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重生之我不是寡妇
作者：果冻酒


　　文案
　　谁都没想到，被迫参军的周家大郎竟还能回来，毕竟就连他的妻子江晓都认为自己成了寡妇，回娘家另嫁他人了。
　　这下隔壁村江家成了笑柄，放着大有前途的女婿不要，反而让女儿嫁给一个上了年纪的鳏夫。
　　江晓觉得自己的一生从丈夫走后就成了悲剧，先是被亲弟迷晕嫁给旁人，又得知唯一的女儿被卖。
　　无钱无势也无人帮衬的她，只能把寻找女儿的希望放在风光归来的前夫身上。
　　好不容易逃出来，却看到他的身旁已另有佳人，更离谱的是，她牵肠挂肚一年多的女儿原来已经回来了，却不肯认她，反而叫另一个人娘。
　　江晓万念俱灰之下投了河，谁知再次睁眼竟回到了丈夫参军的前一日。
　　这下她定要守住自己的一切，那个谁，别再惦记我家相公！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种田文 重生 逆袭
　　主角：江晓周子旭 ┃ 配角：顾芳周子谦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重生归来女主发奋图强
　　立意：自立自强


第1章 重生
　　“娘，书院新来的先生押题特别准，我这次定能考上，明年他就去京城了，可万万不能错过啊。”男子一身洗得发白的长衫，满脸焦急说道。
　　妇人望了望床上不吭声的老伴，狠下心咬咬牙，“就这么定了，银子留着给子谦赶考用，边境那边隔两年就闹一下，子旭就是去了也不一定会有事。”
　　窗沿下一名年约五六岁的小姑娘震惊地捂住嘴，弯着腰小跑离开了。
　　江晓躺在床上，身子还有些虚弱，她是今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重生的，当即便抱着女儿大哭了一场。
　　小姑娘回来后六神无主地说道：“娘，阿奶要把银子留给二叔赶考用，爹可怎么办啊？”
　　江晓强撑起上半身，摸了摸女儿的头，“巧儿，去地里把你爹叫回来。”
　　周巧闻言抹了把眼泪，答应一声便又出去了。
　　一个上午了，江晓还有些不敢置信，听完女儿的话后她才想起今天正是丈夫去参军的前一日，也是她前世悲惨的开端。
　　周子旭是家里长子，干活的一把好手，弟弟周子谦念书不错，可考了五年均落榜。
　　庄户人家想供出一个读书人何其艰难，日子过得紧巴巴，就为了省出赶考的费用。
　　屋漏却偏逢连夜雨，边境传来消息，隔壁洱南国打了过来，上面的征兵令紧接着就下来了。
　　每户出一人，可以用银钱抵，五两。
　　她就是因为怕婆母舍不得银子，让丈夫去当兵，所以才病倒了。
　　收回思绪，江晓轻轻摸了摸小腹，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
　　她嫁给周子旭八年，却只得一女，婆婆对此不满已久，平日里指桑骂槐的，她气愤却不敢反抗。
　　丈夫走后，婆婆更是变本加厉地折磨她，夜深了非说自己要洗热水澡，逼她摸黑去烧水，谁知脚下一滑便流了产。
　　江晓擦了下不自觉流出的泪水，老天既然给了她重来的机会，她发誓，一定要改变自己和孩子的命运。
　　坐起来缓了一会，感觉身上有了些力气，江晓穿上鞋，拢了拢头发，便准备去厨房做午饭。
　　周子谦从父母房里出来，二人碰了个正着，他有些尴尬，打完招呼就说要回书院。
　　“二弟莫急，你大哥马上就回来了，吃过饭再走吧。”
　　婆家用一穷二白来形容不为过，丈夫周子旭农忙时要干活，闲了就去镇上做苦力，偶尔还和同伴相约着上山打猎，贴补些家用。
　　公公老周头早些年摔了一跤，右腿到现在还跛着，根本干不了重活，周子谦就更不用说了，直接住在了镇上书院，除非要钱不然难得回来。
　　“不了，先生只准了半天假，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江晓看着这个明面上彬彬有礼的小叔子，实在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如此心狠。
　　“你不是劝爹娘把钱留着给你赶考用吗？当然得等你大哥回来继续商讨了。”
　　周子谦的脸瞬间便烧红了起来，大嫂平日里说话细声细气，怎么今日如此咄咄逼人。
　　“我不知大嫂在说什么，一切都是爹娘的决定，我们做儿女的只能遵守。”
　　嗤笑了一声，江晓也不再继续废话了，记忆里对哥嫂满嘴感恩的仿佛不是这个人，瞧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怕是把自己都骗了过去。
　　周子谦嘴上虽不承认，但到底没走，他也怕事情再出纰漏，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只要娘不拿银子出来，大哥明日就必须去集合。
　　二人一时无言，就在此时，婆婆王氏从屋里出来了。
　　“身子都好了？”
　　看江晓点了点头，王氏又继续说道：“好了就去做饭，愣在这干嘛呢？”
　　江晓正要回话，门外却传来了脚步声。
　　周巧见奶奶也在吓得哆嗦了一下，却还是鼓起勇气走到母亲身旁小声说道：“娘，爹说他不回来了，叫我一会把饭送到地里。”
　　江晓没觉得意外，他从来都是这样，像个任劳任怨的老黄牛。
　　周巧帮忙烧火，江晓便熬起了糙米粥。
　　村里除了少数几家条件好的，能吃得起干饭，其余人都是这样，早中晚三顿粥，最多里面再加些红薯，存粮多就煮得厚一些，存粮少就稀一些混个水饱。
　　“巧儿，我们待会去找你爹一起吃好不好？”
　　想到上一世女儿被卖掉，江晓就一阵心慌，她压根不敢让巧儿和婆婆单独待在一起。
　　周巧哪有不同意的，奶奶不喜欢她，嫌她是个女孩，可周巧不明白，她自己不也是女的吗。
　　也曾就这个问题问过娘，但却惹得她一阵哭，于是吓得再也不敢问了。
　　老周头自从腿瘸了就不爱出门，饭都是端到屋里，王氏听江晓说要去地里，狠狠翻了个白眼，“没了男人不得活，半天见不着就受不了。”
　　巧儿担心地望了娘一眼，江晓却毫无反应，比这难听百倍的她都听过，早已刀枪不入了。
　　征兵令是四天前下来的，如今才刚三月，春节过去没多久，周子旭是知道家里有银钱的，约莫五六两的样子，有卖粮得的，也有他上山打猎卖了后攒下的。
　　他不是不支持二弟念书，相反，因为自己不是读书那块料，他反而很希望子谦能出人头地，如果娘肯拿钱出来免了兵役，他哪怕是天天住在山上，也会替二弟凑出赶考的费用。
　　想到往日里妻女受到的白眼，和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周子旭心脏一阵抽痛，他终究还是被放弃了。
　　江晓过来的时候发现丈夫正坐在树下，“饿了吧，快吃。”
　　巧儿年纪小，藏不住事，如今这里也没有旁人，便着急问道：“爹，我听到二叔说让阿奶把银子留着给他赶考，阿奶同意了，那你明天是不是就要去参军了？”
　　周子旭勉强笑笑，“巧儿放心，爹一定会回来的。”
　　刚征上来的兵就要送去前线，明摆着是去当炮灰，村里比周家更穷的也不是没有，但都想办法凑了银钱交上去，除了村尾外来户家的二儿子自己要去之外，就只剩周子旭了。
　　没有人相信他们还能回来，这也就是为什么上一世村里人背后都叫江晓小寡妇的原因。
　　周子旭不想妻女担心，接过碗大口吃了起来，江晓却没有胃口，她心里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只是不知丈夫会不会向着她。
　　轻轻摸了摸小腹，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子旭，我…我好像有了。”
　　没嫁人之前她就发觉自己的月事不太准，生了巧儿后月子也没做好，前两年请郎中把脉，只说她宫寒，不易受孕，也是因此上一世她才没发觉怀孕了。
　　周子旭又惊又喜，颤声问道：“可是真的？”
　　江晓羞涩地点了点头，“症状和怀巧儿时一样，应是有了。”
　　这么多年，两人一直生活在流言蜚语中，周子旭虽从未埋怨过她，可也正是因此才更让她愧疚，婆婆前两年私下里提过，只等二儿考中，便要替子旭纳一房妾好传宗接代，江晓未将此事告诉丈夫，内心却一直深受煎熬。
　　“娘，那我以后就不会被奶奶骂了对不对？”
　　周子旭听完女儿的话，像被泼了盆冷水一样，“晓晓，可我明日就要走，若是……”
　　若是战死，你们可怎么办啊。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怕吓到两人，江晓却明白他的意思。
　　“我会好好照顾两个孩子，就是为了我们，你也一定要平安回来。”
　　周子旭心里却突然涌起了希望，他双眼亮晶晶得，期盼地问道：“如果我们告诉娘你怀孕了，娘会不会改变主意？对，她一定会的！离府试还有一个月，我定能凑够银两。”
　　江晓不忍打击他，可为了实现那个目标，却不得不说出口，“若娘还是不同意呢？巧儿亲耳听到二弟在给娘出主意，更何况，家里的银子是你辛苦一年才攒下的，你说一个月就能挣到五两，她会信吗？”
　　周子旭痛苦地蹲下身，这还不算完，江晓又继续说道：“如今天气还未变暖，外围根本找不到动物，你准备去深山喂狼吗？”
　　巧儿本以为真能说服奶奶，替爹免了兵役，可听完娘的话后瞬间又回到了现实，小姑娘背对爹娘，一个人默默掉着眼泪。
　　江晓有着上一世的记忆，知道婆婆是肯定不会同意的，她虽有挣钱的办法，可不到一天的时间怎么也变不出五两银子，丈夫从小被洗脑，一直有些愚孝，她一定要将其扳过来。
　　“这么多年，娘虽不待见我，但我一直没有怨言，只是如今有了二宝，心里实在不甘，巧儿从记事起便要跟着干活，我好希望能让她像其他未出阁的姑娘一般只需每日绣绣花，若生个男孩，也可以送他去学堂念书，这样即使再累，我都是愿意的。”
　　周子旭内心有些紧张，他仿佛知晓了妻子未尽的话。
　　“分家吧。”江晓不顾丈夫和女儿震惊得眼神，终于把两世的想法都说了出来，“我想手里有银钱，逢年过节可以给孩子做身衣裳，冬日可以盖厚厚得棉花被，偶尔还能买些猪肉打打牙祭。”
　　江晓说着说着竟哽咽了，她的前世就是个悲剧，这些是她做梦都想过的生活。
　　周子旭难受地捂住了双眼，“晓晓，不是我不想，可征兵是按户来的，一旦这时候分家，就得再出一个，爹腿脚不好，二弟还要准备科举，除了我，谁能去啊。”
　　他今年已经二十六了，怎么可能未对王氏产生过意见，甚至得知娘为了五两银子要放弃他时，也起过分家的念头，只是最终还是冷静下来了。
　　江晓早已想过这件事，“里正去衙门登记备份过后才算正式分家，我们晚上请他来一趟，他最早也要明日才能去。”
　　她怕把丈夫逼得太急，放缓了语气说道：“子旭，不如我们回去和爹娘商量商量？如果娘同意出银子免了兵役，我们就不分家了，未来一定全力支持二弟科举，如果娘还是不同意，再提分家一事，如何？”
　　周子旭思索一番，终于点了点头。
　　他心知自己一旦走了，妻女在娘的手下定没有好日子过，如果能分家，多少也是个保障。


第2章 分家
　　下定决心后，二人也不再耽搁，周子旭拎起工具和食盒，率先往家里走去。
　　巧儿紧紧跟着爹，心里有期盼又有害怕，她知道分家后银钱就不用上交给阿奶了，娘也不会再受欺负，可是从小到大的恐惧哪是那么好克服的，光是想想待会爹娘要说的话，她就忍不住发抖。
　　江晓不停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这次定要一鼓作气把家分了，哪怕未来子旭不在的两年再辛苦，她也无怨。
　　周子谦本想留下来，明早再走，但王氏一阵保证，还撵他回去抓紧背书，于是便带着不安回了书院。
　　三人进门时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王氏已经习惯了大儿子的听话，她怎么也没想到分家二字竟会出自他口。
　　“你做梦！只要我没死谁也别想分家！”
　　周子旭也不想这样，他本来对爹娘仍有期望，可当他把晓晓怀孕一事告诉娘后，得到的却是毫不犹豫地拒绝。
　　“你说不放心她肚里的孩子，我是不是说了会帮你照顾？如此你还不满意，非得逼死我是不是！”
　　江晓有些担忧，她怕周子旭信了这话，不再坚持分家，上一世也是这样，婆婆当着全家的面赌咒发誓，定会好好照顾她和巧儿，可丈夫刚走就变了脸。
　　周子旭脑海中闪过妻子的泪眼，本有些软下的心肠也硬了起来，“爹，娘，今日这个家若是不分，我是不会去集合的，今晚就带着晓晓和巧儿跑路，至于你们是否会受牵连，二弟又是否还能科考，我是保证不了了。”
　　屋内所有人都震惊地瞪大了双眼，老周头更是捂着心口颤声道：“你…你个不孝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看来是无法挽回了，王氏也露出了原本的面目，恨声说道：“想分家？可以！你给我老实地去当兵，你既已走了，田地自然没份，我不可能把我老周家的财产分给一个外姓人！”
　　江晓明白这话是对着自己说的，连亲生父母都觉得周子旭定然是回不来了。
　　“田地必须分成三份，若是连妻女的衣食都无法保证，我为何还要走？”
　　王氏气了个仰倒，不明白平日里最是老实的大儿子怎么变得如此能言善道，二人你来我往争辩了几句，周子旭始终坚持一件事，妻女的安危没有保障绝不会走，最终，还是王氏妥协了。
　　她不能拿子谦的前程去赌，公婆还在的时候有个和尚路过，说她肚里怀得还是儿子，而且是文曲星下凡的命格，虽然连年的失望让她对此也有过怀疑，可一个人坚信了这么久的东西，怎么也不可能承认是错的。
　　周子谦从十六岁开始下场，今年已经二十一了，次次都败在府试上，因为怕随意娶个农家女有碍前程，这么多年硬是没有定亲。
　　家里原本也是有几亩好田的，无奈变卖了一些，如今只剩下荒地六亩，水田三亩。
　　“我们和子谦一起过，你既选择分家，就千万记住了，等你弟弟考上功名，别死皮赖脸过来蹭，我们以后就是两家人。”
　　周子旭凄然一笑，“您放心，我不会的，不过既然是两家人，还请您以后不要再欺负晓晓和巧儿。”
　　他回顾过去，发觉自己真的欠了江晓良多，嫁给他后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王氏听了这话只以为是江晓背地里告状了，所以才引得儿子这样对她，冷冷地看了站在一旁的儿媳妇一眼，哼，来日方长，只要还住在一个屋檐下，她有的是办法收拾她们。
　　分家一事确定后，天色还早，未防里正今日就去登记，所有人一致决定晚些时候再去喊他。
　　周子旭让妻女留下收拾东西，自己一个人出了门。
　　村尾有一户姓陈的人家，早些年逃荒过来的，如今也算是定居在了周家村。
　　他们家人口比较多，因此日子过得很是紧巴。
　　“陈叔，在家吗？”
　　来开门的是陈山的妻子邱氏，眼睛还有些红，明显是刚哭过。
　　“子旭啊，快进来。”
　　陈家有四个儿子，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此话一点不假，为了活下去，他们父子齐上阵，经常和周子旭一起上山打猎，因此双方交情不错。
　　陈家人正在吃饭，简单的糙米粥清可见底，他们一天只吃两顿，晚上就没有了。
　　村里人一般都很自觉，不会在主人家吃饭的时候来做客，可陈家实在是太穷了，自然不会怀疑周子旭是为了蹭饭，都觉得肯定是有要紧事。
　　陈二连忙放下碗筷，“周大哥，可是有什么事？”
　　明天他们二人就要奔赴战场了，还不知何时能回来，爹娘和兄弟们一阵叮嘱，都说周子旭是好人，让他一定要打好关系。
　　分家的事村里人还不知道，周子旭简单解释了一下，“陈叔，我是想请大郎二郎去帮我搭个简易灶台，您也知道我娘那人比较强势，晓晓又太老实，我怕我走后她们因为厨房起矛盾。”
　　陈山闻言便招呼两个儿子，“快去，回来再吃，赶紧在天黑前搭好。”
　　周子旭连忙拦住，直说是自己来得不是时候，让他们吃完再走，不然过意不去。
　　陈大陈二直接将粥灌进嘴里，随手一抹便说吃好了。
　　周子旭不打算做临时的，最起码也得有个能遮风挡雨的棚子，因此，几人没直接去周家，而是先上山砍树。
　　邱氏考虑的更多一些，分家后定有许多东西要收拾，又听说江晓怀孕了，怕她忙不过来，洗了下碗筷就准备去帮忙。
　　听到敲门声江晓还以为是周子旭回来了，连忙跑来开门，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是谁。
　　“邱婶，快进来坐。”
　　邱氏善意地笑笑，“子旭和我家那两个小子上山砍树去了，说要做个灶台，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江晓上一世和陈家没什么来往，只是听旁人说起过邱氏，“太谢谢您了，家里有些乱，您别嫌弃。”
　　“快别说这些，子旭是个有本事的，我家二郎愚笨，还得劳烦他多照顾。”
　　陈大成亲三年了，妻子上个月刚怀上，自然不能让他去，三郎四郎是一对双胞胎，才十四岁，可不就只有陈二了。
　　邱氏想想还是不放心，二儿子平日里就憨憨的，虽有一把子力气，奈何从不动脑，她拉着江晓又继续说道：“晓晓，婶子求你件事，你能不能跟子旭说说，多指点一下陈二，他那个脑子是真笨，我实在是不放心。”
　　江晓记得上一世陈二也回来了，只是好像缺了一根手指，在她死之前都没娶妻。
　　“您放心，我一定跟他说。”
　　分到的口粮已经被江晓拖回了房间，她准备趁机把屋子规整规整，邱氏也是个勤快人，两人一起，很快就收拾妥当了。
　　上山的三人回来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王氏站在一旁，想问却拉不下脸。
　　周子旭也没上赶着解释，倒是陈大陈二不好意思，向她问了声好。
　　周家过的虽不比陈家强到哪去，但王氏其实一直瞧不起他们，她坚信周子谦定会考上秀才，穷只是一时的，殊不知在村里其他人眼里不过是自命清高罢了。
　　王氏皮笑肉不笑的，阴阳怪气说道：“哎呦，稀客啊。”
　　陈大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可陈二有些一根筋，笑嘻嘻地摸了摸头，“婶子，我们是来帮子旭哥搭灶台的。”
　　“哼，是该搭一个，免得来我这蹭吃蹭喝。”
　　周子旭深呼吸了几次，平复了心情后才指着靠墙的一角说道：“在这搭吧。”
　　不是不想让妻女搬出去，可他这些年赚到的钱全部交给了王氏，平常连买个针线都要找她拿钱，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邱氏见没有她能帮得上的便先回去了，走之前还叮嘱两个儿子做事要细致。
　　此时土虽还有些硬，但也不是不能铲动，三个男人力气都不小，很快就挖了不少回来。
　　江晓去厨房烧了两大锅水，为此还和王氏吵了几嘴。
　　“分家了不知道？用我家柴火干什么！”王氏今天一天心气都不顺，享了八年的福，未来什么都要自己做，想想就火大。
　　江晓手上动作没停，分家时说得好好的，家里用具都分成两份，他们和周子谦一起过，厨房轮流使用。
　　“您莫不是老糊涂了？这柴可都是我劈得。”反正此时没有其他人，江晓想起前世，讲话也不客气。
　　王氏震惊地瞪大双眼，连反驳都忘了，这儿媳平常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今天居然敢这么说话，还…还翻白眼。
　　“你别以为分家了我就治不了你！等子旭走了我看你怎么办！”
　　江晓还没回话，刚走到门口的周子旭就受不了了，“您什么意思？”
　　王氏吓了一跳，这人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她有些心虚，不过还是一梗脖子喊道：“我什么意思？你该问问你媳妇什么意思，她说我老糊涂，我还不能回嘴了？”
　　周子旭根本没发觉妻子的不同之处，再说重生一事非同小可，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上面，因此江晓在他心中还是那个唯唯诺诺的样子。
　　“您就别往她身上泼脏水了，晓晓的性格我最了解，断不会说出这种话。”
　　“行了，我是认识你了，有了媳妇忘了娘的东西。”
　　王氏见儿子如此冷漠心里多少有些伤心，也不再看热闹，直接扭头回了屋。
　　江晓在一旁尽量减少存在感，实际上刚才说完她就有些后悔，婆婆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万一嚷嚷开来吃亏的只会是她。
　　周子旭见江晓不停拿眼神瞅他，只以为是吓到了。
　　“别怕，继续烧水吧，今天趁早搭好，晾一晚上明天你们就能用了。”
　　周家村很多都是土房，砖块对庄户人家来说还是贵了，毕竟建一座房子可不是几块砖就能搞定的。
　　灶台自然也没有用砖，而是在山上挖的石块，黄泥加水搅拌搅拌，和建房子差不多的道理。
　　灶台建好还不算完，三人又用木头当支架，在顶上搭干稻草，也免得做饭还得顶着大太阳，时间紧急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第3章 出发
　　到了饭点，王氏先用厨房，她只做了够自己和老周头两人吃的。
　　江晓压根没打算蹭他们的，等王氏用完后才抓紧和面。
　　所有粮食按人头分，由于周子旭要去集合，因此他们家只分到了一个大人和两个孩子的口粮，其实分量真的不多，但人家忙了这么久，说什么也得留下吃顿饭。
　　厚厚的糙米粥，烙得金黄的饼，外加一盘炒鸡蛋，还有自家腌得咸菜，虽没有大鱼大肉，但这已经是此时他们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
　　陈大陈二刚开始有些放不开，吃了一张饼就说饱了，周子旭也不跟他们废话，直接将盆里的饼平分，又将鸡蛋给每人倒了一些，剩下的他没吃，而是给了江晓和巧儿。
　　周巧觉得今天像是在做梦一样，不仅喝粥喝到饱，还有鸡蛋可以吃，要知道家里的鸡虽然都是她喂，但鸡蛋可是从来捞不到的，不是拿去卖钱就是给二叔补身体。
　　饭后，天色也彻底暗下来了，陈大陈二本想直接回去，但周子旭说什么都要送他们。
　　“周大哥，你别送了，明天就走了快陪陪嫂子吧，我跟我哥两个大男人怕什么。”陈二憨憨一笑，爹娘说的果然没错，周大哥人太好了。
　　可无论二人怎么推辞，周子旭还是跟他们一起出了院子。
　　“大郎，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陈家因为是外来户，这些年只在山脚下开垦了荒地，种些红薯花生，卖了后再换糙米，正经水田是没有的，即使有人卖他们也买不起。
　　周子旭思索良久，还是觉得妻子一人种地太过困难，再加上她又怀了身孕，因此便想将土地佃给陈家。
　　陈山年纪大了，地里的活计现在基本都靠陈大陈二，听了这个消息，陈大哪有不同意的，当下便答应了。
　　“收成交了税后，只要给够她们的口粮就行，红薯花生都可以，其余的都归你们。”
　　他本来对此次参军已经自暴自弃了，可和陈二交谈了一番，又觉得确实不失为一条出路，哪怕是为了家人，他也一定要回来。
　　陈大毕竟成了家，多少也能明白周子旭的心思，“周大哥，你放心好了，我会让我娘和妻子没事就多去陪陪嫂子的。”
　　周子旭沉默地点了点头，他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只希望晓晓能照顾好自己和两个孩子。
　　事情定下后，他没直接回去，而是去了里正家，将分家一事说了。
　　周家村里正和族长是同一人，今年已经五十多了，他也算看着周子旭长大的，对于王氏的偏心早有耳闻，只是虽为里正，却也不好插手别人的家务事。
　　叫小孙子带上纸笔，三人便摸黑去了周家。
　　“里正叔，我走后，若我娘…欺人太甚，还望您能替晓晓主持下公道。”周子旭有些难以启齿，毕竟哪有儿子背后跟外人说亲娘坏话的。
　　里正叹了口气，只觉得可惜了这么好的孩子，他倒是想替周子旭出了费用，可家里毕竟还有儿孙，五两银子不是小数量，要考虑他们的想法，再则，若是帮了这个，那个也要帮，他哪有那么多银两。
　　“放心吧，我会的。”
　　说话间已到了周家，王氏知道儿子不是开玩笑的，正和老周头坐在堂屋等着。
　　里正进来后也不废话，问清了分家事宜，便执笔写了起来，完事后，小孙子又读了一遍，双方没有异议，此事便算定了。
　　“今日天色已晚，我明儿再去镇上登记。”
　　这正和周家人的心意，周子旭又将人送到家门口才回来。
　　“锅里给你留了热水，洗洗再睡吧。”江晓听到动静出来说道。
　　“晓晓，我跟你说几句话。”随后他便把土地佃给陈家一事解释了下，“我知道你可以，但是未来一段日子我不在家，你还怀了身孕，种地便交给旁人吧。”
　　这个孩子来之不易，江晓今日干活都很小心，生怕歩了前世的后尘。
　　“你决定就好，我没什么意见的。”
　　周子旭见她脸上没有勉强，总算放下了心，“晓晓，此番我定会平安归来的。”
　　江晓当然相信，“我信你，千万保护好自己，我也会照顾好两个孩子的。”
　　此时她突然想到了邱婶的话，陈二上一世没成家很可能跟断了的手指有关，可她考虑了许久也不知该如何说起此事，犹豫片刻，还是只说了让他们互相照顾的话。
　　周子旭对陈家人一直很有好感，村里又只有他和陈二没免除兵役，若能分到一起，自然会亲近一些。
　　屋里两张床占了大半的位置，中间隔了一道帘子，巧儿已经在靠墙那张睡着了，对面还有一个周子旭自己做的柜子，这就是全部家当了。
　　江晓躺在丈夫怀里，心里很是感慨，上一世她被迫二嫁后，偷偷回来找周子旭，可他刚娶了新的美娇娘，就连苦寻不到的女儿也被找回来了，却已不再认她。
　　她心里的苦楚无人可说，所有人都以为她抛夫弃女，周子旭更是深恨她留下女儿一人，更重要的是，那个女人对她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晓总觉得一切都不是巧合，女儿明显对那人很是亲近，不像刚刚认识的样子，她目前唯一的优势就是重生，这一世，势必要搞清所有真相。
　　周子旭醒的时候天还黑着，他轻手轻脚地起身，一切收拾妥当后，江晓才醒。
　　“晓晓，我要走了。”可能是发觉江晓望着他的目光太过复杂，周子旭拉住了妻子的手。“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我一定会回来的。”
　　未来两年，她将会成为村里人口中的小寡妇，即将出生的孩子，也会被称作遗腹子，但江晓不怕这些，她只怕努力过后还是改变不了命运，本来决定不问出口的，可她还是没忍住，“子旭，你可认识怀山村的顾芳？”
　　周子旭愣了一下，疑惑地皱起眉，“怀山村不是大都姓王吗？顾芳？我从未听过此人。”
　　江晓缓缓松了口气，同床共枕八年，她了解周子旭，这人从不说谎，也就是说，他们认识是周子旭回来以后的事。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了陈二的声音，“周大哥？你可好了？我们要走了。”
　　周子旭本想问问妻子为何提起此人，闻言连忙回应了一声，随后又看向江晓，“晓晓，我走了，就不喊巧儿起来了，你记得等她醒了安慰安慰。”
　　江晓点点头，目送丈夫出了院子。
　　他们要去镇外集合，随后便赶赴大部队，周子旭和陈二心里都有些慌，谁都不知道未来等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巧儿本想着一定要送爹一程，可等她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江晓抱着哄了很久才止住眼泪。
　　一直到府试的成绩出来前，她们都是安全的，等周子谦落榜的消息传来，他就会开始琢磨下一次的费用。
　　巧儿上一世是在年底被卖的，但小叔子和婆婆一定早就有了想法，只是她的离开给了他们机会，因此，她必须赚到足够的钱搬出去，离这一家子远远的。
　　昨天搭的灶台没干透，不过也快了，王氏和老周头还没醒，江晓便先用了厨房，她也只做了够她和女儿吃的粥，还从鸡窝里掏了个蛋，煮给巧儿吃。
　　周巧将蛋一分为二，怕被奶奶发现，也不管烫不烫了，直接便塞进了嘴里，还催促江晓赶紧吃。
　　“娘，快吃，你肚子里还有小弟弟呢，要多补充营养。”
　　江晓本来是笑着看女儿的，听了她的话后却有些疑惑，“巧儿，你怎么知道娘肚子里的是小弟弟？”
　　“我希望是小弟弟，这样奶奶就不会骂您了，村里人也不会说闲话。”
　　巧儿虽然才七岁，可她已经懂了许多，什么不下蛋的母鸡，连她听了都气愤，娘心里怎么可能好受。
　　江晓连忙偏过头去，掩饰眼里的泪水，女儿上一世围着那人叫娘的场景时常刺痛她，好在，她回来了，一切都有了重来的机会。
　　巧儿正低头喝粥，没注意到江晓的异常，“咦，好甜呀，娘，你给我碗里放糖啦？”
　　“是啊，你太瘦了，多吃一点。”
　　两人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尤其是巧儿，头发蜡黄，身高也比同龄人矮，既然分家了，她一定要把女儿缺失的营养给补回来。
　　周巧却没有想象中的惊喜，反而愁容满面地说道：“娘，还是不要这么浪费了，糖很贵的，爹又不在家，你只靠绣荷包赚不了多少钱的。”
　　江晓自然考虑到了这事，她说要搬出去不是一句空话，重生回来的那刻，就已想好了如何赚钱。
　　从小她就发觉自己和旁人有些不一样，吃过的东西可以将使用的材料全部说出来，包括其中的调味品，只是不管在娘家还是在婆家，日常都是喝粥，她这份能力也没有用武之地。
　　上一世，二嫁的丈夫爱喝酒，手里只要有钱就去镇上割肉吃。
　　江晓刚嫁过去没几天，他就带回了一个味道很奇特的小吃，说是叫烤串，她尝了一串就知道了基本做法。
　　后来镇上还多了什么麻辣烫，酒楼里也开始推出火锅，都是辣的，做法类似。
　　也是偶然间她才发现卖这些东西的竟然是同一个人，此人正是怀山村的顾芳，也是周子旭后娶的妻子。
　　江晓还记得她对自己说过的话，“姐姐，你可知自己只是子旭哥成功路上的垫脚石？我是真的很瞧不起你，放着珠玉不要，硬是嫁个糟老头子，我要是你啊，早就羞愧死了，你怎么还有脸活着呢？”
　　听她的意思像是早就知道子旭能回来，难不成也是个重生的？
　　由于女儿不认她，她深受打击，浑浑噩噩走到小河边，二嫁的丈夫也在那时找了过来，她一个狠心便跳了下去……
　　江晓仿佛还能感受到河水刺骨的冰冷。
　　“娘，娘！”周巧挥了几下手，她才回过神来，“娘，你怎么了，我跟你说话呢。”
　　江晓勉强笑了笑，“别担心，娘有办法挣钱。”
　　顾芳是年底才开始卖烤串的，她一定要抢在前面。


第4章 合伙
　　一直到江晓把锅碗都刷了，王氏和老周头才醒。
　　大儿子娶妻八年，王氏就八年没做过家务，洗衣做饭侍弄菜园全是儿媳妇一手包揽。
　　乍一起来还有些迷糊，掀开锅盖发现没粥当即就想开骂，嘴都张开了却突然反应过来，已经分家了啊。
　　王氏憋着火，在厨房摔摔打打的，江晓正在菜园里，听到了也没当回事，粮食都分了，凭什么还要给他们留饭。
　　烤串的原材料很普通，各类蔬菜和肉，最重要的是调料，顾芳生意火起来没多久就出现跟风的人，但味道总是差些什么，最终只能靠低价吸引一些顾客，宽裕些的客人是根本不会去的。
　　天气开始冷起来后她又推出了麻辣烫，肉和菜烫熟，淋上汤汁，吃完便冒一身的汗。
　　江晓记得很清楚，无论是烤串还是麻辣烫，都有一个很明显的特点，辣！
　　公公老周头自从腿瘸后，每年冬天伤处都会疼痛难忍，缓解的办法也很简单，就是吃一口辣酱，全身冒汗便会舒服许多。
　　早些年去镇上医馆看过，大夫说想去根的话必须针灸，配合药浴，时间久就算了，花费还巨大。
　　当时江晓刚嫁过来没多久，听闻吃辣能缓解，便种植了很多辣椒，一部分做成辣酱，一部分晒干留着备用，这个习惯一直维持了八年。
　　菜园和厨房都是她收拾的，即使是王氏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干辣椒，再说这玩意是自家种的，不值钱，分家的时候王氏也没在意。
　　江晓便趁机拿了许多干辣椒回房，这些应该够她初期使用的了。
　　光有辣椒还不够，烤串味道很丰富，江晓能尝出其中大部分的调味品，但还有几种不太确定，她必须要去镇上找找看。
　　巧儿正在喂鸡，家里一共有六只母鸡，分家时已经说好，每日下的蛋里有她们一半，巧儿心里高兴，蹲在一旁看它们吃食，“多吃一点，要多多的下蛋。”
　　镇上一个鸡蛋便要一文钱，每日三个蛋，一个月便是九十文呢，可以给娘割猪肉吃了。
　　人一旦有了奔头，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劲，江晓伺弄完菜地，又拿着针线坐到了院里，他们房间窗户的朝向不好，阳光常年照不进去，在屋里很费眼睛。
　　娘家隔壁的婶子刺绣极好，江晓跟她学了两手，堪堪摸到些皮毛，平日里绣个荷包也能卖个三两文的，若是花样新奇些，十几文也是有的。
　　嫁过来这八年，赚到的每一笔都上交给了王氏，调料，工具，都需要银钱才能置办，她会的本领不多，也只能靠刺绣积攒些初始资金了。
　　屋里倒是有之前绣好的，庄户人家无事不会经常去镇上，她的荷包都是攒够一定数量才会由王氏拿去卖掉。
　　粗略估算了下，加上她手里正在绣的，约莫能赚个一百文左右的样子。
　　烤串和麻辣烫最好卖的时候就是冬季，辣辣的一口下去便冒出一身汗，若是天气回暖了，顾客定会变少，如今已是三月，江晓心里着急，不停思索着解决办法。
　　“难不成，只能将两种分开卖了？”
　　麻辣烫所需的工具比较简单，提前在家将底料炒好，汤汁调好便行，烫菜倒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而烤串不仅需要找铁匠定制炉子，还必须随时注意火候，肉菜要烤熟，不然客人吃了定会拉肚子。
　　江晓是打算至少熟练后再去摆摊的，听二嫁的丈夫说过，顾芳生意火爆的时候手里握着二三十串一起烤却丝毫不乱，每个客人点了什么心中都有数，从来不会发生收错钱或者给错人之类的事。
　　她的算数不好，嫁人前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还是周子旭慢慢教她认字记帐，这才脱离了睁眼瞎的范畴。
　　如今她怀着身孕，巧儿虽然也会简单的算数，但江晓是不打算把她牵扯到赚钱一事中去的。
　　看来，与人合作势在必行了。
　　“娘，我想去找小娟玩。”
　　周娟是里正家的小孙女，两人一般年纪，可日子却过得截然不同。
　　巧儿要做的活计很多，王氏只要一见她闲着就会安排点事，哪能让她跑出去玩，而周娟从小被娇宠着长大，每日只需吃吃玩玩，早已成为了村里的孩子王。
　　江晓当然希望女儿能多接触同龄人，可她从没听过二人有来往，“巧儿，你认识小娟吗？”
　　不是她妄自菲薄，实在是他们家与里正家差距太大，孩子虽然天真，但有时也最伤人，她怕女儿被瞧不起。
　　“认识，她之前喊过我好几次跟她们一起玩，不过都被我拒绝了。”
　　拒绝的理由不言而喻，江晓心里酸酸的，“去吧。”
　　周巧得了允许难掩兴奋，激动地说道：“娘，你放心，午饭前我会回来帮你烧火的。”
　　刚想说不用，让她开开心心和小伙伴玩就行，周巧却已经小跑着冲出了院门。
　　笑着摇了摇头，江晓又继续绣起了手中未完成的荷包，同时也在思索合伙人选。
　　婆家和娘家是首先排除在外的，如今周子旭已走，即使她说无数遍丈夫会回来也不会有人信，娘家弟弟更是惦记着把她卖了换钱，不仅不能找他们合伙，最好连做生意这件事都瞒住。
　　手里的荷包已近尾声，一个合适的人选也在此时浮上心头。
　　条件差，急需赚钱，为人又本分老实，还有比陈家更合适的吗。
　　趁着时辰还早，江晓把针线收拾好，连同荷包一起放进了柜子里，随后又将房门虚掩上，便出了院子往陈家的方向走去。
　　其实最好的合伙时机是等她有了初始资金后，所需的调料和工具也都准备齐全，当着他们的面将两种吃食做出来，如此才有说服力。
　　可江晓实在是太急了，每次想起未来将要发生的事就觉得心慌，她必须要抓紧时间积累资金，哪怕因此多分出一些利益也在所不惜。
　　趁着今个天气好，邱氏准备把被套拆了洗洗，二儿子一早便走了，她得给自己找些事情干，免得胡思乱想。
　　村里大部分人家都请师傅在自家院子里打了井，陈家因为住在村尾，离着河边近，用水都是去河里挑的，周家村地处南方，即使是最冷的时候河里也只会结表面一层冰，这么些年倒没影响过用水。
　　邱氏拎着木桶从河边往家里走，一抬头便看见了正低头沉思的江晓。
　　“晓晓，站外面干嘛啊，走，进屋去。”邱氏没觉得江晓来是有什么事，只以为和她一样心里难受，想找人说说话。
　　江晓跟在邱氏身后进了门，发现竟没人在家，“邱婶，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她是打算自己掌握配方，将烤串和麻辣烫的技术教给陈家人，前期还需要他们出些资金，当然得所有人一起商量才行。
　　“他们父子几个下地去了，我亲家母前段时间摔了一跤，小红不放心回去照顾几天。”
　　邱氏知道心里不好受的不止她一人，老头子近两年已经不下地了，可今儿一早竟然主动提出要去帮忙，定是难受的紧。
　　这个世道不是壮劳力多就能挣到钱的，对于庄户人家来说，力气最不值钱，多少人想卖力气却没有地方要。
　　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江晓还是决定先跟邱氏通个气，“婶，我来是有个生意想跟你们合伙做。”
　　随后她便把烤串和麻辣烫的特点简单解释了一下，“材料就是自家种的蔬菜，再割点五花肉，片得薄薄的，比较容易烤熟，重点是配方，不瞒您说，这是子旭走之前告诉我的，说是做出来麻辣鲜香，生意定然不会差。”
　　邱氏有些兴奋又有些疑惑，光是听着做法口水就快流出来了，而且她每次去镇上压根没有见过类似的吃食，若江晓所说属实，岂不是真能赚到钱。
　　可这种好事怎么会轮到他们呢，“晓晓，婶子说话比较直接，你千万别介意啊，我就是想说，这种眼瞅着赚钱的生意，你为何不自己做啊。”
　　若是周子旭没走的时候还有可能，毕竟他和自家几个小子经常一起上山，交情不浅，可江晓嫁到周家村这么多年，基本很少出门，邱氏都没见过她几次，即使需要人合伙，也不应该是他们啊。
　　邱氏在村里的风评一直很好，这一点前世江晓就知道，再加上周子旭时常提起陈家几个儿子，说他们踏实肯干，这才让她下定决心。
　　“邱婶，子旭告诉我配方之后就说过，摆摊辛苦，我这又好不容易怀上，让我一定要找人合伙，再加上……唉，您也知道我们分家没分到银钱，我之前绣的荷包也只能卖个百八十文的，想支起摊子还远远不够。”
　　怕邱氏听了打退堂鼓，江晓又连忙补充道：“不过也不需要很多，麻辣烫做法简单，只要买齐配方中所需的调料，我可以在家将汤汁调好，至于烤串所需的炉子，可以等赚到些钱后再定做。”


第5章 荷包
　　做生意怎能不投钱，多少人把配方当成传家宝死死攥着，邱氏虽不知周子旭是从哪得知的，又是因何原因之前没拿出来，但这并不影响她的感激。
　　“你能想着拉我们一把婶子就已经很感激了，只是我家这情况，婶子跟你透句实话，家里总共就二两多点，唉，不然怎么也不能让我家二子去当兵。”
　　陈二对外说是自己愿意的，想要趁此机会建功立业，其实正是因为他清楚家里的情况，不想让爹娘一把年纪求人借钱。
　　“他们会回来的。”江晓看邱婶苦笑了一下，就知道她没信，也不再提这茬，“邱婶，目前需要的就是配方中的材料，前期少买点够用个几天的就行，桌椅板凳和炉子这些就得麻烦陈叔了，我这边虽然有配方，但是出的本钱少，所以利润方面就五五分吧，您觉得呢？”
　　邱氏震惊地望着她，江晓还以为是对分成不满意，刚想咬咬牙再给他们提高一成，却听邱氏说道：“做做桌椅板凳算什么？我家一共就能出二两这算多吗？配方才是最重要的，别说二两，二十两也买不到，什么五五分，只需每月给大郎开点工钱就行。”
　　江晓没想到听到的是这种回答，说实在的，若邱氏真的嫌少，提出拿大头的话，她就要慎重考虑和陈家的合作了，幸好，事实证明她没有选错人。
　　既然要瞒着婆婆，那么东西势必要放在陈家，本钱又都是他们出，一成不分肯定不行。
　　两人商讨了好一会，才终于定下二八分，江晓拿大头，“以后食材和工具的花费都从我那份里出。”
　　如此事情就算初步定下了，只等邱氏和家里人商量过后就可以开始准备。
　　“邱婶，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一早咱们再去镇上采买。”
　　解决了一件大事的江晓心情很好，可这份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她记得很清楚，房门是虚掩上的，因为家里没有锁，再加上屋子里除了那点口粮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如今虚掩的门竟然完全闭合了。
　　江晓缓缓打开房门，一眼望去和她走时没有什么不同，检查了下口粮，也没看出少，顿时便松了一口气，心想应该是风吹的。
　　距离午饭还有些时候，她正想再绣一个荷包，可打开柜子却发现之前攒下的二十几个竟全都不见了，包括她早上刚绣好的。
　　再一联想到房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能自由出入院子，又知道她在绣荷包的，除了婆婆王氏没有旁人了。
　　江晓深呼吸了几次，压下心底涌起的怒火，重生归来她一直强迫自己不去想上辈子的事，婆婆害她小产，又卖了巧儿，一桩桩一件件都让江晓恨不得活剐了她，如今分家了还来偷东西，当真是不要老脸！
　　上一世，江晓因为子嗣问题一直很心虚，无论王氏怎么对她都没跟旁人说过婆婆一句不好，这才让王氏愈加有恃无恐。
　　江晓走出房间，将院门拉到最开，站在门口大声朝着公婆所在的房间喊道：“娘，既然分家了以后我的荷包自己去镇上卖就行，不麻烦您了。”
　　王氏吃过早饭就去了地里，可这么多年没干农活，不过一会的功夫就腰酸背疼的，早早便回了家，临走时看见儿媳正在绣花，才想起之前攒下的荷包还都没卖。
　　她本不想理睬江晓，那荷包可是分家前绣的，本来就该是她的，但此时村里人都从地里往家走，她已经听见有路过的村民在问话了。
　　“叫叫叫，你当我聋啊！”王氏脸色难看地走出来，“有什么话不能到屋里说，站门口喊像什么样子。”
　　江晓轻笑一声，没有回婆婆的话，而是跟路过看热闹的妇人陶氏说道：“陶婶，没什么大事，不是昨个分家了嘛，我想着把荷包拿去镇上卖了，刚才回屋发现攒下的二十六个荷包都不见了，家里也没外人进来，这不想着问问我婆婆。”
　　陶氏是村里出了名的大嘴巴，最爱打听东家长西家短，偏偏家里条件好，有牛车，村里人难免会有借用的时候，因此没人敢得罪她。
　　陶氏转了转眼珠，听明白了江晓的未尽之意，她其实最看不上王氏，明明一般大的年纪，她却什么都不用干，天天端着架子，真以为自己是秀才娘了。
　　“哎呦，不会是你婆婆拿的吧，你们可是分家了，这不是偷吗？”陶氏说完连忙捂住了嘴，望着王氏一脸歉意，“王姐，瞧我这嘴，我就是开个玩笑，咱们做长辈的贴补小辈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偷他们东西。”
　　王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想说荷包是分家前的，想说她就是要拿走，可听陶氏的意思，如果她承认了岂不是要当个小偷？
　　“怎么会，我那小叔子可是要参加科举的人，听说朝廷对品行这方面有很严格的要求的，就是为了他，娘也不会作出这种事啊，不然不是给小叔子抹黑吗。”
　　大丰朝确实有这方面的要求，不仅是针对科考者本人，连同其直系亲属都必须品行端正，作奸犯科是绝对不行的。
　　王氏吓了一跳，子谦院试在即，今年是最有希望的一次，可万万不能出差错，连忙快步走到门口，拉着江晓的胳膊说道：“你这孩子，娘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我这不是想着你怀了身孕，不方便去镇上，所以打算替你将荷包卖了，毕竟我总去，那家老板娘认识我。”
　　江晓不动声色地抽出胳膊，听完王氏的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果然是踩到她的痛处了啊，瞧这语气，不知道的以为是亲娘呢。
　　“我想也是，娘定不会作出偷东西的事的，不过我约了邱婶明天一起去镇上，所以就不麻烦您了，还是将荷包给我吧。”
　　陶氏也不走，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望着这对婆媳，下午的谈资又有了。
　　王氏尴尬一笑，心里不停怒骂江晓，面上却得做出一副热络的样子，“哎，娘这就去拿。”
　　二十六个荷包，其中还有老板娘指定的花样子，全卖出去得有个二百文呢，若不是她犯懒两个月没去镇上，这钱不早就进自己口袋了吗，递过去的时候王氏心都在滴血。
　　子旭已经走了，家里除了那几亩地再没有旁的收入来源，幸好子谦马上考试了，只要中了童生就不用再发愁。
　　江晓自然不知道婆婆的心路历程，接过荷包细数了一遍，发现数量没错后才说道：“对了，娘，您下次进我们屋子记得提前打声招呼，我刚发现的时候还以为进贼了呢，差点想嚷嚷开来，幸好没有，不然闹得人尽皆知可怎么办。”
　　明明江晓一脸真诚，可王氏却从话里听出了满满的威胁，碍于外人在场不好发火，她只能硬吃下这个哑巴亏，“说的是，我下次不会了。”
　　陶氏见没有热闹可看了，有些失落，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江晓也不再维持热情，收起脸上的笑容，直接越过婆婆回了屋。
　　王氏狠狠瞪着儿媳的背影，她果然没有感觉错，瞧这变脸的样子，速度比翻书还快，偏偏她还不好说什么，怕江晓又站门外嚷嚷，往日里可真是小瞧了她。
　　还是将荷包放在了原来的位置，没办法，房间就这么大，没有其他地方可藏，不过江晓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买把锁，荷包是小事，配方可千万不能丢。
　　中午还是吃粥，江晓洗了两个红薯，削皮切成块，放进去一起煮，又去后院摘了把菠菜，由于只分到一口锅，等粥煮好后江晓便将其盛到了盆里。
　　用铲子挖了一点猪油放进锅里化开，洗好的菠菜倒进去翻炒几下，最后撒上盐，简简单单的午饭就做好了。
　　江晓将饭菜盖好免得凉了，可左等右等也不见巧儿回来，她有些着急，刚想出去找找却见闺女浑身是土进了院门。
　　“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江晓连忙拉过巧儿仔细检查，却没发现有伤。
　　周巧原本一脸气愤，回了家瞬间就委屈了，扑到娘的怀里嚎啕大哭。
　　江晓安慰了好一阵，才听她抽抽噎噎说道：“石头说我没爹了，还说你，说你是寡妇，娘，你告诉我，爹会回来的是不是？”
　　“是。”江晓握着女儿的双肩，目光坚定地说道：“最多两年，你爹就会回来了，娘从来没有骗过你对不对？”
　　江晓没想到这才第一天，就已经有人开始说闲话了，石头是老周头大哥的孙子，跟巧儿一样大，两家早些年因为分家产的事闹翻，这么多年都不来往，小孩子哪懂得这些，定然是听到家里大人议论了。
　　上一世因为没分家，她每天要做的事很多，巧儿也被安排了许多活计，根本没空出去玩，流言蜚语是她小产后才听到的，许多人都觉得惋惜，说她不当心，没给子旭留个根。
　　就连王氏这个罪魁祸首也跟着起哄，哭天喊地说她对不起周家列祖列宗，还得了村里好些老人的安慰，把有银子却不拿出来替儿子免兵役这件事都洗白了。


第6章 去镇上
　　巧儿将眼泪擦掉，气鼓鼓说道：“我信娘的话，爹一定会回来的，下次石头再说，我还揍他！”
　　还？江晓发觉不对劲，连忙追问女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巧儿和村里几个年纪相仿的女孩玩得好好的，石头一过来就笑嘻嘻说她没爹了，巧儿跟他争辩了几句，石头不仅不改口，还接着说江晓成了寡妇，以后定会改嫁，巧儿气不过推了他一把，两人便打到了一起。
　　“娘，你放心，我没吃亏，小娟帮我按着他，我偷偷掐了他好几下呢。”
　　望着女儿一副求表扬的模样，江晓简直哭笑不得，“那这么说小娟人可真好，你记得要谢谢她啊。”
　　若是上一世遇到这种事，江晓一定会让女儿忍耐，甚至还会带着她去赔礼道歉，可好不容易重来一世，她不想再继续懦弱下去了。
　　“巧儿真厉害，但是下次不能打架了好不好？娘怕你受伤。”
　　至于石头回去会不会跟家里大人告状，江晓是不怕的，来便来了，正好可以问问为何要背地里说她闲话，两家关系本就极差，她不介意更差一些。
　　石头倒是真的告状了，可惜没人理他，尤其又听说里正家小孙女跟着帮忙，本就心虚的一家更是没脸过来讨公道。
　　午饭过后，江晓打发巧儿去睡个午觉，自己找来纸笔开始记明天要买的东西。
　　还是按照老计划先做麻辣烫生意，三月份可食用的菜类不多，菠菜，荠菜，山上的竹笋正嫩，也可以算作一种，五花肉煮着并不好吃，到时可以提前煎熟，有人点的话放在最上层就行。
　　主食方面肯定是面条了，若是自己现场和面太耽误时间，还得多分出一个人手，可以直接买现成的红薯粉条代替，比白面实惠许多。
　　再一个就是调料了，江晓从小做饭到大，虽然婆家娘家都很穷，不过逢年过节的时候也会做几个肉菜，这么些年常见的调味品她都清楚。
　　之所以说烤串和麻辣烫口味复杂，是因为其中有她不确定的调料，可她却莫名觉得熟悉，味道像是曾经熬过的中药里的几种。
　　难不成药也可以做菜吗？
　　一张泛黄的白纸已经被她的狗爬字填满了，有些不会写的就用圆圈代替，说起这纸笔还是之前从周子谦那要来的，为了给她和巧儿认字用，只可惜她没好好学，每日的活计已经够累了，实在没多余的心力。
　　待墨迹干透，江晓便把它叠好揣进了怀里，同时也在思索是否还有遗漏之处。
　　邱氏自江晓走后就把家里的银钱找了出来，翻来覆去地数，心里按耐不住激动，几次想去地里把人叫回来又都忍住了。
　　如今他们可不止要伺弄自家的，还有周子旭佃给他们的一亩水田和两亩荒地，活计重了不少。
　　好不容易把人等回来，邱氏连手都没让他们洗，拉着老伴和陈大就进了屋。
　　“江晓，就是子旭他媳妇，说要跟咱合伙做生意呢！”
　　陈山和儿子对视一眼，均一头雾水。
　　邱氏瞪着这两个不开窍的，怎么一点反应都不给的，亏她激动了那么久。
　　将她和江晓商量的过程和结果都复述了一遍，邱氏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钱都搁这了，明天我就跟她去采买，你们父子几个去山上砍些木头，做桌椅板凳，炉子就用家里那个吧，哎呀，才想起来，还得买碳呢，这点钱不会不够用吧。”
　　陈山皱眉望着咋咋唬唬的老妻，总觉得这事不太对劲，周子旭他了解，不是那种跟家人藏私的，要是真有赚钱的生意应该早就拿出来了啊，怎么也不至于去服兵役。
　　“这事靠谱吗？你了解子旭他媳妇吗？家里总共就这点钱，可别被坑了。”
　　陈山不想把人往坏处想，实在是穷怕了，攒点钱不容易啊。
　　邱氏还没回话，陈大却突然拉住父亲的胳膊，“爹，你还记不记得子旭哥跟我们提他救了个人的事？”
　　这么一说陈山想起来了，过年那段日子外围没什么动物，他跟几个儿子已经不往山上去了，周子旭还是隔三差五往上跑，说是设了陷阱要经常去看，倒也被他逮到过几只。
　　有天他挺晚才回来的，说是碰到一个富商的儿子，不慎从山坡上滚下来，脚踝肿的老高，周子旭就把他背去了镇上医馆。
　　“你是说……”
　　“肯定是那富商为了报答，将配方告诉他的，听子旭哥说他那儿子淘的很，自己偷跑出来玩的，疼得衣服都被汗湿透了，若不是碰到子旭哥，说不定就得冻死在山里。”
　　这么一说事情倒解释的通了，富商走南闯北见识多，可能在人家眼里那什么麻辣烫只是一般的配方，看不上赚的那点辛苦钱。
　　“不对啊，那时候征兵令还没下来呢，他怎么不告诉家里人一起做生意？”
　　陈大早把一切都脑补好了，“肯定是没什么菜呗，娘不是说要新鲜蔬菜吗？大冬天的除了红薯和白菜哪有旁的啊，说不定他是想等开春了再说的。”
　　还有一个可能陈大没说，那就是子旭哥想留着自己赚钱，毕竟他那老娘偏心眼的厉害，泥人还有三分脾性呢，怎么就不能藏私了。
　　江晓都没想到自己随意编的借口竟然被陈大理顺了，所有人都对配方是周子旭提供的这件事深信不疑。
　　陈山听完儿子的话也没了怀疑，还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唉，肯定是被他娘伤着了，宁愿去当兵也不把这赚钱的生意告诉他们，只留给自己的妻女，不得不说做得好啊，真要给了他娘，江晓和巧儿也不会捞到好。”
　　提到这茬夫妻俩不免又想起同去的二儿子，皆沉默了。
　　晚上江晓没煮粥，而是烤了四个红薯，她和闺女一人两个。
　　轻轻剥开焦黑的外皮，一股甜腻的香味便冲进了鼻腔，巧儿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双手接过江晓递来的红薯，也不管烫不烫了，直接便咬了一大口，“娘，好甜呀！”
　　“慢点吃，当心烫。”
　　往日里吃够的东西换种做法便又是一道美食，江晓望着女儿如仓鼠般鼓鼓的脸颊，心里却有些酸涩，是她这个母亲当得不称职，害得女儿跟她一起受罪。
　　丈夫不在家，江晓便没跟闺女分床睡，巧儿因为中午睡了一觉暂时没有睡意，她摸着江晓还未显怀的肚子说道，“娘，你说他到底是弟弟还是妹妹啊？”
　　这可如何说得准，江晓轻笑一声，“娘也不知道呢。”
　　她体质一直不错，怀巧儿时也只头三个月孕吐了三两次，之后便一点反应也没了，怀这个就更平静了，算时间如今大概一个多月的样子，还没吐过一次。
　　口味方面也没什么变化，酸儿辣女在她这里可能不太适用。
　　“好了，你要赶紧睡觉了，明天还得早起呢。”要买的东西太多，必须早点去才行，江晓不放心将巧儿一个人留在家里，只好带着一道去了。
　　村里只有一家有驴车，每日天不亮就在村口等着，大人一次两文，孩童一文，一直等到卯时便出发去镇上。
　　江晓本想和邱氏走着去的，回来如果东西太多不好拿再做驴车，可既然带着巧儿，只好去时也坐了。
　　时间匆忙，江晓只煮了粥，两人吃过后便往村口走去，谁知到了村口却发现驴车旁竟还停了辆牛车，而前面驾车之人正是陈大。
　　“嫂子，我娘回去取东西了，马上就来，你们先上车吧。”
　　江晓带着疑惑爬上牛车，又听陈大说道：“牛车是我昨晚找陶婶借的，听我娘说你们要买的东西多，还是有车方便点。”
　　这倒是实话，之后做生意每日要带的家伙是也不少，总不能天天借别人的，看来买车也得提上日程。
　　没等多久邱氏就来了，怀里还抱着一床棉被，“等急了吧，我瞧着今天挺冷的，怕巧儿冻着，给，披身上就暖和了。”
　　江晓心怀感激地接过棉被，又将邱氏拉上牛车，几人便出发了。
　　从怀里掏出昨天记好的单子，江晓简单扫了一眼后说道：“邱婶，咱们先去买调料吧，这个最重要。”
　　“行，听你的。”
　　邱氏识得几个字，为了避嫌特意将头扭过去，不看江晓手里的纸，怕上面写了配方之类的。
　　江晓倒没注意到她的举动，还将纸张往邱氏跟前凑了凑，问道：“我这记了几样菜，有菠菜，荠菜和竹笋，邱婶，你说还有什么素菜能拿来煮的？”
　　邱氏见她如此，也大大方方看过去，沉思片刻后说道：“红薯行不行？块状比较难煮熟，可以切成薄片，也算一样素菜了，还有大白菜，我那还存了不少呢，能顶一段时间。”
　　江晓眼睛一亮，是啊，她怎么没想到呢，这两样实惠又耐存，完全可以拿来卖。
　　“还是您厉害，天天接触的东西我居然都没想到。”
　　邱氏不当回事地摆了摆手，“这有啥，镇上人不种地，吃啥都要买，不像咱们从小吃够够的，我就是站他们角度想了一下。”


