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Elam^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致我最亲爱的邵先生 作者:祝幸 文案: 皮来皮去的甜萌女主VS口嫌体正直的冷面霸总 女主不是小白,不弱,她有自己的贪嗔痴;霸总也不是无脑宠,是个事业型的理智男人。 方汝心当年访谈商界男神,被他撩得沦陷,可撩完没有然后,他专心自己的事业去了。若干年后,被催婚催到头疼时,他想起了她,想起她疼得瑟瑟发抖还坚持说“要”的义无反顾,想起了那一晚舌尖也舔过蜜…… 感情线和剧情线相辅相成,小富即安胸大无志的女主,在职场碰到多!个!霸总,并在男主的操练下步步成长的励志故事。 男主:来,我迫不及待想看你变强。 【力争还原一个真实的金融+商战】 男主是大买方,女主是私募研究员。 主角道德端正,但也不是圣母圣父。(毕竟职场如战场)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正能量都市职场。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业界精英 甜文 主角:方汝心,邵寻 ┃ 配角:并购收购套现尽调红鲱鱼没有股份的总裁都是高级打工仔 ┃ 其它:职场,金融,商战,剧情流 ==================   ☆、甜美的汝心   1   而立之年,对男人来说不算大,更别提他还是以事业为重的家族继承人,但如果弟弟、妹妹都已经结了婚,而爷爷又缠绵病榻,唯一的心愿就是看到长孙成家,这时候,哪怕像邵寻这般不羁和盛气,也难逃被催婚的命运。   今天是他外甥满月酒,他这个大舅子必须到场,七点开始往那儿赶,全然没有工作一整天的疲惫,英俊的面庞平静端正,虽没什么表情,但就是给人一种极为利落的感觉,疾速掠过的街边霓虹,罩在他眉宇间,沉沉的黑眸显得颇为深邃。   抵达指定楼层、指定大厅,他推门而入,邵麟见大哥来了,忙不迭地迎上去,接过邵寻脱下的大衣,交给妻子挂到架子上。   妹妹邵琴抱着襁褓里的婴儿,徐徐朝他走近,“大哥,你快来抱抱她。”   邵寻不喜欢孩子,更不喜欢小婴儿,邵琴总说她这宝宝多可爱多漂亮,讲真的,婴儿不都长一个样么?皱巴巴的怎么看出美丑?   他笑了笑,伸出双臂,将刚满月的外甥女温柔地抱进怀里。   邵寻是继承人,同时也是公司的合伙人,那是很有名的大型百货集团,银座。他是七大股东之一,身价过亿。   他不算多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并且自从催婚以来,每次这种家宴,竟都出现一个他并不认识但也只比他小几岁的靓丽女性。毕竟自从他母亲号召整个家族为此努力后,他私下里就真的是“艳福不浅”,总能在这种场合或者在家里,见到各式各样的漂亮女人。   他一度认为,自己变得更工作狂就是因为这个。   说真的,他并不打算在这里相亲,自然也懒得关注那娇滴滴的宝贝儿。   “都站那儿干什么?过来坐啊。”邵母亲自发话,众人纷纷围着餐桌就坐。   邵寻作为长子,自然要挨着母亲坐。他很想把宝宝还回去,但邵琴竟没有接过去的意思,还乐呵呵地说:“看出来你很喜欢她,让你多抱一会儿没事。”   邵寻无话可说,认命地把宝宝揣在自己怀里。家里一个个都是结了婚的,却偏偏都喜欢看他当奶爸。   他小心翼翼地护着婴孩,脸上又是温和愉悦的淡笑,真是充满了大男人的居家感,或许有女人因此对他印象好,但其实他骨子里并不是这样的人。他总觉得,如果真正了解自己,不会有女人愿意嫁。   ——除了那一个。   他低头看表,已经七点半,那妮子怎么还没来?从民政局出来后她非要回家,说要换身好看的衣服。怎么磨叽到现在还没见着她半个人影?   他拿出手机一翻,发现自己并没有存她的号码,当然,他也不记得。不过幸好,她整天啰啰嗦嗦发了无数条短信,他在记录里轻松找到她,然后言简意赅地问:“哪?”   她对他的信息从来都是秒回,等了几分钟没有回复,大概说明她已经在车上正往这儿赶。   但他仍不免有些担忧,怕她又出什么岔子,毕竟他那未婚妻,忒不靠谱,一个刚步入职场不久的小女生。   “你现在也老大不小,怎么还没有成家的打算?老头子走得早,你又是家里的长子,整天忙这忙那的,半夜胃疼身边也没个人照应,我心疼啊……你找个好女孩照顾你,有什么不好?”   “现在就剩你没结婚,偏偏你还是最大的,你也别太性格,好吗?”   “大崽,看这里看这里,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新面孔,坐在你姐旁边的那位啊,她叫……今年刚留学回国……”   他抬起头,目光却并未往那女孩身上偏,只是冲着自己母亲,“妈,我已经结婚了。”   这可是重磅炸/弹,在场所有人都愣了,底下鸦雀无声。   片刻后,母亲有点不满,“这不是胡闹吗!你都没把人带回来过,但今晚就说自己已经结婚?你糊弄谁呢?”   他耐心解释:“妈,我想给你们一个惊喜,而且您一定会对她满意。”   邵琴立刻说:“哥,不会是我上回去宾馆给你送衣服,陪在你身边的那个吧?”   他眼睛弯了起来,有种成熟男人独有的好看,“对,就是她。”   邵琴一听,这可要不得,心直口快顿时就炸起来,“你们该不会是奉子成婚?”语气里充满了震惊。   邵寻很淡定,“没有。”   所有人都定在那儿,可他这个当事人倒不甚在意,不徐不疾地抿了口酒,又缓缓抬起头。   “今天周六,但我不是说下午有事么,就是去跟她领证,刚刚办好。”   傍晚带着她从民政局出来,她脸红得不可思议,仿佛天边的绚烂晚霞蔓延到她脸上。   她抬着那张格外漂亮的面庞,用清澈的眼睛瞅他,“你、你不后悔吗?”   她声音发着颤,那是发自内心的幸福开心。   那是他第一次认真端倪这个女孩,不管是样貌还是气质,果真都十分动人。难怪四年前,都传她是整个金融系最漂亮的姑娘,他当时读在职MBA,虽然也是硕士,但跟她那种乖乖女保送上来的学硕并没有什么交集,而且他心思都在事业上,并不管这些传言——但那一刻他信了。   她家境平凡,但足够美丽,而他足够有钱,所以他觉得这就够了,自己值得拥有她。   邵寻是个非常强势的男人,骨子里的那种。因为父亲走得早,前几年整个家族就靠他一个人撑着,合伙人那边当时就想稀释他股权,他硬是给守住。都说长兄如父,他真是又当哥又当爹,以前还给弟弟妹妹出席家长会。   邵寻在家里很有话语权,别说今天突然领证,哪怕未婚妻挺着大肚子出现在众人面前,也不会有人真的敢怎么着。   他是不允许自己出错的,虽说他并不把婚约当大事,但也不想失误,邵母还是相信儿子那句“您看了会很满意”。   她立刻问自己女儿,“二崽,你见过她?她怎么样啊?”   邵琴刚准备夸呢,邵寻却轻飘飘地打断,“待会儿见着不就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邵琴心里咯噔了一下,眼观鼻鼻观心地说:“妈,您就放心吧,大哥的眼光是不会出错的,她长得很漂亮,性格也很好。”   手机响了,八成是她打来的。   但他看都没看,直接掐。周围的人肯定都有感觉,邵母问:“她吗?肯定是因为找不到地方,你赶紧出去接她一下。”   “不用,她一个研究生,识字的。”花好月圆厅,这五个字她难道看不见?   弟媳殷勤地站起来,“我去接。”   “你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邵麟又转过头看向大哥,“她穿什么颜色衣服?”   邵寻说不知道。   于是底下又是一片静默。   “领完证她回家,我没跟着。”   邵琴忙给他圆场,“女孩子嘛,很爱漂亮,肯定要打扮得美美的再过来,我们就耐心等等。”   那番对话挑不出错,但仔细想想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可众人对视一眼,也没个所以然。邵琴很贴心,默默站起来准备出去接,毕竟她是见过她的。   她刚把椅子往后挪了挪,邵寻却摁住她。   她小声说:“没事……”   他起身,亲自出去。   推门出来后,沿着走廊一直走,下一个拐角楼梯口,他就看到了满头大汗的她。   她居然穿了件正红色的礼服裙,无袖,V领,下面的裙摆又非常蓬,外面还罩着一层蕾丝,她两手提着裙摆往楼上跑,小臂上还挎个袋子,高跟鞋噔噔噔。她才入职场不久,五厘米以上的没穿习惯,上楼的姿势并不优雅,像只企鹅。   “方汝心。”他唤她一声。   她一仰面看到他,脸上绽放一个极为甜美的笑,更是卯足劲往上跑。   他眉心微蹙,迅速下楼。   她跑的太急,细跟一撇,重心不稳往前扑。他及时抵达她面前,扶住她光洁的双臂。   她贪恋地把他拥抱了一下,他看到她稳住便松开,转身,继续往楼上走。他没有想过要去牵她。   她倒很自然地捞起他的手,“我就知道你肯定没带衣服,所以专门给你买了,正是你的尺码。”   电梯人多,她这一身又碍事,不好跟别人挤,爬十五楼爬地气喘吁吁,颊边两抹潮红。   她拽拽他的手,娇媚地问,“喏,你看看,深蓝的,你喜欢吗?”   他扭头看她一眼,“今晚不是婚礼。”   “我知道啊,但也要穿得好看一点嘛,毕竟是见你家长。”   “换下来的衣服在哪?”他径自问。   “你说之前那件?我放在家里啊。”   邵寻难以置信,“你穿这身过来?”他立刻接过她手里的袋子,一翻发现里面竟只装着男士礼服。   “我嫌太沉,就只带了你的……”   ☆、甜美的汝心   2   方汝心一进去,果然里面的人都惊呆。   她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倒是一点不怯场,主动往前迈一步,并且提着裙子鞠一躬。   “大家好,我叫方汝心。”   这种公共场合,邵寻是不允许自己女人感到窘迫的,他走上前,主动揽住她的腰。   “给大家郑重介绍,这是我的妻子,方汝心。”   说完他还在她鬓边亲了一下。   底下人反应过来,开始细小地喧哗,“过来坐啊。”   邵母笑着招手,“坐我旁边。”   她的美是很细腻的那种,脸蛋圆圆小小,细弯眉不浓不淡,并不会抢了那一双深棕大眼的奕奕神采,而且她睫毛出奇地长,乍一看会以为她描了眼线。挺拔的小鼻子,鼻头有点尖翘,显得非常青春活泼,凹陷的人中以及饱满的唇峰,更是怎么算都算好看。   他揽着她入座,她坐在邵母和他之间。   “汝心呐,你今年几岁?是哪里人?现在在哪高就?爸妈都是干什么的?”   她一一回答。   他盛了小碗海鲜汤,推到她面前,“你最喜欢的。”   邵母的问题她还没有答完,他帮她继续,“工作地点也在江滨商务区,跟我隔两站地铁。她是私募研究员,专门帮我挑选好的项目来投资,我要看她脸色吃饭呢。”   但凡在人前,他绝对以她至上。   “她是独生女,老家离这儿也不很远,飞机一个半小时。父母都是公务员,好相处。”   “你已经去过汝心老家?”   “当然,既然要娶他们的宝贝女儿,怎么能不去她家?”   邵母算是彻彻底底放下心。   但其实他还没去。   方汝心这时候是沉默的,不过脸上仍旧保持微笑。   她浑身一件饰品都没戴,并没有那种华丽感觉,胜在干净疏朗,细看她指甲都会发现修得那样圆润,简简单单,却又十分精致——这样清雅的女孩尤其受长辈青睐。   如果说结婚是个任务,那邵寻无疑把这项任务完成得非常好。   邵母的确很满意,笑着握了握儿媳的手,那光滑细腻的质感,宛如上好的璞玉。   席间,他一如既往地非常绅士,知道她是小吃货但又不好意思转动桌子,所以时刻留心她的餐盘,一旦空了就给她补上。   气氛渐渐融洽起来,眼见着大家一人一句把方汝心问得越来越深,尤其问到小俩口的爱情故事,但她根本讲不出来,难道要说有过一晚,然后过了两个月,他提出要娶自己。她的恋爱经历只有一次,唯一一次热爱全都给了他。暗恋了整整三年的人啊。   但邵寻神色无虞,编起故事来倒一点没有棘手的感觉,“本来就是大学同学,偶尔一起上课,她长得这么灵秀,一见钟情。”   他读的是MBA,俗称总裁班,里面清一色的商场精英,一年光学费就要几十万,而她是正儿八经的学硕,整天忙课题写论文,哪里有机会一起上课?都是哄哄不懂的外行人罢了。   “后来她在私募实习,我是她客户,工作上有密切接触,还一起出过差。久而久之,自然有了感情。”   邵麟立刻给他搭腔,“我哥平常能接触不少女性,咱们那百货公司吧,打广告要请模特请演员,但从没见他青眼过,现在想来她们怕是都没汝心姐好,长得漂亮又有能力,大哥不仅挑项目准,挑人也很有眼光。”   “你别说大哥一群女人盯着,汝心肯定比他更多好吗?他现在都老了,跟二婚男一个年龄,但汝心多年轻啊,肯定比他更抢手。 ”   他徐徐接茬,“追她的人是很多,但她以前很腼腆,男人盯着瞅几眼她都脸红,”笑着把目光投向她,语调仍旧四平八稳,但实际却在撩她,“现在好多了,会主动往身上爬。”   邵琴完全信了,津津乐道地问:“我去宾馆那次,你们已经在一起?”   一提这个,她明显有点紧张尴尬,搁桌下的手把他拉了一下。   他倒好,顺势握住,把弄她手指。指尖还摸索到她掌心,轻轻地刮着。   “对,”他说,“已经在一起。”   她听完后,抬着眸子看他,眼里盛着盈盈的水波,嘴角还那样不自觉地上扬。   真的,旁人可以轻易看出来,她喜欢他。   “我跟我老公也是大学同学呢,念书期间没觉得他多帅,后来工作了无意间见到他,突然觉得很帅啊,我上去叫他,他还装腔作势不搭理我呢。”   “小琴,我当时站那儿等客户,你上来就喊我小白脸还挑逗我,这被人看了去多不好。”   一家人越说越开,全都笑了起来,方汝心也跟着。话题这么一偏,再也没人提及他们俩究竟怎么走到一块的。   太快,真的太快。三个月前的那一晚,就像一场梦,令人怀疑它的真实性。   他的吻潮湿而甜腻,拥抱的力道却十分刚劲,紧紧扣着,让她无法动弹。   “里面……真美。”他说,漆黑的眼睛里不止有笑意,还有一簇激烈的火苗。   “里面穿了吧?”他伏在她耳边小声问,她一个激灵,堪堪回过神,然后连连点头,“嗯……当然。”   “感觉你这裙子老要往下掉。”   她下意识地挺胸收腹,“没有,还挺紧的。”   他给她夹了一块小点心,“吃点主食,不然晚上会饿。”   聚餐结束后,方汝心挽着邵寻妈妈往停车场去,邵母倒是一点不嫌弃她这身打扮,还直夸好看说衬得皮肤白。   “汝心,这按礼数,我们一家该提着大礼上你们家提亲。”   “阿姨,我爸妈都很随和,他们见过邵寻,对他很满意,而且那天他也带了聘礼。”   邵母疼惜地责怪:“该改口叫妈。”   她娇滴滴地喊了声,“妈。”   “那汝心,我什么时候去你家拜访一下?”   她还未开口,邵寻就截住话头,“妈,你高血压,还是少坐飞机。”   “这是什么话?亲家肯定要去的,再不济我坐高铁。”   “您最近好好疗养身体,养好了我亲自开车送你们去。”   方汝心也笑着对邵母点头,表示支持丈夫这番话,但她知道他只是说说而已。   邵母问儿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我这也好提前做准备,要帮你们挑日子,选酒店,印喜帖,还要通知亲戚……哎哟一堆事哦。”   她说这番话时笑眯眯的,哪怕婚礼的负担再重,她都乐意操劳,没想邵寻却说:“我们不办。”   邵母脸上顿时凝滞,“你怎么这么草率?”   “妈,我跟汝心都很忙,大张旗鼓地办婚礼,至少要耗一个月。而且我跟她都不在乎形式,再加上她父母又不能来,一切从简不是很明智吗?”   “结婚可是大事,一辈子就一次,这么简陋对不起跟你的女孩子。你自己不愿,也该为汝心考虑一下。我这一回去,把你结婚的消息告诉亲朋好友,每个人礼金都愿出十万,礼金就是拿来办喜宴的,你这样我怎么跟亲戚交代?”   邵寻冷冷淡淡:“那就不跟他们讲。”   “你这……不跟人家讲,那还叫结婚吗?”   “主要是为了跟您交代,跟爷爷交代,其他人我不想管。”   “你这是什么话?”   眼见着邵母有点动气,方汝心立刻挽住她胳膊,“妈,我也不是很想办婚宴,领了证就好,婚礼办不办不会影响我跟他的感情。”   “行行行,你们年轻人有个性,自己爱怎么弄就怎么弄。”   闻言,邵寻也没吭声。弟弟妹妹都心惊胆战地回头瞅了眼,生怕他们吵起来。   邵寻把后座的门打开,母亲却恍若未见,冷着脸绕过他,去坐小儿子的车。   他走过去,敲了敲车窗:“妈,抱歉。”   她把脸撇了过去。   邵琴在一旁吐槽:“哥,你怎么这样子呢……”   邵寻面无表情。   车子在繁华的街道上行驶,俩人一路无话。本来刚从酒店出来,她还开心地就着他牵自己的手转了个圈,现在她也不吭声。但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将小脸搁在驾驶座的椅背上,可劲瞅他,像只求撸的大猫。   邵寻了然地问:“你要问我,爱不爱你?”   “不,这是废话,你肯定喜欢,不然不会找我结婚。”   早在她一口答应的那天,他便看出她的爽利,此刻更是轻轻一笑,“你明白就好。”   “但是,如果没有那一晚,你也不会娶我,对吧?”   他微微凝眸,“在我这没有如果。”   交谈不了了之,她缩回后座整理那裙子,他通过后视镜看到她把长筒袜脱了下来,然后放在手里仔细端详,眉心微微蹙着。   她痛苦地“嘶”了声,然后弯腰埋头折腾什么,起来时柔顺的长发都乱了。   他知道她在干什么,都是高跟惹的祸。   脱掉袜子后她又开始打理头发,辫成三股再团个花苞。原来她腕上戴的并不是装饰品,而是好看的皮筋,她一手固定头发,然后用牙齿把皮筋叼下来,三下五除二地扎好。   他把车停下,打开后座的门,她正疑惑,他二话不说伸手抱她下来。真抱,不让她脚丫沾地,因为他知道她已经把鞋脱了。   “……我自己能走。”话是这么说,但她表现得却很诚实,顺杆爬地搂住他脖子。   他也不是喜欢高调,只是清楚人会很少,所以肆无忌惮地抱。从负一楼上去,电梯里只有他们俩。他把她放了下来,她就这么赤着两只脚,踩在他鞋子上。   她很调皮,看他牢牢抓着自己的手,便随性地上下小幅摇晃,就像踩在蹦蹦床上一样。然后还拿亮晶晶的眼睛近距离地瞅着他。   他捏了捏她的脸,“别闹。”   “叮”一声,电梯开了,有人进来,她一下就收敛了,乖乖被他护在臂弯里。   五楼是女鞋区,但却没几个客户,他把她抱过去坐下,又看了看她的脚,后侧磨得很严重,已经破皮出血,他娴熟地找收柜台小姐要棉签和消毒液,然后单膝跪下来给她细致清理。   这种贴心的服务,也是他们想出来的,现在成了银座的特色之一。   弄完后他也没有很快松开,而是捏在自己手心里。   骨骼精巧,肌肤柔软,这样搁在他掌心,像一朵盛开的纯洁百合。   在百货业干了这么久,他当然能一眼认出她尺码,而且他还知道,哪种鞋会很配她。   他回过头,逡巡这里摆出来的女鞋,然后随手一指,浅口细跟,正红色。   “36码。”他对服务员说。   服务员意味深长地一笑,转身去拿。   她心跳开始加快,不禁动了动。   轻轻啊了声,“——痒。”   ☆、甜美的汝心   3   36码刚刚好,非常适合。她刚想站起来,他却摁住她肩膀。   然后他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脚,眉心还微微蹙起——像是想到了什么。   她生出些疑惑,“怎么?”   服务员站在他们身后,手里捧着鞋盒,“小姐,你的脚很漂亮。”   不过邵寻那神情,并不像沉溺于美丽里。   他突然站起来,大步往外面走。   服务员跟方汝心对视一眼,没个所以然,都惴惴地跟了出去。   四楼扶梯上来的地方,贴着一张中型海报。是高跟鞋的广告,自然是一只脚的特写,不知是否为了衬托这个牌子的高大上,画面中的足模涂了猩红的指甲油,浓郁得像是要滴下来。   银座是他的事业,他自然对此处处留心。   他盯了那张图片看了会儿,越看越碍眼,走过去猛地一伸手,直接将整面海报都给撕了下来。   服务员惊讶地看着他,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种高档地方,每层楼都有保安,那边听到动静还以为有人闹事,立刻赶过来,却发现那是自己老板。   “邵总,您这是……”服务员战战兢兢地问。   方汝心倒是不说二话,弯腰开始捡纸,被撕碎的海报零零散散掉在地上,她全部抱起来,扔到那边的垃圾桶里。   “有什么问题吗先生?”保安也问。   邵寻没答复他们,一径掏出手机打电话。   一接通他劈头就问:“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按之前的策划来?现在这个足模是谁?”   那边跟他解释了一通,但他根本不在乎,语气冷漠,“哦,只拍个脚就能随便换人是么?广告部哪个总监敢这么干?执行还是创意?”   那边一听,这是要处罚的节奏啊,简直都要抹汗了,“邵总,您先别生气,是这样的,当时为了拍摄效果,换了个更好更专业的模特,七大合伙人有一半同意这个决策,然后人就换了。”   “为什么没有通知我?”   “您和庄总两位,当时都在出差啊,我们就没为这种小事打扰你们,毕竟五个老总,四个都是同意的。”   邵寻冷笑了一下。   董秘还是老辣,稍微一听就知道不妙,他没有推卸责任或试图往轻了说。不就是一只脚而已?只要好看,有什么差别?他很快认错,“对不起邵总,是我疏忽,上回该通知您的。”   邵寻直截了当地问:“谁?”   董秘哽了哽,“——我、我不敢说。”   “说。”   一个字的强硬最为可怕,他想想还是吐了出来,“是江总……”   邵寻是那种会把责任分得很清楚的人,既然大头揪出来,他就不会再问责董秘,警告一句,“下回再这么想当然,犯低级错误,开了你。”   “是!保证不会有下次,一定每位老总都通知到。”   他霍地转过身,眸光还惯性地带着点凌厉,服务员怯怯地看向他,“邵总,您别气……”   “我没气,”他说,又大步折回,“把这个月的销售记录表给我看。”   她咯噔一下,心都凉了半截。这下可惨了,毕竟一般来说,她们都是把表交给区域销售主管,小主管汇总后再交给大经理,大经理那边是配了会计师的,能把这些表格粉饰得好看些,最后才层层提交到总部、总经理、股东这里管理高层。   今天是周六,此刻是晚上九点,这个时间段就算客流量已经开始稀疏,但也不至于这么冷清,五楼的品牌专柜都没几个人在逛。   服务员尽力解释:“邵总啊,那个……表格很杂,乱七八糟,怕白白浪费您宝贵时间,还是看月末交上去的吧……”   “不就一天填一张表么?就算你现在还没汇总,那先把这个月的二十九张都给我看。”   她一张脸涨得通红,“邵总……”   他右手一摆,示意她不用多说。   “给我表,如果跟上个月差异太大,那么是销售经理的责任,不给我表,可就是你的责任。”   这话一下说到她心坎,她最关心的不就是自己能免责么。   她立刻掏出钥匙打开柜子,从里面翻出一沓表格哐当塞到他手里,然后战战兢兢地伫立在一边,也不敢开口多说一句。   方汝心也凑过去看了看。虽说她不是会计,但在私募工作,时常要写研究报告的,最基本的财务常识她完全具备,看懂这些轻轻松松。   邵寻对这些比她更熟,她本来还在心算,他却刷刷翻页,翻到最底,往桌上一拍。   “复印一份,我要带走,上个月的也要。”   那小姐姐怔了怔,反应过来后搂着厚厚的一沓过去。   他让方汝心坐下,自己也坐下,然后继续端详。   她把俩伸直,方便他看仔细。结果他说不,不用这样,然后推了推那小巧的膝盖,让她摆出侧身十五度的优雅姿势。   的确无可挑剔,面儿宛如白玉,但掌儿却粉红,足底与足侧连接处,由白到粉一点点过度。十个趾又那么小巧圆润,剔透淡粉,在灯光下仿佛带着玉一般的光泽。   他可以确定,这就是他想要的海报感觉,清纯又不失美丽,落落大方里透着一股小精致。这个鞋牌本季也是主打香甜风,清爽一夏。   但他还是不会用她,那样做不就跟徇私的江总一样了么?就算她很合适。   服务员回来后,他把金卡递给她,简明地吩咐:“按原价。”   这种高档商场一般不促销,年消费额达五十万,可以申请银卡,九折。金卡是专门给高管的福利。但他买东西,从来都是按原价,合理增加销售额。   俩人离开了。   她一直提着裙子,边走边端详脚上那鞋,两条交叉绑带,然后腕部围一圈,侧边坠个珍珠。但怎么这么合适又漂亮?跟儿虽然很细,但踩着也没有不稳的感觉,而且目前为止没发现磨脚。   邵寻说:“挑了好久才选出这个牌子,质量过硬,触感也相当好。我去他们总部看过,除了剥皮过程由机器来做,养牛、缝制、质检等等,都是人工。”   她惊讶地笑着:“养牛?”   他很平常,“对啊,他们用的牛皮,你总要看看原材料吧?”   “所以你还亲自看了牛?”   “牛的品质很重要,便宜的不到几百,但贵的要几千,这第一个加工环节就隔了十倍的差价。”   她好奇地问:“那蛇皮、鳄鱼皮之类的呢?你也要看‘原材料’?”   “之前有个蛇皮包的厂商想入驻,让我们尽快过去调研,我没去。”他故意吓她,“指不定你以后要见识这种。”   她立刻摇头,“我也不去。”   “不会给你看活的,毕竟百分之九十的厂商都不会自己养,而是直接购买蛇皮,所以你至少要学会辨识蛇皮的优劣。”   她光是听着都想打激灵。   “我刚刚说的那家,比较例外,是老牌大企,农副生意起家,所以自己养牛,著名的牛肉火锅也是他们旗下的,牛骨再做成药材卖给药企,整套下来,废物率非常低,造成的污染也很小,这样的生产链是典型的物尽其用。”   每每说到工作,他倒是变得很健谈,举手投足间充满了决策者该有的自信。方汝心听着听着,又一副痴态看着他。毕竟三年前在投研的高峰论坛上,她对他一见钟情不就是因为这个么?当然,还包括她心急地挤上去,把他手边的咖啡打泼了,他第一反应不是自己躲开,而是揽着她避了一下。   她掏出纸巾手忙脚乱地给他擦,恍若不觉这个动作有多亲近。   他把她的手推了几次,但她还是执意黏上去,连连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最后围观的群众都笑了,她才脸红耳热地反应过来。   在助理陪同下,他去休息室换衣服,她抱着访谈本子守在门口,母校派她做学生代表,进行一个简短的交流,而且一早也跟邵总的助理沟通好了,两边都没问题。她本想他出来就表明自己来意,结果那一刹,她反倒说不出话。   《水晶球》杂志曾经评价他,或许不是近十年来最年轻的总经理,但一定是最英俊的。   方汝心张着小圆嘴,一个字没说出来,倒是他主动问:“还有什么事?”   她稳住心神,迅速找回状态,从包里掏出自己的证件给他看,“邵先生,我、我是T大的,王书记让我过来找您访谈,回去做校友名录,激励我们这些后辈……”   他点头,“王书记是打电话跟我说过,你叫?”   “方汝心。”   “他跟我说的不是这个人。”   一旁的助理立刻警觉起来,盯着方汝心上下打量,好像她就是个浑水摸鱼的。   他起身走过来,神情颇为不客气,她心里一毛。   “不是姓李的吗?”   一上来就被质问,她第一次碰到,但并没有露怯,“李姐姐生病,状态不好,临时换了我。”   邵寻说:“就她。”   但助理还在“拷问”:“你什么专业?”   “本科经济新闻,研究生投资学,您放心,我是李岚的直系师妹,专业素养不会差的。”   “研几?”   “……一。”   “太嫩。”助理皱着眉,看向她的目光也开始变得不满。   关键时刻,邵总再次发话,“我说了,就她,又不是多大事。”声音有点冷,不知是对她还是对助理。   助理顿了顿,勉强放她进去,但那炯炯的目光还一直盯着她。   “你知道规矩吧?”不准拍照,不准问商业机密,不准问私人生活,不准……但她并不知道这些,可越是面对凶神恶煞就得越有气势,她淡定地点头,“书记都跟我说过。”   “那就好,所有问题按事先约好的来。”   等等,事先约好?她的访谈本上可是一片空白,这就是备胎的惨烈,被遗忘,书记都忘了把邮件转发给她。但她又不想现在去翻手机,在助理眼皮子底下呢,还显得相当不专业。   她继续微笑,“完全没问题。”   万幸,邵寻把助理赶了出去,虽然是中途才闷闷不乐地起身。里面只剩他们俩,她感觉自在多了,专业问题一个个地往外冒,他后来都笑起来,“你还挺会抓点。”   正事问完,她私心地补一个,“你有女朋友吗?”   他正低头喝咖啡,听到这话抬起眸子,深邃的眸光一对上,她心跳都漏了一拍。   但他只是淡淡地瞥了眼,然后平静地回答:“没有。”   “没时间还是没遇到喜欢的?”   他想了想,“两者兼有。”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他没有回话。   她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赶紧补救,不过说的却是,“你放心,这些都不会记录,更不会泄出去。”   其实后来的那晚,并不是什么意外,只是俩人预先埋下的伏笔。   那天,他回答的是,漂亮的,喜欢我的,不要太瘦,像你这样最好。   可怜了方汝心,被他这十几个字撩了整整三四年,甚至现在回想起来都心跳加速。   而这样的男人,现在她终于触手可及。他带她买鞋子,亲手给她穿上,还去二楼专门挑裙子,站在镜子前给她整理衣领,“你品位很糟,这种类型的才适合你。”   她离他很近,男人身上轻淡的烟味以及须后水的清冽,那样若有似无地萦绕在她鼻尖。   他平静如常,她心跳如鼓。   她目光像是一团火,是个人都要注意到,旁边服务员都捂嘴直笑。   他突然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她。   她眨眨眼,“嗯?”   “别这么看我,”他神色有点沉,“让我想上。” 作者有话要说:  遇到单章锁定,不慌,只是网审没通过,有敏感词。修改后,重审通过自然解锁,但每次进入重审,要间隔两小时,所以大家两小时后再来看。真的不用担心,爱你们么么。   ☆、甜美的汝心   4   她租的房子就在市中心,离上班的地方还算近,不过是老小区的老房子。上世纪末的筒子楼,没有电梯,一楼可能有四到六户,哪怕这个点回来都能闻到别户飘来的饭菜香。   五楼,两室一厅。她本来让他在下面等,但他非要跟上来。进闺房之前,她不好意思地说:“你在外面等一等好不?我稍微收拾收拾你再进来。”   他淡淡点头。   她生怕他看到里面的乱,只把卧室门打开一条缝,然后侧着身子还收着腹,就这么很勉强地把自己挤了进去。   他忍不住微笑,拉开椅子坐下。   环顾四周,不超过一百平,两间卧室,再看门口的鞋,应该是跟另一个女生合租的。   没有沙发没有电视,客厅跟餐厅几乎连在一起没有隔断,不过灶台很新很干净,都要上班的两个女生,大概并不常用。   房子虽小,但胜在温馨,淡色的墙贴和开关保护套,给里面增添了不少温暖的感觉。而且到处都摆着绿植和多肉,看起来亦是赏心悦目。   她打开门,长发乱乱的,看着怪可爱,“弄好了,你可以进来。”声音里有一丝发酥的颤抖,显得有点紧张。   他走进去,经过她身边时,闻到一股香水味,他鼻翼动了动,靠近她嗅一下。她娇羞地往后缩,幅度微小,但也还是有。   她的脸可真红,刚刚带她买衣服都没有这样,肯定是那香水。毕竟,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吸引男人,就算是她喜欢的,就算是她老公,也会有点羞答答。   可邵寻竟然还是了如指掌,随口问她:“费洛蒙?”   能让女孩如此脸红的,大概只有那款以“诱”为噱头的香水。   被他戳穿后,她果然烧得更厉害,几乎是由内而外的。不过短暂的低头后,她仍旧主动走近,两根食指绞在一起绕着圈,“你喜欢这个味道吗?”声音软软的,令男人心醉。   但邵寻摇头,“不喜欢,太浓,俗气。”   她怔了怔,心里顿时有点小失落。   椅子上叠了很多衣服,肯定不能往那儿坐,他过去把床上的抱枕拿开,刚想坐下,却在抽开的一刹那蹦出一件纯白的小布条,像蝴蝶那样翩翩落下,还堪堪落在他眼皮子底下。上面有个小小的蝴蝶结,跟那天晚上看到的一样。   天哪,怎么漏了这个,不会还是换过的吧?她顿时尴尬极了,野兔一样敏捷地窜过去,将那小布条迅速一抓,叼回自己手心里,又闪电般地缩了回来。   像是变魔术,白色的小蝴蝶瞬间消失,他面前依旧是干净的条纹单子,只剩下微微喘气的娇艳的她,能作为刚刚发生过什么的证据。   他回过神,忽然很想逗她,伸手挠了挠她下巴,“藏什么,我又不是没看过。”   三番两次这样开腔,她很不客气地捶了他一下。   “是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我也看过你,很闷骚的颜色。”   这话一出,他忍不住笑,“方汝心……”   她挑挑眉,“干嘛?”   这女孩挺有意思,不是那种容易受惊的小白兔,很好,他喜欢。   他在床边坐下,手肘撑在桌子上,那样看着她。   她全不在意地往干净衣服上一坐,大胆地回视。   她是天生的微笑唇,丰润的波浪型,两侧嘴角又有一丢丢自然上扬,真的,让人看着就觉得心情好。   片刻后,她又轻轻歪了下脑袋,换个角度给他端详。   他伸手摸了摸她温软的脸庞,“快去收拾东西吧。”   她闺房也很简陋,一个衣柜,一张床,床边有张桌子,墙角堆着两个很大的收纳箱,一箱装着衣服,另一箱装着书。电脑、背包、化妆盒,以及零食什么的,只好全都堆在桌子上,有点乱。他随便抽了份近期的研报,正是百货零售的,上面详细分析了电商和跨境政策,并预测了未来的市场走势。   其实电商这块,银座也一直在考虑,但他跟另外几个股东没有同意,因为线上渠道有些就是为了清理尾货,并不符合银座的定位。   “百丽国际被私有化,品牌价值大幅减值;达芙妮转型策略不当,市值缩水近百亿;guess在美关店45家,未来更侧重在华市场,新设11家均位于国内中大型城市,前九个月销售额同比增加……”   粗略扫完这份研报,他愈发肯定心中所想,银座这种类型的,不需要增加电商渠道,但实体营销一定要做好,那海报真是个败笔,这种失误不允许再出现。而且他觉得公司的营销部真的很一般,这回专门请了外面的广告公司,明天要接洽,商议各种细节。   “你们近期推哪些独角兽?纺织类的,给我推荐几个,我去看看他们的货。”   独角兽是他们的行话,特指那些超高潜力但目前还处于初中阶段的中小企业,以科技公司居多,一般都有发明专利。   方汝心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他话,“蓝度,这公司做皮草的,新型人造皮草,非常环保排污率很低,还说能跟真皮像到百分之九十八以上,如果是真的,那这市场价值可就非常大,过一阵子要去调研。”   “有投资方看中吗?”   “没呢,怎么也得等我尽职调查一回,写个投资可行性报告出来,那些大金主才肯考虑拿第一笔钱。”   “蓝度要多少?”   “这已经是第三轮融资,缺钱缺得也不狠,七千万。”   他卷弄着纸张的边角,波澜不惊地抛出一句:“我给你。”   她正往行李箱塞衣服,这下停住扭头看他,“银座用来投资的钱有多少?”过亿那是肯定的。   他又不正面回答,“比你想象的多。”   她以为他哄自己开心,也没太在意,听完就算了,继续收拾。   结果他说,“明天我让投资部的负责人跟你接洽。”语毕还淡淡一笑,“别让他知道你是我老婆。”   她安静片刻,放下手里的衣物,走过来紧紧挨着他坐,用那种很糯的目光粘着他。   “你就这么相信我?”   “又不是立刻把钱给你,肯定也要看你对这个公司的深度调查,而且我们的人也会亲自看项目。”   投研本质是中介服务,人脉至关重要,她只是一个新晋的私募研究员,很多有钱人都不认识她,她在业内也没有名气,哪怕手里有好项目也很难推出去。虽说她上司会带着她,但肯定不会像邵寻这么上心。   “我们投资部的人,专业水平还不错,你可以跟他多交流。”   “做尽职调查的时候,你会去吗?”   他故意吊着她,“到时候看有没有时间。”   她钻进他怀里,脑袋抵在他胸口,抱着他轻轻摇晃,“去嘛去嘛……我想跟你一起。”   “工作是工作,又不是度蜜月,一起又如何,仍然是两拨人。”   她厚脸皮地窃喜:“至少我每天晚上都可以溜到你房里。”   本来还想再腻歪一会儿,索个吻什么的,但听到室友回来的声响,她立刻跟松鼠一样竖起耳朵,确认后更是迅速松开他站起来。   “汝心啊,给你带了最爱吃的芒果冰。”对方一边说一边换鞋,往她房间走还继续讲着,“楼下居然停着一辆宾利超跑,还是敞篷的,真炫!我在这住了一年多,还是第一次见到,难不成车主住这里?感觉不太可能啊,应该是哪位老阿姨的儿子吧……”   室友把她房门推开,不期然地看到里面竟有个男人。   万幸她职业不是这块,不然很可能在杂志或财经新闻上见过邵寻。   “咦,这是谁?”她好奇地问。   方汝心说:“我叔。”   这妮子居然把“叔”字脱口而出,他额角的青筋跳了下。不过面上不显,仍旧主动伸手,“你好。”   室友跟他交握一下,又扭头看看方汝心,“之前从来没听说,你有个这么年轻的叔。”   邵寻知道她撒谎拙劣,替她解释,“是远房的,汝心不喜欢麻烦人,一直也没去找我,所以我今天主动上门。”   “原来是这样……”她把芒果冰塞到汝心手里,“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关门时她还狐疑地瞅了俩人一眼。   邵寻本来愿意陪她磨叽,但一声“叔”令他清醒过来,看到她那箱子已经被塞满,然而里面多是衣服。   “你老公是开商场的,你还带这些麻布干什么?说了只要贵重物品。”   他弯腰随手抽了两件,略显嫌弃地往床上一扔,“荷叶边跟A字版适合平胸,你瞎凑什么热闹?”   那可是她好不容易才塞进去的,竟被他一下子统统拿掉。   “身份证、户口本、手机,其他的都不准带。”   他把她收进去的东西噼里啪啦往外扔,她真是拦都拦不住。   “结婚证要带啊!”她迅速捡起那本被他清出来的旧相册,牢牢护在自己胸口,红本本可就夹在里面呢。   “别浪费时间,拿着这些跟我走,我回去还有事要办。”他雷厉风行起来,语气都不似刚才的温柔。   她一把拖住他胳膊,“老公老公……”喊得真叫一个嗲。   他回头,恨铁不成钢,“你又要带什么破烂?”   她眼巴巴地望着他,手往角落里一指,“那儿还有一箱书……”   ☆、甜美的汝心   5   邵寻把那箱书扛了下来,她看他举着那么重的东西还走的这样快,生怕他一踏空整个摔下去,跟在后面可劲叫他慢点小心点。   她背着个大包,然后手臂上还挎一个,左手拿着仙人球,右手拿着多肉。   本来这两盘小植物他都不让带的,是她异常坚持,并且抢夺的过程中,她被仙人球重重扎了下,然后一双大眼睛含着泪,直勾勾地望着他——他才心软。   方汝心把两盆植物放在挨前窗的位置,邵寻立刻就说:“你不会打算摆我车里吧?”   她听出他语气里的嫌弃,“就暂放一会儿,等到了再拿下来。”   邵寻没说什么,结果拐弯的时候,两小盆被惯性带的直往下滑,她赶紧伸手挡住,可又怕他念叨,只好干脆抱到自己怀里来。   虽说邵家家底雄厚,但早年也遭遇过生意危机,邵寻并没有很早搬出来,是弟弟妹妹都结了婚成了家,作为大哥的邵寻这时才安安心心搬出来,所以这房子是去年才买的,很新很高档。   邵寻还是一贯的考虑周到,异性用的东西全都备齐,拖鞋、洗漱用品、卫生巾、衣柜里也是女式服装。她“咦”了声,问道:“你的呢?”   他平静地回答:“我不跟你睡一起。”   是的,她进来就发现,这是四室两厅还带个保姆房——虽然现在并没有启用。难道邵寻一开始就是打算要形婚,所以专门买这种房子?他可没有二胎计划,一个孩子都是完成任务。怪不得他会选方汝心,她喜欢他,又愿意按他的计划来,甚至会在人前配合他。这种老婆哪里找?再说了,她还长得美,当年的系花啊。   所以,哪怕没有深爱她,他也不会亏待她。   他当然让她睡主卧,是个很大的套间,里面不仅有书柜还有懒人沙发。他把她的书箱子搬了进去,然后起身走人。   她开始收拾东西,书也一本本拎出来往架子上理。他知道她有拍照的小爱好,最左边居然放着一台高配的单反,崭新的。她就是普通家庭,没有大富大贵,当然也不会受到温饱的困扰,刚进校时给自己买了一台很好的微单,一用就是七年没有换过。   她摸了摸手里的旧的,感觉还是很舍不得,小心翼翼地把那台有点重的单反捧起来,挪到了更高一格的柜子里。   她不像邵寻,一忙到底,中途甚至不吃饭,她折腾半小时没搞完,就中场休息。去客厅的果篮里拿了个火龙果,一边剥皮吃一边到处逛。一般做生意的人,都会在家里或者店里养着金鱼,而且放的方位也很讲究,那盆金鱼放在挂壁式电视的右边,方汝心看到那水有点浑,用唇语问邵寻要不要换水,但他站在客厅阳台打电话,虽看出她要问什么,但没有回答她。   “江誉,不要再塞你的小情人进来,再有下次,我会跟其他合伙人提出你违约。”   “我说邵寻啊,你干嘛这么较真?唐一芮可比之前那个有名气得多。”   邵寻垂眸,淡淡地一瞥,“哦,那沈玥呢?我让她过来,她也会乖乖听话。”沈玥是绝对的一线女星,去年还拿过视后。   江誉嘿嘿地笑着,故意开他玩笑,“你是舍不得让那宝贝儿露脚,毕竟足模嘛,终究不如明星,对大明星来说都是降档次的事。”   “别给跟我插科打诨,”他眉头都微微拧了起来,“涂着指甲油上阵,内行人都知道这相当不敬业,那海报我已经撕了,明天就给我重拍,必须用原模特。”   邵寻没有咄咄逼人,江誉也顺着台阶下,“行行行,一切都听你的。”   “江誉,你把人赶走的,自己去求回来。”   “放心吧,对付这种小妮子我还是有经验,好言好语哄哄就行。”   “对了邵寻,我问你个事情,你把公关部的二把手给开了?”   他夹着指间的烟,淡淡地“嗯”了声。   “你是不是糊涂!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挖来的,自带客户呢还没做到一年,你就把她给开了,这损失不比换足模大多了?你在想什么呢邵寻!”   每每提到这种事,他目光就会变得严峻,“她违规操作,盗用别人的策划方案。”   “人家没告她,甚至都没说什么,保不齐他们是情人,对方默认的呢。”   “不可能,我已经问过,那边只是不想浪费时间而已。”   “道德有问题的人,不能留。事后跟她谈过,可她一点都没有悔改的意思,还在试图摆脱责任。”   江誉想了想,“……你说的也对。”   谈这件事时,邵寻已经背过了身,看着高楼下面的绚烂霓虹,全然没注意,方汝心捧着鱼缸去了卫生间,然后又哼哧哼哧地捧了回来。   挂掉电话进去,他看到鱼缸里的水有点摇晃,但当时也没多想,只觉得是方汝心刚刚在这逗弄的。   他把主卧留给她,显然就是让她不要打扰的意思,但被她选择性地无视,仍旧抱着笔记本,趿着拖鞋去到他书房。   他当时在对比这个月和上个月的财务报表,正算着哪些数据是被夸大的,直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   方汝心没想他会很热情地欢迎自己,但他抬眸的那一刹,也着实有点把她吓到,跟教导主任似的,带着一种莫名的冷峻,就是这种目光,把方汝心堵在了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略微放柔了神情,“进来。”   她心口一松,大胆地迈入。   或许有的男人会在家里见客户,但他再晚都不,所以书房也没有多余的椅子,不过靠窗的地方有一个类似榻榻米的设计,就是没有桌子,但她又抱了个笔记本过来。   邵寻站起来,把位置让给她,然后自己摞着厚厚一沓文书往那边走。可是她又跟了过去,虬在他身边。   她是典型的对生人保持距离,但混熟之后便十分活泼的性格,所以自从发生关系以后,她平常其实会挺吵,总喜欢偎在他怀里轻声细语说好久,这回也不例外。但刚刚他那眼神实在有点厉,她便没往他怀里钻,而是背部相抵地倚靠着。   她又开始叽叽喳喳。   “老公,我觉得妈还挺喜欢我的,她把镯子卸下来送给了我,还说不能亏待我,要给我量身做婚纱。”   “可你说不办婚礼,婚纱估计也做不成。”   “我还是想穿,你能不能带我穿一次?一次就好,然后我们再拍点照片,以后也可以留作纪念嘛。”   她头发有点长,刚刚洗完澡也没有完全吹干,湿绵绵的,就这么在他身上拧。邵寻起初没搭理她,可她一个人自娱自乐,还玩得挺开心,换了个正面的姿势,然后额头在他背上碾啊碾,试图把刘海也擦干。   “带我的那姐姐,刚刚通知我,说已经跟蓝度打好招呼,下个月过去,你去吗?作为投资方,他们很欢迎你过去考察的。”   “咦,你身上有股汗味,不去洗澡吗?”   一边嫌他,一边又蹭得不亦乐乎。邵寻并不想理她。   “嗯……”她用手指戳了戳他肌肉结实的背,“你也回我一句。”   他还是没吭声,只是将手里的文件唰唰翻页。   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又一骨碌起来,趿着拖鞋绕到他面前,把戴着手镯的手拿到他面前晃悠,“这是妈给我的,好看不?”   她直冲冲地袭到他面前,带着一股沐浴露的清香以及她温暖的体温,他不禁往后微微倾身,脑袋也抬了起来。   看得出来,她今晚很开心,一直笑眯眯的,“纯翡翠,很贵重,妈对我比对你还好。”然后右手往左手上一搭,试图把镯子取下来。   真黏人真啰嗦……他终于忍不下去,一只手忽然一伸,一下子就捏住她的小脸,拇指压在她左颊,食指跟中指压在她右颊,被他这样“粗暴”地捏住,她的嘴唇不得已,跟鸭子一样鼓了起来。然后,他把她往自己怀里一拉,顺势亲了上去。   直截了当地堵住那张“烦人”的嘴。   这个霸道的吻来得太突然,她仍旧保持上一个姿势,但短短不到几秒,她又迅速回神,伸出双臂紧紧环住他脖子。   本来还是他坐着她站着的姿势,没想到他很快又起身,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她在他怀里颠了一下,又舒舒服服地软倒,一只手揪住他的前襟。   目的地是卧室。   他刚把这只黏人的考拉扔回窝,防止她继续吵,他还摁着又亲了一会儿,直把她亲地呼吸不畅才稍稍松开。   她陷入柔软的床里,却不是就势躺下,反倒很快又卯起来,动作还十分敏捷。然后张开两条纤白的胳膊,从背后一把抱住他,牢牢扒着他的背。   耳边传来了她的轻笑和暖热的气流,他生怕她摔下来,手赶紧伸到背后,用力托了一下,他退两步回到床边,她伸着曼妙的脚丫子,用力一勾,复又回到床上。   他转过身看着她。   她跟他对视,双眸氲着一层水波,透出一股缱绻的意味,然后一声不吭地冲他发着嗲。   他说:“乖,早点休息。”   “我有点认床,”她盘腿坐着,乖巧的可人模样,“今晚第一次,可能会睡不着。”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你陪我呗。邵寻当然能听得出来,他沉吟片刻,走到床边坐下,她跪着膝盖小步小步地挪到他面前。   小可爱的长发垂在胸前,发梢还有点湿,“跟我一起嘛。”   她表达想法从来都很直白,亦无须遮掩。   他不动神色,但心跳却渐渐上来,连着某种隐秘的热度。他轻轻抬起她下颌,跟她慢慢接吻。她发出沉醉的叹息,柔柔的,颤颤的,像猫咪一样。   他越吻越凶,她直往后挪,他停了下来。   “方汝心,我没法陪你干坐,总得做点什么。”他一面讲,一面捉住她软绵绵的小手。   “你想做什么?”她倒不是明知故问,而是邵寻那话委实有点硬,的确很难让人产生自作多情的联想。   他倾身逼近,“你说呢?”   这下她可以百分百确定。   邵寻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要或不要,你说了算。”但动作倒是不见缓,已经开始解扣子,但解开上面几颗,他又停下,转身走到门口,灼灼地看着她,“汝心,回答我。”   她浑身像被电流通过,有种说不出的麻痒感,片刻后,她用力点了下头。   “啪”,他利落地把灯关掉。   那一晚,她如愿以偿地被陪伴着入睡,整个人幸福到睡着时嘴角还是弯的。出了一身汗,但她累地不愿起来重新洗澡,伏在他胸口没一会儿就进入酣眠。   ☆、甜美的汝心   6   邵寻上班比她早一小时,八点要到,有时候七点半合伙人就要开会,他早已习惯六点半醒来,第二天自然也不例外。   他动作很轻,没有把她吵醒。起床后一刻不耽误,去浴室洗漱、刮胡子,神清气爽。但在过程中,他发现,流理台下去的管道似乎有点堵,平常洗完脸,水能在五秒内淌干净,但今天至少用了半分钟。他用手指捅了捅,发现里面堵了个东西。   肯定是她。   但他不打算兴师问罪,毕竟小事一件,有机会提醒她注意一下就行。   邵寻穿上西装打好领结皮鞋锃亮,整个人从容优雅,又带着些许凌厉,一副业界精英的派头准备出门。但他关门的时候随意一瞥,发现那一大鱼缸不对劲,乍一看感觉鱼都浮了上来,上面一层橘红,而正中间和底下却是透透彻彻。   他觉得很奇怪,于是换下刚穿好的皮鞋,走过去一看。   那些鱼竟全都睁着大圆眼,鼓着白肚皮浮在上面,密密麻麻的一层。   这……   他倒抽一口气,当即转身,大步走进卧室,将没心没肺还在酣眠的罪魁祸首从被窝里生生拎出来。   “哎呀,干嘛……”被强行弄醒时,她还不满地抗议。   方汝心睡眼朦胧,被揪起来后还一个劲地打哈欠。邵寻把她拽到客厅的鱼缸面前,一看到金鱼全都浮起来,她当时就被吓醒。   “怎么回事?”她骇然地问。   “这话该我问你,”他转眸看她,“你昨晚投了什么毒?”   她从水里拎起一只捏了捏,金鱼的小躯体已然硬邦邦,她无辜又歉疚地看向他,“我、我昨晚给他们换了下水。”   “正常换水怎么会这样?你是不是加了别的?浴盐也不行。”   她用力摇头,“我绝对只换了水。”   他略作思索,“你不会兜的温水?”   一针见血,方汝心啊了声,眼睛瞪得老大。   邵寻一抬手,捏住她的小肉脸,“你啊你,刚来第一晚就闯祸。”   “呜呜,对不起……”她握住他的腕子,“我错了。”   “热水能把东西煮熟,你到底有没有常识?”   “不是热水,”她给他揪地脑袋直晃,惨兮兮地解释,“我当时不知道开关往左是热的,后来端着感觉有点温才察觉,我立刻停了,又不想浪费刚接好的水。我发誓,只是有点温而已,没想到它们这么娇贵……”   娇贵?邵寻要给她气笑了。   “老公,”每到这时候,那甜腻的称呼便又溜出来,“我买盆新的,赔给你。”   她还伸手抚着他胸口,“不要生气好不……”   邵寻能怎么办,只能松开手,“这回就当给你买教训,下次别再犯这种错误。”   她用力点头,“好。”   “洗手池的管道怎么回事?你扔了什么东西吗?”   她无辜地直摇头,“这个当真什么都没做,昨晚就刷了个牙。”   他低头看表,发现时间不早,也不能继续跟她耗,“等我回来清理,你先别乱动。”   她没有回应,还盯着那些鱼,他拉了拉她的手,“汝心,你听到没?”   “听到了。”   邵寻拿着公文包和车钥匙出门,又往里头扫了几眼,看到方汝心正把小金鱼一条条地往外捞,每捞一次说一句对不起。   垃圾篓其实很干净,毕竟她才刚来,除了昨晚使的几个安全套,里面就没有别的杂物。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分开处理,于是又把垫在最下面的套子捡出来,专门扔到浴室的垃圾桶。   她在洗手的时候,想起邵寻说池子下去的管道有点堵,她试着把手指伸进去戳了戳,堵塞物有点硬,显然是卡了实物——会是什么?   虽然邵寻说不要动等他回来,但方汝心想了想,不愿什么都给他添麻烦,很机灵地去厨房拿了双筷子,从出水口的小洞洞里伸进去,慢慢往下,直到尖端戳中那个可疑物体,它卡得并不是很紧,所以力气大了会把它弄的掉下去,她十分着意控制力道,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拖上来。   她本来很高兴自己轻轻松松将这小事解决,但看到那玩意的一刹间,她给惊得说不出话。居然是……验孕棒。   她自己是没有买过的,甚至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只可能是邵寻。   ——他这是什么意思?   邵寻有强迫症,或者说厌恶侥幸心理,第一次的那晚,没有任何安全措施,担心她怀孕,毕竟这一两年内他并不打算要孩子。总归得测一下,如果真有意外那得尽早想办法。   其实他早买了一整盒,昨晚打算给她验尿来着,但最后不是被她“骚扰”地着了火么,全然把这件事给忘了。   他洗澡时没留意那根验孕棒还在外面,衣服一脱往那儿一堆,验孕棒就顺着弧形的水槽滑了下去,正好卡在里面。   方汝心是心眼子大,而且天性乐观不容易往坏的方面想,没觉得是邵寻不愿要孩子,还以为他很期待当爹。甜蜜蜜地笑了笑,将验孕棒放回镜子旁的架子上,然后回到卧室,准备换衣服去上班。   邵寻忙完了手里第二个事,秘书恰到好处地引着大客户进来。   “早上好。”对方也是董事级的大人物,自然无须称呼邵寻为邵总。   他从老板椅里起身,主动伸手,“看到今早的新闻了吗?实体零售同比下滑13%,市中心又有三家店倒闭。”   对方坐了下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我没听错吧,这消息对你来说是好的?难不成你们银座真准备进军电商?”   “不,”邵寻把手里杂志往旁边一扔,十指交叉地放在桌上,“只是告诉你,没有竞争力的企业被淘汰得愈发迅速。”   对方有点不满地啧了声,“你一大早地请我过来,就是为了讨论这些小虾米?”   “不,”邵寻慢条斯理地,将强大的气场渐渐展露,“是想问问,UG是否已经开掉你们?”   对方也是百货大佬,银座的竞争对手之一,而UG是知名的服装名牌,目前为止只有实体销售并不提供线上,一贯是他们争抢的绝佳货源之一。   那人讽笑着反问:“UG向来跟我们合作,怎么会有开掉这一说?”   “因为你们销量不好,每次清不完都要退回去,导致他们压仓。”   那人一听,眉头皱了起来,这自家的窘境怎么泄了出去?然而他还来不及琢磨这个,邵寻又继续说道,“银座开高价,进了这批压仓货,全卖了出去,并且利润率反超你们十个点。”   邵寻并不过分端着,直接就把销售表和财务表递到对方手里让他自己看。   那人快速地一扫而过,脸上的嘲弄神色顿时烟消云散。   邵寻依旧是不徐不疾地抛出一个重大消息,“我们已经跟UG建立了长久合作关系,而且合同一签就是五年,我们的业务员已经抵达UG总部,等取好一手资料,再对症下药地制定策略。”   那人深吸一口气,往后靠在椅背上,跟邵寻对视片刻,他干脆利落地认输:“行,这一局你们银座赢了,没想到你们不止是营销厉害,抢客户也搞得生猛。”   这番话毁誉参半,邵寻倒是毫不介意,“是你们挑起的,非要打价格战,自伤八百。”他淡淡地弯着嘴角,“说说看,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他并不是那种胜利者的骄纵姿态,或是阴阳怪气地讽刺,而是平静、冷厉,更像是一个老道狠辣亦敌亦友的前辈。   既然邵寻如此坦诚,那对方也直白了当,“我想跟你们合作。”   “之前提出合作,你们不同意,现在终于发现白兜一圈?”   商人都很精明,“我说的合作,可不是你推你的,我推我的,然后按约定的条款分利润,我要你整个团队,包括你这个头头,邵寻。”   邵寻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提出自己的目的,“那你要成为合伙人才行,按照现在的市场价值,银座估值接近百亿,你想成为合伙人,至少得买下8%的股份,八个亿,你准备好了么?而且你进来后,也是份额最低的那个。”   那人机智地讨价还价,“不会要我用原价买吧?你这合作也太没诚意。”   “什么叫‘原价’?这就是它的实际价值,”邵寻无懈可击,“银座从来不做促销,所有人都知道。”   那人沉吟片刻,决定放弃那点营营小利,“成交,但这8%是你们七大合伙人每个都出么?”   “除了我。”   那人大笑,徐徐站起,“我就知道你野心大,想稀释其他人的股权是吧,那他们会同意吗?八个亿我划过来,但你交不出股份,到时候可别怪我把你告上法庭。”   邵寻看出他要走,站起来送他出去。   “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相信我,你不会后悔。你们不是在找皮草标的么,我手里有一些好项目,不会让你失望的。”   在门口分别,对方还重重拍了拍邵寻的肩,“不管你贡不贡献这8%,在核心团队里我一定要看到你,同时我也会派我的人过来学习、视察。”真懂的人就会知道,邵寻才是银座的最佳王牌。   邵寻跟他握了下手,“一言为定。”   ☆、甜美的汝心   7   这个行程完毕,又马不停蹄地进入下一个,秘书过来告知广告团队跟私募的人已经在二号会议室等待。   邵寻即刻起身过去,路上碰到江誉,笑眯眯地跟着一起,“听说你昨晚抱着妹子去商场?谁啊?竟然不是沈玥。”   “别给我到处胡扯。”   才把方汝心娶回来没多久,他可不希望任何流言蜚语传到她耳里。   “开个玩笑而已,有必要这么拧着眉毛吗?”   邵寻干脆不理他,把话题岔开,“江誉,齐昇要买8%的股权,你出2个点。”   “凭什么啊,我股份现在只剩10%,谁都不给。”   邵寻虽恼得很,但起先还保持镇定冷淡,“不给也得给,这由不得你,是董事会决定的。”   “狗屁董事会,我看就是你一个人的主意,你想稀释别人的股权,把银座变成你自己的圈钱机器!”   这话可就犯浑,邵寻爱银座比自己更甚,不存在任何私心。到目前为止,七大合伙人的基本年薪也就五十万而已——被他卡的。   “你问我凭什么?”邵寻刹住脚步,刺过来的眸光像刀片一样锋利,“凭你这回害公司损失五百万。”   “一张海报损失五百万?邵寻,你当我傻呢还是故意整我!”   他直接把测算表拍到他胸前,“给我好好看清楚。”   江誉不耐烦地拿起来一看,却整个人愣在当场。真没料到处女座的邵寻已经较真到如此境地,原始表格那样繁杂冗长,看得人头疼,但他就是从中理出了数据,并且还用软件和代码进行测算。最后的结果写着,差额是四百八十六万。   江誉翻到最后一张,该死,邵寻还真没骗他,的确是董事会的决定,七大合伙人都签了字。太可怕,这是什么效率,海报的失误明明昨晚才被他发现,但今天却已经有了处理结果。   江誉萎蔫,这下便一声不吭。   邵寻推开会议室的门,另外五个已经到场的董事立刻站起来,“这就是我们邵总,业界口碑。”   广告公司派来的是一个漂亮的女主管,很利落的样子,走过来跟他握手,“合作愉快。”   方汝心是私募研究员,会为银座出具投资报告和各种点评,所以一些重大事项,尤其是利好,董秘都会通知她过来,好让她出报告可劲夸。   她安静地坐在会议桌末尾,也不用站起来专门握手。   商场如战场,任何商榷都难以一口气谈成,更别说还算是这种几百万的推广。邵寻当然要保证公司的钱都用在刀刃上,问得事无巨细甚至有点质疑的火/药味,会议室里的气氛很快就从融洽变得严峻。   “我们的意思是,充分利用现在的多样性媒体进行推广,直播、视频、还有近期很火的综艺,当然,前提是你们能负担得起这种推广费,我们渠道很多,只要资金到位,就能加大宣传力度。把名气打出去后,再给客户提供折扣券,商场的客流量绝对会显著增加。”   林总监关掉PPT后,蹬着高跟鞋款步下来,她当然对自己的展示很满意。   邵寻不徐不疾地点了一根烟,“林小姐,银座已经成立五十年,它占据着市中心最好的位置,跟顶尖的珠宝商一起号称‘双子塔’,促销对它不会有用。”   林峦诚恳地劝说:“银座的目标群体主要是女性,相信我,促销真的有效,对女性的弹性很大,你只要打九折甚至九五折。”   邵寻听完垂下眸子,抖了抖积攒的烟灰,这明显是一个不满意的姿态。   林峦做到总监,必然也是一个强势的女人,她暗自皱了皱眉,笑眯眯地给邵寻施压,“我觉得其他股东会同意这个推广策略。”   任何重大决议只要有一半的股东通过,便可施行,她显然是觉得邵寻太难搞,转而寻求其他途径。   这句话无疑有点挑衅,不过邵寻早已见怪不怪,很寡淡地回了句,“可能吧,但我股份最大,有一票否决权。”   这话一出,林峦和她身边的助理乃至整个团队脸色都有点不太好看,毕竟这话像是专门找茬似的偏要否决。   “连着三个月数据造假,销售业绩明显下滑到全年最低谷,罚了很多人,所以现在我的想法才是最关键的。”   又是一句下马威,林小姐见过世面,但这下也不知该回什么,只能勉强笑了笑。   气氛明显变得僵硬。   庄翊不动声色地开口:“我们银座,从来没有采纳过促销策略,所以这个先例不好开。”他比邵寻客气一些,至少没那么直冲冲,会让人感觉舒服点。   “庄总,对百货业来说,折扣是增加销量的不二法门,我不会坑你们的。”   邵寻仍旧驳回:“UG、林奈、lingo……顶尖大牌很多都从不促销。”   林峦十分无语,一个劲地摇头。   方汝心淡定地看着他们,然后埋头做记录。   林峦实在给他怼得有点没面儿,开始反击:“那你们为什么选择我们公司?干嘛不找别人?”   邵寻身上那股强势并没有分毫削弱:“你觉得我们找你之前没找过别的公司?”   “既然这样,相信邵总能看出来,促销是通则。”   邵寻眉头一皱,戾气顿生。她只得堪堪停住,不懂刚刚那句话触到他什么逆鳞。   “用三百万买你的策划,不是让你随便整些通用的,我们营销部都能想出来,还找你们干嘛?”   林峦简直无话可说, “行,那邵总想吸引怎样的客户群?”   “不在乎什么折扣,不考虑性价比,他们来到银座,就是因为这里的东西代表口碑。”   林峦非常不满,“吸引顾客的目的不就是让他们买东西吗?既然买不起还过来干什么?给你们银座增加噱头吗?真是无理取闹!”   “都说女人最挑剔,但现在发现你们男人更可怕,银座的股东们,我算是高估你们,之前总以为你们很理智很绅士的。”   邵寻冷冷的,“我以为你们公司很厉害,今天也发现其实名不符实。”   这两句针锋相对的话可谓是个转折点,气氛顿时急转直下。   林峦站了起来,“你这话有些过分吧!”   不等邵寻回话,庄翊立刻打断,“别这样,都别激动,双方都是体面人,怎么会谈不开?”   他在桌子底下压了压邵寻的手,邵寻微微凝着眉头,保持沉默。   “还有什么好谈的?”林峦直接甩话,“你这是为难我们,三百万的渠道不让碰一点促销!”   “为什么不说是你们能力不够?”   林峦绷不住,拍案而起,“——你!”   庄翊咳了声,用眼神示意邵寻不要继续。   坐在林峦身边的江誉也立刻起来圆场,试图按着林小姐的肩膀让她坐下。   “我们邵总的意思是,让你们回去再想想别的方案,又没说不跟你们合作。别急别急,什么话都好说。”   “我的意思可不是这个,”邵寻又亲自发话,“做不了你自觉退位让贤。”   林峦是具有好胜心的女强人,当即轻蔑地笑了笑,“不,我接定了。”   邵寻“啪”一下合上本子,利落地站起,“那么一周之后,别让我再看到这种垃圾策划案。”   整个广告团队的脸色都臭极了。   林峦不客气地反讽,“也请你把市场尽调尽快送过来。”内容虽正常,但语调已然咬牙切齿,估计她现在对整个银座都有点恼。   这次的磋商完全没谈拢,专业推广计划再次延后——这可算不上什么利好。董秘很后悔把方汝心给喊来,这些全被她记在了小本本上。   董秘问:“方小姐,你打算怎么写?”   “当然会如实披露,”她听出他的担忧,“放心,这算不上是利空,小事一桩,投资者都不会很在意。”   银座是她的研究标的之一,她要为众多关注银座的投资者履行尽职报导的职责,就着今天这件事,她回去就要出一条小公告。但小姐姐打电话过来,让她继续留在附近,说下午有券商过去路演。   董秘很热情,知道她滞留就带她去员工餐厅吃饭。领好餐坐到庄总那桌去,董秘跟高管熟,聊这聊那很是自然。阴差阳错坐到邵寻身边的方汝心,一声不吭。   “方小姐,你怎么都不说话?”   她略微笑了笑,“我更喜欢听你们讲。”   庄翊说:“你现在跟我们也算熟,都跟了一个多月吧。”   “辛苦方小姐帮我们出报告,维护良好的企业形象,吸引投资者,已经有好几个大基金想砸钱。”   “是你们做得好,我只是据实披露。”   邵寻问:“你中午有空吗?”语气听起来似乎很不经意。   但方汝心“咯噔”一下,扭头看向他,“……有场路演。”   要知道,宾馆那天,他也是这么问的——你晚上有空吗?   所以,这个问句在她听来,几乎成了一种快乐的隐喻。   “午睡吗?”邵寻又随便一问。   “应该就在会议室。”   “让后勤给你开间休息室?”   她想七想八,琢磨他到底是不是那种意思。   “唔……不用麻烦。”   ☆、小狐狸汝心   8   不知不觉,她跟他,膝盖靠在了一起,原本她还迅速挪开一下,但下一秒又紧紧凑上。   邵寻吃完,擦了擦嘴。一会儿后,靠近她的那只手,不动声色地放了下去。   董秘跟庄翊在讨论企业战略,俩人热火朝天,全然没注意到对面的“隐婚夫妻”。   方汝心用贝齿咬着下唇,将细微的声音憋在喉咙里,但那张美丽的脸却呈现出娇艳的粉色。   她不着痕迹地伸出右手,在他背上重重拍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响。   庄翊察觉到,转眸看向对面,“你们都吃完了?”   邵寻将视线投向别处,但嘴角却微微勾着。   她端着盘子站起,“您们慢慢吃,我还要赶报告,就不奉陪了。”   庄翊看着她扭头就走的身影,对邵寻说:“肯定又是你,把人吓跑了。”   方汝心觉得这是正常的,毕竟新婚夫妻嘛。如果真能放肆放纵,她可以七天七夜不出门,开心就趴在他身上讨亲亲,累了饿了就让他喂食,真的可以黏黏答答地度过。   很多员工还在吃午饭,办公区的人零零散散。她环顾一周,发现没人注意自己,飞快推开他办公室的门,敏捷地溜进去。   半小时候后,人重新开始多起来,邵寻在庄翊办公室刚谈完事,正准备回到自己那儿。   刚进去时,他还没发现里头有人,毕竟她把自己蜷在宽大的办公椅里,只为给他一个惊喜。   她听到他的脚步声,满怀欣喜地等着他,知道他一步步越来越近,她忍不住转过脑袋,盯着他要过来的方向。   短短不到分钟,他便看到了她。但事情却不是她想象那样,他情动地抱住自己。恰恰相反,他先是面无表情,而后,英气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方汝心看到他露出这种神色,一个不好从椅子里翻起来。   她早就脱了高跟鞋放在一边,现在突然站起还赤着脚。   邵寻冷冷地抛出一句,“出去。”   她眼巴巴地问:“怎么了?”   “你在干、嘛?”他一字一顿,怒意显而易见。   “我……”   他卸下领带,随手一扔,“这里是工作场所,不是你随时随地发/浪的。”   这句话让她一颗心沉到谷底。   “我在干嘛……”她喃喃自语,同时一双眼睛也飞快地红起来,“你以为我在干什么?”   邵寻略带冷漠地闭了闭眼,“我没法摸透你善变的心思,有时候觉得你很懂事,但有时候你又表现得愚不可及。”   他弯下腰,把那双鞋子扔给她,“穿好,离开。”   她给他说得都没了脸,眼泪簌簌落下,“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他坐了下来,却没有再看她,“赶紧出去,你在我办公室待久,外人会说闲话。”   “……没人看到我进来。”   他又要嘲笑她的天真,“你觉得没看到,就是真的没人看到?”   她脸上烧着,却是因为狼狈难堪,趔趔趄趄地将鞋子穿好。   她闷头往外面走,不停地揩眼泪。   手碰到门把,她却突然顿住,一直埋着的脑袋也缓缓抬了起来。   “邵寻,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是我的初恋,除了你,我没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从那晚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月了吧?我爱你,一天比一天多。但你却不是,你只是觉得,我最适合结婚。”   邵寻没有说话。   她忍住自己的眼泪,继续跟他解释:“刚刚在餐厅,我、我以为你想要,而我……我也愿意,所以跑来你这里……”   邵寻听完,可算开口,“方汝心,你觉得我会在这里乱搞?在我上班的地方,在我办公室?”   他的语气不是讽刺嘲弄,而是那种辛辣的反问,就好像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但她却天真地认为可以发生。   显得主动的她异常幼稚,可笑。   她没有难过地跑出去,然后一个人躲起来。方汝心就是外放的,偏生不喜欢背地里受委屈,哪怕明面上挑明、刺破、翻脸。   她突然转身,大步折回,盯着邵寻的眼睛,对他质问:“我明明是你妻子,为什么还要担心外人说闲话?”   他毫无波澜地跟她对视,“别闹。”   “口是心非……刚刚为什么碰我?为什么要问‘下午有没有空’——你就是想!”   “你太想当然,”邵寻皱着眉,“退一万步讲,方汝心,这里是卧室么?你就不能学着理智一点?一辈子都是小女人心性。”   “不理智……小女人……”她喃喃的念着,含泪的双眼通红,整个人像是入了魔,然后下一刻,她竟扑上去吻他。   他脸色一变,迅速把她扯开。   她却紧紧揪着,并且发泄似的使着蛮劲。其实她那点力气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真正可怕的是,她软得像刚出炉的蜜,又烫又甜,囫囵灌进来的一瞬间,几乎能令他丧失理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   在他唇上胡乱地碾,根本毫无章法。   血味就这样出来,因为颤抖又发狠地咬了他。   这是一只真正狐狸,彻头彻尾的魅,又带着野性的腥气。   真是疯了,居然还豪气冲天,张牙舞爪。谁让他说什么“怎么会在这里乱搞,都没有脑子吗”,现在就是要让他破功,要他把说出来的话全都吃回去!   