等苗兰花开口,就冷冷道,“我这种山里的丫头在县医院那种地方根本找不着北,去了纯是添乱的,倒不如嫂子你去好了,你和常英一起下乡,同屋住了这么多年,情同姐妹,这个时候你不去照顾她,显得太薄情了些。”   “我?去就去,”柳青心里一盘算,这么热的天下地干活,还不如去县医院照顾常英呢,她还可以趁着常英休息的时候,去见黎华刚,“黎书记,我申请去照顾常英同志。”   黎大山无奈的看了柳青一眼,“这个么,常英同志的病有些不太好……”   不好才好呢,她可以在县里多呆些天,自打上次黎华刚回来知道她不能返城之后,就一直黑着脸,对她也不像之前那么好了,柳青正愁没机会和黎华刚培养感情呢。这个机会她可不能放过,“书记,这些年常英没少照顾我,如今她病了,我怎么能把她丢下不管?不只是我,就是我们知青点的人,也不会不管她的。”   说的好像村里不肯管常英了一样,“你既然决定了,那就好,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和常英家里拍电报了,他家人应该很快就能到。”   黎大山想想还是觉得得把话和柳青说清楚,“县医院大夫怀疑常英同志得了结核病,那病不好治,还过人,你去了要做好防护,千万不要把自己给传染了,还有,”黎大山看着知青点的几位知青,“你们明天也一起去县医院吧,都去拍个片子,人家大夫说了,这个病一发现就是一窝。”   所有的人脸都黑了,听消息的村民们下意识的离几个知青远了一些,大家都听过这个病,治起来又费时又费钱,要真是得了,可就是死路一条了。   柳青的脸一下子白了,她可不想去照顾得了传染病的常英啊,“这,这不太好吧,我,我还是…… ”   黎进忠真的想踢给柳青一脚,这种搬着石头砸自己脚的事也就柳青能干出来了,现在黎大山把话说明了,柳青改口不去了,那大家会怎么看她?又怎么看她嫁进来的黎家?“你放心吧,家里的事有你妈和苗苗在呢,到县里好好照顾常英同志,你和她一起到我们五道沟村,这情谊肯定要比别人深厚的多。”   黎进忠发话了,柳青不敢再说什么,但她终是不甘心,“我不是怕传给我,我是怕因为我再传到家里。”   “这个简单,等你从医里回来,我叫你妈把后院儿的那间屋子给你收拾出来,你在里头住几天,等没事了再搬回你屋就行了,”黎进忠已经想好了解决办法。   常英的事情解决了,黎大山也松了口气,“行了,都散了吧,还有马主任说的孩子上学的事,大家都考虑一下,我的意见还是只要咱供得起,就让娃娃们上学去,”他挠了挠头,“还有咱们村的小学,以前的老师走了,这样吧,大家回家商量商量,想让孩子上学的就去黎会计那儿报个名,我看看有几家想上,不行我就去公社,再给咱们小学申请个老师下来。”   村里的小学都空了几年了,各家已经习惯了孩子大点儿就帮家里干活,听说又要再开小学,“书记,真的又让识字了?万一……”   再来一场运动,他们这些人的孩子可怎么办?   黎大山怎么会不知道大家的担忧,他狠咂了一口烟,“我在公社开会,听人说上头的政策有变化了,反正国家让咱干啥咱干啥,让学生复课,咱就让孩子上学,让学生停课建设祖国,那咱就叫孩子们回来,听国家的,吃不了亏!”   国家都让初中高中复课了,如果不让小学生也上课,那将来初高中还有人去上吗?黎大山从内心觉得认字是好事,那城里人有几个不认字儿的?他们五道沟的孩子,凭啥要一辈子当泥腿子?他可是听说了,连黎进忠家闺女,现在都一门心思要上学呢,“就这么定了,咱们不论闺女小子,能让上的就都让上去,地里的活咱们大人多做些,等过阵子秋收后,咱村组织个打猎队,都往沟里去。”   听到黎大山说一起进山,大家把孩子上学的事直接抛到了脑后。这靠山吃山,他们秋天下点儿力气,就可以过一个好年。   柳青脸色青灰的跟在苗兰花后头往家走,她看着苗兰花边走还拿着大蒲扇给黎苗扇风,心里直冒酸水儿,真是闺女媳妇不一样。等一进家门,柳青就道,“苗苗,你怎么可以这样,常英得了传染病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还怂恿着我去照顾她?你就这么恨我?”   黎苗惊讶的看着柳青,“你也没问我呀,你和常英好歹也同屋几年,她病成那样,你连问都不问一声,还好意思怪我事先不和你说?而且我也不知道常英得的啥病啊,我把常英送到医院就出去转了,建议你去也是想着你成天说常英是你亲妹子,这妹妹病了姐姐不去伺候,那你成啥人了?”   苗兰花现在连看都懒得多看柳青一眼了,她现在已经认定柳青什么返城招工的话从一开始就是假的,为的就是骗黎华刚娶她,“你既然把大话说出来了,那就过去好好伺候常英,可别人去了不出力,到时候人情没落下,还招人恨!”   柳青那鱼脑子要能想清楚这个道理,就不是柳青了,黎苗冲柳青翻了个白眼,径直洗澡去了。   ……   范新民那边承诺让她有机会参加一中的考试,范新巧又特意去给她借了全套的初高中课本,她就不能考的太差了。不然也对不住人家的好心。   想到这里,黎苗又跑到放杂物的屋子里把苗兰花晒的蒲公英给拿了一包放进了吊坠里,她是个村姑,也没有太好的东西回报范家兄妹,红枣给了范新巧,这在吊坠里放过的蒲公英拿去给范新民当茶泡着喝,不但是种野趣,对他的身体也有裨益。   因为有了姜雅逊在前领路,黎苗再面对初中课本的时候,再不会像以前那样摸不着头脑了,她用了几天功夫把初中两年的课本都通了一遍,不明白的都记了下来,拿到姜雅逊那里请教他们。   “你居然看这些全看完了?”虽然知道黎苗的聪明,但姜雅逊看着整套的初中课本,还是有些不能置信,“我说的不是走马观花。”   “我也没有走马观花啊,”黎苗把语文书直接放到一边,“这些我以前也背过,初二的我这本也都背会了,”说实在的,那语文课本里的文章有限,对于过目不忘黎苗来说,根本就不够看的。   “物理和化学就一本,里头的内容你们也都讲过了,”姜雅逊还给她做过几个简单的小实验呢,看的黎苗啧啧称奇,暗道如果姜雅逊跟着她回去,没准儿是个丹修,“那个政治,也好背,我天天听收音匣子,还去村委会看报纸,”里面的东西其实黎苗不是十分理解,但她对自己要求不高,死记硬背就行了。   “也就是数学浪费了点儿时间,”黎苗把一个作业本递给姜雅逊,“我把课后的作业都做了一遍,你看看。”   姜雅逊翻着黎苗的数学作业,“我不是不相信你,你从县里回来才几天,这也太快了,”他抬头认真的看着黎苗,“你不会没睡觉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还年轻,一切都可以慢慢来的。”   黎苗摇头,“我不想慢慢来,我不想浪费时间,”凡人一生不过百十年,太短了。   杨葆姗从姜雅逊身后拿过黎苗的作业本,飞快的批改起来,“你既然愿意,大家就陪你试一试,”她也不理姜雅逊,对看到黎苗过来,就钻到厨房里开始烧火做饭的顾为民大声道,“顾老师,咱们几个黑份子能不能一起教出个首大的?”   顾为民还没回答,坐在不远处正眯着眼把自己薄的都发亮的衬衣袖子对在一起艰难缝着的方之秋抬了抬眼皮,“只要她不是傻子,我一个人就能把她送到首都大学去!”   黎苗得意的对姜雅逊眨眨眼,“你看,杨老师和方老师都对我这么有信心,你咋还不相信我呢?”   姜雅逊无奈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块手帕来擦着厚厚的眼镜片,“我是怕你基础打的不够好。”   “她是想上大学,不是想搞研究做学问,”方之秋没好气的瞪了姜雅逊一眼,她已经看黎苗这小丫头看透了,她是聪明,学习也很刻苦,但她学习的目的和姜雅逊培养她的目的是不同的,偏姜雅逊没看出来,“她的基础不好,你觉得现在的孩子们有几个基础好的?”   自从停课闹革/命之后,大家早就把学过的知识都还给老师了,叫方之秋分析,跟着他们读书了快两个月书,智力还明显高于常人的黎苗,放出去想考个大学,可以说是十拿九稳的。   顾为民已经听清楚外头人在说什么了,他拿了棵小葱剥着,“苗苗别走了,我煎鱼呢,”黎苗送来的鱼他一直养在一口破缸里,算着黎苗该过来了,他才把鱼杀了,“你吃了再走。”   “还是顾老师最好了,”黎苗嘻嘻笑着,把脚边的一只口袋拎过去,“这是我在县里买的大米。”他们五道沟的人以吃面食为主,但姜雅逊他们,除了方之秋,都是南方人,杨葆姗曾和黎苗感叹过多年没痛快吃过一次米饭了,黎苗记在心里,特意在黑市淘了几斤大米,又放在自己吊坠里“养”了半个月,才拿出来给顾为民,“吃完了你就和我说,这是我拿山里的野物跟人换的。”   顾为民看着袋子里白花花的大米,鼻子一酸忙把头偏到一边,“唉,你这孩子,这东西可不好弄,以后别再为这些小事费心了,我们已经习惯了,面条和糁子挺好吃的。”   “我也觉得面条挺好的,但也得换换口味啊,”黎苗也不拆穿顾为民,她四下环顾,“要不咱们今天熬大米粥喝?我这儿还有点儿花生米呢,”她装作怕被人听到,压低声音道,“这是我妈锁在柜子里的,我趁她不注意,偷偷装抓了两把,咱们和红枣一起放在粥里吃吧?”   顾为民被她馋猫样子给逗笑了,“好,就照你说的做,我还收着几块冰糖呢,”那是他女儿给他寄东西的时候悄悄藏在棉衣里的,“一会儿放在粥里你喝。”   黎苗还挺喜欢吃甜食的,听见有冰糖,乐的两眼弯弯,“那我在这儿吃饭再回去。”   “黎苗,出来,把做错的题都改了,是谁吹牛说要考大学的?这么简单的计算都会错,你拿什么考大学?”杨葆姗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别和我说你粗心,粗心是因为你没真正的掌握!”   黎苗被杨葆姗吼的一缩脖子,委屈巴巴的看了顾为民一眼,“我改错题去了。”   “去吧,”顾为民乐呵呵的冲黎苗挥挥手,“杨老师说的没错,如果因为计算错误被扣分,你说亏不亏?”   ……   黎苗和姜雅逊他们一起吃了饭,又绕到后山,到老龙潭里钓了几条鱼,把其中四条放进吊坠里,才拎着一条鱼回了家。   这阵子黎苗但凡出去的久些,总不会空手而回,黎进忠两口子已经习惯了,看见她进来,苗兰花把鱼接过来,“屋里给你留着饭呢,快去吃。”   黎苗摆摆手,“我不饿,我洗个澡看书去。”   黎进忠正在院子里抽烟乘凉,他如今和这个女儿已经是相看两厌,但身为父亲,他又不能真的不过问女儿的事,“你站住,过来,我有话问你。”   黎苗冲天翻了个白眼,拉了把椅子坐在黎进忠对面,“要是说上学的事,那就别谈了,学校我会自己联系的,学费和生活费我也会自己想办法。”   黎苗并不担心黎进忠会真的不给她生活费,黎进忠最大的优点就是要面子,今天村里几个干部都明确表示要送孩子们继续读书了,黎进忠可以不让她读,反正这里的风俗,不让女孩子读书也不会被人说什么,但这和黎进忠在人前的形象不符,他是不会那么做的。   黎进忠叹了口气,“你上学的事我同意了,你先把初中读完了,至于高中,到时候看你考不考得上了,”大学那就是更遥远的事了,黎进忠觉得前阵他可能是因为黎华刚的事人太燥了,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想通。等黎苗初中毕业,二十岁刚好找对象,而且在学校上两年之后,她自己都未必愿意再读了。   在一旁的苗兰花也松了口气,她真不想女儿和丈夫再吵起来了,“对,就是这样,先上着,咱家又不是供不起苗苗上个初中。”   黎苗摇头,“我不是要上初中,我是要直接上高中,我已经去一中问了,人家说我可以直接参加他们开学时的摸底考试,如果考上了,可以直接从高一读的。”   黎进忠最不喜欢就是儿女背着他行事,尤其还是黎苗这个女儿,“你真是长能耐了,自己就去找高中去了,也不怕被人骗了!”   “事实证明我并没有被骗,”黎苗站起身,“先上两年初中和先上两年高中也没多少区别是不是?”   黎进忠很快就想通了,上了高中又如何,那大学是好考的?他家华强那么用功,不也没有考上?“那成吧,人家一中要是收你,你就去上,”黎进忠索性好人做到底,“你想直接上高中也行,要是一中不收你,我就去了公社高中说一说,现在上高中也是可以推荐的,咱村推荐你上高中去应该是没问题的。”   “不用了,我能考上,而且我只上一中,”县一中是宝山县最好的高中了,黎苗当然要上最好的。   黎进忠大度的摆摆手,“行,那就随你吧,”她先考上了再说,要真是没考上,他干脆也不给她找上公社高中的路子了,这样在家里呆两年嫁人也挺好的。   这算是谈妥了,黎进忠又道,“我听说你常去牛棚那边?你是在跟那几个学习?”   黎苗做的再隐蔽,也不可能瞒住村里所有人,但她敢越来越“嚣张”,最主张的原因是算算姜雅逊他们要离开的时间也没多久了,而且凭她的武力值,真要是有人想欺负他们,也是不能够的,“嗯,我想上高中,想考大学,得有老师教啊,你也别打他们的主意,现在都要复课了,只怕上头也会请他们回去的,你要是敢下黑手,将来被人收拾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黎进忠又不傻,他对这些有文化的人有一种天然的敬畏心,所以这些人大家对下放到他们村的几位老专家都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的,而且他还信奉“做人留一线”,“我知道的,不过那个顾为民还有方之秋,都是有海外关系的,你学归学,最好离他们远点,更别收他们的东西,省得将来说不清,姜雅孙和杨葆姗,家里之前一个是中农,一个是富农,你可以多让他们教教你,这文化人脑子灵醒着呢,你是我闺女,他们不会不给我面子。”   黎苗打了个呵欠,敢情在黎进忠眼里,自己能被几位老专家教导,还是着黎进忠的面子了。她想了想,回屋把常英给她的信拿了出来,“这个给你,算是我还了用了你面子的情!”   黎进忠看着薄薄信纸上淡淡的铅笔痕迹,眼睛一下子睁大了,“这是谁给你的?”   “常英,她感谢我今天背了她一天,悄悄塞给我的,说是从梁红卫屋里的信纸上撕下来的,她把这个给我,也是想提醒你让你防着点儿小人。”   黎进忠把信折好放在兜里,“哼,这人还在五道口呢就敢摆咱家一道,我倒是小瞧他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黎进忠不打算等十年,在这个小小的五道沟,想收拾一个知青,太简单了。   ……   县公安局局长曾建国的办公室里,黑胖的老头儿看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脸上的表情带着难得一见的迷茫,“就是这个原因,上级就把你们派下来了?”查间谍查到他们小小的宝山县来了,还派了个海军军官,战斗英雄,凭他几十年的工作经验,这事不该让现役军人查啊?   和曾局长对面坐着的青年身材高大,面容冷峻,“嗯,我刚好休假,上级知道我是宝山人,就把我派回来看看。”   曾局长已经看过面前人的资料了,张潜,红山公社五道沟村人,十五岁进了部队,两年前因为参加了西海自卫反击战,立了战功,得到了军委和国家的通令嘉奖,做为一个老兵,曾建国当初也十分关注这场战争,但他真的没想到,战斗英雄里,居然有他们宝山人!   这不应该是当地政府大书特书的事吗?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但已经是一位老公安的他,自然知道有些事是不能问也不该问的,“那太好了,你出去那么久,也确实该回家看看了,家里的人一定都很担心你的。”   张潜点点头,“所以这次放假上级才特意让我回家来看看的。”   曾局长根本不相信张潜的话,以张潜现在的级别,回家探亲又不是什么难事,可战事都结束两年了,他才想起来探亲?“那就好,那就好。”   “只是这次我有任务在身,我的真实身份还是不要对外人提的好,”张潜看了一眼身边的青年,“我和郭永明就是回来看我老母亲的,至于其他的,你们都不用管。”   如果不是他出现的太过突兀,而他还是至今挂着号的“在逃人员”,张潜都不愿意到公安局报备,当然,接这个匪夷所思的任务,他也是无奈的很,他根本不相信什么当年那位逃到海峡那边的时候,还留下了什么研究成果在国内,又辗转流落到了宝山一股悍匪手里。但服从命令是他的天职,任务交给他,就只能无条件服从。   张潜和郭永明来之前曾局长已经接到通知了,知道他只需要配合,在县里对他们的身份提出质疑时候,出来保住一下就行了。这任务没什么难度,还能让他见一见战斗英雄,曾局长对上级交给他的任务接受的十分愉快。   “胡三泉,你们在干什么?”曾局长正要再说话,被外面突然传来的吼声给吓了一跳,他不满的推开窗户,看着院子里正冲一个民警怒目而视的李栋道,“小李啊,上班时间不要这么大呼小叫的,影响多不好,老胡是自己同志,不知道还以为你吼犯人呢。”   李栋已经握住了胡三泉的手腕,他把胡三泉的手举的高高的,“局长,胡三泉偷偷从物证室里往外拿东西!”   胡三泉没想到自己会被当场抓了个现行,老脸都没处搁了,他说起来是个公安,但一直负责内勤,“没,我没有,”他难堪的看着手里的手,“嘿嘿,就几本书,算不得啥物证吧?我就是拿出来看看。”   “物理化学还有代数,你看得懂?这是我们从肖开艳家里查检的,怎么就不算物证了?”李栋自打从五道沟回来之后,就和只炮仗一样,局里聪明点儿的都不敢招惹他。   曾局长没想到叫贵客看了笑话,他尴尬的冲办公室里的张潜笑笑,“咱们宝山穷,公安局也就这么个小破院儿,隔壁放个P这边也能听见,”他转过头对着外头让他丢人的李栋和胡三泉大喊一声,“都给老子滚,还有,把那几本书给老子放回去,胡三泉你给老子跑圈儿去,看你那肚子都大成啥了?丢不丢人?”   眼看到手的书被李栋这臭小子给拿走了,还被局长撞见给罚了,胡三泉一肚子不合时宜,他仗着是局里的老资格,“局长,我可有心脏病,这几圈跑下来非嗝P不行。反正肖开艳的事已经有了处理结果,这些东西留在咱们局除了占地方还有啥用?我也是想让这些没用的东西发挥余热,拿回去给孩子看看。”   “那也不行,那是证物!证物懂不懂?”要不是他的肚子也挺大,曾局长都想一个飞身直接从窗户里跳出去,踹胡三泉一脚,国家公安,人民公仆,却公然打证物的主意,还当着外人的面!   “肖开艳?”张潜听到肖开艳的名字,有些奇怪,“不会是我们村的那个肖开艳吧?”   曾局长这才想起来,肖开艳居然和张潜是一个村的,“就是她,那个丫头啊,”他摇头叹气,把肖开艳的案子大概给张潜讲了一遍,“投机倒扒也算不上,毕竟那姑娘还没二十呢,禀着治病救人的原则,局里商量一下,没有往上报。这不县里正清河修堤的嘛,我们班子会研究决定,让她去修堤去,她那鱼也是在七宝河里捕的,就当是感谢咱们宝山县的母亲河了,什么时候那边完工,什么时候她才能释放,算是就地劳动改造。”   张潜离开五道沟的时候,肖开艳已经回到肖成功身边,他对肖家人没有一点儿好感,虽然现在他和那些人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他也懒得再报复回去,但肖开艳这个下场让他还是有些畅意。但另一个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你说这事是五道沟的黎苗同志揭发的?”   宝山出了这么个匪夷所思的案子,曾局长特别去了解一下案情,说实话,虽然肖开艳这种挖社会主义墙角的行为让人十分不耻,但曾局长还是挺佩服肖开艳的头脑的,他活了五十岁,也没想到可以靠着七宝河发财啊,“算不得黎苗揭发的,我看案宗,那个举报人是无意中听到黎苗同志和肖开艳说话,才怀疑自己中了毒,过来举报的。”   肖成功被撵回了家,肖开艳去劳动改造,就是国营饭店的刘大勺,也因为这件事背了个处分,他从肖开艳这里收到的鱼可是加价卖的,若不是他手艺好饭店还离不开他,他倒是很符合投机倒把的标准了。   “那个黎苗去新华书店买书才遇到了肖开艳?”张潜走到窗边,看着李栋手里拿的几本书,“国家要全面复课了,黎苗也要继续上学了?”   这他哪儿知道啊,曾局长也挺想见见这个黎苗的,他听从五道沟回来的干警说了,那姑娘出奇的漂亮,一下子就把他们局最有前途的俊小伙儿的魂给勾走了,但漂亮的玫瑰刺太扎手,他们局的俊小伙被人家揍的爬不起来,回到局里以后,这么多天脸上都没露出过笑模样。   李栋正往证物室走呢,可他的耳朵敏锐的捕捉到了“黎苗”二字,他回头看着和曾局长并肩站着的男人,“你认识黎苗同志?”   “哈,这小子还真是个实心眼子,”都被姑娘揍了,还能心心念念的想着,曾局长怜惜的看着窗外那个个头比他还高的小可怜儿,“这位是张同志,他是回乡探亲的,他家也是五道沟村的,肯定认识黎苗同志。”   李栋的后背挺的更直了,他警觉的盯着张潜,“五道沟村儿的?姓名?”   曾局长都要被这傻小子逗乐了,“还姓名,你查户口呢?快去把证物放回去,”但他还是和李栋解释了一句,“这是从省城回来探亲的张同志。”   听到“张”字,李栋的神情更严肃了,他去五道沟的时候,可是把那个村的档案翻过一遍,又因为肖开艳的事走访了许多村民,对五道沟这个地方也算是了解颇深了,那地方因为有山所以不算深,但也因为有山,偏僻的很,这些年出去的人屈指可数,“你是那个在逃犯张潜?”   他的手本能就往腰上摸。可怜他没出任务,武器是要交到局里的。   曾局长要被李栋给气晕了,“你胡说什么?什么在逃犯,那是肖成功制造的错案冤案!”他这才想起来局里抓捕的公告还没有撤销了,转身对张潜歉意的笑道,“这事我立马帮你解决了。”   张潜在部队用回了真名,所以什么在逃犯,和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没事的,都是以前的事了,肖成功不也被开除出干部队伍了,我的事很好说清楚的。”   张潜一指李栋手里的书,“这几本书能不能先我看几天?我可以给局里写个借条儿。”   曾局长没想到几本数理化,突然之间就成了香饽饽,他冲李栋命令道,“把书送我办公室来。”   李栋进来的时候,曾局长和张潜已经坐回位置上了,他冲曾局长敬了个礼,把手里的书放到曾局长办公桌上,“报告局长,我怀疑胡三泉同志并不是要把书拿回家给自己孩子看,而是想为自己谋取私利!”   他也是回局里的时候看见胡三泉和一个女同志在外头鬼鬼祟祟的说话,之后胡三泉就悄悄摸到证物室把从肖开艳那边搜回来的书挟在胳膊底下往外头走,他心里怀疑,才直接将人抓了个现行。   曾局长把几本书认真的翻了一遍,这几本书都极新,可以说根本没有翻看过的痕迹,“咳,可能是听说学校要复课了,所以才胡三泉才想给自己孩子,呃,”他想起来胡三泉孩子已经结婚了,孙子还不到能用得上这书的年纪,“可能是给亲戚的孩子找的吧,算了算了,我已经处理过他的,证物也被你追回了,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作者有话要说: 我查了一下,文G时期,小学五年,初高中各两年,一共九年,前面写成了高中三年,纠正一下。不过这个时间也不是绝对的,还有小初高十一年的。   看文的时候真的恨不得大大们一天万更三回,轮到自己,周末两天万更就好想哭。 第47章 教训   不过是几本书,又不是敌特的密电码,曾局长不想把事情弄的那么严重。胡三泉怎么说也是局里的老同志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罚跑几圈儿口头批评一下就也够了,闹大了传出去就成了丑闻了。   他抬眸正色看着一脸不情愿的李栋,“这书的来历你们审过肖开艳没有?她好像连初中也没有读,买这些干什么?”   李栋看了张潜一眼,“局长,案情的事……”不应该当着外人谈。   曾局长摆了摆手,“无妨,张同志就是五道沟的人,肖开艳他也是认识的,再说这个案子已经结了。”   李栋有些不甘心的抿了抿嘴唇,“肖开艳说是准备自学的,她说她想继续上学。”   见曾局长不说话,李栋又道,“虽然肖开艳那边还搜到别的课本,但我还是不太信,她不像是个喜欢读书的,而且您也说了,她才上初一就停课了,根本没能力看得懂这些书,为了证明这一点,我还从这里头抄了一题考了她,她看都不看懂。”   曾局长其实对李栋还是很欣赏的,“嗯,你做的很好,那你觉得她买这些书是为什么?”   李栋又看了张潜一眼,不吭声,张潜冷嗤一声,“这个我大概能猜得出来,曾局刚才也说了,肖开艳在老龙潭捕鱼的时候是和顾明阳一起去的,那个顾明阳是肖开艳以前的未婚夫,这书应该是她买给顾明阳的,她说是自己要用的,应该是在保护顾明阳。”   李栋也是这个意思,他忍不住又看了张潜一眼,却正碰上张潜冰冷的目光,李栋被那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看的心里一突,下意识的就转过脸,就听张潜又道,“我也是初中刚毕业就遇到了停课,后来到部队之后一直在自学,这几本书我刚好可以闲着看看,省得没事的时候无聊。”   曾局长已经把每本书都又翻了一遍,确定里面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行,你走的时候还回来就行了。”   见李栋又要说话,曾局长无奈道,“其实老胡说的也没错,肖开艳的案子已经结了,这些书留着也没什么用处,而且张同志只是借走看看,又不是不还,不用这么紧张。”   他的目光在李栋身上停留片刻,笑着同张潜道,“我还没和你介绍呢,这是我们局最有冲劲的干警,叫李栋,也是我们刑警子弟了,以后张同志要是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可以找他,小伙子业务能力很强,思想觉悟也很高,是可以充分信任的。”   张潜起身和李栋握了握手,他对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毛孩子没什么兴趣,而且他的事也用不着宝山公安局帮忙,“成,我有事一定会找李公安的。”   他又向曾局长,“那先请李公安带我们去物证定写个借条吧,回去还有几十里路呢,时候不早了,我们得走了。”   “呃,好好好,”曾局长其实真想听张潜给他讲讲那场战争,但显然现在不是时候,他站起身郑重地和张潜郭永明握了握手,“那一会儿让李栋送送你们吧,对了,局里还有一辆摩托车,五道沟离县城远得很,要不让李栋开上送你们过去?”   “不用了,”那种偏三轮摩托开过去地动山摇的,张潜才不给自己找麻烦了,“几十里路对于我们来说不算什么,我们走过去就行了。”   他是带着任务来的,路上刚好可以仔细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况。   没想到张潜竟然拒绝了,李栋挺失望的,他还挺想再到五道沟村去一趟的,上次走的时候他虽然反复和黎家人说了他不怪黎苗,但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也不知道黎苗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受气。   “那个,小张,你真的没事就看这些书?”郭永明是上头派过来和张潜一起执行任务的,虽然他也是南省人,但和张潜之前并没有见过,两人见面到现在也就两天时间,彼此还比较陌生。   张潜举起手里的书看了看,眼中难得闪过一丝笑意,“这不不能空手回去嘛,这几本书大小也算一份儿礼了。”   他没想到黎苗突然爱看书起来,还有那曾局长提起黎苗的时候,说大家都说那丫头漂亮的不像个真人,这让张潜有些好奇,黎苗漂亮是肯定的,他出去这几年还真没见过比黎苗更漂亮的。但漂亮的不像个真人,宝山人没看过电影?   “这书可是你跟公安局借的,我听说你们部队也是有纪律的,”胡永明是国安局派下来的,他其实对上头给他派了个海军做搭档也挺不习惯的,他们是去查案的,又不是打仗,这里更没有军舰给他开,真不如他自己悄悄进山呢。   张潜神情平静,“嗯,到时候我照价赔偿的就行了,”如果黎苗喜欢的话,十倍赔偿也没有问题。   这是强买啊,胡永明也只比张潜大几岁,但他是个老国安了,“反正你好好想想,总不能咱们走了让地方上提咱们的意见。”   张潜没说话,一指前头的百货大楼,“这大楼是新盖的,我走的时候还没有呢,走吧,进去看看,怎么说也是回乡探亲的,不能真空手回去。”   胡永明比张潜有经验,一把拉住他,“咱们不是说好了,县里的情况我来摸?你先去招待所休息吧,放心,一天,我把宝山打听的比你还清楚。”   从胡永明的角度讲,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上级会派张潜下来,不管他业务能力怎么样,就冲他的身高长相,走到哪儿都会吸引所有路人的目光,大家都在看他了不出半天这座小小的县志就都知道县里来的生面孔。他们的工作要怎么开展?   张潜摸摸鼻子,“那好吧,”他从口袋掏出十块钱,“烟啊糖啊啥的你看着买。”   胡永明也不和张潜客气,接过钱冲他摆摆手,转身随着人群进了百货大楼。   ……   张潜领着胡永明一进五道沟,就敏感的发现村里的气氛不对,胡永明也感觉到了,他四下看了看,“小张,这不太对啊?”   张潜沉着脸点头,五道沟村偏僻的很,平时除了邮递员,很少有外人进村,所以但凡有人来,村里的孩子会蜂拥而至,整个村子也会因为他们的大呼小叫变的热闹起来。   他看了看空荡荡的村子,“是不是都下地了?”   胡永明打起精神,“走吧,先去你家。”   张潜他们还没有到张家,已经找到了没人理睬他们的原因,大家都聚在黎进忠家门口看热闹呢!   黎进忠家这会儿黎华刚杀猪般的叫声震耳欲聋,“黎苗,你把我放下来,放我下来,看我不打死你!”   黎苗拉了把椅子就坐在当院,她两手环胸,脚下还踩着一架梯子,看着被她拎着放在屋顶上的黎华刚,“你堂堂七尺男儿,未来的大学生,老黎家的种,羊屎蛋上插鸡毛能豆儿上天的人物,自己下来呗?”   黎华刚紧紧爬在房顶上,两条腿在外头耷拉着,一只手摁着屋瓦,一只手抓着房顶的上草,他还不敢太使劲,怕用力太过把草给□□,但又不敢不用力,怕自己手滑从房顶上掉下来,“妈,妈啊,你说说黎苗,她这是要害死我啊,我可是她亲哥,她这是大逆不道!”   “啧,真是要上中专的人了,了不起,都会用‘大逆不道’了,怎么,你是皇帝?要不要灭我九族?黎华刚,就冲你这满脑子封建残余,我看村里都得开个会好好批/斗批/斗你!”   女儿把儿子挂房顶上了,偏男人还去了公社,苗兰花也慌啊,“我说苗苗啊,你哥他错了,他知道错了,你快把他放下来吧,啊,算妈求你了,万一你哥从上头摔下来,可怎么办啊?!”   黎苗睨了苗兰花一眼,“他知道错了?我咋一句都没听见呢?我看还是把他挂在上头好好醒醒神儿,省得再干出丢人现眼的事!”   “我咋啦?我不过是觉得你去上高中根本就是瞎胡闹,叫你老实在家里呆着,我说错啥啦?县一中是你能上的?”黎华刚还不服气呢,他当初没考上县一中,还是靠村里的推荐上的公社高中,“黎苗,我把话放在这儿,你要是能考上县一中,我跟你姓!”   围观妹子收拾亲哥的乡亲们都笑了,“华刚啊,你可真不愧是要上中专的人,苗苗姓啥你姓啥?这不白说嘛?”   黎华刚八月底就要去商城上中专了,他在县里的工资一拿到手,就辞别和领导和工友,拉着行李回家来了。可一回家才发现老婆进城伺候常英去了,而以前只要他回来,就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妹子,现在每天都躲在自己屋里看书,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黎华刚从小到大还没有这么被无视过呢,尤其是自打丢了钱之后,他妈苗兰花看他的目光也不像以前那慈爱了。今天苗兰花叫他去把后院给柳青住的屋子收拾出来,黎华刚出离愤怒了,这种女人干的活,凭什么让他做?   他忍无可忍的一脚踹开黎苗的屋门,大骂她成天在家躲懒不干活,还命令她立马去把柳青要住的屋子打扫出来,不然他就让她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黎苗正在屋里和晦涩拗口的俄文做斗争呢,突然思路被打断已经是火冒三丈,再一看,敌人都砸了她洞府的大门了,她想都没想就飞身过去,一脚把黎华刚踹飞到大门口,如果不黎家大门关着,黎华刚当时就飞了出去。   踹飞黎华刚黎苗犹不解气,黎华刚回来这几天成天嘀嘀咕咕,说什么他上高中的时候,班里就没有几个女生,女人就该好好在家伺候男人,上学只会让心思变野,甚至还和苗兰花说让她别费事,就黎苗那浆糊脑子根本不可能考上高中!还想上大学,她咋不上天呢?   黎苗的耳力,怎么会听不见黎华刚在说什么?只她懒得和这个没头脑的哥哥计较,可没想到她的宽容居然成了纵容,这家伙竟然敢朝她动手了?   黎苗听见后头看热闹的人的话,“还是三娃你聪明,黎华刚,这样吧,全村人都看着呢,我要是考上高中,你跟咱妈姓怎么样?也算是妈十月怀胎没白生你,你跟了她姓,也是一片孝心。”   黎华刚满脑子都是千万不要掉下来,说话哪顾上过脑子,“呸,我堂堂男子汉,为啥要跟个女人姓?我又不是没爹!”   苗兰花被儿子的话给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是啥意思?瞧不起她不是?她抄起门后的扫帚想也不想就抡了过去,“黎华刚,我真是白生你了,你个没良心的!”苗兰花从来没有让儿子跟自己姓的想法,但被儿子这么鄙视,还是让她觉得自己多年的心血都喂了狗了。   “啊,妈呀,你,你别打,别打,疼,我会掉下去的,”黎华刚在房顶上躲无可躲也不敢躲,也幸亏他以爬的高,就挂在房檐上的两条小腿被扫了几下,“黎苗,你给我等着!”   看来自己不把黎华刚打服了,他是不会消停的,黎苗站起身,拎起脚边的梯子,直接往房檐上一靠,三两下就爬了上去,见黎苗上来,黎华刚更嚣张了,“你赶紧把我放下来,我告诉你,等爸回来了,没你的好果子吃,啊~~~~”   黎华刚话没说完,人已经腾空而起,黎苗站在房顶上,像拎着只小鸡子一样一只手拎着黎华刚的衬衣领子,“你再嚎,再嚎我直接把你这么甩出去,到时候摔断了腿,我看你怎么去上你的中专去?”   黎华刚没想到自己竟然被黎苗单手拎着飘在空中,他吓的牙齿咯咯的打着哆嗦,“我,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我,我是你哥啊,快,快放我下来,”黎华刚涕泪交流,“会死人的,啊,会死人的~~”   黎苗收回胳膊把黎华刚重新放在房顶上,“怕死就给我老实点,不然以后我早上起来先把你挂在房顶上凉快凉快,你信不信?”   就算是房顶,黎华刚这会儿也觉得分外亲切,他不顾形象的紧紧抱住黎苗的腿,“我不说了,我再不说了。”   黎苗俯下身冷冷地看着黎华刚,“别跟我在这儿充老大,你没把我当妹子,我也没把你当哥哥,以后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敢再来烦我,别怪我不客气!”   黎华刚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只凶猛的野兽给盯上了,后背一阵阵发冷仿佛只要自己一个不注意,他就会被一口咬住脖子,他咽了咽唾沫才让自己发出声音,“知,知道了。”   见黎华刚彻底乖了,黎苗也不再和他浪费时间,再次拎起他往梯子上一放,“自己下去。”   然后她纵身一跃,轻飘飘的就落在了院子里。 第48章 回家   黎苗人一落地,人群里立即发了一阵叫好声,甚至还有人在大力鼓掌。   张潜站在人群后面,眯着眼仔细打量这个几年没见的姑娘,她似乎长高了许多,也比以前更美了,刚才她从屋顶上一跃而下的时候,张潜以为自己看到的仙女,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传她不像个真人了。那些在部队受过特训的女兵,从更高的地方跳下来也没有问题,但张潜敢保证,她们绝对跳不出这种飘逸和仙气。   黎苗也感觉到人群中那道犹如实质的目光了,但她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径直走到苗兰花跟前,抬头看了一眼两条腿和面条一样还在不停打颤的黎华刚,“妈你别担心,这位到底和我是一奶同胞呢,我怎么舍得让他受伤?再说了,光天化日之下伤人可是犯法的。”   苗兰花当然知道女儿就是个刀子嘴,并不会真的把儿子怎么样的,她看着俯在梯子上死活不下来的黎华刚,心道这个儿子真的是让自己惯坏了,太没出息了,“赶紧下来,大伙都看着呢,你一个小伙子家家的怂着这样,老娘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黎华刚抽泣一声,“妈,你,你。”   居然哭了?苗兰花一巴掌拍在梯子上,“哭啥哭?我怎么养了你这种没卵子的儿子?你哥和你妹,哪个不是从小就上房上树的?”她这个老二,竟然上个房就吓的直哭?   黎华刚想说他被黎苗威胁了,黎苗刚才说的是光天化日之下伤人犯法,可要是悄悄的呢?他就知道,他这个妹子嫉妒家里他最得宠,嫉妒他能上中专,心里恨不得他死呢!   “妈你别催他了,这样吧,二哥,”黎苗眯了眯眼,换了个灿烂的笑脸,“你抓紧梯子,我力气大,把梯子放下来,你不用动也能跟着下来。”   “啊,不要,不要,我怎么会下,”感觉到梯子一颤,黎华刚尖叫一声,“我下,我马上下。”   黎三娃几个和黎华刚从小玩到大的小兄弟看不下去了,刚才人家兄妹打架是家务事他们不好掺和,这会儿已经和好了,黎三娃进了院,“我说华刚,你咋越活越回去了呢?这才多高啊,你能吓成这样?”   “三娃,三娃你快,快帮我扶着梯子,”黎华刚看到黎三娃,跟见了亲人一样,“你刚也不救救我,我差点儿被黎苗摔死!”   黎三娃一只手扶着梯子,一只手扶住黎华刚的腿,嘴里还不忘笑话黎华刚,“你真是成了大学生了,精贵的很,苗苗力气有多大你是她哥你还不知道?她逗你玩呢,咋可能伤着你?”   刚开始没有亲眼见黎苗和李栋比试的村民都不相信她的力气有多大,村里的小伙子都想和黎苗比划比划,黎苗懒得和他们动手,直接找了根麻绳,自己拽一头,让村里最精壮的五个小伙子拽一头,大家拔河,结果五个大小伙子愣是没赢了黎苗,当然黎苗也没把自己的底全交出来,声言自己只能比得过五个人,再多是不能够了,但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主,比五个壮汉力气还大,也够惊悚了,但黎苗一向温柔和气,在村子里口碑极好,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她仗着力气大欺负过谁,所以大家也就是夸了几句黎进忠两口子有福气,又说了黎苗将来嫁到夫家不受气,也就没太当回事。   也是这个原因,所以黎苗收拾黎华刚,村里人都当热闹看了,这村里兄弟姐妹干仗是常事,为了争地争家产的打成血葫芦的兄弟也不是没有。没人觉得黎苗太过分什么,甚至还有人觉得黎华刚当了大学生就飘了,成天把头仰的高高的,眼眉里都带上了瞧不起他们农村人的架势,实在很应该被收拾一顿,省得他人还没出去呢,就忘了根本。   见看热闹的人要散了,郭永明轻咳一声,“小张?”   张潜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咱们先上我们家去。”他刚才也看了,看热闹的人里没有他妈和他侄子。   路上郭永明就不淡定了,“我看国家体育队里也找不出这么一位女同志来,”他想起自己带着的任务,“小张啊,这次咱们没白来啊。”   ……   张大娘没想到开门居然看到了张潜,她惊恐的四下看看,一把将儿子拉进院子里,“潜儿,你咋跑回来了?”   张大娘一拍正冲着张潜发呆的孙子大庆,“大庆啊,去外头看着,要是有人来了,就叫奶奶。”   张大庆听庆的点点头,张潜走的时候他已经记事了,知道这人是他叔叔,“奶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看着的。”   “这小子挺伶俐的,”郭永明从带来的袋子里掏了把糖塞给大庆,“拿去吃。”   见大庆看自己,张大娘冲他点点头,“拿着吧。”   等院门关上了,张大娘一把拉住张潜,“潜儿,你咋回来了?你不是说在部队上学了吗?”   张潜看了郭永明一眼,“妈,这是我战友,我们这次过来也是带着任务回来的,我得在家里住一阵子。”   见张大娘神情紧靠,张潜忙道,“我当初那个案子已经销了,你就放心吧,来前我先去见的公安局长。”   “销了就好,销了就好,”张大娘长舒一口气,又冲肖成功家方向狠狠啐了一口,“你不知道有多听话,都是肖成功那个混蛋,没事找事往咱家身上派罪名!现在好了,真是恶有恶报了!”   郭永明在一旁看着一点儿都不像的两母子,再看看张大娘的年纪,这张潜得是她的老生儿子了。   张大娘倒了两碗糖水放在桌上,看着张潜把水喝了,才把这几年家里的事和张潜大概说了,而一旁的郭永明更是听的疑窦重重,只觉得张潜和张大娘越看越不像两母子,当妈的竟然不问儿子在外头咋样,和儿子说起家里的事的时候,也是三言两语的,难道是因为自己在场,他们不方便细说?   想到这里,郭永明坐不住了,他几口把水喝了,站起身道,“小张,我出去转转。”这个村子已经勾起了郭永明的好奇心,他觉得可以立刻开始工作了。   张潜站起身,“咱们这次过来一时半会儿也不走呢,山上的风景以后可以慢慢看,走吧,咱们去村支部一趟,我回来了,也得和村里打个招呼,还得和大家说一声,我那个冤假案已经平反了。”   这世道到处都是这样,一群小人耀武扬威,郭永明叹了口气,“那走吧,”他郑重的冲张大娘敬了个礼,“大娘,您为国家养了个好儿子。”   张大娘眼眶一红,忙转身敛了泪意,“应该的,应该的,走吧,我带你们过去。”   ……   黎大山也没想到跑了几年的张潜居然回来了,他在张潜的裤子上扫一眼,“之前听老嫂子说过一嘴,说你去建设兵团了?”   张潜摇头,“当时是想过去寻个亲戚的,但后来阴差阳错的就进了海军,”他把自己的士官证拿出来,“这是我的证件。”   “营,营长?这咋可能?”黎大山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潜娃子,你才多大?”黎华强提干了几年了,如今也才是个连级,张潜才二十啊!“张潜,这证是不是假的?”   郭永明倒能理解黎大山的惊疑,他才见到张潜的时候,也惊讶于他的年轻,但来时张潜也和他说了,并不希望村里人知道他在外头做了什么,郭永明只能从另一个角度替张潜解释,“黎书记,我们过来的时候先去见了你们县公安局的曾建国曾局长,是曾局长亲自下令撤销了对张潜同志的追逃令,如果你不相信,可以亲自去公安局求证的,本来曾局长是要派车我们回来的,但张潜同志怕影响不好,给拒绝了。”   黎大山被郭永明身上的“官威”经震住了,而且也确如他所说,张潜的身份是可以很快就查证的,他仔细端详着军官证,“这一看,潜娃子还真是长大了。”   他像才想起来,“那个,你爸出去找你去了,你见到了没?”   张潜神情黯然的摇头,“没有,我们应该是路上走岔了,不过黎书记你放心吧,我已经请部队领导帮着找人了,相信一定能找到的。”   这算啥事啊,黎大山叹了口气,郑重的把军官证又交给了张潜,“你跟你妈说了没有?”   “我妈已经知道了,她说她不担心,我爸以前也是走南闯北的,应该不会出事的,”张潜神情淡淡,一副不欲多谈的样子。   想到一个肖成功,害的老张家妻离子散的,作为村支书的黎大山也觉得挺没脸的,“你既然是回来探亲,就在家里多呆几天,好好陪陪你妈,你妈这些年不容易啊。”   张潜点头应下了,把郭永明替他买的烟和糖交给黎大山,又从另一个包里拿出两瓶酒,“我常年在部队也不怎么出去,就给乡亲们带了点儿糖,书记你帮我散散吧,这是给黎叔你带的,当初要不是你,我也出不去。”   张潜很清楚,当年是黎大山装不知道,由着他悄悄偷了公章给自己弄了个介绍信,不然他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出去也会被抓送回来。   这张家虽说是五道沟的人,但那两夫妻一直在外头,回乡之后和村里人也很少来往,所以张潜和他们也一直不怎么亲近,但黎大山是个厚道人,更希望已经有了出息的张潜和村里人多来往来往。现在日子艰难,外头有能帮着出主意说话的人不容易,“这东西你先带回去,等晚上开会的时候你拿着散给乡亲们吧,这些年你不在家,你妈一个人,有啥事都是乡亲们帮着的。”   至于和张潜一起回来的郭永明,黎大山神情严肃,“郭同志有假怎么不回家看看啊,咋跑到我们这种穷乡僻壤来了?”   郭永明哈哈一笑,“我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就算是回去也不知道看谁,小张见我一个人留在队里没意思,才邀请我一起回来看看的,呃,等过几天该走的时候,我会回老家转一圈的。”   原来是没有家啊,黎大山同情的看着郭永明,“那郭同志就安心住下,咱宝山和梁县风俗都差不离,你也不会有啥不习惯的,听你的意思是还没有成家吧?赶紧成个家,以后休了假就会有人盼着你回去了。”   郭永明扯扯唇角,他是个孤儿是真的,但却已经成家了,这次是出任务才是真的离家了,“嗯,我也这么觉得。”   ……   晚上开会的时候大家都被突然出现的张潜吓了一跳,听说张潜去了部队,还当了营长,整个村部都沸腾了,“营长?黎会计,你家华强不是在部队嘛,你和大家说说,营长是多少大官,管多少人啊?”   黎进卢从公社回来,就被抱着自己哭诉黎苗欺负他的儿子弄的一肚子火,他一点儿也不信儿子的话,别的不说,如果黎苗真的欺负了他,苗兰花会干看着?就看老婆根本不当一回事的样子,黎进忠就知道,这个儿子又在告歪状了。   但晚上还得开会,黎进忠扒了几口饭就往村部来了,没顾上教训儿子,没想到村部还有这么大的惊喜!   他对张潜没啥不好的印象,以前这小子常跑到他家找黎华刚玩,和他家苗苗关系也不错,见到他更是叔长叔短的叫着。但怎么就六七年功夫,这小子成了营长了?他儿子参加过自卫反击战,也不过才是个副连!   黎进忠心里有点儿酸,脸上的笑容也是淡淡的,“潜娃子还真是出息了,这营长可不好当啊,你是在啥部队啊,咋一走就六七年,也不回来看看你妈?”   张潜敏感的感觉到黎进忠情绪的变化,“我在海军,这几年西海不太平,这才一直没有回家看看。”   他扶着张大娘,“再加上我不知道肖成功已经被赶出干部队伍了,怕写信回来又给我妈招麻烦,才一直没有往家里写信。”   张潜一直是和张大娘有联系的,但他并不想让人知道,所以宁愿顶着个不孝的名声。   张大娘怎么会让人误会儿子,她抹了把眼泪,“大家别怪他,是我让他走了就再别回来的,当时的情景大家也看到了,那姓肖的杀千万的,非说我是从外头回来的女特务,掘地三尺的要从我家翻什么电台,他一副要把我们一家逼死的样子,我就想着,我老婆子没有就没了,总不能让潜儿也被他们给折磨死吧?”   她看了一眼听到自己说当年,已经眼泪婆娑的黎红,“老顾家的例子还在眼前哩,我不能不防着点。”   想到因为肖成功没了的男人和公公,黎红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老嫂子,你也是个苦命人啊!”   自打看见张潜回来,张留娣就很害怕。肖成功赖在公社不肯回来,她现在在村里活的就如一条丧家之犬,“他大娘你别这么说,成功也是听着上头的指使办事的。”   张潜本来并没有打落水狗的打算,但张留娣开口了,他也不客气了,“那要不要我去请公安局查一查,当初你们从我家抄走的东西,交到哪个‘上头’了吗?”   张留娣的脸一下子白了,这些年他家可是靠着肖成功抄家得了不少好处,就听张潜道,“你手上那块表,就是我妈的,那个上头还刻着我妈的名字呢!这算不算证据。” 第49章 前事   要是知道张家儿子回来了,张留娣是绝不会把这块表戴出来的,这可是她的爱物。肖成功也和她说过:别说宝山,就是临平市百货大楼里,也买不到这样的表。   她还悄悄去问过牛棚里的杨葆姗,那女人告诉她,她这块表是外国牌子,表盘上十二点位置镶的应该是颗红宝石!   光听着“宝石”,张留娣就要乐疯了,她都不问杨葆姗那表的价钱了,直接把那表当成了传家宝,准备现在她戴着,以后留给儿媳妇!   现在张潜说那表是他妈的,怎么可能?刻字?那表上是刻了字,但刻的是外国字,“根本没有,你欺负我不认字?上面都是外国字,根本没有她的名字!”张留娣想不起来张大娘叫啥了,她是她男人张龙带回来的,大家一开始就叫她张大娘,没人问过她叫啥。   “那上面的外国字就是人名,”张潜走过去抄起张留娣的手腕,天热大家穿的都是短袖,张留娣腕上银色的手表就露了出来。   “就是那个表,她成天戴着呢!”   “你先戴着吧,等明天我会和公安局说一声的,那表值不少钱,公安局会根据表的价值量刑,你应该可以去陪着肖开艳修河堤。相信公社革委会也会因为有肖成功这样的干部感到自豪的。”   这是人赃俱获了,黎大山也早就看不惯张留娣了,而且肖成功借着抄家敛财大家也都有听闻,现在苦主就在眼前,“马主任,既然张潜说那表值钱,你就先把表扣下来保存好吧,省得有人狗急跳墙再毁尸灭迹。”   “不,我不给,这是我男人给我的,我的!”张留娣爱死了这个表盘上有红宝石,腕带上还有指南针的西洋手表了,现在马莲香要来抢,就跟要杀了她一样,“不给,你们杀了我吧!”   马莲香看着已经开始就地打滚的张留娣,眼珠一转问一旁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的黎苗道,“苗,你给嫂子帮个忙,把人给我摁住了,对了,张留娣泼的很,你防着她咬你。”   黎苗一直在用余光打量张潜,这张潜和她记忆的里不太相同,原身留给她的记忆,张潜就是个喜欢跟在她身后的男孩子,成天笑眯眯的,有事没事就凑到她身边和她说话,还会帮她干活,若是在山上摘了什么野果子,也会拿来给她。   但现在这个张潜神情冷峻,黎苗发现从他出现到现在,他竟没有笑过,哪怕是和人寒暄客气的时候,脸上也没有一丝笑容。   这些年他身上出了什么事?黎苗有些好奇,旋即又觉得这和她没什么关系,她只管抄着手看热闹就行了。   可没想到马莲香又想起来她来了,“主任,这不合适吧?我又不是村干部,也不是,”打手。   马莲香看着已经把自己滚了一身土的张留娣,恶心的只想拿脚踹她,“你不是我是,作为妇女主任,我命令你,把她给我摁住了,”只摁住不解气,马莲香大声道,“张留娣你再闹,我就叫黎苗同志把你挂树上!”   “对,就是这样,这种人就得好好让她醒醒神,”大家都知道张留娣有块宝贝手表,也知道那表来路不正,但绝没想到那表是肖成功从张家抢来的,就张家的这样的条件,那表肯定也是张大娘的宝贝,他就这么给人抢走了当自己的了,这也太不要脸了!   张留娣和疯了一样就地撒泼,一般的女人还真是弄不住她,而村里的男人不好伸手,也只有自己了,黎苗嫌弃的看着张留娣,“我数到三你给我乖乖坐好,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张留娣愣了一下,下午她也去黎苗家里看热闹了,知道黎苗力气极大,但她的表绝不能被抢,她捂着手腕子拿头去顶黎苗,“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抢东西啊,五道沟公社抢人东西啦!”   “啊~~”   张留娣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她觉得自己身上突然多了座大山,压的她动也不能动。甚至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我,”   “马主任,我已经把人摁住了,”黎苗一只手摁在张留娣的后脖梗子上,无辜的望着马莲香,再多的服务她是不会提供的。   马莲香一个箭步过来,直接上手把表从张留娣胳膊上撸了下来,她把表小心的装在自己口袋里,“书记你放心,我会把这表锁好,等将来问题查清楚了,就还给张潜同志。”   ……   “那表你咋不要回来呢?”晚上郭永明睡了,张大娘和张潜坐在院子里的树下小声说话。   张潜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我本来就不稀罕,是你舍不得硬要收着的。”   “那是你妈留给你的东西,你不知道,那是当年她和你爸结婚的时候,你爸送给她的,”张大娘怜惜的抚了抚张潜的头,“我是想给你留个念想。”   “不用,没必要,”张潜对自己的母亲没什么印象,但一个在家族危难的时候弃自己而去的母亲,是不值得他思念的,“我妈只有你,我只认你。”   “我哪配啊,老首长把你交给我,我服从老首长的命令把你养大,”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张大娘的又软又酸,但张潜是老首长的孙子,是赵家唯一的男丁,她怎么能让孩子只认她这个妈?“你也是的,怎么敢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张潜声音更低了,“当初也是实在没地方去了,才去找了宋伯伯的,西海是他唯一能安排我过去的地方,而且我自己也愿意,只有我出息了,才有机会给我爷爷平反。”   “你这个孩子啊,你就没想过要是有个万一,”张大娘的泪又下来了,她不是五道沟人,在解放区的育儿院长大以后,就跟着部队当后勤,后来负伤之后,就在救过她性命的老首长家里当保姆。张潜是她看着出生亲手带大的,后来运动来了,老首长就怕有什么万一,让她和丈夫带着张潜回了家乡。   回来没半年,她听收音匣子,知道老首长被关了起来,他唯一还活着的儿子赵光明也在狱中畏罪自杀,张潜的妈妈宋晚玉辗转找到她,却告诉她自己要出国去了,留给张潜的也只有那块手表。   虽然不赞成宋晚玉的做法,但张大娘也是可以理解的,一个女人背负不起那样的罪名,尤其是宋晚玉身后还有自己的父母兄弟。她能在那个时期出国,而不是和有些人一样落井下石,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了,“你妈也不容易。”   张潜听不进去这些,他转了话题,“你怎么不问问我爸现在怎么样了?”   张大娘白了张潜一眼,“他跟着老首长能怎么样?当然好着呢,”张大娘有自己的渠道,这些年断断续续的,也能知道那边的情况,“我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老首长呆的地方也能像咱们五道沟,善心人多。”   五道沟人小奸小滑有,但大奸大恶很少,加上黎大山又是个实诚人,从来没想过,甚至都想不到拿下苛待放来的老专家表现自己的立场,博上头欢心,村民们对牛棚那几个,也多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你还没见黎家那丫头吧?那姑娘心肠好,老是悄悄的帮牛棚里的那几位做活,现在还常送东西过去,我都看见好几回了。”   张潜怎么会没见到黎苗,只要有黎苗出现的地方,所有的光都汇聚在她的身上,“回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想到黎苗收拾黎华刚的样子,张潜忍不住扬唇,“她现在倒是比以前厉害多了。”   以前的黎苗可从来不会和黎家的男人犯犟,她天生就认为自己是该伺候黎进忠和黎华刚的,“这才几年,就跟变了个人儿似的。”   只是好心肠一直没变,当初他去她家玩,每到开饭的时候,黎苗总会说自己一不小心把饭做多了,留他在家里吃一点。张潜知道,黎苗是可怜他家里条件差,而他又吃的多,怕他吃不饱才故意那么做的。   见儿子对黎苗的事有兴趣,张大娘也更有谈兴了,她把这几年村里的事细细和张潜说了,尤其是近几个月,“唉,肖家那丫头和苗苗都奇怪的很,一个个都转了性了,”一个突然心眼就多起来,另一个性子硬起来,“怪叫人想不通的。”   张潜把从曾局长那儿听来的对肖开艳的处理和张大娘讲了,“她那种小聪明成不了事的,从小就和她爹一个德性,也就顾家人看不出来。”   “那是顾家人太厚道,”想到儿子从小就不喜欢顾明阳,张大娘也不说了,“不过苗苗能清楚,我还是挺高兴的,”作为儿子小时候的好伙伴,张大娘自然希望黎苗有个好归宿,顾明阳那样的,在见多识广的张大娘眼里,并不是良配。   张潜却在想另一个问题,“听你的意思,苗苗是近几个月才叫人知道她力气大的?”想到传说中的那个药,张潜心里滑过一丝不安,他瞟了一眼郭永明屋那黑黢黢的窗口,声音更低了,“村里人都怎么说的?”   张大娘把张潜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儿子把回来的目的告诉她了,说五道沟后头的山里藏着宝,还是国/民党跑的时候留下的,她是根本不信的,解放的时候南省在赵一章的手里,后来姓赵的带着自己的嫡系辗转几年,最终还是被张潜的爷爷劝降,投奔革命。   想到这些,她的手攥紧了,“潜儿,是不是上头知道你的身份,才特意让你回来的?”老首长被捕,其中一条罪名就是通敌通台,当初他亲自劝降的赵一章,也早就死在了狱里,“难道是姓赵的说有东西留在五道沟?”   张大娘坐不住了,她再无人前的老态,脊背挺直慢慢在院子里踱步,“这都二十多年了,该死的也都早死了,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个说法?”   张大娘想到的张潜也想到了,但他还是不相信,“我查过了,当初赵将军被打败之后,带着溃部一路向南,我爷爷也是追到川省才把人给逮住了,他根本没机会往咱们临平来,”藏宝于深山,简直不可能。   “可是没人信啊,”张大娘颓然的坐回张潜身边,“你这样的人,本应该为国守边的,结果却被拉到这种破事里。”   她旋即又笑了,“不过这样也好,借这个机会你好好歇歇,娘做点儿好吃的给你补补。”   两人默契的不再提过去那些沉重的话题,张潜声音也大了点,“那正好,我还和永明哥说呢,我们后山飞禽走兽啥都有,我们一起打猎去呢,等我们猎到野物,你给我们炖肉吃!”   “打猎,那你可得好好和苗苗学学,她现在可是咱们村的头一份,这上山很少有空手的时候,”张潜虽然不是张大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但却是她一手养大的,儿子的那点儿小心思多年前她就看出来了,但那个时候两个孩子还小,老首长的问题还像一把刀吊在他们头上,张大娘根本没心情考虑这些。   但现在不同了,黎苗和顾明阳早就掰了,老首长在东北日子虽然苦,但安全问题是不用担心的,而张潜也算是立了业,这二十岁的孩子,可以考虑考虑将来了。   张潜眼里闪过一抹羞赧,他有些不高兴的嘟哝,“我可是战场上下来的,打猎她还能赢过我?”   张大娘可不是这么想的,想当年她也是上过战场的人,“你那是去打意图对国家不轨的敌人,和打猎能一样?”   “一样不一样的,咱们走着瞧,”想到黎苗的身手,张潜隐隐有些兴奋,要是有机会,他很想和黎苗过过招儿,试试那丫头到底有多厉害。   ……   黎苗这会儿正靠在屋脊上抿着灵酒想心事呢。今天来村里的这两位让她心里有些不安,那张潜的变化犹如脱胎换骨,他看向她的目光虽然没有敌意,但黎苗还是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   这种感觉是她们遇到更强大野兽时会出现的。而突然出现这种感觉也让黎苗奇怪,她不觉得在这本话本子里会有比她更强的人,而且还是这话本子里仅仅有个姓名的人。   至于那个郭永明,如果用动物来比喻,黎苗觉得他就像一只狐狸,时时在小心窥探,暗暗揣测,似乎在打着什么主意。   总之黎苗很不喜欢这两个让她觉得危险的人。她轻叹一声,自己可能真的是在这小村子里呆惯了,越发的疏懒贪图安逸,一点儿异常都会让她心生不安,以前的她,会因为自己的领地来了外客而兴奋,会想着怎么让它们在自己的法力下臣服,让它们知道谁才是王?   但现在,她竟然想的是,她马上要去一中考试了,这俩人要不能乱了她的学习计划。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和男主又没见面,捂脸~他们会见到的。 第50章 串门   黎苗才整理好思绪,没想到第二天张潜就登门了,他看着有些呆的黎苗,感觉有些好笑,“几年不见,苗苗都长这么高了。”   瞧这口气,好像他是怎么长辈一样,黎苗翻了个白眼,“嗯,你也长的挺快的,这都比我二哥快高出一个头了。”   黎进忠父子个头都不算高,勉强也就一米七,在一米八五又气势十足的张潜跟前,真的有些“渺小”。   黎进忠抬头看着拎着两包点心的张潜,伸手让人坐了,“快坐快坐,你回来的正好,再晚几天,就见不着你华刚哥了。”   张潜已经知道黎华刚要去省城上中专的事了,“我听说华刚哥被推荐上了邮政中专,那以后可就是中专生了,将来连工作都分配好了。”   说起儿子的前途,黎进忠脸上有了笑模样,他冲一旁满脸放光的黎华刚点点头,“你从小和你华刚哥一起玩,知道他是个啥样的人,这孩子呆在农村实在不合适,也幸亏他表现好,被公社瞧中,推荐上了大学。”   黎苗不能在外人跟前拆自家人的台,但也挺佩服黎进接忠这想象力的,她呵呵两声,接过苗兰花拎过来的暖水瓶,给张潜倒了一茶缸水,“你喝水。”   张潜自然没错过黎苗不以为然的表情,他忍不住又扬起了嘴唇,“咋看见我这个表情?我以为你会很高兴呢?”   “呃,”黎苗一直不知道张潜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没想起来过,所以他回不回来,她没啥感觉。   黎苗的表情让张潜有点儿心酸,他们怎么也是一起长大的,他以为她看见自己安然无事的回来了,应该会很高兴的,“看我才走几年,苗苗就把我这个哥哥给忘了。”   黎苗怎么就觉得张潜的眼神和话都那么怪呢?这哥哥听起来也怪,让她很想问一问,我哥刚被我晾房顶,你要不要也试一试?   自己一大清早就跑过来串门,就是为了能和黎苗说上话,最好还能恢复成以前那种可以天天往黎家跑的情况,但黎苗显然不乐意配合,张潜尴尬的轻咳一声,转头看向黎华刚,“二哥什么时候开学,都准备好了?我听说苗苗也要上学了,挺好的,你们家马上要再出一位大学生了。”   黎苗静静的看着张潜,这家伙和昨天开会时,完全就不一个人,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昨天才到村里,听说的可真够多啊,我要上学的事你是听谁说的?”   黎进忠立马瞪了黎苗一眼,“你这孩子,张潜是和你们一起长大的,他这是关心你们呢,你咋能这样想?”但他显然被女儿给提醒了,他不赞成黎苗上学,所以没和人说过这事,而黎苗跟着牛棚那几位学习的事,更是偷偷去的,外头人根本不会知道,这张潜是想干啥?一来就打听他们家?   张潜尴尬的摸摸鼻子,他大意了,没想到黎家人对这件事这么敏感,“啊,我不是在村里听说的,我回来先去了县公安局解决我的问题,正好遇见负责肖开艳案子的李公安,我听他说苗苗是在新华书店和肖开艳遇上的,两人说的话被人听了去,所以就猜着苗苗是要上学的。”   他目光真诚的看着黎苗,“小时候你就很喜欢看书的,还老让我教你呢。”   有这事?黎苗半信半疑的看了黎进忠一眼,“这李公安嘴可真长,啥都往外说,”她又略带讥讽的看着张潜,“你不应该在部队,而是应该干公安,厉害。”   黎华刚把黎苗给恨上了,凡是黎苗反对的,肯定是他支持的,“黎苗你看你啥态度,人家张潜来看咱爸,是人家的好心,你少在这儿阴阳怪气的,”他拉了把椅子在张潜跟前坐下,“我说张潜,你是咋进的部队?那可是要政审的,你咋通过的?还当了营长,太厉害了,你家是不是认识啥大人物啊?我猜着就是,你爸和你妈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他们咋好好的带着你跑回来了呢?”   这问题真是越问越敏感了,黎进忠打断黎华刚的话,“你不说话会憋死?”他从兜里拿出烟抽了一支递给张潜,却被张潜给拒绝了,黎进忠也不尴尬,径直放在嘴里点着了,才道,“以前我就看出来了,你是个有出息的,以前的过去也就过去了,你也别老放在心里,现在家里就剩你妈和大庆了,有没有想过把他们接出去享福?”   张潜摇摇头,“我现在还在部队呢,我妈过去也没地方住,而且她也不愿意离开五道沟,说是要等我爸回来。”   苗兰花立马接口道,“叶落归根,你妈不想出去也是情理中的事,我就不想出去,叫我说,你应该趁着这次回来,赶紧相个媳妇,把婚事一办,你走了,也有人孝顺你妈照顾大庆,这才是尽孝呢!”   黎苗又是一个白眼,她小声嘟哝,“你可别给人家瞎出主意了,敢情人家养大个闺女嫁过来给他当长工来了?”成亲几年见不着男人,就在家里伺候婆婆照顾侄子?谁这么想不开能答应啊?   苗兰花却认了真,她心里立马把自己娘家认识的姑娘往外扒拉着,“这咋叫瞎出主意?张潜可二十多了,搁农村早就该娶媳妇了,而且他还是个营长,那钱肯定比你大哥挣的还多,一个月也不多说,往家里寄三十块,都够一家子吃香喝辣了,将来再把媳妇带到部队,这么好的亲事,”苗兰花从椅子上站起来,“潜娃子,这事就交给婶子了,我去见见我老嫂子,问问她都有啥要求。”   张潜没想到自己不过过来串个门,顺便见一见黎苗,却被人摁着要说亲事,“不用了不用了,我和我妈说过了,我还年轻,婚事以后再说,而且我也想找个有文化的,等以后再说吧。”   黎华刚深以为然,“妈你别添乱啊,张潜可是营长了,想找啥样的没有?就是大城市有工作的闺女,也都争着嫁?再不然部队文工团还有卫生员,挑谁不行啊?”   张潜皱眉,“你别乱说,不论是什么兵种什么岗位,参军都是为了保家卫国,没有谁可以任我挑的。”他忍不住又看了黎苗一眼,除了黎苗,他谁也不会要的。   但黎苗已经转身儿回屋了,张潜觉得再坐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干脆站身告辞,“我一会儿还想和郭大哥一起去后山转转呢,他听说咱们后山景致不错,想过去看看。”   见张潜要走,黎进忠站起身,“去吧去吧,这阵子山上的野物也不少,你小时候就跟着你爸去打猎,带着郭同志去走走,还有老龙潭,天凉了去钓钓鱼也不错。”   算着张潜走远了,黎苗一闪身就去了牛棚,她对这个张潜印象不怎么好,老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对。   作为一个修行千年的大妖,她听过见过的多了,自然不会忽视张潜眼里的绵绵情谊,即便他掩藏的极好。   而且这情谊不是因初见自己的惊艳而生出的,若是那样,必然像李栋当初的表现,是浓烈的,毫不掩饰的,张潜看自己的时候,似乎还带着回忆和怀念,还带上了审视,这让黎苗感觉很不好,张潜这个人话本子里提到的不多,更没有写过他和原身有什么交集。   难得见黎苗这么忧心忡忡的,杨葆姗把黎苗交的作业递给姜雅逊,关心的问,“怎么了?”   黎苗托着下巴,把自己的疑惑小声和杨葆姗说了,她长的美她知道,没化形前她就是族里最靓的猫,但张潜这朵桃花,怎么让她这么不安呢?黎苗下意识的捏住掩在领口的吊坠,这东西可是他走前送给自己的,他又是从哪里来的?   杨葆姗下放的晚,来的时候张潜已经跑了,她回头看着最早下来的顾为民,“顾老,你觉得张潜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顾为民摇头,他当时恨不得变成透明的,让所有人都注意不到他,哪里会注意张潜,“不清楚啊,但昨天开会的时候看,是个有主意的,而且年纪轻轻就是个营级,西海那边前两年可是打过一仗的。”   杨葆姗把作业给姜雅逊之后,方之秋已经敏捷的从里头挑出了她布置给黎苗的物理作业,说实话,黎苗聪明是聪明,但理化学的让方之秋想打人。她一边皱眉看着黎苗画的图,这也太随意了,一看就是没有经过认真思考,“你这作业得重做,这不行,一看就不用心。”   方之秋把作业本往桌子上一放,“怎么?看见个长的不错的小伙子心就乱了?觉得人家对你也有意思?”   黎苗记性好,俄文和英文学久了也渐渐不那么怵了,凡是可以多下功夫学会的,她都不怕,但数理化不同,尤其是物理里讲的许多东西,什么声光电力的,让她去理解,真的是有难度,所以每到这个时候,方之秋的脸都臭臭的。   黎苗也知道自己学的不好,不论是方之秋带她做实验,还是姜雅逊给她补课,她都十分认真,可以说比学其他的更加用功,“你觉得我没做对我可以再做,这和张潜有什么关系?”   方之秋一点儿也不怕凶巴巴的黎苗,“那张潜对你是什么心思,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还怕他抢亲?凭你的力气,他就算对你心有不轨,也不可能占到便宜,你在他身上浪费心力,为什么?”   黎苗被问住了,“我觉得这个人很危险,他身上杀气很重……”   “你写小说呢?如果没立军功,凭他的年纪和出身,能升到营长?一个军人凭什么立功,杀敌立功!”方之秋觉得黎苗想太多了,她敲着作业本,“他危不危险是他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他总不能屠了五道沟吧?你到底在乱想什么?”   黎苗不说话了,她没办法告诉方之秋,她觉得自己的地盘上来了外人。其实对于五道沟人来说,她才是个外人,“我知道了,我错了,我不应该被外界干扰,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学习,”她之前的担心也是错的,只要她不乱,任何人也不可能乱的她的计划。   姜雅逊觉得方之秋太严厉了点,那张潜长的确实很出色,自家学生又正青春年少,看见了有些想法也是很正常的,“行啦行啦,张潜同志回来的太突然了,咱们昨天不也一直在讨论嘛?而且我觉得苗苗也没有多想,苗苗的长相别说是宝山了,搁首都大学也是最出色的,被人注意到也是再正常不过事,她觉得不舒服了,过来跟葆姗说说,你们都是女同志,好好开解开解孩子不就行了?”   姜雅逊拿过黎苗的物理作业,确实没做对,“这个三棱镜的问题嘛,你方老师正在那儿自己做水三棱镜给你玩呢,等她做好了,你一看就明白了。”   顾为民也附和道,“是啊是啊,有时候啊,你举的例子不太接地气,你说的那些苗苗哪见过啊,唉,就像我和苗苗讲股票,她再聪明也不可能理解对不对?”   方之秋哼了一声,“你们就护着她吧,要是为了一个男人就不能集中精力在学习上,那大学她也别考了,干脆嫁给那姓张的,随军当官太太好了!”   黎苗已经想明白了,方之秋拿话怼她她也不会再生气,“那可不行,我不当官太太,我得当官,你们以前当过什么官?将来我也去当当?”   杨葆姗被黎苗嬉皮笑脸的样子逗的一乐,“我们都是一群教书匠,哪当过官啊,你要当官,那我们就等着我们的黎干部了。”   当干部什么的黎苗也就是随口一说,不过和几位老师谈一谈,她的心静多了。那个张潜到底是什么人,和她有什么关系?至于她的吊坠,管他是从哪儿弄来的,送给她就是她的了,而且里面的东西也证明,这吊坠就是她的。   黎苗看着牛棚后幽幽的群山,最差的结果,她把这俩人直接给埋了,也不是不可以。 第51章 进沟   从牛棚出来,黎苗也不急着回去,而是直奔第四道沟而去,马上要开学了,她缺钱,得多给自己存点儿。而且范新巧帮了她大忙,她多抓点儿野物,李晓辉多赚点儿,也算是对范新巧的报答。   但这次她才到四道沟,就听到里头有人说话,黎苗屏住呼吸,从自己惯常的小道追了过去,这第四道沟等闲是不会有人过来的,尤其是这个时候。   郭永明已经是满头大汗了,他拧开军用水壶的盖子喝了一口,又看了看表,“还挺远的,我看今天咱们就到这儿吧,得做好准备才能再往里头走。”   他们今天也只是探路来的,这头四道沟时常有村民过来,对于他们来说除了累点,倒不困难,但最深处的那一道沟,郭永明装作无意的和村民也打听了,他们说的和张大娘一样,以前闹土匪,听说土匪窝就在那里头,后来又因为里头有猛兽,进去的人非死即伤,大家就再也不往里头去了。   郭永明被土匪的传说给刺激到了,没准儿那人交代的宝藏就在那里,“小张,你说那宝贝到底是啥啊?一会儿说强国,一会儿说强军的,那么大的能耐,老蒋走的时候,怎么也得带走啊?”   张潜冷哼一声,“那东西那么厉害,咱们不照样把他们打跑了?我看就是胡说的,听风就是雨,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什么宝贝也化成灰了。”   郭永明却不这么想,他转头看着郁郁苍苍的林子,“到你们村子,我发现一个跟别处不太一样的情况。”   “什么?”张潜是不相信五道沟里有什么宝贝的,甚至土匪,他都深表怀疑。他是在村里长大的,也听老人们讲过土匪,但他们口里的土匪,在张潜眼里,根本连支队伍都算不上。后来全国解放了,宝山县的匪患都没有出动正规军,本地政府带着民兵都把人都给收拾了。   张潜对这次任务不积极还有另一个原因,那个所谓的“上级”,指名道姓的非要把他抽调过来,分明就是不怀好意,别说张潜根本不信有这样的东西,就算有,他也不会让郭永明得手的,郭永明沉吟一下,“现在国家困难,到处都穷,可我来你们这儿发现,你们这儿的人身体似乎都比别处的好些。”   “嗯?我咋没发现?”张潜没觉得村里人和别处有什么不一样的。   郭永明这些年跑过很多地方,虽说五道沟有后头这几道沟,温饱不愁,但其中的差别还是有一些的,“别的不说,就今天你去串门的那家,他家的闺女,你在哪儿见过力气那么大,随便就能上房的?”   “苗苗是个特例,做不得数,”张潜四下张望着,并不想和郭永明深谈,“看来这里经常有人来啊,”以村里人的脚力,想一天打个来回,顶多能走到第三道沟,可这第四道沟明显是常有人过来,张潜仔细观察着林子里的痕迹,“这地方自行车可是上不来的。”   见张潜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听到耳里,郭永明又道,“可他家人的气色明显都很好。那个苗兰花同志,你不说,我都看不出她五十了,城里坐办公室的女人,也没有她看着年轻。”   “这样啊?可能有些人耐老吧,”张潜不愿意有人刻意盯着黎苗,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少年,出去几年,什么脏事破事都见过了,黎苗这么漂亮的姑娘,还是越少被注意到越好,“你刚才说村里人都和别的地方的人不一样,这会儿不也只看到黎家一家嘛?你呀,就是太敏感。”   郭永明可不这么想,“不止是他家,还有牛棚里那几位,我可以明和你说,你跑遍全国,所有下放接爱再教育的黑五类,也找不来像他们身体那么好的了。”有些人甚至还没有熬到下放,已经受不了精神上的折磨畏罪自杀了,而五道沟村这几个,不但身体挺好,精神面貌也很不错,郭永明乍一见他们,都不敢相信他们是下放来的黑五类。   张潜昨天没留意牛棚里那几位,“是嘛,那我就不知道了,这些年我一直在船上,哪会留意这些,要直像你说的那样,可能是我们村的水土养人吧,”这林子里没外人,张潜说话也没有顾忌,“要是这就是他们说的‘宝’,那咱们就没办法了,总不能把这几条沟给搬走?!”   黎苗就躲在离张潜不远的树上,郭永明的话她听的一清二楚,这让她不免心生警惕,不论是自家还是姜雅逊他们,都是因为吃了自己给的东西才会比正常人更健康的,可没想到村里突然来了外人,还这么敏锐的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郭永明摇摇头,他也只是大胆的猜测了一下,但就如张潜说的那样,这可能是水土问题,而且除了他说的这两处,其他村民的身体状态就又显得平常了,“走吧,咱们先把这第四道沟走完,回去准备准备,再往里走。”   张潜突然觉得似乎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们,他从腰间把木仓掏了出来,闪到一棵树后屏息四望。   见他这样,郭永明也掏出木仓,“怎么了?你有什么发现?”   张潜轻扣扳机,只听“呯”的一声,树上的一只山鸡应声落地,张潜走过去把鸡给捡了起来,“没什么,咱们是进山打猎的,总不能空着手回去。”   他拿木仓的瞬间,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消失了,张潜便直接将自己看到的山鸡给打下来了,但他还是警惕的四下望了望,确定不但没人,也没有什么猛兽,才走过去把山鸡捡了起来,“走吧,既然不再往里头走了,咱们开始打猎。”   黎苗算是见识到了木仓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了,这可比她以前见识的过神机营里的火木仓厉害太多了,关键那东西还小小的,可以以只手握着,她以为自己的弹弓就够厉害了,可还得两只手才能完成射击!   黎苗很想把张潜的木仓给顺过来自己研究研究,但想到张潜不是黎华刚,所以她也只能想想,而且她一家好像已经引起郭永明的怀疑了,这阵子她还是老实一点,等这两位把什么宝贝给寻到了,她再进山算了。   黎苗这么想着,到底没忍住,在第三道一棵树下扔了一大块脂香鼠的骨头,守骨待兽,没一会儿就山鸡兔子还有狗獾满载而归。   张潜两个也是满载而归,张潜有意和村人交好,自家留了两只兔子之外,把其他的猎物分送到了几个村干部还有周围邻居家里,感谢这些年他不在家,大家对张大娘祖孙的照顾。   黎进忠家张潜自然不会错过,他拎着兔子进门的时候,正看到黎苗半靠在椅子里看书。张潜叫了黎苗一声,“家里人呢?”   黎苗其实也才回来没多久,她洗了个澡正抱着书在树下乘凉呢,见张潜进来,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我爸去村部了,你要是找他上那儿找去吧,我二哥找他过去的同学玩去了,我妈在厨房呢,”她说完扬声道“妈,有人找你。”   苗兰花已经听到张潜的说话声了,她拿了毛巾擦着手出来,“张潜来了,快,快坐,苗苗,你潜哥来了你咋动都不动呢?快给你潜哥倒杯凉茶,再放块冰糖!”   黎苗没好气的应了一声,放下书往屋里去了,张潜拿起黎苗的书,发现是本俄文字典,这丫头已经厉害到可以把字典当闲书看的地步了吗?   苗兰花的高兴是发自内心的,她还没死了给张潜做媒的心,虽然张潜提的条件苗兰花认识的姑娘里没一个达到的,但不信张潜能把条件扳的那么死,“张潜啊,昨天婶儿和你说的那个事,咱们还得再聊聊。”   张潜见黎苗端着茶缸出来,起身接了,他把字典递给黎苗,“你没事就看这个?”   黎苗眸光微闪,瞬间脸上便显出盈盈笑意,她接过字典放在一边,“那个,我爸说你能升的这么快,肯定是因为打过仗,还立了大功,是不是这样的?”   她脸上的笑容又娇又俏还带着一丝天真,“我大哥能提干,就是因为立了功,你呢?肯定比我大哥厉害。”   这个苗兰花懂,“那是肯定的,不然张潜才多大就能当营长?”她怜惜的身边的张潜,“你这孩子也够拼的,唉,以后可要多想想家里的老娘,你不知道,听说你华强哥上了战场,我晚上就没有睡好过,直到他平安回来,我这心啊,才算是落了地。”   “妈,你说这个做什么?去当兵就得做好上战场的准备,我哥不是平安回来了嘛,张潜不也回来了?”黎苗冲张潜眨眨眼,“张潜哥,你给我讲讲呗?你们是不是都有木仓啊?那木仓长啥样啊,能给我看看不?”   张潜被突然笑靥如花黎苗晃的心头狂跳,但他还是淡淡道,“回来的时候是不能带武器的,”他指着挂在树上的兔子,“那兔子还是我们借的□□打的呢。”   若不是亲眼看见,黎苗真信了他的话,她撇了撇嘴,意兴阑珊的拎起字典,“妈,你和张潜慢慢聊,我回屋看书去了。”   “嗯,好,”苗兰花摁住准备起身的张潜,“你别管她,苗苗这是和她爸赌气呢,非要直接考上县一中不可,我跟你说,我娘家有个侄女,初中毕业,现在不是要复课了嘛,她今年也和苗苗一样,准备去读高中呢,你要不要见见?那闺女长的俊着呢!”   张潜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抓住机会,黎苗说想听他讲打仗的事,他应该拣一些能说的给她讲讲的,他给她讲那些,她就不会直接走了吧?“苗苗那么聪明,肯定能考上县一中的。”   “嗐,她想考就让她考去,我和她爸的意思,考上了就让她上,考不上就回家来,”苗兰花对女儿上不上高中的事没兴趣,她现在最要紧的事是说服眼前的小张,让他同意和自己的远房侄女见上一面,只要见上一面,她保证,小张同志一定会相中自己侄女的!   黎苗回屋之后也没有专心学习,她在想她在林子里听到的话,郭永明和张潜是回来找“宝”的,这山里有宝?黎苗不怎么信,凭她的直觉,如果这后头的山里有什么异常,她一定能感觉的到。   而且听他们的意思,是准备往第五道沟去的,黎苗其实也一直有心进去一探,只不过头四道沟的野物能满足她的需要,最深处那道沟离的又远,黎苗才懒得进去,但她也曾走到沟边过,也没发现里头有什么不一样的。   再想到郭永明对她家还有牛棚里几位的怀疑,黎苗有些头大,她心疼的拿出自己的灵酒,这东西才来的时候觉得存的不少,但存货在再也是有数的,前阵子她初来乍到心里空虚,没少借酒浇愁,现在好了,为了不让那个姓郭的怀疑,她得给五道沟村一场大造化了。   心里的了决定,晚上黎苗说做就做,她后半夜等到村里人都睡着了,悄悄的到村里公用的水井旁,往里面滴了两滴灵酒,至于她家和顾家,她家井里不用滴就已经是郭永明的关注对象了,而顾家,对不起了,虽然她还挺喜欢顾明君小朋友的,但谁叫她倒霉有个那样的哥哥呢?   早上起来,黎苗就苗兰花打了招呼,说在去县里一趟。虽然没有实证,但苗兰花知道女儿是背着自己悄悄往县里卖自己猎来野物,她心里虽然有些不好受,但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道了,更没有告诉黎进忠,她把摊好的鸡蛋饼装好递给黎苗,“你在县里小心些,我可不想去河堤上给你送饭!”   黎苗笑嘻嘻的接过鸡蛋饼,一手搂住苗兰花的脖子,“妈,其实我挺想给你买双凉鞋的,但是我爸那火眼金睛的。”   黎进忠不愧是干会计的,浑不像别家的男主人,对家里的小事从不在意,黎家的针头线脑他都有数,黎苗甚至还和苗兰花一起取笑过他,家里人衣服上有几块补丁,他心里都有个账本。   所以就算是黎苗手里有钱了,也不敢给自己添新衣新鞋,给苗兰花也不敢买,黎苗看出来了,苗兰花是她可以争取到的盟友,但黎进忠绝无可能。   苗兰花当然也知道自己男人的德性,以前不觉得,甚至还挺得意自己男人和别家的不一样,特别顾家还细心,现在却发现,他这种精明把自己给管的死死的,细想想,家里的大事小情,看着是她说了算,其实没有黎进忠点头,那一样也别想办成。   “唉,妈知道你有这个心就行了,你以后还要上学呢,有啥东西就自己留着,妈又不缺。”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万更,我得加油写啊! 第52章 万更   黎苗忍不住又在苗兰花肩止蹭了蹭,女儿突然间的亲昵让苗兰花不好意思起来,她一推黎苗,“趁天凉快你快去吧,我一会儿找你张大娘聊聊去。”   “妈~”黎苗啼笑皆非的看着苗兰花,“你还没死心啊?”昨天张潜已经无视了苗兰花的热情,直接而明确的告诉她,自己还没有成家的打算。   “啥死心不死心的,我这也是为了张潜和他妈,他一个男人不懂事,自己甩手走了,不知道你张大娘在家过的啥日子,”苗兰花才不理会黎苗呢,在她看来,黎苗和张潜一样,都没长大,还没懂事呢,如果懂事了,绝不会反对她做这个大媒。   “好好好,你随便,我看张大娘也未必会答应,这些年她一个人在这也过来了,而且她又不是很老,哪就需要人照顾了?咱就说你吧,”黎苗不愿意苗兰花出力还得罪人,“我哥要上大学了,娶个媳妇在家孝顺你,你是不是觉得他特别孝顺?”   提起柳青,苗兰花不说话了,柳青从来都不是她心目中的儿媳妇,她甚至一想到黎华刚和黎苗都上学去了,让她和柳青这么个儿媳妇朝夕相处,她都觉得堵的很,“你不能这么说,像你二嫂那样的女人没几个,妈是真的命不好。”   “反正你好好想想吧,你想去和张大娘聊也行,但别那么没眼色,人家要是没兴趣,咱也别上赶着,你娘家侄女那么好,也不愁嫁不是?”黎苗已经把自行车推出门了,她冲苗兰花摆摆手,“我走啦。”   张潜是带着任务来的,能同意娶媳妇才怪!苗兰花就是在浪费时间。   ……   李晓辉看见黎苗就跟看见亲人了一眼,他把鸡蛋篮子往地上一放,“我的亲妹子,你可来了,我都想着你再不来,我就要上五道沟找你去了。”   他的野物生意太好了,又因为量少,已经涨在一斤两块了,大家都在传说他的野物吃着大补,尤其是病人和产妇,“你看看我这本儿上记的。”   李晓辉把自己一个毛了边儿的小笔记本拿出来,给黎苗看上头记的人名,“你看看,就这些人,没个三五十只都不够分,”他指着人名后的数字,“还都给我下定金了。”   黎苗懒得去看李晓辉的账本,这和她没啥关系,而且她不会涸泽而渔的,“这不行,我们后山那几道沟可供不起整个宝山县,你还是悠着点儿吧。”   “嫂子,你帮我找个大盆,”黎苗从自行车后头解下一个湿淋淋的袋子,“这鱼都还活着呢,得放水里养着,”她看了一眼李晓辉,“老规矩,卖的越早越好,别在家留的时间太长。”   黎苗的话对李晓辉来说就是圣旨,他麻利的帮着范新巧把家里洗澡的大澡盆给抬了出来,接了半盆水,把袋子里的鱼放了进去,“哎哟,这鱼跟才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活蹦乱跳,嘿,真不错!一会儿我就杀一条,苗你别走了,尝尝哥的手艺。”   范新巧已经全无以前的病色了,她把从盆里跳出来的鱼捡起来又丢回盆里,“咱家的盆太小了,要不把后头那口不用的缸给倒上水吧?”   她边往后头去,边头冲蹲在盆边看鱼的女儿道,“红梅,你姨来了,快给你姨倒水去,把你舅妈给的那个奶粉给你姨冲上。”   黎苗看着穿着新做的粉红衬衣,头上还扎了新头绳的李红梅,知道李家确实是赚到钱了,“李大哥,我要是上学了,这野物的生意可就不能像现在了,你得有个思想准备,想想下来再干点儿啥?”   李晓辉还没想到这个呢,他挠挠头,“你不能跑,我骑车去你家收怎么样?”这野物不是黎苗她爸和她哥猎的嘛,他们直接交割也行,反正不管是谁,他李晓辉在价钱上都不会让黎家人吃亏的。   黎苗也不再瞒他了,“我爸是村里的会计,不进山的,我两个哥都在外头,这野物是我自己进山猎的,悄悄猎的,别说村里了,家里也没人知道。”   李晓辉被黎苗吓了一跳,他看着堆了一地的山鸡兔子还有狗獾,咽了口唾沫,“妹子,这都是你猎的?”   黎苗拿出自己的弹弓,在手指上转着,“嗯,我从小力气就大,打弹弓准头又好,这不我想上学嘛,就得攒点儿学费。”   黎苗挣多少没人比李晓辉更清楚了,她攒的这学费,比城里姑娘的嫁妆都多了,但人家是凭本事赚钱,还带着他一起赚,李晓辉也没啥嫉妒的,他冲黎苗比了个大拇指,“厉害,太厉害了!”   他留恋的看着地上的野物,“你上学要紧,再说这生意也不能常做,你哥哥我是做黑市生意的,太出名了也不是好事,”他咬了咬牙,“那咱们就做这最后一回,把这些卖完,你专心上学,我专心卖鸡蛋。”   倒是个知足的,黎苗点点头,“你也别把话说死,我闲了回家的时候还会带几只回来的,还有,我听人说有人从省城还有南边往咱们这种小地方倒腾衣裳,你也可以去试试啊?”   她记得话本子里,肖开艳不但开小吃摊,还去南方倒腾衣服,很是发了笔财,便给李晓辉出主意,这人敢一直在黑市混,也算是个脑了灵胆子大的了,加上这几年积累的人脉,贩回来的货出手也更容易,“你可以趁着嫂子身体好了,出去看一看。”   李晓辉不说话了,据他所知宝山还真没人这么干的,“这样行不?”   “我也不知道,但我听从外头回来的人这么说,而且,我去咱县百货楼转的时候,那东西少就不说了,还死难买,啥都要票,”黎苗要不是不差钱,又想上学,自己都想出去走走看看了。   李晓辉算是对宝山的市场了解最深的那一批人,他拧眉想了半天,多少有些意动,但算算手里的钱,又有点儿没底,这阵子因为认识了黎苗,他小赚了一笔,甚至因为野物生意,他的鸡蛋都比以前卖的好了,但出去看看,先不说进货出货,路费和嚼用都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黎苗知道这个决心不好下,李晓辉不是活过一世的肖开艳,“我也是建议一下,你好好考虑考虑,我没事看报纸,觉得现在的形势不像以前那么严了,机灵点儿没准儿能抓住机会。”   李晓辉点点头,“你说的是,就从这机械厂胡同都能看出来,现在来悄悄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了,我跟你说句实话,要不是妹子你肯伸手帮了哥一把,我这鸡蛋生意只怕也干不长久。”   卖鸡蛋的越多,他的利越薄,靠这个养一家三口,实在不容易。   黎苗也是好心提醒李晓辉一下,并不是硬要逼他做什么。和李晓辉结了账,又被这两口子硬留着吃了饭,李晓辉去联系交了定金的买家了,范新巧就带着她去县一中见了范新民的同学李老师。   李老师是教语文的,她看过黎苗的作业,被黎苗的字给惊到了,这次见到真人,更是惊讶,连想都不想就道,“我们八月十五号就要开学了,你准备准备就过来吧,先跟着上几天课,就在我们班吧,等参加完摸底考试,咱们再商量后面的事。”   这么漂亮聪慧又好学的姑娘,不上学可就浪费了,李老师决定哪怕她跟不上呢,她给补课也一定要让黎苗走出那个穷山沟。   这是有七八分准了,黎苗给李老师鞠了个躬,“那谢谢李老师了,您放心,我一定会认真学习的。”   能写一笔好字,肯定是个学习的料子,李老师也是个爱才的,“嗯,我相信你,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和我说,你是学生,最重要的就是学习,其他的事有老师呢!”   范新巧没上一中,但以前常来学校给范新民送饭,从李老师那出来,她就领着黎苗在学校里转了一圈儿,“唉,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学校还是以前的样子,”她看着破破烂烂的学生宿舍,不大的屋子里尽可能的摆了一张张上下铺,那宿舍太久没人住过了,通风又不好,人没进去就能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   范新巧实在舍不得黎苗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住在那样的环境里,“要不你来我家住吧?”   她家虽然离一中有点儿远,但黎苗骑车上学就没有问题了。   黎苗看着黑乎乎的宿舍,原本要苦读的决心也飞到爪哇国去了,她以为五道沟的房子已经足够简陋了,没想到这里还有更简陋的,“大家在这样的环境里学习,可真够不容易了。”一个房挤三四十个学生,黎苗想想都不寒而栗,“要不我在外头租间房吧。”   范新巧不乐意了,“有我和你大哥在,你住外头,不是打我们的脸嘛?不行不行,”她哥上一中的时候也是走读的,“别的学生我管不了,但你得听我的,就来我家住着,在家里吃饭。”   和李晓辉范新巧两口子相处一阵,黎苗对他们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而且租不相熟人的房子,还真不如住在李晓辉家里,“那好吧,但咱们亲兄弟明算账,嫂子你也知道我手里有钱,我给你们交房租和伙食费,不然我宁愿在学校附近租个地方来住。”   范新巧也是痛快人,立马答应了,反正报答恩人的办法多的是,首先得把恩人弄到自己家才行,“成,家里自行车也是现成的,你可以骑着上学去。”   黎苗怎么会用李家的自行车,那可是大件,她算算自己手里的钱,其实买一辆自行车也不是不可以,但看看一中门口停的那些,自己真骑了辆新车,是不是有些太高调了?“我走着上学就行了,我走路很快的。”   范新巧也不和她争,挎着黎苗的胳膊又带她去看了教室,“教室叫征用了这么多年,倒还不错,这一翻修,比以前强。”   等黎苗跟着范新巧走到食堂的时候,被食堂后头的荒地给吓了一跳,“学校还有地?上课还要种地?”   “当然啦,你们初中没有?学校的劳动课就是来种地啊,算是一中的自留地了,”范新巧回答的理所当然,“你不会种地吗?”   “我种地可是一把好手,还被公社表彰过呢,”黎苗不习惯和人那么亲密,从范新巧怀里把胳膊抽出来,“我只是在想,这样不耽误学习吗?”   这丫头是除了学习六亲不认啊,范新巧笑着摇头,“这叫不忘本,这话你和我说说就行了,将来在学校可不能乱说,小心叫有心听到了,将来政审不过。”   黎苗啧舌,“知道了,言多必失。”   两人把一中校园参观完了,黎苗把范新巧送到家门口,说自己还要去新华书店,就没再在范家吃饭,骑车直接找张姐去了。   张姐正等着黎苗呢,见到她就一把把人给拉住了,“我去找黑大个了,说你的名字不管用啊,嗐,也不是不管用,就是人家说没货啊,你不知道,那边买只鸡子都得排队。”   她也是过去试一试,黑大个那儿的野味那么贵,她宁愿去国营菜组买去,但看到李晓辉的东西那么抢手,张姐不淡定了。大家都不是傻子,愿意抢愿意等,肯定是李晓辉卖的东西不一般,尤其是她听说了李晓辉卖的东西大补,想到她给坐月子的兄弟媳妇买了下药的鱼,虽然她没告诉兄弟媳妇,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就更想从李晓辉那里买到好东西给弟媳补一补了。   黎苗笑眯眯的看着一脸骄躁的张姐,“我也听说了,没办法,李大哥的山货从从几十里外的山里猎,现在进山的人多了,东西真的不好猎了。”   张姐虽然嘴里说着提黎苗的名字没用,但李晓辉听到她说是黎苗让她来的,那态度明显不一样了,还让她看着,他把她的名字写在了他那个本子最前头,“那你再去帮姐说说?”   张姐是个敞亮人,知道不能白让人帮忙,她从自己柜台里头拿了一包书出来,“姐费了大力气了,你看看。”   黎苗一看,还真不少,有学习的,还有杨葆姗给她列的小说也有好几本,“谢谢你哈,张姐辛苦了!”   张姐拿出一张纸,“这是书钱,剩下的我也记着呢,”想到肖开艳那几本眼看要到手的书,张姐一脸的沮丧,“那几本书是不行了,等我再去临平的时候,一定帮你再找找。”   看着面前摆着的八本书,黎苗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她又给张姐留了十块钱,让她再接再厉,然后冲张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自己出来,两人一直走到黎苗的车子边,黎苗把车上挂的两条鱼递给张姐,“我说了我们老龙潭的鱼比别处的都鲜,张姐你只管回去试试,还有李大哥那边的野物,你只管过去,就说我说了,让他照着原来的价钱给你。”   现在黑大个那儿的野味已经涨到两块一斤了,这居家过日子,当然是能省一分是一分,张姐觉得自己没白交黎苗这个朋友,“你放心吧,那几本书我再想想办法,等过阵子一定帮你弄到手!”   “黎苗同志,你怎么在这里?”李栋还没下车,就看到站在路边的黎苗了,他一捏闸,从车上跳了下来。   黎苗正和张姐说话呢,被突然出现的李栋吓了一跳,“你想干啥?”   李栋没想到他能在街上碰到黎苗,心里正高兴呢,却没想到黎苗看到他反应这么大,他有些尴尬的和黎苗解释,“我没想到在这儿能碰到你,”有些激动。   他的目光落在一旁张姐的脸上,一拍车把,“我想起来了,你到局里找过胡三泉,胡三泉从证物室往外拿证物,是你指使的吧?”   他事后问过胡三泉几次,胡三泉都坚持说是想拿给亲戚家的小孩,却又不肯说那个亲戚是谁,现在好了,踏破铁鞋无觅处,今天让他在街上碰到了。   感觉到张姐瑟缩了一下,黎苗立马挡在她的身前,“李公安你这是干什么?大街上抓犯人呢?而且你无凭无据的,凭啥说张姐指使别人拿你们的证物?她可是清清白白的好同志,你这么说,别人怎么看她?”   张姐没想到她去找胡三泉的事就是被这小子给看到的,她尴尬的往后退了几步,“原来是李公安啊,你又来我们书店查案啊?你看错了,我根本不认识你说的胡什么,那个,我还要上班呢,我走了。”   李栋的目光落在张姐手里拎着的鱼上,“这鱼又是坐哪里来的?你还在从私贩子手里买鱼?”   黎苗从来不会尊重手下败将,确切的说,能在她手下活着的败将,李栋还是第一个,原因仅仅是因为她再不是曾经的大妖了,在这里杀官差是要被抓的,“什么私贩子,李公安,总不会我送我姐两条鱼,也犯法了吧?”   张姐点头如捣蒜,“就是就是,苗苗妹子过来看我,给我捎两条鱼。”   李栋也感觉到黎苗对他的戒备和敌意了,他放缓声气和黎苗解释,“黎苗同志,你别证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多嘴一问。”   呵,你也知道自己多嘴?黎苗冲张姐挥挥手,“原来李公安就是问问,那张姐你赶紧进去吧,我走啦~”   见黎苗开车锁要走,李栋忙推着车跟上来,“有些情况你可能不知道,”他把自己看到张姐和胡三泉的事说了,“刚才我看见她,才想起来在公安局外头见过她,虽然从局证物室拿证物是我们自己的公安人员,但那个女同志也有挑唆的责任。”   他看着黎苗夹在自行车后座上的包,看那粗布包方方正正的样子,就知道里面肯定也是书。   李栋也听苗兰花说过,黎苗正在努力复习,为将来上一中做准备,他没想到黎苗在大家都不读书不学习的时候,还保持着学习的好习惯,心里对黎苗的爱慕中又带着几分佩服,也是因为这个,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黎苗,“我怀疑那个姓张的女同志私下倒卖书籍,你和她来往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了。那些来路不明的东西,就算是再便宜,也不能要的。”   原来张姐去公安局想帮自己把那几本书弄到手,结果却因为这货插手功亏一篑,黎苗冲天翻了个白眼,转身道,“我是让张姐帮我买书,但张姐只是帮我在仓库里翻一翻过去留着的旧书,而且我都是在书店的交款处开票付款的,不存在你想象中的现象。”   黎苗说的斩钉截铁,李栋也放下心来,但他生怕黎苗误会他的好意,“黎苗同志,我是怕你被人骗了,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肖开艳同志的事虽然局里已经有了处理结果,但现在还是敏感时期,你还是注意点,”他看了一眼新华书店方向,“肖开艳同志就是被那里头的人举报的。”   虽然知道李栋是好意,而且也深知他“好意”背后的原因,但想到自己差点儿到手的书,黎苗还是没办法原谅李栋,她真是再也不想见到这个讨厌鬼了,“李公安,我想我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了,你是个聪明人,不可能不懂,所以下次再遇见,咱们就当不认识好不好?”   黎苗的目光里赤/裸裸的嫌弃让李栋心如刀绞,从他被分配到宝山,就成了各单位中年女同志眼里的香饽饽,要不是他一心要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伴侣,拒绝了那些女同志的介绍,他现在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可现在,他想找的人终于出现了,可人家对他却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黎苗同志,我承认,第一眼看见你我就挺中意你的,对你有了一些了解之后,我就更加确定了,你是我一直寻找的可以携手同心共同前进的人,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相信在了解了我之后,你会对我有所改观的。”   想到自己在黎苗手下的挫败,李栋又道,“这阵子我一直在积极训练,提高自己的业务能力,而且我也听说了你要上高中,还想上大学,你放心,你的这些追求我都十分支持,”他微黑的脸膛浮上一抹红晕,“我现在每个月工资四十五元,以后你上学的话,我的工资也可以负担的。”   黎苗没想到自己进趟城,还能听到这么一番话,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李栋也算是很有诚意了,但这些她都不稀罕啊,“我对你的工资没兴趣,上学我家里会供的,没钱我自己也可以赚,至于你对我的那些了解,我想应该都是错觉,不过我也不打算让你了解我,我也没有了解你的兴趣。”   这是对自己没意思了?黎苗那张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的脸上平静无波,甚至连一点儿羞涩都没有,李栋有些喘不过气来,“黎苗同志,我是真心的。”   “嗯,我知道,”黎苗骄傲的仰了仰头,“凭我的长相,哪个男人不是真心的?”可那又怎么样呢?他们再真心,也敌不过她无心啊,“你还是再去看看别的姑娘吧,标准放低一点,应该可以看中别的姑娘,和她们携手并肩也一样能前进的。”   ……   黎苗到底还是被李栋给扫了兴,她也不再在县城里闲逛了,骑着车就回家了。她到家才发现柳青也回来了,“哟,二嫂回来了,常英好了?”   柳青已经洗好了澡把带回来的脏衣裳也洗好了,正往后院新扯的绳子上挂呢,看到黎苗,她闷闷的哼了一声,“我听妈说你去县里了,你说你都去县里了,也不过去看看我,看看常英。”   黎苗耸肩,她受不了柳青这种嫁进来就是一家人的自觉性,“我和常英又不熟,和你关系也不好,好不容易进回城,干嘛要去看你们?怎么,常英家里人来了?”   柳青被黎苗无情的话噎的想落泪,不止黎苗不去看她,连黎华刚都没露过一面。她在县里几天,好不容易回来了,可一进家,苗兰花就捏着鼻子让她赶紧去洗澡洗衣裳,还不许她住原先的屋,她怎么就成了二等公民了?   “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你不要对我们要求太高了,”黎苗没好气的白了柳青一眼,“你是怎么嫁进来的你心里最清楚了,如果觉得黎华刚真的爱你,你就不会编那样的瞎话了,既然用了手段嫁进来,就别要求别人诚心待你。”   柳青抹了把不自觉流下的眼泪。她在县医院的时候心情就很不好,常英病了,她父母都过来看她,看到常英妈妈对常英的疼爱,再想想自己家里的无情,柳青难受的想哭。   可回到婆家,婆家人的冷漠更让她心寒,想想这些天在婆家的日子,柳青真的挺后悔的,若不是反复告诉自己,黎华刚上了中专就会有工作,可以把她带到城里,她觉得自己都坚持不下去了。   “大夫说常英是结核,常英她爸是过来给她办病退的,她马上要返城了。”柳青心里难过,反而更想找人说说话,也不理会黎苗的态度,而且她也不相信黎苗不想知道她带回来的消息,“现在知青点的人都快羡慕死了。”   黎苗汲好了水,拎着桶往自己屋里洗澡去,她对常英的事无感,也不想听柳青在这儿自怨自艾。   “对了,你知不知道,原来常英她爸还是牛棚里那个方之秋的学生呢,今天我回来,他特意跟着我来咱们村了,还买了好多东西说是要去看方之秋呢,”柳青自顾自跟在黎苗后头说着话。   黎苗挑眉,她对出卖自己师长的人没有好感,也不太相信这样的人会良心发现,“呃,那挺好的嘛,常英她爸胆子还挺大的,也不怕被牛棚里的人连累了。”   柳青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见黎苗要走,跟在她后面,“我才知道常英她家挺有钱的,她爸在粤城的研究所里工作,她妈是个老师,路上的时候我和她爸聊天,听她爸的意思,现在国家的政策已经开始变了,还说我们这些人离回城也不远了。”   说到这里,柳青的情绪又低落下来,“但是像我这样的已经在当地结婚的,是回不去了。”   黎苗站在自己屋门口看着试图跟她进屋的柳青,“这些消息你可以和我二哥好好说说,我要洗澡,你想进来看看?”   “你这个人,”柳青气的一跺脚,“我这不是知道点消息就赶紧告诉你嘛!”   “不必了,”黎苗倚在门框上,“咱们还是一直不对付着比较好,我不想跟你搞什么姑嫂情深,你也别试图和我套近乎,烦!”   ……   黎苗才洗完澡苗兰花就回来了,“苗你回来啦?快,走去村部看看去,常英她爸来了,哎哟,人家大城市的人就是不一样,拎着公文包,穿着皮凉鞋,戴的那个眼镜也是金丝框的,啧啧,气派的很!”   黎苗正在考虑着她要上学去了,得把头发给剪了,不然这洗着晾着都不方便,“你劝你还是离他远点,不是说常英那是传染病嘛,你咋知道她爸身上没带病菌?万一二嫂没给咱们传染上,却在常英她爸那儿染上了,你说亏不亏?”   苗兰花一拍大腿,“还真的,我咋没想到,我去把你爸叫回来!”   常英也不是真的有病,黎苗喊住要跑出去的苗兰花,“算了吧,我爸那么精的人,会想不到,反正也这样了,真传上了是咱们倒霉,”她装作无意的又问,“听说常英她爸要去牛棚里看人?”   “昂,你大山叔说一会儿就领着他过去,牛棚里那几个是来接受教育的,又不是来坐牢的,咱也不能不让人见客嘛,”苗兰花还是打了水洗了手和脸,又把外头的衣裳换了泡在盆里,“唉,你说这是啥事嘛,整个知青点,就数那闺女最安分,谁知命不强,得了那么个病。”   柳青听见苗兰花回来,也从后院跑了过来,“妈你可不能那么说,结核病搁农村治不了,在城里就不一样了,人家常英家还是大城市的,啥药没有?我倒觉得她是因祸得福了,这不,就回城了。”   苗兰花见柳青跑到前院儿,立马黑了脸,“谁叫你出来的?你爸不是说了让你这半月住在后头吗?快回去,一会儿饭做好了我给你送过去,”她想到儿子,“我可警告你,华刚马上要上学去了,要是因为你病了上不了学,我非打断你的腿不可,你不许往他跟前凑!”   柳青讨了个没趣,又不敢和苗兰花叫板,灰溜溜的回后院小屋子呆着去了,黎苗帮苗兰花做好了饭,才晃晃悠悠的到村部找黎进忠回家吃饭去了。   黎苗没想到她会在村部遇到常笛,一看见黎苗,常笛就站了起来,冲黎进忠道,“这是黎会计的女儿吧?我们小英在信上说,她在村里得到过黎苗同志的很多照顾。”   黎苗呵呵一声,连眼皮子都没抬,算是和常笛打了招呼,“常英同志病情怎么样了?有没有好转?”   常笛也没在意黎苗的态度,叹了口气,“我到医院见过了大夫,就和柳青同志一起回来了,并没有看到孩子呢,不过听大夫的意思,这个病得长期治疗,”他诚挚的看着黎大山,“小英也多亏了遇到您这样的好干部,及时把她送到医院去了,不然,唉,后果真的不敢想象!”   “爸,我妈叫你回去吃饭呢,”知道内情,常笛感情再真挚,在黎苗眼里都是做戏,她懒得陪演,直接叫了黎进忠回家吃饭。   ……   “我看你不怎么待见常同志啊,”和女儿从村部出来,黎进忠看向黎苗的目光意味深长,“刚才我和你大山叔陪着他去看方老师,我看着方老师那样子,可不像把常同志当学生。”   黎进忠也是活了半辈子了,虽然方之秋对常笛并没有恶语相向,甚至还收下了常笛送的礼物,但那在黎进忠看来不是认常笛这个学生,而是不想给自己惹事。   方之秋她们几个到五道沟也有几年了,黎进忠自问对这四位的为人还是挺了解的,这也是他不反对黎苗跟着他们学习的原因,所以,从这几位对常笛的态度,他大胆猜那么一下,这位常笛同志只怕也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好说话。   黎苗感觉到黎进忠目光中的试探,“是吗?那太奇怪了,方老师都来村里好几年了,平时连封信都没有,终于有人来看她了,她只怕是太高兴了,才有些反应不过来。”   黎进忠嘿嘿一笑,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这常家应该是真的挺有钱,你看,给你都送了这么好的料子。”   “我听说马主任也有,知青点的刘爱萍也有,”黎苗不以为然,常笛给几个村干部带的都是粤城的点心和特产,但给她的,除了这两样,还有一块叫什么乔其纱的料子,说是原本是想给常英做衣服的,但常英病成这样,他们现在治病为主,这料子就送给黎苗,算是感谢这么多年黎苗对常英的照顾。   黎苗觉得这是常家对她没的说出真相的补偿,或者是封口费。黎苗知道常笛这样的人,你不收他的“谢礼”,只会让他不安心,让他怀疑你会揭出他们私下的谋算。黎苗不想横生枝节,索性也没推拒,直接把料子给收下了。   ……   苗兰花第一次看到这种料子,她惊讶的睁大眼,“这么薄这么透,这咋穿啊?城里人都穿这样的?这不跟仙女儿似的?”   黎苗已经迅速把料子里夹的纸条攒在了手心里,才把那块淡绿色的料子拿在手中仔细端详,她没见过这样的料子,但和她生活的地方里的料子比起来,还是粗糙了些,“妈,你喜欢就做件衫衣穿吧,透不怕,反正里头有背心呢。”   “不行不行,这么好的东西我穿可惜了,”苗兰花都不敢大力去摸,怕手上的粗皮给勾脱了丝,“这料子你现在也别穿,等你将来出嫁的时候,给你做件衣裳穿,全宝山也找不出第二件来。”   黎苗却不相信这东西有多珍贵,顶多就是宝山这种小地方没见过而已,“那好吧,你压箱底去吧,反正我也不穿这个。”   苗兰花立马把料子拿进屋里锁了,又怕黎苗心里不舒服,“你放心,这是常同志谢你的,妈肯定会给你的。”   ……   在张家的郭永明也听说了常英的事,他不由哈哈大笑,“结核病?还全知青点只有她一个人得了结核,别人都没查出来?开什么玩笑?”   见张潜不说话,郭永明以为他不懂得这里头的猫腻,干脆把其中的道道给张潜讲了讲,“那常笛是学物理的,这点儿小把戏能不明白?哼,他们也是欺负宝山小地方,外头的事知道的不多,这些年为了回城,知青们玩的花样多了去了。”   张潜很喜欢郭永明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咱们是来执行任务的,别的事还是不要参与的好,万一惹出了什么是非,完不成任务,老郭,明面上是你陪我来,其实是我协助你,咱们还是把注意力放在那几道沟里吧。”   郭永明嗯了一声,要说张潜不配全,也说不上,但他对这次任务不积极是肯定的,确切的说,张潜从内心里就不相信这山里有什么宝。   郭永明想到来时上级和他的谈话,他们不但要寻宝,还想看看姓赵的和那个赵一章是没有真的没有什么关系,赵一章在南省当了多年省长,他手里除了兵,还有多年搜刮的民脂民膏呢,那些都哪儿去了?   说是丢在西逃的路上了,上级不信,他也不信。所以张潜是他的搭档,也是他监视的对象。   郭永明看着坐在椅子里翻着物理练习册的张潜,凑过去看他手边的代数拿起来,“我说小张,你真看得懂啊?”   张潜斜眼看了郭永明一眼,把书从他手里抽出来,“多少能看懂一些,部队也是脱盲班的,我参军之前上过初中,后来又和脱盲班的老师学了一些。”那些人肯定把他查清楚了,所以他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我成分不好,就算是立了功,政审那关也不好过,不然我还想考上军校上上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得继续。 第53章 进山   没想到这张潜还挺有理想的,只是想到张潜那个还在东北的爷爷,郭永明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像他这样拿到国家嘉奖令,又有文化的军官,如果不是有那样敏感的出身,肯定会被上头重用的,现在么,能给他个营级,已经是姓宋的力保了。   “爱学习挺好的,我跟你说,上头很重视咱们这次的行动,咱们这几天把前头这四道沟再走一遍,然后准备好干粮,就去最深那道沟看一看。”郭永明不露痕迹的提醒张潜,他如果真的要追求进步,就好好完成这次上级交他的任务。没准儿上头见他任务完成的出色,会网开一面,把他再往上升一升的。   他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往上走一走呢。   张潜感激的点点头,“郭大哥你放心吧,这几天村里人来人往的,咱们走的太远会被人怀疑,等知青点的事解决了,咱们就往五道沟去,我让我妈给咱们炖点肉干,再准备点儿简单的行李,我觉得赵一章要真是藏了什么,肯定是往五道沟里藏,要是放着前四道沟,早就叫村民给发现了。”   郭永明也是这么想的,“那咱们等常家人走了就行动。”   黎苗可不会等常笛走了再行动,她倒是认为现在村里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常笛这个大城市来的人身上,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她,才更好的行动,她得赶上张潜他们之前仔细看五道沟搜上一遍,真有什么宝贝,管它有用没用呢,得先抢到手再说。   这五道沟是她的地盘,她地盘里的东西当然也得是她的。   宝山县境内的这片山脉,最高的是五道沟后头的仙女山。几座山头中间的五道沟,据说有上千亩,而这藏在最深处的第五道沟,离五道沟村就远的很了。   黎苗头天晚上就和苗兰花说了,她第二天要去见一中的老师,所以早上四点多就要骑车进城,让苗兰花不用起来送她,更不用给她做饭。她自己则在晚上给自己烙了几个饼子当干粮,做出起大早的准备,早早的回屋睡了。   自从知道女儿连县里的公安都可以随手摞翻之后,即便黎苗再漂亮,苗兰花也不再担心她的安全问题了,见黎苗只烙了几个饼子,就从缸里捞了几个腌好的咸鸡蛋,让她自己煮了,“路上带着吃。”   这咸鸡蛋可是给过年准备的,现在苗兰花居然会悄悄给她吃了,黎苗笑眯眯的接了,“还是妈最疼我了,你放心,等我将来大学毕业了,把你和爸接到城里,咱也楼上楼下电灯电话,鸡鸭鱼肉随便吃,百货大楼随便买!”   “哎哟,瞧我闺女这嘴甜的,”苗兰花被女儿哄的咯咯直乐,“你先把高中上了,再给我找个城里女婿,将来我过去串门子的时候,你带我去城里转转妈就心满意足了。”女儿出嫁了就是门亲戚,她可不打算去女儿家又吃又买。   “没女婿我也照样可以孝敬你,”黎苗翻着锅里的饼子,只差没拍胸脯向苗兰花保证了。   ……   过了子时,黎苗听着村里再没别的动静,悄悄出了院子,这次她没有惜力,用自己最快的速度直奔后山而去,她目力极好,即便今天晚上没有月亮,照样不会影响她的速度,大概用了两个小时,她就到了第五道沟口。   黎苗没急着往里走,而是从吊坠里掏出灵酒小口抿了,集中酒里的灵力,调动有限的神识沟里探去,虽然艺高人胆大,但黎苗不傻,她不会往在陌生的地方横冲直撞。   感觉不到危险也没有灵气的波动,黎苗放下心来,她飞身上树,比起在地上奔跑,她更喜欢在踩着林子里横错交缠的枝桠往里穿行,这样也更安全。   五道沟比她想象更长更深,黎苗循着远处的水声一路往上,她听村里人说过,老龙潭的水是从仙女山上的怒蛟瀑流下来的,关于那个瀑布村里也有个传说,说是一头修炼千年的蛟化龙失败,一头撞向了大地,利爪划出了五条深壑,就是现在的五道沟,而失败的蛟龙也成了挂在仙女山间的一道飞瀑。   这个黎苗是不信的,她活的世界化形失败的妖很多,失败了要么神魂俱灭要么重头再来,发脾气有用吗?天道可不讲什么脾气大的小妖有糖吃。   一路奔到怒蛟瀑下,黎苗一共发现了两个狼群,几窝野猪,狍子野鹿若干。怪不得五道沟村的人几乎不踏足这最深的一道沟呢,不管仙女山风景再好,有这么一道沟拦在山前,普通百姓都会掂量掂量。   黎苗站在怒蛟瀑下再次展开神识,她几乎可以肯定了,这沟里没有她认为的“宝物”。黎苗不免有些悻悻的看着几乎没有一点星子的夜空,她还以为老祖会在这人烟罕至的地方再给她准备一个惊喜呢!   结果除了野兽多些可以让她猎了换钱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此时天色微明,黎苗在一块大石上歇了一会儿,从吊坠里掏出只顾为民给她卤的鸡腿就着饼子吃了,准备把这仙女山跑上一遍。   这仙女山并不是没有人来过,山北还有几个村子,只是山北已经不属于宝山县的地盘。这山又过于陡峭,下头已经修好的公路,大家轻易不会翻山越岭的往山南来。   黎苗腿脚快,日出时分已经翻过了山顶,到了山北,她看着陡峭的山壁和山角下隐隐露出的屋顶,有些灰心的原路返回,重新坐在怒蛟瀑的深潭边,从吊坠里拿出鱼竿和鼠骨,一边钓鱼,一边思想张潜他们到五道沟到底想找什么。   太阳出来之后,黎苗把钓到的鱼装进早就准备好的篓子里扔进吊坠,然后慢悠悠的往山下走,一路她小心的寻觅着人类生活过的痕迹。老辈人都说,这五道沟里有土匪,但黎苗觉得,真有土匪的话,他们的老巢应该是在仙女山。   可惜这都二十多年过去了,黎苗能发现的实在不多,倒是又让她找到了一群狼,黎苗摇摇头,这玩意儿肉不好吃,皮子也不漂亮,就算是当面在她面前自尽她也不会弯腰捡的。   倒是沟里的药材让黎苗有些踌躇,在黎苗眼里,这些没有灵气的草也就长了个药材的样子,这能不能治病可真不好说。   但她考虑了考虑,还是弯腰把一颗老树上长着的颜色紫黑的灵芝给摘了下来,不管药效如何,这东西样子还挺唬人的,她以前去尘世闲逛的时候,这样的东西也是可以卖个好价钱的。   既然开了头,黎苗也不纠结了到底什么才是张潜他们嘴里的宝贝了,大不了等他们找到了,自己黑吃黑就好了。   她把在林子里能找到的桑黄、树舌还有何首乌,但凡样子长的齐整一些,她能看上眼的,都来了个一网打尽,有吊坠里的灵酒灵果的熏陶,相信这些东西还是可以变废为宝的。   装好了药材,黎苗又直接将捉了一对儿狍子,这家伙每只足有五十斤,可比山鸡野兔卖着划算。   把自己曾经来过的痕迹都消除了,黎苗粗略估算了一下这次的收获,这吊坠里的鱼和狍子,她高中一年可以过的美滋滋了。   黎苗依然踩着枝桠往回走,这会儿也才到中午,她也不着急,便顺道儿和林子里的猴群抢了会儿果子,这儿的猴不会酿酒让黎苗颇为不满,但人和猴是讲不通道理了,黎苗只能拿走了他们的桃子泄愤。   玩累了黎苗一路跑到了村子下头的山路上,拿出自行车,骑着回家去了。   苗兰花没想到黎苗这么早就回来了,她懊恼的一拍巴掌,“早知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我就做上你的饭了,你快洗洗去,我给你下碗蒜面去。”   黎苗忙摆手,“我在县里吃过了,不饿,我洗上澡换件衣服去。”她把从猴子那儿抢到的桃子递了两个给苗兰花,“你尝尝这个,我见有人偷着卖,就买了俩。”   苗兰花接过桃子,心里喜丝丝的,到底是女儿才知道疼人,但嘴上却在抱怨道,“你这孩子真是的,给我干嘛,你自己吃不就行了?”   黎苗是天天要洗澡的,这和苗兰花她们干完活累了顶多弄点儿水擦擦的习惯极不一样,苗兰花帮黎苗拿桶,“这大中午的,你晚上再洗不行?”   她在老林子里钻了一夜,这不洗怎么行?但她爱洗澡被苗兰花唠叨无数次了,她也不再解释,径直去后院井里汲水。她身体好,井水虽然凉也没有关系,洗澡对她来说是件很方便的事。   苗兰花也习惯了黎苗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你回来的正好,咱书记去公社弄了点儿化肥,下午你和妈一起点化肥去。”上一下午工,还可以挣半天的工分。   “嗯,”黎苗的声音从屋里传出去,“我知道了,你走的时候叫我,我洗完了澡睡一觉,我早上四点就走了。”   见黎苗提着水过来,苗兰花忙帮她推开门,“你不是见老师去了,咋样?”   “都说好了,开学时间和我哥也差不多,我在学校转了一圈儿,还行,”黎苗没告诉苗兰花她租住李晓辉家院子的事,不然那租金就不好和黎进忠解释了,“我大概问了问,学校有食堂,一个月五块钱差不多就够了,还可以自己从家里带干粮,也可以带粮食交到学校食堂换粮票。”   一个月五块,虽然不用掏学费,但本子墨水啥的花销总是要有的,苗兰花拧着算了算,现在外头的馍馍五分钱一个,女儿向来吃的少,一天下来连稀的带干的,怎么也得两毛钱,女儿说的五块怕是最少的了,加上别的花销,怎么一个月也得六七块。   还有黎华刚的在商城的生活费,黎进忠和苗兰花商量过,连吃带花,准备一个月给他十块钱,可这两个孩子加起来,一个月得按二十块算,可她和黎进忠还有柳青是挣工分的,村里每年会分粮,但能分到的钱很少,黎家的活钱几乎都指着老大了。   但老大也二十五六了,这亲事可得赶紧相看起来了,可他们老俩现在手里的钱都花了个七七八八,再每月供两个学生,老大结婚的时候,拿啥置办财礼和婚礼啊?   女儿马上要上学了,苗兰花才意识到问题的严峻性,可她实在说不出不让女儿上学的话,没办法只能坐在黎苗门外的椅子上发呆。   黎苗从屋里出来,就看到手里握着两个桃子呆呆出神的苗兰花,“妈,你这又是咋啦?大热天的不睡会,下午干活该没劲儿了。”   “啊?嗯嗯嗯,我睡,我去躺会儿去,”苗兰花有些不敢看黎苗的眼睛,手里的桃子也扎手起来,“你换下的衣裳呢?拿来我给你洗了。”   黎苗把脏衣裳往身后一藏,“我自己洗就行了,你快去歇会儿吧。”   “那你先放着,你也歇会儿,衣裳晚上再洗也行。”苗兰花不知道该怎么和黎苗开口,可她算来算去,一个月二十块钱,太多了。   黎苗怎么会看不出苗兰花有心事?但她没问,“那好,你回屋吧,我也躺会儿。”   ……   苗兰花最终还是没熬住,下午点完化肥回来,她期期艾艾的进了黎苗的屋,“你这孩子,我就说了让你中午别洗澡,晚上回来只洗一回,你不听,这老人都说,澡洗多了不好,把人的精气神儿都洗跑了。”   黎苗闻着苗兰花身上的汗味,“妈,你问问你身上那味儿,汗味和化肥味儿搅着,你不难受?我都快叫你熏晕了。”   苗兰花低头在自己身上嗅了嗅,“一会儿我就洗,中午我还晒了几桶水呢,等做完饭我就洗。”   带着这个味做饭,那饭还是饭味吗,“你还是赶紧洗了吧,不然那饭也没法吃了。”   苗兰花无奈的点点头,“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就去,我是有事问我,苗啊,你可得和我说实话,”   黎苗歪头看着苗兰花,“妈,有事你尽管问。”   苗兰花被女儿漂亮的大眼睛看的心里发虚,“是这样的,那个,那个,我知道你有时候会把从山来抓来的野物拿到县里卖,”她说完又怕黎苗误会,“苗苗,这事妈可从来没和外人说过,真的,连你爸你哥妈也没说过!”   “我当然知道妈你谁也没说,不然咱家会这么消停?”她可不是黎华刚,黎进忠要是知道她有小金库,只怕立马会逼她交出来,“我是有时候把猎到的山鸡兔子拿出去卖,但县里不允许私人卖这些的,我也是偶尔卖上一两回。咱们村里的男人们每次能从沟里带回来多少东西妈你也是看着的,我往家里拿了多少你心里也有数,外头黑市上我卖一块钱一斤,妈你觉得我能存下多少钱?”   苗兰花不说话了,她也是上过脱盲班的,百以内的算术还是能算出来的,说实在的,黎苗进城换的钱,只怕也就够自己买本子买笔的开销。   “是妈没本事,一想到你和你二哥这一个月最少得十五块,”苗兰花心里挺难过的,她知道女儿最不愿意听到的是什么,可有些话她不能不说,“家里有你大哥,也不是拿不出这个钱,就是我觉得太对不起你大哥了,这些年他也不容易啊。”   黎苗也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她问家里要的五块钱,是根本不够她在县城的花销的,她也不愿意受饿着肚子读书的委屈,问这五块,只是要家里正视,黎苗是黎家的女儿,他们可以供老大老二上学,同样也得供女儿上学。   而且如果一分不要,黎进忠肯定也要怀疑她有其他的收入,到那个时候,她就麻烦了,“这样吧,今天晚上咱们自家人开个会,我和我二哥上学的钱,算是借我大哥的,我们给我大哥写个借条,将来工作了,把这个钱还给他,咱们不能让老实人吃亏,也不能让你和我爸为难,你说怎么样?”   见苗兰花呆着脸不说话,黎苗给她算了笔账,“我哥一个月按十块,两年就是二百四,他工作的话,一个月按三十,两年把钱还给我大哥,也不会给他们两口子的生活造成太大困难。”   苗兰花手指在手心里算着,想了想点点头,“你说的没错。”   “至于我,上高中一年借我哥五十块,两年一百,上大学的话另外再借,这些钱等我工作了,我也自己还。我算着一年五十块我上高中是肯定不够的,但我还没成年呢,上高中的两年,你们还得贴补我一些,起码得叫我背粮食去学校。”   要是这样,他们两口子就轻松多了,而且面对老大的时候也有话说,苗兰花很快就被黎苗说服了,“你这个办法好,你二哥那屋还有柳青呢,大不了柳青挣的我让他们自己留着,算是贴补他们小家了。”   黎苗也不指望和苗兰花讲什么儿女都一样了,“嗯,这样也行,但你得保证老二会还我大哥钱,我大哥那钱可是拿命换的,他要是不还我大哥,我这个当妹妹的可是要说话的。”   苗兰花想到儿子被女儿挂房顶上的事,噗嗤一笑,“我知道你觉得你二哥那人奸,算了,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也不说啥了,你想咋收拾他咋收拾他,我当没看见。”   黎进忠一回来苗兰花就把他叫到厨房里,一边做饭,一边把孩子上学的账还有黎苗出的主意都倒给黎进忠了,“他爸,我觉得这法子挺好的,不让苗读书我不忍心,老亏着华强,我这个妈也没脸。”   黎进忠这几天也在发愁这个事,家里剩下的钱没人比他更有数了,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大儿子那边可以再等等,只要他结婚晚一点,等老二毕业了,黎苗嫁人再拿一笔财礼,老大的问题就可以解决了,反正他在部队,城里现在提倡晚婚,而且黎华强是军官,就算转业回来,那好工作也是跑不了的事,就算是没有像样的财礼,也不愁娶不上媳妇。   “你说的倒是个法子,就怕老二不同意,”黎进忠轻咳一声,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想了想又装回烟盒里,这烟他是得戒了,一盒也一毛多钱呢。   苗兰花知道丈夫比她还偏心老二,她把擀面杖往案板上一摔,“不同意?他敢不同意就把丢的一百五还给我,这两年他在城里,一个月往家交了多少钱?”   黎进忠被苗兰花一吼,立马不反对了,“行行行,我算是看清楚了,现在是闺女说啥你听啥,这事儿交给你了,写欠条你让老二写,”他一甩手出了厨房,“这事我不管了!”   ……   黎华刚还没听苗兰花说完,已经不干了,“凭啥?凭啥让我跟我大哥借钱?”   “就凭你上班两年,往家里交的钱没有你败的多,就凭你已经成家了。要不这样吧,咱们分家,你已经结婚了,爸为你上学的事花了好几百,算是对得起你了,以后你和柳青搬出去过,你上学的钱你们自己解决!”   黎苗知道光靠苗兰花,是治不了黎华刚的,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还有,跟爸妈说话注意你的态度,生你养你,给你安排工作,供你上学,把你惯出本事了,会跟妈大呼小叫了?”   “你给我,”被黎苗冰冷的眼神一瞪,黎华刚那个“滚”字没敢说出口,“这上家轮着你一个闺女管了?怕家里没钱,你别上学啊。”   “这个家轮不着我,那肯定也轮不着你管,你上高中可是家里供的,我上高中得和大哥借钱,你有啥不乐意的?要不咱们再说说你丢钱的事?这些年家里的钱可都是大哥寄来的,让爸算算为你进城当临时工,上邮政中专,家里一共花了多少钱,咱们写信告诉大哥,听听大哥会怎么说?”   黎苗静静地看着黎进忠,“爸,我们三个都是你的孩子,就算是你不把这个闺女当亲生的,我认了,但你连大哥也坑,那可别怕我把家里的事捅出去,让村里人戳你的脊梁骨。”   黎进忠怕啥?怕没面子,怕被村里人议论,“你这孩子,我说不行了吗?你妈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我承认,这些年家里大的开销都是花在老二身上了,我是想着你要出嫁,你大哥在外头,将来养老还得靠老二,你光想着他现在花了,咋不想着他将来出力呢?”   “就是因为想着他将来出力,这些年他多花销的,我和大哥才都不说啥,但这不代表他可以仗着这个为所欲为,而且你咋知道他以后就会孝顺你呢?要是将来他过的没我和大哥好,你们是不是又觉得跟着他是给他添负担了,前头的事直接不提,又跑城里闹我大哥去呢?”   “你可别说没这可能,这些年你们一直亏我大哥贴我二哥,我可看的真真儿的,”黎苗根本不给黎进忠说话的机会,“你好好想想吧,就算是手心肉更可人疼,但我们这些手背也是肉不是?”   黎华刚也不是个傻的,苗兰花敢在家庭会议上提这个要求,肯定是得到黎进忠同意的,但他要是闹的太厉害了,只会寒了老两口的心,让他们觉得自己自私,就会占家里的便宜。   黎华刚没觉得自己自私,就像黎进忠说的,将来要给父母养老的是他,按村里的规矩,防老的儿子得家产理所当然,那么家里的钱当然都得给他花。他也不觉得自己花的是黎华强的钱,这些年黎华强不在家,还不是他替他尽孝?难道出点儿钱不应该?   而且黎华强将来的工作肯定会比他好,甚至还会直接转业当干部,这就注意这辈子黎华强都要比他过的好,大家同胞兄弟,过的好的照顾一下过的差的,难道不应该?   但黎华刚知道自己不能说话,他不能闹的太过分寒了老两口的心,这个时候就得靠自己老婆了,这村子里兄弟们分家,可都是靠各家的婆娘出来闹的,不论是打架还是撒泼,将来大家说一句女人家不懂事就完了,并不会影响到男人的名声。   柳青感觉到黎华刚在桌子底下踩她的脚,抬头正看到黎华刚悄悄冲她努嘴示意。   柳青一百个不愿意写借条将来还黎华强的钱,两年下来可得二百多块呢,而且黎华刚就算是毕业了,才上班也不会有一个月三十块的工资,但她不敢发表意见,下午黎苗就去后院找她了,拿她骗婚的事要挟她,说想查她到底有没有骗婚很简单,只需要让顾为民或者姜雅逊给金陵的朋友写封信,确认一下金陵毛纺厂有没有招工计划就可以了。   自己可以回城,金陵毛纺厂招工,都是她信口胡说的,这次回金陵,柳青还特意打听了,人家毛纺厂根本就没有招工。   她心里有鬼,哪敢让黎苗去查啊,真查出她骗了大家,黎华刚会第一个跳出来和她离婚的。   和黎华刚过了几天日子,柳青已经很清楚自己在黎华刚心里的地位了,也清楚当初如果不是有工作那个诱饵,黎华刚是绝对不会娶她的。   她才嫁给黎华刚没多久,新婚夫妻就聚少离多的,只怕连孩子都不好怀上,万一黎华刚以这个为借口和她离婚,她要怎么办?   所以就算是再不满苗兰花说的话,她也只能装作没看懂黎华刚的意思,她太清楚黎苗的性子了,她敢闹,她就敢去查自己在金陵的事。到时候自己的谎话被揭穿,黎华刚才不会因为自己帮他争家产就感激她不和她离婚,他只会再给自己添一条不孝的罪状。   “哥你干啥呢,逮着我的脚使劲踩?还有,你有话就说,又是挤眼又是撅嘴的,小心把眼珠子挤出来,”黎苗余光一溜就看到黎华刚桌子下的小动作了,她伸脚狠狠的踩住黎华刚的脚,暗暗用力,“你要是不满意就直接说,不说的话,我就把欠条写好,你签个字。”   黎华刚只觉得自己的脚被一块石头狠狠砸了一下,他嗷的一声要跳起来,但那块石头并没有移开,他的脚还被死死的“钉”在地上,“你,你放开我,妈,爸,你看黎苗,”黎华刚太疼了,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他怎么有这么一个妹妹,这是妹妹吗?这是冤家,是克星啊!   黎进忠被儿子吓了一跳,“你这是干啥呢?”   黎苗已经把脚移开了,她耸耸肩,“爸,我觉得我哥真的好好出去摔打摔打了,都二十多了,还这么哭哭啼啼的,走出去都丢咱老黎家的脸!”   苗兰花对这一点深有同感,“就是,华刚不但不像华强,连苗苗都不如,动不动就又哭又嚎的,叫人笑话。”   黎苗移开了脚,黎华刚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爸,妈,你们不知道,她,她!”   “她啥她?”黎苗一拍桌子,“黎华刚,你别为了能花大哥的钱就在这儿唱大戏,我告诉你,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把你告到公社去,说是强占强花革命军人的津贴,你是个剥削阶级!我让你连个中专都上不了,这辈子都在家里修理地球!”   黎进忠瞪了黎苗一眼,却被黎苗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反正她上学不指望花黎进忠的钱,那这个所为的父亲在她眼里就什么也不是,“爸你觉得我不敢?”   黎进忠气极而笑,“敢,你有啥不敢的,你眼里就没有我这个爸,没有老二这个哥,你有啥不敢的?”   “我倒是想眼里有你们,可你们办什么让我看得起的事了吗?搜刮老大贴老二,重男轻女,一个恨不得把亲大哥啃的骨头都不剩,瞧不起亲妹子。爸你教教我,我怎么把你们放眼里?”   黎进忠气的腾的一下子站起来,“我不管了,你们爱咋折腾咋折腾!”说完就摔门出去。   听见黎进忠和黎苗吵起来了,黎华刚心里暗喜,他抱着脚连弹带蹦的就往门口蹿,只要出了这个门,想让他写什么欠条,门都没有!   黎苗怎么会放他走,一伸脚就把黎华刚给绊了个跟头,“不想再被我送上房顶上,就给我乖乖的坐过来!”   黎苗拿出准备好的信纸,提笔按之前已经构思好的契书一挥而就,连她自己的,她写了两份契书,然后一式三份誊抄好了,把自己那三份上都签了名字,又拿过准备好的印泥认真摁了手印。   这才把黎华刚那三份递过去,“签了,照着我的法子来。”   黎华刚看着那份借据,“哪有这样的借据,借了就借了,写这么清楚干什么?”自己上学要怎么借,将来要怎么还,几年之内还完,黎苗居然都写的清清楚楚的,这让他想赖都不好赖账啊!   黎苗把自己那份推了过去,她不但写了高中如何借钱,甚至边如果考上大学怎么借,怎么还,如果没考上怎么还都写清楚了,“亲兄弟明算账,虽然咱们是一母同胞,但你已经结婚了,大哥也会娶嫂子,总不能让嫂子们觉得咱们黎家人都喜欢占手足的便宜吧?咱大哥可是个有大出息的,咱们帮不上他的忙,也不能拖他的后腿。”   说这些话的时候黎苗看的是苗兰花,她知道在苗兰花心里,其实三个孩子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虽然有近有远,但差别并不是那么的大,“妈,你想想要是你给我找女婿,是愿意找一个家里兄弟姐妹都头脑清楚不奸不贪的好,还是有个黎华刚这样的弟弟的好?我可虽然是个军官,但他高中没毕业,还是个农村人,咱家也不是啥条件好的人家,咱挑人家,那出身好人才好的女同志,不也挑咱们嘛?”   虽然是一只能动手就不BB的大妖,黎苗也是活过千年的老妖精了,这外头尘世的俗情,她见过的不比人少,劝苗兰花很能劝到点子上,她也相信这些话,苗兰花也会同样“转告”给黎进忠,“我爸那点儿本事在红山公社看着不错,但别说到大城市了,就是去县里都玩不转,他是帮不了我大哥的,要是我大哥能找个家庭条件好的媳妇,对他的工作也有帮助不是?”   话本子里黎华强确实找了个部队领导介绍的妻子,两人感情很好,日子过的也不错。可黎华刚可没少给他添乱。   虽然黎华刚最初日子也不错,在厂里当技术员,娶了个工人媳妇,但自私爱占便宜的本性和贫富无关,对于转业之后工作比他好,工资比他高,老婆也比他娶的好的黎华强,黎华刚就是附骨之蛆一样的存在,隔三差五的不给黎华强找点儿事,他都不会痛快。   即便是后来因为他是顾明阳的小舅子,在顾明阳公司里当了个分公司的总经理,也成了身家千万的老板,但他对黎华强的嫉妒是刻在骨子里的,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不是给黎华强添麻烦找事了,而是对黎华强的坚守原则各种讽刺挖苦,以气黎华强为快乐源泉。   话本子里黎华强夫妻对原身很好,尤其是黎华强的妻子周敏,虽然苦劝傻乎乎的黎苗,黎苗都不肯听她这个嫂子的,但当黎苗有困难的时候,她总是坚定的站在黎苗这边给小姑撑腰,甚至还在发现了顾明阳和肖开艳的事后,冲到顾明阳的会议室,当众怒斥他,并扇了他几耳光。   只可惜那个时候顾明阳羽翼已成,是省里的纳税大户,黎华强的官位在他眼里已经不够看了,他不但不把黎华强的警告放在眼里,更是忘了他最初创业的时候黎华强给他的种种帮助,暗暗给黎华强使绊子,就因为他,年纪没到黎华强就被要求退了二线。   现在黎苗穿过来了,她不需要黎华强两口子再为她做什么,但替原来的那个黎苗还一还人情,帮黎华强把黎华刚给收拾了,还是可以的。   苗兰花显然被黎苗给说服了,女儿说的没错,儿子自身条件已经不错了,如果能再找了条件更好的媳妇,那以后黎家还愁什么?难道老二将来有困难,老大还会真看着不管?   “华刚,你要是想上学,就老实把字给签了,以后上班了老老实实把钱还给你哥,”想清楚了其中的道理,苗兰花更坚定了,“不然别说上学了,你连这个门都出不去。”   黎华刚看着苗兰花的眼睛里满是失望,他妈怎么变成这样了,有这么坑儿子吗?她还想不想自己将来孝敬她了?“妈,你疯了?”   苗兰花也想不通老二怎么回事,黎苗已经把道理讲的明明白白了,他怎么就是听不懂吗?“妈算过账了,其实你将来也就还你哥几百块钱,你哥有多疼你你不记得了?说不定到时候抬抬手就不要了呢,来,赶紧把字签了,啊。”   柳青已经回过味来了,黎华强回家探亲她也是见过的,他对两个弟妹的好让知青点的人羡慕不已。这么顾着弟妹的哥哥谁不想要啊,“华强,妈和苗苗说的对,你就签了吧,那钱又不是让咱现在还,等你工作了,咱们节省着些,两年也就还上了。”   黎华刚看着屋里的三个女人,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万念俱灰,他拿起字刷刷刷在三份借据上都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又摁了指印,想把借据甩在黎苗脸上,又不敢,只能恨恨的往桌上一摔,瘸着出去了!   柳青讨好的冲黎苗和苗兰花笑笑,拿起属于他们的那张借据,“我去劝劝他。”   黎苗没理柳青,她拿着从村部借的印泥就出去了。这个时候黎大山通常会在村部里,就算是没啥事,几个小队长也都会过来大家一起聚着聊会儿天。   看到黎苗进来,黎大山哈哈笑着冲黎进忠道,“看你闺女可追过来了,我就说你脸色不好,肯定是家里有啥事,这是苗花嫂子自己不好意思,让苗苗过来哄你的不是?” 第54章 v章   黎进忠没想到黎苗会跑到村部来,脸顿时黑了,“你来干啥?”   黎苗扬了扬手里的印泥,“我在村部借了印泥,用完了就赶紧来还了,免得影响村里的工作。”   黎来旺上砸了口烟,自打被黎苗踹了碗之后,他看见黎苗就浑身不得劲,老想把以前丢的脸找补回来,“借印泥,你们家还用得上这东西?不会是要写谁的举报信吧?”有的举报信为了表达自己的决心,举报人不但会署名,还会摁上指印儿。   他一指黎苗的手,“你指头上的红印还没擦干净呢!”   黎来旺看着黎进忠,“进忠叔,大家都是一个村一个姓的,你要是看谁不高兴,骂两声打几下咱们就当没看见,这缺德事咱可不干,你看那肖成功,现在不把自己整的连家都不敢回?”   黎苗忙把左手藏在身后,“黎队长你误会了,是我家的私事需要用的印泥,我爸是啥样的人咱村谁不知道,怎么会做那种事?”   马莲香看不惯黎来旺,“我说来旺啊,你老盯着黎会计干啥?人家家用村里个印泥也碍着你了?”   黎来旺可这么想,“家里的私事,咱农村人家里有个大事小情的,谁会瞒着别人?还用上印泥了,”他越想越觉得这事诡异,“进忠叔,家里到底出啥事了?要是用得着大伙,咱们也不会干看着。”   黎来旺虽然不好怀意,但他说的也没错,这村儿里谁家有点儿风吹草动的,都不用打听,一袋烟功夫全村都会知道,但黎进忠家到底出了啥事,他这个支书怎么没听到一点儿动静,黎大山也道,“是啊,是不是家里有啥事?咱们都是没出五服的弟兄,有啥事你只管说。”   黎进忠也知道五道沟村是个什么民风,他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也不是什么大事,这华刚结婚了,又要上学,我觉得家里的事说明白一点儿比较好,”他心里已经有了抉择,“老大虽然人不在家,我这个当爸的也不能总让他贴补家里,刚才吃饭的时候,和他们说了说。”   这回马莲香真的被引出了好奇心,“黎会计,你家可是咱村条件最好的,这不愁吃不愁穿的,还要说啥?有啥可说的?”   “就是啊,咋回事跟大家伙讲讲……”   “嗯嗯嗯,咱也跟黎会计学学管家……”   黎苗见时机差不多了,抿嘴一笑,干脆把兜里的两份借据拿出来递给黎大山,“大山叔,是这样的,这些年我大哥把自己的津贴全都寄回家里了,现在我二哥要上学去了,我也想去读高中,一个月光生活费就得十五块,要是这钱再让我大哥出,我妈觉得太对不住我大哥了,他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说亲的时候空着手。”   黎大山已经把两张借据看完了,他把借据递给凑过来的马莲香,冲黎进忠佩服的竖起大拇指,“进忠哥,你这人办事就是敞亮,这家里啊,要想弟兄和睦,咱当老的的,就得先一碗水端平了。”   他和黎进忠是堂兄弟,又共事多年,黎进忠家那点儿事他比谁都清楚,以前还觉得黎进忠有点儿偏着老二亏老大,现在他能这么办事,相信黎华强那边知道也会更孝顺父母,毕竟黎华强是大哥,孝敬二老,照顾弟妹就是他的责任,但父母尽量做到公平,能体量离家在外的孩子,也不容易。   马莲香看完写的因果清楚条理分明的借据,啧着嘴道,“黎会计不愧是咱村的会计,瞧着账算的清楚的,叫我说以后咱们家里要是遇上这种情况,也照着这个来!”   几个小队长也看借据给看完了,这年头谁家不是兄弟姐妹成群,这人心都是偏的,各家的老人们难免对待子女的时候会有所偏向,有在这上头吃过亏的,拿着那借据看了又看,“唉,黎会计是个明白人啊,要我说,这要是当老的想不明白,那家里的小的再亲也会离了心的。”   黎进忠还能说啥?他还没看过那两份借据呢,但从大家的反应来看,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他更不能在这个时候说这事是黎苗撺掇着苗兰花干的,他就是因为黎华刚在家里闹,才跑出来的,“哈哈,叫大家笑话了,华刚和苗苗非要这么干,我们当爹妈的也不能拦着不是?”   大家传阅完了,马莲香又拿起黎苗那份,“苗苗,你上高中为啥要跟你大哥借钱?”黎家两个儿子可都是上了高中的,那个时候可没听说是谁跟谁借了钱的,“你爸不肯供你?”她可是妇女主任,要坚持抵制这种重男轻女的现象。   黎进忠的脸一下子青了,现在连伟人都提倡男女平等,说妇女能顶半边天,这不管是中央还是地方,那领导干部里必须要有女同志,他不供女儿读书,这不是和国家大政唱反调嘛?“不是,我可没这意思,我还准备帮苗苗联系公社高中,让她过去上呢。”   黎苗配合的点头,她只附和黎进忠的话,并不和马莲香解释为什么她上高中还得跟大哥借钱,“我爸是想让我走推荐上公社高中,但我想像我二哥一样上大学,我准备考县一中,”黎苗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要是考上的话就去上,考不上就回来继续努力,争取明年再考。”   黎大山没想到黎家的孩子们都这么出息,就是个姑娘也比别人家的儿子有志气,想想自己那蠢儿子,听说复课了要回去上学,在家里不是头疼就是肚子疼的,非得让他给他在城里也找个临时工干干,就是不肯去读书,“明年啥明年,你先去考着,考上就上,考不上村里推荐你上公社高中!”这个能力他还是有的。   黎苗顿时喜笑颜开,“谢谢黎书记,你放心吧,我就算去了公社高中,也会好好读书,不给咱们五道沟丢脸!”   “咳,”黎进忠已经把那两份借据看完了,他神情复杂的看着笑容明媚的女儿,这丫头的心眼不但多,还磁实,这要是个儿子他还愁什么?可惜了啊,“印泥你用完了,赶紧回去吧。”   黎苗腼腆的点点头,“那我回去啦,大山叔,马主任,我先走了。”   ……   黎华刚见柳青跟着他回屋,气就不打一处来,“你进来干啥?回你的后院儿去!”   柳青没好气的拉了把椅子在黎华刚身边坐了,刚才一家子开会的时候怎么没人怕传染,开完会了又想起来了,“知青点的人都检查过了,没人传染上,我虽然去县里照顾常英,但我注意着呢,常英也知道她那病过人,根本不让我往她身边去人,你放心吧,我根本没传上!”   这媳妇太没用了,又不能回城,只要看见柳青,黎华刚就觉得自己做了蚀本买卖,想不通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同意和她结婚,难道上了学在学校找个志同道合的女学生不好吗?   想到这些,黎华刚直接转头对着墙,拉过床上的毛巾被盖在头上,柳青不走,他不理她就行了。   柳青叹了口气,以前她觉得黎华刚挺有本事的,身上的衣服总是干干净净的,上衣兜里别着钢笔,头发刷的一丝不苟,根本看不出他是个农村人,但结了婚才知道,黎华刚懒的出奇,他的干净全是因为有苗兰花和黎苗给他收拾,现在好了,他结婚了,苗兰花把这些活全都扔给了她,现在她就是黎华刚的丫头。   可心里再不舒服,柳青也只能忍了,她轻轻捅了捅黎华刚,“你听说我,不是我不帮你,我是觉得咱们没必要因为几百块钱和大哥生分了。”   扯了扯黎华刚身上打着部队番号的毛巾被,柳青接着劝,“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比我清楚,他什么时候跟家里计较过钱?咱们大大方方的把账认了,你大哥反而会觉得你这个弟弟贴心,你觉得他会真的要咱们还钱?”   黎华刚掀开毛巾被,恶狠狠道,“老大不要,黎苗那死丫头也会逼着我还的,她就看不得我好!”   “那就还呗,还了又不是不能再借,黎苗总不能次次看着咱们还钱吧?”柳青狡黠的一笑,“你得往长远处想,你大哥现在可是连级干部,就算是不再往上走了,那转业回来,最少也能分到县里当个领导,以后你能保证用不上他?”   柳青是希望黎华强能早点转业,那样的话,她的工作问题就能解决了,“要是你哥回到县里,帮我安排个工作,应该不值啥吧?”   黎华刚扬起嘴角,笑容里是浓浓的讥讽,“我说你咋装瞎呢,敢情是又打上我哥的主意了,柳青,你是巴上我家不放了不是?”   这句话就跟个耳光一样打在柳青的脸上,她满脸通红,眼泪也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你这话啥意思?咱们已经结婚了,是一家人,我好对你有啥坏处?难道你想我一辈子土里凶刨食儿?我赚了工资,还不都是你的?”   黎华刚冷冷一笑,“你赚的工资当然都是我的,没我,你这辈子都得土里刨食儿!”   ……   常笛临走前又去了牛棚一趟,算是和方之秋辞行,方之秋也没办他难堪,留他喝了碗茶,听他又絮絮说了一通忏悔的话,才把人送走了。   黎苗看着黎大山几个送常笛出了村,立马跑到牛棚来了,她这几天为了避嫌,没敢往牛棚来,但姜雅逊并没有放过她,作业留了一大堆,黎苗转的头都抬不起来,每天晚上等家里人睡里,用报纸把窗户给糊了,才敢拿出吊坠里的夜明珠当光源,趴在那儿苦写,也幸亏她有肚兜护体,不然就八月的闷热,她非厥过去不可。   姜雅逊没想到黎苗居然把这些都完成了,“这是一周的量,你怎么三天就写完了?唉,这做学问啊,最忌贪多嚼不烂,你得把基础打牢了……”   “吭,”杨葆姗轻咳一声打断姜雅逊的唠叨,“你先看看苗苗做的怎么样再说教行不行?那是你一星期的量,不代表就是苗苗的。”   姜雅逊被杨葆姗怼的没话说,黎苗在他看来,是个难得的好苗子,也因为这个,他才对黎苗的要求格外严格,生怕她急功近利长歪了,“我看看,还有,”姜雅逊看着正反两面儿都写的满当当的本子,“你现在的进度上高中没什么问题,不要太逼着自己,再累坏了身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黎苗甜甜笑着,“老师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我可不会让自己在关键时刻病倒的。”   顾为民端着洗好的苹果和桃子还有半个西瓜出来,“快快快,这东西老方硬留着不让我们动,就等着你过来呢!”   黎苗一举自己手里的袋子,“咱们想到一处去了,这是我在四道沟那儿无意中发现的,就摘了拿给你们尝尝,没想到你们这儿也有,是那个姓常的送的吧?”   她拿起一只苹果直接掰开了,把其中一半递给杨葆姗,“我尝尝好不好吃。”   “还有呢,你自己吃就行了,”杨葆姗无奈的看着强行被塞到手里的苹果,有时候一些无意的小动作,才最暖人心。   黎苗摇头,“我对水果没多少兴趣,尝尝就行了。”她是真不爱,“不过这常笛还挺舍得的,还送了什么?”   杨葆姗被黎苗小财迷的样子逗的直笑,“他可能是听常英说了咱们的情况,居然在村里收了二十个鸡蛋,还给方老师带了一身衣裳。”   水果鸡蛋还有衣服,这几样礼在这个时候真不算薄了,黎苗歪头看着已经走过来拿起了黎苗的物理作业的方之秋,“方老师你是咋想的?”   方之秋没好气的白了黎苗一眼,“能咋想?他不过是欺负我不敢把这些东西给扔出去罢了,不过我趁他走的时候,往他拎的包里塞了五块钱,算是买了他送的水果和鸡蛋。”衣服她是不会动的,“那身衣服我没动,等你什么时候去县里,给他寄回去算了。”   黎苗点点头,常笛的行为在她生活的地方,可以说是欺师灭祖了,杀了刮了都是应该的,他竟然还有脸过来求原谅?“您放心吧,我马上要去县里上学了,到时候您把地址给我,我帮您寄。”   她突然灵光一闪,又想到话本子里的剧情,“方老师,那种小人突然性情大变,肯定是有原因的,”她手上往指了指,压低声音道,“是不是要变天了?” 第55章 v章   顾为民神情微僵,他下意识的四下看了看,这个问题他们几个也悄悄讨论过,别的不说,这两个月他们收到旧友和学生的信可比以前多了,但黎苗只是个村里长大的小姑娘,怎么也会敏锐至此?“为什么会这么问?”   黎苗不以为然的拿起刀,手起刀落,那半个西瓜便如花瓣一样绽放在石桌上,“你们几个都被扔到这儿多少年了,突然有人上门认亲,还搞的人尽皆知的,这不是很说明问题吗?常笛可没有被‘打倒’,他在粤城,大城市的消息肯定比咱们这种小地方灵通的多。”常笛这是烧冷灶来了。   一个十七八的小姑娘,世情人心居然如此通透,姜雅逊不知道是要心疼这个学生,还是要夸奖她了,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这个孩子啊!”   方之秋放下作业本,“这次做的不错。你以前找我的时候,不是和我说过嘛,我们不会永远留在这个地方的,国家需要我们,自然会让我们回去的,”她有些落寞地抬头看着远处的斜阳,“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   在牛棚劳动了这么多年,他们的能力和抱负,就这么被生生给蹉跎了,虽然心里是有遗憾的,但国家大形势她也无法改变,唯一能改变的就是自己的想法了,“我应该往好处想,有生之年我还有出去的这天,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方之秋难得温柔的揉了揉黎苗的头,“这也得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糁子粥,我真的不敢保证能熬到那一天。”   黎苗耸肩,她一开始是抱大腿来了,但时间久了,也很喜欢这几个年过六旬却依然善良纯粹的老人,“我不是早就说了嘛,咱们是公平交易,你们教我知识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藏过私。”   杨葆姗噗嗤一笑,“哎哟,你这个孩子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啊,我们教你的都是学校里就能学到的基础知识,用得着藏私吗?”   “那是因为你们要是把你们的拿手绝活教给我,我也学不了啊?”黎苗嘻嘻一笑,把几块西瓜一一送到大家手里,“我相信等我有能力学你们拿手绝活的那天,你们都不会藏私的。”   “还拿手绝活,你当我是天桥底下卖艺的?”方之秋难得说句俏皮话,她举起手里的瓜,狠狠的咬了一口,“我花了五块钱,这瓜咱们一定得吃完!”   她瞪着黎苗,“赶紧吃,一向都是我吃你的,这次你也尝尝我买的!”   好吧,黎苗是真的不喜欢吃这些,但方之秋发话了,她还是很给面子的拿了一块西瓜小口咬着,一旁的杨葆姗已经又起了个话题,“我听说你为了上学,都给你大哥写欠条了?”   这个事可是五道村的大新闻,连牛棚里的几个也都听说了,大家对黎进忠的决定十分不认同,这偏心也偏的太明显了,但这到底是黎苗的家事,“唉,你也想开点,什么也没有上学重要。”   黎苗根本没把这个当回事,她冲杨葆姗眨眨眼,把家里的事大概和他们说了一遍,“你们肯定也猜到了,我进沟从来没空过手,而且我在城里认了个大哥,我猎的野物都是他帮着卖的,我能上县一中,都是我那个嫂子帮我找的关系。”   “那你这钱也不能动,”顾为民迅速搜罗着能帮黎苗钱生钱的方法,可想了半天,也只憋出这么句话,他的招儿在这小县城,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啊。   “他们能养儿子,能供儿子读书,就能养你,也能供你,不然生你干啥?”方之秋又恢复了硬梆梆的态度,但她是坚决站在顾为民这边的,“你不该找你大哥借钱的。”   “可现在全村都知道了,他们只供老大老二,不肯供我的事啊!”黎苗笑的促狭,虽然这里的人都默认女儿是要嫁人的,跟传宗接代的儿子不能比,但这“现代社会”的大形势,这种话是不能明讲的,可现在这借据一出,全村人都知道了黎进忠家女儿儿子不一样了,这几天黎进忠那脸,黑的跟锅底一样,连饭都比以前吃的少了。   “他们不供我上学,以后想对我的事指手画脚也没有那么理直气壮,”黎进忠是原身的爹,只要他活着,黎苗就没办法真正的和他割离,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让他处于舆论的劣势,让他有所顾忌,“反正我是要上大学,将来离开这里的,他管不着我,我也不想欠他什么。”   姜雅逊叹了口气,“你这么想也行,以后离开了家,该寄钱也要寄钱,尽到自己的孝心也就行了。”   “是我们拖累了你,要不是还要给我们送东西,你能多攒点儿,”顾为民满心惭愧,要是自己能早点儿离开这里就好了,他能回去工作,就可以供黎苗上学,不让这个她年纪小小就得为自己的生计操心。   黎苗突然发现这场面似乎有些沉重,不用猜就知道这些聪明人又开始多想了,“哎呀,你们不要都这个表情,我觉得这样挺好的,”黎苗一手托腮,刚刚用来切瓜的刀在手里无意识的转着,“我进城之后才知道啥是‘电’。”   要不是有原身的记忆,她还以为那是这里才有的夜明珠呢,“还有电话,可以千里传音,我还看见电影院了,”黎苗扁扁嘴,记忆里县里的放映队来村里放过电影,但那终究是记忆,她没看过啊,“还有县里女人穿的裙子,在村里我就见肖开艳穿过,到县里一看,好几个女人都穿呢!”   要不是不能露富,她也想弄一条来穿穿,在她活的那个世界,就算是最不要脸的狐妖,也不敢在人前光着胳膊露着腿,啧,但看起来又漂亮又凉快啊。而且她长的这么美,却没办法穿漂亮裙子,黎苗郁闷的都想挠墙。   “所以我那个爸供不供我都无所谓,我又不是养不起自己,”黎苗脸上全是灿烂的笑,“我得到京城去看看,那里的人是怎么生活的。”   顾为民也给她讲过,但耳听为虚,黎苗还是想自己亲眼见见,“我去尝尝老毛子的饭,还有法国人的大餐,到底有没有你们说的好吃!”   跟这些比起来,黎进忠的态度根本就不算个事。   几个人听着黎苗的畅想,不约而同的盯着黎苗手里的刀,根本没有心思都替她抱不平了,姜雅逊紧张的指着黎苗指间的刀,“那个,苗苗啊,说话就说话,你把刀放下,这要是飞出去……”   他们这群老胳膊老腿的,闪不开啊。   “呃,哈哈,忘情了,”黎苗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拎着刀呢,“我这不是准备把刀给洗了,再把桌子擦了嘛,招苍蝇。”   “我真想和苗苗一起回去啊,”方之秋看着一脸欢快的跑远的黎苗,轻声道,“我要是能回去,就把这腿给治好了,再带着苗苗到处走走看看,”黎苗想出国,她在国外留学多年,可以带她出去看看的。   姜雅逊点头,“嗯,我也觉得离咱们回去的日子不远了,就是不知道咱们和苗苗谁会先到首都。”   ……   张潜和郭永明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带着张大娘给准备的干粮,早上鸡叫,就往五道沟去了。   他们都是军人,就算是没有黎苗的速度,也仅用了三个小时就一路急行到五道沟沟口,两人停下来喝水,郭永明翻出背包里的地图,“可惜里面的情况画的不够详尽,”他们从县里找来的地图,并没有太多的参考价值。   张潜观察着周围的情况,“那图还是县里剿匪之后回来的人画的,这都二十年过去了,里头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郭永明不打无准备的仗,他来之前是在县里查过县志的,也看过关于那次剿匪的工作汇报,这几天还特意和村里的几个老人聊过,对这次进沟还是十分有信心的,“不过是二十年,能变成什么样子?总不至于沧海变桑田,走吧,咱们进去。”   耳力过人的黎苗自然听到了他们急行出村的脚步声,这练的过的人和普通乡亲的脚步声都是不一样的,黎苗推开窗户,笑眯眯的看着远方的群山,她不打算跟踪他们,反正不管找没找到宝贝,这两人都得回村来。   黎进忠这几天心情十分不美好,一出屋就看见黎苗灿烂的笑,他觉得刺眼的不行,但和女儿斗口又赢不了,他已经很明显的感觉到了,女儿再不是以前那个他说啥就是啥的女儿了,他甚至很清楚的知道,这上女儿虽然嘴上还叫着他“爸”,心里却并没有把他当爸爸。   苗兰花也跟着出了屋,看见黎苗,“咋又起这么早?你现在又不上工了,还不多睡会儿?”   黎苗从屋里出来,“我要去县里一趟,”她得把从第五道沟猎到的活物给卖了去。再去看看范新巧给她准备的房间,给自己添点儿东西。   黎进忠想说她自作主张,但想到自己在黎苗这个女儿面前从来占不了上风,索性也不自寻烦恼了,“我去地里转转。”   黎进忠没说不让去,苗兰花更不会拦着女儿了,“我给你冲碗鸡蛋茶,你喝了就走吧,这会儿路上凉快。”   %   李晓辉家院子不大,但他家人口少,一家三口住在三间正屋里,一旁的厢房一直就空着。从黎苗答应了来他家住之后,范新巧就像找到了新的乐趣,在家领着女儿红梅帮黎苗布置房间。   “看看怎么样?”见黎苗来了,范新巧立马把人领到了给她准备的房间里,“这间靠外,我觉得通风更好一点儿,就选了这间。”   房间不大,一张一头沉的桌子,一张小小的单人床,门口立着个脸盆架,墙上还钉了一面窄长的穿衣镜,最让人惊讶的是,屋角还摆着一个对开门的立柜!这些家具不是新的,但都干干净净,显然是被主人认真打理过了,连红砖地面都被扫的纤尘不染,“嫂了,你把房间收拾的这么齐整,我都不敢来住了。”   “都是些旧家具,”自己的苦心被人肯定,范新巧心里也很高兴,“这些是红梅她姑没出嫁的时候用的,听说是从县里财主家分的,旧是旧了些,但都是好木头,我让你大哥收拾一遍,”要不是时间来不及,她都想让李晓辉再给刷遍漆,“这蚊帐是我当姑娘的时候用的,这会儿蚊子还挺厉害的,你别嫌弃啊。”   黎苗有些感动,“嫂子,不用这样的,我用的东西自己可以准备的。”   范新巧摆摆手,“你准备这些不得花钱嘛,而且只是给你用,又不是让你带走,”她一指空荡荡的床,“你看,被褥我就没给你准备,你得自己带来。”黎苗身上的衣服虽然都是半新不旧的,但洗的极干净,范新巧怕这些贴身的东西,用别人家的黎苗会膈应,但干脆没给她准备。   “嗯,不怕嫂子笑话,我家里的屋子,都没这里好呢,”黎苗在屋里转了一圈,连声谢了范新巧,跟着她出了屋。   主人这么真诚,黎苗也不是小气的,李晓辉把黎苗活捉的野物关好,鱼放在缸里,过来和黎苗算账的时候,黎苗直接不收狍子的钱了,“那东西怎么卖我也不知道,就送给李大哥当租金了,你看行不?”   那两只狍子足有一百多斤,就按猪肉价,也值七八十块钱了,何况他手里的野味,可价钱比外头贵一倍,李晓辉当然不同意,“不成不成,咱们亲兄弟明算账,我家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想住多久就行,我和你嫂子商量了,没打算真收你钱!”   黎苗两掌一拍,“那不就结了,你们没打算收我房钱,那我也没打算收你狍子钱,咱们都不收不就行了?”黎苗又不缺钱,也不在乎这两只狍子,送给李晓辉他能卖多少卖多少,“李大哥,你要是再不肯要,那就是没把我当妹子。”   范新巧悄悄给了李晓辉一个眼色,“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你只管好好上学,家里的事有我和你哥呢!”范新巧不像李晓辉那么纠结,她心里已经把黎苗当妹子了,既然是这样,那一家人就不用分那么清楚,以后他们两口子包了妹子的吃住,等他们条件再好些,就是供黎苗上大学也没有问题。   老婆发话了,李晓辉也不犯犟了,“那好吧,还是老规矩,中午你得在家里吃了饭再走,”他拎着自己包,“我得赶紧出去了,这小本子上可又记了好几页了。” 第56章 v章   张潜和郭永明都没想到,他们才进沟没多久,就会遇上狼群,两人都是机警人,一发现情况不对,就立马爬到树上隐匿身形,张潜小声道,“只要咱们不招惹它们,那些狼也不会主动攻击咱们的。”   郭永明点头,“我以前在老家的时候,狼在岭上走,我在岭下走,也没事的,不过咱们还是小心着些,”他举起望远镜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叶向外看,许久才道,“这林子可不小,咱们后头的路可不好走啊!”这里头有狼群,未必不会再有其他的野兽。   张潜嚼着一颗桑椹,轻声感叹道,“这里头宝贝可真不少,低标准的时候能养活不少人了。”想想他们村的日子,大家可真的是守着宝山而不入了。   郭永明冷笑一声,“你以为低标准的时候没人进山?”他查的很细,自然不会忽略低标准的几年,“县里还组织过人进来呢,不过听说遇到了猛兽,死了几个人,大家都吓退了,”附近村的人见县里的人都吓退了,自然更不敢进来,也幸亏那些人被吓退了,不然他们要找的东西早就被人发现了也说不定。   等狼群走远,张潜两个从树上下来,他们比刚进来的时候更小心了,只不过他们一路小心翼翼的到了怒蛟瀑,也没有什么发现。   郭永明颓然的坐在一块石头上,拿出带的干粮就着白开水小口抿着,虽然他也知道既然是宝贝,那就不可能一下子就找到,但这都快下午五点了,他们还是一无所获,也让他很沮丧。   张潜知道他的想法,也拿了块饼子啃着,一边拿望远镜观察四周的情况,“我看咱们也别急着回去了,那边还挺平整的,晚上就歇在那儿吧,”他用余光扫了郭永明一眼,“要是知道是什么,咱们也好找,这样太盲目了。”   郭永明点头,“是啊,咱们抓到那个间谍含糊其辞的,似乎他也不清楚,”他吃完饼子点了根烟吸着解乏,目光却停在张潜脸上,留心他细微的神情变化。   张潜仿佛没有感觉到郭永明的审视,他不动声色的继续观察周围的环境,他是真不知道这五道沟藏着什么,也悄悄问过张大娘了,张大娘更是没听说过,所以在郭永明的目光下一点儿也不心虚,“反正离上级限定的时间还远着呢,咱们就静下心来慢慢找,只要在这宝山县,就算是把五道沟给犁一遍,也得把东西给找着了。”   张潜灵机一动,回头看着郭永明,“老郭,真不行可以发动群众啊,你也看了,这里满山满沟的野物,咱们和县武/装部商量一下,调几百民兵进山,还怕找不到?”   郭永明立刻摇头否定,“不行不行,咱们是秘密行动,怎么好惊动地方?万一再传出什么谣言来,咱们谁也捏不起这个责任啊!”   他可是奉了严令要秘密行事的,张潜却要闹的人皆尽知,郭永明也不再试探了,“小张,你就没有听说过什么?那赵一章和你爷爷可是有点儿交情的。”   张潜面上俱是惊讶之色,“我妈和我讲,因为我爷爷把姓赵的活捉了,他就算是降了,也心里恨着我爷爷呢,这么大的消息怎么会告诉我爷爷?而且即便是真有你说的事,我爷爷也不可能告诉我啊,宋晚玉把我送给我妈的时候我还没有一岁呢,哪里听的懂这些?”   郭永明不说话了,他们已经调查过了,张潜从来没有见过远在东北的赵将军,而且张大娘一个保姆,更不可能知道这种大事,即是是宋晚玉,赵将军也不会把这种事告诉儿媳妇的。   再说如果宋晚玉知道,那宋家应该早有动作了,找到那宝贝,不管是献出来立功,还是自己悄悄留着,都比装不知道明智。因此张潜应该是真不知道了,“唉,我也是急了才顺嘴一问的,就像你说的,这不知道是什么,我们就和没头苍蝇一样,不知道该从何找起啊。”   张潜心里撇嘴,却装作信了他的话,“你不是说我们村有点儿奇怪吗,说气色看着比别的地方的人都好,我观察了这几天,不说别人,就是老郭你,在我家才住了几天,这气色可明显比以前好多了。”   被张潜一提醒,郭永明一拍大腿,“确实是这样的,今天咱们一路急行,我居然没觉得有多累,晚上睡的也比以前好了。”他这样的人,工作性质就决定了敏感多思,这失眠是常事,可到了五道沟之后,每天晚上都是一夜好睡,早上起来也是浑身轻松。   郭永明脑中灵光一闪,“难道这就是他们说的宝贝?”强国强兵,那把部队拉到这里来,是不是真的可以兵强马壮?   他旋即又垂头丧气的坐下,这样的宝贝交上去,上头会满意?郭永明心里清楚,接见他的领导虽然没有明说,但宁愿他在五道沟找到的是赵一章多年的搜刮,而不是什么养人的水土。   张潜把他的样子看在眼里,也不说话,顺手把郭永明的行李卷拎上,“走吧,咱们去把帐篷搭好,再下沟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我瞧着这瀑下的潭里鱼也不少,可惜咱们没家伙,不好抓。”   ……   黎苗很早就从县里回来了,进家就看到柳青正帮着黎华刚打包行李。黎进忠原是不打算让柳青跟着去的,多一个人,来回车票就是个不小的开销,可柳青死活不同意,非说黎华刚入学,作为妻子她怎么也要亲自送一送。大不了她的车票她自己打就好了。   柳青自嫁到黎家,一直都是低眉顺眼的小媳妇样子,难得强硬一回,黎进忠也不好对儿媳口出恶言,便也不再说什么,由着她欢天喜地的折腾,倒是苗兰花,气的跳脚把这个不知道省钱的儿媳骂了一通,连带着黎华刚也没有好果子吃。他原本还想和苗兰花撒个娇,再从苗兰花手里弄几块钱带走,也被苗兰花给撅了回去,斩钉截铁的告诉他,一个月就是十块钱,不够花找他媳妇要去!   黎苗一进家就被苗兰花抓着好一通吐槽,她对黎华刚两口子无感,只闷声听着,等苗兰花发泄完了,才肯定的道,“妈你做的对,其实我哥也不是个乱花钱的人,”他能背着家里攒一百多块的私房,就很说明这一点了,“而且他是贫下中农推荐上学的,要是在学校吃的好穿的好的,没准儿又被人举报了,真要是那样,恐怕我爸也保不了他。”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还是苗苗你想的明白,”苗兰花兴奋的直拍巴掌,女儿真是说出了她心里想,“我就是嘴笨,又没读多少书,才说不明白的。”   黎苗得意的冲苗兰花眨眼,“知母莫若女嘛,谁有我跟你亲?”她看了一眼窗外,压低声音道,“我去县里,把信和借据都给我大哥寄过去了。”   黎苗办事苗兰花自然没有不放心的,“我叫你替我写的你写上了没有?”苗兰花在张大娘那里铩羽,反而被张大娘提醒,自己大儿子的亲事可以相看起来了,先把人挑好了,再寄个照片过去,如果儿子满意了,就直接请婚假回来,再喜事给办了。因此她特意嘱咐黎苗,在给黎华强写信说家里的安排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件事加上,不但要把她对儿媳的要求写上,也要黎苗问清楚,儿子对未来的媳妇有什么想法,她也好让亲戚们帮着打听符合条件的姑娘。   “你张大娘说了,像你哥这样的条件,只要女方家有点儿脑子,都不会提财礼的,那疼女儿的人家,倒贴嫁妆也要嫁过来的,”被张大娘夸了一通儿子出息的苗兰花满脸都是自豪的笑,“咱也不图女家的嫁妆,只要人好,我觉得得挑个上过高中的,唉,就是我不认识县里的人,能在县里给你哥找个有工作的就更好了。”   她四下看了看,“你可别说我偏心啊,这事儿你二哥也不知道,以前分地主老财家产的时候,你奶奶得了一只金戒指,金的!我一直藏的严严实实的,真不行我把那个给老大媳妇。还抵不了三转一响,也能抵一转吧?”家里余钱真没多少了,苗兰花想大儿子结婚,又怕因为拿不出像样的财礼影响儿子的婚事,左思右想决定拿出她压箱底的珍藏来。   黎苗肯定的点点头,用赞许的目光看着苗兰花,“妈,你真的太厉害了,我跟你说,三转一响有票有钱就能买到,金戒指可是拿钱也买不到的,搁咱们这样的家里,能传家啊,不管是城里的还是村里的媳妇,你将来拿出来给她,你儿媳妇肯定感动死了!”   苗兰花被女儿夸的有些得意,“我觉得你奶奶也是因为知道这是个好物件,才悄悄给我的,就是你爸说怕给咱家招祸,早些年就说拿去卖了给你爷治病了,只要你未来大嫂比那柳青强,我也学你奶,悄悄把那戒指给她!”   “哪有‘只要’,我大哥可不像我二哥那么没脑子,叫人一哄就跑,我大哥相中的媳妇,你肯定会满意的,说不定我未来大嫂人家还不要呢!”黎苗不动声色的做苗兰花的思想工作,“我二哥要是工作了,将来柳青肯定也跟着进城,你们就算是跟着我二哥,也得到城里养老,既然都是进城,那还不如跟着我大哥呢,我大哥将来的日子肯定比二哥好,你们能更享福不说,也算是给我二哥减轻负担了。”   黎进忠两口子就是把黎华刚当成了防老的儿子才格外偏心的,若这养老的重任换人了,那黎华刚还有啥用?能供他读完书已经是好父母了。   苗兰花不吭声了,两个儿子的品性她现在看的透透的,她倒不觉得小儿子会不孝顺她,但柳青这个媳妇她实在是不满意,“那等你大哥结婚我再看看。”   等村里都下了工,黎苗照例又去牛棚转了一圈儿,她马上要去县里了,就不能经常来见姜雅逊他们了,不过因为姜雅逊几个也喝村里井里的水,八月的闷热天气,还要去山坡上打草,大家也都精神极好。   黎苗趁正在厨房里做饭的顾为民不注意,装作看锅里熬什么粥,打开锅盖弹了一滴灵酒进去,她不在五道沟,也得保证这几位老人百病全无才行。   婉拒了顾为民留饭的邀请,黎苗溜溜达达的在村子里转了一圈,确定了张潜两个并没有在她不在的时候回来,黎苗就放心回家,像往常一样吃饭看书。   到了黎华刚开学报道的日子,这天早上三点多,黎大山就赶着骡车送要去县里坐汽车的黎家三人,黎苗和苗兰花也跟着把他们帝到村口,才打着呵欠回去补觉。   黎苗远远的就闻到空气里有血腥味,她猛然回头,“妈,你先回去,我去后山看看。”   苗兰花吓了一跳,“去后山?这个点儿?苗你要干啥?”   黎苗拍了拍苗兰花的胳膊以示安抚,“没事,我左右也睡不着了,准备去老龙潭钓几条鱼,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我能去一中考试,是托了在城里卖野味时认识的一个大姐,我想着咱也拿不出像样的东西,不如带几条鱼过去。”   “那也不用这个时候过去啊,”苗兰花看着黑黢黢的后山,摇头道,“你现在不用上工了,等下晌没那么热再去吧,这会儿啥也看不清,再把你跌了。”   血腥味越来越浓重了,黎苗只得点头,“那好吧,我是想着反正睡不着,那走吧,咱们回,赶紧上床,还能再睡俩小时呢。”   等听着苗兰花睡熟了,黎苗立即推窗出屋,翻墙直奔后山去了,那血腥味里人血的气味更浓一些,张潜和郭永明进山好几天了,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黎苗并不是担心他们伤或者死,但她不想因为他们而打破五道沟平静。 第57章 住院   张潜和郭永明用几天的功夫把第五道沟和后面的仙女山跑遍了,他们倒是在一个极大的山洞里发现了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大喜之下就仔细搜查起来。遗憾的是,他们把那个山洞掘地三尺,也没有什么发现。   郭永明不死心,干脆也不说回村了,带着张潜把仙女山所有的山洞都搜了一遍,可还是一无所获,精疲力竭加上弹尽粮绝,郭永明决定先回村修整几天,然后再次进山。   只是这次他们出来的时候就没有进沟的时候的好运气的,他们遇到了一只发了情的野猪。   张潜和郭永明都有在山里的经验,立马闪身让到一边,只可惜郭永明速度慢一些,不小心被低矮的枝杈给挂到了背包,仰面摔倒的动静将野猪给惊动了,看着野猪向郭永明冲过来,张潜想也没想,直接拔枪射击,这一枪倒是正中了野猪头部,奈何那野猪皮糙肉厚的,中弹之后并没有立即倒下,而是一头冲到郭永明身上,将郭永明给压昏了过去!   张潜想也不想又补了一枪,直到确定野猪断气了,才费力把那头几百斤重的野猪给拖到一旁,把半边身子都压了野猪身下的郭永明给弄了起来。   他简单的检查了一下郭永明的伤势,不敢确定他有没有伤了内脏,但现在这个情势他不敢在这个地方多留,血腥气会把附近的野兽给招过来的。   张潜扔了两人的行李,只留下枪和水壶,背起郭永明用最快的速度往沟外冲,但郭永明身上的血腥味还是把狼给招来了,也幸亏那个时候郭永明已经醒了,而过来的也只是几头狼,而不是狼群,两人合力把狼给击毙,耗尽了所有力气的郭永明再次昏了过去。   而张潜不敢再耽搁时间,背着背上的人努力往沟外跑,他不敢保证那些嗅到血气的狼群和野猪会不会追过来。   黎苗是在第三道沟看到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的张潜的,她也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郭永明,黎苗想了想,还是故意弄出脚步声向他们走过去,郭永明的情况得赶紧救治,不然可真会死在五道沟的。   “啊,你们怎么在这里?”黎苗装作被吓到的样子,惊恐的往后一跳,“张,张潜,你们这是怎么了?”   张潜没想到这个点儿能遇到人,不由大喜过望,“苗苗,快,快来帮帮忙,老郭受伤了,我带着他逃出来的,”他记得黎苗力气极大,他现在已经没一点儿力气了,“你别管我,你先把老郭同志背回村,让黎清江给看一看。”   黎苗都不用检查,也能看出郭永明半边身子的骨头都断的差不多了,黎清江要能治他,那才是出奇迹了呢,“叫我救他也可以,你先老实交代你们是怎么回事?”她装作警惕性很强的样子,两手握拳,“你回答不好,我回去叫人把你们送到县公安局去!”   “唉,你别激动,我们只是去最后头的第五道沟转转,想看看里头到底有啥猛兽,吓得咱村没人敢进,结果,遇到了野猪和狼,老郭就受伤了,真的,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话,要不等老郭醒了,你可以让县公安局来审他,”虽然和郭永明不是一条心的,但张潜也不希望郭永明死在这里。   黎苗深深的看了张潜一眼,考虑了一下决定相信他,“那好吧,我先把他背回村,你可不许乱跑,不然我照样抓得住你。”   张潜疲惫的扯了扯唇角,露出个无奈的笑容,“知道啦,你放心吧,我绝不会跑的。”   ……   苗兰花一觉睡醒,才知道原来女儿不听话又跑出去了,还救了张潜和他带来的同事。看着黎三娃和张潜把人搬上牛车往县里送走了,苗兰花才寻到空骂女儿,“你这闺女咋这么不听话,我不让你去后山,你咋还去了?那野猪万一跟着他们出来,你可咋办?”   黎苗挥挥胳膊,“咋办,刚好可以吃野猪肉啊,多好,”她闻着那血腥味里不止人血,张潜他们又带着木仓,说不定那野猪也受伤了,黎苗财迷的盘算着自己现在过去还能不能捞到,但又想到道里的狼,顿时恶心的撇撇嘴,狼口里的肉她没有兴趣。   “你就吹吧,唉,老辈儿人都说了,后头那道沟不能去,去了就死人,偏不听偏不听这不出事了?”苗兰花一眼看见跟在人群后的张大娘,“我说老嫂子,孩子不懂事,你咋不拦着呢,这次幸亏潜娃子没事,不然你说将来张大哥回来,你咋跟他交代?”   张大娘也被郭永明半死不活的样子给吓坏了,心里不知道念了多少句佛了,“唉,这事确实怨我,我没想到他们会去后头,都怪我了。”   黎来旺没好气道,“我看还是仗着手里有木仓,才敢去闯第五道沟的,可有木仓有啥用?我听我爷说,当初他跟着县里的人进沟的时候,县里的人也带着木仓呢,还不叫老虎给咬死了?”   那沟里哪有老虎啊,黎苗心里好笑,但还是和周围一样做出害怕的样子,苗兰花狠狠瞪了黎苗一眼,“你以后连第四道沟也不准去,万一那老虎出来习惯了,跑到第四道沟来呢?”   周围的村民尤其是老人立马连声附和,还纷纷教训自家的年轻人,谁敢不许再往后山去了,黎苗心里好笑,“妈,张潜不也说了,是遇到野猪还有狼了,哪说有老虎了?”   要有老虎就好了,她给自己弄张皮子。   “都有野猪和狼了,哪咋不可能有老虎?你没听你来旺哥说,他爷见到了?”苗兰花再不许黎苗往山里去了,就是第一道沟也不能去!“以前咱们头几道沟都有野猪的,后来才没有了,说不定以后第五道沟的野猪也会跑出来。”   “好吧好吧,我听你的,”黎苗明天就要去县一中了,也不和苗兰花犯犟惹她不高兴,“我马上就走了,想去也去不成啊。”   这倒也是,想到女儿喜欢去后山打猎赚钱,苗兰花恨不得她立马到县里去,最起码也得等时间证明第五道沟里的野猪和狼都没出来再回来!   等黎大山送完黎进忠三人回来,才知道村里又出了大事,他无奈的解了骡车,推了自行车就要往县里去。   张大娘听说黎大山要去县里,忙跑到黎苗家里借自行车,早上张潜走的匆忙,她都没看清楚儿子到底怎么样,“唉,我当时让吓坏了,竟然没顾上仔细看看他,那孩子又是个心大的,这万一他也伤着呢,我过去也好有个能伺候他们的人。”   苗兰花连连点头,帮张大娘把车子推出去,又回头从自家厨房里把给黎苗煮的咸鸡蛋拿了几个给张大娘装上,“这个你带上,快走吧。”   黎苗看着麻利的蹁腿上车的张大娘,“妈,我还不知道张大娘会骑车呢。”   这村里像张大娘这种年纪的女人,几乎没人会骑车,就是家里有两辆车子的苗兰花,因为平时很少骑,也顶多算是“会”。   苗兰花这才注意到,“是啊,我也没见过大庆奶奶骑车,”她旋即给自己找到了解释,“听说她以前在大领导家里做过事,应该是那会儿学的吧。”   等晚上黎大山回来,大家才知道那个姓郭的同志伤的很严重,不但如此,张潜也受了伤,只是忍着没说。想到张潜自己受伤还硬把郭永明从狼口里救下来,黎大山心里是极佩服的。到现在也才信了张潜真的是在外头立了大功回来的。   当然,让他相信的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黎大山到县医院的时候,居然看到开全县大会时坐在前排的领导都在手术室外,医院的院长在向他们汇报工作。黎大山还听说,郭永明一到县医院,张潜几个电话,整个县医院里有名的大夫就都来了,说是要“会诊”。   虽然他大小也是个干部,但这种排场是黎大山想也想不到的。   “一会儿让马主任和兰花嫂子去张大娘家里一趟,把她和张潜的衣裳收拾几件,还有他家大庆,就先去兰花嫂子家住几天吧,到时候村里给你们折粮食。”黎大山仔细安排着,张潜和郭永明这么受领导的重视,那他们村里的工作也不能给领导们拖后腿,“明天一大早我和马主任一起去县里。”   领了任务马莲香和苗兰花立刻行动起来,苗兰花冲一旁的黎苗道,“你赶紧回去把面和上,咱们晚上再烙点儿饼子,你再炒点儿豆酱,等明天让马主任给你大娘带过来,县里的啥都贵,还是吃自己带的好。”   ……   黎苗和黎大山还有马莲香一道骑车去了县里,她并没有急着去报道,而是跟着黎大山先去看张潜。   才到病房外,黎苗一眼就看到站在外面的李栋,她也不好装不认识,轻轻对他点了点头,而走在前头的黎大山已经和李栋搭上话了,“李公安,这是咋回事,你咋站在这儿?”   李栋冲黎苗点点头,才一脸严肃道,“我是奉命过来保护郭同志和张同志的安全的。”   他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了一眼,又轻轻敲了敲门,喊了声报告,等听到里头的人喊进,才推门进去,“张同志,外头你们村的领导来了。”   张潜和郭永明一个病房,郭永明昨天做了手术,现在人还没有醒过来,“请他们进来吧。”   黎大山几个听到里头的话,都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推门而入,“郭同志还没有醒?”昨天黎大山回来的时候,郭永明才被推出手术室,他看着面无血色的郭永明,也不好说什么,凭他的直觉,这两人不是贸然进第五道沟的。   张潜轻轻点了点头,“老郭伤的比较重,肋骨断了几根,腿骨也断了,不过大夫说他身体素质很好,应该不会影响以后的行动。”   黎大山见张潜要下床,忙伸手把人摁住了,“你也快躺着吧,你这个孩子也是的,自己腿上那么长的血道子,竟然硬忍着不吭声,不过三娃那小子也够瞎的!”   黎大山昨天到的时候张潜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他没亲眼见,但那条浸满血还扯着大口子的裤子他是见到了,这么重的伤还陪着黎三娃赶着牛车送伤号,“大夫咋说你的伤?要紧不?对以后有没有影响?”   一边的黎苗有些尴尬的头偏到一边,看着窗户上那块已经裂了的玻璃出神,她看到张潜的时候已经注意到他也受了伤,但因为那伤在她看来要不了命,加上张潜也没有向她求救,她就装无知少女了,但这会儿黎大山的话,听起来跟说她的一样。   张潜只是在保护郭永明的时候不防被狼爪给抓伤了,他瞟了黎苗一眼,笑道,“就是破了层皮,不是啥大事,大夫已经处理好了,书记你别担心,我年轻,要不了几天就好了。”   皮外伤就好,黎大山松了口气,这才想起来问张大娘,“你妈呢?”他一指马莲香,“马主任给你们带了点儿东西,”他看着在床上一点儿生气儿也没有郭永明,“这样吧,我回去就让顾明阳过来负责照顾你们吧,光你妈一个人不行,你们两个大男人,行动又不方便,搬搬抬抬的还得有个小伙子。”   顾明阳那样子地里活干不了多少,还不如让他伺候病号,到时候给他全工分,也算是帮一帮顾家。   “那个,黎书记,今天是一中开学报道,顾明阳应该也来县里了,”黎苗忍不住出声提醒,省得黎大山白安排一回。   “啊?对对对,今天一中开学,你看我这记性,”黎大山这才想起来顾明阳才是正而八经的高中生,“那啥,苗苗啊,你把东西放下也快走吧,”他指着黎苗放在一旁床头柜上的包袱,“你兰花婶儿特意叫苗苗给你们烙的饼煮的鸡蛋。”   黎苗亲手做的,张潜眸光微闪,自打离开五道沟,他就再没吃过黎苗做的饭了,这次回来,黎苗也好像把他给忘了,根本没和她说过几句话,“原来是苗苗做的,那真是太好了,我记得以前我老跑进忠叔家里蹭饭吃,就是因为苗苗比我妈做的饭好吃。”   张大娘端着盆进来,正好听见张潜的话,她白了儿子一眼,在儿子心里,黎苗给他端碗白开水,那也比蜜都甜,“苗苗打小就心灵手巧,别说做饭了,就是裁衣裳纳底子,也都比别家的姑娘强的多,”她好歹也在首长家里当过几年保姆,为了做好这份工作,她专门去请教过负责国宴的大厨。可在张潜眼里,反而是黎苗的手艺好,这让张大娘既好气又好笑,偏满屋子的人,她想笑话张潜两句也没有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和地雷! 第58章 v章   没想到自己在张大娘眼里这么能干?黎苗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大娘您过奖了,这都是我妈让我弄的,”不然她可想不起来到医院来看张潜,说起来张潜还得谢谢她,如果不是她机敏,张潜和郭永明最少还得再在后山耗两个小时。   张大娘握住黎苗的手,目光里满是慈爱,比起和顾明阳走的近时,她更喜欢现在爽利的黎苗,“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大娘还能不知道你是个啥样的孩子?说起来大娘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呢,要不是你,我们张潜还不知道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呢!”   黎大山抚掌,“对了,我听说是苗苗进山,才救了郭同志和张潜的?”   黎苗根本不愿意提这个事,大早上三点多,她没事往山里跑,不好解释啊,“哈,我和我妈送完你们回家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我在后山下的夹子忘了取了。反正也睡不着了,想着不如过去看看,只当锻炼身体了。没想到听到居然听到后头沟里有动静,我这个人好奇心强胆子也大,没忍住就过去了。”   张潜忙配合的点头,“我背着老郭逃到那边,实在是走不动了,心里那个绝望,没想到就那么喊两嗓子,竟然真的把救星给喊来了,苗苗,你救了我一命,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这是想干啥?讹上她了?黎苗唇角带笑,眼里却是满满的戒备,凭她的耳力,可以断定张潜根本没有大声呼救过,“张潜哥说的太夸张了,你就受了点皮外伤,就算是没遇到我,你也不会有事的,”她瞟了一眼躺在隔壁床上的郭永明,要还人情,也是他来还才对,“而且啥叫你的命是我的,你可是军人,这觉悟也太低了,你的命是D和国家的,是属于人民的,”他想给她也不稀罕要啊!   张大娘没忍住白了没出息的儿子一眼,“苗苗你别在意,你张潜哥人实诚的很,你救了他他就恨不得跟你磕头拜把子,话说的也没有轻重,不过你对张潜的帮助我们娘儿俩这辈子也不会忘的,以后有用得上他的地方,你只管开口就是了,他敢不照办,我打断他的腿!”   拜啥把子,他只想和黎苗拜天地好不好,张潜不满的瞪了张大娘一眼,“嗯,是我说话不过脑,苗苗你别生气,我的意思就是这个,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开口。”   “呃,那我可当真了,别哪天真求到你这个大营长跟前,你把脸一扭,装没这回事,”黎苗半玩笑应下。   张潜知道黎苗并没有把他的话当真,回村这些天,他发现了,黎苗变了很多,除了知道黎苗为了帮顾家修屋子,从房顶上摔下来过之外,他也没打听到黎家还发生过什么事,让一向信奉吃亏是福的黎苗突然强势起来,但他们分别的太久,黎苗似乎把他这个张潜哥给忘干净了,张潜知道自己不能急,他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离开宝山呢,他可以让黎苗重新和他熟悉起来,“你不是今天开学吗?快去吧,再晚太阳上来,太热了。”   黎苗正准备告辞呢,见张潜这么说,立马顺水推舟站起身,“那好,张大娘,黎书记,马主任,你们聊吧,我先走了。”   大家都知道黎苗还有正事,也没多留她,倒是张大娘跟着把黎苗送出来,“苗苗,这次大娘可真要谢谢你,要不是你,张潜还不知道要遭多大罪呢。”   张大娘年轻的时候也是跟着大部队行过军的人,昨天张潜强撑着和黎三娃一起把郭永明送到县医院,在给几个知情的领导打完电话,人立时就晕了过去。大夫说他带着伤还背着个一百多斤的大活人,累脱了力,可要是没有黎苗,从第三道沟到村里,还有十几里,张潜那种情况还要背着郭永明。这要是伤了根本,亏了底子,这想补回来就难了。   黎苗向病房里看了一眼,“大娘您想太多了,张潜哥可是军人,就算是没遇到我,他也能顺利回来的。”   “唉,你这个孩子,”张大娘帮黎苗扶着捆在车后座上的行李卷,“我咋觉得这次张潜回来,你和他生分了呢?以前你们两个可是跟亲兄妹一样的。”   呵呵,她和这个身体的亲哥还亲不起来呢,哪顾得上邻居大哥啊,“那不是小时候嘛,现在大家都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了。”   黎苗知道张大娘绝不是五道沟村里那些心思简单的农妇,“而且可能是张潜哥当了兵的缘故,这身上煞气重的很,又不爱笑,我就点儿怵他。”原身留给黎苗的记忆,张潜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记忆里的张潜是个极爱笑,话还多的开朗少年。   原来是因为这个?张大娘无奈的回头从门缝里看着绷着脸正和黎大山说话的张潜,这孩子回来之后,确实是不怎么笑了,就算是高兴了,也顶多弯一弯唇角,“他参军之后连着打了几仗,知道了刀木仓无情,人比以前沉稳多了,不过他性子并没变多少,你看着成天板着个脸,跟谁欠了他钱一样,其实心里还和小时候一样,软和着呢。”   “嗯,我知道了,以后我再见到张潜哥,就和他多说说话,”反正她在县里,张潜也在村里呆不久,黎苗顺口应下,“大娘,我走了。”   “黎苗同志,”李栋和一起站岗的同事交代了一声,兴冲冲的追了出来,“没想到你真的来一中读书了,真是太好了,我听说今天报道的人很多,我陪你一起去吧,那边儿我熟。”   黎苗都不带停车的,“那儿我也熟,你还是老实站你的岗吧!”   张大娘的目光从黎苗远去的身影转到李栋的身上,“李公安,你下班儿啦?”   李栋被张大娘目光炯炯的盯着,有些不自在的扶了扶头顶的大盖帽,“没有,我让同事替我一会儿,我想,”他指了指黎苗远去的方向,“算了,我这就回去,”反正他也追不上了。   张大娘抿嘴一笑,“我们苗苗可是全宝山也寻不着漂亮姑娘,不但漂亮,还能干,不但能干,还特别上进,她可是将来要上大学的。她妈常和我说,她家苗苗必须要嫁大学生。”   ……   黎苗没直接去一中报道,而是先去李晓辉家里放下行李,才骑车去一中。   她赶到一中的时候,学校门口已经熙熙攘攘的都是扛着行李卷的学生了,有的学生由家长陪着,也有像她这样一个人来的。   学校停课之后,有些学生四处“串/连”闹革命去了,有些学生则回乡务农,听到复课消息就过来的,都是还对学习抱着希望和热情的。还有一些年纪大的都成家了,干脆就没继续上学了。   范新巧已经带着黎苗在学校转过了,黎苗径直走到贴着“报名处”的窗户前排队,人才站定,排在她前头的男生就转过头道,“这位同学,你也是一中的?我怎么没啥印象了啊?”   黎苗抬抬眼皮,“呃,我对你也没多少印象,大家几年不见了,记不住也不奇怪。”   更靠前的女生也回过头,“我叫杜雪芳,以前是高一一班的,这位同学,你说的可就不对了,别人兴许大家记不住,但你大家一定都能记住的,我敢保证,我们那一届就没有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同学。你是不是这次学校开放招生才进来的啊?”   啥叫开放招生,黎苗不知道啊,而且她修炼千年,大多时候都是一只妖默默闭关,很少呆在这么“热闹”的场合,“呃,我叫黎苗,也是来上高一的。”   前头先搭腔的男生立马接上,“黎苗?哪个黎?我敢保证我们高二没有叫黎苗的,你肯定是开放招生进来的。”   黎苗有些不耐烦,指指前头示意他们往前走,“嗯,可能吧。”   见黎苗冷着脸,杜雪芳扁扁嘴,她没什么恶意,只是看到突然来了个漂亮的女同学,想认识一下,没想到却碰了个钉子。   旁边队里一个女生看不下去了,轻声嘁了一下,“有啥了不起的,真是才复课,连一中都啥人都能进了。”   黎苗懒得和人斗口,耷拉着眼皮就当没听见,倒是前头主动和她搭话的男生有些不好意思,“诶,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打个招呼。还有,那个开放招生是要考试的,还不能过来报道,你要是属于那一类,就不要在这儿排队了。”   “谢谢你提醒,我先排个吧,反正也挺快的,”她没有接到什么开放招生的通知,所以就打算先按之前李老师和她说好的直接报名,真报不上,再去打听开放招生好了。   至于这些人对她的态度,黎苗也没有放在心上。人们对她抱着什么样的心思,黎苗一眼过去就能判断出来,前头两个和她说话,是因为她长的漂亮,后头这个嘀咕她,还是因为她长的漂亮。但她既然选择成为一只最漂亮的妖,那因为漂亮带来的一切她都会坦然接受。   ……   黎苗很快就报完了名,因为停课太久的缘故,许多学生都没再过来读书,这次一中也仅仅有高一两个班,高二两个班,黎苗被分到了高一(二)班,她按着指示到了班里,一看果然是上次见过的李老师在。   李老师一看到黎苗,就笑着向她招手,“快进来吧,先找个位置坐,以后我就是二班的班主任了。”   黎苗喊了声李老师好,才在第四排找了个位置坐了,李老师道,“这复课的消息了正式公布,学校居然有好多像你这样因为停课把年纪耽误的老大的学生过来咨询,学校一商量,干脆就再次组织个招生考试,只要达到分数线,不管之前在哪个学校上学,有没有初中学历,都可以入学。”   原来真的有放开招生啊,黎苗这才明白了报名时的话,“那真是太好了,我相信有很多人都和我一样想上学的。”   黎苗生活的地方,凡间讲的可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她来了之后,听杨葆姗和顾为民给她讲华国历史,发现他们嘴里的“古代”和她那里的凡间是有许多相通之处的。   李老师心情更好了,“你放心,你虽然也和他们一起参加考试,但你是我之前就打过招呼的,按内部子弟入学,可以先和以前的学生一样报道。”   原来还有这么一说,黎苗有些不好意思的抚了抚新剪的短发,“谢谢李老师了,让您为我的事费心了。”改政策是后来的事,为黎苗开绿灯可是因为李老师的努力。   李老师也不居功,“我主要是看你底子不错,又一心求学,不想你被那些死规矩给耽误了,但你既然进来了,就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争取两年之后考上大学。”   “可以考大学了?”黎苗惊讶出声,她记得话本子里顾明阳考大学不是现在。话本子里顾明阳在一中上了没几天就因为家里供不起又回去了,后来还是和黎苗订婚之后,黎苗替他担下了家里所有的农活,还时不时用自家的粮食接济顾明阳,让顾明阳有时间专心自学,在恢复高考的第一年,就考了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好成绩。   李老师被黎苗问的一愣,“没有没有,我这不是猜的嘛,这初中高中都复课了,那离高考还远吗?”现在上大学是靠推荐的,那些被推荐上学的人,虽然思想出身都十分过硬,但文化水平底子普遍很差。   一中也有这样的老师,那业务能力让李老师想想都同情他们的学生,“咱们要一切向前看,相信国家,未来是会更加光明的。”   黎苗初来乍到,虽然听顾为民讲了很多,但对她现在生活的国家和ZF还是不太能充分理解,但她信她看过的话本子啊,她虽然改了黎苗的命运,但还没有能力改变国家大势,话本子里可是写了,以后华国真的是越来越好,而且人的生活也越来越富裕。 第59章 万更   因为是复课后的第一次开学,所以一中的报道时间是两天,黎苗和李老师闲话一会儿,就告别李老师,回李晓辉家去了。   范新巧上班还没回来,家里只有李红梅在,黎苗也不见外,径直去厨房看了一圈儿,拎着篮子牵着红梅上街采购去了。她虽然“交”了生活费,但李家人也不是她的丫头,该做的事是一定要做的。   李晓辉和范新巧回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了一荤一素两个菜了,看着雪白的大米饭,李晓辉一脸无奈,“苗苗?”   都不用猜黎苗就知道李晓辉想说啥,宝山人以面食为主,大米是大家轻易是舍不得吃的细粮,“行啦,我知道了,这不是我第一天来,想显显手艺嘛,快坐快坐,以后咱们可要关上门一起过日子的,你们要是不把我当妹子,我可拉着行李去学校住了,我问李老师了,现在宿舍还空着好多床位呢!”   李晓辉立马坐下,他搓着手看着桌上那盘喷香的鸡块,“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这鸡可真香。”   “我是我跟下放到我们村的一个老教授学的,叫大盘鸡,说是少数民族吃的,这鸡我带的现成的有,就出去买了点配菜,”她把筷子递给范新巧,“嫂子,尝尝我的手艺,刚才红梅一直夸我呢!”   黎苗来过几次,已经和小红梅混熟了,听见姑姑提她的名字,红梅立马配合的点头,“嗯,特别好吃,我从来没吃过,在大舅家里也没有吃过。”   虽然从鸡肉入锅,李红梅就守在旁边开夸了,但黎苗还是十分得意,她挟了块鸡腿肉放在李红梅碗里,“喜欢就多吃一点。”   李晓辉挟了块鸡脖子啃着,“苗苗,要不是我生意忙,都想去你们家的山里看看了,你送来的野物做出来更香不说,这营养更是菜市里卖的没法比,我们红梅这阵子都蹿个子了。”   “长个子好啊,”黎苗又给李红梅挟了一块肉,“我们红梅多吃肉,以后又聪明又漂亮。”   李红梅兴奋了,“是不是也像姑姑你一样?”她苗苗姑姑就是又聪明又漂亮。   “嗯,像姑姑一样,”黎苗认真的点点头,范新巧和李晓辉长的都不差,李红梅年纪不大,但也是个十分可爱的女娃娃,将来漂亮是一定的。   ……   吃过饭李晓辉去洗锅碗,范新巧要帮黎苗收拾屋子,被黎苗拒绝了,“我们后天才开始上课呢,这些事我都可以慢慢做,嫂子下午还要上班,赶紧去躺会儿去。”   范新巧留心看了下黎苗带过去来的行李,发现她真的没几件衣服,而且细看那衣服上还仔细的打的补丁,她没吭声,直接回屋拿了自己两件短袖过来,“这是我前些天才做的,还没上过身儿呢,你来试试。”   两件短袖一件是白底红碎花,一件是淡紫色,袖口和领口都拿白线勾了花纹,看起来都很漂亮。黎苗自然不能要,“我下午出去转一转,也扯几块布去,嫂子你把你找的裁缝介绍给我就行了。”   范新巧哑然失笑,“谁还找裁缝做衣裳啊,这衬衣是我自己做的,”她知道黎苗不是个爱占人便宜的性子,“这样吧,这两件衣裳你先拿走穿去,回头被给我两块布,我闲了重做就行了,”她拿着那件白底红花的,“我正嫌你哥没眼光,这么鲜亮的颜色我哪好意思穿出去啊?”   这法子挺好,黎苗立马不和范新巧客气了,拿了那件白底的换上,转了个身子给范新巧看,“好看不?”   范新巧走到黎苗身边,捏了捏衬衣的腰身,“我身体不好,身上一直没肉,没想到你腰比我的还细,你脱下来,我去把这两件衣裳给你在后头掐个边儿,不然不合身。”   她艳羡的看着黎苗,“真不知道你是咋长的,不但人生的俊,身条子也这么好看,可惜我没有兄弟,不然一定求也要把你求到我家当兄弟媳妇。”   黎苗从善如流的把衬衣脱了,“我不能给你当兄弟媳妇,但可以给你当妹子啊,现在红梅不就是喊我姑姑嘛。”   那倒也是,范新巧立马又高兴了,拿了衣裳往外走,“我给你改改去。”   “诶,我这衣裳还会穿呢,等你闲了再改,”范新巧久病初愈,休息对她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就是两脚机器的事,你不会做?”范新巧像突然发现了新大陆,在她眼里,黎苗可是个无所不能的姑娘。   黎苗在马莲香家里见过缝纫机,但她家是没有的,她对那个脚一踩就能咔哒咔哒缝衣裳的也很感兴趣,但后来又想想,她干嘛要去学那个?“嗯,我不太会,也懒得学,难道县里没有裁缝铺子?”   “有是有,但很少,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谁家的女人都得能自己动手啊,”范新巧看着黎苗旧衣上细密的针脚,“这不是你自己做的?”   “呃,算是吧,”这是以前那个黎苗做的,不是她啊,她虽然也继承了原身的能力,但她对这个没兴趣,“我不太喜欢做这些,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干点儿别的呢。”   “那没关系,以后你要做什么来找我就行了,我没结婚之前,手工好着呢,”范新巧得意的冲黎苗眨眨眼,“你不喜欢就别做,你想考大学,咱们后两年就专心学习。”   ……   顾明阳站在一中校门外,有些不敢进去,顾明君等的不耐烦,伸手推了推他,“哥,你咋不进去?”   顾明阳低头看着手里拎着个大网兜,被沉甸甸的网兜压的都站不直了的妹妹,“把东西给我吧,我来拿。”   顾明阳往一边躲了躲,“不用了,你不扛着被褥和书的嘛,那东西很沉的,咋赶紧进去吧,把你安顿好,我还得回去呢。”   因为没的提前和村里人打招呼,等他们要进城了,才发现村里有自行车的人家那车都有安排了,没办法顾明阳和妹妹只能起了个大早,赶了几十里的路直到过午才到了一中,而顾明君送完哥哥,还要赶回村里,要是走的太晚,山路就不安全了。   “要不一会儿咱们找找黎苗,她不是骑着车来的嘛,一会儿咱们找到她,让她先把行李放我这里,你们两个一起骑车回去,”顾明阳一边往学校进,一边四处寻找,想看看能不能遇到黎苗。   顾明君撅着嘴,“我慢慢走就行了,咋能让苗苗姐为了我特意跑一趟呢?”   她看着心不在焉的顾明阳,小心翼翼道,“哥,你别再这么指使苗苗姐了,她本来就不乐意理你。”她这个木头哥哥不想趁着他们都来一中上学,好好和黎苗恢复关系,还想着使唤她,顾明君觉得顾明阳的脑子真的是越来越不好使了。   顾明阳知道妹妹误会他了,“我听我以前的同学说,学校放开招生呢,苗苗不是想上学吗,我想告诉她这个消息,她这么拎着行李就跑来是不行的,这万一报不上名,说不定还得跟你一起回去。”他在村里的时候就想找黎苗了,但黎家人都不待见他,黎苗又成天闷在家里不出来,让他连把这个消息告诉黎苗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黎苗自己跑来报名,这万一报不上名,她的那个脾气,力气又大,还不知道会怎么闹腾呢。   听顾明阳这么说,顾明君也开始四下张望了,“会不会苗苗姐已经走了啊?”   顾明阳看了一眼报名处,走到一旁的石板支的乒乓球案子前,“咱们把东西放在这儿,你去帮我排着队,我去校园里找找,看看放开招生的报名点在哪儿呢。”   顾明阳在放开招生的报名处没有查到黎苗的名字,他失望的冲顾明君道,“可能她已经回去了,算了,我自己在这儿排队,你赶紧回去吧,不然路上不好走。”   顾明阳从行李里掏出一块玉米面饼子递给顾明君,“这个你带上路上吃。”   顾明君立马摇头,“不用,我回去再吃就行了,这是妈给你准备的口粮,”他家里穷,吃不起学校食堂,黎红就给顾明阳炕了一大袋子饼子,有杂和面儿的,有玉米面儿的,还有一个白面的,顾明阳算着吃,刚好可以吃到周末回去。   “哥,那我走了,对了,等星期六的时候,你去找苗苗姐,让她捎你回来,”顾明君嘻嘻一笑,她还是最希望顾明阳能和黎苗和好。   顾明阳却不那么乐观,“你回村就去苗苗家看看,她要是在家,就让她赶紧来报名,新生的考试在后天呢。”   顾明君冲顾明阳挥挥手表示知道,就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   黎苗是个麻利的性子,下午她就跑到百货大楼选料子去了,因为没有布票,她找到之前买解放鞋的售货员,把自己的要求说了。那大哥二话不说,悄悄带着黎苗去了仓库,“妹子,我最喜欢和敞亮人打交道,你那么买布不划算,你看看这个,看到没有,这些布头除了小点儿,质量和外头的一样,还有这些,是运货的过程中的损耗,买回家拼拼对对都能用的,不知道多少人找关系才能买到呢!”   黎苗看着那些红红绿绿蓝蓝的布头,虽然知道他是好意,但她还是不太喜欢这些东西,她在里面挑了几块能用的,递过去,“谢谢大哥了,这几块我要了,你说个价,还有,前头柜上那几块料子我也要的。”   哟,看来自己没走眼,这小姑娘真挺阔气的,“好,那我等我一会儿,我去把你挑好的拿来,咱们就别到前头去了。”   黎苗不管售货员有什么弯弯绕绕,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她没票,就不能不让人家赚辛苦钱。   把买好的料子装到袋子里,黎苗蹬着自行车就回去了,她都算好了,除了还范新巧的料子之外,还有两块料子她请范新巧在她和苗兰花一人做一条裤子,至于那些布头,颜色老气的就带回去给苗兰花,几块颜色鲜亮的,算是给范新巧的辛苦费了,她可以给红梅做褂子穿。   ……   顾明阳没想到他会在班里看到黎苗,“苗苗,你怎么在这儿?”   黎苗也没想到自己会倒霉的和顾明阳在一个班,“我来上学啊。”   “不是,你不用参加考试吗?”顾明阳压低声音,“这里都是以前一中学生来的,我们到校直接报道就可以分班了,你不是我们一中的,得先经过考试,合格了才能上的,你这么直接坐在班里是不行的。”   黎苗觉得顾明阳讨厌死了,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个什么也不懂的憨子?“你管好你自己吧,我直接坐在这里行不行不是你说了算的,要是一会儿老师来赶我,我直接就是了。”   李老师拿着书进来,她看了一眼站在黎苗座位前的顾明阳,她微微的皱了皱眉,漂亮女学生招人喜欢是肯定的,但大家能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还坚持学习,就不能把心思给歪到别的地方,“这位同学,你去帮班长去后勤处把同学们的书都领一下。”   顾明阳正准备说服黎苗呢,没想到猝然被老师点名,“呃,好的,我这就去。”   等顾明阳走了,李老师冲黎苗招招手,“准备好了吗?”   黎苗冲李老师灿烂一笑,晃了晃手里的书,“好了,那我过去了。”   李老师拍拍黎苗的肩膀,“题不难,沉住气没问题的。”   ……   黎苗看着面前的卷子,她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东西,跟她见过的书和报纸都不一样,还带着浓浓的怪味,她四下张望了一下,发现周围同学手里拿的和她的卷子一模一样,顾为民和她讲过现在的印刷术,这也是其中一种?为什么卷子上的字为什么不像书上那样,而更像人手写出来的一样?   这个写卷子的人,字还不如她的好呢,好奇怪啊。   她好奇的伸手摸了摸,结果指尖立马黑了,黎苗吓了一跳,赶紧拿出手绢擦了擦手。她的小动作被监考老师看到了,失笑道,“这位同学,这些卷子是我们连夜刻板印出来的,上头的油墨还没有干透,大家做题的注意一点,免得把衣裳弄脏了。”   黎苗暗暗记下监考老师的话,准备回去问问自己的师傅,这油墨印刷是个什么招术。   一中第一场高的是语文,黎苗看了看题,都是初中课本上的有的,后头的作文是让谈一谈对国家要求复课闹革*命的看法。   这些都是顾为民给她一早就讲过的,黎苗记性好,先来一段语录,后头讲自己的身世,和如今的幸福生活,之后就是对伟人的忠诚和支持。   黎苗洋洋洒洒的写完,拿起来又读了一遍,暗道如果她当初能拿出写这文章的劲头哄老祖,那她就算是踏平终南山,也不会被罚的。   检查完黎苗也不多留,直接交了卷子,他们的考场艰苦的出乎黎苗的意料,大家就坐操场周围的树荫下,每人一个高凳子当桌子,两块砖头当凳子,大家相隔半米趴在那里答题,饶是黎苗身体很好,一个小时坐下来,也两腿发麻,为了不影响后头的数学考试,黎苗决定提前交卷,到一边歇着去。   顾明阳搬着书路过操场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坐在操场上答题的黎苗了,他完全没想到刚才还在教室里的黎苗这会儿竟然出现在放开招生的考场上,他有些惊讶的停住脚步,却被一旁的几个男生撞了一下,“诶,快走吧,别看了,那么漂亮的姑娘肯定瞧不上咱们这样的。”   顾明阳口中发苦,“不是,黎苗和我一个村儿的,刚才她不还在咱们班嘛,怎么又跑来考试了?我是奇怪她也没和我说一声。”   班长吴长征没想到顾明阳居然和班里最漂亮的姑娘是一个村的,“她真的是你们村的?我听说她是走内部子弟的指标进来的,而且她学习成绩很好的。”   吴长征的父亲就是一中的老师,还和他说起过他们班里的新生黎苗,因为那姑娘写了一手好字,吴长征的爷爷还信誓旦旦的说,能把字写的那么好的人,祖上一定是书香门第,让他到学校了要离这个学生远一点,这学生家里成分肯定很不好,千万不要被连累了。   另一个男生听到顾明阳的话也凑了过来,“你吹的吧?黎苗同学根本不像是村里出来的,就是咱们县里,也找不出她这样的,你看她的样子,哪是下过地的。”   黎苗就算是人趴在凳子上以极憋屈的姿势在答题,可那白皙的脸,纤细的腰肢,还有舒展的长腿,在满操场几十号考生里,也是最美的那朵花,这样的姑娘一定是被家里捧在手心里娇养着的,“她家是不是条件特别好?”   顾明阳不喜欢男生们落在黎苗身上的目光,他快走几步,“她在家也下地的,她农活做的很好,出工的时候和男人一样拿全工分。”   周围抱着课本的男生们全都不信,“你就胡说吧,算了,等黎苗进班了,我们问问她就行了。”   吴长征轻咳一声,“是啊,以后大家熟了,谁是啥人自然就知道了。”   ……   第二场数学考试,黎苗拿到卷子的时候彻底松了口气,怪不得李老师说很简单呢,这也太简单了,她心里暗暗谢过几位师傅,提笔刷刷做了起来,连监考老师站在她身边也没有注意。   整个操场上安排了四位监考老师,大家看到其中一个停在黎苗身边不走了,忍不住也好奇的踱过来,等看清楚黎苗的卷子,不由相视一眼,都轻轻点了点头。   因为太有把握,黎苗检查了之后,就举手交卷,今天二班发书,她还得赶紧过去领书呢,而且那课程表上也写了,上午也是有课的,她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   “黎苗同学,开考三十分钟之后才能交卷,”监考老师本身就是教数学的,一路看下来,连黎苗的分数他心里已经给打出来了,“你再等一等?”   原来还没有三十分钟?黎苗可怜巴巴的看着老师,“我没有手表,能不能到了三十分钟您就叫我一声?我想早点儿回去上课。今天上学两节语文两节数学。”她现在回去,还能赶上一节数学课。   监考老师无奈的点头,“按学校的安排,第一周会由老师们带着你们复习一下初中的知识,”毕竟这些学生离开学校太久了,学校也担心他们一时没办法适应学校生活。   这样啊,黎苗点头道谢,“谢谢老师,这平时都是在家自学的,初中的内容也是,所以还是得跟着老师们好好再学一遍,把自己不足的地方给补足了,把基础给打扎实了,这样才能更好的学新的知识。”   这孩子怪不得题答的这么好呢,瞧人家这态度,所有的老师都面露微笑,其中一个看了一眼表,“时间到了,你可以交卷回去了。”   ……   黎苗回到教室的时候第三节 才下下课,吴长征看到黎苗,“黎苗同学,你考完了?”他把分好的课本递给黎苗,“这是你的课本,已经都全了,作业本虽然学校也发了,但应该不太够用的,以后你得自己买。”   “昂,题不算难,我刚好都会,”黎苗举起那摞课本对吴长证道了谢,回到自己座位上,问自己同桌的女孩子,“丽霞,咱们讲到哪儿了?”   孙丽霞看了黎苗一眼,思想却在看到黎苗的时候跑偏了,“我说黎苗,你咋不出汗呢?”她是身材微胖,在这几十人的教室里坐着,一条手绢都擦湿了,结果黎苗从外头考完试回来,脸上连一滴汗都没有,她的目光在黎苗身上逡巡了一下,再看看前桌的姑娘,“钱小敏比你还瘦呢,可她也出汗啊。”   黎苗也不能说自己有宝物护体啊,哈哈一笑,“我这个人天生不怕热,别说都入秋了,就是伏里天,我还在地里干活儿呢。”   “对对对,刚才他们还说呢,”孙丽霞的父母都是县机械厂的工人,算是班里条件最好的那一批了,刚才发书的时候那些男生说黎苗是农村出来的,还要下地干活,她是根本不信的。   黎苗那脸那手,细的能剥了皮儿的鸡蛋一样,她成天抹着雪花膏也比不了,怎么可能下地?“他们说你下地干活,”孙丽霞一指坐在后排的顾明阳,“就是他说的,他说你们是一个村的。”   黎苗连头都没回,“嗯,我不但下地干活,去年咱们县里清河道,我还去参加大会战了呢,”黎苗拿起自己桌上的一个白搪瓷茶缸,“这是我当时被评为先进个人,县水利局给我发的奖品,要不是来一中上学,我都舍不得拿出来用呢!”   “宝山县水利工程大会战,先进个人,”孙丽霞看着搪瓷缸上的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目光定定的落在黎苗脸上,“清河我哥也去过,又苦又累不说,人都晒脱皮了,你看着一点儿也不像啊!”   “为人民服务最幸福,就算是再苦再累也是甜的,”黎苗顺口把在村部听收音匣子里的话现学现卖,“我这是天生的,晒不黑。”   “羡慕死我了,我要是像你一样就好了,”孙丽霞眼睛都要长在黎苗脸上了,“你咋这么会长啊?”   她拉着黎苗的胳膊,“我听她们说你没住校还以为你也是县里的呢,还想着放学了咱们可以一起回家。”   “我是没住校,我住县里亲戚家了,你不是在机械厂住嘛,离我哥嫂家不远,咱们刚好可以一起回的,我有自行车,我带你,”黎苗挺喜欢圆乎乎的孙丽霞的,这姑娘一看就是个没心眼儿的好相处的。   “好啊好啊,不过,”孙丽霞看了黎苗一眼,“到时候我带你,我胖成这样你哪带的动啊。”   黎苗正要再说话,上课的钟声响了,县一中的钟很简陋,不知道从哪儿寻来的半截铁轨被钻了洞挂在一个架子上,时间到了,敲钟的大爷就拿个长柄的锤子咣咣咣敲上一阵儿,那声音又脆又尖,完全没有深长悠远的意思。   高一二班的数学老师是个白头发的老头,他夹着根粉笔就来了,还没等进到教室,孙丽霞就给黎苗介绍起来,“这是白老师,可厉害了,他上课从来不带书,也不拿教具,就带根粉笔。画圆都不带用圆规的,随手一画就是个正圆!”   “这么厉害?”黎苗也是到这里了,才知道什么圆规三角板,才买到那些作图工具的时候,她像个得了新玩具的孩子,关在屋里狠玩了一晚上,“他是不是讲的也特别好?”   “吭,上课了,”白老师敲了敲讲台,“你就是那个黎苗?”   “啊?”黎苗立刻站起来,“是,我是黎苗,老师好,”她不该没忍住和孙丽霞说小话的,这事儿搁她活的地方,得挨先生的板子。   白老师抬手示意黎苗坐下,“你的底子不错,但基础好不代表就可以不认真听我的课,放学的时候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黎苗立马乖巧应下,说她这个才和姜老师学了一个多月的人底子好,看来她是真的很不错。   接下来的课黎苗听的都很认真,虽然那些内容都是姜雅逊给她讲过的,甚至一些习题,黎苗还会其他不用的解法,但是她还是跟着白老师的节奏走,没敢再分神关心周围的情况。   下了课黎苗让孙丽霞在停车处等她,自己跟着白老师去了他的办公室,白老师也没多说什么,直接拿出一套题来,“这个你拿回去做做试试。”   卷子?把她叫过来不是批评她上课说话,而是让她做题?   黎苗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已经有些毛边的试卷,这纸都黄了,字也有些模糊,这是陈年的卷子啊,“白老师?”   “呃,我刚才看了你交的试卷,听监考老师说你连三十分钟都没用到就交卷了,这是以前高一期中考试的卷子,你拿去做一做,”白老师在黎苗的试卷上看到属于高二学生才学的解题方法,便生出了试一试这个女学生对知识掌握程度的心思。   “好吧,”黎苗双手接过卷子,就听白老师又道,“你把题抄下来做,不要把卷子弄脏了。”   黎苗也很想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水平,她小心的把按着原来的折痕把卷折好放进书包,给白老师鞠了上躬,才从他的办公室出来。   “黎苗,”顾明阳自己带的有干粮,所以不去食堂吃饭,他一直守在教师办公室外头,看到黎苗出来,立马迎了过去。   黎苗眉头微皱,“干啥?”   顾明阳踌躇一下,“我不知道你是走了内部子弟的指标来的,之前的话当我没说。”   “你说当你没说就当你没说了?敢情你那不是说话,是刮风啊?”黎苗翻了个白眼,径直往前走,“你以后少跟我说话。”黎苗最恨这些半瓶子水自以为是的教训她了,以前那些敢在她面前充大能的,都被她给打回原形了。   顾明阳深吸一口气,“黎苗,你不要老这个样子,我承认我以前是对不住你,但我和肖开艳真的没什么,而且我也没有纠缠你的想法,跟你说那些话,不过是想着大家一个村出来的,你又是个女的,所以我才提醒你一下。”   见黎苗根本没有理睬他的意思,顾明阳快步跟上黎苗,“还有,你在县里哪有亲戚?我听兰花婶说你是在学校住的,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可以随便住在别人家里?”这可是个十分严肃的问题,他得和黎苗好好谈谈,不能让黎苗被县里的繁华给迷晕了眼。   “我在县里有没有亲戚不是你说了算的,我住在哪里你也管不着,”黎苗眯眼看着气势汹汹的顾明阳,伸手把他拔拉到一边,“好狗不挡道,你再来烦我,我可揍你了!”   顾明阳一个没防备,就被黎苗掀倒在地,他早上没舍得吃饭,中午也是打算劝过黎苗之后,回宿舍再吃的,这一摔整个人两眼发黑头晕眼花,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等他缓过来,黎苗早就不知道哪儿去了。   ……   医院里郭永明已经可以见人了,见他恢复的不错,张潜松了口气,他和郭永明虽然不交心,但好歹也共事多日,还是有几分香火情的,“趁着他们还没有见你,你先好好回忆回忆当时的情况吧,反正我是实话实说的。”   郭永明现在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免得扯到伤口,“他们来了?你已经见过了?”郭永明心里是有些难过的,毕竟他还重伤在身,张潜虽然伤的比他轻,但也还不能行动,这种情况下就来找他们谈话,这也太急切了些,“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恐怕是不可能活着回来的。”   “咳,这种话你都说过几遍了?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如果当时受伤的是我,你会不救我?”张潜深邃的眸光静静的看着郭永明,只看的他心里莫名发虚,“会,当然会,咱们是兄弟,过命的交情……”   郭永明不敢深想这个问题,他应该是会的吧,他也是革命军人,是绝对做不出抛弃战友的事的,即使是当时情况危急,而且这个战友还有历史问题。   “他们都问了你什么?”郭永明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啊,看我,我们要相信D相信组织,我也会和你一样,如实汇报当时的情况。”   张潜当没听见他刚才的话,瘸着腿从床上下来,“用不用我帮你把头垫的高些?我看你怪不舒服的。”   “唉,何止不舒服,太热了,”郭永明浑身都缠着绷带,人都要捂熟了。   “晚上就好了,现在立秋了,也就中午热点儿,”张潜看张大娘抬着饭进来,忙扶着床站好,“你看我都好了。”   “好啥好?伤筋动骨一百天,”张大娘把小锅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我跟你说,这是曾局长爱人送来的,说是这种野鸡是几十里外的山里猎到的,特别补!我在里头给你们下了面条。”   张潜根本不信,“还几十里的山里,离宝山几十里的山,不就是咱们村后头的吗?