第7章 采买
　　江晓和邱氏商量了一路，只感觉没过多久就到了丰云镇。
　　镇门口有统一安置车马的地方，陈大将牛栓好，又交了两文钱给一旁的大爷，指着车上的被褥说道：“大爷，我们要去买东西，麻烦您帮看一下。”
　　大爷也不说话，只接过铜板点了点头，几人这才放心。
　　江晓带了个小包袱，里面装着她绣好的荷包，“邱婶，我得先去把荷包卖了。”
　　镇上做布料生意的只有一家，名叫锦绣布庄，听说老板是京城人，各大城镇都有他的分店。
　　邱氏闻言从怀里掏出银子，递了一两半给江晓，“那咱们就分头来吧，我和陈大负责买肉和粉条，再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蔬菜，你去买调料之类的，一个时辰后汇合。”
　　看江晓有些犹豫，邱氏直接将钱塞到了她手里，“快拿着吧，之前不都说好了，知道上哪买吧，就前面右拐有个杂货铺，乱七八糟的啥都有，常见的调料都能在那买着。”
　　江晓心知二人是在避嫌，怕一起去买得知了配方，心里有些感激，“晓得了邱婶。”
　　丰云镇每逢初一十五赶集，附近村里人都会趁这个时间把自家的东西挑来卖，当天是不会收摊位费的，可若是想要固定摊位，或者每日都摆摊的，每月就必须得交五十到二百文不等的摊位费，还有许多限制，不是你想摆在哪就摆在哪的。
　　今天没到赶集的日子，镇上的人却也不见少，街边卖早点的一个接一个，几乎每个摊位都坐满了吃饭的客人。
　　江晓牵着巧儿穿过人群，默默观察着附近的空余摊位，她记得顾芳是摆在了离酒楼不远的地方，听说一开始酒楼老板还找过她麻烦，后来不知怎的二人又开始了合作，火锅就是顾芳提供的。
　　虽说她有自信能调出一样的配方，可她没有顾芳那层出不绝的新点子，还是离酒楼远一些好。
　　锦绣布庄开在镇中心的位置，没走多久就望见了，江晓牵着巧儿刚进门，一名中年女子便过来招呼，“这位夫人，是想买布料吗？”
　　江晓倒是想买，只可惜囊中羞涩，她和巧儿冬季只有两件棉袄换着穿，她倒还好些，只要没坏都能对付，巧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年一个样，即使当初做的时候留长了许多，今年穿着也有些缩手缩脚的。
　　“啊，不是，我是来卖荷包的。”江晓说着便要将包袱解开。
　　吕茹闻言皱起了眉，她名义上是这家店的老板娘，其实没有太大的权利，附近村里妇人的手艺她很了解，除了那几个固定的，其余人根本拿不出手，正想着该怎么才能拒绝掉，却意外看到了熟悉的花样。
　　“咦？”
　　吕茹主动翻看起包袱里的荷包，发觉其中很多都是她提供的花样子，再一看这手法，顿时便明白了，“周家村的王大娘是你什么人啊？”
　　江晓猜测王大娘应该指的就是王氏，遂说道：“是我婆婆。”
　　“难怪了，我说怎么这么熟悉，往日都是你婆婆来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呢。”吕茹朝江晓善意地笑笑，接过包袱便数了起来。
　　“王大娘跟你说过价钱的吧？这种还是五文，我指定的那几样十五一个，总共二百四十文，喏，你点一下。”
　　江晓心里震惊，面上却不露声色，将铜板放进包裹里才说道：“咱们合作这么久了我还不信你吗，虽没见过但我可是经常听婆婆提起你，说锦绣布庄的老板娘人美心善，从不坑人。”
　　没有人不喜欢被夸，吕茹本就觉得江晓手艺不错，这下更是亲近，“我这还有几个花样子，在京城很流行，你若是能绣出来啊，十八文一个我全收，只不过时间要紧一些，最好一个月内送来。”
　　江晓确实心动，可一想到要办的正事，还是咬咬牙拒绝了，“太谢谢你了，就是不瞒你说，我这时隔好多年又怀上了，反应还挺大的，所以……”
　　吕茹惊讶地望了她的肚子一眼，这么几年的相处下来，她也大致清楚了王氏的为人，不是听她夸自己小儿子，就是贬低大儿媳，说是嫁过来八年就生了个女儿，没想到竟然怀上了。
　　“这是好事啊，恭喜你了，没事，你的手艺我放心，等你生完了再绣也行。”
　　吕茹倒没觉得江晓能有旁的收入，她心知自己给的待遇已经算是非常好的了，多少人拿自己绣的样品过来都被她拒绝，即使有那沾亲带故的也不行，毕竟手艺才是王道。
　　出了布庄的门后，江晓瞬间就收起了笑容，她不明白自己上一世怎会如此愚蠢，王氏说她绣活差，老板娘只肯给两文一个，即使是那极费功夫的也最多十一二文，她还失落了许久，为了贴补家用更是没日没夜地绣，全都交给了婆婆。
　　这次的荷包是她攒了两个月左右的，也就是说，一年下来，她光靠刺绣就可以赚一两半的银钱。
　　婆婆瞒了这许多年的差额，究竟用到了何处？
　　“娘，你怎么了？”巧儿见江晓脸色不好，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要不歇会再走吧。”
　　江晓长舒一口气，不停劝自己算了，“娘没事，走吧，咱们去买调料。”
　　分家的时候说好的他们不拿银钱，即使王氏承认之前撒谎也没用，就当是花钱分家了，这么想心里才好受些。
　　来到邱氏所说的杂货铺，一眼望去货架上堆满了东西，粮油，动物皮毛，各式调料，更离谱的是竟然还卖成衣，可真是够杂的。
　　小小的店面里挤了不少人，江晓紧紧牵着巧儿的手，往调料区走去。
　　生姜，葱，香叶，八角，桂皮，各装了一点，光这些就花了将近一百文，江晓忍着心痛付了钱，若是后续需求量大，还不知要花多少。
　　调料是用菜籽油炒制的，听二嫁的丈夫说，顾芳每次开摊都会先将一块凝固的油脂放进去煮，上面还沾着辣椒等东西，许多人特意过去等，就为了偷学她的配方，只是那油脂黄黄的，具体放了些什么却不清楚。
　　江晓心里明白，若是想要凝固成那样，势必需要极多的菜籽油，那装油的坛子太重，现在就买的话可就什么都拿不了了，只能等汇合后再让陈大来一趟。
　　她正想带巧儿出去，却冷不定注意到角落里的一样东西，乍一看像是缩小版的大蒜，可凑近一闻味道却完全不同，江晓心里一喜，朝小二问道：“这个是什么，怎么卖的？”
　　“这叫白扣，不好意思客官，这个是人家订的货，不零卖的。”
　　这味道应该是调料中的一种，江晓有些着急，跟小二商量道：“我不要多，给我少称一些行吗？”
　　小二面露难色，这东西除了酒楼会要，平常根本没有百姓买，他们进的也不多，“客官，您就别为难我了，这真是其他客人订的，如果您想要可以提前预定，下次进货就能给您送来。”
　　“下次进货是什么时候？”
　　“一个月一次。”
　　那岂不是说她要再等一个月？这怎么行，“我要的真不多，卖我半斤，啊不，二两就行。”
　　店里人差不多走光了，江晓缠着小二一通求情，终于让他松了口，“我去找老板问一下，不过您真的确定要预定吗？这么点可要半两银子。”
　　小二也是好心，他瞧着这对母女俩穿着一般，家境应该不是太好，可别买了一堆没用的东西回去再被家里人指责。
　　“确定，你快去问吧。”
　　由于没有放进嘴里尝尝，刚开始江晓只凭嗅觉其实并不太确定，可她和小二沟通的过程中发现，这白扣竟是酒楼预定的，听说需求量还挺大，这下她才算肯定了。
　　一会的功夫小二便从后院回来了，同时跟来的还有一名中年男子。
　　“鄙人姓张，是这家店的老板，听我家伙计说您想买白扣是吗？”看江晓点了点头，张老板又继续说道：“这本是镇上吉祥酒楼预定的，不过我与他们掌柜的有些交情，倒是可以做主替夫人您留下一些，只是您下个月预定的白扣到了以后，需得将今天的份量再补给他们。”
　　这倒没什么问题，江晓麻溜地称了半斤白扣，又交了二百文的定金，约定好下个月这时候来拿，才带着巧儿出了店铺。
　　仍不算完，还有两样没买到，那两种的味道有些像，都带着辛辣，江晓隐约记得在喝过的中药里尝到过，她便又拎着一堆东西进了仁和堂。
　　“请问，这些药材里有能当作调料用的吗？味道有些辛辣的。”
　　药童闻言打量了江晓一眼，“您是想做药膳吧？”
　　“额，对。”
　　“味辛的有许多啊，当归，川穹，小茴香……”
　　江晓听着这一堆药材名，只觉得脑袋发晕，“我也不太确定是哪一种，能把你说的这几样都取一点出来让我看一下吗？”
　　此时店里没有旁的人，大夫出诊去了，药童闲着无事便同意了江晓的要求。


第8章 底料
　　十几种药材一字摆开，江晓凑近挨个闻了一遍，她的嗅觉只比一般人强些，不尝的情况下实在无法确定，可想也知道药童定不会同意她每个都尝的，全买又舍不得银钱。
　　江晓纠结了一会，还是只买了五种闻起来有些像的。
　　接过药童递来的药材，她没急着走，直接当着药童的面挨个尝了一下，随后又指着其中的两样说道：“这两个帮我多称一点。”
　　眨眼便又没了二百文，所幸的是调料配齐了。
　　一两半加上卖荷包得的二百四十文，杂七杂八花掉了半两，这还没算油钱和白扣的尾款，钱可真是不经花啊。
　　路过一家点心铺的时候，江晓注意到巧儿偷偷咽了下口水，暗自懊恼自己的粗心，她都没来过几次镇上，更何况巧儿，周围这么多卖零嘴的摊贩叫卖，对一个孩子来说该有多大的吸引力。
　　正想带闺女过去买点，却听巧儿说道：“娘，我不要，钱要留着做生意的。”
　　无论江晓怎么劝都不肯进店，正好这时一个卖糖葫芦的经过，巧儿便指着说道：“我要这个，给我买一串就行。”点心都是白面做的，多贵啊，还是糖葫芦实惠。
　　江晓拗不过她，只得掏出三个铜板递过去，山上采摘的野生山楂，放在地窖里保存，洗干净后五个一串，裹上糖浆，成本不高，因此卖的也便宜，一文钱就能买一串。
　　“买三串，你现在吃一串，剩下两串去找小娟一起吃好不好？”
　　江晓本想着拎点鸡蛋过去道个谢，但考虑到这是发生在孩子间的事，若是她一个大人上纲上线的难免有和里正告状的嫌疑，还是让巧儿自己处理比较好。
　　巧儿刚想说要一个就行，听完江晓的话觉得有道理，“好呀，那下午我就去找小娟。”
　　走到约定地点时邱氏和陈大还没回来，江晓便把东西先放到牛车上，巧儿坐在一旁聚精会神地吃着糖葫芦，一块碎糖不小心掉到衣服上都被她捡起来扔进了嘴里。
　　日头渐渐升起，街道上的人明显多了，江晓不停张望，终于看见了邱氏和陈大的身影。
　　“晓晓啊，快来帮忙把炭卸到车上，这推车还是跟人家老板借的，要赶紧还回去。”
　　镇上有规定，驾车进主街道，牲畜一旦排泄，主人必须负责清理干净，否则将会罚款，许多人嫌麻烦便都停在了门口，邱氏本想让陈大回来驾车去取炭，又怕老牛拉了还得收拾，这才跟老板借了推车。
　　三人一起速度很快，忙完后江晓又掏出剩下的一两银子递给邱氏，把还需要五斤菜籽油的事说了。
　　“老大，你去还车吧，回来顺便把油买了。”
　　别看邱氏一脸云淡风轻，其实心都在滴血，家当已经花的差不多了，若是挣不到钱她可真是要吐血。
　　“猪肉又涨价了，三十五文钱一斤，也太贵了。”邱氏拎起一块红白相间的五花肉朝江晓说道：“割了二斤，我特意挑的，用油煎出来绝对香。”
　　江晓见只有五花肉和红薯粉条，忙问道：“没有蔬菜吗？”
　　“我把那摆摊卖菜的转悠了个遍，大多数卖的都是白菜菠菜，倒是有一个卖韭菜的，可惜要价太狠，十五文一斤，还一副爱买不买的样子，我瞧着都不新鲜了便没买。”
　　江晓忍不住皱眉，蔬菜类真的太少了，不过此时也没旁的办法，只能等天气变暖再慢慢增加品种了。
　　回去的路上没有来时舒坦，碳占了一半的地方，再加上杂七杂八的东西，三人不得不挤在一起才勉强坐下。
　　“坏了！”江晓正思索着底料的做法，却猛地想起一件事。
　　“咋啦？”邱氏吓了一跳，别是生意出什么岔子。
　　“我忘买锁了！”这一路只想着配方材料，却忘了最重要的，王氏人品太差，以后出去一定要锁门。
　　邱氏听得一头雾水，不就是个锁头吗，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吓我一跳，这有什么的，下次再买呗。”
　　她一天没出门，自然没听到村里妇人的议论，江晓也不隐瞒，把婆婆偷她荷包一事说了。
　　“这可不行，回头把我家门上的拆了拿给你。”麻辣烫生意可是她全部的指望了，绝不能被王氏破坏，“待会先去我家，你拿了锁再走。”
　　陈大特意驾车绕了个大圈，将东西卸到自家，邱氏没着急收拾，而是先将大门上的锁拆下，连着钥匙一起递给了江晓，“拿着，等你把底料炒好了咱再一起上山挖笋。”
　　院子里陈山和两个儿子忙了半天，已经把木头基本劈成型了，剩下的便是组装。
　　江晓清楚陈家人和她一样着急，甚至因为银子花的差不多了反而比她更急切地想要挣钱，闻言回答道：“行，咱们争取今天把东西都准备好，明天就去出摊。”
　　到家的时候老周头正坐在院里晒太阳，江晓喊了声爹便打算回屋放东西。
　　王氏从厨房探出头来，看她大包小包的样子，心知这是把荷包卖了，有些心虚又有些嫉妒，忍不住出言嘲讽道：“哼，也不知道爹娘怎么教的，连孝敬长辈都不知道。”
　　江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说去吧，反正她不会少块肉。
　　王氏见状往日的威风又找回来了，以为江晓还是那个任她搓圆捏扁的包子，她将锅铲重重摔在台面上，提高了声量喊道：“这还不晓得肚子里的是男是女呢，居然就不把婆婆放眼里，真是没有教养！”
　　江晓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她将东西放下，轻声对巧儿说道：“你自己在这玩一会好不好，娘出去做饭给你吃。”
　　“娘…你别跟奶吵。”
　　江晓亲了下闺女的额头，“放心，娘心里有数。”
　　王氏见没人理她气焰更是嚣张，一边干活一边不干不净地骂着，江晓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倒把她吓了一跳。
　　“作死啊！把我吓瘫了你好受？！”
　　江晓面无表情望着婆婆，身后阳光刺眼，厨房内的光线却十分昏暗，王氏只觉得这儿媳身上突然多了些阴森气息，忍不住后退两步。
　　“王招娣，你劝你最好消停消停。”
　　王氏震惊地瞪大双眼，反应过来后只觉得怒火中烧，“你叫我什么？你个臭……”
　　“怀山村王铁树！”
　　……厨房里死一般地寂静。
　　怀山村正是王氏娘家所在的村子，王氏此时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但她仍抱着侥幸说道：“你别以为提旁人就能转移话题啊，我告诉你，你直呼婆婆大名这事我定要宣扬出去！”
　　江晓似笑非笑地看着色厉内荏的婆婆，她本不想提这事的，毕竟她跟子旭还要过日子，王氏再差劲也是他娘，可她重活一世不是为了忍气吞声的，王氏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也让她没了耐性。
　　“是不是旁人你不清楚吗？我奉劝你一句，若是嘴巴里再不干不净，我立马就把这事宣扬出去，让你和你相好的都出出名。”
　　王氏在娘家的日子过得很差，从她的名字里就能看出来，父母对她的到来可以说是毫无期待。
　　而王铁树和她同病相怜，亲娘去世的早，后娘对他非打即骂，两人也不知何时暗生情愫，只知道谈婚论嫁的时候，王氏爹娘说什么都不同意，王铁树后娘又不肯多出彩礼钱，两人便这么断了。
　　江晓之所以清楚这事，是因为上一世得知巧儿被卖后，她隔三差五便偷跑回来追问巧儿的下落，虽然每次被抓回去都是一顿毒打，但只要逮到机会还是会来，这才被她看到那一场大戏。
　　两人在稻田里幽会被人撞见，王氏人缘本就不好，老周头瘸着一条腿，拿着大棒追着她打都没人帮拦一下，王铁树也被自家婆娘挠了个花脸，江晓来的时候正听到他婆娘边哭边喊，说这两人从她没嫁过来就有一腿，这么多年竟都没断。
　　若王氏消停些，即使是看在子旭的面子上她也不会宣扬出去，只可惜有些人喜欢得寸进尺，你退一步她便进一丈。
　　闷热的厨房里空气不流通，原本被熏出一脑门汗的王氏只觉得遍体生寒，她根本不清楚是哪里漏了陷，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她完了……
　　“子旭迟早会回来，周子谦还要科考，我劝你收敛些。”语毕，江晓也不看魂不守舍的婆婆，转身便走。
　　总算把这事吐出来了，不得不说她心里其实有些痛快，只是不知她已经把话说到这种程度了，王氏可会悔改。
　　酸辣白菜，配着加了红薯的糙米粥，两人简单地吃了个午饭。
　　“娘，我去找小娟啦！”巧儿手里拿着糖葫芦笑得见牙不见眼。
　　“去吧。”
　　巧儿走后，江晓便开始了准备工作，葱姜全部切好，重新升起火，等锅里水汽蒸发掉便把菜籽油整个倒了进去，油热后依次放入各式调料，随后再用铲子不停翻炒。
　　又辣又呛的味道让她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只得用袖子捂住口鼻才好受些。
　　底料炒制好后，江晓连忙把火熄灭，接下来便是等待凝固了。


第9章 麻辣烫
　　所谓的厨房不过是个棚子，四面通风，三月初的天气还很凉，一会的功夫就没有热气了，等江晓把衣服洗好再过来一看，表层已经开始凝固。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半锅的底料终于彻底凝固好了，江晓用菜刀将其均匀切成十二份，随后装到盆里端进屋。
　　王氏也不知是不是被吓到了，吃了午饭便再也没有出来过，虽说已经威胁过她了，但江晓对王氏的人品还是不抱期望，她把门锁好，又使劲拽了几下，确认没问题才往陈家走去。
　　邱氏拎着锄头，胳膊上还挎个竹篮，正站在门口张望，看见江晓过来了连忙迎上前，“怎么样？配方没问题吧？”
　　“没问题，已经做好了，今晚我露一手给你们瞧瞧。”
　　由于味觉灵敏，江晓对于调味品的掌控也比一般人强些，直白些说就是很有烹饪天赋，因此家里要做大菜都是她来，同样的东西她做出来就是比旁人要好吃些。
　　邱氏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她这个心啊，从昨天提到现在，总算是可以放回肚子里了。
　　“不用，留着挣钱的我们吃啥啊，浪费。”
　　江晓不认同这点，挣钱就是为了让亲人过上好日子，不过她心知大伙都是节省惯了的，思想一时很难改变，因此换了种说法，“我们自己尝过，觉得好吃才能卖得出去对不对？”
　　邱氏一寻思是这个理，这才没再说反对的话。
　　周家村身后的大山物产丰富，也因此有不少野兽，再老道的猎人都不敢在冬季往深处去。
　　所幸外围还是比较安全的，村里人已经踩出了好些条小路，江晓跟在邱氏身后七拐八拐的，眼前便出现了一片竹林。
　　江晓接过锄头开始刨，每挖出一根就扔到一旁的空地上，邱氏拿着刀挨个处理，不一会小小的篮子就装满了。
　　“差不多了，应该够用了。”邱氏掂了掂篮子，喊停了还在埋头苦挖的江晓。
　　山里树木茂盛，连点风丝都没有，江晓热出了一脑门汗，“那咱们回吧。”
　　下山的路上她一直在思索定价问题，原本是想劈些竹子做成竹签，再把各类菜品洗净切好串上去的，客人想吃多少可以自己拿，可这种方法只适用于蔬菜种类多的季节，如今他们满打满算也只有五样，倒不如直接按份来卖。
　　把竹笋放回陈家后，两人又各挎一个篮子去挖荠菜，都是做惯了农活的人，行动起来很是麻利，江晓还碰到了在田埂上疯跑的巧儿，叮嘱她玩过后到陈家去。
　　陈山带着三个儿子整日都未停，终于做出了一张桌子并四个长凳，如此又省了笔钱。
　　“这碳炉还是我婆婆在的时候买的，后来她老人家走了就没再用过。”邱氏正往里摆碳，准备试试好不好用。
　　一旦租下摊位，不出意外的话是不会再变动了，但摊位毕竟不比店铺，没有地方存放家伙是，江晓看着这摆了满院的东西一阵发愁。
　　邱氏却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只要给银钱什么都能解决，摆摊的都是附近村里人，我早就打听好了，去找住在镇上的人家，最好穷一点，每月给个二三十文的，保管给你存放的好好的。”
　　江晓没想到还有这种方法，“那感情好，我们只要运一趟过去就行，以后就不用再借牛车了。”
　　邱氏深以为然，她还是特意拎了一篮鸡蛋去的，可陶氏一听又是来借牛车还是没好脸色。
　　“咱要争气啊。”
　　傍晚，江晓回家取了一小块底料，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从地里回来的婆婆，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王氏更是加快脚步回了房间。
　　江晓没当回事，只以为她是没脸面对自己，端着碗便走了。
　　红薯被切成薄片码在一旁，菜类洗净切段，粉条也放在水里泡着，准备工作完成后，江晓便把底料放进咕嘟冒泡的热水里，用铲子搅拌几下，很快就完全化开了。
　　一股辛辣呛人的气味弥漫在厨房小小的空间里，把站在一旁观摩做法的邱氏熏得涕泪直流。
　　“这也太辣了吧，啊切！”
　　江晓熟练地捂住口鼻，“这才好呢，离得老远就能把人吸引过来。”
　　先把粉条和红薯放进去煮，待半熟后再加入素菜，由于是自己人吃，江晓便没有分开烫，“明天卖的时候还是得准备两口锅，先把底料煮好盖上锅盖放一旁，免得凉了，然后再烧水烫菜。”
　　陈家几个男人都是饭量大的，江晓便给他们多盛了些粉条，大冬天的七人吃得满头是汗。
　　“好好吃啊。”陈三一边吸溜粉条，一边朝江晓竖起大拇指，“嫂子你也太厉害了。”
　　陈四一嘴的菠菜跟着不住点头。
　　“是真好吃，我总算理解你说的麻辣鲜香是什么意思了，肯定能赚钱！”邱氏尝了一口便信心大增，越发期待明天的摆摊了。
　　村里人往日多是喝粥，就连炒菜都很少，乍一吃味道如此丰富的食物可不就惊为天人了，江晓还算冷静，今天的麻辣烫她是直接放到汤料里煮的，摆摊时却是用白水，区别可大着呢。
　　“各种香料都不便宜，我只做出够用十二天的，却已经花了半两银子，卖的话肯定不能如此浪费，一锅怎么也得盛出五十碗才够。”
　　她已经跟邱氏商量过了，直接按照每碗八文钱来卖，若是要加肉的话，一片需得一文钱，别看用的材料都是自家的不值什么，可底料成本却不低，再便宜就不赚钱了。
　　“一碗八文，五十碗便是四百文，十二天的话……”邱氏还在计算，便听江晓说道：“四两八百文钱。”
　　陈山一惊，若是再加上肉片，十二天便能赚到五两银子？！
　　“一个月十两多呢？”他们家能分到二两，一年就是二十四两，发了发了，邱氏饭都顾不上吃了，咧着嘴傻乐。
　　江晓也笑了，“这还不算完，等天气暖了，蔬菜种类多起来，我们还可以做烤串生意，绝对比这个赚的多。”
　　邱氏开心得都不知说什么好了，拉着江晓的手不住道谢，“晓晓，你真是……婶子谢谢你愿意拉我们家一把。”
　　一年二十四两是什么概念？就是村里最富的里正家怕也挣不到吧。
　　“只是可怜子旭和我家二子，也不知他们能不能回来。”
　　此话一落，饭桌上的所有人都沉默了，刚才的喜庆也不复存在，邱氏擦了下不自觉流出的眼泪，强挤出笑容说道：“瞧我，哪壶不开提哪壶，快吃快吃，别凉了。”
　　不是所有人都像江晓一样知晓未来的事，陈家是真的觉得陈二回不来了，就没见过一窍不通的农民上战场还能全身而退的。
　　江晓放下碗筷，难得正色道：“邱婶，我们不能这么悲观，丰云镇往来的商人极多，其中更有人时常需要穿过边境，等我们有钱了完全可以托人打听那边的情况。”
　　邱氏闻言双眼瞬间便亮了，“是啊，说不定还可以托人送衣物钱财过去，贿赂贿赂上官。”
　　这倒不大可能，军队管理严格，闲杂人等根本不能靠近，不过江晓没有说出来打击他们，有个念想也是好的，反正最多两年他们就回来了。
　　大儿媳怀孕了，家里很快便要再多一个人口，陈三陈四已经十四，也到了说亲的时候，处处都需用钱，可邱氏听了江晓的话后立马便改了主意，这钱她怎么也得留一半给她二儿。
　　陈大二十才娶上媳妇，今年二十三，陈二虚岁也已经二十了，可适龄的人家根本不愿和他们结亲，说白了还是没钱闹的。
　　如今陈二一人扛下所有，前途未卜，邱氏每当想起这事心都揪着疼。
　　饭后，天色彻底暗了。
　　“邱婶，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卯时在村口集合。”
　　“行，路上当心。”
　　明天要带的东西很多，一辆牛车几乎都放不下，人肯定是要走着的，江晓倒不怕，可巧儿太小，别再走伤了。
　　“巧儿，明天我们要走很多路，就不带你去了，娘把家里钥匙给你，随便你是出去玩还是叫小娟到家里来，走的时候记得锁门好不好？”
　　女孩不比男孩，巧儿今年已经七岁了，江晓不想太拘着她，趁着年纪小多玩玩挺好的。
　　“好，我可以让小娟来我们家教我认字。”巧儿本来不喜欢读书算数，可她们几个小伙伴聚在一起，有的人已经会绣花了，周娟更厉害，竟能把三字经完整地背下来。
　　这话倒提醒了江晓，她的狗爬字实在太丑，等赚了钱定要多买些纸回来练练。
　　明日要带的东西基本都在陈家，江晓没什么要准备的，只取出两块底料用油纸包好。
　　按他们商量的结果，一块底料是要用一整天的，可出摊第一日，未免出什么意外，江晓还是多准备了一块。
　　“巧儿，这是麻辣烫的底料，很重要，你出门一定要记得锁起来知道吗？”
　　“放心吧娘，我晓得的。”


第10章 摆摊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事实也确实如此，巧儿虽才七岁，可烧火煮粥已经样样都会了，只是江晓很少让她真正上手。
　　婆婆看不上她们，再加上两人又撕破了脸，江晓根本不敢把女儿交给她。
　　本想早上多煮些粥，如果他们回来的晚就让巧儿自己热热吃，可她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没到集合时间就跑到了陈家。
　　邱氏和陈大正在装车，桌椅板凳用绳子固定好，其余食材逮到空就往里塞，看到江晓这么早来都有些惊讶。
　　“咋这么早？吃过饭了吗？”
　　江晓跑得气喘吁吁地，平复了下才说道：“刚吃过，邱婶，陈叔今天有事吗？我不放心巧儿一个人在家，能不能麻烦他帮我看一看。”
　　“行啊，我马上跟他说。”
　　得了承诺江晓才放下心，今天不是赶集日，人流量没有那么大，只怕中午前卖不完。
　　牛车上果然已经没有空位了，陈大驾车，江晓和邱氏在一旁跟着走，两人脚程都不慢，陈大怕他们跟不上还特意放缓速度，没想到却被邱氏一顿吐槽，“多大人了不会驾车，我走得都比你快。”
　　陈大无语地看了自家亲娘一眼，只得加快速度，约莫半个时辰的样子，三人就到了丰云镇。
　　先去的是衙门旁的办事处，这是专门负责摊位租凭的地方。
　　“起租最少三个月，不可转租他人，没问题的话就签字画押吧。”负责人递过一张契约书说道。
　　江晓简单扫了两眼，随后问了一个比较关心的问题，“大人，若后期想要换位置是否有限制？”
　　他们所剩资金不多，只租得起街尾一百文一月的摊位，等赚到钱还是打算去人流量大的地方。
　　“一户只可租一个摊位，三个月后可以重新选择，中途无法更改。”
　　邱氏不安地动了动脚，又是三百文啊，这下是真的一点不剩了。
　　等几人到了地方一看，发现左右摊位竟都没有人，不知是没租出去还是没出摊，不仅如此，街道两边的店铺也少有开门的，正对面的那家还贴上了吉铺转租四个大字。
　　原本信心满满的三人心情都有些沉重，小摊和周围的店铺应该是互利互惠的关系，一家生意好便能带动其他的，他们这个位置是别指望了。
　　顾芳是在酒楼旁边摆的摊，听说那里不仅租金要二百文一个月，而且有许多人抢，想拿下少不得得贿赂贿赂，但江晓坚信酒香不怕巷子深，同样的东西没道理换个地方就没生意了。
　　“没事，打起精神来，我们的麻辣烫一定能把这片带火！”江晓见邱氏和陈大还是愁眉苦脸的，又说道：“邱婶，你忘了在厨房里有多呛人吗？等底料煮好，只要一阵风就能刮地满镇都是，肯定能把人吸引过来的。”
　　事到如今再怨天尤人也没有用，他们的本钱太少，能成功租下摊位就不错了，邱氏想起昨晚麻辣烫的滋味多了不少信心，“晓晓说得对，绝对让他们吃了还想吃。”
　　陈大已经把桌椅板凳和碳炉都摆好了，拎着两个木桶说道：“娘，嫂子，我先去打水了。”
　　为了方便摊贩用水，镇中的位置特意挖了两口井，只是并不免费，一桶便要一文钱。
　　他们在镇上没有相熟的人家，这个钱是没法省的。
　　因为江晓说一天卖五十碗，邱氏便是照着这个来准备食材的，菜类已经在家简单清洗过了，她正在将红薯粉按照一定比例分开，每份煮出来后约莫有半碗的量，上面再放上蔬菜，淋上汤汁，便是满满当当的一碗了。
　　江晓正在切五花肉，薄薄的一片肥瘦相间，煎好后放在一旁，时间长了也不怕凉，将肉片往碗里一埋，不一会就能吸满汤汁。
　　之后便是煮底料了，两桶水全部倒进锅里，等水开的空隙她也没闲着，一路上尘土飞杨的，带来的碗筷不少都落上了灰，江晓把它们全部重新洗了一遍，期间陈大就没闲下来过，不停往返于水井和摊位之间。
　　原本盖上锅盖会使底料化得更快一些，但为了能把人吸引过来，江晓不仅没有盖，等底料煮好后更是将其端到桌上，任凭气味散发。
　　趁此时间她又用另一口锅烧水，这便是用来烫菜的了。
　　邱氏把粉条都分好后就不停往镇门口所在的方向张望，可惜脖子都酸了也没等来一个客人。
　　“别急邱婶，现在时辰还早呢，等天大亮了人就多了。”
　　“唉，但愿吧。”
　　看底料有些要凝固的样子，江晓就把两口锅换一下，如此反复了两次总算等来了第一个客人。
　　来人是个微胖的中年男子，从穿着打扮上来看家境应该不错，他望着红艳艳的锅底面色有些迟疑，“这是何物？怎么如此呛人？”
　　“客官，这叫麻辣烫，闻着是呛了一些，吃起来很香的，要不您来一碗尝尝？”
　　李荣华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嘴巴馋了点，家里的饭菜总觉得没滋没味的，喜欢出来寻摸吃食。
　　别管是那富丽堂皇的酒楼还是街边不起眼的小摊，只要味道好就行，其他的都不挑。
　　好吃的人可能都有一双比常人灵敏的鼻子，这天他像往常一样打算找个面馆吃早饭，却闻到了一股奇特的香味，循着味道便来到了这。
　　“给我来一碗吧。”说完便一撩外袍坐到了凳子上。
　　邱氏强忍激动，手脚麻利地把配菜和粉条端给江晓，用眼神示意赶紧烫。
　　江晓朝她安抚地笑笑，扬声说道：“客官，麻辣烫一碗是八文钱，这还有煎好的五花肉片，您瞧瞧，刚出锅的，一文钱一片，要不要来点？”
　　麻辣烫比一般的吃食要贵一些，提前说好价钱也免得之后有纠纷，而且江晓看他不像差钱的主，说不定会多要些肉。
　　果然，李荣华朝江晓手里端着的盘子望了一眼，满不在乎地说道：“那就加个五片吧。”
　　“好嘞。”
　　江晓把粉条和各类蔬菜烫熟后盛到碗里，又夹了五片五花肉放在上面，最后便是淋汤汁，邱氏还趁机撒了把葱花。
　　李荣华望着面前这香味奇特的麻辣烫，只觉食指大动，用筷子随意搅拌了下便迫不及待地夹起粉条，吸溜一声筷子就空了。
　　“咳！咳！”
　　这吃食的名字还真贴切，又麻又辣又烫，他头一回吃没有防备，被呛地咳嗽个不停，陈大见状连忙舀了碗水端过去，李荣华接过便一口闷了。
　　邱氏有些紧张地望着这第一个客人，生怕他给出不好的评价，却见李荣华掏出帕子随意擦了下嘴，又立马埋头吃起来。
　　这一次他夹的是五花肉，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溢，肉香混合着汤汁的麻辣在口腔里炸开，等他反应过来时五片已经全部吃完了。
　　“再加五片肉！”
　　江晓闻言麻利地端着盘子过来，用筷子夹了五片放进他碗里，还不忘补充道：“客官，你把肉埋在下面泡一会，等它吸满了汤汁比较好吃。”
　　这一顿饭吃得李荣华是满头大汗，可他却觉得极为过瘾，若不是已经吃不下了，甚至还想再来一碗。
　　“你们每天都在这吧？”
　　江晓接过他递来的十八文钱，笑着回答道：“是的客官，除非下雨不然我们每天都会出摊的。”
　　一听这话便知道第一个客人对麻辣烫很满意，三人顿时更有信心了。
　　李荣华走后又来了一对夫妻，只不过他们问了价格后嫌贵。
　　女人瞧着和江晓一般岁数，她看了一眼邱氏准备好的食材，撇了撇嘴说道：“这不就是红薯粉条，还有一些农村不值钱的素菜，居然卖八文钱一碗，面皮也才五文罢了，你们怎么好意思。”
　　江晓早料到会有这一出，好脾气地笑笑，“这位夫人，我们材料虽然普通，但是汤汁可是祖传的配方，里面加了不少香料，每种可都不便宜，八文钱一碗也就是挣个辛苦钱而已。”
　　女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丈夫拉住了，一个愿买一个愿卖的事，嫌贵不吃就是了，何必还要争论。
　　等两人走后邱氏才愤愤不平地吐槽道：“真讨厌，想吃又舍不得银钱，非要来膈应人。”
　　江晓倒觉得没什么，普通庄户人家确实舍不得吃八文钱一碗的东西，他们的目标群体本就是有些余钱的人家，实在没必要生气。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又卖出去了六份，出乎江晓意料的是五花肉竟然只剩一半了，肯来吃麻辣烫的都不穷，至少是不缺肉吃的，没想到竟然卖的这么快。
　　“邱婶，等收摊了还得去买点肉。”
　　邱氏闻言愁眉苦脸的，“总共才卖出去七份，啥时候能收摊啊。”
　　这位置确实是偏了点，不过从那七人的反应来看都挺满意的，江晓并不着急，只要吃过的人都说好，回头客一定多。
　　到午饭时已经卖出去了二十份，马上就是饭点了，来吃东西的应该会多一点，江晓也不烧水了，直接把放底料的那口锅一直温着，邱氏更是恨不得拿把大扇朝着镇门口扇，最好多吸引点客人来。


第11章 遇周子谦
　　麻辣烫其实并不适合当早饭吃，一整晚未进食，应该吃些清淡易消化的，早上生意不好倒也正常，只是都大中午了竟然还是只有三两个人，自信如江晓也开始慌了。
　　位置的影响竟然如此之大吗？半天下来只卖出三十份，难不成今天要剩了？
　　瞧着吃得正香的两位客人，江晓咬咬牙，鼓起勇气上前问道：“客官，我们这麻辣烫味道怎么样？”
　　“不错，又麻又辣的，痛快！”
　　“确实痛快。”
　　两人并不认识，但由于只有一张桌子所以不得不坐在一起。
　　都这么说就好办了，江晓笑着给他们一人添了一块肉片，看两人有些惊讶这才说道：“是这样的客官，今天是我们第一次出摊，头三天有个活动，只要能介绍五位客人过来，之后的一个月介绍人每次来都只需花一碗的钱就能无限续粉条，一直到吃到饱为止。”
　　年约四十的男子放下筷子说道：“倒是挺心动的，只可惜我是外地人，明天就要走了。”
　　江晓有些失望，这是她刚才想出来的点子，其实每碗的分量已经不少了，至少她和邱婶是完全够的，考虑到壮年男子饭量更大一些，所以才提出续粉条。
　　她刚想说没关系，肉片是免费送他们的，却听另一位岁数不大的客人说道：“我是本地人，我们书院爱吃辣的不少呢，老板，你说话可得算数啊，我饭量不小的。”
　　书院？“这位客官可是州山书院的学生？”
　　“正是，嘿嘿，我有许多同窗都爱吃辣，明天中午我就带他们过来。”
　　周子谦就在这所书院，不过应当没那么巧，家里的条件她晓得，哪里吃得起八文一碗的东西。
　　摆摊一事能瞒多久是多久，虽说已经分家了，但若是被他们知晓了还是麻烦。
　　“放心吧，您只要在三天内带来五位客人，我一定说话算话。”
　　两人走远后邱氏才凑过来，“晓晓，之后来的每个人都要说吗？”
　　刚开始她还挺心疼的，万一遇到那能吃的添个五碗八碗的可怎么办，后来又一想这种情况肯定少，粉条不值当什么，多拉来几个客人才是正经事。
　　“对，头一个月少赚点就少赚点吧，先把人气打出去。”
　　江晓原本对麻辣烫很有信心，还特意带了两块底料，结果计划的五十碗都等到了申时才卖光。
　　存放东西的人家离他们的摊位不远，约定好每月三十文，算上租金三个月下来就是将近四百文了。
　　“要不，咱卖便宜点？”回去的路上邱氏提议道。
　　江晓摇摇头，“不是这个原因，还是位置的问题，那边不仅摊位租出去的少，街边店铺也基本都关了，降价以后再想提可就不容易了，多看两天吧，如果每天都这个点才能结束的话就少卖一点，只下半块底料，卖个二三十份的，等三个月后换摊位再加。”
　　天不亮出去，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
　　可能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吧，虽然没有人明说，但他们其实都认为五十碗应该是轻轻松松的事，一上午卖光和拖到天黑之间的区别太大了，更别说今天是第一天出摊，许多人只是来尝个新奇，明天可就没这种好事了。
　　江晓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答应带人过来的几位客人身上，通过口口相传的办法把他们摊位的名气打出去。
　　“巧儿，你今天都做什么了？”江晓有些愧疚，答应闺女会早点回来的事没做到，让她一个人在家待了一整天。
　　“我上午去找小娟玩了，下午在陈爷爷家陪他做木工，陈三哥和陈四哥还教我用草折蚂蚱，可惜我没学会，对了，陈爷爷的儿媳妇回来了。”
　　小红？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姑娘的身影，江晓只记得她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右边脸颊好像有一块婴儿拳头大的胎记。
　　她很少出门，不像村里其他妇人一样经常相约着一起去河边洗衣服，两人满打满算只见过三次。
　　听说她娘家妈摔跤了，明日若收摊早倒是应该去问问情况。
　　大件都存放在了镇上人家里，江晓和邱婶便各背着一个框，里面放着需要的食材，地里的活计少不了陈大，再加上他媳妇又回来了，今天跟着一起来的便换成了陈三。
　　十四岁的少年身量已经长成，论起力气没比大哥差多少，刚到摊位上就来来回回跑了三趟，把需要的水全部挑了回来。
　　江晓按照昨日的顺序，先煎肉再煮汤料，比昨天好的是第二锅水还没烧开就等来了第一个客人。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李荣华。
　　“老板，来一份麻辣烫，外加五片肉。”
　　“好嘞。”
　　回头客的到来让三人都很高兴，手脚麻利地做好一碗端到桌上，江晓用围裙擦了擦手，满面笑容说道：“客官，昨天忘记跟你说了，头三天只要介绍来五位客人，一个月内介绍者本人就可以免费续粉条，吃到饱为止，您看有没有兴趣参加一下？”
　　“哦？”李荣华原本正打算吃，闻言放下筷子说道：“可以啊，那今天算第二天了？”
　　江晓有些歉意，“是的，不过您是回头客，这一碗也可以算作一份，只需再介绍四位就可以了。”
　　李荣华摆摆手，“不用，按规矩来便是，下午我还有事，明个吧，我带五个人过来。”
　　“行，那不打扰您了，请慢用。”
　　今天的生意果然比头一天要好，还没到午饭时候就只剩下十二份了，其中有十个是介绍来的，江晓把活动内容也都告诉了他们，好几人都说要赶在明天结束前带朋友过来。
　　“看来明天得多备一点。”
　　邱氏正在刷碗，闻言说道：“那得赶紧去买肉，晚了就没了。”
　　猪肉摊不像他们，每天的肉是有限的，大家都想挑好的来，去晚了就只剩下不好卖的大骨头和下水。
　　江晓掏出荷包递给邱氏，“邱婶，碗我来洗吧，麻烦你跑一趟了，多买点。”
　　昨天共收入四百六十文，两天的水就用了十文，存放家伙是提前付了十五文给人家，还得预留一些材料费，因此两家就没有分钱，而是决定等这批底料用光再说。
　　邱氏是讨价还价的一把能手，第一次买的时候不确定未来的需求量，因此束手束脚的，这两天亲眼看到五花肉片有多受欢迎给了她不少底气，三十五文钱一斤的肉硬是被她砍到了三十，还约定每天都要把最好的部分给她留着。
　　这边江晓又接待了两位客人，总共只剩十碗汤的份量，她没有多带底料，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可以早些收摊了。
　　陈三帮着收拾好碗筷，发现水又只剩半桶了，“嫂子，水不多了，我要不要再去打一桶啊？”
　　江晓闻言望了水桶一眼，以防万一还是让他去了。
　　趁着这时候没有客人，她连忙把桌椅板凳都擦一遍，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即使你的东西再好吃，不注意卫生的话也很难让人有好感。
　　“老板，我又来啦！”
　　江晓正在洗抹布，闻言抬头一看就笑了，来人正是昨天州山书院的学子。
　　她站起身刚想问要不要加肉片，却在看到一旁的人时愣住了。
　　周子谦居然也来了。
　　“老板，我不是说要带同窗来吗？看，五个，一个不少。”青年名叫顾诚，和周子谦不仅是同窗，还住同一间宿舍。
　　江晓闻言回过神来，看周子谦没有主动叫她也当做不认识，朝顾诚说道：“那你今天可以敞开肚子吃咯。”
　　周子谦惊讶不已，大嫂为何会在这里摆摊？还是八文钱一碗的吃食，这些富家公子哥看不出来，他可是清楚得很，红薯粉条，白菜，菠菜，全都是农家不值钱的东西，这之间的利润该有多大？
　　顾诚咬了一口浸满汤汁的五花肉，眯起眼睛直摇头，“太好吃了吧，老板，你可千万要一直开下去啊，我一定多多支持你生意。”
　　“放心吧，只要不下雨我都出摊。”
　　顾诚是州山书院山长顾绍元的老来子，而顾绍元是丰云镇唯一的举人，周子谦自从得知此事后就开始主动对顾诚示好，两人本就是舍友，自此更是日日同进同出。
　　周子谦本想装作不认识江晓，毕竟在文人眼里摆摊是有辱斯文的一件事，他本就因为农家子的身份被书院里那些公子哥瞧不起，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家大嫂在街上摆摊，传回书院又是一场风波。
　　可看顾诚如此喜爱这吃食的样子，他瞬间又改变了想法。
　　“大嫂，爹娘身子可好？”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大嫂？这里唯一的女子便是江晓，难不成…
　　“你不是前两天才见过吗，都好。”江晓也不知周子谦为何又突然说这话，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大嫂？子谦兄，你怎么不早说呀！”顾诚乐地拍了周子谦的肩膀一下，这下可好了，哪天老板要是不摆摊了他去找子谦就行。


第12章 打脸
　　陈三离得远远的就见摊位旁坐满了人，心里很是高兴，可走进一看竟发现其中还有周家二郎，他望望江晓，不知该不该上前打招呼。
　　“可是…陈三？”周子谦却主动问道。
　　“啊，我是。”
　　听到承认周子谦有些气愤，他还以为江晓是一个人摆摊的，瞧这样子像是雇了伙计？不过是打打水，让娘来看着摊位她自己去不行吗？娘说的果然没错，大嫂就是不会过日子。
　　顾诚很快就吃完了，端着碗过来笑嘻嘻说道：“麻烦了。”
　　江晓早就提前下了粉条，闻言捞出来放进他碗里。
　　“够了够了。”顾诚端着满满一碗红薯粉条又回了座位上，其余人见状纷纷起哄，“什么情况呀？子谦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我们可是一道来的。”
　　顾诚连忙咽下嘴里的东西，把活动解释了一遍。
　　“难怪你非磨着我们过来吃。”说话那人几乎未动筷子，一看就是嫌弃摊位不干净。
　　江晓也不在乎，记得给钱就行。
　　周子谦想在几人面前表现一下，看吃得差不多了，起身朝江晓施了一礼，“大嫂，这几位都是我在书院的同窗，饭钱就免了吧。”
　　他还不知分家的事，只以为江晓是得了王氏的允许出来摆摊，如此说来，他也算是半个老板了，这点主还是能做的。
　　江晓简直快被气笑了，重生后她才发觉这小叔子脸皮是真厚，“哎呀不好意思，这我可做不了主。”
　　周子谦以为她要提起王氏，自信一笑，“放心吧大嫂，你回去跟娘说是我提的就行，她不会怎么你的。”
　　江晓终于忍不住了，噗嗤便笑出了声。
　　陈三疑惑地望了周子谦一眼，这摊子也不是王婶的啊。
　　“瞧我这记性，都忘记跟你说了，你走之后我们就分家了，如今是各过各的。”
　　周子谦一惊，“分家？怎会…”
　　“当然是因为你啊。”江晓没等他问完就回答道，她似笑非笑望了周子谦一眼，“你不是说要把银子留给你用吗？非让你哥去服兵役，你哥一气之下便分家了。”
　　在场众人不由自主地望向周子谦，顾诚更是惊讶，他听到的版本可不是这样，而是周子旭为了弟弟的前程自愿参军。
　　周子谦脸色一白，只觉得完了，他想挽回些面子，干声说道：“大嫂莫要胡说，明明是爹娘的意思，我也是劝过的。”
　　“可是爹娘分家的时候说是你的意思呢。”王氏和老周头当然没有这么说过，只是江晓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撕下周子谦的伪装，怎能放过。
　　这下几人看向周子谦的目光就更复杂了，他恼羞成怒说道：“大嫂不想请客直说便是，何必如此拐弯抹角。”
　　“我又不是老板，当然没法做主了。”
　　周子谦闻言像是逮到了她的错处，“呵，你不是老板，难道陈三是？大嫂好心机，竟为了几碗饭钱撒如此谎，也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脏水又泼到了江晓身上，这是暗指她满嘴谎话，为人小气，江晓面上丝毫不变，反而露出笑容一指前方：“老板回来了。”
　　邱氏拎着三斤猪肉往摊子走来，见众人脸色不对劲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周子谦没想到竟真的有人来了，他认得邱氏，正是陈三的娘，难不成摊子真是陈家的？他脑子一团乱麻，突然想起什么急声说道：“不对，你若不是老板，为何人家喊你却不解释？”
　　“这有什么值当解释的？何必耽误客人时间？银钱进了谁的口袋谁便是老板，邱婶都不介意你管那么多干嘛？”
　　陈三小声把事情说了一遍，邱氏总算明白了，笑着说道：“是子谦啊，听你娘说你这次定能考中，婶子在这提前恭喜你了。”随后又把猪肉递给江晓，一指砧板，“去把肉切了。”
　　周子谦瞧她那理所当然的模样，顿时就信了她才是老板的话，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顶泼下，一直凉到了脚底。
　　“我听我家老三说这几位是你同窗对吧？照理说都是一个村子的，婶子应该替你免了这顿饭钱的，就是这小本生意赚钱不易啊，这样吧，婶子给你打个八折，如何？”
　　若江晓发话免单邱氏倒也不会说什么，可听儿子的话江晓明显不愿意，六个人就是四十八文，开玩笑，凭什么给他们免。
　　江晓一边片肉一边听着身后的动静，闻言心里乐开了花，邱婶真是个人才，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
　　“行了！”说话之人正是那个没动筷的，他不耐地白了周子谦一眼，从荷包里掏出一小块碎银扔在桌上，“这顿我请，不用找了。”说完起身便走。
　　顾诚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尴尬地朝邱氏说道：“老板，那我们就先走了。”
　　周子谦落在最后，今天脸是丢大了，他担心顾诚是否会因此怀疑他的人品，要知道他可没少在顾诚面前提起大哥，说他是自愿参军的，走前唯一的心愿就是自己这个弟弟能考上秀才光宗耀祖，也是因此这两天顾诚才替他开后门，不仅借了他许多书籍，还把山长私下里出的题也分享给他。
　　周子谦心里慌乱不已，压根没脸跟上众人，又想起江晓所说的分家一事，假也没告，直接便雇车回了周家村。
　　江晓正和邱氏一起收拾桌子，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上一世巧儿之所以被卖还不是为了要给周子谦凑钱，若说他在其中无辜江晓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就像服兵役一事，明明巧儿听到是他背后撺掇，可他面上却总是表现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这人啊，心黑着呢。
　　“晓晓，他会不会回去跟你婆婆告状啊？”邱氏跟周子谦没打过交道，只是听说了他背地里让爹娘把银钱给自己留着，逼亲兄弟去当兵一事，对这人有些看不上。
　　“让他去吧，对外就说这摊子是你开的，只是雇我帮工，便是被他们知道了也无所谓。”已经分家了，她赚多少钱都与王氏无关，逢年过节给些孝敬钱就是了。
　　*
　　王氏自从听了江晓的威胁后便一直魂不守舍的，她嫁人前和铁树确实有过一段，不过那时两人一直恪守本分，并没有做出格的事。
　　又继续联系已经是老周头腿瘸之后了，可是他们每次见面的地方都很隐蔽，铁树还会转悠好几圈确认附近没人，江晓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由于子旭当兵去了，老周头腿脚又不好，她只能自己下地干活，铁树倒是趁着没人的时候来帮了她几回，可他那妻子不是个好相与的，管他管的严，大多数活还是王氏自己做。
　　此时她不免又怨恨起了老周头，年轻时候就挣不到钱，老了活也不干，天天就知道躺床上睡觉抽旱烟，怎么不死了算了。
　　“招娣。”王铁树是从家里跑来的，大冷天的出了一头汗，他妻子回娘家了，最早也要下午才能回来。
　　“你咋来了？我不是说最近不要见面吗？”王氏心虚地朝附近张望，此时是大中午，村里人都回家午休了，只有她做活慢，再加上不想看见老周头所以才留在地里。
　　“我是来跟你商量的，上回我说的那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王氏握紧了手中的犁耙，面上纠结无比，“不行啊铁树，她肚里还怀着孩子呢，万一是个男孩怎么办，我得给子旭留个种啊。”
　　“哎呀，你怎么还想不明白，你为了子谦逼她相公去服兵役，她心里能不恨？子谦府试在即，你怎知她不会为了报复，故意在考试关头说出我们的事来？好让子谦无法科举？”
　　王铁树自从得知两人关系被发现，就一直琢磨该怎么办，他倒不是真的为了周子谦考虑，便是中了秀才又能如何，毕竟不是自己儿子，难不成还能让他享到福？他是怕事情败露影响到自家，妻子是个母老虎，小女儿正是说亲的年纪，他实在赌不起。
　　王氏虽然不喜欢江晓，但也没想过要她的命，最重要的是子旭没有儿子，可铁树说得又有道理，她回想起分家后江晓的表现，只觉得像是变了一个人，说不定真的在打什么坏主意。
　　“我…我再想想，明天告诉你结果。”
　　这么多年王铁树对她也算了解，看神情就知道已经动摇，他也不再紧逼，只说明天老地方见便又跑走了。
　　一面是孙子，一面是小儿子，两方不停拉扯，只搅得王氏心乱如麻，她根本没心思再干活，拎上用具就往家走去。
　　这边周子谦正在房间里和老周头说话，“爹，大嫂怎么突然和陈家关系那么好了？”
　　老周头吸了口旱烟，皱眉回答道：“哪晓得，子旭走了以后她天天不着家，我们老周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这话说得就耐人寻味了，周子谦还不知道江晓已经怀孕，以为老周头是发现了她和旁人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不免怀疑起了今天见到的陈三，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陈三陈四今年才十四，倒是陈大还有可能。


第13章 生意火爆
　　他那媳妇脸上有块红色的胎记，把村里小孩都吓哭过，江晓长得虽不漂亮，倒也算清秀，至少比他媳妇强。
　　周子谦正暗自脑补，王氏便是在这时进了屋。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好好温习功课的吗？”
　　“娘，快擦擦汗。”周子谦取过一旁架子上的毛巾递给王氏，“我在镇上遇到大嫂了。”
　　一听到江晓王氏心里就发慌，胡乱擦了一把，有些心虚地说道：“遇到她不是很正常，镇子又不大，值当你特意跑回来说吗？”
　　周子谦省略了他让江晓免单一事，把看到她和陈家人一起摆摊说了，“今日是我同窗请客的，不然我哪舍得去街上吃，那吃食要八文钱一碗呢。”
　　陈家？就是村尾那个外来户？王氏觉得不太对劲，“他们家是出了名的穷啊，压根没有姑娘肯嫁，哪里来的这么赚钱的配方？”
　　若真是有怎么不早拿出来，陈二也不至于去服兵役。
　　周子谦倒没想过这个，各种食材放一起乱炖，在他看来压根没有技术含量，“可能自己研究出来的吧，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大嫂在我同窗面前提分家一事，还说是我逼大哥去服兵役的，那几人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娘，你怎么就同意分家了呢！”
　　“什么？”王氏震惊地瞪大眼，“她疯了不成！居然如此败坏你的名声！”
　　此时王铁树的话回荡在耳边，本还在动摇的她立马就坚定了，这江晓果然没安好心，不能再留她了。
　　“我哪晓得你大哥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威胁我跟你爹如果不分家就要逃跑，说要让你无法参加科举。”
　　王氏想起那一幕还是恨地牙痒痒，从小就听话懂事的大儿子突然变了性格，定是江晓背后撺掇的！
　　周子谦就说娘怎会同意分家，原来是他们夫妻二人搞的鬼，亏他还想着等高中了要弥补一下他们，这下也省了。
　　“既然大哥无情那就别怪我无义了，娘，我考中后定然会有许多地主富商想要把土地挂靠在我名下，等到了那时我就带您和爹搬到镇上去，至于大嫂，哼，既已分家自然与我无关。”
　　原本王氏还有些眼馋陈家的摊子，可听完儿子的话后顿时就全抛到了脑后，上半年府试下半年院试，很快她就是秀才娘了。
　　“娘信你这次定能考中，行了，快回书院温书吧，你不是说先生给你押了很多题吗？”
　　她可是花了大价钱送礼的，那先生是京城人，别看本身只是个秀才，上面可是有人罩着的，各种消息都很灵通。
　　周子谦回来不只是为了告江晓一状，最重要的是顾诚看样子很喜欢吃那个麻辣烫，江晓经常见到他，万一又说些有的没的可怎么办。
　　“娘，府试在即，我的名声不能有碍，大嫂那边你得想想办法，最好是让她辞了帮工这活。”
　　王氏面无表情看向窗外，“她很快就无法再胡说了。”
　　*
　　“要是每天都能这么早收摊就好了。”邱婶背着空了的竹筐，美滋滋说道。
　　他们收拾东西的时候还有客人慕名过来吃，只可惜已经卖光了。
　　“有好多人都说明天要带朋友来，五十碗肯定不够，我带两块底料吧，照着一百碗来准备。”
　　“行。”
　　说话间一辆驴车迎面而来，三人连忙走到路边让出位置，江晓不经意地抬头一望，竟发现周子谦正坐在上面，看样子应该是刚从周家村出来。
　　邱氏也看到了，她有些担心地望向江晓，“肯定是回去跟你婆婆告状的，怎么办？”
　　“没事的。”
　　江晓是真的不担心，周子谦一定不知道王氏出轨的事，没有哪个当娘的会把这个告诉儿子，她说出来的本意就是想钳制婆婆，让她少插手他们家的事。
　　果然，江晓到家放东西的时候正遇到王氏从房间出来，两人只淡淡对视一眼就各忙各的去了。
　　巧儿还在陈家，江晓把分家到现在攒下的鸡蛋全部装进篮子里，在生意稳定下来前可能还需要他们帮忙照看，赚来的钱又没分，暂时没法买礼物，只能带点鸡蛋感谢一下了。
　　陈山这两天没闲着，第二套简单的桌椅已经快完工了，邱氏瞧见了却有些犯愁，一张桌子确实不够用，可是要想把这套带到镇上去不是又得借车了吗，她可真不想去看人脸色。
　　“这有啥好愁的，你直接去找孙叔，他每天赶驴车能挣多少钱是有数的，咱们直接多给一点租一天，也不用差人情。”
　　刚开始借车不是因为没钱吗，陈山听儿子说摊子生意还算可以，至少每天的量都能卖完，那不就好办多了，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叫事。
　　邱氏一拍巴掌，“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正巧这时江晓来了，两人一合计都觉得没问题，邱氏便让陈大拿着钱去租车。
　　“邱婶，这两天麻烦陈叔帮我看巧儿了，家里没啥好的，别嫌弃。”江晓把装着鸡蛋的篮子递过去，怕邱氏拒绝，连忙补充道：“给小红妹子补补身体。”
　　邱氏原本想拒绝，闻言到底还是接下了，不仅是为了儿媳，主要是这些天的相处下来，她发现江晓是个不喜欢欠人情的，收了也好让她心安。
　　晚饭是在陈家吃的，简单的糙米粥配上咸菜，饭后江晓和邱氏一起数了下今天的收益。
　　“周子谦那个同窗给的银子，如果换成铜板的话估计有个二百文。”江晓把银子单独拿出来放到一旁，掂了掂满满当当的荷包继续说道：“还是银子方便存储，等再多一点就去钱庄换了吧。”
　　邱氏一时有些感慨，想他家攒了那么久才只有二两多，如今不过两天就赚回了一半，光看着都开心。
　　是夜，江晓搂着巧儿听她说今天都做了什么，看着女儿依恋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愧疚，手里的资金太少，距离建房还有很远的距离，未来几个月她可能都得早出晚归。
　　望着女儿熟睡的小脸，江晓忍不住亲了下她的额头，“巧儿，再等等，娘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今天要带的东西多了一倍，不过幸好驴车被租来了，新做好的桌椅绑在上面，空隙里塞上装满菜的竹筐，由于是专门用来载人的，比他们之前借来的牛车要大一些，挤一挤还能坐下两人。
　　江晓和邱氏一人挨着一边，双腿垂在车旁，虽然难受了些但也比走路强。
　　那两个小的不会驾车，今天跟来的还是陈大，他熟练地驾着驴车来到摊位上，帮忙把东西卸下后才说道：“娘，嫂子，我先去把驴拴好再回来打水。”
　　邱氏正在整理竹筐，闻言只挥了挥手。
　　两张桌子相隔一米摆放，同时招待七八个人应当是没有问题的，江晓满意地点点头，这个小摊是越来越有模有样了。
　　今天的生意果然比前两天都要好，一大早就来了六个客人，其中一位正是李荣华，也不知他是做什么的，每天都这么早出门。
　　另外的五人都是他介绍来的，江晓本以为他们是亲戚，再不济也是相熟的朋友，可等她将几人的麻辣烫煮好准备端过去时，才发现李荣华一人坐一张桌子，其他人挤在另一张上，看那模样竟像是家仆。
　　江晓虽然疑惑但明智的没有多问，只笑着说道：“客官，您已经满足活动要求了，吃完可以再续的。”
　　不得不说李荣华的饭量确实是大，一连加了三次才吃饱，他掏出六人份的餐费放在桌上，跟江晓说了一声便带人走了。
　　接下来一个时辰又来了四波，每次都是六个人，邱氏忙地脚不沾地，既要帮忙分菜，等人走后又要忙着收拾碗筷擦桌子，不过忙归忙，心里却乐意极了，她巴不得天天都这样才好。
　　日头升起后人变少了许多，没办法，毕竟过了早饭点，很多上街的人都已经吃完了，江晓也不气馁，跟邱氏一起分粉条，为中午做准备。
　　陈大还记得第一天的时候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客人，娘愁得直皱眉头，没想到才过了一天生意竟然就变得如此火爆。
　　快到中午的时候客人又多了，认识不认识的都一起拼桌，还有那找不到位置的直接端着碗蹲到一旁，大冷天的吃完出了一身汗。
　　很多人只是路过，看到这里客人多也忍不住买一碗尝尝，饭点还没过去就已经卖出了六十几份。
　　江晓总算体会了一下收钱收到手抽筋是什么滋味，铜板已经彻底放不下了，今天说什么也得换成银子。
　　“晓晓，照这个趋势看咱们每天都得准备一百份了吧。”邱氏擦了下额头忙出的汗水，望着没剩几碗的汤底说道。
　　看来计划要做出改变了，如果每天中午都能卖这么多，五十份确实不够。
　　“不止如此，再过三天就是十五，到时候来赶集的人会更多，咱们得抓住机会。”
　　怕是二百份也不嫌多。
　　陈大今天来来回回拎了许多次水，也累的不行，闻言只觉得不可思议，向来只会埋头种田的他怎么也想不到，摆摊竟然如此赚钱。