方汝心啊……他把牙齿压得咯咯作响,一个受不了了,大手一挥,直接把她推开。   她往后踉跄一步,差点摔倒。她虽不是一片蒲苇,但也抵不过他的力气。   头发凌乱,双唇外翻,喘着腥甜的气息,鼻涕眼泪糊在人中处——难看。   邵寻愠怒而发烫——一半因为她,一半因为自己。   “出、去。”他声音低沉极了,凶凶的,完美遮盖一丝不合时宜的沙哑。   她还想争辩什么,但敲门声却笃笃响起——她陡然一惊。   事实证明,她是真狐狸,但却是纸老虎,一听到有人要进来,她立马收起爪牙,缩到办公桌后面藏起来。但他却是稳如泰山,分毫不担心,更遑论害怕。   “邵总,要去开例会。”女秘书提醒道。   他偏生不回话,要吓吓那只狐假虎威的狐狸。   没有得到回应,女秘书果然又敲几下,“邵总,邵总?您在里面吗?”说着就想推门进来。   方汝心吓得闭上眼,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   邵寻看差不多,徐徐起身,“我知道。”   门已经被打开一条缝,又堪堪停住。   “好的,那您尽快过去。”门又关上。   洁白的瓷砖上,撂着一块黑色的……布?裙?怕是看错了吧。秘书心想。   她走几步又回头望了望,邵总正好推门出来。他身后并没有跟着谁。   ☆、小狐狸汝心   9   他哪料到她这么胆大妄为,在随时有人推门而入的情况下,大喇喇地脱掉高跟鞋晾着腿,整个人仰躺在他办公室的椅子上,让她出去她不听,后来还扑上来挑他。   一个女的,随随便便进入老总办公室,这种传言一旦出去,她名声可就坏了。尤其她是研究员,为各大公司发声并披露,是公平公正的形象;而他是大股东,手里大把钞票,能迷乱人的心智。这种情况下,本来就很容易被传有什么不可言说的“交易关系”。   所以多数情况下,都是董秘接触方汝心,并不是股东层的人——这是合理的避讳。   银座是老牌大企,就算有点负面/新闻出来,也不至于让它垮掉,但她不行,名声一坏职业生涯也毁了,没有投资者再信任她,就算不被吊销执照,也很难再接新项目。   试想这种坏事一旦发生,也可以拿出结婚证告知大众,俩人早已是夫妻,所以她进出邵总办公室是正常的,但事后澄清能有多大用?指不定还要觉得她肯定偏袒自己老公,所以专门把银座捧得特别高,那些投资报告全贬成吹牛皮的废纸。   隐婚,隐婚,邵寻是有自己的考量。他完全支持她发展事业,所以给她做了这个选择。   于爱情而言,未必是个多浪漫的抉择,但对女性事业却是有利的。   可她倒好,一点都不把自己的名声当回事。年轻,单纯,刚入社会又不知险恶。其实踏入职场后,每一步都要谨小慎微,她还整天放飞自我。   邵寻把公私分得很清,这种场合真不可能跟她乱搞。哪怕不论传出去的谣言,就连公司规章制度都明白写着,办公室不能喝酒不能娱乐不能乱风纪。要是随她嬉闹,他不就跟那吊儿郎当的江誉一样了么。被别的股东窥了去,直接诉他违纪,怕是又有理由稀释他股份。   事业上的一切,并不是他随随便便就得来的,那是多少年的奋斗和积淀,所以他当然不愿冒任何一分险。   但方汝心跟他不一样,就算告诉她会有严重后果,但她脑子一热,为了爱情抛弃名声完全有可能。她真的很爱他,所以把跟他相处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自己脑海里编成一个故事,还一厢情愿给它赋予意义。觉得他问出那句话,就是想要亲昵的甜蜜意味。所以她早早离席,专门去他办公室等待。   可仔细想想,但凡他要,从来都直截了当,哪这么隐晦过?   中午有空吗?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额外的意思。至于在餐厅悄悄摸她,就跟人心情好,随手把宠物抱起来撸两把一样。一下就算,但她反应很大。   邵寻,银座的大股东,可以在市中心买套房直接送她,抑或是把她带到最奢华的商场里,然后告诉她,所有玩意都是你的,想拿就拿。   他可以立马带她去领证,毫无后顾之忧,甚至无人敢反对。   他不止能帮她换鞋,甚至能给她打造一双真正的水晶鞋。   这是她的梦幻,甚至公认的浪漫,然而对他来说算什么?轻而易举就能做到,根本不费力气。   ——最适合演绎浪漫的男人,往往没把浪漫当回事。   比起这虚无缥缈的两个字,他更在意“责任”,作为丈夫的责任,在家里要爱她宠她护她,但明面上,尤其一些严肃场合,她不靠谱时,不能由着她胡来。   刚刚凶了她,让她少在办公室闹,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至少她以后都没这个胆。   可不知道为什么,开会的时候总是回想起她,一张小脸稀里哗啦的,怎么就哭成那个鬼样子?   他竭力定了定神,暂且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只专注于当下的工作。   方汝心气鼓鼓的,离开时在他办公室里做了点手脚。   邵寻把客户领进去之前,还检查了一番,确信里面没有落下她的东西。结果他把文件夹往客户手里一递,对方那么一打开,竟从里面掉出一个……安全套。   三个大男人愣在当场。   客户笑了,旋即打趣:“都说邵总不食人间烟火,现在看来……是喜欢偷偷地吃。”   “外头还传邵总性冷淡,甚至是gay呢,不可信,不可信。”   邵寻一贯波澜无惊,但那一刻真是有点尴尬,他把套子捡起来扔进垃圾桶,板着脸一声不吭。   拉开两个椅子让客户坐下,邵寻开始跟他们谈判。他自个说得非常投入,全然没留意对面两个,视线都集中在他椅子脚上。后来有人提醒,“邵总,你这……”然后下巴点了点。   邵寻低头一看。   椅子脚上竟裹着两条女人的丝袜,薄如蝉翼,相当诱惑。   客户看向他的目光顿时变得非常“不可言说”,再加上刚刚那个套子,整的这办公室好像先前发生过什么一样。   邵寻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跳动,竭力忍了忍保持住总裁的风度,硬是把两位客户领到会议室,强行把工作的事给谈完。   一下午的忙碌让方汝心很快恢复常态,虽没有再愤怒,但还是决定不理邵寻,不过金鱼仍旧要买的,一码归一码。   她下班后去花鸟市场,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新奇和好玩让她心情迅速好转。捧着一袋麻辣兔头,边吃边逛,不亦乐乎。   老伯见她盯着金鱼瞅了好久,主动问:“小姑娘,你要苗子还是成鱼?”   胖胖的金鱼每一条都很可爱,但她很难找到跟原来一模一样的。邵寻先前养的那些,通身金橘,尤其是头部花冠,亮得非常显眼。   老伯听完她的困惑,跟她解释:“这花纹本来就生的各异,不可能买到完全一样的,我建议你不要拘泥于此,真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挑成鱼。”   “为了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挑鱼也有一定的讲究吧?伯伯我不太懂。”   “那你可以买乌龟,它跟金鱼一样都是招财的,另外还能镇宅。既然你说金鱼娇贵,容易养坏,那就选乌龟呗,一个月不给吃的它都不会饿死。”   方汝心一听,显然有点心动。   老伯拉她过去看龟,“像你这种年轻人,我都不推荐养鱼的,这是耗性子的活儿,大多数年轻人都静不下来,还找我扯皮说你这鱼怎么养不久。还是别白白折腾这些小生命,养乌龟吧。”   老伯给她挑了三只放进浅缸里,“这都是我自己养大的,性情温顺很亲人。”   方汝心一点不害怕,直接把手指伸进去,乌龟正饿着,逮着她手指就咬了口。   她啊了声,但下一秒又笑开,“很轻很软呢……”   老伯扔几颗蜗牛进去,三只乌龟簇拥过来,嚼得十分凶狠嘎嘣脆,比刚刚咬她手要重得多。   “年轻人大多喜欢猫狗,但鱼跟龟也很有灵性,只要养对了,都很有意思。”   方汝心付好钱,愉悦地提着仨小只离开。   ☆、小狐狸汝心   10   方汝心是家里的独生女,从小到大都没煮过饭,读书期间也没机会给她实践,照理说步入职场后,迫不得已也会慢慢学会烹饪,但她刚进来的第一年就嫁给了邵寻。   他是长兄,以前都能把弟弟妹妹照顾好,现在一个方汝心,自然没问题。而且他厨艺挺好,不说堪比大厨,在家常菜里绝对算中上的水准。   他开车回来顺带买了些食材,回家后发现卧室门关着,那她肯定在里面。但他没有第一时间进去,而是去厨房忙活晚餐。   半小时后两菜一汤上桌,他去卧室叫她,推门进去,发现她躺着床上,两条腿倒是竖着贴墙,她在打电话,讲的是方言,应该是跟爸妈通话。床头柜上放着一大袋零食,床上她手边,还放着一件已经拆过的。   他倚在门边打量她。   她打电话太投入,笑眯眯的,一双大眼睛好看地弯起,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揪着一绺长发摆弄,完全一副家常的小女儿情态。邵寻虽听不太懂她的方言,但也能猜到某些发嗲的叠声词是她称呼自己爸妈的。   方汝心把柔软的脚掌贴在精美的墙纸上轻轻摩挲。一会儿后又把膝盖屈起来,两条腿悬在空中蹬自行车,这是她为了瘦腿而养成的健身小习惯,蹬累了又把腿竖着继续拉伸。   邵寻抬手敲了敲门,她仰着脖子往门口瞅一眼。   她翻身坐起来,一边讲电话一边耙顺蹭得乱蓬蓬的头发。   见她挂掉电话,他走近提醒,“过来吃饭。”   她在床上挪着挪着,直到把圆嘟嘟的背影留给他,让他自己感受。   邵寻又拍拍她的肩,“不吃晚餐?”   “早就气饱了。”她闷声说。   他在床边坐下,强行把她扳过来,“你生气可以,但饭还是要吃的。”   “不吃。”她说。这两个字要是狠辣地吼出来多好,但她秀里秀气的。   邵寻直接把她零食缴了,“那你也不要吃这个。”   方汝心伸手拦住,还跟他来回抢,“这是我自己买的,凭什么不能吃?你也太横了吧。”   邵寻停顿片刻,不跟她较这个劲,直接拉她起来,双手卡在她腋下,把软绵绵的懒狐狸拖了起来。   她嘴里还嚷着,“不想吃不想吃……”   邵寻直视她,“汝心,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给你道歉,今天中午不该吼你。”   这话一出,她瞬间安静下来。   趁着她不闹的空档,他干脆利落地将人抱起,她柔顺的长发从他手臂那儿倾泻而下。   他把她抱到餐桌边坐下,然后把她腕上的皮筋取下来,给她随便扎了下头发。   “怕头屑掉到你碗里。”他还专门解释一句。   她没有穿鞋,两只光丫子一左一右地搁他脚上,纤细的足踝可劲碾着他,许是泄愤。   他默许她这种行为,夹起一块排骨,递到她嘴边。   “我不在办公室,那门就是不锁的,任何人都可能进来,看到你那个样子会怎么想?你以为受害者是我吗?是你。汝心,你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名声。”   方汝心微微张嘴,咬住那块可口的排骨。   酱汁从她嘴角溢出,他拿纸巾给她擦掉。   “你才入职场没多久,没有自己的根基,随便什么谣言就能把你毁了,懂吗?”   她小声说:“可我的确是你老婆啊。”   “在家怎么搞都行,我完全由着你,但在外头不能乱来,多少双眼睛都盯着。”   “那你会跟我公开吗?”她总是这样抓不住重点。   邵寻给她盛了碗汤,“你想公开,那我就找媒体宣布,但在此之前,你要想清楚,公开后,你受到的束缚更多,可能……不会让你再跟银座有关的项目。”   “而且就算公布,也不代表你就可以随意出入我办公室。”   她显然很低落,那天生的微笑唇,唇角此刻都有点下垂。   “行,我懂……”她双眸又生出几分湿意,“那你抱抱我也可以啊,为什么一定要对我吼?你好好跟我说不行吗……我又不是不听话,又不是无理取闹……”   这宝贝怪令人心颤的,尤其她说抱抱我的时候,仿佛有点战战兢兢的仰望。   邵寻停下所有动作,张开双臂把她抱过来。   她一到他怀里就哭出声,“……很丢脸,好像没人要一样。”   他轻轻抚着她,“没有别人看到,不丢脸。”一贯擅长说服人,此刻却没有安慰到点子上。为什么?因为这没什么好辩的,她在他心里的地位还不是最重的,所以才会那样。连他自己都意识到了。   他默不作声地捧起她的脸,她温热的眼泪淌到他手心。   他心里忽而有点刺痛。虽说事发之后他已经产生歉意,但当时并没有这种疼痛的感觉。   的确不该对她这么狠,毕竟她还太嫩不懂事,下次不能再这样。但除了道歉,这些话他并没有说出来。   她只抽泣了一小会儿就从他怀里出来。   “上午那场会议你也在,你觉得我态度怎么样?”   “很差,很凶,”她毫不犹豫地回答,“一点情面都不留,当场说人家是垃圾策划。”   “那如果我告诉你,这是我已经是我克制之后的表现。”   她沉默一会儿,嘲道:“怪不得早年媒体都说你是gay、工作狂,你在这上头真的蛮。”   “我对男人更凶,直接会说‘滚’,只是他们没有报导,总喜欢在异性之间捕风捉影。”   方汝心哼哼两声,“你现在就是想说,你对我已经很温和,要是别的女人如此大胆,你会直接让她滚出去。”   邵寻笑了笑,“这是你自己说的。”   他继续喂食她,“在家由着你,你想玩什么都行。”   方汝心真是好哄,这样就重新笑起来,“好,你说的,那我今晚可要骑在你身上。”她说得十分骄傲,身后仿佛摆着狐狸尾巴。   邵寻不徐不疾,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方汝心一看,立刻埋头喝汤。   “装什么傻,”他拨了拨她脑袋,她就是不抬起来,“这丝袜还带着你的味儿,你也闻闻。”   她斥了声讨厌,推开他的手,“……只准你凶,我就不能报复?”   “嗯,导致今天下午这场没谈拢,现在你开心了?”   方汝心脸色一变,“不会吧?!”   邵寻不言声,神色亦平平淡淡,只是嘴角一丝隐笑泄露了真实。   她嗔怪地捶他一下,“故意吓我……”   她上回才跟他说,想去UG做生产线调研,跟董秘联系但对方一直没答应,毕竟UG最近在忙内部重大事宜,拒绝任何私募跟研究员,生怕提前走漏消息。方汝心也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今晚邵寻就跟她说一起去UG的研发中心。   “你跟他们老总是多年朋友?之前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方汝心在车上问。   邵寻觉得这个答案太显而易见,因为没必要。   “投资经理已经跟我接洽,我把蓝度的基本情况告诉他,他很有兴趣,说如果效益真有这么好,愿意投三千万。邵寻,谢谢你。”   “嗯。”   车上开着广播,他喜欢通过这个了解近期的财经、商界,正听到每日指数,全然没在意她讲话。   “我写的服装业深度已经发了,你看过吗?感觉怎么样?”   “还没看,看了我会告诉你感受。”   “你们投资部的人可能要跟我们一起去调研,正在商讨日期。”   他没有回应。   方汝心又重复一遍,他平静地说,“听到了。”然而注意力还是放在自己的广播上。   她伸手“啪”一下,将那玩意关了。   他堪堪意识到,转眸看向她,“抱歉,我习惯了除非有话必须讲,否则不想开口。”   “是,所以你除了要操/我,没说过别的。”   他深吸一口气,沉沉的黑眸透出点无奈,当然不是对她,而是对自己。   “汝心,对不起。”   “你说话总是很强硬,让人感到很不舒服,知道为什么吗?就因为你这种懒得跟人开口的想法。”   他刚刚正听到紧要关头,甚至下意识地拧紧了眉心,但突然一下,被她整个斩断。但他并没有继续打开广播,而是把语气放缓,“嗯,你说的对,我会好好听你讲话,你想说什么?”   这女人是他老婆,所以他愿意就着她。要是其他人……当然,其他人估计也没她这胆敢直接关。   到目的地,他给她打开车门,她没立刻下来,而是把手伸给他,意思是让他好好扶着。   他先是一怔,而后直接把手伸到里面,圈住她的腰,将她揽了下来。   ☆、小狐狸汝心   11   大企业的研发中心,晚上依旧灯火通明。方汝心一早料到有人来接,但没想到竟是老总亲自出面。都说真人比报纸电视上更帅,邵寻是个典型,没想到秦祐也是。   他看到方汝心,没有分毫惊讶,主动跟她握手,还叫她“邵太太”。   方汝心有点意外,“您……认识我?”   “作为邵寻的铁哥们,他的秘密小情人,我全都知道。”   她脸色微变,“小情人?他有很多?”   “行了,别贫,”邵寻出声打断,“她今天本来就被我气到,你再添油加醋,我洗不清。”   秦祐了解他,一下问到点子上,“你又做了什么把人冷落的糟心事?”   “已经过去。”他不想多谈,胳膊一伸,把方汝心抓进自己臂弯里。   “汝心,你别跟他介,他这人就是这样,年纪一把也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怎么哄女人。”   “他居然真没谈过?我以为那是装纯骗小姑娘的。”   “要不媒体怎么猜他喜欢男人?邵寻不用装,也照样骗小姑娘,你不就被他骗到手。”   她抬眸看向自己老公,邵寻难得说了句,“你是我初恋。”   她却果断摇头,“你并没有恋上我。”   秦祐在一旁看得直笑。   今年年末,UG在竞争对手那儿挖了两个非常厉害的创意总监过来,春装马上要粉墨登场,整体设计都会与之前产生较大差别,董秘在电话里只模糊告诉她“会让人眼前一亮”,并没有透露任何具体细节,但此刻,她却实打实见到新款设计成品。   她带了相机和小本本,本来保安是想提醒不能拍摄,但秦祐摆摆手,示意他不用管。   UG老总亲自接待并且全程陪同,十分钟后,设计总监和研发总监都赶过来,专门给方汝心答疑解惑。   有邵寻给她做铺垫,这场UG的独家专访已然是拿下。   她立刻进入工作状态,咔嚓咔嚓拍下一手照片,当然,这不是八卦的娱乐新闻,而是私募研究的独家披露,拍的也主要是高科技的工艺流程和至臻完美的成品。   方汝心跟两位总监走在前面,时不时跟他们咨询专业问题。邵寻跟秦祐走在后头,商讨银座跟UG在新一年的合作。   “Tiffany都出了回形针,你也适当妥协一下。”   “归根结底,银座只是经销商,我只要负责挑最好的货,创新跟变革是你们企业家琢磨的。”   “那你还坚持不做新媒体推广?”   邵寻这时候倒有耐心解释:“那策划案真的够不上我心中的及格线,提供折扣券——这叫什么事?”   秦祐给他递根烟,“那你想要什么样的?”   邵寻一下想到那天晚上,她一身红裙脚蹬凉鞋的情景,要真能有这种感觉,他敢拿自己名誉打包票,销量能轻松上去。   是的,那天给他印象最深的,并不是她那双脚很美,而是广告策略该怎么做。后来他也跟营销经理去选模特,但差强人意,嫌她们脂粉气太重,但凡涂了指甲油都直接刷掉,后来庄翊就说行行行,我们去女大学生里面找。   “落到实处——这回我们新款的潮鞋你们愿不愿卖?”   “光我答应还不够,银座之前没尝试过跑鞋,得回去跟管理层讨论。”   “行,你带点货给他们看。”   邵寻在成品展示台那儿停了下来。不褒不贬地讲,他对这类东西的审美并不比一线设计师差,而且他深入市场多年,倒不看哪种版型更具艺术性,而是哪类最受市场欢迎。   秦祐一看他神色,就知道这次没差,稳了。   邵寻捏了捏鞋底,“减震气点。”   研发总监一听,知道他识货,立刻补一句,“不是外面通用的,我们加了特殊改进,并且也申了专利,鞋子设计是科技型的,而外观又是潮流型的,符合千禧一代的审美。”   他从里头挑出三种,旁边的工作人员拿盒子装起来。   秦祐说:“女鞋出了五款,都很精致,送几双给汝心吧。”   他把方汝心带到架子那边,“看喜欢哪个。”   她轻轻摇头,“不用……”她不太习惯随随便便接受别人的礼物。   秦祐一笑,“别这么客气,我跟邵寻就是兄弟,合着也该送你们一份结婚大礼,这点小玩意都不算什么。”   方汝心嘴角微弯,笑得很友善,但还是摇着头。   秦祐不跟她磨叽,直接示意旁边的女员工挑了几样装袋子,但方汝心就是不肯接,还一直往后退,虬在邵寻身边,直往他怀里躲,嘴里喃喃念着,“不要不要……”   秦祐看向邵寻,下巴点了点,“拿着呗,记得反馈客户体验,我好接着改进。”   邵寻伸手接过,又把认生的她揽过来,“你不是说想融入我的圈子么,这是跟我关系最好的人,以后你查岗查什么,联系不上我都可以找他。”   秦祐笑着,“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电话打不通就是在飞机上,他真是工作狂,你最大的情敌可能是他公司。”   然后秦祐主动跟她握手,她连声说谢谢也不讲别的。   他打量她几眼,又看向邵寻,“你不是说她小女生,性格又过分活泼?我看她挺端庄文静的,而且还有几分腼腆。”   “这是有外人,私下她就原形毕露。”   她不吭声,光在那儿拧邵寻衣角。   “方小姐,拿到自己想要的资料了吗?”技术总监绅士又客气,“你要是觉得不够,下次我们再约,今天工人都下了班,白天你可以看到实际操作,那可是非常高科技。”   “都拿到了,足够我写一篇深度,谢谢您不厌其烦地跟我解释工艺流程。”   “别叫‘您’,太见外,”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后续还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   方汝心微笑起来特别美,几乎有种治愈人心的感觉,他不自觉地看得有点入迷,目光黏在她脸上挪都挪不开。   邵寻跟秦祐告别,牵着方汝心走了。   她拍了不少照片,小本本也记了很多,坐在车上自己慢慢整理,没再叽叽喳喳地找他说话,倒让他疏松几分。   到家十点半,她洗完澡出来看到他在收拾行李,一准是要出差。   她坐在床边问他:“要去几天?”   他没有回答这个,而是对她嘱咐:“楼下有超市有餐厅,你不想下去也可以打电话,我已经给你写在日历上,银/行卡留了两张给你,另外保险柜也有现金,密码是你生日。”   她顿时有点失落,“搞得你好像要去很长时间。”   他把剃须刀放进夹层,抬头看了看她,“两天而已,周日晚上就回来。”   “周末就没了啊……才把我接回来,还不到一个星期。”照理说后续该接得苦情一点,但她又剑走偏锋地跟他撒娇,“你就不怕新晋少妇独守空房,耐不住寂寞跑出去找野味吃?”   邵寻起身坐在她身边,“你不会。”   “这可说不准,毕竟我今晚就收到一张名片呢,”她俏皮地眨着眼,“长得嫩真是在哪都受欢迎,不像某人,三年前就是这幅扑克脸,结果现在还是。”她那小骄傲的模样,小讽刺的腔调,一点不讨嫌,反而很可爱,因为知道她是开玩笑。   邵寻抱住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下。   “要不我请保姆来陪你?年轻的。”   她还跟他嬉闹,“男保姆可以,要长得帅的。”   “真有,你会要?”   “要啊,为什么不要。”   说着说着俩人又停了,他光顾着去看她。   刚出浴的美人,香甜,软绵,动人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蓬勃的朝气,热乎乎。   长发洗了只吹得半干,发尾把肋下一小片染的,微微湿。   他忽然周身一热,不过那阵热度也只是一霎那。略缓缓,他仍旧可以从容地逗她,跟她交谈。   “今晚信息量那么大,不抓紧时间整理一下吗?指不定明天会把某些关键点忘记。”他指的当然是工作。   “我年轻,记忆力好,不存在你这种老年人的困扰。纲要我在车上就想好了,知道该怎么写,我不喜欢晚上加班。”   邵寻盯着她看了片刻,“……要不把你带上?”   她也知道他是开玩笑,“你不会的。”   一阵静默。   “饿不饿?晚上没吃主食。”   “不饿。”   “一个人在家真的会怕?”   她轻轻摇头,然后看着他。   “我不在的这两天,你可以带朋友来陪你,比如上回那个室友。”   她笑他这时候诡异的话多和不着调的馊主意,“这明显是小俩口的住所,我上回跟朋友说的可不是情侣关系。”   她揪着他纽扣玩儿,“是你不想公开啊,我也只好瞒着所有人。”   他问:“那你想怎样?”这到底是耍硬还是主动妥协?内容是妥协,可语气又有点强势。   她歪着脑袋可劲打量他,然后忽然笑了,“你是不是又想搞我?”   他没吭声,眼里微芒点点。   下一刻,他就吻住了她。   每次接吻,他都文雅不过三秒,力道越来越重,总把她顶地不停往后挪。   方汝心闭上眼,任由他抱着,细嫩的眼皮子抖个不停,每到这时候,有种错觉他似乎很爱自己,那么想跟自己融为一体。   微喘着气松开她,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入眼只有她双唇湿润的模样。   真是见了鬼了,今晚就要赶飞机呢,这是在干什么?   他霍然起身,大步往卫生间去。   掬冷水洗脸,一把又一把,哗啦啦的声响搅乱他的心绪。   心脏在胸腔里砰砰跳得厉害,以往跑十圈回来心率都不会这个鬼样。今晚是怎么了?跟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可说真的,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状态。   他想让自己尽快定神,可脑海里一闪而过的,仍旧全是她。   布满汗珠的侧脸,眼角溢出的泪,纠在一起的细秀眉头,贪恋而沉溺的神情……当然,还有她的声音,像狐一样魅,又像猫一样懒,似疼痛又似撒娇。   邵寻这种人,永远都不会乱很久,不到三分钟就镇定下来。   他关掉水龙头,刚把毛巾拿到手上想擦,却一眼看到放在边上的验孕棒。   心头一悬,他迅速拿起来一看,但上面并没有结果,还没有被用过。   这可及时提醒了他,某种迫切的热度也瞬间被逼退,他拿着这个即刻去卧室。   “汝心,过来测一下。”   她正大喇喇地躺在床上看手机,也不管裙子都弄得皱巴巴。   ☆、小狐狸汝心   12   “汝心,过来测一下。”   她一看那验孕棒就说,“哎呀,我没怀孕。”   邵寻肯定要看结果才放心的,立刻就去抓她,她在床上一滚,成功溜掉。这就是床太大的坏处,光伸胳膊可逮不住。他说汝心过来,她摇头,并坚持说不,他只好脱掉鞋,跟着上了床。   她赖着不起,“我要是怀了孕,肚子都西瓜大了好吗?”   “才两个月,怎么就西瓜大?”他把她强行拖起来,“跟我去卫生间。”   她跟他拧巴着,“你好讨厌啊,我现在根本尿不出来,也没法测啊。”   邵寻停下动作,脸色又变得有些峻,“方汝心,这不是儿戏。”   她辩解:“我当然知道啊,我也没有吊儿郎当,上个月还来了例假,怎么可能怀上?”   一听这个他松了口气。但并没有表现在脸上,仍然是滴水不漏的,但她也很聪明,甚至比他想象的,要聪明得多。   “你不想我怀孕,”她声音突然小了下来,“我知道的。”   “如果你怀了,我不会让你打掉,除非你自己不想要。”   “所以你能避则避。”   他沉默片刻,“汝心,你跟我都很忙,你不觉得怀孕比较碍事吗?更何况你现在还很年轻。”   她接过话茬,“我二十六了。”然后低下头,头顶的发旋对着他。   “上个月的例假,量有点少……也有点疼,我以前吃冰都不疼的。”   他立刻把她抱过来,严厉质问:“怎么回事?没去医院看吗?”   “去了,”她说,“我很爱惜自己身体。”   “那医生怎么说?”   “就那个呗……”她拿手指在他领口划拉,“赖你,那天要太狠。”   “现在呢?”他眉头还拧着。   她揭秘似的笑起来,“当然是好了呀,这都多长时间。”   这狐狸/精要不得,都出了轻微后遗症,前几天还说要要要,而且今晚又主动诱惑,胃口是真大。他愈发觉得今天不碰她是对的,再多给点时间让她好好恢复。   “怎么不第一时间跟我讲?”他捏着她下巴,所幸几天前的没有多次,她出汗出得离谱滑得跟泥鳅似的,他便算了。   “我乐意嘛,”她仰着小脸,仍旧微笑,“就是想要。”   他抬手抚摸她,她往前挪了挪,偎进他怀里。   “感觉自己像中了五百万大奖,其实……那晚过后我没指望会跟你再有交集,但你后来又主动找我,我抵抗不了这种诱惑。有时候这就是一场梦,可能醒来你就不在我身边。邵寻,我想竭力跟上你的步伐,但……我就是小女生啊,并不是什么女强人,我有自己的工作,也会认真负责地对待,但我不像你那样,拼命把它做成毕生事业,甚至代代相传光宗耀祖。”   她现在穿的这件,是那天她非要带来的棉布裙,有点旧领口垮垮的,从他那俯视角度下去,能一眼看到什么不言而喻。   “我的想法很简单,全心全意活在当下。你跟我求婚的时候,我没跟任何人说,因为我知道,他们都会劝我不要接受,太不真实距离太远,但我还是私心答应下来,因为……我就想要你。”   她一面垂头讲着,一面无意识地划着手指,慢慢蹭到他的西裤边上。   “就算是做梦又怎么,我就没有做梦的权利么?但那天在你办公室,你让我出去的时候,我可算清醒了一回,你跟我,那种鲜明的距离感……”   她把两只白嫩的脚丫缩到床上,“对不起,我已经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以后不会再犯这种错误……”她抬起脸来看他,明亮的眸子轻轻地闪,“别这样故意冷落我……才领证不久呢……别生我气好么?”   她大概从不知道,自己有多么惹人怜爱。对着这样的她,哪个男人会生气?   他把手摊开,伸到她面前。   她会意,把小手放到他掌心里。   他郑重地说:“方汝心,你是唯一一个,我想要领证的女人。”   她爬到他腿上,身子晃了晃差点不稳,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住。   她迫切地看着他,直白地问:“那你怕不怕我怀上你的宝宝?”   “不怕,但这也不能随便来,毕竟是大事。尤其你是母体,要注意养身子。”   她破涕为笑,圈住他脖子,“那今晚就让我怀上呗。”   他又要捏她小肉脸了,靠点谱行吗,要风就是雨,小女人心性。本想这么说的,毕竟面对这种不着调的话,他一贯冷漠和不屑,但稍微慢下来,稍微随性地想一想。怎么不行呢?俩人已经天经地义。   他摸摸她脑袋,“等我回来再说。”   “想要小宝宝……”她无意识地拿手指卷着他贴在后颈的发丝,弄得他有点痒,但很舒服,她指尖非常柔软。   “既然你没有时间,那我生个崽出来陪我,你不会连小蝌蚪都不愿贡献吧?”她说话总是这样没遮没拦,不过夫妻之间是不用避讳的,他当然不介意,就是觉得她冲动。   “等你真怀上,你又不想要,信不信?”   “不信,”她轻轻蹭着他,“我至少要生仨。”   他忍不住笑了,没接话。   不知是否因为洗过澡,她的清香此时格外浓郁,堪堪萦绕在他鼻尖,意图冲散他的理智。她又故意那样这样,那白嫩的胳膊腿晃啊晃。   “乖,你该睡了,我也该出发。”   她仍旧用那个姿势跪坐在他身上,一点点凑近,澄净的黑眸那样注视他,“是真心话吗?”   她就喜欢扯白话,哪怕一不留神真扯到点子上。   面对这样黏人的宝贝,他干脆霸道起来,直接把她撂倒,她长发铺散在浅紫的床单上。   他把她放下去时,不经意听到她细微绵软的满足叹息。   她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像两只停驻的小蝴蝶。   ——她就喜欢停在他手心里。   “汝心……”他低沉沉地唤她名字。   她玫瑰色的唇微微噘起,那样饱满娇艳欲滴,一心一意等待他采撷。   那把火真烧起来还是很可怕的,尤其邵寻这种男人,别看正经的时候冷着脸,一旦释放起来,那股狠劲跟平常比,过犹不及。   总记得那天晚上,他用牙齿绞开前面三颗扣子,然后往下一撕,直接一口气剥出猎物。男人在这种事情上总是有种诡异的“天赋”。   凌晨一点的航班,他十二点时不得不离开。   她把他送到门口,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一路顺风。”   他实在想不出该说什么,真的,从来没有出差两天还要告别还要被送的情况,沉默的间隙,他听到客厅水缸里三只乌龟发出的声响,当时没作它想,只觉得那是她买回来想红烧的,毕竟她的确是个小吃货,于是对她说:“我回来做给你吃。”   她点头,指尖勾着他的,一再留恋,最后才慢慢松开。   是不是女人都有她这种魔力?竟然把普普通通的暂别场景演绎地这么……唯美。   他收起心中被略微激发的感性,结果刚走到楼下,下意识地回望一眼,方汝心果然站在卧室的窗边,巴巴地望着他。   这傻姑娘。   他只是多看了她一会儿,只是用眼神发狠示意她赶紧休息,她竟然忍不住飞跑下来。他看到窗边的小可爱闪电般地不见了,但房里的灯又没关,有些猜到她是不是要下来,结果不到半分钟,她就冲了出来。   他赶紧张开双臂,她带着一团香气直扑进他怀里,“你一定要准时回来,我等你。”   暂别而已,多小一件事,值得反复忸怩么?他起先觉得有点幼稚,但在车上却时不时回想起她的话语和暖心,当然,还有那温热的触觉。   没有出差的夜晚会是愉悦的,可那天晚上,他心情出乎意料地很放松,那是他工作十多年以来,压力最为舒缓的一个夜晚。   虽然后来的两天里,她并没有主动打一个电话,不过他觉得这大概是女人天生的矜持。跟客户谈判的间隙,他查看手机短信,发现并没有新发的,只有以前的,很多条,未读。   她现在学乖了,不要在工作的时候打扰他。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六双更哦!早八晚八,笔心心。骑术已有,V后再跟宝宝们细说。   ☆、【一更】   13   邵寻不在,她主动加班,周六日都在CBD度过。滨江商务区的办公环境号称全市最佳,但就是有一点不好,最迟晚上六点半,整栋大楼的空调系统就被切掉,虽然灯火还通明。   她正写着报告,争取利用这个周末把UG的深度给披露出来,现在是八月末秋老虎,空调没开五分钟后就得出汗。   她拿纸巾擦擦手,继续往下敲,想一鼓作气地完成。跟邵寻在一起之后,被他潜移默化影响,愈发敬业守时。半小时前打印的数据资料正放在手边,她刚好要翻阅,拿起来一捻,油墨字印直接糊了。   她起身把窗户打开,发现外面更热,只好又关上。   带她的前辈小姐姐早她三年进来,人非常好,不遗余力地把各种细节都教给她,所以短短不到一年时间,不说她能独当一面,但现在独自联系客户,撮合投资方和独角兽企业;独自出差调研,有技巧地取得企业的核心内容;然后再回来独自赶报告——这些她全都没问题。   “哟,忙到现在还没走呢?”   方汝心扭头,冲她一笑,“雨微姐。”   谷雨微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递给自己的小学徒一杯,“写得怎么样?”   “快完成了,待会儿就发给你看。”   “不用这么赶,回去润色再给我,又不急在这一时,这报告周一下午才发布。”   “好,那我今晚十二点之前给你。”   谷雨微疑惑地看向她,“刚进公司那阵子,你都没有这么热情满满呢。”   方汝心避重就轻,当然不提邵寻,也不提自己不愿独自在家待着。   “马上要去蓝度做调研,在离开之前把琐事都料理好。”   “可琐事一直都有啊,你回来也得接着处理,不一直都是这些吗?”   “唔……我最近幡然醒悟,”她正儿八经,“不想继续做一条咸鱼。”   谷雨微被她逗笑,伸手捏她,“汝心啊,你不是咸鱼,你是一条胖金鱼。”   她不明白,怎么邵寻跟小姐姐都这么喜欢掐脸呢,把她瓜子脸活生生捏成柿饼脸。   “你真是金鱼啊宝贝,有招财属性,刚来不到一年,就给我们带了大客户,上次,上上次,还有这次,连UG都被你搞定!你厉害了小汝心。UG的董秘,是出了名的难搞,什么都要保密还说不需要跟私募合作,结果你一联系就办成。”   方汝心也美滋滋地笑,不过并不解释。   她把注意转回电脑上,将那天收集到的数据挨个敲上去,做成直观简洁的表格。私募不像银行那么多讲究,工作日不穿正装都可以,更别说周末加班。   谷雨微无意中发现,方汝心穿的这件连衣裙,有种低调轻奢的感觉,纯正的湖蓝色,上面有些小碎花,不是那种机轧工艺,像是手作染出来的。   因为出了汗,裙子跟她脊背有点湿湿地贴合,将里面的肩带略微透出来。   她无疑是个相当漂亮的年轻姑娘,而且她的美并不刺人,而是非常熨帖。虽刚从校园象牙塔出来,但她适应得很快,不抱怨也不吐槽,每天都积极向上。同时她还有脑子,实打实把学历转化成了能力。   有才有貌的方汝心,出身很普通,或许更容易受到诱惑,然后忍不住拿自己的美貌跟有钱人交换那些需要努力奋斗才得到的东西。   谷雨微很担心这个徒弟误入歧途——这简直是无底洞啊,能把一个积极拼搏的妹子变得拜金又愚蠢。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方汝心明显是愈发进取并不是日益慵倦,再说了,从没见什么豪车来接送她,有次下暴雨她都是自己跑到公交站打的。这CBD商圈多得是年轻白领,当时就有一个男工程师想搭讪她,把西装脱了给她挡雨,可方汝心没有接受,自己冲到雨里拦了辆出租车。越是小事越能看出一个人的原则。   谷雨微视线往下,看到她的鞋,那是银座新出的小牛皮,优雅简约,的确更符合她现在的白领气质,记得一年前她还穿着跑鞋扎高马尾呢。   私募的工资可不低,买买这些衣服鞋还是够的,谷雨微自己就是银座的常客。再看方汝心的包,还是初来乍到时新买的那款,并没有换成爱马仕一类的。而且他们上班要带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为了图舒服方汝心经常背那种大大的双肩包,谷雨微一看,还是那旧的。   应该不担心,她这小爱徒可保守着,固然不会出现她想的那种坏情况。   不过本着好心的原则,她还是要提醒一下。   “汝心,你能跟这些大客户谈拢,是不是有什么关系?我提醒一句啊,那董秘是已经结了婚的……”   方汝心听完最后一句,迅速摇头,“雨微姐你想哪去了,完全没有啊。”   而且那天晚上她见的可是老总秦祐,当然,后续接洽的仍然是董秘。其实这只是邵寻带来的资源之一,但外人不知情,所以担心她是不是付出某种代价才换来。   “知道你懂事,但还是啰嗦一句,如果那男的没有累赘,你们工作中相识,想正经谈恋爱,这完全可以。但如果对方已经有家室,那就只是想玩玩你。这种关系一开始是畸形的怎么能结出好果子?汝心你这么聪明,不要栽在男人手里。”   她用力点头,“雨微姐你放心。”别说她现在已经结了婚,哪怕没结,她也不会。   “姐姐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爱情什么的,到最后都是虚的,归根结底你要过日子,而且要清白快乐地过。你是清白,所以你男人也必须这样。别看他现在对你说多爱你,本质就是个渣,出轨的男人根本没资格谈论爱好吗?”   “雨微姐,我……”   “我知道他肯定跟你说迫不得已,可我就不信这个邪,真有本事的男人,连一段想放弃的婚姻都摆不平?别信他鬼话,他就是废柴,哪怕现在有点钱,也维持不了多久,因为没有责任感的人,永远无法顶天立地。”   谷雨微一个劲地教育爱徒,方汝心想解释一句都插不进。   “你实话告诉我,这衣服鞋,是你用自己工资买的吗?还是说……”   方汝心起先还轻松笑着,后来就没吭声,双眸也垂着。见她这样,谷雨微更紧张,“你不会已经……”   方汝心抬起头,“我嫁给了邵寻。”   谷雨微骤然刹住,先是怔怔地看着她,半分钟后捂着嘴发出不可思议的“噢”。   “邵寻?!”她难以置信,“那个……邵寻?”   她声音有点大,吸引周围注意,旁边有小年轻在问,“雨微姐你怎么了?”   方汝心赶紧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谷雨微憋得满脸通红,一把拽起她离开办公区,直拖到卫生间里。   “天哪天哪,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方汝心低声道:“才领证不久,半个月前。”   “我就说你这半个月怎么跟打鸡血似的,原来有他鞭笞着你啊。可我还是不明白,你之前连男友都没呢,怎么突然跟他结婚?难道说他一直是你秘而不宣的男友?”   为了避免讲出多余的故事,方汝心点点头。   谷雨微嗔怪地拍了她一下,“你啊你,人小鬼大,当初招聘时问你有没有,你斩钉截铁说没有,亏我这一年还四处给你物色好男人,你倒好总是推托不见,我以为怎么回事呢,生怕你被哪个老男人缚着,没想到……”她抚抚自己胸口,“了却一桩心事啊……这敢情好,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出手就拿到王牌中的王牌。”   方汝心微笑着,没接话。   谷雨微继续打趣她,“你瞒得可真紧,我要是你,可能会高兴到昭告全世界,看到没,在滨江这里,至少要放五个热气球,分别写着五个字,我,夫,是,邵,寻。然后坐等财经娱乐头条,从此以后你就是人尽皆知的邵夫人。”   方汝心哈哈大笑,这场景没法实现,幻想一下还是可以的。   “你跟他都是T大的,果然顶尖学府就是资源好,念书时候在一起?”   方汝心点头,“对,已经好些年。”   “怪不得邵寻不近女色,原来是已经有主,那他很可以啊,这点看出来人品不错。”   “他的确很好,还会做饭呢。”   “你这简直比中彩票还爽,丈夫那么有钱那么帅,还整天做饭给你吃。”   方汝心甜蜜地脸颊浮出红晕,“做饭归他,其他我来。”   “两口之家最大的工作量就是做饭,其他家务都有机器。”   “所以我最近长胖不少,又要减肥。”   “想想我老公那厨艺,真是影响我婚姻的稳定。”   她俩嘻嘻哈哈地在卫生间里说了好一阵,突然一下,最里面的隔间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当然是她们的女同事。   这就……   方汝心跟谷雨微对视一眼,心里都有点毛毛的。她俩有默契,哪怕方汝心不说,谷雨微也知道要给她保密,但现在被外人听了去,而且还是那个性格阴里怪气的孤僻姐。   她似乎嫌她们太吵,将不满的情绪发泄在脚步上,噔噔噔几乎要用高跟鞋把瓷砖剁碎。那样气势汹汹地过来,方汝心即刻往旁边一让,把洗手台留给她。   方汝心绞尽脑汁地想,要怎么掩盖过去不让她泄露,结果对方洗完手,刻薄地训道,“整天干点正经事行么?在这里做白日梦嘴上念叨就能实现?还嫁给邵寻,我还是邵寻的妹妹呢。”   方汝心竭力憋着笑,“教训得是。”   然后这种静默一直维持到对方离去,留下来的俩只笑成一团,笑到最后在那喘气。   “行了行了,你赶紧收拾电脑,我们现在就撤,要好好庆祝顺便放松一下,我带去你豪华泳池,有两张VIP券哦。看你热的,衣服都透了。”   “可是我没有泳衣,能借你的吗雨微姐?”   “当然可以,但我只有bikini哦,哈哈哈哈。”   “啊,那我不要了……”   “哎呀走啦,不穿也得穿,除非你想果着。你要是还没结婚,保守情有可原,但你现在都是已婚贵妇,还怕什么?”   她嗲里嗲气地争辩,“我只想给他看。”   ☆、【二更】   14   邵寻跟庄翊出完了差,正坐在往机场赶去的出租车上。原计划是八点的航班回去,结果现在提前了三小时,显然是生意没谈拢,继续留也是浪费两位老总的宝贵时间,还不如早点撤。   庄翊来回翻阅供货商提供的可行性投资报告,最终仍停在那高额的利润率上面。资本都是逐利的,在行业平均利润不超过15%的情况下,对方提供的60%可以说是巨额,非常令人心动。   “我回去得自己算算,太高了,有点离谱。”   邵寻,“我觉得倒是有可能,因为他们成本低廉。”并且讽刺地跟了句,“估计是全世界最低的。”   “鲸鱼制成的奢侈品,听起来噱头很大,要不……让市场部做个问卷发下去看看结果?”   “就算有市场也不做。”   庄翊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死心,“捕鲸在小日本是合法的,那几个矮子也给我们看了经营牌照,只要我们能申请到进口,一切就都可以了啊。”企业家不是慈善家,他们跟圣母圣父可不沾边。   “鲸制品被卡得死,很难申到进口,有这功夫还不如挖掘别的更环保的商品。”   “蛇皮、鳄鱼皮不碰,皮草不让入驻,鲸制品也没戏,那我们明年继续维持老业务?我怕销量上不去啊。”   “这种猎奇的新业务,销量一时上去又有什么用?根本维持不了多久。”   “这就不一定了吧,你看皮草已经昌盛了多少年?”   “是,它昌盛过,但最终不还是衰败了吗?”   “那照你这么说,只要时间够长,任何行业都会衰落乃至泯灭。”   “所谓产业变革,不就是新生摧毁旧的?可大方向总归是朝着更环保、更人道的方向去,我们总不能逆而行之。”   庄翊听完,把手里的报告往旁边一扔,“这个观点我同意,但日本滨海鲸鱼过剩,他们可以捕,就跟国内也有人吃狗一样。只要是合法的就行。”   “过剩是他们的托辞,一零年澳大利亚还告过日本的捕鲸船,这行径在矮子国合法,但在国际上劣迹斑斑,本来我以为是看金枪鱼、三文鱼那种海产,临到头给我换了里子,”邵寻越说声音越阴沉,“别说合作,没当场发飙算给他们面子。”   他早年的时候很彪悍,遇到这种鸡贼的厂商,那手里的滚咖啡至少要迎头泼出去,这些年他内敛很多,极少大打出手。   “算是见识一下这行有多暴利,60%的利润率怕是真的,要不然怎么非要去捕杀?鲸制品我还可以接受,拿去下嘴就……我这种肉食主义者吃了都有点想吐。猎奇也说不上,或许只是我们没习惯,你看他们还吃的挺欢实,现在想想挺变/态的。”   邵寻没吭声,只因回想起晾晒鲸鱼的场景。偏偏送两位老总离开时,厂商还给了好几盒切好的生肉,血红血红的。当时邵寻的脸色真是阴云密布,眉头狠狠拧着,好像下一刻就要发怒。几个日本人被他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询问翻译是不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庄翊让邵寻回车里,然后自己跟那群人略周旋一番,这才风平浪静地分道扬镳。   这笔生意又是彻底做不成,庄翊也不再劝说什么,只是乏味地往后一靠。   “这态势可不行,已经谈崩好几个,你还引了新股东进来,每人都削了1%出去,邵寻不是我说你,最近的动静可真有点大。江誉对你很不满,当然除了他还有别的股东,你再不让利润明显涨上来,总经理是别想再当。”   邵寻却冷冷淡淡:“那就让他们换,我巴不得减轻负担。”这样还可以多陪陪家里那只黏人的小狐狸。   这段婚姻给他的感觉就是,千万不要再养宠物,一只完全够了,每天打开门就往身上窜,摇尾巴要抱抱,但整天又没时间遛她,搞得她总是挤到书房里来。   他要是板着脸或者全程不跟她对视,她就自己在榻榻米上玩儿,发出各种小噪音,他要是愿意给一个温和的眼神,那她立马会钻到他怀里。   她的黏人程度,已经让他有点困扰,毕竟偶尔会影响他的工作效率。可她恍然不觉,或者认为这是天经地义,每次坐到他腿上一起看资料,她还问东问西,为什么国际市场这么大但国内市场这么小?为什么资本净收益率会反超股本收益率?总之十万个为什么。   他起先耐心回答,面对自己老婆,他还是很温柔,后来他的回答就变得越来越简短,到最后他认为问的幼稚或者可以搜出答案的,他便不想开口。   他并不觉得那些问题会真正难倒方汝心,其实她就是想找话说而已,想窝在他怀里甜蜜地撒娇。新婚妻子想要丈夫更多陪伴,有错吗?邵寻都知道这没错。   “你不怕他们又借机稀释你股权吗?而且真让你闲,你能闲住?前年吧,让你休七天年假,结果你两天后就跑回来,并且从那之后再也没休过,邵寻,你是真喜欢这行我能看出来,让你游手好闲,你不得憋死。”   邵寻接过庄翊递来的烟,“未必,如果遇上了更喜欢的呢?”   “哟,你还能更喜欢什么?”庄翊无不戏谑,“老婆?可你又没有。”   邵寻抬眸,淡淡一瞥,“谁说我没有?半个月前刚扯了证。”   庄翊根本不信,挖苦地啧了声,“哪个女人会嫁你?尼姑奄还俗的吗?”嘴可真毒,这样讽刺邵寻的不近女色和不懂风情。   邵寻对这种话并不在意,“方汝心,跟进公司标的的研究员。”   庄翊噗嗤笑了,“你也稍微编个像样的,总归你俩得有某种联系吧?随随便便扯个小女生,我是你哥们不是你亲戚,你犯不着糊弄我。”   “是真的,她也是T大的,后来又不停跟我有交集。”   庄翊还准备继续嘲他呢,但转念一想,好像真是邵寻说的这样。   他“诶”了声,转过身盯着他,“就那个女研究员?又白又嫩,嘴角有颗痣的那个?”   邵寻轻轻挑眉,“除了她,难道还有第二个?”   庄翊听完就接受,并没有一惊一乍,毕竟这种事在他看来,也再正常不过,这总裁那经理的,其实都愿意找这种适婚的老婆,年轻漂亮脾气好。   这下子他可就话锋一转,“她到底小你几岁,说出来给我做个参考呗。”   邵寻抽着烟,不愿吭声。   “说说嘛,没事的,”庄翊搭着他的肩,“方汝心今年刚入职是吧?才二十二?啧,真有你的,她比你小十岁,快整整一轮啊。”   “去你的,她二十六。”   就这样,两个大男人也徐徐笑开了。不过他们终究跟女人不一样,放松之后又很快言归正传。   庄翊说:“有个云南的厂商联系我,说他们用花制作高端的香料香水,我看了他们的商业融资书,还行,整套工艺很环保,又符合银座的定位,到时候一起去看?”   邵寻说行,“汝心给我推荐了一家,做人造皮草的,下个月调研,你有兴趣吗?”   “既然你都说了,那就去呗,哎……还是赶在年前谈成一个吧,不然真不好交代。”   邵寻仍旧不在乎,“我们又没上市,用得着跟谁交代?”   “合伙人啊,他们一个个老奸巨猾,都不好伺候。一旦分红没法满足胃口,可就开始觊觎你手里的股份,我可不想八年前的内斗再次重演。”   最后一句话似乎戳中邵寻的点,他终于不再冷漠淡漠,沉吟着抖了抖指尖的烟,“ 我不允许。”   在前面开车的日本司机觉得中国商人很奇怪,个子巨高无比,看起来很不好惹,而且刚上来时,俩人还因意见分歧相互吼了几句,可后来氛围又奇异般地好转,五分钟前还听到愉悦又低沉的笑声,结果现在又一声不吭,都在闷头抽烟。司机如坐针毡,只想尽快把俩人送到。   邵寻给方汝心打了个电话,但响好久那边都迟迟不接,直到第二次才被接起。   方汝心显然没有乖乖待在家,一接通就听到她喘得很厉害,仿佛刚做完激烈运动,而且还没说话她就咯咯笑了起来,显然不是对着邵寻,而是她自己那边。   邵寻也就不开口,等着。   足足一分钟,那边的嬉闹才略微暂停,方汝心对着手机讲,“是我是我,怎么啦?你到机场啦?”   她是有多开心,尾音都上扬地雀跃着。   “你在干什么?”他问。   “游泳啊!”她兴奋地回答,“超级舒服的,还可以水上排球哦,你要不要来?我们在露天皇朝这里。”   “现在正下雨,你还露天游泳?”他说得当然是她那边的天气。   “没有下雨啊,只是有点阴,正好嘛紫外线少,而且快到傍晚也不怕晒……”这一整句还没说完,她又脆生生地笑起来,“哎呀干扰我讲话,手机掉到水里会坏的……嗯嗯嗯好痒……快别闹了讨厌……”   邵寻刚想开口,那边哐一下直接断掉。   他觉得她非常粗心,一点都不爱惜自己,她昨晚刚跟他说,上个月例假量少还有点痛,疑似那什么的时候留了点伤,这种情况下,至少要休息一两个月吧?至少要等例假正常才放飞自己吧?她竟然这么快就敢兜着泳装下水?女式泳装都很贴身,紧巴巴地卡着那里,也不利于恢复吧。   他可以在她说出“我在游泳”的一秒后就想出这么多前前后后,可当事人自己却后知后觉,甚至还在那边没心没肺地翻腾戏耍。   邵寻很快又拨一次,但这回听到的竟是笃笃笃的断音,她手机怕是真掉进水里,已然打不通。   他略微思索,离她工作地点比较近的是四医,然后又用手机一查,四医的妇科排名很不错,那么她很可能去的就是这个。正好他认识那里的副院长,一个电话过去,让对方帮个小忙。   所幸他的确是她家属,不然医院也不会透露,十分钟后,对方给他回电话。   方汝心在水池里耍的热火朝天,各种尖叫、欢笑、嬉闹,全然不知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诱爱的汝心   15   她当然没有穿bikini,身上裹的泳衣还是全场布料最多的,不过这件连体式设计得有点心机,亮点在整片镂空的背。   她虽然该肉的地方肉,但整体而言骨架子偏小,所以两片肩胛骨并没有很突出,不过她背部足够窄,正中间的凹痕又明显得恰到好处,虽没有太多的骨感美,但给人一种很舒服的细腻感,最重要的是,她腰肢很纤,最窄的那段,双手对扣就能扣满。   白嫩的脸蛋泛着活力十足的红,一双大眼睛更是润得出水。唇角本来天生微翘,而旁侧梨涡的位置,生着一颗很小很浅的美人痣,于是她只要一笑,颇有种百媚生的娇俏感,这是她独有的特色,亦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所以她的脸、她的笑,或多或少能够转移男人原本黏在她身体上的目光。   “雨微,你带来的新面孔,她跟你什么关系?今年几岁?在哪工作?”真是不断有人问起。   “别白费力气,她可是已婚的。”   “你蒙我呢,她怎么可能结了婚?”每一个都是这种难以置信的语气,“我说的是嘴角长痣那个。”直男都只留意那颗痣,只知酒窝不知梨涡。   “就是她啊!她老公很厉害,你们都惹不起,千万别打主意。”   问的人虽然多,但并没有冒冒失失上去搭讪的,毕竟都是成年人,行动之前要三思,所以方汝心还是很安全并没有被过分觊觎。   邵寻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坐在角落的椅子上默默抽烟,他显然力争低调,但慢慢地,还是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谷雨微记得方汝心说过,邵寻要十点多才能飞回来,可现在才八点啊,泳池party才刚刚开始。他西装革履的显然不是过来参加,而且远远望过去感觉他有点……不悦。   谷雨微想了想,决定先过去问问。   邵寻也就坐下十分钟,在算不上稀疏的人群里一眼就发现了她,因为她真的挺扎眼,那泳衣是亮橘色,她足够白皙所以能驾驭,不然就会很雷很土,而且小裙子浸在水里跟莲花一样蓬蓬的,并且随着她大幅度的游泳动作盛开又收起。   把她比作小美人鱼实在有点牵强,她并不骨感也不太敏捷,不是轻轻摆动一下就能穿梭如飞,她根本就是一扭一扭的,可偏偏玩得比谁都卖力,排球掉在她附近,她非要钻到水里然后拿头去顶。   每次钻出水面都听到她豪放的笑声,然后又一个大水花把自己重重砸下去。看得出来她是想优雅地蝶泳,但那细胳膊挥的,小短腿蹬的,怎么看怎么像一只摆鳍的胖金鱼。   他倒不是介意她穿泳装,她本来就活泼甜美,偶尔展现一下也没什么。他不满的是,她骗了自己,并不是什么例假量少,然后又顺利痊愈。而是直接没来,并且小腹阵痛,脸色苍白无精打采一整天,下班后去看医生,挂的妇科。   她心可真大,自己一点都不着急和担心。   医嘱写的明明白白,忌酒忌凉忌剧烈运动,按时服药早睡早起。   在手机里听医生说,稍不注意可能诱发炎症或其他疾病,真是忧心忡忡恨不得马上飞回来,但过来一看,她又完全不是林黛玉的样子。但哪怕她再活蹦乱跳,邵寻也是要把她抓回去的。   谷雨微走近,主动叫他名字。   他回过神,略点了下头。   俩人都是圈内的,早先就打过照面。   “邵总这架势,是过来干嘛的?”   她端了两杯酒,递过去一杯。邵寻礼貌接过,但没有要喝的意思。   “这场子是高巍的,而你是他老婆。”他开口竟是这句,令人摸不着头脑。   谷雨微平常跟邵寻的直接接触并不多,通常情况下都是老总见老总,就算偶尔打照面,邵寻礼貌归礼貌,但并没有任何热情,她惊讶对方竟早把自己的底摸得清透。   “呃,邵总这意思是……”   “帮我个忙,”他说,“清场。”   简短两个字,意思倒是清晰无比。可这也太为难人了吧?   “……不太好吧,这才刚开始就赶人,我不把他们都得罪了?邵总这样吧,你要见谁,我帮你把她叫过来。”就差没指名道姓。   “不必,帮我清场。”他语气其实很平静,跟蛮横毫不沾边,甚至是儒雅的,但那股气场在,就给人一种很强硬的感觉。   谷雨微眉头蹙了起来,觉得他不可理喻,“这些都是我的客,我总不能赶他们走吧?再说了邵总,这可是我的地盘,轮不到你发号施令吧?”   邵寻递过去一张卡,“今晚十点,香榭酒店五楼,高氏珠宝的新品发布会。”   话音一落,谷雨微整个难以置信。   邵寻说:“快去吧,他需要你帮忙,顺便把这群人都带走。”   谷雨微还在震惊里没回过神。   新品发布会的场地当然是越中心越好,那曝光量可就成千上万地涨,可香榭酒店早在半年前就被四大巨头约满,真是重金都难求。今晚这位置显然是邵寻专门给他们夫妻腾出来的。   她意识到这是什么机会后,心脏简直要跳出来,但还是不敢相信,“我、我老公怎么没跟我说呢?”   “因为忙不过来,他也是今天傍晚才知道。而且,你手机锁柜子里吧。”   谷雨微扭头就跑,直跑到更衣间把手机翻出来,上面十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她老公打来的。这无疑印证了邵寻刚刚所说,她登时欣喜若狂,迅速回拨过去。   从更衣间回到泳池,她毫不犹豫地拿起扩音话筒,“大家静一静,我有喜事要跟大家分享。”   这些男男女女多是职场白领,又是商圈里相互认识的,素质都比较高,东道主一开口,嘈杂嬉闹声自然就慢慢停了下来。   “大家都知道我老公是做珠宝的,他真的很用心,每一款都亲自去打磨,经常熬到两三点才回来。新品发布会原本是两周后,在橡树湾的一栋别墅里,没办法,我们是新晋企业,很难约到什么好位置,而且来的人不多,都不超过500个……”听到这里,底下有人正准备安慰她,但下一刻她话锋一转,“现在要宣布一个重磅好消息,我们把发布时间提前了,就在今晚!而且地点也变了!”她用最大的音量,无比兴奋地喊出,“就在市中心的香榭酒店!”   人群爆发一阵惊呼,然后是激烈的鼓掌声。   她因为太高兴从而颤抖得厉害,生怕把话筒弄掉,张开两只手紧紧握住,“姐们哥们,现在都跟我走吧!咱们去香榭酒店,一起捧场一起喝彩,结束后我请客!咱们不、醉、不、归!”   “好好好!”   “给雨微姐撑场面去。”   “这可是大喜事,真的恭喜!”   ……   就这样,大家一个个都心甘情愿高高兴兴地从水池里出来,一面欢呼一面簇拥着谷雨微,她在人群中央开心地大笑,跟每一个人击掌,双眸都带了点喜悦的泪意。   该说邵寻十分聪明还是足够有钱有势?不,这些都不合适。   不到三十五,身家就已经过亿,但外界对他没有任何诟病。谷雨微先前还不大明白,云谲波诡的商界总有起起伏伏,前一刻的巨贾,下一刻就可能被反扑咬死,但有的就是没法撼动口碑,邵寻便是其中之一。就连叛变出去自立门户的几个总,都没有公然诋毁过他一句。   到底为什么?谷雨微现在明白。   因为他懂得人心,而且很会收服人心。   谷雨微喜悦不已,目光透过人群去找他,想跟他表达一下感激。   但邵寻非常专注,视线只聚焦在一个人身上,心无旁骛。   谷雨微顺着他目光望过去,标的物果然就是方汝心。这只喜气洋洋的胖金鱼刚挪上来一步,又被人群挤地脚下一滑,噗通一声重新掉回池子里。   谷雨微赶紧挤到池子边上,“汝心,汝心。”   她复又从水里钻出,笑得明媚灿烂,“雨微姐,恭喜你啊,我要过去给你捧场。”   谷雨微发自内心地笑,“不用啦,你就乖乖待在这里,我都给你包好场了。”   “为什么呀?”她疑惑地问,“你是想让我帮你守着这里吗?”   “哎哟,谁敢让邵夫人看门?再说了,有专门的工作人员,犯不着你上阵,我的意思是,让你好好享受二人世界。”   谷雨微意味深长,但方汝心还是不懂,她只好压低身体,用手指暗戳戳地指了指那边。   方汝心一转头,目光跟邵寻对上,瞬间变得浓情蜜意。她哪知道老公是来逮自己的,再加上谷雨微刚刚那句“二人世界”太有迷惑性,她真以为他专门过来陪自己,当即心火怒放别提多高兴。   她美滋滋地应下,“好,谢谢雨微姐。”   微笑唇那样上扬着,诱人又可爱,这样子实在太讨喜,谷雨微忍不住掐了掐她的小脸,“让你穿诱惑点你偏不,现在要派上用场了吧。”她将自己的钥匙塞到方汝心手里,“我柜子里还有几套好看的,bikini也有,”她冲她眨眨眼,“把握住机会啊,小可爱。”   谷雨微的组织力很不错,不到五分钟,整个场子就清空,只剩她和他。   四周静谧,连防护员都识趣地避开,邵寻起身走近,小可爱悬在水里,娇滴滴地望着他,“老公,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她明知故问,就是想听他亲口说出“还不是想多陪你”这种肉麻话。   然而邵寻毫无波澜地回视,“快点起来,跟我回去。”   于他来说,清场的目的是为了照顾她面子,大庭广众地斥她回去,不是他的风格。   她一时未能察觉到他的不悦,他克制得好。   “你再靠近一点嘛,伸手拉我一把,我游太久,身子有点软。”   他没二话,走到最边上,蹲下来,朝她伸手。   胖金鱼摆着鳍,一点点地游近。   俩人还有半个手臂的距离,他做好拉她上来的准备,结果临到头,她“呼啦”一下,竟撩起一串水珠子,直泼到他脸上。   他当时可是蹲着的,想要躲避就得往后一仰,那姿势太难看,他选择闭上眼睛。   冰凉的水珠子砸到脸上,耳边传来她轻铃般的笑声。   她撩完就跑,沉到水下,嘻嘻哈哈地又浮上来时,看到他正好睁开眼。   他微微蹙着眉,正准备揩一揩脸上的水珠,她“呼啦”又来一下,他迅速低下头,这次泼到头发上。   “方汝心,别闹了。”他正儿八经地开口。   小可爱回答他,“你到下面来追我嘛。”   他眉心一跳,“你给我上来。”   她就不,还一鼓作气游到对角线那头,“你不会是旱鸭子吧?”   他不理她的激将法,“你生病了汝心,不能长时间待在水里。”   她根本不在意,还大吸一口气,直接潜下去,他连叫好几声汝心,她都不应。   他心里焦躁起来,又跑到那个对角去逮她,没想到她水性还挺好,他一捞,她便迅速游走,这次很聪明地游到池子正中心的那个点上,邵寻胳膊再长也别想碰到她。   她在那儿小范围地刨来刨去,然后得意洋洋地看着他,“有本事你就来啊,抓到我算你赢,抓不到凭什么带我回去?旱鸭子旱鸭子,邵寻就是一只纸老虎,碰到水就湿透了,只有认输的份。”   没有人能像她这样,把挑衅做的这么逼真,还做了个鄙视的手势。   邵寻起先还忍着,后来真有点受不了,她又在正中央兴奋地打着水花,根本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他不想跟她浪费时间,势必要去水里把她拎出来。   领带一扯,皮带一抽。   ☆、明天入V感谢支持   16   开玩笑,邵寻怎么能不会游泳呢?当初在海南谈生意,成天在沙滩上跟客户交涉,后来连潜水都会。泳池四侧都有阶梯式扶手,他从最近那个下来。方汝心不明对方战斗力,这时候还不知道跑,就那么巴巴地望着,欣赏他匀称强壮的身材,嘴角还惯性地带着痴痴的微笑。   池子越浅越容易溅起水花,比如那条胖金鱼,虽然她还比他轻了四十多斤。可他入水时,水花非常小,几乎没有什么动静,“咕咚”一下就侵入她的安全领域。   她猛地回过神,发现他离自己竟不到五米。她飞快地一头扎进水里,往前方游去,但不到十秒,她的脚就被他强有力的手掌抓住。   她蹬着腿试图摆脱,他用力往后一扯,轻松破除水下阻力,让她直接滑到自己身旁。   俩人同时从水里冒出来,四周撞起晶莹剔透的水珠,远远望去那真是十分浪漫的场景,可惜,俩人的心境完全不同,她是为了浪漫,而他只是为了逮她。   她刚直起身,脚还没有挨到泳池下面的防滑砖,就先迫不及待地一把搂住他。一面靠他稳住身体一面娇笑着,那糍软的笑声和热乎的触觉,无一不撩地人心痒。   所幸她没有继续打打闹闹,让他难办。这里是泳池,教训起来束手束脚,他习惯私下里。   邵寻伸手抱住她。   她浑然不觉,只顾享受当下,借着水的浮力,很轻松地抬起两条腿,在他身后徐徐交叉。   在水里拥抱的感觉很奇妙,似乎比平常隔着衣服要更亲昵。   她柔柔地看他一眼,慢慢将嘴唇凑上来。仿佛电影里一帧一帧的慢动作,她用自己的唇轻轻含住他的,小幅度地吮了吮,然后又羞涩地松开。   这种温软到极致的触觉,百炼钢也要化成绕指柔。但再柔也无法蒙蔽他的理智,他仍然惦记着她对自己撒谎,如果是善意或者不得已的谎言也就罢,她隐瞒病情甚至可能是身孕——这很严重。   他没有继续吻她,而是立刻抱着她折返,走到护栏扶梯那儿,她也不下来,仍旧挂他身上,脸颊紧紧贴着他胸口,像一个乖宝宝。   她湿淋淋地坐在地上,揉着自己的膝盖。他去里面拿了条大毛巾,往她身上一搭,然后又蹲下来给她粗略擦净。   “衣服换好我们就走。”   “让我洗个澡吧,湿哒哒的擦也擦不干,顺便你也洗洗。”   邵寻明显不乐意,但她微笑着撒娇,“好歹让我冲热乎再走。”   这副天真无邪的甜美样子,哪个男人能狠下心去教训?只有邵寻一人。   为了让她再开心一会儿,他同意了。   从洗完澡到穿好衣服,再到开车回家,他虽全程低气压,但到底还算平和,至多只是不说话,并没有苛责她什么,但方汝心感觉到,他明显在克制。俩人之间的氛围到后半截,变得十分微妙,但这种微妙不是好的,而是一触即发的紧绷感。   方汝心乖乖的,难得没有去聒噪他。   回到家,他“砰”地关上门,她小小地惊吓一下,屏住呼吸主动问:“我又闯了什么祸吗?”   他把钥匙往旁边一扔,“我从没见过你服药。”   她很快反应过来,刚准备回答。   “你是怕药品影响胎儿,还是说,就不愿意好?”   她有点莫名,“影响胎儿?我没有怀孕啊。那两盒药在搬家的时候弄掉了,你这不让带那不让带的。只是消炎药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体质好恢复快。”   “既然弄掉为什么不重新去买?”   邵寻了解她,果然一下问到点子上,她登时有点心虚,“……不记得药名。”   “我……我也不是没在意,就是看了那只是消炎药,随便买买都行。”   她要不说这句就还好,“随便买买”那四个字,真是相当不负责,将他耐心耗光。   “去卧室。”   她看着他刚毅的侧脸和抿紧的嘴角,心里惴惴的,但还是听了话。   进去后她把灯打开,杵在床边看着他。他进来后竟又把灯关上。   “衣服脱了。”   四个字让她浑身一激灵,这可不是什么身心融合。   “邵寻,你就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一定要这样?”   “看来你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错哪,”他步步逼近,“方汝心,你是成年人,能稳重点吗?两个月例假没来,还要跑去游泳?你真不怕自己有身孕然后搞到流产?”   “不可能……”   “那药你怎么辩解?丢就丢了你也不管。”   这兴师问罪的架势令她有点怕,但她又觉得自己没有错,“我能怎么办?难道整天发愁它就能正常吗?我开开心心的指不定它下个月就恢复了呢?”   “强词夺理。”   “我不就去个游个泳么?”她给他逼地直往后挪,最后坐到床上,“没有怀孕!要是有宝宝,肚子都大了好吗?”   他不让她坐着,非拎她站起,“这一个月胖了多少你清楚么?以前的衣服还有哪件穿得上?浑身上下都粗了一圈,也没见孕妇短时间能长这么多,你方汝心一贯这么大意。”   他责她粗心,可他讲话也一贯令人感到绝望,胖了多少,哪件穿得上,粗了一圈……这种连环质问令女生颜面扫地,她想哭。然后真的哭了。   “你还有资格哭?脱、掉!我要看看怎么回事。”   她竭力憋着泪,但憋不住,最后用力摇头,“……不。”语气非常坚决,仿佛悍守自尊。   他当然没跟她手软,直接把人摁下去。她胡乱反抗,小手在他脸上抓了一下,来真的所以还挺重,当即有血痕出来,只是没开灯看不清。   俩人都静止了一下,紊乱的呼吸声,间或夹杂着她的抽噎。   他五官轮廓明暗不清,这样直直地逼过来,能显出非常强烈的压迫感。   他关灯的本意是想让她放松,没想到竟是反作用,导致她过分紧张。   “汝心,”他勉强把声音放柔,“听话。”   这下可好,她呜咽得更厉害。明明现在还没把她怎么着,她却表现得像被拖去打针一样。这其实某种程度的撒娇和示弱,女生独有的方式,稍微哄一哄就好。   但邵寻没有心软,甚至觉得她有点撒泼,错的人明明是她,现在还哭什么哭?装可怜?他一点都不想同情,于是第二次下手,他也来真的。   将她两只腕子死死扣在一起,然后直接钉在她头顶上。   她感到腕上传来麻痛,难受地直哼出声,“你弄疼我了……”   “那就记住这种感觉。”他冷冷的。笃定不让她痛她以后都不会学乖。   “呜呜……”她几乎想叫救命。   他只要用到七分力,她就根本对抗不了,整个人像被兽夹扣住的狐狸崽,任何挣扎弹动都在他的控制里。   但他空出的另一只手,动作倒是很温柔,小心翼翼,唯恐将她弄伤。   她颤巍巍地闭上眼,轻薄的眼皮子抖得惨兮兮。   如果不是为查而查,其实还是挺舒服的。   同样的夜晚,同样的黑暗,同样的流沙般柔软的床,甚至同样猛烈的心跳和动作,但跟那夜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故事,一个是爱情之火,一个是互不妥协。   她细细地喘,抵抗慢慢变得无力,脸色很不争气地跟初吻时一样绯红。   结束后,她也不抽抽搭搭,整个人木在那里,像失了半条魂。   邵寻当然没什么,去洗手,然后端着一杯温水进去,坐到她身边。   “喝下去。”   又一个命令。   她倒是不怯,更多的是委屈和气愤。委屈的是他又对自己凶,气的是自己不要脸,被他这样触碰会有感觉。   面子和里子都没了,还挣扎什么?气成河豚都没用,她把后槽牙咬得咔咔作响。   邵寻见她迟迟不动,眼神又变得凌厉起来,正准备开口。