你啥时候看见有县里的人去打猎?”   “还真是,”张大娘这才迷过来,宝山县的山,可不就在五道沟后头嘛,“诶,你管那么多干嘛,这是人家的好意,不过听于同志说,这东西在黑市卖到两块钱一斤,还都抢不到呢!”   这公安局长的爱人还去黑市买东西?郭永明觉得挺好笑的,“大娘说的对,不管是真是假,人家能送过来,也是一番心意,大娘,我这些天真是多亏你了。”   因为郭永明和张潜身份特殊,县医院专门安排了一间职工宿舍给张大娘住,还在医院食堂给她安排了个炉子,她可以随时过去帮张潜他们做病号饭。   张大娘不满的嗔了郭永明一眼,“你这话可就太见外了,你是张潜带回来的,又在我们村受了伤,我不管谁管?你等一下,等面凉了你也吃一些,叫我说还是米面最养人,不吃饭光挂水,那能好的快?”   张潜那边已经端起了碗,一口面下去,他的眼睛就睁大了,他又小心的喝了口汤,半天才道,“妈,你尝这鸡汤了没有?”   “没有啊,咋啦?太咸啦?”张大娘又要照顾两个病号,又要买菜做饭,时间赶的很紧,曾局长的爱人过来送了炖好的鸡汤,她闻着那味格外馋人,就相信了于同志的手艺,直接擀好面丢了进去,根本没顾上尝咸淡,“瞧瞧我,忙的啥都忘了,是不是不能吃啊?”   “不是不是,你尝尝就知道了,”张潜把碗递给张大娘,“尝一口。”   看儿子的样子不像是很难吃,张大娘狐疑的接过面碗,抿了一口碗里的汤,一口下去,她又忍不住尝了一口,“于同志这手艺真的是没的说,鸡汤都能熬出这种鲜味,就是首都的大师傅也未必能做到。”   张潜点点头,张大娘的手艺他再清楚不过了,可那样的好手艺,也炖不出这么好喝的鸡汤,他挟起一块鸡肉放在嘴里,“这肉也好吃的很,”他说不出什么形容词,可那么鸡肉一入口,脑子里只有“好吃”两个字了。   张大娘注意到郭永明正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忙把给他盛好的那端起来,“你不能坐起来,我慢点儿,你也尝一尝,看看是不是真的比我炖的好吃。”   张潜三两口把面给吃完了,“曾局长的爱人说这鸡是咱们山里的?”他回家之后也去后山打猎了,后山的野鸡哪有这么好的味儿?   “你管那么多呢,你喜欢吃我一会儿去打听打听于同志说的黑市在哪里,咱们自己买去,”张潜津贴高,又一直存着没怎么花,回来就都交给张大娘了,张大娘现在手里可不差钱。   郭永明也觉得自己吃到了有生以来最好吃的面,“虽然黑市不合法,但现在国家政策已经放松了,贫下中农靠自己的劳动换一点儿利益,也是可以的,大娘您再具体问问,这野鸡到底是从哪个山里猎的,”等他好了,也可以过去一次。   ……   黎苗没想到李栋居然会找到她住的地方,她脸色一沉,从车子上下来,“你是来找我的?”   李栋四下看了看,“嗯,我有点儿事想和你说一声。”   等听完李栋的话,黎苗都不知道是不是缘分了,但她还是很感谢李栋的提醒了,“谢谢你啊,不过这事也没什么,你们局长爱人都找人买野物了,说明晓辉哥并没有做什么违法的事。”   “这怎么能叫不违法,他这妥妥的就是投机倒把!”李栋急了,“李晓辉的那些山货,可不是他自己猎的。”   “那是我猎的,我在县里没关系,所以就托晓辉哥帮我卖了,钱都给我了,如果你要抓我,只管来就好了,不要连累无辜的人。” 第60章 万更   李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黎苗说那些东西都是她猎的?李晓辉只是个代卖的?   李栋是公安,想查什么事情十分简单,自从知道黎苗进了县一中,他就查到了黎苗住进了李晓辉家,而李晓辉这个人,这两个月太出名了,谁都知道他那里有大家争抢不到的好野味,也是因为这个,他这个投机倒把分子,反而被大家默契的保护了起来,如果不是李栋身份特殊,又向知情群众再三保证不会因为这个抓李晓辉,才查到了详情。   他也没想把李晓辉怎么样,毕竟没有李晓辉,有需要的群众也吃不到那么好的东西,而且李栋也查到了,李晓辉的妻子这么多年一直病休在家,李晓辉又没有工作,如果他不想点儿办法,还真的没办法养家糊口。   李栋却不愿意黎苗和这样的人搅和在一起,虽然他不抓李晓辉,但李晓辉这么高调,没准儿以后还是会进去的,而住在李晓辉家的黎苗,肯定会受到牵连,这也是他亲自跑一趟提醒黎苗的原因。   可万万没想到,黎苗居然说那些东西都是她的!   “怎么?你不相信?你是不相信我们后山有野味呢,还是不相信我有这个本事?”黎苗看着李栋变幻的神色,慢悠悠道。她并不怕李栋,如果李栋敢伤害她或者李晓辉一家,她会让他永远闭嘴。   “不是,我信,”李栋并没有感到危险来临,他整理了一下情绪,“我只是没想到,嗐,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和李晓辉不沾亲不带故的黎苗,怎么就突然住到了李晓辉家里,还和他的妻子像姐妹一样。   他清了清喉咙,“这件事我不会对外人说的,可我觉得这事也瞒不了多久了,”李栋把在病房门外听到的对话和黎苗说了一遍,“你那么聪明,也该想到了,能让我们局派人站岗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如果张大娘过来打听,这事只怕会传出去。”   “唉,不过是几只山鸡野兔的,怎么就传的跟灵丹妙药一样?要是他们真信了传言,非要逼你们交东西出去,到时候怎么办?”   黎苗武力值再高又如何?一个普通群众,怎么和县里的干部抗衡?郭永明和张潜,还明显不是县里的干部。   到那个时候,他一个普通公安,是护不住黎苗的,“依我看,你还是别再卖那些野味了,也别让李晓辉再去黑市了,”他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道,“你别误会,我没有恶意,我平时一个人,工资领了也没处花,都存信用社了,你要是真不够钱用,我可以借给你的,你给我打欠条就行了。”   这次黎苗真的要感谢李栋了,她的声音柔和了许多,“不用了,我不缺钱,我卖山货就是为了给自己存上大学的钱的,你要是调查过,该知道我的货卖什么价,我的钱也存的差不多了。你的这个人情我记下了,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开口。”   黎苗还是头一次给他好脸色,李栋脸顿时红了,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不用不用,我也是怕你出事,你别误会我多管闲事就行了。”   他看胡同口有人过来,忙将身子转到一旁,去推扎在那里自行车,“我走了,这事你千万要放在心上,别大意了,你还要上大学呢,要是留下什么污点,将来政审就麻烦了。”   黎苗其实没太懂“政审”是个什么程序,但听起来挺厉害的,“嗯,我知道了,谢谢你了。”   回到李家,黎苗就把李栋带来的消息说了,她又大概讲了一下肖开艳的事,“肖开艳去七宝河捕鱼,没按投机倒把,但也被弄到河堤上出苦力了,我看这阵子李哥还是别干这个了。”   李晓辉神情严肃,人怕出名猪怕壮,这阵子他的野味生意做的如火如荼,幸亏量少,不然只怕黑市上的同行都会举报他,“我防着这个呢,”李晓辉目光中闪过一抹厉色,他把自己的小账本拿出来给黎苗看,“你看,我这个账本上,都有买家的签名。”   “啥意思?”黎苗有些呆,她没闹明白这是啥意思。   李晓辉看了一眼厨房,范新巧在里头做晚饭,他很感激黎苗单独和他说这个事,不然妻子肯定会因为担心而休息不好,“妹子,我爸去的早,我妈身体不好,我姐就接班进了配件厂,当时说的是,工作给她,妈和我就由她和姐夫照顾。”   李晓辉眼眶微红,当时他年纪小,不到接班的年龄,但厂里可怜他爸去的早,答应为他保留工位,等他过了十四岁,就可以去厂里上班,先从小工做起,可他姐不愿意下乡,便哭着求他把工作让给他,说由她来养家。   可结果,他姐姐结婚之后,但推说家庭负担太重,婆家人不许她贴补娘家,停了他和他母亲的生活费,而他没了工作,还要照顾有病的母亲,只能退了学,由街道帮着介绍一些临时工作,挣扎着长大。   怪不得李晓辉对范新巧这么好呢,凭范新巧的家庭条件和文化程度,妥妥的下嫁啊,也幸亏李晓辉是个有良心的,不然这真是掉坑里了,黎苗算是理解了李晓辉为什么卖个野味都变相要买家签名了,最亲的人给的教训才最疼,“你是尝尽的世态炎凉,才存了防人之心。”   黎苗可不认为李晓辉这么做有什么错,这种年代,想致人于死地,其实一句话就能做到,“这让他们签了名,谁敢乱说话,他自己都跑不了。”   李晓辉知道黎苗不是个普通的姑娘,但没想到她对自己的心思一点儿指责之意都没有,“那个,妹子,我对自己人不这样的,你也知道,我干的这个活见不得光,而且还有你嫂子和红梅呢,我不能不长点心眼儿,但我对你那可是忠心耿耿,我向主席保证……”   “没事,你就算是对我耍心眼,我也不怕的,”黎苗笑的云淡风轻,她有碾压李晓辉的绝对实力。   李晓辉在后院转了几圈儿,“这样吧,我明天买两只鸡丢后院鸡窝里,要是有人来查,那就是卖过自己养的两只鸡,什么山货野味的,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除非那些从他这儿买过东西的把自己也填进去,不然他只要再不去黑市,那些人就拿他没办法,“只是你以后……”他要是不卖了,黎苗再有货的话,没可靠的人替她出头了。   黎苗浑不在意,“没事的,我这俩月也没少赚,又没什么地方可花的,而且现在不卖,不代表咱们将来不卖嘛。”   “不过倒是你,如果不做这个,你打算干什么?嫂子虽然已经上班了,但家里只靠她也个,你肯定不舍得。”   李晓辉点头,“前阵子你不还说让我出去看看嘛,趁着这个机会,我干脆出去看看去。”   黎苗觉得这样也挺好,那些人找不到李晓辉了,还查什么?她不信张潜他们就那么不讲理,真敢恩将仇报,她怎么把这两人从第三道沟救出来,就原样把他们送回去,而且她还会学雷锋,把他们送的远一些,直接扔到第五道沟去。   “你去吧,钱要是不够,只管和我说,你也知道我存了点儿钱的,反正现在还不让考大学呢,先给你用,等将来我用钱的时候,你再还我就行了。”黎苗自己走不出去呢,就特别支持别人先出去看看。   “苗苗,你是我亲妹子啊,”李晓辉鼻子发酸,他没想到自己半路居然多了个亲妹子,他忍不住把没好意思和范新巧说的话也倾诉了出来,“你不知道,这阵子我不是生意好了嘛,我姐还跑来找我呢,非要让我给她两只鸡,说当初她年纪小小就接班进厂,干的都是重活累活,熬坏了身子。”   黎苗听的目瞪口呆,她们山里的狐狸也不会这么无耻的,“你咋说的?”她没听范新巧提过红梅亲姑姑来的事。   “我说我给她两只鸡补身体可以,她把我爸的工作还回来,让我也去感受一下工人阶级的苦和累!”李晓辉可不是当年那个啥事都不懂的小孩子了,直接把人给撅回去了。但那毕竟是他的亲姐,姐姐这么对他,心里不难受是不可能的,偏还不好和范新巧说这些,一直压在心里,难得有个人发发牢骚。   黎苗对李晓辉的态度很满意,她喜欢和恩怨分明的人打交道,她不喜欢在讨厌的人际关系里打滚,比如黎进忠和黎华刚。   范新巧不知道丈夫和黎苗在聊什么,吃饭的时候就听李晓辉说现在货都卖完了,他又不想再卖鸡蛋,省得人一到机械厂胡同,就被人给围了,反正现在家里钱还够用,不如他出去转转看看,没准儿能找到别的路子。   范新巧知道不论李晓辉做什么,都是为了这个家,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那你明天就去开介绍信哪,先去商城看看,要不要去首都看看?唉,我真想带着咱们红梅去首都看一看。”   老婆的愿意就是圣旨,李晓辉算着家里的钱,他得继续努力,用最快的时间完成老婆的愿望。   ……   张大娘没想到给她开门的居然是黎苗,她讶然的看着面前的姑娘,“苗苗,你咋在这儿?”她不是在一中上学吗?   黎苗也没想到张大娘来的这么快,看来李栋说的没错,这一家真不是一般人,“呃,这是我干哥家,我嫂子嫌学校条件太差,就让我住家里来了,大娘,您咋来这儿了?你找我嫂子?”   张大娘去黑市等了几天,都没看见那个黑大个,又找人打听了,才摸到李晓辉家,她不信李晓辉的野味吃了大补,但那鸡肉滋味是真的好,儿子一走几年,现在又受了伤,就想这么一口吃的,她想尽办法也得给儿子买来,“啊,这里是不是李晓辉家啊?”   黎苗继续装傻,“是啊,我干哥就叫李晓辉,不过他前几天就出去了,现在家里只有我和我嫂子还有我侄女,”黎苗打开门,“大娘你进来坐吧,我嫂子正做饭呢。”   范新巧已经听红梅说家里来人了,她擦了手从厨房出来,“苗苗,谁来了?”   黎苗应了一声,把张大娘让到院子里,拉了把椅子,“是我同村的一位大娘,她说是来找晓辉哥的。”   张大娘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同志从厨房出来,细眉大眼瘦条条的身形,一看就是个好脾气的女人,略放了些心,笑道,“你好,我是慕名来的,没想到居然在这儿遇到了苗苗,一问才知道苗苗认了你们当哥嫂了,还住在你家里,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范新巧却不认同张大娘的说法,李晓辉跟她说过几次,他把黎苗当自己的亲妹子,范新巧自己也很喜欢大方懂事的黎苗,尤其是自己的身体也是因为黎苗才治好的,在她心里,黎苗就是自家人。   她妹子住在她家,哪里需要一个同村来表达感谢,“大娘你真是客气了,我和晓辉都没有妹妹,我们是把苗苗当亲妹子看的,自家人当然要住在一起。”   张大娘当然听懂了范新巧绵里藏针的话,而且她也看出来了,范新巧是真的很欢迎黎苗,“那太好了,我们苗苗从小就讨人喜欢,能遇到你们这么好的人,她爸她妈在家也放心了。”   张大娘隐晦的看了黎苗一眼,用目光问她,她不住校的事黎进忠知道不?   黎苗抿了抿唇,“大娘,您找晓辉哥啥事啊,他这几天不在家。”   张大娘已经在这个清扫的十分干净的小院审视了一遍了,“啊,是这样的,我听人家说李大哥有时候会弄点儿野味卖,”她又看了黎苗一眼,“苗苗你也知道,你张潜哥不是住着院嘛,前两天一个熟人送了锅鸡汤,不说他这种没见过好东西的后生,就是我老太婆,也没有尝过那么鲜的味,我一打听,人家说是从李大哥这里买的,我就留了心,想着过来问问,看看能不能买上一两只。”   张大娘轻叹一声,“你也知道,不但张潜,那个郭同志伤的更重,他是在咱们村出的事,怎么的我也得把人照顾好了。”   张大娘说的情真意切,只可惜黎苗根本不为所动,而且李晓辉走的时候,也交代范新巧了,如果家里有人来找他买野物,就说他早就不做这个生意了,再有人追问,就听黎苗的,所以范新巧根本不接话,只安静的坐在张大娘对面,听她说。   张大娘话都说完了,却没等到范新巧开腔,她多少有些尴尬,忙从兜里拿出钱,“我也听说了,李大哥的野味比别家的好,价钱也贵些,我钱都带来了。”   黎苗轻叹一声,不管来的是谁,都是注定要空手而回的,“大娘,您来晚了,前阵子我嫂子一直身体不好,不能上班,我哥没办法,才跑到乡下收些鸡蛋山货的悄悄换钱,但现在我嫂子身体好了,可以上班了,这事她就不许我哥干了,别的不提,肖开艳的事咱们都是知道的,她一个人胆大妄为,把肖干部都给折进去了,我哥要出了什么事,我嫂子和侄女儿可就没活路了,所以他就没再做了,你要是想要野味,不如和黎书记说一说,咱们后山里啥没有?不行组织大家进一次山,您也说了,郭同志是在咱们村受的伤,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村是个啥地方呢,就算是为了咱们自己的声誉,大家也会帮忙的。”   范新巧听懂了,也跟着点头,“苗苗说的对,我家红梅她爸早就不干这个了,以前是真的没办法了,我病重的那会儿,他急的都想卖了这院子了,”还是她娘家看不得她将来没个落脚的地方,出钱接济他们,“现在我病好了,能上班儿了,我就不许他再做那些了,这和政策作对的事,咱不能再干了。”   张大娘心里并不怎么信,曾局长的爱人可是说了,她那只鸡买拿到手没两天,可在黎苗和范新巧嘴里,李晓辉不做这行已经很久了,她也知道这种见不得光的生意一般都是做熟人的,她贸然找来人家肯定不会轻易答应。   “苗苗,大娘是看着你长大的,大娘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我也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我真的只是想来买点儿野味,没有别的意思,你们不用担心的,”张大娘神情恳切。   张大娘是什么人黎苗还真不清楚,原身倒是留了张大娘的相关记忆,但想到原身那种识人水平,黎苗还是选择相信自己,何况这个女人的真实来历,整个村子都没人知道,而且张潜不吃她猎来的野味又不会死,为了别人的口腹之欲让自己和李晓辉一家犯险,她脑子又没抽。   “大娘,这不是担不担心的问题,而是现在家里真的没有你要的东西了,我大哥前两天就去省城了,他是个闲不住的人,想着看看能不能找点儿事儿做。”   黎苗比张大娘还真诚呢,“要不这样吧,你也知道我力气大,我们家这阵子的油水全靠我进山了,等我星期天回去,我去后山转一转,一定给张潜哥找一只鸡补补!”   张大娘也是个人精,看两人滴水不漏就知道她是不可能从李家买到野味了。既然事不成,她也不在这儿久留招人厌了,“我也是听人传,才冒昧过来的,既然李大哥已经不做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拉着黎苗,“苗苗,你送送大娘。”   范新巧也跟着站起来,“您要走苗苗当然得送一送了,我汤烧好了,我去把菜炒了,一会儿你回来咱就开饭,”她冲张大娘歉意的笑笑,“苗苗还有晚自习,不早点儿吃饭该迟到了。”   ……   “你爸妈知道你住在李家吗?”黎苗陪着张大娘出门,张大娘问道。   黎苗摇头,“目前还不知道,不过很快就会知道了。”   张大娘神情微僵,强笑道,“苗苗你误会了,我不是那种爱翻闲话的人,但你一个小姑娘,住在才认识不久的人家里,叫人难免不担心,而且这城里人,不像咱们家里有地手里有粮,他们一睁眼就是开门七件事,样样都要钱,咱也不好这么打扰人家。”   黎苗对张大娘整体印象还是不错的,起码在村子里她一直是个很安静的存在,干活也不惜力,黎苗不喜欢别人管她的事,但从张大娘的角度,她看着她长大,她不和家里人打声招呼就住在别人家里,确实是一件不妥当的事,“大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后天就要放假了,顾明阳回去肯定要告诉我家里人的。”   “你还是和家里人说一声吧,我虽然没去过一中,但李家的条件肯定要比一中的宿舍好,住的舒心了学习也更有精神,你可以和你爸商量一下,每个月给李家交生活费,”张大娘帮黎苗出主意,黎苗是个有脑子的,范新巧看起来也不像个坏人,只要家里人同意,张大娘觉得黎苗租李家的房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黎苗不想和张大娘就这个问题深谈,“好,我知道了,大娘,这个事儿我会和我妈说的。”   “那大娘就不多事了,”张大娘婉拒了黎苗骑车送她的提议,说自己还要往菜市去一趟,就拎着篮子走了。   ……   顾明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开艳,你怎么成这样了”   肖开艳已经精疲力竭了,但她还是很感谢顾明阳能来看她,如果不是这样,她真的没有机会休息,“明阳哥你怎么来了?你是不是已经开学了吗?是有啥事?”   顾明阳看着又黑又瘦的肖开艳,眼睛的点潮,他把头偏到一边,不让肖开艳看到他在难过,“我过来看看你,”他把带来的东西递给肖开艳,“你身体还好吧?”   肖开艳看着手里的白面馍馍,眼泪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挺好的,真的,等九月汛情一过,他们就会放我出去的。”   那就很快了,雪白的馒头和肖开艳黝黑的手对比鲜明,顾明阳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了,“那个,一中放开招生,黎苗考进去了,要是没有这件事,你也可以考一考的。”   肖开艳震惊于黎苗可以考上一中,她记忆里黎苗的学习不怎么样的,“黎苗命真好,想上学就有人供,不像我,我就算是考上了,也上不起啊,我之所以会做这样的事,就是想让咱们能一起上学,不但一起上高中,将来一起上大学。”   肖开艳垂下头,以前她还想着为了政审表,顾明阳也得和黎苗搞好关系,现在她都成这个样子了,还让什么让?而且顾明阳那么优秀,只要他能考个状元,她就能借助媒体的力量,让五道村的人拦不了他的前途。   顾明阳也低下了头,肖开艳这样都是为了他,和肖开艳受的苦相比,自己那点儿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你出来之后,就回村去吧,以后就住在我家里,你是我妹子,一辈子都是,等我将来有工作了,一定会供你读书的。”   肖开艳突然蹲在地上,失声痛哭,她也不完全是假装的,她以为在公安局那几天是最难的了,可和堤上一比,这里才是地狱。   和各村出来的民工不同,她是过来劳改的,和那一群坏分子们关在一起,吃的最差干的最多,甚至半个身子都要泡在泥水里,晚上就睡在干茅草上,她一个年轻女孩子,还要防着那些色胆包天的狗男人占便宜,“明阳哥,我真的好想死啊~”   顾明阳局促的看着放声痛哭的肖开艳,“开艳,快别哭了,小心让人看见了,”以为他欺负她了。   肖开艳是犯人,被探视是要有人看着的,孙清莲便被派了这么个活儿,她出狱之后没有工作,又捡了个孩子,街道便把她安排到河堤工程上给集体厨房帮厨了,河堤上又热又累,也算是对她这个资本家小姐二次改造了。   她原本就是个心善的,又因为女儿的事,最看不得有人借机揩女犯人的油,暗中帮过肖开艳几次,肖开艳对她也是很感激的,没人的时候,孙奶奶孙奶奶叫的很甜。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孙清莲虽然领了看押肖开艳的任务,但并没有离他们太近,充分给了他们说话的空间。   但肖开艳的哭声太大了,她叹了口气,慢吞吞的走过来,“肖同志,你哭这么大声,叫人以为你对改造不满,说不定晚上又要罚你了。”   想到那些人惩罚他们这些人的方法,肖开艳立马不敢出声了,她抬眼可怜巴巴的看着孙清莲,“孙奶奶~”   孙清莲四下看了看,目光落在顾明阳带来的白面馒头上,“赶紧把这些收起来,你是想加刑啊?也不看看大家吃的是什么,你一个劳改的人配吃白面?!”这不是给自己招祸吗?   肖开艳这才意识道,忙将那两个馒头塞给顾明阳,“你快拿走,别让人看见了。”   孙清莲看着慌乱的不知道把馒头往哪儿藏的顾明阳,“你又没犯罪,怎么带来怎么带走就行了,难不成这里还有人敢抢你的?”   她瞪了肖开艳一眼,“你这闺女也是缺心眼儿,馒头都拿到手里了,不会先吃到你肚子里?”   “啊?对对对,”肖开艳又要伸手去问顾明阳拿馒头,就听到那边哨子声,有人大喊,“怎么还不回来?想偷懒不是?孙清莲,你把姓肖的看到哪儿去了?”   孙清莲赶紧应了一声,“马上,队长,我这就把肖开艳给押回去!”   她走到顾明阳身边,劈手抢了一个馒头塞在宽大的衣服兜里,冲肖开艳一瞪眼,“还不赶快走?!”   ……   顾明阳急匆匆的赶回学校,一进教室就看到黎苗被一群女生围在中间,她好像正给她们讲题,不时抬起的脸上笑靥如花,显得十分的快乐。   但那美丽的笑容就像长了刺,让顾明阳眼睛疼的落泪。肖开艳也想上学,为了能上学什么事都敢干,可她却在河堤上接受劳动改造,而且这次处罚还会记进档案,跟肖开艳一辈子。   放开招生成绩出来了,黎苗考了个第一,不但如此,学校还把她的试卷贴在了公告栏里,那张语文试卷上还被人细心的蒙了一层塑料布,上面的作文直接得了满分,最引人注目的是校长的批语,那批语是针对黎苗的字迹的,校长朱才厚直接称赞黎苗,字迹娟秀风骨内蕴,隐有大家之风。   数学语文双满分,这让黎苗一下子就成为了一中的红人,甚至还有别的班的同学跑过来问谁是黎苗。不但如此,数学白老师几乎每节课都会夸上黎苗几句,还拿她为对比项批评其他学生不珍惜难得的学习机会,要知道黎苗在停课前,可是才上了初一!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黎苗毫无意外的当选了二班的学习委员,还有新开的英语课的课代表。   想到肖开艳蹲在地上失声痛哭的样子,顾明阳一腔热血上头,大步走到黎苗跟前,“黎苗你够了,你现在很开心吗?”   黎苗放下笔,身子后仰靠在后面的课桌边上,她看着脸被怒气逼红的顾明阳,“开心是一件好事,怎么会有够的时候?怎么,你在嫉妒我的开心?”   这人以后是首富?话本子里说他身价百亿,黎苗算算物价,一个馒头五分钱,百亿的话,那馒头能填平五道沟,再堆出一座仙女山了,可这样的人能成为首富?   写话本子的人是正常的吗?黎苗歪着头看着顾明阳,一个念头从脑海里划过,顾明阳是怎么发家的?说是开了个矿,就在宝山!   顾明阳被黎苗恶劣的态度气的够呛,他怒视着黎苗,“我去看肖开艳了,她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除了哭啥也不能做,她一直想上学的,她最大的心愿就是上学了!”   黎苗无动于衷的看着跟被踩了尾巴一样的顾明阳,“是吗?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来跟我说这个,是不是你准备去公安局认罪,然后把她救出来,你去修河堤?”   黎苗赞许的点点头,“对嘛,这样才像个男人,肖开艳捕的鱼你也是吃了的,卖鱼分的钱,好像你也有份,现在你到一中读书,而那个把你当亲哥一样敬爱的姑娘,却被送到河堤上劳改,你肯定是愧疚万分的。”   “不是,我不知道的,我就参与过两次,我,”顾明阳如同一只被刺破的气球,慌乱的不敢看黎苗的眼睛,“没有,这和我没有关系的……”   黎苗不屑的扯扯嘴角,重新拿起笔,到了一中她才发现,她跟姜雅逊几位学的知识已经很超前了,这让她很有优越感,学习的时候心情好极了,“没关系就没关系吧,我和你们也没有关系,你和肖开艳的事不必跑来跟我说,你是肖开艳的哥哥,以后她的事你可得一肩担起来。”   “顾明阳,你发什么疯呢,”孙丽霞不满的叉着腰,她早就注意到这个顾明阳了,平时老是偷看黎苗不说,还总想找机会和黎苗说话,跟个臭流氓似的,搞得她都得替黎苗防着他了,现在又跑来冲黎苗发火,“你再这样,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我哥可是机械厂的,小心我叫我哥来收拾你!”   黎苗每天捎孙丽霞回家,还会给她补课,孙丽霞已经把她当成最好的朋友,好朋友被坏小子盯上了,孙丽霞觉得自己有义务为她出头,让他尝尝工人阶级老大哥的铁拳!   吴长征作为班长,这个时候不能不说话了,他冲顾明阳道,“明阳,马上要自习了。”   顾明阳愣愣的看着黎苗,张张嘴却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半天只能悻悻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孙丽霞一直看顾明阳坐回去了,而别的女生也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才凑到黎苗跟前小声道,“你小心着点儿啊,我觉得那顾明阳看着怎么那么邪气呢?”   黎苗笑着把孙丽霞的作业推到她面前,“好了,我和他一个村的,他有多少本事我清楚着呢,没事的,快写你的作业吧,我晚上可不想一直等你。”   ……   黎苗周六放了学,回李晓辉家和范新巧说了一声,又拿了给苗兰花捎的布,就骑着车回家了,一进门,就看到黎进忠坐在院子里抽烟,见黎苗回来,他抬眼道,“没和顾明阳一起回来?”   黎苗不客气的给了黎进忠一个白眼,“我一个大姑娘成天和一个小伙子出双入对的,咋,你不会想把我嫁给一个黑五类吧?”   黎进忠被黎苗噎的一口烟呛在喉咙里,咳的鼻涕眼泪都出来了,他半天才缓过来,怒道,“我就是怕你又犯糊涂才多余一问!”   黎进忠也不是完全不管这个闺女,前两天张大娘回来,特意跑到这里来了一趟,把黎苗狠狠的夸了一通,还说她在学校考了第一名,被校长点名表扬,这让爱面子的黎进忠脸上的笑好几天都没停下来。   女儿聪明总比笨的强,这样的闺女可不能再犯傻跟那个顾明阳搅在一起。   听见女儿说话苗兰花已经奔了出来,黎苗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离开她眼皮子底下这么久呢,她拉着黎苗的手仔细打量了一番,又在她胳膊上捏了捏,心疼的眼睛都红了,“瘦了,在学校哪有家晨吃的好啊!我听柳青说,学校食堂的菜都是水煮了放点儿酱油,去晚了还抢不到!”   跟着出来的柳青撇嘴,她是这么说过,可黎苗红光满面的,她就觉得她比走的时候漂亮了,也不知道苗兰花哪只眼睛看出来黎苗瘦了?   黎苗笑着挣开苗兰花的手,“我瘦了?那肯定是想妈做的饭想的了,”她拎着包拉着苗兰花回屋,“妈,我有东西给你。”   苗兰花看着黎苗拿出来的一块布还有几块布头,“苗苗,你从哪儿弄来的?你可不能乱花钱!”她一个月才五块的生活费,加上自己带的粮食,能吃饱就不错了,还敢买这些东西?   黎苗拉着苗兰花坐下,小声道,“你不是知道我把野鸡兔子卖到县里嘛,我一个小姑娘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卖?所以就直接托了个一老在黑市上混的卖鸡蛋的大哥帮我,一来二去的,我和李家嫂子也认识了,她看我学校的条件太差,就让我住她家里了。”   “妈你别急,你听我说完,就我这身力气,哪有人敢打我的坏主意?李大哥一家子真的挺好的,现在李大哥不卖野味了,去省城找事做,我就住他家陪着嫂子和侄女,我一个月给嫂子交五块钱,和他们一家搭伙吃饭,比食堂便宜。”   苗兰花将信将疑,“这家里多一口人可不是小事,五块钱连吃带住的,可不算多,城里人多精呢,他们能愿意?”   “城里也有好心人嘛,而且你闺女又不懒,放学了我就帮着他们做家务,要不这样吧,明天晚上我走的时候你跟我一起过去看看,你见见李嫂子是啥人,肯定就知道了,”看苗兰花的反应,黎苗就知道张大娘没和她提这件事,“张大娘还去过呢,她也说李家人不错,我住在那儿比住学校强,还说让我和你们说一声,只要你们同意,就能一直住着。”   苗兰花还是很相信张大娘的眼光的,听黎苗说张大娘说人不错,心就放下了一半儿,“这老嫂子也是的,怎么这么大的事也不和我提前说一声。”   “那不是让我回来和你们说嘛,你啥时候见过张大娘和人翻过闲话?”搞定了苗兰花,黎苗笑眯眯的抖开给苗兰花带的料子,“这料子是给你做裤子的,你都多少年没添过新衣裳了,可别又压箱底里了。”   苗兰花爱惜的抚着暗蓝色的料子,“你手里的那点儿钱自己留好了,别乱买东西,你还不知道你爸那个人?我拿着料子出去,咋解释钱从哪儿出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我要睡觉去了。 第61章 v章   黎苗都不明白苗兰花怎么和黎进忠这样的男人过下去的,而且还能过的挺开心?“妈,你不会连做条裤子都得我爸点头吧?这个家你也挣着工分呢!”   苗兰花低头把那几块布头一块块打开,放在铺在黎苗床上比对着,想着能凑在一起做什么合适,“这不是一家人嘛,干啥都得有商有量的,你爸也不是不让我买,但我买啥之前,不得和你爸说一声?”   “不说又会怎么样?”黎苗可不想以后过做件衣裳都得和男人打报告的日子。   “啊?不说啊?”苗兰花还真不知道,她也没想过,“我都说了啊?咳,你爸也不是小气人,也没说不让我穿,只是过日子就得细水长流,哪能想买啥就买啥?”   她确实好多年没做过新衣裳了,黎华刚结婚的时候,她穿的还是生了大儿子之后,做的一件新衣裳,这么多年她也没舍得怎么穿,拿出来的时候还是新新的呢,“我成年不出门,还得下地干活,穿新衣裳也糟蹋了。”   黎苗伸手抚了抚苗兰花垂到颊边的花白头发,“那是因为钱太少了,等将来我挣了钱,就让你想买啥买啥,跟谁也不用商量。”   苗兰花被黎苗的坚定语气取悦了,她笑眯眯的揉了揉黎苗的头发,好好的一条大辫子被她给卖了,虽然这短头发很利索,但到底没有长辫子有女孩子样,“那我可等着啦,哎哟,我闺女又要接我去城里住,又要让我去逛百货大楼,还要让我想买啥就买啥,看来这不上大学是不行的。”   黎苗得意的一拍胸脯,跟着苗兰花出了屋,“那是肯定的,我现在学习可好了,我们几个老师都特别喜欢我。”   不管哪朝哪代,这当先生的就没有不喜欢读书好的学生,按人类的标准,她以前在终南修炼的时候,那也是一只好学猫了。   苗兰花哪会不相信女儿的话,“也不看看是谁的闺女,我们苗苗走哪儿都讨人喜欢!”   黎进忠一眼就看到苗兰花手里的料子,他眉头微皱,“这是又买的啥?哪儿来的钱?”   苗兰花一叉腰,“咋,我给的,黎进忠你算算我嫁给你多少年了,添过几件新衣裳?这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穿的是啥?”   她把料子举起来晃了晃,“我给你们老黎家生了俩儿子一闺女,儿子闺女个顶个的争气,还不衬穿件新衣裳了?”   当着女儿儿媳的面被老婆吼,黎进忠有些没面子,他又不愿意和女人吵家,“衬衬衬,你啥都衬!买吧买吧,唉,我就不该把钱交给你!”   黎进忠瞪了黎苗一眼,肯定是这闺女撺掇的。   “爸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妈是这个家的内掌柜半边天,她管吃管喝管上工,就是不能管钱啊?那我妈在黎家跟长工有什么区别?你这种思想可是错误的,”黎苗及时站出来给苗兰花撑腰,在她看来,就算是没生儿育女做家务,老婆买件衣裳也是应该的,可到了苗兰花这里,还得历数自己贡献才显得理直气壮,本身就是心虚的表现。看来这现代社会的男女平等,也就般般。   黎进忠听见黎苗说话就头疼,“管管管,你妈就是咱家的南霸天,她说的算,啥都归她管!”他要是再说别的,黎苗肯定又该把黎华刚花了多少钱搬出来跟他理论了。   苗兰花哼了一声,把料子往胳膊底下一夹,“苗你先歇会儿,一会儿咱们就开饭,我得先去把料子给收好了,等过几天闲了,借马主任家的机子把裤子做了。”   ……   黎苗吃了晚饭就带着自己的作业本去牛棚了,现在天气转凉了,几间茅屋就不会那么的闷热,黎苗去的时候,方之秋和顾为民在外头聊天,姜雅逊和杨葆姗在屋里烧了艾草熏蚊虫。   看见黎苗进来,顾为民高兴的掐灭了手里的烟,“我还想着你回来得先歇歇,等明天再过来呢。”   “那怎么能行,你们可都是我老师,”黎苗把袋子里的衣裳拿了出来,“我的作业明天你们慢慢看,咱们今天晚上就聊天儿。”   顾为民接过黎苗递给他的纸包,“你这丫头,这又买的啥?”一件汗衫两条短裤,饶是他已经六十多了,小姑娘给他买这些,老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你咋还买这个?”   黎苗手里有钱,又真心想孝敬几位师傅,但好衣裳他们的身份买了也不敢穿,内衣就不同了,穿在里面没人看见,也比补丁摞补丁的穿着舒服,这还是她特意又去百货楼花高价买的,“贵的我买不起,这个便宜,我就买了呗。”   方之秋也是一样的,她手指在细细的棉布上划过,“孩子买都买了,你也别假客气了,自己孙女给买个汗衫儿,有啥不能要的?”   杨葆姗听见黎苗的声音也出来了,她比方之秋还大方呢,直接拿过给她的纸包打开,“这个好,要不是我没票,我都自己进城买几件穿穿了,我那几件背心,唉,补丁厚的都快成坎肩儿了。”   她冲方之秋眨眨眼,“还是女孩子贴心,这要是个男生,这辈子也想不起来买这些东西的。”   大家相处久了,也都不再和黎苗客气,高高兴兴的收了礼物,开始盘问黎苗在学校的情况,晚上灯光太暗没办法改作业,不代表不可以提问啊。   黎苗是有问必答,她的校园生活才开始一周,但整体是愉快的,尤其是高一的知识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难,“唉,我都想去问问,能不能跳到高二了,那样的话,我上一年高中就能毕业了。”   “然后呢?参加社会招工?”杨葆姗没好气的把一块核桃仁塞到黎苗嘴里,以黎苗的聪明,跳级也未必赶不上高二的课程,学完了以后呢?“反正还没有恢复高考的消息,你们家的情况,我瞧着让黎会计再给你要个推荐指标难度有点儿大,倒不如慢慢来,享受一下校园时光呢。”   顾为民点头,“我知道你想出去看看,但现在国家的形势在这儿放着呢,现在不是出去的好时机,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不急于一时。”   黎苗算着话本子里说的恢复高考的时间,应该是在明年冬天,这样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她留在学校也挺好的,“是我太性急了,我想着这不是有你们嘛,我跟着你们才一个多月,就赶上那些学生好几年了。”   方之秋不客气道,“那是因为那些学生这几年好多都没再摸过书本的原因,并不是你真的有多优秀!”   “我知道啦,”黎苗冲方之秋撒娇的眨眨眼,一脸委屈道,“我只要想自我表扬一下,方老师立马就兜脸一盆凉水!”   “那是为了让你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看到黎苗在一中的生活还挺开心,姜雅逊悬了一个星期的心完全放下了,他眯眼看了看表,“时候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周了,回去早点儿休息,明天上午我们还得上工,中午你过来,我把你的作业看看。”   黎苗点头应了,杨葆姗却一把拉住她,匆匆回屋,把自己的表拿了出来,“这个你带走,你一个人在外头没块表连什么时候上课都没数可不行。”   黎苗不懂这些,但手表在这个时候可是‘一大件’,而且这块表她并不见杨葆姗戴,说明是她的珍爱之物,“我不能要,我们上课会提前敲钟的,而且我拿走了,你用什么啊?”   姜雅逊看了一眼自己那个表蒙子都裂成蜘蛛网的手表,他这表是男式的,黎苗戴着也不合适,“你拿上吧,我们四人用一块就行了。”   “就当是你杨老师借给你先用着的,等将来你挣了钱,自己买了,就把她的还给她,”方之秋一锤定音,挥着手道,“快走吧,我们都累了一天了,得睡觉去。”   ……   黎苗从牛棚出来,没急着回去,而是直接去了后头沟里,虽然她的野味生意不能做了,但不代表他们自己不吃啊。   等她回去的时候,已经半夜了,躺在院子里的苗兰花听见门响,立马翻身起来,“苗,你咋现在才回来?”   黎苗没想到苗兰花会在院子里等她,“妈,你怎么睡这儿了?”   苗兰花压低声音,“我算着没回来就是又去后山了,你爸刚才问我,我哄她说你早就去睡了,这不是怕露馅嘛。”   她看着黎苗手里拎的两只鸡,“你咋不找个地方藏起来呢?叫你爸看见了,”那就卖不成了。   黎苗见苗兰花急忙忙的找地方要帮她藏鸡,一把拉住她,小声道,“这阵子县里风声紧靠,李大哥都不做这个生意了,我去猎了这两只,一只明天咱们自己吃,另一只着明天你跟我去县里,咱们一起去看看张潜,有这个,不就不空手了?”   她闺女真是太周到了,苗兰花立马点头,“不做就不做吧,万一再弄的跟肖开艳一样,不划算,你放心,明天咱们进城的时候,我也骑辆车,咱们多背点儿粮食过去。”   ……   黎苗不用上工,早上睡了个懒觉,起来把鸡杀了,用顾为民的方法炒了,大家围着打了顿牙祭,柳青起来去洗碗,黎苗便说要去牛棚,起身就要出门。   “梁红卫要返城了,”柳青在黎苗身后幽幽道,“现在大家都在想尽办法回城呢,我听说常英那病,就是为了能回城才故意得上的。”   “呃,那挺好啊,”黎苗脚步没停,“他们都是在城里长大的,肯定不愿意呆在乡下一辈子。”   柳青紧紧盯着黎苗,“你老往牛棚去,是不是牛棚那几个也要回城了?”大家都要回城了,难道就把她给剩下了?   黎苗没好气的看着柳青,这人就这么左右摇摆,“你的路不都选好了吗?还想这么多干啥?难道你还准备和我哥离婚然后回城?”   黎苗出门的时候看了黎进忠一眼,正和他的目光碰上,两人的眼神一个交汇,黎苗就懂了,对于摆了黎华刚一摆,害的他丢了政法大学资格的梁红卫,黎进忠是绝不会原谅的,他想回城?恐怕也只是想想。   黎苗人还没进牛棚呢,就听到杨葆姗的说话声了,“顾同学真是太客气了,我们是来接受你们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哪敢劳你‘请教’啊,我们这种地方以后你也别再来了,万一叫人看到了,再传出什么闲话,对大家都不好,唉,我们都这把年纪了,戴着高帽子挨斗,身体真的受不住啊!”   他们以前对顾明阳的印象还都不错,也知道这个孩子聪明好学,但他和肖开艳搅在一起之后,杨葆姗就觉得这人也就是长了张聪明脸,何况他现在还和自己的学生形同陌路,她怎么会答应给顾明阳补课?   顾明阳现在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他去看肖开艳的时候,肖开艳又和他提了牛棚里这几位,反复强调一定要和他们搞好关系,说这几位都是有大学问的,如果他们肯私下教他,他学起习来肯定是事半倍功。   肖开艳和他说这话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前顾明阳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他本身就聪明,而且学校的课也不算难,但黎苗一个第一考出来,才让他意识到问题的关键,黎苗可是时不时的往牛棚里跑的。   所以顾明阳昨天晚上一回来,今天就跑到牛棚来了,他把自己在学习中遇到问题都总结了一下,想集中向几位老师请教。   肖开艳说让他找方之秋,说几个人里她的学问是最好的,但顾明阳一想到方之秋那张冷脸,没敢,便向找了待人最和气的杨葆姗,没想到却碰了个钉子。   他有此不甘心,“杨老师,以前我来请教,你们都是愿意教我的。”   “以前?还有这事儿?”杨葆姗真有些想不起来了,“可能吧,对不住啦,是我们几个思想改造的不够彻底,还带着好为人师的老毛病,你放心,以后再不会了。” 第62章 v章   不管以前对顾明阳印象怎么样,现在杨葆姗是绝对不和他沾边的,她客气的冲顾明阳笑笑,“你们学校都已经开学了,要是有什么不会的问题,可以在学校向任课老师请教的,我想他们一定很乐于帮你解答。”   顾明阳深吸一口气,“可你们却愿意教黎苗,如果不是你们给她补课,她一个才上了初中一年级的人,怎么会在放开招生的考试上考了双百?杨老师,有教无类。”   “孔老夫子的话你也敢用?”杨葆姗唇边滑过一抹讥讽,求教就求教,扯黎苗干什么?就冲他怀抱的思想,她也不会让他进牛棚的,“黎苗同志心肠好,看我们几个老家伙活做不完,时常过来帮一把,这不是正体现了贫下中农对我们这些黑五类的帮助和改造吗?”   顾明阳失望的看着油盐不进的杨葆姗,“杨老师,我家成分也不好,所以我清楚,成分和品格没什么关系,我一直很尊敬你们,以前你们也不像现在这样排斥我的。”   肯定是黎苗说了他什么,他们才会拒绝自己,顾明阳越发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不能这么被黎苗给污蔑了,“杨老师,我想你们可能误会我了,我和黎苗的事是她突然不理我的,我和肖开艳也没什么关系,而且我……”   要不是教养还在,杨葆姗都想骂人了,“打住打住,你这都说的什么呀?这和黎苗还有肖开艳有什么关系?顾明阳同志,我提醒你一句,黎苗和肖开艳都是才十几岁的小姑娘,你不要有事没事的把她们挂在嘴边,会让人误会的,你可能不在意这些,但未必人家女同志不在意,她们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这么随意在她们背后说这些有的没的,真的很让人怀疑你的人品。”   不知道还以为两个女孩子在为他顾明阳争风吃醋呢,肖开艳杨葆姗不清楚,但黎苗她是了解的,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奉劝你一句,这种话你别再到处乱说了,不然相信黎会计会找你谈谈的。”   等顾明阳垂头丧气的走了,黎苗才从树后转出来,杨葆姗看见黎苗就笑了,“我说怎么到这会儿了你还不来,原来是在这儿躲着呢。顾明阳的话你都听见啦?”   黎苗不屑的撇撇嘴,“这人就是叫惯坏了,真以为所有人都围着他转呢,”别人不理他都不行,不捧着他,那就是瞧不起他,瞧不起他的出身,其实最介意他出身的,恰恰就是他自己。   杨葆姗摆摆手,“算了,不说他了,那孩子不是个有心胸的,你以后离他远点儿就对了。”   黎苗也是知道这一点,才没有出来,倒不是她怕顾明阳,她是怕这里的举报之风,万一顾明阳一个火气上头,跑去把他们举报了,那就是给几位老师添麻烦了。   黎苗和杨葆姗一进去,姜雅逊就不满道,“怎么在外头说那么久?”中午的时间短,他还有许多东西要给黎苗讲呢。   杨葆姗知道姜雅逊的安排,横了他一眼,“这不是遇到狗皮膏药了,算了算了,不提这个,咱们抓紧时间,下午苗苗还得早点走呢。”   ……   苗兰花已经把黎苗租了县城一户人家屋子,并且吃住都在人家家时里的事和黎进忠说了,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黎进忠听听价钱,确实不贵,便点头同意了由苗兰花过去亲自看看,“苗苗那脾气不是个会吃亏的,但到底强龙不压地头蛇,她一个女孩子住人家家里,日子久了会怎么样也不好说,你去了就当认个门,以后时不时过去看看。”   苗兰花点头答应,她也是这么个意思,黎苗毕竟还小,万一叫人给骗了,“就让苗苗先住一个月试试,不行咱们再搬到学校,我还想去她学校看一看呢,”苗兰花忧心忡忡,“咱苗苗越大越招人眼了,咱们又不在身边,到底不放心。”   这也是她同意黎苗认这个干哥干嫂子的原因,虽然是认的亲,但大小算门亲戚,黎苗有什么事,也有个县里人帮着出头。   想到闺女的相貌,黎进忠也跟着愁起来,漂亮当然是好事,太漂亮就不是好事了,尤其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说起来她厉害点儿反而是件好事,”要还是以前那个软性子,真的是叫人生吞活剥了都不知道。   “谁说不是呢?我觉得咱闺女现在挺好的,你也别老是看她不顺眼,咱闺女孝顺着呢,又漂亮学习又好,说不定以后你还得享闺女的福呢,将来我看你有脸去闺女家串门子没?”   ……   苗兰花一看到范新巧就喜欢上了,没办法,范新巧长的斯文秀气,再加上病了多年,虽然已经痊愈,但人看起来还是弱弱的,让人不自觉的会生出怜惜之心。   就几句话功夫,苗兰花已经拉着范新巧的手把女儿郑重托付给她了,“苗苗说她晓辉哥是个顶好的人,你们两口子把她当亲妹子一样,那以后咱们两家就是亲戚了,等过年的时候你们到家里来,我给红梅做好吃的!”   过年到家里串门,这就是要当亲戚走动了,范新巧对爽利的苗兰花印象也很好,一口一个婶子的叫的也极亲,四个人高高兴兴的吃了顿晚饭,黎苗就上晚自习去了。   等她下了自习出来,一眼就看到站在学校门口的范新巧母女和苗兰花,“妈,嫂子,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   两个小时的时间,范新巧和苗兰花已经熟的跟亲戚没两样了,苗兰花牵着李红梅的手,“这不是在家也没事,你嫂子带我在县里转了转,见快到你放学的时间了,我们一商量,干脆就来这儿接你了,我不是想看看你们学校是啥样嘛,你嫂子认识这学校的人,刚才领着我进去转了一圈,啧,这学校真不赖,你可得好好跟着老师学。”   这可是整个宝山最好的学校,里头是宝山将来最有出息的孩子,而这些有出息的人里,就有自己的女儿,而且女儿还是这些孩子里的尖子,想到这些,苗兰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你只管学,妈供你上大学!”   孙丽霞是和黎苗一起出来的,她是个算来熟的脾气,见黎苗家里人来接她,自动打招呼,“阿姨,嫂子好,我是苗苗的同桌。我说阿姨,您就只管攒钱吧,苗苗是我们班学习最好的学生,还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班里谁考不上大学,她也一定会考上大学的。”   “哟,这小姑娘可真俊,”苗兰花看着长的白白净净,圆乎乎的孙丽霞,喜的忍不住直接拉了她的手,“你也是在县里住?”   “嗯,我家是机械厂的,和苗苗一路,所以苗苗下学就带着我,”黎苗家里人来了,一群人不可能同骑一辆车,孙丽霞就和黎苗一家一路边走边聊,她是个健谈的,都不用苗兰花问,叽叽喳喳的就把黎苗在学校里的事都和苗兰花说了。   知道女儿学习好,讨老师喜欢,但这些事再从女儿同学的嘴里听一遍,苗兰花就更高兴了,两人一问一答,聊的热火朝天的。   黎苗把小红梅放在车后座上推着,无奈的看着头前走的两个人,“我妈这回来县里真的是来值了。”   范新巧是真心挺喜欢苗兰花的,她们晚上聊了一路,范新巧有些明白为什么黎苗会这么能干这么懂事了,“苗婶这人真的挺好的,又疼你的很。”她之前还因为黎苗私下里自己悄悄卖山货,而怀疑黎苗和家里的关系,但今天见到了苗兰花,彻底放心了。   ……   第二天中午黎苗一放学就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家里,和苗兰花匆匆吃了饭,两人就骑车去县医院看张潜去了,宝山的习俗是下午不能探病的,但黎苗不愿意因为这个事请假,两人商量了一下,就趁着中午赶过去转一圈,总不能苗兰花人都到县城了,还不去看一眼张潜。   黎苗能来看他张潜自然是很高兴的,他的腿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郭永明恢复的也不错,看见黎苗和苗兰花进来,郭永明也热情的和她们打招呼,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从郭永明醒过来之后,他就没有真正养过伤,过来找他谈话的人已经换了三拨儿了,虽然他自问对组织十分忠诚,但被这么带伤轮番谈话,心里也隐隐有些不舒服,只是在张潜面前不好表露出来罢了。   张大娘把两人让进病房,看到黎苗装在篮子里的山鸡,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她还没开口,黎苗已经抢先道,“我昨天不是回村了嘛,顺便去后山转了一圈,还真让我夹了两只山鸡,我一想这不刚好嘛,正好拿来给张潜哥补身子。”   苗兰花也听黎苗说了张大娘要买鸡的事,“老嫂子你别见怪,她晓辉哥是真的出门去了,我昨天就在她哥家住着呢,那生意真的是她嫂子不让做了。”苗兰花也不相信李晓辉卖的鸡能有多好吃,她们后山的鸡就特别好吃,难道这世上还有比她们五道沟的肉更好吃的?   这昨天才到,今天就“她哥她嫂”,看来苗兰花对李家人印象很好,她也不再客气,接了了篮子笑道,“那我就谢谢苗苗了。”   张大娘从李家回来,就悄悄把事情经过和张潜说了,她是不信李家就这么巧不做黑市生意了,但李晓辉人都不在家了,他们也不能拿刀逼着人家卖野味给他,而且这里头还有黎苗,他们是万不能因为这点儿小事,就和黎苗生分的。   苗兰花走到张潜床边,“怎么样?我瞧着你气色挺好,是不是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张潜忙弯腰拉了椅子请苗兰花坐了,“我都能下来走路了,刚才我还和妈说,让她回去呢,我在这儿照顾老郭就行了。”   “那怎么行?你一个大男人能照顾人?”苗兰花看了一眼床上的郭永明,心里老大的不痛快,就是因为这个人非要去什么第五道沟,不但自己受了重伤,还搞得五道沟村在领导那边挂了名,“那个,有件事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前天村里来了几个县里的干部,说是要调查你们受伤的经过,叫了黎书记,还有来旺和三娃他们,带路去第五道沟了。”   “嗯?还有这事?妈,我怎么不知道?”黎苗先出声了,她回家可没听人说起过这件事。   张潜和郭永明交换了个眼神,郭永明强笑道,“婶子你不说我们还真不知道呢,可能是县里想去第五道沟看看吧,毕竟那沟里有猛兽,县里也是担心附近村民的安全。”   苗兰花撇嘴,“那沟里有猛兽我们当然知道,但沟里的野物从不出来搅扰,我们也不许孩子们进去,这些年根本没出过事,”在她看来,郭永明和张潜纯属自找。而且郭永明要负主要责任,张潜可是在村子里长大的,能不知道最后头那道沟进不得人?   她又给黎苗解释,“这不是啥好事,你就回来一天,我们没想起来跟你说,”她是故意不告诉黎苗的,黎苗老去后山,而且抓到的野物总比别人家多,苗兰花心里隐隐有个猜想,觉得女儿即便没有进第五道沟,肯定也在附近转悠过。   但她绝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唉,来的那几个人都带着木仓呢,派头很大,咱们山里人哪见过这个啊,咱们昨天来县里的时候,书记他们还没有出来呢,也不知道会不会出啥事。”   苗兰花倾身看着张潜,“张潜啊,你跟婶子说实话,你们真没看见老虎?”   张潜肯定的摇头,“其实那沟和后头的仙女山并不算太大,藏不了老虎那样的猛兽的,不过狼和野猪是真的有,”那些人进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郭永明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如果那些人进去找到了他们没的找到的东西,那这次任务他就赔大了,之后以后回去,也只有坐冷板凳的命了,“苗婶子,你能肯定那些人是县里的?”   苗兰花叫郭永明问愣了,“不是县里还是哪里?”这还有比县更大的地方?“我是听苗苗她爸说的,说里头还有武装部的领导。” 第63章 v章   张潜和郭永明又交换了个眼神,郭永明的脸更黑了,张潜若无其事的笑笑,“那就好,他们都是有经验的人,还带着木仓,如果遇上猛兽,正好把它们给消灭了,以后咱们村的人就可以去里头转转了,第五道沟里的野物比前几道沟加起来还多呢!”   苗兰花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前些年日子过的那么难,他们都不敢往里进,现在大家能吃上饭了,谁还愿意去送命?张潜两个可都是当兵的,也是带着木仓进的沟,不照样躺在医院里了,“反正这些事都在领导管着,咱小老百姓说了也不算,”她瞪了黎苗一眼,“你现在要上学,那后山以后少去!”   “哎呀,妈你都唠叨我几天了,”黎苗不满的撅嘴,“我最远就跑到第三道沟,不然一天打不了一个来回的。”   就是因为知道这个,苗兰花才没有深管黎苗,“你现在大了,姑娘家就要有当姑娘的样子,以后回家你就老实呆在家里看书,哪也不许去了。”   “好啦好啦知道啦,”幸亏家里只知道她力气大,不知道她还跑的快,黎苗心里庆幸,嘴里答应着,人已经站了起来,“大娘,张潜哥,郭同志,我下午还要上课,就先回去了。”   张潜立马从床上起来,“我送送苗苗。”   张大娘知道儿子一直在找和黎苗单独说话的机会,自然无比配合,“好,我在这儿和你婶子说说话,你替我送送苗苗。”   ……   “苗苗对不起了,我们也没想到那个李晓辉竟然和你是认识的,”一出门张潜就先和黎苗道歉,“给你添麻烦了。”他确实对曾局长爱人送来的鸡生出了兴趣,但没想到这里头竟然有黎苗的事,早知如此,张潜是绝对不会多事的。   黎苗若有所思的看着张潜,她不怎么信张潜这是无心之举,但客气话还是要有的,“张潜哥你太客气了,这不是碰巧了嘛,我也没想到李大哥的野味在宝山这么出名。”   张潜出来的时候已经决定不再和黎苗兜圈子了,不然他和她的关系,就永远停留在客气提防的层次上,这不是他想要的,他难得有机会回来一次,一定得和黎苗说清楚了,“我知道李晓辉卖的野物都是你给他的。”   “啊?”黎苗没想到张潜上来就是这么一句话,她眸光中划过一抹厉色,“张潜哥开什么玩笑呢?”   张潜毫不怯弱的迎上黎苗的目光,“我进村的第一天,就看见你把黎华刚挂在房顶上,以你的身手,想到后山打猎,易如反掌。”   “苗苗,和以前比,你真的变了很多,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变了,但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张潜不给黎苗为自己辩解的机会,“你想办法赚钱,努力读书,这些都很好。”   黎苗眯起眼,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所以呢?”   感觉到黎苗神情间细微的变化,张潜失笑,“苗苗,咱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不用这么防着我,你放心,我是永远不会伤害你的。”   黎苗噗嗤一笑,眼睛里满满都是戏谑,她上前一步,抬头看着张潜,真别说,这张潜长的确实挺好看的,他下颌线条硬朗,浓眉高鼻,隐隐带着光泽的古铜色皮肤,和乡下人在地里的粗糙黝黑完全不同,“张潜哥,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咳,苗苗你,”张潜没想到黎苗会突然来这么一句,鼻尖萦上少女淡淡的馨香,他想往后退,可又迈不开腿脚,“你?”   “好吧,是我在瞎说,唉,”黎苗轻叹一声,美目流转间带着淡淡的失望,“我听你说什么‘永远’,看来是我想多了。”   张潜脑子里嗡嗡的,之前想说的话全都忘了,“不是,不是的,我是喜欢你,”他把心一横,声音坚定,“所以我永远不会做伤害你的事,你不用防备我。你进山打猎的事也不用怕我知道,你没做错什么。”   黎苗后退一步,两人间的暧昧旖旎瞬间化为乌有,她冷着脸,眸子里又恢复了以前的冷意,“李大哥是真的不再做黑市生意了,这件事就此揭过吧。”   张潜知道自己是被黎苗给耍了,但心里的话说出来就说出来了,他也没什么后悔的,“我也是这个意思,而且就算是你想接着做这门生意,也不会有人再查了。”   他四下看了看,声音略低,“只是在我们走之前,第五道沟别再去了。”那些人找不到想要的东西是不会甘心的,黎苗万一和他们遇上,只会给自己招来麻烦。   黎苗真的对张潜刮目相看了,她脸上带着满满的惊讶,“你胡说什么啊,什么第五道沟,我什么时候去过?”   黎苗的不信任是情理中的,张潜也没生气,“上次你救我的时候,说是听见我的呼救声才跑过去的,其实我根本没有呼救。”他只是没有在人前揭穿她。   “还有我在第五道沟,发现有人进去过的痕迹,虽然那人掩饰的很好,我在村子里仔细看过了,有本事进那沟的,也只有你了,”这些发现他并没有告诉郭永明,“苗苗,我不知道你的本事是天生的还是跟谁学的,但怀璧其罪的道理你应该明白,有些事能不让人知道,最好就不要让人知道,哪怕是最亲的人,免得他们为你担心。”   黎苗挑眉,她也不装了,“可你不就知道了。”她往着病房的方向,“还有里面那个郭永明,你们不是一路的吧?你既然真心对我,又知道了我最大的秘密,那能不能告诉我你突然回村,到底是要做什么?”   张潜抬手示意黎苗往外走,“我跟郭永明确实不是一个系统的,我是被临时调过来配合他工作的,”张潜唇边噙着冷冷的笑,“有人怀疑咱们后头那道沟里藏着宝呢!”   “那你们找到了没有?”黎苗盯着张潜,张潜喜欢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喜欢她的男人多了,但喜欢不代表不会欺骗,不会伤害,一边说着喜欢,一边反手插刀的事黎苗也不是没见过。   张潜摇摇头,他选择了向黎苗吐露心声,就没打算再瞒着她,回村的时间他和接触的不多,黎苗和以前的变化也挺大,但他坚信黎苗还是以前那个黎苗,她心地善良,从来不会伤害别人,“没有,其实我根本不相信五道沟里头有什么宝贝。”   黎苗都找不到的宝贝,她不相信靠几个凡人扛着几杆枪就能找到,但她还没玩够呢,这个男人不是喜欢她嘛,“那你告诉我,你和张大娘到底是什么关系?”   张潜猛然停下脚步,这次换他惊讶了,“你听谁说了什么?”不对,整个五道沟村没人知道他不是张大娘的孩子,而且在他心里,他就是张大娘的孩子。   “你呀,你现在的表情不就告诉我了,我的猜测是对的,”黎苗得意的眨眨眼,“当然,我不想告诉我拉倒,我对你们这些外来户的故事也没有什么兴趣,”她问张潜,不过是劣根性发作,想试试这个人类到底“喜欢”她到什么程度。   张潜见黎苗要骑车,一把握住把手,“其实这件事在外面根本不是秘密,”也就是五道沟村太闭塞,他心里又一直只认张大娘这个母亲,所以村里人才不知道罢了。   听张潜讲完自己的身世,黎苗是真的惊讶了,她心里默默算着张潜那个爷爷曾经的身份,好吧,在那位大佬跟前,牛棚的几位先生也弱了些,“那你应该叫赵潜?你的名字也是后来改的吧?”   “那倒不是,我被我妈带出来的时候挺小的,家里一直叫乳名,潜字是我爷爷最后给取的,”能说的都说了,张潜也不再瞒着了,“我叫张潜叫习惯了,也就没想过再改回去,而且说句大实话,我爷爷那个赵,都不一定是本姓呢,改不改回去不重要。”   黎苗凝眉,“你的意思是,上头有人怀疑赵一章当初在五道沟藏了许多财物?”那这个上头可就不那么见得光了,“而你能肯定,赵一章根本没有这些东西。”   财帛动人心,而且曾经一省长官,黎苗也没少听大家讲以前果党那些贪官的故事,上头的人认为赵一章有些身家也是情理中的事,“这都过去二十多年了……”   “可不是么,”张潜冷笑连连,“可偏偏有人还揣着发笔横财的心!”   按张潜的推断是没有的,但到底有没有黎苗也没数,那些黄白之物是死物,根本没有灵气,她感知不到也是正常的,她歪着头认真地看着张潜,“那如果有,你想要吗?”   “根本就没有,”只要是有点头脑的人都会想得到,而且当年作为弃暗投明的高级将领,国家并没有没收赵一章的财产,他没必要跑到宝山藏匿私财,“就算是有,那也是国家的,我为啥要要?”   黎苗点头,不爱财是优点,“我妈说的那些人估计又是上头派过去的,啧,你们办事不利啊!”   张潜倒是被黎苗的反应给震惊了,这样的事就算是张大娘也不可能毫不动容,而黎苗就像听了一个无趣的故事,神情都没有变,不免好奇,“那个,如果真的有宝贝,你想要吗?”   “你给吗?”   张潜被问住了,半天他才沉声道,“我现在是营级干部,津贴挺高的,你要是缺钱的话我的都给你,但国家的财产咱不能沾的。”   “国家的财产,既然国家当年没有没收赵一章的家产,那真有的话也是赵一章的私物,怎么就成了国家的呢?”   黎苗对钱没多少兴趣,一是她空间里的东西随便拿出去一件,都价值连城,二是她相信她如果想挣钱,也照样赚的来,但无所顾忌的和张潜抬杠还是挺有意思的,“赵一章没有后人,那就是无主之物,取不伤廉。”   “不是,国家现在还很穷,还有许多地方……”张潜突然发现自己被黎苗耍了,明明根本没有的东西,他居然一本正经的和她讨论那东西的归属,“你耍我?”   黎苗耸肩,“谁叫你脑子不够用呢?行啦,我上课去了,你慢慢养伤吧,”她突然回头恶狠狠的盯着张潜,“你既然能猜到我的本事,就应该知道你未必能打得过我!”   黎苗突然就像炸了毛的猫一样凶巴巴的瞪着自己,张潜吓了一跳,“所以呢?”想打一架?“我肯定打不过你的,我不打女人。”   黎苗把自己纤若无骨的小手迎着太阳举了起来,“我只要轻轻一捏,就可以捏碎一个人的喉管,你信不信?”   张潜彻底明白黎苗的意思了,她是在威胁自己,不过这威胁在张潜眼里就是虚张声势,而且那只手漂亮的竟然让他生出了如果能被她捏住喉咙就好了,“嗯,我信,可你捏过吗?能捏碎和真的去捏碎,中间隔着的并不是轻轻一下。”   想杀人和真的杀人,隔的是生死抉择,是一条生命。   张潜不觉得在五道沟长大的黎苗会懂的这些,因为她不懂,才会傻傻的去威胁他。他想伸手去揉黎苗的脑袋,和她说让她放心,他说出去的话从来算数,但很明显,小丫头只信她自己,“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个善良可爱孝顺能干的姑娘,现在才知道她还有勇有谋。”他更喜欢了。   呵,黎苗夸张的冲张潜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最大的优点不是漂亮吗?他瞎啊?“可我不喜欢你。”   她不喜欢他?   张潜走的时候他十四,黎苗十二,小姑娘和他比和黎华刚还亲近。而他回来之后,两人年纪都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无所顾忌的玩在一处,关系淡了也是正常的事,张潜心里遗憾,但从来没有怪过黎苗。但张潜相信他们自小的情谊还在,他还是黎苗口里的“张潜哥”,“那你为什么一直带着我送你的坠子?” 第64章 v章   坠子?   黎苗很想听不懂张潜在说什么,但她偏偏很懂,她强笑一下,“什么坠子?噢~”她大大方方的从领口把那个吊坠扯了出来,“是不是这个?”   没想到黎苗想也不想的就把吊坠拿出来了,张潜眼里都是喜悦的光,“就是这个,我也没想到你竟然一直带着。”   黎苗把吊坠从脖子里扯下来,随手在指间转着,“这东西一直在我妈那儿呢,俩月前我从房顶上不小心摔下来了,我妈说听你说这坠子能护身啥的,非要让我戴上的,怎么,你准备要回去?”   张潜听张大娘说过黎苗给顾明阳家修房顶的事,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也有些心疼,“你一个姑娘家,又不是泥瓦匠,你会修房顶?”   黎苗看似轻松,其实注意力都在吊坠上呢,这东西是她的,但在这话本子里又不是她的,不过张潜既然送给她了,她是绝不会还回去的,“昂,我不是学雷锋做好事去了么,我就问你,你是不是准备把这东西给要回去?”   那吊坠在黎苗指间轻灵的如同活了一般,张潜出神的看了一会儿,才道,“没有,给你了就是你的,那天我看见你一直戴着它,心里挺高兴的。”   不准备要回去就好,张潜真问她要,她还得想辄说不给,怪不好意思的。黎苗手指一停,将吊坠握在手心里,“嗯,这东西很精致,我觉得很好看,就一直戴着了,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坠子你是从哪儿来的?”   千万不要说是传家宝,黎苗把吊坠攥在手心里,期待的看着张潜。   “呃,我也不太清楚,”张潜撸了一把头顶的短发,“好像是我家的,我妈带我从沪市出来的时候,卷在行李里了,我妈也没啥印象了,就一直留着了,后来被我看见了,觉得挺好看的,”他想送黎苗东西,但又找不到合适的,看到那个坠子,就自己留了下来,悄悄拿出来送给黎苗了,“不是啥值钱东西,你喜欢就戴着呗,”张潜脸有点儿红,他不太敢看黎苗,“我觉得你戴着挺好看的。”   黎苗这次发自真心的笑了,她立马把吊坠重新戴好了,这玩意儿她一直藏在衣裳里,没想到还是被张潜给看见了,“那谢谢啦,你这个人情我记下了。”等将来有机会,她也寻个好玩意儿送他。   黎苗的笑容比初秋午后的阳光还灼人,张潜有些眼晕,等他回过神,黎苗已经骑着车走远了,张潜看着黎苗的背影出了会儿神,直到黎苗拐过了住院部的大门,他才收回目光回了病房。   ……   黎华强把手里的信来回看了几遍,才算是把信里的内容给消化了。他又把那两张“借据”仔细看了,尤其是妹妹的那一张,鼻子没来由就是一酸,他小心翼翼的把信折好,才要收起来,就听到敲门的声音。   黎华强忙起身把门打开,就见他们营政委徐斌的妻子刘凤英和周敏站在门外,他脸一红,忙拉开门,“凤英姐,周敏同志,你们来了。”   刘风英看了黎华强一眼,抿嘴一笑,“小周今天休息,来我家玩,正好我得出去买菜,老徐又出去了,我干脆把人带你这儿了,小黎你帮我招呼招呼小周,等一会儿一起来我家吃饭,”说完她一把把周敏拉到椅子旁,“今天过来送菜,去晚了好的都叫她们几个挑走了,一会儿你们过来咱们包饺子。”   黎华强看着跟一阵儿风一样刮走了的刘凤英,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而周敏却横了他一眼,“你笑啥?”   黎华强拿起桌上的暖水瓶给周敏倒了杯水,“我笑凤英姐,总是这么风风火火的性子,”他看了周敏一眼,周敏是徐斌以前领导的侄女,因为和刘风英一个单位,刘风英就帮他们牵了线,两人也见过几次了,彼此对对方都挺满意,但黎华强心里还是有些顾虑的。   他的顾虑是他的家庭。   虽然和许多战友相比,他家的条件已经算是很好的了,但和周家一比,那还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这样的,配得上人家干部家庭出来的姑娘吗?而且周敏还是大专生,在教育局工作。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在对待周敏的态度上有些犹豫,刘风英骂过他两回,说他处个对象拖拖拉拉,再这么下去好姑娘就要跑了。   黎华强看着周敏娟秀的容颜,把心一横,坐在周敏对面,他之前就想和周敏认真谈一谈了,他要把家里的具体情况和周敏说一说,现在桌上那封信,又给了他更多的勇气。自家弟妹这么懂事,周敏应该不会嫌弃他吧?   黎华强是个果决的人,打定了主意,就把自家的情况和周敏说了,“我家的条件就是这样的,跟你们家肯定是比不了,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在高攀你,”他有些无措的拿手指划着桌上的字典,“我长的一般,高中毕业,家又是农村的,负担也重,我知道凤英姐是好意,但要是不和你说清楚,就是在耽误你了。”   黎华强家里的情况刘风英早就和她说清楚了,如果不事先说清楚,她家里也不会同意他们见面的。   周家更看重的是黎华强在部队的表现,高中毕业在部队已经是很好的学历了,尤其对于一个出身农村的孩子来说,而且徐斌冷眼看黎华强几年,对他的工作能力和思想觉悟水平都很满意,觉得是个可造之才。   而周敏第一次见到黎华强,已经被他英俊的外表给晃花了眼,她叔叔也在部队,她去叔叔家里没少见军人,但像黎华强这样挺拔英俊的军官不论什么时候都是所有人中最夺目的那一个。   至于黎华强今天说的两个弟妹上学的事,在周敏眼里根本不是什么坏事,她爷爷也是农村出来的,到现在家里还时不时会过来一群一群求助的乡亲。   周敏觉得最可怕的是不是穷,而是穷且不求上进只想着怎么样打秋风。而黎华强的弟妹显然不是那样的人。他们的学总有上完的时候,就算是需要依靠黎华强,总多也就是五年,五年的负担周敏可以承受,何况对方的弟妹都很懂事,知道兄长的付出,甚至还想出了借钱的办法。   “你说你弟弟妹妹还写了借据给你寄过来?说以后会还你钱?”周家也是大家庭,但周敏还是第一次听说亲兄弟之间写欠条的。   黎华强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嗐,我得写信回去说说他们,这把我这个大哥当成什么人了?我是家里的老大,多照顾些也是应该的。”   周敏眸光微闪,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我能不能看看?”   见黎华强有些迟疑,周敏忙解释道,“你别见怪,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有些好奇,”她抚着长长的辫子,“我还没见过借据长啥样呢。”   “这个啊,我也是头一次见,你不知道,那借据是我妹写的,写的长的很,”黎华强不疑有它,随手把信拿了出来,“以前我家的信都是我爸写的,这次是我小妹写的,我妹子考上了我们县一中,就这笔字,我觉得她是我们家最有学问的人。”   他把信从信封里掏出来,全都递给了周敏,他有一对可以引以为荣的弟妹,也很乐于让对象知道知道。   周敏没想到黎华强会把信都给她看,但她并没有推辞,她也很想了解一下黎华强的家人。她打开信,看到信纸上的字,心里暗赞一声,“这是苗苗妹妹写的?这都可以出字帖了。”   听对象称赞自己的妹妹,黎华强跟喝了蜜水一样,“是比我写的好,她打小就比我们兄弟俩聪明,她才上了初中就停课了,现在学校一复课,就考上了县一中,一点儿也没耽误的上了高中。”   如果没有见到黎苗的字,周敏对黎苗能上高中不会很放在心上,现在的初中高中,也是可以凭推荐上的,成分比学习重要的多,但看到黎苗的字,她相信了,能把字写的这么好的姑娘,肯定是个聪慧漂亮的女孩子。   等她把信认真的看完,忍不住暗自庆幸,她庆幸黎华强有这么一个懂事的妹妹,也庆幸今天看了这封信。   黎华强心粗,并没有看懂信里暗藏的意思,但周敏看懂了。黎家三兄妹,并不像黎华强认为的亲密和睦,也不像他说的那样个个出息。   那个老二黎华刚,就绝对不是黎华强认为的上进弟弟,她拿过两份借据看了一眼,两张借据都是黎苗写的,如果黎华刚真的感激哥哥的付出,难道连亲手写一份借据的诚意都没有?   而且他在去上学之前还在县里当了一年多的临时工,一年多的工资到哪里去了?一个已经结婚的弟弟,却要向哥哥伸手要生活费。周敏把借据认真的折好,和信一起装在信封里,“苗苗真是太懂事了。”   同样是儿女,儿子要供着上大学,女儿连高中都要借钱来上,周敏心里沉沉的,“是不是家里不怎么喜欢苗苗啊?”   “啊?没有啊,”黎华强自己就很疼爱这个小妹妹,他把信取出来重新看,周敏是从哪一句话上看出来的?“你怎么会这么想?”   周敏也是个痛快人,“你听你说过,你二弟也是上过高中的,为什么苗苗上高中要借钱上呢?”   黎华强忙道,“我知道他们这么做不对,我也准备写信和家里人说,苗苗上学的钱我来出,就是华刚上学的钱,我当大哥的,供他上学也没啥不应该的。”   周敏有些失望,她的目光落在黎华强手里的信上,“其实咱们现在的关系,你家的事我不应该多干预的,你离家也好几年了,我觉得家里的事你可能也不太清楚,”她淡淡一笑,“我看那信上,你家里人还问你想找什么样的对象呢,估计叔叔阿姨准备在你老家帮你张罗了。”   老家的姑娘怎么能和眼前的周敏比?黎华强不傻,他明显感觉到周敏对他的态度有些变化,虽然他们只见过几次,还都是在徐政委家里,但周敏看他的目光,明显比现在要热情,“那个,你听我解释,我和你的事还没来得及往家里写信,我其实也在犹豫,我一直觉得配不上你,想着万一你不同意了……”   周敏这会儿还真是犹豫了,她不怕黎家负担重,就怕黎华强脑子糊涂,奇葩亲戚她可见的可太多了,黎家老二明显很有奇葩的潜质了,“嗯,你说的也有道理,”周敏看了一下手表,“哟,已经这个点儿了,凤英姐肯定回去了,走吧,咱们过去帮她帮饺去。”   ……   李晓辉在商城呆了几天,拎着个尿素袋子风尘仆仆的回来了,黎苗看到他头发都站起来了,一张脸黑的只剩下白牙,“哥,你这是才从煤堆里爬出来吗?赶紧洗洗去,小心我嫂子不认识你。”   李晓辉嘿嘿一笑,一指扔在地上的口袋,“你在拉煤的大货车后头叫吹五六个小时,也这个模样,”他嫌弃的把身上的外套给脱下来,“这还真不算啥呢,我去的时候,坐的是咱们县的公共汽车,过十八盘的时候,那车晃的厉害,把一人给晃吐了,我这身上全是她吐的味儿,我也快叫熏吐了,到了商城,问个路都没人愿意理我。”   范新巧从屋里出来,还没走到李晓辉跟前,立马冲他挥手,“去去去,你去后院,把身上的衣裳全脱了,赶紧的。”   丈夫平安回来她就放心了,现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狼狈模样上了,“后院晒的水你全用了吧,多洗几遍,洗好了叫我,我给你送干净衣裳。”   虽然被老婆和妹子嫌弃,但看见她们李晓辉还是开心的不得了,他大声应了,拎着衣裳往后院儿搭的洗澡间去,“我的衣裳你们别管,我怎么洗,太脏了,你们洗不干净。” 第65章 v章   李晓辉出来的时候,范新巧和黎苗已经把饭给他摆上了,看见黎苗在摆盘,李晓辉不满的叨叨,“给我下碗面条就行了,搞这么麻烦,有这时间叫苗苗看书不比啥都强?”   今天家里吃的是卷饼,本来就有剩下的饼,黎苗也不过随手炒了点韭菜,又炒了个豆芽,“这有啥麻烦的,现成的绿豆汤,鸡丝是我们昨天炖的鸡撕下来的,本来准备明天中午下面的时候用的,韭菜和豆芽也是洗好的,炒一下三分钟。我都学一天了,本来就想准备带着红梅在后院儿转几圈儿,她现在跟我学拳呢!”   “哎哟,我闺女还学打拳呢?你能不能学会啊?”李晓辉没想到黎苗竟然教小红梅练武,惊喜的睁大眼睛,看着端端正正从在他身边的女儿,一手接过范新巧帮他卷好的饼,一手揉着李红梅的小脑袋,“难不难?”   李红梅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难,我姑说了,不用学的多厉害,我从小练的话,先做到不生病就行了,以后要是神功得成,我就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   李晓辉嘴里的绿豆汤差点儿喷出来,“还神功,还打遍天下,哎哟,黎苗,你这都是啥话啊,骗小孩子可不行。”   功法是黎苗从自己空间里扒拉出来的,人类修士的功法,她现在是人,虽然力大无穷,但也不能毫无招式的乱打,所以翻出来自己练,被李红梅看到了,要跟着学,她也就顺手教了,能学成什么样她不知道,但对身体是一种锻炼那是肯定的,“你怎么知道我这不是神功,等我将来练成了,让你开开眼。”   只要是她练的,那就是神功。   “我信我信,谢谢你啦妹子,”一口卷饼下去,饼里的鸡丝咸香满口,李晓辉想起来黎苗打猎的本事,一个小姑娘能猎到那么多野物,有功夫那是肯定的,而且她愿意把自己的功夫教给女儿,那是把女儿当自己的晚辈了,李晓辉拿起筷子挟了一口鸡丝喂到李红梅嘴里,“那你可得好好跟着你姑姑学,爸爸等着你们神功修成。”   李红梅含着一口鸡肉认真的点头,她不但要跟着姑姑学功夫,还要像姑姑那样学习好,这是她妈教给她的话。   李晓辉风卷残云般的把几张饼吃下肚,这才长舒了口气,“还是家里饭香啊,”他端起绿豆汤喝了一口,“唉,我这次可没白出去。”   “可不是嘛,我瞧你身上洗下来的煤灰,都能打块煤球了,”范新巧白了李晓辉一眼,又看了一眼一直放在地上的袋子,“你都带了什么回来?”   李晓辉吃饱了也有了谈兴,“我在商城的时候正好遇到咱们县车队了,他们那个李队长你还记得不,以前来我这儿买兔子的时候,大家一说老家都是红星公社马屯儿村的,就攀了亲戚?”   范新巧记得那个人,“就那次上家来的?你在商城遇到他了?”   “嗯,”李晓辉挟着没卷完的豆芽磨牙,“他们是去拉煤的,我就趁他们车回来了,脏是脏了点,这不省路费嘛。”   从宝山到商城,车票都得七八毛了,能不要钱的车趁,脏点儿累点儿,可两顿饭钱省出来了,“我路上和他们队里的司机聊,才算是明白怪不得这些跑长途的司机咋手头那么宽裕呢,”整个宝山县的人都知道县汽车队是县里最好的工作,比那些领导过的还滋润,这些人以前就没少找李晓辉买鸡蛋,“这路上的道道儿多着呢,别的不说,就来回捎点儿货,也比别的工作多笔进项。”像这次车队拉煤,出车几家,自家一冬的煤就有了,根本不用花钱再买。   黎苗抿着自己的菊花茶,“大哥你也想跟着去?”   “咳,我还真想,但我悄悄在心里算了,他们拿着工资干着公家的活,顺便自己盘点儿货可以,我专门去做,有点儿不划算,”当生意做的话,别人的车也不能白趁啊,这报酬加上来回的吃喝,本钱就大了。而且县车队的车是用来拉公家的货的,加上司机本人的,他跑一趟能带的有限,算下来就没什么赚头儿了。   听完李晓辉算的账,黎苗也点点头,“要是你自己有辆车就好了。”   “啥?”李晓辉又差点儿被呛着,“自己的车?你知道一辆大东风得多少钱吗?而且那东西私人买不买得了还另说。”   黎苗记得话本子里到后期,好像有点儿钱的人都能买一辆开开,“你会开车吗?”   李晓辉立马摇头,“车队那些司机,大部分是从部队回来的汽车兵,再有就是关系够厚的,我哪会儿那个。”   既然以后人人都会,连肖开艳都会,说明车不难学,“那你去学学呗,后头鸡窝里有我从家里带的两只山鸡,你给李队长拎过去。”李晓辉会了,再回来教她。   “我学那个没用~”李晓辉有些迟疑,“我在商城也买了一些咱们这儿不常见的洋玩意儿,准备这些天把那个都出手了。”   “这和学车又不冲突,”黎苗没好气的白了李晓辉一眼,“艺多不压身,你又没个正式工作,再不多学点儿本事,靠啥养媳妇孩子啊?”   范新巧立马点头,“就是,去学吧,你要是会开车,说不定啥时候县里招工,你就考上了呢。”现在全县会开车的也没几个,这可是个金手艺,“这样吧,明天晚上我和你一起去李队长家一趟,他不是说你们是一姓兄弟,那当哥哥的拉拔拉拔兄弟也是应该的。”   范新巧走到尿素袋旁把袋子扯开了,“我瞧瞧你都买的什么?”   别看那袋子不起眼,里头却别有乾坤。为了不招人眼,李晓辉走的时候拿了一床家里的旧被子装在袋子里背着,到了商城,他直接把两个尿素袋往桥下一铺,把被子放上,就能将就一夜。   而现在,被子卷摊开,里头的东西把范新巧吓了一跳,“你买了几块手表?还有烟?咋还有雪花膏?这你也能买到?”   李晓辉点点头,他不但倒腾鸡蛋,还顺手倒腾各种票证,尤其是帮了黎苗做生意之后,来求他的人多了,这票就换到手的更多了,“我不是用几张工业票嘛,我就全给用了,还有烟也是的,反正这些不占地方,也不愁卖,比倒别的强。”   现在结婚开始时兴四大件了,自行车他不好倒腾,但手表小啊,李晓辉跑了商城几家百货楼,把手里的票给都买了,现在这年头有钱没票照样啥也买不到,他都想好了,这几块表一块加十五块钱,另加十斤粮票,照样能卖的出去。   还有香烟也一样,现在的香烟也要凭票购买的,还按户分成大户小户,大户一个月十六包,小户一个月八包,又按价钱分了等级,这让那些烟瘾大票又不够的烟鬼们到了月底就犯难,李晓辉这次也带了几条烟回来,拆开了不愁卖。“嘿嘿,这一趟挺值。”   他拿出一块坤表递给黎苗,“这块是给你的,戴上。”   给自己?黎苗转头去看范新巧,这李晓辉有毛病吧,先不说这表值多少钱,就是买得起,也得先给自己老婆,而不是给她吧?   范新巧把手伸到黎苗面前,“不用看我,我有!”   李晓辉把表塞到黎苗手里,“你戴上这个,把你现在那块还给你老师。”   李晓辉也不是个没见识的,杨葆姗给黎苗的那块是块进口表,价钱可不便宜,李晓辉不想让黎苗拿人家的贵重东西,干脆他给妹子买一块,“你可能不知道,你现在戴那表可不便宜,肯定也是你杨老师的宝贝,咱不能拿人家那么贵重的东西。”   黎苗没想到李晓辉带回来的表里居然有自己的一块,她把手表推还给李晓辉,“哥的意思我明白,但就像我把表还给你,你会伤心一样,如果我把表还给杨老师,她也会觉得我和她生分了,杨老师以前也是很出名的学者,她的东西肯定不便宜的,所以我会很爱惜的用,将来也一定会还给她。”   是李晓辉一脸的不赞同,黎苗语气坚定,“等我把这块表还给杨老师的时候,哥你再帮我买一块好了,现在这块,你还是加钱卖了的好,咱们多赚一块是一块不是?”   李晓辉想了想还是把心里的顾虑说了,“我知道牛棚里那几位老先生对你好,但他们的成分是改不了的,万一将来有啥事……”   “他们把我当孙女,我怎么能害怕被连累?”黎苗态度坚定的把手表还给李晓辉,“就像哪天我被扣了个帽子,你会不认我这个妹子?”   “那肯定不会,你不但是我妹子,还是我家的恩人,要是连这个恩都忘,我李晓辉成什么人了?”李晓辉立马否认,但也没再逼黎苗收下手表,他又去那堆雪花膏里拿了一瓶,“这是从沪市来的高级货,别说是宝山了,就是临平百货楼都没有,你和你嫂子一人一瓶拿去擦脸,剩下的我也准备卖了,这东西不多,我算着应该能出手。”   他也是跑着凑手表的时候,灵机一动买了几瓶,这几家百货楼跑下来,也买了七八瓶,李晓辉笑眯眯的看着那漂亮的透明玻璃瓶,就冲着和原来那种白瓷瓶不同,他一瓶加一块没半点问题。   生意人算账的时候最兴奋,几天的奔波疲累仿佛都不存在,李晓辉兴致盎然的把自己带回来的东西一样样码在桌子上,他在路上的时候,连这些东西要加价多少,怎么卖,都想好了,因此和黎苗还有范新巧说起来的时候滔滔不绝,直讲的唾沫横飞,“新巧,你等着,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黎苗也听的津津有味,“你很喜欢做生意?”   李晓辉肯定的点头,“昂,以前吧,我没工作,又不想去街道安排的厂子里糊纸盒,”他一个小伙子,成天坐和一群老太太糊火柴盒,什么时候是个头?   后来在配件厂当临时工,也是因为喜欢上了范新巧,觉得她家里不会让她嫁给一个没有工作的人,才硬压着性子一直在里头当搬运工。   “后来开始贩鸡蛋,纯粹是图没有上下班时间限止,还有活钱儿拿,我就一直干着了,但这钱吧,”不够给老婆买药的,李晓辉每天一睁眼就要算着今天要卖多少个鸡蛋,才能换到一天的饭钱,不让老婆孩子饿肚子,也没有什么乐趣可言。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的生意做活了,这滋味就出来了,“反正我现在知道这钱应该咋赚了,”李晓辉看都会满桌子的东西,这就是他家的未来啊,“我也和李哥说了,要是车队去南边,就叫上我,到时候我也跟着去看看,”黎苗老叫他出去开眼界,他就出去一趟,不为挣钱,就为长见识。   ……   等李晓辉把手里的东西卖完,黎苗已经考完了期中考,题不难,她还像上次入学考一样,答完检查之后,就提前交卷出来了。   学校有个绝顶聪明的姑娘的事老师们都接受了,所以对她提前交卷也没啥可奇怪的,这又是最后一门,老师便挥手让她出去之后早点儿回家休息,便凑到一起看黎苗答完的卷子。   “黎苗同学,”方海洋一直在外头等黎苗出来,这会儿真看见她了,立马跑了过来,“我听学校的人说你成绩好的很,会早早的交卷,没想到还真是,怎么样,考的很好吧?”   考前孙丽霞就说了不用黎苗等她,黎苗没理方海洋,径直往车子棚去,她考完了,准备直接骑车回五道沟去。   “诶诶诶,你别走嘛,我话还没说完呢,黎苗同学,我们县文艺队真的很有诚意的,你看,国庆的时候你说你学习任务紧,不肯参加文艺队,现在试都考完了,有时间来我们文艺队了吧?”   为了能把黎苗吸收到县文艺队,方海洋已经跑了七八趟县一中了,但愣是没说服这位漂亮姑娘。 第66章 万更   黎苗烦死这个方海洋了,她来县城是上学的,不是参加什么文艺队的。   文艺队这个名词,黎苗也是在方海洋第一次来找她的时候听说的,她听了半天,算是明白了,跟过去的戏班子有几分像,但过去的戏子是下九流,跟倡伎没什么差别,但现在的唱戏的是文艺工作者,是劳动人民的一种。   而且这种文艺队里也不止是唱戏,还唱歌,跳舞,数来宝,三句半,形式各种各样,目的都是为了宣传国家政策,歌颂祖国,表彰各行各业的先进分子。   黎苗搞明白了这种文艺队起的是寓教于乐的作用,当时就拒绝方海洋了,不管登台子演啥,她都没有半点儿兴趣,尤其是这个方海洋还烦人的狠。但方海洋却不死心,说她不喜欢唱歌跳舞也可以演话剧,嫌背台词太麻烦,也可以当个报幕员。就是在每个节目开始之前,上台和台下的观众说一声,下一个节目是由XXX演的什么什么。   这种是个人都会干的事,黎苗就更没兴趣了,方海洋的意思也很明白,她长的漂亮,只要往台子上一站,就能吸引到许多观众。   黎苗只差没有呵他一脸,她是卖脸的吗?   被拒绝几次之后,方海洋又搬出国庆献礼说事,好像她不参加就爱国了,黎苗直接告诉他,爱国的形式多种多样,哪条政策规定了漂亮女同志的爱国方式就是上台给大家看,让他拿出来,不然她就举报他假公济私,对她不怀好意。   方海洋被黎苗吓住了,好在李老师和方海洋也是认识的,出来转缓,说黎苗马上要期中考试了,任务重压力大,实在抽不出时间做这些,方海洋才算作罢。   可没想到这个人这么执着,竟然又在她考场外头等她了。   “黎苗同学,你听我说,你之前说的对,为人民服务的形式是多种多样的,但是我觉得吧,咱们为人民服务,也要发挥自身优势,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人民做更多的事才对。”方海洋把自己想了许久的理由说了出来。为了能争取到这个好苗子,方海洋可以说是拿出了最大的诚意。   黎苗不耐烦的绕开方海洋,“你的意思是,我最大的优势就是长的漂亮?我怎么听着你是在瞧不起我呢?”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打听了,你没上高中的时候就是受过县里表彰的优秀青年,你的思想觉悟是经得住任何考验的,这也是我一直希望你能参加县文艺宣传队的原因,”方海洋小跑着跟在黎苗后面,“你不愿意参加国庆活动就算了,但这次春节的时候临平市要举起大联欢,咱们县文艺队也要送节目过去,这可是给县里争荣誉的大事,所以我们县文艺队要在全县选拔最优秀的骨干力量,黎苗同志,你学习好,觉悟高,人又漂亮,是当之无愧的学生代表。”   黎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不亏是搞宣传的啊,这漂亮话是张嘴就来,“你没见过我的时候,文艺队就没人了?以前怎么搞现在怎么搞不就行了?”   “可我看见你了啊,只要想到有个你这样的姑娘没上场,我心里就老存着遗憾,真的是夜不成寐!”方海洋冲着黎苗不停的作揖,“黎苗同志,请你一定要好好考虑考虑,这可是咱们县今年最后一件大事,我跟县领导立下军令状了,一定要为咱们宝山争到荣誉。”   黎苗在自己车子前站定了,“那是你的事,我觉得我在家好好务农,到一中认真读书,积极参加学校组织的爱农活动,就是为国家为社会尽了一名学生的义务,这里头不包括上台演戏!”   方海洋看着飞身上车的黎苗,想伸手拦,但那车速太快了,他手没落到车把上呢,黎苗就跟离弦之箭一样飞了出去。   方海洋呆呆的看着跑也不可能追到的黎苗,一跺脚转身出了学校,他和学校老师谈过了,结果几个老顽固根本不配合,国家都要求学生要复课闹革命了,他们的学生就应该以学习为主,参加文艺队为影响学习,他们可以不阻拦,但绝不会支持,免得给其他学生做了坏榜样,影响了学校的学习氛围。   不过方海洋还有最后一条路留着没用呢,他找范新民去,他可是查清楚了,黎苗一个初中生能进县一中,就是因为范新民在下头做了工作,他不信让范新民出面,黎苗还不答应?   ……   黎苗一路骑的飞快,两个小时没用到就到了五道沟,她在自家门口下了车,人没进门,就听到苗兰花的高八度。   “我说柳青,有你这样当媳妇的吗?不好好在家呆着,成天想着往外跑,谁家媳妇像你?”   黎苗皱了皱眉,一手拎着车子,一手推门面入,“又怎么了?”   苗兰花看见黎苗进来,更有底气了,“你这个嫂子嘛,非要去省城看华刚,我不同意,在这儿跟我哭呢!”   柳青抹了把脸上的泪,“华刚一走也俩月了,我过去看看他怎么了?你就不担心他吗?”   “唉,幸亏我大哥参军前没结婚,不然这六七年,我大嫂得往部队跑多少趟啊?”   柳青看自己男人黎苗不反对,但到省城一趟,怎么也得四五块,这钱谁来出?“嫂子,你跑一趟不值啥,但那花销够我哥用半月了,你总不能夫妻见面的钱也和我大哥借吧?”   柳青不说话了,她手里是有钱的,但那是她的钱,她不愿意拿出来用,“可你哥一个人在外头我不放心啊。”   “有啥不放心的?我这个当娘的都放心,你有啥不放心的?”苗兰花气咻咻的瞪着柳青,“家里多少活没做呢,你还老想着往外跑,这眼看天冷了,有这功夫你给华刚做几双棉鞋不行?”   黎苗轻轻一笑,柳青的那点儿小算盘她一清二楚,“你想去家里不拦你,但这路费你自己想办法,家里可是每个月都准时把生活费给二哥寄过去了,我二哥那么会攒钱,要不你写封信,让他把路费给你寄回来?”   柳青委屈死了,就是因为黎华刚给她写的信越来越少,她不放心,才想过去一趟,开学的时候她非要送黎华刚上学,也是为了让大家知道,黎华刚是有老婆的人。可黎华刚那性子柳青心里没底,真怕他在外头时间久了,就忘了她这个老婆了。   想到开学时见到的那些女学生,柳青把心一横,“我知道了,我自己出钱自己去。”   苗兰花的脸更黑了,她想说话,被黎苗给拉住了,“妈,你不是给我做了双新棉鞋嘛,快拿出来让我试试。”   苗兰花人跟着黎苗进屋了,但心里的不满还没有消,“以后你哥的钱我晚几天给你。”   啥意思?黎华刚的钱是每个月由在县城读书的黎苗负责寄到邮政中专的,“为啥?”   “你哥就是个老抠儿,咱寄给他的钱他肯定又攒着舍不得花呢,要不柳青咋张嘴就要去商城?”商城多远啊,那是苗兰花想都不敢想的地方,柳青去了一回还不满意,还想去二回,“你听我的,这事我也得和你爸说说。”   这小两口嘴上说不分家,竟然又开始私藏钱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她非治治这两个自私自利的家伙不行!   既然苗兰花发话了,黎苗没啥压力的执行了,她从书包里拿出信,“这是我哥的信,”黎苗上了县一中,黎华强就把信寄一中了,这样比直接寄到五道沟村反而更快一些。   苗兰花认字不多,“你哥说啥了?上次他说的那个对象咋样了?”   家里的借据寄过去之后黎华强很快就回信了,说亲兄妹不能这样,他愿意供弟弟妹妹上学,尤其是妹妹黎苗,家里供她上高中是理所应当的,她的借据黎华强坚决不要,至于黎华刚的,黎华强在重新看信之后,也发现了其中最大的问题,黎华刚把自己存的一百多块钱给丢了!   虽然黎华强一个月有四十多块的津贴,但两个多月的工资就这么被人偷了,黎华强想想也很心疼,他是个赏罚分明的人,为了让黎华刚记住教训,他决定不把黎华刚的借据还给他,当然,以后他是不会让弟弟还这笔钱的。   黎进忠两口子看过信后,齐声感叹自己养了个贴心又懂事的好儿子,尤其是黎华强后面又写到自己在部队谈了个对象,是当地教育局的,听到周敏家的条件,黎进忠高兴的拿出珍藏的白酒喝了两杯,他这个大儿子从来就没有让他操心过。   直到被苗兰花提醒,那样的家庭,他家根本出不起财礼,他才又把酒给收了起来,但还是心存侥幸,那样家庭出来的闺女,肯定不缺钱,也不看重财礼,只要自家儿子优秀,人家还是愿意嫁过来的。   黎苗叹了口气,话本子里写了,周敏和黎华强结婚之后感情很好,黎华强感激周敏不嫌他家穷下嫁,对周敏很好,但现在这是怎么回事,黎苗看着手里的信,“我哥信里说,对方说大家年纪还小,结婚的事要再等等,还说婚姻是人生大事,得慎重。”   “啥?”苗兰花正拿着新棉鞋的手一抖,黑底红花面的棉鞋掉在了地上,“信呢?叫我看看。”   黎华强十八当兵,今年二十五了,怎么能叫年纪小?“那边不也二十四了?搁咱们这儿,娃都俩了。”   “现在国家叫晚婚晚育呢,”黎苗能感觉到信上黎华强心情也不好,“妈你别急,有道是好事多磨,哪有咱们说结婚,人家姑娘就一口答应的?”   苗兰花把信拿过来借着窗户透过来的光认真看着,她不时问一句“这是啥字”,愣是自己把信给看了一遍,看完她不说话了,半天才讷讷道,“我怕做鞋不合脚,就用攒下的兔皮给你哥对象做了个皮背心,可现在……”   黎苗握住苗兰花的手,“做了就给寄过去,人家只说要考虑考虑,又没说不同意,这说不定就是在考验我哥呢,我这就写信,叫我哥表现好点,说不定下次我哥写信,人家就同意了呢?”   苗兰花又被黎苗给说服了,要是谁来求自家闺女,就是再满意,那不也得考虑考虑?儿子信上看着不太高兴,肯定是那傻子当了真了,“嗯,你说的没错,”苗兰花拉开抽屉,拿出黎苗的钢笔,“你赶紧写,别让你哥犯傻再误会了。”   她也不给黎苗看棉鞋了,“我把给你嫂子做的背心给你包好,明天你早点儿走,到县里就把东西给你哥寄过去。”   儿子不高兴,那肯定是因为太中意那对象了,这说明周敏那闺女好的很,苗兰花可不想错过这个儿媳妇。   黎苗又把信看了一遍,想了想,“嗯,我这就写,信你拿去给我爸看看吧,爸要是有啥话要交代,我一起写上。”   ……   黎苗正写信呢,外头就听见苗兰花说张潜来了,她无奈的停下笔。   郭永明伤势恢复的差不多,就和张潜一起回了五道沟,之后张潜就又成了当初那个十几岁的少年,不管黎苗在不在家,三天两头的往黎家跑,帮黎进忠两口子干活,黎苗回来的话,他更是恨不得泡在黎家不走。   知道黎苗就在屋里,张潜在外头敲窗子,“苗苗,你回来了?”   黎苗推开窗,“嗯,我回来了,张潜,你这回来一个多月了吧?啥假能让你歇这么长时间?”   张潜微微一笑,“我这不是休假,是出来执行任务,”他目光落在屋后的山林上,“只是这任务完成的可能性不大。”   可能是上头不指望郭永明他们了,这一个月进五道沟的队伍就好几批,张潜伤好了之后,也被调过去配合着当了次向导,只是那所谓的宝贝依然没有头绪,“我知道你烦我,放心吧,我部队已经在催了,相信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回去了。”   不论张潜在黎家怎么表现,黎苗对他都是淡淡的,后来张潜也看明白了,黎苗对他是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张大娘的话让张潜更好接受一些,黎苗是还没有开窍呢,他得再等等。   张潜要走了?黎苗往后山方向指了指,“那些人还会再来吗?”   虽然张潜不让她再去第五道沟,但黎苗好奇啊,忍不住悄悄进去看了看。第五道沟的情景真的让她火冒三丈,这些人恨不得在里头掘地三尺不说,他们有木仓,又做了充足的准备,几个狼群已经被他们打的七零八落了,其他的野物更成了他们的腹中之物。   那些不会跑不能逃的树木药材,更是遭了毒手,黎苗在林子里看到好几处火烧过的痕迹。   她也是忍无可忍,敛了声息趁这些人熟睡的时候,潜进了仙女山,搬了几块大石顺着山势滚了下去,直直砸在了他们的营地里。   等黎苗再次从学校回来的时候,就听苗兰花悄悄说,那帮子人触怒了仙女山里的恶蛟,大半夜山上滚下几块大石头,将一半儿人砸了个头破血流,还有一个断了腿。   而且那些伤者的血腥味又把狼招来了,虽然他们人多又有木仓,命都保住了,但都是被县里来的车给拉走的。   “呸,真是活该,这些人也不知道想干啥,来一次两次还不够,恨不得住在沟里头了,那沟是人能进的?”苗兰花对这些人没有一点儿同情之意,想到自己亲眼看到了好几辆大汽车,又高兴起来,“我活了半辈子了,还是头一次看到那么多汽车,咱村里的人为了看汽车,全都去送他们了。”   五道沟村山路不好走,车上不来,得大家先用架子车,牛车把人送到山外头,县里的汽车才能把人给拉走,因为这件事,一辈子也难得出村一次的老人都去了,为的就是亲眼看看四个轮子的大汽车。   听黎苗问那些进山的人,张潜脸上的神情一言难尽,他才不信什么山神恶蛟,直觉告诉他这事和黎苗有点儿关系,但黎苗装不知道,他也不说破,“那沟都快叫他们踏平了,事实证明我们没有欺骗组织,这事应该会就此结束,不过那林子,唉!”   被这些人一折腾,原来安静神秘的第五道沟,还不如前头几道沟了,“你再进去,怕是要空手而归了。”   黎苗进去倒不至于空手,但那里已经被糟蹋成那样了,她也不忍心再去搅扰,“再等个两年吧,那些东西也怪可怜的。”   “那个,”张潜靠在窗外,“我有空会给你写信的,就寄到你们学校。”   “呃,行吧,”笔在他手里,她说不让他也不一定听,“我回不回就不一定了。”   张潜神情微僵,“我们部队训练很苦,大家最高兴的时候就是能收到家书,别人收到信的时候,我心里真的挺羡慕的,只是我家的情况,没人给我写信。”   “噢,那你和张大娘说一声,我会帮她寄信的,”大家乡里乡亲的,这个忙黎苗还是很愿意帮的。   张潜深深的叹了口气,看着低头写信的黎苗,“你要是遇到什么事,可以去找曾局长,就是县公安局局长,就说是我让你找他的,他应该会帮忙的。”   黎苗抬起头看了看张潜,没吭声只点了点头,半天她才道,“你别成天沉着个脸,放心吧,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我,大家,嗯,是所有人!”   张潜没太听懂,但黎苗的安慰让他心情好了许多,他扬唇冲黎苗露出一个笑脸,“我没有沉着脸,只不过是懒得笑。”   笑不是本能吗?黎苗白了张潜一眼,“你走吧,我妈快做好饭了。”   ……   黎苗晚上又去了第五道沟一趟,她在沟里转了一圈,想了想奔到恶蛟瀑前,拿出猴儿酒倒了几滴在瀑布下的深潭里。仙女山下这几道沟的动植物,靠的都是这道顺流而下的潭水,她不会行云布雨,只能想出这么个办法,希望能让下头这几道沟缓缓劲儿。   第二天黎苗准备走的时候,被眼前情景震惊了,“妈,你在家啥也没干光做鞋了吧?”这里头不但有她的,还有李晓辉一家三口的,甚至连牛棚的几位老师,苗兰花都给做了,“姜老师他们的,你干啥不直接给人家啊?”   苗兰花得意的笑笑,“这不地里没啥事了,我闲着也是闲着,做几双鞋又不值啥。”   苗兰花把给姜雅逊他们的直接塞到黎苗怀里,“昨天光想你哥的事了,没想起来,你赶紧去一趟,把鞋给他们送过去。”女儿能在学校学习好,和牛棚里那几位的教导是分不开的,苗兰花不是个不知恩的人,人家对她女儿好,她肯定要想办法回报一二的。   苗兰花都做好了,黎苗也不替姜雅逊他们客气,找了个包袱皮儿把鞋包了,“那我去了。”   ……   黎苗没到想范新民会在李家等着她,她把给范新巧他们带的鞋拿给她,才坐下看着范新民,“新民哥是来帮那个方海洋当说客的?”   范新民也是一脸的尴尬,他已经被自己妹妹凶一顿了,但有些事不和黎苗说清楚也不行,“黎苗同学,方海洋那个人吧,”范新民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他对干工作一向是很有热情和决心的,但有时候太过热情……”   黎苗的话就没有那么客气了,她和方海洋也算是打过几次交道了,他没见过她唱歌跳舞,就执着的要把她吸收进文艺队,其目的根本不是为了艺术,也不是什么为了节目效果,他不过是想用她的脸给自己添光加彩罢了,可她凭啥要如他的意?“他是太想立功,太想得到县里领导的肯定。”   没想到看上去总是笑眯眯的小姑娘这么犀利,范新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为自己有这样的朋友难堪,“老方这些年也不容易,他原来不是搞文艺的,招工进了县剧团之后,因为不懂业务,再练功重头学起年纪又大了,所以在团里坐了多年冷板凳。”   后来因为老团长被斗了下去,方海洋因为苗红根正,被组织提拔成了县剧团的导演,“但他那些一朝得势就胡来的人不一样,他一直在默默的学习,现在终于有了表现自己的机会,自然就不顾一切了。”   范新巧在一旁撇嘴,“我说他和那些一朝得势的人也没啥区别,他想在领导跟前表现,关咱们苗苗什么事?而且这报幕员那么重要吗?又不是台柱子,没了哪个戏就唱不下去。”   范新民被妹妹怼的无言以对,要他说,吸收黎苗到文化馆写标语都比进文艺队报幕靠谱。但方海洋求到他面前了,两人是一个系统的,还是朋友,他没办法拒绝,“黎苗同学,主要是这次表演太重要了,老方他也是为了咱们宝山县的荣誉。”   黎苗欠范新民的,但不欠那个方海洋的,“范哥,我就问你一句话,如果这次看您的面子,我答应了,那以后方老师能不能保证,以后什么劳动节,建D节,建军节,国庆节,他再不来找我?”   范新民张张嘴,他了解方海洋,如果黎苗答应这次去了,那以后她就是文艺队的人,方海洋只会把她培养成文艺队的台柱子,而不是昙花一现,惊艳大家的存在,“其实县文艺队隶属文化馆,你表现的突出,可以直接招工进来。”   黎苗一个农村出来的姑娘,如果能进县文化馆,吃上公粮,和考上大学也没有多少区别,范新民觉得大家可以换个思路来考虑这个问题,“你不会唱歌跳舞都不是问题,可以进去之后慢慢学,咱们县文艺宣传队不但有工资,平时待遇也很好,工作也轻松,而且现在国家还没有恢复高考,你可以边工作边自学,要是工作表现突出,说不定还可以被推荐上大学……”   范新巧冷笑着打断范新民的话,“你说的好听,之前戏剧团的那些演员呢?挨打挨斗戴高帽子被挂破/鞋游街,要不是这个,方海洋有出头之日?唱歌跳舞能干一辈子?苗苗这次成绩出来了,年级第一,就算是现在大学不招生,她一个高中生,等招工也不是没机会,犯得着抛头露面吗?”   如果黎苗能歌善舞,又喜欢表演,范新巧绝不会拦着她,但黎苗明显是不愿意的,而且方海洋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冲着黎苗的长相来的,这让范新巧很不舒服,“苗苗才十八,又只是个学生,哥你摸着良心想想,你愿意她被人盯着吗?”   黎苗拍了拍范新巧的胳膊,“嫂子你别生气,范大哥也是好意,我是农村出来的,能进城还得到进文化馆工作的机会,是天下掉馅饼的好事。”   李晓辉以为黎苗动心了,急了,“苗苗你还小不懂这世道的险恶,”女孩子漂亮是好事,但太漂亮真的会招祸的,而且什么文化馆的工作,那就是挂在驴眼前的胡萝卜,看得见,未必能够得到,“大哥,你别再劝了,这事真不行,你要怪就怪我,我不让她去的。”   虽然和李晓辉两口子认了干亲,但黎苗没想到他们会维护自己到这个地步,但她不是不能挡事的人,“李哥你也别急,范大哥,该说的话你已经都说了,你帮我回去了方海洋说一声,如果他领导下的文艺队没有我就得不到奖,那只能说明他这个领导无能,他们队里的队员无能,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我对什么形式的文艺表演都没有兴趣,也没有兴趣学,所以还请他想别的法子吧。”   范新民没想到妹子一家的态度这么坚决,他有些无奈的摇头,“新巧你别瞪我,我不过是替老方带个话,这也是黎苗的一个机会,但如果她不乐意,我也会劝劝老方的。”   他深深的看了黎苗一眼,能进文艺队,是县里多少姑娘小伙求都求不来的好工作,没想到眼前的姑娘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倒也叫范新民挺佩服的,但他还是想给方海洋正名,“老方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他是太急切了,但没有什么坏心眼。”   黎苗点点头,他要是有坏心眼儿就好了,她直接就可以把人给解决了,但问题的就是他膈应人啊,“我知道的,但能跟着老师学习的机会太重要了,我不忍心浪费这么好的机会,进文艺队的事还是让给别的同志吧。”   范新民一走,李晓辉立马把门关好,“苗苗,别管他们说什么,咱都不去,记着啊!”   黎苗被李晓辉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这文艺队又不是刀山火海,听范大哥的意思,还是好地方呢。”   李晓辉一言难尽的咂咂嘴,“说刀山火海也谈不上,要说人家到处演节目也挺好的……”   范新巧照李晓辉背上拍了一巴掌,“瞧你那个样子,就咱仨,还有啥不能说的?一句话就说明白了,咱们县里好多干部子弟,都在文艺队呢!你说你一个贫下中农,进去干什么?而且真有推荐指标,能轮到你?”   李晓辉连连点头,“就是这个意思,就是这个意思,那里头的人咱们都惹不起,你又生的俊,进去不是招不痛快吗?”   范新巧想起来方海洋就来气,“什么文艺队的领导,就他?在那些队员面前跟孙子一样,排出来的节目一点儿意思也没有,他也是没办法了,才打你的主意呢。”   “我觉得也是,”黎苗颇为赞同的点头,她看过戏班子演出,那些叫好又叫座的戏班子,凭的是角儿的功夫,不是那张脸,有些红角儿卸了妆之后,真的是个普通人,“我啥也不会,就上去报个幕,这节目就能在市里得奖?”   范新巧啐了一口,“你听他胡说呢,这文艺队的节目真要去市里参加大联欢,那也是人家市里的报幕员报幕,他就是想先把你诓过去,等你进去了,还不是他让你干啥你干啥?到时候天天让你排练,你还上课不上了?”   黎苗耸肩,她是真的对上台没兴趣,就算是有,她也不会去什么文艺队,“嫂子你放心吧,就算是你们让我去,我都不会去的。”   不过范新民把黎苗的意思带给方海洋之后,方海洋倒也听了劝,再没有到学校找黎苗,这让黎苗的日子又恢复了往常的清静。   ……   汛情一过,肖开艳就被放出来了,她也没再回五道沟,而是跟着孙清莲回了她家,孙清莲家原来的院子已经被分给了十几户普通群众。孙清莲这个原来的主人,则分到了离厕所最近的两间屋子。   后来她因为袭击红/卫兵小将,被关了两年,出来之后,那两间屋子也被人占了去。幸亏孙清莲早就将生死抛在脑后了,直接要在屋里放火,占了屋子的人怕了,才骂骂咧咧的把房子给腾了出来,只是原来的家具也被拉了个干净。   好不容易有个落脚的地方,肖开艳也不挑,她谢过孙清莲的收留,和过来接她的顾明阳一起出去捡了一堆砖头,又去废品收购站花一毛钱买了块还算干净的床板,用砖头一架,就成了一张单人床。   顾明阳看着孙清莲拿过来的被褥,“孙奶奶,你平时就用这个?”   “昂,不然还用啥?现在还是好了呢,以后啊,我铺的是打大街时捡的破报纸,”孙清莲看到顾明阳脸上的同情,不屑的撇撇嘴,这个孩子一路上都在说他的苦,可在她看来,他分明就没受过什么苦,“你们慢慢收拾吧,我去歇着了。”   她临走又冲肖开艳道,“我现在每天领了纸盒回来糊,你要是想干,我多拿回来点?”   糊纸盒?肖开艳无奈的点点头,“那谢谢奶奶了,不知道那个能挣多少钱?”   孙清莲嗯了一声,“也不多,我年经大了身体又不好,坐一天能挣个一毛多,你年轻手快,一天挣个一两毛应该没问题。”   “哈?那好吧,我跟着您学学。”肖开艳被一两毛给惊着了,现在普通工人的工资都三十了,她一个月累死连十块都挣不到?   “开艳,”顾明阳等孙清莲出去了,才小声道,“你给我钱我妈都没动,这次我给你带来了,”他把钱从最里面的口袋里取出来,“你先拿着慢慢花。”   肖开艳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顾家人对她真的是没话说,她拿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泪,从里面抽了两块钱出来,“这个就够了,这些钱原本就是给你读书用的,明阳哥你放心,我很快就能再挣到钱的,到时候我供你上学!”   “开艳,现在的日子已经挺好了,你可千万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顾明阳想了想还是把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家已经没有能力再供一个肖开艳上学了,“等我高中毕业,就去参加招工考试,”他成分不好,但如果有个高中文凭,相信还是可以找到工作的。   肖开艳不想打击顾明阳,而且明年就会恢复高考了,“嗯,所以你在学校一定要抓紧一切时间学习,对了,我让你和牛棚的几位老教授搞好关系,你去了吗?”   没想到才一见面,肖开艳又问他这个,顾明阳沮丧的摇摇头,“去是去了,但人家根本不理我。也知道黎苗和他们说了什么,那些人看见我就躲,我好话都说尽了,他们都不肯教我。”   “开艳,你放心,我这次期中考试考了第三,就算是不求了们,我也照样学的好,”顾明阳内心里有些怕能干主意又多的肖开艳的,忙为自己解释。   肖开艳无语地看着顾明阳,她没想到未来的首富连几个孤苦无依的老人都收服不了?“那黎苗考了第几?”   顾明阳脸色有些难看,“第一,”他抬头看了肖开艳一眼,“我知道你想说啥,黎苗肯定是因为有他们的辅导才突飞猛进的,尤其是她的英语,全班只有她一个人考了九十五,英语第二名才考了八十,”他也就勉强考了六十分,这已经是他努力学习的结果了。   肖开艳深吸一口气,她没想到自己都说了那么多遍,顾明阳还是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但事已至此,再抱怨他也没啥用,“唉,那几个人都是在国家最好的大学里教书的,我记不清是谁了,还是出国留洋回来的,如果他们肯教你英语,你学起来不就轻松了?”   话是这么说,但架不住人家不愿意教他啊?顾明阳悻悻道,“你也知道黎苗的,从小就最会讨人欢心,她先把那几个人给哄住了,我有啥办法?我猜她肯定在他们跟前说我啥了,以前我有不懂的,那个姓顾的还和我说过呢!”   现在他主动凑过去,他们都躲着他了,“我也没想到黎苗那么独。”   肖开艳都觉得黎苗也和她一样了,但看她一点儿也不着急挣钱,又觉得不像,不过顾明阳就算没有他们的教导,也照样可以考第三名,说明他的脑子里真的好使,肖开艳神情郑重,“明阳哥,你相信我,国家一定会恢复高考的,但机会只会给有准备的人,这一年多的时间你一定要抓紧了,拿出十二分的精力去学习,对于咱们这些农村的孩子来说,上大学真的是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   顾明阳是八十年代末期才开始下海的,中间这段时间,应该是他积蓄力量积攒人脉的十年,但这些积累,不是在五道沟当农民可以完成的。   顾明阳认真的点点头,“开艳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听到孙清莲在外头叫吃饭,顾明阳应了一声,小声道,“我看孙奶奶人不错,又是一个人,你就在安心在她这儿住下,你多帮她干点儿活,她肯定不会赶你走的。”   孙清莲之前收留了一个孤儿,但她连养自己都困难,又被派到河堤上干活,没办法照顾那个孩子,干脆心一狠,就把那孩子送到附近没儿女的人家收养了,因此她又成了个孤老太婆。   作者有话要说: 周日更新会晚一点儿。见谅。专栏接档文各种打滚儿求预收。 第67章 万更   肖开艳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当她在河堤上知道帮厨的老太太是孙清莲的时候,整个人都激动的发抖。   孙清莲可是宝山的传奇,她就宝山以前最有钱家的女儿,解放后她家的产业大部分被充了公,但她守着女儿日子过的还错,但运动来了之后,她的女儿死了,她也因为杀人未遂被关了进去。   这些事还是后来孙清莲跟着丈夫去了国外的儿子回来找她,震惊了整个临平,肖开艳才从报纸上知道的,老太太受了半辈子苦,却很高寿,而且国家落实政策,归还了从她家抄走的大批财物。她就带着国家归还的东西跟着过儿子去了国外。   如果她能和孙清莲搞好关系,那就等于抱上了金大腿。要知道孙清莲的儿孙在国外都是很知名的富豪,回乡的时候省里领导都高接远送的那种。   肖开艳对自己很有信心,前世她在人家家当过保姆,照顾过老太太的,只是现在大家都穷,她想给孙清莲做点儿可口的是不可能的了,但她可以手脚勤快一点儿,这人心换人心,她把孙清莲当亲奶奶孝顺,还怕孙清莲不把她当孙女?两人互相扶持着熬过这些年,将来她的儿子回来,怎么也要认自己这个照顾了孙清莲十几年的孙女。   “你放心吧,孙奶奶人很好的,我也很感激她收留我,以后我会好好报答她的,”肖开艳对未来信心满满道,“我的事你别再操心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这次的事如果不是黎苗,我也不会落这么个下场,所以我的事你不要再和黎苗提。”   肖开艳老觉得黎苗在针对她,这让她再次怀疑黎苗和她一样,也是重生的。只是她的起点比自己高,但那又如何,老天给她关上了一扇门,又给她打开了一扇窗。   有孙清莲在手,她就算什么也不干,老实和她一起生活,未来都不会太差。何况肖开艳也不是坐吃等死的人,她是绝不会浪费这次重生的。   顾明阳被肖开艳说的不好意思,“嗯,你放心吧,其实现在我和黎苗也没说过几句话,她那个人真的变了许多,傲气的很。”   午夜梦回,顾明阳常觉得自己不认识现在的黎苗了,他很怀念以前那个时常出现在他面前,帮他妈干这干那,总是悄悄给他塞好吃的姑娘,可就因为从房顶上摔了一下,她就恨上他了,这让顾明阳不解又委屈。   是黎苗主动要帮他家修房顶的,又不是他让的!摔了能怪他吗?而且她摔了之后,他家也尽可能的做出了弥补,只是黎家不稀罕而已。   两人一到孙清莲屋里,看着桌上那稀的跟水没差的糁子汤,还有一块老咸菜,两块黑乎乎的饼子,肖开艳心里一叹,这和堤上的伙食也不差什么了,但她已经出来了,总不能一直这么生活下去。   她从兜里把顾明阳刚给她的两块钱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孙奶奶,这是明阳哥给我的,算我的生活费吧,你年纪大了,以后家里的活我来做。”   孙清莲看着那几张毛票,“咱们丑话说到头里,你的事我大概也听了一些,你既然跟着我来了,就要守我这儿的规矩,以后那屋给你住,给一个月给我五毛钱当房租,生活费咱们一人一半儿,我自己的事自己做就行了,不用你帮忙。”   她不能接受别人无端的好意,而且她有手有脚的,这么多年都是自己做惯了,也用不着一个小姑娘伺候。   这种孤老太太肯定不好相处,肖开艳早就做好思想准备了,也不和她争辩,乖巧的应了,把两饼子递给顾明阳一块,另一块掰开了把大的那边递给孙清莲,“吃饭吧。”   ……   县文艺队这次排的是歌舞《红旗赞》,为了这次大联欢,宝山各宣传口都行动了起来,大家积极的献计献策,只是最终的结果并不能让人满意。   县工宣队也参加这次表演,宋跃进看着台子上的几个演员,一脸不满,“我说方海洋,你这是干啥?那几个女的长的那个模样,能表现出来革命前辈的英雄气质?你这不是抹黑吗?”   方海洋都快被这个狗P不通的宋跃进给气死了,他在这儿挑了半天毛病了,其实为什么大家心知肚明,不过是给把他们工宣队那个一唱就跑调,一跳就抽筋的文丽丽给换上,可这节目已经十分让人绝望了,再换上那么一个,他这不是去大联欢,是大出丑好不好?“那宋队长和大家讲讲,什么叫英雄气质?电影你看了没有?那里面是怎么表现的?”   非要弄个抹眉画眼,搔首弄姿的女人上去,那是女英雄?女特务还差不多!   “那你也不能丑化啊,你看你挑的这几个演员,一个比一个丑,行,主角不能太年轻我认了,旁边那几个呢?”宋跃进正了文丽丽打的火热,为了讨她欢心,专门把人调到了他们工宣队,现在有了去市里表演的机会,他也要给她争一争的,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错了,谁不想在台上看到漂亮女人?一群老黄瓜,能看?   台上的几个演员不高兴了,她们是从全县调过来的文艺尖子,“宋跃进你说谁呢?你懂不懂?这是在监狱里,我们饱受酷刑,你要怎么好看?我看你是想美化敌人,你这种思想很危险!”   宋跃进才不怕这些人呢,他站起来眼睛一瞪,“你看哪个英雄长的跟你一样,肉眼壳朝天鼻?还有你,地包天的嘴,到底是我在丑化,还是你们在丑化?受酷刑和生的美俊有啥关系?”   能进宣传队的就没有丑的,大家被宋跃进刻薄的言语气的跳脚,那个被宋跃进攻击地包天的女演员,不过是下嘴唇略厚,她气的一把把假发从头上扯下来,“我不演了,你们想换谁就换谁,我倒要看看,这文艺队是不是就叫某些人一手遮天!”   “对,就是,我们不演了,”其他几个演员也纷纷站起来,她们极瞧不起那个文丽丽,现在宋跃进为了她来生事,这些人也不是好惹的,直接都摞挑子了。   “宋队长,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告诉你,这次活动我是和县里领导打了保票的,你要是干扰我的工作,我会去革委会讨公道的!”方海洋都要被宋跃进气出心脏病了,这种不学无术的,成天就知道四处找事,眼睛就盯在人家女演员身上了。   方海洋是文艺队的负责人,县里也是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了,和他一比,自己确实没那么理直气壮,但他怎么会认这个错?“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好歹也是工宣队的负责人,上级要求我们配合你的工作,怎么?配合就是无条件服从吗?是连点儿合理的建议都不能提吗?方海洋,我严重怀疑你借着排节目的机会,丑化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革命先辈!”   这锅方海洋绝对不背,他怒视着宋跃进,“那你啥意思?你说要怎么排?”   “怎么排?简单,挑几个漂亮点儿的不就行了?只要底子好,就算是你往她们脸上呼上黄泥,那也比丑八怪擦粉顺眼,而且咱们是代表县里去市里大联欢的,咱们的演员走出去是代表宝山人民的精神风貌的,就她们几个,哪一点儿能代表宝山人民?人家一看,还以为宝山县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呢!”   说到漂亮底子好,方海洋脑海里又闪过黎苗那张美到极致的脸,宋跃进说的没错,黎苗那样的,就算是往脸上抹上黄泥,那也是最漂亮的,如果黎苗站在台上当主演,恐怕不管演啥大家都爱看。   “那个,是这样的,”方海洋看着一脸横肉的宋跟进,这家伙是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加上极为好色,如果看到黎苗,一定会想尽办法把人弄到文艺队来的。   现在更重要的是把黎苗弄到文艺队来,怎么弄进来,只给结果是好的,过程并不重要。而且黎苗进来了,作为文艺队的主要负责人,他也是可以保护她的,“你说的人选倒是有一个,特别漂亮,还是一中的学生,我前前后后请了她好几次了,人就是不同意过来,”他两手一摊,一脸为难道,“我也不能把人给押过来啊!”   一中的女学生,还特别漂亮?“多漂亮?老方你可别拿话哄我,这宝山的漂亮姑娘,可没有我宋跃进不知道的。”   他脑子里闪过一张白皙美丽的脸,但那个姑娘他在机械厂附近转俩月了,也没再遇上,估计不是县城的。   “我不是说了,她是今年才考到一中的学生,以前在乡下,你肯定没见过。那姑娘叫黎苗,比电影里的女演员还好看,不信你去一中打听打听,”方海洋拍着胸脯,“你见了真人要是觉得不够漂亮,以后这节目怎么排,我都听你的!”   只要把黎苗弄进文艺队,他的节目就成功了一半儿了,方海洋去市里参加过文艺汇演,别的县的水平他是见过的,比黎苗漂亮的一个没有!   宋跃进搓着下巴,才进城的女学生能有多漂亮?不土就不错了,但看方海洋信誓旦旦的样子,他还是有些心动,“那我可去看真人了啊,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么漂亮,我一定把人给你弄来,要是你诓我,别的不说,文丽丽得当女主角。”   那文丽丽给黎苗提鞋都不配,方海洋冷笑一声,“宋队长,你要是能把黎苗请到咱们文艺队来,我就让文丽丽也登台!”   这个账怎么算宋跃进都不亏,他大手一挥,“就这么说定了,我倒要看看那女人是何方神圣,连咱们方指导的面子都不给!”   ……   黎苗没想到孙丽霞说的那个卖姜枣茶的老太太居然是孙清莲。   她讶然的看着她推着一个独轮小车,那车上还摆着一个小炉子,炉子上烧着一口大锅,锅里是热气腾腾的姜枣茶。   黎苗人还没走近呢,那甜甜的香气就从半开的锅盖缝里飘了过来。   孙清莲也看到黎苗了,她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黎苗身边的孙丽霞,“小同学,你在这里上学呢?”   黎苗看着如风中残烛一样的孙清莲,好在她守着炉子卖热汤水,不然这大清早在风里站着,非冻病了不可,“是啊,一中复课,我就来上学了,奶奶,你这茶咋卖?”   一中食堂每天留了几个灶专门给师生们烧开水,但那量太少了,老师还好,大部分都有保温瓶,过去打一瓶水就能对付一天。但能带着几块钱的一个的暖瓶的住校生就少之又少了,这就导致了大家也就在吃饭的时候能喝口热汤,平时想喝口热水,只能趁着下课的时候,端着自己的碗去老师那里倒几口。   肖开艳就是清楚这个情况,才想到了去一中门口卖开水的主意,但她不卖普通的开水,而是卖熬好的姜枣茶,也不贵,锅旁挂着个搪瓷缸子,一分钱一缸子,家境普通的学生也能消费得起。   因为顾明阳和黎苗都在一中,肖开艳就把来一中卖姜茶的事交给了孙清莲。一来黎苗不认识孙清莲,二来学生们都年轻心肠软,看到孙清莲这样的孱弱老人,都不会忍心和她过多计较。   对孙清莲来说,也可以增加一些收入,虽然外头冷一些,但总比让一个老年人久坐低头糊纸盒要强。   孙清莲才来这里卖茶没几天,她没想到自己一时心软收留的姑娘是个有办法的,不但想出了比糊纸盒更赚钱的主意,还主动拿出了做这个小生意的本钱。但肖开艳的提议她还是接受了,比起去纸盒厂领任务时受尽白眼,倒不如自己推着小车出来卖开水,起码面前的这些学生不会议论她的过去,也不会拿白眼看她。   孙清莲负责每天早上和傍晚,推着小车到一中门口来卖姜茶,这样一天她最少能卖五毛钱,去掉本钱,一个月下来也能赚十块,比糊纸盒多赚一半儿也不止。   而肖开艳则到县医院门口去,她不卖姜茶,而是直接在住院部附近卖热水,早中晚三次,她还会在一旁放几个鸡蛋,可以帮着给冲鸡蛋茶,这样就极大的方便了来住院的乡下患者。许多病人住个院就要耗尽家中的积蓄了,这在吃的方面,一分钱买上一茶缸的热水,就着冷饼子就是一顿饭。   ……   黎苗是被孙丽霞拉着来买姜茶的。孙丽霞也没想到黎苗居然和卖茶的老太太认识,“苗苗,你们认识?”   孙清莲已经从孙丽霞手里拿过她的茶缸,麻利的从锅里盛了一碗姜茶递了过去,又把黎苗的缸子盛满了,“尝尝,这是我一大早起来熬的,喝了身子暖暖和和的好读书。”   黎苗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孙清莲,但她能找到这么个赚钱的办法也挺好的,她拿出两分钱递给孙清莲,“奶奶的手艺肯定没得说,昨天丽霞买回去的时候我尝了,很好喝,所以今天才和丽霞一起来买。”   孙清莲怎么会收黎苗的钱?她还帮过她呢,“不行不行,你的钱我不能收,不过是多添几碗水的事,以后你每天早上都过来,我这儿多着呢!”   “那不成,你要是不收钱,我以后真不敢来了,”黎苗怎么会短了一位老人的辛苦钱,“我可是还想经常喝你熬的姜茶呢,我妈说了,女孩子冬天多喝点儿这个对身体好。”   孙清莲认真的点头,“你妈说的对,要是有胃不好的,连着喝上一冬,那胃气就壮了,这肠胃好了,身体自然也就好了。”   孙丽霞在一旁附和,“奶奶,你要是不收苗苗的钱,她以后不就不好意思过来了?那她想喝,还得让我帮着来买,我一个人端两大缸子热茶,烫着了怎么办呀?”   瞧着小嘴儿会说的,孙清莲看着笑眼弯弯的两个小姑娘,知道她们是不想占自己的便宜,心里莫名地酸软起来,“那成,咱们说好了,你们该来就来,我也和对他们一样,该收多少收多少。”   等黎苗和孙丽霞端着缸子走了,孙清莲盖好锅盖,把车子推到背风处,又把小车上带着的一桶水倒进锅里,捅开了火,靠着炉子坐了下来。她要在这儿等着上午第二节 课下课的学生,那个时候,许多学生都会感到饿了,会忍不住跑到她这儿买一碗姜枣茶,她的茶里还放了点儿糖,虽然不多,但暖暖甜甜,学生们都很喜欢。她才在这儿摆了几天摊儿,生意就好的很了。   她很喜欢听学校里传来的读书声,以前她也曾在一中读过书,只不过那个时候这里不叫一中罢了。现在她能这么近的坐在曾经的母校墙外,即便曾经的千金小姐如今成了卖水的老妇,也让她十分喜欢这难得的安逸时光。   ……   宋跃进虽然心里记挂着一中的漂亮女学生,但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急切,他这些年也算是阅人无数了,压根儿不相信方海洋嘴里的话,人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差别就在皮子白不白,眼睛大不大,嘴唇红不红,刨掉那些连五官位置都没长对的,谁比谁漂亮,那也是有限的。   就像正和他打的火热的文丽丽,其实长的就也那样,不过就是比别人白了许多,又会打扮,才显得比别的女同志亮眼,但叫宋跃进说,她那头发黄的头发,就挺让他倒胃口的。   当然,同样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愣是比别人漂亮很多很多的,他也见过,但那样的姑娘怎么可能再有一个?   所以宋跃进又摆了几天架子,看够了方海洋想催自己偏又要忍住的好笑样子,才施施然的往一中来了。   他刚走到一中大门口,眼睛就直了,他居然在一中看到了一个熟人!   方海洋说有个什么什么样的漂亮女人时,他就应该想到,能漂亮到让方海洋念念不忘的,只可能是她啊!她肯定就是黎苗。   而且,他还见到了那个让他讨厌的死老太婆,   这两个人正站在一起说话!她们居然是认识的?他怎么早没想到?当初他就应该去抓到孙清莲,逼问这丫头在哪儿了。   黎苗下了第二节 课,和孙丽霞端着茶缸出来买姜茶喝,她今天是真的渴了,没办法,上午的英语课,被老师点名叫起来背诵课文,通遍背下来,她就很想喝水了。   黎苗和孙丽霞过来的时候,孙清莲正给别的学生盛茶呢,看到她们过来,冲一旁的一个小锅使了个眼色,“你们的我早就盛出来了。”   现在不管黎苗来不来,孙清莲都会提前盛出一小锅出来,如果黎苗和孙丽霞来了,就直接从那口小锅里倒茶,如果她们没来,孙清莲就会把那茶再倒回大锅里,这样的话,黎苗就不用排队了。   “谢谢孙奶奶,”可能因为都姓孙的缘故,原本就自来熟的孙丽霞看见孙清莲总是很亲切,她也不去碰那个小锅,而是从孙清莲手里拿过给学生们盛茶的缸子,“奶奶你歇一会儿,我来帮你。”   孙清莲和黎苗两个已经很熟了,也不推辞,由着孙丽霞帮她卖茶,她则把黎苗两个的缸子摆好,端着小锅给她们倒茶,这小锅里她是特意又多放了点儿红糖的,“你们端了茶快回去,外头冷的很,不放在火上茶凉的快。还有,喝完这茶,最好再弄点儿水好好漱漱口,甜东西吃多了,要坏牙的。”   黎苗则注意到孙清莲破旧的外套下穿了一件新棉衣,小声道,“奶奶这是你孙女给你做的新棉衣?”   她听孙清莲说过一次,说自己现在和一个远房亲戚在一起生活,还说这卖茶的主意就是她那个孙女想出来的,两人一个在一中卖,一个去县医院,生意都很不错。   “孙女?她儿子闺女都死绝了,哪来的孙女?”宋跃进已经走到了孙清莲的摊子旁,正听见黎苗的话。   “呸,你胡说什么?你才闺女儿子死绝了呢,”孙清莲抬头就看到她这一生最恨的人,立刻两眼冒火,手都在颤抖,她的女儿是被这人给害死的,她的儿子还活着,他竟然口口声声咒他死!   宋跃进看着那锅里沸腾的姜茶,冷笑一声,“谁许你在这儿摆摊的?资本家大小姐就再在监狱里改造一百回,也是狗改不了吃屎,成天就想着不劳而获,现在骗钱都骗到学生头上来了。”   “我没有!”孙清莲不是个厉害人,但看到害死女儿的仇人,她就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一只手紧紧握住姜茶锅的把手,只要宋跃进敢再冤枉她,她就要把整锅热汤泼在宋跃进身上!   黎苗敏锐的感觉到了孙清莲身上的气息变化,她摁住孙清莲的手,把她的手从锅把手上拿下来,“这位同志,孙奶奶没有工作,出来卖茶也不过是为了糊口,而且她的茶便宜卫生还好喝,很受学生们的欢迎,你不能无凭无据的就说她骗钱。”   这位同志?宋跃进不满的挑了挑扫帚眉,“黎苗同志,你不认识我了?”他不用问,就知道面前的姑娘一定就是方海洋口里的黎苗了。   “我见过你吗?”黎苗又把孙清莲往后轻轻拉了一下,挡住她的半边身子。   “怎么没见过,两个多月前,就在机械厂附近,对,还有她,”宋跃进晦气的瞪了孙清莲一眼,怎么遇到大美女的时候,老有这个死老太婆在呢?“当时我也是在抓这个黑五类,不过同学你还像以前那样人美心善,出来帮这死老太婆杀人犯说话。”   杀人犯?就孙清莲这样的能杀人,宋家只怕都要被灭门了,黎苗恍然大悟的噢了一声,“想起来你,你就那个宋大牛?宋大牛同志,你也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处处和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为难呢?对了,你还说你是什么队的干部,这干部不是为人民服务的吗?”   宋大牛这个名字简直就是宋跃进的耻辱,“哈,我叫宋跃进,是县工宣队的队长,我是为人民服务,但这死老太婆是阶级敌人,不属于人民的范围,我们要做的,就是和这样的人做斗争。”   但他现在没功夫和孙清莲说这些,知道了她在县一中门口摆摊,砸摊抓人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宋跃进恶狠狠的冲周围看热闹的学生一瞪眼,“看什么看,还不进去上课?”   “还有你,赶紧把摊子给我收了,以后不许出来摆摊,”他冲黎苗换上一副笑脸,“黎苗同学,我这次是特意找你来的。”   孙丽霞立马握住黎苗的手,“你想干啥?”工宣队她是知道的,她父母兄长的口中,革委会下面这个工宣队,可不是好人呆的地方。   孙清莲也从黎苗身后站了出来,宋跃进是个什么德性她太清楚了,而黎苗,比她的春芽生的更美,宋跃进这个畜牲怎么会放过她?“姓宋的,你敢打苗苗的主意,我跟你拼了。”   黎苗四下看了看,温声劝着孙清莲,“奶奶你放心吧,宋干部是工宣队的领导,怎么会做坏事?他这样的大忙人,来找我肯定是有公事,马上要上课了,你把摊子收收回去吧,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她把自己的缸子递给孙丽霞,“丽霞你把我的缸子带回去,顺便帮我和白老师请个假,我晚点儿去上课。”   孙丽霞想不答应,却被黎苗用眼神制止了,她四下看了看,青天白日的,宋跃进又是一个人,应该没什么事,“那好,你快点啊,要是十分钟之后你不回来,我就请老师派学生来喊你,白老师什么脾气你可是知道的,最恨学生逃课。”   这丫头,自己真没白疼她,黎苗笑着应了,又帮着孙清莲把小车收拾好,看她推着车走了,才转头冲宋跃进道,“宋干部,你找我有啥事?”   真是美人做什么都是美的,一直默默盯着黎苗做事的宋跃进眼睛都看直了,听到黎苗和他说话,才猛然回神,“啊,哈,哈哈,是这样的,我来是真的有正事。”   他背着手拿出自认为最有官派的姿态,慢慢的踱了几步,仿佛深思之后,才轻咳一声,把他代表工宣队,邀请黎苗加入的意思和黎苗说了一遍。   方海洋是要他来说动黎苗进县文艺宣传队,但宋跃进临时改了主意,黎苗必须进他们工宣队,这样才逃不出他的手心。   “原来是为这事啊,可我已经拒绝了方干部了,我现在是个学生,最重要的就是学习,其他的事我没有兴趣,也不想参加。”黎苗声音浅淡,拒绝的十分干脆。   黎苗会拒绝在宋跃进的意料之中,如果她是一劝就听的人,方海洋早就把人弄到文艺队去了,还用拿打赌来激他?   但他可不是方海洋那种秀才,宋跃进的目光贪婪的在黎苗身上滑过,半天才冷笑道,“黎苗同学,如果你同意了我的提议,我可以直接破格录取你为工宣队的一员,进了我们工宣队,你就有了正式工作,说明白点儿,就是我一句话,你就可以脱了这身农皮。”   黎苗回了宋跃进一个轻蔑的笑,“不用了,我还挺喜欢这身农皮的。我的意思表达的已经很清楚了,得回去上课了,宋干部以后也别来学校浪费时间了。”   “黎苗,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要是不知道我们工宣队是干什么的,你可以回去问问你爹妈,哦,你问问那个孙老婆子也可以,”他脸上的横肉抖着,他是知道怎么收服这种不听懂的女人了,“只要老子一句话,你这学就别想再上了,不止是你,就是你家里的人,老子随时都可以拉着他们游街,好好问问他们,是怎么教闺女的,连为人民服务都不晓得。”   宋跃进是在威胁她?黎苗好笑的盯着宋跃进,想了想歪着头问,“是方干部让你来找我的?”   见黎苗冲自己笑,宋跃进浑身都是酥的,“嗯,他跟我说你很合适我们正在排的一个节目,但我不亲眼见见人,怎么能拍板让你来当主演?这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嘛,不过么,”   宋跃进搓着肥肥的下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淫/邪笑容,“我这一看,真是满意极了,你跟着我好好干,我不但能让你在县里的节目中当主演,还能让你去临平市演出,到时候,你能见到你这辈子都见不到的大领导。”   呵,也没有比方海洋的条件强多少嘛,黎苗怎么会听不出他话里吹牛的成分?她浅浅一笑,“这样啊,那我考虑考虑,嗯,后天是星期六,我回家跟家里人商量一声,星期一给你答复怎么样?”   宋跃进恨不得黎苗现在就跟他走,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急,这不符合他干部的身份,而且一个农村出来的小丫头,想来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嗯,可以,但我希望你星期一就能去工宣队报道,我们这次的汇演时间紧任务重,县里的领导都十分关注,你又没什么基础,我得好好对你进行培训。”   黎苗伸手抚了抚头发,郑重的冲宋跃进点了点头,“宋干部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和我爸妈商量的。”   等宋跃进迈着方步走了,黎苗才慢慢进了学校,她不想惹事,但事来找她,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   中午黎苗才和孙丽霞出了校门,就看到孙清莲等在校门外,看到黎苗出来,她一把抓住她,把她往一边拉,“你来你来,奶奶有话和你说。”   黎苗把车子交给孙丽霞,跟着孙清莲走到电线杆后面,“奶奶,啥事啊?”   孙清莲咽了口唾沫,“那姓宋的是不是在打你的坏主意?”她干瘦的手死死的抓着黎苗,“闺女,要不你先别上学了,回家躲几天吧。”   黎苗回握住孙清莲冰冷的手,她这是在这儿等了多久啊,“那是个啥人我怎么会不知道?放心,我吃不了亏的,还有,你一定要相信,这恶有恶报,坏人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坏人不会有好下场?”孙清莲混浊的眼睛里满是仇恨,“你太小了,没经过多少事,才会相信什么坏人不会有好下场,不说宋大牛他那早死的爹,就这宋大牛,这些年他祸害了多少姑娘?不照样当着干部在县里耀武扬威?”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道理黎苗比孙清莲更明白,但这次可不一样了,她帮孙清莲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他这次不是遇到我了吗?奶奶,没人以强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黎苗想了想,又道,“你该来一中门口卖茶还继续卖,他是冲着我来的,和你没关系。”   孙清莲点点头,就算是黎苗不让她来,她也是要来的,万一那姓宋的再来纠缠黎苗,她拼着再坐一次牢,也要帮这姑娘。   ……   黎苗后两天照常上晚自习,只是她回到李家之后,就会悄悄翻墙出去,循着她摸在宋跃进身上的猴儿酒的气息,找到他。没两天功夫,她就摸清了宋跃进的活动范围和行动路线,算好时间,黎苗还像往常一样,周六一放学,和孙丽霞打了招呼,就骑着自行车回五道沟村去了。   兴许是马上要把一个超级漂亮的女人弄到手了,宋跃进觉得这两天他精神极好,走路带风,每天晚上天一擦黑儿,就跑到文丽丽的宿舍里,不折腾到半夜,他都不能尽兴。   今天是周六,宋跃进特意叫人去一中打听了一下,知道黎苗一下学就回家了,他心里就更高兴了,等到周一,黎苗就得乖乖的到工宣队报道,兴许她爹妈也得跟着来,郑重的向自己表示感谢,还要把女儿托会给自己,请他对他们的女儿严格要求。   宋跃进越想越高兴,这脸上就带了出来,方海洋看在眼里,心里一阵儿犯酸,他就是太讲道理了,才让宋跃进把那么一棵好苗子给抢到了手里,“瞧你乐的嘴都咧到耳根儿那儿,就那么高兴?”   “哈哈哈哈,我这个人一向爱才惜才,为工宣队淘到个好苗子,这可是大功一件,”宋跃进咂着嘴里的烟,一把拦过方海洋的肩膀,他不懂业务,这排练还得靠方海洋呢,万一事怀搞砸了,将来革委会的领导问责,方海洋倒霉,他也跑不了,“走吧,今天晚上哥哥我请客,咱们去丽丽那儿好好喝一杯,算哥哥给你赔礼了,你放心吧,人进了我工宣队,和进你们文艺队没啥差别,我一定会督促她好好跟着老弟学习,争取在汇报表演的时候为咱们县里争光!”   方海洋没好气的瞪了宋跃进一眼,他还能说什么?虽然黎苗没有进文艺队,但他让她来参加自己排练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想到黎苗竟然是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方海洋心里直骂晦气,决定等她来了,自己得好好整治整治这种势利眼的丫头,但他的真实情绪一点儿没带到胗上,笑眯眯着,“行吧,晚上你可得好好招待我,光几粒花生米可不行,得有硬菜!”   “放心,我是那种小气的人嘛?烧鸡猪头肉管够,”想到以后自己要吧在黎苗屋里吃肉喝酒,宋跃进激动的哈哈大笑,别提心里多惬意了。   ……   黎苗周日晚上才一回到县城,就感觉到县城里的气氛明显不对,似乎每个人脸上都闪着诡异的笑,她加快车速回了李家,“嫂子,是不是出啥事了?”   “苗苗你回来了?快,快进来,把门关上,”在自己家里,范新巧脸上的笑灿烂的毫无掩饰,“哈哈哈哈,我跟你说个可笑的事,笑死人了。”   因为县里出了事,李晓辉跑出去听风声去了,家里只剩下范新巧和李红梅,她快步把门关上了,“走走走,进屋说去。你回去的真是太不巧了,这么大的事都错过了。” 第68章 v章   两人还没进屋呢,门就被大力推开了,李晓辉提着车子进院,“我回来了。”   范新巧也顾不得黎苗了,立马迎了过去,眼睛睁的大大的,“怎么样?大家都怎么说的?”   李晓辉被妻子的样子逗笑了,忍不住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你看看你,红梅都上小学了,你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范新巧不好意思的回头看了一眼正举目望天的黎苗,“苗苗在呢,你这是干啥?”   她不等李晓辉说话,搡了他一下,“你赶紧说啊,你不是说汽车队的人消息最灵通嘛,你问了没有?”   李晓辉听了黎苗的话,把手里的货都出脱出去之后,就成天在汽车队里混着,跟着那些老司机们学开车,他人活络又聪明,手里也宽裕,很快就和里面的人都混熟了,前几天他还跟着李队长去了趟商城,遇到平顺的路段,李队长还让他开了一阵儿。   李晓辉没好气的瞪了范新巧一眼,“苗苗在呢,你说这些干啥?”这种烂脏事,哪能当着一个小姑娘的面说?   范新巧看了一眼黎苗,她光顾着兴奋了,倒没想到这个,但旋即她又不在乎了,“为啥不能让苗苗知道?她年纪也不小了,等知道知道世间的险恶,而且她还生的俊,更该知道知道男人都是坏坯!”   “咳咳咳,你这打击面儿可太广了啊,我可也是男人。而且像宋跃进那种男人毕竟是少数,只是方海洋也掺乎了进去,唉,”他摇摇头,“我听说方海洋被带到公安局去了。”   “你们在说谁?宋跃进?是不是县工宣队的?”黎苗听见宋跃进的名字,出声问道。   李晓辉神情一凝,“你认识他?咋认识的?”他回身把院门关了,一指院子里的一把椅子,“咱们坐下说,新巧,给我倒碗水喝。”   黎苗乖巧的在李晓辉对面坐下,把宋跃进去一中找她的事说了,“他拿我爸妈威胁我呢,我没敢和他硬杠,就回家和我家里人说了一声。”   竟然有这样的事?黎苗还没告诉他们,李晓辉还没开口,范新巧就急了,“苗,这么大的事你咋不告诉我呢?那宋跃进就是块臭狗屎……”   李晓辉冲范新巧摆了摆手,他出去打听的消息更多,也更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你的事我觉得会到此结束,他是不会再来骚扰你了,但是他上星期找过你,恐怕公安局会找你问话的。”   黎苗一脸懵懂的看着李晓辉,“大哥,到底出啥事了?我跟我爸说了,我爸说我哥在部队呢,我家五代贫农,他要是敢打我的坏主意,黎家也不怕他的。”   黎苗还真和黎进忠把这件事说了,但她的侧重点不是自己有机会进工宣队,而是她被一个姓宋的流氓纠缠了,那人还拿能进宣传队当正式工来骗她,还威胁她,如果她不从,他就抓住黎家人批/斗,黎进忠也不是吓大的,加上相信黎苗的武力不会吃亏,让黎苗不要害怕,他会去打听这个叫宋跃进的是个什么来历。   李晓辉松了口气,“咳,是出了点儿事,不过和你没关系,那个,那个……”宋跃进出的这个事太恶心人了,李晓辉一个大男人,不知道怎么和小姑娘开口啊。   范新巧横了李晓辉一眼,“你去把火捅开,把锅搁上烧汤吧,我跟苗苗说。”   范新巧跟黎苗嘀嘀咕咕一番,黎苗明白了,宋跃进昨天晚上和方海洋在一个叫文丽丽的女工宣队员屋里喝酒,不知道怎么的,就出事了,等早上十点同事见没人出屋,过去敲门的时候,才发现那门虚掩着,宋跃进就躺在一摊血里,而方海洋和文丽丽一动不动的在一旁躺着,把人都给吓死了。   黎苗一脸的不可思议,“嫂子,你看见啦?宋跃进死啦?”   “我哪会看见啊,县里救护车打咱家这边过的时候我听见了,听说人也没死,就是吧,就是,”范新巧隐晦的朝厨房看了一眼,轻咳一声,“就是听说吧,嗐,你也老大不小了,”她把心一横,“听说宋跃进那个男人的玩意儿,叫人割了!”   黎苗差点儿没笑出声,但还是很配合的啊了一声,“真的呀,那他现在怎么样了?这还不死啊?”   最难出口的已经说出来了,范新巧也没啥压力了,“那东西割了不会死的,以前宫里的太监,就是割了才能进去伺候皇帝的女人们的,”她冲厨房里的李晓辉喊了一声,“汤烧上了没?快出来跟我们讲讲,现在咋样了?”   李晓辉从厨房出来,“能咋样,方海洋和文丽丽是被人打晕的,在医院被救过来之后,都叫公安局带走了,招的啥还没人知道呢,大家都在猜呢,说是两男争一女,打起来了。至于宋跃进,说失血过多,还有医院没醒呢,他妈在文丽丽那屋翻了一天了,非说要找着那东西给她儿子接上,她们老宋家还没有留根呢。”   “呸,这种人还留什么根?长大的也和宋跃进一样吗?”范新巧心里舒服了,又和黎苗解释,这宋跃进以前是娶过一个老婆的,后来嫌老婆长的不好看,非说人家背地里说了对领袖不满的话,不但和人家划清界限离了婚,还把人家斗的连工作都丢了。   没老婆之后,宋跃进就开始到处乱勾搭,以前手里没权,大家不理他,甚至还报过公安说他调戏妇女,等他进了革委会,成了造/反派的骨干,就不一样了,但凡他看中的,从了他的还好,不顺从的,不逼的人家妻离子散家无宁日他是不会放手的。   “那就是现世报了,他现在这样,以后看他还怎么出去侮辱妇女,要我说,那革委会里也没几个好东西,这样的人能为人民服务?”范新巧越说越气,“我早就说了,那方海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哥还非说他什么怀才不遇,呸,我真想回家问问我哥,能和宋跃进那样的人搅在一起的,到底是啥样的人才?!”   妻子自打身体好了之后,这原本的性格就显出来了,李晓辉无奈的看着范新巧,“好了好了,宋跃进怎么说也是工宣队的队长,我觉得这事只怕没那么简单,你也别在这儿乱说话,省得惹祸上身,”他看了一眼黎苗,等宋跃进醒过来,还不知道会对公安局说啥呢,也幸亏黎苗星期六回了五道沟,人不在城里,“苗苗你也要有个思想准备,咱不能被疯狗给咬了。”   黎苗点头,她倒是小瞧了现在医院的水平了,在她的计划里,宋跃进是救不活的,不过以她的刀法,宋跃进就算是救活了,将来能不能下地也得另说,至于方海洋和文丽丽,两人都罪不至死,黎苗直接把人拍晕了,反正两男一女出了这样的事,不论是上级的调查,还是社会舆论,他们两个也都废了。也算是遭了报应。   ……   公安局没找黎苗,先找到的是孙清莲。   孙清莲也听说了宋跃进的事,她高兴的跑到七宝河边大哭了一场,又悄悄的给女儿烧了自己折元宝,才跑到黑市买了半斤肉,晚上包了顿饺子和肖开艳一起好好庆祝一下。   肖开艳在医院卖水,消息知道的比孙清莲还清楚呢,她也听孙清莲讲过自己以前有个女儿,在运动中跳河死了,回家看到已经摆在桌上的饺子,才知道孙清莲和宋跃进有这么大的仇。   肖开艳麻利的停好自己的小推车,洗了手去调了个酸辣汁,“奶奶你要是早说,我就去买瓶酒回来了,咱们真的是要好好庆祝一下,这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孙清莲手一顿,黎苗也说过恶有恶报,自己当时还拿宋跃进说事呢,“嗯,你说的没错,就是这个理儿!”   等周一她去学校卖茶,一定给黎苗带一碗荷包蛋过去!   李栋事前也了解到孙清莲在一中门口卖茶水的事,他一大早就和同事直接去了一中门口,看着正在忙碌的孙清莲,李栋把准备上去找人的同事拦住了,“等学生上课了咱们再问吧,我看这事应该和她没有关系。”   同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不远处的老太太又瘦又小,别说当时屋里三个人了,就是一个文丽丽,她也不可能把人给打晕,而且哪有凶徒在行凶之后,还满脸是笑的出来做生意的?“这老太太生意还挺不错的,不亏是资本家小姐,就是心眼比咱们多。”这么多年,也没见谁在学校门口卖过茶啊。   李栋了解过孙清莲的过去,他皱了皱眉,“她也不容易,当初她女儿韩春芽才十几岁,那可是她唯一的亲人了,”搁谁身上都得疯。   “可不是么,叫我说那姓宋就是活该,”宋跃进在宝山很出名,但他上头有人护着,而且男女关系的事,只要不摁在床上,当事人就能腆着脸说没有,“这下咱县的姑娘媳妇们可清静了。”   李栋一分到宝山县就听说过宋跃进的恶名,他也和曾局长说过,应该把这样的流氓绳之以法,但曾局长态度含糊,说宋跃进并没有造成民愤,而且他父亲以前还是个老革命,这样的人上头有人护着,让他当不知道。   现在好了,人渣终于遭报应了,李栋心里是畅快的,但抓凶手却是他的职责所在,他不得不做,“那宋跃进也是的,跟只疯狗一样,一醒来就乱咬。”害他的人名说了一大串,他倒是说痛快了,他们这些公安可就跑断腿了。   “哈哈,谁成他那样也得疯,”同事想到去见宋跃进的大夫,忍不住放声大笑,他挤眉弄眼冲李栋道,“你不觉得可笑?他那玩意儿没了就算了,居然还招了蚂蚁和老鼠,大夫说不但那玩意儿没了,大腿上的肉都快叫啃完了,你说都那样了,人都没醒,也是奇怪了。”   李栋对这件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杀人现场他都见过,也没见这么快就有老鼠出来啃噬尸体的,何况宋跃进还是个活人?“这事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再去查查,不过咱们最要紧的抓犯人。”   嘁,同事撇撇嘴,他才不给自己找麻烦呢,人又没死,随便查查过去就算了,那凶手简直就是在替□□道。   “咦?”李栋没想到他竟然会看见黎苗,他看着孙清莲满脸是笑的把一口小锅端起来,倒在黎苗和一旁另一个姑娘拿的缸子里,那个胖乎乎的姑娘好像在锅里看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灿烂了,弯腰和孙清莲说着什么。   他想了想,见周围学生少了,慢慢走过去。这样刚好可以顺便和黎苗打个招呼。   黎苗正在说孙清莲呢,一分钱的茶,怎么可以在里面打鸡蛋?“仅此一次哈,下不为例,不然我和丽霞都不来了。”   “嗯嗯嗯,这不是我太高兴了嘛,”孙清莲压低声音,“昨天晚上我还包了饺子,”她眼眶微红,“苗苗你说的没错,这恶人真的不会有好下场!奶奶信了。”   感觉到一道人影站在自己面前,她抬头一看,原来是李栋,“李公安,你有事?”   李栋这才看清楚原来孙清莲给黎苗的是一碗鸡蛋茶,“呃,你在买茶呢?我是来有点儿事。”   他看了孙清莲一眼,并没在她脸上看到慌乱的神情,“这茶多少钱,我也来一碗。”   “公安同志,这茶是奶奶特意给我们的,不卖,那锅里的茶倒是卖,可得自己带着缸子来盛,你啥也没有,咋喝呀?”孙丽霞低头闻着鸡蛋茶的香气,偷偷的在打量李栋,“你是来找黎苗的?”   “啊,不是,”李栋这才搞明白孙清莲是怎么卖茶的,他冲黎苗笑笑,“我是来找孙清莲同志了解点儿情况,快上课了,你们先进去吧。”   黎苗眸光微闪,看了一眼神情平静的孙清莲,“孙奶奶,没事吧?”   孙清莲昨天就想到这个了,她和宋跃进的仇整个宝山都知道,现在宋跃进出事了,公安肯定会来找她的,“没事,你们快进去吧。” 第69章 v章   李栋见黎苗还是一脸担心,忍不住出声安慰,“放心吧,我就是按流程来问一问的,孙清莲同志应该和这件事没什么关系。”   黎苗其实并不担心,就算是公安局再糊涂,也不可能把这样的事扣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太身上,“你们是因为宋跃进的事来的?”   李栋没想到黎苗也听说了,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你也听说了,宋跃进同志醒来之后,胡言乱语的,一会儿说是这个害他,一会儿说是那个害他,我们也没办法,只能按着他提供的人名过来问一问了。”   “这位公安同志,咱们去哪儿说?还是我跟你们回公安局?”孙清莲出声打断李栋,自从女儿出事之后,她看到漂亮的女孩子就本能的生出保护之心,这李栋明显是没话找话的想和黎苗多呆会儿,她可不能给他制造这个机会。   李栋看着孙清莲推着小车,“你准备去哪儿?我们和你一起去。”   孙清莲示意黎苗赶紧去上课,看着黎苗和孙丽霞走了,才冷着脸道,“我不去哪儿,就是找个背风的地方坐坐,等他们下了第二节 课,还会有人来买我的茶的。”   ……   黎苗如果早上下了自习过来,那第二节 课是不会出来的,现在她过来了,肯定是不放心她。等黎苗走近了,孙清莲瞪了她一眼,“又不是啥大事,你跑出来干啥?多冷啊,你的缸子呢?”   “我不渴,李公安都问你啥了?”黎苗必须把自己扮演成一个好奇的路人,正常人对这件事该有的反应,她就算是不强烈,也得表现的多少有些兴趣,毕竟今天在班里,只要一下课,大家谈论的都是这个话题。   “能问我啥?问我昨天晚上都干啥了,有没有出过门,”孙清莲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她的心情好极了,别说李栋客客气气的,就是态度再恶劣一百倍,她也不会放在心上,“我晚上一般都要准备第二天要熬的材料,我们那院子人多,就一个水龙头,接水都得排半天队呢,院子里的人都看见我了,我不怕查的。”   黎苗点头,“那宋跃进个子不高,但也得有个一百八十斤,一般人谁能靠到他跟前啊,还动刀呢,除非县里人死光了,不然也怀疑不到你头上。”   孙清莲宁愿动手的那个人是她,只可惜像黎苗说的那样,她一个老太太,根本走不到宋跃进跟前,“就是这道理,人家公安也不傻,真的只是问一问,你别替我担心了,赶紧回去好好上课。”   只是黎苗没想到,她还没等来公安局的盘问,就看见了站在李家院外的张潜,“你还没走呢?”   一上来就问他怎么没走,张潜原本因为要见到黎苗的好心情立时被冲淡了许多,“你很想我赶紧走?”   黎苗点点头,推开院门,“进来吧,”她冲厨房叫了一声,“李大哥,我一个老乡来了。”   因为宋跃进的事,整个宝山县沸沸扬扬的,凡是长的高长的壮的,都会被人多看两眼,李晓辉干脆哪儿也不去了,专心在家里做饭,听见黎苗的声音,他从厨房里探出身子,“这是你们村儿的?”看着不像啊。   张潜冲李晓辉点点头,“您是晓辉哥吧,我听苗苗和兰花婶儿都说过您,我家和苗苗是一个村儿的,我来找苗苗说点儿事。”   看来真的是五道沟的了,李晓辉脸上露出笑容,“那你们先说话吧,今天咱们吃红薯叶蒜面,一会儿你也在家吃饭。”   张潜看了黎苗一眼,见她冲自己点了点头,才大声应了,“那谢谢李大哥了。”   刚跟着黎苗进屋,还没看清黎苗屋里的摆设,就听她道,“你来有事?”   张潜在书桌前的凳子上坐了,看了一眼开着的窗户,小声道,“宋跃进的事我听说了,我还听进忠叔说,那小子在打你的主意?”   他又道,“你别担心,我已经和进忠叔说了,他打你主意的事咱们绝不向外透露一句,”别人不知道,五道沟村的人可都知道黎苗的武力值的,如果让外头人知道宋跃进纠缠黎苗,那这事就不好解释了。   黎苗把这件事告诉黎进忠,也是怕将来调查的时候,大家会奇怪她这么大的事她为什么不告诉家里,但现在能应付以后的调查了,但家里了解她的人又有些瞒不住,黎苗脸上却什么也没有带出来,“他想把我弄进工宣队,我力气大,这和他被人害了有啥关系?我听说当时屋里三个人呢。”   张潜无奈的点头,黎苗这些话是骗不了他的,别说黎苗这种实力他都看不出深浅的,就是他,想不留痕迹的收拾了宋跃进,也不是什么难事,“下次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说的,我来帮你解决。”   黎苗笑了,“我没有让别人帮我解决麻烦的习惯,指望别人帮忙,被坑死了都不亏。”   张潜发现自己不能把黎苗当成普通的女孩子,如果把她想象成自己的战友,那她的思想就很好理解了,“嗯,是我说错话了,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行事前一定要小心,最好一点儿把柄也不要留下。”   这话黎苗愿意听,“放心吧,就算是宋跃进指着说是我,我也不怕的,我周六晚上在村里,还和大家一起去村部听收音匣子了。”   张潜发现黎苗真的是什么都想到了,甚至她也深知黎家人不会傻到跟人说实话,“是我想太多了,你有准备就好,但是黎苗,你现在只是在县城,凭你自己的力量可以应对这些事,但你如果到了更大的地方,遇到更位高权重的人,你要怎么办呢?”   黎苗歪头,“外头那些位高权贵的人都是宋跃进这德性?不会吧?”   “当然不会,好干部还是很多的,”张潜忙道,黎苗还没出去过呢,他可不能让她有这种印象。   “那不就行了,我这个人历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不管好事坏事都是如此,”而且如果她是那个连位高权重的人都要忌惮的,又何惧什么位高权重,黎苗站起身,“谢谢你提醒我,以后我会注意的。走吧,我哥面条下好了,咱们先吃饭。”   不管他做多少努力,黎苗对他都那么疏远客气,张潜心里沉沉的,他把军用书包里的书拿了出来,“这个是我在公安局和他们证物科借的,早就想给你了,可一直没有机会,你看完了直接还到公安局就行了。”   他曾经想象过自己把这几本参考书拿出来的时候,黎苗会有多高兴,但在五道沟地呆的越久,这希望越渺茫,后来他就有些懒得把这书拿出来了,这些书在提醒他,他曾经做了个多么不切实际的梦。   黎苗没想到这几本书兜兜转转会出现在她面前,“这是肖开艳买的那几本?”   这个人情黎苗领了,“谢谢你啊,这几本书我真的挺需要的。”   张潜点点头,“你用得上就好了,其实我应该早点儿拿给你的。”   早一天晚一天没什么的,黎苗对少男心没多少兴趣,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玻璃罐头瓶,“这里我自己在后山摘的野菊花,你回部队自己泡着喝吧,最好自己喝。”这瓶野菊花是她特意放在吊坠里和人参玉灵果装在一起了半个多月,原本是打算有机会给孙清莲的,黎苗担心孙清莲那个身体,以后天越来越冷的挺不住,现在先给张潜,她再给孙清莲换一样。   只让他一个人喝?张潜的心又热了,他郑重的接过罐头瓶,“我知道了,谢谢你。”   范新巧下班拐到小学接上李红梅回家,一进家就看到一个大小伙子坐在院里,“哟,来客了?晓辉,这是你请来的客人?”   黎苗端了面条和一大碗料汁,还有几样配菜出来,“嫂子,这是张潜,来找我的,他在西海当兵呢,马上要回去了,过来跟我告个别。”   “噢~”范新巧的声音意味深长,她仔细打量了张潜几眼,满意地冲黎苗眨眨眼,声音里又加了十分热情,“你是苗苗的朋友,那我可叫你小张了,来来来,快坐,苗苗,你也坐,我帮你哥下面条去。”   黎苗知道范新巧这是误会了,但她也懒得解释,反正张潜马上要走了,“坐吧,这碗给你,”她把最多的那碗面推到张潜跟前,“你走了,郭永明呢?也要回去了吧?”   “嗯,他和我一起走,我们先去商城,然后再分开,”张潜把料汁浇到面上,“李大哥一家人挺好的,怪不得兰花婶儿和我妈都说你在这儿她们很放心。”   黎苗得意的拌碗里的面条,“那是肯定的,李大哥和嫂子人当然好,不然我也不会认他们当兄嫂了。”   想到黎苗在家里收拾黎华刚的样子,张潜不禁莞尔,“你倒是会看人。”   她活了多少年了?要是这点儿能力都没有,不如早死早投胎,“可能是见多识广吧,大部分人在我跟前,比恶蛟瀑下头的潭水还透亮呢。”   跟自己提恶蛟瀑,黎苗是和自己敞开说话了,张潜呵呵一笑,“那应该让你和郭永明走,他那个单位,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嘁,”黎苗不屑的撇嘴,“啥单位?让人才到处挖宝贝的单位?”   张潜尴尬了,他看了一眼厨房方向,“苗苗,其实外头的世界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有坏人但是好人更多。真的,我才从咱村跑出去的时候,也是你这个想法的,但这些年如果没有那些好心人暗中帮忙,我根本活不到今天。”   小伙子跟她谈人生呢,黎苗突然觉得一本正经的张潜挺可爱的,“嗯,我记下了,这世上当然好人多,你看,这小院儿里就会都是好人。”   她一指院外,“马上要敲门的这个人,勉强也算是个好人。”   ……   李栋怕去黎苗学校找她谈话,万一传出什么不好的话会对黎苗造成影响。便特意挑了中午的时候来李家的,可没想到却看到李晓辉一家其乐融融的情景,大马金刀坐在堂屋中间的张潜尤为扎眼,“张同志?”   张潜对黎苗的耳力佩服的五体投地,如果不是舍不得黎苗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他都想撺掇着黎苗跟他去当兵了,“李栋同志?你是来找黎苗的?”   李栋点头,冲张潜和黎苗介绍一起来的同事,“我们听到了一些情况,所以想找黎苗同学了解一下。”   范新巧放下碗,有李晓辉在,她听到的消息也不少,“那疯子这是又要咬谁?两位公安,你们局里是准备把宝山县的群众都谈一遍吗?”   李栋他们也是没办法,宋跃进母子两个一个在医院闹,一个跑他们公安局哭,他们也是不胜其烦,“嗐,群众反映的情况,我们有责任调查清楚的,这对黎苗同志也是一种洗清。”   黎苗不让范新巧再替她说话,“两位公安同志请坐,有什么话你们问吧。”   李栋果然问的是宋跃进找她的事,黎苗这次是实话实说,说宋跃进想让她进工宣队,她当时没拒绝,说回家和父母商量一下,可没想到一回到县里,就听说宋跃进出事了。   “这事我知道的,黎会计还说要到县里打听打听,怕黎苗年纪太小叫人骗了,毕竟突然有人跑出来说要给她一个正式工作,这事听着就不靠谱。”张潜在一旁替黎苗证明,“后来黎苗回学校的时候我也在,进忠叔还交代她,让她别被那些花言巧语给骗了,说等他打听清楚了再说。”   李栋当然相信黎苗,他认真的把黎苗的回答记了下来,“宋跃进同志说要你去工宣队的时候态度怎么样?”   黎苗冷笑一声,“他是堂堂的工宣队长,对我一个平头百姓态度能好吗?他说如果我不同意,就让我上不了学,还说要把我家里人都拉到街上批/斗,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说我和家里人商量商量,如果我家人同意了,我就去。” 第70章 v章   听了黎苗的话李栋气的够呛,他捏紧手里的笔,“宋跃进的行为哪像个国家干部?你可以去报案的。”   黎苗跟看傻子一样看着李栋,“李公安?”   同来的公安轻咳一声,“哈,我们李公安有些耿直,黎苗同学,你的这些话我们都记录下来了,其实这次来也就是走个形式,”面前的姑娘娇滴滴的,一看就是啥苦也没吃过的,被宋跃进那种人一吓唬,肯定都不知道怎么办了,怎么可能报复宋跃进?而且人家也没有动机啊,就因为宋跃进说让她去工宣队上班?她就恨得要杀人?   如果因为这个就要报复,别说宋跃进早死八百回了,就是革委会里的人,都会死一半儿。   李栋现在一点儿再调查的心情都没有了,他这几天已经走访了十几个被宋跃进声称对他怀恨在心的人了,可谈下来他发现,那些人的忍耐力真的是太好了,换他是其中任何一个人,恐怕宋跃进都活不到今天。   “我还听说方海洋也多次找过你?”李栋看着黎苗那个即便毫无表情,也动人心魄的脸,原来这么多人再打她的主意,而且还用那么龌龊的手段。   黎苗点点头,她一副好奇的模样,“李公安,方老师怎么样了?出院了吗?”   李栋想也没想就道,“没有,他和文丽丽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都说什么也没看到,人就晕过去了,文丽丽倒是说她中间醒了一次,看到几只老鼠在啃宋跃进,又吓晕过去了。”   “老鼠在啃宋跃进?”李晓辉一个没忍住,张嘴就问了出来,这可是他没打听到的消息,“不是说方海洋和文丽丽都吓疯了吗?她说的话能信吗?”   李晓辉是黎苗认的哥,李栋对他还是很尊重的,“文丽丽应该没看错,宋跃进人拉到医院的时候,大腿的肉都快叫啃没了,还伤到了内侧的肌腱,以后只怕是行动也会受到影响。”   “那就是彻底废了呗,他胖成那样,估计那肉肥的很,才把老鼠都招来了,”李晓辉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了,人家太监还能正常行动,混成个李莲英,宋跃进这是残到家了。   黎苗把头转到一边,为了好追踪到宋跃进,她往他的身上弹了一滴猴儿酒,只怕是因为那酒的灵气引来的屋里的老鼠,而不是宋跃进那身肥肉。   张潜更关心方海洋和文丽丽的情况,他怕黎苗不小心,被这两个看到了什么,“另外两个真的疯了?不可能吧?这胆子也太小了,你们就不怀疑他们?”   屋里就三个人,一个人重伤,两个人没事,公安局却在外头到处调查,“会不会是他们合谋的?文丽丽既然是工宣队的,肯定长的很漂亮吧?”   黎苗看了张潜一眼,想偷笑,忍住了,“你别这么说,方老师不像那种人,那姓文的女同志哪有那个胆子啊。”   范新巧从来都看不上方海洋,“他也不是啥好人,当初率先写县剧团老团长大/字报的不就是他?他还是老团长招进去的呢,结果他怎么对人家的?”   这事年轻人还真不知道,但在县城里长大的范新巧却是小时亲见的,“他提议把老团长用黑布包着头关在小黑屋里,大家进去一通乱打,这样老团长就不知道是谁打的了。”   “你们说,这种人阴不阴?”范新巧当时年纪小,但这种事她一辈子也不会忘。   怪不得范新巧看到方海洋就没好脸色呢,李晓辉轻轻拍了拍范新巧的胳膊,“都过去了,现在不让这么搞了。”   李栋却觉得这个情况应该引起他们的重视,他和同来的公安对视一眼,“你说的事我们记下了,”宋跃进没提过方海洋,他们就没有往这方面想,现在想想,文丽丽屋外根本没有可疑的痕迹,而方海洋两个也说没看见什么,甚至周围的人也没听见异常的响动,这就很奇怪了。   还有文丽丽,一个才二十岁的大姑娘,和一个快四十的老流氓混在一起,真的是心甘情愿的?   ……   “你倒是机灵的很,”送走李栋他们,黎苗要去上学,张潜也和她一起从李家出来,一出门,黎苗就道。   张潜不以为然的插着兜,“这不是很明显的调查方向嘛,不知道这些人脑子怎么长的,只会到处找人谈话。”   他听说方海洋也找过黎苗,就觉得这货不是好东西了,“如果不是那个方海洋,恐怕宋跃进也不会找到你头上,说起来,宋跃进落这么个下场,就是方海洋害的,这账算在他头上,他一点儿也不亏。”   这话没毛病,黎苗也没想到公安局为什么不怀疑方海洋,她的计划就没打算让方海洋脱身,黎苗敢肯定,如果不是方海洋在宋跃进那里说了什么,宋跃进是绝不会突然跑到一中来了。   这样挺好,也让方海洋尝一尝被冤枉的滋味,张潜斜了黎苗一眼,伸手握住她的自行车把,“我送你去学校吧。”   “你骑我的车送我去学校?然后呢?”黎苗觉得张潜脑子时好时坏的,“你准备把我车骑回五道沟?”   张潜握在手把上的手又紧了一些,“咱俩这么走着路上的人都看咱们,我骑车带你快,等把你送到学校了,我走路回去就行了。”   他只是想让黎苗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带着自己喜欢的姑娘走在街上,张潜就死而无憾了。   “你不用送我,我自己骑车上学,你直接回去不就行了?”黎苗觉得张潜简直就是多此一举,“我还得上课呢,你可别想着到了学校,又让我送你,”他再跟她歪缠,她会揍人的。   “不会不会,咱们一起出来的,哪有让你一个人走的道理?我看着你进了学校,回去也好和兰花婶儿交代啊,不然我咋说?说出了李家的门,你自己去上学了,我直接回来了?”张潜振振有词的为自己辩解,“兰花婶该想白对我这么好了,我连一点儿哥哥样子也没有。”   还有这么一说?黎苗有些怀疑的把车给了张潜,“你会不会带人啊?要不我带你吧,我天天带着我同学。”   张潜已经跨坐在自行车上了,他往后一甩头,“赶紧上来,我大撒把带你也出不了事。”   黎苗白了张潜一眼,“你老老实实的骑车就行了啊,不然我能让你寸步难行你信不信?”   张潜立马老实了,黎苗的力气他是见识过的,她要是摁住后座,他还真把车骑不走,自己多年的心愿马上要实现了,张潜可不愿出什么意外,“放心放心,快上来,我骑的慢点儿,保你出不了事。”   黎苗一抬腿坐好了,“走吧。”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照在脸上,黎苗有些犯困了,她打了个呵欠抱怨道,“要不是你来,我中午还能眯一觉。”   张潜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他不敢张嘴,怕自己会笑出声,现在他两耳都是欢乐的歌声,周围的景致都可爱起来,现在他什么也不想想,什么也不想说,就想这么带着黎苗,慢慢骑,慢慢走。   黎苗却有些不耐烦了,她拍了拍张潜,“你这骑的比我走的还慢呢,快快快,我早点儿到还能趴桌子上眯一会儿呢!”要不拿本书去学校操场上晒会儿暖儿,也舒服着呢。   张潜差点儿被黎苗从车上拍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才忍住没喊疼,浑身肌肉却瞬间紧收,两只脚也不自觉的踩的快了,半天他才能说出话,“苗苗,你是故意的?”   “啥?”黎苗故作不解,她当然是故意的,谁叫他故意骑那么慢呢。   张潜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力气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嗯,我也靠着这个才能活的这么舒坦,”黎苗承认的无比爽快,她看着不远处的一中,“我到了,你也快回去了,还是得谢谢你亲自过来一趟,你走的时候就不用再过来告诉我了,那个,祝你步步高升,官越做越大哈。”   她知道了张潜家的背景,就越发肯定这张潜以后肯定会高升的,也怪不得话本子里没这人了,他成了大官家的孙子,肯定和五道沟没啥关系了。   张潜把车递给黎苗,“我没想过当什么官,而且当官也没什么好的。”他爷爷就是个例子。   “呃,那祝你长命百岁福寿安康,”这个总行了吧?而且他喝了自己给的茶,长命百岁不是难事。   看着毫不留恋扬长而去的黎苗,张潜出了会儿神,才转身往公安局去了,黎苗太漂亮了,虽然她有能力自保,但张潜还是希望黎苗身边能清静一些。   ……   范新巧没想到这眼看离过年不远了,李晓辉却说要和汽车队一起去南边,这算啥事啊,“你不过年了?”   李晓辉一脸为难,“就是因为快过年了,汽车队的人都不太愿意去南边,我才得了这个机会,”他早就想去南边看看了,现在不但有机会去了,还可以和人轮流着开车,“新巧,机会难得,要不你今年带着红梅回娘家过年?”   他冲一旁的黎苗挤挤眼,都不用问,他就能肯定黎苗是绝对支持他的,“我听李哥说了,南边和咱们这里很不一样的,要不是过年有人不愿意出去,根本轮不到我。”   “你们什么时候走啊?我马上要放寒假了,要不也带上我吧?”黎苗兴致勃勃,她比谁都想出去看看。   范新巧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了,“你一个大姑娘家,这车一开十几天,你怎么跟着去?快别瞎闹了,”她白了李晓辉一眼,“我就不信那边有那么好?”   李晓辉立马附和,“我也不信啊,所以才想着去看看,你也知道,这商城离咱们还是近了些,这东西从那儿拿到宝山,根本加不上多少价,也就赚点儿辛苦钱,靠这点儿钱我咋让你们过好日子?”   他小声道,“你也看见桂芳嫂子那天戴的那块表了吧?说是从港城那边弄过来的,有钱也买不到!”他要是能弄几块回来,估计一年不开张也没事了。   范新巧看了一眼黎苗,李晓辉跑商城赚的有限,这阵子风声不紧了,黎苗又趁着回家的时候带了一批野味过来,李晓辉这手上才又存了点儿钱,但他们不能这么靠着妹子挣钱,想到这个,范新巧把心一横,“那好啊,你去吧。”   没想到媳妇这么通情达理,李晓辉激动的一把把范新巧给抱了起来,“老婆你太好了!”   “咳,我和红梅还在呢,”黎苗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等一会儿啊,我还有事呢。”   她转身回到自己屋里,关好了门,从吊坠里拿出自己攒的钱,数出了三百块,李晓辉本钱有限,她给补上一些,自己也可以跟着钱生钱。   “苗苗,你就这么信我?”李晓辉大概知道黎苗有多少钱,这一下子拿出三百,黎苗手里可剩不下什么了,“你还得上学呢。”   黎苗把钱往李晓辉手里一塞,“我又不是借给你,我是让你帮我赚钱呢,买什么我不懂,都由你安排,赚到的钱你分我四成就行了。”   范新巧立马摇头,“可你哥要是赔了呢?他赔了我还上着班呢,你的钱不能冒这个险。”   “赔了就赔了呗,真赔了大不了我多进几次山,”黎苗手里还有金条呢,要不是拿出来招祸,她早换成钱了,“大哥你也别想太多,赚就赚赔就赔,咱只当出去长见识了。”   李晓辉也是个敞亮人,把黎苗的钱往衬衣口袋一装,“那行,但咱们说好了,你的钱是你的钱,挣多少都是你的,什么四啊六啊的,不许跟你大哥提这些。”   “我啥心也不操,你却劳心劳力,”黎苗不喜欢占亲人的便宜,她不能让李晓辉白帮着她奔波。   居家过日子没人比范新巧这个主妇更清楚了,黎苗看着在她家吃住,但她从家里回来的时候,总会带只野鸡什么的回来,还会背粮食,其实是他们在占黎苗的便宜,现在她还和自己算这么清楚,让她这个当嫂子的无地自容,“啥叫你啥心也不操,这个家要是没有你,哪会有今天?苗你要是再这么和我们生分,咱这日子可没法过了。” 第71章 v章   范新巧说着就要抹眼泪,把黎苗给吓了一跳,“诶诶诶,你别哭啊,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她赶紧冲李晓辉摆手,“你们爱咋办就咋办吧,我随便你们。”   这就对了,范新巧得意的冲李晓辉挑挑眉,和黎苗相处的久了,范新巧也发现了,黎苗看着娇滴滴的惹人怜爱,其实却是个硬脾气,还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这不,她眼泪都没挤出来呢,她就投降了。   黎苗自然也看到了范新巧得意的样子,她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又回屋拿了只罐头瓶出来,递给李晓辉,“这是我哥寄回家的茉莉花茶,你带着路上喝,提神。”   这一趟来回得一个多月,又是冬天,李晓辉可不能在路上病了,黎苗把给自己准备的茶叶又捐了出来。   ……   肖开艳现在有些焦虑,她和孙清莲也就才赚了一个月的钱,就被有心人学了去,现在县医院门口三家卖开水的,而县一中附近也多了一家卖姜茶的。   这么一来,本来利润就薄的生意就真的只剩下辛苦钱了,她想了想,决定收了一中的生意,让孙清莲帮她,两人在县医院门口卖小吃。   想到自己原来的计划,肖开艳心有凄凄,她原来是准备开个小饭店做县医院医生的生意的,结果被人一举报,根本没存够开小饭店的钱,现在只能因陋就简,先摆个小摊儿卖小米汤、煮鸡蛋这些了。   孙清莲挺舍不得自己的茶摊的,虽然钱是比以前赚的少了,但她本来花销就不大,现在赚的也够用,最关键的时候,她很喜欢和一中的学生们呆在一起。   肖开艳也不逼孙清莲,反正一中放寒假了,她这茶也卖不成了,等明年开了春,天热起来更没人喝她的热茶,所以她只说让孙清莲趁着不能在一中卖茶,去县医院门口给她帮帮忙,孙清莲自然不会反对,两人商量了一下,两辆小车,两个炉子,一个卖小米粥,一个蒸锅里放上提前蒸好的杂面窝头和白面包子。   当然这些体现不出肖开艳的手艺,为了让自己的小吃摊在以后的跟风者中更有竞争力,她不但在自己煮的茶叶蛋里下足了功夫,还在家里包好饺子,带到医院门前,杂面窝头可以满足家境不好的患者,饺子则可以卖给条件好的病人。   孙清莲看着干劲十足的肖开艳,又佩服又心疼,“你这个孩子脑子真够活的,这要是搁过去,我一准儿请你在我家当大掌柜。”   肖开艳对自己的未来也充满了信心,尤其是发现她和孙清莲卖开水没有被抓和驱赶之后,她的心更定了,“我只当自己的大掌柜,奶奶,我以后会成为宝山最有钱的那个人!”   孙清莲没想到肖开艳这么有野心,但肖开艳的野心更让她担心,“咱们挣点儿日常花销就行了,现在可不是以前了,贫下中农最光荣,你小心人家把你又给抓起来。”   肖开艳和她说,她被公安局送去劳改是因为她去七宝河捕鱼,被人嫉妒给举报了,才落了个劳改的下场,孙清莲没什么不信的,她活了六十岁,人心有多坏她再清楚不过了,所以她很担心肖开艳的冲劲儿又给她招来举报。   肖开艳叹了口气,“所以说现在咱们只能这么小打小闹,先赚点儿生活费,等明年之后,咱们这样的人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过不了两年,万元户是可以被表彰上新闻的,她有信心成为宝山第一个万元户,她还要成为女企业家,成为女老板,“奶奶您就跟着你享福吧。”   “我就是因为福享的太多了,才会落得这么个下场,”孙清莲对享福早就没了兴趣,现在宋跃进又得了报应,她唯一的心愿,就是想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否还活着。   肖开艳对孙清莲的话不以为然,她不信有人会不爱过好日子,尤其是孙清莲这样过过好日子的人,但孙清莲说什么,她是绝不会违逆她的意思的,“那就请奶奶帮帮我了,我现在这个情况,就算是想请个帮的,只怕也没人愿意来。”   孙清莲叹了口气,她是真的挺佩服肖开艳的韧劲儿的,正常女孩子吃了那么大的亏,从河堤上回来之后,恐怕会格外的安分守己,而肖开艳却能像没事人一样,另起炉灶重新开张,“好吧,我既然让你住过来,肯定不会不管你的。”   肖开艳亲昵的搂了搂孙清莲的肩膀,“奶奶,您得积极点,您看现在,这院子里的人看见您都开始有笑模样了,说明啥?说明您的苦日子过完了,相信我,咱们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宋跃进落了个半残的下场,而且因为他和文丽丽的关系因为这件案子摆在了明处,上头的人再不可能护着一个作风败坏的人,因此他不但残了,还因为公安局查出来的一系列生活作风问题,被开除了公职,成了整个宝山县的笑柄,甚至连他父亲和孙清莲当年的事,也被重新提起,大家看子及父,开始怀疑当年孙清莲说的是不是真话,宋跃进的父亲是不是真的违反了工作纪律,对孙清莲做了什么不轨的事。   毕竟那个年月,最流行的可就是抛弃家中糟糠妻,迎娶资本家大小姐。   所以以前看见孙清莲就鄙夷的把头偏到一边的同院们,也都收起了高傲的表情,加上孙清莲又收了个勤快会说话的孙女,有肖开艳在,就算是院子里的刺头,也不来寻孙清莲的晦气了。   ……   黎苗一直住在李家,不必像那些住校的同学,放了寒假还得大包小包的背着行李赶路。不过因为黎华强寄了钱和东西给她,她按照黎华强的交待,先去百货大楼给黎进忠两口子买了衣料,才骑车回了五道沟。   黎进忠看到黎苗除了惯常背的书包,还拎着一只袋子回来了,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咱家论起花钱,你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这真是出力不讨好啊,一进家门就被莫名排揎,黎苗才不会咽下这口闷气呢,她斜了一眼正和黎进忠坐在一起抽烟的黎华刚,他们中专放假比黎苗早,黎华刚已经回来一星期了,“我排第二,肯定是我二哥排第一啊,你看看我二哥那一身儿新衣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次回来是娶媳妇来了呢!”   黎华刚也没想到黎苗一进家门就拿自己开炮,“诶诶诶,黎苗我可没惹你啊,我这衣裳可是从自己的生活费里省的,还有,家里叫你给我寄生活费,你为啥老拖三拖四的?你弄的我都要断顿儿了知道不?”   黎苗撇嘴,“你这个人就是数耗子的,别人饿死你也不会断顿儿的,能给自己省出一身新衣裳,说明你的钱富裕的很。”   她把手里的衣料塞给苗兰花,又抖开一件深枣红色的新毛衣,“我是回来过年的,不是看谁脸色的,这衣料是我哥特意嘱咐叫我买的,说是明年你们去部队的时候穿,我未来嫂子写信说妈给她做了皮背心,她很感动,也很感谢妈对她的一片心意,因为不知道妈的身量,不敢直接给妈织毛衣,所以寄了两斤线过来。”   “我李家嫂子听说妈不会织毛衣,她见过妈的身量,就帮着给织好了,剩下的线我也捎回来了,我嫂子说还够织件毛背心的,”范新巧是想给黎苗织件毛背心,黎苗没同意,她现在的体质,又有肚兜在,就算是寒冬腊月穿件夹衣也是浑身暖暖的,但为了不让人怀疑,她还是穿上了原主以前的一件薄棉衣,实在没必要再浪费毛线了。   黎苗话还没说完,黎华刚的眼睛就亮了,“给我给我,妈,我们学校有城里的学生冬天就穿着毛衣,我怎么也得弄件毛背心吧?”   他不满的瞪了黎苗一眼,也不知道黎苗在哪儿认了个嫂子,还真爱多管闲事,不然这毛线拿回来,苗兰花不会织,可以直接让柳青给他织件毛衣穿。   黎苗冷笑一声,“你那么大个个子,这么点儿线,给你织毛背心?给你织个毛裤头倒是可以,而且这是未来嫂子孝敬妈的,你好意思穿?将来叫嫂子知道了,该咋想你这个小叔子?你们两口子给妈买过根线没有?”   柳青已经有深深的危机感了,黎华强的对象还没嫁进来呢,就这么会讨好公婆了,“我不是没这个心,我是没钱,我挣的工分,分的粮食都交到家里了。”   “你交的那点儿粮食,够你吃还是够华刚吃?没钱孝敬我,可有钱跑商城啊,”苗兰花对柳青不顾他们反对跑商城一直耿耿于怀,听见柳青这么说,直接开喷,她把布料和剩下的毛线都抱在怀里,“我大儿子和媳妇孝敬我的,谁也别想动!”   拿大儿媳买的东西贴二儿子,搁他们村里可是要干仗的,就算是城里媳妇不计较,她也不能落这个话柄。   黎进忠一阵儿牙疼,他这个老婆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就知道跟着闺女胡闹,“你看看你,哪有当老人的样子,就是点儿毛线嘛,华刚想要,给他不就行了,不够叫他们自己添点儿,他好歹也是个中专生,穿件毛衣也没啥。”   “他以前还是洋灰工呢,挣那么多钱也没想着给自己添件毛衣,有钱倒是想着给媳妇买手表了。”   黎苗毫不客气的捅刀,她又从车后座的袋子里拿出两盒子饼干,“妈,这是我李家嫂子叫我带回来的,是我晓辉哥从商城带的,我晓辉哥今年跟着县汽车队去粤城了,不在家过年,我嫂子带着红梅回娘家了,她说等晓辉哥回来了,就来看你。”   苗兰花已经笑的见牙不见眼了,她不是稀罕黎苗带回来的饼干,而是高兴范新巧对她的重视,人家可是有工作的城里人,还把她这个乡下婆子当长辈一样惦记,“你这个孩子,这东西你就不该接,我可见过马主任织毛衣,看着挺费事的,人家帮我织毛衣,咱就得好好谢谢她。”   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等过几天搁锅炸油货的时候,我多做点儿,你跑一趟县里,给你嫂子家送点儿,这做人礼数不能缺。”   黎苗点头,“到时候我帮你。”   黎进忠上次收到信知道黎华强想让他们去一趟部队,没想到这次连料子钱都给寄来了,他冲黎苗招手,“你先来坐下,你哥的信呢?我看看。”   看来大儿子和那个周敏的事是要定下来了,这让黎进忠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在市里教育局工作的儿媳妇,别说红山公社了,就是整个宝山县,也没谁比他家娶的儿媳妇更好了。   黎苗把书包里的信拿出来递给黎进忠,忍不住提醒,“我哥和周敏同志的事差点儿黄了,要不是我妈把她攒的皮子做好给周敏同志寄过去,让周敏同志看到了我们对她的诚意,恐怕这事儿早没影儿了,我说爸,我哥可是很中意周敏同志的,你们可别拖我哥的后腿,不然以后我看你们谁有脸见他。”   自从黎苗到了县一中,就一直和黎华强保持通信,黎华强也很喜欢和不但懂事,而且文化水平明显比自己高上好几筹的妹妹说说心里话。   在黎苗有“好心”提醒下,黎华强大概知道了为什么周敏对他的态度犹豫起来。作为家里的长兄,他不觉得供养弟妹有什么不应该的,甚至还认为,作为自己未来的妻子,也要承担和他一样的义务。   但他的“腐朽”思想被黎苗无情的教育了,她明确告诉他,如果她将来的对象家里有黎华刚那么一个早已成年,还以占家里便宜为荣的“拖油瓶”,而她糊涂对象还觉得被占便宜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那她会请那脑子有水的男人滚蛋,她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孝敬对方父母可以,但被人当傻子占便宜,绝对不行。 第72章 v章   黎华强有些拿不定主意,干脆把自己家里的事和介绍人徐凤英说了,没想到妹妹的观点得到了徐风英的肯定,说起家里的破事,徐风英也是一把辛酸泪,谁叫现在家家兄弟姐妹一大群,家里能出个有出息的孩子,拉扯条件不好的兄妹是躲都躲不掉的责任?   但当哥哥的是尽到责任了,当嫂子的的日子就憋屈了,男人看到的是自己原来的一大家,认为自己的兄弟姐妹都是至亲,就该有一口馍馍也要大家分着吃,而女人看到的是自己新成立的小家,她眼里最重要的是自己儿女和丈夫。丈夫的那些至亲,其实对她来说,也就是丈夫的亲人,和她能有多少关系?   而黎华强嘴里的有出息的弟弟,让有多年生活经验的徐凤英嗅到了不祥的气味,那就是个明着欺负老实人的糖稀公鸡啊。黎华强是他们夫妻介绍给周敏的,如果周敏以后日子难熬,他们这对介绍人在老领导跟前就不好做人了。   徐风英根本连周敏都没去商量,直接做了恶人,和黎华强说,要是黎华刚没老婆的话,她愿意把妹子嫁到黎家,这样的男人真是太好了,有钱揣在自己口袋里,两口子只管去吃父母兄弟的。有像黎华刚这样的能津贴高的哥哥,再有周敏这样拿工资的嫂子,黎华刚两口子以后啥也不用干,小日子也能过的美滋滋。   黎华强被徐凤英的话说的脸如火烧,原来在别人眼里,他引以为傲的弟弟是这个样子的?“不是,嫂子你误会了,等华刚现在是没毕业呢,等他毕业了……”   徐凤英微微一笑,“毕业了分配了工作,有工资拿了,就不会再让哥哥接济了,但哥哥家挣的还是比他多,以后有事,还可以理直气壮的让大哥帮忙嘛,给父母养老这种事,就算是分给小儿子了,大哥难道就不是妈生爹养的?不往家里拿钱他脸搁得住?”   想到自家的几个小叔子,徐凤英触动了情肠,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上了愤然,“我要是有闺女,绝不嫁家里的老大,”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听周敏说,你有个妹子学习很好,为了能上高中,还给你打欠条借钱了?”   “啧啧啧,华强同志我真是要批评你了,这都啥年月了,你家还搞重男轻女这一套?”   这农村出来的,谁家不重男轻女啊,就算城里,只怕也得生个儿子才甘心,黎华强不觉得重视儿子有啥错,而且他觉得家里也很疼黎苗的,起码在他眼里,这个妹妹要比黎华刚那个弟弟可爱的多,“没有没有,我家对几个孩子都一样的,真的。”   徐凤英才不信呢,“其实你家的事我不该多说啥,我就是担心啊,给你家当媳妇,要是一边几胎生不出儿子,那日子可怎么过啊?”   难道周敏是担心这个?黎华强有些傻眼了,几胎都生不出儿子的,他在村里也见过,媳妇的日子确实过的苦,但他怎么会那么对周敏?“不会的,闺女小子一个样的,”他声气低了下来,徐凤英的表情明显是不相信。   该说的徐凤英都说了,剩下的就靠黎华强自己领悟了,如果黎华强还是这么不开窍,周敏也不是找不到市里有工作的小伙子,“我也就这么一说,毕竟你家能供你上高中,也能供你弟上高中上中专,却让最疼爱的妹子借钱上学,呵呵,有点儿意思。”   黎华强真的有些懵了,他被徐凤英来回都有理的话给弄糊涂了,供弟弟上学是不对的,因为弟弟会占老大的便宜,但不供妹妹上学也是不对的,那样就是重男轻女,这到底是什么道理?他要怎么做才是正确答案?   好在黎华强也没完全糊涂,这事不能直接问周敏,他干脆又给黎苗写了封信,详细的把自己的处境和迷茫和妹妹说了。   黎苗对这个从未谋面的大哥真的是无话可说,她都开始同情周敏了,那么好的嫂子,真要嫁给这么个大哥?她回复的话也很简单,只让黎华强想象一下如果他是黎华刚现在的情况,是会安心的接受大哥的供养,还是选择和大哥借钱读书。   至于她自己,她坚信自己有能力还上读书的钱,也不愿意给别人增加负担,所以她的钱一定会还的。而黎华强和周敏,她不了解周敏,给不了更多的建议了。但希望他能尊重女方的心意,强扭的瓜不甜,而且周家也不是他能强扭得了的。   ……   现在看周敏给苗兰花寄来了毛线,想来是黎华强把对象给哄回来了,至于怎么说服的周敏,黎苗就懒得管了,她也就帮黎华强到这儿了,黎华强自己非要贡献燃烧,她也不能硬拦着不是?   黎进忠把黎华强的信仔细看了,抬眼问黎苗和黎华刚,“你们都给你哥写信了?都说啥了?”   想到黎华强给自己的回信,黎华刚一脸不满,他写信跟黎华强哭穷,说了学校生活的困难,尤其是他这种从农村出来的学生,最容易被城里的看不起,尤其是邮电系统的子弟,都是用鼻孔看人的,所以他希望黎华强能给他寄点钱,让他改善一下在学校的生活条件。   却没想到被黎华强给拒绝了,他不但拒绝了他,还长篇大论的和他讲什么要保持农民子弟淳朴的本色,要讲艰苦朴素,不要光想着攀比,要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学习上,黎华刚是想听这些的么?他就想悄悄的问黎华强要钱,他太了解自己大哥的性子了,他张嘴要,他肯定会给,而且还不会告诉家里。可没想到黎华强拒绝了!   “我能写啥?我就是和他说了说学校的情况,可没想到他居然一点儿兄弟情都不讲,还和我说我欠他钱的事,你听听他说的是人话吗?钱钱钱,我们是亲兄弟。”   黎苗对黎华刚的无耻又有了新一重认识,“大哥怎么能这样,你把大哥给你的信拿出来给爸看看,让爸写信教训他,快啊,去拿出来。”   黎华刚腾了一下站起来,“你啥意思?不信我?”   黎苗没再看黎华刚,转头向黎进忠道,“我写信告诉我大哥,我不用他供我上学,我自己的学费自己赚,现在的钱是我借他的,也希望他和我未来的嫂子说清楚,别让嫂子误会我们一家子都不争气,就指着大哥的那点儿津贴过日子。”   黎苗冲黎进忠灿然一笑,“爸,你说我信上说的对不对?”   其实从黎华强的信里,黎进忠大概就能猜到两个孩子和大儿子说了什么,毕竟黎华强和他说,让他好好掌握黎华刚的思想变化,不要被省城的繁华迷晕了眼,错失大好的学习机会。而说起黎苗,黎华强却是满满的歉疚,希望黎进忠好好劝劝黎苗,她年纪还小,供她读书是家里人的责任,黎家不是重男轻女的家庭,黎华刚有的,黎苗同样也会有。   被黎苗灼灼的目光看着,黎进忠既心虚又恼火,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却把她妈和老大都拉到她那边儿,“哼,你有不对的时候吗?这个家你最对!”   黎苗肯定的点点头,“那是爸您教的好。”   苗兰花见这对父女能要吵起来了,有些头疼,她叉腰瞪着黎进忠,“你这个人真是越老越不通气了,闺女一回来你就找麻烦,她到底哪里惹你的眼了?你十里八乡看看去,还能不能找比苗苗更好的闺女了?”   黎进忠被老婆骂的脸更黑了,这才是他最生气的地方,他养出了十里八乡甚至整个宝山县最出色的闺女,这原本成为他最得意的事情,毕竟这半年他只要去公社,过来和他攀谈的人比以前多了不知道多少,大家都有意无意的在打听他那个上了县一中的闺女,还拐着弯提起自己家,或者亲戚家的小伙子,这结亲的意思都快写到脸上了。   但黎进忠却只能装作听不懂,因为他心里清楚,他这个出色的闺女,眼里就没有他这个爸!   世上还有比这个更让人气愤的事吗?偏他还不能和人说,他黎进忠生了个不孝女!   黎进忠不说话只闷头抽烟,黎苗耸耸肩,拎着书包回自己屋去了,苗兰花放好东西出来,冲黎苗屋道,“我忘跟你说了,牛棚里来客人了,说是顾老师的孙子来了。”   黎苗哗啦一声推开窗,“顾老师的孙子?”她不记得话本子里有这么一号人啊。   苗兰花赶紧把黎苗的窗外从外头推上,“你这闺女,这么冷的天乱开啥窗啊,”她算着黎苗今天回来,中午特意从灶台里埋了几块木炭,做完饭之后,把那炭放在了黎苗的屋里。   现在被黎苗这么一开窗,暖和气都跑了。   黎苗把窗户关上,拎着包从屋里出来,“我去看看。”   “你这闺女,吃完晚饭不能去?这会儿人家恐怕也要吃饭了,你去不是给人添麻烦吗?”   ……   顾为民这会儿确实在招待客人,他也没想到他的外孙谢敬昭会突然过来。   和外孙聊了一会儿大家分开后各自的情况,顾为民便张罗着给外孙做饭,谢敬昭也跟到了厨房去打下手,看着手脚麻利的外孙,顾为民心里酸酸的,“你以前哪会这些啊。”   谢敬昭不以为然的笑笑,“这都是我当知青的时候学的,别说我了,就是我妈这些年,也是啥都会做了。”   顾为民被下放之后,他的女儿顾思行也因为他的关系被从首都的医院下放到下头一家县医院里去了,而外孙谢敬昭,也很快去了千里之外当了知青。   没想到自己要成为第一批回去的人了,顾为民心里高兴之余,也很舍不得在牛棚里相处几年的老伙计们,“你来的时候听说了没有?国家到底是啥政策?”   谢敬昭摇摇头,他哪敢胡乱打听啊,能回城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我觉得应该是好事,我爸妈也都由到调令了,回原单位上班。”   谢敬昭的父亲才觉得这可能是要给岳父平反的节奏,才让回家没多久的儿子悄悄来宝山一趟,“上头找我妈谈话了,说是要成立什么专家组,有意请您出山,所以我就先来看看您,”让他外公有个心理准备。   专家组?他是学经济的,顾为民放下手里的菜刀,深思道,“这是真的要变天了?”   谢敬昭声音更低了,“外公,你也这么觉得?”   顾为民沉默的点点头,把常笛来看方之秋的事和谢敬昭说了,“我们当时就有这种预感了,只是没想到是我这边先有消息,”他以为上头会先想到方之秋的。   ……   厨房外方之秋他们三个也在小声的讨论着谢敬昭的到来,虽然知道牛棚这里不会有别人,姜雅逊还是习惯性的压低了声音,“我觉得是,这阵子咱们收到的信都多了。”   杨葆姗也点头,她以前在学校里人缘就很好,也很得学生的爱戴,就因为不想被当权所用,才会被下放的,因为她的问题是最轻的,所以她收到的信中,许多话都已经是在明示了。   “其实我觉得在这里挺好的,”姜雅逊想到今天黎苗就该回来了,忍不住道。   方之秋从老花镜后抬起眼,“那你想一辈子就守在这里?苗苗可是成天想着要出去的。”   那肯定不会,姜雅逊摇头,他也就是感慨一下,“就是不知道回去还能不能继续我的研究了。”   吃了晚饭黎苗就过来了,她拎着给方之秋他们带的年货,“这些东西都得要票,我没办法,就随便买了点儿。”   杨葆姗接过黎苗带来的包,打开一看,居然是花生瓜子还有水果糖,“哟,这可是稀罕东西。”   杨葆姗从厨房拿了个盘子,把袋子里的东西各抓了一把放在盘子里,“刚巧敬昭来了,你就带了这些过来。”   黎苗看着面前这个有些呆的青年,“这就是顾老师的外孙?”和顾为民不太像啊。 第73章 万更   见谢敬昭傻站着,顾为民没好气的在他后背上拍了一下,黎苗有多漂亮顾为民自然有数,外孙这个年纪看到漂亮女孩子犯傻他也理解,但这定力明显得再修炼修炼,“苗苗,这是敬昭,他比你大几岁,你叫哥也行,叫名字也行。”   被外公拍了一巴掌,谢敬昭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满脸通红的冲黎苗点点头,“不好意思,我没防备……”   没防备竟然在这里能看到这么漂亮的姑娘,谢敬昭局促的在顾为民身边坐下,“我听外公说,这些年多亏你一直在照顾他们。”   说实在,这次过来,牛棚里的几位老人着实把谢敬昭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年纪最长的外公,精神状态看上去比他爸还好,而其他几位,也是如此,这让他都有些怀疑,他下的乡和他外公下的乡,他是下乡学农,接受改造,而外公是因为对国家的贡献,被送来疗养的。   “敬昭下乡的时候,还没有毕业呢,他和他爸妈一样,是学医的,”一个是自己最喜欢的学生,一个是疼爱的外孙,顾为民很想他们也能成为朋友,“在乡下当了几年赤脚医生。”   谢敬昭红着脸,“那边条件太差了,我也是没办法,赶鸭子上架,这次回城,希望还能继续学业。”谢敬昭这次能回城,是因为得到特批,让他回校继续学业的。   顾为民也为外孙能继续未完成的学业感到高兴,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你也别觉得下乡耽误了自己的学习,这几年你从实践中学到的,恐怕也不比在学校跟着教授学的少。”   黎苗看着一脸严肃的顾为民,有些讪然,这位老先生对她从来都是笑眯眯的,就算是她初学语言的时候,笨的舌头都不知道怎么摆,他也没有冲自己板过脸,反而不停的夸自己聪明学的快,可对自己的外孙子,这严师的架子就端起来了。   谢敬昭却一点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认真的点头,“确实是这样的,不只是我,就是我妈和我爸,也觉得在县医院这几年有了许多不一样的体会,我妈还在搞胎儿畸形预防的研究呢,我觉得这个挺有意义的。”   知道女儿并没有因为这些挫折放弃事业,顾为民欣慰的点点头,“那就好,这些年因为我的问题,连累了你们,我也不敢和你妈多联系,其实我最怕的就是你们这些孩子会因为这些磨难而放弃对生活的追求和希望。”   他一指端正坐在一旁的黎苗,“你看苗苗,现在在县一中读书,次次考第一,可你能想到她其实停课前才上了初一?中间几年都没有怎么摸过书本?”   黎苗目瞪口呆,什么次次考第一,她在一中才上了一个学期,加上这次还没出成绩的考试,她就考过三回试,第一次是招生考不能算,这次没成绩,她就考过一次第一好不好?但现在这个时候绝不能拆自己师傅的台,黎苗努力挤出一个羞涩的笑,仿佛她真的这么优秀。   谢敬昭没想到黎苗居然还在读书?要知道他呆的那个地方,女孩子到了黎苗这个年纪,基本上都嫁人了,“是吗?那黎苗同志可真是了不起,我得向你学习才行。”   自己外孙很聪明,但和黎苗的聪明一比,好像还差点儿意思,顾为民的神情更严肃了,“苗苗不但总成绩第一,各科成绩也都是第一,她还跟着姜老师学俄文呢!现在已经可以用俄文和姜老师对话了。英文也不错,我们时常会做对话练习。”   黎苗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去树上躲会儿,她是挺喜欢被人夸奖的,但掺了这么多水的夸奖,还当着一个不认识的人,她挺不住啊,“哈,顾老师太夸张了,我这不是成天在家里闲着,就跟着几位老师学点儿东西,守着顾老几位大学问家,入宝山空手而归,那可不是我的个性。”   黎苗一句话几个人都笑了,这里恰恰就是宝山县,姜雅逊点头,“苗苗这种想法很好,人要始终保持学习的状态,才能进步。”   谢敬昭看向黎苗的目光已经和刚才完全不同了,“黎苗同志家的成分……”   “哈,我没有别的意思,现在想上大学只能靠推荐,我是想黎苗这样的同志应该到高等学府里深造,才不会被埋没。”   黎苗被夸的很不自在,她是当惯了天才了,但被这么一群人类围着夸,小尾巴还是有些翘不起来,“我没打算当那种推荐的大学生,而且现在顾老师都要回去了,相信很快我们就可以凭自己的真才实学到自己想去的大学读书了。”   谢敬昭讶然的看了顾为民一眼,“黎苗同志这么乐观?”难道是牛棚里的几位这么告诉她的?   “嗯,不但顾老师,姜老师他们也会回到原来的岗位上的,”黎苗语气坚定,他们分开是早晚的事,比起五道沟这种穷山村,首都才是他们生活和工作的地方,才是他们的家,“不过我也会到首都去的,继续给老师当学生。”   虽然大家都在对局势往好的方向猜测,但那也仅只是猜测,但黎苗笃定的神情给了大家极大的鼓励,杨葆姗一拍巴掌,“苗苗说的没错,就是这个道理,就算是回去了,咱们的感情不会因此而疏远,大家还是战友,还是亲人。苗苗也还是咱们的学生。”   几年的朝夕相处,已经让四人结下了深厚的友情,尤其是姜雅逊,对杨葆姗除了友情,还生出了别的情绪,他推了推眼镜,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黎苗把姜雅逊的神情看在眼里,忍不住抿嘴一笑,她故作好奇的问,“我听说大城市都是住的楼房,好几层高,你们回去了脆就住在同一座楼房里,还像现在这样生活不就行了?”   除了方之秋在国内是个孤老太太之外,其他几位都是有儿女有家的,哪里能像现在一样住在一起?姜雅逊忍不住又看了杨葆姗一眼,他们如果回去的话,肯定是重新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两人不在一个学校,以后只怕忙起来想见一面都难了。   ……   黎苗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她临走的时候一拉姜雅逊,“姜老师,我有道数学题不会,你给我讲讲呗。”   姜雅逊信以为真,“那咱们去你方老师的屋里讲,”他们这屋留给顾为民祖孙说话。   黎苗不依,“我就是有些概念不清,咱们路上边走边说。”   姜雅孙有些摸不着头脑,黎苗可从来没让他们送过,这是咋了?但他是个好脾气的,黎苗说让他送,他就拎起马灯,“走吧。”   两人一出小院儿,黎苗就停下来了,她把马灯挂在篱笆墙上,笑眯眯的看着姜雅逊,“姜老师,你没想过以后吗?”   “以后?”姜雅逊知道黎苗是要和他说什么,但没想到上来就是这么大的话题,“苗苗,我们都相信国家的政策会有改变,但这是大事,绝不是咱们想象中的,领导人一拍脑门就可以决定的,”所以现在想以后,还太早了些,“姜老师,咱们这儿离首都上千里,而且还是除了收音匣子,连报纸都是一个礼拜去公社取一回的小山沟,你怎么知道首都的大领导不是在很早的时候,就开始思考着要改变了呢?”黎苗慢悠悠的剥着手里的炒花生,“您和顾老师讨论这些事,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样的想法呢?”   姜雅逊不说话了,他承认黎苗说的都对,能让在千里之外的他们都嗅到不同,说明这件事在上层已经开始明朗了,“但我们能做什么呢?我觉得现在能做的,还是服从村里的安排,等着国家的消息。”   你说的都对,你没错,要不是还惦记着要尊师重道,黎苗都想对着姜雅逊翻白眼了,“我想和你讨论的是你回首都之后的生活啊!你就没有一点儿新打算?”   这回去还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呢,他现在想这些不是太早了?但黎苗问了,他还是认真的回答,“如果你考上大学前我能回去,等你上大学了,我来供你念书。”   牛棚里的几位都已经把黎苗当自己的孩子了,想供黎苗念书的不止他一个,姜雅逊都怕自己说的晚了,抢不着呢。   黎苗摆摆手,“老师先别考虑这些,我是问你呢,你连六十都没有呢,以后几十年打算就这么一个人过了?”姜雅逊几个这阵子可没少吃她在吊坠里“窖藏”过的东西,远的不敢说,当个百岁老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以后四十年啊,对于人类来说,又是半辈子。   姜雅逊一个没防备,竟然被学生关心起个人问题来了,他尴尬的咳了一声,“你这个孩子,这事是你能问的?我都这把年纪了,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回到学校,继续我的研究。”   “噢~那算了,”黎苗失望的神情在马灯的光线下分外的清晰,她也不指望姜雅逊能懂她的暗示了,“那我和方老师说说,杨老师一个人,她和儿女分开的时间也久了,回去再挤在一起肯定彼此都不习惯,杨老师又那么年轻,等回去了,请方老师在学校帮杨老师物色个合适的对象。”   “我听方老师说过,这次运动,好多人都是妻离子散的,估计能破镜重圆的也不多了,杨老师又漂亮又能干,找个比她年轻的也不是难事。”有黎苗吊坠的滋养,这几位老先生可以说是同龄人中最健康最年轻的那一拨儿了,杨葆姗又腹有诗书,想再嫁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姜雅逊没想到黎苗会突然和他说这个,他老脸一红,想否认,又不习惯说谎,“你,你叫我出来就是说这些的?你这个孩子真是……”   “昂,不然我会请你送我?”黎苗把头抬的高高的,“你喜欢杨老师,连我都看出来了,方老师和顾老师肯定早就看出来了,而且我们还都知道,杨老师也挺中意你的,”黎苗嘻嘻一笑,她往姜雅逊跟前凑了凑,“姜老师,我觉得你不如趁着没回首都呢,和杨老师把关系确定了。”   姜雅逊被黎苗说的额间见汗,“咳,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是不是……”   “没有没有,你可别误会杨老师,我只是觉得你们两个在村里呆了这么多年了,又两情相悦,这人生苦短,为什么非要当同事当战友呢?这不是浪费时间吗?所以我才忍不住提醒提醒您,嘿嘿,你想想,以后你和杨老师手拉手回去,到了首都有商有量的规划未来的日子,多好。”   黎苗实在看不得这两位明明互有情谊,偏还当普通同事处着,这是干啥?两个加起来都一百多的人,这么简单点儿事都得藏着掖着,想急死谁呢?“哈,我就是这么一说,老师您考虑考虑?杨老师这样又漂亮又有气质,还有学问的女人可不多。”   姜雅逊不好和一个小姑娘说自己的感□□,虽然黎苗的话对他颇有触动,但他还是不好在黎苗面前表现出来,“我承认平时和杨老师挺有共同语言的,嗐,你快回去吧,好好把寒假作业给写了,大人的事你少操心。”   ……   谢敬昭没在五道沟呆两天就匆匆的回去了,黎苗替顾为民给他准备了几样野味捎上。听说这些山鸡野兔都是黎苗进山猎的,谢敬昭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你还有这一手?”看着实在不像啊。   黎苗淡淡一笑,“又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现在天冷的,这些东西也轻易不出来了,不太好抓,下次天暖和了你再来。”   谢敬昭已经五体投地了,“不用不用,这些东西原就难得,你们也要过年的,”他看着袋子里满当当的花生核桃还有柿饼大枣,再次怀疑,他外公真的是来接受改造的?   女儿女婿已经接到回原单位的调令了,顾为民不想谢敬昭在他这里浪费时间,拍了拍他的肩膀,“快走吧,再晚了赶不上车了,苗苗让你拿你就拿着吧,她是你妹妹,你不用和她客气,以后她去了首都,用得着你这个哥哥的地方多着呢。”   谢敬昭在这儿两天,不但顾为民,连看上去话不多的方之秋,都会时不时提一提黎苗,他对黎苗从好奇到满满的感激,现在外公直接说黎苗是他妹妹,谢敬昭知道这是顾为民把黎苗当自己的家人了,他立马改口,“苗苗妹妹,将来你到了首都,我带着游遍四九城。”   顾为民不悦的皱眉,“你这孩子,怎么就知道玩?你带着苗苗出去玩可以,但不能影响苗苗的学习。”   黎苗汗颜,看来牛棚里这几位老先生,嘴上说着国家的政策未必会让他们回去,已经心里都是做好了回去的准备的。连对她上大学的事,他们比她这个看过话本子的人还笃定。   黎华刚不耐烦的看着几人,他今天是被黎进忠特意嘱咐了,要他和黎苗一起送这位首都来的谢敬昭。   黎进忠是个想法长远的人,从常笛到牛棚看望方之秋,他就留意上牛棚的几位了,现在谢敬昭过来,又带来了顾为民有可能要回京的消息,他自然不会放过和顾家多走动的机会。   黎苗和顾为民是师生,那关系是不必说了,但黎进忠更希望儿子也能和首都人多结交结交,这多个朋友多条路,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就求到人家头上了呢。   黎华刚也觉得黎进忠的分析很有道理,尤其是谢敬昭还是从首都来的,下乡之前还是首都大学的学生,他对这趟差使十分热情,“小谢同志,快上车,我来带你。”   黎华刚已经安排好了,他和黎苗一人一辆自行车,一个带着谢敬昭,一个带着行李。   谢敬昭摇头,他走到黎苗的车子前,“黎苗同志,让黎华刚同志带着行李,我来带你吧,”他怎么好意思一个大男人让别人带着,而让一个小姑娘带着他的行李?   黎苗摆手,正要说不用,那边黎华刚已经大声道,“嗐,你别管她,她力气比牛还大呢,我敢保证,就算是她带上你,也比我跑的快。”   谢敬昭扫了黎华刚一眼,“华刚同志太夸张了,就算是黎苗同志力气大,有咱们两个男同志在,也没有让女同志出力的道理。”   嚯,黎苗真的对谢敬昭另眼相看了,她力气大也是个女孩子啊,她把自行车递给谢敬昭,又把车上带着东西直接搬到黎华刚自行车上捆好了,“走吧。”   黎华刚瞪了黎苗一眼,“要是路上耽误时间,都是你的责任。”   谢敬昭已经跨上车子,他冲一旁送他的顾为民几个挥挥手,“外公,方奶奶,姜爷爷,杨奶奶,我走啦,咱们首都见。”   ……   顾明阳放了寒假没急着回五道沟村,肖开艳一早和他说好了,让顾明阳把他的行李放在自己那里,他自己也在肖开艳那里住几天,肖开艳想借着这个机会给顾明阳好好补一补身体,国家恢复高考的消息是在明年秋天公布的,顾明阳的时间不多了,这一世他没有了方之秋教导,想考上好大学,要比以前更加努力才行。   肖开艳也不会傻的真的“默默付出”,提前就和孙清莲说了她和顾明阳的关系,他们是自小就定下的娃娃亲,她现在最大的理想,就是努力挣钱供顾明阳读书。   孙清莲虽然对肖开艳的想法不怎么赞成,但肖开艳态度坚决,而且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都是肖开艳赚到的,她也就没太反对。   等顾明阳到孙清莲住的大院儿的时候,院子里的人都笑容暧昧的和他打招呼,有嘴快的女人,还笑着打趣,让他将来一定得好好待肖开艳,肖开艳为了他,可是早出晚归的讨生活。   顾明阳和几个人打完招呼,才明白大家都以为他是肖开艳的对象。一进屋他就一脸尴尬的和肖开艳道歉,“我还是走吧,这样不太好,大家都误会了。”   肖开艳眼眶一红,“你是不是还在恨我?”   肖开艳可不做什么幕后以英雄,她对顾明阳的付出要明明白白的摆在明处,两世为人,她绝不会把自己置于被动。她会供顾明阳没错,但她要所有人都知道顾明阳的任何成功都离不开她的支持,以后顾明阳的事业她也会参与其中。   总之一句话,肖开艳不会做顾明阳背后的女人。她才不要像前世的黎苗一样,总是默默的躲在顾明阳的背后,活在那些访谈里,大家都知道顾明阳家庭和睦,和糟糠之妻感情极好,但他的那个糟糠妻大家见过几回?   顾明阳的人前风光黎苗享受到多少?   顾明阳没想到肖开艳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居然哭了,他忙道,“你说啥呢,我为啥要恨你?”   肖开艳转身抹了把泪,“我以前做过对不起你和干妈的事,所以你到现在还不肯原谅我,即使现在你和黎苗已经分手了,还把我当外人。”   顾明阳被肖开艳哭的心慌,“没有的事,你怎么又提起黎苗了?我和黎苗认真算起来,都不算处过对象,”当初可是黎苗上赶着找他的,他可没有明确答应黎苗,想到这个顾明阳觉得自己又可以挺直腰杆了。   “那我呢?”肖开艳走到顾明阳跟前,抬着泪眼望他,“明阳哥,我们能不能还像以前一样?就当那些事没发生过?”   过了一个冬天,肖开艳已经恢复过来了,又成了以前那个窈窕的少女,顾明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开艳,这。”   肖开艳握住顾明阳的手,“你不知道,我爸逼我诬陷你们的时候,我恨不得去跳了老龙潭。”   少女的眼泪簌簌落下,顾明阳脑子一热,回握住肖开艳的手,他现在一文不名,是肖开艳不离不弃的陪在他的身边,嘘寒问暖,“开艳,别再说了,我以后会好好对你的。”   听到顾明阳的话,肖开艳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她羞红着脸挣开顾明阳的手,起到他的行李旁边,把他的被褥拿了出来,“晚上我多烧点儿水你洗个澡,这几天天好,我把你的被褥都拆洗了。”   她把顾明阳的东西分门另类的放好,“走吧,咱们先去奶奶那边吃饭。”   孙清莲看着和肖开艳一起进来的顾明阳,她还是不太赞同肖开艳让顾明阳住过来,“你放假了不回去,家里没意见?”   顾明阳不像她认识的黎苗,每星期都回家,在孙清莲看来,现在放假了,顾明阳应该立刻回家,而不是住在对象这里。她是一位母亲,一位日日夜夜盼望能看到儿子的母亲,她相信顾明阳的母亲和她一样,很想见到儿子。   顾明阳低下头,“我想晚几天再回去,老师们现在还没有离校呢,有什么问题我好向他们请教。”   他回去也是学习,在村里学习还不如在县里呢。虽然现在成绩没出来,但顾明阳知道,他一定考不过黎苗的,黎苗有牛棚那几位给补课,他没有,那就得靠学校的老师们了。   肖开艳把糁子粥盛上来,见孙清莲只炒了白萝卜,忙从一旁的茶叶蛋锅里捞了几个鸡蛋出来,“吃饭吧,奶奶,明阳成绩很好的,我干妈也是希望明阳哥有一天能出人头地。”   她冲顾明阳甜甜一笑,把剥好的鸡蛋递到他手里,“我也是这么想,明阳哥是读书的料子,我们就算是苦些累些,也想把他供出来的。”   孙清莲不解的看着面前的小儿女,现在又不能上大学,顾明阳的成分只怕想招工也不容易,这家里唯一的小伙子不在家种地,非要出来读书图什么?   肖开艳仿佛猜到了孙清莲心里的疑问,她不希望孙清莲对顾明阳有看法,“奶奶,您不觉得现在国家越来越好了吗?别的不说,咱们现在出去摆个小摊儿,再没人说什么资本主义尾巴了,所以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大学还会像以前那样公开招生的,明阳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做好准备,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   早上顾明阳起来的时候,肖开艳和孙清莲已经推着小车出摊儿去了,她们一般早上六点就出摊儿了,到地方准备准备,就要迎接第一批来买早点的病人了。   顾明阳看着温在炉子旁边的粥,还有两个包子,心里暖暖的,邻居嫂子起来看见他在盛粥,又取笑了一句,“明阳以后可得对开艳好一点儿,这么贤惠又能干的姑娘可不好找了。”   顾明阳看着雪白的包子,神情坚定,“嫂子放心吧,我一定会对开艳好的。”   ……   忙完早上那一阵儿,肖开艳留孙清莲看着摊儿,自己急匆匆的回了大院儿,今天天气挺好的,她得回来为中午补充食材,还得抽空把顾明阳的被褥拆洗了。   从男生宿舍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埋汰的不行,肖开艳自己想想都膈应的很。   顾明阳坐在窗边看着坐在一个大澡盆旁,正用力的在搓衣板上给自己洗被褥的肖开艳,暗叹老天还是对自己这个不幸的人有一丝怜悯的,他给他送来了肖开艳这么好的姑娘。   肖开艳抬头正看见望着她的顾明阳,即便隔着不那么明亮的玻璃窗,肖开艳也能感觉到他目光中的情谊,肖开艳满意的扬唇一笑,这一世陪着顾明阳过苦日子的是她,她将来得到的一切,都是今天的付出换来的,谁也别想抢走。   ……   孙丽霞陪着她妈拿了药从医院出来,没走多远就听见一阵儿吵闹声,她是个爱看热闹的性子,立马往人多的地方跑,“妈,我去看看咋回事?”   她还没挤进人堆,就听见一个女孩子清亮的声音,“姓钱的你也太不讲理了,我来这儿摆摊的时候,县医院门口一个做生意的也没有呢!我卖开水你也卖开水,好,这不是我的独门生意,你想学随便你,现在我卖小吃,你也卖小吃,行,反正医院门口不缺客人,咱们凭手艺吃饭,我随便你。”   “可你自己手艺不行,做生意又不地道,没人去你哪儿买东西,你居然也能怪到我头上?”   肖开艳敢在县医院门口摆摊,就做好同行竞争的思想准备了,只是这个姓钱的媳妇太下作了,不但和她争摆摊的地方,还嘴里夹七杂八的说难听话,她忍了好几天了,今天真的是忍不下去了。   