第14章 下药
　　王氏又拎着农具一个人来到地里，装模作样忙了一会后，见没人注意到才顺着小路悄咪咪往山上走去。
　　七拐八拐的终于到了一处较平整的地方，王铁树已经在等着她了。
　　“招娣，怎么样？”
　　王氏想起儿子跟他说的话，咬咬牙道：“我同意，而且要尽快。”
　　王铁树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两人都是一把年纪了，真要被爆出来实在丢不起这个人，以后子女可能都不会赡养他。
　　“你也别难过，她肚里的又不一定是男孩，再不济你等子谦娶妻后，让他过继一个孩子到他大哥名下不就行了。”
　　王氏哪还有心思考虑这些，“这个现在不重要，我问你，你说要让她消失，可有计策了？”
　　“一个弱女子，相公又不在，有何难？”
　　王铁树没把江晓当回事，只要王氏同意，压根不需要什么计策，趁她落单捂了嘴扔到河里便是，谁还能怀疑到他头上。
　　“直接弄死是不是有些可惜？不如一碗打胎药灌下去卖给张婆子？咱们也能分个几两银。”
　　王氏狠狠瞪他一眼，不满道：“想什么呢！她再如何也是我周家的媳妇，让她干干净净地走！”
　　“好好好。”
　　一连三日江晓都准备了两块底料，虽说没有开张第三天卖的快，但天黑前还是能到家的。
　　每天要背的东西多了一倍，兄弟三人便开始轮着来镇上，今天正是陈大，回来这一路他总感觉好像有人在注视他们。
　　陈大问了邱氏和江晓，得知两人都没有感觉到，只以为是自己敏感了。
　　底料只剩两块，江晓趁着人少又去买了配料，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前两天她就把自己和巧儿的口粮拎到了陈家，这几日都是在那边吃的晚饭。
　　虽然忙了一天很累，但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她得赶紧把底料炒好，明天是赶集日，最少也得带个四五块的。
　　王氏听见外面江晓的动静有些心焦，铁树不是说会尽快办好的吗？怎么这都三天了还不动手。
　　她哪知道王铁树不是不想，而是找不到机会，不管是去镇上还是回家，江晓身边总有邱氏和她那几个儿子，压根就不一个人赶路。
　　炒好后江晓直接把锅端进了房间里，盖上锅盖免得落灰，等它彻底凝固还要许久，巧儿已经困的不行了，不如明早起来再分。
　　每逢赶集日，附近很多村里人就会带上自家吃不完的红薯白菜之类的去摆个摊，反正也不收摊位费，万一能卖出去换个银钱也是好的。
　　邱氏简直乐开了花，如今每日收入近一两，她的眼界也被打开了，只觉得用几文钱就能买一篮子白菜跟白捡的没两样。
　　今天带来的东西极多，陈家除了陈山所有人都来了，小红原本不愿意，却硬是被婆婆塞了一钱银子，逼他们夫妻俩去逛街。
　　小红心里感激，从嫁过来她就没受过什么罪，哪怕头三年怀不上都没人抱怨过她，亲娘也不过如此了。
　　巧儿吃着糖葫芦，乖乖坐在江晓身边看她忙活，今天生意果然极好，麻辣烫的香味飘出老远，吸引了大批食客，再加上之前积累下的老顾客，一个上午就用完了三份底料。
　　陶氏今天是来买针线的，顺便闲着无事逛一逛镇子，她瞧着那生意火爆的摊子震惊地瞪大眼，这还是村里最穷的外来户吗？
　　邱氏也注意到她了，心里咯噔一下，被陶氏知道就相当于被全村人都知道了，不过转念一想他们是正经做生意的，手续齐全，没什么好怕的，于是笑着擦擦手上前招呼道：“没吃呢吧，快，晓晓啊，给你陶婶做一碗。”
　　“好嘞。”
　　他们之前特意商量过，对外都说这是陈家的摊子，江晓只是个帮工的，免得她单身一人被那不怀好意的眼红。
　　陶氏瞧着周围满满当当的客人，连忙摆手拒绝，“吃过了，快别忙，生意要紧。”
　　她是真没想到啊，陈家竟然就这么翻身了，难怪前些日子老找她借牛车，八文一碗，这一天不得赚个好几百文？想到这，她连忙说道：“邱姐，您忙着，我去周围转转，对了，有用车的地方随时跟我说啊，反正在家放着也是放着。”
　　邱氏面上笑着应承，心里却不住吐槽，这人可真够现实的。
　　与此同时，周家村里。
　　王铁树递了一包粉末给王氏，“这是我找张婆子要的，专门对付那些不听话的，倒在毛巾上捂住口鼻，不一会就晕了，也可以在水里化开，喝下去功效一样，就是味道有些刺鼻，你最好做个什么重口的东西掩饰一下，记得把她房门打开，后半夜我过来给她扔河里去。”
　　王氏没想到这事还要她来动手，心里不太情愿，“她跟我关系那么差，怎么可能会吃我给的东西，再说了，你既然要用药干嘛不直接毒死她，何必多此一举。”
　　“哪有一息之间就能要人性命的药？万一她毒发前嚷嚷开来你以为你跑得掉吗？招娣，你就装一装好不好？长辈的主动低头没有哪个小辈会不给面子的。”
　　王铁树都快急死了，他这几天频繁外出已经引起妻子的不满了，还有那个陈大，感觉敏锐地不得了，要不是他躲的及时肯定要被抓住。
　　王氏无法，只得接过粉末揣进怀里，“行吧，你来的时候动静小点，别把老周头吵醒了。”
　　回到家后，王氏忍痛抓了一只母鸡出来，放血拔毛一气呵成，很快就收拾好了，她将鸡肉切块，各种调味品准备好，只等时候到了便下锅炖。
　　五块底料全部用光，大伙将桌椅板凳放到寄存的人家里，背着今天买来的东西往回走。
　　陈大特意留了个心眼，时刻注意着道旁的树木，一直到回到村里都没有再感觉被人盯着，这才彻底放下心。
　　饭后，江晓把这些天下来赚到的所有银钱都倒在了桌上，之前的已经换成银子了，今天的还没有，铺满桌面的铜板把所有人都惊到了。
　　“不算五花肉，单论一碗八文钱，这七天下来我们赚了有六两，五花肉我观察了一下，一斤大约只能赚个五到八文，每天三斤，也就是十五文左右，七天下来有个一百文。”
　　六两一百文，陈家得两成，也就是一千两百二十文，江晓直接取出一两半递给邱氏，止住了她想要拒绝的话，“陈叔给我们做的桌椅板凳都没算钱，更别说几位弟弟每天起早贪黑地跟着出摊，这是他们应得的。”
　　邱氏攥着手里的银子忍不住哽咽了，“晓晓，真的，你是婶子一家的贵人。”
　　这才七天啊，她就把出的本钱赚回来了，接下来完全是纯收益，怎能不激动。
　　这个摊子陈家出了多少力江晓都看在眼里，光凭她一个人根本就支不起来，更别说七天就能赚到这么多钱了，要感谢的是她才对。
　　原本应该剩下四两多的，但江晓这次买了很多材料，就是每天两块底料也够用十天的了，因此又花了近一两，再加上用水，买食材等七七八八的，只分到了三两出头。
　　对此江晓非常满意，只要能照着这样下去，一个月就是近十两，很快她就能盖房子了。
　　江晓牵着巧儿回家的时候，正碰到王氏在门口张望，看到她们回来硬挤出一抹笑容说道：“回来啦，我今个炖了鸡，你跟巧儿一起来吃口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江晓拒绝地干脆利落，也不管王氏脸色有多难看，直接越过她回了房间。
　　院里老周头看到这一幕气得吹胡子瞪眼，他拿着筷子不停敲碗，大声喊道：“赶紧吃饭！非要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王氏暗地里朝丈夫翻了个白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江晓本以为事情就算完了，没想到在她明确拒绝后，王氏居然直接端着装满鸡汤的碗来了她们房间。
　　“晓晓啊，往日里是娘对不住你，我也想明白了，一把年纪还折腾什么呢，我现在就希望你能顺顺利利生下男孩，给子旭留个后，这鸡汤是我特意为你熬的，听说你在镇上给人帮工，肯定受了不少罪吧，多喝一点好好补补。”
　　王氏本想端两碗过来，后又一想，江晓向来是疼那个丫头片子的，即使自己不吃也会省给巧儿，融在水里药效发挥得慢，估计要半个时辰才能生效，她们两人喝一碗，等上床后正好也差不多晕了。
　　江晓对这话半信半疑，难不成婆婆真因为她的威胁和王铁树断了？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这事一旦爆出来周子谦就别想科举了，只是上一世的记忆时刻提醒着她，绝不能对任何事掉以轻心，王氏突如其来的殷勤实在诡异，喝是不可能喝的，江晓犹豫了下，指着桌子说道：“你先放那边吧，我等会再喝。”
　　王氏虽然很想亲眼看着她们喝下去，可也知道自己今天行为反常，为了不引起怀疑只得将碗放下，“记得趁热啊，一会凉了鸡油就凝固了。”
　　江晓疑惑地皱起眉，难不成真是她想多了？


第15章 抓住
　　巧儿见奶奶走了便凑到桌子前，她本想叫娘赶紧趁热喝掉，可鼻腔闻到的味道却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好像放辣椒了。”说完又阿秋了一声。
　　给孕妇喝的鸡汤为何要放辣椒？江晓接过碗，凑到鼻尖闻了闻，确实有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她轻轻含了一口进嘴，发觉不对劲。
　　不止是辣椒，还有几种她说不清是什么的奇怪味道，不可能是调味品，家里有什么她是知道的，更何况炖鸡汤也不需要乱七八糟的东西。
　　江晓把嘴里的汤吐了出来，又用一旁晾凉的水仔仔细细漱了口。
　　巧儿不明白娘为什么把好好的鸡汤给吐了，还以为是哪里不舒服，“娘，是不是弟弟闹你了？”
　　江晓脸色极为难看，她联想到了陈大说的好像有人跟踪一事，那时候她虽没感觉到但也记在了心里，还以为是哪个眼红的，现在想想说不定也是王氏搞的鬼。
　　就因为她知道了她和王铁树的奸情？是了，还得加上周子谦回来告状那茬。
　　江晓不清楚汤里究竟有些什么，可她知道一定不是好东西，她让巧儿在房间等着，自己去了院里。
　　果然，王氏见她出来眼神有些闪烁，不自然地问道：“晓晓，鸡汤喝完了吗？喝完了就把碗给我吧，我来刷了。”
　　江晓没说话，直勾勾盯着她。
　　王氏被看得手脚都不知该放哪了，心慌得不行，难不成被发现了？不可能啊，她可是特意加了辣椒八角的，味道完全被盖住了。
　　江晓的味觉灵敏一事，就连周子旭都不知道，她小时候倒是跟爹娘提起过，不过并没有人当回事，王氏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她本就怀疑汤有问题，看了王氏的表现更是确定了心中所想，是直接拆穿还是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江晓有了主意，募地笑了，“还没喝完呢，我觉着有点辣，想出来接碗水。”
　　这意思是已经喝了一点了？王氏稍微放下心，她早就想好了该怎么解释辣椒，“头三个月不是容易孕吐吗？加点辣椒又去腥又解腻，你赶紧喝了吧，熬了两个时辰呢，营养都在汤里。”
　　江晓应了一声，端着舀的凉水回了屋。
　　巧儿乖乖坐在床上等着，她虽然觉着奶奶不喜欢自己，但还不至于联想到汤里有毒，“娘，你是不喜欢喝鸡汤吗？”
　　江晓没急着回答，而是直接把鸡汤从窗户倒了，随后又将碗放到厨房，回来后才对巧儿说道：“汤里有不好的东西，穿衣服吧，我们要出去一趟。”
　　说完快速插上门闩，把枕头塞进被子里，伪造成有人睡觉的模样。
　　既然决定将计就计，正门肯定是不能走的，江晓带着巧儿从窗户翻了出去，他们的窗户对着侧边院墙，出来后就是一条窄窄的过道。
　　后院由于种了菜，不好下脚，所以早些年就把后门封上了，江晓试着推了两下发现推不开，只好带着巧儿爬了出去。
　　时候不早，村里大多数人家都已经睡觉了，压根就没人注意到这对翻墙的母女俩。
　　刚落地，江晓就带着巧儿往陈家跑。
　　邱氏每晚都要把第二天需要的东西提前准备好，配方是江晓的，他们多出点力是应该的。
　　小红正在洗菜，镇上一桶水就是一文钱，在家洗好第二天过去简单冲冲就行，天长日久的也能省不少呢。
　　看着气喘吁吁的母女俩，陈家人都很震惊，邱氏连忙跑到跟前问道：“咋跟有狼撵似的呢，发生啥了？”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江晓直接把王氏出轨这事说了，她本就一直犹豫，因为一旦爆出来不仅王氏遭人唾弃，周子谦也会无法参加科举，这一世许多事还没发生，她无法保证子旭回来后能理解。
　　原本是打算等周子谦府试落榜后再看看情况的，免得提前无法参加他还以为不是自己实力问题，如果到那时二人还是要动歪心思，她一定不会手软。
　　可江晓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她如何，王氏竟然就打算害她，她现在算是明白了，对于敌人，就应该一棒子打死，绝不能给他喘息的机会。
　　一番话把邱氏听的一愣一愣的，啥？王氏出轨？联合情夫给儿媳妇下药？
　　“这…这…”她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时间紧急，江晓没空细细解释了，“邱婶，你只需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就行，能麻烦陈叔和几位弟弟去我家附近藏着吗？”
　　江晓认为碗里的定是毒药，既然如此总不会让她的“尸体”就这么留在家里，肯定要找地方处理掉。
　　她就是再轻也有个□□十斤，凭王氏的身板绝对无法搬动她，王铁树定然会来。
　　巧儿被安排在陈家和小红一起睡，江晓带着其余人躲到了周家附近，前门后门各有两人看着，她和邱氏翻墙进去，重新躺在床上。
　　王氏怕老周头被吵醒，特意给他也喝了加了料的鸡汤，感觉时辰差不多了，她轻轻推了一下身旁的老周头，见没有反应又加大力气，终于确定药效已经发挥了。
　　起身穿好衣服，轻手轻脚走到江晓门外，却没想到门竟然被从里面闩上了，王氏皱起眉，怎么忘了这茬。
　　她去厨房拿了把刀，伸到门缝里轻轻拨动，可手臂都举酸了也没把门打开。
　　床上的两人瞪大眼，听着那刺激头皮的声音汗毛都竖了起来。
　　邱氏现在是彻底相信了江晓的话，没想到往日里看着清高的王氏竟然出轨，一把年纪的人，孙女都有了，可真是不害臊。
　　王氏揉了揉手腕，突然想起这屋子是有窗户的，只是朝向不好所以很少打开，她抱着希望来到窗边，没怎么费劲就把窗户拉开了。
　　“晓晓，巧儿，睡着了吗？”
　　邱氏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头顶，王氏没听到回应，又隐隐约约见两个影子挨在一起，终于放下了心。
　　她双手攀着窗沿，一使劲翻进屋，掸了掸腿上蹭到的灰尘，忍不住抱怨道：“可真特么费劲。”
　　江晓此时有些紧张，难不成她猜错了？王氏打算一个人来处理“尸体”？
　　正准备等她来掀被子就摊牌，却见王氏并没有看她们，而是打开房间门直接就出去了。
　　“我们现在干什么？”邱氏用气音小声问道。
　　江晓沉思了下，如果王铁树真的会来，在周家门外逮到他是没什么用的，他完全可以扯别的理由，必须当场抓住，证据确凿才行。
　　“邱婶，你先出去找陈叔，告诉他们等王铁树进了院子再冲进来。”
　　邱氏稍一寻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可这事不行啊，“那王铁树是个大老爷们，你现在又是一个人带着巧儿住，可别到时候他狗急跳墙攀咬你。”
　　如果她是王铁树，被逮到了一定会说是和江晓约好的，什么下药通通不清楚，村里人爱八卦，到时候有嘴也说不清。
　　江晓没想到这茬，听完邱氏的话觉得确实是这个理，她本身是不怕被人说的，清者自清，可她得为巧儿和未出世的孩子考虑。
　　两人都走的话万一王氏又回来了怎么办？还没等她想出对策，就听邱氏提议道：“这样，我先偷偷出去，把我家老三老四叫进来，到时候对外就说你今晚带巧儿睡我们家了。”
　　想来想去也只能这样了，江晓等陈三陈四躺好，才轻手轻脚从窗户翻了出去。
　　陈山和大儿子藏在周家正门对面的一棵大树上，江晓和邱氏躲在后门墙角边。
　　时间很快就到了后半夜，陈山还以为是江晓想多了，却见那王氏突然把自家院门打开，伸出头左右张望。
　　一个模糊的身影从远处小跑过来，正是怀山村的王铁树！
　　“招娣，没出什么意外吧？”
　　王氏摇摇头，“没有，全喝光了，老周头也喝了一碗，现在睡得跟死猪似的。”
　　王铁树闻言上前揽住她，小声说道：“这么说来，等我把江晓处理掉，咱们还可以抓紧时间……”
　　话还没说完，就见刚才锁上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陈大举着刚点着的火把说道：“抓紧时间干什么？”
　　在他的身后，邱氏和江晓并排站着，王铁树吓得一哆嗦，怎么会？
　　王氏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一看江晓居然出现在这里，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她崩溃地朝门口三人扑去，“江晓！啊！”
　　只是还没等靠近就被陈大挡住了，王氏此时眼里只有江晓，都是她！都怪她！她也不管面前是谁直接就挠，邱氏见儿子吃亏连忙上前撕巴，“不要脸的玩意，自己偷人还好意思挠我儿子，我让你挠！让你挠！”
　　王氏哪干的过常年做活的邱氏，没过一会就满脸血痕。
　　王铁树见状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他贴着墙，想趁众人注意力在王氏身上赶紧溜，只要跑掉就没人能把他怎么样了，他一定会咬死了自己一直在家睡觉的。
　　谁知陈三陈四听到动静从房间出来了，见他想跑，两个半大小子随手拎起一旁的柴火就扑上去打。


第16章 交易
　　王铁树本就心虚，哪敢还手，只抱头蹲在地上不住哀嚎，“求求你们了，放我走吧。”
　　就在这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周家村里正带人来了！
　　陈山看着王铁树进门就立马从树上爬了下来，直往里正家奔，这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把人逮住后总不能私自处理，还是得交给里正才行。
　　里正被他吓了一跳，大晚上的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只批了件外袍就带着儿孙匆匆赶来。
　　看见周家的乱象，众人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王氏见院子里满满当当的人，心知这下是完了，直接瘫在了地上。
　　“黑娃呢？怎么还不出来？”里正不满地喊道。
　　老周头小名黑娃，因为生下来就比一般的婴儿要黑，只是如今他年纪大了，比他辈份高的不多，因此很少有人再叫。
　　王氏已被吓傻，根本无法回答问题，王铁树被陈三陈四用草绳绑了起来，嘴上还塞着破抹布，也说不了话。
　　江晓连忙站出来把事情解释了下，又说道：“那碗鸡汤太烫了，我就放在窗沿上凉凉，谁知道一不小心给碰洒了，幸好碗没摔碎，我怕婆婆不高兴就说自己喝过了，可是看公爹现在昏迷不醒的样子，只怕那汤里……”
　　剩下的话她没说尽，不过已经够里正脑补的了，肯定是王氏这婆娘为了偷人，给黑娃下了药，怕江晓坏了她的好事也给端了鸡汤，全然不顾儿媳肚里还有孩子这事。
　　“把她给我绑了扔到祠堂！派人去怀山村找他们里正！等人都齐了再讨论如何处置这对狗男女！”
　　王氏此时也反应过来了，她指着江晓大喊冤枉，“是她！都是她陷害我的！我明明亲眼瞧见她和巧儿睡下了，为什么却是陈三陈四从里面出来！”
　　江晓假装害怕地往后瑟缩了一下，“那是我有急事要去找邱婶，巧儿一个人在家害怕所以才带着一起去的。”
　　邱氏也在这时及时插嘴道：“对！我后来见天太晚了就让她们留下了，我家那两个小的这几天跟着出摊吃了不少苦，所以让他们到这边睡，也免得明天早起把他们吵醒了。”
　　王氏还想再说，她明明没有看见两人出去，也没看见陈三陈四进来，却听里正气地大喊道：“够了！人家在哪睡跟你偷人有什么关系？你休要再胡乱攀扯！”
　　他们周家村何时出过这种事，这下倒好，未来许多年都要成为笑柄了。
　　王氏此时百口莫辩，她总不能说自己是为了杀江晓才给老周头下药的吧，那比偷人更严重，直接就能将她扭送官府，她求救地望向王铁树，却见他像是吓傻了般眼神发直。
　　王铁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完了，等里正一来，他和招娣的事就会传开，周家村知道的少，怀山村可是有许多人晓得他们年轻时有过一段的，他的家庭毁了，儿女也会以他为耻，完了，全完了。
　　眼见陈大已经拿着草绳过来了，王氏心思急转，终于被她想到了对策。
　　“等等！先等等！我有话说！”
　　里正嫌恶地瞧了她一眼，压根没打算理会，左不过又是些求饶的话。
　　此事对周家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王氏本打算私下和里正说，见状一咬牙，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喊了出来，“我儿子谦这次定能考中！到时可以把村里人的田地挂在他名下！”
　　对于邱氏和陈山这样从不关注科举的人来说，王氏这话完全没有任何吸引力，可里正家是有读书人的，他的儿子考了十几年均落榜，如今已经把希望寄于孙子身上，只要能出一个秀才，家里所有田地就都能免了赋税，那该是一笔多大的收入啊。
　　里正转身的脚步停住了，他望向院外汇聚过来的村里人，沉声说道：“进屋说。”
　　江晓心里一咯噔，她是知道周子谦过不了府试的，可其余人不知道，难不成王氏真能借此逃过一劫？
　　不大的堂屋里挤满了人，里正被孙儿扶着坐到椅子上，朝王氏问道：“你有何底气说出定能考中这四个字？”
　　王氏咽了咽口水，成败在此一举了，“去年下半年镇上书院来了个先生，本身只是秀才，但是来头不小，他有渠道能提前弄到考试题目，虽不完全准确，不过也能押对个七七八八，我已让子谦送了礼，那先生给押了好些题，绝对万无一失。”
　　此事涉及科举舞弊，本不应到处张扬，可王氏实在没办法了，她只能赌一把。
　　江晓站在角落里思索起上一世的事，周子谦落榜后好像是嚷嚷过什么先生跑了之类的，再一联想到王氏的话，这位先生肯定是个骗子。
　　今晚的动静太大，周围几家人都被吵醒了，并且人数还有越聚越多的趋势，若是打算将这对奸夫□□处理了，有多少人看热闹都无所谓，只是里正思索了下王氏的话，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就不能把这事宣扬出去。
　　一村里正拥有很大的权利，对于一些小偷小摸，出轨爬墙之类的事完全可以私自处理，而不需要经过衙门，同样的，若是他想瞒下来，也没有谁会去触这个霉头。
　　王氏的名声好坏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廷对于参加科举考试的人员有很高的要求，若是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周子谦是绝无法再去考试的。
　　里正望着缩在角落里的男人，朝王氏沉声问道：“黑娃可知此事？”
　　王氏一听这话就知有戏，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知不知，那药最起码能让他睡到天亮。”
　　他们身为外人顶多就是唾弃几句，黑娃才是最关键的，若是他不知道，事情倒是好办多了。
　　“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距离府试还有半个多月，这段时间不会有任何关于你们二人的风声，可若周子谦没有考中……”
　　下面的话里正没有明说，房内所有人却都清楚，王氏更是连连保证，绝对会考上的。
　　邱氏不安地动了动脚，不是吧，被逮到偷人了都没事？还有那周子谦，难不成真能考上？她今天可是下了狠手挠王氏的，到时会不会来报复她啊。
　　果然，王氏起身时恶狠狠地瞪了江晓和邱氏一眼，今天这事她算看明白了，完全是她那好儿媳谋划的一出戏，她现在越发肯定铁树说的没错，江晓一定是因为子旭服兵役恨上她了，不仅想让她身败名裂还想让周子谦失了前程，好狠的心计。
　　邱氏有些紧张却故作镇定地瞪了回去，江晓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臂以示安抚，不过就是迟半个月而已，不着急。
　　折腾了这么久天都快亮了，正好村里人都围在周家附近，里正便直接在这里开了个会，示意所有周家村村民都不得将此事宣扬出去，一旦被他听到风声绝不轻饶。
　　王铁树被松了绑，这一晚他受的惊不小，差点没直接过去，好在总算没事了。
　　他也顾不得和王氏打招呼，直接溜墙角出了院子，往怀山村跑去，他家那母老虎起得早，说不定已经发现他不在家了，还得想个靠谱的说辞才行。
　　等所有人都散了老周头才醒，他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极累，一点精神头都没有，抽了两口旱烟总算好受些。
　　王氏一晚没睡，强撑着精神做了早饭，实在坚持不住回屋补觉去了，惹得老周头吹胡子瞪眼的。
　　而此时江晓已经坐上了去丰云镇的驴车，今天不是赶集日，车上乘客少，她多付了一人的车费把所有东西都搬了上来。
　　邱氏年纪大了，一晚没睡受不了，本想说今天停一天，可江晓考虑到自己承诺过除非下雨不然都会出摊，现在是初期，就指着这些老顾客呢，不能言而无信，所以还是坚持来了。
　　今天的帮手就成了小红，原本她怕自己脸上的胎记会吓到客人，可江晓却觉得无妨，摊子上都是家境不错的成年人，素质很高，而且小红只是帮着配配菜，不会有人找麻烦的。
　　陈大照例先去打水，小红经常看婆婆处理，对于每碗多少份量心中已经有数，三人配合着很快就把准备工作做好了。
　　第一位客人还是李荣华，从出摊到现在他每天都会来，他望了眼一旁的小红，目光淡然，丝毫没有害怕或嫌恶，更没问她脸上是怎么回事，只朝着江晓说道：“怎么今天邱婶没来？”
　　邱氏为人健谈，男女老少都能侃几句，已经和李荣华混熟了。
　　“昨晚家里有点事，邱婶没休息好，这是她儿媳妇，肖红，您叫她小红就行。”
　　小红朝李荣华笑笑，便低下头继续分粉条，她知道李荣华，婆婆说这是他们的第一位客人，还介绍了五个朋友来，是可以免费续碗的。
　　陈大有些紧张地望着这一幕，他跟小红感情很好，心里清楚因为脸上的胎记导致她很自卑，不肯与人交往，若是今天有客人因为胎记歧视她，说不定她以后就再也不出门了。
　　幸好，上午来的客人素质都很高，即使有好奇的多瞧一眼也很快就移开视线，陈大的心总算落了地。


第17章 原由
　　王氏是被老周头喊醒的。
　　“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弄饭？你昨晚捉鬼去了？困成这个死样。”
　　身体完好时老周头的脾气还是很好的，可腿瘸后他总觉得周围人看他的眼神不对，所以愈发不愿出门，脾气也见长。
　　若是平常王氏肯定要和他犟几句，可她现在极为心虚，一句话也没敢反驳就麻溜起身做饭去了。
　　回想起昨晚王铁树的表现，王氏嘲讽地勾起嘴角，男人啊，没有一个靠谱的，儿子已经没了一个，现在子谦就是她全部的指望了。
　　想到这她又有些心焦，也不知先生给押的题子谦都背的怎么样了，还是得去问问才能安心。
　　简单用过午饭，老周头进屋午睡去了，王氏也没跟他说，背了个小包袱就打算去镇上。
　　周子谦自从上次从家里回来后，就发现书院里多了不少关于他的流言蜚语，他心知肯定是那几个富家子传出去的，可却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比往日更努力背书。
　　先生说策论不一定准确，因此给押了十道，题目肯定会在这十道里，周子谦顾不上别的，每日就是钻研策论，觉得写得不错后便拿去给先生看，得到肯定就把全篇背下来，到时直接默写就行。
　　他这几日的刻苦顾诚都看在眼里，心中不免怀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两人住同一间宿舍，说话的机会多，顾诚为人单纯又热心，终于忍不住问了。
　　周子谦没想到顾诚还会主动和他说话，他都已经做好被排挤的准备了，心知想要翻身只能靠科举。
　　“唉，当日是我不对，不该没弄清楚就让嫂子免单，我还特意回去问了我娘，嫂子为何当着许多同窗的面泼我脏水，却听我娘说，自从大哥走后，嫂子就一直心气不顺，别说是我了，就是对我爹娘也多有顶撞，可她毕竟是长嫂，我也不好多作计较。”周子谦适时地表现出苦恼和沮丧，果然说服了顾诚。
　　顾诚没想到看起来乐观大方的江晓背后竟顶撞公婆，还败坏小叔子名声，可周子旭确实是去服兵役了的，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丈夫就是她的天，顿时又觉得不好指责，只叹了口气拍拍周子谦的肩膀。
　　周子谦心里一喜，知道这是相信他了，对于那些富家子他可以不在乎，毕竟都是些纨绔子弟，上学只为了镀金，四书五经都未必看完，可顾诚是真正书香门第出来的人，搭上他未来有利无弊。
　　他刚想再多说些江晓的“刁难”，却听门外有人喊：“周子谦，你娘在书院外面等你！”
　　周子谦一愣，只得起身和顾诚道别，理理衣袍朝院外走去。
　　王氏不是第一次来找儿子了，知道闲杂人等不可以进入书院，于是便站在一旁的大树下等着。
　　“娘，你脸上怎么回事？”周子谦皱眉问道，他第一反应就是家里又出事了。
　　王氏怎会把和王铁树的事告诉儿子，只说去山上摘东西不小心跌了一跤，被树枝刮的，“上次给你的银钱可够？先生押的题背的如何了？”
　　周子谦闻言松开了紧皱的眉头，“不大够，我打算请顾诚吃顿饭，手头有些紧张，题没什么问题，十篇策论我已完成六篇了，时间来得及。”
　　王氏欣慰地点点头，那先生打来时就对子谦十分看重，说他本身能力是够的，就是时运不济，写出的文章不符合主考官的喜好，本着惜才的心思才给了他这次机会。
　　“那就好，娘这就回去了，你好好温习功课。”说完从挎着的包袱里掏出一角碎银子递过去，“没带多，先拿着用。”
　　周子谦接过银子，便扭头回了书院。
　　王氏望着儿子的背影，满眼都是自豪，她的子谦样样都好，不过是缺了点运气，如今终于万事俱备，只等东风了。
　　中午来了一大波客人，江晓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收拾完想歇会，一扭头却看到了不远处盯着她的王氏。
　　江晓一猜就知道肯定是来找周子谦的，就是不知她会不会把自己偷人的事说出来。
　　小红也瞧见了，凑近问道：“嫂子，要不要喊王婶来吃一口啊。”
　　“不用，她不过来就当没看见。”她们已经算是彻底撕破脸了，两人都心知肚明对方不是善茬，何必再维持什么面子。
　　王氏原本只是出于好奇过来看一眼，可闻着顺风飘来的味道却觉得异常熟悉，她皱眉思索了一会，突然想起这不就是江晓在院子里炒东西的味道吗？
　　不免想到江晓说的自己只是个帮工，可陈家明明人口众多，为何还要请一个怀了孕的女人？
　　难道……？
　　王氏看着那三人的做法，很明显江晓才是占据主导地位的，越发肯定心中的猜想。
　　她这个儿媳，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等江晓想起来再往王氏所在的位置看去时，却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江晓也不在意，今天生意不错，估计很快就能收摊了。
　　陈大和小红本想直接回去，江晓却领着他们零零碎碎买了不少肉菜。
　　“菜还有不少呢咋又买这么多？”邱氏接过江晓递来的竹筐没多想，以为是补的货。
　　江晓揽着大半天没见的巧儿说道：“忙活这么久了，给大伙开开荤。”
　　邱氏本想把竹筐里的东西直接倒出来，闻言连忙收住动作。
　　“这是……烤鸭？”大块油纸包着片好的鸭肉，刚一打开便肉香扑鼻，旁边还配着酱料、切好的小葱和黄瓜丝，邱氏没忍住咽了下口水，“这一只得不少钱吧？”
　　江晓笑着摇摇头，“没多少，就在我们对面，刚开张的铺子，正在搞促销。”
　　经历过上次赶集日的火爆后，许多有眼光的人看中了他们摊子附近的位置，左右两边的小摊都已经租出去了，一个卖的是包子馒头等干粮，还有一个卖的是自制茶水，一文钱便是一大碗。
　　许多来他们这吃麻辣烫的客人都会顺带着去这两家买点，馒头可以泡在汤里，茶水解辣又便宜，生意都还不错。
　　邱氏显然也想到了这茬，有些感慨地说道：“没想到还不到半个月，我们就实现了开张那天说的话。”
　　如今生意稳定，每日两块底料午时就可以卖完，可若是再加一块，就得拖上许久，有些得不偿失。
　　吃饭的时候江晓说了下昨晚的事，“大丰朝历来重视科举，怎么会把考题泄露给区区一个秀才，我们丰云镇虽不算太富裕，可有钱人也是不少的，他们难道没有儿孙吗？若真有科举舞弊一事，轮得到农家子吗？”
　　此话一出陈家人只觉得醍醐灌顶，是啊，王氏才有几个钱，若真是送礼就能得到考题，早被那些有钱富商占去了。
　　昨晚王氏话语中的漏洞太多，根本经不起推敲，但凡她和周子谦动动脑就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让江晓想不通的是里正，竟也会信了王氏那两句话。
　　*
　　周安志今年已经三十五了，本已经放弃了科举，转而开始培养儿子周顺，可昨晚听完王氏的话后，又开始动起了心思。
　　他忍了一天，终于在吃晚饭时憋不住了，“爹，周子谦若真有考题，你为何…为何…”
　　“为何不让他告诉你是吗？”里正夹了一筷子鸡蛋，替儿子补上了未尽之言。
　　周安志抿着唇没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一旁的周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只低头快速扒饭，气氛好诡异，他好害怕。
　　“唉。”里正放下筷子，转而面向儿子，他知道安志心中一直有执念，面上虽表现出不在乎的样子，实际上仍会偷偷为科举做准备。
　　“你啊，跟那周子谦一样，都陷进去了。”
　　周安志不服，他倔强问道：“爹，你为何要把希望寄托在外人身上？若他真的考中秀才，来巴结他的人只会多不会少，哪里还怕一个里正的威胁？”
　　科考前或许还能用王氏的事压制他一下，等他考中后即使此事传遍，也不会有谁特意下来撸掉他的秀才名头，毕竟不是他本人犯的事。
　　里正摇了摇头，“你还是没明白，先不说即使我要了，王氏会不会给，她难道不怕告诉你之后我们卸磨杀驴吗？”看到儿子一愣，里正又继续说道：“王氏恐怕做梦都希望周子谦能考中，可她也不想想，就凭她那三五两银子，难不成能贿赂到考官？”
　　哪个考官眼皮子如此浅，为了几两银子就搭上自己的前途。
　　周安志只觉得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头脑总算清醒了，那什么先生，肯定是个骗子！
　　“爹，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答应王氏？”
　　里正见儿子明白过来，才重新拾起筷子，将嘴里的米饭咽下后说道：“做人留一线，我虽看不上王氏，可谁知那周子谦是不是有真本事的？万一他即使被误导了也能考中呢？不过就是半个月而已，等等又何妨。”
　　周安志惊讶地望着父亲，里正见状有些得意，“以后我这位置还是要交给你的，记得学着点。”


第18章 反季节蔬菜
　　“底料又用完了，小红，你来看一会，我去买材料。”
　　距离王氏那事已经过去七天了，每日的收入都很稳定，邱氏见儿媳妇来了镇上后人都开朗了许多，便把活计正式交给了他们夫妻二人。
　　烫菜没什么技术含量，小红为人又细心，早就可以独自上手了。
　　白扣暂时不用买，江晓去了镇上医馆，看店的依然是那名药童。
　　“还是那几样？”药童已经知晓最近火起来的麻辣烫就是面前这人搞起来的，猜测过她买的可食用药材应该是和配方有关，他甚至尝试过炖菜时放入这几样，却发现味道奇怪极了，和麻辣烫根本不一样。
　　江晓朝药童点了点头，“是，不过这次要多称一点。”
　　药童试探问道：“看来生意又变好了？”
　　江晓朝他笑笑，并不回话，医馆里抓的只是配方中的一部分而已，被人知道也没什么，她现在越发觉得自己的味觉灵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除了顾芳，其余人不可能猜得到配方。
　　从医馆出来后，江晓又去杂货铺买了些常见香料，荷包顿时瘪了不少。
　　本想直接回去，经过菜场时却发现一个摊子前围着十来个人。
　　“这不可能啊？”
　　“就是啊，根本不是这季节的。”
　　“难不成又是海外来的种子？”
　　江晓凑近了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只见旁人的摊子上净是些红薯白菜之类的，这人面前却摆放着许多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新鲜蔬菜，也难怪众人议论纷纷。
　　摊主瞧着四五十岁了，得意洋洋解释道：“大户人家可不像我们，人家一年四季都有新鲜蔬菜吃，很耗银钱的，我有个侄子前些日子赎了身，这是他特意告诉我的方法，放心，都是咱们本土种子种出来的，和你们自家地里的一样，就是这价钱方面嘛，嘿嘿。”
　　“别卖关子，多少钱？”
　　“韭菜十五文一斤，茄子八文一个，豆角十八文一斤，青椒二十文一斤。”摊主见有人问便大声报价，围在附近的全都听到了。
　　问价那人震惊地瞪大眼，“什么玩意？青椒二十文？我家每年少说得有一半烂在地里，你怎么敢？”
　　摊主也不生气，嘿嘿一笑，“物以稀为贵嘛，我种植养护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他的目标本也不是庄户人家，拿来摆摊的只有小部分，大头都被镇上酒楼收去了，还有那商贾人家的管事，一趟就采买够主人家吃半个月的。
　　围着的人见价格太贵陆陆续续都走了，江晓这才上前问道：“你这蔬菜能稳定供应吗？”
　　摊主一听这话就知道来了个大主顾，连忙点头应道：“可以可以，六月以前都没问题。”
　　至于六月后为何没有，那自然是因为蔬菜都下来了，谁还来买他的啊。
　　江晓了然地点点头，她本以为烤串生意怎么也得等到夏天了，不然就那几样菜烤来烤去的不值当，没想到瞌睡来了就有枕头。
　　“知道街尾的麻辣烫吗？两天后的这时候麻烦帮我每样送一斤来，茄子的话就先来个五个吧。”
　　摊主闻言上下打量了江晓一遍，这才认出面前之人确实是最近火起来的麻辣烫的老板，他虽没去吃，但是几次路过对江晓也算眼熟了。
　　“没问题，一定准时送到。”
　　和摊主约定好后，江晓又去了镇上的铁匠铺，大冬天的师傅却穿着短打，正用铁锤不停敲打着面前的铁疙瘩。
　　见江晓停在店门前，师傅也没停下，而是大声说道：“农具在里面，你先去瞧吧。”
　　这些日子赚的钱虽然不少，可都是有大用处的，江晓除了改善下伙食，并没有怎么拾缀自己，穿的还是之前的旧衣，除了干净些，瞧着还是一股土样，难怪师傅认为她是来买农具的。
　　“师傅，我想定制个炉子。”
　　闻言铁匠才停手，用搭在肩上的毛巾胡乱擦了把汗，问道：“什么样的炉子？可有图纸？”
　　她倒真的画过图纸，只可惜没带来，于是便捡了一旁的木炭直接在地上画给师傅看。
　　“这样形状的炉子，中间是空的，里面可以放碳，上面还需要同样尺寸的铁网。”
　　江晓示意铁匠看地上的图，把尺寸和要求说清楚后又补充道：“我挺着急的，两天能做出来吗？”
　　“炉子倒是可以，就是四张铁片拼在一起，没什么难度，但你说的铁丝网就不大行了，这样尺寸的至少需要十几根，我这还有其他人的订单，不能光做你的，全部完成怎么也得八到十天。”
　　江晓忍不住皱起眉头，她可是让那摊主两日后送菜过来的，十天后岂不是都不新鲜了？
　　“师傅，我这一套下来需要多少银钱？”
　　铁匠思考了一下用量，“三两吧。”
　　真贵啊，江晓咬咬牙，一狠心说道：“我给您再加半两，您就帮个忙，争取两天内帮我做好，我真是有急用。”
　　早开张早挣钱，提前一周的时间，怎么也能把钱挣回来。
　　铁匠心动了，这铁丝其实他早些时候做过，都扔在库房里，只要稍微再加一节就可以了，工作量不大，凭白多赚半两，何乐而不为。
　　得到同意后，江晓便留下了一两的定金，这才拎着香料回了摊位上。
　　正是中午，两张桌子坐满了人，小红挨个烫菜淋汤有条不紊，江晓看着这一幕也算放下了心，看来麻辣烫完全可以交给小红了，接下来她得把心思放在烤串上。
　　到家的时候天色还早，江晓先在院子里把底料炒好，放到房间里冷却，这才带着荷包往陈家走去。
　　她没注意到的是，王氏自从她回来后就躲在暗处偷看，离得远瞧不清江晓到底放了些什么进锅里，不过那味道却是实实在在传进鼻腔里的，跟街上她闻到的一模一样！
　　王氏目光幽深地望着江晓的背影，果然没错，她的好儿媳才是摊子真正的老板！
　　邱氏正在炒菜，满满一锅的白米饭，一荤三素一汤，几天下来，所有人肚子里都有了油水。
　　饭后，江晓照旧把荷包里的钱全部倒出来，“二十份底料，共赚得八两，再加上每日卖出去的五花肉，共计八两零一百五十文。”
　　江晓把属于陈家的二成递给了邱氏，邱氏本来欢欢喜喜的，可接过银子后却发现桌上剩下的远远不够八成。
　　“我正要跟你们说呢，本来是打算夏天再做烤串生意的，但是今天看到有人在街上卖各类蔬菜，说是从大户人家那学来的手艺，所以我就跟他订了货，价格是贵了一点，不过我们可以摊到成本上，相信客人也能理解。”
　　反季节蔬菜难得，越是富裕的人越明白这个道理。
　　江晓把剩下的钱重新放回荷包，又继续说道：“我去铁匠铺定了烤串用的炉子，交了一两的定金，剩下的尾款两日后再给他。”
　　这次本应分得六两半，可是买底料所需的材料用了一两多，定制炉子又是一两，只剩四两左右了，两日后还需再花掉近三两，实在不剩什么钱。
　　不过烤串生意可比麻辣烫赚钱多了，江晓相信很快就可以回本。
　　邱氏握着手里的银子突然有些纠结，他们只付出了二两不到，就可以每十天左右凭白分钱，现在又要多一个烤串生意，怎么也不好意思再跟着占便宜。
　　“那个，晓晓啊，你这烤串生意我们就不参与了吧，利润都是你的，有麻辣烫婶子就很感激了。”
　　江晓正想说以后还得麻烦陈大学习下烤串，她怕自己和小红肚子大了不方便，没想到却听到了这话。
　　“说什么呢邱婶，当初说好的麻辣烫和烤串生意都是二八分，没有你们我连个摊子都支不起来，快别说这话。”
　　无论邱氏怎么说江晓依然坚持要分他们两成，再没有比陈家更合适的合伙人了，哪能赚钱了就把人家踹掉。
　　邱氏见说服不了她，又把手里刚分到的一两多全递了过去，“既然如此，那什么炉子我也得出钱才行，不能让你一个人摊，不然婶子哪好意思。”
　　两人拉扯了好一会，江晓才收下其中的一两，“就这些就这些，再不能多了。”
　　别看陈家之前穷，邱氏其实是个很要脸面的人，不喜欢占人便宜，江晓本不想收的，可为了让她心里好受还是接了过来。
　　钱总算是分完了，江晓这才说起正事，“这两天还要麻烦下陈叔，帮忙做个架子出来。”
　　她打算素菜一律卖一文钱一串，荤菜两文钱一串，放在盘子里供客人自己挑选，可不得要一个大点的架子。
　　“炉子也需要个支腿，得有成年人腰部那么高才行，不然操作起来不方便。”
　　最后便是竹签了，这个没有技术含量，什么时候都能做，最重要的是另外两样。
　　陈山听完要求点了点头，“明天我就带陈三陈四去山上砍竹子，木材家里还有，两天时间应该够了。”
　　一切商量好后，江晓便带着巧儿回了家，底料已经凝固了，这次炒制她没有把材料全部用光，而是每样留了约三分之一下来。
　　烤串的配方和麻辣烫差别不大，几样欠缺的家里都有，明天就可以尝试调配了。


第19章 烤串
　　江晓找出了家里好久不用的石臼，清洗干净后放在灶台上晾干，然后把调料分别碾成粉末状，让人完全看不出它们原本是什么。
　　之后就是调配了，将各种粉末按不同比例混合在一起，江晓挨个尝试，终于摸索到了最接近的。
　　辣椒粉单独存放，这次她不打算直接加进去，而是准备根据客人的口味来。
　　做了这么些日子的麻辣烫，接触的客人不少，有些人会说不够辣，不够痛快，还有些人却说太辣了受不了，女子和孩童就更别提了，基本都吃不了辣，因此损失了不少客人。
　　烤串即使不放辣椒粉也很香，这个问题总算是解决了。
　　转眼便到了约定时间，江晓把九十三文的菜钱结给了摊主，她暂时还无法确定每日的用量，只说等用完了再去菜场找他订。
　　收摊后她才带着小红和陈大去铁匠铺，炉子已经做好了，又是二两半的支出。
　　到陈家的时候邱氏正准备做晚饭，江晓连忙将她拦住，“邱婶，别忙活了，咱们今晚吃烤串。”
　　韭菜豆角切段，茄子切片，分别用竹签穿好，五花肉就不能像麻辣烫里的那样厚实了，而是要切得再薄一点，一根竹签上三小片五花肉只卖两文，需要控制成本。
　　女人们忙着穿菜时，陈大正带着两个弟弟点碳，他们买的只是普通木炭，刚燃起来时黑烟很大，这时候是不能烤的，不然会把菜都熏黑，等木炭充分燃烧后烟自然就少了。
　　江晓已经和陈大说过了，烤串这里前期由她来，农家妇女其实不娇气，很多都是一直干活干到生，江晓主要是怕客人观感不好，她和小红几乎是同时怀孕的，后期可能都得交给邱氏和陈大。
　　第一次烤，没敢上太多，每样只拿了两串先试试。
　　陈大站在一旁不错眼地盯着，只见江晓先是用小刷子给所有东西都刷了一层油，然后一手握着竹签来回翻转，另一只手均匀地撒上调配好的粉末。
　　江晓注意到素菜已经微微泛黄了，尤其是青椒，表面那层皮甚至有发黑的趋势，心知这是熟透了，连忙从烤炉上移开，放到一旁的盘子里。
　　邱氏眼巴巴地望着，倒不是馋，这几日她每天都变着法的做好吃的，感觉脸都圆润了，主要是烤串还没开始卖就已经花了不少银钱，看江晓对其寄予厚望的样子，她心里好奇的不得了。
　　江晓用筷子将所有东西都撸下来，这样每人至少能尝一口。
　　巧儿夹了一小块五花肉，椒麻酥脆的感觉让她一下子瞪大了眼，“好好吃啊！”囫囵嚼了两口就咽下肚，这时辣味才反上来，巧儿伸出舌头不停用手扇风，“好辣好辣。”
　　江晓连忙将水递给她，“我只撒了一点点，居然这么辣吗？”
　　陈山见状也夹了一块，仔细嚼了嚼后说道：“巧儿应该是不经常吃辣，我觉得还好，甚至还能更辣一点。”
　　很快，第一批烤好的就被瓜分光了，江晓每样都尝了一小口，五花肉有些硬，油脂都流光了，应该早点拿开的，素菜倒是还可以，就是茄子太吃油了，一口下去一嘴的油。
　　第二批是陈大烤的，他没下过厨，刚开始手忙脚乱，经常忘记哪个翻面了哪个没翻，到最后好几串都烤糊了。
　　见他有些沮丧懊恼，江晓安慰道：“没事的，多练练就好了。”
　　素菜太贵，等江晓差不多熟练了邱氏立马喊停，“可别烤了，好吃是好吃，就是心疼啊，等菜都下来了再让陈大可劲练，现在先别着急。”
　　陈大知道自己浪费了不少，看着亲娘不善的眼神讪讪缩回了想继续的手。
　　又是一堆的大家伙要带，邱氏思索了好一阵，还是决定租驴车，虽然去陶氏家借牛车不用花钱，可是人情才是最难还的。
　　几人比平时更早一些到达丰云镇，由于不知道烤串第一天能卖出多少，邱氏和小红昨晚只每样串了十五串，又额外带了二百个竹签，以防不够卖。
　　江晓内心极为忐忑，上一世她并没有过多关注顾芳，并不知道她的烤串摊上具体都有哪些食材，自己这里满打满算只有五种，真能吸引到客人吗？
　　李荣华按照往常一般出来吃早饭，刚走到摊子附近就发现这里多了样东西。
　　“那是何物？”
　　邱氏好几天没来了，今天是怕他们三个忙不过来所以才跟着，看到熟悉的客人心里极为高兴，连忙上前解释道：“客官，这是我们新推出的烤串，您瞧瞧这菜多新鲜，要不来几串尝尝？”
　　李荣华走到邱氏所指的地方，见那架子上摆着五个盘子，其中四个都是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蔬菜，他有些惊讶，没想到一个小摊竟能弄到这些。
　　邱氏见他感兴趣更是不遗余力地推销起来，“素菜一文钱一串，五花肉两文钱一串，您选好之后我们会给您现烤的，调料配方都是祖传的，香的不得了。”
　　祖传不祖传的李荣华不在乎，只要好吃就行，不得不说这模样新奇的烤串确实引起了他的好奇心，“每样先来两串吧，不，那个五花肉要五串。”
　　江晓心知这位客人对于荤菜的喜爱明显多于素菜，明明粉条可以无限续，完全能吃饱，他却依然要点好几片煎五花肉，应当是个无肉不欢的。
　　心里思索着手上动作却没停，炭火已经被陈大点好了，她直接将十三串一起摆上去，均匀涂抹一层菜籽油，瞧着半熟了便开始撒料，右手挪到一旁的辣椒粉上又立马停住，江晓回过头朝着李荣华问道：“客官，可要放辣？”
　　李荣华闻言一愣，他还以为是像麻辣烫那样配好的，“额，要辣，多来一些。”
　　五花肉熟的最快，江晓先将它们拿开，邱氏立马上前接过，放在盘子里端给了李荣华。
　　和煎肉的口感明显不同，肉虽然薄了，味道却更丰富，李荣华都没反应过来，五串就已经全部进了肚。
　　麻辣烫里好歹有红薯粉条可以饱腹，这五串肉下去连个水花都没打起来，他正想再要几串，素菜却烤好了。
　　韭菜和豆角都很嫩，李荣华不住点头，这个摊子给他的惊喜真是太多了。
　　可吃到青椒时他有些犯愁，其余素菜都是切好的，青椒却是整个一起烤，比他巴掌都要长，这可怎么吃。
　　江晓见他无从下口，解释道：“您直接这么吃就行，都烤熟了。”
　　李荣华半信半疑地咬了一口，青椒已经不脆了，轻轻一抿就断，进嘴后几乎用不着嚼，本身自带的辣味和调料味混合在一起，极刺激味蕾。
　　“不错，真的不错。”全部吃完后他还有些意犹未尽，又起身走到架子旁，“味道这么好，怎么菜的品种这么少？”
　　江晓无奈解释道：“很多菜还没下来，这还是高价从别人手里买的。”
　　谁知李荣华竟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素菜，常见的也就这几样，是荤菜种类太少了。”
　　作为一个无肉不欢的人，光烤五花肉哪能满足他，“鸡翅鸡腿，牛羊肉，还有鱼，都可以烤啊，我一定支持。”
　　江晓闻言一愣，是了，她怎么没想到呢，像他们这种不常有肉吃的，觉得五花肉已经极为美味了，可殊不知镇上的人都是早就吃惯了的。
　　“您说的是，我一会就去订，保证您明天可以吃到。”
　　李荣华满意地点点头，又拿了五串五花肉和两个青椒递给江晓，“明天记得帮我挑一条小鲫鱼，不用太大，一斤左右就行，我明早过来吃。”
　　大肉吃着虽过瘾，但鱼才是他的最爱，他都能想象到鲫鱼被烤好的样子，定是外酥里嫩，美味无比。
　　江晓没有烤过鱼，却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待会一定要多买两条回去练手，谁让她夸下了海口。
　　所有东西下肚，李荣华这才满意地一抹嘴巴，“多少钱。”
　　邱氏早就提前算好了，“共三十文。”
　　虽然成本高了些，但是真赚钱啊，再过两个月蔬菜基本都下来了，到那时利润会更高。
　　第一单就卖出了三十文，给了江晓极大的信心，接下来每一个来吃麻辣烫的客人，她都大胆上前推荐。
　　有人刚开始不感兴趣，可看旁边的人点了，闻着那香味受不了，也跟着点了不少。
　　江晓还发现烤串的味道比麻辣烫飘的更远更勾人，竟有好多客人是顺着味道找过来的。
　　邱氏和小红洗菜切菜串菜，忙的不亦乐乎，很多客人看到她们现场制作，都觉得东西干净，意外收获了不少好评。
　　忙活了一上午，江晓只有一个感受，热，太热了，她的脸被炭火烤的通红，衣服也已经全部湿透，暗自嘟囔明天一定少穿点。
　　顾诚顺着味道来到摊子前，他没想到这模样新奇的吃食竟又是周子谦的大嫂在搞，想走却觉得不合适，再说那味道实在勾人，他好想尝尝。
　　还是江晓先注意到他，有些诧异，府试时间不是快到了吗，怎么他还在丰云镇。


第20章 步入正轨
　　邱氏已经忙昏了头，根本没注意顾诚的长相，只当他是来吃东西的，“客官，来点烤串吗？”
　　顾诚踌躇了一下，还是没抵抗住心里的渴望，指着买的人最多的韭菜和五花肉说道：“这两个每样三串。”
　　将他要的东西递给江晓后，邱氏才发现面前这人有些眼熟，“诶，你不是州山书院的学生吗？不用去考试吗？”
　　江晓也有这个疑问，距离府试没剩几天了，周子谦每年都是提前十天甚至有时提前半个月便出发，去的晚了客栈会被人订满，连个住的地方都找不到。
　　“要考的，家父有事耽搁了。”顾诚解释道。
　　他知晓同期的考生基本都走了，不过他们家在怀会府城有一套闲置的小院，不用住客栈，再说从丰云镇坐马车大半日就能到府城，倒不是很着急。
　　今日客人比往常多一倍，邱氏只是好奇问一下便又去忙活了，顾诚见两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只好站在一旁等着。
　　五花肉先熟，等他吃完后韭菜也好了，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宁愿站着也要在这吃，实在是太香了。
　　江晓见他意犹未尽的样子，出于好心还是阻止道：“你马上就要考试了，少吃点辛辣刺激的吧。”
　　丰云镇的人大多饮食清淡，乍一吃刺激性食物很容易闹肚子，若是普通人自然不用担心，多吃个几次也就适应了，但是科考如此重要，任何方面都不能马虎。
　　顾诚一愣，反应过来后知道江晓是为了他好，倒是挺诧异的，毕竟自己是周子谦的同窗，看来子谦的这位大嫂本质上还是不坏的，他想了一下，决定替舍友解释两句：“其实子谦这段日子很用功的，连先生都说他有希望考中，他也经常和我说对你们的感激，说等中了后一定要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江晓不知“你们”是谁，不过一定不包括她就是了，“是吗，那我倒是应该提前恭喜他了。”
　　邱氏在一旁听了个全，见这位州山书院的学子也提到了先生，连忙问道：“你说的先生可是从京城来的那位？”
　　“京城来的？孙先生吗？不是的，是另一位年纪大些的。”
　　邱氏有些着急，这咋还有好几个先生呢，“那那位孙先生怎么样？他来头真的很大吗？”
　　顾诚不明白邱氏为何会有此疑问，先生只论学问，和来头有什么关系，“孙先生为人和善，对家境贫寒的学子很是照顾，在书院的口碑极好。”听父亲说似乎是得罪了人，跑到乡下避难的，不过这就不必告诉她们了。
　　邱氏又不好直接问这位孙先生是不是参与了科举舞弊，急得不停朝江晓使眼色，好不容易逮着个了解情况的，快问啊。
　　江晓叹口气，上次自己虽然说的很明白，但毕竟只是猜测，邱婶有担心也很正常，想到上一世周子谦未中后的反应，她朝着顾诚问道：“孙先生还在书院吗？是不是回京城了？”
　　这下顾诚是真的惊讶了，几天前书院学子陆续走光后，孙先生就和父亲提了这事，此时应该已经出发了，“这，您是如何知晓的？”
　　江晓了然地笑笑，只说是猜的，这位孙先生也是个人才啊，家境富裕的得罪不起，专挑贫寒学子下手，能这么痛快地溜走，应该是捞了不少吧。
　　顾诚也没继续追问，而是又挑了一盘菜交给江晓，“不是我吃的，我想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麻辣烫不好打包，母亲又极重规矩，不可能来摊子上吃，这烤串倒是方便。
　　午时没过，所有东西就都烤完了，还有客人催促邱氏再去市场上买菜，他们可以等。
　　“真不好意思各位，竹签也用完了，明日一定带够，没吃过瘾的可以尝尝咱家的麻辣烫，香得很。”邱氏简直乐开了花，今晚她就是不睡觉也要串个几百串，这可都是银子啊。
　　有那没吃过的客人被她勾起了好奇心，纷纷点了麻辣烫，一碗下肚都觉得十分满足，倒是让江晓他们比往常早一个时辰收了摊。
　　“烤炉今晚先带回去吧，我得练练烤鱼，陈大也能试试手。”
　　不到两斤的小鲫鱼，江晓一口气买了八条，又拿下五斤羊肉，这几日倒是没见到卖牛肉的，家家都把牛当宝，除非病死或者老死，不然是不会出售给肉摊的。
　　将鱼开膛破肚洗净，用刀在鱼肚上划几道，方便入味，她一次只拿两条，烤炉旁边还有很多位置，陈大朝邱氏嘿嘿傻笑，拿着她们刚串好的素菜就开始练手。
　　今天的晚饭便是五条外酥里嫩的烤鱼，和表面焦黄，吃起来发苦的烤蔬菜。
　　饭桌上邱氏又对儿子表达了十分的不满，“败家玩意，你知道这多少钱吗？”一边说着还一边往嘴里塞，可不能浪费了。
　　第二日，几人又是早早来了镇上，江晓还记得李荣华的话，等炭火点好后就开始烤鱼，昨晚她也算是抓住了窍门，除了第一条有些糊以外其他的都很成功。
　　让她觉得惊喜的是烤羊肉的口感，本以为会很膻，却没想到肉质极嫩，根本没有任何怪味，一口下去直接爆汁，绝对可以作为招牌来宣传了。
　　李荣华来了后见鱼已经烤好了，极为满意，又点了十串羊肉和五花肉，“青椒也来两个吧，挺好吃的。”
　　卖的最火的素菜是韭菜，其次就是青椒，倒是茄子点的人很少。
　　烤鱼的口感和他想的差不多，外皮已经酥脆了，里面的鱼肉却很嫩，吃起来完全不腥。
　　之后的烤羊肉串更是让他满意，一口气又点了二十串，全部吃完肚子都大了一圈。
　　烤鱼一条卖二十文，羊肉串三文，一个早饭就花了一百多文，李荣华却丝毫没有肉痛的样子。
　　走南闯北这么些年，北方的山货倒卖到南方，价格直接就翻数倍，更别说他还养了个船队，出一次海就能带来巨大的利润，钱这东西，是他最不缺的。
　　“我可能一段时间来不了了，要去外地，麻辣烫和烤串我都很感兴趣，要不要考虑下合作？”
　　江晓一愣，“合作？”
　　李荣华并非突发奇想，单一个麻辣烫他还有些犹豫，尝过烤串才算是彻底动了心思，他相信凭借自己的财力和人脉完全可以将其推广出去。
　　“是的，合作，两种方法，一是将配方卖给我，你也就不需要再如此辛苦的摆摊了，二是你把调料成品卖给我，麻辣烫的底料我论块买，烤串的撒料论斤，就是这样会比较辛苦。”
　　李荣华做生意从不爱与人分成，哪怕前期要多付出些成本也无所谓，所有利润都是自己的才方便，否则合伙人之间总会起龌龊。
　　“不用急着答复，我此次大约一个月后才会回来，可以到时再详谈。”
　　江晓有些犹豫，这配方知道的可不止她一个，直接卖出去确实能狠赚一笔，可等到半年后顾芳开始摆摊又该如何解释呢？
　　她隐约记得顾芳后来也与人合作了，应当就是镇上那家酒楼。
　　李荣华走后，邱氏便有些欲言又止的，她想劝江晓不要卖配方，一旦卖了他们的摊子肯定不能再摆，可却又觉得如果自己这样说未免太过自私，纠结良久还是没提，罢了罢了，总归还有一个月，人要学会知足。
　　昨晚陈山领着几个儿子连夜赶工，劈了六百多个竹签，江晓还以为至少够用两天的，却没想到才一个上午就卖出了四百多串。
　　她今天只穿了件开春的薄衫，外面的棉袄早就脱了，总算没有昨天那么难熬。
　　不出所料，卖得最好的果然是羊肉串，尝过一串的无不又加了许多，五斤肉眼瞅着就要卖完，小红连忙带着荷包去了菜市场。
　　等竹签全部用光也才刚过午时，江晓大致估算了下今日的收入，少说也得有个二两。
　　忙起来后时间过的飞快，很快就又到了赶集日。
　　邱氏一边串菜一边和儿媳妇闲聊，“今天可是场硬仗啊。”
　　直到午时小红才总算明白了婆婆的意思，昨晚他们就串了三百串，一早过来也没停手，压根不够卖的，光羊肉她就去买了两趟，那肉摊老板都震惊了，非要把骨头内脏之类的送给她。
　　最累的还要数江晓，往日她一次只烤十到十五串，今天至少也是二十打底，否则根本来不及，不仅如此，还得记住每位客人点了些什么，若是上错了菜碰到那脾气差的可是要好一番闹腾。
　　旁边卖茶水的摊主乐的合不拢嘴，他用的都是劣质茶叶，再加上一文钱一桶的井水，根本不需要太多本钱，这一天的收入快顶上半个月的了，怎能不乐。
　　收摊时江晓已经累的手都抬不起来了，脸色也有些苍白，邱氏原本很开心，见状急了，“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馆看看？”
　　江晓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回去歇歇就好了。”
　　陈大经过这几日的练习总算有了些成效，烤肉已经很少出错了，素菜倒是偶尔还会糊，邱氏骂过他好几次了，这次更是气得上去扭了下他的胳膊，“赶紧给我练！”