她瞪他一眼,然后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光。   他看出她气,但实在想不出什么哄人的话,只能这么干坐着陪她。   她拿枕头使劲推他,并且“恶狠狠”地说:“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他把枕头抽掉,顺势将人揽进怀里。   她又拿另一个枕头当武器,疾风骤雨地往他身上砸,“看了摸了,又晾着我,邵寻你会遭报应的!”   他是阎王,不怕报应,伸手把她抓过来。   “不许闹腾,安静待着,灌下去的水全当汗流了。”   “呜呜嫌我胖……还不都是你养的,又不是因为怀孕!连孕妇都比我瘦是吗?邵寻你就是个混蛋……”说着说着又把自己气得心口疼。   但邵寻的重点才不是这个,而是一再警告她,“你那想当然的坏毛病再不改,以后会磨到你改掉为止,方汝心有你受的。”   她被他按着,不能大幅度活动。十分钟后,尿意来了,去卫生间。出来后把验孕棒甩他脸上,“现在你放心了,邵叔。”   上面是一条鲜红的单杠。   但邵寻仍旧冷酷:“我有说让你经手吗?方汝心,你已经失去信誉,我要亲自验。”   她的脸腾地红了,“……你变/态吧?”   他指了指厨房,“再去喝一杯。”   她气地吼了句,“你去验你自己的吧!”然后闷头钻进卧室。   但她还是低估了他的较真,以为这样就不会再有后续,卧室的门也忘了反锁。三分钟后,邵寻“哐当”进来,直接把她拖出去,一直拖到厨房。   她简直难以置信。   他单手倒好一杯温水,递到她面前,还拿杯口压着她软唇,一副非喝不可的架势。   谁还没点脾气?她小手一挥,直接把水全泼了,然后毫无畏惧地跟他对视。   邵寻一声不吭,又倒一杯,她照样眼都不眨地打掉。   三杯后,俩人脚下一滩,裤脚和鞋子全都被打湿。   她泼得爽了,但邵寻也发飙了。将她抵在门上,先是粗暴地撬开她的嘴,然后杯子抵上去,硬灌。   灌第一杯时,她眼角流下屈辱的泪。   灌第二杯时,她太抵触从而呛到,咳得脖颈通红,口水溅他脸上。   灌第三杯时,她怕了,一双眼睛又恨又求地望着他,泪水在里面翕动。   他心一软,动作一滞,姑且作罢。   五分钟后,他跟她一起进卫生间。   她发誓这辈子没有这么羞耻过。   一站起来就捂着脸跑出去。   邵寻取了根崭新的验孕棒,刚准备探下去,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那是关门的声音。她在发脾气,他知道,但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多想。   其实,他想直接把她带到医院,先去孕科再去妇科,但从泳池出来,已经八点半,周日这个点不会有专家坐诊。二是,她的确红润饱满,如果还残留点毛病,应该也不会很严重。三是,她肯定撒泼耍赖坚决不去。所以今晚只把她带回家。但没想到后果还是一样的,有点激烈。   结果是单杠,无误。   他一颗心可算落到实处,扔掉验孕棒,去厨房收拾残骸,单膝跪地,细致清理玻璃渣。夏季她时不时半夜渴醒,总要摸到厨房喝点什么,脚下一滩水渍很容易滑倒。   清完之后,他站起来,突然发现……家里怎么这么安静?   他以为她窝在卧室哭,结果她并不在。书房、阳台、休息室,全都没有她的踪影。   刚刚那声巨响,是大门被关。   他神色一凛,她竟然离家出走?!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比心心,更新时间依旧!   ☆、诱爱的汝心   17   邵寻立刻给她打电话,她手机竟还是傍晚那无法接通的状态, 怎么回事?   这小区的地理位置很不错, 在主城区的中心地带, 治安当然没问题, 她一个成年人也不会走丢。方汝心只是心眼子大,但并不代表她是傻子, 一个人外出什么的, 犯不着让邵寻来操心。但她是气着跑出去的, 他担心她一冲动,去酒吧那种群魔乱舞的鬼地方,或者什么夜总会、娱乐会所。   他拿着钥匙, 即刻出门,开始找她。   八年前,邵家的么子叛逆出走, 也是因为邵寻管教得太狠。当时邵母和邵琴都急哭了, 他却岿然不动,还不让她俩出去找。那十六岁少年可是他亲弟啊, 一个人的心肠怎么可以硬到如此境地?   第二天早晨, 憔悴不堪的邵麟自行回来。并且从此以后, 大哥把他罚得再狠, 他都不玩离家出走。倒不是屈于威严, 而是另外的原因。   只有邵麟一个人知道,那天晚上他并不是一个人。厌学少年独自边走边哭,但就是倔强着不肯回去, 最后在公园的长椅上缩着四肢。其实邵寻就在不远处看着,守着。后来邵麟模模糊糊地睡着,也不知自己身上什么时候披了件外套,并且一睁眼看到大哥坐在自己身边。   邵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把他弄进车里,但傲性的少年又咬牙切齿地说,我不回去,就是不回去。可邵寻也没把他带回家,而是在宾馆给他开了个普通单间。   多余的话没有,只有一句,“你今年十六,我在这年纪,父亲刚走,我只能休学——邵麟,你也有选择权。”然后他就这么离开。   邵麟失眠一整晚,最后选择乖乖回来。回来的当天,母亲跟姐姐各种呵着他,生怕昨晚把他苦着,顺带还责怪老大几句。邵寻全程没说话,默不作声地帮他圆着。   跟那回一样,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只是手段狠辣。   但妻子和弟弟,身份不同,能一样对待么?或许不能。   邵寻边走边想,今晚吵架的症结到底出在哪?从她哭开始,整件事情就有点僵化,于是导致后续一系列的坏效应。可她为什么要哭呢?因为自己说了那番话,说她最近长胖,像是有了身孕。可这是实话啊,也是他最担忧的点,语气是严苛了些。   出来得太急,忘了拿伞,天气预报说有雨,但憋到晚上才下。夏季的阵雨来得遽然,不到三分钟雨势就有点大。不过这也算帮了他,行人纷纷撑起伞,没伞的那个不就是方汝心了么。于是他一下就看到,她在步行街那边,还正疾步朝前走着。   他立刻追上去。   她不想淋成落汤鸡,只好暂时停下步伐,随手推开一家咖啡店的门,进去躲雨。   她眼睛红红的,像两颗核桃,排队轮到她点单,她却恍然不觉,仍沉浸在刚刚的酸楚里,手里攥着两张擦过的纸巾。   服务员又问一遍,“小姐,您需要什么?”   “原味咖啡。”声音有点哑。   服务员刚准备给她下单,她身后那位男士开口了,“换成热可可。”   方汝心听到这无比熟悉的声音,身形僵硬了一下,很快又扭头就走,邵寻跟在她身后。他发现她又要出去,眼疾手快地拉住她腕子,“汝心,外面在下雨。”   方汝心甩开他的手,“那你出去。”   他怔了怔,很快恢复平静,“好,但至少等我把话说完,我们好好谈谈行吗?”   她很想直接吼一句没什么好谈的,但大庭广众之下,她不想闹的这样难看,毕竟她接受的教育和礼数,并不建议她这么做。   她转身去了角落的二人桌,邵寻跟着坐下。   “你说吧,”她干脆先开口,“是要跟我离婚吗?”   “当然不是,你想什么呢?”   “邵寻,我想。”   他顿了顿,“别说傻话。”   今晚多大点事?   “我不该答应跟你结婚的……水晶鞋不是我该穿的,硌得脚疼。”   她把头低了下去,浓密的睫毛紧紧阖着,“邵寻,我们并不适合在一起,还是早点结束比较好,给我,也给你,留个好念想。我不想以后变得跟仇人一样才散,现在散了至少还能做朋友。”   “那你为什么还想跟我做朋友?”他一如既往地冷静,所以一问就能问到点子上。   她没有回话,酸涩地哽了哽。   “既然还抱着跟我做朋友的念想,那为什么不直接做我妻子?”   “为什么……”她眼泪“啪嗒”滴到手背上,“因为你不爱我。”   他心里的火苗顿时被她点燃,“我怎么不爱你?”   “为什么非要把我从泳池逮回来?为什么关上门就开始凶我?为什么不停地逼我喝水?我知道你有理由,例假没来不能游泳,凶你是因为你不乖,喝水也是为了给你验孕!但爱情就是感性的,不是你那该死的理智,你只是需要一个妻子,你并不爱我啊邵寻!”   那一刻,他无法反驳。   俩人之间的氛围就跟凝滞了一样。   “如果你真的爱上一个女人,你会不想光明正大地娶她?牵她的手,抱她,吻她。然后去见她爸妈,发誓一辈子对她好,宠着她,再将她带回家每晚搂着她睡,喜欢看她笑起来的样子,希望她穿着婚纱走向你……邵寻,你没有,你统统都没有!”   这番话着实把他打入低谷,他眉头凝着,脸色沉了下来。   任何大张旗鼓地表示“我要离开”,其实还是心存希冀的试探,希望他能悔恨并且挽留自己。真正死了心都会默默远去。   邵寻不说话。   在这种静默中,尴尬和窘迫再度缠上了她,好像又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他仍然没有任何惋惜。   这几乎扼杀了她最后一丝希望,她不想再等了,长痛不如短痛,早点结束早点从这个白日梦里解脱,她还有时间恢复正常然后去爱下一个。   “明天去办离婚,给我自由。”   他那样看着她,但终究没有说话。   自作多情的感觉又来了,方汝心深吸一口气。   “既然你不回答,那就是默认。很好,我又在自取其辱,很好……”她眼眶蓦地一红,突然推开椅子站起,闷头朝外面走去。   “蠢货……”这句话是她骂自己的,尾音都不稳——因为竭力压制那股哭腔,“不该说这么多的……”   她一边飞快地走,一边低下头忍着泪。   她需要做点什么来减缓那种难堪感,不然真的会忍不住浑身战栗起来。推开门,她毫不犹豫地冲进大雨里。   如果不爱他就好了,倒正好各取所需互不干扰,偏偏是因为爱,所以才生出这么多贪嗔痴。离婚是对的,不然以后也是源源不断的争吵和矛盾,直到将满腔热情耗尽。可一想到要跟他分开,她就难受得不能自己,眼泪根本控制不住。什么爱过就好,真动了心根本做不到那种洒脱。   雨下得太大,路上的行人已然不多,偶有几个也是撑在伞尽量往旁边靠,她一个人在路中央疯跑,倒一路畅通无阻。   暴雨让她释放,她大声哭了出来,狠狠地发泄,那些酸涩又汹涌的感情。   要是爱恋也能像眼泪和暴雨这样多好,肆意地宣泄、流淌、消失,泄完后一点都不剩下,又是潇洒一身。   初见他的那天,也是这样的暴雨,她滞留在酒店没法回去。他撑着伞把她送到路口,给她拦下一辆计程车。上车后,他把伞塞了进来,然后自己冒雨回去。她隔着车窗,那样凝望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直到今天,那把伞她也还留着。   她喜欢他沉默的侧脸,成熟稳重;喜欢他只做不说的风格,足够气魄;甚至某些略强硬的动作她都如痴如醉。她实打实喜欢这个男人。   她哭得声嘶力竭。   “方汝心!”邵寻在后面喊她。   她着魔般地停下,然后慢慢转过身。   他大步逼近,上来就握紧她的手,“我不同意离婚,现在跟我回去。”   浓烈的感情被这场暴雨逼到释放,她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质问他,“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说你爱我?为什么不能对我温柔点?”她此刻不再忌讳任何,也不顾周遭的异样眼光,就这样厉声地吼着,“邵寻,我爱你啊!你知道我有多爱吗?你有我十分之一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 我做错了哪件事?检查你伤口还是逼你喝水?方汝心,你反应过度了。”   “那你为什么不哄着我?不好好劝着我?邵寻,你的逻辑不该是那些,我不管什么对错,我只知道我是你妻子,”她猛地逼近一步,“所以我才是你的逻辑!”   邵寻又无话可说。   俩人在暴雨里对峙。   “第一次是在工作场所,你说得对,我不该那样不正经,所以我认错。但这回明明在家,你还凶什么凶?”   “我哪里凶?”他拧着眉心反问。   “你一直在凶,现在就在!”   他倏而停了下来,像竭力压制什么,漆黑的眸子垂下又抬起。   “方汝心,不要离开我,”他尽量轻缓着开口,“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觉得我已经爱上你。”   她那么爱他,于是这话一出,立刻就有威力。   ——她哭得直发抖。   他一步迈到她面前,双手捧住她脑袋,用力地吻了上去。   这百分百是个疯狂的吻,都引起周围路人的惊呼。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外放,如此纵情。谁能想象惜时如命又从容自持的邵总,在大半夜为了追回一个女人,不仅耗了这么久还在大街上跟她当场激吻。   她抱住他脖子,竭尽全力地回应他,恨不得把自己心脏掏出来给他。   对于真正有爱的两个人来说,任何不伤感情的吵架都是促进。更疯狂的是,回家后,灯都不开,将她抵在门上狠狠索取。   “嗯……嗯……”她使劲张着唇,让他探到更深的地方,嘴边已经忍耐不住溢出的唾液。一遇上他,就像柴着了火,她开始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又要整个沦陷在他手里。   从客厅到浴室,湿哒哒的衣物一路蜿蜒,同时亲吻还不间断。   吻地太激烈,邵寻肺活量这么大都觉得气息不畅,方汝心更是呼吸困难,低喘着神色迷离缱绻。他依依不舍地松开她的唇。   长时间的缠/吻,令她感觉自己的口腔仍被他的气息占据,像是那里已经牢牢刻上了他的印记。   她想要全身上下都刻上。   他的欲望非常汹涌,几乎要破体而出。   她看出他在忍,额角和脖颈的筋络全都凸出来,肌肉也有力地贲张着,她愈发紧紧抱住他,“我要你……”她说得很轻很轻,但语气却如此禁忌甜美,简直让男人癫狂。   一小时前,他冷冰冰地命令她,把人摁着非要亲自查看某处才放心。结果一小时后,他又亲自来“摧残”。外人难以揣测邵总的心绪,不知他自己作何感想?不过他的想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方汝心。她愿意,她非要,她疯了一样缠着他。   俩人真正静下来都是四小时以后,她累得一沾枕头就睡死,香肩半露,上面还有些细汗。邵寻倒相反,睡意全无,侧身躺着,接着微光凝视她。   于他而言,最不可思议的情节倒不是回家后——这是他意料之中的。而是,她在大雨里牵着自己的手狂奔,她笑得很开心,还时不时回头跟他对视。   明明上一刻还为小事哭得稀里哗啦,但只要一个吻,就让她破涕为笑一笔勾销。这样的女人,到底是好哄还是不好哄?   他看着她恬甜的睡颜,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他刚准备躺下去,突然记起一件事,她手机怎么回事?是不是坏了?   他起身,从她外套口袋里找到手机,打开一看发现是完好无损的,但她误点了飞行模式,所以导致无法接通。他把这个模式取消,刚有信号就蹭蹭蹦出几条短信和几个未接电话。原来是谷雨微在催那份UG的深度报告,说十二点了还没收到,要不明天再给我看吧。   邵寻的强迫症顿时犯了,去把方汝心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他知道她的习惯,近期文件和报告都直接存在桌面文件夹,方便随便打开。他本想帮她发过去,但职业习惯使然,发出去之前他必须细致检查一遍,这一打开文档可就不得了,先是仔细读了半小时,而后又给她改了半小时。 作者有话要说:  周四晚上看骑术,yo~ 说邵寻“暴”的宝宝们,怕是没见过韩纵哥哥。嗯,争取尽快解锁。   ☆、诱爱的汝心   18   邵寻在商场打拼十多年,自然见识过无数的洗脑方式, 有那种偷换概念的, 也有豪言壮语蒙蔽人的, 但“因为我是你的妻子, 所以你的逻辑是取悦我,而不是遵循那些我也懂的大道理”。他还真是初次见识这种近乎“无理取闹”的洗脑包。   可是, 真要感性地想一想, 不就是这样子么?那些大道理女人难道不懂?青春时期她们就比男生早智, 更别提步入职场后,分析问题她们也可以条理清晰。但是,有时候就是不愿理会这些, 只想跟老公甜蜜黏缠一会儿,其实只要这样就能恢复。但他偏偏能把形势搞得更糟。   邵寻目前还做不到无条件溺爱她——或许以后也做不到,他心里有杆秤, 任何不利于她的, 他都不想纵容。比如,她不想他用套子, 还喃喃地说想要怀孕, 邵寻更是觉得她那冲动劲又犯了, 必然不予同意。   她仍旧表现得非常肆意和生猛, 完全抛却了什么脸面和矜持, 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紧紧抱着那团高温烈焰,也不怕自己被灼伤甚至被烧成灰。每到这时候,她都觉得他很爱很爱自己, 爱到骨子里恨不得把自己吞掉——这真是无法令她不贪婪。但同时她也哭得很凶,只是在浴室被花洒不停冲刷,一时没能显出来。   后来把人抱到卧室,她脸上的泪都没干,但做出那种很坚韧的表情。   他搂着她,她把脸别过去不看他。   “还生气?”   她不想理他。   “方汝心。”   “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行吗?”   “不行。”他强硬拒绝,说完又觉得自己态度不好,跟着解释,“你状态不好,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我好得很,状态不好的人明明是你。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今晚很不正常?”   他没有说话。   “邵寻,刚刚那一下,让我以为你会求着我怀上你的孩子,但是你没有。”   他把她的脸转过来,“别傻,这种行为那么冲动,我不会让它发生,”停顿了下,他又道,“我还以为你生气后会冷一阵子,至少最近都不想要孩子。”   “我是生气……可是我爱你啊,我没有办法,根本不想离开,只想跟你捆得更紧,想要一个爱情的结晶,以后就算你想离也离不成……”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眼里涌出来。他低头再次吻住她,她一边哭一边回应这个吻,用力搂着他。   “我有时候会恨你,你知道我那么爱你,所以你有恃无恐,根本不怕失去我。”   如果每个人都像邵寻那样铜墙铁壁,那谁来负责表示爱意?对比之下,这样的她,实在令人心动。   “我害怕失去你。”   话音一落,他直接把她抱起来,将她抵在一个很狭小的范围里。   她也是新手,并不会娴熟地驾驭这些,但总是将双手伸到他背后,用力抱住,俩人紧紧相贴。她鼓动的心跳像电流一般,猛烈地穿过他。   他捧起她的脸,狂热地吻住她,有力地顶开她的嘴唇。   他们已经接吻过很多次,但每次都那么令她沉溺,令她无比欣喜。   她是勇敢的,爱就爱,未曾想过要逃避,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说先爱先输,可她倒是不介意向他展示自己的弱点,那些柔情蜜意隐藏三分也好啊,可她就不。赤诚得令人心疼。   不知他有没有意识到,其实他手里掌握的,是她的整颗柔软的心脏。   她看他的眼神还是那样,义无反顾,温柔缱绻,但又充斥着迫切与渴望。双眸里的水汽几乎要沸腾起来,湿淋淋的剔透质感,美的令人惊叹。   方汝心啊方汝心。   他觉得自己在那一刻估计也跟她一样发了疯,不仅张开嘴整个含住她的唇,而且还那么用力,紧紧抱着她,肯定会把她弄疼。   大雨倾盆而下,暴烈而汹涌,风风雨雨仅一窗之隔。   后来雨停了,天边泛起鱼肚白,房间里也熄了灯。   灼热的空气缓缓散去,但她的汗也未能收住,余温持续蒸腾着她。   他怕她被空调吹地着了凉,将她整个裹在柔软的薄毯里。然后一只胳膊搂着她,另一手捋着她凌乱的长发。   她柔顺地伏在他胸膛上,双膝也蜷了起来。   “好累……”她轻轻呢喃着,“你吗?”   “还行,比上回累一点,因为你变沉了。”   真是煞风景。   一阵静默后,她还是决定面对现实,“我到底胖了多少?”   “十来斤吧,”他真拿实话回答,“全在腿上,尤其是小腿,你自己看。”   他用脚撩了一下,她又啪叽滑下去,“粗了三圈。”   她以前大腿就不是十分纤细,但小腿还是很瘦的,所以夏天穿短裤会格外好看,线条起伏蜿蜒。   “你怎么知道有那么重?你拿杆秤称了吗?”她问这话的意思是,想要他收回“十多斤”这确切而屈辱的形容,然而邵寻并不懂她本意,“我对重量比较敏感,能明显感觉得到。”   她“呜”一声将脸蛋重重砸在他胸膛上,不想再说话。   他摸着她的后脑勺,“你脸蛋小,骨架子小,长肉不容易看出来。但你最近的确胖挺快的。”   “别说了行吗,我明天开始减肥。”   “可以不减,但不能再长,至少不能长这么快。”   这个姿势太久,他一手圈住她,抱着她换了个。   “腰上倒是没见长,不过照这个态势,下一个十斤,很可能就是这里。”   “你就不能想点好的,如果是别的有用的地方呢?”   邵寻笑了笑,轻吻她额头,“别说话了,早点睡觉,明天还要上班。”   “你不肯让我怀孕,我气得睡不着。”   “这有什么可气的?”   “邵寻,你越不让,我越想要,恨不得立刻揣一个气死你。”   “你怀孕,我生气?你觉得这个逻辑正确吗?”他轻轻抚着她的背,“汝心,我会高兴的。”   “你不会。”   “我会,”他说,“我不喜欢的是意外怀孕,我希望所有都按计划来,而不是率性为之。如果你真的想,我可以从现在开始给你备孕。”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小可爱,一听这个又抻着脖子抬起头,“那你会怎么做呢?”   “第一是饮食,你必须补气血,寒性的食物像虾蟹,一个月最多给你吃一次。第二是作息,每晚十点半必须睡觉,不允许熬夜,加班也不准。第三是过敏原,要去医院体检抽血,看你对什么东西过敏,以后家里不能有这些。第四是拔智齿……”   她捂住了他的嘴。   “等等,你都是从哪知道的?”   “你在我书房消遣吵闹时,没注意到架子上有一整格关于备孕育儿的书?我已经看完了两本。”   “天哪邵寻,你真可怕。”虽然心里美滋滋的。   他捏了捏她的鼻子,“这叫有备无患。”   “方汝心,要想怀孕,至少先让例假正常吧?你这样是不可能的,还整天大咧咧不当回事。”   “行嘛,明天跟你去医院挂号,拿点中药调理一下。”   “还要把妇科也看了。”   一想到妇科检查她就浑身冒鸡皮疙瘩,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抵触,“难道你今晚没感受到它的健康吗?”   “我的感受算什么,要医生亲自发话。”   “那你今晚嚷嚷要亲自查看?还那样逼我就范……”她很不客气地在他背上抓了一把。   这个他无法辩解,只能受骂。   当时太焦虑太心急,感觉她好像藏着一条蜈蚣似的大伤口,总得自己先看看,确认完好无损,这样才能稍微安点心。   他昨晚就计划好了,今天带去她医院看病,下班后过去接她。她很兴奋地说,“邵寻,我就说释放压力有用吧,今天例假来了!”   他完全不信,以为她又在逃避,把她抓上副驾系好安全带。   经过前面几次,方汝心现在学到技巧,她知道邵寻偏执,那就干脆不跟他争,反正去到医院,医生也不会给经期女性做检查。到时候他不信也得信。   邵寻预约了一个比较有名的女医生,一早就打过招呼,过来也没怎么排队。方汝心进到诊疗室不到三分钟就出来。   女医生对他说:“邵先生,等你妻子干了再来,现在不方便还容易感染。”   邵寻这时候才信,方汝心骄傲地睥睨他。   “那医生,孕前体检现在能做吗?”   “可以是可以,但还是等经期结束,现在检查的结果可能会不太准确。”   邵寻还是不想白跑,“医生,你看了她先前的病历,里面不会留下伤口吧?”   “不会啊,她并没有受伤,只是菌群紊乱,清洗时不要用刺激性的,温水冲一冲就好。”   就此作罢,俩人回家。   一上车她就说,“让你不信我,白跑一趟吧,这种事我怎么会骗你?”   邵寻不跟她拌嘴,而是继续问道:“量和颜色都正常吗?”   “很正常啊,要是不对劲,医生刚刚看到就会给我指出来。”说完她又换了种嘲弄的口吻,“邵叔,你不会又想看吧?”   面对这种嘲弄,邵寻竟还是毫无波澜,从后视镜里扫了扫她,“你愿意我就看。”   她发出那种拖长的鼻音,用来表示对他的嫌弃。   到家后,她第一件事打开电视,然后一边哼着歌一边去阳台收衣服。他把食材拿到厨房,洗好手就去做饭,俩人分工明确。   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看得太投入,全然没注意邵寻去阳台那儿把三只乌龟装进塑料袋里,然后又揣着袋子换鞋出去。十分钟后他回来,把剁成块的龟肉倒进热水里清洗。   方汝心又去厨房蹭蹭,闻到那味道鼻子都皱了起来,“什么肉啊,好腥。”   “你心心念念的。”   她一听,巴巴地凑过去,“极品鳗鱼?但也没有这么大味儿吧?”   她从他腋下伸着脖子,非要凑过去看,龟肉皱巴巴的,显得很老。她一眼没认出来,还捻起一块看了看,“这到底是什么啊?不会是穿山甲吧这么硬。”   厨房是够大,但案几比较小,只能容纳一个人忙活。他看她黏在自己身边,这里戳戳那里戳戳,还用拇指和食指捏了片切好的西红柿,正要往嘴里放呢,他一伸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她捂着那里窜到一边,手里的西红柿自然掉了,然后很不满地瞪着他。   “别在这碍手碍脚。”   “邵寻,我饿了。”   “再等半小时。”   “你把我零食藏哪去了?”   哦原来重点是这个,邵寻停下手里的动作,专门扭头看她一眼,“你不是要减肥吗,胖妞?”   胖妞这个称呼实在是……戳中了她的痛点,她瞬间无精打采,默默出去。   把这个碍事的小可爱赶走以后,他的效率极大地提升,半小时后准点开饭。   方汝心摆好碗筷并盛饭,给他装了满满一碗,自己面前摆的则是儿童版的小碗,而且还是空的。   “不吃米饭晚上饿得住?”   “不吃,减肥。”   邵寻果真厨艺不错,刚刚那皱巴巴的肉,被他一红烧,变得色香味俱全。她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嚼两下后心花怒放,“嗯,这个好吃!”   他微微一笑,“喜欢就行,我第一次做。”   她连吃三块后,吐出一点骨刺,“邵寻,这是什么肉啊?有点滑又很有嚼劲,我之前好像没吃过。”   “就是你自己买的啊。”   “我买的?”她竭力回想,“我自己怎么没有印象?”   “你不是想买甲鱼吗?结果不小心买成了乌龟,这样说你记起来了吗?”   她脸色一变,“等等,乌龟?”   “想吃什么直接跟我说,以后我去买。你啊,根本不会挑,三只都那么小,全杀了也就凑这一小盘。”   她听完整个人都呆滞住,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盆红烧肉——这就是仨小只吗?她倒抽一口气,呼啦起身跑去客厅阳台那里。   邵寻见她风风火火的,疑惑地看了几眼,不过没开口问。几分钟后,方汝心抱着水缸折回餐厅,邵寻一抬头,惊讶地发现她眼睛红红的还含着泪水。   他略作思索,一派了然,“不就多放了几天么,你还放出感情来了?”   他往她的小碗里又添一块肉,“这是低脂高蛋白,稍微多吃点也没关系。”   方汝心坐下来看着他,“邵寻,你会吃你的小金鱼么?”   “金鱼肉太少了,不够塞牙缝,它本质是鲫鱼的变种,我喜欢吃鲫鱼。”   她无话可说。   见她一直没动静,他又催促,“愣着干什么?吃饱了吗?”   “邵寻,这是我买的宠物龟,你一次性把三只都宰了。”   他沉吟片刻,“原来是宠物龟,我说个头怎么这么小。”   她伸手打了他一下,又飞快地把手缩回来。   “现在我们扯平了,我烫熟你的鱼,你红烧我的龟。”   这话一出,他没忍住,轻轻笑了。   然后方汝心自己也笑了,俩人都笑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渐渐变成带着笑意的喘息,这才慢慢停下。   他夹起一块,喂到她嘴边,“来,别浪费了。”   她蹙着纤细的眉,“那我们现在还养不养宠物?”   “不养,”他果断回答,“已经有了一只。”   方汝心还没察觉,“哪只啊?”   邵寻不说话,小幅度地弯起嘴角,“乖,张嘴。”   最终,她还是没能抵御美食的诱惑,又连续吃了好几块。   方汝心早在搬来的第一天就主动要求,可以负责洗碗,但邵寻看了看她两只白嫩的小手,还是决定不让她碰这些油渍污渍。好在两个人的碗筷并不多,容易收拾,十分钟就搞定。   “邵寻,你是不是帮我改了报告啊?”她靠在沙发上,软绵绵地搂着抱枕。   他一边洗手一边回答,“是,这么做违背你们公司的规矩?”   男人是不是都像他这样,凡事都不习惯往好的方面想,一想就都是坏的可能。   “不,我是想感谢你,你想到哪去了。”   他一边擦手一边问她, “你吃完饭还没有洗手吧?”   听到这种话,她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立刻爬起来去洗。等她出来时,邵寻已经不在客厅。   她推开书房的门,他没有开灯,里面暗暗的,但办公桌上摆满了照片,而且是很大一张的那种底片。她静悄悄地走到他身边,跟他一起看。   每一张都是女人的脚,每一张都穿着同款的鞋,但给人的感觉却各不相同。   她指了指最边上那个和正中间的某个,“这两个感觉最好看。”   他摇摇头,“没有你好看。”   这种无心为之的甜言蜜语倒是把她撩到了,默默地蹭了蹭他。   他转过身,抓着她的肩,“汝心,你拍一套试试?”   她想了想,“可以,但我要明天请假去你们公司。”   他说不用,“我来给你拍。”   她突然记起,若干年前采访他的时候,他有说过摄影是他的爱好之一。   邵寻将那些底片收起来,全装进袋子里,然后把灯打开。   她坐在榻榻米上,屈着膝盖,足踝不动,脚丫子跟钟摆一样左右来回摇晃。   她自己打量了一会儿,发现还真是无可挑剔,白从内到外没有一点瑕疵,好似象牙雕成的一般,十分娇美。这应该要得益于她先前极少穿高跟鞋,双脚保护得很好。   他去玄关那儿拿鞋,进来时看到她这种有点孩子气的小动作。他停在门口看了好半天。她抬头,发现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顿时有点脸热,脚丫子也停了下来。   他让她摆好姿势,然后端起相机开始拍摄。   中途他停下来,指导她,“放松,你太紧张了。”   她调皮地说:“那我可以靠在枕头上吗?”   “当然可以,我只要拍你的脚。”   她把抱枕拿过来,垫在自己腰下,舒舒服服地靠着。   他推着支架,围绕她走动,变换各种角度。   在自己老公面前,她当然毫不设防,也不在意自己穿着。从某个角度其实能够拍到……当然,他不会拍下来,只是从镜头里看到了,那小片粉色的棉布。   他不再走动,停了下来。   她好半天没听到咔擦声,睁开眼睛看向他。   “邵寻?”   他慢慢地回过神,清了清嗓子,“别躺着,坐好。”   她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照办,双手撑着坐了起来。   “换个角度吧。”他放下相机过来,轻轻抓住那只小百合,用手托住,试着摆出一个完美的姿势。   他手掌很暖,动作也温柔,有种被他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感觉,她喜欢并享受这种感觉。   但邵寻突然叹了口气,停下动作并且低下头,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看到他喉结莫名其妙地动了动。   “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她不免有些疑惑地开口,“上次我后脚跟磨出血,但早就痊愈,现在也没有留下痕迹。”   他干脆起身,坐到她身边。她疑惑地看向他,“邵寻?”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又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他英气逼人的眉眼,慢慢地越来越近,她身子一点点往后倾斜,最后往下一倒,他及时搂住了她。   她环着他脖子,声音酥软动人,“嗯……我那个来了。”   “我知道。”他说。   他看着她的眼睛吻了下去。柔和的顶灯照在她专注的脸庞上,她浓密的睫毛像蝴蝶一样颤动。   他轻易挑开了她的唇齿,她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个吻湿漉而婉转,哪怕舌尖相抵也不是那种激烈的,而是一种很甜蜜的依偎。   ☆、诱爱的汝心   19   私募的上班时间比较自由,并没有规定一定要几点坐到办公室, 他们研究员除了要撰写各种专业报告, 其他时间还得在外面跑, 会见不同的投资者和需要融资的企业, 她今天上午就没回公司,四小时跑了三家标的, 拿到厚厚一沓财务报表和融资计划书。   银座是上午最后一个任务, 匆匆赶过去已经是中午十二点, 早上没来得及吃早餐,饿到现在头都有点晕。但她也没时间吃东西,给自己买了杯热可可便立刻坐电梯上去。电梯打开, 邵寻从里面出来,他当然不是一个人,而是跟一个男的肩并肩, “渠道当然可以共用, 合作的目的不就是这个么?但你们也要买我们的股份,不多不少, 也8%怎么样?这样的合作才是公平的。”   邵寻一口应下, “没问题。”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女白领, 凑上来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他一边听一边点点头。   老公是总裁, 就意味在职场上并不能轻易跟他狎昵。方汝心只是礼貌客气地冲他们一行人点了下头,连视线都未敢在他身上多作停留。   邵寻很绅士,每次下电梯都让别人优先, 他自己最后一个出来。   他的视线在她身上掠过,仅此而已。   方汝心抵达办公区,董秘把她带进会议室,桌上已经放着好几堆材料,董秘挨个介绍,“这是我们最新的企业发展战略,经营、营销、投资者关系都有;然后这是上一年度的财务报表,利润表和平衡表还没出来,存货还得过几天去盘点,其他都在。这一摞是上年度的销售数据分析,已经做好了图表……方小姐你看看需要哪些,我帮你复印。”   “我先浏览一遍再告诉您,您赶紧去吃午饭吧。”她出电梯的时候,发现董秘拿着工作卡正准备下去,很可能就是去员工食堂进餐的,只是看到她来了又履行职责将她带到这里。   “方小姐吃了吗?”   不想麻烦别人,她正欲说已经吃过,但她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发出那种咕咕的饿瘪声。董秘笑了,“看来方小姐饿得很。”   她有点不好意思,“可能刚刚喝了东西,导致它现在蠕动得有点夸张,还希望您不要介意。”   “我带饭给你吧,反正卡里钱多得是,用也用不完。”   “不用麻烦……”   “一点都不麻烦,不就是打包一下吗?要是真把你饿晕了,到时候领导怪我招待不周,这才是我的麻烦呢,”他一边打趣,一边当作她已经应下,“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方汝心笑逐颜开,“不忌口,我什么都吃,你随便带带就行。”   资料太多了,她要挨个审查哪些对自己有用哪些没用,所以工作量还是挺大,至少要一小时。她有点犯困,毕竟昨晚太耗,睡眠时间都不足六小时,她可没有邵寻那种诡异的体力,每天只睡五小时都能精神饱满。   她撑着眼皮子继续看,董秘回来时,她已经解决了一沓。但为了节约时间不耽误下午的事,她一边吃饭一边审阅那些图表。   其实在大量浏览这种内部资料时,合格的研究员就会在心里形成对标的的评估,她自然也对银座有了底,这种老牌大企,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稳。虽没有电商那样高的利润,但也不容易陷入危机和低谷,资金链断裂这就更加不可能。这种标的很适合保守型的投资者。   如此一分析,她心里有了底,也知道回去撰写报告该从哪些点切入。   邵寻从这边经过,想到她应该在会议室,现在正是午休的点,没什么人,过去看看她还是没问题的。   她坐在里面正儿八经地工作,坦坦荡荡自然门也没关。他看到她右手拿着筷子,左手还在那翻页,视线也在那些文件上面扫着,她看得很投入,好半天右手就悬在那里不动,油淋淋的茄子慢慢从她筷子里滑出去,“啪”一下重新掉回饭盒里。   她回过神,又把它夹起来,这下可算记得把它直接塞进嘴里。   她一边嚼一边翻页,全然没注意门那儿站着他。   都说工作的男人最帅气,其实女人也一样,专心的人总有种闪闪发光的魅力。   半小时后她终于完成,长长地舒一口气。反正会议室就她一个,她也不用顾及什么形象,打哈欠的时候嘴巴长得老大。   她把没用的资料往旁边一推,准备打个小盹。   刚刚低头太久,脖子有点酸,她来回绕了几圈活动僵硬的关节,然后将椅子挪了挪,趴在桌上睡觉。   自从上回钻他办公室被训,她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她现在也不想去琢磨什么,比如他的用意或者外人的眼光,反正就公事公办吧,出了那扇家门,便把他当同事,她方汝心也不是做不到。   一点多的时候,董秘过来把她叫醒,她一边揉眼睛,一边把整理出来的递给他,“麻烦您帮我复印一份。”   “好的,”他接过,同时提醒她,“方小姐,我们庄总找你。”   她撑着桌面站起来,“他找我有什么事?”   “说是营销方案的事,你快过去吧,他在办公室等着。”   方汝心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进屋之后看到庄翊拿着一叠照片挨个翻看,她瞬间就明白过来。邵寻还真是说到做到,真的用了她的片。   他抽出其中一小叠,推到她面前,“这几张都是你?”   她点点头,“是的。”   庄翊直截了当,“五万做不做?”   方汝心微微凝眉。   庄翊生怕她不愿意,老辣的做派摆了出来,“你要不乐意,那我们就找别的模特,还有一堆候选呢。”   “倒不是这个,”她说,“我是盯着你们公司的研究员,现在又给你们公司做模特,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让人指指点点?”   庄翊一听,心情大好,“当然不会,选模特的本质就是挑最合适的,跟这个人的身份没有任何关系。”   “庄总,我是担心自己这边,万一说我一个小研究员,跟你们银座高层有某种关系。”   他徐徐一笑,“你本来就有啊。”   方汝心一惊,“您说什么?”   他立刻又恢复,“没什么,我是说你跟了这么久,同我们也的确有点交情,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方小姐,如果你没这个本事,但我们硬把你塞到这个位置,那么别人会对你指指点点。但如果你的确有本事,同时我们与你也有交情,这就叫锦上添花。”   话是这么说,但方汝心还是犹豫,或者说,她又怕自己轻易答应让邵寻不满,于是试探着问了句,“那邵总什么意见呢?他是负责这块的,他也同意吗?”   庄翊心说,这照片都是他拍的,他怎么会不同意?但同时也惊异于方汝心的小心翼翼,问出这种话像是唯恐惹恼邵寻。难道邵总在家里也是只公老虎?   “你要是觉得不放心,那我把他叫过来,让他亲自告诉你。”   “庄总,我不是不信你,就是……”   庄翊笑着摆手,“我懂你的顾虑,不用说了,我这就把他叫过来。”   他正准备打内线电话,谁知说曹操曹操到,邵寻推门进来,“走吧,去摄影厅。”   方汝心现在看到他,也只是略点了下头,“邵总好。”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让外人看不出任何端倪,然而庄翊已经知道其中的猫腻,于是这一出令他想笑。   邵寻看到庄翊露出那种嘲弄揶揄的表情,但他就当没看到,“走吧,把文案带上。”   三个人往那边去,方汝心跟在他们身后,没有主动说一句。   摄影厅宽敞明亮,设备也更加齐全,还有专门的工作人员。邵寻跟庄翊在那跟摄影师交代要拍出什么效果,方汝心被一个小姐姐带去里面做足膜去角质,中途还被各种按摩,问她舒不舒服,搞得她都有点不好意思,连连点头说谢谢你。   后来,负责广告策划的林峦也过来,等着看效果。   方汝心出来后,被一堆人围观,而且还在那么明亮的光线下。她一紧张就显得僵硬,尤其脚趾还时不时蜷缩两下。   “方小姐,能麻烦你把腿交叠起来吗?”他指了指旁边的画板,“就是这种感觉。”   邵寻站在一旁,全神贯注地看着,右手衬着下巴。   方汝心按照要求,各种调整姿势,站着、坐着、躺着、踩着,并且凉鞋也换了不下五双。其中有一双主打款女鞋是米色的,配色师建议给方汝心涂上樱粉色的指甲油,却被邵寻严厉制止。   整套拍下来,把方汝心搞得满头大汗,无比庆幸自己太胖了当不了模特,真是个辛苦的职业。最美的一个画面是:红色丝绒布的背景,她穿着一双一字绑的高跟鞋,整片洁白的脚面只被三根粉紫色的细带固定,脚腕处的鞋扣刻意松一环,透着都市女性的慵懒感。   她左脚稳妥地穿着,但右脚却是微微踮起的,小巧圆润的足踝悬在那儿,不盈一握。天然无瑕的足趾,一颗颗的有种精雕细琢的感觉,完全没有丝袜的遮挡,显得随性而舒适。   她提着一只深蓝色的小手提包,一直垂到她膝盖那儿。一个刚结束一整天忙碌的都市女白领,盘头一拆,再换上这款舒适的凉鞋,整个人从职场精英变为香软少女。   ——“百变的你,每一种都很美”。   广告词绝了,营造的感觉也绝了,在场所有人都同意,就连一开始皱着眉头的林峦都连连说好就用这个。   方汝心第一次看到邵寻在工作中露出笑容。不是那种跟人谈判时的威严的淡笑,也不是跟人对峙时有点疏离的冷笑,就是那种很开心的笑。   这样的他,私下里都不多见,到底是因为解决了一件事还是因为……自己的脚呢?方汝心忍不住盯着他多瞅了几眼。江誉从刚刚拍照时就注意她,这一刻也没有错过,他察觉到其中的猫腻,突然走过来。   她意识到有人靠近,便迅速收回目光,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方小姐,你之前跟我们邵总认识吗?”   她回答的很聪明,“我都跟了你们两个多月,怎么不会认得邵总?”   可江誉也很精,“不不不,我问的不是这个,而是在此之前你跟他有过交集吗?你们俩看着像是熟人。”   她神色不动,“哪里看出来?”   江誉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眼神接触啊,那么暧昧。”   方汝心故作玄虚,将他转个身,让他看着邵寻那边,“江总,你用力盯着他眼睛,只要一会儿,你就会发现一个秘密。”   江誉照做。   一分钟后,他一头雾水,不满地啧了声,“什么秘密啊?”   “你不觉得他眼睛能把你吸进去吗?”   江誉眉头一皱,“你有毛病吧?”   “江总,这就是原因。任何人,并不只是我,只要跟他视线相触,他那样一回望都会显得非常暧昧,谁让他长了一双很深情的眼睛。”   说完她便笑了笑,然后挎着自己的包走了。   半分钟后,江誉感觉自己被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从现在开始,更新时间改为早十点,这样不小心锁了单章可以让它尽快复审。晚上高审睡觉去了,就搞的一直不复审也不解。大家也不用看到锁章就感觉很好吃,并不可能的,只是有敏感词或暧昧情节。修了重审,也几乎跟原版无异。     ☆、20   他下班早会去接她,不过一般都不停在她公司楼下, 而是前面一点的公交站。方汝心走到那里, 如果看到他的车, 就会兴奋地小跑过去, 如果没看到,那她就自己坐地铁或者打车回家。   六点半他还没回来, 电话也没有一个, 她估摸是公司有事, 于是等到七点时,很贤惠地去把晚饭准备好,她不会做饭, 去楼下餐厅买现成的然后一趟趟往上端。   七点一刻的时候,她把饭菜都备好,可他还是没有回来。   现在已经不是工作时间, 完全可以打电话, 她给他拨了一个,嘟嘟的长音响了好一会儿那边才接起。   她才刚叫了声邵寻, 他就先开口, “今晚不回家吃饭, 你自己解决, 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 ”她轻快地应下,“那需要给你留一点等你回来吗?”   “不用,我在外面吃。”   “好的。”   语罢他就要挂电话, 她哎哎好几声,“等等,邵寻,我还没问完呢。”   “还有?”   “嗯……你在干什么啊?是在公司加班还是在外面谈事?”   “在应酬,有个饭局。”   她听到“啪嗒”一声,打火机的声音。   说完那句,他也没细讲,就这么开始抽烟。她很想仔细问一下,但又怕他烦,“那工作结束就早点回来。”   他温和地“嗯”了声。   放下手机,她不免有点怅然若失,盯着丰盛的菜肴看了会儿,胃口又慢慢上来,这才拿起筷子独自吃饭。   刚入职场时她计划得很好,白天高效率,晚上不加班,但现在发现这几乎是妄想,就算不对着电脑赶研报,偶尔也是要出去拜访客户的。谷雨微一开始就给她打了预防针,说私募工作到晚上十点都很正常。   谷雨微先前就叫过她几次,说一起去拜访客户,这也是给她扩展人脉,但方汝心之前都推脱掉,就喜欢守在家里守着他。今晚他不在,她便答应了谷雨微。   一到年终,饭局就开始变多,邵寻不喜欢这种应酬,能不去就不去。而且一般咖位的也没法请到他,但股东大会结束后的高层聚餐,他还是必须要到的。   七大股东,最年轻的是江誉,直接从父亲那里继承11%的股权。其次是庄翊和邵寻,他们各占16%。但因为最近还新增了一个股东,每个老总手里的份额大概减少1%。这七大股东本来就个个精明,现在又来了第八个,搞得大家关系更不是很融洽,这场饭局倒显得很有必要,希望能稍微破破冰。   庄翊牵的头,但场子什么的都是江誉安排的,他辈分最低,这些杂活自然落到他头上。这些费用也是可以报销的,江誉总是借此多报一两万,早在前几年邵寻就知道了,但他一直没有戳破,这种无伤大雅的小贪心,他姑且是可以容忍的。他在工作上、大事上很苛刻,甚至苛刻到令人恼火,如果小事上还不放松点,很容易累积怨恨。   江誉的大金主身份,让他可以轻松找到一堆愿意陪酒的,模特、演员,甚至乐手、画家、艺人等等。他自作聪明地把沈玥请了过来,还让她坐在邵寻身边。她二十七,比方汝心稍微大一点,长得十分漂亮,染着深棕色的卷发,眉眼带着和煦淡雅的笑意,在灯光下相当迷人。   江誉不知道邵寻已经结婚,但庄翊是知道的,并且他也知道沈玥。   嫁入豪门,应该是大部分女艺人的愿望甚至是人生目标,所以她一度也很期待嫁给邵寻。但后来发现这男人忌口得很,演艺圈的女人,他碰都不碰一下,就跟带有某种偏见似的。   但邵寻并非有偏见,而是,他是个目的性很强的猎手型男人,如果目的是结婚,那他一定要娶一个温良恭谦上得厅堂的女人,外貌好、学历高、性格柔,缺一不可,除此之外她还得干干净净,最好纯洁得像一张白纸。这就让他直接屏蔽了演艺圈的女人,如果方汝心真是个模特,他大抵是不会娶的,哪怕他真的有那么点爱她,都不可能。   邵寻就喜欢温婉一点的长相,不那么美都行,但一定不能太凌厉太妖艳。在这一点上,沈玥跟方汝心倒有几分相似,都清纯可人。当然,在他看来,方汝心是最美的。沈玥的妆容精致到有点夸张,脸蛋上完全没有一点瑕疵,令他感觉有些失真和俗气,也略略想起方汝心可爱的小痣。   这是江誉想讨邵寻欢心的手段,他还跟沈玥专门打了招呼,让她好好“抓住机会”。但这群男人在饭桌上总要谈一谈公事,导致她目前都还没有机会插嘴。   “上年度我们最赚的就是皮草,利润率高达36%,最亏的是羊绒,手工成本高,价格却高不起来,倒亏三个点。我准备明年取消这个业务。”   “周霆,既然你现在成为银座第八个股东,也入乡随俗跟进一下我们的理念。”邵寻慢悠悠地开口。   周霆拿起一根烟,身边的女人立刻帮他点燃。   “皮草是合法的,尤其行业普亏的情况下,我还能赚这么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邵寻当然懂,“意味着你把它垄断了。”   周霆笑了笑,“合作的目的是为了渠道共用,利润高了到时候大家一起分红,银座在全国有一百四十八栋大楼,每栋大楼都给分我一层卖皮草,我能给你们涨至少18%的利润。”   “南方城市没用,这个数字至少要缩水30%。”   “那也还剩5.4%,你们上一年平均利润才多少,5.8%,我可以给你们翻倍了。”   “你们的市场规模有多大?”庄翊问。   周霆抬起手,徐徐张开五指。   后面跟的计量单位可不是百万千万,而是亿。   邵寻一时没说话。   但江誉耐不住了,他头顶上一直有邵寻压着,这不让那不让,一直感到施展不开。他想独立地做桩大生意,博得老股东的好感,于是周霆提出的买卖正中他下怀。   他主动举起酒杯,“周霆,这杯我敬你,欢迎你加入我们。”然后喝了一大口白酒。   “但凡是垄断,就会有绝对利润,肯定很赚钱,”他说,“但是,风险也很大,如果垄断的手段不太正派,一旦被告可是要坐牢的。我的意思是说,银座不插手具体的生产环节,而只限于提供店面,然后收取租金,这样倒是可以。”   庄翊听完后有点刮目相看,不住地打量了一下江誉。他此刻倒是表现得足够精明,没有平常那股吊儿郎当的劲。也是,他一直想盖过邵寻的风头,甚至夺过总经理的职位,好让自己大显身手。   邵寻咂了一口烟,“庄翊,你怎么看?”   “我觉得应该答应,”庄翊说,“周霆已经加入我们,交情层面我就不说,只看利润,皮草虽说是夕阳产业,但煤炭石油也是,整体在萎靡但它不能消失,总会有需求,如果能把这个小盘面彻底操控、垄断,那也是非常赚钱。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我们不合作,周霆也会找别人,也许我们的竞争对手就要插手。因此我觉得我们必须参加,不然就有被别人超过的风险。当然不是眼下就会发生,兴许五年后十年后,银座就被其他百货超过。”   邵寻有个不算优点的优点——不漏声色。别人就不好对他察言观色,不论满意与否,他永远都是那波澜不惊的样子。   得到庄翊的同意,江誉感觉很受鼓舞,直接朝邵寻说道,“那我们今晚就定下吧!”   庄翊在心底啧了声,刚刚才觉得这小子有点长进,怎么转眼又冒出这种蠢话,商场是博弈的,切忌表现出任何迫切和不耐,别人一旦觉得你十分想要,那么就会抬价。   果然,周霆立刻就说,“如果你们只是收租金不帮忙推广,那么利润分成不能按五五。”   邵寻微微一笑,说:“现在还为时过早,我还没具体考察你们的成品,也不知道存货规模和别的细节。而且我还要反复考量一下其他股东的意见,再跟管理层开个会,银座的风格向来如此保守。”   这番话把场面稳住,扭转了江誉刚刚说蠢话的后果。   周霆微微一愣,心里有点可惜,但面上没有任何破绽,只是笑了笑,“好啊,欢迎邵总去视察。”   “银座的核心理念是环保,皮草似乎有点违背,这对企业形象来说并不是好事。”   “我们用的是人工养殖的狐狸,就跟奶场养牛一样。加工过程的污染率也在标准范围内,是完全合法经营的,这些你都不用操心。”   邵寻点点头,没有再问。饭局很快又重归热闹,男人们觥筹交错,陪坐的艺人就负责暖场。沈玥立刻就想跟邵寻说话来着,但邵寻第一时间倾身跟庄翊耳语了什么。   其实刚刚他可以连环质问,就像在办公室那样,把下属问到说不出话,但这里是饭局是酒席,不宜把气氛搞砸,所以他不甚严厉地终结了这个话题。   他跟庄翊一讨论就是五分钟,沈玥又没有讲话的份儿。   转过身来,邵寻冲周霆问道,“你名下是不是有个夜总会?”   语气看似随意,但这种小细节被抓住,还是令其他人生出几分不安。这虽然无关大局,但江誉很担心邵寻一旦知道这一点,就会先入为主地选择不合作。因为他在男女问题上,是出了名的刻板。任何有劣迹的,他都不会合作。   “我只是投了三千万而已,小股东。那家夜总会也是合法经营,你放心吧,我不会做任何违法的事。”   “这我当然知道,也百分百相信你。就是想知道你有没有玩女人,色令智昏的概率可就大了。”   “女人有什么好玩的?我可不玩,”他笑着抖了抖烟,“但我偶尔会找人做,这应该可以吧?难道你连这个都要控制我们?”   最后一句说得揶揄,在场的人都笑了下,包括邵寻自己。   “不背德就行。品行不好的人,合作失败的概率会变大。”   江誉打趣,“周霆,你以后就知道我们邵总有多变/态,你跟你小情人只能私下里搞,明面上给她行个无伤大雅的方便都不行。”   “哦?”周霆这个萌新,本着大无畏的精神问了一个众人都不敢问的问题,“邵寻,你从来都不需要女人吗?想做的时候怎么办?难道用自己的右手?”   邵寻听完,低头抿了一口酒。   周霆黠促地笑了下,“你不会真喜欢搞男人吧?”   结果邵寻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抬头就说:“我已经结婚了。”   好巧不巧,方汝心拜访客户也在这个酒店,她跟谷雨微刚从铺了地毯的走廊经过——经过他们的包厢时,邵寻正好说了这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flag被作者吃了,明天继续立起来,早上十点更新!      ☆、21   邵寻自认没有什么优点,冷起来很伤人, 冲起来也会发狠。但有一点他觉得应该没有坚持错, 那就是男人的原则——不跟女人玩暧昧。   两小时前刚到这包厢, 看到沈玥也在还打扮得很精致, 他就知道她存着什么心思,单独跟她说显得太刻意, 他并不想跟她有任何私下里的交集。在餐桌上当着众人面说出来, 还正好借这个时机宣布结婚, 一举两得。   不过看大家都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他在想是不是该买个婚戒戴戴。   庄翊帮他圆场,“真结了, 我可以作证,而且他老婆我们都见过。”   众人从震惊里回过神,不约而同地发出疑问, “不会吧?我们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   邵寻淡淡地笑:“因为她很乖。”   周霆立刻说:“我应该没见过。除了秘书, 我可没见过你身边有别的女人,难不成就是她啊?”   江誉忍不住打断:“扯哪去了, 那秘书早嫁了人, 哪还轮得到邵寻。”   “什么时候办婚礼啊邵总?我可以提供好几艘游艇, 要是举办水上婚礼的话。”   庄翊跟着一起掺和, “他哪用得着游艇, 在银座举办得了,然后婚礼当天全场七折,史无前例的大折扣, 一辈子就一次,完成婚礼的同时还促进销量,这才完美符合他邵寻的风格。”   底下笑成一片,唯独沈玥一个人直挺挺地绷在那里,嘴角僵硬地抿着。   邵寻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更别说还是婚约这种,大家如此调侃打趣,他都没有否认,并且一直微笑着,这就说明的的确确是真的。   他居然这么不声不响地结了婚。   “等等,我们还不知道邵寻老婆到底是谁呢,刚刚庄翊说我们已经都见过,但我完全没有一点印象啊。”   于是一众人陷入了沉思,开始回忆每一个见过的女性。庄翊在那笑,就是不戳破。   倒是江誉最先拍巴掌,“不会是那个女研究员!”今天下午拍照的时候就发现他们有猫腻,邵总何曾如此温柔体贴过,见她紧张僵硬,过去拍了拍她的肩。   江誉这一提,众人纷纷记起来,“蛮年轻的那个?”   “对!就是她,是叫方汝心来着。”   邵寻听完点头。   “什么时候的喜事啊?她来我们公司也没多久吧?这么厉害,把我们邵总都拿下?”   邵寻回答:“半个月前刚领证。”   庄翊说:“他们俩很早以前就认识的,估计眉来眼去好长时间,也不止这一个月。”   但凡在人前,他都是以她至上,娴熟地编着故事,“没错,我暗恋她很久。”   “那她应该长得很漂亮?”周霆毫不避讳,“怕是个惊世骇俗的大美女?”   邵寻笑了笑,并不言声。不过那淡笑在众人看来,多了一丝甜蜜的意味。   干脆利落并且毫不费劲地断了沈玥的念想,甚至无须多看这个女人一眼,真是非常省事。   “什么时候办婚礼啊邵寻?”   “蜜月有计划吗?你可事先说好,不能太久,公司还需要你呢。”   “这些全是次要的,重点是什么时候生孩子。”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了起来,餐桌上一片喧闹。   但邵寻说:“不办婚礼,没有蜜月,暂时也不准备要孩子。”   气氛本来很活络,都等他多吐点料好继续调侃,难得有个机会邵总愿意闲扯。但这话一出,一时间都冷了场。   又是周霆率先打破尴尬,“看来邵总的女人得有点心理耐力才行,不然肯定跟你闹翻天,我上个女朋友,平常约会迟到,她都不依不饶。”   邵寻没吭声,默默吃菜。   庄翊知道他不愿多谈,轻轻咳了咳,“正愁年终没地方聚呢,周总这出了个好点子,那待会儿咱们吃完饭,就去开游艇赏江滨?”   周霆大气地说:“没问题,我这就来通知他们做好准备。”   “我晕船,就不去了吧。”   “你那是海上吧?江边怕什么啊,游艇很稳的保准你一路顺畅。”   “十月份评选新财富的时候,券商找我们拉票不都包的游艇来会见吗?”   满大桌都是男人,本来对八卦也不是很感兴趣,话题这么一岔开,也没人再问起邵寻的私事。   饭局结束后,老板们开车去江滨,艺人也很乐意作陪,唯独沈玥不辞而别。   邵寻出来后,单独跟周霆告别,说抱歉还有事要办,今晚去不成,希望见谅。   其实他是想早点回去陪老婆,但不想拿这种肉麻话做理由。   周霆搭着他的肩,“什么时候过来看看吧,成色真的很不错,不会拉低你们银座的档次,只会是提升相信我。至于利润怎么分,等定下来咱们再好好谈,但是要尽快啊。银座要是不乐意,我可就找下家去了。”   这就是老总们的对话日常,三句不离生意,三句不离赚钱,周霆喝得半醉都要谈。   邵寻看着他,“行,我会尽快回你话,一周以内。”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数,不合作的概率比较大,皮草生意完全合法,但的确不那么环保。虽说资本都是逐利的,但也不能唯钱是图,尤其是,现在的银座并不缺钱,他没必要非去争那个利,毕竟企业形象才是他最看重的,没有之一。   一小时后,九点半,邵寻到家。   他以为一打开门,爱宠就会兴奋地扑上来抱腿,但进去后发现方汝心已经出去,并且还没回。   她留了玄关和卧室的灯,所以他进来并不是一片漆黑,从客厅到卧室,这片区域笼罩着暖黄的光芒,令人的心情不自觉地变好。   这个小细节,润物细无声,女孩子独有的体贴细致。   他把公文包扔在沙发上,不经意地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香味,这是食物的香气。他走到餐厅,发现桌上放着一个三层保温盒,打开一看里面还留着香喷喷的夜宵。   饭局对他来说就是应酬而不是享受,对着那些菜品都没什么食欲,回来看到这个倒是生出点胃口。他把底下的莲藕排骨汤端起来,稍微喝了一口。   邵寻一个人也过得很精致,到处都清理得一尘不染,不会像糙汉那样四处乱糟糟,厨房甚至还积一层灰。现在跟过去,单纯生活环境和生活节奏而言,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改变,但潜移默化地,他觉得自己的心情提升了一个档次。每天回家都比较愉悦,甚至渴望回家,能避过的应酬他就都不接。   邵寻略微休息了会儿,脱掉西装,去浴室冲澡。   洗完出来,整个人又放松不少,似乎全天的疲惫都消散。   家就是这么一个美妙的地方,在外面再累再奔波,一回来就能宁静、舒坦。   起初他是分房睡得,书房里有套间,最里头是个小卧室。方汝心为此抗议过一阵子,非要黏着他睡,他不来卧室,她就抱着枕头去书房。对于这种缠人的行为,邵寻置之不理,她来这,他就去那,总之错开。搞个两三次她就自觉没趣,一个人乖乖回到卧室。   他并不是故意回避她,而是抱着她睡两晚后,发现这小妮子心思和想法全都歪了,每次总想诱他亲热,并且变着法子这样干,大抵是觉得身体的更多默契就能带来感情的升温和心灵的默契。实在是异想天开。   她把性,当成维系关系的过分重要的手段,甚至是唯一的手段。   每晚都想着如何取悦他,这就有点不正常,很容易把她心上空缺的那一块慢慢掏得更空,然后畸形生长。   强行分房后,她果然好了很多,但也给他逼的热度冷却,每每做完自己的事就默默上床睡觉。不过睡前专门跑去跟他说晚安并且还要求一个晚安吻的习惯还是没有改。   “亲一下嘛,在额头就好。”她把枕头抱在胸前,渴望地看着他。   邵寻正在看文件,被她打断,头也不抬地说,“还没刷牙。”   她却异常坚持,“我不介意,嘴唇碰一下就好,又不是要你真的吻我。”   他好一会儿没搭理她。   她还不走,反而靠近,轻轻揪着他衣角,“老公……”   那声音太嗲,真是闻者心颤,也有点打乱他思路。他只好放下手里的东西,抬眸看向她。   她巴巴地等着他亲。   他把她拉过来,在她额头上碰了一下。   她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又抱着枕头回去。关上书房门时,那双动人的大眼睛,总之,偶尔也还是会令他产生欲望的。   后来亲着亲着,就成了一种小习惯。但有时候她太累,打完报告便去睡觉,那晚就没过来。邵寻忙着忙着,突然记起,咦她怎么没来。过去一看,她已经蜷在被子里睡着。   他静静看了片刻,过去吻她一下。   有一次有点儿激烈,将她吻醒了,他正想弄她嘴唇呢,她嘤嘤咛咛地来了句,“你还没刷牙呢……”   这就……只能堪堪打住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被冷多了,自然会退却。   所以这带来的弊端就是,他今晚想抱她,但她不是随时随地给抱了。   他留着卧室和玄关的台盏,耐心地等她回来。   ☆、感情角逐   22   邵寻等了一个多小时,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半, 这妮子还半点人影都不见。他给她打了个电话, 通了但没接。应该没事, 他便继续等着。   十二点过了, 他实在睡不着,干脆去客厅坐着。四周一片静谧, 什么响动都没有, 他不免开始思索, 方汝心今晚跟谁在一起,又干什么事耗到这么晚?   五分钟后,他听到了钥匙捅进锁孔里的吱吱响动, 立刻起身,直接把门打开。   她带着一阵香气进来,包包随便往沙发上一扔。   “去哪了?”邵寻上来就问。   她听到了但没有回答, 噼里啪啦地放钥匙甩包包。   “从哪回来?”邵寻一边问, 一边把拖鞋扔到她脚边,示意她换, 但她很累, 没回答嘴里哼哧喘着气, 然后往沙发上一倒, 两条腿就杠在沙发扶手上, 脚丫子朝天花板翘着。   邵寻走到她身边,给她把鞋子脱下来,却不期然地看到, 她竟然抹了指甲油,而且十小颗脚趾全都涂了。   他心情顿时不太好,“方汝心,你今晚干什么去?”   她呜呜哝哝地发出细碎的小音节,但还是没有回他话。   午夜十二点,带着喷喷的酒气从外边回来,这是一个正经女人该有的样子吗?   他抓着她的肩,把她强行扶起来,她又软趴趴地往另一侧倒。   邵寻微微皱眉,伸出一只胳膊牢牢箍住她的腰。   他正想兴师问罪,手机突然响了,在卧室的床头柜上可劲振动。他暂时放下她,去到卧室。   “哎邵寻,我是谷雨微。”   “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吗?”他语速很快。   “没事,就是跟你说一下,汝心今晚没干别的,她一直跟我待在一块。”   “你带她出去玩?”   这话的内容没什么问题,但邵寻的语气有点冷冷的质问感。   “工作日玩什么呀,我带她见客户而已。”   “见什么客户需要让女人喝酒?”   “哎哟,你语气能不能别这么冲啊?好歹让我好好讲明,”她继续解释,“一个科技型的农副企业,做葡萄酒和植物印染的,我哪知道她酒量这么差,连喝几杯就成了这样子。我不是怕你生气误会嘛,所以专门打个电话。”   “行,我知道了。”   这刻板的语气和硬邦邦的言辞,也是令谷雨微无奈地想要早点挂电话。   “邵寻,她没喝醉,就是有点兴奋,你别冲她发火啊。”   他没说什么,直接压了。   回到客厅,那小妮子竟然又不见。他听到那边有哐里哐当的声音传来。   她在家里很随意,洗澡的时候也不锁门,更别提今晚。   他推开门,她刚把花洒打开,然后向后伸着手臂试图把拉链拉下,先前自己拉上去还没问题,怎么现在想卸倒是怎么都做不到?她余光扫到门口站了个人,虬过去把背对着他,“……帮我一下。”   邵寻就算没情调,跟这个狐狸精相处久了也会被耳濡目染,亲密的时候,方汝心给他绞拉链,从来都是咬住拉链的头头,然后再慢慢地往下滑。邵寻脑海里闪过那个画面,以及她当时如丝的媚眼,但他此刻并不想如法炮制地跟她调着情,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情,一伸手利落地给她弄了下来。   “你在例假期间喝酒。”他声音有些低沉。   她说:“别担心,这是最后一天,都快干……”   然而话音还没彻底落下,就见一道血迹顺着清澈的水流往下水管道淌。虽然很淡,虽然只是细细的一条,但在一片纯白的瓷砖里,也仍旧看得十分明显。   她顿时就不好意思继续往下说。   邵寻“砰”一下关上门。   隔着一道毛玻璃门,她看到他的身影走远了,虽然有点松口气,但另外一种忐忑涌了上来。   为了拖到他去书房睡觉,她专门把洗澡时间延长,在里头磨磨唧唧还把长发给洗了,洗完又慢慢用吹风机烘干。等她裹着浴巾回到卧室,满心以为他应该走了,结果进去一看,他竟然还在。   方汝心眼皮子都跳了下,“你准备干什么啊?”   “我在等你,方汝心。”他说。   “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别担心,”她笑兮兮的,“现在已经很晚,你不睡觉吗?”   她下巴朝门外点了点,意思是赶紧去吧,并没有要挽留的想法。   邵寻在那一刻感到了尴尬。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滋生上来,他也说不清那是什么。   行吧,他站起来。   她坐到床上,一手捂着浴巾,一手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条睡裙。   “汝心……”他正欲开口。   她一副早就知道你要说什么架势,抢白道,“例假期间喝酒,你还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吗?不能沾酒精不能沾!”   邵寻无话可说,就那样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她把他气一遭后,旋即又恢复软绵绵,柔和道,“行啦,我知道,就一点点果酒而已,不超过四百毫升。我一点都没喝醉你没看出来吗?”   “汝心,我今晚是应酬,十点回来的。”   “看到你在就行,别的我也没问啊,你赶紧睡觉去,我也要休息。”   邵寻还是不走,继续追问:“那你今晚呢?”   “就拜访客户啊,去葡萄庄园那边,看了新型的印染工艺。”   “指甲怎么回事?”他真是事无巨细。   她低头一看,笑着回答,“不是什么化学剂,就是植物染色,葡萄皮呢,所以就是这种浅紫色。”   “谁给你染?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他们建议的?”   方汝心搞不懂追究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焉了吧唧地从抽屉里翻条内裤出来往床上一摔。他一直不走,她只好掀着眼皮子瞅他,“邵叔,你又想干嘛?”   邵寻冷冷地看着她,真的,只要她不配合,他气压马上就低下来。   “行行行,我说,一个男工作人员给我染的,是我自己要求的。他把处理过的湿葡萄皮挨个堆在我指甲上,十分钟后颜色就染上了。这是我自己的工作跟兴趣,与你们银座无关吧?尤其跟你没关系。”   最后一句话,显然有点小气闷,为了怼他而专门强调。   邵寻说:“晚归还有理?发脾气?”   她眉头一皱,“是你把我问烦了,明明就一件小事。”   “方汝心,你现在越来越没耐心,还没说你就不想听。”   “那就不要说啊!我是你妻子又不是你女儿,你自己为了工作成天这那的,不也是晚归吗?怎么换成我就不行?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下午开了股东大会,晚上非去不可,我不是故意不回来。”   “那我就是故意不回吗?拜托,我也有自己的工作和应酬,不想成天围着你转,我清醒了不行吗?”   邵寻的脸色变得凝重而不悦。   “我真的搞不懂你们女人,总说想要更多陪伴,我尽量做到,你又开始故意晚归。你正常应酬完全可以,但弄到十二点回来你就是故意拖延,方汝心,别想骗我。”   他还真没说错。   “我只是照着你的行为做而已,邵、寻!”她有点咬牙切齿,“你嫌我黏要跟我分房,现在却又闯进卧室指责我,你不觉得这很……”   “因为我不希望其他任何男人碰你!”