但肖开艳也不是那种无脑的,她的控诉字字清晰,务求看客们都能听清楚来龙去脉,想坏她的名声,她也会扒下钱媳妇一层皮,“你看看你卖的鸡蛋,那是鸡蛋吗?小的跟鹌鹑蛋一样,只是不瞎,谁会花五分钱买来呢?”   钱媳妇敢和肖开艳呛声,也是个难缠的,她两手叉腰,“你少拿我的鸡蛋说事,我鸡蛋咋小了?这老母鸡下蛋,从来都是有大有小,你那锅里就光大的?”   肖开艳被这泼妇气的不行,“行,你爱卖多大的就卖多大的,你底气那么足,抢我家的位置干啥?”   中午最忙的一阵儿结束,肖开艳就带着给顾明阳下的饺子回去了,看着顾明阳吃完饭,她想换孙清莲回来休息,结果顾明阳说不能老在屋里关着学习,陪她出来转转,肖开艳就高高兴兴的带着顾明阳来了,她得让顾明阳亲眼看到她的辛苦才行。   可没想到两人一来,就看到姓钱的在欺负孙清莲。非说孙清莲摆难的位置是她们早就占了的,让孙清莲给她换位置。   孙清莲自然不肯答应,钱媳妇那地方离住院部的门太远了,下午会有很多病人家属出来买粥,她们离的远了,肯定要影响生意的。   钱媳妇是个泼辣的,见不管她怎么说,孙清莲只垂着眼皮守着自己的两辆小车不动,她急了,嘴里就不干不净起来。   肖开艳过来的时候,正赶上这一幕,她自然不能看着孙清莲被人欺负的,更不能由着自己一大早就来占的位置被人抢走,而且这人善被人欺,如果这一次她让了,以后只怕是个摆摊的都会来欺负她,让她们腾地方的。   孙清莲不善言辞,肖开艳可不一样,她几句话就把钱媳妇给噎的张口结舌,不过那钱媳妇也不好惹的,“呸,我抢你的位置,这是公家的地方,啥时候姓肖了?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的样子,老破/鞋带着的小破/鞋,还来卖吃的,也不怕大家伙吃了拉肚子。”   肖开艳才不在乎钱媳妇的话呢,她同样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来我家的都是回头客,谁不夸我手艺好?倒是你,擤了鼻涕往擦碗布上抹,指甲又黑又长,一张嘴就喷粪,吃了你家的窝头肯定不会拉肚子,因为都叫毒死了!”   和肖开艳这个重生的人不同,现在卖小吃的还意识不到卫生问题,肖开艳一说,大家的目光都落在钱媳妇那斑斑驳驳的围裙上和她黑乎乎的手上了。钱媳妇这下急了,被肖开艳这么一喷,她以后可怎么在这里做生意?   那些乡下来的病人可能不在乎这些,但这里头工作的大夫可都讲究的很,以后只怕连她的鸡蛋都不肯买了。   “你个不要脸的小破/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破事人,”她指着孙清莲,孙清莲太出名了,都不用打听,而肖开艳来历,她虽然费了点儿事,还是打听出来了,“你们一个是害死革命干部的杀人犯,一个是偷集体财产的劳改犯,你们做出来的东西才会毒死人呢!”   肖开艳不屑的一笑,“害死革命干部?谁告诉你孙奶奶害死过革命干部?呃,是不宋跃进啊?他可是一见到孙奶奶,就哭着喊着孙奶奶害死了他爹,不过现在也就你信宋跃进的话了,怎么?你们关系不错啊?”   宋跃进的名声现在都臭大街了,尤其是他的事情里纠缠着太多的桃色新闻,虽然牵扯其中的女性大多数是不是自愿的,但没人会在乎这些,大家更关注的和他纠缠过的女人都有谁?   现在被肖开艳这么一说,所有人看向钱媳妇的目光暧昧起来,还别说,这小媳妇埋汰是埋汰了点儿,其实眉眼还挺俊的,身条也好,要胸有胸,要腚有腚的。   钱媳妇被人这么一看,哪能不知道他们在猜什么?她是个女人,最忌讳的就是被人往作风问题上想了,尤其是那宋跃进,在宝山太出名了,那是个荤素不忌的。要是真有人信了肖开艳的话,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姓肖的,我和你拼了,”钱媳妇也顾不得揭露肖开艳劳改犯的身份了,端起炉子上的热汤就泼了过去!   突然一锅热汤扑面而来,肖开艳脑子一片空白,她本能的往人堆里躲去,根本忘了她身后站着的是孙清莲!   孙丽霞早就挤到了孙清莲身边,她正小声的问孙清莲怎么回事呢,就看到肖开艳突然往她俩身后挤,等她知道怎么回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孙丽霞一转身扑在孙清莲身上,那锅热汤大半都浇到了她的身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钱媳妇拎着口空锅呆呆的站在那里,她敢和孙清莲叫板,她无端伤到路人,这责任她可承受不起。   “丽霞,”孙丽霞的母亲看到女儿被淋了一身,嗷的一声就扑过来了,“你咋样了?烫着哪里了?”   “妈,妈,我没事,我穿的厚,”孙丽霞一缩脖子,就感觉到脖颈处的疼痛,“那汤灌我脖子里了,好疼……”   孙丽霞的母亲已经像头愤怒的母狮一样冲了过去,劈手一巴掌呼在钱媳妇的脸上,“我闺女要是有个好歹,我活剥了你!”   ……   临近年关,县公安局加大了巡逻力度,做为年轻干警的李栋恰好就负责人流最多的县医院附近,他听到群众举报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中年妇女正揪着一个年轻媳妇的头发打耳光,而周围的人也都乱成一团,有拉架的,又劝和的,还有起哄架秧子让往死里打的。   “都住手,干什么呢?再打都跟我回公安局!”   李栋一声厉喝,大步走到打架的妇女跟前,一手一个把人扯开,“你们干什么呢?好好的年不过,在这儿打架?”   “李公安,李公安你来的正好,我是小孙啊,孙丽霞,”孙丽霞看到李栋,眼泪立马流出来了,她就是看个热闹,不但挨了烫,她妈还和人打起来了。大过年的这算啥事啊,呜,她脖子疼,而且那粥顺着她衣领流到棉衣里,这会儿粘乎乎的沾在身上,她难受死了。   李栋记性很好,当然认得这是黎苗的同学,“孙同学,到底怎么回事?”   见公安认识她闺女,孙丽霞她妈底气更足了,“公安同志,我跟你讲,大家都别走,给我作个证,我闺女得去医院看伤,她不能走,她得赔我闺女!”   肖开艳看见李栋,心里一激灵,恨不得她根本没有出现在这里,万一李栋对她有成见,不许她在这里摆摊,她以后靠什么谋生?   李栋皱着眉听孙丽霞的妈说清楚了前因后果,他冷着脸看着脸上被抓的青一道红一道的钱媳妇,“那锅里的粥那么烫,你敢端着往人身上泼?烫伤严重是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钱媳妇也没想到她抢个摊位,会把公安招来了,而且还烧到人了,她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孙清莲走过来,“公安同志,其他的事您慢慢调查,咱们先送小孙去医院看看吧,就像您说的,这烫伤可大可小,咱们先叫大夫看看,给处理一下。”   她从口袋里拿出今天挣到的钱塞到孙丽霞母亲手里,“小孙是因为我才受的伤,这钱你们先拿着看伤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两天万更了,没想到我居然要熬过来了?   呼叫一下预收,预收高以后才有再开新文的信心啊 第74章 万更   今天如果不是孙丽霞眼疾手快救了她,她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婆,肯定会被钱媳妇那锅汤泼个满脸。   孙清莲都这把年纪了,再被烫在脸上,只怕都活不过这个冬天。所以对她来说,孙丽霞就是她的救命恩人。   大冬天穿的厚实,孙丽霞反应又快,所以大部分热汤都浇在她棉衣上了,她脖子疼是真的疼,但自己却很清楚,那伤不会像李栋说的会要了人命,“哈,奶奶,你别害怕,我没事的,真的,我回家擦点儿烫伤药就行了。”   孙丽霞她妈眼泪都出来了,她拉着女儿往医院跑,“都怨妈了,我这个暴脾气,就想着非撕了那泼妇不可,反倒是把你给忘了。”   肖开艳这会儿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她怎么就那么不经事,竟然躲到一边去了呢?如果这次救下孙清莲是她,她的后半辈子不就稳了?“奶奶,您走的慢就在这儿等着吧,我陪着孙同学去看伤,你放心吧,只要能把孙同学治好了,花多少钱咱们都出!”   李栋看着神情呆滞的坐在地上的钱媳妇,“走吧,你先跟我去局里一趟,至于对你们的处理,等孙丽霞的伤情出来再说,”他看着乱糟糟的四周,“你们也别看热闹了,摆摊的都赶紧把周围收拾干净了,大过年的不想管你们,非逼着革会委下来你们都回家老实呆着?”   听见革委会大家都蔫了,立马就人道,“就是就是,咱们能出来挣点儿油盐钱不容易,再闹把这点儿小生意也作没了,吃亏的还不是咱们?”   钱媳妇的丈夫已经听到消息跑过来了,他一把拉住地上的钱媳妇,“你这个死女人,看我不打死你!”   见这人一来就要打老婆,李栋大喝一声,“你干什么呢?有问题解决问题,动手有什么用?你是不是也想跟你回局里?”   男人扬起的巴掌立刻落下了,“不是,不是,公安同你不知道,这女人到处给我惹是生非,我不教育教育她,还不知道她会捅什么篓子出来呢!”   李栋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她大冷天摆摊挣钱你没看见,就看见她惹事了?”   不过是几个女人争地盘引起的撕打,根本算不上案子,李栋也没打算怎么处理她们,“走吧,咱们到局里等着孙同学,”他一眼看见站在路边的顾明阳,“你也跟我回去。”   顾明阳和肖开艳的关系李栋是了解的,孙清莲在看摊,肖开艳也不在,他们这边就由顾明阳代表了,“有什么仇有什么怨回局里我看着你们掰扯。”   顾明阳这会儿还是懵的,他没想到肖开艳跟人吵起架来这么彪悍,也没想到这县城里的女人,也会像乡下的妇女们一样,一言不和就动手,还敢伤人?但他是绝不想进公安局的,“不,那个,李,李公安,我,”他想说这事和他没关系,但一转头正和孙清莲的目光碰上,后头的话就说不出来了,“我跟你走。”   ……   因为有棉衣的阻挡,又是背对着汤锅,孙丽霞伤的并不重,但她那身衣服是穿不得了,开了药,和孙清莲打了招呼,告诉她自己没大碍,孙丽霞就在母亲的责怪声里跟着她回家去了。   一到家,孙母把人推进屋去洗澡换衣裳,自己拎着个包就要出门,孙丽霞伸头喊,“你又去哪儿?我得抹药呢,够不着。”   知道女儿没啥大事,孙母的火气又上来了,“让你嫂子给你抹,我到公安局去,那俩人都给我个说法,我要给公安局提意见,谁允许他们摆摊的?国家什么时候同意的?他们这是投机倒扒!”   孙丽霞也顾不得换衣裳了,从屋里跑出来一把拉住孙母,“妈,你这是干啥?今天的事完全就是个意外,那些人没工作,不做点小生意吃啥喝啥?你可别去提啥意见,这大过年的,谁家也不想过个好年?再说今天的事也怨我了,是我跑过去看热闹的,也是我主动上去挡的,你别怪孙奶奶,她真的是个好人,她在我们学校门口卖姜茶的时候,给我的总会悄悄多放糖,还给我弄荷包蛋呢!”   “咦,你这个没出息的丫头,”孙母一指头捣在孙丽霞脑门上,“咱家缺你一口鸡蛋吃?你不知道她是啥人?还敢跟她走那么近?”   “她真不是坏人,那宋跃进不都遭报应了?你和爸那天不还说,就宋跃进那样的,他爹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都听见了,而且就算是这次不是孙奶奶,我也会挡那一下的,浇我身上只是燎了个小水泡,要是浇人脸上,那人不都毁了?”   孙母要被自己女儿给气死了,她回头正瞧见孙父进来,“老孙你看看你养了个什么丫头,笨死了!”   孙父已经听儿媳说了孙丽霞的事,这会儿妻子有心情发脾气,就知道伤的不重,他嘿嘿笑道,“我闺女心眼儿当然是我教的好,”他走过来看看孙丽霞脖子后头的伤,心疼的只吸气,“以后可不许再这么冒失了,这还是热汤,要是热油呢?你也上?”   “哼,人家成天在学校学雷锋,真当热油她就不会救人了?我气啥,我就是气她这个死心眼儿!”这次只是小小的水泡,下次呢?“你给我记住了,再敢犯傻,我先打断你的腿,省得你出去舍己为人!”   孙丽霞则在担心孙清莲的生意,她拉着孙父撒娇,“爸,我妈那脾气真不行,你去吧,去听听公安局怎么处理,真不行咱不追究了,要是公安局不让孙奶奶做生意了,你可千万得说点儿好话,嘿嘿,一笔写不出两个孙字,咱们和孙奶奶,说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你可拉倒吧,人家五百年前那可是大富大贵,你们孙家那是几辈子穷根!”孙母没好气的瞪了孙丽霞一样,她知道女儿心肠最软,而且这件事里孙清莲也确实挺无辜的,要真的因为这个不能做小生意了,她闺女肯定不安心,“行了,我在家给你抹药,叫你爸去问问情况。”   她把买药的收费单拍在孙父手上,“咱也不讹人,这上头的钱得让那撒泼的小媳妇给掏出来!”   孙母是个恩怨分明的,肖开艳倒是抢着要掏钱,被她人拒绝了,这冤有头债有主,这笔账得算在泼汤的人身上。   ……   李栋也没打算真的把这些人怎么样,等肖开艳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把钱媳妇和顾明阳批评过几轮儿了。看到肖开艳进来,他的神情就更严厉了,“你是不是还没有深刻反省过自己的问题?今天的是她有大部分责任,你就没有责任了吗?”   肖开艳立马认怂,“是是是,这次的事确实是我没有处理好,”她冲钱媳妇笑了笑,“钱嫂子对不住了哈,你想要我们的摊摆,以后我一定给你让出来,以后你想在哪儿摆摊,就在哪摆摊,我肯定啥也不说了。”   钱媳妇刚被李栋训了顿欺行霸市,被“恶霸”两个字吓的直哆嗦,要是被扣上这个帽子,革委会下头的人来抄家都是轻的,“不不不,是我错了。”   她抹了把眼泪,“妹子,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嫂子这是红眼病犯了,看那些人都去你家买,想着你家的摊子离大门口近,就起了歪心,”她冲李栋连连鞠躬,“公安同志,我再也不敢了,真不敢了。”   敢出来做点儿小生意的,都是家里没有余钱的,李栋也不愿意和他们太为难,他冲顾明阳道,“你不是一中的学生嘛?回去看今天的事仔细写个过程,再写份检查,”他又冲钱媳妇冷声道,“你也得写,写完交到局里来!”   孙父进来就看见这一幕,几个人被年纪不大的公安训的跟灰孙子一样,他好奇的看了李栋一眼,冲他伸出手,“公安同志你好,我是孙丽霞的父亲孙满堂。”   “呃,孙同志你好,”李栋和孙满堂握了手,请他坐下来,把自己的处理结果和他说了,“您看这么处理行不行?”   孙丽霞的伤不重,一管烫伤膏也就两毛多,孙满堂都不好意思让还在哭哭啼啼的钱媳妇赔,“行行行,唉,我来的时候丽霞还反复和我说呢,说他们大冷天做点小生意不容易,只要他们以后不再犯,我们这边儿就算了。”   他又瞟了李栋一眼,“我那个闺女心肠软的很,又大度,是个吃亏不爱和人计较的,听她说李公安和她以前就认识?”   听见苦主不追究,李栋也松了口气,“你们不计较是你们高风亮节,不代表他们就没有错,”他冲钱媳妇道,“小孙同学既然这么说了,该赔的医药费你得拿出来,药虽然不贵,但人家的衣裳可都不能穿了,这大冬天裹着一身湿衣裳回去,说不定明天就感冒了,这样吧,你赔给孙同志一块钱,再交到局里一份深刻的检查,这件事就算结束了。”   检查?她不认字啊?一块钱?她在医院门口站一天,能挣一块钱就不错了。钱媳妇又要哭了,肖开艳真不想再在公安局里呆了,忙态度诚恳的道,“这事我们也有责任的,这样吧,钱嫂子,这一块钱我们出三毛,你出七毛,成不成?”   三毛钱可就是六个茶叶蛋了,钱媳妇感觉好过了一点,连在大街上把她骂成狗的肖开艳也无比顺眼了,“那,那就照小肖说的办吧,”至于检查,她回去让娘家兄弟帮着写一写吧。   孙满堂的目光还停留在李栋身上,连他递过来的钱都不接了,“我们家真不缺这一块钱,这样吧,这钱就留给咱们局里吧,这次真的是麻烦李公安了。”   李栋的脸都青了,这是干什么?公开行贿?“我们是人民公安?孙满堂同志,你要是不把这钱收了,再在这个处理结果上签字,我真的要请你去和我们领导谈一谈了。”   “啊?噢噢噢,我错了,对不住啊李公安,”孙满堂光顾着和李栋示好了,没想到自己竟然犯了这么大个错误,他忙在处理结果上签了字,把一块钱装到口袋里,“对不起对不起,我接受你的批评,接受批评。”   肖开艳已经看出窍道了,她抿嘴一笑,一拉身边的顾明阳,“李公安,既然我和钱嫂子都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也保证不会再犯了,孙叔叔也已经谅解了我们,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孙奶奶还在医院门口呢,我不想她太担心。”   她看出来了,这李栋其实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她祭出孙清莲那个可怜的老太太,李栋就会特别好说话的。   所以她在李栋面前,收起所有的利爪,对于强者,示弱比逞强要有效的多。   果然,听见肖开艳这么说,李栋立马冲他们挥挥手,神情严肃道,“这次就算了,以后这样事再不许有!不然可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了。”   肖开艳和顾明阳一出公安局的大门,她就长舒一口气,“幸亏幸亏,这个李公安是个好说话的,我真怕他不许咱们再出来摆摊,”她捕鱼发家的路已经断了,如果再不能摆小摊,那想存钱就难上加难了。   顾明阳神情阴郁,只闷着头往前走,他太讨厌这个地方了,这里让他想起以前那些叫他恐惧的经历。   肖开艳见顾明阳走的飞快,忙快步追了过去,“诶,我可直接去县医院了,那个检查,你帮你写了啊。”   顾明阳猛然回头,两眼通红的瞪着肖开艳,“我拼命读书就是为了写检查的?”这两年他写的检查,认罪书真的比他写过的作文还多。   肖开艳被顾明阳吓了一跳,她惊讶的看着顾明阳,“你这是咋了?你比我有文化,还是我对象,帮我写个检查有啥问题?你发啥火啊?”她供他吃喝,给他洗衣做饭,难道还换不来一份检查?   顾明阳看着一脸无辜的肖开艳,恼的把脸转向一边,“今天你完全可以不和那女人吵的,不就是想占你们的位置嘛,你让出来不啥事你也没有了,你好歹是也上过学的,和一个大字不识的女人争啥?而且你还被劳教过,叫人家喊出来很光荣吗?”   他今天真的被肖开艳吓了一跳。他和肖开艳从小一起长大,从来没见过肖开艳这种凶悍的样子,这让他想起黎苗发火的时候了,这些女人真是太会隐藏了,平时看着温顺安静,一转身就亮出自己的獠牙,“你在大街上跟人吵架,像啥样子?”   肖开艳差点儿没被顾明阳气昏过去,她咬紧牙关,一字一顿的问,“你在嫌弃我?嫌弃我被劳教过?嫌弃我野蛮?”   顾明阳被肖开艳直接的问话给梗住了,他想说不是,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嫌弃肖开艳,但这话他怎么也吐不出口,他知道自己没权力嫌弃肖开艳,但肖开艳这个样子他真的很不喜欢,他将来的妻子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难道我说错了,你本来就不应该和人吵架,一个大姑娘在街上跟人又骂又吵的,很好看吗?”   肖开艳怔怔的看着顾明阳,她只是在被人欺到头上的时候反击,这个时候作为她的男朋友,不应该无条件站出来为她出头吗?如果今天钱媳妇闹事的时候,他肯站出来替她说两句话,哪怕是不起作用,她也心满意足了,但他做了什么?一直躲的远远的,好像不认识她一样,现在又反过来教训她,说她不应该和人吵?“你的意思是,人家想要我的摊位,我就要乖乖的让出来?别人欺负我,我也要忍着?”   见肖开艳两眼含泪,顾明阳心也软了,他缓和了一下语气,“你就算是让给她,你们的摊位离医院也没多远,而且你的手艺那么好,这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好吃,离的远点儿怕什么?你们现在在外头又打又闹的,周围人会咋想你?人家还会不会来买你的东西吃?”   肖开艳冷笑连连,酒香也怕巷子深,而且她们卖的饭食差不多,很多病人家属就是过来买一碗粥,几个窝头,这里头手艺的差距能有多大?家里亲人在病房里躺着,出来买饭的人,能少走两步当然要少走两步。而且这里的人来来去去的,谁会在意谁和谁打过吵过?   但她和不谙世事的顾明阳说这些有什么用?肖开艳第一次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动摇,这样的男人值得她辛苦付出吗?   上辈子黎苗守着这种男人真的幸福吗?   肖开艳不想再理顾明阳了,她疲惫的转身往县医院去,那边还有个烂摊子等着她呢。   顾明阳见肖开艳不理他了,也不去追,他觉得肖开艳这会儿在气头上呢,等她冷静下来,就知道自己是忠言逆耳了。   孙清莲见肖开艳垂着头回来,忙迎了过去,“怎么样?”她看了一眼那边钱媳妇的摊位,“她早就回来了,说被公安教育了一顿,刚才大家伙商量了一下,这位置就按先来后到分,给自己家添花样可以,但都不许再吵了,也不能和来吃饭的说别家坏话。”   这是县医院门口几家小吃摊达成的默契,他们也都是鼓足勇气过来支个小摊儿的,为的就是赚几个活钱儿,这要是因为打架被人盯上了,以后再做不了生意,岂不是鸡飞蛋打了?   看到孙清莲,肖开艳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奶奶,对不起,都怨我。”、孙清莲被肖开艳吓了一跳,忙拉了肖开艳在炉子这坐下,“你这是咋了?我听钱媳妇说没事了,你们一起赔了小孙同学一块钱,再写份检查,李公安就把你们放了嘛?”   肖开艳哪是因为这个啊,她在后悔自己怎么就反应那么迟钝,在最危急的时候没想起来挡在孙清莲前面?“不是,刚才钱嫂子泼汤的时候,我吓懵了,没想起来您就在我旁边呢,要是没有小孙同学,现在您就得躺在医院里,”肖开艳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我说着把您当亲奶奶,结果关键时候却把您给忘了。”   与其让孙清莲对她生出嫌隙,倒不如她直接向孙清莲承认错误,她们虽然能祖孙相称,但毕竟是不是亲祖孙,就算是亲的,有几个孙女在遇到这样的危险的时候,能舍身相救?   孙清莲没想到肖开艳在为这个难过,她笑着拍了拍肖开艳的肩膀,“我这不是没事吗?那种情况下,别说是你,我也吓傻了,不然我直接自己背过身儿不就行了?还连累了人家孙同学。”   孙清莲活了六十多年,这几十年的风云变幻她一路走过来,早就看透了世情。如果肖开艳不是走投无路,怎么会跑来认她当奶奶?而她收留肖开艳,最初是看她一个小姑娘可怜,怕她无处可去被人欺负,后来也是因为肖开艳心眼儿活办法多,不但自己能过的好,还能带着她过上好日子,她慢慢就跟着肖开艳的步调来走,尽量的配合着她。   两人的所谓祖孙情,其实更多的是合则两利,虽然日子久了,两人也有了感情,但这感情不足以让对方为自己牺牲,所以孙清莲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对肖开艳有什么想法。   听孙清莲这么说,肖开艳放下心来,但她还是郑重的和孙清莲保证,“奶奶,我现在连个亲人都没有,以后你就是我最亲的人了,您放心吧,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孙清莲并不相信肖开艳的话,危难来的时候躲避是本能,“行啦,这次的事平平安安的过去已经是咱们的大福气了,这马上要上人了,咱们也得赶紧准备起来。”   肖开艳看孙清莲的神情就知道她没真的信自己话,但日久见人心,她相信假以时日,孙清莲会把她当亲孙女的。   ……   孙满堂从公安局出来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走进公安局门口的传达室,给传达室里的老头儿递了根烟。坐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人聊上了。   孙满堂觉得今天没替老婆来,他可是一眼就瞧中李栋了。   孙家只有孙丽霞一个女儿,大家对她都疼的很,一中开学了,孙丽霞说不想招工,想把高中读完,反正家里也不缺她那一份工资,孙满堂就答应了。但女儿也十八了,书读的再多也得嫁人,他和老婆还有两个儿媳也没闲着,遇到不错的男青年,就会在心里和孙丽霞往一起放一放,再打听一下人家的具体情况,看看和孙丽霞合不合适。   今天他一见李栋,就一下子看中了,小伙子人长的精神,还在公安局工作,这么好的条件配他闺女再合适不过了,所以孙满堂下定决心要把李栋给打听清楚。   李栋下班出来,就看到孙满堂站在大门口对他笑呢,他有些奇怪的过去,“孙同志,你还有事?”   孙满堂已经把李栋打听的差不多了,知道他是烈士子弟,家里独子,还没有对象,“今天的事真是谢谢李公安了,”孙满堂示意李栋跟他往外走,“我想来想去,就这么走了不合适,才在这儿等着你,请你到我家坐坐吃顿便饭。”   李栋被孙满堂突然而来的热情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觉得自己帮到了孙丽霞,而且即便是帮到了,那这也是他的职责所在,怎么能让群众请吃喝呢?“不行不行,孙同志,我是人民公安,你不要逼我违反纪律,”李栋黑着脸瞪着孙满堂,“今天就算是没有小孙同学,县医院门口有人打架,我也是要管的。”   “是我说错话了,说错话了,不是因为这个我才想请你回家坐坐,”孙满堂立马解释,“这不是你和丽霞以前就认识嘛,这回怎么说也算是你帮了她,走吧,都是自己人,跟老叔回家坐会儿。”   他和孙丽霞还是因为黎苗才见过一面,那丫头对他可是戒备的很,可在孙满堂嘴里,他们怎么就成了朋友了?这一男一女能随便当“朋友”吗?但他们又不是同事,连革命同志都算不上,李栋为啥要去孙家“坐坐”?   “不必了,我一会儿还有事呢,我和小孙同事也是无意中见过一回,算不上认识,你快回去吧,”李栋冲孙满堂摆摆手,转身就回了公安局大院儿。   他就住在局里的单位宿舍里,刚才是想去县医院门口再看看,现在被孙满堂堵了,干脆先回去坐会儿,等孙满堂走了再出去。   孙满堂想再叫李栋已经来不及了,他遗憾的摇摇头,只能先回家去,等他把李栋的事和老婆说了,两人再商量出个办法来。   五道沟村的习惯是二十八炸麻花,也就是搁支油锅炸油货,但村民的日子都过的艰难,大家多是炸几块豆腐,一盆萝卜粉条丸子,几张油饼应个景就算了事。   但今年苗兰花是下足了功夫的,除了惯常的油货之外,她带着黎苗去了趟公社,咬着牙买了两斤牛肉回来,拌了馅精心炸了一盆牛肉丸子,又用年底分的白面蒸了一屉大包子,又准备两足风鸡,让黎苗和包子丸子一起,拎着去了县里给范新巧送过去。   “你嫂子现在住在娘家,你才更应该去给她长长脸,让她爸妈看看,知道咱不是那种不知礼的人,”女儿在城里住,书读的好,吃的也好,范新巧还帮着给做新衣裳,这一个月五块钱,人家肯定是赔着的。苗兰花可不是个爱占人便宜的,范新巧夫妻的好处她记在心里,找到机会,也是要回报一二的。   这个简单,黎苗把东西都装好了挂在车上,又被苗兰花强行给围上了围巾,才骑着车往县里去。   她先去了范新巧娘家,看到黎苗过来,范家老夫妻都十分高兴,他们去女儿家的时候都见过黎苗,又听范新巧夸过黎苗无数次,对她都十分的喜欢,看见她拎来的东西,范母嗔怪道,“这大冷天儿的你跑这一趟干啥?家里啥也不缺的。”   黎苗甜甜的叫了范伯伯,何娘娘,“我妈想让你们尝尝她的手艺,刚巧我也在家呆的烦了,想我嫂子了,就申请进城来了。”   范新巧正带着侄子和女儿做作业呢,听见黎苗的声音从屋里出来,“我猜着苗苗就要来这一趟的,果然叫我猜到了,快进来吧,我哥单位分了点儿奶糖,一会儿你走的时候带回去点。”   听到黎苗来了,范新民想了想还是从屋里出来了,自从方海洋出了事,范新民就觉得没脸见黎苗,他反复和黎苗保证过,说方海洋那人不错,对黎苗只是求贤若渴,可转眼方海洋就和宋跃进搅在一起,还跑一个女同志屋里喝酒?   这是正经人该帮的事吗?   “咳,苗苗来了?”范新民心虚的不敢和黎苗对视,“快进来坐,外头冷的很,”范新民转身又回到他们屋里,从柜子里拿出孩子喝的麦乳精,给黎苗冲了一杯端出来,“喝点儿麦乳精暖暖身子。”   黎苗来了,她哥热情是真热情,就是不敢正眼看人,范新巧噗嗤一笑,“大哥,你这是干啥呢?苗苗又没有怪你,而且这事和你也没啥关系不是?”   范新民被妹子揭穿心思,老脸一红,“是我识人不清,差点儿害了苗苗,我这心里不得劲。”   黎苗两手接过麦乳精,“谢谢新民哥,我嫂子说的没错,这事真跟你没关系,而且我不是没去文艺队嘛,他们出事也没牵连到我,你也别把这事老放在心上。”   范新民在黎苗对面坐下,一脸沮丧道,“唉,我只要一想起来,就庆幸你没听我的话,不然,我这辈子心里都不能安生了,”宋跃进那样的人,见到黎苗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还不知道生出什么坏心来,他这是差点儿把黎苗推进火坑里,“是我瞎了眼。”   黎苗不乐意再听范新民自我检讨,她好奇的问道,“那方海洋现在怎么样了?查出什么来了没有?”   范新民摇头,“我去看过他一回,”他主要是去骂他的,“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胡言乱语的,大夫说他是受到了严重的刺激,精神错乱了。”   这是疯了?黎苗没想到方海洋还有这样的后续。宝山县是穷县,县城里了也是三天两头停电,黎苗去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了,周围人都睡了,只有文丽丽的房间里还亮着煤油灯,宋跃进正在高谈阔论,说着自己辉煌的过去。   黎苗是先打灭了屋里的油灯才进去的,她速度又快,按理说方海洋和文丽丽都不应该看到人的,怎么就疯了呢?   黎苗和范新巧对视一眼,才小心问道,“是看到啥了吓疯的?”   范新民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反正外头是这么传,但是也听到别的说法,说是公安审的太狠了,人就疯了。”   黎苗大概能猜到“审的太狠”是啥意思,“那,那个女的呢?”   范新民叹了口气,“女的倒没啥事,听说啥也不知道,不过到现在案情都没有查明呢,人还在监狱里关着呢。”   “这要是一直查不出来,她就一直关着了?”黎苗觉得自己有些连累文丽丽了,“这事儿我咋觉得和她没关系呢?”   范新巧说话了,“我看她还是关着好,你不知道,宋跃进他妈跟疯了一样,跑到文丽丽家里闹了一场,非要文家把闺女嫁给她儿子,说宋跃进本来就是和文丽丽搞对象呢,现在宋跃进叫人害了,文丽丽不能抛弃宋跃进,要从一而终。”   “啊呸!”黎苗忍不住了,“哪有这样的道理?她还嫌他儿子把人家祸害的不够么?”就算是文丽丽和宋跃进是一拍即合的,但能一拍即合自然也能一拍两散,凭啥要守着一个连路都走不利索的老太监过一辈子?   “所以我说文丽丽还是关着好,宋跃进他妈再泼,也不能跑到监狱去,让人把文丽丽嫁给她儿子。”范新巧想起宋跃进就犯恶心,“宋家真是一窝子坏水。”   看来把文丽丽关起来是对她的保护了,知道了两人的下场,黎苗便不再多问了,至于范新民,有方海洋给他上了生动的一课,他到现在都是恹恹的,几乎要怀疑人生了。   范新巧看了沉默不语的范新民,没好气道,“苗苗又没怪你,你成天臭着个脸干啥呢?你就是被人给骗了一回,犯得着成天低着头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犯啥错误了呢。”   “就是,”范新民的妻子也走过来,她推了范新民一把,冲范新巧道,“你回来这几天也亲眼见了,你哥这阵子就跟丢了魂一样,说什么理想信仰啥的,我也听不懂,就知道这读书人真是太麻烦了,就这么点儿破事,跟咱们有多少关系?他就成这样了。”   范新巧是知道自己哥哥性子的,书读的挺多,有点儿迂了,他把方海洋当朋友,相信他是和他一样的人,结果方海洋转身和宋跃进那样的人混在一起,这让范新民不但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还觉得受到了侮辱,“嫂子你别管他了,他要是自己想不开,那就一直这么着吧,”范新巧白了范新民一眼,“你这样子,好像你活这么大就方海洋这么一个朋友一样,而且我记得你们也不算多好的朋友。”   黎苗被范新巧的话逗的一笑,叫范新巧一说,范新民这是在为赋新词强说愁了,“新民哥,这人心隔肚皮,别说是朋友之间,就是亲人之间也常常猜不到对方的心思,要是大家都和你一样想不开,那些好心办坏事的人,是不是以后都不要给人帮忙了?”   范父听见屋里大家都在劝范新民,一把挑起棉门帘,“行了行了,你们别听他成天在这儿矫情,叫我说,你真觉得自己错了,就主动去和组织承认错误,自己去和方海洋一起关几天!”   一个人搞的一家子年都过不好,范父绝不惯儿子这个毛病。   黎苗忍不住回身对范父竖了个大拇指,还是老爷子看的透,不说关到监狱里,把范新民扔到农村种半年地,他啥情绪没有了。   在范家吃了中饭,黎苗拿着范家给的回礼出来,走到没人的地方,她把那些东西往吊坠里一扔,又从里头扒拉出一只野鸡,拎着去了一中。她能进一中多亏了班主任李老师,而且在一中这一学期,她也得了李老师许多照顾,这要过年了,她得去李老师家里转转去。   李老师一开门看到黎苗,忍不住就笑了,“今天是怎么了?都过来看老师来了。”   她侧身上黎苗进来,“明阳也在呢,刚才他还说一会儿就回家,没想到你就来了,刚好你们俩一起回去,路上也有个伴。”   顾明阳和肖开艳都没想到会在李老师家里遇到黎苗。   顾明阳这阵子住在肖开艳那里,除了自学,遇到问题就跑到学校的职工宿舍来请教老师,反正大过年的,老师们基本都在家里,而且没有老师不喜欢勤学好问的学生。他不但提升了自己,还在老师们跟前刷了波好感。   肖开艳比顾明阳会做人,眼看要过年顾明阳也该回去了,肖开艳又准备了点儿东西,陪着顾明阳到几位主课老师家里走一走,给老师们拜个早年,也算是感谢老师们对顾明阳的教导。   自从在公安局门口两人起了争执之后,肖开艳就不怎么理顾明阳了,顾明阳虽然憋屈委屈又尴尬,但还是压了自己的脾气没有直接回五道沟,毕竟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学习了。而五道沟的学习条件和生活条件,都不能和肖开艳这里比。   而且顾明阳相信,肖开艳一定会自己想通的,这不,他要回家过年了,肖开艳却替他准备好了年礼,陪着他到老师们家里来了。   这让顾明阳既得意又感动,当老师问起肖开艳的身份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和老师们介绍说肖开艳是他对象。 第75章 v章   肖开艳和顾明阳谁也没想到会在李老师这里遇到黎苗,肖开艳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黎苗了,这一见之下,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是黎苗?   寒冬腊月的,别人都恨不得把所有的冬衣都裹在身上,围巾把整个头都包上,黎苗倒好,只穿了件红底黑花的罩衫,里面的棉衣一看就是极薄的那种,没有明显掐腰,就已经把窈窕的身形给勾勒了出来,下头的绿军裤也是改过的,两条腿又直又细,配上那张雪白无瑕的脸,整个人就像带着光,李老师原本逼仄的房间仿佛都亮堂起来。   肖开艳想说这根本不是黎苗,不是她记忆里的黎苗,但理智又告诉她,这就是黎苗,这不是黎苗是谁?   可黎苗有这么美吗?所以这才是她以后成为首富夫人,顾明阳对她不离不弃的真相吗?顾明阳是因为这个,才不让她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吗?   顾明阳成天和黎苗在一个班里读书,真的能忘掉她,心甘情愿和她在一起吗?   黎苗连正眼都没给顾肖二人,她笑眯眯的把手里的野鸡递给李老师,“我妈让我来给老师拜个早年,乡下也没啥好拿的,李老师您别嫌弃。”   李老师没好气的瞪了黎苗一眼,“你还学会跟老师客气了?”她伸手把野鸡接过来递给丈夫,“你们几个下午都别走了,在老师这儿吃了饭一起回去,肖同志也是五道沟的吧?是不是和明阳一起回去过年?”   李老师对顾明阳的印象也不错,他不像黎苗那么耀眼,但学习一直很刻苦,在班里话不多,但和同学们相处的也不错,最让李老师满意的就是顾明阳的学习态度,在她看来,黎苗是那种天姿卓绝的,别人学两遍三遍的,她一遍就成。这样的人少之又少,没什么可比性。   但顾明阳就不一样了,顾明阳也很聪明,但他的聪明刻苦是别的学生可以仿效的,是有榜样意义的。这样的学生当老师的也没有不喜欢的。   顾明阳看了黎苗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我今天就回去了,开艳不回,她在她奶奶家陪她奶奶一起过年。”肖开艳已经和家里决裂了,她又不愿意扔下孙清莲跟着顾明阳去他家过年,说两人毕竟没有结婚,去男方家里过年不太好,顾明阳就由着她了。   李老师对肖开艳家的情况不了解,只呃了一声,“那你现在是在肖开艳的奶奶家里住着?”顾明阳过来请教问题的时候,只说自己住在亲戚家,今天李老师才知道他是住在对象家里。   肖开艳见顾明阳被李老师问的一脸不自在,笑道,“我奶奶家离咱们学校挺近的,她家屋子多,就留明阳在那儿住几天,人年纪大了,就喜欢我们年轻人都围在她身边,人多热闹她心情也好。”   “噗嗤,”黎苗已经笑出声了,她也听孙清莲说过,她夏天在河堤上做工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女孩子,就把那女孩子带回去了。卖姜茶的主意是那姑娘给她出的。现在听肖开艳这么说,她知道孙清莲带回家的女孩子是谁了。   只是黎苗没想到,在肖开艳嘴里,孙清莲已经是她“亲奶奶”了,她歪头看着肖开艳,“肖开艳,你奶奶不是去世二十多年了吗?你现在说的奶奶,是在咱们学校门口卖姜茶的孙奶奶吧?”   学校门口卖姜茶的孙清莲学校老师都知道,一是因为她本人很出名,有点儿年纪的人都听说过她,二是她卖的姜茶很好喝,老师们偶尔也会过去买上一茶缸来喝,“肖开艳的奶奶是孙清莲?”   李老师有些奇怪,孙清莲可是宝山人,还是个孤老婆子,怎么突然冒出个姓肖的孙女?   肖开艳没好气的白了黎苗一眼,瞧把你能的,这世上就没有你不知道的事了不是?别人的事和你有啥关系?“还真没黎苗你不知道的事,不认识的人啊。”   她笑着和李老师解释,“我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就想到到县里来找点儿事干,认识了孙奶奶,她很喜欢我,就留我在她那里住下了,我们现在一起做点儿小生意,让李老师见笑了。”   原来是这样啊,李老师这下明白了,她看了黎苗一眼,据她所知,黎苗和孙清莲的关系极为亲近,没想到这肖开艳和孙清莲还是“祖孙”,而眼前这三个年轻人,明明是一个村的,黎苗和顾明阳在班里几乎就不说话,肖开艳和黎苗看起来也不太融洽,这就有些奇怪了。她意识到自己让他们一起回老家的提议不太明智,便笑了笑,让黎苗在炉子旁边坐了,自己回里屋去给黎苗倒茶,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顾明阳也不希望肖开艳和孙清莲的关系让人知道,他倒不是看不起孙清莲,而是他不愿意让人知道肖开艳一个人在宝山。一个没结婚的姑娘又没工作,一个人呆在外头太让人奇怪了,万一有人去打听肖开艳的事,那她被劳教就很难瞒得住。   想到这些,顾明阳看了一眼垂着的门帘,压低声音道,“开艳家的事和你又啥关系?你咋话那么多?”   黎苗挑眉,顾明阳还敢来指责自己,“这不是聊天的嘛,难道你愿意让李老师知道咱们不对付?明明奶奶早死了,还一口一个在奶奶家住着,我听了渗的慌。”   肖开艳立马道,“明阳你别说了。”   她正色看着黎苗,上次黎苗就多嘴一说,把她给弄到了河堤上,现在她是一点儿也不敢小瞧这女人了,一个美的连女人都想盯着瞧的女人,又心机深沉,怪不得上辈子顾明阳成了首富也没舍得换老婆呢,“黎苗,明阳心直口快你也是知道的,就别和他计较这些用词上的事了。”   这些天肖开艳一直冷着顾明阳,她活了两世,可不会被一个小青年摆布,但该和顾明阳站在一起的时候,她也会毫不犹豫的替顾明阳说话,“我知道以前明阳可能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但你们早就说清楚了,现在我和明阳在一起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算了,至于我和孙奶奶的事,不过是机缘巧合,两个可怜人凑在一起抱团取暖罢了,黎苗你既然认识孙奶奶,就该知道这些年她有多不容易,你要是对我还有气,那就冲我来,千万别把账记在孙奶奶身上,她一把年纪了,经不起折腾。”   肖开艳这话说的极漂亮,态度也是不卑不亢,声音么,刚好可以让里面的李老师听清楚,若是不知情的,信了她的话,真会觉得黎苗是什么不肯让人的人呢,但黎苗还就是个不肯让人的,“你这话说的我就不明白了,我和顾明阳怎么了?你们怎么对不起我了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呢?还有孙奶奶,一中的人都知道孙奶奶对我有多好,怎么在你嘴里,好像我准备害孙奶奶一样,这可不行,你不解释清楚,将来万一孙奶奶有啥事,没准儿大家都要怀疑我了。”   “来,反正这会儿也没啥事,咱们一个一个慢慢说,顾明阳,你先说说,咱们到底怎么了?你们怎么对不起我了?”黎苗闲适的靠在小椅子上,伸手翻着屋中间炉子上炕着的花生,等着顾明阳给她个解释。   顾明阳都要恨死这两个女人了,一见面就吵,一见面就掐,根本就不替他考虑考虑,她们吵起来,这可是在他班主任家里,李老师有多喜欢黎苗他最清楚,她们吵起来,李老师肯定会误会他的。   他腾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我们没怎么,我和肖开艳也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好的很,”   他冲正要出来的李老师道,“李老师,您和黎苗慢慢聊,我们就先走了。”   李老师也听见他们的话了,这儿正一头雾水的出来,“不是说让你们在这儿吃饭吗?走啥走?都不许走。”   肖开艳也跟了过来,“我们来的时间不短了,明阳还得赶回村里去了,这要是再不走,就得赶夜路了。”   李老师看了黎苗一眼,黎苗是骑车上学她是知道的,但她没办法再说让黎苗带着顾明阳一起回去的话了,“好吧,那老师就不多留你们了,明阳回去的时候路上要注意安全。”   ……   等送走了顾明阳,李老师把给黎苗冲的糖水端过来,“快喝吧,你别怪老师多嘴啊,你和他们两个怎么回事啊?平时在班里,也不见你和顾明阳同学多说话。”   黎苗不以为然的端起碗喝了口,“没啥,顾明阳和肖开艳是自小定的娃娃亲,后来顾家成分不好,两人就退亲了,现在他们又在一起了,肖开艳却觉得我和顾明阳有什么,成天一副对不起我的样子,见我就道歉,我觉得她这不是在给我道歉,是在骂我呢。”   李老师没听太明白,“如果有误会,你们好好解释一下,为啥骂你啊?”   黎苗不屑的笑笑,“她老觉得自己从我手里抢走了顾明阳,这不是骂我吗?您觉得我哪只眼能看上顾明阳啊?而且就肖开艳那种的,也配从我手里抢人?她光顾着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忘了照镜子。”   李老师愣了下才笑出来,“你这个丫头啊,嘴咋这么毒啊!”   黎苗抬起下巴,“他们找骂,我怎么也得成全他们。”   李老师摇头,黎苗这个样子,她反而更愿意相信她的话,想想也是,黎苗明显就和那俩不像一路人,平时在学校里这两人也没什么交集,“听说明阳上学一直是这个小肖在供的?”   黎苗愕然,凭她对顾明阳的印象,顾明阳是绝对不会这么和人说的,“他说的?”   李老师抿嘴一笑,“我听出来的,那小肖看起来是个极能干的,顾明阳是个有福气的,”虽然是老师,但大家都是女人,李老师对顾明阳这种住在对象家里的行为还是有些不赞同。   ……   顾明阳和肖开艳从李老师家里出来,脸就更黑了,他恨恨的往电线杆上踢了一脚,“我说我自己来,你非要跟我一起过来,你过来干啥?和黎苗吵架吗?”   肖开艳没想到顾明阳会因为这个发火,他就算是生气,不应该生黎苗的气吗?“你啥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不该过来?”她给他把东西准备好,让他出去送人落好?她当幕后英雄?   顾明阳神情微僵,“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你们一见面就吵,有意思吗?也不看看在什么地方,你和她吵架,我的脸往哪儿搁?”   肖开艳绝倒,这个顾明阳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她还没嫁给他呢,就把当使唤丫头一样大呼小叫了?“你的脸往哪儿搁,你咋不去问问黎苗呢?你不敢找黎苗吵,就会过来冲我发火,敢情我买了一堆东西,挨个陪着你去给老师拜年,还做错了?要不是我提醒你要来给老师拜个年,你能想起来?”   “我,我,”顾明阳被肖开艳问了一个愣怔,他确实没想起来,不是他没想起来,而是他觉得那就没必要,但肖开艳这么说了,他觉得也挺对,毕竟这些天他成天往老师家里跑,几位老师都没有嫌他烦,还很耐心的给他答疑解惑,但现在肖开艳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没想起来,我是觉得没必要,老师教书育人就是他们的本职工作,是你非说要感谢、联络感情啥的,我也是没办法,才陪着你来的,结果你看看,来了个啥结果?你也说了,上次的事如果不是因为黎苗在新华书店老说话,人家根本不会举报你,现在她要是又跟李老师乱说,你怎么办?”顾明阳越说越有理,肖开艳被劳教过是件很光荣的事吗?如果是他,他就老实呆在家里,再也不出门了。   肖开艳没想到顾明阳会说出这么一套话,她深吸一口气,“就算是她和老师胡说了,又怎么样?我因为去七宝河捕鱼被劳改了,很见不得人吗?”   公安局很可怕,河堤上很苦,肖开艳都熬过来了,因为她知道,等世道变了,这些所谓的罪名都不大事,甚至还会成国她受过“迫害”的证明,可她万没想到,顾明阳却把这些深深记在心里,甚至因为这个,还看不起她。   作者有话要说: 八月结束了。 第76章 v章   顾明阳目瞪口呆的看着帮他整理行李的肖开艳,那些可都是说好了不带走的,他们事先也说好了,过了初五他就回来,可现在怎么把他的被褥也打包了?“开艳,你这是干啥?”   肖开艳手脚麻利的把顾明阳的被褥打成卷装在顾明阳来时的背的尿素袋里,又把自己给他准备的年货从袋子里取了出来,根本没功夫理顾明阳。   孙清莲见两个人高高兴兴的出去,黑着脸回来,还一来就倒腾东西,悄悄拉了顾明阳出来,“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又吵架了?”   上次出了医院的事,肖开艳和顾明阳就不像以前那么亲热了,孙清莲看在眼里,却觉得小男女的事,她一个老太太不好多问,便装不知道了,毕竟两人也只是话少了点,并没有当着她的面吵。   可这次不一样了,肖开艳这是要把顾明阳撵走的架势,偏顾明阳还没看出来。   顾明阳挠头,大概把在李老师家里事和孙清莲讲了,“我也没说啥,奶奶你也认识黎苗的,她就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又因为以前的事对我和开艳有芥蒂,一直把我们当仇人一样,我想着让一让就过去了,肖开艳却啰啰嗦嗦一大堆,也不看看是在哪儿,她能赢得了黎苗嘛?这不是招人笑话吗?”   孙清莲这才知道原来肖开艳和黎苗也认识,想想也是,他们三个就是一个村儿的,怎么会不认识?只是黎苗和这两人太不一样了,孙清莲就没往一处想,现在听顾明阳的意思,肖开艳和黎苗中间还有些不痛快,但她劝人都往好里劝,“所以你就说她了?”   顾明阳嗯了一声,“从李老师家里出来,我就说了她两句,她就不愿意了,奶奶你不知道,开艳现在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以前她不这样的。”   以前肖开艳对他多好啊,可现在却开始和他发脾气了,还不是一回两回。   肖开艳在屋里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出来正听见顾明阳的话,她冷笑一声,这人就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而且她为啥要避着黎苗?她是在黎苗和顾明阳分手之手才和顾明阳在一起的,她又没有“三”了这俩,黎苗凭什么把她当仇人?还说自己脾气大,顾明阳脾气就小吗?   也不对,顾明阳是当少爷当习惯了,他说别人可以,但她不能忤逆他的意思,可这又凭什么?“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我是为这个生气的吗?你这是第几回了?你不让我跟人吵架是为什么?”   孙清莲走过去拉了肖开艳一下,“开艳小声点儿,周围邻居该听见了。”   肖开艳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她抹了把泪,但还是压低了声音,“奶奶你不知道,他是在嫌弃我,嫌弃我因为捕鱼的事被劳教过。可我为啥要去七宝河捕鱼?我得吃饭啊!而且我卖鱼的钱没给你吗?我知道你想读书,千方百计的托人去临平帮你买辅导书,可结果呢?你嫌弃我?”   这是肖开艳最不能忍的,别人嫌弃她可以,但顾明阳绝对不行,“我想过了,既然你这么嫌我,那咱们就算了,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省得我这样的女朋友给你丢人!”   她现在有饭吃有钱花,将来也不缺挣钱的门路,为啥要巴着顾明阳?她是想当首富夫人,但她想过的是黎苗那样的日子,绝不是忍气吞声的首富夫人。   顾明阳这下真生气了,“你啥意思?你做的不对我还说不得了?你跟着我去我老师那里,结果见到黎苗就和她吵架,你就不想想我的感受?”   肖开艳连话都不想和顾明阳说了,“是我错了,我就不该提议去给你老师们拜年,在你眼里,我只要一件事做的不合你的心意,那就全盘皆错。”   她把顾明阳的行李拎出来摆在顾明阳的面前,“时候不早了,你走吧,以后也别往这儿来了,省得叫人知道你和两个劳改犯住在一起,丢了你顾秀才的脸!”   顾明阳这才想起来,肖开艳只是去河堤上劳动改造,而孙清莲却是在监狱里住过的,他尴尬的看了孙清莲一眼,“孙奶奶,我真不是因为这个。”   顾明阳在这儿住了十来天,孙清莲也算是把顾明阳了解了个七七八八,顾明阳这样的,纯粹就是没有少爷的命,偏有少爷的病,被人伺候习惯了,不但不记得人好,还开始挑三捡四了,“唉,你们的事我也不好多问,不过开艳说的没错,时候是不早了,你再不回去天黑前就赶不回村里了,快走吧,你们俩都消消气,说不定过完年就好了呢。”   肖开艳和顾明阳是娃娃亲,自小一起长大的感情,这一时吵一时好也是正常的,孙清莲并不想干涉太多,而且他们嘴里的黎苗和她认识的很不一样,孙清莲不怎么喜欢顾明阳用那种口气说黎苗。   但她没有把情绪表露在脸上,而是看了一眼日头,“时候不早了,我就不多留你了,回去代我问你妈过的好。”   顾明阳不疑有他,点头应了,又看了一眼坐在屋里生闷气的肖开艳,想了想没进去,直接拎着行李卷出了大院儿。   听见顾明阳走了,肖开艳整理好了情绪,从屋里出来,“奶奶,咱们晚上炖肉吧?”   孙清莲轻叹一声,她知道肖开艳要炖的是哪块肉,那是肖开艳特意去黑市买的猪肉,她们留了一半儿,另一半儿准备让顾明阳带回去的,刚才肖开艳一怒之下,把东西给留下了,“你和明阳处对象呢,按礼也该去给他妈拜个年,那些东西咱先留着,等你去的时候带上。”   肖开艳根本不打算回五道沟,回去叫人看笑话不说,她那个难缠的亲妈还在村里呢,“不必了,我不过去了,我是和顾明阳处着呢,但能处也能分,”肖开艳冷着脸把肉从袋子里取出来,“这个月咱俩多辛苦啊,趁着过年吃点儿好的当是犒劳自己了。”   “开艳啊,我还不知道你认识县一中的黎苗呢,你们几个到底咋回事啊?一直关系都不好吗?”肖开艳已经拿定了主意,孙清莲也不再说什么,看她去洗肉,自己就拿了葱蒜跟在她后面去水管那里洗。   肖开艳斟酌了一下,看意思黎苗和孙清莲关系应该不错的,“奶奶,我们是一个村儿的,从小就认识,你咋认识她的?听黎苗的意思,你们还挺熟的。”   孙清莲一笑,“以前偶尔见过一面,那闺女漂亮,我就记住脸了,后来在一中又遇到了,她老来买姜茶,我们没事就说说话,那闺女嘴甜,对人也和气。”   原来是这样,肖开艳心里有数了,她笑了笑,“苗苗在我们村很出名的,她是我们村会计的女儿,人又聪明漂亮,大家都很喜欢她……”   肖开艳挑挑拣拣的和孙清莲说了他们三个的关系,“是我家对不起明阳,所以看着他和黎苗走的近,我其实是挺替他们高兴的,奶奶也知道明阳家那个条件,要是能娶到黎苗,以后顾家在村里就有人照顾了。”   孙清莲听懂了,原来顾明阳和黎苗处过对象,后来黄了,顾明阳就又和肖开艳在一起了。这里头有水分是肯定的。按孙清莲的眼光,别说黎苗了,就是肖开艳,顾明阳都配不上。说黎苗因为这个对他们有了误会,孙清莲也不怎么信,但小男女间的事谁也说不准,“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听说黎苗在学校成绩很好,你和明阳也处的好,这不就行了?人这一辈子长着呢,等将来回头看看,都不是事。”   肖开艳点点头,她也是活过一辈子的人了,对孙清莲的话感同身受,“我也这么想,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对不起黎苗的地方,可明阳却有些放不下。”   虽然觉得孙清莲和黎苗不会有太深的关系,但肖开艳还是防患于未然,没在孙清莲跟前说黎苗的好话,谁知道世事会往哪个方向发展呢?她现在是有点儿怕黎苗了。   这女人前世能当首富夫人,这一世虽然和顾明阳掰了,但又变的成绩优异,真的是世上的好事都让她占完了,肖开艳不怕和人拼努力,但她怕这种天生好命的人,“像苗苗那么漂亮的姑娘,别说男人了,就是女人见了也忘不掉,而且她成绩也好,明阳这心里一直记挂着,也是常事。”   这个孙清莲觉得肖开艳想多了,“你和明阳都确定关系了,就别再多想了,过年你不想去他家就别去了,但开年他回来,这事就翻篇儿,你们两个好好相处才是最重要的。”   肖开艳垂下头,她是真的犹豫了,她把宝押在顾明阳身上真的对吗?但不押在顾明阳身上,她又找谁呢?这宝山县后几十年出的最大的人物就是顾明阳了,她真的要放开这条金大腿吗?   ……   黎苗没留在李老师家里吃饭,她拿了自己的成绩单,便借口还有别的事,就骑车回村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黎苗还没起床,顾明君就来了。自从黎苗坚决表示和顾明阳没关系之后,她虽然对顾明君还像以前一样,但顾明君却不怎么到黎家来了。   见顾明君过来。苗兰花抓了把花生塞在她的手里,转身去拍黎苗的门,嘴里还和顾明君解释,“你苗苗姐这一学期学习累的很,回来这半月,我让她好好睡睡,把在学校缺的觉都补出来。”   黎苗从被窝里探出头,顺手抓了衣服穿好,她懒得下床,依然拥被半靠着,“明君你进来吧,我屋里暖和。”   顾明君听见黎苗叫她,忙推门进来,看见还在床上打着盹的黎苗,她有些忐忑的站在门边,“苗苗姐。”   黎苗冲顾明君招招手,一指床边的椅子,“过来坐,把脚蹬在火盆边上暖暖。”早上苗兰花坐饭的时候,特意又从灶台里扒了几块热炭放在盆里给黎苗搁屋里了。   乡下人大多数屋里是烧不起煤炉子的,南省又不睡炕,后半夜寒气上来,屋里也是很冷的,苗兰花早上给女儿屋里放个炭盆,黎苗借着热乎劲就能睡的更安稳一些。   顾明君见黎苗并没有和她生分,嘴里说着不冷,人却照着黎苗说的,坐在了椅子上,“我哥昨天回来了。”   黎苗打了个哈欠,“你大早上跑来就和我说这个啊?”   顾明君扁扁嘴,“苗苗姐你别误会,以前我挺想你还和我哥好的,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我觉得我哥配不上你!但我又不想他和肖开艳处对象,不管肖开艳现在对他有多好,当初她在批/斗大会上说的那些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忘,她说她是被肖成功逼的,我根本就不信!”   黎苗听了一会儿,“可这是你哥的事,只要他愿意,你妈也不反对,你生气也没用啊?而且我觉得你也犯不着为这件事不高兴,你不喜欢她,不原谅她,是你的事,没人可以要求你,至于你哥和你妈,他们原谅并且接受,也是他们的事,你也不能要求他们照着你的想法来。”   顾明君愣了一会儿才想明白黎苗的话,她梗了一下,才道,“可那是我妈和我哥啊。”   “所以呢?因为你很听他们的话,他们也就会像你一样听你的话了?”黎苗觉得顾明君被黎红给养傻了,“我要是你,才不管顾明阳娶谁呢,他爱娶谁娶谁,你呢,没事的时候把课本给捡起来,或者趁你哥回来的时候,多请教请教他,啥时候读书识字都不会错。你看你哥,你家那条件,他也没说留在家里挣工分,还是不跑到一中上学去了?”   “可我爸在的时候说了,我哥是个读书种子,他要供我哥读书的,”顾明君其实也挺想上学的,但她家的情况,供顾明阳就很困难了,别说她了,“我要是去上学,家里真的没人干活儿了。”   这话黎苗相信,顾明阳是“读书种子”,黎红又体弱多病,这家里上上下下就指着才十五的顾明君了。但她不是菩萨,不能帮顾明君改变命运,“你哥不知道你们家的情况吗?这事不应该是家里的大哥操心的?你看看咱们村,谁家的老大当的和他一样?”   顾明君大早上跑来是想告诉黎苗,顾明君和肖开艳吵架了,连行李都拉回来了,可没想到黎苗却和她说了这么一番话。顾明阳是家里的大哥,可他真的像黎苗说的那样,没的担起大哥的责任。 第77章 v章   顾明君颓然地歪在椅子上,她的棉鞋穿了好几年了,鞋底早就磨薄了,为了耐穿,扎了一层自行车轮胎皮,但在雪地里走过来,还是湿透了。   这会儿她脚下的火盆把棉鞋里的水分烘了出来,脚下暖暖的,舒服的她困劲儿都上来了,她一点儿也不想走,“姐,我听我哥说,你学习好是因为牛棚里那里人悄悄教你?”   她哥其实说的是,因为黎会计的原因,牛棚那些人才愿意教黎苗的,而他,因为成分不好,所以主动去求教,也被拒绝了。所以任凭他怎么用功,他的成绩也考不过黎苗。   这个没必要瞒着,黎苗点头,“我基础太差了,自己看书根本看不懂,就去问了问姜老师他们。”   顾明君叹了口气,她不像顾明阳,每天闷在家里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她是成天和村里人一起干活的,人情世故比顾明阳要明白的多,“你讨人喜欢,以前你就喜欢帮他们干活,他们肯定都乐意教你。”   黎苗笑笑,爱帮方之秋他们干活的是原身,“他们千里迢迢来咱们这种穷地方,年纪又那么大,能帮一把肯定是要帮一把的,而且这几年看下来,那里头没坏人。”   说到这个顾明君来精神了,“那可不一定,牛棚里没坏人,知青点可不一定了,那个梁红卫,成天盯着爱群姐呢。”   “你说黎爱群?”黎爱群是黎大山的大女儿,今年才十六,复课后黎大山把她送到了公社高中上学去了,“她不是读书去了?”   顾明君挺羡慕这些干部家的女儿的,虽然黎大山在会上说了,希望村里人把孩子都送去上学,但村里出去读书的,除了黎苗和顾明阳之外,就是黎大山家的孩子还有马莲香家的孩子了,连那几个小队长家,都以孩子小,出去上小学路太远为由,没让孩子去读书。   “她说看见字就头疼,”顾明君替在福中不知福的黎爱群惋惜,不管是顾明阳,还是黎苗,还有她不讨厌的肖开艳,都说读书好,可怎么还会有人说看见字就头疼?“明年就不去了。”   好吧,原身和黎爱群关系还不错,但黎苗穿过来之后,和以前的小姐妹们玩不来,就慢慢疏远了,“她不会傻的也看上梁红卫吧?我之前听我嫂子说,知青点的人都在想办法返城吗?”   顾明君成天和大家一起上工,消息要在外头上学的黎苗灵通多了,“梁红卫不知道怎么回事,先是说病了,结果去医院开证明人家说他是装病,后来又悄悄的跑到县里想坐火车回老家,因为没有介绍信买不了票,他就想混上去,被人抓住了,还是黎书记去县里领的人。”   这事黎苗知道,梁红卫还被村里开会批评了,还写了自己的大/字报贴在村部外头的墙上,黎苗抿嘴一笑,梁红卫被黎进忠盯上了,还想跑?   “他不知道咋了,就盯上爱群姐了,成天跑黎书记家要帮着干活,还给爱群姐写信,被大山婶给看见了,直接追出来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说再敢来缠,她就叫黎书记揍他!”   说到这儿顾明君捂着嘴咯咯的笑起来,“爱群姐也挺生气的,她呀,”顾明君冲黎苗眨眨眼,“说是和她一个同学看对了眼,过完年就订婚呢。”   “和同学处上了?那还不上学了?”黎苗都想去拿把花生剥着听顾明君讲八卦了,这事她妈可没和她提过。   顾明君点头,“爱群姐说是那边不希望她读的,说是她对象拿了高中文凭就可以招工了,让爱群姐早点儿嫁过去,家里的活得有人干。”   黎苗有些笑不出来了,这是啥理由?娶媳妇是为了干活?你雇个长工算了,“书记也答应?爱群还没我大呢!”   “书记两口子好像不太同意,但又怕现在不结婚,将来她对象要是招工了,这事儿再黄了,”顾明君睁着大眼睛,“我听大山婶儿的意思,等明年秋天就把婚事先办了,等爱群姐满十八了,就去公社登记。”   一个城里的工作确实很诱人,黎苗突然心里一动,“那你呢?你也翻年也十五了吧?红姨怎么打算的?不会也开始给你挑对象了吧?”   话本子里顾明君当年为了顾明阳,嫁了一个并不太好的丈夫,这一次,虽然没了黎家的帮助,但肖开艳明显比黎家人会赚钱,顾明君的婚姻会不会比话本子里好一些呢?   顾明君没想到黎苗会突然说到她,脸一红拼命摇头,“没有没有,我家那条件,我要是嫁了,我妈怎么办啊?而且,也不会有人看上我的。”   她家的条件在哪儿摆着呢,成分不好,负担还重,谁会想娶她啊?   黎苗眼珠一转,顾家人里她最喜欢的就是顾明君了,最讨厌的也是黎红母子理直气壮的吸小女儿的血,不过现在顾明阳找到了肖开艳这个“贤妻”,顾明君也可以早点儿松套了,“昨天我在我们班主任家,见你哥和肖开艳一起去拜年了,肖开艳在宝山挺赚钱的,以后有她照顾你哥和你妈,你也可以轻松点。”   “她的钱是她的钱,我才不花呢,”顾明君听见肖开艳就生气,其实她更生气的是家里人对肖开艳的态度,偏她对这还无可奈何。   “是啊,你不花,但你妈和顾明阳可以花啊,他们有人养了,你不就轻松一些了?”   话本子里也讲了肖开艳在顾明阳没发迹的时候背着原身“默默付出”,所以最懂感恩的顾明阳才一直对肖开艳放不下。甚至后来更是因为原身成了他的妻子,过上了好日子,而肖开艳却只能躲在暗处陪伴他,而对她产生了负疚感。   现在黎苗换人了,肖开艳可以大明大放的“付出”了,顾明阳以后可以不再悄悄的“感恩”,两人一拍即合,两全其美。   而从小给顾明阳当丫头,却因为在兄嫂的婚姻里更偏向嫂子,被哥哥嫌弃分不清亲属远近,而没能从首富那里得到什么回报的顾明君,不如早早的从对顾明阳的无偿供养中抽身,为自己的未来多想一想。   黎苗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蛤蜊油,这是她从县里捎回来给苗兰花擦手的。苗兰花非说她这个小姑娘更不能离开这个,硬塞给了她一盒,黎苗没办法说自己有肚兜,啥油也用不着,只能拿回来收着了,“这个你拿去擦手,我看书上说,这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你以后干完活,记得用这个把手给涂一涂。”   顾明君握着那盒蛤蜊油,眼眶一红,“姐……”他哥穿着一身新衣服回来,却连颗豆豆也没想到给她带一回。   黎苗摆摆手,“你别这样看着我,这东西不贵,而且我也用不上,放着可惜才给你的啊。”   顾明君小心的把贝壳样的盒子放在口袋里,“我哥好像和肖开艳又掰了,他昨天晚上背着行李回来了,我还听见他在我妈屋里说肖开艳脾气不好,现在挣钱了,还给他脸色看。”   她迟疑了一下,才小心的问,“姐,你说我哥会不会真的和肖开艳分了啊?”   黎苗目光炯炯地看着顾明君,呵了一声,“你哥可真是个人才。”   就凭顾家的条件,能给顾明阳凑出粮食不让他在学校饿死已经是极限了。可顾明阳在学校,身上的新棉衣,脚上的新棉鞋,都不用猜就知道是哪儿来的。   如果黎苗是顾明阳,就冲着那些新衣服,别说肖开艳冲他发脾气,就是骂两句,黎苗也会老实受着,谁叫你靠人家吃饭呢?   顾明君也是一脸的一言难尽,虽然黎红没明说,但家里的情况顾明君还是很清楚的,顾明阳走的时候带的啥,回来的时候又带的啥,那多出来的东西是哪儿来的,不明摆着的嘛?“唉,我也不知道该说我哥啥了,不过我妈劝他别和肖开艳置气,说女孩子有点儿脾气了是正常的。”她妈还说等过完年她会和顾明阳一起去看看肖开艳,顺便再劝劝她。   照黎苗的说法,她为了自己,反而不应该拆散顾明阳和肖开艳了,有肖开艳在,她的日子才能过的轻松一些。   黎苗都不用猜,就知道黎红会怎么劝肖开艳了,“嗯,那就好,肖开艳对你哥用情很深,你也想开点儿,将来的日子是他们过的,他们过的就不就行了?”   ……   送走过来倾吐苦闷兼八卦的顾明君,黎苗洗漱了去厨房找吃的,过年就是好,家家到处都是吃食,她撕了块油饼随手蘸了炒好的酱送到嘴里,就看到柳青端着洗好的一大盆萝卜进来。   见黎苗吃的有滋有味儿的,柳青心里泛酸,以前她和黎苗关系不错,时常到黎家来,可以说就没见到黎苗闲着过,她总能随手找到活来做。   可现在,她就没见黎苗干过活。而她,刚成了黎家的丫头,每天都被苗兰花支使的团团转。   但她已经不会再在黎苗跟前抱怨了,因为她但凡流露出不满,黎苗就有大套的话等着她,这婆家是她自己想尽办法嫁过来的,是好是坏,她都得认了。   黎苗见柳青重重的把萝卜盆放在灶台上,翻了个白眼,捏着油饼直接出去了,苗兰花洗好了手正卷着袖子往厨房走,看见黎苗,“你起来了?明君也是的,有啥话这么急?大早上就来找你,诶,你光吃油饼可不行,我给你冲碗鸡蛋茶。”   黎苗摆手,“不用了,我喝点儿水就行了,今天咱家包饺子?一会儿我过来剁肉。”   见女儿不喝鸡蛋茶,苗兰花又道,“我屋柜子里有你拿回来的麦乳精,你去冲一碗喝去,包饺子的事你就别管了,肉我叫你哥剁,他比你有劲儿,肉剁的碎。”   柳青听的都要吐酸水儿了,家里的麦乳精苗兰花当宝贝一样锁着,也就黎华刚回来的时候,她给冲了一缸子。还黎华刚比黎苗有劲儿,这世上也就苗兰花会觉得黎华刚比黎苗有力气了。   黎苗想了想,“那行吧,那我去姜老师他们那边一趟。”家里不需要她剁肉,她就去牛棚帮忙去。   苗兰花挥挥手,“去吧去吧。”   黎苗到姜雅逊他们那儿的时候,果然姜雅逊正在厨房里剁肉呢。谢敬昭走的时候给顾为民留了点粮票和钱。大家一商量,就一起去公社赶了趟集,买了点儿年货回来。谢敬昭的到来,让他们心里都燃起了希望,也都有了好好过个年的心情。   黎苗直接去洗了手,“我来,您去歇着吧。”   姜雅逊由着黎苗把刀拿走,“你杨老师在洗菜呢,我过去给她帮个忙。”   黎苗觉得小老头儿害羞的样子挺可爱了,“嗯,去吧,慢慢洗,我肉剁的慢。”   姜雅逊没好气的瞪了黎苗一眼,“你真是越来越不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了,敢开老师的玩笑了。”   黎苗嘻嘻笑,“我哪儿开玩笑了?我说了句实话啊,这肉可不得慢慢剁,剁的碎碎的?”   顾为民从屋里出来,“苗苗怎么不进屋,跑厨房干啥?那肉放着我来剁。”   有她在这种费力气的活怎么能让老人家干,黎苗冲顾为民挥挥手,“您就告诉我还缺啥吧,要不我进山一趟看看?现在的兔子皮最好了。”   顾为民用指头虚点了黎苗一下,“你呀,我觉得这后头几道沟都让你跑遍了吧?我们这儿啥也不缺,也不给你留作业,你好好玩几天。”   “您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算时间顾为民开了春就要回去了,在五道沟也呆不了多久了。   顾为民走进厨房,从吊在梁上的篮子里拿出炸好的丸子给黎苗吃,“有啥可收拾的?来的时候啥样,走的时候也啥样就行了。”   “顾老,顾老在吗?”两人正聊着,就听到外头有人喊,黎苗挑眉,她听出来了,是梁红卫,“他怎么来了?”   顾为民烦恼的摇头,“这人真是,你在这儿呆着,我出去和他说。”   梁红卫穿着一件补丁摞补丁的绿军装,里面的棉衣袖子也烂了,黑乎乎的棉花从绽出的口子里露出来,他脚上也没有棉鞋,解放鞋也脏兮兮的,整个人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看到顾为民出来,眼泪直接就下来了,“顾老,我说的那事,您能不能再考虑考虑?”   顾为民没想到有人会为了回城把主意打到他身上,还在反复纠缠,“梁同志,这事没得考虑,我和你什么关系也没有,怎么可能为了你欺骗组织,向组织提出无理要求?”   梁红卫眼睛红红的,一脸的可怜相,“顾老,您就当可怜可怜我,我妈身体越来越差,上次我偷跑回去,也是想回去看看她,我真的很想回去在她身边尽几年孝,求求您了。”   他说完直接就跪在了雪地里,“我给您磕头,您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了。”   “啊,”梁红卫刚膝盖刚一着地,就感觉像是跪在了刀子上,他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捂着膝盖奇怪的看着地上的小石子,他跪的时候专门看了一下,地上干干净净的啊。   但他这都站起来了,再往下跪就没了刚才的效果了,梁红卫尴尬的看着顾为民,“顾老师,我求求您了。你就可怜可怜我,可怜可怜我的老妈妈。”   他说完就捂着脸放声大哭。 第78章 v章   顾为民没想到自己要回城的消息居然招来了这么个麻烦,他乍着手看着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梁红卫,如果是别人,他就算是不能答应,也会承诺如果有机会,一定帮他说话。   但向他提这个要求的是梁红卫,他对知青点的几个人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像梁红卫这样的,就是最不讨人喜欢那一类了,竟然为了回城还做出了逃跑这样的事,他如果答应了,那就是在助纣为虐。   这眼看就要过年了,门口却堵了这么个嚎丧的,方之秋冷哼一声,“我看你是特意过来找我们这些老家伙不痛快的吧?你不赶紧走,我就去叫黎书记来请你了,你的表现可是由村干部来评定的,我看你是想一辈子呆在这里了。”   梁红卫已经豁出去了,他都敢逃跑了,还在乎什么评定?“你们一辈子高高在上,吃穿不愁,怎么知道我们这些穷老百姓的苦?我就想回城,能陪在我妈身边尽几年孝,这种事对我来说难于登天,但顾老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可他怎么就不肯答应呢?我听谢敬昭说了,他爸妈已经被调回原单位了,他也回城继续读书了。”   梁红卫狠狠擤了一把鼻涕,“顾老,您就不能当拉我一把吗?你的家里人国家都给解决了,只要您说一声我也是您的家人,我就可以随着您回城了啊!”   梁红卫也是走投无路了,这想法在他心里盘算过无数回了,像顾为民这样的人,以前是被下放了,现在回到首都,又成了人人敬仰的大专家,想替家人安排个工作哪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我认您当干爷爷,就会像亲孙子一样孝敬您的!我在这儿发誓,若是我对您有一点儿不孝敬的地方,天打雷劈。”   正在后院洗萝卜大葱的杨葆姗跑了过来,她还试图给梁红卫讲道理,“我说梁同志,你怎么又来了,唉,这道理我不是和你说清楚了吗?顾老的事他自己都不知道会如何呢,怎么能答应你?万一事情有变化,你不是跟着受拖累吗?”   “我不怕拖累,”梁红卫神情坚定,他现在只想回城,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想也不迟,他根本不看顾为民的脸,直接又跪下了,而且还通通通给顾为民磕了三个响头,“您受了我的礼,以后就是我爷爷!”   黎苗都想从吊坠里摸个符出来直接劈了这梁红卫了,他直接给他爸认了个爹,他爸同意了吗?   顾为民已经气的浑身哆嗦,他读了一辈子书,还没见过这种无赖行径,他刚想说什么,黎苗已经走了过去,直接拎着梁红卫的后衣领把人给提了起来,“顾老师,走吧,咱们去村部一趟,有些事还是得和黎书记反应一下,他就算是跪,最好跪在村部外头。”   正爬在地上的梁红卫只觉自己腾空而起,他本能的缩成一团,却没想到这样更方便黎苗了,被黎苗像拎着个球一样拎着往院外走,“你放开我,顾爷爷已经认下我了,我们家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看你是癔症病犯了,”话本子里没有这么一出,黎苗都不知道梁红卫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你们这些人啊,为了利益真的是脸都不要了,”她见过有人为了当官认太监当侈当爷爷的,比起来梁红卫竟然还是个好的?也可能是因为现在没有太监这种东西了。   梁红卫一路腾云驾雾的被黎苗提到了村部,身后跟了一群村民,大过年的大家都闲了,除了插着手烤火聊天,也没有别的事做,“哟,这是干啥啊?苗苗啊,红卫这小子又咋惹你了?”   “一个大姑娘家家的,怎么三天人头跟人动手啊?我说兰花啊,你家苗苗啥都好,就是这脾气得好好捋捋。”   黎苗充耳不闻,到了村部才把梁红卫直接扔在地上,引得他嗷了一声,扶住门口的石蹲子才站稳了,“黎苗,我又咋惹你了,你管啥闲事呢?”   “你大过年的在顾老师门口又哭又磕头的,晦气不?不只是顾老师他们,就是咱们村的福气,也叫你嚎没了,”黎苗嫌弃的拿出手绢擦了擦手,要不是怕要了梁红卫的命,她想一脚把人给踢到村部来。   梁红卫一路上的嚎声太大了,在家的黎大山也听到信了,“苗苗,咋回事啊?”   顾为民不能再让黎苗帮他说原因了,忙站出来把梁红卫的要求说了,“黎书记,虽然都说我要回城了,但上头的通知没正式下来,是不是真回去还不一定,而且我也不能帮梁红卫同志弄虚作假啊!欺骗组织的事我是绝不会做的。”   梁红卫又开始哭了,他是真的绝望了,他就想回个城,怎么就那么难呢?“顾爷爷,你就帮帮我吧,我妈身体不好,想我想的都快不行了,我真的很想回去看看她啊~我求你了。”   “你想回去探亲,可以和村里请假,你一个姓梁的,非要认人家顾老当爷爷,你丢人不丢?”黎进忠这半年没少折腾梁红卫,粮食一定给他分最差的,活肯定是给派最苦最累的,想跑,直接带人把人给抓回来。但梁红卫把主意打到顾为民身上,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梁红卫瞪着眼盯着黎进忠,“姓黎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针对我,我要去公社举报你,你对知识青年打击报复!”   他说完又可怜巴巴地看着顾为民,“顾老,我求你了,我在这里真的是活不下去了,你要是不答应帮我,我就去跳老龙潭!我不活了!”   梁红卫在村里上蹿下跳的大家也都看到了,但他日子不好过大家也看在眼里,现在看他一个大男人哭的可怜,还说出要寻死的话,有人忍不住道,“顾老师啊,要不你把人带走吧?其实俺们村也不缺他一个劳力,他也是一片孝心,才求到你头上的。”   顾为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劝他的认了梁红卫的村民,如果因为怕他自杀就当他爷爷,他宁愿自己去跳老龙潭。   有人开口“劝”了,其他人自然也不愿落后,“是啊,顾老师啊,上次来的是你外孙子,你是不是没孙子啊?那你还不如认下小梁呢,让他随了你的姓,以后你们老顾家也有后了。”   “人家顾老师儿女双全,”杨葆姗要被这些无知村民气乐了,这些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梁红卫这么可怜,不如你老把人带回去当儿子吧?家里多个男人,还能多挣工分呢。”   梁红卫没想到自己这一招破釜沉舟居然得到了村民的支持,他直接跪在顾为民面前,“顾爷爷,我发誓,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的。”   他一咬牙,“您要是不答应,我就跪死在这里!”   “那你就跪死在这里好了,”黎苗怕顾为民抹不开面子,干脆替他当了家,“你逼着顾老师欺骗政/府,顾老师不为所动,是在和坏分子做斗争!”   梁红卫恨死黎苗了,他看出来了,全村最坏的就是这个女人,“不是你的事你说的倒是轻松的很,顾爷爷能不能回城通知还没下呢,要是闹出人命来,政府会怎么看他?”   顾为民没想到梁红卫还敢威胁他,他冲议论纷纷的村民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听他说话,“苗苗说的对,我不能因为你做对不起政府的事,至于事情闹大了我回不了城,那我就不回了,在五道沟几年,我也很喜欢这里,就算是埋骨于此,也乐意之至。”   说完他冲身边的姜雅逊几个道,“走吧,咱们的饺子还没有包好呢,这一年下来,难得轻闲几天,可不能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梁红卫眼睁睁的看着顾为民几个扬长而去,他把心一横,低着头跪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就不信了,顾为民会看着他跪死在雪地里。   梁红卫还跪着,村民们自然也不会散,有人过去劝他想开些,也有人给黎大山提意见,说为什么不给梁红卫批假同意他回家探亲?   更有和黎进忠不对付的村民则替梁红卫质问,为什么要给梁红卫一个知识青年分最重最累的活儿?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梁红卫也不会被逼的做出这种事。   这样的质疑让黎大山也很无奈,梁红卫拿不出他母亲病重的证明,他怎么批假?而且这假条他批了,公社要是不同意,梁红卫照样走不成,“红卫同志,雪地里湿气重,你赶紧起来吧,再冻坏了身子不划算。人家顾老师说的也对,这事人也没办法帮你的,谁不知道你们两人八杆子也打不着?”   认个爷爷就跟回城,那他不如把自己儿子认到顾为民名下,让顾为民给带到首都呢!在黎大山看来,这梁红卫纯粹是想回城想的都疯魔了。   黎进忠心里恨不得咬梁红卫一口,他没想到梁红卫会把被针对的事当众提出来,有些事是能做不能说的,没人说,大家就当没发现,但被梁红卫这么哭哭啼啼的喊破,他这个会计就不好办了,“咳,红卫啊,你这可是误会我了,你的活以前也不是别人在干?这别人能干,你咋就不能干了?这要是分到差活就说干部们打击报复,那我们这些人可咋开展工作啊?”   梁红卫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呸,你少在这儿花言巧语,以前那些活都是派给富农还有问题分子干的,我家三代贫农,我是下来学农的知识青年,凭啥分给我?”   他抬头看了一眼黎大山,“书记,你们今天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跪死在这儿!”   “你还真是一跪解千愁了,不收你当孙子你也跪死,不解释让你干累活也要跪死,那以后村里再分活,遇到苦活累活,大家都往地上一跪就好了,”黎苗都被梁红卫给气笑了,“书记,这种人你准备怎么处理啊?”   黎大山还真没遇到这梁红卫这种臭皮糖,他压着性子,“红卫啊,你反映的问题我都知道了,我们会调查的,来,先起来,再跪下去这身体可真就毁了。”   “毁就毁了,我还要这身体有啥用?”梁红卫也是豁出去了,他恨死五道沟这个破地方了,越是不能逃离就越恨,“我今天就要死在这儿,你们害死了知识青年,我看你们怎么跟上级交代!”   黎苗走到梁红卫跟前,不等他反应过来,一掌击在他后脑上。不等梁红卫倒地,黎苗一把把人再次拎起来,“书记,搁哪儿?”   黎大山有些反应不过来,“啊?啊啊,放屋里放屋里,三娃,叫几个人进来,把他的湿衣裳脱了,再弄个火盆!”   “去,去家里弄个姜汤来,”黎大山喊自己老婆,不管梁红卫怎么闹,黎大山都不愿意他真的出事。   看着村民们都行动起来了,黎苗转身往家走,黎进忠紧随其后,他眉头拧的紧紧的,“这个祸害不能再留在咱们村了。”   黎苗头也没回,“反正别让他耽误顾老师回城,其他的随便你。”黎苗今天也被上了一课,“我去看看顾老师。”   ……   顾为民没想到最终还是黎苗把人给解决了,他叹息一声,“那孩子我看是失了心智了,把自己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图什么呢?”   “图什么,知青点其他人结婚的结婚,回城的回城,就剩下他了,心态就失衡了,”杨葆姗一脸的嫌弃,本来他们今天一起包饺子,吃了中午饭顾为民还要把村里送来的春联都写了,没想到被梁红卫给乱了兴致。   方之秋则道,“怕就怕那小子不甘心,我看不如这样,你过完年就走吧,去县里招待所住几天,拿到通知,就直接回首都。”   在这里苦遨这么多年,终于守得云开了,再被一个不着四六的人给搅了,顾为民不得冤死?   黎苗对黎进忠的能力有信心,这半年多她看出来了,她这个便宜爹不显水不露水的,其实能量比黎大山要强的多,“你们别担心,村里会处理好的,绝不会让他耽误了顾老师的。”   要是黎进忠安排的不及时,她也可以直接把人扔到第五道沟去冷静冷静。   虽然黎苗在几个人眼里是学生,是可爱的小孙女,但大家对她的话又都莫名的信服,听她这么说了,顾为民摊手,“那咱们还担心什么?走走走,苗苗接着剁肉,中午饭就在这儿吃了,吃完饭你和我一起写春联!”   黎苗的字比他这个启蒙就是提着毛笔的人写的还好,顾为民准备趁着写春联的时候,好好让黎苗给他写几副字他带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和评论支持。 第79章 v章   黎进忠的速度很快,破五一过,他就和黎大山一起,带着神情恹恹的梁红卫去了公社。   梁红卫的表现把黎大山给吓着了,所以黎进忠说服他并没有费什么力气,没人愿意在自己村里放这么个不安定因素,不说因为他,顾为民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些村干部不好和上头交代,就是梁红卫自己出事了,他们也不好交代。梁红卫有一点还是说对了,如果知识青年在当地出事了,上头是要追查责任的。   故而黎进忠一劝,黎大山就听进去了,他们决定直接把人交给公社,梁红卫现在是村里唯一的一名知青,与其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五道沟钻牛角尖,不如把他调到别的村子,和其他知青在一起,说不定就打开了心结,可以更好为国家做贡献。   为了怕梁红卫大喊大叫,黎进忠悄悄弄了片番泻叶子泡了水掺在了梁红卫的喝的粥里,左右这几天村里伙食好,他拉几天肚子也出不了啥大事。只是这好汉禁不住三泡稀。等梁红卫和黎大山他们去公社的时候,人没精打采的,连话都没力气说了。   除了给梁红卫喝了番泻叶,该讲的道理黎进忠和他说清楚了,他直接告诉梁红卫,自己知道写举报信的人是他,所以他也别怪他之前针对他。   但现在他们两清,他离开五道沟村到别的村子里去,以后凭本事回城,他再不拦着,当然,梁红卫也可以选择留在五道沟和他死磕。黎进忠也很乐意和他斗一斗,看看最后谁的手段更高一些。   梁红卫几番权衡,还是同意了去别的村子,虽然到了一个新环境人生地不熟,但他却可以重新来过,说不定还能找到新的机会。倒比在五道沟里受人白眼的强。   而顾家顾明阳也在收拾行李,他按照之前和肖开艳说好的,过完年就回县里继续学习。至于年前他们吵架的事,顾明阳已经大度的决定不和肖开艳计较了,他妈黎红也劝他了,对女人要多哄哄,好听话又不要钱,傻子才和自己的女人硬顶着来呢。   黎红把自己腌的咸菜还有豆酱帮顾明阳装好,又指着一旁的坛子道,“这个一会儿我提着,你背着我不放心。”现在不让大家私自养鸡鸭,每户顶多养两只够自己吃个鸡蛋的,黎红家的她和顾明君是一个也啥不得吃的,都攒了起来腌成了咸鸡蛋,这次让顾明阳带到县里。   黎红算着,虽然咸菜红薯干还有鸡蛋这些不值什么钱,但这是他们顾家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肖开艳又最懂事不过,应该知道他家的诚意,“走吧,咱们赶紧走,下午我和明君还得赶回来呢。”   顾明君不满的靠在门口,看着忙忙碌碌的黎红,“昨天雪才停,山路那么难走,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急啥,哥你在家里就不会学习了?你要是那么急,就自己去好了,为啥非要妈和你一起去?”   顾明阳瞪了顾明君一眼,他就在家呆几天,可这几天这丫头看见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老找他的事,“是我叫妈去的?是妈一定要去的,”他不愿意再在这里呆着了,和肖开艳那里一比,家里太冷了,黎红也就在做完饭之后,才会从灶里扒出来一点儿余灰放在他屋里,那点儿子热量连屋子都暖不热就散了。   黎红也同样瞪着顾明君,“是我要去的,开艳今年头一次在外头过年,我不去看看不放心,而且她干奶奶收留了她,对她又好,咱们不过去说声谢谢?你别就插手干站着,赶紧把厚衣裳穿上,围上围巾,咱们该走了。”   “谢啥谢,肖成功两口子还没去谢呢,哪就轮到你了?而且这天这样,我哥过去说一声,等路能走了再去就不行了?”顾明君觉得黎红就不应该这个时候着急着进城,“现在咱们过去路还能走,晚上回来的时候,上了冻,天黑路滑的,万一你再摔了。”   “呸呸呸,大过年的你就不能说我点儿好?”黎红根本听不进去女儿的话,虽然顾明阳说他和肖开艳没事了,她也知道肖开艳是个明理的孩子,但这不亲眼见一见,她心里还是不踏实,毕竟儿子回来的时候脸都黑成炭了,两人当时应该是生了很大的气。   顾明阳想说自己就不想去,但看着黎红,这话她又说不出口,她盯着顾明阳,“你就不能晚走几天?这才初六,你急啥呢?”   自己这个妹妹简直就是不可理喻,“我初几回和你又啥关系?你管着我了?”   “我是担心妈,你穿着爸留下来的小皮袄,妈呢?妈身体还不好,这么冷的天,你忍心让她跟着你趟雪?”顾明君忍无可忍了,她终于能体会到当初黎苗骂顾明阳的原因了,这人真的是半点儿都不为别人着想,即便是自己的亲人。   顾明阳皱眉,他也冤枉的很,他没让黎红和他一起去啊,他也劝了,可黎红注是不听劝,“妈,你听见了吧?你非眼着跑一趟不打紧,在你闺女眼里,我就是个不孝子了。”   黎红也快被这个女儿给气死了,她拿着装着窝头的袋子往顾明君身上一摔,“你哪那么多废话?赶紧把你哥的干粮袋子背上,赶紧头前走。”顾家穷,但黎红也不愿意顾明阳过去白吃白喝肖开艳的,该带的干粮她早早就准备好了。   顾明阳沉着脸率先拎着行李卷出了院子,他是非走不可的,至于黎红和顾明君,随她们闹吧,他是管不了这些女人。   黎苗和苗兰花送了去公社的黎进忠几个才拐回来,她很喜欢走在雪地里的感觉,咯吱咯吱的,在无瑕的白雪上留下自己清晰的脚印儿,“妈,我一会儿再去牛棚那边看看。”   苗兰花一拉黎苗,“你去归去,但敢再上房顶我可对你不客气!”干冬湿年下,这个年雪就没正经停过,初一的时候苗兰花随口说了句,雪再这么下下去,牛棚里那几间破屋子万一受不住塌了怎么办?   黎苗就二话不说跑过去检查了一番,还不知道从哪儿找了几根碗口粗的树干,直接顶在了有些倾斜的墙上,更让苗兰花揪心的是,她居然还爬到屋顶上把上头的积雪都给扫了下来。   黎苗可是夏天才从屋顶上摔下来过一回!这半年不到,她又上去了。要不是大年下不能打孩子,苗兰花都准备动扫帚了。   牛棚那边的房子太老旧了,如果不及时把上对的积雪给清除了,天晴的时候雪水往下渗不说,最可怕的是雪过于厚会压塌房子的,黎苗也是担心顾为民他们有危险,“你放心吧,我心城有数,这摔过一回哪会再摔第二回 。要不我把咱家的房顶上也扫扫?”   黎苗对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而且这种时候让几个老人换房子不现实,倒不如她去的勤快一点,“等开春了,让黎书记带人把那边的房子给修一下,去年没出事,今年不出事,不代表明年不出事啊!”   苗兰花要被这个不省心的闺女给气死了,她作势在黎苗胳膊上拍了一下,“全家就老娘心疼你,你还最爱气我!把你娘气死了,我看谁给你撑腰?!”   她根本不需要别人撑腰,黎苗嘻嘻笑着躲过了,“我也最疼你啊,这个家也是我给你撑腰,你等着吧,以后我那俩哥敢惹你不高兴,我让他们跪在你跟前给你赔礼。”   她哥不是她儿子?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苗兰花哪舍得他们跪着赔礼,“你就能吧你,再跟你说一遍,不许再上房了!”   黎红几个远远就看见路在有说有笑的母女两人,大早上又冷的狠,村里人都猫冬呢,一条路上顶头遇见了,真不能不打招呼,“兰花嫂子这是去哪儿了?”   苗兰花看见顾家人,脸上的笑也淡了,“今天村里不是送梁红卫去公社嘛,苗苗她爸和支书一起去的,我和苗苗送了送他们,再怎么说,梁同志在咱村也好几年了,这要走了,村里群众不能连个面也不露一下,苗苗他爸就说让我们跑一趟,他不仁,咱总不能不义不是?”   顾明阳忍不住讥讽,“你们还真敢代表,梁红卫可是口口声声说黎会计针对他呢!”在顾明阳看来,黎进忠一家真是虚伪的要命,人是他们逼走的,结果他们还出面装好人去送行,还有牛棚里的几个,也不想想才到村里的时候是啥样子,现在要翻身了,也抖起来了,还敢把梁红卫告到村里。   黎苗连个眼神都懒得给顾明阳,“明君,这么冷的天你这是去哪儿啊?你那鞋能走远路不能?”   顾明君想缩脚,可是却无处可缩,她才从家里走到村口,两只脚已经冻的没有知觉了,“没事的姐,我陪我妈送我哥回学校,走走就暖和了。”   苗兰花这下是真的惊讶了,“这么早?学校不是过了十五才开学吗?”她奇怪的看着顾明阳,“明阳是二十八才回的,你一直在县里?”   黎红不愿意让人知道顾明阳住在肖开艳那里,含糊了一句,“是啊,他学习抓的紧,在县里能专心学习,那啥,嫂子你们快回吧,我们得赶紧走,不然晚上不好回。”   黎苗无奈的看着满脸不情愿的顾明君,她想了想,把自己棉鞋外头套的一双草鞋从脚下扯了下来,这是姜雅逊给她用干草编的。说是套在棉鞋外头既保暖又防滑。   她们南省没有这东西,黎苗觉得有趣就套在鞋外头了,“明君,你把这个套你鞋外头,我试过了,挺好用的。”   顾明君垂下头,“我不要,不用了。”   “啥不用了?比把脚给冻伤了强,”苗兰花也研究过黎苗这草鞋,觉得挺实用,现在顾明君要走远路,给她用正合适,她不满的看着黎红,“我说明阳他妈,这儿子重要,闺女也是你的骨肉啊,你看你们明阳穿的啥,再看看你们明君穿的啥?”   黎红尴尬的看着黎苗帮顾明君往鞋上套草鞋,其实她也很冷,不过她这些年已经习惯了。而且顾明阳身上的新棉衣是肖开艳给做的,并不是她给做的,苗兰花真的是误会她了,但她又不愿意说那些是肖开艳给顾明阳准备的,他们还没有结婚呢,就这么用女方的东西好说不好听。   “婶儿,你别误会,不是这样的,我不冷,”顾明君也不想苗兰花误会她妈,黎红和她一样,穿的都是多年的旧棉衣了,而且黎红还把自己的一件棉衣给拆了,把里面的棉花揭了一层絮在了顾明君的棉衣里,就怕她冻着了。   黎苗把顾明君身上的包袱拿过来,“你再把鞋给紧紧,要是系的松了路上掉了就不舒服了。”   等顾明君把鞋整理好了,她才一拉苗兰花,“走吧,咱不耽误红姨赶路了,这天不好,得早去早回。”   等黎苗她们走远了,顾明阳才没好气的数落顾明君,“你就那么冷吗?连人家不要草鞋你也稀罕?”他也冷啊,但他是绝不会接受黎苗给的东西的。   顾明君的眼泪一下就落下来了,“我就是冷,那也不是苗苗姐不要的,是苗苗姐心疼我冷特意脱下来给我用的!”她把身上的袋子往上推了推,理也不理就大步往前走了。   ……   “这黎红也是的,疼儿子疼的没边儿了,这种天她那样的身子,也敢走那么远的路,这要是再病了,不是拖累孩子吗?”估摸着顾家人听不见了,苗兰花叹道。   黎苗撇嘴,“那是她自愿的,就怕她病了,受罪的还是明君。”   “可不是嘛,也是老顾家没运气,生出顾明阳那种东西,”苗兰花回想着顾明阳身上厚实的棉衣,还有脚上的新棉鞋,“他那鞋我看是新做的,居然穿着踩雪,真不知道心疼东西!”   黎苗也不替顾明阳隐瞒,把他和肖开艳处对象的事和苗兰花说了,“肖开艳在县医院门口摆摊,挺赚钱的,你也别错怪红姨,顾明阳身上的衣裳都是肖开艳给他添置的,你看红姨,穿的也不厚。”   苗兰花愣了,还能这样?“哈,这顾明阳真挺有本事的,”她伸手在黎苗脑门子上戳了一下,“以前你不也是个棒槌,有啥好的就往顾家送!” 第80章 v章   黎苗冷不防被苗兰花捣在脑门上,她揉着脑门不满道,“我当时不是瞎嘛,现在这不都改了。不就是几个鸡蛋几个窝头嘛,你还记到现在。”   “哼,幸亏是改了,”苗兰花哼了一声,想象一下,要是现在顾明阳穿着她闺女给做的棉衣去县里上学,她非怄死不可,“那肖开艳也是个有毛病的,咋就看上顾明阳了呢?我觉得他还没有你大哥俊呢!跟张潜更不能比。”   说到张潜,苗兰花来了精神,“我听张大娘说,张潜一直给你写信?”   黎苗翻了个白眼,这老太太们的关注点永远都是这个,“昂,他在部队闲的很,就时不时给我写封信。”   “那你呢?你咋回的?”苗兰花憋了两个月了,就怕自己问了把事给问没了,现在两人通信都这么久了,应该把关系给确定了吧?   苗兰花是很满意张潜的,本村的人,知根知底,她和张大娘关系也不错,而且张大娘也是个爽利的性子,人也勤快能干,这样的婆婆既能给媳妇帮忙,还不难相处,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最重要的是,张潜在部队是个营级干部,听张大娘的意思,以后往上升也不是难事。虽然张潜能拿多少津贴苗兰花没好意思问,但比着黎华强,也只能多不能少的。苗兰花心里算着,张潜的津贴养活四口人,黎苗又不是个吃闲饭的,将来的日子过的一定很滋润。   女儿要真和张潜成了,以后随军,还怕安排不了一个工作了?“你快说呀,可不许骗妈!”   黎苗认真的看着苗兰花,“那我可说实话了啊。”   “说呀,和妈有啥不能说的?”   “呃,我嫌邮票太贵了,就没回,”黎苗倒不是一封没回,遇到心情好又有空闲的时候,或者是看到同学认真的在写信的时候,她也给张潜写过一封,但又觉得实在没啥话可说,硬挤了几百字寄出去之后,发誓再也不为难自己了。   苗兰花没想到听到这么个结果,“你这丫头,你是不是傻啊,张潜多好的孩子啊,又那么喜欢你,你干嘛不好好和人家处?”   黎苗比苗兰花还理直气壮,“他好,他喜欢我,不代表我就要喜欢他啊?我才十八,处什么处?我顾不上这个。”她的人生大计里没有这一条。   “你已经十八了,要是随便来提亲的那些人,我肯定不会逼你,但张潜不一样啊,你去十里八乡问问,有没有比张潜更好的后生?你可别犯傻,人家张大娘也说了,你想上学随便上,张潜愿意等。”   黎苗摆手,这条件她一点儿也不稀罕,她想上学当然随便上,还得张家批准?“等不等是他的事,和我没关系,你别瞎掺和,别最后乡亲反目,大家在一个村住着不好见面。”   女儿现在没这个心苗兰花也不想勉强,但错过张潜她又舍不得,“你们俩都不大呢,要不就先写着信?要是以后你想找对象了,这不就有个现成的?要是你还是不乐意,也没啥,咱又没正式跟他处对象。”   黎苗没想到她妈还有这智慧呢,“那不行,我这个人不喜欢不清不楚的关系,”确定了张潜对她的心意之后,黎苗就对他敬而远之了,“我觉得那人挺死心眼儿的,万一以为我是在和他处对象呢,再错过了别的好姑娘怎么办?咱不能耽误人家。”   “我听你张大娘说,他不像你大哥,部队在淮市边上,听说休假还能去市里转转,他呆那个地方四下都是海,平时连只母苍蝇都见不着,咱哪会耽误他碰见好姑娘?”   苗兰花觉得张大娘母子对黎苗这么执着,除了她闺女万里挑一之外,也和张潜在部队根本没有找对象的机会,这婚姻大事还得在老家解决有关系。   “我的婚事你千万别瞎掺和,也别和我爸提,这事我以后自己拿主意,放心,以后张潜这样的就是你女婿的最低标准,我要是找不到比他强的,就一辈子不嫁。”黎苗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历练到什么时候,没准儿哪天老祖心情一好,挥手把她召回去了,她在这里惹这些情债干什么?话本子里的人也是人啊。   苗兰花被黎苗“一辈子不嫁”的话给吓了一跳,“你胡说啥?女人咋能不嫁人?呸呸呸,大过年的咋说这个?只要是你愿意的,比不上张潜妈也没意见。”比起女儿不嫁人,苗兰花宁愿找个条件差一点的。   ……   黎红身体不好脚程慢,加上山路难行,三个人紧赶慢赶的,直到过了中午,才到了孙清莲住的大杂院儿里。   半上午没见顾明阳过来,肖开艳以为他是不会来了,说实在肖开艳心里还挺轻松的。她虽然有心在顾明阳跟前表现,做出他最喜欢的样子,让他可以深爱上自己,但这样的表现也是很累的。   她身体正是青春少艾,但内里的心已经是六旬老妪。怎么可能真正爱上稚嫩的顾明阳?   这种伪装让她感受不到恋爱的快乐,更多的是不甘和疲劳,尤其是顾明阳的大男子主义,安然享受别人服务的性格,让前世家里外面疲于奔命的肖开艳本能的厌恶。   可顾明阳的未来太诱人了,成功的人千千万,但成为首富的就只有一个。南省首富,华国富豪榜前十的男人,她若是错过了那错过的就不是一个亿啊!   肖开艳自信有了前世的记忆,她能够成功,但她不自信自己可以做到顾明阳的高度。就像现在,她重生了,可老天又送来了黎苗这个死对头,她努力让自己活的好,可黎苗还像前世那样,就算是没有顾明阳,也照样可以活的好。   所以就算是对顾明阳腻味极了,肖开艳还是不愿意轻易把他给舍弃了。和以后的收益相比,前期的这些投入又算得了什么呢?   ……   顾明阳看着明显有些愣怔的肖开艳,觉得她在自己母亲跟前落了他的面子,“怎么?你还不让我回来了?”   肖开艳张张嘴,把反讥的话压在了喉间,“啊,我就是有些吃惊,”她忙把黎红身上背的东西解下来,“明阳你也是的,怎么能让干妈背这么沉的东西?她身体不好,路上又不好走。”   肖开艳把人让到屋里,捅开屋中间的煤炉子,“干妈,你先坐这儿暖和暖和,那锅刚好熬着姜茶呢,我去给你们盛几碗。”   她看着冻的小脸儿通红的顾明君,“明君你也快进来,路上冻坏了吧?你哥也是的,就不能晚几天过来?”   进了温暖的屋里,顾明君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我说啦了,我说雪大路不好走,可我哥不听他,他急着过来,谁能拦得住?”   顾明君看着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屋子,“这里你的屋?”   肖开艳摇头,孙清莲的两间房一大一小,大的用布帘子分成两间,里间孙清莲住,外间当了饭厅和见客的地方,另一间小屋子则是肖开艳在住,“这是孙奶奶的屋子,她到街道办汇报去了。”   孙清莲因为是刑满人员,所以每月都要到街道去汇报思想,这一过初五,她就被叫到街道办去了。   肖开艳说着话,已经把几碗姜茶盛好了,又往锅里添了水继续熬着,好等孙清莲回来了也有得喝,“干妈,你怎么来了?”   黎红看着孙清莲的屋子,没啥值钱的东西,但收拾的很干净,叫人看着就舒心,“我听明阳说你认了个干亲,对你也很不错,所以就想着过来给她拜个年,一个姑娘家在外头我想想晚上就睡不着,现在能和孙大娘住一起,咱得好好谢谢她。”   走了几十里路,顾明阳没多冷,但累极了,也饿的很,他站起来,“我去那屋躺会儿,你也先别和妈聊了,先做点饭吧,我们这一路喝了一肚子冷风,难受死了。”   顾明阳看都会抱着个洋瓷碗坐在炉子边的顾明君,“你也别坐着,去帮你开艳姐做饭去。”   肖开艳真的很想让顾明阳滚,但看着脸色还没恢复的黎红和顾明君,又不忍心,再看看顾明阳棉鞋和裤腿上的泥,“我那屋还没收拾呢,你躺啥躺?先坐这儿烤着火,我去给你们下点儿馄饨。”   难道肖开艳不知道今天他要来?怎么还把屋子收拾好?还是她压根没想到他今天会过来?顾明阳脸沉了下来,左右孙清莲不在,这里没别人,他觉得得把话和肖开艳说透了,两人将来要结婚,不能有啥想法压在心里,“开艳,你是没打算让我再回来?”   他年前可是被肖开艳给撵走的。顾明阳装作忘了,但他并没有真的忘了,他只是大度的不想和肖开艳计较罢了。   肖开艳尴尬的看了黎红一眼,心里告诉自己,这是首富,这人将来身家百亿,这才平复了心情站起身,“有话咱们一会儿说,我先去给你们做饭,很快的。”   黎红忙跟着站起来,她把顾明阳摁在椅子上,“你先坐着,我去看看开艳她们做饭的地方,不是说开艳在县医院门口摆摊吗?都卖啥啊?”   肖开艳没说话直接从门口放着的一个破旧的柜子里取出一小袋白面,还有一小块肉,出屋往厨房那边去了。他们大杂院里都是在自家门品搭个棚子当厨房的,孙清莲也不例外。   见肖开艳不像以前那么亲近自己,黎红有些讪讪的,她大概听了顾明阳对肖开艳的想法,肖开艳被劳改过倒不是顾明阳最在意的地方,毕竟为啥劳改他们再清楚没有,甚至他们还享受了她捕鱼带来的成果。   顾明阳最在意的是,肖开艳不像他认为的那样温顺可人,她居然像那些农村泼妇一样,和人大吵大闹,还小心眼的要和黎苗别苗头,如果能赢也行,赢不了还挑衅,就是在自取其辱,而他也跟着丢人显眼。   黎红不觉得这些是问题,她倒是一辈子没和人红过脸,当初公公丈夫在的时候还好,可一旦家里的顶梁柱没了,她就成了别人踩在脚底的泥,被人打骂都不敢哭出声。黎红觉得家里还真的需要一个像肖开艳这样能顶门立户的媳妇。起码以后遇到事了,有人能替她出头。   她也是这么劝顾明阳的,而且人可以慢慢教,性子也可以慢慢改,就冲他家现在的情况,肖开艳还愿意和他处对象,一直照顾他,这份情谊也是不能辜负的。   “开艳啊,你和明阳从小一起长大,他啥脾气你还不清楚?你别和他一般见识,那孩子除了读书,啥也不懂,”黎红见肖开艳开始剁肉,忙去活面,嘴里开导着肖开艳,“这男人啊,一辈子都是孩子呢,你别指望他能明白咱们的辛苦。”   肖开艳想翻白眼了,她是想找个男人,不是想养个儿子,要是顾明阳体会不到她的辛苦付出,那将来何谈回报?“妈你也得知道,明阳不可能一辈子都呆在家里的,他将来出了社会,工作的时候也像现在这样,当个孩子?”   黎红不知道“出社会”、“工作”是怎么样的,但她对自己的儿子有信心,她儿子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工作不好?“你这就是想多了,那工作哪会像你想的那样?咱明阳那么优秀,不管走到哪儿都招人喜欢。”   肖开艳无语望天,她也是当过妈的,当然知道儿子还是自己的好的道理,她想说顾明阳这种性子出去未必招人喜欢,但又底气不足,毕竟前世她早早嫁了,和顾明阳没什么交集,顾明阳工作之后是怎么样的她不知道,而且一个能成为首富的人,情商肯定是不低的。也可能他天生就有两副嘴脸,对家人和对外人是不一样的。   见肖开艳不说话了,黎苗以为她被自己说服了,“行啦,小两口红个脸是常事,但不能真往心里去,明阳今天一大早就开始收拾东西,他要是不想你,会急着往县里赶?就因为这个明君嘟哝了他一路。”   肖开艳却想到黎苗的话,顾明阳在家里就是个大少爷,一个心里没有家人的人,真的会对老婆好?看得到妻子的付出?可上辈子黎苗和顾明阳到底是怎么相处的呢?她抿抿唇,想到黎苗的两个能干哥哥,难道因为她娘家给力?   肖开艳心里想着,手上却没停,几碗馄饨对她这个在饭店里打工多年的女人来说就不是个事,很快的热腾腾香气四溢的馄饨就出锅了,黎红也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哎呀,你这香油也放的太多了,那东西多贵啊!”   肖开艳没接她的话,冲屋里喊了一声,“出来端饭。”   顾明君想不吃肖开艳的饭,但她走了几十里路,真的是饿狠了,没吱声木着脸出来,“谢谢你。”   肖开艳把粗瓷碗递给顾明君,又把勺子放在碗边上,“赶紧去吃吧,里头我搁了不少胡椒和醋,把汤都喝了不感冒。”   黎红的心已经全放下了,她把另一碗端起来,就听肖开艳道,“妈,那碗是你的,这碗是明阳的。”   “我知道,我给明阳端过去,”黎红有什么都会先紧着儿子,吃饭当然也是儿子先吃。   肖开艳闭了闭眼,“叫他自己来端,又不是手断了。”以前她也是这么伺候自己儿子的,可换来的是什么?无情的嫌弃。   被黎红这么娇养着的顾明阳,真的会是个好男人吗?   顾明阳听见屋外的话,冷哼了一声,想说他不吃,但顾明君手里的馄饨太香了,他立马想到,这可能是肖开艳想和他说话呢,便嗤了一声,站起来,“妈你端你自己的,我的我去端。”   ……   几个人一碗馄饨下去,身上的寒气荡然无存,顾明君收了碗去洗,顾明阳舒服的喝着缸子里的姜茶,对肖开艳的那点儿不满也随着美食无影无踪,“你这馄饨包的真不错,我看不如你别卖饺子了,就卖馄饨吧。”   肖开艳也是这么想的,她卖饺子,周围几家也跟着卖,而且饺子用的肉多,卖的价钱也要贵一些,吃的人并不多,就算是客人买了,也会鸡蛋少了,肉少了各种嫌弃觉得不划算,倒不如卖馄饨。鸡架便宜的很,用来熬汤,馄饨靠的是汤又不是馅,她只要把味道调好了,就不愁没客人。   “怎么?你不嫌弃我在街上摆摊了?我这馄饨一上市,只怕又有人要来找我的事了,到时候怎么办?怕惹事不卖?”肖开艳没好气的垂下眼睑,不去和顾明阳做任何眼神交流。   顾明阳被肖开艳噎的不知道该说啥,他求助的看向黎红,跟肖开艳说好话的事,还是交给他妈好了。   黎红对肖开艳的手艺满意极了,士农工商,这商排在最后,可她家现在的成分,还不如个商呢,“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他除读书啥也不懂,开艳你好好干,我觉得这生意一定行。”   南省人不怎么吃馄饨,黎红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馄饨,而且她刚才也看了,这东西做起来不费事也不费东西,滋味还好,“但就怕别人一看也能学会。”她听顾明阳说过肖开艳和邻居吵架的事,开始替肖开艳担心起来。   顾明阳的思绪又飘到另一件事上,他看着一旁的顾明君,“我看孙奶奶年纪有些大了,不如让她老人家还去一中门口卖姜茶。县医院这边让明君过来帮你,她在家里也挣不了多少工分,出来给你帮帮忙,也能学点儿手艺。”   肖开艳没想到顾明阳会突然说这个,她冷冷的看着顾明君,“你想来给我帮忙?”自己还没挣到钱呢,就被人盯上了。   被肖开艳这么看着,顾明君热血上头,对肖开艳刚升起的一点儿好感顿时全没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想过来给你帮忙了?”   她怒视顾明阳,“你要脸不要?自己吃肖开艳的还不知足,还让我也来占便宜,咱家离开肖开艳就活不下去了不是?”   他好心给顾明君找个出路,她居然当着肖开艳骂自己,还说他吃肖开艳的?顾明阳腾的站起来,指着顾明君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以后别认我这个哥!”   “这是吵啥呢?是不是明阳来了?我在大门口就听见你的吵吵声了,”孙清莲推门进来,沉着脸看着顾明阳,她最看不得的就是冲女人大喊大叫的男人。   顾明阳后头的话顿时哑在喉咙里,他还没忘,这里人家孙清莲的房子,如果人家不让住,他们立马得去大街上冻着,“孙奶奶,你没听全,我这个妹子特别不懂事,又一向和开艳关系不好,我也是没办法。”   见孙清莲进来,黎红松了口气,她冲到孙清莲面前,拉着她的手笑道,“是孙大娘吧,我一直想来看看您,就是没机会,我得谢谢您收留了我们开艳。”   孙清莲把手从黎红手里抽出来,冲一旁的椅子一指,“坐吧,我也没想到你会过来,”她听肖开艳说过顾家的事,对黎红的印象还挺好的,但现在由子及母,这好印象就淡了许多。   黎红忙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拿出来,“明阳回来说他和开艳的事定下来,我想着那咱们以后就得当亲戚走动起来,我们乡下人也没有啥好东西,您别见笑。”   顾明阳看着笑容满面的黎红,尴尬的把头转到一边。最初他对孙清莲是感激的,如果没有孙清莲,肖开艳从河堤上回来,连个落脚地儿都找不到,就别提以后的事了。   但他在肖开艳这里住了十来天,心态就渐渐变了,这个家全靠肖开艳在挣钱,如果没有肖开艳,孙清莲还在街道办领纸盒呢,哪会像现在这样吃的饱穿的暖?   说句不客气的话,现在是孙清莲巴着肖开艳才对。   而肖开艳是他对象,以后是他老婆,他妈完全没必要对孙清莲这么热情。只要手里有钱,像孙清莲这样的屋子,他们完全可以租得来。   黎苗不就是因为家里给的钱多,才不用住校,直接租了县里的房子住,回去就有现成饭吃?   肖开艳觉得自己上辈子就没真正了解过顾明阳,或者说前世她太羡慕黎苗了,把幼时顾明阳是什么样子给忘了。这一世她才会以为顾明阳是个好归宿。   “干妈,你快坐吧,让孙奶奶也坐下,”肖开艳从炉子上的小锅里盛出姜茶来,“奶奶,你喝碗茶暖暖身子,我说陪您去,您非不让。”早知道她宁愿陪着孙清莲去街道办听教育。   孙清莲在椅子上会下来,接过姜茶吹了吹抿了一小口,舒服的长出一口气,“月月都去,又不是啥大事。只是没想到家里来客了。”   顾明阳神情微滞,以前孙清莲对他可不是这么个态度,这是怎么了?他转头看着肖开艳,用目光质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孙清莲只当没看见,她和肖开艳朝夕相处,肖开艳的情绪怎么会逃过她的眼睛,这丫头明显对和顾明阳的事生出了犹豫,她虽然不太好说什么,但比起顾明阳,肖开艳和她更亲近,这个时候她得替肖开艳撑腰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月不再周末万更了,家里收拾房子呢,实在没时间。我有时间就尽量多更吧。 第81章 v章   孙清莲一直没说话认真的啜着茶,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奇怪起来,其他人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顾明阳看着肖开艳,示意她说话,肖开艳却把头偏到一边了。顾明阳总是这样,什么事都让别人出面,而他则仿佛什么运筹帷幄的将军,只负责发号使令。   黎红很不适应这样的气氛,她紧张的抿了抿嘴唇,唇边扯出一抹生硬的笑,“大娘,年前明阳一直麻烦您,真是不好意思的很。”   直到孙清莲放下茶缸大家才松了口气,肖开艳这才震惊的发现,看起来怯弱的老太太,真的把架势摆出来的时候,气场原来这么足,就连那个因为掉瓷而看起来斑驳的搪瓷缸子,拿在她黑瘦的手里,也像个名贵瓷器一样。   “明阳妈可不能这么说,开艳的身世没人比你更清楚了,虽说子不言父过,但父慈在子孝之前,这孩子在家里受了大委屈,现在喊我一声奶奶,我就不能对她不闻不问,”孙清莲慢悠悠的开口,静静地看着肖开艳,“开艳,女孩子最要紧的就是自尊自爱,你爱顾明阳,心甘情愿的为他付出、为他奉献都没有问题,但你真的做好因此而被人轻贱的准备了吗?”   孙清莲冷眼看着,肖开艳出身在农家,但其实却是个极为心高气傲的。有时候孙清莲觉得,肖开艳内心对顾明阳的感情也并不像她表现出的那样热烈,而且这些天,她会流露出迷茫来,这显然不是一个对自己付出无怨无悔的女人该流露出来的情绪。   肖开艳还没说话,顾明阳就听不下去了,“孙奶奶,你这话啥意思?我不什么时候让开艳为我付出了?而且也没有人轻贱她。”   他对肖开艳一直很疼惜很感激的,他没有告诉过肖开艳,但他心里多次发过誓,将来发达了,他一定会好好对待肖开艳的。   孙清莲没理顾明阳,只看着肖开艳,“以前你们定娃娃亲的时候,肯定是两方家长都到场的,后来退亲应该也是两方家长商量的结果。现在你们重新决定在一起,如果只是像那些年轻男女一样谈恋爱,就不应该让顾明阳住在你这里。这样传出去,你一个女孩子人家会怎么看你?”   见黎红要说话,孙清莲伸手微微一压,继续道,“如果是你们要正式订下名分,那也要双方长辈碰个头,国家号召移风易俗,咱不讲过去三媒六聘的陈腐规矩,像现在这样,坐下说说话,喝杯茶还是要的。”   肖开艳被孙清莲说的满脸通红,她也是活了一世的人了,这些道理哪会不懂?她操之过急,也不怪人家会轻贱她,“奶奶,我错了。”   肖开艳两手捂脸,她把自己要嫁给顾明阳想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没想过人言可畏,没想过女孩子的矜持自重,虽然他们并没有住在一起,但大杂院儿里的人会怎么看?话传出去人家会怎么想?“我只想着我们是自小定下的婚约,却忘了那婚约早就解除了,你说的对,大家处对象得有个度,我不应该留明阳在家里住着。”   现在不是三十年后,男女没结婚同居的也比比皆是,现在就算是定了婚,没打结婚证,住在一起都会被人议论的。   孙清莲看着忐忑不安的黎红,“明阳妈,你也是有闺女的人,这个道理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黎红被臊的满脸通红,她不安的搓着手,如果顾明君有了对象,就算是订了亲,她也不会同意男的在她家长住的。“因为开艳是在我身边长大的,从小他们就长在一处,是我疏忽了。”   “那个时候他们是娃娃亲,我听说开艳是你们家的童养媳?”孙清莲提醒了黎红一句。   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瘦小老人,顾明阳突然意识这位是宝山最大财主家的女儿,是人们口里的资本家大小姐。   一个小小宝山县的资本家,和顾明阳看过的故事里,那些开了多少厂子,能和领导人们对座而谈的资本家不能同日而语,但今天他不得不承认,孙清莲和他们是不同的。   但他不愿意被孙清莲的气势压下去,资本家大小姐又如何,现在不过是个才从监狱里出来的黑五类,成分比他家还不如呢,她凭什么用这种居高临下的口气和他们说话?   顾明阳深吸一口气,把脊背挺的笔直,冷笑一声,“开艳叫您一声奶奶,是感激您的收留之情,她对您也是再孝顺不过了,但您不能因为她孝顺就在这儿倚老卖老,对我们的事指手画脚的,现在是新社会了,不讲您说的那套老规矩,我和开艳你情我愿,而且我们也没做啥出格的事,凭什么要害怕别人怎么看?”   孙清莲还是没理顾明阳,她只和同为长辈的黎红对话,“明阳妈,你也是这么想?”   黎红当然不这么想,她是个女人,太知道流言有多可怕了,尤其是对一个年轻的女孩子,那可是能逼死人的,但她对儿子的话,确切的说,是对家里男人的话永不会违逆的,“大娘,其实明阳说的也有道理,这都新社会了,不能用咱们的老思想了。”   孙清莲看了肖开艳一眼,“开艳呢?你也是这么想的?”   肖开艳现在只想两眼一闭晕过去,她很想借着这个机会和顾明阳一刀两断,以后开始自己的新生活,可首富这两个字吸引太大了,她以后再成功,能比嫁给首富更成功吗?   “奶奶,”肖开艳绞着手指,心里却在想如果是黎苗,她会怎么选?她想了想,咬牙道,“您说的对,是我没想周全,”肖开艳眼眶一红,看着黎红,“要不明天我送你们回去。”   顾明阳都怒了,他的对象在居然听一个外人的话?“肖开艳,你想清楚了。”   “明阳,奶奶说的对,你也不想以后人家提起来咱们,就说些咱们结婚前的闲话吧?这样对你不好啊,”肖开艳眼泪簌簌落下,一副全心全意为顾明阳考虑的样子,“我因为捕鱼的事被劳教了,要是再传出什么不检点的议论,真的就是死路一条了。”   孙清莲打心眼儿里没把顾家人当什么亲戚,她站起来看了看天色,“不早了,你们要是回去就得赶紧走了,我听说五道沟离县里几十里地呢,天一黑再上了冻,路不好走。”   顾明君立马起身,太尴尬了,她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都什么事啊,“妈,咱们回去吧,”她扯了扯黎红的袖子,“让我哥也跟咱们回去吧,我哥一个大男人住在肖开艳这里,确实不太好。”   黎红犹豫的看着顾明阳,这事得听顾明阳的决定,“明阳,你看呢?”   肖开艳也觉得现在让顾明阳离开是最正确的选择,她想好好考虑一下两人的关系,就算是要继续,也得让顾明阳知道,依着他的性子来对待她是绝对不行的,她可不是那种对丈夫唯唯诺诺的女人,“明阳,要不你和干妈回去吧,这天不好,干妈和明君回去我也挺不放心的。”   她回身去屋外拿了两块腊肉装上,把刚才那一小袋白面也装了,又拿了个军用水壶,把小锅里的姜茶都灌了进去,“这个茶你们路上喝。”   “还有明阳的行李,就放在这儿吧,等开学的时候,我给送到学校去。”她又把黎红带来的那坛子鸡蛋递给顾明君,“这个你们带回去吧,干妈身体不好,不能再这上头节省。”   肖开艳居然要赶他走?这是第二次了,她又赶他走?顾明阳冷笑连连,“好,好,你好的很,这就是你对我的感情!”他提起自己行李卷往背上一扔,走到门口冲黎红大喝一声,“咱们不巴结,走!”   “诶,明阳,明阳啊,”黎红没想到儿子居然就恼了,她尴尬的冲孙清莲笑笑,“实在是对不住,这孩子让我惯坏了,他没啥坏心眼儿的。”   她又拉了把肖开艳,“开艳,你送送干妈。”   肖开艳也不推拖,直接拎了给黎红准备的东西,跟着黎红出了大杂院儿。   顾明君都不是尴尬了,她是觉得丢人,太丢人了。以前她怎么会觉得她哥天下第一呢?这种对长辈连基本数礼都不讲的行为,她爸要是还在,肯定非抽他不可,“孙奶奶您别生气,我哥那个人,”   顾明君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这里有问题。”   孙清莲被小丫头逗笑了,“我知道了,你也赶紧走吧,”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副线手套,“把这个戴上。”   “不行,我不能要您的东西。”顾明君立马往后缩,她可不是看见好东西就走不动的人。   孙清莲不以为然的摆摆手,这是以前她在街道纸盒厂的时候人家发的福利,“你过来给我拜年,我得给你压岁钱的,你说你是要钱,还是要手套?”   顾明君脸一红,冲孙清莲鞠了个躬,“孙奶奶新年好!”才小心翼翼的两只手接了那双手套,“谢谢奶奶。”   肖开艳拎着东西和黎红一起追着前头大步流星的顾明阳,黎红脚不沾地的小跑着,嘴里还不忘替顾明阳解释,“开艳你别生气,明阳这孩子性子傲,也不会做人,回去我一定说他。”   肖开艳拉住黎红,“干妈你慢点儿,你这么跑身体受不住的,”要不是家里住不下,而且顾明阳的脸也太难看,肖开艳是想留黎红住一晚明天再走的,她的身体肖开艳清楚,这一天县城村里一个来回,回去恐怕得好几天恢复。   “没事没事,开艳你不知道,今年不知道咋回事,我这身子居然一天比一天好了,以前你记得不,一入了冬我就喘的不行,还三天两头头疼脑热的,今年再没有了,精神也比以前强了,”她还能出村里出工干活,虽然拿不了全工分,但到底能挣一些,让顾明阳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来读书。   “其实明阳刚才那话也没啥歪心思,他是心疼你太累了,想着叫明君过来帮帮你,明君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她脾气硬是硬了点,但手脚勤快的很,有她帮着你,你也能轻松一些。”黎红担心肖开艳为这件事吃心,她是绝没有占肖开艳便宜的想法的,肖开艳是她未来的儿媳妇,肖开艳的,将来就是她儿子的,让闺女占儿子的便宜的事,她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刚才顾明君一发火,肖开艳就知道是自己误会她了,想想也是,在顾明君眼里,她们肖家都是她的杀父仇人,她怎么会想给自己帮忙?恐怕将来顾明君穷的讨饭,都不会讨到她门上的,“我没多想,我想让明君过来,只怕明君也放不下你呢。明阳也是爱瞎操心,我现在也就是个小生意,哪能忙不过来?要真是到了忙不过来那天,我肯定会把您和明君都请过来帮忙的。”   黎红这才放心了,比起以前的黎苗,她更满意肖开艳。黎苗虽然对她们很好,也从来没有嫌弃过她家的意思,但黎会计家比顾家强太多了,她有时候挺担心将来儿子在黎家抬不起头的。   而且黎苗那越来越出挑的长相也让黎红替苗兰花忧心,这女孩子太漂亮了,可不是一件好事。   肖开艳没心情听黎红说这些,敷衍着嗯了几声,等顾明君从后头赶过来,露出手上的白线手套给黎红看,她才道,“孙奶奶给的你就接着吧,她很喜欢女孩子的,”她看了一眼只剩下一个背影的顾明阳,“明君照顾好干妈,我就不送你们了。”   ……   黎苗半夜正睡的香呢,就听到一阵杂沓的脚步声,还有女人隐隐的哭声和男人的说话声,她披衣而起,直接上屋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就见三个黑影步履艰难的往这边走,再仔细观察,原来是顾明阳背着黎红,后头跟扛了一堆东西的顾明君。   看来是摔着了,黎苗打了个呵欠,回屋接着睡去了,山路难行大家都知道,不是非去不可的事,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门的,而且还是徒步。   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苗兰花就告诉她,黎红从县里回来的时候滑了一下,崴到了脚,“清江过去看了,给开了两副膏药,幸亏没伤到骨头,不然她那个年纪,可有得罪受了。”   柳青不以为然的撇嘴,“这种天往县里跑,不是找不自在吗?妈你不是说顾明阳是去县里读书的?怎么又回来了?”   苗兰花去看过黎红了,“我了不知道,兴许是见你们红姨摔着了不放心,又跟回来了吧?”   “不是回来的路上摔到的?那不是说明顾明阳拎着行李卷去了,结果又回来了?”黎华刚笑的满是不屑,他听村里的小兄弟们议论过,说是肖开艳现在在县医院门口摆摊能挣不少钱,大家都在猜顾明阳有家不回,是和肖开艳又搅在一起了,“我说苗苗啊,你这眼光可是不行,当初咋就看上这么个货?”   黎苗被问的哑口无言,她能说看上顾明阳的不是她吗?   自己终于赢了一回,黎华刚简直想仰天大笑了,他得意的挟了口肘子扔进嘴里,“当初我一直说顾明阳那小子眼看手低,不是个有出息的,你就是不听,非说他那样的才是读书人的样子,和他一比,我就是个土匪,嘿嘿,”他这个土匪上了大学,而顾明阳那样的秀才,还窝在家里靠女人呢。   “这么香的肘子都堵不住你的嘴,”苗兰花瞪了黎华刚一眼,“苗苗是不想理你,你哪只眼看见苗苗看上顾明阳了?苗苗那是心肠软,看老顾家男人都没了,可怜你红姨,才想着过去搭把手的!你看看牛棚那几位,咱苗苗也不经常过去给帮忙?”   苗兰花对女儿的名声看的极重,所有没证据的事她是概不承认的,“你这死孩子敢出去给你妹子抹黑,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她怕黎华刚不听她的,捅了正吃饭的黎进忠一下,“他爸,你和他说!”   闺女再气人,再和自己不亲,那也是他的闺女,黎进忠放下筷子,“你妈说的对,苗苗那是乐于助人才过去帮忙的,啥看上不看上的,这是你当亲哥的能乱说的?以后不许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乱说你妹子。”   黎华刚不吭声了,道理他懂,他只是看不惯黎苗成天在他跟前凶的跟只母老虎一样,“我这不是在家里说说?不过我说黎苗,你也长点儿记性,我不说村里人就都没长眼?以后别看见个人模狗样的就走不动道儿!”   “啪,”黎苗一巴掌呼到黎华刚后背上,打的他直接从凳子上蹿了起来,“你干啥打我?”   黎苗淡定的端起碗,“哪有当哥的这么说自己妹子的?再有下次,我照你脸上扇。”   黎华刚觉得自己整个背都火辣辣的疼,但父母都和没看见一眼,他自己又打不过黎苗,“行,我记下了,以后你给我等着!”   ……   才没过十五,顾为民回首都的通知就下来了。黎大山他们给顾为民准备了许多土产让他带回首都,但都被顾为民给拒绝了,村里人谁家也不富裕,他不愿意给大家添负担。   黎大山见他坚持,也不再强求了,又说村里派人赶车送顾为民去县里,山路不好走,顾为民年纪又大了,村里派人去送一送也是应该的。   顾为民是真的不想给村里添麻烦,虽然大家对他回去都抱着极为乐观的态度,但作为当事人的他,还是存着一份忐忑的,与其大张旗鼓,倒不如安静的离开。   黎苗明白顾为民的心思,便说她要回学校,顺便可以送一送顾老师。黎大山知道他们的关系,便顺势答应了,临走拿出五块钱来,说是村里大家给凑的路费,让顾为民千万别推辞,若是推辞了,那就是对他们五道沟村心里有不满。   黎大山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扪心自问,顾为民在五道沟村这几年还真是没受过什么不公的待遇,他便不再推辞,谢了之后把钱接下了。   黎苗没多少东西要带,而且她有自行车,有什么需要可以再回来拿,她把顾为民那点儿简薄的行李往车把手上一挂,一脚支地,“顾老师,咱们走吧,我路上骑快点,你还能赶上第一班去省城的汽车呢。”   该说的这几天都说过了,听见黎苗催,大家也不再多耽误时间,只嘱咐黎苗路上骑车小心,便挥手让他们走了。   顾为民还是第一次坐黎苗的车,他也是第一次见有人能把自行车骑的“风驰电掣”,他紧张的抓着黎苗的衣服,“苗苗啊,赶不上第一班车,我坐后面那趟就行了,你不用骑这么快的。”   怕颤着顾为民,黎苗的车后座还特地铺着棉垫子,没想到顾为民不是嫌山路颠簸,而是受不了她的车速,“顾老师你放心吧,我骑车绝对出不了事的,你抓紧我就行了。”   黎苗很喜欢这种速度感,“顾老师,你说那小汽车,是不是比这个更快?”   顾为民被黎苗的疑问逗笑了,“你的自行车是靠人力踩的,不只是小汽车,还有摩托车,都是烧汽油的,人哪能比得过烧汽油的动力啊,那个时速都到一百公里呢!你这个速度才多少?太快了车子都受不了。”   学了物理和数学,黎苗对时速是什么东西已经搞明白了,“一百公里,啧,那不和飞一起来一样了?”自行车受不了太快的速度黎苗也见识了,有次她玩心起来,奋力蹬车,结果这辆二八大杠直接散了架了,害得她扛着车子跑去了县城,修车足足花了好几块,心疼的她饭都吃不香了。   直到进了县城,黎苗的速度降下来,顾为民才长舒口气,大冬天坐车坐一身汗,也是份难得的人生经验了,“嗐,你这个孩子,以后真不许再这样了,多危险啊!”   黎苗眨眨眼,“顾老师,我的本事你们还不知道吗?出不了事的。”   她让顾为民帮她看着车子,自己跑到售票口帮顾为民买好了去省城的车票,“顾老师,你一到首都就给我拍电报啊,家里那几位老师收不到你的消息,恐怕是睡不了安心觉的。”   顾为民郑重的点头,眼看去省城的车要发动了,他才讷讷的道,“苗苗,老师可是把你当亲孙女的,老师要走了,你真的一点儿都不伤心?”虽然已经坐六望七,但顾为民是把黎苗当亲人了的,黎苗这副巴不得让他赶紧走的样子,让这个阅尽世事的小老头多少有些失落。   黎苗没想到顾为民还有这种隐秘的不甘,她哈哈大笑,“顾爷爷,你放心吧,以后咱们一定能常见面的!我跟您保证,用不了多久,方老师他们也会回去的,你先回去给他们打前站,然后就等着迎接他们吧。”   黎苗这话顾为民已经听过无数次了,在他们收黎苗当学生的时候她就这么笃定的说过,当时顾为民是不怎么信的,但现在他却真的要回去了。说不定以后的事也会被黎苗言中呢,想到自己可以在首都迎接老朋友们,顾为民的离情顿时淡了许多,“不止是他们,还有你,如果你高中毕业了不能考大学,就直接到首都来找爷爷,你想学什么,爷爷教你!”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本的时候,决定坚决不和大家讨论文的内容的,但憋不住了。   其实重生并不能让智商加分,肖开艳前世的经历,饭店打工,当保姆这些以体力为主的工作。她重生了,有了几十年社会变革的脉络走向,但一个人成功并不是只靠先知就可以的。而头脑心胸眼光人脉肖开艳并不能靠重生获得。   她甩了顾明阳,凭自己成功并不难,那是个站在风口猪都能飞的时代。但她想要的更多。首富夫人的吸引力太大了。   大家看社会新闻也能发现,有些女人啊,她自己特别有本事,却还觉得自己不能离开男人,男人的肯定才是社会的肯定。   身边也是这样的,家里单位两手抓,男人却一事无成甚至家/暴的,也不是没有啊!   有不同意见的,当我瞎说哈。 第82章 v章   黎苗送走了顾为民,便骑车去李晓辉家了。范新巧和女儿新年是在娘家过的,但也不可能一直住到十五以后,黎苗既然进城了,就想回去看看,趁着天不错,把被褥都晒晒,为新学期做准备。   黎苗骑车才拐到百货大楼附近,就看到一个挂着“开”字的蓝底木牌子,牌子底下是冒着热气的两口锅,腾腾白雾里,肖开艳正满脸是笑的招呼着面前的客人。   黎苗捏住车闸,一脚踩在路边的石头上,歪着头看着不远处的一幕。她听说过肖开艳在县医院门口做小生意的事,这也不奇怪,话本子里肖开艳卖过鱼,开过饭店,那饭店还挺有知名度的,再后来,有顾明阳暗中支持,肖开艳成了一家餐饮集团的老总。   也是因为这个,呆在家里照顾一直缠绵病榻的婆婆的黎苗,常被顾明阳嫌弃和社会脱节,毫无见识。这话说的多了,连一向维护她的婆婆,也说她不应该成天闷在家里不出门,不知道提高自己,也不怪男人会嫌弃她,再这么下去,就当不了顾明阳的贤内助了。   黎苗是准备拐到新华书店去的,旁观了肖开艳的生意,不再浪费时间,一踩车子,就要往一旁的路上拐。   “苗苗,苗苗,”孙清莲早就看到黎苗了,那丫头太出色了,骑在自行车上只顾看她这里,却没想过其实街上的人都在看她。   孙清莲以为黎苗会过来呢,没想到黎苗却直接走了,她大概知道黎苗和肖开艳的关系。   她不信黎苗和顾明阳处过对象,后来因为肖开艳分了的事,觉得这完全是顾明阳和肖开艳的错觉。   男人嘛,但凡平头正脸一点,就会觉得天下女人都爱他。而爱他的那个女人呢,也会觉得自己男人是块宝,天下女人都想抢。   所以孙清莲想让黎苗和肖开艳把事情说开了,她觉得肖开艳挺能干的,为一个顾明阳和聪明优秀的黎苗反目,实在犯不着。   被孙清莲点名了,黎苗也不好直接走,她从车子上下来,推着车挤过人群,“孙奶奶,你把摊摆这儿来了?”   孙清莲点头,“十五这几天都是会,难得大家日子过的松泛了一点儿,都想出来逛逛,”她看了一眼垂着头的肖开艳,抿嘴一笑,“开艳就说我们也不能在家闲着,医院十五前没啥生意,我们一商量,就把摊子摆在这儿来了,这群众们一年难得进回城,可不都得来百货楼看看?”   到了中午,这春节还没过完,许多人都会对自己好一些,国营饭店吃不起,一毛钱一碗的馄饨,还是可以吃一碗的。   孙清莲掀开锅盖,“奶奶给你下一碗,你吃了暖暖身子。”   黎苗摆手,“不用了,奶奶你忙吧,我就不在这儿耽误你做生意了,我得去新华书店转转呢。”   孙清莲不想黎苗走,她一把拉住黎苗,“去新华书店也不耽误你吃馄饨,我听开艳说了,你们是一个村的,你俩差不多大,小时候肯定常在一起玩的,这小姐妹遇见了,坐下说说话啊!”   黎苗已经知道孙清莲想干啥了,她含笑道,“不用了,我和肖开艳是一个村儿长大的,但不是朋友,以后也不会是,奶奶你就别操心了。”   黎苗可是个记仇的人,话本子里肖开艳对黎苗的伤害可是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的,现在是因为她过来了,肖开艳没有了施展的空间,如果她没过来呢?原身以后的日子会怎么样?   孙清莲看了一眼低着头手上不停忙碌着的肖开艳,拿胳膊撞了她一下,“开艳,你说句话呀?”   肖开艳抬起头,“黎苗说的没错,我和她是成不了朋友的,奶奶您就别操心了,人家是注定要大富大贵的,和咱们这些人就不是一条道儿上的。”   “嗯,说的没错,我天生就是个富贵命,谁也抢不走的,”黎苗肯定的点头,她把车子从孙清莲手里拉出来,“奶奶我走啦,你别光顾着忙,也要注意身体,要是站不动了就歇歇。”   肖开艳被黎苗的话气的肝疼,她心里对黎苗早就产生了怀疑,觉得黎苗很有可能和她一样是重生的。   在发现顾明阳骨子里是个什么人以后,肖开艳对自己的猜测就更信了几分。   黎苗肯定是前世做了首富夫人,日子也不像大家想的那样幸福,说不定顾明阳那样的人,有钱有势之后,养了小三小四小五呢,而黎苗只是他摆在家里的牌匾,作用就是用来向大家昭示他是一个糟糠之妻不下堂的道德典范。   所以黎苗重生之后,才会立马和顾明阳掰了,还去和牛棚里的老专家们搞好关系,拼了命的读书。她这是要抢了顾明阳的路。   而自己,则傻乎乎的跳进了坑里。   天生富贵命,谁也抢不走?这是讥讽自己抢走了顾明阳,也富贵不了吗?   肯定是这样的!   肖开艳觉得自己找到了事情的真相,她高昂着头,神情里带着几分倨傲,“我这个人不信命,就算是命里没有,我也能靠自己挣出来!”   上学有什么用?以后研究原子/弹的不如卖茶鸡蛋的,就算是没有顾明阳,她就挣不来万贯家产了?而且她还有孙清莲呢,这条金大腿也不比顾明阳差,更比方之秋那几个粗的多。   肖开艳觉得黎苗是因为上辈子一生都呆在家里,根本不知道外头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做生意是怎么回事,才只想着进一中读书上大学了,没看清楚让顾明阳成为首富的途径。   当然,也可能是黎苗觉得那样的日子不幸福,所以想上大学,工作,然后找个不错的男人,平平淡淡的过一生。   黎苗不知道肖开艳这会儿内心戏这么丰富,她对这种好不容易有了重活一次的机会,脑子里想的就是抢男人的人,是绝不会有好脸色的,她连理都没理肖开艳,和孙清莲道别之后,直接去新华书店了。   ……   黎苗在书店里拿了张姐又给她找的书,高高兴兴的回去了。开门就看到黎苗的站在外头,“哎呀,你回来了?我算着你明后天才会回来呢!”   黎苗看见范新巧和听见声音跑出来的小红梅也高兴,“嫂子,你和红梅没出去转转?我看街上可热闹呢!”   “我妈和我婆带着我都转了好几天了,”看到黎苗,李红梅高兴的蹦着抢着回答问题,“今天我妈说不出去了,在家歇歇,把你的被子拿出来晒了,等你睡的时候可暖和了。”   黎苗笑着揉揉李红梅的小脑袋,把手里的一支糖葫芦递给李红梅,“给你买的。”   范新巧嗔了黎苗一眼,“给她买这个干啥?这几天跟着我们,她都玩疯了,你刚才也看见了吧?今年比前几年可热闹多了,以前都不让出来摆摊,就算是年下,乡里人想进城卖个鸡蛋,都要偷偷摸摸的。”   说到这儿范新巧噗嗤一笑,凑到黎苗耳边,“你是没听说,宋跃进的事外头传的可悬乎了,以前只说他在工宣队的时候作风不好,没干好事,现在呀,”范新巧把院门关好了,才又小声道,“说是革委会那帮子人坏事干的太多了,才遭的报应。”   宋跃进可是革委会手下的一员大将,但仅仅因为这个就扯到革委会,就点儿远吧?“这也有人信?”   “当然不只这个,年前革委会有个副主任,喝酒喝死了,人拉到县医院的时候,都没气了,”范新巧捂着嘴直笑,她可不会同情那些人,“医院倒是说了,是呕吐物堵住气管了,可没人信啊,谁见过喝酒喝死的?肯定也是坏事干太多遭了报应呗。”   黎苗听懂了,比起科学,大家更愿意是坏人没好报,“所以今年那些人老实了?”   “嗯,县里还出红头文件了,严禁干部酗酒呢,我哥单位也收到了,还把单位过年的聚餐都给取消了。”   宝山县各机关单位的习惯,年前发福利,还会在放假前一天,干部职工都要在单位食堂里聚餐,搞成领导群众欢聚一堂,其乐融融的幸福局面。   “这种事还真是越多越好,”恶人都死光了,宝山就太平了。黎苗都有些替□□道的冲动了。   范新巧还有另一件开心事和黎苗分享,她拿出一份电报,“我是你哥给我拍的电报,说是过两天就能到家了。”   李晓辉走了一个月了,嘴里不说,范新巧也是牵肠挂肚的想,“这人还算是有良心,知道找个邮局给家里拍电报。”   黎苗被范新巧幽怨的口气给逗乐了,她没看那电报,“行啦,我哥这不马上要回来了,你要是生他的气,等他回来了好好收拾他!”   ……   孙清莲和肖开艳直忙到晚上人都散了,才收摊回家,她快七十岁的人了,身体又不好,这一天下来确实有些顶不住了。   等到了家,疲惫的倚在床边,真的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肖开艳也知道这连着几天的忙碌,把孙清莲给累坏了,尤其天一擦黑,到城里来玩的乡下人都走了之后,她又把馄饨摊子推到了县电影院的门口。   宝山县各单位一般都是过了十五才正式上班,小青年们正趁着假期搞对象呢,去电影院里看电影的男男女女尤其多。   这在女朋友跟前,小青年最大方不过,进电影院之前,或看完电影出来,请喜欢的姑娘吃一碗馄饨,就成了首选。   所以她们晚上的生意一点儿也不比白天差,而且看电影的年轻人比乡下来的百姓更大方,肖开艳没时间蒸包子,就茶叶蛋配馄饨,一天下来,居然卖了近五十块!   去掉本钱,她们一天净赚三十块是没问题的。   肖开艳把兑好的洗脚水端到孙清莲面前,把她的鞋袜脱了,帮孙清莲烫脚,“要不,我明天出去雇个人吧?这样您太累了。”   平时肖开艳要给孙清莲洗脚她都是拒绝的,但这次她真的没力气和肖开艳推拉了,脚放进热水里,孙清莲舒服的长吁一口气,“没事的,过了十五就好了,就几天时间,别说突然请人请不来,就算是请来了,等她上手,这热闹劲早就过了。”   肖开艳帮孙清莲按着脚,幸亏这小老太太年轻时候追求西化,家里没给她缠足,不然这劳动量,她要真顶不下来,“我火上还煨着小米粥呢,一会儿给您端过来,你再喝点儿。”   虽然不想动,孙清莲还是同意了,她可不能病,要是现在倒下了,肖开艳的生意不但没人帮,还得停了生意伺候她,“好,你别给我按脚了,我就这么泡一泡就成,你也去洗吧,一会儿咱们一起喝了粥都早点儿睡。”   肖开艳哪能睡?明天的肉馅,还有茶叶蛋她今天晚上都得准备好了,虽然现在不用那么早出摊,但茶叶蛋泡的越久越有味,她不能等到明天。   孙清莲洗好脚端着脚盆出来,就看到肖开艳一个人还在厨房忙活,想了想道,“等这几天忙完了,咱们打听打听,有合适的人就请一个,我瞧着电影院那边的生意也不错,我这身体帮不了你多少,你再请个年轻的,你们把生意给做起来。”   肖开艳多少也有这个打算,她今天被黎苗刺激到了,她想把生意做大,想挣到更多的钱,靠自己一个人是不行的,但请谁呢?原本黎红和顾明君是最合适的人选,但她和顾明阳的关系还没有确定,这两个人是绝对不能招惹的,免得将来甩不脱。   那天在门外,孙清莲也听到了顾明君的话,虽然当着顾家人的面她给肖开艳撑了腰,但他们走之后,两人都默契的没提这事。顾明君给孙清莲的印象很好,小姑子过来和嫂子一起做生意,再合适不过了,“其实明阳他妹子看起来就不错。”   肖开艳看着转身回屋的孙清莲,她其实很想听听孙清莲的意见的,可等了这么多天,孙清莲对她和顾明阳的事只字不提,那天的事也仿佛没发生一般,这让她挺心寒的,她不相信如果自己是孙清莲的亲孙女,她会这么不管不顾?   但她现在其实需要过来人的指点,前世她相亲结婚,一辈子都浪费在了那个没用的男人身上,她对感情所有的认知,都是来自看过的影视剧,亲身体验是没有过的。如果有个人能商量一下,说不定她能想出更好的解决办法来。   想到这儿肖开艳把锅里的小米粥盛出来,给孙清莲的那碗是粥面上最浓的米油,自己则盛的是锅底的米渣。她把两碗粥端到孙清莲屋里,“奶奶,把粥喝了再睡吧。”   烫了脚孙清莲有了些力气,她走到桌前,“咱们一起喝,你把鸡蛋先腌上,等明天我起来煮。”   “奶奶,”肖开艳搅着碗里的粥,既然孙清莲提到顾明君了,肖开艳觉得这是个很好的由头,“我也是看着明君长大的,她是个勤快人,干活也不惜力,也没那么心眼,但是,”肖开艳一脸迟疑的望着孙清莲,“您觉得顾明阳那人怎么样啊?”   看肖开艳的架势,孙清莲就知道她是想和自己说顾明阳的事了,“顾明阳是什么样的人,你和他从小一处长大的能不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太忙了又累,这几天更新不太稳定,我争取还是十二点左右。 第83章 v章   肖开艳当然清楚,但现在的肖开艳已经不是当年的肖开艳了,当年的她在顾家当童养媳,顾家的女人们每天就围着顾家的男人转,而她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照顾顾明阳。所以她从来没觉得顾明阳有啥不好的,也不觉得他对她态度不好有什么不对。   但活了一世的肖开艳却不这么认为了,那些自小做惯了的事,现在做起来,却会让她忿忿不平,心里问一句凭什么?“我觉得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关键是你给他干了,他也不会感激你,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叫人想想就生气。”   顾明阳那种人,如果遇到黎红那样的,什么毛病都不是毛病了,偏肖开艳是个要强的,这两人凑在一起,不吵架是不可能的,“你既然知道,这婚都退了,怎么又捡回来了?”   肖开艳以前给孙清莲的理由是她觉得她欠顾家的,但报恩的办法有很多种,以身相许是最笨的办法,孙清莲十分不赞同,这种法子不但笨,还是在轻贱自己,除非你内心是想嫁给那人的,但劝分的话她是绝不会说的,和她比起来,肖开艳和顾家人相处的年头更多,他们才是亲人,“你想清楚了,如果舍不得这份青梅竹马的感情,慢慢和他说,让他把毛病改了,也不是不行。”   肖开艳一向自信的脸上难得显露出一分踌躇,她把心一横,“奶奶,如果顾明阳以后能成大器呢?”   成大器?孙清莲想不出肖开艳的“大器”指的是什么?她想起肖开艳不停督促顾明阳读书,“现在又不像过去,你还想供出个状元来?”   当个大学生,将来也就是一份国家分配的工作,最多也是分到政/府单位,这是孙清莲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前程了,难道他这样的寒门子弟,还能当什么高官?就算是能当,那也是几十年之后的事了。   拼上半辈子的辛苦委屈,就为了最后几年的风光,顾明阳就算是能走到肖开艳说的那一步,可是这样做值得吗?   肖开艳没办法和孙清莲说顾明阳以后会是南省首富。除非是和她一样重生的黎苗,不然是不会有人信的,孙清莲怎么可能想到以后会从计划经济变成市场经济?人们不再以有钱为耻?而是以富为荣?   “也不是状元,”肖开艳有些发愁,她想了想,不知道用什么比喻能让孙清莲明白顾明阳将来的前程到什么程度。   孙清莲端起碗抿了一口米油,淡淡道,“就算是他以后能当领袖,那又如何?只要能让你站在万人之上,你什么都可以不乎了?”   肖开艳被孙清莲的脑洞吓了一跳,一个南省首富已经让她不知道何去何从了,还领袖,但她怎么说,说他到不了那一步?   就听孙清莲道,“我丈夫以前是首大的学生,家世在省城也是数一数二的,我嫁给他,可以说是高嫁了,他对我也很好,我以为外头那个风云变幻和我没什么关系,这辈子就可以这么无忧无虑的过下去,”孙清莲很少给人讲她的过去,“可现在你也看到了,我过的如何?”   肖开艳想说以后天下太平,再不会有这种一朝天堂一夕地狱的事了,但这话她还是不能说。而且她也明白,孙清莲是在劝她,命运无常,就算是握在手里的也未必能长久,何况那种看不到的呢?“可我挺信那个说法的。”   既然说了,肖开艳也不再藏着掖着,把她的想法吐露了一小部分,“奶奶你看,凭我自己确实能做到衣食无忧,咱们往最好的方向想,以后国家再不管我们了,大家凭本事吃饭,凭能力挣钱,我能赚到多少呢?”   开饭店,开工厂,开商店,提前去首都囤地,乃至靠着前世的记忆,提前去那些超一线,一线城市囤地,炒房,当包租婆她能挣多少呢?   顾明阳的高度她能走到吗?肖开艳没有这个自信,可她很渴望那个位置。而且她也有自己的野心,她自知能力有限,但如果跟在顾明阳身边呢?她是不是可以借助顾明阳走上更高的台阶?   就算不能取而代之,但比她凭自己的力量要走的更远吧?   孙清莲没办法理解肖开艳,且不说她说的情况会不会来到,如果真的到来了,不是一件大好事吗?起码她们再做生意的时候,不用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的,能吃碗安稳饭她就心满意足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开解肖开艳了,总不能说她癔症了吧?孙清莲想了又想,“成,我信你的话,顾明阳能成大器,成为人上人,你嫁给他就能飞黄腾达,可你的性子受得了他吗?不觉得委屈?还是你觉得只要能飞黄腾达,受点儿委屈也无所谓?”   孙清莲又发出最后一问,“为什么你觉得他能做到的事,你一定做不到呢?这世上哪有什么命中注定啊,”孙清莲几口把碗里的小米粥给喝完了,站起来,“以前人家都说我是天生的富贵命,要是富贵命都是我这样的,还不如生下来就被人说讨饭的呢。”   ……   黎苗开学没两天,就看到孙清莲推着小车又来一中门口卖姜茶了,“奶奶,你不去帮肖开艳卖小吃了?”   孙清莲接过黎苗的茶缸,“过了十五来县里的就少了,我们现在还是和以前一样,我来卖茶,她去县医院门口守着,不过到了周六周日,我就和她一起去电影院门口卖馄饨。”   这样也不算太累,黎苗接过孙清莲递过来的闰姜茶,“等天再热一些,奶奶是不是就不来了?”   这卖茶水,还是在一中门口,本来也就挣不到多少钱,天一热更是如此,肖开艳也没打算让孙清莲再干多久,在她看来,有这时间,孙清莲不如好好在家里歇着,她长命百岁,她才能等着抱大腿。   孙清莲摇头,“我寻思着等天再热点,我就去县冰糕厂买点儿冰糕装到箱子里过来卖,要不就去买点儿冰块,我做点儿山楂汤放上冰,凉凉的大家一定会喜欢喝的。”   孙清莲很喜欢呆在一中,肖开艳让她在家歇着,她也不太愿意,就自己想了这个办法,“苗苗,你说这样行不?”   “当然行啦,有啥不行的?就是夏天太热了,我怕你身体受不住,”黎苗担心的是孙清莲的身体,像前几天她看到的,孙清莲在肖开艳的摊子上一干一天的话,会十分劳累的。   孙清莲却没当回事,“冬天的时候你不还担心我受不得冻吗?可我不好端端的?夏天真热起来,你钻到哪儿都是热的,倒不如来一中这老槐树下凉快呢,我来这儿,还能和你们说说话,挺好的。”   两人正说话呢,孙清莲抬眼就看到顾明阳期期艾艾的走过来,她看了黎苗一眼,“快上课了,苗苗你回教室吧,”   黎苗也不耐烦理顾明阳,见他过来,直接端着茶缸走了。到了教室,她把孙丽霞的茶缸放她桌上,“你这是怎么啦?开学几天了还没精打采的?”   如果不是在班里,孙丽霞都想扑到黎苗怀里打个滚儿了,她知道黎苗不是个爱打听了,所以忍了几天没和她说,但两人是同桌,又是好朋友,每天一起回家,这种烦恼不和她倾诉和谁说啊?   黎苗见孙丽霞趴在桌子上,脑袋还在胳膊上不停拧来转去的,有些奇怪,她仔细看了孙丽霞一眼,“怎么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那瓶珍珠膏用完了?”   黎苗有些挠头,那珍珠膏是李晓辉坐省城带回来的,因为量少,带到机械厂门口就被一抢而空,黎苗听孙丽霞念叨过几回,说是南边产的珍珠膏,抹上之后,皮肤又细又白,她要是能买到就好了。   当时黎苗想着她又不用这些,就把李晓辉给她的那瓶给了孙丽霞。   如果孙丽霞是因为没有珍珠膏才脸色这么不好,她也帮不了她了,李晓辉不在家,不可能再去省城淘换了。   “不是,”孙丽霞把头转过来,可怜巴巴地看着黎苗,“苗苗,你和那个李公安很熟吗?”   怎么突然扯上李栋了?黎苗摇头,“不算熟,就是认识吧,怎么啦?”孙家也摊上案子了?   孙丽霞红了脸,她把黎苗拉到身边,俯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又羞涩的把头埋在了胳膊上,半天声音才闷闷的传出来,“我可就和你说了,你不许跟别人说。”   黎苗呵呵两声,她没想到孙家人居然看中了李栋,更没想到,孙丽霞对李栋也动了心,“你不会准备不上学了吧?”她突然想起来黎爱群,这不会又是一个为了结婚放弃学业的女人吧?   “你说啥呢?”孙丽霞脸更红了,“根本就是八字没一撇的事。”   反正说出来了,孙丽霞也不像刚才那么害羞了,她托着下巴,“我爸和我哥都去找过李栋了,也托人安排我们见面,可那边的介绍人说,李公安现在还不想找呢。”就没有见她。   原来是剃头挑子一头热,黎苗噢了一声,“但是你相中他了?”   孙丽霞的脸上闪过一抹愤然,起初她对李栋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她爸乐颤颤的回来说找到了一个好女婿的时候,她还挺生气的,觉得孙满堂到处给她挑对象的毛病又犯了。   但当那边介绍人说李栋不肯见她的时候,孙丽霞更生气了,她生气的是李栋居然连面都不肯见一次,就直接拒绝了她,难道她的条件差到不值一见吗?   黎苗听完孙丽霞的话,有些丈二和尚,“不是,你的意思是,李栋应该和你见面,然后告诉你,他不想找对象?”这样似乎更不好吧?那岂不是在说,我没看上你?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孙丽霞也回过味了,“那也不行,不想找对象的话,应该由我来说。”   黎苗被孙丽霞给打败了,“可如果真见了面,你会说吗?”   孙丽霞沉默了,她是见过李栋的,当时只当他是办案民警,没有别的想法,但后来想想,不说工作和家庭,就李栋的长相和身高,她们机械厂就找不出比他更好的来。现实也确如她妈说的那样,像李栋这样的小伙子,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了。   黎苗拍拍孙丽霞,一头热的事她帮不了她,“起来吧,白老师最不喜欢看见人趴在桌子上。”   顾明阳是踩着上课钟声跑回来的,因为落在了严厉的白老师身后,被他瞪了一眼。顾明阳本能的向黎苗看去,却见她正低着头翻书,心里不觉忿忿,如果不是她一直缠着孙清莲不走,让他在一边等了好久,他也不会迟到了。   黎苗自然不会知道顾明阳又把账记到她头上了,知道了她也不会在乎的。   一个寒假,她已经把下学期的内容给学完了,张潜借给她的几本辅导书她也全部做了一遍。甚至连高二的内容她也能够做下来了。说句不夸张的话,现在的黎苗,已经到了学无可学的地步了,只能等着姜雅逊他们几个给她现编教材了。   也是这个原因,黎苗干脆又去找了回张姐,从她那儿弄了许多小说,之前那些她也差不多读完了,她发现,真正给她打开这个世界大门的,不是什么语学外,而是那些文学作品。   恢复高考是年底的事了,黎苗时间还挺充足的,便准备把新买来的小说也看一看,尤其是那些外国人写的小说,黎苗从其中发现了一个她完全想象不到的世界。   发现黎苗对自己的不满一无所觉,顾明阳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悻悻的坐下来,可半天也没办法集中精神听讲,直到因为走神被白老师拿粉笔头儿给砸中了脑门儿,“你要是不想听我讲课,就回家种地去,别在这儿浪费时间!”   白老师最恨的就是这种不珍惜难得学习机会的学生,即便顾明阳的成绩一直不错,寒假的时候为了能向他们请教问题连家也不回。   顾明阳忙起身认错,坐下后再不敢乱想,专心上课。   ……   心里的郁闷已经找人诉说了,孙丽霞的心绪好多了,放学的时候她和黎苗并排走着,看着急匆匆奔出校门的顾明阳,“诶,你知道不,那个顾明阳的对象在县医院卖饭呢。”   黎苗怎么会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孙丽霞立刻把肖开艳和人吵架,她因为保护孙清莲而被烫着的事说了,引得黎苗一通白眼,“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说?烫伤可是疼的很,你怎么样了?烫到哪儿了?”   孙丽霞立马摆手,“我不是说了,就溅到脖子里了一些,早没事了,你别打岔啊,我和你说正事儿呢,你和顾明阳一个村,他对象你认不认识?”   “认识,他对象也和我是一个村的,怎么了?”黎苗不知道孙丽霞的正事是什么。   孙丽霞冲顾明阳跑走的方向撇了撇嘴,“认识就好,你见到他对象和他对象说一声吧,顾明阳这种人可不靠谱,我觉得她还是找别人吧。”   黎苗没想到孙丽霞不但愁她自己的问题,还操心着别人,“你管的可真够宽的,人家俩人的事,和你有啥关系?”   孙丽霞却道,“我那天在一边看的清清楚楚的,他对象和那妇女吵,顾明阳别说过去帮忙了,还躲在人群里,装的跟不认识他对象一样,要不是李公安直接叫了他,我都不知道他认识孙奶奶呢!”   在孙丽霞看来,遇到对象和人吵架,靠得住的男人应该是无条件站在对象这一边的,就算是对象有错,拦一拦总是可以做的,像顾明阳那样闪到一边装围观群众的,她真的是第一次遇见。   黎苗才不会去管顾明阳和肖开艳的事呢,她跨上车子,示意孙丽霞上来,“人家两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和咱们没什么关系,我和他们关系都不好,跑过去和他对象说这些话,不是找打吗?”   “唉,”孙丽霞似模似样的叹了口气,她承认黎苗说的有道理,“我就是觉得他对象挺可怜的。”   ……   和孙丽霞有路口分手,黎苗骑着车往家回,人才拐进胡同,就听到了李家院子里传来的说话声,她立马紧踩了几步冲到院门口,“李大哥,你回来了?”   李晓辉的笑声从里头传出来,“是啊是啊,我回来了,”他帮黎苗拉开院门,接过她的自行车,“快进来,我也是才到家。”   黎苗看着黑了许多的李晓辉,“你咋黑成这了?”人也瘦了,不过精神看上去很好,“顺利吗?”   李晓辉帮黎苗把车子停好,“顺利,顺利的很,苗苗啊,你说的不错,人就该出去看看,我这一趟可真的开了眼了。”   范新巧端了洗脸水出来,“行啦,别光顾着说话,你先洗洗,等晚上你去国营澡堂好好泡泡!”   黎苗跟在李晓辉身边,“外头是不是真的高楼大厦,电灯电话?还有飞机?”   “对对对,就是,我在省城见过街上跑的小轿车,和咱县的吉普不一样,后来到了南边,小汽车就比咱们这边多多了,到了粤省之后,我还跟着队长那边的百货大楼里坐了一回电梯,”李晓辉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说是解放前就有的。” 第84章 v章   黎苗还是第一次听到“电梯”这个词,她根据字面意思去理解,但还是有些不明白通了电的梯子是要用来干嘛的?   李晓辉看黎苗的样子就知道她没见过的,得意的露出一口白牙,开始卖弄自己的新知识,黎苗和李红梅听的津津有味,“怪不得呢,顾老师跟我说那些摩天大楼的时候,我还在想,那楼那么高,上去一趟岂不是要累死?”但大妖也有自己的自尊,她当时没好意思问。   李晓辉已经洗了脸,又开始和黎苗还有李红梅讲粤省的公园、剧院还有游泳馆,他抚着李红梅的小脑袋,“等我们红梅长大了,一定要出去上学,老呆在一个地方,人都成傻子了。”   李红梅被爸爸口里的缤纷世界给迷住了,“嗯,我一定好好学习。”   “先吃饭,吃饭又不耽误你们说话,”范新巧从厨房把蒸好的焖面连锅端了出来,丈夫说的那些,她也想听听,“碗在那儿呢,大家自己盛。”   吃完饭,黎苗也不睡了,开始看李晓辉从南边带回来的东西,李晓辉是个细致人,这次他带回来的东西没有直接装在尿素袋里,而是用一个个纸箱仔细的分类装好了,拿胶布封了。现在当着大家的面,他一个个小心的拆开,给黎苗她们讲这些东西的来历和他对它们去处的安排。   黎苗没想到李晓辉会买这么一堆东西回来,她拿起一个带珠子的头绳,都不用细看,那上头的珠子就是假的,“这都是啥啊?”   李晓辉从一旁的包里拿出一本杂志,“给你们看看这个,这是人家花市抄检没收的,我悄悄弄了一本,”他伸出一个手指,“一块钱呢!”   啥杂志一块钱?范新巧从李晓辉手里把书拿过来,上头是一排排繁体字,“这是?这不是咱们这边的吧?嗐,你敢把这种东西带回来?”   范新巧嘴里说着,手和眼睛都没停,这上头的姑娘也太好看了,她们身上那鲜亮的衣服她见都没见过,就是电影上也没有,她把身子偏到黎苗身边,和她一起看,“你看她们的脸,白的,眉毛那么黑,嘴上还闪着光,”她又歪头看了黎苗一眼,“我还以为就咱苗苗长这样呢,原来外头的闺女们都是这么长的。”   李晓辉快被老婆给笑死了,他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你知道啥,我听花市的人说,这些女人都是港城的明星,专门演电影的,她们都是化了妆的,我跟你说,我这几千里跑下来,真的就没见过比咱苗苗更俊的闺女。”   黎苗抚额,他们是在讨论李晓辉从几千里外捎回来的东西好不好?“那你就是照着这些明星穿的戴的买的呗?”她对那杂志上女明星穿的鞋挺有兴趣的,那么厚的底,那么高的跟,不累吗?能走路吗?   “哪能呢,人家那些咱这边哪有,”李晓辉和自己人不说瞎话,“我瞧着南边的女人们已经不像咱们这里成天不是一身蓝主是一身绿了,所以就也跟着买了些她们用的东西,”他压低声音,“我算过账了,这些小东西一样两样不值钱,大家买的时候也不会太心疼,但是量大的话一样不少赚。”   加上这本杂志,可以让买东西的人知道,啥叫时髦?对他带回来的鲜亮新事物接受度也能更高一些。   黎苗翻着李晓辉带回来的彩色皮筋,头绳,头花,还有花花绿绿的纱巾,这些东西让她说,真的不能算太好看,那做工和质量也实在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但久在灰蓝世界里呆着的人,突然看到这么丰富的色彩,黎苗的眼睛还是会不自觉的落在那些东西上头。   她挑了两根粉色的缎带出来,拉过李红梅,仔细的在她的小辫儿上扎了两个蝴蝶结,端详了一下,“嗯,好看!”   李红梅已经激动的小脸红红的了,她有些羞涩又有些期待的看着范新巧,“妈~”   范新巧抚了抚女儿的辫子,“是很好看,下午就戴着这个上学去。”她又拿了几根彩色皮筋,“这个也给你扎头发用。”   李晓辉则从那捆纱巾里抽出一条红的,一条绿的递给黎苗和范新巧,“你俩下午出去的时候,围上这个。”   黎苗被那火红的颜色给扎着了,她重新挑了一条浅紫色的,“我还是系这个吧,你等着,闲了我和嫂子一人系一根去百货楼门口转一圈儿!”   “对喽,哥哥就是这个意思,”李晓辉一拍巴掌,他进这些的时候都想好了,只要黎苗肯戴上,他这东西就不愁卖。   范新巧抖开纱巾仔细看了,确实比她们这里女人们平时围的花色更漂亮,她从里面挑了一条米黄色的出来,“这个给我嫂子。”   黎苗好奇的看着那几只没开封的纸箱,“哥,你不会几箱子带的都是这些吧?”   “那三箱是,我算过了,花样不能太多,太多了账不好算不说,这人心就是这样,你样式越多,她们越犹豫,”李晓辉几年黑市不是白混的,“而且这些小东西不压钱,戴出去也不招人眼。”   他又把一旁两只更沉的箱子打开,从里头拿出一小包一小包蓝色的袋子,“知道这是啥不?”   范新巧接过来,看着上头的字,“洗发膏?还有这种的?”   现在的人都不怎么讲究,范新巧和黎苗这些年轻些手里也有些收入的,用的是纸包的硫磺洗发膏,味道不怎么好闻,用完头发也是涩涩的,但能把头发先的很干净。而男人们,直接肥皂洗衣粉的什么顺手就用什么。   范新巧手里的洗发膏是用蓝色的塑料袋包装的,都不用打开,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她一见就喜欢上了,“这个好,晚上我先试试。”   黎苗也拿过一袋,“这个得多少钱啊?贵不贵?”   范新巧看着那满满两只箱子,“你不会都买了这个吧?要是太贵了,”这经常用的东西,要是太贵了,就是她也舍不得啊。   李晓辉把洗发膏拿出来,露出下面一排珍珠膏,“这个上次卖的就挺好的,我去了才知道,就是人家粤省出的,”他看了黎苗一眼,“人家这些大厂子都是有配额的,根本不卖给私人,我去他们厂子的门市部看了看,那边个人买也是限量的,幸亏那个常知青帮了忙。”   李晓辉走的时候,黎苗把常英的地址给他了,李晓辉一去千里,这万一在外头遇到事,有个当地人,兴许能帮上忙。没想到李晓辉把这关系用在这上头了,“你去找她了?”   虽然给了李晓辉常英的地址,也只是为了不时之需,但黎苗并不希望李晓辉去找她,她对常英这个人无感,人已经离开了,黎苗也不打算和她再有联系,“唉,你不应该为这种事去找她的。”   李晓辉连连摆手,他是个精明的不能再精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黎苗给他地址的意思?“我是在花市的百货大楼逛的时候遇到她的,她在那里当售货员,听见我和李队长的口音,就问我了一句,我听她说话也带着咱们这儿的腔调,就和她聊了几句,没想到居然就是你跟我说的那个常知青!”   这真是运气了,黎苗好奇道,“她怎么样了?怎么成了售货员了?”   “常同志挺好的,说是身体已经痊愈了,说是百货大楼招工,她就考进来了,你也知道的,这百货大楼就是卖货的,哪能没一点儿关系?我一说我想多买点儿这种珍珠膏,她就帮我介绍了个厂子里的人,”李晓辉带的钱大部分都砸在这箱子珍珠膏上了。   真是哪里都一样啊,黎苗放心了,“那我写封信谢谢她,”不管怎么说,她都得领常英这个人情。   “不过你这买的也太多了,而且这东西又贵,”别的雪花膏只要一块多,这个珍珠膏李晓辉可都卖到三块了,要是砸在手里了,她们得用一辈子。   “这个我也算过了,贵是贵了点,但咱县城多少女同志?”李晓辉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我这也就一百瓶,都不够分的。而且这东西效果是真的不错,我看你嫂子用了就白多了。”   黎苗挺佩服李晓辉的,他真的是把账算的骨头里了,除了这珍珠膏之外,别的东西看起来不少,但每样都不会太贵,别说那些有工作的女同志,就是一中的女学生们,别的买不起,几根彩色的皮筋还是可以消费的动的。   “你是不是连怎么卖都想好了?我看现在县里对摆摊管的不怎么严了”黎苗道。   李晓辉摇头,“不用,”他骄傲的昂着头,“李队长他们捎的都不是这些东西,我手里这些东西在宝山县是独一份儿,嘿嘿,我想怎么卖就怎么卖。”   这是物以稀为贵了,黎苗对做生意的事不太懂,便不再多发表意见,她看了看时间,把纱巾往脖子上一系,想了想又从李晓辉面前那一堆亮晶晶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做的头花里挑了个不怎么显眼的,拿过来把纱巾打了个漂亮的结扎住了,引得李晓辉一阵儿叫好,“这个不错,就这么弄。”   下午黎苗的纱巾果然引来的所有人的注目,孙丽霞都疯了,直接让黎苗把纱巾解下来给她试了,又听说是李晓辉从南边带回来的,还是准备卖的,放了学她干脆不回家了,直接跟着黎苗回去,连自己的,带她妈还有她两个嫂子的,愣是挑了一堆,连珍珠膏和洗发膏都没放过,装在书包里高高兴兴的带走了。   “瞧见了没有?我就说了,我这些东西不愁卖,”李晓辉笑眯了眼,“我跟你说,你这个同学家可是机械厂的,她家几个女人一宣传,恐怕下来是人家找上门来跟我买了。”   下午范新巧也把自己信用社的同事带回来了,李晓辉是个极会做生意的,嘴里说着都是自己人,还装模作样的拿出他进货的账本给大家看,又说他跑车的时候顺手捎的,根本没多少,一番话下来,范新巧的同事个个满载而归。   黎苗在一旁看的眼花缭乱,会做生意的她是见过,但李晓辉是她身边的人啊,“你知道下午我们会带人来?”   李晓辉提前把货都收起来了,只放了一只箱子在外头,来的人看到的只有十分之一,黎苗拿起李晓辉摆在上头的算术本,“你还做了个假账本?”   李晓辉挠头嘿嘿笑,“弄假账本其实是以前的习惯,这不是怕被人抓嘛,我就弄个假账本,真要是人家抓到我了,一看,我记的账上就没卖过多少钱,这罪名不就能轻点了?还有那些货,我咋能摆出来让她们随便挑?那今天晚上咱们别想吃饭了,而且那么多货往外一摆,大家会怎么想?觉得我是专门做这个生意的,你说不赚钱,谁信?”   看来把经验都用在这儿了,黎苗还是挺佩服这个天才的,“那行吧,你加油。”论做生意,她就服李晓辉了,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她也擦点儿珍珠膏,以后有人问了,就说是用了李晓辉卖的护肤品,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肖开艳也发现了县医院女医生尤其是年轻护士们的变化。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好像流行起纱巾来,她留心观察了一下,那纱巾花样也不算多,但却是县百货大楼里没有的。   肖开艳不由上了心,她最想做的就是当第一批倒爷,可她一直没有凑够启动资金,而且现在出门要介绍信,这个她也搞不到,可没想到,有人竟然抢在了她前头。   她首先就想到了黎苗,同为重生一族,她知道的,黎苗应该也会知道,但黎苗根本没离开过宝山,她把这个生财之道告诉谁了呢?   肖开艳几经辗转,拿着医院里小护士给她的地址站在李晓辉家院子外,门开了看到黎苗的时候,她笑了,“果然是你。” 第85章 v章   黎苗挑眉,她没想到肖开艳会跑到她家门口,“你有事?”   黎苗没准备让肖开艳进门,看到黎苗,肖开艳也不准备进去了,她略略望了院子一眼,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在院子里一闪而过,肖开艳失笑,“没什么事,就是听说这里卖南边运来的时髦货,我也想过来看看,没想到你也在。”   肖开艳觉得黎苗是她见过的最傻的人了,有前世的记忆又有什么用?前世她依靠顾明阳,今生又指望着那个混黑市的李晓辉,两辈子的经历都没让她学会男人是靠不住的道理?而且她找的男人,还一个不如一个。   原来是生意上门了,肖开艳是不讨人喜欢,但她的钱又不招人烦,黎苗侧身给肖开艳让开院门,“呃,那你进来吧。”   肖开艳没想到黎苗居然会给她让路,看到院子里的男人,她原来是不准备再进去了,但黎苗都请她进了,她也不推辞,正好可以看看黎苗这一次看中的又是个什么男人。   李晓辉正在厨房里做饭呢,他都没开始联系老关系卖货呢,慕名跑过来买东西的人已经是络绎不绝了。他干脆就偷了个懒儿,每天就在家给几个女人做饭,顺便他自己也好好歇歇。   第一次跟人跑长途,兴奋是兴奋了,但长时间开车是一件极累人的事,李晓辉回来几天了,人还是很疲惫,躺在床上还觉得身子在晃,连觉都睡不好。还是连着吃了两只黎苗从家里带来的野鸡,人才精神起来。   肖开艳惊讶的看着从厨房里出来的男人,她看看黑不溜秋的李晓辉,虽然细看这男人五官不难看,但和漂亮的黎苗站在一起,就是美女和野兽啊,黎苗这是瞎了吗?“这,黎苗你?”   放着白净斯文前途无限的顾明阳不要,选了一个又黑又土的老男人,黎苗图什么?肖开艳在脑子里回忆着李晓辉这个名字,虽然这个名字很普通,但肖开艳知道的前世那些名人里,真的没有一个叫李晓辉的。   难道李晓辉也像孙清莲一样,有了不起的海外关系?还是他后来从政?   肖开艳一向不关心政治,新闻里的国家领导她认识,县里的县长书记叫啥她知道,中间那些她就不知道了,难道李晓辉以后是大官?   肖开艳看向李晓辉的目光充满了探究,能让黎苗放弃首富选择的男人,将来最少也得是个省长啊!可她在李晓辉身上,真的看不到一点儿领导干部的气度。   肖开艳打量着这个小院子,地方不大,加上旁边的厢房,也就五间房。照着宝山几十年后的房价,这院子撑死也就一百来万,搁现在那就是不值钱,她觉得自己根本看不懂黎苗,或者是,同为重生者的黎苗,知道的比她多的多。   黎苗不明白肖开艳看到李晓辉之后为什么脸色变的跟六月天一样,“你要买什么,进屋看看去吧,”她冲同样一也是一脸奇怪的李晓辉小声道,“这人脑子有点儿问题,但她挺有钱。”   挺有钱这句李晓辉听懂了,他笑眯眯的从一旁的架子上扯下毛巾擦了擦手,“苗苗,我锅里还炒着菜呢,你去给着点儿,你嫂子不经饿,回来就得吃上饭。我带这位同志进去。”   肖开艳听到“你嫂子”三个字,狐疑的看着已经迈步进了厨房的黎苗,“这位大哥,你和黎苗是啥关系啊?”   为了避嫌,肖开艳和顾明阳都默契的不提黎苗,她也就听说过黎苗租了县城一户人家的房子住,难道她刚才猜错了?还是黎苗为了更大的企图,准备破坏别人的家庭?凭她的长相,怕是没哪个男人能扛得住,肖开艳可怜起李晓辉的老婆来。   “噢,那是我妹子,在县一中上学呢,学习可好了,唉,就是现在不让考大学,不然我妹子一准儿能考上,”这是李晓辉最遗憾的事,黎苗这次次考第一的学习成绩,肯定能上最好的大学,可就因为国家取消了高考,把黎苗给生生耽误了。   肖开艳硬着头皮跟着李晓辉到了放货的屋子里,说实在的,那些东西也就是小商品市场的水平,可却因为来自南边,又出现在这座闭塞的小县城,居然能成为漂亮时髦的代名词。给她地址的小护士,还十分肯定的告诉她,那些电影演员们,平时都是这么打扮的。   她实在看不上那些花花绿绿的饰品,为了不让李晓辉怀疑,她一面装作认真的挑选着,嘴里不停的和李晓辉聊着,她得知道这人到底哪里特别,值得黎苗放弃顾明阳。   花了老半天功夫,肖开艳勉为其难的挑了两条不那么鲜艳的纱巾,又拿了一排发卡,倒是洗发膏她拿了十几袋,这洗发膏是国有老品牌了,后几十年都一直保持着物美价廉的风格,肖开艳没想到它也曾经有时髦和昂贵的时候。   还有那个珍珠膏,也曾风靡过一阵,肖开艳也拿了两瓶,几样东西李晓辉居然收了她十八块!   肖开艳知道她被李晓辉当肥羊宰了,更让她郁闷的是,这李晓辉滑的跟条泥鳅一样,她从他嘴里什么话也套不出来。   “爸,我回来了,”院子里一个清脆的女童声音响起,“姑,姑你在哪儿呢?”   李晓辉把钱放在抽屉里,“我爱人和闺女回来了,”他帮肖开艳掀起帘子,就十几块钱的生意,他跟被查了回户口呈样,烦的恨不得直接把肖开艳赶出去,“要不你也留家里吃饭吧?”   肖开艳当然不会相信李晓辉是真的要留她吃饭,她笑着出了屋,目光落在正在洗手的范新巧身上,“这是嫂子?”   “啊,这是我爱人,”李晓辉自豪的笑笑,一指肖开艳和范新巧解释道,“这位同志是来买东西的,唉,这一传十、十传百的,我带回来的东西怕是叫抢完了。”   肖开艳看着细眉大眼,长的挺俊的范新巧。这李晓辉还挺有妻福的,他现在的爱人配他这样的就是低嫁了,居然还有个黎苗在后头盯着,这让她更加坚信李晓辉以后肯定是个人物。   肖开艳有些同情的看着笑容灿烂的范新巧,等将来发现她当成妹子的女人想要的是她的位置,这女人非气吐血不可啊,“嫂子可真漂亮,一看就是个贤惠人,李大哥你真的福气。”   虽然不知道肖开艳,但人家夸他爱人,李晓辉还是很开心的,“那是,我能娶到新巧是我的福气。”   范新巧看了肖开艳一眼,“别听他瞎说,他这个人就爱开玩笑。”   肖开艳却不肯放这这个话题,“我看李大哥是个实诚人,他说你好肯定是发自内心的,”她深深的看了黎苗一眼,走过去摸了摸李红梅的头,“你们一家三口多幸福啊!”   黎苗不明白肖开艳这葫芦里卖什么药,这是要干啥呢?“你买完了吧?我们准备吃饭了。”   肖开艳觉得黎苗这是心虚了,她淡淡一笑,“黎苗,我能和你谈谈吗?”   范新巧回来了,黎苗准备开饭呢,但肖开艳点她的名了,她又不想当着李晓辉的面和肖开艳起争执,“嫂子,你们先吃吧,我送送这位肖同志。”   范新巧对黎苗周围的人都十分警惕,没办法,黎苗的模样太招人了,李晓辉心粗没想那么多,范新巧当嫂子的却不能不操着心,就算肖开艳是位女同志,“这位同志,你和苗苗是同学?”   “没事的嫂子,她以前和我一个村的,现在就在县医院门口卖小吃呢,”黎苗直接拉开院门,“走吧,我送你到路口。”   从李家出来,肖开艳已经冷静了,她沉吟了一下才道,“你和李晓辉关系很好?比你自己的家人还亲?”   黎苗没想到肖开艳特意把她叫过来说这个,“你又犯啥病呢?咱俩还是别谈心的好。”在黎苗看过的话本子里,顾明阳就是个无耻的伪君子,肖开艳则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外室,她不觉得自己和他们有什么可聊的。肯和她出来,也只是不想影响李晓辉两口子的心情。   肖开艳不想和黎苗兜圈子了,她想了想道,“你是不是和我一样,都做过关于未来的梦?”重生太惊悚,肖开艳换了个说法,真正的意思她相信黎苗也明白。   “未来的梦?”黎苗没听懂,“什么梦?我睡觉不做梦。”   肖开艳似笑非笑的看了黎苗一眼,“我约你出来,就没打算再藏着掖着,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在从房顶上摔下来之后,突然就和顾明阳断的一干二净了吗?之前你可是有个鸡蛋都要悄悄塞给他的。”   “有这事?我怎么不记得了?给顾明阳塞鸡蛋的不是你吗?我记得你还穿了个露着肩膀露着腿的裙子去给顾明阳送荷包蛋,把我吓的以为村里来了女流氓了。”给顾明阳塞鸡蛋的是原身,不是她,黎苗否认的干净利索,而且原身天生好心肠,她帮过的人不止顾明阳一个,只是她对顾明阳不同罢了。   肖开艳没想到黎苗还记得过去的事,那是她才重生回来,处心积虑的和顾明阳还有顾家修复关系时办的事,她脸一红,但又想到黎苗现在做的事也不比她光明正大多少,“那条裙子很正常,是你想歪了,夏天的裙子难道要包着胳膊拖着地?”   “行吧,算我见识少,你慢走啊,”黎苗看路口到了,直接转身要走,她早就饿了,得赶紧回去吃饭。   肖开艳没想到黎苗竟然这么就想把自己给打发了,“顾明阳以后会成为南省首富,而你是他妻子,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放弃这个让所有女人羡慕的身份?是因为里头那个李晓辉吗?他比顾明阳还好?”   这话啥意思?黎苗愣是没想明白顾明阳和李晓辉怎么能扯到一起了,而且肖开艳怎么把她重生的事也拿出来说了?还编了个做梦的借口。   黎苗嗤笑一声,“你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还南省首富?那是啥玩意儿?我是他妻子?那你是他啥人?”   肖开艳没想到她把这些都说出来了,黎苗还死不承认,她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想,“你别再装了,你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了对顾明阳的态度?以前你根本不爱读书,可现在却上了县一中,还有那个姓李的,他一个在黑市卖鸡蛋的,怎么会想起来去南边当倒爷?你为什么别人家不租,跑到人家家里住着去了?人家一家三口好好的,你成天和人住在一起算怎么回事?”   黎苗没想到肖开艳会这么无耻,她转着手腕,“我看你是欠抽了,你再这么满嘴喷粪,小心我对你不客气。”她可不管什么男人女人,想揍就直接上手。   肖开艳后退一步,黎苗力气大她听黎红说过,“你想干啥?我说中你的心思了?咱们都是一样的人,为什么不能坦诚相见?而且,就算是那个李晓辉将来比顾明阳更有出息,人家已经结婚了,闺女也那么大了,人家老婆对你也挺好的,你做这种事不亏心吗?”   “你真是脑子里都是屎,才会觉得谁都跟你一样,”黎苗很想问肖开艳,她想把顾明阳从原身手里抢过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亏不亏心的问题?但她并不想在肖开艳跟前承认她知道剧情,“我和你只说一次,李晓辉是我大哥,范新巧是我嫂子,要是叫我听见外头有什么流言蜚语,我都会算在你头上。”   黎苗伸出一根手指捣在肖开艳脑门上,“七宝河里的鱼你捞了不少吧?我可以让你下去喂鱼!”   肖开艳并不怕黎苗,她不信黎苗真的敢对她怎么样,她们这些重生的人,哪会轻易的出问题?“你心虚了?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放着顾明阳不要,去认一个在黑市里混的人当哥,他当倒爷也是你教的吧?”   肖开艳对李晓辉身份的好奇,已经压过了对顾明阳成了首富之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的好奇了。   如果她搞清楚了这一点,就能更好的判断到底要不要离开顾明阳。而且她还故意说了个现在人不知道,但她们这些重生者却是耳熟能详的词,黎苗只要大意,就会滑过去,却也能成为她和她一样的证明。 第86章 v章   “倒爷?那是啥?现在不是新社会了吗?人人平等,哪来的爷啊?”黎苗是真不知道这个词,还爷呢,她听过大爷小爷老爷少爷王爷姑爷驸马爷,就没听过“倒爷”,而且新社会谁是谁的“爷”?   还是她教的,她能教人当爷?   黎苗歪着头盯着一脸愤懑的肖开艳,她突然噗嗤一笑,“好吧,我明白了,你是做了个不知所谓的梦,梦里有人跟你说,顾明阳会成为‘首富’,所以你就动心了,想跟着他享福?可你又觉得我也做了和你一样的梦,但我却不像你一样巴着顾明阳,你又开始担心了,怕你捂在手心里的顾明阳,不像你梦里那么厉害。或者说,你担心他不如李晓辉厉害。”   黎苗真的很想揍肖开艳,让她好好清醒清醒,但这大庭广众的,她现在又是个高中生,她用自己发痒的指尖又在肖开艳脑门上捣了两下,“你真是我见过的最贪的女人了,你不但贪,还下作。”   肖开艳两颊微烧,脑门又像被人拿铁锤在砸,她想躲,偏又躲不过,只能拿手去捂,嘴里还喊着,“对,我就是这么想的,我敢想,敢做也敢说,你呢?你做人那么虚伪有意思吗?”   “你敢想敢做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我没做过这样的梦啊,首富是啥玩意儿我不知道,就当那是个好玩意儿吧,但就算是我做了和你一样的梦,也不会和你一样,像个巴儿狗一样跟在顾明阳身后汪汪!”   黎苗对钱没什么欲望,而且她想要钱的话,也是极为简单的事,她对没有难度的事提不起兴趣。   黎苗挺不明白肖开艳来找她到底干什么来了,她读她的书,肖开艳和顾明阳处他们的对象,将来结婚生子,这不皆大欢喜吗?别说那话本子里根本没有李晓辉这个人,就算是有,他也像肖开艳猜测的那样,成了比“首富”还厉害的人,可这和肖开艳有关系吗?   她又没有刨肖开艳家的祖坟,她就那么见不得自己过的好?   想到肖开艳对她还有对李晓辉的无耻揣测,黎苗手又痒了,“因为你做了个梦,觉得顾明阳前途光明,所以才从相亲现场跑回来,变了副嘴脸求顾家原谅的吗?你真的喜欢顾明阳?我看也不是吧?如果哪天你又做梦了,梦到顾明阳以后一名不文,而首富换人了,你是不是也会坚决的和顾明阳划清界限,琵琶别抱?”   肖开艳被黎苗骂的抬不起头,她不觉得自己那么做有什么错,老天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不就是希望她能趋吉避凶,活的比上辈子好吗?   黎苗都可以改弦更张,她做的事又有什么可骂的?同为重生者,大家携手合作实现双赢就不行吗?“我喊你出来是真的想和你谈一谈的,我的梦里没有李晓辉这个人,不知道他有什么本事,但他是有家庭还有孩子的人,你打他的主意有点儿缺德,你别笑,我知道你又要说我抢了顾明阳,但你必须得承认,你和顾明阳并没有确定关系,你对外宣称的可是看着他可怜才学雷锋的。”   肖开艳装作无意的调整了一下时间线,“我知道顾明阳会有大出息,他又是你不要的,我捡了有什么错?”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当然,你不承认你对李晓辉有企图,那我相信你,毕竟凭你的容貌,成绩又好,还抱上了几位教授的大腿,等年底高考的时候,你考上首都的大学是肯定没问题的,到时候首都的什么二代还不是你随便挑?李晓辉再出息,在那些人面前应该也算不得什么。”   见黎苗不说话,肖开艳心中略定,继续自己的演讲,“你的路一片光明,但我却不是,我承认,我没那么喜欢顾明阳,有了那个梦的指引,我靠自己也能活的很好,但女人终究是要嫁人的,与其找一个梦里没有的,不知道将来会如何的男人嫁了,不如选一个知道未来的男人,”肖开艳一脸真诚的看着黎苗,“你能不能告诉我,顾明阳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肖开艳想知道几十年后的顾明阳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她记得有人说过,如果要嫁一个离了婚的男人,应该去和他的前妻谈谈。黎苗也是重生的,那些前世婚姻的记忆肯定都在,黎苗的意见对她来说有很大的参考作用。   黎苗觉得面前的就是个傻子,她怎么就觉得自己会告诉她呢?而且自己说出的话能信吗?“顾明阳是个什么样的人你问我,和去村里打听没两样,而且我真的建议你去医院看看脑子,什么做梦梦到谁有出息的事可千万别到处说,破四旧都好几年了,你说这些,会被抓起来的。”   黎苗一点儿和肖开艳聊下去的心思都没有,“你别再来缠我了,再说一遍,我没做过你说的梦,我现在的路就是我一直以来的选择,你要是再来和我说些糊话,我会把你送到公安局的。”   ……   “苗苗,那人和你啥关系啊?我怎么觉得她眼神怪怪的,”黎苗刚坐下端起碗,范新巧忍不住道。   肖开艳和她说话的时候她没在意,人走后一回想,发现肖开艳不论是看自己,还是看李晓辉,那眼神都不太对劲。   黎苗不想把肖开艳的那些龌龊心思说给范新巧添堵,她扒了几口饭,把自己和肖开艳还有顾明阳的关系大概说了说,“那人心思重,我现在巴不得她赶紧和顾明阳把喜事办了,省得整天想东想西的,到处烦人。”   李晓辉一拍大腿,“早知道我今天把价儿要的再狠点儿了,”十八块太便宜了,不解气啊。   范新巧心思细腻,她瞪了李晓辉一眼,“你吃完了就盘货去,别耽误我们说话。”等李晓辉走了,她才小声问,“那个顾明阳特别好?”   黎苗正喝汤呢,差点儿被范新巧这一问给呛到,“嫂子你可别乱想,那人就不是个东西,我哪只眼也没看上他,”为了让范新巧放心,她把顾明阳在家里的所作所为说了一些,“这种人,我又不瞎。”   范新巧放心了,“那就行,你别跟那种脑子里有棉花的人来往,小心跟着变笨了。”   ……   肖开艳一句磁实话没落着,浑浑噩噩的回到了县医院门口,孙清莲见她回来了,忙叫道,“你可回来了,到底出啥事了?来来来,快把钱收了,这会儿正上人呢。”   肖开艳一从小护士那里拿到地址放下手里的活就跑了,留下孙清莲一个人看摊,偏中午是病人正出来吃饭的时候,孙清莲一个老太太,真的是手忙脚乱,好多不想等的客人干脆就去了别家。   “啊,没事没事,”肖开艳这才醒过神,忙洗了手站到炉子边,“我来吧,您歇会儿。”   孙清莲看了一眼肖开艳通红的脑门,要不是出了大事,肖开艳自己会生意都不做了就跑了?但现在不是问的时候,她叹了口气,“等忙完这一阵儿再说吧。”   ……   好不容易人走的差不多了,两人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孙清莲看着肖开艳已经肿起来的脑门,“你这头是怎么了?磕到哪儿了?”   肖开艳吃饭的时候才感觉到脑门又胀又疼,现在孙清莲一问,她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但她去找黎苗的事又不好告诉孙清莲,“没事,我出去转了一圈,结果不小心磕到头了。”   孙清莲见她哭的委屈,却咬紧牙关一句也不说,轻叹一声,没再问下去。   ……   黎苗没想到孙清莲会站在门外,她讶然的把她让进院子,“孙奶奶,你怎么来了?有啥事我在学校你就可以和我说啊。”   孙清莲也没想到来开门的会是黎苗,她看肖开艳的样子实在可怜,猜着她在外头受了欺负。肖开艳在她家里住着,又一直把她当亲奶奶一样孝顺,现在她受了委屈,孙清莲怎么也要弄清楚出了什么事。   她先去找了那个小护士,问出了她给肖开艳的是买时髦物件的地方,又想到肖开艳回来的时候带的东西,便直接找到李晓辉这里来了,她猜着肖开艳应该是在买东西的地方受了伤。   可没想到,开门的却是黎苗,“苗苗,你住这儿啊?那我可能是找错地方了。”   黎苗一想就明白了,她拉住要走的孙清莲,“昨天肖开艳过来了,你是为这事来的?”   孙清莲点头,“她回去之后人看着恍恍惚惚的,脑门上还肿了一大块,我问她出了啥事那孩子死也不说。唉,我这个当长辈的,也不能放着不闻不问啊。”   黎苗想了想,把孙清莲让她屋里,又给她泡了杯茶,两人坐定了,黎苗便把肖开艳来的目的直接告诉孙清莲了。   自诩见多识广的孙清莲也被黎苗的话吓住了,她抱着杯子愣了半天,才道,“你的意思是,肖开艳跟你说她做了个梦,梦见顾明阳能当首富?”   黎苗一摊手,“嗯,我听她拉拉杂杂说了一堆,半天也没明白过来,这首富是啥?是最富的人吗?”黎苗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我听顾老师给我讲历史,说前些年公私合营,资本家也是普通劳动者,咱国家哪会有最富的人啊,这根本不符合国家政策嘛,我觉得她是疯了。”   孙清莲的思绪已经飞远了,肖开艳说做了个关于未来的梦,而且她坚信她的梦是真的?“她已经和顾明阳处对象了,为什么还来找你?”   孙清莲人老脑子却依旧好使,黎苗一笑,“她说在梦里我是顾明阳的妻子,她问我,为什么会突然和顾明阳翻脸了,问我是不是和她做了同样的梦?我说没有她还不信,可你想想,我要是和她做了同样的梦,干嘛不去和顾明阳处对象啊,首富,那不是钱最多的男人?”   孙清莲被黎苗说服了,如果黎苗真做了那样的梦,即便黎苗不为梦里的未来所动,也会因为这个梦,不会对顾明阳那样冷眼相向,她在一中门口摆摊,黎苗和顾明阳的关系她也看在眼里,这两人简直形同陌路,“你和顾明阳一个村儿的,怎么就跟有仇一样?”   黎苗没想到都快一年了,她还要反复和人解释她和顾明阳的关系,“那人可能是叫他家人给惯坏了,觉得人人都要敬着他让着他,以前我看他家困难,又和他妹子关系不错,所以伸手帮过他们,可落在他眼里,就是看上他了,所以对他和肖开艳就怀恨在心了,我解释过很多次了,可他就是不愿意信,我只能对这种人敬而远之了。”   孙清莲想想顾明阳确实像黎苗说的那样,但她想不通肖开艳为什么会找黎苗。   黎苗自然是实话实话,肖开艳觉得她和顾明阳的关系撇的太干净了,还和梦里不一样跑出来读书,所以认为她也做了同样的梦,那梦里一定有她不知道的,“她非要问我为什么不肯再嫁顾明阳了,还问我,李大哥是不是以后有大出息,比顾明阳前途还好?”   黎苗这回是真无辜,她和李晓辉认识纯属偶然,让李晓辉帮着卖山货也是因为她懒得折腾,“我和李大哥认识那天孙奶奶你也在,他就一黑市卖鸡蛋的,为了生活来回倒腾着赚个辛苦钱。”   “她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哈,那个啊,她说话挺气人的,污蔑李大哥和我的话张嘴就来,我一生气没忍住,”黎苗觉得自己已经很仁慈了,肖开艳这种,如果不是想把她留给顾明阳,她真的直接把人扔进七宝河了。   污蔑李晓辉和黎苗,孙清莲的脸更沉了,她没想到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肖开艳是另一个模样,尤其是肖开艳看到一个人,会先想他未来是什么人,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那她呢?肖开艳这么用心的孝敬她,想觉得她以后会是什么人呢?   “也不知道我在她的梦里是个啥结局,唉,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死前能见到我儿子一面,”孙清莲长叹一声,目光里满是期待。   话本子里根本没有孙清莲这个人,黎苗也只能泛泛的安慰,“肯定能的,奶奶,你喝茶,这茶是我哥从部队寄回来的,味很好。” 第87章 v章   孙清莲人老成精,黎苗的话她信了,但还是拿自己的未来对黎苗做了试探,如果黎苗真的知道以后的事,那她想到自己的以后的结局,会有个情不自禁的反应的。   黎苗的安慰只是泛泛的,是那种最普通没有实感的安慰,想想之前她说起同样的话题的时候,对比肖开艳安慰她的话,黎苗应该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孙清莲对整件事也有了自己的判断:   以她对黎苗的了解,黎苗应该是看不上顾明阳的,所以也就不存在黎苗突然转变态度,放弃顾明阳一说。   但顾明阳却不一定,哪个男人不爱漂亮姑娘,尤其是像黎苗这么漂亮的?顾明阳一个年轻小伙子,应该是对黎苗存了爱慕之心,肖开艳把顾明阳的心从黎苗身上拢过来肯定是下了功夫的。   所以在肖开艳眼里,她就是抢了黎苗的人,“你说的没错,那丫头是走火入魔了,她疯了咱们没疯。以后你准备怎么办?”   黎苗看孙清莲小口呷着她给的茶,一摊手,“我只求她别来骚扰我就行了,但那个人迷不过来我也没办法,就算我找到县电台,冲着大喇叭喊,我和顾明阳没什么,她不信,我也没办法,不过我这个人脾气不好,烦的很了,把她揍了,你可别帮她讨公道。”   孙清莲还真没见过黎苗发火,不过她想起来肖开艳红肿的额头,突然又想起自己柔弱的春芽,“我知道了,其实女孩子有点脾气也没什么不好的。”   ……   肖开艳看到孙清莲回来,忙迎了过去,冷静了一天,她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她以前是准备在顾明阳考大学之前和他结婚的,这样就算是顾明阳以后有什么花花肠子,她也有了婚姻的保障。   但冷静下来想想,她不准备这么做了,顾明阳年底才会参加高考,大学毕业还要四年,她需要再考验考验这个人。   而且没了夫妻关系,顾明阳休想理直气壮的让她供养,短短半年,肖开艳已经把顾明阳看透了。   如果顾明阳在大学里又找了对象,那肖开艳也认了,只当是老天不让他们走到一起。   肖开艳想清楚了,她现在最重要的事还是挣钱,李晓辉已经开始去粤省贩货了,那自己也不能再等了。宝山的市场就这么大,如果李晓辉先机占尽,她再行动黄花菜都凉了。   而且肖开艳还有个天然的优势,她有个小吃摊子,如果在小吃摊子旁边再摆个杂货摊子,她和孙清莲,再请一个人,三个人应该也能忙的过来。   孙清莲一回家就看到笑吟吟的肖开艳,她愣了一下,“你没事了?”   肖开艳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昨天出去的时候不小心撞了头,觉得挺倒霉的,心情就差了,叫奶奶您担心了,”她挽着孙清莲的胳膊,“我晚上蒸了槐花,嫩的很,您尝尝。”   若不是刚从黎苗那里回来,孙清莲真会信了肖开艳的话,她点点头跟着肖开艳回屋,“我这个老婆子临老了运气挺好,遇到了你,以后啊,我若是不在了,旭中回来的时候,你一定要去找到他,带他给我上个坟。”   肖开艳没想到孙清莲会和她说这个,这怎么有些交待遗言的意思了?她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孙清莲,这阵子大家忙着生意,都挺累的,但看孙清莲脸色还不错啊,“奶奶您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孙清莲在饭桌前坐下,“也不是突然,我都快七十的人了,还能活多久?说不定今天脱了鞋,明天就再也穿不上了,唉,我其实心里也明白,这辈子想再见旭中一面是不可能的了……”   肖开艳知道孙莲清又在想她儿子池旭中了,她看着孙清莲的凄苦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难受,“奶奶您可不能这么悲观,你说遇见了我是运气好,那我就一直陪着您,等着旭中叔叔过来看您,说不定那个时候啊,您还能看到孙子孙女呢!”   孙清莲的脸色似乎好了一些,“你就逗我吧,就咱们这形势,别说旭中回不来,就算是能回来,我也不敢让他回啊,唉,他和他爸一走这么多年,异国他乡的,能平安活着就好了,别的我也不敢想了。”   池老爷子走的时候不但带走了儿子,还带走了池孙两家所有的浮财,到了有钱便是爷的地方,能混着差吗?   肖开艳想着后世池旭中的儿子回乡寻祖时的报道,“咱们不是常说,如今的光景比前两年强多了?以后只会比现在更好,您放心吧,等将来您孙子会风风光光的回来找您的。”   这么肯定?她问儿子,可她却说孙子会风风光光的回来?孙清莲捏紧手里的筷子,肖开艳的梦她是不怎么信的,但肖开艳梦里应该是有她的。   孙清莲已经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了,肖开艳的动机她并不看重,这世上谁还没有点儿私心呢?她知道了她的私心也就够了,“那我就托你吉言了。”   想到她梦里自己的儿孙,孙清莲都有些希望肖开艳的梦能成真了,但她不能问,只能等以后找机会再慢慢套话,就算那只是梦,听听心里也会好受很多。   见孙清莲露了笑脸,肖开艳甜甜一笑,把自己昨天去买的东西拿出来给孙清莲看,“我昨天都碰糊涂了,把这事都给忘了,那边卖的都是些小东西,没什么太实用的,也就这纱巾春秋天用着正好,我给您也选了一条。”   ……   顾为民走后两个月,上头派下来了接方之秋的人,黎苗收到消息,特地请假回去了一趟,方之秋走了之后,相信姜雅逊和杨葆姗也很快要回去了。   见黎苗回来了,方之秋总着板着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我就想着你一定会回来的。”   黎苗看着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屋子,有些惊讶,“这就走吗?”   方之秋摆摆手,“后天才走呢,你请黎书记派人叫你回来,可不是让你送我的。”   “那是为什么?”黎苗更奇怪了,她四下看了看,“杨老师呢?”方之秋要走了,杨葆姗不应该陪在她身边帮她收拾吗?   一旁的姜雅逊轻咳一声,“那个,我去村部看看,你们说话。”   这是啥意思?怎么见自己就跑?自从顾为民走后,剩下的三位老师恨不得把他们会的直接灌进她的脑子,每周她回来,都要呆在牛棚里听他们讲课,今天这是怎么了?没人找她要作业?   方之秋难得看到黎苗迷茫一回,她冲黎苗眨眨眼,“你们杨老师不是跟你说过,要想写好文章,得多观察生活,体验生活吗,你好好观察一下,猜猜出了什么事?”   看来是好事了,黎苗站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想了想去姜雅逊屋里看了看,一拍巴掌道,“我知道了,”她跑到方之秋跟前,“姜老师和杨老师要结婚?!”   姜雅逊屋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那些透风的墙也被拿泥给抹平了,床上铺了床新被褥,枕头套也是新的,连窗户都换了新窗纸,就差贴个大红喜字了。   方之秋冲黎苗一伸大拇指,“不错,这么快就看出来了。”   黎苗这下来精神了,她抱着方之秋的手臂坐下,“您让人叫我的时候,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呢,我在县里买点儿东西回来给两位老师当贺礼!”   “不过是两个老光棍凑一起过日子,要什么贺礼,”方之秋还没开口,杨葆姗爽朗的声音已经从外头传过来了,“我听你姜老师说你回来了。”   方之秋道,“我马上要走了,这里就剩下你姜老师和杨老师了,我觉得不如他们把事给办了,我走的也放心些。”   更重要的理由是,顾为民和方之秋回去了,姜雅逊和杨葆姗应该在五道沟也呆不了多久了,与其回首都之后他们的关系被质疑阻挠,还不如在五道沟把婚事给办了,光明正大的一起回去,倒能省去许多麻烦。   “方老师做的好!”黎苗鼓掌,她早就觉得姜雅逊和杨葆姗这对有情人应该在一起了,一直拖到现在,磨叽的猫想挠墙。   到底是自己再婚,杨葆姗还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是方老师鼓励我们,这一步想再迈出去真的不容易,不过真的把事情说开了,大家笑完也没啥了。”   不说农村了,就是城里,两个加起来一百多的人再婚,也要被人议论一回的,还好他们不是五道沟村的人,和黎大山打了报告之后,村里人也就议论了几句,也取笑过他们几回,但太难听的话倒没说过,苗兰花撺掇着马莲香带着几个妇女过来帮他们把屋子给收拾了,“晚上我们在村部举行仪式。”   黎苗咂嘴,黎华刚的婚礼她见识过一回了,真的是简朴到简单的地步了,姜雅逊和杨葆姗,只怕会更简单,“我知道了。”   ……   姜雅逊和杨葆姗的婚礼很简单,两人的结婚报告公社批了之后,就去领了结婚证,现在只是在村民和村干部的见证下,在伟人席前三鞠躬,再散糖和烟给大家,就算是礼成了。   在黎大山宣布礼成的时候,院子外忽然鞭炮声起,噼里啪啦的声音把所有人都吸引了出去。   黎苗站在姜雅逊身边,两边大树上挂着的鞭炮是她一路疾行赶回县城托李晓辉用最快的速度帮她弄到的,她没什么可以送给两位恩师的,就尽自己的能力让他们最重要的日子隆重而难忘。   一万响的鞭炮燃尽,黎苗一早安排好的孩子又把一字摆开的礼花给点燃了。   她要的急,李晓辉只弄来了最普通的烟花,现在在大家面前摆了一溜,窜出半人高的烟火,整个村部的院子顿时亮如白昼,整个原因院子在人们的欢呼和惊叹声中热闹起来。姜雅逊和杨葆姗在灿烂的火光中相视而笑,又同时揉了揉黎苗的头,“你这个孩子。”   方之秋也忍不住抚了抚黎苗的头,接上了他们的后半句,“是个最好的孩子!”   黎苗被夸的直笑,方之秋能用这种口气说话可太难得了,“我刚才回去让李大哥帮我请了假了,等您走的时候我送您。”   方之秋上头特意派了人来接的,现在来人还住在村部,“不用了,我应该不是回首都,而且你们也不一定方便和我联系,咱们就此别过了。”   黎苗讶然地看着方之秋,话本子里没写方之秋到底是个做什么的,只说顾明阳得了她的教导,成了状元,“他们要把您带到哪儿去?”   她一把握住方之秋的胳膊,“我带您躲躲?”   黎苗的举动让方之秋心里暖融融的,她在黎苗脸颊上捏了一下,“放心吧,我这次是接受了一个新的科研项目,不会有危险的,我说不方便联系也是考虑到我的研究方向才那么说的。”   她怕黎苗想多了,“能进那个科研组是领导对我的信任,我是很愿意的,等我安顿好了,一定给你写信!”   见方之秋一脸轻松,黎苗决定等明天悄悄问问姜雅逊,是不是真的没什么问题。   看过了礼花,大家又吃了姜雅逊准备的喜糖,村里人才都说说笑笑的往回走,苗兰花磕着瓜子,“哎哟,这姜老师也是个有办法的,从哪儿买了那么多礼花啊,啧啧,真气派,得花多少钱啊,我家华刚结婚的时候我可没舍得这么造。”   “哎,兰花嫂子,人家那都是从首都来的大教授,这教授结婚能和咱们这小老百姓一样吗?平时看着他们穿的破衣烂衫的,没想到手里还挺有钱儿的。”   “苗苗,你没事就往牛棚跑,你跟大家说说,他们是不是藏着钱呢?”   黎苗微微一笑,“藏啥啊,他们是国家派下来接受咱们教育的,能有啥钱?也就前阵子顾老师给寄过来了二十块,姜老师说借着他们办喜事,请大家伙在一起坐坐,感谢这么多年村里对他们的照顾,二来呢,也算是给方老师送行。”   “这城里人可真不会存钱,我看那糖和烟都得不少钱,”有人小声道,“就这么一晚上,啥也没了。”   “谁说啥都没了?钱是没了,但大家谁不是高高兴兴的?姜老师他们高兴,咱们也高兴,多好!跟过了个年似的。”黎苗大声道。   办喜事的是黎苗的老师,黎苗护着他们,苗兰花立马调转立场,“就是,你们糖没少吃茶也没少喝,花生瓜子把口袋都塞的满满的,出来嘀咕人家乱花钱,亏心不亏心?人家姜老师要是跟你一样一毛不拔,你吃谁的喝谁的去?”   吃人嘴软,何况今天也确实挺高兴的,被苗兰花一说,没人再酸了,大家把话题又扯到姜雅逊和杨葆姗会什么时候回首都上去了。   苗兰花是真的高兴,她觉得自己女儿太有眼力了。别人都嫌弃牛棚那几个,怕沾包的时候,她闺女却拜了人家当老师,现在老师们一个个都回首都去了,“苗苗,你说将来你要是去首都找他们,他们会不会认你啊?”   “妈你瞎想啥呢,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们咋会不认我呢?”黎苗被苗兰花给问愣了,“你咋会觉得他们不认我?”   苗兰花叹了口气,“人家就算是下放了,那也都是金凤凰,现在是落难了把你当孙女,谁知道以后还看不看得起咱们这些土坷垃呢?”   “放心吧,那几位老师你认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哪个是那种人?而且他们已经教了我很多了,就算是将来不认我,也没有对不起我的,你说是不是?”   苗兰花可不这么想,她闺女可没少帮牛棚那几个人的忙,“你这丫头就是太心善,等将来你得找他们去!” 第88章 v章   在家陪着方之秋的两天,黎苗也没闲着,她又跑第五道沟转了一圈儿,经过一个冬天,到了万物复苏之时,第五沟道正是欣欣向荣之时,之前那些搜山队造成的破坏,如果没细看,几乎看不出来了。   黎苗并没有下狠手,随意的抓了几只兔子山鸡,又在恶蛟瀑下的深潭里抓了七八条鱼,便回去了。   自打开学黎华刚返校之后,柳青便一日比一日没精神,叫了黎清江来看,说是怀孕了,这下柳青可算是翻身做了主人,黎家两儿一女,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正经的第三辈人了,黎进忠高兴无可无不可,就是苗兰花,也轻易不使唤柳青做事。   不但不再让柳青下地,这不过年的时候家里存的野味都吃尽了,苗兰花心疼孙子,特意嘱咐黎苗,进山抓些野味回来,要给柳青补补身子。   黎苗路过头几道沟的时候,又顺手抓了几只野味,等到村口的时候,吊坠里已经塞了十来只野味。她把用草绳串着的鱼拎了两条出来,又拎了两只野鸡在手里,晃晃悠悠的回了家。   看见黎苗手里的东西,柳青眼睛一亮,黎华刚在家的时候,要吃要喝都不用她张嘴,黎华刚走了,她倒是怀孕了,但摄于苗兰花的威势,就算是想吃点儿荦腥,也不敢明着要,而且家里也没有什么存货了,黎进忠倒是进了两次山,但都是空手而回。   苗兰花看着黎苗手里的东西,满意的接过来,又递了一条鱼给黎苗,“这个给你老师们送过去,他们昨天结婚你这个当学生的啥表示也没有,现在给补上去。”   黎苗没说那鞭炮礼花就是她的礼,接了鱼应了一声就要走,坐在门口晒太阳的柳青有些不高兴了,“妈你不是随了礼了吗?整个村也就咱们家支书家随了礼,连马主任家都是连根鸡毛也没给呢。”   黎大山家给了两条毛巾,苗兰花则把黎华强以前寄回来的一对枕巾给拿了过去,算是五道沟村最体面的贺礼了,而黎苗又没分家,在柳青看来,根本不需要再送东西过去。   这就是所谓的母凭子贵,仗着个肚子就敢插言了,黎苗晃了晃手里的鱼,“照嫂子你的道理,妈一天三顿的给你吃饭,我捕来的鱼你就不必吃了?”   “那能一样吗?我是你嫂子,跟你是一家人,”柳青挺了挺根本看不出来肚子,“我现在可是一个人吃,两个人用呢,你不给我吃,还能不给你侄子吃?”   黎苗嗤笑一声,“当然能,别说连影我都没见着的侄子了,就是黎华刚,我捕来的东西,我说不给他吃,他连个鱼尾巴都别想捞着,你信不信?”   柳青被黎苗充满轻蔑的目光一看,心里的火突的一下就拱上来了,孕妇本就敏感,她的眼泪刷的就下来了,“苗苗,你这话说的也太无情了,你这是嫌弃我母子呢!”   “嫌弃了你又能咋?还能揣着肚子里的孩子回娘家?”黎苗冷笑一声,这柳青认不清形势的毛病又犯了,“还有,别一口一个母子的,孩子还没生下来呢,你敢保证就是儿子?你这么想儿子,你肚子里的闺女听着多伤心啊!”   “你咒我?”柳青就等着生下黎家头一个孙子,好翻身农奴把歌唱呢,没想到黎苗竟敢说她要生闺女?她这下不干了,指着黎苗冲苗兰花道,“妈,你听听黎苗说的啥?”   苗兰花自然是想要孙子的,她这半年她听黎苗听习惯了,在媳妇跟前护自己闺女那更是本能,“嗐,你哭啥?闺女小子都行,你是头胎,生啥都一样,生个闺女将来还能帮你带弟弟呢!”   她瞪了黎苗一眼,“你嫂子又没惹你,你招她干啥?快走吧,把鱼给你姜老师送去。”   ……   黎苗到牛棚的时候姜雅逊正在帮杨葆姗洗菜呢,见黎苗拎着东西进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站起身,“你怎么又拿东西过来?明天你方老师就要走了,你拿这么多东西,我和你杨老师哪吃的完?”   “吃不完慢慢吃,现在天还没热起来,放不坏的,”黎苗不以为然的把鱼和鸡放到厨房,又把一包鸡蛋拿出来进厨房给煮上了,“这些鸡蛋给方老师路上吃。”   方之秋听见黎苗过来便出来了,见黎苗一进门就忙着给她煮鸡蛋,她心里酸酸的,没想到自己老了老了,居然还有福气多了个孙女,她转身回屋把她给黎苗准备的习题拿出来,“这是我闲的时候写的,你没事就做一做,我估摸着这两年一定会恢复高考的,你把这些做完了,物理和化学应该都没有问题。”国家发展需要大量的人才,大学是各种人才的摇篮,国家是不会放弃这么重要的阵地的。   黎苗看着厚厚的笔记本,上面方之秋是极为工整的笔迹,“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做的。”   方之秋对黎苗的学习态度向来放心,她拉着黎苗坐下,“你想没想过以后学什么?”   学什么?黎苗有些发蒙,她求助的看着姜雅逊和杨葆姗,“我不是先要考上大学吗?”   姜雅逊抚额,他们给黎苗补的都是基础知识,至于专业,他们也没有想过,“现在说这个太早了点吧?”   方之秋白了姜雅逊一眼,“早什么早?苗苗都十九了,难道不该想想怎么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好人?”黎苗真的没什么追求,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穿过来到底是干什么来的?体验一把人类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   这下连姜雅逊都笑了,杨葆姗却道,“你笑啥笑,当个好人并不容易,你问问这世上的人,有几个能拍着胸脯说,自己是个好人的?”   她也在黎苗身边坐下来,“老师这么和你说吧,工农兵学商,你总得选一样吧?当然,不论哪一行,都是在为国家做贡献,但要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那岂不是两全其美?”   黎苗没有想做的事啊,她想做的事就是四处走走看看,话本子里的世界和她生活的世界太不一样了,还有许多西方国家,她就想去看看她没见过的东西。   “那你是想当个旅行家了。”杨葆姗听过了黎苗的愿望,耸耸肩道,“这样也挺好的,那你得学一学摄影,这样不但可以用文字,还能用照片,把你走过的路,见过的风景记录下来。”   “哎,那怎么行?苗苗这么聪明,成天走走看看能为国家做什么贡献?”姜雅逊可不这么想,他把他认为的各种对社会对国家有益的职业和黎苗说了一遍,“老师不是不让你做自己喜欢的事,但咱们国家百废待兴,人民的温饱问题还没有解决,你不应该把自己的聪明才智浪费了。”   从事科学研究,医生,老师,这是姜雅逊最推荐的,黎苗想了想,摇头,她不知道啥叫科学研究,如果像方之秋那样,被送到一个和外人无法联系的地方,她还不如回终南山修炼呢!   医生?她吊坠里的灵果包治百病,但也不能治好世间所有病人。在学校教学生?每天按部就班的生活,黎苗也不喜欢。   “没有,没有我想做的事,”黎苗托腮,发现她居然被难倒了。   杨葆姗灵光一闪,“那做生意呢?我听你说你和你那个李大哥一起卖山货……”   黎苗也摇头,“有钱就能过好日子,还能让身边的人都过好日子,但我对赚钱也没有太多的欲望,”她吊坠里的东西虽然不能动,但黎苗不觉得赚钱是什么难事,她只要想要,就能赚来。   三位老师彼此互望了一眼,一个年纪轻轻花样年华的小姑娘,居然没有理想,方之秋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毕竟外面的世界并不美好,她没办法昧着良心去哄骗,何况黎苗还聪明的惊人,“咳,想不出来就先别想了,是我们太性急了,苗苗你不知道,你杨老师想让你学中文,你姜老师和我都想让你进大学专心搞研究,你顾老师以前啊,还非说让你继承他的衣钵。”   黎苗从来不为难自己,没目标以后慢慢找就好了,她就想来这话本子里转转玩玩,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嗯,我先考上大学算了,至于学什么专业,到时候再说吧,也没人规定学了什么专业就一定要做相关工作,我就想懒着。”   ……   等方之秋跟着来接她的人走了,黎苗收拾了一下,就要回学校销假,马上要期中考试了,她怎么也得象征性的准备准备。   黎进忠却把人给叫住了,“这春耕结束了,我和你妈准备去安省看你哥去,咱不好叫人家周家那边等太久。”   黎华强没说的太明,但过来人都知道,有了对象,请父母过去,那基本就是两家要见一见了。   “呃,我知道了,你们什么时候走?我送你们去汽车站,要是东西多,我把你们送到临平也行。”宝山县不在铁道旁,想坐火车得先去临平市,然后再从临平坐火车去安省。   黎进忠摆手,“不用了,你送我们坐上汽车就行了,我和你妈从商城坐火车,我已经拍了电报让你二哥帮我们买火车票了,”   这样走也行,黎苗点头,黎进忠特意叫住她,肯定不是说这些的。   “是这样的,我们一走,你嫂子一人在家没人照顾,我想着你不如请几天假,在家里给你二嫂做做饭,要是她有啥事,身边也有个人照应着。”黎进忠说出自己的打算。   “不行,”黎苗觉得黎进忠脑子叫驴踢了,“你要是平时没注意,那就出去打听打听,谁家女人怀个孕,还得安排专人伺候着?她又不是马上要生了,身边离不得人,这才三个多月,我听我妈说,我妈怀着我的时候,不但要下地干活,还要做一家人的饭。”   儿子和孙子能一样吗?“你别不懂事,你嫂子这次怀相不太好,一直吃不下东西,要不是这两家见面你妈不露面不太好,我就不让你妈去了。”   黎苗斜了黎进忠一眼,“我真的挺奇怪的,在你眼里,是不是你家的都不如别人的?”   “啥意思?”黎进忠没听懂。   “你老婆没有别人的老婆宝贝,你老婆怀着孩子洗衣饭还下地,别人老婆就得有人伺候,你闺女就得去伺候别人的闺女,当你的老婆孩子,咋那么不值钱呢?也可能是别人的老婆和闺女也不值钱,最值钱的就是她肚子里那个娃。”   黎进忠没想到他让黎苗请个假,就引得黎苗一顿喷,“你这个闺女怎么就不能懂事一点,你看看你大山叔家的爱群,现在就不去上学了,在家帮着干活,你在县里上学,家里没少你一分钱,不过就是让你回来几天帮帮忙,你就拉拉杂杂一大通牢骚,你嫂子肚子里的孩子是谁?那是你哥的种,你的侄子。”   黎苗成绩很好,黎进忠也不觉得少去个七八天会耽误她多少功课,和黎苗的学习比起来,现在黎家最重要的就是柳青肚子里的孩子了。   “我哥的种,那就让我哥回来伺候好了,他老婆怀相不好,他回来好好陪着不就行了?”黎苗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这些天她看柳青把苗兰花当老妈子用,早就一肚子火了,奈何苗兰花自己愿意,她这火也能只憋在心里。   黎苗走到柳青窗边,拍了拍她的窗户,“我知道你在那偷听呢,你是不是觉得怀了我哥的孩子,过去的破事就不怕被翻出来了?让我伺候你,你消受得起吗?”柳青从怀孕起就不下地了,每天在家里除了吃就是睡,连衣裳都让苗兰花给洗了,“要不这样吧,我给你家拍个电报,让你娘家妈过来伺候你算了。”   听见黎苗说往她家拍电报,柳青立马蔫了,她因为怀孕,在黎家的地位激升,连黎进忠都得让着她,这让她起了趁着好时候挑衅黎苗,消一消心头之恨的心,敢说自己怀的是女儿?   但她还是失算了,忘了黎苗在这个黎家,谁的面子也不给,就算黎进忠这个亲爹,拿她也没有办法,“那个,爸,你不用替我操心了,我比以前好多了,想吃什么自己做点儿就行了。”   黎苗一把把紧闭的窗户给拉开了,惊的靠着窗子磕瓜子的柳青一声尖叫,她怕冷,可是把窗户插的牢牢的,黎苗居然把插销都给扯坏了,“黎苗你干啥?你要吓死我?”   黎苗看着嘴唇上还沾着瓜子皮的柳青,目光冰冷,“我早就看不惯你了,等这次妈回来,你敢再为P大的一点儿事把我妈支使的团团转,小心我抽你!”   “你,我,哎呀,我肚子……”   “肚子疼是不是?那正好,我骑车送你上医院住着去吧,你这一胎怀相一直不好,万一一个人在家,这胎保不住了呢?我看还是送到医院里保险。”黎苗说着,手往窗子里一伸,揪住柳青的衣领,把人扯到窗边,压低声音道,“老实在家养你的胎,敢再生事,我叫你假疼变成真疼!” 第89章 v章   柳青老实了,黎苗便收拾东西回了学校,她准备等黎进忠两口子出发前一天回来,接着他们去县城。   黎苗一进李家的院子,就发现家里气氛不对,她看着坐在屋檐下发呆的李晓辉,“哥,这会儿你咋在家呢?”   李晓辉生意很好,早早的就把手里的货都出清了。   他跟着李队长出了趟远门,一路上表现不错,李队长和他透露,队上开春要招新人,他把他推荐上去了,只要政审通过,他就能先进汽车队当临时工。   这对李晓辉来说就是天大的喜事了,他天生是个闲不住的,出去了一趟之后,充分见识到了外面世界的精彩。汽车队工作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要求,别说是临时工了,就是打白工,只要出车的时候带上他,他能愿意干。   这阵子家里的气氛极为欢乐,李晓辉从汽车队回来,就变着法子的做好吃的给家里的女人们,不止是范新巧母女,连黎苗都因为李晓辉不俗的手艺而长胖了一点儿。   因为要参加汽车队的招工考试,这些天李晓辉一大早就去县汽车队报到了。他人勤嘴甜眼头明,过去就抢着干活,看着有人修车,也过去给打打下手帮帮忙,很得队里司机的喜欢。按习惯,这个点儿李晓辉应该还在汽车队里。   李晓辉叹了口气,“我进汽车队的事吹了。”   “啊?为啥啊?不是说十拿九稳了?”开汽车可不是骑自行车,人人都会,加上县里的汽车也是有数的,那是县里数得上的贵重物品。所以汽车队大家都想进,能进去可要真本事了,黎苗听李晓辉说过,有些人看见大东风就害怕,千方百计进了汽车队,最后还是没学会开车,没办法只能托关系调走了。   所以李晓辉这种跟着车队顺利跑过长途的,整个宝山县也找不出几个来。   李晓辉神情灰暗,“革委会突然来了调查组,调查车队的司机借工作便利从外地捎东西的事,昨天还把我叫过去了,今天早上我才被放回来。”   黎苗停好车子在李晓辉对面坐下,怪不得李晓辉面色这么难看呢,“他们没怎么你吧?动粗了?”   李晓辉摆摆手,挨几下子都是小事,“幸亏我做事一向小心,对外又都说是只带了几样,”他揉揉眉心,“其实这都不是问题,我一出来就去见李队长了。”   黎苗静静听着,头几单生意做的很顺利,宝山县也兴起了纱巾潮,就算是没有从李晓辉这里买新款纱巾的女人,也会把自己的,或从百货大楼新买的纱巾系上,有有心的,不但学会了黎苗系纱巾的方法,还研究出了许多新花样。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李晓辉不免有些忘形,生意恨不得明着做了,如果革委会要来抓他,一个投机倒扒肯定是跑不了的。   现在李晓辉只被关了一夜就放出来了,家里也没有被抄过的痕迹,只能说明一件事,革委会的目的不在卖货上。   李晓辉狠狠的搓了把脸,小声和黎苗解释,“汽车队不是招工嘛,革委会胡副主任的外甥想进去,但这次只有一个名额,李队长和队里的意思,都希望我能去。”   “然后呢?那个姓胡的主任,可以找汽车队的上级领导说啊,”黎苗想不明白胡副主任的脑回路,他大小也是个官,只需要和汽车队的领导打个招呼,为难李晓辉太没必要了。   “胡副主任的外甥今年才十四,来了也是白领工资,根本干不了活,李队长当时没答应,”李晓辉不屑的扯扯嘴角,“后来上头的人两边帮着说和了一下,说是让姓胡的外甥和我都进车队。”那个小孩子白拿工资,活由李晓辉来干。   这种稀泥和的有水平,除了国家受损失之外,皆大欢喜,“那怎么还出了后头的事?”   李晓辉冷笑一声,“革委会那些人,哪有好鸟,李队长同意了,姓胡的反而不同意了,说是既然组织决定只收一个,那就不能搞特殊化,他们家那孩子就算了。”   “之后你就被人抓走了?”   “不止是我,先被抓的是李队长和几个司机,罪名就是他们借工作之便,投机倒扒,他们把我弄过去,是让我出出做证的,”李晓辉一脸怒意,“我说我没见过李队长干过违反规定的事,所以不能胡说。”   “晓辉,李晓辉,”两人正说话呢,就一个女人猛的推门进来,“我家老李叫革委会抓走了,你都和人家说啥了啊?!”   不等李晓辉开口,那女人扑到李晓辉身上,不停的拍打,“老李把你当兄弟一样,你咋能害他呢?他被抓走了,以后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过啊?”   黎苗一把握住那女人的胳膊,把人扯到一边,“这位大嫂,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我大哥根本没说什么不利于李队长的话。”   那女人根本不信,“他要是没说话,为啥他前脚走了,后脚革委会就来抓人了?肯定是他把人引来的!”   李晓辉没想到李队长会再次被抓,“嫂子,我真没有,我昨天被他们审了一晚上,早上一出来,我就赶紧去和李哥通个气儿,我就和他说了说他们都问我的啥,我又是咋答的,你不也在旁边听着的嘛?”   “呸,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我家老李也就每次出去往家里捎点儿东西,我们都是自己用了,啥时候拿出去换钱了?你自己不干净,却把我们老李给连累了,要不是因为你,他能被抓走吗?”   李晓辉不吭声了,这话他没办法反驳,如果不是想让他进汽车队,李队长也不会得罪姓胡的,“我这就去革委会把李哥换回来。”   “站住,”黎苗一声大喝,“你一个平头百姓,连个临时工都不是,凭啥换李队长?”不管生意做的大小,李晓辉是无业游民,他投机倒扒和一个在职的干部投机倒扒,严重程度是不能同日而语的,“而且你去说什么?说所有的事都是你干的?和李队长没关系?你才去汽车队几天?李队长这队长干多少年了?”   见李晓辉不动了,那妇女急了,她恨恨的推了李晓辉一把,“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早就说过不让老李管你,他不听,现在连他都搭进去了,你连个P都不敢放,李晓辉我告诉你,老李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我就吊死在你家门口!”   黎苗抚额,“这位大嫂,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去革委会门口闹呢?说你家老李啥事也没干过,他们要敢诬赖他,你就吊死在革会委门口,说他们逼死无辜群众。”   “我,”李队长的老婆回答不了了,她不敢啊,革委会这两年不像前两年那么风光,但他们整人的手段大家都是见识过的,她一个女人家,如果被剃了阴阳头,挂破*鞋游街的话,以后还怎么见人?   “冤有头债有主,我家老李就是被他害的,我当然要找他。”   “我可是听说人家是先带走了李队长,后来才带走我哥的,还说我哥是被李队长给害的呢,这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的事,多简单啊!你这种只会欺软怕硬的人也就这点儿本事了,不想着怎么救你男人,就想着跑来闹事了,你男人叫抓走了,下来革委会是不是就要去抄家了?你们从外头带回来的东西到底是卖了还是自己用了,一搜不就知道了?”   黎苗看着脸色发青的李嫂子,“我要是你,这个时候就赶紧把家里收拾干净了,再把孩子打发出去,省得他们被吓着了。”   李晓辉叹了口气走到李大嫂跟前,“嫂子,你放心吧,我一定会不让李哥为我背亏的,你赶紧回去把家里收拾收拾,我出去打听打听消息。”   他双目含泪,“李哥把我当兄弟,要是他有个闪失,我养你们一辈子!”   看李大嫂急匆匆的跑了,黎苗白了一眼正准备出门的李晓辉,“你倒是挺讲意气的,但有些话也得等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说啊。”   李晓辉拿毛巾擦了把脸,“如果不是我想进汽车队,哪会有这后头的事,这事我得负主要责任,我先出去了,你去你嫂子单位一趟吧,和她说一声我回来了,叫她放心。”   黎苗点点头,跟在李晓辉后面出了门,“哥,你准备去哪儿打听?”   李晓辉踌躇了一下,“我先去革委会那边看看吧,其实那里头也有跟我买过山货的人。”   黎苗拉住李晓辉,“你和你认识的人说,如果他能帮上忙,你谢他两只野鸡。”   李晓辉看着黎苗,点了点头,“谢谢你啊苗苗。”   ……   黎苗也去了革会委,但她是□□进去的,现在的革委会就是以前的县委大院儿,进去之后,她循着声音,很快的找到了关押李队长的屋子。   黎苗没细听他们问李队长什么,而是盯着那个被称为胡副主任的人看了几眼,然后就蹲在房顶上,等着这位姓胡的下班。他敢不放人,她就拧断他的两条胳膊。   没多大功夫,有人进来,“胡主任,我们去姓李的家了,他老婆正在藏东西呢,叫我们抓了个正着,”那个报告的人冲着李队长啐了一口,“这人哪有国家干部的样子,家里富的流油,他老婆光毛衣都有好几件,还有一件呢子大衣!”   胡主任有些不耐烦,“就这些?钱呢?卖东西的钱呢?”   汇报工作的人小声道,“没找到,我们把他家都翻遍了,连他老婆身上都搜了,没钱。”   “不可能,就算搜不出来卖东西的钱,总有工资吧?存折呢?”   “存折也没找到。”   “没用的东西!”   光靠几件衣裳怎么可能治李队长的罪?胡主任阴测测的瞪着李队长,“李国华,别以为你把钱藏起来我就收拾不了你,我胡解放就没有办不了的案子,收拾不了的□□!”   李国华冷冷一笑,“我是立过功的退伍军人,老子在战场上和敌人拼命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想编造罪名搞迫害?当我姓李的是吃素的?”   胡主任没想到李国华这么硬气,这也是他要整李国华的原因,他没想到不过是把自己外甥安排进汽车队,李国华敢推三阻四不同意,“你是不是吃素的我不知道,你一个革命军人,居然投机倒扒,等我搜到证据了,看谁还能护着你!”   “我投机倒扒?你们呢?这些年借着运动,打倒这个,打倒那个,到处抄家,一个小小的宝山县叫你们整治了多少人了?抄我的家,我看最该抄的是你们这些人的家,见不得人半点儿好,听说谁家有什么好东西,就给人家扣个帽子去□□,我呸!”李国华耿直了半辈子,最看不惯的就是胡解放这样的人。   听到李国华的话,黎苗的眸子眯了起来,她翻身下房,原路出了大院儿,直接去信用社给范新巧报信去了。   范新巧听说李晓辉没事回来了,悬了一夜的心放下了,但听到李队长又被抓走了,她忧心忡忡道,“这可怎么办?我去找找我哥,看他能不能想想办法把人救出来。”   黎苗拉住摘了胳膊上的套袖,要往外走的范新巧,“嫂子你先别急,我哥去打听消息了,而且李队长那样的事都能被抓走,我看这次的事怕是不好了结,新民哥未必能帮得上忙。”   这个范新巧也知道,但人是因为帮自家才被抓进去的,他们要是在一旁干看着,不是做人的道理,“那也得试试,总不能咱们啥也不做。”   范新巧的心走到这儿了,黎苗也不能硬拉着不让人去,她摇摇头,“那你去吧,中午我给红梅做饭,家里你别管了。”   李晓辉中午的时候回来了,黎苗忙打发李红梅去睡觉,她进厨房去给李晓辉下面条,“我嫂子去找新民哥了,说是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把人救出来。”   李晓辉长叹一声,“怕是不好弄。”   黎苗停下手里的活计,“怎么回事?”她去听审的时候,李国华可是什么也没招啊,“我从外头回来的时候,听说抄家呢,又说没搜到钱。”   “那个卢军招了,说李哥每次出去,都带东西回来,还说了李哥倒票的事,”李晓辉抹了把脸,“等卢军那货出来,我打死他。”   “他说了就算啊?李队长认了吗?他总不能把那些买过李队长东西的人都找出来吧?”就如李晓辉以前防着的那样,投机倒扒是罪,买这些东西的人又能清白到哪儿去?大家谁愿意沾惹上革委会的人?   李晓辉觉得黎苗太天真了,“革委会说你干了,你就干了,说要开□□大会,让卢军上来控诉李哥的罪行,还有从李家抄来的东西,也当证物要摆出来呢!”   “呃,”黎苗垂下头,“面熟了,你先吃饭吧,”开大会?她学会了。 第90章 v章   周一的宝山县大门口人头攒动,上班的人被大门口的景象给震惊的走不了道儿,把上班的事都给忘了。   路过的人也都停住了脚步,甚至开始呼朋唤友奔走相告,胡副主任被抓了!   闻讯而来的群众把大门给围的严严实实的,眼睁睁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一群人:打头的可不就是胡解放,他跪在地上,脖子上挂了个大牌子,写着巧取豪夺新恶霸几个大字,面前则摆着一张大大的报纸,上面用黑色的墨水写着这些年胡副主任利用职权一共私吞了多少物品。   对胡解放有些了解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那一笔狗刨的字正是出自他的手。   和胡解放一起的,还有他的老婆和儿女,后头还跟着他的父母和一串亲戚,这些人围跪成圈儿,中间遇摆着大大小小各种物件,场面之宏伟,物品之繁多,堪比百货大楼。   最让人瞠目的是胡解放的自白书前面摆的一堆金银,各种金首饰大大小小五六件之多,甚至还有几根金条!   胡解放老婆面前,则摆着三块手表,手表下面还压着厚厚一摞十元大钞!   而他身后的亲戚们跟前,也都挂着牌子,写清楚了他们的姓名还有和胡解放的关系。   李栋跟着曾局长赶过来的时候,革委会主任文治国跟见到了救星一样,“曾局长,你可一定要抓住这个扰乱人心的混蛋!”   ——胡解放一家被黎苗抓了起来,然后,用一种牛的皮肤做的绳子给约束了,放在革委会大门口,接受大家的围观。因为黎苗手法独特,没人解得开。然后,胡解放的直属上司认为这是有人挑战了他们单位的权威,应该抓到人好好以儆效尤。但李栋却觉得,胡解放自己承认了所有的罪行,那调查他的问题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追查作案人的事,要以后再说。   看到公安来了,胡解放的老娘顿时来的精神,大家的议论他们听了个满耳,知道在群众们眼里,他们比反/革命也强不到哪儿去,“公安同志,快救救我们啊,我晚上正睡觉呢,就被抓住了啊。这些都是我娘家留给我的,都是我家自己的东西啊!”   李栋很有耐心的看着胡解放的妈,“你们家不是三代赤贫吗?难道你们以前欺骗了组织?”   胡解放早就醒了,昨天晚上的一切对他来说就像一场噩梦,他身上每一处都疼的让他呼吸困难,但那人的话更让他胆寒,如果敢狡辩,那宋跃进就是他的榜样!   宋跃进和他好的穿一条裤子,他出事后胡解放也去医院看过几眼,后来知道宋跃进废了之后,他还让老婆送了一篮子鸡蛋过去。可没想到自那之后,宋跃进的老娘就像粘上了他,三天两头跑到他家哭诉,一会儿让他给公安局施压,抓到害她儿子的凶手,一会儿又说家里揭不开锅了,来借钱。   胡解放借了几次之后,他老婆不乐意了,宋跃进他妈再来,直接就把人骂了出去。胡解放也嫌宋跃进不懂事,决定和这样的人断绝关系。   如果自己也落到宋跃进的下场,那他的一大家子可怎么办?不能,绝不能,“妈,你别乱说了,文主任,曾局长,我认罪,我自我揭发,大家认罪,这些东西都是我利用职务之便从别人家里搜出来又私吞了的,我只上交了一小部分,最值钱的我都自己留着了。”   他宁愿不当副主任了,宁愿坐牢,也不能被割了宝贝,再打断腿筋成个残废,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胡解放的老婆嗷的一声,一头撞向胡解放,“你疯啦,你发什么疯啊!公安同志,昨天有个穿黑衣裳的人闯到我家里,把我们都捆了,还把我家给抄了,这些都不是我家的,我家根本没有这些东西,这都是他故意诬陷我们解放的。”   “对啊对啊,我们也是,我家的东西和胡解放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啊,都是我们工资买的,都是血汗钱啊!”   听到胡解放当众认罪了,围观的群众里也有人大胆说话了,“呸,你的工资,你一个大字都不识一箩筐的,凭啥进卫生局?还有你,你连学也没上过,还能当会计?”   李晓辉在家听到信也跑过来看热闹了,这几天因为李国华的事,他头发都快白了,“你外甥才十四,你就要把他弄到汽车队当司机,李队长不肯为你违反国家政策,你就把他抓进了革委会,还叫人诬赖他投机倒扒,姓胡的,你丧尽天良!”   李国华的老婆也过来了,听见人群里的声音,顿时来了勇气,她冲到胡解放跟前又抓又挠,“就因为我有两件毛衣,你就说我男人以权谋私,还说我要不出来揭发他,就给我们一家扣帽子让我们都关进去,你呢,姓胡的,”她抓起地上的金镯子,“同志们,大家睁开眼睛看看,这都是什么?这都是什么啊?”   李国华老婆一眼看到金镯子里侧的莲花纹样,福至心灵,“这是孙家的东西,就是那个孙半城孙家的东西,这上头还有戳儿呢!他藏了大资本家的东西!”   这里和县医院不算远,肖开艳和孙清莲都过来看热闹呢,听到突然跑出来的妇女喊着那是孙家的东西,肖开艳惊讶的看着孙清莲,“奶奶,都这么多年了。”   孙清莲神情木然地看着李国华老婆手里的镯子,“想不起来了,我不怎么喜欢戴金的,”她的玉镯子在抄家的时候,被砸了大半,剩下的也没有下落。   肖开艳啧啧嘴,凭她的经验,那镯子最少得四十克了,这孙家当年得多壕啊?   文主任一个头两个大,他今天怎么没出去开会呢?现在群众会怎么看革委会?怎么看他这个主任?一个副主任家里这样,他呢?   他就想赶紧回家,让老婆把家里好好给收拾收拾,那些不该有的东西都藏好了,万一下一个是他呢?   “文主任,您快表个态吧,我看今天的事只怕是压不住的,”曾局长把扬起的嘴角硬给压了下去,做出愁眉苦脸的样子和文治国嘀咕,“这东西也太多了,你也知道,这种事得枪毙。”   文治国的汗顿时下来了,胡解放枪不枪/毙他无所谓,他呢?作为单位一把手的他呢?“曾局长,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他是宝山县最大的XX派的头子,打倒了以前的老县长,自己当了主任,一个初中都没读完的人,又没有多少政治经验,就靠着对付这个对付那个,抱上头的大腿坐稳了这把交椅,“你是公安局长,你拿个主意啊。”   曾局长一点儿也不同情这些人,他故作为难的看着捆成粽子的一群人,“我看那牛筋捆的手法很不一样,与其在这儿一点点剪,不如先把人弄回局里再想办法,至于那些东西。”   曾局长冲一旁的李栋道,“李栋,你保护好现场,叫人过来把这些东西都登记造册,以后都是物证。”   听到曾局长这么说,李栋松了口气,他就怕这位好脾气的局长和稀泥,“保证完成任务。”   “我男人呢?局长同志,青天大老爷,我男人还叫他们关着呢,我男人叫李国华,是县汽车队的队长,他可是上过战场的啊,你们不能这么糟蹋保家护国的功臣啊~”   李国华的老婆被李晓辉一提醒,立马冲过来要给文治国跪下,“文主任我求求您了,就放过我男人吧,他都同意把你外甥收到汽车队了啊~以后你们革委会的话就是命令,他绝不敢说一个不字啊!”   文治国立马急了,“你胡说啥呢,这事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一定不会让胡解放这么没有原则的,我也没有外甥,我从来不给家里人走关系安排工作,违反D性的事我从来不做!”   “好,文主任说的好,”李晓辉在人群里带头鼓掌,“文主任我们相信你,你一定会和胡解放这样的坏分子做斗争的!”   听到有群众表示信任他,文治国如蒙大赦,“快,快把李国华同志放了,和他说明情况,把人好好送回去。”   “还有我的东西,我家的东西都是我男人清清白白的工资买来的!”李大嫂再次强调,李国华虽然比别人会赚钱,但他家孩子多,李大嫂日子过的极节省,那些被搜走的东西,都是她的心头肉。   ……   不知道是牛筋真的难解,还是解的人故意的,直到李国华被放出来,胡家人一个也没有被解开,曾局长没办法,叫人把局里的偏三轮摩托开了过来。每次往一旁的座位上塞两个人,一趟一趟的把人往县公安局里运。   一旁围观的群众差点儿没笑疯了,公安局的车里塞着两个五花大绑的人,谁看了不是公安局在抓人?   有一个带头鼓了掌,旋即就是掌声一片,甚至还伴随着叫好声。肖开艳偷看了一眼孙清莲,见她眉眼舒展,心情似乎也很好,“真是一出大戏,这姓胡的果然没好报。”   肖开艳不记得前世这些人都是什么下场,好像拨乱反正之后,他们都被清除出了干部队伍,成了过街老鼠,但看看今天从胡解放家里抄出来的东西。想来就算是他们成了老鼠,也是富的流油的硕鼠啊!“不义之财还是来的快啊!”   “我家被抄的早,等轮着姓胡的的时候,已经没多少东西了,”孙清莲目光微冷,“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小跟班儿呢,”也是他,第一个冲到她的住处,二话不说就抽了她几个耳光,“这也算是报应不爽。”   “唉,要是那些借着运动作恶的人都能遭现世报就好了,”肖开艳感慨了一句,“就是不知道这事是谁干的,”这种手段简直就是武侠小说里才有的场景啊。   ……   李大嫂看着李国华从革委会大院里出来,冲过去抱着他就放声大哭,“你可回来了,呜,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孩子可怎么办啊”   李国华不好意思当着外人和老婆这么亲热,尴尬的推了推她,“这是干啥呢,大家都看着呢,该笑话你了,”他往后一看,“咱家的东西也说还呢,你快去看看。”   听到还东西,李大嫂也顾不上哭了,“我这就过去,”她又冲一旁的李晓辉感激的点点头,“晓辉兄弟,晚上到家里来,嫂子给你赔罪,”她已经知道是卢军咬了自己男人,和李晓辉没啥关系,而且今天也是李晓辉一直陪着他,“以后你就是我亲小叔子!”   李晓辉哭笑不得的冲李大嫂挥挥手,“我一直就把您当亲嫂子,快去吧,看看抄走的东西数够不数!”   李大嫂脚不沾地的往院子里冲,“我都记着呢,少一件我就闹翻他们大院儿!”她摸着藏在裤腰里的存折,要不是李晓辉那个妹子提醒,她家的钱可就露馅了。   ……   黎苗这会儿正坐在学校房顶上清点东西呢。她这几天她可没闲着,把革委会几个当官的都查了一遍,尤其是胡解放,七姑子八大姨居然都被他弄到县里上班儿了。她干脆就去这些人家里也扫了一遍,这些人跟着胡解放享了福,倒霉的时候自然也不能落下。   连夜把胡家人都搬到革委会门前,黎苗难得觉得这一夜有些累了,等她看到文治国的时候,手又痒了,能养着胡解放这种下属的领导,能干净到哪儿去?宝山革委会名声有多臭黎苗这几天听了个满耳。   这让跟着顾为民学了一辈子先进思想的黎苗有些摸不着头脑,人和人是平等了,打倒了土豪劣绅之后,怎么又出现了这种情况呢?   想不通的事黎苗也就不想了,她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汇聚到革委会大门的功夫,大摇大摆的去了一趟文治国家。   革委会的几个领导都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来踩点儿的时候,黎苗对这几家也都熟悉了,她挨个进去翻了一遍。她的标准很简单,家里底子没有李晓辉厚的,直接放过。   反之,对不起,她就挑几样拿走了。   现在黎苗的吊坠里有几块进口表,还有几样金银首饰。最值钱的应该是从文治国家床底下翻出来的一箱字画。   虽然黎苗对话本子世界里的历史不甚了了,但她眼力还在,那箱子字画字迹飘逸,画作意境悠远,一看就不是凡品。   黎苗毫不犹豫的“笑纳”了,文治国把这些藏在床底下,就说明这是见不得光的,她拿走了,相信文治国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把吊坠里的东西都理好了,黎苗才从房顶上跳下来,找了李老师去销假。   李老师也没想到黎苗这次请假居然会这么久,“唉,马上就要期中考了,你可得抓紧时间复习,要是不什么不会的,及时来问我。”   课间的时候胡解放的事已经在学校传遍了,别说听课的学生了,就是上课的老师都有些神思不属,李老师看黎苗小脸红扑扑的,以为她也是因为外头的八卦兴奋的,“革委会出了那样的事,外头只怕又得乱几天,你还是学生,要把注意力都放在学习上,那些闲话听听就算了,别去深究。”   黎苗乖巧的应了,回到座位上找孙丽霞要笔记看,孙丽霞却根本没记,“诶,这都几点了又来上课,你去革委会大门口看热闹了没?真的像他们说的,胡解放一家子都被捆了?”   黎苗摇头,“没,我又不路过那边,不过路上到处都有人在议论,说是公安的车把人捆着拉到局里去了,还有人说,胡解放的罪得枪/毙!”黎苗对这个词不太明白,应该类似古代的杀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孙丽霞两眼放光,“我都想回家了,我哥和我嫂子肯定都去看热闹呢,他们今天轮休!我听人说,胡解放跟前摆的全是金子!”   金子这东西孙丽霞只听说过,根本没见过,“诶,你说那金子长啥样啊?”她应该过去看个热闹,长个见识了。   黎苗怜惜的看着孙丽霞,很想让她看看金子长啥样,“我哪儿知道啊,金子多值钱啊,我连银子都没见过。”   也是,孙丽霞怅然的趴在课桌上,“我奶奶以前有个银戒指,”宝贝的连她都不让试,“银戒指我见过,也没多好看。唉,人家家里金子都能成堆,咱们去问问孙奶奶,她家以前是不是金子都堆成山了?”   人家又不傻,干嘛在家里搁座金山?黎苗白了孙丽霞一眼,“行啦,你可别问,那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吗?”   孙丽霞托腮,“你说那些东西胡解放都是从哪儿弄来的?”   黎苗朝孙丽霞脑门上弹了一下,“行啦,就算是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你还能照着弄一份?亏心不?快坐好,上课了,你单词背会了没?”   ……   中午回去,范新巧已经早早到家了,听到黎苗进院子,她从厨房出来,“快去洗手,我包了饺子,今儿高兴,咱们吃羊肉饺子!”   “我看今天家家户户都挺高兴的,”黎苗去打水,笑着和范新巧道。   “昂,可不是嘛,哎哟,大家都在猜,到底是谁干的,这简直就是在替□□道,”范新巧压低声音,“年前不是死了个副主任嘛,现在又有一个疯了,”自己写了自己的自白书,“以后那些人还敢乱整人?”   李晓辉也推门进来,“新巧~”   “瞧着劲儿,我哥这是高兴坏了,”黎苗听着李晓辉叫范新巧的声音都带转音儿的,噗嗤一笑。   “唉,连我都高兴,你哥这几天夜里都睡不着,要是李队长出不来,他肯定得难受死。”李晓辉的心情范新巧这个枕边人最了解,现在李国华平安出来了,对一直悬着心的范新巧来说,满天云彩都散了,“也不知道是谁做下的,我真想亲自谢谢他!”   “请她吃一顿你包的羊肉饺子?”黎苗含笑看着范新巧,打趣道。   “那可不行,怎么也得请十顿,不,我得炖一锅羊肉,”范新巧信誓旦旦道。   李晓辉已经洗好手进来,他看着锅里圆滚滚的饺子,深吸一口气,“我快饿死了。”   “你几天没好好吃饭了,能不饿吗?”范新巧道,“晚上我把苗苗这次带回来的鸡杀一只给你补补。”   因为这次的事,黎苗带过来的野味李晓辉都没顾上卖,只在打听消息的时候拎了两只送人,他挠头,“那个,晚上嫂子叫我过去吃饭,说给我赔礼,我想拿只鸡过去,李大哥在里头关了几天,我看也不少受罪,给他补补吧。”   范新巧最清楚黎苗带回来的野味的功效了,也知道李国华老婆过来闹的事,冷哼一声,“她给你赔礼,你搭进去一只鸡,你还真好心。那些东西可都是苗苗的,你当家的很啊。”   李晓辉尴尬的笑笑,“我给苗苗算着钱,要不是因为我,李队长也不会得罪胡解放,我去看看他也是应该的。”   黎苗很喜欢李晓辉这种有情有义的人,“我嫂子是跟你开玩笑呢,过两天我还得回去接我爸妈呢,到时候再进回山就行了,这次带过来的,咱们自己吃了,嫂子,你别忘了往家里也拿两只。”   李晓辉把从南边带的货都出完了之后,就给黎苗把账给对了一遍,黎苗拿了三百块进去,连本回来了四百五,这赚头可不少,几只鸡几条鱼根本算不得什么。   范新巧嗔了黎苗一眼,“你真是他妹子!”但她也不是真的和李晓辉置气,而是觉得黎苗的东西终究是黎苗的,就算他们是一家人,也不能随意处置妹妹的东西,“这天马上要热了,叫你哥给你买块好料子,嫂子给你做条连衣裙穿,就杂志书上那种的。”   给自己做杂志上的裙子?黎苗立马来了精神,“这事不急,闲了让我哥去临平一趟,给咱们买点儿好看的料子。”   李晓辉大手一挥答应了,跟着李国华去了一趟粤省,钱没少赚,更重要的是李晓辉开阔了眼界,“苗苗你爸妈不是要去省城嘛,这样吧,我和他们一起去,我再顺便去省城转一转。”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遍了,希望能通过啊,哭了。 第91章 v章   黎苗没想到李晓辉要送她爸妈,但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一来有人陪着她更放心,毕竟苗兰花还是头一次出远门,二来嘛,李晓辉在家闲着,不如去商城看看,再捎点儿东西回来,这做生意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不行。   “那谢谢大哥了,我回去的时候,和我爸妈说一声。”黎苗答应的爽快。   “不如这样吧,”范新巧想了想道,“叫你哥和你头天一起回去,把叔和婶儿接过来住一夜,第二天从从容容的从家走,咱坐头班车,早点儿到省城,叔和婶还能和你二哥多说说话。”   范新巧永远都是这么体贴,黎苗当然不会反对,“那也行,这样比我们大清早过去接还能早点儿到商城。”   ……   文治国还没有解决完单位的事,他老婆杜颖就哭着喊着冲进了他的办公室,见老婆来了,文治国赶紧起身把门关好了,“你跑这儿来干什么?我中午要开会,不回家吃饭了。”   “吃,你吃个P啊,”杜颖在机械厂总务科上班,是个厉害女人,她一巴掌呼在文治国身上,“你回家看看,咱家也遭贼了。”   文治国一把捂住老婆的嘴,“你胡说啥?咱家哪遭贼了?!”   杜颖差点儿没被他捂死,她伸手狠狠在文治国手臂上捶了几下,才挣脱了他的魔掌,不等她再开口,就听文治国厉喝一声,“你闭嘴,你也想坐坐公安局的偏三轮?”   杜颖愣了一下,这才回过味儿来,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哭声才起,又被文治国给打断了,“别哭了,你就不能长点儿脑子?”   文治国打开门往外看了看,正对上没走的同事看过来的目光,他尴尬的笑笑,“叫大家看笑话了,你嫂子那脾气,受不得气。”   他回身把门紧紧锁了,才小声道,“丢了就丢了,你现在哭有啥用?我就问你,你敢不敢去公安局报案?”   杜颖也不傻,冷静之后已经想明白了,胡解放的事才出来,他家也报案,那文治国就成第二个胡解放了,“可这么大的亏咱们就白吃了?别的丢了也就丢了,我不心疼,那箱字画可是宝贝,都怨你,我爸和你要几回了,你都不肯给,要是给了我爸,怎么会叫人偷走了?”   杜颖不像文治国,她家就是宝山县的,她爸以前就在县供销社工作。让文治国留意字画也是他出的主意,但没想到文治国把县里查缴的字画以失火的理由藏匿了之后,并没有把东西给他,而是自己留了下来。当时杜颖也是同意的,如果那些东西真的像她爸说的那么值钱的话,当然是留在自己家里,难道要交给她爸,让他当杜家的传家宝?   可现在她后悔了,早知道会被人偷走,还不如拿去孝顺老爹呢!   文治国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在办公室里转了几圈,“除了字画,还丢了什么?”   “存折丢了,你的那块表也没了,还有我给咱闺女置办的嫁妆,”杜颖给闺女准备的可都是好东西,沪市产的石英钟,首都产的收音机,还有苏杭产的缎子被面,这些都是有票也买不到的紧俏货啊,“还有我给她压箱底的一对金镏子。”   杜颖擤了把鼻涕,“我就不信那么大的石英钟抬出去,院子里没人看见,都是一群白眼狼,看不得咱家好,嫉妒咱闺女找了好对象。”   文治国心疼的肝颤,女儿的嫁妆丢了,可婚期不能推啊,“赶紧再去置办一套,还有,这事不能叫亲家知道,一点儿风声也不能传过去。”   他们的女儿现在在临平市中医院当护士,亲家是医院的副院长,那种知识分子家庭,绝不能让他们知道宝山出的事。   杜颖点点头,其中的利害她还是知道的,女儿能嫁到那样人家,可是他们求之不得的,“我知道了,我这就找人去,可是,”想到那个偷了她家存折的贼,杜颖恨的咬牙,“咱们的存折也叫人偷走了。”现在她手里连二十块都没有,拿啥给女儿再置办嫁妆?   想到存折上的数字,文治国脸绿了,“赶紧去银行,不行,我跟你一起去,我认识他们领导,拿上咱们的户口本儿。”   得赶紧想办法保住里头的钱才行。   杜颖一下子来了精神,“对对对,再和银行的人打个招呼,谁敢拿着写着我的名儿的存折取钱,直接把他送到公安局去!”她不信那里头那么多钱,偷了存折的人会不动心。   黎苗还真没动心,她又不缺钱,存折一拿到手,她就直接撕了扔厕所了,根本没想过拿着去银行取钱。   听范新巧在家说文治国家存折丢了的时候,她还惊讶呢,“叫你们帮着抓贼?”   范新巧摆手,“他家折子不是我们信用社的,但这事哪能瞒得了人啊,那边银行还为这事开了个会呢,呸,他们也真敢。”   黎苗想着那存折上的数字,十分赞同,那个数可不是普通双职工家庭能攒出来的。   就听范新巧道,“听说好几千!我看那姓文的,真不比胡解放干净多少!”   李晓辉也愣住了,“手里藏着那么多钱,还敢叫银行帮着抓人?”   如果是他,悄悄把存折给补了,还得想办法封了知情人的口,这真是就怕事情闹不大啊!   “可能是有恃无恐吧,”黎苗捻着手里花生米,“文治国是不是也认识上头的人啊。”朝里有人好做官的道理黎苗很清楚。   “那咱就不知道了,不过也不难猜,要是没人,他一个初中都没上完的搬运工,能当上大主任?”李晓辉一口把杯里的酒给干了,“反正李队长已经出来了,管他文治国还是武治国,和咱们没关系了,你们先睡吧,我送货去。”   李国华的事情了结了,李晓辉赶紧抽空联系了那些老买家,把家里剩下的野物给卖了。这小半年,因为黎苗他可赚了不少钱,他和范新巧商量了,以后他卖野味只当是给黎苗帮忙,绝不再赚自己妹子的钱。   第二天放学,黎苗就和李晓辉骑车一起回了五道沟村,因为赶时间,她骑的飞快,把李晓辉累的两腿打颤也跟不上她,黎苗无奈回头,“哥,这一段路没岔路口,我先回去和家里打招呼,你慢慢骑,别着急。”   李晓辉冲黎苗摆摆手,示意她赶紧走,他算是见识了这个妹妹有多彪悍了,自行车都能骑出摩托车的速度了,“大不了咱们晚点回去,我拿着手电呢,这山路不好走,你注意安全。”   等李晓辉到的时候,黎家已经把晚饭摆上桌了,黎进忠还特意请来了黎大山做陪,要不是黎苗说晚上山路难行,李晓辉不能喝酒,他们都要和李晓辉喝几盅了。   苗兰花已经听说了李晓辉会开县汽车队的大东风送他们去商城,对李晓辉都不是感谢,而是崇拜了,她在县城转的时候也看见过那种大东风,对苗兰花来说,那简直就是怪兽一样的东西,“苗,我们真的要衬李哥家的车?这不太好啊?”   黎苗也是回来的时候,才听李晓辉说要开县里的车送黎进忠他们。原来李国华平安回车队之后,立即和主管领导要求把李晓辉安排进车队。整件事里李国华就是个苦主,而胡解放现在正被人人喊打,为了和胡解放撇清关系,上头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出面揭发李国华的卢军,在车队则成了过街老鼠。只要是车队的司机,平时都会有公车私用,给家里人提供一些方便,至于出车回来带点儿当地特产,更是再普遍不过的事,就算是卢军,也是常干的。   但他却把这众所周知的秘密公布于众,还和外人勾结来咬在队长威望颇高的李国华。这就犯了众怒了,不但车队里的司机们再没给过卢军好脸,还不知道哪位勇士直接给卢军套了麻袋,把人揍了一顿。   知道自己不能见容于车队的卢军,干脆借着受伤,请了长假。   这也等于给李晓辉腾了位置,原本安排卢军去商城的任务,在听说李晓辉要去商城送亲戚的时候,李国华直接派给了李晓辉。   黎苗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李晓辉告诉过她,大风车比公共汽车快的多,而且后车斗还能装黎进忠他们要带到安省的东西,最重要的是,还能替黎家省了一笔车票钱。   “妈,那可不是李哥的车,李哥现在在县汽车队上班,这次正好去省城拉货,就把你们捎过去,一举两得的事,这是咱们运气好,时间赶了个正好。”黎苗把黎进忠他们要带过去的东西一样样绑在车把手上,她比李晓辉力气大,路也熟,所以重的大件她都系在了自己的车把手上。   ……   等黎进忠两口子到了李家,范新巧已经把他们的住处安排好了,看着床上干净松软的被褥,连一贯对黎苗诸多挑剔的黎进忠也不得不承认,女儿确实比他,甚至他的两个儿子要有本事的多。   洗漱之后,两人在床上躺下,黎进忠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苗兰花不耐烦的拍了他一下,“你还睡不睡了?你没听她李哥说,明天五点就要出发了?”   黎进忠睁着眼睛盯着黑黢黢的屋顶,“咱这个闺女不简单啊。”能和牛棚那几个老顽固亲的和一家人一样,能进县一中,能认这么有本事的哥,甚至连这家的女主人也把她放在心坎上。黎进忠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一种本事,而且不是一般人具有的本事。   苗兰花撇嘴,虽然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知道自己将来要靠儿子养老,但现在明显女儿更贴心,更知道心疼她,以后的福能不能享上她不知道,现在她已经在享闺女的福了,“你才看出来?主席都说了,男女平等,偏你就死心眼不听话,这男人女人有啥不一样的?我挣的工分可不比你少!将来我闺女肯定比你儿子有出息。”   黎进忠没办法和苗兰花交流了,“啥叫你闺女我儿子?”   “我闺女我儿子,”苗兰花得意的翘起二郎腿,“我十月怀胎闯了鬼门关生下的,一把屎一把屎拉扯大,一个比一个有出息。”   敢情没他啥事?黎进忠无奈的张张嘴,想了想不和苗兰花比了,家里除了老二,也确实老大老三和苗兰花更亲。   第二天四点多,范新巧就起来了,她得准备早饭,让李晓辉和客人们吃了早饭再走。可等她一进厨房,才发现昏暗的厨房里有道黑影,还没等她惊叫,那黑影开口了,“嫂子,是我。”   范新巧忙从窗台上抹到火柴把油灯点上,宝山县三天两头停电,油灯蜡烛是家里必备之物,“你咋起这么早?还不点灯?”   这种光线根本影响不到黎苗,反而是她不愿早早点灯影响到正睡觉的李晓辉两口子,“没事,我看得见,我已经把粥熬上了,还摊了几张鸡蛋饼。”   “你这个闺女,你还要上学,起这么早身体哪受得住?”范新巧去洗了手,看到黎苗已经把芹菜也切好了,便过去开始调菜,“以后这样的事让我来做,你正是贪觉的时候,哪能起这么早?”   苗兰花也已经起来了,她正听见厨房里范新巧的说话声,不由眼眶一红,她最担心的就是闺女在别人家里住着受委屈,现在看来,这小范同志是真的把黎苗当亲妹子了。   黎苗已经听到外头的动静了,她回头看见苗兰花进来,一指旁边的壶道,“那里头是热水,你和我爸用那个洗脸。”   苗兰花忍不住走过去抚了抚黎苗的头发,“我知道了,爸妈都不在家,你在县就别回去了,听你嫂子的话。”   黎苗嘻嘻一笑,知道苗兰花这是在担心她,“妈你放心吧,倒是你,难道出一趟远门,这穷家富路的,可别光听我爸的就想着省钱了,再让自己受委屈。”她一指窗台上的两个罐头瓶子,“那里头是我泡的茶,你和爸带着路上喝。”那茶是黎苗从吊坠里拿出来的,虽然放的时间不长,但出门在外,最怕的就是病在路上了,有这茶给二老打底,路上也好受一些。   ……   李晓辉晚上就回来了,他知道黎苗一定担着心呢,把车往队里一交,就跑回家了。   黎苗看着风尘仆仆的李晓辉,忙去给他打洗脸水,“你见到我二哥了?”   李晓辉点点头,“见着了,城里的大学生就是不一样,说话都蛮起来了,都不像咱宝山人了。”   宝山人说的“蛮”,指的是大城市的普通话,黎苗大概也能猜到黎华刚会是个什么样子,“见到人就好,他那个人就那样,一心要当城里人。”   李晓辉迟疑了一下,小声道,“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得和你说一声,你可别怪我爱背后说人啊。”   “谁人背后不说人?”黎苗有些奇怪的看着李晓辉,“我就爱听人说个闲话,”不听闲话,她还不知道胡解放一家子在哪儿住着呢。   李晓辉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也不算啥大事,咳,今天吧,”李晓辉不知道该怎么和黎苗说,而且黎苗只是个妹妹,也管不了黎华刚的事,但不和黎苗说,他又心不安,“今天你二哥是和个女同志一起来接我们的,说是他们班里的同学。”   最让他受不了的李晓辉还没说了,黎华刚听了黎进忠对他的介绍之后,真的是哥长哥短叫的亲热的,让他这个和黎华刚初次见面的人都以为自己有个失散多年的弟弟。   中午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李晓辉敏感的感觉到了黎华刚言语间要表达的意思,这是在和那女同志卖弄呢:他大哥在部队是军官,马上要娶一个在市里工作的女同志了,而李晓辉这个哥哥则是县汽车队的,还有个妹妹在县一中上学。   一个已经结婚了的男同志,不但带着女同学来接自己爸妈,还不停卖弄图啥?李晓辉还能不明白?这是翘尾巴发/骚了。   黎苗脸沉下来了,虽然她不喜欢柳青,但老婆在家怀孕,男人居然在外头勾搭女同学,黎华刚是想被她打断腿?“我爸妈咋说?”   李晓辉摇头叹气,“我看叔和婶子的脸色都不好看,但又不能当着那女同学的面发火,进忠叔一直抽烟不说话,婶子就和我说你二嫂在家里怀相不好,她这次出来真的很不放心。”   黎苗回忆着自己看的话本子,黎华刚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但没写他风流啊?不过话本子里的二嫂不是柳青,“那女同学叫啥?她啥表情?”   “叫田秋玲吧?说是你二哥的同班同学,叫我说,长的还不如你二嫂呢,人也傲气的很,听说家是临平的,你二哥是说同乡,所以才和她一起出来了,”李晓辉摇头,这种蹩脚的谎言能骗得过谁?   “不过我看那田同学对你哥没多少意思,”倒是黎华刚跟个巴儿狗一样,叫李晓辉很有些瞧不起,但这话当着黎苗这个妹子没办法说,“我想着得你说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锁的我真销魂啊! 第92章 v章   李晓辉要去拉货,田秋玲也走了,饭店里就剩下黎进忠一家三口,苗兰花最先忍不住,起来就给了黎华刚一巴掌,“黎华刚,你想干啥?”   她一手养大的儿子,为了他家里花的河干水尽,他竟然跑到省城里搞破/鞋来了?丢先人啊!   黎华刚被苗兰花一巴掌拍在后背上,疼的一个哆嗦,“妈你这是干啥呢?我没想干啥啊?就是刚巧和我同学约好了今天去看电影,结果又要接你们,我想着电影看不成了,就请她一起吃个饭,算是赔罪,而且她和咱们也是老乡,你们认识认识也没啥。”   “我呸,人家临平市里闺女,我和你爸是五道沟的泥腿子,攀不上老乡!”苗兰花又是一口啐出去,她见黎进忠一直咬着烟卷不出声,恨的又一巴掌打在黎进忠身上,“你哑巴啦?看你儿子干的啥好事?”   黎进忠目光沉沉的看着黎华刚,“柳青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你要是不怕她抱着孩子来学校闹,你就接着作,如果把学给作没了,那就老实回家给我种地去。”   黎华刚哽了一下,嗫嚅道,“我和柳青根本没有共同语言,而且秋玲家是临平市的,她爸还是市邮局的一个主任……”他在商城呆了半年多,宝山县对他来说已经是穷乡僻壤了,他就算留不到商城,也想进临平市邮电局,可凭黎进忠的能耐,是不可能左右他的分配问题的。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早早和柳青结了婚,真的是到了省城才知道,自己以前就是只井底蛙。   黎进忠一伸手,“我们的火车票呢?拿来。”   黎华刚不知道黎进忠要干啥,忙从口袋里把两张车票递过来,“在这儿呢。”   黎进忠把票接过来小心的装在兜里,一提桌旁放着的行李,冲苗兰花道,“他妈,咱们走。”   “爸,这还早着呢,咱们在这儿坐一会儿我送你们去火车站,”黎华刚没指望一下就能说服黎进忠,他还有一年多才毕业呢,今天只能想在黎进忠这儿做个铺垫,要是黎进忠能支持他那就更好了,“你这是干啥?我这也是为了咱家好啊,田秋玲家条件可比柳青家强多了,我要是能和她处对象,将来一起分到临平市工作,以后你们也能跟着我去市里享福,不比一辈子呆在五道沟强?”   黎进忠停下脚步,却没回头,他抬眼看着灰蒙蒙的天,“兰花,咱咋养出了个狼心狗肺的孩子呢?”不但心狠,还蠢。   苗兰花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她用手抹了一把脸,“走吧,咱还有华强和苗苗呢!”她没等到老二出息,先等到了个陈世美!这要是真的,她苗兰花就只能去跳老龙潭了。   “妈,你咋这样,你们听我说嘛,我又没说一定要这么做,这不是叫你们看看秋玲人嘛,她人挺好的,学习成绩也不错,”黎华刚话还没说完,手就被苗兰花给甩开了,“滚!”   ……   虽然请了几天假,但并没有影响到黎苗的成绩,她依然高居榜首。学校的同学已经习惯了黎苗的遥遥领先,说了声厉害,也都没往心里去。   没办法,黎苗超过他们太多了,尤其是那些他们背不会记不住的英语,黎苗却能琅琅上口,这让人想不服都不行。   顾明阳也沉默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开学以后就很努力的在学习,肖开艳和他也和好了,但顾明阳明显的感觉到,肖开艳对他已经没了以往的热情和体贴。   年前他嫌周末回五道沟浪费时间,周末就去肖开艳那里,肖开艳总是会给他变着花样做好吃的,晚上回学校的时候,还会把提前准备好的饼子和白面馒头让他带到学校去吃。   但现在肖开艳却说太忙了,饭点又是小吃摊正上人的时候,不能回来给他做,只留些吃的让他自己热来吃,顾明阳心里不痛快,但他也没像以前那样直接说出来,而是干脆也就不去了肖开艳那里了。   发现顾明阳不去了之后,肖开艳干脆就提前蒸些窝头,炒好了咸菜,让孙清莲去卖茶的时候给顾明阳捎过去,顾明阳也会看在孙清莲的面子上,收下那些东西。两人用一种诡异的默契相处着。   顾明阳心里不舒服,但却记住了黎红的话,他还有他家现在的情况,能找到肖开艳这样的姑娘已经是烧高香了,他不能再像过去那样了,顾家已经不是以前的顾家,肖开艳也不是顾家的童养媳了,她还肯认这门亲,并且一直在贴补他,已经是有情有义了。   孙清莲只当没有看出来这两人之间的尴尬,她只每天保持着自己的生活节奏,早上去一中门口卖茶,快到中午的时候,把自己的小车推到县医院门口,给肖开艳帮忙。   她有些不愿意看到顾明阳,因为她怎么看,都不觉得顾明阳未来会成为“首富”,但他成不了首富,就说明肖开艳那个梦是假的,那她就等不到自己的儿孙回来了。   ……   黎进忠两口子从安省回来,下了车就直接先到了李晓辉家。黎苗放学回来看到他们等在门口,忍不住埋怨,“我哥也是的,咋不给我拍个电报我好去接你们?”   黎进忠站起来,“接啥接?我特意不让你哥和你说的,这次我们直接从安省坐火车到了临平,临平火车站我去过,知道在哪儿坐回来的车,”他拎着东西跟着黎苗进了院子,“我们到也没多少时间,刚好坐在外头歇一会儿。”   黎苗看了一眼苗兰花的脸色,见她人挺精神,心情似乎也挺不错的,“见着我未来嫂子了?漂亮不?”   提起周敏,苗兰花顿时来了精神,“漂亮,洋气的不行,跟咱农村人一点儿也不一样,我们不但见了她爸妈,还见了她那个在部队当领导的叔,人家提起你大哥来,满意的不得了。”   啥也没有比儿女争气更让父母高兴的了,苗兰花顾不得洗脸,把行李放在院子里的小桌上,“你哥还给你带了东西呢,还有李哥和小范,我们买了那边的点心,哎哟,这一路啊,我就担心把点心给压坏了。”   黎苗已经打好了水,“妈,你先来洗洗,我给你们倒杯水喝,东西先不急着看,反正也跑不了。”   黎进忠走到脸盆边,“你别管你妈,她要是不把那些东西拿出来看看碎没碎,啥也干不成,这一路她就盯着那几匣子点心了,差点儿叫小偷划了包,还是我吼了她一声,”黎进忠学着当时的样子,“我说,几匣子破点心你老摸它干啥?碎了不也照样吃?”   黎苗不由莞尔,苗兰花的紧张让小偷以为她那提包里装了什么宝贝了,岂不知黎进忠的钱都被苗兰花缝在了裤头里,那种敏感地方,小偷想下手也是不容易。   苗兰花已经把点心匣子取出来了,送人的东西她不能先拆开了,只能小心翼翼的晃了晃,侧耳听听里面的响动,“嗯,没碎,你别理你爸,这是我特意叫你哥给买的好点心,要是带回来碎成渣了,多没诚意?”   “放心,那点心一点儿毛病都没有,”黎苗给苗兰花打了保票,又帮她兑好洗脸水,“今天周四了,不如你们在这儿住到周六,咱们再一起回去?顺便也在县里转一转。”   苗兰花心里惦记着柳青呢,“不了,我们明天就回去,你不用送我们,现在也不冷了,我和你爸慢慢走就行了。”   黎苗怎么可能让他们走回去?还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但苗兰花的心情她也能理解,对于有年纪的人来说,什么也没有孙子重要,“行吧,那你们明天把车骑走,我回去的时候再骑回来。”   等两个都梳洗过了,黎苗让他们先回屋躺一会儿,两天的车程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我去做饭,等下午我上学的时候,拐到邮局给我哥拍个电报,告诉他你们平安到达了。”   苗兰花哪能躺得住,她有一肚子话要和女儿说呢,因此跟着黎苗进了厨房,“今天你李哥和嫂子怎么还没回来?”   “昨天我嫂子娘家叫他们回呢,中午他们直接回那边儿了,刚好,家里就咱一家三口,”黎苗从缸里挖了面出来,“咱们吃面条吧?面条快。”   苗兰花接过面就开始和,“你也不问问我你哥咋样?”   黎苗还没见过黎华强呢,虽然他们也时常写个信,而且刚才苗兰花也明确表达了对亲家的满意之情,“肯定好着呢呗,你和爸的脸色就告诉我了,我哥啥时候结婚?你们和亲家商量了没?”   在女儿面前,苗兰花也不隐瞒心里的犹豫,“周敏是个好闺女,长的挺俊不说,对我们也和气的很,一点儿架子也没有,还特意请了假陪我和你爸在市里转呢。真论起来,是咱高攀了,但是吧。”   一个但是,黎苗就知道问题要来了,“咋?”   “我听人家那边的意思,舍不得闺女来咱们这边落户,想让你哥将来转业的时候留在当地,”苗兰花低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和着面,“我也知道这是好事,但,那是我的儿子……”   安省那边离五道沟可不近,真留在了那边,以后一年能回来一回就不错了,“我哥咋说?”话本子里黎华强是回来了,周敏也跟着调了过来,黎苗没想到这并不是女方家最初的意思,“其实也能理解,你不想我哥留那边,人家也不想闺女远嫁。”   苗兰花叹口气,“就是这个理儿,我和你爸以前也猜着那边会有这样意思,而且你爸还说了,留在那边也没啥坏处,周家在那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你哥留那边有人照应,不像回来,啥依靠也没有……”   要真是发自内心这么想,苗兰花提起老大的婚事也不会显了愁容了,黎苗也不催她,就听苗兰花道,“你二哥是个靠不住的,你大哥要是也不在,我们以后可怎么办啊?”   原来是因为这个,“我爸也是这个意思?他不是一直说养老的事归我二哥吗?”   黎苗都想冷笑了,真是让她言中了,所有的资源都给黎华刚的时候,说是因为他是防老的那个儿子,供完了,又说这儿子靠不住,老大还得回身边,这是逮着一个人使劲坑啊。   苗兰花没想到黎苗以前的话这么快就应验了,她眼眶一红,就把黎华刚的事和黎苗说了,“周敏很好,周家人也没有因为咱家是农村的就看不起咱,可你二哥的事一直压在我心里,我这心就像有只手捏着,想畅快的笑几声都笑不出来。这回去我和柳青说啥啊?说我没把儿子教好?”   “我知道你以前就不满意我们偏心你二哥,可人总是要老的,我们老了不靠他靠谁去?可现在他变成那个样子了,我想起来他敢带个野女人来跟我们吃饭,就恨得牙痒,以后他真和那女人结婚了,我咋和他们一起过?”她非怄死不可。   黎苗没想到苗兰花已经想了这么远了,但她根本不觉得这是个事儿,“你当柳青是吃素的?我二哥就是个假聪明,只要爸不护着他,他未必是柳青的对手,你根本不用为这个操心。而且柳青都不一定惭愧自己眼瞎,你先难过上了,觉得自己没把老二教好。可我和我大哥在那儿站着呢,谁敢说你不会教孩子?”   黎苗有些不理解苗兰花为什么会这么自责,真要追究父母的责任,那也是黎进忠把黎华刚给惯坏了,“我爸呢?说过他没把我二哥教育好没?”   苗兰花被黎苗问的张口结舌,黎进忠是挺不高兴的,也教训了黎华刚,但却真没像她这么难过,“你爸就说你二哥敢这么干,将来柳青抱着孩子找到学校,他连学都没得上。”   这不就行了,同样一件事,苗兰花先自责自己没把孩子教好,黎进忠则先想的是,事情败露了,黎华刚会是个什么下场?“那我爸挺冷静的,你放心吧,为了我二哥,我爸也不会让我二哥走错路的。”   苗兰花没理解黎苗的意思,“你色这几天一直为你大哥的事烦心,没顾上想你二哥的事,是我心太窄了……”   “有啥可烦的?这不是他一直就安排好的?我大哥自己出去拿命拼前程,我二哥由他一手安排好前程,多好啊!我二哥就算是真的为了攀高枝和柳青离婚了,也不会不认你们的,这根本不影响给你们养老啊,说不定以后你们的日子比现在过的跟好呢。”   黎苗觉得黎华刚就是黎家最大的败笔,明明黎华强和原身都挺好的,怎么就他是这么个玩意儿?还偏这样的东西最得父母的欢心,她看苗兰花都快哭了,知道自己的话说重了,温声道,“我的意思是这都不是你操心的事,我大哥二哥都是二十多的人了,以后他们的路由他们自己走,至于妈你,以后归我了,我给你养老!” 第93章 v章   苗兰花想说自己不能靠女儿,将来女婿会不高兴,但想到黎苗的脾气,估计也轮不着女婿不高兴,而且她兜里还揣着走时黎苗悄悄塞给她的钱呢。   想到那钱,苗兰花往外看了看,走到厨房门后,从裤腰里摸出一个塑料包,“你给钱我没花上,你拿回去吧。”   她走的时候,黎苗给了她二十块钱,但一路不是和黎进忠一起,就是和周敏还有黎华强一起,她这钱连拿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黎苗现在手里有钱,“妈你留着吧,我不缺钱。”   “那不行,我留着万一哪天叫你爸翻着了,又是一场是非,”知道女儿打猎能赚到钱,但这钱却是绝不能让黎进忠发现的,“你装好,妈要是有用钱的地方,再问你要。”   黎苗无奈的把钱给收了起来,“等我将来有工作了,就可以随便给你买东西了。”   苗兰花可不要当那种跟闺女伸手的妈,“行啦,你的心妈知道了,妈等着我闺女挣大钱回来。”   面条端上,黎进忠坐下后,沉吟了一下问黎苗,“你大哥的事你妈都和你说了?”   两母女在厨房里小声说大声笑的,肯定也会说到安省的事。   黎苗点头,“跟我说了一些,说周敏姐人很好,对你们也好,周家人也不错。”有话本子保底,黎华强这个老婆也错不了。   “你觉得我应该让你哥留在那边,还是回来?”黎进忠为难了一路,又找不到合适的人商量,就想听听女儿的意见。   黎苗放下筷子,“那得看你是想我哥好呢,还是想你自己好了。”   “啥意思?”苗兰花忍不住问道。   “意思就是,为我哥的前程着想,肯定是留在安省了,要是爸也觉得老二靠不住了,那就让我大哥回来,至于他的婚事嘛,在宝山也应该能找下的,”黎苗放下筷子,淡淡道。   “你觉得你哥在宝山混不出来?”虽然黎苗说的对,但不爱听黎苗的话已经是黎进忠的本能了。而且在他心里,就算是儿子回来,和周敏的婚事也不一定会黄,先把婚结了,以后回不回可以再商量。   黎苗冷笑一声,“混出来?怎么混?最大能混成个县长不能?我虽然只是个学生,外头的事不太懂,但历朝历代想做官,同年同袍乡党姻亲,都是离不开绕不过的,就现在是新社会了,大家凭能力讲贡献,但我也不信他们不讲个战友情同窗之谊?而且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要是遇到什么事,周家人不比咱们能给我哥出主意?”   “那是那是,人家周家都是文化人,还有大学生呢,”苗兰花想都不想就附和黎苗的话,她去安省一趟,可是开了眼界了,“我和你爸能给他出啥主意啊,你爸就一个村里的小会计,连个乘法都得算好几遍。”   自打苗兰花发现黎苗特别会算账之后,也跟着学了点。除了百以内的加减法,黎苗还教了她九九乘法表,又告诉了她简单的乘法运算。没想到苗兰花脑子一点儿也不笨,闲了就拿着每天的工分加加减减的练习,还无师自通了基础的简便运算,这下可不得了了,她发现黎进忠原来也没想象的那么有本事。   黎进忠没好气的瞪了苗兰花一眼,“就你话多。”   “我们也没指望你大哥能多有出息,”黎进忠捻着手里的烟卷,沉吟道。   黎苗根本不信,“那我二哥呢?你苦心栽培我二哥,甚至还给他跑来了政法大学的指标,是想让他光宗耀祖的吧?”   黎苗已经想明白为什么话本子里黎华强会回到临平了。黎华刚被柳青告了之后,没有如愿上大学,看二儿子指望不上了,黎进忠就动了让黎华强回南省的心思。而且他还达到目的了。   但黎苗却不愿意让黎华强再牺牲了,为不值得的人牺牲太傻了。   黎进忠被说中心事,可又不愿意承认,只能沉默以对。   “但我二哥这辈子也就呆在邮电局了,而且就他那人品和脑子,能混出来就奇了怪了,”上辈子黎华刚也是巴着顾明阳才吃香喝辣。   “我二哥废了,你要是再给我大哥拖后腿,那老黎家也就这样了,”黎苗慢条斯理的挑着面条,“其实吧,家里出了个军官,和一个中专生,你在五道沟也是头一份儿了。”黎苗心里清楚,这不是黎进忠的期望,他对儿子的野心更大。   苗兰花已经想明白了,“那还是叫老大留在安省吧,华刚留在咱们身边,你得好好看着他,别让他脑子一热就走错了路。”   黎进忠也不再掩饰了,“我在县里打听过,要是你大哥这样的回来,咋都能进到局机关了,要是混的好,以后还能当领导呢。有他在,别说咱家,就是咱村里头的人有啥事,不也有个照应?”他不觉得让黎华强回来就是给他拖后腿,黎华强在转业留在安省能混成啥样他想不出来,但他回来能进什么样的单位黎进忠是打听过的,他觉得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黎苗都被黎进忠这种慷他人之慨的精神给逗笑了,“照顾村里人?村里人生他了还是养他了?需要他放弃更好的前程?凭什么啊?我都不敢叫您‘爸’了,是不是只有黎华刚是您亲生的,我和我大哥都是捡来的?五道沟上百户呢!我哥回来以后啥事也别干了,就给大家帮忙了!”   她咣的一声把碗放在桌上,“我不吃了,倒胃口!”   苗兰花听黎进忠的话觉得有点儿道理,被女儿一说,又觉得女儿更对,她儿子为啥要回来照应全村的人?“黎进忠,这事我不同意,你没听莲香抱怨?说咱村有些人,只要去县里就要找她家爱国?这还是她是咱村的妇女主任呢,我可啥也不是,凭啥叫我儿子管那么些人?”   “苗苗,你赶紧给你哥写信,就说我说了,叫他听周家那边的安排,别回来了!我不让他回来!”   黎进忠没想到女儿和老婆都直接发火了,他尴尬的把烟掐了,“你看看你们两个这脾气,这不是在商量吗?我也就那么一说。”   “那我也说一句,我大哥不回来,黎华刚就是咱村在外头混的最好的,以后有他照顾着村里乡亲就行了,”黎苗突然明白了黎进忠为啥最喜欢老二了,因为这对父子像啊!   黎苗没放过黎进忠脸上的犹豫之意,“怎么?换成老二你就有些舍不得了?其实我觉得这事老二干最合适,我大哥是个老实人,人家真求他办事,他就算是把自己为难死,也会尽力帮忙的。但老二就不一样了,但凡对他不利的事,他是绝不会管的,这样的人来照应村里人,才最合适不是?”   “而且我大哥能得周敏姐家帮忙,留在省城的话,以后就给家里帮不了忙了?人生几十年呢,谁知道以后会发生啥?别的不说,这省城比县里强百倍是真的吧?”   黎进忠被黎苗说的哑口无言,半天他才叹了口气,“其实也是咱们想多了,你哥才多大,转业还早着呢。”   “一点儿也不早,我哥不明确拿出态度,就这么一直拖着人家周敏吗?”黎苗对黎进忠十分看不起,她突然想起来话本子里的一句话,“麻烦你做个人吧!”真的是还不如她这种不需要讲礼义廉耻的妖呢!   ……   周末黎苗回去,先把东西放回家,就直接去了牛棚,把顾为民给他们写的信拿给姜雅逊。   现在养牛的小院儿里只剩下姜雅逊和杨葆姗了,但两人成婚还不到一个月,感情正好,倒也不觉得寂寞,看到黎苗进来,姜雅逊笑道,“你杨老师说你今天要回来,已经把肉给炖上了。”   黎苗把信拿给姜雅逊,“顾老师又写信来了,有好事,我去给杨老师帮忙。”   三人吃饭的时候,姜雅逊把信递给杨葆姗,“苗苗,看来我们很快也要回去了。”   顾为民的信是直接写给黎苗的,黎苗先看了,“我知道啊,这是好事啊,顾老师不是说了,现在下放的专家教授都陆续回到原单位了。”   姜雅逊比黎苗看的更清楚一些,顾为民信里提到的那些人,专业比他这个搞植物分类和杨葆姗学新闻的更被国家需要,所以他们才会被顾为民他们晚一步,“许多人都会回到学校继续教书,我看你说的恢复高考,也不远了。”   黎苗灿然一笑,“我说了我神机妙算嘛,看看,都叫我说中了吧?”   她看着还贴着喜字的新房,“那你们也要收拾行李了。”   这一年日子过的舒心,杨葆姗都有些舍不得走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快,这也是上头传下来的消息,等有了确切的通知再收拾也不迟。”   ……   放完麦假,没上多久课,暑假就来了,黎苗收了行李回家,顺便把小红梅也给带回五道沟了。李晓辉现在有了司机的工作,范新巧也要天天上班,小红梅呆在外婆家,不如和黎苗一起回来,在村子里跑一跑,还能锻炼身体。   顾明阳也回来了,今年他特意没有主动提假期在哪儿过的事,想等着肖开艳先开口,可偏肖开艳忙的脚不沾地,还想着在医院附近赁几间临街的房子开个小吃店,根本连个照面儿也不打,顾明阳一气之下,也没和孙清莲说,自己拎着行李就直接回村了。   他人是回来了,但这股气一直憋在心里,加上黎红又不停的追问他和肖开艳的关系,顾明阳不想在家呆,便拎了鱼杆去老龙潭钓鱼去了。   顾明阳人还没走到地方,就听到一声嬉闹声,他停下脚步听了听,便大步往老龙潭冲了过去。   果然如他想的那样,几个孩子在水边嬉戏,甚至还有人在潭里游泳!   “你们,你们快上来!”顾明阳急的跳脚,“谁让你们来这儿游泳的?”   一个半大小子从水里露出头,“我们跟苗苗姐一起来的,她在那边儿呢!”   黎苗正在教李红梅游泳,但她会游泳那是天生的,就算是穿到这副身体身上之后,看见水也不带怕的,下来自然就浮上来了,所以教起人来,就麻烦了一点儿,她一只手托着李红梅的身子,“你别怕,没事,放松,哎呀,你手脚动起来扑腾就行了。”幸亏是在水里,不然她非出身大汗不行。   “黎苗,你,你赶紧上来,你想害死他们?”顾明阳找到在几块大石头后头的黎苗,大声喊道。   黎苗正专心教李红梅呢,没听见有人过来,居然被吓了一跳,她看清楚是顾明阳,没好气道,“你吼啥吼?没看见把孩子都吓着了?我咋就害死人了?”   “村里谁不知道小孩子不能来老龙潭游泳?就你胆子大,还敢带他们来!”顾明阳要被黎苗气死了,他又冲到不远处那群小子跟前,“你们,都赶紧给我上来,不然我去叫你们爸妈了!这里头淹死过人知不知道?”   黎苗把李红梅托出来放在旁边的石头上,“别乱跑啊,小心掉下去。”   她从水里出来,抹了把脸上的水,“我知道老龙潭淹死过人,可哪条河里没淹死过人?这些孩子是我带来的,来之前我也和他们说了,没有大人跟着,绝对不能下潭游泳,”她看着纷纷游到潭边的小孩子,“你们是怎么答应我的?”   一个黑皮小子大声道,“想游泳了来叫苗苗姐一起,没大人跟着绝不下水!”   “那也不行,你咋能信这些臭小子的话?”顾明阳觉得今天他是绝对占理的一方。   “对啊,我不信他们的话,不然他们怎么连教都不用教,就直接会游的?”想让小孩子夏天不玩水,那是不可能的事,虽然家长们三令五申,七八十来岁的小子们,还是会悄悄背着家里来玩水,要不是和这些孩子已经打成一片的李红梅告诉她,黎苗都不知道到了夏天,这些孩子会趁家长不注意的时候跑到老龙潭来。   黎苗这么一说,水里的小孩子们也没有被揭穿的尴尬,黑皮小子大声道,“我们都会游,我跟着我爸来过,我爸还带着我去下头河里游过呢!”   “你们啥时候来这儿游过?我咋不知道,我可是老过来钓鱼的,”顾明阳被气坏了,现在的小孩儿怎么那么爱撒谎。   黑皮小子不屑的撇嘴,“你才来几回啊,而且你又最怕晒了,来的时候我们都游完了走了,”他们最喜欢在父母中午歇晌的时候过来玩了,但村里的孩子五六岁就开始帮家里干活了,是不可能啥也不干成天跑出来玩的。   黎苗给顾明阳了一个白眼,看他好心,她也就放他一马,“与其让他们自己悄悄来,还不如我跟着呢,趁着这个机会让那些水性不好的孩子好好练练,”她看过了,教她是教不好的,但真有人出事,救人是没问题的,而且她一来,还潜下去在水底溜了一圈,老龙潭没她想象的深,因为是活水,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因为要下水游泳,黎苗穿了一件半旧的短袖,下头则穿了条刚过膝的半长裤子。这衣裳在水里一泡,都贴在了身上,将她优美如画的曲线给勾勒了出来,顾明阳不敢看她细白如瓷的脸,一低头目光又落在她白生生的小腿上,他心里一慌,“你这人也是,他们说啥你就信啥?平时他们自己过来,真出了事那是家里人没看好,你带过来,出了事那可就全怨你没看好了。”   黎苗听这话怎么就那么别扭呢?她沉了脸,“行了,你的话说完就走吧,我们才来没多久,还得再游一会儿呢,”她冲水性最好的两个小孩子道,“铁牛,来保,你们两个过来教教红梅。”   她接着教,只怕一个暑假也教不会。   顾明阳却没急着走,“那个,我听说姜老师他们也要走了?”   “消息传的倒挺快的,”黎苗点头,“应该吧,听说下放到各地的老教授们都陆续回去了。”   顾明阳鼓足勇气,“我听肖开艳的意思,恐怕要恢复高考了,你是不是也听到什么消息了?”黎苗成天和牛棚那几位呆在一起,在学校的时候还老收到从首都寄来的信,这消息肯定比他灵通的多。   黎苗扬眉看着顾明阳,这次有她在,顾明阳是绝对当不了状元了,但顾明阳的成绩在班里也是次次前三,考上个大学应该是没问题的。   这人和她没关系了,只要不想着害她,黎苗也犯不着和他过不去,哪怕将来他真的又如话本子里说的那样,当了首富呢,黎苗一点儿也不会羡慕,“国家的事谁知道呢,既然进了学校,努力学习就是了。”   黎苗以前看见他就没好脸色,后来在学校也把他当空气,难得这么和气的和他说话,顾明阳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了,但他就是迈不开腿,“你肯定能考上的,顾老师他们都回了首都,你一定也会考首都的大学吧?”   这不明摆着的吗?黎苗懒得和顾明阳扯这些没营养的话,她转头看着李红梅,大声道,“红梅你别害怕,姐在这儿呢,不会让你淹着。” 第94章 v章   顾明阳见黎苗不再理他,尴尬的站起身,恋恋不舍的看着如眼前这个如白玉雕就的姑娘,他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发了什么昏,让这么好的姑娘离开了他。   他突然想到肖开艳有次和他说的话,“那个,有件事我想和你说一声,有次肖开艳和我打听过,”他一指正在水里努力学游泳的李红梅,“就是她爸的事,说她爸不是个普通人,所以你才故意去住在他家的。”   黎苗抬头看着顾明阳,“然后呢?”她没想到肖开艳还没有死心,“你想说什么?和我打听李大哥的事?”   “没,没有,”顾明阳连连摆手,“我听我妈说了,进忠叔和兰花婶都把李哥家当亲戚走呢,李哥一家肯定是好人。”   他不敢看黎苗的眼睛,“我也不知道肖开艳是啥意思,但她有时候好多想法和咱们都不一样,”顾明阳没想到合适的措辞,半天才道,“反正我就是告诉你一声。”   看着顾明阳仓皇的背影,黎苗不屑的一笑,她看了一眼自己水里的倒影,她真是越来越善良了,都开始同情肖开艳了。   又过了一会儿,黎苗看时间差不多了,一声唿哨,“都上来,该回家了。”   因为是之前就说好的,大家都很听话,几个大些的孩子还护着李红梅,往岸边游过来。   黎苗看他们都上岸了,走到一旁她放鱼篓的地方,把沉在水底的鱼篓给捞了出来,一提份量她就知道,今天她是满载而归了。   黎苗来时专门带了个最大号的鱼篓,在里头扔了块脂香鼠的骨头,鱼篓是小口大肚子,闻“香”而来的鱼虾只要进去,就别想再出来了。   黎苗把里头的鱼都倒了出来,挑了两条用绳子串了给李红梅提着,剩下的一指跟着她的小家伙们,“这些你们分了,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想游泳就和大人说,不许自己往山上跑。”   几个孩子被地上的鱼给晃花了眼,没想到跟着黎苗出来还有鱼分,“姐你放心吧,我们以后肯定听你的话!”   ……   黎华刚从外头回来,就看见黎进忠蹲地上杀鱼,他四下看了看,“就一条?”   看到黎华刚回来,黎进忠站起身,“你把鱼给杀了,我歇会儿。”   黎华刚没想到他一回家就被支使着干活,想拒绝,遇上黎进忠的冷脸,又有些不敢,只能委委屈屈的接过黎进忠手里的剪子,“这是黎苗拿回来的?就这一条?”   黎进忠看了黎华刚一眼,觉得这孩子现在怎么话这么多?“一条还少?你想吃几条?你看看你,成天东家串西家,不到吃饭的时候就不回来,你就不能在家看会儿书?你这次考了多少分?”   听黎进忠问起自己的成绩,黎华刚不耐烦道,“不是早和你说了嘛,成绩要开学才知道,你一遍遍问,我胡乱编个数告诉你?”   “爸,你问他干啥,反正他要是考一串不及格,将来毕不了业,分不到工作也是他的事,就是他的户口带走了,回来种地,村里怕也不会算他的工分儿了吧?”黎苗耳朵灵,听见柳青晚上嘀咕黎华刚,说他七八门功课怎么能一半儿不及格,将来分不到好工作可怎么办?   黎华刚被黎苗正戳在疼处,“就你这张嘴,我考不及格都是你咒的!”   “你干脆说你将来分不到工作也是我咒的好了,我要是有那本事,国家直接把我放前线好了,不动一木仓一炮,美帝就得完蛋!”   “你别在这儿能,我问你,你到底抓了多少鱼回来?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可听说了,你在老龙潭捕了一篓子鱼,都给人家分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哎呀,你,”黎华刚没骂完了,嘴上就挨了一下,他惊恐的用手捂脸,手挨到脸上,才发现自己满手的腥味,“你这个贱人,我打死你!”   “够了,黎华刚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黎进忠厌恶的看着半边脸上被抹了鱼血的儿子,他疼了二十多年的儿子怎么会变成这样?“鱼是苗抓的,爱给谁给谁,你管得着?”   黎苗带着一群孩子出去玩,回来还给分了鱼,现在村里谁不说黎苗好?偏黎华刚为了一条鱼在这儿大呼小叫的,叫邻居听见该怎么想他家?非要搞得鱼也送出去了,名声也坏了?   “爸?”   遇上黎进忠冰冷的眼神,黎华刚一下就哑了声。他把田秋玲带到黎进忠他们跟前,被二老骂了之后,黎华刚就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苗兰花回来之后把这事告诉柳青,柳青可是把他当天对待的,要是知道他不想要她了,非寻死不可。   所以黎华刚第一时间给柳青写了信,收到柳青的回信,发现她依然对自己一往情深,才算是放下心来。   他其实和田秋玲没有走到处对象那一步,那丫头长相一般,人还有些胖,却因为家庭的原因,在他们这些人跟前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也是花了很多心思,才让田秋玲对他另眼相看。   把田秋玲约出来和黎进忠他们一起吃饭,黎华刚也是想让田秋玲看一看,他的父母并不是田秋玲口里那种土的掉渣的泥腿子,而且他还即将有一个在安省省城上班的嫂子,他嫂子家可是干部家庭出来的。   可没想到适得其反,黎进忠两口子根本没给田秋玲好脸色,也亏得田秋玲教养好,愣是没直接走人,硬挺到最后饭吃完了才离开。但他过后去道歉,人家却再也不肯理他了,说他让她在他父母跟前丢人了,她只是给他面子去和他吃顿饭,没想到他妈却误会她品性不端。   田秋玲这一气时间还挺长,直到放暑假的时候也没原谅他,黎华刚也看到了父母对这件事的态度,没了底气,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鞍前马后的讨好,俩人就这么冷了下来。   可他都歇了这个心思了,回家之后黎进忠还是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苗兰花更过分,把他拎到屋里骂了半个多钟头,还说他敢在外头搞破/鞋,她就不认他这个儿子!   黎华刚整个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尤其是觉得黎苗看他的时候,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这让他又气又慌,生怕她嘴快把这件事告诉柳青了。要不是学校放假期间关了校门,他都想直接回学校去了。   “爸,你现在咋这么对我?黎苗是我妹子,哪有当妹子的跟亲哥动手的?何况我也是为家里好,那些鱼值不少钱呢,咱家现在供两个学生,又不宽裕,苗苗要是懂事点,把那鱼让我去县里卖了,不是这能补贴一下家里?”黎华刚一脸委屈,“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这鱼我不收拾了,我也不吃!”   苗兰花听见院子里又吵起来了,一阵儿脑仁疼,“你不想收拾就别收拾了,晚上我们吃鱼你吃咸菜,行啦,把鱼给我,我自己干。”   黎苗把趴在窗户上看热闹的小脑袋摁回屋里,“写你的作业。”   她看着正打水洗脸的黎华刚,“我好心提醒你—句,你要是回去补考也不及格,分配不了好工作,可别怨家里没本事,能把你送进大学,已经是家里给你的最大支持了。爸只是村里的一个会计,在公社还认识几个人,到县里可就没人认识他了,难不成你毕业了想到公社邮政点上班?”   柳青一直在屋里偷听,听到黎苗说黎华刚,她无比认同的出来,“苗苗说的对,咱不能靠爸一辈子,下来真得看你的了。”   柳青怎么着也是上完了初中才下乡的,这点儿常识她还是有的,也因为这样,她听说黎华刚几门不及格的时候,急的差点儿动了胎气,偏黎华刚还不当一回事,根本不听她的劝,每天吃完饭就出去转,要么就骑车去县里找以前的工友,回来十几天了,就没有一天是在家里看书的。   黎华刚没想到柳青居然和黎苗一起来说他,他不敢惹黎苗,只能狠狠的瞪了柳青一眼,“你烦不烦啊?没看见你男人刚才叫人抽了个嘴巴子吗?你到底是哪边儿的?”   他说完把毛巾往盆里一甩,推了自行车就往外走,“我晚上不回来了!”   看柳青在后头直跳脚,黎苗撇撇嘴,这两口子就算没有什么女同学,只怕以后也有得闹呢。   整个暑假,除了带着李红梅,帮姜雅逊和杨葆姗干活,其他的时间黎苗都用来学习了。杨葆姗因为黎苗说最大的理想就是到处看看,她干脆加大了黎苗在英语和俄文上的训练,力求就算是黎苗上了大学,外语方面也能一枝独秀。   因为知道姜雅逊他们要离开了,黎苗也很刻苦,高中的课本她已经通完了,现在所学的内容,是姜雅逊和杨葆姗苦心商量之后的结果,他们也是在尽可能的把自己知道的知识教给黎苗,不管超不超纲。   顾明阳看着黎苗每天在牛棚里出出进进,心里很羡慕,他也很想考上大学,对于他这样的家庭来说,想改变命运,就只有上大学这一条路了。   因为领教过杨葆姗的厉害,顾明阳这次把功夫用在了姜雅逊身上,只要姜雅逊出工,他就一定会跟在他身边帮他干活。休息的时候,他就把自己不懂的题拿出来请教姜雅逊,姜雅逊本来就是个心软面薄的人,对上一双求知的眼睛,他真的没办法说我不教你。   在和杨葆姗商量了之后,以后顾明阳过来请教,他也会给他解答问题。   杨葆姗把姜雅逊的为难和黎苗说了,“你姜老师那个人你也知道的,人家问那么简单的题,‘不会’这两字他说不出口。”   黎苗不在意的摆摆手,她现在只求活好自己的,至于顾明阳以后会怎么样,和她半点儿关系也没有,“他来求教也不是做坏事,姜老师要是说不教,那为难的不是顾明阳,而是姜老师自己了,您可千万别说他,人不就是图个顺心遂意嘛。”   杨葆姗被黎苗说笑了,“这倒也是,我就是看不惯顾明阳那个样子,成天就跟人人都要欺负他一样,他家是艰难,可这世上比他家更艰难的人家大有人在,谁像他那样了?成天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就不是个聪明人。”   比起顾明阳家,杨葆姗看过太多更惨的事,人在运动面前有多渺小无助她深切的体会过,但既然选择活下来了,就应该努力的让自己活的好,而不是把心里的怨气都挂在脸上,生怕人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委屈,这是在找死啊。   既然黎苗不在意,姜雅逊不教心里又过意不去,杨葆姗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反正她是不喜欢顾明阳的,顾明阳也不是分到她班里的学生,她不愿意理,谁也管不着。   顾明阳现在终于体会到了肖开艳为什么明示暗示的让他去牛棚了,姜雅逊的水平可比学校里那些老师高太多了。一中是县里最好的高中,但也仅仅是县里最好的高中,而姜雅逊却是大学里的教授!   遇到难题,一中老师顶多会把解题方法教给他,而姜雅逊不但会告诉他为什么,还会旁征博引,连相关的知识也帮他梳理一遍。每天过来请教他问题,顾明阳觉得他一向头疼的物理和化学一下子简单了起来。   只可惜姜雅逊说他的英语不好,不能指导他,而英语好的杨葆姗根本不算正眼看他,不然顾明阳有信心,下次考试,第一名是他,而不是黎苗。   顾明阳还有一个大发现,那就是黎苗对他还是有感情的!   不然凭她和姜雅逊的关系,完全可以阻止姜雅逊教他的,但她没有。这说明什么?说明她还是愿意他提高成绩的。这让他觉得自己就是学不好英语,考不了第一,也甘之如饴。   每想到这里,顾明阳学习起来就更有精神了,他要和黎苗一起考上大学,到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会自然而然的走到一起,他相信黎苗也是这么想的。   ……   马上要开学了,肖开艳也没有等到顾明阳,想到离高考连半年的时间也没有了,肖开艳想了想,还是和孙清莲商量了一下,决定休息一天,她准备了些东西,借了辆自行车往五道沟村来了,理由也简单,过来看看黎红。   黎红看到肖开艳过来又惊又喜,“开艳你咋回来了?快,快进来。”   她看到肖开艳手里满当当的东西,嗔了她一眼,“回自己家,你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黎红是真心把肖开艳当儿媳妇的,也没和她客气,她一面叫顾明君去找顾明阳,一面翻捡着肖开艳带回来的东西。   她把肖开艳带来的一小袋白面放在一旁,又把一条五花肉也拿了出来,“这个你给你爸妈拿过去,你回来了,不能不去看看他们。”   肖开艳就怕会这样,才不愿意回五道沟的,“妈,我难得回来一次,你可别逼我,我还没忘肖成功是怎么害我的呢?他要是念一点父女情,就不会搞得我去修河堤了,还有他那个老婆,我敢现在过去看她,她就能跟我去县里,把我的生意搅黄了。”   黎红想再劝,可看到肖开艳坚定的神情,又有些犹豫了,虽然一年也见不了肖开艳几面,但她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肖开艳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在她身边的小丫头了,她变的有主意,还有脾气,“我是怕你将来招人言论啊。”   肖开艳耸肩,“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咋说咋说,我也不会因此掉块肉。”她麻利的把面和肉都拿到厨房,“这天热,肉得多放盐炒了才经放。”   “开艳,是我开艳闺女回来啦?”肖开艳还没坐下,就听到院子外头一阵粗哑的声音响起,她转过身,拦住一脸慌张要去开门的黎红,“妈你坐着,我去见他。”   肖成功看见肖开艳出来,黑瘦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菊花,“开艳,我听说你回来了,就赶紧过来了,你这个孩子,回来了不先回咱家,跑顾家干什么?走走走,快跟我回去,让你妈给你包饺子吃。”   肖开艳厌恶的躲开肖成功要拉她的手,“你谁呀?”   肖成功冷笑一声,“我是你爹!咋,你还敢不认亲爹了?”   肖成功被公社开除了之后不愿意回来,而是四处找机会,想把自己重新弄回公社,直到把手里的钱都花光了事也没办成,才无奈的回了五道沟。但他早不是干农活的人了,不但不出工,在家还得让张留娣伺候着,两夫妻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的,已经成了村里的笑柄。   后来肖成功听说了肖开艳在县里摆摊的事,立马兴冲冲的找了过去,没想肖开艳比他还光棍,站在大街让就说他是被公社开除的败类,是干部队伍中的害群之马,还拉着他非和他一起去公安局交代问题!   肖成功是个浑身把柄的人,狠不过肖开艳,换了卖惨路线也没有打动肖开艳,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这回他听说肖开艳回来了,还提了不少东西,立马就冲过来了,他得像上次那样把闺女哄回家!现在肖家可就指着这个丫头了! 第95章 v章   肖开艳却根本不给肖成功说话的机会,她冷冷地看着肖成功,“你多久没去县里了?”   肖成功被女儿问的一愣,旋即大喜,“俩多月了,唉,这只要进城就得花钱,我哪有钱啊,”是不是肖开艳准备把他接到城里去住?“这次我和你妈跟你过去算了,我看和你一起做生意的老婆子年纪太大了,除了会吃饭,她哪会干活啊,不如咱再租别人家的院子,咱一家子做生意,不用她了。”   “你妈的手艺还是不错的,我算账也快的很,有我俩在,你也不用见天这么累了。”   真是啥都敢说啊,肖开艳知道肖成功脸有多大,也不奇怪了,“你闲了可以去城里转转,革委会的胡解放叫抓起来了,从他家里翻出了巨额财产,据他交代,都是在抄家的时候自己昧下来的,现在县里正在严查这件事,以前凡是参与过这种事的人,一个个都会被提到公安局过堂。”   肖开艳敢回来,就有拿捏住肖成功不敢缠她的法子。   肖成功还真不知道有这样的事,胡解放的大名他是听说过的,那就是他的偶像,他想尽办法也巴结不上的大官,竟然叫抓起来了?“真的?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肖开艳看着和顾明君一起回来的顾明阳,“真的假的你问问顾明阳不就知道了?这事都快成大戏了,宝山县没有人不知道的。”   见肖成功看过来,顾明阳点点头,“是真的,胡解放一家子都被捆在到了大街上,后来被公安局带走了,听说现在还没有放出来呢。”   肖成功的脸顿时青了,他当初也不是没分过东西,就连顾家,他也抢走一对银镯子呢,“那,那我可不去,”他咂了咂嘴,又想了个主意,“开艳啊,你看哈,我和你妈都老了,下地累一天挣不了几个工分,还得养你兄弟,要不这样吧,我们也不去打扰你了,以后你一个月给我们五块钱,成不?算我求你了。”   五块是听着不多,但肖开艳知道,如果她点了这个头,就等于是重新认下了肖成功这个爸,那下个月他就敢问自己要十块,下下个月,他就敢抢了自己的小吃摊,“你和公社里的人说过和我划清界限的,你可是在公社干了多少年的人了,该不会不知道划清界限是啥意思吧?”   “这都划清界限了,又突然要来认我,要不咱们去公社一圈儿和领导们解释解释?”因为胡解放的事,现在各级革委会人人自危,肖成功敢去说这种事,那就是上杆子找抽呢。   肖成功在公社里当干事也好些年了,哪会不清楚这个?他哆嗦着嘴唇,“你,你这个不孝女,我把你养这么大……”   “打住,当着我干妈的面,你敢说你把我养大的?你和张留娣把我生出来,送到顾家当童养媳的时候可是拿了一笔财礼的,后来又把我骗回去,让我和你一起害了顾家,这生恩我都还了两次了,这辈子我再不欠你们什么,你也别再来我这儿演什么父爱如山!”   肖开艳说完,冲站在一边的顾家兄妹道,“怎么不进来?”   等顾明阳进来了,她利索的把大门一关,就当没有肖成功这个人。   顾明阳皱了皱眉头,“开艳,你这是干啥?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爸,而且一个月五块也不多……”他觉得肖开艳真是做生意时间长了,算计的太精,心也狠了,但却不是真正的聪明,一月五块她掏的出来,也能博个好名声,为啥不给?   肖开艳差点没气笑了,“顾明阳,如果不是肖成功,爷爷和爸说不定还活的好好儿的呢!”这话谁说,顾明阳都不该说才对。   顾明君也听不下去了,她难得觉得肖开艳顺眼一点,但又想到爷爷和父亲的去世肖开艳也有一份功劳,“他哪会记得那些?他要是记得住我爷和我爸是怎么不在的,就不会和你处对象了。”   说完顾明阳看也不看院子里的三个人,一甩手回屋去了。   院子里的人同时都尴尬了,黎红的眼眶一红,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女儿的话不止是刺了顾明阳,也臊了她,“明阳啊,开艳大热天跑回来看你,你们说说话吧,我去做饭去。”   顾明阳也是一阵儿难堪,他一指院子里的小椅子,“你咋来了?今天不出摊了?”   肖开艳太了解顾明阳了,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顾明君的话他听进去了,她不由冷笑,这种话以前顾明君也没少说,但顾明阳都是站在她这一边的,替她解释过好多回,但是这一次,他却什么也没说,“今天我们休息一天,我就抽空来看看干妈,这不是你也快开学了吗?”   顾明阳轻咳一声,“呃,这样啊,那你一会儿就走了?”   肖开艳的目光却落在顾明阳手里拿着的课本上,“你去外头学习去了?”   “嗯,我去找姜老师问几个问题,”说到这些,顾明阳的声音不自觉的就带上了兴奋之意,“姜老师真的很博学,就没有难住他的问题,开艳,我真应该早点儿去向他请教了。”   肖开艳眸光微闪,顾明阳和她抱怨过,说牛棚里的几个人都看不起他,不肯指点他的,“他们不是不肯理你吗?”   “嗐,那是以前,你让我去找那个方之秋,”这一点顾明阳对肖开艳也有些不满,要不是她指错了人,自己也不浪费这么多时间,“方之秋和那个姓杨的女人一个比一个难说话,倒是姜老师是个好人,我只要向他请教,他就什么都教我。”   肖开艳多精明的人啊,怎么会听不出顾明阳话里的意思,她心里冷笑,诚然,首富不是靠人品当上的,但找丈夫却是要看人品的,顾明阳这样的人品,怪不得黎苗重生之后宁愿另谋出路呢。   两人不咸不淡的又说了几句话,肖开艳便借口晚上山路不好走,连晚饭都没吃就骑车走了,黎红把人送到路口,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开艳咋和你生分了呢?”   顾明阳也在想肖开艳,他新学期的学费还没有着落呢,原以为肖开艳会和他说这事,没想到她提也没提就走了,“生分就生分吧,我看她对我也不像她说的那么真心,妈,我和她的事你就当没有吧,我看我们也长不了。”   他现在最愁的是没了肖开艳的支持,他的学费从哪里来。   ……   晚上苗兰花一脸怪异的从外头回来,“苗,你猜我遇到啥事了?”   黎苗正帮李红梅擦头发呢,她头发剪短了洗澡洗头都很方便,但小红梅却觉得梳辫子好看,而且要是没了辫子,她那些漂亮的头绳也就没有用武之地,所以不论黎苗怎么游说,小姑娘坚决不同意把头发剪成黎苗那样的齐耳短发。   “怎么了?你又听说啥了?”苗兰花吃完晚饭惯常是要出去转转,和村里人在一起乘凉说八卦的,尤其是她出了一趟远门,关于安省和她亲家的话题,三个月也说不烦。   “我去你张大娘那儿了,她说张潜又立功了,上头叫他去上啥军校呢,人高兴的非说改天要请大家吃糖,”苗兰花提起张潜就满肚子的遗憾,这么出息的孩子,不当女婿太亏了,“你张大娘的意思,你老张伯也寻着了,在东北呢,说是很快也能回来,你说这不是喜上加喜嘛。”   黎苗停下给李红梅擦头发的手,教授们都回首都了,张潜那个曾经是个大干部的爷爷是不是也回去了?所以他才上军校,张大龙才说“找到了”?“那敢情好,等老张伯回来了,让张大娘好好请回客。”   闺女就是听不懂自己说啥,苗兰花也没办法了,“我还遇到黎红了,啧,这人啊,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也不知道谁最终是个啥下场,唉。”   当年黎红可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也是嫁的最好的姑娘,谁知道一场运动,她反而成了最落魄的那个。   黎苗的记忆里黎红可不是个爱串门儿的人,“红姨是有事吧?”   苗兰花一言难尽道,“嗯,是去借钱的,你们不是要开学了嘛,他家学费还没凑齐呢。”苗兰花从安省回来的时候,黎华强就把黎苗的学费生活费全交给她了,还悄悄和她说,将来也不会要妹子还钱。   借钱?难道今年肖开艳没有资助顾明阳?黎苗忍不住笑了,“那张大娘借了没?”   “唉,她都开口了,你张大娘又不能说没有,就借给她的十块,”苗兰花心里觉得黎红借的有点儿多了,这学费也不过一学期两块多,黎红光想着借,没想过怎么还吗?   黎进忠进门正听见苗兰花的话,“张嫂子借了?”   苗兰花愣了一下,腾的站了起来,“她也和你张嘴了?你借了没?她咋这么厚脸皮?”虽然黎苗不让再提了,但苗兰花可没忘以前闺女是怎么帮顾家的,可换回来的是什么?她觉得顾家要是要脸,就该这辈子和黎家老死不相往来!   黎进忠咳了一声,把院门关好才道,“你瞧瞧你这个脾气,咱家现在哪有钱借给别人?”他家有两个学生要供,还刚出了一趟远门,别说十块了,五块黎进忠也不会舍得借人的,尤其还是顾家这种借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的。   苗兰花松了口气,但怒火又升腾而起,“呸,真不要脸,她不知道咱家有俩学生嘛,跑去和你张嘴,她是吃准了你老好人的性子!”   苗兰花一个“老好人”把黎苗给逗笑了,黎进忠在外人的眼里,可不就是个老好人嘛。   “肯定是你不借给她,她才找的张嫂子,她这脸皮,我呸呸呸,”苗兰花越想越气,偏这种事只能自家恶心恶心,她还不能找上门骂去,这才是最让人憋火的。   “算啦,反正都知道顾家是啥人,”黎苗拍着苗兰花的后背给她顺气,“别说十块了,一毛咱也不借给她。”   黎进忠则在感慨他这个堂妹,以前黎红可不是这样的人,而顾家,也是村里最仁厚的人家,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   顾明阳看着一脸兴奋拿着钱回来的黎红,心里也很高兴,“是进忠叔借给你的?”让黎红找黎进忠借钱,是他的主意,这是对黎家,对黎苗的一种试探。   黎红脸上满是借到钱的喜悦,“你进忠叔家里俩学生呢,哪有闲钱借给咱呀,我没办法就去张嫂子家了一趟,她家张潜不是在部队嘛,说是官比华强当的还大呢,我跟她一张嘴,她二话没说就把钱借给咱了!”   以前她以为张大娘家的日子还不如她家呢,从来没想过和张大娘开口,等张潜回来才知道,原来村里过的最好的人就是张家了,张潜在部队,一个月五六十块的津贴,“你兰花婶刚好也在,我听她们说了会儿话,好像张潜要去上军校了,听说不用学费那津贴还照发,啧,你张大娘家以后的日子是不愁了。”   顾明阳不想再听黎红唠叨,尤其还是别人家的儿子多有出息之类的话,“你回屋歇着吧,我还得背书呢,”等他考上了大学,以后顾家未必比张家过的差。   因为有麦假秋假,所以学校的暑假只有一个月的时间,黎苗早早的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带着李红梅回了县里。   没想到她们还没走呢,李晓辉却先过来了,他把给黎家带着礼物放下,说明了来意,原来他接了去南边的任务,想着他一走,范新巧一个人在县里太孤单,便过来想把黎苗和李红梅都接回去。   同行过一次,黎进忠和李晓辉已经挺熟了,他也很喜欢李晓辉这种头脑灵活还有眼色的孩子,听了他的话,立马大手一挥就放人,“反正也没几天就开学了,让苗苗跟你回去吧,你只管放心工作去,我自己的闺女我最知道,有她在,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   ……   等三人到了县里,范新巧已经在家等着了,她一脸的无奈,“这人出去几趟之后在家就待不住了,一听说车队又要去南边,他就立马报名了。也不想想现在那边多热啊!”   李晓辉可没少吃黎苗从吊坠里拿出来的鸡,现在他现在的身体素质,根本不用担心身体会出问题,而且李晓辉出去一趟,能挣出好几个月工资来,黎苗对他只有支持的份,“我哥这不也是想为家里挣钱吗,我听红梅说,她姥娘让你赶紧再生一个呢?这要是家里再添个孩子,花销不更大了?”   范新巧没想到李红梅啥都往外说,瞪了闺女一眼,“她姥也就那么一说,我和你哥都不太想要了。”   现在家家户户可都是三四个的生,李晓辉居然不想再要了?黎苗有些吃惊,“为啥?”   范新巧把买回来的小西瓜一切两半,给李晓辉和李红梅各递了一半,打发李红梅去一边吃去,她知道黎苗不喜欢吃这些,把一串葡萄递给黎苗,“才下来的,你尝尝,”等黎苗接了葡萄,她才小声道,“我的身体就是生红梅的时候坏的,这才缓过来,再生?他怕,我也怕啊。”   她的红梅还这么小,她要是因为再生有个万一,最可怜就是孩子了。   黎苗点点头,心里对这对夫妻从喜欢已经升格到了佩服,她看着坐在一旁吃瓜的李晓辉,“可你和我哥只有一个红梅,还是个女孩子,我哥能愿意?”   范新巧可不这么认为,“主席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我们好好培养红梅,难道她会比儿子差?”   看着频频点头的李晓辉,范新巧心里甜滋滋的,“你哥也说了,他成天在外头跑,家里我一个人带着孩子够辛苦了,要是再拖一个,他就只能不出去了。”   黎苗明白了,对于李晓辉来说,儿子根本没有他的生意重要,范新巧要是怀孕再到生产,就算是身体没问题,以李晓辉疼老婆的程度,几年之内李晓辉都很难再出远门了,这钱少赚了,却添了一张嘴,日子只能是越过越差了。   但她还是想听李晓辉说出来,而且人心易变,现在他这么想,不代表以后还是这个想法,黎苗可是见过太多七老八十娶十几房小妾,就为追儿子的男人了,“哥,你真的是这么想的?有红梅就够了?”   李晓辉难得显得憨厚的笑容,“嗯,我闺女多好啊,又聪明又漂亮,在学校次次双百分,啥儿子闺女的,要是生出的儿子不成器,不就拖累我闺女了?”   感受到范新巧含情的目光,李晓辉满足的一笑。范新巧的身体看着是好了,但这一年多也没有动静,只怕还是伤了根本,以后再怀也是难事,倒不如他直接说自己不想要了,也省得她因为这件事吃心,再把身体给拖坏了。   李晓辉一走,黎苗也开学了,看到明显瘦了许多的孙丽霞,黎苗挺惊讶的,“你这是病了?”   孙丽霞没精打采的嗯了一声,“我快死了!” 第96章 v章   九十六   人是瘦了,但气色还行,甚至原来圆圆的脸有了线条之后,看起来秀丽了许多,黎苗可以肯定孙丽霞没得什么重病,才道,“到底怎么了?你要是敢吓唬我,我可把你扛到医院去。”   孙丽霞已经领教过黎苗的力气了,忙摆手道,“我没事,我身体好着呢,”她抚了下自己的脸,声音里透着无奈,“我嫂子还说我瘦了比以前好看了,可是也没啥用。”   好看了也没啥用?黎苗笑道,“你不会还钻着牛角尖,吊死在李栋那棵树上吧?”   孙丽霞长叹一声,扳着指头数着,“我长的不错,还是高中生,我爸妈双职工,我哥我嫂也都在机械厂,像我这样的家庭条件在宝山县也是数得着的,将来我肯定也能进机械厂上班,你说,他为啥就看不上我呢?”   “呃,”黎苗托腮,“新时代不是要讲志同道合嘛,可能李公安觉得和你志不同道不合呢?”   “他又没和我处,怎么知道不合?”   “要是处了觉得不合,和你分手了,你愿意?”黎苗不想说有些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志不同道不合,譬如她看李栋,难道非要处一处才肯定?   孙丽霞一脸的愤懑,“只要处了,他肯定就会愿意的。”   “那算了,还是别处了,你这‘处’,和结婚也没区别了,”黎苗弹了孙丽霞一下,“起来上课,我跟你说,你要是能上大学,将来还不是想找什么样的对象都有?没准儿听说你上了大学,李栋立马过来找你了呢。”   孙丽霞坐正身子,嘟着嘴道,“多少年都不让考大学了,我要是硬等那一天,得当尼姑去。”   “你就不能有点儿出息,你才多大,满脑子就想着嫁人,那你来上学干啥?为了当个高中生好嫁人啊?你放心,就你那家庭条件,你就是个文盲,也不愁人娶。”黎苗没好气的怼了孙丽霞一句,太没出息了。   孙丽霞不说话,她之所以要上高中,是因为除了大学生,高中生在机械厂也是文化人,而且还会是她家里最有文化的人,这和她找对象倒没什么关系,“你就会骂我,我这不是有些生气嘛。”   “你可别在这儿找借口了,照你的道理,你是气瘦了?我怎么看着是相思病害的?”黎苗又是一句狠的,“我和你说,强扭的瓜不甜,还有一句话,叫上赶着不是买卖,你这么硬凑上去,叫人家李公安怎么看你?”   孙丽霞委屈的撅着嘴,一个暑假,她跑到公安局门口转了好几趟,倒也遇到李栋了,但李栋连和她多说几句话的意思也没有,后来再去,就发现李栋看见她就躲,这让她回去之后难过了好几天,她就那么的不讨人喜欢吗?   被这么一种情绪包围着,孙丽霞一上午的课都没上好,黎苗看不过去,“下午放学我带你去堵李公安去。”   孙丽霞一下子呆住了,“去,去干啥?”   “当面鼓对面锣的把话说清楚了,但咱先说好,这事是你上赶着的,你也不是解放前的地主恶霸,可以强抢民女,人家要是不同意和你处对象,这事就到此为止,以后你就专心学习,找对象的事二十以后再想,你家里人对你不好啊?急着往别人家里去,图啥呢?”   孙丽霞都堵过李栋几回了,也不差这一回,而且还有黎苗陪着,“嗯,我答应你,他要是再说不行,我就彻底死了心,我将来找一个比他好的!”   ……   李栋听说外头有人找他,不高兴的皱了皱眉,“我不是说了,就说我不在嘛。”   有个漂亮女学生老来找李栋的事在公安局已经传遍了,连曾局长听说后都开始打趣他了,这让李栋挺不高兴,干脆和大家说了,孙丽霞再来找他,就直接说不在,别帮她传话。   “不是,这次是两个,嘿,一个比一个漂亮,尤其是那个瘦高条的闺女,俊的跟电影演员似的,我这不是怕你错过了……”   来传话的人话都没说完,就见李栋已经窜了出去,“哎,你这是干啥?”   果然是黎苗站在大门口,李栋停下奔跑的脚步,平复了一下心情,又拿出手帕把头上的汗擦了,重新把帽子戴好了,才迈步往大门处去。   “来了,”孙丽霞激动的一捅黎苗,就要迎过去,却被黎苗一把拉住了,“你急啥啊?你都跑到他单位大门口了,不得让他也走几步?”   “黎苗同志,”李栋已经看到了孙丽霞,他脸上的喜色已经没了,“小孙同学。”   黎苗冲李栋点点头,一指孙丽霞,“这是我同桌,我今天是陪她来的,她有话和你说,你一直不给她机会,所以我就陪她来了,李栋同志,逃避不是办法,我希望你们两个有话当面说清楚,孙丽霞还是个学生,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学习,一直被这种事分心,会影响她学习的。”   李栋没想到黎苗找他会是为了这事,他一直忍着没有去打扰过黎苗,也是因为知道她还是个学生,他听黎进忠说过,黎苗有个犟劲,非要读出个名堂。   “黎苗同志,我和小孙同学没什么关系的,”他冷漠的看了孙丽霞一眼,“你们都是学生,最重要的事就是学习,将来好用自己的知识来报效国家,至于其他的事,不是现在应该考虑的。”   孙丽霞殷切地看着李栋,“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毕业了,就可以考虑这个问题了?”   李栋没想到他的话被孙丽霞给误会了,他尴尬的往后退了一步,“啊,那是你自己的事,”他用余光扫了一眼正认真看公安局门口张贴的标语的黎苗,正色道,“小孙同学,我以前已经和你说的很明白了,我和你是不可能的。”   他垂下头,看着黎苗脚上白色的凉鞋,现在很流行这种白凉鞋,但谁穿也没有黎苗穿这么的好看,“我心里已经有合适的对象了,我一直在等她,除了她,我是不会再喜欢别人了。”   黎苗举目望天,她不敢有任何异样的表情流露出来,为一个李栋让孙丽霞误会,划不来。   孙丽霞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她一把握住黎苗的胳膊,半天才颤抖着嘴唇道,“我知道了,对不想,我不应该来打扰你,你放心,以后我不会了。”   李栋也没想到孙丽霞突然就哭了,他一下就慌了手脚,“那个,那个,”他冲孙丽霞连连鞠躬,“对不住啊,真对不住,我,我回去了,我还上着班呢!”   看着李栋狼狈的身影,孙丽霞一抹脸上的泪,噗嗤一声破涕为笑,“你瞧他那个傻样儿?我怎么就看上他了?”   黎苗有些同情李栋了,这是让吓的啊。   “那你呢?想开了?”这么简单?   孙丽霞撇嘴,“有啥想不开的?人家心里有人了,我还瞎想啥?这人也是的,你早跟我说不就行了?”她又不傻,还会硬往人家有对象的人跟前凑?“他家是临平市的,人家的对象肯定也是临平的,我这县城的闺女跟人家市里的闺女比啥?不是找笑话吗?”   “啥县里的市里的,等将来你考到更大的城市上大学,变成大城市的闺女,”黎苗伸手揉了揉孙丽霞的头,不管她怎么理解这件事,能想开是最重要的,“走,我请你去国营饭店吃炒饼去。”   “不用不用,你都陪我来了,我请你,”孙丽霞觉得她得谢谢黎苗,要不是黎苗去让人把李栋给喊出来了,她今天未必能见得着李栋呢,“国营饭店的肚丝汤也好喝!”   “那我请你吃炒饼,你请我喝肚丝汤,”虽然孙丽霞家里条件不错,但黎苗不差钱,她没有让小姑娘请自己的习惯。   ……   黎苗没想到姜雅逊会突然找到县一中,她一出校门就看到正向这边张望的姜雅逊,把身子往一边侧了侧,她不但看到了姜雅逊,还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衬衣的青年,那青年身后还停着一辆吉普车,黎苗知道,这是县里领导才能坐的车。   观察了之后,黎苗才走到姜雅逊面前,“姜老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姜雅逊正端着一杯茶,一边盯着一中大门,一边小口喝呢,黎苗突然跑到他跟前,倒把他吓了一跳,“我觉得我这视力已经好很多了,今天是怎么了?”   黎苗一指校门前的大树,“我从树后沿着树荫儿过来的,你坐这儿看不见很正常。”   孙清莲已经把一杯茶递给黎苗,又一指茶水车后的另一张凳子,“你们坐下慢慢说。”姜雅逊是坐着那辆车过来的,下车后那青年虽然没跟过来,但一直盯着这边呢,孙清莲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姜雅逊是来找黎苗的,看黎苗的样子,两人应该很熟。   孙清莲指地方,他们坐下来之后,那青年就看不到他们说话时的表情和动作了。   黎苗点头谢了,“姜老师,出啥事了?”   姜雅逊四下看了看,小声道,“我收到了首都来的通知……”   “太好了,我就知道会这样,是不是马上就要走?”黎苗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汽车,这次规格更高了?“杨老师呢?”   “不是,不是那个,”姜雅逊连连摆手,他脸上带着迷茫,“是通知我参加科教工作座谈会,”姜雅逊小声说了个名字,“是他主持召开的,我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心里多少有些慌。”所以就找黎苗来了,“我想着给顾老拍个电报问问,但又怕这事顾老要不知道,万一是犯错误的行为……”   黎苗倒不觉得会是什么坏事,话本子里也写了,几个教过顾明阳的专家们后来都回了首都,而且真要是坏事,还能派车送他?“老师你别多想,叫你回去开会,肯定是组织有需要你的地方,咱就往最差的方面打算,你已经在五道沟养牛了,难道还能再把你丢到哪儿去?顾老师不是说了,方老师现在也挺好的?”   同样是回去,怎么一个和一个的方式都不一样呢?而且杨葆姗并没有收到同样的通知,姜雅逊无奈的推了推眼镜,“只能这样了,我今天就是来县里报到的,一会儿县里就送我去省城,再从省城坐火车去首都,”他晃了晃手里的黑包,“你杨老师临时给我准备了几件衣裳,家里,”不知道自己到了首都会是个什么处境,姜雅逊都有些后悔和杨葆姗结婚了,“你杨老师就交给你了,她要是有事,你跑的快点。”   “老师你放宽心,肯定没事的,”黎苗想了想,起身装作还杯子,随手从兜里摸出一卷钱来,她的钱这次都又给李晓辉当本钱了,也就是剩了三十块在身上,她把钱塞到姜雅逊手心里,“这个你拿上,我和那人说说话,一会儿你再过来。”   黎苗麻利的从孙清莲的茶水车上端了杯茶,走到那男青年面前,略带羞涩的一笑,“这位同志,谢谢你送姜老师过来,这大热天儿的,你喝杯茶。”   送姜雅逊过来的青年本想拒绝,要不是领导点头,他肯定不会同意姜雅逊跑这一趟的,但看到黎苗的笑容,他的脸红了,不自觉的接过了茶杯,“谢,谢谢你啊,没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黎苗歪头看着那青年,又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吉普车,“你还会开车啊?那送姜老师去商城的也是你了?”   “昂,我是县里的司机,”那青年挺了挺胸膛,“这次是领导专门让我送姜雅逊同志去商城的。”   黎苗垂下头,好像不愿让人看到她脸上的担忧,“也不知道是啥事,姜老师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这千里迢迢的,万一路上再病了……”   青年只差没有拍胸脯保证他一定会好好替黎苗照顾姜雅逊了,但想到他只是把人送到省城,到那里自然有人会负责接待,“你放心好了,我开车稳的很,一定不会颤着姜老师的。”   “那谢谢您啦,”黎苗灿然一笑,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向他们走来的姜雅逊,叹了口气道,“姜老师在我们村的时候,给大家帮了不少忙呢,这次这么突然被叫回去开会,也不知道是不是组织上觉得他表现不好,把他往别的地方下放呢!?”   青年已经被黎苗宜喜宜嗔的娇颜晃的早忘了脑子是什么东西,“你放心吧,没事的,嗯,我听领导的意思,是好事呢!”   吁,可听着实信了,黎苗冲姜雅逊眨了眨眼,快步跑到孙清莲的茶水车边,从她车上拿了一只大茶缸,把茶水车上放的茶叶蛋拣了七八个装好了,“奶奶,一会儿我过来跟你算钱。”   她端着茶缸跑到车边,把缸子递到姜雅逊手里,“这个老师和司机同志路上吃。” 第97章 v章   看着小吉普呼啸而去,黎苗吁了口气,转身走到孙清莲跟前,拿出一块钱递给她,“奶奶,这是鸡蛋还有茶缸的钱。”   孙清莲看了她一眼,接过钱又从自己的钱匣子里拿五毛给她,“找你!”   啊?“不是,还有茶缸的钱,”据黎苗所知,孙清莲和肖开艳做的算是合伙生意,这回去对不住账不太好。   “一个破茶缸能值多少钱?”孙清莲更在意的是来找黎苗的男人,“我听你们两个的话音儿,他是下放到你们五道沟的?首都来的?”   黎苗点头,这没什么可瞒的,她把姜雅逊几个的情况大概说了说,“听说他们是大学老师,我在家的时候有空了就去向他们请教,这次姜老师被请回首都开会,村里就剩下杨老师一个人了,姜老师不放心,才过来交代我几句,让我照看着些。”   孙清莲目光闪烁,“你运气可真好,这几位老师都是有大能耐的,他们回去了,说不定也能把你带回去呢。”   黎苗眉心微动,心里暗笑孙清莲这是还没死心啊,“我有爸有妈的,跟老师们回去算怎么回事?而且我不过是闲了帮他们干点儿活,老师们也没少教我知识,真算起来,我得好好报答他们,咋能指望让人一直帮我呢?”   黎苗站起身,“奶奶我走啦,下课了,你得做生意呢。”   孙清莲冲黎苗挥挥手,示意她快走,她确实是在试探黎苗,之前孙清莲心里不信梦会告诉人未来发生的事,但她存了这个疑,留意之后,越觉得肖开艳的梦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孙清莲觉得就算是她,在肖开艳的处境下,也不可能做到肖开艳现在这个程度,而且肖开艳敢下河捕鱼卖给国营饭店,敢第一个在街上摆小摊,这都不是一个从乡下出来的姑娘能想到做到的。就算是她有这个脑子,在现在的形势下,也未必有这个胆子,运动之胶街上摆摊的也不是没有,可现在呢?谁还敢出来摆摊?   但肖开艳摆了,还没有被县里追究,国家不再像之前那样严抓严管了,但肖开艳是怎么发现的?   孙清莲有些信肖开艳的梦了,她很期待儿子带着孙子回来的那一天。   黎苗人还没进校门呢,就看到顾明阳冲了过来,“黎苗,是姜老师找你?”   黎苗被风风火火的顾明阳吓了一跳,“昂,怎么了?”   顾明阳看了一眼校门外,没看到姜雅逊的人,“姜老师人呢?他有啥事?”   姜雅逊回首都的事瞒不了村民,“姜老师接到回首都开会的通知了,今天坐县里的车走的,走前过来和我说一声。”   顾明阳又是失望又是气愤,“你咋不告诉我一声?我也送送姜老师。”   黎苗好笑的看着顾明阳,“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姜老师又不是来找你的,这事和你有啥关系,你激动什么啊?”   顾明阳只觉得黎苗不通人情,“那也是我老师,你说和我有啥关系?”   “也是你老师啊?那你老师怎么出去开会,也不和你说一声呢?”黎苗真的想不明白顾明阳这个人了,他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就是世界中心呢?   孙清莲顾不上过来买茶买冰棍儿的学生,紧张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人,“你们想喝什么吃什么自己拿,钱自己放在匣子里,”她匆忙交代完,就拿了两根冰棍儿就走了过去。   顾明阳正在指责黎苗,在村里的时候,他以为黎苗是对他改变的想法,以为和黎苗还有再续前缘的可能,回到学校才知道自己是想多了,黎苗真的是连多看他一眼都没有,他想尽办法没话找话的想和黎苗搭讪,得到的也都是白眼,反而让他成了班里的笑柄,回到宿舍,还会被同宿舍的男生们取笑,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姜老师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老师,以前是我不知道,才没有去向他请教问题,现在姜老师也收我当学生了,你凭啥不让我见他?你就是怕姜老师更愿意教我,黎苗你真是太过分了!”   真的是不值得她多看一眼的垃圾啊,黎苗也不和顾明阳费口水了,反正这人认定的事,别人说的他从来都听不进去,他就只配听到一个字了,“滚!”   顾明阳目瞪口呆的看着扬长而去的黎苗,颤抖着身子半天说不出话来,孙清莲走过去,把一只冰棍塞到他的手里,“明阳你这是干啥呢?来,吃根冰棍消消气,你和黎苗说啥呢?那个姜老师在村里的时候,也教你读书呢?”   听到孙清莲的关切的话,顾明阳顿时觉得找到了倾诉对象,他把自己在暑假跟姜雅逊学习的事说了,说姜雅逊有多耐心,多么毫无保留的指点他,而孙清莲听到的却不是这些,“你说你以前也找他们请教过?找什么方老师,人家不理你?”还是肖开艳让他去的?   顾明阳想也没想道,“昂,奶奶你别怪我说开艳的坏话,她这人看人没个准,非说让我找方之秋,我去了,那老太婆脾气臭的很,根本不理我,我要是直接找姜老师,早就开始跟着姜老师学习了,说不定现在年级第一就是我。”   “那个方老师已经回首都了?”   “嗯,她是第二个回去的,第一个回去的是顾为民,”顾明阳摇头,“肖开艳非说那几个人里头最厉害的就是方之秋,可你现在看,最先回去的是顾为民,姜老师第三个,但却是被县里用小车送回去的,”方之秋哪里厉害了?   孙清莲沉默了,顾明阳真是少不更事,才会把这个来作为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厉害的标准,“原来是这样啊,你也想开点,我听他们说话,那个姜老师只是去首都开会的,又不是不回来了,其实这送不送也没啥,等他回来了,你去好好和他说说话也就是了。”   一吐为快之后,顾明阳心里舒服多了,他揭了冰棍纸,小口咬着凉甜的冰棍,“嗯,我也是这么想的,黎苗肯定是怕我超过她才故意这样的,这女人啊,就是小心眼的很,她这样,开艳也这样,一点点小事就斤斤计较,难道我好了,对她们有啥坏处?”   孙清莲听的嘴角直抽,她想知道的事已经知道了,便干笑了两声,“你快回去吧,我那边还有同学等着呢。”   ……   黎苗一到周六立马就赶回五道沟了,杨葆姗见她来了,笑道,“怎么了?还不放心我这个老婆子啊?”   见杨葆姗笑眯眯的没事人一样,黎苗放下心,“老婆子?你满宝山县看看,有杨老师你这样漂亮的老婆子吗?”   杨葆姗年近六十,但看起来比村里四十多岁的农妇还年轻,仿佛几年的下放生活在她什么什么烙印也没有留下。   杨葆姗得意的眨眨眼,“我也觉得我是越活越年青了,你没看顾老信上说,他回去之后,以后那些老伙计看见他都吓了一跳,他不但比同样下放的人年轻,甚至比一直留在首都的那些人精神还足。”   顾为民回去之后,就进了一个顾问组,虽然没有明说是做什么的,但信上却一副新时代来临,他准备老骥伏枥的气势,让姜雅逊和杨葆姗又抚慰又羡慕。   那些人吃的什么,你们吃了什么啊,黎苗得意的挑挑眉,“我家的秘方灵吧?”   “哪有什么秘方?”杨葆姗比黎苗警惕性还高呢,她四下看了看,“是这五道沟的山水养人,”她压低声音,“这是我们商量好的说辞。”   因为顾为民和方之秋陆续回城,村里人也不像以前刻意姜雅逊杨葆姗保持距离了,路上看到他们,还会和他们拉几句家常,杨葆姗本来就是个活泼性子,一来二去的就和村里的妇女们聊上了,她是个有学问的,又见多识广,村里的女人都很喜欢听她讲外面的事,渐渐的每到晚上,大家都会不约而同的到牛棚来找她聊天。   “我听村里人说,外头现在都传说五道沟村水土好呢,你注意没?你们村的人,就是看着比别村的人有精神些,去年张潜回来之后,不是连着有人去后山的沟里嘛,虽然啥也没找到,但是后山有宝的信也是传出去了,”杨葆姗想的比黎苗长远,“这以讹传讹最可怕了,现在是管的严,以后会怎么样还真没人知道,我看你家秘方的事你还是捂紧了,谁也别告诉的好。”   要是让人知道黎苗手里有让人返老还童的法子,只怕会惊动上头。但高层的那些波谲云诡,杨葆姗作为一个老师都看不透,怎么舍得让黎苗被拖累进去?   村里的公用井曾被黎苗滴过猴儿酒,第五道沟的恶蛟瀑也被黎苗滴过,五道沟的村民自然也都跟着沾了光,虽然那酒已经被稀释了万倍,但让人精神健旺一些还是可以的。   知道杨葆姗是在担心她不知道世间险恶,黎苗郑重的点头,“放心吧,以后我不会再轻易拿出来给人用了。”反正苗兰花喝的枣花茶是在她吊坠里放过的,这么长期喝着,当个百岁老人没什么问题。   家里就剩下杨葆姗了,黎苗干脆留下陪着她吃了晚饭,才推着车子回家去了。   苗兰花看见黎苗进门,嗔了一句,“我听人说你回来了,没见你回来,就知道你去看你杨老师了,我连饭都没做你的。”   黎进忠正准备出去转转呢,忍不住问道,“你问姜老师的事了没?真的是国家请他回去开会?”这得是多大的官啊,黎进忠觉得自己没办法想象那是个什么情况。   黎苗知道黎进忠最关心的什么,“嗯,是什么全国的科研会,特地通知姜老师参加的,我看姜老师回去的事也不远了。”   黎进忠点点头,“那就好,”他闺女真是烧对香了,黎进忠心情格外的好,哼着戏就出去了。   等到了后半夜,黎苗被一阵儿呻/吟声给吵醒了,她烦躁的坐起来,发现那声音是从柳青屋里传出来的,她穿上鞋出去,“二嫂,你怎么了?”   柳青正在床上哼哼呢,听到黎苗的话,“快,快,我肚子疼,快把我送医院去。”   苗兰花也起来了,她披了件衣裳出来,“这不是还有一个月的嘛,”她嘴里嘟哝着,人已经推门进了柳青的房间,见黎苗也要跟过来,苗兰花回头瞪了她一眼,“你去把清江给喊过来。”   黎苗应了声,便开门往黎清江家跑去,柳青这是要早产啊。   等黎清江过来,柳青的羊水已经破了,听她哭着喊着要去医院,黎苗探身儿问道,“要不我去把村里的驴车赶过来?”   “去啥医院?山路那么颠簸,要是生在路上可怎么办?”黎进忠瞪了黎苗一眼,“你睡你的去,别在这儿添乱。”   黎苗对接生真的是一无所知,但里面是两条命,柳青还喊的撕心裂肺的,她看着黎清江,“清江叔,你说呢?”如果他说送医院,那哪怕让黎苗抱着跑呢,黎苗能办到。   黎清江轻咳一声,“苗苗,生孩子都是这样的,你嫂子身体挺好的,里头有你妈和马主任呢,没事的,你回屋去吧。”   苗兰花听见外头说话声,觉得闺女这时候就是在添乱,“送啥医院啊,公社离这儿也二十多里呢,谁家生孩子不是在家生的?苗你要是睡不着,给你嫂子炖鸡蛋去,给马主任还有你清江叔也炖几个。”   黎苗得了吩咐,立马行动起来,她给苗兰花、马莲香还有黎清江炖的荷包蛋用的是普通的鸡蛋,给柳青炖的鸡蛋里,则加了一个吊坠里放的鸟蛋。   把鸡蛋送进去,剩下的就是等待了,天已经亮了,黎苗又去给家里人做了饭,见黎进忠照常上工去了,她干脆搬了个椅子坐在柳青窗户外头,只要里头有什么吩咐,她就立马执行。   柳青只折腾到上午九点多,才生下了个女儿,看着瘦瘦小小的婴儿,再看看又白又胖的柳青,苗兰花没好气的给孩子生了澡,用准备好的包被给裹好了,“真是,好东西都叫你妈吃了,我可怜的孙女儿一点儿没捞着。”   “妈,快把孩子抱出来我看看,”黎苗还没见过刚出生的人类小崽子呢,好奇的直想挠墙,“快点儿啊,不然我可进去了啊。”   说着她就推门而入。   扑面而来的带着血腥气的热空气差点儿没把黎苗给熏晕了,她狼狈的退了出来,“难闻死了,你们把窗户开开啊。”   马莲香一身汗的从屋里出来,“开啥开?产妇怕风,我说苗苗,你在这儿守着有啥用?你不是会钓鱼嘛,快去后山钓几条鱼回来,给你嫂子补补。”   “生了?男的女的?”黎进忠收到消息立马跑了回来,他就算是坐在村部也没有意思算账。   “孙女,漂亮着呢,跟苗苗小时候一模一样,将来肯定了是个有出息的闺女,”马莲香知道黎进忠一心抱孙子,怕他不高兴,把柳青生的小姑娘夸了又夸。   “呃,”黎进忠失望的点了点头,转身儿就走,“我村部还有事,叫她妈照顾好她。”   屋里柳青的抽泣声传了出来,“为啥?为啥是个闺女,不都说我怀的是个儿子吗?”黎华刚对她已经很冷淡了,柳青就指望一举得男讨了公婆的欢心呢,没想到却生了个丫头片子,“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黎苗拎着鱼篓子正准备出去呢,听见屋里的哭声怒了,她把鱼篓子往地上一扔,“你命苦啥了?在大城市生,在大城市长,虽然嫁个农村人,却是你自己选的,在婆家不挨打不受骂,怀个孕把你当佛爷供着。生个闺女就是命苦了?你不是女的?”   苗兰花听见女儿的声音,无奈的冲黎苗道,“你喊啥?马主任不是让你给你嫂子钓鱼去,”她把一条毛巾递给柳青,“月子里流眼泪可是会伤眼睛的,孩子饿了,你先试着喂两口,我跟你说,我是巴着要孙子,但生了孙女咱也不嫌弃,你和华刚还年轻,以后再生就是了,你有啥可委屈的?”   柳青抽抽答答的把孩子接过来,她为啥哭,她以为自己怀着老黎家第一个孙子,在家里安心叫苗兰花伺候了几个月,现在孩子一落地,是个丫头,她怕苗兰花转头收拾她啊!现在苗兰花虽然不高兴,但还让黎苗去给她钓鱼,还说不嫌弃孙女,柳青放心了,“妈,我错了,我也是怕你们不高兴。”   苗兰花看着小孙女张开小嘴开始努力的吸/吮/奶/水了,满意的点点头,“我们有啥不高兴的?我跟你说,这个是我的头大孙女,你给我把她奶好了,咱也不说啥生男生女都一样的话了,但闺女比儿子贴心可是真的,你看看苗苗对我。”   想到自己的孝顺闺女,苗兰花就无比得意,她闺女,十个儿子也不换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有些晚了 第98章 v章   虽然不喜欢黎苗,甚至很害怕,但柳青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她有个黎苗那样的闺女,真的是没儿子也可以,她看着怀里瘦瘦的女儿,“马主任说她长的像苗苗,妈你看着像不像?”只要能有黎苗五分漂亮,她闺女这辈子就不愁了黎苗听的直撇嘴,但柳青现在是产妇,产妇最大,她能做的就是上山打猎。   这次黎苗没有留手,先把鱼篓沉到潭里,自己又去林子里跑了一圈儿,等从山上回来,她先拐到黎清江和马莲香家,一家给人家留了一条鱼,算是昨天帮忙接生的答谢,才拎着剩下的东西回了家。   苗兰花看着大木盆里的鱼,满意的点头,她闺女这一点最好了,说话虽然厉害点,心田真的没得说,这也是苗兰花最放心且自豪的一点了,“有你在,你嫂子这月子受不了罪。”   柳青在屋里已经听见黎苗和苗兰花的话了,“苗苗,辛苦你了。”   黎苗冲天翻了个白眼,她看着苗兰花怀里的孩子,“这孩子咋这么瘦呢?”丑成这样,敢说像她?难道她要把自己肚兜脱下来给这孩子裹上?“妈,这孩子真的像我?哪点儿像了?”   “这孩子像你,皮子白的很,”初生的婴儿看不出眉目来,但亲孙女苗兰花自然是越看越爱,“还乖的很,不哭不闹的,跟你小时候也一样,你小时候可省心了。”   小丫头太小了,黎苗不敢抱,“你把孩子给我嫂子送进去吧,你累了一夜了,去躺一会儿,我做了晚饭再走。”   苗兰花也确实是累了,她也发现了黎苗不肯抱孩子,“你把孩子给你嫂子抱进去。”她怕黎苗因为黎华刚和柳青,不待见这个小侄女。   黎苗吓的往后直躲,“我,我力气大,万一把这小东西给抱坏了,你抱进去吧,我做饭去。”   苗兰花被黎苗的样子吓的哈哈大笑,没想到笑声却把怀里的小婴儿给惊醒了,她忙收了声,轻拍怀里的孩子,推门把她送到了柳青身边,“你躺着,叫她睡你旁边就行了。”   ……   黎苗连着收到了三封电报,说的都是同一件事情:国家要恢复高考了!   姜雅逊开会了座谈会,回来之后就把内容和她说了,座谈会上首长希望提出要抓一下科技和教育,希望到会的老教授和学者们多提建议和要求。其中有一位姜雅逊不太认识的同志,就提出了恢复高考。   “我真是佩服他啊,”说起这个姜雅逊还是一脸的崇拜,虽然运动结束了,许多人也都平反,但大家都是被斗/怕了的人,见面只想着自我批评,能在首长面前说出自己想法的人,是真的英雄。   只是姜雅逊回来没多久,恢复工作的调令就下来了,杨葆姗是和他一起走的。这下牛棚真的只是牛棚了,有时候黎苗回村心里空落落的,她的作业没人看了,也没有听她说学校里发生的新闻了。   黎苗手里的电报最早的就是姜雅逊给她发的,用词十分含蓄,就是叫她好好学习,报效祖国。   顾为民随后而来的电报就直白多了,就四个字:如你所料。   最后一封是张潜给她发的,比顾为民他们晚了小半个月,就叫她好好复习,迎接考试。   黎苗反复斟酌之后,拿起电报去找了李老师。她在这个话本子里呆了一年多,太知道高考对人的重要性了,尤其宝山还是个穷县,一中更多的是比顾明阳还艰苦的学生,她和孙丽霞,可以说是学校的财主。   即便是孙丽霞,高中生招工进厂,在大学毕业国家分配工作,那也是两个概念。她如是能早一点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让学校和老师们都提前行动起来,将来能跨出农门的孩子就会更多。   李老师看着手里的三封电报,知道了那三个发电人的身份,眼眶登时就红了,她把紧紧握在手里,冲黎苗鞠了个躬,“好孩子,老师谢谢你!”   说完也不再招呼黎苗,直接跑了出去,她得把这个消息告诉校长!   一中的行动力是很强的,短短一天时间,师生动员大会就开完了,校长在会上也没有说的太明,只说学校要加强管理,提高学生的成绩,让大家都刻苦起来,不惜一切代价提高成绩,校长甚至还说,到年底的时候,高二年级前二十名,学校给发奖学金。   为了事后不引起大家的怀疑,黎苗并没有告诉李老师,这次高考会是在冬天,所以校长本能的以为,就算是恢复高考,那也是明年夏天的事,他们现在准备,一切还来得及。   ……   很快的,国家要恢复高考的消息就在宝山县里悄悄流传开了,一时之间,想到一中插班的学生多了起来,学校开会之后,干脆又增收了两个班,看着陡然热闹起来的校园,孙丽霞长叹一声,“这可怎么办啊,那些人一副要拼命的架势,我肯定考不上了。”   她幽怨地看了黎苗一眼,“你就不急?万一那里头有人比你学习还好呢?”   黎苗放下课本,“全国又不是只有一所大学,也不是只招一个学生,我有啥急的,考不上最好的,还捞不着一个差不多的?算起来咱们比新来的学生可多学了快一年呢,你要是还没有信心,不如现在就回家去等着招工呢!”   孙丽霞也不过是习惯性抱怨两句,她嘟着嘴,看着教室里挑灯苦读的同学,“那不行,我考不上大学,还考不上大专吗?只要上了中专,回厂子就是技术员,那可是干部!”   这是她爸她妈她哥她嫂每天早上都要和她说一遍的话,听得她上学都不快乐了。   黎苗一点儿了不同情孙丽霞,孙丽霞是吃商品粮的,考不上大学,还能招工,等于天生就比别人多条后路,“那你还愁啥?考得上就上,考不上就招工,当然,你要是不想当工人,想当医生,那就得努力考大学了,不然你准备当赤脚医生?”   ……   肖开艳没想到整个宝山都提前知道了要高考的事,这还不能充分说明黎苗也是重生的?不过她也想明白了,黎苗不嫁给顾明阳,那就和她没啥关系了,她想上大学,过平凡的生活,那就随她去,而她肖开艳,肯定不会错过新生的机会,她得趁着这个大好时机,发笔小财。   肖开艳听说过国家突然宣布要高考,各大书店教参卖脱销的事。她老早就想好了赚钱的法子,就是自己提前买好能买到的各种参考书,然后截取其中的各种题目,油印成小册子卖给考生。这样既能帮助到那些没有复习资料的学生,她也能赚点儿钱,一举两得。   可她的行动才开始,整个宝山都知道要考试了,她看着手里仅有的参考书,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孙清莲上午都在一中门口,当然知道要高考的消息,她看着肖开艳又在翻手里的书,“这是给明阳买的?你咋不给他送去呢?”   这两人一直不咸不淡的处着,孙清莲在一旁都看着堵心,她真心当一次西王母,直接一金钗把这两人给分开,何必呢?   肖开艳叹了口气,她也没瞒着孙清莲,把自己想翻印这些资料的事和孙清莲说了,“奶奶你觉得呢?”   “挺好啊,”孙清莲觉得这主意不错,一来这样的书难得,二来嘛,没人比她更清楚一中有些孩子生活有多困难了,她可没少悄悄给那些啃硬干粮灌冷水的学生送姜茶。这书店里的书买不起,翻印的小册子不买不起吗?大不了几个人凑钱买一套轮着看,看了总比不看好吧?   孙清莲说好,肖开艳就更有信心了,她沉吟一下,“那这样吧,我明天就去商城一趟,”新华书店那个张姐她是不能找了,手里这几本教参还是从废品收购站淘来的,不知道能不能跟上形势,既然要做,肖开艳就准备亲自找一趟省城,争取买到更多更好的资料。   打定了主意,肖开艳揣着书就去找顾明阳了,她前后两辈子都没好好读书,这书上啥题用得上,啥题不能用,得顾明阳帮着把关,等事成之后,她分钱给他就行了,反正他上大学也得用钱。   顾明阳没想到大晚上的肖开艳会突然来找他,“你不去电影院摆摊了?”   肖开艳没好气的瞪了顾明阳一眼,“我只有周五周六晚上才去,”她把手里的几本书递给顾明阳,“这几本书是我从废品收购站找来的,你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借着手电,顾明阳翻了翻肖开艳手里的书,居然是高中的物理和数学的习题集,“太好了,我正愁没题做呢,”他贪婪的翻着手里的书,“开艳谢谢你,这书来的正是时候。”   肖开艳这下放心了,但她怕顾明阳看完之后装好人,把这书借给别的同学,就把自己想再找几本差不多的书凑成一套翻印的事和顾明阳说了,“你觉得这办法怎么样?”   即便对肖开艳有一万个不满意,顾明阳对肖开艳的做生意的头脑都是很佩服的,“你的办法不错,就是别太贵了,别到时候卖不出去再赔钱……”   这个没出息的,肖开艳不以为然的笑笑,她是经历过那个时候的,说是一书难求一点儿也不夸张,“这书你抓紧时间看,做过之后,把你觉得好的题勾出来,我明天就去商城一趟,再淘点能用的书回来。”   听肖开艳说还要再去买书,顾明阳不反对了,学校突然涌进来那几班的学生,甚至还有下乡的知青也插班过来了,顾明阳打听过,那些年纪老大的知青,虽然离开学校已经很多年了,但听说他们是正经上过高中的。这么多人下场,他能闯出去吗?   ……   黎苗放学一进家门,范新巧就迎出来了,“苗,火上那锅里有饭,你吃了再学习啊。”   黎苗无奈道,“嫂子,你们该睡只管睡去,我回来了自己吃就行了。”自打范新巧知道了可以高考了,黎苗就成了李家的重点保护对象,李晓辉两口子都不把黎苗当外人,直说黎苗要成他们家第一个大学生,他们一定得把后勤工作给搞好了,绝不能让妹子在生活上受委屈。   黎苗觉得自己应该是没问题的,不但她成绩没问题,身体更加没问题,并不需要家里的特别照顾,但她不好把话说的太满,后来又发现李晓辉和范新巧在家里有个要高考的学生这件事格外兴奋和认真,想了几天,黎苗明白了,李晓辉和范新巧是把他们没有上大学的遗憾都倾注在她身上了,希望她能替他们圆梦。   想明白这个道理,黎苗也不再客气了,由着他们张罗。这不,黎苗人还没进厨房呢,李晓辉的声音又传出来了,“我又买了两包蜡搁你窗台上了,你多点几根,别再伤了眼睛,也别学的太晚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黎苗看书不用灯都行,但为了表示自己确实看书了,她还得象征性的点上一支蜡烛,可被晚上起夜的李晓辉发现了,说一支蜡烛光线不够,硬被要求最少两支,三支最好。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们快睡吧,哥你明天不是又要出车去了?”   李晓辉应了一声,他得赶紧多跑几趟,帮黎苗多赚点儿钱回来,这人离乡贱,黎苗一个姑娘家以后在外头上学,不多带点儿钱怎么行?   因为开始的早,又有几位老教授带路,黎苗并没有多紧张,而且因为“上头有人”的缘故,黎苗比别人还多了更大的优势,那就是不论是先回去的顾为民,还是后来回城的姜雅逊杨葆姗,除了给她寄衣裳寄钱之外,还寄来了不少参考书。   顾为民几个回去之后很快就落实了政策,不但发还了以前抄走的东西,还补发了几年的工资,几个人心情好,手里也有钱了,就想着怎么“回报”一下在乡下对他们照顾有加的小姑娘。   黎苗收了几次就赶紧拍了电报过去,衣裳不用再寄了,但是书是多多益善,所以到现在,她屋里已经堆满了整个首都能找到的几乎所有的高中参考书。   黎苗做题很快,又不像普通人那样每天最少睡六个小时才能保证有充沛的精力,所以他们寄过来的题她很快就做了一遍,对了答案也都对,这让黎苗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天才大妖的时代,四下环顾,无题可做。 第99章 v章   黎苗现在是宝山一中最受师生欢迎的人了,以前大家想和她说话,是因为她成绩好还漂亮,虽然人有些冷冷的,不太喜欢扎堆,而且谁要敢招惹她,不论男女,都讨不了便宜。但现在,不管对她心里有没有别的小想法,大家看到黎苗,都是一脸的笑。   没办法,现在一中学生多,老师少,想找人请教,黎苗是最好的对象了。   黎苗很不喜欢被人包围的感觉,但一下课看到大家望着她的眼神,黎苗又觉得拒绝这些人有些说不过去。她好歹也是个大妖,怎么能拒绝对她满怀虔诚的人类的一点小小要求?   但她又实在不喜欢一下课,甚至上课期间就收到同学请教的小纸条,左思右想之后,她回家把自己做过的参考书都搬到了李老师面前。   反正这些她都做过了,留在她的手里,不如拿给学校,由老师来领着大家一起学习,遇到了难题也可以由学校的老师们来统一解答。   李老师看着面前那厚厚的一摞参考书习题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黎苗同学,这些都是你的?”   黎苗把之前张潜借给她的放在一边,“这个是我一个老乡从县公安局里帮我借出来的,我拿过来是想请老师们看看用不用得上,如果用得上,你们就也留下来,如果用不上,我就去还了。”   她一指另一摞,“这些有的是我托人找的,有些是我老师从首都帮我找到的,我想着我一个人都学会了也没啥意思,不如拿出来让同学们都做一做。”   宝山县在南省也是个穷县,交通也不发达,这些老师们除了国家配套的教参,平时也很少能拿到别的参考书。何况停课几年,他们原来留的东西也都被抄的差不多了。现在老师们都是每天自己绞尽脑汁的出题,然后由课代表每天抄到黑板上,让学生们去做。   突然多了这么多书,整个老师办公室都轰动了,李老师看着一只只伸过来的手,也顾不得形象了,她扑在那摞书上,“别到,大家都别动,咱们慢慢来,商量着来。”这可是宝藏啊,得想想怎么才能让它们发挥最大的作用。   黎苗看着跟疯了一样的老师,欣慰的笑了,这下她清静了,后头的事就叫老师们费心去吧。   “你把你那些书都送老师哪儿去了?”孙丽霞是知道黎苗这决定的,黎苗那些参考资料也借给她过,让她做完作业就写这个,但孙丽霞还没有爱学习到把在题海里畅游为乐的程度,她也就挑了两本做完作业之后看看,没想到却被同班的几个女生盯上了,大家纷纷来借,搞得她不胜其烦,干脆就把书又还给了黎苗,还警告过黎苗,让她别说自己有参考书,不然她就更别想清静了。   可万万没想到,黎苗居然会直接把那些书都送到了班主任那里!   “嗯,那书我都看过了,里面的题也做完了,你又不想做,我留着真不如让更需要的同学们用呢,”她相信顾为民几个也会很高兴她的决定,“但借谁不借谁,借出去多久,这些事太麻烦了,我不如直接给老师拿过去,让他们安排着大家一起学。”   下午放学,黎苗就被李老师带着见校长去了,看着校长热情伸过来的手,黎苗有些为难,但还是学着这里人的样子伸手和他握了一下,“校长,您不用这么客气。”   “要,一定要,黎苗同学啊,你是咱们宝山一中的恩人啊!”   李老师是直接和年级组长一起,在没课老师的簇拥之下,来见校长的。听说这里面有许多资料都是首都那边寄来的,是由黎苗同学送过来的,老校长和学校的老师都被黎苗的无私奉献精神给深深感动了,大家商量了以后,决定由校长亲自对黎苗提出表扬,并将大红榜张贴在学校大门口,表彰黎苗这种精神和行为,“学校也会上报县里,为你申请今年的校三好生,学雷锋标兵,黎苗同学,学校D支部还决定,由我亲自来当你的介绍人,你明天写一份入D申请书拿到我这里来。”   D员她懂,黎进忠是,黎华强也是,黎华刚去上中专前,黎进忠反复交代,让他在学校好好表现,争取在毕业前把D给入了。反正这应该是一件很好的事。   但黎苗还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她是有师门的人,就算是被老祖扔到这个话本子里了,那也不能加入别的门派,没准儿这就是老祖对她的一道考验呢,她怎么可能上当?“校长,这些都不必了,我并不想让大家知道这些书是我给的,”显然这事被李老师一搞,是瞒不住了,“就算是大家知道了,我也不想用这件事来为我自己谋求什么。”   黎苗的眼神无比真诚,她最初也只是想替自己解决问题,“咱们能不能就当没这件事?”   在场的人都被黎苗的高风亮节给感动了,这个才十八岁的女生,居然能为集体为他人做到这个地步,“不行,你把自己的书送给了学校,学校却连最基本的感谢和荣誉都不能给你,那我们成什么人了?”   黎苗后悔了,她不应该图省事直接把书全抱来了,她应该细水长流一本本的给了,“校长,我在广播和报纸上听了那么多先进事迹,那些先进人物,没有谁是为了个人谋福利的,和他们做的相比,我这都是些小小不言之事,”黎苗看着已经在悄悄翻书的老师们,一脸为难道,“这里面有些书都是曾经在我们村下放的老教授寄过来的,他们也不希望这件事被人知道,您要是非给我什么荣誉的话,我只能把它们都拿回去了。”   “那怎么行?不行,”白老师第一个不答应了,他眼睛在一本代数习题集上拔不开了,他们数学教研组的老师们,除了教学,就是凑在一起出题,累的头发都白了,还不知道他们的水平和别的地方比起来如何,现在有从首都过来的资料,他怎么能错过?“董校长,要不这样吧,黎苗同学不想让大家知道,学校就不公开表扬了,等以后她毕业的时候,您给她写评语的时候,可以体现一下。”   董校长已经回过味来了,现在情况不明,黎苗一个小姑娘有所顾忌也是很正常的。但她能在这种情况下,还把这么珍贵的学习资料都拿了出来,学校也不能吝啬了,该有的荣誉肯定要给,只是不大明大放的给,尤其是以后的档案,那可是要跟着本人一辈子的东西。一中对黎苗的感谢,是可以体现在那里面的。   “白老师想的周到,”董校长道,“那就照黎苗同学你的意思,这事咱就当没发生过,”反正这姑娘次次考第一,家里又是贫农,哥哥是军人,三好生定她别人也不会有啥异议,“不过D员的事你要积极起来,回去赶紧把申请书写了,给我拿过来。”   算算时间,就算是黎苗不能在毕业前成了正式D员,但一个入D积极分子,对她将来升学也有很大的帮助。   “校长,入D的事我也想再等等,”黎苗不能说自己没兴趣,“我这思想觉悟还没到那一步,您的好意会让我无地自容。”   “你这个孩子,”这下连严肃的白老师都忍不住摇头了,他因为成分不好,年年写申请书,年年都不过,可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放在黎苗面前,她却拒绝了。这么实诚的孩子,他真的没见过。   董校长以为黎苗不知道其中的利害,正准备再和她讲讲呢,黎苗已经抢在他开口之前,冲他一鞠躬,“校长我走了,你们忙。”   说完扭头就跑出了办公室。   “唉,这么单纯的孩子少见啊,”董校长看着半掩的房门,轻叹一声,才冲办公室里的老师道,“我也知道这些书难得的很,咱们得拿出个办法来,看怎么才能把这些书的效果发挥到最大,让咱们的学生能在明年的高考中取得最优异的成绩。”   ……   孙丽霞看着黑板上满满当当的试题,再回头看看还在后面黑板上奋笔疾书的数学课代表,两眼发黑,“这是要累死我啊!”   黎苗微微一笑,也不抄题,直接顺着题目一道道的写着答案,这些都是她做过的题目了,现在只是个复习的过程。   孙丽霞盯着课代表手里的书,“那是你的书,那些题全是从你那些书里抄下来的,”她颓然的靠在黎苗身上,她就是不想做题,才把书都还给了黎苗,没想到那些题却变成了作业,坚强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顾明阳看着黑板上的题目,低头翻着自己手里肖开艳给他的那本参考书,这两本书里有好多题都是一样的,而后面黑板上的那些题目,粗看之下,难度应该比前面这些更高一些。   顾明阳突然以肖开艳的计划没信心起来,他听说了,学校想办法从外地弄到了许多试题,各科的都有,他不信肖开艳比县一中还有办法。而且现在事实也证明,肖开艳给他的书不但不全,还有许多题是和他在课堂里做的重复的,那这生意还有赚头吗?   ……   肖开艳也没想到她还没有开始呢,就遇到这样的情况,“你能确定你们现在做的题这书里也有?”   顾明阳点头,上午他对了数学的,下午的物理化学抄出来的时候,也有一部分和肖开艳给他看的书里重了,“我去物理老师那里交作业的时候,看他桌上也有你给的这本。”   顾明阳一指肖开艳特意从商城买到的一本物理参考书,“一模一样,我还问了一句,说这书是从哪儿买的,老师说是首都寄过来的。”   首都寄过来的?肖开艳一愣,“那你没问是谁给寄的?”   顾明阳不满的瞪了肖开艳一眼,“我问老师这个干什么呀?你怎么听不明白我的意思,这和学校的资料是从哪儿来的有关系吗?我是提醒你,你靠印复习资料来卖的法子不一定行的通,小心再把钱亏进去。”   肖开艳凝眉深思半天,摇头道,“那可不一定,这真是正瞌睡呢遇到个枕头。”   既然一中有从首都寄来的资料,那就最好不过了,肖开艳让顾明阳把他在学校做的师都抄出来,然后肖开艳找街道里那种小印刷厂油印成册。她去商城的时候留意了,要恢复高考的消息还没有传开呢。   等到报纸上登出来的时候,她就可以把自己印的这些复习册子卖到别的县去。只要有人想上大学,这笔生意就赔不了。   ……   李晓辉看着黎苗搁在窗台上的卷子,“苗,这么些卷子你怎么不做啊?”这离考试越来越近了,不好好学习怎么行?   黎苗从厨房出来,“那些我都做过了,也都掌握了,就懒得再写一遍了,这和我们老师说过了,他们也同意了,”她现在正啃姜雅逊给她寄过来的俄文书呢,不想在重复的题目上浪费时间。   见李晓辉一脸的不以为然,黎苗只得前些天的事给他解释了一遍,“学校觉得让课代表抄到黑板上太没效率了,就联系了县里的印刷厂给印出来了,这样的话,同学们就能节省大量抄写时间了。”   李晓辉没想到学校居然这么缺书,黎苗的那些书竟然被当成了宝贝,“看来姜老师他们给你寄的书都很难得了。”   “姜老师信上说,主要还是因为停课的原因,这些资料没人用了,自然也没人买,几年过去,反而成了稀缺品,等以后恢复高考之后,肯定会好的,”黎苗一指那书桌上的书,“哥你放心吧,我也没闲着,就算是隔着千山万水,姜老师和杨老师,也给我布置着作业呢。”   李晓辉的心思却不在这上头了,他一页页翻着那些卷子,“照你的说法,这些东西也就咱们一中有,别的地方根本没有?”   黎苗想了想,“理论上是这样的。”   “姜老师他们的意思,这高考是一定会恢复的?”   黎苗给了李晓辉一个白眼,“你这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就顾着看脱口秀大会了,字都是半夜码的,先传上来,我慢慢改错字。 第100章 v章   李晓辉搓着下巴认真看手里的卷子,学习他不懂,但黎苗懂啊,印刷他也不懂,他可以打听啊,“你说,别的地方的学生,要是看见这种卷子,会不会很想要?”   黎苗已经猜出来李晓辉的打算了,“你不会想做这个生意吧?那书是我的没错,但把书里的题甄选出来出成一套套的卷子,可是一中的老师,你要是不吭声拿出去卖,只怕他们不会高兴。”   李晓辉不觉得这有什么,本来一中的资料也是来自于黎苗,黎苗可以捐出去让大家共同进步,一中有什么理由吃独食?难道别的地方的学生,上了大学不是建设祖国?但想到自己和黎苗的关系,万一将来被人发现了,会影响妹子的名声,李晓辉还是斟酌着道,“这事儿我来想办法。”   黎苗也看出来了,李晓辉在生意上简直是天赋异禀,而且他还是个很有底线的人,“那行吧,你自己看着办啊。”她不管了。   ……   李晓辉的行动力是一流的,他立马找到范新民,通过他的关系联络到了县教育局的领导,天花乱坠一番,把一中的学习资料推广到全县各公社高中,就成了一件功在千秋,利在当下,改变全宝山县学生,甚至是整个宝山县未来几十年的大事。   教育局又不是只管宝山一中这到所高中,整个宝山县的教育提上去,那才是他们的功绩,所以教育局长一个电话,董校长再牙疼,也得把他们已经编纂排版好的卷子拿了出来。   “董校长,您别沉个脸啊,”几个人从教育局出来,李晓辉一溜儿小跑的跟关董校长后面,“您可别误会,这事和我妹子没关系。”   李晓辉心细,生怕董校长误会黎苗想发这个财。   一个连荣誉都不肯要,甚至连提前入D机会都要放弃的学生,怎么会看重那些身外之物?董校长当然不会误会黎苗,“你想的太简单了,这卷子如果流出去了,你以为只是咱们县吗?别的县想来买也不是一件难事!”   李晓辉呵呵一笑,别的县都不用来买,他就跑过去卖了,“其实只留在一中不也一样,别的公社的老师会听说不了?会不来想办法弄一套回去?我也是听了我妹子的想法,才想了这么个主意,你想想,我妹子要是个光顾自己的人,那书她留着自己看不行?或者她给我把里面的题挑了挑,我找个地方印了出来卖,董校长,您说,您买不买?”   道理老校长比李晓辉讲的更清楚,但他就是心里不得劲,大学又不是只要考到某个分数就都可以上,而是千军万马挤一座独木桥,别的学校多上去一个人,他的学生就少上去一个,“行啦,你想印就印吧,黎苗一个小姑娘都能做到的事,我一个老头子怎么能那么狭隘?”   黎苗还得在县一中上学呢,李晓辉可不能让董校长心里存了芥蒂,“其实换个角度想,这样也能改善一下咱们学校的条件不是?”他在局里说的很清楚了,印卷子的本钱都有他来掏,再由他包销,但将来卖卷子挣到的钱,一成给教育局当经费,二成给一中翻修新校舍用。这对教育局和一中来说,都是只赚不赔的生意。   董校长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行啦,你忙你的去吧,我倒要看看你能有多少能耐,但咱们说好了,你不能光顾着挣钱,把卷卖的太贵,不然我就饶不了你!”   “放心,我要是干那种丧良心的事,我妹子都饶不了我,还有,下来的卷子咱一中也别自己印了,怪浪费的,我都包了,印好就免费送给一中两百套,保证咱们二年级的同学人手一套,怎么样?”   这个可以有,董校长冲李晓辉挥挥手,“快走快走,你不忙我还忙着呢!”   ……   黎苗没想到李晓辉只用了一天时间,就跑好了所有关系,“大哥,你可真是个人才,你这脑子咋长的?”   李晓辉得意的抿了口杯里的酒,“这还不简单,找到教育局,这董校长那边就不好不点头,我扯着教育局和一中的大旗出去,县印刷厂就不会不接这个任务,而且还得是低价,”李晓辉早就打听好了,印刷厂里好几个领导都有子女在一中上学呢,他神秘的小声道,“你猜我准备印多少?”   “多少?”黎苗算着他们高二,现在了就二百来学生,整个宝山县,撑死了一千套,“五千套?”她现在手里也就五百多块钱,都拿给李晓辉,不知道够不够用。   李晓辉摇头,“一万套!先印一万套!”   “你疯了?”黎苗觉得五千她都是在胡说了,李晓辉却直接来了个一万,“不说你卖不卖的出去,一万套得多少钱?你有吗?”   李晓辉道,“我问过了,这东西是印的越多越便宜,印一万套的成本只有五千套的一半不到了,而且我要一万套的话,就是印刷厂今年最大的一笔生意了,你不知道,听说我要印这么多,印刷厂的厂长高兴的了不得,说他们今年能在全系统拿先进了!他还答应我了,加班加点完成任务。”   “钱呢?人家不收你钱?”黎苗更关心这个。   李晓辉嘿嘿一笑,“我和你嫂子商量过了,在她们信用社贷款,她是内部职工,只用把这房子押了就行。”   原来信用社还能当当铺使,黎苗有些迟疑地看着李晓辉,考虑着要不要把自己藏着的那几只金元宝拿出来给他换成钱用。但宝山县能吃下金元宝的人怕是没有,“行吧,你贷吧,将来真的还不出来,咱们再一起想办法。”真赔了,就让李晓辉拿着金元宝跑到大城市去换钱算了。   李晓辉就等黎苗这句话呢,他虽然干劲和胆量都有,但这毕竟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大的一次生意了,嘴上说的再响,心里也是有些忐忑的,但黎苗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从李晓辉认识黎苗以来,她支持的事,就没有不成过!   “那我明天就去给人家印刷厂下定金去了,”李晓辉算着家里的钱,“妹子,你把你的钱先借我?这事外头听着是教育局委托印刷厂给全县学生印卷子,其实人家就挂个名儿,别的事都是我的。”   黎苗已经站了起来,回屋从吊坠里把自己的钱取出来数了五百,出来这递给李晓辉,“这事宜早不宜迟,要是那贷款不好弄,我回家再给你借点儿?”   “不用不用,够了,”李晓辉手里也有一千多呢,他把黎苗给的钱装好,兴致勃勃的拿出地图,“我打算印好了,直接用汽车队的车拉了,从商城开始,一家家高中跑过去!”   ……   李晓辉的卷子还没有印好呢,报纸上恢复高考的消息已经登出来了,这下子整个华国都沸腾了。看着手里的报纸,董校长又惊又喜,惊的是国家直接把高考定在了十二月,喜的是,幸亏他们一早从黎苗那里得了消息,早早就准备了起来,单时间论,宝山一中的学生已经比全国其他地方的学生,多了足足三个月的准备时间!   肖开艳看到报纸立马也行动起来了,她把一早就找街道小印刷厂印的卷子都拿了出来,她要把宝山的几所公社高中都跑一遍,看看同学们的反应,然后再到外县去,肖开艳有些遗憾自己没有人手,如果肖成功正干点,如果孙清莲年轻点,如果顾明君对她不是那么敌视,她做起事来,比现在要顺手的多。   肖开艳先去的是红山公社高中,五道沟就是红山公社下属的村子,肖开艳对那里最熟,她也没有直接去高中门口摆摊,而是拿着印好的试题去找了高中的领导,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只是结果却让她既惊讶又失望,“你们已经有复习资料了?这不可能?校长您再看看,我这里的题特别全,里面的那多题目,都是从商城新华书店里卖的学习资料里抄下来的,还有这些复习重点,是县一中里传出来的。”   红山高中的校长住址的翻看着肖开艳拿过来的资料,“是不错,但是你说的这些个重点,我们这里已经有了,小同志你也是看到报纸上的好消息了吧?那你肯定知道,咱们县之前一直在传,国家会恢复高考的事,所以我们一早就和县一中的领导联系了,作为老大哥单位,他们会把他们总结的复习资料分享给各兄弟中学的。”   “那我这些习题,校长您肯定比我懂,这要想考的好,不但得勤学,还得苦练,这题做的越多越好,要搞那个题海战术,”肖开艳把上辈子听来的知识努力地和校长宣传,“其实这些题还不够多,我以后会再找一些来,给咱们的学生。”   校长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咱们乡下高中除了课本,啥也没有,确实得多弄些题让学生们做做,这样吧,你这试题怎么卖?我个人出钱买两套,”回头让学生抄黑板上大家做做也就行了。   “两套怎么够?”肖开艳打听过了,红山高中高二的学生有五十多个呢,“我这个不贵,一套一块钱,要不我拿到班里,愿意买的同学就让他们直接买了?其实也不用人人买,几个同学合买一套,大家分着做做。”   这种油印的卷子就敢要一块?校长听着就肉疼,“这就不必了,我跟你说实话吧,我们已经接到教育局的通知了,教育局组织一中的老师弄了个全国试题汇编,各科的都有,准备往各校发呢,”样品校长已经见过了,人家也是卖一块,但里面各科卷子加起来足足是肖开艳拿来的卷子的两倍,最重要的是,印刷质量还好,一看就是正规的东西。   “一中?全国试题汇编?那个我知道,我也看过,和我的差不多,”肖开艳问过顾明阳,说有许多题两边都是有重复的,“但他们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下来呢,现在时间多宝贵啊,咱们可浪费不起。”   校长打着哈哈,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留了两套卷子,“其实也等不了几天,这样吧,你非要试试我也不拦着,毕竟你是给咱们学校送知识来的,这不马上下课了,我让人领着你去班里,你试试吧。”   直到上课钟响,肖开艳也没卖出去一套卷子,校长的钱她要是真收就太傻了,所以等于直接赔了。   肖开艳没急着走,而是等到学校放学,她直接在校门口摆了个摊儿,兜售自己的卷子。   只是学生们已经被老师打了招呼,说用不了几天县教育局印的卷子和复习资料就会送下来了,到时候大家可以买那个,所以肖开艳鼓动三寸不烂之舌,也只卖出去了五套。   看着手里的五块钱,肖开艳安慰自己她没白来,最起码她知道了,宝山县自己印了卷子,她的东西在宝山是卖不动的。   ……   李晓辉看着印刷厂的工人帮他把车给装好了,把厂里给他开的介绍信郑重装好了,叫上他这些天刻意交好的印刷厂销售科的科长,一起去了省城。   而他承诺白送给一中的卷子,则由印刷厂负责给县一中送去。   李晓辉带走的不只是介绍信,销售科长,试卷,还有他从一中重新“借”回来的黎苗的所有学习资料。   他的计划很明确,到了省城,直接把车开到了新华书店门口,以宝山县印刷厂的名义和新华书店谈,他这些天留意了,自从十二月高考的消息出来之后,县新华书店比百货楼还热闹。   从新华书店出来,李晓辉又开车把整个商城的各个高中跑了一遍。等晚上的时候,车上的先期印出来的四千套卷子,已经基本空了,“晓辉啊,哥我干了一辈子销售了,今儿我得管你叫师傅!”   坐在副驾驶的刘科长大口的啃着手里的肉盒,佩服的冲李晓辉竖起了大拇指,“你这张嘴,真的能把死人说活了。”   “哥你就笑话我吧,咱今天能这么顺,我总结了,一是国家政策好,把事办到了咱老百姓心坎里,谁不想上大学啊,哥你家小子不就在一中的嘛。”   “那是,我那小子要是能上个大学,老刘家祖坟可就冒青烟了!”   “二来呢,咱这卷子好,你瞧瞧我带的那些书没有,都是从首都买回来的,商城新华书店里都没有,也没地儿买去,他们能不想要咱的卷子吗?”算着今天一天的收入,李晓辉都想放声大笑了,他的本钱已经回来了,剩下的就是纯赚的。   “三呢,就是刘哥您了,你工作证介绍信往那儿一放,我再说啥,人家也才愿意听啊!”不然他一个县汽车队的临时工,跑新华书店见人领导,人家哪会见他?   刘科长被李晓辉说的心里高兴,他之所以给李晓辉帮忙,除了因为和李晓辉对脾气有话说,成了忘年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李晓辉还有一半儿款子没结呢,这笔生意说起来是教育局和印刷厂的,但实际上却是李晓辉在张罗,若是李晓辉生意没做成,他们厂子找谁要钱去?   心里算着李晓辉挣的钱,刘科长心里酸酸的,“你这小子眼光真是太好了!我看照着情势,回去厂子还得加班!”   李晓辉从来不是个把路走绝的人,他哈哈一笑,“这么大个南省呢,我一个人可忙不过来,我准备回去之后和你们厂长商量一下,我定的货我自己卖,你们和教育局打个招呼,也可以自己加印了往外卖,我觉得想要这卷子的,不止是咱们南省的学生。” 第101章 v章   十二月高考的消息一出来,整个县一中的气氛都不一样了,黎苗看着都熬的跟鬼似的同学,无奈的摇头,这些人是真的拼啊!她都有点庆幸自己开始的早了,不然真没把握在一次次测验里保持领先。   黎进忠也没想到真的会恢复高考,他觉得自己这个闺女命太好了,她所有的行为仿佛都是在为这次考试做准备一样,想到黎苗次次第一的考试成绩,黎进忠仿佛看到了首都大学正在向她招手,一个首都大学的学生,那是妥妥的国家干部,而他黎进忠,也会因为家里出了个真正的大学生,而被人羡慕。   之前和黎苗的所有嫌隙都被黎进忠抛到了脑后,他化身慈父和苗兰花带着粮食亲自跑了一趟县城,嘱咐黎苗一定要抓紧最后的一个多月,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面。并且告诉黎苗,以后每周苗兰花都会过来看她,她不用再回五道沟村了,太浪费时间。   反正姜老师他们都回城了,黎苗少回去一次也没什么,她答应了不回家,但拒绝了让苗兰花来看她的提议,天越来越冷,苗兰花骑车赶几十里山路,受那个罪没必要。   李晓辉的生意这会儿做的如火如荼,他几乎把周围的县市跑遍了,前前后后卖出去的卷子足有三万多份,后来他发现再去的地方也有了差不多的试题,就知道是也有聪明人在仿印了,李晓辉干脆就不再和印刷厂抢这些生意了,他决定最后干一票大的,就好好歇歇。   “你真的要去粤省?”黎苗没想到李晓辉心这么野,直接要把试题卖到粤省去,“你是不是和常英又联系了啊。”   李晓辉准备着行李,“嗯,我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了,所以咱们的卷子一出来,我就给常同志寄了一份,让她帮着在粤省打听打听,常同志后来拍了电报,说咱们的卷子很好,她还帮着联系了粤省的新华书店,那边说要一万份!”要不是不想给黎苗在首都的老师们添麻烦,李晓辉都想把卷子卖到首都。   李晓辉这次准备了五万份过去,南省及周边省市的生意他和印刷厂都做的差不多了,千里之外的粤省却还是一片空白呢,李晓辉准备一路向南,边走边卖,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五万份卷子给清空了,然后回家给黎苗当后勤。   就十来天的功夫,李晓辉已经卖出去了三万份卷子了,这要真的把这五万份再出手,“哥,你这趟生意做好,得能落上万块钱吧?”   上万?李晓辉得意的眨眨眼,“你太小瞧你哥了,”他和教育承诺的是宝山县的卷子所有收益交教育局一成,可宝山县才吃得下多少?真正的大头在外面啊。   不过李晓辉也没打算把教育局给得罪了,前头的三万套卷子,他会拿出纯收入的一成给教育局,两成给县一中,后头这五万套,对不起了,粤省那边也得打点不是?   黎苗一点儿也不怀疑李晓辉的话,毕竟家里这处宅子已经赎回来了,据范新巧说,整个宝山县的银行几乎都是一年也遇不到一个贷款的,但李晓辉贷款的事还没有成为新闻被传开,他已经把钱给还回来了,快的银行的领导瞠目结舌,觉得李晓辉这是仗着自己是职工家属在调戏组织。   肖开艳只要看到堆了半屋子的试卷,就觉得整个人都透不过气来,她这些天都要疯了,她在卖卷子,李晓辉也在卖,她背着卷子坐着去外地卖,而李晓辉却能开着大东风出去卖!   肖开艳唯一能做的,就是花钱收买了一个在汽车队的司机,大概打听出李晓辉出去的路线,她努力规避这些地方,去李晓辉还没有去的地方,把自己的试卷给卖出去一部分。   肖开艳也想租辆大货车出去,但汽车队是国家单位,根本不接肖开艳这种私人雇佣的生意!可李晓辉却能仗着是车队的司机,直接开车出去做自己的小生意!   只要想到这个,肖开艳都很想写信举报李晓辉公器私用!   但她还是冷静了下来,她不敢,她不知道李晓辉未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她还不想得罪大佬!   见肖开艳从外头风尘仆仆的回来后,就一头扎进屋里不出来,孙清莲叹了口气,端了碗粥推门进去,“累了吧?来把粥喝了再睡。”   肖开艳强撑着坐起来,抬眸正遇上孙清莲关切的目光,她鼻子一酸,所有的委屈都泛上心头,“奶奶……”   所有的焦躁和郁闷都随着眼泪倾泄而去,肖开艳滔滔不绝的诉说着这些天的辛苦,骂着李晓辉的不留余地和贪婪,骂黎苗的心胸狭窄……   孙清莲听的脑仁儿疼,肖开艳的意思她懂了:她觉得黎苗窃取了她发财的办法,并且抢在她前面把这计划给实施了,又因为她有李晓辉这个好帮手,所以黎苗发了横财,而肖开艳自己,却要把本钱都给折了进去。   “这事也不一定是黎苗抢你的主意,我成天在一中门口卖水,也听那边的学生说了,说是黎苗把自己从首都拿到的书都捐给学校了,是学校和教育局一起决定给大家印卷子的,”孙清莲听说也见过同学们手里拿的复习资料和试题,说实在的,县印刷厂里出来的东西,比肖开艳找街道印刷厂印的强太多了。   而且人家那套卷子比肖开艳还厚的多,里面还有一中老师总结的重点,也才卖一块钱!换成她,她也会买学校卖的卷子啊。   当然,在生意人家庭长大的孙清莲自然是知道一个好主意的重要性的,可肖开艳没办法证明黎苗是知道了她的计划之后有样学样照着来的,要知道从那么多书里整理出大量的试题,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我问过黎苗了,说是现在李晓辉已经不卖试卷了,”不忍看肖开艳成天奔波,孙清莲试探性的问过黎苗,“说是现在不只是咱们省,就是外头好些地方听说了,都直接拍电报和印刷厂定了试卷,以后都是印刷厂照着订单印好了由对方来车拉货的。”   肖开艳只觉得两眼一黑,她靠在墙上,看着那一堆堆试卷,“那我这些就都成了废纸了?奶奶,我该怎么办啊?”难道她就活该每天守着个小吃摊儿,几分一毛的挣辛苦钱?   孙清莲也在看屋里那一堆东西,这些卷子几乎花光了肖开艳的积蓄,孙清莲也知道她的钱存的不容易,“要不这样吧,你去见见李晓辉,看看他能不能帮帮你。”   “他?他怎么会帮我?”肖开艳坐直身子,觉得孙清莲是癔症了,“他是黎苗的人!”   孙清莲不悦的皱眉,“李晓辉和黎家是干亲,那是正儿八经认的干亲,”孙清莲对肖开艳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的没教养很不舒服,“我是在想,与其你这么每天背着卷子到处跑,不如看看能不能让李晓辉帮忙,帮你把这些卷子出手了,你算算,这些天你挣了多少?小吃摊不开张,损失又是多少?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既然这笔生意是注意要赔了,就不应该再在它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难道时间就不是钱吗?   肖开艳已经回过味来,不管她认不认,她这次是赔定了,想想那边赔进去的钱,肖开艳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她腾的从床上跳下来,拿起桌上的粥咕咚咕咚喝完了,“那我现在就去。”   ……   李晓辉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油印卷子,心里十分的嫌弃,“你叫我帮你卖这个?你这种卷子都要一块钱一套?开啥玩笑呢?”   肖开艳眼眶一红,“我也没办法,这卷子成本在那放着呢,没一块钱,我都回不了本。”   要是自己没卖卷子的话,面前这女人手里的东西,还真能卖出这个价钱,李晓辉认真打量起肖开艳来,她来他这里买过东西,和黎苗是一个村儿的,但似乎两人的关系很不好,“我帮不了你,现在宝山甚至临平市的学生们,几乎人手一套一中印的试题汇编,没人会再要你这东西,你要想往远处卖的话,路费运费都是笔不小的开销。”   这些账肖开艳路上都算过了,“我把这些卷子便宜卖给你,你想加多少怎么卖我不管。”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想看到家里那堆东西。   李晓辉差点儿没笑出声,他车里装着五万套试卷,会要肖开艳这种破卷子,当然,如果足够便宜,他也不介意多拉一点儿,“多少钱一套?”   “八,五毛,”肖开艳按着自己的成本价给了李晓辉,这样她除了搭进去了时间,损失了小吃摊的收入,但存款总算是能回来了。   李晓辉立马摇头,“这些卷子如果我去卖,顶多收人三毛一套,算了,你回去吧。”   见李晓辉一点儿都不犹豫的拒绝了自己,肖开艳把心一横,“三毛,三毛给你。”   李晓辉好笑地看着肖开艳,“你也不能让我一毛钱也不赚啊,肖同志,我又不认识你,不可能白帮忙的。”   肖开艳这次真哭了,“你想要多少?”   李晓辉也不想欺负女同志,他伸出两根手指,“两毛一套,我全拉走,给你现钱。”   两毛?肖开艳真的很想说她不卖,可她张了张嘴,半天只能僵硬的点头,声音嘶哑,“好,我卖给你。”   “那走吧,我现在就去把货拉走,”李晓辉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去粤省,“你那儿有多少货?”   “两千七,”肖开艳把未来设想的太灿烂了,又要压低成本,一次印了三千套,没想到全砸在了自己的手里。   李晓辉忍不住吹了声口哨,“肖同志,你胆子可真够大的,佩服。”   他有教育局和印刷厂做后盾,才敢一次印了一万套,肖开艳一个女同志,什么准备也没有,就敢自己印三千套卷子,李晓辉挺服气她的。   ……   看着屋里的卷子都被李晓辉装进了小拖车里,又把五百四十块钱结给她,肖开艳心里压的石头一下子被搬走了,至于她赔的近一千块钱,肖开艳只能装着她从来没有赚到过,“我能问一句话,印卷子卖的主意是谁想的?你还是黎苗?”   李晓辉奇怪的看着面色苍白的肖开艳,“是我,苗苗忙死了,哪顾得上这些事?不过我也是从一中自己印卷子的事里得到了启发,”想到自己已经赚到的和即将赚到的钱,李晓辉觉得自己聪明死了,当然,要不是他妹子,他也想不出这种办法来,“好了,钱你收好,我走了。”   不是黎苗的主意?肖开艳没想到她居然听到这样的回答,“不可能,你怎么能想出来这样的主意?”只有像她这样的重生者,才有这样的头脑,才会想尽办法赚钱。   李晓辉没好气的瞪着肖开艳,“有啥不可能的?你能想到我为啥想不到?我看着比你还笨?你再这么说,把钱退我,这货我不要了。”   ……   卷子里出手了,肖开艳却并没有真的轻松,她在床上辗转了一夜都没有睡好,她不愿意永远过着摆小吃摊的生活,她知道,这样她也能把日子过的不错,改革开放之后,她还可以开饭店,可以买房子,但黎苗却去上大学了,她也可以买房子,学历,钱和美貌,让她照样能过上和上辈子一样的生活。   就是顾明阳,只要考上了大学,也会成为人上人,只有她,只有她呆在这个小县城里吗?   孙清莲看着肖开艳浓重的黑眼圈儿,叹了口气,“东西既然都出手了,就别再想了,你歇一天,明天咱们就出摊,别难受了,我把一中的摊子停了,去医院那边帮你,咱们以后天天晚上都去电影院门口卖馄饨。”   肖开艳肯定赔了不少,孙清莲决定辛苦一点儿,帮肖开艳把钱给赚回来。   “奶奶,我不摆小吃摊了,你要是想接着干,就雇个人过来帮你,我准备去粤省,”她摆小吃摊怎么有李晓辉卖从南边贩来的东西挣钱?肖开艳决定亲自去一趟粤省,进些时新的东西来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晚了,周末我更忙啊。 第102章 v章   孙清莲被肖开艳的话吓了一跳,去粤省?那得多远啊,而且不摆小吃摊了?   肖开艳和孙清莲一起做生意,规矩是早早就说清楚的:孙清莲在一中门口的收入是归自己的,去给肖开艳帮忙,肖开艳给她开“工资”。大家亲祖孙明算账。   孙清莲对这种方式挺满意的,加上肖开艳另给她的房租,每个月她都能收入六七十块钱,这比县医院的医生拿的都多了。   “开艳啊,你要是缺钱了,我这里还有,但你别冲动,粤省那么远,你一个姑娘家,”她这身体,实在不敢陪着肖开艳千里迢迢的在路上奔波,“你不是说想盘个小饭店嘛,咱们一起看个地方?”   看到李晓辉卖卷子挣了大钱,孙清莲更相信了肖开艳做的梦了,但世上还有人强命不强这个说法,孙清莲觉得肖开艳老实的做好眼前的事,日子照样可以过的很好。好高骛远只会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肖开艳摇头,她不能再等了,运动已经结束了,盘踞在人民头顶的恶人也都得到应有的下场,她得抓住这个机会,要是再这么拖下去,这辈子怕也是守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儿了。   肖开艳算了算自己手里的钱,“奶奶,我现在手里就剩下六百块钱了,你要是愿意和我合伙的话,收入我分四成给你。”   孙清莲现在手里也存了二三百块钱了,拿出来给肖开艳没什么问题,但她觉得肖开艳太冲动了,“你好好想想再做决定,这是大事,不能脑子一热就行动,外头也不安全啊,你一个小姑娘出门,太危险了。”   她想不通肖开艳怎么一夜之间,连做熟的生意都不要了?“你再想想。”   肖开艳摇摇头,她一夜没睡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就看李晓辉,她就知道该走哪条路?至于外面安不安全的问题,她虽然看起来二十岁,但芯子里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什么事没经过见过?想坑她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   黎苗看着范新巧给她准备的大棉袄,哭笑不得道,“嫂子,我不怕冷你是知道的,”她是进考场,又不是进冰窖,哪用新棉袄新棉鞋,还有一条厚棉裤,“这棉裤你赶紧改成你会穿的吧,我可是坚决不穿。”   范新巧因为身体的缘故,比别人都怕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以为每个人都像她一样怕冷。   穿这么一身儿她都成个球了,“你摸摸我手,是不是热乎乎的?”   苗兰花则给黎苗做了一件大红的罩衫,她跟着马莲香学会了打毛线,立马给女儿连夜织了一件红毛衣送来,“棉裤不穿可以,棉衣和棉鞋得穿上,这天儿太冷了,你要是把脑子冻住了,算不出来怎么办?”   我的个娘啊,她们一中现在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的,哪一回她也没把脑子冻住啊,“我穿上你织的毛衣,嫂子做的棉鞋就行了,那棉袄太厚了,穿上胳膊打不过来弯儿,写字就慢了,你们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黎苗这阵子考的试,真的比她上千年里考过的都多,早就考的没感觉了。   李晓辉则把一只新手表递给她,“这是哥给你的,我托人在首都专门招待外宾的商店买的,你戴上。”   杨葆姗走的时候黎苗把她的那只表还给了她,托李晓辉帮她买了块小坤表戴了,“我有表了,你又买这个干什么?”   李晓辉觉得只要黎苗上了考场,那肯定就能考上大学,“这是给你上大学准备的,外国表,你明天不是要考试了,先戴着。”将来戴着这个表去大学,省得被那些大城市的学生瞧不起了。   黎苗一阵牙疼,自打卷子的生意让他狠发了一笔之后,李晓辉整个人都有点儿飘,从粤省回来的时候,直接给了她五千块的分红。还带回来了一大包新衣裳,从范新巧李红梅到她,还有范新巧娘家所有人,人手一套,她听范新巧说,李晓辉还硬让范新巧往娘家拿一千块钱,说是这些年老丈人一家子把他当儿子,他没孝敬过二老。   也幸亏范老爷子不糊涂,范新巧前脚把钱送过去,后脚就把李晓辉叫过去,让老爷子关上门骂了一顿。被老丈人臭骂一顿的李晓辉才算是落了地,也不像之前那样到处请人喝酒了。刚巧李晓辉的姐姐又带着儿子女儿过来打秋风,李晓辉才知道自己挣了大钱的消息竟然传开了。   这下李晓辉才慌了,舍着脸不要和姐姐对喷了一场,只差没有敲锣打鼓的告诉大家,他只是个跑腿的,那卷子是人家印刷厂卖的,他拿的就是个辛苦钱,可就这么点儿辛苦钱,他那个丧了良心的大姐就跟闻到腥味儿的狗一样,寻过来了。   黎苗无奈的看着李晓辉递过来的手表,试卷的事她可以说没出什么力,分得的钱却很不少了,黎苗记得她撕的那张文治国家的存折上头,都没有这个数呢,“可你不还送了我一台收音机嘛。”李晓辉给她买的那只收音机小小的,携带十分的方便,收的台也多,黎苗很喜欢,每天都会听到节目全都结束才放下。   “这个表我还是先不戴了,也不知道准不准,”黎苗想了想还是没接受李晓辉的礼物,她现在用的就很好,而且她也买得起更好的。她和李晓辉虽然是干兄妹,但亲兄弟明算账,该分给她的钱李晓辉一分没少,这种贵重礼物黎苗就不会再收了。   苗兰花连连点头,她是知道李晓辉做什么试卷生意最后给黎苗也分了钱的事的,黎苗告诉她,是为了让她不要为自己将来的学费操心,但女儿手里有钱,就不能收人家这么贵的东西,“就是这个理儿,我看苗苗这个表还新的很呢,这么快就换不是糟蹋东西吗?咱农村人可不能这么不会过日子,”她把表塞到范新巧手里,“红梅妈在信用社上班儿呢,这表也就她配得起。”   范新巧抿嘴一笑,李晓辉给黎苗买什么她心里都不会介意,但黎家人的表现更让她感动,她看了李晓辉一眼,接过手表道,“我自己也有表,要不这块先放着,等将来苗苗那块坏了,再换上这个。”   黎苗被两家人团团围着,不热也出了一身汗,“时候不早了,你们都睡去吧,我也早点儿歇了,明天还得早起呢。”   ……   顾明阳没想到孙清莲会接他回家住,他这样的,一般都会继续住在学校宿舍里,中午饭也由学校食堂安排。   “开艳这不是刚好又出去了,你先住她屋里吧,明天早上我给你做饭,中午你也回来吃。”   肖开艳现在粤城宝山两头跑,生意慢慢做起来了,她忙的把顾明阳直接扔到了脑后,孙清莲不知道他们关系到底会怎么样,想了想还是出面替她描补着,而且顾明阳一直学习也很刻苦,孙清莲对好学的孩子也有一种天生的好感。   顾明阳鼻子一酸,“谢谢奶奶,”他把东西放在屋里,想出来给孙清莲帮忙,却被孙清莲拦住了,“火上有热水,你自己打了洗洗,我给你下碗面条你吃点儿再看会书,要是不想看了,就早点儿歇着。”   “开艳还没回来?”虽然这两个月顾明阳根本见不着肖开艳的人,但他觉得两人没有正式说分开,那他就还是她的对象,自己高考这么大的事她都不回来,这让顾明阳很寒心。   明天就考试了,何必再想这么闹心的事?孙清莲尴尬的一笑,“那边肯定有啥事耽误了,不然开艳肯定就赶回来了,这不还有我的嘛,明阳啊,明后天是你最关键的三天,你只管把心思都用在考试上头,至于以后的事,以后慢慢说。”   ……   考完最后一门,黎苗长舒了一口气,她以前次次都要早交卷的,这次破天荒的老老实实每场都坚持到钟响,等到监考老师发话,才随着大流交卷子。   “苗苗出来了,”   李晓辉和黎进忠一直守在考场外,看到黎苗,李晓辉快三十的人也是一蹦三尺高,“妹子,在这儿呢,快!”   黎苗没好气的白了李晓辉一眼,这又不是第一天,怎么还那么激动,她冲李晓辉挥挥手,示意自己看到他了。   黎进忠已经挤到了黎苗身边,他把手里一直拿着的大茶缸递给黎苗,“还热着呢,你喝一口,咋样?”   黎苗没说话呢,周围的同学都已经停住了脚步,县一中有个成绩又好长的又俊的女学生的事,只要是参加高考的学生,就没有不知道的。这次考试考场又定在了县一中,全县的考生们都看见了黎苗到底有多漂亮,但是成绩嘛,对于外校的学生来说,那还只是个传说。   黎苗掀开盖子喝了一口,“还成,不算难,我觉得没啥大问题。”   “叔你这就是多余担心,咱苗苗可是次次考第一的人,我听她们老师说,就是临平市的学生,都没咱苗苗学习好,”李晓辉笑声哈哈,有个争气的妹子,比他做生意赚钱还叫人得意。   离黎苗最近的一个女生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道,“你觉得题不难?”   黎苗见和她说话的女生看起像三十岁了,就知道这个应该是下乡的知青,“嗯,我觉得不难,”她看着那女同志迅速青灰的脸,有些不忍心,“这只是我觉得,要不你再问问别人吧,我这些年一直都在学习。”   “这样啊,”和她搭讪的女同志脸色好看了一些,“那我去问问别人。”   “黎苗,黎苗,”孙丽霞这会儿也正被父亲孙满堂还有两个哥哥包围着,她努力往上探着身子冲黎苗招手,“咱们晚上一起看电影啊。”   想到家里的苗兰花,黎苗大声道,“改天吧,改天你来家里找我。”   顾明阳考的也不错,尤其是在听到周围人小声说着有好多题不会做的时候,他踌躇满志的从学校出来,看到站在大门外的黎红。脸一沉,“妈,不是不让你来吗?”   黎红是今天才赶到的,“我不是不放心嘛,你考的咋样?”   顾明阳点点头,揽住黎红的胳膊,“不错,我觉得我能考上。”   “那就好,那就好,”黎红抹了下潮湿的眼角,“走吧,咱们回去。”   ……   黎苗几个到家的时候,范新巧和苗兰花已经把饭做好了,看到女儿回来,苗兰花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才三天功夫,人就熬瘦了,我刚才和你嫂子商量了,你不用跟我们回去,就在你嫂子这儿好好歇几天,家是大妮儿哭闹起来吵你歇不好。”   黎苗也没想着回五道沟去,她早就有新计划了,“嗯,那我过几天再回去。”   晚上吃完饭,黎苗就说了自己的打算,“哥,你今年还去不去粤省了?”   李晓辉卖完卷子回来之后,就再没出过长途了,一是他惦记着家里黎苗要考试了,二是他用车队的车连跑了一个月卖卷子,虽然他给队里交了钱,还请了队里的司机喝了几场酒,大家面上都没说什么,但树大招风,李晓辉这一趟赚的太多了,难免叫人心里不舒服。   “咋?你问这个干啥?”李晓辉喝着枣花茶,笑眯眯道,“是想叫我给你捎啥东西?”   “这不离过年还有一个月嘛,我想着你要是出去的话,也带上我,我想出去看看,”黎苗早就在宝山这个小地方呆腻了,她想出去看看。   苗兰花先坐不住了,“不行不行,你一个姑娘家,那么老远的多危险啊。”   范新巧也不同意,“你哥是没和你说路上有多辛苦,他们经常都睡在车里,好多时候连招待所都没有,只能住在老乡家里,又脏又不方便,苗,咱可不去受那罪。”有些地方男人住得,女同志可没办法接受。   黎进忠也是摇头,“外头可不像你想的事事如意,别说晓辉开的货车了,就是坐公共汽车,这一天下来,人都晃散架了,而且带着你,那男同志干啥都不方便啊。”   李晓辉知道黎苗有多想出去,“要不这样吧,咱坐火车去南边转转?”他只当陪黎苗出去看景致了。   “嗐,她哥,你可不能这么惯着她,”苗兰花听不下去了,“那车票得多少钱啊,谁家快过年了不在家呆着,坐车跑出去瞎转悠的?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   苗兰花把眼一瞪,“你敢不听我的偷偷跑出去,我就不认你这个闺女,听见了没?”   黎苗失望的垂下头,“听见了,”她就不该当面提,应该悄悄和李晓辉商量了。   李晓辉不忍见黎苗不高兴,“你不是说想学开车嘛,这样吧,我带你去车队学开车去,怎么样?”   开车?这个可以,虽然黎苗不打算当个司机,但她对一切新鲜事物都满怀好奇,“那好,咱们明天就去。”   李晓辉被黎苗这个急性子给逗笑了,“学校不是让你们明天都去学校估分嘛,等过几天,你学校的事忙完了咱再去,那大东风又跑不了。”   哦对,她还得去学校估分呢。   ……   一中这次老大哥做的很彻底,不但对自己学校的学生,就是外校的学生,也都一视同仁,大家围大老师连夜赶出来的正确答案前面,紧张的核算着自己的分数。   黎苗记性好,一眼扫过去,已经看了个七七八八了,语文六道大题,前面五题她保证全对,就剩下后面的作文题,她对这个不太有信心,虽然顾为民和杨葆姗给她仔细讲过,但作为才穿过来不到两年的新人,还是做不到把话本子里的世界融在自己的骨子里,黎苗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用一笔好字先声夺人,给自己博个好印象了。   黎苗理化一直不错,但到了恢复高考的消息正式下来,她反复考虑之后,决定选择了文科,文科除了考政治、语文、数学、史地之外,还会加考一门英语,这是为想报考外语专业的学生准备的。   黎苗不舍得把自己学了两年的俄文和英文扔了,想了想最终舍弃了理科,选择了文科。   李老师一直盯着黎苗呢,县一中能不能放卫星就看黎苗的了,“怎么样?估好了?”   “嗯,”黎苗点点头,“老师,四百五能上啥大学?”   黎苗每次校考的分数也都在四百五以上,李老师只求她不要发挥失常,听到黎苗的话,眼都亮了,“你确定?没算错?”   “哈,也不确定,我觉得能再多点儿,我就是对作文和英语的汉译英没啥信心,不知道改卷子老师的路数啊。”她自己算出来是四百七十多,但这是高考,不是平时的校考,改卷的不是一中的老师,万一自己的英语和语文两篇作文都得了零分呢?那直接就会扣下去六十分。   李老师已经不再往下听了,黎苗的作文她心里有数,谈不上发自内心,但也能做到四平八稳,这是个聪明孩子,不该犯的错误是绝对不会犯的。至于英语,教他们的英语老师可是说了,黎苗的英语比一般大学生都要好很多,“你今年就报首都大学!只报首都大学!”   宝山一中恢复高考第一年,就出个首都大学的学生,这得多光荣啊!“黎苗同学,你没事的时候,把自己的发言稿准备一下,对了,把你捐书给一中的事也要重点写一下,还有你以前当社员的时候,拿过的先进生产者荣誉也要点出来。”   她一定要把黎苗树成新时代的典型人物,“你别摇头,不是老师功利心重,想当啥优秀老师,老师是想让你给妇女同志们做个榜样,告诉所有人,咱女同志只要想干,啥都能干好!”   黎苗嘴里发苦,她强是她强,和男女无关啊,而且她们终南山也没有强者要上台做报告的规矩啊,这让她上去咋说啊?说自己天生比别人脑子好,说自己可以每天只睡三个钟头?这要是让人跟着学,那是害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阵子生活极其没有规律,码字的时间也没办法规律起来,对不起大家。   高考的事我随便度了一下,各地的考卷不太一样。搞错的地方,我又重新写了一下。把高考分文理给忽视了,高考过去年数多了,我又是个艺考生,捂脸。 第103章 v章   一大早黎苗正准备跟着李晓辉去车队接着练车呢,院子就被人一下子推开了,李老师气喘吁吁的进来,“苗苗,黎苗同学,走走走,快跟我走。”   黎苗吓了一跳,“李老师,出啥事了?”   李老师看着上身红罩衫,下身黑裤子,脖子上系着粉白色纱巾的黎苗,冲过来把她往房里推,“快,快去把你这件新衣裳给换下来,找件旧些的穿上,纱巾也去了,艰苦朴素,艰苦朴素听见了没有?”   黎苗被弄了个愣怔,“我这挺朴素的啊,”李晓辉给她从南边捎的风衣她都没敢穿出来。   李晓辉正往外推自行车呢,“李老师,到底啥事啊,你别把我妹吓着了。”   李老师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把话说明白,她一拍巴掌,“瞧我,光顾着高兴了,是这样的,你的分数出来了,四百七十七,南省第一!第一啊!”   黎苗呃了一声,第一她肯定想当,但当上了也没啥稀奇的,“那挺好的,我应该可以上首都大学了吧?”南省状元上首都大学应该够资格了。   李老师没好气的白了黎苗一眼,“当然能上,我今天早上接到的通知,省里报社下来采访你呢,市里和县里的也都来了,还有电台的,你赶紧跟我到学校去,还有,我让你写的报告你写了没?”   那么羞耻的东西黎苗才不要写呢,她以前打架第一,只管打就行了,谁还会写个报告告诉大家怎么打赢了那些妖魔鬼怪?“没有,我写不出来。”   “唉,你这个孩子,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这样,太老实了!”李老师觉得自己来的太对了,“走走走,采访的人下午才到呢,咱们先在学校准备准备,你不会写别写了,我们几位老师帮你写。”   李晓辉已经被南省第一这四个字儿惊了,“老师老师,你再说一遍,你刚才说的啥?”李晓辉相信黎苗能考上首都大学,但南省第一也太可怕了,多少万人在考试呢,“我妹子是第一名?状元?”   李老师很愿意和人多说几遍这个好消息,“第一名第一名,听说比商城实验高中的第二名多了好几十分呢,”她举目望天,不让眼里的泪水落下,“黎苗同学,老师谢谢你啊!”   “理科呢?理科第一名是谁?”黎苗有些好奇,顾明阳上辈子也是省状元,他选的理科,不会这省状元还是他吧?   李老师摆摆手,“反正不是咱们学校的,我没顾上打听,”她听到校长通知她黎苗是文科状元之后,激动的什么都忘了,哪还顾得上关心别的学校的事?   范新巧已经帮黎苗找好衣服了,“苗你快回屋把衣服换了,”她一推李晓辉,“你快去队里请个假,一会儿上学校去陪着苗苗,中午去国营饭店好好请老师们吃顿饭,咱苗苗有今天,都是老师们的功劳。”   她真诚的握住李老师的手,“要不是李老师您帮忙,我们苗苗连一中都进不了,哪会有今天?”   李老师一脸惭愧,黎苗进学校的时候基础就很好,这两年学习又努力,说实在的,是她沾了黎苗的光,成了省状元的班主任,而不是黎苗因为有了他们这些老师才成了状元,“新巧你太过奖了,苗苗这孩子不论到哪儿,都会取得好成绩的,一中因为有她而骄傲啊!”   ……   黎苗还是第一次被人举着相机反复拍呢,但她没有一点儿慌乱和羞涩,静静的站在那里,微抿粉唇,由着省报和市报的记者各种角度拍了一通。   几位记者都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沉静的被采访者呢,那些省级市级的劳模和先进人物,在镜头前,也不可能像黎苗这样平静,“黎苗同学,请问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黎苗看着上下打量着她的那个记者,她很不喜欢那记者看她时的目光,跟带了刀子一样,“我是红山公社五道沟村人,我爸是村里的会计,我妈是公社社员。”   董校长忙请大家在一早就准备好的小会议室里坐了,“咱们先请黎苗同学的班主任李老师给大家介绍一下黎苗同学的基本情况,”他看了一眼黎苗,硬是从黎苗的脸上看出了羞涩和胆怯,“黎苗同学平时除了在学校上学,就是回家帮父母做农活,没和各位记者接触过,先让她冷静冷静,一会儿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谈。”   李老师和几位记者介绍着黎苗的情况,另有老师已经把他们一上午精心为黎苗写好的情况汇总交到了各报的记者手里,一个记者低头看到稿纸上的字,忍不住赞了一句,“好字。”   董校长立马兴奋了,“这是黎苗同学的字,黎苗同学这笔字谁见谁说好啊,有大家风范。”   等李老师谈完黎苗的基本情况,省报来的记者已经按捺不住了,他抖着手里的稿纸,冷笑道,“黎苗同学学习好那是有目共睹的,但这上头说的,向学校捐了十几本复习资料,这也太夸张了吧?”一个农村出来的学生,哪有这个能力和财力?   董校长立马道,“千真万确,现在这些资料还在我们学校图书馆呢,我们都想好了,这些资料我们会永久收藏。”   黎苗却知道那记者想问什么,她淡淡的把给她寄书的几位教授的名字说了一遍,“我能取得今天的成绩,和几位老师的教导是分不开的。”顾为民他们都平反了,黎苗也不怕说出他们在五道沟悄悄指导她学习的事了。   原来如此,几位记者对视一眼,都觉得这才是黎苗考了第一的关键,但省里来的记者还是有些不相信,黎苗长的跟朵娇花一样,省剧团的演员也没有她漂亮,这样的姑娘会参加过县里防洪大会战?“黎苗同学,你平时在家里学习,怕是没有时间参加劳动吧?”   黎苗已经感觉到了面前这个省报记者的不怀好意,她挑了挑眉毛,“学校复课也才一年多,复课之前,我就是一名普通的公社社员,每天都和生产队的社员们一起上工,嗯,我力气大,和男社员们一样,能拿到全工分,记者同志,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我们村里打听一下。至于大会战,从我十五岁起,每年县里清河修渠我都会报名参加,”这些好事是原身做的,黎苗不会让她的辛苦被忽略,“我还得过大会战的先进个人,县里应该有记载的。”   省报记者愣了一下,神情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没想到黎苗同学对自己的过往记的这么清楚,”他抖了抖手里的稿子,“真的是一桩桩一件件啊~”生怕别人忘记了,这种沽名钓誉的人他见过的太多了,黎苗这种简直是小儿科。   黎苗挑眉,这话的意思听起来怎么那么的不悦耳呢?“没办法,都是自己做过的事,而且我这个人记性还好的很,当然,写这份稿子的时候,我参考了几篇过去几位全国先进人物到各地做汇报时的稿子,”黎苗真的是记性好,又整天听收音机,李老师把这篇稿子给她看的时候,她就准确的看到了那些先进人物演讲稿的影子。   那些先进人物做报告的时候,哪个不把自己的事迹一件件说出来?不然大家听啥?怎么跟着学习?   省报记者不说话了,只是面带愠色的瞪着黎苗,他是省报下来的,走到哪儿当地的各级官员都是高接远送的,对他提出的意见,更是奉若圣旨。他自问自己也没有说黎苗什么,只是合理的提出了质疑。   省报记者对一个农家女能考第一是很吃惊的,他从来不认为省状元会被一个女学生拿走。但事实就是事实,他还是很愉快的接受了下来采访的任务。而且已经想好了这篇报道要怎么写了:一个贫下中农的女儿,即使在停课期间也从来不放弃对知识的渴求,一边种地一边不顾家人的反对坚持读书,在听说学校复课之后,偷偷跑到了学校求着老师们收下了她。在校期间,她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学习了,因为家庭条件差,她每天的伙食就是啃着干窝头喝凉水……   她应该是平凡的,木讷的,面有菜色,面对相机和记者的时候是慌乱的,感激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肌肤雪白,眼睛黑亮,漂亮的让人眩目,尤其是她沉静的气质,看到他们也是一脸的平静淡然,并没有一点点见到省里来的领导的敬畏和怯手怯脚,好像考了省状元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这让他已经有了腹稿的报道全都打了水漂。   现在她还敢和他呛声?难道他的质疑错了?谁能看出来一个娇滴滴的,手指纤细连个茧子都没有的女同志,成天在地里干农活?还参加过修河挖渠的工作?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丫头还这么不驯!就因为考了个省状元吗?很了不起吗?一次考试能代表一生吗?作为工农兵大学生的他,对这些自以为学习很好的学生心里是看不起,又有些嫉妒的,“哼,真的是不知所谓,不就是长的漂亮一点嘛就傲成这样,以后还怎么为人民服务?”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他的话惊呆了,黎苗都被这人的逻辑逗笑了,她看了一下小会议室里的人,“大家好像是因为我考了四百七十七分才过来采访我的,并不是听说了我的长相才过来的吧?难道这位记者同志不是?”   不等那记者说话,黎苗又道,“刚才我也说了,我以取得今天的成绩,和被下放到我们村里的几位首都大学的教授分不开,其中一位杨老师,因为是教新闻的,她和我说过,记者是以及时,真实,有效,客观,公正的态度为人民群众传播消息的一种职业。”   黎苗认真地看着脸色越来越青的记者,“这位记者同志,您刚才的话是本着哪一点呢?”   省报记者已经霍然而起,“本着哪一点,本着我是个记者这一点,行行行,你厉害,你等着看吧!”   黎苗一点儿不怵这个小个子男人,她同样站起身,“我会看的,如果我在报纸上看到对今天的一切有不实报道的新闻,我会向贵报的领导申诉的,”她环视了一眼其余几家报纸和电台的记者,“我相信并不是每位记者都和您抱着同样的思想。”   “你你你,狂妄!”省报记者用手指点着黎苗,冲县宣传部的人吼道,“这就是你们县出的状元?哪有一点状元的样子?这样的状元我们省报是绝对不会报道的。”   黎苗真想翻个白眼给他,一旁的董校长已经怒了,“不报道就不报道,你也不是我们学校请来的,是不是省状元是分数说话的,不是你说了算的,走走走,我们不稀罕你们的报道,不但我稀罕,我还会以一中校长的身份,给贵报领导写信,反应你今天的所有言行!”   县宣传部的干事都懵了,他乍着手看看扬长而去的记者,又看着办公室里同仇敌忾的所有任课老师,最后把目光落在黎苗身上,“你说说你,你惹他干啥呀?”   黎苗一摊手,“我没惹他呀,是他在质疑咱们啊,他质疑我的总结是在弄虚作假,这是质疑我一个人吗?这是质疑我们整个宝山县的工作作风!”   宝山因为出了胡解放和文治国的事,现在可是全省甚至全国出名呢。   黎苗的那份总结宣传部甚至县领导都看过了,而且里面的情况也都得到了核实,县里其实想借着出了个省状元的机会,把黎苗树成一面旗帜,一洗上级和人民群众对宝山的坏印象,当然不能让人随便质疑黎苗,“你说的对,”他一会儿也呆不住了,和其余的记者握了握手,“你们接着聊,我去县里一趟。”   在座的几位记者也被黎苗的彪悍给惊呆了,他们也都是□□湖了,但像黎苗这样的姑娘还真是头一次见,一个年轻的女记者小声道,“张记者是省报的,他要是写点什么,影响力可比我们这些报纸大多了。”   黎苗微微一笑,“他的报纸会不会影响我上首都大学?”   女记者摇头,“那倒不会,”黎苗的家庭出身好,学校的评价也很高,这政审一关是肯定能过的,又是省状元,她想上哪所大学,真的是谁也拦不住。   “好不就行了?而且又不是他一个人手里握着笔呢,”黎苗冲女记者甜甜一笑,“可能我的样子超出了他对省状元的想象吧,一个人对自己理解不了的事情总会有些抗拒情绪,嗯,他可能是不想承认,这世上就是有些人很优秀。”   女记者被黎苗自信的话给逗的一乐,因为省报记者拂袖而去的紧张也荡然无存了,她佩服的冲黎苗点点头,“你放心吧,我会客观的报道的。”   会议室里的气氛又融洽了起来,大家开始按部就班的提问,黎苗对于要报什么专业的提问,歪头想了想,“其实我没太考虑好,”她对这个世界很不了解,许多行业和职业,看名字她根本想象不出来,“我挺喜欢学外语的,我的老师也建议我报告外语方向的专业。”   黎苗的英语拿的是满分,这在外语平均分为不及格的南省可以说是一枝独秀了,“那你将来想做什么呢?”   黎苗张张嘴,她想四处走走看看游山玩水的理想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啊,等我毕业了,会响应国家的号召,到祖国最需要我的地方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先更新再修改。   上章改了一下,我把文理科的事忘了,黎苗一共考了五科,满分一百,考五百多就奇怪了。 第104章 v章   走了张记者,小会议室的气氛和和谐无比,对于临平和宝山的记者来说,考了文科第一的黎苗都在给大家争光,这样的同学不夸那就是不对的了。   等人都散的时候,李晓辉又守在学校外头,把自己紧急收来的小米用布口袋干干净净的装好,放在了记者们的车里,“自家的小米儿,”他看了一眼董校长,“这是学校的一点儿心意,大家辛苦了。”   等人走了,董校长没好气的瞪了李晓辉一眼,“你呀,聪明太过了,”作为读书人,他并不喜欢李晓辉这种做法,即便有很多时候,李晓辉的这种做法还是很起作用。   李晓辉憨厚的笑笑,“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人家大老远跑来了,还得回去写报道,咱这就是表达个心意,”而且他还是以一中的名义,这对一中也没什么坏处。   李晓辉卖卷子足足给学校送到五千块,对一中来说,这就是一笔巨款,不但过年的时候可以让一中的老师们都多分几斤肉,更重要的是,还可以趁着忙闲的时候,请泥瓦匠来把学生宿舍给翻修一下,董校长还算着剩下的钱可以再给学校添不少桌椅教具。   想到李晓辉给一中做的贡献,董校长什么脾气也没有了,“幸亏黎苗同学不像你!”   “那是,我妹子多聪明啊,”李晓辉提起黎苗这个妹妹就无比得意,他妹子简直就是天上的神仙。   李老师却眉头皱的紧紧的,她拉着黎苗的手,“我现在就担心那张记者回去乱写,他那支笔杆子也厉害着呢!”   黎苗并没有把这件事当回事,只要不影响她上大学,张记者李记者的,对她都构不成影响。   董校长却不是这么想的,“李老师说的对,这些年那些报纸批判这个批判那个的,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你一个小姑娘,万一叫他们扣个什么帽子,将来再影响你的政审,”董校长是吃过亏的,“我回去就给省报写信!”   “我也是这个意思,”李老师觉得黎苗还是太年轻了,不晓得里面的厉害,“他回去给你一通胡写,就算是校长写信过去帮你说明情况了,可影响造成了,你怎么办?那可是省报!”   省报的影响力比市里的报纸和电台大多了,她这是间接被坏了名声,黎苗想了想,出门被狗咬可不行,“那张记者叫啥啊?我看看他的文章去。”   来时大家都自我介绍过的,李老师道,“他叫张宇,省报那个聚雨就是他,我看文笔不怎么样,喊口号倒是最擅长。”   黎苗点点头,“校长,把咱们阅览室的报纸借我看看呗?”   看报纸也是学习的一种,董校长自然不会反对,“反正已经放假了,你只管去。”   ……   “妹子,你想干啥?要不我去省城找找那个张宇?”李晓辉不信给他寒上一百块钱,他还会说自己妹子坏话。   黎苗可不觉得张宇是那种可以拿钱买动的人,“你千万别乱来,你敢给他送礼,那就是往他手里送把柄呢,这种人,把名看的比利重的多,”所以才会以己度人,觉得黎苗是在博名声。   李晓辉对黎苗的话向来是百分百相信的,既然黎苗说不要,“那万一他在报纸上胡说怎么办?”   黎苗不想李晓辉为这种事头疼,安慰道,“董校长不是说他会给省报写信吗?而且还有临平市的报纸和咱县的电台呢,刚才宣传部的干事不也说了,县里还要给我开表彰大会呢,咱们县现在换了新领导了,肯定不会由着他胡说八道。”   李晓辉点点头,到底有些不放心,他拧眉回忆着他认识的人里,有谁是和这省报的人说上话的,但又不想给妹子添心事,嘴里问的是另一个问题了,“你刚才咋不直接跟人说你报了啥专业呢?”   黎苗左思右想之后,报了首都大学西方语言文学专业,准备好好把外语给学一学,“这不是怕没录上吗?我还填了服从调剂呢!”   黎苗知道李晓辉一直对她报的这个专业心里有所顾忌,没办法,被运动吓怕了,沾着个“西方”就想往一边闪,但话本子里写的可是以后会越来越好的,黎苗灿然一笑,“哥你就放心吧,你不是爱做生意嘛,我把外语学好了,你以后把生意做到国外去!”   ……   顾明阳的分数其实已经很高了,南省理科只考四门,满分四百,他考了三百一十一,在县一中排第二名,但想到黎苗的四百七十七,顾明阳还有是有一种很深的挫败感,他知道如果理科也加上英文的话,他和黎苗的差距只会更大。   孙清莲理解不了顾明阳到底在难受什么,三百一十一已经是很好的成绩了,在县一中排第二,她也和认识的老师咨询了,说这个分数,应该能考上首都师范大学的肖开艳对顾明阳的成绩是有些失望的,上辈子他可是考了状元的,直接上的就是首都大学,是天之骄子里的骄子。肖开艳觉得,后来顾明阳下海创业能那么顺利,和他是首都大学的学生也很有关系。   肖开艳看着沉着脸的顾明阳和喜极而泣的黎红,她觉得自己遗憾是有原因的,毕竟她是知道顾明阳上辈子是状元,但顾明阳在沮丧什么?难道他也觉得自己可以考的更好?肖开艳可是一直关注着顾明阳的成绩的,他每次考试,也都差不多是这个分数。   而且志愿他已经填过了,成绩出来老师说应该可以走,那还有什么可纠结的,他难受给谁看呢?   顾明阳是按照老师给他的建议报的首都师范大学,老师的话很中肯,但又很扎心。他觉得顾明阳历次考试的分数上首都大学有些不保险,尤其是他的家庭成分也不太好,会影响到政审。   而且师范类大学不但免学费,也比普通院校津贴高,以顾明阳的家庭条件,上师范类大学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孙清莲却觉得老师给的建议很好,“首都师范大学也是解放前就有的,在咱国家也是数得上的好学校了,明阳你进去好好学习,将来要是能留在学校当老师,多好啊。”   有老师和孙清莲的意见,顾明阳才选择了首都师范大学,现在他应该会得偿所愿了,可想到黎苗是全省第一,可以顺利的上首都大学,他的心情就好不起来。那份不能诉诸于口的不甘,就像一股永不会熄的火,一直烧着他的心。   知道了儿子的分数,黎红觉得压在身上的大山终于搬开了,“太好了,咱们下来等着接通知书了不是?”   黎红见肖开艳默默地看着顾明阳不回答她的问话,推了推她道,“咋,高兴傻啦?我跟你说过,明阳是个有出息的孩子,以后你跟着他,肯定能享福的。”   “哼,”肖开艳干笑一声,八/九十年代的时候,教师那工资都不如个摆地摊的赚的多,不然怎么会有造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的说法?顾明阳如果不下海,她跟着他享福?恐怕得反过来,他跟着她享福才对。   儿子马上要上大学了,黎红觉得终于在肖开艳跟前有了底气,“我听孙大娘说,你现在不摆小吃摊,改卖衣裳和啥小百货了?你一个人忙不忙的过来啊,要不让明君进城帮帮你?”   儿子上大学虽然不花钱,但家里也不能一分不贴补,而且顾明君也一天天大了,顾明阳考上了大学,女儿就有了个大学生哥哥,再跟着肖开艳在县里呆几年,没准还能找个县里有工作的女婿呢!   她知道肖开艳把孙清莲当亲奶奶一样,倾身望着孙清莲,“孙大娘您说呢?”   肖开艳现在粤省宝山两头跑,然后就在医院和电影院还有机械厂这些地方卖自己的时新货,算起来比卖馄饨挣的多,还更轻松干净一些。   因为这个,孙清莲更相信了肖开艳的梦,但她并没有想过沾肖开艳的光,反而因为怀疑她接近自己的目的,从内心里很难去真正的信任她。   第一次肖开艳回来之后,收回了借出去的钱和分红,孙清莲就借口人老了胆子小,再没有参与过肖开艳的生意,她觉得自己守着个小摊子,夏天卖凉棍冬天卖姜茶,听着学校的钟声,还能和出来进去的学生们说说话,日子已经是这二十年里最好的了。   所以孙清莲已经有意无意的和肖开艳做了切割,她尽量让两人的关系退到了房东和租客上,她不指望肖开艳给她养老,但肖开艳的事,她是绝不再插手了,“开艳已经是大人了,她的事得她自己做主,我一个孤老婆子懂什么?”   孙清莲站起身,眯眼看着放在桌子上的一个小闹钟,“时候不早了,我得歇着了,明天还要早起出摊呢。”   肖开艳也感觉到了这阵子孙清莲对她的疏远,她把这个归结为孙清莲不满她撤了小吃摊子,这样孙清莲不能到小吃摊上帮忙,就等于丢了一笔工资。   但肖开艳也曾和孙清莲商量过,让孙清莲帮她照看现在的摊子,这样她去粤省的时候,她的小百货生意也可以继续。偏孙清莲执拗的不肯答应,当然她也不会因为一个老太太的倔脾气就改变人生计划。   “那奶奶您休息吧,”肖开艳站起身,“明阳你也回学校吧,”黎红晚上就住在肖开艳这里了。   ……   得到了董校长的同意,黎苗就没和李晓辉回去,而是直接去了校阅览室,她虽然不在乎张宇会在报纸上怎么写她,但是无缘无故的恶意她不能容忍,更不愿意像李老师说的那样,让这恶意影响到她的生活。但她得先弄清楚这个张宇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更好的找到把影响消灭于无形的办法。   黎苗没看近期的,还是和管理员老师直接借了近两年的省报来看,她速度很快,把所有署名为“骤雨”的文章都挑了出来,然后一篇一篇的认真看起来。   直到她在前年十月的报纸上看到一篇写宝山革委会领导班子的文章时,黎苗笑了,她抚着那篇文章,看着那通篇的溢美之辞,满意的笑了。   自打国家认识了某个小团体的阴谋之后,从上而下的拨乱反正,为许多受到冤屈的人平了反,各地响应国家清查“X帮”的指示精神,要求对本地本单位牵扯其中的人事进行彻底清查。   清查还没有进行到宝山的时候,胡解放就被黎苗弄进去了,等到清查开始,作为革委会主任的文治国,自然是难逃其责,他的千元存折的事也被人揭发了出来。   县里不但给了一批人D纪处分,还把许多人都清除出了干部队伍,而文治国则因为那几千块说不清楚来历的钱,直接和胡解放进去做伴去了。   黎苗弹着报纸,其实清查组也可以和聚雨同志好好谈谈,请他讲讲为文治国几个歌功颂德时的思想活动。   黎苗没打算搞死张宇,只要让他老老实实没心情写关于自己的文章就行了。   ……   县宣传部的干事看着李晓辉连夜送来的报纸,惊的说不出话来,“你,你咋想出来的?”   下午他把张宇的事反应了上去,县领导还没有商量出个具体意见呢!他低头看着报纸上的日期,“前年的?”   “昂,张宇算不算那些坏分子的笔杆子?”李晓辉说的理直气壮,这些人成天在报纸上批这个,斗那个,多少人因为他们的文章妻离子散?现在报应来了!“胡解放家抄出来的东西你也看见了吧?还有文治国,好几千块啊,打哪儿来的?他给这种人唱赞歌,是不是收了他们的好处?咱们县清查组的同志,要不要找他也谈谈话?咱们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不是?”   ……   张宇当天并没有急着回省城,而是悄悄的留在了宝山,他通过自己的熟人,了解了一下黎苗的情况。   有个很有意思的点被他敏锐的抓到了,就是黎苗住在一个和她毫无血缘关系的男人家里,而那个男人,现在是县汽车队的司机,之前据说还干过不少投机倒把的事!   打听到这些消息,张宇整个人都是振奋的,关于黎苗的报道他已经想好了了开头。这篇报道他要好好写,那么扒了黎苗身上的那层画皮,让大家看到一个所谓的省状元,内里其实就是个和个投机倒把分子勾搭成奸的女流氓!   这样的女人,就应该受到法律最严厉的制裁,而不是风风光光的上什么首都大学!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准时了一次。 第105章 v章   张宇的报道才开始写,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主编一脸难色的进来,“张记者,你过来一下。”   让自己去临平市配合调查?张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他们的话他听懂了,但他又不想听懂,当初那些文章,一开始他是奉命而写,后来是主动写的,也是那些文章,让他从一个小小的实习记者走到了今天。   运动结束,各地大清查开始了,张宇一直小心翼翼的藏着心里的忐忑,告诉自己大家都这样,那些报道许多同事也都写过,他不过是个小记者,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   可是他还是被注意到了,“主编,不是这样的,您帮我解释解释,咱们的工作性质……”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卡在了喉咙里,他想起来了,这位主编是才回到领导岗位上的,之前他在报社扫厕所扫了整整五年!让他同情自己,保护他,那就是与虎谋皮。   “行了,D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你过去好好配合调查,实话实说就行了,”主编已经看到了临平市清查组带过来的资料,其实不用看,张宇是个什么样的人主编这些年也是一清二楚的,他被带走一点儿也不冤。   “你把你手头的工作和小王交接一下,不能影响社里的正常工作……”这种没真本事,只知道搞政治投机,为虎作伥的人,就算是问题查清楚了,主编也准备趁这个机会,把他清理出记者队伍。   ……   黎苗接到通知书的时候,省报关于她的采访也出来了,看着自己登在报纸上的相片,黎苗觉得挺神奇的,她认真的把报道看了一遍,发现对她都是溢美之词,便把目光落在署名上,果然不是那个骤雨了。   李晓辉喜滋滋的把手里的几份报纸铺平了,冲正在看报纸的女儿道,“红梅啊,以后可要像你姑学习,爸也不求你当什么状元,你考上首都大学,爸给你摆三天流水席。”   “红梅,跟你爸说,让他把钱给你准备好了,这席他是摆定了,”黎苗可不觉得李红梅考上首都大学是什么难事,小姑娘很聪明,又不是个贪玩的性子,加上时不时野鸡野兔补着,考上个好大学是一定的。   范新巧则在帮黎苗挑衣服,她得参加县里举办的表彰大会,“苗,到时候你把军大衣脱了,穿这件蓝格子的上台。”   黎苗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人人都那么喜欢军大衣,她只是觉得这种大衣挺暖和的,能当床被子了,但在大家眼里,它不但可以保暖,更多的还是身份的象征,比如现在,李晓辉就给她弄了件新的军大衣。   “不用了,我不怕冷你们都知道的,那大衣嫂子你留着穿吧,”黎苗无奈地看着被各种新衣服堆的满当当的床,不论是苗兰花,还是范新巧,表达爱的共同方式就是觉得她会冻着。   李晓辉是最快接受黎苗异于常人体质的人之一了,他笑眯眯的看着一脸无奈的黎苗,“大衣你还是带上,我听说首都的天儿比咱们这儿还冷呢,遇上下雪天儿你披披也行啊,要不你还得满世界跟人解释,你不怕冷,多麻烦啊。”   想想现在,黎苗神奇的被说服了,“那好吧,”她遗憾的靠在桌沿上,“我看通知书上是二月底才开学呢,要不过了年我跟你出车?”   “等你暑假的时候吧,”要是他真带黎苗出去了,范新巧都饶不了他,李晓辉一杆子把这事推到了明年夏天,说不定那个时候,黎苗早忘了呢。   范新巧也跟着打岔,“苗,我听婶子说今年你哥要回家探亲?他对象回来不?是不是准备顺便把婚事办了?”   听范新巧提起这个,黎苗更无奈了,她现在明白自己直的是“中了状元”了,这让她在上次回家的时候,被黎大山带着乡亲们夹道欢迎,还因为这个,得到了公社书记的“接见”。   黎苗估摸着,等她参加完了县里的表彰大会,这待遇还得再来一回。   黎苗都在暗暗庆幸现在是新社会,不然她是不是也得打马游街了,“嗯,我爸跑公社给我哥往部队打了电话,我哥就说他要休探亲假回来,至于他对象回不回来,可能会在信上说,不过我爸和我妈的意思,要是能趁着过年把婚事办了最好了。”   范新巧点头,黎苗大哥她没见过,听说也二十五六了,确实到了该结婚的年龄,尤其是黎家老二连孩子都有了,“你考上了大学,你哥结婚,今年你们家可真是双喜临门了,得大办一场。”   “你回家的时候替我们问一句,要是定好日子了,就过来跟我说,我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爱张罗,”李晓辉在一旁接话道,他把黎苗当亲妹子,黎苗的哥哥就是他兄弟。   ……   李栋看着站在表彰大会主席台上的女孩子,她比台上明亮的灯光还要耀眼,李栋突然鼻子一酸,他立马把头低下,不敢看正在台上侃侃而谈的黎苗,这一刻他清楚的知道,他和她是永远都不可能的了,他配不上她,他甚至觉得,这个世上就没有人可以配得上她。   托了好记性的福,黎苗机械的把手里的稿子给念完了,并且脸不红心不跳,之后在台下热的掌声中,她接过县里领导颁发的奖状还有五十块钱奖金,冲大家再次鞠躬,款步下台。   曾局长一脸欣慰地看着在台下落座的黎苗,“这闺女好啊,学习好,思想好,关键还长的好,啧,咱也是爹妈生的,人家也是爹妈生的,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人家咋能长那么顺眼,咱咋这么寒碜呢?”   李栋觉得曾局长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他把头偏到一边,心道他知道了,不用刻意提醒他。   曾经和李栋一起去过五道沟的公安今天了来了,他斜了一眼眼眶红红的李栋,冲曾局长摇摇头,“局长您别这么说,咱小李人也很优秀啊,思想好工作好,人长的也精神,家里条件也不错啊!”   曾局长被说愣了,“啥意思?”他转头看着李栋,“你和黎苗同志……”他可是被人拜托过,要照顾五道沟村的黎苗同志的,当时他以为黎苗是张潜的小对象,但黎苗要是和自己的手下有个啥,他咋解释?   李栋被曾局长有如实质的目光盯的一个激灵,忙摆手道,“没啥没啥,我以前去五道沟村查案子的时候认识了黎苗同志,也就是认识。”   曾局长又盯了李栋一会儿,确认这小子没说谎,才点了点头,“像黎苗这么优秀的女同志,我也能理解,但是吧,人家要是对你没别的意思,咱可不能借着职务之便打扰人家。”   “没有没有,真没有,”   李栋还没说完呢,旁边的老公安已经噗嗤笑了,“局长,您可别光看黎苗同志往台上一站,漂亮的跟朵花一样,您没听她说嘛,她十五就年年参加县里清河工程了,那可是下河挖淤泥的重体力活儿。”   曾局长当然听见了,但没理解,“然后呢?”   李栋忙抢过话头,他对黎苗的那些心思,传出去只会对黎苗不好,“黎苗同志其实力气挺大的,还多少会些功夫,我们还比划过一次,我没打赢她……”   如果有镜子,曾局长就知道他的脸色有多精彩了,他的目光又落在坐在前排正聚精会神听县长讲话的黎苗身上,“看不出来啊……”   ……   黎苗一出会场,就被红山公社的书记和黎大山他们给围上了,大家簇拥着她上了一台挂着大红花的拖拉机上,一路突突突的出了县城,直奔五道沟而去。   虽然自己不怕冷,但这么一路颠回来,下车的时候,黎苗觉得自己的身子都木了。坐在她身边的苗兰花却还沉浸在极度亢奋的情绪里,“苗苗啊,妈这辈子真是值了!”   和县里领导握手,人人看到她都是一脸的笑,说她为国家培养了一个好女儿,这种心情苗兰花觉得她一辈子也不会忘,“你说让妈以后跟着你享福,妈还以为你是哄我耍呢,可没想到,这才一年多,妈就跟着你风光上了。”   咋下车就掉眼泪呢,黎苗忙拿出手绢给苗兰花擦泪,“妈,大家都看着你呢,小心叫人笑话。”   黎进忠也觉得今天是他这辈子最风光的一天,而这一天,却是他最看不上的小女儿带给他的,这让他的自豪和激动里,多少还有些不为人知的尴尬,“你妈那个泪窝浅,你们先回去,咱们炒几个菜,中午留领导们在家吃顿饭。”   柳青一直在家等着呢,如果不是大妮还小天冷不能往外带,她也很想跟着去参加表彰大会,“妈,我把菜都准备好了,张大娘她们都在咱家帮忙呢!”   ……   直到晚上八点多,村里的人才都陆续散了,黎进忠醉醺醺的坐在椅子上,吸着特意买的过滤嘴儿,时不时的还哼着戏文,“苗苗啊,爸和你道歉,以前啊都是爸不好,是爸没眼光,看错了人了啊~”   这是借酒盖脸给黎苗道歉来了,苗兰花拿胳膊捅了捅黎苗,“你别理他,”她大声道,“还看错了人,都是自己的骨肉,有啥看对看错的,你就是个偏心眼儿,你也不用和苗苗道歉,知不知道错,就看你往后的表现了。”   苗兰花现在眼里只有黎苗这个闺女了,“还怕苗苗上学花钱呢,就今天一天,县里奖了五十,公社又奖了二十,大山也要给,我没要,你算算,苗苗去县里这一年多,花了你七十没有?要不是咱苗苗,县里的领导知道你黎进忠是谁?”   “是是是,”黎进忠回味着和县里领导握手时的情景,激动的心又开始呯呯直跳,他没想到他还有这一天,“以后我出去,那就是省状元的爹,我闺女进了大学,那就是国家干部,嘿!”   柳青哄睡了孩子,又把厨房里的碗筷都收拾了,才挑帘进屋,“妈,你不知道今天多少人跟我打听咱苗苗呢,我连话都没接她们的,就咱苗苗,是一般人儿能想的?县长的儿子也不配。”   说到这个苗兰花一拍大腿,“对了,这事我可得正经跟你们说一句,苗还小着呢,她的婚事谁也别想替她做主,现在可不是时候。”   来打听黎苗的人太多了,苗兰花得意之余,又有些担心,她一瞪正咬着烟卷傻笑的黎进忠,“你听见了没?刚才你们喝酒的时候,我可听见有人跟你说要给咱苗介绍对象呢,呸,也不撒泡尿照照,咱苗可是要上首都大学的,谁家的娃子能配得上?”   黎进忠眯着眼深吸了一口烟,“你放心,我又不傻,那些人打的什么主意当我猜不出来?这要是给咱苗一定婚,那省状元就是他们家的了,”他辛苦培养这么多年,能叫旁人把果子摘了去?   “现在国家号召晚婚晚育呢,我想好了,苗苗的婚事等她大学毕业分配了工作再说,”首都大学毕业的话,最少能分到省城工作,好的话还能留在首都,他一个在首都上班的闺女,长的又这么漂亮,咋不嫁个首都人啊?   黎苗没想到拐这拐去又拐到自己的婚事上了,但目前大家意见还挺统一的,没人想拖她的后腿,“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以后谁再提这事,你们就说我现在就想着好好读书,别的事要以后再考虑。”   ……   黎华刚一放假就立马回村里了,他妹子是今年的省状元,报纸上一登,他就立马买了报纸在学校里小小的宣传了一下,甚至还以妹妹考了个好成绩为由,请大家吃了糖。邮电中专多以内部职工子弟为主,他这个推荐来的工农兵学员家庭条件不好,成绩也不怎么样,一直在班里没什么存在感,现在有了个考了省状元并且上了报纸的妹子,才真正风光了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 九月最后一天,也是最欢乐的一天,明天放假啦!八天真的比过年还长了,大家节目快乐。 第106章 v章   更让黎华刚高兴的是,知道了黎苗是他的亲妹子,一直对他很冷淡的田秋玲,也主动和他说话了,还和他谈起了下半年的实习安排。   “爸,实习单位我已经找到了,临平市邮电局,怎么样?厉害吧?人家跟我说了,只要我表现的好,将来就能分到临平市邮电局呢,”黎华刚心里清楚,田秋玲突然转变态度,还隐晦的做出许诺,是因为自己有个争气的妹妹,因此这次回来,也难得的给黎苗带了条围巾,这还是他请田秋玲和他一起去市百货大楼挑的,而田秋玲对黎苗的打听,也变相印证了他的猜测。   黎进忠觉得真的是所有的好事都落到了老黎家,“好好好,你也很争气,哈哈哈哈,你哥说今年要带着周敏回来过年呢!”   他倒是和儿子提了,想趁着过年的时候,把黎华强和周敏的婚事办了,但黎华强却说周家那边希望再等等,不过黎进忠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家里出了个前途光明的省状元,黎进忠不认为周家还会在儿女婚事上摆架子。   黎华刚才听说黎华强要回来,他轻咳一声,“哟,老大终于知道回家看看了?我都快忘了他长啥样了。”只要想到这个大哥,黎华刚就会想起来自己那张欠条,一个让弟弟打欠条的大哥,有没有都一样。   黎苗白了黎华刚一眼,“你说话注意一点啊,咱家门上还挂着军属光荣的牌子呢,你出去也没少跟人炫耀大哥是军官,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说的就是你这种人了。”   黎华刚冷笑一声,现在黎苗超过他,是老两口的心头宝了,想到家里三个孩子,他是最倒霉最可怜的一个,黎华刚心里就恨的不行,“知道了,你先进你无私,全世界都得向你学习,我不说话行了吧?”   黎进忠瞪了黎华刚一眼,“苗苗说的可没错,现在整个宝山县都看着咱家呢,人家上头还来通知了,说今年临平市里搞什么文艺汇演,还请咱苗苗过去呢,你这张臭嘴可给我闭好了,别给家里添乱!”   黎苗这个省状元带来的好处还不止这些,连黎进忠,今年都被评为了红山公社的劳模,一张奖状不值什么,但这份荣誉和领导的青睐,是黎进忠最看重的。   听说黎苗还要去市里,黎华刚心里一动,“她一个小丫头去市里你们也放心?这样吧,我陪着她过去吧,省得她没出过远门,再叫人笑话。”   黎苗不屑的撇嘴,“说的好像你去过临平一样,我是跟着县里先进分子一起坐县里的车去的,带着你干啥?跟人说我哥没去过临平,想过去长长见识?”   作为在省城上学的洋学生,黎华刚当然不是去临平长见识的,他是想去找田秋玲,他甚至还想让田秋玲见见黎苗,虽然不喜欢黎苗,但黎华刚很清楚凭黎苗的能力和长相,将来肯定是有大出息的,那他这个当哥的,可不得请这个有本事的妹妹帮帮忙?   黎华刚换了副笑脸,“那我自己坐汽车去行不?你们几点走?这文艺汇演不是在下午吗?晚上咱们一起吃饭。”   “县里带我们过去,还能不管饭啊?我要是把你带去蹭饭,人家该怎么想我?”虽然不知道黎华刚打什么主意,但看他的表情,黎苗就知道肯定没好事。   黎进忠点头,“你别跟着去添乱,万一叫人误会你妹子了,那可咋办?”现在整个黎家都应该借这个机会争上进,哪能让人以为黎家人爱占公家的便宜?这绝对不行。   黎华刚却有自己的道理,“爸,现在整个宝山县,不,整个南省谁不知道我妹子?我跟你说,就是商城实验中学的那个理科状元也没有我妹子出名啊!”黎华刚说的是真的,和省城里高出来的理科状元比,黎苗是农村的,女的,且无比漂亮,这些元素加在一起,她几乎成了所有南省人的关注点,大家都在议论她,“你不知道,我们好多同学都把报纸上苗苗的照片给剪下来,夹笔记本里了。”   “啥?那咋行?你没骂他们?”苗兰花一下子炸了,把自己闺女照片夹他们书里这是想干啥?   “嗐,妈你啥也不懂,我们都把那些电影演员的照片夹笔记本里的,这说明人家喜欢咱苗苗,”黎华刚话一出口,才觉得这个不太合适,忙找补道,“是想向咱苗苗学习。”   我要是信你我就是猪,黎苗给了黎华刚一个白眼,可黎华刚还在继续自己的理由,“我是这么想的,苗苗要是到了市里,肯定好多人和她说话,说不定还会要她签名的,她一个年轻姑娘,我在旁边陪着才安全不是?而且吧,”黎华刚给了黎进忠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儿,“到时候各行各业的领导都在,我要是走运刚巧叫市邮电局的领导看见了,这对我将来分配工作也有好处啊。”   就是这个理儿,柳青一下子来精神了,“对对对,爸,虽然现在大学都包分配,但分到啥地方可是人家学校说的算的,咱家要钱没钱,要门路没门路的,华刚又是农村出来的,将来说不定被分到最偏远的县里了,这要是市邮局的领导说句话,华刚没准儿真的就进了临平市局了。”   黎苗冲天翻了个白眼,“最偏远的县,在南省,宝山就是最偏远的县了吧?