第21章 府试
　　周子谦自从来了府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停背诵着孙先生给出的策论题，他不是第一次参加府试，四书五经早已滚瓜烂熟，头两场并不担心。
　　很快就到了考试这日，他分到的座位不错，在队伍中间，既不用顶着考官的眼神做题，也不用忍受队伍尾部恶心的气味。
　　这几日忙着背策论，基础知识都扔下了，他有两道题没想出答案，不过问题不大，策论才是考试的重中之重，毕竟科举选拔的是懂实干的人才，而不是只知道死读书的呆子。
　　他的自信在拿到第三天的考卷时彻底瓦解了。
　　不对，全都不对！孙先生给出的十道策论题竟然一个都没考到！
　　他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科举考的不只是肚子里的墨水，还有考生的心理承受能力，有那容易紧张的一进考场就拉肚子，压根无法静下心考试，这种是无论如何也过不了的。
　　周子谦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如此，他虽没有肚子疼，可脑袋里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起来，他颤抖着打着草稿，写完后自己都读不下去，别说考官了。
　　更离谱的是由于撰写时太过紧张，停顿的时间久了点，墨水竟滴到了考卷上！
　　捕快直接过来收了他的卷子，周子谦崩溃了，他抱着捕快的大腿哭求，“再给我一张，求你了，再给我一张。”
　　“撒手！考场试卷数量是根据人数来的，哪有多余的给你！再撒泼信不信取消你未来的科举资格！”
　　闻言周子谦连忙松了手，是了，他还年轻呢，他才二十一岁，四五十才中秀才的大有人在，绝不能丢了资格。
　　浑浑噩噩回到客栈，原本他对府试自信满满，每天睡前都在幻想着自己通过后同窗羡慕的眼神，现在一切都完了，他又得回头参加县试了。
　　“就是他，我跟他一个考场，自己污了卷子还抱着捕快的大腿不撒手。”
　　“好像是丰云镇的吧？真丢人。”
　　周子谦面无表情从他们身旁经过，拳头捏的死紧，身后的议论声好像更大了，他几乎是小跑着回到房间，衣服也没脱，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
　　良久，传来了一阵压抑的呜咽声。
　　*
　　陈大终于能够独立上手了，江晓如今只需要收钱上菜即可，比之前轻松多了。
　　“晓晓，你说这府试结果什么时候出来啊？”邱氏原本从来不关心这个的，毕竟家里没有人参加科举，这不是因为周子谦吗，周家村的所有人估计都等着呢。
　　“昨天刚结束，最起码也要三天的吧，那么多人呢。”
　　按照往常，参加过府试的学子都会等到结果出来才走，周子谦就是这样，每年都是府试结束之后四五天到家。
　　可江晓没想到的是，她刚牵着巧儿从陈家回来，就看到了胡子拉碴的周子谦。
　　巧儿怯生生地叫了声二叔，周子谦没说话，目光阴沉地望了这对母女俩一眼，转身便回了房间。
　　江晓只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周子谦的表现明显是已经知道自己没过了，难不成这时候他就把主意打到了巧儿身上？
　　“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呀！”王氏看着进屋的二儿子焦急问道，本以为再过几天就能等来报喜的人，她都准备好赏钱了，可儿子却突然回来，还跟她说没中。
　　“孙先生不是给你押了题的吗？是不是你没认真背啊。”
　　周子谦一听到孙先生眼睛都红了，他大声朝王氏喊道：“什么先生，他就是个骗子！已经跑了！”
　　受不了同客栈人的白眼，他天都没亮就收拾好包袱退了房，一路上不停催促车夫快一点，就怕孙正奇逃跑，可没想到还是晚了。
　　“他早就走了，在我们出发去赶考那天就走了。”周子谦抱头蹲下，声音嘶哑地说道。
　　王氏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十来两银子全打了水漂，“不能就这么便宜他，子谦啊，咱去报官，让官府出面抓他，把他的秀才名头撸掉！”
　　“疯了吗！以什么名义报官？说我科举舞弊反被骗吗？到时候不仅他的秀才没了，我的科举生涯也终止了！”
　　周子谦目光直直地望着地面，“娘，这个哑巴亏咱们只能认了，但是没关系，我还年轻，我还能继续考，等明年，明年我肯定能考上。”
　　周子谦没有注意到的是，王氏自从听到科举生涯终止就开始发抖，她这才想起自己和里正的约定，如今子谦没有考中，岂不是说明她和王铁树的事要败露了？
　　“子谦啊，如果，我是说如果，娘做了什么错事，会影响到你参加考试吗？”
　　王氏还抱有些希望，她又没有杀人放火，只是对不起老周头而已，应该不至于太严重吧。
　　周子谦不明白娘为何有此疑问，不耐烦地解释道：“我不是早就说过的吗？直系亲属必须品行端正，否则被人逮到错处拿去举报，直接就丧失资格。”
　　“这错处可有大致范围？”
　　周子谦总算听出了王氏的言外之意，他有些崩溃，“你到底做了什么！”
　　一嗓门把隔壁房间抽烟的老周头都惊着了，大声喊道：“嚷嚷什么！”
　　王氏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捂住儿子的嘴，“小点声，小点声。”
　　这事如果被老周头知道她可就没有活路了，十几年前其他村子有个女人和同村的盲流子搞到一起，被丈夫发现后直接沉了塘，不仅没人追究责任，众人还纷纷叫好。
　　王氏见儿子冷静了才松开手，颤抖着将事情解释了一遍，距离府试成绩公布没剩几天，她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了。
　　“子谦，是娘对不住你，你快想想办法，不能让这事传出去啊，要不，我去给里正磕头？求他放我们一马？”
　　周子谦不停深呼吸，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破口大骂，“我是不是说过很多次，不要搞出这种事情来！”
　　王氏此时也很后悔，略带哭腔说道：“你参加科举之后我就想断掉的，但是他不同意，纠缠不休，我怕事情闹大，这才维持了好些年。”
　　事实上这么多年，王铁树没少给她塞银钱，农闲时出去做活从来都只上交一半，剩下的一半给她，王氏也是贪心了。
　　周子谦懒得听解释，不停思索着解决办法。
　　只怪他知晓的太晚，若是早点发现早就让他们断掉了，何至于闹到现在不可开交的地步。
　　“那天村里人其实都知道了？”
　　王氏没注意都有谁来，不过外面乌泱泱的人头，就是刚开始不知道的后面肯定也听到风声了，“是，差不多都知道了。”
　　她又想到了江晓，若不是她设计自己怎会落得如此地步，“一切都是你那个好大嫂搞出来的鬼，她和陈家人故意设计害我们母子。”
　　“行了！若不是你有把柄被人家抓到，她能设计什么？”
　　王氏一噎，不吭声了。
　　周子谦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他绝不能丢掉资格，必须想出个对策。
　　良久，天都彻底黑透了，才听他说道：“娘，你去把家里现在所有的银钱都找出来，再拿个篮子，里面放些鸡蛋，把银子摆在鸡蛋下面。”
　　王氏也顾不上心疼了，连忙应道：“诶，好。”
　　可当她把装钱的陶罐取出来后，才想起这里早就没钱了，“子谦，家里如今只剩二百多文了，给孙先生的，再加上你这几天的住宿伙食费，全用光了。”
　　周子谦终于没忍住，狠踹了凳子一脚，王氏吓的一哆嗦，动也不敢动。
　　“拿地契！”
　　这事只有里正能解决，花再大的价钱也得办好！
　　“可你爹，你爹那头怎么解释？”
　　家里剩下的这几亩地是老周头的命，儿子要服兵役都不肯拿出去卖，要是被他知道白送给人家了，还不得疯掉。
　　周子谦哪考虑得了那么多，先解决眼下的问题才是正经事，“瞒着，瞒不住了就说给我凑赶考费用卖掉了。”
　　卖掉了，总得见银子吧？家里的水田虽然不是上好的，也能卖个七八两一亩，这么些银子谁能凭空变出来啊，王氏心里腹诽，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毕竟这事算是她惹出来的，最没资格发表意见的就是她。
　　周子谦趁着王氏忙活的功夫，赶紧换了件长衫，又重新束了发，将面上清理干净，登时又恢复成了往日自信满满的样子。
　　王氏将篮子递过去，“可要我跟你一道去？”
　　“不用。”
　　说完，他直接拎着篮子出了门。
　　江晓正在捣粉末，每日的用量实在太大了，这东西又只能自己来，只好逮到空就干。
　　她见周子谦出门倒是挺疑惑的，还拎着个篮子，谁家走亲戚挑这种时候啊。
　　周子谦大步流星地往里正家走去，到了门口还逼着自己露出笑容，这才敲了敲院门。
　　来开门的是里正的孙子周顺，他认得周子谦，见其像是有事的样子便将他迎了进来。
　　里正已经准备睡觉了，听到动静披了件外袍，“是子谦啊，考试怎么样？”


第22章 吉祥酒楼
　　周子谦将篮子递给里正的儿媳，随后才笑着回答道：“里正叔，我来正是想跟您说这件事的。”
　　“哦？”
　　里正不置可否，看来是没考好啊。
　　“说来惭愧，我娘那……唉。”提起这茬就是想告诉里正，他已经知道了。
　　里正哪能听不出他的意思，顺着说道：“难为你了。”
　　自从婆婆去世后，范蕊就接管了家里的财政大权，村里的人情往来也都是她一手操办的，公公身为里正，东家长西家短的什么都得管，根本闲不下来，她本以为周子谦带来的就是一篮子鸡蛋而已，可摸到下面才发现不只如此。
　　“他爹，你快来。”
　　周安志接过那泛黄的纸张，一眼就瞧见了最上方的地契二字，“这是周子谦送来的？”
　　范蕊指着已经空了的篮子说道：“就放在鸡蛋下面。”
　　两人对视一眼，都猜想应该是为了王氏的事，周安志握着地契有些纠结，他知道爹身为里正暗地里会收些好处，不过直接就拿地契来的还是头一回碰到，“还是告诉爹吧，让他做主。”
　　范蕊没什么意见，不管是娘家还是婆家条件都不错，一亩水田而已，她并不眼馋。
　　周子谦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说自己考的如何，里正有些不耐烦，正想开口送客，却见儿子面色纠结地进来了。
　　周安志凑到父亲耳边将事情说了，里正当即就皱起眉。
　　周子谦等的就是这个，抢先说道：“里正叔，此次科考，唉，我真是悔啊。”
　　此时里正只觉得面前这小子为人狡猾，不真诚，根本不想接话，只端起茶杯自顾自喝茶。
　　周安志对于考试结果十分好奇，没忍住问道：“发生了何事？”
　　“我也并非那头一回参加科举的愣头青，谁曾想最后一场竟犯了个致命错误，不小心将卷面污了。”周子谦懊恼地摇了摇头，“本来此次是稳中的，唉，怪我看到题目和先生押的一样太激动了。”
　　周安志浑身一震，双眼不自觉张大，颤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那先生，真有如此大的本事？”
　　里正端着茶杯的手也没忍住抖了一下，可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了，这话根本无法分辨真假，很有可能是周子谦这小子为了继续参加科举编出来的。
　　周子谦见里正不动声色，心里有些打鼓，可话已说到这份上，没有收回来的余地了，他只能继续吹下去，“真的，先生为人低调，不是他看中的人出再多钱也不会透露一个字，我也不知自己因何入了他的眼。”
　　周安志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他朝里正恳求道：“爹……”
　　里正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这儿子读书把脑子都读坏了，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可他心里也无法肯定周子谦就是在撒谎，只能沉声问道：“你说这些就是想告诉我，此次的失败只是个意外，你明年一定会中是吗？”
　　周子谦面上一片诚恳，“事实正是如此，我今天已去见过先生，他虽然生气却还是答应明年帮我押题。”
　　里正冷哼一声，“既如此，你将题目卖出去不就得了，我相信会有很多人抢着要的，何必拿着地契来找我区区一个里正。”
　　周子谦心里一咯噔，里正上次不是信了吗，怎么又质疑起来了？
　　“实不相瞒，我确实动过这念头，可人人都有亲友，泄漏出去风险太大，若是传开来就完了。”
　　这话倒有几分道理，里正一时分辨不出真假，按他来说直接拒了最好，那晚村里人全都看见了，他帮着瞒这么久估计已经有许多人不满，现在周子谦又没中，为了区区一亩水田搭上自己的威望，不值当。
　　可还没等他开口，周安志就忍不住了，“我保证不会说给第二个人！只要你把明年的题目告诉我，你娘那事就算过去了。”
　　里正气得咬牙，恨不得给儿子一巴掌，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把火压下，“别听他胡说，此事我说了算，当时你娘也是同意的，如今你没考中我自然没有义务再帮着隐瞒，这地契你拿回去吧。”
　　周子谦原本还在琢磨怎么拒绝，里正的话直接把他说懵了，哪考虑得了旁的，“不是，里正叔，您就帮我一次，我明年一定会考中的。”
　　见里正不为所动，又起身走到周安志身旁，“周大哥，你信我，我一定会把题目告诉你的，到时我们一起商量，一起中秀才！”
　　他突然想到周安志也是参加过许多次科举的人，实力非常一般，县试都经常不过，到时就说先生只给府试题目，县试作为考验需要自己来。
　　周安志果然动心了，他只觉得终于等来了机会，而爹现在却要亲手将其斩断，“爹，你明知我心里有执念，为何如此？”
　　里正见其双目含泪，有些动摇，正想随他们去，可又突然想起一件事，“等等，我记得你娘说过这位先生本身只是个秀才，对吧？”
　　周子谦不知他为何有此疑问，迟疑着点了点头。
　　“哼，还敢撒谎，真当我老糊涂了不成！”里正猛地将茶杯摔到地上，还有些温热的茶水四溅开来，三人的衣摆都湿了。
　　周子谦双腿有些打摆，强撑着维持面上的平静，他朝里正施了一礼道：“子谦不敢撒谎，所言皆是真的。”
　　“那先生既然有如此大的本事，何不让他上面的人为他铺路，别说举人，只怕状元也是手到擒来，还说你没有撒谎！”
　　原来是这个，周子谦松了一口气，“乡试会试都是现场出题，根本无法提前得知，再说先生志不在官场，并没有继续科举的想法。”
　　里正一愣，他倒真不知道这些，周安志早已失去理智，满脑子只想着中秀才，“爹，您就别添乱了！什么举人进士，先让儿子考上秀才吧！”
　　如果继续拦着，只怕安志会和他彻底离心，里正无力地摆摆手，算了，没几年活头的糟老头子了，随他们去吧，周子谦只觉得一颗大石落了地，总算轻松了，只要他能参加科举，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江晓翻来覆去地，根本睡不着，她一直在回想周子谦的那个眼神，如今镇上摊子每日都很忙，巧儿白天要么和小娟一起玩，要么就是在陈家，他能够下手的机会太多了。
　　还是得把闺女带在身边才行。
　　邱氏背着竹筐一脸纠结，“晓晓，你真要带着巧儿？路程可不短啊，别给孩子累坏了。”
　　总不好一直租驴车，钱倒不是问题，主要是村里其他人会有意见的。
　　江晓也想到了这茬，只得松开闺女的手，“巧儿，要离不认识的人远一点，还有你奶和二叔，别吃他们给的东西知道吗？跟小娟玩过之后就去陈爷爷家，别回来。”
　　这话把同行的几人都听懵了，邱氏反应最大，结结巴巴说道：“不，不是吧，难不成周子谦考中了？要报复你？”
　　江晓摇摇头，就是没考中才危险，如今子旭不在家，王氏的相好也被她搞黄了，一年的书本费，赶考的住宿费伙食费，光凭那两亩地怎么可能凑得出来。
　　“只是我的猜测罢了，总之小心无大错。”
　　这一日江晓收钱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找错了好几次。
　　邱氏实在看不下去了，“你到底担心什么呢？”
　　江晓也知道自己状态不对，可她总是控制不住地去想，此事又无法对旁人说，“没有，邱婶，我就是昨晚没睡好，这样吧，你先看一会，我去把上个月的白扣钱结了。”
　　白扣已经没剩多少了，这次的拿到后可能还得再预定。
　　江晓没想到，她只是按照约定时间过来付尾款而已，竟正好碰到了吉祥酒楼的掌柜。
　　“夫人请留步，我有个生意想和您谈一谈。”
　　对于这个突然兴起的小摊，邓才良刚开始是不在意的，丰云镇的摊子少说也得有几百个，根本影响不到酒楼的生意，毕竟他这里有包间有美酒，上层人士多是注重脸面的，怎么也不会去吃小摊上的东西。
　　可他没想到，这才一个月时间，自己就被打脸了。
　　每日午时的生意可以说是直线下滑，就连那来吃饭的都有不少在讨论烤串，他忍不住好奇去观察过两日，竟看到好几名大户人家的管事，就蹲在道旁等着那烤串烤好。
　　“鄙人姓邓，是吉祥酒楼的掌柜。”邓才良已将此事上报给了东家，如今他们不过是个小摊，若是后续买了门面，怕是影响会更大。
　　怎么一个两个都来谈合作，江晓刚想拒绝，就是要谈她也得先和李荣华谈，却听那邓掌柜又继续说道：“是这样的，我们东家忙着府城的生意，所以无法亲自过来，一切便由我全权代表了，夫人，关于配方，您出个价吧。”
　　“等等，什么意思？我好像没说要把配方卖给你吧？”
　　江晓瞧他那笑面虎的模样就来气，也不打算继续废话了，拿过白扣就走。


第23章 刁难
　　谁曾想刚一出门就被两名伙计拦住了。
　　“邓掌柜的，光天白日您这是打算干什么？”江晓被拦后不怒反笑，看来这杂货铺张老板说的果然没错，他们俩哪是有点交情，这是特意通知了时间过来堵她的吧。
　　“夫人误会了，谈生意而已，您连价都不报，实在是让我不好交代啊。”
　　邓良才早已将江晓的背景调查清楚了，周家村人，丈夫上了战场生死不知，小叔子大闹府试考场，名声已经传回来了，他本来还对周子谦有些顾忌，若是真成了童生就得换种法子了，可惜啊可惜。
　　“我说了不卖，不谈，听不懂吗？”正巧这时有对夫妻路过，江晓立马大声朝他们喊道：“救命啊！有人强抢民女！”
　　此人怎么行事不按常理？正常女子早被这阵仗吓着了，就算不直接同意卖也得软化语气，邓良才一阵郁闷，见那夫妻俩停下脚步疑惑地望着他们，连忙解释道：“误会，误会，没有的事。”
　　说完一挥手让伙计散开，知道他是吉祥酒楼掌柜的人不少，万一传出不好的名声东家可不会放过他。
　　江晓拍了拍衣袖，朝面色不善地邓良才说道：“死了这条心吧，我绝对不会卖给你。”
　　她不排斥与人合作，但是合作对象的人品很重要，像这种直接上来就要买断配方，还试图通过武力胁迫她的人，脑子坏了才会卖。
　　邓良才狠狠瞪着面前的女人，一个乡下人哪里来的胆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回去的路上江晓一直在思索，她的摊子已经越来越引人注目了，是不是真的应该捞一笔快钱然后收手呢？
　　此时已近午时，正是最忙的时候，可江晓却发现陈大竟然没有在烤串，而是和一名管事模样的男人聊着天。
　　“明日是我家少爷生辰，希望您能帮个忙。”
　　陈大一脸纠结，这哪是他能做主的，见到江晓回来了就像看到救星一样，连忙解释道：“嫂子，这是镇上沈家的管事，说明天是沈家公子的生辰，希望我们能过去提供烤串。”
　　怎么又来，江晓心里极为不耐烦，她只想安稳做个小生意，这些大户人家真是没完没了，“不好意思，我们还得摆摊，明天您可以派人来买，特意过去就不必了吧。”
　　管事倒不像那吉祥酒楼的掌柜似的咄咄逼人，而是诚恳说道：“夫人，我家公子是个读书人，明日会有许多同窗来，需求量比较大，来回买实在不方便，这样，食材全部由我们提供，您只需带着烤炉和竹签就行。”
　　说完又掏出荷包递给江晓，“这里面有十两，算作定金，明日结束后还会有十两奉上。”
　　江晓没立刻回答，而是在心里算账，二十两分二成给陈家，也就是还剩十六两，加上手里存的十五两，应该够盖房子了。
　　邱氏在身后偷偷拉她的衣袖，心里着急的不行，快同意啊，二十两呢，他们累死累活一天也才三四两。
　　江晓接过荷包，面上有些不好意思，这可真是典型的见钱眼开了，好在管事很会做人，连连道谢，“明日一早我会派人来接你们，还望多备些竹签。”
　　“没问题。”邱氏连忙抢答，山上不要钱的竹子要多少有多少，今晚那爷几个是别想睡觉了。
　　等管事走远了几人才叽叽喳喳开始讨论。
　　“这沈家是什么来头啊？财大气粗的。”江晓是真的不知道，她上一世很少来镇上，这一世虽然来的多了，可是天天忙着摆摊，连逛街的时间都没有。
　　陈大农闲时当过帮工，倒是了解一些，“应该是主薄夫人的娘家，做粮油生意的。”
　　“我想起来了，前面街上那个叫沈氏米铺的就是他们家开的吧？”陈家都是荒地，只能种些红薯花生之类的，想吃米就得买，因此邱氏记得很清楚。
　　“是的。”陈大点点头，他也去过那家米铺，不过是去买糙米的。
　　“那明天我们是一起去吗？”小红不太想，生日宴来的人定然极多，还都是有头有脸的，她怕自己脸上的胎记吓到别人。
　　江晓刚想点头，既然让带竹签肯定是要现场串的，人越多串得越快，也能早些回来，可看到小红苦涩的神情，连忙打住，“额，要不留下两人在摊子上卖麻辣烫？”
　　邱氏哪能不知儿媳在想什么，“这样吧，明天让老三老四也来，帮你打打下手，我们三个去沈家。”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这一晚陈山几乎就没合眼，本来他白天已经劈了许多竹签，邱氏却说不够，非要他连夜赶工，到最后眼睛都快闭上了。
　　江晓更是把家里所有的撒料都装了起来，如果摆摊至少能用五天，也不知明日沈家会来多少人。
　　接他们的是个年轻伙计，架着辆去了顶的马车，为的是方便放置烤炉。
　　沈家位于丰云镇的南边，兴定街上，江晓还是第一次来。
　　马车从侧门进入，直奔小厨房，这里已经有三个厨娘在等着了。
　　素菜全都洗净切段，牛羊肉也已切成块，比江晓自己切得厚实多了。
　　份量瞧着也太多了些，陈大暗自腹诽，这是想把他累死啊。
　　还不到用饭的时辰，烤串必须趁热吃，否则味道会大打折扣，陈大便跟着一起串菜，既然不是拿来卖的，自然不用考虑成本问题，原本一串只有三块肉，他现在是能串多少串多少，这样就可以少烤几轮了。
　　厨娘都是手脚勤快的，除了刚开始有些慢之外，很快就跟上了速度。
　　前院传来消息可以开烤的时候，菜也终于全部串好了。
　　江晓想早些烤完，因此和陈大一人占半边，她负责素菜陈大负责肉菜，只见一盘一盘的烤串不停往前院端去，速度比摆摊时快多了。
　　若江晓去前院看一眼就会发现，沈家过生辰的少爷正是在摊子上不肯动筷的那位，不仅如此，他邀请的同窗中，周子谦赫然在列。
　　周子谦原本不想来的，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在府试中闹的那一出竟然传回了丰云镇，他如今连书院都不想去了，每日只缩在家里背书。
　　可沈成榕过个十八岁的生辰，竟然把请柬送到了周家村去，他若是还不来就太不给面子了。
　　“快尝尝这烤串，跟我们上次去吃的麻辣烫是一家的。”
　　麻辣烫？你不是碰都不碰一口的吗？周子谦心里冷笑道。
　　“诶？是热的啊，这里离摊子挺远的，我每次让小厮去买到家都冷掉了。”
　　沈成榕淡淡一笑，“他们如今正在我家厨房呢。”
　　“难怪了，我说怎么跟刚出炉的一样，他们生意可好得不得了，你花了多大价钱请来的啊？”
　　终于问到这茬了，沈成榕的目光转向周子谦，“还得多亏了子谦呢，虽然他大嫂只是个帮工，不过好歹也有这一层关系在，不算多，二十两。”
　　“噗！”说话那人的父亲也在衙门工作，“二十两还不多？我一个月零花钱才五两，你这顶我四个月了！”
　　周子谦不明白话题为何扯到他身上，只尴尬地笑了笑。
　　“对了子谦，你大嫂就在后面，不用去打声招呼吗？”沈成榕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他就是要羞辱他！丢人现眼的玩意。
　　“我与大嫂经常见面，今日是你的生辰，以你为主才对。”
　　沈成榕像是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一般，又继续说道：“是了，你科举全是由哥嫂资助的，关系肯定很好吧？就是不知你大嫂这帮工一个月银钱几何？够不够你明年赶考？”
　　这时候旁人也都看出了沈成榕的态度，一个家世渊博的大少爷，和一个无权无势的农家子，傻子也知道该选哪个，众人纷纷开始附和。
　　“应该没多少吧，毕竟只是个帮工，一个月一二百文钱撑死了。”
　　“那也太少了吧，子谦啊，镇上的书铺是我舅舅开的，要不我介绍你过去帮着抄书？抄完一本二百文呢，比你嫂子累死累活一个月强多了。”
　　“要我说啊，男人还是应该靠自己，抄书不错，既能赚钱又能锻炼记忆力。”
　　周子谦面色苍白地听着众人的阴阳怪气，他早该想到的，平日里这帮公子哥就瞧不上他，突然给他发请柬肯定不安好心。
　　沈成榕见他低着头不吭声，连忙问到：“子谦，你说句话啊，我们都挺好奇的，要不你去问下你大嫂吧，这二十两她能拿到多少？”
　　周子谦的指甲已经抠到了肉里，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不用问，二十两都是我大嫂的。”
　　沈成榕面上的笑容僵住了，“你开什么玩笑？不是说你大嫂只是帮工吗？”
　　“哦，那是她赌气呢，现在我们关系缓和了她就承认了，成榕，我还得谢谢你呢，感谢你这么支持我们家生意，二十两完全够我赶考用的了。”
　　沈成榕面色铁青，爹让他去和知府的儿子打好关系，他本来以为二人年纪相仿，应该有共同话题，谁知那人一听说他是丰云镇的就撇了嘴，说他们镇上的读书人抬不出大门，让他好一番难堪。


第24章 使绊子
　　之所以花二十两请江晓来，为的就是羞辱周子谦一番，他一人落榜不打紧，竟连累了丰云镇所有读书人的名声，不给点教训怎么行。
　　可沈成榕如今只觉得自己成了笑话，白白送钱给人家花。
　　周子谦也是听王氏说的，江晓摆摊时的种种表现，再加上她每过几天就在家炒制底料，足以说明谁才是真正的摊主。
　　刚才附和的几人对视一眼，都不吭声了。
　　父亲在衙门工作的那位更是心思急转，这些人中条件最差的估计就是他了，家里人只是有些小权，偶尔能捞点外快，也正是因此他的消息比较灵通。
　　“我爹前两天去吉祥酒楼吃饭，听掌柜的说要买烤串配方呢，那酒楼可是个不差钱的，子谦兄，你马上就发了啊。”
　　如此火爆的配方，想要拿下少说也得上百两吧，可不就是发达了。
　　周子谦头一次听说这个，不由地心念一动，若他能搞到配方，哪还用再为银钱发愁？刚想谦虚一番，沈成榕却猛地把手里的烤肉扔回盘子。
　　“够了！不过是个小摊，连个门面都没有，还真当自己是什么香饽饽了！我瞧着这东西难吃得很，管事！让他们赶紧走！乌烟瘴气的。”
　　江晓已被炭火熏出了满头汗，陈大也好不到哪去，不过瞧着那少了一半的菜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谁知手上的几串还没熟，却等来了主人让他们离开的命令，管事面上有些歉意，“实在抱歉，这是剩下的十两。”
　　江晓倒不觉得有什么，他们来本就是为了钱，少烤点反而赚了。
　　小厮又帮着把烤炉装车，重新送回摊位上，邱氏看人走远了才开始抱怨，“什么玩意啊，我们又不是他家下人。”
　　江晓不知周子谦也在场，只以为是沈家的少爷脾气阴晴不定，想一出是一出，有钱人家里都是这么惯孩子的吗？
　　磨了许久的撒料又没剩多少了，她把摊子交给邱氏，自己去了镇上医馆。
　　“还是那几样，每种给我称个半斤。”说完便把荷包打开，想取钱出来。
　　药童却目光闪烁，有些心虚地说道：“都卖光了。”
　　江晓一愣，缓缓抬起头，“你不是说这些平常都没什么人要吗？”
　　“这我怎么能保证，就是这么巧，在你之前有人过来买光了。”
　　“只有我要的那几样被买花了，是吗？”江晓目光笔直地望着药童，上次来她就觉得这人想要套话，如今看他连对视都不敢，肯定有鬼。
　　药童年纪不大，十四五岁的样子，两手缩在衣袖里，他像是被看得恼羞成怒了，突然大声喊道：“说了卖光了就是卖光了，你怎么没完没了的。”
　　江晓不仅没被吓到，反而将上半身朝前倾斜，逼着药童直视她的双眼，“医馆会没有药材？既然你说卖光了，总得进货吧？那好，进货了记得每样给我留一斤，没问题吧？”
　　药童心脏砰砰直跳，做了亏心事的人总是心虚的，他忍不住咽了好几下口水，底气不足地说道：“有，有问题，补货的也被人预定了。”
　　“呵。”
　　这下江晓总算确定了，有人在故意给她下绊子，至于是从何人处得知需要的材料，除了面前的药童不做他想。
　　“原来这济世救人的医馆也藏满了龌龊，我真替你感到羞耻。”
　　江晓说完扭头就走，继续纠缠没意思，不管是真没有还是假没有，自己都别想再买到了。
　　麻辣烫底料还有七八块的样子，如果每天只用一块倒是能挺些日子，但撒料已经所剩不多了，照目前的用量来看最多两三天就告罄，怎么办呢？
　　难不成真的要收手不干了吗？盖房子的钱是有了，可后续孩子出世还有一大笔开销，再加上娘家弟弟那边还有个隐患，手里的银钱还是太少啊。
　　邱氏见她空着手回来有些疑惑，“不是说买调料吗？”
　　江晓把事情解释了一下，几人闻言都凑了过来。
　　“这是为何啊？我们本分做生意，也没得罪过谁啊？”
　　来这里吃过的客人十个有九个都说好，哪怕偶尔遇到那种不讲理的他们也都耐着性子解释，从没跟人对着干过。
　　“不是客人。”江晓摇了摇头，面色凝重说道“应该是吉祥酒楼干的，他们掌柜的上次找我想要买配方，我给拒了。”
　　那邓掌柜一看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她甚至怀疑上一世的顾芳是不是也是因此才与其合作的。
　　“这也太恶心人了吧！他捞不着就不让我们干了呗！”
　　邱氏气得不轻，咬牙切齿说道：“给老娘等着，我买个铜锣去他店门口敲，非要把他这行为宣扬出去不可。”
　　“娘，就是镇上所有人都知道了也没用啊，咱们还是拿不到需要的东西。”
　　邱氏翻了个白眼，她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过过嘴瘾罢了。
　　“实在不行的话，就去府城买吧。”江晓也是无法，前几年镇上还有三家医馆，如今只剩那一家了，邓掌柜这招不可谓不狠，他虽不知道具体配方，但只要把住其中几样，江晓就无法配齐。
　　她就不信那吉祥酒楼的东家有如此大的势力，能让府城所有医馆都把药材给他留着。
　　说干就干，此时已过午时，今天的量都卖得差不多了，江晓直接和邱氏商量安排陈大赶去府城，“坐马车的话天黑前应该能到，先找个客栈住一晚，明日一早再去打听哪里有卖的。”
　　事到如今也没必要瞒着了，江晓把需要购买的药材名告诉陈大，“能买到的话就多买些，去一趟不容易。”
　　陈大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如果他这趟买不来药材，摊子可就摆不下去了，他接过江晓递来的荷包郑重应道：“放心，我一定会把府城所有医馆都问一遍的。”
　　与此同时，吉祥酒楼的大厨正在用那几样药材做菜。
　　“不对劲啊，味道咋这么奇怪，一股子药味。”邓才良皱着眉头，实在想不明白。
　　“要不怎么叫配方呢，就是知道材料了还得调配，每样放多少都是有数的，差一点那味道就不对，更何况里面的用料肯定不止这几样。”
　　隔行如隔山，他最怕的就是碰到客人指挥做菜，如今掌柜的更是离谱，竟然让他破解人家的配方，简直是痴人说梦。
　　邓才良不服气，“就他们那小门小户的，能研究出什么好配方？你再接着试，肯定能试出来。”
　　药材已经被他全部买空了，那摊子绝对坚持不了多久，说不定已经在商量卖个什么价了，哼，他必须得把配方研究出来，让他们一文钱也拿不到。
　　江晓回到家后，发现婆婆又杀了一只鸡，周子谦更是亲自将鸡汤端来。
　　“大嫂，此次府试我也算看明白了，到什么时候都是一家人最重要，往日里是我不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我吧。”
　　周子谦面上一片诚恳，仔细瞧去眼角似乎还有些发红，“这是娘熬了一下午的鸡汤，你这段时间天天忙着出摊，肯定累坏了，赶紧趁热喝了吧。”
　　这母子俩是不是有健忘症？江晓都懵了，“我敢喝你们煮的鸡汤？怕不是嫌命长。”
　　谁知周子谦竟直接用勺子舀了一勺当面喝下，“鸡汤真的没问题，娘也知错了，这几日都在缝小衣裳，就是她要面子，不好意思过来，大哥已经……唉，咱们毕竟是一家人，我一定会替大哥照顾好你们的。”
　　可不敢，江晓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若她没有上辈子的记忆说不定还真容易被骗了，可她现在心里清楚得很，这对母子俩心狠手辣，毫无人性，她对现在的状况很满意，压根不想和他们来往。
　　“不必了，鸡汤我也不喝，你端走吧。”说完直接牵着巧儿回了房间。
　　周子谦似乎对此早有预料，面上丝毫不见沮丧，他将汤碗放回厨房，等进了自己房间后才面露狰狞地说道：“贱人！”
　　王氏被吓了一跳，儿子自从府试归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脾气极为暴躁，对她也不似往日那般尊重。
　　“子谦啊，现在怎么办？”
　　他们原本商量的是和江晓打好关系，如此一来就能找她“借钱”，二十两可不是个小数目，更何况她还摆了一个月的摊，手里的钱绝对不少。
　　周子谦双手叉腰来回踱步，他心里极为烦躁，家里已经没钱了，总不能真的去抄书吧？那他还怎么复习，最重要的是他已经把牛吹出去了，现在那几名同窗都以为摊子是他家的生意，再去抄书不就摆明了自己撒谎吗！
　　他不免又想到了今日听到的消息，“吉祥酒楼正在想办法买她的配方呢，听说出价极高。”
　　王氏不明白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出得价再高也不是我们的啊，看江晓那样子肯定不会同意借钱的。”
　　周子谦放下双手，面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不是我们的……就把它变成我们的！”


第25章 解决
　　出摊时生意依然火爆，江晓和邱氏对视一眼，均忧心忡忡的。
　　“没有了？这还没到中午呢，怎么回事啊？”
　　“不好意思客官，实在不好意思，这两日材料不足，我们已经安排人去府城买了。”江晓面上带着歉意，跟面前几位客人解释道。
　　“亏我们还特意大老远赶来吃，晦气。”
　　江晓能如何？只好继续道歉，那几人虽扭头走了，议论声却极大。
　　“这种摊子迟早倒闭。”
　　“就是，一天摆一个时辰不如别摆了，耍人玩呢！”
　　邱氏正在收拾桌椅碗筷，怕江晓想不开，连忙安慰道：“放心，陈大肯定能买到的，估计今晚就回来了。”
　　她能想到的邓掌柜会想不到吗？江晓心里并不乐观，还记得那人说过，吉祥酒楼真正的东家就在府城。
　　果然，天刚擦黑的时候，陈大回来了。
　　“府城共有五家大医馆，都说卖光了。”陈大咕咚咕咚猛喝两口水，才继续说道：“我又跑了好几家小的，凡是位置不错的地方都没有，最后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找到一个快倒闭的，不过他们生意不好，存货不多，只买到这些。”
　　江晓望着那总共不到二两的药材，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晓晓，这些够用多久的啊？”？
　　“两日。”
　　撒料所需的量极大，毕竟磨出来的粉是有数的，五样药材总共就那么一小包，两日都得省着用才够。
　　邱氏急得直跺脚，“这可咋整？”
　　远在边境的二儿子还在受苦呢，托人打听消息不知要多少银钱，摊子若是不能摆了，光凭种地的话，得攒到猴年马月啊。
　　江晓已经被激起了火气，凡事都要讲究个你情我愿，不肯卖配方就断对方的财路，这是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重生一世她一直奉行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可惜总有那不长眼的。
　　“邱婶，明日吉祥酒楼开门后，你就去打包两样他家的招牌菜。”
　　“不是，他都这么搞咱们了，还去他家吃饭？”邱氏一脸震惊，这是被人打了左脸还要把右脸送上去啊。
　　“信我，我会让他住手的。”
　　第二日他们依然只准备了一块麻辣烫底料，烤串撒料也只有往日三分之一的分量，很快就都卖光了。
　　江晓没急着收摊，她在等邱氏回来。
　　“哎呀妈呀，我还是第一次进酒楼呢，喏，酱爆鸭，还有一个叫什么瓦罐烤肉的，我瞧着也就是炒五花肉。”邱氏将食盒递给江晓，语气有些酸，“就这两样菜花了快半两，利润也太大了。”
　　他们天天累死累活的估计还没有酒楼一桌挣得钱多，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在邱氏回来前，江晓就已经把墨磨好了，她取过筷子，先是尝了一口酱爆鸭，随后便在纸上写下：蒜、姜、白扣、香茅草、小茴香、罗汉果……
　　经过一个月的练习，她的字已经有了不少长进，最起码大小瞧着是一样的了。
　　江晓望着那满页的配料，没想到小小一盘鸭肉竟然用了如此多的香料。
　　待墨迹干透，她便将其放到一旁，又尝起了瓦罐烤肉。
　　香叶、桂皮、山柰、甘草……
　　一旁的邱氏都看懵了，江晓不过是每样尝一口，竟然就写下了吉祥酒楼招牌菜的配方，简直是神了。
　　“邱婶，你把食盒还有这两张纸都交给邓掌柜，记得一定要交给他本人，如果他没反应再提醒他这是配方。”
　　掌柜的不一定会做菜，说不准根本看不明白，还是提示一下好。
　　邱氏连连点头，“好好好，我马上就去。”
　　她都能想象到邓掌柜得知这是配方后的表情，一定够解气！
　　江晓这才开始收拾摊子，说是配方其实只是为吓唬他们，每样香料的用量，厨师的刀工，对火候的掌控都是有要求的，她虽然知道用了什么，但是想做出一模一样的味道来哪有那么容易，最起码也要研究些日子才行。
　　不过她相信这两张纸已经够唬人的了。
　　江晓猜想的没错，邓掌柜拿到纸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疑惑，他已经认出面前这人就是卖烤串的一员，还以为是来跟他服软，同意卖配方的，没想到却送了这么两张纸来。
　　邱氏面露得意，“邓掌柜的，我刚才从你们这买了两样招牌菜，纸上写的就是那两样菜的配方。”
　　“开什么玩笑！你老糊涂了吧！”邓才良不怒反笑，右手捏着纸，左手在其上轻弹了两下，“你可知我们的大厨都是从哪请来的？还配方？就你？”
　　邱氏也不生气，笑眯眯说道：“我可没有尝一口就知道配方的本事，再说了，是不是的，您拿进去问问大厨不就知道了吗？”
　　不是她就是江晓了，邓才良嗤笑了一声，他就不应该在这浪费时间，看来给他们的教训还是太轻了，都敢来酒楼撒野。
　　他两手握着纸，直接就想撕碎，却听面前的人又说道：“你撕，撕完了这配方明天就送到镇上其他饭店门口。”
　　作为丰云镇最大酒楼的掌柜，邓才良一直致力于打压其他竞争者，挖厨师，买配方，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搞垮了好几家，他太清楚招牌菜的配方有多重要了，因此到底还是没撕下去。
　　瞧着纸上那一列列的香料名称，邓才良的心里竟然开始慌了，他故作镇定地让邱氏在这等着，转身快步往后厨走去。
　　“这怎么可能？！”大厨原本只是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谁知却再也移不开视线了，他一把将两张纸抢过来，连锅里的菜都不管了。
　　“不可能！”
　　邓才良眼看着他情绪崩溃，连忙问道：“怎么回事？难不成真是配方？”
　　“不可能……不可能……”大厨根本不回话，只喃喃念叨着不可能。
　　邓才良见状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可他不信江晓仅仅是尝过两口就知晓了，一定是有人告诉她的！
　　“李师傅，这配方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是不是哪个嘴巴不严实的透漏出去了？”
　　这话更是刺激到了大厨，他崩溃地喊道：“不可能！配方是我祖父传给我的，只有我一人知晓！”
　　儿子还小，都没有灶台高，他手底下虽然带着两个学徒，可也仅仅只是让他们帮着打下手，摆摆盘，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道理谁不明白，他怎么也不会将看家本事告诉家人以外的人。
　　“这……这江晓竟然有如此本事？”邓才良慌了，他可是跟东家下了保证的，一个月内一定拿到烤串配方，现在可怎么办？
　　邱氏在外面站得腿都酸了，才终于等来了邓才良，却见其怀里抱着个大麻袋，一脸讨好地笑道：“哎哟，邱姐，等急了吧，这是送您的，祝你们摊子生意兴隆。”
　　邱氏好奇地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竟然全都是江晓需要的药材，她顿时就明白了，那配方肯定十分精准，“呵呵，这怎么好意思。”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手上却极快地把麻袋拎了过来，开玩笑，狗东西害得她们这两日没少被客人吐槽，不收点利息怎么行。
　　收了就行，收了就代表没得罪死，邓才良终于松了口气，若是招牌菜的配方被其余饭店知晓，他还怎么混。
　　“邱姐，您看，这配方……”
　　“放心，没人知道。”邱氏哪能不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大方地给了保证。
　　“那就好那就好，嘿嘿。”
　　江晓见迎面走来的邱氏眉开眼笑的，就知道事情一定是成了。
　　“晓啊，你快看！哈哈，够咱们用好久的了。”
　　可不是，少说也得有个二三十斤。
　　压在众人心头的大石终于解决了，江晓一到家就开始炒制底料，她把几样药材各拿了一部分给邱氏，让她有空的时候帮着捣成粉，最后一步的调配由她自己来。
　　油热了，她刚把所有东西依次下进去，身后竟传来了周子谦的声音，“大嫂，可有什么要帮忙的？”
　　“没有。”江晓面无表情地继续翻炒底料，头也不回地说道。
　　周子谦见她毫无防备，立刻往锅里望去，谁知看到的东西和他想象的却完全不一样。
　　这里说是厨房其实只能算是个棚子，江晓每次下锅前都会把材料全部切碎，让旁人根本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为的就是防止被偷窥。
　　“额，大嫂，这味道好呛啊，你在做什么好吃的？”说着竟然又向前了一步。
　　江晓也不阻拦，大大方方地让他看，所有材料油锅里一炸，连她自己现在都分不清了，周子谦更是从未下过厨，绝不可能看出来。
　　“这个啊，麻辣烫的底料。”
　　周子谦没想到她竟然直接说出来了，面上十分尴尬，只好后退两步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了。”
　　江晓懒得和他维持面上的交情，直接说道：“下次我炒底料的时候记得离远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偷配方。”
　　她心里清楚周子谦不是个善茬，又在镇上吃过麻辣烫，肯定会闻出味道，倒不如直接说开了，就不信他还好意思凑过来。
　　周子谦尴尬地笑笑，“怎么会，我下次一定注意。”


第26章 眼红
　　想到刚才看到的东西他就一阵头疼，黑乎乎的一大团，都是些什么？
　　“怎么样？看到了吗？”王氏见江晓开火就知道她肯定又要炒底料了，这才让儿子过去搭话。
　　周子谦摇了摇头，不仅没看出什么，反而还让她有了防范，只怕未来会更加小心。
　　材料充裕，生意总算恢复了正常，每天要背的东西实在太多，租驴车村里其他想去镇上的人又会有意见，她们这两个孕妇，万事都得当心，来回路程太远了，江晓便打起了买牛的主意。
　　几人刚收摊就直奔镇北的牲畜市场，这里卖的都是活物，常见的鸡鸭鹅小猪仔，还有牛羊，大多是村里人自己养的。
　　来回走了一圈，卖牛的只有五处，江晓从未接触过，不知道该怎么分辨一头牛的好坏，是否健壮，陈大倒是稍微了解些，于是便上前仔细研究起来。
　　第一头牛蔫蔫地站着，既不喝水也不吃食，连江晓都注意到它的眼睛有些浑浊，像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
　　果然，陈大只瞟了一眼就路过去了下一头，对于庄户人家来说，牛可是极为重要的，十几两银子呢，总不能买回去吃肉吧。
　　接下来的两头也不怎么样，江晓并不着急，丰云镇没有专门饲养牛羊的，完全就是碰运气，实在不行就隔两日再来。
　　陈大仔细研究了第四头和第五头，问了价格后有些摇摆不定，“一头刚成年，外表看下来都没毛病，就是要价太贵，连车一起十八两。还有一头年纪大了点，应该有十岁了，但是我看它皮毛光亮，四蹄有力，喝水吃草也都正常，只要十三两。”
　　十年？“正常一头牛能活多久？”婆家娘家都穷得叮当响，江晓还真没了解过。
　　“养得好的话二十到三十年。”
　　几人犹豫不决时，老牛的主人却凑了过来。
　　“它今年九岁半，特别听话，只要套上牛轭自己就知道往前走，都不用使鞭子，真的，不骗你们。”他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双手时不时搓一下，一看就极为紧张。
　　江晓瞧他是个典型的庄稼汉的打扮，应当没有撒谎，“这牛既然如此听话，你怎么还舍得把它卖掉。”
　　既没生病也不算太老，养得好还能帮着干好些年的活呢。
　　“唉，实不相瞒，家里婆娘病了，着急用钱，我也是没法啊。”男人说完不舍地摸了摸老牛的头，一看就是感情极为深厚。
　　江晓倒没想到中间还有这茬原因在，见勾起了人家的伤心事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陈大连忙打起圆场，“叔，买牛不是小事，我们再商量一下行吗？”
　　两头牛各有各的好，最终的决定权还是落到了江晓手里。
　　“买九岁半的吧。”
　　刚成年的那头就这么一会功夫已经又有两个人过去问价了，根本不愁卖，而男人只是眼巴巴地望着他们，时不时摸一摸身旁的老伙计。
　　陈大没什么意见，“那我过去再跟他谈谈价，应当还能少一点。”
　　“算了，就十三两吧。”当是做回好事了。
　　男人接过银子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置信，说话声都结巴了，“谢谢，真的，真的谢谢。”
　　他知道自己的价格要的有点高了，可大夫给开的药方里有人参，一副就要大半两银子，还不知要吃多久才能好，本来已经做好了被砍价的准备，没想到竟碰到了好心人。
　　陈大赶着牛车回到周家村时，不出意外引起了一阵轰动，今天一下午来陈家做客的怕是比往常一年加起来还要多。
　　如今江晓已经不瞒着自己是摊主这件事了，邱氏见人问起也实话实说，“不是我家的，是子旭媳妇买的，就是放我这养着。”
　　陶氏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有些眼红又有些酸涩，怎么一个带着娃的小寡妇突然就发了呢，原本自家可是除了里正之外唯一一家有牛的，村里人很少找里正借，大多都会带点东西来找她，这两年可没少拿好处，如今都得砍一半了。
　　心里的想法一不小心就从话里带出来了，“可真是没想到啊，要是早些有这本事，子旭不就不用服兵役了吗？”
　　此话一出院子里瞬间就安静了，陶氏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解释道：“不是，我不是那意思，晓晓啊，我是想夸你能干来着。”
　　她可是亲眼见过摊子生意有多火爆的，说不准哪天就得求着人家呢，可不能得罪了。
　　“没事陶婶。”
　　上辈子小寡妇的名声就是从村里妇人口中传出来的，甚至一度传回了她的娘家，可江晓如今是真的不在意，她的目标很明确，买地建房，给两个孩子更好的生活，旁的都不重要。
　　有那不太熟的妇人一直在跟江晓套近乎，希望能借牛，江晓也很痛快，“我们每日出摊要用牛车，旁的时候都可以，你们直接找邱婶就行。”
　　“是是是，生意重要。”
　　众人一直聊到天快黑了才走，邱氏从角落里拿出扫帚，一边扫地一边抱怨，“这一下午干掉我好几斤瓜子，可千万别来了。”
　　说是这么说，心里还是开心的，他们自从来了周家村就一直不太受待见，原因无他，太穷了，如今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把。
　　江晓的好心情从牵着巧儿回到家就消失了，门锁瞧着无异常，可窗户被人从外面撬开了，虽然外表恢复了原样，但她却发现窗闩上有刀刻的痕迹。
　　麻辣烫底料是放在陶罐里的，上面用盘子盖着免得落灰，撒料是按照每日的用量，分别用油纸包好，她习惯了每晚回家都查看一下剩余多少，也好计算时间再次制作，今日却发现底料和撒料各少了一份。
　　江晓心里有了怀疑的对象，敢大白天就撬窗偷东西的，除了自家人实在找不出旁的。
　　连夜开火重新炒了底料，又去陈家找邱氏拿磨好的粉末。
　　“我家进贼了，底料和撒料都少了一份。”
　　自从上次王氏想给她下药过后，江晓对入口的东西就一直很注意，谁知道剩下的几份有没有被加什么东西，她可不敢赌。
　　“是村里有谁眼红想偷配方吗？咱们报官吧！”进贼可不是小事，直接谋财害命的都有，“我明天再去找那群老娘们唠唠嗑，把已经报官这事宣扬出去，我看谁还敢！”
　　周家村一旦有外人进来，是一定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的，底料丢的时间在白天，肯定是村里人干的！
　　江晓有自信即使被别人拿去也研究不出用料，可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报官只能震慑一下宵小，又逮不到作案的人。
　　“先别，我有个计划，等过两天再实施。”
　　联想到周子谦这段时间的套近乎，她猜测偷窃之人就是他。
　　先给他们两天时间研究，等琢磨不出配方肯定会再想办法，到时就别怪她了。
　　王氏见江晓天都黑了还炒底料，连忙朝儿子问道：“你不是说还有十来块的吗？”
　　“是啊，烤串的撒料也有很多包，够她用好几天的。”周子谦也很疑惑，往常江晓都是过一周左右才会再次制作，今天是怎么了？
　　“该不会是她发现东西少了吧？”
　　倒是有这个可能，可周子谦不想再琢磨江晓的心思了，“管她怎么想的，就是发现了又能如何？她又没有证据，赶紧研究配方才是正经事。”
　　麻辣烫底料已经被掰了一小块在水里化开，王氏用筷子小心拨弄，想看出都有些什么。
　　周子谦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干着急，时不时催促两声。
　　王氏被他念叨的头都大了，“天太黑了，油灯又不够亮，我真看不出来，全是黑乎乎的。”
　　无法，两人只好准备等天亮再试。
　　江晓在门后和窗沿上都摆了碗，一旦有人推开就会碰倒，她虽然觉得是周子谦和王氏干的，不过也不能完全把其他人排除，小心总归无大错。
　　归根结底，住在这里太没有安全感了，还是应该早日盖房啊。
　　对于自家有牛了这件事，巧儿极为兴奋，也不闹着要去找小娟了，反而开始缠着江晓，想一起去镇上摆摊。
　　“你可确定？摆摊很无聊的。”
　　“确定确定，娘，就带我去吧，我也想坐咱家牛车。”
　　江晓宠溺地笑笑，她买牛车本就有这个想法，随着日子不断接近，实在不放心总留巧儿一人在家，还是带在身边好，“镇上人很多，绝对不能乱跑。”
　　“晓得勒。”
　　驾车的是陈大，他和两个弟弟给老牛搭了棚子，又是喂水又是喂草料的，十分稀罕。
　　“这牛是真听话，昨天回来我就发现了，基本不用动鞭子，娘，你们也可以学一学，很简单的。”
　　邱氏闻言倒是真来了兴致，直接爬到儿子旁边坐下，一副打算认真学习的模样。
　　江晓搂着巧儿笑看他们打闹，不由地想到了远在边境的丈夫，往日里没少听他羡慕陶氏家的牛，也不知等他回来后看到家里有牛了，会是何感想。


第27章 敌袭
　　距离丰云镇千里之外的荒原上。
　　“子旭哥，真的，我二十年加起来都没有这一个月走的路多。”
　　每日天不亮就赶路，彻底黑透才停下，陈二已经从一开始的鬼哭狼嚎成功转变为现在的游刃有余了。
　　周子旭又何尝不是，他没想到当兵的第一个任务就是送粮，上千人的队伍，其中大半都是刚收上来的新兵。
　　领队说将粮送到前线后会根据众人一路上的表现重新分配，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被定性为辎重兵。
　　“原地休整！”
　　周子旭大致估算过，队伍每日至少行进六十公里，如今距离前线已经十分接近了。
　　埋锅造饭，一切有条不紊。
　　今晚轮到周子旭守夜了，他和其余十九名同伴需要负责接下来一个时辰的安全。
　　火把能照射到的距离有限，队伍又很长，他们只能分成四个小队，分别照看四个方向。
　　此时应是子时末，队友的鼾声此起彼伏，刚开始周子旭还十分不适应，如今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了，无论四周多嘈杂他都能瞬间入睡。
　　“好困啊，还剩多少时间，是不是该去叫下一批了？”
　　“哪有那么快啊，还有半个时辰呢。”
　　周子旭并未参与讨论，而是举着火把来回走动。
　　“我说子旭，差不多行了，咱们又没到前线呢，哪有什么危险啊。”
　　说话这人比周子旭早几天进来，他们的队伍是随着行进路线不断有新人加入的，都是些出不起银子的穷苦人家。
　　“很快就到了。”或者说，已经到了。
　　这几日陆续经过的村镇都空了，没有人没有牲畜，粮食更是一粒不剩，有些还出现火烧的痕迹，像是被强盗光顾过。
　　晓晓和孩子还在等他回去，他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那人见周子旭不听也懒得搭理了，和其余三人靠在粮食车上偷懒，什么守夜，做做样子不就行了。
　　一个时辰很快就到了，周子旭将接替他的人喊醒，把火把递了过去。
　　陈二就在这一批人里，错身而过时笑嘻嘻地吐槽身旁人呼噜声大，害他睡得迷迷糊糊的。
　　周子旭只笑着摇了摇头，他负责的就是这一面，还特意走到陈二附近看过，他怎么好意思说别人的。
　　本以为这一晚应当和往常的一个月一样平安无事，谁曾想还没等他睡熟，就听到一阵“咻咻”声，与此同时，守夜人声嘶力竭地喊道：“敌袭！”
　　队伍瞬间就沸腾了，他们只是老实本分的农民，哪懂得什么应对之法，不管领队怎么喝骂，大多数人都只是茫然四顾。
　　还有那胆小的想趁机逃跑，直接就被当场斩杀，热血喷了身后的周子旭一脸，他颤抖着用衣袖抹掉，随后从粮食车上抽出兵器，不停暗示自己冷静下来。
　　没过多久，马蹄声传来，这声音各个方向都有，本就混乱的众人只觉得仿佛有万马奔腾而过，四面八方都是敌人。
　　“是洱南国人！他们打进来了！”
　　这里明明还在大丰朝国土之上，为何会出现如此多的洱南人！
　　“别乱了阵脚！拿起武器！他们只有百来人！”周子旭一边奔跑一边喊道，他不想死，他要回去！
　　总算有人听进了他的话，越来越多的人抽出武器开始反抗，生死关头人总是能爆发无尽的潜力，他们这群连战场都没上过的新兵，竟然真的挡住了经验老道的洱南国战士！
　　周子旭从一开始的胡乱劈砍到会和队友配合，看准时机上前补刀，竟也被他们弄死了好几个敌人。
　　但时间越久差距越明显，从尸体的衣着上来看双方伤亡竟达到了恐怖的十比一。
　　“子旭哥！”
　　陈二一身是血，把周子旭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可有受伤？”
　　“没有，都是别人的。”
　　他和其余的守夜人联手作战，只是众人都是半吊子，没比划几下就崩溃了，同伴的血溅了他满身，他好不容易才从包围里冲出来。
　　周子旭虽然看出陈二神情不对，可此时并不是详细询问的时候，“跟紧我，他们不剩多少人了。”
　　陈二猛咽几下口水，狠狠点了点头。
　　他们正想往厮杀声最响亮的地方赶去，谁知经过几具尸体时，其中一具竟突然伸手抓住了陈二的脚腕，陈二没有防备，直接扑倒在地，手里的武器也摔飞了出去。
　　他连忙爬起身，回过头才发现抓他的是一名洱南国人，左肩还在冒血，却顽强地站了起来。
　　“啊！”那人将大刀举过头顶，对着陈二就劈。
　　电光火石之间，周子旭赶来接下了这一刀，只是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道压得跪倒在地。
　　洱南国土地贫瘠，人民靠畜牧为生，常年食用牛羊肉，身材极为壮硕，面前这人手臂肌肉发达，这一刀更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眼看着周子旭就要招架不住，陈二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猛地发力将面前的敌人撞倒，趁其不备伸手就要夺刀，但敌人右手力气极大，他双手竟然都抢不过来。
　　陈二余光撇见此人左手摸向腰间，心里暗道不妙，刚想起身躲避却发现来不及了，一把短匕已经向他刺来。
　　陈二只好同样伸出左手，想按住敌人的手腕，谁知此人会玩刀，只见他轻轻一扔，匕首已被其反握在手中，陈二这一下就像是自己撞上去般。
　　“啊啊啊！”
　　他的左手大拇指竟然被连根切断了！
　　陈二痛地倒在地上打滚，伴随着凄惨无比的叫声，面前的敌人竟然很喜欢似的，也不急着杀人了，而是带着诡异的笑容看着陈二。
　　周子旭手腕已经脱力，连刀都快握不住了，他望着陈二掉落在地上的手指，只觉得一股怒火充上脑门，举着武器便劈了过去。
　　没有章法地乱劈乱砍，根本不被人放在眼里，那洱南国敌人陪着过了两招，不屑地摇了摇头，随后一脚将周子旭踹倒在地，拿着大刀慢悠悠地走过来，想给两人一个痛快。
　　陈二已经痛地失去理智了，根本指望不上，周子旭也被这一脚踹地五脏六腑错位般得疼，连身都起不了。
　　本以为二人今晚就要命丧在此，却见面前的敌人脸色突然僵住，随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心口，一抹箭尖穿透而出。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溅起无数尘土，周子旭缓了好一会才爬起身向远处望去，只是夜色太深，瞧不清到底是谁救了他们。
　　此一战损失巨大，粮食大多被烧毁，招募来的新兵死伤过半，重伤者无法继续前进的都被留了下来，陈二因为伤得是左手，只被简单包扎了下，需要继续奔往前线。
　　队伍气氛极为低迷，没人知道洱南国人是怎么过来的，也没有人来跟他们解释。
　　周子旭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关在猪圈的肉猪，根本不知屠夫的刀何时会落下，他第一次冒出了想要往上爬的念头。
　　陈二望着自己的左手，包扎过后更加明显，手掌和四根手指上下一般宽，他的大拇指就像没有存在过一样。
　　又是连续两日的赶路，第三日的中午，众人终于来到了大部队驻扎的地方。
　　一顶顶米白色的帐篷矗立在原地，身披盔甲的士兵在其中不停穿梭，一眼竟望不到头。
　　他们这群外表凄惨的新兵就像投入大海的一滴水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周子旭因此战表现良好，被分配到了新兵营里，明日开始与他们一同训练。
　　陈二因为手伤，怕战场上影响发挥，成了伙夫。
　　“这样也很好，至少没有危险。”周子旭干巴巴地安慰道，他还记得出发前陈二的雄心壮志，说要闯出一番成就，谁能想到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陈二因失血过多脸色有些苍白，他不在意地笑笑，“没事，前几天可真把我吓死了，我可不想再来一次，做饭也挺好的，说不定等战争结束我还胖了呢，我娘都不一定能认出我来。”
　　周子旭不知这是否是真心话，只能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子旭哥，大男人别整这副样子，你可是咱们周家村全部的希望了，可一定要争气啊！”
　　周子旭被逗笑了，全村只有他们二人当兵，这希望可选的范围也太小了点。
　　新兵睡得都是大通铺，一个帐篷十几个人，周子旭和他们聊过才发现，所有人竟然都是才来不久的，并且和他一样，赶路的同时不忘运粮。
　　“快睡吧，别聊了，明天还有训练呢，唉，想想我就头疼。”
　　“就是，我这大腿现在还没缓过来呢，变态教官，天天折磨我们。”
　　“嘘，小点声，别被听见了。”
　　“对对对，快睡快睡，昨晚有人被逮到半夜聊天，直接就罚他们出去跑圈，第二天人都累傻了。”
　　这话引起了周子旭极大的好奇，只是见他们不讨论了也不好再问。
　　很快，不大的帐篷里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鼾声，周子旭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将衣服叠好当作枕头，裹着薄被沉沉睡去。