他短暂地拔高了一下音量,意识到失态后又迅速低头并且平复。   方汝心没吭声,脸色也沉了下来。   她过去推他,把他往门外赶,“雨微姐说的没错,我要更独立一点才行……”   “该睡觉了。”   她使劲推,他纹丝不动,然后突然伸手把她抓住。   他把门关上,顺势将她压在上面。   浴巾差点掉了,还好她双臂夹住。   “汝心,别闹行吗,我以后会腾出更多时间陪你。”   言辞好像没有问题,但这语气奇奇怪怪总觉得不对。   “腾再多你也是把我当宠物,邵寻,我现在这样不是正合你意吗?你到底想我如何?”   他又掐住她下巴,每次说不过就这样,她简直想炸毛。   他跟她近距离地对视,她仍旧烦着,但他的表情慢慢柔和下来。   就着这个不甚舒服的姿势,他开始吻她。   起初她还是抵触的,试图偏头但被他阻止,他顶开她的嘴唇。   “唔……”她卡在那里动弹不得,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是的,她就是故意晚归。怎么,不行吗?   被他这样蛮横地亲吻时,她还是感到一种熟悉又复杂的甜蜜,心里很深的地方被触碰到,但其中也夹杂了某些酸涩。   她强行忍着自己的情愫,花了好一会儿将自己稳定下来,然后伸出双手,卯足力气将他推开。   他的确没想到她这次拒绝得这么正儿八经,以前从来没有过。那一刻他毫无防备,竟被成功地推开了一点。   不过她也付出了代价,巾子掉了下来。但她又迅速捡起。   邵寻的心思全不在她身子上,所以这个细节于他而言并不重要。   她好像有些恼火,哐一下打开门,将他推了出去,然后又用力关上。   他在她门外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阳台的凉风吹进来,吹过他的脸,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恍惚了很久。   方汝心今晚怎么回事?   他抬了抬手,准备敲门,但想想还是作罢。   忍了忍,他转身去书房,但刚迈出一步,卧室的门又打开。   他立刻回过头,但她只是问道:“那照片真的可以用吗?我今天在路上看到了海报,他们不会怀疑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吧?”   原来只是这个。   邵寻说:“放心,他们已经知道你是我老婆,不会乱说。”   她惊讶地看着他,仿佛不信自己听到的。   “那……岂不是更不能用我的照片?万一说你包庇老婆呢?”   “庄翊不是没给你钱么,一切不就解决了吗?”   她堪堪反应过来,是的,如果连金钱牵扯都没有,那就毫无话柄可留。相当于她只是无私奉献了一次。   “我怕私募这边……说我卖脚上位吸引你们。”   “不会,这事只有银座的高管知道,他们不会谈论这种八卦。”   方汝心还是忧心忡忡,“下次不帮你这种忙了,冒着我自己名誉受损的危险。”   “汝心,没必要想那么严重……”   “这是你教的啊。”她说,此刻仍不忘报仇,“连进你办公室都要注意,那这种‘卖脚’的不更应该避嫌吗?”   她一口一个卖脚,他听着要多怪有多怪,返身过去。   她迅速抵着门,只开一条缝。   他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方汝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把他当狼外婆一样防着,还不让进门是几个意思?   “我怕你像上次那样罚我,欺负我。”她说得振振有词。   本着绅士的原则,一般能说的他都不会动手,上次是……意外吧,只能这么想了。   她砰一下把门关上。   一切又重归寂静。   她躲在被子里笑。   ☆、感情角逐   23   邵寻很晚才睡着,方汝心倒好, 一觉睡到大天亮。七点, 他去卧室把她叫醒。推门时发现没有反锁, 他心情略微好了些。他进去把空调关了, 然后把她从蚕丝薄被里剥出来。   方汝心非常不满地赖在床上,“……你干嘛?”她怀疑他为昨晚的事而报复。   邵寻握着她小手, 把她拉起来, “起来吃早餐。”   她试图甩开他, “我上班路上自己买,早上又吃不下太多。”   他抓着不放,她作势咬他。   他转而捏住她的小肉脸, “备孕餐,不吃吗?”   她一个激灵醒来。   他笑了笑,抱着她坐起, 又将她皱巴巴的裙子捋好。   完事之后, 他徐徐站起,“快点。”   方汝心刷牙刷到餐厅来, 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所谓的备孕餐是什么。   她指着那杯橘色的问邵寻, “这是……啥?”一嘴的牙膏, 讲话含混不清, 但邵寻还是能听懂。   “过来喝一口就知道。”   她去卫生间飞快地吐了泡沫, 漱完后立刻来到餐桌这里。   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但灌进去的那刻就后悔, 真心难喝。她眉头皱了起来,咽不下去,起身去厨房吐掉。   回来后,餐桌上还多了一个盖子,上面放着几颗药。   她复又坐下,拿起一个三明治在啃。   邵寻跟她讲理,“备孕餐最关键的就是这个榨汁,你必须得喝,另外还有这个补充剂。”   她慢悠悠地“嗯”了声,但说的却是,“可我最近不想怀孕啊。”   话音一落,一阵静默。   邵寻沉吟片刻,“怎么突然又不想?”   她快乐地反问,“怎么突然又想?”   他顿时可以断定,这丫头是专门来怼的。   他没再吭声,深邃的眼眸瞥了她一眼,然后点根烟放进嘴里。   方汝心见了,伸手把他的烟截下来,还没开始抽呢就被夺,邵寻略带威严地瞪过去。   她毫无畏惧:“备孕期间禁烟禁酒,这个常识你应该懂吧?不然那几本书可都白看了。”   这话倒是在理,邵寻的目光稍微柔和一点,“行。”   他西装革履的,早就准备出门。此刻站起来,拿上公文包和车钥匙。   “备孕期间要补叶酸,我往你包里装了两盒,中午记得自己吃。”   她偏生不应他,埋头喝粥。   邵寻盯着她看了片刻,欲言又止。他的确摸不透女人,她们的心思变得比夏日的天气还快。   在邵寻离开以后,她倒是端起那杯温热的胡萝卜汁,试探性地又抿了两口。第一口真心难喝,但多试几次好像也不是难以接受。她想加糖。正准备起身出厨房,但转眸看到桌上已经放着一罐蜜。   上个月接到消费者投诉,说蚕丝质量不如从前,邵寻第一时间让经理找供货方沟通,但那边说出厂的每一件都没问题。于是邵寻当天上午就去银座的仓库亲自看货,跟工人一样穿着宽大的工作服带着安全帽。   江誉很讨厌来这儿,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儿,当然,那并不是什么霉菌,而是樟脑的味道。他一点都不想进去,这是工人待的地方,而且里面还轰隆隆,大型器械到处响,简直难以忍受。   但邵寻完全没二话,一径跟着仓库经理进去,江誉站在外头犹豫着,要不自己干脆在外面等?结果邵寻一回头,那犀利的眼神直直地刺过来,他顿时有点怵,只好认命地戴上口罩跟着一起。   “邵总,现在不少印染企业停产整改,染费普涨10%,厂商那边说要涨价,下期的购入预算能不能扩大?”   “上头已经收到建议,后天答复你们。”   “好。”   “最近行情如何?”邵寻例行问起。   “皮革很不好,”经理回答道,“除非是纯皮,否则那加工环节一多,这污染可就很大,成本一下提上去,这价格就下不来。已经有几个皮鞋厂商来找过我,但我都拒绝了,这没问题吧邵总?”   “没问题,你有这个权力。”   “邵总,我建议咱们以后取消鞋类吧。”   邵寻略作思索,“有一些还是可以留的,不必矫枉过。”   “上回庄总还问我皮草来着,我说这得分情况,在排污达标的情况下能够大批量生产,这个成本比较低就有利润空间。”   邵寻却说:“不必,银座不会考虑真的皮草。”   经理一听,亦没再多说什么。他完全懂,因为他跟邵寻的理念比较一致。   “下周去调研,一家人造皮草企业,你识货,跟我们一块过去。”   邵寻停在一个女工面前,从她手里接过一件蚕丝成衣,然后仔细摸了摸它的材质。   “好啊,”经理很欣喜,“但人造皮草会不会污染很大?”   “如果融资报告没有造假,那么排污率很低,只有传统工艺的三分之一。这是企业自己的专利。”   “邵总,他们没给成品吗?我可以现在就看看。”   “没给,调研的时候再仔细瞧。”   邵寻在这行爬摸滚打许久,虽不像经理那样是专业科班出身,但他也很识货,早就练出一种手感,粗略感受一下,那件的确是真的蚕丝,含丝量在96%以上,但他还是不放心,仍旧让经理把这件衣服拿去验一验。   但仓库这么大,存货的总量至少以十万计数,丝绸类就算只占十分之一那也有上万件,不可能每件都去排查,这太耗费人力物力。所以任何大公司内部质检都是随机抽,但这个“随机”可不是真的随随便便看到哪个选哪个,而是数学意义上的“标准随机实验”。从概率论的角度来讲,如果真正的随机实验抽出来的衣服都没有问题,那么质检整体过关。   银座有专门的运筹部门,里面都是编程和数学能手,他们会经过精密测算,告诉邵总,只需要挑一百零三衣服出来验证即可,且每件衣服都有编号。邵寻今天上午就是来办这事的。   银座的管理制度,就是这样精细得令人匪夷所思,不止是办公室,就连仓库也都电子化。每个工人都有自己的座位和机器编号,而衣服不是每件也有编号和条形码么。那么每个工人,分到哪些批量的衣服,全都能一一对应。   对于一般企业来说,一旦某批货出了问题,找出罪魁祸首就跟大海捞针一样困难,最后只能责怪总负责人,因为经手的人实在太多,又没法一一对应,但对于银座来说,却只是分分钟的事。这些海量的数据,运筹部全都掌握着,自然可以测算得非常精准。   邵寻把一百零三条编号交给经理,经理拿着字条去里头提货,江誉生无可恋地陪着,一整天全都搭在这上头,还没有地方坐,站久了腰疼,最后他坐到一个女工的桌沿上。   女工说:“您能让开吗?挡着我光线,我还要扁针脚呢。”   江誉扭头瞥她一眼,“这么亮堂的顶灯,我怎么就挡着你光线?”   结果那女工脾气还挺大,竟哐啷一下把他推下去。   这可就得罪暴躁的小江总,当即转过身,冲她吼道,“我是你老板,你这什么态度?”   那女工懒得理他。   他双手撑在桌沿,“你要向我道歉。”   见对方一动不动,毫无表示,他气得开始威胁,“行啊,你脾气大,我现在记住了你的编号,回去就等着被炒吧啊。”   这么一说,那女工明显紧张起来。   “对不起。”她忍气吞声地说了一句。   “我没听见。”他盛气凌人地看着她。   她没吭声,跟他僵持着。   “把口罩摘了,否则咿咿呀呀的我根本听不清。”   她咬了咬牙,眼神变得有点凶狠,那样瞪着他。   他突然扑上来,一伸手,把她口罩掀了。   她惊叫一声,“混蛋!”   邵寻本来跟经理在那边验货,一听到这大动静,眉头一皱,甩下手里的衣服大步过来。   “干什么,江誉?”他可比小江总狠厉得多,江誉在他面前也不敢造次,不过好在这回的确有正当理由。   “这女工违规!邵寻你过来看,这编号跟头像写得明明白白,张春华,46岁,可她是个未成年!”   “胡说!我早就成年!”   “呵,那你也没到46吧?给她顶班是么,可我在人事处的告示上没看到你这条,你自己随便顶的吧?”姑且不论江誉有没有总裁的本事,但那做派倒是十足十,当即就放狠话,“叫人事处的给我过来,我倒要搞清楚怎么回事,如果是他忘了,那么是他的责任,但如果是你私自违规……谁违规,谁就给我滚!”   那女工给他吓得,“砰”一声站起,“不要……”   邵寻低沉地吼了句,“够了!”   经理赶忙走过来,“怎么回事啊这?”   江誉指着她,“这个女的非常可疑,估计都不是工厂的员工,你怎么让这种人混进来的?”   经理“咯噔”一下,“都是打卡上班啊,没有员工卡也进不来。”   “我操,她明显不是张春华,有眼睛都能看出来!”   “这……”   邵寻手一摆,让他们停止争吵。然后转向那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紧紧咬着唇,不说话。   江誉得意地“嘁”了声,“心虚呗。”   邵寻突然返身,抓了两件衣服过来,往她面前一扔,“被你动了是吗?”   女孩开始掉眼泪。   邵寻毫无心软,狠狠的一个字,“说。”   江誉喜欢装腔作势,喊得厉害但其实没有邵寻老辣,后者就是这种,越怒越平静,也越可怕。   “我弟生病了上个月,家里没钱,我妈就动了点心思,她用假的替换了几件真的,然后拿去卖……我们不是故意的,也没有……”   听到这里便足够,剩下的他并不关心也不想听。   他转身对经理说,“报警。”   这两个字的审判一出来,可比江誉刚刚严重得多,几乎是断人后路。   女孩瞬间绝望,扑上去求他,“不要报警,我把钱都还给您……只求您不要报警!”   邵寻转身不理,只管往前走,“过来,还剩三十件。”这句话是对经理说的。   经理叹了口气,追上去。   “愣着干什么,报警。”他又冷冷地重复一遍。   经理慢吞吞地拿出手机,“邵总,这回就算了吧?念在她是初犯,一个女孩子……”   她哭着跑到他面前,竟然在他面前跪下。   可他看都不看,从她身边绕过,她拼命抱住他的腿,痛哭着哀求,“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求你,只求你不要报警,一报警,我就毁了……我把钱赔你,全都赔给你……”   邵寻那一刻的眼神,非常冷,非常吓人,真的一丝怜悯都没有。   “你以为只是几件衣服的钱?因为你的失误,造成的商誉损失至少千万,你根本赔不起。”   她听得浑身发冷,整个人颤抖着,陷入绝望,最可怕的绝望。   他倒是没有一脚踢开她,而是伸手把她掰下来,她崩溃一样坐在地上哭,哭得撕心裂肺。揭露这件事的江誉倒给她哭得软了心,甚至有点后悔自己刚刚把事情闹大。   经理也于心不忍,并且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劝他。   然而邵寻一句话让他闭了嘴,“想帮她担责,这几千万你来还。”   “……”   邵寻知道江誉又在摸鱼,竟好一会儿都没过来,一扭头看到他站在那女孩身边,后者哭得我见犹怜。   大魔王又发话,“江誉,过来。”   江誉大步过去,拉下面子求他,“邵寻算了吧,别报警,没必要搞成这样。”   邵寻冷淡地看他一眼,“还是关心你自己吧,你负责的片区,这个月销量再没上来,给我滚到基层去。”   江誉被他训地有点恼火,“一码归一码,没完成任务去基层,我也服气!但现在这事你能不能有点人性?”   人性?居然跟邵寻讲人性。   “哦,你想要什么奖励?”邵寻毫无波澜地问。   这讽刺挖苦。江誉给他嘲地火冒三丈,但偏偏的确在点上,他也无法反驳。   眼见着经理这边已经接通了公安局,正说到,“我们这儿发生了一起偷窃……”   江誉牙一咬,心一横,“这几千万我来赔!”   “怎么变现?”   “我、我卖股权行么?”他咬牙切齿地瞪着邵寻,“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卖么!这下你可算满意?”   “很好,”邵寻淡淡地收回目光,“有种。”   本来光是抽检,就得耗到下午五点,中间又整这么出小插曲。等经理将两位老板送出去,已经是傍晚六点,正是下班时间。但邵寻跟江誉还是要回总部一下。   以往江誉总是怨声载道,吐槽厂里空气质量差,就连戴口罩都没用,鼻孔里全是丝絮难受死了。但今天他一反常态地没有吭声,车厢里安安静静。   邵寻寡淡地勾起嘴角,“至于么,一个女的,她比你手里的股份还重要,你再卖,手里剩下那点,我有资格一口气回购。”当初他们合伙人在制定规则的时候,就是这样残忍的优胜劣汰。   江誉轻蔑道:“行啊,但你一个人能拿出几个亿来买我全部?”   邵寻没吭声,若无其事地调开目光。   江誉仔细打量他,静默片刻,一种畏惧感油然而生,“我操,你还真有啊?!”   邵寻闭目养神。   早在三个月前,他就注册了一家金融公司,着手自己投资,钱生钱,所以他现在很关心各种独角兽标的。   半个月前,方汝心说蓝度融资额七千万,邵寻说我给你。并不只是哄她开心,是他的确能做到。   银座用来投资的资本,并非他一人拥有,所以每一个决议都要经过繁复流程,合伙人至少得有一半通过才行。但他自己注册的新公司,那他就是唯一的大老板,可以全权处理那笔钱。   “邵寻,我下个月来厂里轮岗行不?你不是让我下基层吗?这里也是基层。”   邵寻懒得睁眼,缓缓吐出四个字,“见色起意。”   江誉脸一红,“这叫一见钟情,别给我讲的那么难听。”   “我哪知道她长得这么漂亮,哎真不该揭她口罩……”   邵寻感到手机振了两下,拿出来一看是母亲发来的短信。   “从昨晚开始,一直有人送礼金过来,怎么回事?庄翊我认得,但也有很多生面孔,都说跟你相熟。”   “到目前已经有十二个人,总共二十多万,你自己看着办吧,后续肯定还有。这钱我可不帮你退,要退你自己去,丢脸的事。”   邵寻放下手机。   江誉正巧说道:“女孩子是无价的,更何况还是自己喜欢的,几千万也不算贵,你说呢?”   邵寻自然想起方汝心,“嗯。”   “你真的一点都不会怜香惜玉吗?对你老婆也是这样?如果今天是方汝心干了那事呢?”   “她不会。”   “问题关键不是这个,而是,你会给她赔这几千万吗?到底愿不愿意?”   母亲的短信又来了,“你这婚礼到底办不办?”   邵寻沉吟片刻,抬起头。   “你赚这么多钱有什么意义?不就是为了花么?”   短信:“你把消息放出去做什么?不就是为了办婚礼吗?”   江誉穷追不舍,“我说,你到底愿不愿花那几千万?”   邵寻看着他,镇定地吐出一个字,“愿。”   与此同时,“办。”这个简短的短信也回了过去。   ☆、感情角逐   24   今晚是邵寻先回家,脱掉西装就去厨房处理食材, 都办好之后, 准备等她回来再炒。方汝心七点到家, 单肩背着电脑包, 一面进来一面夹着手机讲电话,是工作上的事。   邵寻坐在沙发上查看邮件, 见她回来, 便停下手中的活儿去厨房做饭。骨头汤半小时前就在熬, 现在只需做几个炒菜,刚准备下锅,他记起什么, 转而去卧室找她。   方汝心在加班,对着电脑整理表格,听到门被推开的声响, 她扭过头。   邵寻说:“你过来一下。”   “干嘛?”   他也不跟她细说, 只道:“过来。”   她一回家就脱掉紧巴巴的小西服小黑裙,此刻只穿一件很宽松的白T恤, 可她还没把丝袜脱下。   她趿着拖鞋跟他来到厨房。   邵寻说, “好好看着。”   他先丢一小把切好的蒜姜末到油锅里去, 略等了一会儿后, 他才把青菜下锅翻炒。   方汝心问:“你想让我学着做饭?”   “你不用学, 但周末要装得好看,我在教你速成,稍微记着。”   方汝心一头雾水, “什么意思?”   邵寻不徐不疾地跟她解释,“家族喜欢贤妻良母的媳妇,尤其长辈们都在,他们希望看到你勤俭持家的样子。我对这个无所谓,是因为我了解你,但外人不,他们喜欢看表面。结婚,既是完成任务,干脆完成得漂亮点。麻烦你配合我走个全套。”   “所以这意思是,我周六要去你本宅?然后要见一大帮亲戚?”   “你不用太紧张,只是吃个饭而已。”   “可是有点奇怪,”方汝心端起一杯榨好的西柚汁,“好端端的相安无事,怎么突然整这一出?不嫌麻烦么,寅时一个主意,到了卯时又变成另一个,你家亲戚还真是任性。”   邵寻听完,默不作声。   方汝心一边喝果汁,一边看他给盐,“要加这么多啊?”   他没有在意这句,思绪还停留在上一句。   “是我说的,”他关掉燃气,“我说要办婚礼。”   方汝心嘴唇贴着玻璃杯,一时忘了缩回来。   气氛陷入一种微妙。   邵寻咳了咳,佯装若无其事,继续炒下一盘。许是为自己“寅时一个卯时一个”的任性略感尴尬。   方汝心看着他,可劲打量,慢慢地那狐狸尾巴又翘了起来。她轻笑一声,一口气喝完西柚汁,然后颠颠地跑了回去。   十分钟后,邵寻叫她吃饭,但这丫头不在卧室,在他书房。   方汝心盘腿坐在榻榻米上面,正翻着几张文件纸,一察觉到邵寻进来,她就灵敏地抬起头。   “这就是宴客名单?你还没问我这边的呢。”   “那几张空白的不就留给你填么?你想请多少请多少。”   她美滋滋地笑了,然后又埋下头继续数。   看她这副容易满足的开心样,他不自觉将语气放柔很多,“过来吃饭,待会儿再看。”   方汝心指了指桌上的卷尺,“在吃饭之前把三围量好,要订做婚纱吧?不然吃完饭都会变粗。”   邵寻懒得理,转身就走。   她一把揪住他衣角。   他转过身。   这狐狸冲他放电,双眸水汪汪的。   他没再说什么,顺着她的意思来办。但测量中间她又整幺蛾子。   他从最下面开始量,拿着卷尺,在那件宽大T恤的下摆那儿围了一圈。   她娇里娇气说:“轻点嘛,别勒得那么紧,这里可是很翘的,到时候被你量小,包裙会被撑裂。”   接着,他没有比划到她最纤细的位置,而是偏下的地方,她很不满地抬着他双手,往上挪了挪,“这里才是腰。”   还剩最后一个,她说等等,往后退了一步。   当着他的面,双手探到自己背后,摸索到中上段,解开了束缚的搭扣。然而这还没完。   T恤是短袖,袖口还相当宽。她用右手拽下左肩带,又换左手拽下右边的,过程中她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唯恐错过一丁点神色变化。   最后,她从下摆探进去,将那件白色的蕾丝取了出来,随手往旁边一扔。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张开双臂,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来啊,来测。   野性的挑衅。   ——啧啧,到底谁是谁的猎物?   并不是阅女无数才能培养出自控力,有理智的男人都可以,更别说邵寻早过了血气方刚愣头青的年龄,控制对他来说并不很难,主要看他愿不愿。   起先他还纵容她闹,没有被轻易地勾到。   “穿婚纱的时候,里面难道能不穿?还专门脱下来量,你自己说作不作。”他还能这样轻轻嘲弄她,然后格外四平八稳,细致地给她绕一圈下来。   方汝心在这种事情上还真不是他的对手——至少目前是这样。   他不动声色地,一只脚挪了挪,轻轻抵住她后脚跟,然后装作很不经意地,卷尺往下一摁,用力一刮。   疼……   她不禁嘤咛出声,条件反射地往后退避,可他的脚恰好抵在那儿,把她绊了一下,她整个人往后一仰。所幸身后就是榻榻米,砸在上面也不疼。   她双肘撑着上身,立刻坐起,可是才起来一点,他就压了下来。   “上次碰你是几天前?嗯?”他直白起来就比谁都直白,“一周有吧。”   真坏,她可是把每次亲热都记得牢牢的,可到了他那儿,却是一派模糊。   她还没来及说什么,他就开始搞她,极其直截了当。   可她只是想引他上火然后又不让他吃,可这火真烧到自己身上来,难受的可就是她。   “唔……”她使劲推拒着他,害怕那巨大的浪潮打下来,自己会淹没在其中并且无力抵抗。他的吻让她阵阵战栗,像处在漩涡中心,下一刻都要被卷走。   他又轻而易举地捏住她的心脏,饱满的灵动的,在他掌心里幼滑地跳动。   她明显紧张起来,“不行,别这样……邵寻你赶紧松开……”   他却扣着她双腕,压在她头顶。近乎嗜虐地偏爱这样,四次里面三次会有。   “例假刚结束,这几天是安全期,敢试吗?”   他一边问,一边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脸。他很会掌控人心,亦知道她的点在哪,寥寥几句能让她心跳飙升。   她紧紧咬着下唇。   他低下头亲吻她。   “嗯……”她慌乱躲避着他的嘴唇,脱口而出,“最近不排卵,怀不上,做了也没用。”   啊不对,她是想拒绝此刻的亲热来着,不知怎么,一出口就变成这样,像是在惋惜。在他面前,她总是精明不久,一不小心又把自己脆弱和真诚都毫无保留地剖给他看。   她双腕挣脱出来,用力推开他。   他本来也没来真的,更不喜在这种事情上强迫她。就是吓吓她,让她以后少闹腾这些有的没的。   受惊的小狐狸敏捷地溜掉,这种时候她倒很聪明的懂得走为上计,可刚刚还那么大虎胆,在同处一室的情况下竟那样诱着他。真当他是吃素的么?   差点又被攻陷,真是没用。方汝心使劲攥着筷子,好像这样能舒服点。   好气,气自己。   所以那天晚上她着意冷着,以往吃饭时,总喜欢赤脚搭着他,但今晚却没这样干。结束后她闷头走进卧室,一心一意继续加班。   该说她无意为之,还是真有手段,竟把内衣落在他书房,还一直都不去拿。   邵寻不像她,喜欢趴在榻榻米上,他办公非得坐着,离那边也有一定距离,那件白蕾丝并不是堪堪在他眼皮子底下,但尽管这样,他还是无法集中注意力。文件看着看着,目光又抬了起来,盯着那只白蝴蝶,突兀地躺在正中央。   连着好几次,他想克服未果,拎着那个去找方汝心。   “落下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数?”他劈头就问。   她疑惑不满地看着他,“你又要干嘛?”   他把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这是你故意掉的。”   “什么故意啊,你别自作多情。”   邵寻没跟她拌嘴,而是笑了笑,嫌她这种手段幼稚。   她狠狠地怼回去:“一早不给我送来,在你那儿留什么留?明明是你自己心术不正,还跑来说我故意落下。”   邵寻淡淡的,“自己过来拿。”然后一副转身欲走的架势。   她微微咬牙,“你想留就留,犯不着这么激我,我才不去你那儿!”   说着她就很有骨气地要关门,但邵寻手一撑,摁门上挡住了。   她几度使劲未果,他推门而入。   她背抵墙站着,一半警觉一半甜蜜地看着他,那小甜蜜是她竭力想藏起来的。   他过去抱她,双手从她两侧腰穿过,扣在她背后,将她牢牢箍在自己怀里。   然后,他就这样把她抱起来,往床那边走去,“给我。”   每次要人都是这样,简短地只说两三个字。   她咬了咬牙,告诉自己抵制诱惑,“不……”   他起先没把这拒绝当回事,以为她欲迎还拒,但一沾到床,她的确窜得飞快。   邵寻转身看她,“怎么了?”   她用力摇头,“我不想。”   他似笑非笑地看她,“哦,真的?”   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个挑衅,而且是极大的挑衅,她心一横愈发坚决,“不、想。”   邵寻不甚在意地耸耸肩,轻描淡写地说了个“行”,然后再也没二话,当即转身出去。门无声地掩上,他走了,卧室重新陷入一片寂静,略微升温的空气缓缓凝结。   她走到床边,将那件小衣服抱到自己胸口。   ☆、感情角逐   25   方汝心本来想跟邵寻商量个正事,跟工作相关的。明天是私募推介会, 她要在众多基金经理面前推介项目。这是她第一次出席这么大的场合, 也是一个曝光的好机会, 让更多大买方认识自己。但方汝心现在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研究员, 就算上去讲得天花乱坠,估计也不会很多买方青睐她。所以她想让邵寻帮个忙。   邵寻在商界是有流量和口碑的, 他青睐的项目, 会吸引其他人也过来关注。虽然先前小闹一场, 但方汝心不是耿耿于怀的人,她仍旧“厚脸皮”地拿着推介蓝度的投资报告去到书房。   邵寻头都没抬,开口就是一个“滚”, 把她吓得杵在门那儿不敢动,半分钟后,她发现邵寻是在跟别人讲电话, 右耳还挂着一个蓝牙耳机。   她拍了拍胸口, 走进去。   他看到她,冲她点了下头, 然后继续听电话, “别跟我讨价还价, 准定借贷六个月, 利息算八厘, 明七暗一,那一厘是送你的好处。”   方汝心站在旁边,乖巧地等他结束。   一分钟后, 他取下耳机,抬眸看向她:“什么事?”   她把报告推到他面前,“你能不能给给意见?”   邵寻拿过来,开始翻看。   方汝心趁他浏览时,字斟句酌地提到,“你觉得蓝度这个企业怎么样?”   “挺好的。”   “如果让你投资,会投多少进去?”   “利率、期限、宏观经济等等,都会影响我的收益率,这种事当然要综合考虑,你这么一问,我很难回答。”   方汝心退一步问:“你愿意投资吗?”   他唰唰把那份文件翻完,但真正看进去的却不超过一千字。当然不是方汝心写的太糟糕,而是,他现在并不想管她这种小事,但她是自己妻子,态度总不能太差。   他把文书往桌上一扔,回答她,“应该会吧。”   “你觉得这个写的怎么样?”她眸子亮晶晶的,那样期待地看着他。   说真的,他对这个问题一片空白,因为压根没有仔细看那份报告。   “还行,内容比较丰富。”   这话敷衍得很,但配上他略微颔首的动作,却能让她感到很受鼓励。   “邵寻,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她顺势提出。   “嗯?”   “明天的推介会,我希望你能露个面,不会耗你太久。”   “干什么?”   “你只要跟那些大买方一样,喝着茶吃着点心坐在底下,当我推荐蓝度时,我希望你能表现出对它感兴趣,最好能主动打断我,问我一两个问题……就这样。”   他一听就明白方汝心的意图,不过却不想认同,“什么叫‘就这样’?你觉得这个无伤大雅吗?”   她本来还挺放松,可这句话又瞬间粉碎了她原本的愉悦,“的确无伤大雅啊,你只是说两句话而已。”   邵寻不带什么感情地回道,“免谈。”   她怔怔地望着他,好一会儿。   “邵寻,我不是让你帮忙说好话,或者盲目夸赞这个项目,你只要表现出感兴趣就好,仅此而已。”这个要求真的很过分吗?   “不,”邵寻还是拒绝,“我明天很忙。”   她顿时沉默了。   完全不难过是不可能的,但还好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她很快调整过来。   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但走到门那儿,邵寻又叫住她。   她怀揣着一丝希冀回过头,但他只是指了指桌上的文件。   让她带走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动作比刚刚那话还要伤她。   无声的尴尬向她袭来,她几乎是扑着过去拿走,然后飞快地离开书房。   他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变化,但还是觉得这没什么。   八点的时候,方汝心照例出去锻炼,自从邵寻说她“胖十斤”,她就在家附近的健身房办了张卡。于是,以往在客厅的欢声笑语不再有,取而代之的是,汗涔涔的十点多才回来的方汝心。   她准备买个卷尺每天量腿围,发誓要将腿至少瘦到以前的水准,邵寻那儿有,她想着就直接用那个吧。其实,是想给自己一个理由,再去他书房看看。   谁知这一看就不得了。   她推门而入,办公椅上没有坐人,只搭着一件西装外套。   邵寻应该没有出去。   书房跟卧室一样,也是个套间,她往里面走去。   灯没开,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里面乌漆墨黑的,但他电脑还开着,屏幕发着幽微的荧光。他侧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这是典型的外型好看的男人,在这样明明暗暗的光线里,虽模糊他俊朗的五官,但愈发显得那轮廓有棱有角,属于男人的阳刚的气息。   眉宇充满英气,鼻梁也十分挺拔,但嘴唇并不是那种薄薄的公子型,所以五官组合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就是英挺大气,但他眼睛却生得有种精致感,很深邃,这多少中和了他身上的锐气,有时候也会给人一种很温柔的感觉。   她走近,坐在他床边,盯着他看了很久,他都没醒。   估计他只想小憩,但闭目养神,养着养着就真的睡着。其实有时候他也很疲惫,每天都那样连轴转不带停歇。   方汝心把视线挪走,无意间看到发亮的电脑屏幕。原以为只是普通文件,但定睛一看,确认那是什么之后,她心头简直一跳。   她迅速站起,将电源插头暂时拔掉,然后轻手轻脚地捧着电脑去了外面。   她非常仔细地从头浏览到尾,心脏砰砰直跳。   但落款并不是“银座投资”,而是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名字。   七千万一步到位?根本像是在做梦,加之周围黑黢黢的,仿佛真是梦境里的。她怀疑真实性,用力把自己掐了一下。   她立刻把电脑接上打印机,将那份文件印了出来。   她在操作时不小心退出了文件界面,怕邵寻突然醒来,正想赶紧恢复,但无意中却看到,有个文件夹叫“汝心”,名字直截了当就是这个。   她感觉心跳又漏了一拍,指尖微颤地把它点开,里面又分成四个小夹子,她点进第一个,里头全是文档,刚刚那份文件就在里头,并且是第一个。   再打开第二个夹子,里面竟然全是照片,上次他给她拍的双脚。   再打开第三个,略缩图上看不出什么,她自己都没辨认出来,正想点开看大的,书房里头突然发出他翻身的声音。她慌里慌张地全部叉掉,迅速打开Word调出刚刚那文档。   邵寻正好从里面走了出来,因为刚睡醒,眉头惯性地微蹙——这让他看起来带着些许不悦和威严。   这副样子令她生出些小害怕,再加上自己又擅自翻了他电脑,正慌着呢。她轻轻咳了咳,赶紧站起身。   邵寻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电脑。他没说什么。   其实方汝心那小害怕并维持不久,毕竟她胆子肥着呢,并且刚刚发现的那些东西,更多地让她产生一种甜蜜,虽然这甜蜜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邵寻倒一派了然,走过来说了句,“开心吗?”   诡异,这话被他一问,莫名有种冷感。   方汝心原本繁乱的心绪,被这么一泼,统统凉了下来,亦稳了下来。   她把纸张跟卷纸迅速拿起,然后双手背在身后。   邵寻也不跟她多讲,一边揉着眉心一边道,“愣着这里干什么?去洗澡。”   她一声不吭,转身出去。   糟糕,洗澡时她发现自己身上热得不行,那种热度还一阵比一阵强烈,简直莫名其妙。   第一夜虽然在宾馆,但后来的都是在家里,每次一搞完她就累得昏死过去,但他不会,所以自己被拍过还是完全有可能的。   再仔细回想那略缩图,实在有点像。他还拍的挺艺术,就算不点大图也知道那非常美。   一通澡洗下来,她竟微微喘着气,脸颊泛着绚烂的潮红。   她再次去到他书房,他稳妥妥地坐在老板椅上,端正认真的侧脸。   她走过去,走到他面前。   彼时,他正低着头浏览文件,于是一入眼便是一双纤直的腿。   “肖像权……邵寻,我还没有找你收费呢。”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双眸子亮晶晶。   邵寻沉默了一会儿。   “……可以还给你。”他说。   她坐到他腿上,只随便裹了件浴巾,身上还沾着干净的水珠。   她慢慢靠在他胸口,脸蛋那样紧紧挨着,并且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背。   那浴巾瞬间就下滑一点。   邵寻深吸一口气,“……别惹我。”   她不吭声,亦没有接下来的动作,就那样偎着他。   方汝心就知道,邵寻那个大忙人是不会每天喊自己起床的,但自那以后早餐总是会备好,有时候是西式的,吐司、三明治、煎蛋培根,有时候是中式的,包子、煎饺、南瓜饼等等。他不会每天都重复老样式,而是换着来,基本能做到工作日不重样。   她更喜欢中式早餐,因为做起来复杂一点,他需要晚上就把料办好,于是她有机会跟他腻在一起。但邵总就算系上围裙,也不会改变他寡言的属性,仍旧埋头专注手里的活。   这种柴米油盐的琐事他并不恼,但也享受不起来,更多的是一种“该做感”——他要亲自照顾妻子的饮食起居,这是自己的责任之一,就这么简单。   他亦不会让这种琐事占用自己太多时间,晚上备料半小时,第二天早起蒸好半小时,这对他来说很难做到么?简直就跟勾勾指头一样简单。   但站在妻子的角度,却感到很暖很温馨,老公每天亲自做早餐,热气腾腾的还一个星期不重样,叶酸补充剂专门给她装在那白色的小盖里,提醒她备孕要吃。邵寻就是这么精细,不管大小事都能轻松办好,在外人看来,这不就是温柔体贴完美老公吗?   得亏方汝心已经认清现实,不然很容易又被感动。   刚步入职场不久,她天真的心性还在,但也并不愚蠢。邵寻对靓丽的明星艺人毫无兴趣,但知名的女企业家、基金经理、研究员等等,他倒是能娴熟地报出几个。所以方汝心知道,自己再娇再媚,哪怕真炼成狐狸精,在他眼里估计也就那样,好感达到峰值后别想再有所突破。   最巅峰的情况无非是,他在床上非她不可,要得烈焰四射。然而这又怎样?指望这股热度延续到床下?任何理智的男人都会把性跟事业甚至爱情分开来看,所以穿上衣服,他仍旧是那个波澜不惊的邵寻。会因为她干扰自己的工作而发狠,会因为她自由散漫的态度而不悦,久而久之甚至是厌倦。   她不可能跟他的事业相提并论。   ——这是邵寻最狠辣的一点,她现在意识到。   刚接受求婚的那阵子,她诚惶诚恐,一度想辞职做全职太太。她问邵寻要不要,她愿意做出牺牲。邵寻当时的语气很平淡,“不用,你还跟以前一样就行。”   在那短暂的对话里,她敏锐地听出,他似乎生出一丝困扰。是的没错,就是困扰。于是她迅速了结这个话题,辞职的心思当然也没再有过。   方汝心现在一点都不想他来宠着自己,她想要他追逐自己,仰望自己,崇拜自己,就像自己当初那样。   这很难很难,所以更要拼命啊。她比同批进来的新手激进得多,那些人还处于慢慢接受师傅的人脉,光靠电话沟通买方的阶段,但她现在已经拿着名单挨个去跑,面对面地,使劲把合适的项目推荐给对方。   她真的很拼命,工作量几乎是半年前的二倍。   ☆、投研新手&资本大佬   26   推介会当天,很多基金公司、投资公司、大资本等等, 都会派部门负责人过来。这些都是亿级的大买方。   私募要借此机会, 将好的项目和标的推到买方面前, 于是每个研究员都使出浑身解数, 把标的企业夸得冒泡,好让那些大佬都来投一笔。当然, 夸奖的前提是所有数据和资料都是企业真实的, 不能造假。   “方小姐, 你说预计未来的市场规模能有十八亿,但我对这个数据表示担忧。”   她把PPT调到估值那一页,“周经理, 这个模型很严谨,虚拟变量也……”   对方摆摆手,“论数学我肯定说不过你, 我以前还是文科出身呢, 但我就提一点。”   方汝心端正地看向他,“您说。”   “皮草跟皮包可不同, 后者一年四季都用, 但前者不行。你预测的市场价值是未来五年、十年、二十年。行, 五年我们可以不考虑全球变暖的影响, 但十年你能不考虑吗?二十年呢?所以我认为, 这个市场价值应该要缩水的。”   “周经理,我有想过你说的问题,所以专门查了这类资料, ”她娴熟地把PPT调到那页,“在过去这么多年里,气温平均上升3.2度。就算未来二十年能上升这么多,也并不影响皮草的售卖。”   周经理点点头,徐徐坐下,表示对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   这一个刚坐下,另外一个又站起,“我对全球变暖不感兴趣,单纯觉得皮草没有前途,上市公司里面已经有一家海宁皮城,它发展的非常成熟,同时也是业内第一,如果我要投资皮草,为什么不投这个反而选择刚起步的企业?”   其实这些问题,她在PPT上都做了详细论证,但没几个人会认真看,她仍然需要面带微笑挨个解释。   “王经理,第一蓝度不是刚起步,这已经是第三轮融资;第二,蓝度并不是做皮草的,他是自己研发的工艺,能生产人造皮草,很环保,这已经脱离传统的皮草范畴。亦是企业的创新点和我们看好的地方……”   “可人们购买皮草,就因为它是真狐狸皮足够贵气,人造……这不就本末倒置么?消费动力在哪?别告诉我是为了保暖。”   这个问题其实有点棘手,让谷雨微上去可能也会卡壳一会儿,但方汝心初生牛犊不怕虎,拿着话筒高声回答,“因为环保。”   话音一落,底下陷入寂静,然后有人窃窃笑了几声。   这个回答其实不太成功,但她当时并不觉得,继续说道:“服装业只是蓝度的领域之一,人造皮草、皮革,可以渗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包括周经理刚刚说的皮包类,而且家装、工艺品,它也有发挥的余地。”   “拜托,我们都是大投资,如果企业是做这种小生意的,那就别来找我们。工艺品什么的……都融不了一千万吧?”   “王经理,蓝度是处于中游的,它只负责生产。”   “但购买它产品的下游厂商,你至少让我看到一个大头的?不然我凭什么相信这些货能顺利销出去。”   方汝心把销量表投在大屏幕上,刚开口说一个字,就被底下打断。   “你不用强调,这些我们都会看。现在的问题是,我觉得销路太窄太散,而且都是一些名不经传的百货、服装还有你说的工艺品公司,这样的话,我觉得并没有发展潜力,都没有一家大企业看中他的货。”   只要三言两语就能看出,大买方都是相当犀利甚至是挑刺的,每一个问题都直指该企业毫无前景。方汝心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应对,不然会被他们怼到尘埃里。   “跟大公司的合作正在谈……”   对方紧追不舍,“都有哪些公司?”   “老牌的银座百货,布衣生活,四时服装,著名的轻奢品牌UG也说对这块感兴趣。”   “这四个能说得上是大公司,但我现在又不知道这合作具体进行到哪一步,万一最后一个都没谈成。”   方汝心完全无话可说。   这一局战败,接二连三的,更棘手的问题就朝她逼来。   “这里给的投资回报率是13.8%,不会已经包括兜底?”   “蓝度并没有兜底计划,13.8%是合理的利润抽成。”   “可方小姐你知道,现在银根抽紧。”   一提这个就是想抬利息,危险。   方汝心好生劝道,“经理,13.8的利率是把稳的,不是我胡说而是正经测算出来,您也全程看了PPT。”   对方直接说:“18%我就投,现在签协议。”   真可怕,这些精明的资本家。万一企业没到这个盈利率,难道要她方汝心出钱垫着么?她可垫不起,七千万的4.2%也是一笔巨款。   那人一说,其他买方都开始应和,“18%可以,每年付一次。”   方汝心额头开始冒汗,“不行的……”   可底下的人兀自开始讨论,说她这个项目收益率很一般,但融资额倒挺大。方汝心慢慢往后挪一步,低声询问站在自己身后的蓝度的副总,“18%能做到吗?”   副总豪言壮语:“28%都行。”   方汝心叹了口气,必然知道这不能当真。   这是她第一次主场,其他新人想都不敢想。方汝心主动申请的,谷雨微、部门经理以及副总都对她业务能力很满意,便批准她去试试。其实她的上司都比较佛系,并没有苛刻地要求推介会至少签一个协议,只是为了展现项目,仅此而已。   但方汝心对自己要求很高,壮志勃勃地要崭露头角。眼见着大买方都开始陆续立场,周遭的记者也准备收起摄像机。   她不甘心就这么不温不火地结束,毅然拿起话筒:“银座百货即将投资蓝度,不仅大量购入,还会提供顶级的销售渠道。一期合同是三年,供货量……非常大,预计销售额三个亿。”   这可是重磅,话音一落那些人纷纷停下脚步,旁边的记者也迅速正襟危坐。   被那一道道锋利又迫切的目光包围,方汝心有点发怵,但仍旧没有露怯。   “这是我们私募的独家消息,其他任何金融机构都不知道,甚至银座官方……都还没有放出。”说完这句,她冷汗从背心渗出来。   一旁的谷雨微惊讶不已,连她都没听过这消息,该是“方汝心独家”才是。因为她是邵寻妻子。但这样讲出来好像有点……不太好,首先外人不一定会信,八成以为她胡诌的吸引眼球。二是,邵寻会生气吧,这种还未定下的决策,竟被方汝心提前曝出来。   底下立刻有人问:“方小姐,消息准确吗?”   她哽了哽,点头。   “有证据吗?合同的副本?或者……谈判达成的录音。”   她往干涩的嗓子里咽了口唾沫,紧张感已经让她喉头生出一股淡淡的甜腥。   昨天晚上她就打印好,但未经他同意,只能悄悄地带过来。   旁边的记者咔嚓两声,并意图往这边走近。   方汝心清了清嗓子,无所畏惧地说:“以下内容涉及商业机密,请记者们离场,并且禁止拍照。”   谷雨微感到不安,上去扯了扯她袖子,压低声音道:“汝心,你别夸下海口啊……”   “……放心,我真的有。”   清场后,她把自己的文件夹打开,从最后一页抽出那张副本。   她没有再说话,看着那份文件在买方手里传阅一圈。   “销售环节有写银座提供店面,但落款并不是银座投资,而且也没有投决会盖章,无法证明银座要合作并且力捧吧?”   “蜜心资本是邵寻自己的法人公司,的确不是银座的名头。”   “只要是银座的大股东出钱就行,那我们不担心它会亏。”   这时候就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热火朝天。   王经理面带微笑,冲方汝心点点头,“方小姐,你有我名片,改天我约你细谈。”   旁边的人忍不住嘲弄,“先前漫不经心,现在一见银座要投,你就感兴趣?”   王经理不甚在意地耸肩,“只要银座肯接他的货,那么他的销量就有保证,还怕没有利润?”   另外几个买方也纷纷塞名片给方汝心,“银座的利息也只有13.8%吗?给它的应该要高些吧?”   方汝心避而不答,不会透露这些细节。   她的投资报告先前没被好好浏览,此刻倒是争相翻阅,还各种询问她,当然,她仍旧耐心回答。   谷雨微在一旁看着,一颗悬着的心脏放了下来,慢慢露出欣慰的笑容。   当初那个刚入职场,给客户打电话都要结巴的方汝心,短时间里变得这么大胆激进,几乎对成功有一种迫切的渴望。   王经理揽着方汝心的肩膀,往角落走去。   “我估猜,银座的利息能有16%吧?”他压低声音,尽量不让外人听到。   “这个我真不知道,是银座的老总跟企业谈,我并不参与……”邵寻应该还没有谈,只是初步拟出投资计划。   王经理老狐狸一样笑着,“我看了金额,七千万一步到位,这利率可低不到哪去,邵总嘛,我了解他的,没有15%以上的回报率,他不可能这样大手笔。”   方汝心没有接话。   “方小姐,你给我承诺15%,我回去就能吸引更多投资者,拿到更多资金。但实际上,我可以只要13.8,剩下1.2你自己抽,算是给你的辛苦费。这样对我好,对你也好,可以说是双赢。”   听到这里,她突然抬头,眸光有点锐利。   “王经理,你知道自己刚刚说的是违规操作吗?这是变相欺诈投资者……”   对方先是一愣,而后又笑开,“方小姐,你果然还是太年轻。”   他的语气令她不悦,但也不好表露什么,只能忍着。   蓝度的副总可要把方汝心当大恩人,这不声不响就给他差不多完成了整个融资计划,他热泪盈眶地握住她的手,“方小姐,你算是我们衣食父母了都!竟然连银座的投资都拉到手,他们是真的要我们的货吗?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事呢?”   “这计划才刚拟出来,而且……银座大概是直接找你们老总谈的,估计你今天也会知道,另外,我想再强调一下,这份文件还没有通过股东会和投决会,只是邵寻一个人的主意和想法,并没有开始实施,我们也别高兴太早。”   “那邵总这回也要去我们那边调研?”   “肯定的,但不一定是他本人去,派个投资经理什么的。”   “方小姐,请您转告邵总,麻烦他一定来可以吗?我想好好感谢他。”   方汝心在心里说,谢我就好了,他主要是为了支持老婆的项目。   客户离场后,工作人员进来清理,一份投资报告掉在地上,上面是脏兮兮的脚印。毫不夸张地说,这是她两月多月的心血,深度剖析了行业和公司。却没有几个人认真看,更别提带走琢磨。   她讲了一个多小时口干舌燥,却没人真正重视,效果不及蹭银座热度的十分之一。   那文件对别人来说或许只是废纸,但她心疼,挨个座位收捡,看到清洁工往垃圾桶里扔,她连忙说,“别,您交给我就好。”   谷雨微在旁边看着,轻轻叹了声,然后走过去对她说:“汝心,这是常态,恐怕你要习惯。这些大买方,不是个个都能沉下性子,浮躁起来也不会细看你这些东西。”   方汝心苦笑了一下,“邵寻的一纸合同,哪怕还没有成型,都比我这个厉害得多,别人看到他投就愿意跟,但不愿听我分析。”   谷雨微安慰她,“现在不是已经达到目的了么?他们都开始留意你,对你的项目感兴趣,明后天你就会忙起来,注意谈判的时候别让他们抬息。”   她忧心忡忡地问:“雨微姐,我这么做……对吗?”   “哪里不对?”她心疼地摸摸她的头,“他是你老公,用他的资源天经地义。”   “我怕他会生气,乱动他文件,还搞这些噱头……我这是赤/裸/裸的,利用他给自己拉客户。”方汝心低下头。   “如果落款和签章都是银座,说明那是他们总部的事务和机密,你这样提前曝光,他肯定要生气,而且是大怒,但现在情况明显不一样,蜜心资本什么的……”谷雨微冲她挤挤眼,“他摆明为了给你捧场。”   “不,他不是那种千金一掷为红颜的人。”她可是说什么都不信。   “不是就更好,说明他的确看中这个项目,对此有意。”   方汝心拧着眉头思索什么。   谷雨微搂着她的肩,往外面走去,“放宽心,你家邵寻啊,断不会做亏本买卖,哎,借用他场地的钱,到现在还没还清利息呢,说多了都是泪,这个周扒皮……”   “咦,雨微姐,你什么时候借用他场地?”   “就泳池party那回啊,我以为他做人情,白送我一次酒店使用权,结果发现……是租给我们。”   “清场那次吗?我以为他是为了教训我。”   “他往我老公的珠宝企业投了两千万,我后来才知道,我老公签的是卖身契,香榭酒店五楼,任由我们随时调用,但房租月息九厘,年终利润单独抽成,邵寻太黑了,简直比地产商还黑。”   “都交了房租,还要从里面抽利息?”   “可不是么!”谷雨微痛苦地点头,“因为我们是先用后交,而不是给押金,于是他就说有机会成本,必须补利息。为了物尽其用,我们都把那儿当做第二门面,带了源源不绝的客流量过来,于是邵寻又隐形地赚了一笔。而且经过这么一遭,五楼几乎要贴上展示中心的标签,他以后再租给别的厂商,那租金也是水涨船高,据说现在已经炒到四十万。哪怕不说这个一石二鸟的手段,但就房租抽利息这点,史无前例,最毒商人心!”   面对谷雨微的控诉,方汝心慢慢笑了起来,“他的确很有商业头脑。”   “这就是万恶的资本啊,他现在闭着眼睛都在产生现金流,我们全是给他打工的。”   跟谷雨微聊这么一阵,方汝心一点都没能放松,相反愈发警惕。邵寻这么“黑心”这么狠辣的话,蹭他的口碑吸引客户,指不定要给钱的;更别说还动他未发布的文件制造投资噱头,他很可能也会发飙。   方汝心忐忑不安地,在客厅里等他回来。   不知道接下来的,会是怎样一场暴风雨。 作者有话要说:  【注解】 1.机会成本,指为从事某项经营活动而放弃另一项经营活动的收入。举个例子,你每周六晚上做家教赚200补贴,但上周六你没去,跑去聚餐,费用500。那么其实,这个聚餐的成本并不止500,还得加上200的补贴(机会成本),也就是说实际成本700。 3.私募券商等金融中介机构是佣金制,一旦把企业和买方撮合成功,便可抽取融资额的万分之五作为佣金,非常非常赚钱,因为融资额度往往很高很高。而投资回报率那部分,是企业给买方的分红,跟中介机构无关,它也不能占有。   ☆、投研新手&资本大佬   27   下午六点,邵寻从银座的办公楼出来, 而江誉也刚从工厂返回, 俩人正好碰上。   “你把她给开了?”江誉言语间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   “违反公司规定, 第一时间开除, 有问题?”   江誉被他那目光怼回来,扯了扯领带勉强保持住平和, “你就不能缓两天么, 明知道我的心思, 你今天再开除也可以啊,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邵寻置身其外, 往自己的停车位那边走。   江誉拎着外套大步跟上,“是她妈把衣服掉包,还说马上辞职避免被发现, 但她没有这么做, 决定过来顶班还钱,结果太倒霉碰上你, 立刻被揪出, 把责任全追究在她身上, 明显不太公平!”   邵寻一点都不关心, 他又不是法官, 刨根究底对他来说不重要。   江誉冷冷地看着他:“你并不在意究竟是谁的责任,只要把那笔钱赔清,保证公司绝不亏损就行, 是不是?”   邵寻打开车门,终于扫他一眼,掷地有声地说:“是。”   江誉露出不屑的轻笑,把一份报纸卷起来从车窗扔进去,“那你看看今天的财经头条,回头告诉我你怎么对付你女人!不管我们银座怎么决议,最后到底接不接蓝度的货,这消息先放出去就是大错特错,我们不可能允许她这么做!只能是你,邵寻。”   邵寻一低下头,看到一行大字:私募独家,投资内/幕。他蹙眉停了下来,将那报纸展开。   方汝心正心虚,生怕他回来发火,所以非常贤惠地备好晚饭,当然,依旧去楼下餐厅买的。   在焦虑等待他回家的过程中,接到母亲的电话,和蔼地问最近怎么样,缺不缺钱。她笑眯眯地跟母亲聊着,不自不觉也放松下来,直到母亲主动提出,想过来看她。   那一刻,她愣住。   “汝心,汝心?”母亲在电话里唤她,“是不是最近太忙,不方便?”   她回过神。   “这都提了三回,哎……女儿啊我知道你好强,从小到大也没让我跟你爸操过心,我们都相信你过得很好,但就是想过去看看你嘛,给你改善一下伙食也是好的,听你说整天点外卖,我心疼呢。”   果然家人还是最暖心的,几缕笑意跃上她的脸庞。   “妈,其实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说,”她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无名指,虽然有勇气说出口但心里还是一阵阵发虚,“我……快要结婚了。”   父母好一会儿都没吭声。连男朋友都没有过的乖乖女,突然一开口,直接就是结婚,怎么让人不震惊?   母亲斟酌着安慰她,“宝贝儿,我跟你爸是很希望你早点结,但我们应该也没给你很大压力吧?你犯不着一时这么急,其实结婚这事吧,还得慢慢来,对象也得慢慢挑……”   “妈,我是认真的,很喜欢他,他人也很好,”可她始终不敢把擅自领证的事讲出来,只能含糊其辞,“嗯……我们准备近期办婚礼,你跟爸什么时候过来?”   那边开着免提,这些话老爸也都听得到,顿时有点不高兴。   “你也太草率了吧?人都没带回来给我们见过,就这样轻易结婚?我跟你妈同意了吗?”   “对不起爸……事发紧急……”   “紧急?你不会怀孕了吧!”   这火爆的语气,方汝心连忙安抚:“没有没有,爸你放心这是不可能的。”就算她想发生,邵寻也不会允许。   “那你这抢抢赶赶的是为了什么?结婚可是终身大事,又不是赶着去投胎。”   妻子拍了他一下,他语气好点,“就这个周末,我跟你妈过去,一定要看看你那个未婚夫靠不靠谱。”   她也不敢去纠正那个称谓,只能笑呵呵地应下,“成,到时候我过去接你们。”   “不用不用!你把地址和小区名发过来,我们自己找。”   方汝心的老爸是警察,性格铁血得很,非常不喜欢这种老年人待遇。   “爸,大城市不比咱们小城镇,到处四通八达人又多,我怕你们迷路。”   “上海我又不是没去过,早年都跑过好几趟,我带着钱包,也会用手机地图,不需要你来操心。再说了,要是高铁到得早,我还准备把你妈带过去逛逛街,老西门那边钓钟烧好多年没吃,你妈馋着呢。”   方汝心听到妈妈在旁边说了句,“又瞎掰,是你自己想吃。”   直到后来放下手机,她脸上的笑容仍旧保持着,先前的焦躁也没了,整个人愉悦而平和。可惜,还没维持到十分钟,大魔王就回来。   邵寻“咔哒”推开防盗门,方汝心盯着他进来,准备先发制人地嗲一嗲,软化他的心肠,“老公,晚饭……”   然而话音还没落,邵寻就逼到她面前,把她吓得直接噤声。   他把报纸塞到她手里,“你胆子可真大。”   这句话竟听不出愠怒程度,更加不妙。   她没有轻易吭声,默默翻看了报纸。总之就是在推介会上的大胆行为,成了博买方眼球的“出位”和“出格”,在记者媒体刻意夸张的笔墨下,不仅说她在银座高层有关系,居然还讲她跟那个姓王的基金经理互动甚为暧昧。   她冷静下来,右手扶额,“对不起……”   邵寻拉开椅子坐下,首先就在她脑门上狠戳一下,“你整天都在琢磨什么?”   这一上来就严刑拷打的架势,倒给了她破罐破摔的勇气。   “琢磨什么还不够明显吗?想要把项目推出去,想要帮企业融到钱,想要升职想要成功,恨不得整个私募圈的人都认识我!”   他冷着脸,眸光犀利,“这就是你不择手段的理由?”   “是。”   周遭气温骤降。   “没有买方理我,我不得已把这条消息放出来,好让他们知道,这是银座看上的投资标的,然后才会积极关注。”她完全可以如此开脱,但就是讲不出口。不想找冠冕堂皇的借口,用了就是用了,为了求快,为了立竿见影,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知道你们肯定会生气,但昨晚看到那个文件,我就没忍住这手!”她重重打了自己右手一下,“当时第一反应不是你对我真好,而是这玩意对我推项目肯定有用。我高兴坏了,今天目的也达到,公司跟企业都会感谢我,现在要杀要剐随你,我死也开心。”   豪言壮语一说完,她就仰面闭眼,将脖子给他,一副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帅气架势。   邵寻“嚯”地站了起来,袖子一挽,方汝心窜得比那偷鸡的黄鼠狼还快,同时还惊叫一声,“家暴!”   邵寻一把揪住她,她抱住椅子,可这玩意又不是固定的,根本没用,“哐啷”被她带倒,还直杵杵地砸到她脚上,把她痛得瞬间失去战斗力。   他拎着她甩到沙发上,“做生意的基本原则是什么?不泄密,不论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邵寻,你搞错了,我不是商人,只是一个小中介,我就是变着法子把手里的好项目推出去,让那些企业以尽量低的利率融到钱,我跟你本来就不是一个立场。”   “在这上头,我跟你几乎是对立的,你凭什么要求我必须跟你站在一边?”   她使劲躲避,他拽着她腕子,强行把人拉过来,“项目推不出去,是你自己的原因。你不在自己身上反思,却搞出这么一场爆料,就算你在投资圈出了名——那名声会是好听的吗?你知不知道,银座都可以起诉你。”   知法会变得谨慎,但对方汝心而言,是给她壮胆撑腰的,“我一没破坏你们名声造成商誉损失,二没干预你们投资环节,造成收益损失。前前后后都没有具体金额,你们拿什么来起诉我?”   这副不知悔改并且还牙尖嘴利的样子,真让邵寻的火气不打一处来。这么不折手段地往上爬,越来越贪婪,触犯法律底线是迟早的事。   “今晚把稿子写好,明天跟我去道歉,对银座的所有股东。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他们不仅不会放过你,更不会放过我。这次是我疏忽,让你钻空子偷走电脑里的资料。”   他把方汝心想的太小女人,以为她美滋滋地只盯着那些照片瞧,压根顾不上公事和文书,没想到,她竟悄无声息地把投资计划印了下来。现在回想起来,她昨晚黏黏答答的,难不成只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好让他无法及时发现?   邵寻昨晚的确没把她的闯入当回事,见她复印了一张纸但也没关心那是什么。   “你还挺有心计,”他拽着她拉近自己,“才刚入职场,品性就这样坏,为了推项目不择手段,谁知道你以后还会做出什么?”   她眼眶一红,“邵寻,你是认真的么?我是这样的人?”她哽咽了一下,“你可以气我乱动你文件,也可以为银座冲我发脾气,但怀疑我的品性……”   他一径打断:“这次最坏的结果只是打官司,以后要是准备触犯刑法,麻烦你看在夫妻情分上提前知会我,去民政局办离婚。”   他的神色跟他的语气一样,冷漠,镇定,理智——令人心寒。   她怔怔地望着他,眼泪一点点涌了上来。但她强忍着不哭。   这沉默比方才的争执更糟糕百倍。   她不再挣扎,默默低下头。   邵寻叹了口气,手上的力道也松了,“去吧,去写稿子。”   方汝心站起来,一声不吭地往书房走。   邵寻将翻倒的椅子扶起来,掏出口袋里不停振动的手机。   庄翊劈头就是一句,“你老婆是商业间谍吗?竟然偷我们银座的消息!这下可好,现在有竞争对手了吧,千叶投资开出的利率只要13.5%,比我们低得多。蓝度的老总开始跟我拿乔,逼我降息。上午威逼利诱好不容易才谈下来,整出这场幺蛾子一切都白费!”   邵寻镇定地说:“我会负责,也会解决。”   “你必须解决!”一贯好说话的庄翊,此刻火冒三丈,“方汝心到底是不是你老婆?为什么不帮着你抬息,反而给你拖后腿?你是不是不愿给她利息分成,所以她生气报复你?”   邵寻听得五味杂陈,“……不,她并不贪财。”   “那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毋庸置疑消息从你那儿漏的。”   “庄翊,银座并不注资,你们一分钱都不出,是我自己注册的公司投钱。”   “可我们当初不是约定好了么,回报率抬到20%,然后你出钱,银座负责接货并且销售,到时候利息你七我们三,你说我们在不在意?”   “这笔投资没做成,受影响最大的也是我,你们一个个比我还激动。”   这倒也是……庄翊勉强缓了缓,“就因为投钱的是你,所以我们现在只是生气而已,她要真敢毁了银座的计划,八大股东不得合起来撕了她。她这是断人财路。”   资本家都是锱铢必较的,要是消息没泄,私下里跟企业达成协议,谈好的回报率是20%,七千万的百分之二十,啧啧,这利率相当漂亮简直仅次于高利贷,邵寻和银座闭着眼挣钱。但现在消息一出,其他资本大佬也开始跟他们争抢这家企业,开出的利率当然会一次比一次低。所以庄翊说得没错,方汝心此举就是断人财路。   扔掉手机,邵寻莫名觉得方汝心挺可怜的,但可怜的根源究竟在哪?他一时没去仔细辨认,而是略显焦急地走进书房。   她在那奋笔疾书,侧脸绷得紧紧的,一副愤懑不平的样子。   他感到不妙,走近一看她写的内容,眉头登时皱起来。   他“唰”一下抽走她的纸,“我说的是道歉,你写的这是什么?控诉?”   他好不容易才柔和几分,这下怒意又起,纸团在手里一揉,直接扔进垃圾桶。   此举让方汝心脸色都白了几分,不想跟他继续纠缠。   可邵寻揪住她,语气依旧冷厉,“你到底想不想解决?”   她起先跟他拗,非要挣脱他的钳制,后来没成功,气喘吁吁地静止了片刻。   邵寻刚把力道放松一点点,她突然一回身,竟一巴掌劈过去。所幸邵寻闪得快,往后一退堪堪避过。   他惊诧不已,这丫头居然敢动手?他眼神瞬间变得很可怕,之前只是冷酷,此刻是真的火气。他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准备好好教训她,但一抬头,竟撞上她婆娑的泪眼。   她哭得没有声音,但却非常厉害,仿佛陷入巨大的悲痛。   措不及防地,他心头软了一下。   “我权衡利弊,亦不会损人利己,对你们银座来说,提前放出公告,唯一的弊端是,其他投资方也看上这块肥肉,开始跟你们争抢,他们可以开出比你低的利率,那么企业就会放弃你们,转而接受他们投资。这对企业来说,难道不是更好?帮委托人以尽量低的利率融到钱,这就是我的责任啊!”   她情绪激烈,尾音都岔了,听起来令人心疼。   邵寻滞了滞,一时没有任何动作。   “我不是资本家,也没你那个本事见缝插针地抠钱……我的工资就是撮合成功的佣金,你找企业要再多利息,都跟我无关,我也不会拿一分。但我要帮他们争取利益,而不是一味地只让你们捞钱!”   她竭力使自己霸气,但没办法,眼泪哗哗往下掉,真的太影响气势。可方汝心就是磊落大方,出丑就出丑,在他面前她已经习惯如此难堪——没什么大不了。   “你说我品性坏,不择手段……那你知不知道,有人提出可以跟我瓜分企业收益,只要我肯帮忙抬息就分我一杯羹,但我没有!我不是在守住一个研究员该有的职业底线吗?好,你们起诉我,我不会逃避。”   邵寻哽了哽,定定地看着她,目光稍稍柔和一点。   原来觉得她可怜的根源就在这,其实方才跟庄翊对峙时,已经令他隐隐察觉到这些,但却没有深想。   静默片刻后,邵寻沉沉地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方汝心看着他,“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敛住浑身的狠戾,慢慢走近一步,正欲抬手,她却警觉地往后退。   “邵寻,你只记得我是你老婆,丝毫没有考虑过我的职业。为什么?因为我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   她觉得自己挺厉害,至少比以前进步很多,说完这番话还能自嘲地冷笑一下。   她闷头走了,把自己关进卧室,这回是反锁。   ☆、投研新手&资本大佬   28   卧室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哪怕她在里头哭得惊天动地, 他在外面都听不出一丝一毫。   可方汝心并没有在里面抽抽搭搭, 只是略微缓一会儿, 她又开始工作。   邵寻坐在外面沙发上, 一声不吭眉头拧着,好几个电话都不接。毋庸置疑, 是股东们打过来找他兴师问罪的。   不管她偷她泄, 她有错她不对, 但邵寻知道自己也别想逃避责任。   她是一个太激进的学徒,而他是一个没什么耐心的冷漠导师,这俩碰到一起能有多好?或许, 在他眼里,她连学徒都够不上资格。   平心而论,她不是一个难哄的女人, 亦没有什么公主病。他最爱她的一点是, 这丫头从来不记仇,像一条忠诚的导盲犬, 不管是迷路还是把它随意丢弃, 它都能自己回来, 然后继续守在主人脚边。   他专门选在婚后, 去注册一家新公司, 这样是默认夫妻共同所有的。目的无它,只因她在他未来的规划里,于是方方面面为她打算。他可不想她一辈子都在私募打工, 经过历练,她可以自己当大买方,到时候看中哪个投哪个。   是的,他想尽全力对她好,可现在怎么南辕北辙?   想想她几次流泪的原因,邵寻的心绪也是纷乱复杂,难道真是自己对她太狠?   第一次,她小女人心性,想在办公室玩亲昵,他冷冷地训了几句,当场把她说哭。他现在已经记不起来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只记得三言两语,她便掉泪。   后来,她主动道歉认错,并保证以后不会这样没脑子。   第二次,是她隐瞒病情并且还在凉水里放肆戏耍,没心没肺地笑着并且还想拉他一起,但最终被抓回来,顺便还让验孕,她不肯配合,他给她灌了一杯水,她哭了。   后来,她在暴雨里离家出走,他一个吻把她捉了回来。   第三次,便是这回。邵寻真没打算跟她大动干戈,只想好好讲理,怎么后来又发展得收都收不住?   他抬手敲门,好一会儿,她没有任何回应。没办法,他只好给她发短信,“出来吃饭。”   然后等了十多分钟,里面还是没动静。邵寻再起身过去,便是重重捶门。   “方汝心,出来。”   她也没拿乔,很快把门打开。脸上没有泪痕,稳妥极了。   短暂的对视,她轻轻推开他,走到餐桌边坐下,端碗开始吃饭。   邵寻没有再动怒,折回她身边,“明天跟我去道歉。”   她动作一顿,但还是没有吭声。   静默蔓延。   她突然开口,“邵寻,你从来不看新闻吗?”   “有时候会看,怎么?”   “一周前,某私募女职员通过直播平台,跟客户在深夜互动,一举拿下三笔投资。”   “半个月前,基金年会,一群大买方合议垄断利率,但凡回报率低于15%,项目再有意义也不投。”   “两个月前,券商新财富评比,为了拉票,游艇在黄浦江开了三天三夜,泳装秀、艺人助阵都不够,送金送银送铂金,甚至承诺会给回扣。”   “为了上新财富的榜,为了拿到前三研究员的名次,甚至愿意给买方陪床。”   邵寻平静地听着。   她用力眨了下眼睛,将那股涩意忍住,“只要帮忙抬息,买方就会给我‘好处费’,这几乎成了业内潜规则……但我不想这样做,只想好好研究标的。可是邵寻你知道吗,让他们看投资报告,竟不如把腿露给他们看的效果……”她嘴角浮起一丝讽刺的笑,“我不想利用自己的身体,我觉得脏……然后我忍不住想,那为什么不利用你的名气?”   “那天晚上,是想找你说来着,希望你在推介会露面,表现出对这个项目感兴趣就好,但我看到了你的投资计划,还发现文件的落款并不是银座,而是你。”   邵寻听完,轻轻笑了下,“我就知道,你认准这项投资是我的,所以才敢可劲欺负,不然我真的不信,你方汝心有那么大胆子。”   他的口风已经松了,这番话是明示。其实早在先前的争吵中,看见她汹涌的眼泪时,他就原谅了她。   “邵寻,我到底错哪?这不是最寻常的私下竞争的手段吗?雨微姐说我没有做错。”   他听完后放下筷子,端端正正地看着她,“方汝心,因为你是我妻子,任何擦边球的事,我都不想你沾。我要你堂堂正正,半点都歪不得!其他人怎么着我不管,别说泄露合同,就算黑进系统窃密,我不会劝。但你是我妻子,你不一样。这么说懂吗?”   商场阴险狡诈的招儿多了去,身体交易不用说,已经是最滥的一种;有些会借酒局把人灌醉再慢慢套话,甚至让人稀里糊涂地摁了高利贷的手印,抑或是接到钱款后却拖延发货撕毁合同,等等。   其实,就算银座真的发飙,大概也只能把邵寻告上法庭,诉他渎职造成损失,然后要求索赔,要告方汝心怕是有点难度,得邵寻亲自起诉。   