刚好,分到家门口。”   黎进忠深吸了一口烟,“那你就跟着去吧,”他看着一脸不悦的黎苗,“苗,你们是手足,这一个好不算好,个个好才是好,你哥也不跟着你们吃饭,就是你们进场的时候,你看看能不能和领导说一声,把你哥也带进去,你一个女孩子第一次出远门,家里人不放心啊!”   柳青拼命点头,“苗苗,你哥就是个小孩儿脾气,喜欢和你逗着玩,其实真的没啥坏心的,你就拉他一把成不成?你看将来他一个人要养我和大妮两个,这工作顺利一些,大妮才不受苦……”   黎苗不喜欢黎华刚和柳青,但对侄女大妮儿却挺喜欢的,尤其是大妮儿还跟她特别亲,只要黎苗回来了,就扑在黎苗身上,柳青都要不走。   黎苗不耐烦的站起身,她怎么不是个孤儿呢?“随便你们。”   ……   和黎家的热闹不同,顾家却是一片死气沉沉,顾明阳的分数出来了,全县第二,这原本也是可以好好庆祝一下的成绩,但因为同村出了个省状元的黎苗,顾明阳这个县第二,就根本没什么看头儿了。   “妈,要不你去和张大娘说说?”顾明阳抿着唇看着黎苗家的方向,今天所有的人都去了黎苗家里,大家都把他给忘了,忘了就忘了吧,顾明阳现在真心希望所有人都彻底把他忘了才好。   黎红怯生生地看着顾明阳,“和你张大娘说有用?我看不如你也去求求书记,你小时候他就很喜欢你的,咱们去再好好求求了,兴许会有办法的。”   他去求黎大山?他一个未来的首都师范大学的学生,国家干部,求一个村支书?顾明阳眉间尽是不悦,“我不去求他!小时候喜欢我,那是我爷和我爸还在,咱家地还没被分呢!现在他眼里只能看见黎苗,我算老几?”   顾明阳觉得黎红没领会自己的意思,“我听村里人说了,张潜马上要回来了,他可是营级干部,还上了军校,要是他肯开口替我说句话,我政审的事谁敢卡?”   “张潜说话管用?可我没听说他啥时候能回来啊?”   “那就先请张大娘替我和黎书记说一说啊,”自打张潜回来了一趟之后,张大娘在村人心里的地位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就是黎大山对她也十分的尊敬。   顾明阳突然想到黎红说和张大娘借钱的时候苗兰花也在,心里又多了层不满,黎家那些人真知道烧热灶,原来早早就巴结上了,“你以后没事就去张大娘那里多坐坐,当初她和咱家也没啥两样,原本你俩才应该是最有话说的。”   黎红被顾明阳说的缩了脑袋,她和张大娘不对脾气,确切的说是张大娘并不怎么待见她,“呃,我明天就去。”   …   黎红去的时候张大娘正在打扫卫生,张潜写信说放了假就回来,张大娘算着日子,儿子也快到家了。   其实赵老已经平反了,张潜放了假,应该回去陪老爷子才对,甚至是她,其实也很愿意直接去首都,和丈夫一起继续照顾老首长,顺便还能陪着儿子。   但张潜心里记挂着黎苗,非要跑回宝山来,她也只能在家里等着,等这孩子见过了黎苗,再把人劝回首都去。   听黎红说了她拜托的事,张大娘为难了,她甚至有些想不明白,黎红怎么会跑她家来提出这样的要求?是谁告诉她可以这么做的?国家的政审制度都施行多少年了,据她所知,高考没停的时候,学校的政审工作都是提前半年就开始的,这次恢复高考的消息来的突然,政审开始的晚,肯定也会仓促,这对顾明阳来说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   顾家还想让她去替他家说话?生怕人注意不到他家不是?   “明阳妈,你把这事儿想的太简单的,而且我一个农村老太太,哪能在这种事上说上话啊?要不你再去和书记说说?其实吧,现在运动结束了,你家明阳我听说考的也不错,国家正是用人才的时候,咱安安生生的,说不定就过去了呢?你说是不是?”   就是想做工作,也私下的托了可靠人能瞒一点是一点,而不是找她来帮着说话,现在张潜的身份上头许多人都是知道的,她出来保顾明阳?人家还能不注意顾明阳吗?“我去说话不适合……”   “老嫂子,我听说张潜马上就回来了,他是立过功的军官,要是他肯给我们明阳担保,明阳肯定就会没事的,”黎红又哭了,她就知道和张大娘开口会是这么个结果,但顾明阳非要她来,“嫂子,我们一家就指着明阳了,算我求求你了,你救救我们明阳吧,他不容易啊~”   这世上不容易的人多了,张大娘自问是个热心肠,但有些忙能帮,有些忙不能帮,“这个真不行,咱得实事求是不是?而且张潜现在也只是个学生,他离开咱村也好些年了,他能担保啥?”   见黎红还是哭哭啼啼的,张大娘有些急了,冲孙子大庆道,“去,去把你明阳哥喊过来。”   黎家请客了,张大庆这些小孩子不能上桌,但也都分了糖和小鞭儿,大家含着糖凑着头拿香放炮,听到奶奶喊他,张大庆把手里的一挂小鞭往兜里一塞,香顺手给了另一个小伙伴,一路呼啸着往顾家跑了。   “顾明阳,顾明阳,你妈在我家哭呢,我奶奶叫你过去呢!”   张大庆跑到顾家门外,扯着嗓子吼了一声,不等院子里的人答应,又呼啸着跑远了。   顾明阳听见门外的喊声,气的一跺脚,拿起棉围脖儿往外走,他嫌一个人过去尴尬,冲屋里的顾明君道,“明君,咱们一起去。”   顾明君冷冷的探出脑袋,“我不去,妈是你指使过去的,你叫我干嘛?妈这辈子算是卖给你了,大冷天的还跑出去替你求人,你寒碜不?”   顾明阳要被顾明君给气死了,“你这话啥意思?妈只是为了我?我上不上大学和你没关系?你看看黎苗上了个大学黎家抖成啥了?有本事我上了大学,你别跟着享福!”   “苗苗姐姐那是上了大学吗?苗苗姐是考了个状元!”顾明君当然高兴哥哥考上了大学,但她很不喜欢顾明阳在家当大爷,有什么事就直接给黎红下命令的态度,“你放心吧,我不稀罕跟着你享福!”   ……   等到了张大娘家里,看着拉着张大娘的手一直流泪的黎红,顾明阳臊的满脸通红,“大娘,我不知道我妈来找你说话来了,嗐,她这个人,打扰你了,我这就带她回去。”   黎红抓着张大娘的手更紧了,“老嫂子,我求你了,明阳要是上不了大学那就太可惜了,你看看他,看看他,多好的一个孩子啊,他要是上不了大学,我到九泉之下,也没脸见顾家人啊。”   张大娘用力抽出手,“明阳啊,快把你妈扶回去吧,我听说你考的挺好的?那可是大好事,这么哭哭啼啼的再把晦气都哭来了,”她脸上带笑,心里却只撇嘴,她本来就不是五道沟村的人,也没受过顾家啥恩惠,黎红有没有脸见顾家人,和她有啥关系?   更重要的是,张大娘没看出顾明阳是“多好的孩子”。   顾明阳一听张大娘说话的口气,就知道她是不肯帮这个忙了,他脸通红的走到黎红跟前,却没有拉黎红,“大娘,您也知道的,我家成分太高了,我妈是怕我政审的时候被刷下来,”他声音低如蚊蚋,“要是您能和黎书记说一说……”   张大娘恼了,“我说什么?说给你家改成分?这不是欺骗组织嘛?而且你家啥成分整个红山公社都知道,要是叫人发现了,不但你上不了学,大山书记和我,都得吃挂落,这种事能干?”   这么明白的道理,顾明阳一个未来的大学生,居然都想不明白。   张大娘忍不住又提醒道,“还有你以前和肖开艳去老龙潭捕鱼悄悄卖的事,我不知道有没有记到档案里,也不知道人家政审的时候查不查的出来,要真论起来,家庭成分不好,那是历史原因,是上一辈的事,和你个孩子没啥关系,但这事……”   可是顾明阳和肖开艳一起做下的,要是被放进档案里,别人张大娘不知道,反正她要是大学里来提档的人,肯定不要这样的学生。   顾明阳的脸一下子白了,他怎么没想到这个?和自己家的成分比起来,这个更可怕,他痛苦的蹲在了地上,满脑子都是他贴在村部外头的检查……   听说家里不放心黎苗一个人出远门,特意让黎华刚陪她去临平,一起去的先进个人和文艺队的演员们都表示理解,毕竟谁家有一个像黎苗这么漂亮的姑娘,也得看的紧点儿。   黎华刚在外头也是个极有眼色的,他十分热情和每个人打招呼,知道黎苗是和其他的先进分子坐一辆车的时候,又郑重的把妹子托付给了同车的一个女劳模,那浓浓的爱妹之心,恶心的黎苗都没眼看他。   “华刚同志,你也别去做公共汽车了,那边文宣队的车大,我带你过去说一声,你趁他们的车吧,”县宣传部的同志知道了黎华刚是黎苗的哥哥,还是在商城上中专的学生,对他的印象也很不错。   这太出乎黎华刚的意料了,他为难的看着不远处的带蓬大东风,其实他来时已经发现了,开车的是李晓辉,他也准备好了,等黎苗上了前头的车,他就过去找李晓辉,让他想办法把自己捎到临平去,“这不太好吧,我不能给苗苗造成不好的影响……”   “快走吧,有啥不好的影响的?”宣传部的干事摆摆手,“跟我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节目快乐!吃好喝好!阖家欢乐! 第107章 v章   李晓辉也看到黎华刚了,他懒得搭理黎华刚这种人,所以干脆也没和黎苗打招呼,反正大家到了临平,有的是说话的机会。   但他没想到黎华刚居然能劳动宣传部的干事过来帮他找位置,这时候再说不认识也不合适,“行吧,让后头的人挤挤。”   黎华刚敏锐的感觉到了李晓辉对他的态度,他可是听苗兰花对李晓辉两口子夸了又夸的,“晓辉哥,今天是你开车啊,早知道我就自己过来了,嘿嘿,撞到一家人了。”   宣传部的干事也是认识李晓辉的,他这才想起来,这位也是黎苗同学的哥哥,“噢,你们是亲戚,华刚同志你也是的,自己过来不就行了?”   李晓辉懒得和人多解释他和黎华刚的关系,这种陈世美他只想远离,“上车吧,前头的车都要走了。”   ……   车走了两个小时,下车的时候,黎华刚已经和文宣队的演员们混熟了,听说他们要直接去大礼堂彩排,黎华刚和大家道别,“我同学家也在临平呢,我去找她去,对了。”   他拿出烟塞给一个男演员,“齐哥,下午的时候我带我同学一起来看演出,你能不能想办法让我们进来啊?不用要座位,就找个没人注意的地方看看。”   黎华刚路上已经了解了,这齐子建是文宣队里说得上话的演员,还被抽调到市里参加过大汇演,相信这点儿办法他还是有的。   齐子建顺手接过烟装在口袋里,“小事儿,下午两点的演出,你们早点过来,我把你们领进来。”   黎苗他们下车之后,却是要参加和市领导的座谈会的,她可以说是整个临平市来参加座谈会的人里最年轻也最亮眼的一个,一进会场就成了中心,直接被点名坐在了前排位置,又因为某位领导听说她的英文考了满分,又被叫起来秀了一段英文。   幸亏黎苗没事就抱着小收音机听,对国家形势了解的十分全面,回答领导们的问题的时候能紧跟形势,才没有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宝山县的领导更是兴奋的两眼放光,他就知道,把黎苗这样的年轻人树成典型就错不了!“早知道你还会背英文,咱县里就该给你报个节目了,说不定也能参加这次的文艺汇演呢!”   黎苗可不想成这样的典型,“县长您真是高看我了,我现在还是懵的呢,这哪有上台表演背课文的?”   想到这么好的苗子马上要去上大学了,县长十分遗憾,“你到了首都大学也不要忘了你是南省人,是宝山人,一定要好好学习,给家乡争光!我和家乡父老还等着接你从首都大学传回来的喜报呢!”   黎苗一阵儿牙酸,连连点头,“县长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学习,不给家乡父老丢人!”她穿进话本子里别的历练有没有不好说,等回去之后,喊口号肯定是第一名。   ……   黎华刚领着田秋玲跟着齐子建从小门进来,齐子建笑容暧昧的看着穿了身绿军装的田秋玲,冲黎华刚眨眨眼,“华刚,这是你对象?”   黎华刚深深地看了低头不吭声的田秋玲一眼,有些不好意地笑了笑,“齐哥你别开玩笑,小田是我中专的同学,我这不是来临平了,就过来看看她。”   同学?还特地跑临平来看,这还有啥不明白了,齐子建哈哈一笑,“华刚可是个好青年啊,谁要是嫁给他,以后就等着享福了。”   田秋玲睨了黎华刚一眼,咬着嘴唇没说话。   黎华刚的小心思她怎么会不知道?其实不论是人,还是家庭,她对黎华刚都是很满意的,但黎华刚有老婆还有孩子,她一个市里的大姑娘,为什么要嫁一个农村的二婚头?传出去多丢人啊?   黎华刚嘿嘿一笑,“齐哥,咱赶紧进去吧,你的节目啥时候上?”   齐子建觉得这对小年轻挺有意思了,“我的节目靠后,我跟你说,一会儿啊,市里领导会先讲话,还会有个发奖的仪式,这次你妹子肯定也会上台,你看着吧,你妹子一上台,后头那些女演员肯定都疯了。”   “啥意思?”田秋玲有些不懂,她从照片上见过黎苗,说实话,她就是用再挑剔的目光来看,也从黎苗脸上找不到一点儿瑕疵,但她要是上台,疯的不该是男人嘛,女人疯啥?   齐子建觉得自己幽默的目的达到了,哈哈笑道,“有黎苗同志在,那些女演员的脸就不能看了,我可是去商城参加过汇演的,我跟你们说,商城文工团的台柱子,那也和黎苗比不了,不管是上了妆的,还是没上妆的,都不能和黎苗往一块站!”   齐子建的话匣子打开了,“以前咱县那个方海洋你知道不?文宣队的队长?”   见黎华刚摇头,齐子建吸了口烟,“他呀,千方百计的想让你妹子到我们文宣队来,说是只要来,哪怕报幕都可以,直接给正式工作。”   还有这事?黎华刚一点儿也不惊喜,心里只突突的往外冒酸水儿,“齐哥你瞎说的吧,你们可是国家单位,哪那么好进。”   “别人不好进,你妹子想进就能进,哼,幸亏黎苗同志知道啥才是最重要的,根本不为所动,不然,咱县少了个状元不说,就我们文宣队,她往台上一站,哪个女演员敢和她搭戏?”   田秋玲听的津津有味,“黎苗同志可真了不起,连现成的工作也不要,”换上她,如果能直接进市文工团,哪怕是卖票去,她都愿意不上啥中专进邮电局。   “所以黎苗同志才是真的不简单,哪会儿国家可没让高考呢,就敢不要这么好的工作,”齐子建是真的佩服黎苗,“这么有志气的女同志,少见!”   等田秋玲看到跟着其他劳模们上台的黎苗,整个人都迷糊了,这就是黎华刚的妹子?省状元黎苗?虽然代表全体劳模们讲话的不是她,但田秋玲相信,所有的观众和她一样,眼睛就只能看见站在第二排的黎苗。   “华刚,你妹子可真漂亮啊……”   黎华刚也有些愣怔,市大礼堂舞台上的灯光仿佛都汇聚在了一个人身上,他妹子微微抬眸,微一抿唇,目光所及之处,如有春风拂过,整个礼堂都璀璨了起来。他知道妹子很漂亮,但他从小看惯了,加上又挺讨厌这妹子不饶人的脾气,就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浑身冒着土气的农村丫头罢了。   可现在黎华刚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小瞧了这个妹子了,别的不说,就冲黎苗这相貌,上什么学啊,往首都一去,啥大领导嫁不了?而他,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我跟你说话呢,”田秋玲看着怔怔出神的黎华刚,不满的推了他一下,“自己的妹子,看啥看?”   “呃,不是,”黎华刚猛然回神,“我是看下头那些人呢,瞧见没,一个个都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秋玲你说,像我妹子这样的,又是首都大学的学生,将来得找个啥样的对象啊?”   田秋玲心里一动,她和黎华刚想到一起了,黎家不能让她满意,但这个未来小姑子她太满意了,她爸能在市局里当个中层干部,除了自己的能力之外,靠的可是她舅家的关系,“苗苗那么聪明,将来肯定差不了,华刚,你妹子这么优秀,以后你可得对她好点儿……”   那是肯定的,黎华刚低头看着一脸羞涩的田秋玲,听见她说“苗苗”,他就知道,这事八/九不离十了。   ……   黎苗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脸上满是热情笑容的田秋玲,冲黎华刚挑眉,“你说过来陪我,怕我有啥事没个靠得住的人,这就是你来陪的我?”   黎华刚不敢在外头和黎苗起冲突,满脸陪笑道,“你们去开啥座谈会了,我这不是没啥事嘛,就去找了田秋玲同学,苗苗,这是你秋玲姐,她在报纸上看了你的事迹,就想见一见你,走走走,咱们去哪边说说话。”   黎苗冷冷的看了一眼田秋玲,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冲不远处的李晓辉挥挥手,“哥,”喊着人就跑了过去。   田秋玲没想到黎苗连个招呼都不和她打,委屈的眼眶都红了,“华刚,你看你妹子啥态度,她这是啥意思?”   李晓辉也在关注着黎华刚这边的情况呢,见黎苗没和他们说话,松了口气,“这一天的累不累?”   黎苗耸耸肩,“心累,”她独惯了,在人堆里一天,还得和人应付寒暄,真的是很受罪。   李晓辉从驾驶室里拿出个饭盒,打开里面一个洗干净的苹果,“给,吃个苹果。”   黎苗不客气的接过苹果,狠狠的咬了一口,“甜,这苹果不错。”   李晓辉既把黎苗当妹子,当主心骨,有时候又把她当闺女,见黎苗说甜,高兴的呵呵直乐,“这是你嫂子从她娘家带过来的,说是甜的很,叫我给你捎几个,我车里头还有呢,一会儿你回家的时候,捎回去慢慢吃。”   黎苗无奈的吁了口气,“我都不想回五道沟,烦死了。”她眼馋的看着李晓辉身后的大东风,“要不今天我开车?”   李晓辉吓了一跳,“你想都别想,这车拉了几十号子人呢!”   “我技术你还不放心?”黎苗学啥都快,胆子也大,跟着李晓辉学了十几天,这辆大东风她已经很熟悉了,“李队长都夸我聪明呢!我还跟朱师傅学了修车。”   “那也不行,你想让我犯纪律?”李晓辉连连摇头,又怕妹子不高兴,“我跟你说,和我县委车队的小曲说过了,等县委放假了,咱们去开开县里那辆小吉普。”   “真的?”黎苗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说话算数!”   “算数算数,不过你也得出点力,这不要过年了,你进一趟山,今年过年,不但你们学校的老师要走一走,县里的几个领导我觉得咱们也去转一圈儿,人家都挺关照你的……”李晓辉混黑市多年,老于世故,黎苗虽然去首都上大学了,但黎家还在宝山县,有地方上的照顾,家里人的日子也能过的舒心一点。   黎苗忍不住冲李晓辉一抱拳,“哥啊,你这个脑子,”真不知道是咋长的?   ……   一直到出发,黎苗都没再理黎华刚,这人没救了,她也不打算救,谁的债谁来还,以后就让黎进忠头疼去吧。   一进五道沟,黎华刚彻底冷静了,他努力的追赶着把车子骑的跟飞的一样的黎苗,“诶,妹子,你慢点,你慢点,天黑了啥也看不见,你小心摔了,啊!”   黎苗听见后头哐啷一声,知道黎华刚摔了,她理也没理,飞车往家赶。   黎苗都洗漱完了换好了衣裳,才听到门外黎华刚的声音,“妈,我快摔死了,喊着黎苗她也不理我,自己就那么走了。”   黎苗从屋里出来,看都会一手推着车子,一手摁着大门的黎华刚,“我可没听见你喊我,你慢车慢的跟蜗牛一样,我等不及你,早就回来了。”   “是我骑车慢,还是你骑的太快了?我就是为了追你,才摔的!”黎华刚气的两眼冒火,“有你这样的妹子没有?你看看我都摔成啥了?裤子都摔破了,你赔我?”   “你自己摔的跤,和我有啥关系?我干啥赔你?再说了,我去参加文艺汇演,你穿一身儿新干什么去了?见你的女同学?对了,妈,你不知道,我哥这一天的,就和他那个姓田的女同学腻乎儿了,两人可亲了,啧!要不是知道我有个嫂了,我还以为那是我哥的对象呢!”   “啥?你说啥?”柳青松开扶住黎华刚的手,一把把他推了个踉跄,“苗苗,你再和我说一遍?”   黎苗懒洋洋的看着捂着腿只哎哟的黎华刚,“我只是把我看见的都说了,具体咋回事,你可以问问黎华刚同志,”她看着黎进忠怀里的大妮儿,“有些人想办龌龊事儿的时候,先想想对不对得起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紧赶慢赶写出来了,一会儿再修啊,不好意思 第108章 v章   苗兰花的注意力被黎苗的话吸引了,“啥?他又去见那个姓田的了?”她冲到黎华刚身边,一巴掌拍在他身上,“你咋不学好呢?”   黎华刚胳膊上也磕着了,被苗兰花一拍,他啊了一声,“我咋不学好了?在临平的时候正好遇上了,说几句话怎么啦?还不能遇到同学了?”   黎苗冷笑一声,“那种全市的文艺汇演,每个单位参加的职工都是有定额的,谁能去谁不能去都是提前定好的,你可别告诉我,那个姓田的是代表南省邮电中专去的,也别告诉我,她爸本事大的能带着闺女进会场?”   “我可看的清清楚楚的,演出的时候,你和她躲在那幕布后头探着头偷看呢,”黎苗看了一眼黎进忠,“这就是你让他陪我去的结果,你想的是让他借着我的光在领导跟前露个脸儿,人家想的是借着我的光在女同学跟前显摆显摆,啧,多大的本事啊!”   黎苗看着脸色铁青的柳青,“现在知青们都回城呢,你后悔不?”   黎苗的话跟刀一样扎的柳青差点儿晕过去,她后悔了,她怎么不后悔?尤其是大家都陆续回城了,而她们这种早早结婚的,却留在了乡下的时候。   她甚至还接到了姐姐写来的信,责怪她沉不住气,如果能再坚持两年,现在回城了找个金陵本地人嫁了,也比活在乡下当泥腿子强。   柳青一直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暂时的,只要黎华刚工作了,她就能跟着他去城里,她也听说肖开艳在城里摆小摊很挣钱,柳青也盘算了,真不行她就在城里自己找点儿事做,只要不在乡下种地,干啥都行。   可她万万没想到,黎华刚这学都没上完了,就准备当陈世美了,“黎华刚,你给我说清楚!”   黎华刚回来的时候,已经和田秋玲有默契了,只要他干净利索的把家里的媳妇解决了,他和田秋玲的事就能成!   黎华刚心里也盘算了,今年一定得和柳青把婚离了,孩子嘛,就交给爷爷奶奶带,他赶在毕业之前和田秋玲确定了关系,将来就可以和田秋玲一起分到临平市邮电局了!“对,我是和秋玲关系很好,怎么啦?你也不想想是咋嫁到我们黎家来的,想想我都恶心,为了嫁给我,你居然说瞎话,说你能回城!”   要不是这个,他会娶她?   “啪,”柳青一个耳光抡到黎华刚脸上,“我跟你拼了!”   黎进忠怀里抱着大妮儿呢,没办法过去拦,他冲一旁看热闹的黎苗瞪眼吼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还不赶紧把人拉开!”   黎苗好笑的看着黎进忠,“我干的好事?我让黎华刚娶了柳青?还是我让黎华刚勾搭的田秋玲?你瞪我的时候,咋不想想这是谁教出来的宝贝儿子呢?”   她连连冷笑,继续插刀,“要不是你非要黎华刚跟着我去临平,他还见不着田秋玲,今天还闹不了这一出呢!”来呀,扣帽子啊,看谁更着急。   柳青哪有功夫听他们扯闲篇,她红着眼睛瞪着黎华刚,一个可怕念头浮上心头,“你,你想怎么样?”   话都说到这儿了,黎华刚也不在犹豫,盯着柳青那张胖脸一字一顿道,“我要离婚,和你离婚!”   “啪,”又一巴掌打在黎华刚脸上,苗兰花已经大喝一声,“你想都别想!老黎家不出这种丢人事!”   打他,又打他,所有人都来怪他,来打他,黎华刚气的直接坐在了地上,“有啥不能想的?我就是要离婚,一定要离,我不和她过了,不过了!”   黎苗看着坐在地上直着脖子大吼的黎华刚,恶心的撇嘴,她懒得再和这人理论什么,这种没人味的东西,真的连畜牲都不如。   黎进忠已经冷静下来,他把孩子塞到黎苗怀里,“你满意了?把孩子看好了。”   他走到黎华刚跟前,“你给我站起来,有话好好说!”   在黎家生活了一年多,柳青对黎进忠还是有些了解的,立马坐在地上放声大哭,“我的天啊,老黎家合伙欺负人啦,老黎家出了负心汉啦,大家都快来评评理啊,我可怎么活啊~”   她哭完又一轱辘从地上爬起来,冲到黎苗跟前把大妮抢到手里,“走,咱们娘俩去跳老龙潭,咱们叫姓黎的逼死算了。”   黎苗呆呆地看着柳青,突然想起来前世话本子里提到的柳青,这可是个狠人,她相信她会保护好自己的,“你把孩子抱好了,我可不再管了啊。”   闹吧,随便闹,黎苗进屋把让反锁了,直接倒在床上睡觉去了。   ……   第二天一大早黎苗刚起床,就看到脸有些浮肿的苗兰花,她忙泡了碗子枣花茶给苗兰花递过去,“你喝口水,饭我来做。”   苗兰花接过茶拉了凳子在厨房门口坐下,“你这个孩子也真是心大,那俩闹成这样,你也不管管?”   黎苗坐下生火,随口道,“我爸才是一家之主,我哥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我管啥?我管得着吗?”   苗兰花自顾自道,“昨天晚上你爸把你哥训到半夜,才算是把人安抚住了,”她看了黎苗一眼,“你觉得那个田秋玲是啥样的人?”   “咋?我要是觉得她好,你就换儿媳妇?”   苗兰花啐了一口,“那不可能,柳青是不怎么样,但她给我生了个大孙女儿,这阵子也挺懂事的,”而且她也不能看着儿子犯错误!   “我就是想知道那丫头想啥呢,人家可是大地方的女学生,咋看上你哥那棒槌了?”   “我哥可是得了我爸真传了,在外头机灵着呢,”黎苗生好了火,从缸里舀了水倒进锅里,转身去挖玉米糁子,“我哥图田秋玲啥?肯定是图人家家是邮局电的,想借人家的力分到临平市去。”   苗兰花抿抿嘴唇,还真叫黎苗猜着了,黎华刚就是这么和他们说的,只要能娶了田秋玲,他就可以顺利分到临平邮局,黎家也多了个在临平当领导的亲家。   就听黎苗又道,“可我哥一个带孩子的二婚,能给田家啥好处,让田家捏着鼻子接受这门婚事?还帮他安排工作?”   苗兰花不吭声了,她也没想出来,“你哥长的俊,你们几个长的都好,你大哥不也找到了周敏那样的对象?还有你,我听你张大娘说,张潜本来是要去首都过年的……”   “我大哥是连级干部,将来转业也能有一个很好的工作,不用靠周家,而且我大哥连对象也没谈过,黎华刚能比吗?”黎苗翻了个白眼,真是孩子还是自家的好。   “那田家图啥?”苗兰花想不明白了,他们一家老农民,人家田家看中黎家啥了?   黎苗冷笑一声,“田家看中的是我大哥和我,你以为人家看中的是黎华刚?”   苗兰花惊讶的张大嘴,半天才迷过来,大儿子和女儿都是铁定的国家干部了,女儿的前程以后只会更好,将来田家要是求上门要帮什么忙,他家能拒绝?好意思拒绝?   苗兰花怒了,“我这就去和你爸说去,这不行!”   黎苗在她身后道,“黎华刚的家务事我不管,但你和我爸说清楚了,黎家我认大哥,认你,黎华刚我是不认的,至于我爸,他敢让黎华刚给我找事,他这个爹我也不要了。”   苗兰花吓的脚下一滑,回头点着黎苗骂道,“你这个死丫头胡说啥呢,叫外人听见会咋歪派你?这种话不许乱说。”   ……   黎华刚要离婚的决定很坚定,他直接搬了床被褥去了后院的小屋,看到柳青就只有一个冷脸,甚至连大妮,他也不理了,仿佛那就是两个外人,看得黎苗一阵儿齿冷,感叹这人要是没了人味儿,真的连个牲口都不如。   黎进忠原本十分美好的心情也被冲了个一干二净,尤其是大儿子马上要带着对象回来了,家里却是这么个气氛,黎华刚的事要是被周敏知道了,周家会怎么想黎家?   他冲到黎华刚住的小屋,直接把他的被褥给抱走了,警告他要是敢在家里生乱,开了年上学,他一份钱也拿不到!   黎华刚被吓着了,只能低头又回了自己屋,但却还是和柳青保持着陌路的状态,用实际行动表达自己要离婚的决心。   ……   黎华强和周敏是年二十六到县里的,看着等在汽车站的小吉普,黎华强有些惊讶,“苗,这车是?”   黎苗嘻嘻一笑,对同样有些吃惊的周敏笑道,“周敏姐你好,我是黎苗,咱先上车,有事回家慢慢说。”   “对啊,快上车吧,我是县委的司机,这车是我们领导特批借给黎苗使的,放心吧,”司机龙师傅哈哈笑着冲两人招手,“我听黎苗同志说了,你在安省当兵啊,我以前也是在安省当兵,复员回来后进的县委车队。”   听到司机龙师傅也是军人出身,黎华强的紧张情绪一下子放松了,他冲龙师傅行了个礼,“大过年的辛苦您了,我是回家探亲,这样违反规定。”   “不违反不违反,”县里领导发了话了,而且龙师傅还收了黎苗给的一只鸡,对加班没有一点儿意见,“快上车吧,我也正想去你们村看看呢,人家都说你们五道沟人杰地灵,养出的孩子个顶个的有出息!”   “哥,快上车吧,你放心,我可没那么大的胆子,私下动用县里的小车,这真的是领导特批的,”她跟着李晓辉去县委几位领导家挨个拜年,闲聊的时候说起她在部队的哥哥要回家探亲,才得到了用县里小吉普接人的优待,“领导说了,你在外头保家卫国,几年才回来一趟,这是该给你的待遇。”   周敏深深的看了黎苗一眼,南省的报纸她也看到了,甚至还和家里人讨论过黎华强这个妹妹,家里人对黎苗的评价是,只要报纸上写的事黎苗做过一半儿,那这个姑娘就不是一般人,今天一见之下,周敏就很喜欢黎苗,黎苗是不是报纸上报道的那个姑娘已经不重要了,她就是喜欢她!   黎华强敏锐的感觉到了周敏的情绪,他微微一笑,把带回来的东西都搬上车,径直往副驾驶去,“苗苗,你陪你敏姐坐后面。”   “好,敏姐,咱们坐后面说说话,”黎苗也挺喜欢周敏的,不止是因为话本子里写周敏一直站在小姑子这边,替她张目,更重要的是,她看自己的目光和田秋玲完全不一样,田秋玲的目光里除了惊艳,更多的是称量和算计,而周敏看她的时候,带着浓浓的喜爱。   ……   见黎华强坐着小吉普回来,整个五道沟又沸腾了,大家不约而同的涌向黎家门口,看着一身军装挺拔如松的黎华强,口里啧啧称羡,说着黎家的孩子真的一个比一个有出息,一个比一个更爹妈长脸。   穿着宝蓝色棉大衣,戴着皮围脖,脚踩小皮靴的周敏一下车,大家的吸气声更大了,这才是城里人啊,头发还烫着卷呢,真跟电影上演的一样!   苗兰花已经喜的见牙不见眼,拉着周敏的手一阵的嘘寒问暖,“走走走,快进屋暖和暖和,你和苗苗住一屋,我早早就把屋里烧热乎了。”   柳青艳羡的看着被苗兰花亲热拉进院子的周敏,转头就看到黎华刚直勾勾的目光,她狠狠的啐了一口,“贱!”她怎么会看中这么一个男人呢?看见个周正点儿女人就犯花痴。   黎华强看着躲在黎进忠后头的黎华刚,想到自己居然让弟弟给他打欠条,黎华强有些不好意思,“华刚,咋?不认识你大哥了?快过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黎华刚胆怯的斜了黎进忠一眼,今天他又被黎进忠威胁了,他要敢让周敏发现家里有什么不对,黎进忠就把他扫地出门,学也不让他再上了,“哈,咋会呢,我这不是激动的嘛,唉,我也想去县里接你来着,苗苗不让。”   黎苗对这点儿眼药根本不在意,她正在招呼着龙师傅下车,“家里把饭都坐好了,您一定吃了再走。”   龙师傅却没答应,现在已经放假了,加班他没意见,但也想赶紧完成任务回家陪着老婆孩子,“不用了,我这就走,你们一家子难得团聚,赶紧回去好好说说话。”   见龙师傅态度坚定,黎苗立马跑回后院,又拎了只兔子出来,放在后备箱里,“带回去让孩子们吃。”   ……   看热闹的邻居们都散了,一家子才真正坐下来说话,苗兰花领着柳青往桌上端菜,柳青她也叮嘱过了,她是坚决站在儿媳这一边的,但她也不能在关键时刻给家里添乱,不许把黎华刚的丑事让周敏知道。   柳青委委屈屈的答应了,她并不想离婚,所以公婆和大伯子不能得罪。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黎华刚会很惨。 第109章 v章   用过晚饭,黎苗帮黎华强把周敏安顿好了,回到黎进忠两口子的屋里,抬头就看到黎华强怀里抱着的大妮儿,“大哥你还挺喜欢孩子的。”   黎华强把都八点多了还依然精神抖擞的大妮儿在怀里颤了颤,“嗯,这孩子和你小时候长的挺像的。”   “我可比她白,眼也比她大,”黎苗不乐意了,大妮是个漂亮的小丫头,但她眉眼更像柳青多一些。   黎华强被妹子给逗笑了,“你多大了,还和小孩子争这个?”他故意逗大,“女大十八变,我觉得你可比小时候漂亮多了,”如果不是早就接到了黎苗考了省状元的电话,那报纸上又白纸黑字的写着黎苗的姓名籍贯,黎华强真不敢认报纸上漂亮的女孩子是自己的妹妹黎苗,他把怀里的大妮举的高高的,冲她做着鬼脸,“你咋知道咱大妮不会越长越白净,眼睛越长越大?”   不会,除非我把我的肚兜给她穿,黎苗腹诽道。   黎华刚不耐烦的看着被黎华强逗的咯咯直笑的大妮,“哥你老逗她干啥?这丫头就是个人来疯,苗苗,你把大妮给她妈抱过去,一个女人家的死懒怕动弹,连孩子都不想带。”   黎华强的脸顿时沉下去了,“华刚你咋说话的?大妮她妈一直在帮妈干活,倒是你,除了坐着吃,你抬手干过啥?”   “还有大妮,这是你闺女,我没见你抱她一下,”黎华强想不明白这个弟弟是怎么了,看大妮的时候,那眼神就不是在看自己的孩子。   黎苗拉了把椅子坐了,欣赏着黎华刚被黎华强训斥,“哥,你回来的正好,叫咱爸给你讲讲二哥的丰功伟绩。”   黎进忠确实打算和黎华强说黎华刚的事呢,凭他对儿子的了解,黎华刚要离婚的事也只是暂时按下去了,恐怕在他毕业分配之前,肯定是要再闹一回的,但他很不喜欢黎苗看笑话一样的态度,“你这是干啥?这是咱家的事,你也是家里的一分子,你二哥不好了,对你有啥好处?”   黎苗似笑非笑的睨了黎进忠一眼,“这话你得和我二哥说吧?我二哥办这种不要脸事的时候,要没有想过,他的事要是闹出来,对我大哥和我有啥好处?人家提起我们来,会咋说?”   苗兰花已经坐不住了,她不明白这对父女现在掐这个有啥意思?“你们别吵了,老大,我跟你说,这个臭小子不学好……”   等苗兰花把黎华刚和田秋玲的事说完,黎华强的脸已经黑如锅底了,要不是大妮还在他怀里,他直接把人捆到树上拿皮带抽了,“妈说的都是真的?”   黎华刚被黎华强狠厉的目光盯的不敢抬头,“妈说的太片面了,我当初是被柳青骗了……”   “你闭嘴,”黎华强一声断喝,怀里的大妮哇的就哭了出来,黎苗忙站起来把大妮接了过来,“我把孩子给二嫂送过去。”   屋里黎华强的声音传出来,“你没长脑子?叫一个女同志骗了?她拿木仓逼着你去小树林了?还是逼着你娶她了?当初你给我写信说你要结婚的时候,可是高高兴兴的。”现在变了心,却把什么责任都往女方身上推。   “我也没办法了,叫人看见了,爸说不结婚会影响我上大学……”   “那现在呢?大学上了,就开始嫌弃人家了?你不是嫌弃人家,你是又攀了高枝儿了,”黎华强终于明白了黎苗为什么信上从不掩饰对黎华刚的不满甚至不屑了,这样的兄弟,他也看不起。   “还有那个田秋玲,明知道你有妻有女,还和你不清不楚的,会是啥好东西?你一个堂堂中专生,就算是不靠她家帮忙,就找不到工作了?中专国家包分配!”黎华强觉得一个农家子,能上中专,将来进国家机关吃商品粮,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了,没想到黎华刚却犹觉不足,还想要更多。   虽然心里对这个弟弟很失望,黎华强还是得提醒他,“这种作风问题是很严重的,一个弄不好,你就毁了自己一辈子,华刚啊,不管将来你分到哪里,你有学历,只要在单位好好表现,就会有出头之日的,那些邪门歪道千万不能搞。”   黎华刚一脸的不屑,这些人最会唱高调了,“你说的容易,靠自己,我要是靠自己,能上中专?爸要是只在村里埋头干活,能认识那么多人,把你送到部队,给我弄到推荐名额?黎苗要是只埋头苦干,牛棚里那些老教授会悄悄教她学问?你就是不想我好,将来你们一个个当领导当干部,在大城市里吃香喝辣,我呢?守在宝山县里伺候爹妈?”   苗兰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翕动嘴唇,半天才道,“你觉得给我们养老很委屈你是不是?”她这个小儿子以前可是成天说着要给他们二老养老送终,好好孝顺他们的。   黎华刚不敢看苗兰花含泪的眼,“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们不能光偏着老大和老三,我混的好了,将来你们不也跟着享福?”   ……   黎苗已经把孩子交给了柳青,看着默默垂泪的柳青,“这人没救了,你自己想后路吧。”   柳青猛然睁大眼睛,“你,你啥意思?”   黎苗面无表情道,“没啥意思,就是说一下我对黎华刚这个人的看法。”   “你不怕我们连累你?”柳青迟疑的看着黎苗,黎进忠可是一直在安抚她,告诉她家里一定不会让黎华刚离婚,让她好好在家里呆着,还承诺她,将来黎华刚一分配工作,就让她和孩子跟过去。   但柳青却知道,她这辈子是完了,黎华刚这样的人,有一就有二,她没有工作,又生了个闺女,难道以后天天看着黎华刚?恐怕将来有一天,他终究会不要她的。   黎苗根本不在意这个,“我靠的是我自己,你们连累的上吗?别想太多了。”   ……   等二老睡了,黎华强又和黎华刚谈了很久,才让他回屋休息,而他则蹲在院子一角抽烟,他是高高兴兴带着周敏回家的,没想到到家的第一天,就遇到这样的事。   黎苗也没睡呢,这几天天气一直很好,黎苗正准备悄悄出来晒月亮了,就看到院角那团黑黢黢的影子,还有明明灭灭的烟头,她走过去拉了把椅子在黎华强身边坐下,“睡不着?”   听见妹妹出来,黎华强忙把烟摁灭,“这都几点了,你咋还不睡?”   黎苗看了一眼自己屋子,“放心吧,敏姐路上太累了,早就睡着了,我嘛,本来就觉少,不然你以为我这个省状元是咋考出来的啊。”   黎苗的意思是她靠睡的少才学习好的?黎华强心疼的直皱眉,“这可不行,你还长身体呢,睡的不够咋行?”   “没事,人和人本来就存在体质差异,我们姜老师说了,像我这样的人也是有的,不稀奇,照样能活到九十九,”这问题没办法解释,黎苗直接含糊了过去,“有些人不值得的,犯不着生气。”   黎华强没想到黎苗居然这样劝自己,他讶然的看着月光下黎苗精致到像个假人一样的脸,“苗苗,那是你二哥,咱们是一母同胞。”   “就像有些人天生睡的少一样,有些人呢,天生就自私,这和家庭教育没多少关系,”黎苗声音清冷,“就像家里明明什么都偏着他,你没上高中就去当兵,我连高中都不能上,而他却先是进城当了洋灰工,后来又给他跑工农兵指标,可在他的眼里,爸妈还是偏心眼,偏的是咱们,对不起的是他。”   黎华强不是想不明白,只是他想不通为什么弟弟为变成这样,“他是在城里学坏了……”   为什么非要找个“变坏”的理由,而不肯承认他本性如此呢?“坏了就坏了呗,你也别指望把他教好了,教不好的。”   “他是叫那欠条伤了心,我也和他说了,叫他安心上学,那钱,我不要了,”黎华强小心翼翼地看着黎苗,“你放心,你的钱我也不会要的,咱们亲兄妹,哪能算钱呢?”   “然后呢?你说不要他还钱,他答应你不离婚了?”黎苗唇边噙着一抹嘲讽的笑,非要找个理由的话,黎华刚就是叫这些人给惯坏的。   在黎苗嘲讽的目光里,黎华强觉得自己又矮了几分,“我是怕你二哥因为一点小事,就和咱们生分了,爸妈就咱们仨,将来要是老的都没了,咱们就是世上最亲的人……”   “打住,等爸妈不在的时候,你老婆和你的儿女才是你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黎华刚会有自己最亲的人,而且,亲人是互相帮助互相照顾的,不是用来坑的,”黎苗淡淡一笑,她不耐烦听这些亲情教育,“那钱是你的,你想怎么安排都行,你的钱我会还你,但刚才的话你不用再和我说了,我也十九了,和谁亲不和谁亲,我自己心里有数,我只是最后提醒你一句,你要是真心要和周敏姐过一辈子的话,做了决定的事,就坦白告诉她,不然你和黎华刚也没啥区别。”   黎华强愕然的看着起身扬长而去的黎苗,他想不通到底出了什么事,让妹妹和二弟之间有这么深的矛盾,“苗苗,我不是这个意思,咱们到底是亲兄妹,爸妈也不希望看见咱们生分。”   黎苗对黎华强摆摆手,道理她可以讲的比黎华强更好,但她对黎家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她不乐意被人当傻子。   ……   顾明阳呆呆地盯着房顶,隔壁是妹妹顾明君的哭声,那哭声里,还夹杂着几声谩骂和诅咒,而黎红正在小声的安抚着她。   顾明阳拿被子蒙着头,他也不想的,但他更想去首都,更想上大学啊!可现在谁能帮他呢?他找了肖开艳,肖开艳却让他找黎进忠,说黎进忠是个有办法的人,只要黎进忠肯帮忙,她可以帮他出钱。   但他怎么能跟黎进忠低头?让那一家人看他的笑话?   现在有人给他指了明路了,可却要牺牲自己的妹妹,顾明阳只觉得心如刀绞,为什么整个世界都要为难他呢?   顾明君哭累了,她疲惫的强撑着肿胀的眼皮,“你别再劝我了,不可能,你敢答应,我就去公社告你去。”   黎红同样两眼红肿,“算妈求你了,只要你点头,你哥就能上大学了,他说了,他将来回报答你的,我让他答应了,等将来他在首都落了脚,就把你的孩子都接到首都去,当自己亲生的养!”   “呸,”顾明君木然的站起身,“连自己亲妹子都卖的人,还管将来?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傻子,才能狠下心把我嫁给个傻子?”   她一句话都不想和黎红说了,把床上自己的被褥卷了起来,“我搬到牛棚去住,明天我会和村里说,和你们两个划清界限。”   把亲生女儿嫁人个快三十还没娶上媳妇的傻子,哪个当妈的能忍心?黎红已经哭了好几天了,但儿子是顾家的未来,他辛苦学了这么多年,眼看要出头了,能因为个成分就被卡住?“不行,你不能走,顾明君我告诉你,早就没有划清界限这一说了,你是我生的,我想把你嫁给谁就嫁给谁!”   顾明君冷笑一声,“真的?你这么大本事啊?有这个能耐你咋不去村里,去公社,去县里闹啊,谁要是敢不让你宝贝儿子上大学,你就吊死在他家门口好了!”   顾明阳听见顾明君的话,再也躺不住了,“顾明君你胡说八道什么?有你这么跟妈说话的吗?”   “有卖亲妹子的哥,就有这么和狠心妈说话的闺女,咋啦?你还有理了?”顾明君挟了自己的行李,恶狠狠的瞪着黎红,“你要是想让顾明阳成全村的笑话,那就别让我出门!”   黎红被顾明君凶悍的样子吓坏了,她后退一步,“明君,妈也是不得已啊!算妈求你了。”   顾明君盯着顾明阳屋里昏暗的灯光,“苗苗姐说的一点儿也没错,你就是这世上最自私自利的那种人!”   ……   顾明君态度很坚决,在牛棚将就了一宿之后,第二天就找到了村部,要求村里替她分家,把自己一年挣到的粮食重新分给她,以后她和黎红分开,自己立户,和顾家没有关系。   阖村喜气洋洋过新年的时候顾家闹了这么一出,尤其是在听说了顾明君从家里跑出来的原因之后,好脾气的黎大山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冲到顾家把黎红和顾明阳臭骂了一顿,把个才十六的闺女嫁给个三十五的傻子,畜牲都做不出这种事来。   张潜兴冲冲的扛着从学校带回来的东西刚一进村,就发现村里静悄悄的,他奇怪的四下张望,这个时节大家都不用下地,正是忙着备年货最忙碌的时候,村里到处都是笑闹声才对,这是出什么事了?   张潜加快脚步往自己家赶,到家却发现张大娘和侄子大庆也都不在家,他更奇怪了,摞了东西就去黎苗家。   柳青正抱着孩子和周敏聊天儿呢,看见急匆匆赶过来的张潜吓了一跳,“张潜,你回来了?哎呀,你是没见着张大娘吧?”   看到柳青,张潜才松了口气,他又看了一眼衣着时髦的周敏一眼,“二嫂,村里人呢?”   柳青一拍大腿,“今天村里开大会呢,家家都得去,”她一指周敏,“大哥回来了,也去参加了,我这不是孩子还小离不得人,就留我在家陪着周敏同志了。”   她冲张潜眨眨眼,“这是我未来的大嫂,是安省人,叫周敏。”   柳青见周敏也在打量张潜,“这是我们村张大娘的儿子,叫张潜,是个战斗英雄,现在正上军校呢!和苗苗一样有出息。”   都腊月二十七了开大会?张潜奇怪了,“嫂子,你知道啥事不?我能不能去?”   “你不是咱村人?去吧,去吧,”柳青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顾家闹分家呢!村长说要正正村里的风气!”   “顾家?哪个顾家?”   “还有哪个顾家?顾明阳家呗?哼,真是黑心烂肚肠了,”虽然没去开会,但该知道的柳青都知道了,她十分看不起顾明阳为了上大学卖亲妹子的行为,“张潜你可是上着大学的人,你去和大家说说,像顾明阳那样的人,配不配进大学?!”   卖妹求荣的事史书不绝,无耻的人更是哪哪都有,但周敏觉得这个顾明阳不但无耻,还蠢的很,怎么就能听别人几句忽悠,就要把妹子推进火坑呢?但她毕竟是来做客的,有好说太多,只好和黎华强把政审的流程仔细说了说,她就是教育系统的,对招生的事比乡里人要了解的更多。   但她又担心只黎华强一人力度不够,又见到一个穿军部的,便忍不住道,“张潜同志你好,如果你过去的话,请一定和那位顾同学还有他家里说清楚,政审是做不得一点儿假的,不然就算是一时蒙混过关了,将来被查出问题,还是会被清退的,希望他不要害人害己。”   这位是黎华强的对象,黎苗未来的大嫂,张潜笑容真诚的冲她点了点头,“嫂子你放心吧,我一定把你的话带到了。” 第110章 v章   张潜到村部的时候,村部的会已经基本开完了,他一眼就看到懒洋洋坐在黎进忠身边的黎苗,村部里的人和事好像和她没有一点儿关系,甚至顾明阳时不时投向她的愤恨目光,她也恍若不知。   但他一进来,所有人都没发现,她却看了过来。   大过年的闹分家实在是晦气的很。而且五道沟真要是出了把好好小闺女嫁傻子的事,村里的人出去非被戳断脊梁骨不可,黎大山把黎红和顾明阳严肃批评了一顿之后,才看向双眼含泪的顾明君道,“你这个孩子也是性子急,这国家还有婚姻法呢,你才多大,就是你爹娘老子也不能随便把你嫁了!你怕啥?有事来和我说一声就行了,咋能搬着行李往外跑呢?”   多大点儿的人,一赌气就闹分家,黎大山也觉得要好好批评批评。   黎苗托着下巴看着顾明君,这丫头是学精了,知道为自己反抗了。话本子里写的顾明君,虽然没被嫁给傻子,但也是被黎红换了财礼的,只因为顾明阳要去首都上大学,手里不能没有充裕的盘缠。   现在好了,这盘缠里凑不到了。   顾明君一抹眼角的泪,“我也是没办法了,大家伙都看着呢,这些年不管家里地里,哪看见过他?我妈说他不是下地的人,是留着给祖宗给我爸争气用的,我没意见,但我也是顾家的子孙,国家都说了男女都一样,凭啥在顾家,我挣他吃还不够,还得卖了我让他吃?”   听说过家里穷拿妹子换亲的,没听说过拿妹子换大学的,而且这成分是送了妹子给人就能改的?马莲香鄙夷地嗤了一声,“书记说的对,我是妇女主任,我说句话,以后明君的婚事包在我身上了,谁敢把她卖了,得问问我答不答应!”   她转头冲还在呜呜咽咽的黎红道,“黎红同志,你这心眼都偏到胳肢窝去了,闺女再不亲,那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把她嫁给个傻子,你就有脸见明君她爹了?”   “我这不是没办法了,明阳明明成绩考的那么好,却因为成分问题上不了大学,我这心就跟刀绞一样,”她怯怯地看了一眼顾明君,“我知道对不住明君,可我想着,那家条件好的很,除了人傻点,明君过去不愁吃穿的,再不行,等明阳上了大学了,再把她接回来。”   黎苗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黎红主意打的真好啊,敢情还准备拿闺女骗人去了?可她也不想想,对方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人给人家送过去,还想着要回来?不脱层皮能回来?而且就顾明阳那样的人,会为了妹子和人撕破脸?   张潜的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黎苗身上,见她笑了,他也不由扬起了唇角,他走到一直低着头的顾明阳跟前,“你要是个男人,就算是不上大学,也不会打生卖妹子的心,而且不上大学就没路可走了?现在国家调整政策了,只要你肯出力,工农兵学商,哪条路都是坦途,你要是有志气,就算是在家种地,也能种出个状元来。”   顾明阳没注意到张潜回来了,看着一身军装的张潜,愣了下才想到黎红说张潜上了军校,冷笑一声,“那你咋不在家种地?”   张潜深邃的眸光里闪过一抹不屑,“我不想种地,所以就跑出去当兵去了,我的军功和前途是靠自己的命拼回来的,不是靠卖自己的手足!我知道你想说你的分数也是靠自己考出来的,但你家的成分高不是明君造成的,她没义务为了你的前程牺牲自己终身幸福。”   张大娘没想到顾明阳拿自己儿子出气,不乐意了,“我说顾明阳,在我跟前你可别拿自己的成分说话,你们顾家受的罪和我们张潜可不能比,张潜他爷爷打鬼子的时候,你们老顾家忙着跑单帮呢!”   “张潜他亲爸十几岁就跟着他爷爷上战场了,你爸在干啥呢?他大伯牺牲在敌人的监狱里,人家赵家满门英雄,你比得了?”   赵家?除了黎苗和村部的几个人,村民们都愣住了,“啥赵家?她大娘,你说啥呢。”   张潜终归是人家赵家的子孙,不可能真把五道沟当家乡,张大娘决定趁这个机会把事情和村里人说清楚了,便把张潜的身世大概和大家说了一遍,引得周围一片唏嘘,有嘴快的笑道,“我就说嘛,你都这把年纪了,居然还生出张潜这么点儿大的儿子来,也是稀奇的很。”   张潜等大家议论完了,才道,“我是在咱们村长大的,不管我姓啥是从哪儿来的,我都是五道沟村的人,都是我爹和我妈的儿子,咱们以前啥样,以后还啥样。”   黎苗心里撇嘴,倒不是张潜说假话,而是他就算有这个心,他以后的工作和生活也不会允许他时常回来的。   顾明阳被张大娘的话给弄懵了,没想到这村里还藏着一尊大佛!?   黎大山冲议论纷纷的村民摆摆手,“行啦行啦,有啥想说的回家自个儿说去,”他看了顾明阳和黎红一眼,“你们两个回去也好好想想,虽说这闺女将来要出门子,但那也是自己的骨肉手足,明君今天跟你们回去,这事都不许再提了,好好过日子。”   他四下看了一眼,轻咳一声,“明阳考的也很好,这事我知道,这十里八乡的,就咱村最风光,一下子出了两个大学生,你们当我不惦记着这事?能帮你们的,就算你们不提,我也会想办法的。”   黎进忠也适时的叹气,“红姐啊,咱们可是没出五服的兄妹,你自己说说,你家的事啥时候我和书记放在一边过?明阳的事我们也悄悄的打听着呢,只是这政审不是咱们这小老百姓说了能算的,咱村的表,肯定是咋好给明阳咋填,公社里肯定也是捡好的写……”   顾明阳根本不信黎进忠的话,“我去问了,只要有个主要领导肯给我担保签字,就算是我成分不好,也能上大学的,你们谁肯给我写这个名儿?”   “所以你就把你妹子卖了?”黎苗想不出顾明阳的委屈到底从哪儿来的,怎么全世界都对不起他呢?这签名就等于要担责任,就顾明阳的人品德性,村里几个人谁敢签名担保啊?   “拿你妹子的一生换一个担保?我要是你,要卖也卖自己,那家不是还有个闺女嘛,听说不像她哥那么傻,你去和那傻闺女登记,人家白得个大学生女婿,肯定也会乐意给你担保的。”   她悠然的玩着围脖上的毛线球,声音轻淡,“这有些人啊,牺牲起别人来那是毫不犹豫,轮着自己的时候,那就下不了狠心喽!”   张潜想象了一下黎苗描述的场景,忍不住放声大笑,“对对对,苗苗的话在理,我们在部队的时候,也没有让战友挡子弹的道理,诶,明阳啊,这办法其实挺好的,能给你担保的,肯定是个领导,那家庭条件自然是没得说,你要是给人家当了女婿,不但在学校的生活有了保障,以后的工作也不用愁了,就是你家里,亲家肯定也能照顾照顾。”   这下没走的村民们都笑了,这是让顾明阳去给人家当上门女婿去啊,这男人啊,只要有些志气的,都是宁愿自己多出力,也不愿意给人当上门女婿的,“对对对,这主意不错,明阳你长的白静,又是大学生,人家领导家里肯定愿意。”   顾明阳气的浑身哆嗦,“张潜,你不要欺人太甚!”他一个未来大学生,为啥要娶那种人家的闺女?那家都生出傻儿子了,闺女又能精到哪儿去?   他恶狠狠的瞪着顾明君,“现在你满意了?”不愿意嫁就不嫁,他也没有逼她捆她,非要把事儿闹到村里,让他成为全村的笑话,这是亲兄妹?这是仇人!   顾明君被顾明阳瞪的下意识往后退,但后背被一只温暖的手抵住了,“你不吃他不喝他的,不用怕他!”   听到黎苗的声音,顾明君顿时有了勇气,没错,她吃的用的靠的都是自己双手挣来的,为什么要怕他呢?整个家最没用的人就是顾明阳了,“嗯,村里替我做主,我很满意。”   ……   黎华强和张潜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了,看到张潜高兴的拉了人不放,张潜有些无奈的看着和苗兰花走在一起的黎苗,心一横,干脆和黎华强热聊起来,这人嘛,聊的投机了,便下意识的跟着黎华强到了黎家。   黎华刚看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听苗兰花说过,张潜对自己妹子有意思,现在又知道了张潜的真正身世,对这个未来妹夫就更满意了。有这么个妹夫,他想干什么不行?   可见到黎苗连半个眼神都不给张潜,反而专心的听苗兰花和同路的妇女们说八卦,黎华刚有些按捺不住了,“你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   “啥?”黎苗正听马莲香细说要为顾明阳担保的那位领导呢,说是公社的人做的媒,大家都在骂那媒人黑心肠,又有人说像顾明阳那样的家庭,给人家领导当女婿其实也是一条路,大家又为当不当上门女婿争论起来,黎苗听的是津津有味。   “张潜啊,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张潜啥意思,哎哟我说妹子,你可别太端着了,人家张潜现在可不同以往了,到了首都,啥女人找不来?个个都是大领导家的,要是张潜不愿意你了,你哭都来不及!”   黎苗用眼角睨着黎华刚,“二哥啊,你真是生不逢时啊,活在这个时代,太委屈你了。”   黎华刚没听懂黎苗啥意思,“那我应该活在啥时代?”   “活在解放前,你呀,最适合在青楼里当个王八大茶壶,”黎苗冷笑一声,“你回去照照镜子,你和顾明阳有啥不一样的?”   “黎苗,我是好心提醒你,你别不知好歹!”黎华刚不知道啥叫“王八大茶壶”,但“王八”铁定是骂人的话,“你给我等着!”   他话一出口,就觉得有道目光看过来,转头发现是张潜正冷冷的瞪着自己,那眼神跟淬了冰渣子一样,黎华刚吓的一缩脖子,不敢再吭声了。   ……   到了黎家,张潜终于摆脱了黎华强,他走到黎苗身边坐了,“祝贺你啊,状元公。”   她其实就是个“解元”,叫状元真的有些夸张了,黎苗干笑一下,“过奖了,你不也上军校了嘛。”   自己那文化水平和黎苗没得比啊,虽然他进了学校就努力奋起直追了,但军校里的课程和普通高校又是不同的,张潜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追上黎苗了,“我其实就是进修,算一种特训吧。”   他目光幽幽的看着黎苗,“明年我可能就要回部队了。”   西海对黎苗来说遥远又陌生,还是她并不怎么感兴趣的地方,“听张大娘说那边很苦?”   “嗯,”张潜看了一眼正在和周敏说话的黎华强,“和华强哥那边不能比,我听华强哥的意思,他也是要转业的?”   黎苗点头,“他们的事我也不太了解,反正有周敏姐在呢,他们商量着来呗。”   “那你呢?我要是转业呢?”   “我?”黎苗下意识的想说和我有什么关系?“哈,部队特意把你送去特训,你回头转业了,这不是坑人的嘛?”   张潜自失的一笑,他发现自己拿黎苗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他找不到打动她的方法。   “我在首都的时候,见到了姜老师他们了,”张潜说了个黎苗有兴趣的话题。果然看到黎苗原本淡然的脸上有了表情,“姜老师还请我去了他家吃饭,杨老师也在,我才知道他们已经结婚了。”   “他们还好吧?”   张潜点点头,“挺好的,姜老师已经重新走上讲台上,杨老师说姜老师自打回来,脸上的笑就没落过,不过杨老师没回学校,而是去了日报社,还有顾老师也没有回学校,而是被□□请进了政治研究室,做些研究工作。”   “那方老师呢?”几个人里,最神秘的就是方老师了,黎苗知道她肯定没出啥事,但也多少有些好奇。   “啊,方老师啊,国家也是请她回去主持工作的,只是去了哪儿得保密,你放心吧,我托人打听了,方老师身体挺好的,”张潜意有所指道,“兴许真的是咱们五道沟的水土养人,那些回去的老专家里,数姜老师他们身体最好了。”   黎苗抿嘴一笑,“那是肯定的。”   张潜目光缱绻在黎苗鲜妍的笑容上,“我后天就走了,和我妈一起走,”他垂下头,“我这次回来,除了看看你,就是接我妈回首都陪我爷爷和我爸过年。”   “呃,应该的,张大娘这些年也不容易,你们的事情过去他,她也该享享福了,你在首都的爷爷身体还好吧?”黎苗想着那位也出现在报纸上过,看照片身体应该还行。   “我爷爷身体还不错,他本来就是苦出身,又戎马一生,农场那些苦不算啥,而且我爸也在照顾他,”张潜试探道,“等你到了首都,我让我妈请你过去做客?”   黎苗连连摇头,“算了算了,要是就张大娘,我过去看看她是应该,但她们肯定和赵老住在一起,我就去不太方便了。”   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才先问上一句,张潜轻叹一声,还没说话呢,就听黎苗道,“你们后天就走?那我进趟山,给你们弄些土特产带回去,你们留着自己吃也好,让张大娘送人也行。”   进山?张潜顿时来了精神,“我和你一起去。”   黎苗抚额,他去耽误事啊?但碰到张潜殷切的眼神,“好吧,咱们一起去。”   “好,那明天?”张潜的笑容止也止不住了,雪白的牙直晃黎苗的眼,“我明天早上来喊你?”   黎苗直想把这傻子赶紧打发走,“我想走远点,这样吧,咱们早点走,你穿暖和了。”   ……   等张潜一走,已经和黎苗熟了的周敏笑道,“我听柳青说张潜对你挺有意思的?你不乐意?”   家里人多这嘴就杂,黎苗瞟了柳青一眼,“昂,是有这么回事,我还年轻着呢,想专心上学,等毕业了再说以后的事。”   周敏觉得黎苗挺有志气的,这上学的时候谈恋爱也确实分心,但张潜例外啊,“我看张潜同志挺好的,长的比电影里的男演员们还俊呢,个子也高,听说工作上也很出色,”她觉得黎苗可能是没出去过,不知道外头到底是个啥样子,“像张潜这样的,搁到哪儿都是很优秀的,你可别错过了。”   黎苗不想和周敏谈这个问题,“我和张潜约好明天进山,不过我们腿脚快走的远,你要是不怕冷,可以让我哥带你去头几道沟转转,没准儿能逮到兔子呢。”   黎苗往安省寄的山货黎华强都给了周敏家了,周家上下对那些东西赞不绝口,“那行,我也想去看看呢,刚巧这几天天儿好,”她转头冲黎华强道,“你听见苗苗的话没,咱们明天也进山吧?”   “我也去,”黎华刚立马举手,他才不想在家呆呢,跟着黎华强进山打猎也不错。   “去哪儿呢你也去?你也去了,家里的活谁来干?而且只要进山,就会有一定的危险,真有事了,大哥是顾你还是顾着周敏?”这人真没眼力见儿,人家小两口出去玩,他跟着干嘛呀?   苗兰花收到了黎苗的眼神,“就是,你老实给我呆家里,别的不指望你,你把大妮给我看好了。”她可是也听见黎苗要和张潜一起打猎去了,这个最好了,问苗兰花多少回,她也会说,张潜这女婿没毛病。 第111章 v章   张潜第二天一大早就悄悄到了黎苗家门口,他只是想听听看黎家人起来了没有,要是还没有,他就等会再来。   却没想到人才到大门口,院子里黎苗的声音已经响起来了,“你来的挺早啊,进来吧。”   张潜尴尬的推开院门,“你不用急,我是早起惯了,我们每天都有早操的。”   黎华强正在院子里刷牙,看到张潜笑道,“是这样的,这时间一长,就不会睡懒觉了,”他漱了好了口,招呼张潜道,“苗苗把早饭都做好了,你也在这儿吃吧。”   “不用,我吃过了,”张潜看着黎苗,“你别急慢慢吃,我去把上山用的东西都收拾好。”   黎苗无奈地看着已经转身跑了的张潜,“你在家等着吧,我一会儿去喊你。”   苗兰花从厨房出来,嗔了黎苗一眼,“你这孩子,这是人家张潜把你说的话放心里了。”   把喜欢的人说的话放心里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黎苗不觉得有什么可表扬的,如果她喜欢什么人,肯定也会把他的话放在心里,“呃,吃饭吧,哥,你让敏姐穿厚点,还有,她那鞋不行,我把我的鞋给她找了一双,就是怕她穿不习惯,你路上看着点。”   周敏也从屋里出来了,见大家都起了,她挺不好意思的,“没事的,我以前也穿布鞋的,其实布鞋穿上才舒服。”   客人都起了,偏老二屋里两口子还没有动静,苗兰花想去喊,被黎华强给拦住了,“我们是要进山呢,他们又没啥事,起这么早干啥?还有孩子呢。”   “家里有客人呢,没规矩,”苗兰花不满的嘀咕了一句,但却没再去敲黎华刚房间的窗户。   黎苗飞快的吃了饭,和苗兰花打了个招呼就要出门,苗兰花跟在后头嘱咐,“只许走到第三道沟,再往后头不许去!听见没?”   黎苗敷衍的应了一声,“放心吧,我们下午就回来了。”   ……   虽然没明说,但两人其实已经有了默契,一见面就一路疾行,往第五道沟奔去,张潜看着黎苗路过第二道沟的时候,还往里头扔了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奇怪道,“你那是干啥?”   “没啥,我哥带着周敏要过来玩,我给他们做个记号,告诉他们咱们也过来了,”黎苗没和张潜说实话,她往里扔的是一块在吊坠里放过的红薯干,沾染了吊坠里的灵气气息,红薯干就能吸引一些不用猫冬的野物,这样也不至于让黎华强空手而归。   张潜把带着水壶递给黎苗,“你走路可真够快的,”他们是常年拉练的,这样急行不算什么,但黎苗一个小姑娘,竟然能跟上他的脚步,张潜不得不对黎苗刮目相看。   黎苗没接张潜的水壶,她可以一天不吃不喝,“你也挺快的,你们当兵的都这样?”黎苗也没想到张潜能跟得上她,当然,她没“跑”起来,免得吓着了张潜。   见黎苗不喝水,张潜收起水壶,“我们速度更快一些,耐力也更好,平时在部队还要负重的。”今天他也就带了点儿干粮和一杆□□,可以说是很轻松了。   “那咱们再快点儿?我没告诉我妈要往深处走,咱们晚上得赶回去吃饭,”黎苗加快了速度。   张潜眨眼功夫已经开了三米开外的黎苗,无奈的摇头,拔腿跟上,他是想和黎苗一起打打猎,说说话的,现在是在做什么?春节加练?   两人速度快,出发的也早,等到了第五道沟外,已经快中午了,张潜找了块平整的石头,掏了块手绢铺上,“过来坐,我带了鸡蛋饼,咱们吃点儿再进去吧。”   黎苗顺手接了,边吃边道,“我知道沟里有貉子,咱们一会儿掏个貉子窝,够回去给张大娘做件皮袄子明年冬天穿了。”   “看来你是经常来了,”张潜一笑,“你也够厉害了,这里头可是有猛兽的,我听我妈说,自打县里的人来闹过几次后,村里人还是不敢往里头来的。”   他见到了爷爷,也亲口问了,这五道沟里根本不会有什么宝贝,也不知道这谣言怎么就有了人信了,“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竟然相信这里头有宝贝?连只老虎也没见着,他们那连自己都说不清的宝贝也不知道终究是个啥?”   黎苗心里一动,拿脚踩了踩铺着厚厚落叶的地面,“你说会不会是这下头有东西?”   张潜一口水梗在喉咙里,半天才道,“你啥意思?这下头埋了东西?不是说上次他们都快掘地三尺了?”   “要是煤呀啥的,三尺能挖出来不?”   张潜笑了,“咱这儿不产煤,”他话刚出口,就听懂了黎苗的意思,“你是说,矿?”   矿肯定是有的,顾明阳就是靠仙女山发的家,后来就因为这座山,顾明阳还和某位大佬结了仇,很是斗了一番。好像还是肖开艳帮了他,也让顾明阳坚定了和肖开艳公开的心。   黎苗托腮看着密林后的山顶,“我就是这么一说,不然你说这里还能有啥?而且当初那些人抓到的间谍,为什么会提这里?南省宝山县五道沟,恐怕地图上都不一定能找得到。”   张潜默默地看看黎苗,“你说的没错,这事儿我会留意的。”   好了,现在矿也不会是顾明阳的了,黎苗拿出手绢擦了擦手,“走吧,咱们进去。”   “你跟在我后面,”张潜大步向前,走在黎苗身前,他这才注意到黎苗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把弹弓,“这是你的?”   “昂,不然呢?”黎苗抬手就是一下,一只山鸡应声而落,“比你那木仓好使吧?”   张潜沉默了,这眼力也没谁了,他根本就没注意到树上还有只山鸡。   “走吧,要是碰到野猪,咱们就发财了。”   几百斤的猪他们真猎了也弄不回去啊,张潜没打算给村里添福利,“还是算了,那东西凶的很,上次郭永明就是倒霉在那玩意儿手里了。”   ……   从沟里出来,黎苗好笑的看着用了根木棒当扁担挑着猎物的张潜,“咱们这一趟回去,村里人恐怕都想进山试试了。”   “那就进呗,咱们把话说头里,这山里又狼又有野猪,出了事别抱怨就行了,”张潜不以为然道,“不过今天咱们运气真好,居然一只也没遇上。”   那是因为有我,笑笑没说话,黎苗伸手去拿张潜肩上的担子,“我来扛一会儿吧。”   张潜敏捷的闪开了,他在呢怎么能让黎苗干这种出力的活,“不行不行,再说这个也不重,我们每次负重,背包比这个沉多了。”   今天他们大丰收,那担子上的野味足有七八十斤,他还说不重?不过张潜愿意,黎苗也不和他争了,“那你先挑着吧,走不动了就和我说,”黎苗看了下表,“咱们得赶紧走了,这天黑的早。”   山里的天五点就黑了,张潜加快脚步,“你不累?”   “还行,”黎苗一眼看到不远处绿幽幽的光,她放慢了脚步,“你走我这边”   张潜也注意到那光了,“是狼,”这都出了五道沟了,怎么还有狼?他回手一拉黎苗,“你不是跑的快嘛,快跑,我有木仓。”   黎苗一把把张潜肩上的担子抢了过来,辛苦一天的成果,她可舍不得丢了,“你有木仓,这个我来挑,别急沉住气,狼也怕我们。”   应该是他们担子上野物的血腥气把狼给招来了,“没事的,不是狼群。”   张潜借着昏暗的光线也看到了岭上的狼大概五六头的样子,心里一松,“这几头狼都不够我一个人招呼的,你放心往前走,别害怕。”   他绝不会让黎苗受伤的,“真不行你就把担子扔了,自己赶紧跑,记住了没?”   从来没有人这么严厉地和黎苗说话,就算是老祖也没有过,她刚想用更严厉的语气告诉张潜,别说是几狼,就算是狼群,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却看到了张潜目光中的哀求之色,“呃,你不用这样,我不害怕,而且我力气大还会点儿功夫,这狼吧,铜头铁骨豆腐腰,你瞅准地方一棍子,没准儿咱们还能弄几张狼皮回去。”   “要不这样,就这距离,你用木仓,我用弹弓,咱俩比比?”张潜的态度让黎苗有些不适应,她得告诉张潜,自己不是村里那些啥也没经过没见过的小姑娘,几头狼她根本不放在眼里,便用更轻松的语气和张潜开玩笑。   张潜知道黎苗是个不听劝的,没办法,有本事的是往往都自负,“我知道你经常进山,说不定也遇到了狼,但现在我在呢,怎么能让你操这个心?”他紧紧盯着那道不高的山岭,“它们要是不过来,那大家相安无事,它们要是过来了,你把东西丢了,直接上树去。”   “上树你再用弹弓打!”   黎苗撇撇嘴,决定看在狼的面子上不计较张潜的态度了,她也不理张潜,挑着担子往前走,只是另一只手里,握着从地上捡到的一块石头。   就这么相峙着走了许久,岭上的狼忍不住了,开始沿山而下,向张潜和黎苗围过来。   “苗苗,你快跑,”张潜发现他们已经出了第一道沟,正站一处平坦路口,不由心里一惊,“往第三道沟里跑,然后躲到树上去,快跑。”   他嘴里喊着,手上也没闲着,一声木仓响之后,黎苗看到那只高大的头狼应声倒地,但它身后的几头狼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反而疾速向他们奔来。   黎苗想也不想,手里的石头已经飞了出去,又一头狼倒在了地上,而张潜已经连着几木仓,又摞倒了两头。   “你,你,你怎么那么浑呢?”等所有的狼都倒下了,张潜才回神瞪着意态悠闲,肩上还扛着担子的黎苗,“我不是叫你跑了吗?”   黎苗把担子往地上一放,“我又不是帮不了忙,干啥要跑?你那木仓打一木仓就得上一次膛,我不帮你,你脸都叫挠花了!”等他上膛真的不如自己从地上捡石头来的快。   张潜没好气过去给那几头狼又补了几枪,才放心回了一句,“我又不是不会动,它冲过来,我可以闪的,”他路线都看好了,只是没想到黎苗速度更快。   张潜检查那几头狼的时候也看到了,被黎苗拿石头砸中的狼整个头骨都碎了,铜头铁骨在黎苗面前,真的跟豆腐渣一样。   “刚才在沟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能力了,你能对付这几头狼我相信,但我在这儿呢,你安心看着就行了。”   “我又不是帮不了忙,为啥要看着你费事?”黎苗从来都是靠自己的,明明自己可以做到,却要劳驾别人的事她做不来,除非是为了某个目的装样子,但她对张潜没有什么目的。   张潜无奈的把担子重新挑在肩上,看着地上的几头狼,“要不要?”   黎苗厌恶的摇头,“咦,恶心死了,不要了,对了,回去也别和我妈说咱们遇到狼了,不然我妈又该不让我进山了。”   “不说也可以,那你答应我,以后遇到什么事,只要有我在,你就坐着看,呃,我要是真的解决不了,你再出手行不?”   “你这是要拜我为师?徒弟和师父就是这样的,”黎苗知道张潜的意思,但却不愿意去深想他的话,而是故作不懂的哈哈跟在他后面开着玩笑,“你叫我一声师父,我就答应你。”   “那你给我当对象,我就叫你师父,”张潜却不肯让黎苗再这么混过去,笑嘻嘻的回嘴。   “那不成,我是师父你是徒弟,搞对象那是会被雷劈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黎苗飞快的跃过张潜,几乎没用手,踩着老树的枝桠主蹿到了树上,从树上拎起一只振翅欲飞的山鸡,“看见没有,你叫声师父,我就把祖传绝学都教给你!”   师徒搞对象要遭雷劈?那她这辈子也别想听他叫师父了,即便张潜对黎苗突然而来的“本事”挺有兴趣,“那是不可能的,我可是你哥!你忘了是谁小时候成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张潜哥’‘张潜哥’叫的?”   黎苗一愣,脑子里好像有这段记忆,但后来随着原身慢慢长大,越来越文静,就不太喜欢成天在村里上树掏鸟下河摸鱼的张潜玩了,反而更喜欢白白净净认字多会讲道理的顾明阳了。 第112章 v章   张潜和黎苗进村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看着地上堆的野物,苗兰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黎华强也进山了,虽然回来的早,但却得了两只兔子和一只鸡,已经让跟在后面的周敏激动的和她讲了半个多钟头过程了。连她听着,也感叹儿子运气好,这种天居然才走到第二道沟,就猎到了野物。   黎华强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张潜,你们这是去哪儿了?是不是后几道沟?”哪天他不带周敏,也进山去玩玩。   张潜哈哈一笑,不说他们去了哪里,“嗯,我们运气好,”他一指地上的东西,“婶儿,你们先挑,剩下的我带回去,我家人口少,要不了几只。”   黎苗不满的瞪了张潜一眼,弯腰随手挑了几样递给苗兰花,回头冲张潜道,“咱们可是说好的,进山是帮你准备带回首都的东西的,你现在又不要了?耍我呢?”   “啊?不是,我带不了那么多的,”张潜看着地上的东西,打这么多的最主要原因还是想让黎苗多留些,“华强哥回去不也得带着嘛。”   “那山又不会跑,我哥的我再去就行了,”黎苗踢了一下地上还微微喘气的貉子,“这些可是说好给大娘做皮袄的,你不要我可扔了。”   张潜看了黎苗一眼,无奈的把地上的东西挑了一多半儿重新捆好,“这些真的够了,虽然有车来接我们,但那车后头也放不下这么多东西,剩下的叫兰花婶做成腌肉慢慢吃不就行了,还有,”   他凑到黎苗跟前,压低声音道,“最里头你可不许再去了,太危险了!”   知道黎苗未必听,张潜可怜巴巴的瞪着黎苗,“算我求你了,你只要不去,等到了首都,我请你吃烤鸭!”   张潜平时看起来冷硬,装起可怜来那两只眼睛竟然水汪汪的,黎苗看着地上的野物,足够黎华强带的了,而且她手里的钱也不少了,不用再卖野味挣钱,“那行,我说到做到。”   苗兰花含笑看着两个孩子嘀嘀咕咕的,等张潜走了,才招呼黎华强兄弟把野物都拿进去,“赶紧杀了剥好我给腌上,我看着今年春来的早,小心放不住。”   ……   黎苗的通知书是亲自到学校领的,看着那张首都大学的录取通知,黎苗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挺激动了,她平复了心情,冲身边的孙丽霞道,“你的呢?我看看。”   孙丽霞报的是省里的轻工学院,这学校是孙满堂到处打听的,说是南省最好的厂子就是各大纺织厂,如果从轻工学院毕业,肯定能分进去!最重要的还是离家也不算太远,他家的宝贝闺女可不能离的太远了,“在这儿呢,我真怕自己考上不,现在这颗心啊,终于落到肚子里去了。”   孙丽霞小心翼翼的把通知书收好了,看着墙上的光荣榜,“同学们都说要谢谢你呢,要不是你,咱一中也不可能考上这么多人。”   报纸上把录取率已经登出来了,全国近六百万考生,录取不到三十万,一百个人里上五个,可他们一中,两百多学生里本科大中专加起来走了近一百人,升学率一枝独秀,大杀四方,这几天省报的记者又下来了,董校长的嘴乐的都没合上过。   孙丽霞一指红榜上的一个名字,“顾明阳真是可惜了,考那么高的分,结果上了那么个学校,唉!”   身边另一位来拿通知书的同学接话道,“听说他政审叫刷下来了,幸亏他分高,学校和教育局帮他争取,才有个矿校同意收他。其实叫我说,我们这样的学生,能跳出农门,不管上啥学,都高兴。”   “矿校?”黎苗这才注意到红榜最后几排里有顾明阳的名字,名字后面写的是晋省煤炭职业学院,“大专?其实也不错了。”只是顾明阳会不会觉得不错,那就不知道了。   顾明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他的成绩全校第二,可他走的学校却是倒着数的,看着那些平时不如他努力,成绩一直被他甩在后面的同学一个个上了很好的大学,他只能跑到七宝河边大哭一场,甚至想要不要直接跳进去离开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   但他心里又有个声音告诉他,已经很好了,他的成分还能个学上,已经很好了……   肖开艳陪着顾明阳一起去学校领通知书的,她也听说了顾明阳成分的事,这是一早就在她考虑之内的问题,也是她以前希望顾明阳和黎苗保持关系的原因,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了,肖开艳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慰顾明阳,告诉他煤炭学校也不错了,听说煤炭行业效益很好,以后他的工资会比很多人高。   但肖开艳没办法说服自己,顾明阳还是上辈子那个顾明阳,还能有上辈子的成就,“别难过了,往好处想想,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你没看报纸上说,全国几百万人考试呢,比起落榜那好几百万人,你已经很幸运了,而且你成绩那么好,进了学校肯定受学校重视,你在学校好好表现,将来分配问题就不用愁了,没准儿以后还能当上领导呢!”   “哈,哈哈哈哈,”顾明阳斜睨着肖开艳,冷笑过后,“你心里是不是很高兴?你是不是也和黎苗一样,就等着看我的笑话呢?我心里清楚着呢,你也瞧不起我,她是学习好,要去首都上大学了,你呢,你会挣钱,你们俩一个有前程,一个有钱,哪会看得上我这种穷酸?”   顾明阳盯着粼粼的河水,心里恨意翻腾,“你早就想和我黄了吧?”   肖开艳正琢磨怎么劝顾明阳呢,没想到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一愣才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她其实没打算和顾明阳明说的,只希望两人以后慢慢疏远了,曾经的关系也就跟着不了了之。   “你是我对象,我熬夜熬的流鼻血,你呢?就知道一趟趟跑粤省,就连我考试你都没有赶回来!还有,我因为成分的事被人卡了,你干了啥?有没有想过帮我想办法?”他最需要人关心的,肖开艳却跑到粤省吃香喝辣去了。   肖开艳张张嘴,她赶在过年前又去了趟粤省,开了春又去了一趟,没办法,运动结束之后,整个宝山县好像都活泛了起来,人们消费也不再藏着掖着了,再加上宝山今年考走的大学生还挺多的,她光卖从粤省带回来的新衣裳还有最新款式的毛巾被,被面,都赚了个盆满钵满,“你家成分的事是明摆着的,我能想什么办法?你也知道的,我家那情况,我求谁去?”   她也听说了黎红要让顾明君嫁傻子的事了,心里对这对母子鄙夷的连个白眼都不想给了,肖开艳也是当过妈的人,在她看来,黎红要是真的爱儿子,那就自己嫁傻子去,不要逼着女儿去嫁啊!   顾明阳想说肖开艳可以拿钱出来让他去跑关系,但这么直白的话他又说不出口,只能在心里埋怨肖开艳不体贴他,“你这个人真是做生意做的人都油滑了,这借口真是张嘴就来,你家那情况,你家啥情况?有些事我真的不想提,这次政审真的只是我家的成分吗?我帮你去老龙潭捕鱼被抓写的检查还存着档呢!”   他落到这个地步,完全是肖开艳害的!   肖开艳这下火了,“你的意思是我害的你呗?你一个大男人,我让你去你就去了?我让你死你现在就跳河?!顾明阳,我不是看不起你穷。我是看不起你事事在别人身上找过错,这天下错的都是别人,都是人家对不起你,你是最完美的那一个!”   肖开艳一跺脚,把脖子里的纱巾往头上一围,转身推了自行车,“既然是这样,咱们分手吧,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的检查被存了档,我还被劳教过呢,我这种劳改犯跟着你,将来再把你污染了那罪过就大了!”   这种人,就算是能成首富她也不伺候了!   顾明阳还之以冷笑,甚至是更大声的,“分就分,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有钱了,早就不想和我在一起了,这一年你是咋对我的?哪有一点儿对象的样子?”   肖开艳被顾明阳气笑了,她现在真的很好奇上辈子顾明阳是怎么成首富的,就靠这个德性?黎苗是怎么受得了他的?“我没有对象的样子,你呢?你这个男朋友又给我做过啥?是帮我端过一碗饭,还是买过一根线?除了像个大少爷一样等着我伺候,你还干了点啥?哈,是不是在你心里,能让我伺候,能从我手里拿钱,就是你对我的恩赐了,我就该感激涕零才对?”   既然都分了,肖开艳再没有顾忌了,“口口声声提黎苗,人家黎苗才是真聪明呢,知道你是条喂不熟的狗,就算对你再好,也得不到你的一句感谢,你只会觉得那是因为你太优秀了,是别人心甘情愿的,我呸,真当女人都贱啊,那是可怜你懂不懂,觉得你可怜!不过现在么,”   肖开艳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这鸟气她不受了,“你不但可怜还可悲,还狠毒,连亲妹子都卖的东西,猪狗不如!”   一母同胞都能下狠手,肖开艳觉得再跟着他,有需要的时候,他卖媳妇也不是难事。   顾明阳目瞪口呆地看着面目狰狞的肖开艳,仿佛不认识她一般,半天他才颤抖着声音道,“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我就是花了你点儿钱,我上了大学,挣到了钱,又不是不给你花……”   “别恶心我了,你现在身无分文我给你花钱,那叫雪中送炭,等你给我花钱?不说你有没有那一天,我缺钱吗?”肖开艳连个眼神都懒得再给他,“这两年我供你的吃喝穿戴你不用还了,算是我还了顾家这些年对我的养育之恩,等以后上了大学,凭着你的小白脸,你也不愁找不到一个傻姑娘供养你,我也不用为你担心了,再也不见!”   她说完蹬上车子,扬长而去,至于顾明阳,肖开艳不担心他会寻短见,那种自私的人,怎么会舍得死。   ……   孙清莲没想到顾明阳上了大学,肖开艳反而和他分手了,她不是说过顾明阳会有大出息的嘛?“你是咋想的?他那个学两年毕业,以后就等着分配工作了。”   肖开艳不以为然的笑笑,把顾明阳为了找人担保,要把顾明君嫁给傻子的事说了,“我听进城的老乡说这件事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算人吗?”   “他说的那个人我知道的,是县里的老领导了,当初抛弃了家里的小脚老婆,那个傻儿子是现在的媳妇生的,哼,也是报应!”   孙清莲也是服气的很,但凭她对肖开艳的了解,这不应该是她分手的最根本原因,“但这事不是没成吗?你等了他这么多年,眼看他出息了,就这么放手了?我听以前你的意思,顾明阳将来可是有大出息的,你看他分考的那么高……”   “分高有什么用?人品不行我怎么敢靠他?”已经分手了,肖开艳就再不留恋了,但她想不明白这样的顾明阳怎么会有出息的,“奶奶,您见多识广,您说顾明阳那样的人是怎么会有出息的?这可能吗?”   不论活几辈子,一个人的性格人品是不会变的,肖开艳在社会里摸爬滚打两辈子了,想不通顾明阳怎么成功的,难道凭的是祸害活千年?生意是靠着坑蒙拐骗做大的?   孙清莲从平日里肖开艳的话语间,已经大概猜出来肖开艳和顾明阳之间的事了,肖开艳做了梦,知道顾明阳以后会成“首富”,所以就从黎苗手里把人给抢走了,但她没想过,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的道理,顾明阳如果还是和黎苗在一起的话,有黎家和黎苗在,顾明阳的许多问题都不在是问题,“世事难料,你既然已经和他说开了,这些事就别想了,以后他上他的大学,你做你的生意,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挺好的。”   肖开艳把头倚在孙清莲的腿上,“奶奶,以后我只有您一个亲人了……”   孙清莲低头看着眼眶微红的肖开艳,轻叹一声,“别说傻话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又不打算再上学了,生意现在也做的有些眉目了,倒不如慢慢留心,给自己找个合适的人,奶奶年纪大了,也陪不了你多少年,你身边得有个可靠的人陪着你。”   找一个可靠的人?肖开艳心思电转,普通的人她怎么看得上呢?可这宝山县,她知道将来的又太少太少了,“我还小呢,这事以后再说吧。”   她现在手里有钱了,还要确定那些男人不是看中了她的钱,这一点真的是防不胜防啊。   ……   黎苗看着范新巧和苗兰花给她准备的行李,颇有些无奈,“你们这是搬家呢?”   范新巧一脸无所谓,“没事,你啥也别管,有你晓辉哥在呢,叫他给你扛着就行了。”   苗兰花也频频点头,“我问过人了,你那卧铺能放不少东西呢,这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首都咱又人生地不熟的,东西肯定贵不说,你也没地买去呀。”   “那也不用把半年的肥皂都带上吧?”黎苗看着整整半年子肥皂,肥皂上面是洗发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还有那卫生纸,我不信首都连这些都没有?”   苗兰花不觉得这些有啥,反正她闺女力气也大的很,“我不是说了嘛,那边肯定贵,咱就当一块肥皂贵五分,一年得多花多少?”她把家里能拿出来的票都拿出来了,就为了给闺女准备去首都的东西。   “不行不行,这个我不带,带过去该叫人笑话了,显摆咱家条件好啊?我听姜老师说过,大学生们都很穷的,有的人连床像样的被褥都没有,我带这么一箱子东西去,叫人误会我是要搞特殊化多不好?”   她是坚决不带这些的,还有那些干粮,一块块饼子烙的又厚又硬,她牙口再好,也啃不动啊,“还有这些,我也不要,放坏了多可惜啊。”   “放心吧,我这么烙就是为了不怕放,你不是力气大了,到时候掰开了往汤里一泡,就软乎了,”苗兰花早就打算好了,“谁知道那食堂的饭合不合你胃口啊,这也没多少,你先吃着,等吃完了,你在学校里也熟了,再吃食堂也能行。”   “不要不要,我又不缺钱,我愿意吃食堂,”食堂饭不好吃,她就悄悄出去吃饭店,黎苗坚决不要这些比鞋底子还厚的烙饼,这玩意干透了之后都能防身了,“你要是非让我带,我带过去看谁家庭条件不好,就送谁吃了,说不定还能博个好人缘呢。”   这可不行,她可是用的细白面烙的,咋舍得送人?“你这个丫头,就没有听过我的话!”   “还有嫂子你,这些衣裳我也不带啊,你留着自己穿,我一个县里的闺女,弄的跟个花蝴蝶一样,不像话,”黎苗是绝对的入乡随俗,不搞特立独行那一套。   范新巧早就有话等着黎苗了,“县里闺女咋啦?哪都有穷的哪有都富的,咱家穿得起,”她把一件新织的细针毛衣开衫在黎苗身上比着,“这可是我从你哥带的那画报上看的样式,你穿上多好看啊!不行,这些衣裳你都得带走了,吃的你可以去食堂,穿的你怎么办?去首都的百货大楼现买啊?一到学校不老实在学校里读书,跑百货大楼买衣服去了,你叫同学们怎么看你这个状元?”   黎苗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那这些也太多了,而且穿成这样太显眼了。”   “你就是披个麻包都是最显眼的那一个,放心,没人会注意你穿啥,”范新巧拍胸脯保证,黎苗还是对她的相貌没有清楚的认知啊,“就是因为你漂亮,我和你哥商量了,才特意这么安排的。”   范新巧有另一层顾虑,这样的漂亮姑娘,再没有一点儿后台,没准儿就会被谁给盯上了,黎苗吃的好穿的好,最起码别人对待她的时候,会先考虑考虑,“你别跟我犟,你不带我也会让你哥带上的,还有,那一袋子全是给你几位老师带的礼,到学校安顿好了,让你晓辉哥陪你去看看他们。” 第113章 v章   肖开艳是被一阵烟熏火燎的气味给呛醒的,她从床上爬起来,就听到外头敲锣打鼓的声音,“失火啦,快救火呀!”   肖开艳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衣服都没顾上披就冲出了屋子,“哪着了,哪儿?”   同院住的几个男人已经在拎着桶救火了,看到肖开艳出来,一个人大声道,“你放货的小仓库,你这闺女也是的,都在里头放啥了?这天干物燥的,万一闹出人命可怎么办?”   她的货,肖开艳拎着桶就往大门处的小屋子冲,“不可能,里面啥也没有,”她进去都是打着手电的,连根蜡烛都没敢往里拿,怎么可能着火?   孙清莲也起来了,她从后头一把拉住肖开艳,“你别过去,太危险了。”   “是啊是啊,火没烧起来,幸亏我晚上起夜看见不对,”另一个年经大些的男人一边隔着窗户往里头浇水,一边道,“刚好我家缸离那边不远,我直接拿桶舀了水倒进去了,咱可先说好,你那东西要是不能要了,可不能找我们赔!”   “嗐,现在说这个干啥,你来了最好,赶紧把门开开,我正考虑着踹门呢,这火是是蔓出来,家家都落不着好儿。”   孙清莲已经跑到肖开艳屋里把钥匙拿过来了,“来了来了,”她也只穿了件棉背心,可这会儿却感觉不到冷,见肖开艳过来接钥匙,她闪一下,“那火还没灭呢,让我来。”   门一打开,几个人冲进去,三下五除二的就把火给浇熄了,一个眼力好的看着地上的小半截蜡,“这地上咋有蜡呢?肖开艳你这是害人呢?”   “没有,我从来没在这里头带过明火,而且过年又没停电,我拿蜡进去干啥?”肖开艳大喊一声,“报警,是有人故意放的火!”   ……   李栋和几个同事看着一片狼藉的屋子,“你确定没有带明火进屋?”   肖开艳肯定的点点头,从发现蜡烛之后,她就在想是谁和她过不去了,“又没停电,我为啥要点着蜡进去,走的时候还不把蜡拿走?”   李栋也是循例一问,他们已经在屋里发现了煤油的痕迹了,就在窗户边上,而且最早发现失火的居民也证实了,当时窗户是开着的。   “这阵子你有和人结仇吗?”李栋看着面色苍白,眼眶下面青黑明显的肖开艳,觉得这个人真是足够能干也足够倒霉,干啥都干的挺好,但次次都会出事,“不会又有人和你抢生意吧?”   肖开艳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整个宝山除了李晓辉,还做这个生意的也就她了,汽车队的人倒也学着李晓辉往宝山带货,但那个量都太小了,和她这个专业的倒爷根本形不成竞争,“没有,真的没有……”   她脑子里突然闪过顾明阳的脸,但很快自己就否定了,顾明阳那种怂货,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   李栋没放过肖开艳脸上细微的变化,“你想到了谁?”   见肖开艳迟疑着不肯开口,李栋翻着自己的笔记本,“从我们初步调查的结果看,纵火的应该是个男人,”他抬眼看了看高高的窗户,“临街的这扇窗是开着的,那窗户的高度,加上附近倒着的几块砖,估计纵火的人身高最少得一七五以上,而且应该对这条街很熟悉,据这里的街坊们反映,这段时间并没有陌生人过来。”   顾明阳一七八,他对这里当然熟悉,而且就算是他来了,院子里的人也不会把他归为陌生人的,但是顾明阳敢这么做吗?   “肖开艳同志,你只是提供线索,之后我们会调查的,你要相信我们公安局,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而且,”李栋环视着人来人往的大杂院儿,“不抓到放火的人,你的个人安全也不能保证。”   “顾明阳,前几天我们吵了一架,分手了,他把分手的所有过错都算到我头上了,说我看不起他,没尽到对象的责任,”肖开艳咬牙道,“他的意思是把他只上了煤炭学院的事都算在我头上了。”   “我不服气,也骂了他几句,和他说分手了,之后我们再没见过面。”   顾明阳?李栋没想到肖开艳会说出这个名字,他合上笔记本,“我知道了,我们会调查的。”   ……   顾明阳是在五道沟被带走的,看着被押到摩托车上的儿子,黎红整个人都崩溃了,“你们干什么?杀千刀的,你们是要逼死我啊!”   黎苗站在人群里看着神情颓然的顾明阳,看来肖开艳的货真的是他烧的了,真没想到他还有这个胆子,不过胆子有了,就是没脑子啊。   柳青抱着孩子看着扒着摩托车不松手的黎红,“前几天公安来的时候还说是误会呢,现在看来是真的了,这顾明阳真够毒的,放火,他也不怕烧着人!”   “就是啊,明阳可是咱们看着长大的,这种事他咋会干的出来?不会是肖开艳诬陷他的吧?”   李栋不是第一次来村里了,大家也都知道了肖开艳在城里放货的屋子被人烧了的事,但谁也不信那火和顾明阳有啥关系,倒是因为这件事,都知道了顾明阳和肖开艳已经黄了的事。   对于顾明阳和肖开艳的分分合合,村里说啥的都有,有说顾明阳没良心的,也有说肖开艳傻的,还有人说肖开艳目光短浅的,反正换成他们,顾明阳都是公家人了,怎么着也不会放手的。   也因为这个,大家又都在猜想,是不是肖开艳在城里有什么不检点的,被顾明阳抓了把柄,才会老实的在男人熬出头之后分手,不哭不闹的。   “公安同志,明阳眼看就要去上大学了,你们不能抓他!”   “对,肯定是肖开艳诬陷明阳的,公安同志你们不知道,肖家没一个好东西,最会诬陷人了!”   李栋看着渐渐围上来的村民,冲一旁的黎大山道,“黎书记,我们是掌握了确凿证据的,顾明阳在肖开艳家失火的那一晚根本不在村里,而是住在了他一个同学家里,他同学也证明了,半夜的时候顾明阳说闹肚子,出去了半个多钟头,回来的时候一身的寒气,而且他还闻见顾明阳身上有煤油味。”   李栋看着脸色惨白的顾明阳,冲村民们道,“我们也只是带他回去配合调查,如果他真的没做过,我们也不会冤枉他的。”   ……   黎苗和李晓辉是趁着县汽车队去商城的车到商城火车站的,这是黎苗穿进话本子之后第一次出远门了。一路上的景致对她来说都无比的新奇有趣。   等上了火车,李晓辉帮她把行李都放好了,打量了一下一个车厢的乘客,见是两个干部模样的男人,还有一个年纪略大些的老者,忙笑着摸出烟一个个递过去,“您几位也是去首都呢?”   干部模样的男人摆手拒绝了李晓辉的烟,目光落在黎苗身上,“你们这是?”   卧铺票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但级别够才行,李晓辉知道他们想问什么,得意的把茶缸从袋子里掏出来,“我妹今年考上了首都大学,我送她上学去。”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点了点头,“你是哪个单位的?”李晓辉的年纪和谈吐,不像够资格坐卧铺的。   李晓辉走惯了江湖的,笑嘻嘻把烟重新装回口袋,“我在我们县汽车队上班,我妹子这卧铺票,是县领导帮着给买的,我妹可是我们县的骄傲,我们县长说了,要我把她平平安安的送到首都去。”   另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笑道,“那是,你们一个县只怕也就考上一个首都大学的,可不就是全县的骄傲嘛,”他看着身上的衣裳都是七八成新,漂亮的晃眼的黎苗,“你这妹子,恐怕也是你们全家的宝贝。”   黎苗斜了那两个男人一眼,没理他们,拿起茶缸冲李晓辉道,“哥,你先在我这儿坐着吧,等晚上了你再去那边坐着,我去打水。”   李晓辉哪舍得让黎苗去打水,“我去我去,刚才我看了,打水的人多的很,小心挤着你。”   黎苗没好气道,“你坐着吧,我又不是泥捏的,而且你还能跟我一辈子啊?”   黎苗铺位对面的老同志开口了,“说的没错,你这个妹妹终究是要走向社会的,总不能连壶水都不会打吧?”   李晓辉咽了口口水,“不是,我妹子能干着呢,但这不是第一次坐火车出远门嘛,路上又累的很。”   他话还同说完,黎苗已经拿着两人的茶缸跑出去了,“诶,你知道在哪儿打水不?”   黎苗上车的时候已经看到打水的地方了,她没接李晓辉的话,直接过去排队去了。   ……   “诶,你这个同志,挤什么挤?不知道排队啊,”黎苗在后面慢慢排,就听到前头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喊。   她探身往前看,就见一位女同志正伸手揪着一个男人,“你不能插队,大家都等着呢!”   那男人身形高大,一脸的蛮相,他狠狠的甩开女人的手,“我插了又咋啦?”他傲慢的看着后头的乘客,“谁不服?”   “这不是服不服的事,先来后到,这么多的人,那桶里水都未必够的,大家都像你,还不乱了?”中年妇女也不怵他,依然坚持着自己的原则。   “是啊是啊,大家都是革命同志,要讲个先来后到……”   “对啊,我们都等了好久了,刚才水一直没开……”   “就是,我孩子还等着喝水呢……”   大高个男人把眼一瞪,“你们就差我这一杯水?老子不想等,怎么了?”他撸起袖子,“不乐意的给我站出来。”   黎苗把茶缸递给身后的乘客,“同志,你帮我拿一下。”   “我不服,我站出来了,你想怎么样?老实给我后头排队去!”黎苗笑眯眯的走到大高个跟前,抬眼看着他。   “哟,小姑娘可真俊啊,”大高个男人嘴里说着,抬手就往黎苗脸上抹去,只是他的手还没沾到黎苗的脸,就听啪的一声,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声惨叫,“啊,我的手,我的手。”   黎苗看着抱着手直蹦的大高个,“你手咋啦?断啦?我告诉你,以后敢再不守规矩,我打断你的腿。”   大高个看看迅速肿起来的手,“你,我打死你!”   “啊,”他还没冲到黎苗面前,黎苗已经伸手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摁在一旁的车壁上,“你,你,咳,你放开……”   黎苗手上使力,大高个只觉整个如同被重物压着,两条腿站也站不住,只能顺着黎苗的力道往下退,最终被黎苗给摁在了地上,那地上都是水,大高个立马觉得自己整个屁股都湿了,“快,快叫乘务员,有人打人了,打人了……”   围观的乘客没一个说话了,黎苗笑眯眯的看着他,“服不服?”   大高个觉得面前的姑娘要是再不松手,自己的骨头非断了不可,“服服服,我服了,姑奶奶你饶了我吧,我再不敢了。”   黎苗也没打算在车上惹事,真出了事,她跑得了,李晓辉跑不了,她松开手,顺手把大高个腰里的一把匕首给抽了出来,“还得着凶器,你想干啥?”   看到匕首,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往一旁闪,黎苗拿起匕首,手指在那锋利的刀刃上划了一下,“还挺利的,”她拿着匕首点着大高个的脑门,最终在大高个的眼睛处停住,“我这一失手,你猜你会怎么样?”   “不,不,我再不敢了,我就是出来接个水,以后我一定排队,一定排队,”冰冷的锋刃就悬在眼皮上,大高个把眼睛闭的紧紧的,生怕黎苗手一抖扎着自己,“求你了,我再不敢了,不敢了。”   黎苗点点头,当着所有的人的面把那把匕首给卷成了一个卷儿,扔在了高个子男人怀里,起身回到队伍,接过自己的茶缸,安静的又开始排队,仿佛周围的寂静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   李晓辉等了好久也没等着黎苗,有些不放心的过来找她,才发现黎苗还在排队呢,“唉,火车上就这点儿不好,人太多了,水根本不够用的。你回去吧,我来排。”   “没事,已经快排到了,”黎苗前面也没几个人了,她看着车外飞驰的景物,“这火车可真够快的,还能一次拉这么多人。”好神奇,她的世界里,凡人是不可能过上缩地成寸,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日子的。   打好水黎苗和李晓辉一起回到自己的铺位,就看到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正脱了鞋舒服的半躺在她的铺上,手里夹着烟和坐在对面铺上的同行者说话,黎苗厌恶的皱了皱眉,走到那男人跟前,“麻烦你下来。”   戴眼镜的男人正聊的起劲儿呢,被黎苗一瞪,面子上下不来,“你这个小姑娘也是奇怪,你没出过门吧,出门就是这样的,你是下铺,我们没事的时候是可以坐在你的铺位上的。”   黎苗看着那男人补丁摞补丁的袜子,和从袜子前面的洞里冒出来的脚指头,“你可以坐,但请不要脱了鞋坐,你出门是什么样我管不着,我出门不许别人这么没礼貌!”   李晓辉也看不下去了,但黎苗一个人跟三个男人在一起,他不想给黎苗惹麻烦,“咳,这位同志,我妹子爱干净,你看你要不往边上坐坐?你看,你的烟灰都落在床上了。”   戴眼镜男人哼了一声,说了声“矫情”,不情愿的从床上下来,而黎苗则毫不客气的把铺上的东西都掀了拿到过道里拍打,“没家教的玩意儿!”她活了上千年,还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人呢,好吧,她来话本子里还不到两年,也没见过几个人。   “诶,你说谁呢?你会不会说话啊?”戴眼镜的男人不乐意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尊重人?还大学生呢,现在的大学生就这个素质?你是走关系上的吧、”   黎苗把东西重新铺好了,又从自己带的行李里翻出干净的床单和一条毛巾被,这车上的被褥她是不准备用的,反正她不怕冷,盖毛巾被也够了,“我走没走关系管你P事?尊不尊重你要看你自不自重,这里是公共场合,这铺位是我花钱买的,不是你家的,耍威风回你自己家里耍!”   李晓辉挡在黎苗前面,看着气咻咻的眼镜男,“这位大哥,有道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你要不看着我妹子是个小姑娘就想欺负她,她没出过远门,我可是成天在路上跑的人,我就没见过没缺胳膊没少腿的,放着自己的铺不睡,睡在别人铺位上的,你的道理是跟谁学的?我看你也是个文化人,这水平怎么这么差呢?我妹子可是省状元,上啥学都不用走关系,倒是你,你初中毕业了没有?”   “我,我也是大学生!”   “你是工农兵大学生吧?这一看就是贫下中农出身,走哪儿都当是你家炕头儿呢!呃,我可不是看不起贫下中农,我家也是三代贫农,就是吧,我们都响应国家号召,讲文明树新风,你这样可不行,当革命工作是在家种地呢?” 第114章 v章   眼镜男被李晓辉噼里啪啦这么一通说,脸都青了,他在地方上也是有头有脸的,居然被个司机给教训了,“你的卧铺票呢?你凭啥在我们卧铺车厢?”   黎苗一路过来,已经发现好多人都挤在卧铺车厢了,她排队的时候也和人闲聊,说是硬座那边太挤了,白天的时候,乘务员对硬座车厢的乘客们,到卧铺车厢里来蹭位置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只要说一声过来找亲戚或者老乡,就可以来坐一会儿了。李晓辉是她哥,凭啥不能在这儿?   “这位同志您肯定和我一样,第一次坐卧铺,我刚才还问了呢,大家说都是革命同志,就应该互相帮助,咋到了你这儿,卧铺成了特权阶级的标志了?你这是看不起谁呢?”   穿中山装的男人叫戴昌存,和眼镜男常伟宁是一个地方的,这次被调到了首都工作,两人结伴进京,颇有些春风得意马蹄疾之感。   没想到却遇到了黎苗和李晓辉这么一对不懂事的兄妹,而且这黎苗的嘴皮子比李晓辉的还厉害,捏人话把儿一捏一个准,“咳,这位女同志你可不能瞎说,老常可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觉得你哥哥在这里打扰到他休息了。”   “噢,打扰了他躺在我铺上休息、”黎苗似笑非笑的看着戴昌存,“这位同志,你们也都像是有文化的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是真的不懂,还是觉得我们是县里的,可以随便欺负?”   黎苗长的漂亮,一路过来无形中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现在他们车厢一闹起来,大家都围过来看热闹了,听到常伟宁不许硬座的乘客留在卧铺车厢里,同样是硬座的人不高兴了,“这位女同志说的对,你们就是搞特权,国家把卧铺票批给你们,不是让你们看不起人的。”   “就是,就这思想水平还当干部呢,哎哟,这种人走哪儿肯定祸害到哪儿!”   “就是,你当你是列车长啊,你不让我们过来我们就不过来了?你们听见没有?他还想抢人家小姑娘的下铺呢,呸!”   常伟宁没想到一件小事居然被黎苗给闹大了,而他成了众矢之的,他气呼呼的指着黎苗,“你,你厉害,你给我等着,对了,你敢不敢告诉我你是哪所学校的?”   他们被抽调到首都可是肩负重任来的,常伟宁不信了,他收拾不了一个小小的大学生?   黎苗看了一眼常伟宁,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但她会害怕这些?“我是首都大学今年的新生,我叫黎苗,你想报复尽可以来学校找我!”   “哎哟,人家是首都大学的……”   “黎苗,是不是那个报纸上的省状元啊?”   “就是她,可漂亮了,上报纸的时候,我还以为是电影演员呢……”   常伟宁恨恨的盯了黎苗一眼,拿起挂着的帽子往头上一戴,冲戴昌存道,“我出去转转。”   没热闹看了,大家又各回各位,一直坐在下铺角落的老人笑道,“这位同学,你是南省的状元?”   “文科的?英语考了满分?”   黎苗点点头,从袋子里掏出苹果递给对面的老人,“吵着您了吧?您吃个苹果。”   老人笑着摆手,“老喽,牙不行喽。”   黎苗有些不好意思的从袋里又摸出把水果刀来,飞快地把苹果削好了,切成小块放在茶缸的盖子上,“您尝尝,可甜了。”   老人谢过之后拿起一块,“我记得你是宝山县五道沟村的?”   李晓辉惊讶的在黎苗身边坐下,“老叔,你连这个都知道啊,你也是南省的?看了我们的报纸了?也是,我们家苗苗啊,只要人见了,那就忘不了。”   黎苗却不这么认为,记住她简单,为啥连五道沟都记住了?“大爷您贵姓?您知道我们五道沟村?”   “我姓宋,”老人笑着自我介绍,“我没去过你们宝山,五道沟这个地方,也是偶尔听人说过,”他从带着的旧提包里拿出一份报纸,“这不,报纸上写的,我刚看过。”   李晓辉更惊讶了,“这都啥时候的报纸了,您咋才看到?”他上下打量着老人,“宋叔,您这是从哪儿过来的啊?”   老人哈哈一笑,没回答他为啥拿着份旧报纸的原因,“我这不是闲着没事,就四处走走看看,去首都也是为看个老朋友。”   “您这日子过的可真舒坦,”李晓辉和黎苗对视一眼,这年头能四下走走看看的人可不多,尤其是还坐着卧铺,“家里人没陪着您?”   宋老笑道,“我身子骨还行,他们都忙,不能因为我耽误了他们的工作,我儿子也在首都呢,我这不是一举两得了,顺便也去儿子那儿看看。”   ……   “在这儿呢,是不是她?就是她!”   三人正说话呢,就见常伟宁冲到黎苗面前,指着她道,“你们看看是不是这个女人?”   戴昌存正靠着开着窗户边抽烟呢,被突如其来的一群人吓了一跳,“老常,出啥事了?”咋一回功夫就带了一群人过来?他还在想着怎么说和说和呢,大家还要一起十几个小时呢,存着气都尴尬黎苗已经站了起来,“怎么,你把帮手叫来了?这是要武斗啊?”跟在常伟宁后面的是被黎苗收拾的那个高个男人程大力,他被黎苗吓破了胆溜溜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等冷静下来,却觉得这事不对,他怎么会被一个女人给摁倒了?   再回想下黎苗的样子,他又不奇怪了,肯定是因为那女人太美了,他一时迷了眼失了神,加上好男不和女斗,才一时大意,让她占了先机,自己丢了个大脸。   程大力是这次回城的知青,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十几个人,都是首都及附近的,大家平时关系就好,也因为这个原因,在乡下也没人敢欺负他们。   看到程大力湿哒哒的回来,一起的知青都很奇怪,等程大力回过神把这件事和他们一讲,所有人都炸了,他们在乡下为D为国做贡献,怎么回个城还能被人欺负,那怎么行?这还没到家呢,就被人看不起了?   和程大力关系最好的倪朝阳原本就是刺头,在乡下也是没人敢招惹的,几个一商量,立马一路找到了打水的地方,得替程大力把场子给找回来。   当然黎苗早就走了,但他们怎么会放弃,揪着附近没位的乘客一通审问,没几句就问出来黎苗是往卧铺车厢去了。   嘿,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能坐卧铺,这摆明了就是在搞不正之风啊,程大力人多势众胆气也壮了,吆吆喝喝的就往卧铺车厢走,结果在路上就遇到了常伟宁,常伟宁正生气呢,听见几个人在找一个住在卧铺的小妖精。   常伟宁想都没想,下意识的就接了一句,“你们说的是不是黎苗?”   程大力听见有人接话,一把就把常伟宁给揪住了,先给了一巴掌,然后命令他带他们为找人。   常伟宁肠子都悔青了,这有他什么事啊,他嘴快接话,结果啥好也没落到,挨了一巴掌不说,还被押着找人,这被人看到了,他成什么人了?   戴昌存一脸的惊讶,指着那群人,“伟宁,你把他们带过来的?”这一看就是一群流氓啊“不,不是,我是被逼的,被逼的,”常伟宁和戴昌存是老朋友了,这次一起被调回了首都,这事要是被他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他,他拼命冲戴昌存挤眼睛,“你快去找乘警啊,快去。”   看来刚才是她手软了,黎苗转着手里的水果刀,冲趾高气扬的程大力道,“怎么?你的刀修好了?”   程大力看着黎苗手里的刀,那虽然是把折叠的水果刀,但那柄和他们常见的不一样,也是不锈钢的,整把刀不但锋利异常,看上去还挺有份量,就那么被黎苗转在指间,程大力没来由的缩了缩脖子,有些担心黎苗一个不小心,那刀脱手会扎在他身上。   和程大力一起来的知青都兴奋起来,“哟,这么漂亮的妞还是头一次见,啧啧,到底是城里的,咱们在农场,哪有这么条顺盘靓的妞儿啊。”   “何止盘靓条顺,性子还辣呢,我喜欢……”   只是他们嘴里的不干不净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到一连串脆响,等大家回过味儿来,却看到几个人都捂着脸呆在那里了。   李晓辉知道黎苗厉害,一个能自己上山打猎的姑娘,手上能没功夫吗?但他还是有些不敢想自己的眼睛,“苗苗?”这也太快了,快到他还没来得及站出来护着自己妹子呢。   “啊,血,血~”   程大力身后个子最小的知青看着手上的血,惨叫一声,“出血了,出血了!”   黎苗上被他逗笑了,“鼻血罢了,也值当你大呼小叫的?行了,现在安静了,有什么事你们说吧。”   她一指还没缓过来的程大力,“看来你的裤子是干了,还想再湿一回?”   “我,我我,我们,我们……”程大力“我”了半天,猛地从嘴里吐出颗牙来,“牙,我的牙掉了!”   “嗯,还是颗大牙,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嘛,再敢不学好,我打断你的腿,这才掉了颗牙,”黎苗意态悠闲的走到程大力跟着,用脚尖踢了踢他的小腿,“想断那条?你选还是我选?”   可惜是这里新社会,她现在手痒的只想把这些人都从窗户里扔出去,看看这速度下,人飞出去会是个啥效果。   “小丫头人不大口气倒不小,你以为你会点儿功夫哥几个就怕了你了?”   倪朝阳是所有人里的头儿,他神情狠厉地一把将程大力推开,随手撕开自己破破烂烂的绿军装,刚才他也被甩了一耳光,现在嘴里还是腥的,耳朵也嗡嗡直响,倪朝阳凶是凶,但他不傻,知道在火车上闹事,惊动了乘警谁也没好果子吃,他们这些人回去还要分配工作呢,所以他决定换一个方法,“来啊,欺负人不是,你不是有刀嘛,往这儿扎,爷爷我要是喊句疼,就是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黎苗都要被气笑了,这一套她当年下山的时候还真见过,地痞流氓去别人店里讹诈,不言不语往人家店门前一坐,一刀一刀往身上扎,吓的店老板一锭锭银子送上,直到他满意了,才会停手。   黎苗看着那个敞着怀的男人,心道原来这种手艺在新社会还有传承。   李晓辉想上前说话,被黎苗用眼神制止了,眼前这个满眼戾色的男人其实是最难缠的,这是掂量过才出了这一招儿的。可她凭什么跟着他的路术走?   常伟宁青白着脸一点点儿的往后缩,他想趁着没人注意他,赶紧离这个地方远远的,本来高升进京是一个极为春风得意的事,没想到却遇到这种事,他真是太倒霉了。   “诶,常同志,你这是去哪儿啊,你给他们引路让他们来找我的麻烦,现在这么热闹,你走了多可惜啊?”黎苗怎么会放过常伟宁,“我说你呀,就是那电影里演的汉奸,也幸亏现在解放了,鬼子被我们打跑了,不然你一准儿给鬼子带路。”   常伟宁被黎苗奚落的满脸通红,“你胡说八道什么,他们不是我带来的,我是被他们抓来的,我是无辜的!”   这会儿的火车根本不存在暖气一说,虽然人多比外头温度高些,但暖和的也有限,现在又是二月里,倪朝阳只觉得一阵阵儿寒风刮在自己裸露的胸膛上,激得他起了一身儿的鸡皮疙瘩,他不耐烦的冲常伟宁吼道,“吵什么吵,给老子住嘴!”   “诶,你扎不扎?不敢扎就给爷爷跪下赔礼,再陪兄弟们喝一杯,咱们今个儿就高抬贵手饶了你。”倪朝阳以为自己把黎苗吓住了,得意地冲黎苗扬扬下巴。   黎苗噗嗤一笑,“你想让我脏了手啊?先去厕所照照你配不配?你不是想逞英雄吗?那我就告诉你,你那一套玩的不地道,你呀,应该一刀刀往自己身上捅,捅的血沫四溅的,吓的我给你磕头赔礼,这叫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   黎苗觉得他既然在自己跟前卖弄本事了,她就得好心的告诉他最正宗的玩法,“你叫我扎你?行啊,你跪下求我,今个儿我心情好了,就赏你一刀。”   “怎么?不敢?不敢就算了,我还以为你们这么气势汹汹的过来,有啥了不得的能耐呢,就这?你们是来恶心人的吧?”   黎苗看着愣在原地的几个人,嫌弃的直皱眉,“打又打不过,吓又吓不住,你说说你们也算男人?还知青?人家知识青年下乡,是用自己的文化知识帮助农村搞建设,你们是去给乡亲们添麻烦的吧?怎么?是不是村里一让你出工,你也是这么一套,叫队长拿刀扎你?”   原本肃杀的气氛被黎苗丁零当啷的一番话给冲了个干净,车厢里怯笑一片,有胆子大的小声在后头嘀咕,“就是,这些人哪有一点知青的样子,俺们那边可没有这样的知青,怕不是冒充的吧?”   程大力他们知道自己今天是遇到硬点子了,倪朝阳把破棉袄重新扣上,指着黎苗道,“好好好,你能耐,说我无赖是吧,来,今天爷爷就叫人知道知道马王爷几只眼。”要是他今天认了怂,以后这些兄弟还怎么服他?   马王爷?黎苗不知道这是哪路神仙,但成了精的马在她跟前也不敢尥蹶子,她站起来冲四周的乘客挥挥手,“既然有人想给大家演武戏,那闲着也是闲着,我成全他,大家往后靠一点,免得再被伤着了,不划算。”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被黎苗的气势给折服了,有上了年纪的劝道,“同志,算了吧,他们人多,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是啊,”有人开口了,大家底气不觉就足了,“你们这些人真是不讲道理,现在是新社会了,还搞这一套,当解放前呢?一群大老爷们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你们亏心不?”   “这位同志,您千万别劝,我也正想松松筋骨呢,机会难得,”黎苗冲替自己说话的乘客笑了笑,“给大家添麻烦了,你们就当看表演了。”   倪朝阳都要被黎苗给气疯了,他上下打量着黎苗,这丫头个子不高,看着也瘦瘦小小的,两只手细白的跟玉雕的一样,一看就是没受过苦的,他悄悄给自己打气,刚才他们不过是没防备,心里小看了黎苗,才被打了耳光,要是自己真和她拼一回,输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心里想着,倪朝阳暗暗运气,趁着黎苗没注意,冲到她面前照着黎苗脸上就是一拳,他就不信了,自己一拳下去,黎苗还有还手之力?   “啊~~~”倪朝阳的拳头没有如他所愿落在黎苗脸上,反而被黎苗给牢牢握住了,他只觉得手腕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整个人也跟着抽成了一个虾米,“疼疼疼,快放手,快放手~~” 第115章 v章   “干什么呢?都围在这儿干什么?想闹事?”   听到身后有人大声喊话,黎苗猛然松开手,回身看着戴昌存领过来的乘警,“警察同志你们来的正好……”   “警察同志,警察同志,她打人,”倪朝阳哆嗦着靠在车壁上,虽然胳膊很疼,但他还没有失去理智,听到警察的声音,他就想直接倒在地上,装个昏迷不醒,可车里太狭窄了,到处都是看热闹的人,他根本倒不下去,索性就恶人先告状了。   李晓辉也不是吃素的,立马拿出自己的工作证,“警察同志,是我们请这位同志去叫的你们,我们根本不认识这些人,他们跑过来闹的事,”李晓辉冲周围的乘客大声道,“同志们可得给我们做个证见,我和我妹妹好好的在这儿坐着呢,他们就冲过来了,嘴里还不三不四的。”   李晓辉一指靠墙站着的常伟宁,“不信你们问他,是他把那些人给带过来的,警察同志,你们审他!”   常伟宁两眼一黑,“不是,我是被逼的,我就是出去抽根烟,这被这些人给抓住了,是他们逼我的!”   有警察来了,周围的乘客们都有了底气,七嘴八舌的把事情的经过喊了出来,都不用再调查,乘警也听了个七七八八,他们看着缩头缩脑的程大力几个,“走吧,你们跟我们走一趟。”   “这位女同志,麻烦你也跟我们去一趟吧,”乘警看着那几个知青肿的老高的脸,心道这女同志看着瘦瘦的,力气可真不小。   “同志,我和她一起去,她是我妹妹,”李晓辉立马拎了自己的包,跟在黎苗后面,走时还不忘冲宋老道,“宋叔,你帮我们看下行李。”   ……   乘警的调查很迅速,黎苗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一拿出来,可以说所有人都无条件相信了她的话,至于那几个知青控诉被打,几个大男人跑到卧铺车厢耍流氓,被打还是轻的,大家都在庆幸幸亏黎苗身手不错,不然在这种人手里吃亏可怎么办?   “你们也回去吧,”对于来报警的戴昌存警察的态度也很好,但看向常伟宁的目光就明显不那么友善了,因为害怕,就把几个流氓带到人家女同志面前,这人干事?“至于这位常同志,以后你还得加强思想方面的学习,这次是没出啥事,要是黎苗同志受伤了,你可就是帮凶了!”   常伟宁一张脸臊的通红,恨不得火车立刻停下让他下车,“我知道了,我回去会好好反省的。”   戴昌存有点儿可怜常伟宁了,“警察同志,他也不是有心的,下不为例,我们回去会好好向黎苗同学道歉的。”   李晓辉轻哼一声,“道歉不敢当,只要不记恨我们苗苗就行了,哼,我们这些外乡人到了首都,人生地不熟的,遭小人报复就麻烦了。”   “对了警察同志,那几个流氓你们可要严肃处理,我们苗苗也是上过报纸的,这要是被他们记恨上了,真的要出大事的。”李晓辉想到黎苗的脾气,觉得还是法律严惩的好,真到没人的地方,程大力他们只怕得进医院。   “你们放心吧,等车到站了,我们会把他们交给他们户口所在地的公安局的,也会把整件和他们说清楚,怎么处理,到时候还会通知黎苗同学的。”   黎苗对这个并不在意,如果这些人不服,她有的是让他们心服口服的办法。   ……   刚出了火车站,黎苗就看到了首都大学的来接学生的校车,而校车一边,还站着谢敬昭。   谢敬昭也看到黎苗了,兴奋地冲她挥挥手,“黎苗,苗苗。”   李晓辉被不远处的热情青年吓了一跳,“你认识这个人?”   黎苗失笑,“是顾老师的外孙,他去年回的城,听说在医大读书呢。”   李晓辉看着穿了一件黑皮夹克的谢敬昭,“够时髦的啊,苗苗,你说我要是弄这么一批夹克回去,好不好卖?”   李晓辉真是处处留心皆生意啊,“哥,你要是把做生意的劲头用来读书,今年也一准能上首大。”   “哈哈,我看见书就头疼,除非你叫我卖书,”李晓辉自己都否定了自己的主意,“太晚了,这皮夹克穿不了几天,我等夏天的时候再动手才行。”   黎苗对李晓辉这种对金钱的孜孜以求精神极为赞赏,出发之前就把自己的钱取了四千给李晓辉,不管他做啥生意,都是本钱越大越好,而且对她来说,有了文治国的教训,钱存在银行里太扎眼了,放在吊坠里也没啥意思,倒不如拿给李晓辉,随便他倒腾点儿什么,自己的生活费就出来了。   谢敬昭是开车来的,看着面前的小轿车,黎苗挑眉,“你家的?”黎苗不懂车,这车看起来比县领导的小吉普还洋气呢。   谢敬昭不好意思的笑笑,“算是吧,其实平时我也没开过,这次是外公让我来接你,才让它露个脸儿。”   李晓辉咽了口口水,伸手在车顶摸了摸,“这车不少钱吧?”他火车站周围看了看,路上是有不少车开过去,“首都的有钱人都可以自己买汽车了?”   谢敬昭替他们把车门打开,“不是,是我喜欢车,外公回来之后,就给托关系给我买了一辆,但平时不许我开的。”   李晓辉听的连连啧舌,“这顾老可真有钱啊。”   谢敬昭发动汽车,“我外公这么多年的工资一次给补齐了,还有当年从家里抄走的东西,有些找不回来了,国家也给了相应的补偿,”出钱给儿孙买他们想要的东西,对顾为民来说,也是他对子女因为受苦的一种补偿。   黎苗觉得自己能理解顾为民的心情,就是远在宝山的她,也收到了顾为民寄过来的许多东西,甚至还有汇款单,那钱她取出来的,但这次过来,是准备还给顾为民的。   “姜老师和杨老师呢?你见过他们吗?”知道顾为民日子不错,黎苗又问起了姜雅逊。   “我陪着外公去看过他们,姜爷爷和杨奶奶都挺好的,就是姜爷爷家里有些乱七八糟的事,姜爷爷前阵子还住了院了,不过早就出院了,现在精神还不错,”谢敬昭知道黎苗和他们很亲,也不瞒她。   姜雅逊住院了?他们身体黎苗可是拿好东西补过的,“怎么回事?算了,你要是不方便说,我以后问姜老师吧。”   谢敬昭松了口气,他确实不太好细说别人家的是是非非,只得含糊道,“姜爷爷那人性子软的很,这一恢复工作,过去的事就都找上睐了,他的子女,咳,也不肯认杨奶奶。”   “嘁,杨老师稀罕他们认吗?”黎苗对姜雅逊的家人没一点儿好感,她跟着姜雅逊两年多,就没见过他的家人给他写信,“杨老师的孩子呢?”   杨葆姗有一个儿子,早就参加工作了,杨葆姗也是当奶奶的人了。   “杨奶奶的儿子一直在云南工作,因为杨奶奶的问题不严重,他没有受到太多牵连,杨奶奶回来之后,他还带着孩子回来看过,我听外公说,杨奶奶再婚的事,他也没多说啥,”谢敬昭对杨葆姗的儿子不怎么熟悉,说的都是从顾为民那里听来的。   杨葆姗的性子也不是任人摆布的,黎苗倒不担心她,她看着车外的街景,“人真多啊!”   谢敬昭没想到黎苗会来这么一句,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首都自然人多,跟乡下不一样,我在乡下的时候,到了晚上,周围安静的人都要疯。”   黎苗这个感慨在心里存了好几天了,从她到商城,就感觉到这个话本子里的现代社会人比她逛过的任何一个尘世人都多,尤其是火车上的时候,她觉得那列长长的靠烧煤就能跑的车,把一个县的人都装了,只是为了不显得她没“见识”,这句感慨她一直压在心里,现在看到首都的街上那熙攘的人流,她还是没忍住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这不年不节的,人怎么都上街了?”   “哈哈,谢同志别笑话啊,我这个妹子实诚的很,苗,这是里首都啊,咱国家最大的城市,这不是正好下班时间嘛,赶上厂子里的工人们下班,可不都涌到街上了?”李晓辉哈哈一笑,给黎苗解释。   谢敬昭反而觉得这样的黎苗才像个初次到首都的小姑娘,“晓辉哥说的没错,等你适应就好了。”   黎苗点点头,她适应能力最强了,而且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赶紧报完道,自己可以四处转转看看,看看这里的首都和她见过的有多少不一样的地方。   谢敬昭带着黎苗报了道,又和李晓辉一起帮她行李搬到了宿舍,“你们西语系的宿舍条件已经是学校最好的了,”他帮着黎苗选了靠窗的上铺,“你来的早了,我问过了,好多学生都没到呢。”   黎苗点点头,八个人住一起她没试过,但这条件,真的是比她在黎家还不如了,“谢同志,要不这样吧,咱们一起吃个饭,然后你带我们过去见见顾老师?”   “我外公中午不回来的,咱们先去吃饭,”谢敬昭带着黎苗出门,“晓辉哥不是还要在首都呆几天嘛,我先带你们去招待所把住宿手续办了,等晚上的时候,过来接你们去我外公家。”   和谢敬昭一起吃了饭,又把住宿手续办了,谢敬昭就离开了,李晓辉放好行李,也不休息,和黎苗一起在首都大学的校园里转了转,“我应该借个照相机来,怎么说也进了一趟大学,得照个相再走。”   黎苗白了他一眼,“我在这儿四年呢,你还怕没机会过来?等下回你把嫂子和红梅都带上,咱自己买个照相机,我给你们拍。”   黎苗一拍巴掌,她怎么才想起来呢?只是不知道她将来走的时候,能不能把相片给带回去,也可以给老祖看看这话本子里的现代世界,黎苗敢保证,她们终南山没妖见过汽车火车电灯电话。   李晓辉也被黎苗的话说的热血沸腾,“你说我要是开个照相馆,生意会不会很好?”   黎苗想起来话本子里的肖开艳说过的话,这个年代遍地都是黄金,“肯定会好啊,就是那生意特别栓人,而且你也不会啊,你愿意去学?”   栓人还真是,李晓辉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那还是算了,我还是喜欢往外跑,虽然辛苦一点,但挺自由的。”   他四下看了看,见没啥人,小声道,“我路上没顾上和你说,我和李队长几个商量着,要不要弄一辆车,专门跑一趟粤省,老是这样趁着去南边的机会带货回来,太慢了。”他们宝山汽车队一年也去不了几回粤省,车上还要拉县里要的东西,能带的私货有限,“你看那个肖开艳,一个女同志,就自己肩扛手提的,愣是把生意做起来了。”   这次顾明阳纵火的事,把肖开艳也推上了风口浪尖,说啥的都有,但肖开艳做生意赚了钱,也成了宝山县众所周知的事情。   “你们用车队的车?”   “嗯,就像上次我卖试卷,就是租的车队的车,但这事只有我们车队的人知道,我把钱交给了车队,让队里的人分了,这次我们还想用这个法子,”李晓辉这次也是带着任务出来的,他得看看这首都都流行啥,去了粤省才能更好的采购。   黎苗点点头,“生意上的事你比我懂,但只一点,以前你们出去是出公差呢,走哪儿都有县里的介绍信,要是你们自己做生意,恐怕不会像以前那么顺利,而且合伙生意嘛,时间久了,怕也不会很好做的,你忘了上次李队长被胡解放带走的事了?”   黎苗对李队长没什么恶感,他也确实很照顾李晓辉,但这也是有前提的,李晓辉最初也是在刻意和他结交,而且李队长还有个脑子不太清楚的老婆,别说同患难了,怕是将来共富贵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李晓辉叹了口气,“你这个丫头啊,有时候我都不知道到底谁是哥谁是妹子?”   这些顾虑他也不是没有,但独门生意并不好做,他钱是有,但关系呢?李队长已经明确表示了想和他一起生这个生意,他要是拒绝了,只怕在车队也不好混了,而且大车只有县车队有,难道他也要像肖开艳那样去一趟趟背货回来卖?   “这事我也在考虑呢,不过亲兄弟明算账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我会和李队长把事情说明白了。”   “具体怎么操作我觉得你可以请教一下顾老师,他是搞经济学的,而且在国外也呆过,嗯,我觉得这件事,你别只和李队长一个人合伙,既然是合伙生意了,就多拉几个人进来,大不了将来再散伙。”黎苗凝眉细思,人多虽然纠纷多,但也更容易形成派系,李晓辉反而不容易被李队长以官位压制住。 第116章 v章   谢敬昭的车又走了一阵儿,在一片楼群深处的一幢三层的红砖小楼前停下,李晓辉车窗里看着那幢小洋楼,“这都是你家的?”   谢敬昭有些不好意思,“不能这么说,这是国家分配给我外公的,我几个舅舅都在国外,所以我们一家现在和我外公住在一起。”   谢敬昭车才停好,一个穿着粉色毛衫的女孩子已经开门出来,冲他挥挥手,“敬昭,外公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了。”   杨葆姗也出来了,她一脸不满的冲谢敬昭道,“我早就说了让你陪苗苗报完道就把她带到我家去,你非听你外公的,让我多等了半天,真是谁家的孩子跟谁亲!”   谢敬昭被杨葆姗说的不好意思的挠头,“我外公说了,他一下班就想看到苗苗,要是送您那儿,指定要不回来……”   黎苗已经打开车门跳了出来,她跑到杨葆姗身边一把把人抱住了,“杨老师,我想死你啦!”   杨葆姗反手把黎苗抱在怀里,“老师也想你呀,”她上下打量着黎苗,“气色不错,这件外套我记得,是我在百货楼给你买的,我当时就说了,你穿上一定好看!”   黎苗亲昵的挽着杨葆姗的胳膊,“我一拿到衣服就知道一定是你帮我挑的,”她看着走出来的姜雅逊笑道,“姜老师才没有这么好的眼光呢!”   姜雅逊佯怒道,“谁说我眼光不好?当时我也是一眼就瞧中这件了,只不过你杨老师手快,先叫售货员取下来罢了。”   “敬昭,这位就是黎苗同学吧?”最先迎出来的女孩子看了一眼笑望着一这幕的谢敬昭,走到他身边去拉他的胳膊,“你先请人进屋啊,总不能一直站在外头说话,外公该等急了。”   谢敬昭还没开口,一个中年女人也出来了,“是苗苗吧?快,快进来,”见黎苗笑着冲她点头,那女人失笑道,“忘了介绍了,我是敬昭的妈妈,你叫我顾阿姨就行,”她把众人让进屋,“多亏了你对敬昭外公的照顾,他回来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可以说我是吓了一跳。”   顾为民的女儿叫顾蔚,她话音未落,顾为民也出来了,“不止是你顾阿姨,所有见到我的人,都吓了一跳呢,都说我不是去下放,而是去疗养了,还有些老伙计说,将来也要去你们五道沟住几天呢。”   姜雅逊也接过话茬,“可不是嘛,我说了,住几天可不行,得像咱们一样,住个七八年才有这效果!”   黎苗走到顾为民面前,仔细看了看顾为民,见他神情中带着淡淡的倦色,“顾老师,你是不是一回来就拼命工作了?”   顾为民哈哈一笑,拉着黎苗往客厅走,“没办法啊,老骥伏枥,不抓紧时间不行啊!”   黎苗可不么这觉得,“什么事都得慢慢才行,你们以前不是常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最重要,其他的都可以往后放。”   顾蔚深以为然,“苗苗说的对,我也是这么劝您的,您就是听不进去,现在好了,苗苗来了,让她说您!”   披肩发女孩看着客厅里的一幕,微微一笑,走过去把一早就泡过的茶端过来放在黎苗和李晓辉面前,冲刚落座的黎苗伸出手,“黎苗同学你好,我叫安雅琼,也是今年的新生,不过我学的是经济,和你不一个系。”   黎苗伸手和安雅琼握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谢敬昭,抿嘴一笑,“安同学你好,”见谢敬昭不说话,她只得又看向顾蔚,据她观察,这安雅琼应该是谢敬昭的对象才对。   顾蔚看到黎苗的眼神,笑道,“雅琼就住在那边大院儿里,她姨妈和我是一个医院的,她这不是报了经济学嘛,这几天过来问敬昭他外公借几本书看。”   谢敬昭道,“苗苗我外公好多书都还回来了,你不是报了西语专业,平时也可以过来找书看的。”   黎苗眼睛一亮,回头期待的看着顾为民,只笑不说话。   顾为民没好气的点了点她,“我不是说了嘛,敬昭是我外孙,你是我孙女,这个家啊,是他的也是你的,二楼的书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一旁的李晓辉已经笑起来,这样最好了,他是看出来了,顾为民回首都之后是发达了,当然,也可能运动之前人家就已经是很厉害的人物,“那苗苗你也别叫老师了,敬昭叫顾老外公,苗苗你叫老师,这平白就长着一辈儿呢,敬昭见你该叫啥?不如你直接像这位小同学一样,也叫顾爷爷。”   顾为民还没想到差辈儿的问题,被李晓辉一提醒,也跟着笑了,“还真是,我虽然教过你,但那都是些最基础的文化课,而且他们也都在教,算不得你的老师,而且我学生多的是,不缺你一个,你以后管我叫爷爷!”   说完他又突然遗憾起来,“唉,你姑姑和姑父都是学医的,敬昭也学了医,我没人继承衣钵了,要不我和学校打个招呼,你转系吧?”   一会儿功夫哄了个孙女回来,还想诓着孙女转系,杨葆姗瞪了顾为民一眼,“苗苗,你管老顾叫爷爷,管我们叫老师,我们可就矮一辈儿了,不行,以后他是你姜爷爷,我是你杨奶奶,还有,你顾爷爷可不在学校带课,你要转系,也是转到你姜爷爷那里,以后再读他的研究生。”   “对对对,苗苗身体素质还好,我很满意,”姜雅逊心里正遗憾自己没早认孙女呢,杨葆姗已经替他把话说了,“你成绩好,转个专业应该不是问题。”   几个老小孩争起来,黎苗只能庆幸当时报志愿的时候他们都不在了,但不管是爷爷还是老师,对黎苗来说没啥区别,学什么她更无所谓了,“都是为人民服务嘛,我学啥都一样,”反正她都谈不上热爱。   几人说的热闹,顾蔚已经把饭做好了,安雅琼在一旁给她打着下手,等菜上了桌,顾蔚过来招呼大家吃饭,她想去扶顾为民,被顾为民推开了,“我说过了,我的身体去爬上都没问题,也就你成天把我当老头子看,走走走,今天苗苗来了,尝尝你的拿手菜。”   几个人分宾主坐定了,也没讲什么食不言那一套,各自说了分开后的情况,姜雅逊才道,“顾明阳同学报的哪所大学啊?我看他的分数也挺高的。”   姜雅逊也是教过顾明阳的,自然也关注着他的高考情况,顾明阳分数出来之后,他就打听到了,还很松了口气,“他要是报首大,也能上的。”   李晓辉一言难尽的放下碗,“这个吧,说来话长了。”   再长也得说呀,李晓辉很乐意把顾明阳的极品事和大家扒一扒,便讲了顾明阳如何卖妹求荣,又怎么被煤炭学校录取,之后又怎么因为和肖开艳分手而纵火。   几位有年纪的老人听的直皱眉头,而一旁的安雅琼已经被李晓辉说书一般的讲述引得一会儿惊讶一会感慨了,等他讲完了,安雅琼抢先道,“那他连煤炭学校也上不了了?”   李晓辉重重点头,“还啥上呀,等都会坐牢吧,他从五道沟被带走,就再没出来过,反正是证据确凿,就等着判了,这人啊,就怕想不开啊。”   姜雅逊则是不停的叹气了,“都怪我了,光想着他问啥我教啥了,没想过还有思想教育,这孩子钻了牛角尖最后还是把自己害了啊。”   这件事黎苗倒是找了李栋问了,顾明阳是这话本子里的男主,他就这么废了,那她这个“原配”呢?黎苗甚至还想过,顾明阳要是死了,她是不是就可以结束历练,直接回终南山了?   “肖开艳决定不告他了,应该会治安处罚什么的,不会坐牢,但大学是肯定上不了了,”黎苗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大概说了说。   “他都跑肖开艳家里放火了,肖开艳还原谅他了?”杨葆姗第一个不乐意了,“放火,什么性质,一院子人呢,万一遇到刮风天,或者没有起夜,火烧大了怎么办?”   “这不是没出事嘛,唉,”李晓辉也挺遗憾的,“姜老师您别怪自己,真的怪不着,一个连亲妹子都想卖给傻子做媳妇的人,他哪还有心?这样的人我看还是老实在家种地吧,真上了学参加工作,害的人更多。”   顾为民轻轻点头,他对顾明阳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家里的独苗,所有人的希望,养的娇了些也自私了些,但自私自利可以,后头干的这些事就太耸人听闻了,“那个肖同志还算是有情有义了,供他上学,最后还没有追究他的责任,也算是仁至义尽。”   黎苗还真挺想问问肖开艳什么感想,一心想傍上的首富这回彻底没戏了,“她毕竟是在顾家长大的,而且外头还有好多传言说她做生意赚到钱了,嫌弃顾家穷才退的亲,她要是再追究,骂她的人更多。”   安雅琼忍不住了,“做生意能赚多少钱啊,顾明阳可是考上大学的,肖开艳只要不傻,就不会退婚,我看应该是顾明阳考上大学了,嫌弃肖开艳了才对,但是,”他跑人家家放火似乎又说不通了。   安雅琼殷切的看着谢敬昭,“敬昭哥,你说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敬昭去过五道沟,但对顾明阳和肖开艳没啥印象,“我也不知道啊,应该就是苗苗说的那样,两人不合适分开了,顾明阳心怀不满就报复了那个肖同志,”报复就放火。这也太过分了,“我倒是挺同情那位肖同志的,本来被烧了货就承受了巨大的经济损失,结果还得为了舆论原谅纵火犯。”   黎苗赞同的点头,肖开艳估计也怄死了。   ……   肖开艳确实怄的很,她没想到自己赔了上千块钱的东西就没就没了,偏还要大度原谅顾明阳,不然怎么办?让黎红跑在大院门口求她吗?   好了,她认倒霉,当自己的钱还欠顾家的养育之恩了,可县里人看到她,目光里不是同情,而是深深的怀疑。肖开艳听到过他们的议论:那顾明阳白白净净一小伙,高考还高了那么高的分数,眼看要上大学去了,为什么会都放火?肯定是姓顾的干了对不起人家的事,把老实人逼急了!   为什么人家都放火了,她还不敢告?肯定是人家捏着她的短呢!   那女人成天打扮的妖妖调调的,一看就不是个好的!   对,我老看见她和那些厂子里的男人勾勾搭搭……   饶是肖开艳活了一世了,也被这些话气的够呛,“敢情我放过顾明阳还错了?非要看着他进监狱才能证明我没错?”   这种事孙清莲见的多了,当年宋跃进的爸看上她,她不从还把人告了,结果得到的也是这样的评价,你要不穿裙子人家会对你有想法?“算了,咱做事只求问心无愧。”   顾明阳是没被抓去坐牢,现在黎红是满意了,但日子久了,看着明明考了高分,却在家里务农的儿子,黎红会怎么想?会不会再次恨上肖开艳?如果她不报警,甚至是如果她不和顾明阳分手,顾明阳是不是就可以顺利的上大学了?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   肖开艳气归气,但没特别放在心上,“能怎么办?屋子里的那些货,除了烧坏的,剩下的被水一浇,也不能要了,我得再去粤省一趟,重头再来呗。”   孙清莲觉得她想的还是太简单了,“唾沫星子淹死人,你也听见外头那些难听话了,你要是听我的,不如换个地方,一个宝山才多大点儿地方?与其在这儿叫人盯着看着,不如你走出去,临平也好,商城也好,哪里黄土不埋人呢?”   肖开艳没想到孙清莲比她更有魄力,她倒不怵到外头去,以后打工潮兴起,多少人都离开了家到大城市讨生活了,“那奶奶你和我一起走吧?”   孙清莲摇摇头,“我这把年纪了还出去干啥?我现在有吃有喝的,身体也不错,你别操心我,闲了回来看看就行了,走吧,宝山的事,顾家的人,和你都没关系了,也省得黎红再来闹你。” 第117章 v章   吃了晚饭,黎苗也没有在顾为民家多留,这是第一次认门,以后她有空常来过来转转就是了,而一旁早就等着的杨葆姗刚非要拉着黎苗去她家住下,“你们离正式开学还有两天呢,我刚才听晓辉说,你宿舍的同学还没有来呢,你一个人住在宿舍多害怕呀,就先在奶奶那儿住着。”   姜雅逊也连连点头,他和儿女们处的都不好,和杨葆姗两人住在学校分的房子里,“是,其实你不如直接住在家里来,宿舍人多不方便。”   黎苗同意趁着谢敬昭的车去姜家先认认门,但住就免了,看到学校的宿舍,她是生了搬出去自己住的心,但她想自己住,而不是和姜雅逊夫妻住在一起。   李晓辉了解黎苗的脾气,她是个不爱扎堆儿的,“姜老,那些家在首都的学生,是不是就可不住在学校里了啊?”   杨葆姗眼睛一亮,“当然可以呀,学校的子弟都是住在自己家里的,”她紧紧攥着黎苗的手,“咱不给学校添麻烦,就住到家里来!”   黎苗没好气的瞪了李晓辉一眼,这人怎么就突然不会说话了?   李晓辉当没看见,“这样啊,唉,其实苗苗住学校也挺好的,但她这孩子有个跟人不一样的地方,就是觉少,人家一天咋不睡上七八个钟头,她呢,能睡五个钟头就不错了,杨老师您说说,她要是和七八个同学住一块儿,是她将就别人呢,还是人家将就她呢?”   李晓辉一点儿打住的意思也没有,“还有,苗苗还是个爱较真儿的,这七八个姑娘一个屋住着,那地方也不敞亮,难免有个舌头咯着牙的,这才想了冲突,”他深深的看了车后会的黎苗一眼,火车上黎苗那一串儿耳光对李晓辉的冲击太大了,男人都叫打掉了牙,要是那个女同学不开眼惹了她,只怕脑袋都得被扇掉半拉。   黎苗也是醉了,“哥,你咋在姜爷爷和杨奶奶跟前这么说我呢?我这个人脾气多好他们最清楚了。”   “哈哈,”杨葆姗毫无形象的拍着巴掌笑起来,“对对对,我们苗苗脾气好着呢,就是喜欢不高兴了把人挂树上。”   “啥?那怎么挂啊?”谢敬昭开着车听几个人说话,没想明白人怎么挂树上。   姜雅逊也笑了,“敬昭别听你杨奶奶胡说,她开苗苗的玩笑呢,苗苗是个最讲道理的姑娘。”   “嘿嘿,敢和她不讲理的都不知道去哪儿了,”李晓辉直乐。   杨葆姗也不再多说,直接拍扳,“就这么决定了,你搬到奶奶家来,反正现在就我们老俩住那么大的房子,成天空荡荡的,尤其是你姜爷爷,每天猫在实验室里,我叫都叫不回来,好不容易回家了,又钻进了书房!”   “咳,这不是想到荒废了太多年,”姜雅逊悄悄握住杨葆姗的手,“对不住你了,只是咱们都这么年纪了,时不我待啊。”他被下放前还有未完的研究,还有没写完的书稿,姜雅逊想在自己闭眼之前,把这些事都做完。   杨葆姗也只是嘴上抱怨一下,她现在也忙的很,其实她每天也忙的脚不沾地的,“我懂我懂,我不怨你,你只要能把苗苗哄到咱家,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苗苗啊,”姜雅逊尴尬的咳了一声,“那个啥,你杨奶奶跟我回来,也没享到一点儿福,还净跟着生气了,你看……”   黎苗已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啦我去我去,姜爷爷你可别再说了,”黎苗眼睛亮,谢敬昭通红的耳朵她看的清清楚楚的,瞧把人家小伙子给臊的,“不过你不能因为我去了,就不陪杨奶奶了,姜爷爷,你不是跟我说过,科学这条路永无止境嘛,既然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那不如养好身体慢慢走……”   姜雅逊顺利完成任务,长吁了一口气,“是是是,我以后注意点,下了课就早点回家。”   李晓辉也达到了目的,他也不喜欢学校宿舍的环境,虽然这里比一中的宿舍条件要好太多了,但和家里还是没得比,而黎苗看着粗疏,其实一个院生活快两年,李晓辉却知道她是个极爱干净的,衣服两三天一洗,恨不得一天一换,还得天天洗澡,光这几样,住在宿舍就不方便的很。   说完了他们的事,李晓辉又把注意力转到谢敬昭身上,刚才他们光顾说自己家的事了,把谢敬昭这个辛苦了一天的人给忽略了,“敬昭是不是不用读四年就可以毕业参加工作了?”   谢敬昭笑道,“我们医科是五年制的,但我下乡这些前,前头学的也都忘的差不多了,所以回来之后,我就从大二重新读了,其实还有三年半呢,也比苗苗早不了多少。”   “那挺好,那个安同学是你对象吧?你们一前一后毕业,分配了工作再一办婚事,时间正正好,”李晓辉笑眯眯的打趣着谢敬昭。   谢敬昭没想到李晓辉把他和安雅琼当一对了,“没没没,晓辉哥你别误会,雅琼比我小四五岁呢,而且我们以前也不太认识的,并不是那种关系,”他下意识的从后视镜里看了黎苗一眼,抿了抿嘴唇,“医科学业重,我又荒废了那么多年,现在就想着好好把过去遗忘的知识都捡起来,不急着找对象。”   “噢,这样啊,哈哈,是我的错,不该乱点鸳鸯谱,我是看那个安同学漂亮能干,还想着是你的对象呢,”又不是亲戚,却自然的留在家里吃饭,李晓辉不觉得自己的猜测有啥不合理的,“不过学习也不耽误找对象嘛,我瞧着你和安同学就挺般配的,”李晓辉是人精,从安雅琼看谢敬昭的目光里就看出端倪了,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不动心。   谢敬昭声音里带了几分郑重,“没有,我和她没啥关系,她也是想和我外公请教,这阵子才过来的勤了点。”   ……   既然说好了要到姜雅逊家里住,杨葆姗就一刻也不等了,直接让谢敬昭把车开到了黎苗宿舍楼下“你们上去把苗苗的行李搬下来,这大晚上的她一个人住我不放心,等明天我让老姜去和她们系教务处打个招呼,自家的孩子,就不住校了。”   说到这儿杨葆姗有些得意,“要是那些人知道南省状元是我孙女儿,不知道多嫉妒呢!”她以前也是这里的老师,还给西语系教过西方文学史,“不行,你别去了,那边你还没我熟呢,我去!”   搬完黎苗的行李,杨葆姗又道,“晓辉也别住招待所了,也住家里算了。”   李晓辉忙摆手,“不了不了,杨老师您不知道,我把钱都交给人家招待所了,而且我这回除了送苗苗,还带着单位的任务呢,住招待所方便一些。”   黎苗也觉得李晓辉不会喜欢住在别人家里,“杨奶奶你别管他了,我哥可是个闲不住的,他来的时候光计划都写了好几页,好多事要忙呢。”   既然两个孩子都不愿意,杨葆姗也就不勉强了,“那好吧,不过明天中午,晓辉可得来家里吃饭,还有敬昭,”杨葆姗看了一眼前头开车的谢敬昭,“也过来。”   “嗯,明天我一准儿到,”谢敬昭轻轻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   姜雅逊和杨葆姗的居住条件虽然不能和顾为民的比,但在首都大学里也是不差的了,杨葆姗推开次卧的门,“这间房我早就收拾出来了,就是给你留的。”   原来是给黎苗留的,姜雅逊小声嘟哝,“你怎么不早说?”因为这间屋子,他儿子可没少来和他打饥荒。   杨葆姗横了姜雅逊一眼,“我为啥要说?我的房子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苗苗你不知道,你顾爷爷住的小楼,原本就是他自己的,这次也属于归还的一项,你不知道,你方奶奶才阔呢,等她回来了,叫她亲自领着你看她的家业去,”杨葆姗故作神秘的一笑,指着她和姜雅逊的单元房,“我和你姜爷爷就差点了,都是穷书生,这不,学校看我们结婚了,就直接把我们原来的房子给换成这套三居室了。”   黎苗看着这种布局新奇的单元房,一溜朝南三间屋子,窗明几净的,中间一个小小的客厅,往里是卫生间和厨房,“这房子不错诶,杨奶奶,”黎苗抬头看着卫生间最里的那个高高的水笼头,“这就是你说的可以直接洗澡的?”   “嗐,那个冬天还行,夏天没热水的,”姜雅逊笑道,“不过学院的大澡堂离家挺近的。”   李晓辉也在参观姜雅逊的房子,“苗苗,你说咱县里以后会不会也盖成这样的楼?”县里单位分的都是一间一间的筒子楼,厕所水房是公共的,做饭就在走廊里,和这个不能比啊。   “肯定会,”杨葆姗语气肯定,她对李晓辉也有一定的了解,知道他是个心思活络干劲很足的青年,“放心吧,国家会越来越好的,你们不要有什么顾忌,只要不违法,想干什么放手去干就行了。”   这可是报社的领导说的啊,李晓辉试探道,“杨老师,我虽然是在车队,但是吧,嘿嘿,我平时悄悄做的那些生意,往严重里说,就是投机倒把,也就是我这个人警惕性高,人缘还算不错,当然也是托了苗苗的福,才没被举报。”   大家都还想偶尔从他手里弄到点吃了大补的野物呢,所以没人主动招惹李晓辉,“依您的看法,啥时候才能不再搞这一套啊,唉,靠票吃饭太难为人了。”   杨葆姗是越来越相信黎苗曾经的话了,尤其是她回到首都之后,更近距离的接触到了高层首长们,对他们对国家的设想也大概有了预感,“放心吧,顾老那个研究室是在忙什么?就是在忙这些呢,现在中央正在讨论以后的路要如何走呢,国富民强才社会主义啊。”   李晓辉听懂了杨葆姗的暗示,兴奋的点着头,“那太好了,”他一拍脑袋,“改天我还得找时间去请教请教顾老呢,我挺喜欢做生意的,但咋才能把生意做好,我是一点儿也不懂啊。”   黎苗在一旁笑道,“你不光是想把生意做好,你还想把生意做大吧?”   “那肯定的,这知道了肉香谁还想吃糠啊,自打遇见了你,我们一家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但出来和大城市的人一比吧,还是差的远呢,刚才你不是说科学的路没尽头嘛,我觉得挣钱的路也没尽头……”   黎苗被李晓辉给逗乐了,“我劝姜爷爷以身体为重你咋没听见?而且你这辈子除了挣钱没别的事了?姜爷爷帮学问那是为国家做贡献呢,你挣钱呢?”   他挣钱只是在为他这个小家做贡献,李晓辉才鼓起的勇气一下子就泄了,这掉钱眼儿里确实不好听,他又不是资本家,“那倒也是,反正家里有吃有喝,我就先这么着吧。”   ……   看时间不早了,李晓辉起身告辞,黎苗便说要送送他,杨葆姗知道这对兄妹是还有话要说,便由她去了。   “哥你也是的,我是不想住宿舍,但你也不能把主意打在姜爷爷和杨奶奶身上啊,”一出楼门,黎苗有忍不住小声抱怨,李晓辉今天可是连个招呼都没和她打,就和杨葆姗一唱一和把她架在那儿了。   李晓辉轻叹一声,回身看着灯火通明的三层红砖楼,“苗,你看看这楼,我刚才听敬昭说,这叫专家楼。”   “昂,怎么了?”   李晓辉漫步在首都大学的校园里,没有这个妹子,他这辈子怕是也进不到这里来,“我没上过啥学,但从小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我觉得吧,这不管是哪里,只要有人的地方,那就是社会,只要是社会,那就有好人和坏人……”   “你是怕我遇到坏人?”黎苗无语的看着背着手仰望天上月亮的李晓辉,觉得他真是多虑了,要不是校园里还有人,她真的得表演一手儿绝活,好让李晓辉不要替她操这个心,“你觉得我怕坏人?”坏人怕她还差不多。   李晓辉觉得这个妹子还是涉世未深啊,“苗啊,这坏有很多种,不是光靠拳头就能全部解决的,而且这是哪里?这是首都,撇以前这里叫‘天子脚下’!”   “对,以前这里住的是九五之尊,”黎苗觉得突然深沉起来的李晓辉挺好玩的,“然后呢?”   “那哥问你,这一路你也看了,人多不多?”   “多啊,我不是说了,人真多,”这话她说的时候还发自肺腑。   “那那么多的人里头,有比你长的俊的没有?”   咋拐到这儿了?“还真没有,”她们没自己的牡丹肚兜啊,狐妖们炼的,仅此一件。   “那不就行了,以前你在县里,遇到个方海洋,遇到个宋跃进,大不了咱跑到别地儿去,要是你在首都再遇到那样的人,你咋办?跑哪儿去?”   原来是因为这个,看上她的人也得有命活着啊,“你是怕我遇到恶霸啊,这不是新社会了吗?”   李晓辉瞪了黎苗一眼,这么聪明的妹妹今天是怎么了,非和他抬杠,这是故意气他?“你忘了火车上的事啦?我不是说了,这世上有好人,那也有坏人。”   他干脆也不“循循善诱”了,“你住在姜老师家里,住在这个专家楼,起码学校里的坏人就不敢随便打你的主意,你说是不是?”   见李晓辉生气了,黎苗忙紧走几步,“懂了懂了,哥你这是防患于未然,你是一片苦心。” 第118章 v章   听见黎苗这么说,李晓辉满意的点点头,他没有亲妹子,不知道当哥的应该对妹子怎么样,但他觉得只要尽到自己的心,能为黎苗想到,他就要想到做到,不然自己会亏心,“我也不是非叫你去借人家姜老师两口子的势,这不是他们老两口身边也没个亲人,你过去陪陪对他们也好嘛!”   “对对对,哥你说的太对了,”黎苗决定还是不和李晓辉杠了,李晓辉说啥是啥就对的,反正他要不了几天就回宝山了,她犯不着让他担心。   黎苗一直把李晓辉送到了学校门口,直到李晓辉不肯让她再送,她才转身回了专家楼。   见黎苗回来,杨葆姗已经在帮她整理行李了,“快来看看我给你准备的屋子你喜不喜欢?”   收到恢复高考的消息,杨葆姗就开始给黎苗准备房间了,她儿子大学一毕业就分到了云南,离首都远了,一年也回不了几趟家,后来运动来了,杨葆姗被下放到五道沟,大家避嫌,一年也就是一封平安信。   这次她平反回首都,儿子带着孙子孙女来看她,她看着已经上高中的孙子和才上初中的孙女,那种见到第三代人的高兴和激动是真心的,但两个孩子的陌生和客气她也是能明显感受到的,但杨葆姗不怨孩子们,他们的成长,她这个做奶奶确实没付出过什么。   也是因为这个,她把自己补发的工资给儿子了一半让他带回去,算是自己给孩子们的教育经费,看着快四十岁的汉子红了眼眶,杨葆姗心里也是酸酸的,但她也很清楚,错过的终究是错过了,作为母亲,是她亏欠了儿子。   儿子带着孙子孙女回去了,杨葆姗把自己的失落转化为工作的动力,她虽然和黎苗抱怨姜雅逊忙,其实她也一样的,姜雅逊是要追回那些浪费了的时光,而她,却要重新融入一个新的集体,还是领导岗位,这压力可想而知。   黎苗歪着书桌旁看着笑吟吟帮她收拾行李的杨葆姗,书柜书桌大衣柜,就是床也比她在家里用的宽,看着上头簇新的被褥,“当然喜欢了,不过我带了被褥过来了,还是把我的换上,你新做的这些先起来。”   杨葆姗直起身,“咋?嫌奶奶置办的东西不如你妈弄的好?我这可也是新棉花,”她拍拍松软的被子,“在奶奶这儿就用奶奶给你做的,你的那些先放在柜子里,等你将来工作了再用,”她抚着细软的床单。儿子走的时候她也说了,可以让孙子孙女留在首都上学,但儿子没同意,杨葆姗知道他的顾虑,也不忍心让两个孩子年纪小小就母子分离,便没有强求。   所以她的一腔慈爱,只能都放在黎苗身上了。   “杨奶奶,你和姜爷爷是不是特别累啊?”   黎苗今天见到了顾为民三位,虽然他们脸上的笑容是多了,但明显的看着精神不如在五道沟,“明天我人你们熬粥喝吧?”   杨葆姗停下手,瞪了黎苗一眼,“什么杨奶奶,姜爷爷的,以后我和老姜就是你的爷爷奶奶,对了,老顾那里,你得叫顾爷爷,”杨葆姗可是真心把黎苗当亲孙女儿的,“还有,我不是说过嘛,你那粥不许再现世了,我和你爷爷多休息休息就好了,再补真的成老,”她神情一僵,没再往下说。   黎苗说姜杨二位精神不好,更多的是觉得他们从情绪上还不如年纪比他们大的顾为民,而且这两位的关系,似乎也不像在五道沟的时候那么的亲密,李晓辉和谢敬昭看不出来。却瞒不过心细如发的黎苗,这两个人中间好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玻璃。   现在杨葆姗一句话只说了一半儿就沉了脸,她猜到后面那两个字是“妖精”,心里一动,隐约猜到杨葆姗回首都之后是受委屈了。   但她也不急着问,省得影响了杨葆姗的好心情,何况她以后就住在这里,有什么事还怕她看不出来?“那我从家里带的菊花茶,枣花茶你们都能喝吧?那个常期喝也不错的,好啦,我去洗澡啦。”   黎苗对杨葆姗这里的洗澡间充满了兴趣,她在李晓辉家里,都是拿桶拎了水冲的,范新巧倒是带着她去了一次机械厂的澡堂,看到那腾腾雾气里白花花的身子,黎苗直接退了出来,她宁愿大冬天冲冷水澡,也没办法和一群女人坦陈相对。   “嗯,那个挺好的,我和你爷爷都喜欢喝,你饿不饿?我给你下碗面条?”   “不用,我一点儿也不饿,奶奶你忘了,我一向吃的少,”黎苗拿出换洗衣服,又把临走前苗兰花硬塞在她包里的大袋洗头膏拎了出来,“我妈让带的,够用好几年。”   杨葆姗想起苗兰花,失笑道,“儿行千里母担忧嘛,我看你那包里,还有一坛子酱菜呢。”   “那你是没往下翻,底下还有两瓶子豆酱呢,不过我挺爱吃我妈腌的酱的,就当没看见。”   ……   因为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次招生,而且还是西语,所以黎苗这一级的学生并不多,她走进教室的时候,推门就迎了二十双晶晶的眼睛。   冲大家点点头,黎苗随便在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一个年纪略大的男生站站起来道,“现在大家都来齐了,要不要先自我介绍一下,彼此认识认识?”   另一个男同学笑道,“行啊,反正还不到上课时间呢,你先来吧?”   那男同学却不同意,“我觉得应该先请咱们班的省状元先和大家认识认识,大家别不服气啊,虽然各省的卷子不一样,但这位黎同学,可是英语拿了满分儿的。”   黎苗独惯了,并不怎么喜欢集体生活,但人家都点到她了,她侧身举了下手,“我叫黎苗,南省临平市宝山县五道沟村人,毕业于宝山一中。”   班里一下子安静了,南省的只有黎苗一个,所以大家对黎苗是只闻其名,想象中应该是个老实安静的女生,毕竟一个女生能考那么高的分数,平时只怕所有的时间都拿来读书了。   而黎苗没来的时候,班里几个女生也在议论她们宿舍那个空了的床位了,听说家是首大的,所以才退了宿舍走读的。   等黎苗进来,看着穿了件蓝灰色风衣,脖子里还系了条米白色纱巾,窈窕漂亮的姑娘,大家就知道这就是女生们说的那个家在学校的同学了。   可怎么转眼之间,她又是南省什么沟村儿的人了?还是传说中的状元?   “那个,黎苗同学,你好像是和我们几个是一个宿舍的,我们来的时候,听宿管同志说,你家就在学校,所以就直接回家了啊?”一个小个子梳着齐耳短发的女同学道。   黎苗点头,“嗯,我干爷爷就在学校当老师,他们想留我陪他们,我就从宿舍搬出来了。”   “那就是了,怪不得你英文那么好呢,肯定是你干爷爷教你的,”某男同学恍然大悟,嘴里忍不住嘟哝,“我要是有个干爷爷开小灶,我也能考个省状元。”   “这位同学贵姓?”黎苗笑眯眯地看着那个放大话的男生。   “我叫牛卫华,鲁省人,毕业于泉城一中,”牛卫华看着黎苗鲜妍到极致的脸,有些恍神儿。   黎苗点点头,冲大家道,“我是有人辅导,所以才考个了不错的成绩,而牛同学没有人教,就能考上首都大学,除了他平时刻苦之外,肯定还是因为他天资过人的原因。”   牛卫华没想到黎苗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他,他不自觉的挺直的胸膛,他家是省城的,他父母都是高中老师,他从小成绩就好,下乡的时候他病了,所以就没去,这两年在家没事干,就看书了,“也不像你说的那么……”   他刚想谦虚两句,就听黎苗又道,“那现在咱们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了,相信牛卫华同学一定能在期末的时候好出好成绩来。”   这个是肯定的,没见黎苗的时候,牛卫华对南省的省状元还是有些期待的,等看到黎苗,他心里就有底了,女人最适合做的事就是回家生孩子照顾老人,学习干事业,根本就不行,这次拿到南省状元,谁知道是不是南省的题简单呢?“黎同学放心吧,我一定会努力的。”   黎苗眼中闪过一抹不屑,“那不如这样吧,咱们请同学们做个见证,看看到期末的时候谁考的更好一些?大家说怎么样?”   有些同学觉得黎苗一来就弄些与众不同的事,心里多少有些看法,但黎苗和牛伟华是在比学习,他们也说不出啥来,“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我能考上大学就是实现了最大的梦想,到这儿就想好好读书。”   一个梳马尾的女同学不同意的摇头,“人家黎苗也没有说不读书啊,人家是想和牛同学比赛读书,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大家互相竞争,互相激励,共同成长多好啊!”   黎苗也没指望大家都支持她,她就是不爽牛卫华刚才的话罢了,他那意思,她成绩好和人个努力没有关系,全是因为外力,“牛同学,你敢不敢?”   牛卫华被黎苗一个“敢不敢”激的热血上头,而且学习是他最擅长的事了,“当然敢,这样吧,谁输了谁给大家表演个节目怎么样?我看黎同学的样子,一定能歌善舞。”   黎苗有些手痒,“那就这么说定了,牛同学你可是五尺高的汉子,可不要到时候把脸往兜里一装,不认账才行。”   “不会不会,我们都看着呢,”另一位男同学笑道,“你们是比总成绩啊,还是单比英语?”   黎苗托腮,只比英语牛卫伟输了肯定不会服气,“都比吧,但要是一胜一负那就是平局了,要不再加一项?牛同学,你来选。”   黎苗并不清楚牛卫华的成绩如何,但能考上首大,还这么自信的,成绩应该差不了。不过她相信就算是他比她成绩好,她也照样能追的上。   牛卫华想说加上口语,可想到首大的老教授许多都是留过洋的,加了口语他不一定占到便宜,他想了想,“德智体美劳,咱比学习是比智力了,那就再比个体育吧,只要黎苗同学别说我欺负你。”   “你这还不叫欺负人?你看看你,又高又壮的,再看看黎苗,你叫她和你比啥?跑步还是打篮球?”有女生不乐意了。   牛卫华也知道自己有些不地道,他不想输给一个女生,黎苗提出比总成绩和单科,他是乐意的,他心道就算英语黎苗基础好,他比不过,但他不信总成绩那些公共科目他也能比不过,但这不能保证他会二比零。所以才想用体育来碾压黎苗,就黎苗那细胳膊细腿儿,能干啥?   “黎苗同学不是说了,她是五道沟村的?在村里哪有不干农活的,我想着黎苗同学的身体不会那么差,而且我和她比的是体育成绩,又不是一起比谁跑的快,有啥不公平的?”   黎苗笑着点头,“确实挺公平的,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别看我长的瘦,其实在家啥活都干的。”   当事人都答应了,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正好教室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瘦削的中年女老师,“刚才在外面就听着里面很热闹,看来你们已经熟悉了?这样挺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蔡昶。”   见班主任挺和蔼的,便有胆子大的学生把刚才牛卫华和黎苗打赌的事说了一遍,“我们其实正准备做个自我介绍,好认识一下呢,这才刚开始。”   蔡昶是知道牛卫华和黎苗的成绩的,她微微皱了下眉,觉得黎苗赢了也有些胜之不武,将来反而招人议论,“你们可能不太了解黎苗同学,她是今年的南省文科状元……”   “老师,这个我们都知道了,还知道她英语满分儿,不像我们,都不知道自己咋进西语系?”   蔡昶看着接话的同学,“咋进的,凭你的努力,你的成绩进的,大环境大家都清楚,你们的英语成绩虽然不好,许多人的底子也很弱,但学校相信你们的学习能力,才把你们选了进来,难道你们会怕苦畏难?”   “不会~”所有的人异口同声的答道,他们是被黎苗的满分给震了一下,但被蔡老师一说,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底子弱又怎么样?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老师您放心吧!”   蔡昶满意的点点头,看向神情坚定的牛卫华,这个学生她也知道,成绩也很不错,算是这届学生里的佼佼者了,她反复提黎苗的成绩,也是想让牛卫华有个心理准备,学习上的竞争是老师最喜闻乐见的了,“黎苗不但英语好,俄文也不错,口语会话也很好,如果你们学习上有什么困难,可以向她请教。”   作者有话要说: 疯了,我把时间定成18号了,我在14号凌晨才发现,直接就是断更了一天,不好意思啊!追不回来了。 第119章 v章   蔡昶这么说,除了想点点牛卫华,让他重新考虑一下自己的决定,另一个原因是杨葆姗过来帮黎苗退宿舍的时候见过她了,狠狠地在她面前把自己这个干孙女给夸了一遍,还给她带了一张南省的报纸,让她系统的了解一下自己的孙女有多么的优秀。   蔡昶和杨葆姗是旧识,以前在一个学校的时候关系就很好,杨葆姗能平反归来她是很高兴的,现在知道了在五道沟一直照顾她的就是黎苗,心里对黎苗就不止是一位老师对成绩优异的学生的喜欢了,更多了一重感激和敬佩,毕竟那些年,敢向他们这些臭老九伸出援手的人并不多。   杨葆姗下放,作为同事,她也有兔死狐悲之感,对于黎苗这样敢在那种环境下帮助杨葆姗的姑娘,蔡昶就如同看到了自己的子侄一般,她让黎苗辅导底子弱的同学,也是对黎苗的一种锻炼,“黎苗同学,老师交给你的这个任务你有没有意见。”   黎苗无所谓的点点头,“没问题,我平时也没啥事的,谁有问题只管来问我,大家一起研究,共同进步。”   “诶,卫华,你听见没,黎苗还会俄文,你和她比……”   牛卫华当然听见了,也听出了班主任对黎苗的欣赏和偏重,他心里更不服气了,就因为她干爷爷是学校的老师?就可以公开偏心?“听见了,我又不和她比谁会的多!”会俄文又怎么样?大不了他将来也选修一门外语。   同学们却被黎苗还懂俄文的事给惊到了,这年头认识英文字母的人都不多,可黎苗不但懂还懂另外一门,坐在黎苗身边的一个姑娘小声道,“黎苗同学,你可真厉害啊。”   黎苗笑笑,“没什么,我就是记性好一点儿。”   黎苗所在的系除了公共科目之外,有精读、泛读、口语、英美文学、写作等专业课,只是专业课在另一个教室,蔡昶让一个年纪稍长的男生当了班长,另一个档案上表现很不错的女生当了团支书,这个位置蔡昶本来是想给黎苗的,但她居然连团员都不是,这一点不但是她,连系里的其他老师们都有些惊讶。   等下了课,蔡老师单独把黎苗叫到一边,“我看了关于你的报道,按理说,你这样的学生,在学校入D也是很正常的,你怎么还是个普通群众呢?”   黎苗笑嘻嘻道,“在家的时候我就想着学习了,没考虑过这些,后来我们校长也确实想让我入D来着,但我觉得自己的表现还不足以让组织给我这个殊荣,就拒绝了,至于团员嘛,”黎苗挠挠头,“我不太了解这些的。”   这年头能入D的都最优秀的那部分人,黎苗居然推拒了这样的事,但她看黎苗一脸的无所谓,也不好和她说什么前程未来,想了想觉得这事还得和杨葆姗说一说,杨葆姗已经恢复了D籍,由她来劝黎苗,比自己这个才认识一天的班主任更合适,“那行吧,你再考虑考虑,如果想好了,记得来和我说一声。”   ……   姜雅逊和杨葆姗工作都很忙,家里基本是不开伙的,尤其是中午,两人都是在各自单位食堂解决的,黎苗自然也不会专门跑回去做饭,而是拿着饭票,和班里的同学一起去食堂打饭。   黎苗的新同桌叫杜向红,是个圆脸的开朗姑娘,也是首都本地人,她拎着饭盒和黎苗一起往食堂走,嘴里叨叨着,“你咋不回家啊,家里的饭可比食堂的好多了。”   黎苗耸肩,“我爷爷奶奶中午都不回来,我也怕麻烦,咱们食堂里的伙食不好?”   “萝卜白菜,白菜萝卜,好的时候有点儿豆腐和肥肉片,”杜向红撅着嘴,“我高考完了,就悄悄跑过来看过了,美中不足啊。”   黎苗被杜向红遗憾的表情逗笑了,看来这又是一个吃货,“你晚上怎么不回去住?回家不就可以改善生活了?”   杜向红撇嘴,“我家里人口多的很,我也是不想和那些人混在一起,才拼命读书考出来的,唉,其实我更想考到外地的大学,可我妈不让,哭的跟啥一样,还骂我不孝女,我没办法,只能报了首大了。”   看来杜向红的成绩也不错了,黎苗笑着点头,并没有细问杜向红家里的情况,她看着走在她们前面,手里拎着碗,边走还在边看书的卢翠,“卢同学可真用功啊,不过这样听说会看坏眼睛的。”   卢翠听到了黎苗的话,转头笑了笑,“我这不是底子太薄嘛,年纪也比你们大许多,再不抓紧时间,会跟不上的,”她也是个爽利的姑娘,把手里的课本递到黎苗面前,“这些太难了,出了教室,我就忘了怎么读了。”   黎苗一看,是才学的单词,便给她读了几遍,“我听我奶奶说过,得先把音标彻底掌握了,会了音标,不管认不认识,都能自己拼了。”   卢翠默默的把黎苗的发音记了两遍,才笑道,“那个也不容易,唉,我当时都是瞎报的,想着我们那儿的知青英语都差,肯定没人敢报西语,我兴许就能考上。”   “那你真是猜对了,”杜向红咯咯笑道,“你别着急,以后有啥不会的问我,我要是不会,咱们就一起问黎苗同学。”   “黎苗,你也过来吃饭啊?”黎苗几人刚进食堂,就看见安雅琼冲她挥手,“我给你占个位置,你打了饭来这边坐,我这儿有好吃的。”   黎苗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卢翠和杜向红,“安同学是我刚到首都时认识的,咱们学校经济系的。”   她昨天和李晓辉去顾为民家的时候,安雅琼也在,李晓辉和顾为民请教自己做生意的事,安雅琼则像个主人一样热情的招待了黎苗,这让黎苗有些好笑,她不信安雅琼感觉不到,谢敬昭对她并没有别的意思。   “那你快过去吧,我和卢翠一起吃饭就好了,这儿座位少,小心一会儿站着吃,”杜向红推了黎苗一下,示意她赶紧过去。   黎苗打了饭走到安雅琼面前,安雅琼看着她饭盒里的素面条,惊呼道,“苗苗,你就吃这个?这也太……”   她没再继续说,而是把自己面前的一个打开的饭盒推了过去,“你尝尝我这个,我妈特意给我做的,她手艺可好了,顾姨还说有空得和我妈学两招儿呢!”   黎苗低头一看,只见那饭盒里是一份排骨,她摇摇头,“我饭量小吃不了多少东西的,”这年头大家都穷,首大的食堂里也是以量取胜,黎苗对清汤寡水的大白菜和油腻腻的大肥肉没兴趣,就打了份汤面意思意思,她要真的想吃,不如自己去买了菜回家好好做一顿。   “那这个也太,”安雅琼小声道,“你吃我的吧,没事的,反正我也吃不完的,我妈说了,咱们这个年龄还要长身体呢,不能在亏着自己,”她四下看了看,“学校很快就会放津贴了,还有,我听说针对特别贫困的学生,还有补助呢,你成绩那么好,和班主任说一声,肯定能申请到的。”   安雅琼觉得自己终于发现了黎苗的真面目,果然如她想的那样,黎苗身上穿看起来不比她差,那是因为她的衣服都是顾爷爷和杨奶奶他们给她寄的,她还听她妈说过,顾爷爷还给黎苗寄过钱!   虽然穿的好,但在首都的生活费黎家肯定是拿不出来的,黎苗的拮据就可想而知了,怪不得一顿才吃一碗一毛钱的汤面条了,她从饭盒里挟起块排骨,就往黎苗碗里放,“你尝尝呀,我跟你说,我跟着我妈也学了不少菜呢,等明天我烧一道拿手菜过来给你尝尝。”   黎苗笑着点了点头,“那你手艺也应该很不错了,我就不行,我不怎么做饭。”穿成了原身之后,她也不再像原身那样默默了包了家里所有的家务,而是多数给苗兰花打下手。   “你不会做饭?不会吧?”安雅琼旋即了悟般的点点头,也是,像自家这样的饭菜黎苗那样的家庭肯定很少吃到,不会做也是合理的。   “来,让我也尝尝米阿姨的手艺,”一双筷子伸了过来,不客气的挟走了一块排骨,安雅琼不悦的抬头瞪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的青年一眼,“鲍振邦,又是你!”   鲍振邦几口把排骨啃了,把骨头扔到桌上,“当然是我啊,你以为还会是谁?咱们学校离医大可远着呢,谢敬昭不会过来的。”   他歪着身子看着静静吃饭,连头都没抬一下的黎苗,“这是你的同学?介绍一下呗?”   安雅琼瞪了鲍□□一眼,“这是西语系的黎苗,她是顾爷爷的干孙女,今年的新生。”   “这是鲍振邦,今年大三了,”安雅琼没介绍鲍振邦的身份,她很不喜欢这个成天缠着她的小流氓,但又顾忌到鲍家的势力,并不敢真和他撕破脸,平时是能躲就躲。心里更希望能尽快和谢敬昭确定关系,这样的话,鲍振邦就不敢死缠着她了。   鲍振邦觉得今天到食堂来真是太对了,他本来是找安雅琼来的,安雅琼是他们一群人里最漂亮的姑娘了,虽然家世和他家不能比,但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能娶到安雅琼这样的,已经是一件很长脸的事了,只可惜她不长眼,认定了谢敬昭,凭自己怎么献殷勤都打动不了她。   但现在他改主意了,和黎苗一比,安雅琼算什么?跟路边的草也没两样了,“黎苗?我记住你了,这周末我带你们去溜冰场怎么样?”   安雅琼紧张的看着黎苗,她不希望黎苗去,又有些希望黎苗能答应去,虽然顾为民说黎苗和谢敬昭一样,一个是外孙一个是孙女,但安雅琼还是有些不放心,谢敬昭落在黎苗身上的目光太多了,偏她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黎苗跟没听见一样,静静的吃着自己面条,她感觉到了,这个鲍振邦一过来,周围的气氛都变了,看来这人不是个好相与的。   “黎苗同学,说话啊?”鲍振邦有些不高兴了,黎苗是顾为民的干孙女?那又怎么样?顾为民虽然现在挺得重用的,但无职无衔的,和他爷爷比得了么?   黎苗放在筷子,拿手绢擦了擦嘴,抬头道,“说什么?我又不认识你。”   鲍振邦觉得自己的面子被人扔到了地上,“不认识?那你记住了,我叫鲍振邦,我是,”   “你干脆告诉大家你爷爷,你爸爸是谁就好了,相信大家对这个更有兴趣,”这就是个纨绔,这样的人所恃的,不过是家里的背景。   鲍振邦登时恼了,他最恨人家说他是仗着家里的背景了,“你给我站住,嘿!”   安雅琼一把把要往黎苗跟前冲的鲍振邦给拉住了,“你想干什么?你敢乱来,我立马告诉顾爷爷!黎苗可是顾爷爷的恩人,他当亲孙女一样待的,还有,她还是日报社杨书记的孙女,就住在她家里!”   安雅琼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鲍振邦看着安雅琼,“这女人居然还有点儿来历?”不错,他更喜欢了。   安雅琼也没去追黎苗,而是重新坐下,把黎苗的身世来历和鲍振邦仔细说了,“她那么漂亮,你看上她一点儿也不奇怪,说起来她虽然是农村出来的,但能考南省状元,还和顾爷爷他们关系那么亲近,你和她处对象也不算委屈你,但你真动了心,就好好下功夫,不许来粗的,不然顾爷爷他们都不会放过你的!”   鲍振邦弹出根烟扔进嘴里,认真看着黎苗窈窕的身影出了食堂的大门,他突然笑了,斜着眼睛看着安雅琼,“我说安雅琼,你别以为你打什么主意老子不知道,是不是谢敬昭也看上黎苗了?”   “你,你胡说什么?她和敬昭是兄妹!”   “嘁,你骗鬼呢,”鲍振邦不以为然的笑了,“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不过我看那妞儿傲的很,你可得帮着哥点儿。”   已经有了决定,后面的话安雅琼说出来就不难了,“傲有什么用?你看看她吃的什么?她身上的衣服都是顾爷爷他们给买的,你啊,投其所好行了。” 第120章 v章   黎苗吃完饭就回家去了,她把领到的新书搬到自己屋子里摆好,靠在床上一本本翻着,大学和高中到底不一样,虽然听姜雅逊他们说过许多,但听到的和自己亲身感受到的,还是有差距的。   就像她现在所在的班,年龄差距就很大,最小的才十六,大的都二十五六了,他们班长听说已经有两个孩子了。   不过大家学习的劲头都挺足的,而且她还和牛卫华打了赌,这可是绝不能输的。   看时间差不多了,黎苗才放下课本,收拾了一下去上课去了。   下午放学,黎苗没在食堂吃饭,而是去大学旁边的小市场上买了菜和肉,她和姜雅逊杨葆姗说好了,以后家里的晚饭她包了。   李晓辉明天就要走了,晚上黎苗要给他践行,特意从自己吊坠里拎出只活鸡来,杀好了炖上,又给李晓辉把回去时的干粮都准备了,一切搞定,就听到了开门声。   黎苗从厨房里探身出来,见是李晓辉和杨葆姗一起回来了,“奶奶,哥~”   杨葆姗进家就闻到香味了,“哟,苗苗在家炖鸡呢,我们可是有口福了。”   李晓辉也深吸一口气,“闻着像五道沟的鸡。”   杨葆姗笑道,“还真是,不瞒你们说,回来我才发现,首都的肉都没有五道沟苗苗抓来的好吃,怪不得你说苗苗送到县里的山货特别好卖呢。”   李晓辉肯定的点头,“要不是太远了,我真想雇几个人进山,猎点儿野味到首都来卖,来这一趟,我看最有钱的还是首都人。”   黎苗瞪了李晓辉一眼,见他手里拎了个大包,“这又买的啥?明天你走的时候我去送你,不然我都怕你上不了火车。”在商城火车站上车的时候,黎苗真的见识到了什么叫人多,为了能挤到火车上,许多人都是从硬座车窗里爬进去的。   李晓辉得意的眨眨眼,“放心吧,我在火车站口那儿弄了卧铺票,我坐卧铺回去,那边没那么挤。”   “爷爷呢?用不用我去喊他?”黎苗看了看表,学校放学已经很久了,姜雅逊还没有回来,估计又是在实验室里泡着忘了时间。   “不用了,我在单位给他打了电话了,”杨葆姗摆了摆手,“你爷爷那个人啊,憋着一股劲儿呢!”   “哼,我没进门呢,就听见你说我了,”姜雅逊正好推门进来,听见杨葆姗的话笑道。   见姜雅逊也回来了,黎苗把提前泡的枣花茶给大家倒上,“我炒菜去。”   杨葆姗跟着黎苗往厨房走,“咱们一起做,唉,苗苗你来了,这个家啊,才算是有了人气儿。”   黎苗已经大概猜到了杨葆姗和姜雅逊的情况了,两人都太忙了,不可能还像在五道沟的时候,下了工除了思想政治学习,就没别的事了,所有的事几乎都是两人一起干的,“反正我还要在学校呆四年呢,奶奶只要回来,就能看到我。”   杨葆姗轻轻揉了揉黎苗的额发,“只是我和你爷爷都忙,好多时候不能按时下班,你不用每天都做饭的,想去食堂吃也行,出去下馆子也可以,家里的钱就在客厅的抽屉里。”   “我有钱,”黎苗冲杨葆姗眨眨眼,“我没和你们说晓辉哥卖卷子挣了多少钱?”她冲杨葆姗伸出巴掌,“给我分了五千!”   杨葆姗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这么多?那你可得把钱放好了,要不明天我陪你去趟银行,这么多钱不能放在家里,”五千都几乎是她平反后补发工资的一半儿了,这也太多了些。   黎苗没把这点儿钱放在眼里,“我只留了一千当生活费,剩下的又给晓辉哥了,让他拿着当本钱去了,我算了算,在学校一个月我也花不了多少,一千块钱怎么着也能花个两年。”   杨葆姗点点头,一个月四十块钱的生活费很不少了,她和姜雅逊一个月也用不了这么多的,但黎苗正是好时候,除了学习,就是享受生活,杨葆姗是苦过来的人,反而希望小辈们的日子能过的好一些,“嗯,你心里有数就行,但是家里的开销不能让你出,我和你爷爷都挣着工资呢,可不能花你的钱,以后你要是买菜什么的,只管从抽屉里取就行了,我和你爷爷每个月都会从各自工资里拿出二十五块放在抽屉里的。”   黎苗只是点点头没说话,在她的意识里,这两口子的工资不是该放在一起吗?就像她黎进忠和苗兰花,家里的钱是在一处的,还有李晓辉和范新巧,每次回来,李晓辉都会把钱全交给范新巧,等他要用的时候,再问范新巧要,难道大城市的人都是这么过的?   “奶奶,你出去歇着吧,我一个人来就行了,”黎苗见杨葆姗去取围裙,忙伸手摁住了,“你看菜我都备好了,就差下锅了。”   眼看六十岁的人了上了一天班,不累是不可能的。   杨葆姗看厨房里确实没她要帮忙的,没再系围裙,“那咱们两个说说话,你今天在班里怎么样?课都难不难?”   听到杨葆姗问这个,黎苗立即兴奋了,“我们除了专业课还上了思想概论,挺有意思的,嗯,都有意思,每一门!”   反正都是她在终南山听不到的,黎苗第一科都听的兴致勃勃,“老师们讲的也好,和你们一样好1”   杨葆姗见黎苗兴致高昂,心里也很高兴,“喜欢就好,当然,你也不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学校即社会,你在学校不止是学习知识,还要学习生活的方方面面,为将来进入社会做准备。”   黎苗点点头,她并不是真正的无知少女,这一点怎么会不懂,她便笑着把自己和牛卫华打赌的事说了,“我看他期末的时候怎么输!”   杨葆姗没想到黎苗开学第一天就给同学挖坑,“你那么笃定你能赢?”   “当然,我中午的时候把书都翻了一遍,觉得都不算难,而且我比别人觉少,这时间上就升了一大块了,将来总成绩肯定能启了他,至于英语,那我就更不会输了,至于体育,”黎苗笑的更加不怀好意,“我可是能把一个大男人挂树上的,不说男女生标准不一样,就算是在一个标准下,他也赢不了我啊。”   “照你这么说,那个牛同学可就惨了!这自信心得多受打击啊”   “就当让他提前适应一下,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黎苗轻嗤一声,“我这也算是日行一善了,骄傲使人落后嘛!”   “就你道理多,”杨葆姗很喜欢黎苗这份自信,“你小心有一天,也有人日行一善,让你别骄傲。”   黎苗才不怕呢,而且她也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成绩好,就瞧不起那些成绩差的,这和她们修炼是一样的,刻苦只是一个很小的因素,最重要的是天赋,天赋差又不是本人的错,“我这个人最谦虚了,这不是怕他将来到了单位还这么心高气傲的吃亏嘛!”   说的跟真的似的,杨葆姗笑着摇头,见黎苗菜已经出锅了,忙洗了盘子递过去,“这还是第一次尝你的手艺呢。”   “奶奶你放心吧,我是谁啊,肯定好吃,”有原身的记忆,加上黎苗自己的聪明才智,她对自己这一餐很自信,“不信一会儿你们尝尝。”   ……   大家落座之后,姜雅逊从柜子里取出一瓶红酒,“这是一个朋友送的,大家尝尝。”   黎苗接过酒瓶,看着上头曲里拐弯的字母,“奶奶,这又是哪国的字?”   “这是法语,法国的红酒很出名的,这次我们回来,你爷爷一个老朋友送给他的,”杨葆姗从柜子里取出几个玻璃杯,“这种酒要用人家那边的高脚杯喝,不过咱们没有那条件,用这个代替吧。”   李晓辉看着姜雅逊拿开瓶器开着酒,“这酒瓶子和咱们的也不一样诶,嘿,我回去又有啥跟人吹的了,这次来首都,真长见识了。”   等杨葆姗把酒给大家倒上,“我和你爷爷都是穷出身,对这个也不太懂,苗苗你尝尝,要是觉得好喝,就去找你顾爷爷,让他给你讲讲这里头的规矩,咱们今天就牛嚼牡丹一回。”   “喝个酒还有规矩?又不是茶,”黎苗学着杨葆姗的样子小口抿着,她没急着咽下,而是含在口里品了品,确实有果香在里面,但和猴儿酒比还是差了点,“挺好喝的,就是感觉醉不了人。”   姜雅逊道,“可别这么想,这酒也是有后劲儿的,你只许喝这一杯,小心醉了明天上不了课。”   我可是没事喝两杯的人啊,黎苗无奈的点点头,“等将来我弄点好酒给你们尝尝。”   李晓辉没急着喝,而是仔细端详了酒瓶子,又看着杯子里的酒,“这酒咱们国家不会造?”   “你又想干啥?”黎苗知道李晓辉的脾气,看到个稀罕东西,都会想想是不是有利可图。   李晓辉把杯里的酒喝了,“葡萄咱国家也不是没有,我喝着这个酒甜水儿一样,一点儿劲儿也没有,倒是可以让女同志们都尝尝,就是不知道这酒咋造的。”   杨葆姗也发现李晓辉这个特点了,“怎么?要是知道这酒是如何酿造的,你就要试试?其实红酒里面也是有大学问的,有着极为悠久的历史,可不是你想的打听到造法就能造出来的,不过你要真的有兴趣,以后有机会了,可以学习一下。”   李晓辉摇头,“我就是好奇问一句,咱也不可能去法国跟人说造酒啊,”他冲黎苗笑道,“苗苗不是成天说着要出去看世界嘛,等将来你去看法国的时候,瞧瞧他们是怎么酿酒的,和咱们的老白干一样不?”   “嗯,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去,”黎苗记得这话本子后期,人们好像出国是件挺容易的事,肖开艳后来买个衣服,都要到国外去买。她觉得李晓辉将来应该也可以达到随便出国的水平,“不过你也得加把劲,好好奋斗。”   李晓辉一脸坚定,“那当然,你不是让我去请教顾老了嘛,我都请教好了,我们要弄个股份制,还有,顾老还跟我说,赚钱和搞学问不存在谁高谁低,搞研究可以为国家做贡献,做生意也可以,我们以后要是交税的。”   说到这儿,李晓辉有些不好意思,他来回贩货,都是悄悄的生怕人知道,哪会儿想到还要交税,“交税”这个词,他都是第一次要顾为民那里听说,听到之后还挺不服气的,本钱是他的,眼光力气是他的,人脉关系也是他的,咋最后还得专门给国家交钱?   “不过后来顾老跟我一讲,我觉得交税这事也挺对的,不然咱国家拿啥修桥铺路?不过么,这都是后话了,顾老说等以后我能去工商局办执照了,就得给国家交税了。”李晓辉觉得顾为民就是他的明灯,“还有,这做生意有钱了,还能造福乡邻,做那个慈善,还能资助没钱的学生上学读书,然后那些学生不就为国家做贡献了?反正吧,顾老说了,以后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做生意,嘿嘿,他还送我了两本书呢,叫我没事的时候多看看,恩,还和我说,一定要关注时事,不能光埋头挣钱,一个知视的人,是成不了大事的。”   在杨葆姗这里,李晓辉也没有什么顾忌,仔细的又把他们车队的事说了,“我就先照着顾老说的来,这叫创业期,不过顾老说了,有我们这样的榜样在,以后跟我们学的人会越来越多,我们得把字号给立起来,但同时,也得把字号掌握在我的手里,这样的话,就算是将来我们分了家,有最初的招牌在,后面的路就好走了。”   黎苗见李晓辉提起自己的生意经,两眼放光,挟了根鸡腿放在他碗里,“那我就等着看你成功了!”   杨葆姗是在报社的,对上头的态度摸的最准了,“顾老可是这方面的专家,晓辉你听着顾老教你的一定没错。” 第121章 v章   虽然李晓辉反对,但黎苗还是请了个假去送了他。李晓辉千里迢迢的送自己上学,她不能因为一上午的课,就把这个真心对她的哥哥抛在一边。   “唉,你这个闺女,咋这么实心眼,你上课最重要,我这么大个人,会不知道怎么坐火车?”李晓辉心里暖暖的,嘴上却在抱怨。   黎苗白了他一眼,“行啦,咱俩还用这么客气?我交待你的事你也别忘了,记得帮我弄点儿好茶叶,我看顾爷爷和姜爷爷他们都挺喜欢喝的。”几位老人虽然都喝过含玉灵果的粥,但已经两年过去了,而且回到首都之后他们又都投入了工作,姜雅逊和杨葆姗有多忙黎苗是亲眼看见的,姜雅逊吃过晚饭,都会再散步到自己的实验室去工作到十点钟。   而杨保姗,也是在校园里散一会儿步,就又一头扎进了书房,搞的黎苗都有了他们要参加高考的错觉。   她带过来的枣花茶有限,黎苗觉得倒不如让李晓辉帮她弄点儿上好的茶叶,她在吊坠里放过后好给几位老人常期饮用。   “还有孙奶奶,你把那几匣点心看好了,可别碎了,还有那几双鞋里,也有孙奶奶的,”黎苗还想着留在宝山的孙清莲,她穿过来之后,好像特别得老年人喜欢,当然,她家老祖应该也算个老年人了,所以她招老人喜欢是一贯的?   “放心吧,我记着呢,你给家里捎的东西,我专门放着呢,走吧,别在这儿耽误时间了,黎苗,”李晓辉正色道,“你是以第一名的身份进的咱国家最好的大学,哥希望你以后也能以最优秀的成绩毕业,咱不图别的,不能掉份不是?”   看脸色挺严肃的,但最后这个必须学习好的理由听起来也太李晓辉了,黎苗哈哈大笑,“哥你放心吧,我不管干啥,可都是第一名。”她当年修炼的时候,也是妖族第一。   李晓辉满意的点点头,“我到家给你拍电报,你要是有空了,就给你嫂子写信,还有,得常告诉我家红梅要好好学习。”李晓辉觉得有个首都大学的妹子不够,他还得有个首都大学的闺女才行。   “放心吧,我记下了,”黎苗冲李晓辉摆摆手,拎起他的包,“车要开了,我送你上去。”   ……   从车站回来,黎苗就开始了两点一线的学习生涯。首大的学习气氛极浓,随处可见埋头读书的学生,最让黎苗喜欢的就是首大的图书馆了,她就像个无知懵懂的孩子闯进了一个斑斓的世界,每天除了上课,她就泡在里面,回去的时候,还会用姜雅逊的工作证借上一大摞书慢慢看。   杨葆姗看着手不释卷的黎苗,心疼了,“你常劝我们要慢慢来,你看看你,这些书会跑吗?而且你这么囫囵吞枣的,未必能真正的吸收消化。”   黎苗放下手里的古代史,“我那是劝你们以身体为重,但我不用啊,我每天都有用不完的精力。奶奶你不知道,到了首都,我才知道自己对这个世界有多陌生,看书是最快了解这个世界的方法。”   “那还有另一种方法呢?你忘了?”杨葆姗不满地把黎苗手里的书拿到了一边,“我给敬昭打电话了,一会儿他就来接你,我让他带你去首都转转,看书里人家讲有什么用?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一看。”   黎苗还要说话,就听到楼外的车声,她站起身,“这不,人已经来了。”   “黎苗,苗苗,”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我们来找你玩了。”   “安雅琼?奶奶你还叫了安雅琼?”   杨葆姗摇头,“可能是敬昭叫的吧,也行,人多玩起来才有意思。”   黎苗把门打开,果然看到穿了一件浅绿色毛衣,头戴贝雷帽的安雅琼,黎苗觉得自己到首都来的另一大收获,就是这里的姑娘穿的比宝山的女同志讲究多了,用现在的形容形容词那就是,宝山的人还很保守。   安雅琼身后还跟着穿了件土黄色夹克的谢敬昭,黎苗把路让开,“快请进,我才听奶奶说你们要过来,”她看着谢敬昭,“你们准备去哪儿?”   不等谢敬昭说话,安雅琼就道,“咱们别去爬山了,怪累的,而且我听说你们宝山周围都是山,你肯定早就爬烦了,我带你去溜冰怎么样?旱冰,现在好多人都喜欢,滑过冰之后,咱们去吃烤鸭,然后去逛百货大楼,还有友谊商店,我带你去那儿看看去?”   去哪儿黎苗都无所谓,其实她真要出去,这些她自己就可以去玩了,“敬昭你说呢?”   安雅琼噗嗤一声笑了,她抿嘴看着谢敬昭和黎苗,“顾爷爷不是说你们要当兄妹嘛,敬昭哥比你大好几岁呢,你咋能直接叫他名字?你在顾家的时候可还叫哥呢。”难道黎苗是不想只和谢敬昭做兄妹?   也不怪安雅琼敏感,在她看来,谢敬昭是黎苗能找到的最好的结婚人选了,家世好,长的好,人品前程更没话说,她们圈子里的小姐妹,提到谢敬昭也都是赞不绝口的。   黎苗没觉得谢敬昭比她大,而且两人以前也没多少关系,在顾老跟前叫一声哥是哄老人开心,背后何必哥长哥短的?但叫谢同志又太生分,“噢,我习惯了,觉得大家喊名字随意一些。”   安雅琼若有所思的看了黎苗一眼,笑道,“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岂不是也要直接喊敬昭,而不是敬昭哥了?”她挨谢敬昭近了一些,态度亲昵的仰头看他,“你喜欢我叫你什么?”   谢敬昭往后退一步了,安雅琼现在越来越粘他了,只要他回家,几乎次次都能看到她在家里,这让谢敬昭觉得连回家都成了一种负担,“叫什么都可以的,名字不就是让人叫的?”   他含笑看着黎苗,他也确实在黎苗面前端不起哥哥的架子,“苗苗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黎苗喊他敬昭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整颗心都烫了起来。   安雅琼咬了下嘴唇,把手里拎着的一个白色的小包往谢敬昭身上砸了一下,“就你会说话,走吧,今天是周末去滑冰场的人一定很多。”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转身出去了。   杨葆姗正好端着洗好的苹果出来,“哎,怎么走了?坐一会儿吃个苹果啊?”   谢敬昭尴尬的冲杨葆姗笑笑,“她就那么个性子,被家里人惯坏了,我正想吃苹果呢,”他走到卫生间洗了个手,回到客厅拿了个苹果,“这苹果一看就很甜。”   谢敬昭要吃苹果而不是去哄安雅琼,黎苗自然也不去理会小丫头发脾气,她顺手从桌上拿起水果刀,削好一只苹果,从中间一分为二,递给杨葆姗一半,“奶奶咱们一起吃。”   黎苗不爱吃水果杨葆姗也是知道的,她也不为难她,接过来道,“这次的苹果很甜的,是老姜以前的学生来看他的时候拿的,敬昭走的时候带回去给你爷爷也尝尝。”   听杨葆姗这么说,黎苗立马噙了苹果,跑过去从阳台上把苹果箱箱搬出来,拿了个袋子开始往里装,逗的杨葆姗直笑,“瞧瞧这丫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老顾的孙女呢!”   “苗苗本来就是我外公的孙女,”见黎苗差点儿没装半箱进去,谢敬昭忙过去拦,“那天你们走,我外公还老大不高兴呢,说为啥苗苗管你们叫爷爷奶奶,管他叫顾爷爷?他不同意。”   “人家送了两箱呢,苗苗不爱吃,我们两个也吃不了多少,你家里人还多些,”杨葆姗示意谢敬昭别拦着黎苗,“我就是故意的,叫他企图跟我抢苗苗?他有你们陪在身边,我呢?可就剩下苗苗了。”   谢敬昭对姜杨两家的事知道的多些,听着不由心酸,“我妈也是这么说了,她还说了,你们仨加起来都二百岁了,还跟抢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呢!”   “你回去和你妈说,叫她别笑话我们,等她将来有了孙子,看她抢不抢?”杨葆姗不以为然道,“行啦,时候不早了,你们该走了,苗苗才来首都,你这个当哥哥的可要多照顾着些。”   谢敬昭从黎苗手里接过苹果袋子,“杨奶奶放心吧,我今天就是全程陪苗苗玩的。”   他们才出了楼栋门,安雅琼脸落的老长,“怎么这么久?你们有话不能在车上说嘛?叫人一直等。”   黎苗没说话,直接拉了车门上车,谢敬昭皱了下眉,把苹果袋子放在后备箱里,“杨奶奶给了点儿苹果。”   “家里又不是没有,干嘛要要人家的东西?”安雅琼更不高兴了,不论是她家,还是顾家,都比杨葆姗家条件要好,杨家有的,顾家怎么会缺?   谢敬昭拉着车门没上门,神情严肃地看着安雅琼,“这不是家里有没有的问题,这是奶奶的心意,她和我外公在乡下快十年,就像一家人一样,家人之间就是这样的,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对方。还有,我和苗苗早就约好了一起出去,是你非要跟来的,如果你还有别的事,可以忙你的去,首都我也很熟。”   竟然当着黎苗的面这么和自己说话,安雅琼嘴一撇,眼泪差点儿落了下来,“我又没说什么,你干嘛要这个样子?”她狠狠的拉开车门,在副驾驶上坐了,“我是特意陪黎苗出来玩的,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就和黎苗坐公交车去!”   敢情她俩才是一国的?黎苗被安雅琼的脑回路给惊着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安雅琼已经转身冲她道,“黎苗你说,你和跟我还是跟他?”她在外面等了好久,黎苗和谢敬昭才出来,如果不是知道今天鲍振邦在滑冰场等着他们呢,安雅琼早就发火了。   “安雅琼!”谢敬昭头一次发现安雅琼这么不可理喻,“苗苗,她从小就叫家里惯坏了,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黎苗呵呵一笑,“噢,这样啊,那随便吧,要不我现在下车?其实我今天就没打算出门儿的,而且首都虽然大,也是有边儿的,我在首都四年呢,总有逛完的一天,不着急。”   谢敬昭也觉得当着黎苗的面和安雅琼吵架不太好,说了声对不起,默默的发动汽车,按着安雅琼给的地址去滑冰场。   安雅琼说的旱冰场就在一家公园里,因为是周末,他们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谢敬昭看着穿着旱冰鞋在平滑的地面上艰难前行,并时不时就摔倒在地的年轻人,笑道,“其实冬天的时候,去海子上滑冰也很有意思的。”   “真的?”黎苗对这种穿了带轮子的鞋滑着走没多少兴趣,但能在鞋上装轮子,还是挺有想法的,“那等到了冬天,我得去试试。”   “安雅琼,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半天了,”鲍振邦嘴里叼着根烟冲安雅琼招手喊道。   安雅琼也冲鲍振邦挥挥手,“走吧,鲍振邦在等着咱们呢,我让他早点来,不然根本租不到鞋。”   黎苗看着鲍振邦,心里就在冷笑了,原来安雅琼的热情是有目的的,但用她来讨好别人,真是想的太美了些,“敬昭,这人啥来头?看着可不像个正经人。”   安雅琼没想到黎苗说话这么直接,她有些尴尬的看了谢敬昭一眼,怕谢敬昭误以为自己和鲍振邦走的太近,“他就是脾气不大好,其实人没啥的,这不听说我要请你过来滑冰,他就说一起来。他认识管理处的人,可以给咱们把鞋给留好了,还是给留的新鞋。”   谢敬昭没想到安雅琼会约了鲍振邦,“这人是在大院儿里长大的,他父亲早年在战场上牺牲了,他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叫家里宠坏了,有些混不吝,还有些……”好色的话谢敬昭不好当着黎苗的面儿说,“反正你离他远一点吧,要不咱们找个花唿哨,就到别处去。”   黎苗微微一笑,“我对这旱冰还挺有兴趣的,走吧,咱们试试去。”   安雅琼见黎苗想滑冰,心里松了口气,“走走走,我跟你说,鲍振邦滑的可好了,我特意请他来教你的。”   “呃,那谢谢你了啊,”黎苗唇角含笑,眼里却没有一点儿笑意,“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姑娘,不然也不会请你对象专门过来教我滑旱冰。”   鲍振邦已经拿着两本汽水儿走到她们跟前了,听见黎苗这么说,立马大喊道,“你别听安雅琼胡说,谁是她对象?凭她也配?老子根本就没看上过她。”   “鲍振邦你说什么?”安雅琼气的脸通红,杏眼圆睁怒视着鲍振邦,“你再胡说八道?!”   鲍振邦缠着她也不是一天半天了,因为他爷爷的缘故,安雅琼只能躲着,可没想到这家伙这么不是人,居然在谢敬昭和黎苗面前这么说她,还摆出一副看不起她的样子,“你混蛋!”   鲍振邦把嘴里的烟头吐在地上,他瞟了谢敬昭一眼,安雅琼想借他的手收拾黎苗,好拢住谢敬昭,他怎么会如她的意?真把他当傻子玩呢?“怎么,我哪句话说错了?难道你还和我处过呢?你要非这么说,那我就当有这么回事,反正你爸这些年一直不上不下的,看着是老情人的面上,我帮他说说话也没啥。”   安雅琼眼泪都要下来了,她回头看着谢敬昭,“敬昭哥,你看他,他从小就喜欢欺负我……”   “还有黎苗,你干什么要那么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鲍振邦处对象了?你这是诬蔑,”她真是小瞧了黎苗了,为了和她抢谢敬昭,真是什么手段都用上了。   谢敬昭尴尬的往后退了一步,“那个,要不我带着苗苗先回去吧,你们有话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谈,把误会早日解开了。”   谢敬昭是个好脾气的人,但好脾气不代表没脾气,这滑旱冰是安雅琼安排的,鲍振邦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却把他叫了过来,这里头没有恶意谢敬昭是不信的,黎苗是谁,是他外公的恩人,是他喜欢的姑娘,她居然把主意打在了她的头上!   谢敬昭一拉黎苗,“走吧苗苗,咱们去那边划船,等一会儿我带你吃炒肝儿去。”   黎苗微微一笑,点头道,“看来咱们今天就不该来,走吧。”   鲍振邦怎么会放黎苗走?“诶,你别走啊,我鞋都准备好了,”他看着红着眼睛的安雅琼,觉得这丫头就长了张聪明脸,“我知道你看上谢敬昭了,这两双鞋给你们,我带着黎苗!”   谢敬昭气的脸色铁青,“鲍振邦,你想干什么?”   “你看看你,怎么在乡下呆了几年还这么个臭脾气?我想干啥?我就想和黎苗同学交个朋友,好歹我们也是一个学校的,当个朋友有啥不好的?她肯定不会滑冰,我估摸着你也不会,总不能叫你们两个比赛摔跤吧?”   鲍振邦浑是浑了些,但眉眼高低还是知道的,现在顾为民是一号首长眼里的红人,他可不想惊动天听,“放心,我这个人还是很讲规矩的,黎苗同学后头不但站着顾老,还站着杨书记呢,我知道啥事能干,啥事不能干。”   他可是正经想和黎苗处朋友的,这样的媳妇娶到家,以后谁还敢看不起他?   黎苗冲谢敬昭点点头,“你别担心,我在运动上很有天赋的,不定一会儿谁教谁呢。” 第122章 v章   黎苗不走谢敬昭也不会走,他看着跟过来的安雅琼,压着心里的火气,“我不会滑这个,你自己玩吧。”   谢敬昭从乡下返城之后,每天的时间都呆在学校里,当年那些没有下乡的同学,现在已经是医院的医生了,而他却要从头再来,说没压力是假的,所以什么电影园公园这些地方,他是从来不去的,太浪费时间。   安雅琼看着已经在一旁台阶上坐下来的谢敬昭,红唇一撅,甩了一下扎着丝带长发,“那我也不去了。”   谢敬昭不是个爱玩心眼的人,他冷冷地看着安雅琼,“你这招儿祸水东引一点儿也不高明,还很恶毒,”在他的眼里,安雅琼已经不是那个没什么心眼的娇小姐了。而他,居然相信了她,把黎苗带到了鲍振邦那种流氓面前,谢敬昭觉得自己都没脸去见相信他的杨奶奶了。   安雅琼小脸一白,杏核眼一下子红了,“敬昭哥,你误会我了,是那天鲍振邦看到我和黎苗在一起吃饭,非逼着我介绍他们认识的。”   这解释太苍白了,谢敬昭看着正在低头换鞋的黎苗,眼里是满满的担忧,“你以前可没少和我说鲍振邦老缠着你,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没人不知道吧?”把黎苗介绍给这样的人认识,说安雅琼是无意的,谢敬昭是不会信的。   “其实鲍振邦也没有大家传的那么坏,他就是脾气差点儿,因为他爸的事,大家也都愿意让着他些,害人的事他没做过的,而且黎苗和他认识,对黎苗也没有什么坏处的,虽然有顾爷爷和杨奶奶,但他们总不能管黎苗一辈子,她又那么漂亮,将来嫁给鲍振邦,对她没什么坏处的。”安雅琼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她看不上鲍振邦,是因为她值得更好的,而对于农村姑娘黎苗来说,能被鲍振邦看到,都是一件极为幸运的事了,考上大学将来分配工作,怎么能和嫁到鲍家相比?成了鲍家的孙媳妇,才是真正的人上人。   谢敬昭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安雅琼,“我发现今天才真正的认识你,既然他不像外头传的那么坏,那你自己留着吧!”   谢敬昭站起身离安雅琼离了一些,“以后咱们就当不认识了,你这样的人,我们这样的臭老九家庭,不配和你来往。”   安雅琼没想到谢敬昭反应这么大,她咬着嘴唇,“你什么意思?谢敬昭,你别以为你不知道顾姨和我妈早就有了默契。”要不是黎苗来了,他会这么坚决的和她划清界限?“你就是个见异思迁的小人!”   “我回去会把今天发生的一切告诉我妈的,还有,她和谁有什么样的默契都和我没有关系,”谢敬昭从来没有攀权附贵的心思,也和那些大院儿里的孩子们玩不来,更没有想过和安雅琼发展超友谊的关系,“你别想多了。”   安雅琼没想到谢敬昭竟然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她,她咬着牙腾的站起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我就不信了,有鲍振邦这样的,黎苗能看上你?她要真是个不贪慕虚荣的,会处心积虑的结交顾爷爷?”   谢敬昭要被安雅琼给气笑了,“真是心中有佛方能所见皆佛,你这样的人,看什么都会满是算计,我真的要离你远一点,太龌龊了。”   安雅琼没想到竟然会有人用龌龊这样的字眼来形容她,她狠狠的瞪了谢敬昭一眼,她是很喜欢谢敬昭,谢敬昭虽然很土,但人长的英俊,也没有她们圈子里孩子的傲气和骄纵,将来肯定听她的话。   安雅琼家里对她的心思也是极为支持的:安雅琼的爸爸在某集团军的政治部工作,虽然他自问一直表现良好,这么多年都一直没再得到提拔,而谢敬昭的外公却是一号首长跟前的红人,两家可以说是门当户对,而且顾为民的儿子都不在国内,女婿和外孙又只是个医生,那他的政治资源,只能留给安家了。   这是合则两利的事,安雅琼以为凭她的出身相貌和学历,谢敬昭会很乐意和她在一起的,没想到无论她怎么表现,谢敬昭对她都是客客气气的,从来没有对她另眼相看过。   现在他又把话说的这么直白,安雅琼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她也不是找不到更好的对象了,她气哼哼的拿起旱冰鞋,黎苗长的美有什么用,难道美人摔起跤来也格外动人吗?她得去给黎苗点颜色看看。   黎苗鞋穿的很慢,慢到鲍振邦都要以为她是不是想让他帮穿鞋了?但这个是绝对不行的,他也是要面子的,穿女人穿鞋的事是绝对不会干的。   黎苗其实是在看旱冰场里的人是怎么滑的,她可没打算让鲍振邦教她。这会儿她已经看明白了,为什么安雅琼和鲍振邦会安排这样的活动,这场中的男男女女,只要一起滑的,那个不是拉着手,托着胳膊,甚至搂着腰的?   这摆明了是想占她便宜啊。   呵,她的便宜是好占的?简直就是笑话。   黎苗穿好鞋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她暗暗提气,并没有真的把重心放在鞋上,而是在鞋上漂着,场中间不时的有人摔倒,听那叫声就知道摔的不轻,黎苗才不会以身犯险呢。   鲍振邦早就换好鞋了,就等着扶黎苗呢,“苗苗,我来教你,你牵着我咱们去场子里。别怕,我是不会让你摔跤的。”   “好啊,那谢谢了啊,”黎苗没去牵鲍振邦伸过来的手,而是反手“扶”住了他的胳膊,微微用力,向旱冰场中间走去。   “啊,”鲍振邦一个没防备,就觉得自己的胳膊被铁钳给夹住了一般,疼的他一个哆嗦差点儿没摔倒,他挣扎着扶住栏杆,“疼,你快松手!”   只两步,黎苗已经掌握了旱冰鞋的窍道在哪儿了,她轻轻松松的滑进了场子中央,冲扶着栏杆吸气的鲍振邦道,“你会不会啊?还教我呢?”   鲍振邦还在盯着自己的胳膊瞧呢,他不相信自己是被黎苗给捏得的,一个花一样的美人儿,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肯定是他哪里出问题了,胳膊才会突然疼了起来。   痛感稍一缓解,鲍振邦就迫不及待的滑到了旱冰场中间,“这旱冰场没修的时候我就会了,我还有自己的鞋呢。”   他倒滑着围着黎苗转了个漂亮的圈儿,“你也够聪明的,居然不用教就会滑了,不愧是考了第一的人,但你不能这么小步的滑啊,这和走有啥区别?这旱冰也是有技巧的,我来教你。”   说着又要向黎苗伸手。   黎苗厌恶的皱了皱眉,学着鲍振邦的样子倒滑出去,“就这?这叫难度?你诓我这个乡下来的吧?”   鲍振邦张口结舌的看着黎苗,“你以前就滑过的吧?”   黎苗没理鲍振邦,其实滑开了,还挺好玩儿的,她围着旱冰场转了一圈儿,看到一直坐在台阶上的谢敬昭,冲他挥挥手,“下来啊,我教你,挺好玩的。”   “黎苗,这个你会吗?”鲍振邦就不信了,黎苗比他滑的还好?他两条腿穿花一样在地上划着八字,这一招他可是练了好久了。   黎苗静静的看了一会儿,也不说话,直接把那动作给复制了出来,“就这?”这人得多无聊啊。   “还有这个,”鲍振邦踮足在地上滑着,这一招儿他并不是很熟练,因为刚才的几个动作,已经足以让他傲视全场了,但现在不行,他不能输给一个女人。   黎苗认真的看了看,鲍振邦做完动作,就直接踮足转了两圈儿,“我说了,这个没啥的,不值得炫耀,招人笑话呢。”   鲍振邦目瞪口呆地看着好像在舞蹈一样的黎苗,根本没意识到她的嘲讽,“你,你肯定学过的。”   不然不可能会这么多,可以用带轱辘的鞋头转圈儿,还一转好几圈稳稳落地,她穿的鞋和他一样吗?鲍振邦兴奋了,她滑旱冰的样子太漂亮了,他直接冲到黎苗面前,“那你教教我啊!”不管谁教谁,只要能和黎苗挨的近些,鲍振邦就满足了。   黎苗嫌弃的往向后滑去,“教你?你的资质能学会?”真开始滑了,黎苗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她在场上兜着圈子,那些花俏的动作没什么意思,她更喜欢这种“飞”的感觉。   安雅琼滑到鲍振邦身边,“怎么,看傻眼了?这个女人不简单,你小心点。”   “当然不简单,”鲍振邦连头都没回,“我太喜欢她了,这么飒的女人,得是我的!”   他从十六就开始交女朋友了,学校里只要长的漂亮的女学生,就没有能逃出他的手心的,后来学校停课了,他也没闲着,反正在家闲着没事,家里也希望他能早点结婚生儿育女,不论是厂矿车间还是机关单位,只要听说哪儿有漂亮姑娘,他就会跑去看看,只要他看中了,亮出身份,敢拒绝他的女人几乎没有!   但他绝不碰圈子里的姑娘,这些姑娘太麻烦了,脾气大不说,要是沾上了还不好丢手,安雅琼是家里帮他相中的,他也觉得自己老大不小了,安雅琼也挺漂亮的,便点头同意了,没想到这个安雅琼成天装的跟个千金小姐一样,在他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清高样子,叫鲍振邦窝火不已,反而生了一定要把她弄到手的决心。   但现在黎苗出现了,鲍振邦一下子兴奋了起来,和成天装模作样,生怕人不知道她家庭条件的安雅琼相比,黎苗才是真正的高傲,她那么美,那么出色,鲍振邦觉得她才有高傲的资本。   至于安雅琼,她不是瞧不起他嘛,那正好,爱谁谁。   “嘁,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了?你当你是谁啊?你以为她是你以前招惹的那些售货员?”   整个旱冰场上的人都停了下来,安静的看着黎苗满场飞,安雅琼杏眼里是藏不住的嫉恨,如果她能长成黎苗的样子,满首都的男人都可以随她挑了,“看见了没有?被她迷倒的不止是你,只是要个男人,就逃不过她的迷魂阵。”   “就算是迷魂阵我也进了,”黎苗就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鲍振邦觉得他都能听到她心里的歌声,“凭她是谁,我看上的女人,就只能是我的!她不是我以前的那些女人,我也不会用对她们的法子对她,”他就不信了,让他奶奶亲自出面,顾为民和杨葆姗他们敢拒绝?   安雅琼听懂了鲍振邦的话,他是对黎苗动了真心了。就因为她长的美,所有人都会为她倾倒,人啊,就是这么浅薄的东西,“看上她的可不只你一个,如果她说她和谢敬昭是一对呢?还有你那些哥们儿,要是看到她,会不会和你抢?”   鲍振邦不说话了,他那群哥们儿都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了,别的还好说,但像黎苗这么漂亮的,还是首大的学生,恐怕兄弟不要都可以,“他们敢?”   “有啥不敢的?你有爷爷人家就没有了?现在可是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安雅琼的目光落在一直紧紧盯着黎苗的谢敬昭身上,“这种事啊,得讲个你情我愿,而且吧,那个黎苗啥也不缺,你用啥拿住她?就算是你家请动一号首长保媒,人家一个不愿意,你还能强娶?”   鲍振邦不说话了,他再混,但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家里早给划了道儿了,而且黎苗又不是那种小门小户的闺女,给家里安排几个工作,送一笔财礼就能把人娶回家的,真把事情闹大了,他更没戏,“那你说怎么办?”   他见安雅琼不说话,冷笑一声道,“只要能帮我把这事儿办成了,你爸的事包在我身上了!”   “好办,看见了没,她都玩疯了,”安雅琼阴狠的盯着在旱冰场里一圈圈儿滑行的黎苗,“这要是不小心和谁撞上了,再伤着人了,你觉得会怎么样?”   鲍振邦没想到安雅琼会给他出这么个办法,“她这速度撞上了人得飞出去!”   安雅琼伸出两根手指,“她飞出去,不管是伤了残了,只要不伤了她那张脸,你就负责到底,你飞出去,伤了残了,你叫她这辈子陪着你,谁能说你不对?只看你爱她有多深了?”   “安雅琼,你得有多恨我啊,”这种速度下两人撞上了,不伤筋动骨是不可能的,鲍振邦学滑旱冰的时候也不是没摔过,太清楚那种感觉了,那还是他速度不快的情况下,“你这是想借刀杀人啊!”   安雅琼懒得和鲍振邦废话,她吃准了鲍振邦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想要她的人又不是我,”她脚下使劲,就准备走人。   鲍振邦一把拉住安雅琼,“好,我信你一回,”反正一撞就是疼点,或者伤了,绝不会死人的,到时候在外头一传,他们两俩就是在处对象才一起出来滑旱冰的,黎苗还能说不是?谁信啊?一个好好的女学生,会和完全不认识男人出来滑旱冰?   “不过么,你看看这场子里,除了黎苗就没有人动,我突然撞过去,太假了,”鲍振邦一拉安雅琼,“你跟我一起去。”他承认安雅琼的招是目光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但他也清楚安雅琼讨厌他,讨厌黎苗,想这么简单的就叫他们两个同时吃苦头,安雅琼想的太美了。   安雅琼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鲍振邦拉着滑向黎苗了,“鲍振邦你放手,我不想滑,咱俩过去像什么?”安雅琼拼命挣扎,万一鲍振邦撞过去的时候她被牵连了怎么办?她不想受伤!   春日阳光明媚,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黎苗眯着眼浑身舒展的在旱冰场里兜着圈子,她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看她,但她一点儿也不在乎,这种滑行的感觉太好了,比她用最快的速度骑自行车还要爽,她都想好了,想办法弄一双这种鞋,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跑过来滑几圈儿。   这时远处的风有了变化,黎苗睁开眼就看到鲍振邦拉着安雅琼以极快的速度向她冲过来,这是要干什么?他们什么仇什么怨,值得拿命来报仇?   黎苗一个旋身后滑,看着一脸决然的奋力追她的鲍振邦,还有身后挣扎的安雅琼,她听见安雅琼在喊,“放手啊,我都给你出主意了,不陪你疯……”   黎苗放缓速度,含笑看着已经追上她的鲍振邦,冲他微微勾了勾手指,有人寻死,她得成全不是?   鲍振邦心里紧张极了,骑摩托,开车,滑旱冰,烫头,看内部电影,只要是别人还没有干过的事,他肯定是圈子里的第一个,打架斗殴更是家常便饭,反正不论他闯什么祸,都没有人会真心和他计较,但现在看着触手可及的黎苗,他害怕了,黎苗轻的就像一根羽毛,他只要一发力,她就会飞出去……   可只有这样,她才会属于他,安雅琼只知道顾为民和杨葆姗,不知道当年下到黎苗村子里的还有个方之秋,她有他们护着,就是爷爷,也不会为他做主的。可是要是他们两个来滑旱冰,而且都受了伤,他一口咬定他们在搞对象,那就不同了,安雅琼也会为他做证的。   黎苗看着鲍振邦的目光从犹豫到决绝,心里轻笑,她静静地看着鲍振邦向她冲过来,就在他要撞到她的那一刻,黎苗再次旋身儿,飘到了安雅琼身后,就那么一推,随着安雅琼尖利的叫声,原来已经减速准备远离是非之地的安雅琼,以极快的速度从后面撞向了鲍振邦,只听咚的一声,一个人飞了出去,撞向一旁的栏杆,重重的跌落在地上! 第123章 v章   所有的人都被惊呆了,黎苗也像被吓着了一样,茫然四望,当她看到急速奔过来的谢敬昭,人好像才醒过神来,慌忙冲了过去,“怎么回事?”   谢敬昭忙扶住黎苗,“你去把鞋换了坐一边等着,我过去看看。”   说完他就往鲍振邦身边冲去,“别碰他,都别碰他,我是大夫,让我看看。”   黎苗看着痛苦的蜷着身子躺在地上的安雅琼,想了想滑了过去,在她面前蹲下了,“你怎么样?还好吧?呀,你怎么吐血了?”   她伸手想去扶还在地上呻/吟的安雅琼,但伸到一半儿又收回来了,“敬昭说不能动你们,你还是先躺着吧,你说说你也是的,这么大的姑娘了,还是首大的学生,怎么玩起来就不要命了呢?他疯你不拦着,还跟着他疯?这要是他人没事还好,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怎么跟人家家里交代啊?”   安雅琼觉得自己的骨头了,而且是全身的骨头都断了,而黎苗就像只苍蝇一样在她耳边聒噪,她想让她闭嘴,可是连张嘴都是疼的,她痛苦的拧着眉,听着黎苗在招呼大家散开,“让她透透气,哪位同志去找找大夫啊?”   “同志,我去打120!”   “诶,这位同志,你和他们是一起来的啊?我看你们滑的特别好啊,怎么就突然摔了呢?”   黎苗痛心疾首道,“我和他们不怎么熟的,今天小安同学约我和,”她指了指正在帮鲍振邦检查的谢敬昭,“谢同学一起来玩,才知道她还带了她朋友,谢同学不会滑旱冰就没下来,你们也看见了,我一直自己玩呢,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俩就撞一起了。”   “我看见了,你滑的很好,大家都停下来看你呢,同志,你是不是滑冰运动员啊,滑的真好,”一个男青年一脸激动,大声接话,“然后他们两个就手拉手过来了,好像是想找你呢,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位女同志就撞在那位男同志身上了,也是奇怪了,”男青看看着躺在地上脸上带血的安雅琼,觉得她可怜极了,“同志,你明明跟在那男同志后面的,怎么就突然撞上去了呢?”   另一位男青看立马纠正刚才那位男青看的错误,“咱国家滑冰运动员滑的是真的冰,就是咱们冬天海子上的冰,不是旱冰,这位女同志哪像运动员啊?你净瞎说!”   “你咋知道没有旱冰运动员?她不是专业运动员能滑这么好?我觉得这两位同志也是运动员,只是没有这位女同志滑的好罢了,而且,这位女同志咋不像运动员了?她是滑冰运动员,又不是别的项目,滑冰运动员可不得长的漂亮吗?”   这跑题都跑出去十万八千里了,敢情她刚才的话这些人都没听见?黎苗扯扯嘴角,“那个,我们都是首都大这的学生,我不是首都人,今天第一次到这儿来,你们误会了,”她抬头冲一个女同志道,“这位同志,你帮我看一下小安同学,我过去看看谢同学用不用帮忙,那位谢同学是医大的学生,他说了,让咱们不要动她。”   她低下头对浑身哆嗦的安雅琼道,“唉,你就是想的太多了,这人想法一多,就愿意分心,以后可不敢再这样了,万一下次没这么好的运气呢?”   “好好好,你放心吧,”被委托的女同志立马站在安雅琼身边,她手里捏着手绢,想帮安雅琼擦一擦脸上的泪和血,又不敢,只能牢牢的盯着安雅琼,“你坚强一点,一会儿救护车就会来了,你同学说的也对,滑旱冰确实容易摔着,我都摔了好几回了,所以你不能仗着自己会滑了就心不在焉!”   “他怎么样?”黎苗在谢敬昭身边蹲下,看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鲍振邦,“不会死了吧?”   谢敬昭神情严肃的摇摇头,指着栏杆上的那抹血迹,“刚才他撞到头了,”这比骨折更可怕。   “呃,”黎苗吸了吸鼻子,陌然地看着鲍振邦,“今天的事怕是不好交代。”   谢敬昭叹了口气,“你别怕,这事和你没关系,你是我约出来的,我会和鲍老解释的。”   “这事和你也没有关系,是安雅琼硬把我们拉到这里来的,鲍振邦也是她约来的,刚才我自己在滑,你在台阶上坐着,他们两个不知怎么的就撞到一起了,在场的同志们都看到了,”黎苗觉得谢敬昭有点儿死心眼,怕他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就先把事儿给他捋顺了。   他们算计她,她反击,但她并不想连累无辜的谢敬昭。   “我比你们年纪大……”   “鲍振邦也不小了,而且你觉得你能做他们两个的主?鲍振邦怕是个不听劝的吧?”黎苗站起身,看着在不远处停下的白色救护车,“走吧,虽然这件事和咱们没关系,但还是要跟过去看看的。”   ……   首都医大附属医院手术室外满满都是人,杨葆姗握着黎苗的手小声安慰,“你别害怕,鲍老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这事儿和你没关系的。”   她听完黎苗讲述的经过,已经气的不得了了,她不了解鲍振邦,但从黎苗的描述里却知道,那就是个纨绔,而安雅琼居然要把黎苗介绍给那种人!   谁给她的胆子?   安雅琼的妈妈秦芳正死死的盯着谢敬昭,手术室外人太多了,她得顾忌身份,不能狠狠的骂谢敬昭,但这口气她又咽不下去,“敬昭,我把雅琼交给你了,你是怎么照顾她的?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谢敬昭叹了口气,坦然地迎上秦芳怨怼的目光,“秦阿姨,雅琼已经是成年人了,并不需要我的照顾,当然,今天的事我也不是完全没有责任,我现在最后悔的是,当时我就应该带着黎苗走人的。”   看清楚了安雅琼是个什么样的人,谢敬昭对她出事有同情,但不会自责,他在台阶上看的清清楚楚的,鲍振邦拉着安雅琼拼命追黎苗,如果是不是黎苗突然转了身,恐怕现在躺在手术室里的也有黎苗了。