第28章 番泻叶
　　距离底料被偷已经过去三天了，江晓忙着生意的同时，也开始暗自提高警惕。
　　明面上她表现出一副丝毫不清楚有人进过房间的样子，每日该做什么做什么，周子谦见状果然放下了心。
　　“我就说这东西用量那么大，她怎么可能会注意到丢没丢。”
　　要不然即使不报官，也会去找里正说一通才是。
　　家里已经没钱了，王氏愁得嘴上起了好几个大泡，那一小块底料被她分几次化开，可却完全看不出里面有什么。
　　这天，江晓又买了好些材料，邱氏帮忙拿回来，故意大声问道：“唉，这一天天的也太费油了，你说有没有什么方法简单点的，不用一次倒一锅油。”
　　“我正在研究呢，把香料放在布袋里，直接加水煮，待会我就把它们分好，每天带一袋过去就行。”
　　“那感情好，又省事又省油。”
　　坐在院里择菜的王氏把二人的对话听了个全，心脏狂跳不止，机会终于来了吗？
　　配方中的五样药材已经被旁人知晓了，倒不用再费心瞒着，江晓把这五样放入布袋，又加入了葱姜蒜等常见调料，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番泻叶。
　　这是她让邱氏特意去买的，专治便秘，听说泡水喝不出半个时辰就会起作用，每袋她都放了一小把，保证发作速度会更快。
　　江晓内心毫无负罪感，此举只为那坏了心肠的人准备，不动歪脑筋的自然无事。
　　第二日，几人照常出摊，巧儿也被带走了，王氏连忙把院门锁上，催促道：“快去，她昨天才分好，现在偷一个出来肯定不会被发现。”
　　周子谦手里握着小刀，因为有过一次经验了，这次没费多少功夫就成功把窗户打开。
　　他麻利地翻窗进屋，直奔床底，果然发现多了一个陶罐。
　　里面装着十几个小布袋，轻轻一捏还能听到脆响，周子谦欣喜若狂，居然是完整的香料！
　　他顿时改变了主意，带上陶罐就从窗户翻了出来。
　　“这……你怎么全拿来了？”王氏吓了一跳，一个两个不打紧，全都不见了江晓一定会去报官的啊！
　　“我看过了，里面是完整的香料，用不着再研究了，赶紧给我找个包袱装起来。”
　　他现在就要去镇上！
　　和王铁树的事情败露后，王氏就收敛了脾气，闻言虽然不确定儿子要做什么，到底还是没敢质疑。
　　周子谦想的很简单，吉祥酒楼是镇上最大的饭馆，也因此生意一直不错，听说掌柜想要的是烤串的配方，麻辣烫还真不一定能给多高的价。
　　反正他手里现在有十来份，倒不如把镇上其他饭馆都跑一遍，谁给的价高就卖给谁。
　　至于江晓那里，已经被金钱蒙蔽了双眼的周子谦哪里还顾得上，大不了咬死了不是自己干的，没有证据官府也不能随便抓人。
　　驴车还未出发，正好被他赶上了，一路上他都不主动跟旁人搭话，只紧紧抱着包袱，时不时催促快些。
　　“不能再快啦，对了，你大嫂不是买牛车了吗？你要去镇上怎么不跟着一起啊？”
　　周子谦面上一僵，他一点也不想跟旁人聊江晓，可未免被看出异样，还是强挤出笑容回答道：“大嫂他们每日出摊走得太早了，我昨晚看书忘了时辰，刚才才醒。”
　　孙宏伯也只是好奇问一问，闻言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可一旁坐着的两名妇女却不放过他，有意无意地提起了王氏。
　　周子谦自从知道全村人都看到了娘和那王铁树的事情后，就不肯再出门了，他觉得实在是丢人，虽然里正答应了会约束众人，可背地里哪个不会讨论，那种带着恶意和同情的眼神，他实在不想再看到，因此只当听不出两人的话外之意，抱着包袱再不吭声。
　　驴车终于慢悠悠行驶到了镇门口，周子谦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还是午时回去啊，迟到了不等的。”
　　“放心吧孙叔。”
　　吉祥酒楼位于主街道中间最繁华的地段，周子谦内心还是倾向于这里多一些，便背着包袱直奔过来。
　　邓才良愁得都快吃不下饭了，他可是跟东家打了包票的，如今不仅赔了一笔买药材的钱，配方的获取更是毫无希望，到底应该怎么解释才能把自己摘出去呢？
　　周子谦简直像是特意来拯救他的，“你说这是江晓给你的？”
　　“是的，掌柜的有所不知，江晓正是我的大嫂。”
　　“哼，骗子！”邓才良猛地把手里的布袋扔到桌上，大声喊道：“张生！去把后头摆摊的麻辣烫老板请过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告。”
　　“诶，这就去。”
　　周子谦懵了，事情怎么发展成了这样？眼看着那名叫张生的小二已经放下抹布准备出门了，他连忙上前拦住，“不是，邓掌柜，不能去啊！”
　　邓才良翘着二郎腿，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水，“哦？你不是说这是你大嫂给你的吗？拦着我家伙计做什么？”
　　他早就调查过，二人因为周子旭的离去已经起了龌龊，如今更是连家都分了，江晓怎么可能会把配方交给他。
　　周子谦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支支吾吾了好一会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行了，我也不为难你，我只想听实话。”
　　见糊弄不过去了，周子谦这才一咬牙透了底，“邓掌柜，虽然这不是她交给我的，不过我敢打包票，这绝对就是麻辣烫的配方，到时只要您咬死了是自己研究出来的，就是江晓也拿您没有办法。”
　　邓才良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这你可就小瞧她了，他如今是得罪谁都不会得罪江晓的，不然这店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风险太大，你偷了她的配方，没过几天我这边就出了同款，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不过周子谦所说也不是没有道理，若能低价拿下配方，不仅可以填补药材的空缺，东家那里也算有了交代。
　　周子谦急了，他如今是真的缺钱用，大哥生死不知，家里没了收入来源，再不卖出去连纸笔都买不起了。
　　“邓掌柜，不能这么说啊，您也瞧见了她们的摊子生意有多好，很快就能回本的，这样，如果您买下麻辣烫的配方，等我下次弄明白烤串的，同样拿来给您。”
　　这话倒是让邓才良心动了，麻辣烫所用材料太过平常，卖不上价，若是有了烤串就不同了，他完全可以弄到更多稀奇的食材，银钱还不是大把的赚。
　　“唉，麻辣烫我倒不是很想要，可瞧你一副有困难的样子，就当卖你个人情吧，未来发达了别忘了邓某就行。”
　　周子谦闻言欣喜若狂，这就卖出去了？他要发了！
　　可还没等他道谢，便又听邓才良说道：“价钱方面嘛……这样吧，五两，我吃点亏。”
　　“五，五两？”他没听错吧？诺大一个酒楼买配方只出五两银子？
　　“五两也有点多了，要不四两半吧，这可是担了巨大的风险，我本来都不想要的。”
　　周子谦的热血瞬间就退了下去，他只觉得自己被人耍了，一股怒火涌上心头，“我不卖了！”说完便想走人。
　　“你想好了，一旦有旁人买了你这配方，我可就没有义务替你保守秘密了，哎呀，好歹也是考过县试的人，竟然偷东西，啧啧，以后都不能参加科举了吧。”
　　周子谦的脚步硬生生止住了，他现在才明白自己犯了个多大的错误，可却为时已晚。
　　五两银子换来十几包配好的调料，这笔买卖太划算了，若不是怕周子谦狗急跳墙，邓才良还真想再压一压。
　　“李师傅，这是那麻辣烫的配方，你先拆一袋研究下都有什么，完了煮几份给大伙尝尝。”
　　李原对于能入菜的中药材很了解，其余的就不大清楚了，他举着一片番泻叶看了许久也没认出是什么，但是袋子里有之前获取到的那五样药材，因此对于配方的真伪倒没怀疑。
　　“掌柜的，有一样我不太清楚是什么，等忙完了我去医馆问问吧。”
　　此时已近午时，来店里吃饭的客人不少，有许多招牌菜只有李原能做，他实在走不开。
　　邓才良无所谓地挥了挥手，大厨已经跟东家签了长期合同，即使知道了配方也不会到处说嘴。
　　一切忙完后店内的伙计才能吃饭，李原直接按照掌柜的所说，在锅中加水将布袋放进去，随后依次下入素菜和面条。
　　邓才良端着到手的麻辣烫有些疑惑，摊子上的瞧着红彤彤的，怎么他们这煮出来就是清汤寡水。
　　“江晓那边是将底料用油炒制过后才煮的，上面漂着红油，瞧着自然不同，如果掌柜的想在店里卖的话，我建议还是提前炒制比较香。”
　　李原没吃过麻辣烫，自己煮出来的这一锅他只尝了尝，觉得味道实在一般，也不懂镇上的人怎么就迷上了这一口。
　　店内的伙计倒是吃了不少，出来做活哪有什么好吃不好吃的说法，能填饱肚子就行。


第29章 报官
　　饭后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店内伙计打扫好卫生后便趴在桌上午睡，李原拿着两片番泻叶直奔镇上医馆，打算去问问这到底是什么。
　　谁知他前脚刚出店门，后脚伙计就不约而同出现了肚子疼的现象。
　　小小一间茅房外面排了五个人，全都捂着肚子不住□□，邓才良刚开始还以为他们想躲懒，等到自己也起了反应才发觉不对劲。
　　与此同时，李原刚进入医馆。
　　“这是番泻叶，一般用于治疗便秘。”药童不过瞟了两眼就看出来了。
　　“泻药？”
　　“可以这么说。”
　　李原震惊了，会有人在自己的配方里加入泻药吗？“那它是否属于可食用药材？额，我是说，做菜的时候当成香料用。”
　　“怎么可能，光你手里这两片就会导致腹泻了，真要放进菜里不得把人拉虚脱。”
　　李原还待细问，却突然想起自己中午做的麻辣烫。
　　“不好！”
　　那一锅可是被吃了个干干净净！
　　药童望着狂奔而去的李原，无语地撇了撇嘴，怎么这两天净来些奇怪的人，先是有人说便秘严重不顾劝阻买了好些番泻叶，今天又来一个打听番泻叶是什么的。
　　等李原急匆匆赶回来时，发现店里已经乱套了。
　　两名伙计在茅房外等着，不停朝里面那人怒骂，说他占的时间久，里面的也不甘示弱，无论怎么催就是不出来，只说自己肚子疼。
　　若不是李原上前拦了一下，两人已经准备进去把人拖出来了。
　　“怎么回事？掌柜的呢？”
　　“别提了李师傅，你走后我们所有人都突然开始肚子疼，包括掌柜的也是，他们等不及已经去旁边人家借茅房了。”
　　“哎哟我不行了，张生你快点给老子出来！”
　　李原没有再理会这三人，而是赶紧回了厨房。
　　他拿出邓才良给的所谓麻辣烫料包，拆开一看才发现每包里面竟然都有十来片的番泻叶！
　　“这……”
　　看来掌柜的是被人给骗了啊。
　　邓才良也想到了这点，所有人都同时拉肚子，一定不是巧合，而他们共同吃过的东西只有中午的麻辣烫。
　　一个下午的时间他跑了十来趟厕所，天都黑了才算消停，整个人都虚脱了，其余伙计也没好到哪去，晚饭时候根本就无法营业，只好早早关了门。
　　第二日一早，虽然几人不再拉肚子了，但都是一脸菜色，这种情况下邓才良哪敢开门做生意，不得已又歇业一天。
　　“李师傅，麻烦你跑一趟，去把江晓请过来。”
　　李原因为只吃了一口，身体没有什么反应，算是所有人中最正常的，心想掌柜的是打算找人算账了。
　　江晓收摊回家就发现床底下的陶罐不见了，基本确定此事就是周子谦和王氏所为，但她却没有声张，更不提报官之类的话，表现得极为正常。
　　周子谦提心吊胆地等了一夜，不停思索着如果被质问应该怎么回答，谁知一直等到江晓坐上牛车走了，都没听到她说一句丢东西的话。
　　“不应该啊，她明明和邱氏说了，以后每天只用带一个料包去就行，今早怎么也应该发现了呀。”这话可是王氏亲耳听到的，不会有假。
　　周子谦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这事已经折磨了他一夜了，想想换来的五两银子，他心里甚至开始有些后悔。
　　江晓把摊子交给邱氏，跟在李原身后进了吉祥酒楼，看来周子谦还是把“配方”卖给邓才良了，就是不晓得他从那奸商手里赚了几个钱。
　　“江老板，快请坐。”
　　邓才良自从得知江晓的特殊本领后，对她就一直很客气，原因无他，怕自家的招牌菜配方都被破解掉。
　　“不知邓掌柜让我来所为何事？”
　　看来她还没发现自家小叔子偷了东西，邓才良想到自己瞒着对方买下配方，如今又不得不请人过来，尴尬地笑了笑，将事情解释了一番。
　　“哦？你是说他偷了我的配方卖与你了？”
　　“正是，不过我家大厨说配方里有番泻叶，是会引起腹泻的，不知是否是江老板放的。”
　　江晓两眼圆瞪，面上十分惊讶，“邓掌柜何出此言？我并没有丢东西啊，而且配方中也不包含番泻叶。”
　　邓才良原本想借此让江晓给些补偿，虽说配方不是她来卖的，可周子谦与她是一家人，又打着麻辣烫的名号，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负些责任，谁知竟听到了这种回答，邓才良瞧江晓神色不似作伪，心里顿时就是一咯噔，难不成那周子谦说的都是谎话？
　　“邓掌柜，你怕是搞错了，周子谦虽说是我小叔子，不过我们自从分家后就极少来往，如果是他拿假配方骗了你，我建议你还是去报官比较好。”
　　这就是江晓的打算了，她不清楚为何周子谦府试未中，村里人却还是替他保守着秘密，作为明面上的周家人，她不能直接跟人宣传自家婆婆偷人了，只好从其他地方下手，断了周子谦的前程。
　　只有让他彻底无法参加科举，江晓的心结怕是才能解开。
　　邓才良此时有些骑虎难下，他若是想要报官解决昨日就去了，何必等到今天，开饭馆的人集体拉肚子，传出去了还不知旁人背后会怎么议论。
　　可如今江晓两句话就把自己摘了个干净，那周子谦又是个没钱的主，难不成他们这两日的亏损就自认倒霉了？
　　邓才良还是决定试探一下，“是，我也准备报官来着，就是想着提前与你打个招呼，毕竟是你小叔子么，不过既然你都如此说了，我这便安排人去衙门一趟。”
　　说完就朝厨房方向望去，作势要喊人出来，随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有些犹豫地说道：“这……若是报了官，只怕那周子谦以后就无法再参加科举了……”
　　他面上露出一丝不忍，同时注意着江晓的表情。
　　只见江晓淡淡一笑，丝毫不在意地说道：“无妨，实不相瞒，我与他关系极差，巴不得他参加不了呢，不过若是掌柜的惜才，大方决定饶他一回，我也是没有意见的。”
　　江晓就差把你赶紧去报官吧我等着看好戏呢挂在脸上，邓才良只觉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想报官也得报了。


第30章 傜役
　　三名捕快进入周家院门时，周子谦还在房里背书，王氏本就心虚，见状拎着的水桶直接掉到了地上，冰凉的井水把她的鞋袜都浸湿了，她却顾不得这些，而是结结巴巴问道：“几位大人，有，有什么事吗？”
　　“有人状告周子谦卖假配方，导致吉祥酒楼六名伙计和掌柜腹泻不止，他人呢，跟我们走一趟吧。”
　　周子谦刚从房内出来就听到了这句话，他面色一僵，假配方？腹泻？怎么会……
　　“冤枉啊，大人，那配方是真的，是从我儿媳房里找出来的，不是假的啊。”
　　“少废话，带走！”
　　王氏猛地扑到说话那人跟前，扯着对方的衣袍不撒手，“不能带走，我儿是要参加科举的，不能带走！”
　　“你这妇人！再撒泼连你一起抓！”
　　这话像是给王氏开启了一扇大门，她双眼亮得惊人，指着自己说道：“是我，是我卖的配方，不关我儿的事，要抓就抓我吧。”
　　捕快紧皱的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他最烦和不讲理的妇人打交道，案情这种东西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吗？
　　刚想让同伴别理会，直接抓人，却听一直傻站着的周子谦突然说道：“娘，没用的，不管是你还是我，只要被定了罪，我都无法再参加科举了。”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然是又被大嫂摆了一道。
　　他面色苍白，像是放弃挣扎了一般走到近前扶起王氏，“大人，我娘年纪大了胡言乱语，别和她一般见识，我跟你们走。”
　　周子谦从小自诩聪慧，再加上王氏经常灌输的文曲星转世说法，他一直坚信自己是考状元的料，却没想到区区一个府试就困了他六年。
　　孙先生那事，他就当真没看出问题吗？非也，不过是心中执念害人罢了，抱着一丝期望不放手，所以才落得如此地步。
　　王氏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内心极为自责，若不是她做出那档子事，子谦还有许多机会，怎么会被人拿捏住把柄。
　　“儿子，你好好说，好好说，跟大人说你不是故意的……”
　　回应她的只有马车远去的声音。
　　王氏扶着院门哭得肝肠寸断，都怨她，都怨她啊。
　　案情的审理很是顺利，周子谦对于自己卖配方一事供认不讳，江晓被传唤来后，一口咬死并未丢东西，所谓料包乃是他人自己制作用来骗人的。
　　周子谦就站在她身旁，闻言嗤笑一声，轻声说道：“大嫂，你还真是够恨我的啊……”
　　江晓面不改色，只当没有听到这话，然而内心却起了无限波澜，可不就是恨，恨到想要生啖其肉。
　　最终，由于周子谦拿不出料包出自江晓的证据，县令认为他是狗急跳墙胡乱攀扯，本想打二十大板，再补偿吉祥酒楼损失的银钱即可，也直接改了主意，判处他半年傜役。
　　周子谦听到判决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完了，他目中似有泪光，双唇嗫嚅了几下，到底还是一言未发。
　　案情的审理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结束时天都快黑了，邱氏和儿子儿媳一直等在外面，见江晓出来立马迎上前。
　　“怎么样？判了吗？”
　　“判了，半年傜役。”
　　邱氏神情有些复杂，她还以为最多打几个板子，没想到竟然这么严重。
　　“毒妇！”
　　侧里突然冲出一道人影，直奔江晓而来，几人正站在台阶上说话，险些被她撞倒。
　　来人满脸泪水，正是王氏。
　　“你这个毒妇！你不得好死！”
　　江晓冷笑一声，丝毫不留情面，“比起你可差远了。”
　　她要的只是周子谦的前程，而他们二人要的是她和孩子的命。
　　王氏被气得浑身直抖，她伸出手指颤巍巍地指着江晓，“我要替子旭休了你！休了你！”
　　“你凭什么替他休？别忘了是谁逼他去的战场！”
　　此话一落，王氏就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样瘫倒在地，是了，大儿子已经没了，二儿子又被判傜役，她以后可怎么活啊……
　　自县衙门口不欢而散后，江晓就再未和王氏说过话，即使面对面碰上了也都当作看不见对方。
　　如今已经五月初了，气温开始缓慢回升，土地也不像之前一样冻得梆硬，建房一事终于可以提上日程了。
　　这天收摊后，江晓便带着从镇上买的糕点和布料来到了里正家。
　　“里正叔，我想买一块宅基地，自己建房。”
　　手里的积蓄已经有五十多两了，完全够用，她实在不想再和王氏共处一个屋檐下。
　　里正对此早有预料，江晓在镇上摆摊一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村里人背地里经常议论，他也听了几耳朵。
　　“这事有点不太好办，咱们村人口不少，正经能建房的地方都被占上了，只有靠近河边那块空着，不过位置实在不好，你一个妇道人家，还带着孩子，不安全啊。”
　　里正所说的正是村尾陈家所在的位置，也只有他们身为外来户没得选，家里男人又多所以才不怕，那里不仅靠着河边，离大山也很近，往年可是出过野兽下山的事的。
　　江晓既然要买宅基地自然是提前了解过的，她知道里正所言不假。
　　“里正叔，无妨，那里的位置就可以，您也知道我与邱婶关系不错，住得近更方便，再说这次建房我是打算把院墙建高一点的，安全方面不用担心。”
　　里正本想说有几家早些年绝了户的，房子一直空着，可以从村里买下然后再推倒重建，不过考虑到子旭的情况，怕她介意，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你想好了就行，那咱们这就去量一下吧。”
　　陈家旁边还有很大一片空地，江晓资金充足，想给孩子留出玩乐的空间，自然是越大越好，最终足足花了八两银子，几乎快赶上一亩中等水田的价格了。
　　“人工方面你是怎么想的？”大多数人建房都是请同村的帮忙，每日三五文的铜板，多的是人愿意干。
　　江晓不想特立独行，因此便请里正帮忙找些懂行的，“我每日需得出摊，无法包午饭，因此工钱方面愿意出八文一日，麻烦里正叔帮我物色下人手，尽快开工。”


第31章 合作
　　农村建房左不过就是砖瓦房和茅草房这两种，既然有钱了江晓自然不会亏待自己，第二日便找人订了青砖。
　　邱氏劝她院墙没必要都用砖块，太费钱，黄泥拌点干稻草，顶上再放些带刺的荆棘，防卫效果是一样的。
　　江晓心知邱氏是出于好意，不过她建院墙防人只是其一，其二是为防野兽，只怕泥巴做的还顶不住野猪两下撞的。
　　工钱一日八文，在农村算是极为大方的了，因此不过半日就招来了十五人，众人生怕晚了没名额。
　　江晓对于建房一窍不通，只画了个大致图纸，旁的都交由陈山负责。
　　“嫂子，你家院子预留的位置那么大，是准备像大户人家似的挖个池塘，种些花花草草之类的吗？”
　　陈家房子小，能住人的不过三间，原本陈大陈二是住在一起的，小红嫁过来后陈二便搬去了仓房。
　　如今孩子即将出世，过不了几年就该有自己的房间，婆婆却丝毫没有扩建的意思，小红知道分得的银钱是要留着打听二弟的消息的，可心里实在免不了羡慕。
　　江晓正在煮麻辣烫底料，闻言笑着摆了摆手，“我是不懂这些的，院子大不过是图能多留些位置给孩子，花花草草就不种了，各类水果倒是可以试试。”
　　种棵果树，再从山上移植些野葡萄，躺在躺椅上看两个孩子玩闹，想想就舒坦。
　　两人正聊着新家该怎么装饰，却瞧见不远处一道熟悉的人影走来。
　　“一碗麻辣烫，羊肉和五花肉各来十串。”一个多月了，李荣华无时无刻不想着这一口，今天一定要吃个痛快。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江晓都快把人给忘了，见到他才突然想起之前说过的合作一事，不过看李荣华并没有主动提，她便也当作没发生过。
　　谁知等所有东西都吃完后，李荣华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没像往常一样付钱走人，而是突然问道：“我上次说的事，不知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说实在的，江晓并不愿与人合作，她只想靠自己的双手赚钱，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即可，合作的好处很明显，弊端也同样很多，她实在纠结。
　　李荣华见其面露难色，有些诧异，“可是有什么难处？”
　　江晓心一横，前些日子的接触下来，让她觉得面前之人与邓才良不同，如果好好说应当是能理解的。
　　“客官，不瞒您说……我并不想与人合作。”
　　“哦？为何？”
　　李荣华确实很好奇理由，他相信自己已经表现出了充足的诚意。
　　江晓见他神色平静，并没有露出不满，这才放下心，“摊子是我与旁人一同置办起来的，虽说配方在我手里，但若没有他们，凭我一人是决计办不到的，如今每日摆摊虽然辛苦，可银钱是确确实实赚到手里了，因此这摊子我打算长久摆下去，也算是报答他们对我的帮助。”
　　她没卖过配方，不过基本的常识还是清楚的，配方既然转卖与他人，自己的摊子怕是就不能再摆了，如此她怎么对得起邱婶一家。
　　李荣华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知道江晓是在委婉地拒绝卖配方，说实话，他一开始确实是想着，等配方拿下后便重新定价，这摊子上的东西太过便宜，利润压的小，换成他来定然不会如此。
　　可如今见其一副宁愿不赚钱也要留住摊子的样子，心里颇为震动，这样的一个合伙人，品性方面倒是更让人放心。
　　“先别急着拒绝，我的目标是府城，乃至京城，丰云镇的市场不会插手，我知道这么说你也不一定会信，这样吧，如果你同意卖配方，我们可以签个正式的契约，去县衙盖章备份，若我日后违反约定，自愿赔偿白银千两。”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人都极为震惊，邱氏虽然忙着串菜，可一直在竖着耳朵听动静，闻言情不自禁发出感叹：“哎哟我的个天老爷啊。”
　　千两白银，就为了保他们这个小摊子，她邱丽娟何德何能。
　　“晓晓，你听婶子说一句，你已经帮我们赚到了过去十年都赚不到的钱，够了，真的够了，接下来为自己考虑就行，真的不用多顾忌我们。”
　　江晓安抚地拍了拍邱婶的手臂，她也没想到李荣华竟会做下这种承诺，再拒绝倒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客官，既然如此，我同意卖配方，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提前跟您说清楚，等了解后您再决定还要不要买。”
　　邱氏曾经问过她，子旭的配方是不是那名富商给的，江晓本就没有更好的理由，因此便直接承认了。
　　“这配方也不知转了几手，虽说如今只有我们一家在做生意，但我实在无法保证未来会不会有其他人出现，您还是慎重考虑一下吧。”
　　再过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到了上一世顾芳摆摊的日子，江晓无法昧着良心直接隐瞒情况将配方卖了，说出来才能心安。
　　本以为此话应该会让李荣华打退堂鼓，毕竟花大价钱买来的配方竟然不是独一份，换做是谁都会介意的，可江晓却见他不过是伸出食指，在桌上轻敲了两下，便考虑好了。
　　“无妨，做生意先来后到很重要，只要我能提前抢占市场就没有问题，不过你这话也算是提醒我了，择日不如撞日，抓紧时间，现在就去县衙吧。”
　　他还以为配方真如邱氏之前所说是祖传的，没想到其中竟有如此渊源，看来一切必须要加快了。
　　哪有人价格还没谈好就想着定下的，江晓见他像是忘了一般，只好主动提起，“不知这价钱方面……？”
　　“啧，瞧我，烤串配方我愿出八十两，麻辣烫就要少些了，五十两，如何？”
　　一百三十两，算是很高的价格了，江晓哪会不满意，当即便脱下围裙说道：“成交，走吧。”
　　这下倒是轮到李荣华惊讶了，他瞧着已经走出几米远的江晓，笑着摇了摇头，当真是个雷厉风行的奇女子。


第32章 商铺
　　契约书一式三份，江晓细细看过，果真写明了违约给付白银千两的条款，一时间心里倒是有些触动。
　　“客官，不知您何时方便，我来教您麻辣烫和烤串的做法。”
　　李荣华将契约书叠好揣进怀里，沉吟片刻后说道：“明日吧，我会安排人到你们摊子上去学。”
　　是了，能眼也不眨地拿出百两银票的人，怎会亲自动手学些街边小吃呢，江晓暗嘲自己没见过世面，连忙应下。
　　回到摊子上时，其余三人已经忙起来了，如今他们在丰云镇也算是小有名气，就是那家境一般的偶尔也会过来烤几串尝尝，赶集日更是不得了，收入可以达到往常的三倍。
　　江晓和小红两人差不多是同时怀的孕，都有三个月了，等到五六月份肚子开始大起来，只怕就不好再出摊，人手方面还是有些短缺啊。
　　“这有何妨，我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陈三陈四也不小了，我来管麻辣烫这边，他们兄弟三人负责好烤串生意，肯定忙得过来。”
　　邱氏对于江晓之前的言论极为感动，若是她同意不再摆摊，只怕配方的价钱还能提一提，何必如此辛苦地每日起早贪黑。
　　配方既然卖掉了，江晓就得保证不会再从她这里泄漏出去，雇人是肯定不行的，也只有这一种办法了。
　　第二日午时过，客人渐渐稀少，到了平常收摊的时候，才等到李荣华的人。
　　江晓昨日已把配方所需材料写给了李荣华，今日便是教具体的制作方法，每种材料的用量，炒制底料的火候，都手把手告诉了来人。
　　最后还让他亲手试做了一下，确定已经掌握了，几人才收摊回家。
　　如今银钱充足，江晓不想放在手里落灰，考虑起是否要在镇上买个商铺。
　　李荣华所说的提前抢占市场给了她很大的触动，上一世她被迫二嫁是十一月份的事，只听那时顾芳刚摆摊没多久，具体何时确是不清楚的。
　　如果她能把手里这两样生意在丰云镇发扬光大，即使顾芳开始摆摊，是不是也抢不走她的客人。
　　接下来的几日，江晓都在琢磨这件事，怎样才能让镇上的人认定她所开的店铺呢？
　　李荣华自从买下配方后，就立刻着人在各大城镇寻摸合适的商铺，同时也在培训人手，不日即可开张。
　　他见江晓像是心有疑惑，眉头紧皱的样子，好奇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两人也算是合作伙伴了，江晓便没有隐瞒，“你上次说的提前抢占市场，到底怎么个抢法呢？如果，我是说如果，未来不久会有人跟我在丰云镇抢生意，她手里也有配方，我怎样才能赢过她？”
　　原来是这个，李荣华淡然一笑，“这不就是我如今正做的事吗？”
　　打造容易被人记住的招牌，为镇上人灌输自己是第一人的观念，在茶馆客栈等地，雇佣人散布去吃仿制品丢人的言论，无形之中让所有人都认为麻辣烫和烤串就是他们祖传的配方，其余的都是跟风效仿。
　　“我已命人定制同样大小字体的招牌，名字就是你们刚开业时宣传的说法，‘麻辣鲜香’，若你真打算买商铺，我可以送你一块。”
　　李荣华这一番话可谓是直接开拓了江晓的思路，她原本还想着，摊位估计等到顾芳开业就得关了，她毕竟没有人家层出不穷的新奇想法，心里总是虚的。
　　可现在竟也被激起了无穷的斗志，她忘不掉顾芳与她说话时的志得意满，挽着周子旭时的小鸟依人，她一定要占据丰云镇的市场，不给敌人任何翻身机会！
　　李荣华见江晓突然咬牙切齿，有些失笑，手里的扇子往她头上一敲，“想什么呢？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了。”
　　这亲昵的举动让两人都是一愣，江晓回过神来，连忙起身道谢，“收摊后我就托人去寻找合适的商铺，您慢用。”
　　李荣华见她又恢复成了之前客气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怅然若失……
　　主街道估计不用想了，不是已有名气的，就是被士族大家占领了，再一个价钱也太贵，江晓还得留出建房的钱，不能全投入进去。
　　牙人也是如此说，“百两，还要可以住人，只能买到稍微偏僻些的地方，不过我记得您的生意很火，酒香不怕巷子深，肯定没问题。”
　　“那就借你吉言了。”
　　两日的功夫，牙人就给她找到了三处符合要求的地方，江晓仔细观察过后，考虑了价钱和位置等因素，定下了离她摊位不远的一处。
　　商铺大小无甚差别，主要是这一处后院面积大些，有两个房间能住人，厨房和水井也都具备，不管是存放东西还是临时歇脚都很方便。
　　价钱是一百一十五两，这还是因为位置偏僻才能拿下。
　　李荣华定制的牌匾也送来了，只等前面收拾好即可开张。
　　接下来的日子，凡是有客人到摊子上吃饭，江晓就会告知他们，再过半月就会搬到前面的商铺去，名字叫‘麻辣鲜香’。
　　“那感情好，便是下雨天也能开张了。”
　　“就是，你们每日收摊的也太早了些，开了商铺定要延长时间，我还想着晚上带好友过来喝两杯呢。”
　　江晓笑着一一应下。
　　开张那日，李荣华人在外地，却让小厮特意送了贺礼来，两盆半人高的发财树，正好可以摆在店铺旁。
　　“替我谢过你家老爷。”
　　邱氏暗戳戳捅了下站在身旁的陈大，小声说道：“诶，你说这李荣华是什么意思？”
　　陈大每日烤串快把自己烤糊涂了，哪注意到这些，“啥意思？合伙人关系好不是挺好的吗？”
　　同样的招牌，遍布大江南北，光是想想陈大就觉得热血沸腾。
　　邱氏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怒骂道：“呆子！”
　　有了固定的商铺，好处可多了不止一点半点，他们再也不用每日来回拎大堆家伙事，需要水走几步就能打到，有时串菜忙得晚了还能直接睡在镇上，不用再摸黑往村子赶。
　　最让江晓放心的是，她终于可以把巧儿带在身边了，只要不忙都可以去后面陪她，两人一起练字读书，日子倒也充实。


第33章 说书
　　转眼已是六月中旬，常见的蔬菜都下来了，成本降低了许多，利润自然跟着提高，只是江晓却愈发感到心慌。
　　对于李荣华之前说的，在茶馆和客栈中找人散步讯息一事，她思索了很久也没有头绪，一是身边接触不到那些三教九流的人，二是不知具体如何实施，总不能让人大咧咧地往那一坐，就拉着人说他们‘麻辣鲜香’才是正宗的吧。
　　也是这种时候，江晓才觉得自己的见识实在太过短浅，重生前只知道每日围着炉灶转，一切全听婆婆和丈夫的，没有主见，如今到用脑的时候，却死活也想不出办法。
　　周家村的房子已经进入尾声了，两米高的院墙隔绝了许多打探的目光，只待家具做好，便可以寻个日子住进去。
　　这期间倒是发生过一件不小的事，村里人见周子谦犯了罪，被判半年傜役，慢慢地，关于王氏的流言就开始扩散出去。
　　王氏原本提心吊胆的，可看老周头从早到晚都在家待着并不出门，根本听不到那些风声，这才放下悬着的心。
　　谁知前两天，王铁树的妻子竟然直接打上门来，刚一见面就给了王氏一个大嘴巴子。
　　“不要脸的贱妇！你若那么放不下他，当初何不直接嫁了！还不是瞧他出不起彩礼！嫌贫爱富的贱人！”
　　周围几户人家全围过来看热闹，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块议论，听得王氏脸色苍白。
　　“当奶奶的人了，可真是。”
　　“哼，瞧她往日里一副清高的样子，背地里啊，比那青楼里的娼妓还不如。”
　　“就是，人家好歹还有银钱可赚，她啊，满脸皱纹，莫不是得倒贴吧，哈哈哈。”
　　当老周头一瘸一拐地走出来时，众人的议论声才停下。
　　“我说你怎么巴巴地盯着别人家丈夫不放，原来自己家的是个瘸子啊，不过你也就配嫁给这种人了。”王铁树的妻子还真不知老周头腿瘸，此次事情闹得太大，风声都传回了怀山村，惹得村里人议论纷纷，她这才得知和自家丈夫婚前有过一段的就是王氏。
　　老周头最恨别人谈论自己腿瘸一事，气得脸红脖子粗，若不是腿脚不方便，只怕要冲过来掐死她，“哪里来的泼妇到我周家村撒野！”
　　“是了，你肯定还不知道吧，你这好妻子一把年纪勾引我家相公，你们全村人都知道了，就你被蒙在鼓里！这么些年从我家拿走的银钱少说也有个十几两，痛快给我还回来！”
　　老周头原本不信，可看到王氏畏畏缩缩地站在旁边，一句话都不敢反驳，登时怒火便涌上脑门，冲到厨房里拿出菜刀就要砍她，“我杀了你个不要脸的贱妇！”
　　村里人热闹看得起劲，见状赶紧上前拦着，纷纷劝他消消气，打骂几下就行了，砍人可要不得。
　　拉扯间菜刀被旁人夺走，老周头气不过，一瘸一拐冲到王氏面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这下倒是没人拦了。
　　家里的银钱早就用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几十文也被王铁树的妻子翻走，扬言每隔段时间就要来闹一场，让他们没有好日子过。
　　江晓原以为老周头经过此事，就是为了面子也得休妻，谁知他虽然每日打骂王氏，却丝毫没有撵她走的意思。
　　“你想想，子旭去了前线，子谦被判傜役，他一个瘸腿的老人，再离了王氏可怎么活，可不就只能捏鼻子认了。”
　　邱氏对此事看得明白，江晓闻言也觉得应是如此，这样一来，王氏的日子只会越来越不好过，倒比直接休了更让人解气。
　　李荣华在其他地方的店铺已纷纷步入正轨，“麻辣鲜香”的招牌也深入人心，可等他忙完一切回到丰云镇时，才发现江晓竟然什么都没做。
　　略一思索就猜到了原由，他当即便吩咐手下人将此事办好。
　　不过三日的功夫，江晓就发现各大茶馆酒楼都开始有了说书人，讲的全是些白手起家却被他人模仿，满腔辛苦付诸东流的故事，引得无数人义愤填膺，纷纷谴责那些见别人生意好就眼红跟风的人。
　　街上如今有两处小摊也在卖麻辣烫，味道虽差得远，可因为便宜还是吸引到了一部分顾客，近几日生意却突然变差，有那不知情的过去吃还会被旁人拦住，说摊主品行不行，“麻辣鲜香”才是正宗的。
　　一时间，店里的生意好了不止一点半点，本来不爱吃辣的，为了支持“正宗”，也特意拖家带口过来尝尝。
　　此举可算是让江晓开了眼，如此一来，即使顾芳的摊子成功支起来，也会被人说是跟风模仿。
　　“多谢你了，帮了我一个大忙。”
　　李荣华的目光在她有些凸起的腹部停留了一会，随后不在意地挥挥手，“我们共用同一个招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帮你就是在帮我自己。”
　　如今他想要吃烤串和麻辣烫，随时都可以叫家里的厨娘做，可却总觉得没有店里的好吃，因此，虽不如之前一样每日都来，隔个三五日也是要来一次的。
　　李荣华清了清嗓子，装作随意地问道：“听说你相公参军去了？”
　　“啊对，和邱婶的二儿子一起去的。”
　　“那……”
　　话还没说完，邱氏突然满脸惊喜地凑了过来，“对啊，李公子，你不是说手底下有跑商队伍吗？能不能帮我们打听打听前线的消息，我儿子叫陈二，她相公叫周子旭。”
　　“我是有，不过……”
　　“佣金方面您放心，绝对让您满意！”邱氏兴奋极了，手里已经攒了不少银子，她一直没动用，就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听李荣华问起才突然想到，面前的不就是个走南闯北的富商吗！
　　李荣华两次被抢话，无奈的摇了摇头，“邱婶，不是钱的问题，战事情报乃是机密，哪能随意打探，我最多让手下人找当地的问一问大致情况，具体到个人却是不行的。”
　　邱氏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哪怕能得知两国交战的胜负也是好的，若是赢面多是不是就能说明儿子他们还是比较安全的？


第34章 生子
　　村里的房子终于全部完工，上梁那天来了许多人，有的真心道贺，有的眼红，话里话外带着些阴阳怪气，江晓一概笑脸相迎，表现得无比大度，倒是让旁人没了话讲。
　　夏日炎热，薄薄的衣衫显得肚子更加明显，如今她和小红二人多是在后院做些洗菜串菜的活计，旁的都交给了邱氏和三兄弟。
　　随着生产日子的临近，两人不免都有些紧张，每日互相打气，一同散步锻炼，倒是越发亲近。
　　十月中旬，李荣华的跑商队伍终于回来了。
　　邱氏连生意都顾不上，急忙将人请进后院，面露期冀地问道：“如何？可有打听到什么消息？”
　　江晓也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她虽然知道二人最终会平安归来，可过程却是不清楚的，因此也很是好奇。
　　谁知李荣华望了一眼江晓的肚子，面上竟露出了不忍的神色，邱氏心里顿时就是一咯噔，她努力平复了下，随后若无其事地对儿媳说道：“小红啊，这里风大，快跟你嫂子进屋去。”
　　“不用，邱婶，总归是要知道的。”江晓面色十分平静，心中坚信他们一定会回来。
　　小红踌躇地站在一旁，望望这个望望那个，不知该怎么办，邱氏见状长叹口气，转而对李荣华说道：“罢了，您说吧，什么结果我们都能承受。”
　　“我的队伍到达边境后，发现那边许多村镇都已经被烧毁，好不容易碰到几个活人，一打听才知道洱南国战士不知从哪越过了边境，分成好几股袭击新兵，烧毁粮草，伤亡极重，之后的正式交战也是对面赢得多，听说今年招上来的新兵……十不存一。”
　　更残酷的事他没忍心说，刚入新兵营的，还没接受几天训练就要上战场，为了保住精英部队，更是把新兵安排在最前端，与洱南国进行消耗，换句话讲，纯粹就是让这群出不起银钱的农民去送死。
　　两人只怕是……都回不来了。
　　邱氏本想在孕妇面前撑住，即使心里异常悲痛面上也没表露出来，只是刚转身，腿却控制不住地一软，若不是李荣华拉了一把，怕是要直接摔倒在地。
　　小红早已红了眼眶，连忙上前帮着搀扶，“娘，还不一定呢，二弟吉人自有天相，您千万别乱想。”
　　李荣华余光一直在注意江晓，见她先是愣住，随后面色有些苍白，当即心里便是一紧，正想出言安慰，却听江晓轻声说道：“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这话也不知是在安慰邱婶还是在安慰自己，李荣华只觉得异常心疼。
　　生意不能落下，邱氏强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对江晓说道：“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子，别忘了肚里还揣着一个呢，别胡思乱想知道吗？行了，我去前面了。”
　　李荣华也不好再待，与邱氏一道离开了。
　　江晓不停安慰自己会没事的，上一世他们不是平安归来了吗？可脑海里却有另一种声音在叫嚣，她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连带着也会影响到旁人，刀剑不长眼，那可是十不存一啊……
　　这一日的生意如往常一般火爆，回到村子时天都黑了。
　　“这段时间你就别去镇上了，和小红在家待着吧，没几天就要生的人，牛车来回颠簸哪受得住。”
　　没有消息的时候盼着，如今得了却又后悔，邱氏生怕江晓因为此事再有个三长两短，那她可怎么对得起子旭。
　　“好，店里就辛苦你们了。”
　　不知是不是怀孕了容易胡思乱想的原因，这一晚她迷迷糊糊做了许多梦，梦里上一世被迫二嫁的丈夫竟和顾芳联合在了一起，画面一转又来到了前线，眼睁睁看着子旭倒在敌人的乱刀下。
　　随即肚子一阵剧烈的抽痛将她疼醒，这才让江晓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她想起身却发现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毕竟不是头一胎，江晓略一思索就知道羊水破了。
　　“巧儿，醒醒，快去隔壁把你邱奶奶叫来，就说娘要生了。”
　　闻言巧儿的瞌睡瞬间没了，用最快的速度将衣服穿好，一转眼就跑了个没影。
　　江晓仔细回想起第一胎时的情景，把两张枕头叠起放到身下，免得羊水流光，接着开始深呼吸。
　　住得近就是有这个好处，一会的功夫邱婶和小红就赶来了。
　　“别慌别慌啊，深呼吸，疼也别喊，要留着力气，陈大已经去接稳婆了，很快就能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邱氏昨晚还跟丈夫说起这事，怕江晓受不了刺激提前生产，女人生孩子可是要从鬼门关走一遭的，若是心里藏着事，担惊受怕的可怎么行。
　　她想就前线的事安慰下，却又怕自己说了更惹得江晓伤心，幸好儿媳接过了聊天的任务，她连忙去厨房烧水，将这些日子准备的包被和小衣裳找出来。
　　稳婆来了后看了下情况，十分镇定地说道：“胎位正的，又不是头一胎，放心，肯定没事。”
　　听了这话江晓也松了一口气，连忙跟着稳婆的指挥呼吸和用力，疼得紧咬嘴唇。
　　小红在一旁打下手，望着换下来的血水手直哆嗦，生孩子竟然这么难的吗？
　　此时天刚蒙蒙亮，已经到了往日出发去镇上的时辰，不过今天这个情况肯定是无法开张了，邱氏正想安排个儿子去一趟，贴个告示，却突然听到儿媳恐慌的喊声：“娘……”
　　得，那边还没生出来，这边又一个羊水破了的。
　　稳婆倒是十分高兴，反正一个两个都是同样的流程，倒不如一块来，省事又能多赚些钱。
　　只是苦了邱氏，来回烧水端水递东西，还得时不时安慰下两位产妇，忙地脚不沾地。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江晓双手紧攥身下的床单，随着撕心裂肺地一声大喊，终于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
　　“恭喜恭喜，是个小少爷。”稳婆一脸喜色，看来喜钱少不了了。
　　与此同时，怀山村一户破旧土房内，床上的顾芳唰地睁开了眼。


第35章 顾芳
　　多年的勾心斗角，顾芳早已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能力，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不对，她没有一惊一乍，而是迅速冷静下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被子里的棉花已经结块了，身下的床板也硌得慌，老爷资产多得惊人，即使自己失宠多年，也不会沦落到睡这种地方。
　　破旧的土屋，床旁边隔着一个过道的距离还堆着粮食，仅有的一扇窗户木框都裂了，一看就是条件极差。
　　顾芳回忆起自己之前正在做的事，是了，苏慧仗着是正房，一把年纪了还要找她们这群小妾的麻烦，她不过是因为学会了老爷最爱的两样吃食，刚过了几天好日子就被她叫过去一顿责骂。
　　事后老爷赐了玉咸斋新研制出的糕点以示安抚，她还以为自己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可吃完后不过半个时辰就觉得头晕目眩的，再一睁眼竟来到了这里。
　　难不成是苏慧那个贱人在糕点里做了手脚？她这是……被卖了？
　　“顾芳！个死妮子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来？”
　　房间门猛地被推开，来人背光站着，顾芳一时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声音有些耳熟。
　　“看什么看！你爹娘都被你克死了，还当自己是什么小姐不成？如今你吃我的喝我的就得干活！痛快起来做饭去！”
　　顾芳瞬间心神俱震，瞳孔不自觉睁大，颤声说道：“爹娘……”
　　“哼，你还好意思叫他们，若不是给你买什么生辰礼，他们怎么会顶雨赶路，连人带车摔进沟里！丧门星，害人不浅！”
　　女子说完后扭身便出了门，留下顾芳一人愣在当场。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纤细的手指，又摸了摸无一丝皱纹的眼角，“竟真有返老还童一说吗？”
　　她十九岁便被姨母卖给杜老板，头两个月仗着年轻颜色好，很是得了一番宠爱，只是她内心抗拒，面上总会表露出些许，惹得杜老板不快，冷了她好长一段时间。
　　等她终于想明白自己的处境，主动示好时，杜老板身边早已有了新人，再不将她放在眼里。
　　十年，自从她失了宠爱便被丢到了永济的老宅，整整十年。那里净是些和她相同处境的女子，整日里勾心斗角的，就盼望着老爷哪天回来了，可以看她们一眼。
　　她本以为自己就要在那恢弘大气的宅院里了此余生，却没想到三十岁那年，已年过五十的杜老板竟然收心了，每日只在院里听听曲，尝些美食，再不到处寻摸年轻貌美的姑娘。
　　当时永济来了几位金发碧眼的商人，听闻杜老板沉迷美食，也不知从哪找来了三种配方献上，还亲自制作演示了一遍。
　　那三种吃食光是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杜老板更是重金赏赐了他们。
　　府里的厨娘都做好了学习的准备，谁知杜老板闲着无聊又想到了稀奇的招数，他嫌厨娘粗鄙，竟想从后院里找人来学配方，还说等学会了便要请友人过来一同品尝。
　　此话一出顿时就引起了轩然大波，这些年后院里的众人虽然不得宠爱，但衣食上是没怎么亏着的，粗活更是从不粘手，如今竟让她们当众下厨，一时间根本没人出头。
　　顾芳就是在那时脱颖而出的，她只觉得这是自己翻身的最后机会，三十还未有一子，等老爷去世了她还能有好日子过吗？可不就得抓住才行，只要能接近老爷，下个厨有何难。
　　屋外又传来了女人的喝骂声，顾芳连忙收回思绪，匆匆赶去厨房做早饭，她终于想起这是什么时候了。
　　爹爹原本也是农民出身，婚后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便学旁人开始倒卖，获取差价，一来一回倒是赚了不少钱，逐渐跟同辈人拉开了差距。
　　她十五岁的时候定下过一门亲事，可即将过门的当口那人却出了意外，今年爹娘又因为雨天翻车过世，她命硬的名声就传了开来。
　　往日里争相巴结的亲戚没一个敢收留她，爷奶叔伯更是只顾着抢财产，只有姨母听了消息赶过来，说是怀山村没人知道她的事，定会替她寻摸一门好亲。
　　谁知等她心怀感激地跟过来后，姨母却立马翻了脸，把她明面上的银钱全部抢走不说，还将家里的脏活累活通通扔给她。
　　顾芳有些生疏地烧着柴火，这时应该是她到怀山村的第二个月，等翻了年姨母就会把她卖给偶然路过的杜思元。
　　她不停思索着解决方法，那种勾心斗角的日子真的不想再重复了。
　　吃饭时，顾芳只分到了小半碗清可见底的米汤，她也不吭声，只低头用勺子小口喝着。
　　何氏最看不上她这一出，整得像是官家小姐似的，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
　　“铁树跟他婆娘昨晚又闹腾了吧。”
　　见丈夫问起，何氏面上有些幸灾乐祸，“可不是嘛，真是没想到啊，他跟王招娣好些年前就有一腿，这么大岁数了居然都没断。”
　　王运有些感慨，“招娣如今也挺可怜的，老周头腿瘸了，大儿子参军，二儿子又被判傜役，好歹也是跟我一道长大的，什么时候有空你去瞧瞧她吧。”
　　“我才不去，铁树他那婆娘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要是发现我去看啊，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呢，再说了，那周子谦不是快放出来了吗？人回来了就行，有啥过不去的。”
　　顾芳原本以为他们就是在聊聊家常，没想到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名，她语带期盼地问道：“姨母，周子谦他大哥是不是叫做周子旭啊？”
　　何氏立马朝她瞪了过来，“你从哪听来的？我可告诉你，别打那没得用的主意！”
　　这小妮子是被她大姐精心教养的，面皮白净，五官小巧，一看就不是乡下人，怎么也要嫁个有钱老爷，彩礼少了可是不行的。
　　见外甥女宛如被吓到了一般迅速低下头，再不吭声，何氏这才满意。
　　顾芳掩饰般地小口喝粥，实际身子都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她怎么就没想到，周家村，周子旭！


第36章 人牙子
　　刚出生的婴儿小脸皱巴巴的，巧儿语带哭腔地说道：“娘，这真是我弟弟吗？他怎么这么丑，像个老头。”
　　童言童语惹得屋内几人哄堂大笑，邱氏抱着孙女凑过来，“巧儿，你看，妹妹也是这样的，过段日子就好了。”
　　江晓生下儿子半个时辰左右，小红也成功生下女儿，对于第一次生产的人来说，倒是没受太大的罪。
　　邱氏本身就有四个儿子，实在是带够了小子，小红原本还担心公婆会不满，没想到婆婆看到孙女竟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一看就是极为欢喜。
　　新房地方宽敞，可供住人的房间也多，小红便留在这边坐月子。
　　“镇上的生意就交给他们三兄弟吧，麻辣烫没什么难度，多试几次就会了。”邱氏望着并排躺着的两个宝宝，目中满是慈爱。
　　江晓已经恢复了些力气，如今已是十月中旬，离上辈子她回娘家的时间不远了，估计等她出了月子，各路牛鬼蛇神就会陆续冒出来。
　　“邱婶，周子谦是不是快回来了？”
　　邱氏算算日子，回答道：“应该就是这两天了。”
　　半年时间一晃而过，也不知她的好二弟经过这么一番搓磨，能不能长点记性。
　　是夜，为了方便照顾孩子，陈大三兄弟帮着又抬了一张床进屋。
　　“大房子就是好啊，地方宽敞。”邱氏原本是不准备把老房推倒重建的，可听了李荣华的话后，心知二儿子恐怕是回不来了。
　　她内心极为悲痛，但日子还得继续过，如今家里多了个小的，老三老四也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纪，她总不能再耽误他们。
　　江晓生完孩子后终于冷静下来了，她能改变的最多只是身边人的命运，远在千里之外的战场怎么也影响不到，子旭和陈二必定能够平安归来。
　　“邱婶，你也建一个吧，就挨着我家院墙来，还能省一面，到时在墙上开个小门，咱们也方便走动。”
　　小红闻言面露期盼，巧儿已有了自己的房间，嫂子还特意给她做了书房用来练字，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她生的同样是女儿，自然也想给女儿更好的环境。
　　邱氏哪能看不出儿媳的意思，自从江晓的房子建成后儿子儿媳就时不时欲言又止地望着她，之前为了打听前线的消息才一直攥着银钱不撒手，如今已经用不着了，还有什么理由拦着呢。
　　“建！等明个就去找里正。”
　　*
　　周子谦的归来悄无声息，他是等天黑透了才进的村，气温已经降低了许多，他却仍穿着灰扑扑的薄衫，上面还打着好些补丁。
　　他本人更是胡子拉碴，脸颊也向内凹陷，一看就是受了不少罪。
　　王氏自小儿子被抓后是日也哭夜也哭，眼睛都快瞎了，乍一看到他还以为家里进了贼，刚想大喊，却听到一道沙哑的男声，“娘。”
　　瞬间，王氏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她猛地扑上前，抱着儿子痛哭流涕，“娘的儿啊，苦了你了。”
　　这一扑竟把周子谦撞了个踉跄，王氏连忙扶住他，手下的触感却让她忍不住又哽咽了起来，“子谦，你怎么……怎么瘦成这样啊。”
　　周子谦苦笑了一声，“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
　　有的体格差的受不住打，没两月就去了，他是凭借会读会写才勉强入了管事的眼，不过也只比旁人少干些重活而已。
　　“是，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快进屋去，娘给你热些饭菜，再烧点水擦擦身子。”
　　老周头听见妻子的哭声就起来了，眉头皱得死紧，望见进屋的二儿子面上也没什么激动的神色，只沉声问道：“回来了？”
　　“是，爹。”
　　“回来就好。”说完一扭头竟重新躺回床上，不大一会就响起了呼噜声。
　　周子谦面无表情站在门口，袖里的手掌缓缓握成拳。
　　“儿子，怎么站在这，快回你屋去。”王氏端着一大碗糙米红薯粥，有些紧张地说道。
　　“我来看看爹，他睡着了。”
　　王氏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让他睡吧，明天再见一样的。”
　　原本早就吃够的东西，如今竟成了美味，周子谦一口接一口，连吃了三碗才停下。
　　又用热水仔细擦洗了身子，干枯如稻草的头发也清洗干净，一折腾就到了后半夜。
　　“娘，你快回去睡吧。”
　　王氏这才露出尴尬的神色，她闭了闭眼，还是决定对儿子说实话，“我跟你爹……已经分房了，这些日子我都是睡你的房间的。”
　　本以为儿子应该会很惊讶，却见周子谦面上仍是淡淡的，“是因为王铁树那事吧？爹知道了？”
　　他已不可能再参加科举，里正又怎会继续帮忙瞒着，怕是因为希望落空，反而更会推波助澜吧。
　　“不止如此，王铁树的妻子隔三岔五就过来闹腾，家里所有银钱都被她拿走了，粮食若不是我藏得严，怕是也要被她搬走，你爹本就因为那事怨我，如今对我更是看不上眼。”
　　周子谦听完母亲的抱怨才问道：“大嫂呢？她就这么容忍旁人过来闹？”
　　说起江晓，王氏还是恨得牙痒痒，“别提她！我当初就不应该让你大哥娶她！天下再没有比她更狠毒的人！你这边刚被抓走，她就高调盖房，如今早就住上大院子了，哪会管我们的死活，不止如此，还把原本的房间门窗都锁好，摆明了不让我用。”
　　见儿子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王氏有些心慌，她实在是怕了，“儿啊，咱惹不起她，躲得起，如今只要你平安归来就行，咱们一家劲往一处使，等娘帮你寻摸个勤快媳妇，肯定能过上好日子的，咱不跟她扯了。”
　　周子谦好半晌才抬起头，面上露出一丝笑容，安抚道：“您放心。”
　　*
　　顾芳今天起了个大早，姨母一家还在睡觉，她就轻手轻脚出了门。
　　昨天她借口洗衣服，去了村里的小河边，跟爱八卦的妇人打听到了去丰云镇的路线，沿着出村的路一直往东走，碰见岔路一律左转，果然，不过半个时辰就看到了丰云镇三个大字。
　　她先是去了趟钱庄，把贴身藏着的百两银票换成碎银，随后便找人问起了镇上的人牙子。
　　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一家，开门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
　　张婆子打量了下门外的顾芳，见其虽然穿着普通，但一双手修长纤细，指甲中不见污泥，皮肤也白净，便知道条件应该不差，这才换上笑容招呼道：“姑娘，可是要买丫鬟？”
　　顾芳早已不是那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了，她面上微微笑着，仪态大方地说道：“我是替我家老爷过来的，听闻附近几个村子有那卖人口的都是找你，所以特来跟你打听个事。”说完便递了块碎银过去。
　　张婆子双眼一亮，更觉得面前之人气度不凡，穿着随意也定是为了避人耳目，语气更为恭敬，“是，老婆子我价格公道，过不下去的人家想卖女，大多都是找我。”
　　那就是了，顾芳笑意更深，她抬脚进了张婆子的小院，见院门关上这才继续说道：“替我留意个人，周家村的周巧，今年约莫七八岁的样子，最迟一个月内肯定会有人找你卖她，你先假意收下，之后将人带给我。”
　　随后又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递了过去，“放心，酬劳少不了你的，人带过来后还有百两奉上。”
　　张婆子心脏砰砰直跳，面上有些潮红，“姑娘所言，可是真的？”
　　“自然。”
　　别看她们人牙子每年经手的人多，实际能卖上价的很少，大多都只赚个辛苦钱，百两，可是够她忙活好几年的了。
　　张婆子得了肯定，连连保证道：“放心，丰云镇附近的同行我都认得，定会让他们帮着留意，一有消息立马通知您。”
　　这话倒是提醒了顾芳，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当即便找她要来了其余人牙子的住址，打算挨个嘱咐，此事关乎着她未来的人生，绝不能有失。
　　住在镇上的一共有三个，她都给了十两银子让他们帮忙留意，附近村里有两个，趁着天色还早，她又租了马车挨个跑了一遍。
　　一切忙完后天色都暗了，手里的银子更是只剩五十两，顾芳却丝毫不着急，此时她倒是挺感激杜思元的，若不是他突发奇想，自己哪能学到那么有特色的吃食做法。
　　要知道那几样可是十年后才出现的，丰云镇这种小地方绝对没人吃过，只要她能做出来，还愁赚不到银子吗？
　　回到怀山村的时候，不出意外迎来了姨母的怒吼，顾芳却没任她打骂，而是一把将烧火棍夺了过来扔在地上，朝愣住的姨母说道：“你是想把我卖了一次性赚个几十两，还是想留着我每月都能有收入？一个月少说二三十两，往多了说百八十两也有可能。”
　　何氏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一巴掌就拍到了侄女头上，“梦没醒呢吧你！还百八十两，真有那赚钱法子你爹还用得着东奔西跑的，早躺着享福去了！你可真是长本事了啊，为了躲懒还学会唬人了，瞧我怎么收拾你！”
　　顾芳脸色涨得通红，愚蠢妇人！她崩溃地一边躲一边喊：“是真的！我有能赚钱的配方！今天去镇上就是为了打探情况的，只要做出来绝对是独一份！”
　　何氏终于停了手，半信半疑地让侄女把话说完整。
　　顾芳连忙把麻辣烫和烤串的大致做法解释了一遍，特意着重介绍了味道，光是听着就把人口水都馋下来了。
　　何氏不可避免地动了心思，她瞪着侄女威胁道：“你若是敢骗我就死定了！”