没有哪一个行业,是完全公平竞争的,只要有人,就会生出私下里的暗招。像警察审嫌犯,会用诈供的技巧,但这在法律法规上是不允许的。像律师为了收集证据,悄悄安装摄像头进行监视,目的是达到了,但录像却不能作为呈堂证供,并且对方还可以反告他侵犯隐私。   同样的道理,研究员为了拉客户,会有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潜规则”,露腿送钱陪床等等。方汝心利用邵寻的合同,亦属于这个范畴。这种一般不会触及刑法,都是民事纠纷相互起诉。但重点在于,邵寻十分不喜她这样,有一就有二,以后底线越来越低。   他在这方面非常偏激,外人如何他不管亦不会愤世嫉俗,但身边的亲人却不行,当然包括方汝心。   她感到鼻头酸的不可思议,眼眶也是那样热热的。   “我就是想赢,我羡慕那个直播女职员,一晚上就能拉三个客户。我甚至想过,推介会当天穿得暴露点,他们的目光能在我身上停留得久点,或许就能稍微听我分析……”   她把头埋得很低,几乎埋到碗里去。   她不想他看到自己的眼泪,像是索要怜悯与同情一样,她并不喜欢这样。   但其实她的一切,都尽在他眼下。   过了一会儿,邵寻才轻声说:“你为什么这么渴望成功和名誉?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是乐天派,对金钱名利亦没有那么热衷,她还跟邵寻讲过,钱够花不就行了吗?为什么非赚个金山银山?能否多点时间我们在一起,这种开心是金钱买不到的吧?   她清澈纯真的眼神,和脸上甜美的笑意,一直是他心里隐约柔情之所在。   “不管哪个行业,永远都有一批投机取巧的人,他们没你厉害,也没怎么费心血,但就是能轻松达到目的。可是汝心,你为什么要把自己跟他们比?”   方汝心怔在那里,盯着桌面没有答话。   “我在商场这么久,你羡慕的‘这种人’我见过不少,肯定地告诉你,用捷径取得的成功并不会长久。今天你用这个噱头来吸引他们,那么下回要更劲爆才能维持效果。第一次让他看腿,第二次就得把裙子继续往上推,这是一个恶性循环你懂吗?”   “我懂……”她轻声回答,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对不起……我又做错了……”   眼泪啪嗒啪嗒,她无心去管,因为被他一语点破的隐患,正迅速扩散,像一张大网把她束缚住,她觉得胸口有点闷。   为什么变成这样?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她完全不知不觉。   他的叹息很轻,她没有听见。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他伸手拨了拨她凌乱的长发,“是我让你变成这样的人。”   这句话让她猛地一僵,思维在那一刹也断了片。   “我把你金屋藏娇,却又让你意识到,这些根本不属于你,甚至连我这个人都是。冷落你,批评你,让你产生距离感,逼你内敛,却又将你孤立。于是你想要变得强大,想要金钱名利做铠甲,可你太急太迫切,恨不得一夜站到巅峰,内心彷徨,犹豫,无助,但我统统没有注意到,或许,我其实察觉到苗头,但觉得不重要也不想管。”   “如果我没有娶你,没跟你产生任何交集,你一定不会是现在这样。方汝心永远都是微笑的,不论工作还是琐事,都没法真正困扰她。所以我说,我对不起你,是我把你变成这样。”   她听得心口阵阵发酸,强烈的酸楚又同某种松懈感交织在一起,让她整个人颤栗般地冷一阵热一阵,她忍住不去看他,但泪水却掉得更凶,纤瘦的双肩也开始颤抖。   “你也不必感到羞愧,太渴望一样东西,就会变得疯狂,这种经历我也有过。不过我跟你不同,我为事业疯狂,但你却是为了一个人。”   她又这样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其实很想辩解,只是自己想要独立并非渴望你爱我——还着了魔。然而这话多么言不由衷!他已经把真心话都帮她说了,她也不用再费尽力气掩饰什么。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过于浓烈的爱意竟成了一种罪过,令她羞愧。   他伸手把她抱过来,她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他轻声说:“汝心,慢一点好么?别这样急于证明自己。”   她终于抬起头看他,那样认认真真地盯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如许。   “你会爱上我吗?像对待你事业那样——热爱。”   他缓缓吐出一个字,“会。”   “汝心,不要太急,一步步走稳,最后该有的都会有,不管是事业还是爱情。”   “……我品性坏吗?”她紧张地咬住下唇,眉心微蹙,一副等待被审判的样子。   闻言邵寻一笑但又飞快收住:“当然不。”   “我需要你,”她又慢慢恢复大胆,语气也变了,“你必须辅佐我,你是我老公,不要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奋战。”   这一刻方汝心发现自己竟如此想要他,几乎比以前更甚,她试着让自己的爱慕冷却,哪怕一点也好,坚持那么久现在发现全都白费。她仍旧渴望他,他的声音,他的安慰,他的拥抱以及他的触碰。   她多么想跟他并肩,平等地陷在他温暖里。   这种渴望让她收住了眼泪,“那你告诉我,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为什么他们都不感兴趣?”   “等我看完视频,看完你的表现,再跟你说。”   她点点头,沉默下去。其实她还是有点僵硬,但他已经全然放松。   “原谅我了吗?”他问。   她看着他,睫毛湿成一绺一绺。   他说:“对不起。”   她“嗯”了下,却也没有后续。   “你想的没错,蜜心资本也是你的,你的确可以利用它,但我不想你用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去吸引投资。我要你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真正把研究做好。”   “你聪明,但也容易剑走偏锋,答应我,不要着急,也不要跟别人比,只专注于你自己。”   她不吭声,默默听着。   “我希望你跟以前一样,”他把她揽入怀中,轻轻捏住她下颌,“这一个月你变了很多,都没有以前爱讲话。”   这是肯定的,也是必然的。   她听完亦没回答一句。   “今晚想要什么?我给你。”   这平静的语调却搅起她心中的波澜,像甜美的禁/果一样,将她再度诱入。她抬起湿漉漉的眸子,望着他。   “嗯?”他的询问很轻,却轻易撩动她心弦。   先前的争端仿佛一下子烟消云散,她几乎是本能地伸出双臂,无限眷恋地抱住他的背。   她毫无反抗,任由他双手穿过自己的膝盖窝,然后一把抱起自己往卧室走去。   她全程盯着他的侧脸,贪恋他此时难得的温柔,一刻都不想转移。   她一碰到床,也没有自觉下去,仍旧抱着他。   他笑了笑,揉揉她脑袋。   他俯下了身,在她薄薄的眼皮上印下一个吻。   她抱住他胳膊,但说的却是别,“在你没有爱上我之前,不要跟我太亲热,我会忍不住犯傻。”   他先是停顿,然后伸手把她拨开。   她眼眶还残留着红,双颊也是,长发挡住大半张脸。   从一开始到现在,任何事情给她造成的影响都是不可逆的。“希望你还跟以前一样”,这句真的……大概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脸蛋染着一抹欲,分明想要的不得了,甚至整个人被情和欲充斥,几乎有点恍惚,但她仍旧那样干净而真诚。   那份赤子之心依旧,但还是有什么变了。   “你抱我一会儿就好。”她眼底仍旧浮起一层清澈的波光,“我不缠你。”   这场开端激烈的冲突,却奇妙地以平静收尾。   没有再用套子,一面吻她,一面低声说,“要个宝宝吧。”   那样幼滑的内里,如此极致的美妙,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在里头留下过什么?   跟之前那几回一样,今晚的争执仍旧把她伤到,因为她睡着后说的梦话都是,不不不,我品性不坏,你相信我。   邵寻听得心头酸涩,手臂一伸,把她揽进怀里。   自从结了婚,她笑容越来越少,虽然整个人越来越静。豪门也不是那么好嫁,当钱不是问题之后,其他的就全成了问题。所以邵寻当初就知道,除了方汝心,没有女人会甘之如饴嫁进来。   以往一般是,他七点半到公司而她才刚醒,但第二天,她没有睡懒觉,早早地起来。俩人还打个照面,他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拿着公文包离开。   她坐到餐桌边,片刻后,却将例行的两颗叶酸药丸倒进垃圾桶,然后去药箱里翻出一盒,避孕药,抠出两片吞下去。   拼搏的时候不适合怀孕,她知道的。   ☆、投研新手&资本大佬   29   谷雨微看到方汝心两只浮肿的眼皮,“怎么会这样?没事吧?你们昨晚还是吵了架?”   方汝心轻微点了下头, 很快用微笑来带过, “我没事。”   谷雨微替她鸣不平, “邵寻怎么这样, 故意跟你过不去似的。合同上写的明明白白,这笔投资是蜜心资本做的, 不就相当于是你的吗?消息拿来用一下为什么不行?最多说你几句, 把人骂哭也太过分了吧。”   方汝心听着却没有什么波动, 她的重点早已不在这里。因为她看到秘书高兴地往自己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男的,正是昨天推介会上的王经理。   业务来了!   方汝心立刻站起来整了整衣襟。   谷雨微也一秒进入工作状态, 低声问那秘书,“只有他一个?”   秘书说不止。   师傅凑在徒弟耳边低语,“后面还有呢, 所以先不着急答应这个, 等他们挨个报出利率再慢慢权衡。”   方汝心说好,然后问秘书:“蓝度的副总到了吗?”   “半小时前已经通知他来, 应该马上就到。”   “好, 那我们先进去。”   她转过身, 朝王经理说道, “麻烦您跟我去小会议室, 这边请。”   他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微微一笑,“今天这身适合你, 挺漂亮的。”   她回以礼貌的淡笑,然后给他带路。   直男对妆感没有女人那么敏锐,他以为方汝心画了桃红的眼影,不会像谷雨微那样一下就猜到点子上。   “方小姐,你跟银座是什么关系?”   她避重就轻,“在里面有熟人。”   他看出她不想继续,也没好往下问,转而道:“你真的不考虑回扣吗?”   “不考虑,我不会乱抬息,这对企业并不好,万一收益率没达到这个标准,岂不是要变卖资产给你们赔钱。”   王经理笑了笑,“有点意思,行,我们来谈项目吧。”   俩人在会议室对面而坐,她把融资计划书推到他面前。   “蓝度的基本情况您应该已经了解,那我现在直接跟您说他们的资金需求?”   “谁说我了解?你得给我详细讲一遍。”   方汝心当然没问题,可还是忍不住问道,“昨天在推介会上没说清楚吗?”   “没人会仔细听推介会的内容,只是有个大概的印象罢了,想要了解企业更详细的,还得像我这样私下来找你,”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烟盒,“方小姐,可以抽烟吗?”   “请便。”   然后她开始事无巨细地给他介绍蓝度。他起先有点心不在焉,光留意她的外貌和打扮,真是一等一的长相,就算和银座高层有某种联系,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了。那条缎面丝巾很美很衬她,扎成一个优雅的蝴蝶结,轻轻裹在她细长的脖子上,黑长直的头发盘了起来,完全露出脖子跟耳垂,雪白细腻。   秀色可餐地品了大概五分钟,他注意力才慢慢转到正事上,开始真正聆听她的解说。   休息的间隙,方汝心端起水杯喝一口。   他笑着打趣,“方小姐,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惜吗?明明可以靠脸挣钱,却在这里苦嗷嗷地做研究。我觉得你挺适合干销售,他们就需要能说会道的美女,姿色比实力更能派上用场。”   方汝心说:“销售经常应酬,我不会喝酒实在没法胜任,只能去做研究。”当然,这话是客套谦虚,并不是真的事实。众所周知,做研究的学历门槛比销售高一截。   她性格好,就算昨天与他有轻微口角,今天也忘得一干二净,笑说,“各行各业不都是‘卖’吗?或多或少都有销售的成分吧?”   “研究员这行已经好多了,你去底层销售看看,天天陪酒陪到吐。我是从底层起家。”   “王经理以前是?”   “在银行跑大额业务,你知道的,银行偏营销,每天拜访客户推荐理财产品,一星期至少有四天要喝酒,到现在胃溃疡都没好。”   在这个间隙,蓝度的副总匆匆赶到,一进来就跟方汝心用力握手。   “方小姐,我们董秘已经接到好几家买方的电话,这次可多亏了你啊!我有信心,七千万的融资额能在这回一口气搞定。”   方汝心得体地微笑,把王经理介绍给他,“副总,这是高时基金的王经理,也是专门过来了解项目,并且有意投资的。”   简单的握手寒暄后,三个人开始坐下谈判。   说白了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拉锯战,买方各种拿乔想拔高回报率,但企业却拼命争取更低的利率,金融机构便是调和撮合的。方汝心在这场博弈里扮演的角色,非常必要,不然的话,那些对资本运作一窍不通的创业家,压根斗不过心狠手辣的大买方,他们恨不得让企业把全部利润都作为资本回报上交给自己。   “为什么要做人造皮草?直接从动物身上取皮不是更方便?还是说养殖的成本太大?”   “我们以前是直接从狐商那里买皮毛,但偶尔会买到不尽人意的货,那做出来的东西质量就很不好,在这上头吃过一次大亏。然后我跟我哥就琢磨着能不能换种模式,有一年冬天我们去内蒙古……”   说着说着,成了他讲述自己的创业故事,并没有讲到买方真正关心的点上,王经理的兴致很明显不如开头那样高昂。   方汝心找了个合适的间隙,轻声打断。   “农副产业成本明显上升,狐皮价格时常走高,导致入不敷出,然后自己研发了新的工艺,也就是现在的蓝度。”她短短几句便可以概括全部。   王经理点点头,“那接下来详细说说这个工艺吧?为什么可以量产同时排污率低?有专家去看过吗?”   副总又跃跃欲试,可一出口又是“当年”,方汝心及时制止他,从厚厚一摞文件里找出几份,递给王经理看。   “首先,这项工艺已经申请国家专利。其次,生产线的环保评估也已经通过,于前年正式量产。过几天我们私募会再去蓝度做一次深度调研,王经理感兴趣可以跟我们一起。”   “我不去,这边一堆事走也走不开。到时候就期待你的深度报告,我相信你,一定会据实披露,等看完你报告我再决定投不投。”   在会议室一磋商就是三个多小时,后来蓝度的老总也赶过来,甚至银座的投资经理也到场。   秘书看这阵仗心生佩服,问谷雨微:“汝心怎么这么厉害啊?这些人我挨个见都有点畏惧呢,她一口气能舌战这么多?好羡慕她啊,我跟她明明同一批进来的。”   谷雨微一边写周报一边快速回道:“职业方向不同,文秘比研究员轻松多了,你也犯不着羡慕她,她比你苦多了。”   秘书一脸八卦地凑过去,“她那眼睛是哭肿的吧?到底发生了什么啊雨微姐?”   “去去去,”她在小年轻的额头上拍了一下,“做好自己的事,别老打听别人隐私。”   秘书委屈地缩了回来,拖个凳子在谷雨微身边坐下,“我感觉汝心变化太大,不仅衣品改了,就连待人处事的风格都跟着变。半年前还是刚入职场的女大学生呢,现在活脱脱一个白领,雨微姐你说她是不是那什么啊……跟了个人之类的……”   防止小秘书往不好的方向揣测,谷雨微专门停下来解释,“谈一场积极向上的恋爱,也能让人变得更优秀。”   “说的没错,可能是有了男朋友,不过肯定是个不懂温柔的富二代,我看汝心脖子上有吻痕呢,所以今天才专门戴了丝巾嘛。”   这下轮到谷雨微诧异,小俩口昨晚不是吵架了么?怎么会有吻痕?   这么看来,越发显得邵寻真作,明明爱着疼着,却非要严厉苛责她。方汝心太乖了好吗,自从泳池party过后,再也没法把她约出来,估计是邵寻从中作梗。这个年纪正是女人最美的时候,过得五彩缤纷一点不行吗?把她管教得跟高中生一样。   再提昨天那事,无非是将邵寻跟蓝度合作的事情提前透了出去,就这么一件小事,能造成多大影响?整体而言,还促进了融资利率的公平竞争呢?对的不能再对!凭什么银座合该这么高高在上,什么钱都得进他们口袋,别人碰都碰不得?有本事就吃硬气饭,没本事保住“高利贷”,还把火气都泄到一个女人身上,嚣张傲慢的态度真是令人不齿!而且邵寻居然还帮他们兴师问罪,问到妻子哭肿双眼,简直岂有此理。谷雨微带入自己想了想,只有离婚一条路,没有别的。   中午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有同事会把顶灯关几盏,这样方便睡觉。方汝心以前必睡的,百分百入眠兴许还能做个梦。但现在她没有,担心自己噼里啪啦敲字的声响吵到周围的同事,端着电脑去会客厅那边。   银座离这里三站路,开车只要五分钟,邵寻就是这时候赶过来的。她不知道为什么,难道为昨晚的事感到歉疚?不太可能啊,也不符合邵寻的风格。   她不愿多想,只是问道:“要带我去银座道歉吗?”   邵寻没有回答,就那样走过来。   他身上那股肃穆的气息,无异于给了她肯定的答案。她把电脑收起,准备起身跟他走。   这时候,他挥了挥手里的文件,“你不是问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让别人不感兴趣吗?我看完了,现在来告诉你。”   方汝心怔了怔,原来是这个……但真的只是这个吗?方汝心不太信。   对言出必行的邵寻来讲,这个歉是道定了,押也要把她押去。她真的不想如前几次那样,俩人闹得互不退步,所以她现在主动说,“嗯,我跟你去道歉。”   邵寻罕见地停滞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但她并没有回望,只是盯着自己脚尖。   他心情有点复杂,于心底无声地叹息,然后沉沉说道,“不用道歉,这事翻篇。”   就这八个字,没有多余的。然后,他把她的电脑拿走,放到一边,在她身边坐下,开始谈正事。   “投资报告问题不大,但你在推介会上的表现,相当糟糕,几乎是我这一年看过的水平最低的一场,”他一上来就没有嘴下留情,“如果我是到场投资方,同样不会买账。”   方汝心认认真真地听他讲。   “当时有人问你,真皮草就因为是真的,显得贵气所以才有人购买,那人造皮草意义何在?你回答说环保,我觉得你是无话可说才随便硬扯一个理由敷衍。”   “不是硬扯,环保这个点,我全场一直在强调……”   结果邵寻轻蔑一笑:“这就是你最失败的地方。”   她整个人顿住。   ☆、会撩妹的大魔王最可怕   30   她以前跟他交谈,哪怕是公共场合, 也喜欢跟他膝头相挨。这并不是一个多狎昵的动作, 是她一个人的小甜蜜, 可惜, 现在连这个也没了。当然,他亦不会感到遗憾, 大概只是觉得, 她终于比以前端庄一些。   “环保不是硬扯的, 而是推介的重点、亮点,我全场一直在强调……”   她绷着脸,抿着唇角的模样, 还挺像那么回事。   但邵寻却说:“这就是你最失败的地方。”   “你面对的是买方,又不是环评师和慈善家,你对他们讲环保能有用吗?他们根本不关心。你第一次跟我讲环保, 我觉得行, 这企业至少是顺应时代潮流。但你第二次提,那我就会想, 这企业除了环保难道就没有别的亮点?等你第三次接着说, 我会觉得你根本在浪费我时间。”   “对买方而言, 最重要的是盈利二字, 除了这个都是空谈。你一上来就该把蓝度的利润率讲清楚, 然后围绕它一层层展开,先解释蓝度为什么有这么高的利润率,让买方相信是合理发生而不是你凭空捏造, 紧接着阐述它的盈利模式,如何具有科学性和长久性,等快说完了,最后一点再稍微提及环保。”   他没什么留恋地将那份投资报告塞回她手里,“一共四十多页,而前面八页都在论述环保的重要性,这种废品一样的玩意,会在第一时间进我办公室的垃圾桶。”   两个月的心血,在他嘴里成了“废品”,可方汝心无暇顾及这些,追着问,“在你看来,最重要的只是盈利?”   “首先,我要看它是否合法,如果不合法,利润再高也免谈。企业排污量在法律标准内,并且环评能够通过,那它就是可行的。在合法的前提下,就看它能否大量赚钱,这种赚钱途径能否长期维持,它的成本是否越来越低利润越来越高。就这三点。”   “可你们不是也很看重企业形象吗?”   邵寻又要嘲笑她了,“这是你操心的吗?企业形象有专门的部门来维护,跟你有何关系?投资一个环保项目,就能提升企业形象?你太想当然。”   听完这番话,她慢慢陷入思考。   然而邵寻并没有给她缓冲的时间,一径问道:“这个问题让你重新回答,你会怎么说?”   她才思考不到三分钟,他就嫌她慢,站起来抽烟。一开始还看着窗外,后来目光又移到她身上。   那条丝巾真美,底下还藏着吻痕。   他复又走过去,先是摸了摸她脑袋,她没有反应,很好。他弯腰靠近她,轻轻嗅她脖颈间清淡的香气。   他的鼻息令她一阵悸动,没有推开,却依然没有任何回应。毕竟,这种似是而非的暧昧动作,已经无法让她产生动容。不,其实还是有一点的,下意识地想蹭他掌心,但忍住了,因为现在明显有更重要的事。   很快,会客室又进来两个小年轻,好像在讨论什么策划案,叽叽喳喳,邵寻嫌他们碍事,从钱包里掏出几张大钞,一边递过去一边说:“请你们去楼下喝咖啡。”一楼进门的地方有个高档咖啡厅。   那俩人离开之后,他又可以肆无忌惮地跟她讲话,“还没想出回答?难道这个问题很难?方汝心,你真是T大毕业的?”   他语气温和但无不讽刺,这下她更有点卡壳,只好低头翻阅投资报告,看能不能启发什么灵感。   他却走过去,“唰”一下给她抽掉,并且一甩手扔到垃圾桶。   她听到“砰”的一声,然后整个人僵在那里。   “你怎么这么蠢。”他说。   在师傅、部门总监甚至总裁那里“新人里面能力最好的一个”,到他嘴里却沦落为“这么蠢”,可明明昨晚也还说她聪明来着。   邵寻坐她对面,双手十指交叉,一副又要长训她的架势。   “人们购买皮草,就因为它是真狐狸皮足够贵气,那人造皮草不就本末倒置?消费动力在哪?方汝心,现在告诉我,这番话到底什么意思。”   她眨眨眼,不知该怎么回。说真的,她现在不是很懂他的意图。   邵寻看她那副“呆样”真是急死,直接点破,“这句不就是乱扣帽子说人造市场没需求吗?该从哪里反驳,这样还不够清楚?”   清楚……个鬼,她继续盯着他。   “供给能创造需求,人造皮草是因为之前没有,所以大家才去买真的,一旦大规模推出,就能迅速攻占市场,像智能手机没出之前,谁能想到风靡一时的电脑会被这么个小玩意摧毁。更便捷,更便宜,更环保,三大优势意味着人造皮草能彻底击垮旧的皮毛市场,在摧毁中新生并成为新的霸主。”   她听愣了也看愣了。   那一刻,真不知是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还是他身上那股气势在,“被说服”的感觉油然而生。退一万步讲,这回答也的确比她那句单薄的“因为环保”要好得多。   如果让邵寻上去讲,面对那些故意挑剔的买方,亦可以从容应对。   “就算这个项目很糟糕,这个企业毫无价值,但如果你想把它推出去,就得十分自信,至少它在你眼里,得是个有价值的好项目。”   她轻轻点头,若有所思。   他随口调侃一句,“你不是一直坚信,我很爱你么,不管我怎么表现,你都笃定这一点,同样的道理,推项目也是……”   他越说声音越低,最后意识到,似乎不该这样比喻。   不过方汝心并没有任何异样,甚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低头看一眼腕表,“浪费我半小时。”虽然是心甘情愿浪费的。   她看向他的双眸显得格外有神,“邵寻,谢谢你。”   他似乎笑了一下,虽然稍纵即逝,“行了,我也该回去上班。”   她站起来,走到垃圾桶那儿,将报告捡回来。   邵寻眉头一皱,“你还要那个干什么?厚厚一份除了我谁会仔细看?想办法把它缩到一半。”   可怕,师傅加部门总监再加总裁,兴许都不够一个邵老师的威力。   这轮结束,方汝心问:“还有别的事吗?”   邵寻摇头,掏出一根烟点燃。   她没再说什么,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是催促他走的意思。   他又嗔了几句她笨,然后拿起外套离开。   专门中午跑过来,只为了这个事?   会客室过快地恢复安静,除了空气中还残留着那股熟悉的烟味,没有别的痕迹证明他来过。   下班的时候,谷雨微来找她,“汝心,正大那边新开了一家日料,大家都说鳗鱼饭好吃,我们今晚就去拔草吧,吃完顺便去唱K。”   方汝心婉拒,但还没说出理由,谷雨微便先入为主地归咎给邵寻,“真是的,邵寻怎么又不让你出去啊,他是不是精神有问题?这么做明显不太正常。你可别由着他,以后愈演愈烈早晚出大事!他不做个温柔体贴的好丈夫,你干嘛要抢着当贤妻?”   方汝心说:“他是合格的丈夫。”   “让你把眼睛哭成核桃,这也叫合格?周末约你也约不出来,是他限制的吧?气人,约束人身自由都可以报警了好吗!”   “雨微姐你误会了,他从不限制我去哪,只是我自己太多事情要忙,有时候实在抽不出空。”   “你不觉得邵寻有错吗?他存在很大问题。”   方汝心眼睑微垂,“我管不了那么多,现在只想管好我自己。”   仔细听,这话里有一股淡淡的冷漠,跟邵寻很相似了。   “他就给你那么大的压力?我感觉你比以前改变很多。”   方汝心并没有多愁善感,而是理智地问:“那你觉得这种改变是好还是坏?”   谷雨微顿了顿,心疼地看着她,“……大概有好也有坏吧,但我不希望你成熟的代价是变得压抑,哎全是邵寻害的你。都说男人爱上一个女人,会希望她永远都是小孩子,怎么到他这儿就行不通呢?”   “话是这么说,但没有哪个男人会真的爱上‘小孩子’,对吧?”   谷雨微听完啧了声,伸手在她脸上捏一把,“你啊你,现在都成了毒鸡汤。”   方汝心会心地笑了笑,依旧是那种可爱的笑容,似乎任何阴霾都没法在她这停留很久。   “今晚他亲戚要过来,我该回去准备一下,雨微姐我们下次再去吃。”   拎着食材回家,她略作休息又开始张罗今晚的宴席。邵母说想念她并且今晚带礼物过来,所以她开心又期待。   大扫除的时候,一面放着电视,一面擦地板,同时还开着免提跟自己爸妈通话,安排着周末的行程。   电视上正滚动放财经新闻,偶尔会出现邵寻,频率甚至不算低,但财经界毕竟不是娱乐圈,对八卦没那么兴趣,只是热衷关注资本大佬的各种动作,于是“蜜心资本”今天就被提及。   方汝心听到这条消息,动作慢慢停了下来,跪在地板上看着电视。   新闻已经明确讲出,一直单身的邵寻现在很大概率结了婚,这个公司是夫妻共同所有。   恍然间,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自己现在真的成了他妻子?跟他共同拥有这个那个。   他是她内心深处的一个梦,早就远远不止是偶像,在她看来,哪个男人能比得上邵寻十分之一?   听着关于他的财经新闻,她又不禁想起第一次的那夜,他从饭局出来喝了酒,本来是那个陪场的女艺人沈玥给他代驾,但邵寻偏偏不准。   方汝心为办公事来到这家酒店,亦是因为得知邵寻也在这里,不过她当时可没想那么多,远远看他一眼就心满意足,但看到他和沈玥发生口角,甚至保安在旁边劝和,她毫不犹豫跑上去,然后,邵寻就这么把车钥匙扔给了她。   邵寻在家长面前把爱情故事讲成对她一见钟情而后日久生情,但其实角色应该对换,一见钟情的人,一直是她。   这样触不可及的男人就坐在自己身边的副驾,她的状态已经不能用小鹿乱撞来形容,而是火山喷发。她竭力平静自己,但那股电流来回流窜,她四肢麻得厉害,只能将车速一再放慢。   车厢里没人说话,那么安静,于是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彻底暴露了一切。   邵寻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地开口,“今晚有空吗?”   他的声音非常磁性,属于好听到骨子里的那种。早年间她在台下听他演讲,哪怕坐的远看不清他的五官,光听这声音也是要脸红的。   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就已经回答“嗯”,然后不停地在心底质问自己,这怕不是在做梦?   邵寻察觉她的局促,主动安抚她,“别怕,用不着这么紧张,我又不会把你怎样。”   “嗯……我知道……抱歉,我现在有点乱……”她说话都开始磕磕巴巴。   邵寻打量她一眼,“你这样让我也生出几分不自然。”   “对不起。”   “没必要道歉。”   他好整以暇地解开了领带,上等的缎面在一尘不染的衬衣上重重滑过,那种解带的声响仿佛预示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就这么一个动作而已,她的脸却跟烧着了一样。   “最近好像频繁碰到你,今晚这种情况都能,看来真是天注定。”   这句话他语气不对劲,并非感慨有缘分,反而带着点调侃的意味。   她飞快扭头看了他一眼,他嘴角是那种了然的轻笑,仿佛将她那点处心积虑全都看在眼底。   她顿时觉得羞愧,可不是么,今晚的相遇并不是偶然,而是她专门守来的。   可正当她尴尬,气氛要冷下来时,他突然话锋一转,“我挺喜欢你的,每次见到都很愉快。”   其实尴尬是好事,尬着尬着这傻丫头就能恢复清醒,知道这场邂逅不过是个美丽的泡沫,而不是被他迷得神魂颠倒,跟着他往宾馆去。   而邵寻更狠的地方在后面。   本来方汝心有点恢复理智,下了车后一直道歉,说以后不会再跟着您打扰您,但邵寻偏生去撩她,“我想每天都见到你。”   她给自己泼冷水,“怎么可能?有人像记者似的整天候着自己,肯定会很烦我知道的。”   他听完浅浅一笑,“那我为什么还要把车钥匙交给你?”   那一刻,她心脏都骤缩了下。   真不知该接些什么,呼吸都无法自控了。   而就在她慌乱的时刻,他捧起她的脸,款款地吻了下去。   一来就是含吻,然后顺利分开她柔蜜的唇齿。   鼻尖全是他的气息,她彻彻底底沦陷,连灵魂都被攻占——不再是她自己。   手法太高明,十个方汝心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还不止吻了一次,在电梯里把她推在墙上吻;进房间后将她抱起,很霸道地圈在自己臂弯里吻;还有扣着她后脑勺,狂烈地索取。   那么、那么多的亲吻。   何止是神魂颠倒,简直吻到她在那一刻死去都是心甘情愿的。   她真的没奢望跟他在一起,一晚就足够,足够她回味一生。   他在这种事情上,亦没显出新手该有的生涩和木讷,仍旧全程掌控着,只有在那没轻没重的力道上,才能看出他的确是第一次。   真的相当骇人,全然是新鲜的暴烈和野性。   自那回之后,他便没有如此疯狂过,愈发从容起来,明显技巧开始增多。   ☆、会撩妹的大魔王最可怕   31   邵寻接受了一整天的“轰炸”,股东开会把那事添油加醋地说。他不占理, 也就只能被骂。一群老狐狸, 揪着小辫子恨不得把这事上升到十恶不赦的层面。   江誉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 新仇旧恨一起报, “上回你说海报的脚模换了,害公司白白损失五百万, 那你这回呢?几百万没跑吧?”   邵寻没理会他, 朝律师问道, “怎么个赔偿法?”   庄翊在旁边抽烟,没说话。虽然他跟邵寻关系比较好,但这种时候也不好多说什么, 一切都地按规矩来,只能这样。   “说白了方汝心和那家私募有问题,该去起诉她们侵犯隐私, 窝里斗斗得不还是自己的钱?”   邵寻知道庄翊说这番话的目的, 想帮忙转移火力,但邵寻自己不想。是个男人当然会把自己的女人保护起来, 这时候难道拉她出来挡枪子?   一旁的律师团还没发话, 另外几个股东就开始落井下石, “百万级的损失, 邵寻, 你也跟江誉一样签个协议吧,约法三章,作为对你的约束。”   邵寻眉心微蹙, 流露出一丝不耐烦,不过他的态度仍然毫无破绽,“行。”   江誉犯事那回,签了一套约束协议,董秘现在把它拿过来复印一份 。整个会议就跟审犯人似的,邵寻一个人坐在会议桌的那头,其他人全坐在另一头盯着他,瘆得慌,但他早已习惯,亦不会有什么波动。   他们把纸和笔都推到邵寻面前。   “不许单独会见企业董事,不许单独谈判或制定合同。”   “禁止带女性进入办公区,尤其是方汝心。”   “取消跟XX私募的合作,重新选择合作对象。”   “任何跟方汝心有关的商业活动,一概不允许,已上线的凉鞋海报全部撤下。”   ……   总共有十条不平等条约,保证能将邵寻的一举一动都纳入监视。   他看完后,脸色毫无波动,似乎没受什么影响。然后干脆利落地在上面签了字。   几个老狐狸见他这么干脆,又打起剥削股权的坏心思,“上回那事,江誉可是被稀释2%的股权,邵寻,这回你也自觉吧,别让我们多说。”   邵寻扯了扯领带,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没门。”   江誉轻蔑地笑了笑,“好一个双标啊,但凡不称职的股东,活该被稀释股权,怎么到你头上就可以不执行?”   邵寻淡淡地一瞥,“因为我份额最大。”   江誉不满地摔桌,“不就16%么?你一个人又没占到一半,傲什么傲!”他霍然起身,极富实士气地吼道,“所有股东过来投票!如果有50%以上赞成这个决议,那你手里的股份就得被稀释!”江誉怎么也要割他一块肉下来。   邵寻跟庄翊自然是反对票,不过他俩股份加起来30%多,离五十还差好大一截,周霆想了想,也投了反对票,但他那8%也不够用。   另外五个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们。   “邵寻,既然你股份最重,那更要以身作则才是,”其中一个不怕死地往上卯,说得冠冕堂皇但本质是幸灾乐祸,“江誉犯个小错,你直接削他2%,轮到你自己就一毛不拔,传出去说我们银座欺负小股东,这名声可相当不好听,也不利于公司内部稳定,邵寻你是个明白人,何必为了这2%,搞得我们现在很难做。”   邵寻还没回话,年轻气盛的周霆先忍不住,“李总,众所周知,股东也分三六九等,而处于最高位的人,有一个极大的优势,就是能够使你这类飘忽的托辞压根站不住脚。邵寻还没说难做,你倒先讲起来——请问究竟是哪里难做?”   李总一听这话,当场翻脸,“周霆你他妈什么意思?说我比邵寻低一等?你这种后进来的才是最下等!”   周霆也是个暴脾气,桌子一拍正欲发作,邵寻及时把他摁住。   “抱歉,李总,他不是这个意思,你也别多想。”   “你还废话什么?直接卖掉2%做不到吗?”李总借机咄咄逼人,语气真是傲得不得了。   邵寻没有被激怒,仍旧冷静。他手里的筹码多得是,不急。   “为什么海报要撤?宣传不就白费了吗?广告效果已经在显现,突然撤走是什么道理,难道你不想要利润?”   “但我们不能只考虑利润,更多要考虑这件事带来的影响,现在银座抵制方汝心,所以跟她相关的商业活动都不能进行,这有错吗?”   “在十万的预算内,你能找到比她更合适的人?”   庄翊恰到好处地补充一句,“方汝心没拿报酬,所以成本只要五万。”   李总眉头倒竖,像是一早就准备发脾气,“哪怕广告不撤,邵寻也得交出2%的股权,一码归一码别想混淆。”   “再问一遍,”邵寻虽依旧客气,但语气明显冷下来,“你真的不改变立场,一定要投赞成票?”   李总把身子往后一靠,“邵寻啊,我比你大二十岁,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当年你爸就是太傲慢才被我们赶走,你现在又要步他的后尘吗?”说到这他还刻意停顿,嘲讽地咧嘴一笑,“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等到你跟你爸一样,赔的稀里哗啦一蹶不振,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   这恶意揭人伤疤的话着实有些恶心,邵寻微微蹙起眉心。万幸,这种庸腐的人只是股东而已,并没有在公司管理层担任实责,死死守着那12%的股权,年年靠分红来养老甚至养活一大家子。   邵寻原以为,李总这种“老人”会理智一些,没想到竟比江誉还要愚蠢。以后从他手里抠股权,指不定更加轻易,他正在找下一个猎物,这下不用愁了。   “你的大女儿在国外有不良记录,始终没法拿到绿卡,我可以解决这个麻烦。你还有个小儿子,抽烟喝酒打架泡吧,最近还经常偷偷进夜总会。我可以保证以后没有一家酒吧或会所能让他进。”   徐徐放出这两个谈判的筹码,邵寻问道,“怎样,成交吗?”   李总听完,不以为然,只觉得邵寻在吹牛。还故意用粗声粗气的腔调彰显自己的不信和不屑,“想唬我?没那么容易。”   这时候的邵寻,总是悄无声息地展现惊人的强硬,“你可以不信,那你女儿一辈子别想拿到绿卡,还有你儿子,说不定哪天打架会打进医院。”   李总十分不满地瞪着他,“你威胁我一个老人?”   一意识到自己处于弱势,就急着倚老卖老。   邵寻徐徐站起,将指尖的烟摁熄在烟灰缸里,一如灭掉对方嚣张的气焰。   “利弊已经告诉你,你大可以试试。”胜券在握的人,总会愈发淡定从容。   李总现在充斥着无法得逞的怒意,但偏偏又不好发作出来,只能咬着后槽牙“咯咯”了两下泄愤。倒是江誉,听完邵寻那番话后,罕见地没有挖苦讽刺,而是一声不吭地静默下去。   还不等李总丢脸地撤回投票,已经有墙头草先他一步,“算了,我不投赞成票,还是尽快息事宁人比较好,庄翊说得对,窝里斗斗得还是自己的钱。”   这朝令夕改的倒戈情景,令周霆放肆地大声嘲笑,“原来一个比一个识时务。”   顺利解决一个小危机,这事也彻底翻篇。并且通过这件事,将他的婚姻公之于众。事情刚发生时虽然超乎预料,但后来的走向却是在他掌控内,挺好的。   以往他回家,她都坐在客厅等,一听到钥匙捅进锁孔的声响,能一秒窜过去开门。搞得邵寻有点忘记解锁是往左转还是往右转,左右都试了两次才打开。   宴席的大圆桌已经摆好,上面铺着深红的桌布,几个炉子也都放好,旁边是一篮洗得干干净净还沾着水珠的时令蔬菜。   厨房传来砰砰砰的声响,好像里面在搞什么大动作,他过去一看,穿着居家便服的方汝心,正在怼一条活蹦乱跳的鲫鱼,许是想处理它杀来吃,双手抓着那鱼摁在案板上,但她力气太小,分出一只手去拿菜刀时,那鱼就甩着身子窜出去,哐当砸进水盆,溅她一脸充满腥味的水。然后她又继续去捉那条鱼。   邵寻脱掉外套,走进来挽起衣袖。   他直接摁在她手背上,她先是一顿,而后将手抽了出来,那条鱼便在他掌下。   他很娴熟地拿起菜刀直接剖开鱼腹,血水瞬间溢出来,他说,“垃圾篓。”   方汝心把篓子推到他脚边,他利索地把内脏一口气清出来,然后将整鱼扔进水里泡着。   “我还挺喜欢鱼籽和鱼泡的……”她说。   “这点量哪够你吃,想吃的话应该专门去买。”   邵寻把那鱼过了几道水,然后就开始刮鳞。厨房很大,灶台跟用具都备两套,她开始在他旁边切西红柿。   这时候倒有点夫妻的感觉,默契中透着一些小温馨。   女孩子天生心灵手巧,哪怕不常做饭也不碍事,只是动作慢一点而已,切出来的还是很均匀。   她不会烹饪,但把材料都备好,排骨、牛肉、里脊等等全都干干净净地装在盘里,连葱姜蒜这种配料都切得碎碎的堆在案板边。   “清蒸还是红烧?”他问。   “你不是说妈的口味比较清淡?那就蒸鱼。”   他把盐均匀地抹在鱼身上,“料酒递给我。”   上蒸笼之后,他一边洗手一边问:“还有什么要处理?”   “没有,你可以去忙你自己的。”她头也不抬地回。   这番茄是用来炖牛腩的,不宜太小,她便把细碎的部分拣出来,再自然不过地塞进自己嘴里。   邵寻看着她,说:“我中午没吃饭。”   她刚准备把下一小块也吃掉,听到他这话,动作堪堪顿住。   “客厅柜子里有零食……”   然而话音未落,就见他徐徐倾身并微启嘴唇,一口含住那莹润的指尖。   她呼吸停滞了一下。   一触即分。   他一边嚼一边点头,“不酸,我喜欢。”   这就是邵寻的本事,能把这种互动做得相当顺手又无比自然,真的很难看出他故意的。于是她就总在这种无意间对他心跳砰砰,砰久了陷进去是必然。万幸,她现在可有了免疫力。   指尖微微发麻,但她忽略这个细节,也将刚刚的暧昧抛诸脑后,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剁西红柿。   邵寻别有用心地挑她,“要切那么多吗?这已经是第三个。”   她镇定自若,“切完这个就够。”   邵寻把手擦净后也没有离开,而是从后面抱住她。不是那种很甜腻很明显的抱,而是右手撑在她身侧的案几上,人又站在她左侧,这样等同于把她圈起来。   方汝心不得不停下动作,“拜托你别在这碍我事。”现在终于轮到她说出这种话。   “真的有点饿,”他捻了片西红柿,“中午没时间吃饭,为某件事耽误了。”   中午不是赶到方汝心那去了么?他如此强调一句,寓意和居心不言而喻。   但现在她也不会任他牵着走,反驳道,“你是我老公,这些不是应该的吗?就像我现在在做的,我也没有为这些家务活讨功啊。”   “谁说我是讨功的意思?”他又拿一片塞进嘴里,“我只是想问,你那报告删减好了没?”   她在心底轻笑一声,邵总,你就不嫌这个转折忒生硬么?   “还没有。”   “那就赶紧去弄,别在这浪费时间。”   这个走向她也是服气,估计邵寻为了面子,只能顺着她那话往下说,于是就成这样。   她正好落个轻松,洗洗手就从厨房撤。   但邵寻并没有在里面做饭,而是盯着眼前的案几,不知在想些什么。   最后西红柿都被他吃光了。   ☆、会撩妹的大魔王最可怕   32   上回在酒店只是公布婚讯,这次是正式相聚, 要为婚礼出谋划策的。邵琴跟丈夫最先过来, 还带着可爱的小宝宝, 拎着一堆礼物。邵麟接完老婆又要转去接母亲, 所以会慢点。   家里到处擦得发亮,邵琴笑着说:“太干净了吧, 都不好意思进来。”   邵寻本来抽着烟, 看到小孩在便给掐了。   “哎大哥, 嫂子哪去了?下班还没回?”   “先别吵她,她在里头办公。”   邵琴龇了龇牙,“跟工作狂在一起久了果然也会变成这样。”   邵琴老公说:“你就不是, 我怎么一点没把你同化呢?”   “我要是跟你一样,谁来带孩子?你还能喂着啊?你们男人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然后夫妻俩又开始打/情/骂/俏。   邵寻看着看着,慢慢离开。去到卧室。   方汝心坐在桌边, 腰板挺直对着电脑。   “饿吗?”他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进来, “人还没到齐,得等一阵子才能开饭。”   她说不饿。邵寻捏一瓣柚子递到她嘴边, 她动都不动, 一径盯着电脑。   他撤回来自己吃掉。   过一会儿后, 她抬头看向邵寻, “已经删减好, 你现在要看吗?哪里不行我再接着改。”   他点了下头,她站起来把位置让给他。   他刚坐下,却手一伸勾住她的腰, 然后把她拉回到自己腿上。   她起先飘忽不稳,心绪也有点起伏,但渐渐就稳了,不动声色,稳妥地坐着。   每天下班回来,她第一件事就是甩掉紧巴巴的内衣,夏天穿那玩意很闷但又不得不穿。不过她今天知道有客人要来,所以也忍着一直没脱。   于是邵寻此刻没法看到那道美妙的风景。   她坐在他身上,视线却乱逛,总之不想停在他英俊的侧脸上。   邵寻一边浏览一边还要跟她“谈心”。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希望你跟我变得生分。”   她“唔”了声,然后就没了下文。   邵寻调回视线,开始谈正事:“不是谷雨微带你么,她没有对你这篇报告给出意见?”   “雨微姐那边早过了,她说我写得挺好。”   他抿着嘴角,“这叫‘挺好’?看来她是鼓励你,你聪明点可别当真。”   “我知道,你不必专门点出来,”她忍不住较起真,“年纪一把了嘴还这么毒。”   “分析皮草的市场规模,很明显按行业去加总,比分国内外区域加总要方便得多。”   “行业写了,后面写到皮草用途时,就是分行业的,并且挨个算清楚规模。”   “你该有的内容都有,可就是凌乱,逻辑也不够通顺,你自己不觉得吗?”   邵寻问:“提纲在哪?”   她调出来给他看。   他快速浏览一遍后,“唰唰”在上面改动。   “这篇太乱了,仿佛只是在套模板,上一期那公司是做光伏,出口占很大比例,那时候你分国内外市场加总就很好,但这个很明显不适合,为什么也生硬地套上来?”   他这个大忙人居然还记得她写的上一篇。   “投资报告虽然很正式,但也不是腐朽的公文,怎么突出重点就怎么写,套用模板没有任何意义。”面对自己妻子,他显然多出不少耐心,否则邵寻这种人,断不会费口舌提点这么多。   “我中午跟你说过,要把它跟传统皮草进行比较,突出优势,利润率比传统高,排污量却比传统低,除此之外还有存货周转率和劳动力密集度,借以说明它生产周期短且生产效率更高,综合以上几个小点,得出它一旦推出就能大量创造需求的结论,然后点明它很大概率能取代传统产业。”   这时候的他就像一个真正的好老师,虽一贯带着点严厉,但字字句句却十分在理。   “总写完毕,下面就按行业来分写,它在各个行业诸如女装、皮包、家私、工艺品等等,市场规模分别是多少,要做个合理预测再加总。”   方汝心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听着,因为太专注而不自觉地拧着眉心,同时她也盯着他对大纲做出的各种调整,一条思路终于在脑海里慢慢清晰。   她灵光一闪,主动指出,“在行业里头应该加上销量走势图,证明市场需求的确是年年提高,这样更有说服力,也利于佐证中心观点。”   “至少要跨度十年的数据。”   “嗯,我懂。”   “计算销售额时,别忘了去除通/胀效应。”   “嗯。”   起先他敲字,她划着鼠标,间或你一句我一句地交流。   她又想出一个新问题,“环保那点是不是很没说服力?”   “我一早就跟你说过,这是你最失败的地方。”他还道,“传统的皮草行业,并非不环保,它们的排污量也合法,你直接给他们打上‘不环保’的标签,指不定有公司会起诉你损害名誉。”   她顿时正襟危坐,“这一段要全部改掉才行。”   学生如此认真当回事,做老师的自然也开心,调侃地叫她一声“小粗心”,“的确用错了词,不应该是‘不环保’,而是‘不人道’。”   “人道主义……”她喃喃地念出声,忍不住轻轻点头,“竟然有点准确……”   这个词比环保合适多了,让她产生一种柳暗花明的感觉,怪不得先前撰写这份报告时,总有种轻微的违和感,好像哪里不够精准一样。   后来那些难点也都一一攻克,不知不觉中,敲字的人又换成了她,灵感一来文思泉涌,简直停都停不住,也不管这个姿势需要弓着腰背时间一久很不舒服。   邵寻看着她,目光一点点变得柔和。   只要是工作上的事,俩人之间的氛围就能很融洽。   她一放松,一进入状态,真是自由自在,将重量全卸他身上,连双脚都是微微悬空的,身子还无意识地来回挪了挪。   邵寻被她弄得很痒,抬手扶住她的腰,“别乱动。”   她敷衍地“嗯嗯”,左手探下去,扯了扯被坐得皱巴巴的短裤,然后又继续专注地修改。   邵寻浑身一僵,眉心微蹙瞪向她,而后者竟恍然不觉。   “要用具体案例来说明‘不人道’……”她小声地自言自语,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   邵寻无可奈何地收回微愠的视线,这丫头真是……他也只好自认倒霉,万幸刚刚她那无意识的一碰,并没有令他起个什么反应。   她的身体/软绵绵的又很热,像被水蒸气蒸过,不知是否因为刚刚被教得茅塞顿开从而太兴奋导致。   方汝心现在一心一意,不受干扰,可闲下来的邵寻,倒自顾自分了神。   “昨晚我很凶吗?”他一面问一面略作回忆,“刚开始有点,后面没有这样,但让你至今都在生气。”   他喜欢在事后这样反思自己,是收服人心的好方法之一。   她淡定极了,头也不抬地回:“别自作多情,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我自己,并不是因为你。”   他又一副尽在掌控的态势打量她,“那你今天不是在生闷气?”   她现在也学会了短促地嗤笑,“邵寻,你太把自己当回事,我只是在反思我自己。”   “可今天的种种表现,并不像你。”   她激昂敲字的动作堪堪停住,思绪登时也断了。   邵寻仔细打量她,似乎想从她神情里找出什么漏洞。   可她的侧脸变得出奇认真,“我想变得沉着一点,仅此而已,总归有个过程。”   邵寻没当回事,倦倦地说:“我还挺不习惯。”   她突然扭过头,冷冷地扫他一眼,“那就尽快习惯。”   他先是一怔,眸子里明显闪过一丝震惊,但仍然很快就消失,而后笑了起来。   “哦,那以后岂不是只能在床上,才能看到你发嗲?”他肯定不会那么轻易甘拜下风,还能让一个小丫头镇住不成?   她听完没有回话,蓦地觉得这个坐姿很不自在,紧紧挨着的地方,出了一层汗黏在一起,怪不舒服。   她二话没说站了起来,他紧随其后,不徐不疾地开始诱捕她,“方汝心,今天的学费呢?”   她大声说了句“谢谢”,以作回应。但这对邵寻来说可远远不够。   还没走到门那儿,就被他从后面拦腰抱住。   他很喜欢这样抱她,双手牢牢扣着,待会儿就能派上用场。   “邵寻你好意思提学费?我是你老婆。”   “所以我跟你不用金钱来衡量,用别的就好。”   双手横放的位置,令她不安。   他心情大好,倒不急着下手,温和问道:“昨晚弄疼你了吗?”   她用力纠着两道纤细的眉,毫不犹豫地说,“疼,疼死了。”   这话是想让他赶紧作罢,可她错误估计了他的用心和原本目的。   “那我现在轻一点。”   他语气柔柔的,腔调堪称宠溺,但她听到这话后却有点气恼。   “邵寻别开玩笑!”她一紧张音量拔高几分,“客厅有人呢……”   “放心,他们听不到。”   “不……”   她浑身都紧绷起来,但他还是泰然自若,说什么“放松点”。   她试着挣扎了一下。   完全没用。   她短促地嘤咛一声,呼吸顿时变得急促。   他那样抱着她,她根本无处可逃,只能在他怀里越缩越紧,并且为了躲避,细软的腰背又用力弓了起来。可这点挣扎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她发出“呜呜”短促又无助的腻声,并且无意识地咬紧了下唇,但还是力不从心。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在这上头她段位暂时没法跟他比。   软软糯糯的小甜心,就这么轻易露了馅。   他把她转过来,她眉头拧得死紧,并且还把嘴唇咬得发白。他吻上去,一面揽着她又一面把人往后推,直到……倒下。   “邵寻……外面有人。”她已经有些恼怒,语调凌厉并不甜软。   “我知道。”   他起先还柔和地安抚,“放心吧,进来时我已经把门反锁。”   可正是这句话令她感到不安和更加局促。进来时就反锁,这不说明他一早就抱着这个心思么?一时兴起也就罢,可他明知道今晚摆宴却还是生出这个念头,并且肆无忌惮地付诸行动。   呵,还真是他邵寻素来的风格。   她用手臂挡着他,“出尔反尔,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听到这句,他勉强停了下,疑惑问道:“什么?”   “礼义廉耻的场合,你只能想些正经的,别这样搞七搞八——这是你告诉我的!”说完后,她还用力推了他一把,“赶紧起开。”   他脸色变了,变得有些阴沉,眼睑也微微垂下。   气氛急转直下,不那么美好的静默肆意蔓延。   她不知道邵寻接下来会干什么,说一点都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但她尽量不让自己露怯。先前那几次应该是把所有坏的可能都经历过,所以现在还怕什么呢?无非是被狠狠骂或者身体吃点苦。   可他这回并没资格这样做,因为她坚信自己没错。   就在俩人僵持时,他沉沉地开口。   “我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必须这么做,我需要你安抚我。”   她讶然瞪着他,“邵寻,你在说什么鬼话?”   他深邃的有点吓人的目光牢牢锁定了她。   “这次的事,不管你还是那边,所有人都被安抚了——除了我。”   她瞳孔骤然收缩一下,几乎难以置信。   邵寻这是干嘛?倾诉?向她寻求慰/藉?可如果真是这样,又如何能做得这么强硬?   她简直莫名其妙了,还夹杂着一丝隐隐的畏惧。他这副样子谁不怕?想从他臂弯里逃出来,但他紧紧拥住了她。   “嗯……”她在他怀里挣动。   “汝心。”他声音出乎意料地跟往常不太一样。   他当然不会强行压着她如何如何,而是把她的脸捧起来,狠狠接吻。   “你——”刚出口的言语断在他迫切的亲吻里。   那个长吻令她缺氧,以致于不记得最后有没有伸手回抱他。   ☆、会撩妹的大魔王最可怕   33   “邵寻,最讨厌你这点, 为所欲为, 喜欢给别人制定规则, 但你自己却可以不遵守——妥妥的坏人。”   “我不遵守哪条?这是我自己的家, 又不是工作场合。”   “狡辩,”她瞪着他, “你就是凶, 就是要我难受, 就是喜欢折磨我……”   邵寻刚想解释,她抢白道,“别说打是亲骂是爱, 又是狡辩。”   他听得嘴角上扬,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不仅没学乖, 反而越来越伶牙俐齿。”   光听内容似乎是责备, 但语气分明是宠溺。可不是么,这是他最爱她的一点。不管经历什么小妮子都不会变得消极阴郁, 总是这样天真烂漫, 哪怕他板着脸, 她也敢想说就说。   “古灵精怪的, 像只狡猾的狐狸, 不管紧点行吗?你三天两头闹出事。”   “你凶成这样,也只有狐狸能应付你。不机灵一点,根本活不到这集。”   其实这阵子她已经学乖很多, 规规矩矩跟大家闺秀似的。而且她以前也不是闯祸,还是懂得那些是是非非,但她的确有点小狡猾,喜欢投机取巧,心思很容易往这方面偏。   “口口声声说我坏,理由?”许是这亲吻真让邵寻得到一点慰藉,下班后有些低沉的心情开始好转,此刻倒是乐得跟她白话。   她不客气地手指一伸,抵着他鼻尖,“总一副逼人就范的架势,但凡你邵寻认定的,那百分百就是真理,并要求别人也一定做到,哪怕讲理都讲不通。上回那事,你不听我解释,一来就给我扣帽子,说我品性不正。后来我哭着讲完,你才听进去,然后对我表示理解。”   听完这番话,邵寻罕见地怔了怔,毕竟在她之前,可没有人这么大胆敢直谏——当然,重点也是没有这个机会。   邵寻仔细回想了下,并没能察觉到她说的这种状态,不过倒是很诚恳,“我不是不肯改错的人,下回我再这样,你就当场指出来。”   “你刚刚就是啊……我说外面有人,但你偏说可以做,还逼我就范。”   他笑了笑,“的确可以做,主要是你不愿意。”   她捶了他一下,“最讨厌你这点,狡辩还理直气壮。”   他扣着她后腰搂近,凑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那这点呢?也讨厌?”   方汝心脸红红,眼睛也水汪汪,但这仍不妨碍她利索地说,“嗯,讨厌。”   他自然而然俯下了身,继续用嘴唇触碰她的,她就这样让他吻,没有拒绝亦没有回抱。   邵寻当然不是放纵乱来的人,这么亲昵了一会儿,他松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去换身衣服吧,家人快到了。”   她嗔他一句,“你顺利拿到慰藉啰?”   “对,你让我心情好很多。”其实他神色还是没怎么变,仍旧跟之前一样,很难让人瞧出端倪。   “汝心,谢谢你。”   她学着他刚刚索要学费的腔调,得意地伸出小巴掌,“来,今天的慰藉费。”   邵寻把脸偏过去,嘴角勾起,那上扬的弧度还蛮明显。然后又转回来,一脸正经,抬手揉揉她脑袋,“成精了你。”   黏黏答答半推半就中,俩人一起去了衣帽间。   邵寻不像一般直男对女装没有辨别力,他恰恰相反,不管品味还是审美都比方汝心好得多。今晚是家宴,不必穿得太正式,但一定要精致。他给她挑了黛青色的套装,然后在她换衣时,他去外面拿来一双凉鞋。让方汝心惊讶的是,那鞋跟衣服居然还是一色的。   “在家穿拖鞋不就行?还专门弄双这个?”   “你身上那款和这鞋,都是UG定制的,一整套会很完美。”   处女座的邵寻就是有强迫症,“那肥大的凉拖明显跟这身不搭,快换上。”   他弯腰把鞋拎到她脚边。   她眼疾手快,顺势按住他的背,邵寻本来想起来的,这下起不来。   她清脆地笑了几声,就着这个御下鞍马的姿势,甩掉脚上的肥拖。   在这种小事上,他倒是百般纵容她,给她换鞋什么的全然无所谓,并没有一丝一毫总裁的架子。因为他发现,这种小事就能让她非常开心,而他做起来只是举手之劳,所以何乐而不为?   他干脆单膝跪下,手把手给她换。   那套装下边是条小灯笼裤,收脚部分箍在小腿那里。   他看了眼,说,“你最近瘦了。”   在这种事情上他亦比一般直男敏锐很多,甚至不必像方汝心那样每晚拿卷尺量,肉眼就能看出来,他对她体型的变化也是比她自己还细致。哎,有这么个老公,她更加不敢长胖。   六寸圆肤趿一只秀气的凉鞋,美得十分细腻自然,他心头微动。不知不觉,又盯住不放。   她之前可没发现邵寻竟然有这癖好,要是一早知道便可以好好嘲笑他。   她本想抓住这个机会戏谑几句,但那触感也令她有点儿心旌摇曳,算了还是不说。   又过好一会儿,至少得有三分钟,她耳根子都开始微微泛红。   邵寻这时候没有一点节制。   “看得它都要痒了……”她不由分说地把那只脚缩回来。   他竟然还用力抓了下,然后才慢慢松开。   这边才把老婆拾掇好,那边就传来拍门的动静。   “大哥,妈到了,你在里面干什么呢?”   他回了句“马上出来”,下一刻又意识到隔音效果太好,外头根本听不到。   邵琴一边拍门一边打趣,“就要跟嫂子在里面腻歪这么久?都半小时了还舍不得出来。”   邵母一听,推了推女儿,“别叫别叫,让他们多腻一会儿。”   邵麟也掺一句,“大哥不会打算今晚都在里面吧?”   “嘿嘿,有可能哦。”   邵母竟也说:“我想尽快抱孙子。”   “妈,你这可就偏心啦,我生的小囡囡难道不讨你喜?”   邵母笑了起来,“我对囡囡爱得不得了,是担心你哥那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他不要小孩,所以才这样说,你比他好多了也犯不着让人操心。”   邵琴瞬间被安抚。   “让他们夫妻多腻一会儿吧,指不定……”   这话还没说完,门就被打开。   一家人十分八卦地盯着俩人的衣着和仪容。然而不管是邵寻还是方汝心,都毫无破绽,稳妥得很。   方汝心露出标志性的甜美笑容,挨个问了声好还给邵母奉茶,然后准备去厨房做饭,邵寻凑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音量叮嘱她,“只剩炒菜,尽量搞慢点,待会儿我进去帮你。”   “不是还有很多亲戚吗?他们都没来?”   要是没来就好,她便不用那么拼命地扮演能下厨的贤妻。   可邵寻粉碎了她的幻想,“都在路上,马上就到。”   “上回教你做菜,你还记得多少?”   早忘干净,她支吾了声,“这种事难不倒我,放心。”   然后她进厨房忙活,他在客厅陪着大家。果然不到十分钟,七大姑八大姨全都陆续到齐,原本还空旷的客厅立马被挤满。里头也很快嘈杂起来,一会儿说邵琴的小囡囡真可爱,一会儿又感叹长子终于要结婚,咱们邵家真是双喜临门云云。   “说那媳妇长得很漂亮,还是个模特?快拉出来我们看看嘛。”   “她在厨房做饭,待会儿见吧,另外她也不是模特。”   大姨听完一拍手,兴奋又赞赏地说,“这才对嘛,我们邵家这么排场,怎么能只娶个模特回来,一定得是千金小姐才行。”   然后周围一遍应和,并且笑声哄起。   说真的,这种对话在邵寻看来,纯属脑残,听多了脸要冷下来的那种,但偏偏他还得保持温和的假象。   他硬着头皮应付了一会儿,弟妹看他快要架不住,时不时眉头蹙起,生怕他下一刻会不耐烦,于是主动上去绕开话题,将亲戚们的注意力从大哥身上吸走。邵寻可算逮着进到厨房,查看她的情况。   里面油烟弥漫,豆角都快被她煸糊了。   他一见这状况立刻上前,从她手里截过锅铲,把她挤到一边,“加盐了吗?”   “还没,你不是说等着你来吗?我已经把火调到最小那档。”   他飞快地加了几勺盐,然后迅速出锅。   “啪”,他把油烟机打开,然后横她一眼。   她有点不好意思,“刚刚我太专注,一时忘了要开。”   这一换上邵寻,那效率可就不一样,唰唰唰三盘炒菜十分钟完成。   “这红包是给咱邵家的新媳妇,我当然要亲自送到她手里才行。”   “都说她漂亮又贤惠,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邵寻可真有福气!”   “哈哈哈哈可不是么,来来来,我带你们进去看看。”   俩人在厨房里听到这番对话和喜庆的笑声,瞬间调换位置。   他把锅铲往她手里一塞,“先放辣椒,再倒花菜,最后放盐。”   说这话他时语速很快,她也只好囫囵地迅速点头。电光火石的下一刻,邵母就领着亲戚抵达厨房,眼前的画面是,美美的方汝心系着围裙,正在“娴熟”煸炒锅里的蔬菜。   邵寻靠在旁边的案几上,闲适地拿着罐啤酒在喝。   按照一早计划好的方案,一群人进来,邵寻不吭声,并且站着不动,一副自顾自的样子。而方汝心微微侧过身,甜美且礼貌地冲他们一笑。   啧啧,拿着锅铲的漂亮贤妻,真真美到长辈们的心坎里去。   果然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一万个好评都不够。   邵母笑眯眯地走近,“汝心啊,真是累到你了,又是炖又是炒,一个人忙活到现在。”   其实那些需要炖的大菜,像鸡汤、排骨、牛腩、胖头鱼等等,都是邵寻事先弄好的,现在只是温在煲里。   “哪里哪里,我最喜欢做饭,”她这回答也是按邵寻的意思来,“就怕搞得太匆忙,招待不周。”   这话一说,邵母对她的好感直线上飙,“汝心啊,你该早些打电话给我,我跟邵琴都过来帮你忙。”   七大姑八大姨纷纷上来说,“汝心呐,菜够多啦,别再做了,已经很丰盛哟!”   邵母还瞪了站在一旁的儿子,“游手好闲干什么呢?你那老总架子也摆到家里来了是吧?一点都不主动帮忙,竟让汝心一个人在这忙活。”   邵寻恰到好处地说,“她应付得来。”   方汝心有点紧张,生怕露馅,炒的十分用劲,那锅给她砸得哐当响。   邵母也不疑有它,拿起抹布给她把案几擦了擦,还慈祥地安抚道:“他啊就是懒,又大男子主义,也真是运气好,这年头还能娶你这样会做饭的女孩。”   方汝心巧笑倩兮,“哪里哪里。”   “汝心,碗筷在哪啊?我来摆上。”   “在那边的橱柜里。”   她炒着炒着,锅里的油早就烧干,眼见那花菜马上也要被煸黑。这时候就该加水的。   邵寻用力咳了咳,方汝心悄悄瞥他一眼,紧张得满头大汗。就算知道他有指令也没用,难以猜到具体内容。   他一口气把啤酒喝完,走过去扔掉手里的罐子,垃圾桶就在她脚边,于是俩人终于靠近一下。   他压低声音飞快地说:“加水!”   她迅速捞起一瓢水,往里一浇。   “嗞嗞嗞!”油锅一阵猛响,油滴子溅到她小臂上,她被烫得惊叫一声。其实这对烹饪来说是常事,邵寻也时不时会被热油溅到,但他最多手臂抖一下,哪会像方汝心这样反应如此之大,真是典型的菜鸟新手,竟还把手里的锅铲甩了出去。   邵母刚打开橱柜准备拿出碗筷,脚边突然砸下一个锅铲,还沾着几根花菜。   那一瞬间,场面可以说是十分尴尬。   邵寻僵在那里,简直想闭起眼睛。   眼前这场景令邵母也有些错愕,怔怔地抬起头,“汝心你……”   彼时方汝心正捂着小臂,眉头蹙得紧紧的,一脸痛苦不堪。   哎……没想到最后还是露了馅,白辛苦装这一场。   邵寻认命地走过去,不着痕迹地,伸手把燃气关掉,本来他想接手那锅。   谁知邵母突然说了句,“汝心你没伤到吧?”她一步跨到儿媳面前,抓起她的小臂仔细看了看,“哎呦,都烫红这么一片!”   方汝心还想再挽救一下,“妈,我没事,我把这炒完。”说着她还直起腰,一抬手握住锅柄。她抽了个干净的盘子出来,把里面的菜全部倒进去。万幸,她是个女汉子,这个动作做起来还算利索。   邵母看得心疼极了,已经远远不止是好感,而是疼惜。这女孩子怎么这么好?几乎是万里挑一。   “汝心呐,以后炒菜可小心点,真是急不得,一急就溅油,都怪我在旁边找你说话。”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分心……”   邵母拉着儿媳的小手,“来来来,去抹点清凉药,我专门托熟人带回来的。”   “好,谢谢妈。”她用手背擦掉额上的汗,无声地在心底松口气,还好自己反应够快,刚刚那失误算是掩盖过去了吧?   美贤妻形象终究是保住的!   厨房安静了下来,邵寻走过去,看着那盘焦掉的花菜,淡笑着摇摇头。   ☆、越来越凶萌的狐狸精   34   因为来得是邵家的亲戚,毫无疑问是偏心邵寻的, 所以这时候要格外凸显方汝心的贤惠, 不然的话, 很难让这群挑剔的亲戚满意, 哪怕面上笑眯眯,心里或许也会有不屑。今晚为了衬托她, 邵寻自然也要装得懒洋洋一点, 总之里里外外都交给方汝心忙活。等以后去岳父岳母那边, 俩人可就要反过来,轮到邵寻扮演贤良丈夫。   烹饪的活儿,他得帮她伪装, 但到了餐桌上,他可以歇着。方汝心健谈得很,跟一群大伯大婶也聊得火热, 又十分礼貌, 不用担心她会说错话。宴席上觥筹交错,又总不乏欢声笑语。   她很会撒娇卖乖, 小嘴又甜, 这种女孩就是容易讨长辈欢心, 说着说着大家竟都开始叫她小心儿, 邵寻听得一身鸡皮疙瘩。   几个贵妇姨母约好一般, 齐刷刷地要俩口子早生贵子,还说什么邵寻现在已经三十三,从怀孕到生下来还要一年的, 宝宝跟爸爸岁数差太多以后会有代沟。   方汝心甜蜜地答:“放心,就这一两年的事。”   然后在众人的起哄下,邵母亲手喂儿媳吃莲子,方汝心笑眯眯地全都咽下去。   大家当然也不会放过邵寻,给他也盛了一碗,邵母还说:“你都这么大了,我就不喂,自己吃吧。”   邵寻有点头疼,那莲子羹里头都是什么燕窝、红枣,明显给女人美容养颜的,他一个男的实在吃不下去。   但所有人都看着他。   “孩子是怀她肚里的,莲子给我吃能有什么用?”   “大哥你这话就不对,”邵琴迅速接茬,“没有你的配合,她哪生得出来?你说你作用大不大?”   这话一出,一桌子人都笑,方汝心羞涩地低下头,两侧嘴角娇俏地弯起。   邵寻无奈之下端起那碗,跟吃中药似的往自己嘴里灌。   “这才对嘛。”   邵寻从来不信这种喜庆的迷信,但方汝心好似有点相信,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吃,脸颊还红彤彤的。   后来商讨婚礼细节,喜宴肯定在香榭酒店,邵寻是股东之一,不存在预约和订不到的情况。那地点妥了,时间却不妥。邵寻想的是办个晚宴大家吃吃喝喝就各自散,但亲戚说,婚礼可得搞一整天,上午选个吉时把新娘子接过来,接完之后要在家里闹腾,发红包、发喜糖还有敬茶等等,宴席从中午吃到晚上,天一黑就开始闹洞房。   居然还有闹洞房,那些人七嘴八舌地讲着,可邵寻听着头都大。   其实他今晚就觉得,同妻子一起,跟亲戚吃这一场就够,婚宴似乎多此一举,但邵母已经事先把消息放出去,现在出尔反尔的确不太好。   邵母可不就是认准以后指不定又想变卦,所以当时邵寻一说“要办”那话,她立刻就把这消息昭告天下,防止他后续又开空头支票。   一大家子谈笑风生,就属邵寻格格不入,偶尔浅笑一下就是极限,大部分时间对那些交谈都是左耳进右耳出。而且这种宴席一吃就是一小时,他拖得再慢也就二十分钟搞定,还没陪到终了,他接到好几个电话,频繁往阳台跑了三四次。毋庸置疑,是工作上的。   “那个厂商肯定得留,他们的货连续三年都在我们销量前五。”   “我当然知道很重要,所以这不是第一时间通知你吗?”   “庄翊,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不会无缘无故不续约,明明一直合作得很好。”   “我们采购总监极大冒犯了他们副总,电话会议的时候,那蠢货居然说请他去打高尔夫。”   邵寻听完,左手往栏杆上狠狠一砸。   那家厂商的副总是个身残志坚的瘸子,早年重大车祸留下残疾,合作的双方不说要相敬如宾,但至少不能揭对方伤疤——这是最最基本的商场礼仪。所以可想而知,“请你去打高尔夫”,这话当真蠢到极点,对方副总没当场发飙已经算是很给银座面子。   银座规章制度严苛,主管及以上级别的工作人员,不论哪个部门,都必须熟记客户资料,总监更应该记得。这家伙不但没记,还捅出这么大篓子,真的可以当场炒了他。庄翊也说恨不得让他马上滚,但一时半会聘不到合适的人,而且还要拉他去道歉,所以暂且缓缓。   “邵寻你也过来吧,这样显得我们诚意很足,香格里拉酒店,十七楼,我已经跟服务员说了,你一出电梯她就带你过来。”   自邵寻离座那刻起,方汝心就时不时分神盯着阳台那儿。   她预感他会走,但不想他这样甩手走人。   果然,邵寻推门出来后,就对众人说,“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你们慢慢吃。”   他一点都没有犹豫和挣扎,好似这两件事完全没有可比性,一场嬉嬉闹闹的家宴哪能跟重要的公事相比?   他利索地穿上西装外套,“汝心,我的领带呢?”   她立刻去卧室拿出来给他,他本想接过,但她没给这个机会,而是直接帮他系上,飞快地打了一个结,“早点回来。”   他柔和地“嗯”了声。   如果没有一屋子的人在,他大概会在她嘴角轻吻一下,但现在人太多。   给他打开门,又目送他离开,然后方汝心折回餐桌,“真抱歉,他工作太忙,有时候半夜也要出去,非常辛苦,还望您们不要介意。”   桌上一时没人说话,大家甚至不再互相看着,邵琴摇了摇头,正想说什么,被丈夫及时摁住。方汝心怕气氛冷下去,连忙举着酒杯站起来,“来来来,我敬大家,刚刚不是才喝到三姨那里吗?还有三姨夫没敬呢。”   她声音灵动悦耳,没有一丝不满,依旧甜的沁人心脾。   对面那对中年夫妻先是一愣,而后笑眯眯地站起,“汝心你太客气了,坐着喝嘛,不用站着。”   这个完毕,下一个轮到小姨,但精致的贵妇人笑着摆手,“汝心算了,没必要的。我们主要是为了给你送礼金,又不是要给你劝酒。”   但方汝心异常坚持,那祝酒词还说得很好,听得长辈们心情愉悦,于是笑着接了这杯。   宴席没酒还怎么热闹,谁都不喝气氛不就冷掉么?这个道理她很懂。尤其他不在,她越想一个人撑起来,事实证明,她也的确做到。后来慢慢地,餐桌上又恢复热闹,熟络地讲这讲哪,仿佛把邵寻突然离席的事儿给忘掉。没人再提婚礼、喜宴、早生贵子云云,没有男主角,这类话题很容易陷入尴尬,所以大家都很默契地只讲生活琐事。   邵母就坐在方汝心身边,可是看得明明白白。邵寻刚说要走时,方汝心的眸光明显暗淡了一下,但她很快掩过去,并且推开椅子迅速起身。   她把领带给他送出来时,几乎带着一种迫切,生怕耽误他一秒。   她完全没有生气,甚至非常理解并支持。   后来她坚持轮番敬酒,甜美的笑容也一直挂在脸上。邵母自然也看得出来,她是竭力想把气氛带起来。   邵家有三个孩子,么子最受宠,邵母从来都不会无条件偏爱长子,所以她一直没觉得邵寻多有魅力,死板正经,也不会讲甜言蜜语。年轻女孩不都喜欢坏坏的那种么?   邵母现在真心觉得,方汝心这样的女孩愿意嫁过来,真是邵寻的福气。   汝心这种女孩,肯定喜欢跟丈夫守在一起,最好成天守在一起,要是嫁个老实男人,日子必定过得如胶似漆。可邵寻这种商场顶端的大人物,并且又不是温柔似水的性情,在一起必定摩/擦,但邵母发现俩人也并没有闹别扭,还是挺恩爱。   宴席散了之后,两个男人在外面打扫卫生,四个女人在厨房里洗碗,邵琴看着她利落的动作,由衷赞道,“汝心姐,没想到你酒量还挺不错,两瓶红的喝完你就跟没事人一样。”   她噗嗤笑了,“我妈是做酒的,从小闻着酒味长大,都产生了免疫。”   “那这两瓶红酒对你来说,就跟塞牙缝一样嘛,我赌你至少能喝半斤白的。”   她徐徐抛过去一个媚眼,“不止哦。”尾音骄傲地上扬,有点可爱。   “那我哥先前还帮你挡酒挡得各种殷勤,岂不是在故意秀恩爱啰?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不胜酒力呢。”   邵琴说得亲近而调侃,但这番话却让方汝心微微失神。   嫁给他之前,她装过醉,不为别的,就想他一路抱着自己。然后邵寻大概一直以为,她酒量很烂吧。   其实她方汝心也可以很厉害的,只是……在他面前不知不觉就软化。   十点,她把邵母跟弟妹都送到楼下,告别后独自上来,也没觉得大房子很空旷一个人待着很孤寂,因为急着收拾行李,明天一早的航班,要出差,去蓝度的生产基地做深度调研。   邵寻十点半回来,看到卧室里,已经洗过澡的方汝心一边哼着歌一边把衣服往箱子里拣。   他一派了然,“明天去基地?几点的航班?”   她点点头,“早上八点,我要五点起床,你今晚睡书房吧,免得我明早起来把你吵醒。”   邵寻没给出回答,倚在门边看她收拾。   “这是你第一次出差吧?”   她说不是,“雨微姐早先带过我。”   “那这次是你独自一人?”   “嗯。”   “独自在外没人管你,待人处事谨慎点。另外,照顾好自己,你例假快来了吧?”   说得好像他不去一样,其实他也要去的,不过不是同一个航班。如果她现在问了,像当初那样巴巴地黏着他,撒娇说着“一起去嘛”,他可能会摸着她脑袋,告诉她这个好消息。但她现在完全没提及,他也就不吭声。   她就刚刚那话瞪了他一眼,“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已经迟了吗?”   他微微挑眉,“嗯?”   “我月经已经迟了,”她说,“指不定就是因为上回没戴套,全都怪你!”   说完她就低下头,一副有点沮丧的样子。   邵寻立刻正色,大步过去,双手搭在她肩上,“这是什么时候……”   刚想认真询问她,竟不期然看到她嘴角弯起的小弧度——这丫头居然在窃笑!   邵寻马上反应过来,“你又耍我?”   她抬头,精致的眸子望着他,“的确迟了嘛,前天就该来,但捱到今天。”   这妮子现在胆儿这么肥,公然戏弄他,还挺有技巧,他差点信了。   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他当然不生气,但又伸手去捏她。   她“唔唔”两声,把肉脸甩了起来,“都被你捏大一圈。”   一段简单的对话而已,但细微的愉悦无声地蔓延。   他略作停顿,一把抱住她,许是有意跟她闹着玩,顺势把人压了下去。   “东西还没收拾好呢,你可别耽误我时间。”   他一径问道:“去几天?”   “五天左右,怎么?你会想我?”   他在她脸颊上亲一下,“嗯。”   “一般想我,用工作转移注意力;很是想我,用这照片慰藉自己,”她手一伸,把床头柜上的相框拿过来,一把塞到他手里,“要是特别、十分、极其想我,那就……”   他好整以暇,竟有点期待这单口相声的后续。   她坏坏地抓着他右手,拿起来使劲甩了甩,“你就靠这个解决吧邵总!”   这一闹腾可不得了,邵寻眼睛一瞪,作势要“打”她,她直往他怀里躲,他低笑一声,转而不轻不重地挠她,她连着“啊啊”好几声,像妖精要化成原型那样疯狂拧动。动如脱兔、活力四射都不足以形容,得是能量过剩。   他下巴给她撞得生疼,胸口也是。索性双臂交叉一拦,可把这狐狸精摁死在自己怀里。   她憋在他胸口,发出闷闷的声音,“——嗯!没法呼吸……”   他当然知道控制嬉闹的度,略捂了一会儿,就把她松开。   她哼哧地喘着气,双颊逐渐浮现美丽的红晕,加上那凌乱的发丝和斜眺的水眸,真是一副画卷般的媚态。   这样的娇妻,着实让他生出些动情,想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他仔细观察了她的神色,确认她没有任何生气的情绪。   然后强有力地揽她入怀。   她的脸蛋就伏在他的胸口。   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越来越凶萌的狐狸精   35   “解主任,快到了吧?”   她看到公路格外宽敞, 分了四车道, 而且两旁都是树木和泥泞, 没有密集建筑群, 一下就猜到这是很郊区的地方。   “嗯,还有十分钟。”   道路两侧坐落着一些工业企业, 她视力好, 能看清那些公司的名称, 果然也都是皮革毛草类的。   “狐狸皮在你们这边曾经很盛行?”   “对啊,因为资源在我们这边,树多森林多, 早年打来就用。当然,也不是真打,是用笼子抓, 这样不会破坏它们皮毛。”   “后来狐狸数量大量减少, 并且也出台野生动物保护法,不能再肆无忌惮地捕捉这类动物, 然后你们就开始人工养殖?”   “物以稀为贵, 这玩意跟貂一样, 数量越少卖得越贵, 野生的比人工养殖的贵很多, 但野生狐狸个头太小,得剥好几张皮才能凑够一件的料。”   得剥好几张皮,这句话几乎让方汝心打了个激灵, 脑海里也浮现出那种画面。   “以前啊,晚上经常听到狐狸嚎,就跟屠宰场杀猪似的,你要是那时候过来,保准得吓一跳。后来因为管得严,整改的整改,停产的停产,慢慢就少很多。”   并不是所有企业都能像蓝度那样,转型成功,脱颖而出,少之又少,一要技术过硬,二要管理层有先见之明,两者缺一不可,不然就只能被淘汰。   十分钟后下了车,她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不好闻,像污水处理公司的那种酸味和腐烂的味道。   解主任解释说,“我们以前跟隔壁那个厂商共用一个饲养场,现在我们撤了,他们还在用,所以会有这股异味。”   方汝心一听,立刻过去看,发现那块地已经被强行分割,人为地筑起一道类似“柏林墙”的隔断玩意,矮矮的刚好挡住视线。   她盯着看了片刻,倒成为自己的灵感来源,投资报告就该将新的跟传统的对比,越能凸显优势所在。   她问解主任:“能不能跟隔壁打个商量?让我去里头走一圈?我想看看传统皮草是怎么运作的。”   “方小姐,能做到我肯定带你去,但现在他们藏得特别紧,整天风声鹤唳,怎么会主动让你看?”   “他们没干违法勾当吧?”   “应该没干,但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环保评估年年通过?”   “是啊,每次环评过来,他们会提前半个月停止业务,那股怪味也会小很多。”   方汝心一面听,一面计上心来。   她沿着那道低矮的墙,一直走到最近的排水口那儿,盯着看了会儿,“解主任,这血迹怎么回事?”虽然干了但还是能看出来。   “处理活物就会有,剥下来的皮毛肯定沾着血,要好好洗涤一番,我们现在已经不存在这样搞,全是他们那边过来的,老往我这边排,说好几次了都不改。我们怕引起大纠纷,目前是忍着他们。”   方汝心拿起随身携带的用来收集真实资料的相机,咔嚓拍下。同时愈发坚定要好好把蓝度推出去,传统的皮草模式真的太残忍。当然,作为一个私募研究员,她不能只考虑人不人道,最重要的是确认蓝度能否应对这些潜在的困难,于是她问得细致又专业。   “污血既然排到你们这边,会被归为你们工厂造成的排污量,那么这样累加起来会不会超标呢?”   解主任斟酌着回答,“目前还没有。”   “以后他们越来越肆无忌惮,搞得你们这边超标怎么办?到时候要负责任的可是你。”   对方正色起来,“方小姐放心,我们已经在他们交涉。”   “那到底什么时候能解决这个隐患?”   他实话相告,“这还真的说不准,快起来就是一两天的事,要是他们赖皮慢慢拖,可能只有跟他们打官司慢慢磨……”   “这样的话我必须在投资报告里,如实披露这条隐患。毕竟工厂排污量一旦超标,就得立马停产,利润来源就断了——这是投资者最关心的。”   他给她说得紧张起来,“他们要再这样,我们就立刻打官司。”   “拉拉扯扯好几个月,太耽误事,投资者也不会喜欢官司缠身的公司,再说了,你们就一定能赢吗?”   “那方小姐你想要我们怎样做?”   “对付这种当然直接上杀手锏,找个能让他们立刻乖巧的人。”   “嗯?”   “举报啊,让环保部门的人过来。”   “可磨磨唧唧的也要耗不久吧?”   “不,环保查得特别紧,你今天举报明后天就会有人过来。”   对方面露犹豫之色,“这样会不会闹太大了?我们跟他们还是有点交情的,还是希望尽量从轻解决。”   方汝心一听这话就知道有猫腻,但对方好像觉得她是傻白甜什么都不懂,意图遮遮掩掩,却只用这么简陋的托辞来应付。   方汝心轻轻扫对方一眼,“解主任,你把我当什么?需要提防的对象?我跟你们的关系就像律师跟委托人,难道你要对律师撒谎吗?退一万步讲,不把一个企业了解透彻,我怎么能把它推给投资者,解主任,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这一下就被戳破,他登时有些窘,“方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不要隐瞒我。”她直直地看着他,目光里透着一种不容拒绝。   他叹口气,终于把实话道出,“他们答应这回帮忙销出一点货。”   “为什么要他们销货,你怕招牌不够硬卖不出去吗?”她说话有棱有角,不给别人拿捏的余地,但态度却非常好,用那种半带玩笑的语气讲出来,让人听着很舒服,“解主任,你们的客户群体非常广泛,销路已经足够多样化,只要产品好,销量不会成为问题。我现在就怕是你这批货出了毛病,但却瞒着我。”   主任一个激灵,“绝对没有!在这一点上你可要相信我们,现在带你去看存货都可以,随便看!”   她摆摆手,“不必,明天再看,我只是希望你们跟我讲细节说实话,我是在帮你们。”   主任听完,立刻跟她道歉,“对不起方小姐,都怪我刚刚小心眼的毛病犯了,一点小事也跟你藏着掖着。”   “没关系谢主任,你第一次见我,有些防备是应该的,这说明你很谨慎。”   她友善地给了个台阶,对方自然顺着下,欣然笑道,“咱们去看看生产线下来的成品?”   “好。”   他一开始对方汝心无感,现在却生出一些佩服,到底是私募的研究员,说话做事实在漂亮。   他扭头对女秘书使了个眼色,她会意地凑近,他小声吩咐,“把两个总都叫过来。”   蓝度一开始只派主任出面,倒不是因为轻视方汝心,而是,这妮子不到三十岁,又独自过来,蓝度这边却派出全部领导层,明显不太搭。不过现在解主任要把两位老总都叫过来,显然也是因为非常重视她。   “方小姐,排污隐患我一定尽快解决,一有进展我第一时间跟你汇报。”   她点点头,“对,我们要保持密切联系。”   “那这件不太好的事,你准备怎么跟投资者说?”   几乎每个企业都会战战兢兢地问她这个问题。   她亦回答得滴水不漏,“您可以关注后续我发出来的投资报告。”   主任忧心忡忡,“那这事会不会给咱们融资带来麻烦?”   “是有点麻烦。不过资本都是逐利的,只要利润率够高,想投钱的就不会少,风险总是会有的,关键是一定要有担保。”   “担保?怎么做?”   “你们的母公司,麟海皮业,不是已经上市了吗?去找他们做担保,一旦你们利润率没有达到预期,那么缺失的部分由他们来补。”   解主任没回话,开始考虑这个法子。   “我仔细算过,蓝度最坏的情况,利润率只有13%,跟预期相差8%,补齐这缺额对上市公司来说不是难事。我知道总部都很刁钻,不会轻易担保,但事在人为啊解主任。”   “行,我懂了,马上着手去办。”   蓝度的两位老总,一位在外头谈事,另一个赶了回来,然后下午全程陪同,令方汝心有点受宠若惊。不过这也是好事,毕竟有副总在,办什么都方便,她想一口气把存货也审一遍,进度搞快点她也能早些回去。   但副总说:“方小姐能不能等明天?银座的人今晚过来,明天我领着你们一起去看。”   那时候她还并不惊讶,“他们投资经理?”   “经理、邵总、庄总三个,而且主要是邵总,因为给钱的是蜜心资本嘛。”   她微微睁大眼睛,“邵寻……会亲自来?”   “当然。”   副总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夸下海口,肯定是事实。   方汝心听完,在心底啧啧两声,这个大闷骚,居然不提前告诉自己。他肯定是想看到,他突然现身时,自己脸上那惊喜的表情。   方汝心微微一笑,悄不言声,继续逡巡那些产品。   副总留意到她这个笑,欣喜地问:“方小姐觉得我们皮草怎么样?”   她是热爱加班的,工作到七八点都行,但来这就是客,副总跟主任可不会让她太辛苦,六点一到就拉着她去吃饭。   “员工餐厅的小包厢,有点简陋,还望方小姐海涵。”   她说没关系,然后推门进去,里面竟已经坐了半桌,烟雾缭绕的,几乎清一色白衬衣黑西裤的商务精英。这包厢再小,也瞬间档次提升。   邵寻刚跟蓝度的管理层挨个握过手,门就被推开。于是那一刻,他恰巧转过身,跟方汝心视线相接。   他当然不会露馅,但奇怪的是,方汝心竟也四平八稳,目光从他脸上一掠就过,并没有多余的停留。   他在心底稍稍诧异了下。   然后一群人入座。   正常情况下,他不会带妻子出席公事场合,但这回方汝心得以光明正大地看着他在交际场上的模样,毋庸置疑还是那么光彩照人,但跟他在工作上又有点区别,虽然仍旧话不多,但嘴角会微微带着笑,别人在说时他也会认真听,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会很在点子上,董秘必须好好回答的那种。   他一言一行极为绅士,让人看了会觉得,要是大买方都像他这般温和不挑剔该多好,但仔细一想,这些温和都只是表面的,内里子他依旧狠。跟银座一起,以20%的高利率拿下这单,然后七三分成——这妥妥的是周扒皮。不过也无可厚非,商场本来就是各凭本事各耍心机。   但经过上回那事,蓝度现在也不跪舔这些大买方,之前是觉得融资难,所以有个金/主过来,便各种点头哈腰,但现在他们发现,有方汝心在一切好办,有了保障便有了底气,在大资本面前也可以挺直腰杆。尤其磋商协议时,他们不再轻易妥协,势必也要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   方汝心感到欣慰。   “方小姐,你们私募怎么抽佣金?”庄翊端着酒杯徐徐问她。   这种场合她说话总是很谨慎,“按业内规矩来。”   “分你手上能有多少?五千,一万?还是更多?”   “不会超过一万,但我一年不止做一个项目,年终奖一起发下来。”   “那你年薪大概二十万左右,我说对了吗?”   她以为庄翊只是普通聊天,便实话告诉他,“差不多。”   “在上海,而且已经入职一年,这种薪资在金融行很普遍,算不上高。”   她顿时不懂庄翊的意图,是想挖苦么?   “银座给你开三十万,你来我们投资部当普通员工。”   她一怔,然后摇头,“抱歉庄总,我暂时没有辞职的打算。”   庄翊先是低笑一阵,旋即才道:“我说方汝心,你为那点钱拼死拼活,还不惜得罪大买方,他们都把你加入了黑名单,现在继续坚持还有什么意义?”这话的走势很糟糕,仿佛要越说越难听。方汝心警惕起来,果不其然,庄翊接着就讲,“我看过你写的东西,的确有一点才华,所幸我们银座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主,还是想以招安为主,三十万就是价码。”   招安?难道她是卑鄙的强盗吗?方汝心忍着没有发作,“庄总,你还为上次那事耿耿于怀?”   在庄翊眼里,她邵寻妻子的身份并不关键,真正重要的是,她“背叛”银座。一直有股恶气没出,又在酒桌上看到她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登时生出些厌恶。   “哪里,我只是……不拘一格降人才。”他嘴角上扬,但那笑意丝毫没有进到眼底。   邵寻察觉不妙,用脚踢了踢庄翊,但后者忽略掉。   开玩笑,邵寻不管管这恶妻,他庄翊还不能敲打几句么?要是那天她及时道歉,或许还能稍微缓解股东们的怒火,但她没有,并且一直没有。庄翊觉得自己是个大善茬,仅嘲弄几句而已,要是换其他股东上来,怕是一杯酒直往她脸上泼。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更何况她只是无名小卒,撕起来不要太简单,这些高高在上的老总们当然会露出凶悍嘴脸。   “方汝心,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道歉吗?”庄翊干脆把话挑明,并且不客气地直呼她名字。   邵寻深深地拧起眉头。   蓝度那边,当然帮着方汝心,主任连忙就说,“庄总,你要怪就怪我们,是我们不懂金融的行情,谁知道里头水那么深,稀里糊涂差点签了20%,但方小姐说不用,这完全没错啊。”   “她可以私下跟你们说,我完全没意见,但在推介会上当着那么多基金经理的面,她分明就是哗众取宠另有所图!”   庄翊嘴巴很毒,丝毫不留情面,“她一开始没提醒你们,就是她失责!凭什么在协议快要达成时跑来横插一脚?简直居心叵测。”   大买方仗着自己有钱,讲话一贯锋利得刺痛,蓝度那些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副总刚想帮着说几句,方汝心却拦住了他。   一人做事一人担,她有这个魄力。   庄翊嗤笑,“方小姐,到底是你自己整出那场幺蛾子,还是你们公司专门指使的?我的律师对这一点很感兴趣呢。”这分明是威胁。   对方刻意越描越黑,明显想把事情放大,这让方汝心感到可怕,倒不是懦弱而害怕,而是她决不会如此诋毁一个人,真的很恐怖,像有深仇大恨一样。   邵寻必须阻止事情恶化,而且要立刻马上!但刚准备开口,方汝心却抢了先。   他担心她嘴巴一张,说出意气用事的狠话,这种只是一时爽,跟银座的过节一旦大了,她以后绝对寸步难行。   但她并没有撂狠话,而是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话音一落,一片寂静。   庄翊往后一靠,定定地看着她。   方汝心到底是自愿还是妥协,无法得知,因为从她的表情根本看不出什么。   出乎邵寻意料,这小妮子竟然很平静。   但他不知道的是,方汝心此刻脑海所想,是发生冲突的那天晚上,他对她说的一句话。   “我不想你投机取巧,我要你踏踏实实做好研究。”   她说对不起时,更多的却是在心里默默回应他,“好,我全部答应你。”   “庄总,我跟你道歉,也跟你们银座道歉。是我自己工作疏忽,没能在第一时间把这些常识教给企业,然后又想力挽狂澜,选择了一个不正确的方法,我郑重道歉,并且保证这种事以后不会出现。”   聪明。   庄翊饶有兴致地打量她,“方小姐,你说的诚意我感受到了,但还需要做出来。”   邵寻压低声音斥道,“庄翊!”   但庄翊坚持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来,敬我一杯。”   “别闹,”邵寻的声音骤然非常低沉,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晰,“一切到此为止。”   庄翊却不买账,一甩手,“邵寻,别跟我硬碰硬,情分跟利益一码归一码。这回要是你欠我,也别指望我对你客气!今晚,我一定要把公道讨回来。”   邵寻的眸光冷了下去,“你不是已经讨到?”   庄翊霍地站起,一口气把酒喝干,杯子往桌上一扣,发出“砰”的响声。   然后,他灼灼地看向方汝心,“方小姐,请。”   方汝心没有什么退缩,端起面前的酒杯。   邵寻感觉太阳穴阵阵刺痛:“我帮她喝。”   “凭什么?你是她的谁?”庄翊就是故意这么问的,他太了解邵寻,一百个笃定,他不会在这种场合说出我是她老公这种话。   果然,邵寻沉默了一下。   然而在这个间隙里,方汝心已经开始仰脖灌酒。   一口气干完,没有任何停顿,极其利落,气势丝毫没输给庄翊。   ☆、【二更】   36   此类的事件,并非第一次发生。   资本家多是笑面虎, 温和起来能诱使猎物跌入圈套, 比如让蓝度差点签下高利率协议;可狠起来却并不会怜香惜玉, 比如对待方汝心。岂止如此, 老虎真的扑杀过去,咬断喉管都是有可能的。一如两年前, 银座想把一家刚崛起的新型百货拿下, 那是一家藏银元素的服装公司, 因为亲民而短短几年发展迅猛。   他们当然不想被银座吃掉,谈判两天两夜,坚决不妥协。结果三个月后, 它被银座收购,并入旗下子公司。   那场战役是邵寻带头打的,短短三个月把对方的市场压缩到不剩三分之一, 好多下游大厂家都不跟他合作, 导致饰品严重滞销,资金链迅速陷入断裂危机。这时, 银座的收购就变得轻而易举。至于如何能做到疯狂打击对方, 让他们市场份额在短时间迅速萎靡, 这就看人脉和“本事”。当时邵寻可是给那些大厂家开出仅以往一半的佣金, 成本少一半就能拿到银座的货, 哪个不愿意?立刻答应不跟那边合作。   虽说在那三个月里,银座的利润值差点为负,但在收购后, 却直线飙升,把先前的都吃了回来。可想而知,被“强行”驯服的小公司刚并进来时有多么屈辱,处处要看别人眼色行事不说,晚宴上还得装孙子,敬酒敬到吐,原总裁被银座的几大股东灌到胃出血,直接送进医院。   邵寻不会恶毒到着意去灌别人;亦不会像江誉那样,趾高气昂尾巴高高翘起,但也不会有什么感性的情绪。   商场弱肉强食,就是这么简单。   方汝心现在的处境,就跟当初那家小公司类似,处在老虎爪下。   万幸这场纠纷及时结束,万幸她能屈能伸通情达理,万幸这件事情没有继续恶化。然而,这个念头才刚在众人脑海里冒出,下一刻又被庄翊粉碎,“方小姐,还没结束呢,你怎么这么早就坐下去?”   解主任主动站起来,“庄总,您要是还生气,那我来陪您喝,一直陪到您开心为止,方小姐一个女的……”   “解主任是在轻视女性吗?”庄翊反问,“她做事男人承担?”然后他又将视线调回,望着方汝心那张竭力显出波澜不惊的脸,“你要是愿意接受这种‘帮助’,那就由解主任来陪我喝,你可以退下了。”   这招很有用,至少对方汝心有用,她在解主任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慢慢站起身,“庄总,道歉我说了,那杯酒我刚刚也喝了。”语气不卑不亢。   “行,我原谅你,”他嘴角一点点上扬,可下一句竟是,“银座有八位股东呢。”语气那般轻飘飘,甚至堪称温和,但意图却截然相反。   他要方汝心至少喝八杯下去。   在座的除了邵寻,已经分不清庄翊这到底是故意刁难,还是说,方汝心犯的那事当真严重到如此境地?   蓝度还是很义气,总监、董秘、副总纷纷站出来圆场,“庄总,我们敬你吧,也一起敬银座,希望大家以后合作愉快。”   但气氛却并没有好转,甚至因为没有对方配合而愈发尴尬。   “别急,会挨个跟你们喝,”庄翊慢条斯理,“但现在是我跟方小姐。”   他要真像江誉那样跋扈无理,倒还好办,邵寻直接把他拖出去,了事。偏偏就是这种面上毫无错漏,实则绵里藏针的,最为棘手。   邵寻估猜是因为在飞机上发生的那场争执。因为这次出钱的是蜜心资本,而不是银座,原本谈好七三,但被这么一闹,庄翊要改成六/四,邵寻当然不同意。庄翊就说,那让我入股蜜心资本,出四千万。邵寻又给拒了,说这是自己跟方汝心的。庄翊听完特别不屑,又狠又冷地把他嘲弄了一番。   “你不觉得你太贪心了么?明明要自己出去开公司,重心都慢慢转移掉,却依然握着银座最大的股份。”   这番话是个相当糟糕的预兆,几乎瞬间让俩人产生鸿沟。   庄翊肯定想顺势提出买他股份,他肯定想自己做那最大的,于是邵寻理智地没再吭声,丝毫不接茬。   可他忘了,庄翊是个几乎势均力敌的对手,他能狠,那他为什么不能?   往常俩人也时不时发生争执,但大多数都是生意上或决策上的,那种争执等同于合理辩论,是正面的,吵一吵事情一过也就没什么,但这回好像不太一样。   性质都完全不同。   这次是为了利益。   而且,仿佛只是个开端,后面还会越来越严重。   下了飞机,俩人在车上又吵一架,主要是为了对付蓝度的策略而起的纠纷。庄翊说必须强势点,要给他们下马威,蓝度那伙人现在变得机灵,必须压住他们不愁没钱的气焰,减少进一步讨价还价的可能,收益率18%不能再低。   邵寻却说,太强势他们干脆不跟我们合作呢?现在已经有不少买方找上他们。如果你真的想扶持这个企业,多少也要拿出诚意。   “你跟我谈诚意?简直是扯淡!我庄翊可不是做慈善的,我就要利润最大化。你跟方汝心睡久了,也变得跟她一样蠢!你能糊弄别人,但能糊弄得了我吗?跟蓝度的这场谈判这场交易,不管结果如何,获益最大的是你,明明靠银座去销货,但你却拿了利息的大头,而且还借着方汝心的嘴,把蜜心资本公之于众,上了财经头条呢,以后也不愁没有企业过来找你,你省了一大笔佣金费啊。邵寻,我怀疑根本就是你一手策划的。”   邵寻听完,嘴角扯起一个勉强可以说是笑容的冷漠弧度,“随你怎么想。”   庄翊强硬地跟他谈条件,“一,银座的股份,卖给我3%。二,让我入股蜜心资本。”   邵寻异常坚决,两个都不。   坐在副驾的投资经理,本来还想劝和,这下啥都不敢说。摆明了,这是最顶层的利益斗争,任何掺和进去的小鱼小虾会被吃的渣都不剩,识趣的都会离得远远的。   蓝度那边非常不理解,银座的人怎么可以如此疏离?管理高层来了三个,秘书和助理也来了三个,可除了邵寻,其他人竟统统没反应。   眼睁睁地看着方汝心倒了一杯又一杯,往自己嘴里灌。   庄翊愉悦得很,邵寻却是在煎熬。   谁是赢家不言而喻。   方汝心还不知道他们那些纠葛,但至少清楚,庄翊摆明要给自己穿小鞋的。要是在私下里,她肯定不会搭理,难道小小研究员就能随便欺负吗?但这是蓝度的场子,她费了那么多心血才有今天这一步,她不能亲手砸了场子。还是喝吧,换个角度想想或许也没什么,职场不就是这样吗?要学会忍,小不忍则乱大谋,或许以后还会遇到类似的情况,权当一次考验和磨砺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方汝心慢吞吞地开始倒酒。但她的动作有些僵硬,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好像一时间失却很多情绪——宛如木偶。   “方汝心。”邵寻叫她,可她就跟没听到似的,一仰脖喝掉一杯,然后第二杯,第三杯……   刚端起第四杯时,邵寻霍地拍桌站起,“够了!”   方汝心勉强停了一下,但眼神冷清而空洞,也没有看向他。   庄翊倒一片坦然,打量着方汝心,忽然觉得她这个性很招男人喜欢,对她发狠都不太忍心了呢。   “再喝四杯吧方小姐,邵寻那份就算了,反正他不生气也不需要。”   他把话说得体贴宽容,好像不做就成了方汝心不讲理。   但她想的倒不是这个,而是,既然做了那就做完吧,让他们彻底闭嘴,省得以后再惹纠纷,而且自己那酒量也不差这四杯。   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心理活动刻意避开了令她感到难堪屈辱的那部分——这是自我保护的本能。太敏感脆弱的人,会在职场上遍体鳞伤。   她继续麻木地倒酒。   邵寻大步走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杯子截下来,那酒差点泼到他自己身上。   她好生劝着,“邵总别这样,场面会闹得很难看。”   邵寻不听,抓着她腕子,不让她再碰酒杯,但视线却是朝庄翊那边刺过去。   “出去跟我谈。”   他语调陡然沉了下来,全场鸦雀无声,留给这两个男人对峙。   庄翊毫不犹豫地说不,就像今天下午邵寻拒绝他一样,“饭没吃完,酒没喝完,我不走。”   邵寻危险地眯起眼睛,“是男人,就跟我私下解决。”   庄翊眉头都不动一下,自有他的强硬,“我跟你没什么要解决的,你只需也只能回答一个字,行。”   他“啪”地敲开打火机,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毫不带脏字的三言两语,却能把气氛搞到十分紧绷。   方汝心挣脱邵寻的手,“让我把这场闹剧结束好吗?一切因我而起,我来负责还不行?”   邵寻说,“不管你的事。”   她不明白,一抬头,对上邵寻的眸子,却发现那双眼睛深得可怕。   她心里“咯噔”一下,但很快又过去,甚至愈发坚定这件事得在餐桌上彻底解决,不能留,绝对不能留。   她不再用杯子,而是抄起手边的红酒瓶,直接吹。   看着这样拼命的方汝心,邵寻心里像塞着一团棉絮,堵得慌,说不出来的难受,但他没有时间仔细辨认那难过的根源到底是什么。   猛地抬手,把酒瓶从她嘴里截下来,殷红的酒渍甩到俩人的衣襟上。   她重重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   旁边的解主任看得心酸,发热的眼眶就这么红了。   方汝心飞快平复凌乱的心绪,用手背抹了下嘴,转而朝庄翊发话,“八杯够了,两清。”   庄翊意味深长,“对,我跟你两清。”跟邵寻还没有,远着呢。   邵寻忍无可忍,声音低得骇人,“庄翊,滚出去。”   万万没想到,放意气用事的狠话的人,竟然是号称最理智的那个。   庄翊不吭声,闲适地转着自己手里的杯子。   事情闹成这样,邵寻不可能没有感觉还置身之外,事实上他感觉极其强烈,几乎有让他冲动暴躁的趋势,但他强迫自己冷静。   所有人噤若寒蝉,谁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触即发。   “不过是喝酒而已,你非要搞得这么严峻,以往在酒桌上也没见你这么作,”庄翊并不打算放过他,“邵寻,为什么对她一个人这么例外?”   邵寻清楚庄翊在打什么主意,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烦躁极了,眉心深重地拧着。   但半分钟后,他还是冷厉地开口:“因为她是我女人,我不想她受欺负,怎么了?”   这话一出,在座其他人可是倒抽一口气,然后一脸不可思议,面面相觑。   庄翊徐徐一笑,知道自己快要达到目的,拍桌站起,咄咄质问,“整件事情是不是你一手策划的?银座跟蓝度全是你嘴里的肥肉,你女人也是你随便拿来用的工具!”他骤然拔高音量,“你就是想独吞大部分利润,并且为你的新公司打出名气,真是卑劣的竞争手段!”   邵寻森然得像座雕像,没什么犹豫地回答一个字,“是。”   底下人纷纷抬头,难以置信地瞪着邵寻,那目光已经不再是敬畏,而是……震惊和厌恶。   庄翊成功了。   蓝度不会接受邵寻的投资,这个项目他玩完了。   不费一分钱,甚至不用耗三个月,这打压的手段可谓相当“漂亮”。   可邵寻似乎没受多大影响,还是盯着庄翊,脸上一派肃杀。   “滚出去。”   方汝心跟其他人一样,脑子炸成一锅粥。她不知道这场对决究竟如何收场,也不关心,一阵反胃感袭来,她捂着嘴去了卫生间。晚上没吃什么,刚刚又喝得过急过猛,胃部一个痉挛全吐了。吐完她觉得好过很多。   打开水龙头,不停漱口。她脑海里全在回响邵寻刚刚说的话,慢慢地眼眶红了起来,泪水啪嗒往下滴。   她抬手擦掉,然后抬头看着镜子。   镜子里的女人,好像已经不是最初那个小天真,她有时候自己都会觉得陌生。   折回餐厅,蓝度的管理层齐刷刷地站在门口,服务员在里面收拾残骸,还有把椅子翻倒在地。   副总见她湿着双手,递了几片纸巾过去,“方小姐,调研还继续做吗?这合同肯定是签不成的。”半百的男人垂着嘴角,难以掩饰低落的情绪。   “当然要做,”她语气温柔,“我会给你们找别的投资者,放弃邵寻也挺好的,他胃口太大。”   管理层一听,眼里重新燃起光彩,但下一刻又有点忧心,“方小姐,今晚这事会不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方汝心笑着摊手,“你们完全没有。”   倒霉的是邵寻。   没有人问,“她是我女人”这句话是不是真的,因为,并不重要。她对企业认真负责,这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开个渣浪或公号写带感中短篇(不是菜谱,菜谱只在PP)。征求下读者意见,是渣浪还是公号呢?   ☆、越来越凶萌的狐狸精   37   这工厂在郊区,方圆五里都只有一家宾馆, 那宾馆条件非常一般, 而且今天也没有大床房, 只剩下标间。副总本来派司机把方汝心送到市区, “银座那六个都住在市中心的锦绣宾馆,那里条件很不错, ”然后还专门强调, “邵总在1676房。”   看来他们是信了餐桌上的那番话, 不过尽管如此,他们也没觉得方汝心就怎么样,毕竟男欢女爱, 正常事一件。但如果是没跟方汝心接触之前就得知此事,那大抵会对她产生不好的印象,不过这个不好倒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而是担心她会跟老公一起, 盘剥企业的利润,帮忙抬息什么的, 但接触之后, 他们非常相信方汝心的人品。   “副总, 您的好意我心领, 但我今晚还是想就近, 实在太累了想躺着,坐一两个小时的车也很难熬。”   “方小姐今晚喝了不少酒,会不会感到身体不适?我们这边有专门的医生, 把他叫过来看看?”   “不用麻烦,这点酒对我来说还好。”她踩着高跟鞋,步伐也没有不稳,想来的确是没醉。   一行人从场子中央的空地经过,隔着那道矮墙,传来一些细微的声响。   方汝心指了指那边,正色道:“副总,这事准备怎么办?”   “我们新厂在一个比较好的位置,已经装修好,但不能立刻搬进去,还得空三个月。”   “你得告诉我非常确切的时间,几月几日。”   “四月五日。”   “这边的旧厂打算怎么处置?”   “大概会租出去。”   解主任感慨道,“如果以后咱们真的成功了,传统皮草越来越少,那养殖的狐狸就能越来越少,同时市场上的假肉应该也会少些。这么想想,还真是感觉为社会做了贡献。”   这话让一行人都笑起来,爽朗的笑声一直传到天际。   几个男的陪着方汝心一起,边走边聊,一直把她送到宾馆。   她没有再去想餐桌上发生的事,刚开始那阵子或许呆滞了五分钟,但很快她又进入工作状态,电脑拿出来,相机摆着,开始根据今天获得的资料撰写报告。   两小时后,她忙完,彼时也到了夜晚十一点。她转了转酸胀的脖子,站起来活动筋骨,扭头间看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一下,她立刻跑过去一看,失望地发现并不是邵寻发来的短信。   她心里惴惴的很难受。   都这么晚了,他跟庄翊再闹也应该结束?或许可以给他打个电话问平安。可万一还没谈完,这一通电话打过去可就不太好,还是再等等吧。   为了缓解那种焦虑,她从行李箱里拿出睡衣,准备去隔断间洗澡。   结果刚把头发拆下来,手机就猛地振动了起来。   她立刻关掉热水,捂着浴巾跑过去一看,果然是邵寻打来的。   “喂!”   她担心他,那是发自内心的急切,结果他倒好,半天不吱声,她“喂喂”了好几次,最后甚至惊惶地抓紧手机,“邵寻,你没事吧?!”   他这才慢悠悠地开口,“……你在几楼来着?”   他的语气很平静,跟平常毫无二致,这让她稍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五楼,509,出电梯右拐,走廊尽头这里。”   “把门开着,我马上就到。”   她坐在床边等他。   他风风火火地进来,把门“哐”地关上。   她仔细打量他,唯恐错漏一处,发现他脸上没什么青紫,衣衫也是齐整的,应该没有打架。徐徐舒了口气。不过想想也是,邵寻跟庄翊这种要奔四的男人,就算争得再凶应该也不会打架吧?   “发生了什么?”她问。   “没什么。”   他看到桌子上有半杯水,走过去一饮而尽,好像很渴的样子。   “那边水壶还有,烧开了放冷的,你可以随便喝。”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身上带着一股浓烈的酒气。   天哪,居然喝了这么多酒,这几个男的到底在干什么?   她一晚上心脏都没揣回窝里,他这一过来,也不知道自觉汇报情况。   她用力推了推他,“邵寻,到底怎么回事?你跟庄翊怎么解决的?”   “你生气吗?”他点了一根烟自顾自地问,“如果真是我一手策划的。”   方汝心根本不关心这个,“我问你跟庄翊到底解决了没?他以后还会不会找你麻烦?”   他抽着烟,没吭声。   她等了好一会儿,心急如焚,音量便高了几分,“邵寻,回话!”   “其实庄翊有些说得没错,一直以来,获益最大的,的确是我,”他自嘲地勾勾嘴角,“搞得像我故意设的局,利用银座,又利用你。”   她皱起眉,“邵寻,你到底有没有事?后续还会有隐患吗?”   “对不起,”他说,“我之前斥责你急功近利,但现在发现,原来我比你贪婪的多得多。我没有资格说你什么,或许,正是因为我做了一个不好的榜样……”   邵寻跟魔怔了似的,在那自言自语,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方汝心忍无可忍,抓着他衬衣,并把他肩膀扳过来。   “别说这些废话行吗?我根本不关心!我现在就想知道这个麻烦到底解决了没!”   “方汝心,难道你不想知道真相吗?其实那件事错不在你,而是我。一切的源头都是我。如果我诚心诚意,用银座的名号来投资,然后接货拿去销售,利润分成不会存在任何纠纷,也就不会有七三、六/四这些幺蛾子!而你一旦看到那份文件的落款是银座,也就懂得不能拿去用,后续不会被他们指责泄露合同。”   方汝心急的眼睛都红了,一个劲地在那摇头,表示我不想听这个。   “是我想吃鱼腹,想要自立门户,然后跟老东家产生纠纷,其实你在这次事件里,不过是个细枝末节罢了,但两方没撕破脸之前,只能把愤怒和不满都发泄在你身上。”   她眼泪流了下来,他慌乱地给她擦去,“汝心,我真的欠你一句对不起……”   她仍旧摇头,“我求你不要跟我说这个……”   这时候他才终于,真正把她的话听进去,略微怔愣了一下,“你怎么了?”   “这话该我问你!”她哽咽了一下,“我好怕你出事……”   一阵静默。   他骤然舒缓下来,目光十分柔和。   伸手揽她入怀。   一碰到那宽厚的胸膛,她终于大胆地哭出声,“邵寻,我求你以后不要这样,交际场的原则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却一再闹大,让场面那么难看。我怕得不得了,一度以为你是想惩罚我、教训我……”   他心里发苦,愈发轻柔地揉着她后脑勺,“都是我跟庄翊的纠纷,你是被无辜牵连的。”   “汝心,嫁给我很累吧?”   她在他怀里用力点头。   “宝贝,放心,这件事已经解决。”   她隔着朦胧的泪眼看他,“是个什么法子?”   “还能有什么?我自愿退出,这个项目让银座跟其他人去争,我不碰。”   他一点点抹去她的泪,“你说得对,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因我而起,也该由我结束。”   “利润你都不要了吗?蓝度是个好项目……”   鼻头红红的,一双大眼睛闪着泪花,这副娇弱不堪的样子却还要坚持给他推。   邵寻看着她,噗嗤笑了,将她揉进怀里,“这是反讽我爱钱吗?”   “想想这笔利润,肯定会觉得惋惜,但,惋惜就惋惜吧,错过这个机会还有下个呢。”   该退的时候就得退,这是一种气度,或者也是一种处事之道。虽然想想那可是几百万啊,罢了罢了,那就不要去想,想着怀里的小可爱才是。   他抬起方汝心的脸,“刚刚我解释那么多,你听进去了吗?这件事的本质能看清吗?”   她却轻轻摇头,“我懒得理清那些复杂的关系,都已经过去。”   “你不觉得生气吗?或许你应该被补偿。”   “我说了,那些已经过去,追究还有什么意义?是你能弥补我什么,抑或是银座能弥补我什么?最后还不是我冷暖自知?你当时有些话说得对,不要投机取巧,不要想着利用这个利用那个,要靠真本事,宁可慢一点。所以我不想再去追究前事,只想着要怎么好好往下走。”   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邵寻浑身的气场都柔和下来,完全不是平常的冷峻样子。   “汝心你知道吗?餐桌上的你,真的跟我很像,我几度看得错愕。当然,不是现在,而是年轻时候的我。”   她已经止住眼泪,抬眸对他眨了一下湿润的长睫,“这是好事,不是吗?指不定我以后也能像你这样成功。”   “你肯定会成功,”不过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但不要像我这样。”   “为什么?”   他没说话,复又紧紧抱住她,下颌抵着她额头,感受她散发的温暖热量。   想到她曾经流过的泪,她在自己这儿受过酸楚和惊惶,邵寻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苦涩,苦的他心口都疼了,忍不住一再用力,将她抱得更紧。   方汝心不是什么老好人,也有她自己的脾气,其实,她哪里是不追究?还不是因为那是邵寻。   她伏在他胸口,“庄翊质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承认策划了整件事情,明明没有。”   “不是我策划,但的确因我而起,这两者性质差不多,认了又如何。”   她立刻从他怀里抬起头,“这哪里是差不多?区别很大的好吗?”   她真是比他还忧心,好不容易平复的难过又有点上来,“你在他们管理层心中的形象全毁了,而且在圈内的口碑也会变差!你整天说我冲动鲁莽,但有时候你比我更甚。”   “我可以出面帮你辟谣,说那份文件是我偷的,并不是你一手策划。”   听到这句话,邵寻盯着她看了片刻,却是微微蹙起眉,直接训斥一句,“方汝心,你是傻了吗?”   她又被骂得一怔。   她并不傻,只是赤子之心都剖给了他,甚至没有为自己留下一点。   这招可以挽回邵寻的形象跟口碑,但会对她自己的声誉造成负面影响。   银座第一大股东的声誉价值,肯定比方汝心这个小研究员大了几十倍都不止,或许很多人也会赞同弃卒保帅。但邵寻不会同意。   傻妮子没有生气,还主动要求帮忙,他内心五味杂陈,但面上仍然不显,只是沉稳地说:“今晚的冲突只是小事,别想得太严重。就算蓝度拒绝跟我合作,也不会影响我的口碑。”   她将信将疑,不过还是“嗯”了声。   语毕,俩人都静默下来。   他又抱了一会儿,然后拍拍她的背,“去洗澡。”   为了给她营造一个更好的睡眠环境,他早早关了灯,只留下床头那盏。   她从浴室里出来,发现外头十分静谧,几乎没有一点声响,光线也是暗暗的。   邵寻站在窗边,高大的身躯投下大片暗影。   他入行早,爬摸滚打十几年,也曾像方汝心这样,但现在他终于走上巅峰,但却开始留意到,原来自己一直都是一个人。商场没有牢固的交情,只有永恒的利益。   他手里夹着烟,但也只是夹着而已,很久没抽,烟灰积了好长一截。   那是孤独。   方汝心看着他的背影,心口蓦地抽疼一下,差点又有眼泪上来。   她走到他跟前,一直注视着他,从他眉心的褶皱到眼底一闪而逝的痛苦。   她轻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邵寻垂下眼眸,侧脸刚毅而淡漠。起初他没说话,她主动靠近一步。   然后,她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还好有你在。”   不然真的,身边空无一人。   她挨近他,然后还蹬掉拖鞋,赤着踩在他脚上。   他立刻伸出双手,抱住她的腰。   “邵寻,你是不是很难过?”她小声地问。   他明显一顿,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没这回事。”他坚持不显露,连否定的声音都那么沉稳有力。   方汝心只是淡淡地弯起嘴角,那种没关系反正我都懂的笑容。   他们就这么紧密地依偎着,她把脑袋枕在他肩上,柔顺的长发披洒下来。   一个场景,一双人,散发着无限的温柔。   “无论富贵贫寒,无论健康疾病,无论人生的顺境逆境,在对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愿意不离不弃终身陪伴直到永远吗?”她无比娴熟地念出婚礼宣誓词,然后手往下探,握住他的。   她一字一顿,“我、愿、意。”      ☆、38   邵寻喝了太多酒,哪怕洗过澡也是一身味, 他不想方汝心被自己熏得迟迟睡不着, 只好跟她分床睡, 正好标间里头是两张单人床。   但就算分了床, 这丫头也是在那翻来覆去,并没有很快沉入酣眠。   邵寻开口问:“你今晚喝了半瓶酒, 现在是不是睡不着?”   她本想说我酒量好着呢, 结果话到嘴边却成了, “嗯……那你来哄我睡吧。”   “我身上这味熏得慌,我怕你更睡不着。”   “没关系。”   邵寻一骨碌起身,掀开她的被子, 躺进去。他是半坐半靠的姿势,她紧紧窝在他身边,一只手搭在他身上。   “唔……还真是挺熏的。”   “要是不舒服立刻跟我说。”   “没有不舒服, 我又不对酒精过敏, 喝再多都不怕。”   “方汝心,以后不准这样, ”标准的邵叔式腔调又来了, “男人的事, 你一个女人掺和什么?”   他伸手探了探她额头, 温度很正常, 然后又扒拉她眼皮子,确认没像自己这样过多红血丝。   方汝心笑着抓着他的手,“你怎么这么热衷当假医生呢, 老喜欢检查这检查哪的,你真的懂吗?”   邵寻认真回道,“我的确懂一点。”   她笑咯咯的,将脸埋在他身上,左右摇晃可劲蹭着。   他隔着被子拍了拍她,嘴里还在念叨,“一点都没醉,不可能,怎么回事……”   “你是来哄我睡觉,还是要搞探索发现?”   “我在哄啊。”   是的,邵寻指的就是拍背——不正拍着呢吗?   这可没法让方汝心满意,小声嘟囔:“好敷衍。”   “难道要我讲故事给你听?”   她正儿八经地“昂”了声,“我很想了解你的过去,你随便跟我说说都行。”   他微微一怔。   然后俩人都没有说话。   “你想听,我可以跟你讲一辈子。”   他徐徐一笑,一转身一俯身,抱住,并且再次吻了上去。   她嘴唇小幅度地颤了颤,溢出一声很细微的呼唤。   “老公……”   他左手滑到她背后,将人牢牢扣在自己怀里。   这个吻有点激烈,后来她不得不微微挣动起来,但又伸出手紧紧环住他脖子。   俩人一呼一吸间,全是这种滚烫甜蜜的气息。对邵寻来说,这该是安抚才对,但他丝毫没能温柔平静,反而愈发灼热,含住那柔软的唇狠狠索取。   攻势越来越激烈,呼吸都开始浓重起来。   他跟方汝心的这段感情,实在是有点奇怪,从一开始便是这样,只要一分钟,俩人之间的宁静温柔,便能因为某种压抑的渴望而突然猛烈燃烧,一下子就变成狂热的迫切——像第一次那样。   但理智告诉他,今晚不适合,她有点虚弱。   于是三分钟后,他停了下来。   在热度未散的寂静中,她细细地喘着。   他先是定定地看着她,然后抬手触碰她脸颊。   她那么乖巧、柔媚,神情里几乎有种虔诚的感觉。被他捧起一侧脸蛋时,她还习惯性地轻蹭他掌心。   他温柔地,却又有些贪婪地摸索着她的脸,一点点地缓缓抚摸,粗糙的指腹摩挲过每一寸细腻湿润的肌肤,无限的温慰,无限的静谧。   最后,他在她唇上落下了一个轻吻。   硬心肠如他,在那一刻,竟有一种柔软的情绪爬上来,静悄悄,丝丝缕缕,缠在心头。   邵寻握住她搭在自己身上的小手,慢慢地五指交扣。   她已经闭上眼睛,心安稳了,那些繁乱的情绪也一一沉淀。   一会儿后,他听到她用那种细微的声音说道,“邵寻,我不是故意掺和,当时真的以为是上次那事余波未歇。”   听声音知道她快要入睡,邵寻亦把音量放柔放低,“嗯,这事真的过去了,别再想。”   “好。”   五分钟后,他感到她呼吸变得悠长,柔缓地把她从自己身上拨了下来,然后轻手轻脚地起身下床。他拿着房卡出去,十分钟后,端着一纸杯的温水上来,专门去药店买了醒酒茶。   他坐到床边,把刚入睡的她扶起来,“来,稍微喝点,明天醒来不会头痛。”   她最讨厌睡觉的时候被打扰,下意识地往他怀里挤,不愿睁开眼睛。   邵寻卡住她的腰,不让她胡乱拧动,然后难得哄了句,“宝贝,乖。”   他把杯沿抵上她的唇,她眼睛只打开一条小缝,但却顺从地松开了齿关。   他慢慢抬手,很轻很缓地给她灌了进去。   当然不会让她全部喝完,只要小半杯就可以。   然后他把纸杯往床头柜上一搁,转而双手扶着她的肩,让她慢慢躺了下去。   他又抚了抚她的额头,还是正常温度,这下可算放心。   确认一切都安然无恙,他便伸手把自己那边很暗的床头灯也熄灭,房间陷入一片香甜的黑暗。   他没有躺下,因为毫无睡意。起先还坐在自己那边,看着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后来,还是又坐到她床边。   他探到被子里,把她的一只手抓了出来。她没醒。   他握着她的手,轻轻贴在自己唇上。   从她的指根,吻到她指尖。   第二天早上,闹钟七点半响的,可她醒来时发现邵寻已经不在。天哪,他几乎一整夜都没睡。而且那被子铺的整整齐齐,很明显是他早上离开时收拾的。如此看来,他应该早就恢复,至少不存在任何情绪上的问题。   她安心地起床去洗漱,不经意间看到他给自己留的小便签。   上面是一行字:“出去办事,中午见。”   落款还正儿八经地写着“邵寻”。   八点整,方汝心准时抵达工厂,开始第二天的调研。昨天带她的是管理层,今天就主要是技术研发部的小哥,领着她一起看流水线。本来只有他们两个人,后来技术总监又带着庄翊进来,四个人碰到一块。   邵寻昨晚已经跟她说过,放弃这个项目,不再参与蓝度的投资。所以她现在只能在工作中看到庄翊,没法看到自己老公。   庄翊心情极好,整个人意气风发,十分客气地向她问好,并且还试图握手。   对于昨晚给过自己小鞋的人,她可没那好脾气转头就跟他言和,说真的到现在心里都有点排斥,不过她仍旧本着职场礼仪的原则冲他点了点头,但握手是决计不可能的。   没能讨得好的庄翊将手收了回去,亦没觉得如何,转头就跟技术总监聊开。   方汝心今天所见所闻,有部分内容属于商业机密,因为这种高新技术是蓝座独有的。她依旧带着那个小相机,时不时拍一下,每拍一张就会给身边的小哥看,问他能不能用,小哥说能,这个无伤大雅,她才会考虑用到自己的投资报告里。   陪同的两个员工去趟卫生间,庄翊抓着这个空档跟方汝心解释昨晚的事。   “方小姐,昨晚抱歉。”他如是开口。   她“唔”了声便没下文。   “相信我,银座另外六个股东,个个都刻薄得很,你长得再漂亮都没用,还是得道歉。这三个字是你该说的,也没必要委屈不满。回去后我会把这事跟他们讲清楚,说你诚心道过歉。这样毫无后顾之忧,不是更好吗?”   庄翊自然很擅长说这种漂亮话,但方汝心却不会轻易被除邵寻以外的男人哄。   “庄先生,你在餐桌上逼一个女人喝酒,这是事实,不管什么借口,都别想掩盖这个事实。”   “我没有掩盖,只是在疏导你,方小姐,我希望你别往心里去,”他款款一笑,“毕竟我们以后还要合作,邵寻退出了,那么投资方就会从蜜心资本换成银座,我们后续会频繁见面的,跟你这个智囊团搞好关系不是很正确的吗?”   “那你不担心我帮着企业逼你们降息吗?”   他态度极好,“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方汝心扫了他一眼,没再继续接茬。   庄翊说话无疑是令人舒服的,甚至比邵寻更有技巧,会在言语间刻意抬高对方的地位,容易让人飘飘然进而产生好感。   但方汝心仍然有些疏离。   庄翊笑着道,“看来方小姐有点记仇。”   她嘲讽地反问:“逼你喝酒的人,你不会记得他吗?”   庄翊耸耸肩,“根本不存在这种情况,因为我一贯主动去喝。方小姐,如果我是你,在知道对方是银座股东的情况下,我绝不会像你那样呆坐着不动,我会主动站起来敬酒言和,而不是等着对方来。因为一旦对方主动找上门,那就肯定没好事,难道你还指望他主动逢迎你?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方汝心睁大眼睛看向他,但他回望过来时她挪走了视线。   真不知在商场混久的男人是不是都有传销的本事,讲话就跟洗脑似的,万幸方汝心已经在邵寻那里见识过,所以现在她是有免疫力的。   “你跟银座道歉是应该的,而我对你道歉也是应该的。方小姐,我为昨晚的事,郑重地跟你说声对不起,也跟你一样保证以后不会再有。邵寻曾说过,你是个心胸开阔的人,我希望你能尽快忘记这件不愉快的事。”   方汝心冷笑,“请庄先生也拿出喝掉八杯的诚意!”   “好啊,”他一口应下,“别说八杯,十六杯我都喝。”   “方小姐,我昨天亲口回答,原谅你,前事一笔勾销。那么你现在呢?”   她扭头看了看他。   他仍旧保持微笑。   “希望我们以后只有公事接触。”她不咸不淡地回道。   庄翊正欲再说点什么,但那俩人已经从卫生间出来,正大步往这边走。于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并且往后退了一步跟方汝心保持原来的距离。   今天上午,两位重要客人都在生产基地转悠,光派技术部的员工还是远远不够的,一会儿后,银座的财务师跟老总都过来陪同。   “司总,昨晚的酒很棒,令我印象深刻呢。”   庄翊这话乍一听,不知是在说方汝心,还是只说红酒本身,抑或是他就要一语双关。   “你们都是贵客,当然要拿看家宝出来,83年的拉菲,口感很醇吧?”   老总是今天上午才飞回来的,昨天晚宴并没有参加,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管理层肯定不会跟他说非常糟糕闹得厉害,就算说估计也只是提提,银座两位领导发生口角。   “方小姐你觉得呢?”   庄翊问出这句话,是想聊着聊着缓解气氛,最好大家都能笑谈昨晚的事。但方汝心对外的脾气当真没那么好。   她轻轻皱了皱眉,不想理会这句话便没有回答,但蓝度的人在场,而且还是老总级的,她不好把气氛搞得太尴尬,转而冲那老总笑道,“谢谢司总款待,不愧是八三年的,后劲很大。”   “既然庄总和方小姐都这样满意,那我们今晚就继续喝它,我还有一箱呢!”   没有被搭理的庄翊也依旧轻易笑开,“这种酒,一箱也就三瓶,看来我们来这一回,就把司总多年的珍藏都喝光了。”   “哪里哪里,这是我的荣幸。”   庄翊孜孜不倦地跟她搭话,“方小姐,我今晚就履行诺言怎么样?”   方汝心还没开口呢,老总一听,就笑眯眯地掺和,“原来庄总跟方小姐擦出火花啰?”那种撮合的口吻。他还不知道方汝心是邵总的女人,这话一出,真是尴尬的不得了。然而也只是方汝心一个人尴尬,其他人都是笑眯眯的。   方汝心不想说话。   这种话题一带而过,庄翊话锋一转,“司总,你应该研究过自己公司这几年的销售情况?”   “这是当然。”   “那我现在就直说了。你们蓝度在业内虽小有名气,但近几年销量却开始下滑,纯做皮草,这盘子太小了,分分钟饱和,甚至过度。”   一上来就这般厉色,老总有点无话可讲,只能笑了笑,“那庄总的意思是?”   “你们有什么新的发展方向吗?附加值比较高的那种。”   “我们近五年的目标是,做到业内第一,承包这个市场。”   “就算第一又如何?你也只是个卖卖原材料的,原始皮草只值1000左右,你的成本就占了400,但如果把它做成服饰,就可以买到5000以上,在银座,它还可以更贵。”   司总一听,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懂了您的意思。”   “你们研发部有什么招?”庄翊继续发问。   “就算做成服装,也只能是冬天的大衣,下一步会找设计师做款式,尽量贴合大众口味。”   “谁说其他季节就不能有皮草元素?”   “呃……”   “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凉鞋。”   他走到成品区那里,挑了一条很细的短毛带出来,橘红色的那种。然后折回,走到方汝心面前,“麻烦方小姐做一下模特。”这里只有她一个女人。   说完这句他就蹲了下去,用那条细毛带在她脚腕处围了一圈,然后往上缠绕,手指灵活地穿梭、打结,从脚腕一直到小腿肚。   一分钟后完成了,他徐徐站起来。   “我一直觉得,靴子在夏天也会是一个卖点,做成镂空的,往上缠绕,可以一直到膝盖、大腿。”   另外几个人盯着看了一会儿,技术小哥挠挠头,“那些毛看着有点热啊,搁夏天不合时宜吧。”   庄翊忖着下巴,“是现在还没看习惯而已,等你真的创造了流行,大街小巷遍地都是这种毛丝靴,你就不会觉得不合时宜。”   她皮肤很白,被橘红一衬,更是白得发腻。   光是两条小腿,可能不会让人产生什么想法,但被带子一缠,顿时生出几分旖旎。   “最坏的打算,普通人不喜这种鞋型,但明星模特艺人肯定会有这方面需求。”   “所以庄总的意思是,让我们做一条龙的产业链,从皮草到皮包再到服装和鞋子。”   “你们必须往这个方向发展,大企业都是一条龙,这样能极大地减少成本。”   “对,您说的没错。”   “回去之后,我会让我们研发部的人过来,详细跟你们谈合作,制定更精确的计划。”   蓝度的老总骑虎难下,这下只能说,“好的,谢谢庄总。”   她知道自己的脚、腿很抢眼,邵寻那种大闷骚都能看一整天。但此刻,被盯着不放实在令她生出些不快。她弯下腰,刷刷卸掉,但动作太急太猛,腿肚后面的活结拉成死结,   庄翊直接坦然地过来帮她,但那手刚才伸出去就被她果断挥开,而且力气还挺大,像打了一耳光似的,竟发出“啪”的脆响,然后,他手背都开始麻痛。   那一刻,他有轻微的被冒犯的感觉,眉头略略皱了起来。   但方汝心并没看他,把那东西卸下来,往地上一扔。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剩下里头几个男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39   邵寻一早出去办正事,开车去市里见几个朋友。他人脉广, 在这边也有三三两两的熟人。男人聚在一起肯定要谈公事的, 可这回又多了一个崭新的话题, 那就是, 邵寻自己新注册的公司。旁人的第一反应也都是想注资,想当合伙人。   邵寻笑着说:“好歹过几年, 看这公司到底行不行, 万一被我开垮了呢?你们岂不是血本无归?”   “诶这话就别说了, 我们对你还是放心得很,不说大赚,至少不会亏。”   “私募股权投资, 不都可以弄兜底条款吗?让企业承诺至少每年10%的收益率。”   “邵总跟人谈的肯定不止10%,我看至少得是15%。”   等那些人都说完,邵寻才徐徐发话, “现在行情不好, 怕是很难谈到。”   “但好项目总是会有的,上回投了家很小的净水公司, 没想到势头还不错, 年底分红也是谈百万。对了邵寻, 这回你来视察的那个企业, 感觉怎么样?”   “就现在的行情来说, 蓝度算中上,产品的确不错,创新大有可为, 但种类太过单一,会极大局限它未来的发展。内部机制比较糟糕,研发和销售两个环节乱七八糟,需要好好换血。总体而言,如果手里的闲钱实在没去处,可以小投一把,参考收益率14%。但我不会投,有私人原因,不方便说明。”   这种一针见血甚至扎心的话,他是不会跟方汝心说的,因为会影响她工作的积极性。她又比较聪明,亦能通过这番话看出俩人之间的巨大差距,不利于培养她刚入职场的自信。   邵寻的履历无可挑剔,双学位,高学历,职业生涯竟也堪称完美,操作失误率为零,这意味着什么?但凡他投的项目,没有亏过。投资界的盈亏平衡点可不是零。因为有机会成本,钱搁着不动那都叫贬值,他们的不亏损,是指达到业内平均的回报率水平。   银座也从十年前的第十二名,跻身到第一,并且是无可动摇的龙头地位。普通民众只了解大概,只觉得这家公司好厉害,但业内的都知道,银座那帮合伙人挺多狠角色,邵寻跟庄翊是比较出名的两个。前者眼光犀利手段老辣,在投资界如鱼得水,曾经给银座把年平均收益率拉到18%,几乎成为难以超越的纪录;而后者悉知业内,又极其能说会道,最擅长开辟各种新业务,让银座的销量一再突破。当初的强强联手,是一段精彩纷呈的商战故事。   其实商界的人都心知肚明,邵寻和庄翊这俩,迟早会各自为谋,因为一山不容二虎。银座没有做大之前,大家可以合用一个灶台。可现在他们已经不需要搭伙,手里的资源大把大把,谁不想出来单干?   蜜心资本算是邵寻厚积薄发的产物,积累了海量的实操经验,又形成了近乎封神的口碑,却直到现在才出来开自己的公司,哪怕蜜心资本还没有正式运营,但一场推介会便让它有了相当的知名度——不过这件事却让方汝心吃了不少苦头。秘书和助理那阵子接到很多买方的电话,询问项目或者表明有投资意愿。他们按照邵寻的意思,全都拒了。   “那股市呢?”有人问,“邵总现在重仓哪些股?”   “钱都拿出来成立公司,半年前就是空仓。”   “岂不是少赚几十万?不可惜吗?”   邵寻豁达地表示:“这也没办法。”   有人笑得暧昧,“邵总的风格变了,现在结婚成家,美娇妻自然会把心分走,等以后当了爹,估计也不会自己出来跑项目。”   “这应该不可能,”他笑着否道,“毕竟我还得赚钱养家。”   “新公司缺不缺钱?有需求的话记得找我,大家都是老朋友,也相互信得过。”   邵寻很感激,“承蒙你们抬爱,但暂时不会接受任何注资。等我先把它做稳,保证万无一失后,再来找大家投钱,这样更有底气,你们也能更放心。”   在大佬们的随意交谈中,一上午很快过去,中午已经订好了五星饭店,但邵寻干脆利落地婉拒。   从高楼里出来,邵寻下了一个决定。其实昨晚跟庄翊发生争执后,这个念头就在他脑海里冒出来,只是一直权衡到现在。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但也不会因为冲动而冒险去做某事。这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他娴熟地开着车,同时也挂上了蓝牙耳机。   电话接通后,董秘客气地问:“邵总,有什么指示?”   “麻烦你在半小时内通知所有合伙人,开会。”   “咦?您跟庄总已经回来了吗?行政秘书都还没通知我呢,真是失责……”   “不,我跟他还没回来,但这件事比较重要,我希望现在就开电话会议。”   “好的,我这就通知下去。”   一小时后,方汝心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从餐桌离席。蓝度的老总和员工都以为是真的,但庄翊知道,她肯定是去见邵寻。   对于一般人来说,昨晚发生的糟糕冲突,怕是够缓三五天甚至一个星期。但对于邵寻这种男人来说,还真的不算什么,稍微难过几个瞬间便是极限。感受过孤独之后,他的锋芒并没有减弱分毫。   他把自己拾掇得非常精神,甚至是精致,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棕色的皮鞋一尘不染。   方汝心挎着包从里面跑出来,入眼就是背倚车门等待自己的男人。   他真的太帅,更别提还有老公光环。方汝心被眼前这一幕撩得心跳飙升,小跑着朝他飞扑过去。   他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她。   没想到他在字条上留的“中午见”,竟然是真的,原来早就把一天的行程规划好。   她开心极了,几乎有种惊喜的感觉,用力抱住他,并且无意识地发出嘤咛撒娇声,同时也将上午的不愉快抛到脑后。   邵寻耐心地等她稍稍平复,然后伸手拨起她的小脸。   “吃饭了没?”   “还没呢,正准备吃就接到你电话,还以为有什么急事。”   邵寻也真是的,在那通电话里只简短地说了句,“我在外面等你。”然后就挂掉。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紧张兮兮地跑出去。   他扣着她的腰,略微使劲,让她挨自己更近,同时也让她双脚踮了起来。   他的眉眼还和初见时一般英挺,似乎岁月都无法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只要这样凑近看,便容易让她动情。   每到这种时刻,她眸子就会变得水淋淋的,声音也那样甜腻腻,“邵寻……”   他在她软绵绵的嘴唇上轻啄一下,“市中心有家店很不错,我想带你过去用餐。”   她用力一踮,往上一卯,又跟他嘴唇碰了下,但只能一触即分,因为身高实在差得有点多。   他略微抬眸,环视一圈,确认周围并没有人。   然后搂着她一转身,俩人瞬间调换位置,她被他抵在车门上。   一直亲到她不好意思才停,而且扣着她的那只手不知不觉用了劲,没忍住把她掐重了,她低呼一声,打断亲昵。这才结束。   方汝心略显慌乱地张望四周,还好这是饭点,大家都在员工餐厅,没人出来。   简单地扫视,她就壮了胆子,额头抵在他脖颈间,不嫌腻歪地一下下蹭着。   邵寻是理智的,及时把某种冲动按捺住,轻巧地拎起她腕子,“走吧。”   没见之前,方汝心想着晚上找老公倾诉一下,上午那事让她有点心梗。但他中午如约而至,给她一个惊喜,这氛围实在太好,她不想破坏。   “准备什么时候回去?”邵寻问。   “明晚的飞机,到上海大概十点多,”她现在愈发善解人意,一听他这样问便主动回道,“你要是想先走也没关系,不用专门等我,毕竟你只是过来考察的,银座那边应该好多事情要你忙吧?”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一径问:“哪趟航班?”待会儿好让秘书订票。   方汝心一听,整个人开心得要化掉。   “退票,我会订两张头舱。”   “你留到明晚真的行吗?我听庄翊讲,你们的人会明天一早离开。”   “无所谓,也就八小时的差别。”   “汝心,跟你说件事。”   每次他叫她名字,总会显得正儿八经,令她下意识地正襟危坐。   “什么事?”   “我辞了总经理的职位,就在今天。”他轻描淡写地放出这个重磅消息。   方汝心被震惊到,怀疑自己听错,缓了片刻,她重重拧起眉头,“为什么?”   邵寻还是波澜不惊,“不想继续干。”   “是因为这次的事情吗?”她真是比他紧张多了,语气都那么惊诧和愤怒,“是不是庄翊把这件事报告总部,然后你就被他们革职处罚?公然争执还不够居然打小报告,他真的太过分!”   “不,”邵寻温和地解释,“是我自己辞的。”   