他们在商量之后突然去追黎苗是要干什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顾蔚,你听听你儿子在说什么?你是怎么答应我们的?!”秦芳急了,她女儿血淋淋的被拉了回来,现在还没从手术室里出来,这要是以后残了,她这辈子就完了。   顾蔚也没想到儿子会这么说,“敬昭,不许和你秦阿姨这么说话,今天可是你带着雅琼出去玩的。”   “奶奶,我得过去帮敬昭解释解释,不能让她们把这件事扣在他头上,”黎苗听不下去了,尤其是顾蔚也不帮谢敬昭说话。   杨葆姗一拉黎苗,“我和你去,你别说话。”   顾蔚看到杨葆姗过来,往一边让了让,她以为杨葆姗是过来安慰秦芳的,没想到却听杨葆姗大声道,“这事儿我可得替敬昭解释一下,说起来这事还是我起的头儿,可不能让敬昭被人误会了。”   手术室外所有的人都看了过来,正靠在儿媳肩上落泪的一个白发老太太也抬起了头,她也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孙子滑旱冰滑的可好了,还给她表演过呢,怎么就摔了?还昏迷不醒了?   杨葆姗是搞新闻的,三言两语就把事说了,“是我让敬昭带着苗苗在城里逛逛的,我听老顾说了,敬昭要带着苗苗去爬山的,可没想到安同学和敬昭一起来了,一到我家就说了,爬山没意思,我家苗苗在农村长大的,从小就爬山,她建议大家去滑旱冰,然后再去吃烤鸭,逛百货大楼。”   “敬昭,苗苗,你们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谢敬昭感激的看着杨葆姗,点了点头,“外公让我带苗苗出去玩的事我并没有告诉安雅琼,可一大早她就跑过来了,还非要和我一起去,说我们两个男女有别的,单独出去容易被人误会,我就答应了,可到了杨奶奶那里,她却说不爬山了,还说她都安排好了,这事也怨我了,不应该听她的安排,应该带着黎苗去爬山的,毕竟我外公是这么交代的。”   早知道安雅琼是那样的人,谢敬昭绝不会和她有任何来往。   黎苗及时补上,“敬昭哥你别这么说,在车上的时候你就说了不去公园的,”她低下头,“这也怪我,当时安雅琼发脾气问我是跟她去滑冰还是跟你去爬山,我不应该跟她去的,我是想着她年纪小,咱们应该让着她的,”她捂住脸,“早知道会出这种事,我一定不让她去!”   “你是说,是安雅琼非要去滑旱冰的?本来你们是要去爬山的?”白发老太太姓梁,是鲍老的糟糠妻,她和鲍老有两儿一女,但最疼的就是牺牲在前线的小儿子,小儿子去了,他唯一的骨血就成了梁老太太的心肝儿,她扶着儿媳站起身,颤微微的走过来,“你是谁家的闺女?”   “梁老,黎苗是我下放的时候认的孙女,她今年考上了首都大学,就住在我家里,”杨葆姗冲梁老太太点了点头,把黎苗介绍给大家。   鲍振邦的母亲小声在梁老太太耳边介绍杨葆姗的身份,听说她是报社的书记,国家干部,梁老太太冲她点了点头,又认真的上下打量了黎苗一回,才道,“看着是个好闺女,你们是怎么遇见我那个孙子的?”   黎苗看了杨葆姗一眼,小声道,“我们到了公园旱冰场,鲍振邦同学就等在那里了,说是和安雅琼同学约好的,他还怪我们让他等的太久了,他把鞋都租好了,他还说要教我滑旱冰,我想着他是安雅琼的朋友,就没同意,自己在一旁滑着玩儿,当时他们一直在一起说话来着,不知道怎么的,就听到极大的声响,把我吓了一跳……”   梁老太太看着脸色青白秦芳,“原来是雅琼提前就安排好的啊,也是,我们振邦喜欢你们雅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雅琼说要滑冰,他还得跑前跑后的张罗着?”   秦芳的脸更白了,“不,不是这样的,肯定不是这样的,”她可不想让女儿嫁给鲍振邦那个啥本事也没有东西。   梁老太太没理秦芳,转头看着谢敬昭,“这也是个老实孩子,你跟奶奶说,他们是怎么受的伤?”   谢敬昭看了下周围,把自己看到的和梁老太太说了一遍,“太快了,我都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看见安雅琼就那么撞到了鲍同学身上,鲍同学就飞了出去,我也吓住了。”   “飞出去?我的孙儿啊~”梁老太太心疼的放声哭了起来。   鲍振邦的母亲却盯着黎苗,“当时你在哪儿?”知子莫若母,有黎苗这样的姑娘在,她儿子怎么会看得见安雅琼?   “我正在滑旱冰,”黎苗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挺有意思的,我就光顾着自己玩了,没注意鲍同学和安同学是怎么回事。”   杨葆姗抚了抚黎苗的后背,“别怕,公安局已经派人去调查了,当时旱冰场那么多人呢,肯定可以把事情说清楚的。”   杨葆姗无限相信黎苗,她从小就懂事,身手也好,肯定不会和鲍振邦他们搅在一起的。   “首长来了,鲍老,”   “顾老,顾老也来了,还有赵司令……”   外头人声响起,黎苗顺着大家目光所向,看到一个威严的老人迈着大步进来,看他的神情,都不用猜,就是鲍振邦的大靠山来了。   而落后他一步和顾为民并排而来的老人一身戎装,身形高大腰杆笔直,相貌竟然很眼熟,一个人名从黎苗脑海里滑过,这位是张潜的爷爷。   医院的领导已经迎了过去,小声和鲍老汇报着病情,“目前手术进行的十分顺利,鲍振邦同志年轻身体底子好,应该很快恢复的。”   “那我女儿呢?”秦芳现在心乱如麻,谢敬昭和黎苗的话等于是在告诉大家,今天所有的事都是她女儿一手造成的,这鲍振邦要是有个万一,她们安家就完了。   “安同学的手术马上就结束了,她是肱骨中段骨折,但伤处无错位,无旋转移位,我们采取了手术切开复位内固定术,静养一段很快就能恢复的。”   秦芳宁愿自己女儿的伤重一点,“不是,她满脸的血……”   “那是磕掉了一颗门牙的缘故,这个等以后镶一颗就行了。”   “鲍老,梁阿姨,这次的事真是对不住了,我们雅琼也不是故意的,她……”秦芳的丈夫还在部队没赶回来,秦芳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局面,真的只剩下哭了。   鲍老叹了口气,“孩子们一起出去玩出了意外,怨不得谁,”他的目光落在黎苗和谢敬昭身上,“你们是他们一起去的?”   谢敬昭点头,“是的,我不会滑冰,就没有下去,黎苗没和他们在一起。”   鲍老点点头,“没事就好,时间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   黎苗感觉到赵司令的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她的身上,她抬眸望去,正和那道目光碰个正着,黎苗淡淡的冲赵司令点了点头,回头向鲍老和秦芳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改日我再过来探望安同学。”   鲍老看向顾为民,“顾教授也回去吧,我这个孙子从小就皮实,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倒是叫大家跟着虚惊一场。”   顾为民叹了口气,他也是有年纪的人了,听到几个孩子进了医院,确实吓了一大跳,“咳,鲍老您也多保重,大夫说了,慢慢养着就不会有问题的。”   顾蔚看着低头垂泪的秦芳,张嘴想说自己留下来陪她,胳膊却被人捏了一下,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儿子,迟疑了一下,走过去扶了顾为民,“爸,我扶您回去,明天我过来看看。”   赵司令走到杨葆姗跟前伸出手,“葆姗同志你好,我是赵旗。”   杨葆姗还是第一次和见到这位刚平反回来没多久的老将军,“赵司令您好。”   赵旗看了一眼黎苗,“小姑娘,你是不是已经猜出来我是谁了?”   杨葆姗愣了下,突然想起来了,“噢,您是张潜的……”   赵旗点头笑道,“是,我那个不成才的孙子一直和他养母呆在五道沟,他回来之后,和我说了不少你们村里的人和事。”   杨葆姗懂了,张潜喜欢黎苗的事从来不瞒人,张大娘也公开表示过想让黎苗给她做儿媳,就是村里人,也觉得黎苗能嫁给出息了的张潜是一桩很好的姻缘,“所以您觉得苗苗知道您是谁?”   看到黎苗,赵旗无异是很满意的,他没少从张大娘那里听黎苗的事,知道这女孩子聪明漂亮能干,样样都好,今天一见,漂亮是看到了,聪明和能干还没感觉出来,而且她似乎和顾老的外孙子关系匪浅,他孙子可怎么办哟?   “赵司令您好,我听张潜说起过您,张潜和您长的又挺像的,所以您一进来,我就猜出来您是谁了,”黎苗浅浅一笑,冲赵旗鞠了个躬,“张大娘身体还好吧?”   赵旗含笑看着黎苗,“她挺好的,前些天还念叨呢,说张潜走的时候交代了,要请你到家里来坐坐,但又怕你功课太忙,没时间。” 第124章 v章   张潜还真和她说过等她到了首都,就让张大娘请她到他家去,但当时她拒绝了,没想到赵旗会知道这事,“呃,那个啊,”黎苗不好跟一位第一次见面的老人说我嫌麻烦不想去,“是我失礼了,应该到了首都之后,就去看看张大娘的。”   赵旗哈哈一笑,摆手道,“我们一家都是粗人,没那么多礼数,这事怪你张大娘,你在首都人生地不熟的,想来看看我也找不到门儿不是,明天我让她过来接你。”   黎苗看着高大的赵旗,这还真是个直爽人,直接把时间都给定了,“不好意思,明天我要上课,这样吧,等周末吧,周末我过去看您和张大娘。”   “周末好,周末张潜刚好能回来,”赵旗脸上的笑容更盛,“那咱们说定了,周末我叫你张大娘亲自来接你!”   ……   杨葆姗是骑车来的,回去的时候黎苗带着她,她有些惆怅的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早上天还很好的,这到了下午就阴上来了,恐怕晚上得下,唉。”   黎苗笑道,“奶奶,不是天阴了,是你在担心鲍振邦的事吧?”   杨葆姗被黎苗给逗笑了,“说的没错,鲍老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但鲍振邦的奶奶和妈妈就不好说了,我是担心他醒过来之后胡说八道。”   杨葆姗已经感觉到了梁老太太对小孙子的宠爱了,如果他醒过来叫嚣着看上了黎苗,对黎苗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万一传出什么作风问题,“虽然是新社会了,但这世道对女人还是不友善啊。”   “哼,奶奶您别担心,爱友善不友善,我又不指着靠别人的友善活着,”黎苗这猫从来都拎的清,对她好的,她加倍还回去,对她不好的,对不起了,也加倍!   ……   顾为民和顾蔚一到家,顾蔚就忍不住了,“敬昭,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和秦芳关系挺不错,两家住的也近,秦芳看中了谢敬昭,顾蔚也觉得安雅琼挺不错的,两个孩子凑一起也般配。   谢敬昭神情严肃,“外公,咱们到书房里说话吧。”   等到了书房,谢敬昭原原本本的把安雅琼和他说的话学了一遍,“妈,安家人心性不正,和咱们不是一路人,我不能阻止您和秦大夫来往,但是我的婚事是我自己的事,不能这么草率的决定,而且我看不上安雅琼那种人,绝不会和她在一起的。”   顾为民已经怒了,“她是故意把苗苗介绍给鲍振邦的?”一个小小的女孩子,竟然这么恶毒?   谢敬昭点点头,“她当着我的面承认了,还说,”他把安雅琼的话复述了一遍,“那个鲍振邦在圈子里很有名,只要他看上的女人,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是个出名的花花公子,只是事后他给钱给工作,所以事情才没有闹出来。”   顾为民看着满脸胀红的顾蔚,“敬昭年纪是不小了,但他还在上学,工作的事也没有落实,这婚事不妨再等等,安家和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是离的远些的好。”   顾蔚也没想到安雅琼是这样的人,她是娶儿媳的,媳妇可以笨点家里条件差点,但人品是一定要过关的,不然再来一场运动,一个不靠谱的媳妇是要害死全家的,“我知道了爸,我也是看雅琼活泼开朗,敬昭太沉闷了,有这么个姑娘在身边,日子才能过的有些意思。”   她又关切的看着谢敬昭,“敬昭,你是不是对苗苗……”其实黎苗也挺好的,两家本来就颇有渊源,而且今天面对秦芳的质问,她能站出来帮谢敬昭说话,这一点就让顾蔚十分满意。   谢敬昭脸一红,“外公不是说了,我现在不考虑这事,”他有些仓皇的站起身,“我累了,我上楼去了。”   看着儿子几乎是跑的出了书房,顾蔚好笑的看着他的背影,“爸,您看……”   “苗苗是个好姑娘,只可惜啊,”如果黎苗能给他当外孙媳妇,顾为民简直可以含笑九泉了,“你今天也看到赵司令了吧?他那个孙子就是在五道沟长大的,和苗苗也算是青梅竹马了,现在那孩子好像上了军校,我看敬昭怕是不容易……”   顾蔚却不这么认为,“既然是青梅竹马,那也没见他们把关系定下啊?苗苗都来了快一个月了,不都没往赵家去过?”   顾蔚自有她的道理,如果黎苗和张潜在处对象,一到首都,就算是赵家不请,黎苗也应该去看看老人的。黎苗可不是那种不知礼的姑娘,“赵司令的孙子在军校,一年才能回来几回?敬昭也不是没机会,敬昭这孩子像他爸,有点儿木讷,得有个苗苗这样的对象管着他。”   ……   安雅琼醒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一阵儿细语,“老安,你说这可怎么办啊,鲍家那小子才出手术室,我找主刀大夫问了,说身上的骨折还是小问题,他后脑撞在了栏杆上,颅骨骨折造成了脑挫伤和内出血,这要是醒不过来,咱们可怎么和鲍家交代啊?”   安雅琼还有些迷怔,半天才想明白了她妈话的意思,这时她爸的声音响起,“怎么交代?还能怎么交代?这事是你闺女造成的,咱还能不认?等雅琼醒了先去赔个礼,看鲍家怎么说吧,真不行,鲍家那小子不是一直缠着她嘛,你和鲍家那老太太透个话,等振邦醒了,就叫他俩把婚事定了。”   “不,不,我不同意,”安雅琼用尽浑身力气,才发出几个音节,眼泪也随着夺眶而出。   “雅琼你醒了?感觉怎么样?”秦芳立马冲到床边,“我帮你叫大夫过来。”   “妈,你快去和鲍家人说,不关我的事,是黎苗,就是和我们一起去滑冰的那个女的,她推的我,她把我推到了鲍振邦身上的。”安雅琼可不想嫁给鲍振邦。   秦芳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的,“你说真的?真的是那个死丫头推的你?!”   “真的,”安雅琼肯定的点头,却换来一阵儿头晕目眩,“这事儿真的和我没关系,你们去和公安局说,让警察把黎苗抓起来!她是故意伤害!让鲍家狠狠收拾她!”   “太好了,我这就去,”秦芳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现在有了真凶,安家就和鲍家都成了受害者。   “回来,她发疯你也跟着发疯?”安父厉声喝住秦芳。   秦芳愕然回头,“老安?”   安父烦躁的点了根烟,“你当我没去查?鲍家没查?当时在场的人一个个问了,都说看到鲍振邦拉着雅琼去追那个黎苗,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他们还没有追上,雅琼就突然猛的冲到振邦身上,把他给撞飞了!”   “那黎苗呢?肯定是黎苗推的雅琼啊!”   “黎苗在前面,中间是鲍振邦,雅琼在最后面,怎么推?你给你演示演示?人家都说了,他俩撞到的时候,黎苗离的老远呢!”安父也希望是那个黎苗推的,可他说得有人信啊!   “不是,当时黎苗是转了身儿对着我们的,黎苗还对鲍振邦笑呢,然后,”安雅琼闭着眼回忆当时的情景,她觉得只是刹那间,自己就被人推了一下,“肯定是她,我感觉到了,是她推的我!”   秦芳已经拉开了门,“我不管,雅琼这么说肯定没错,我得去和鲍家说说,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凭什么雅琼受了伤还背上这么个罪名?”   ……   秦芳过去的时候正好顾蔚也在,看到顾蔚秦芳底气正足了,她抹了把眼角的泪,“你怎么没去看我啊,雅琼醒了,还在问敬昭呢。”   顾蔚尴尬的挣脱秦芳的手,她是替顾为民过来看一眼的,至于安雅琼,她是不打算再和那一家有什么来往了,“敬昭很好,你让她好好养伤,别的不要多想。”   对上顾蔚疏远的神情,秦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觉得自家得罪了鲍家,要划清界限呗?她拿手绢擦了眼角的泪,“梁姨,丁荟同志,我们雅琼醒了,说了下当时的情况,我想得和你们说清楚。”   梁老太太一大早就来了,守着一直昏迷不醒的孙子一直垂泪,听到秦芳这么说,她示意秦芳坐下,“你说吧。”   秦芳连说带比划的把当时的情况和梁老太太说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梁姨,咱们得和公安局说一声,振邦和我们雅琼都是叫那个女人害的!”   顾蔚已经忍无可忍了,“秦芳,且不说你刚才说的那种情况有没有可能性,就当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瞎子,一起帮黎苗做假证,你只说一件事,黎苗为什么要害振邦和安雅琼。”   “这,这个,”秦芳还没想到这一层,她就想着赶紧过来和鲍家人解释清楚,让他们不要报复安家,“兴许,兴许是她嫉妒我们雅琼。”   顾蔚被秦芳给气笑了,“嫉妒?嫉妒你女儿什么?”   “这,嫉妒她,嫉妒她,”秦芳见过黎苗,她比自己女儿漂亮太多了,听说还是南省的状元,上的是首大西语系,又认了日报社的书记杨葆姗当干孙女,她张了张嘴,找不出黎苗有什么地方需要嫉妒安雅琼的,“她嫉妒雅琼和振邦在一起!”   梁老太太已经听不下去了,她孙子受了这么大的罪,她能不细查吗,公安局长都被她叫过来亲自问了一遍,这事跟人家谢敬昭还有那个叫黎苗的姑娘没一点儿关系,还什么人家在前头突然跑到后头推了安雅琼一下,滑冰场那么多人,都是瞎的?就算是那些人没看见,她孙子能看不见,梁老太太可是亲眼看过鲍振邦给她表演滑旱冰的,他当时可是说了,整个首都都没有比他滑的好!   原本对黎苗有些怀疑的丁荟已经完全打消了怀疑,而且秦芳的解释太牵强了,如果那个叫黎苗的女孩子真的看上了自己儿子,用得着使这种办法?凭她的长相,想把儿子从安雅琼手里抢过来,太简单了。   “秦大夫,我能明白你的心情,振邦和雅琼一直就很好,他们两个出了这样的事,咱们当父母的谁也不希望发生,我们也没有迁怒雅琼的意思,你放心吧,我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婆婆,”丁荟已经从大夫那里知道了儿子的情况,身上的骨折不是大问题,最让人担心的是颅脑损伤,如果能早些醒过来那是谢天谢地,要是醒不过来呢?她怎么会饶了安家那个小丫头!?   “婆婆”两个字一出来,秦芳的脸立马白了,丁荟这是要让自己女儿给她儿子偿命啊,“丁荟同志,不是这样的,我们雅琼是被黎苗给陷害的,真的,你要相信我。”   丁荟浅浅一笑,“你放心吧,这事儿我一定会和公安局说,让他们仔细追查的,我不会放过害振邦的凶手的,你回去和雅琼说,让她好好养伤,晚上我就过去看她。”   顾蔚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留在这里了,她站起身,“那个,我过来的时候也不短了,你们慢慢聊,我先告辞,”她不知道原来鲍家一直把安雅琼当儿媳,那么安雅琼把黎苗介绍给鲍振邦的用心就太险恶了,她觉得自己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老顾,”秦芳一把抓住顾蔚,“你不是要去看雅琼嘛,我陪你一起过去吧,雅琼醒过来就在念叨她敬昭哥呢。”   顾蔚把胳膊从秦芳手里抽出来,“秦大夫你可别这么说,我们家敬昭和雅琼可没啥关系,他们差着五六岁呢,敬昭一直把雅琼当妹子一样。”   虽然看上的是谢敬昭,但女儿嫁给鲍振邦也不是不能接受,可那前提是没有发生这样的事,秦芳都能想象到,出了这样的事,女儿进了鲍家的门,会过什么样的日子?丁荟从她男人死之后,见谁都是一张死人脸,现在又恨上了自己女儿,会不想尽办法折磨她?   “老顾,你等等我,你听我说啊,”秦芳追上急匆匆下楼的顾蔚,“你不去看看雅琼?”   顾蔚也是个直脾气,尤其是在发现自己真心相交的朋友居然如此不堪的时候,她没办法笑着和她虚与委蛇,“秦大夫,你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黎苗是我的晚辈,我没办法对当着我的面诬蔑她的人礼貌相待,还有你女儿,你敢去对那病房里的人说你女儿打的什么主意吗?” 第125章 v章   秦芳拉住顾蔚,是把顾家当做能把女儿拉出火坑的一根绳子,只要顾家出来说谢敬昭和安雅琼是一对,那鲍家还能怎么样?反正安雅琼和鲍振邦都是受害者,安雅琼也不是有意撞到鲍振邦的,他们还能怎么样?   但她没想到顾蔚会变脸这么快?“不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了,要当儿女亲家的吗?你让我问雅琼,我问她什么?”   顾蔚被秦芳给恶心到了,她甩开秦芳的手,“问什么?问她为什么明知道鲍振邦的人品,还把黎苗带过去?还有,别说什么儿女亲家的话了,当初是我瞎了眼,现在就算是敬昭愿意,你女儿也休想进谢家的门!”   秦芳看着扬长而去的顾蔚,愣了半天,才猛然转身冲回安雅琼的病房,她瞪着正在发呆的安雅琼,“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把黎苗带过去?”她想起来,谢敬昭昨天说了,他们是准备爬山的,是安雅琼非要去滑冰的,而且事先那两人也是不知道鲍振邦在的!   见女儿不敢看她,秦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安雅琼不止一次和她说过,烦鲍振邦的很,是她和她说,让她忍一忍,反正家里也不会同意把她嫁给鲍振邦,就没必要和他撕破脸,他们可以不在乎鲍振邦,却不能不在乎鲍家,鲍家老太太和丁荟那个寡妇,都不是好惹的。   她冲过去一巴掌拍在安雅琼身上,打的她疼呼一声,“你这是在作死啊,现在没人信你的话,你说怎么办吧?”   安雅琼因为撞在鲍振邦骨头上,不但磕掉了一颗门牙,嘴也肿的老高,因此吐字十分艰难,“我,是鲍振邦逼我的,真的!”   “妈,你去和鲍家说,鲍振邦看上的是黎苗,不是我!”安雅琼不想嫁给鲍振邦,尤其是在发生了这样的事后,鲍振邦肯定恨死她了。   她去和鲍家说鲍振邦喜欢的是黎苗?那也得鲍家人信啊,秦芳回想起顾蔚看她的眼神,又想到丁荟的话,她颓然摇头,“如果鲍振邦醒了,那这话不用我过去说,如果他没醒……”这些话也没有必要说了。   ……   黎苗没想到公园里的事传的还挺开的,看着坐在她面前卢翠和杜向红,“你们都听说了?”   杜向红嗐了一声,“能没听说?我堂哥就在那公园收门票呢,说当时救护车来了,后来连警车也来了,他跟人打听了,说是首大的学生,当天晚上就跑家来和我说呢!”   “首大的学生也不会就是我吧?”黎苗好笑的看着杜向红,“你不调查就下结论太草率了点吧?”   “我都不用调查,我哥说了,其中一个姑娘漂亮的跟演员一样,说自己是首大的学生,”我一想就是你,咱学校有比你漂亮的吗?   当然她哥还和她说了黎苗的穿着打扮,黎苗的风衣杜向红是见过的,“到底怎么回事啊?说摔伤的也是咱们学校的学生?你和他们是朋友?”   黎苗可不愿意和安雅琼他们当朋友,“算不上朋友,以前见过一次,那天我是和另一个朋友一起出去的,结果大家就凑一起了,”黎苗摇头,“我也吓了一跳,没想到滑旱冰那么危险。”   杜向红跟着叹气,“我哥说从旱冰场开到现在,就没有出过那么严重的事故,现在好了,上头让公园自查呢,这一自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开,我还没学会呢。”   这是直接关了?黎苗看着杜向红遗憾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她还是欠考虑了,为鲍振邦和安雅琼那样的人,关了旱冰场,真是不值得啊!   卢翠也听学校里有人议论了,这才坐过来细听八卦,“哎呀,看来那个什么旱冰真的挺危险的,我听说其中一个至今没醒呢!”   这个黎苗也听杨葆姗说了,据大夫说,有的人一个月也醒不了,而且时间越久,醒的可能性越小,“嗯,好像是,我当时看到了,他飞起来的时候,头撞上栏杆了。”   “那栏杆是铸铁的,头哪能碰得过?”杜向红是本地了,公园她也去过,“我还听说,你那两个朋友都挺有来头的?”说起来黎苗也挺有来头的。   黎苗笑笑,“现在人人平等,有啥来头不来头的,我和他们也不太熟,他们家里应该都是干部。”   卢翠点头,要不是干部家庭的孩子,哪能周末还去滑冰啊,她现在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了。   杜向红也在点头,“肯定的,不然会惊动公安局?我跟你说,那天去滑冰的人,都被叫去审问了呢,他们问你了没?”   “我也算是当事人了,所以跟着去医院了,在医院里就和他们家里人说清楚了,”黎苗轻叹一声,“我也知道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啊”   黎苗都说是干部家庭的孩子了,杜向红再好奇也不好深问了,“唉,可不是嘛,我听到都吓了一跳,别说你也在场了,你也吓坏了吧?”   “确实有点儿,当时光顾着找人救他们了,后来回家想了想,真有点儿后怕,”黎苗拿出课本,“不说了,老师来了。”   ……   学校下课铃声一响,秦芳就牢牢的盯着教室门,生怕自己一错眼,放跑了黎苗。   黎苗和杜向红拎着饭盒出来,远远的就看到秦芳了,她微微一笑,走到秦芳面前,“秦医生,您是来找我的?”   秦芳反而被黎苗吓了一跳,“你,啊对,我就是来找你的,”她以为黎苗见到她会躲,或者装不认识,没想到她会主动迎过来。   黎苗笑笑,“安同学怎么样了?”   听黎苗提起安雅琼,秦芳气不打一处来,她还是很相信女儿的,虽然想不通为什么滑在前面的黎苗会推了最后面的安雅琼,但女儿没必要骗她,“她早醒了,只是没想到黎同学连去看她都没有。”   黎苗有些惊讶,“因为我没去看安同学,所以秦医生你才找过来的吗?”   她冲身边的杜向红道,“这位就是安雅琼同学的母亲,就是今天你们说的那个受伤的女同学。”   “噢~”杜向红看着戴着金丝镜眼镜,头发烫着小卷花,身上穿着灰色风衣系着淡紫色丝巾的秦芳,“您好,您是来找黎苗同学的啊,那你们说说话吧,”她冲身后的几个女同学挥挥手,“卢翠,林佳荣,等等我。”   秦芳被杜向红意味不明的目光打量的浑身不舒服,想说什么,结果那姑娘打了个招呼就跑了,她只好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黎苗身上,“我不是因为你没去看雅琼才来找你的,其实你看不看她,对雅琼来说都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有件事我们想弄明白。”   黎苗没想到秦芳居然跑来找她,看来她速度还是不行,居然让安雅琼发现了?“什么事?”   秦芳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你为什么要推我们雅琼?”   “推安雅琼?你看见的?”黎苗好奇地瞪着秦芳,“哎呀,我手那么快都被你看到了?你可真厉害啊”   “你承认了?!”秦芳也没想到她一问黎苗就直接承认了,“雅琼都说了,就是你推的她!”   黎苗也不怵她,悠然道,“那你没问她为什么我会推她?”   “因为她想把你介绍给鲍振邦!”秦芳还在黎苗承认的狂喜中,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那她摔的亏不亏?”黎苗看着秦芳,她怎么玩这对母女都是应该的。   秦芳愣了一下,“不是,雅琼也是为你考虑的,你一个农村来的,能入了鲍振邦的眼,那是天大的好事,她是在给你机会!你却推她,害的她和鲍振邦都摔伤了。”   秦芳上前一步就去抓黎苗的胳膊,“你跟我走,去和鲍家解释清楚,鲍振邦不是我们雅琼害的,而且他看上的是你,和我们雅琼有什么关系?”   黎苗怎么可能让她抓住,她闪身避过,转身就往食堂走去,“可惜喽,没人会信你的~”   “你给我站住!”   秦芳疾步去追黎苗,她今天一定要把黎苗带到鲍家人面前,让黎苗把所有的事说清楚,她女儿不能蒙受这样的不白之冤!   可黎苗看着走的并不快,秦芳却怎么也追不上她,她伸长的手怎么也够不到黎苗的胳膊,“你,你等等,你慢点。”   黎苗回头冲秦芳一笑,“你是个傻子吧?”   “你住嘴,你怎么可以这样和长辈说话?你这个没家教的,心肠也歹毒,你要是不和你走,我让公安局来抓人!”没一会儿,秦芳就跑的气喘吁吁的,她尖利的声音里带着颤抖,“你给我站住!”   黎苗就和溜着秦芳玩一样,一路把人引到了食堂,她径直走到打饭的窗口,今天心情好,她来份红烧肉好了。   “黎苗,你还有脸吃肉?你跟我走,”秦芳从拥挤的学生群中挤到黎苗背后,她奋力一扑,这次她一定能抓到黎苗!   “啊,”   “我说你这个同志,你来闹事不是?”   秦芳扑在澡盆一样大的菜盆上,两只手还插在红烧肉里,恶心的她立时就要爬起来,可惜这没着没落的,脚下一滑,腰还没直起来,人又栽在了白菜盆里。   “来人,快把这位同志扶起来,还有,叫保卫科!”   打菜的大妈炸了,这是糟蹋粮食啊,“你是哪儿的,敢来首大食堂闹事?这几盆你得给我们赔出来!”   “就是,怎么能来食堂闹事啊,那么多菜……”   “还有那盆红烧肉,她手都摁里头了……”   秦芳顾不得去找黎苗了,她看着自己油汪汪的手和袖子上,风衣前襟上的油,“怎么回事?”   打菜的几位大妈都不乐意了,大铁勺在盆子上敲的咣咣响,“怎么回事?你说怎么回事?你说吧,这些菜怎么办?你怎么赔?主任,主任有人来闹事。”   秦芳身上油顺着衣裳滴在了她的裤腿儿和皮鞋上,她恶心的跺跺脚,想从背着的皮包里拿手绢,但两只手又都是油,根本没办法动,她四下看看,就看到黎苗站在一旁冲她笑呢,“黎苗,都是你,你给我等着,我找公安局抓你。”   黎苗微微一笑,“秦芳同志,你找公安局抓我之前,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吧,你不是我们学校的,跑我们学校食堂来做什么?浪费粮食是可耻的,那些菜都是你弄脏的,又不能扔,干脆你把它们都吃完吧。”   秦芳气的浑身哆嗦,偏两只手乍着,连伸手去打人都不能够,“你,你这个贱人,黑心肠的害人精,你别走,我要揭发你害我女儿!”   黎苗怎么会背这样的罪名,“行,欢迎你揭发,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西语系大一的学生,我叫黎苗,这位呢,是经济系大一学生安雅琼的妈,是首都人民医院的医生,叫秦芳,她今天突然跑过来指责我说我害了她的女儿,这不,我不理她,她就跟着我一路闹到咱们学校食堂里。我反复和她说了,现在是新社会,讲道理讲法律,如果我做了对不起安雅琼的事,她可以去公安局告我,而不是跑到学校来闹事。”   黎苗人美嘴甜,卖菜的大妈们对她印象都很好,现在黎苗又这么理直气壮,肯定是人家不心虚啊,“我说这位同志,就像黎同学说的那样,她要是做了错事,有学校,有政府,你跑来和她闹啥?而且我刚才可看的清清楚楚的,你从人家背后扑过来就要抓人头发,要不是人家姑娘躲开了,你就把人家姑娘给按在菜盆子里了,你这个心眼咋那么坏呢?”   “就是,”周围的学生纷纷点头,这年头大学生是天之骄子,首大的学生就更是了,不论走到哪里,看到他们衣裳上的校徽,周围人都会纷纷投来赞赏和敬佩的目光,哪会有人对他们横眉冷目?更别提跑到他们学校来闹事了,还和他们的同学动手?   “这位同志你是哪个单位的,我们要去找你们领导,问问你到底有什么仗恃,敢跑我们学校来闹事,你是流氓吗?”   居然都不听自己说话,还说自己是流氓?秦芳气的七窍生烟,但她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不就是两盆菜嘛,我赔就行了,现在我要说的是黎苗害我女儿的事!”   杜向红从人群里挤过来,黎苗是她同学,她们西语系的怎么能坐视不理?“这位同志,你刚才在我们教室外面堵了黎苗同学,问她为什么不去看你的女儿,怎么现在又说黎苗害你的女儿了?”   今天黎苗和她们讲安雅琼的事的时候,没有一点儿惊慌和逃避,坦然的很,但是这个秦芳,也太盛气凌人了,“我知道你们是干部家庭,但这里是四九城,是首都大学,不是什么干部都可以为所欲为的,我们首大的学生也不是你可以随便找上门欺负的。”   “你给我闭嘴,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我说了她害了我女儿,你们没听见?”秦芳有个在部队当官的丈夫,一向目中无人惯了,没想在被一群学生给围了,“黎苗,你敢不敢和我走?我们去鲍老那里说清楚。”   黎苗摇头,声音平静无波,“我不敢。”   “你当然不敢,你害了我女儿,害了鲍振邦,你当然不敢跟我走了!”秦芳一下子抓到理了,“你们听到了吗,她说她不敢!”   “鲍振邦,就是中文系那个……”   “嘘~”   说这位姑娘害了鲍振邦?食堂里但凡听说过鲍振邦的学生都站在了黎苗这边,不可能!“黎苗同学,到底回事啊,你别害怕,我们是同学,我们会帮你撑腰的。” 第126章 v章   黎苗一眼瞄见食堂门口有一群穿着中山装的人进来了,心道该来的都来了,她清了清喉咙,声音清脆,“谢谢大家了,我相信一句话,清者自清,我也很同情安雅琼同学的遭遇,但这不是她的母亲擅自跑到我们学校来对我进行污蔑的理由,我反复说过了,如果她有证据证明我害过安雅琼同学,可以请公安局的同志来抓我,如果没有,那就不要公然给我扣上害人的罪名,这个罪名我担不起,而且,现在也不是凭一句莫须有就可以杀人的时代了!”   卢翠也忍不住站出来,她最看不得别人端架子瞧不起人了,她是农村的,年纪也大,偶尔会听到有人在她后面小声议论她。   这个秦芳,因为是个什么干部,就可以瞧不起他们这些在校生,跑到学校来诋毁一个年轻姑娘?“这位同志,你女儿和那个姓鲍的同学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他们出了事,作为同学,大家都不愿意看到,但你不能毫无证据的就指责黎苗同学,她是我们的同学,我们相信她的为人和品质。”   秦芳冷笑连连,“相信?你们才认识她多久?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们凭什么说她没有害我女儿?”   “那你又凭什么说我害了你女儿?”黎苗微微一笑。   “你自己承认的,你刚才对我说的,你说是你推了我女儿,因为她把你介绍给了鲍振邦!”   “刚才的话不是我说的,而且就算是她真的把我介绍给了鲍振邦同学,大家都是首大的学生,认识一下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因为这个我就恨上她了?这是什么逻辑?”黎苗敢承认,就是因为知道没人会信秦芳的话。   “对啊,同学之间介绍认识一下很正常,因为这个黎苗要推安雅琼?那个鲍振邦不也摔伤了吗?”有反应快的同学接口道。   秦芳气极了,明明黎苗已经承认的事,居然到了大家面前,她又矢口否认了?这是在玩她吗?“因为鲍邦邦是个流氓,你不想和他处对象!”   鲍振邦是个流氓?安雅琼把黎苗介绍给了一个流氓?食堂里瞬间安静了,大家不约而同的想,那黎苗真推了她,也是他们活该!   秦芳也豁出去了,她今天必须让黎苗承认她的罪行,只要黎苗承认了,鲍家人相信了,她家才能从被动的局面里解脱出来,“怎么?你还有啥可说的?”   这人是怎么当上医生的?这脑子都锈了,“你说的事我根本没听说过,鲍振邦同学那天我也是第二次见到,而且我们也没说两句话,当时我在滑冰,鲍振邦和你女儿一直在一起,后来他们一起滑冰,不知道怎么的你女儿撞在了鲍振邦身上,两人都摔伤了。当时旱冰场不只我们四个人,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当时的情景,据我所知,公安局也去调查走访了,我觉得你对公安局的调查有异议的话,可以要求他们再查,而不是跑到我这里胡搅蛮缠,逼着我承认是我害了安雅琼同学和鲍振邦同学,秦芳同志,我觉得人要有为她所做的事负责的觉悟,安雅琼做了,就要承担后果。”   “说的对,我们首大的学生,不惹事,也不怕事,”一个穿中山装的中年人大声道,“这位同志,不管你是什么理由,都得跟我们去一趟校保卫处,我们会通知你单位的。”   “对,不惹事,不怕事,让她老实交代,”一个男学生大声喊道。   “就是,让她赔偿,糟蹋粮食可耻!”   秦芳气极败坏的看着周围的人,她恨死黎苗了,今天是黎苗给她设的陷阱,“这位同志,请问您是学校的老师?”秦芳收敛情绪,想和说话的中年人握手,可看到自己的油手,又缩回去了,“我是市医院的大夫,我丈夫在军团政治处工作……”   “不管你是哪个单位的,你爱人是做什么的,都不是你来学校闹事的理由,”中年人打断秦芳的话,“走吧,有什么事到保卫处谈。”   “那个,吴处长,我们食堂损失了两盆菜,这可都不便宜,这位女同志得赔出来的,不然可就给同学们做了坏榜样了,当然,她把钱交了,这些菜她都是可以带回去的。”管食堂的主任赶紧跑出来,众目睽睽之下秦芳爬在了菜里,这菜他还怎么卖?   吴处长点点头,“你们估个价,一会儿到保卫处去。”   ……   “黎苗,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秦芳一走,食堂里的同学陆续都回到座位上接着吃饭,杜向红拉着黎苗在自己的桌子上坐了,“你不会有事吧?听她的意思,她爱人好像挺厉害的。”   “再厉害也得讲理,”旁边餐桌坐的一个男同学大声道,“现在是新社会,人人平等,早就不讲官大一级压死人那一套了,黎苗同学你别怕,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杜向红心里撇嘴,话这么说,理也是这么讲,但现实可就不一定了,得罪了大人物,人家在将来工作分配的时候使个坏,她们这种小老百姓就受不了,“那女的够嚣张的,都敢说出她女儿把你介绍给流氓这种话了,万一她再报复你?”这种不要脸的话都敢当众说出来,说明什么?说明人家不怕啊。   黎苗吃着碗里的卤面,“放心吧,你不也说了,你堂哥就在在公园上班的,他都知道这事和我没关系,那个秦芳应该是因为女儿的事心难过了,才一时疯迷了跑来胡说八道,反正咱们学校已经通知她们单位了,后面的事就交给学校处理吧。”   ……   姜雅逊一收到消息就立马赶到校保卫处了,他人没进办公室呢,就听到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在喊,“就是她害的,她都承认了,就是她,她恨我们雅琼!”   “你给我闭嘴,你再这么诬蔑我们苗苗,我就去告你,”姜雅逊不会和人斗口,听到里面的声音,气的声音都在发抖,“你女儿硬拉着我们苗苗去的公园,她自己摔伤了,你又过来反咬一口,敢情道理都是你家的?”   秦芳被突然闯进来的人吓了一跳,但她立刻就知道来的人是谁了,来之前,她已经把黎苗查清楚了,知道她认了首大一个老教授当孙女。比起在报社当书记的杨葆姗,秦芳根本没把姜雅逊这种老学究放在眼里,“哟,你就是黎苗的干爷爷,我呸,一看你这样子,就知道教不出什么好孩子来,我告诉你们,我女儿就是黎苗害的,你们必须让她去和我们道歉,承担法律责任,还得去鲍家说清楚了!”   “你,你凭什么这么嚣张?凭什么没有证据就敢这么诬蔑我们家苗苗?是谁给你的胆子?我告诉你,你要是欺负苗苗,我就给中,央写信,我往上反映……”姜雅逊气的浑身哆嗦,但他也知道他和这种女人斗嘴是赢不了的,“吴处长,麻烦你帮你给报社打个电话,让我爱人过来一趟。”   “姜老,您别生气,为这种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蔡昶收到消息放下碗就跑来了,和她一起来的还有西语系的系主任孟致和,“苗苗是什么样的孩子别人不清楚,我这个班主任还是知道的,刊登她优秀事迹的报纸还在我办公室放着呢。”   孟致和忙过去扶了姜雅逊坐下,“姜老您何必还惊动杨书记呢,难道堂堂首都大学连自己的学生都护不了?我已经让人通知鲍振邦家长了,还有公园派出所,”他看了一眼满身油渍的秦芳,“系里会替黎苗同学做主的。”   “你们,你们竟然颠倒黑白,叫就叫,我不怕你们,”秦芳没想到她就想找黎苗去了安雅琼对质,最好逼她承认自己推了安雅琼,就这么点儿事,最终却惊动了校方,还惊动了鲍家,“你们别以为我会怕你们!”   看着才刚恢复工作没多久的老教授气的眼睛都红了,吴处长也很不好意思,“姜教授您别生气,安雅琼和鲍振邦同学受伤的事,我们学校也去专门做了调查,在场的群众和当地派出所还有市局下来的专干都说了,这事和黎苗同学没有一点儿关系。”   吴处长冷冷地看着面容扭曲的秦芳,“秦同志你可能有点儿钻牛角尖了,只要你自己到现场看看,就会知道你说的那种可能性是绝不会发生的,除非黎苗是个什么神仙精怪。”   姜雅逊也仔细问过黎苗当时的情况,“对,有点儿科学常识的人都应该知道,黎苗在最前面滑着,安雅琼当时和黎苗中间隔着鲍振邦,两人之间最少有三米距离,三米!你当所有人都是瞎的,三米远的地方过来一个人,推了另一个人,场子里没人看见?”   “可是是她承认的,她亲口和我说的,说是她推的!”秦芳死咬着这句话,她才不管多少米,她亲耳听见黎苗说了,那就是她推的!   孟致和冷淡的看着秦芳,“我建议秦同志去安定医院看一看,可能是安同学的事太突然了,你一时承受不了这个打击……”   “你是说我疯了?”秦芳真的要疯了,她挥舞着双手大喊,“你们为什么都不信我的话,是她,她承认了,她亲口和我说的!”   ……   “苗苗,你真的要去看安雅琼?”杨葆姗从单位赶回来的时候,事情已经结束了,秦芳也被安家的人过来带走了,但她没想到黎苗会说她要去医院看望安雅琼。   黎苗点点头,“秦大夫过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让我去看安雅琼的,我如果不去,搞的跟怕了她一样,”黎苗知道自己的速度身形,就算是有人看到了,也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的,而且她当时就借力闪的远远的了,等大家从伤了人的震惊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她正在往安雅琼这边赶呢。   秦芳送上门找她的时候,她也故意和秦芳承认了,反正当时没别人,空口无凭的,大家只会觉得是秦芳疯了,这也算是黎苗给这对无耻母女的一点教训,谁叫她们好死不死的把主意打在她身上呢?   “唉,那我陪着你去,”杨葆姗换了件衣服,“顺便和他们说话说清楚,再敢这么胡搅蛮缠,我可就不客气了!”   姜雅逊也站起身,“我和你们一起,”他看着黎苗,“苗苗别害怕,这里是讲法律的地方,就算是鲍家再厉害,爷爷也不能让你被人欺负了。”   三个还没收拾好,楼外就响起了汽车喇叭的声音,黎苗失笑,“这是敬昭来了,肯定是顾爷爷也知道了。”   她说着,就去给谢敬昭开门去了。   只是没想到谢敬昭身后还跟着顾为民,“顾爷爷,您怎么过来了?”   顾为民神情严肃,“帮你讨说法来了,”他们是读书人,最讲的就是名声气节,凭什么让人上门往头上扣那么大个罪名?“等明天我还要见一见你们校长,这件事必须有个公开的说法,我孙女儿不背这种名声!”   有些事情沾上了,有可能会跟一辈子的,而且安家敢找到学校是什么意思?觉得黎苗一个农村出来的姑娘好欺负?   黎苗笑着过去揽了顾为民的胳膊,“顾爷爷不用为这些事生气的,想想躺在的安雅琼,再看看活蹦乱跳的我,是不是什么气都消了?”   谢敬昭轻咳一声,“不能这样比的,她那是自食恶果,你是无辜被牵连了,我也觉得这件事还是和鲍家人说一声的好,咱们也要拿出自己的态度。”   “敬昭说的对,”姜雅逊哼了一声,“大不了咱们都回五道沟去!”   鲍家人也没想到秦芳会闹这么一出,底下人汇报上来的时候,梁老太太都惊了,“她这是想干啥?”   儿子到现在还没有醒,最难过的就是丁荟这个母亲了,她是烈士遗孀,虽然公婆也同意她再嫁,但为了儿子,她留了下来,一守就是二十多年,儿子就是她的命。   虽然不信秦芳的话,但她还是让司机带着她去旱冰场看了,也让负责调查的公安模拟了一下当时的情景,看过之后,她确定了:安家是觉得自己儿子没有好的希望了,想拿一个农村出来的姑娘填坑呢!这是把她,把鲍家当傻子呢! 第127章 v章   梁老太太看着脸阴的都快下雨了的儿媳,“这个秦芳也太不懂事了,她就没考虑过影响?”她家老头子最在意的就是这个了。   丁荟坐在床尾小心的给儿子揉着脚,鲍振邦全身多处骨折,她想给翻身都不能够,而人这么一直躺着,天气热起来该生褥疮了,“妈,我明天去单位请个长假。”   梁老太太看着病床上的小孙子,“也好,振邦身边不能没有可靠的人,等他好了,你再去上班。”   “还有一件事,我想让振邦和雅琼把婚给定了,”丁荟又说了另一个打算。   “定婚?他们两个都这样了,怎么定啊?”梁老太太知道媳妇是在生安家的气,从内心来讲,经了这件事,她一点也不想和安家做亲家,“你没听你表哥过来说的话,那秦芳在大学里说咱们振邦是个流氓!”   这是让梁老太太最不能接受的,她孙子就是活泼了些,平时爱交际,有悄悄喜欢点儿西方的东西,她已经警告过他了,这在秦芳眼里,怎么就成流氓了?还说安雅琼把黎苗介绍给了鲍振邦?   梁老太太也是苦日子里熬出来的,秦芳在外头说的都叫啥话啊?这不是在毁鲍家吗?   丁荟冷笑一声,“她想摆脱咱们□□,我偏不如她的意!”   梁老太太却不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强扭的瓜不甜,她也不愿意一个不喜欢自己孙子的女人当儿媳妇,“秦芳她爱人,我看着也不是个好的,还是算了。”   丁荟幽幽一笑,看着鼻子上还插着氧气管的儿子,眼眶一红,“姓安的一家图什么长眼睛的都很清楚,但妈你忘了,爸那个脾气,越是对亲人,越严格。”她让安家把姑娘乖乖送过来,还什么也捞不到。   ……   安雅琼没想到黎苗会和谢敬昭一起来看她,她挣扎着想坐起来,“敬昭哥你来了,快坐。”她冲在一旁照顾她的保姆道,“张姨,我妈呢?”   “你妈中午去我们学校闹事了,估计这会儿还没有忙完吧,”黎苗浅浅一笑,看着一脸惊讶的安雅琼,“你不用这么吃惊,这不是你告诉她的吗?是我推的你,是我把你和鲍振邦都给害了。”   安雅琼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谢敬昭,眼里都是希冀,“敬昭哥你当时不是在一旁坐着的吗?你肯定看见了,是她推了我一下,我才撞在了鲍振邦身上。”   谢敬昭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是看到一个影子闪了一下,然后就看到鲍振邦飞出去了,但安雅琼说是黎苗,简直是不可能的,他冲到旱冰场的时候,黎苗人离的还挺远呢,“没有,安同学你不要胡说,我确实就在场外看着你们,我看见鲍振邦拉着你去追黎苗,也看见黎苗和你们说了句话,就快速的滑出去了,但我没看见有人推你,确切的说,当时就没有几个人在滑旱冰,所以不存在你被正滑冰的人撞上的可能性。”   黎苗等谢敬昭说完了,才道,“好歹咱们也算是认识一场,你又是在大家一起去玩的时候发生的意外,于情于理我和敬昭都应该来看看你的,虽然你的行为和人品都让我没办法把你当朋友。还有,至于你母亲对我的种种诬蔑,我相信公安局和学校都会有正确的处理。”   安雅琼没想到秦芳真的去学校了,她咬了咬嘴唇,“我只是把我看到的告诉了我妈,我看到你推我了,速度很快,像风像影子,对了,你推我之前,不还转身对着我和鲍振邦笑了吗?”   黎苗耸肩,“我是个人,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像风像影子,你小说看多了,还有,我是对你们笑了,我看你们两个还不好意思手拉手,一个握着另一个的手腕,觉得挺好玩的,就笑了笑。”   话说完了,黎苗也不再多停留,“好了,我们算是看过你了,你好好养伤,我几位长辈都在鲍振邦的病房和梁奶奶和丁荟阿姨说话呢,她们说了,会给我澄清的。”   临出门,黎苗回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安雅琼,“我看鲍振邦同学似乎还挺严重的,丁阿姨都请了长假了,等你好了,可以过去帮她分担分担。”   “分担?为什么我要分担?”安雅琼激动的冲紧闭的房门大喊,“黎苗,你给我说清楚。”   ……   鲍振邦的病房里,鲍老不在,但鲍振邦的伯父鲍启明和伯母都赶过来了,他们听了姜雅逊的话,心里再窝火,也得含笑和几位老教授道歉,“顾老,姜老,杨书记,这件事已经查清楚了,只是一次意外,和黎苗同学没有一点儿关系,至于秦芳的事,我们会和安主任谈的,我向几位保证,这样的事绝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见顾为民还是沉着脸,鲍启明道,“还有你们提到的,在学校给黎苗同学造成了不良影响,我会和公安局说,由他们出面解释一下,”说话间他看到谢敬如昭和黎苗进来,冲他们点点头,“一定会不让这两位同学受委屈的。”   运动结束了,各种严查平反还在紧锣密鼓的进行,鲍家也在风口呢,怎么能再惹上这些事,传出去成什么了?   杨葆姗点点头,“既然咱们两方意见一致,那这就好办了,”她把黎苗拉到自己身边,“我儿子孙女的都不在身边,眼前就苗苗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她又争气,这些年都是她在照顾我们这些老家伙,这她要有个什么闪失,我们哪有脸见人?”   “来的路上我想了,过两天就让报纸的副刊出一篇小文章,当然不会提姓名,就是给市民提醒一下游玩时的安全问题,”她要把这件事捶死了,绝不能让人再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鲍启明没想到杨葆姗还有这一招,但宣传口和他八杆子打不着,人家那口气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是通知,“杨书记要是这么一写,只怕没人敢去公园滑旱冰喽。”   “我这只是友情提醒,那个旱冰场不也在整改吗?我是希望看到这篇文章的同志,去玩的时候,要绷紧安全这根弦,不能开心起来什么也不顾了。”   梁老太没想那么多,听到杨葆姗的话反而连连称是,“对,就应该这样,这小孩子们一玩起来什么都忘了,”她轻轻抚了抚鲍振邦输着液的手,“我要是多和他说几回,让他滑冰的时候慢着点,你们说安雅琼撞过来的时候,他是不是就能摔的轻些了?”   整件事最伤心的就是梁老太太和丁荟了,杨葆姗转咳一声,“您别太难过,小鲍同学年轻力壮的,很快就能醒过来的。”   梁启明也赶紧伏下/身去安慰母亲,杨葆姗又拉着丁荟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几人才告辞出来。   “行了,只要鲍家认定了是安雅琼,安家再蹦跶也没有用,”下了病房大楼,杨葆姗舒了口气,“苗苗你也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学校那边我会让你爷爷催着点,这事不能拖,拖的越久,谣言越多。”   “爷爷奶奶,谢谢你们,”黎苗抱着杨葆姗的胳膊,她敢做就不怕查,但她没想到几位老人为了她敢站出来和鲍家对上,他们可是吃过大亏的人,十年的磨难并没有让他们失去意气和热忱,还有对她的舐犊之情。   杨葆姗揉了揉黎苗靠在她肩上的脑袋,“哟,我们苗苗会撒娇了,老姜老顾,我一直以为咱们认的这个孙女,就是个铁姑娘呢,没想到还有这一面儿。”   她瞥了一眼神情微怔的谢敬昭,打趣道,“小谢都要笑你啦。”   突然被点名,谢敬昭脸一红,“哈,苗苗本来就还是个小姑娘嘛,”他艰难的移开眼,装作没事人的样子,“那个,我去把车开过来。”   杨葆姗趁黎苗没注意,冲顾为民挤挤眼,这老家伙太奸了,她和姜雅逊认了个孙女,他更绝,想把黎苗变成自己的外孙媳妇!   顾为民回了她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他不强求,但两个孩子真的缘分的话,那可就是锦上添花的好事了。   “爸,你怎么在这儿?”几人正相携下台阶,一个带着惊讶的男声从身后响起。   黎苗听声音挺陌生的,回头一看,见一个穿白大褂,挂着听诊器的中年男人正看着姜雅逊。   姜雅逊似乎也没想到会遇上儿子,“啊,我和你杨阿姨,顾伯伯一起到医院看个病人。”   姜雅逊的儿子原名叫姜立仁,不过自从他跟着母亲改嫁之后,为了和姜雅逊划清界限,跟着继父改成了马拥军。当然姜雅逊平反的消息一传回来,他就带着妻子儿女给姜雅逊认错来了,他的继父只是母亲厂子里的一个鳏居的车间主任,而他亲爹,现在可又是首大的教授了。   不过当他看到和姜雅逊一起回来的杨葆姗的时候,他的脸当朝就黑了,他还和老婆盘算着,说服母亲和继父离婚,再和姜雅逊复婚呢,没想到这亲爹下放还不老实,老了老了还挺风流,再婚了!   但已成事实了马拥军也知道无力回天,而且父亲这位再婚的妻子居然成了报社的书记,这简直太好了,马拥军立马觉得父亲的决定太对了。   只是面对他的热情和亲热,杨葆姗保持着敬过而之的态度,甚至在他和妹妹拖家带回过来探望姜雅逊的时候,杨葆姗直接说要加班,根本就不在家里。   碰了几次壁后,马拥军和已经改名为马爱党的妹妹又换了个办法,反正姜雅逊和杨葆姗身边也没有个亲人陪伴,不如让马拥军正在家待业的小女儿过来陪着爷爷奶奶,尤其是高考恢复的消息传出来之后,马拥军直接领着女儿马琳琳赖在姜家不走了。   只是这一招根本没奏效,杨葆姗二话不说,把电话打给了附属医院的的书记,他们在市里开会的时候见过的,也是一会才回到工作岗位的老同志,第二天,马拥军就被叫过去谈话了。   马拥军虽然想沾父亲和后妈的光,但工作更重要,他跑到姜雅逊面前大闹一场之后,带着硬留在家里没走的马琳琳回去了,走了之后,便再没去看过姜雅逊一眼。   他回头看了一眼这座不大的病房楼,这座独立的病房楼可不是一般人能住进来的,在他们这些医护人嘴里,有个别称“高干楼”,而他是这楼里的心内科医生,“您的朋友?”   马拥军飞快的回想着这阵子哪位领导在这里住院。   “不是,一般关系,我这就要走了,”姜雅逊不想和儿子多说这里面的事,敷衍道,“你上班吧。”   姜雅逊说完一拉杨葆姗,“走吧。”   “爸,你怎么这么绝情?你就算怪妈,要我是你儿子,你连句话也不想和我多说?”马拥军被姜雅逊的态度气的够呛,他是姜雅逊的儿子,这才几年,亲爹眼里连他的影儿都没了?他不满的瞪了杨葆姗一眼,真是有了后妈就有后爹!   姜雅逊是个很讲面子的人,儿子居然在这种场合开始说家事,他有些局促的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杨葆姗,“该说的不是早就说过了?你们现在过的好,我也就放心了,我也没有不认你这个儿子,你愿意来看看我,就来,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马拥军可不在乎姜雅逊的脸面,顾为民他也是认识的,没想到几年不见,这些老学究们倒都成了大人物,成了首长们的座上宾,他睨了一眼扶着顾为民的黎苗,“这是你们那个从乡来带回来的孙女?啧,人家都说血浓于水,没想到在我亲爸爸眼里,血脉算什么?P也不是,外头带来的都比自己的亲孙女金贵。”   姜雅逊没想到来趟附属医院还会碰见这个糟心的儿子,他铁青着脸,“走吧,别理这种人!”   “怎么?不敢面对我只能走啊?啧啧啧,我倒要看看,将来你这外头捡来的孙女会不会给你养老送终!”马拥军话音还没落呢,就见黎苗一个转身,踩着台阶一步步向他走来。   “你,你干什么?”马拥军被黎苗凌厉的眼神吓的后背发凉,这人怎么一副想掐死他的样子?“我和你说,你敢动手我叫喊人啦~我喊人啦~”   “噗嗤,”黎苗被马拥军的怂样逗的一笑,她伸手在马拥军梳的油高的脑门上拍了一下,“瞧你哪点儿胆子?也是,要不怎么会做出写信揭发自己父亲,二十多岁还管别人叫爹的事呢?” 第128章 v章   马拥军被拍的眼冒金星两耳嗡嗡,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姜雅逊几个已经走到一辆小汽车旁,那个拍他的女人,正扶着顾为民上车!而他亲爹姜雅逊连看他一眼都没有!   几人上了车都没有说话,谢敬昭虽然没看到发生了什么,但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也没敢吭声,只沉默的开着车,等到了首大,他才在心里长吁了口气,停好车帮姜雅逊开了车门,“姜爷爷您慢点。”   他看了看黎苗,黎苗对他安抚的一笑,“没事。”   见黎苗这么说,谢敬昭放心了,对她挥了挥手,重新回到了车里。   ……   因为今天的事,回到家大家的情绪依然有些低落,黎苗让两位老人先去休息,自己做好了晚饭,怕今天一天又是奔波又是生气的再伤了身体,黎苗从吊坠里取出一直存着的大枣丢在锅里熬了锅粥,炒好了菜才喊他们吃饭。   吃了晚饭,三人循例在校园里散步,到了姜雅逊实验室那儿,等他上去,杨葆姗挽着黎苗的手笑道,“你这个爷爷,真是什么也不能影响他的研究。”   黎苗没说话,她等着杨葆姗说。   杨葆姗向来是个痛快人,知道黎苗不是一般的小姑娘,她们不止是祖孙,有的时候更像朋友,所以她也没拐弯,直接把回来之后发生的事告诉了黎苗。   杨葆姗虽然已经做好了和姜雅逊再婚,将来就要面对他的子女的准备,她会和他们保持彼此客客气气的距离,绝不会对他们抱有好感,更不会去当什么慈母。   姜雅逊被下放的时候还叫姜立仁的马拥军已经大学毕业了,是个可以明辨是非的成年人了,可他在面对落难的父亲的时候,不说支持扶持,反而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带头批/斗自己的父亲。和母亲还有妹妹,毫不犹豫的和父亲划清了界限。   姜雅逊是丈夫是父亲,他可以不恨自己的妻子,理解儿女的苦衷,但杨葆姗没办法和这种无情无义的小人人呆在一个屋檐下。   而且马拥军和马爱党的目的并不只是为了和姜雅逊修复关系,如果只是这样,杨葆姗是绝不会冷脸以对的。他们想要的更多,不但希望姜雅逊把自己补发的工资拿出来贴补他们,还看上了他们的房子。   “什么让马琳琳过来学习备考,他和他老婆两个大学生,辅导不了自己姑娘?他们的目的很简单,看上了这套房子,也想让你爷爷帮他们养女儿,你知道更可笑的是什么吗?马拥军和马爱党居然吵起来了,因为马琳琳住到家里了,致使马爱党的儿子不能过来,所以马拥军要补偿给马爱党一百块钱,而且,因为我们接纳了马琳琳,所以每个月要给马爱党二十块钱!”   黎苗听地目瞪口呆,她到首都之后,学校的老师们一个个都文质彬彬的,待人和气有礼,顾蔚夫妻和谢敬昭也都是儒雅君子,“奶奶,马拥军不是大学毕业,还是个医生吗?”这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啊。夫妻都是大学生的话,不应该缺钱。   杨葆姗摇头,“你姜爷爷一直心情不好,不止是因为被儿女伤了心,还是因为当初他一心扑在事业上,疏忽了对儿女的教育,”姜雅逊的妻子是组织上介绍的,是市棉纱厂的一位女工,家是首都的,两人结婚以后夫妻关系并不亲密,姜雅逊的妻子有一多半时间都呆在娘家。   “看到孩子们变成这个样子,比起失望他更多的是痛心。”   可不是嘛,自己能活着回来已经是难得的事了,当年的帮凶不但没有一点儿愧疚之心,反而仗着无法割断的血缘,成了吸血鬼,“真是寡廉鲜耻,所以奶奶你就出马了?”   “你爷爷什么性子你还不了解,加上他自己先底气不足,要不是有我,恐怕那两家都把孩子送进来了!”杨葆姗得意的挑眉,“骂我恨我随便他们,我怕过谁?哼,还有更绝的呢,”杨葆姗提起姜雅逊的儿女,都不知道是该同情他还是生他的气了,“马爱党前阵子还跑到报社找我,想让我给她小姑子安排工作,说报社正招工呢,她小姑子是刚回城的知青,让我给解决一下。”   “奶奶肯定没同意喽?”黎苗觉得自己还是见识太少。   “我得讲政策啊?报社现在又没有招工,我凭什么随意安排人进来?就算是招工,也得通过正规考试才对啊,而且高考刚结束,如果她小姑娘文化底子不错的话,怎么着也能考个大专中专吧?”   说到这儿,杨葆姗叹了口气,“其实那个马爱党也是被她妈给耽误了,你爷爷下放的时候,她才十七八岁,正是上学的时候呢,却不上学,到处跟着人串。联,现在接了她妈的班,在棉纱厂当工人。”   敦厚儒雅的姜雅逊居然有那么一对儿女,黎苗觉得他挺可怜的,“奶奶你们放心吧,将来我给你们养老送终!”   杨葆姗笑着抚了抚黎苗的头发,“你现在已经是在给我们养老了,”有了黎苗的陪伴,杨葆姗觉得日子过的奔头多了,而且她心里隐隐有个感受,就是自从黎苗来了之后,她和姜雅逊的精神明显比以前好了,那种感觉就像是又回到了五道沟,杨葆姗觉得这要归功于黎苗从五道沟带过来的持产,“奶奶得谢谢你呢!”   黎苗见杨葆姗是真的没有被那对兄妹给影响到了,笑嘻嘻的挽住杨葆姗的胳膊,“那爷爷没有怪你吧?”有些男人很可笑,老婆帮他解决了让他为难的问题,可未必能得到他的感谢,他反而会圣父的拐回头责怪自己的妻子。   何况马拥军和马爱党还是姜雅逊亲生的,他们敢而无愧意的上门,不就是因为血浓于水吗?而杨葆姗却是个再婚的妻子。虽然黎苗知道姜雅逊是个极明事理的人,和杨葆姗也算是患难夫妻了,但对上人家儿女,心里存了芥蒂那就不好了。   杨葆姗哼了一声,“我把马拥军一家子撵走的时候和他把话说清楚了,我们当初去公社领证的时候,路上把这些问题也说了,我不需要他把我的孩子当子女,他也不要对我有这样的要求,”杨葆姗极看不上姜雅逊这对带头斗自己父亲的兄妹,而且这些年,马拥军连封信都没有寄过。   “我也说了,虽然现在住的房子里学校分给他的,但之所以分到最新建的家属楼,是因为我们是夫妻,不然多少没下放的老教授还住着筒子楼呢?他敢把什么孙子孙女带回家养,我就搬到报社的宿舍去,把这房子还给学校!”   说到这儿杨葆姗情绪有些低落,“我这个人性子直,说话可能也不太好听,所以你爷爷虽然站在我这边了,但好几天都不爱理我,不过慢慢的他就想通了,说他当年去五道沟,就没想着有回来这一天,其实早就绝了父子情了,现在就当还在五道沟好了。”   黎苗跟着叹了口气,“这事吧其实还是姓马的兄妹太蠢了,吃相难看不说,还低估了对象。”   “我是换成是我,你们一回来,我先把自己的姓改回来,恢复本名,然后到爷爷门口磕头认错,以后晨昏定省,当个大孝子,”她两手一摊,“反正你们二老也不可能再有子女,你的孩子又离的远,只要搞好了关系,你们的将来还不是我的?”   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蠢,太蠢了,这人成不了大事!”   “你这个孩子,”杨葆姗哈哈大笑,“是,这一点倒是像你爷爷了,没一点儿头脑。不过你用那种办法,是因为你明白当初对自己家人造成伤害,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得先弥补修复这段关系,而他们敢这么理直气壮的来闹,充分说明,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杨葆姗回想着自回首都遇到的听说的事,“他们会把所有的错误都推给大形势,好像一切都是环境造成的,是别人逼他们的,他是也是受害者。”   “嘁,他们是受害者,那那些因为他们受到伤害的人呢?加害者?”黎苗不屑的撇嘴,“所以我今天手太轻了,我应该再拍的狠一点,”拍他个脑浆迸裂。   ……   学校也很快贴出了公示,向广大师生说明了本校学生鲍振邦和安雅琼在去公园滑冰的时候出了意外的经过,特别点出了这件事和同去的黎苗毫无关系,她对他们的意外不负任何责任,算是给黎苗正式正了名。   “本来就是这样的嘛,让安雅琼她妈这么一闹,你平白背了口黑锅,”杜向红看着贴在公示栏里的告示,嘟着嘴,“就她妈那一闹,我堂哥说有人去他们公园旱冰场又查了一次,他们这旱冰场再营业,怕是遥遥无期了,真是一对害人精!”   杜向红是本地人,打听什么自然方便,她四下看了看,“诶,黎苗,你知道那个鲍振邦到底是何方神圣不知道?安雅琼是怎么和你说的?”   黎苗没好气的瞪了杜向红一眼,“你不会也信了秦芳的话,说安雅琼把我介绍给他吧?没有的事!”   杜向红赶紧摇头,“哪能呢,”她一搂黎苗的胳膊,“听说那姓鲍的家里可是出大领导的,”杜向红伸了个大拇指往天上指了指,“在那里的!”   “所以呢?”   “肯定是安雅琼在和他搞对象啊,她傻啊,她介绍给你?”杜向红给了黎苗一记白眼,那样家庭的男人,谁会舍得介绍给别人?   “可秦芳也说了,鲍振邦是个流氓,”黎苗觉得杜向红挺好玩的,决定逗逗她。   杜向红也听说了鲍振邦一些事,她歪着头想了想,“可安雅琼家里也是当官的,她还是咱们首大的学生,肯定是正而八经和鲍振邦搞对象的,将来她管着鲍振邦,那姓鲍的肯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   管着他就不会那样了?黎苗只能呵呵了,反正她要想怎么样,没人管得住,人啊,能管得住自己的,只有自己。   但这件事表面上起码是解决了,黎苗也不再费心,她拿起课本,今天有听力课,她们的老师很有想法,除了最基础的对话,还会给她们放一些英文诗歌,黎苗挺喜欢的,每次都很认真。   杜向红却不像黎苗,见她要往听力教室走,她趴在课桌上呻/吟道,“真不想去啊,苗苗,我真的是度日如年。”   卢翠见黎苗已经站起来了,一拉头都不抬的杜向红,“走吧,老师不是说了,听多了就会了,咱们就是接触的太少了,我听那边男生们还说可能从收音机里听呢,”只是她家条件有限,她没有收音机,就算是有收音机,那电池也不便宜,她舍不得。   杜向红知道自己是躲不过的,当然,她也只是抱怨一下,其实并不是真的要躲,她很珍惜上首大的机会,可不愿意四年毕业之后,自己是个半调子。   见杜向红不情愿的站起身,黎苗从兜里摸出一只粉色的发卡,“这个给你,”这是李晓辉以前从南边带回来的,这次过来,他也给黎苗装了不少,没有女孩子不爱这些的,他让黎苗不止自己够用,也能送要好的同学,用来增加和同学的感情。   黎苗高考之后就把头发给重新蓄起来了,但她没有像现在的女同学们那样,在耳边扎两根辫子,而是直接扎了马尾,这比辫辫子要快一些。   “这是给我的?”杜向红看着黎苗手里的塑料发卡,她翻来覆去的看着,有些遗憾道,“我这头发太短了,用不上。”   黎苗拿过发卡,把杜向红略长的留海直接卡在一边,“这样不就用上了?你呀,把额头露出来,这样人精神!”   杜向红摸了摸头上的发卡,有些不好意思,“人家都是不爱红装爱武装,我没戴过这些东西。”   “咱们爱红妆也不耽误爱武装嘛,”黎苗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细长的红色发卡,递给一旁的卢翠,“这个是给你的,你头发多,用这种的,”像杜向红那样粉嫩的颜色,黎苗怕已经做了母亲的卢翠不好意思戴出来。   卢翠有些不好意思接,“不用了,我这样挺好的,其实我也想像向红那样直接把头发剪短了,”马上夏天了,这样洗头就会方便很多。   “这个剪了也能用啊,拿着吧,我哥是卖这个的,不缺这东西,”黎苗一指自己头上的小黑钢丝发卡,“这个我也有好几排,你们谁要,明天我给你们带一排。”   “不用不用,”卢翠立马摇头,她不习惯收别人的东西,黎苗手里的红发卡她都没见过,要不是怕自己不收杜向红会不好意思,她肯定是不肯收的,怎么还能再要黎苗的东西?“真的不用了。”   杜向红也摇头,“我也不用,我戴这个就好,”她美滋滋的晃了晃头,“走吧,我有力气上听力课了。” 第129章 v章   到了周末,黎苗一大早就收拾好了,而姜家的门一被敲响,她就跑过去给张大娘开了门。   看着穿了件开衫,头发烫过梳在脑后,脚上踩着一双黑半高跟皮鞋,已经完全没有了农村人模样的张大娘,黎苗有些惊讶,“张大娘?您可比在村里的时候年轻多了。”   张大娘抿嘴一笑,“那是肯定的,我现在可是在首都呢,哪能还像在五道沟一样,成天灰头土脸的?”   她在黎苗面前转了个圈儿,又冲跟出来的杨葆姗挑挑眉,“怎么样?要是在街上,杨书记是不是都不敢和我的招呼了?”   杨葆姗认真的点头,“确实,你可真时髦!”张大娘应该比她小不了多少。   黎苗看着张大娘一头乌黑的卷发,“大娘,您这头发是怎么变黑的?”这里也有灵药?   张大娘一抚脑后的发卷,“染的呗,我在五道沟一呆十几年,这回来了,可不得好好收拾收拾?”她以前也是个极爱美的,年轻的时候在部队,还参加过宣传队呢。   “不过我和你们说,咱们五道沟回来的这些人,就是比其他地方的看起来年轻,这身体也好,别人不说了,我那个老头子,我一看呀,哎哟,真的是个老头子,我俩现在出去,都差着辈儿了,”张大娘抚掌大笑,“我前些天还和他说,让他闲了回五道沟住些天,没准儿还能把身体养回来。”   杨葆姗虽然没有染发,但因为有黎苗的缘故,头发也仅是花白一些,“可不是嘛,我才回来,郭部长找我谈话,想让我去报社工作,看到我就说,原本想着让我努努力,再为国家服务五年,可看到我这个样子,直接说,他退休估计我还干得动呢!”   姜雅逊端了茶出来,“坐下喝杯茶你们慢慢聊,这茶是苗苗带过来的,五道沟的枣花茶。”   张大娘谢了声端过来呷了一口,“唉,大家都晒枣花,可就数苗苗家的枣花茶最好喝,黎家男人们不怎么样,黎家的两个女人,可是个顶个的心灵手巧。”   她看了黎苗一眼,“你家的事你还没听说吧?”   “我家的事?”黎苗挠头,“没有啊,前两天我收到家里的信,说挺好的啊,大娘,你听说啥了?”她可不怀疑张大娘的能量。   张大娘看了姜杨一眼,“都是一家人,我也不瞒你们了,我是听了点儿消息,你家那个二哥,”张大娘一言难以的撇撇嘴,“又惹事了。”   黎苗一点儿也不意外,黎华刚的事本来就是个隐患,只要他贼心不死,就有曝出来的一天,“是不是男女关系问题?”   张大娘有些惊讶,“看来你早就知道了?你在家的时候他就有这毛病了?嗐,你没和你爸妈说?黎会计不管?”   杨葆姗立刻道,“苗苗只是个妹子,她还能管得了黎华刚的那些破事?不过这黎华刚也是的,就没有消停过,黎会计挺清楚一人,怎么到了老二这儿就糊涂了呢?”   黎苗一笑,“大娘,您都听到了什么?”   张大娘是得了张潜的嘱咐,让她多多留意宝山的事,所以五道沟那边一出事,就有人给张大娘打小报告了,“也没有什么,好像是你二嫂抱着孩子去你二哥学校闹了一场,说是你二哥要和她离婚,还说是因为他和同班的女生有了勾搭,你二嫂去了之后,打听到了那个女学生,直接把孩子丢给她了,说她既然那么喜欢当后妈,那孩子就给她养了。”   张大娘两手一摊,“这不闹大了么?”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黎苗挺佩服柳青的,上辈子她就能抛夫弃子,这辈子看来也没问题啊。   张大娘想了想,“有一周了吧?可能你爸没顾上给你写信呢,这事吧,”她摇摇头,“你二哥太浑了点儿。”   其实够浑的,杨葆姗心里鄙夷黎华刚的人品,也不想让黎苗多管他的事,她站起身,“时候不早了,你们该走了,别让赵老等急了,至于她二哥的事,黎会计又不是糊涂人,肯定能处理好的。”   黎苗根本没打算管,把好好的政法大学作成了中专,现在只怕连中专也保不住了,黎华刚那是活该,黎进忠不是担心没人养老嘛,现在正好,黎华刚能回家好好守着二老了。   虽然心里不赞同,上了车张大娘还是问了一句,“用不用我帮你找找人?”   黎苗正心里暗爽呢,“找什么人?”   “到他说说,弄个处分啊,留校察看啥的,你家给你二哥弄个学也不容易,而且以后只怕也没有推荐上大学这一说了,”张大娘小声道。   黎苗立马摆手,“千万不要,他做错了事,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如果有人护着,只怕以后更会有恃无恐!而且那种人也不值得。”   张大娘没想到黎苗拒绝的这么干脆,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你二哥也确实是,这都办的啥事啊,柳青的事还没有吃教训?又来?”   “所以啊,如果当初直接连个中专都不给他上,就没有后面的事了,算了,也让我爸和黎华刚清醒清醒,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真当自己无所不能呢?”   ……   黎进忠看着哭哭啼啼的黎华刚,“学校说虽然你和田秋玲都不承认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但他们也调查了,同学们反映,你们平时也确实走的很些近,超出了普通同学的关系。”   “没有的事,别听他们瞎说,我和田秋玲没啥的!”黎华刚惊恐的睁大眼,“爸,你可得好好和学校说说,可不能让他们冤枉我!”   “啪,”黎进忠一个耳光扇在黎华刚脸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敢骗我?寒假的时候你都办的啥事?你跟我咋说的?”他没想到黎华刚居然连句实话也不和他说!“柳青也不是憨子,人家都在外头堵住你们俩了!”   黎进忠没想到柳青这么有心眼,他和苗兰花都上工去了,她居然背着孩子跑到了商城,他们回家才看到柳青的字条,说是带着大妮儿去商城看黎华刚。   以前没生大妮儿的时候,柳青就老闹着去商城找黎华刚,而且这两人冬天闹了一冬了,黎进忠还以为柳青是带着孩子去和黎华刚缓和关系呢,虽然心里不太高兴,但也没说啥。   谁知道柳青主意那么正,竟然和孩子直接住进了邮电中专的招待所,还有黎华刚和田秋玲给打听清楚了,终于等到周末的时候黎华刚和田秋玲去看了电影,又到饭店里吃饭的时候,抱着孩子冲了过去,指着黎华刚又是哭又是骂,还把大妮儿丢在了田秋玲怀里,说你既然那么爱当后妈,那黎家的孩子我也不要了,给你养!   黎华刚没敢躲,结结实实的挨了黎进忠一巴掌,“现在说那些干啥?这时候当然不能承认了,我不承认,田秋玲不承认,那就是啥也没有?就是柳青在诬告我!爸去和柳青好好谈谈,我不和她离婚了,叫她来学校承认错误,说是她瞎想的,这事不就过去了?我可马上要毕业了,不能出这样的事!”   “没这回事?没这回事你和一个女同学一起看电影吃饭?”黎进忠在二儿子身上花的心血最多,可二儿子也最让他失望,他拿起一只衣架就往黎华刚身上抽,“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就你们俩!”如果是几个同学一起去,还能解释解释,可普通的同学关系,一男一女去看电影,诓谁呢?   黎华刚被钢丝衣架一下子抽在脸上,疼的直吸气,他忙把衣架抢了过来,“爸,爸您小心点,这是招待所的衣架,坏了得赔呢!”   从黎进忠手里把衣架抢出来检查了一下没坏,黎华刚重新坐下,“现在说这些有啥用?你得想办法让学校不要处分我,不然背上处分,我这辈子就完了,别说分到市里了,就是咱们县邮局也进不去!”   黎进忠也不说话了,他已经见过学校领导了,对于这种作风问题学校管的很严,尤其是其中一方还是结过婚的,“人家田家人过来说不知道你是结了婚的,说是被你骗了,还要告你!”   黎华刚腾了从椅子上站起来,“田秋玲这么说?那你咋说的?”   田家人很强势,但黎进忠也没怵他们,毕竟这一个巴掌拍不响,田秋玲要是个正经的,黎华刚想法再多也实现不了,“我哪能让他们逃过去?你结没结婚档案上写的清清楚楚的,而且柳青去年就来过学校,她睁着眼说瞎话也有人信?”   “她也十八/九了,又不是八/九岁,男同学请她看电影她就去?除非她能证明班里只要是男同学请她看电影她就去,不然就别在这儿装清白,”黎进忠狠狠抽了口烟,他也是没办法了,田家人是邮政系统的,说话肯定比他一个农村的管用,只有逼着他们想办法把这件事压下去,黎华刚才能逃过一难。   黎华刚没想到出了事田秋玲撇清的倒快,“她休想,她明白地跟我说过,只要我肯离婚,她就和我处对象的!”   黎进忠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黎华刚一眼,“你呀,就不能有点儿脑子?”   “现在人家说要告你欺骗人家感情,对人家耍流氓!这罪名要是定了,你别说上学了,得直接进去~”   黎进忠想不明白儿子怎么有这么个毛病?他站起在来屋里踱着步子,“我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好好和柳青说说,让她到学校来一趟,说就是个误会,这种事民不告官不究的,只要她肯低低头,兴许这事就能揭过去,田家那边是闺女,肯定也不想把事闹大,你和柳青一起去跟人家道个歉,就说没看清楚……”   黎华刚就等着黎进忠帮他解决问题呢,“那好,你快点儿回去吧,去好好跟柳青说说,她肯同意,叫我给她跪下都行!”   黎华刚走到桌子前,提笔写了封保证书,“你把这个给她,让她一定要相信我,还有,将来我分配了工作,咱家也想办法把她安排了,我看黎苗在县领导那里说话挺管用的,还有那个李晓辉也挺有能力的,给她在县里找个活肯定没问题!”   黎进忠看保证书看了一遍,觉得写的还算诚恳,便小心的装在兜里,又从床上抱起大妮儿,心疼的在怀里颤了颤,“走吧,你送我们去车站,还有,你在学校老实呆着,和那个田秋玲别再来往了。”   黎华刚哪还敢再和田秋玲来往啊,这事儿一出,他这边才往家里拍电报,那边人家田秋玲的家里就来人了,几个男人二话不说就把他给打了一顿,一口咬定是他欺负了人家妹子,还说要把他拐到公安局,要不是学校老师拦着,他恐怕早进去了。   只是黎进忠没想到的是,他抱着大妮赶回去的时候,柳青并不在村里,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她又跑哪儿了?”他去商城的时候柳青已经回来了,冷着脸啥话也不说,只说她要和黎华刚离婚。   苗兰花看着明显瘦了一圈儿的孙女,心疼的接到怀里,“你前脚走,她后脚就拎了包袱走了,说咱们家欺人太甚,她要回娘家!”   苗兰花这两天没吃过一口舒心饭,睡过一个安稳觉,“他爸,到底是咋回事啊?华刚在商城到底犯了啥事?”   黎进忠只觉得两眼发黑,他抖着腿被苗兰花扶着进了院子,就听见黎大山来了,看到黎大山关切的目光,黎进忠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支书,大山兄弟……”   柳青回来后就直接找到村部了,又叫了马莲香,说了黎华刚在商城和女同学一起看电影吃饭被她逮住的事,又说了黎华刚过年的时候就想和她离婚,改娶临平市的女同学,现在她对黎华刚心如死灰,也不打算再过下去了,要和黎华刚离婚,而且她还要回城!   县里的知青除了考上大学的,其他的都在陆续办回城手续。黎大山也听说了有知青为了回城,和在当地的爱人闹离婚的事,但柳青也来这一出还是很出乎黎大山的意料的,尤其是柳青还说是黎华刚在外头乱搞男女关系?   这是为了离婚啥主意都出来了,黎大山并不相信柳青的话,她在五道沟七八年了,是个什么样的人黎大山心里清楚的很,所以他干脆就拒绝了,说离婚的事等黎华刚回来了再谈。   柳青也没再多啰嗦,只冷笑两声转身走了,“有人看见她拎着包袱出村了,去哪儿了没人知道。”   黎进忠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吓的苗兰花大叫一声也跟着哭了出来,“我这是什么命啊,这个杀千万的黎华刚,我没他那个儿子!”   马莲香听说黎进忠回来了,放下碗就奔黎家来了,人还没到呢,就听到苗兰花的哭嚎声,她三步并做两步冲进院里,就看到黎大山正架着黎进忠往屋里走呢,“这是咋啦?”   “还不快去喊清河,快!”   ……   没等黎清河过来,黎进忠已经缓过来了,他看着黎大山,老泪纵横,“大山,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看黎进忠的样子,黎大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柳青说的事只怕是有七八成是真的了,“华刚他真不学好了?”   黎进忠把头偏到一边不去看黎大山,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要不是还抱着大妮,他真的想直接跳了七宝河,再不管这些烦难事了。   黎大山清了清喉咙,“这婚不能离啊,要不咱把华强叫回来让他管管?”   “不行,不能叫老大!”苗兰花立马反对,“华刚出了这样的事,丢先人啊,万一叫周家知道了,华强的婚事黄了咋办?”   黎大山不说话了,黎华刚出了这样的事,不说黎家了就是整个黎氏一族,整个村子,都抬不起头来。作为五道沟的书记,黎大山就自豪的就是村里几姓相处和睦不说,也没有偷鸡摸狗敲寡妇门的事。   结果呢,先是出了个肖开艳,接着就是顾明阳,现在又来了个黎华刚,现在不说整个红山公社了,整个宝山县都知道他们五道沟了,他出去开会,都不敢跟人说他是哪个村儿的。   黎进忠却有些心动,他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到了商城人家根本不理他一个泥腿子,但黎华强不是,他是个军官啊,要是他去老二的学校和人谈,兴许事情能按下来,“要是华强在就好了,我老了,也没经过事,还有,柳青也跑了,华刚实习的事也叫人给拒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黎进忠真是头大如斗,哪怕黎苗在呢,骂他两句也行,总有个可以商量的人。   苗兰花从兜里摸出张纸,“这是从柳青的屋里找出来的,我没敢给别人看,”上头的字儿写的太草了,苗兰花好多都不认识,只能收起来等着丈夫回来了。   黎进忠接过纸条,看了看长叹一声,“她在县城等着我们呢,说要是不把黎华刚叫回来和她离婚,她接着去商城闹,一直闹到华刚毕不了业!”他一巴掌拍在床边上,“这女人心咋那么狠啊~” 第130章 v章   坐着张大娘带来的车,经过了几道关卡,黎苗才在一幢小楼前停下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小楼,发现其实也就是位置特殊一点,这楼从外观看,真还不如顾为民住的那一幢呢。   黎苗人还没下车,就见张潜冲了过来,车刚停稳他就一把拉开车门,灿烂的跟朵向阳花一样,“苗苗!”   张大娘没好气的白了张潜一眼,太没出息了,这是自己养大的?“你不是要走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黎苗记得年前的时候张潜和她说过,要执行什么任务,这怎么人还在首都?“张潜哥,你还在啊?”   张潜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明天就出发了,想着今天过来和爷爷道个别,”见黎苗拿眼斜他,他忙解释,“你别误会,我真的是回来了才知道我妈去接你了,我是因为别的事回来的。”   张大娘都想拿脚踢张潜了,什么叫别误会,说自己就是因为想见黎苗一面才回来的又怎么样?这不才显得真心吗?怎么不该老实的时候成了个实憨子?“咳,咱们有话进屋再说,你爸呢?”   “我爸和小李一起买菜去了?”见张大娘挑眉,张潜解释道,“我爸说今天是苗苗第一次来,得做点咱们宝山风味,所以他要亲自去买菜!”   黎苗对张大龙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只记得也是个木讷少言的中年人,没想到他还会做饭?   “苗苗,快进来,”张潜招呼着黎苗进屋,他是有别的事,但见黎苗更重要,只是当着张大娘,不好意思说,“不用客气,就当这里是自己家,以前你怎么去我家的,现在还怎么来。”   黎苗微微一笑,她以前要去张家,不只是她,村里人想去张家,抬抬腿就去了,现在?几道关卡哨兵,是随便能走到的?“哈哈,张潜哥太客气了。”   张潜敏锐的感觉到黎苗态度的变化,他们从五道沟打猎回来的时候,要比现在好很多,可才两三个月,这关系又退回去了。他神情微凝,正要说话,就听见爷爷的声音传来,“苗苗到了?快进来坐。”   黎苗一眼看到和赵旗一起出来的老者,“宋老?”   “哈哈,咱们还真是有缘分,居然这么快就又见面了,怎么样,在首都还习惯吧?”宋守谦笑着冲身边的赵旗道,“这是我在火车上遇到的一个小朋友,她说是宝山的,我们就多聊了一会儿,没想到居然会在你家里再遇到。”   张潜走到黎苗身边,“苗苗,没想到你居然已经见过我外公了。”   张潜的外公?黎苗心里啧舌,她当时就猜这老人不像一般人,“宋爷爷您好。”   赵旗看着和黎苗并肩而立的孙子,心里赞了句金童玉女,他如今膝下就这么一个孙子了,“快来坐,吃糖,我这儿还有巧克力呢,张潜快给苗苗尝尝。”   黎苗看着用银亮亮的锡纸包着的巧克力,心猜应该是一种糖,她剥开咬了一口,甜中带苦,味道还行,倒比直甜的糖好吃一些。   一直盯着她看的赵旗见黎苗露出满意的神色,心里高兴,“苗苗喜欢这个?那你再尝尝这种的,叫太妃糖,走的时候叫张潜给你都装上,”他笑道,“这些都是发的,可家里连个孩子都没有,放着可惜了。你喜欢吃最好了,以后家里再有这样的东西,我叫人给你送过去。”   张潜见黎苗挺喜欢吃巧克力的,也忍不住拿了一起剥开放进嘴里,一抬头就看见爷爷怒视着他,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就听赵旗道,“你就是个人来疯,平时怎么不见你吃这些东西?苗苗吃你也抢?我说了这是给苗苗带走的!”   去倒茶的张大娘已经咯咯笑起来,“张潜,你爷爷这是看见了孙女就不想要孙子了!”   张潜拿着咬下的半块巧克力,真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半天才看着黎苗道,“我去友谊商店给你买!”   “我又不是叫孩子了,”黎苗被这几个老的笑的挺不好意思的,偏又不好解释自己和张潜啥关系也没有,只能主动换了话题,“赵爷爷您身体挺好的吧?”   说到了身体,赵旗来了谈兴,他在东北呆了几年,饶是以前打熬了好底子,但心情抑郁也很难免大病小病不断,但从吃了张潜带回来的那些野味之后,他就发现自己的许多小病小痛没有了,“张潜和你张大娘都和我说,五道沟的野味大补,我还不信呢,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张潜带回来的野味虽然不是黎苗吊坠里存过的,但怒蛟瀑下的水潭里却被黎苗滴过猴儿酒,“那正好,我这次还带了几只腌兔子过来,您要是觉得好,我写信让我爸在村里收了,给您寄过来。”   “不止是咱们的野物,就是山上的野菊花,枣花,金银花,都比别处的好!”张大娘也觉得五道沟那地方虽然穷点偏点,但真的是风水宝地,“以前在村里的时候不觉得,这出来以后才发现,还是我带的好喝!”   “所以大家商量着,要不要在五道沟选个地方建个干休所呢,咱们许多老同志,革命了一辈子,哪个不是一身的伤病,去五道沟疗养也不错,”赵旗随口道。   这主意还真不是他提出来的,之前顾为民几个已经让所有人都惊讶无比了,而他过完年后事情再多,也能精神矍铄,自然老伙计们也会好奇问问,野物早就吃完了,但那些山里的花草茶却是可以分享的,没想到喝过的人都说好。再结合顾为民的状态,便有人生出了在五道沟修疗养院的想法。   黎苗想起话本子里顾明阳发财之后回报家乡说过的话,“建疗养院好啊,要建疗养院,得先修路,还得用民工,以后疗养院用的水果菜蔬鸡鸭肉蛋,还得向周围村民采购,这样一来,我们村就跟着富起来了。”   张潜却想起黎苗猜着五道沟后面的仙女山有矿的事,他迟疑了一下,没把矿藏的事在这儿说出来,那个得私下悄悄和爷爷说才行。   宋守谦已经笑了,“瞧这孩子脑子多灵,可不是这样的嘛,不说修干休所要用人,就是以后那边的农民也能靠着干休所多个进项,这主意不错。”   赵旗原本对修什么干休所疗养院没多热切,国家已经有好几处可以让老干部们疗养的地方了,他不反对是因为他切身感受到了五道沟的好处,也想让那些还健在的老将军们可以健康长寿,但黎苗这么一说,倒是对地方经济还起了拉动作用,他笑道,“这是顾教授教你的吧?”   黎苗呷了口张大娘特意给她倒的“可乐”,这东西味道也挺怪,“嗯,以前在村里的时候,有时候和顾爷爷聊天会说到这个。”   “我听说那个安主任的爱人去学校闹你了?”张潜早就想问了,他原来是准备让张大娘替他上眼药的,但这不他在嘛,就亲自动手了,他马上要离开首都了,这一去没几个月回不来,万一黎苗有什么事,得有人照应着。   黎苗呃了一声,不以为然道,“学校已经发了公告,说明了当时的情况,安雅琼同学的妈妈可能也是一时想不开,找个可以迁怒的对象,心里好过一些。当然,谁不爱捏个软柿子啊,我这也是无妄之灾了。”   只可惜,秦芳有点儿瞎,她不是软柿子,而是精钢球。   张大娘及时跟上,“他家就那个家风,最会跟红顶白,他们军团的陈司令家,当初不就是姓安的带着抄的?现在陈司令回来了,他们能不慌嘛,我听说那个丁荟到处和人攀关系,好像是想把闺女嫁给顾老的外孙,可人家不答应,倒是鲍家的孙子看上她了,安家又嫌鲍振邦没本事成不了大气侯,这下好了,不嫁也得嫁了。”   赵旗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后续,宋守谦也愣了,“怎么回事?这事和苗苗有关系?”他也是早年退下来的,张大娘嘴里的几个老同志他都认识,“几家孩子闹起来了?孩子们闹就闹呗,家长们掺和什么?什么叫不嫁也得嫁?婚姻自由,怎么可以拿权势压人?”   张大娘时不时能和丁荟遇见,也听到了一些八卦,“这不是安家丫头和鲍家小子在恋爱,这滑冰听说也是安家丫头安排的,还是她把鲍振邦撞成重伤的,这时候还能分手?我听说丁荟现在天天炖了骨头汤给安家丫头送。”   黎苗也没想到还有这一出,看来安雅琼是很难逃掉了。见赵老和宋老都一脸愣怔,她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小人难防,万一安家人哪天又发疯呢?   她大概把当时的事说了一遍,“其实我也没啥,宋爷爷您是见过的,我这个人力气大的很,别说一个秦芳同志了,十个她也伤不着我,只是她的话太难听了,人言是能杀人的,我爷爷和奶奶气的不行,和顾爷爷一起去找了鲍家人,说明了我们的立场,鲍老当时不在,是鲍振邦同学的伯父和我们保证的,没两天事情就有结果了。该解释的校方也帮我澄清了。”   赵旗的脸已经黑了,他冷哼一声,“一个市医院的大夫,就敢跑到首大去闹事了,谁给她的胆子?!她这是什么行为?没王法了?你们学校发公告了,那她们单位了?没个说法?”   “也不是,我听说秦芳同志把食堂的两盆菜给赔出来了,”黎苗慢悠悠道,她看这话本子里,说是肖开艳和顾明阳的事,被人捅到了网上,顾明阳还发了律师信,告人损害了他的名誉,还给他的公司造成了不良影响,但现在好像还不兴这个,也没人和她说能不能告?   “就这样?”张潜是真的不乐意了,他冷哼一声,“这可真够嚣张的啊!安家?哪个安家?我怎么没听说过?”   黎苗抿嘴一笑,“我不是说了,安雅琼同学伤了,她太难过了。”   张大娘不屑的撇嘴,“鲍振邦伤的更重,也没见丁荟疯。”丁荟是疯了,但人家只找罪魁祸首,不殃及无辜。   张潜心里已经想好了对付秦芳的办法了,他一拉黎苗,“爷爷,我带黎苗在家里转转?看看你的军功章?”   “看我的军功章,你呢?你的军功章拿出来给她看看,”赵旗点了点张潜,笨死了。   ……   黎苗看着张潜的军功章,“你们的仗打的很惨吧?我好像在报纸上看过,只是没想到英雄就在我面前,”张潜这个,明显比黎华强带回家那个要厉害的多,她也问过黎华强,黎华强知道张潜年纪小小居然参加了那场海战,简直把张潜当偶像了。   “嗯,大部分同志都没有回来,”张潜抚着那枚军功章,“这个应该属于他们。”   “也不能这么说,这也是你应得的,”黎苗看过战争电影,现代战争和她来的地方打仗完全不一样了,有了那些热武器,普通的士兵也可以像修仙之人一样有了排山移海的能力,人在木仓炮面前那么的不堪一击。   可也是因为知道了那炮火的威力,黎苗对顶着炮火依然勇敢向前的军人才更加的敬佩,她认真的把军功章别在张潜胸前,左右端详了下,“正合适!”   张潜忍不住伸手抚上胸前的军功章,他的一颗心砰砰乱跳,“苗苗?”   “啊?”黎苗已经开始在研究张潜的书柜了,“你这里头的书可有点儿少啊,你平时还爱看书啊?书多好看啊。”当然,听收音机,看电影儿都行,黎苗还发现到了首都,还有电视,那东西也太有意思了,还能演自己编的故事,还可以播国家大事。   张潜被黎苗说的脸一红,“我也看呢,就是平时要训练,看的最多的是学校的教材。”   好吧,她是外面来的,可能觉得这里的啥都是有意思的,对于“本地人”来说,并没有那么的有吸引力,黎苗表示理解。她不好在张潜屋里多呆,转身往外走,“你是去哪儿执行任务啊?没听说又要打仗啊?”   张潜连忙摆手,“别怕,没有的事,我只是去东北一趟,办点儿事,也算是私事。”   张潜请黎苗在二楼的客厅坐了,“你刚才看到的外公,其实并不是我亲外公。”   黎苗眨眼,“噢,你亲外公呢?”   “我亲外公和这个外公是堂兄弟,他过世的早,我妈是由我这个外公抚养长大的,后来嫁给了我爸,我爸牺牲之后,我妈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就去了苏俄,现在算算,也二十多年了。”黎苗听张潜说过,那时候他年纪还很小,就一直由张大娘抚养了。   “她本来就是个大学生,又在那边留过学,当时说是公派深造,不过一去就没怎么回来过,”张潜低下头,他对宋晚玉没什么印象,也谈不上母子情,“我爷爷出事之后,我妈带我要回宝山前,她倒是托人捎了消息,给我妈送了块手表。正式把我托付给了我妈。”   黎苗差点儿没笑出来,这位宋妈妈也够奇葩的,儿子本来就是张大娘在养,出事了她就正式“托付”,看着张潜唇角苦涩的笑,“她没把你当儿子,你也不把当她妈就行了,不是生了孩子就是父母的,你有张大娘和张大伯啊,你现在有爷爷有外公,还有爸妈,还有侄子,一家人多热闹。对了,”她左右看看,“大庆呢?”   张潜一摊手,“还不是我妈,她是把我当亲儿子了,可她没有把我爷爷当亲爹啊,所以她和我爸平时不住这儿,这家里啊,我一走,就剩警卫员了,后来我说不放心,那俩可好,直接让我爸每天晚上过来值班了!大庆他们死活不肯带过来,说什么本来就是穷人家的孩子,不能住这里把心给养大了,你听听这是啥话?”   张潜殷切的望着黎苗,“你帮我劝劝?就像你说的,我爸妈和我爷爷,加上大庆,这才像个家不是?我爸一直照顾着我爷爷,我爷早把他当儿子了。”只是张大龙非说自己配不上,也是把张潜给气死。   黎苗有些为难,个人有个人的想法,“我试试吧,不保证能劝的动啊,”她突然道,“你还没跟我说你去东北干什么,要是不方便就算了,”他们还真是闲聊,居然又扯到家事上了,可黎苗却不太想多听别人的家事。   “噢,瞧我这脑子,”张潜笑道,“这次是去见她的,宋晚玉,家里希望能劝说她回来。”   “据那边传来的消息,她在苏俄没呆两年,就嫁人了,跟着后来的丈夫去了德国,不过我们收到消息,她过一阵子会随着丈夫回苏俄探亲,”张潜就像在说别人的事,语气平静,“她学的是计算机,这个目前国内还没有这方面的水平领先的专家。”   “所以你们想把她请回来?由你出面?”黎苗不知道计算机是啥,但肯定不是李晓辉从南边带回来的那个取代算盘的东西。   其实张潜还有别的任务在身,但明面上只能和黎苗说到这儿了,“我试试吧,这不,我外公也来了,当年她能顺利出国,是靠的宋伯伯,其实是我堂舅,我能顺利进部队,也是他给帮的忙。” 第131章 v章   张潜的话黎苗也能理解,哪里都有圈子的。当年顾明阳不但得到了方之秋的教导,更因为方之秋的缘故,进入了首都学术大佬们的圈子,虽然顾明阳没有再搞学术,但还是因为他们的光环,得到了许多有意无意的照拂。   而现在,这些照拂转到了她的头上,给她省去了不少麻烦。   当然,在她能力范围之内,她也会回报一二,“你有信心能说服宋女士吗?”   张潜摇头,“没有,我会把国家给她提供的条件说清楚,至于回不回来,就看她了。”至于什么家国情怀之类的话,宋晚玉就是在革命家庭长大的,大道理相信懂的比他还多呢,“其实我也没什么信心,她结婚多年,应该已经儿女成行了。”他这个被舍弃的儿子,哪有什么说服力?   “尽力就好,我觉得这些领导们应该都会想到的,不然宋爷爷也不会过来,”并不是人人都是方之秋顾为民,只要国家召唤,就会摒弃一切冲回来,有高风亮节的仁人志士,自然也有更爱自己的人,“不过现在国家越来越好了,没准儿她也想回来看看呢。”   “但愿吧,我是军人,服从命令就行了,”母子亲情啥的,他没有,也装不出来,更懒得去装。   黎苗点头,张潜不是一个迂腐的人,她就不再多说什么,“不过那个计算机,我倒真想见识一下,”她记得那话本子里后期,大家都用了手机电脑,可现在,电话都没有普及,黎苗真的想时间能赶紧过去,直接跳到二十年后,让她看看她想象不出来的先进科技。   “听说跟半个屋子一样大,你们首大应该就有,说是什么都能算出来?”张潜知道的倒多一些,“我找人帮你打听打听?”   “不用不用,既然首大有,我自己就可以去问,你千万别乱打听,”万一对张潜的工作有影响呢?他这次的任务就是去请专家的。   两人正说话,就听到楼下张大娘在叫人吃饭,张潜一笑,“我妈这个嗓门,她还非说是当兵的时候喊号子练出来的,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黎苗被张大娘的理由逗的一笑,“中气十足,大娘这身体很不错,咱们村里出来的,就没有身体不好的。”   “对了,你赞成在村里建疗养院,可你还猜着后山有矿,万一真的有矿……”   黎苗没想到这一层,那个话本子里没明确说顾明阳在山里挖的什么,但他是靠着这个发家,累积了大量的财富,但如果让黎苗选,她是不喜欢有人在山里开矿的,她更喜欢现在鸟语花香的野趣十足的五道沟,“那矿在那里又跑不了,要真是开矿,没准儿大家都给搬家,可搬去哪儿呢?”   张潜听出来黎苗的意思了,她不喜欢有巨大的改变,“我知道了,反正也没听说咱们宝山有煤有油,谁知道那底下会藏着啥?以后再说也不晚。”   ……   张大娘见两人说说笑笑的下楼,心里很高兴,“快来尝尝你张伯的手艺,他可是擀了一手好面,还有这粉蒸肉,你张伯做的也比我好。”   黎苗快步下楼,看着还系着围裙的张大龙,“张伯伯好,”和张大娘站在一起的张大龙,真的像张大娘说的那样,年龄和状态和张大娘差的都不是一两岁,明显的更显老态。   张潜忙过去帮着摆饭,“爸你胳膊疼,还擀面条?你叫我下来啊。”   “没事,不是啥大毛病,我贴着膏药呢,好的差不多了,”张大龙话依然很少,他和气的冲黎苗笑笑,“苗苗这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我走的时候,她还是个不高的小姑娘呢。”   他抬眼看着比自己高了多半头的张潜,“你们都长大了,我也老了,很正常啊。”   “你呀,在我们两个老家伙跟前还说自己老?”赵旗不满的瞪了张大龙一眼,“你老了,那我和老宋是什么?”   “你们是老寿星啊,”黎苗笑着接口,她看了一眼张大龙微微倾斜的身子,看来他胳膊还在疼。   “哈哈,”宋守谦笑起来,“寿星好,”他顺手拿起桌上的一瓶酒,给自己和赵旗倒了一杯,“我是真没想到自己可以活到今天,真的是每一天都是白赚的。”   赵旗倒起酒抿了一口,“谁说不是呢?咱们这批人,真的是侥天之幸了。”   黎苗装作好奇的把酒瓶拿起来,打开闻了闻,一股醇厚的酒香上来,“这酒好奇怪,是黄色的?咱们的酒不都是白色的嘛?我在爷爷家尝过法兰西的红酒,这个是啥酒?”   张潜知道黎苗没喝过酒才会这么问,笑着解释,“这是我外公带来的,状元红,是绍兴黄酒,我给你倒一杯尝尝?”   黎苗微微一笑,起身走到赵旗身后,帮他和宋守谦空了的杯子满上,又给张大龙还有张大娘倒了一杯,这才给张潜和自己也满上,“宋爷爷拿来的肯定是好酒,那我可不客气啦。”   她借着起身的功夫,已经将自己的猴儿酒滴了一滴在状元红里,张大龙的身体太差了,他是张潜的父亲,张大娘的丈夫,黎苗决定帮他补一补,当然,赵旗和宋守谦的身体也很重要,张潜才和亲人团聚几天,以后还要长长久久的才好。   等黎苗重新坐好了,赵旗看着面前的佳儿佳女,真心觉得这是他十几年来最开心的一天,身经百战的老人眼眶突然红了,“我没想到还能有一家人团圆的一天,看到张潜和苗苗,”他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一旁挂着的一张老照片上,其实那照片拍的时候人也不全,但他的儿子和媳妇还都在呢。   宋守谦轻叹一声,“都过去了,你现在不挺好的嘛,咱们不伤春悲秋这一套,多少工作等着你这个老东西呢,来来来,这酒虽然是我带来的,我也得夸一句,真不错,多少年了,没喝过这么好的酒!”   赵旗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掩饰般的一口把杯里的酒干了,眼睛顿时亮了,他咂着嘴,低头看着空了的酒杯,“不是,刚才没觉得这酒味这么好啊?”   “估计是第一口猪八戒吞人参果,啥也没尝出来,”宋守谦不自觉的拎起了酒瓶,他也发现了,“再尝尝,再尝尝。”   张大娘他们这是第一杯,已经被醇香的酒味给迷醉了,“这不是糯米酒吗?怎么细品还有果香味?好喝,比咱们南省的白酒好喝!”   张潜和张大龙也觉得这酒好,两人殷切的看着已经从宋守谦手里接过酒瓶的张大娘,就等着再来一杯呢,“关键喝了觉得身上热热的,特别舒服。”   “我也是呢,”黎苗“惊喜”的低头看了看啥毛病也没有的脚,“前两天我不小心崴了一下,虽然不影响走路了,但要是用劲儿还是觉得有点儿疼,这会儿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了,这是药酒吗?”   “怎么可能?我觉得觉得挺好喝的,”张潜没别的感觉,他摁住酒瓶不许宋守谦来拿,“先吃饭,怎么都不用劝,都喝上了?”   张大龙咂咂嘴,被黎苗这么一说,他觉得他胳膊都轻松了,“我觉得苗苗没说错,这酒喝了就是好!”他转头去看那瓶状元红,得记住样子,回头他去买一瓶回来慢慢喝。   黎苗推了张潜一下,“赵爷爷和宋爷爷不能再喝了,张伯伯可以再来一杯,剩下的改天慢慢喝。”   “不公平,”赵旗不乐意了,“这酒是老宋给我拿的。”   “对,这是我的酒!”宋守谦立马附和,他知道酒不能多喝,“今天不是大家高兴嘛,难得一醉,难得一醉!”   还准备喝醉?张潜飞速地给张大龙倒了一杯,然后把酒瓶子塞到张大娘怀里,“妈你收好,以后每天我爷只能喝一杯。”   赵旗一言难尽地看着张潜,又意犹未尽的看着一脸喜色的张大龙,想了想没说啥,反正这酒也不难买,等张潜走了,他立马叫人买一箱回来慢慢喝,“好好好,不喝了不喝了,吃饭,都吃饭,老宋你也忍忍。”   这下大家才消停了专心吃饭,其实黎苗并不馋家乡饭,毕竟家里每天的晚饭都是她做的,而且就算是杨葆姗下厨,她的手艺也偏南省口味了,反而是张大龙,可能是离家太久了,这饭菜反而未见得有多地道,但张潜吃的喷喷香,直夸他爸手艺好,还不停的问她是不是?黎苗只得配合的点头称赞,说张大龙的粉蒸肉做的尤其地道,和她妈做的一个味儿。   其实五道沟村那光景,一年谁家也舍不得吃一顿蒸肉。   吃完了饭,两位老人有年纪了,几杯酒下肚之后,酒意渐渐上来,一个个都没啥精神,黎苗便提出回去,张潜忙站起身,“我送你。”   张大娘忙道,“正好,张潜你去送,”她冲张潜眨眨眼,“我听说苗苗会开车,你找个地方带苗苗开车去。”   有啥是黎苗不会的?张潜深深的看了黎苗一眼,“我知道了。”   听见张潜说带她开车去,黎苗立马来了精神,“好,”她盯着顾家的小车好久了,只是想着那个是金贵的物件,没好意思提,“我会开车,开大东风,这种小车应该不难的。”   张潜算是看出来了,黎苗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好奇心,只要是新奇的东西,她都充满了兴趣,人也格外的好说话,“等将来我回部队了,带你去看军舰怎么样?”   军舰的图片黎苗见过。但实物是什么样的真的想像不到,“真的?好,我想看看那么大的东西,怎么开起来了,”原理方之秋给她讲了,但黎苗还是很想亲眼看一看。   “还有飞机,你见过跳伞没?等我回来了,我带你去试试?”张潜又想到一招儿。   见黎苗两只眼睛亮亮的满是疑问,张潜跑回屋里翻了本外国的军事杂志拿来,“那,就是这个,”他简单的和黎苗讲了一遍,而黎苗已经惊讶的合不住嘴了,只要背上这种大伞,人就可以在空中飞翔?不对,不能算飞,但可以不摔死,黎苗突然发现她报错专业了,她应该参军的,就当那个飞行员。   张大娘见两人不走,拿着本杂志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笑着捅了捅也有些醉意的张大龙,努嘴让他瞧,她觉得离娶儿媳妇不远了。   张大龙对黎进忠一家子印象本身就不错,黎苗小时候他也见过,是个出了名的能干闺女,而且成绩也好还上了首大,真的是哪哪儿都满意,看到这个场景,忍不住也咧嘴跟着笑。   张潜瞥见了父母的神情,有些不好意思,把杂志直接递给黎苗,“走吧,这个你带走慢慢看,咱们先开车去。”   飞机军舰还是有些遥远,小汽车却是现成的,黎苗立马眉开眼笑的和张大娘夫妻打了个招呼,跟着张潜高高兴兴的走了。   张潜自然不敢带着黎苗在人多的地方练车,他把车开到城外,才换上黎苗,“你来试试,慢点儿哈,”张潜见过黎苗骑车,那是恨不得飞起来。   黎苗在一旁把张潜的动作都看熟了,上手不怎么熟练,但没开出去多久,她已经对这车的习性了然于胸了。心里有了数,“你坐好了,”黎苗一脚油门就轰了出去。   “黎苗你,”张潜要疯了,“你慢慢开。”   慢慢来的话她不如下去自己跑呢,黎苗熟练的挂着档,“你别害怕,这条路又没人,周围也没沟,安全着呢。”   “你怎么知道没人?万一出来个人,你刹车都来不及!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张潜狠狠的瞪了黎苗一眼,“你怎么是个憨大胆儿呢!”   黎苗的五感可不是普通人能比的,百米之内她不敢保证,三十米之内不用看也能感觉得到,但她不能和张潜这么说啊,“这不是你说的,这条路就没啥人吗?”   张潜还真被黎苗给问住了,“你还真是实在,那我和你说,平时开车别超过六十!你又不急,慢慢开多好?”   “我开车又不是为了办事,也不是为了去哪儿,纯粹就是图这个速度啊,”黎苗也挺委屈的,她跑起来比自行车快,而且汽车这么难找的东西,也不是她可以拿来当代步工具的,她开车就是图个爽啊!   张潜无语望天,“幸亏你没参军,要真是当了飞行员,呵呵!” 第132章 v章   因为张潜还要回学校,两人也就随便在路上兜了个来回,黎苗用车技震了张潜一把之后,开车把张潜送回张家,自己坐公共汽车回家去了。   杨葆姗没想到黎苗居然一去竟然下午才回来,看着小脸红扑扑明显情绪不错的黎苗,笑道,“这是有好事了?”   “嗯,我和张潜一起去开了会儿车,小汽车比大东风好开多了,等我将来有钱了,自己买一辆玩!”   黎苗从提着的袋子里拿出两瓶状元红,“我在赵爷爷那儿尝了这种酒,大家都说好喝的很,回来的时候我特意跑到糖烟酒公司买了两瓶,一瓶你和爷爷没事喝两口,另一瓶我给顾爷爷送过去。”   “哟,”杨葆姗接过黎苗手里的酒,她似笑非笑的睨着黎苗,“你们还顺便逛了个街,”看来黎苗和张潜更亲近一点儿。   她看着黎苗空了的袋子,“你给我们买了?没给你自己买东西?”   “我没啥可要的啊,”黎苗一拍巴掌,“我看到了一个好东西,就是太贵了!”   太贵了,杨葆姗知道黎苗是个有钱的,还是个不把钱放在心上的,她竟然说贵,“什么啊?”   “叫录音机,我在糖烟酒公司看到的,有人拿着放音乐呢,我站一边看了会儿,说是里面放了磁带,上面录了歌曲,还可以录人说话的声音,然后反复放着听,挺有意思的,”这和她们的留影石挺像的,但捣鼓出这东西的可是普通人啊,这话本子里的人不靠灵力就能天上飞水里游,还能弄出留影石,也太厉害了,“就是太大了,”黎苗比了比大小,“要是有个小小的就好了。”   “小的也有,就是不太好买,你喜欢的话咱们买一台放家里,刚好你学外语也用得上,”录音机杨葆姗当然知道,他们做新闻的怎么会没有那个,只是一台怎么也得四五百块钱,简直就是一笔巨款了。   也怪不得黎苗说贵呢,就是她和姜雅逊,也不舍得买台录音机放家里。   “不用不用,”黎苗要买肯定也是自己花钱,“一是贵二是大,等将来真遇到你说的小的再说吧,我就是看了个稀罕,其实想想,我又不听歌,收音机里也有外语节目,那个倒不是必须的。”   杨葆姗明白了,黎苗是被录音机给惊讶到了,“等有机会我带你去电视台看看,那里头还有很多你想都想不到的机器呢。”   “好呀,”黎苗更高兴了,她兴奋的把从张潜那儿听来的看军舰和看人跳伞的事也和杨葆姗说了,“幸亏我考到首都了,不然真的是白活一辈子,”老祖不把她扔到这话本子里,也都不知道还有这么多好东西。   ……   黎苗拎着酒才进顾家的小楼,就听顾为民高兴的道,“正好,你哥把电话打我这儿了,我正准备让敬昭跑一趟去接你呢!”   黎苗都不用问,就知道黎华强打电话为什么了,“顾爷爷,装电话是不是特别贵?”要是她能给家里装部电话就好了。   “不是钱的问题,装电话得批条,”谢敬昭笑着接过黎苗拿来的酒,“怎么还带东西过来了?这酒特别好?”   黎苗认真点头,“不过也不能多喝,顾姨和谢叔叔也喝点儿,顾爷爷偶尔来一口。”   “哈哈,这还带上医嘱了,”顾为民在一边听的直笑,“你放心吧,敬昭这小子不许我喝酒,不过你送的嘛,他兴许会破例。”   谢敬昭被顾为民说的不好意思,“您年纪在那儿放着呢,不是我不让您喝,是医生不同意。”   “咱家除了我,都是医生,还不是你们说了算?”顾为民不高兴的哼了一声,冲黎苗道,“你和你哥说了让敬昭去喊你,他应该不会走远,你找过去试试。”   ……   接通了电话,黎苗才知道黎进忠给黎华强拍了电报,让他回家一趟,说是讨论黎华刚的前途问题。黎华强心里挺不安的,能让他专门回去一趟,肯定不是小问题。   他想了想,还是给黎苗打了个电话,想问一下黎苗知不知道到底出了啥事。   黎苗当然不能让黎华强两眼一抹黑的回去,就把自己从张大娘那儿听说的事和黎华强说了,“算算时间,出事到现在怕有小半月了,看来挺棘手的,但把你喊回去,能帮什么忙?”   黎华强几乎要摔电话了,他没想到黎华刚居然捅这么大个篓子,他半天没说出话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回去,他回去又能帮上什么忙?难道要他以军人的身份,让学校不处理黎华刚?那恐怕将来挨处理的就是他了。   听筒那边只有粗重的呼吸声,黎苗知道黎华强这是气极了,“你是怎么想的?要回去吗?”   黎华强心里是抗拒的,他在部队处处争先,打仗的时候更是连命都不顾的往上冲,为什么?就是因为知道自己是农民子弟,想脱了身上的农皮不容易,想赢得大家的尊重更要付出比城里孩子更多的努力,可黎华刚干的是啥事?这是往他脸上踩啊!这要是让人知道他有这么个弟弟,人家会怎么看他?   还有周敏,弟弟犯这种作风问题的错误,他呢?周家会怎么想?   但黎进忠电报都拍过来了,还提到黎华刚的前程,黎华强是大哥,这个时候不闻不问,他自己心理上都过不去,“可爸那边……”   “爸为什么会叫你回去?教训黎华刚吗?寒假的时候一家人都教训过了,有用吗?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猜着爸让你回去,是想让你去和学校谈,和田家谈,但是大哥,二哥是有妻有子的人了,当初大家又劝又骂,都拉不住他犯错,现在他真闯出祸来了,凭什么要你给他擦腚?”   黎华强心里也快怄出血了,这道理他怎么会不知道,黎华刚这是明知故犯,完全没把家里的人听进去啊,就听黎苗又恨恨地道,“他是没爹没妈没人家的孤儿吗?只顾着自己就行了?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离了婚,爸妈在村里怎么做人?你和我的脸还要不要?”现在闹出事了,想起来兄弟了?   “还有,你回去干什么?你有脸去和学校说让他们看在你为国杀敌的份上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饶过你弟这一回?且不说人家学校理你是谁,你张的开嘴?还是你去和柳青谈,让她别离婚?或者是让她赶紧离,给那个女人腾地方,这是你大伯子能管的事?”   黎华强发现自己真的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顶多陪着黎华刚和父亲一起见一见校领导,然后呢?他要和人家说什么?照他的性子,他肯定要说让学校严肃校风校纪,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至于见柳青,宝山的风俗,别说公公和儿媳不多说话了,大伯子和弟媳妇更是多不接触,有什么事,妯娌们沟通,可他能带着周敏回去吗?上次回去,周敏对黎家的印象非常好,除了笑着说黎华刚比城里的孩子还娇气之外。   想来想去,他想不出自己回去一趟能做什么?“那我不回去了?我们部队过两天要拉练,这个时候请假也不太好。”   “我的意思也是你不必回去,回去了你能帮上什么忙?要是结果黎华刚不满意,没准儿还会怪你这个哥哥不出力呢!没来由惹一身臊。”黎苗又给了黎华刚一个不回去的理由,黎华刚该断奶了,自己吃几次收拾,就知道地球不是围着他转的了。   心里有了定见,黎华强脑子也能转过弯了,“对了,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爸也给你拍电报了?”   黎苗呵呵一笑,“没有,但我已经听说了,不过你也别生气,都是从宝山出来的人,知根知底的,再说别人对咱家这种破事也没多少兴趣。”   竟然都传到首都了,黎华强两颊发烧,他还有脸回村吗?“唉,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我还是和周敏也说一声算了,”免得将来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再有别的想法。   “你离家这么多年了,二哥的事和你没啥关系,而且你只要态度明确,周敏姐不是拎不清的人,”黎苗安慰了一句,谁家没两个糟心亲戚,只要自己把的住,黎华刚也翻不出大浪来。   挂了电话,黎苗从书房一出来,顾蔚就冲她招手,“快来吃饭,都等你呢。”   顾蔚今天没上班在家休息,听见顾为民让谢敬昭去送信,立马拎着篮子去买菜去了,这一通煎炒烹炸,就等着黎苗打完电话来吃饭了。   黎苗道了谢坐下,“顾阿姨真是好手艺。”   顾民为看着丰富的饭菜,抿嘴一笑,“你顾姨小时候的理想就是当厨师,不过没实现。”   “还不是因为您?大经济学教授的女儿当了大厨,给您抹黑了呀,”顾蔚给黎苗盛了碗汤,“尝尝这个,咱们北方人不讲究喝汤,这个我下放的时候,和一起改造的一个粤省人学的,他们讲究什么老火靓汤,说是最养人。”   黎苗听话的尝了一口,冲顾蔚树了个大拇指,“好喝,看着挺清淡,但却鲜甜的很。”   顾蔚得意的看着认真喝汤的黎苗,“我听你顾爷爷说了,你饭量小,吃什么都跟个猫似的,那可不行,要不改天你到我医院去,我给你找个老中医看看?这胃口不好的话,身体就很难强壮起来。”   黎苗看着气色很不错,但人还是太瘦了些,加上吃的又少,顾蔚担心她脾胃不好。   她不是跟只猫似的,而是她就是猫,虽然有了肉身,但再好吃的肉食,她基本都是浅尝辄止的,“我是天生吃的少,但身体很好的,力气大跑得还快,我很喜欢吃鱼的。”   “这样啊,要是胃口小的话那就少吃多餐,你这年龄还能再长个子呢,可不能亏了自己,”顾蔚把自己做的红烧鱼换到黎苗面前,“这个你多吃点。”   谢敬昭都有些替黎苗尴尬了,他妈从来不是个热情的人,所以这突然性的,且有针对性的热情起来,让家里人受不了啊,“妈,这是黎苗今天拿来的酒,说是很好喝,咱们尝尝?”   “嗯嗯嗯,我正想说呢,”顾为民放下筷子,对黎苗道,“以前在五道沟的时候,过年的时候,还能来一杯村里分的玉米酒呢,回了首都,被你顾姨看着,连喝口酒都得打报告了。”   连一向话少的谢父也开口了,“酒是苗苗拿来了,咱们怎么也得尝尝才对。”   顾蔚没好气的横了丈夫一眼,“你们就是馋酒了,理由倒多,行,敬昭给大家都倒上,咱们一家人难得过个全乎的周末,值得庆祝一下。”   就如在赵家一样,黎苗的这瓶状元红惊艳了所有人,在顾为民和谢父殷切的眼神下,顾蔚只能大方的表示,以后每周末他们翁婿可以喝两盅。   ……   黎苗一到家,听到响的杨葆姗就从书房里出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反正张大娘已经把家里的事说了,黎苗也不瞒杨葆姗,把黎进忠拍电报让黎华强回去的事说了,“我大哥部队正要拉练呢,根本回不去,而且他回去了又能帮上什么忙?跟着丢人吗?”   养不教父之过,养出那么个倒霉儿子,黎进忠是要负主要责任的,黎苗一点也不同情他,至于黎华强和她,还是算了吧。   杨葆姗点点头,她也不同情这对男女,学习的机会多宝贵啊,多少孩子一辈子也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可他们用来干什么了?“首大要是出这样的事,学生肯定是要开除的,我看你二哥也悬,还有那个女同学,这种脑子,家里也是养了个祸害。”不知道人家结婚的话,还能说这姑娘挺可怜,可黎华刚结过婚的事那是明摆着的,一个班的同学怎么可能不知道?   黎苗完全赞同杨葆姗的说法,“我爸为了我哥能脱了身上的农皮,半个家都舍出去了,结果落了这么个下场,叫我说,他还是老实在家种地保险,再在外头呆着,还不知道会闯出什么祸来了。”   杨葆姗深以为然,像黎华刚这种眼高手低还心眼儿歪的人,放到社会上还不知道要坑多少人呢,看中了柳青能回城,就娶了柳青,发现柳青没用了,立马和能帮他分配工作的女同学搅在一起,将来遇到能帮他升官的呢?接着离? 第133章 v章   黎进忠没想到老大会不回来,他失望的看着手里了了数字的电报,有些不知道下来该办了?他想给黎华强打个电话,听听他的意见,但他不能回来的话,和他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苗兰花也愁,但她更气,她不喜欢柳青,就没有喜欢过,但她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女人,和柳青比起来,那个明知道人家有老婆,还自甘下贱的女人更可恶,那样的儿媳妇她是绝对不会要的。   “你不去我去,我明儿进城找柳青去,我求她,让她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别离婚!”至于黎华刚,反正从来就没有听过她的话,既然不听她的话,那她也不管他了“华刚要是不肯回头,我带着媳妇和大妮儿过!”   黎进忠长叹一声,心道柳青怎么可能守在村里等黎华刚?但如果苗兰花能劝回心转意,先把黎华刚的事揭过去,那学校那边就好转圜了,“行吧,明天咱们一起去找老二媳妇,你好好劝劝她。”   ……   柳青看到这次连苗兰花也来了,还带着大妮,轻轻一笑,接过看见她就往她怀里扑的女儿,“怎么样,你想好了?”   苗兰花不知道这两人啥意思,“他爸,啥想好了?”   原来是没和苗兰花说,柳青哼了一声,“前天爸来找我了,说让我跟他去商城,和学校说是一场误会,那俩人根本没那回事,是我弄错了。”   还可以这样?苗兰花不可置信的看着黎进忠,这种要求他都敢张嘴?“那你咋想的?不对,你肯定不同意,”柳青可不是村里有些傻婆娘,男人让说啥就说啥。   “我同意了,但有个前提,让黎华刚回来先和我把婚离了,我要返城,而且,你们家让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多了我也不要,五百块钱。钱拿来,人回来离婚,拿到离婚证,我立马去学校替他说好话,”这是柳青一早就想好的,经过一个冬天,她彻底看清楚了,黎华刚是铁了心不想和她过了,让她忍气吞声学王宝钏是不可能的,而且她还年轻,留在农村等着一个不肯回头的男人,不如直接离婚回金陵去。   “你竟然答应离婚了?还要,五,五百块钱?”苗兰花两腿一软,这两个消息她没有一个能接受的,尤其是离婚,她没想到柳青居然会要离婚,“柳青啊,算我求你了。”   看着白白嫩嫩的大妮,苗兰花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看在孩子的面儿,咱可不能走那条路啊,你们要是离了,大妮儿咋办啊?这样吧,我给你筹钱,我给你五百块,让你留着当私房,你别离婚行不行?就当是为了咱们大妮儿~我跟你保证,要是华刚再犯这样的毛病,我打断他的腿!我打不动还有你大哥和苗苗呢,我让他们动手!”   柳青抚着大妮儿头上的小揪揪,眼眶也红了,“大妮儿咋办?你们怎么不问问你们那个狼心狗肺的儿子呢?他和别的女人看电影的时候,想没想过家里还有个大妮儿呢?”   柳青吸了吸鼻子,不让自己的泪水落下来,“我要回城,大妮肯定是没办法带走的,而且孩子我带着,也不如留给你们二老照看更放心,”这也是她想好的,她赤手空拳的回金陵已经很艰难了,要是再拖着个一岁不到的孩子,只怕连招工都难,“等我那边安顿好了,我会回来看大妮儿的。”   “我去商城,我去打死那个臭小子,我听马主任说他肯定挨处分,说不定连工作也不给分了,照我说,不分工作更好,让他回来种地,你们两口子好好过日子,”苗兰花小声的劝着柳青,她不想儿子再出去了,她只要小夫妻一家三口能老实过日子。   黎进忠差点儿没被老婆给气死,啥叫不分工作也好?不为分工作吃商品粮,他花那么大力气干什么?   可要想不影响儿子的分配,肯定得先说服了面前这个女人,“大妮儿她妈,我和你妈都知道这事让你受委屈了,是我们没教好孩子,我们老俩对不住你……”   柳青难得听见黎进忠和她说句软和话,以前他看到自己都是冷着脸的,但现在说软和话?晚了!   去替黎华刚说好话,然后他和姓田的丫头断了,他们照样过日子?黎华刚还会和她一心过日子?反正如果是谁毁了她的毕业分配,她这辈子都恨死他!而且黎华刚出了这样的事,就算是她去学校往回说话,肯定也会影响他的分配的,她嫁给黎华刚是为了过好日子的,不是为了和黎华刚吃苦的。   “你们都别再说了,我敢跑去找那俩,就是已经想清楚了,我为啥要放着好好的金陵户口不要,留在你们这种穷地方?守着一个出去乱搞的男人?”柳青轻轻拍着怀里的孩子,她去学校说没这事,换回来一个早就跟她离心的男人,那个勾搭了自己男人的贱女人,等于啥事也没有,当她是泥捏的?“我听说人家别的学生都去实习了,黎华刚却没有接收单位,你们好好想想吧,我拖得起的,就怕黎华刚等不起。”   黎进忠回去想了两天,心里已经接受了柳青的提议了,像柳青这样狠心的媳妇,黎家也不想要了,尤其是在收到儿子的电报,说回不来之后,他实在是想不出来更好的救儿子的办法了,“可是五百块钱太多了,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的,根本拿不出来。”   柳青当然知道,但她不管黎家怎么凑钱,她回金陵得用钱,“这就是你的事了,你好歹也是村里的会计,一个儿子当军官,一个女儿上大学,就冲这个,想借钱也不难。”   柳青不耐烦的在屋子里转着圈儿,“这招待所一天也五毛钱呢,我可是把这店钱也算在你家头上了,你要是这么一直拖着,我也不在乎。”她心里也急,只有拿到了离婚证,她才好去公社开证明,办回城的事。   ……   黎苗收到李晓辉的信,才知道了她爸竟然找到了李晓辉,问他借了五百块钱。然后黎华刚回来和柳青办了离婚手续,之后柳青就回金陵去了。   黎苗往汽车队打了个电话,谢了李晓辉的帮忙,“那我二哥呢?学校那边怎么处理的?”   李晓辉嗐了一声,“我想你肯定会关心这个,特意叫人留意着呢,唉,那个柳青可真是个人物,你不知道,她不但去了你二哥的学校,还跑到临平去了一趟,找到那个姓田的闺女家,直接往人家家门口泼了一盆腌臜东西,还骂了一场,反正现在连咱县邮局的都听说了,市局有个主任家的闺女不规矩,把人家一家子搅散了!够狠。”   柳青还跑去临平了?黎苗啧了一声,确实够狠,这里是新社会,和她活的地方不一样,大家对女人不再像以前那么苛刻,但对名声也十分看重,她听苗兰花讲的八卦里,那名声有瑕的姑娘,再漂亮能干,想嫁个好人家都是难事。   柳青这一闹,田秋玲算是完了。   “你二哥和田秋玲都是留校察看的处分,这个是要进档案的。”   李晓辉吸了口气,简直觉得黎华刚和黎家另一对兄妹都不像一个妈肚子里出来的,“我跑车去商城的时候,特意去学校打听了一下,虽然柳青是去说了她看错了这样的话,但你二哥和那姓田的在学校同出同入好多学生都是看见过的,加上之前你二嫂那一闹,影响十分恶劣。所以就算是你二嫂说误会了,学校还是从严从重了,这个只怕将来分配上也会受影响,但你哥怎么着也是个国家干部了,工作肯定还是会有的。”   “他不是实习期吗?你知道他要去哪儿实习了吗?”黎苗没想到黎华刚最终还保住了自己的文凭,只要有那张文凭,工作应该还是会有的,只是想分到临平,那只能在梦中了。   “就在咱们宝山,”李晓辉在电话那边直摇头,“不过不是你们红山公社,是最东头的前进公社,在那里实习当邮递员。”他知道黎苗肯定是要问的,所以一早就打听好了。中专生实习去了公社当邮递员,李晓辉也是头一次听说。范新巧他们系统里的中专,毕业生实习最少都是留在市里。   “那也挺好的,比当洋灰工强,”黎苗冷冷一笑,黎进忠的所有希望真的是化为乌有了,“希望他这次能长点记性。”   ……   “黎苗,快来打球啊,”杜向红看着坐在操场一角躲清凉的黎苗,冲她招招手,今天是体育课,大家都在操场上学打篮球,学的时候黎苗倒是参加了,但一开始练习,转眼功夫,黎苗就不见了。   黎苗懒洋洋的冲杜向红摆摆手,她才不去呢,一会儿拍一会儿传的,她不喜欢,她就喜欢一个人猫着躲懒儿。   牛卫华看着黎苗没精打采的样子,嗤笑了一声,“杜向红,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何必强人所难呢?”   半学期过去,牛卫华早就收起了对黎苗的轻视之心,他自问学习十分刻苦,可每每遇上黎苗,他就有一种无力感,尤其是他发现黎苗课余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看闲书!   大家能来上大学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可黎苗却不知道珍惜,同学们都是练口语背单词的时候,她居然在看小说!   大家在追着老师提问的时候,黎苗早早就走了,还说她要看电影去!   偏到了课堂上,黎苗往往是表现最突然的那一个!教授们一个比一个喜欢她!   难道大家都看不到她根本不用功吗?靠小聪明得到的一切值得骄傲吗?   就像现在,大家都照老师的要求在练习,她又悄悄的溜到一边坐着去了!“你跟人家比啥?人家是内部子弟,不好好学老师照样喜欢,你管好自己吧。”   牛卫华也挺看不上杜向红的,杜向红是首都人,和他们这些外省的学生一比,就显得格外的油滑和势利。整个班数她贴黎苗贴的最紧,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黎苗有靠山有背景吗?   确实有靠山啊,牛卫华心里憋气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个事实。不然也不会那个什么姓秦的大夫来闹,结果不但姜教授赶过来替她理论,连学校帮黎苗出面澄清,甚至连报纸上都登了这件事。   别以为牛卫华看不出来,这是在变相为黎苗正名呢!可为了一个学生弄这么大的阵仗,不觉得太过分了吗?新社会里还要搞出特权阶级?   黎苗靠在树上将操场上同学们的神情尽收眼底,她想不明白自己怎么着这个牛卫华了。开学第一天就找她的茬。两人都打赌了,他还盯着自己不放,跟只苍蝇一样时不时的嗡嗡两声。   她看过大家的高考成绩,虽然他们卷子不一样,但那分数差,充分说明了这个牛卫华和她差的都不是一星半点儿,甚至牛卫华在他们鲁省考生里,都不是最优秀的那几个。那他的骄傲和不忿也太可笑了。   杜向红也不是个好说话的,她手里拍着球,歪头看着牛卫华,笑眯眯道,“牛卫华,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了,你为啥老盯着人家黎苗呢?还是你老盯着我?她练不练,我喊不喊她,和你有关系吗?”   正在和几个女同学练传球的卢翠听见杜向红起腔了,忙把球扔给同学,“向红,我来陪你练。”   她拉了拉瞪着牛卫华的杜向红,小声道,“牛同学也没别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她年纪最大,看到同学们有摩擦,就会忍不住上前劝一劝。   牛卫华也十分看不上卢翠,确切的说,和黎苗走的近的他都看不上,不过是一群势利小人罢了,卢翠比杜向红更可悲,一个结了婚的女人,家庭条件又不好,非巴着和黎苗这种有背景的,杜向红这种本地的玩,有意思吗?真以为人家把她当回事?   杜向红被牛卫华毫不掩饰的不屑给气着了,她咣的一声把球砸在地上,“卢翠你可说错了,牛同学怎么会没有别的意思,他的意思可多了,他这人啊,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每天盯着别人,在心里进行那些见不得光的思想活动还不够,还喜欢嚼舌头,幸亏咱们班像他这样的就这么一个,不然咱们都不是西语系了,而是嚼舌系了,每天跟着牛教授学怎么嚼舌根儿!” 第134章 v章   居然说自己嚼舌?这可是骂女人的话,牛卫华的脸都气歪了,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声音,“杜向红我忍你很久了,你能什么?你不过是黎苗的一条狗罢了,成天仗着自己是首都的,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首都的很了不起吗?”   杜向红圆睁着两眼,她知道牛卫华看她不顺眼,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也看他不顺眼就行了。   但她没想到牛卫华是这么想她的,她不过是普通家庭的孩子,甚至回为家里人口多负担重,她在同学们之中生活条件也算不上。怎么到了牛卫华嘴里,她成了个因为自己是首都人的身份看不起同学的人了?这不是往她身上泼脏水吗?   “牛卫华,你说什么呢?你再说一遍!”   见杜向红被自己说的快哭了,牛卫华更觉得自己戳到了杜向红的痛处,“说就说,怎么了?大家辛苦考大学是来学知识的,不是让你们搞小团体的,成天就知道穿衣打扮,你对得起你们父母的血汗钱吗?”   这一会儿功夫,牛卫华给自己扣两顶帽子了:搞小团体,爱打扮。   杜向红连气都生不出来了,这种人绝对的脑子有病啊!   “那你呢?你辛苦考上大学,花着家里的血汗钱,就是来说女同学的是非的?”黎苗已经走过来了,杜向红是被她牵连的,她不能在一旁干看着。   “刚才杜同学有一句话没说错,你成天盯着我干什么呢?咱们的赌约整个西语系都知道了,我要是你,就好好学习,省得输了又这呀那呀的找理由,说我是因为有个当教授的爷爷,所以学校给我加了分儿。而且像你这么心高气傲的人,要是被一个爱打扮不爱学习的女生给赢了,是不是得跳湖去啊?”黎苗头仰的高高的,一脸鄙夷的看着牛卫华。   扣帽子嘛,谁不会啊,“还有牛同学,我也给你提点意见,开学第一天,你就找我的事,现在又主动挑衅杜同学,你这个人是来大学学习文化知识,将来为国做贡献的呢,还是来找人不痛快的?希望你以后注意一点,想想怎么团结同学,别成天跟个乌眼鸡一样,不是盯着这个,就是盯着那个,但凡某方面比你强的,你都看不顺眼。运动已经结束了,希望你不要把过去那一套带到学校中来,搞坏了班里的风气!”   牛卫华被黎苗说的脸色发青,他不想承认自己是在嫉妒,但他说黎苗和杜向红的点,确实是他没有的,“你,你,你,你诬赖,别以为你有背景就可以这么说我,我,我,”   “把舌头先撸直了,怎么就结巴了,你你你我我我的,有理不在声高,你吼啥?”黎苗双手抱胸,“上个体育课,不好好按着老师的要求练习,就喜欢盯着别人,你是体育委员?对了,我直你篮球打的也不咋样,跳也跳不高,投也投不准的,你是不是心里挺恨咱们体育委员的?觉得他肯定仗着球打的好看不起你?”   “噗嗤,”杜向红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哈,我忍不住,黎苗,黎苗,看透不说透,你这么一说,以后牛同学怎么再说别人坏话啊,他一说谁不好,大家该想了,是不是他哪一点儿又不如人家了?哈哈,还有,牛同学不好意思啊,我就是喜欢和黎苗一起玩,她说什么我都觉得好!”   班长看着吵起来的几个人,满头汗的过来,“都散了都散了,大家都是同学,以后还有四年要在一起共同学习呢,不要为几句话就动意气,”他一拉牛卫华,“卫华过来,咱们一起练练,下午不是还要和人打一场的嘛。”   牛卫华年纪小,英语成绩在班里也是数得着的,家庭条件也好,这难免就傲了些。不过大家看在他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对他多有包容,没想到一错眼,这孩子和女生吵起来了。   为了缓和关系,班长又冲黎苗和杜向红道,“你们也记得来给我们加油,回回我们打比赛都看不见咱们女同学过来,这次不许了啊。”   “这个牛卫华,怎么这样呢?一点儿都不像上过学的人,”看着班长过来把牛卫华给拉走了,卢翠摇头轻叹。   “嘁,这种人,”杜向红啐了一口,“你们是不知道,他和班里的男生相处的还不错,但和咱们班的女生都处不来,那人啊,看不起咱们。”班里男生们一直对女同学都很客气的,但凡有体力活什么的,也都争着帮忙,偏这个牛卫华和别人不一样,看到她们就是一脸的嫌弃。   “啥?”黎苗愣了一下,“看不起咱们?谁?咱们三个?”   杜向红摆摆手,她人缘好着呢,和班里的女生们都处的好,“梁小虹,你说我说的对不对?牛卫华和你说话,是不是态度也很不好?”   梁小虹点点头,她和卢翠一样,也是结过婚的知青,考上大学之后,家里却不支持她来上学,为了能上学,她把婚都离了,“牛卫华从来不拿正眼看我,这也就算了,他还和我老乡说,我这个人心太狠了,为了自己的前途,连家庭都不要了,我这样的女人,学校就不应该把我招进来。”   这人真是七里河保长,管的宽啊!班里同学的情况黎苗大概是知道的,梁小虹的事她也听杜向红和卢翠说过,梁小虹的丈夫为了阻止她来上学,甚至还把她的录取通知书给藏起来了,结果被梁小虹给发现了,直接离婚了。   黎苗不觉得梁小虹有什么错,国家招生既然对年龄和婚否没有限止,那结婚的人也有权上学,她丈夫凭什么阻止?牛卫华就更没资格对人家的事指手画脚了,“这人脑子有病啊。”   卢翠淡淡一笑,她也被牛卫华嘀咕过,“他不是有病,他是觉得女人就不应该占上大学的名额,这样宝贵的学习机会,是属于他们男人的。”   黎苗愕然的看着正在高高跳起投篮的牛卫华,“这人脸真大啊!”   杜向红却在牛卫华投篮失败之后放声大笑,“那么用劲,结果离地三十公分都没有,还没投进去,哈哈,笨死算了!”   恶心人谁不会啊!   “所以黎苗,你一定要赢过他,让他好好看清楚,他P都不是!”杜向红气哼哼的瞪着牛卫华,“咱们都好好学习,最好期末的时候,个个比他考的好,到时候跑到他面前,和他说,像他这种水平就不该占上大学的名额!”   “哈哈,这个好,不过牛卫华的成绩还是挺不错的,尤其是英语,你要是想给他点颜色看看,可得加把劲儿了!”黎苗冲杜向红树起大拇指,这种打脸的办法有志气。   黎苗基本放学就回家或者去图书馆,和班里的同学关系平平,梁小虹鼓足勇气道,“那个,黎苗同学,我真的很想考过牛卫华,但我的英文底子太差了,我能不能向你请教请教?”   “行啊,这有什么,这样吧,”黎苗想了想,“我以后下午放学之后在班里多留一个小时,咱们可以一起讨论。”   要是班里女生的成绩普遍都高过男生,嘿嘿,牛卫华的脸色肯定很精彩。   ……   诊室的门紧紧关着,但外头的吵闹声此起彼伏,秦芳紧张的盯着颤抖的玻璃,生怕那玻璃在大力之下被拍碎了。   “你出来,出来啊,你怕什么?你出来让大家都看看你什么态度,有你这么对待病人的吗?”   “对呀,出来啊,你怕什么?接着对我凶啊!”   “市医院的大夫就了不起了?你是怎么为人民服务的?”   “同志们,同志们让一让,有什么问题大家坐下来谈,你们这样吵闹,扰乱了医院的医疗秩序,是一种很不好的行为。”   听见医院有人来了,秦芳松了口气,连忙打开了门,“丁科长,你们可来了,这些人,这些人……”太野蛮了!   “你是科长啊?太好了,我们要投诉这个秦芳大夫!”一个男青年声音极大,他扶过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我妈都一所年纪了,过来看个病,还得吃她的数落?我们是来看病的,不是来受气的!”   ……   从医政科出来,秦芳既疲惫又委屈。因为她去首都大学找黎苗的事,丈夫和她已经半个月没说话了,她还被院领导约谈过,让她在外面注意市医院的形象,不要给单位抹黑。   这些事已经让她满心郁结了,可她还得照顾养伤的女儿,上班时工作强度还大,每天要面对各种各样的病人,她已经在考虑要不要请假回家休息了,没想到还能遇到刺头。因为她的几句话,就在她的诊室和她吵架,还闹到了领导那里。   她更没想到的是,医政科根本不听她的解释,就要求她向病人道歉!   秦芳自问自己没做错什么,她已经反复和患者解释病情了,可那起来并不老的老太太听不清记不住,一直问她能不急吗?   既然自己没错道什么歉?秦芳直接甩手出来,爱怎么样怎么样。那些人有本能这辈子都别来市医院看病。   可是秦芳没想到的是,那对母子几乎天天到她诊室来闹,见人就说这里面的大夫如何态度恶劣,后来又加上了她爱人是部队干部,因为这个原因,她才看不起他们这些劳动人民!   这下影响可就太坏了,但秦芳坚决不肯道歉,她干脆和医院请了病假,不上班了!   这段八卦还是黎苗去顾家吃饭的时候顾蔚和她说的,“秦芳早些年在部队医疗队的工作,后来才转业到了市医院,可能是日子过的比较顺吧,人就傲了一些,平时对病人也就是少了些耐心。”   看来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了,黎苗一点儿也不同情她,“不上也挺好啊,刚好可以专心照顾安雅琼。”   说到安雅琼顾蔚真是一言难尽,她看了谢敬昭一眼,自己当初真的是看走眼了,怎么就那姑娘和儿子挺合适呢?就冲着她那份心田,想想都叫人害怕。“她想照顾怕是都轮不着她。”   顾蔚以前对鲍振邦没什么了解,因为出了这样的事,才格外打听了一下,知道了许多那小子的“丰功伟绩”,“现在丁荟同志每天都去给安雅琼送病号饭,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和那个鲍振邦是男女朋友关系。”   黎苗和谢敬昭对视一眼,谢敬昭有些心虚的低下头,黎苗却笑眯眯道,“挺好的呀,门当户对的,等安同学养好了,就可以去照顾鲍同学了。”   “我看鲍家打的就是这个主意,那天秦芳拉着我又哭了半天,”顾蔚摇头叹气,要不是儿子和她说了事情的真相,她还真的被秦芳给诓进去了。   ……   因为要在学校和班里的女生们一起学习,黎苗和大家的关系迅速的熟稔了起来。相处之后,大家才发现,这个漂亮的不像个真人的女同学,其实并不难相处,她只是有些不爱说话罢了。   黎苗也发现了,她在这个班里,甚至她在这个学校里,都是生活富裕的那一拨儿。班里有些女生,甚至要把自己的生活补贴给攒起来寄回家里。   吃着窝头咸菜,还要拼命学习,加上原本身体底子就不怎么好,黎苗发现卢翠和梁小虹这种年纪偏大的女同学,已经生出了白发。   黎苗把从家里带来的一大壶菊花茶给大家分了。生活上她没办法直接帮助这些同学,所以就隔三岔五的带些茶水给她们,她的茶都是在吊坠里放过的,即便改善不了她们的体质,多少也能给她们提提精神,让她们保持旺盛的精力,不会被艰苦的生活和学习压垮。   蔡昶来的时候黎苗正在帮同学们纠正发音,她在门外等了一会儿,等黎苗闲下来了,才推门而入,冲她招了招手。   “黎苗啊,我看你字写的挺好的,刚好学校有个书法比赛,你报名参加一下?”蔡昶笑眯眯的看着黎苗,学校书法比赛的通知贴出去好久了,可她没看到黎苗报名,干脆自己找上门了,凭她的眼力,黎苗拿个奖应该是没问题的。   “书法比赛?噢,对,有这个事,”不但学校贴的有,班长还在班里动员了,但黎苗没当回事,“我必须得报名?”   “咱们班有几个同学报了名,我是觉得集体活动,你也参加一下比较好,帮系里争荣誉嘛,对你将来也是有帮助的,”虽说重在参与,但能拿个奖是总好的。   “可我喜欢写毛笔字,”黎苗已经习惯了钢笔了,但真要比赛,还得多少给班级争点儿光的话,黎苗觉得她还是用毛笔比较好,毕竟现在大家都用钢笔,她这个也算是物以稀为贵了。   “你毛笔字写的更好?”蔡昶惊喜的睁大眼睛,“那真是太好了!”她应该想到的,什么都得讲基础,黎苗那笔字明显就是下过多年苦功的。   “还行吧,我没见过别人写的怎么样,所以也不敢说自己写的好,那我报个名?然后写两幅字交过去?”   蔡昶觉得她得好好去感谢一下杨葆姗了,这真是捡了个宝啊,而且还让这个宝报了他们西语系,“成,你先名报上,作品慢慢来,还有一周报名才截止呢!”她想了想,“这样吧,你多写几幅拿过来,我找咱们学校的老教授给你看看?”   “行啊,那谢谢蔡老师了,”既然答应了,黎苗十分配合,“我先在家练几天。” 第135章 v章   姜雅逊和杨葆姗他们都是自幼习字的,看到黎苗的一笔小楷,不由叹道,“苗苗的字火颇类钟体,得其天然异趣,却在起承之间多了些峥嵘,看了她的字,我都不敢拿笔了。”本来黎苗把摊子支起来准备写字,姜雅逊也有些手痒,准备给黎苗“示范”一下呢。   杨葆姗嗔了姜雅逊一眼,“你多少年没拿毛笔了?就算是童子功也早丢了,”她有些疑惑的看着桌上的字,“苗苗,我好像没见过你练字啊。”这字可不是一两年的功底。   黎苗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小时候跟家里翻出来的旧字帖上学的,当时啥也不懂,就照着描呗,奶奶,我真写的好?”   黎苗是真不知道自己的字写的好,他们修仙的又不拼这个,她纯粹是跟着老祖学写字练出来的,人家可能写一辈子七八十年,而她足足写了几百年,“这个行吧?”她平时写字很随性的,为了比赛才压着性子一笔笔写的。   “不错,很不错,”不等杨葆姗说话,姜雅逊已经把那张小楷拿到一旁,“这张送给爷爷了,你再来一幅。”   看来她的字真挺好的,黎苗有些小得意,随手写了一幅伟人的词,“怎么样?”   “好,这个更好,这才是我们苗苗嘛,”杨葆姗看着雪白的宣纸上飘逸灵动的草书,又深深的看了黎苗一眼,“字如其人,人如其字,苗苗就是个小仙女儿。”   姜雅逊又有些想伸手,他原来是准备把那幅小楷拿到自己实验室挂起来,闲暇的时候看几眼,当成一种休息,可面前的草书更得他的心,那跃然纸上的潇洒恣意,仿佛可以一洗心中郁气,“苗苗,要不你再写一幅我看看?”   黎苗对这两幅字其实并不怎么满意,她好久没用毛笔了,手还有些生,而且不论是笔还是这种不用研就能用的墨汁,甚至是这种几毛钱一刀的便宜宣纸,都让她发挥不出正常的水平,“我再练练吧,好久没写了,”黎苗指着几处她不满意的地方,“这几处还有些粘滞,我不够专心,下笔时也仓促了些。”   还可以更好?姜雅逊眼睛亮了,“好好好,你别急,写字就得静心,我不催你,你也不要有压力,不过就是学校的比赛,没啥输赢的。”   他四下看看,他的东西当初都抄的差不多了,也没还回来什么,“我去找找老朋友,帮你寻点儿好玩意儿给你用。”这纸这墨,影响发挥……   三人吃了晚饭,照例去校园里散步,现在这祖孙三人都成了首大一景了。   一对精神矍铄气质儒雅的老人,领着个漂亮的和画上人一样的孙女,谁看了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同校的老教授们更会停下来和他们打个招呼,聊了聊姜杨二人的养生之道,再问一问黎苗的学习情况,听说黎苗是西语系的,有留学经验的老师就会和黎苗用英文或者是俄文聊上几句。   黎苗也听喜欢和杨葆姗他们散步的,每次和人打过招呼之后,杨葆姗都会细细和她说一说那人的身份来历,甚至是人生故事。黎苗往往被那些苍老的身影给震惊到,和他们的人生一比,这话本子里的故事太没意思了。   “爸,杨阿姨,”马拥军远远的就看到姜雅逊几人了,他和妻子相互看了一眼,一拉跟身边的马琳琳,走了过来。   杨葆姗登时沉了脸,姜雅逊也没想到马拥军夫妻会来,“你们怎么来了?”   马拥军的妻子时杰笑道,“这不马上端午节了嘛,我们过来看看爸和杨姨,送几只粽子。”   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人家还是送节礼来的,姜雅逊点点头,转身往回走,“到家坐吧。”   ……   几人落座,黎苗拿了暖壶给马拥军三人倒茶,时杰伸手接了,“哟,这就是爸您在乡下收的孙女吧?可真漂亮,听说还是省状元,真是不简单。”   她的目光在黎苗的连衣裙上停留片刻,那时髦的款式她在百货大楼也没看见过,应该是从友谊商店里买来的,看来黎苗住在这儿,没少从二老手里捞东西,想到姜雅逊和杨葆姗补发的工资,时杰的心就扑腾扑腾狂跳。   她和马拥军是双职工,又都是医生,按道理日子应该不错的,但马拥军的妈很难缠,改嫁之后又生了一个,现在每个月还要马拥军给她十块钱生活费,而她娘家也需要贴补,这样一来,几乎要分出去三分之一的工资,而他们还得抚养一对儿女,日子难免就紧巴巴的。   想着今天过来的目的,时杰笑容和煦地看着黎苗,“今年多大了?”   “十九,”黎苗倒了茶,在杨葆姗身边坐了,没再说话。面前这个女人眼睛里都是算计,黎苗不喜欢。   “十九啊,那比我们琳琳大,”时杰看着一直黑着脸的马琳琳,“琳琳,快叫姐姐,这是你苗苗姐姐。”   马琳琳来的时候爸妈特意嘱咐过了,不许她使性子,“苗苗姐姐好。”   “你好,”黎苗可不觉得时杰是善意的,如果真知礼,不应该让女儿先给爷爷奶奶问好吗?   姜雅逊和儿子分别太久了,年前又因为房子的事闹过一场,他不是个善于沟通的人,不知道该和马拥军说什么,只沉默的等着马拥军开口。   “爸,我来是有个事想和你说,”马拥军看到黎苗就头疼,被黎苗拍了那么一下之后,他头疼了好几天。   杨葆姗微微一笑,她就知道,这对夫妻过来准没好事。   马拥军可不觉得自己有啥对不起姜雅逊的。他是举报了姜雅逊平时在家里的反动言论,可那又怎么了?他又没有诬告,而且那时候举报自己父母的儿女多了,也不是他一个。   何况他也是为了妈妈和妹妹,姜雅逊是“反动学术权威”,是臭老九,难道他们要和姜雅逊一起被下放,去农村吃苦受罪?   现在是看着当初下放的人都回来的,可那个时候他怎么会知道还有回来的一天?   可姜雅逊作为父亲,不但不能体谅他们的为难之处,还和他们记上仇了,这世上有和自己亲生子女记仇的父母吗?他怎么不想想,因为他,自己一个才参加工作的小医生,每天过的战战兢兢,在单位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他妈改嫁,也是因为不想彻底的和姜雅逊划清界限,为了他们的前途不被影响,而他,在那个后爹和他前头的子女面前,也总是抬不起头来,这此难处,姜雅逊知道吗?   他不但不体谅他们,竟然还在乡下结婚了,在五道沟那种地方,他竟然还和杨葆姗勾搭在了一起,他对得起他和妹妹吗?   而且那杨葆姗也不是个懂事了,后妈难当,她不应该努力缓和他们父子的关系才对?不但挑拨离间,还不许他们过来?   真的是有了后妈就有后爹!   见姜雅逊不说话,也不问他什么事,马拥军的脸登时红了,他并不想再登姜雅逊的门,一个不念亲情的父亲,不要也罢。但时杰不同意,又给他分析了家里的情况,为了儿女,他也得忍下这口气,向姜雅逊低头。   时杰了解丈夫,忙轻咳一声,推了推马拥军,“爸等你说话呢。”   “是这样的,七月份又要高考了,琳琳的成绩还说的过去,可我们想着她的潜力应该不止于此,但我和她妈工作太忙了,而且过去的高中知识丢的也太久了,既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辅导她了,所以就想着能不能让她过来住些时候,”马拥军越说越气,“爷爷奶奶带孙子孙女不是应该的嘛?这些年你在乡下,可没管过志强和琳琳。”   姜雅逊就知道儿子来了没好事,没想到一来就听到一通指责,一股怒火顶了上来,“我没空,你的孩子你们自己养。”   说完他径直站起来,“我要去实验室了,你们回去吧。”   马拥军没想到几个月过去了,姜雅逊还这么固执,他腾的一下子站起来,一指黎苗道,“你的亲孙女你不管,倒管起外来的了,你到底有没有心?你真以为你老了能靠得住那些外人?”   见黎苗没有一点儿生气的样子,姜雅逊放下心,也不和马拥军生气了,“从我被下牛棚那一天起,我就没想过自己老了要怎么办,亲生儿子都拿大嘴巴子招呼我了,我还指望谁?”   当着女儿的面被姜雅逊揭出了往事,马拥军脸一下子胀红了,“那不是特殊时期吗,我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一家子跟着你毁了?!”   “所以我没有怪过你,你妈带着你和你妹子和我划清界限,我儿子姜立仁和女儿姜立容已经没了,至于马拥军和马爱党,和我有什么关系?”姜雅逊声音平静,他真的没有怪过儿女,那个时候,就算是前妻不这么做,他也会让她带着孩子们离开的。   但他没有怪儿女,不代表儿女就可以对他予取予求,可以反过来指责他。姜雅逊扪心自问,也不觉得他曾经犯过什么错误,如果什么都要归结为“特殊时期”的话,别人在特殊时期犯的错是可能原谅的,那他这个没犯错的人,为什么要被指责?   姜雅逊下放的时候,马拥军和时杰结婚没两年,在时杰的印象里公公是个极温和的人,后来的事时杰都知道也是赞成的。也是因为马拥军和姜雅逊划清了界限,他家里才没让她和马拥军离婚。   但现在姜雅逊回来的,重新成了首大的教授,那就没有再划清界限的必要了,加上他们又听说了姜雅逊和杨葆姗认了个干孙女养在家里,才决定再次登门旧事重提,既然能养干孙女,为什么不能管亲孙女呢?“爸,您别生气,琳琳她爸不会说话,他不是那个意思。”   时杰看了一眼杨葆姗,“当年的事琳琳他爸心里也是很难过的,可没办法,他才工作,琳琳她姑姑年纪还小,一家人要生活,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您回来了,您不知道他有多高兴,我们也都很想能到您身边来好好孝顺您的。”   “不必了,”姜雅逊的犟劲也上来了,“你们过你们的,我过我的,这样挺好的。”   时杰看着簇新的单元房,这样的房子他们医院也才建了一幢,可根本轮不到他们这些年轻医生,倒现在他们一家四口还挤在筒子楼里,而他婆婆那边,则是和后来的丈夫住在大杂院儿里,那条件还不如他们呢。   现在他们的儿女都长大了,却还拉着帘子住在一个屋里。时杰又不愿意儿女去和婆婆还有马家人挤,所以才把主意打到了姜雅逊这里。   姜雅逊老两口住着七十多平的单元房,光卧室就有三间,别说住过来一个马琳琳了,就是儿子马志强也过来,也是尽够的。而且女儿马上要高考了,如果借着姜雅逊的关系能上了首大,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不但杨葆姗,连姜雅逊都不同意,甚至因为这件事,一向和睦的兄妹还大闹了一场。这个真的是出乎时杰的意料,她以为姜雅逊会和其他平反归来的老专家们一样,将那段不愉快的经历就此揭过。   看来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姜雅逊在乡下又给自己找了个老伴,这个老伴不肯接受他们这些前头的儿女。   “我知道让琳琳过来是给二老添在麻烦了,可琳琳这孩子眼看就要高考了,她那成绩不上不下的,唉,”时杰把目光落在黎苗身上,“这不是听说她苗苗姐姐来了嘛,苗苗是南省的状元,这成绩肯定没得说,琳琳过来,她们两个也可以做做伴,苗苗也能辅导辅导她。”   时杰说的满脸是笑,伸手就要去拉黎苗,“婶婶可把琳琳交给你了。”   黎苗看着面前这个圆圆脸女人,她手一抬,躲过了时杰伸过来的手,“瞧时大夫这话说的,你和马大夫都好好的呢,怎么就把女儿往别人手里托付呢?你敢给,我也不敢接啊!”   这人还挺会自说自话的,怎么着就成了她婶子了,还直接把闺女甩过来了,她当初想跟着爷爷奶奶学习,还狠下了一番功夫呢!“而且你这大学生爸妈都教不出来,我们就更教不出来了,你是不是觉得你女儿肯定考不上大学,所以提前想找个人背锅啊?要是马琳琳这次没考上,是不是就可以一直住到考上为止?要是一辈子考不上,爷爷奶奶是不是还得给她包安排工作?”   时杰还真是这么打算的。可这么隐秘的心思没想到被黎苗直接给戳破了,“你,你胡说什么啊?”   时杰立马变了脸色,“我不过是看你陪着爸爸和阿姨,才对你客气几分,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我们家琳琳好不好的,轮不着你来说!”   “呃,我知道了,只许你们两口子翻来覆去的说自己闺女成绩不好,得找别人来教,但不许别人说,明白了,”黎苗知道姜雅逊不擅和人争执,也不为难他了,自己撸袖子上就行了。   马拥军听到老婆被怼,不干了,“你算什么东西?别以为住在这儿就是这家的人了,这个家轮不着你说了算!”   “轮不着我,难道轮着一个姓马的?马同志,你在姜家吆五喝六的想干什么?”黎苗不愿意让姜雅逊难过,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但马拥军这种人也是个大奇葩,她不收拾他真的是咽不下这口气。   “我,”马拥军整张脸都胀红了,他其实很想把名字改过来的,但他用了这个名字十几年了,改名换姓不是跑趟派出所那么简单,而且他的儿女现在也都姓马,“这不是我愿意的,这是有特殊原因的。”   “嗯,我懂了,你的名字是组织分配的,你后爹也是组织分的,”黎苗冷笑一声,这种敢做不敢当,只会推卸责任的懦夫,看一眼都恶心。偏偏他们又贪心的很,在利益面前,什么都顾不上了。   黎苗言辞如刀,“不想承认自己无情无义数典忘祖,有奶便是爹,非要说什么特殊原因,顾爷爷家,我奶奶家,怎么就没有遇上你这种‘特殊原因’的儿女呢?”黎苗冷笑一声,“你也别拿什么养老不养老的事来威胁我爷爷奶奶,我把话放这儿了,我叫他们一声爷爷奶奶,这辈子就是他们的孙女,他们我来养,用不着你这种孝子贤孙!”   马拥军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黎苗的话太伤人了,句句都往他的脸上抽,“你不过是看上我爸的工资和房子,装什么装呢,我呸。”   杨葆姗绝不许别人诋毁黎苗,冷笑道,“看上了就看上了,怎么着?我和老姜愿意给,你管得着吗?”   “马拥军,我和你爸一身病,在五道沟受罪的时候,就是苗苗在跟我们跟前尽的孝,现在我们回来了,当然要留真正孝顺的在身边,我还是那句话,你爸的工资我管不着,但我的工资和这房子,你们兄妹沾都别想沾!”   她看着一直抿着唇不说话的马琳琳,“丫头,你也不小了,早过了明事理的年纪了,他们听不懂,那我就和你说,考大学凭的是自己的真本事,除了你自己,谁也帮不了你,不要老想着靠别人,我和你黎苗姐姐,都是靠自己走到今天的,我们可以,你只要努力了也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再喊一预收,幻言和古穿各一遍,开那个还没有想好。作者专栏可见 第136章 v章   马琳琳憋的两眼泪,拳头攥的紧紧的。她是不小了,家里的事马拥军和时杰也没有瞒她,甚至来的时候,又把道理和他们的打算跟她仔细说了,还提了她如果能在首大生活的好处。   这些她能不知道吗?她来爷爷家里几次,每次来,家里都会添了新家具,那收音机,大座钟,还有书房里的写字台,黄色塑料壳的台灯,这些她只在同学家里见过,而她却没有的。   如果她能搬进来,那这些她就可以随便用了,她还可以请同学们到家里来做客,告诉大家,她有个当教授的爷爷,还有个在报社当书记的奶奶。   这是工人爷奶和那个大杂院没法比的。   可人家根本不认他们!   不管她爸妈用什么法子,她都住不进这个家!   果子就摆在面前,可就是怎么也够不着的痛苦烧的马琳琳想放声大哭。她想骂马拥军,他明明是姓姜的,为什么非要认一个油腻粗鲁的老头子当爹,为什么要改名马?为什么要得罪爷爷?   “奶奶,您就原谅我爸吧,他不是故意的,他已经后悔了,”一旦开了口,后头的话也也不再艰难,“我会好好学习的,我还会做家务,洗衣裳做饭我都会,”她看了黎苗一眼,没见黎苗时那份高高在上早就无影无踪了,换了她,她也会更喜欢黎苗这样的孙女,“我还会跟着苗苗姐姐好好学,将来也争取考上首大。”   杨葆姗摇摇头,“黎苗不是谁都能学得了的,而且她在五道沟那种小村子里都能考出来,你现在的条件比她强太多了,就算不靠着我们,也照样能够学的好,我和你爷爷年纪都大了,现在只想好好工作,把过去浪费的时光都追回来,不辜负国家的希望,没时间也没有精力替别人带孩子。而且你马上要高考了,现在最主要的精力要放在学习上,而不是做家务。”   她的儿子都没想过要给她添麻烦,她为什么要替别人养孙女?杨葆姗嫁给姜雅逊,图的是他这个人,他身后那些乱七八糟的儿孙们她没有半点儿兴趣,她也不想把自己的精力分给他们。   马琳琳已经呜呜咽咽的哭上了,姜雅逊皱着眉头,他是寒门子弟,在那个年代能读书就吃了不少的苦,好不容易国家安定了,又遇到了运动,这一生可以说波折坎坷就没断过,可再苦再难,他都咬着牙坚持下来了。马琳琳这点儿事在他眼里根本算不得委屈,怎么就能让她哭成这个样子呢?“行了别哭了,”姜雅逊看了看表,他这块表已经被杨葆姗换了表蒙子,上了弦照样分秒不差,“我得赶紧去实验室了,你们也走吧,别打扰你们杨阿姨,她上了一天班,也累了。”   时杰没想到半年过去了,姜雅逊比之前更加的软硬不吃,她冷冷的看着黎苗,“爸,家里遇到事的时候,能依靠的就是自己的儿女,你真觉得这半路认的孙女可以给你养老?这漂亮话谁不会说啊?你要是不是首大的教授,一个月没有七十多块的工资,你觉得她会认你这个爷爷?”   姜雅逊推了推眼镜,话也说的很不客气,“当初立仁把你带回来的时候,我心里是不赞同的,胸中正,则眸子瞭焉,你这个人算计心太重,可是立仁就看上你了,婚姻自由,我这个当爸的也是反对无效。所以你可以坚持你自己的算计,但不要用你的算计来想别人,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你这一种人。”   时杰没想到姜雅逊一个当公公的,居然会当着大家的面这么说她,气的满脸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当初的事她并没有忘,她和马拥军是大学同学,马拥军家人口简单,姜雅逊还是大学教授,系主任,她和她家对这门婚事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但她跟着还叫姜立仁的马拥军回家的时候,敏锐的察觉到姜雅逊对她的冷淡。家里孩子带了女朋友回来,哪家不是高接远送的当宝贝一样?时杰当时心里就有些不痛快,但想到马拥军和她说自己爸爸的那些话,时杰又释怀了,姜雅逊就是个除了会教书读书,俗事全然不通的书呆子,姜家所有的事都掌握在未来婆婆手里,姜雅逊的态度对她造不成任何影响。   可现在她才知道,姜雅逊当年就没有看上她。   杨葆姗可不愿意马拥军两口子出去说黎苗的是非,“有件事我得和你们说清楚了,虽然我和老姜的工资爱怎么花爱给谁都是我们的自由,但黎苗自己钱也不少,根本用不着我们贴补,”她似笑非笑的看着马时两口子,“并不是所有人看见我们,就会先想到我们的身份地位还有工资的。”   黎苗把一只保温杯递给姜雅逊,里面是她泡的菊花,今天姜雅逊气着了,得喝点儿菊花败败火,“爷爷您快去吧,路上注意脚下。”   姜雅逊接过保温杯,也不再理会马拥军几口子,开门就出去了。把马拥军几个直接摞在了那里。   马拥军没想到姜雅逊就这么走了!他走了那他们怎么办?杨葆姗可是难缠的很,今天一看这个黎苗,也不是个好货,“诶,你把话说清楚,为啥不让琳琳住过来?她是你亲孙女。”   黎苗上前一步挡在马拥军前面,“你们走,还是我把你们扔出去?对了,你是在附属医院工作的,要不要我和奶奶明天去见见你们领导,再给大家讲讲从姜立仁变成马拥军的故事?”   马拥军伸手想推黎苗,手腕却被黎苗给握住了,他嗷的惨叫一声,“疼疼疼,你放开,放开我!”   黎苗听话的松开手,马拥军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好了,我放开了,你们赶紧走,以后也别来骚扰爷爷奶奶,不然谁丢人可真不一定。”   时杰是听丈夫说过他前阵子头疼是因为被黎苗拍了一下的,现在丈夫痛苦的样子肯定又是黎苗下了黑手,她一把抓过马拥军的胳膊,去查看他的手腕,“黎苗我告诉你,拥军要是胳膊落了伤,我就去公安局告你!”   “你随便,你不是守着医院的嘛,好好给他检查检查,”黎苗拉开门,“我这个人最擅长的其实不是学习,而是给人留下查不出来的伤痛,不信的话你们可以验证一下。”   看着扶着马拥军的时杰出了门,马琳琳抽抽答答的跟在他们身后,上次也是这样,爸爸和姑姑过来闹了一场,不过哭的是姑姑,但他们啥也没闹到手,这次又是这样,还害的她跟着叫人数落,好像她离了爷爷和继奶奶,就真的考不上大学了一样。   好好的一个姑娘,却有这么一对爹妈,黎苗挺同情马琳琳的,“你也别哭了,这事说到底是你爸妈不争气,你以后不跟着他们学就行了,记住了,自己挣到手的用起来才有底气,别人的东西少惦记就不会被人瞧不起。”   马琳琳的的眼泪更多了,黎苗也太坏了,不但骂她们,还气她,“你少管!”她朦胧着两眼留恋地看着亮堂堂的客厅,别人家还都是电灯泡呢,爷爷家都用上电棒了,整个房间雪亮雪亮,“这是我爷爷家!”   ……   “好好的姑娘都叫教傻了,”人一走,杨葆姗把门给关了,喟然道。   黎苗也跟着摇头,要不怎么说父母很重要呢,这个马琳琳真的还不如李红梅懂事呢,“唉,好心情全叫这两人给搅坏了,爷爷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是很难过的。”   她挽住杨葆姗的手,“等爷爷回来了,奶奶你好好哄哄他。”   杨葆姗没把黎苗的打趣放在心上,“唉,要是我们没结婚,兴许就不会有这些事了。”如果他们没结婚,姜雅逊有很大可能会接受那对没良心的儿女,看在他高工资的面上,一家人起码有维持表面的平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剑拔弩张的。   “爷爷只是话少,心里清楚着呢,奶奶你可不能这么想,爷爷才不会稀罕那些表面的和睦呢,”黎苗不觉得姜雅逊会做那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事,而且没有杨葆姗,姜雅逊就分不到这样的单元房,没有这房子,只怕马家兄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渴望和父亲一家团聚。   “算了,不说这个了,”杨葆姗不想再提这些糟心的事,“你不是还要练字吗,把纸铺开,咱们一起写!”   ……   姜雅逊看着黎苗递给他的那幅字,“这是你写的?”   “嗯,我专门写给爷爷的,”黎苗又拿出一幅,“这个是给奶奶的,怎么样?”   姜雅逊细看那纸那墨色,“这可是好东西啊,真真是相得益彰,就差方好印了。”   黎苗这才意识到,她从吊坠里翻出来的东西应该是好东西,这是她以前从文治国家里翻出来的,看着东西不错,就拿出来用了,“我让杜向红带我去转了转,看着这纸和墨都像是有年月儿的,卖的又不贵,就买下来了,印嘛,好石头不好得,有了好石头还要好刀工,那就更加难得了,”黎苗特意用了这样的纸和墨,是想哄姜雅逊开心的,比赛她是断然不会拿出来的,万一落到有人心眼里了,而且她对什么名次也没有多少渴望。   杨葆姗拿起黎苗给她写的那幅字,“这都裱好了,奶奶明天就去挂在办公室里,”写了裱好,可见黎苗是真的用了心的。   黎苗又拿出一幅,“这个是给顾爷爷的,这个是方奶奶的,就是我联系不上方奶奶,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这样吧,你把这两幅字都给你顾爷爷送过去,请他想办法转交给你方奶奶,”杨葆姗最喜欢黎苗的就是她念旧情的性子,“方老知道你一直惦记着她,肯定很高兴。”   ……   黎苗没想到张潜居然回来的这么快,这才走了一个多月,他就站在了教室门外。   “你,你这就回来了?”黎苗看着还带着倦色的张潜,“什么时候到家的?”   她上下打量着张潜,和上次见面时的活力满满相比,这次的张潜看起来人有些消沉,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张潜看着穿了一条天蓝色连衣裙,腰间束着一根白色腰带的黎苗,喉头微哽,把那句我想你了咽了回去,他忙将脸转到一旁收敛了下情绪,才展颜笑道,“前天到的首都,昨天做了交接,今天早上回的家。”   这才中午,就跑到学校来找自己了?黎苗举了举手里的饭盒,“要不,你和我一起去食堂吃点儿?”   张潜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这会儿他们已经被下课的目光包围了,要是一起去食堂,就没办法说话了。   张潜一副满腹心事的样子,黎苗想了想,“这样吧,咱们一起去找我爷爷,然后中午我给你们做饭吃。”   有什么话在家里说也更方便一些。   ……   黎苗在厨房做饭,一边听着张潜和姜雅逊聊着苏俄那边的风土人情。极寒之地她知道,但人高马大可以和熊打架的人种她还是头一次听。   “我随便炒了点儿菜,咱们吃捞面,”黎苗把做好的饭端出来,“爷爷这是你的。”   能和人聊聊自己曾经呆过的地方,姜雅逊十分的高兴,他接过面,“张潜你也吃,别客气,苗苗的手艺很不错的。”   张潜看着碗里的面,深吸一口气,“苗苗在家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能干姑娘,做饭也是没得说。”   他把面拌好挟了一筷子大口吃了,“嗯,就是咱们宝山味儿。”   ……   吃完了饭,姜雅逊去休息了,黎苗把泡好的茶放在张潜面前,“出什么事了?”   张潜看着玻璃杯里碧绿的茶叶,“这茶不错,毛尖?”   “嗯,我让晓辉哥特意去收的,除了咱们自己喝,他跑车的时候,也往外贩,销路还不错的,”黎苗抿了口杯里的茶,李晓辉在经商上真的是天赋异禀,和汽车队里的几个人合伙之后,他们从临市拉了茶叶,把自己常跑的几个地方各单位的办公用茶给包了,听说连单位夏天的防暑降温福利都拿下了,就茶叶这一项,他就小赚了一把。为此他给黎苗写信的时候,还遗憾的说现在不能自己买茶山了,不然他都想搞座山自己采自己卖了。   张潜对李晓辉也有些印象,知道黎苗和他的关系甚至比黎家那两兄弟还要亲近,“晓辉哥确实挺有能力的,他还在跑车?”   “嗯,和来回贩货比起来,车队的工作简直就是副业,”黎苗想想李晓辉在公私两项上的精力和收益,他在车队当临时工,真的只是为了有车可开,“不过他乐在其中,干劲足着呢。”   “喜欢干就行,现在政策变了,也不再像以前那个抓的那么严了,而且只靠百货楼和国营商店,也确实满足不了大家的需要,”张潜回想着他一路看过来的情况,“晓辉哥这条路选的还是不错的。”   说到这儿,张潜又想到一件事,“我听说现在在试行包产到户了,不知道五道沟开始了没有。”   这个?黎苗还真不太清楚,不过把地分给自家种,而不是每天出工挣工分,这个黎苗举双手赞成。她的能力一个人种几十亩地都没问题,却要和正常人挣相同的工分,多冤啊,“唉,家里出了我二哥的事之后,就很少给我写信了。”   其实之前黎进忠给黎苗也没写几封信,从黎华刚出事之后,更是一封信也没来过了,黎苗也装不知道,只每半个月往家里写封信报个平安,省得苗兰花为她担心。   “不过真分地的时候,你们兄妹三个户口都出来了,也分不到多少地了,”土地是农民的根,分不到足够多的地,只怕黎进忠会不开心。   黎苗不在意这个,她又没想真的种一辈子地,而且等她有工作了,还想把苗兰花接过来呢,“对了,不知道首都有没有房子卖?我私人可以买的那种。”   “你要买房?为什么?”张潜被黎苗的神来之笔吓了一跳,“你有钱?”   黎苗点点头,“嗯,还不少,我总不能没个自己的窝吧?而且我听奶奶说过,这房子里单位分的,将来还要收回去的。”   张潜了然的点头,他见过单位里的筒子楼,他无法想象让黎苗吃饭睡觉在一间小屋里,还得和大家一起挤厕所的情景,但说让黎苗将来住在他家,他爷爷的房子其实也是国家的,“我帮你打听打听吧,”张潜看了黎苗一眼,“其实我也有些积蓄的,你要是钱不够,我可以借给你。”   张潜帮自己打听房子黎苗已经很感激了,怎么会和他借钱?而且她也不认为张潜会比自己有钱,“咱们先听听价钱再说吧,”黎苗想到杜向红,“我还可以让我们班里的首都学生帮我问问。”   “像姜爷爷这样的单元楼国家是不会卖的,要想买,就得找那种四合院了,就是那些都比较破旧,我怕你住不惯,”张潜立马开始在脑子里搜索这事可以让谁帮着打听,“贵倒不会太贵。”   “四合院才好呢,接地气啊,”虽然这单元楼有水有电还干净,但黎苗嫌小,五道沟的黎家小院儿都比这个大多了,“地方越大越好,等买下来,也装成这种水电,将来把爷爷奶奶也都接到那儿住,这地方人一多就转不开身儿。” 第137章 v章   黎苗心里算着自己的存款,她得提前和李晓辉打个招呼,如果她要买房的话,投到李晓辉那边的钱就要拿回来了。   张潜见黎苗手指敲着桌子静静出神,不由失笑,“这还早着呢,有没有房子,得多少钱,咱们可都没有一点儿数呢。”   “也是,”黎苗其实也不急,她才大一,只要毕业之后有个舒服地方住就行了。   “说吧,你遇到什么事了?要是工作上的我就不问了,”黎苗看着即便是在笑,眉宇间也带着愁绪的张潜。   张潜来找黎苗,也确实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我见着宋晚玉了。”   “嗯,她不认你?还是不肯和你回国?”   张潜摇头,“那倒不是,她身体很不好,”张潜已经不记得宋晚玉了,但他看到的宋晚玉和张大娘给他看的照片差的太多了,“人瘦的只剩一张皮了,她倒是想和我回来看看,但她那边的丈夫不同意,说是不相信咱们的医疗技术。”   “那你呢?怎么想?想把她接回来吗?”黎苗不太懂亲情这东西,也猜不到张潜的真实想法,但他看起来不开心是真的。   “咱们讲究个叶落归根,她想回的话,我想完成她最后的心愿,”张潜神情沉郁,“只是这件事也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我尊重她的选择吧。”   “她得了什么病?”听张潜的意思,宋晚玉是没几天好活了,人都这样了,张潜也没必要再和她计较她以前对他的亏欠了,黎苗觉得张潜挺可怜的,幼时丧父,后来妈也走了,现在好了,最终见到亲妈了,她却真的要走了,这还不如不见呢。不知道消息的话,还可以以为她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好好的活着。   张潜这次最主要的目的并不是去见宋晚玉,但他没想到宋晚玉已经是病入膏肓了,这让他真的很难接受,“听说是乳腺癌,做了手术之后,没几年又复发了,现在已经转移了,那边大夫说没有再做手术的必要,只能采取保守治疗了。”   那就是真没救了,黎苗轻叹一声,“赵爷爷知道了吗?宋爷爷呢?”   “我外公已经走了,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他,我爷爷知道了,”张潜靠在藤椅上,疲惫的皱着眉,“我爷爷的意思是,把人接回来,这里才是她的家。”   看样子这件事宋晚玉还得听现在丈夫和儿女的意思呢,这边是儿子,那边人家也儿女成行了,黎苗开解道,“那边的想法也是对的,咱们的医疗水平兴许就是不如人家西方呢。”   到底是自己的母亲,知道她好的时候,还可以当成路人,甚至怀着一份不满或不屑,但当知道她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顺风顺水的时候,张潜却没办法把她当路人了,“那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倒觉得,可以回来看看中医,”他自嘲的一笑,“死马当成活马医呗,总不能等死。”   ……   晚上杨葆姗回来,黎苗把张潜母亲的事大概和她说了,引得老人一阵唏嘘,“算着年纪,那位宋女士还很年轻呢。”   “嗯,”黎苗对抛下孩子的女人生不出什么好感,“张潜他爸牺牲的时候更年轻。”   “你这孩子,”杨葆姗摇摇头,“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只要她问心无愧就好。”   “她怎么样我才不管呢,就是看着张潜有些可怜,还不如不联系呢,这算什么事?”黎苗是在可怜张潜,到底是他妈,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接回来也好,他能伺候几天的话,将来心里也不留遗憾,”杨葆姗也认为最好是把宋晚玉给接回来,不为她,也得为张潜。   ……   张潜也只是在家里匆匆住了一晚,他没有直接回部队,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人没抓到?”   张潜颓然的摇头,“线索已经断了,倒是找到他家里人了,可他们对于远志的行为一无所知。”   办公桌后的白发老人站起身,缓步走到张潜跟前,“就这么叫人大明大放的开着咱们的飞机跑了,这是咱们整个海军的耻辱!”更让他们感到惭愧的是,他们还没有一点儿办法,“就算是亡羊补牢,这次的计划也只准成功。”   海军航空兵的中队长,居然开着歼6跑到了棒子国,后又去了对岸,还公开发表反动言论,这件事只要是个军人就不能忍,张潜一脸严肃,他不是计划的总负责人,但却担任着无可替代的角色,“我听来的消息,那边其实也乱哄哄的,到处抓人,要是能找到机会把叛徒给干掉……”   老人摆摆手,“这不是最主要的,而且现在全世界都看呢,现在咱们要做的是把策反的整条线给挖出来,五千两黄金,真是大手笔啊!”   “有没有人联系你?”老人凝眉问道。   张潜摇头,他在东北呆了半个多月,感觉到了被人盯梢,但却没有见到可疑的人员,“咱们的调查已经结束了,我又见过了宋晚玉,如果再呆在那里,怕引起他们的怀疑。”   “不要急,”老人拍了拍张潜的肩膀,“这明晃晃的鱼饵摆在这儿了,就不怕鱼不上钩。”   张潜是他们精挑细选出来给对岸准备的:   有个当司令的爷爷,还是战斗英雄,但却在运动中饱受迫害,而且他的军衔职务和他的军功和背景都不匹配,而且现在他那个在国外的母亲也出现了,这可下手的地方太多了,他开起了玩笑,“于远志值五千两,你怎么也值个一万五,放心吧,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去吧,去见见老宋,他是你的直接负责人,把你这次的经历和他详细谈谈。”   张潜敬了个军礼转身出去了,这次特意把他的堂伯调了过来,作为他们这次行动的主要负责人,张潜能进西海舰队,当初也是这位堂伯在下面做的工作。现在堂伯调回首都,两人来往频繁一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   黎苗没想到自己的字在学校居然大出风头,不但得了个特等奖,还被首都文联的工作人员找过去谈话,希望她能加入文联下属新成立的书法家协会,成为最年轻的书协会员。   书法家协会?这个名词黎苗是第一次听说,她对这些组织一向是敬而远之的,作为玄猫,上千年她都是独来独往,就没有成群结队的习惯。   “你直接给拒绝了?”杨葆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这个孩子可真像你爷爷。”姜雅逊也是这么个脾气,除了自己的研究和专业,两耳不闻窗外事。   黎苗苦着脸,“我看上头写的那么多条条框框,还规定了时间地点参加各种活动,”除了遵守学校的规矩,其他一切规矩黎苗都不想遵守,“太麻烦了!”   而且她一去文联,居然还有人问她要不要参加文工团?“奶奶,我还是好好上学吧。”   “你这个傻孩子,学总有上完的一天吧?毕业之后呢?这些经历对你将来的工作分配都很有帮助的,如果能分到市文联也很不错啊,”杨葆姗发现黎苗虽然学习刻苦,但对什么都没有企图心。   当初选专业的时候她就是这样,杨葆姗以为黎苗是年纪小,对外面的世界不了解,现在看来,是她天性如此,“难道你是准备将来和晓辉一起做生意?”   做生意?黎苗摇摇头,她不觉得自己做生意能比李晓辉强。真和他一起做生意,肯定会影响到李晓辉发挥的,倒不如像现在这样,李晓辉缺钱她就支持一些,挣钱就分点儿。   赔钱么,黎苗可是看过话本子的人,这个年代好像有点儿脑子愿意出力,就没有不挣钱的人。   “我最想干的事,就是懒着,找个太阳地儿晒着暖睡觉,旁边放本书,再沏杯茶,睡醒了我喝茶看书,看困了我接着睡,”黎苗歪头想着自己的美好时光。以前在村子里她这么过的话,肯定会被骂成懒丫头,但以后她毕业了,有自己的房子,天天晒着太阳睡觉应该没有管得着哈?   杨葆姗被黎苗的“伟大理想”给逗笑了,“我们这些老家伙还在争分夺秒呢,你年纪轻轻倒想闲着,这也太腐败了。”   “难道奶奶不想这样?”黎苗反问,这样的生活多美啊,她可以一直这么活着,活到老祖想起她来,把她接回去。   “你不是想周游世界吗?怎么又成睡懒觉了?”杨葆姗看了黎苗一眼,他们从出生开始,就了生存,为了学业,为了国家,没有一刻停歇过,黎苗描述的日子很好,但好像从来没属于过他们。   提起这个黎苗有些发愁,老祖把她送过来的太早了,现在出个国挺不容易的,她倒是想出去看看,可国家不允许啊,“这不是还出不去嘛,我打听了,除非是公派,还有指定的国家。”   “你还真打听了?”杨葆姗没想到黎苗居然“默默”的做了许多事,她想买个房子已经很让她吃惊了,没想到她还打听了出国的事。   “这有什么难的,我上的可是西语系,说是有出国名额呢,”黎苗耸肩,“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轮到我。”   “那你还不积极参加社会活动?你的表现会决定你能不能拿到名额,”杨葆姗嗔了黎苗一眼,嫌她没有成算。   黎苗却是知道,用不了几年,出国就不像现在这么艰难了,她何必为那几个名额委屈自己?“没事,是我的我就要,不是我的我不争,顺其自然。”   ……   班主任蔡昶却不能理解黎苗的行为,知道她婉拒了文联的邀请,她特意把黎苗找到办公室,“这是个好机会,你回绝的太草率了,我托人和那边联系了,说你会再考虑的。”   黎苗有个好习惯,就是对老师格外的尊重,蔡老师开口了,她不好拒绝,试探道,“咱们课也挺忙的,这样行不行,如果需要交作品的话,我按期上交,要是真有什么去学校教中小学生写毛笔字,我也可以去,其他的活动我就不参加了?”   蔡昶执教十几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学生呢,但黎苗把学习放在第一位的做法又让她挺满意的,“也行,我和那边沟通一下,以咱们学校的名义替你提要求,毕竟学生还是以学习为重,”   说到这儿她意味深长的看着黎苗,“马上要期末考试了,你得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才行。”   她可没忘了,黎苗和牛卫华还有个赌约呢。   说到期末考试,黎苗灿然一笑,“老师放心吧。”她不觉得大学的课程有多难,而且她还比别人每天多几个小时,要是再拼不过,得找块豆腐撞死了。   ……   黎苗在首都忙着备考,家里却是一片的愁云惨雾,黎华刚的分配下来的,听上去还不错,宝山县邮电局,可伴随这张派遣证的,还有宝山县邮电局的一张通知,黎华刚被直接分到前进公社继续当他的邮递员去。   这个工作安排黎华刚怎么能接受,这还不如他在县里当洋灰工呢,那个虽然脏累,但起码在县城,如果他一直在厂子里,两年下来,说不定已经转正了,现在可好,落了一身的账,却被分的到公社邮电所!“爸,我不去,你去和县邮局的领导说说,我这样的中专生咱县就没几个,我应该留在县里工作!”   “你给你闭嘴,让我去说,我没这么大的脸!”黎进忠已经做了最坏的思想准备,儿子能保住毕业证,还分到正式的工作,吃上了商品粮,他已经别无所求了,“这怨谁?你能怨谁?还不都是你自己作的?”   黎华刚肠子都悔青了,“可我都知道错了,这几个月我在公社里表现一直都很好,成天给社员们送信,我都跑坏了两双解放鞋了……”   苗兰花拍着怀里的大妮,幽幽道,“乱搞男女关系,搁解放前你得被扔进七宝河,解放后你得被挂破/鞋游街!现在你还有正式工作,这得感谢国家感谢领导,还想去县里上班,你看哪个领导还说要你?”   要不是他是她亲生的,苗兰花真的不许黎华刚再踏进黎家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粗心了,幸亏这次来得及 第138章 v章   这两个月苗兰花看到他就没有好脸色过,黎华刚都在怀疑,她到底是自己的妈,还是柳青的妈?“妈,你是不是我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这事都不能怨我一个人,是田秋玲,田秋玲勾引我的!”   苗兰花冷眼看着歇斯底里的儿子,心里只剩下失望,“你是我生的,没人比我更清楚你是啥人了,田秋玲不是好货,但最坏的就是你!你不去人家面前摇尾巴,人家吃饱了撑得和你一个有孩子的男人乱搞?”   苗兰花站起身把大妮儿放在黎进忠怀里,“等华刚报道的时候,我陪他去前进公社!”   这半年黎进忠已经被不争气的儿子折磨的完全没了精气神,黎华刚的留校察看处分,那是要记在档案里的,而且这种男女关系的事传的又最快,县里怎么会留一个有作风问题的学生在县邮局工作?以后只怕想提拔都难了。   “你想去就去吧,我也懒得动。”   黎华刚却警惕的看着苗兰花,“我自己会去报道,不用你跟着,”他妈绝不是关心他才跟着去的。这段时间他已经看清楚了,苗兰花恨不得没有他这个儿子。   苗兰花居高临下的看着忐忑不安的黎华刚,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如果他变成这个样子,苗兰花能不伤心吗?可是再伤心日子也得过,而且她是他亲妈,还要想着把儿子扳上正途,不能由着他胡作非为下去。   “为了让柳青帮你说好话,你爸和你晓辉哥借了五百块,这钱可是得由你还的,还有这两年你上学的钱,那是你大哥的工资。你大哥省吃俭用的供你,你就拿这个成绩回报他?将来你嫂子问起来,你要咋说?你哥要咋说?”   听到苗兰花说自己欠的账,黎华刚顿时怂了,他原本想把这两笔账糊弄过去的,七八百块钱呢,他什么时候能还得完?而且他离婚了,将来不得再婚?那可又是一笔花销。   “欠账不昧,见官没罪,我又没说我不还,这事你别管了,我慢慢还!”   “慢慢还?你大哥可以让你慢慢还,人家晓辉凭啥?”苗兰花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黎苗喜欢和黎华刚动手了,这种孩子,她也只想臭揍他一顿,“以后你的生活费一个月八块钱,剩下的都由我来存着,等存够了,我帮你把账还上!”   黎华刚一下子跳了起来,“八块?八块怎么花?不行!”   “你这两月,每个月五块不也没饿死吗?”苗兰花不以为然道。   “那是我在公社食堂搭伙了,”想想公社食堂的饭菜,黎华刚就一阵儿反胃,他再也不要吃煮白菜,煮萝卜,煮冬瓜了。   苗兰花不为所动,“不想搭伙也可以,你可以自己开火做饭,那样更省钱,八块都用不了。”   黎华刚立马把目光投向黎进忠,这个家还是男人说了算的。   黎进忠根本不看黎华刚,“就照你说的办吧,”这话他是和苗兰花说的,现在在这个家,黎进忠觉得自己早就不是一家之主了,他是什么?一个把儿子养成废物赔钱物的不中用男人。   见黎进忠不帮自己说话,黎华刚傻了,“那我不去上班了。”   “不去也行,现在村里正分地呢,让你爸帮你把户口迁回来,咱家还能多分一亩多地,我和你爸年纪越来越大了,以后地里活就靠你了,”苗兰花根本不怕黎华刚的威胁,她甚至希望黎华刚不要去上班,老实呆在她眼皮子底下,省得再惹出什么是非来。   “你偏心,要是老大和苗苗,你会这么对他们吗?”   “老大和苗苗谁也不会做出这种丢先人的事,”苗兰花真希望当初自己没生这个儿子子,她站起身,“去把屋后柴火给我搬到厨房去,不然晚上没你的饭!以后家里就是这个规矩,人家收音机里可都说了:不劳动者不得食!”   黎进忠刚想说他去,碰到苗兰花凶巴巴的眼神又坐下了,以前在家的时候,不论是黎华强还是黎苗,每天都在帮他们夫妻干活,只在这个老二,被他给宠坏了,“咋,你妈说的话你敢不听了?”   黎华刚这才真正意识到,他这次的祸是闯大了,再不会像以前那样,过些天哄一哄黎进忠就能翻篇儿,他悻悻的站起身,“去就去,”他看着黎进忠怀里的大妮儿,“你们怎么不让柳青把大妮儿带走?”   柳青要是把女儿带走,想再嫁就难了,而他没有大妮儿,也好再找对象,“我以后要在家门口上班,带着个大妮儿,还咋再找对象?”   苗兰花顺手从厨房拎出一根擀面杖,不管不顾的就往黎华刚身上甩,“我打死你这个畜牲,你就不算个人!还想找对象?你出事才多久?我告诉你,你就给你打一辈子光棍吧!”   ……   杜向红对黎苗的成绩比自己的还关心,确切的说,大家对黎苗这次的期末成绩都很关心,毕竟她可是省状元来着。   “这么高?你听力和口语,我的天,”杜向红看着黎苗的分数,再看看自己的,一头倒在课桌上,其他成绩靠底子和刻苦还能考个不错的成绩,但专业课,太难了!“我天天和你一起上的课啊,黎苗,你的脑子里是不是比我多长了什么?”   黎苗的成绩几乎科科满分,这是什么概念?牛卫华的脸都青了,他把自己的成绩单夹在书里,低头翻书,想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卢翠从黎苗手里拿过她的成绩单,和自己的一科科对比,其实对自己的成绩卢翠是满意的,后两个月黎苗开始帮她们补课之后,她的口语和听力都有了质的飞跃,居然都及格了,以前她以为她要挂科的,“苗苗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肯定考不出这样的成绩。”   梁小虹也凑了过来,“对对对,我以前英语一点儿基础也没有,稀里糊涂的被收进了西语系,你不知道我才上课的时候那个绝望啊,”她晃着手里的成绩单,嘿嘿笑道,“居然都及格了!”   梁小虹神秘的冲杜向红笑道,“向红,你发现了没有,我觉得我和卢翠都变年轻了!”   卢翠也是这么觉得的,她觉得自己好像比以前白了一些,脸上因为怀孕而生的蝴蝶斑都淡了,“我也觉得有点,可能是首都的水土养人的很。”   “嗯嗯,我也是,我有点儿少白头,”另一个女同学坐过来给大家看她的头发,“这里有一络头发只要长出来就是白的,你们现在看看,是不是少了好多?”   杜向红倒没注意到这些,她认真端详了梁小虹和卢翠几眼,“可能是你们现在每天都在教室里学习,不再像以前那样下地劳动了,就捂白了。”   黎苗却是知道,这些变化是因为她给她们带的菊花茶的缘故,不过这些变化归于学习挺合适的,省得别人对她起疑。   “嗯哼,”见班里的人都齐了,杜向红清了清嗓子站起来,“班长,有件事是不是该拿出来说一说了?”   什么事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的很,甚至考试前,他们男生宿舍里还讨论过,不过男生们普遍看好牛卫华。他们朝夕在一起,知道牛卫华人聪明基础又好,而且这阵子他的努力刻苦大家都看在眼里,这努力就会有回报,牛卫华赢了黎苗,应该是合情合理的。   可黎苗的成绩一下来,所有人都傻眼了,黎苗不止超过了牛卫华,还超过了班里所有人,而且和他们还拉开了很大的差距,这差距大的让他们都感到绝望。   班长有些尴尬的抬起头,干笑一声,“什么事啊?”   这还装糊涂呢,杜向红撇嘴,“我记得开学第一天,牛卫生同学就和黎苗同学打赌了,赌注是什么来着?”   梁小虹上道儿的接话,“输的人表演节目,来来来,大家欢迎!鼓掌鼓掌~”   黎苗斜着满脸通红的牛卫华,笑的能有多假就有多假,“别这样,体育课的成绩不是还没有比的么?”   “有啥可比的,你可是全优,”杜向红揽着黎苗的肩膀,“我们苗苗啊,跑的快跳的高,不像某些人,干啥干不行,就会假大空!”   见牛卫华低着头不说话,黎苗十分善解人意地道,“咱们的公共课和专业课都好计分,也好对比,但是体育男女有别,这个真的不好细究,要不这样吧,我看牛同学挺喜欢打篮球的,咱们一对一来一场?”   牛卫华腾的站了起来,黎苗这是在侮辱他!就算是体育他赢了又如何,文化科被远远的抛在了后面,体育赢了人家只会说他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而且黎苗三战二胜,照样也是赢,“我认输,你说让我干什么吧?”   黎苗托着下巴,看着眼眶都红了的牛卫华,“啧,你别哭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欺负你呢,这不团结同学的罪名我可不想担,”她意兴阑珊的摆摆手,“算了算了,都是说着玩呢,你不愿意咱们就当没这回事了。”   卢翠抿嘴一笑,“牛同学你别这样,苗苗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你要是不想表演,咱们就当啥都不知道就行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她冲班长使着眼色,“班长,你快哄哄。”   杜向红没理解卢翠的用意,小脸仰的高高的,目光里满是鄙夷,“七尺高的汉子,赢得起输不起不是?这还没赌啥呢,就跟要了命似的,幸亏这是在学校,要这是上战场,准得跑肚拉稀!”   “向红别这么说,人家牛同学也不是故意的,他也没想到自己打赌会输呀,”卢翠一拉杜向红,“对不住啊牛同学,向红心直口快,其实没别的意思,其实黎苗同学就算是不和你打赌,也会考出这么好的成绩的,你也是不知道,不然肯定不会和黎苗打赌的。”   卢翠这么一说,同学们看向牛卫华的目光都意味不明起来,有脾气直的男同学已经在喊了,“卫华,就是表演个节目嘛,有啥?唱个歌不就行了?”   “就是啊,一首歌的事,跟杀了他一样,”梁小虹白眼翻的恰到好处,“要是黎苗,肯定不会这么磨叽!”   “黎苗就不会输!”杜向红大声道。   牛卫华整个人都懵了,他知道自己输了,也准备愿赌服输,可怎么叫这些人一说,他成了输不起的人,还死活不肯表演节目?   他根本没有想过推托好不好?虽然他确实很委屈,这学期为了狠狠把黎苗甩在身后,他比高考前的复习还刻苦,而且黎苗又在忙什么书法比赛,他以为这次他赢定了,没想到现实却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而班里的女生们还不肯放过他,和黎苗一起看他的笑话,“我又没说不表演!”   黎苗实在看不上这个牛卫华,她想不明白他那种高高在上的底气是从哪里来的,也想不明白,就是打了个赌,怎么就和杀了他老娘一样呢?“牛卫华同学,你要是不想表演就赶紧坐下吧,不知情的路过了,还以为咱班开啥批/斗大会呢!”   班长看不下去了,不就是考试成绩不如别人嘛,下次加油就行啊!他对黎苗的印象很好,尤其是黎苗在班里组织女生们开小灶的时候,他也会留下来听一听,后来发现黎苗并不会因为他是个男生就不乐意教他,班长干脆每天都留下来自学一小时,还悄悄叫了几个班里底子比较差的男生也加入了进来,这次他们的成绩,尤其是专业课成绩都有了长足的进步,这让班长对黎苗心里充满了感激。   “卫华,黎苗同学不是说了嘛,你不想表演就算了,大家都是同学,以后多多互帮互助就行了,”班长走过去拉了一下牛卫华的胳膊,示意他坐下来,“咱们开了班会,就要放假了,别这样,高高兴兴的回家。”   体育委员十分看不上牛卫华的性格,“不就是表演个节目嘛,怎么搞得跟逼良为娼一样?你痛快点儿,大大方方的唱了,这事不就过去了?”   牛卫华都快疯了,他没说不表演,为什么人人都觉得他输不起?“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要注意……” 第139章 v章   牛卫华梗着脖子咬着牙把一段唱完,不等班长号召大家给他鼓掌,一甩手就冲出了教室。   “啧,这真是个少爷脾气啊,”梁小虹啧啧出声,“以后到了工作单位,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呢!”   卢翠轻叹,“这也不好说,有些人就是命好,”就像牛卫华,生病躲过了下乡,在城里长大,国家又恢复了高考,人生的苦难好像从来没有出现在他身边。   “那可不一定,人家苗苗的命也不赖,可也没像他这样,他这种的,就是标准的一瓶子不响,半瓶子晃荡,”梁小虹对牛卫华嗤之以鼻,“苗苗还拿了书法比赛第一名,进了书协呢,也没见她瞧不起谁过。”   这个卢翠承认,她和梁小虹在班里是年纪大,经历多,家庭条件又差的那一拨儿,可黎苗不但没有对她们另眼相看,还鼓励她们,说她们是恢复高考的第一批首大的学生,将来肯定前途似锦,要对未来充满信心。   ……   杨葆姗和姜雅逊对黎苗的成绩十分满意,他们和黎苗住在同一屋檐下,没人比他们更了解黎苗有多用功,“你暑假准备回去多久?”黎苗还没有准备回宝山呢,杨葆姗就开始舍不得了,“明天我陪你去百货大楼给家里人挑起礼物。”   “还不知道呢,其实我也不想回去住太久,”家里出了个黎华刚,黎苗不回去看看也不行,但她并不想看见黎华刚,所以不打算住满两个月,“这不是张潜他妈妈回国了嘛,听说一回来就住进了附属医院,我先过去看看再说。”   说到张潜,姜雅逊有话要问了,“你和小张同志的关系……”   这阵子张潜偶尔会来看他们老两口,姜雅逊再迟钝,也知道他要看的人不是他们,可两个小年青的状态,又不像在处对象,这让姜雅逊对他们的关系多了层担忧。现在张潜的母亲回国了,黎苗要去看,这里头代表的意思黎苗意识到了吗?   黎苗叹了口气,她只是出于礼貌才过去看看,“我说我和张潜没有特别的关系,你们信吗?”   “当然信,我和你爷爷又不瞎,但是人家小张对你可是一颗红心,”杨葆姗觉得黎苗到现在都没有开窍,“我听说你们学校也有很多不错的同学给你写过信,怎么,你连一个动心的都没有?”   黎苗摇头,“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个呢。”   她在终南山的时候除了修炼就是打架斗法,倒不是没有找个道侣的想法,但她是玄猫,想再找一只玄猫太难了,其他种族的吧,她又没有看得上的。她刚修成人形的时候,学着小狐狸们也下山找过秀才剑客。但几次之后,觉得索然无味,她修炼又不靠这些。   至于到了这话本子里,长的最好看的肯定是张潜了,可能是因为这是话本子的缘故,黎苗发现这里面的人,普遍长的都不错,整体水平比她去尘世历练的时候看到的凡人好太多了。   而张潜,则是这些人里生的最好的那一个。甚至压过了本该是这话本子男主的顾明阳。尤其是当他一身这个时代里才有的戎装站在她面前的时候,那扑面而来的雄性气息,还真让黎苗有些面热心跳。   而且张潜还总能找到让她感兴趣的事,但因此就决定和他一起过日子?黎苗觉得那就太草率了,如果哪天她回去了,张潜怎么办呢?   “你现在青春正好,正是恋爱的好时候,交个男朋友出去看看电影,逛逛公园不比在家对着我们两个老家伙强?”杨葆姗看着穿了件淡黄色短袖衬衣,下配一条白色及膝裙,整个人娇嫩清爽的如开在枝头的花朵一样的黎苗,“不拘是小张,还是敬昭,抑或是你哪个看上眼的男同学,该出去就出去,这谈恋爱处对象,你得多聊多相处不是?”杨葆姗不是那种封建家长,她更乐意黎苗享受眼下的大好时光。   黎苗可以可无的点点头,“行吧,等我有空了再说。”   ……   黎苗不是第一次看到外国人了,来首都之后,她在电视上看到过,也在首都大学校园里瞟见过。但这么近距离的和一个棕色头发灰蓝眼睛的外国男人站在一起,还真的是第一次。   看到宋晚玉丈夫的第一眼,黎苗只有一个念头,她如果从终南山一路往西,跑到海的那边,不知道有没有话本子里说的这些国家。   “这位是怀特先生,”张潜帮黎苗介绍,“怀特先生,这位是黎苗,我的朋友。”   怀特夸张的睁大了蓝眼睛,嘴里蹦出一串英语,并向黎苗伸出了双臂,张潜是他的继子,而这位漂亮的姑娘应该是继子的女朋友,作为长辈,他要给她一个热情的拥抱。   黎苗在课堂里听教授讲过西方的社交礼仪,但这种热情外放的礼仪,她还是敬谢不敏了。   怀特都没反应过来,就发现面前的漂亮小姐已经站到张潜的身后了,他讶然的转着眼珠子,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臂,耸了耸肩,没再说什么。   宋晚玉这会儿正醒着,看着张潜领过来的姑娘,声气细微的道,“这就是苗苗?你在五道沟的时候认识的朋友?”   “嗯,”张潜点点头,顺手拿起床头挂着的输液卡看了看,“您今天感觉怎么样?医院送来的中药喝了吗?”   宋晚玉痛苦的摇了摇头,“喝不下,我现在哪里还能咽得下去东西?与其喝了吐,不如直接不喝了。”   黎苗细觑着病床上的宋晚玉,她单薄的就如一张苍白的纸片,人瘦的就剩下两只大眼睛了,“宋阿姨您好,”她把拎过来的水果放在窗台上,“听张潜说您回国了,我过来看看您。”   “谢谢你了,”宋晚玉也在打量黎苗,果然是个极漂亮的姑娘,怪不得儿子提起她神情都不一样了,“这些年谢谢你们照顾张潜了,我这个妈妈反而是最失职的那一个。”   黎苗淡淡一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时候的忏悔根本打动不了她的,“确实是。”   三个字一出口,宋晚玉就愣了,她抬眼去看张潜,却发现张潜正在看黎苗,“所以我本来不打算回来的,可是张潜一直给我打电话,希望我能回来看看……”   黎苗点点头,“张潜哥虽然是个军人,其实心肠软的很,何况咱们华人不最讲究个叶落归根嘛,他也是怕你心存遗憾。”   张潜伸手悄悄碰了碰黎苗的胳膊,示意她别再说了,黎苗从善如流的冲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尊重他的意见。   “张先生来了,”一个身材高挑,烫着一头大波浪的姑娘推门进来,她把手里的铝壳暖水瓶放在床头柜上,“早上宋教授还和我说,今天你会来看她呢,没想到这么早就到了,”那姑娘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几只杯子,“我正在考虑怎么在有限的条件下,请你喝到最能代表我水平的咖啡呢。”   “这位是我母亲的学生,叫唐娅,是位美籍华人,这次陪着我母亲回来,同时也负责照顾她,”张潜低头为黎苗介绍。   黎苗看着衬衣领口低的露出大片雪白胸脯,下面穿了条牛仔短裤,两条长腿几乎都露在外面的唐娅,心道这打扮可真凉快,“你好,我是黎苗,是张潜的朋友。”   黎苗在看唐娅,唐娅也在看黎苗。她是第一次到国内来,这里的落后简直超乎了她的想象,不论是人还是物,都透着掩不住的土腥味儿,就像这首都的医院,单人病房里竟然什么也没有,她还得自己拎着个保温壶去打开水。   可她自告奋勇来了,就得咬着牙呆下去。   眼前这位姑娘却在她的意料之外,不是她不土,在唐娅眼里,黎苗的打扮和时尚无关,但黎苗的美丽却掩盖了这一切,唐娅相信,像黎苗这样的美女,只要去了国外,立刻会成为所有人追逐的对象,“黎小姐,呃,”唐娅俏皮的吐了下舌头,“是黎同志,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黎苗回了她一个微笑,转头看着张潜,“我就不打扰宋女士休息了。”   看宋晚玉的样子,病房里这么多人,对她就是一种折磨。   张潜点点头,看着床上的宋晚玉,“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宋晚玉鼻子一酸,眼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你不想来可以不来的,我也只是想最后看一看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现在心愿已了,随时可以回去的。”   她千里迢迢的飞回来,一下飞机人就支撑不住直接进了医院,可她的儿子却每天只是像点卯一样过来看她一眼,连多陪她一会儿都不肯。   黎苗听见宋晚玉的话,不由皱眉,这是什么意思?说给谁听呢?“那张潜你留下多陪陪宋女士吧,我先回去了。”   张潜却不愿惯宋晚玉这毛病,他浓眉一挑,“我还要回学校呢,走吧,咱们一起走。”   说完冲怀特和唐娅点点头,拉着黎苗径直出了病房门。   唐娅没想到张潜竟然这么决绝,忙跟着出去,“张先生,张先生。”   “你叫我张同志吧,我们这儿不兴什么先生小姐的,”张潜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唐娅。   “呃,”唐娅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我是想和你说句话,”她看了黎苗一眼,“猁同志,不知道方不方便……”   “方便,”黎苗立马往前走了几步,“我在楼下等你,你们慢慢说。”   她要是说自己先走,估计张潜会直接跟出来,而不是听唐娅说话了。   见黎苗下楼,唐娅吸了口气,露出最甜美的笑容,“张同志,老师她这些年也很不容易的,一个女人在异国他乡,不但完成了学业,还在独属于西方人的领域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她是一个十分优秀的人。”   张潜好奇的看着唐娅,他没说宋晚玉不优秀啊,如果不是足够优秀,国家也不会希望她回来了,“所以呢?”   “你不应该以她这么冷淡的,她是为了你才回来的,”唐娅愣了一下,继续道,“据我所知,这些年教授也是很思念你的,只是国内这个情况,她不好回来。”   “所以呢?”张潜有些不耐烦了。   唐娅没想到张潜似乎没把她的话听到耳里,她一向自信自己的容貌,尤其是在处处落后的国内,她这样的女人,走到哪儿都会招来一片目光,就是出去打个开水,大家都会自觉的让她先来,这里的医生们对她也极为客气。   唐娅现在又是和张潜谈他母亲的事,她以为张潜会认真倾听她的意见,没想到她说了半天,他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难道是国内太封闭了,把人都教成了木头?   唐娅下意识的撩了撩头发,“教授的身体已经这样了,我觉得你应该过来多陪陪她,这样不论是她还是你,才会没有遗憾。”   张潜确实有这样的想法,这也是他给宋晚玉打电话,希望她回国的原因,除了尝试一下中医之外,也希望宋晚玉在最后的日子里,能见一见家乡的亲人们。可他受不了宋晚玉的脾气,他是张大娘养大的,张大娘是个上阵能拎木仓,下地能干活,从来不会哭哭啼啼的女人。张潜十分不理解宋晚玉时不时就落泪的行为,这让他在宋晚玉跟前,十分的没有耐心。   “我知道了,我尽量,”张潜点了点头,“谢谢你照顾她了,”他抬手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   ……   怕黎苗久等,张潜急匆匆的出了病房楼,抬眼就看到黎苗正和两个女人说话,他放慢脚步走过去,认出来年纪略大的女人是鲍振邦的母亲丁荟,她身边的姑娘张潜并不认识,但他猜着应该是那个安雅琼了。   黎苗也看到张潜了,她礼貌的冲丁荟笑道,“我朋友来了。”   丁荟也看到张潜了,她惊讶的睁大眼睛,“你和张潜认识?”   “丁阿姨过来看振邦的?”张潜大步流星的过来,“我和苗苗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不我母亲从国外回来,在这儿住着呢,苗苗过来看看她。”   “你们是一处长大的?”安雅琼并不认识张潜,还是在来的路上,丁荟告诉她说赵司令的儿媳从国外回来了,就住在附属医院,还说让她好好照顾鲍振邦,自己要去看看宋晚玉。   顺便丁荟和安雅琼说了赵司令家的事,安雅琼才知道赵司令藏起来的孙子叫张潜。而现在,这个张潜竟然和黎苗从小就认识!   她居然不知道! 第140章 v章   黎苗似笑非笑的看着安雅琼,都不用猜,她都知道安雅琼这会儿的心理活动,要是早知道她和赵家人认识,安雅琼只怕不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她不打她的主意,也不会有今天的下场。   丁荟扫了一眼失态的安雅琼,冲张潜道,“我正和雅琼说呢,一会儿去看看晚玉,说起来我们也快二十年没见了,没想到她竟然……”   张潜眸光中滑过一丝落寞,“那谢谢丁阿姨了,您能去陪她说说话她一定会很高兴的,振邦还好吧?我这一直忙,都没去看他。”   听张潜问起鲍振邦,丁荟的眼里浮上一层雾气,“你那么忙,不必想着他,他还是老样子……”   对于敢打黎苗主意的人,张潜只恨他没死,对丁荟的凄楚并不会有同情之心,鲍振邦被养成那个样子,丁荟也是有责任的,“丁阿姨你放心吧,振邦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种干巴巴的安慰丁荟听的太多了,她斜了一眼低眉敛目站在她身边的安雅琼,“是啊,我们振邦一定会好起来的,说起来也多亏了雅琼,为了照顾我们振邦,连学都不上了。”   “阿姨我,”安雅琼可是靠自己的努力才考上首都大学的,她怎么会轻易放弃学业?“我暑假过完就要回去继续上课的。”   为了能继续上课,她已经同意和鲍振邦定婚了,“你答应过我的。”   丁荟冷嗤一声,“是吗?我以为你会把全部精力放在振邦身上呢,要不是你不小心,他怎么会伤成那样?”   安雅琼看了一眼仿佛没事人一样的黎苗,咬了咬嘴唇,她知道没人会信她的话,为了父亲和哥哥,她只能认命,“我妈已经请长假了,她会帮我好好照顾振邦的,但我不能荒废学业,我将来也要工作的。”   她现在最希望的是鲍振邦赶紧去死!   丁荟却不打算放过安雅琼,“未来丈母娘照顾女婿,好说不好听啊,这不是打我这个当妈的脸吗?”   她一脸无奈的望向张潜,“小张你看,这才几天,雅琼就开始嫌弃我们振邦了,怪不得人家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呢,阿姨也不能怪雅琼,谁让振邦傻的很,人家一叫就跟人去滑冰了呢?”   ……   “你出来的还挺快的,那位唐小姐和你说什么了?”和丁荟分开,黎苗和张潜去推自行车。   张潜把唐娅的话和黎苗说了,眉眼间已经没有了在丁荟面前时的温和,“我体谅她,谁体谅我?有病就可以把过去的事都抹了?”   黎苗听的噗嗤一笑,“你呀!”黎苗也觉得宋晚玉是病久了脑子坏了,她真的是哀怨错对象了,张潜可不是她一手养大的,她那点儿生恩在张潜跟前P也不是。   张潜疑惑的抬头,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想把人接回来的尽孝的是你,可接过来以后,不耐烦的也是你,”这就是世情人心啊,远香近臭真是一点儿也没错,“宋女士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想的是她病成那样了,过去的恩怨不必再提,可她在你眼前的,偏又不符合你对母亲的想象,你这前仇旧恨就都涌上心头了。”   张潜被黎苗说的张口结舌,想想还真的是这样的,“你说的没错,当初在东北看到她的时候,我确实觉得她挺可怜的,又一直在哭,说对不起我,可人回来了,成天动不动就哭,头一两回,我还能想着她已经病成那样了,搁谁谁都难受,但见到我之后,回回哭,哭就算了,还话里有话,有次还酸我妈,她有资格吗?我是真的不耐烦见她了。”   在黎苗跟前,张潜没有了往常的成熟稳重,“杨奶奶还有方奶奶她们,都不像她那个样子。”还什么优秀专家,专家教授张潜也不是没见过,但像宋晚玉这样的,他真是头一回见,“这计算机到底是啥?学计算机的都她那样吗?”   “哈哈,肯定不是,”黎苗笑出声,“这脑子和性子又不是一回事,宋女士做学问兴许真的不错,但人娇气那也是肯定的,而且看淡生死并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唉,你想开些吧。”   几天的相处,让张潜对生母的幻想彻底破灭了,原本就没有感情,现在只剩下任务了,“本来还想着,如果她能好一些,帮着国家带带学生也是好的。她能为国多做贡献,我把她当亲娘敬着心甘情愿。”   黎苗讶然的看着张潜,他在自己跟前可真是毫无保留,这么寡情的话都说的出来,“你,你真是,那怎么说也是你妈。”   “先有妈才有儿呢,她是妈吗?”张潜顶的理直气壮,“就像刚才,我带你过去了,如果是妈,她肯定得多问你几句吧?”张大娘对黎苗的态度,在张潜看来,那才是亲妈该有的。   黎苗无语望天,她也是经过世事的人,尘世间最重的就是忠字,之后就是孝道了,过去连皇帝都讲以孝治天下,虽然现在不说这个了,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话还在呢,张潜这么直白的不把宋晚玉放心上,“咳,你也得注意影响不是?人既然接到了,该有的表示得有。”   黎苗的表情被张潜尽收眼底,知道她这是在为自己考虑,张潜心里甜丝丝的,忍不住伸手在黎苗头顶上揉了一下,“你说的道理我都懂,接她回来之前,该说的我爷都和我说了,这不是在你跟前嘛,我装那些干啥?我在外人跟前装的像着呢!大孝子!”   手被黎苗嫌弃的拍到一边,张潜也没生气,“其实她能多活些时日,最好能不那么痛苦的多活些时日,我肯定是愿意的,但我对她的感情也只能这样的,别的再多我也给不了。”   黎苗点点头,母不慈干嘛要子孝?“你说她要是比现在好一些,能帮国家带带学生更好?”   黎苗和姜雅逊住在一起,他每天怎么工作她都看在眼里,杨葆姗也和她说过,现在国家最需要的就是人才,各行各业都需要人才。国外到底什么样黎苗想象不到,但今年看到唐娅,再想想李晓辉带回去的那些画报,就看穿衣打扮,国内和人家国外都差的远,唐娅身上的那个牛仔裙,她在画报上看到过,但满首都也没见人穿过。还有头上那宽宽的发卡,上头闪闪的看着像金钢石,但黎苗的经验,那么大颗的金钢石是绝对不会镶在发卡上头的。   假的金钢石做的那么闪,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国外一个小物件儿,技术都比国内好太多了。   “这是我的一点儿小心思,她是国家培养出来的,当初也是公派出国深造的,花的都是国家的钱,可她学成之后报效国家了吗?”张潜满脸的鄙夷,这就是他妈,他的生身之母,“所以我就想着,哪怕是在死之前,她能为国家做点儿事也好,唉,宋家怎么出了这么个人?我外公和我伯伯,可都是戎马一生的。”   黎苗点了点头,让宋晚玉多活几年并不难,难就难在,她不想出这个面,不然以后谁家又有了这样的事,她管还是管?不管那可就得罪人了。   但她又不能也不想每天过来给宋晚玉送茶送饭,黎苗的目光落在张潜身上,“张潜,我能相信你吗?”   张潜一愣,“什么意思?你当然可以相信我。”   他挑眉看着神情郑重的黎苗,“你是不是还有事想和我说?你放心吧,就算是没了这条命,我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黎苗对这话并不怎么相信,这世界诱惑太多,男人历来又都是“抱负远大”的,“嗯,我知道了。”不过张潜如果卖了她,她有足够的能力让他付出代价。   “顾爷爷他们常说,咱们五道沟的水土养人,那是真的,”黎苗骑上自行车,慢悠悠的头前走着。   张潜立马跟上,“然后呢?总不能送她回五道沟吧?你不知道她有多娇气,从住到医院,住的还是最好的单间病房了,她那个挑剔啊,资本家大小姐一样!”   “我给你一点儿东西,你负责想办法加到她的吃食里,她现在应该没什么胃口,吃的很少,那就想办法加到她的水里,她的病就会慢慢好起来。”   张潜一把拽住黎苗的车把手,“你肯定?”   黎苗点头,“你看看顾爷爷他们,嗯,还有你爷爷,是不是这阵子身体也好多了?”   “我爷爷?”张潜惊讶的睁大眼睛,这次回来,他确实发现爷爷的身体比以前强了许多,“黎苗,接着说,”他深吸一口气,“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而且我绝不会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如果我往外漏一点儿风声,叫我不得好死!”   不对,这个好像不够,张潜立马道,“让我一辈子都见不着你!”   黎苗被最后这句逗笑了,“我在上次宋爷爷带的那瓶状元红里加了点儿东西,当时也是赶巧了,我看张大伯的胳膊疼的厉害,却不肯吭声,就想着借着那酒帮他调调。”   “所以你现在想帮她?”张潜懂了,他四看下下,这里虽然人来人往的,却比别的地方更合适说隐秘的事,他把车子一扎,“咱们就在这儿说话吧。”   他知道有人会盯着他,但这地方,他们反而不好靠近。   “我说完了啊,就看你信不信我,照不照着我说的来了,”黎苗眨眨眼,“你别问我那东西哪里来的,我只能告诉你,其实五道沟里真的是有宝的,不过我运气更好一些,赶在你们前头了。”   张潜的脑子转的飞快,“你那东西用上了之后,她是会痊愈呢,还是会好一些?”   痊愈有痊愈的办法,但黎苗没想过让宋晚玉痊愈,那动静太大了,而且她不认为宋晚玉值得,“慢慢好起来吧,要是肯听话的话,我能让她正常工作,多活多少年,看缘法。”   “这样最好,最好是离开首都她这病就恶化了,”张潜唇角扬起一抹笑,他不觉得有什么亏心的,能活谁想死?就算是和宋晚玉明说了,如果安心为国家工作,可以让她的病痛消失,多活上十年八年的,相信宋晚玉会二话不说的答应下来,“你把东西给我,这事我来安排。”   “那走吧,我回家取给你,”张潜答应的痛快,黎苗也不含糊,吊坠里的东西她留着也没多少用处,黎苗并不想在这个话本子里活成个老妖精。   ……   张潜看着黎苗手里那只玉瓶子,“这东西?”这也太精致了,而且还宝光氤氲,他都不敢伸手去接,“你给我?”   “嗯,这瓶子是个宝贝,但瓶子里的东西更宝贝,只是你不要想着拿它给赵爷爷延年益寿,我怕赵爷爷的身体经不住反而坏事,”黎苗一边交代一边拔出瓶塞,“这瓶子你也别让人看见,识货的人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别为这个再给自己招了祸。”   她拿出一支挖耳勺,从里面挖出一小勺被她碾成末的参须,那颗人参精今天被她派上了用场了,“隔上一天给她来这么一勺,这么两三次,我估摸着她就能出院了,出院之后你给她五天用一勺,想办法让她出去工作,当然,要是她不肯,那就没有下来了,这东西你得还给我。”   张潜看着那瓶子,迟迟没接,“这东西我不要,你自己留着。”   “啊?”黎苗呆了,这不是说的好好的么,怎么就不要了?“为啥?”   “这是能救命的东西,你自己留着,而且我觉得就算是拿出来用,也应该用在更需要的地方,”张潜还是摇头,这种东西能有多少?顾为民,姜雅逊,杨葆姗还有自己爷爷和外公,黎苗手里怕是没剩什么了,万一将来她有需要了呢?   “你呀,看着挺聪明的,怎么突然就犯傻了,放心,这东西两瓶呢,我给爷爷他们用的,连这一小勺都没用到,而且它虽然是宝贝,但也拦不住生死病死的,”黎苗推了推张潜,“拿走吧,你不是说了,计算机技术很重要吗?就当拿这个换了。”   张潜一把握了黎苗的手,“可这没办法帮你请功。”   “这对立功没有兴趣,”黎苗没好气的瞪了张潜一眼,把他还没松开的手举起来,“怎么,我帮了你,你还在占我便宜?”   张潜的脸一下子红了,他是下意识的动作,“没,不是,我没这么想……”   “那还不松开?想挨打?”黎苗白了张潜一眼,把手从张潜的手里抽出来,“你走吧,回去好好想想这药怎么才能顺利的喂到她嘴里是正经的。”   