第37章 娘家来人
　　月子里的生活十分平淡，两个孩子每日吃了睡睡了吃的，倒是不怎么闹人。
　　江晓和小红的体质都不错，不过两天的功夫就能正常下地行走了。
　　“坐月子可不能马虎，你们就在房里待着，千万别出去吹风。”邱氏不放心地叮嘱道。
　　“放心吧邱婶，您就安心去镇上，我们没问题的。”
　　三个没下过厨的果然不太靠谱，连红薯粉烫没烫熟都分不清，第一天给好几位客人上了夹生的，若不是有这半年的口碑在，怕是要闹得不可开交。
　　“那我再跟着去几天，等把他们都教会了就不去了。”
　　“不用，他们又得烤又得烫的，还得有人洗菜串菜收拾碗筷，哪里忙得过来，还是您看着比较好。”
　　小红也跟着点头，婆婆已经找里正丈量了房基地，趁着天还没凉透，这几日就要抓紧动工了，为了加快进度只怕要请不少人，每日光是工钱就要支出好大一笔，镇上的生意可万万不能出岔子。
　　等邱氏走后，江晓便穿上了冬天的大棉袄，头上也包着布巾，趁小儿子在睡觉，让小红帮忙看着，随后就跑到了厨房。
　　生产完后只简单擦洗了下身的血渍，其余地方黏糊糊的，太不爽利了，可得好好洗一洗。
　　小红原本被婆婆一吓唬，身上难受也没敢说，如今看着江晓在浴盆里舒服得直叹气，终于忍不住了。
　　两人趁着邱氏不在，痛痛快快洗了个澡，随后又像做贼似的把溅湿的地面拖干净，恢复成原样。
　　一通折腾下来时间已经到了午时，江晓正打算简单下几碗面条，却见一道熟悉的人影从敞开的院门处走了进来。
　　来人手里拎着个竹篮，上面用蓝色碎布盖着，见江晓看着她顿时便扑了过来，“我苦命的闺女啊，是娘来晚了。”
　　江晓看着许久不见的亲娘，只觉得恍如隔世。
　　“我上你婆家找你，才知道你们居然已经分家了，咋样？分了几亩地？你们是长房，就是子旭现在不在也得把该要的要回来，凭什么都留给老二。”
　　钱芝兰还要再说，江晓急忙打断，“娘，你怎么来了？”
　　从江家村来这是要翻一座小山头的，腿走怎么也要两个时辰。
　　“啊，没啥，我就是来看看你。”
　　钱氏有些不自在，她已经许久没过问闺女的情况了，往日里来这的人也少，就是分家她都才知道。
　　江晓淡淡一笑，该来的总归要来，躲是躲不掉的，既然娘不主动提，她便当作不知道。
　　钱氏进了屋里才发现竟有两个婴儿，当即就慌了，这还如何把人骗回去？
　　小红不自在地偏过头，试图挡住脸上的胎记，谁知钱氏却不放过她，视线跟着她的脸走，江晓难得沉了脸。
　　“娘，你也看到了，我这刚生产完，不方便招待你，天黑了山路不好走，不如你现在就回去吧。”
　　钱氏已将房子打量了一遍，听亲家母说这是闺女盖的她还有些不信，如今瞧闺女这气势就知道错不了，她生的她最了解，江晓从小就不爱说话，只知道闷头做事，绝对是有钱了底气足了啊！
　　钱氏越想越不是滋味，她斜了江晓两眼后说道：“这是发了就不认亲娘了啊，我天不亮就往过走，一口水没捞到喝就被赶，人说的果然没错，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啊。”
　　本以为这话应该会让闺女低头，谁知江晓面上笑得极为灿烂，话语却丝毫不留情面，“确实，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如今我们是两家人了，您还是别掺和我家的事比较好。”
　　“你！”钱氏伸出食指指着江晓，面上一瞬间极为狰狞。
　　江晓却丝毫不怕，目光不移地回望过去，“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钱氏心里有些慌，总觉得事态超出了她的掌控，她可是答应了儿子的，此行一定要把人骗回去。
　　想通之后，钱氏面上硬挤出一抹笑容，走上前亲昵地拉住江晓的手说道：“傻闺女，说什么糊话，就是嫁了人也是我肚里生出来的，我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别怕，啊，娘来了，待会我就去找王招娣算账！”
　　上辈子也是这样，她本就因为孩子流了内心有怨，被母亲一激也觉得要给婆婆点教训，几人吵得不可开交，附近的人都过来看热闹，她就是想待也待不下去，只好跟着回了娘家。
　　她默不作声地把手抽了回来，钱氏有些尴尬，刚想说些话找补，却听江晓说道：“我没受任何委屈，子旭走之前我们就分家了，该有的都分到了，您别去打扰我婆婆。”
　　这话让她如何接？钱氏讪讪一笑，“那就好，那就好。”
　　江晓也不再理会她，直接去厨房下面，打定主意等吃过饭就把人送走。
　　钱氏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肯定漏了许多事，她假装逗弄外孙，实则不动声色地套小红的话。
　　江晓下面的功夫，她就得知了镇上的生意，刚想问每月收入，见闺女进来了只好住嘴。
　　小红只知道来人是江晓的亲娘，还以为所有情况她都了解，基本上是问什么便答什么。
　　巧儿也从外面回来了，钱氏可算是有了话茬，拉着外孙女一通稀罕，江晓强忍着才没有发火，将闺女拉回身边坐下，随后说道：“娘，快吃吧，吃完赶紧回去，夜路不好走。”
　　谁知钱氏竟直接拒绝了，“你这不是坐月子呢吗，我得留下来伺候你，王招娣又指望不上，哎呀，我跟你说，这嫁了人啊才知道娘家有多重要……”
　　“打住。”江晓抬起手止住了她要继续说的话，“我不需要你伺候月子，吃完饭你就走。”
　　“诶你这人……”
　　“或者你别吃了，现在就走。”江晓面无表情注视着钱氏，屋内的气氛十分诡异，小红低头吃面，思索起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
　　钱氏一次两次被下了面子，心里极不痛快，筷子往桌上一扔便喊道：“你这是有钱了看不上我了是吧！我告诉你！不管怎么样我也是你娘！你躲也躲不掉！现在我生病了，看病要三十两，拿钱来！”


第38章 独一份
　　这大房子用的全是青砖，肯定花了不少银钱，就算有镇上的生意在，闺女手里估计也不剩多少了，三十两，虽然还不够还债的，不过也比卖了她能得到的多，那老鳏夫只肯出十二两，好不容易才讲到十五。
　　江晓怒极反笑，她缓缓放下手里的筷子，望了一眼屋外的天色后说道：“小红啊，邱婶应该快回来了吧，你说，等他们回来后，再去一趟镇上请大夫来不来得及？”
　　小红骤然被点名还有些愣神，她终于发现气氛的不对之处了，这两人哪像母女，说是仇人都有人信，既然想明白了，她肯定是无条件站江晓的，“来得及，大不了让大夫在这睡一晚。”
　　“那也行，反正我家房间多，正好能问问到底是什么病，外表看起来不痛不痒的，治疗竟要三十两，给大家伙涨涨见识。”
　　钱氏面色一僵，她能有什么病，腰不酸腿不疼的，不过两年没见，死妮子怎么变化这么大。
　　“请什么大夫，费那钱干嘛，我已经看过了，这病……大夫说是心病，哎哟我心口老疼，要用人参补补才行。”
　　“噗嗤。”江晓没忍住笑出了声，上一世她怎么就被这样的人给骗了呢。
　　小红看她眼泪都笑出来了，连忙掏出帕子递过去，担心地问道：“嫂子，你没事吧？”怎么瞅着情绪不太稳定的样子。
　　江晓摆了摆手，重新拾起筷子，“放心，请个大夫的钱我还是出得起的，不管你是什么病，药钱我给你包了。”
　　钱氏一喜，三十两竟来的如此容易？
　　谁知江晓咽下嘴里的面后，又继续说道：“仅限药钱，按大夫开的方子抓药，先给你抓个一个月的吧，慢慢吃，吃完我再送去。”
　　钱氏眼珠子不停转悠，思索着怎么才能让闺女直接给钱，可江晓随后而来的一句话却让她彻底没了主意。
　　“记住，必须是我请来的大夫，当着我的面亲口说你有病，我才会掏这个钱。”
　　说完后江晓也不理会钱氏变了的脸色，直接招呼小红和巧儿吃面，“快吃，一会坨了。”
　　明明是上好的白面，钱氏却觉得宛如嚼蜡，总不能没有理由直说要钱吧，哪有嫁出去七八年的闺女，还要替娘家出大几十两赌债的道理，传出去她还怎么做人。
　　一直到闺女口中的邱婶回来，钱氏也没想好应该怎么办。
　　江晓并不是吓唬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倒是要看看他们还能出什么招数，既然亲娘都已经找上门来说自己有心疾了，她作为闺女肯定是要给看病的。
　　“陈大，麻烦你再跑一趟镇上，请个大夫过来，今天可能回不去了，诊金提高些也无妨。”
　　钱氏慌了，连忙上前拦住，“不是，我，那个什么。”
　　江晓装作惊讶地问道：“怎么了娘？可是心口疼？放心，大夫很快就来。”
　　“哎呀，我哪也不疼！”钱氏急得直跺脚，闺女家这么多陌生人，若是大夫当面拆穿她装病，她老脸往哪里搁。
　　“有点小钱瞅给你显得，动不动就大夫大夫的，村里人谁还没点小毛小病，我估摸着就是这几天累着了没睡好，用不着大张旗鼓的。”
　　“那您说的三十两……”江晓似笑非笑地望着亲娘，钱氏被她看得老脸一红，注意到周围几个小伙子也投来了惊讶的目光，更是觉得没法待了，“我那不是跟你生气说的气话，行了，天不早了，我回了。”
　　她是真觉得闺女变邪门了，口才也比早前好，还是回去跟儿子商量商量吧。
　　看人都走远了，邱氏才问出心底的疑惑，江晓也没瞒着，直说自己跟娘家关系不好，让他们以后也都防着点。
　　*
　　顾芳终于把姨母说服了，虽然剩下的五十两也被扣了四十，只留给她十两用来置办东西，不过无妨，那两样吃食一出绝对惊艳无数人，只要定价高一点还愁赚不到银子吗。
　　她本以为铁匠铺怎么也得十来天才能把烤炉做好，谁知那师傅却说库房里有半成品，一两日的功夫就能交货。
　　顾芳虽然疑惑，但她着急赚钱，并没细想，反而还有些高兴，觉着老天都向着她，希望她提早开张。
　　新吃食位置一定要选好，顾芳把丰云镇最繁华的街道转悠了两遍，还是觉得摆在酒楼附近最好。
　　能进里面吃饭的人非富即贵，而她的东西定价不低，等烤串的香味传出去，绝对能吸引到酒楼里的客人。
　　明面上的租金倒是不贵，但这位置想要的人很多，顾芳为了能拿下，还塞了五两银子给负责人，如此，再去了烤炉钱和食材配方钱，荷包里已经空空如也了。
　　当晚她便在家里把两样吃食做了出来，何氏原本半信半疑的，等尝过后终于放下了心，这玩意确实好吃啊。
　　说来也是巧，怀山村离丰云镇和周家村都不远，何氏却从来没听说过“麻辣鲜香”，她与村里妇人关系都一般，没事也不爱往镇上去。
　　顾芳就更别提了，本身对这里就不了解，村里人也不会没事在她面前说这个，而江晓的店铺更是开在了偏僻地方，靠的都是老顾客的口口相传，她这两日只逛了繁华街道，根本不清楚镇上早已有了“正宗”。
　　第二日，顾芳与姨父姨母起了个大早，赶着借来的牛车便出发去了镇上。
　　麻辣烫底料已经煮好，烤炉里的碳也充分燃烧了，顾芳踌躇满志地望着过往的行人，今天就是她大展拳脚的日子，这群小地方的人一定会被她做出来的吃食所折服的。
　　别看何氏在家里咋咋唬唬的，一来了镇上反而开始露怯，只觉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摆，她朝顾芳问道：“大外女，咱这生意能火吧，这咋没人来啊。”
　　顾芳有些瞧不上姨母的样子，暗戳戳翻了个白眼，此时正巧有两名男子路过，看样子像是要去吉祥酒楼的，她连忙大声说道：“姨母，你放心好了，咱这麻辣烫和烤串可是独一份的，凡是吃过的人就没有不说好的。”
　　顾芳见那两名男子果然停住了脚步，站在不远处指着她的摊位说着什么，心里暗自高兴，肯定是被她的话吸引到了。


第39章 定价差异
　　冯博翰自从在茶馆听了说书人慷慨激昂的演讲后，就成为了“麻辣鲜香”的忠实客户，身旁的友人虽不爱吃辣，也特意带上家人前去支持过，如今他们听到了什么？
　　“冯兄，看来之前给这些小摊贩的教训还不够啊，一个两个的就想着窃取旁人的成果。”
　　卖些常见吃食的还好，毕竟许多人都会做，无法分辨谁才是第一人，可那些有难度有特色的，大多数模仿的只学会了个形，味道还是有很大差距。
　　这就给他们的分辨提供了帮助，凡是被打上跟风仿制名头的摊子，好点的也是没客人，差一些的还会有人出言嘲讽，不过月余，这些摊子就从镇上消失了。
　　冯博翰见顾芳面带期盼地望着他们，露出个坏笑，“走，咱们去逗弄逗弄她。”
　　何氏内心难掩激动，扯着丈夫的袖子甩了甩：“来了来了！你说我要不要上去招呼！”
　　没等王运回话，就见外甥女抢先一步凑到了客人跟前，指着架子上串好的各类菜品说道：“客官，荤菜五文钱一串，素菜三文，要来点尝尝吗？”
　　冯博翰与友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往日里那些跟风的摊贩，无不是降价出售，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抬价的。
　　他将扇子随手一收，清了清嗓子后说道：“我刚才听你说，你这麻辣烫和烤串是独一份的？”
　　顾芳自信一笑，“正是，最起码十年内是独一份。”
　　杜思元爱美人又爱吃，经常带着仆人到各处游历，如果麻辣烫和烤串早就有，他怎么会十年后才吃到。
　　何氏一直认为摊子是属于她的，顾芳撑死了只能算个帮工，见她和客人“相谈甚欢”的样子觉得格外碍眼，也不紧张手抖了，挤过来说道：“客官，您尝尝就知道了，我在这生活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如此好吃的东西，又香又……”
　　冯博翰终于控制不住了，“噗嗤”笑出了声，他一手搭在友人肩上，一手捂着肚子笑得腰都弯了。
　　“哈哈哈哈，宏才，你听没听到她们说什么？哎呀笑死我了。”
　　眼看那名叫宏才的男子也嘲讽地弯了唇，顾芳只觉得摸不着头脑，这有什么好笑的？
　　何氏更是被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立马躲到了外甥女身后。
　　冯博翰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擦了擦眼角渗出的泪水，一抬头便看到顾芳懵懵的神色，险些又笑抽过去。
　　“好了，别笑了，还有正事呢。”李宏才无奈地拍了拍友人的后背，有个笑点低的朋友也不知好还是不好。
　　“咳咳，对，正事要紧。”冯博翰连忙直起身，重新将扇子打开，随后面向顾芳说道：“老板，看你的样子不像装的，我就不骂你了，自己去打听打听吧，‘麻辣鲜香’早已成了大江南北知名的招牌，你们的吃相未免难看了些！”
　　顾芳愣愣地看着二人的背影，什么……“麻辣鲜香”？
　　她心里有些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何氏等人进了酒楼才重新探出头来，“他们俩啥意思啊？为啥要我们去打听？”
　　顾芳强压下心底的不安说道：“别管他们了，肯定是看东西贵舍不得买，所以扯东扯西的。”
　　说完后越想越觉得事实就是如此，心也不慌了，转而抓紧时间开始切菜串菜，随后掀起锅盖，任凭寒风将香气扩散开来。
　　何氏却不像她那么乐观，她注意到不止是那两名男子，几乎每个瞧着条件不差的人，路过他们摊位时都会嫌弃地皱眉摇头，一看就有问题。
　　“你在这守着摊子，我出去找人打听打听。”
　　“麻辣鲜香”，应该是个店铺名，丰云镇就这么大，肯定能找得到。
　　何氏先是顺着摊子所在的街道往深处走，放眼望去净是些常规的店铺名，大多都以姓开头，一直走到头也没瞧见什么“麻辣鲜香”。
　　往日里来镇上赶集最多就是走两条街，印象中也没见过这么个招牌，无法，她只好朝街上的行人问路。
　　“你在这找肯定找不着啊，他们那铺子挺偏的。”
　　何氏仔细听着行人所说的路线，确保能找到后才向其告别，她的心里一点也不乐观，镇上竟然真的有这么一家店铺，再结合先前那名男子说的话，难不成外甥女所会的两样吃食，“麻辣鲜香”里也有吗？
　　邱氏正忙着招呼客人，随着各地都开始出现同样的招牌，“麻辣鲜香”越来越成为人们心中的正宗，别的地方她不清楚，丰云镇是真的许久都没看到模仿跟风的人了。
　　这也就使得店里生意愈发地好，若不是她想着早些回村带孩子，只怕开到夜里都有客人来。
　　眼看着一名中年妇女独自进店，陈四连忙上前招呼，“夫人，您是吃麻辣烫还是烤串？”
　　完了，何氏心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竟然连叫法都丝毫不差，再联想到自己和外甥女所说的独一份，难怪他们会露出那样的神色，哪怕事情已经过去了，何氏仍觉得老脸一红。
　　“额，我，我头一回来，这两样都怎么卖的啊？”
　　陈四闻言连忙热情地介绍起来，“麻辣烫八文钱一碗，烤串是需要您自己去选的，素菜都是一文钱一串，荤菜两文到五文不等。”
　　即使从摊子发展到了店铺，江晓也并没有给食材涨价，也是因此老客户都觉得他们为人地道，纷纷介绍熟人过来吃。
　　陈四的话听在何氏耳朵里不啻于惊雷，她本以为自己吹的独一份已经够让人笑话了，没想到就连定价也相差这么多，她现在只想回去狠狠扇顾芳一巴掌，就不该信了那死妮子的话！
　　陈四望着何氏匆匆远去的身影，无奈地耸了耸肩，邱氏倒是见怪不怪的了，若是从前的她，听闻一碗麻辣烫八文钱，也定会扭头就走，瞧那妇人只是普通庄户人家的打扮，舍不得也是正常的。


第40章 被围
　　顾芳见姨母许久未回来，只当是没找到那什么“麻辣鲜香”，心里不免松了口气。
　　她见日头已经升起，却一直没有客人来，不知是否应该像旁的摊主一样主动招呼，正当她犹豫不决时，一名身着青衫，手里还拿着书本的读书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呸！”
　　顾芳气得直瞪眼，指着面前的人喊道：“亏你还是个读书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她见来人不回话，自以为占了上风，扩大了声量朝周围人说道：“大家伙都来瞧瞧，这读书人竟无缘无故在我摊子前吐口水，也不知是哪家的，如此没有教养！”
　　她虽然在后宅里生活了十年，可也知道大丰朝最注重读书人的品行问题，一上午没卖出去本来心气就不顺，偏偏有人要来惹她。
　　顾芳正等着周围人的附和，谁曾想那读书人竟又“呸”了一声，“你这般妄想不劳而获的人，就该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嘿你这人……”顾芳撸起袖子，恨不得上去跟他比划两招。
　　“我这一上午可是听的清清楚楚，这小妮子瞧着岁数不大，心黑啊，竟好意思说自己是独一份的，我老汉都替她羞得慌。”
　　说话之人正是隔壁摊位的老板，主要卖些面食，因为顾芳的存在害得他今早生意都变差了，可算是等来了找茬的人。
　　“我也听着了，当我们大家伙傻似的。”
　　“就是，人家‘麻辣鲜香’都开了大半年了，她也好意思。”
　　这里本就是丰云镇最繁华的街道，来来往往行人许多，一会的功夫摊子就被围起来了。
　　顾芳原本还想争辩几句，可见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麻辣鲜香”才是正宗，心里终于慌了，她对丰云镇的了解实在不多，难不成竟这么巧？麻辣烫和烤串就起源在这？
　　何氏憋了一肚子的气，刚回来就瞧见摊子被人围起来了，她还不知道镇上人对于跟风模仿的行为很是不齿，只当是来了生意，双眼一亮，一边挤一边喊道：“让一让啊，让一让啊，我是老板，这就给你们做。”
　　围观众人都被她的厚颜无耻给惊到了，王运一把拽过妻子，小声呵斥道：“你少说两句，咱已经引起众怒了。”
　　顾芳一人站在最前面，被嘲讽地满脸苍白，可她实在是不甘心，没有这个生意，她怎么才能凑到百两银子，怎么才能救下周巧，从而接近周子旭？
　　“就是已经有了又如何？谁规定就不许旁人卖了！”
　　“哼，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读书人指着顾芳，回过头和围观众人说道：“大家伙都记住这张脸，我们没法阻止她的行为，但是可以告诉自己的亲朋好友，都不要光顾她的生意！”
　　这话算是给了顾芳当头一棒，她真的不明白，不就是同样的东西和叫法吗？怎么就不让别人卖了？
　　“不好意思各位，我和我媳妇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是我这外甥女异想天开，不知道从哪搞来的配方非要摆摊，我们也是可怜她父母前段时间都去了，所以不忍管教太过，我们这就收摊，这就收摊。”
　　王运是真的恼了，他本就不赞成妻子收留顾芳，一个克父克母的人，还不知要给家里带来什么样的灾祸，如今发生的一切可不就证实了他的猜想，他还是头一回被这么多人围攻，这外甥女是不能留了，寻个人家赶紧嫁了吧。
　　众人见他们真的开始收摊了才纷纷住嘴，何氏见丈夫发话了也不敢反驳，老老实实收拾东西，间或朝外甥女翻两个白眼。
　　一场闹剧随着他们出了镇子的大门而终止，眼看周围没人盯着了，何氏一巴掌就扇到了顾芳脸上。
　　“说！其余银子都被你藏哪了？赶紧拿出来，不然别怪我把你卖到大山里去！”
　　她可是把顾芳的行李里里外外全都搜了个遍的，若是五十两银子怎么也不可能瞒得过她，思来想去只有银票了，若外甥女真能帮她挣到钱也就罢了，如今不仅没挣到还害得她丢了脸，不给点教训怕是要翻天。
　　这一巴掌用了狠劲，顾芳只觉得半边耳朵嗡嗡直响，姨母的话像是带着回音一般听不真切，也就没顾得上答复。
　　何氏见她不吭声，只以为是不服气，于是对着丈夫说道：“回去就把她关起来，我去找媒婆打听打听，嫁到越偏僻的地方越好！”
　　王运沉着脸点了点头，这种不详之人就不宜留在身边，养了她这么些日子也够意思了，还是早早嫁人吧。
　　午时过后生意却比往常要好，邱氏本没当回事，却听一名熟客说镇上又有了跟风的人。
　　“别担心，已经被骂跑了，那老板也是个人才，睁个大眼珠子非说自己是独一份。”冯博翰特意要了靠窗的包厢，为的就是看顾芳出丑，果然不出意料，没过多久摊子就被围起来了。
　　邱氏简直对李荣华佩服地五体投地，人家能发大财的脑子就是灵活，几个说书人就把镇上的居民整得热血沸腾的，天天帮他们盯着同行。
　　“不过她弄得倒是挺像真的，我闻那麻辣烫的味道也和你们的差不多，看来她可没少下功夫。”
　　冯博翰只是随口一说，邱氏却听进了心里，她想起江晓曾经和她提起过，近些日子镇上可能会有人卖麻辣烫和烤串，味道与他们的极为相似，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邱氏无法形容江晓当时的表情，往日里总是一脸和气，从不斤斤计较的人，却突然变得很有攻击性，像是保护幼崽的野兽一般。
　　“摆摊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邱氏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我还挺好奇的。”
　　冯博翰并没多想，回忆了一下后说道：“嗯…差不多十八九岁的样子吧，应该没嫁人，旁边有一对中年夫妇，不知道是不是她爹娘。”
　　邱氏闻言默默记在心里，打算回去便和江晓通个气，难不成这女子和给子旭配方的富商有关系？


第41章 卖配方？
　　“十八九岁的女子？”
　　“是，看到的人不少，我又问了其他人，都说是这个年纪。”
　　岁数倒是对得上，江晓回想起上一世见到顾芳的情景，瞧着她也就二十左右，生意兴隆，相公又有出息，面上自信却不狂傲，是个很会打扮的人。
　　邱氏看着陷入沉思的江晓，总觉得她对这次跟风的人很是在意，“这人手里难不成也有配方？”
　　江晓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怀里的小儿子，回过神来后说道：“没错。”
　　“那可咋整！”邱氏大惊失色，急得在屋里来回踱步，“万一她下回再出来摆摊，但凡有一人去吃不就发现了吗？”
　　“放心，李荣华之前的铺垫不是白做的，只要打着麻辣烫和烤串的名号，应当是不会有人去吃。”
　　江晓担心的是另一件事，当初顾芳能对她耀武扬威，证明本身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如果她发现镇上的生意做不下去，转而打起卖配方的主意呢？要知道她手里可是还有一个火锅在的。
　　上一世二嫁的丈夫虽然有一点闲钱，但根本去不起酒楼，因此江晓只听说过火锅，却没尝过，自然就无法提前研究。
　　“这事……还是得找李荣华商量一下。”
　　“他好些天没来了，也不知道人在不在丰云镇。”
　　江晓有些急躁，事情发生的太不巧了，正赶上她坐月子，只怕等出了月子再处理的话，一切就晚了。
　　*
　　刚回村顾芳就被关到了柴房里，无论她怎么呼叫咒骂都没人来开门。
　　“不对劲，杜思元明明来过丰云镇，如果这时候就有麻辣烫和烤串，他肯定早就知道了。”
　　顾芳缩在角落里，思索着这段日子发生的事。
　　听镇上人的意思，“麻辣鲜香”竟然不止丰云镇一家？那就更不可能了啊。
　　她在柴房里待了五天，每天只有一小碗清水和两个红薯，本就瘦的身子更显单薄。
　　“出来吧，自己弄点水洗漱，收拾干净利落点，别给我丢脸。”
　　何氏觉得自己已经很仁慈了，她可是冒着巨大的风险收留外甥女的，能给她一口饭吃就不错了。
　　“我都打听过了，那人除了年纪大了点没别的毛病，你嫁过去只要抓紧生个小子出来，家里所有的东西就全是你的。”
　　重点是彩礼钱给的多，那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好是好，可没钱啊。
　　顾芳面无表情地听姨母说着男方的好，呵，连她都说年纪大了点，只怕半只脚进棺材了吧。
　　“我跟你说话呢听着没有！板着个死人脸给谁看！有人娶你就不错了，你别忘了自己的命格，一旦传出去了还指望嫁人？”
　　“彩礼钱多少？”
　　何氏没想到外甥女这么直接，面上闪过一抹心虚，“什么彩礼钱？三五两银子值当什么，也就能抵你这段日子的饭钱。”
　　顾芳嘲讽地笑了笑，“他要真有许多银钱，还愁娶不到媳妇吗？我猜猜，十几二十两的撑死了吧？”
　　“多少都跟你没关系！”
　　既然能把她放出来，只怕婚期就在这两天了。
　　顾芳现在是真的瞧不起何氏，明明都去过“麻辣鲜香”了，也尝过自己做出来的东西，竟仍然只能想到把她嫁给老头这一种赚钱法子，哪怕是留着她，像上一世一般卖给过路的富商，她都觉得姨父姨母还算有点脑子。
　　“麻辣烫和烤串好吃吗？”
　　何氏被她问得一愣，反应过来就怒了，“你还惦记那玩意呢？我告诉你，我都打听清楚了，人家‘麻辣鲜香’开了大半年了！各大城镇都有分店，现在大家最不齿的就是跟风模仿的人，我可不想再去挨人骂，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听完原因，顾芳却觉得事情和她猜测的越来越像了，幕后老板怎么看都像是知道麻辣烫和烤串的配方不止他一人有，就连镇上居民莫名其妙地义愤填膺，都让她感到诡异，她还从未听说过一样吃食只准一人卖的道理。
　　“姨母，我手里的配方千真万确，你若是想赚大钱，最好还是把我的婚事退了。”
　　“哼，你别想忽悠我，我可不会再信你的鬼话。”
　　顾芳淡淡一笑，也不继续逼迫，满不在乎地说道：“也行，既然姨母不稀罕，那我就嫁过去了再卖配方吧？银子正好能留作体几钱。”
　　她就不信了，哪个做生意的没有竞争对手，“麻辣鲜香”生意那么好，想搞垮它的人一定不少，配方绝对卖的上价。
　　何氏望着淡定洗漱的外甥女，心里打起了鼓，不确定地问道：“配方……能卖多少钱？”
　　“这我可说不准，看买方的财力咯，姨母，您也别纠结了，说不定卖配方的钱还没有彩礼多呢，我已经想明白了，敢娶我的人确实少，还是赶紧嫁了吧。”
　　狗屁！顾芳心里不停吐槽，上辈子她在杜思元后院待了十年，也没见对他有一丝一毫的影响，生意反而越做越大，不过是巧合，凭什么全都赖在她头上。
　　何氏本就在权衡利弊，听了顾芳的话只觉得是这妮子想独吞，瞬间就做好了决定。
　　“我仔细想想，那老头年纪是大了点，你嫁过去太亏了，等明个我就去退掉，你也别急，啊，姨母一定替你寻个好亲。”
　　顾芳见姨母面上又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如同当初接她过来时一样，只觉得一阵恶寒，不过为了她的目标，还得再跟他们虚与委蛇一段时间。
　　“那我就提前谢过姨母了。”
　　当晚，王运听完妻子的话后有些不赞成，“你这几日是怎么对她的难道忘了吗？就不怕她心里记恨。”
　　谁知何氏却根本不当回事，“哼，一个小丫头片子我还拿捏不了了？你别忘了咱儿子，再过两年他就得下场考试了，如今在书院里每月的花销也大，不想办法多赚些钱怎么整？”
　　想起笔墨纸砚的价格王运就肉疼，反对的想法也淡了点，只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心里有数就行，我是觉得她心思挺重的，平日还是防着点好。”
　　“哎呀晓得啦。”


第42章 坦白
　　这天，周家村许多人都瞧见一辆马车停在了江晓家院门外，车上下来一名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进门的时候还拎着不少礼品。
　　“王姐，你家老大媳妇是咋回事啊？”陶氏左手一捧瓜子，边嗑边八卦。
　　王氏哪晓得是怎么回事，她与江晓许久不来往，就连孙子出生都没好意思过去，“估计是什么生意上的伙伴吧。”
　　“我瞧着不像，生意上的事找陈家人不是一样吗，何必坐着月子就巴巴地过来，该不会是……”
　　王氏哪里听不出她的未尽之意，可也只能尴尬地笑笑，倒是周子谦突然从房里出来，“陶婶莫要胡说，当心被我大嫂听见。”
　　“诶，我可没有啊，是你自己乱想的。”陶氏把瓜子皮往地上一吐，急声说道。
　　村里人如今哪个不羡慕江晓和陈家，那院子瞧着就大气，最多也就是背后议论两声，谁敢当面说。
　　眼见人走远了，王氏才忿忿不平地“呸”了一声，“一天到晚嘴巴巴的，有本事自己问去，找我套什么话。”
　　想想心里到底不痛快，又对儿子说道：“那人你瞧见没有？江晓不会真找下家了吧。”
　　“没瞧见，再说…呵。”周子谦似笑非笑地朝村尾望了一眼，王氏不小心瞥见，当即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儿子的变化太大了，整个人都变得阴沉沉，经常一个人莫名其妙地笑，像是被脏东西附身了似的。
　　“再说……什么？”王氏小心翼翼问道。
　　周子谦瞬间收起笑容，“没什么，小丫头片子就算了，男娃流着咱们老周家的血，若她真准备再嫁，那就得把孩子还回来，便是里正也说不出话来。”
　　“那可不行，咱一家三口日子过得够紧巴了，我哪还有多余的心力伺候一个奶娃娃。”
　　周子谦面上微不可查地露出了一丝嫌恶，只可惜王氏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并没发觉。
　　“要我说啊，就让她养！我就不信哪个男人这么大方，一天两天的还行，日子长了保准干架！”到时候可就有热闹瞧了。
　　“孩子过来了还用得着愁钱吗？”周子谦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王氏在院子里思索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啊，哪个母亲不心疼自己孩子，她又是隔了这么久才怀孕，怕不是更得惯着，若真能抢来孩子，不就有了找她要钱的底气。
　　想到这，王氏心里的不快也没了，反而期待起江晓早日再嫁。
　　*
　　“这小子长得挺像你的。”李荣华望着整个人都柔和了的江晓，目中有些怜爱和心疼，“怎么瞧着瘦了？等我回去便让府里的厨娘过来，你不是爱吃酸甜口的吗，她特意去学了。”
　　江晓避过面前之人不加掩饰的目光，她也不知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只是人家不主动挑明，她倒也没法直接拒绝，只好装傻充愣。
　　“没有啊，我觉着还胖了呢，乡下人要什么厨娘伺候啊，你快别，我可不习惯。”
　　李荣华笑着摇了摇头，宠溺地说了句“你啊”，这一下江晓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生怕他说些什么不着调的话。
　　幸好，做生意的人还是分得清什么才是主次，简单寒暄了几句就进入正题。
　　“你特意叫我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江晓组织了下语言，这才回答道：“卖配方之前我不是与你说过，有其他人也有麻辣烫和烤串的配方吗？”
　　“是，怎么？最近有人在街上卖了？”若是这事他倒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前些日子的铺垫已经有了成效，镇上人自会替他们看着。
　　“是有这么个人，邱婶说味道和我们的十分相似，我估摸着她手里应该有配方。”
　　李荣华刚想安慰她不用担心，却听江晓又继续说道：“不止如此，我记得我家相公出发前说过，还有一种叫做‘火锅’的吃食，与麻辣烫相似，但又有区别，是适合室内一桌人围坐在一起吃的。”
　　江晓见李荣华皱眉陷入沉思，特意放缓了语速，“需要特制的铜炉，造价不菲，底部用碳给锅中汤料持续加热，客人随意放入素食荤菜，烫熟即可捞出，再佐以蘸料。”
　　“听着和麻辣烫的做法倒是有些相似。”
　　“是，不过火锅不似麻辣烫那般一人一碗，而是可以三五好友凑在一桌，边烫边聊。”
　　李荣华不明白江晓为何同时提起镇上同行和火锅，难不成……“那人手里有火锅配方？”
　　“不错，而我，没有。”江晓在李荣华震惊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既有麻辣烫又有烤串，如今还多了一个火锅，事情不太好办啊。”
　　李荣华右手食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打，他和江晓想到了一块去，不怕这人自己摆摊，就怕她将配方卖给竞争对手，尤其是财力雄厚的，完全可以靠着火锅与他们一争高低。
　　“大概率此人会将配方卖给吉祥酒楼。”上一世便是如此，但江晓无法坦白，只说是自己的猜测，“她摆摊就选在吉祥酒楼旁，再加上镇上拿得出手的饭馆也就这么一家了，应当是如此。”
　　李荣华听了她的猜想，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若是吉祥酒楼倒也没什么，他们东家我认识，算上府城的共有三家店，与我们的规模比不了。”
　　“怕只怕他借着火锅的名义，同时推出麻辣烫和烤串，对我们一直打着的‘正宗’进行冲击。”
　　如今挣得钱已经不少，江晓是个容易知足的人，可她不能让顾芳爬起来，任何对她的家庭有危害的人，都要打倒才行。
　　想到这，她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咬牙便和李荣华坦白了自己的秘密。
　　“你没开玩笑？是真的？！”


第43章 分成
　　眼看着江晓点了头，李荣华仍然掩饰不住地震惊，世上若真有如此奇人，各家死守的配方还有何意义？
　　“别把我想得太神了，我只能尝出都有些什么，用量还是得反复试验才行。”
　　“那也很强了啊，哇，你这个合伙人我可真是没找错，如此一来咱们还怕竞争者吗，直接把他家招牌菜全给破解了。”李荣华越想越兴奋，简直想立刻弄来一道菜让她试验。
　　江晓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们现在已经陷入了被动，必须等火锅出来我才能研究，这段时间就足够他们抢占市场的了。”
　　闻言李荣华也渐渐冷静下来了，房间内一时很安静，二人都在思索着该如何解决。
　　良久，李荣华才收回敲击桌面的手指，问道：“那炉子，你可知晓长什么样？”
　　这倒是把江晓难住了，上一世二嫁的丈夫并没去过吉祥酒楼，只是听旁人吹嘘过，所以回来和她显摆。
　　见李荣华问起，当即便把听到的形容复述了一遍。
　　“有些棘手，这样吧，我回去和铁匠商量商量，只要有同样的功效即可。”
　　江晓仍有疑惑，“重点不是配方吗？炉子做好了没有配方也竞争不过啊。”
　　李荣华目光沉沉地望着窗外，“那便要我们，‘先下手为强了’。”
　　与此同时，吉祥酒楼二楼包厢内，顾芳正和邓才良讨价还价。
　　“您也瞧见了，我做出的麻辣烫和烤串与‘麻辣鲜香’味道一样，如此还不能证明吗？”
　　邓才良打量着面前岁数不大的姑娘，心中仍有疑虑，他还记得半年前，周子谦可是把他坑惨了，不仅自己贴腰包补上了漏洞，连续的腹泻更是让他元气大伤，那一个月都觉得身体虚得慌。
　　他沉吟片刻，仍是摇了摇头，“如今‘麻辣鲜香’已经做大，大家都默认他们才是正宗，即使我买下也没什么用。”
　　少不得还得受人诟病，为了三瓜两枣的利润，实在得不偿失。
　　顾芳没想到，这么大一个酒楼的掌柜，胆子竟然如此小，连争都不敢争，无法，只好拿出最后的杀手锏。
　　“掌柜的，我这还有一样配方，您一定感兴趣。”
　　她伸手取过一旁的毛笔，在纸上画出了铜炉的大致模样，随后又将火锅的做法告知邓才良，见面前之人起了兴趣，才说道：“火锅的乐趣就在于自己动手，想吃什么涮什么，您再在蘸料上下点功夫，保证可以吸引到无数食客。”
　　邓才良接过纸张仔细端详，片刻后说道：“这东西，造价不菲啊。”
　　“那又何妨？您的店里难不成还有穷人不成？成本高，就提高些卖价，总归有人买账。”顾芳不想和“麻辣鲜香”一样走平民路线，既辛苦又赚不到多少银钱，时间紧迫，她必须快速积累财产，如此才能万无一失。
　　区区一个女娃，口气倒是不小，邓才良心里有些不忿，镇上出了一个江晓就够让他糟心的了，如今竟又来一个，女子，就应该安安份份待在后院才对。
　　只是这火锅听起来实在诱人，他的店里已经很久没出新品了。
　　“你确定‘麻辣鲜香’那边没有这个配方？”
　　顾芳有些心虚，她还真就不能确定，不过面上却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邓掌柜，您手里若有赚钱的法子，难不成还留着它发霉吗？再说了，就是他们有又如何？只要我们抢先做出来，还怕吸引不到客人吗？”
　　理倒是这个理，邓才良点了点头，“既如此，就来谈一谈价格吧。”
　　顾芳忍不住露出了面容，却在听到报价时僵住了，“五十两？”
　　开什么玩笑！
　　“对，五十两，别看这玩意新奇，前期的投入也很是巨大，能不能挣到钱都是要看运气的，小姑娘，五十两不少了，这都是我为人实在，所以私自做主多给点，要是让我东家来啊，估摸着也就二三十两。”
　　邓才良不急不缓地喝了口茶，他每日招待的人那么多，怎么会看不出面前之人的窘迫，衣服料子倒是不错，可袖口已经有些微掉色和磨损，头上腕间不见任何首饰，即使之前富贵现在也绝对落魄了。
　　顾芳忍不住握紧了一旁的座椅把手，老匹夫，真当她没见过世面呢，五十两就想把人打发了。
　　强压下心底的怒火，她面上重新挂起笑容，奉承道：“邓掌柜也太妄自菲薄了，谁不知道丰云镇的吉祥酒楼全是您说了算啊，区区五十两算什么，连这包厢里的客人一次消费都顶不上吧？”
　　没有人不喜欢奉承，邓才良忍不住有些飘飘然，小地方就是好，东家很少来，做些手脚上面人也不知道，可不就是全凭他做主吗。
　　“小姑娘倒是会说话，这样吧，看在你辛苦来一趟，又做了麻辣烫和烤串证明的份上，我就大方一回，八十两，再不能多了。”
　　八十两？呵，连杜思元给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也好意思说再不能多了。
　　顾芳本以为这么大的酒楼，少说也会出个二三百两的，如此一来赎下周巧，再置办个房产也勉强够，可八十两够干什么的？连何氏的胃口都填不满。
　　见顾芳沉默不说话，邓才良也不急，自顾自喝着茶水，这边报价八十，往上一报就是二百两，中间的差价不就进了他的口袋，若是继续提高，损害的可就是他自己的利益了，想到这又有些后悔，就应该坚持五十两才对。
　　“邓掌柜，这样吧，我也不说卖多少钱了，不如我们换个法子，我出配方，您出资金，利润方面三七分，如何？”
　　闻言邓才良终于正视面前的小姑娘了，明明是村里出来的，竟懂得分成法，可惜啊可惜，她不知道账单是最容易作伪的，到时分多少还不是他说了算。
　　“二八。”
　　“成交！”顾芳的底线本就是二八分，火锅不管是制作成本还是食材价格都不便宜，每锅的利润绝对不低，这么大一个酒楼，月利润又该多么吓人，不比一次性八十两划算的多。
　　意见既已达成一致，二人直接便去了衙门，由专人撰写契约，确认无误后签字画押。
　　顾芳将属于自己的那份贴身放好，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至此她也算是有了一份谋生手段了，姨母那边就是为了每月的分成，也不会轻易将她嫁了。


第44章 火锅
　　“如何，卖了多少银钱？”何氏见外甥女回来，连忙问道。
　　顾芳掏出怀中的契约书递了过去，转而又想到姨母不识字，所以解释了一番。
　　何氏听闻她没要那八十两，气得抓心挠肝，什么分成不分成的，她只知道八十两现银被这败家玩意给拒绝了。
　　“你啊你！亏你家还是做生意的，竟然不要银子！就这一纸契约有屁的用处！还不是人家想分你多少就多少，说不定哪天告诉你亏了，反而让你贴补损失呢！”
　　顾芳面上一僵，“不能吧，他又不是真正的老板，每月都是要做账单交给东家的，怎会捣鬼。”
　　“有什么不能的！你就知道他给的账单没问题了？那周子谦为何被判半年傜役，就是因为配方问题！拿了银子跑路就得了，你还准备长久合作，可真够蠢的！”
　　何氏不肯承认自己是眼馋那没到手的八十两，一时间什么话都说出来了，她哪晓得邓才良的为人，不过是发泄怒火罢了，谁知竟被她说中了。
　　顾芳又将契约从头至尾读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再说那书写之人是衙门的，与邓才良无关，总不会给她挖坑，因此稳住心神，不再理会姨母发疯，转而思索起了周家的事。
　　上一世只听说周巧是被周子谦和王氏卖掉的，为了凑赶考的费用，倒是不知他还被判过半年傜役，可大丰朝规定有过不良记录的人是无法参加科举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如今月子过了大半，江晓自认为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提出想跟着去镇上。
　　“不可能！女人坐月子有多重要你知不知道，别现在不当回事，等以后什么毛病都找上来。”邱氏没等她说完就拒绝了，怕她不死心，还威胁道：“你本就宫寒不易受孕，月子要是再不好好做，当心以后都怀不了了！”
　　她已经逐渐接受了二儿子和子旭回不来了这件事，江晓还年轻，大丰朝对这方面要求不严格，寡妇再嫁是常事，她瞧着李荣华人就不错，前头一个正好也生病去了，只有个侍妾生的闺女，江晓嫁过去若能再生一个地位不就稳了吗。
　　江晓压根不晓得邱氏心里的想法，如今已儿女双全，生不生的倒是不重要，可看邱氏一副担心的模样，终究还是软了语气，“那行吧，我等李荣华那边的炉子做好了再去。”
　　邱氏见她主动提起李荣华，和儿媳妇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笑眯了眼。
　　每日吃了睡睡了吃的，时间过得极快，转眼就到了十一月中旬。
　　小娃娃简直一天一个样，睁开眼便笑呵呵地，逗得人心都化了。
　　牛车已经装上了顶，总算是能遮风挡雨了，江晓便收拾了自己和两个孩子的衣物，跟着一道去了镇上。
　　开门没多久李荣华就来了，“炉子已做好，可以着手宣传了。”
　　“做了多少个？”
　　“二十个，你这里留八个，府城那边我再带过去十二个，等推广开来再继续制作其余分店的量。”
　　这些日子他没少注意吉祥酒楼的动向，得知邓才良找了镇上的铁匠铺定做炉子，便确定了江晓的猜测不假。
　　“那铁匠手里的铜存量少，邓才良又没什么渠道，听说目前只做出三个，我们大可以在此之前推出火锅，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店内的桌子正好有八张，想来他是计算好的，江晓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只是对于将麻辣烫的底料用于制作火锅汤底有些担忧，“味道一样会不会太过明显了？遇到那难缠的挑理怎么办？”
　　“别担心，我已经试过了，麻辣烫一块底料添了那么多的水，火锅却只有小半锅，味道极为浓郁，再准备几样不同的蘸料，绝对没问题。”
　　即使遇到嘴巴刁的又如何？做生意你情我愿，没人拿刀架着逼他们买。
　　这便是二人想出来的“先下手为强”了，以他们往日里的口碑来说，即使之后吉祥酒楼推出火锅，也会被众人打成“抄袭”。
　　炉子既已制作好，江晓当即便让邱氏开始宣传，“给客人上菜的时候提一嘴即可，就说明日赶集便上新。”
　　如此一来，即使吉祥酒楼和顾芳那边得知了，也没有办法阻止。
　　店内的生意一直很好，从早到晚几乎不停歇，若是碰上赶集日更是里里外外都被围满，明天推出火锅绝对效果极佳。
　　第二日一早，李荣华便来到了江晓的店里。
　　“先给我上一份火锅，羊肉牛肉各来两盘，素菜看着上一些。”
　　特制的铜炉端上桌的时候，不出意外吸引到了许多人的目光。
　　“那是何物？”昨日没来的主动问道。
　　“客官，这是我们新出的菜式，名叫火锅，您可以自己涮菜，想吃什么就点什么，还有三种不同的蘸料可供选择。”
　　邱氏把江晓教她的话术大声说给在场的客人听，李荣华也顺着她的话演示。
　　切成薄片的牛羊肉放进咕嘟冒泡的锅里，用筷子夹着来回拨弄几次就熟了，随后再放入蘸料里滚两下便可入口。
　　周围的客人看着李荣华脸上满足的神情，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给我来一锅！”
　　“我也要！”
　　邱氏笑眯眯地记数收钱，三个儿子在一旁洗菜切菜忙地不亦乐乎。
　　锅底一百文，蘸料三文钱一人，其余的菜类按盘算钱，就是那食量小的一次下来少说也得二三百文，若是人多食量又大的，二两也顶不住。
　　短短半日，火锅的名声就传出去了，邓才良原本正悠哉悠哉地磕着瓜子，闻言惊地声调都变了，“你说什么！‘麻辣鲜香’推出火锅了？”
　　小二吓得一激灵，将得来的消息又重新说了一遍，“是…是的，刚才碰到同村人我就跟他说了几句话，他说‘麻辣鲜香’围了好多人，就为了尝尝所谓的火锅。”
　　“可知道定价几何？”
　　“听说锅底一百文。”
　　邓才良无力地倒回躺椅上，他原本可是想定在一两的，这还如何去争？


第45章 江涛
　　“不可能！”顾芳表情狰狞地喊道，双眼转向一旁的铜炉时突然亮了，她一个箭步扑到桌前，“看看这构造，这技术，若没有我的图纸哪个铁匠能做得出来！”
　　“现如今‘麻辣鲜香’就是做出来了！”
　　邓才良厌恶地望着面前撒泼的女子，他就说女人都是祸害，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后宅里，还真以为人人都是江晓了？
　　“我懒得与你废话，是你说火锅的配方和铜炉的图纸只有你一人有的，所以我才花大力气请人研究，材料费工费已花了二十两，还有托人采购铜的费用，合计三十五两，速速还我！”
　　顾芳原本还十分愤怒，闻言顿时僵住了，她连三两都拿不出来，每日还得看姨母的脸色过活，上哪去弄三十五两赔给他。
　　心思急转间，不由地回想起了契约书的内容，顾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喊道：“不该我赔！契约书上可没写！”
　　是了，凭什么自己白白把配方和铜炉的做法告诉他，一文钱没拿到不说还得赔偿损失，世上哪有这种道理。
　　“契约书上只约定了分成方式，可没说亏损该由我负责，再说，你已经得知了火锅的配方，即使自己不做，再转手卖出去也能赚一笔，该由你补偿我的配方钱才对！”
　　这丫头脑子竟也有灵活的时候，眼看着赔偿是要不到了，邓才良也懒得再与她掰扯，不耐烦地挥挥手道：“什么配方钱，你有证据吗？赶紧出去，别影响我做生意。”
　　随后拍了拍下摆的灰尘，扭身下楼的时候还嘟囔了一声“晦气”。
　　顾芳瞬间就红了眼眶，低着头默默地走出了吉祥酒楼。
　　如果重生一世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那么这次重来又有什么意义？
　　她本以为掌握了几种十年后的配方，定可以赚得盆满钵满，然后再买下周巧，耐心与她培养感情，等到周子旭回来一定可以感动他，自己就能嫁给他做将军夫人了，不比跟了那牙齿都快掉光的杜思元强？
　　可她不明白，为什么不管做什么，面前都有一堵无形的墙挡着，总有人走在她的前面，将她所有的希望扼杀。
　　不知不觉间她竟来到了“麻辣鲜香”门口，望着那里三层外三层的客人，嫉妒使她攥紧了拳头，指甲都陷进肉里了才反应过来。
　　顾芳自嘲一笑，罢了，可能她就不是做生意那块料，还是想想其他挣钱的法子吧。
　　反正也来了镇上，还不如去张婆子那里瞧一瞧，怎么这么久了也没听见周家村的动静，可别出什么岔子。
　　“姐，姐！在不在，我是小涛啊！”
　　顾芳正想转身离开，迎面却撞上了一名年轻男子，她连忙道歉，表示自己没注意到，谁知那人却根本不看她，而是盯着“麻辣鲜香”内部不停叫喊。
　　“姐！姐啊！江晓！”
　　有那等位的客人注意到他的喊声，回过头问道：“你叫老板干什么？”
　　江涛闻言面上的喜色挡也挡不住，“江晓就是‘麻辣鲜香’的老板对不对？”
　　“是啊，你高兴个什么劲。”
　　江涛的回答淹没在了喧哗的背景音里，顾芳像是突然耳鸣了一般什么都听不真切，脑中反反复复循环着一句话，“江晓就是‘麻辣鲜香’的老板。”
　　她仍抱有一丝期望，也不管旁人怎么看了，一把扯过江涛急声问道：“江晓，可是周家村的江晓？”
　　“你有病吧，拽我干什么！”江涛皱眉甩开顾芳的手，刚想开骂，却发现是个小有姿色的姑娘家，立马就转变了态度，笑嘻嘻回答道：“是啊，我亲姐，嫁到周家村的。”
　　“那…那她可有改嫁？”
　　他倒是想让江晓改嫁，可惜娘没劝动，江涛想到前段时间发生的事就郁闷，还以为大姐只是有点小钱，谁曾想竟然发了大财，枉费他躲了快一个月的时间。
　　不过这人是谁，为何问这种不着调的问题，江涛重新打量起了顾芳，见她无论怎么瞧都是一副年轻姑娘家的模样，终于放下了刚升起的戒心，实话回答道：“没有改嫁啊，虽然我姐夫参军去了，但是也不一定就回不来啊。”
　　“这个我晓得，老板前段日子还生了个大胖小子呢，怎么可能改嫁。”
　　一旁的客人跟着补充，殊不知这话就像是活生生给了顾芳一刀，刺得她站都站不稳。
　　“诶，你没事吧？”
　　江涛见面前的姑娘脸色苍白，大冷天的额头竟出了汗，还以为是有什么隐疾。
　　顾芳已经回答不了了，她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店门口，一直走到拐角处才靠着墙边跌倒在地。
　　她就说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为什么十年后的配方会突然出现在这么一个小镇里，是了，她早就该想到的，重生的肯定不止她一个。
　　“江晓…江晓…”
　　顾芳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上一世的场景仿佛又浮现在了眼前。
　　后宅的那十年，她并不是没有见过杜思元。
　　第八年的春节，府里的管事突然来找她，说是老爷有事要问，让她前去答话。
　　“我记得当初是在怀山村买下你的，你可知那边出了个大人物？”
　　杜思元个头不高，相貌也平平，目光却极为深沉，仿佛能透过双眼看穿她的内心。
　　顾芳回忆起刚跟他的那段日子，面前之人也会耐心地陪她用膳，轻声细语说些哄人的话，哪像如今这般冷冰冰的，心中不免有些悲凉，只轻轻摇了摇头。
　　“周子旭，这人的母亲正是怀山村人，名叫王招娣，你可认识？”
　　“我并不是怀山村人，只是父母皆亡，过去投靠姨母。”而姨母将她卖了……
　　明明和他说过的，他竟完全没放在心上吗……
　　杜思元才不管顾芳内心有多少弯弯绕绕，见没得到想要的答案，直接便挥手让她出去，后院的女人多的是，上了年纪又不懂事的他才懒得理。
　　顾芳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抬头望向有些暗了的天色，就是那八年来唯一的一次见面，让周子旭这个名字入了她的心。
　　因为她实在好奇，能让杜思元特意问一嘴的这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打听还好，一打听更是觉得惊讶。
　　一介普通农民，参军后竟然屡立战功，不仅救了年过半百的老将军，还带领小队奇袭敌军运粮队伍，成功断了大部队的补给，短短两年就成了将军手下的左膀右臂。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永远留在部队时，他却用战功换了归乡的机会，只因家中妻女还在等他。
　　后面的事就比较不尽人意了，周子旭唯一的女儿周巧，在他走后不到一年就被家里人卖了，妻子也回了娘家，早已改嫁。
　　听说他寻遍了周边所有城镇都没找到女儿的下落，这才决定重回战场。
　　只是人却变得极为冷漠凶残，所做一切只为往更高位爬。
　　手下的兵士无不叫苦连天，可他们却也是部队中最强的一支，各种刺杀截粮任务都完成的十分出色。
　　不出意料，周子旭的职位也在不停地往上升，杜思元来问她的时候，正是周子旭被封为边成将军的后几日。
　　顾芳没有坐牛车，而是一个人慢慢地往怀山村走，姨母正在等着她的分红，这几日对她面上来说还算不错，可一旦知道火锅生意黄了，怕不是要立马寻个有钱老头把她嫁出去。
　　上一世，她对周子旭的事情越来越感兴趣，再加上由于他破格被封为将军这事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身边的人和关系早就被扒了个干净。
　　也是因此她才知道周子旭那个早早改嫁的妻子名字就叫做江晓。
　　一切都有了解释，为什么张婆子迟迟没有找她说周巧的事。
　　人都没改嫁，还生了个大胖小子，女儿又怎么可能被卖掉呢。
　　她的脑子现在一团乱麻，究竟该如何才能打破这种局面，让一切回到“正常”。
　　“你怎么不坐个车回来啊，黑灯瞎火的不吓人吗？”
　　何氏冷不丁被突然出现的外甥女吓了一跳，没好气地说道。
　　顾芳哪还有心情理会她，饭也不想吃了，撂下一句“我太累了，先睡了”，就回了房间。
　　何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若不是为了钱，谁惯着她！
　　与此同时，“麻辣鲜香”后院里，江晓轻轻拍打着怀里熟睡的儿子，对面前一脸讨好的江涛说道：“生意是我与旁人合伙的，别看每日人流量大，真正能进我口袋的银子很少，二百两，我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来。”
　　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啊，上一世她发觉自己被卖后回去闹过的，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江涛欠了人家三十两的赌债，利滚利滚到了八十两，限他们一个月内先还二十两，不然就要江涛的一只手。
　　同样的日期，怎么就成了二百两了？
　　江涛有些不信，肯定是发达了不想管他这个弟弟了，下午那些客人可是都说江晓就是老板的。
　　“姐，你就帮帮我吧，咱爹娘就我一个儿子，我还没成家，没让他们抱上孙子，绝对不能出事啊。”
　　为了更有说服力，他又竖起三根手指，“我可以跟你发誓，以后我要是再赌，就叫我……天打雷劈，五雷轰顶！”