她难以置信,“为什么?”   “不想干……”他停下来略作思索,换了另外一种说法,“嗯,应该是不用干。”   她瞪着眼睛看他,有些迷惑。   这个路口红灯到了,他踩下离合器,车子稳稳地停在斑马线之前。   “汝心,银座要上市,”他不徐不疾地放出这个重大好消息,同时嘴角也缓缓绽出一个微笑,“股东都得成为董事,不必再操心那些琐碎,把银座交给外人打理。”   他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方汝心却被这大起大伏搞得有点错愕,“你们不是一直闷声发大财吗?有基金想注资,你们都不让,怎么现在突然又要上市?”   “并不突然,”邵寻平静从容地直视前方,方汝心看不到他此刻冷硬的眸光,“老股东们一直有这个想法,上市发一笔横财,我跟另外几个年轻的一直不同意。因为我想自己管理银座,不想交给别人。”   “那你现在怎么又改变主意?”   “因为我觉得银座现在已经非常成熟,也没什么好继续突破的,维持现状对我来说没太大意思,我想把更多精力转移到自己的公司。”   反正邵寻不管说什么,都是这样有理有据让人难以反驳。   方汝心觉得有些怪,但也只好点点头,“这样挺好,以后成为董事,每年拿着分红,新的总裁会给你们打工。”   普通合伙公司,出资的股东可以随意担任总经理、财务总监、部门主管等等,完全没有限制。但上市公司却是职、权分立制,股东和管理层必须撇开,不能由同一拨人担任。出资建立公司的那些大股东,会成立董事会,代表公司的最高权力。此后的任何重大决议,都必须经过董事会的同意,然后管理层才能执行。   总裁的学名其实很接近首席执行官,但对于上市公司来讲,哪怕是总裁,也不过是执行命令的人,仍旧是为董事会打工的。   先前,邵寻不同意上市,因为对银座有感情,想自己手把手经营它。但现在,他要把它交出去。   方汝心没吭声,兀自思索这件事,在脑海里弯弯绕绕好一会儿,她突然灵光一闪,扭头看向邵寻。   “这步棋走得妙,专门选在这时候上市。”   邵寻只是淡淡地勾了下嘴角,然后方向盘往右一打,拐进辅路。   “把所有人的股份都削到最弱,包括你自己,这下子谁别想赢,有够毒的。”   没上市之前,银座原始股本才几个亿,八大股东实打实凑出来的。一旦上市,股本就会至少翻十倍,而且银座这种老牌大企,融资的盘面,至少是五十亿打底,总额这样骤然变大,瞬间就把原始股东的所占股份稀释十倍。   原先五个亿,邵寻能占16%,但现在五十亿,他就只占1.6%。正常来讲,合伙公司一旦上市,法人股东的股份都会被扣在2%以下。那另外四十五亿的股票由谁买单?大机构,诸如券商、银行、基金公司、其他上市公司等等,然后还有千千万的散户。   先前是因为几大股东都占有相当的分量,削一削就是割肉,动不动2%嘛,可一旦被稀释十倍,谁还在乎那0.02%?反正银座一旦上了市,就等于把它交给大众,交给任何有才能的人来抢着经营,庄翊别想一人控制它——谁都别想。   方汝心一开始并不懂商场的诡谲,这要是搁在半年前,她压根不会往这方面推测,只会单纯地觉得,上市多好啊,企业都想上市呢,这样钱多,又不愁没资金。但现在,她却能想到这是邵寻的谋略。   邵寻听完就算,不回话,不置可否。   方汝心又在那继续掂量,琢磨来琢磨去。摸得愈发透彻之后,她用那种略带异样的眼光打量邵寻。   “你这是……‘我得不到谁都别想得到’的意思吗?”她语气轻缓甚至有些谨慎,“邵寻,你似乎比庄翊更狠啊……”尾音略略压着,仿佛带了些不自觉的胆寒。   邵寻先是不动声色,目光都不带偏的。而后慢慢笑了出来,但仍旧一句话都没说。   方汝心忽然感觉他有了距离感。   刚刚那个背倚车门,一面抽烟一面等待自己的情郎形象,骤然隐退。她甚至开始琢磨,邵寻带自己出来吃饭是不是因为有别的事要讲?   俩人一路无话,直到抵达目的地。   邵寻拔掉钥匙,但没有立刻下车,兀自思索着什么。方汝心也就绷着坐住,但不停用余光扫视他。   “怕我?”他突然问,整个人的气场也变得有些低沉。   话语依旧简短,但她能够听懂。   想了想,她嘟囔一句,“反正我又不是你的对手……”   邵寻下车,打开副驾的门,抓住她的手。   她抬眸看他。   视线相接,邵寻的目光蓦然柔软。   微微眯眼凝视了一瞬,他猛地把她拉近。她疑惑地回望,刚想问怎么,他猝然吻了下来。      ☆、40   这里不是上海,都到了外地, 餐厅服务员竟也一口一个邵先生, 喊得特别熟络。   “还是三楼雅座?”   邵寻笑着点头, 依旧很礼貌。   服务员做了个“请”的手势, 转身领着他们上去。   把俩人带到临窗的雅座,递过来两本厚厚的菜单。   邵寻压根不用翻看, “香煎牛扒, 凉拌蔬菜, 去沙拉换成醋。再加一份蓝鳍金枪鱼,厚切三片。苦艾酒,配橄榄。”   方汝心正新奇地浏览那花花绿绿的菜谱, 却听到邵寻已经熟稔地下好了单。她顿了顿,不想显得跟他差距很大,干脆也不看了递给服务员, “我跟他一样。”   服务员问:“菜品和酒水都一样?”   她用力点头。   邵寻一下看穿她心思, 不过为了逗她玩,他还装模作样地问了句, “方小姐, 要不要也来根烟?”   她一听, 从容淡定地伸手, 取出一根放在自己唇间, 还挺像那么回事。   邵寻笑了笑,“这家店的特色是温体鲑鱼,我上午已经吃过, 中午就不吃。”然后他转头跟侍者吩咐,“给她多加一份鲑鱼。”   “好的。”   “她的苦艾酒换成苏打水。”   “没问题。”   “咦,干嘛要把我的酒换掉?感觉配着橄榄很高级的样子。”   “不许你喝,”他双肘撑在桌面上,凑近她的脸,“你昨晚已经把这个月的限额都用光。”   侍者用暧昧的眼光分别打量俩人一眼,然后识趣地拿着菜单退下。   邵寻坐到方汝心身边去,很地道地拿出打火机给她点烟。   邵总亲自点烟,这待遇可极为罕见,她忙不迭接过来。但其实她根本不懂这些,纯粹就是新奇,也不知在点火时就该吸上,一心一意观赏他的一举一动。   邵寻放下打火机,她饶有兴味地将指尖的烟来回打量,然后试探着、动作拙劣地抽了一口,过于浓烈的烟草味袭来,她根本承受不住,毫无悬念地被呛到,当场咳嗽起来。   他搂过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她在他怀里慢慢恢复正常呼吸。   “平常看你烟不离手,以为它味道多好呢,结果竟然这么刺鼻。”   “是你方法不对,刚刚用力过猛。”   他把手一伸,准备接过那烟,但她却往后一缩,笑兮兮地看着他,“好歹你给我点的,我怎么也要把它抽完。”   他没有再霸道地说不许,而是反问,“你真的行吗?”   “当然。”她说着就把那烟再度塞到嘴里。   但邵寻突然一挥手,不容分说地将那根烟截了下来。   她哪里是抽烟,分明就是含着咬着,才两次而已,滤嘴上就沾满了唾液。   邵寻是有轻微洁癖的,但此刻却一点都不介意,轻轻抿住,利落地吸了一口。然后,他一扭头,飞快地捕捉到她的唇,狠狠吻住。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惊到,一双眼睛来不及闭上,反而瞪得跟铜铃似的。   身后是透明的窗,她没有退路,被他抵在上面。   白色的稀薄烟雾,在俩人的唇齿间环绕上升,那样缭绕着,将他半睁半合的黑眸衬得愈发深邃。   奇异般地,她这回没有再被呛到,全然接受了这个新奇而浪漫的烟吻。甚至刚刚那股刺鼻的味道,也骤然变得好闻起来。   他力道由轻变重,不间断地挑弄她柔软的双唇,那股白烟就在俩人的唇齿间渡来渡去,袅袅地腾空而上,变得越来越稀疏,直到在空气里消失殆尽。   她身体微微颤动,发出轻微而甜美的腻声,原本瞪大的双眸也垂了下来,一片迷离。   他感觉到她鼻息慢慢变得暖重,于是趁势顶开她的齿列。   二十四小时内,第四次接吻,或许是第五次。   她那若有似无的娇哼,总能极好地调动他的热情。   你侬我侬,旁若无人。   现在是中午两点多,早就过了饭点,来来往往的人少了很多,但毕竟是公共场合,邵寻也不会太肆意,吻三分钟便撤了。   每次接吻时方汝心总会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于是结束之后,邵寻一派无虞,她却满脸通红呼吸不稳。俩人明明同一个起点,但现在技术还是有了差距。   邵寻徐徐靠回椅背上,继续抽烟。不止是神情,连声音都彻底平静下来,直接就开始谈正事。   “现在很多人都知道你是我妻子,以后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帮衬你,不过,大概也没法帮到很多,主要还是得靠你自己。”   方汝心低着头,捂着胸口尽情喘了喘,再抬头时,她勉强恢复正常,虽然脸上的红潮还没有褪尽。   “好,我知道。”   邵寻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薄薄的文件。   “这是我感兴趣的下个项目,你可以看看,我需要你帮我跟他们搭线。当然,到时候撮合成功,也会按规矩付佣金给你们私募公司。”他在这上头当然完全公事公办。   不过方汝心那股调皮劲头又上来,开心地跟他打趣,“那你对老婆有没有额外的奖励?”   邵寻淡笑着,“你想要什么?”   她把五指张开,伸到他面前摆了摆,“邵总,你不觉得缺了点什么吗?”   “钻戒?”他干脆利落,“行,回去就买给你。”   “婚戒就可以,而且我不想你回去就给我,想要你在婚礼的时候,亲手给我戴上。”   他抬起头,看了她一阵,然后伸手摸摸她的脸,“该有的都会有。”   这个简单的承诺,可以让易于满足的小甜心开心一整年。   她笑起来真的特别美,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他看着看着,又想亲上去。   还好服务员这时候端着餐点过来,让他及时打消了那个念头。   方汝心切牛排的动作虽不笨拙,但是否真正娴熟还是一看便知,尤其跟她对比的可是邵寻。   他把她那盘拿过来,开始给她切,“你不是也在英国交流过吗?我还以为这种饮食你不会陌生。”   她毫不介意把真相告诉他,“那是为了采访你时有话聊,我才专门这么说,但其实我没有出过国。”   邵寻喜欢诚实,宠溺地看着她,“嗯,看来是我失误,下次带你去川菜馆。”   她没回答这个,倒是美滋滋地笑着,“算是约会吗?”   他不置可否,只是勾起嘴角。   他花了不到一分钟将牛扒切成粒状,再将盘子推回她面前。   她一边吃一边空出一只手,翻看那份文件。   “邵寻,你现在正儿八经地是我客户?”   “可以这么说。”   “但你付的佣金,其实大部分会被我们公司拿走,分到我这的不算多。”   “我当然知道。”   “那你干嘛不直接叫我来帮你,何必要这样通过我们公司?”   “因为你是私募的人,公事公办不就得这样吗?”他并不吝啬那该付的佣金。   方汝心耿直的心性一上来,说道,“我干脆辞职,专门帮你做好了。”   这话一出,邵寻有点不满,但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继续享用中餐。   方汝心恍然未觉,声音仍旧那么雀跃,“何必把这钱让私募赚去呢?我直接帮你做嘛,反正蜜心资本是咱俩的,我直接辞职当老板娘。”   邵寻冷淡地回了句,“别异想天开。”   他在话语里已经显出那种漫不经心,但却没法干扰她、打断她,她仍旧维持着那个甜蜜的笑,“自己开公司就是好,想投什么就投什么,不必再去求那些大买方。”   邵寻终于抬起头,漠然地看着她,“你觉得你具备这个资格吗?”   这透心凉的冷水一泼,她顿时静默下来,纯真的微笑太过飞快地消匿,旁人见了都会心疼的。   不过她没让那脆弱的表情在自己脸上待太久,愣一愣之后,她不卑不亢地问:“为什么?”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还用问。   他再重申一遍,“现在的你,根本不够资格。”   或许,对邵总来说,这种话再正常不过,甚至算是非常平和,但却还是刺了她的心。   她拿着刀叉的手很快萎靡下来,眼眸也垂着,不去看他。   “你入职才一年,就想跟我出来做投资,方汝心,我怕我会血本无归。迄今为止,我是零失误,但我担心,你会砸了我的牌子。”   方汝心深吸一口气,尽量不把这话过分理解。   “我懂了,你不用再说。”   但邵寻这时候可不会听她的话,仍旧继续,“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历练,而私募是个很好的平台,你当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进去,轻易就说辞职?你是不是现在又想着要怎么偷懒?没救了你。”   她真的是委屈极了,“我跟你学的啊邵寻!你见缝插针地抠钱,那我现在也懂了啊,不让他们赚这笔钱有错吗?”   “有错!”邵寻蓦地带点发狠,“连这种念头都不准再有。”   她顿时食欲全无,双手垂了下来,眼睛盯着桌子。   “你为什么给公司起名‘蜜心资本’,为什么要给我这种暧昧的暗示?”   邵寻觉得她胡闹,头也不抬地回道,“不然我还能怎么取?”   “邵氏资本不就行了吗?”   他微微滞了下,再度看向她。   她不止委屈,甚至早给他说得有些羞愤。   “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   邵寻嘴角微沉,“这句话你说过好几遍。”   这种答复令她特别失落,但还是跟他讲理。“你对我好,主要是物质上,但从没有把我放在心上,邵寻,你总能肆意伤害我。”   他微微沉吟,“或许是你太敏感。”   她嘲讽地笑了下,语气也变了,“我明白自己不如你,也从不奢望你拿股东的待遇来对付我。邵寻你知道吗?我才发现,原来你骨子是个极度自负的人,你从来只把势均力敌的人放在心上,其他人你全都无所谓,包括银座的股东,包括庄翊,包括我——你的妻子。”   邵寻听完,复又审视她,竟慢慢眯起眼睛。   “那就变强。”   毫无怜惜,明显是挑衅。   “我会,我一定会!”方汝心差点想拍桌,竭力按捺着起伏的情绪,“我可是你妻子,你老这样瞧不起我,是要付出代价的,等着瞧吧邵寻!”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她整个人被他激得斗志昂扬。   “这样最好。”   他漆黑的眸底深不可测。   她不甘示弱地跟他对视。   他打量眼前这个浑身紧绷的年轻女人,看到她紧握的双手,以及燃起熊熊斗志的双眼。   在心底无声一笑,他靠过去,将她揽进自己怀里。   先前的冷酷略微一漾,消失不见。他柔声问她:“怎么到现在你都还没习惯?”   她犀利反问:“怎么到现在你都还没改变?”   “不,”他掐住她的下颌,一点点靠近,“我已经变了。”   紊乱又急促的喘息,方汝心自己都听得清清楚楚。   可怕,邵寻现在把接吻也纳入手段之一。   先前让她迷乱,现在让她心惊。   她难以抗拒,只能克制地低低喘息,一只手紧紧攥着他胸前的衣襟,那样用力。   ☆、嘘!   41   当天晚上,蓝度的司机把过来视察的一行人送到市中心的锦绣宾馆, 当然包括研究员小姐, 不可能让方汝心继续屈居于那个小宾馆。   老总叮嘱司机, 要陪这些大买方聊天, 务必保证他们每一个都处于愉悦状态。司机正发愁该怎么聊,结果上了车却发现, 这些人各有各的事根本犯不着他操心。方汝心刚坐上副座没多久, 谷雨微的电话就来了, 询问进度。她仔细回答,空出一只手扒拉安全带系好。   后座的邵寻跟庄翊更不用说,一直在讨论公事就没有间断过。起先是庄翊说马上要搞商业拓展计划, 会派银座的研发团队过来,给蓝度量身定制新型产品并负责推广,毋庸置疑, 蓝度接受的这项服务无疑是要付钱的, 要给银座三十万服务费。   庄翊那笑面虎就说,“司总, 要不就从你们年终利润里扣吧, 2%怎么样, 并不多。”   他语气柔和, 乍一听觉得很有诚意, 老总听完,开始在脑海里盘算,一时没能搭上话。   当时方汝心也在, 她是内行的,果断否掉,“庄总,咱们还是一次性算清比较好,您就直说吧,到底是个什么价位。”   扣2%的年利润,真是好大胃口。万一蓝度今年效益好赚的多,利润肯定五千万走起,百分之二可是整整一百万,比原本的服务费贵多了!   方汝心这么一讲,老总便反应过来,会意地配合她,“方小姐说得对,还是一次性算清,免得耽误银座进账嘛。 ”   那是她跟庄翊的又一次小交锋。   她太实诚,每次都这样正面讲,惹得庄翊横她一眼。但邵寻就狡猾得多,明明上市是他的主意,但他并没有主动告诉庄翊,是后来庄翊接到秘书电话才得知。   “不,我不同意。”   方汝心听到庄翊的声音有些阴沉。但她知道,就算不同意也没用,老股东早就想上市大赚一笔,肯定会赞同。不同意的只是那几个想要自个主导银座的后辈:邵寻、庄翊、江誉、周霆,另外还有个比较厉害的男人。五个里面只要三个同意便足够,更何况股份最大的邵总已经站好了队。   “什么,85.2%通过?你这意思不就是说,所有股东都已经赞成,只剩我没投票么?”   “是的,庄总。”   他冷笑一声,“现在就算我投反对票,这个决议不还是要进行?”   的确真是这么个理。但秘书肯定不敢这样冒犯他,愈发客客气气,“庄总,您的意见也很重要,上市对公司来说是好事,当然想取得所有股东的一致同意。”   “趁我出差,跑来做这个决策。该死,谁让这么干的?摆明跟我对着来!”   “是几个老股东一起提的,说现在IPO的数量少了,真是银座的好时机,指不定一上市就能成为龙头股。于是我也没办法,只好召集股东开会。庄总,我今天中午不是跟您打了电话吗?但您没接,我只好等到您忙完。”   这番话从头到尾没有涉及邵总,撇得一干二净。是秘书太聪明,还是邵寻的指示?   秘书那边还战战兢兢地等着庄总回复,但庄翊一声不吭掐了这通电话,把手机往旁边一扔,显然火气不小。   方汝心通过后视镜打量邵寻,看他什么反应。他好整以暇地靠着椅背,专心致志地查阅邮件,视线完全不偏不倚。   啧啧,她小小地打了激灵。   庄翊也是聪明人,冷静想几分钟也知道往邵寻身上猜,并且一开口就火药味十足。   “我抢你一个项目,你就毁我整个计划,本来今年该换我当总经理的,这他妈一上市,股东都不能沾管理层的边!我根本不想把银座交给外人打理!邵寻,你是真要跟我斗吗?”言辞这么锐利,但语气却格外平稳,恰恰说明他的确认真了。   方汝心紧张地盯着后视镜。   邵寻平静回道,“第一,股东才是上市公司的主人,银座仍旧在我们手里;第二,上市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别把气都撒在我身上;第三,我没有跟你斗。”   “之前一直不同意的是你!但这回却投了赞成票,别告诉我,你是脑子进水了,”庄翊眼睛一眯,像一头危险的豹子,“邵寻,你必须给我解释清楚。”   邵寻没有为那句骂人的话生气,抬头看向他,“因为我自己开了新公司,精力本来就不够用。银座上市后,我只当董事,不必操心如何管理,轻松多了——我为什么不同意?”   庄翊听完没吭声,就那么眯着眼,虚虚实实地打量邵寻。   邵寻完全不受干扰,语毕后继续干手里的事。   方汝心想看看庄翊到底信没信,稍微多盯了几眼。但突然一下,庄翊有所感应似的,蓦地往镜子里一看。   她吓了一跳,迅速低下头。   这些男人真是……不仅在商场嗅觉可怕,就连在平常也这样,简直比女人还敏感百倍。   方汝心这头一低就是好一会儿,总得等他把视线挪走。   大概三五分钟后,庄翊再度开口,话锋竟然全变。   “邵寻,既然你都出去开了公司,又何必握着银座不放?我想主导它,但如果你故意毁掉我的计划,那我岂不是只有把你女人抢走才能作为回报?我相信,你是聪明人,你不会做这个赔本买卖。”   看似客气实则争锋相对,甚至是威胁。   方汝心听得心惊,难道这类男人都是这么交流吗?句句刺人,句句扎心。她要是碰到这种,真是分分钟吵架的节奏。   “能被轻易毁掉,还有脸叫计划?”邵寻无不刻薄,重点也并不在‘抢女人’这里——完全被他当玩笑一样忽略,“庄翊,是你自己没本事,你能劝到50%的都投反对票不就行?”   庄翊眉头一皱,“你不必恶毒到逮着机会就来挖苦我。先前是因为你跟我都不同意上市,而我俩的股份加起来比重很大,所以这个决议没法通过,但现在我如何劝服你?”   邵寻冷得要命,“这不就是没本事吗?”   庄翊噗嗤一笑,“你终于承认在报复我?”   邵寻懒得理会这个问题。   “你手里的资本已经够多,风风火火开新公司,为什么还死守着银座不放?你不觉得你真的很贪吗!”   邵寻犀利反问,“你不也一样?甚至没见你出来单干,你是想独吞银座。”   一语中的,但庄翊面色不改,“我想多积累经验不行吗?”   “行,随你便。”   “说来说去,不就是舍不得银座这块大肥肉!”   方汝心听着听着,突然有点羡慕银座,邵寻对它那么上心,占有欲那么强。   下车后,她一个人抱着从企业那里拿来的资料,往宾馆走,司机看她穿着高跟鞋,还拿着那么重的东西,刚想过去帮忙,却见邵寻走过去,一口气接过她手里的。   他帮她送了上去,送到她房里。   他没有立刻离开,但也不坐在椅子上,而是斜靠在床头,闲适地看她忙来忙去。   她把鞋子一脱就开始整理那堆资料,并且麻利地拨通律师电话,“刘哥,一般环保评估会有几份文件啊?我看他们好几份立项的,但验收通过却只有一份。”   然后那边回了些什么,方汝心听完点点头,“好的好的,我懂了,立项归立项,验收是否通过全是后话,但一旦通过就会有证书。是这个意思吗?”   那边的律师应该是夸了她几句,因为她突然笑得很腼腆。   “刘哥,你明天能来吗?我想尽快看到你们出具的法律尽职调查书。”   “我手头还有别的项目,暂时来不了,得过几天才行,但会计团马上要过去。”   “是的,她们明晚过来对接,我正好回去。”   “你就按自己的行程,该回回,不用管我们。”   她有点无奈,“但我需要你们的尽职调查书。”   “很急用吗?如果比较急,那你把他们的法律文书都拍一下发给我,我尽快出一篇粗略的法务分析。”   “好啊,”方汝心一口应下,“那麻烦刘哥今晚陪我一起加班啦!”   那边笑了起来,“我今晚没事,你发吧。”   “谢谢刘哥,等我回去一定请你吃饭!”   然后她大咧咧地席地而坐,把免提开好,斗志昂扬地开始工作。   邵寻本来想跟她腻歪一会儿,因为坐车时回想到中午又吼了她,一不留神话又说重了。其实多大点事,为什么不温柔点?她又不是不讲理的女人。   妻子想辞职跟着丈夫,无可厚非,这不是人之常情吗?如果自己能开公司,谁还愿意上班?甚至有不少老公主动要求妻子辞职,希望她做个全职家庭主妇,然后他好安安心心全力拼搏。   如果下属也得知邵总出来单干,肯定不少跑过来说愿意辞职跟他,他会客客气气地拒绝,但对象一换成方汝心,他就凶的不得了,好像她犯了天大的错。   为什么会这样?有时候他自己都有点诧异。难道因为对她期待太高?   他想哄她几句来着,但方汝心全然没注意他,她左手拿一本,右手翻一本,另外还要夹支笔不停地勾勾画画。她的注意力全在这些繁琐的文件上,以为邵寻早走了,也没转头去看。   她跟律师通话的声音依旧甜美、礼貌,全然没有任何阴霾,连加班的抱怨都没有,腰板挺得倍儿直,干劲十足的样子。   邵寻放下了心,又坐一会儿,他默默起身出去,没有惊动她。   宾馆三餐都是自助,晚饭五点到七点两个小时,邵寻下去时,着意留意里面的人,没看到方汝心。   他去楼上敲她门,半天没人来开。   他打她电话,她接了起来。   “喂,邵寻。”   “你不在房间吗?下来吃饭。”   “我不在,半小时前就出来,”她说,“我要去企业,已经在车上。”   “大晚上的,你又跑过去干什么?”   “我记起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得过去搞清楚,明天都要走。”   “明天上午再去问,何必今晚又跑一趟?”   她顿了顿,然后软糯糯地开口,“今日事今日毕,你说的。”   邵寻先是一怔,而后“嗯”了声,“好,那你记得吃晚饭。”   为了不让他操心,她轻快地说,“已经吃过了,为了减肥我都把晚饭时间提前。”   邵寻不疑有他。   这厢说完他也不挂,方汝心等了好一会儿,“还有事吗?没有我先挂了。”   “今晚来我这,等你。”   出差很辛苦,来回奔波没有食欲,累累得要死,但什么都吃不下。她靠在后座按着太阳穴,同时也在脑海里构思深度报告。   从上午视察企业开始,她脑子就一直在运转,老总说的信息,技术总监说的信息,还有询问普通工人得到的信息,三者都有点出入,她必须非常准确地判断谁对谁错,哪些是可能的,而哪些又是不可能。她必须要把这个企业摸透,甚至要比管理层更懂得企业现状。一直在用脑,一直在思考。头疼,但她不能停。   蓝度的管理层当然都下了班,只有值班的主管和工人在。   他们一见方汝心过来,连忙迎上去,“哎哟方小姐,你怎么突然来了?他们都下了班。”   “我发现一个小问题,想过来瞧仔细拎清楚。能麻烦你带我去加工车间吗?我想再好好看看印染工艺。”   “车间关了。”   “那麻烦您帮我打开。”   主管看她这么坚持,只好答应。   另外两个男的都不懂,轧染工艺有什么好看?方小姐还那么仔细,唯恐错过一个细节。   结束后,她又提出一个奇怪的要求,“我要去成品库对比一下,今天染出来的货。”   主管跟工人面面相觑,搞不懂她的意图。但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只是有点麻烦而已,谁让方汝心是贵客呢,俩人只好满足她。   她一进仓库,雷厉风行地走到A区那里,然后唰唰挑了好几件成品皮毛出来。   主管疑惑极了,“方小姐您这是……”   她直直地看向他,眉宇骤然锋利起来,“这些全是真狐狸皮,不是染的!”语毕,她把那些货往地上一扔。   主管比她还震惊,“这这这……这话不能乱说啊!”   “我没有乱说,你们的印染技术有一个小缺陷,会导致毛发末端颜色偏浅,但我今天看到这批货时,却发现它们没有这样,成色特别完美就跟真的一样,当时我还没多想,只觉得生产线的染料不够用了,那后面的货就会颜色偏浅。但刚刚我又看一遍你们的工艺,发现就连刚上染料的新货都有色泽变浅的特征!”   主管整天看货都没留意这种小细节,方汝心这番言论他听得目瞪口呆,无从反驳但下意识地摇头,“方小姐,我们做的真是人造皮草,这个绝不骗你!”   “但我可以打包票,”她指了指摊在地上的那堆,“这不可能是你们的产品,它们一定是真皮!你们为什么要鱼目混珠?!”   她问得太过凌厉,双目灼灼像法官一样,简直让主管产生了一种企业干违法事的错觉,他瑟瑟发抖,立刻掏出手机,“您、您稍微等等,我这就给高层打电话,让他们立刻赶过来!”   但方汝心一摆手,“算了,今天已经很晚,你们也要休息。”   主管猝然停下,抬头愣愣地望着她。   她蓦地柔和下来,“大多数产品都是你们的,我知道。但的确有这小批货鱼目混珠。”   主管看她又变回甜软,真是骤然松口气,心跳就跟过山车似的。   “麻烦您明天一定把混进去的‘假货’全查出来,一件都不能少!不然这一卖出去,你们蓝度辛苦铸造的口碑可就倒了,没有投资者会给不诚信的企业投钱。”   主管迅速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好,没问题。我明天一早就把这事向上头反应,务必查得水落石出,给方小姐一个交代!”   她温和地笑了笑,很疲惫但也很美。   至此,这件事暂歇。   主管送她出去,给她拦了一辆计程车。   直到把人送上去,他都还有点恍惚,“方小姐,你就为这事专门跑过来?”连老总都没这么上心。   她轻轻点头,“我很看好你们,不想你们出任何差错。”   回到宾馆,十一点整。她感觉头重脚轻,一沾枕头就能睡着。但她还念着邵寻说的那句,“晚上来我这,等你。”   想想有点小振奋,她屁颠屁颠地找前台要了房间号。   邵寻似乎专门等她,1676的房间门没关,开着一条缝,她一推就能进去。   她以为一眼就能看到自己老公,没想到里头坐着的人竟然是庄翊!   但她现在已经不是一惊一乍的小女生,很快反应并镇定,猜测是庄翊来找邵寻谈事。   庄翊看到进来的人是她,那一刻,他神情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方汝心心安理得地进来,坐在小沙发上,没跟庄翊说话,自顾自地扒拉着带来的文件——那是她今晚写的深度报告的大纲,想让邵寻指导一下。   庄翊抽着烟,一会儿后,兴致盎然地开口,“方小姐,有何贵干?”   她扫他一眼,没答话,复又低下头。   心里念叨着,邵寻啊,你啥时候回来?   庄翊也是一等一的狡猾,一下就猜到这妮子肯定把房间认成她老公的,他坏极了,装模作样打个电话。   “喂,你老婆过来了,多带瓶芒果汁上来。”   只说一句就压掉。   他当然没干什么出格的事,事实上,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行动。   方汝心不是他的猎物,至少今晚不是,这个自制力他还是有的,虽然他很喜欢找女人来减压。   五分钟后,方汝心有点烦躁地夹了夹腿,“邵寻去哪?”   “下去买东西。”   “怎么要这么久?”   “谁知道?或许碰上熟人聊会天,这酒店住的多是出差的。”   她实在忍不住,突然站起来,脸涨得通红,“我要用一下卫生间。”   话说完,她觉得不对劲。这明明是她老公的房间,妻子借用一下不是天经地义吗?怎么还需要问?实在是庄翊给了她太多不适感。   庄翊挑挑眉,“随便。”   她一骨碌窜过去。   他笑了。   他们订的是商务套房,很高档像家里那样,不会卧室连着卫生间只隔一道磨砂玻璃。那样的话,她会尴尬死。   她在里面磨蹭很久,甚至想直接等到邵寻回来。不用出去面对庄翊,她舒服多了。   十分钟后,她听到外面有动静,一阵嬉笑声。她以为邵寻终于回来,赶紧出去一看。   这一看可不得了,她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   一个长头发的女的,被庄翊蛮横地搂在怀里,俩人在那肆意亲吻。   方汝心撞了个正正着着。   ☆、噫!   42   方汝心目瞪口呆,整个杵在那里,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耳边还是那种暧昧的水声。   这两个人当着她的面舌吻。   坐在庄翊身上的那女的, 正好视线对着方汝心那头, 她余光扫到有人出来,自觉停下来, 樱桃小嘴还湿漉漉的。   她看一眼方汝心, 又扭头跟庄翊对视, “她谁啊?”这一开口就带了强烈不满。   庄翊没说话,只是轻飘飘地转个眸,若有似无地打量那边的方汝心。   那女的立刻撒起娇, “哎呀庄翊,你这个花心大萝卜,这才多久呢又勾搭一个!你今晚不会想要我跟她两个吧?”   方汝心听着一阵恶寒, 也一秒反应过来这俩人什么关系。可这不是邵寻的房间吗?他不是出去买东西马上就要回吗?为什么庄翊却光明正大地在这里泡妹?   八成是搞错了房, 方汝心现在只想赶紧出去,眼不见为净。   庄翊偏生不答话, 那妹子以为他默认, 当场发脾气。   “你这个负心汉!”她的音量把方汝心炸得浑身一颤, “脚踏两条船, 我对你这么好, 你一个短信我就专门赶过来,结果你还去找别的女人。”她三言两语竟飞快红了眼,声音也愈发尖利, “我讨厌你,讨厌你!”   庄翊立马变得不悦,冷声斥了句,“闭嘴。”   “我跟她,你只能选一个!”   他眸色一凉,“你以为你是谁?真拿自己当我女朋友?再这么撒泼,给我滚出去。”   “——你这个混蛋!”她咬牙切齿,然后“哇”一下哭出来。   方汝心感觉自己太阳穴都跳了跳。   场面越搞越难看。说真的,方汝心并不想管这种破事,但出去得从正中央经过,必须走过那俩人身边。   她正琢磨,如何最短距离飞快溜掉,但那女孩竟突然瞪向她。   她顿时很无语,但为了避免战火烧到自己身上,她很聪明地拿出工作证一晃,“小姐您好,我只是找庄总谈事的普通工作人员,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那女孩明显不信,还是又哭又凶地瞪着她。   方汝心自嘲道,“你看我穿成这样,怎么可能是来跟男人约会的?”   她又指了指沙发上的文件,“那是我跟庄总今晚商议的内容,不信你可以自己看。”   那女孩忙不迭地抓过来,虽然全是她读不懂的内容,但的确能看出来是工作上的。   方汝心此举完美化解一场吵架。   她甚至继续解释了句,“我借用一下卫生间而已,上完就走,不耽误你们。”   这下子,女孩可算乖下来,没有继续闹腾,不然对着庄翊,那绝对是越吵越离谱。   屋里的氛围终于渐渐好转,但庄翊却意兴阑珊,兀自倒了杯酒喝。   他记得邵寻说过,“女人都是小脾气,结了婚也一样无理取闹。”   是么?怎么他觉得方汝心还挺理智冷静的呢?   方汝心静悄悄地走过去,像狐狸一样把投资报告飞快地叼回来,然后避之不及地想窜。   “方小姐,”庄翊一眼捕捉到她,好死不死地又来开口,“今晚辛苦你了,我应该好好感谢才是。”   他高大的身躯就那样往她面前一挡。   外人听着还以为他说工作呢,但那意味深长的语气,当然是感谢方汝心帮他化解僵局。   他还麻利地倒了杯红酒,递到她面前。   方汝心怀疑庄翊就是故意的,她好不容易才压下来,他是又想挑起吗?看着那杯酒,她冷冷地撇过脸。   庄翊也不介意,拿回来自己喝了。   “你家邵寻出去办事,现在都不在宾馆,不信你可以打他手机。”   方汝心皱着眉不予理会,不管打不打电话,都不关他庄翊的事。   她推开庄翊,闷头就走,但他突然在她身后说,“蓝度这项目我要了,你报的收益率13.8%,我给你抹掉零头,13%,怎么样?”   对方汝心来讲,就是要给企业争取尽量低的融资利率,越低越好。   这时候谈项目谈公事,不就是着意拖着她么?一毛不拔的资本家居然同意抹掉零头?明天太阳怕是要打西边出来。   方汝心停下脚步,转过身。   庄翊先前只是接吻而已,并没有脱衣服。所以他现在衣衫并没有凌乱,还是齐楚周正的精英模样。   不知是否被邵寻潜移默化地影响,现在的方汝心有点遇强则强,她也眯眼打量他一番,语带锋芒地反问:“庄先生真的如此好心?不会有别的附加条件吧?”   这话一出,庄翊就笑了。   “附加条件只有一个,”他语带宠溺,“我希望你消气,后续你我合作愉快。”   方汝心把腰板挺得倍儿直,脸上的神情,就是那种公事公办的漠然正经。   “成交,”她说,“我今晚就给银座的投资经理打电话,劳烦你在我之前就跟他交代好。”   “都十二点了还打什么电话?明天吧,我上午飞回去亲自跟他说。”   她不卑不亢,“谢谢庄总,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语毕转身就走,动作太干脆,庄翊根本来不及出声,只好一把拽住她。   气氛顿时有点古怪。   那女孩瞪着他们俩。   方汝心当时真想骂他!   好在她反应够快,迅速把手抽回,背在身后,“请问还有什么事?”   “不好意思,”庄翊察觉到她的防备,主动往后退一步,留出舒适距离,“刚刚我只是想说,方小姐你真的很用心,而我也很喜欢这个项目。”   他觉得有点可惜,毕竟好不容易才逮到方汝心张着小圆嘴的呆萌样,还没看够一分钟她就已经镇定下来。   “你稍等一下。”   庄翊转身去翻公文包,那女孩带点敌意打量方汝心。   “庄总,你口味怎么越来越差?邋里邋遢的你竟然也看得上眼?”虽没点名道姓,但她讽刺的是谁,显而易见。   方汝心并不想跟她争,就当没听到。   “不准胡说,”庄翊语气凌厉,但却懒得多看她,一直低头找文件,“我跟方小姐是同事关系。”   方汝心在外奔波一整天,累得惨兮兮,鬓角有碎发散落,而且又是纯素颜,当然没有盛装打扮时光彩照人,她穿的衣服也很商务,上面一件水蓝色的丝衬,下面一条黑色直筒裤。   那女孩对她上下扫视,本想在心里嗤笑几句,但留神细瞧却发现方汝心衣着看似普通,但实际却精致得很,而且她皮肤真的顶好,光滑细腻,几乎没有瑕疵。   逡巡一番后,她目光最终黏在方汝心胸口。   好气人啊,她忿忿不平地想,是不是年纪大点的男人都喜欢这款?   “项目计划表,盖过章的,你先填,我明天带回银座。”他转身,将那份文件递给方汝心。   可她并未接过,“我跟投资经理接洽时,从他那儿要,你这样直接给我,外人可能会说闲话。”   “不打紧,我分管投资部,的确有这个权限。”   但方汝心没伸手,似乎还在琢磨。在这些事情上她总是格外谨慎。   庄翊兴致勃勃,“真不要?不怕我反悔么?”   方汝心摇头,“你不会。”   “凭什么这么笃定?”   他现在玩心大起,千方百计地拖着她。她当然察觉到,同时也留意到那个女孩对自己越来越重的敌意。好在她情商高,没有落入庄翊的陷阱,完全不跟他继续掰扯,立马就走掉。   方汝心才转身,那女孩就迫不及待地扑上去,猛地抱住庄翊,黏黏答答的激吻声又传到她耳里。   她摇了摇头,“砰”一下关上门。   从里面出来,她什么兴致都没了。专门回头看一下房间号,1676无误。她必然没有找错,错的是邵寻。刚来的第一晚,庄翊不喜欢楼梯口的房间,于是邵寻就跟他换了,俩人私下换的卡,前台服务员当然没有跟进。他一句话让她过来,但又不提醒她这事。   方汝心回到自己的房间,整个人平静而微冷。   本来还想给邵寻打个电话,现在也不想拿手机。   算了算了,早点洗澡睡觉吧,争取明天早点去工厂。   她在脱衣服的时候,却从裤子的大口袋里掉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深红色的小礼盒。   她疑惑地捡起来一看,略一想就懂了,肯定是庄翊靠近她时,悄悄塞的。   她连打开都没有过,原封不动地送回去。因为知道1676房里面在干什么,所以也没有敲门,依旧很机智地装在塑料袋里然后挂在门把上。   庄翊把女的送出去时,就一眼看到了。他手里掂着那小礼盒,心底却有些不满——方汝心怎么如此不识趣。   没错,她就是不识趣,坚决不收礼,别说庄翊跟她只是最普通工作往来,就连邵寻送的,她也未必会收。   她跟他第一次时,邵寻半夜从宾馆离开,就留了自己的腕表给她。他觉得直接走人不太好,总得给她一点好处吧?又不能留大钞,那就一点随身小礼吧。可第二天早上她起来,不仅没收,还傻兮兮地准备给他寄回去。   干练的女秘书进来,方汝心吓一跳忙用被子挡住自己。   好在对方很和善,用充满笑意的声音说,“邵总赶行程所以先走,您要是想休息,可以再睡一整天,我下去跟前台续订。”   “不用麻烦,我这就走。”   临到走时,秘书又提醒她,“你的礼物还没拿呢。”她指那块名表,这玩意的价值堪比一辆小轿车。   方汝心说:“这是他落下的,麻烦你给他带回去。”   邵寻今晚出席的会面,见证那件事的老秘书就在场。她后来嫁到这边,也辞了银座的职,来这边的某个企业担任董秘,老总们开会她也在。   邵寻公布婚讯,并下发请柬,其他人都很惊讶,唯独老秘书一人,带着百分之六十的确新问道:“结婚对象是之前那位方小姐吗?”   提及妻子,邵寻就难得笑了笑,“没想到你还记得她。”   “她很漂亮,头发又长又黑,让人印象深刻。最重要得是,她不爱钱不贪财,”秘书笑眯眯的,“以我对邵总的了解,您会青睐这种女孩。”   他是很有钱,但如果女的因为钱而接近他,他会不屑,更别提结婚。但那晚留给方汝心的礼物,是他觉得她该拿的“报酬”,并不在贪财的范畴里。就算她拿了,他当然也无所谓。   方汝心除了长相给秘书留下深刻印象,还有就是,当时她一个人蜷在正中央,大概还疼着,但她不哼不叫,安静就跟睡着了一般,起来后也没有对秘书颐气指使。非常懂事地自己清理,然后自己收拾,自己离开。   她父母应该是把她教育得非常好,至少“不乱拿别人钱财”这点,她始终清醒地认识并践行。在跟邵寻确定关系后,他送礼她才接。   其实第一夜那晚,她根本没睡着。他走得太早,异常干脆利落,都没有停下来看看她的睡颜。被窝空荡荡,她有些失落。   回想这段时间以来各种乱七八糟的事,邵寻忽然很怕自己会把这个原本纯净的小可爱养歪。可他本意只是想要她变强啊。   迫不及待地赶回宾馆,邵寻一心以为她会在房间里,毕竟离开之前他交代过前台,可以把房卡交给方汝心小姐。但他推门进去,里头一片漆黑。   她没来。   邵寻在黑暗里呆滞了几秒,打开灯,坐到床边。   或许是因为太累,不想来,这不是很正常么?有时候他工作太辛苦,也会不想理那只小粘人。   可惜了。   不过就算不能亲热,也至少要打电话确认她安全,毕竟她今晚出去了,要是还没回,那他可放不下心。   第一次拨,无人接听,第二次第三次还是这样。   邵寻盯着手机,眉头蹙了起来。   怎么回事?   ☆、嗯!   43   方汝心头痛欲裂,很早就睡下, 邵寻打来的电话把她吵醒, 她挣扎着从被子里冒出个头, 朝那不停振动的手机瞥了眼, 然后继续躺着。手机响了第二次,第三次, 她知道肯定是邵寻打来的, 因为工作上的电话不会连响三次。既然是邵寻, 那没接也不碍事,他肯定能猜到自己睡下了。   可刚阖眼还没睡安稳,那门砰砰砰的响。   她在里头应了声, “我在。”   但邵寻似乎没听到,停顿一下,拍门的声音越来越响。楼层的值夜保安听到动静赶过来, 邵寻那行头明显是商务人士, 保安也就没第一印象把他当坏人。   “先生,这么晚了, 你是在干什么?”   “我过来找人, 她没接电话, 实在有些担心。”   “那您跟我去前台查一下, 要是人没回来您再担心好吗?”   邵寻刚收回手, 门就打开了。   方汝心顶着乱蓬蓬的长发,有气无力地开口,“邵寻……”   “你在, 为什么不接电话?”   “拜托,”她埋怨又无奈,“现在都十二点半了,你说我为什么不接电话?”   保安看着俩人,邵寻留意到外人投注的目光,不再说什么,侧身进去,反手关上门。   她只开了床头灯,里面一片幽暗。   “你回来至少给我发个短信,不然我以为你还在外面。”   她疲惫极了,声音非常细微,“太忙,没考虑这么细致。再说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是的,他的关心显得非常多余。   静静对视片刻,她返身坐回床上,随手拿个枕头抱着。   “邵叔,检查好了,你要回去吗?还是说,今晚就留在这?”   邵寻一言不发,走过去一把抱住她亲吻,用行动告诉她答案。   刚被吻住,她还很配合,但很快就被他嘴里的酒气冲得挣扎了几下。   “邵寻,你今晚又喝了很多酒。”   他停下来,轻轻哈一口气自己闻了闻,“还行,不算多。”   他调整姿势,双手握着她的腰,把她徐徐放回床上。   她手一捞,揪住他领带,不让他起身。   “我整天加班头晕目眩,结果你倒好,在这吃喝玩乐天天酗酒。”   听她那娇娇的语气,就知道不是真的责怪,只是嗔怪。   邵寻眉眼一弯,“是啊,这几天你主外,我主内,成天负责跑腿发请柬。”   发请柬三个字总是令她想到婚礼。   她骤然乖巧下来,目光也变得很柔和。   他把她小手剥下来,顺便把领带也卸了,然后又摸着她可爱的鬓角,“你眼睛里好多红血丝。”   她“咛”地一声冲他撒娇,可他接下来的话却并不是心疼一类的,而是嘲笑她,“才几天就把你磨成这样?憔悴不堪,这素质可不行。”   她瞪他一眼,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挪开,“去,赶紧洗你的澡。”   他静静看着她,忽的一笑,双臂抱住她,将她上身稍微抬起来,又低头吻她。   她一边欲拒还迎地承接,一边轻轻摆头,“哎……洗个澡再来,一身味儿。”   “汝心,我在想着,你跟我的第一晚。”他低着头,侧脸极为动人。   “嗯?什么第一晚?”是第一次有了实质关系还是第一次搬过来同居?   他继续往下说,“你每次搞完就睡,从第一次开始就是这样。我一度觉得你身体很虚,但你又不是特别瘦。”   她没有打断。   邵寻今晚应该很高兴,双眸幽深黑亮,熠熠生辉。   其实她不是一完事就睡,但凡在宾馆发生的,她都是装睡。因为邵寻从不过夜再晚都会走,装睡能帮她避免不必要的难堪。后来搬进俩人的小窝里,她才是真正安稳地睡过去。   “最开始你表现得很保守,也不喜欢发出声音,但第二次我再去找你,你居然就会说‘好棒’这种话。所以我当时想过,是不是有别的男人教了你。”   “当然没有,”她抢白道,“我只喜欢你一个。”   “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他把她从被子里捞出来,打趣她:“然后很快我就知道,原来你在这上头有天赋,经常无师自通。”   他没告诉她,是否有别的男人教过你,哪怕只是疑问句并不是事实,也令他当时非常不爽。   她抱住他脖子,双唇微微张开,继续迎接他的吻。   他嘴唇很柔软,但同时也带着男人的灼热,舌头又很有力,吻得很深很深,仿佛能触及她的心脏。   甜蜜的热度慢慢烧上来,全然治愈了她今晚的心情。   吻到浓时,他停了下来,抚着她的脸,手指慢慢扫过她纤细的眉毛。   “今晚,给我。”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喜欢这样充满占有欲地直视她,然后直截了当地要。   她愿意,但心有余而力不足,今晚的确不行。   “我例假刚来。”   “今天?”   “嗯。”   他认命道,“那算了。”   看到邵寻有点不悦的样子,她开心地微笑,“让你先前磨蹭、拿乔,现在天不遂人愿了吧。”   “前几天事多。”   “去洗澡吧,早点上来休息。”   他不那么情愿地松开了她,慢慢站起身。   她还补刀一句,“我在浴室泡了脏裤子,你顺手帮我洗了呗。”   他没反应,转身走了。   结果没想到他还真给洗了,而且是一里一外两条,男人力气大拧的比较干,抖完之后也不滴水,他拿两个衣架晾起来。   方汝心躺在床上,嘴角带笑地注视他,“邵寻,你还真洗了。”   他心情放松的时候,也很喜欢跟她逗弄,“老婆的命令,我敢不听吗?”   把她逗得咯咯笑出声,“邵寻,你今晚是不是在酒桌上抱了什么美女啊?回来对着我嘴又甜手也麻利,是不是心虚呐?”   他说嗯,“我抱了两个,一手一个。”   她才不会信。   邵寻非常有原则,倘若没结婚没有女朋友,或许还有可能抱一抱温香软玉,一旦真的进入一段关系,他会正儿八经地守住底线。就连应酬这个借口也不行,说白了,这种小事都解决不了的男人还是没屁用。真正的大佬,没人敢轻易往他怀里塞人。而且一般也没有女的敢主动往他身边坐。   “对了邵寻,你先前有过几任啊?”她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问道。   他可没往女友上面想,以为方汝心说秘书,因为他自己正想到这。   “我身边的助理、秘书换过好几个,怎么了吗?”   “谁问你这个,我问你谈过几任女友。”   “就你一个。”   “怎么可能?”讶异的语气显出强烈的不信。   邵寻反问:“怎么不可能?”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你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女人。”   初恋就初恋呗,非要说成“第一个喜欢上的女人”,不过仔细想想,初恋的确是文艺的称呼,邵寻这种男人不感冒也再正常不过。   “唉哟,你这初恋的待遇也太差了吧,人初恋那都是白月光呢,得小心呵护藏在记忆深处。”   这话他一听完全不是那个味,重点当然也偏了,“什么白月光,都是你自己美化的,单蠢就不是蠢了吗?”然后走过来,居高临下地问她,“方汝心,你不会傻到现在还记得那男人吧?”   她先是一愣,而后坏坏地笑开,“是啊,我记得一清二楚呢。他特别好,长得帅不说还做的一手好饭,跟他谈恋爱我胖十斤。”   邵寻冷冷,无不挑刺地接话,“然后分手你也没能瘦回来,就一直这么胖。”   方汝心给他气得坐了起来,“我一点都不胖好吗?”   见邵寻难得露出一丝郁闷,她“噗嗤”捂着嘴笑了,“哈哈哈哈,邵叔,你刚刚在骂自己,还骂的分外真心实意。”   邵寻一开始还没懂,看她在那红着脸盯着自己傻笑才反应过来,原来她的意思是,初恋就是他。   这一闹可就没完,俩人心照不宣地开始打情骂俏,相互怼累了就接吻,亲够了又接着瞎聊。后来方汝心虬到他怀里。   “怎么今晚你突然想到以前的事?”   “因为有人提了。”   “你是喜欢那时候的我,还是更喜欢现在的?”   那时候的方汝心毫无所求,所以异常“识趣”,自己来自己走,懂事得令人心疼。但后来嫁给他,自然而然的那小脾气就出来,会闹腾,虽然只是偶尔。   邵寻沉默地看着她,忽而一笑,开口了:“我喜欢你害怕但又忍着不哭的样子,也喜欢你欲罢不能拼命喊老公的样子,不存在哪个‘更’。”   他其实是个隐藏的情话高手。   她听完心里酥得一阵,笑兮兮地往他怀里钻,同时也继续闹他,“其实那时候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我……的身体……”   她就在他臂弯里,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就萦绕在鼻尖。这时候的香味可要不得,会让男人失控的。他喉结轻轻动了动,不自觉地吞咽了下,甚至在深处泛起一阵颤栗,跃跃欲试。   他突然伸手,挑起她的下颔:“当初恃美行凶,后来自己搭进去。”   她回望他,一双眸子格外晶亮:“可我不后悔,邵寻。”   静默。然后把她拉近,又一个缠绵的吻。   一直到被压着躺下去,方汝心都还在想着:他刚刚的神情好温柔,仿佛真的爱上了我。   今晚搞错房间的小意外,她没提,他不知,也似乎就这么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专栏在连载不V的中篇,感兴趣的可以看看,为练文笔、逻辑、感情戏而放开写的,大抵天雷滚滚各种狗血,被雷了可以尽情骂,比心心。   ☆、越来越迷人的狐狸精   44   出差的最后一天,一行人依旧在企业会合。副总第一时间就把昨天那疏漏跟方汝心交代, “是仓库的主管收了好处费, 给隔壁那工厂销货, 总共塞了五十件进来, 已经全部都清出来,方小姐, 你要过去看看吗?”   邵寻、庄翊在跟老总讲话, 在磋商投资计划的细节, 方汝心就跟着副总进去看实务,成品库的地上堆着一摊,她过去捡几条打量, “真皮全在这了?”   “是的,一件不少。”   “你们准备怎么处理?”   “已经把失责的主管开掉,至于这些货, 准备待会儿给他们送回去。”   “不用送, ”方汝心说,“购你们货的下游厂商, 不是有很多都是服装公司吗?他们来你这拿货时, 你也送一条真的让他们拿去对比, 甚至可以让他们摆在店里, 然后呼吁大家环保跟人道。”   “方小姐好主意, 不过我就怕在对比之下,大家会更偏向真皮,毕竟它的颜色更深, 显得贵气,我们的印染技术目前还没有到达这种层面。”   “人们怎么选,我们管不着。我们能做的只是摆事实,然后尽量做好推广跟宣传。”   “好的。方小姐,这回的纰漏也要披露出去吗?”   “应该不用,我再琢磨琢磨,回去问问我师傅。”   她跟副总边走边聊,又提了几个建议,“蓝度的产品挺好,但管理真的不太行,你看我才待这么几天,你们的小问题就冒出好几个,先是排污,然后又是这个。虽说这些都不是大事,但总让人惴惴不安。”   “三个月后搬新厂,搞得这边总在凑合。”   “就算换厂址,但人员也不会变动吧?这次是人事问题。”   副总似乎有难言之隐,光叹气不说话,方汝心也没追问,耐心等了会对方果然又自行提起:“现在搞管理的多是亲戚,有些不靠谱的也塞了进来,那仓库主管就是我老家那边的人,不答应吧他们说你过河拆桥不讲道义,但把人弄过来呢,就经常出现这种低级错误。”   “这公司是你的,又不是他们的,怎么会有过河拆桥的说法?”   “当初找他们借了点钱,虽说早就还清,但人情债嘛,搞的现在也不好意思拒绝。”   方汝心听完心里有数,但并不给对方施压或者指手画脚,“副总你走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还多,我相信你能解决好,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副总笑了笑,“你是真的会说话。”   庄翊跟方汝心依旧有短暂接触,但俩人都表现得非常自如,好像昨晚的尴尬并不存在。庄翊上午就走了,投资经理还有秘书也一起,唯独邵寻留了下来。   专门等她。   下午在宾馆收拾东西,也不用太早出发,俩人可以在房里窝几小时,但方汝心没有在补觉,拿着投资报告找邵老师补课。   私募没有任何入职前的培训,更不会让新人打杂一阵再给活儿,一上来就是研究员,自主琢磨公司标的,扛起投研重任。哪像银行,管培生什么的,进去先做两三年的柜员、大堂经理、客户经理,还俗称“轮岗”。   所以私募选人,学历和实习经历并不是唯一的衡量标准,他们最看重应聘者的心态,可以是菜鸟,也可以弱,但心理素质一定要好,因为这种人才具备可塑性,给她几次挫折她就能快速成长。   而方汝心就是典型的这种人。   邵寻这回就感觉她好多了,不像上次,那报告写的根本不成形,逻辑一团糟。   她把邵寻说过的话都记在自己心里,亦是按上回他调整的大纲去展开。   他换好便服过来,方汝心还在列表格算估值。   她眉头纤秀,但现在却蹙着显出几分凌厉;原本柔和俏皮的嘴唇,也被她抿得只剩一条缝;而且她双眼此刻格外锐利,但由于近期太疲惫,里面的红血丝经久不散。   ——这小妮子还跟以前一样,做正事时会认真到骨子里。   可爱。   而且,经过这几次,她应该比以前更加坚韧。以前那个小菜鸟,似乎有点胸无大志,并不求最好,只求中上。但现在,她明显精益求精,一点点提高对自己的要求。   ——她的确变强了一些。   思及此,邵寻无声地勾起嘴角,慢慢走过去。   她敲得很仔细,输入一遍确认一遍。   邵寻问:“这种估值很重要吗?几乎所有的投资报告都要算这个东西。”   “当然,这已经是标准化的格式。”   “不知道其他买方什么风格,就我个人而言,我并不太关心。因为我觉得这数字很虚,都是可以调整的,并不准确。我只关心收益率。”   “放心吧,我会多花篇幅在收益率上面。”   邵寻没说什么,也开始忙自己的事。   “邵叔,这是我拍的血腥图片,用来说明传统皮草的不好之处,你觉得可以吗?”   邵寻凑过去看了眼,“可以,我觉得挺好。不过你怎么拍到这种触目惊心的照片?”   “独家秘笈。”她一边回答一边喜滋滋地往下敲。   等等,邵寻反应过来,她对自己的称呼彻底变成了“叔”?以前那一声声甜美的“老公”呢?   他惩罚似的揉她脑袋,“方汝心,你叫叔叫上瘾了是吧,一口一个。”   她笑兮兮地拍掉他的大掌。   然后俩人就这样,对话一番,闹腾一下,闹完了就继续手头的事。无须多言,这本身就是一种默契。邵寻后来又抽起烟,她悄不作声地挪到他上方,避免被熏。   “之前没有做过兜底吧?第二项目,我想让你尝试一下。”   “如果想让企业签订兜底条款,买方亲自出面会更好吧?我一个中介……”   “所以对你来说是锻炼啊,等次数多起来,大家就会觉得,但凡你方汝心做的项目,都会跟着兜底条款,那么青睐你的买方就会更多。”   兜底指的是最低收益率协议,比如,要是能说服企业兜底10%,也就意味着,哪怕它有亏损,年终也要回报投资者10%,这是一种保障条款。   邵寻一旦大段讲话,那就肯定是对着方汝心说的,“光闷头做研究也不行,投资圈人脉很重要,现在可以开始加强这个。”   他随口一问,“跟庄翊发生冲突后,你什么想法?”   邵寻可不会胡思乱想,纯粹想评估一下她心态好不好而已。   方汝心有一丝异样,但很快也稍纵即逝,正儿八经地回道,“我觉得他那天晚上很过分,但因为是在餐桌上,不该闹大,所以我会跟他周旋,不会硬碰硬。以后有公事接触,那就也按规矩来吧,反正我忘性大,不会记仇。”   他温和的目光落在她讨人疼的侧脸上,“嗯,这样最好。”   “你不会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里,对吗?哪怕你跟我吵架,然后又来跟我合作。”   对方汝心来说,邵寻这种偶像是有种魔力的,只需寥寥片语,就能给她相当大的鼓励。   她重重点头,“嗯,能做到。”   邵寻又道:“第二个项目,如果我不跟着你,你独自去跟企业交涉,也完全能搞定,对吗?”   她一字一顿,“完全可以。”   他很满意。   她察觉到他情绪变动,连带着整个人都变得随和。她开心地放下电脑,窝进他怀里。   邵寻轻柔地摸着她脸颊,不是狎昵,而是亲近和鼓励。   他好像终于不再对她不屑。   “那后面出差,你自己去,我不再陪着你。”   “好。”   话音一落她又笑,“难道这次你是专门陪我吗?不是顺路?”   邵寻没答话,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有些事情他自己知道就够了。   她软绵绵地依偎着他,两侧的嘴角一直那样上扬着,被他鼓励得斗志昂扬的同时,还忍不住产生了一种恋爱般的感觉,好像被他宠着呵着。   ——是的,方汝心就是这么一个容易满足的女人。   除了方汝心,大概也很难找到别的女人能适应邵寻,只要敏感脆弱一点,前面那几道鬼门关可能都过不来。或许早在暴雨离家出走的那夜,俩人就彻底掰了。更别提后来的那几次,哪回不是小心脏高高悬起,生怕被他一狠心拧得稀碎。   他用这个标准去要求方汝心,其实挺苛刻的,平心而论,她现在的水平已经秒杀很多职场新人,但他就是要她再快一点,总想着再逼她一把,要看看她的极限究竟在哪。只是到这种程度而已吗?   方汝心并不觉得苦,虽然整个过程很累,从推介会一直到今天,偶尔还会被他凶的想要离婚。但现在真正结束,这个项目被自己实打实完成了,其实还是相当有成就感的,受过的苦都不算什么。   她徐徐呼出一口气,关掉电脑整个神清气爽,大喇喇地躺在床上。   蓝度这项目做了近一个月,仔细想想还是办得挺好,企业拿到了13%的融资利率,完美符合预期;而银座也签了协议并且答应提供销售渠道,后续合作还会进一步深入。这个结果算是很完美的,虽然过程曲折了些。   邵寻也躺下来,侧身打量着自己的小可爱,然后又伸手给她拨了拨黏在额前的碎发。   啧,又是这种暧昧亲昵的小动作。   她忍不住微笑,嘴角的梨涡里嵌了一颗痣。   他用指尖戳了戳那里,“把它点了好不好?”   “不,这是美人痣,也是生财痣,没有它我可能不会嫁给你。”   她在他胸口捶了一下,娇滴滴地说,“邵叔你现在承不承认,除了我方汝心,没有别的女人能配得了你。”   邵寻只是若有似无地点头,并未吭声,不过在她额前轻触的手却顺势滑到她颊边。   她皮肤非常细腻,沾了汗珠后更是热热滑滑的。   邵寻突然清晰地记起,自己第一次对她情不自禁,似乎也是这样的场景:紧闭的房间里,两个人躺在床上,她心甘情愿地流着疼痛的汗水。   那时候,她还有点糍糯,依赖地攀着他,声声唤着“邵先生”,并未有这种大胆的话。   但现在,她可以帅气地说出,除了我,没人能配得了你。   是的,终有一天,她会光芒四射,无人能及。   甚至超越自己。   已经在一步步实现了吧?   其实,只要努力到极点,不管是坚韧还是死撑,整个人就都会是散发光亮的。   不管是那时候狼狈不堪、吃力追逐的方汝心,还是现在这个,成熟迷人即使流着汗也异常女人味的她。   两个,都好看极了。   邵寻的眼神慢慢滚烫起来。他笑了,而且笑得特别明显,眼尾那样微微皱起来,有种成熟男人特有的韵味。   ☆、越来越任性的邵总啊   45   方汝心的爸妈周五过来,早上八点方军毅就带着老婆抵达上海, 他不准女儿过来接驾打扰他们夫妻二人世界, 牵着老婆先去城隍庙溜达一上午, 中午又在老西门吃了顿好的, 下午继续逛吃逛吃,一直到傍晚五点才拿出手机瞅瞅女儿发来的地址, 然后打了辆的士, 直溜溜地开过去。   邵寻出差一回来就忙得不可开交, 银座要上市,这可是头等大事,先是轮番开股东会、总裁会、管理层会议等等, 不用说,会上又少不了激烈的唇枪舌战。   “我们又不是科技型的公司,每年的利润都不怎么高, 股东自己分红都嫌不够呢, 还整什么上市?”   “一旦上市,你把手里股份卖0.1%, 都可以套现几百万。”   可压住这个, 另一个又开口, “我不缺这几百万, 我是担心, 银座一上市,它可就不在我们手里握着,其他企业想打击它就是可以下手的, 万一让咱们股价暴跌之类的。”   “银座不上市,就没有遭受打压也没有竞争对手吗?商场一贯如此。”   股份仅次于邵寻的庄总徐徐发话,“不谈银座,只说说我个人的想法。我要是介意跟一个算计过我的人合作呢?”   果然只要一句,他就能让气氛陷入低谷。这话无异于,我不想跟你公事,要么你走要么我走。够狠的。   邵寻没有生气,甚至没觉得多棘手,坦然回答道:“如果你们都同意上市,那我可以辞掉银座的任何职务。”   江誉立刻补刀:“邵寻,谢谢你主动提出,那就免得我们开口了。”   邵寻没理会他的讽刺,继续面朝众人,说道:“我跟大家一样,都希望银座越来越好,我有超过十年的从业经验,从第一天站在商场里推销产品做起,我亲眼见证了银座的稳步上升,攻占市场份额,收购竞争对手,压低进货价等等,从12年开始连续五年第一。百货是传统老行业,都说翻不出新花样,但藏银时代、UG、奈丽、红衫木等等是我一手挖掘的。我是唯一一个没有投资失误的总经理,曾经选出来的企业,如今哪个没有成为一线品牌?哪个市值低于五亿?你们现在挖了蓝度,好,只要你们有这个自信,不需要我也能把它扶持起来,那我邵寻今天就辞职。”   底下顿时鸦雀无声。   这时候就明白什么叫实力,是让所有叽叽歪歪的人乖乖闭嘴的东西。   其他人无话可说,但庄翊仍旧能平静地回击:“就算你继续留,但这回,你利用银座给蜜心资本牟利也是既定事实,按公司规矩,你的股权要被稀释。”   邵寻坦然磊落,“行,我卖你们2%。”   “我收了,”庄翊极富气势,“没人跟我抢吧?”   他私下里早把在座的人都打点好,该威慑的威慑,该给好处给好处,此刻当然无人反对。就是江誉有点忿忿不平,本来准备把丢出去的2%捡回来,但想想那女孩的事,他还是遂了庄翊的愿。   庄翊微微一笑,有种傲然睥睨的意味。   但周霆突然举手,“我也凑个热闹,想把股权卖掉。”   邵寻闻言,笑着站起。   俩人像早就说好一般,周霆徐徐抛出反转:“卖给邵总。”   邵寻完美收场:“散会。”   庄翊把江誉和其他股东搞定了,但没料到邵寻竟跟新股东周霆谈拢了,扯来扯去几乎还是平局。庄翊显然是赢家之一,股份涨2%,并且取代邵寻担任总经理。但邵寻也没输,不知周霆卖给他的份额究竟是多少,万一8%全卖了,那邵寻以后妥妥的是银座董事长。难道周霆一早就在他计划之中吗?当初引入这个新股东时。如果真是这样,那邵寻的心思可就太深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博弈场,永远没完没了地你争我夺。   晚八点终于下班,几个年轻股东又在车库狭路相逢。   庄翊不生气不骄纵,镇定自若地跟邵寻握手,完全是男人间的方式。   他直白地说:“你今天很棒。”不论言辞还是做法,都是顶尖聪慧的。   邵寻跟他交握,“你也不赖。”   强者碰上强者。   庄翊稍微笑了下,掏出车钥匙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再见。”   但那一刻他脑海里闪过方汝心的脸,不知道为什么,简直有些诡异。   江誉走过去,用力拍了拍邵寻的车窗,他稍微停下,“还有什么事?”   江誉用那种怪异且讽刺的目光看着他,“邵寻,你知道自己注定得不到银座,所以干脆让它上市,对不对?”   邵寻听完什么都没有说,车子开走了。   方汝心的爸妈六点抵达目的地,那高档小区的安保非常严密,住户刷房卡才能坐电梯然后抵达相应楼层,如果是访客,则必须跟住户通话,等上面确认了底下那电梯才解锁。   方军毅搂着妻子站在电梯前,对着电子键盘摁下502,结果没人接起。   孝顺女儿觉得菜不够吃,跑去买烤鸭,家里现在没人在。   方军毅对妻子说:“反正就在五楼,咱们走楼梯上去吧。”   刚往那边去,却被前台拦了下来,问他们找谁。   “方汝心。”老爸当然报女儿的名字。   这栋楼只有十一层,超级大平层,两梯两户,二十二个户主当然都有登记。   前台在那翻资料夹,然后抬头说:“抱歉,这里没有方汝心这个人。”   爸妈一听,以为找错了,赶紧翻出手机,眯眼读那行字,“昭华东路1139号静澜御公馆B栋502。”   前台说:“地址是没错,但502的住户并不姓方。”   方军毅笃定地说,“那就是她男朋友的,”然后扭头问妻子,“那人叫什么来着?”   “邵寻。”   老爸就对前台说:“户主叫邵寻,这下对了吧?”   前台果断摇头,“对不起,没有这号人。”   爸妈觉得奇了,怎么会这样?方军毅二话不说牵着老婆从楼梯走,但这下却被保安拦住,直接不让进。   两位老人只好提着大包小包去外面等,还好方汝心没一会儿就回了。她拎着两大袋子食物,一进大厅看到爹妈在,开心得发懵,扑上去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母亲高兴到极点,逮着女儿可劲摸,差点就哭了。   但父亲好像不太高兴,当然,那种不悦不是对着女儿的,而是对她那未婚夫。   “汝心啊,你男朋友是正常人吗?”   本来她跟妈还说说笑笑,一听爸这话顿时愣住。   “当然正常啊,为什么这么问?”   “你是自愿搬过来,还是他逼的?”   方汝心眨巴眼睛,“呃,爸……”   他眉头一皱,“你只管告诉我。”   “当然是自愿。”   万幸她说的毫不犹豫,不然在警察老爸看来,那可就是撒谎。   回屋后,母亲把食物拿到厨房,方汝心被老爸逮着问话。   “你说说吧,他为什么不肯让外人知道你的存在?我还以为他心理变/态,把你抓过来锁着。”   方汝心惊讶地看着他,“爸?”   “他为什么吩咐前台,有人问询时要隐藏他的信息,就说‘没有这号人’?”   方汝心完全不知道,邵寻还有过这种嘱咐?   方军毅的思维比寻常人缜密些,这种高档小区,前台跟保安绝对认识每一位住户,不可能犯那种明明有这个户主但却记成没有的低级错误,而且前台说“没有这号人”时,神情跟语气都非常干脆,所以方军毅百分百肯定,是邵寻嘱咐他这么干的。   现在还没见到女婿本尊,但就这件事,岳父对他已经产生坏的印象。   邵寻这么做其实是有原因的,刚跟方汝心领证并把她接回来的那阵子,有记者跟拍他,还试图进到他家,在那之后,邵寻就交代前台,但凡问“你这是不是有个住户叫邵寻”的人,全都告诉告诉他没有。   邵寻的本意是防止骚扰,事实证明也的确有效,但没想到一不小心把岳父岳母也给防了。不过归根结底还是他没有考虑周全,应该今天跟前台说一声的。   随后老爸就提出要去邵寻书房看看,通过蛛丝马迹判断他是怎样的人,如果没有先前那事,方汝心大抵有理由不让父亲进去,但老爸都这么说了,说邵寻性格存在很大隐患,那方汝心还能怎么阻止?只好由他进。   她赶紧给邵寻打电话,“我爸想进你书房看看,可以吗?”   他以为她在带俩老参观新房,也没多想,说没问题。   邵寻没有回来吃饭,虽然他专门打电话说了,但岳父还是不满,毕竟自己女儿跟老婆为准备这顿丰盛的晚餐,一起在厨房忙活那么久。他女儿以前可是远庖厨的。   方汝心察觉到父亲不高兴,所以在餐桌上可劲夸邵寻,说他怎么怎么好。   方军毅是警察,忙起来夜不归宿,所以他很理解男人工作的辛苦,但女儿百般替那男人辩解,令他感到很不是滋味。后来母亲也开口了,“汝心,别光顾着讲,多吃点菜,我看你瘦了不少。”   邵寻今天卸了总经理的重任,整个人真是神清气爽,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如果没有结婚,那么卸任与否他是无所谓,正是因为有了她,这个决定倒变得有意义起来。   他一个月前就让高氏珠宝开始定制钻戒,今晚去那边将它拿回来,要给她一个惊喜。她那么喜欢浪漫,肯定会很开心。   可在家的方汝心却有点忧虑,想他早点回来,眼见着自己老爸越来越低沉。   她跟他又是这样错位的。以前,她一厢情愿地开心,想要跟他亲热、浪漫,但他却自顾自地正经、苛责。今晚他们位置对换了。   晚上十点邵寻还没回,爸妈都要睡觉了。方汝心把客房收拾出来,让俩老进去休息,又端来热水给他们泡脚。   老爸跟她谈心:“你老实告诉我,你跟这个所谓的男朋友,关系到底好不好?”   “挺好的,只是他有时候真的很忙,顾不了那么多。”   老爸骂道:“真他妈的憋屈。”   方汝心怕他不信,跑到书房拿了本财经杂志过来,指着封面对老爸讲,“就他。”   老爸还配合地翻了翻,“敢情是个大明星?”语气还是不屑的。   “嗯……好像这么说也行,他是商场里比较有名的人物。”   “你为什么会跟这种人在一起?”   果然爹妈都很现实,得知这事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惊喜,而是发愁。   “你跟他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方汝心沉默了一会儿,“因为某些机缘巧合,跟他有交集。”   老爸把杂志往旁边一扔,“你们最终肯定会分手啊。”   “为什么?”她怔怔地问。   “刚刚不是说了么?你们不是一路人。”   “但是……我们很喜欢对方啊。”   “谈恋爱只管喜不喜欢,但结婚要管合不合适。那种男人啊,肯定会找门当户对的吧,你这叽叽喳喳的小性子,他肯定不愿分出太多时间陪你,早晚要掰。”   “我都不说以后,就从今晚这事来看,他就明显不重视你,当然也不重视我们。