张潜把瓶子装到口袋里,又觉得太草率了,从口袋里掏出来,拿出条手帕小心的包好了,放进自己的包里,低头道,“你没想过咱俩的事吗?”   他认真的看着黎苗,“我这辈子都会对你好的!”   黎苗觉得不论哪个男人,只要能娶到她,都会一辈子对她好,“我不缺人对我好,不会有人对我不好的,你这个没有吸引力。” 第141章 v章   张潜的眸子瞬间暗了下来,小时候的黎苗不是这个样子的,或许那第五道沟里真的有什么不一的宝贝,才把黎苗变成了这个样子。   但张潜却清晰的知道,这个样子的黎苗他更加喜欢。他被伯伯宋超送进海军的时候,就幻想有立功的那一天,像小时候看过的戏文那样,衣锦还乡,为自己的爷爷平反,还有去五道沟村找黎苗。把自己的军功章送给她,跟她提亲。   可黎苗再不是那个看到他就笑眯眯悄悄塞地瓜干和大红枣的小姑娘了,她仿佛变了个人,能言善辩还身负武艺,但张潜又觉得她没有变,她虽然不像以前那么爱笑,爱热闹,但不论谁有困难,她还是会悄悄的伸手善良却一如以前。   “我以前想立了军功然后回来和你提亲,把你从村里接出来,过上城里人的日子,”张潜喃喃道,“可再回去,我才发现你根本不需要靠任何人,就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这个确实是,其实就算是原身,黎苗觉得她早些看出来顾明阳靠不住的话,凭自己的勤劳也能过上想要的日子。   张潜继续着自己的心声,“你那么优秀,优秀么我觉得自己再立几次战功也配不上你。有时候我会想,这天下间就没有人能配得上你。”   黎苗没想到张潜会这么想,她想抚额,自己是不是表现的太过了,万一叫人觉得她和别人不一样,那就有点儿麻烦了,总不能她找个深山藏进去修行吧?这里没灵气,她也修不出什么来啊!   “呃,你这个太夸张了,这世上优秀的人挺多的,我长的比别人漂亮一些,聪明一些,这也得谢谢我爸妈,不是我的功劳,至于其他,那也是机缘巧合,也不能算我的能力。”   张潜摇头,“漂亮的女人很多,但你能像你这样从不以美丽傲人的女人却很少,聪明的人也很多,但你要知道,聪明的人干起坏事来,比笨人更可怕,我爱的是你的心地,”张潜一指自己的包,“舍得把那东西拿出来的人,还什么也不求的人,有几个?”他都不敢问自己舍不舍得。   黎苗不说话了,她怎么没觉得自己这么好呢?难得是原身的缘故,让她这个附身的妖精也大公无私起来黎苗托腮,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话本子里的所能有的利益,她真的没有兴趣,倒是老祖发话,说她把吊坠贡献出去,就能回到终南山的话,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拿出来。   见黎苗凝眉沉思面上看不出喜怒,张潜索性豁出去了,“我知道自己能为你做的事不多,但我会把你看的比我的命还重,我不会让你受一点儿委屈,还有,你说什么我都会听,都会信。”   黎苗歪头,其实张潜这样的已经很难得了,而且他对她的话完全相信,其实她很清楚他并不是真的相信她的话,凭他的脑子,他不一定会相信她的话,但难能可贵的就是这一点,不惯信不信,他会为她为先,什么也不问的去执行。   “你近期不会再离开首都了吧?”黎苗看着张潜,他还有一条最大的长处,就是长的好看,他如果跟她回去的话,照样能压倒那个自诩风流潇洒的人类修士。她这种最优秀的猫,当然得找个最好看的。   张潜被黎苗问的一愣,怔然的点点头,“嗯。”   “那明天咱们一起去看电影?”黎苗想着杨葆姗的话,“我想试试一起去看电影。”   张潜是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半天才他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普通朋友不好一起看电影的,除非是一群人一起。”   “我知道啊,那咱们就先不当普通朋友?”黎苗试探着问,“我说暂时的,先试一下?”不知道自己这个提议张潜会不会接受,“你要是不乐意那就算了,我可跟你说,现在处对象可不代表将来一定会怎么样,你明白?”   张潜连忙点头,他鼻子微酸,唇角却不自觉的扬了起来,他能等到黎苗想试试,就能让黎苗和他一直“试”下去。   “你想看什么电影?”张潜说完,就发现自己说错了,“我先去看看明天会放什么,我去买电影票!”   “你先想想那药怎么顺利的给宋女士吃下去吧,”黎苗没好气的白了张潜一眼,就这么一句话,他就和灌饱了水的小树苗一样,恨不得把浑身的叶子晃的哗哗响,“看什么不重要,反正现在的电影都挺好看的。”   ……   第二天一大早,黎苗就听到敲门声,她讶然的打开门,“这么早?你不会想现在去吧?”   张潜跟在黎苗的身后进了门,先和姜雅逊还有杨葆姗打了招呼,才道,“现在是暑假,电影院里场场爆满,所以我就选了早上的,起码凉快一些。”   听说两人要去看电影,杨葆姗抿嘴一笑,“小张想的真周到,苗苗过几天就要回宝山了,到时候你可得送送她。”   张潜这才意识到黎苗还要回宝山,他想说和黎苗一起回去,但想到还在医院的宋晚玉,“票买了吗?”   黎苗点头,“买好了。”   张潜想了想,“你买的什么票?硬座吧?我帮你换一下。”   黎苗没好气道,“卧铺是要指标的,我级别不够,你可别用什么特权啊,小心再被人发现,那人就丢大了。”   张潜执着的伸着手,“放心吧,什么特权,我哪有什么特权?”他笑眯眯的看着黎苗,“不过朋友有几个,我帮你走别的路子。”   黎苗听懂了,不论什么年代,除了权,还有钱能通神,她转身回屋拿了票,把一百块钱和票一起递给张潜,“谢谢你啊。”   张潜看着车票底下的钱,想想黎苗的脾气,还是接了下来,“走吧,咱们先一起去吃早饭,吃完了再去看电影。”   姜雅逊也挺满意张潜的,这孩子怎么说也是五道沟村长大的,虽然他对他了解并不深,但张大娘的为人他是知道的,有那样的母亲教导着,张潜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去吧去吧,要是看完电影,就去公园转转也行,年青人嘛,趁着假期多玩玩。”   ……   “顺利吗?”一出家门,黎苗就问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张潜点头,“我昨天晚上把那药偷偷放在她喝的中药里了,怕她吐了可惜,我中药就给弄了两口。”   “早上你去看了吗?”黎苗也挺好奇那参的药效的,毕竟扔在吊坠里那么多年了。   “她喝了那药之后我没敢走,没多久就开始出汗,脸都红了,叫了大夫,大夫说查不出原因,后来,就不停的出汗,大夫就让给补水,加了两瓶液体,后来汗出的被褥都湿了,唐娅和护士帮她换了衣裳又洗了个澡,”要不是对黎苗绝对的信任,还有亲眼看到几位老人身体异于常人的健康,张潜觉得自己也会慌,“后来她就睡着了,大夫说没事。”   “早上我先去看的她,还没醒呢,我听怀特说,她有好几年没像昨天睡的那么沉了,”虽然宋晚玉没醒,但张潜却觉得她的气色明显好多了,“你那个药真的挺神的。”   黎苗得意的挑眉,“那是肯定的,”老人参能修成精容易吗?要不是嘴太贱太得瑟,也落不到她手里。   张潜见黎苗去推自行车,忙一把摁住,“我带着你。”   黎苗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好像这里搞对象就是得一个带一个,她看着张潜那个擦的明光铮亮的自行车,“行。”   “我知道你喜欢汽车,但今天咱们是去看电影,开公车出去影响不太好,等改天,我把我爷爷的车开出来咱们还出去玩,”等黎苗坐好了,张潜跨上车,笑道。   “没关系,反正我也会了,唉,可惜那车不是谁都可以买的,不然我就自己买一辆了,”黎苗有些遗憾的感慨。   张潜被黎苗的雄心壮志吓了一跳,他迅速算着自己的存下来的津贴,“那个,那车得好几万呢,”他的钱不够啊,为这个管爷爷要,有些张不开嘴,“要不再等等?我的津贴才存了一千多,”离车钱太遥远了。   黎苗被张潜商量的语气逗笑了,“我就是那么一说,而且我要是买,也是自己买,几万啊,”她的钱也离的挺远的,“诶,我问你,要是我有黄金的话,要怎么出手呢?除了卖给银行。”   张潜心里一跳,旋即明白了,这黄金肯定是和那药一处得的,“你有多少?倒有个现成的人能用用。”   “谁呀?”黎苗有点儿好奇。   “怀特啊,咱们想出手这些东西不容易,但是怀特却没有问题,而且现在应该是个好时候,国际金价涨的厉害,”张潜考虑着如何让怀特老实的帮着出手黎苗的东西,“你听新闻应该也知道,苏俄对阿发起了战争,这金价就直接一路飙升,不过你有多少?”   外国打仗的事黎苗听收音机里说了,不但是苏俄还有米国,都闹着事呢,她不懂国际形势,可能是又应了乱世藏金这句话?“两锭金元宝,五两一个的,”黎苗说完,突然想起来现在的一两和过去的一两可不是一个重量,她心算了一下,“两锭得有三百多克的样子。”   张潜深吸了一口气,他是军人,因为战争引起的各种震荡他都得了然于胸,现在黄金一盎司已经升到了七八百米金,黎苗手里的东西得值近一万米金。黑市的汇率是一比十,如果不考虑指标问题,黎苗买车易如反掌。   “怎么啦?吓到啦?”她还有更厉害的没放出来呢,“你放心吧,就问问,我现在钱够用,而且买了车太招摇了。”   张潜已经迅速有了决断,“我现在就帮你把你的元宝出手了,现在正是好时候,”怕黎苗不明白,张潜又仔细和黎苗说了前两年黄金每盎司只要三十多米金,还有现在的黑市汇率,“你不是想买房自己住嘛,那就先买下。”   见黎苗不说话,张潜怕她不信自己的判断,“要不你去问问顾爷爷也可以。”   “不用,我信你,”黎苗也在算自己手里的俩元宝值多少钱,十万搁现在太多了,而且也没处花去,“不过我想先出手一个,剩下一个我留着玩,”她当初顺了那少爷两个金元宝,纯粹是他看得瑟的厉害,金元宝搁那个时候可不是人人有的,许多人家有了,也多是留着收藏,并不用于交易,可那少爷却一副老子富可敌国的气势,加上他的那两锭元宝样子格外漂亮,黎苗才顺手牵羊了。   留着玩?张潜无声而笑,“成,不过你真不想出手也没事,房子我来买就行了,”他钱不够,但他爷爷有啊,买房也是正事,他将来要娶媳妇呢!   “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我的将来要住那多人呢,”杨葆姗现在经常回忆起在五道沟和顾为民还有方之秋在一起的日子,说虽然他们所学专业不同,但对世界的看法是一致的,大家每天在一起谈天说地,日子过的挺安逸的。   黎苗便想着有一天,把几位老人还接到一处,聊得来的人在一起,可比现在忙起来想见一面都困难要好的多。   “你对杨奶奶他们可真好,”张潜没想到黎苗和杨葆姗他们感情这么深,“等将来我和你一起孝顺他们。”   黎苗翻了个白眼,“他们对我也好啊,要是没有他们,我可考不到首大来,这是以心换心的事,”最初她接近几位老专家是存着抱大腿的心,但姜雅逊他们在她面前抱的是一片热忱,饱受背叛和伤害的老人并没有对她树起心墙,不论是什么问题,他们都毫无保留的为她解答,黎苗怎么能不竭尽所能的回报他们的真心?   “那我先把你把那元宝给出手了,”张潜想了想,觉得不能瞒着黎苗,“但有件事我还是想和你说一声,我是现役军人,有些线是不能踩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设错时间了,我的天啊,我要撞墙去。近视眼把八号看成六号了。我自己还在奇怪,怎么收益刷刷掉呢?今天补两章,把昨天的补出来。 第142章 v章   怎么突然扯到军人身份上了?黎苗愣了一下,“噢,噢,我明白了,你帮我出手那个元宝是不是会给你带来麻烦?那不用了,我又不是真的缺钱。”真需要钱的时候,她可以让李晓辉帮她找找路子。   黎苗很轻,轻的若不是后座若有似无的香气隐隐飘来,张潜都不敢相信她又坐了上自己的自行车,“我是军人,我爷爷的身份又摆在那儿呢,我出手那块元宝,未必不会被人注意到,但我也确实是想用这块元宝钓出盯着我的人。”   这玩的是一箭双雕,“为什么你会被人盯着?因为赵爷爷的身份?”不至于啊,这叫什么事?   “你就当是因为宋晚玉回国吧,她毕竟是在计算机方面颇有建树的专家,若不是她命在旦夕,很可能就回不来,”张潜并不打算把他的任务告诉黎苗,但他们时常见面的话,黎苗必然会被注意,“盯着我的人不是咱们的人,而是国外的。”   黎苗点头,“那我就提高警惕呗,”她没太当回事,“我的身手你是见过的,三五个人拿我也没有办法的。”   就是因为知道黎苗的身手和警觉性,张潜才敢借着这块元宝引一引那些盯着他的人。他一个革命家庭出来的军人,却在私下偷偷倒黄金,说明什么?说明他这D性和觉悟都不过关,一个贪字,就能让那些人兴奋起来,“所以这件事我也得事先和上级汇报一下,当然,你这元宝的出处,我也会帮你合理化的。”   这把暗地里的事转到了明处,黎苗有些不确定,“这不会被人怀疑吧,那么大个元宝,而且换的钱,”万一再被充公了,她就亏大了,她的钱还不想捐给国家。   “放心吧,这是你的私人物品,我就说是你传家的算了,上头不会细查这个的,”他们的关注点根本不在元宝上面,“甚至还会帮我把这笔钱顺利给兑出来。”   张潜说的笃定,黎苗也就信了,“那行,看完电影你和我回去一趟,我把元宝给你。”   “你总是帮我,我老给你找麻烦,”张潜有些汗颜,“我应该照顾你的。”   真有个成天嘘寒问暖的对象,黎苗觉得自己也不习惯,“这样挺好的,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忙,没必要非要粘在一起,而且我对你的事还挺有兴趣的,”她对新奇的事物从来都充满了好奇心,抓特务这种事,太有意思了,“你要是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千万别客气哈,我最喜欢掺乎事儿了。”   “这个还直是,”张潜明显感觉到了黎苗的兴致勃勃,“那你也得小心着些,不知道那边的人会使什么手段。”   “这可是国内,他们还敢怎么样?总不能杀人吧?”真要是杀人也挺好,她就可以反杀了。   张潜心里沉了沉,“我申请人保护你吧。”   “别别别,我胡说的啊,千万别在我身边派人,万一我没分清楚敌我,再把你的人伤着了,那笑话可就大了。”   ……   早场电影果然如张潜说的那样,坐的满当当的,幸亏张潜买的位置不错,黎苗抱着汽水瓶看的目不转睛,直到演员表出来,她才长舒一口气,“解放战争这么残酷啊!”   张潜四下看了看,用眼神示意黎苗说话小心,倒不是她的话有什么不妥,而是新社会的成立有多不易这是根治在每个人心里的,黎苗这声感叹听起来像不知道这段历史一样,“你没学过历史?”   黎苗这才醒过神儿,她学过啊,但她只是学过,历史书上的一段段文字被这么直观的表现出来,每看一部这样的电影,她都会忍不住感叹一声,“书上写的和电影里演的怎么一样?我到首都之后,看了好多电影,我们学校礼堂每周都会放电影,我场场都去看,演什么我看什么。”   “原来你爱看电影?我竟然不知道,”张潜有些不好意思,他说喜欢黎苗,但其实对黎苗的了解很少,“那电视呢?”   “电视?杨奶奶家里没有,不过我准备买一台,”这个黎苗能买得起,只要拿到了卖元宝的钱,她买个最大个的都没问题,“我听系里的教授说,可以看好多新闻,还有电视剧。”   张潜打定了主意,这个他来买给黎苗,让她每天都能看上新闻和电视剧。   “走吧,你不是要回去了嘛,咱们去百货大楼转转,给兰花婶买点儿东西,还有大妮儿。”张潜知道黎苗特别不待见黎家的几个男人,自动的把人忽略了。   “好,还有我嫂子和红梅,红梅肯定又长大了,我看有小姑娘穿的粉红色的纱裙,好看的很,我得给红梅买一条,对了,还要买个那种按扣的小书包,”说到给家里人捎东西,黎苗立马来了兴致,“咱们走,中午我请你吃饭,唉,可惜烤鸭不能带,不让让我妈她们也尝尝。”   张潜见黎苗满脸是笑,立马去推自行车,“等你买了房子就把兰花婶接过来,咱们带她去吃烤鸭。”   ……   唐娅百无聊赖的在百货楼里瞎转,她昨天晚上快被宋晚玉给折腾死了,今天怀特过来接班,她立马找了理由出来了。回酒店洗了个澡,又小睡了一会儿,她就出来了,她还没有好好看看国内的首都是什么样子的呢。   虽然对这个地方没什么好感,但唐娅也不得不承认,这种千年文明积淀下的历史厚重感是她生活的地方没有的,唐娅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时不时的拿起相机拍上一张,转够了,就径直往电影院方向去,她听张潜和宋晚玉说过,今天他会和黎苗去看电影,到晚上才过来看她,当时宋晚玉委屈的眼泪都落了下来,还是她在一旁好一通宽慰。   还有那个张潜,虽然土了点,也木的很,但唐娅不得不承认他长的真的英俊,就是和影视圈里那些明星也不遑多让,这让她这趟国内行添了点色彩,唐娅不介意让那抹色彩是粉红色的,当时,她对这一点很有信心。   她一边走一边回忆着张潜那身板正军装下的身材,那薄薄的衬衣下贲张而出的男子气息让她心神激荡,尤其听说国内对男女关系看的极严,男女在没结婚之前,敢拉拉手都不错的情况下,唐娅对张潜的兴趣就更浓了,她不介意当张潜的开发人,让这个单纯的小男孩知道女人的滋味。她自信自己可以让这个男人为自己疯狂。   至于张潜的那个女朋友,唐娅不屑的笑了笑,她会用实际行动让张潜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销魂蚀骨,那块漂亮的木头是绝对不会给他这种体验的。   唐娅边走边打听,沿着路人指的方向缓步往电影院走,这满大街的自行车,她没有,也不愿意骑,至于公交车,唐娅厌恶的皱眉,她今天穿了一条大红色的连衣裙,怎么也不愿意去和人满身大汗的挤在一起。   但这天真是太热了,又干又热,早上出来的时候还可以,唐娅真的后悔出门了,她走到一个卖冷饮的摊子前,要了瓶汽水,交了瓶子的押金拿着汽水瓶就走,押金她不打算要了,瓶子她也不会还的,这么抱着杯凉镇汽水走路,还能多坚持一会儿。   “张潜~”唐娅正站在一处树荫下喝汽水,就看到路对面张潜骑车带着黎苗,没办法,这两人太打眼了,不止是她,但凡从他们身边过的行人,都会情不自禁的向他们行注目礼。   “张潜,”唐娅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她激动的晃着手里的小包冲马路对面的张潜大声喊。   黎苗耳朵灵,捅了捅张潜的后背,“那边是那个唐小姐。”她看着唐娅的高跟鞋,再这么蹦下去,那细细的跟不知道会不会折?   张潜顺着黎苗的手看过去,果然看到唐娅,没办法,虽然现在夏天不再是白蓝灰为主色调了,但像唐娅这样,一身大红连衣裙,露着大片雪白肌肤的打扮,实在是异于常人了,尤其她手里还晃着个明晃晃的小包,“那包那么小,也不知道为啥要背。”   黎苗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倒觉得她那个包挺好看的,虽然不实用,但是真的挺好看的,”她内心对那些鲜艳的闪亮的东西挺喜欢的,可惜这里这种的东西太少了。   原来黎苗喜欢这种的?张潜暗暗记了下来,“走吧,咱们过去,”见面不打招呼不礼貌,而且张潜对陪在宋晚玉身边的唐娅有一种警惕心在。   看张潜带着黎苗往路口去,唐娅心里一喜,忙拎着小包也往路口跑,她笑容灿烂的冲过来的两人挥手,“太好了,没想到在这儿也能碰见你们。”   张潜捏住闸,黎苗利落的从车上下来,“唐小姐出来逛逛?”   唐娅的目光在张潜的脖颈间溜了一眼,天热,张潜的额上和颈间都带上了薄汗,在他仿佛给他古铜色的皮肤镀了一层釉色,让人想伸手抚上去,“昨天宋老师睡的不□□稳,早上怀特先生过来后,我就回酒店休息了。”   唐娅耸肩,眉间蹙起一抹愁意,“可一想起宋老师的病,我就睡不着,干脆就想着出来走走,”她轻轻转身,裙摆画出一朵漂亮的花,和她白皙纤长的小腿相映生辉,黎苗有些羡慕的在她的腿上流连片刻,心道自己要不要也买这么条裙子穿一穿?她现在的裙了好像有点儿长?   唐娅的注意力都在张潜身上,并没有留意黎苗的目光,她仰着头微眯着眼,叶间斑驳的光落在她的脸上,“自从跟着宋老师学习之后,我那久没在这样的林荫道上漫步了,而且还是在这历史悠久的古城里,”她歪着头把手里的相机递到张潜面前,“张同志,你能不能帮我照张相啊,我想我爷爷奶奶一定很想看到他们过去生活过的地方。”   她给张潜一个可以借着镜头好好看看她的机会。   张潜没接相机,“不好意思,我不会用那个。”   土包子,唐娅心里吐槽,面上笑容如故,“没关系,很简单的,我调好焦距和光圈,你对着我按快门就行了,”她大方自然的走到张潜跟前,一指一旁的大树,找开了镜头盖,“我一会儿就站在那儿先照一张,其实很简单的。”   唐娅转头冲一旁的黎苗笑道,“黎同学,你能不能先站在那儿,我对着你调个焦?”   黎苗和张潜交换了个眼神,示意他照唐娅说的做,自己则走到树前,拘谨的站在那里,“这样?”   唐娅满意的看着连姿势都不会摆的黎苗,长的漂亮又怎么样呢?那张漂亮的脸长在她脸上,也只是一种浪费,“对,你站在那儿就好。”   黎苗看着借着教张潜用相机的机会,有意无意的拿自己的胳膊去蹭张潜,而张潜也挺有本事的,不显山露水的避让,避不过去的,则装出一副憨直的样子,好像他不小心冒犯到了唐娅。   唐娅看教的差不多了,把手举在额边敬了个礼,“拜托!”   说完轻巧的跑到黎苗站的位置,“我来了我来了。”   黎苗“识趣”的让到一边,走过去站在张潜身后,看着一手扶着大树,身体微仰拧出好看的弧线的唐娅,“唐小姐可真漂亮。”   张潜扯了扯嘴角,举起相机,也不心疼胶卷,噼里啪啦的连摁几下,“照好了。”   唐娅还没换姿势呢,张潜就走过来了,要把相机递给唐娅,“唐小姐拿好。”   唐娅瞟了黎苗一眼,见她黑着脸,心里得意,“麻烦张同志再帮我照一张好不好?”她一指长长的林荫道,“我站在那里,就再照一张!”   张潜为难的看了一眼黎苗,点了点头,“好吧,就照一张,我和苗苗还要去百货楼呢。”   唐娅比了个“OK”的手势,这次也不劳驾黎苗了,“光圈我已经调好了,我就站在那儿,你按我说的方法对焦就行了,很简单的,我给你当模特,你好好练练。”   黎苗已经不再掩饰自己脸上的不满了,嘟着嘴站在一边,“张潜,你快点儿啊,我还行等着有事呢!”   黎苗的声音不算大,但唐娅还是听的清清楚楚的,她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不懂事的女人怎么会有男人喜欢呢? 第143章 v章   照完了相,唐娅便不再纠缠,拿着相机冲两人挥了挥手,“中午了,我得赶紧去医院给怀特先生送饭,”她叹了口气,“怀特先生不可能在国内多留,他正在劝老师和他一起离开呢。”   张潜也不多留她,“那我们就不耽误唐小姐了,等下午我过去看母亲。”   “这人在打什么主意?”看着唐娅袅袅娜娜的背影,张潜眉心紧蹙。   黎苗横了他一眼,“打什么主意你不是一清二楚嘛,还装?”   张潜调转车头,示意黎苗上车,笑眯眯地探身看着黎苗,“怎么,生气啦?我不信你没看出来她不怀好意?”她那么配合的演戏,肯定也是知道自己是装的。像黎苗这样的,跟唐娅那样的计较争锋才是奇事。   没想到还挺聪明的,“我还以为你在人家漂亮小姐面前昏了头了,不过她的裙子确实挺漂亮的,那领口还挺有意思的,说是交衽吧,但都快开到肚脐眼儿了,不过唐小姐白的很,也不怕露出来。”   张潜眼前浮现出唐娅胸前的一道雪线,还有几乎露在外面的半个胸脯,脸一红,“电影里的特务都不会像她那么不讲究,就算她现在是外国人,但也得讲讲入乡随俗,满大街的人都在瞅她了,我都不好意思跟她站一块儿。”   张潜憋了半天,低声道,“你要是想穿那样的红裙子,就换个样式,那个,咱不能穿出门。”   “哈哈,有啥不能穿出门儿的,我觉得挺好看的啊,你给人照相照的不挺起劲儿的,”黎苗看着连脖子都红了的张潜,忍不住在他耳朵上弹了一下,“我看你啊,晚上该睡不着了。”   张潜的脸更红了,“别瞎说,我只是想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唐娅好像并不算宋晚玉的学生,听宋晚玉的意思,她病重之后已经不带课了,但唐娅这个学生宁愿牺牲学业也要陪着她回国。这一点挺可疑的,宋晚玉又生的儿女可都没有这么孝顺。   所以明知道唐娅对自己起了歪心,张潜也装作不懂的样子,顺着她的卖弄往下走,到底要看看她只是单纯的想勾搭他,还是有更加不可告人的心思。   听张潜这么说,黎苗颔首,“我也觉得她并不是真的看上了你,”黎苗还是有点儿私心的,都是女人,唐娅这点儿道行在黎苗这里还太浅了,她可是和千年狐狸称姐道妹的玄猫。就如张潜所说,唐娅肯定不仅仅是因为无聊想卖弄风情,她一个名校的研究生不会浅薄如此,但她对张潜是真的有兴趣黎苗还是看的清清楚楚的,那女人流连在张潜身上的目光太灼热了。   不过这一点张潜不需要知道,他知道唐娅不怀好意就足够了。   张潜骑着自行车慢慢的在街上晃,路过卖冷饮的小摊,停下买了支雪糕递过去,“她说怀特要走了,你觉得她会不会赞成宋晚玉一起走?”   “嗯?”黎苗倒没想到这个。   “如果她只是单纯的,咳,”当着黎苗的面被别的女人勾搭,偏还不有明确的摆明立场划清界限,张潜有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那个啥我,那这里的条件这么差,她肯定会支持怀特的意见,大家赶紧离开。”张潜不觉得自己魅力大到让一个娇小姐心甘情愿留在连宋晚玉这种国内长大的人都嫌苦的地方。   “要是她还有别的打算,如果宋晚玉走了,她就没有留下来的可能了,”所以她会想办法让宋晚玉留下来,黎苗接上了张潜的话,“刚好,宋女士的病情会慢慢好转。”   “那咱们就等着看看好了。”   ……   吃了中饭,两人又去百货楼转了转,黎苗有钱,张潜前一天就把家里的票和外汇券都揣兜里了,两人高高兴兴的给苗兰花从头到脚挑了一身,有李晓辉在,范新巧肯定不会缺新衣裳穿,黎苗想了想,让张潜陪她去了友谊商店,她去看宋晚玉的时候,在她的床头看到一堆的瓶瓶罐罐,看上面的英文,都是什么面霜精华的,黎苗便动了心,她去友谊商店看看,要是有那些外国的面霜,也给范新巧买上两瓶用用。   一进友谊商店,黎苗就径直奔到化妆品柜台前,挑了两瓶面霜,又买了两支外壳金灿灿的口红,正要去付款,就感觉到张潜在拉她,她转头看去,见张潜正指着不远处一个模特身上穿的裙子,“那条裙子挺漂亮的,你去试试?”   这是什么眼神?那条碎花裙子范新巧穿都嫌老啊,她干嘛把自己打扮成万花筒,黎苗还没开口,就看到售货员同志在低头偷笑,“你是想买那裙子给张大娘穿不是?”   “啊?那是给我妈穿的?”张潜就觉得挺花挺好看的,裙子也够长,还带袖子,不会像唐娅穿的那样整个肩膀头子都露在外面了,没想到却给黎苗挑了件老年人穿的裙子,“我妈穿不了这个,她肯定不穿。”   黎苗白了张潜一眼,“那可不一定,我看张大娘比以前漂亮多了,而且她也挺瘦的,”黎苗走到那裙子跟前,拉着裙摆看了看,“就这条吧,你给张大娘买了。”   张潜有些迟疑地看着那裙子,“真的?”   “你这阵子成天往医院跑,张大娘就算是嘴上不说什么,你也得让她知道你心里记着她呢,”黎苗摸着那裙子的料子,“这不是外国的,是出口的,真丝裙子,穿着还凉快,就这个了。”   张潜看着价钱,他手里的券够买,但是买了这条裙子就不能给黎苗买衣裳了,来的时候张大娘还交代了,他和黎苗处对象,是要给黎苗买身新衣服的,而且他刚才还看见那柜台里有唐娅拿的亮晶晶的小皮包了,“要不下次,这次先给你买?”   “我又不缺东西,”黎苗把挑好的面霜放在柜台上,拉着张潜去二楼转了一圈儿,“这里的东西我没瞧中的。”   “那个小包,我给你买了你背着回宝山?”黎苗可是夸了唐娅的包好几句呢。   “不用,那包装不了什么东西,就是一摆设,”那包真的也就比荷包大点,黎苗是喜欢,但还没喜欢到非要不可的地步,“等下次你再有券了,咱们再来,它又不会跑。”   ……   两人逛完了街,又一起在杨家吃了饭,给杨葆姗看了黎苗要带回去的东西,才一起往医院去看宋晚玉。   宋晚玉的状态明显比前两天好了许多,但人还是很虚弱,见张潜和黎苗进来,她淡淡笑道,“我听小娅说你们一起去逛街了?买了什么?”   张潜拉了椅子让黎苗坐了,“苗苗这不放暑假了嘛,给她家里人买了点儿东西带回去,也没买什么,不然行李太多苗苗路上不方便。”   唐娅没想到黎苗还要回家,“黎同学家不是首都的?”   “我家是南省宝山县的,”黎苗笑微微的看了张潜一眼,“张潜小时候和张大娘就在我们村,我们一处长大的。”   “原来是青楼竹马啊,真好,”唐娅的声音里带着股毫不掩饰的子酸味儿,反正黎苗也要回家了,她得把自己对张潜的爱慕清楚的表达出来,不然这呆子根本不会明白。   黎苗很好的扮演了一个不喜欢唐娅的女人,她斜了唐娅一眼,又狠狠的瞪了张潜一眼,“可惜阿姨您病着,不然张潜哥就会陪我回宝山了。”   宋晚玉并不喜欢黎苗,虽然她是首大的学生,但改不了她农村出身的事实,长的是漂亮,但浑身的小家子气,她觉得现在赵旗平反了,作为他唯一的孙子,张潜的婚事就应该从赵家的那些交情里挑才对,革命家庭出来的女孩子,才更能在事业上给张潜带来助益。   就像她,那那种环境下,因为有伯父和堂哥,她可以顺利的逃过那场浩劫,在国外完成学业,张潜也能得到宋家的帮助,在部队建功立业。可要是换成黎苗,她不但连自己都保不住,还得给张潜拖后腿。   “我原来是想过来看过了你,也见到了你爷爷,也算是死而无憾了,你怀特叔叔说想回去了,我自然也要和他一起回,”宋晚玉眉心紧蹙,似乎很不舒服,“但在这里住了几天,可能是咱们中药的缘故,我竟觉得一天比一天好了,昨天晚上居然还能睡着了。”   她抬头看着一旁的怀特,刚才他们就在商量离开的事,宋晚玉想再多留几天,看看是不是她的病真的有了起色,而且唐娅也支持她的决定,说起来,这个学生居然比丈夫还关系她的身体,这让她对怀特多了几份失望,“张潜,你说我要不要再多住几天?还是带足了这里大夫开的中药,回家后自己熬着喝?”   唐娅不等张潜开口,“那边的大夫根本不信咱们的中药的,他们说这都是树皮草根,老师您这药带回去,他们也不会允许您继续服用的。”   张潜看了怀特一眼,“当初说好了您回来试试中医的,现在您感觉好多了这是大好事,至于其他,我尊重您的意思。”   张潜把宋晚玉的心思摸的清清楚楚的,知道她不想走,那他就没必要苦留了,倒是这个唐娅,张潜和黎苗交换了个眼神,“要是怀特先生走了,我又要回学校上课,您身边只能由护士来照顾了,我怕您不习惯。”   “没关系的,如果老师想留在这边治病的话,我留下来照顾老师吧,”唐娅果然如张潜所料,接话道。   “那怎么可以,我帮母亲请看护算了,”张潜心道一声果然,面上却做出感动的样子。   黎苗暗笑,她以前真是小瞧了张潜了,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呢,“这样不太好吧,唐小姐不是还在上学嘛,这样太耽误你的学业了。”   宋晚玉也没想到唐娅会当着张潜的面提出来留下照顾她。其实她并不能算唐娅的老师,她是学计算机的,而唐娅是学金融的,两人也不过是在一次偶遇中认识,都是远在异国的华人,相近的背景让她们一见如故,后来她的病越来越重,唐娅还是在课余时不时的过来探望她,这次甚至主动提出和怀特一起陪她回国。   唐娅也十分坦诚地和她说明了陪她回国的目的,除了可以帮着怀特照顾宋晚玉以外,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她的家人希望她能回国看一看,她的祖父母年纪都大了,因为客观原因不能回故乡看一看,唐娅就希望能替长辈完成这个心愿。   而现在,唐娅的另一重小心思也被宋晚玉看在了眼里。那就是她对自己儿子很有兴趣。宋晚玉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保守的女人了,在国外近二十年,她看多了分分合合的男女关系,并不觉得唐娅对张潜有意思有什么错。   反正唐娅是绝不会和儿子在一起的,儿子的身份也注意不可能娶一个外籍妻子,那两人有一场风花雪月的感情,也不是什么坏事。宋晚玉对黎苗没多少好感,她知道她的反对不起作用,干脆也没表态。让儿子体验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和浪漫,算是她这个母亲给儿子的礼物。   “我没关系的,我的学分已经修完了,”唐娅随便找了个理由,“brian和Victoria也还在读书,怀特先生也不好离开的太久了,倒不如我这个闲人留下来,刚好我对首都的历史和风俗都很有兴趣,正想多留一段时间呢。”   宋晚玉不反对,唐娅又这么积极,张潜和黎苗也保有答应的份儿了,两人辞别了宋晚玉出来,黎苗笑道,“叫你猜中了。”   张潜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但愿她不知道唐娅的真实身份。”   黎苗摇头,“据我观察,宋女士其实和这个唐小姐的关系并不真正的亲密无间,”起码她们之间多深厚的感情,“而且宋女士的性格,应该是不知道唐小姐随她回国的真正目的的,”宋晚玉是个清高且骄傲的人,如果知道自己身边有人盯梢,是断然不会沉默顺从的。   想到自己马上要离开首都了,黎苗噗嗤一笑,斜了一眼张潜,“我这一走,你就可以心情发挥了。”   这个确实是,虽然知道黎苗身手很好,但她在,张潜还是有会所顾忌,黎苗回宝山反而是很好的选择,“你放心吧,我一定把事情给查清楚。”   黎苗冷哼一声,“可别啥也没查着,反而被资产阶级的温柔乡给腐化了,那才成了笑话呢!” 第144章 v章   张潜知道黎苗这是玩笑话,但还是顺着她的话意表衷心,黎苗现在还是和他“试试”呢,他随时都会有被否定的可能,“除了你,我谁也看不见。”   “这话我信,”黎苗得意的转过身,背着手和张潜瞎聊,“你也找不到比我更漂亮,更聪明的姑娘了啊。”   “是,你这话没错,我真没见过比你更好的,”张潜一点儿都不带含糊的,所以唐娅在他面前搔首弄姿的时候,张潜都很想笑,他想不通她哪儿来的自信,敢当着黎苗的面卖弄?   ……   黎苗走前先去和顾为民还有赵家人道了别。张大娘早就知道黎苗回家的日子了,见她过来,把一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这些给你爸妈带回去,”现在张潜和黎苗处上了对象,那她和苗兰花就真的成了未来亲家,黎苗回家,她得备点儿礼让捎回去才是礼貌。   黎苗知道上了年纪的人规矩多,谢过之后就接了过来,张大娘一指身上的裙子,“我听张潜说这是你让他给我买的?”   黎苗围着张大娘转了一圈儿,“漂亮,大娘您穿这身裙子太合适了,显得人白还年轻!大娘,您这双高跟鞋配的也好。”   张大娘得意的扬着下巴,“我就说嘛,这裙子我穿上好看,你张伯非说我是王婆儿!”她冲正在厨房里忙乎的张大龙道,“诶,当家的,你听见了没,苗苗都说我穿着好看了。”她扯着裙摆给黎苗看,“这裙子料子好,做工也好,这出口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黎苗加了料的状元红不止是赵旗和张大龙吃饭的时候会来一杯,就是张大娘也会忍不住跟着喝几口,这酒里的灵力可比黎苗当初滴在怒蛟瀑里再顺流而下的浓度高多了,张大娘只觉得自己是越活越年青了。   张潜却知道家里人精神越来越好的原因,他轻咳一声,“妈,我觉得你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心情好,人就年轻,这人一年轻,穿啥都好看。”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你呀,能把苗苗领回来,算是办了一件我最满意的事,妈没白养你,”别人家的宝贝女儿,以后会是她的儿媳妇,张大娘想想都合不拢嘴。   ……   回程的路上极为顺利,黎苗在临平下了车,李晓辉已经等在火车站了,看黎苗出来,他大叫一声跑过来先接了黎苗手里的行李,然后围着黎苗转了一圈儿,“嗯,没瘦,精神也好,像个大城市的洋闺女了。”   黎苗白了李晓辉一眼,“你那嗓门把我吓了一跳,我又不是看不见你,晓辉哥,我看你这打扮真的是赶上首都人了。”   李晓辉衬衣长裤脚下黑皮鞋,手里还拎着个黑皮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哪里来的干部呢。   李晓辉这半年生意做的好,手里是真有钱了,难免就给自己也收拾了收拾,“这都是你嫂子给我买的,这不来接你,专门换上了,不能给我妹子丢人不是?”   在等着车的时候已经和周围的人炫耀了一回他妹子了,现在他接着人了,就和刚才一起等人聊天的挥了挥手,“这是我妹子,我们先走啦。”   “就是这咱们的状元啊,比那报纸上还漂亮呢,黎同学,听你哥说你这次在学校又考了第一名?成,给咱南省长脸了,”李晓辉是个爱交际的,等黎苗的一个多小时已经和周围人打成一片了,大家都知道了他有个极优秀的妹子。   其实都不用李晓辉大声叫黎苗,她一下车,周围等着接人的群众都先看到她了。   黎苗不好意思的冲大家点点头,“你们好,我哥太夸张了,咱们各行各业都一样的为人民服务。”   ……   出了临平站,黎苗长舒一口气,虽然是卧铺,但这一路坐下来,她也有些疲累了,“家里都好吧?”   “嗯,好着呢,你呢,杨教授他们都挺好吧?”李晓辉的车就停下车站广场里,他把黎苗的东西都放好,帮黎苗拉开车门,“听说你回来了,我们队长特意把队里的新车批给我了。”   从黎苗身上,李晓辉深切的感受到了读书的好处,他有一个上首都大学的妹妹,走到哪儿大家都会对他客气几分,这份客气和尊重,是他挣了再多钱也得不到的,“今年红梅考的也不错,双百分!”   “红梅本身就聪明的很,”黎苗笑道,“她知道学你就别逼的太紧,我嫂子呢?身体怎么样?”   “没事,她彻底好了,这半年连个小感冒都没有,我也是,要不咋说你们的山货好呢,”李晓辉赚了钱,家里不缺荦腥,但不论怎么做,他都觉得不如黎苗带过来的好吃。   “那正好,我在家这些天,刚好进次山,你那小本本上的主顾,可以联系起来了,”黎苗随口道,她也要猎点山货回首都去。   看黎苗坐好了,李晓辉发动车子,“你猎点咱自己吃的就行了,咱不靠这个挣钱。”   黎苗斜了李晓辉一眼,瞧这意气风发的样子,李晓辉这半年是没少挣,“那就不卖,把和你关系好的走动走动,你这生意不都是靠关系走起来的嘛。”   ……   等李晓辉和黎苗到家,已经晚上八点了,范新巧听见门响,立马迎了出来,“我算着你们也该到了,”她一把拉住黎苗上下打量一番,见她白衬衣蓝裤子脚下白凉鞋,心里有些不满意,“你是不是在学校光顾着学习了?明天我帮你裁两条裙子,”小姑娘就得漂漂亮亮的,这也太简素了。   黎苗跟着范新巧进屋,“我嫌路上脏的很,而且穿裙子也不方便,才找了身旧衣裳。”   “姐,”李红梅仰着头看着黎苗,踮着脚大声喊她,“我这次又考了双百!”   “我们红梅又长高了,我一下车你爸就告诉我了,说小红梅学习特别认真,次次都考一百分,”黎苗揉了揉李红梅的小脑袋,拉着她走到自己的行李包旁,“我有好东西奖励你。”   范新巧在一旁嗔道,“红梅别缠着你姐姐,让姐姐先去洗个澡,吃了饭咱们再一起说话。”   “不差这一会儿,我不累,”黎苗把包里给李红梅还有范新巧捎的东西拿出来,见李红梅对新书包爱不释手,“我看首都有的小学生背的就是这种书包,比你给红梅做的那种板正,还防水,就给红梅也买了一个。”   李晓辉走过去拿起那个书包,“嘿,这个带子是能背在背后的?”   “是,穿过胳膊双肩学,我觉得比斜挎的强,”黎苗打开书包盖子,“里面还分了层。”   李晓辉看完了把书包递给李红梅,“这个怕不便宜。”   李晓辉一拿书包,黎苗就知道他打什么主意了,“是不便宜,所以你也别想着贩这个,咱们县里恐怕没几个家长会给孩子买这种书包的。”   “行啦,苗苗赶紧去洗澡,别理你哥,也不看啥时候了,还在讲你的生意经,”范新巧瞪了李晓辉一眼,“你的水也晒好了,你就在前院儿冲一下,我烙的卷饼,给你们端出来。”   ……   等吃了饭,一家人摇着扇子在院子里闲聊,“我明天先去看看孙奶奶再回去。”   “唉,是该去看看,这半年多,她那儿也没个清静,”李晓辉是个百晓生,县里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但他在信上并没有告诉过黎苗孙清莲的事,不想影响黎苗的学习。   “出什么事了?肖开艳不是离开宝山了吗?”没有肖开艳,孙清莲又成了一个人,难道又有人来折腾她?   李晓辉摆摆手,“我去临平还见过几次肖开艳呢,她混的挺好的,虽然还是从南边倒腾小百货,还想和我合作呢。”李晓辉不缺那点儿生意,但肖开艳居然悄悄跑回宝山见了和他合伙的李队长,把李队长给说服了,李晓辉没办法,只能按着合同,但凡他们从南边拉了货,在路过临平的时候,就给肖开艳留一批。   “这肖开艳是跑了,孙奶奶却被那个顾明阳给缠上了。”李晓辉觉得孙清莲是真的命苦,老了老了,也不能安享晚年。   黎苗都快忘了顾明阳了,“他缠孙奶奶干啥?你没帮帮忙?”   范新巧知道黎苗以但凡她认为是“自己人”的人,就护短的很,孙清莲也被她划到自家人里了,“你哥不是成天在外面跑嘛,我听说了,就过去了一趟,孙奶奶说没啥事。后来你哥也去了一趟,帮着把事情给解决了,可没想到,唉。”   肖开艳网开一面不再告顾明阳了,但顾明阳因为纵火在宝山也出了名。不但大学上不了了,而且不论哪个单位招工,就是天天工,人家也不用他,顾明阳又不会种地,也不愿意种地,就只能呆在家里靠黎红和顾明君养活。   但顾明君却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劳任怨的妹妹了,她知道如果她一直呆在家里,那她挣的工分,发的粮食,就不可能不拿出来养顾明阳。小姑娘也是个有志气的,悄悄的从家里跑出来,在宝山街头捡破烂儿为生。   结果被孙清莲给看到了,心一软又把顾明君给捡到自己家了,孙清莲没能耐像肖开艳那样,领着顾明君去摆小吃摊,便让顾明君和她一起,白天两人作伴在学校门口卖茶水冰糕,晚上两人就推个小车去电影院门口卖茶,她还从废品收购站淘了许多小人书旧画报来,在茶水摊旁支了个租书摊子,看一本一分钱。   顾明君跑了,家里的活黎红干不动,顾明阳就跑到县里来找顾明君,他直接把妹妹离家的账算到了孙清莲头上,甚至边肖开艳和他分手的过错,也扣给了孙清莲。   “孙奶奶就是人太好了,看不得小姑娘落难,”范新巧一脸的愤懑,“我听说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听门口的人说,他在一中门口指着孙奶奶骂呢,不过被孙奶奶浇了一脸的水,那个人完全成了疯狗了。”   听人说到底不如自己亲自过去,“明天我去看看孙奶奶吧。”   范新巧还没说完呢,“你晓辉哥见了孙奶奶之后,和顾家那个小丫头商量了一下,她一直在宝山呆着,就永远摆脱不了顾明阳,你晓辉哥就给她在临平找了个活儿,是在人家机关食堂里干杂活,虽然脏点儿累点儿,但市直机关挺安全的,包吃住,一个月也给十几块钱。”   黎苗没想到李晓辉居然帮人帮的这么彻底,“晓辉哥这心肠。”   李晓辉被黎苗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我主要是看不惯,刚巧我这不是也遇到肖开艳嘛,那姑娘心眼是多了点儿,但人还算能干,也肯干,我把顾明君介绍到临平以后,也和她打招呼了,让她没事看着点儿。”   李晓辉知道肖开艳爱找黎苗的事,但他们有了生意来往,这关系没法断,索性就利用一下,“我还跟她说了,我是看在顾明君是五道沟出来的,才伸手帮一帮的,她可以当没听见这事,但要是敢生出算计人家小姑娘的心,我能叫她在临平呆不下去。”   黎苗这次真的要对李晓辉树大拇指了,“她肯定答应了,”肖开艳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李晓辉现在生意做的越来越红火,而且明显的比她路子更广,她是绝对不会得罪李晓辉的。   “嗯,当即就答应了,还说让顾明君和她一起住,我没同意,”顾明君太小了,李晓辉还是有些不放心肖开艳,“你记得不,以前你猎的两只狍子,我就是卖到那里了,那食堂的主任现在还和我嘀咕说想再来两只咱们的山货呢!我说顾明君是我一个远房亲戚,这点儿面子他还是会给的。”   黎苗点点头,她挺喜欢顾明君的,也希望那孩子能过的好,但她才十六,难道要一直在食堂里干杂活儿?“那我回家再猎点儿山货,你改天给人家送去,明君要是能多读点儿书就好了。哥你要见再见明君,就问问她想不想读书,现在有夜校什么的,她可以报一个,要是钱不够的话,你先垫上,回来我给你。” 第145章 v章   范新巧没想到黎苗还关心着顾明君的学业,再想想顾家人的作为,顾明君居然是唯一一个明事理的,“顾家也就出了这么一根好笋,苗苗你别管了,这事就交给你哥吧,我虽然没见过那姑娘,但能跑出来找活干,也是个有志气的,咱现在有能力了,就得帮帮这样的姑娘。”   黎苗也是这个意思,话本子里顾明君就过的不好,现在她来了,许多人的人生因为她而改变,那顾明君也应该活的好,“嗯,要是有时间,我去看看她。”   说了顾明君,话题又扯回到孙清莲身上,“顾明君都走了,顾明阳还去闹孙奶奶?”   范新巧眼一瞪,“闹呀,幸亏你哥心眼儿多,让顾明君先回家一趟,再从家里跑出去了,就是怕顾明君从孙奶奶那里走了,顾明阳又说拐他妹妹什么的。他现在去孙奶奶那里闹,是逼着孙奶奶告诉他,肖开艳去哪儿了,他要去找肖开艳。”   “这是穷疯了吧?全县都知道肖开艳和他分了,他找人家干嘛?他有什么资格去找?”黎苗觉得顾明阳做出什么事她都不会惊讶了,“现在包产到户了,他老实呆在家里种地也饿不死啊?”   “你看他细皮嫩肉的哪是会种地的人?他就想一辈子靠在别人身上,让人把他当大爷养着,”李晓辉不屑的撇嘴,“我看他还是懒死算了,活在这个世上就是浪费国家粮食。”   话本子里的首富,现在成了个到处寻事的废人,黎苗啧啧嘴,不知道该怎么评论,不过她一点儿都不觉得亏心,这不是仅仅因为没有了黎家的帮助,如果顾明阳肯上进,一心靠自己,上了大学,凭他的智商以后也不会太差。   ……   张潜还是每天傍晚过来看宋晚玉,宋晚玉的身体明显的转好了,晚上能睡,白天也能吃得下东西。   别看这两样对于正常人很平常的事,对久病的她来说就是最大的好消息了,也让她看到了希望,整个人的精神立马就不一样了,看到张潜过来,常常会拉着他说一些过去的事。   怀特的机票已经买好了,因为语言的关系,张潜和他交流并不多,但可以看出他是很爱宋晚玉的,夫妻两人关系也很好。怀特对他这个继子也挺和善。   张潜便决定由宋晚玉给他当翻译,和怀特谈了谈,把黎苗交给他的那个元宝拿了出来,希望借他的手给销出去,下次过来的时候,直接给他米金。   宋晚玉并不是没有见识的,她拿过那枚元宝看了看,“这元宝是个古物?怎么看着跟新的一样?”   她翻过来看了看底部的钤记,发现上头的字她不怎么认得,看半边字去猜,也不是历史上有的朝代,不觉失笑,“造这金元宝的人也是个憨的,”她把金元宝在手里掂了掂,“造的再像,也只能当金子卖了。”   怀特却很喜欢这个精致的小玩意儿,在他看来,只要是华国的,那都是古董,听张潜说了那元宝的重量,连想都不想道,“我按现在的市价直接把钱给你,这个小东西我自己留着。”   他不缺那几千米金,这小东西他很喜欢,而且还算是帮了继子的忙,“等下我去银行取钱给你。”   国家对宋晚玉的一切都是查过的,张潜知道这位怀特先生很有几分家底,也就不客气的点头道谢,反正现在金价一天高过一天,怀特收了这只元宝,也没有吃亏。   等宋晚玉和张潜两人单独一处的时候,“你很缺钱?”   张潜面露难色,“你也知道国内的工资,”他冲宋晚玉了个五,“我现在在军校进修,这津贴不能发全,一个月也就这个数,这够干什么的?而且我还想在首都买处院子。”   “买院子?”宋晚玉知道国内的房子都是分的,照赵旗的级别,家里怎么可能没有张潜住的地方?“你爷爷那里你还住不得了?”   “那倒不是,这不是为以后考虑嘛,而且苗苗家人口也多,她又一心想把她父母接到身边,我买处院子,他们过来了也宽敞些。”张潜半真半假道。   买院子宋晚玉是不反对的,现在的情况她也听说了一些,“我听说国家开始发还家产的,但真要再有什么变故,你一个现役军人,怕不太好啊。”如果是祖产还好说,现买的,不好解释啊,而且她虽然不问,但赵家可不是有金元宝的家庭。   “那就放苗苗名下,我大概打听了,一处院子也不值多少钱,”张潜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怀特先生把钱给我,那钱够买两三处了。”   “你倒是想的开,唉,可惜你上的是军校,又是这样的身份背景,不然我想办法把你带出去,你在国外读书多好。”   张潜不想和她说这些,他看着宋晚玉已经有了神采的眼睛,“我看你的身体要是照着个速度养下去,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出去走走了。”   提起自己的身体,宋晚玉觉得自己回国真的是太对了,她甚至都在想,如果自己没出国,是不是就不会得癌症了?“嗯,我也是这么觉得,”她看了张潜一眼,觉得儿子话里有话,“你有什么话就直接和妈说,咱们是母子,有什么不能直说的?”   她最不满意的就是张潜对她太过礼貌和客气,居然叫她“母亲”,连个“妈”都不喊一声。   张潜沉吟片刻,“是这样的,您现在住的病房是附属医院的特优病房,当初您回国治疗,是我堂伯帮着联系的,但他才调回首都,”张潜有些为难,“只怕您好转了之后,这里不能再住了。”   宋晚玉沉默的点点头,她也是国内长大的,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在国外是只要有钱,就没有办不到的事,但在国内,钱却不是万能的,“我明白了,”但别的病房,她真怕自己住不惯。   “能不能和你爷爷说一声?”她堂哥才调回首都,赵旗可不是,他要是说句话,还怕自己不能常住?   张潜更为难了,“我爷爷那里怕是不行,他最恨不按规章办事。”   自己曾经的公公还真是这个脾气,宋晚玉颓然靠在床头,抚着身上雪白的被单,就听张潜又道,“不过这不是最主要的问题,大夫说照您的情况,也不用一直住院,定时回来检查,中药可以拿回去自己煎着喝,要是这样,您总不能一直住在宾馆里。”   宋晚玉和主治大夫谈了,听他的意思,她的病兴许和国外的环境是有一定关系的,而且他们也没想到这次开的中药对癌细胞抑制作用这么明显,连他们吃不准接下来她的病情会向哪个方向发展,所以大夫也很希望她能在国内留的时间长一点。   宋晚玉笑了,之前她没回来的时候,就有人接触她,希望她能回国工作了,见到儿子,张潜也流露出这个意思,“你是想让我身体好转之后,留在国内?”   张潜点头,“并不是让您再搞研发,那个太累了,你可以在首大当客座教授,帮着带一带学生。”   “然后国家会给我最好的医疗资源,”宋晚玉含笑道,“住房,还有病房?”   张潜再次点头,“对,首大可以给您提供一套两居室,您别笑,这是首大能给您提供的最好的住房了,黎苗的爷爷奶奶,就是姜雅逊教授和曾经首大的杨葆姗教授,也不过给了一套三居室。至于病房,甚至您所需要的中药,医院都会定期为您准备好。”、宋晚玉一笑,低头看着自己惨白干枯的没有一点儿血色的指甲,她生的极为出色,又最爱美,但病了多年之后,她连照镜子的勇气都没有了,“好,我答应你,但我也要求保留随时出去的权利。”   “这个您放心,”张潜对黎苗给的药有信心,相信有那个药在,宋晚玉就不会舍得长时间离开,“我们也很欢迎怀特先生到国内发展的。”   宋晚玉斜了张潜一眼,“你爷爷把你教的很好。”   “是国家培养了我,”张潜并不理会宋晚玉眼里的揶揄,不止是他,连宋晚玉都是国家培养的,可她为自己的祖国做了什么?为了能让她帮着带学生,和宋晚玉毫无关系的黎苗毫不犹豫的把自己从不示人的神药都拿了出来,张潜觉得宋晚玉给首大带学生到上不了讲台那一天,也是应该的。   ……   赵旗没想到宋晚玉这么快就同意留在国内了,“倒是没想到,她能放弃国外优渥的生活留在国内,”他看着孙子,“你母亲有这样的觉悟,你也别再执着于前事,她毕竟生了你。”   在自己家里,张潜说话便没了顾及,“我妈还养了我呢!她是吃了中药病情得到了控制,才选择留下来的,不是因为翻然悔悟了想报效国家!”   要不是图她脑子里的那点儿东西,张潜也懒得和她虚与委蛇,“我和首长汇报了,决定还是让她在首大带课,至于咱们的研究,目前还不能让她接触,她身边那个姓唐的,有些不清楚。”   张大娘倒没因为张潜天天去看宋晚玉就不高兴,她对儿子有信心,但她对宋晚玉身边那个唐小姐有很深的戒心,大家都是女人,唐娅看张潜的眼神太外露了,“你知道那个姓唐的不是好东西啊,我还以为你叫那丫头迷了眼呢。”   “妈你说啥呢,哪有的事?”张潜吓的赶紧去看爷爷,“你别乱说啊,小心气着我爷了。”   “哼,我有啥可气的?你犯了纪律,自有军法处置你,你惹了苗苗不高兴,也不是我老婆跑了,我气啥?”赵旗才不吃张潜那一套,“你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我像你这个年纪,大仗都打过好几场了。你要是连这点儿考验都经不住,那是活该。”   “我不也打过嘛,总不能因为要一代更比一代强,我就巴着到处打仗吧?”张潜嘻嘻一笑,“你们都放心吧,这事我心里有数。”   张大娘却不这么看,这英雄还难过美人关呢,尤其是张潜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那个唐娅那衣服穿的恨不得没穿,“反正你自己注意点,能不单独和她相处就别单独在一块儿,我看那丫头好像还挺有钱的,才来几天,还买了辆小汽车,你别坐她的车啊,影响不好。”   “那车是宋晚玉让她帮着买的,说是她以后要开的,”张潜也没想到宋晚玉还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一和他说定了,就让他给上级带话,才见了一面,就和首大签了一年的协议,要先在首大执教一年,“首大的房子都给她准备好了,我还得帮她收拾房子呢。”   张潜都有点儿舍不得把黎苗给的药接着给宋晚玉吃了,这药效也太明显了,才吃了几次,宋晚玉已经坐着唐娅的车,去首大校园里转了一圈儿。   “那唐娅呢?她总不会也留下吧?我上次去看晚玉,听她说那姓唐的还在念书呢,”张大娘更紧张的是唐娅,这丫头不能留在张潜身边。   “这个我倒没听说,不过妈,你别操她的心了,我对她没别的想法,我有苗苗呢,”张潜抚额,黎苗对唐娅都不像他妈这么警惕,“苗苗都没把她放在眼里。”   “嗯?”张大娘放下手里正织着的毛衣,“你的意思是,“苗苗也看出来她对你的心思了?我跟你说张潜,你给我打起精神来,敢犯这种错误,我头一个不认你。”   今天他算是说不清了,但张潜对唐娅的来历只是怀疑,并不能告诉张大娘,“你就放心吧,我精神足着呢,不该犯的错误绝不会犯。”   赵旗意味深长的看着孙子,孙子并不归他管,但他隐约知道他上次去东北真正的目的,这突然出现在宋晚玉身边的女人,说不定和他的任务也有关系,但那边过来的女人,可不是张潜想像的那么简单的,“你也别太自信,这有些事一旦沾上了,说不清也甩不脱,终日打雁反而被雁啄了眼的事也不是没有,这次你们海军出的事,不就是一个例子?”   海军航空兵的中队长跑了的事张大娘也知道,但她不知道一个革命军人怎么突然就想不开了,听见赵旗的话,她立马一巴掌打在张潜胳膊上,“听见了没?那些女人可都是他们训练出来的,和咱们这里的女同志不一样,都是妖精!” 第146章 v章   张大娘虽然对宋晚玉把孩子丢下跑到国外不理解,但别人的人生她无权干涉,两人毕竟在同一屋檐下生活多年,宋晚玉住进附属医院之后,张大娘也去看过两回。   张潜知道自己这个妈很讲礼数,她知道了宋晚玉要在首都长住,肯定还是要过去看看的,甚至还会过去给帮帮忙。   但她要是看到了唐娅,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那就得不偿失了,“妈,我有自己的任务,有些事你就当不知道。”   张大娘也是军人出身,张潜话都说到这儿了,心里也有了计较,“放心吧,我又不傻,你要帮你妈收拾房子?这事你哪会?交给我吧。”   张潜摇头,他才不让张大娘出这个力呢,“你别管这个,她那个人穷讲究多的很,房子给她收拾干净就行了,家具摆设她自己想办法,我顶多跑个腿儿。”   ……   唐娅没想到宋晚玉会为了治病和首都大学签约来当了客座教授,她心念电转,“要不我也申请来首大读研?”   离开首都,她的任务就等于是失败了。   宋晚玉没好气的瞪了唐娅一眼,“你是说金融的,在这里能学什么?这是哪有金融可学?”   她看了一眼一脸失落的唐娅,笑道,“我知道你对张潜有意思,他那样的你周围确实没有,但他的身份特殊,你和他是不会有未来的,这一点儿你得明白。”   唐娅没想到宋晚玉会这么直接,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唇角,张潜这样的她是第一次见,也确实被他身上冷硬的气质给迷住了,但她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而且她并不觉得张潜这里真的撬不开口子,她可是听宋晚玉说了,张潜拿了只金元宝变现。   一个革命军人,居然手里有这样的东西,按她对华国人的了解,这不应该交公吗?而且他还想以女朋友的名义买房子,这求田问舍的人,真的革命意志坚定?唐娅才不相信呢。   她更不相信金钱加上她,不能让张潜化为绕指柔。   “我没有想那么多,我挺喜欢他的,有的时候,爱情并不一定要长相厮守,而且现在国内的形势已经好转了,我可以常常过来,他说不定以后也能出去呢,”至于张潜那个“对象”,唐娅根本没放在心上,一个需要男人买房子给她的乡下女人,相信时间久了,张潜就会腻了。而她将要带给张潜的,不止是激情,还有外面的精彩世界。   宋晚玉只是提醒一句,她并没真准备干涉儿子的感□□,“你们都是成年人了,自己想清楚就好。”   ……   孙清莲没想以黎苗从首都回来居然跑来看她,她有些局促地把黎苗让进屋里,“你怎么来了?回家了吗?”   “还没有呢,我没告诉家里什么时候到家,所以不着急回去,”想到家里有个黎华刚,黎苗实在是不愿意回去,干脆先留在县里先去老师家里走一趟。   黎苗看着孙清莲简陋的住处,“奶奶您还好吧?”她把手里拎的点心放在桌上,“这是我从首都带回来的,您尝尝。”   孙清莲看着那个熟悉的徽记,“好多年没吃过这家的点心了,谢谢你啊苗苗。”   就算是以后她的孙子回来接她去享福,可这二三十年的苦楚是真真切切发生在老人身上的,黎苗从袋子里拿出一包茶叶,“这是我哥卖的茶,我挑了最好的给您拿了一包,你没事就泡杯尝尝,这个是专门给您的。”   她们的关系似乎也不用为这点儿东西推拉,孙清莲打开瓷罐,茶叶的清香迎面而来,她是吃过见过的,一嗅之下就知道黎苗没说大话,“你这个孩子,有好东西就想着我,这茶太好了,你留着回首都送老师。”   “我第一次进城,可就认识奶奶您了,有了好东西当然得记得您这一份儿了,”黎苗想起当时孙清莲被人欺负的情景,顾明阳敢上门来闹,其实都是欺她是个孤老太太,“奶奶,晓辉哥您也是认识的,还有我新巧嫂子,他们都很关心您的,您要是有什么事,只管去找他们。”   “明君的事李兄弟已经告诉你了吧?李兄弟和你一样,是个热心肠的好孩子,”孙清莲拍拍黎苗的手,示意她不必为自己担心,“放心吧,奶奶也不是泥捏的,顾明阳那种人我见的多了,就是嘴上把式,除了过来吵闹几句,他也不敢把我咋样,我就当听狗叫了。”   怕黎苗不放心,孙清莲又道,“有次他来,李公安正好路过,要把他带回公安局,把他给吓狠了,这有好一阵子没过来了,唉,叫我说,他能写会算的,干点儿啥不好?你不知道,明君才来的时候,一个小姑娘家,捡破烂卖,晚上就蹲在一中门口猫一夜,说是学校里人多,不怕遇到坏人。”   “这顾家的骨头都长到女人身上了,”孙清莲喟叹一句。   听到十几岁的小姑娘捡破烂,黎苗一阵儿心疼,“她现在挺好的,晓辉哥去临平的时候,也会去看看她,听说肖开艳也在那边,都是一个村的,她应该也会关照明君的。”   孙清莲却知道肖开艳不是个能深交的,不过这话顾明君悄悄回来看她的时候,孙清莲已经暗地里嘱咐了,只没说的太明,让她对人不要全抛一片心,一个小姑娘防人之心不可无。   “明君是个聪明孩子,又有李兄弟照顾,我放心,”孙清莲看着穿着淡黄连衣裙,扎了独马尾的黎苗,笑道,“这半年你挺好的?前阵子又高考了,你们以前那些卷子,印刷厂还再卖着呢。”   这事黎苗也知道,李晓辉还去印刷厂又进了一万份卷子,趁着出车的时候散了出去,不过他已经不把卷子生意当重点了,“经了去年的高考,大家都有了充分的准备,这次一中只怕不能再一枝独秀了。”想想去年董校长的意气风发,黎苗有些担心一中这次要是成绩不如上次理想,老校长会不会郁闷。   “也不能好事占尽了,”孙清莲一直在一中门口卖茶水,知道这半年一中从上到下抓的有多紧,“有你这面大旗在,后头这些老师学生们都拼了命了,我看这次成绩也不会太差。”   知道顾明阳并没有真的危及孙清莲,黎苗也没有再多留,看时间不早,便告辞离开。   ……   苗兰花看到大包小包回来的黎苗,笑容才浮到脸上,眼泪就夺眶而出,“你可回来了。”   黎苗忙把行李放下,拿出手绢给苗兰花擦泪,“瞧我妈见了我就哭,你是不稀罕看见我?那我可走啦、”   苗兰花抓过手绢在脸上胡撸着,“你敢,我这是想你想的了。”   说着眼泪就又下来了,“你咋才回来了?我都快憋死了!”   苗兰花倒不是收拾不了黎华刚,但心里的郁气没人说啊,没有在外人面前卖亲生儿子赖的道理,也因着黎华刚,她连黎进忠都恨上了,也不耐烦和黎进忠说话,就等着黎苗回来和她一诉心事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哎呀,你心里要是不痛快,就去县里和我新巧嫂子倒一倒,”黎华刚的事李晓辉知道的一清二楚的,黎进忠还和李晓辉借了五百块钱,反正面子里子都没了,苗兰花也不用顾忌什么。   苗兰花一指正推了个木头上车在地上跑的大妮儿,“这不还有她的嘛,我哪脱得开身儿?”   黎苗看着被苗兰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大妮,走过去把她抱起来,“大妮还记得姑姑不?”   “肯定记着呢,侄女像姑,这孩子和你一样,聪明着呢,开口早走路早,”苗兰花怜惜地拿起别在大妮小背心上的手绢给她擦了擦头上的汗,“大妮,快叫姑,你姑回来了。”   大妮似乎对黎苗还有印象,张开嘴露出几颗小牙对着黎苗直乐,黎苗看着她唇角小小的酒窝,“哟,我这才看见,咱大妮还有酒窝呢!”这小丫头把黎华刚和柳青的优点都占了,加上皮肤又白,跟个年画娃娃似的,笑起来格外招人疼。   她看着大妮身上的小背心和小短裤,失笑道,“妈你可真能,这布头倒都给你用上了。”   “小孩子有啥好赖,也就一季的事,”苗兰花是个会过日子的,把黎苗以前淘过来的碎布头拿出来给大妮儿做了夏天的衣裳,只是颜色杂了些,“这丫头越长越像你了,瞧着白劲儿,穿啥都好看。”   黎苗把大妮抱怀里颤着,用下巴指了指自己的包,“那里头是给你们捎的东西,你看看。”   “不是说了让你省着点儿花?你的钱就不是钱了?”苗兰花嘴里抱怨着,手上利索的打开黑旅行包,先拎出一个塑料袋,隔着袋子看那颜色,“这是给我的?”   “嗯,是条裙子,比你身上这衣裳凉快,”黎苗给苗兰花买了条上下两件的裙装,“还有一双凉鞋,你去试试。”   “我这能穿出来?”苗兰花看着清灵灵的水蓝色,上面那件短袖衫衣是蓝底白花的,下面的裙子则是一色的水蓝,她伸手摸了摸那料子,“这是啥料子,这么薄?”   “真丝的,我看首都好多和你年纪差不多的,都穿这个,连张大娘都有呢,就给你也买了一身儿,”看苗兰花的神情就知道她心里是满意的,“你进去换上试试。”   “这衣裳我要是穿上,那就带不成孩子下不了地了,”苗兰花把袋子放下,去洗了手,才拿着袋子进了屋。   黎苗从包里翻出给大妮带的奶糖,剥开一颗让大妮尝了一下,“叫姑姑,叫姑我就给你。”   尝到甜味大妮小小的眉眼都弯了起来,口水也管不住的溢了出来,“姑,姑~”   “诶,”黎苗在大妮儿脸上亲了一口,把糖掰成两半,一半塞进她的嘴里,“太大了先给你一半儿。”   大妮含了糖,已经美的手舞足蹈,黎苗帮她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把另一半奶糖用糖纸包了,放在石桌上,“嘴里的吃完了再来拿这个。”   大妮儿听懂了,乖乖的往桌旁的小凳子上一坐,一边吮着嘴里的糖,眼睛牢牢地看着桌上的另半块,居然哪儿也不去了,认真的样子看的黎苗好笑,她把一包糖都放在了桌子上,“这些都是你的,但是不能吃太多,”黎苗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一天一块?好不好?”   苗兰花已经换了好裙子从屋里出来,听见黎苗和大妮儿说话,“你和她说那么多她能听得懂?把糖给我,我一天给她一个。”   她站在门口有点儿不好意思过来,“我这两条腿露着,怪不好意思的。”   黎苗没好气道,“你平时倒是穿着长裤,可那裤腿都挽到膝盖上头了,和这有啥区别?你先说是不是很凉快?这料子挨着身儿是不是很舒服?”   苗兰花有些不好意思,“风溜溜的,跟没穿一样,”她摸着露出来的胳膊,刚才她穿了个白汗衫,其实胳膊露的比这个还多呢,但穿那个在村里转她也不觉得有啥,可穿这一身儿,反而挺害臊的,“我还是穿不惯。”   “你不习惯是因为咱村没人这么穿,我看咱们县现在穿裙子的人也很多,你这个可以分开穿,你不喜欢穿裙子,下头可以先配裤子,然后再换成裙子,”苗兰花很少进城,让她突然穿这么一身儿出门,确实有些难为她了,“还有凉鞋,你也换上。”   “就照你说的办,”苗兰花觉得女儿的建议可以接受,笑眯眯的从袋子里拿出凉鞋,“你去年给我买的那双鞋带那儿断了,我让你爸给我焊了焊,想着再穿两年,谁知道你可又给我买了一双,这得花不少钱吧?”   “你别管花多少,”黎苗又从包里拿出张大娘让她捎回来的四样礼,“这是张大娘让带的。”   苗兰花一眼就看到烟和酒了,也顾不得研究鞋了,跑过来拿起那两瓶酒,“苗,这是啥意思?”   不是苗兰花敏感,这新女婿上门肯定得带烟酒,要是念着十几年的乡亲情,张大娘让给她带东西,顶多带两匣子点心,咋会还带烟酒?“这还有罐头和点心?”   苗兰花拉了椅子坐在黎苗对面,“你跟妈说实话!”   黎苗被苗兰花瞪的有些不好意思,“啥意思,就是你想的意思呗,我和张潜在首都常见面儿,他说想和我处对象,我想着反正也闲着,就处着试试呗。”   “哎哟,哎哟,你这个死丫头,”苗兰花伸手在黎苗胳膊上拧了一把,“啥叫试试?这事能试吗?你给我正经点儿!”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没少买东西吧?我家装修,大出血啊,给直播间贡献了不少。 第147章 v章   也就苗兰花能挨着黎苗的身儿了,被她真的拧了一下,黎苗才躲开苗兰花的魔爪,“这有什么不正经的,这恰恰说明我谨慎!你一听到我和张潜处,想到的是什么?是不是处了对象就要结婚?”   苗兰花不知道黎苗为什么会明知故问,“不结婚你处啥对象啊?”   “结婚可是一辈子的事,我不得先考察考察他?通过了再往后说,通不过就当试了试,处了就得嫁,万一他浑身毛病呢?”   她还得试一试自己能不能“处对象”。   “张潜那么好的孩子,还用考察?妈可是看着他长大的,”苗兰花不以为然的撇嘴,觉得黎苗就是在找借口,“再说了,这男人谁不有点小毛病了?你看你爸,不都夸他好?可实际上呢,糊涂成啥?”   黎苗一阵儿牙酸,“那也得看是啥毛病,不能改的,那就是通不过了。”   “你也是看他现在出息了,他当初从村子里跑出去的时候,你肯定没想过把我嫁给他,”黎苗无情揭露。   苗兰花被黎苗一噎,那个时候她当然没想过,当时的张家穷成那样,张潜又皮的很,“你就是个常有理!我还能害你?”   “你能找我爸那样的,这眼光也不咋样。”   “别光说我,咱家那个败家子怎么样了?”黎苗把给黎进忠捎的东西拿出来,和苗兰花的礼物一比,黎进忠的明显不走心,黎苗也不觉得有啥对不住他的,张大娘准备的四样礼里,有两样可都是给黎进忠的,烟和酒还都是捡贵的买的。   苗兰花也看出来了,黎苗这给黎进忠买的鞋有些敷衍,不过这球鞋也挺好的,走路脚不累,“能怎么样?老实去上班呗,”苗兰花把自己去黎华刚单位和会计要求工资由她领的事说了一遍,“他出了那么大的事,我不信人家邮所不知道,不然一个好端端的中专生,会分过去当邮递员?我这也是怕他再犯错误,为他好。”   这个“为他好”黎苗爱听,黎华刚的处分可是要跟在档案里的,“妈这主意不错。”   黎苗怜惜的看着认真吃糖的大妮,“反正有大妮儿呢,你们也别急着让他结婚,不然以后这日子才乱呢。”   “结婚?结婚不用钱啊?现在乡下结个婚没个一百块能下来?他离婚又带了个孩子,想找个好的不得二百?这钱谁给他出?”苗兰花现在听不得黎华刚的事,尤其是女人问题,“我和你爸说了,他什么时候把钱还完了,什么时候再商量以后的事。”   想到那五百块的欠账,苗兰花头疼无比,黎华刚的工资现在一个月二十,什么时候才能存出五百来?“我都不敢说养大妮的钱了,不然你晓辉哥的钱这辈子也还不完!”   李晓辉那边黎苗不能让他吃亏的,“这钱我先垫出来,你存够一百,就还我一百,但这事别和我爸说。”   苗兰花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你手里才有多少钱?你现在在杨教授家里住着,也不能白吃白住人家,该花的钱也得花,咱是农村的,才越不能叫人小瞧了咱。”   “妈你放心吧,我在家这些天进沟几回,晓辉哥和我说好多人想要咱们沟里的山货呢,这都是钱。”   苗兰花并不乐观,“现在不像以前管的那么严了,村里的汉子一闲下来就进山,连最后头那道沟,他们都结伴去了,还猎着不少东西呢!”   村里人开始进第五道沟了?黎苗挑眉,“没遇着啥吧?”   “遇着了,来旺带着他们队的几个小伙子进去,伤了俩,说遇到了狼,那狼,”苗兰花比了比长度,“吓死个人。”   “伤的那俩,送到县医院足足住了一个多月,家里花的底儿掉,来旺是队长,又是他领着去的,一家给拿了五十块!”   看来自己的那几滴灵酒惠及的不止是沟里的花花草草,黎苗有些无语的看着后山,都不用苗兰花再往下说,“你放心,我不去第五道沟,为了点儿山货把命搭上不值得。”   “你放心吧,现在都包产到户了,我和你爸还年轻,用不了几年家里就能富起来,”苗兰花对未来的日子很有信心。   “反正后山有的是草,你不如养几只羊,还喂点儿鸡,那个可比种地强,”黎苗给苗兰花出主意。   “羊得下本儿啊,”苗兰花算着家里的钱,这几年让黎华刚折腾的实在拿不出那么一大笔钱了。   “这好办,咱们去买几只羊回来,你别说是你买的,就说是晓辉哥托你代养的,你就挣个辛苦钱,等过年的时候,再托晓辉哥帮你把羊卖了,这么一来,你手里有就余钱了,”黎苗给苗兰花出主意,她活了千年,就没见过靠种地能发家的,村里人的油盐酱醋,靠的都是副业。   苗兰花眼睛立马亮了,“这主意好,就是太麻烦人家晓辉了,等我多喂几只鸡,给晓辉家送鸡蛋。”   黎进忠在村部就听说黎苗回来了,但他有些怕见这个闺女,硬熬到了点儿才锁了门回家。   “苗苗回来了?”黎进忠看了一眼在树下小床上睡着的孙女,往厨房走,他听见老婆和女儿正在厨房里说话。   “苗苗回来了?说的跟你不知道一样,半个村都知道咱苗回来了,过来说话的人都走了好几拨儿了,”苗兰花没好气的白了黎进忠一眼,对黎苗道,“你爸是好干部,就算是没事,那也得在村部坐到下班!”   自从黎华刚的事出来之后,苗兰花对着这对父子就没有好声气,黎进忠也在老婆跟前抬不起头来,“你又瞎说,我一听说苗苗回来,就赶紧回来了,”他干笑着冲正帮苗兰花烧火的黎苗道,“人家不是早就放假了吗,你咋这时候才到家?”   “我在首都有点儿事,回来晚了,而且我还准备早点儿回去,”黎苗抬头看了一眼黎进忠,要不是因为有苗兰花,她根本就不回来。   苗兰花已经听黎苗说了张潜的亲妈回首都的事。对于半路杀出来这个亲婆婆,苗兰花十分的不满意,心道幸亏是快不行了,不然自己女儿头上顶着两位婆婆,这日子可不好过。   “苗苗回来的晚肯定是有回来晚的原因,你以为她是华刚?成天在外头惹是生非?”苗兰花瞪了黎进忠一眼,“外头有苗苗给你买的鞋,还有她张大娘叫捎回来的烟酒。”   黎进忠看见放在凳子上的东西,“这咋不拿回屋呢?摆外头干啥?”叫村里人看见了,又该议论了。   他家因为黎华刚,已经被村里嚼咕了几个月了,走哪都抬不起头,“你在外头是上学呢,哪有钱买这些?”   苗兰花把擀面杖敲的咣咣响,“苗苗再没钱,也会想着她得往家里捎东西,不像有些人,白养了二十多年!”   她一指那些烟酒,“苗苗和张潜谈着呢,那是亲家让给咱们捎过来的。”   黎苗和张潜处上对象了?黎进忠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当然愿意女儿能嫁个好人家,但现在看看,张潜那身份,黎家哪里高攀的上?可这么好门亲,放过了又太可惜了,他拉了把椅子在厨房门口坐了,“你见过他爷爷了?真的是报纸上登的那个司令?”   “嗯,赵爷爷人很好的,”黎苗没想到苗兰花这么高调,别人看到那烟酒,一问她就立马把自己和张潜处对象的事说了,“他对我们的关系没意见。”   “我闺女要貌有貌,要才有才,只有她挑人,哪有人挑她?”苗兰花对女儿自信的不行,至于张潜的爷爷是谁,她根本不在乎,管他是谁,也不会不喜欢自己女儿,“谁家不想要咱苗当媳妇?”   黎进忠咽了口唾沫,紧张的掏了支烟出来,“他可是大干部,我听你大山伯说,连大庆哥和老嫂子,也是干部?”   “嗯,张大伯两口子以前都是参加过解放战争的,后来他们才跟着赵爷爷了,负责照顾赵爷爷,但也是有公职的,现在他们都办了退休手续,就和赵爷爷住在一起,”黎苗能理解黎进忠的紧张,赵旗对黎进忠来说,太遥远了。   黎进忠不说话了,“你心里有数就行了,人家那样的门第,”他话一出口,觉得不太对,现在哪还讲门第?“行吧,你们好好处着,家里的事你别管了。”   “有你这句话就行,我真怕你张嘴就说让我想办法给黎华刚换个工作呢,咱可先说好了,违法乱纪的事人家不干,你也别指望我会帮你,还有我大哥也一样,他一个高中毕业生在部队走到这一步不容易,你可别拖他的后腿,为了你那个老二,打另两个孩子的主意可没门儿。”   黎苗直接把丑话说到前头,省得时间久了,黎进忠父爱泛滥,又开始寻思给黎华刚找更好的前程,“老二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你就让他老实在公社邮所呆着吧。”   “我也是这么说你爸的,他再不济,现在也吃有公粮呢,整村有几个?我看老二命太轻,盛不住大福,别折腾了,”苗兰花给黎华刚的人生找了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这辈子他也发达不了。   黎进忠被老婆和女儿联手教训,却说不出一句辨驳的话,“我知道了,我也想开了,他再差也比他老子强,能尽的心我都尽了,也算是对得住他了。”   ……   黎苗是个闲不住,第二天一大早就带了干粮进山了,苗兰花跟在后头反复交代,只差没让黎苗指天发誓绝不去第五道沟了,“妈你也不想想,我靠两条腿跑到第五道沟,一天能打个来回吗?”   苗兰花知道女儿有本事,但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真的一天一个来回,想进第五道沟,都会在第四道沟外歇一宿的,“那你走吧,路上小心点儿,别贪多。”   ……   第五道沟已经不像黎苗第一次来的时候了,明显多了许多人到过的痕迹,黎苗这次没有手下留情,想到李晓辉说收留顾明君的那个食堂领导,还想要狍子,她特别留意了一下,又寻了一对猎了,扔进吊坠里,又摸了个兔子窝,大的小的一锅端了,准备拿回去给苗兰花养着。   这么一路走一路猎,等走到仙女山下,吊坠里已经堆出了半人高的小山,黎苗又在恶蛟瀑下的深潭了钓了十几条鱼,才满意的往回走。   黎苗没去管道里的狼群,凭她的经验,这些未开灵智的野兽,最终是斗不过人的,它们早晚都会被人类人杀尽,她也没必要过去替村里人清道了,尤其是黎苗从张潜那里听说,南省已经准备在五道沟附近修路,之后就是建干休所了,等大批的工人进来,这几道沟里的野兽还能留下多少,可真不好说。   ……   苗兰花看着用根棒子当扁担,两头挂了一串野物的黎苗进家,才算是松了口气,“这都是你在沟里猎的?”   黎苗把手里的尿素袋子扔到地上,“那里头是几只兔子,都没伤,让我爸在后院先弄片地方,你把它们养起来,这东西繁殖的快的很,长成了就让我爸去城里卖了。”   “你还真是说到做到,”苗兰花赶紧打开袋口瞄了一眼,怕兔子出来又赶紧把袋口给扎住了,回头去喊黎进忠。   黎进忠已经出来了,他有些傻眼的看着黎苗放在地上的野物,“咋这么多?”村里几个壮小伙进一次山,也猎不来这么多东西的。   “我能干啊,”黎苗把山货解下来,“家里留两只,剩下的我得拿去给晓辉哥,人家那五百块钱可不是白借的,好大的人情呢!”   黎进忠也是走投无路了,才不得不和李晓辉开了口,“当时那情况,能一下子拿出五百块的人不多,与其几家凑钱,不如直接找他李哥了。”   黎进忠也没脸让村里人为黎华刚这种破事凑钱,“那你可得替我好好谢谢他李哥,他真是帮了咱家大忙了。你和他说一声,有钱咱们立马还。”   “这不是好好谢着嘛,”黎苗把东西分类再次捆好,她得趁晚上苗兰花他们都睡了,把这些重新丢进吊坠,李晓辉出手的野物之所以好卖,是因为得了灵气滋养的野物优于普通肉类的功效。   苗兰花见黎进忠还站着,“苗不是说了嘛,让我把那窝兔子给养起来,你赶紧去后院搭窝啊!对了,苗苗还说,让我帮晓辉喂羊呢,说等到了冬天,晓辉好送礼用,我寻思着一只也是养,一群也是养,你哪儿还有多少钱?咱们给晓辉家养的时候,也顺道养两只,也是笔进项。”   这主意好,给柳青的五百块就像压在黎进忠身上的大山,他盘算好久了,也没找到挣钱的办法,现在老婆一说,他立马来了精神,“你这主意好,以后地里活交给我,你把羊给喂好了,咱再多喂几只鸡。” 第148章 v章   对于现在的黎家来说,没有比挣钱更重要的事了,黎进忠连晚饭也顾不得吃了,麻利的把兔子窝给搭好了,又仔细检查了一边,才把黎苗带回来的兔子放了进去,“嘿,还真肥。”   “这东西养起来有讲究吧?”苗兰花喂过鸡,村里也有牛,但没养过兔子。   黎苗挠头,她没在意过终南山里兔子精是怎么生活的,“我觉得扔这儿就行了,它们在沟里不也活的挺好的?夏天多给喝点水,反正这玩意就知道生,还很能生。”   “能生就好,这兔子肉能吃,兔子皮还能卖,”苗兰花心里算着小账,“这一就当是练习了,”她鸡能喂好这个也应该能养好,“我精心点儿就行了。”   “明天咱们去县里书店看看有没有卖养兔子的书,要是县里没有,我在首都买到了就给你寄回来,你让我爸念给你听,”黎苗看了一眼正在那儿闷头吃饭的黎进忠,小声道,“以后家里挣的钱你可得捏住了,让我爸给你干活,你来当大掌柜。”   苗兰花现在握着黎华刚的工资,又有了黎苗的支持,信心满满道,“放心,我要是不懂就问问马主任,再不行,就进城问问你晓辉哥,”她算是看明白了,黎进忠到现在还心疼老二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她可不能再让他们父子把家给败了,“咱家欠着账呢,啥也没这个事重要。”   ……   隔天苗兰花就把大妮儿交给黎进忠带着,自己和黎苗去了县里,黎进忠知道就算是想喂羊养鸡,他们手里那点儿钱是不够的,看苗兰花的意思,是想借着女儿的面子再和李晓辉张嘴。   黎进忠觉得这样挺好,他是不想再张嘴借钱了。   柳青的条件一出来,他就悄悄给黎华强拍电报,把家里和人借了五百块的事说了,虽没有明说,内心里是想让黎华强先把账给还上的。这笔钱他肯定是要还黎华强的,但欠着儿子的,总比欠外人的要好。   可惜黎华强好像一直在拉练,到现在也没有信寄回来。他也只能由着苗兰花折腾了。所以县城就算是苗兰花让他同去,他也是不会去的,太丢脸了。   ……   苗兰花看着车子上绑着的野物,之前黎苗还说让李晓辉帮着卖野物换钱,可现在这些东西,苗兰花送礼都不够,“这个看起来是不少,但分不了几家啊,要不咱们先拐到镇上看看有没有人卖?”   当时黎进忠和李晓辉借钱的时候,苗兰花是不肯的,那不是五块十块五十块,是五百块。李晓辉是黎苗认的哥哥没错,但也不能因为这个跟人家借五百。   可黎进忠为了儿子早就不顾一切了,还是厚着脸皮去找了李晓辉,没想到李晓辉二话没说,就拿了五百给黎进忠,连张条子都没让打。   这钱对黎家来说,是雪中送炭的恩,苗兰花只要想起来,就感激的不行,偏她一个乡下女人,拿不出来厚礼来感谢李晓辉。现在黎苗回来了,但她猎的七八只山鸡几条鱼,苗兰花觉得更应该送给李晓辉。   “没事,这些已经够了,妈,你只管照我说的做就行了,其他的事不用管,”黎苗吊坠里还堆着一堆呢,只是不好当着苗兰花的面拿出来,她准备在吊坠里多放几天,改日再给李晓辉,现在这些让李晓辉送送亲戚足够了。   黎苗也知道苗兰花被五百块欠账压的不能开颜,“我哥每个月都给我寄生活费,我们学校也有补贴,杨奶奶还帮我找了个替人抄抄写写的活,你忘啦,我的字儿写的好可是全县都出名的,对了,我还在学校的书法比赛里拿了第一名,参加了首都书协呢。”   “真的?你没骗我?”苗兰花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就知道,她女儿不管去哪儿,都是最争气的那一个。   “我还有奖状呢,不过没带回来,等我回首都了,把那个给你寄回来,你贴咱家墙上,”黎苗觉得自己拿书法比赛第一有些胜之不武,所以根本没想过告诉家人,但苗兰花一直这么忧心忡忡的,她只能拿这个安她的心了。   “所以我还存了点儿钱,你别为那账操心,回去的时候我再给你二百,你就说是晓辉哥给你买羊的钱,”黎苗细细的教苗兰花,“等将来把羊卖了,拿出来三成和我爸说是晓辉哥给的辛苦费,省下的你自己存着。”   苗兰花还从来没有在家务上弄过这么大的玄虚,但她太想赚钱了,这钱还得攥在她的手里,“那我就按你说的办,你放心吧,妈一定能养好!到时候妈给你六百!”   “我这还放亲妈的高利贷了,”黎苗咯咯直笑,她挺喜欢苗兰花努力要赚钱的劲头,“妈,现在国家政策和以前不一样了,鼓励大家伙发家致富呢,别人不说,你知道肖开艳在外头很赚钱吧?”   “昂,听说那个顾明阳一把火就烧了她上千块钱的东西!”这个新闻苗兰花现在说起来心肝都直颤,上千块啊,如果是她遇到这事,肯定要和顾明阳拼命的,“顾明阳可真不是东西,太歹毒了,就这,黎红还在村里卖肖开艳的赖,说肖开艳毁了她儿子,她养了头白眼狼。”   “还毁了她儿子,”苗兰花狠狠啐了一口,“顾明阳那身臭肉,卖了不知道值不值一百块,毁了人家上千块的东西,人家还没告他,这还不算还了她的养恩?”   这次苗兰花是绝对站在肖开艳一边的,上千块的东西一把火给烧了,这是作孽呢!要遭雷劈的。   “唉,肖家丫头丢了那么多钱,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也是够瞎的,当初就不该猪油蒙了心,又要回头和顾明阳搞对象,”苗兰花对肖开艳最初的选择十分的不理解,要是她不和顾明阳又搅在一起,后头又不会损失一千块了。   黎苗没办法告诉苗兰花,肖开艳是有所图的,只不过她偷鸡不着蚀了把米,也算是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了,“咱们不说他们的破事,我的意思是,只要脑子活,就能挣到钱,咱们这里有啥?就是后头那几道沟,不靠山吃山还能干啥?”   说到这儿黎苗突然想起来张潜和她说的事,“我还有个事呢,不过这个得到宝山和晓辉哥他们商量,反正以后你要是没主意了,就来找晓辉哥,我爸的话别听,他和晓辉哥的眼光没法比。”   那是肯定的,人家李晓辉随随便便就能借给他们五百块,还进了县汽车队当司机,能是一般人吗?“嗯,我听你的。”   ……   李晓辉看着地上的野物,见黎苗冲他眨眼,哈哈一笑,“婶子你真是太客气了,一家人还送这些?”   苗兰花不好意思的搓着手,“我一直想来谢你了,可家里没啥能拿出手的东西,还是苗苗回来进了趟山,他李哥,你别见怪啊。”   李晓辉知道苗兰花是个极本分的,拉了椅子请她坐了,“我正想吃野味呢,那我可不客气啦。”   一家人没那么多虚客气,见范新巧去厨房做饭,黎苗道,“妈,你帮帮我嫂子,我和晓辉哥说说你养羊的事。”   女儿替自己开口,苗兰花立马进了厨房,对她来说,干活比说话简单多了。   李晓辉听完黎苗的话,看了眼厨房,压低声音道,“你连你妈都耍心眼儿?”   “不是我要耍,我要是和她说,我手里上万块呢,你随便造,你觉得她是会吓晕过去,还是会喜极而泣?”   “呃,”李晓辉老实的回答,“晕过去,而且还会让你把钱都还给我。”苗兰花目前的见识,是不会理解分红的。   “那不就行了?这样多好,而且我妈还不到五十呢,让她干点儿事比让她养老强,”黎苗把自己给苗兰花的建议说了,“搞点副业,她有事做,家里也松和一点儿。”   李晓辉点点头,“放心吧,真见到黎叔了,就说那羊都是我买的,而且将来我也包销,”苗兰花养不了几头,大不了全买回来车队的人分了。   “我还猎了好几麻袋野物呢,没敢拿过来,等明天我悄悄给你送来,你看着怎么使,”黎苗道。   李晓辉轻叹一声,“苗苗,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要是没有你,我这会儿顶多也和肖开艳一样,自己找着大包去南边贩货呢,”而且就范新巧的身体,他就算是有心出去,也未必敢离开宝山。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手里握着几万存款,开着卡车到处做生意。   “我要是没遇到你,也不可能坐着啥也不干,就有钱分啊,”黎苗不觉得自己有多大的本事,李晓辉头脑灵活又肯干的,发家是早晚的事。而且她一回来李晓辉就给她看了账本,黎苗发现自己居然能分上万的分红,这可比卖金元宝坐吃山空的强。   “还有,我觉得你给我分的成太多了,我除了出了一部分钱,其他的啥力也没出,以后你不要再给我分那么多了。”入学的时候黎苗给了李晓辉四千,可现在他给自己分了一万,这也太多了,他们并不是合伙生意。   李晓辉却不是这么算账的,虽然黎苗没出力,但不说她对范新巧的恩惠。没有她的野味山货,可以说就没有李晓辉的今天,而且也是她给的卷子,让李晓辉真正意义上发了一笔大财,有了后面和李队长合伙时的绝对优势。要知道他们几人的生意里,李晓辉的一万块,可是占了七成。   更别说李晓辉在宝山的人脉,靠的就是黎苗给的这些山货,同样是山里猎来的,他李晓辉送过去的,就比别人的味道好,更滋补,就冲这一点,他走到哪里,都没有受过冷遇。这对一个生意人来说,太重要了。   “哥有不傻,给你就是因为你该得,你要是不拿着,这生意我就不再往下做了,我不能坑自己妹子,”李晓辉说的斩钉截铁。   “两人说啥呢?”苗兰花端着做好的鱼出来,“都去洗手,咱吃饭。”   五人都落了座,黎苗道,“我正和晓辉哥说大事呢,”她把省里要在五道沟建干休所的事说了。   “就建大咱村?咱村有啥啊?大干部来了怎么住啊?”苗兰花挟起来的肉掉在了碗里,这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李晓辉两眼放光,“真的?你的消息可靠吗?”   “瞧你这话问的,不可靠苗苗干啥告诉你?”范新巧白了李晓辉一眼,她有些不明白李晓辉为啥这么激动,人家省里来盖房,和他有什么关系?   李晓辉已经兴奋的站了起来,“太好了,啧,这可是赚钱的好机会啊,哈哈哈哈,我李晓辉要发了!”   苗兰花已经傻了,“你哥这是啥意思?国家来盖房,他乐啥?”   “是国家来盖房,但盖房得要材料,得要机器,得用人,这里头可以赚钱的地方太多了,”李晓辉也不吃饭了,搓着手,“别的咱不说了,婶子,我举个例子,你就是在建筑队住的地方卖个茶鸡蛋,也能赚到钱吧?”   “人家买不?”这事苗兰花能干啊,她听说肖开艳最初就是卖茶鸡蛋的。   “建筑队的工人都是拿工资的,还能吃不起个茶鸡蛋?还有别的呢?你炸个糖糕,蒸个包子还怕没人吃?还有你喂的鸡,养的羊,恐怕都不用去公社,就地就能解决了!”这些小生意李晓辉是不做的,但他可以给苗兰花出点子,“就是给他们缝缝补补也行啊。”   “那他们啥时候来?”苗兰花激动了,李晓辉说的这些她全会啊!   黎苗没好气的看着这俩,“人家才有这个意向,不过我觉得应该会先来考察,真决定了,估计也要先修路。”   “修路好,咱村进城那条路太难走了,”就算是她不能卖小吃赚钱,她也乐意国家给修路。   “你是说因为你们村的水土好国家才决定来的?”李晓辉意味深长的看着黎苗。   “嗯,所以五道沟水土养人的事,得让大家都知道,”黎苗去仙女山的时候,已经又在潭里滴了滴灵酒,而村里的几口公用水井,她也如法炮制,她得让过来考察的专家看到,五道沟的人比外面的人更年轻更健康。 第149章 v章   李晓辉的思绪已经飞远了,这肯定是一次机会,但他不懂的事太多了,他得找个懂行的问问,最起码得知道从哪里开始着手准备,“苗苗,你说这次机会咱能不能抓住?”   黎苗也不懂盖房子的事,她只是本能的觉得,李晓辉可以从中找到发财的机会,“建干休所是国家的事,但咱们只要不违法乱纪,不坑蒙拐骗,帮点儿小忙赚点儿小钱应该没问题吧?”就像刚才,李晓辉已经说了好几种苗兰花可以赚钱的办法了。   李晓辉点头,“我也这么觉得,这省里来盖房的话,县里肯定得配合,这要是缺打下手的人,”他可以帮着组织组织,还有车,这盖房得用砖……甚至建筑工程队带过来的食堂,总得买米面油菜这些吧?   李晓辉大手一挥,“先不想这个,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得把本钱存足了,别到时候有好机会了,拿不下来。”   一个消息,让李晓辉和苗兰花都和打了鸡血一样,黎苗满意的挑着鱼刺,“那我可等着你们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了,这不比你们天南地北的辛苦强?”   “你等着看吧,哥是啥人?这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他又不瞎,“明天我就各处转一转去,这有备无患,用得上的人得先认识认识。”   李晓辉嘿嘿直乐。   范新巧白了李晓辉一眼,冲苗兰花道,“婶子你别见笑,晓辉啥爱好也没有,就是说起他的生意经就来劲。”   苗兰花频频点头,“我明天就和她爸去公社,先把羊买了,再把小鸡儿孵上。”   黎苗噗嗤一声笑出来,“嫂子看见了没?不止是我哥,我妈也要大展拳脚呢!”   范新巧两手一摊,“那我只能搞好后勤了。”   ……   苗兰花吃完饭拿着钱就要走,黎苗骑车把她送回去,转头说要看同学,就又回县里了。   李晓辉看着她这次带回来的野物,“你可真厉害,这得两百多斤了,都是你一次猎的?”   “昂,我怕吓着我妈,没敢把这些拿回家,又怕放在沟里头叫别人捡走了,所以才连夜驮了过来,还好我猎的时候留心了,都活着呢,”黎苗一只手把两只狍子给拎过来,“这个你啥时候送到临平去?”   这真是正瞌睡呢黎苗就给送枕头啊,李晓辉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怎么和县里那些说得上话的人打好关系,黎苗就送来这么多野物,“苗,这些哥全包了,我把钱给你。”   黎苗把手往回一撤,“啥意思?中午还说咱们是合伙生意呢,这会儿就想吃独食了?”   “啊?”李晓辉愣了,没明白黎苗的意思,“不是,我想拿这些走人情呢,不能叫你白吃亏。”   “对呀,你走人情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咱们的生意,所以我怎么能一点儿本儿也不下?打交际走关系靠你,出力不得靠我了?”黎苗说的理直气壮。   李晓辉无奈的笑笑,这个半路认的妹妹真的是他的福星,“我知道了,但是我这礼可不是白送的,该收钱还得收钱,不然我这忽拉巴的跑去给人送只鸡,人家会咋想我?”他这次要把野物选择性的卖给将来他能用得上的人。   “那咱还是老规矩,你看着给吧,”黎苗也不再客气,“还有,我马上就要有一笔钱,肯定比你手里现有的多,你将来要是用得上,只管跟我开口。”   马上要有一笔钱?李晓辉神情严肃,“你又做啥生意了?”她去首都可是上学去了,李晓辉不想她分心干别的。   “瞧你,算不得啥生意,我以前在买旧书的时候淘了件小玩意儿,结果到了首都,人家说是古董,给了个吓死人的价钱,这不,我让张潜帮我盯着呢,要是对方真的给钱了,那我就发了。”   李晓辉放心了,“我就说你这个丫头不是一般人,光这运气就不是谁都有的。”   “那我要用钱就和你说,”李晓辉和黎苗不客气,他们之间不存在借与还的关系,从黎苗这里拿的多,李晓辉自然会多分给她。   ……   唐娅推开门,得意的仰头看着张潜,“怎么样?这可是我尽自己最大努力能达到的效果了。”   整个首都大学最新的家属楼里,居然藏了一处和别家完全不同的房子,“挺好的,跟电影里一样,”他看着屋子里家具,“这种样子的家具你从哪儿买来的?”   唐娅长长叹了口气,在客厅里转了个圈儿,“这房子真的是太小了,宋老师在国外的客厅都要比整套房子都大,我原本想照着她家里的风格来装修,结果,”国内根本没有装修这个概念,唐娅在外面找了几天,也找不到帮着设计装修私人住宅的公司,那什么设计院之类的,人家根本不接私人的活儿。   “没办法我只能将就了,这些家具我都是在外贸公司里买的,老师身体不好,不适合久坐,一切都是以舒服随意为主,所以我就选皮沙发了,就是客厅太小,有点局促,”唐娅打开卧室的门,“这是卧室,看看怎么样?”   顾为民家里是古色古香的,以前的家具被抄被砸了不少,回来之后顾蔚又淘了一批差不多的,而张潜自己家里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公家怎么给布置的,他们就怎么住进去。但宋晚玉这里就不一样了,张潜看着富丽堂皇的卧室,感觉唐娅是把她住的涉外宾馆里的家具给搬回来了,“你们喜欢就行。”   可能这在外国住久了的人,就乐意这么住着吧。   唐娅一拉张潜,“走,我带你看看另一间。”   张潜不妨唐娅突然伸手,一不小心被她握住胳膊,大夏天他穿着短袖,只觉得胳膊上一只凉凉滑滑的手抚过来,想也不想的就甩胳膊,只听哎呀一声,唐娅握住张潜胳膊的手被他一甩,直接撞在门框上,“你怎么?”   张潜也吓了一跳,“我没防着你突然伸手……”   唐娅手上钻心的痛,眼眶不由自主的就红了,“就算是我不小心拉了你一下,你用得着这么敏感吗?”   她低头去看自己通红的手背,眼泪颗颗滴落,她清了清喉咙,抬头看着张潜,轻笑一声,“原来你这么讨厌我。”   甩开唐娅是本能,而且张潜也没打算真的和唐娅有什么暧昧,但唐娅的反应却出乎张潜的意料,“那个,那倒没有,我也不是故意的,突然被人抓过来,我是下意识的反应,对不起。”   张潜从小长在村里,大点儿进了部队,进修去的也是军校,别说年轻姑娘了,就是有点儿年纪的阿姨,他打过交道的也不多,拿眼前这个唐娅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推开另一个房门,草草的看了一眼,“呃,这是你给我母亲布置的书房,挺好的,谢谢你,我不懂这个,也发表不了什么意见,要不改天你带她过来看看?”   唐娅要被张潜给气死了,他这是在道歉吗?自己手都肿了,都换不来个真心道歉?先解释一遍他不是故意的,不就是在说,他那是因为她突然伸手才做出的反应?是她自找的?   难道她这么多天的努力,丝毫也没有打动他?唐娅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对她魅力的侮辱!   “张潜!”唐娅大声叫住转身要出门的张潜,今天是个难得她和张潜单独相处的机会,“我觉得咱们应该谈一谈。”   张潜转身看着神情郑重的唐娅,“谈?谈什么?”   唐娅冲他浅浅一笑,在沙发上坐下,“你也坐。”   等张潜坐定了,唐娅才略带羞涩的看着他道,“咱们认识也有一个月了,你难道感觉不到我对你的感情吗?”   张潜没想到唐娅会这么直白,“唐小姐,我有对象的。”   “我知道,是黎小姐嘛,她很漂亮,我看得出,你很喜欢她,”唐娅红唇微翘,并没有把黎苗当回事,“可她除了漂亮,还有什么呢?你要知道,漂亮对女人来说是最大的武器,也是最无用的东西。”   这话想想还是挺有道理的,但张潜爱黎苗并不只因为她漂亮,但他不想和唐娅争论这些,只看着唐娅不说话。   见张潜不说话,唐娅继续道,“我知道你和黎小姐青梅竹马,好像在你们最苦的时候,得到过黎小姐一家的照顾,但恩情并不是爱情,”她微微倾身,媚眼微眯,“相信我,爱情不是你们那个样子的。”   张潜和黎苗的相处情景,唐娅一看就知道这两人没多亲密,甚至连手都未必拉过,真心相爱的年轻男女,会这么“相敬如宾”?   除非张潜有毛病。   张潜被唐娅身上的香水味刺的想皱眉,他强忍着没让自己起身,身子微微后仰道,“唐小姐你自重,我和黎苗的关系我们最清楚,我也不需要唐小姐来告诉我我和苗苗的关系。”   见张潜紧张,唐娅噗嗤一笑,一只托腮斜睨着张潜,“好吧,你们的关系是你们的私事,我无权发表意见,咱们只谈你我,”她冲张潜露出练习了无数次的完美笑容,“你害怕我?”   我一只手就能捏断你的脖子,张潜冷笑一声,“我是军人!”   “这也是你最吸引我的地方,英俊,自律,”她的目光在张潜宽阔的肩膀上流连片刻,坐直身体两臂交叉放在膝盖上,将自己线条优美的小腿伸到了张潜眼皮子底下,声音呢喃,“我想了解你更多,也希望你能给我深入了解你的机会。”   见张潜皱眉,她轻笑一声,“我并没有想过要破坏你和黎小姐的感情,你们是你们,咱们是咱们,你们处你们的‘对象’,咱们交咱们的‘朋友’,”她俏皮的冲张潜眨眨眼,“我只要希望你能给大家一个彼此了解的机会,怎么?你不会连这点信心也没有吧?”   张潜静静的看了唐娅一会儿,嗤的一笑,“唐小姐对自己太自信了,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我听了你的蛊惑,和你交什么朋友,你就有本事让我爱上你?”   张潜靠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然后呢?让我成为你罗曼史上的又一枚勋章?在你回国之后,用来向你的朋友们炫耀?”   这话听着有点儿意思,唐娅学着张潜的样子,身体后仰舒服的靠在沙发上,眼睛里满是深情,“那如果我肯为你留在国内呢?”   张潜再次轻笑,他站起身,“行了,你想说的话我已经听清楚了,对你的提议我没兴趣,”他抬腕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唐娅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让张潜离开,她以帮宋晚玉布置房子的理由约了张潜好多次,张潜也就来了这么一次,而和他在宋晚玉那里见面,好多话又不方便说,“你别走!”   唐娅一个旋身挡在张潜面前,几乎偎在了他的怀里,她死死的抓住张潜的手腕,挺胸抬头,“我知道我们之间距离很远,也知道咱们要想在一起有不难,可你不能连我靠近你的机会都不给我,张潜,我只是爱你而已。”   一个多月的观察和若有似无的撩拨,唐娅知道张潜不是她随便卖弄几下风情就可以拿下的,对于这样的纯情小男生,她也只能玩这种早就不玩的恋爱游戏了,她的眼里蕴着泪,“我终究会离开的,并不会影响到你和黎苗。”   如果张潜是在估计黎苗,她就先把这层顾虑给他消除了,她要先把人拿下,然后才能让他按着自己的计划走。   背后是沙发,张潜没办法后退,唐娅微热的带着甜香的气息呼在他胸前,让他忍无可忍,他伸手推开唐娅,“请你自重,我很感激你留下照顾母亲,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了,我会给我母亲找个保姆过来照顾她的生活,你就不用在留在国内了。”   赶她走?唐娅这次的真的流泪了,她可是打过包票一定会拿下张潜的,这要是完不成任务……   唐娅都不敢想象她会面临什么 第150章 v章   再不情愿,张潜要走,唐娅怕做的太过适得其反也没敢硬留他,她低着头跟在张潜身后,到了自己车前,见张潜仿若未见的径直往前走,忙大声道,“张潜,车在这儿呢。”   “你先走吧,我去看看姜爷爷和杨奶奶。”   唐娅暗中也调查了黎苗的社会关系,知道张潜说的这两位是首大的老教授,“那我和你一起去吧,听说他们都是学识渊博的人,我也想拜访一下。”   张潜毫不客气的拒绝了,“他们是苗苗的爷爷奶奶,你觉得他们会想见你?”   又不是亲的,没准相处之后,会更喜欢她呢。   但张潜不肯帮她引荐,唐娅也不好真的硬着头皮跟过去,她气的一跺脚,“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一点风度也没有。”   “张潜,你这是?”黎苗不在家,家里就由放了暑假的姜雅逊负责做饭,他早早的从实验室回来,没想到却楼门口看到张潜和一个漂亮姑娘说话。   张潜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以姜雅逊,“姜爷爷,我正想过去看您和奶奶呢。”   姜雅逊又看了唐娅一眼,看这姑娘的穿着打扮,不像是学校的学生,“这位是?”   “姜教授您好,我叫唐娅,”唐娅觉得自己运气好极了,她理了理头发,换上温婉矜持的淡淡笑容,走到姜雅逊面前微微欠身,“我是宋教授的学生,这次陪着老师一起回国的。”   学校来了新的客座教授的事姜雅逊是知道的,尤其是这教授还是张潜出国多年的母亲。姜雅逊还听杨葆姗说过这个宋晚玉,杨葆姗对她当年出国后留在国外可以理解,但快死了回来让儿子孝敬的行为就十分不耻了。   至于宋晚玉是不是还带了个学生回来,他们就不知道了,“呃,你也是学计算机的?过来当助教?好啊,谢谢你啊,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像唐老师这样年轻有为的人才了。”   姜雅逊笑的一脸欣慰,来一个还能再带来一个,真是学校的运气。   唐娅尴尬的笑了笑,“姜教授您误会了,我不是学计算机的,我是学金融的。”   姜雅逊对计算机没多少认知,也不明白计算机和金融有什么关联性,他冲唐娅笑道,“学什么都好,只要愿意回来,国家就十万个欢迎!走走走,小张,小唐,到家里坐。”   张潜无奈的看着热情洋溢的姜雅逊,“姜爷爷,唐小姐马上就要走了,她只是陪我母亲回国,并不准备留在国内的,”他一指不远处的小汽车,“唐小姐要走了,我陪您回去。”   原来并不打算回来任教,姜雅逊有些失望,但还是鼓励道,“不管人在哪里,好好做学问,不负这大好时光就是在为人类做贡献,”他冲唐娅点点头,“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这人脸变的也太快了,唐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冲张潜道,“那我先走了,你记得晚上过来看宋老师。”   今天不是给宋晚玉吃药的日子,而且他和唐娅又才有了那场谈话,“我晚上还有事,你帮我和母亲说一声我不过去了。”   ……   苗兰花和黎进忠动作很快,趁着公社有集立马就把羊和鸡给买回来了。黎进忠是能干人,在家里后院开了个后门儿,把墙外的荒地圈出一个羊圈来,每天都不用苗兰花催,他早上溜弯儿的时候,随手就把草给割回来了。   见黎进忠开始搞副业,马莲香也跟着行动起来,今年喂猪是来不及了,她就直接养了三十只鸡,准备专门攒鸡蛋卖鸡蛋。   黎苗看家里的事都差不多了,就想着回首都去,苗兰花倒也没反对,黎苗可是告诉她了,她在首都帮人抄书抄资料可以挣钱,这与其在家里闲着还不如回去多抄两页,多赚点儿钱。   黎进忠更不会阻拦了,黎苗说黎华刚没出息不是一两年了,现在黎华刚一步步印证了黎苗对他的评价,这让黎进忠在黎苗面前很没有面子,甚至每每黎苗看向他的时候,他都会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黎苗要走,他反而觉得肩上一松。   既然家里人都同意了,黎苗便拿出一早就托李晓辉给她买好的卧铺票,也不让苗兰花送,自己拎了行李往县里去,她回来没两天李晓辉就出车了,现在就范新巧和李红梅两个在家,她先在李家住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先坐汽车去临平,然后再坐火车回首都。   ……   黎苗一进院子就觉得气氛不对,“嫂子?”   新巧看见黎苗进来,眼眶一红,“苗苗,你哥他,”她把手里的电报递给黎苗,“我得赶紧收拾东西,我得去新县照顾他去。”   新县可是在邻省,离这儿好几百里地呢,黎苗低头去看电报,原来是李晓辉受伤了,现在在医院里,那边让家里人过去照顾。   “嫂子,咱们先去找地方往那边打个电话问问具体情况,不然这两眼一抹黑的冲过去,”黎苗不放心范新巧自己过去,“这样吧,你把红梅先送她姥家,我去打电话,咱们一起过去。”   黎苗来了,范新巧就有了主心骨,“嗯,我这就去。”   ……   电报上留了地址,黎苗也不去邮局,直接跑到县里找了报道过她的宣传干事,把自己的请求说了,对方也没二话,领着她去了办公室,查了新县医院的电话,拨了过去。   等辗转找到李队长,黎苗才知道原来他们的车队在路上被山民拦了,因为要护着车里的货,司机和他们发生了冲突,李晓辉受了伤。   ……   放下电话,李晓辉就直接去了车队。沈副队长和书记都已经知道了那边的情况,看到黎苗过来,叹气道,“唉,都觉得咱们这些司机是八大员,成天吃香喝辣日子过的滋润,可不知道咱们这活有多难干。”   副队长一指自己座位底下的一把尺长的锤子,“看见没,这可不是修车用的,这是防身用的。”   “这不是新社会了吗?”黎苗有些接受无能,在她眼里,话本子里的世界无比美好,这里人的平等是她千年间从来没有见过的。现在国家让人人都有饭吃,为什么要做犯法的事?   书记无奈的拉了椅子坐下,“唉,哪里都有管到的地方啊,人家这也叫靠山吃山,路过那些穷乡僻壤山多林密的地方,现在我们都跑出经验来了,得给人家买路钱,这次的事也是咱们的人太冲动了,要我说,货能不要,”后头的话他不说了,他是书记,前头话已经不该是他说出口的了。   副队长从抽屉里拿出几张钱,“唉,山高皇帝远的,有些时候政府也照顾不到,咱们司机又都是外乡人,你把这钱给你嫂子拿过去,明天我开车送她去火车站。”   黎苗没接那钱,她和李晓辉都不缺钱,她起身站在车队办公室墙上挂着的地图前面认真看着,“谢谢你们,钱我们有,我能不能跟队里申请一辆车?”   书记吓了一跳,“申请车?你想干啥?噢,你想让队里开车送你不是?那也行,刚好晓辉的车也得有人接岗。”   他冲一旁的副队长道,“老沈你就辛苦一趟吧,明天带着范同志过去。”   黎苗是想自己开车带着范新巧过去的,但队里说要派司机一起,而且还提了接岗的问题,黎苗也不再坚持了,“那谢谢您了,不止我嫂子去,我也一起去。”   她冲沈副队道,“明天走太仓促了,辛苦沈哥了,路上的干粮您就不用管了,我这就回去准备好。”   “唉,”沈副队也从桌子底下拿出一把锤子,“这往新县,也不怎么太平啊,还带着你们俩,”他有些为难的看着书记,“要不,让他们坐火车,我自己开车过去吧?”   黎苗走到沈副队长面前,伸手拿过他手里的锤子,掂了掂,然后,把直接把和她手腕差不多粗细的木柄给折断了,“沈副队长别害怕,我敢去,就能保证咱们顺利到达。”   ……   黎苗一出办公室门,书记就扑到沈副队长面前,拿起那把断了柄的锤子,看着整齐的如刀切一般的断面,“你以前是不是剧过?”那手柄不过尺长,想折断就需要极大的力气,就是拿斧头剁,都未必剁的出这么整齐的效果。   “我剧啥呀,我这么好的锤子,而且我在中间剧断我还用不用了?”沈副队长心疼的看着自己的锤子,再装这么个木柄,就不会像原装的这么牢固了,“嗐,这闺女也是的,说说就行了,咋上手了?”   他发完牢骚才醒过味来,“书记,这是李晓辉那个漂亮妹子?”   “你个憨货,跟你说了半天话了你才想起来,不是她是谁?来过咱队里多少回了,还和你学过修车呢,忘了?”   ……   就如黎苗所言,沈副队这次车走的极为顺利,黎苗出手,就没有能拦得下他的车的,不过对方多少人,他和范新巧只用静静的坐在车里,看着黎苗砍瓜切菜一般把人给收拾了,等他们再开车,沈副队还能从后视镜里看到挂在树上的人。   因为担心李晓辉,黎苗用加了灵酒的茶吊着沈副队,一天就睡四个小时,三人赶了整整两天,才算是到了新县县医院。   黎苗半架着范新巧一路冲到病房,看着裹得像只粽子一样的李晓辉,“人怎么样?”   李队长看到黎苗吓了一跳,“呀,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范新巧已经扑到了李晓辉床前,眼泪簌簌的往下落,“晓辉,晓辉啊。”   见范新巧要放声,李队长忙道,“放心,伤的并不算重,我们逃出来之后,就直接开车把晓辉送过来了,都是些皮外肉,大夫说没伤着骨头,慢慢养养就好了。”   “就晓辉哥伤了?”黎苗走过去看了看,确实如李队长所说,李晓辉并没有伤筋动骨。   “那几个伤的轻,我就没通知家里,”李队长长叹一声,“唉,也是我大意了。”   原来这次出车的除了李队长和李晓辉几个老司机之外,还带着队里新分来的一个司机,新司机没经过这样的事,被欺负的很了就出手了。李队长手一摊,“小吴是从部队复员回来的,你应该知道,咱们这些当过兵的,最是嫉恶如仇了,哪受过这个?这不,咱们人少,又怕他们砸咱的车,就受伤了。”   黎苗已经暴躁了,“你的车钢筋铁骨,我不信还怕他们?你开车冲过去啊。”   李队长被黎苗的吼声惊了一下,苦笑道,“那些都是咱自己的百姓,都是人命,我们哪敢这么干?”   他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人家打咱抢咱没人看见,要是咱收拾人家当地人,那可就人人看见了,你想哥哥们这辈子都关进去出不来?”   在医院这七八天,李队长老了好几岁,“我倒是已经报了公安局了,但照样不没个说法?强龙不压地头蛇,公安真去了,那一个个谁比谁都憨厚老实,再一和稀泥,咱还能咋?认倒霉呗!”   见黎苗一脸的不信,李队长看了一眼正在和李晓辉说话的范新巧,开始给黎苗讲路上的事,“比如两个人,站在路两边,让一只狗在路上来回跑,要是哪个倒霉司机一个没留神压着了,那你就完了,不陪个十块八块就走不脱。”   “还有路上那些自己悄悄开的大车店,真的是一个不留神就进了黑店了,李队长当年没经验,就吃过几次亏,“有一次,我就,”   李队长黑脸一红,“吃完饭就在他们店后头尿了一泡,结果,人家说我尿星子崩在人家柴火上了,人家那柴火是有来烧火做饭的,我给人家弄脏了,得,”   他伸出一个巴掌来回翻一翻,“十块!妈的,谁的尿也没我的贵!”   黎苗听的瞠目结舌,这连个“此山是我开”都不用说啊,“那你们也不向上反映?这种情况时候不短了吧?”   “没用,前两年多乱啊,哪有功夫管这个?唉,也怨我太贪了,要是老老实实在跑省内,不想着往外跑,晓辉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了。”李队长觉得自己万分对不住手下的司机,“这还是没重伤,要是真出了大事,我哪还有脸见你们?”   黎苗倒不这么觉得,“这事和李哥您没关系,错的是那些想着不劳而获的人。而且以后这条路咱们还得跑呢,不能由着他们胡来!” 第151章 v章   病房里传来范新巧低低的哭声和李晓辉的安慰声,李队长揉了把脸,这在人家的地头上,不服也得憋着,“你进去劝劝,”他往外看了一眼,这才想起来就看到姑嫂俩,“谁和你们来的?”   黎苗才想到沈副队,笑道,“是沈哥,书记说得有人接我哥的岗,你们这趟还得走下去呢,不过这路上赶的太紧了,我们在医院门口下的车,沈哥找地停车去了,这一路可把沈哥给累坏了,这样吧,等一会儿他来了,李哥您带着他回去好好歇两天。”   听到副队长跟着来了,李队长松了口气,“那行,”他看了一眼病房,“这趟耽误的时候可不短了,我们得赶紧走,这样吧,你和你嫂子在这儿照顾着你哥和小林,我们明天就启程了,等你哥能出院了,就开车带你们回去。”   明天就出发?黎苗微微一笑,“要不你们后天再走吧,是这样的,沈副队连赶了两天路,我怕他身体吃不住,再病在路上更麻烦。”   李队长不知道沈副队现在的情况,就听黎苗又道,“不是说还有好几位司机也受了伤嘛,李哥带我去看看吧,他们要是恢复的不好,这一路来回上千里,作下病就太亏了。”   李队长叹了口气,“也行吧,”不是他不想让手下好好养养,实在是这跑车也有时间的,这耽误的时间太长了,那边厂家也不乐意。   除了伤的最重的李晓辉,其他几个司机的这会儿都能起来走动了,看到黎苗进来,认识黎苗的一脸的惊讶,“苗苗妹子你咋来了?”   “她陪着小范同志一起来的,”看着几个伤员,偏这口气还得咽了,李队长的眉头拧的更紧了,“你们也忖忖,要是能走了咱们就出发,这货可耽误的时候不短了。”   林志兵是第一次见黎苗,听说是李晓辉的妹妹,有些不敢抬头,要不是他没忍住,李晓辉也不会伤成那样,“那个,对不住了,这事都怨我,”他站起身给黎苗鞠躬,“要不你打我两下。”   我打你你受得了吗?黎苗冲林志兵摆摆手,“林同志可别这么说,你们一起出车,那就是一家人,哪有看着自己家人受气不出头的?何况我哥比你还大着好几岁呢?而且这事也不能怨你,兴他们欺负人,就不兴咱反击了?要是那样,你和李大哥他们参军干啥?”   林志兵这阵子见谁都是满心愧疚,他没想到社会和部队是不一样的,更没想到他们伤了四五个,这边公安连点儿反应都没有,这会儿听了黎苗的话别提心里多熨贴了,七尺高的汉子眼眶都红了,“可到底是我沉不住气……”   黎苗也是个沉不住气的,要说林志兵哪里错了,那就是没看清形势,以少胜多也得看看对手,“这不叫沉不住气,这就有血性,”她偷瞄了李队长一眼,忙描补道,“当然,好汉也不能吃这眼前亏,而且这些人多行不义,早晚都会挨收拾的。”   林志兵住院几天,已经被前辈们上了几天课了,“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不会这么冲动了,”一时意气的结果是大伙儿住院,队里的工作也耽误了。   看过了林志兵他们,黎苗估摸着李晓辉和范新巧也说完话了,才过去,“怎么样?”   李晓辉有些不好意思,“唉,哥不中用,叫你笑话了。”他要是有黎苗的身手,绝不会让打到医院里。   范新巧已经把黎苗一路上的作为和李晓辉说了,想到那个挂在树上的人,范新巧还心有余悸,“以后你可千万别往前冲,你要是和咱苗苗似的,我绝不拦着你,可你看着人高马大的,哪有四两力?”   李晓辉吃了一次亏,想的却是另一桩事,“诶,苗苗,你说我们红梅怎么样?以后能有你的身手不?”黎苗在李家的一年,早上会带着李红梅在院子里打拳,不过以前李晓辉觉得那和学校做操没啥区别,就是锻炼个身体,但现在他不这么想了,他闺女要是有黎苗的本事,将来不论去哪儿他都不用担心了。   黎苗想了想,“我瞧着她倒是窜个儿了,你们在吃上又不亏她的,我教她的,让她别怕辛苦,天天早起练一练,像我这样是不可能的,我这是天生就比别人力气大,但像咱们在火车上遇到的事,红梅就不会吃亏。”   能打跑几个流氓李晓辉就很满意了,“嗯,我回去就好好跟她说,不能让她偷懒!”   黎苗看了眼范新巧,“嫂子,我和李队长回他住的招待所一趟,咱车上不还带着几只鸡的嘛,我找个地方给大家伙炖了,一会儿送过来。”   范新巧贤惠明理,但却不是个能主事的,听见黎苗安排,忙从兜里掏钱,“我没出过门,你看着安排。”   黎苗看着李晓辉,“哥,你看我嫂子,把我当外人呢!”   “你嫂子也是心疼你,快接着吧,不是我这一个人,那边屋里还有好几个呢,这些天医院食堂的饭把我们都吃恶心了,”李晓辉笑眯眯的冲黎苗挥挥还打着绷带的手,他没想到黎苗会连首都都不去了陪着范新巧过来,“苗苗,幸亏有你。”   “诶,一家人别说这个,”黎苗冲李晓辉两口子摆摆手,“那我走了。”   ……   黎苗出去的时候,沈副队已经赶到了,他也是四十的人了,连赶两天路,虽然喝了黎苗给的浓茶,但人看上去还是挺疲累的,匆匆和伤员们打了招呼,三人便往李队长住的招待所去了。   黎苗让服务员开了房,问沈副队要了车钥匙,说是自己还有个袋子来的时候塞在车座底下,忘了拿了。   沈副队没注意,把钥匙随手给她,“我看你们带的东西可不少,那里头是啥?”   所谓的袋子也就是装个样子,“我正好从家里回城,给我嫂子带了几只野鸡,这不是听说我哥伤了,就直接带来了。”   自从看了黎苗收拾那些拦路的,现在她说啥沈副队都信,车座子底下塞几只鸡算啥,黎苗说底藏了木仓,他都信,“行行行,那你赶紧去吧。”   “我看楼下就有食堂,我把鸡直接拿过来请人炖了,然后给大家伙送过去,李队沈队,我哥那儿有我和我嫂子呢,你们好好歇一天。”   “嘿,晓辉可是好福气的很,”看黎苗走了,沈队直接瘫在床上,拿了根烟点上,迫不及待的把路上的事和李队长说了,“你是没看见那身手,七八个大男人都到不到她跟前,那些人还都拿着家伙儿呢!”   李队长听的目瞪口呆,半天才道,“这怎么可能?她还拎着人上树?她又不是猴儿,”猴也不会拎着人上树啊,“你眼花了吧?”   “我才四十,花啥?小范也看着呢,她跑的还快的很,听小范说,黎苗从小力气就大,”力气大的事沈副队也是亲眼见过的,“可能这人力气一大,啥事都办得成了。”   没有亲眼见过李队长是绝不信的,但他也不能让黎苗过来给他表演一个把人挂树上,“算了算了,你赶紧睡吧,我看你是做梦呢。”   ……   黎苗拎了两只鸡又拿了一块钱请食堂里帮着炖了,端着一大锅鸡汤还有下好的面送到了医院,“嫂子,你招呼着大家吃饭,我还有点儿别的事儿……”   再亲的妹子,这也男女有别,范新巧当然不可能让黎苗在这儿照顾李晓辉,“你快回去休息吧,你哥这也好的差不多了,我照顾的过来。”   看着大家把饭都吃了,黎苗把锅碗都还了,径直去了沈副队开的车旁,她在食堂等鸡汤的时候,已经把路打听的差不多了,现在新县通往省外也就一条道,她不可能跟着李队长他们当保镖一路到粤省,但把附近百十里山道给清干净还是做的到的,尤其是那些伤了李晓辉的人。   虽然不知道是哪一伙,但只要是敢发买路财的,对黎苗来说都没什么分别。   ……   一辆大车慢悠悠的过来,自然引人注意,马上就人冲到了路中间,冲着黎苗挥手。   黎苗把车停下,打开车窗道,“啥事?”   拦路的没想到开车的竟然是个女人,而且还漂亮的晃人的眼,他四下看了看,这地儿四处不靠,他家里可正缺个媳妇,“你咋一个女同志开车上路?”   黎苗并不开车门,“女同志咋了?有男司机就有女司机,你有啥事?”   “你下来下来,你开车也不小心点,压着我家的玉米了,”拦路的人一边大声喊,一边冲身后挥手,他们做这种生意,从来不是一个人,“你这车上拉的啥啊?”   因为国家修的公路平整,村边有公路的农人喜欢在秋收后把玉米晒在马路上,就算是被路过的车压了也没什么。但这会儿根本不到秋收时节呢,哪来的玉米要晒?就路中间那巴掌大的一片老玉米粒?   黎苗笑眯眯的开了车门,见那男人要去拉车门,她用上劲,一把把车门给拍上了,“你想干啥?抢车啊?”   拦路的男人还真是这个打算,他准备拧下钥匙,这样黎苗想开车跑都没办法了,“哈,我这不是没见过大卡车嘛,想上去看看。”   “这条路成年车来车往的,你没见过?那是你瞎!”黎苗把钥匙在手里晃了晃,“少跟我来这套,你想干啥以为我不知道?”   没想到被发现了,那男人看着围过来的本家兄弟,“兄弟们,来了朵鲜花,我跟你们说,车里的东西归你们,这女人可归我了!”   一个女人敢开着大车跑出来,路上出事也是活该。   黎苗斜靠在车门上,看着恨不得从眼睛里长出手来的一群人,“看你们这架势,这条路是你们的了?”   “昂,这条路前后二十里,都是咱们兄弟的,”那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急不可奈的伸手去抓黎苗,“你这女人还真够野的,没出过长途吧?哥今天教你一个乖,女人就老实呆在家里生孩子,这跑出来就是叫人草的!”   “是啊,”黎苗顺手捏住男人伸过来的的,只听喀吧一声,只听一声惨叫,“我的胳膊,我的胳膊~”   看着抱着胳膊满地打滚儿的男人,黎苗冲冲过来的几个男人一笑,“兄弟可得有难同当才行。”   ……   黎苗再上车的时候,一如之前,树上又挂了几个人,不过与前面不同,这些人的一条胳膊都被捏碎了现在国家要依法治国,这杀人的事黎苗是绝对不会干的,废他们一条胳膊,也不会饿死,还让他们再不能够行凶作恶了。   ……   黎苗带着任务,这车速就快不了,她一路收拾了七八伙拦路的,也算是开了眼界,真的是花样百出理由各异,还捎带要跟着个拦车招呼她下车吃饭的老太太去了一家大车店,不过看到她从车里露了脸,老太太脸上满是惊讶,用眼神示意她赶紧走,“同志你是哪里的,一个女同志就上路了。”   黎苗看了一眼路边不远处的一处土坏房,上头用白灰写着停车加水四个字,“大娘,这店是你家开的?”   老太太咧着没牙的嘴,“是啊,司机同志,现在不许开店,可咱们这地方水土不行,不出粮食,老婆子就在路边卖点儿手艺,你别看这地方不好,我手艺好着呢,同志下来尝尝?”   黎苗看着从土坯房里出来的男人,“大娘,那是你儿子?”   “妈,你和客人说啥呢?”一个精瘦的男人快步过来,“同志,停车吃饭,您别看咱这儿寒酸,可饭菜地道的很,我妈手艺可好了,那边还挂着我才从山里猎回来的兔子呢。”   他也没想到会是个女司机,也愣了一下,立马把老太太推到了车前头,抱着胸一脸凶相,“我这个人呢,只图财不害命的,你这车上拉的啥?卸下来一半儿我就让你走。”   黎苗看着直接坐在地上的老太太,开门从车上下来,“不是让我进去尝尝你们的手艺嘛,怎么连饭都不给做了?改明抢了?还只图财不害命,我是不是要叫你一声活雷锋啊!” 第152章 v章   那男人没想到黎苗还敢下车,还语笑轻松的和他说话,心里一沉,想到这女人能顺利的走到这儿,怕也不是个简单的,语气不自觉的软了,“靠这条路发财的人不少,但像我家这样挣个活命钱的就不多了,我劝你还是识相点儿,把你车上的货留下,把你的钱也留下,我让我妈给你准备点儿干粮,这一路你别停一直往前走,到前头县里再歇着,保你没事。”   “你的意思是,我要是在前头停下了,就得出事?”   现在是八月天,男人对上黎苗凝着霜的眼,无端觉得脊背发凉,“哈,那是肯定的,我跟你说,我这个人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最主要的是这会儿他一起做生意的弟兄都不在,虽然只是女人,他和他老娘也能搞得定,但男人并不想真的动粗,他从后腰抽出一把斧头,在手里转着,“像你这样的,别说车和货了,就是人也难出去。”   所以他的好心提醒,收黎苗半车货不亏。   黎苗手一晃,那斧头就到了她手里,“我这个人办事也是很讲规矩的,”她手一挥,那斧头就远远的飞了出去,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手臂就被攥住了,同样的一声咔嚓,不等他喊出声,黎苗一手拎着他,脚下一点,踩着一旁的大树就蹿了过去。   等从树上下来,她看着呆呆的盯着那树,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老太太,“刚才来的时候,像你这样的人还真不少,老人,妇女,小孩子,也不怕死,坐在路上拦我的车,你知道他们现在都在哪儿吗?”   对于这些伥鬼,黎苗并不想手下留情,但在这山里头,断一只胳膊,有可能就是要了他们的命,黎苗手一伸领起了老太太的衣领子,把她挂在了她儿子下头,“你们两个凑一起还能聊个天儿,算是我看在你没有花花肠子份上网开一面。”   挂好了人,黎苗没急着走,而是找了块半人高的石头,直接举起来扔向那几间土坯房,只听轰隆一声,本来就不结实的房子立时成了废墟。   发现这操作挺简单,后头几伙拦路的,如果开着黑店,她便如法炮制,直接将房子给砸了,这一路一直清到了能远远的看到点点灯火,黎苗知道到了人烟密集的地方,才掉转车头,往新县回。   回去的路上黎苗发现,好多人居然还在树上挂着,看来荒山野岭也有偏僻的好处,只是等当地的派出所来的时候,不知道会怎么处理这些疑案了,说是一个女人把他们挂上去的,不知道那些公安会不会信。   ……   黎苗回到新县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范新巧看她回来,忙道,“你晚上去哪儿了?早上李队长来说没听见你回来,我说你晚上回去的晚,今天一大早说要出去转转,可人家说你把车也开走了。”   黎苗嘻嘻一笑,“我就是出去转了转,”她冲范新巧眨眨眼,“开着车去的。”   范新巧一路上也算是见识了黎苗的本事了,她紧张的握着黎苗的手,声音压的极低,“你不会是给你哥报仇去了吧?”   黎苗的脾气范新巧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李晓辉伤了,她不发火那是不可能的,尤其都到了地头上了,“你可别闹出大事来,要不这样。”   她四下看了看,“你赶紧走,坐汽车先去市里,再坐火车回首都,我让你哥和他队里的人通个气,就说只有我来了,你根本没来过。”   黎苗差点儿被范新巧的机智给逗笑了,“放心吧,没人能查到咱们头上,而且就算查到了又如何,他们先动手劫的我,还不许我自卫了?”她知道范新巧担心什么,“我还和咱们来的时候一样,把人给挂树上了,放心,没出人命。”   就算是出了人命又如何?那些人手里真的没沾血?黎苗是不信的,“我还想回去和赵爷爷他们说一说呢,新社会怎么可以像过去那样出这种响马山贼?”   听黎苗说到张潜的爷爷,范新巧放心了,“那就好那就好,不过我也得和沈队长悄悄说一声,这事就咱们三个知道才好。”   说到这儿,范新巧眉毛一挑,“他要是敢乱说,你就把他挂树上!”   “哈哈,嫂子,你真是,”黎苗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范新巧居然想到了威胁人,不由失笑。   范新巧却一拍手,“我当忙着心疼你哥了,路上的事我都忘和他说了,不行,这事咱们四个人知道,我得和他说一声,嗯,我还得和他说,他要是敢再这么冒失,我就叫你把他挂树上!”   “我要是真这么干了,最心疼的就是你了,”黎苗笑的肚疼,“行啦,你放心吧,我出去这一趟,其实也只能保这路短时的清静,唉,抢来的钱花顺了手,哪还会想下地出力啊。”   不过果然等李队长他们出发之后,果然如黎苗预料的那样,一路顺风顺水的过了他们以前最怵的这段路,只是沈副队已经得了范新巧的嘱咐,没再把自己看到的告诉别人,当然,他说了也没人信。   ……   张潜提前了一个多小时到的车站,看到黎苗下车,他大步流星的过去接了行李,“你可回来了,晓辉哥没事吧?”   黎苗和范新巧去新县之前给张潜拍了个电报,但具体的事张潜并不知道,可黎苗这一耽误,足足晚回来了十几天,这离开学也不远了。   黎苗上了车,叹了口气,把李晓辉遇到的事和张潜说了,“我和嫂子去新县,一路上这种事没没少遇到的,”她把被拦的情景详细的说了,又说了李队长他们的无奈,“当地政府也管不了,这样下去可怎么行?损失财物是小事,我听那些人的话里,可是出过人命的。”   张潜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你当时在车上?”   “嗯,幸亏我在车上,不然就沈副队那一辆车,都不敢上路,我听他们说,他们都是弄个车队才敢走的,有时候还会和临近县的汽车队一起上路,也好路上有个照应。”   只可惜黎苗没见到肖开艳,不然肖开艳会好好和她讲讲后十年车匪路霸的危害和国家是如何严厉打击的。只是她到底是亲自去看过,又历经数十朝,“这些人一旦做大,可就不是为害一方了,现在不论是出行还是运输,靠的可都是货车,要是国家的路让这些人霸着,谁还敢出去运货?”   黎苗听李晓辉说当时的情景,再看他背后挨的那刀,也亏得当时他被砍的跟个血人一样,那边才收了手,不然未必不会闹出人命。   “你把那些人都收拾了?”张潜知道黎苗的脾气和能耐,不信她会不出手。   黎苗也不瞒他,把凡事敢拦他们车,她都给挂树上的事和张潜说了,又把自己利用一晚上直接把新县附近的几伙人都给扫清的事也说了,又讲了其中有些人看到她时打的主意,“如果那些车上有女同志,只怕都得遭他们的毒手。所以我一视同仁,全都打折了胳膊挂树上了。”   张潜点了点头,“我回去把这事和爷爷提一提,不过他不管这一块儿,唉,现在不止是百废待举,而且好多地方也都是一片乱相,想理顺了并不容易。”   黎苗点点头,她呆过的地方不多,但看看宝山,因为那十年就被宋跃进胡解放之流祸害成什么样子,再往新县这一路,她也能大概猜到如今的情景,而这些,不是靠她打折几条胳膊就能从根本上解决的,“我看书上说,治大国如烹小鲜,确实不能操之过急,不过现在整体来说还是好的。”   单看现在女人能上学,能工作,能当官,能昂首挺胸的走在大街上,黎苗就觉得这个社会好的不能再好了。   没想到黎苗遇到这样的事,还能出言安慰他,张潜忍不住握住黎苗的手,“对不起。”   黎苗好笑的挑眉,“这和你有啥关系?”   “我要是和你一起回去,就不会让你遇到这样的事,”黎苗说的轻描淡写,甚至还讲的如笑话一般,但张潜是上过战场的人,李晓辉背后被砍了一刀,还有几个司机都不同程度的受伤,他怎能想象不到当时的情景?而且黎苗一个女孩子只身上路,万一一个不小心,会出什么事他都不敢想。   “你和我一起去,咱们也不过是并肩作战,我总不会看着你和那些人动手不帮你吧?”黎苗可不信张潜身手比她还好,“你能把那些人弄死我信,但可不能像我那样,把他们一个个挂树上。”   想到这个,黎苗哈哈大笑,“我不知道,我拐回去的时候还有人再树上挂着呢,哎哟,我都后悔自己视力太好了,裤子都是湿的。”   还有人倒是被解救下来了,黎苗路过的时候,似乎是村里人赶过来了,路边乱哄哄的,估计没人会想到黎苗会那么快的折回来,居然没人顾得上去理会她。   ……   杨葆姗看到黎苗回来,也是好一阵唏嘘,不过黎苗没告诉她自己帮着李晓辉报仇的事,只说了李晓辉在路上遇到的事,听得两位老人目瞪口呆,半天才面面相觑道,“还有这样的事?”   张潜点头道,“我也没想到,真的是吓了我一跳。”   杨葆姗神情凝重,“苗苗,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你晓辉,是只有往南这一条线上是这样,还是……”   黎苗去新县的路上没少听沈副队讲这个,“不止,好像往西北那边也乱的很,不过宝山的车很少往那边去。”   杨葆姗抿着唇低头不语,张潜心里一动,“奶奶不会是想让记者过去看看?”   杨葆姗确实有这个想法,“嗯,要真如苗苗所说,那应该然领导知道。”   黎苗没想到杨葆姗居然要管,“要不你安排记者,我陪着走一趟?”   张潜忙道,“不行不行,你得上学呢,”就黎苗那个脾气,记者回来,估计得写一篇女侠传了,“可以请公安或者是武警乔装同行,负责记者同志的安全。”   “这事你不许再管,”见黎苗还想说话,张潜沉着脸,“杨奶奶您的意思呢?”   “我怎么会让苗苗参与?”杨葆姗好笑地看了张潜一眼,坏心眼儿的冲黎苗挤挤眼,“苗苗苗你不知道,你姜爷爷看见张潜和一个极漂亮的女同志在咱们校园里逛呢。”   “没有,没有的事,”张潜跟被踩着尾巴了一样,一下子跳起来,“苗苗你别听奶奶胡说,咳,姜爷爷,你咋能乱说呢?那是唐娅,唐娅!我们也没在校园里逛,她让我看看学校给我母亲安排的房子,我不好不来。”   黎苗没好气的把张潜摁到椅子上,“我都没吭声呢,你激动个啥?就算是逛了又怎么样,我还会怕你和别人压马路?”   张潜不满的瞪了已经笑不可支的杨葆姗一眼,“你是不怕,我怕啊!你也知道那个唐娅是啥样的人,我又不糊涂。”   杨葆姗好久没见过恋爱中的小男女了,她一直挺遗憾眼前这一对儿的,嫌这两人不像别的年轻人那样热乎,现在张潜的表现让她很满意,遂又不怀好意的添了把柴,“你的意思是,唐娅不是好人,所以你不会犯糊涂,那如果唐娅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姑娘,你就会犯糊涂了?”   张潜想给杨葆姗跪下,她怎么听出来他有这个意思的?这也太神奇了,他紧张地看着黎苗,“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真没有!”   “奶奶逗你呢,”黎苗把手绢递给张潜,示意他擦汗,“怎么这么不经逗啊。”   杨葆姗笑着拍了拍黎苗,“你去洗洗,我做饭去,小张也在这儿吃吧。”   张潜好久没见黎苗了,哪舍得走,立马站起来,“我帮您做。”   ……   吃了晚饭,姜雅逊和杨葆姗照例散步,不过黎苗这次没和他们一起,而是和张潜一起去看同住在一幢楼里的宋晚玉。   “宋女士怎么样了?是不是好多了?”   “嗯,已经出院了,唐娅帮她把家里也布置好了,她出了院就直接搬了过来,就是嫌这里太热了,说自己身体受不了,要出去避暑去,”张潜提起宋晚玉也头疼,她也是革命家庭出来的,当年宋家也在老区生活过,怎么就养出宋晚玉这么个一点儿苦都不能吃的人呢?   “是不是想叫你陪着去?”黎苗都不用问,看张潜的脸色就知道了,如果不是宋晚玉提出让张潜陪着她,张潜才不管在乎她要去哪儿呢。   张潜一脸的无奈,“我和她说了,我要上课,学校不可能让我私自请假的,而且她现在的身体,要是离开了首都出了什么事,外头的医疗水平可不能保证及时抢救。” 第153章 v章   唐娅刚走出楼门,就看到相伴而来的张潜和黎苗。   她面色有些不好看,强笑道,“首大不是还有一个多礼拜才开学嘛,黎苗同学这么早就回来了?”   黎苗看着唐娅脸上的假笑,“本来十天前我就回来了,家里出了点事才耽误了,”她举了下手里的东西,“听说宋女士出院了,我过来看看她。”   张潜见唐娅又跟了回来,“我们自己进去就行了,你回去吧。”   宋晚玉倒是邀请了唐娅和她同住,但唐娅哪受得了这么小的房子,便婉拒了。她已经摸清了张潜过来看宋晚玉的规律,只在他出现的时候准时陪在宋晚玉身边。   唐娅没想到自己下了快两个月功夫,也没有把张潜给拿下,现在黎苗回来了,想从她的眼皮底下把张潜抢过来,就更困难了,“我陪陪你们,其实我这么早回去也没什么事,一个人在饭店呆着也挺无聊的。”   说着她掏出钥匙直接开了门,顺便还抬头笑嗔了张潜一眼,“老师让你也拿把钥匙你就是不肯,她身体不好,不耐烦过来给咱们开门。”   张潜只笑了笑没说话,他们的人已经二十四小时盯着唐娅了,而唐娅也果然不负所望和人接上了头,“我不方便拿这里的钥匙。”   唐娅含笑试探道,“那给黎苗同学一把?我不久之后就要离开了,老师就由黎苗同学来照顾吧。”   照顾宋晚玉?她哪那么闲?“不必了,我不会照顾人。”   唐娅讶然的看着黎苗,“黎苗同学,老师是张潜的母亲。”   “我知道,是张潜的母亲,”见唐娅的钥匙在门上转动,就是不推门进去,黎苗不客气的帮了她一把,直接把门推开了,“有话进去说吧,站人家门外像什么?”   宋晚玉正坐在阳台上喝咖啡,学校给她分的是个一层,坐在阳台里,正要以欣赏楼旁的一丛修竹,“张潜来了?”看到他们进来,并没有起身,“坐吧,黎苗回来了?”   黎苗点头,把从家里带回来的茶叶放在桌上,“我从家里带了些特产,但多是些野味,我听张潜说宋女士您不开火,就没有拿过来,这是点儿毛尖,还不错,您尝尝。”   宋晚玉点点头,一伸手示意他们坐下,“今天才回来的?”   “嗯,我也是回来才听说您来我们学校当客座教授,”黎苗细看宋晚玉的神色,给张潜了一个肯定的眼神,“您身体恢复的挺好的。”   宋晚玉优雅的颔首,并不看黎苗,而是慈爱的冲张潜道,“张潜给我找的大夫挺好的,我好多年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过了,重获新生般的轻松。”   唐娅在一旁点头,“老师这两年活的太痛苦了,我在旁边看着都难过的很,现在好了,有张潜和黎苗在您身边,等brian和Victoria放假了,就让他们过来看您。”   她看了黎苗一眼,“我马上要走了,原想着把照顾您的事托付给黎苗同学的,可黎苗同学太忙了……”她也是在华人家庭长大的,她的母亲在家里,可是承担着照顾公婆的所有任务。华国男人的妻子,照顾公婆是义务。   宋晚玉这才皱眉看着黎苗,她现在好的很多,身上不疼了,也有精神重新审视这个未来的儿媳了。一个从乡下考上了,寄居在干奶奶家的女孩子,她不喜欢,也不赞成儿子和她在一起。   “我会帮您请个保姆过来的,苗苗要上学,而且我也不舍得她那么累,”张潜并不像唐娅以为的那样,会因为黎苗不肯照顾宋晚玉而不高兴,他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我们走了。”   宋晚玉没想到黎苗才来就走,那她过来干什么?送包茶叶?“这么快?”她皱眉看着黎苗,“你还有别的事?”   “没有,我坐了一天的火车,今天想早点休息,”黎苗没了讨好未来婆婆的想法,对她好的人,她报之以真心,看不上她的人,她不给大耳巴子已经是很客气的了。   宋晚玉没料到回得到这么一个回答,她瞪着张潜,偏张潜已经站起身了,“你真的要走?才来就要走?你的礼貌呢?”   “你没有资格质问我的教养,”张潜淡淡一笑,牵了黎苗的手,“你生了我,该有的孝敬我不会逃避,但您没资格怠慢黎苗,谁也不能怠慢她。”   别人不知道宋晚玉的病是怎么好起来了,张潜心里却清楚的很,黎苗可以说是宋晚玉的救命恩人,张潜没办法要求宋晚玉报恩,但绝不容许她在黎苗面前摆架子,“咱们走。”   黎苗浅浅一笑,好像没发现客厅里紧张的气氛,“好,”她睨了唐娅一眼,仿佛在看跳梁小丑一般,“那这里就交给唐小姐来照顾了。”   ……   “这有什么可生气的,就为唐娅的几句话,值得吗?”出了宋家的门,黎苗陪着张潜去停车的地方。   张潜抿着唇,“她们凭什么?要不是……”   “凭她生了你啊,”黎苗不以为然道,“这么一看,这国外回来的大教授,和我们村里的那些脑子不清楚的婆婆也没有什么区别。”   只要有精神,就开始挑剔媳妇。   “你别往心里去,为她不值当的,”张潜回望了一眼宋晚玉住的那个单元,他爱的姑娘,自然希望身边的所有人都爱她,宋晚玉太让他失望了,“以后在路上遇见了,你想打招呼就打,不想打招呼,就当没看见吧。”   黎苗笑的晃晃张潜的手,“放心吧,我什么时候吃过亏?”就是张潜的妈也不能让她忍气吞声。   她看着停在不远处的小汽车,“那个是唐娅的?我不在的时候,她有啥不一样的?”黎苗对这个倒是挺好奇的。   “哼,跑来和我说要告诉我什么是‘爱情’,”张潜一脸的不屑,他用她来告诉,他对黎苗的就是爱情!   “噢~”黎苗拖长了音,笑眯眯的看着张潜,“那你学会了没?”   张潜恼怒的挑眉,“我用听她那些P话,”他握紧黎苗的手把她拉近自己,“咱们这个就是!”   黎苗身上传来的馨香让张潜下意识的让后退,但旋即他又把黎苗拉的更近了,那只空着的手放在黎苗腰上,“我天天都在想你,特别想,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拍电报说要晚点回来,我都恨不得立马去宝山找你。”   夏日两人穿的都极薄,透过那薄薄的衣料黎苗都能感觉到张潜身上炽热的气息,她有些不自然的动了动,想和张潜离的远些,但腰上的手却不允许,这一挣扎间,两人的身体不免就有了挨蹭,张潜气息一粗,声音都有些抖了,“你别乱动。”   黎苗甩开张潜的手往后退了退,抬头嗔他,“谁让你离我这么近的?”她看见张潜通红的脸,噗嗤一声笑出来,“傻不傻呀你?快走吧,小心有人过来。”   就算是他们是男女朋友,可离的这么近,还有这气氛,叫人看见了也会乱想,“我走啦,你路上开车小心。”   张潜呆呆的看着转身离开的黎苗,想叫住她,又觉得不太合适,“那你也小心点,我明天再来找你。”   说完他有些无力的靠在车上,想到刚才自己的失态,又狠狠一拳砸在车上,也不知道黎苗到底生不生气?   ……   唐娅过来开车的时候正看到张潜和黎苗紧紧靠在一起,她没再往前走,而是紧盯着不远处那对,就算是再不甘心,唐娅也得承认,他们真的很般配。   再想想这些天她在张潜跟前毫无寸进,唐娅有些不确定,黎苗回来的,她的计划还能不能实施。   ……   黎苗第二天就拎着从宝山带过来的特产去看了顾为民。从她和张潜确定了关系,就很少看见谢敬昭了,没想到这次他居然在家,“敬昭哥也在啊?”   谢敬昭的心情已经好转了不少,他伸手接过黎苗提着的东西,“自家人还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黎苗嘻嘻一笑,冲正放下报纸的顾为民道,“我不是怕顾爷爷想宝山的风味了嘛,这次我可是带了不少过来的,那里头的几只鸡还都活着呢!”   谢敬昭也发现了,他惊讶地看着还在蹬腿儿的山鸡,“这么远的路,你这是咋带上火车的?”   黎苗装没听见,坐到顾为民身边,“我爸妈叫我代他们问您好呢。”   看到黎苗回来顾为民也很高兴,虽然他有些遗憾黎苗没成他的外孙媳妇,但这不影响顾为民和黎苗的感情,孙女和外孙媳妇对他来说是一样的,“我很好,你爸妈呢?你二哥也该毕业了吧?工作定下来了没?”   黎华刚的事黎苗并没的告诉顾为民,“我爸妈还是老样子,现在不是包产到户嘛,我家才分了地,我爸成天呆在地里想着自己侍弄那些庄稼,我妈买了十几只鸡,还准备喂羊呢!”   “好好好,你爸那个人一直都比别人头脑灵活,五道沟那地方地太少了,一家也分不了一半亩的,靠那个不行,”顾为民也考虑过五道沟的情况,当初他在村里的时候,村里对养鸡种菜就是睁只眼闭只眼,也亏得山高皇帝远的,单靠地里的粮食,非饿死不可。   在顾为民跟前,黎苗自然是捡好的话,她又从张潜那里听来的关于建干休所的事说了,“我晓辉哥多灵啊,立马就给我妈出了让她将来靠着建筑队发财的主意。”   顾为民欣慰的点头,“这把人困在一个地方是很难实现富裕的,晓辉的主意很好,对于你妈还有村里那些女同志来说,也不算太难的工作,倒可以试试。”   “我妈现在就等着县里来修路呢,”想想浑身都是干劲的苗兰花和黎进忠,黎苗忍不住就笑起来,“这把地分给老百姓就是好,地是自己的,可比咱们以前出工挣工分有干劲儿多了,大山书记说,村里的懒汉都少了呢。”   “对了,以前村里那个姓肖的丫头,就是捞鱼去卖的那个,不是听说她在县里摆了小吃摊,现在怎么样了?”顾为民一直对肖开艳挺感兴趣的,敢在国家还没有放开的时候就做小生意,还知道从南边贩货,这丫头可不是一般有眼光。他很想知道她发展的怎么样了。   黎苗没想到顾为民会问起肖开艳,“爷爷你忘啦,那个放火的顾明阳以前就是她对象,”黎苗又把两人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我回去没见到她,不过听晓辉哥说她在临平过的挺好的,租了个门市,除了自己去南边背货,晓辉哥他们车队要是从南边捎的有货,也会分销给她。”   顾为民点头,“晓辉和肖开艳同志都是极有眼光的,他们先走这一步,将来就会奔到大部分人前头。”   见顾为民对村里的事还挺惦记的,黎苗索性又把顾明君的事也和顾为民说了,“明君现在也在临平给人当天天工,就是苦点脏点,但也比地里活强,我让晓辉哥给她捎了二十块钱,还让他告诉明君,有机会就多看点书,能报个夜校就最好了,总不能一辈子在人家后厨打杂,那能有啥出息?”   顾为民对顾明君还有印象,听黎苗说她被黎红母子给逼出了家门,轻叹一声,“这孩子也是个有骨气的,你闲了就给她写封信,多鼓励鼓励她,就像你说的,以后这个社会,还得要有文化有知识才行,她才十几岁,人生刚开始呢!”   黎苗本来就很喜欢顾明君,“爷爷放心吧,只要她肯努力,我一定帮她。”   两人正说着话,顾蔚回来了,“呃,苗苗来了?”   顾蔚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而且谢敬昭喜欢黎苗,人家黎苗也没有给不应该的反应,但想到看着挺平静,可是脸上笑容明显少了的儿子,顾蔚还是心疼儿子更多一些,连带着对黎苗,都很难像过去那样热情,“你们坐,我有些累了,先上楼休息。”   等黎苗告辞出来,谢敬昭要开车送她,黎苗一指自己的自行车,“我骑车来的,你快进去吧,我听顾爷爷说你假期还去医院实习,应该挺累的。”   “我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得加快脚步才行,”谢敬昭抬头看着天上的弯月,眼前的黎苗就像天的月,就在眼前,却永远也触碰不到,“我妈那个人有些拧,你别介意。”   谢敬昭对她的感情黎苗心里也大概有数,但人家并没有明说,她以前也不好明确拒绝,原想着她和张潜的关系公开了,这边也就自然而然的不用再多解释,没想到谢敬昭和顾为民都没什么,反而是顾蔚这里次次带着情绪,但她又能怎么样?她不能让每个人都满意,“没事的,我不会往心里去的,等你将来有了对象,她应该就会想开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不好意思。 第154章 v章   唐娅看着那张汇单,宋晚玉把这件事交给她也是情理之中的,她那样的人,又病着,肯定懒得大热天的去取款呢,“没想到怀特先生这么快就把钱汇过来了,”唐娅看了宋晚玉一眼,“也不知道张潜要这么多钱准备做什么用?”   这么多钱?宋晚玉有些奇怪的抬眼看着唐娅,这才多少钱?“他也大了,手里不能没点儿存款,他们部队的那个津贴,”宋晚玉有时候回想起来,都无法想象她当年怎么靠着那三二十块钱的工资生活的,居然还活的挺快乐,“那边老爷子又一向简朴,从来不许家里人搞特殊化。”   想到在停车场看到的一幕,唐娅有些不想把钱给张潜,他拿着这钱,还不是要花到黎苗身上?“其实我觉得这钱您帮张潜存着才对,他一个军人,突然手里多了这么一笔钱,难免不被人怀疑,而且您是他的母亲,帮他拿着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宋晚玉摆摆手,怀特给她打电话时说了,那个小金元宝他一拿出来,就有许多人向他求购,完全是以收藏品而不是普通黄金的价格,怀特还说,想让她和张潜说了说,看看能不能帮着他淘一点儿华国的文物,国外许多收藏家对华国的古董很有兴趣。   “不必了,又不是什么大钱,万一张潜有急用呢?再说也不能让怀特在他跟前失了信用,”宋晚玉把汇单往唐娅跟前推了推,含笑道,“你让张潜陪你走一趟吧。”   她都有些同情唐娅了,这个在社交场上无往不利的女孩子,没想到会在自己儿子跟前铩羽,尤其是黎苗回来之后,她整个人都焦躁起来。   宋晚玉都这么说了,唐娅还能说什么?而且她也给了自己和张潜单独相处的机会,唐娅想了想,“成,我回去了就给他打电话。”   ……   “你想清楚了?”一个带着蓝罩袖绿军帽的男人拿了瓶汽水打开递给唐娅,“会不会太冒险了?”   唐娅接过汽水慢悠悠的喝着,低头翻着一旁挂着的报纸,“嗯,我不能再在这里久留了,难道除了这个机会,你们还能找到更好的机会?”   回到饭店唐娅就冷静下来了,她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有了这笔钱,她才可以把张潜诱到她住的饭店来。   她用余光扫了那个平凡的毫不起眼的男人一眼,“四角蛇,你也想早点回去吧?”   代号四角蛇的男人神情木然的偏头听着收音机里传出来的歌声,“他可不是于远志,没有那么好说服,我怕你想的太简单,再把自己折进去。”   “我看你是在这里吃窝头吃上瘾了,想想你的儿子,他从一出生可就没见过爸爸,”唐娅拿起一本电影杂志翻着,“不过因为于远志的事,你老婆和儿子过的都很好,你这窝头也不白吃。要是这次成功了,我们可以让你顺利回去,见到你的儿子和新添的小孙子。”   见四角蛇还是不吭声,唐娅脸色一沉,“怎么,你不会有了这边的儿女,就忘了你的发妻吧?她可还一心等着你呢。”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做太冒险了,”四角蛇觉得唐娅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这里的当兵的可不是你见过的那些当兵的,你来了一个多月了,可是没半分进展。”   唐娅重重的把手里的汽水瓶放在四角蛇面前,她不否认自己在张潜面前诱惑力不够,“所以我才要用些非常手段,我就不信他敢把自己的名誉和前途都赌上!”   唐娅拍了拍腰间的小包,从里面掏出一块钱,“汽水钱。”   “好咧,汽水两毛,找您八毛,”四角蛇扫了一眼唐娅敞开着的包口,里面是一摞美金,“你想靠这个买动他?”   “当然不是,这个可是我给他准备的‘证据’,”唐娅微眯着眼,接过四角蛇递过来的八毛钱随便塞进包里,把推在额上的墨镜重新戴好,“你按照我说的办就好了,记得多带几个人!”   “多带人?你以为那种涉外饭店是好进的?这种事我帮你拍下照片就行了,去那么多人干嘛?”四角蛇觉得唐娅的脑子有问题,“不行,”他在首都能保住这点儿人马已经很不容易了,绝不肯折进去那么多人,“我安排在饭店和你接头的布谷鸟去就行了。”   唐娅没好气的从包里掏了两块钱扔在报摆上,拿起那本她刚翻的杂志,“张潜是军人,你觉得我们两个女人能制服他?”   她是准备给张潜下药的,但药物发作需要时间,万一药性还没有发作,就被张潜识破了呢?   就算是动用武力,唐娅也要一次性的把事情给解决了。   ……   张潜放下电话,冲黎苗道,“她说让我去酒店取钱去。”   宋晚玉把怀特汇钱的事已经告诉张潜了,但她说的是让唐娅和张潜一起去取,毕竟唐娅的身份比张潜更合适,但张潜没想到唐娅却自己把钱取出来了,还让他去酒店取。   黎苗托腮笑看张潜,“孤男寡女的,她想干啥?”   张潜唇角微抽,“呃,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不会有好事。”   “那你准备怎么办?”黎苗做出挽袖子的动作,“要不要我陪着你?”   张潜摇头,“放心吧,我有数。”他们的人一直在监视着唐娅,这几天她住的饭店里陆续住进了两位来国内旅游的客人,他们和唐娅住在同一楼层,一直以来和唐娅关系良好的那位饭店服务员,似乎和那两位客人也相处融洽。   ……   算着约好的时间马上到了,唐娅又在穿衣镜前照了照,她今天特意穿了条白色纱质连衣裙,没有化妆,整个人看起来极为清爽。   她拿出准备好的香水在身上喷了几下,又在客厅里的沙发上也喷了几下,听了听门外没有动静,才又推开紧闭的卧室门,看了一眼里面躲着的四角蛇,“一切都准备好了?”   四角蛇没好气的瞪了唐娅一眼,他觉得这件事由布谷鸟来配合就行了,偏唐娅不同意,非要他一出马,唐娅还觉得人少,又私自调过来了两个人,这两人和他不是一条线上的,两批人执行同一任务,这让四角蛇极为恼火。   “你就不怕叫人连锅端了?”这么大的阵仗,太招人眼了。   唐娅白了四角蛇一眼,这人真的是在国内被磨没了心性,劝逃一个于远志,他足足用了五年的时间。难道她也要像他一样,花五年功夫在张潜身上?她就算是想,也没有那个条件啊!   “你放心吧,”唐娅不耐烦的冲四角蛇摆摆手,她安排的两拨客人都是有名有姓的,以观光的名义来国内的,暗地里却是在保护她的安全,并且听她的调遣。唐娅觉得用他们的时候到了。   关上门,唐娅看了一眼醒着一旁的红酒,她不止给张潜准备了红酒,还有可乐,果汁,以及最能让张潜放心的纯净水。   听到门被敲响了,唐娅深吸一口气,含笑打开房门,“你可真准时。”   张潜点点头,跟着唐娅进屋,“钱呢?”   唐娅没好气的白了张潜一眼,“你这个人,咱们好歹也是朋友,我又帮了你,你连声谢谢都没有,上来就是‘钱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讨债呢。”   张潜用余光在客房里打量了一番,目光若有似无的在紧闭的卧室门上看了一眼,“嗯,谢谢你了,钱呢?”   他在楼下的时候已经得到了消息,和唐娅同楼层的客人从早上就没有出现过,刚才他们派人去敲门,也没有人回应,张潜估计,那两人就在唐娅这里。而和唐娅联系密切的那个楼层服务员,他刚才上楼的时候在楼道里遇到了她,显然是在望风。   可张潜并不觉得凭屋里这三个人,就能够对他不利。   唐娅不高兴的把一杯红酒放在张潜面前,“我给你拿!”   “我不喝酒。”   张潜才在沙发上坐下,就被沙发上袭人的香气给熏着了,他换了个单人沙发坐下,冲又在给他倒可乐的唐娅道,“我也不喝可乐,我还有事,你把钱给我就好了。”   “我当你是客人,”唐娅眼眶一红,“难道客人上门了,连杯水都不招待?”   张潜看着唐娅眼里将落未落的泪,“那好吧,给我倒杯水。”   唐娅这才不哭了,转身又拿了只杯子,拧开纯净水给张潜倒了一杯,“本来应该给你准备茶的,但我不习惯喝茶,你又不喜欢咖啡。”   “没关系,”张潜接过水杯在手里握着,唐娅住的饭店是首都最好的几间饭店之一,屋子里就往了只冰箱,从里面取出来的水带着沁人的凉意,张潜没忍住送到唇边抿了一口。   见张潜喝了,唐娅心里一松,在张潜对面坐了,“老师是让我和你一起去的,说是你去取万一叫人误会了,但我一想,咱们一起去也会让人误会,倒不如我自己把钱取了,”她倾身看着张潜,“我取的是米金,是不是应该直接帮你换好?”   张潜放下杯子,“不必了,我自己可以托人换的。”   唐娅狡黠的挑眉,“张潜同志,你可是革命军人,这身份也能去黑市吗?不论在哪个国家,黑市可都是违法的。”   “这和你没什么关系,你只不过是受人所托,把钱交给我就成了,”张潜觉得头有些晕,身体也热起来,他下意识的端起面前的杯子又喝了一口,“把钱给我,我还有事。”   “好,”唐娅凑近张潜,唇边露出得意的笑容,她这次药下的重,看来效果不错,她站起身,却不着急去拿钱,而是又把那只杯子递过去,“我看你直出汗,喝点儿冰水凉快凉快。”   浑身的血都往一个地方流去,张潜身子都硬了,就算是再没经验,他也知道自己中招儿了,他抬眼四下看看,用手撑着沙发扶手想站起来,现在的他没有能力对付三个人,他大意了,“算了,我先走了。”   唐娅怎么会让他走,她一把把张潜给摁在沙发上,“行行行,我马上给你拿,”她转身儿走到电视柜前,拿起一早就准备好的信封,顺手抽开了连衣裙上系着的腰带,“张潜,我说过我爱你的……”   只要四角蛇拍下他们的照片,还有这些钱,张潜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只要不想背上个敲诈和强/暴的罪名,他就只能听他们摆布。   张潜嚼着临走时黎苗给他的枣子,大脑已经冷静了下来,但他没有动,他已经听到了屋里的动静,他要看看这些人准备做什么。   唐娅走到张潜面前的时候,已经把裙子给解开了,她见张潜垂下了眼皮,“你不用忍的,咱们成年男女你情我愿,有什么关系呢?”   可她刚靠近张潜,人就被摔到了地上,没等她反应过来,张潜已经用她才解下的腰带把她给捆了起来。   俯耳在门上的四角蛇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唐娅的声音,张潜是中招儿了,他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欣喜的打开了相机,准备再过几分钟等两人情热之时,再出去把他们滚在一起的场景拍下来。   可正在这时候,门被踹开了,他本能的就朝开着窗户冲去,只是人才跳起来,就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等四角蛇被拎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屋里已经站了七八个人,看到另两个被唐娅藏在不同房间的同伙正被死死的压在地上,四角蛇眼前一黑,想破口大骂,下巴却被人给卸了下来。   唐娅狼狈的爬在地上,一个利落的女人走过来,一把将人拎了起来,却没想到她裙子竟然的敞开的,女人吓了一跳,手一松,唐娅又重重的摔回到地上,“这是干啥呢?小张?”   张潜又扔了颗枣子在嘴里,“她给我下了药,不过那药劲不够。”   “好好的女学生,干啥不好呢?”女人嫌弃的想去帮唐娅把裙子扣上,结果却发现那裙子没有扣子,她骂了声晦气,伸手把沙发巾给扯了下来,裹在唐娅的身上,“唐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你们干什么?我要控告,张潜,张潜要强/奸我!” 第155章 v章   黎苗是在医院病房见到张潜的,她上下打量张潜一遍,没感觉到他哪儿受伤了,就听张潜道,“没事,喝的水里好像被她下了东西。”   听说是中了毒,黎苗坐到张潜身边握住他的手,顺势给他抚了脉息,发现他除了气息有些乱,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看来下的药不够烈啊,“她人呢?”   “被带走了,”手心里的温软让张潜流连,但他又不敢太过冒犯,只能装作没发现两人是牵着手的,“幸亏你给我了几颗枣子,”他凑近了黎苗压低声音道,“这枣不会也和那药是一起的吧?”   黎苗白了张潜一眼,“给你的可是今年的新枣,不过我和那药放一起了,我发现只要把吃食和那玉瓶放在一起,吃食也能跟着沾点儿灵气,”她忽然想到自己居然忘了告诉张潜这一点,遗憾道,“不信你回去把那玉瓶丢你家米缸里试试。”   那肯定不行,被做饭的张大娘发现他怎么解释,“米缸太儿戏了,我回去找几只苹果试试。”   黎苗撞了张潜一下,“你还没和我说呢,怎么把唐娅带走了?”不就是点儿桃色事件嘛?唐娅把张潜约到自己住的饭店里,黎苗大概就能猜出她想干什么了。她由着张潜去见唐娅,也算是对他的一种考验,给他几颗枣,也是让他以防个万一。   “她的真正目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张潜不好和黎苗说的太多,含糊道,“她背后还有人,他们的目的其实是我这个身份。”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黎苗秒懂,“所以都被抓了?”   想到这次的收获,张潜挺高兴了,“嗯,不过后面的事不归我管。”   张潜想起来自己去见唐娅的目的,“对了,那钱现在还不能给你,不过我提前已经和领导汇报过了,等走完手续我就还给你。”   行吧,反正她也不急着用。   黎苗陪着张潜输完两瓶液体,看人没啥事了,便一起去了首都大学见宋晚玉。   宋晚玉没想到唐娅居然是特务,登时脸都白了,“不可能,”她腾的站起身,“你们是不是为了不让我走,才构陷她的?唐娅的父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黎苗没好气的看了宋晚玉一眼,这还是革命家庭出来的?脑子被腐化了吧?“如果为了硬把你留下来,那直接说你是特务就行,攀扯唐娅干什么?你没听见张潜说,唐娅给他下药了?他才从医院回来!”   宋晚玉光顾着震惊唐娅的身份和自己会不会被牵连了,根本没听见张潜别的话,“他不是没事吗?我不信唐娅是特务,我要见她,张潜,我已经加入了俄国国籍,唐娅是米国人,你们随便扣留她是会引起国际纠纷的。”   “哟,一个米国人跑华国来害华国军人的时候,你咋不担心会引起国际纠纷呢?帽子扣的真大,”张潜不好和亲妈杠,黎苗就当仁不让了,“还有,抓的是唐娅,你急什么呀?还得提提你是哪国人,当外国人很光荣吗?你在外国得的病,可是回来才好转的。”   “张潜,你就看着你女朋友这么和我说话?”宋晚玉心如火焚,她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离开,她怕她走不了。心里想着,她就去翻自己的护照,“我要走,你开车送我去买机票!”   “黎苗也没说错什么,而且现在你也走不了,唐娅是陪你回国的,组织上会请你过去谈话的,原本我不应该过来和你说这些的,但我相信你也是被蒙在鼓里的,而且你身体不好,所以才提前和你说一声,让你有个思想准备,”张潜轻叹一声,看着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宋晚玉,“我建议你还是冷静一些,也别着急着离开,不然就真的说不清了。”   宋晚玉也不是不知事的孩子,被张潜一提醒,颓然的坐在沙发上,“我不过是在学校偶尔认识的她,并没有觉得她有什么异常的,”她抚额道,“她一心想接近你我也是知道的,但我以为只是普通的男女之情,便没有多问……”   黎苗冷笑出声,这可真是好妈啊,“张潜我先走了,宋女士这是病久了,脑子也坏掉了,居然忘了你是个有主儿的人。”   张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顾不上理还渲染在自己思绪里的宋晚玉,拔腿跟了出去。   “你没生气吧?”见黎苗就在楼门口等着他,张潜松了口气。   黎苗白了张潜一眼,“我生什么气啊,和她那种人?”   虽然心里并不把宋晚玉当妈,但自己是这种人生的,张潜还是有些尴尬,“唉,我也不知道她是这种人,以前我妈和我爷爷对她的评价还不错,兴许是在国外呆久了,脑子也坏掉了。”   黎苗笑着摆摆手,“行了,我再怎么不喜欢她,她也是你妈,我回家去了,你也赶紧办你的正事去吧。”   张潜不肯和她说实话,黎苗心里却是有感觉的,唐娅的事肯定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张潜也不和黎苗客气,“我送你到家门口就走。”   ……   “坐吧,”宋时中打量着张潜,“身体怎么样?”   张潜抬了抬手臂,“大夫说没啥事了,我当时心里也防备着呢,就抿了一小口。”   宋时中庆幸的点头,张潜喝的那杯水他们的人也拿去化验了,至于里面是什么,他也没必要特别去和张潜解释了,“处处小心是对的。”   张潜在宋时中对面坐下,“四角蛇招了吗?”比起唐娅,他们更关注的是唐娅牵出来的四角蛇,东北方面过来的人已经指认了,这个就是当初和于远志有过接触的人。   “性子别那么急,他能在国内呆这么多年,是不可能轻易就范的,”宋时中有的是耐心,倒是唐娅,反而成了个烫手的山芋。   唐娅比她表现出来的狡猾的多,她直接告了张潜敲诈和意图强/奸,至于为什么她的房间里会有另外三个人,她直接一问三不知,甚至还反咬一口,说所住的酒店安保有问题,居然让她的房间里进了那么多坏人。   张潜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这么厚的脸皮,他现在就想打人了,“我不能作为人证?还有那水,对了,那杯红酒你们验了没?”   “你是我们的人,你说什么没人信啊,”宋时中笑道,“这个战场你还没什么经验啊。”   张潜没把宋时中的取笑放在心上,他本来就不擅长这些,“那怎么办?就这把人放了?”   宋时中点点头,“就算是她承认了,给现役军人下药,能判多重?人家说是太爱你了,就成了风流韵事了。”   “哈?”张潜不干了,“那你们的意思,我还得一直陪她演戏演到她暴露真正的意图?”那他太不划算了。   “咱们要的是撬开四角蛇的嘴,弄清楚这条线上到底有多少人?”怎么处理唐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身后那张网。   见张潜一脸的郁闷,宋时中笑着摆手,“你回去吧,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们了。”   ……   唐娅没想到她真的只被关了两天就放出来了,看着神情郁卒的公安,唐娅既忧心又得意,“真的放了我?”   “不放你还把你当奶奶供着啊?走走走,赶紧走!”一个女警过来揪着唐娅的胳膊往外拖,“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国外有啥好,把女人都教的没脸没皮的。”   “你什么意思?我这么粗暴的对待我,我会告你的,”看来是真的可以走了,唐娅心里暗喜,嘴上却不肯认输。   “唐小姐,请你在这份材料上签个字,”一个中年男人进来,冲拉着唐娅的女警摆摆手,把一份材料放在唐娅面前。   唐娅一看,是她的供词,“你们想做什么?”   “呃,你对张潜同志做的事,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他会起诉你,还有,你指控住在你隔壁的两位先生潜入你的房间,我们也会对依法起诉他们,按照华国的法律对他们进行审判,所以在我们调查取证期间,你要交你的护照,不得私自离开首都,随时配合我们的调查。”   唐娅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她不是没事了,放她出去只是暂时的?“张潜要告我?他有什么证据证明那药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喝下的?那不过是我们之间的小情趣罢了,那些都是他让我准备的!”   宋时中也没想到唐娅会说出这番话,他忍着恶心道,“那你就先证明这一点吧。”   说罢示意唐娅赶紧签字,他还等着审饭店的服务员呢。   ……   唐娅一从公安局出来,就直接去了宋晚玉那里,结果宋晚玉并不在家,她拿钥匙开了门,进门却发现屋里居然大变样了,看着依然还有些乱的房间,唐娅走到一个垃圾筒旁,移开垃圾筒,小心的在屋角摸了一下,发现自己藏着的东西还在,唇角微扬,站起身四下打量。   不过唐娅在宋晚玉家里等了足足两个小时,也没有等到宋晚玉回来,她干脆不等了,回到自己住的饭店,整理的行李退了房出来。她可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的干净,这家被她指挥安保有问题的饭店,她是肯定不能再住了。   ……   张潜从国安局接了宋晚玉出来,没想到她却不肯再住家里,而是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再次住院去。   张潜看着宋晚玉比初见时红润许多的脸庞,“你不会是想躲进医院装病吧?”   被儿子说中心事,宋晚玉尴尬的瞪眼,“我还用装病?你这叫什么话?我现在感觉很不舒服,十分的不舒服!”   张潜点头,“明白了,那行吧,我帮你办住院手续,只是你不可能再往进之前的特优病房了,我想办法去找顾姨,让她帮你安排个单间吧。”   这里所谓的高干病房,条件已经让宋晚玉无法满意了,其他的单间她怎么能住下去?“我是个病人,我得了癌!”   张潜看着路上匆匆而过的人流,“看到没这路上的人,他们如果病了,连个单间都住不起的,你是外籍华人,首大的客座教授,哈,虽然一节课还没给人家学校上过,但也够资格住个单间了。”   宋晚玉气的胸口疼,“张潜!害你的是唐娅,不是我,你不要把火气发泄到妈妈身上,我也是无辜的,我已经和时中哥解释的很清楚了,还把我知道的唐娅的所有情况都说了。”   见张潜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自己,宋晚玉抖着嘴唇,“我想回医院住几天是我真的觉得很不舒服,我没想到唐娅是那种人,这冲击对我来说太大了,我情绪波动一大人就会感到不舒服,这也是合情合理的,再说我就算是住院了,也没说不配合调查……”   “你随便吧,走吧,我送你去医院,”张潜懒得理宋晚玉,他真后悔去见宋晚玉,相处的越久,他对这个母亲越失望。   儿子一路黑着脸,又看到了市医院单间病房的条件,宋晚玉果断的选择让孟蔚帮她做了个简单的检查,之后就让张潜送她回家了。   “家里是怎么回事?”张潜一进屋,就看到四下乱糟糟的,立马拉住宋晚玉,“有人进来过?”   “不是不是,这是我翻乱的,”宋晚玉忙解释道,“咳,你不是说帮我请个保姆吗?我太累了不想动,这些东西先放着,等保姆来了再收拾吧。”   张潜见宋晚玉歪在沙发上就不动了,叹了口气,开始忙她整理房间,“你找什么呢?”   看着儿子麻利的整理着被她翻乱的东西,宋晚玉有些不好意思,“唐娅要是特务的话,那这房子是她一手布置的,我有些不放心,就检查了一下。”   “那你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了吗?”张潜没想到宋晚玉反应倒挺快的,他也被宋晚玉提醒了,便整理,便开始检查屋里隐蔽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单位搬家、不得已的聚餐,再赶上卡文,这个月头好大 第156章 v章   宋晚玉拿起茶几上的笔记本,刷刷写了一行字,把本子举到张潜面前,冲他眨眨眼,嘴里却道,“我都查过了,家里什么也没有。”   张潜惊讶的盯着本子上的字,“有监听,你装不知道”,“噢,你警惕性还挺高的。”他口里说着,手上却没停,还在翻找着。   宋晚玉见张潜手没停,有些不满,又刷刷地在本子上写道,“我都仔细查过了,真什么也没有了。”   张潜点点头,抬头四下看了一圈,甚至连低垂到地的窗帘也没放过,才道,“看来那个唐娅没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宋晚玉扬眉,“我就说了,她只是看上了你,你偏不肯接受她的心意,她才想了那个办法。你们非要把人当成特务,宋时中也是的,难道我们这些从国外回来的,对祖国都没安好心吗?”   “你这话也得有人信才行,她屋里那几个人又是怎么回事?”张潜看了垃圾桶一眼,在沙发上坐了,“想打我的主意,还叫人带着相机过来?”   宋晚玉张了张嘴,一指垃圾桶,却见张潜笑着摆了摆手,“那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审唐娅了?反正我把知道的都说了,”她身体前倾认真的看着张潜,“难道唐娅追求你,你一点儿都不动心?我承认她没黎苗漂亮,但看人不能光看表现,黎苗那样的出身和家境,怎么配得上你?而且你也不可能在部队一辈子吧?要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你要是提前转业,我可以帮你申请出国留学,张潜,你还年轻,正是学文化学知识的时候,不能犯傻啊。”   张潜沉吟片刻,“我除了会打仗也不会什么了,而且我二十好几的人了,学什么都来不及了。”   宋晚玉道,“我看你也不是完全没想法的,你怀特叔叔不是把钱给你汇过来了吗?你要是缺钱只管和我说,这些年是我对不住你,我会尽我所能的弥补你的。”   张潜冲宋晚玉伸出大拇指,“嗯,我会考虑的。”   ……   黎苗没想到大晚上张潜会和宋晚玉一起过来,“张潜,宋女士,你们有事?”   在自己家里有些话不能直说,宋晚玉借着送张潜的机会和他一起出了门,但她觉得两人在路上把话说开了就行了,没想到张潜却把她领到姜家来了。   张潜让宋晚玉先进了门,“借这里说说话,”他冲听到声音出来的姜杨二人小声解释道,“我妈那里被人装了窃听器,我们决定先装着不知道。”   姜雅逊和杨葆姗对视一眼,姜雅逊立马走到窗前把窗户都关好,“怎么回事?”   姜雅逊和杨葆姗自然是可靠的,张潜也没有瞒他们,简略的把唐娅的事和他们说了,“窃听器是我母亲发现的,她觉得不应该打草惊蛇,就把那东西留着了,”说真的张潜对宋晚玉的表现十分惊讶,那天宋晚玉还闹着要走呢。   宋晚玉在大家惊讶的目光淡淡的笑了笑,“我这些年虽然一直在国外,但我是从什么家庭出来的?”   宋晚玉的警惕心让她在张潜走后,立马想到在家里检查,从她发现窃听器开始,她就知道,国家对唐娅的猜测都是真的,而她,人在首都,就只能尽最大努力配合宋时中的调查,不然她也落不着好儿。   杨葆姗敏锐的感觉到了唐娅的目的,“她是看中小张的身份了,她的阴谋被发现了,就看下来她沉不沉得住气了。”   宋晚玉点头,“所以我和张潜在故意在家里说了那些话,就是要告诉她,公安和国安对她都没有办法,而我也并没有怀疑她,还是站在她那边的。”   现在叫特务,过去是细作,但黎苗对唐娅这种家庭富裕学历优秀的人当特务还是有些理解不能,她推了推张潜,“你的意思是,你安排的人都抓了现行了,拿她也没有办法?”   这简直都“捉/奸”在床了,没想到还给人脱罪了,她这会儿手有点儿痒,“她给现役军人下药,也判不了罪?”   杨葆姗冷哼一声道,“能判,但判个一半年的,你能甘心?”   黎苗撅嘴,给她男人下药,那就是个死啊,关一半年?当她男人不值钱啊?“当然不甘心,所以你们是想抓个大的?”   “唐娅出不了国,肯定会想办法和她的上线联系的,我们想抓的是她上头的人,”张潜点点头,“比如窃听器那头坐着的人。”   大家都是明白了,宋晚玉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她被叫去调查也很累了,“那就这样吧,我先走了,”她冲张潜道,“你给我找的保姆赶紧安排,最主要的是要保证我的人身安全。”她怕他们对付不了张潜,就从她这个亲妈身上下手。   ……   和张潜一起把宋晚玉送回去,黎苗和张潜在操场漫步,“看来这后头的不是小事,你之前可没告诉我。”   张潜挠头,“我们有纪律……”   “那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黎苗抬头看着张潜,“你觉得把唐娅逼上绝路,她走投无路的时候会不会招?”   “怎么逼?”张潜有些不明白。   “如果有人想杀她灭口呢?”黎苗无辜的眨眨眼,好像说杀人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张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苗苗,咱们国家有法律,我们部队也有纪律……”   “懂了,”黎苗拍拍张潜的肩膀,“违反纪律和法律的事是不能做的。”   张潜却从黎苗的表情里看出她真正的意思,他拉住黎苗,“唐娅身边绝不止被关起来的那两个,你不要去冒这个险。”   黎苗懒得去想什么阳谋阴谋的,她只是很想赶快把这件事解决了,唐娅身边还有别的人,那张潜不同样处于危险之中吗?而且唐娅给张潜泼的那脏水太恶心人了,万一这样的新闻传出去,张潜会背个什么名声?“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又不傻。”   见黎苗答的痛快,张潜多少放了些心,“你不马上要开学了吗,好好上课,别的事你不用管的。”   ……   黎苗不想管也不能够了,看着堵在教室门口的摩登女子,黎苗挑眉,“唐小姐找我有事?”   唐娅已经知道了宋晚玉对她的态度,这让她悬着的心略放下了一些,但回国配合她的两个人还被关着,她的护照也被没收了,她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认真考虑之后,她觉得得把争风吃醋的戏码唱足了,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只是和张潜在谈恋爱罢了。   而且有她的加入,张潜必然会急的,对于那个狠狠把她摔在地上的男人,唐娅早就没有了绮思,她现在就想着给他制造一些不痛快。   “嗯,今天不是开学日嘛,我过来看看宋老师,也想找你谈一谈,”唐娅斜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几个女生,骄傲的把垂在胸前的长发甩到肩后,“走吧,我请你吃饭。”   黎苗寸步不动,“不必了,我和你没什么话可说的,对了,听说你被公安局抓了,啧,这跟没事人一样,佩服。”   谁没事爱进警局啊,唐娅面色不悦,“不过是一点儿误会,我来就是和你说这件事的。”   “你想说什么?跟我说我对象太爱你了,所以才装着不知道你在他喝的水里下了药?”黎苗根本不给唐娅挑拨的机会,两手抱在胸前,“虽然我对国外的世情不怎么清楚,但我特意问过有海外留洋经验的老师们了,他们说,不论在哪里,给人下药都是一件违法的事,而且下作的很。”   “听说你家里也不缺吃喝,还送你上了极好的大学,你出来丢人你妈知道吗?”黎苗笑容可掬。   唐娅已经被黎苗气的面色发青,“我和张潜是怎么回事我们两个最清楚了,你真以为他爱你吗?一个乡下来的穷丫头……”   黎苗慢条斯理的掏了掏耳朵,冲一直没走的杜向红道,“向红你听见了没?有个资本家小姐在这儿大放厥词,笑话我这个贫下中农呢,是不是觉得像个笑话?”   杜向红和卢翠是因为不放心黎苗,才没离开,这两人的话她也听了个满耳,深觉匪夷所思,“原来是资本家小姐啊,怪不道呢,这脑子真是绝了,我是老首都人,见过好些个资本家小姐,人家都不这样啊?这外国的资本家小姐到底是没啥底蕴哈,跟老辈儿人说的八大胡同里出来的一样。”   “不不不,你错了,八大胡同的小姐那是靠皮肉挣钱的,人家也是情非得已,这位就可笑了,又是出钱又是下药,”杜向红给力,黎苗也不含糊,立马杜向红一唱一和,“结果还没成功,让人送到了公安局,现在是不兴游街了,不然我倒可以帮她挂双鞋的。”   “不行不行,没得糟蹋了咱的鞋,”杜向红咯咯笑着冲黎苗招手,“走啦走啦,别和这种人说话了,影响食欲。”   唐娅气的浑身哆嗦,“黎苗,你别高兴的太早了,除了骂我你还能做什么?你喜欢的男人心里装着别人,你有什么可得意的?”   “你爱怎么想随便你,”黎苗仔细看了唐娅一眼,冲她一抬手,转身和杜向红走了。   ……   “诶,那个女人说的不会是真的吧?你那个对象……”打好饭刚坐下,杜向红已经急不可耐问黎苗,“我和你说,你可擦亮眼别叫骗了。”   卢翠原是不想管这种闲事的,但黎苗与别人不同,而且她也是过来人,她拿过黎苗面前的面帮她拌好,“是啊,我看那女人的话你也不能完全不过脑,敢这么找上门,她应该有所依仗的。”   黎苗接过卢翠递给她的面,把自己炒好的肉酱给卢翠拨了一些,“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她想干什么我很清楚。”   不过是想挑拨自己和张潜的关系,真是勇气可嘉啊,“我对张潜有信心,他不是那种人。”   ……   唐娅晚上在只接待外国人的咖啡厅里喝了杯咖啡,看了会儿报纸就准备上楼休息,她知道会被人盯着,自然是处处留心,只是对于在国外夜生活丰富的她来说,每天留在房间内,太折磨人了,而且这折磨似乎还没个尽头,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收音机,调好波段,留心听着收音机里传来的声音,那是一段圣经,但唐娅却可以从里面截取到她要的内容。   四角蛇那条线上的外围人员竟然都抓了个七七八八,唐娅懊恼的捶了下桌子,她当时太自信了,才会不听四角蛇的话,非要让他配合自己,不然他也不会落到那些人手里。   也因为这个,她被上头的人狠狠批了一顿,要不是她再在保证可以顺利脱身,只怕也落不着好。   唐娅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再在国内呆着了,偏她根本走不了,就算是想偷偷出去,没有上峰的帮助,也是不可能的事。   ……   虽然不赞成黎苗的意见,但黎苗的想法还是给了张潜灵感,他和宋时中汇报之后,第二天,唐娅就又被请进了国安局。   即便已经得了四角蛇的外围陆续暴露的消息,可当宋时中把一摞供词摆在唐娅面前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你们干嘛给我看这个?我什么也不知道。”   “这是和你联系的那个服务员的供词。能进这种涉外饭店的,都是经过严格政审的,可是依然还有漏网之鱼,这也是我们工作中的疏忽,不过也恰恰因为她是经过重重审查才被招进去的,四角蛇对她很信任。”   唐娅努力让自己显得无辜,“你们和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对你们的政治竞争不感兴趣!”   “这个代号茉莉的女人并不像四角蛇那样,在那边有老婆孩子,她是地地道道的首都人,家里也不知道她暗中的身份,”宋时中目光冰冷,“你能想象她的事出来之后,会给家人造成多大的影响吗?”   唐娅对这个茉莉没什么感情,她们不过是按上面的命令接头罢了,至于她的家人,难道她收到的钱没给家里人花用吗?“我对她的事没有兴趣,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准备搞连坐不成?”   宋时中淡淡一笑,又把几份供词放在唐娅面前,“我们当然不会搞连坐,但你们的人会不会就不一定了,比如,那些人要是知道,这些人都是你供出来的呢?”   唐娅腾的站起身,“你放吓唬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可能交代什么?” 第157章 v章   宋时中并没有将唐娅的色厉内荏放在眼里,他敲了敲桌子,示意唐娅坐好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不过我们会时请你过来谈谈的,”他看着脸色越来越白的唐娅,慢悠悠的弹出支烟点上,“对了,这次跟你一起回来的那两位,可比你好说话的多。”   唐娅咬紧关才没让“不可能”三个字脱口而出,“你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吧,只是希望贵局能加快调查的速度,我马上也要开学了,家里人都等着我回去的,要是这么一直拖着,他们会请领事馆提出抗议的。”   宋时中也不生气,“你能不能早些回去,得看你隔壁住的严先生和何先生认不认罪了。”   “毕竟这里是华国,外国人犯法,也是要依照华国的法律来处理的,我们抓到他们的时候,他们都带着凶器,我们有理由怀疑,他们是有杀害唐小姐的意图的,这杀人未遂,在华国最长是可以判无期的。”   无期?唐娅有些慌,要是严何两个害怕了乱说话可怎么办?她得把这个消息传回去。   ……   可能是心理压力太大的缘故,唐娅发现自己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老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可她睁开眼,卧室里只有她一个,但那么窥视的感觉太强烈了,这让她连着几夜都几乎不敢合眼。   人也迅速憔悴了起来。   宋晚玉看到站在家门外的唐娅,一脸惊讶的扶住她的手臂,“你怎么不进去呢?”   唐娅垂着头,“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像以前那样进来做客,所以就在门外等了,”她从包里拿出钥匙,“老师,这是家里的钥匙。”   “快进来快进来,瞧你说什么呢,”宋晚玉开了门请唐娅进来,见刘阿姨出来,便和唐娅介绍,“这是张潜给我请的保姆,负责照顾我的生活,张潜还是很用心的,刘阿姨和我是同乡,中午你留下尝尝我的家乡菜。”   唐娅没想到才几天没见,宋晚玉这里就住进来一个保姆,她眸光微闪,看着面前这个土气憨厚的女人,“这是张潜帮您找的?”   宋晚玉点头,“我在首都也没什么亲人了,除了张潜还谁还管我啊,”她让刘阿姨继续做饭去,自己和唐娅在沙发上说话,“我没想到你会给张潜下药,说实话我对你的这种行为很生气,这不是一个有教养的淑女会做的事。”   在宋晚玉面前,唐娅收起了所有的高傲,“老师,我没恶意的,您也知道我喜欢他,我也不求和他长长久久,所以,”她绞着手指,似乎有些难堪又有些羞涩,“我只是在水里加了一点东西的,张潜人根本没事的,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误会了我,还以为我对他有什么政治性的企图。”   唐娅眼泪夺眶而出,“您不知道这里的公安局和米国的完全不一样,根本不讲人权,也没有律师,他们根本不相信我的话,反复的审问我,还派人跟踪我,老师,我快后悔死了,这不过是个游戏……”   如果没有那个窃听器,宋晚玉会相信这只是个游戏,虽然这个游戏让人恶心,“你也是的,我提醒过你的,这里和你生活的地方是完全不同的,你对别人用的办法,用在张潜的身上是绝对不行的,唉,”她轻叹一声,蹙着眉头道,“因为你的事,我也被叫去调查了,真的是……”   唐娅知道宋晚玉被请去了,不然她也不会明明不想见宋晚玉,还硬着头皮到她这儿来,“对不起老师,没想到我一个小小的玩笑,竟然连累到您了。”   宋晚玉脸上带着明显的不高兴,“你陪着我回国,我就是你的长辈和监护人,你的事我怎么能置身事外?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这件事怕张潜他们是不会把它当个玩笑的,你这阵子怕会一直被监视的,而且他们但凡查出点儿什么,都会把你叫过去问话的,当然,他们查不出什么,也是会把你叫过去的,就如你所说的那样,这里没有律师,你在里面的人身安全不会有人保证。”   对于黎苗说要吓一吓唐娅的提议宋晚玉很赞成。敢给自己家里装窃听器,单这一点就让宋晚玉无法原谅唐娅,而且现在明摆着唐娅是有问题的,为了撇清关系,宋晚玉也会知道选哪边的,“不是我说你,张潜弄点儿钱不容易,你这么一搞,他的钱被当成赃物扣留了,你呀你。”   唐娅恨死张潜了,他损失的越多她越高兴,“对不起老师,我也是一时情急,就乱说话了,要不我去和公安局的领导解释一下,帮张潜把钱要回来,或者我把钱先补给他?”   “算了,这个时候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吧,这样对你对他都好,”宋晚玉连连摆手,钱的事很好解决,那是怀特汇给她的,唐娅只是帮她去取一下,而张潜,也只是替她去跑腿,没想到却被唐娅给算计了。   所以宋时中已经答应她,尽快把钱还给她。   “总之还是那句话,以后你得处处小心了,我比你了解他们,他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据我看,之所以还让你保持自由,怕是抓进去的那几人的问题还没有弄清楚。”   宋晚玉神情认真,“你真的和那些人没关系?我听那些人的口气,他们应该掌握了一些证据,要不你和家里长辈说一声?”   ……   唐娅一回到饭店,进卧室换了身上的衣裳,当她拿起自己的包的时候,却发现包的底部似乎有个硬硬的东西。   唐娅原以为是她的口红没掏出来,伸手一掏,却发现是个小小的,方方的东西,她不认得那是什么,但那上面亮着的红灯,还有一根极短天线却在告诉她,那是一枚窃听器!   唐娅敢肯定,她在宋晚玉家吃完饭补妆的时候包里还没有这个东西呢,那这个东西是什么时候被放进自己包里呢?   她冲到卫生间想把这个窃听器丢下马桶,但站在马桶前她却犹豫了,这个东西比她给宋晚玉家里装的还要小,似乎更先进。这可能是华国这种落后的地方能有的东西吗?   如果是她的上峰派人装在她身上的呢?他们对她不放心了?   唐娅不由自主的攥紧那个窃听器,半天才让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回到卧室,把那个窃听器放回到包里。   ……   黎苗在唐娅床头坐了一会儿,感觉到她有要醒来的意思,忙侧身躲在了窗帘后面。   自从知道自己也被怀疑了,唐娅的睡眠质量就更差了,当她再次感觉到被人窥视,立马摁开床头的台灯,可昏暗的房间里并没有她想象中的人影,她摸出木仓下了床,在房间里仔细检查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窗帘处。   唐娅打开保险栓,举着木仓一步步走了过去,屏住呼吸猛的一把拉开窗帘,可那帘后却空无一人。   但她分明记得自己是把窗户给关上了的,现在那窗户上的锁栓却是打开的!   唐娅奔过去一把推开窗,饭店大楼下是一处花园,此刻黑黢黢的,只能听到风吹叶动时的婆娑声,唐娅死死的盯着那片暗影,只看到眼睛都酸了,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黎苗根本没有直接跳下去,而是沿着窗台飞身到了另一扇她一早就打开的窗户内,不过这次她没想着不惊动唐娅,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儿,拉开房门直接出去了。   唐娅正盯着楼下花园发呆呢,只听砰的一声,外头的房门似乎被人关上了,她吓的一个激灵,拎着木仓就冲了出去,一眼见客厅里没人,她想也不想的就拉开门冲到走廊上,她得捉住刚才在她屋里的人,不管是谁?   夜深人静,走廊里空荡荡的,她跑到电梯旁,看着缓缓下落的电梯,恨的牙痒痒,想到自己住的是四楼,电梯的速度并不快,便用最快的速度沿着安全通道冲了下去……   “啊,”   大堂里的服务员看着只穿了件吊带睡裙,半个身子几乎都露在外面,手里却拿着把木仓的唐娅,吓的尖叫一声,人第一时间蹲下身,手却悄悄按向服务台下的警报器,他们这里是五星级的涉外饭店,安保是国内最好的。   被大堂里的冷风一吹,唐娅才清醒过来,她举起手里的木仓愣了一下,立马想把木仓收到腰里,这才发现她只穿了条睡裙,脚上也只踩了双拖鞋,唐娅暗骂一声,转身就往电梯旁走。   电梯开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从里面出来,他看清唐娅的样子,吓的直接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而听到警报的赶过来的保安已经飞速冲了过来,直接拧了唐娅的胳膊下了她的木仓把人给摔在了地上!   唐娅被摔了个七昏八素,她反手击向那保安的脖颈处,只是手还不挨着人家的脖子,就也被拧住了!   前台的服务员看着几乎半裸的唐娅都不敢睁眼,从椅子上抓起自己值夜班时披的衣裳扔在了她身上,“吓死我了,这女人是不是疯了?”   大晚上的拿着木仓乱跑,“对了,木仓,”她一眼看到扔到一旁的木仓,却不敢去拿,“快,快缴了她的械!”   ……   “唐小姐,非法持木仓在我国是犯法的,”宋时中看着眼底黑青脸色苍白的唐娅,他没想到唐娅的心理素质这么差,都不用他们盯她,她自己就把自己给送进来了,“这次我们得多留你几天了。”   唐娅抓紧身上的衣服,“我要告你们,你们对我的跟踪也是违法的,你们已经严重骚扰到了我了!”   宋时中挑眉,“跟踪你?唐小姐真是真太多了,我们每天要忙的事太多了,根本没派人对你进行监视,不然你觉得你能在饭店里拿着木仓跑到大堂里?”   没安排人跟踪她?唐娅心里一紧,“不可能,我房间里有人潜入,我才追出来的。”   宋时中冷哼一声,“那你得问问派过来的人了,呃,你三番五次的进来,恐怕他们不敢再和你联系了。”   ……   下课铃一响,杜向红立马跟拧好了发条一样,凑到黎苗身边道,“诶,你知道咱们学校来了个客座教授的事吗?”   她当然知道啦,黎苗笑道,“我听说了,教计算机的。”   杜向红点头,果然是子弟啊,消息就是灵通,“当时报志愿的时候我不知道计算计是学啥的,不然我就能见见外国回来的教授了。”   “瞧你没出息的,咱们学校外国回来的还少吗?尤其是咱们西语系,最不缺的就是国外回来的,”黎苗拿手里的书敲了杜向红一下,小心让教授们听见,以后专门叫你起来回答问题。   杜向红觑了一眼教室门,嘻嘻笑道,“这位不是才回国的嘛,新鲜的很,我还听说很漂亮,嗯,就是很瘦,穿着打扮也很漂亮,嗯,就跟那林黛玉一样。”   黎苗也看了《红楼梦》,但她可不觉得宋晚玉像林黛玉,“谁这么瞎啊?”   “你的意思是不像喽?噢,对了,听说她一来学校就给分了房子,你们是邻居吧?”杜向红更精神了,“那你们说过话没?”   “说过的,只是她身体不太好,所以教的课也少,好像目前定的是教一年,”黎苗一摊手,“好了,我知道的已经全说了,反正还有一年时间呢,凭你的能力,肯定会知道的比我还清楚的。”   杜向红因为是本地人的原因,各种消息最为灵通,黎苗因着她,都觉得自己也快成了首都通了。   杜向红不理会黎苗话里的揶揄,“我都不用打听,过几天看报纸就全知道了。”   “报纸?”黎苗没太明白,“什么意思?”   “我听说报社来记者采访宋教授了啊,来了好几个呢,”杜向红反而奇怪了,据她所知,黎苗的干奶奶可是报社的领导,“不信你回家问问去。”   “你说的我都信,”黎苗对宋晚玉的动向没多少兴趣,到底是不是,看报纸就会知道,“你说报社为啥要采访她?”黎苗觉得能上报纸的都得是先进人物,宋晚玉哪配上报纸?   作者有话要说: 上班这么多年,头一次这么累还这么久啊,同事们每天交流的都是:为啥换个地方,突然忙成这样啊?   我努力更新吧,但对自己不太有信心,你们要是还在追的话,就隔阵子刷了刷算了。 第158章 v章   杜向红圆脸上都是惊讶,她比黎苗更迷惑,“这样的人当然要报道啊,号召大家都向宋教授学习啊,我们国家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宋教授这样的高精尖人才了!”   好吧,宋晚玉还有这样的作用,也算是人尽其用了,“我还没想到呢,你够聪明。”   这不是最基本的么?杜向红白了黎苗一眼,“你又在取笑我!”   这次黎苗是真冤枉,“没有,我发誓!”   ……   黎苗没想到张潜这么快把钱给她拿来了,“不是说没收了?”   “哪会真没收,又不是强盗,”张潜笑着揉了揉黎苗的头,见她只顾着眉开眼笑的数钱没躲,忍不住又在她白玉般的耳朵上捏了一下,“原来你还挺财迷的啊!”   黎苗给他的感觉是不缺钱也不把钱当回事的,没想到看到五万多块这么开心,只可惜他因为身份所囿,不能多赚钱给她,“我在部队会努力表现的。”   黎苗还从来没有数过这么多数呢,尤其是这里的纸币,也不知道是印的,和她以前用过的银票不一样,这么一大摞摆在面前,感觉不要太好,“你也来数数,快点,还真是挺开心的。”   是自己的数起来才开心,张潜没好气的帮黎苗把她数过的一沓沓钱重新摆整齐了,“这是人家从银行里拿出来的,都是扎好的,不会错的。”   “那我也得数数,怪有趣儿的,”黎苗满意的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小山”,“钱味钱味儿,原来钱真的是有味儿的。”   “那是纸味儿,你好啦啊,”张潜哭笑不得的看着黎苗,“就那么高兴?你和晓辉哥做意不是赚的挺多的嘛,怎么搞得跟没见过钱一样?”   黎苗把钱往张潜面前一推,“这是都是你的!拿去花吧!”   看张潜目瞪口呆的望着自己,黎苗噗嗤一笑,“听见这话你的心是不是也怦怦跳?”   “废话,这是钱!”好几万呢!   “所以啊,古话说君爱财取之有道,这取之有道前头不还有个君爱财嘛,我既是君也爱财,而且晓辉哥是挺挣钱的,但他也不可能一次摆这么多在我面前啊,”说起这个黎苗有些遗憾,她要是把两锭元宝都换成钱,这场面应该更壮观。   张潜不知道黎苗这会儿的心理活动,他被黎苗刚才那“豪爽”的举动吓了一跳,刚要拒绝没想到黎苗是在逗他呢,“咳,害我白高兴一场,我都想着拿了钱立马去和我爷说我不干了,我后半辈就抱着这钱吃香喝辣了。”   知道张潜是配合着自己玩笑呢,但黎苗却想到话本子里的物价,好像用不了十年,五万块已经不再是让人啧舌的“大钱”了,而最后顾明阳当了首富的时候,资产是论亿计的。   “那你还真是白高兴了,不过么,我也就是个过路财神,”黎苗把钱重新装回袋里,“你那边有房子的消息没?我前阵子托了杜向红帮我打听,过几天准备去看房了,你陪我去?”   “你同学那边你想看就去看看,我让我妈也帮着打听呢,你别看她在乡下呆了十年,当年她人缘好着呢,一回来那些老姐妹们就联络上了,”张潜想到张大娘听说黎苗要买房时震惊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她觉得没必要,估计去的时候又该唠叨你了。”   张大娘是觉得黎苗和张潜一结婚,直接住家里就行了,现在又不讲求女方有多少嫁妆,哪有嫁个人还背着房子来的?但张潜说黎苗想买了宅以后可以给黎进忠两口子养老,张大娘便不再反对了。   黎苗原本也不准备托杜向红的,但张潜太忙,她不好为这种小事催他,听杜向红说起家里叔叔堂哥的一大群,便想着首都本地人应该消息灵通,“咱们双管齐下好了,你不是说了,现在不兴卖房子,这地方怕也不好找。”   ……   钱到手了,黎苗也没瞒杨葆姗,听她说想在首都买房,还悄悄把钱都准备好了,杨葆姗对这个孙女刮目相看,“这事我帮你留意着,还有,那钱也不能这么放在家里,刚好明天周末,我和你爷爷陪你一起去咱们先存在银行里。”   一个小姑娘拿着巨款去银行太打眼了,有长辈陪着,这钱的合理性就不会被怀疑,黎苗知道杨葆姗是为自己考虑,点头应了。   商量好了第二天三人就起了个大早,不是黎苗要这么早起,而是姜雅逊知道了家里放着五万块,直接一夜没睡好,搞的杨葆姗狠笑了他一回,说生怕人不知道他是苦出身,几万块钱就吓的不敢睡了。   姜雅逊素来做事认真,“根本不是这个理,当初我为了买试验设备,也是花过上万大洋的,这要是咱们的钱,我哪会睡不好?这是苗苗的钱,要是在咱家丢了我怎么跟孩子交代?”   黎苗把熬好的粥放在姜雅逊面前,“爷爷这话说的,我和你不是一家人啊?这不是我的家?我的钱真要在自己家丢了,怪得着谁?”   姜雅逊被黎苗说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他可从来没有把黎苗当外人过,也是因为这个,他才更加提心吊胆,偏他不善言辞,“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个,你可别误会……”   自己这个老头子真的是除了做学问的时候聪明,杨葆姗无奈道,“苗苗跟你开玩笑呢,你的意思她会不明白?”姜雅逊和她是一样的,发自内心的把黎苗当自己的亲孙女,但又从来不肯把自己当着亲的祖父母,比起接受黎苗的孝敬,他们更愿意为黎苗付出。   “你们两个啊,真是,”姜雅逊挟了一口黎苗拌的苦菊,“赶紧吃饭,吃完饭把事办了我才放心。”   ……   早上出门杨葆姗都在后悔,应该让张潜开车送他们去银行了,他们年纪大了又不能骑车,三人乘公交,偏周末的早班车上乘客还多的很,三人只能站着。一路上姜雅逊和杨葆姗四只眼睛都紧盯着黎苗怀里的包,搞的黎苗哭笑不得,反复说能从她手里偷钱的贼还没出生呢,但这话根本安慰不了两位老人,杨葆姗还气呼呼的瞪着她,让她别乱说话。   她在报社,这两年社会上的乱象她知道的比普通人清楚。   黎苗被奶奶瞪着,也不敢再多嘴了,老实的把包抱在怀里,由姜雅逊和杨葆姗把她护在中间。   好在银行离学校只有两站地,车一到站,黎苗率先下车,转身去扶跟在她身后下车的杨葆姗和姜雅逊。   黎苗手刚扶住杨葆姗的胳膊,突然旁边一个人冲了过来,一把就要去抢黎苗拎在左手里的包!   黎苗怎么可能让他得逞,手一扬袋就被高高的扔了出去,她回身两手托住杨葆姗,直接把人从车里抱了下来,又如法炮制去抱下姜雅逊,才抬头看了看挂在树梢上的袋,转头去看看因为扑了个空踉跄着冲出去几步才站稳的男人。   这一看之下黎苗笑了,哟,她竟然认识,“老相识了,你这是知青改行当抢匪了?”   程大力在车上就认出黎苗了,也是这个原因,在车上的时候他和同伙没有急着往黎苗身边挤,而是在发现黎苗三人要下车时,在前车门下了车,准备给黎苗一个出其不意,抢了她的包就走。   “哼,”程大力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要不是黎苗,他也不会被移交到车站派出所,人还没到首都呢,就落了个治安处罚,这身上背了处分,加上家里条件本身就不好,这工作一直没落实下来,他自己又不争气,就成了街头混混,和一群臭味相投的朋友们靠着小偷小摸过活。   “大力哥,你来帮我一下,我上树去,”一个瘦猴冲程大力喊道,凭他们的经验,黎苗三个一上车,他们就知道那包里肯定有好东西了。   再结合黎苗他们下车的这一站不远处就有个银行,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程大力抬眼看了一下挂在树上的包,想过去但看着笑眯眯的黎苗,没敢,“猴子算了,咱们走。”   “算什么算?那包里肯定是钱,谁捡着那就是谁的,”瘦猴可不这么想,他们四个人呢,对上一个姑娘两个老家伙,还不是十拿九稳?“你赶紧过来。”   姜雅逊气的跺脚,“你们这些人怎么不学好,你们这是明抢啊!我要报警,”他说着四下看了看,冲街心的交警大声喊,“公安同志,公安同志……”   “你个老不死,”听见姜雅逊喊警察,另一个矮胖怒了,冲过去伸手就要去抓姜雅逊,只可惜他还没到姜雅逊跟前,衣领已经被一只手给抓住了,然后他整个人就飞了出去,重重的落在了路边的花坛里。   黎苗也不再和他们啰嗦了,“当街抢劫?你想上树?那我就成全你,”她说着又拎起瘦猴往树上一扔,在瘦猴的尖叫声中,他被夹在了树杈中间。   杨葆姗已经醒过神来,她忙一把把黎苗给拉住了,“苗苗,你冷静点儿,这里到处是人!”   一个年轻姑娘三下五除二就把几个大男人收拾了,这可是要上报纸的节奏。如果是别人家的姑娘,她立马安排人采访,但她家的姑娘,绝不能让人发现了,“警察来了,你别说话啊!”   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事,在街中间指挥交通的交警已经过来了,杨葆姗忙迎了过去,拿出自己的工作证说明了身份,“就是这几个人,从车上就跟着我们了,”她一指树上的包,“要不是我孙女一害怕把包扔出去正好挂树上了,这会儿那包都被抢走了。”   黎苗施施然的走到程大力身边,“知道该怎么说话吗?一会儿?”   “啊?啥?”程大力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那么一晃眼,自己的两个兄弟,一个飞到花坛里,一个飞到树上,“我,我,”他只觉得两条腿发软,“我啥也不知道,真不知道,我不让他们动手的,是他们逼我的。”   “逼你?他们?”这四个人里程大力最强壮,而且刚才黎苗可是听见那瘦猴一样的青年叫他“老大”,“随便你怎么说,我只警告你,敢在公安那边乱说话,小心你的两条腿。”   程大力咽了口唾沫,“懂,我都懂,是我们错了,这事儿和你没关系,”他看了一下还在树上哇哇乱叫的瘦猴,“猴子是自己上树不小心被卡在那儿的,不干你的事。”   还挺识相,“我那包里是五万块,你们抢五万块,会判几年啊?”   五,五万块?能抢到他们可就发财了,但被抓到,程大力欲哭无泪,“我不知道你包里那么多钱,而且我们也没抢到,大姐,奶奶,祖宗,我们平时就是小偷小摸,三两块,十块八块的,真的!”   所以就算被公安抓到,也关不了几天就放出来了,这次五万块,判几年他也不知道啊!   ……   黎苗看着警察递过来的包,心道这钱还没真正到她手里,就进了两次公安局了,杨葆姗见她盯着包直笑,“苗苗,怎么了?”   “啊,没怎么,就是觉得挺好笑的,没想到还真让爷爷说中了,”黎苗接过包在警察的指示下签了字,“咱们快走吧,赶紧把钱存了,可不能搁手里了。”   “奶奶,那些人会怎么判啊,”黎苗回头看了一眼公安局,她和这地方好像还挺有缘分的。   “应该也不会判多久的,他们毕竟没抢成功,”杨葆姗叹了口气,经过么场事,她也有些心神俱疲,“对了,你竟然认识那个抢你包的人?”   黎苗点头,把火车上的事和杨葆姗说了,“这个程大力我看是完了,在火车上挨了教训竟然不长记性,就算是找不到工作,凭一身力气还能饿死?”   “懒病没药医啊,”杨葆姗想着刚才的几个人,哪一个不是年轻力壮的,“过几天我打电话问问,趁着这次机会给他们点教训才好,免得将来生出什么大事,害更多的人。” 第159章 v章   黎苗没想到她居然在几天之就又遇到了程大力,看着缩手缩脚站在她面前的高大男人,黎苗挑眉,“这么快就出来了?”这是想再进去啊。   程大力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姐,我是来认错的。”   “认错?”黎苗怀疑自己听错了,“怎么?过来认个错,是不是就可以不判你们了?”   既然想来拜山头,别说难听话了,程大力连挨打的准备都做好了,“姐,里头的事你不了解,其实我们这次就是个未遂,而且我们也不知道您那包里有那么多钱啊,我们认罪的态度也很好,还写了好几百字的保证书,所以,嘿嘿,就给放出来了。”   黎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们是惯犯了吧?就这么轻轻放过了?”   “现在国家这么忙,咱们不给政府添麻烦不是?”程大力跟在黎苗身后,“姐,我知道你在这里读书,在学校门口等你几天了,要说这状元就是不一样,每天就爱读书,连校门儿都不出。”   黎苗不会和他说自己不出校门是因为就家就在里面,“你来肯定有事,说吧,什么事?”   程大力也能看出来黎苗的性子,陪笑道,“我真的洗心革面了,说实话,要不是没工作,谁会愿意一辈子小偷小摸的?”   “嗯,我知道了,”黎苗还是不明白程大力为什么找她,“如果你能说到做到,愿意靠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那这次的事就算了,”反正程大力这样的,要是还这么下去,早晚得把自己送进去。   “不是,”程大力揉着后脑勺,他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过来找黎苗的。黎苗有多能打他是领教过的,而且她还是首大的学生,省状元,这脑子就更不用说了,更让程大力心动的是,黎苗包里的钱,能一次拿出那么多钱,说明黎苗有本事的很啊!   “我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后来我想了想,我这种人没啥脑子,你别看那几个管我叫老大,其实我根本管不住也懒得管他们,所以我想着以后跟着你混,”程大力亦步亦趋的跟在黎苗身后。   跟她混?可她不是个“混”的啊,黎苗似笑非笑的看着程大力,“我在首大上学,要不你也过来上课?”   “我就是想,人家也不让我进啊,”程大力用脚搓着地,“我就读完了高小,初中没上就下乡了,回来也没招上工……”   “那你觉得你跟着我能干什么?在你眼里,我是干什么的?”黎苗觉得程大力挺好玩儿的,正常人看到她肯定会躲着走,他还找过来了。   程大力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你是个有大本事的,要不你指点指点我?或者你要是有啥事需要个跑腿的,我可以帮你。”   “然后呢?从我这儿赚辛苦费吗?”黎苗猛然回身,冷冷的看着程大力,“你把我是混黑道儿的?”   程大力被黎苗看的一哆嗦,“不是,不是,哪能呢,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觉得你不是一般人,我想跟着你,”混字他没敢说出口,刚才他注意到了,黎苗不喜欢这个字。   “这样吧,你先自己找个活儿养活自己,我可不要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废物,”黎苗懒得和程大力掰扯,她也不信一个好吃懒做二十多年的人还有醒悟的一天,“等你能正经养活自己了,咱们再说以后的事。”   程大力惊讶的张着嘴,他也不想再过着饥一顿饱一顿,走到哪儿都叫人看不起的日子了,所以才想着来找黎苗,没想到黎苗却让他先想办法养活自己?“可不我知道该干什么啊?”   黎苗一指路边推着小车卖菜的老人,“看到没?人家都知道,你年轻力壮不知道?”   说完不等程大力再开口,她冲程大力晃了晃拳头,“赶紧走,别逼我在学校门口揍你!”   “我要是能养活自己了呢?”程大力目光落在黎苗腕上的手表上,那东西可不便宜,“我能养活自己,是不是就能跟着你了?”   “三个月后来和我说你都干了什么,”黎苗这次连头也没回,直接奔菜场去了。   ……   宋晚玉把唐娅送回饭店,没好气道,“你这几天老实在房间里呆着吧,我也就这点儿面子了,你要再闹出什么事,我真的没办法了。”   唐娅被关了三天,身上都溲了,她没想到在国内非法持木仓居然是这么重的罪,“老师,我该怎么办啊?”   要不是为了配合宋时中,宋晚玉根本不会出面接唐娅,她现在只想离唐娅远远的,“你先给家里打电话吧,唉,说话注意点儿,你的一言一行估计都已经被监听了。”   见唐娅一脸怒意,宋晚玉道,“国内没有保释制度的,把你弄出来其实已经冒了很大的风险了,别说我哥了,就是我也得进去,所以你忍耐一下,看看你父母那边能不能给你想想办法。”   唐娅的眼泪滴滴答答的落在裙子上,她父母怎么可能把她救出去?“老师,我该怎么办?”   宋晚玉看傻子一样看着唐娅,但考虑到房间里有监听,“你最好坦白从宽,积极配合调查,你才二十四岁,还有大把的青春呢!”   她才二十四岁,想到这几天过的日子,唐娅失声痛哭,她没想到会在华国这种穷地方吃这么大个亏,而且这样的地方,出个远门都得拿介绍信,她一个拿护照的,走到哪儿都会被围观,想逃走的不容易。   ……   宋时中见张潜进来,笑着冲他招了招手,把手里的资料给他,“也不知道她抽什么疯呢,非说咱们的人在她晚上睡觉的时候潜入她的房间了,还说每天晚上都盯着她,真是奇怪了,咱们可是纪律部队,什么时候那么没原则了?”半夜派人跑人家女同志屋里盯着人睡觉?找线索抓特务也不会用这么方法好不好?   不过宋时中反应也快,将计就计把唐娅给吓唬了一番,才让宋晚玉把人给接走了。   张潜听说的时候,立马想到一个人头上,但他肯定不会把黎苗给供出来的,“那不正好嘛,她这么疑神疑鬼的,才会乱中出错。”   宋时中点点头,“这不,一回去就开始和外头联系了,只是她打出来的电话太多,咱们得慢慢筛查,从里面找出有用的。”   有迹可循就是最大的收获了,张潜笑着点头,“看来是胜利再望了。”   谈完公事,宋时中关心起张潜的生活问题,“我看你妈的身体恢复的不错,你有没有让她长期回国生活的打算?”   “这得看她自己了,”张潜帮宋时中把茶杯里水续满了,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一早我的态度就很明确了,我把说服她回国当任务完成的,并不掺杂太多的私人感情,而且从结果看,我的任务完成的不错。”   宋时中没想到张潜会把话说的这么直白,“她到底是你的妈妈,十月怀胎把你生下……”   “所以她病的时候我也照顾她了,而且还积极为她求医问药,”黎苗的事不能说,但张潜内心并不觉得自己亏欠宋晚玉什么,“而且您也别期望太高,她在那边有丈夫有子女,能回国教学也是因为中药延续了她的生命,并不是您希望报国之心,而且她也仅仅是教学。”   宋时中以前还是很疼爱这个妹妹的,难免对张潜多了份希望,只没想到张潜的回答这么干脆,他不得不转了个话题,“我听说你的那个对象有些功夫?”   张潜眉毛一扬,“您调查她?”   “算不上调查,你虽然不是我们局的人,但现在和我们一起工作,身边人的背景还是要查一下的,”想到黎苗的履历,宋时中还是挺满意的,“那女同志挺好的,聪明漂亮,思想觉悟也很高,张潜,你很有眼光。”   张潜没吭声,他更关心的是宋时中前面的话,他怎么知道黎苗有功夫的?   “前几天她和杨书记去银行,路上被人抢了,结果那几个小流氓都被她收拾了,”宋时中笑道,“不过最让人奇怪的是,那几个人到了公安局认罪态度非常好不说,还都不承认自己是被黎苗给打了。”   张潜一直在学校,还真不知道有这样的事,“黎苗是力气挺大的,她没事吧?”   “她可不是简单的力气大,她一下子能把人扔树上,”宋时中听到下面人的调查,其实是有些不信的,别说把一个活人,就是一只鸡,正常人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把它扔树上的。   “那不可能,开什么玩笑呢,”虽然亲眼看见过黎苗把黎华刚挂树上,但张潜绝不会承认黎苗有这个能力,“什么人?纸人?还扔树上,那人还活着吗?”   宋时中仔细的观察着张潜的表情,半天笑道,“我也觉得不可能,听着确实像个玩笑,不过力气大也好,力气大你想欺负她也得掂量掂量。”   “您放心,我可舍不得欺负她,”张潜站起身,“我还不知道她被人抢了呢,我去学校看看她去。”   “你怎么没问钱有没有被抢走?”宋时中在张潜背后问道。   张潜回头给宋时中了一个“你是不是傻”的眼神,“就她那把子力气,谁能抢走她的钱?而且你能这么平静的和我聊,也说明那钱没丢,不然可就是桩大案了。”   ……   “我当时也是下意识的反应,忘了这是在首都了,”黎苗认错的态度十分良好,她确实是没想那么多,事后也后悔了,而且这事儿杨葆姗和姜雅逊也都提醒她了,毕竟不是谁都可以一脚把人踹出去十几米的。   张潜忙温声安慰,“就算是你当众把人扔上了树,只要不犯法,谁还能把你抓起来?没事的,天下奇人怪事多了,我堂伯也就那么一问,咱不承认就完了。”   黎苗点点头,“我以后收敛点儿,万一人家叫我到处表演就麻烦了。”她并不想被人被大家当成怪物,也不想靠武力出名。   黎苗又把程大力来找她的事说了,“我也没想到居然还能再遇见,对了,我们在火车上还遇到了两个工作调动来首都的,啧,其中一个那人品真的是,也不知道谁把他调上来的,真是够瞎的。”   张潜失笑,“工作调动又不是评优,还看人品?那个程大力你别理他,敢抢你的钱还能出来,我找人把他重新送回去。”   “别呀,我瞧这人挺有意思的,傻乎乎的居然还挺有眼光,”黎苗忍不住咯咯直笑,“跟我混,哈哈,”她又不打算当山大王,“我等着看他能不能靠自己养活自己。”   “你别信这种人的话,”张潜皱眉道,“敢当街抢劫能是什么好人?这种人留在社会就是个祸害。”   “你要是有关系,就让派出所盯着他们点,”小偷小摸算不得大奸大恶,黎苗也不能因为这个跑去打断这些人的手,但这种疥癣之疾也确实让人着恼,“我也奇怪了,这种事不管,你说他们到底都管什么?”   张潜深以为然,但还是乐观的安慰黎苗,“放心吧,慢慢会好起来的,不然你以为政府现在在忙什么?”   “你说要是程大力真的靠自己养活了自己,你要怎么办?”见黎苗有些不开心,张潜立马把话题往阳光的方向引导。   “你傻呀?他都能养活自己了,还用得着我?”黎苗给了张潜一个白眼,“不过我会认真听他和我说他是怎么养活自己的,然后让他再继续三个月。”   张潜不懂了,“为什么?”   黎苗纯粹就是无聊加上好奇,程大力突然的上门非要认她当老大,她得看看他想干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嘛,他要是真的能坚持半年,并且改掉恶习,那这样的人就算是成不了大事,做一番小事业还是可以的,我就让他过去给晓辉哥帮忙去。”   “晓辉哥哪用得着你给他介绍人,”张潜想了想,“这样吧,他要是真的能改掉那些坏毛病,重新做人,留首都我给他找个事干。” 第160章 v章   —百六十、   黎苗没把张潜的话放心上,她对程大力没多少信心,这懒病也不是好治的,尤其七尺高的汉子还小偷小摸,听都叫人不待见,“到时候再说吧,他跟个狗皮膏药—样堵在我们学校门口,我就随口敷衍他几句,就算他真改好了,我也会和晓辉哥交代清楚,让他跑腿出力可以,要紧的事不能让他做。”   黎苗都这么说了,张潜也不再强求,“那咱们再看看。”   说到李晓辉,张潜道,“晓辉哥伤养的怎么样了?”   “他是个闲不住的,已经下床走动了,只是我嫂子不许他再摸车,把他急的连给我写了几封信了,说什么他不是正式工,没有公费医疗,就这么养病啥也不干,会坐吃山空的。”   看李晓辉满纸的牢骚,黎苗很想笑,就李晓辉手里的钱,省花怎么也花不空,“我就和他说,不如趁闲下来的功夫,去打听—下县里会干泥瓦工的匠人,”她看话本子里说了,以后什么建筑队房地产的,建筑队她懂,房地产好像就是靠盖房子卖发大财,肖开艳也给顾明阳出过这个主意,话本子里没写怎么操作的,黎苗大概去请教了顾为民,但她发现做这个生意为时尚早,倒是可以让李晓辉提前把建筑队准备起来,“这包产到户之后老百姓手里慢慢就有钱了,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我们南省的民风,有钱不吃也要先盖房的,李晓辉弄个建筑队,不怕没生意。”   “你想的真远,”张潜没想到黎苗人在首都,还在给李晓辉的生意出主意,“苗苗,你是不是对做生意很有兴趣啊?”   黎苗不好说自己活了千年,—心想的就是成神得长生,除了这个别的她都没兴趣,“也不算吧,不过有钱挺好的啊,晓辉哥喜欢,和我商量我当然得给点儿意见了。”   “那你要是给错意见了呢?”张潜也知道李晓辉如今挺有钱的,但他对钱的欲望也不高,觉得李晓辉的经济条件放在首都都是头—份儿了,实在没必要再为生计奔波,而且黎苗要是给错了意见搞的李晓辉赔了钱,“晓辉哥挣的也是辛苦钱,赚了还好,赔了会伤你们的感情的。”   “那不会,”黎苗看出来了,李晓辉是天生的生意人,这样的人敏锐且冷静,而且胆子也大,“如果他为钱和我生分,那只能说我们的兄妹情只值那个价了。”   张潜没想到黎苗会这么说,他神情—僵,“你永远都那么冷静,想的也开。”   这个黎苗承认,让她情绪激动甚至是失智只有—种可能,那就是中毒了,“这样不好吗?”   张潜沉默了片刻笑道,“挺好的,”他突然想到从西海回来之后带牺牲战友的遗物去探望他们的遗属时,那些得知丈夫儿子永远回不来时的情景,黎苗这样也好,如果哪—天他回不来了,黎苗也会活的好好的。   “对了,你说的房子,我妈托人帮你找了—家,要不要去看看?”张潜道。   “这么快?什么样的?”   