第46章 梦
　　“你就是赌咒发誓我也变不出钱来啊。”江晓自嘲一笑，是她从前对娘家人太过有求必应了吗？怎么一个两个都像是听不懂话一样。
　　江涛望着连位置都没挪动一下的江晓，讪讪放下了举起的手，他来回打量着这个小院，面积不大，可怎么说也是镇上的产业，一百两总是需要的吧？
　　“姐，若是不行，你这院子……”
　　“打住。”剩下的话不用说她也知道是什么，“卖房是别想了，你既然提前打听过‘麻辣鲜香’，应该知道这个招牌在各大城镇都有吧？你觉得你姐我有那么大的能耐吗？”
　　倒也是，江涛心下有些鄙夷，他从小就不大瞧得起这个比他大十岁的姐姐，长相性格都一般，嫁人了也一点用都没有，给不到他任何帮助。
　　顶多过年的时候带点自己打的猎物，除了肯干活能吃苦，可以说是没有其他优点了。
　　“那你跟人合伙总得有钱拿吧？”他不死心地问道。
　　“村里的房子娘不是去看过了吗，钱都贴那里面去了，还找旁边的陈家借了不少呢，唉，我这还带个奶娃娃，开销大着呢，小涛啊，你手里若有余钱记得借我些，日子难过啊。”
　　江晓面不改色地撒着谎，对待哭穷的人，就是要比他们哭得更惨才行，这个弟弟从小就爱占便宜，若让他付出什么，怕是跑得比兔子还快。
　　果然，江涛听完后面上有些慌乱，也不找借口留在这了，站起身说道：“我这还差着一屁股债呢，姐，那个什么，时候不早了，你带着侄子侄女赶紧睡觉吧，我就先走了。”
　　江晓望着身后仿佛有鬼追似的弟弟，嗤笑了一声，这就是她的娘家人。
　　火锅刚刚推出得盯着一些，她打算这几日都住在镇上，也免得来回颠簸。
　　想起白日里门外排起的长龙，这个店面还是有些小了啊，隔壁是个卖糕点的，生意一直不温不火，似乎有转让的意图，倒是可以和老板谈一谈。
　　脑海里胡乱思索着未来的计划，江晓终于进入了梦乡。
　　*
　　临睡前顾芳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低烧，她找出两床被子，想着捂一捂就好了，谁知这一觉竟睡得她头痛欲裂。
　　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缘故，她实在太想赚到钱，买下周巧，嫁给周子旭了，在梦里这一切竟然都实现了。
　　她的烤串和麻辣烫生意极为火爆，引来了吉祥酒楼的注意，双方合作推出了火锅，一时间每日的利润高的惊人。
　　之后又买下周巧，那丫头刚开始不领情，非要去找自己亲娘，是她每日洗脑，又寻了空偷偷带她去江晓改嫁的那户人家看了一眼，知道亲娘真的抛下自己嫁人了才死心。
　　她看到梦中的自己给了一户人家好大一笔银子，让他们帮忙看着江晓，一旦发现她出门就立马去告诉她二嫁的丈夫。
　　她看到江晓逃跑了无数次，每次被抓回去就是一顿毒打，看到自己利用救命之恩让周子旭娶她，看到姨父姨母对她讨好的笑……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芳才猛地从梦中惊醒，她的心脏砰砰直跳，好大一会才缓过神来。
　　她确信自己从未见过江晓，可梦里对方的脸却极为清晰。
　　“原来，她竟不是自己要改嫁的……”
　　顾芳坐在床上，不停思索着梦里的场景，越想越觉得那就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是江晓，是那个女人重生了，这才夺走了她的气运！
　　“不能就这么算了，配方是我的，她如今拥有的一切都应该是我的！”顾芳面上十分狰狞，原本她可以是名正言顺的将军夫人的！
　　“别急，别急，还有一年，我要好好想一想……”
　　*
　　本以为经过了赶集日，店里的客人应该会少一些，谁知刚开门就进来了两批，全都是奔着火锅来的。
　　江晓趁孩子睡着了也赶到前面帮忙，火锅一盘菜的分量不算多，每桌都会点个十几盘，必须及时记账，否则很有可能会搞乱。
　　孩子醒后她干脆就抱到了前面，巧儿在后面待不住也跟来了，母女两凑在一起记账算钱。
　　有那常来的客人见此还会特意逗巧儿几句，说她算错了，一上午下来江晓还没怎样，巧儿的算数能力倒是突飞猛进。
　　午时过后人总算少了些，江晓正想把熟睡的儿子抱回后院，却突然感觉到了一道不善的目光。
　　她立即回头朝来源望去，顾芳躲闪不及被逮了个正着，瞬间的慌乱过后，面上竟露出了挑衅的神色。
　　“她知道的，她一定知道的，不然为何处处针对我，早不推出晚不推出，偏偏等我和吉祥酒楼合作了才推出火锅，就是想彻底把我搞垮。”顾芳望着那和梦中一模一样的脸庞，终于确定了自己所做的梦就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她本以为江晓怎么也要惊慌一下，毕竟自己可是成功嫁给了周子旭，谁知江晓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随即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进了后院。
　　“晓晓，你也看到了吧？外面那个就是之前摆摊的，我看她脸色不好啊，什么情况？难不成要报复我们？”邱氏追过来问道。
　　“别多想，她报复我们干什么，李荣华不是说过吗，生意场上先来后到很重要。”
　　江晓从未小瞧过顾芳，上一世她既然能提前救下巧儿，说明对于周家的事极为清楚，虽然不懂为何会说自己是子旭的垫脚石，可那并不重要。
　　她已经成功保下了肚子里的孩子，成功脱离了婆家的掌控，只需要耐心等待子旭归来即可。
　　“倒也是，她要是先开了店也不会给我们抢生意的机会。”邱氏琢磨片刻就想通了，怕前面三个儿子顶不住，又急忙跑了回去。
　　巧儿喜欢上了记账算钱的活计，留在那不肯走，江晓也不勉强，闺女年纪尚小，还可以再疯个两年，就不拘着她了。
　　轻手轻脚地将儿子放在床的里侧，她这才揉了揉酸疼的肩膀，臭小子能吃能睡的，长势惊人，都快抱不动了。
　　门外的顾芳见江晓进去了就没再出来，终于不甘地转身走人。
　　她来到镇门口随意挑了辆马车，“去东田村。”
　　东田村，宋庆，江晓二嫁的丈夫，她怎么也得去看一看。


第47章 硌不硌
　　宋庆此人，和顾芳的经历倒是有些像，早年父母双亡，第一任妻子不过半年就得病去了，也没留个一儿半女的，之后便没人敢再嫁他，就这么单了十几年。
　　和村里人关系也很一般，身边只有些酒肉朋友，经常约了一起吃吃喝喝。
　　顾芳让马车停在村口，自己循着梦里的记忆往前走，一路过来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可她并不在乎，冷着脸自顾自走在小道上，一时没人敢靠近。
　　宋庆中午喝了点酒，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敲门，本不想理会，谁知那声音却越来越大，到后来竟像是用上了脚。
　　他骂骂咧咧地起身抹了一把脸，抓过一旁的薄袄套上，这才缩着脖子往门口走去，“哪家的皮小子？别把劳资门踹坏了！”
　　村里的小娃子总喜欢捉弄他，反正他自己没有儿女，便由着他们去，时不时还会带些糖回来给他们甜甜嘴，这踹门的事也就那群小子干得出来。
　　宋庆猛地拉开院门，刚想骂两句，却见门外的人与他所想的根本不一样。
　　眼神不自觉地往面前之人的胸口望去，哟呵，真是个女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
　　顾芳察觉到他的目光，面上一瞬间闪过厌恶，随后又立即隐藏好，笑吟吟地问道：“是宋庆吧？我是江家的，江晓是我表姐。”
　　“江家？”酒还没醒，宋庆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本还热络的神情立刻便冷了，“不是瞧不上我吗？还来干什么？”
　　一个死了丈夫还带着两个拖油瓶的人，他不嫌弃就不错了，竟然还敢挑三拣四，也不知哪里来的底气。
　　顾芳一听这话就知道宋庆并不了解江晓的实际情况，心里不免松了口气，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宋…宋大哥。”这一声哥叫得她极为勉强，面前之人比她爹年纪都大了，可既然她说江晓是表姐，自然不能叫岔了辈分。
　　“您误会了，我那表姐就是有点犟，不相信自己丈夫已经战死了，您说，就咱们这从没接受过训练的普通农民，上了战场那还能回得来吗？”
　　旁人自然是回不来，可周子旭不同，他是天生的将领，而自己便是他命中注定的妻子。
　　顾芳想到梦里的场景，心中的别扭也少了，面上神情更为自然，主动上前一步走进院里，回过头将院门关上后才继续说道：“宋大哥，您实在是误会了，其实姨母心里对您极为满意，这才让我过来说和。”
　　“不瞒您说，我的遭遇和您很像，父母皆亡，姨母却不嫌弃我，这足以说明她心里并不介意您的情况了吧？”
　　宋庆望着面前举止大方的女子，实在想不到这样一个明媚的人也会有那么悲惨的过去，一时间竟生起了同病相怜之感。
　　“镇上的‘麻辣鲜香’您知道吗？我表姐就在那里帮工，唉，为了赚钱养孩子，刚出月子就过去了，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姨母实在是心疼。”
　　顾芳一边说一边注意着他的神色，见其不像刚开始那般漫不经心，顿时就有了底，差一点成为自己妻子的人，他总归是在意的。
　　“现在我们全家就希望表姐能认清现实，别再执迷不悟了，早点嫁过来好好的跟您过日子才是正经事。”
　　宋庆被她说得内心极为熨贴，甚至有些飘飘然，这么多年附近的媒婆都被他找遍了，那些黄花大闺女不肯嫁他还能理解，多少寡妇也拒绝就很让他气愤了，他都没嫌弃她们克夫，凭什么自己反而遭白眼。
　　好不容易碰到个肯嫁的，虽然刚生过娃让他有些不舒服，不过他听过一句老话，一般生了儿子的就会连着生儿子，如此倒也不是不能忍受。
　　“你姨母之前可没跟我说她闺女刚生娃，所以我才同意彩礼十五两的，现如今可没有那么高的价钱了。”
　　“您放心，彩礼嘛……意思意思就行了，对我表姐好才是最重要的。”
　　宋庆闻言立马挺直了腰杆，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道：“那必须的，我老宋家大富大贵谈不上，吃饱穿暖肯定没问题。”
　　顾芳看见其胸口混合着污渍和油脂的黑色斑块，差点没忍住呕出来，连忙偏过头注视别的地方，“是，我知道您肯定会疼我表姐的，那咱们就算说好了，宋大哥，啊不，表姐夫，过两天您等我的好消息。”
　　她面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一直到离开宋家又走出十几米远才大口喘气，回头望向那肮脏恶臭的农家土院，冷哼了一声，“江晓，那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
　　江涛揣着怀里仅剩的二两银子，忍不住又进了赌场，本以为亲姐发了大财能替他还赌债，谁知竟只是个穷打工的，娘也不知道打听清楚些。
　　“还是得靠自己呀。”
　　他哼着小曲站在旁边观摩了一会，见连续三把都是大，这才掏出一两银子押在“小”上。
　　“哟，涛哥，好久没来了，今个怎么押得这么少？”
　　“急什么，赢了钱自然就押得多了，赶紧的，速度开。”江涛面上镇定，实则内心慌得不行，他就这么点本钱了，若是翻不了本可就完了。
　　“大！大！”
　　“小！小！哎呀！”
　　竟然连续四把都是大，可真够晦气的，江涛朝一旁吐了口口水，将剩余的一两又押到了“小”上，四把已经是极限，不可能连续五把都是大，这次肯定稳了。
　　周围赌客的想法与他一样，大多数人都押在了“小”，只有零星几个押在了“大”。
　　“蚊子再小也是肉啊，能赢点是一点。”只要赢就行，他不嫌弃。
　　然而结果却又打了他的脸，五把，连续五把都是大！
　　“呸！什么玩意，不来了！”
　　嘴上说着不来了，人却不走，很快下一把的结果就出来了，“小”。
　　这破赌场就是跟他犯冲，口袋里只剩两个铜板，连回家的牛车都做不起，江涛没好意思再留，刚想转身离开，却见二楼包厢的门突然打开了，门外几个打手模样的人立即便点头哈腰的。
　　江涛连忙躲到暗处小心观望，果然，下来的正是他的债主。
　　“真特么晦气，不是说一个月来不了两次的吗，居然刚好被劳资碰上。”
　　他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急忙出了赌场，一路小跑，直到镇门口才敢停下。
　　气喘吁吁地回头望了一眼，见没有人追过来才放心，“不就是八十两吗，切，等我翻身了迟早把银子甩你们脸上！”
　　眼看着天色已晚，回家的银子又输光了，他只好不情愿地一步一挪，沿着小路慢吞吞地往回走。
　　顾芳就是在这时注意到他的。
　　“停车！”马车还没停稳她便急急忙忙跳了下来，扔了一小角碎银给车夫，“不用找了。”
　　她正愁该去哪里找江涛呢，这人欠了赌债还不上，一天到晚东躲西藏的，没想到竟然直接就碰上了。
　　“江涛！”
　　这一叫差点让江涛吓尿了裤子，还以为是赌场的人追上来了，幸好及时反应过来是个女声，这才没出洋相。
　　回头见来人跑地小脸红扑扑的，他却丝毫不怜香惜玉，没好气地说道：“叫什么叫！”
　　顾芳追到近前，双手撑在膝盖上缓了好大一会气息才平稳，也不在乎他的态度问题，仰起头来笑吟吟地问道：“还记得我吗？在‘麻辣鲜香’门口。”
　　江涛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发现确实是之前碰到的姑娘家，忍不住一挑眉，怎么，这是瞧上他了？大庭广众之下前来示好？
　　此处离镇子不远，周围人来来往往的，这么一会就过去了两批，实在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顾芳环视四周，见道旁有条小路通往不知名的方向，主动说道：“我有话跟你说，这里人太多了，咱们去那条小路看看吧。”
　　饶是江涛自诩英俊潇洒，阅女无数，也忍不住红了耳朵，轻咳了一声，心里暗想这也太快了些吧，才刚见到就往草丛钻，不过他是个男人，总不能比女子还矫情，当即便挺起胸膛，“好，我走前面，你跟好了。”
　　顾芳没多想，紧跟着他的脚步走进了小路，一直到身后的车马声听不到了才喊停，“就在这吧，挺合适的。”
　　江涛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处的位置，见地面不够平坦，碎石很多，两旁草的高度也才过膝盖，很容易被发现，不确定地问道：“在这？不好吧？要不再往里走走？”
　　为何不好？离主路距离够远，视野又不受遮挡，有人过来立马就能发现，不正是谈话的好地方吗？顾芳当即便确定就在这了，“就这挺好的，不用再走了。”
　　既然姑娘家都这么说了，他一个男人又岂好再拒绝，江涛有些羞涩地挠了挠头，随后慢悠悠地解开自己的外袍，找了处较平坦的地面铺好，回过头朝着目瞪口呆的顾芳招呼道：“你来试试怎么样？硌不硌？”


第48章 扩张
　　“你有病吧？”顾芳气得脸都憋红了，指着江涛破口大骂，“不愧是一家人，你跟你姐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嘿你会不会说人话，谁不要脸？不是你非要我过来的？”
　　江涛见她如此反应总算是明白了，合着全是他自己一厢情愿呢，不过他面庞黑，红了也看不出来，连忙将地上的外袍拾起来抖了抖，重新穿好。
　　今天的脸可算是丢大发了，这人也真是的，净做些让人误会的事！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如此不害臊，天都快黑了还喊陌生男子往偏僻地方走。”
　　顾芳气了个仰倒，恶人先告状！若不是重要的环节需要江涛配合，她真想给这人两下子。
　　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强压下怒火，她也没了刚开始的笑模样，直入主题地问道：“你姐没帮你还赌债吧？”
　　江涛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立刻变了，他借着夕阳的余晖仔细打量起了顾芳，确信自己从未认识过这么一号人物。
　　“你到底是谁？为何知道我的事？”难不成是哪个赌鬼的家眷？
　　看来她猜的没错，上辈子可是亲弟弟捂了嘴将其迷晕，直接送到了宋庆家，重生一世不可能再帮仇人还债。
　　顾芳心里有些报复的快感，就让她来将这偏了的一切恢复到正常吧。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姐姐，让我猜猜她是怎么跟你说的？‘麻辣鲜香’的老板另有其人？她只是个帮工？”
　　这话有错吗？自己的姐姐他还是了解的，“你难不成不知道‘麻辣鲜香’各大城镇都有吗？照你的意思这老板还真是我姐？别搞笑了。”
　　江涛嗤笑了一声，配方资金人脉，她江晓有哪个？就连帮工他都觉得不可思议，哪个老板眼神这么不好，选个带娃的妇人做活。
　　顾芳叹了口气，惋惜地说道：“唉，可惜啊，你如此相信自己姐姐的话，你的好姐姐却利用你的信任，故意装穷不想帮你还赌债呢。”
　　“不可能。”这三个字江涛说得十分没有底气，娘也说过姐姐变化太大，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小家，难不成是真的？
　　不过就算事实如此，又与她一个外人有何干系？“昨天我就想问你了，为何听到我姐的名字像是见了鬼似的？你们到底有何仇怨。”
　　上一世这小子剩余的赌债可是她帮忙还的，为的就是把江晓“自愿”改嫁一事宣扬出去，免得子旭回来再动了恻隐之心，事实也确实如她所期望的那般。
　　所有人都认为是江晓耐不住寂寞，所以才抛下独女另嫁他人，子旭更是深恨她的所作所为，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如此说来，江涛做事还是很让人放心的。
　　想到这，顾芳对于刚才的事也没那么介意了，耐心解释道：“你姐姐的配方是从我这里偷走的，那配方可是我爹花了大价钱搞来的，为的就是让我有个安身立命的本领。”
　　“如今她将配方霸占了去，说自己是正宗，我本只想摆个摊，挣点小钱就罢了，不想与她计较那么多，谁知她竟然将事情做绝，鼓励镇上民众打击跟风的人，说来可笑，我才是配方的主人，却不得不像个丧家之犬般躲着她。”
　　江涛见她越说越委屈，眼角竟还渗出了泪水，有些不知所措，“那你…那你报官去啊。”
　　顾芳摇了摇头，苦涩一笑，“前些日子我爹娘双双身亡，我沉浸在悲痛中并没注意到，如今他们的生意已经遍布大丰朝，官府又怎会信我的话呢。”
　　“我之所以来找你，就是因为江晓此人太过自私阴险，只顾自己享受不管他人死活，同样作为受害者，我们应该联合起来才对，若你不信，我可以当着你的面做出与她店里同样味道的麻辣烫与烤串，以此来证明我所言不假。”
　　江涛被她一连串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没等反应过来，又听到了一个爆炸般的消息。
　　“什么？你说她跟张生有来往？”
　　“正是，我这几日因为心里不平，所以便一直躲在暗处观察，亲眼瞧见她店里的伙计去了赌场，在角落里与张生的人嘀咕些什么，我冒着风险凑近才勉强听到一些。”
　　顾芳欲言又止地望了江涛一眼，“他们说……”
　　“说什么了？赶紧告诉我！”
　　张生便是放贷给他的人，也是他东躲西藏将近一个月的人，自己亲姐竟然与他有来往？
　　“说……说你们姐弟关系不好，让张生不用顾忌，按道上规矩该如何便如何，还让他给你个教训，随便是断手还是断脚……”
　　上一世她并不知道江晓改嫁的具体日子，因此特意到江家去打听情况，恰巧碰上张生和手下人要断江涛的手，这才顺势把人救下，许多事也是那时才知晓的。
　　江涛的脸色渐渐由白转红，双拳握得死紧，额头的青筋都爆出来了，扭身便要回丰云镇。
　　顾芳连忙拦住，这要是让他们姐弟对峙可就露馅了，“不能去！她如今有钱有势，你若现在与她闹翻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那你说怎么办！我就等着让她找人来断我的手脚吗！”
　　江涛一把甩开顾芳的手，泄愤般地朝一旁的大树猛踹了两脚，他虽然动了让亲姐改嫁的念头，可却并未付诸于行动，那人倒好，见死不救也就罢了，竟还让人来教训他，她凭什么？凭什么！
　　顾芳站在一旁，等他彻底冷静下来才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江涛神色变幻不定，良久，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
　　最初的几天过后，火锅生意终于没那么火爆了，今个一上午也不过只有六桌人点。
　　邱氏对此还有些不习惯，担忧地问道：“晓晓，以后不会就这样了吧？”
　　“差不多吧，火锅不比烤串，普通人家也能点个三五串的解解馋，这东西光锅底就是一百文，一般人消费不起，有钱的就是图个新鲜，每日应该也就十来桌。”
　　她推出火锅本就不是为了赚钱，而是要堵住顾芳的路，说她小人也好，阴险也罢，顾芳对于周家的了解实在让她担忧，她赌不起，尤其赌注还是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晓晓，晓晓。”邱氏伸出手在江晓面上晃了两下，“我跟你说话呢，你这两天怎么回事，魂不守舍的。”
　　江晓连忙从自己的思绪中脱离出来，闻言苦笑了一下，“可能是孩子晚上闹人，没怎么睡好。”
　　“你把双手搓热，多帮他揉揉肚子，排排气，这个月份的孩子就是容易闹人。”邱氏伸出手在自己的肚子上演示了一遍，“就是这样，沿着一个方向揉。”
　　看江晓的动作对了邱氏才点头，“诶对了，我家那四个小时侯都有过，排了气就舒服多了。”
　　“说起来你这一个人带俩孩子在镇上确实不容易啊，要不还是回村里吧，跟小红也有个照应，我晚上也能帮帮你。”
　　江晓倒是想过，只是巧儿最近迷上了记账，天天像个小大人似的坐在前台，反正既能练字又能算数，她也就没拘着。
　　“再过些日子吧，你也看见巧儿那样了，现在若是不让她来，怕不是要翻天。”
　　小孩子精神头有限，最多也就迷个十天半个月的，后院东西齐全，白日里邱婶和几位弟弟也会过来帮忙，江晓住得还算惬意。
　　“你别说，巧儿算数还挺厉害的，有时候我都得反应一下，人家眨巴眼睛的功夫就说出来了。”
　　江晓哪能不知，她就是被打击怕了才会来和邱氏洗菜聊天。
　　两人东拉西扯的，时间过得极快，江晓见外面阳光正盛，抱着孩子起身后说道：“邱婶，我带他出去转转，晒晒太阳。”
　　“去吧，包被围好了，天气越来越凉了。”
　　原本偏僻的街道如今已经大变样，两旁各色小吃摊主不停吆喝，也不知是不是被“麻辣鲜香”带起来的，丰云镇上的居民越来越爱吃辣，麻辣面，麻辣混沌，各种辣口的吃食层出不穷，反倒是常规的生意越来越难做。
　　一旁的糕点铺就是例子，明明之前是过节送礼的首选，如今每日只能卖出三两单，还都选些便宜的。
　　老板是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子，已经是爷爷辈的人了，望着“麻辣鲜香”人来人往的景象，再对比自己家铺子，终于让他下定了决心。
　　“吉铺出售”，江晓看到那四个大字双眼一亮，瞌睡来了就有枕头，看邱氏正忙着招呼客人，她便没喊，抱着儿子就进了隔壁铺子。
　　“苏老板。”
　　“诶！”
　　苏德佑还以为是有客人，连忙掀开帘子探出头来，“额，江老板？怎么有空过来。”
　　“您这铺子是要出售吗？”
　　苏德佑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肯定是“麻辣鲜香”要扩张，他擦了擦手，解下身上的围裙后说道：“正是，生意太差啊。”
　　既然决定出售他便也不矫情，直接问道：“江老板可是想买？”
　　江晓点点头，打量了下铺子的大小，若是把墙壁打通面积将会扩大一倍有余，如此一来就能让客人进来等了，大冬天的在外面吹寒风实在难过。


第49章 目标
　　“既然你诚心要买，我也不乱开价，一百一十两即可。”
　　他本是想着贴个三五天看看，若没人来问再委托给牙人，没想到这才刚贴上买家就来了。
　　价格确实合理，江晓自己的铺子是一百一十五两拿下的，面积还比这边略小一些。
　　“我能去后院看看吗？”
　　“当然可以，请。”
　　苏德佑是地地道道的丰云镇人，在临街有住宅，因此并不住店里，后院多是用来存放物品，显得有些杂乱了。
　　他明显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一时有些忐忑，补充道：“虽然平日里不住人，但水井厨房都具备，等我把杂物清走就好了，江老板无论是自住还是出租都可以的。”
　　出租就算了，她目前还真不差那点钱，江晓走到屋内仔细观察了下房梁和窗框，没发现什么裂纹或腐蚀的痕迹，满意地点了点头。
　　“苏老板何时方便去衙门过户？铺子我很满意。”
　　苏德佑兴奋地搓了搓手，这里离主街远，周围又全是卖吃食的摊贩，正儿八经的店铺开一个倒一个，他本来还以为少说也得三五个月，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卖出去了。
　　“随时可以，现在就可以！”
　　江晓见天色尚早，未免夜长梦多，也觉得即刻定下比较好，二人意见一致，在衙门人员下值前便将过户手续办好了。
　　“你这溜个娃的功夫就买下了一套商铺啊。”邱氏震惊极了，趁着店里人少赶紧过来瞧瞧。
　　“天气越来越凉了，外面等位的人受罪，也是正巧碰上，得抓紧时间找人把墙打通，最好在屋内预留两排座椅专门用来等位。”
　　邱氏跟着点点头，“要的要的，好多人在外面等了一会嫌冷就去别家了，那可都是钱啊，我看着都心疼。”
　　这边最少可以摆八张桌子，挤挤九张也能勉强放下，如此一来铜炉又不够了，若只是银子江晓倒是不愁，主要镇上的铁匠铺铜的存量少，此活又比较精细，指望他一人还不知要做到什么时候。
　　“李荣华前两天说去府城看看火锅的销售情况，应该要回来了吧？”
　　“他没说啥时候回来，咋了？要是着急的话我就让陈大去他府里说一声。”
　　江晓见苏德佑正和儿子一起收拾东西，料想应该还需要一两日，因此摇了摇头，“算了，也不是太着急，等他回来再说吧。”
　　邱氏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眯眯说道：“男人嘛，在外面东奔西跑的很正常，心在家里就行。”
　　江晓简直哭笑不得，她心知邱婶也是为她好，可她只把李荣华当成合作伙伴，并没有其他想法，再说子旭一年后就回来了，她不可能再重演上一世的悲剧。
　　刚想趁此机会将事情说清楚，免得时间长了惹人误会，却见江涛竟晃晃悠悠地从远处走了过来。
　　想说的话立马就憋了回去，江晓拍了拍邱氏的手，示意她先回店里。
　　还没等人靠近就闻到一股刺鼻的劣质酒精味，她连忙抱着儿子后退了几步，皱眉问道：“你喝那么多酒干什么？”
　　“姐，我愁啊，张生…嗝…那个狗东西竟然要断我的胳膊！”
　　江晓回忆起上一世娘和她说的话，其中也提到过张生，想来应该就是放贷的人了。
　　“他只不过是逼你还钱罢了，倒是你，既然这么怕还不抓紧找个正经活干。”
　　江涛的心顿时就凉了半截，她连张生是谁都没问一下，面上也一点惊讶都没有，像是早就料到了，看来顾芳说的果然不假啊。
　　酒是倒在衣服上的，装醉只是为了试探，既然对方不仁，也就别怪他不义了。
　　他不动声色地摸了一下袖间的纸包，强挤出两滴泪水后说道：“姐，我不能回家啊，家里肯定有人在盯着，让我在你这躲两天吧。”
　　江晓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放这么个豺狼在身边，她怕连骨头都不剩，“不行，我这地方小，没有多余的位置。”
　　江涛眼珠子一转，噗通便跪在了地上，扯着江晓的衣摆不撒手，“姐啊，姐，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啊。”
　　声音越嚎越响，来往行人无不好奇地观望，就连店里的两桌客人也跟着探头探脑的。
　　江晓瞬间黑了脸，抬脚就想把人踹开，谁知江涛竟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猛地抱住她的大腿，害她险些摔倒。
　　怀里的儿子也因为大动作惊吓到了，嗷一嗓子便嚎起来，邱氏听到动静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么一幕。
　　“哎哟我的个亲娘啊，你们俩这是干啥呢，快把孩子递给我。”
　　江晓见儿子被抱回了店内，这才眯起双眼打量起江涛，今日的发展太不对劲了。
　　她与这个所谓的弟弟年纪相差十岁，感情一直一般，从不曾亲近过，嫁人后更是一年只见一次面，与陌生人没两样，他怎么也不该做出这样的举动。
　　事出反常必有妖。
　　有了上一世的教训，江晓立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她假装为难地说道：“没有东家的允许我可不敢随意留人，这样吧，我给你点钱，你自己去客栈里开间房，或者找牙人租个短期的小屋子。”
　　这个姿势让她一时看不到江涛的脸，也就不知他现在是个什么神情，只见他像是思索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不行啊姐，他们肯定会去客栈找的，今天又已经晚了，就是要租房也得等到明天，你就收留我一晚吧。”
　　笑话，出去住他还怎么下黑手，都这种时候了江晓竟然还在撒谎，什么东家不东家的，铺子明明就是她自己的！
　　江晓弯下腰将人扶起，还替他拍了拍沾染到的灰尘，这才说道：“唉，那今晚我就跟邱婶他们回村里住吧，你一个人在店里没问题吧？”
　　江涛简直快憋不住笑了，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勾起，怕被发现又立马低下头，压着嗓子说道：“没问题。”
　　看来目标不是她而是店铺啊，放火？下药？她倒是有些好奇了，本来还想放娘家一马，从此以后不来往就是了，没想到他们自己却不放过自己。


第50章 将计就计
　　“我们还要有一会才回去，你这外袍挺脏的，脱下来我给你洗洗吧，明个一早就能穿了。”
　　“不…不用。”
　　闻言江涛把头甩得像个拨浪鼓，右手还不自觉地往左边袖口摸了一下。
　　这一举动被江晓看了个正着，她不露声色地说道：“那行吧，你先在这休息一会，我去前面帮帮忙。”
　　店门已经关上了，几人正在收拾后厨，清洗堆积的碗筷，见到江晓邱氏便把孩子递了过去，“他怎么回事啊？大白天喝那么多酒。”还来店门口耍酒疯。
　　“装的。”
　　若是喝下去的酒无论如何也不会有那么大的气味，虽然他穿的是深蓝色外袍，不过也能看出胸口湿润，再加上刚开始走路还歪歪扭扭的，才过多久竟然就稳当了，一切迹象都说明江涛是有备而来。
　　“啊？他装醉干什么？”邱氏十分不解，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邱婶，又要麻烦你们跟我来个瓮中捉鳖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陈大联想到捉王铁树那次，直接摔了手中的抹布，“他是不是要下药？看我怎么收拾他！”
　　“别去！”
　　江晓怀里抱着孩子腾不出手，还是陈三陈四一人一边拽住了自家大哥。
　　“别着急啊，等嫂子说完的啊。”
　　这生意可是众人倾注了无数心血的，若江涛真要下药，断的不仅是他们两家的财路，更是想把他们所有人都送进监牢。
　　“麻辣鲜香”每日的人流量极大，一旦出了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江晓又如何想不到这层，正是因此她才没有当面拆穿，毕竟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哪怕他手里只是最普通的泻药，只要能够当场抓住，也足够他受得。”
　　陈大终于反应过来了，是啊，他现在去搜身最多也就是打一顿，可要是抓住他投毒事情就不同了，人赃并获，完全可以报官。
　　邱氏却有些犹豫地望着江晓，她只知道江晓和娘家人关系不好，并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那毕竟是她的亲弟弟，日后回想起来真的不会后悔吗？
　　“隔壁已经被我买下来了，江涛还不知道，今晚我们便过去对付一下，那边和这里就只靠中间的一道墙分隔，你们三个轮流趴在墙头盯着他，一旦发现他要进后厨就偷偷跟过去。”
　　入夜后每隔一个时辰便会有巡逻队伍经过，等逮到人了再把他们叫来，如此就赖不掉了。
　　江涛还不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他趁没人在跟前，悄悄把纸包藏到了墙根处，怕的就是江晓再来洗衣服。
　　这白色粉末是顾芳给他的，说是会让人上吐下泻，却对身体没有大碍，只要来“麻辣鲜香”的客人全部都有同一症状，那就足以说明他们家的食物出了问题。
　　如此不仅要赔偿一大笔银子，追究的人多了可能还需坐牢，到那时，“麻辣鲜香”倒闭，等风头过去了，他就可以和顾芳重新开一家。
　　他已经尝过了，顾芳做出来的与店里的味道完全一样，他们一定可以成功取代“麻辣鲜香”的。
　　“小涛，你今晚盖这床被子吧。”江晓把从家里带来的预备被褥铺上，将原来的拆下来叠好，“这套我拿回去洗。”
　　夜里寒凉，带床被褥过去简单收拾一下，便可以让邱婶和孩子们先睡。
　　江涛望着弯腰铺床的姐姐，心里有了一丝犹豫，不过转瞬便又抛到了脑后，你不仁我不义，大家谁也别怪谁。
　　眼见着牛车越走越远，一直到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江涛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可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本来还怕和江晓住一起漏了陷，如此倒是正方便。
　　牛车在拐角处停下，陈三悄悄探出头朝店门口观望，“他没回后院，往街道另一头去了。”
　　江晓手上正握着隔壁点心铺的钥匙，闻言立即说道：“正好，我们几个带上东西赶紧回去，陈大去镇门口把牛车拴好，回来的时候千万当心，别跟他碰上了。”
　　另一头？难不成又去赌场了？他可真是不怕死啊，若张生能逮到他倒也好，省得还要自己出手。
　　江涛确实是往赌场方向去的，但却不是为了赌钱，虽然他觉得自己相比起其余人来说欠的钱不过是毛毛雨，可蚊子再小也是肉啊，万一张生小心眼，派人在赌场盯着他怎么办，更别说还有江晓的嘱咐在。
　　他望着巷子里的暗门忍不住搓了搓手，算了算了，等正事完成了再来过过手瘾。
　　一路七拐八拐的，终于到了一处居民区，这里租住的都是些无家可归的人，男人在镇上做苦力，妇人接些浆洗衣物的活，勉强混个肚饱。
　　“顾芳，是我。”
　　木门被拉开了一条缝，见门外真是江涛，顾芳才迎他进来，关上前还探头朝两侧张望了一下，确认没人跟着。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今晚动手的吗？”
　　这地方鱼龙混杂，一到晚上还有醉汉过来敲门，她实在是待够了，若不是为了解决江晓，她哪用受这种罪。
　　“她带着孩子回村里了，现在店里就我一个，怕什么。”江涛上前一步揽住顾芳，笑嘻嘻地说道。
　　傻子！
　　顾芳心里嘲笑，嘴上却不停奉承，“还是你厉害，这么容易就把人忽悠走了。”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顾芳挡住他作乱的手，娇嗔道：“急什么啊，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正事要紧。”
　　江涛俯身在她脖颈间深深一嗅，面上露出了一丝陶醉，“嘿嘿，那你等着我，我回去找找他们的底料，早点放了药咱们也能早点走。”
　　邱氏那老女人走之前把后厨锁上了，回去还得想办法撬开，麻烦！
　　想到这他也没了调情的兴致，叮嘱道：“你就别出去了，收拾好东西在这等我，最迟后半夜我就会过来。”
　　“行，你快去吧。”
　　直到院门关上顾芳才冷了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幸好她怕事情有变决定晚上再走，若是被他发现自己提前跑路就坏了。


第51章 人赃并获
　　她本想按照上一世的发展，让江涛故技重施，直接把人迷晕了送去宋庆家，等生米煮成熟饭就是想跑也跑不了。
　　可江晓这一世极为谨慎，平日都跟陈家人在一起，根本不单独外出，跟了两日没发现机会她才改变主意。
　　去“麻辣鲜香”吃饭的都是家境殷实的，一旦集体出了问题，绝对会将事情闹大。
　　泻药算什么，体质好的说不定拉个一两次就没反应了，撑死了赔偿些银子，只有更厉害的药，才能彻底按死江晓。
　　顾芳心情很好地收拾着衣物，脑中回想起江涛恶心的嘴脸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跟你姐姐一样蠢，真以为下了药你能跑得了。”
　　天真。
　　她趁姨夫姨母不在家，去他们房间找出了八十两银子，可惜剩下的藏得太严实了，各种犄角旮旯都翻遍了也没找到。
　　八十两，足够她躲藏个一年的了，到那时风声已过，所有人都被处置完毕，官府也不会再来找她的麻烦。
　　江涛离开租房区后去街上吃了碗面，这才晃晃悠悠地回了“麻辣鲜香”。
　　毕竟是做坏事，天没黑透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将墙根下的纸包重新揣回衣袖后便回房打算睡一觉。
　　陈大踩着梯子悄悄探出半个脑袋，盯了一炷香的时间都没见人再出来，隐约还听见了呼噜声，于是便对站在墙根的三弟说道：“睡着了，问问嫂子现在怎么办？”
　　居然能睡着，而不是赶紧去撬门，难不成冤枉他了？
　　江晓在屋内缓缓踱步，回想起白日里江涛的种种表现，还是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她望着窗外已经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对陈三陈四说道：“继续盯着，他肯定会动手的。”
　　这一盯就盯到了子时，邱氏带着两个孩子早已睡着，江晓和三兄弟聚在院子里轮流爬梯子。
　　终于，陈三一个哈欠刚打到一半，就发现江涛所在的房门开了，他连忙把头低下去，朝下面的三人不停比划。
　　江晓瞬间就来了精神，小声说道：“等他撬开了门再翻过去，陈四去街上叫巡逻队。”
　　陈大和陈三蹲在墙头，看着江涛先是用工具撬，发现打不开又不耐烦地踹门。
　　“娘准备的锁是不是太结实了，他怎么还没弄开？”
　　陈大无语地摸了摸鼻子，“咋？你还想下去帮他不成？”
　　插科打诨间，江涛终于把门踹开了，江晓看墙头两人跳了下去，立即掏出“麻辣鲜香”的钥匙往外跑。
　　门一打开就听到了后院江涛杀猪般地叫声，“疼！疼啊，快松开我！”
　　陈大将他的手臂反锁好方便陈三搜身，不出片刻就从衣袖里找出了装着“泻药”的纸包。
　　江晓将其打开闻了闻，发现味道很陌生，于是问道：“这是什么？”
　　江涛已经从最开始的惊慌中缓过神来了，他满不在乎地瞟了一眼，“哦，那个啊，我便秘，大夫给开的药。”
　　“是吗？哪家的大夫？”
　　“路过的游医，早都不知道去哪了。”
　　回答倒是挺充分的，江晓也不再跟他废话，安静站在一旁等待巡逻队的人。
　　江涛见状愈发不爽，“喂！让他们松开我！”
　　可陈大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更用力地将他的手臂往后掰扯，疼得他呲牙咧嘴，“放开我！傻大个！被她卖了还替她数钱！”
　　江晓一听这话倒是来了兴致，她本就好奇江涛为何会对她下手，因此顺势问道：“说说看，我怎么把他卖了。”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铺子根本就是你的！什么帮工不过是你不肯替我还钱的借口！”
　　江晓点了点头，事到如今没必要再否认，“确实是我的，我就是不想替你还。”
　　江涛一噎，恨恨地瞪了亲姐一眼，“娘说的没错，你生下来的时候就应该把你掐死！白眼狼！不孝子！”
　　不替弟弟还赌债就成了不孝子，江晓都被气笑了，上一世她已经还完了娘家所有的恩情，如今她不欠任何人！
　　陈三见江涛嘴里嘟嘟囔囔个没完，直接拽下他的鞋袜，把袜子一团就塞到了他嘴里，江涛一口气没上来，险些被熏晕过去。
　　如今他就是再蠢也知道这是众人给他下的套，不过没关系，不就是受些皮肉之苦吗？未来他一定会好好“回报”他们的。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他彻底乱了阵脚。
　　陈四几乎跑了大半个镇子才碰到巡逻队的人，“大人！我是‘麻辣鲜香’的，刚才有人撬了我们后厨的锁想下药，如今人已经被我两个哥哥控制住了，麻烦您过去处理一下。”
　　领头之人显然听说过“麻辣鲜香”，都不用陈四带路，直接领着队员一路小跑，刚进门就看到了江涛被袜子堵住嘴的模样。
　　江晓立即上前一步把纸包递了过去，“大人，这是从他袖里搜出来的。”随后又指着门锁说道：“这是他刚才踹开的。”
　　人赃并获。
　　江涛此时才发觉事情闹大了，他本以为自己好歹也是江晓的亲弟弟，顶多差人揍他一顿，不然娘肯定不会放过她，可没想到她竟如此六亲不认，直接报官！
　　“唔唔。”他使劲扭动想摆脱陈大的控制，瞪大眼睛祈求地望着巡逻队。
　　领头之人显然注意到了，朝身旁的队员一抬下巴，“把袜子扯掉。”
　　得了自由的江涛“噗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大人，冤枉啊，小人便秘多日，那药粉是路过的游医给开的，我根本没有坏心啊。”
　　怕众人不信，他又起身跑到江晓身边，指着她说道：“大人，这是我亲姐，‘麻辣鲜香’是我亲姐的铺子，我怎么会害她呢！”
　　领头之人原本还以为他在狡辩，可听了解释后立刻便犹豫了，“他所言可是真的？你是他亲姐？”
　　江晓对此早已想好了解释，“是的大人，不过我这弟弟从小便偷鸡摸狗，如今更是欠下大几十两的赌债，只因前几日找我要钱我没给，所以他便心怀不满，唉，家门不幸，我虽是他姐姐，可也是‘麻辣鲜香’的老板，必须要为店内的客人负责，如今既然人赃并获，还望大人秉公执法，给他个教训。”


第52章 砒/霜
　　“不是！别听她的大人！那真的只是治疗便秘的药粉啊。”
　　江涛瞬间慌了神，如果定下投毒的罪名，会不会被抓去蹲大牢？
　　领头的李宏才用手指轻捻了些粉末，凑到鼻尖嗅了嗅，“本人略通些医术，会导致腹泻的草药不外乎大黄，番泻叶，火麻仁，郁李仁等，没有一种与这个味道相似。”
　　他面上有些疑惑，似乎真的在苦恼这究竟是何种草药的粉末。
　　江涛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大胆回答道：“那游医说这是自己的偏方，只要兑水服下，不出片刻就会有感觉，小人也不知究竟有些什么。”
　　一定要咬死这就是治疗便秘的方子，大不了他就兑水喝给他们看，不就是拉个三两天的吗，他不怕！
　　李宏才却没有理会江涛，而是把装了粉末的纸重新包好，对身旁的队员说道：“撬锁是事实，把人带走，至于这粉末到底是什么，县令大人自有定夺。”
　　江涛顿时傻了眼，双腿不停颤抖，江晓嗅觉灵敏，隐约还闻到了尿骚味，立即便皱眉离他远了些。
　　“大人，大人！冤枉啊！我只是饿了想寻些吃食而已，大人！”
　　李宏才挥了挥手示意赶紧拖走，等人不见了才对江晓施了一礼，“明日一早应该会传您过去辅助调查，不用担心，如实回答即可。”
　　这一举动把在场众人都弄懵了，江晓尤甚，她借着月光仔细打量了下李宏才的脸，确定自己并不认识，正犹豫该不该回礼，却听面前之人继续说道：“我听二叔提起过您，知道‘麻辣鲜香’是你们共同合伙的。”
　　“李荣华？”
　　“正是。”
　　陈三与陈四对视一眼，忍不住用袖子捂着嘴偷笑了两声，见大哥瞪过来才赶紧止住。
　　陈大并非不愿江晓再嫁，只是他和子旭感情最好，总得替他把把关，这李荣华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很少提及家中人事，太过神秘，他实在不看好。
　　江晓本以为李荣华单纯只是个商人，没想到家中还有人在府衙里，赚了那么多钱却总是回到丰云镇这个小地方，看来这里便是他们的祖宅了。
　　等巡逻队的人走后，陈四才兴奋地说道：“难怪我碰到他们的时候只说了自己是‘麻辣鲜香’的，那领头之人就急吼吼地往这边跑，原来是自己人啊。”
　　陈三闻言一脸八卦地凑了过去，“是吗？快跟我说说，他脸上什么表情？”
　　“行了！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去睡觉，明早还得起来干活呢！”
　　陈大一手一个，推着两人往后院去，江晓苦笑着摇了摇头，罢了罢了，李荣华这段时间都很正常，再没有说过什么暗示类的话，想来已经没了心思，等子旭和陈二回来大家也就消停了。
　　李宏才说的果然没错，一大早就有捕快过来传话，说是让江晓配合调查，她把小儿子托付给邱婶便跟来人一道去了衙门。
　　本以为此事应该很容易了结，毕竟人赃并获，谁知等她到了一看，却发现镇上唯一一家医馆的大夫竟然也在，旁边还跟着往日里负责看店的药童。
　　“大人，此物应是砒/霜没错了。”
　　江涛震惊地张大嘴巴，怎么会？怎么会？“你个老匹夫莫言胡说八道！什么砒/霜！这就是会让人腹泻的普通药粉罢了！”
　　县令猛地一拍惊堂木，立即便有捕快上前按着江涛重新跪倒。
　　江晓此时才回过神来，砒/霜，竟是砒/霜！如果她没有发觉江涛的异常，所有到店吃饭的客人岂不是都要被他毒死！
　　新仇旧恨一同涌上心头，她紧紧握着拳头，指甲都陷进了肉里才控制住自己没有上前去给他一巴掌。
　　“大人！小人是冤枉的，我真的不知道里面是砒/霜啊，她明明跟我说只会导致腹泻…”江涛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双眼亮得惊人，他大声朝着县令喊道：“是有人指使我这么干的，她叫顾芳！就在镇上的廉租区住！真的！您叫人将她逮过来一问便知。”
　　事到如今再不把人供出来他就完了，只要能确定主谋，他顶多算是个从犯，最起码性命应是无碍。
　　江晓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顾芳的手笔，见县令正和一旁的人商议，似乎对此话有些怀疑的样子，她却觉得江涛没有撒谎。
　　良久，才有人过来问了顾芳的确切住址和具体样貌，随后三名捕快便出了衙门。
　　“你既然说有人指使你，那她可有说这粉末是从何而来？”
　　江涛狠狠咽了口唾沫，仔细回忆起了顾芳对他说过的话。
　　“有有有，有说过。”他指着一旁的老大夫和药童说道：“就在他们家买的。”
　　老大夫“噗通”便跪倒在了地上，“大人，我们一直按照要求严格控制砒/霜的用量，从不单独卖给个人啊。”
　　药童反应不及时，话音落下才跟着跪倒，身子隐隐有些颤抖，县令处理案件无数，又怎会看不出药童的不对劲，当即便下令道：“来人呐，把那药童拖出去先打二十大板，看他招是不招。”
　　没过多久就传来了药童的惨叫声，“我招！我招！”
　　原来顾芳怕被逮到，给了街上的乞儿一笔银子，让他帮忙去医馆内购买，药童原本不肯卖，可看到乞儿悄悄递过来的十两银子，还是动了心。
　　善恶终有报，当初就是他把许多药材配方卖给了邓才良，如今总算是自食恶果了。
　　事已至此，所有参与此次案件的人都已清楚，江晓虽被叫过来配合调查，实际却根本插不上话，只等抓到顾芳便可以结案了，估摸着二人就算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
　　谁知三名捕快却带回了一个坏消息，“大人，我们去江涛提供的住址并没有找到顾芳，翻阅了租房人员的名册，也没发现有叫顾芳的女子。”
　　廉租区每日人来人往的，许多赌鬼醉汉出没，说不准哪天人就没了，因此负责人并不爱管事，只要银子到位，租房的人随意填个名字也就糊弄过去了。


第53章 逃走
　　江涛第一反应是顾芳没等到他，所以害怕逃跑了，可转念一想，那女人骗他说粉末只会导致人腹泻，明显就是故意的，这是想把所有罪名都赖到他一人头上啊。
　　“大人，我没骗人，真的是顾芳指使我做的啊。”
　　他此时可算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了。
　　廉租区找不到这么个人，药童也没见过，一切全凭江涛一张嘴，县令越来越觉得顾芳是他为了脱罪而胡编乱造出来的，正想让人拖出去打几大板，却听一直站在一旁的江晓插话了。
　　“县令大人，他说的顾芳我有些印象，之前摆摊卖过与我店内同样的东西。”有这么一个躲在暗处窥视的人实在太可怕了，江晓回忆起前些日子感受到的不善的目光，想来那时顾芳就已经盯上她了。
　　“哦？”如此说来是同行竞争了？“你可知她是何处生人？”
　　“只知道是怀山村的，其余的倒是不大清楚。”
　　江晓对于顾芳的了解也就这些，家中人口几何等一概不知，此次事件算是提醒她了，对于顾芳还是多打听打听为好。
　　江涛有些懊恼，怪他被怒火迷了眼，顾芳说什么就信什么，什么父母双亡已没有亲人了全都是在骗他。
　　如此一来县令倒是有些不好下手，判的轻了毕竟是投毒，判的重了又还没抓到同伙，他沉吟片刻后说道：“先把江涛关回牢里，等抓到顾芳再重新审问。”
　　江晓回店时正赶上饭点，几人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消停。
　　邱氏边擦桌子边寻思，那江涛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毕竟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又是江晓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怕是江晓碍于他们在所以才不得不追究，以后可别有隔阂才好。
　　陈家三兄弟因为忙着店里生意没有去衙门，心里对判决结果十分好奇，可谁都不好意思主动问起。
　　“判决还没下来，江涛又供出了一个人，说那人才是主谋。”
　　“啥？还有主谋？”邱氏震惊地瞪大眼，她没听错吧？他们店已经这么招人恨了吗，都惹来团伙作案了。
　　陈大心里也是一咯噔，“麻辣鲜香”太过红火，抢了许多人的生意，该不会是那群人合起伙来要对付他们吧，“嫂子，你不能一个人待在镇上了，还是和我们一起回村里住吧。”
　　江晓摆了摆手，“别乱想，主谋不是别人，是之前在吉祥酒楼门口摆摊的。”
　　“我就说吗！”邱氏一拍大腿，“那女的前些天就站在街对面阴森森地往这边瞧，当时我就怕她因为生意黄了要报复我们，没想到被我猜中了。”
　　这嘴，可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县令已经派人去怀山村调查了，想来应该能抓到她。”话虽如此，江晓却总觉得心里不大舒服，那毕竟是个重活一世的人，真会没有任何防备吗？
　　*
　　天色刚暗，顾芳就背着包袱出了门。
　　这小院她租了半个月，除了江涛外从不与旁人打交道，就连名字用的都是姨母的，想来没几个人能记住她。
　　丰云镇每日戌时关门，没有特殊情况一律不得出镇，她算是踩着点过来的。
　　“去府城。”
　　提前约好的车夫正在等她，闻言有些迟疑，“夜路难行，怕是要明早才能到了。”
　　“无妨。”说着便递了块银子过去。
　　车夫收下后也不再多言，大丰朝境内还算安稳，附近很多年都没出土匪了，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
　　“驾！”
　　顾芳掀开车帘，往身后丰云镇的方向望了一眼，这一走，怕是短时间内回不来了。
　　如果江涛能得手很好，失败了也无妨，此行的目的地便是边境，她一定会提前接触到子旭。
　　男人嘛，就没有不好色的，江晓身材干瘪，长相也一般，既然子旭上一世能同意娶她，一定还是喜欢她的。
　　虽然没有梦到他们婚后的生活，可顾芳光凭幻想也知道，她一定是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贤惠妻子，说不定还生了好几个大胖小子呢。
　　即使已经进入了梦乡，顾芳嘴角仍带着笑，马车一路颠簸，终于在黎明破晓时到了府城。
　　目标明确，人也充满了干劲，顾芳到客栈开了间房准备好好梳洗一番，再到街上买些便于携带的干粮，如此便算准备妥当了。
　　此番行程正好会经过杜思元的老宅，也就是上一世困了她十年的地方，不知“麻辣鲜香”有没有开到那边，若没有的话她倒是可以去小赚一笔。
　　就是稳定的车夫太难找了，丰云镇来的那位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走。
　　“客官，前面的路我不熟，您还是找别人吧。”
　　车夫摸了摸胸口的银子，心里十分满足，这趟下来抵得上往日里半个月的了，只要再等一个回丰云镇的客人就妥了。
　　顾芳见他两次提高价格都不心动，只好作罢，将包袱放在客栈里，独自一人去城门口寻摸，太过年轻力壮的不行，谁知路上会不会生出歹意，眼神不清明的也不行，瞧着就恶心。
　　转悠了一圈，终于定下个个头不高的老大爷，顾芳看他瘦骨嶙峋的样子默默点了点头，这种即使出了问题也好对付。
　　“明日一早便出发，您在城门口等我即可。”
　　“好嘞。”
　　可惜自己不会骑马，不然买一头多方便，何至于一个城镇一个城镇地赶路，耽误多少功夫。
　　此时的顾芳还不清楚丰云镇发生的事，县令并没耽搁，直接便下令让人带队去怀山村，务必要把顾芳抓回来。
　　可怜何氏本就因为银子被偷失魂落魄，又被一窝蜂涌进来的捕快吓个半死，还以为自家那口子犯了什么大事。
　　“啥？顾芳投毒？”何氏听明白后连连摆手，“大人，不关我们的事啊，那死妮子前几天偷了我八十两银子跑路了，我也找她好久了。”
　　两名捕快对视一眼都有些烦躁，“你既然银子被偷为何不报官？！”
　　她哪敢啊……
　　本就是从人家身上搜刮下来的，闹大了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可丢不起那人。
　　何氏双唇嗫嚅了两下，犹犹豫豫答道：“毕竟是亲外甥女，这…报官了她还如何嫁人…”
　　此话一出她自己也被感动了，狠狠擤了一把鼻涕，语带哭腔地说道：“我对不起姐姐姐夫啊，没替他们照顾好芳儿。”
　　附近的捕快都被她恶心到了，齐齐后退一步，带队之人嫌恶地望了何氏一眼，“一旦发现顾芳的踪迹，必须及时汇报，不得隐瞒！”
　　“是是是，您放心。”


第54章 买下人
　　事情如江晓猜想的那般，顾芳跑了。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捕快在附近村庄搜寻打听了好几日都没得到任何消息。
　　江涛在牢里等的望眼欲穿，就指望能抓到顾芳好替他分担些罪责，谁知等来的却是五年流刑。
　　“还不清楚具体流放到哪里，估摸着边境那边的可能性大一些。”
　　邱氏一边择菜一边说着打听来的消息，她略有些担忧地望了江晓一眼，“晓晓，那毕竟是你亲弟弟……”
　　是啊，想置她于死地的亲弟弟，她的仁慈和心软已在上一世的绝望中消磨殆尽了，听了这消息内心竟没有一丝波澜。
　　“如此不是正好吗，好歹保住了性命。”
　　邱氏见江晓还没反应过来，只得说得更直白些，“他可是你们家唯一的男丁啊，你娘若得知了消息，怕不是要来找你的麻烦。”
　　虽说此次事件完全是江涛咎由自取，可人就是这样，总会把自己的错处往别人身上赖，在绝大多数村妇心里女儿都是比不上儿子的，等她得了消息肯定会第一时间过来闹。
　　江晓拍儿子的动作一停，这倒是，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估计很快就会传回去了，这样吧，今晚我跟你们一起回村，在村里待个三五天的，免得她来店里闹腾。”
　　“那怎么行，她还不知有多大的怒气，你一个人带俩孩子，我可不放心。”
　　邱氏有些犯愁，店里生意不能落下，如今他们四个都忙得脚不沾地，实在分不出一个随时跟着江晓，可江晓说的也没错，真让她来店里闹影响太大了。
　　“我如果在店里她就会肆无忌惮，我不在的话，你们只要吓唬她说去叫捕快她就慌了，在村里跟她耗个几天想来也就没事了。”
　　安全方面确实是个问题，江晓犹豫片刻，“要不，去镖局雇两个人？”
　　镇上前些日子开了家镖局，说是承接信件贵重物品等，同时也提供保镖服务。
　　邱氏回想起经过镖局时望的那一眼，赶紧摇了摇头，“可别，都是些刀口舔血的人，好几个脸上都有疤，再把俩孩子吓着。”
　　隔壁早已清空，这几日就要着手打通了，到那时人手只会更短缺。
　　“不如趁此机会买两个下人，死契的那种，既可以跟着保护你，等事情过了也可以到店里帮忙。”
　　江晓第一反应就是拒绝，经过了上一世巧儿被卖，她对于买卖人口一直有些抵触，这也是为什么如今有钱了却还是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的原因。
　　只是还没等她说出口，就见邱氏掰着指头算了起来，“两间铺子每日光是碗就得洗许多，巧儿现在还能帮忙，再大一些就不好出来抛头露面了，肯定得分出一个专门算账的，还有两个铺子夜间的安全问题，你也不好总是一个人留在这，买两个人，最好是夫妻俩，白日里帮忙，晚间就负责看店，多好啊。”
　　若是一年前邱氏哪敢有这种想法，还买人呢，不把自己卖了就不错了，如今三教九流的人接触多了，大户人家的作风多少也了解一些，她倒不是想让人伺候自己，只是想着能替自己人减轻些负担。
　　江晓把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是了，从她怀孕后期到现在，店里所有活计基本都是邱氏带着三个儿子干的，她哪能只想着自己的感受。
　　“说的是，那就买两个吧。”
　　镇上的人牙子就那么几个，一打听就知道了，两人趁着午时过后客人少，连忙朝着打听到的地址走去。
　　可惜运气却不太好，一连两个都扑了空。
　　“还有个叫张婆子的，听说收的主要是年纪小的，不知道有没有我们需要的人。”
　　江晓闻言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想到店里正在练字的闺女，又安慰自己一切都已经改变了，她再也不会落到上一世的处境。
　　“去看看吧，没有的话就让她帮着留意一下。”
　　为了顾芳承诺的一百两，张婆子前些日子可是跑了好几趟周家村，可是穷得叮当响的几户里根本没有叫周巧的小姑娘。
　　她不死心，拿着几根冰糖葫芦贿赂了村里的小孩，这才得知周巧竟是江晓的闺女，镇上极为火爆的“麻辣鲜香”就是他们家开的。
　　那顾芳怕不是个傻子吧。
　　张婆子听到敲门声，一打开才发现来人竟然就是她刚才所想的“麻辣鲜香”老板。
　　“快请进快请进。”
　　江晓还是第一次接触人牙子，虽然私心里不喜买卖人口，可也知道世道如此，怨不得旁人，她打量了下这处小院，没见到想象中的人挤人现象，不由地有些疑惑。
　　“我们想买两个下人，不知……”
　　“哎哟，还麻烦您亲自来一趟，多不好意思啊，下次您找店里伙计过来跟我说一声就行。”
　　一番交谈过后江晓才得知流程，原来人牙子手里留的都是些不太好卖的，正常有人要买下人都是提前与她说明，她才会特地去寻符合要求的。
　　“我手里现在倒确实有一对夫妻俩，逃荒过来的，就是年纪稍微大了些……”
　　正常买下人自然是越年轻越好，免得用顺手了人却没了，江晓却没考虑那么多，毕竟再过一年子旭和陈二回来人手便充足了，于是说道：“无妨，带我们去看看吧。”
　　张婆子领着二人穿过正屋，直接去了后院的柴房，她有些尴尬的笑笑，“人就在这里。”
　　不大的柴房里挤了六七个人，阳光太刺眼，门一打开他们都不由自主地捂住了眼睛。
　　“您瞧瞧，真不好意思，我这都没来得及让他们梳洗下。”
　　如今已经入冬，柴房内的人却都穿着单衣，蜷缩在一起取暖，江晓一眼便望见了年过四十的夫妻俩，想来那便是张婆子所说的了。
　　果然，“你们俩。”张婆子手一指门外，“出来给贵人看看。”
　　人刚出来柴房的门就被关上了，江晓和邱氏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可他们也知道，世上这样的事还不知有多少，除非官府出面，普通人又哪里管得了。
　　“小人丁祥，这是我妻子曹氏。”
　　丁祥面露期盼地望着江晓，他太希望被人买下了，妻子与他一路乞讨过来，身子本就受了损，若这个冬季再忍饥受冻，怕是就要挺不过去了。
　　江晓要求不高，能看看店洗洗碗，做些基础的活计就行，因此确认了二人没有隐疾便决定买下。
　　临走前她有些犹豫地问道：“若是七八岁的小姑娘，一般会将她们卖去哪里？”


第55章 闹
　　张婆子听了这话心里就是一咯噔，难不成顾芳找她的事被江晓知道了？
　　她讨好地笑笑，试探问道：“可是有认识的人家要卖女？”
　　“那倒没有。”江晓摇了摇头，“就是好奇随口一问，如果不方便说就算了。”
　　“方便方便。”张婆子松了一口气，“一般大户人家喜欢买年纪小的下人回去培养，不过身体有残缺或者面上有胎记是不行的，还有那种从小长的就漂亮的，额，这个……”
　　不用说江晓也明白了，心里不知该庆幸还是后怕，如此说来，上一世还得“感谢”顾芳呢。
　　张婆子一咬牙，既然顺嘴提到了这茬，倒不如把消息透露出去卖个好。
　　“不知夫人往日里可有什么仇家？”
　　江晓一愣，仇家？那倒是多的很，“何出此言？”
　　“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有个叫顾芳的年轻姑娘来找我，说……”
　　闻言邱氏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怎么哪里都有顾芳，简直就是阴魂不散！“她说了啥？”
　　江晓空出手拍了拍邱婶，示意她稍安勿躁，张婆子被这大嗓门吓得到嘴的话都忘了，“说，说让我留意下周家村的周巧。”
　　这话是什么意思？邱氏有些摸不着头脑，江晓却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说最迟一个月，肯定会有人卖周巧，让我把人留下，她愿意出一百两银子买。”张婆子怕江晓误会，连忙解释道：“我那时候还以为周巧是哪个穷人家的闺女，日子要过不下去了，最近才打听到是您家的。”
　　原来如此，上一世她找了一年多都没有闺女的任何消息，看来是早就被顾芳藏起来了啊。
　　“真是有病！”邱氏气得直喘气，在她看来这个叫顾芳的简直莫名其妙，为人阴险心肠又歹毒，“对了，张婆子，你还不知道吧，顾芳已经被官府通缉了，下次看到她一定要逮住！”
　　了解了事情经过的张婆子惊出一身冷汗，她没想到顾芳竟然敢下毒，这是有多大的仇恨啊，幸好她多了个心眼，想着先调查下，若是直接找人将周巧掳了来，岂不是要被当成同伙？
　　“老姐姐说的是，下次看到她我一定报官。”
　　回到店里邱氏仍然心气不顺，江晓清楚和顾芳的恩怨，却不好说出口，只得讲些别的让她分心。
　　“丁叔，隔壁已经被买下了，到时候会给你们留个房间，晚上我们不在，你们把店看好就行，千万不能让外人进后厨。”
　　邱氏跟着补充道：“尤其是十八九岁的姑娘家，长得小家碧玉的，心黑！”
　　丁祥仔细记下主家的话，“夫人放心，我们一定把店看好。”
　　曹氏身子瘦削，手脚却很麻利，一看就是经常干活的，与丁祥二人接过了店内所有扫洒工作，洗菜刷碗邱氏全都不用再插手，心里满意的不得了。
　　江晓把东西都收拾好，决定以后没事的话还是回村里住，那么大个房子可不能白建。
　　第二日一早，陈家人照旧往镇上去，江晓和丁祥夫妻俩留在村里，以防钱氏找茬。
　　“这布料和棉花你拿去，趁着这几日不用去店里，赶紧把你们二人的棉衣赶出来，天气越来越凉了。”
　　曹氏感激地眼眶都红了，就是逃荒以前他们的日子也很难过，忍饥挨饿是常事，没想到竟能碰到这样好的主家，“夫人……”
　　“你们也看到了，我只是个普通人，往后不用叫我夫人，叫晓晓就行。”
　　江晓学不来大户人家的做法，与其说是买下人，倒不如说是雇了两个帮工，因此并不想摆什么主人的谱。
　　说是说过了，可江晓发现二人还是夫人长夫人短的，无奈也只能认了，就这样平静地过了三日。
　　丁祥正在规整后院的菜地，曹氏在厨房做午饭，突然便响起了砰砰的敲门声。
　　若是来做客的村里人无论如何也不会闹出这么大动静，江晓连忙把两个孩子都交给小红，“巧儿，你跟红姨在这里陪着弟弟妹妹，娘去看看怎么回事。”
　　丁祥已经得知近日可能会有人过来闹事，却没想到来人竟然是江晓的亲娘，他见其气势汹汹的样子，下意识便上前拦住。
　　“我都说了我是江晓她娘，你耳背啊！”钱氏指着丁祥不客气地喊道。
　　“丁叔，没事，让她进来吧。”江晓刚到院子就看到了这么一幕，心知躲是躲不掉的，倒不如让她认清楚现实。
　　丁祥虽挪开了身子，手中却始终握着锄头，钱氏本想上手解解气，见状还是犹豫了。
　　“江晓，你到底还知不知道我是你娘？啊？你居然把你亲弟弟送进大牢？”
　　此时本是午休的时候，可钱氏进村闹出的动静太大，许多人端着饭碗凑过来看热闹。
　　“娘，你该不会不知道为什么吧？”江晓朝着围观众人大声说道：“我这个亲弟弟私藏□□，半夜撬开我店里后厨的门锁，试图投毒。”
　　此话一出顿时便引起轩然大波，哪怕是周家村的人都知道，□□是受官府管控的，就是药店也不可以私下卖给个人。
　　“怎么有这种弟弟啊，居然想害自己亲姐。”
　　“他这哪是害一人，‘麻辣鲜香’现在多火爆啊，他这是要害整个镇子的人！”
　　陶氏站在最前列，主动问道：“晓晓啊，那他得被判死刑了吧？”
　　还没等江晓回话钱氏就跳出来了，“什么死刑！你这人会不会说话！”
　　“呸！”陶氏吐了口唾沫，目露鄙夷地说道：“投毒还不死刑什么死刑？自己教不好儿子还好意思找闺女麻烦，可真搞笑。”
　　江晓内心有些感慨，以前日子穷的时候哪会有人帮她说话，都只会看笑话罢了。
　　眼看着娘一撸袖子要上前干架的样子，江晓连忙拦住，“行了娘，我清楚你心里不痛快，但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好歹命是保住了。”
　　“用不着你在这假好人！”钱氏一把甩掉江晓的手，指着她说道：“如果你不报官会有这些事吗？现在你爹已经被气病倒了，你打算把我也给气死是不是？”
　　围观众人见钱氏目中带泪，情绪十分崩溃，都不吭声了，江晓面色也沉了下来，“娘，小涛赌博欠钱，如今又投毒未遂，实在太过胆大，给他个教训未尝不好。”
　　“呵，说的倒是冠冕堂皇的。”
　　江晓目光落到说话之人身上，王氏下意识就想躲，她实在是有些惧这个儿媳，随即又觉得自己并没说谎，无需心虚，立马便瞪了回去。
　　“我说的不是吗？先是把小叔子送进去，现在又是亲弟弟，下次是谁？你娘还是我啊？”
　　村里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想起了周子谦那一茬，如此说来，这江晓倒是真的挺心狠的，对自己家人也丝毫不留情面。
　　江晓不耐地皱起眉头，她是真的很烦这两个老太太，永远都把自己的错赖到别人头上，顿时就觉得自己试图解释的样子很可笑。
　　“如今判决已下，谁都改变不了，娘与其在我这浪费时间，倒不如多花些功夫给小涛准备些吃的用的，我听说路上十分艰苦，也不知他能不能受得了。”
　　随后又对一直站在身旁的丁祥说道：“丁叔，麻烦送客。”
　　钱氏最受不了的就是她这种态度，直接便躺到了地上，“苍天啊，你快睁眼看看吧，这个不孝女要气死亲娘啊！”
　　“啧。”江晓摇了摇头，“娘既然不想走就留在这吧。”
　　丁祥立马就领会了她的意思，直接来到了院门处，“不好意思各位，有些家事要处理。”
　　随着院门的关上，钱氏哭嚎的声音也小了，观众都没了她还闹给谁看，这丫头现在可真是了不得啊，若是旁人发生这种事怕不是早就被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夫人，午饭好了。”
　　江晓点点头，“那咱们摆桌吃饭吧，对了，给我娘盛一碗，再给夹些菜送过去。”
　　闹吧，继续，她有的是时间奉陪。
　　钱氏躺在地上没人拉她，起来也不是，不起来也不是，闻着一旁的饭菜香味，还是决定不跟自己的身子作对。
　　“不年不节的菜这么好。”她一边吃一边吐槽，“就顾着自己过好日子，有钱了也不说给老娘点，不孝子！白眼狼！”
　　最后两句她还特意放大了音量，生怕江晓听不到。
　　小红有些尴尬，“嫂子……”
　　“没事，随她去。”看谁能耗得过谁。
　　晚上曹氏收拾了一间客房出来，还烧了锅热水拎过去让钱氏洗洗。
　　可她自从知道二人都是江晓买回来的下人后就开始作，伸手探了下水温便骂道：“你想烫死我啊！”
　　好不容易洗完又嫌弃床褥颜色不好看，折腾曹氏换了两套才消停。
　　躺在床上仍然不忿，可怜儿子孤零零地待在牢里，导致他这样的江晓却吃好的喝好的，还有人伺候着，凭什么？
　　“必须得扒她一层皮，多要些钱来好给我儿防身。”
　　带着执念，钱氏直到后半夜才终于进入梦乡。


第56章 铜炉
　　村里的日子很悠闲，江晓每日只需陪闺女练练字，逗醒了的小儿子玩一玩，其余活计基本不用她操心。
　　只是胡搅蛮缠的亲娘多少有些影响心情。
　　江晓很是无语，出大笔银子贿赂捕快，那她费劲吧啦的把人送进去图什么？
　　因此，无论钱氏是打亲情牌还是骂天骂地，她都没有松口。
　　这可把钱氏气疯了，晚上睡觉都不消停，家里老头子还病着，她又要不着钱，总不能真在这耗一辈子吧。
　　一早醒了她就往江晓的屋子奔，什么头钗首饰之类的，只要能换钱就行，先抢了来拿去给儿子再说。
　　然而空空如也的首饰盒却让她傻了眼，“这…你给藏起来了？”
　　江晓淡定地瞟了一眼，“哦，那个啊，我没买。”
　　天天起早贪黑地摆摊，哪有时间梳妆打扮，每日只要做到干净整洁即可，生了孩子后就更别提了，小娃娃手嫩，万一不小心扎到怎么办。
　　“您倒是提醒我了，是该打扮打扮了。”也不知是吃得好了，还是生了孩子的原因，她总觉得自己的皮肤变得白净不少，头发也不再蜡黄，就是双手仍然粗糙了些。
　　钱氏气了个仰倒，瞧瞧这说的是什么话？自己亲弟弟正在受罪，她还有心思打扮，“你！”
　　话没说完就听到了敲门声，来人竟是李荣华。
　　“听邱婶说你打算把隔壁打通？”
　　“是，正准备找你呢，我这还差大概十个铜炉，能帮我弄到吗？”
　　钱氏听着二人的谈话，只觉得一头雾水，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判断出面前之人的身份。
　　“您就是‘麻辣鲜香’真正的老板吧？”
　　李荣华闻言一愣，朝江晓问道：“这位是？”
　　江晓不知道钱氏又要说些什么不着调的话，硬着头皮介绍道：“是我娘。”
　　钱氏一把将闺女扒拉开，凑到李荣华身边说道：“您跟江晓是合伙关系吧？那您是不是能去衙门说一声不追究了？我保证以后会看好江涛的，再不会让他出现在你们店里……”
　　“娘！”
　　“哎呀叫什么叫！你自己冷血无情还不让我找别人求助？”钱氏心里着急，不知儿子什么时候就会被带走，“您瞧见了吧？江晓这人不行，把自己小叔子和亲弟弟全送进牢里，六亲不认的，不配跟您合伙！”
　　江晓的神色彻底冷了，是她这两天太好说话了，有些人就不能给好脸色。
　　李荣华人虽不在丰云镇，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手下人已经跟他汇报过了，自然知道江晓的亲弟弟投毒未遂，“伯母，在下只是个普通商人，实在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改变县令的判决。”
　　钱氏沮丧地垂下双手，真就没有办法了吗？
　　“曹婶，我跟客人有话要谈，看着我娘，别让她过来。”
　　“是，夫人。”
　　等到房门关上，江晓才收起冷脸，歉意地说道：“让你看笑话了。”
　　李荣华还是头一回看到她这么生气，不免起了逗弄的心思，“嗯…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不如……”
　　眼看着江晓僵住他才大笑出声，“看来你和娘家人的关系实在一般啊。”
　　何止一般，她恨不得永不来往才好，没经历过的人永远也无法理解。
　　“行了，不开玩笑了，我来是想提醒你小心一点的。”
　　实际上他是昨天傍晚回到丰云镇的，谁曾想竟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醉汉在“麻辣鲜香”门口撒泼，不停说着什么这里的帮工是他未过门的媳妇。
　　街上很多铺面都已经关门了，邱婶也带着三个儿子回了村，因此围观的人倒是不多。
　　他让手下将人带到偏僻巷子里威逼利诱了一番，这才得知事情经过。
　　“那醉汉名叫宋庆。”李荣华刚想继续说，却见江晓像是受了极大打击似的，面色一瞬间变得苍白，他急忙问道：“怎么了？可要去寻大夫？”
　　“不用。”江晓摇了摇头，她已经重生了，那人再也不能影响到她，“他怎么了？”
　　李荣华见其恢复正常，这才继续说道：“他说你娘早前同意了将你嫁给他，后来又有个自称是你表妹的也这么说，可他等了许久都没有消息，觉得你们在骗人。”
　　“表妹？”钱氏和自己娘家人早就不来往了，她哪有什么表妹，“他可有说那位表妹叫什么？”
　　“说了，叫顾芳。”
　　果然。
　　李荣华见江晓丝毫不惊讶，疑惑问道：“难不成你真有个叫顾芳的表妹？”
　　官府那边并没有张贴通缉令，甚至还有想要就此算了的意思，反正江涛已经被逮到，私自售卖砒/霜的药童也被打了板子并处罚金，一个消失不见的女子没必要再占用人力。
　　“顾芳就是此次投毒的主谋。”
　　本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李荣华却从其中听出了无限阴谋，先是装作表妹去接触宋庆，随后又参与投毒，这是多大的仇啊。
　　“看来我让你小心宋庆倒是错了，应该小心的是这个顾芳。”
　　宋庆此人个头不高，为人自卑又敏感，只会窝里横，真让他做些什么坏事反而没有那个胆子。
　　“顾芳消失了，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江晓也很无奈，本来此次是最好的收拾她的机会，谁曾想竟然被她跑了。
　　“别担心，我会让人多留意的。”
　　李荣华突然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天知道他昨晚听到消息时有多生气，那么一个烂人也想娶江晓，还是被江晓爹娘同意过的，他凭什么？
　　“话说……你相公参军已经快一年了吧。”
　　三月初走的，如今已经一月末了，“是，快到一年了。”
　　“咳咳。”李荣华想喝口茶壮胆，没成想却被呛了，等缓过来后觉得自己这样实在不对，哪有直接问人家姑娘是否愿意嫁他的，怎么也该找个媒人上门。
　　“我那边还有多余的铜炉，等回去就让人送去店里。”
　　江晓一喜，总算有个好消息了，“那我这便寻人将两边打通。”
　　再不抓紧冬天都要过去了，天气热了吃火锅的人肯定会变少。


第57章 媒婆
　　李荣华走后，江晓直接便去了钱氏的房间。
　　她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个生养了她的女人，积攒了两世的疑惑终于问出了口，“娘，在你心里女儿到底算什么？”
　　是十几年的免费帮工，还是收成不好时卖出去换彩礼的救命稻草，亦或是可以给儿子“擦屁股”的工具？
　　“什么算什么？”钱氏看她这个样子不知为何竟有些心虚，目光躲闪地说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我就说的更明白点。”
　　江晓走到门边，把房间门紧紧关上，“你原本是想把我迷晕了嫁给宋庆的对吧？”
　　钱氏面色一变，这事只有她和儿子知道，就连老伴都还没说，江晓是从何处得知的？
　　突然，一个可怕的想法窜入了脑海，该不会是用了刑……
　　“你把小涛怎么了？他要是有什么事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江晓嘲讽一笑，瞧，这就是她的亲娘，可以面不改色地把女儿推入火坑，却也能够为了儿子去死，都是从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差别就这么大。
　　她擦了下眼角不自觉流出的泪水，决定不再兜圈子了，“从今以后我都不想再看到你，如今的我有实力贿赂看守江涛的人，如果你不想得到他的死讯，就别再来招惹我。”
　　说完便将房门打开，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只留下钱氏一人惊疑不定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
　　钱氏终于还是走了，为了她的儿子估计短时间内都不会再来闹腾，江晓的日子也恢复了平静。
　　转眼就到了二月底，隔壁的糕点铺已经被打通，李荣华差人重新做了扩大版的招牌，店内的生意越来越好，每当饭点便坐满了客人。
　　巧儿对于算账的喜爱倒是挺出乎众人的意料，和江晓在乡下待了几天就吵着要回店里，天天跟着邱氏他们起早贪黑的也不嫌累，反而人都开朗了许多。
　　江晓见她高兴便没有拘着，天气好时会带着儿子一道去店里，反正后院床铺被褥一应俱全，不怕冻着小家伙。
　　这天，江晓刚推开窗就发现地面潮湿，外面小雨淅淅沥沥的，她便对正在洗漱的闺女说道：“外面下雨了，要不今天别去了吧。”
　　巧儿闻言凑到窗前看了一眼，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毛毛雨，我没关系的，您跟安安还是别去了，他太小了。”
　　安安便是儿子的小名，江晓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长大，顺顺利利地度过这一生。
　　刚生下来时的“小老头”已经变得又白又胖，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巧儿打心眼里疼爱这个弟弟，生怕他饿着冻着。
　　媒婆上门的时候，江晓正准备做午饭，安安在她用被褥围成的圈里又睡着了。
　　丁祥和曹氏如今负责看店，不再跟着回村，每日不仅将店面收拾的干干净净，第二日开门前还会把当天需要的食材全部洗净串好，给邱氏省了不少功夫。
　　唯一的女儿还不到八岁，根本不是谈婚论嫁的年纪，因此江晓得知来人身份很是愣了一会。
　　“姑娘好福气。”媒婆穿得十分喜庆，像是打心眼里祝福江晓一般，“李老爷可是咱们丰云镇数一数二的富商，家财万贯啊。”
　　刘卉还以为能被李荣华看上的女人，容貌怎么也得倾国倾城，没想到竟真的只是个普通农女。
　　“您是不是误会了？”江晓总算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原想着李荣华已经歇了心思，往后就当普通朋友相处即可，没成想竟直接遣了媒婆过来。
　　“我已经嫁人了，还有个七岁的女儿和不到半岁的儿子。”
　　“所以我才说您好福气啊。”刘卉心里有些轻视，多少黄花大闺女都想当李荣华的填房，也不知他眼光怎么这么差，竟看上个寡妇。“李老爷说了，会将您的两个孩子视如己出的。”
　　高高在上的语气惹得江晓极为不快，除了她以外，其余人都觉得子旭和陈二不可能再回来了，因此她并没觉得此举如何，想着只要解释清楚即可，这媒婆眉眼中却一副鄙夷的样子，也不知哪里来的脸。
　　刘卉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因为喜欢见碟下菜，知道她为人的根本不让亲朋好友找她做媒。
　　李荣华的女性长辈都已不在了，因此便找手下推荐个靠谱的媒婆，正巧手下与刘卉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这才便宜了她。
　　没等江晓下逐客令，便听面前之人又说道：“您那儿子不是还小嘛，没到记事的时候，大可以把李老爷讨好了，往后的家产总归会有他一点的。”
　　“滚。”
　　“还有女儿……什么？”刘卉震惊地瞪大眼，她没听错吧？
　　江晓朝门口一指，“我说让你滚，听不懂吗？”
　　刘卉当然听懂了，正是因为听明白了才觉得不可置信，等反应过来立马便涨红了脸，“你别不识好歹！我告诉你，多得是年轻漂亮的等着嫁给李老爷呢，叫你一声姑娘还真以为自己就是了？也不照镜子看看……”
　　江晓忍无可忍，仗着比刘卉高，直接上前拽着她的后脖领往外托，等把人推出院门后才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明天会亲自去问问李荣华的。”
　　说完砰地一声便关上了门。
　　刘卉气得浑身直抖，“泼妇！你以为李老爷真喜欢你吗！就是一时兴起玩玩罢了，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等她回去一定要添油加醋复述一遍，她就不信了，天底下美女那么多，李老板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江晓对李荣华的为人已经有了些了解，心里猜测应该是有些误会，按他往日的表现来说，即使真的想挑明也不该找这么个人，这才决定明日亲自去问一问。
　　可若媒婆的意思就是他本人的意思，那么合作就必然进行不下去了，之前他不肯收的铜炉等杂七杂八的费用也得趁早还清，往后便各做各的生意。


第58章 拒绝
　　所幸第二日是个好天气，江晓跟着一道去了店里。
　　趁着准备食材的功夫，她便让陈三帮忙去李府一趟，把李荣华请过来。
　　“啥事啊？”
　　邱氏十分八卦，她很看好李荣华，就凭他家财万贯却只有一个早年母亲塞给他的侍妾就能确定，此人对妻子绝对不差，要知道乡下七老八十的土财主都有好些个呢。
　　男人有钱就变坏这句话在他身上总算不管用了。
　　江晓本没太当回事，因为按照上一世的发展，约莫今年年底子旭就回来了，再说李荣华一直也没挑明，她正儿八经地解释反而有自作多情的嫌疑。
　　现在她却觉得自己的想法错了，流言就应该在其还是萌芽的时候按死。
　　“邱婶，昨天有个媒婆上门，说是李荣华让她去的。”
　　“这是好事啊！”邱氏惊喜地一拍巴掌，她早就开始替两人着急了，趁着江晓岁数不算大，正好能抓紧时间再生一个。
　　“有没有定下日子？哎呀我得抓紧准备起来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邱氏早已把江晓当成了亲闺女，嫁女儿可不得好好准备准备，“给你陪嫁些啥好呢？他们家也太有钱了，要不咱直接弄两大箱银子？”
　　“我给拒了。”或者说把媒婆扔出去了更贴切些。
　　邱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你没开玩笑吧？”
　　看江晓一本正经的样子，邱氏气得恨不得上手拧她两下，“你这傻孩子想什么呢？这么好条件的你都不要？”
　　二人既是合伙人又是同行，正好有共同语言，男方那边双亲皆亡，还没有婆媳矛盾，嫁过去就能当家作主，多少黄花大闺女都羡慕，邱氏真是想不通。
　　“晓晓，你年纪还小，难不成真想守一辈子寡不成？虽说距离子旭走也才一年的时间，但良人可不是随时都有的，如果你心里不舒坦，大不了低调些，不大张旗鼓地嫁也行啊。”
　　重点是要抓紧时间定下来，否则谁知道有什么变数。
　　江晓心里十分无奈，“邱婶，你怎么就不信我呢，他们真的会回来的。”
　　“又说胡话！”邱氏哪能不希望他们回来，可人总得接受现实，“我知道你跟子旭感情好，放不下他，可一辈子很长的，你也得为自己考虑考虑啊。”
　　“凭你现在的条件，如果放话准备改嫁，那村里汉子估计得排着队让你挑，可他们是真心的吗？会对你和孩子好吗？李荣华不同，他根本不图你的钱，明知道你有孩子也愿意娶你，如此还不能证明他的真心吗？”
　　江晓意识到两人争辩的根本不是同一个问题，她自始至终都知道子旭会回来，因此即使旁人对她再好也没动过别的心思，邱氏不同，她似乎已经接受了二人战死这件事，满心以为自己想替子旭守寡。
　　无法，江晓只好换种思路，“邱婶，再等一年，如果明年这时候子旭还没回来，我就同意改嫁。”怕她说什么过了这村没这店之类的话，又立马补充道：“如此也正好能试探下李荣华的真心，一年都等不了的话又怎会对我好一辈子？”
　　邱氏嗫嚅几下，到底还是住了嘴，罢了，一年确实太短，晓晓接受不了也很正常。
　　李荣华自从听完媒婆的话后就发觉事情偏离了他的预料，在他看来江晓即使对他无意，也断不会说出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撒泡尿照照自己”这种话。
　　因此，他不动声色地将人打发走，扭头就找手下去媒婆住所打听了下她的为人。
　　意识到媒婆定是说了什么不着调的话惹怒了江晓，他一大早就着人备马，准备去周家村向江晓道歉，谁知竟等来了陈三。
　　他看着江晓将旁人都支走，后院内只留下他们二人，心里竟有些毛头小子时的羞涩与不安。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想与他搭关系的人送来的那些貌美女子竟没有一丝兴趣，满心只觉得她们做作矫情，江晓的落落大方渐渐入了他的眼。
　　他想要的不是一个困在后院只知道赏花刺绣的女子，而是能与他并肩走遍大江南北的知心人，他不在乎江晓结过婚生过孩子，人生一世短短几十年，何必计较那些身外事，好好把握在一起的时光才对。
　　李荣华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并没注意到江晓不同往常的冷漠神色。
　　丰云镇的“麻辣鲜香”和其余地方的虽说是同一个招牌，但实际价格完全不同，如果想彻底歇了李荣华的心思，就必须将一切分的干干净净。
　　“铜炉和订做招牌，还有之前找说书人的钱，你算一下有多少，当初你已经把配方钱一次付清了，并不欠我什么，所以我们还是把账算清楚比较好。”
　　李荣华面上的血色渐渐退去，他咬紧牙关，下颚绷得紧紧的，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知道昨天媒婆应当说了些惹你生气的话，是我的错，那并不是我的本……”
　　“好了。”江晓见他如此心里也有些不好受，生意上的事他教了自己很多，说是一个亦师亦友的存在也不为过，正是因此她才必须说清楚。
　　“我不是寡妇，我的相公一定会回来的。”江晓低头转动了下茶杯，不看他的神色，“你值得更好的人。”
　　李荣华忘了自己是怎样走出店铺的，只记得他用仅剩的理智说了一句“那些是我送你的，不用还”。
　　双腿飘飘然没有力气，喉咙也宛如失声般再说不出一个字，他想告诉江晓，要照顾好自己，有事依然可以让人过去找他，可留给江晓的却是自己落荒而逃的背影。
　　原来被拒绝竟然这么难过。


第59章 五两
　　邱氏见李荣华失魂落魄地从后院出来，就知道江晓定是拒绝了，心里不免觉得可惜，陈大倒是挺高兴，他本就不看好李荣华，只是碍于合伙身份无法直说。
　　“娘，这样挺好的，你别再去劝嫂子了。”
　　“你懂个屁！别以为老娘不了解你们男人，有几个愿意替别人养儿子的？晓晓坐月子李荣华还去看过，心里铁定是不介意，所以才让媒婆去提亲，唉，以后上哪找这样的啊。”
　　陈大抿抿嘴有些不服气，“子旭哥才走多久你就着急，不是让人戳嫂子脊梁骨吗，再说嫂子如今还需要别人养孩子？店里每日净利润有多少你不清楚？”
　　邱氏被儿子这么一说倒是觉得挺有道理的，可错过李荣华又实在可惜，纠结来纠结去怒火便撒到了儿子身上，“哎呀你懂屁！滚！”
　　陈大委委屈屈地端着肉菜换了个地方串，亲娘发火了，惹不起啊。
　　江晓本以为经过这次李荣华应当是再不会过来了，她正考虑要不要找人重新订做个招牌，毕竟名声是人家搞起来的。
　　可没想到，她还没想好新招牌的名字，李荣华便跟没事人似的又来吃饭了。
　　邱氏原本熄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即使在忙别的目光也炯炯有神地盯着李荣华，忙完后手都没顾上擦就坐到了人家对面。
　　李荣华点了个火锅，正在涮牛肉，见状淡定地笑笑，“邱婶，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邱氏组织了好几次语言都没好意思问出口，难不成要问他，你怎么被拒绝了还过来吃饭？万一李荣华误会了以为是在赶他走可怎么办。
　　李荣华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接触过的人无数，哪能看不出邱氏想说什么，于是主动解释道：“我这不是习惯了吗，再说，即使被拒绝了也能做朋友啊，放心吧邱婶。”
　　邱氏很想说她不放心，她不希望两人做朋友，可看到儿子时不时撇过来的眼神到底还是住了嘴，只招呼他多吃点。
　　江晓并没特意过来打招呼，二人对视到了也只是互相点点头。
　　在那之后，李荣华仍然三不五时地过来吃一顿饭，与众人的交往渐渐恢复到了原本的模样。
　　江晓见他似乎真的歇了心思，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确实不希望因为儿女情长而失去这么一个商业上的伙伴。
　　……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六月，安安已经会坐了，巧儿的书法也有了极大的长进，江晓正考虑要不要给她请个教绘画或者琴艺的师傅，也算是多培养个爱好。
　　与此同时，王氏也在替自己的儿子发愁，村里像他这么大的小子哪个不是早早成了亲，更有甚者二胎三胎都生出来了。
　　早些年总以为子谦能考上秀才，甚至举人进士，生怕进入官场后娶的农家媳妇抬不出大门，没成想短短一年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别喝了，儿子，娘再去打听打听，啊，近的不行就找远的。”
　　周子谦猛地推开王氏想要把酒瓶拿走的手，他心里怨恨，不甘，可却没有任何解气的办法，“麻辣鲜香”生意日益火爆，江晓和陈家的房子越盖越高，而他呢，活计找不到，下地又受不了，所有适婚女子都避他远远的，不喝酒能干什么？
　　“她是故意的。”周子谦对着酒杯傻傻一笑，王氏心里难受，还想上前劝劝，却见刚才还一脸痴傻的儿子突然暴起，猛地把酒杯砸了，这还不够，又把桌上的碗筷也全部扫到了地上，大喊道：“她是故意的！”
　　老周头听见动静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刚想斥责，就见儿子跟中了邪似的突然扭过头盯着他，表情狰狞，双眼全是血丝，那样子像是要过来把他吃了。
　　老周头吓得一激灵，到嘴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王氏顾不得收拾碗筷，连忙上前心疼地扯过儿子的手，“有没有划伤？啊？你这手可是……”可是要拿笔的……
　　周子谦见她僵住了，恶意一笑，“可是什么？”
　　王氏心疼地直掉眼泪，“儿子，总会好的。”
　　“好不了！”周子谦崩溃喊道，“她是故意的！”
　　故意在过年的时候送来五两银子！
　　“别这么想，子谦，那是她替你大哥出的孝敬钱，不是为了刺激你。”王氏很想不接受，可不行，家里三口人等着吃喝，五两银子省着点够用三两年的了，却没想到子谦竟然如此接受不了，几个月过去了症状越来越严重。
　　周子谦苦涩一笑，“孝敬钱？大哥都死了！她替谁出！”
　　明知道自己每年赶考都需要五两银子，所以她才会不多不少，正好送来五两，杀人诛心！
　　王氏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试探问道：“要不，娘把银子还回去？”
　　“呵。”
　　周子谦甩开亲娘的手，摇摇晃晃往院外走去，“别跟着我！”
　　王氏只能停住步伐，泪眼朦胧地望着儿子消失的方向。
　　等她将地上的残渣碎片全部收拾完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抓紧时间替子谦讨个媳妇，越快越好！最好成完亲立马怀孕，只有孩子出生才能让子谦重新振作起来了。
　　江晓对于婆家发生的事一概不知，倒是听村里人说过周子谦如今什么都不干，一日三餐都要喝酒，许多人看见过他大白天的出来耍酒疯。
　　至于送过去的五两银子，自然是她故意的，她不清楚赶考是否真的需要五两，只知道过去的几年，无论是周子谦还是王氏都是这么说的，那好，她便替子旭送去五两，他们愿意怎么想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本以为接下来只需要耐心等待子旭归来即可，谁知这天午后，从没打过交道的镖局突然派人来了店里，并且还送上了一封信，落款人正是周子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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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等男主回来就差不多要完结啦


第60章 信
　　“晓晓，写这封信时正是新年，也不知何时才能到你手里。
　　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只是想家，想孩子，想你。”
　　看到这江晓面上一红，怎么还会说情话了，幸好前面正忙，邱婶便让她到后面看，要是在人前直接读出来她可就要羞死了。
　　后面还写了一长段回忆二人刚成亲时的话，江晓看得感慨万分，她嫁过来那年，地里收成不好，江涛又生着病，说是嫁，倒不如说是卖给了王氏。
　　她不怕干活，不怕下地，只怕所嫁非人，未来几十年都要受折磨。
　　没成想上天还是眷顾她的，子旭对她极好，就是王氏时常刁难，她也从没后悔过。
　　“我此番立了一功，将军答应等这边战事告一段落便放我们回去，以后定会守在你和孩子身边，再不离开……”
　　泪水模糊了视线，上一世，子旭定然也写了这封信吧，可她早已被迫改嫁，甚至还弄丢了巧儿，他回来时该有多失望啊。
　　“晓晓，晓晓！”邱氏兴冲冲地跑进来，“信里写啥了？”
　　没想到子旭竟然真的还活着，那她家二子呢？
　　江晓连忙擦掉泪水，不动声色地把信叠好，她可不好意思让邱婶看。
　　“信里说他和陈二一切都好，陈二一开始就被分配当了伙夫，没有上战场，子旭如今跟在将军身边，将军已经同意，等战事告一段落便放他们二人回来。”
　　倒是没说陈二手受伤一事，不知是这一世改变了还是怕家里人担心所以不提，江晓认为是后者，结合李荣华打听来的消息，新兵在那边应该很不受待见才对，若不是受了伤，陈二怎么也不会直接成了伙夫。
　　邱氏没考虑那么多，她只知道儿子还活着，并且很快就要回来了，“谢天谢地，祖宗保佑啊。”
　　家里盖了大房子，每月又有分红，等陈二回来她一定要替他寻摸个贴心媳妇。
　　一封信让店内所有人都兴奋极了，巧儿更是跑到弟弟身边激动说道：“安安，爹要回来啦！”
　　七个月大的宝宝听不懂大人说话，却能感受到姐姐的情绪，跟着傻乐个不停。
　　“娘，你快看啊，安安也高兴！”
　　江晓看着一双儿女心里极为满足，安安还小，巧儿却早已记事，这一年半怕是心里比她还难受吧。
　　子旭来信一事江晓并未再对旁人说，可消息却依然传回了周家村，想来是送信那日被店里客人听到了。
　　王氏原本绝望的心重新活跃了起来，她的大儿子还活着！
　　“子谦，你听到了吗？你哥要回来了！”
　　此时的王氏像是忘记了当初她是如何逼迫自己的大儿子去服兵役，又是如何在里正的见证下分了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孝顺的大儿子要回来了，她一定要好好告告江晓的状！
　　“呵。”周子谦正在喝酒，闻言嗤笑了一声，“娘莫不是忘了大哥是为什么走的？更别说你还联合情夫想毒杀大嫂。”
　　王氏惊喜的神色一僵，她确实是没想起来，子旭那人孝顺归孝顺，可也极疼媳妇孩子，每次从地里回来已经累得半死了还要替江晓做活，她就没见过这么窝囊的大老爷们。
　　想到这，往日里对大儿子的嫌弃渐渐冲淡了喜悦，“那又如何？再怎么样我也是他娘！等他回来我就住到他们那大院子里去，我看谁敢赶我走！”
　　周子谦面上仍带着嘲讽的笑，却不再反驳，别说江晓本身就心狠手辣不好惹，如今又不差银钱，想收拾一个普通庄户人家简直易如反掌，就是大哥也绝不会再像以前那般愚孝，战场上刀剑无眼，每日打打杀杀的只会增加火气，怕是使劲瞪一眼就能把娘吓个半死。
　　子旭要回来了，原本当成心肝一样疼的二儿子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了，王氏看着周子谦喝的酩酊大醉的样子，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喝完自己把这收拾了。”
　　周子谦没吭声，等人走了却自嘲地笑了笑，人只要有了多余的选择，就会变得有恃无恐，希望娘这次能如愿以偿，巴结好大哥大嫂，翻身成功。
　　*
　　顾芳极为郁闷，这一路风餐露宿的，受了不少罪不说，钱袋也瘪了。
　　本来想着去杜思元那捞一笔，谁知“麻辣鲜香”竟然已经开了过去，生意还极为火爆。
　　无奈她只能找个客栈歇息两天，马车颠簸，骨头都要被颠散架了，每到一个城镇就不得不休整几天，着实耽误时间。
　　说来也是巧，不过是上街买些干粮的功夫，竟然就能碰见杜思元。
　　她淡定地与其擦肩而过，命运已经改变，她再也不需要和无数女人勾心斗角，想起子旭的挺拔俊朗，这个大腹便便的男人简直越看越恶心。
　　等她到达距离边境最近的镇上后，才发现这里人的生活极为困苦，很多还是被流放过来的，十几个人一起住在大通铺里，每日天不亮就要去维护城墙，开垦荒地。
　　银钱已经不多了，她便与一对夫妻合租了个小院，只是男主人总是用带着恶意的眼神看她，时不时还舔下嘴唇。
　　顾芳很淡定，一路过来她碰到太多这样的人了，袖子里特意定制的匕首就是为了对付他们。
　　在这待了大半个月，她也算是把情况打听清楚了，军队里的人无事根本不会出来，只有那些有职位的，或者很得将军青睐的人才有假期，那也得是没有战事的时候才行，一月最多一日。
　　顾芳心里有些焦急，按说这时候子旭应该已经救了将军，职位也得到晋升，可他如果不来怎么办？
　　银钱所剩无几，根本拿不出多余的打探消息，幸好“麻辣鲜香”还没有开到这里，她便去买了所需的调料，打算支个简易的摊子。
　　开张那日来了许多人，她知道这里的人手里都没有多少余钱，因此特意定价不高，准备走薄利多销的路线。
　　头两天生意确实极好，每人买的虽不多，可一人三五串，十人就是三五十串，更何况许多人吃了觉得味道好，还会推荐给自己的亲朋好友，如此一来卖出的就更多了。
　　可惜好景不长，这天，她正忙着给客人烤五花肉，好好的货架却突然被踹倒。
　　“贱人！”


第61章 夫妻
　　“你把老子害得好苦啊。”江涛满面胡须，衣衫破烂，一看就是遭了不少罪。
　　顾芳刚想开骂，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顿时便僵住了，她仔细打量了对方片刻，震惊地瞪大双眼，“你…你竟然没死？”
　　听到这话江涛只觉得怒火中烧，真相已经明了，她就是故意让自己去送死的！
　　“贱人！老子偏不如你的愿！”说完他便开始砸摊子，所有肉菜都被踩烂，麻辣烫的底料也被泼到地上。
　　顾芳半是愤怒半是惧怕，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周围有人看不过去，尤其是那些正在等菜的客人，纷纷上前指责。
　　“你这人怎么回事！”
　　“快去叫杨捕头！这里有人闹事！”
　　江涛听到众人的议论，却不管不顾地继续破坏，直到所有东西都被踩烂才停下。
　　“你们懂个屁！”他指着顾芳愤怒说道：“这娘们是我逃跑的媳妇，我连她身上有几颗痣都知道，管教媳妇天经地义，我看谁要多管闲事！”
　　原本叫的很欢的几人都不吭声了，原来是人家家务事，更有甚者还厌恶地看了顾芳一眼，嫁了人还不消停，天天在这勾搭未婚男子。
　　顾芳面色苍白地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心知一切都完了，她辛辛苦苦维护的邻里情，还有几个对她有好感的男人，全都被江涛一句话毁了。
　　要知道她一个弱女子哪搬得动炉子铁架等东西，男人图她样貌好，她图他们的力气，不是皆大欢喜的事吗，反正只需要软声软语地撒个娇，又不用付出什么实质，何乐而不为。
　　可现在一切都完了，有江涛这么个搅屎棍在，她的摊子绝对摆不下去。
　　顾芳仍抱有一丝期望，试图跟围观众人解释，“他在说谎，我不是他媳妇。”
　　“右侧肩胛骨有一颗红痣！”江涛大声喊道。
　　这女人为了勾引他可是下了狠功夫的，二人不过是没到最后一步罢了，该看的他什么都看了。
　　完了，真的完了。
　　在顾芳想来，江涛多数是要死的，这事也就没有旁人会知道，谁曾想他竟会来边境！
　　眼看着顾芳哑了，围观众人更是深感愤怒。
　　“我前两天还看到何家二小子和她走的很近呢！”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瞧着文文静静的，竟然四处勾引男人！”
　　江涛痛快极了，连日赶路的劳累都一扫而空，反正押送他们的人已走，只要他明日一早去上工就行，这女人是别想跑了。
　　顾芳见大势已去，悄悄移动了几下位置，江涛绝不可能是为了逮她才来的，肯定是被判了流刑，而她是自由身，只要跑出这个镇子就好了。
　　谁知还没等她逃跑，江涛就像是提前知道了一般，一个箭步过来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别想跑！”
　　顾芳挣扎了几下，江涛却捏的越来越紧，无法，她只好软下嗓音，“你弄疼我了，我不跑。”
　　不得不说，顾芳的长相还是很有优势的，长期赶路有些消瘦的脸颊已经重新丰润了起来，再配合上略带撒娇的嗓音，着实让江涛恍惚了一下。
　　可不过眨眼的功夫他就回过神来了，暗自唾弃自己眼皮子浅，手上越发用力，无论顾芳怎么求饶都不松开。
　　“带我去你住的地方，别想耍花招！”
　　顾芳另一只手缩进了袖子里，很想取出匕首把江涛宰了，可环视四周，围观人群丝毫不见少，如果在这发难她也得去蹲大牢，得不偿失。
　　“好，我带你去。”
　　望着满地的烂摊子顾芳心都在滴血，这可是她花了全部积蓄置办的，距离回本还远着呢。
　　江涛看到她肉疼的样子却极为痛快，临走时又踢了架子一脚，生怕它还能用。
　　围观人群见二人走远了才慢慢散开，镇子不大，今天发生的事不到晚上怕是就要传遍了。
　　顾芳将院门打开，见合租的夫妻俩不在家才松了口气，江涛还以为她是自己一人租的房子，根本没怀疑。
　　“去，把你房间里的银子和值钱东西全部拿出来。”
　　“真没了，要不我也不会去辛苦摆摊。”
　　江涛皱起眉头，心里有些烦躁，那他就白受这些罪了？
　　越想越不甘心，他松开顾芳的手，自己去箱子里翻找，可找来找去也只有衣物，连个首饰都没有。
　　“妈的！”
　　江涛恼火地把衣服摔进箱子里，他明天一早就要去上工，到时人跑了怎么办？
　　回过头上下打量了一遍顾芳，江涛突然有了主意。
　　“反正镇上人都知道我们是夫妻了，不如生米煮成熟饭如何？我照常上工，你平常摆摊赚钱……”越想越觉得合适，“麻辣鲜香”的生意有多火爆他是知道的，今天摊子跟前也围了许多人，绝对不少赚！
　　江涛嘿嘿一笑，女人嘛，总是对占领自己身子的人有些特殊感情，“只要你未来能好好摆摊赚钱，过去的事就算一笔勾销了。”
　　顾芳在心里冷笑了两声，男人对于自己女人的处子之身有多在意她是知道的，上一世杜思元虽然也收过风尘女子，可一旦没了兴趣，那些人无不下场凄惨，不是被送人就是给一笔银子打发了，相反，她们这些良家女子虽没有宠爱，吃穿却是不愁。
　　一路走来她不是没利用过自己的美色，可永远都记得守住最后一道底线，因为她要完完整整地嫁给子旭，做他的将军夫人。
　　眼看着江涛的手已经开始不老实，顾芳却丝毫不反抗，等人整个贴上来还主动伸手搂住他，而后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早就该死的人为什么还要活着？”
　　江涛顿感不妙，刚想起身躲开，却忽然觉得心口一凉，特制的匕首已经狠狠扎入了他的身体。
　　“你……”他震惊地瞪大眼，然而还没等把话说完整，顾芳却又将匕首抽了出来，这一下算是彻底要了他的命。
　　顾芳看着死不瞑目的江涛，温柔地替他把眼睛合上，“放心，你姐姐很快就会去陪你的。”


第62章 杀人啦
　　二儿子还活着，压在邱氏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移走了，家里日子越好过，夜深人静时她就越觉得对不起陈二，但凡她这个当娘的有点本事，也不至于逼得儿子去当兵谋出路。
　　来店里吃饭的许多都是熟客，邱氏时常会与他们聊家长，她半是喜悦半是自豪地和众人说着二儿子即将回来的消息。
　　“不是什么大官，他一过去就成了伙夫，没上战场。”
　　“诶，就是，我也觉得这样好。”
　　“哈哈，那我就等着您给介绍个好儿媳了。”
　　江晓在后院听着邱婶的说话声，面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
　　上一世她也只是听人提起过，说是陈二缺了一根手指，连普通的农具都不好抓握，当了兵也没带回几两银子，因此许多人都不愿意和他家结亲。
　　如今想来，无法握农具自然就无法握武器，或许这才是他被分配去当伙夫的原因吧。
　　不过片刻江晓便摇了摇头，是她想茬了，“麻辣鲜香”生意如此火爆，拐弯抹角来打听陈三陈四是否定亲的人就有不少，更有甚者还有打听巧儿的，无不被邱婶给撅了回去。
　　只是缺了一根手指，又不是缺了整只手，陈二若愿意的话就在店里帮忙，不愿意也可以自己做些小生意，亲事应当是不用愁的。
　　反倒是子旭那边，她和婆家的关系已经不可调和，虽说一切事情都并非是她主动挑起的，可王氏奸情败露，周子谦无法再参加科举，都与她有着关系，甚至可以说是她一手促成的。
　　听说王氏最近正在找人替周子谦说媒，可惜却四处碰壁，如果子旭回来了，哪怕她可以把所有事情说清楚，他就真的能狠下心不管那边吗？
　　思来想去的倒是把自己弄烦躁了，江晓干脆破罐子破摔，不去纠结了，如今的她已不是当初，无论未来和子旭如何发展，她都有能力承受。
　　……
　　“邱婶，什么事这么高兴？”
　　邱氏听到声音朝门口望去，面上的笑容不由地僵了，来人竟是李荣华。
　　想起自己往日里不停撮合他和晓晓的样子，老脸就是一红，幸好二人没成，不然她可怎么对得起子旭。
　　“咳，荣华来了啊，也没啥事……”
　　李荣华作为熟客，和店里的许多人都认识，当即便有人解释道：“你还不知道吧？邱婶家二儿子快回来了。”
　　说话那人没注意到李荣华的神色变了，一脸喜色地继续说道：“江老板的相公也要回来了，还得了将军青睐呢。”
　　邱氏尴尬地望着李荣华，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没立场，虽说她觉得李荣华人不错，可那是在子旭“战死”的前提下，如今她只希望人能平平安安归来，也不枉晓晓辛苦地生娃带娃了。
　　李荣华面上的苦涩愈加浓郁，如今他才确定，自己是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他声音沙哑地说道：“是吗，真好。”
　　“我也觉得，女人生孩子可是鬼门关里走一遭，这种时候自己相公却不在身边，该有多难，幸好一切都过来了，江老板一家总算能团聚了。”
　　说话之人明明是在真心实意地恭喜，可邱氏却恨不得冲过去把他的嘴堵上，快别说了啊，没看人家都难受地不行了。
　　李荣华很想笑一笑，可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没能将嘴角扯起来，只好低头深呼吸了两下，确定声音不会颤抖才说道：“邱婶，我还有事，今天就不吃了。”
　　“额……好。”邱氏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眼看着李荣华落寞地走出店铺，邱氏心里愈发不是滋味，人是好人，唉，就是造化弄人啊。
　　*
　　这不是顾芳第一次杀人了。
　　由于不会骑马，她只能每到一个地方便雇车请人将她送去下一个城镇。
　　刚开始还好，到了后来，越往边境走越偏辟，有时甚至需要在野外待个三两晚的才能看到人烟，那原本老实的车夫便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幸好她对此早就有所准备，特制的匕首带着血槽，即使无法一击毙命也会让人血流不止，不出片刻就没了声息，荒郊野外更是方便她处理尸体，就是马车太难驾驭，害得她不得不徒步往前走。
　　可如今是在镇里，尸体又该如何处理呢？
　　顾芳在房间内一直等到了后半夜，心知越拖风险越大，等到明早江涛没去上工肯定会被发现的，而自己作为与他最后接触的人很有可能会被问话。
　　想到这不免有些懊恼自己下手太快，军营又进不去，她必须在这等着子旭才行，为了一个江涛提心吊胆的实在不值当。
　　当务之急便是赶紧把尸体处理了，镇上每日死于斗殴或饥饿的人不知凡几，她就不信真会有人硬是要追究一个罪犯的死活。
　　她将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随后换上深色耐脏的衣服，准备将人抬到院子里的手推车上。
　　那本是她买来想着摆摊运送东西的，谁知住在附近的何家老二每日天不亮就过来献殷勤，因此一直闲置着，如今刚好派上用场。
　　江涛人瞧着不高，一路过来应该也受了不少罪，几乎是皮包骨的状态，可顾芳力气实在太小，既要拖动他又不能发出声响，着实困难。
　　好不容易将人拖出房门，想弄上手推车又是个难题，她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一个不小心还将手推车弄倒了，哐当一声响，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尤为刺耳。
　　顾芳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双眼盯着合租夫妻的房门，幸好，房间里没传出任何动静，想来是没把他们吵醒。
　　暗自松了口气，她小心翼翼地将推车扶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是将人抬了上去。
　　木质推车做工粗糙，尤其还是在托负着重物的情况下，每推动一下就有嘎吱的声响，顾芳紧张地冷汗都流进了眼睛里，一步三挪地总算是到了院门处。
　　只要推出去就好了，把人扔到大通铺后面的垃圾处，伪造成被人抢劫的样子，或许她还可以抢先去报官，把自己的嫌疑给洗脱。
　　想到这又有了力气，她单手扶住手推车，另一只手刚想去将门闩拉开，却听到身后传来了开门声，随即，一道刺耳的女声响起。
　　“杀人啦！”


第63章 子旭归来
　　不知归期前，总觉得每日过得太快了，睁开眼就忙活，临睡前还惦记着第二日要准备的东西，可自从得知二人就快要回来后，邱氏又觉得这日子过得实在太慢了。
　　二儿子的房间已经收拾好，媒婆得知她想找儿媳妇，几乎是逮着空就过来推荐，可她总觉得应该等陈二回来再定，毕竟是他要过一辈子的人，还是得情投意合才好。
　　转眼便入了秋，又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冬天也到了。
　　“啧，菜又不够了，我跟人家约的是明天下午送过来，得赶紧去再拿点。”
　　邱氏一边说着一边解围裙，如今家里种的那点菜根本不够看的，他们都是和旁人订菜，可能是入冬了的原因，店里的客人比往常都要多，原本够用三天的菜却总是不到两天就用完。
　　“我这次得跟他改改日子，两天一送吧，不然老不够用。”
　　安安一岁了，扶着大人的手可以颤颤巍巍地走几步，屋里已经关不住他了，只要醒着就要跑出去玩，不然便用水汪汪地大眼睛要哭不哭地看着你，江晓最怕他这招，因此便说道：“不如我去吧，正好带安安出去转转。”
　　“也行，记得让他按照以往的份量两天送一次。”
　　“好。”
　　如今订菜的人家便是之前江晓合作的摊主，他那里一年四季总是有新鲜蔬菜，虽说冬天贵了点，可店里也是会适量提价的，利润依然可观。
　　跟摊主说好改成两日一送后，江晓便打算去脂粉铺里给邱婶买点擦手的香膏，应当是前些年总是碰凉水的原因，邱氏的手指一到冬天便红肿开裂，哪怕现在已经不需要碰凉水了也没好转。
　　“子旭哥，你是在给嫂子挑胭脂吗？”
　　江晓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这么一句，登时便抱着儿子僵住了，是……是他吗……
　　“嗯，晓晓嫁给我这么多年，我都没给她买过什么。”
　　“嘿嘿，嫂子看到了一定欢喜。”
　　周子旭笑了笑没说话，他不懂这些，可他知道贵的一定好，因此选了个要价五两的胭脂，略微看了看便掏出钱袋付了钱。
　　随后将胭脂小心翼翼地贴身放好，刚一转身就和站在门外的江晓对视上了。
　　陈二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身旁的子旭哥突然大步流星地往门口走去，他连忙跟上，“诶，等……”
　　陈二震惊地瞪大双眼，怎么回事？他威风凛凛的子旭哥怎么抱着来买胭脂的姑娘家不撒手？
　　连忙揉了揉眼睛，再一细看才发现什么姑娘家，那不正是他刚才提起的嫂子吗！
　　感受到怀里的妻子略微有些颤抖，周子旭忍不住红了眼眶，声音沙哑地说道：“晓晓，我回来了。”
　　“嗯。”江晓埋在他的胸口很狠点了点头，“嗯！”
　　她终于等到了。
　　被夹在二人中间的安安不满地撇了撇嘴，终于忍不住了，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娘”。
　　江晓还没如何，周子旭却突然浑身一震，有些不舍地松开手，转而将目光移向妻子怀里抱着的奶娃娃身上。
　　“我给他取了个小名，叫安安。”
　　江晓把儿子向上托了托，想给子旭好好看看，周子旭却以为是胖小子太重了，连忙伸手接过。
　　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两个人正在大眼瞪小眼，江晓看着不由失笑。
　　还是陈二打破了这对父子的平衡，“嫂子，真是你！我娘他们还好吗？”
　　江晓见到陈二第一反应就是去看他的手，发现果然缺了一根大拇指，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邱婶该多心疼啊。
　　“都好，走吧，我带你去找他们。”
　　“嘿嘿，好，那我去镇门口雇辆车。”
　　江晓连忙将想要拔腿就跑的陈二拦住，哭笑不得地跟二人解释了下正在开的食铺。
　　两间铺面打通后显得极大，龙飞凤舞的“麻辣鲜香”四个大字着实将二人震惊到了。
　　进门后自然又引起了轰动，邱氏连生意都不做了，抱着陈二不撒手，巧儿见到爹回来了也扔下了手里的账本。
　　江晓笑中带泪地望着这一幕，真好，这场和命运的斗争，终于是她赢了。
　　……
　　镇上的店铺给周子旭的震撼还没完，回村后看到自家那比他还要高上一个头的围墙，简直说不出话来。
　　他走时晓晓还怀着身孕，又是摆摊又是买商铺，还要生安安盖房子，短短两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他本以为自己带回来的百两银子已经够多的了，如今和妻子比起来却根本算不了什么。
　　还没等二人好好说说话，得到消息的王氏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跑了过来。
　　“子旭，娘的儿啊，娘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她本想抱一抱儿子，谁知周子旭竟然极为灵活地错身躲开了。
　　看到儿子面上冷漠的神情，王氏顿时怒火中烧，一定是江晓那个贱人提前挑拨的！
　　“子旭，你别听她胡说八道！你都不知道这女人有多恶毒，不仅害得子谦服了半年傜役，还把自己亲弟弟送去大牢，她太狠了！”
　　王氏还在絮絮叨叨说着儿媳妇的“罪行”，却没想到江晓根本什么都还没说。
　　周子旭用带着疑惑的目光朝妻子望去，江晓淡定地笑了笑，该来的总会来，“本来想晚上跟你解释的，既然娘来了便在这说清楚吧。”
　　当即便把周子谦偷配方害得吉祥酒楼集体腹泻，江涛联合外人想要下毒的事说了。
　　“对了，还有娘。”
　　王氏心里一咯噔，心虚地喊道：“我怎么了？你可别瞎说！子旭不会信你的！”
　　信不信是他的事，我却不会无辜替你背负罪名，江晓冷哼了一声，“我发现了娘和王铁树关系有些不大正常，没成想她却借着给我熬鸡汤的名义，在里面下了迷药，我当时可还怀着孕。”
　　王氏急的不行，“别听她胡说，子旭啊，你信娘，娘怎么会害人呢，这么些年你知道的，娘连只鸡都不敢杀。”
　　“因为这些活都是晓晓干的，您自然不用亲自动手。”
　　周子旭结合二人的话，很快就把事情缕明白了，本就平静的神色更是冷淡，“娘，我们已经分家了，您也说了以后要和子谦过，我和晓晓还有事要商量，您便先回去吧，等我安顿好了会去看您和爹的。”
　　王氏一肚子的话就这么噎在了喉咙里，还没等她说出反对的话，便见子旭拉着妻女进了院子，随后又将院门紧紧关上。
　　“这样好吗？那毕竟是你娘。”江晓试探问道。
　　周子旭略带深意地看了妻子一眼，随后轻笑了一声，伸手刮了下江晓的鼻子，“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有话可以直接跟我说。”
　　江晓尴尬地移开了视线，不自在地盯着自己的脚尖，“我不想跟他们住在一起。”
　　哪怕没有上一世的事，光是这一世，王氏试图给怀着孕的她下药，周子谦偷配方想卖给竞争对手，即使她再心大也无法和这样的人共处一室。
　　周子旭将儿子小心地放到地上，牵着他的手慢慢往前走，“我知道。”
　　从分家那一刻他就知道，妻子的牺牲已经太多了，而他参军这两年，无数次经历生死，他不止一次地庆幸自己的幸运，身边和他同样是农家子出身的战友几乎都没了。
　　没有人相信他能活着回来，就连他自己都不信，可娘还是逼他去了。
　　“分家时他们说往后都跟着子谦过，那便按照分家时说的来，我会每年给他们孝敬钱的。”
　　下毒，迷药，偷配方，本应该是最亲近的人，却干着不是人的事，周子旭越想神情越冷，如今他已经回来了，谁都别想再欺负他的妻儿！
　　……
　　陈二的手果然让邱氏心疼了好久，但江晓担心的娶妻一事却没什么影响，媒婆几乎快踩烂了陈家的门槛，三个没成亲的儿子都成了香饽饽。
　　年后，陈二总算是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和小红是同一个村子的，家境虽然一般，人却极为爽朗大方。
　　有了子旭和陈二的加入，店里的人手总算是够了，按邱氏的话来说，两个当过兵的跟着，就连走夜路都有安全感。
　　王氏继第一天来过一次后，隔三差五地便打着想孙子的名义过来看看，安安已经是学话的时候了，江晓怕王氏不靠谱，压根不敢让他们单独待在一起。
　　王氏似乎吃准了儿子回来后江晓不会对她说太过份的话，不管江晓脸色多难看都不影响她再来。
　　还是子旭发现了这个情况，也不知去说了些什么，王氏不仅不再来了，就连路上遇到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日子恢复了平静，巧儿逐渐出落地亭亭玉立，安安也已经开始了启蒙。
　　江晓慵懒地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当初特意留的大院子终于派上了用场，不管是用来聚餐还是供孩子们玩耍，场地都够用。
　　将身上盖着的毛毯往上拽了拽，冬日的暖阳真舒服啊……


第64章 下场（结局）
　　顾芳被抓了。
　　这个世道对女人的歧视无处不在，由于人手不足，犯了罪的男性几乎很少会被判死刑，可女人不同，她们没有力气，体质又差，和男犯人一起管理还容易引起骚乱。
　　所以不出意料地，她被判了死刑，年后问斩。
　　回想这一世，似乎从她重生的那一刻开始就什么都不顺，错了，应该说是在她重生前一切就已有了定局。
　　江晓。
　　嘴里不停念叨着这个名字，如果没有江晓多好啊，那么子旭就是她的，她会是名正言顺的将军夫人。
　　她已经做了这么多，可却连子旭的面都没见到就要死了，真的好不甘心啊。
　　迷迷糊糊间顾芳又发烧了，只是这一次做的梦却让她如坠冰窟。
　　梦里子旭虽然碍于救命之恩娶了她，却始终与她保持距离，刚开始她还能忍受，可时间长了便越来越不满。
　　自己的吃穿用度全部都要用最好的，子旭带回来的银子没多久就花光了，之后所有的开销都由她支撑。
　　本以为子旭很快就会回军营，继续向更高职位爬，可没想到他却说不会再回去。
　　梦里的自己震惊又愤怒，骂他窝囊废吃软饭，靠女人养，即使这样子旭依然忍下了，她却越来越过分，后来更是与吉祥酒楼的东家搞到了一起，无视子旭越发难看的脸色明目张胆地同进同出。
　　再后来，她被休了。
　　梦里的自己根本不在意那一份休书，既然当不成将军夫人，要个花女人钱的男人有何用？还不如吉祥酒楼的东家呢，好歹人家能送她最新款的首饰，最流行的胭脂。
　　顾芳很想将梦里的自己摇醒，她不想承认那个瞎了眼的女人是自己，可却又不得不承认。
　　吉祥酒楼的东家之所以如此大方，不过是为了配方罢了，等自己出于信任将麻辣烫和烤串的配方与做法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后便被踹了，他拿着配方在丰云镇和府城都开了店，利润却一丝一毫都不给她。
　　早已习惯大手大脚生活的人如何受得了清贫，她很想重新摆摊，却发现自己被盯上了，无论去哪里摆，不出一天就会被砸烂，而吉祥酒楼开的店生意却越来越好。
　　她后悔了，去找子旭又被拒之门外，无法，只好回了姨母家。
　　姨母假装心疼她，等她卸下防备后却又立即下药将她迷晕了去，梦里最后的场景便是她迷迷糊糊地坐在一顶红轿子中，趁着夜色不知被送去了哪里。
　　醒来后的顾芳早已泪流满面，原来那个男人从来都不曾属于过她……
　　*
　　“娘，您若消停过自己的日子，我不介意好吃好喝养着您，但是，若您再三番两次跑去挑衅晓晓，那么我就会按照村里人普遍的孝敬钱来，一年一两？错了，八百文，您自己考虑考虑。”
　　王氏气得浑身直抖，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她与王铁树那事整个周家村都知道，子旭肯定早就从旁人口中确定了，就算他每年只给八百文孝敬钱恐怕也不会有人说他闲话。
　　因此，她赌不起。
　　大儿子指望不上，她又将目光移到了已经放弃的二儿子身上。
　　早些替子谦娶个媳妇回来，也能早些享福，至少家里的活计不用再指望她一个人。
　　这次王氏总算用了些脑子，她开始跟媒婆放话，子旭回来了，还极为照顾自己的亲弟弟。
　　一个当过兵的周子旭并不算什么，但他的妻子江晓，可是“麻辣鲜香”正儿八经的老板，如果嫁过去了，未来还用为银钱犯愁吗？
　　不得不说这个方法确实是好，短短三五天的功夫已经有好几家有意结亲了。
　　王氏挑来拣去，终于定下了镇上一位童生的闺女，无他，书香门第出来的人肯定性子温柔，好拿捏，和子谦也算有共同语言。
　　没想到女方那边竟然同意早些成亲，这可把王氏高兴坏了，总算是有儿媳妇可以使唤了。
　　出乎意料的是，本应该是知书达理的童生闺女，没成想却是个体重二百多斤，性子还极为暴躁的“泼妇”！
　　不仅子谦嫌恶不肯同房，就连王氏自己也深感受骗，这大胖丫头一看就没干过活，怕不是还得自己伺候她。
　　这还不算完，嫁过来没几天竟然又提出让他们出钱给她爹继续冲击秀才，发现要不到钱便开始撒泼，那大胳膊一抡，他们母子就是齐上阵也架不住。
　　这下子王氏又成了周家村的笑柄，千辛万苦娶回来个祖宗，头一年还能听到二人的对骂声，到后来几乎是儿媳妇一个人的战场，王氏只有乖乖听训的份。
　　周子谦就更别提了，没娶媳妇前还能每日喝点小酒，偷个懒不去下地，自从娶了媳妇兜里是一个子都掏不出来，天天被迫留在地里干活，哪怕没有活计也得去开垦荒地，吃的差穿的差，日日受夹板气，时不时还要被童生的老丈人一顿之乎者也。
　　反观那周子旭一家，镇上的生意长盛不衰，夫妻和睦，大女儿一手算数还得了县令老爷的夸赞，并且有意让孙子与其定亲，小儿子三岁便会摇头晃脑地背古诗，可见未来成就。
　　村里人背后议论纷纷，都觉得这是报应，人啊，还是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