黎苗已经领教了这年头房子不是你想买就能买的,杜向红回家发动亲友小半月,也就踅摸了—处大杂院儿,—听地段她自己都给否了,但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有做工作,大概把情况和黎苗说了,“那地方搁前朝都不算京城了,也就现在划在首都里头了,现在住了十来户人,干啥的都有,我听就不行。”   黎苗仔细打听了,杜向红说的地段问题她倒不太在意,但杜向红说的最大的问题,她深有同感,她要是买下,得把里面的人都请出去,人家房主也是因为惹不起那帮子人,才要便宜出手的。   黎苗觉得只要肯花时间和气力,她把人清出去不算难事,但实在有点儿犯不,便只答应了并没有急看房,想打听—下还有没有更合适的,没想到张潜这边就给找到了。   见黎苗来了兴致,张潜笑介绍,“咱们以前是有政策的,那是侨胞的代管房,因为他们全家出国了,所以—直由国家代管,这不运动过后,为了纠正之前十年中的冤假错案,中央特意成立了清查小组,办公地点就设在那所房子里。、这不是政策好了,那边有人过来问起自家的宅子,人家符合条件,国家自然要发还的。”   国家要发还了,但房子原来的主人却不想回国来,所以托了这边的人帮出手,而因为房主要收回房子,清查小组就得先从房子里撤出来,“我倒觉得如果你能买挺好的,反正你也不急住,还可以先给他们用—阵子,等清查工作结束了你再收房子,当然,国家会按照市价给你补贴的。”   如果不是赵家的缘故,这种事根本不可能落到黎苗头上。   黎苗也觉得张潜的提议挺好的,能被国家清查办当办公地,这地段儿肯定不会差,而且房子保持的应该也不错,最重要的是,以后交房子没那么多麻烦事。   “怕是不便宜吧?”杜向红说的那套宅子原房主要价两万,那这幢只怕会更贵,“当办事处,多大啊?”   “—进的院子也不算大,关键是挺新的,”钱的问题张潜其实已经想好了,“人家开价八万块,不过我妈说就没这个价儿,我和她说了四万块以内,不能再多了。”张潜也不知道什么价最合理,但黎苗怎么也得手里留上—万。   这会儿首都大学教授的工资多的也就七十块,八万块确实是天价儿了,“我得先去看看,你把地址和我说—下吧。”   “改天让我妈陪你—起去算了。”   黎苗没同意,“我先悄悄过去转转,如果看中了,再让张大娘帮我和人谈,要是没看中,张大娘就不用费这个事了。”   两人议定了,张潜便送黎苗回家,看到黎苗从书报箱里拿信,张潜道,“是华强哥的信?他也快结婚了吧?”   黎苗和黎华强每月都会通信的,“嗯,听他的意思准备放在年前,他还说我在首都,托我帮他置办东西呢,我说首都的东西也不如南边的时新,让他列个单子,我托晓辉哥给他准备了,直接从宝山给他寄过去。”   张潜见黎苗—边看信,—边掏钥匙开门,干脆从她手里把钥匙拿过来,开了门道,“你先看信,晚上吃什么,我帮你做去。”   黎苗没想到黎华强会托她这么—件事,“你先把粥熬上吧,—会儿我去食堂买馒头。”   “怎么了?”张潜从厨房出来,见黎苗蹙眉看信,“是不是有什么事?”   黎苗抖了抖信纸,“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没想到罢了。”   原来未来嫂子周敏的舅舅听说黎苗字写的很好,还进了首都书协,便让黎华强和黎苗说,想让她去找大书法家金谦求—幅字。   金谦出身名门,在解放前就享誉书坛了,如今已经是七十岁高龄,—笔草书更是出神入化,张潜也是听说过的,“你要是不认识他,我回去和我爷爷说说?金老是政协委员,和我爷爷也是认识的。”   黎苗没见过金谦,但她进了书协,也是见过金老的作品的,她只是有些不满周家的没分寸,金谦的字是什么人都能求得来的吗?而且周敏的舅舅,和自己的弯拐的也有些大了,“这不是问题的关键,我是觉得我嫂子的舅舅这要求有些……”   “他真是太看得起我了,”黎苗把信纸扔在—边,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张潜回想周家的背景,“那就别理他,别说你并不认识金老,就算是认识,也犯不为他张嘴求人。”   “我会和我哥说的,我现在还不认识金老,等将来有幸认识他老人家,再说吧,”黎苗没打算直接拒绝,慢慢拖呗。   张潜捡起沙发上的信,看最后那—页,“这周家事还挺多的,怎么你嫂子的表哥来首都,也要你招待?”   “啊?我还没看到呢,”黎苗接过信,见上头说周敏的表哥要到首都旅游结婚,黎华强让黎苗帮招待—下,她看信上说给她三十块让她招呼,便又拿起信封—抖,果然里头还有三张薄薄的十块钱,“我哥也真是的,连汇款都不走了,直接把钱给塞信封里了。”   黎苗和黎家本来就没有太深的感情,对周敏的认识除了话本子里说她对原身很好之外,也就是过年时黎华强带她回来,大家短短的几天相处,说起来周敏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算了,我哥都说了,这不还有两天呢,我到时候去车站接他们。”   “要不这事你别管了,我让我爷的司机跑—趟好了,”张潜有些心疼黎苗,他不愿意黎苗为—些不相干的人浪费时间。   “不行啊,我的态度会影响周家人对我哥的看法的,我这是给我哥撑面子呢,”黎苗把钱装口袋里,又把信扫了—遍才重新装好,“走吧,你陪我去食堂买馒头,晚上就留有里吃饭吧。”   ……   第二天下午没课,黎苗就骑自行车去看房子去了。   她刚—进胡同,就被里面汹涌的人群给吓—跳,她忙把自行车在—旁锁好,“同志,这里面是干啥的啊,你们排的啥队?”   操外地口音男人上下打量了—眼黎苗,目光落在她胸前首大的校徽上,轻叹—声,“同学你是首大的啊,我也是那儿毕业的呢。”   黎苗看满面沧桑皮肤黝黑,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了读书人模样的男人,“您也是首大的,那您今天来这儿是?”   男人往胡同里—指,“我是来清查办反应情况的,”他—拍自己身上的军绿包,“我要组织重查我的不白之冤,恢复我的名誉。”   黎苗踮脚往里看了看,这男人前面最少还排十几号人呢,“老叔,这些人都是?”   “嗯,都和我—样,是来反应情况的,”男人神情严肃,“小同学,你来这儿做什么?”   “啊,我来找个人,人家说他就在清查办上班,没想到这儿这么多人,”黎苗四下看看,她想进去看房子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   “我看你还是改日再找吧,这里头的人都忙呢,晚上八/九点都下不了班,”—个形容憔悴的老太太手里掰干馍馍送到嘴里,淡淡道。   这会儿才两点多,晚上八/九点都下不了班?难道她要半夜翻墙进来?“这么忙啊?”   “我们身上的问题,得—个个谈呢,有的人进去—上午都出不来,你说慢不慢?”男人道。   这胡同里连个树荫都没有,大家就这么蹲站,黎苗看沉默的队伍,心里有些酸涩。   “大家来喝点水吧,”—个男人拎—个大铁壶从清查办出来,—路往外走,—边往伸到他面前的茶缸里倒水。   黎苗记忆极好,拎壶的男人—出来,她就认出来了,是火车上的戴昌存,“戴同志。”   真的是人生处处有惊喜啊!   戴昌存听见有人喊他,抬头却看到是黎苗,他有些尴尬的冲她点点头,示意黎苗等等他,然后继续给排队的人带的茶缸里添水。   “小同学这位就是你要找的人?你运气还真挺好的,”刚才和黎苗说话的男人有些惊讶,“这位戴同志人很好,是你亲戚?”   “不是,”黎苗不欲和他再谈,冲他挥挥手便往戴昌存走过去,她算他那大铁壶里也没多少水了。   戴昌存水添完了,就站那儿等黎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上班?”   黎苗给了他—个大大的白眼,随口忽悠他,“我前些天见到程大力了,就是火车上被我揍的那个,他告诉我的。”   听到程大力的名字,戴昌存的脸—下子白了,他紧张的四下看了看,“走走走,咱们先进里面说。”   “壶里没水了,我马上进去再提—壶,剩下的同志们先等等,”戴昌存汗都出来了,他可不愿意让人知道火车上发生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断着容易续着难啊!我都不好意思来了。先更一章吧。 第161章 v章   等把黎苗领进院子,戴昌存把壶往地上一放,“你找我有事?”   真是柳暗花明,她就这么着进来了,黎苗看着砖铺就的小院儿,满意的点点头,院子是不大,一溜儿五间正屋,旁边各两间厢房,中间放着个大水缸,估计以前是养鱼或者养睡莲的,“这房子挺新的啊。”   戴昌存被黎苗说的一愣,没闹明白黎苗怎么突然说起房子来了,“听说是以前一个资本家的姨太的宅子。”   院子是不错,但房间人家都办公呢,黎苗看着一个个半开的房门,有的还挂着竹帘子,也不好进去看,但既然这房子年头不长,里面应该也没多少问题,她这才注意到一脸紧张的戴昌存,笑道,“我唬你呢,我是碰到程大力了,但这和你没啥关系,我也是偶尔路过,看到你了就打个招呼。”   戴昌存松了口气,因为程大力和黎苗的争执,他和常伟宁也没躲过,下了火车先去了趟车站派出所,想拉上黎苗呢,结果一个没看见,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倒是他和常伟宁,又是工作证,又是调令介绍信,还怕给借调单位留个坏印象。不但在派出所里装孙子,到了清查办,报了道就得和领导交代情况,好几个月都夹着尾巴做人。   他才靠自己的勤恳挽回了大家对他的印象,黎苗居然又出现了,“那你快走吧,来这里的都是谈工作的,我也不好招待你。”   黎苗该看的都看了,“行,那我走了啊,对了,戴同志,常同志呢?”   听黎苗问起常伟宁,戴昌存脸黑了,“他现在不在这儿了,被办公厅借调走了。”   黎苗不太明白,“你们不就是被从地方上借调来的嘛?”这借来了,又借出去?   戴昌存有些不想谈常伟宁,他也没想到常伟宁本事还挺大的,才来一个月不到,就能找了关系进了办公厅,“嗯,他那边好像有认识的人,刚好人家也缺人用,就把他调过去了。”能被借调上来对戴昌存和常伟宁来说都是一次难得的机遇,但戴昌存也想借机留在首都,但他没有常伟宁的迫切和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可以做的决心,他想的是凭自己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打动领导,可显然常伟宁并不是这样的。   戴昌存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了,黎苗点点头,“看来是高升了啊,不错。”   ……   看过了房子,黎苗就骑车回学校了,这房子她挺满意的,但看门口那架势,就算是她买下来,一时半会儿想把房子拿到手也难,她是愿意等,但得看等多久,这夜长梦多的事还真的不好说。   “姐,黎姐,”程大力看到黎苗骑车过来,立马冲了出来,“你可回来了。”   黎苗被程大力吓了一跳,“这才几天你就又来找我了?说好的三个月呢?”   程大力垂头丧气道,“我实在是找不到正经活儿可干,您可能不知道,这就算是想扛大包出苦力,也得先招工,我想招工进厂,最早也得半年后了。”   “那你这几天在做什么?还跟着你那帮子兄弟混呢?”黎苗看着明显瘦了的程大力,一点儿也不同情他。   “没有,我跟着我奶奶在家糊火柴盒呢,”程大力伸出粗壮的手指,“我手劲太大,又笨的很,一天也糊不了几个,还老是弄坏了,我奶不让我干了。”   黎苗看着程大力的手,“那你没想着摆个报摊,卖个冰棍啥的?”   程大力都快哭了,他一个七尺高的汉子去做那个?太丢人了。   “能养活自己,有饭吃才是最重要的,你连个纸盒都糊不好,还不如那些满大街卖冰棍儿的呢,而且这天也渐渐冷了,你卖冰棍儿也没人买啊,”黎苗不屑的横了程大力一眼,“你干脆拿把刀冲到派出所,也别砍人,逮着人家桌椅板凳一通砍,然后,进号子里住几年,那儿包吃住。”   只要人没病谁会想进号子里去啊,程大力也是觉得自己不可能当一辈子小偷才找了黎苗,“姐,我错了,我之前也是没办法了,这儿还不如在乡下呢,我在乡下跟着大家种地,还能挣点儿工分,回来之后,我爸工作让我弟接了,现在就我和我奶奶一起住,我奶也六十岁的人了,我也不能一直让她养着我啊!”   黎苗上下打量了程大力一遍,“大柳树胡同你知道不?离你家远不远?”   程大力是本地人,“知道,胡同口有棵石榴树,离我家不算远,我小时候老跑着过去远的,听我奶奶说,那边以前都是住有钱人的。”虽然叫大柳树胡同,那里却是没有种柳树的。   “那边有个清查办,每天都排着挺长的队的,我要是你,就推个小车,过去卖个热茶啥的,也能挣点儿钱。”这天越来越冷了,清查办的人那么忙,这热水不可能随时提供的。   “能挣钱嘛?”程大力有些怀疑。   黎苗一指学校旁边的茶水摊和书报摊,“你看看他们能挣到钱不能?留心看看,回去和你奶奶商量商量,等天再冷点儿,你卖个姜茶啥的,我在宝山的时候,我们学校门口就有人卖这个,养活自己是没问题的。”   如果程大力的奶奶身体不错的话,摊子完全可以让老太太看着,“弄个车子,上头再弄个炉子,这样看摊子的人也不会太受罪。”   程大力从来没想过做这个,但和早点儿摊子比起来,卖茶水没啥技术含量,熬个姜汤他奶也会,“那我试试?”   “别急着下手,多在街上转转,看看别人的小摊是怎么摆的,”有了李晓辉的成功经验,黎苗是这方面的理论强人,“真能做下去的话,再卖个茶叶蛋,挂个鞋垫啥的,只要卖出去,就是钱。”   程大力一脸感激的给黎苗鞠了个躬,“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看人家怎么干的,你说的摊子公园和电影院前头都有,我再去大柳树胡同那边去看看。”   公园学校电影院这些地方,肯定早就被人占住了,而大柳树胡同如果不是有个清查办在,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流,黎苗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给程大力出这么个点子。   ……   周敏的堂哥叫周扬,人高高的和周敏还有几分带像,他的新婚妻子刘佳丽是学校的老师,这次旅游结婚就是为了来看升旗的。   黎苗在车站接到他们,招手叫了辆小三轮,示意周扬和刘佳丽坐上去,“你们拿着行李挤公交不方便,就坐三轮吧。”   刘佳丽完全没想到黎苗真人比报纸上更漂亮,“黎苗同学,之前小敏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没想到你真的和电影画报里的演员一样。”   等他们坐稳了,黎苗示意三轮车夫可以走了,自己则骑了自行车跟在他们旁边,“那是你过奖了,人家电影制片厂的演员才是真漂亮呢,我哪里比得了。”   周扬则一直在默默观察黎苗,他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原本他们都想着周敏是下嫁,黎华强个人虽然很不错,但家里一点儿背景都没有,甚至以后还会成为他们小两口的拖累,也是看在他对周敏很好,而周敏又一心想嫁,才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可没想到黎家会给他们这么大的惊喜,先是黎苗以省状元的身份进了首都大学,将来一个好工作是跑不了的,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黎苗的对象居然是赵旗的孙子!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周家的人心都热了,周扬的父亲现在在下头县里当副书记,是周家最有前途的孩子,而周敏的父亲虽然在市里,但只是市直机关的一个中层,而且年龄也不小了,几乎没有再往上走的可能了。   而周扬的大哥则在市团委工作,他才三十岁,如果有了赵家这层关系,周家的未来可就是一片坦途了。   所以在刘佳丽说想来首都旅游的时候,周家人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他们以亲戚的身份过来,可以先和黎苗处好关系,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可以见到黎苗的对象和赵家人。   黎苗无视周扬对她的打量,笑着应付着刘佳丽的各种问题,等车在一家招待所停下,黎苗把车钱掏了,“你们不是要看升旗嘛,这里离的近,你们早上就不用起那么早了。”   刘佳丽看着环境还不错的招待所,“那这里离你们学校有多远啊?”   黎苗笑道,“也不算太远,”她提起一只行李,跟在服务员后面,“你们先把行李放好,一会儿我带你们去吃烤鸭,我哥可是在信上嘱咐我了,一定要招呼好你们。”   周扬眉毛一挑,“就咱们三个?”   “昂?不然呢?”黎苗微微一笑,“我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了,不方便出来。”   刘佳丽不知道为什么周扬会那么问,她忙从黎苗手里把行李拿过来,“怎么能让爷爷奶奶跑一趟,应该我和周扬过去拜访的,这样吧,吃饭不急,等我简单收拾一下,咱们先去看看爷爷奶奶,我们带了许多皖省的特产。”   “过去就不必了,”黎苗嘴里的盛情招待,其实也就是接站,安排住宿,然后请他们吃顿烤鸭,再多那是没有的了,至于家里人,她不觉得有和周家人认识的必要。   尤其是这个周扬,明显带着别的目的。   “那怎么能行呢,来的时候小敏就特别交代了,说你在首都上学得了姜老和杨老的照顾,让我们一定要去替她和华强看望他们,”见黎苗对他们并不热情,周扬立马打起精神,他们周家在皖省都叫不上号,在首都更是一点儿人脉也没有的,这难得的机会一定不能错过了。   周扬和刘佳丽一个比一个坚定,黎苗也懒得和他们废话了,便依着他们,等他们收拾好了,便带了他们回家。   杨葆姗也听说了黎华强的大舅子要来旅游结婚,见他们过来拜访他们夫妻,又到了饭点儿了,便要留两人在家里吃饭,但被黎苗给阻止了,“咱们三人吃食堂的时候居多,总不能也请客人跟咱们一起吃食堂吧?您和爷爷累了一天了,爷爷在实验室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不如我陪周大哥他们出去吃算了。”   杨葆姗也并不想出门,听黎苗这么说便没有再坚持。   ……   等一起吃完饭回到招待所,周扬的脸立马垮下来了,“这个黎苗可真够傲的。”   刘佳丽对黎苗的印象却挺好的,换成她,未来嫂子的娘家人,也只能招待成这样了,“我觉得还好啊,人家是堂堂首大的学生,这一天就陪着咱们了,也够辛苦的了。”   “小敏哥是她亲嫂子,不为别人,就为华强,她也不能这么拿大,”周扬顺风顺水惯了,现在也是有求于黎苗,加上黎苗也确实优秀,才压着性子一直和黎苗套近乎,可得不到他预期的反馈,这让他心里十分搓火,“这还没分配工作呢,一个大学生,至于吗?”   刘佳丽不明白周扬到底在气什么,大学生,她和周扬都不是大学生,何况黎苗还是首大的学生,“来的时候爸可是交代了,叫咱们和苗苗处好关系,你可别跟人家吊脸,行了,我看你是累了才乱发脾气的,赶紧睡,明天还得起大早儿看升旗呢。”   周扬不好把家里人的目的告诉刘佳丽,“你倒是喜欢她,我也见她没对你好到哪儿去,她在首都也有一年了,怎么也比咱们熟,不应该领着咱们四处看看?”   刘佳丽不高兴了,“我说你这个人到底不痛快什么呢?人家还在上学,为陪咱们玩请假?而且咱们是结婚旅行,两人一起逛不好?周扬,你到底打什么主意?”   想到黎苗那张漂亮的找不到一点儿瑕疵的脸,刘佳丽狠狠的拧了周扬一把,“我跟你说,你可别打人家苗苗的歪脑筋,不然我饶不了你!”   周扬被刘佳丽拧的从床上跳了起来,卷起袖子发现胳膊上一片红,“你怎么说着说着就动手呢?我是觉得她没把咱们放在眼里,她是没把周敏,我们周家放在眼里 第162章 v章   周扬的话让刘佳丽莫名其妙,今天黎苗的招待她挺满意的,原本她以为黎苗看到他们会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呢,毕竟人家成绩好生的也漂亮,虽然是农村姑娘,但认了首都的大教授当干爷爷,而且周扬也和她说过,黎苗找的对象家里可了不得了,所以她来的时候都做好了黎苗不怎么搭理她的准备了。   可黎苗不但亲自接了人,还提前把招待所都找好了,还把他们后几天出去玩要坐什么车都写的清清楚楚的,还有那顿烤鸭,那可不便宜,“你们周家,不知道的听你这话还以为你们周家是多大的人物呢,”刘佳丽家里只是普通工人,虽然周家人表现的不怎么明显,但刘佳丽偶尔还是能感觉到周家某些人对她出身的不满意,可以说幸亏周扬也没啥大出息,不然婆家都不一定同意她和周扬的婚事。   周扬没想到新婚妻子居然不在站自己这边,“我们家没啥了不起的,但怎么说黎华强娶小敏也是高攀了,可你看看黎苗那态度?小敏还没嫁过去呢,真嫁过去,还不知道黎家人会怎么对她呢。”   这怎么扯到周敏和黎华强的婚事上了,刘佳丽一下黑了脸,“你不满黎苗那是你的事,人家小敏和小黎关系可好着呢,你少乱在里头搅和。而且小黎那人多好啊,对小敏也好的很,爸不也说了嘛,小黎将来转业也能进个不错的单位。”   刘佳丽想不明白周扬为什么还会对黎华强不满意,就冲黎华强将来转业愿意留在皖省这一点,可以说黎家就等于把儿子送给周家了,白得半个儿,搁她家她爹妈都要偷笑了。   刘佳丽娘家妈和她嘀咕过,说黎华强可要比周敏她哥出息的多,叫刘佳丽看,周扬也是比不得黎华强的。   但她和周扬是夫妻,自然要往好处劝,“你不是说了嘛,黎苗有个了不得的男朋友,还是个战斗英雄呢,咱们和她处的好,没准儿什么时候用得着人家呢。”   张潜何止是战斗英雄?周家人不许周扬把赵旗的事和刘佳丽说,周扬冷笑一声,“那张潜现在就在首都的军事学院里进修呢,眼看着是还要往上走的,黎苗真的把咱们当亲戚,难道不应该叫他过来和咱们一起吃顿饭?”他就是冲着张潜来的,现在没事求着赵家,但先探个底,摸摸张潜的脾气还有必要的。   刘佳丽出身普通,家里也没有一官半职的人,所以对这些事不怎么敏感,“这不是隔的远嘛,人家两个不也只是处对象,也没听说订婚的消息,何况人家是部队上的,哪能说出来就出来的?”她觉得周扬真是太挑剔了些,如果他是黎苗的亲哥哥,倒还有立场,可周扬这算个什么身份?   周扬见刘佳丽处处和他唱反调,不觉动了意气,大声道,“你到底是谁的媳妇?”见刘佳丽红了眼眶,他又有些气弱,从兜里拿出烟,“我去抽根烟,你先睡吧。”   ……   唐娅这些天每天都在惶恐不安中度过的,她和上头联系了几次,却一点儿回音都没有,心里便知道她被放弃了,这让她无比绝望,给家里打电话,电话那边父亲的声音无比冷淡,只说让她沉住气,他会想办法救她,但对于唐娅说为她请个律师到华国来的请求,他却直接拒绝了,甚至还指责她为什么要私带木仓械?   心里清楚这话是为了防人监听才说的,但唐娅还是无比委屈,她可是由父亲引着走上这条路的,为的也是国家大义,可现在呢?她就这么一件事没办好,就被毫不留情的放弃了?   黎苗一向觉少,依然像之前那样隔三差五的半夜“探望”一下唐娅,她对这会儿的审讯挺不满意的,像这种人,不论放她之前经的哪个朝代,大刑一上,何供不得?现在却不行,非要讲个证据,还要注意个“影响”,得慢慢和她熬。   想到这儿,黎苗掏出帕子蒙了脸,走到唐娅床头,抓起床头的一个抱枕摁在了唐娅脸上,看着唐娅大睁着惊恐的双眼,在她手下挣扎直到晕了过去,她把抱枕给扔到一边,摁了下唐娅的脉息,知道人不会有大事,才开了窗户直接走了。   唐娅直到天光大亮才醒了过来,她呆呆的看着大开的窗户,耳边却是那句“只有死人才最可靠”,人不由的在被子里缩成一团,那人是来灭她的口的,或许是她命大,抑或是那人经验不够,才让她逃出一条命。   她被放弃了,而且还要被灭口。   ……   听张潜喜气洋洋的说唐娅什么都招了,黎苗微微一笑,叫她看,唐娅和四角蛇根本不在一个档次,这种根本没尝过人间疾苦的富贵花出来当细作,很难成大事的,让她出来执行任务的头领,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那这次你是不是又立功了?”黎苗笑眯眯的看着张潜,“抓了多少人?”   张潜对自己能否立功无所谓,现在人都抓的差不多了,他才把于远志的事和黎苗说了,“那次的事其实对我们的伤害还是很大的,能顺着四角蛇这条线把人都抓了,也算是亡羊补牢了,至于唐娅,她那条线上的在国内的都落网了,指挥她的人在国外……”   “所以呢?”黎苗见张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们鞭长莫及?”   张潜摇头,“来而不往非礼也,不过那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事了。”   依着黎苗的性子,敢向她伸手的,离的再远她也得把手给剁了,只可惜这事从表面上看和她八杆子打不着,“嗯,那你的任务也算是结束了?”   想想他其实在这里头根本没起什么决定性作用,张潜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这事都是宋伯伯一手安排的,我就是个幌子,”怕黎苗觉得他没用,张潜忙道,“我不擅长这个的,我更喜欢的是真刀真木仓的和敌人沙场上见。”   说到这儿张潜不敢看黎苗的眼睛,“这阵子报纸上的消息你也看了吧?”   报纸上的消息?黎苗眸光一闪,就知道张潜说的是什么了,“你不是海军吗?”那边可用不着海战啊。   “这次我爷爷是云省的西线指挥,所以我也递了请战书,”张潜知道黎苗不会拦他,但也为自己事前没有和黎苗商量感到愧疚,“我没来得及先和你说。”当时赵旗和他谈话,他立马就答应了,“我是赵家的子孙,更不能往后退的。”   黎苗了然的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去吧,”她不记得话本子里提过国家要打仗的事,就是写到黎华强的时候也没有这场事啊,想来不会是大规模的战争,但想了想还是道,“那个药你还有吗?”   张潜点头,“还没用完呢,”倒不是他不愿意宋晚玉长命百岁,但外国医院都判定没救的病,回国却痊愈了,要是同样的病国内也能痊愈还好说,可真相却不是这样的,张潜因此在宋晚玉好转之后便把药量减少,隔的时间也拉长了,不然就太耸人听闻了。   “那你把那药自己留着吧,万一受了伤,兴许能救命的,”黎苗不打算再拿药给张潜,“宋女士这里有我呢,不会让她有事的。”   ……   周扬和刘佳丽直到要回家了,也没有等到黎苗带着张潜过来,他看着拎着许多首都特产过来的黎苗,心里很不高兴,“没想到你居然来送我们,谢谢了啊。”   黎苗懒得跟他计较,她就是要通过周扬告诉周家,她对这门姻亲的态度,“应该的,我哥要是知道你们回去我连送都不来送一下,该怪我了,”她一指单另装的一个袋子,“那里面是我给我哥还有嫂子买的两块料子,是外国来的羊绒,我看人家穿的那种大衣挺时髦的。”   刘佳丽也是来首都了才偶尔看到人家穿那种大衣,“我在友谊商店外头看到外国女人穿了,真的是洋气的不行,”她心里都把样子记下了,准备回去买块呢料也照着做一件,没想到人家黎苗居然给周敏准备了,这样的小姑还能说不好?   “苗苗,小敏和小黎过完年结婚,到时候我请假去送亲,咱们再一处说话,”刘佳丽很愿意和黎苗交好,而且她和周敏关系也不错,作为堂嫂,等周敏结婚的时候她陪着去宝山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黎苗也听说黎华强和周敏准备明年春天结婚,但想到张潜说的事,她不知道黎华强那边会不会也是战备状态,“行啊,到时候我领你在宝山转转。”   这眼看要走了,张潜也没有露一面,黎苗甚至连提都没有提,周扬有些沉不住气了,“听说你对象上着军校呢,怎么也不带出来大家见见?”   黎苗轻嗤一声,毫不客气道,“他为什么要来见你?”   周扬没想到黎苗会这么说,一张脸登时气红了,“你这话什么意思?怎么说也是亲戚……”   “你是我未过门嫂子的堂哥,他是我对象,这也能攀得上亲戚?”黎苗连个笑脸都懒得给周扬,“我们宝山没有这样的规矩。”   实在是厌了周扬,黎苗冲刘佳丽笑笑,“我学校还有事,就不送你们去火车站了,我先走了。”   “黎苗,你拽什么拽?!”周扬气的大叫,“小心我回去和小敏说!”   “你告诉她又如何?要是因为这个就影响到他们的关系,那只能说明他们的感情经不起考验,”黎苗头也不回的拉开房门,“抬头嫁女儿是没错,但也别太看得起自己,”她犯不着拿张潜去讨好哥哥的岳家。   刘佳丽没想到明明好聚好散的事怎么就吵到翻了脸?她推了周扬一把,自己则匆匆的追了出去,怎么说他们也比黎苗年长,人家又是接又是送的,闹翻了他们这些大的更理亏,苗苗对不住啊,你周哥这个人性子急的很,他和小黎关系很好,所以就把你当自己妹子了。”   这理由太牵强了些,不过黎苗没和刘佳丽较这个真儿,“周同志的意思我很明白,但我觉得这是黎家和周家的事,没必要非要他也出来招待你们才能显出我们的用心,而且他的情况和我哥差不多,并不是可以随叫随到的。”   刘佳丽叹口气,虽然来时家里没特意交代她,但她从周扬的话音儿里听出来了,不论是周扬还是家里,都忖了和黎苗交好的心,毕竟不是人人都在首都有关系的,何况人家黎苗还认识好几个大教授呢,偏周扬不会说话,明明往好里办的事,弄不好都得结了仇,“今天是你周哥不会说话,你别和他一般见识,回去了我会好好和小敏说清楚的。”   刘佳丽可比周扬明白事理多了,黎苗不愿意为难她,“没事的,我不在意这个,”她看了下表,本来她是准备把人送到车站的,现在倒省事了,“佳丽姐你进去吧,我就不送你们了。”   ……   黎苗回家正给黎华强写信,门却被敲响了,她打开门一看,却是宋晚玉,“宋老师?”   唐娅该招的都招了,宋晚玉洗清和她的关系,监听器也被宋时中派人拆走了,现在是一身轻松,只是她还没轻松几天,就收到了张潜要跟着赵旗去云省的消息。   “张潜要去打仗你知道吗?”宋晚玉不怎么喜欢黎苗,也能感觉到黎苗也不喜欢她,所以没有张潜在的时候,她也不和黎苗假客气,一来就直奔主题。   黎苗看了宋晚玉一眼,不用问就知道,她是反对张潜上战场的,“嗯,我知道,我支持他。”   “你,”宋晚玉差点儿没被气死,她过来是想让黎苗帮着拦张潜的,“你知不知道枪林弹雨的有多危险?不说宋家,就是赵家,张潜的几个伯伯都是在解放战争的时候牺牲的。”   这个黎苗听杨葆姗和她说过,黎苗觉得挺正常的,那种时期,没有爹在前线拼杀,成年的儿子在后方享福的,就像现在,赵旗都去当了总指挥,难道让身为现役军人的张潜在学校读书?“我知道啊,所以我支持张潜,相信如果赵叔叔健在的话,也会支持他的。”   宋晚玉被黎苗气的心口疼,“你到底爱不爱他?”真爱他的话怎么会让张潜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你别把这次的事想的太简单的。”   “木仓炮无眼,上了战场就只剩下冲锋,”黎苗想的很清楚,但她不能因为这个就拦着张潜不让他去,不讲那些大道理,就冲这是张潜想做的事,她都只有赞成的,“但是他想去,赵爷爷也同意了,我能做的就是等他凯旋。” 第163章 v章   宋晚玉铁青着脸,她从宋时中那里收到张潜请战的消息就去了赵家,只可惜没进去,但张大娘出来见了她,直言告诉她家里对张潜的决定都十分的支持,而张潜现在已经回到原部队了,就等调令下来。   宋晚玉没办法和张潜联系,便想到了黎苗。她知道儿子对黎苗的感情,也相信他们有联系方法,可没想到黎苗也是这么个回答,这儿的人都怎么了?“你有没有考虑过张潜去了会有什么样的危险?他可能会死,也可能会残,建功立业的方法有很多,他也是立过战功的人了,没必要再拿命去拼。”   真的是夏虫不可以语冰,她竟然也是革命家庭里长大的?   宋晚玉看懂了黎苗的眼神,神情黯然,“我知道你瞧不起我,觉得我不懂大义,对,我不想去想这些,我的父母,死在监狱里,把我养大的伯母也是牺牲的,我不想再看到有亲人牺牲,有错吗?”   宋晚玉却像打开了话匣子,“别人家是不是有子女上战场我不管,张潜已经去过了,凭什么让他再去?就因为他是赵家的孙子?”   黎苗没什么大道理可和宋晚玉讲的,“张潜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去或不去他可以自己做决定,而且,你为什么不跑到赵爷爷那里说他一把年纪了还要出征呢?当年那些能征惯战的老将军健在的不止他一个?”   宋晚玉没想到黎苗会问她这个问题,愣了一下,“他的事……”   “他的事你做不了主,你只是前儿媳,根本没这个立场,但你觉得你可以对张潜的决定置喙,谁叫他是你生的呢?哪怕你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只要打着‘为你好’的幌子,你就可以四处奔走,想尽办法阻拦他。”   宋晚玉想说自己没有,却开不了口,黎苗又道,“我要是你,现在就老实的呆在学校,保重身体不让他担心,好好带学生,努力成为他的骄傲,而不是像个怨妇一样让人都知道张潜有个不着调的妈。”   宋晚玉哆嗦着嘴唇,“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你怎么可以这么和我说话?”   “你除了年纪大一些,又生了张潜,真的没有什么值得让我尊敬的地方,”黎苗的回答依然毫不留情,“所以也请你不要在我面前摆长辈的谱,我是村里出来的,就认个死理,不懂那么些个规矩。”   “我看你是根本不关心张潜,是啊,张潜要是立了功回来,你跟着风光,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凭你的长相和学历,不愁再攀个高枝……”   “你是张潜的母亲,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不想和你动粗,在我把你扔出去之前,赶紧滚,”黎苗看着妆容精致的宋晚玉,这就是个绣花枕头,里头真的是一包糠啊。   ……   去把给黎华强写的信寄走,黎苗又去了趟赵家,赵旗人不在,黎苗便和张大娘把宋晚玉找她的事说了,“我觉得还是不要叫她这么到处走动的好。”这不是给张潜拖后腿嘛。   张大娘已经气的只拍桌子了,“以前就觉得她叫家里养的娇气了些,女学生嘛,吃不了苦也是正常的,后来张潜他爸不在了,她想出国留学,家里也觉得让她出去散散心比闷在家强,就想办法让她出了国,可没想到她居然变成了这样。”   张潜要上战场张大娘当然也心疼,但她知道这事她是绝不能拦着的,“你别理她那么多,这人在国外呆的时间久了,糊涂了。”宋晚玉毕竟生了张潜,张大娘也只能用“糊涂”来形容她了,以前全家抗战那是常事,宋晚玉这思想觉悟让张大娘都不好意思说认识她。   但她也怕黎苗心为张潜担心,“你也要想开些,有些事咱们真的不能拦。”   黎苗笑着握住张大娘的手,“大娘放心吧,这人家都欺负到咱们家门口了,他这个当兵的不站出来,难道让妇孺们冲到前头去?我信他能平安回来。”   现在张大娘最喜欢听的就是“平安”二字了,“嗯,那边弹丸之地,经不住咱们教训的,没准儿咱们的人一去,就怕他们吓跑了呢。”   出征到底不是个轻松的话题,张大娘又宽慰了黎苗两句,便把话题拐到房子上了,“张潜走前说你自己先去看看那房子,你去了没?”   黎苗点头,“我去看过了,挺好的,就是听那里面的人说,怕是一时半会儿清查办解散不了呢。”   张大娘对那房子也是很满意的,“反正你离毕业还有两年多呢,咱们大不了等上一年,关键是房子新,地段儿也好,就是那边这价钱一直扳的挺死的。”   她是不信黎苗会真的把黎进忠给接到首都来的,而且村里也没有有儿子的父母住闺女家的规矩,那地方虽然不大,将来也尽够小两口住了,就算是再添上两个孩子也不会显得挤,但张嘴八万简直是在抢钱,“要不我再打听打听别的地方,又不是皇帝老子住过的,哪值那么多了?就是在坑人呢。”   价钱一直没谈拢?黎苗没想到那边在国外还把价钱喊那么高,“他是不是不了解国内的情况啊,大娘,您能找到那边房主的联系方式吗?咱们亲自和他们谈谈?”   “我也是这么想的,正叫人打听呢,以前能住在大柳树胡同的,都是有名有姓的人家,只要打听到是谁家的,顾老不是认识好多去外头的人嘛,咱们托他问问。”张大娘看出黎苗是真心喜欢那房子,但她可以在单位这边使劲,人家房东那边她就够不着了。   黎苗道,“当初这个价钱是谁和你说的?”国内运动才结束一年多,远在海外的房东就回来要房子,那应该对国内的情况也是有一定了解的,甚至还是国内的亲人给那边出了主意,不然这个托管政策可不是普通百姓知道的。   张大娘迟疑了一下,是侨办的人和我说的,她走到窗边的电话机旁翻着本子上记的号码,“我得再问问。”   黎苗见时间不早了站起身,“这事不急,人家要价这么高咱也不能上赶着当傻子,真不行不买就是了,我将来还不知道会不会留在首都呢。”   未来的事真的谁也说不准,张大娘放下手里的电话本,“那行,等这两天不忙我去跑一趟,”张潜就交代她这么一件事,她就算不办成,也得把来龙去脉搞清楚了。   ……   从赵家出来,黎苗骑车去了大柳树胡同,老远她就看见胡同口的茶水摊子,再看到摊子前那个高大的身影,心里满意,没想到程大力还真听话。   程大力老远就看到黎苗了,手里的壶都没放下就迎了过去,“姐你来了,快坐,我给你倒杯茶喝。”   黎苗皱眉,“你应该比我还大着几岁呢,叫我名字就行了,吃啥姐呀?”   程大力嘿嘿直笑,一指旁边乍着手看她的老太太道,“这是我奶奶。”   黎苗看着有些局促的老太太,走过去打招呼,“程奶奶好,我叫黎苗。”   程奶奶身上的衣裳虽然打着补丁,但洗的干干净净,她看见黎苗过来,立马从一旁里炉子上的蒸锅里拿出一只白面馒头来,“我这儿也没啥好东西,馒头正好熟了,姑娘你过来吃一个,这还有我腌的酱豆子呢。”   程大力给黎苗解释,“我奶奶看这儿好多人都是吃自己带的干粮,卖茶水的时候就捎带蒸两锅窝头,白面馒头吃的人少,每锅就蒸几个。”   程奶奶看着长长的队伍,“大老远跑到这儿的,都是遭过大罪的,唉,”其实他们这个摊子的生意是不能和公园电影院门口比的,毕竟这些外地人到了首都,都是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儿花,但开水他们还是需要的,热腾腾的窝头和玉米面饼子也比自带的干粮更好下咽。   所以他们的收入倒比糊纸盒要强很多。   尤其是有了这个摊子,程大力再也不出去胡混了,这一点是最让程奶奶满意的地方。   黎苗当然不会接程奶奶递过来的馒头,“奶奶我不饿,我有点儿事正好路过,顺便瞧瞧程大力同志有没有把摊子支起来。”   程大力已经从摆小摊子里尝到甜头了,怎么说这也是个可以昂首挺胸的正经营生,“你的话肯定会听的,这儿人多,我一天都能卖好几担水呢!”   “你从家里往这儿挑水啊?够辛苦的,”孙清莲都有干得了的生意,程大力一个大男人要是再撑不起来,那就真的是个废材了。   程大力得意的冲胡同里面努努嘴,“不是,那里头咱有熟人,我都直接进去接水的。”   “熟人?你说戴昌存?”黎苗道。   “昂,嗐,你不知道,那家伙头一次看到我脸都青了,跟避猫鼠一样,”程大力想起戴昌存见到他时的样子,哈哈大笑,“我说你怕啥?进派出所的是我,又不是你。”   常进派出所有什么可得意的?黎苗给了程大力一个白眼,“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那件事人家戴同志也是无辜的。”   “戴哥人还不错,这不,我和他说清楚了,他还让我进去打水了呢,”程大力虽不聪明,但也分的出好坏人,见黎苗不吃镘头,他麻利的洗了个茶缸,给黎苗倒了缸子水,又加了勺红糖,“姐你喝这个。”   黎苗摇头,“我不渴,你现在可是做生意呢!”   “这又不值什么,”程大力压低声音,“你知道不,那个姓常的混蛋,竟然进了办公厅了,唉,真的是好人没好命啊。”   世情如此,而且戴昌存人虽然比常伟宁忠厚,却不一定比常伟宁工作能力强,尤其是人情世故这一块,“可能他有能力呗。”   “啥呀,哼,前几天他过来想找我茬,让我给怼回去了,哼,我是烂砖头,可不怕他这种细瓷器!”程大力提起一肚子火气。   黎苗没想到程大力还和常伟宁起了争执,“怎么回事?”   “找了这儿的治安联防队来赶我,我不走,说没不准儿摆摊儿的规定,”提起这个程大力就想骂人,“他们要是敢赶我走,那我就背着我奶去吊死在他们单位门口。”   黎苗嫌弃的瞪了程大力一眼,壮的跟座山一样的汉子,学人撒泼?“后来还是戴哥悄悄告诉我,说这事怕是姓常的搞的鬼,他在首都人头儿挺熟的,我就找他去了。”   没想到戴昌存背后还有这一手呢?“常伟宁承认了?”   “肯定不能承认啊,可我不管那么多,我和他说了,要是联防队的再来找我的事,我就去告发他进过派出所,说是他教唆我在车上调/戏妇女打架斗殴的。”   你还真是有办法啊,“然后呢?联防队再不找你了?”   程大力又是一个冷哼,“可不是么,还说和他没关系呢,呸,要不是你让我学好,老子捶死他!”   黎苗则在想常伟宁哪来的这么大的能量,“戴昌存没和你说他在首都的靠山是谁?”   程大力咂咂嘴,“他说他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以前在姓常的老家的一个老干部,平反之后回了首都。”   原来如此,黎苗点点头,“既然他不再找你麻烦了,你这生意就好好干着,”黎苗看着深深的胡同,“你再帮我留心一件事。”   程大力立马道,“姐您说。”   “你留意瞧瞧,看看是不是有人想买这处宅子。”   程大力愣了一下,“这宅子不是国家的吗?”   程奶奶一直留心着两人说话,听见孙子这么问,接口道,“这儿以前住着新丽纱厂老太爷的一个老姨奶奶,不过逯家人解放前都去了港城了,咋,现在这房子还能卖?”   和程大力说这事还不如和程奶奶说呢,“奶奶您竟然知道这宅子的来历?”黎苗把返还逯家房产的事说了,“他家人说直接卖了,我一亲戚相中了,就想打听打听,不过好像想要的人挺多的。”   黎苗一声喟叹,“八万块啊,这价钱吓死人了。” 第164章 v章   黎苗一句“八万块”,不止是程奶奶,连程大力都呆了,“啥?你再说一遍?”   他指着胡同深处睁大眼睛,“就那房子?值八、八万?”   程奶奶一巴掌拍在程大力后背上,“你嚎啥呢,逯家说八万就八万了?他们当初人跑了,怕是不知道现在新社会不兴过去那些了!”八万,叫程奶奶说,资本家的东西就该归国家,还敢回来要钱,还狮子大开口叫价八万块?是回来挨斗呢不是?   程大力可怜巴巴的看着程奶奶,“奶,咱家那三间房能值多少?”他不要八城,谁给一万他立马卖了!   程奶奶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敢打房子的主意,我把你赶出去,”那三间房还是建国的时候国家分给他家的,有了那三间房,以后程大力才能娶到媳妇。   她不再理会程大力,而是悄声问黎苗,“姑娘,这话你是听谁说的?你不会信了吧?”   她对给程大力出主意让他改邪归正的黎苗很有好感,生怕她叫人骗了,“这房子现在国家用着呢,那就是国家的房,哪会再还给资本家?不可能的。”   黎苗不想和程奶奶解释什么“国家代管”,“我这个消息很可靠的,只是这价钱听着跟开玩笑一样,”但谁也跟钱没仇,逯家有机会把房拿回来,肯定不会不要的,“奶奶你们以后见天儿都在这儿呢,帮我留意着些。”这么好的房子要出手,肯定有人动心,虽然价钱赶客的很,但只要逯家有心卖,降价是早晚的事。   程奶奶见她说的笃定,心里虽有怀疑,却也不和黎苗再争这个了,她希望他们帮她留意一二,反正她每天都在这儿,帮着看看就看看呗,也不费啥事,“成,我给你应着心,要真有这事,就叫大力去和你说一声。”   黎苗谢了程奶奶就要离开,程大力却道,“要不我替你去问问戴哥?”他这些天和戴昌存相处的蛮好的,这和内部人员打听,消息真假可不就一问而知了?   黎苗想想也是,“那行,你也别特意去问,当闲话问问就行,”黎苗不想把这件事搞的那么郑重,逯家卖房肯定这边是托了人的,她不能让人觉得她对这处房子很中意。   程大力点头,“放心吧,我知道事该怎么办,嗯,”他寻思了一下,“后天吧,后天中午十二点我去你们学校门口等你,给你回信儿。”   程大力这是帮她办事,黎苗不想让他再多跑腿儿,“后天我下午过来找你算了,反正你就不在程奶奶也在,比你大老远特意找我强。”   “那也成,”程大力不像程奶奶,他是很相信黎苗的消息的,所以下定决心要帮着黎苗把事情给打听清楚了,一个能拎着那么一包钱进银行的人,肯定是个大本事的,他得把这条大腿抱牢了。   ……   黎苗路过国营饭店的时候买了半斤牛肉和几个烧饼,一进门就发现杨葆姗已经到家了,“奶奶您今天这么早?”   杨葆姗放下手里的报纸,“粥我已经熬上了,你买的什么?”   “牛肉还有烧饼,咱们今天自己做牛肉盒吃,”黎苗把东西放进厨房,“这到首都最大的好处就是想吃什么有什么,不像在宝山,就算是手里有钱,好多东西别说吃了,见都见不着。”   杨葆姗笑着点头,“那也得手里有钱才成,不然你在首都还不如在乡下呢,这里开门七件事,样样都要钱啊。”   黎苗洗了手出来,“没事,我有钱啊!”   “瞧着口气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多少呢,”杨葆姗被黎苗这没出息的样子逗的一笑,“你去见张大娘了?张潜已经走了?”   黎苗笑容渐淡,“嗯,他那天过来和我说了之后,隔天就出发了,听说是先回原部队,然后再调到赵爷爷所在的集团军。”   “难过了?”杨葆姗走到黎苗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大道理我就不和你说了,有空的时候多写信给他。”   黎苗点点头,“我知道的,我这几天在图书馆查了那边的情况,又找顾爷爷和张大娘问了,这仗不难打的。”   再轻松的战争都会有伤亡,但杨葆姗却不能和黎苗说这些,“是,我可是负责宣传口的,那边的消息知道的也快,放心吧,有信儿我会立马告诉你的。”   ……   黎苗没想到黎华强居然也写了请战书,话本子里好像没有这回事,黎华强应该是在结婚后就转业回到临平,这次怎么就主动请缨上战场了呢?   她立马给黎华强打了电话,结果一如她所料,黎华强的请战书上级已经批了,“你真的想去?”   黎华强轻轻嗯了一声,“除了给你,我还给家里也写信了,苗苗,我是军人,现在国家正用我们的时候,哥不能往后缩啊!”   黎苗没办法问你前世怎么没去?她只能委婉的试探,“我以为你马上要结婚了,会慎重考虑的,毕竟你这一走,你们的婚期就得往后推了。”   因为他没和周敏商量就写了请战书的事,周敏已经和他很生了一场气了,黎华强在电话里也不好说的太直白,“苗苗,张潜呢,是不是也写了请战书了?”   “嗯,他不是海军嘛,为了这个,特意换了军种,也就是他了,别人还做不到呢,”黎苗没好气道。   黎华强想的却不是这个,“张潜那样的战斗英雄都要去,我肯定也不能落于人后了,苗苗你替我回家好好和家里说,别让他们担心,不会有啥事的,等哥也拿枚军功章回来!我也和你嫂子说了,等我立了战功,回来风风光光的娶她。”   在黎华强看来,他娶周敏已经是高攀了,而张潜家的门第更好,如果他和妹妹再不努力,以后在对象家里也挺不直腰,“你也不要为张潜担心,好好学你的习,他也不是新兵了,自己心里有数的。”   黎苗已经听懂了黎华强的意思,只是她和周敏又不一样了,她才大二,而周敏和黎华强可是过了年就要结婚了,估计新婚用品都开始准备了,这边他突然说要上战场,“哥你可千万要和周敏姐解释清楚,别让她心里存着疙瘩,还要担心着你,这样会伤感情的。”   因为周扬的缘故,黎苗对周家的的印象并不是太好,可周敏人还是很好的,黎苗不愿意黎华强因为上战场的事和周敏闹意见。   想到周敏通红的泪眼,黎华强也是满心歉疚,“你放心吧,你嫂子很支持我的。”   黎华强都这么说了,黎苗也不再劝,“周扬回去之后是不是骂我啦?”   黎华强没想到妹妹这么直接,尴尬的笑了一声,“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叫家里宠坏了,你嫂子还说要给你写信替他道歉呢,”若不是和自己生气,周敏兴许信都寄出去了,“小刘同志和我说了,唉,周扬那人……”   听黎华强没责怪自己的意思黎苗放心了,“你明白就行了,哥你将来转业的事我觉得还得考虑考虑,留在皖省的好处显而易见,但现在看看,也不是没有坏处的,这亲戚多是有个帮扶,但同时掣肘也多,脑子清楚识大体也就罢了,要是弄几个不懂事的,那就真成了拖累了。”   黎华强这一年去周家也感觉到了,周家人对自己的态度比以前更热情了,但和以前单纯的觉得自己会是个有出息的,可以把女儿放心托付不同,周家人似乎也把他看成了一条路,周父和他的谈话,也从好好工作,更多的变成了对首都的关注,还有对妹妹有意无意的打听。   黎华强要真的傻,就不会从一个农家子走到这一步了,但他更清楚妹妹的性子,知道周家人打的算盘在妹妹这里是绝计走不通的,只怕是自己,妹妹也不会为他向赵家人开口的,“你的意思我明白了,等我回来,会重新考虑一下转业的问题的。”   黎华强现在不想去细研究这些,如果他能凯旋,将来转业到地方,不论是单位还是职务都会上一个台阶,这里面可斟酌的地方就多了,当然,如果他牺牲了,那什么都不用再想了。   黎苗对这些隐形的裙带关系看的可比黎华强透的多,只要她和张潜在一起,作为她哥哥的黎华强,那身上都会有一层看不见的光环,不用赵旗特意打招呼,在黎华强的问题上,下面的人就会有意无意的有所倾向。这种倾向对黎苗来说已经足够了,只要黎华强自己争气,以后的仕途就会顺风顺水。   挂了电话,黎苗又给往范新巧单位打了个电话,李晓辉倒是想在家里装一部电话,奈何级别不够,有钱人家邮局不会给他开线路,而且他真的装了,也没地方打。   听到电话那边的声音,范新巧很高兴,先问黎苗什么时候放寒假,到时候她让李晓辉过去接她。   “嫂子,我晓辉哥全好了吧?没落下什么毛病吧?”   “没有,你哥壮的跟头牛一样,现在活蹦乱跳的,这不正跟我闹呢,还要去车队上班儿,”提起李晓辉要回去上班的事范新巧就是一阵头疼,她是让李晓辉吓怕了,可李晓辉却根本不长记性,“苗苗,要不你劝劝他,现在家里的钱足够花了,我只想他平平安安的。”   李晓辉也给黎苗写信了,说现在正是好时候,他不能看着票子在他眼前飘不去捡,这样非怄死他不可。   “嫂子,我哥就是个闲不住的,他那个工程队弄的怎么样了?是不是不顺啊,”不然也不会想着再去南边了。   范新巧叹了口气,“这不是没啥活干嘛,我老说他是掉钱眼儿里了,嫌工程队苦,赚的少,没意思呢。”   说到这儿范新巧压低声音,“他去临平的时候见了那个姓肖的丫头,不知道怎么的就听了那丫头的撺掇,说是不开车去拉货了,要走火车托运,这不是开玩笑嘛,那得一次进多少货啊,赔了可怎么办?”   范新巧听着就不靠谱,他们汽车队一次出去七八辆车,捎自己的私货能有个半车就不错了,回来也不愁销路。而肖开艳给李晓辉出的主意,说一次弄一车皮的货贩过来,且不说这本钱够不够,就是货回来之后怎么销都是愁人的事。   李晓辉竟然听了肖开艳的?黎苗有些挠头,肖开艳敢这么说,肯定是知道这么干能挣到钱,而对于没钱没路子的她来说,依附在李晓辉身边,也是很能喝上一口汤的,但这事也确如范新巧所说的那样,“我听说弄车皮也得人家批条子,还有货源,我哥能拿下那么多吗?”   销路黎苗并不担心,一个南省还吃不下一车皮的货?“这事他怎么没和我提啊?”   “他昨天才和我说的,唉,我没同意,这不,刚巧你打电话过来,我就忍不住了,要不明天我叫你哥给你打电话,你仔细问问他?”范新巧知道黎苗对李晓辉的影响力,干脆请她出山。   黎苗是想和苗兰花通电话的,“那行,你下班了让我哥往我家跑一趟吧,明天我和我妈说完了,就和我哥商量一下这个事。”   见黎苗同意了,范新巧就放心了,“那成,我回去就让你哥去把婶子接过来。”   ……   苗兰花对于黎华强要去南边打仗的事虽然担心,但因为不是第一回 了,表现的还算淡定,只是想到他们的婚期要往后推,这让苗兰花觉得挺对不住周家的,“我们收到你哥的信,你爸就给亲家写信了赔礼了,这事是华强没办好,咱得跟亲家道个歉。”   但听说张潜也要去,苗兰花就有些坐不住了,“苗,张潜真去了?他家也同意?”张潜可是老赵家的独苗了,苗兰花一直没想明白张潜已经认祖归宗了,咋还一直姓张,但她不好拿这事问张大娘,便一直憋在肚子里,可现在他又要跟着他爷打仗去,“这上阵父子兵是没错,但赵首长也太拼了吧,要是,呸呸呸,”坏事她是想都不能想的,“你也没拦着?”   黎苗隔着电话宽慰苗兰花,“就是因为他是赵爷爷的孙子,这个时候才应该冲到最前头,妈你放心吧,张潜可不是一般的兵,他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到底还是别人家的孩子,虽然不放心,但黎苗都这么说了,苗兰花也只能应着,“但愿吧,反正你是咱家最聪明的,你说没事我就信你。”   又问了黎进忠和大妞的情况,知道他们都好,又听说县里开始修路了,黎苗又嘱咐了苗苗兰花几句,才让她把电话给了李晓辉。   “苗苗你放心吧,这秋收完了再把麦种上,就没啥事了,县里的意思要趁着上冻前就开始动工,”黎苗果然没说错,这路一修上,离建疗养院就不远了,“等开了工,我帮婶子把摊子给支上。”   这事黎苗一点儿也不担心,黎进忠虽无大智慧,但小聪明尽够用了,如果苗兰花要摆摊,有他帮着筹划就足够了,“哥你别和我扯这些,你知道我是想问你啥呢。”   “嘿嘿,”李晓辉看了一眼正和苗兰花说话的范新巧,“你嫂子那人心里就存不住个事,我也就那么一说,都没开始准备呢。”   “但肖开艳给你出的主意你听进去了,”黎苗打断李晓辉,“你们俩怎么凑到一起去了?”肖开艳前科累累,黎苗对她有着本能的提防,“她是啥样的人你没经过也听过吧?” 第165章 v章   李晓辉没想到黎苗没对他的计划发表意见,而是揪着肖开艳的问题不放,他忙觑了一眼不远处的范新巧,“咳,你别瞎想,她是啥人跟咱们没关系,不过那女人做生意确实挺有想法的,胆子也大的很,心眼儿也够,我觉得她的主意挺好。”   肖开艳在临平大部分都是从李晓辉他们那里拿货,李晓辉发现她吃得了苦弯得下腰,卖东西很有一套,在如何赚钱上也很有自己的想法,一来二去的,遇到了两人也很能说上几句。   李晓辉清楚肖开艳找上他谈计划,是因为肖开艳本身空有想法,而人脉和财力都支持不了她的主意,“她和我说了,要是愿意合作,她的这个主意占一成股,然后再拿出五千块钱当本金。”   听李晓辉这么说,黎苗就知道他是真的有考虑这件事,“你呢?且不说一车皮货你在南省筹不筹得到,就算是能,得多少本钱?还有,车皮呢?你能弄得到批条?”   听到黎苗并不赞成他的计划,李晓辉不知道下面的话要怎么说,他其实是想让黎苗帮着想办法弄批条的,以赵旗的身份,弄个批条都不用他发话,“我在粤省也认识几个人,还有以前在你们村下乡的那个常英,她家在粤省也有些关系。”   怕黎苗误会,李晓辉忙道,“你别多想,其实常英也知道我来回倒腾东西,还帮过我好几回,我都按规矩给她抽成了,她也都收下了。”如果这次她能帮上忙,该花多少钱李晓辉也不会吝啬的。   看来是铁了心了,黎苗道,“那你的工程队不准备弄了?”   李晓辉不觉得这两件事有冲突,宝山都开始修路了,建疗养院这事应该是没跑了,“这不还没开始的嘛,我先贩货赚上一笔,这本钱足了,将来才好做别的。”相较于盖房子,李晓辉更喜欢这种南来北往的贩货,盖房子要操心的事要管理的人太多了,他不想下这种水磨功夫。   肖开艳还和他说了,照现在的形势,到了明年政策就会越来越好,他可以在临平开一间大型的商店,里面专门卖从南边过来的货物,店一定要大,货要全,里面的售货员态度一定要好,这样的话,现在的百货楼国营商店肯定会被挤的没生意可做的。   李晓辉觉得肖开艳挺敢想的,他准备等等看,如果真的政策宽松到可以和国营商店叫板的地步了,那他就开了大商店,有个门面可比他这么着到处散货要直接的多,而且价钱也可以要上去。   “那你试试吧,”黎苗没再反对,她和李晓辉还有肖开艳不同,她对金钱没那么执着,但肖开艳是重生的,前世吃尽了没钱的苦,而李晓辉是天生的商人,逐利是他的本能,“我只提醒你一次,肖开艳不是个好相与的,你们想一起做生意我不干涉,但如果因为她你伤害到嫂子和红梅,那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哥哥了。”   肖开艳的为人话本子里已经定了性了,黎苗怕她发现顾明阳没救了,又把心思放在李晓辉身上,毕竟李晓辉可以说是这年头最有钱的那一批人了。   李晓辉有些啼笑皆非,他是知道肖开艳顾明阳和黎苗之前的恩怨的,“哎呀苗苗你说啥呢,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纯粹是觉得她这个主意不错,其实踢开她咱自己干也行,但这不是有些不地道嘛,那女人现在能量也挺大的,将来要是货回来了,临平这一块的分销她要包了呢。”   说到这儿李晓辉也不再犹豫了,直接把自己的打算全盘拖出,“还有个事,嗐,原来想着这事跑的差不多了再和你说的,”他知道黎苗对这件事不怎么看好,但他太想做笔大生意了,“你不是手里有笔钱嘛,能不能还像之前那样,咱们合伙做这个生意?”   因为受伤的缘故,李晓辉已经从之前和李队长的合伙生意里退股出来的,反正这生意他们也都做熟了,没有李晓辉在,汽车队另几个人也都能拿下来,至于李晓辉,除了之前的分红,当初投进去的一万也如数拿了回来。现在除了给黎苗,加上家里原有的存款,他手里有近四万块钱。   但这钱用来包下整节车皮,那是远远不够的。   李晓辉觉得他最少得准备十万块钱,才敢做这笔生意。   黎苗大概能算得出李晓辉手里的钱,她叹了口气,人都想追求更好的生活,李晓辉这也不算走了歪路,但肖开艳始终是黎苗的心病,“你要用钱我同意借给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李晓辉没想到黎苗说的是“借”,他的心猛的跳了几下,“苗苗,不管什么生意,都是咱们兄妹的。”   “你先听我说,”黎苗道,“正如你说的那样,这次的主意是肖开艳帮你出的,你不能把她踢开,但只这一次,如果你想和她继续合作用她的主意的话,以后有什么事就别再和我商量了。”   李晓辉无奈的搓了把脸,他觉得黎苗完全没必要把肖开艳放在眼里,黎苗是什么人?首大的高材生,人又聪明又漂亮,还有个万里挑一的好对象,肖开艳算什么?当然,一个农家女能在临平站稳脚跟确实挺有本能的,但她那点儿本事和黎苗能比吗?   “苗苗,肖开艳确实浑身的心眼,但她一个女人也不容易,你理她呢?”李晓辉咂咂嘴,但还是做出了选择,“成,就按你说的,就这一次,我也会和肖开艳说清楚的,带她这么一次,以后她想干啥都是她自己的事,我再不会和她合作。但我也有个条件。”   见黎苗在电话那边不说话,李晓辉道,“这次要是赚了,咱们还像之前那样分账,要是赔了,哥将来一定把你的钱还上。”   “行,就这着吧,”黎苗算着首都这边的宅子没几个月也搞不定,她的钱存在银行也没别的用处,李晓辉心走到这儿了,如果她不借的话,他要么想别的办法,没准儿就走了歪路了,要么就是因为事情做不成而耿耿于怀,“我改天把钱给你汇过去。”李晓辉如果真赔了,黎苗也不会放在心上,就当当年她顺手牵的羊又被别人牵走了。   ……   黎苗挂了电话,杨葆姗已经把饭做好了,她担忧的看着黎苗,“是不是那边有什么事?”   黎苗从来不瞒杨葆姗的,在牛棚的几位老教授里,杨葆姗是世情最通达的那一个了,黎苗很愿意听她的意见。   杨葆姗没想到李晓辉这次心这么大,“想弄整整一车皮?他真是太想当然了,”杨葆姗放下筷子,“就当他能拿到批条,可是货呢?现在各个厂子都是上头给发生产计划的,每批货都要有来处有去处,就算是南边那些厂家脑子活络,私底下会多生产一些,但筹一车皮的货,他以为他是全国供销总社呢?”   好吧,他们都太想当然了,黎苗道,“那你的意思,这事不靠谱?”   姜雅逊则给黎苗算另一个账,“一车皮的载重是三十五吨左右,他想贩什么,有计划了没?总不能锅碗瓢盆什么都装吧?得有个重点。”   黎苗不说话了,她不懂这个,所以也没问李晓辉,成车皮贩货,肯定不能是手表化妆品纱巾衣服这些了,黎苗突然发现这里头门道还是很多的,但她也不打算提醒李晓辉了,相信他很快会发现这一点的。   ……   肖开艳没想到现见到李晓辉,他会和自己说这个,她惊讶的睁大眼睛,“晓辉哥,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李晓辉出事的消息肖开艳是很久之后才听说的,有了李晓辉的车队,她只从李晓辉那里拿货就可以赚不少,还省去了自己去粤省背货的辛苦,所以她一直很注意和李晓辉,包括他们车队里的人打好关系。那些鲁直的汉子们也很好哄的,知道她的艰难,也愿意帮她,每次她去拿货,都会有意无意的把最好的给她,要是进了什么新鲜物事,也会留给她一份儿,甚至还会让她先赊一部分卖着试试。   只是又进了两次货她都没见到李晓辉,一问之下,才知道李晓辉和队里人拆伙了,这让肖开艳大吃一惊,在她看来,汽车队这些人能有今天,全是李晓辉的缘故,而且这里头的生意有多赚钱她也是清楚的,李晓辉居然会撒手?   因为黎苗的原因,肖开艳一直都在悄悄的关注观察李晓辉,她觉得李晓辉将来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现在他不做倒卖生意了,那肯定是有更赚钱的事情等着他。   细打听之下,原来李晓辉在家居然开始弄工程队了。   肖开艳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现在是包工头,以后就会是建筑商,然后拿地盖房做房地产生意,前世那些大佬们可不都是这么发家的?就是顾明阳,在最初靠着五道沟后山的矿藏发家之后,也成立了自己的地产公司。   但肖开艳虽然眼热,却心里清楚不论是后山那个矿,还是以后的房地产,凭她现在的能力,都是没办法伸手的,除非她在国家没有取消福利分房制度之前就攒足了资本。   所以肖开艳就把目光锁定在李晓辉身上,李晓辉的本事她是见识到了,而且李晓辉背后还有黎苗,她打算抱紧这条大粗腿,跟在他身边喝点汤,反正现在像她这么有眼光有胆量的人不多,她知道的那些后世的事情,她也愿意和李晓辉分享,条件就是她得掺上一脚,分一杯羹。   可她没想到她的计划才刚刚实施,又被黎苗给搅了。李晓辉的生意黎苗也是有份的,难道只许她吃肉,自己就不能跟着喝点儿汤?黎苗也太独了。   “晓辉哥,我真的很想做点事,要不是这样,我不要一成了,半成也行,”她低头蹙眉,“你也知道一个女人想做点事业有多难,尤其是我这样没结婚的姑娘,但我又不甘心像别人那样找个人嫁了靠男人养活。”   这个世道已婚女人想做事反而要比她这种大姑娘要容易一些,但肖开艳又不想因为这个原因随便找个人嫁了,她现在的情况,被劳改过又退过婚,还没有正式工作,她看得上的根本不会看上她,而看上她的,她才不去受那个委屈呢!   她只想趁着这个好机会积攒足够的家底,等她手里有钱了,再找好男人也就是一件简单的事了。   可黎苗居然连这样的机会都不肯给她。肖开艳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我连地方都看好了,想在市直中学旁边租个小门脸,开个小卖部,稳稳当当的做生意。”   “嗐,你别这么激动啊,这次的事是你提出来的,就按你之前说的,你出五千块,给你一成的股,”李晓辉不觉得这钱给少了,主意是肖开艳的,但之后的各种关系和手续还得是他来跑,而且再好的主意没有十拿九稳的,如果赔了的话,肖开艳也只赔进去五千,而他和黎苗就是贴进去全部身家了,“这次事情要是成了,你就算是开两个小卖部本钱也够了,不过我后头还是要把建筑队给带起来的,不会把心思放在这上头。”   肖开艳目光微闪,“那能不能这样,这次让我跟着你学习一下?”李晓辉的人脉是肖开艳最羡慕的,如果她跟着李晓辉把这趟生意走下来,最好是和李晓辉认识的那些人搭上关系,那以后她想做什么生意,也就有关系了,“晓辉哥你放心,我能吃苦也能忍气的,和你一起去的话,你和人谈的时候,我也可以在一旁敲敲边鼓。”   见李晓辉沉吟不语,肖开艳抹了把落下来的眼泪,“我知道黎苗很不喜欢我,之前的事全都怪我,你放心吧,就这一次,以后我做什么事都会靠自己的,绝不再麻烦你了。”   肖开艳都说到这儿了,李晓辉也不好再拒绝,在他看来,黎顾肖三个人的关系里,最该负责的就是顾明阳了,肖开艳也是叫顾明阳那个软蛋给骗了,“那行吧,我准备先去粤省一趟,等回来了咱们再商量后头的事。”   都答应了这粤省她肯定也得跟着去啊,她得把李晓辉在粤省的关系也摸一遍才行。 第166章 v章   —百六十六、   李晓辉没想到肖开艳想要跟着他去粤省,他迟疑道,“这个不怎么方便啊,”孤男寡女的,虽然他对肖开艳没啥想法,但落在别人眼里,对他们两个都不好。   肖开艳立马道,“没啥不方便的,晓辉哥,虽然咱们的关系不能跟和你黎苗比,但我和黎苗是一个村长大的,你暂时把我当妹子就行了,咱们出去了就兄妹相称,人家就不会多想了,”她知道李晓辉对黎苗是惟命是从的,“你放心吧,等回来之后,我绝不会再来麻烦你了,反正你也是要带人盖房的,那个我又不懂也没有兴趣。”   不过肖开艳的脑子又飞远了,以后农村开砖厂的可也赚钱的很,但她不会把这个告诉李晓辉,她要是本钱够的话,可以自己弄个砖厂。   肖开艳都这么说了,李晓辉也不好再拒绝,“那成吧,只是这—趟时间会长一些,这和小打小闹不—样,好多事都得重新了解,你临平这边的生意怕得放下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肖开艳自问已经走到大部分人前头了,也不差这点儿时间,何况她走好了这—步,将来得到的会更多,“瞧哥你说的,我那也叫生意?”为了不让李晓辉有变卦的机会,肖开艳转身走到门边,从怀里摸出个手绢包,里面是一张存单,“走吧,哥你陪我去把钱取出来。”   见李晓辉—脸惊讶,肖开艳灿然一笑,—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不过咱们可要亲兄弟明算账,你得和我写个合同,写清楚我投的钱数和占的股份,当然,咱们出去的花销也要算到投入里去的。”   李晓辉觉得除了黎苗之外,肖开艳是他见过的第二个胆子大头脑清楚的女人了,和这样的人打交道确实省心,“你先别急,这事能不能成得到了那边咱们仔细了解过才知道,这样吧,出去的钱我先垫出来,不管成不成,等回来之后你把另一半给我就行了。”   肖开艳不觉得会有问题,尤其是黎苗也同意的情况下,她是活过—世的人了,太知道批条的重要性了,而李晓辉背靠黎苗,想拿个批条可以说是易如反掌。而她,只需要跟在李晓辉后头多看多听多学,最好能在这—趟里找到能抓到手里的有用的关系,就是圆满了。   而且她也很看好李晓辉这个人,虽然有黎苗挡在中间,生生把她和李晓辉以后合作的可能给消灭了。但肖开艳并不气馁,她甚至希望这次远行的时间越久越好,这—趟只他们两个,而且还是朝夕相处,她要抓住这个宝贵的机会,把两人的关系砸瓷实了,虽然她和李晓辉说绝不会再麻烦他了。   但人生这么长,谁敢保证以后的事?只要她给李晓辉留下的印象足够好,等以后她再需要帮助的时候,肖开艳不信李晓辉真会袖手旁观。   ……   张大娘的速度很快,没几天就打听到了逯家的人的情况和联系方法,她没啥海外关系,也不想贸然的和逯家人联系。而是找了侨联的领导马主任说明了来意,“—处宅子张嘴就要八万,我想可能是逯家那边不太了解国内的情况,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和那边联系一下,看看这价钱能不能往下落一落。”   侨联主任姓马,逯家的宅子是国家开始落实政策之后返还的第一批产业,他自然是知道的,也知道逯家人不准备回国,而是把卖房的事托给了他们侨联。   他是一把手,这事具体的处理情况他没过问,更不知道逯家人开价八万,“八万?不会吧?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如果真有这么回事,下头应该会和他汇报一声的。   这数字也太夸张了,马主任走出办公室把自己的秘书叫到身边,让他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等秘书回来的时候,张大娘道,“我—直帮我侄女留心着找个落脚地儿,这不听说有宅子卖,就赶紧去问了,没想到那边可能是不了解咱们这边的清楚,要真的要这个价儿,怕是满首都没谁买得起。”   马主任知道像张大娘这样的,平反之后国家是把十年的工资都给返还了的,手里应该有—笔数目不小的存款,但八万是绝对不会有的,“嗯,应该就是你想的清楚,不了解咱们这的物价,还以为咱们是港城和米国呢。”   没多久秘书就回来了,但他没直接进屋,而是把马主任给请了出去,“主任,人家那边根本没报价,这事儿主要是……”   没报价?马主任的脸阴了下来,有人居然敢在这里头耍滑头?“到底怎么回事?”   等秘书解释完前因后果,马主任的眉毛都拧在一起了,“他倒挺会做人情的,哼!”这种严重违反规定的事都敢干,真是把国家干部的操守都给扔了,“行了,你忙吧,我会和老宁谈—下的。”   “张大姐,这事叫他们弄拧吧了,咱们的人没和那边沟通清楚,我已经让人和逯家那边仔细说明情况了,过两天那边会有新的价钱出来,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家丑不能外扬,马主任也不想把他们侨联的事和张大娘细说,只保证有了新价钱第—时间通知张大娘。   张大娘看到马主任的脸色就知道这里头有猫腻,她也不再追问,笑着和马主任握了手,“你们能联系到逯家人最好了,其实我这这也打听到了逯家那边的电话,但你也知道,咱们都是国家干部,—切都要按着国家的规章制度办事,我便找您来了。”   其实卖房真不算公事,逯家作为解放前的大资本家,留在国内的厂子和别墅洋房也都收归国有了,这—处则是因为当初是在逯家—位老姨太名下的,地方也不大,便留给了没走的逯家人,后来那人去世了,房子就由国家代管了。现在老姨太那一房的子孙出来继承产业,国家自然不会因为一处宅子为难他们。而侨联便自觉的把这件事给接了过来。   ……   张大娘—走,马主任就把宁副主任给请了过来,大概说了张大娘今天来的目的,“老宁,咱们是受人所托,卖给谁卖多少那是由逯家人决定的,你搞这些传出去,我怎么和外头交代?”   关键是他连个信儿都没听说,这也太不把他这个侨联主任放在眼里了。   宁副主任没想到这么—件小事竟然叫人发现了,他尴尬的笑了笑,“原不是什么大事,我也不知道逯家那处房子要卖的事怎么就传出去了,我亲家也是帮着来问问,我想着卖给谁不是卖啊,严老在下头那边多年,回来之后也不肯为自己向组织提任何要求,现在他儿子—家还租在一个大杂院儿里头呢。”   严老在运动的时候被下放到地方上当了个副书记,等平反回首都,年纪也大了,他的儿子严文涛—家子也跟着回来了,宁副主任也不知道严文涛怎么知道逯家房子的,但人家托到宁副主任亲家那里,宁副主任就不好不给这个面子。   至于放出“八万”这个消息,也是想把竞争对象给吓退了,等那房子—直无人问津,他们就好和逯家那边压价了,“那宅子没个三两万块可拿不下来,严家—大家子呢,哪能拿出来?”   马主任都不知道该说宁副主任什么好了,他这是在慷他人之慨,拿别人的利益来给自己谋人情,“我已经叫人和逯家联系了,你和严家那边商量一下,看看他们能拿出多少钱来,咱们是干的就是联络海外华侨的工作,要是叫那边知道咱们是这么办事的,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   宁副主任可不这么想,他们不说,那些人怎么知道?而且那些资本家凭什么人都跑了,还能再从国内捞—笔钱?而且马主任说的好听,还不是因为赵老家的人找到了他头上?严老虽然也是老干部,但他回首都就直接退休了,和—直担任领导职务的赵老根本没得比,“那成,既然你是这个意思,那咱们侨联也不瞒着了,把消息放出去,价高者得。”   既然他落不着好,马主任也休想借这个机会巴结赵家人!   ……   黎苗没想到她没托顾为民,顾为民反而先找上她了,“顾爷爷,你怎么知道我想买柳树胡同房子的?”   顾为民失笑,“现在大柳树逯家的宅子要卖的事,好多人都知道了,我还接了在港城逯家人的电话了呢。”   “他家跑港城了?”黎苗眨着眼睛。   “嗯,”顾为民简单把大柳树胡同宅子的情况和黎苗说了—遍,“若是以前,那宅子逯家人根本不会放在眼里,说的直白一点,逯家大管家都住着小洋房呢。和我联系的那一支就是这位老姨太留下的血脉,逯家大部分人去了米国,他们这—房不得宠,就被扔在了港城,后来也过的不如意,不知道怎么的就听说了这房子还在他们逯家名下。”   “那您知道他们要八万的事了吗?”   顾为民叹了口气,“这价钱估计是有人在里头捣了鬼,那边和我说他们也是才接了电话,问他们想开价多少,”顾为民压低声音,“其实这些年也有人偷偷跑到那边去的,所以国内的情况逯家人也知道—些,说能卖个三万块就行。但他们也顾虑着怕要的高了国家又不肯把房子给他们了,所以根本没敢说价钱,就等着这边发话呢。”   这才对嘛,黎苗—直没想通的就是一个逃到外头的资本家,怎么敢狮子大开口的?果然是有人会在这里耍滑头,“爷爷答应了吗?”   顾为民摇头,“三万也不是小数了,”大柳树胡同地段又好,如果不是他现在住的小楼就是自己的产业,他对那宅子都动心了,“我把你是我孙女的事和那边说了—声,也说了这价钱还是有些高,当然,我也告诉了他们,看中这宅子的不止你—个,不过大家对这个数字应该都会有所顾虑。”   顾为民君子了—辈子,自然不会为了钱去骗人,“苗苗,你要是钱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你先拿去用,你想买处宅子的想法是对的,”以他的经验来看,就算是黎苗将来留在首都工作,单位能给年青人分—个单间就很不错了,像杨葆姗那样的单元楼,恐怕也得到黎苗过了三十岁。   “我有钱的,”黎苗凝眉,好东西自然人人喜欢,但那个放出“八万”消息的人就太缺德了,“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想出这么损的招儿,我就怕这中间再出什么差池。”   顾为民也想到了,“我和那边说了,如果他们有了更合适的买家,也请先和我说一声,咱们最得当个明白鬼,还有,”他轻敲书桌,“知道逯家卖房子的人应该不多,这八万块是谁对外说的,逯家人没和我说,但逯家卖房子的事,肯定是侨联那边,还有清查办这两个地方漏出去的风声,要不我让你顾阿姨帮你打听打听。”   顾蔚—个医生打听消息还真不会比张大娘强,“不用了,我问问张大娘吧,张潜走的时候把这件事托给她了,而且张大娘人头也熟—些,”张大娘可比顾蔚在人情世故上通达多了。   顾为民点头,“好吧,让张同志能你打听也行,要是有什么困难,你来找我也行,打电话也行,用钱的话只管来拿,”他—指书柜里—排新书,“爷爷把过去的—些文章给重新整理了—下,拿去出版了,刚得了—笔稿费呢。”   见顾为民提起自己的著作难掩得色,黎苗已经捧场的走到书柜边抽出一本,“爷爷你好厉害,著书立说可是读书人毕生的追求。”   这话说到顾为民心里去了,他呵呵笑道,“我也是想趁着自己还坐得住看得见,把自己知道的那点儿东西留下来,唉,经济学在华国,还是门崭新的学科呢。”等他从顾问组退下来,顾为民还想继续回学校教书去。 第167章 v章   常伟宁没想到他就帮严家这么一件事,还给办砸了!   得了消息他就到清查办来了,等戴昌存的同屋一出去,他就两手叉腰,“是不是你把我的事说出去的?”   他也是服了戴昌存了,真是个妥妥的小人,就见不得人好!“我能调走是我的本事,又没碍着你的事,你为什么就非要拆我的台呢?我不好对你有啥好处?”   戴昌存没想到一大清早常伟宁就闯进来了,他从床头摸出眼镜戴上,“这话什么意思?出什么事了?”   戴昌存是从地方上借调上来的,和几个同样是借调来的同志一起住在清查办办公室后面一排屋子里,之前常伟宁也在这儿住了几天,不过他调走之后,也搬到那边宿舍了。   常伟宁也不愿意他们的谈话被人听到,“走,咱们出去说。”   ……   两人出了清查办的门,常伟宁大声道,“之前程大力的奶奶去联防队闹,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是你和他说的,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把他弄走,对你有什么坏处?”   戴昌存不乐意了,“程大力那样的失足青年,好不容易有个正经营生,他卖个茶水窝头,不比游手好闲的强?好好的你搅和什么?我知道你是怕火车上的事叫人知道了,可那又不是啥好事,程大力不傻,会到处乱说?你惹了他,人家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报复你才怪呢。”   常伟宁和戴昌存不一样,火车上他把程大力领到卧铺车厢里的,在派出所里那些小青年一起指认的他,虽然人家派出所验过他的介绍信和调令之后,并没有深究,但那些供词都是有记录的,他可是想在办公厅好好求表现,最好能留在那里,当然害怕程大力胡说八道了。   “你少在这儿装好人了,那这次的事呢?我帮严老家里点儿小忙,又你插手?”戴昌存和严文涛关系不错,严老回首都之后,严文涛一家也跟着回首都了,还恢复了以前的工作。常伟宁能借调上来,也是严文涛给帮的忙。   所以听说了清查办的房子要还给逯家之后,戴昌存就立马把这消息告诉了严文涛,严家现在一大家子挤在国家给严老分的房子里,真的是转个身儿都难,如果能把这处宅子买下来,严文涛一家四口也算是解放了,甚至还可以再让弟妹跟过来一个大家一起住着,算是给家里减轻了负担。   常伟宁觉得这是与人方便的大好事,没想到却被戴昌存给搅和了,现在那边放出话来,说是因为想要的人多,所以就以两万五千块当什么基础价,让大家往上添,搞什么竞价,价高者得,这不是胡来吗?严家哪来那么多钱?   就是严老能拿出来,可严文涛兄妹四个,这房子买下来算谁的?   尤其是严文涛找人打听来的消息,说是有个姓张的,还是赵首长的儿媳妇亲自找到了侨联要马主任给个说法。赵首长是什么级别的人物?别说是他了,就是严老也够不着人家。   可这么好的宅子就这么拱手让人,严文涛实在是舍不得,他也托了父亲当年的老关系,想弄清楚赵家买宅子的决心,还有价钱,这才知道了,那宅子也不是赵家人要的,而是给赵家的一个小辈儿,姓黎的首大学生。   收到消息,严文涛和常伟宁好一阵儿唏嘘,感叹同人不同命,他们一大家子挤在一起,而人家大领导的拐弯亲戚,年纪轻轻就能买房子了。   可这话听到常伟宁耳里,却跟打了个雷一样,姓黎的首大学生根本不只黎苗一个,但他本能的觉得想买房的肯定是黎苗。他可是听戴昌存说过,黎苗之前就到清查办来过。她来干什么?肯定是看房子的。   那戴昌存肯定也在里头捣鬼了!黎苗能和赵首长攀上关系,戴昌存要是搭上赵家的关系,那不愁什么前程?   戴昌存都没听明白常伟宁在说什么,“我没听懂你的意思,是有人和我打听过清查办房子的事,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所以就随口敷衍过去了,”程奶奶倒是问过他一句,他没当回事,随口说了个不清楚就过去了。   他一个借调来的,等清查办的工作一结束,说不定就又回地方上去了,这段借调的经历,可以给他的履历添上闪光的一笔,对他以后往上升有很大的好处,所以戴昌存在清查办工作十分尽心,这些小道消息他并不热衷。   可惜常伟宁根本不信,“你少唬我了,我都打听了,说是一个姓黎的也想买呢,还是极有来头的,怎么?你不说什么看表现了?挺会攀关系的嘛,原来那个黎苗还是个有背景的,你把房子的事和她说了,她许诺你什么?留在首都?”   戴昌存无奈看着咄咄逼人的常伟宁,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罢罢罢,你爱信不信,我得赶紧洗洗上班儿呢,你也快走吧,小心迟到了。”   因为程大力的事,常伟宁心里就窝着火呢,现在戴昌存又是这么个态度,他气的一把揪住戴昌存的领子,“你还想走?你坏了我的事你知不知道?我知道你嫉妒我,但你敢害我,我饶不了你。”   戴昌存没想到常伟宁竟然要和他动手,他是斯文人,又生的瘦弱,此刻领口被常伟宁揪着竟是动弹不得,“诶诶诶你快放手,你想干什么?叫人看见了像什么话?我不是说了,这事我不知道,和我没关系!”   他是有些嫉妒常伟宁有本事把自己弄到办公厅,因为这点儿不忿之心,他告诉了程大力,治安联防队的事是常伟宁暗中指使的,但已经是他的最大极限了,这其中也还有为程大力祖孙打抱不平的意思。像常伟宁怀疑的什么“坏了他的好事”,戴昌存是绝没想过的。   可戴昌存却是不信他的话的,戴昌存的样子反而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是在做贼心虚,他狠狠的把戴昌存给摔到地上,“你还嘴硬,上次的事就算了,可这次是什么事?因为你,文涛眼看到手的房子没了,你赔得起吗?”   放出八万块吓退所有竞争对象的办法不是常伟宁想的,但常伟宁是绝对赞成的,可没想到这么一条妙计,居然就被人拆穿了!   戴昌存没防着常伟宁真会和他动手,直接就跌坐在了地上,他只觉得右手生动,举起来一看,原来是被路边的小石子给硌破了,“常伟宁你干什么?你放在这儿发疯,走,咱们见领导去~”   “戴哥!”程大力拎着两只大水桶过来,正看见地上的戴昌存,他忙把桶放下过来扶人,转头才看到气势汹汹的常伟宁,“哟,这是谁呀?”   想起前些天的事,程大力肚子的火气立马上来了,也不扶人了,一撸袖子就走到常伟宁面前,“想找事不是?看我不削死你!”   常伟宁不怕戴昌存,但他怕程大力啊,要是被这土匪打一顿,就算是之后程大力进了派出所,他也亏啊,“你少管我们的事,这是是他故意害我的,我也没打他,我就推了他一下。”   程大力上下打量着色厉内荏的常伟宁,冷笑一声,“他害你?开什么玩笑呢,戴哥可不像你,一肚子坏水儿……”   程奶奶老远就看到孙子又和人对上了,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跑了过来,“大力,你干什么?又发疯不是?”   等她看清楚程大力对上的是常伟宁,也不拦自己孙子了,“哎哟,这不是常领导吗,”程奶奶从兜里扯出一条手绢过去递给戴昌存,“我说小戴同志,你可不能这么好说话,这是啥地方,你可是国家干部,怎么能让人家么欺负?”   程奶奶眼珠一转,踮着小脚直着脖子冲清查办院子里大声喊,“皇城根儿下新鲜事哎,都有人敢跑到衙门前头打人了,这影响可太大啦~”   常伟宁没想到一个小脚儿老太太竟然来了这么一招,“你喊什么喊?是他害的我,我们这是私事!”   “啥私事公事的,打人就是不对的,人家小戴同志是多好的一位同志啊,”这会儿离上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已经有外地的过来反映问题的人过去排队了,程奶奶冲一个脸熟的人大声道,“这位大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对啊,有事说事,大家都是文明人,哪能动手呢?”   程奶奶适时的把戴昌存的手举起来,“看看,看看,都出血了,”她一拉戴昌存,“小戴同志你说,是不是你做了对不住他的事?”   来的早的几个人其实早就注意到戴昌存和常伟宁的争执了,只是他们是来办事的,都不愿意牵扯到这样的是非里去,万一影响到自己的落实政策呢?   现在程奶奶说话了,被她盯着的大哥知道躲不开,便小心翼翼地劝道,“就是,有什么事好好说,可不能动手儿,真自己解决不了,这不还有组织吗?”   戴昌存看着肿了半边的手掌,心里别提多生气了,这眼看就年底了,他正在努力求表现,为的就是年终的时候有个好评语记在档案里,可现在右手受伤,好多活都不能干了,对他的影响可不是一般的大,“常伟宁同志,是非曲直不是你说了算的,要不咱们把当事人都请过来,大家对质好了。”   程奶奶比程大力通人情世故,这些天在大柳树胡同摆小摊,时不时的就把自己腌的酱菜烤的花生给里头的人送上一些,已经和清查办的人都处熟了,也因着这个缘故,程大力也把戴昌存当成了自己人,“戴哥说的没错,咱们有理走遍天下,你划个道儿出来,咱们奉陪到底!”   “这是干什么呢?”清查办主任鲁毅并不住在这里,早上一进胡同就看到了挤在单位门们的人,“小戴这是怎么了?手受伤了?诶,小常也在?”   既然戴昌存敢对质,程奶奶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哎哟鲁主任您来了,咱们正准备找领导反映情况呢,”她拉着戴昌存的手递到鲁毅面前,“您看看,这都摔成什么样了?这可是拿笔杆子的手!”   “就是,鲁主任您是不知道,”程大力积极配合,比划着给鲁主任表演当时的情况,“我老远就看见姓常的就这么揪着戴哥的脖领子,我还没喊出来呢,他就一把把戴哥给摔地上了!”   “对了,我远远听着,他好像说戴哥害了他,领导,我可以证明,戴哥可是个好人,是个好干部!”   鲁主任看了一眼戴昌存还沁着血的手,又看了一眼眼神闪躲的常伟宁,“这样吧,有什么事咱们进去说,小戴的伤嘛,你先到医务所里处理一下,伤倒不重,就是怕发炎。”   听鲁主任要让他进去,常伟宁下意识的往后退,虽然这事他占理,但房子的事却是不能拿到明面儿上说的,尤其是鲁毅别看只是个清查办主任,但他负责的是全国动乱之后遗留问题的纠错平反,是直接向中央负责的。而且鲁毅虽然没有像赵旗那样被下放,但他却和赵旗一样,是南征北战的国家功臣。   严家和赵家争房子,都不用想,也知道鲁毅会站在哪一边。   “那个,鲁主任,其实没啥大事,我也冲动了,”常伟宁一脸真诚的走到戴昌存面前,“昌存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这脑子一热,就,嗐,我也是气狠了,算了,这事咱们就算了。”   戴昌存不爱惹事不代表他傻,何况被人找上门的是他,挨打的也是他,怎么说“算了”的还是打他的人?   而且今天的事如果不说清楚,他就真成了常伟宁嘴里那个出卖了严家的人了,他和常伟宁是一个省的,但却不是一个市,但在火车上常伟宁就和他说了严老这个人。虽然严老已经退下来的,但那也是他一个借调来的小干事得罪不起的人物。   “不行,咱们今天得把事说清楚了,不然外人还以为我真的干了啥该打的事呢!” 第168章 v章   戴昌存态度一强硬,常伟宁的气焰反而下去了,“算了算了,不是啥大事,我也是太生气了,才想来和你说道说道。”   程奶奶人老成精,常伟宁害他们的事她可没忘呢,“我说这位同志,你上来就扯人衣领子打人,这叫‘说道说道’?咱们满首都打听打听,有这么着和人说理的人吗?”   鲁毅看一眼手表,这马上要上班了,路人都围在清查办门口不像话,“行了,在这儿闹影响不好,小戴你赶紧去处理伤口,小常你跟我进来。”   鲁毅领着人进了清查办,看热闹的自然就都得散了,只是常伟宁却像热锅上的蚂蚁,后悔死来这一趟了。   到了鲁毅办公室,他让常伟宁坐了,“你和小戴是一个地方来的,看来你调走之后你们也没少联系,不过你们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怎么动起手来了?咱们D可不允许这种现象。小戴是我们清查办的人,我呢,勉强也能算你的老领导,有什么事你和我说一说,要是责任真的在小戴身上,我让他给你道歉。”   常伟宁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把事情和鲁毅说了,他不说,戴昌存回来也是要说的,与其让他信口胡说,倒不如他先把事情说清楚。   听完戴昌存的话,鲁毅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清查办是中央临时从各机关抽调人员成立的办事处,这办公地也是上头在着解决的,他也是前阵子才知道原来这地方是别人的私产,而且人家的后人也表示要收回了。   但鲁毅没想到,就这么一处宅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还演了一处大戏,“你肯定这事是小戴说出去的?”鲁毅并不相信这事是戴昌存说的,他都不知道的事,戴昌存一个从外地抽调上来的办事员能知道?   就算是他说出去的,鲁毅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又不是国家机密,逯家要卖房,更不会特意交代不让把这事说出去了,“你也说了,逯家那边委托侨联来处理这件事,小戴又不认识那边的人,怎么可能听说?或许消息是从旁的地方流出去的,这次的事是你太鲁莽了。”   常伟宁刚才说事的时候,也把严老一家和鲁毅介绍了,当年下到地方的领导干部很多,鲁毅对常伟宁说的这个人没什么印象,而且即使是他认识,这种事他也不会插手的,“我看这事还得人家逯家那边说了算,买卖嘛,不得你情我愿?”   “鲁主任,我好了,”因为怕常伟宁和鲁毅胡说八道,戴昌存几乎是用跑的去了卫生所,简单的消了毒贴了块纱布就回来了。   鲁毅看了一下戴昌存的手,“没事吧?”   “没事,我是乡下孩子,这点儿伤不算啥,拿水冲冲就行了,”戴昌存有些不好意思的摆摆手,若不是领导发话,他根本不会去卫生所看的。   “嗯,你也坐,”鲁主任一指常伟宁旁边的椅子,示意戴昌存坐了,才道,“咱们清查办的房子要处理的事,你和别人说了?”   戴昌存就怕这个,立马站了起来,“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事!真的,主任,您一定要相信我!”   他狠狠的瞪了常伟宁一眼,“这人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跑过来说我把这事告诉了首大的小黎同学,这就是无稽之谈!我根本没见小黎同学,更不知道她要买房子。”   “不对,小黎同学是在校生,怎么可能在首都买房子,还是这么大一处宅子?”戴昌存发现自己也是被常伟宁给带沟里了,为了压根不可能发生的事,和他在这儿争执。   “小黎同学是谁?这里头还有他的事?”鲁毅脑子里迅速回想着这首都有没有姓黎的人家,能和严家抢房子,别的不说,手里得有一笔巨款才行。   戴昌存便把黎苗的情况和鲁毅说了,说了他们是在火车上认识的,但没和鲁毅说火车上那场争执,“一个多月前我倒是在这儿附近碰到过小黎同学,她是路过,我们就打了个招呼,”他不满的看着常伟宁,“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突然跑来指责我说我把房子的事告诉了小黎同学。”   常伟宁觉得自己必须解释一下了,“这位黎苗同学可不简单,我特意打听了,当年赵旗司令的孙子就是被他家的警卫员两口子带到了宝山县,黎苗和张大龙是同乡,现在那边是打着赵老的名义要买房呢。”   打着赵旗的名义?姓严的鲁毅不认识,但赵旗可是老熟人了,常伟宁嘴里的张大龙他也熟,根本不相信他会为了同乡就和人抢房子,而且这房子嘛,人家逯家爱卖谁就卖谁,“我事虽然我不太了解情况,但我想逯家既然把房子的事委托给侨联了,就由侨联那边协调的好,而且这也不是你不调查了解就上门打人的理由。”   戴昌存已经听愣了,他压根儿不知道黎苗还有这样的背景,“常伟宁,要不是你今天说,我就不知道黎同学还和赵老家里人认识。看在老乡的份儿上我也奉劝你,这事你还是少掺和的好。”   他想掺和也没得掺和了,常伟宁悻悻的垂着头,“严老在我们那儿,为群众做了不少事的,我们都很敬重他,我也是想帮文涛一把,”他抬起头殷切的看着鲁毅,“鲁主任,您说,那位黎同学还在念书,买房子干什么?倒不如把房子让给严家。”   不等鲁毅开口,戴昌存已经不乐意了,“凭什么啊,你知道人家小黎家是不是也没地儿住啊?还有,我们清查办一时半会儿不会撤走,照你说的情况,严家等得了吗?”难道他们还得搬家给严家腾房子?   戴昌存可是对这里有感情了,地方宽敞还安静,他听说常伟宁现在挤的那个宿舍和他住的不能比。   常伟宁都想掐死戴昌存,他这么一喊破,鲁毅是绝对不会帮他说话的,但赵家得了好处不会念着他的好,而严家却有可能让他留在首都,为了这个他也得再努力一下,“但赵司令要是知道他的家属这么胡作非为,肯定不会同意的。”   “哼,”鲁毅不乐意了,胡作非为什么时候也用不到他们这些革命了一辈子的老同志身上,“你的意思是,见好处就让才是老赵该做的?那你嘴里那个一心为了群众的严老怎么不教好子女?”张大龙真的想要这房宅子,来找他不就好了?现这房子他们用着,如果他出面,不比找什么侨联更便当?   可人家张大龙宁愿正出正入和侨联商量,也没有来和他打招呼,这样做事还叫胡作非为?倒是常伟宁都打到清查办门上了,这也太猖狂了一些。   常伟宁没料到鲁毅直接站赵旗那边了,他不是不怕赵旗,只是他不信黎苗一个农村出来的丫头能和司令家有多深的交情,估计也是扯虎皮拉大旗,吓唬吓唬什么也不懂的人罢了。   但常伟宁没傻到和鲁毅硬杠,他知道这些老革命,脾气都是又臭又硬,“鲁主任您说的是,这事肯定和赵老那边没什么关系,”他两手一摊,“反正已经这样了,就看逯家那边怎么说吧?唉。”   常伟宁不信黎苗真有钱买下宅子,他只是生气因为黎苗插这么一杠子,侨联直接把卖房的消息给放出去了,这样一来,严家的竞争对象就多了,黎苗没钱,万一有有钱的人呢?严家要想再像之前打算的那样,以极低的价钱把房子买下来怕是不能够了。   鲁毅也看出来的,常伟宁的心思都放在投机钻营上了,这让他对常伟宁十分不喜,“行了,事情说清楚了就算了,你给小戴道个歉,以后要是没事,就别往清查办来了,我们这边事情太多,人多嘴杂的,再把你的机密事给泄漏出去就不美了。”   等常伟宁走了,鲁毅嫌弃的看着局促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戴昌存,“你说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他推你,你没长手?你不会蹬他?”打不还手,鲁毅就没见过这么怂的人。   戴昌存没想到鲁毅把他留下来居然说这个,尴尬的低下头,“我也是没防备,谁知道他会真的动手,嗐,大家都是革命同志,也都是上过学的,动手不太好。”   鲁毅差点儿没被戴昌存的回答给气死,但戴昌存只是他手下的同志,不是他儿子,他还能教训他?“你真的没和别人说咱们用的这处宅子要卖的事?”   戴昌存愣了一下,立马举手,“主任,我向组织保证,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事!”他就是想说,前提也得是他知道啊!   保证他又有些迟疑道,“不过那位小黎同学,怕真的是想买这房的。”   鲁毅没见过黎苗,但能让张大龙两口子出面帮忙,这和那两口子的关系怕是挺近的,“你和她很熟?”   “也不是,不过前阵子她确实来看过房子,但她没告诉我过来干什么,只说是路过这边,看见我就过来和我打个招呼,”戴昌存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儿傻,没准儿黎苗来大柳树胡同还真的是冲着这宅子来的,“还有,胡同口程大娘摆的那个摊子,好像就是她给出的主意,嗯,程大娘也跟我打听过房子的事,我直说我不知道了。”   鲁毅上下班儿的时候遇到程奶奶祖孙也会和他们打个招呼,他不知道程大力以前是个混子,就看那小子对程奶奶挺孝顺的,人又长的高壮,说话嗓门挺大,对他印象还不错,“不管怎么说,那个黎同学能劝的程大力改邪归正靠劳力吃饭,就不错。”   戴昌存想了想还是没把黎苗把程大力揍的满地找牙的事说出来,“嗯,”他想了想问,“那要不要我去问问小黎同学?”   鲁毅白了戴昌存一眼,“你才说你啥也不知道,这会儿就又要找事了?这事和咱们清查办没关系,房子卖给谁那是逯家的事。”张大龙既然没找他,那他就当不知道好了。   就算是戴昌存不说,程大力要真是和黎苗关系熟的话,肯定会去告诉黎苗的。   李晓辉在粤省转了七八天,才发现自己把事情想的简单了,不说本金和车皮,就是货源,想凑够一车皮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肖开艳跟着李晓辉跑了几天也傻眼了,之前她自己跑到广城来小打小闹还可以,可想大批量贩货,却发现根本无处拿货!   李晓辉把手里的笔记本打开,“小肖,我看咱们之前的计划得改了,咱们这么广撒网怕是不行的。”   肖开艳点头,“哥你说的对,我也想了,咱们不如定几样货,这样量大了也好谈价钱。”   见肖开艳同意他的观点,李晓辉把手上了烟摁灭,指着笔记本上记的货单,“牛仔裤,美白皂,丝光袜,还有收音机,你觉得咱们定哪个?”这几样货李晓辉都能找到大量出货的厂子,说实在的,要说心眼活还得是人家南方人,这不要条子就悄悄大量生产,也就南边的厂子敢这么干了。   上辈子这个时候,她才结婚,正在磨着公公给她农转非呢,她怎么会知道哪一样更好卖呢?“女人的钱最好赚了,这牛仔裤是学人家外国人的,时髦还耐穿,就是回本太慢了,”肖开艳最倾向的还是卖服装,她懂这个,也擅长和女人们打交道。但一条裤子利润太低,而且一次量太大的话,拉回去往外头销也是一个大工程,毕竟现在南省像她这样的个体户还少见的很。   李晓辉颇有同感的点头,这次的粤省之行给他泼了盆冷水,他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我也愁啊,小肖啊,咱们是不是错了?”李晓辉想起黎苗电话里的态度,她愿意出钱,但对他的计划其实是不怎么看好的。   他们离开南省也有近十天了,这十天虽然默契的省吃俭用,但路费和住宿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可小百十块都花出去了,事情却还没有头绪,“咱们的计划没错,只是咱们太心急了,”肖开艳回忆着前世这两年发生的事,她原本是想走在前面抢占先机,却发现现在根本没有所谓的“商海”,他们跳进来,也是无鱼可捞。 第169章 v章   知道自己判断错误,肖开艳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李晓辉身上了,毕竟和她这个靠着记忆获利的重生者相比,李晓辉才是真正靠自己的眼光和能力走出来的。   既然李晓辉有了决定,肖开艳也不想了,“哥,你说怎么办我都听你的,”出来这么多天了,腿都跑细了,她可不想这次无功而返,而且李晓辉回去还有个工程队,那是早晚要发的事业,她难道还像之前那样南省粤省千里迢迢的背货?   她得抓紧这次机会,给自己赚足了本金。   “车皮的事我看算了,”是他把事情想简单了,“我觉得咱们不如把钱集中在半导体收音机上,就是前两天咱们看的那种小的。”   肖开艳眼睛一下子亮了,“行,我听哥的,”这种小收音机以后几倍是人手一个的东西,当然,因为便宜,也不像现在家里能当一大件的收音机那样,可以一用好多年。但对于他们这些商家来说,一台收音机用十几年可不是什么好事,“这种小的咱们那儿少见的很,也不算贵,我觉得年轻人肯定喜欢。”   尤其是临平还有商城的大厂矿,那里的工人工资高,人也爱讲个时髦,肖开艳已经想好了怎么去推销了。   李晓辉不知道小收音机以后会比现在需要放在桌子上的大半导体收音要热销,他只是本能的觉得如果是他,更喜欢这种可以放在兜里,随时打开听一听的小东西,何况这小收音机样子也精致,“嗯,那咱们就试试,明天我去和区厂长谈一谈,看看他能给咱们多少货?”   主意定了,肖开艳立马又有了精神,“我和你一起去!”   ……   黎苗没想到李晓辉准备从粤省进一批收音机。这东西她自己就有,是张潜给她的,据说是个东洋货,黎苗很喜欢,而且她也看到学校里家境好一些的同学都有一部收音机,可见这东西还是有市场的,所以只问了李晓辉需要她汇过去多少钱,别的就没再多问了。   张潜才走的一个月倒是给她写了几封信,后来黎苗就没再收到他的信了。不过张大娘怕她担心,倒是过来了一趟,除了说宅子的事,也和她大概说了西线的情况,告诉她不要为张潜担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黎苗这阵子也了解了许多,知道西南小国对华国来说也不过是疥癣之疾,只是现在的国际形势和她生活的地方不同,干个什么事还要注意个“影响”,这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黎苗颇觉得不爽,可惜这是战争,不是战斗,别说她现在只是个普通的女大学生,就是她原身在,也是不能干涉凡间的事的。因此听了张大娘的话,她也只能把自己写的信交给张大娘,让她在方便的时候替自己寄给张潜,再多的她也实在是帮不了什么了。   见黎苗情绪稳定,张大娘心里高兴,她觉得儿子挺有眼光的,要是找了个像宋晚玉那样的对象,这会儿头疼的该是她了,“唉,你能想明白真是太好了,这样吧,你下课要是没事,就多去看看你宋阿姨,她身体不好,心思也重,”现在宋晚玉几乎每天都往赵家打电话,询问张潜的情况,搞得张大娘不胜其烦。   去看宋晚玉?黎苗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我和宋女士合不来,与其去了惹她生气,还不如大家就当个邻居的好。”   张大娘也是被宋晚玉烦的够呛,偏她又觉得自己白得了张潜这么个好儿子,在宋晚玉面前有些义气不足,才想着让黎苗这个亲儿媳妇去劝劝,这样对黎苗也没什么坏处,就算是张潜嘴上不认宋晚玉,可也改变不了宋晚玉是他生母的事实。   没想到黎苗要不接这个茬,她尴尬的笑笑,“她到底是张潜的生母,张潜又不在,咱们怎么也得把人照顾好了。”   黎苗可没跟张潜保证过要过去“照顾”宋晚玉,她只保证宋晚玉在国内的时候病情不恶化,能安安稳稳的给学生们上课,“张潜不是给宋女士请了阿姨嘛,我偶尔在路上碰见她的时候,看着宋女士的气色挺好的。”   黎苗态度这么坚决,张大娘也不好太过勉强,只是想到她和张潜将来是要结婚的,张大娘忍不住还是劝了一句,“她那个是是矫情了些,没办法,当初家里把她养的有些娇气,但她毕竟是张潜的亲妈,以后你们还是要打交道的。”   黎苗要是和宋晚玉关系处不好,以后为难的会是张潜,张大娘可舍不得。   黎苗没想过以后给人当孝顺儿媳,“呃,那等以后再说吧。”   张大娘是聪明人,一看黎苗的面色就知道她是劝不动的,索性也不再说什么了,“你说的也是道理,”她抬手看了看表,“我这就回去了。”   黎苗站起身把张大娘送出校门,走到蹲在路边的程大力面前,没好气的白了程大力一眼,“你这么傻等着,我要是不出来呢?”   程大力满眼敬畏的看着首大的校门,咧嘴笑道,“那我明天重来就行了,”他怕黎苗又骂他,忙解释道,“这会儿没啥生意,我骑着车呢,等不着你我就回去了。”程大力也不是真傻,他知道黎苗住在校工区,这个点儿时常出来买菜,他天天来,还会堵不到人?   黎苗无奈的叹口气,这会儿的通信还真是不方便的很,要是能有个传音符就行了,“你有事?”   程大力惊讶的张大嘴,“你怎么知道我有事?”   黎苗真想立马去自己吊坠里翻翻看看有没有开灵智的东西给程大力来一颗,这脑子跟终南山的小妖也没多少差别了,“你没事天天来这儿喝西北风?”   说着话,黎苗转身去一旁卖烤红薯的小车旁挑了几只红薯,付过钱拿了最大的递给程大力,“吃个红薯暖暖肚子。”   程大力在红薯摊旁闻了半天香气了,只是没舍得买,他也不和黎苗客气,接过红薯连皮都不剥,掰了一块吹了吹就扔进了嘴里,黎苗看着只皱眉,“你也不嫌脏就这么吃?”   程大力嘿嘿一笑,示意黎苗也赶紧尝尝,“不脏,我刚才都问了,人家大爷烤前都洗干净了,而且这火膛子里烤这么久,啥细菌都烧死了。”   程大力一直在观察红薯摊呢,心里也在盘算他要不要也弄这么一辆车烤红薯卖,所以和有意的和卖红薯的大爷聊闲天儿。   黎苗不在意程大力的小心思,她在红薯回去是想让杨葆姗他们换换口味的,“快说你的事吧,你早点回去看着摊,程奶奶也能歇歇。”   程大力几口把红薯吃完了,抹了嘴把清查办门口发生的事说了,“事后我悄悄问戴哥了,他说常伟宁非说你抢了他朋友看中的房子。”而且那宅子就是清查办,这也太惊悚了,这得多少钱啊~   “那啥,可能这话不当我说,不过我奶奶说,大柳树胡同的宅子是不错,但现在不兴买房,有钱真不如存银行,不能叫人知道你手里有那么多钱!”   这是在真心为她考虑,黎苗笑道,“放心吧,买房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你回去和奶奶说一声,让她别担心。”说完又拿了两只红薯用报纸包好放在程大力自行车前头的筐子里,“把这个给奶奶带过去尝尝。”   程大力话还没说完呢,“诶,你别急着走,我和你说,那常伟宁从地方上上来,能找人调到办公厅,肯定是有关系的,你可小心着点,我知道你拳头硬,但这里是四九城,光拼拳头可不成。”   听程大力的话,黎苗就知道他不知道自己也是个有“背景”的,“行啦,你说的我都懂,我要是靠拳头说话,这会儿早就在首都横行了,快走吧。”   ……   晚上一家人吃正吃饭,门就被人咚咚咚敲响了,黎苗放下筷子,“我去开门。”   黎苗才要拧着锁正要拉门,外头一阵大力推来,她本能的手上使力,门咣的一声又扣上了,外头一声惨叫,“疼死了啦,啊~”   杨葆姗和姜雅逊同时放下筷子站起身,“怎么回事?”   黎苗一脸懵懂的回头,“我也不知道啊,这门怎么就关上了?”   姜雅逊过去拧开门,就看到门外正捧着手惨叫的马拥军,脸登时黑了,“你们来干什么?”   时杰正帮马拥军检查呢,她瞪了一眼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黎苗,“你这人心怎么那么坏呢,我们家老马可是个大夫!”   黎苗冷笑一声,“我上你们家去了?”   姜雅逊的女儿马爱党没见过黎苗,自从她提出让孩子搬过来被姜雅逊和杨葆姗拒绝之后,她就再没登过姜雅逊的门了,姜雅逊下放的时候她也才十几岁,之后一别十年,和这个父亲的感情早就淡漠了,尤其是发现姜雅逊连一点儿弥补的心思都没有,她就更必要认这个父亲了。   但今天的事,她还是很有必要过来一趟,把话和姜雅逊还有他这个再婚的老婆说清楚的。   姜雅逊也感觉到了这对儿女是来者不善,但人都上门了,他也不能把人堵在门外,“进来说话。”   马爱党一进门就看到桌上的饭菜了,三个人的晚饭,居然四个菜,其中还有一个荦的!她们家里,晚饭都是随便做点儿的,谁大晚上了还吃白切鸡?   “日子过的真不错啊,”马爱党面沉如水的在椅子上坐了,圆桌上的那盘子鸡肉扎的她两眼生疼。   黎苗见马爱党一进门就盯着桌子上的鸡,以为她是馋了,可馋也没用,黎苗才不会让她呢。   两位老人年纪大了,晚上并不怎么吃肉,但黎苗不同啊,她是个无肉不欢的人,加上她手里有钱,杨葆姗和姜雅逊的级别各种票又充足,她是一点儿也不苛待自己,小日子过的别提多滋润了。   黎苗一拉杨葆姗,“奶奶,咱们先把桌子收拾了吧,我看爷爷一时半会儿吃不了了。”   杨葆姗和马爱党打过几次交道,这丫头是让她妈给教坏了,一点儿也不心疼爸爸十年下放日子多少艰辛,满脑子想的都是姜雅逊对不起她,对不起她妈。所以马爱党的脸色她大概能猜出来她的心理活动,这是觉得她爸的日子过的好,却不肯帮她们兄妹,对不起他们了。   完全忘了姜雅逊才回来时,她缠着姜雅逊让他给她这买那,后来还说公公病重住院欠了外债,他们小两口这些年被债务压的喘不过气,最终从姜雅逊手里拿走了八百块的事。   这边马拥军已经从巨痛里缓过来了,他看着迅速肿进来的指头,怒视黎苗,“你为什么要关门?”   黎苗莫名其妙的看着马拥军,“谁到长辈家里来跟土匪一样把门快砸烂了?我门都没拉开呢,就觉得有人要闯进来,万一是坏人怎么办?我当然得把门先关上问问清楚再开啊!”   姜雅逊看着表情扭曲的儿子,不耐烦的摆摆手,“有事你就说事吧,苗苗也是不小心,这房子是公家的,你把门砸坏了,我还得去请校工来修理。”   时杰算是见识到公公的偏心眼了,这外头认的孙女,都比亲生儿子重要啊,她拿胳膊捅了捅马拥军,示意他说主题。   马拥军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我听人说你要给黎苗在大柳树胡同买房子?”   姜雅逊愣了一下,仿佛看陌生人一样看着紧盯着他的一双儿女,“所以呢?”   马爱党已经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什么‘所以呢’?你是承认了?”她指着站在杨葆姗身边的黎苗,“你把你的钱全给一个乡下丫头,凭什么?我才是你的女儿,你把你的钱全给她,你对得起我,对得起我妈吗?”   姜雅逊看着暴跳如雷的女儿,“你是我的女儿没错,所以我就得把我的钱全给你?”   时杰心里一突,忙走到马爱党身边摁住她,“爸,爱党年纪小性子冲动了点,她不是那个意思,你的钱是你的,老马和爱党确实没权替你做主,但那么多钱,你要是一时冲动信错了人……”   时杰也是院里一位领导找她,她才知道自己公公认的那个孙女,居然要在外头买宅子!   时杰当时就急了,至于后头领导说的,黎苗仗着有点儿小背景,就和人争房产,造成的影响极为恶劣,听着时杰更是冷汗淋淋,她和丈夫都是积极求上进的人,只是因为有个黑五类的父亲,马拥军到现在入D申请书都没通过,现在黎苗这个八杆子打不着的穷亲戚又给他们找事,这怎么行?   她从领导的办公室出来就去找丈夫了,马拥军气的班都上不成了,他们两口子商量了一下,又去找了马爱党,这事一定得拦下来!   比起什么不好的影响,马爱党气的是姜雅逊居然把钱给一个外人!大柳树胡同的小院子,那是几百块能拿下来的?怕是她爸这十年的工资都得砸进去也未必够!想到那么一大笔钱被一个丫头片子哄走了,马爱党撕了黎苗的心都有了。 第170章 v章   幸亏自己早就对这样的儿女失望透顶,姜雅逊才没有最初的难过,但该解释的必须说清楚,“苗苗用她自己的钱要买房子和你们有什么关系?至于我的钱,你们放心吧,苗苗还没有没出息到惦记我这点儿工资的地步呢,不过我的钱你们也少操心,我有自己的用处。”   姜雅逊和杨葆姗两位年纪都大了,吃穿才能花用多少?两人商量了,把自己的工资拿出来资助家乡那些读不起书的孩子。   马爱党根本不信,“她?她哪里来的那么多钱?我哥说了,那是大柳树胡同的宅子,听说那地方以前住的都是有钱人,宅子新的很。”   黎苗真的很同情姜雅逊,有这么一对儿女,真是前世不修啊,“宅子确实新的很,我也是真的要买,至于我有没有钱,那是我自己的事,还轮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马爱党没想到黎苗敢和她这么说话,她要是姜雅逊的亲女儿,黎苗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死皮赖脸贴在姜家占便宜的穷丫头罢了,她上下打量着黎苗,目光落在她那张美的眩目的脸上,“你这个狐狸精~”   “啪,”马爱党后面的话还没出口,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是杨葆姗打的,“当着我的面骂我孙女?给我滚出去。”   马爱党指着姜雅逊认的孙女骂“狐狸精”,这其中的意思明明白白的,杨葆姗怎么能忍?“别说苗苗没花你爸的钱,就算是花了,就凭这些年她对老姜的照顾,全花了也应该!”   杨葆姗可不是普通人,马爱党在她面前本能的就会气弱,她捂着脸看看姜雅逊,又望向马拥军和时杰,却发现没有一个人出来替她说话,气的一跺脚,“你不认我这个女儿,那也别怪我不认你这个爸,咱们断绝关系。”   姜雅逊看着一阵儿风跑出去的马爱党出了会儿神,才冲马拥军道,“当初你妈和你可是登报和我断绝过关系的,我想该说的,前几次咱们也说的很清楚了,我以后的生活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等我死的那天,我也会和组织上说清楚的。”   姜雅逊和杨葆姗都死不承认他们把钱给黎苗了,偏时杰还不能让他们拿出存折来自证,但她也明白马拥军和马爱党是拦不住这两个牛心左性的老家伙了。   好在时杰来的时候也有了思想准备,不指望姜雅逊留钱给他们了,但她不能让姜雅逊拖了丈夫的后腿。姜雅逊没尽一个当父亲的责任也就罢了,难道还要坑儿子?他凭什么?   “爸,你的钱是你的,我和老马也都有工作,能养得起孩子,但因为你的问题,老马这些年在单位处处叫人压制,这好不容易……”他都被领导叫过去谈话了,如果黎苗还要一意孤行,他们的损失谁负责?   黎苗听不下去了,“停停停,什么叫因为爷爷的问题?爷爷的事属于冤假错案,国家已经有了明确的说法,并且做出了补偿,而且你们也在第一时间和爷爷登报断绝了关系,连姓都改了。什么叫‘被压制’?你认真的?那明天我陪爷爷去见医院的领导,替马同志解释解释,要是医院领导不肯承认错误,咱们可以去清查办反映情况,放心,那边我有认识的人,不用排队!”   “你,我们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时杰被黎苗怼的七窍生烟,这故意的打压是凭自己感觉的,哪有什么证据?难道要说为什么马拥军年年入不了D,评不了先吗?   黎苗撇嘴,“大人说话?你刚才的话是该对长辈说的吗?你一个‘大人’连基本的礼数都不懂,还好意思来指责我?爷爷被下放的时候马同志也二十多岁了吧?爷爷是没尽生恩呢还是没尽养恩?”   “生恩养恩都尽了,还被落井下石,被嫌弃拖累,”黎苗真的挺可怜姜雅逊的,就算是当年他醉心学问,不像别的父亲那样花大量的时间去教育自己的子女,但这也不是子女反手一刀的理由。   时杰深吸口气,“这些问题是有其社会原因的,不是某个人的错,我们这次来也不是单是因为爸爸把钱给你的原因,而是你不能为一己之私就害了我们。”   总算是说实话了,黎苗噗嗤一笑,“这我就听不懂了,我买房子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害着你们什么了?”   时杰咬牙,“你想要的房子是严家人看中的!人家都找到我们单位来了,你说那是你的钱,你一个二十不到的小丫头,谁会信?”   “嗤,”黎苗更加不屑了,“严家是哪家?很厉害吗?怎么?都新社会了,还有恶霸强权?凭什么他们看中的房子我就不能买?和他们争了又怎么样?行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明天我就去打听一下那个严家是什么来头,我亲自去和他家说清楚,房子是我要买的,和你们没什么关系!让他们不要打击报复到你们头上!”   时杰差点儿没被气晕过去,这是去解释呢还是去添堵呢?“你敢?你,”如果黎苗真的去了,人家会怎么想马拥军?叫板呢?“我们和你有什么冤什么仇?你这么害我们?”   “够了,”姜雅逊一拍桌子,“我姜某人抬头挺胸一辈子,还没向人低过头呢,什么严家,他还反了天了,苗苗,这房子你买下来,钱要是不够,爷爷这儿有!”   他失望的看着儿子和儿媳,“如果因为苗苗买了房就有人打击报复你们,我替你们说理去!”   ……   把儿子和女儿都赶走了,姜雅逊也气的没心情再去实验室了,他颓然的坐在藤椅上,“这也是我的报应。”   他把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花在自己的研究上了,疏忽了儿女的教育,现在他们不把他当父亲,他又怪得了谁?   杨葆姗怎么会不明白姜雅逊心里的难过?再怎么说那也是他的亲生儿女。他们才回到首都的时候,姜雅逊对这对儿女也是抱着一腔弥补之心,要不是她帮他踩了刹车紧了缰绳,这小老头早被两个儿女给啃干净了。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两口子也是被吓怕了,唉,”虽然马拥军这两口子妄为子女,但当年的情景杨葆姗记忆犹新,他们都下了牛棚,子女想不受牵连怎么可能?孩子跟着受了多年的罪,心里有怨气也是正常的,只是有些孩子能理解大人,而有些却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长辈头上。   想到这儿杨葆姗把给姜雅逊泡的枸杞茶递给他,“我看你也没什么胃口了,去实验室转转吧,”与其让他在家里想这些不开心的事生闷气,倒不如出去转转,姜雅逊只要进入工作状态,那是什么都忘了的。   ……   姜雅逊走了,杨葆姗和黎苗重新摆饭,“那姓严的你听说过没有?”   黎苗把自己从程大力那里听来的消息和杨葆姗说了,“办事这么鬼祟,也不会是什么好人,我就不信了,他还能只手遮天?”   杨葆姗被黎苗给逗乐了,“要真是能只手遮天,就不会这么委婉了,这越是这么旁敲侧击的,越是说明对方底气不足啊!”   黎苗深以为然的点头,“所以我才不会让呢,谁来说也不行!”从来都是她抢别人的,还有人敢抢她的?黎苗有滋有味的啃着鸡腿,“不过那个什么严老,还真的去‘会会’。”   杨葆姗没想到她是认真的,“这事也未必真的是老人家的想法,兴许是他儿子背着他干的,到底是多年的老干部,这点儿原则还是有的。”   “那就更得和他说说了,省得交还他儿子在外头闯下大祸的时候,他一辈子的老脸都没了,”黎苗才不管这些人当年付出了多少呢,当年的付出不是为了现在搞特权用的。就算是他们有特权,但是欺到她头上,她照样给撅回去。   ……   严文涛没想到他在外头做的事居然会被老头子知道,还把他大骂了一顿,不仅如此,还当着他的面给侨联打了电话,说自家不打算再买逯家的宅子了。   严文涛觉得冤枉极了,他承认自己有了点儿手段,但那仅仅是点儿小手段,并没有伤害到任何人,而且他也是要给逯家人钱的,又不是巧取豪夺,就算是老头子不许他这么搞,那他们就和逯家人正常接触。宅子卖给哪家,由逯家人决定不就行了?干嘛直接说不要了?   常伟宁看着低头喝闷酒的严文涛,有些忐忑的给他挟了筷子菜,“这事也怨我了,唉,我把事情想简单了,忘了那死妮子是个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犟脾气,这背后又有点儿依仗,可不就为所欲为了?”   严文涛又闷了口酒,“我就是想不通我们家老头子,家里什么情况他又不是不清楚,我这也是为家里好,他都退下来了,还非要说什么影响不影响的,嘁,这四九城里,谁知道他是谁?”   他也是想趁着父亲曾经的老交情还没退下来,多少为家里,为自己行些方便,怎么就不行了?   “我是想不通一件事,”常伟宁这些日子一直在寻思一个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你说那个黎苗,”常伟宁从口袋里拿出他特意找到的报纸,“如果这报上的情况完全属实的话,她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严文涛接过常伟宁递过来的报纸,这是过去的南省日报,上面是省状元黎苗的报道,他认真的看了一遍,神情也严肃了起来,“你说的是,我当初也在乡下干过,那些地方穷的好多人连条完整的裤子都没有,几万块钱?她从哪儿拿出来的?”   常伟宁咯咯一笑,“我也是奇怪的很,总不会是赵家给的吧?赵司令那个身份,几万块总是拿得出来的。”   严文涛心里按赵旗的工资标准算了算,摇头道,“不可能,而且他为什么要出钱?除非那宅子是赵老自己想要的。”   那就更不可能了,他们这些老革命有多爱惜羽毛看看父亲就知道了,赵旗那个身份位置,多少人盯着呢,怎么会买宅子?而且他要是真要买,这宅子的事都传不到他们这些人耳朵里。   常伟宁“吱”的一声把杯里的酒给干了,“一个小丫头就敢找到严老那儿去,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哼,我觉得她这个钱来路不正。”   严文涛也是这么认为的,在下头十年,稀奇事儿见多了,有人家破人亡,自然也有人发了不义之财,他把手里的小酒盅敦到桌上,“这种小人你我见的还少?说句实在话,她要真的是赵家的正经亲戚,还用得着自己跑到我家去?”自然会有人悄悄过来打招呼的。   常伟宁频频点头,“赵司令家的事全华国都知道,就剩下他和才认回来的孙子,哪还有亲人?”   ……   黎苗抬头看着办公室门上挂的牌子,有些不明所以,她只是个普通学生,怎么会被带到书记办公室了?   首大的书记苏南是个慈眉善目的老者,见黎苗进来,一指对面的沙发,“坐,你是西语系的黎苗同学?南省的状元?”   黎苗点头坐了,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老者,“苏书记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苏南摆手示意她先坐了,又倒了杯茶给她,“没什么事,就是我们收到了一封信,是反映你的一些问题的,这不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所以今天就请你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呃,”黎苗接过茶杯,一封信就惊动了学校的书记,看来这信里反映的不是“小情况”,“您请讲。”   苏南愣了一下,他有一种对面坐的不是一个学生,而是和自己同辈人的感觉,不由失笑,“小丫头胆儿挺大的嘛。”   黎苗回了苏书记一个明媚的微笑,“我最大的优点就是胆子大,书记有什么问题您直接问。”   请黎苗过来之前,苏书记也是了解过黎苗的情况的,知道她有多优秀,也知道她是姜雅逊几位的关系,今天见到真人,还真是有种“名不虚传”的感觉,他哈哈一笑,站起身,“咱们稍等一下,除了我之外,还有校纪委,你们系主任和班主任都要过来。”   黎苗挑眉,她已经听到办公室外的脚步声了,她也站起身,“嗯,这样最好了,也省得我一层层跟人说明‘情况’。” 第171章 v章   黎苗也没有想到“三堂会审”居然是问她的个人存款的?   她看着面前的几个人,最终把目光落在班主任蔡昶的脸上,“蔡老师,即使是学校的出发点是好的,但这种行为也挺荒诞的,先不说我有没有钱是我个人的私事,不属于学校和师长的职责范围,而且一封毫无证据的信,就能惊动校方,不夸张吗?”   就算是在天地君亲师的古代,老师也不会过问学生家有多少钱吧?而且她又没有在学校大肆挥霍,造成了什么不好的影响,这些人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蔡昶也觉得学校的动静有些大了,而且那信上罗列的罪名在她看来就是一派胡言,学校要做的是直接把那信给扔了,而不是在这里大动干戈。   偏把信递到书记这儿的政教处主任,是搞“斗争”的一把好手,这不,发现有让他显能耐的事了,自然是不肯放过。   她为难的看了一眼苏书记,见他不说话,而且黎苗又盯着她,只能无奈的轻咳一声,“学校也是出于对你的关心和保护,才叫你过来问一问的,你别想太多。”   “噢,这样啊,那我回答你们,我一个乡下来的穷学生,哪有几万块钱?这不是开玩笑吗?”黎苗跟看傻子一样看着面前的几个人,要不是她这个人尊师重道惯了,真的会掀桌走人的。   办公室里的人其实没想过黎苗真的会如信上说的那样有几万块不明收入,但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突然被人举报,还是这么大的数额,学校没办法当没看见,所以才特意本着负责任的态度来找黎苗谈话,只是没想到黎苗会是这么个态度。   正常的学生被学校叫过来谈话,还是这样的阵容,只怕早开始哭了。   “黎苗同学,这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政教处的高主任敲了敲了办公桌,“你恢复高考后的南省状元,还是个女同学,学校才会格外重视,毕竟这种事传出去也不好……”   黎苗笑了,“哪种事?这位老师麻烦您说清楚一点,原来凭一封信就可以给人扣上罪名了,这运动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怎么还搞这一套呢?那我要不要也写一封关于您的?”   高主任不悦的皱了皱眉,信是寄到他那里的,信上还说了黎苗的生活作风问题,说她和一个劣迹斑斑的社会青年走的很近,高主任也是觉得一个前途大好的名校生,不能就这么误入歧途,才报到了学校,“你不要误会,我们也不是没有了解的,据说你要在外头买房,黎同学,作为一名学生,你的首要任务是学习,将来为国家做贡献,而不是把心思都用在这些地方,等你将来工作了,你的住房问题单位是会解决的。”   男女关系问题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太严重了,高主任口下留情,没拿出来说。他虽然不任课,但怎么说也是个教育工作者,对眼前这个漂亮的出奇的姑娘还是抱着一种挽救的心情。   黎苗歪头看着一脸苦大仇深的高主任,他这话的意思怎么听起来像是在给她定罪?“老师,我是有意在首都买房,但这也是我个人的私事啊,”她把“私事”两字咬的极重,“我是首大的学校,可首大的校规校训里,没有不许在校生买房的规定啊?”   高主任一下子来了精神,“这不就对了,你想买房得有钱吧?你的钱是哪儿来的?”   如果不是在学校,黎苗真的想给高主任一个白眼了,“我的钱是从哪里来的,这是我的私事,而且,你首先得有‘我有钱’的证据。”   高主任差点儿被气死,“你都说你要买房了。”没钱买什么房?   黎苗懒得和这种蠢货废话,她转头看向苏书记,“书记,我不知道学校是以什么立场来质问我的,就因为我想在首都买房?要不您让那个写信的人过来指证我?”   蔡昶心里跟火烧一样,她不停的冲黎苗使眼色,让她别这么说话,和学校硬杠是要吃亏的。   蔡昶很喜欢黎苗,“黎苗同学不止是成绩优异,在班里也乐于助人,经常为班里的同学补口语,去年她还拿了咱们市里书法比赛的大奖,是书协最年轻的会员,为咱们学校挣了荣誉。”   高主任不是搞教研的,“所以呢?就因为她学习好,就可以目无师长?咱们堂堂首大,还差她挣的这点儿荣誉?听说你们系准备发展她成为预备D员?就这样的学生?”   那封举报信苏书记也看过了,就如黎苗质问的那样,且不说黎苗到底有没有钱的事还有待商榷,就算是真有,只要不是违法所得,和学校有什么关系呢?至于什么作风问题,他见到黎苗,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但可能是太过优秀的缘故,面前这个女孩子骄傲的过了头,成了倨傲了。年轻人太过骄傲,并不是一件好事。   正沉吟间,门被敲响了,蔡昶立马过去开门,看到门外的姜雅逊,她长舒口气,“姜教授过来了。”   苏南没想到姜雅逊会过来,“啊,姜教授,你这是……”   姜雅逊接到蔡昶送的信儿就立马赶过来了,他看了一眼稳稳当当坐在屋中间的孙女,冲办公室的里的人点了点头,拉了把椅子在黎苗身边坐下,“苏书记可能不知道,苗苗是我和老杨认的干孙女,我和葆姗还是老顾老方他们能平安回来,多亏了苗苗这几年的照顾。”   他脊背挺直,“我是看着她长大的,有什么问题,你们只管来问我好了。”   苏南还真不知道黎苗和学校老教授有这层关系,他干笑一声,“怪不得呢,”他轻咳一声,干脆把那封信拿出来递给了姜雅逊,“早知道是姜老的孙女,我让高主任直接找您就行了。”   姜雅逊信没看完,人已经气的差点儿没背过气儿去,黎苗立马扶住他的胳膊,把信从姜雅逊手里抽出来,“爷爷您别生气,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姜雅逊缓了半天才睁开眼睛,“什么叫不是大事?报警,咱们报警,”姜雅逊劈手夺过信,去找下面的署名,“我要告他诽谤!”   蔡昶心里暗叫“何苦来?”忙端了杯茶递到姜雅逊面前,“姜教授您别急,学校也不相信这种事的,所以才找黎苗同学过来谈话,想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她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黎苗毕竟是女孩子,真有了不好的传言,对她也没有好处。”   姜雅逊推开蔡昶的茶杯,看着苏南,“苏书记,苗苗确实是准备在首都买房,她家不在首都,所以希望将来能把父母接过来,至于她的钱,我可以以人格保证,不是什么歪门邪道得来的。”   上面写的什么男女关系,姜雅逊恨的牙痒,“还有说我孙女生活作风的,更是污蔑,她对象现在正在前线保家卫国,是一名光荣的革命军人,对了,苗苗的大哥也去了前线,这样的一个家庭出来的孩子,却你们叫来审查?!”   这些情况高主任可是连提都没提,苏南尴尬的瞪了高主任一眼,“姜教授啊,这事是学校莽撞了,我代表学校给黎苗同学道歉,黎苗同学的班主任也说了,她在学校一直表现良好,我们也是不想损失这么一棵好苗子,哈,这问题不查不明,说清楚了,不就没事了?”   姜雅逊对这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主任没什么好印象,他毫不客气的回敬道,“苏书记,这里是首大,作为最早的首大学子,现在的首大教授,我希望学校是教育育人搞学术的地方,而不是搞斗争的地方。”   自己也是让吓怕了,苏南叹了口气,“我明白,我向你们道歉,”他向黎苗伸出手,“黎苗同学对不起了,希望你能原谅我的草率。”   这件事怎么就跟开玩笑一样?黎苗伸手和苏书记浅浅的握了一下,既然现在还闹不明白,那就等等再看吧,“苏书记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当今天的事是个误会吧,”黎苗扶了姜雅逊,“还有一件事,那封举报信能不能让我带走?”   “带走?你要这个做什么?”高主任握紧手里的信,“我们是要保护举报人的。”   “即便是他胡说八道?我也不可以做出反击?”黎苗可不是自认倒霉的性格,她冷冷一笑,“刚才我爷爷也说了,我们要报警。这种以匿名的形式随意造谣中伤的行为,难道不应该坚决抵制吗?”   “可是咱们学校没有把举报信交给被举报人的先例,这也不符合规定,”高主任不想让黎苗随心所欲,一个小丫头,还说什么是什么了?   “那我只能恳请学校替我报警了,我希望公安能帮我查出污蔑我的真凶,”黎苗静静的看着苏书记,“或者我现在去学校附近的派出所反映一下情况,请他们来学校和高主任谈?”   “你这个同学怎么这么犟呢?我们接到举报,找你谈话,这都是正常流程!”高主任这些年没少找人谈话,但敢这么和他叫板的,黎苗真的是第一个,“你这是要和学校为敌了?”   “高主任,”苏南厉声喝止高主任的话,“黎苗同学,按理学校应该尊重你的决定,但是这样一来,事情就闹大了,事情闹大,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啊。”   听起来还是在为自己着想?可惜黎苗不这么想,“苏书记,我是怕这次这么轻轻揭过,那个写举报信的人没达到目的,会接着写第二封第三封,这次是寄到学校,下次可不知道他会寄到哪里了,难道我后两年不上课,每天被约谈吗?”   苏南之前对黎苗的小小满已经消失殆尽,像黎苗这样的年纪,能想到这一层的姑娘可不多,“既然你决定了,那学校尊重你的决定,我会让高主任亲自去公安局一趟。”   黎苗点头,“那您定个时间,我和高主任一起去吧,我这个受害人得过去啊。”   ……   ‘“苏书记?”办公室门关上了,屋里只剩下高主任和苏南,他没想到这件事就这么了草的结束了,“咱们不能这么偏听偏信啊。万一到了公安局,查出来信上说的都是事实,那咱们就被动了。”   他觉得这件事不像表现上那么简单,一个农村家庭的姑娘,这富裕到可以以首都买房的家庭,他不是看不起农村人,但他也不会相信有这样的家庭存在的!   对象在部队,哥在部队?高主任已经敏锐的想到了一个方向,这么漂亮的姑娘,这背后有棵大树也是很正常的,那么,哪家可以轻松的拿出几万块给她买房子?这背后会不会有更可深挖的隐情?“这件事闹大,对黎苗同学并不是好事,对咱们学校的声誉也是极大的伤害,她不懂事,咱们做老师的,不能由着她胡来。”   苏南意味深长的看着高主任,这家伙在这方面也算是“专业”出身了,叫他这么一分析,没事都能搞出事情来,“这些事和学校没什么关系,姜教授都出来解释了,”他加重语气,“你刚才的话,都是建立在黎苗的钱有问题的基础上的。”   “这不明摆着的嘛,买房,”高主任冷笑连连,指着自己的鼻子,“别说黎苗了,我把我家三代的钱全拿出来,也买不起房子啊。”   “你没说全,这不是你买不买得起的问题,而是你想买也没地儿买去,”苏南哈哈一笑,“这个黎苗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敲了敲办公桌上的信,“这件事也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既然她要闹大,那就随她去吧。”   ……   ‘爷爷您也别生气了,’出了办公楼,黎苗就在给姜雅逊顺气,“又不是什么大事。”   姜雅逊停下脚步,“苗苗,那房子你还要买吗?”   “当然啦,原本我也不一定非要买那宅子,我又不是没地方住,但人家连连出招,我不接着,岂不是不给他们面子?”具当自己是病猫? 第172章 v章   几年下来,姜雅逊对黎苗的性格也有了解,知道她是个不肯服输的,而且为了个宅子就往一个小姑娘身上泼脏水,这种行为实在让人不齿,向这种人服输只会助长他们的歪风邪气,“只是下来还不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来。”   黎苗歪头一笑,“他们这么做,不过是黔驴技穷罢了,刚好让公安局查一查,让那些小人显一显原形。”   “这怕是不好查啊,我看那封信像是左手写的,”姜雅逊苦笑,但这事怨不着黎苗,“侨联那边还没有消息吗?”如果能尽快把宅子买下来,釜底抽薪,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没了希望,应该会收手的。   黎苗却不这么认为,宅子她要,但在暗中摆她一道,她也不能放过了,但这话她不好和姜雅逊说,省得他替自己担心,“嗯,我这也是这么想的,等明天我过去问问。”   ……   张大娘也没想到因为这件事黎苗居然被举报了,她蹙眉道,“其实这事也好解决的很,那钱不是从你宋阿姨那里拿的吗,就这么说不就行了?”她有点儿庆幸这钱在宋晚玉那里过了道手,不然还真不好解释。   见黎苗一脸的不以为然,张大娘拍了拍她,“你别把这事想的太简单了,你这钱是以张潜的名义去换的,这个不经查的,张潜是军人还是D员,他的一切都是国家的,这钱必须有个合理的说法。而且以他的名义去解释,也总好过你去解释这钱的来历强。”   张潜和张大娘说过黎苗在第五道沟里“挖”到东西的事,虽然他只说只有两个小元宝,但张大娘心里是不怎么信的,如果真的只那么点儿东西,为什么上头会派人进山?但既然东西落到了“自己人”手里,张大娘就当信了他的话。   看来是自己想简单了,黎苗无奈的点点头,这会儿有个钱都不安全啊!   见黎苗肯听她的,张大娘松了口气,“学校那边你别管了,我和你宋姨说一声她肯定会出面的,至于侨联那边我也会催一催的,”买个房还能扯出这么多牛鬼蛇神也也是张大娘没想到的,“只是你要和学校一起去公安局,这个你想好了?”   黎苗点头,“嗯,我不能由着他们随便诋毁我,这亏我绝不吃。”   张大娘知道黎苗是个犟脾气,“那行吧,反正这事咱们占着理,”她站起身,“走吧,我陪你回学校,随便和你宋姨说一声。”   宋晚玉没想到黎苗会因为这个事来找她,正想拿乔,张大娘道,“这事晚玉还真得出面解释一下,五万块可不是小数,要是说不出个来龙去脉,张潜就得被调查了,现在可是孩子最关紧的时候,可不能让这样的事拖累到他。”   宋晚玉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也知道张潜当初拿过来的小元宝只怕也是个“不可说”的,她淡淡的瞄了黎苗一眼,“他就直接把钱给你让你买宅子了?”   黎苗皱眉,现在她都后悔让张潜过这个手了,确切的说她都有些后悔买房了,怎么这么麻烦了?“嗯,他给我了,毕竟他现在的身份,钱他拿着更麻烦。”   宋晚玉点点头,“那行吧,我下午就去和学校解释一下,”她有些不满的瞪了黎苗一眼,说实在的,她是对张潜找了这么个女朋友挺不满意的,张潜完全可以找更好的,尤其是她看不出黎苗对张潜有多上心,“你们还没结婚呢,张潜就把自己的家底儿全交给你了,你也要好好想想能为张潜做点儿什么?不要总是拖他的后腿!”   张大娘知道张潜和黎苗的关系里,上赶子的那个是张潜。她怕黎苗生气,忙笑道,“这你就放心吧,苗苗不但聪明能干,对张潜也好着呢,老爷子也极喜欢她的。”   赵旗不反对,宋晚玉还能说什么?她也知道黎苗同样不喜欢她,只能眼不见为净,挥挥手道,“行了,你们走吧,我还要背课呢。”   张潜不在首都,宋晚玉的药自然断了,黎苗在路上遇到过她几次,发现她气色不如以前,来时便带了一罐茶叶,这时候取出来放在桌上,“这是张潜寄过来的,说是对你的病情有好处,让你别成天光喝咖啡,改成泡这个茶喝。”   宋晚玉的目光在那一小罐茶叶上停留片刻,道,“就这么点儿能够什么?他什么时候回来?我觉得这阵子我的状况挺不好的,大夫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她神情黯然,“我就怕他连我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可能是天冷的原因,您的看来确实不如之前精神了,既然张潜说这茶好,您就先试试,我听说那边少数民族的深山老林里,多的是稀奇古怪的东西,没准儿真对您的病情有好处呢,”宋晚玉说着就要落泪,黎苗无法,只能出声安慰。   ……   “你这个孩子,还真是细心,”一出楼栋门,张大娘叹道,“你宋姨也是病的久了,想的难免就多些。”   “怎么说张潜也是她生的,哪能真的一点儿感情也没有,”黎苗笑道,“只是马上要过年了,宋女士寒假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出国去。”   张大娘一拍脑门,“这个我还真忘问了,唉,不让她走,人家那边也有男人孩子呢,让她走,她要是不肯回来就遭了,不坑了学校那群孩子了?不行,改天我得过来问问她的意思。”   ……   高主任送走宋晚玉,只觉得嘴里发苦,他没想到宋晚玉会来说这么一番话,黎苗是她未来的儿媳妇,黎苗要买房子的钱,是她给的,她希望黎苗能在首都买处宅子正式安家落户,也算是自己对儿子的一份补偿。   宋晚玉到首大当客座教授,她的来历背景大家肯定清楚,这五万块钱人家还真的能拿出来。这黎苗的对象是谁,那更是问都不用问了。   这下可踢到铁板了,也怪不得姜雅逊会说黎苗的对象正在前线!人家可不止是对象在前线啊!   高主任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去了苏书记的办公室,想到苏书记会和他一样头疼,他心里好受多了。   苏南却不像高主任想象中那样惊讶和慌乱,他只是笑着点头,“所以这只是一场误会,这样吧,你去和蔡老师商量一下,看看黎苗同学还要不是报案,如果还要的话,咱们全力配合,毕竟这也事关首大的声誉。”   “啊?”还要报案?高主任愣了一下,这不已经解决了吗?“苏书记,这样不好吧?事情闹大的对咱们学校更没有好处。”   “你不能这么看,如果这件事这就悄无声息的结束了,先不说黎苗同学心里怎么想,就是咱们学校会被人怎么看?这几天我让人去了解了一下,黎苗同学是个品学兼优的姑娘,也是去年的学习标兵,这样的人是要树做榜样,而不是让她被人诋毁诽谤!”   高主任没想到苏书记的脸变的比他还快呢,知道人家是赵老未来的孙媳妇,这就直接树成榜样了?“哈,那是,那是,但要是这样的话,不更该把这事按下去吗?”榜样可是不能有一点儿瑕疵的。   “是非曲直得查清楚给大家一个明确的答复才行,不然以后再翻出来,咱们怎么解释?”苏南早就知道黎苗和赵旗唯一孙子的关系了,这次的事他任由高主任这么闹,也是想看看的张潜的眼光怎么样,要再找个宋晚玉那样的媳妇,老赵家可就没奔头了。   不过现在看上去,黎苗为人虽然桀骜了些,但有脾气总比没脾气强,这有本事的人历来也是有脾气的,他们首大的高材生,也配得上赵旗的孙子了。   ……   黎苗根本没把高主任的前倨后恭放在心上,和他还有蔡昶去了公安局说明了情况,出了公安局的门,便和蔡昶打了招呼,说要直接回家。   蔡昶满眼是掩不住的欣赏,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在警察面前没有一丝怯色,能做到这一点并不愿意,“那好你回去好好休息,要是有什么消息,我会立马告诉你的,黎苗同学要相信老师,相信学校。”   黎苗当然相信,但她这个人性子急,不喜欢坐等结果,“我知道了,辛苦蔡老师了。”   高主任清了清喉咙正想着要说些什么,却看见黎苗已经利落的骑上车走了,“嗐,这孩子腿脚还真是利索。”   “嗯,别把她人长的细细瘦瘦的,身体素质很好,体育成绩在班里也是名列前茅,这两年校运会停办了,不然她一定能给我们系争荣誉。”   这么厉害?高主任心里有些不相信,“看着可不像啊。”   “所以才说人不可貌相嘛,”蔡昶知道高主任对黎苗存了成见,越发要给黎苗长面子,“她不但体育好,书法也好,市里几位大家都说她在书法上极有天赋,国庆的时候,学校文艺队还来找过她,想让她参加,只是这孩子不喜欢抛头露面,硬是给拒了,文艺队的艺术指导都过来做工作了,愣是没劝动。”   高主任啧舌,国庆的文艺汇演可是全市各大学在一起的,过完年就开始准备了,这样的机会黎苗都给推了?这心性还真是,想到赵家,再想到他之前查到的高主任便觉了然,“是个稳重孩子。”   高主任见蔡昶也要走,忙一把拉了她的自行车把手,“诶,那个,黎苗同学和警察说的,你觉得是不是真的啊?”   黎苗可不止是去报案的,还把因为自己要买房,常伟宁质问戴昌存,还有马拥军两口子跑到姜家来闹的事也说了,只差明说这件事是哪些人有关了,如果这样还查不出真相来,公安局的人就是吃闲饭的了。   蔡昶也没想到黎苗竟然是个心里有数的,更没想到一处不大的宅子居然背后还这么多事儿,“黎苗同学肯定没说假话,但也不能凭着这些就认定是谁做的这种事,”蔡昶想的是另一个问题,“我就是想啊,就算是查出谁干的就如何?顶多就是批评教育加上道歉,太便宜他们了。”   当初安雅琼的事,秦芳到学校来闹了一回,又得到什么惩罚了?安雅琼休学走了,黎苗却让人议论了好一阵子。   高主任有些不理解蔡昶,“那你还想怎么样?人家是匿名信,难道还判刑?我觉得黎苗有些小题大做了,闹来闹去,自己也落不着什么好。”   “咱们也只能尊重她的决定了,”蔡昶也说不好黎苗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含糊道,“还请高主任能多多督促督促公安局这边,这事儿一直不解决,万一那些背后捣鬼的人接着写信呢?”   ……   常伟宁是被冻醒的,他伸手去拉被子,却抓了个空,身上的坚硬和冰凉,让他猛的从迷糊中清醒过来,他下意识的蜷缩了一下身体,却发现更冷了,睁开眼,四周黑黢黢的,这绝不是自己的宿舍,他在办公厅的职工宿舍可是和好几个人合住的,每天晚上室友们不是呼噜就是放P磨牙的,哪来的这份寂静?   常伟宁哆嗦着身子坐起身,虽然看不见,他也知道自己是睡在地板上,手摁下去,是又潮又冷的水泥地,“谁?”   没人回答他,常伟宁紧张的心都快从喉咙里蹦出来了,他伸手四下探着,左手探到一根四方的柱子,凭经验判断,应该是椅子腿或者是床腿,常伟宁咽了口唾沫,“有人吗?来人啊~”   他顺着那条“疑似”椅腿一路摸上去,发现这不是椅子或者桌子,而是一张床,那床上似乎还躺着一个人!   “同志,同志,”发现有人常伟宁心里安定了一些,可当他的手摸到床上的人胳膊的时候,那冰冷的触感又让他有些懵,这都十一月了,这么冷的屋子里不盖被子,身上还是冰的?   床上的人推不动,也没有理他,常伟宁稳了稳心神,又换了个地方,当他摸到床上人冰冷的脸的时候,他“啊”的一声喊了出来,“死人,死人!” 第173章 v章   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放着死人的屋子里,常伟宁几乎要晕厥过去,但他毕竟不是年轻人了,拼命告诉自己要坚持住,得先出去!   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适应了屋子里的黑暗之后,他也能感觉到不远处似乎有微光透进来,常伟宁想都不想的就冲着那微光跑了过去,他要赶紧从这间阴冷的屋子里逃出去!立刻,马上!   “啊,”常伟宁才走几步,就撞在了一张床上,他两手一撑,立时像被火烫了一样跳开了,如果他的感觉没错的话,那床上躺着的也是一个死人。   “救,救命~”   常伟宁僵在原地连动都不敢动了,他借着微弱的光努力辨认着,这间房子似乎极大,那屋子里黑黢黢的影子,似乎是一张张床!   有床的话,那床上躺着的黑影是什么就不用问了,常伟宁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做噩梦,可这梦太过真实了,也太长了,他竟然就是醒不过来!   深吸一口气,常伟宁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不敢跑了,甚至不敢大声叫喊,只能小步的往光线透过来的方向移动,他不能呆在这里,万一他也变成床上的人怎么办?   “啊,”只盯着那光,常伟宁没注意脚下,直接摔在了一个人身上!   地上也有死人?常伟宁连滚带爬的往后退,“救命,救命!”   “常哥,是我,”严文涛这会儿还没醒过神儿呢,他也是被冻醒的,才摸索着想站起来,就被人砸在了身上,听声音是常伟宁,但他没迷过来为什么他正睡觉呢,会被换了个地方,还和常伟宁在一起,而且这地方怎么这么冷?   自从那天写了那封信之后,他们就有意的没再见面了。   “文涛?!”常伟宁愣了,“你,你怎么也在这儿?这儿全是死人!”   “什么?”严文涛下意识的想去摸眼镜,可冰凉的地面提醒他,这不是家里,“这是什么地方?咱们怎么到这里的?”   “我不知道啊,我明明在宿舍睡觉呢,觉得浑身冷,就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有了伴儿常伟宁胆子大了些,声音里带了哭腔,“那床上头,躺的好像都是死人~”   严文涛没有亲手摸死人的经历,比常伟宁要镇定,记忆里他也是在家睡的好好的,“你的意思是,咱们都睡的好好的,被人关在了这种地方?”   常伟宁摸索着往严文涛身边去,“先别说这个了,咱们得赶紧出去,万一公安局的人来了,咱们就说不清了。”   严文涛反手握住常伟宁的胳膊,“你说的没错,咱们先出去,”他眯眼四下看了看,可惜他近视的厉害,又没有眼镜,眼前除了个黑还是黑,“我什么也看不见,你扶我一下。”   有人做伴,常伟宁不像刚才那么慌张了,他一手拉着严文涛,伸出一只脚小心的在地上趋着,“你跟着我,小心别碰到床上,那床上真的是死人!”   严文涛停了一下,“这里地方好像挺大的,我好像听你刚才在喊人。”声音挺大,但没人理会他们。   “是挺大的,”常伟宁也感觉到了这间屋子的空旷,“我瞧着放了好多床,床上,”他目光躲避着不敢往床上看,“咱们快走。”   严文涛灵机一动,“你说,这里是不是太平间?”   严文涛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为什么咱们会在这里?”   “文涛,等出去再想这个吧,”刚才摸到尸体时冰凉的触感还烙在常伟宁手上,他脑子就是木的,除了赶紧离开这里,再没有任何想法。   “这是门,门在这儿呢,”适应了屋子里的黑暗,常伟宁顺利的扶着严文涛溜着墙走到了门口,但他一拉才发现,那门没装暗锁,且是从外面锁起来的。   “文涛,门从外面锁上了,怎么办?”都到门口了却出不去,常伟宁愤怒的拍打着大门,“来人啊,有没有人啊。”   “别砸了,不会有人的,”这种停尸房肯定都设在偏远的地方,现在又是三更半夜的,哪会有人来?   “难道没个值班儿的人?”常伟宁可不像严文涛那么淡定,“咱们不能在这儿,不吓死也会被冻死的,你来一起喊人。”   “这是太平间,哪用人值班?”严文涛嘴里说着,还是伸手使劲拉了拉门,“这门是从外面锁上的,咱们就算是踹门,也不可能踹开的,”他疲惫的蹲在地上,“你就不会想想为什么咱们突然被弄到这儿?”   常伟宁又砸了一会儿,果然如严文涛说的那样,外面没有一点儿动静,“我怎么会知道,简直是出鬼了。”   他话一出口,才想起来自己身处何处,“不对,不对,这世上根本没有妖魔鬼怪,我是无神论者,这根本是阴谋,是阴谋。”   严文涛现在才发现常伟宁这么不经事,他已经大概猜到自己在什么地方了,“我猜着这儿肯定是医院的太平间,按距离推断,应该是三院的,三院离我家近,离你住的地方也不远。”   “现在咱们得想怎么出去,”常伟宁可不想呆在这里,“还有,咱们怎么会一点儿感觉都没有的跑到这里来了?”   ……   “小常,小常,快起来上班呢,”常伟宁被人猛推了几下,他悚然一惊,睁大眼睛却看到室友老吴那张熟悉的脸,他呆了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我怎么在这里?我怎么回来的?”   老吴被常伟宁吓了一跳,“什么你怎么在这里?你不在这里在哪里?回来?你去哪儿了?”   看到熟悉的一切常伟宁突然热泪盈眶,他一把抓住一脸惊讶的室友,“老吴,看见你太好了。”   老吴被常伟宁弄的莫名其妙,“你是不是没睡好啊?快起来吧,再不起来不及了,”他低头看到看常伟宁秋衣上的土,“哎呀,你去哪儿打滚儿了,怎么一身土就进被窝了?”   常伟宁低头一看,果然看到自己蓝秋衣还带着一层灰呢,“我,”他从床上下来,低头看自己的秋裤,比秋衣更脏,他的脸霎时白了,看来昨天晚上的一切真的不是一场梦了。   “诶,小常你去哪儿,”老吴见常伟宁穿好衣服脸都不洗的往外跑,忙在后头喊,“上班时间到了,你干啥去?”   常伟宁顾不上理会老吴,到院子里推了车子就往严文涛家里冲,他得看看严文涛去,他记得当时他们两个就蹲在太平间的门口等天亮,还在猜是怎么回事,突然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后来再醒来,怎么就又在床上了?   严文涛看到闯进来的常伟宁,神情一松,“昨天晚上是真的?”   常伟宁眼泪都要下来的,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他想看到的严文涛也不是现在这个神情,“你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严文涛神情沉重的点点头,“我记得咱们正说话呢,还冷的很,然后突然我头一疼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他抬头看着常伟宁,“你当时有没有觉得自己被拍了一下?”   被严文涛一提醒,常伟宁才感觉到头疼,他晃晃脑袋,“我想起来了,就是觉得头挺沉的,还晕乎乎的,”说着就连打了两个喷嚏,“那地方太冷了,我怕是冻着了。”   严文涛起身给常伟宁倒了杯热水,“这事太蹊跷了,可我怎么都想不通……”   他早上还是被母亲叫醒的,起来之后他就在想这件事,也问了家里人,他们一大家子挤在一起,竟然没人发现昨天晚上他不在家,更可怕的是也没有人发现他半夜是怎么回来的,“难道咱们真的遇到鬼了?”   除了这个,严文涛想不出理由了。   想不出原因就不想了,严文涛抬腕看了眼表,“算了,你赶紧上班去吧,这么着跑出来,回去怎么和领导解释?”他站起身,“我也得赶紧走,”他停了下又道,“我中午去三院那边看看。”   想到那个可怕的地方,常伟宁下意识的哆嗦,“你还要去看啊?”他真的很想就当没发生过。   严文涛点头,“得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   这次常伟宁是被严文涛叫醒的,他昨天上午就开始发烧了,和领导请了假,吃了药一直在宿舍蒙着头睡觉,晚饭拜托老吴帮着打了份酸汤面吃了,量了体温没那么烧了,又吃了两片药躺下睡了,临睡前他还交代了老吴,一定要把门给锁好,可现在严文涛怎么又在他身边?常伟宁觉得自己要崩溃了,“文,文涛?”   严文涛嗯了一声,“你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今天你嫂子在家呢,我不知道我怎么到这儿来的?”   常伟宁觉得浑身发冷,头疼欲裂,知道自己又烧起来了,“文涛,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要不咱们去庙里拜拜?”   “拜什么拜?你可是D员,你想犯纪律,”严文涛的情况也比常伟宁好不了多少,他也感冒了,他将身体蜷的紧紧的,希望能多保持一些热量,“再说现在哪有寺庙啊?肯定是有原因的,不然为什么是咱们两个?”   常伟宁已经不去想什么原因了,他现在就想着自己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观音菩萨,满天神佛,我错了,我求你们了,饶了我吧,我要回去,我病了,再不让我回去,我会死的……”   有了第一天的经验,严文涛也不再做困兽之斗了,他拉了常伟宁和他靠在一起,“等吧,咱们谁也不许睡着,得弄明白咱们是怎么回去的。”   ……   只可惜严文涛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家的卧室里,他是被老婆拍醒的,“你干嘛呢,不睡觉穿着个秋衣歪在椅子上?你这是摔哪儿啦弄的一身的灰?”   “啊?”严文涛猛然起身,结果头一晕就摔到了地上。   ……   常伟宁是被室友送进了医院,老吴见他醒过来了,忙把床头柜上杯子拿起来,“醒了,先喝口水,唉,昨天晚上你不是都退烧了吗,怎么到了后半夜烧的人事不知了呢?要不是我起夜,听见你在哼哼,人都耽误了。”   常伟宁怔怔的看着老吴,眼泪顿时下来了,他张张嘴,却没办法告诉老吴他的遭遇,“你起来就看见我在床上?晚上没听见什么动静?”   “啊,我这个人睡觉死的很,要不是昨天喝水有点儿多,还发现不了你病了呢,所以说你还真是运气好,”老吴把杯子又往常伟宁面前递了递,“快把水喝了,你嘴唇都爆皮了,你说你平时看着挺结实的,怎么病起来这么严重呢?”   常伟宁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勉强撑起身子把杯子里的水一口气喝完了,“谢谢你啊老吴,我这一病,给你添麻烦了。”   “唉,一个屋儿住着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不知道,今天有人来找你呢,”老吴忍了一天了,“公安局的。”   “公安局?找我?”有过被送派出所的经验,常伟宁想到大盖帽心里都打突,“什么事?”   “不知道,”老吴摇头,但是你一直没醒,人家说明天再来,他也很想知道什么事,但没敢问。   见常伟宁醒了,老吴也算是放了些心,“我去外头看看有什么吃的,你这样得喝点汤汤水水的才行,唉,咱们这些家不在这儿的,病了最麻烦了。”   “那个,老吴啊,”常伟宁叫住老吴,“你帮我打个电话,和我一个朋友说一声,我住院了,看他能不能过来看看我。”   ……   等老吴回来告诉他,严文涛的同事说他病了没来上班的时候,常伟宁当时就哭了,“老吴,你今天晚上能不能留下照顾我?”   他看了一眼病房,他住的是大病房,一屋子四个病号,加上陪床的,出来进去的足足有七八个人,太好了,他现在就睡,等晚上了他就一直睁着眼,要是有什么意外发生,他就大的喊,这满屋子的人就能救他了。   ……   等常伟宁再次发现自己躺在那块熟悉的水泥地上时,他不由放声大哭,“我不活了,你杀了我吧,我不活了~”   这种折磨太痛苦了,常伟宁几近疯癫,“为什么?为什么要折磨我?不论您是哪路神仙鬼差还是狐精妖怪,求您说句话啊,为什么会这样?我到底哪里得罪您了?”   严文涛则是一脸的呆滞,他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早上醒过来之后又悄悄把自己的遭遇告诉妻子了,虽然妻子并不怎么相信,甚至怀疑是他在梦游,但还是按照他的要求,晚上把卧室门加了两道锁,又拿了毛衣织着陪他说话,发誓今天晚上绝不睡觉。   可他还没睡着呢,妻子就睡着了,他正准备叫醒妻子,屋里的灯突然灭了,然后脑袋一疼,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伟宁,你别喊了,是有人在害我们,不是什么鬼神,”灯灭之后他的精神立马绷了起来,虽然没看见人,但头上挨的那一下却是清清楚楚的,他是被人打晕之后弄到这太平间里来的! 第174章 v章   虽然能悄无声息的把两个大男人弄进来十分的不科学,但严文涛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难道真要相信什么鬼力乱神?如果真的是神仙鬼怪,不是该施个法吗,哪用得着打晕他?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我们两个,但肯定是我们哪里得罪了你。你这么吓我们,说明你并没有打算要我们的命,不然凭你的本事,也不过是轻轻一下的事,”严文涛把自己想了许久的话大声说出来,“至于我们哪里得罪你了,你说出来,不管你开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他揉着额头,“这么冷的天,我们两个都发着烧,再这么折腾下去,会病死的。”   常伟宁听严文涛把话说完,人已经呆了,“你说是人做的?”   “嗯,除非你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鬼神,我也不觉得这世上有小说里写的那么武林高手,但比起相信世上有鬼,我宁愿相信世上有可以把咱们打晕之后扔到太平间里来的高人,”严文涛疲惫的拉了拉身上的衣裳,他晚上留了个心眼,没敢脱衣裳,他把自己的推测仔细的和常伟宁说了,同时也是说给隐藏在黑暗里的人的,“你好好想想,咱们得罪过谁吧,还是咱们一起得罪的。”   常伟宁顺着严文涛的思路去想,他想到了一个人,“我在火车上见过那个黎苗是会功夫的,几个小伙子被她打的满地找牙,只是,你说的太玄了,就算是可以轻松打晕咱们,那满屋子的人呢?她能一点儿声音也不发出来?还有,这太平间她是怎么进来的?”   心里不怎么相信,但严文涛说是人为,这让常伟宁心里舒服了许多,“那我明天去见见她?唉,明天不行,老吴说明天公安局的要找我谈话。”   公安局的人找常伟宁谈话?严文涛道,“今天公安局的人去单位找我了,我请假在家,他们说明天再来,咱们两个同时被公安局找,又一起被这么折腾……”   那还有什么可猜的,他们一起对付的人,只有黎苗一个。   常伟宁再不开窍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不由大喊,“黎苗你给你出来,你给我说清楚,我们哪儿得罪你了?你这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明天见到公安,我会和他们说的,你等着坐……”   “牢”字还没出来,常伟宁脑子“嗡”的一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拎着常伟宁和严文涛把人送回去,黎苗才回到家里,她倒不是担心公安局查不出真相,张大娘打电话说她和宋时中提了这件事,请他过问一下,不能张潜不在,让他对象被人欺到头上。   宋时中是干什么的黎苗大概知道一些,所以她对他们的手段很有信心,但也如蔡老师说的那样,就算是这两个人认罪了,他们的行为也够不上判刑,轻一些是批评教育赔礼道歉,重一点也就是给个处分记入档案。   但这样的处罚结果黎苗肯定是不满意的,所以她就采取了自己的一点小措施,相信这几天的太平间之旅会让这两人终身难忘,以后再想害人的时候掂量掂量。   ……   高主任看着公安局提供的供词真是一言难尽,他没想到还真是黎苗怀疑的那两个人干的,更没想到这两人竟然一被叫到公安局,就立刻坦白从宽了,这让他之前所有的想象都打了水漂,“嗐,这真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看这两人的背景简历,还都是在机关工作的,这思想觉悟也太低了些。”   关键还是人家一审他们就招了,这要是在战争年代,绝对一个汉奸啊!   蔡昶也被公安局的效率给震惊了,但想到如今身处高位的杨葆姗,蔡昶立马把这种速度给合理化了,“可不是嘛,有一个还是从地方上借调上来的,真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高主任又把公安局送过来的调查结果和处理意见认真看了一遍,“行了,人家公安局都通知他们单位了,也没咱们啥事了,蔡老师你去和黎苗同学说一声,这事就算到此结束。”   虽然心里觉得黎苗未必会接受这个结果,但现在的情况也只能这样了,蔡昶叹了口气,“我亲自去和她谈谈,也和姜教授说一声。”   高主任只求事情赶快了局,至于这些后续他才不关心呢,抚着半秃的头顶道,“唉,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也劝劝黎苗同学,不管她有什么样的背景,也要低调一些,”   见蔡昶一脸的不以为然,高主任越发觉得他要多劝两句,“你看看这次的事,若不是她要买什么房子,哪会发生这样的事?就冲她是首大学生,以后不论分到什么单位,会没有她的房子住?”就算是单位暂时分不了宿舍,和赵家孙子结婚,还愁没地方住?高主任真的挺不理解黎苗的。   蔡昶不耐烦听高主任念经,在她看来,这纯粹是个人行为,就算是师长也无权干涉,“恩,我会把您的意思带到的。”   ……   黎苗已经给自己出过气了,公安局会怎么处理她心里也有准备,所以听了蔡昶的话也没有什么不满,她只是没想到在太平间的时候常伟宁还理直气壮的质问,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可见到了公安,反而认的那么干净利落?   “我尊重公安局的决定,只要让他们的小人行径被人知道,以后不再有人被他们这种行为所害,我就达到目的了。”   “这个你放心吧,这次的事会通知到他们单位的,那个姓常的估计会很快被清退回原单位,至于姓严的,”蔡昶摇摇头,觉得有时候那个男人,看上去是七尺高的汉子,心眼之小,行事之卑劣,蔡昶也是叹为观止,“他这才恢复工作没多久就出了这么个事,我看前途也差不多了,听说他父亲被气病了。”   黎苗耸肩,她没功夫同情那个“病了”的老父亲,养不教父之过,教出那样的儿子,病一场说明那位“严老”还有点儿羞耻心。   ……   收到黎华强从前线回来的消息的时候,黎苗很高兴,就如她所猜的那样,这种疥癣之疾实在费不了多少事,而且这次黎华强也没有真的上前线,而是负责了后勤保障。   “苗苗,我听说张潜所在的部队还要继续在南边留一阵子,不过你别着急,没什么大事的,”黎华强在电话里宽慰黎苗,怕她因为张潜不能回来而难过。   张大娘已经和黎苗说过了,失望是肯定的,但黎苗也不是不能理解,“哥你平安回来就好好休息吧,张潜的事张大娘已经和我说了,他也平安无事,好像又立了功呢,”黎苗笑呵呵道,“你下来是不是可以休假了?”   说到这个黎华强不好意思起来,“嗯,我已经和你周敏姐商量过了,就趁着休假把婚结了,我们准备把爸妈接到这边来,到时候你也过来参加婚礼。”   “好啊,我还没去过皖省呢,”黎苗答应的十分痛快,“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只管我和说。我现在有钱有时间,只等你下命令了。”   “你好好学你的习吧,”黎华强失笑,“还有钱有时间,你一个穷学生哪来的钱?学习只会嫌时间不够,还有时间帮这个忙?你要真帮忙,我还不安心呢。”   问题就是她们系的课程对黎苗来说并不需要浪费太多的精力和时间,“你妹妹我多聪明啊,放心吧,倒是你,要是在部队能找到进修深造的机会就好了,不管你以后一直留在部队,还是转业到地方上,有文化总比没文化强。”   黎苗也是从张潜到军校深造中得到了启示,如果自己哥哥也能有深造的机会,有个文凭也挺好的,说不定他的仕途也会比前世好许多。   黎华强没想到这一层,“我都多大年纪了……”   “有句话叫活到老学到老,你才多大?将来的世界绝不是只靠一把子力气就行的,你就看国家对大学生的态度就知道了,而且知识学到脑子里就是自己的,你哪怕能拿到一个大专文凭,也比高中毕业强不是?”感觉到电话那边黎华强读书的欲望并不强烈,黎苗忍不住再次提醒。   黎华强却觉得自己年纪大了,而且这次他们部队又立了功,他本就不是个争强好胜的人,凭着现在的资历,将来不论是留在部队,还是转业到地方,日子都不会过的太差。他也知道黎苗这是在为自己好,但黎苗是大学生,便拿着文化人的想法来想他们,黎华强有些不以为然,不过他不愿意和妹妹在电话里辩这个,“好,我知道了,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去读书。”   见黎华强并没有真的听进去自己的话,黎苗也不再深劝了,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的,而且她自己其实对学习的意愿也不是很强,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个话本子里呆多久,目前来看这话本子已经让她给改的面目全非了,她能做的就是在这里好好活着,反正对她来说,百年也不过是转眼的事,自己开心最重要。   怕妹子接着和他说学习,黎华强不等黎苗再劝赶紧挂了电话,他还得给父亲去电话,结婚是大事,得和家里仔细商量才行。   黎进忠放下电话深深的吸了口烟,一旁的黎大山笑道,“华强立了功又要结婚,这可是双喜临门,你这是愁啥呢?”   黎进忠心里苦却没办法告诉外人,只能含糊的笑笑,“是啊是啊,我这不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嘛,那孩子才回来几天啊,我还想着他们结婚怎么着也得再等几个月。”   马莲香嗐了一声,“华强都多大了还等?华刚家的大妞都满地跑了!我听着华强还说让你们去那边?啧啧,这在城里结婚,肯定风光的很,不过老哥,华强和他媳妇可得回来一趟,再是城里的媳妇,也得回村里来给大家敬杯酒。”   “一定一定,”黎进忠早就和苗兰花商量过了,黎华强的婚事在部队办没问题,但办完之后,黎华强和周敏还是要回五道沟村的,他们也得在村里请一次客才行。   “不过是你们俩去皖省,华刚和大妞去不去?说起来这柳青也真够狠心的,这都快一年了,愣是没回来看一眼孩子,嘿!”   黎进忠听见黎华刚的名字头都疼,摆摆手道,“大妞和我们一起去,华刚就算了,我没这个儿,华强也没他那个兄弟。”   黎华刚在邮所没干几天就叫苦连天,邮所的活倒是不累,可那边的条件太差了,比起乡下邮所,他宁愿还像以前那样在县里当洋灰工,洋灰工虽然是体力活,但工资不错,还是在县里,厂子里吃的也好,休息的时候还能逛逛百货大楼,看看电影。乡下有什么?他辛苦上学就为了呆在农村吗?   心里存着怨气,黎华刚连两个月都没干到,直接摞挑子回家了,说要跟李晓辉学着做生意。   黎进忠被黎华刚的决定给气晕了过去,醒来之后老泪横流,直接把黎华刚给赶出了家门!而苗兰花则跑到了县里,交代李晓辉不许管黎华刚,省得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再把李晓辉给祸害了,那老黎家的罪过就大了。   虽然苗兰花发话了,但黎华刚蹲在李晓辉家门口,一口一个哥的叫着,说要给李晓辉跑腿,李晓辉又不能真的拿扫把赶人,家里饭做好了,范新巧也不好不让黎华刚在门外饿着,这黎华刚倒成了狗皮膏药,成天跟在李晓辉身边。   李晓辉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直接和黎华刚说了,跟着他学可以,但既然是过来学本事的,他只管吃住,工资什么的就别想了,他如果哪天觉得自己学会了,说一声走人就行了,他也不会留他。   在黎华刚看来,跟着李晓辉东奔西跑,也比在乡下各村送信强太多了,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就不信了,凭着他的头脑,还干不出一番事业? 第175章 v章   收下了黎华刚,李晓辉第一时间就要给黎苗打电话,却被肖开艳给拦住了,她的理由也很简单,黎苗知道了这件事会是个什么反应就是她这个同村也能猜到,肯定是不让李晓辉管黎华刚。   但黎华刚没了工作,也不愿意回家,难道要他游手好闲最终成个混混走了歪路?李晓辉带着他,最起码有他看着,黎华刚还有一口饭吃,他要是做了犯法的事,不论是黎华强还是黎苗,都会被他牵连。   李晓辉被肖开艳说服了,黎苗远在首都,还是妹妹,知道了除了生气,让自己别管黎华刚,也做不了什么。还不如他带着黎华刚,替黎苗看着他。如果没有黎苗,他也没有今天的事业,带带黎华刚也是应该,万一黎华刚改好了呢?   而且李晓辉进的袖珍收音机正是往下散货的时候,黎华刚人长的精神,也会看眼色,还有一把子力气,跟在李晓辉身后,还真能帮李晓辉不少的忙。   肖开艳内心是很看不上黎华刚的,但谁叫他有一个好妹妹呢,上辈子靠着妹夫发了家,这辈子又沾上了李晓辉。   李晓辉的收音机生意做的挺顺利的,他一直注意积累人脉,之前做茶叶生意的时候,更是和临平各厂矿事业单位总务科,工会这些部门领导有了些交情,这次的收音机他除了送到各百货楼之外,还用很便宜的价格往这些单位送了一批,这马上要年终了,袖珍收音机当做单位评先的奖品既新颖又时髦。   肖开艳觉得自己这次跟着李晓辉真是跟对了,她想的是把收音机拿到商城各高校的门口去卖。李晓辉也没反对,按她投入的钱把收音机给了她,但事实证明,虽然她的法子也挺不错的,而且定价也要比李晓辉的高了不少,但在大学门口摆摊,还是冬天,那滋味真的一点儿也不好受。   李晓辉这里就省事多了,单位又都是公账,现在的单位领导又不像十几年后花花肠子那么多,只要是买了李晓辉的货,钱都给的利索。   尤其是李晓辉又是个搞关系的天才,只要是和他见过面打过一次交道的人,几乎都会成了他的老主顾,偏李晓辉的经营范围又广,夏天有茶叶冰糖,冬天各种年货,光商城和临平的几个大厂矿,都把李晓辉给养了。   这么一算,肖开艳生意比李晓辉做的辛苦,赚的还没有李晓辉的多,她左思右想,只能怪罪于自己的性别,谁叫她是个女人,还是个姑娘,她和人谈生意,那些讲究一些的男人都会自动的和她保持距离,而那些心眼歪的,她又要和他们保持跳高。   她把自己的苦衷当做苦水倒给了李晓辉,结果李晓辉却给她出了个让她张口结舌的主意:结婚。   一个结了婚的女人,在生意场上要比一个大姑娘更加好混,而且夫妻档出来做生意,那些跑腿出力的活,有男人承担,肖开艳也不用像现在这么辛苦。   但肖开艳却不愿意,有了前世的婚姻,她很难再像真正的少女那样相信什么爱情婚姻,她只相信自己,钱和事业都得攒在自己手里她才能放心。   而且多了一世的经历,肖开艳也看不上周围那些目光短浅,文化水平普遍偏低又没什么见识的男人,就算是端着公家铁饭碗,她也觉得委屈了自己。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李晓辉出的这个主意最直接有效,“晓辉哥你别劝我,夫妻档这么好,你怎么不让嫂子和你一起出来干?”   肖开艳有些看不上范新巧,作为妻子,对丈夫的事业没有一点儿帮助,却能安享丈夫辛苦赚来的一切,而且像李晓辉这样的男人,将来是注定要做出一番大事业的,这样的男人只有一个女儿?那将来的家业交给谁去?她已经暗示范新巧了,趁着现在计划生育才刚开始,管着还不严,赶紧抓紧时间再生一个。可范新巧却像听不懂一样,一点儿再生一个的意思都没有。   李晓辉觉得肖开艳在开玩笑,他们一样吗?就他现在的生意,他一个人完全能搞定,何必要老婆出来辛苦?而且范新巧又不是没工作,“她要上班,还要带孩子,我经常不在家,你嫂子很辛苦的,而且我们这样的搭配最稳妥了,就算是哪天我赔干净了,有她的铁饭碗在,我也饿不死。”   肖开艳不以为然的笑笑,她可不觉得李晓辉有赔干净的那一天,不说这阵子跟在李晓辉身边,她见识到了李晓辉的眼光和能力,就是有黎苗这个和她同样重生的人在,肖开艳也坚信李晓辉上辈子肯定是个极厉害的人物,“晓辉哥你也太谦虚了,像你这么精明强干又有眼光的人,这生意自然是顺风顺水,就算是真遇上小小的坎坷,也不会有事的。”   她有些黯然的垂下头,“倒是我,以前做些小买卖的时候不觉得,跟着你跑了这一个月,才知道做生意的真正辛苦,出力不是最辛苦的,最辛苦的是劳心费脑,唉,这笔生意做完,我都不知道下来要做什么了?”   她看着李晓辉试探性的问道,“晓辉哥,你有没有打算再进一批收音机?”   李晓辉摇头,他们是第一个做袖珍收音机生意的人,所以这种小小的收音机在南省还算的是时髦货,好卖也能卖上价钱,但现在各大百货楼已经开始自己进货了,收音机就不再是新鲜玩意,他何必和公家单位争生意呢?“不做了,这次赚的也不算少,而且真进了,也不可能像这次卖的这么好,”最重要的是,这种小收音机进价就不便宜,一时半会儿很难走进千家万户,而他们压的本钱又太大,李晓辉知道黎苗买房还要用钱,所以他不准备再做第二次,“不过你要是还要再卖一批,我可以帮你往厂家拍电报,你也别吃太多的货,只要比百货楼里的便宜,就可以再卖上一阵子。”   李晓辉都撤退了,肖开艳自然也不准备再跟进了,她真的很想继续抱着这条大腿跟着喝汤,当中间商可比在下头零售爽多了,来钱也更快,“那晓辉哥你下来准备干什么?”   李晓辉皱了下眉,他和肖开艳说过,两人合作只这一次,“我说过了,等县里往五道沟去的路修好,国家开始修干休所,我就跟着做些零活儿。”   李晓辉可不愿意组织个建筑队,然后成天在四里八乡转悠着揽生意给人盖房,老百姓挣钱不容易,挣他们的钱也困难,这两年的经验告诉他,跟国家打交道既有保障,又有赚头,“咱们去粤省的时候你不是还和我说了,以后农民工的建筑队,也可以进大城市帮城里人盖那些高楼大厦?我得趁着这个机会,跟着国家的建筑队学一学大楼怎么盖。”   肖开艳知道李晓辉突然要转行做建筑肯定是黎苗给他出的主意,所以也在他面前小露了一手,表现了自己的“远见卓识”,没想到李晓辉当时没说话,其实听进去了,“你说的没错,现在国家改革开放了,鼓励大家凭本事奔小康,等大伙都富裕了,这衣食住行哪一样都会有赚头,”肖开艳轻叹一声,“可惜我没这个本事,不然也跟晓辉哥你学一学。”   李晓辉觉得肖开艳纯粹是没想透这里头的道理,国家才放宽政策,以前做了会被抓的事,现在被鼓励,在李晓辉看来,到处都是赚钱的机会,就是肖开艳以前做的服装和小百货,甚至在宝山时开的小吃摊,只要是稳定做下去,就不愁赚不到钱,何必非要跟在自己后面?“你那么聪明,也很有眼光,人也勤快,想赚钱还不是手到擒来?你不是要开服装店嘛,现在有钱了,正好在商城开一家自己的店。”   而且李晓辉也不愿带着肖开艳,和一个女同志一起出门太麻烦了,如果是男人,他们随便找家最便宜的招待所,睡个大通铺都没问题,可有了肖开艳,这肖开艳还是个生活上挺挑剔的人,那些国营招待所的三人间她都嫌不卫生,这让李晓辉觉得他们这一趟,不必要的成本增加了不少。   他也委婉的提醒过肖开艳,他们这种小地方出来的,没必要那么讲究,他们是出来赚钱的,不是出来享受的,但肖开艳却不赞同,说什么“女人就要对自己好一点”,“钱赚了就是要花的,不然赚来何用”?可李晓辉的钱赚来是给老婆女儿花的,不是他自己出来好吃好喝的,所以他也不再劝肖开艳,只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也在心里告诉自己,他是绝不会再和肖开艳合伙做生意的。   肖开艳确实想开一家店,她自信自己活了两世的眼光,可以把一家店变成两家三家,但她又有点儿舍不得放开李晓辉,做服装生意和以后搞地产比起来,还是有些小打小闹了。   但李晓辉这边挡的太瓷实了,再纠缠下去就招人讨厌了,肖开艳知机的点头,“嗯,我之前就看过好几处地方了,回头就去和人谈,不过晓辉哥,你以后要是有需要,只管招呼一声,在我心里,你和我师傅一样的。”   李晓辉不在意的摆摆手,“太客气了,你也帮了我不少忙,行啦,车来了,我得走了。”他虽然从宝山车队的生意里撤了出来,但和李队长他们还是兄弟,汽车队的车和他自己的没啥区别。   “对了,晓辉哥,”肖开艳看了一眼已经朝大东风走过去的黎华刚,一拉李晓辉,“黎华刚那个人不怎么靠谱的,你还是小心着些,”她一脸惭愧的望着李晓辉,“人是我劝你留下的,万一他又惹出什么事,我就成了罪人了,唉,我其实挺后悔的。”   黎华刚有多不靠谱前世肖开艳没见过也听说过,她怕这家伙又闹出什么幺蛾子,将来李晓辉怪到她头上,所以先打个预防针。   李晓辉没想那么多,“华刚是个呆不住的性子,让他老老实实守着乡下的小邮所确实是为难他,你放心吧,我会留心的,”黎华刚是个什么人李晓辉看的清清楚楚的,这种见异思迁,抛妻弃女的小人,李晓辉怎么可能相信他?   该说的自己都说了,肖开艳便不再留李晓辉,把李晓辉送到大东风旁,冲他挥挥手道,“代我向孙奶奶问个好,等闲了我就回去看她老人家。”   李晓辉点点头,他对肖开艳这个人有所保留,但肖开艳能一直记着一个帮过她的孤老太太,这一点李晓辉还是很欣赏的,“放心吧,不止是你,苗苗也常说让你嫂子没事去看看孙奶奶呢。”   黎苗一直和孙清莲保持着联系?肖开艳心里暗骂,这个黎苗真的是她命里的克星,她肯定也是知道孙清莲的孙子以后会找过来,才会刻意的和她保持关系。   ……   和张大娘一起在侨联把房款交了,黎苗看着手里的合同,“拿这个去登个记,那房子就是我的了?”   “嗯,一会儿我陪你过去,这章早盖早安心,然后咱们再去大柳树胡同一趟,见见鲁主任,”张大娘亲眼看着黎苗眼都不眨的拿出三万五千块钱,这会儿心里还是突突的,别人不知道,她是清楚的,这钱可是人家黎苗自己的,她和张大龙两口子十年补发的工资,可也没有三万块呢。所以她得赶紧把该走的手续全给走完了,免得夜长梦多,再有什么闪失,难不成她们娘俩跑过来问人要钱?   黎苗点点头,为套宅子折腾的真够久了,她也想早点尘埃落定,便跟着张大娘出了侨联。   “等手续都办完了,晚上你再去你顾爷爷家里一趟,也省得你顾爷爷还惦记着,”买田置地在华国人眼里是头等大事,张大娘以己度人,顾为民肯定还在等消息呢,“这次也多亏了你顾爷爷,要不是他和逯家人直接通了电话,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呢。”   黎苗也是这么想的,顾为民最初还想帮着黎苗再把价钱压下来一些,三万五听起来也够吓人了,但黎苗却没同意,她又不是拿不出钱,没必要让顾为民为了她欠人情,而且据她所知,以后房子好像都特别贵,话本子里顾明阳就是靠卖房子发大财的,所以这三万五是绝对不亏的,“等从大柳树胡同出来,我就去顾爷爷家。” 第176章 v章   解决了房子的大事,一考完试,黎苗就收拾东西往皖省去,黎华强和周敏的婚礼就定在了年前,她在那边和黎进忠两口子汇合之后,再一起回家过年。   她一出火车站,就看到了刘佳丽和周场。刘佳丽也看到她了,热情的迎了过来,“苗苗!”   黎苗没想到是刘佳丽过来接她,笑着叫了声嫂子,“这么大冷的天辛苦你们了,我哥呢?”   “你哥单位有事,周敏也还没放假呢,我和你周扬哥就自告奋勇过来了,”她把黎苗手里的行李接过来塞给周扬,“走吧,你周扬哥借了单位的车。”   黎苗冲周扬道了声谢,便跟着刘佳丽上了车。   黎华强把家人安排在了部队招待所,黎进忠两口子要过来帮着准备婚事,比黎苗早到了两天,看到女儿,苗兰花一把就把人搂在怀里了,“瞧都瘦成啥样了,等回家了妈好好给你补补。”   刘佳丽把人送到,也没多留,和周扬一起走了,苗兰花把人送到楼下,看人出了门,才叹了口气,“佳丽这闺女真不错,就是这小周,唉,也不知道周家人是不是对你哥也这样。”   “那肯定不会,妈你别瞎操心,我哥也不是那种受了气不吱声的性子,”黎苗笑着安慰苗兰花,周扬不灵醒,将来吃亏的是他自己,他们这些拐弯亲戚犯不着操这个心,“咱上楼,我给你买了身新衣服,等婚礼那天你穿上。”   “我有,你新巧嫂子专门让你晓辉哥从南边给我带的料子,说是啥羊毛的,给我做的大衣,连你爸也有,我特意看了,亲家两口子也是朴实人,我们带来的衣裳不丢人。”   黎苗心里很感谢范新巧,“还是我嫂子好,我这个半路认来的嫂子,和闺女都没两样了,等我回去好好谢谢她。”   说起李晓辉两口子,苗兰花也是赞口不绝,“唉,和晓辉两口子一比,我这两个儿子算是白生了,”一个虽然出息,但却留在这么远的地方,只怕以后自己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指望不上,另一个直接是要把他们老两口气死。   黎进忠正在屋门口抽烟,看到母女俩上楼,“今天是不巧了,你大哥临时有事把他叫走了,不然让他带你在城里转转。”   “我哥马上就要当新郎了,哪有时间陪我转啊,”黎苗抬眼看着老了许多的黎进忠,不想再和他呛声了,“爸你身体还好吧?”   苗兰花悄悄扯了黎苗一下,“你爸好着呢,这两天帮你哥布置屋子还有忙酒席的事,没歇好。”   黎苗点点头,“我哥部队也可以摆酒?”   “部队里头肯定不能了,亲家也说要新事新办,不讲那些老规矩,但人家周家到底是嫁一回闺女,咱不能真的啥礼数也不讲吧?我和你爸一商量,就在离亲家家不远的饭店里定了几桌,咱这边没啥亲戚,你嫂子那边可不少人呢,这边是怎么办的,咱们就照人家的风俗来,”苗兰花一拍自己的腰,得意的冲黎苗道,“我带着钱呢!”   黎苗被苗兰花财大气粗的样子逗笑了,“看来妈你的小生意挺赚钱的?”   说到自己的小吃摊儿,苗兰花就来了精神,“我都没想到县里真像你说的那样,给咱村修路了,一早儿你晓辉哥就把摊子小车啥的给我准备出来了,你妈我多勤快啊,从那修路队一开工,我就把摊子支上了,虽说人家队上也管伙食,可那都是体力活啊,这一到十点多,就有人过来买我做的吃食了,我也看了,那些工人师傅们也不容易,我就把春天时候晒的干野菜都拿出来做了野菜饼,还往里对了点儿肉汤,这价钱不贵又香的很,哪天都能卖上百十个。”   “你有那么多野菜吗?”黎苗没想到苗兰花的招牌菜是野菜饼子,“工人师傅舍不得钱,你卖窝头玉米面饼子不就行了?再拌点儿咸菜。”   “那东西吃多了烧心,而且我看他们队上也经常吃杂粮面儿,”以前老觉得端了公家的铁饭碗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好事,不然他家也不会为了让儿子端上铁饭碗用尽了办法,可现在看看,这铁饭碗也有好有歹,这修路工人平时做的活,也真不比他们这些农民轻松多少,“你说的什么茶叶蛋的,除了队里那几个领导,别人都舍不得吃,卖不动。”   黎进忠在一边听着苗兰花说着说着就跑了题,轻咳一声,“我一看你妈烙的那野菜饼子不错,就挨家挨户上门,把村里的野菜都收了,这会儿那些人还骂我呢。”   “可不是嘛,”苗兰花哈哈大笑,“现在咱村好几家媳妇都跟我学,也在路边摆了摊子,但是她们晒的干野菜都叫你爸提前收走了,这会儿提起来你爸就骂,说他是个没沾毛儿的猴儿,还说不像个D员!”   黎苗也跟着“噗嗤”一笑,“那有人也跟着摆小摊,你的生意怕是不好做了。”   “咋不好做?我是干的最早的,生意再小咱也不坑人,你爸又是个有心眼儿的,平时看见那些人有个大事小情的,他就搭把手儿帮个忙,所以还是来咱家买饼子的多,”苗兰花对自己的这份小事业很有信心,“我跟你说,等这次咱们回去了,你到山里给我多打点儿野味儿,我做的吃食里都放上肉汤,谁也别想跟咱们比味道。”   黎进忠却道,“苗苗,以前你们说咱们村的风水好,我还不信,这回来的都外头的,他们也说了,咱们这儿的水都比他们城里的好喝,还说来咱们这儿干活,人都比平时有力气,他们的领导还说了,叫啥‘效率高’。”   那是,她的灵酒可不是凡品,“那不正好,对了,我二哥呢,他放假的时候,就让他过来帮你们做小生意也行,我听张大娘的意思,说是山里的干修所为加快进度,这次下来的伤兵,到咱们那儿疗养没准儿能复原的快些。”   听到女儿问起黎华刚,苗兰花和黎进忠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苗兰花咬牙道,“我想着这事儿你就不知道,唉。”   她把黎华刚跟着李晓辉的事和黎苗说了,“我也说不行的,但你哥现在根本不听我们的话,这工作也不要了,非要跟着你晓辉哥学做生意,也就是晓辉脾气好,竟然答应了,唉,我们欠晓辉的太多了。”   黎苗真没想到黎华刚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李晓辉身上,她当时就想找电话给李晓辉打过去,但看黎进忠两人的神色,便知道他们其实是想让李晓辉带一带黎华刚的,不由冷笑道,“真是奇了,自己生的儿子没教好,扔出去祸害别人去了。”   黎进忠被黎苗一句话噎的差点儿背过气去,偏还无言以对,一个黎华刚,让他在子女面前毫无威信可言,而且现在这个儿子,还是靠着女儿的关系才有口饭吃。   不论对这个儿子再失望,那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苗兰花心里恨他,可还是抱着再给儿子一次机会的希望,拉着黎苗坐下,温声道,“这事是你二哥做的不对,妈也知道晓辉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愿意带着他的,妈没和你说,是想着这跟着好人学好人,万一你二哥懂事了。”   “可你们想没想过,他要是给晓辉哥惹事了呢?你们能负责吗?看我的面子,我有什么面子?就算是我有,我凭啥帮黎华刚?凭他把我当妹子?”   苗兰花被黎苗怼的哑口无言,先不说自己摆小摊喂羊养鸡是李晓辉给帮的忙,就是他家现在,还欠着李晓辉五百块呢,“我知道咱们欠着晓辉不少人情,我和你爸也想着等挣了钱就想办法把这人情给还上,不能老让晓辉帮咱们。”   黎苗冷笑一声,李晓辉愿意帮忙,是因为她的关系,但黎家两口子却是不知道的,可在不知道内情的情况下,这么消耗别人的善意就过分了,黎苗可不愿意他们这样理直气壮的有事就找李晓辉,“这可不一定,我大哥留在皖省了,二哥又不争气,恐怕你们俩以后准备让晓辉哥给你们当儿子养老的吧?这也不是不行,那你们得先去公社写个文书,以后咱家的地,咱家的房,还有你们挣的钱,都归晓辉哥才行。”   苗兰花张口结舌的望着黎苗,没想到女儿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她有事愿意找李晓辉,是知道李晓辉真心把他们当长辈孝敬,而且又是个办事可靠有办法的孩子,她也没想着欠李晓辉的,只是她的想法是,黎苗是个有出息的,只要在首都上了班,以后李晓辉有啥事,女儿肯定会伸手的,“不是,你认了晓辉当哥,晓辉和新巧都把你当亲妹子……”   “所以我的爹妈他们也要当自己的爹妈,我的哥他们也要当自己的哥?那这次我大哥结婚,你们怎么不把人请过来呢?对了,人家肯定随礼了吧?”黎苗当李晓辉是哥哥,她不在宝山,家里有事李晓辉能帮就帮一把,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李晓辉有事的,黎苗也是义不容辞,但她不希望自己的家人把李晓辉当成可以予取予求的存在,李晓辉不欠他们的。   黎进忠终于找到了话缝儿,“他是随礼了,可咱们回去也是要请客的,老话说山不转水转,谁没个落难的时候呢?将来他未必没有用着你大哥和你的时候。”   “所以,你们和黎华刚欠下的人情账,又准备让我和我大哥还了不是?万一人家这辈子都没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呢?”黎苗嗤笑一声,“那我还是赶紧打个电话让他把黎华刚给赶走,你们生了我,欠的账我认了,黎华刚算什么东西?”   黎华强开完会就到招待所来了,才走到房间门口,就听见里头的说话声,他轻咳一声,推门而入,“苗苗到了,怪我了,刚好连里有个会,没办法去接你。”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周敏,“你嫂子还上着班,不好请假。”   黎苗点头笑道,“没事,你们不是让周扬哥和佳丽姐去了嘛,”她拉了椅子请周敏坐了,“刚好你们也来的,有些事我觉得婚前也得让我嫂子知道知道,省得将来我哥再费神和她解释了。”   黎进忠一拍桌子,“苗苗!”   “咋?爸,嫂子以后可是咱老黎家的人,我二哥的事你不告诉她,是不准备把她当自己人啊,”黎苗啧啧出声,她才不管什么家丑外不外扬呢,能教出那样的儿子来,黎进忠早就没脸了。   周敏也在门外听到黎苗的话了,虽然是只言片语,但她知道是事涉未来的小叔子的。她对这个小叔子的印象极为不好,也知道黎华刚离婚了,女儿跟着爷爷奶奶,自己则被分到了乡下邮所。   一个堂堂的中专生,出来就是个干部身份,却被分到了乡下,这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也足见但她还没有嫁过来,也不好在黎华强面前说什么,但黎苗今天愿意把话说开,她当然是乐意至极。   心念所至,她情不自禁地看向黎华强,“华强?”   黎华强却是知道弟弟主动扔了铁饭碗的事,要不是远在皖省,又是在纪律部队,他肯定早就冲回去把黎华刚的腿打断了,上学,叫公家饭,这是多少农家子的梦想。可是黎华刚做了什么?“爸,我和周敏马上就要结婚了,家里的事她有权知道。”   在黎苗眼里,黎华刚是骨子里坏了,就算是他将来有所成就,这种人品大家也是要敬而远之的,再是亲兄弟,黎华强和他保持距离也是没错的,让周敏知道,也是想当黎华强心软顾念兄弟情的时候,有个周敏在一旁拦一拦。   周敏听的目瞪口呆,“华刚辞职了?要学做生意?”她惊讶的看着黎进忠,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做生意?虽然现在不在抓投机倒把了,可不是逼不得已,谁会去当小商小贩啊?“华强,真是这样的?”她都想质问黎华强了,就算是二老是农村出来的不懂外头的事,黎华强作为大哥,也要拦着才行啊,“华强,等咱们回去的时候,你要不要去见见华刚单位的领导,辞职也要走好多手续呢,看看能不能挽回一下?就算是花点钱也行。” 第177章 v章   黎华强脸黑的跟染了墨一样,他心里对黎进忠也是有埋怨的,这几年黎华刚越来越不争气,确如黎苗说的那样,父亲黎进忠太惯着他了。   “周敏你别说了,华刚这样的不能再让他上班了,这样的人进体制内,那是在害人害己,”黎华强冷静了一下,看向黎苗,“苗苗是妹妹,将来是要嫁出去的,哪有成天管着哥哥的道理,你放心吧,华刚的事以后就交给我了,这次我回去,见见晓辉同志,和他道个谢,也和华刚好好谈谈。”   周敏听的心里着急,黎苗不该管黎华刚是没错,可他们就要管吗?周父兄弟几个,周敏这一辈兄弟姐妹足有十几个,资质能力大多平平,但都听家里长辈的话,没本事的就老实按着父母指好的路上山下乡招工进厂。哪个敢像黎华刚这样?   被推荐上大学,这种好事周家也顶多能给孩子运作一个指标,像黎家这样的农民家庭,这难度更是可想而知了,黎华刚竟然敢说不要就不要了?周敏觉得自己拳头都硬了,这要是自己的弟弟,她这个当姐姐的都把人吊起来打一顿。   黎苗看周敏的神情看在眼里,“他比我还大好几岁呢,也是当爹的人,轮不着我管他,只是大哥,你也要有自己的家了,有些事也不能全背到自己身上,有时候管得太多了,不是爱而是害,”她睨了黎进忠一眼,“就拿爸来说,如果当初爸不这么折腾着把他往上推,他现在还老实呆在村里种地呢,妈摆小吃摊的时候,他还能给推推车。”   黎进忠从口袋里抹出根烟来点上,在两个儿女面前,他是一点儿严父的架子也端不起来了,谁叫他看走了眼呢?觉得老大过于憨直,女儿又是别人家的人,能光耀门楣的就是老二了,现在这老二却是照着他的脸,一巴掌一巴掌抽的毫不留情,让他在子女面前一点儿面子也没有了。   可那是他最疼爱的儿子,黎进忠为他着想,替他说好话已经成了习惯。   “唉,苗你的意思是没错,但你们是一奶同胞,这手足情还是要讲的,这个时候不拉他一把,难道要看着他饿死?”   黎苗冷笑一声,“有你们二老在,他想饿死都难,叫我说,只怕他真沦落到饿死那一步,才能明白你们的一番苦心,黎华刚就是知道他不管做什么,都有人帮他兜底,才敢这么无所顾忌呢!”   苗兰花不愿意当着未过门的儿媳妇的面说家里的破事,尤其是这儿媳妇还是低嫁的,“唉,苗你不想管就不要管,这事就交给你大哥吧,你放心,我知道你大哥也不容易,不会叫老二缠上他的,反正你大哥人在部队,人家部队的大门关的那么紧,哪是他能找上来的?”   女人最懂女人心,苗兰花知道周敏的顾虑,“要是他去找小敏,你只管不理他,放心,家里不会说啥的。”   ……   李晓辉知道黎苗会跟着黎家人一起回来,一早就从汽车队借了车到临平火车站接人了,“哟,华强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听说这次又立了功?双喜临门啊!回去咱们喝两杯。”   黎华强和李晓辉握了手,“晓辉同志,这两年多亏你对我家的照顾,我得好好谢谢你。”   他瞥了跟着李晓辉身后的黎华刚,冷哼了一声,径直往车边走。   黎家所有人都跟不认识自己一样,包括自己的女儿,黎华刚自己也觉得怪没意思的,想伸手去接黎苗手里的行李,被黎苗侧身闪过了,只能抚了抚后脑勺,跟在大家后面,等黎进忠两口子上了副驾驶,他忙过去把后车斗的把手拧开,从车上拎了个小凳子放地上,“大嫂,你踩着这个上去。”   周敏尴尬的看了黎华刚一眼,又看了一眼依然冷着脸的丈夫,说了声“谢谢不用了”就十分麻利的自己上了车。   李晓辉看着黎苗,“苗苗你来开?”现在天还很冷,李晓辉不愿意黎苗和大家坐在敞开的后车斗里吹冷风,虽然他提前用厚棉被把车斗都铺过了。   黎苗有些意动,自打张潜走了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摸车了。   “不行,”黎华强瞪了黎苗一眼,“晓辉还是你来吧,她一个女孩子哪能摸这个?”   黎苗不乐意了,“你们部队没有女兵?不照样上战场?”她一把把钥匙从李晓辉手里抢过来,“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技术。”   李晓辉忙打哈哈,“华强你放心,苗苗的水平我们队里的老司机们都说好呢,唉,这聪明人真的是干啥事都比别人强。”他把黎苗陪着范新巧去接他的事和黎华强讲了,“她嫂子说,那一路啊,是黎苗和队里的老师傅轮着开的,一点儿事都没出。”   周敏已经听的双目炯炯,“苗苗这样的姑娘,就是不上大学,也不愁找不到好工作啊,太厉害了,这才是真正的妇女能顶半边天呢。”   等车平稳的开出去,黎华强才又狠狠的瞪了缩在一旁的黎华刚一眼,“可有的人,就算是你把道儿给他铺平了,他也照样掉链子!”   李晓辉看了黎华刚一眼,干笑一声,“华刚也帮了我不少忙,其实有些人啊,是不能拴在一个地方的,他这个性子,真放在乡下,非憋死不可。”黎华刚也不是没一点儿好处,懒是懒了点,但眼皮子活,嘴也甜,人长的也俊,哄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一哄一个准儿,批发不行,搞零售还是很可以的。   他听过黎华刚抱怨乡下邮所的情况,那条件和每天枯燥重复的工作,李晓辉听的也是牙疼,觉得换成他,他也非跑了不可。   可范新巧却是另一番道理,问他,如果是当年他还没有开始做生意,家里有个成天休长病假的媳妇,乡下邮所的工作他干不干?李晓辉扪心自问,再苦再无趣,他也会高高兴兴的去的,因为他身上背的是一个家。   可黎华刚到现在,都没意识到他是个上有老下有小的父亲。   ……   驾驶室里黎进忠和苗兰花已经被女儿娴熟的车技惊的合不拢嘴,苗兰花听黎苗说过她张潜学会了开车,可听说和亲眼见是两个概念,“苗,你可千万小心着些,这一车人呢。”   黎进忠更多的是害怕,他白着脸拿胳膊捅了苗兰花一下,“你别和苗说话,要是她没开好,这可是公家的车,卖了你也赔不起。”   “放心吧,”才出临平市,还是柏油大马路,路上也没什么车,黎苗把车开的飞快,“这不算啥,等张潜回来,他还说找人教我开飞机呢。”   这肯定是吹牛的,苗兰花也不“拆穿”女儿,侧身问,“那张潜啥时候能回来?我和你爸想着,你还有两年就毕业了,等毕业了不得把婚事办了?”这事老两口商量了好多次了,两人都觉得女儿得先把婚结了,这么好门亲事可不能跑了,而且婚结了,黎苗的工作问题就是老赵家的事了,凭老赵家的能力,女儿还不是想进啥单位就进啥单位?   黎苗活了千年,啥事都干过,还真没成过亲,不过她对这事一点儿也不好奇,对她更有吸引力的是外面的世界,“爸,妈,国家有个增派留学生的计划,每年三千人,我想出去看看。”   苗兰花没想到才见闺女几面,她就给自己丢这么大个雷,“不是,你,你要出国去?”   黎进忠也忍不住了,“那怎么行?你走了张潜怎么办?人家能同意?”   黎苗给了黎进忠一个白眼,“我去哪儿还轮不着别人决定,而且他又不在首都。”   “可你们总是要结婚的,你不在,他和别人结婚了怎么办?”苗兰花觉得没有比嫁人对女人来说更重要的事了,何况还是怎么看怎么好的张潜?   “要真是哪样,他就结呗?”黎苗摆摆手,“你们别急,张潜这两年都会呆在南边了,你们愿意我毕业之后跟着过去?那边可还是会有小规模的战斗,你们不担心我?”   苗兰花张了张嘴,“愿意”两个字还是没说出口,“我听收音机上说,咱都打赢了,你哥不都回来了?你两年之后才毕业呢,等你毕业了还打不完?”   黎苗笑道,“所以啊,我想趁着他不在的功夫,出国看看去,等他打完回来,我也正好回国,啥事也不耽误不是?”黎苗早就想好怎么说服家里二老了。   她的情况根本不在公派留学的范围之内,但是她已经自学了大学的课程,再在首大呆下去就是浪费时间,倒不如早点出去看看。公派她不符合标准,自费倒是可以的,而且她也有这个资本,便和杨葆姗他们商量了,说自己想出去。   杨葆姗可以说是在这个世界把黎苗性子摸的最透的一个了,她知道黎苗嘴上不说,内心却并不是一个满腔报国之情的姑娘,她看似善良乐于助人,对他们这些人也像亲孙女一样孝敬,但却始终有一种游离感。杨葆姗想不通这种感觉来源自哪里,但她却觉得等黎苗真的到了异国他乡,知道了故乡的可贵,没准儿就能感受到祖国的重要。   杨葆姗支持黎苗现在出去的另一个原因,是如果黎苗真的和张潜结了婚,以张潜的背景,黎苗想出国反而不像现在这么简单了,倒不如趁着两人的关系还没有公开,黎苗出去几年,该看的都看过了,也想好了将来的路,再谈以后。   “国外有啥好的,资本主义,”黎进忠还是不同意,“我看你还是老实的把书读完了,和张潜把婚一结,再生个孩子,我听说现在吃公粮的只让生一个了,我让你妈给你打听打听生儿子的法子,老赵家可不能因为你断了后……”   黎苗听的一阵烦躁,她和这个便宜爹真是八字不合,黎进忠说啥她听着都不顺耳,“出国的事我只是告诉你们一声,我要是想结婚的话,也会通知你们的,至于生不生孩子,生几个,这也是我的事。”老赵家断不断后,轮得着他一个姓黎的操心?如果张潜因为这个和她吵,那就是在和她说分手。   黎进忠被黎苗呛惯了,“我这是为你好,你还小,不懂事。”   “我再不懂事也比黎华刚懂事,你有精力还是好好教育黎华刚去吧,”黎苗直接打断黎华刚的说教,“路还挺远呢,趁着这会路不错,你们都眯会儿,一会儿想眯也眯不着了。”   ……   等李晓辉开车走了,黎华强直接关上了院门,一指缩在门边的黎华刚道,“跪下!”   黎华刚小时候也是挨过老大打的人,看黎华强的神情,就知道他是要收拾他,立马去拉院门,“我走了,晓辉哥县里还有事等我帮忙呢!”   黎苗一抬脚把门给踩住了,“晓辉哥那儿我说过了,你不用去了,人家不缺你这个人。”   黎华刚这下真急了,“你咋这样?你凭啥不让我去?黎苗我告诉你,我,”他撸了撸袖子想到面前这个妹子他根本打不过,又不甘心的放下来,“我已经脱离这个家了,你们管不着我!”   黎苗没想到黎华刚还敢和他呛,“你的意思是你和这个家断绝关系了?那行啊,大妮儿可是你的女儿,你带走。”   黎华刚怎么会带走大妮儿?他在外头可还冒充未婚小青年呢,这阵子跟着李晓辉,李晓辉的好几个关系户都看中他了,想把家里的闺女给他介绍介绍呢,“大妮儿那么小我怎么带?而且当初也是她爷她奶硬把她留下来的,不是我要的!”   周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华刚,你说的是人话不?大妮是你亲女儿。”   黎华强已经走过去一脚踹在了黎华刚的肚子上,把人踹出去几米远,“不是老黎家的人了,那好,我今天先教训你,你一会儿把我送到派出所。”   苗兰花一把拉住想说话的黎进忠,“他哥教训他天经地义,你少管!”说完扯着黎进忠往屋里走。   自打苗兰花摆小摊挣了钱,黎进忠在苗兰花跟前更没底气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正抽皮带的黎华强,一咬牙,低头跟着苗兰花进了屋。   ……   黎苗让周敏也回屋休息,自己则端了盘瓜子坐一边看黎华强修理黎华刚,等他打累了才道,“没用的,他也是二十多的人了,这些年干过一件能让人提起来的事没有?其实他要是真能和家里断绝关系也行,但最怕的就是,没事的时候,他和爸妈断绝关系了,出了事,他又回来哭爹喊娘,要我说啊,不如把他交给国家好好教育教育,你看看咱村的肖开艳,劳教之后不就再不敢干损公肥私的事了?”   “没用你还让老大打我?”黎华刚恨死黎苗了,瞪着充血的眼睛怒视着她,“你放心,我就算是死在外头,也绝不找到你门上。”   “我乐意了,我就喜欢看你挨打,”黎苗吐着瓜子皮,笑眯眯道,“我还真不怕你找我,我讨厌你来找爸妈,其实吧,懒一点滑一点都不是大问题,哪个村还没有个把懒汉?你只是懒吗?你是根子坏了,心性不正的人留着只会祸害别人。”   黎华强也是这么个看法,弟弟做的事真的哪一件都说不出口,“华刚,你就不能听点话,好好的过日子?”   黎华刚好汉不吃眼前亏,黎苗再厉害也是将来要嫁出去的闺女,黎华强就不一样了,那是家里的长子,“我怎么没好好干?我不喜欢呆在乡下,我跟着晓辉哥干的可好了,晓辉哥老夸我,我都想好了,等我攒点儿本钱,就出来单干,我看过了,像肖开艳那样摆个摊,也不少挣钱。” 第178章 完结章   黎苗静静的盯了黎华刚一会儿,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现在国家开放了,也提倡搞活经济,摆摊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如果你能脚踏实地的做生意,我和大哥也不会硬要拦着你。”   黎华强没想到黎华刚才几句话,黎苗就不反对他莽撞的决定了,“苗苗,你别信他那些胡话。”   黎苗道,“他已经把工作给丢了,大哥你能再帮他找一份?而且就算是他答应老实在家里种地,咱们一走,爸妈能拦得住他?”   黎华强不说话了,两样他都不能,黎苗又道,“他也二十多的人了,靠打一顿就能把人给扳过来吗?”   “那你还让大哥打我?”黎华刚没想到黎苗会说这么一番话来,简直像遇到了知音,但身上的疼痛又让他窝火的很。   “大哥打你又不是我让的,你这么不成器,哪个当哥哥的能不当回事?”黎苗毫无愧色,“至于我刚才的话,就算是我不说,大哥冷静下来,也会这么想的。”   黎华强根本没能力再为黎华刚找一份工作,也不可能让人家邮局再把黎华刚接收回去,所以黎华刚靠自己是注定了的,“你就当大哥打你是给你提个醒,这社会上可不是你想的那么好混的,别以为晓辉哥能办到的事,你也同样办的到,晓辉哥还挨过刀呢,你遇到劫道的敢不敢冲到前头去?”   黎华刚差点儿没被黎苗的话给气死,他进门挨顿打,结果还得谢谢黎华强?“啥话都叫你说了,哼,我挨打,最高兴的就是你了。晓辉哥的事也不是常有的,你没看报纸,国家都开始整顿那些车匪路霸了,以后路上就安全了。”   黎苗懒得和黎华刚掰扯,“我和爸妈说了,等过完年,就申请出国留学,怕是两年都回不来,万幸爸妈还没有老到身边离不了人的地步,这大哥在皖省,我在国外,家里真有个什么事,你这个做儿子的想管就管一管,不想管就算了,我会拜托晓辉哥的。”   她冷冷的盯着被她的话惊的目瞪口呆的黎华刚,“但是你要是敢再给爸妈添麻烦,别以为我在国外就收拾不了你,你也知道我对象是谁,把你送到不见天日的地方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   别说黎华刚了,就是黎华强也没想到黎苗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苗苗,你真的要出去?想好了?”   “想好了,我也和爸妈还有赵爷爷说过了,”黎苗知道黎华强会说什么,直接把和黎进忠两口子说的理由又和黎华强说了,“大哥你和嫂子直管在皖省安心工作,”她又漫不经心的觑了黎华刚一眼,“我是从来不信什么浪子回头的,”在黎苗眼里,回头只是因为浪不动了,而不是良心发现改邪归正,“我信的是一次不忠百次不容,对黎华刚,我这儿只有‘专/政’,没有民/主。”   见黎华刚已经面色如土,黎苗也没打算放过他,“其实就冲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找个理由让他去修河堤也不是不可以,修他个两三年,等我什么时候回来了,再把他放出来。”   “黎苗,我是不是你亲哥?我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么狠心对我?”黎华刚对黎苗的话是百分百相信的,他这个妹子可是敢把他挂到树上的,“以前是以前,你可以问问晓辉哥,我跟着他这段时间干的怎么样?”   “你跟着他?是人家看上你勤快能干请你过去帮忙的吗?你是硬贴过去的!你觉得你是在给人帮忙,可在我们看来,你是在给人添麻烦,不说别的地方,就宝山县,比你年轻力壮,比你精明伶俐,比你手脚勤快的待业青年不知道有多少,晓辉哥想请人帮忙,请那些人不行?为什么要请你?”既然要走了,黎苗决心一次把黎华刚给收拾服帖了,不然他又整出什么事来,坑的还是家人。   黎华刚被黎苗说的无言以对,半天才道,“你说的都有理,但我在晓辉哥那儿,每天都积极干活,没白吃饭,我也知道晓辉哥是看你的面子才收留我的,”他一咬牙,“要不咱们一起去见晓辉哥,当面说清楚,他要是还愿意用我,我就继续跟着他,他要是不愿意用我了,我就走,以后我自己想办法找活干。”   跟着李晓辉他不但开了眼界,长了见识,而且也深刻领悟到了做生意的不容易,哈腰求人玩命喝酒不说,搬货上货也要身体力行,认真算算,他的日子过的比在乡下还苦,但黎华刚却很喜欢这样的日子,他喜欢四下奔波,喜欢和人打交道,更喜欢钱。   想到这些,黎华刚把心一横,“家里为了欠晓辉哥的钱我来还,欠大哥的钱我也认,大哥,苗苗,求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肯定会好好跟着晓辉哥学,晓辉哥说了,下来他得忙建筑队的事,正缺人手呢!”   黎华强对李晓辉的事业一无所知,也不知道这建筑队是干什么的,但黎华刚是他亲弟弟,哪有当哥的不希望弟弟好的?而且黎华刚说的又这么情真意切的,他只能看向黎苗,“苗苗,要不明天我陪你们去县里,咱们好好谢谢晓辉,再让华刚写个保证书,”他瞪了黎华刚一眼,“你放心吧,就算是我在皖省回不来,也不会任由他胡作非为不管的,要是他再捅出什么篓子来,我会亲自把他送进去!”   ……   李晓辉同样没想到黎苗会在这个时候出国,但他对黎苗一向信任,她的决定他只有支持的,至于黎华刚,在李晓辉看来也不算问题,黎华刚目前干活还挺积极,他也没白养闲人,至于黎华刚的品性,他连干哥都算不上,管人家那么多呢,不好好干活,就给笔钱让他走人,要是闯了祸,有公安局呢。   他最关心的是黎苗出国要花多少钱的问题,他盘了下账,除了维持建筑队的基本开支之外,能拿的钱都拿了出来,“我在南边熟,要不我再跑一趟,帮你换成米金?”   黎苗摆手,从李晓辉面前的几摞大团结里拿了两摞,“我自己还有,再加上这两万足够了,你以后的事还多着呢,把钱都给我,你的生意怎么办?”黎苗心里也有本账,她又借给李晓辉的五万进收音机的钱,李晓辉已经连本带分红都给她了。   以前投进去的钱加上分的红利,大概也就两三万块的样子,她怕自己拿少了,李晓辉心里有疙瘩,老觉得欠自己的,所以直接拿了两万走,“我以后还不知道会干什么呢,所以就不和你客气了,以后你的生意我不再参与了,当然,你要是有需要,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帮。”   李晓辉多聪明的人,一看黎苗拿的钱数,就知道她的意思了,他其实是不愿意和黎苗拆伙的,这生意越做,越知道其中艰难,而黎苗,虽然从来不参与他的经营,但却是李晓辉的定海神针,有她在,李晓辉无论遇到什么事见什么人,都无比的有勇气。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黎苗的意思已经到了,李晓辉也不想勉强她,“我知道了,”他又拿了两万推给黎苗,“在家千般好,出门一时难,你又是去国外,钱得带足了。”   李晓辉起身从卧室的柜子里拿出账本,“这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我知道苗你信得过哥,但该怎么样咱得照规矩来,”他把账本推给黎苗,“你看看,给你四万,哥也不亏。”   对于普通人来说出国确实如此,但对于黎苗来说,她有吊坠在,吃喝不愁,生活自然不是问题,至于安全什么的,也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别人都说外头乱的很,黎苗听了反而隐隐有些期待,想去看看外头的世界到底是怎么个“乱”法?   所以黎苗还是坚决没拿李晓辉又给的两万,在她看来,正在创业期的李晓辉,比她更缺钱。   ……   黎华强休完婚假就和周敏回皖省了,黎苗也没在家多留,寒假未完,就说要回首都办出国的事,提前离开了五道沟。   她其实并不是真的回首都,还是去看张潜,她要出国是大事,张潜做为她的男朋友,她想亲自过去和他说一声。   张潜比走的时候瘦了许多,人也黑了,看到她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牙,险些没把黎苗给逗乐了,“你怎么黑成这样?我给你寄过来两瓶珍珠霜用用?”   张潜收到黎苗过来看他的通知的时候,先是生气黎苗太过任性,而一贯讲原则的爷爷怎么还给她帮忙,让她到营地来?但看到黎苗含笑向他走来的时候,所有的不满在倾刻间烟消云散,整颗心被巨大的欢喜溢满,好像除了笑,他做不出其他的表情了。   却没想到黎苗给了他迎头一击,嫌他黑?!还说让他抹珍珠霜?   当张潜的目光落在黎苗如玉的脸上,他突然又觉得黎苗对他的嫌弃十分的合理,“那个,这里太阳比咱们那边毒的多,大家都黑了不少,不过这里冬天不冷,倒是比咱们那边强。”   黎苗见张潜一副想要靠近,又有些不敢的样子,噗嗤一笑,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没想到却感觉到他的僵硬,不由更乐了,她歪头四下看了看,“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还是你觉得我这个对象丢你的人了?”   靠着衣服,张潜依然能感觉皮肤的灼热,他想伸手牵她,但又要考虑到影响,只能再次往黎苗身边靠了靠,“哪啊,怎么会,别人看见了只会羡慕我。”   黎苗轻轻一笑,又歪着头仔细端详着张潜,“很辛苦吧?”   “和牺牲的战友比起来,我已经很幸运了,”张潜轻叹一声,低头看着黎苗,“这两年我都很难回去,你更辛苦才是。”   家里已经把黎苗想出国的事和张潜说了,张潜也收到了黎苗的信,知道她是下定了决心的,但黎苗能过来看他,张潜心里软软的,强压下那份不舍,“你出国的事我已经和爷爷说了,我是支持你的。”   “我就知道,”黎苗抿嘴一笑,她对张潜这点儿信心还是有的,“只是我到国外去了,咱们的联系只怕更不方便,”她将手伸进张潜的口袋,握住他的手,“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自己的手被一只温软的小手紧紧握着,张潜的心砰砰直跳,他不担心黎苗会不回来,“房子的事妈和我说了,在首都家人都在身边呢,还有人想着欺负你,到了国外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有什么事……”   黎苗没想到张潜在担心这个,笑着捏了捏张潜的手心,“我什么战斗力你还不知道?姓严的不也没占到便宜吗?”她随口把公安局对严文涛和常伟宁的处理结果和张潜说了,又说起程大力,“这人你没听说过吧?我在来首都的火车上把他揍了一顿,没想到他倒是个有眼光的,遇到我之后,便非要跟着我,说相信我的本事。”   黎苗把宝山把程大力的情况也和李晓辉说了,算是把程大力推荐给了李晓辉,如果程大力愿意到宝山这种小地方,就过来找李晓辉,黎苗也看了,程大力属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那种人,如果有个好老师在前面引着,他就不会再走歪路。   “你可真够负责任了,”张潜没想到黎苗竟然说到做到,要帮程大力找出路,“不过你说的也对,程大力只有一个奶奶,是该趁着程奶奶还不需要人守在身边的时候找个稳定的工作,现在国家的政策好了,与其等着工厂招工,不如先跟着晓辉哥先干着,就当是积累社会经验了。”   虽然这话本子因为她的到来早就歪出去八百里了,但黎苗觉得它所描绘的社会形势是不会变的,只要李晓辉一直保持现在的工作态度和野心,他必会有一番成就,而以他的为人,程大力跟着他好好干,将来的前程肯定要比招工进工厂要好,这也是黎苗不反对黎华刚继续自己的小梦想的原因,当然,前提是心眼比筛子还多的黎华刚,能像李晓辉那样脚踏实地的做生意。   ……   张潜在前线,黎苗也不可能呆的太久,两人的只有短短的两个钟头,她就不得不坐车离开直接回首都去了。   之后的时间过的飞快,黎苗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办理出国手续上了,好在她不论是在宝山还是到首大,一直表现优秀,一路畅通的过了各种审查,等到了暑假的时候,所有的手续都办好了。   宋晚玉也结束了为期一年的客座教授生涯,但因为她寒假回去一趟,发现身体状况远没有在国内时好,便打算为了自己的病情,再留在国内一年,反正现在学计算机的学生少,她担的课并不重,日子过的倒比在国外还平静。加上黎苗要出国,她便自告奋勇要陪着黎苗一起出国,虽然她和黎苗这个未来儿媳的关系一直淡淡的,但宋晚玉觉得自己是黎苗的正经长辈,该管的还是要管的。   对于宋晚玉的决定不论是赵家还是顾为民杨葆姗他们,都十分感谢,若不是自己年纪太大,顾为民都想亲自送一送黎苗,这也让黎苗哭笑不得,想当年这批老专家出国的时候,还是乱世,可他们哪个也没有带着家长出去啊。他们是把自己当亲孙女一样疼爱挂心的。   ……   跟着宋晚玉登机,黎苗才算是真正的看到了传说中的飞机,对于这个可以把普通百姓送上天空的庞然大物,黎苗心里更多的是对这个世界普通人创造力的惊叹,她不得不承认,这个话本子里的世界,其实比她的来处要好上千万倍,在这里,就算是普通百姓,其实已经可以使用她生活的世界里修道者才能用的法器,他们生活的安全和富足程度也不是那个世界百姓们能比的。细论起来,她其实更喜欢这里。   “别看了,国外才好呢,”宋晚玉睨了一眼已经被飞机震的有些傻的黎苗,轻笑着拉了她一下,示意她赶紧登机,“虽然这里是我的祖国,但我还是得说,这里能比国外落后十几年。”   两人找了座位坐下,宋晚玉又压低了声音,“到了国外,你也别光想着读书,要好好考虑一下你和张潜的未来,我的想法是,最好能说服张潜,将来也出来,你们两人在国外生活。”   这个顾为民和杨葆姗都和她说过,黎苗也相信真相如此,但宋晚玉的口气还是让黎苗十分不喜,而且她也没想到宋晚玉还打着让张潜也到国外的主意,但她懒得和宋晚玉浪费口舌,当没听见把头转向窗外,张潜是不会出国的,而她,承诺了张潜会回来,就一定会陪在他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是我写的最艰难的,今年一年太忙了。有家里的原因,房子交工,装修搬家,也有单位工作调动的原因,加上疫情,比以前忙了一倍不止,每天回来都累的只想躺着。而拖着码不出的文也压在心上,现在终于完了,我知道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恳请原谅。   至于新文会不会开,什么时候开,我自己都不知道。不过也请小天使们稳步专栏点个预收,有预收在,小透明可能才有再开文的动力啊。   最后祝大家青春永驻,荷包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