他根本没有一点结婚的诚意!光你一个人在这异想天开。”   这下可好,她更不敢把冲动领证的事情说出来。   母亲说:“老头子你也别讲那么绝对,我跟你也不是一路人,最后不还是在一起了吗?你今天晚上就是对他不满,所以各种挑刺。”   父亲扭头去跟母亲争辩,方汝心听到放在客厅的手机响了。   “喂邵寻,”她迫不及待地接通,“到了吗?你赶紧上来!”   邵寻却说:“你下来。”   “干嘛啊?”她正想说,我爸有些不高兴呢你快点过来道歉。   但没有这个机会,邵寻说:“我等你。”然后就挂了电话。   方汝心先是一愣,而后连忙过去换鞋,拿起钥匙直奔楼下。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真正任性的那个人,其实是邵寻!要做的就一定做到,大爷脾气。   他今晚就是想玩花样。   她急匆匆地跑出这栋单元楼。夜幕早已降临,路灯幽深昏黄,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他。   他站在离她不远的草坪上,一身贵气逼人的灰色西装,在那种情景之下,衬得他好看到极点。   本来还有些小气恼,但那一刻,她仍旧无可抑制地心跳加速。   以前她只能远远望着他,满心欢喜地仰视,遥不可及;但现在,这个男人就站在自己不远处,视线还停留在自己身上,触手可得。   他还冲自己笑了。   她是高兴的,想用缠绵的拥抱来迎接他,然后肆意地笑出来,冲他撒娇,在他宽厚的胸膛上蹭一蹭,但终究她克制住了,只是平稳地步步走近。   他把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拿出来,掌心上放着一个深红色戒指盒。   他把盒子打开,入眼一片璀璨,这枚钻戒有昂贵的萤石成分,在暗处会稍稍发光,所以此刻真的美到不可思议。   这也是专门把她叫下来的原因。惊喜,浪漫。   方汝心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那么一声不吭地看着。   ☆、越来越任性的邵总啊   46   “邵寻,我爸妈来了。”   他“哦”了声, “订宾馆了吗?我来打电话。”   她皱着眉摁住他的手, “邵寻, 你以为他们过来干什么?度假吗?”   “不是过来看你的吗?”   她一听这话头疼, 几乎产生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双手顿时攥成拳头绷在身侧。   “邵寻, 我知道在你看来, 结婚并不重要只是个完成任务的仪式, 你从一开始就对所有流程都无所谓,但这到底是终身大事好吗?你觉得父母不会参与吗?他们是专门来看女婿的啊!”   邵寻这才反应过来。   方汝心急急拉他腕子,“快跟我上去, 你都迟到这么久,我爸简直想打你!”   他镇定自若,把她拽回来, “等等。”   “又怎么?”   “今晚喜欢吗?”他低声问。   方汝心眨眨眼, “哪个?你吗?”   他听完一笑,“当然是戒指。”   然后把盒子盖上, 将它塞到她手里。   “汝心, 专门为你打造的, ”他就那么稍微一使劲, 将她拖进自己怀里, “独一无二,完全只属于你。”   方汝心猛烈摇头,“这些都不重要, 你现在立马跟我上去才是正经的。”   她越急,他反而越稳定,甚至还低下头,从她额心开始亲吻,像是在安抚她的急躁。   如果是以前的方汝心,肯定会嗲嗲地说,“很破费吧,你不用对我那么好。”但仔细一想,她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邵寻迟迟不被她感染,搞得她都有点冷却了。   她平静地收下那份礼物,然后平静地反问:“费用给了,今晚也该我辛苦的意思?”   邵寻没料到小甜心会说出这种话,感到新奇有趣的同时也觉得她有点冲,这下愈发把她抓回来,“我们单独待会儿,再上去,行吗?”   虽说是问句,但他并没有给方汝心拒绝的机会。   他挑起她的下巴,用力吻了上去。   一边吻一边推着她,直到她背部抵在一颗树上。   硕大的树荫,让路灯都被遮蔽,光线那样一暗,就进入一个极其暧昧的氛围。让邵寻想稍微放纵一把。   “老婆老婆,你过来看看!”   方汝心的老爸是从俩人拉拉扯扯开始瞧起的,并没有看到最开始送戒指的细节,如果看到这个肯定能猜到是未婚夫。他只望见自己女儿扭头走,却又被那男的拉回来,如此反复好几次。   母亲一瞅也急了,最后方汝心竟然还被拖走,大树挡住都看不见。   “快快快,赶紧下去,怕是遇到危险。”   俩老衣服都来不及换,穿着睡衣就往下跑。   百般讨好岳父岳母,是女婿该做的,可邵寻根本没有这个家常琐碎的概念。他脑海里的印象还停留在,亲戚来了应该好好招待。可怜了夫妻小俩口,大半个月都没有好好亲近,才出差回来不到一天,家里又来了人。他现在就想跟她独处一会儿再上去,片刻的私密时间就好。   “邵寻,嗯……够了……”   嘴唇吻到湿漉漉,她艰难地推开他,毫不客气地捶他一拳。   “你为什么总这么不合时宜?你在商场的眼力见,但凡拿十分之一到这上头,你也不至于把亲戚都得罪个遍,不管是我这边的还是你那边的。”   正吻到兴头上,突然被打断,他没什么耐性地略作停顿,“这些都不重要。”   “你的公事很重要,但我的家事就不……唔——”话又断在他嘴里。   没法肌肤相亲,触手可及的亲吻也不错。   他几乎迷上了吻她,那饱满的、富有弹性的嘴唇,这种迷人的触觉他相当喜欢。   她在他怀里拧动,披散在背后的长发被挤得一片凌乱。   她温热的体温透过轻薄的衣物传到他掌心,还伴随着她身上阵阵若有似无的香气。他闭上眼睛轻轻嗅了嗅,略作停顿,再次下手时那力道可就大多了。   俩人看起来无比亲密,唇齿相连不可开交,她的嘴唇合都合不拢,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单音节。   她有些急躁和焦虑,但就是被他吻地有感觉——这她完全无法控制。   几乎把她吻陷!   她低喘着偏过头,他就顺势吻在她脖颈跟下颌的交接处。   很痒,很麻,她想闪躲。   “邵、寻!”她侧着脸,咬着牙关叫出他名字,一侧的细眉用力纠着,语气嗔怪而气恼。但对着他,那气恼她无处发泄。   “乖,”他还不忘安抚一句,“一会儿就好。”   虽说来来回回吻了两三回,但每次时间都不会特别长,到现在为止统共不到五分钟。对于邵寻来讲,只是他合理索要的“片刻私密时间”。   他出格了,但又没有很出格。   “汝心,最后一次。”他说,语气还很真诚。   她慢慢把脸转回来,使劲瞪着他。   他低下头,用嘴唇和鼻尖轻柔地摩挲她脸颊、脖颈。   真是难得有如此温存的时刻,不知道为什么,他今晚感性的成分似乎比平常多了些。   她被他呼出的热气烫的阵阵发软,他又时不时低呼她的名字,其实她那颗心早就软化,毋庸置疑,她还是没法拒绝他,只是理智告诉她,现在并不适合亲热,她明明是来把他抓上去办正事的,怎么又黏黏腻腻起来?   邵寻现在越要越多,感情上的。   他听到她克制不住的幽微叹息,颤颤的,充满了无奈。而无奈昭示着无条件纵容。那一瞬,他心里的柔情骤然涌出来。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虽说他很早就知道,方汝心非常喜欢自己,但他并没有太大感觉,因为自打功成名就,女人的爱慕他见识过太多,只是对强者崇拜罢了,实在没法让他产生什么触动。但今天,暗光映在她泛红的脸庞,她紧绷抵触但又柔顺无奈地在自己怀里。他顿时产生了十分奇妙的感觉,似乎终于清晰地意识到,她真的很爱自己,并不同于那种肤浅的爱慕或崇拜。   每一次,她都不愿伤害他。就算犯规操作的人换成他,她再气恼气急也不会像他那样严肃苛责,她根本做不到的,到最后还是默默纵容了他。   方汝心睁圆了眼,使劲拽他衣角:“你还发什么呆啊!快点快点,亲完最后一次走人!”   他胸口暖融融的,这种感性的情绪可以让他回味好一阵。他眸光略微一沉,抓着她双腕扣起来,可刚准备亲下去,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句,“给我放开她!”   但邵寻没有松开。   方汝心立刻喊了句,“爸!”   她想让邵寻反应一下,但他一动不动,就跟魔怔似的,还要往下亲。   短短不到半分钟,这种行为可就害惨了他,岳父急火攻心,大步走过来,一手强行把他拽开,另一手那拳头就挥过去。   “不要!”方汝心惊呼,扑上去阻拦,但第一下实在太快,没能拦住。邵寻左脸生生挨了一拳。   同为男性力气不相上下,这一拳对邵寻有点杀伤力,他往后一退,也终于回过神。   他脸上的表情太过镇定,甚至有些傲然的冷意,这让岳父非常不爽,还要上去揪他衣领,“大半夜的你谁啊?!”   方汝心竭力抱住怒气汹汹的父亲,“爸,别打了,他是我男朋友!”   万幸,邵寻的理智还是在线的,听到她这句话,他挺直腰背,平稳而低沉地开口:“伯父,伯母,是我。”   局面骤然遏制,不再继续恶化,同时某种尴尬也悄然滋生。   四个人坐电梯上去,岳父盯着女婿打量,“你就是那个邵寻,杂志上的大明星。”   他温和回道:“伯父,我不是明星,只是普通人。”   “大半夜的,叫我女儿下去做这种事,你那脑子怎么想的?”   方汝心舍不得苛责,但岳父可不会心软,语气十分凌厉,“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这大半夜的要是给别人看到,影响有多糟糕你明白吗?还以为我闺女跟男人在那干什么呢。”   方汝心紧张地盯着他们俩,生怕又起纷争。   邵寻被打一拳后,似乎彻底恢复正常,稳重的做派开始显现。   “对不起伯父,今天我实在情难自禁,一时没忍住行为轻浮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   方汝心诧异地看了邵寻一眼。   “要是被保安看到,把你当野男人抓起来,你那脸皮子往哪搁!还商界名人呢,还三十多岁呢,不明事理不知轻重,跟毛头小子一样,做出这种愚蠢的事!”   这言辞有些重,就跟邵寻以前训她一样,但她一点都不开心,心疼。   “爸……他没有把我怎么样。”   老爸瞪她一眼。   老妈也悄悄扯扯她的手,提醒她不要干预。   “对不起,是我莽撞,”邵寻仍旧恭恭敬敬,“感谢伯父的教训,我一定谨记。同时也要跟汝心说句对不起,今晚又吓到你了,是我把你喊下来的。”   他并不啬惜道歉和示弱。毋庸置疑,在岳父面前示弱,是非常正确的抉择。   方汝心没吭声。   进屋后,邵寻去书房拿了好几份礼物出来,递给岳父岳母。   “汝心一早提醒我,您俩近期要来,我准备了一些不成敬意的补品。”   岳父说了句什么,然后皱眉摆摆手。   方汝心站在外头,看到父亲这种反应,这下子又开始担忧。   但邵寻很平静很温和,拉着俩老坐下,一副开始沟通谈心的架势。   “伯父,我知道这事有些突然,宝贝女儿莫名其妙跟了我,您肯定不开心。所以我很希望您跟伯母在这边多留一阵子,直到您确信我的人品,愿意把女儿放心地交给我。”   “别跟我油嘴滑舌,我肯定知道要好好考察。”   “那明天,我带您跟伯母去公司转转?你们是领导,就当过来视察。”   “去你公司干什么?看一眼就足够,我们不懂商业的东西,视察谈不上。我想带老婆把上海转一遍。”   “行,我请假陪您跟伯母。”   “这倒不用,你还是忙你自己的吧。”   “没事,我今天已经卸任。”   方汝心贴在墙边听着,终于慢慢放下心。   邵寻拆了其中一份小礼,“伯父,这是测血压的,平常自用很方便,只要这样弄一下就可以。”   她没想到,邵寻还是把自己讲过的这些都记得清清楚楚,并且专门买了血压计。   “伯母,这是冬虫夏草,这是燕窝,你平常……”   她倚在墙上,慢慢地微笑起来。   ☆、越来越任性的邵总啊   47   邵寻在里面陪着爸妈,方汝心不想破坏难得好起来的氛围, 没有进去。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回想刚刚在楼下的邵寻, 嘴角一点点地弯了起来。   真的有些蠢, 关键是他自己还不觉得,先是拿个戒指盒不停地问喜欢吗喜欢吗, 而后又拉着她, 亲一会儿嘛再亲一会儿。难以形容, 已经不止是傻气。   被打的那一下,他仍旧面无表情,外人可能揣测他淡漠冷厉, 但方汝心却觉得,他恐怕是被打懵了还没有反应过来,后来她吼一句, 他才回过神, 又将腰背挺得很直。   如果没有这个戒指作为物证,方汝心简直要怀疑, 邵寻今天是吃了什么迷魂药。   她坐在沙发上笑了好一会儿, 越想越好笑, 以后他再“倚老卖老”板个脸, 那就把这事翻出来跟他反复讲, 看他还好不好意思假正经。   她把戒指盒打开,那枚钻戒嵌在黑色的天鹅绒里面,熠熠生辉。   她刚把它拿出来, 准备给自己戴上。突然听到一句,“别动。”   她动作一滞,抬起头。   他反手把客房的门带上,走到她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   他把戒指取下来,然后抬着她的手,白皙柔软的小手安稳地放在他掌心。他亲自戴到她无名指上,并且一直套到指根,还要往里顶。   她“嘶”了声,“邵寻,你干嘛,把我弄疼了。”   “七号居然大了?”他转了转那枚戒指,“感觉有点松。”   “六号或者六点五更适合我。”   邵寻说:“你又不瘦,怎么手指这么细?我还以为七号正好。”   “骨架子小不行啊?”   “行。”他笑着仰面,又是一记深吻。   俩人当然没有在客厅里亲昵,这里随时会被撞见,要去卧室或书房。方汝心趁机吵着要看照片,邵寻今晚无不纵容地答应了。   他故意不告诉她,她的照片在哪本上,她只好把他一柜子的摄影集翻了个遍。   “邵寻,你藏哪了?快告诉我嘛。”   他终于肯起身亲自给她翻,把一个很大的盒子拿出来,从里面翻出三张薄薄的相片递给她。   “第一张是傍晚拍的,曝光有点不够;第二张逆了光,又有点过曝;第三张最完美。”   她兴奋地拿来,挨个看完后,脸腾地烧红了,“我、我怎么这么好看?”   看着她兴奋的小模样,他凑过去亲了一下她脸颊:“因为你的确很美。”   相机在家里,邵寻拍的全是“事后照”,每次她累得汗涔涔一头栽入梦乡的各种睡态。   第一张侧身蜷着是可爱,而且邵寻拍的那个角度十分刁钻,竟将她睫毛拍的出奇的长。她发现自己的嘴角在睡觉时也是微微上扬的。   “这是我第一天过来,明明很紧张的,怎么睡着还在笑。”   邵寻说:“你不知道吗,你嘴唇天生长这样,”他又轻轻扯了下小可爱的脸,“不笑也在笑,很迷人。”   “我真没想到,原来你对摄影也很有一套。”   “我爸住院那阵子,全身瘫痪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但却对闪光灯有反应。我每个周末去看他,就给他拍照,他眼睛会眨一下。”   “一句话都说不了?”   “嗯,中风的状态。”   “那……要是他并不想被你拍呢?”   邵寻给她问得答不上话,他还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方汝心接着说,“要是你爸的性子也跟你这样傲,肯定不会希望自己的病态被拍下去。”   他轻轻点头,“似乎也挺有道理。”   “怪不得你性格这样子,父亲离开得早,你独断惯了。”   “哪里独断?还是很善于听取意见的吧?”   方汝心睨他一眼,“一点都不善于,每次都要我哭。”   邵寻听完,又怔了怔。   但她已经低头,去仔细欣赏下一张。   他看着她,看到她柔顺的漆黑头发,削瘦但挺拔的双肩,背部肩胛骨小小一个起伏,然后那线条往下,在腰身处收到最窄。她像极了春天里新发的柳条,鲜嫩而清新。   “汝心,我会补偿你。”他把她的手握起来,“以后会无条件支持你的项目。”   她嘀咕一句:“怎么突然说这话?”   “结婚之后,财产就是共同所有的,没必要计较太多得失。”   方汝心没吭声,但轻轻点了点头。   “我暂时先通过私募把项目交给你去做,等你练熟了再辞职当老板娘。”   “练习一两年够吗?”   “这可说不准,要看你的进步。”   才入职一年,她就能自己做项目写深度,这成长速度已经够快。邵寻当老总太久,早就养成了说话不留情面甚至是毒辣的风格,因为最终目的是鞭笞下属,让他们不要骄傲自满,年轻人一旦有点成绩,的确容易恃才傲物。但方汝心现在不太需要了,被骂的时候,她能平静接受;不骂的时候,她也是这个样子不会再懒惰半分。   说实话,她的进步,其实有点超乎邵寻的预期,总觉得她还要再赖皮一阵才慢慢奋发图强,没想到稍微一逼她就嗖嗖的。邵寻终于自觉停下来想一想,是不是把她逼得太急。   方汝心抬眸,专注地看着他,问道:“我就怕我资历太年轻,私募不会让我单独接单。”   邵寻微微勾起唇角,“我自然帮你办成,你不用操心这个。”   他轻松几句话,就能说到她心坎上,感觉她又被自己哄得更开心了。   “汝心,如果你真的越来越厉害,过几年你来当蜜心资本的老板吧,所有事务交给你,我就可以退了。”   “你还没到六十就想退休?不成。”   “投资公司全权交给你不好吗?”   邵寻轻飘飘地就把这事说了出来,她听完,没多开心也没多惊讶,甚至自嘲地笑了一下,“……我这种水平还是算了,再过十年你也未必看得上。不过邵叔等你老了,跑不动差,我还是可以给你跑腿调研项目的。”   他一把抓过她,用力揉了揉,“不许叫邵叔。”   “就算我老了也比你能跑,因为我身体比你好,哪像你出趟差瘦三斤。”   他又揪她脸颊,“汝心,你这都是虚胖。”   方汝心立刻回了句,“还不是被你弄虚的,整天掏空我……”   邵寻一听,嘴角的弧度更明显了些。   他徐徐地,把方汝心抵在宽大的办公桌上,低沉地诱哄:“要?”   她没吭声便是默认,邵寻很快将她抱起来,走到书房的里间。   但她颤抖着摁住了他的手。   她剧烈喘着气,好像很紧张,因为父母就在客房呢。   “没事的。”他摸着她脑袋。   她有点担忧,那样巴巴地看着他,却起了反作用,疯狂催发他的热念。   然后他耐心地等着。   他笃定,方汝心不会拒绝自己。   果然,她低低“嗯”了声。   里头陷入了一片香甜的黑暗、静谧。她主动抱住了他,间或还凑上去亲吻。   方汝心小鸡啄米似的在他唇上点着,实在太轻,这哪叫接吻?   他把她的脸捧起来,含住她的嘴唇,然后深深地吻进去。   每到这时候,她脸上的表情总是很迷人,看着他看着他就不自觉陷入痴迷,旋即又发现于是迅速移开目光,可移走后又忍不住转回来,跟他款款对视。她彻底放开后,嗲嗲地叫着一声声“老公”,伸手搂住他脖子不停索吻。她迷醉的表情和诚实的反应,对邵寻而言是一种巅峰的享受。   只要有亲吻,小甜心就会融化掉。   方汝心就是这个性子,她从来不喜欢逃避某样东西,包括感情和这个,她更想去驾驭它、享受它,就算拼不过邵寻,但至少要拉着他跟自己一起沉溺进去。   “今晚开心吗?”他已经问了不下三遍。   她沉浸在其中,甚至还无意识地发出软绵绵的哼声,过了会她才意识到他已经暂停。   他看到她享受的那样儿,徐徐笑了,笑得无比令她羞涩。   她慌慌张张地回道:“嗯……开心。”   他分出一只手,掐出她下巴,“一点都不疼,嗯?”   每次发出这种单音节的“嗯”,他总是显得格外低沉温柔,可行动却截然相反。   她眼泪被他逼出来。   “你看……还说不疼。”他一面温柔一面残忍,同时亲了亲她的嘴唇。   “唔……邵寻,”她委屈地直抗议,“你是故意的。”   俩人也没有书房里间待太久,还没洗澡呢又一身汗。四十分钟后,他抱着她出来。半小时后,洗的香喷喷的方汝心,舒舒服服地躺在卧室的大床上。邵寻拿吹风机过来,开始给她打理头发。   她不需要起来,甚至不需要动,只管慵懒躺着。   小甜心今晚过度消耗了体力,真是又累又困,居然在吹头发的过程中睡过去。   他也上了床,把她拨到自己怀里,细致轻缓地给她理顺那松软的长发。   关灯睡觉,俩人的呼吸声都慢慢变得悠长,整个卧室格外静谧。但没一会儿,方汝心那侧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   “方小姐,明天来找我签字。”   落款是庄翊。   ☆、这些磨人的大总裁啊   48   这大夏天的,方汝心却觉得自己感冒了, 估计是昨晚在浴室里折腾的, 平常她就容易纵情, 更别提昨晚的邵总实在太过宠溺。   方汝心被他搞得特别兴奋, 出了很多黏腻的热汗,她脑子一热也就跟着洗了冷水澡, 当时觉得特别爽, 洗完后也很舒服, 他又全程细致照顾着,之后还给她洗头吹头。但睡一宿第二天起来,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邵寻准备了很丰盛的四人早餐, 爸妈也都在,这令她非常开心,也就忽略身体不适。她挎包出门的时候, 邵寻还坐那儿怡然自得地跟爸妈聊天。   方汝心坐在自己的格子间里, 修改即将发布的投资报告,一边打瞌睡一边吸着鼻子。   谷雨微又带了杯咖啡给她, “该出去了汝心, ”她顺便把文件放她手边, “拿过去让银座的庄总签字, 这单你就完美结束, 佣金下个月打到你账上。”   “不是年终才发吗?”   “那是坑爹的银行,又不是我们私募,我们做一单清一单。”   方汝心抓起那份文件, 正准备离开,谷雨微意味深长地冲她笑,“汝心啊,别忘了你的小丝巾。”   她脸一红,又折回来拿,拿起时还偷笑一下。   谷雨微在她脑门上戳一下,“小甜心,你可要注意避孕呐,当心中奖。”   “嗯,知道。”   银座忙上市,券商的IPO团队过来对接,里头熙熙攘攘喧喧闹闹。董秘应该接待研究员的,但现在实在腾不开空,方汝心就自己去找庄翊。   老总的办公室都是套间,一进门是助理,里间才是办公室,助理那儿都塞了个水泄不通。方汝心只好举着手喊了句,“周助理,我是淡水投资的研究员,我姓方。”   助理正忙着跟别人交谈什么,听到这句礼貌地回:“稍微等等。”但其实他根本没看清她是谁。   方汝心一看这阵仗,仿佛是要等好久。   她拿出手机给庄翊发了条短信,“我在门外,麻烦你签个字,签完我就走。”   不到一分钟,助理那边就接到庄总的电话,然后他喊了声:“方小姐在吗?”   “我在,我在。”她挤到助理面前。   “方小姐,请跟我来。”然后助理把她带进去。   庄翊坐在老板椅上,他对面还坐着三个年轻男人,但他们相互没有交流。   方汝心确认自己没有打断他们后,才走进去,把文件递到庄翊面前,“每一个写着‘甲方’的,都要签字落款。”   庄翊没有反应,垂眸盯着桌面。   方汝心只好站在他身边等。   他突然又开口:“去那边沙发坐着吧,没仔细看过的文件我是不会签的。”   她又去那边坐着等。   “庄总,您看这样行不行?”其中一个年轻人噼里啪啦地搞完,又将电脑推给他看。   庄翊眉头一皱,“换。”   如此反复几次后,他略显不耐,不过他脾气比邵寻好点,没有当场发飙,仍然维持了一个比较好看的脸色。   “问过邵寻了吗?”   年轻人挠挠头,“那个……邵总说他不负责这个项目。”   “市场部的总监哪去了?”   “今天月末,糜总在商场视察。”   “创意部的呢?”   “我们不方便找,得庄总您去跟他们开口。”   庄翊抬手扶额,反复翻看那彩页的产品目录,最后一挥手直接丢了回去,“打回重做,没有一个能用!”   三个年轻人顿时鸦雀无声。   半晌,有人嗫喏着开口,“邵总辞职后,美术指导跟产品经理全都跳槽,手底下的班子也带走了,现在没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庄翊打断,“闭嘴,谁说没人?谁、敢、说?”   其他人立刻静若寒蝉。   庄翊扯了扯领带,稍微平复一下,“人事那边会尽快社招,委屈你们先熬一熬。”   三个刚松口气,“是……”   但下一刻,庄翊又发火:“现在就给我忙活去啊!多找人多取经,愣在我这干什么?我脸上有解决方案吗?难道还要我送你们出去?”   这连环炮轰把几个男人吓一跳,忙不迭地站起来,胡乱地鞠躬:“啊谢谢庄总,我们先走了。”   待那仨人离开,方汝心也没贸然上前,毕竟庄翊的心情明显差着呢。   等他缓了缓,她才站起,不过又听到他开口,“方小姐,能帮我倒杯酒吗?”   咖啡机是公用的在外面,但酒是私人的,在他办公室那边靠墙角的柜子上。   求人签字,她当然不能有脾气,所幸他这要求也是小事一桩,她过去帮他倒。   递到他手上时,他居然没拿住,杯子往下一歪。方汝心第一反应是很怕洒到文件上,这可就糟了,又要回去重新跑流程,她连忙伸手接着,准确来说是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   她的手顿时就碰到他的,一大一小还紧紧贴在一起。   她飞快地撤回来,并且往后退了一步。   但此举却让庄翊糟糕的心情奇妙地开始好转,他笑了笑,把抽纸递给她。   方汝心说:“你快签吧,一上午都要过去,我也不想耽搁你时间。”   他一看腕表,十一点一刻,于是很绅士地邀请她,“方小姐,一起去吃饭?”   “不用了我还有事,您赶紧签好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再坐会儿,我还要把协议仔细看一遍呢。”   方汝心站着不动。   庄翊挑眉看她,“方小姐,我很平易近人的,跟我打交道不需要太紧张,尽管放松点,没必要像你在邵寻跟前那样。”   邵寻偏爱深色西装,被那修长的骨架一撑,显得高不可侵,但庄翊爱浅色,一身白之类的,的确会让人感到更加亲和。   不过对方汝心来说,都一样。   庄翊低头浏览,手里拿着签字笔。   “方小姐,这份文件签了,只代表确认投资,不代表资金到位,对吧?”   “对,我跟投资经理商议过,他说六千万会分三期,具体计划是这样的……”她一边说,一边弯腰给他翻到那页。   她眼睛很漂亮,那睫毛可真长,庄翊分不清是刷过的还是天生,反正很好看就是了。   “庄总,我解释完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压根没留心听她解释。只看到她樱桃般的软唇在自己跟前一翘一翘的,非常性感。   他心里跟猫舔一样。   方汝心直起身,他回过神。   “方小姐,我有个疑惑,先前银座没有上市,所以我们投资算私募,可这一旦上了市,性质就变了,不能算私募。这六千万的单……我到底能不能给你啊?”   他真会耍小聪明,果然方汝心就开始好声好气地劝,“庄总,您放心吧,这离你们正式上市还有好几个月呢,在此之前都算私募,我可以做。”   他站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负责上市的律师团今天来了,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吧,好让我跟你都彻底放心。”   “我来打吗?”她指着自己。   “你要争取你的单子,难不成让我来?”   她过去用他座机,他把一个册子扔给她,“你就说,庄总让问的。”   他很狡猾,故意不告诉她,拨手机号和外线电话需要在前面加个零,搞得她试了好几次都是嘟嘟长音,还以为没人接。   他又说:“那你继续打下一个。”   方汝心只好挨个试。   他站到她身后,高大的身躯一覆上去,方汝心几乎整个被罩住。   他给她紧了紧电话线,“这是老古董了,时不时出个故障,再来。”   “庄总,虽然我现在还没碰到这种实例,但我有这方面的常识,上市之前的都算私募,我可以跟您保证。”   他伶牙俐齿,“既然你自己都说,之前没有遇到过,那你凭什么这么笃定?”继而又拿出教训下属的架势,声音都威严几分,“你才刚入职场,很多事情不要想当然,必须真的百分百确定,不然违规的后果你也承担不起。”   方汝心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拨号。   刚刚她那个眼神,似娇似嗔,他一下子就被击中,心里已经不是猫舔了,而是挠,痒得慌。   她态度极其端正,一丝不苟地做这件事,全然没有留意到他的异样。   其实她根本没有娇怨抛媚眼,而是她天性如此,被指责的时候从来不会怒气冲冲地瞪人,而是那种我先接受先反思我自己。   很认真,很柔顺,小嗔怪。这不正是男人最喜欢的吗?   庄翊一下子就明白,为什么邵寻喜欢百般“教训”她,把她这样那样,因为她的反应实在太讨喜。   他突然很想抱她,非常想。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不动声色地嗅着她身上的香味。   她感受到了那股气流,微微一惊,立刻戒备起来。   他却反应很快,抬手给她摁下零,“现在再试。”   然后这次就顺利接通,那边说:“您好,请问是谁?”   她按照庄翊指示的,“庄总想跟IPO的律师咨询一件事,请问您现在有空吗?”   对方立刻说:“请讲。”   说完这句,她猛地把电话话筒塞给他,明显不爽。他笑着接下,还顺势连她那手一起握住。   方汝心眉头一皱,正欲发作,他却更快地开了免提,“滋滋”的背景音顿时听得一清二楚。   她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在心里骂了句混蛋。   她跟他较劲,拼命绞着,把手挣脱出来。   女孩的手就是不一样,嫩的不可思议,男人保养再好也没有她那样光滑。他讲着电话,眼睛却是一刻不落地盯着她,然后慢慢地,一点点将她释放。   她喘着气,凶凶地瞪着他,这次是真瞪。   然而对他而言,也只剩可爱了。   ☆、这些磨人的大总裁啊   49   方汝心拿着签好了字的文件从里面出来,庄总的助理迎面走来, “方小姐, 事情办完了吗?”   她点头, “办完了, 谢谢您。”   现在她已经很会收敛情绪,外人无法从她脸上得知喜怒, 助理笑着把她送出去, 但她并没有马上离开这里, 而是摸去邵寻办公室,想跟他倾诉倒倒苦水。她一路走过去,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庄翊很聪明没有什么太出格的举动, 想指责他骚扰证据都不太充分,手跟手的接触在工作中不是很常见么?根据之前几次经验来看,她要是莫名其妙地胡乱控诉或者过度反应, 那么在邵寻看来可能还是耍小性子。   她反复思虑, 觉得最稳妥的做法是,先只跟邵寻讲自己手被男人摸了这件事, 如果他反应比较敏感比较激烈, 那么再说出这个人的名字。   打算都做好了, 但去到他办公室却发现他并不在。   助理坐在套间外面整理文件, 看到方汝心过来把她拦住,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找邵总。”   “你有预约吗?”   “麻烦你跟他说,淡水投资的方汝心来找他, 他一定会出来见我的。”   “方小姐,不好意思,邵总今天不在。”   “他出去办事?多久会回来?”   “邵总今天请假了,他没有来公司。”   昨晚邵寻就说请假全程陪同,她以为他只是安抚岳父岳母的不满,没想到他真的做了,而且格外雷厉风行,头天晚上说的第二天就办到。当然,也是因为他不再担任总经理,工作上的很多事情都得以脱手,否则今天头痛发脾气的就不是庄翊而是他了。   正式卸任,再加上岳父岳母又过来,邵寻正好趁这个机会放松一下。   方如心走到卫生间那儿打电话,邵寻接得很快,语气也极好,“嗯?”一个单音节温柔的要命。   “你今天怎么没来上班啊?”   “带爸妈游玩,怎么,你找我有事?”   “嗯,想当面跟你说。”   “现在在电话里不能说吗?”   她沉默地想了想,一时没有答话。   邵寻就说:“一般重要的,你跟我助理讲;如果特别重要,你就去找庄翊,他现在是总经理。”   见她迟迟不答,他还一派了然地问,“是不是立项成功,现在要双方确认投资计划?找总经理无误,虽然以前是我。”   方汝心一听这话,整个人都萎蔫了。   “我已经找过了。”她说。   “那你找我是什么事?”   “没什么,”她背倚着墙,“就是想见见你,但是你又不在。”   “你不是天天见我吗?才出门没多久,又开始想我?”   “嗯,想要你抱抱我。”   “宝贝,我晚上去接你,到时候一起吃饭,”他只要稍微将语速放慢,那得天独厚的嗓音就会格外低柔撩人,“我看了下,你排卵期到了,所以最近特别想要?但你需要修复,不能连着来,你身体弱,我舍不得往狠了折腾。”   她“唔”了声,“不是这个,我也不想生宝宝,就是想黏黏你,什么都不做也行。”   邵寻听完好像笑了,知道她又是周期性地想撒娇,跟养了只波斯猫似的,但她不在身边,想抓起来揉一把也办不到。   他余光扫到岳父岳母拍完照,正往自己这边走近。   “乖,好好工作。”   “嗯,知道。”   通话结束。   她低头看着脚尖,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不要太敏感不要太闹事,至少文件签了,完美结束,总比他板着脸刻意刁难好。   她深吸一口气,将这件事翻篇。回到私募,立马又有新的事来。   部门主管把她跟另外一个女的一起叫进办公室,说方汝心业绩比较突出,入职一年,做了五六个单子,而且金额也越来越大,所以专门成了一个新的小组,让方汝心当组长。这猝不及防可就是升职,以后跟谷雨微平起平坐。   她当然很惊喜,但下一刻还是冷静地问:“会不会太仓促?我担心我现在还没有带人的能力。”她看了眼自己的徒弟,后者对她微微一笑。   “汝心,没必要压力太大,你先拿她当助手吧,琐碎的活儿都交给她帮你分忧,让她跟在你后面学就可以,她现在只是个实习生,还没转正。”   她也是觉得那女孩看起来蛮年轻,不过打扮得倒是挺潮,裙子是超短的,一坐下就露。方汝心都不好意思往她那边看。   又是升职又是加薪,她不答应都不成。从主管办公室出来,她悄悄问谷雨微:“微姐,那女孩是不是有什么来头?”   谷雨微摊摊手,“空降的,我也不是很了解,但她学历的确很硬,伦敦政经的,办事也麻利,我让她帮我翻译几篇文献,分分钟搞定。我估摸她肯定有点背景吧。”   “那主管为什么要把她分给我?”   办公室里面。   “谢谢小叔。”那女孩冲主管笑得甜甜的。   “汝心是挺不错,新人里面最厉害的一个,早就可以独立做业务。但如果你实在想找师傅,我完全可以给你寻个资历老的更有经验的。”   她果断摇头,“不要那样的。”   主管瞥她一眼,“宁宁,我有时候真搞不懂你的心思,放着大把的分析师不挑,选个年轻的研究员跟着。”   她避重就轻地回答,“我跟她年龄比较接近,她看起来也很平易近人,跟着她我比较自在。”   主管低头喝茶,“反正帮你搞定了,你自己好好努力吧,别乱给她添麻烦,她是个好人。”   “嗯,我知道,”她愉悦地起身,“那小叔我先撤了。”   “对了,”他突然叫住她,语气也变得有些严厉,“上班不要穿这种衣服,太露了。”   她低头看了看,委屈地回了句:“哦……好吧。”   “你跟着方汝心也是件好事,生活作风也多跟她学学吧,她可没比你大多少。”   唐宁把自己的办公用品挨个搬到方汝心的格子间附近,软甜软甜地对她说,“汝心姐,你有什么事要我办就尽管说。”   方汝心丝毫没有组长的架子,没拿她当下属而是当妹妹,还主动过去帮她搬东西,无意中发现这孩子居然存了好几盒避孕套在这。   方汝心诧异地问:“工作场所为什么要备这些东西?”   她笑嘻嘻地拍了方汝心一下,“哎呀,别装纯了。”   方汝心被她搞得眉头微凝,唐宁又迅速反应过来,圆场说:“反正有备无患嘛。”   所幸方汝心脾气好,看了她一眼,有话想说,但暂时没说。   俩人抱着一箩筐的东西,经过长长的走廊,唐宁看前后都没人,便大胆问道:“汝心姐,你有性生活的吧?”   她反问:“你关心这个干什么?”   像是怕方汝心忌讳说出口似的,唐宁主动显得亲和,“汝心姐长得漂亮,身材又好,这美貌和青春不就是女人的资本吗?换取你现在的成就,我觉得还算少了呢。你看那娱乐圈……”   “打住。”良好的教养让方汝心不喜打断别人,哪怕再啰嗦她也会耐心听完,但这话她实在是听不下去。   “汝心姐,我不是指责你的意思啊!”她还生怕自己被误会,“我是说,这样再正常不过,就是想问你该怎么做,怎么才能钓到邵寻那样的男人……”   唐宁怕她生气,所以迅速解释起来,然而这番解释丝毫不在点子上。   “你怎么知道我跟邵寻的事?”   “稍微有点人脉的都知道啊。”   方汝心没有吭声,心情莫名的有些不好。   唐宁自顾自地:“基金经理、大买方,至少都是三十多岁的,我今年才二十二,隔了十多岁。十年光阴可等于好多钱啊,至少是五千万,没有五千万我可不嫁他。汝心姐,你评估一下,我能找到什么样的?”   “别胡思乱想,你现在还这么年轻,怎么就开始拜金?”   “这哪里叫拜金,我想日子过好点不行吗?”然后在心里骂道,你怕是圣母吧。   女孩的声音变得有点尖利,方汝心怕那个词用重了,便跟她道歉,“对不起,刚刚那句话是我冲动,你别往心里去。”   唐宁没料到她道歉道得这么干脆,几乎有点措不及防,愣了愣也说没关系。   “基金公司的那个王经理,也挺有名的,我听主管说,你把他收到了自己的人脉里,怎么做到的啊汝心姐?要怎样才能让大买方注意到?”   这个问题方汝心非常熟悉,因为不久前,她也为这个困惑过,甚至付出了很惨重的代价。还好她面对的是邵寻,换个男人,未必会有那样好的结局。   这女孩明显是想听心计,但恐怕方汝心要令她失望了。   “只要你认真工作,自然会有人注意到你,真的。”   唐宁撅起了嘴,有些小不满。   不过她笃定,方汝心现在是还没跟自己交心,所以遮遮掩掩不肯讲出实话,等交心之后她肯定会说的。   唐宁给她整理文件时,看到协议前天批,今天就签好了字,无不崇拜地问:“汝心姐,你跟银座的关系很好吧?他们总经理真给你面子啊。”   方汝心哽了哽,没说什么,继续忙活手里的事。   快下班的时候,庄翊打电话过来,方汝心看着那来电显示,犹豫着没有接起。   但唐宁麻利地帮她接了,“您好,这里是淡水投资,请问您找谁。”   方汝心冲她使了个眼色,然后摆摆手,唐宁会意,“抱歉,方研究员已经下班了,您有什么事,我可以帮您转告。”   “哦,好的好的,没问题,我会告诉她。”   挂掉电话,唐宁汇报情况:“汝心姐,他是来提醒你东西落他那儿了。”   方汝心连忙站起来,“什么东西?”   “他没说。”   方汝心上下摸了个遍,发现没有掉东西,正怀疑庄翊在钓鱼时,猛然发现,自己戒指不见!   她再稍作回忆,一下子便想到肯定是他抓着自己的手,顺势给拧下来,毕竟那戒指本来就有点松。   这庄翊,哪里是总裁?干脆去变魔术好了!特别擅长这种小动作,上回是把她撞一下就给她塞个礼盒,这回居然偷摘她的戒指。   “汝心姐,刚刚那可是庄总本人哦!不是他助理或秘书。”唐宁一副惊讶又羡慕的口吻,然后盯着方汝心来回打量,总想瞧出什么端倪,但后者已经跟邵寻学会了不动声色。   唐宁那脑子一转,嘴角漾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笑,“故意落东西也是一种聪明手段。”   ☆、越陷越深的邵总啊   50   邵寻跟方汝心的下班时间很少凑到一块,多数情况下他比她晚的多, 像今天这样专门过来接她的次数并不多。方汝心问唐宁要不要顺路坐回去, 唐宁当然很想, 激动地握住方汝心的手, 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那人可是邵寻啊, 也不是那么好套近乎的。   而且邵寻既然专门来接, 那肯定是为了二人世界,这时候当电灯泡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反感。   于是她慢慢地松开了方汝心的手,“汝心姐, 还是下次吧,今天就算了不打扰你们。”   方汝心也没有说“没关系”然后继续劝,而是就势点点头, 两人分道扬镳。   邵寻今天没穿刻板的西装、衬衣, 一件银灰色的Polo衫,裤子也是与其搭配的深卡其, 虽然是傍晚, 但夏天的太阳仍旧刺眼, 他戴了副墨镜, 整个人闲适又时尚, 宾利超跑是敞篷的,他坐在里面,撑着手支着太阳穴等人的模样, 真是像极了那种大明星。周围经过的路人,都好奇地对他多打量几眼。   方汝心兴冲冲地打开车门,“哟,今天邵总被狗仔拍了吗?”   他知道她是贫,扬唇一笑没吭声。   等她一上车,他就问,“升职了?有小尾巴跟着你。”   这话被他一说,她顿时有点骄傲,甜甜一笑,“可不是么,主管今天夸我业绩很好来着,让我单独带个组。”   这就是真爱了,只要相互对视一眼心情都会变好,什么七七八八的事全都抛到脑后。   “邵叔,多亏了你啊,今晚要不要给你加个鸡腿?”   “别谢我,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你要是朽木不可雕,我也没有一点办法。”   “我印象中最年轻的女分析师,是28岁,专门做环保投研的李菁菁。方汝心你不错,刷新了纪录。”   她却嗲嗲摇起头,“没你说的那么好,我现在还够不上分析师,她也不是我徒弟,算是助理一类的吧,还没转正,在实习呢。”   “那她明年转正你不就晋级到师傅?”   她美滋滋的拿眼角眺他,“不要这样夸我,我会忍不住骄傲的。”   “没事,”邵寻笑笑,轻轻松松地打着方向盘拐个弯,“有我在,你也别想骄傲太久。”   “那可不,”她一半甜蜜一半娇嗔,“邵叔虐我千百遍,我待邵叔如初恋。”   她现在叫这个称谓比叫老公的次数还多,没办法,他也不强行纠正了,“亲热、求人的时候就发嗲叫老公,得意翘尾巴的时候就叫邵叔,怎么有利怎么来,你这只狡猾的狐狸。”   听到这话,方汝心反而开心的大笑,“我以前不是成天叫你老公吗?你嫌我腻歪,现在我改口你又不爽。求人的时候肯定要甜美一点,平常干嘛装腔作势?邵叔邵叔,叔辈的不就是用来压榨的吗?我是个世故的小女子,喜欢耍小聪明,邵叔教训得是。”   邵寻专门分出一个间隙扫她一眼,“分析师不都是沉默寡言的实干家吗?你看你的伶牙俐齿。”   “唔唔,邵叔你看你的,”她冲着他皱皱小鼻子,“又来这种教训人的口吻。”   他明明忍俊不禁,但一面又要装狠,“回去收拾你。”   “我爸妈在呢,你敢把我怎么样?”嘚瑟的小模样真是可爱得紧。   两人在车上就这么一路打情骂俏,一对上他,干练的都市丽人就退回成十七岁少女,全是没营养的话也能乐呵好半天。   直到邵寻接到一通电话,车厢里的嬉闹才被打断。   “邵寻,你现在忙吗?”   方汝心一听是庄翊的声音,小心脏都悬了起来。   “不忙,有什么事你说。”   “你知道我这人不轻易后悔,但我觉得总经理的交接期应该长点,你这突然离职,搞的管理层一片乱糟糟。邵寻,实话跟你说吧,我想立刻补救这个错误,希望你回来再撑半个月,就当是卸任的交接期。你要是嫌时间太长,一周也行。”   原来只是这个,方汝心稍微松口气。也是,他们男人的话题总是围绕工作,并不会为了一个女人专门来扯事。   邵寻一派平静,“庄翊,你是焦躁不安吧。”   那头明显沉默了一会儿。   摆明了,邵寻那话,一针见血。   “不,我已经想好了解决方案,我觉得我应该趁机把不服管教的人都清出去,正好你跟周霆都不在,我想炒谁就炒谁。江誉也好对付,早就收得服服贴贴。”   邵寻问:“庄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还需要给自己找借口吗?”庄翊那口吻有些激傲,就跟上回在酒桌上发飙差不多,咄咄逼人,“他们无法按时完成任务,还藐视上级,根本没把我这个总经理放在眼里,背地里叽叽歪歪,就是不认真工作。炒了他们还需要理由?”   邵寻听完没有任何讶异,仍旧波澜不惊,可不是么,他当初担任总经理也都经过这些。   “庄翊,现在是什么年代?每个人都有个性和脾气,下属不买新官的账,再正常不过。或许,有一部分原因,是在你眼里,还把自己跟他们当做两派人。”   “你怎么不说你的投资部门跟我的业务部门是两派呢?跳槽的跳槽,请假的请假,现在我手里是一盘散沙!邵寻,我问你,现在总经理是我,我可以炒掉你投资部的人吗?比如底下那个张维宇。”   “他是个靠谱的狠角色,连着三年都上了分析师前十。”   这时候的邵寻,分分钟严肃起来,语气都变了。   “你必须跟他们和谐相处,而且首先从张维宇开始。我连着几天都不会上班,别指望我。而下个项目你立马就要出差,并且要带着张维宇一起。不更应该搞好关系吗?”   “项目的客户,你的手下,每个我都要呵着,”庄翊自嘲地笑了笑,“什么总经理,我现在就是一个拿高工资的保姆!”   邵寻却道:“这种认识才是对的。”   庄翊没再说什么,通话到此结束。   方汝心说:“庄翊现在自食其果了?”   “谈不上,这是常态,”邵寻依旧中肯,对待公事他从来没有幸灾乐祸的态度,“我刚任职总经理,底下的人也不服管教,都是慢慢熬的。”   到家后,她发现只有自己跟邵寻两个,“爸妈呢?”   “出去转街,吃饭时候回。”   邵寻刚把新买的金鱼端上来放好,依旧是老位置,按照商人迷信的说法,那叫风水位。方汝心就过去玩它们,逗得不亦乐乎,邵寻叫了好几遍,她还那搅来搅去,并且兴冲冲地跟邵寻汇报“用户体验”:“这几只比上回的活泼多了,伸进去还咬我手指呢。”   “方汝心,过来。”   然而回答他的是一阵清脆的笑声、   等邵寻亲自过去,那可就直接揪耳朵,“你三岁是吧?”   她“啊啊”了两声,连忙把他的手拍掉,“邵叔你真讨厌,我喜欢小动物,逗一逗都不行吗?”   “不行,它们会被你玩死。你不觉得,自从这里没放鱼缸,运势差很多吗?”   她努力回忆了一下,诧异地问:“还好吧?明明是越来越好,哪有你说的那么玄乎?”   可邵寻还是把方三岁拖进了厨房,“以后别折腾那缸鱼,换水也不劳你操心。”   “至于吗?”方汝心瞥他一眼,随手掰颗葱帮忙剥起来,“家里最大的吉祥物可是我呢。”   邵寻扭头看她,惊异于她的厚脸皮,而她还在那甜甜地笑着。   每次他一摆架子,都会被她的“厚脸皮”搞得无话可说,什么严肃都要被瓦解。   他无声一笑,没再说什么。   小可爱在身边,做饭都热闹起来,她一面哼歌一面哗啦放水帮着洗菜。   “邵寻,我今天接到你们投资部的新项目,就是你上回跟我说的那个吗?”   他一边切肉一边“嗯”了声。   “那我大后天就要出差,晚上飞过去。”   “我知道。”   “这回你真的不去?”   “不去,我要忙蜜心资本。约了几个重要的人,都在那天见。”   她绕了一圈,慢慢讲到重头上,“所以庄翊会去?”   “当然,他是总经理,投资部的人也会一起。”   “你不介意吗?”   邵寻头也不抬地问:“介意什么?”   “嗯……他上回为难过我,”她斟酌着字句,“你就不怕这回你不在,他会变本加厉?”   “没人喜欢刁难女人,这次的好处他也拿够了,没必要揪着你不放。”   果然,邵寻永远是严以律己的,不管什么问题都先从己方反思,所以他安抚方汝心,“别怕,也别担心,只要你是正儿八经地履行工作职责,那么没人能刁难到你。”   这话说得也在理,方汝心只好点点头,“懂了。”   邵寻没有发现她戒指不在,她本来预备了圆谎的说法,然而他并没有问起,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种小事。   是邵总的风格无误。   方汝心洗菜洗到一半,突然“嘶”了声,那种难受的声音。   邵寻以为她不小心划到手,连忙转身去看,发现没事他又转回来,问道:“怎么了?”   “最里面牙疼,”她停下来揉揉自己的腮帮子,“好像长智齿了。”   “那明天我带你去拔掉,以后发了炎不能立刻拔。”   “才疼没多久,我怕它只是刚刚冒出来,不是要等长好才能拔吗?”   “没这回事,随时都能。”   他把手洗干净,扳着她下巴让她张开嘴,“我看看长到什么程度。”   她顺从地打开双唇,但那红艳艳的小舌头调皮地伸了出来,邵寻那样看着她,她又飞快地把舌头缩回去,“不好意思。”   “再张大点。”邵寻一面说,一面愈发卡紧她下颌。   方汝心张得有点狰狞,他忍不住笑了,“你也别用力过猛。”   她又缩回来。   这下子,他也不为难她,直接食指探进去,摸索到她牙龈的最末端,指腹在那揉揉。   “的确长了,刚冒出一个尖。”   “怎么办?好疼……”口腔里含了根手指,她说话含含糊糊,“大后天就要出差,最近肯定不能拔牙。”   确认情况后,邵寻把手拿出来,“你等着。”   然后她看着他出去,半分钟后又进来,手里多了一把小锉刀。   方汝心吓得缩到墙角,“邵寻,你要干嘛?”   他把她抓过来,“我早就这么干过,几年前太忙了没时间拔牙,我就把长出来的部分磨掉,这法子很好使。”   她“呜呜”抗议,“你要是划到我怎么办?”   “锉刀而已,并不锋利,就算划到也不会划伤,相信我。”   在他的安抚之下,她又再次张开了嘴。   邵寻一手抬着她下颌,另一手指尖探进去,压着那锉刀给她磨啊磨。口腔而已,对他来说几乎没有难度,下手也并不畏畏缩缩,非常利落地,不到半分钟就把智齿的尖尖给磨平。   但方汝心紧张,嘴巴那样吃力地打着,唇角有丝丝缕缕的口水溢出。但同时她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漆黑的眼珠子像崽儿一般,明明焦虑害怕但又完全相信他,里面全是一层层的水波。   他停下来,心头重重一跳。   她还没察觉他的异样。   他刚把手撤出,她松口气合上唇,还酸着呢,他的亲吻竟疯狂地压上来。   ☆、越陷越深的邵总啊   51   方汝心真的没料到,邵寻突然又上来亲自己, 还亲的那么热切。她被他顶的往后一退, 垂在身侧的双手也胡乱地往案几上一扫。   “——唔唔!”唇齿相缠的声音几乎盖过了她慌张之下发出的娇哼。   她迷乱地抓他后脑勺的头发, 此举激发了他更迫切的的欲念, 动作愈发凶狠,猛地将她的腰搂紧。她的身高本来就跟他有点差距, 他突然一使劲, 她就被迫脚尖猛然踮高。上半身从腰椎中段开始, 因为他的拥抱而深深地凹陷进去,形成一个优美的、紧绷的弧度。   她左脚的小凉鞋甚至掉了,光滑的脚丫子微微悬空。   她的慌张只能维持十秒而已, 很快就主动伸手搂住他脖子,热情回应了这个吻。   俩人越吻越激烈,案几上的东西哗哗往下掉。刀子咣当掉下去, 方汝心胆子再肥都吓一跳, 一哆嗦就把邵寻的嘴唇用力一咬,他吃痛一下可算停了。   俩人喘着热气近距离对视, 不约而同地都笑了, 当然, 邵寻只是微笑, 方汝心却笑得“咯咯”, 最后甚至软软地趴在他身上。   他轻轻拍拍她的背,又往地上一看,刚洗好的樱桃全散在地上, 筷子、刀子也掉那儿。   她推开他,蹲下来收拾东西,邵寻跟她一起捡。   她把樱桃装进篓子里,挨个冲洗。他从背后搂住她的腰,先是瞧着她脖子上的吻痕,然后嘴唇贴上去再吻一遍,“待会儿再弄吧,跟我去房间里。”   他又在索欢,虽然不会像她那般明显。   她捻起一颗洗好的樱桃,反手塞进他嘴里。邵寻一口咬住,然后含着她的指尖不放,深邃的眸子那样盯着她。   她发出很细微的娇哼,这无疑给了他确信,登时一把抱起她。   厨房的狼藉之处还没有收拾利索,邵寻就把老婆叼回房里去了。   他就这么抱着她坐在床上,她被松开了,小小的一只,跪在他腿上。   很奇怪,她在外人面前越变越精干,但对着他,她始终都是最初那种,粉馥馥的讨人疼的模样。   她跟他接吻时总会很兴奋,略带躁动地蹭着,虽然某种压迫感也会令她绷紧全身。   他霸道地搂着她,把她整个人罩在怀里,然后含着她的唇,专心致志地享受着,偶尔也会弄得她“哼哼”出声。   不管多少次,那触感依旧令他着迷。   她勇敢但又不太娴熟地回吻,发出很大的声响。   他愈来愈重的呼吸声对她来说似乎是极大的鼓励,她壮着胆子探出纤细的舌尖往他口腔里伸,但几次都失误地舔到他牙齿。   痒,滑。   他忍不住笑起来。   于是这个吻就停了。   好好的氛围就这样生生被破坏,她略带不满地看着他。   他抵住她额头,鼻尖也跟她轻触,“说的没错,你才是家里最大的吉祥物。”   然后一手捧着她的脸,小口小口地啄着她的唇,像在品尝可口的点心。   她盯着他看了好久,突然用手指捂住他的唇。   邵寻那嗓音还残留了点低哑:“嗯?”   她噗嗤一笑,“你好像上了瘾的人。”   他眸光愈深,又顺势吻她手指。   一举一动都温柔绅士,但又让她无法逃脱。   方汝心今天穿了一件长袖的套头软纱,非常美,袖口还是花瓣状的。   她抬起双手,放到他面前:“来,捏住。”   他照她说的做了。   衣袖一捏在他手里,她轻轻一笑,纤细的身子轻快地往后一缩,他生怕她从自己腿上掉下去,正准备伸手抱一下,但灵活的方汝心并没有犯这种失误。伴随着细微的“滋啦”一声,一只漂亮的金蝉脱了壳,那团带着体温甚至沾着薄汗的软纱完全落在了他手上。   邵寻都有一瞬间的震惊,这妮子竟突然一下就……   她娇羞地看着他,整个人散发着极为香甜的气息,浓郁到要化成实质,扩散在空气里,将他重重包围,难以挣脱。   “抱我……”她声音有些颤。   那一刻,邵寻几乎听到了火花迸裂的声响,胸腔里的心脏暴烈地鼓动着。   短暂的对视,他直接把她抱起,非常强势地。   “啊……”她重重抖了一下,然后用力攀住他。   但不幸的是,门铃这时候响了。   很明显是爸妈回来。   俩人骤然滞住。   隔得那么近,她才发现,邵寻的双眼竟然因为情动而微微发着红。但他还是理智的,正好方汝心又使劲推了他一把。   他把人放下来,气息略微不稳。   她体贴地说:“你先缓缓,我去开门。”然后飞快地把那软纱抓起来。   接下来,一切都得恢复平静。   邵寻在卧室里好半天才出来,彼时方汝心跟妈妈已经在厨房里炒菜忙活,而方爸爸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邵寻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眉头深皱后又松开,似乎已然镇定自若。总之,他面上看不出端倪,但其实自己知道,还在慢慢缓着。   该死,这缓了好久的。   方爸爸指了指茶几上的果盘,“切了菠萝蜜和火龙果,吃吗?”   他走过去,一起坐下。   方汝心才是恢复快,把软纱重新套回来的那一刻,她就是纯正乖乖女了。   半小时后,饭菜上桌,四个人一起吃饭。方汝心手机响了,助理打来的。   唐宁声音很雀跃,给她汇报好消息:“汝心姐,我现在在临江大酒店,正好碰到了庄总。我找他帮你把东西拿回来好吧?这样你就不用自己专门跑一趟。”   这当然好,但方汝心并没有急着答应,而是走到阳台那边,“唐宁,你认识他吗?庄翊可不是吃素的。”   “当然认识,业内谁不认识庄翊,”唐宁好像心情极好,“汝心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方汝心压低声音,“庄翊会玩女人,你知道吗?”   她好心提醒,但唐宁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甚至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喜悦。   “不都这样吗?这不是很正常的吗?他一个三十多岁的男的。”   方汝心无话可说。   回想唐宁今天说的话,以及她的一举一动,方汝心有理由觉得,这女孩是想主动给庄翊送上门,指不定戒指那事还给她一个契机呢。   今天下班方汝心友好地提出顺路带她,但她却没有答应,不知是不是从那时候起,她就开始琢磨跟庄翊的“偶然邂逅”。毕竟稍微有智商都知道,邵寻已经结婚,这可不能乱钓,万一他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未必上钩不说,还惹得自己一身骚。高端投资圈很小的,大家几乎都相互认识,名声毁了事业也就毁了。   但庄翊是没有结婚的,甚至没有女朋友,单身可以下手。合情合理。   说真的,这种闲事方汝心并不想管。既然自己要,那么自己承担后果就可以。但唐宁是她助理,她不想上回那女孩的事在她身上重演。   庄翊在事业上很成功,但在感情上,他迄今为止就没拿出过真心,面对这种浪子型的男人,怎么还源源不断地有妹子觉得自己能成为他的归宿。   方汝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劝。   邵寻敲了敲玻璃门,提醒她出来吃饭。她点点头表示马上就来,然后跟唐宁提醒一句,“你可悠着点,别跟他有额外接触。”   可话说完,她又觉得很无用,毕竟唐宁要的可不就是“额外接触”么?   “别轻易跟他上床。”她直接挑明了讲。   唐宁沉默片刻,支吾了声,“哦……好的。”   回到餐桌,这件事就略过,方汝心也不再去想。但唐宁这番,实在令她想到自己。“钓金龟”这个词或许不太好听,甚至一点都不准确,但她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词,姑且就这么说的话,那自己到底是怎么得到邵寻的?   她完全没有头绪,回想起来甚至觉得自己表现很差劲。因为她从头到尾都没用什么心计,她那点小算计根本不够看,而且还全都用在了工作上。   不过转念一想,其实又很容易解释。人都不傻,人都是爱自己的,那么显然会选择一个爱自己的人去结婚。   邵寻又不缺钱,所以他没必要挑个富千金,他就选一个深爱的。就这么简单。   方汝心的诀窍是爱,无它。   只要爸妈在,那么小俩口的状态就是相敬如宾,尤其是邵寻,那晚被岳父揍了一拳后,哪敢再造次?他的目光甚至没往方汝心那儿多偏。   这又让岳父有点小不满,好像他不是很爱自己女儿似的。   亲热过度,觉得这女婿莽撞不靠谱;不亲热,又觉得他不够爱。没办法,就是这么矛盾。不过这种矛盾的情绪,是正常的。没有哪个岳父会对女婿百分百满意,不论他有多么优秀,毕竟在父亲眼里,他再优秀也比不过自己的掌上明珠。   晚饭结束后,自然是邵寻收拾碗筷,方汝心带爸妈出去散步。但十分钟后,她又回来,戴上手套去厨房帮忙,“我来吧,你休息一下。”   “不是去江滨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   “我爸赶的,他说我电灯泡呢。”   邵寻点头,指了指她的手,“你不用弄了,我已经快搞定。”   方汝心说“没事”然后把碗筷挨个冲洗,再整齐地摆回架子里。   邵寻停下来擦擦手,“我去抽根烟,烟瘾犯了。”   “嗯,你去。”   这几天可把他憋坏了。家里有长辈,而且岳父是不抽烟的,那邵寻就只好憋着。平常他两天一盒,甚至一天一盒,结果这几天还没抽到两支。   方汝心搞完出去,看到邵寻舒适地坐在阳台的摇椅上,在暗下来的夜幕下抖了抖一截烟灰。她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绕着他的肩膀。   他摸了摸她的手,温柔亲昵,但开口的第一句就让方汝心骤然紧张起来。   “宝贝儿,你不喜欢那个戒指吗?都没见你戴着。”   她想了想,“呃……做家务事的时候不方便,所以就摘了。”   邵寻没什么波动地轻易戳穿,“可我接你下班时,也没见你戴。”   她以为他没有留心,没想到,他全程都注意到了。   看他这么平静心情这么好,她大胆地说出来,“对不起,我把它搞掉了。”   邵寻听完点点头,意料之中,他继续抽烟,没说什么。   她用脸颊轻轻蹭着他脖颈,“对不起,怪我太粗心……浪费你一番心意。”   “没关系,再买一个吧,这回我量好你的指围,先前那个大了,松垮垮的也容易掉。”   “又要浪费你的钱了。”   他反手勾住她,稍微一使力,将她揽到自己怀里坐着。   “这就不是你担心的,你男人又不缺钱。”   她看着他,慢慢地嘴角弯起来,又露出那种甜美无邪的笑容,并软黏黏地紧贴他胸膛,“啵”在他胸口上亲了一下。   “老公。”   又亲一下又叫一声“老公”,还那样直勾勾地看着他。   方汝心发起嗲来也是没谁了,邵寻被她撩得心痒痒。   他发现自己还是很享受她这样黏人的,会让自己心里很柔很酥,想好好疼她,让她娇吟,让她迷乱。   惴惴了几小时的破事,原来对邵寻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不就是东西掉了么?再买便是,一枚戒指而已,又不是多么重要的宝物。他买来就是为了哄她开心,送出去了也任由她处置,不可能本末倒置地就因为这玩意掉了而去责怪她。   要是方汝心是下属,把客户的重要合同弄丢,这种难以补救的大事他才会发发脾气。   邵寻甚至懒得追问戒指搞掉的缘由,无非是粗心、没留意、太松了等等。不重要,他不愿费心关注。   白害她不安这么久。   本来正亲昵着,差点又开始腻歪地接吻,这时候她手机突然又响。她有些不安,因为敏锐的直接告诉她,一定是唐宁打来的,所以她没有不接,而是立刻起身去客厅。   “发生了什么吗?”问这话时她不自觉地抓紧了手机。   那边好半天没说话,她等得心焦,“喂,你没事吧?唐宁,宁宁,你说句话,让我确认你没事啊。”   然而回答她的,是一阵熟悉的低笑。   她心里“咯噔”一下。   庄翊慵倦又低沉地开口,“她喝醉了,场面搞得很难看,你过来把她接走吧。”   方汝心放下手机,眉头皱了皱。她就料到会是这样。   她二话不说,抓起外套和车钥匙,立马开始换鞋。   “邵寻,我用一下你的车。”   “去哪?你会开吗?”   “临江酒店,离这不远,我可以。”   邵寻把烟掐灭,从阳台走出来,“我送你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跟大家谈个心啊,请读者相信我,三观是正常的,更不会为虐而虐。狗血有,但不会毫无逻辑地乱洒。男主为了戒指冲女主发脾气,在我看来这种情节(按逻辑走)是不可能出现的,一出现就是崩人设。因为邵寻明显是个拎得清的男人,事业最重要,戒指哪有多重要,而且他又不是没钱再买对吧,所以没必要搞得那么离谱。太崩人设了。 三观这东西,并不是说,绝不写任何反面人物,反面是可以有(诸如出轨、小三、损人利己等等),因为这是社会现实,各种各样的人都有对吧。真正的三观反映在哪?在你对这件事情的走向的看法上。如果觉得反面可以因为某些缘由(比如小三是真爱,损人利己是因为从小穷惯了,出轨是因为妻子是黄脸婆)而洗白成正面,给他好的结局,甚至歌颂赞美,这就是三观不正,无误。如果我出现这种情况,是十分欢迎大家批评打醒的。 我在写文的时候,会百分百确定主角没有道德上的错误,否则的话,那我觉得这人一定是悲剧,我何必写一个吃力不讨好的BE对吧?尽管在现实里,某些道德有缺陷的人或许也能过得富足,但我不想写这种,我觉得那对读者的导向相当不好。 配角的出现,是故事发展需要,因为女主在职场进阶,那就意味她面对的挑战越来越大,接触的人也越来越多,她要处理好这些复杂的人和事,这就是一种成长。不会乱洒狗血的,相信作者。另外这文真的一点都不虐啊。   ☆、第52章   52   得亏邵寻有先见之明地陪她来,他知道临江大酒店那种场所, 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 里面从不承接宴席, 只提供私密而高档的会谈场所, 商政界的名流都喜欢约在那里见面。   方汝心一进去就被前台拦下来,“小姐, 您找谁?”   “庄翊。”   “庄总说人齐了, 不再见客。”   “我是淡水投资的研究员, 我叫方汝心,麻烦您给庄翊通知一声。”   服务员面露难色,“方小姐, 庄总嘱咐过的,人齐了勿扰,我不能随便打个电话进去, 这是违规的我会被公司开除。”   方汝心立刻掏出自己的手机, 邵寻说没用的,果然拨通了却无人接起。   邵寻走过去, 对服务员说:“你好, 我是银座的邵寻, 卡号SV33110。”   服务员说“稍等”, 然后在电脑上一查, 看到邵总是顶级荣誉会员,再确定容貌也对的上,是本人无误。   她冲邵寻点点头, “邵总,您请便。”这是放行的意思。   “麻烦你借张临时卡给我,我自己的没带。”这里的电梯需要刷卡。   服务员掏出一张递过去,“庄总在八楼。”   他带方汝心上去,电梯里只有她跟他两个。   经过这番,邵寻终于有所察觉,直截了当地问:“汝心,你最近跟庄翊接触很密切。”   “今晚这事,是我下属惹的,我要过来收拾残局。”   邵寻问:“发生了什么?”   “待会儿就知道。”   方汝心冷冷的,当然不是对邵寻,而是对这件事。   八楼到了,一出电梯就听到悠扬的音乐声,似乎格调很高。   这是方汝心第一次来这,但却看见不少熟面孔,研究员、销售、银行、基金经理、投资经理等等。最显眼的是那个以直播出名的美女研究员,一行人从包厢里出来,方汝心一眼就注意到她,上面是露肩装,下面的包臀裙裹得紧紧的。   一个看起来像是老总的人物揽着她的腰,那手有意无意地来回摸索着,她没有推开,甚至往他身上挤了挤。   那个女研究员近一两年势头很猛,频繁出现在各种路演和推介会上,很会吸引客户,但她的研究水平一般,出具的报告,数量不多质量也平平,但积攒名气的速度却十分惊人。   那一刻,方汝心突然有种糟糕的预感。仿佛证实了唐宁今晚究竟在干什么。   这里的服务员显然认识邵寻,一见他过来就熟稔地叫着“邵总”然后给他带路,“您过来找庄总?”   “庄翊今晚在这干什么?”   “会客,他是东道主,而且是以银座的名义。”   “接待谁?”   “林衍先生。”   邵寻没接话,若有所思。刚卸任不久,他对银座的事务当然还是了如指掌,的确有这么一码。既然庄翊明显在接待客户,而且是大客户。说真的,他并不希望方汝心掺和进去。   这种重要场合有人打扰,明显会令人不爽,方汝心手下那助理是怎么回事?一点都不懂得职场规则。可庄翊也是的,把她赶出去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把人灌醉?   服务员推开门的那一刻,方汝心简直震惊了。   男的全都西装革履,于是衬得唐宁格外狼狈不堪。她穿着一件吊带裙,外面披个小马甲,肩带掉了全然不觉,脸蛋异常红扑扑。她喝多了,但又招架不住旁边那几个男的轮番灌酒,她坐在了一个人身上,那人肆意搂着她的腰。然后很快,她又跟宠物似的,被另一个男人拽过来,她一个劲地摇头说,“放过我……”   简直就跟坐台的一样。   庄翊坐在圆桌的另一头,怡然自得地,一边喝酒一边跟客户谈事,甚至没有多看唐宁一眼。   在座的这些男人全是食肉的,有的甚至是暴食系,这无异于羔羊进了狼群。方汝心看到唐宁的大腿上有个不算清晰的手印,红红的,胸口前襟也乱糟糟,布满酒渍。   方汝心压抑住怒火,大步走进去。   当然是走向唐宁,她用力把她扶了起来。   但旁边那男人眼疾手快一把地拽住,并不会轻易放她们走,并且冲方汝心问道:“小姐,你谁啊?随随便便把人带走,你有这个权力吗?”   这动静立刻吸引周围人的注意,庄翊这才慢悠悠地把目光调过来。   “哦,这位是方汝心小姐,邵总的新婚妻子。”   “原来就是她啊,”东道主林衍多看了她几眼,徐徐一笑,“久仰大名,方小姐,你跟‘传闻’中一样漂亮动人。”   邵寻不喜这种场合,这件事其实跟他无关,按他那性子,绝对转身就走。但方汝心的事不就是他的事吗?他毫不犹豫地进去。然后第一时间被人发现。   “哎哟,邵总也来了,坐坐坐。”   “今天是什么风?把邵总跟他的美娇妻都吹来。”   林衍推开椅子,笑着站起,跟邵寻握手:“邵总,可算见到你了。”   邵寻礼貌客气,“今晚我该过来,但我偷懒去了。”   “你在休假,我知道,庄翊已经跟我说了。”林衍还笑眯眯地看了方汝心一眼,“准备结婚的事对吗?据说岳父岳母这几天来了?”   “这点小事,怎么你们都知道?”   “这事可不小,你真要办婚礼,我可要准备一份大礼。”   庄翊点了点手里的烟,“行了,都坐下吧,坐下谈。”   林氏集团是前十的皮包商,这几年发展尤为迅猛,银座专门接他们来谈合作。邵寻必然不能也不会砸场子,但他有点担心方汝心,因为感觉到她很生气,脸色也冷冰冰的。   最难受的恐怕就是方汝心,她想畅快地发通脾气然后把唐宁带走,但很明显,这宴席是银座摆的,邵寻肯定不希望搞砸,所以她也得忍着。   “唐宁,邵总跟方汝心都来了,你还得敬他们酒呢,愣着干什么?”那语气好像在使唤。   方汝心立刻说:“不用了,我们不需要。”   “这可不行,”离唐宁最近的那个男人,突然伸手,重重搭上她的肩,看似亲热,实则钳制,“这妮子一来就触了林总的霉头,咱们生意人,很讲究这些的,得靠敬酒来去掉那霉头,她也乖乖答应了,跟每个人都喝到尽兴——为了赔罪。”   邵寻听完没吭声,只是端起面前的杯子抿了口。   方汝心在桌子底下用力抓了抓他的手,他摸了摸她,似乎是安抚。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   这一刻又在提醒她,她跟邵寻并非一个立场。   “邵总的酒,你必须喝,他在银座跟庄总平起平坐,一滴都不能少。”   那男人脸上还是那种风流的笑,用力搂着唐宁瘦削的肩,并抬手将酒杯抵在唐宁唇上。   她太被动了,那男人直接往她嘴里灌,她呛得咕噜咕噜,却无法挣扎。   方汝心看得难受,霍地站起,带着怒意。   邵寻反应迅速,一手按着她的肩,让她重新坐下。   林衍明知故问:“方小姐,你怎么了?”   “为什么要这么欺负一个女孩?她已经喝醉了还不够吗?林先生,唐宁是我底下的人,您能不能卖我个面子,放她一马?”   好歹是历练过的,方汝心现在说话就机智多了,这番讲得挑不出错,但她高估了这些男人的好心,亦低估了他们的残忍。   林衍笑了笑,“方小姐,不是我不依你,而是我一旦答应你,我在大家面前可就失了信。”   “怎么可能?”她反问的语气太过凌厉。   底下立刻有人驳斥:“这种时候还是少说为妙,很容易自作聪明。”   方汝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看这架势,唐宁怕是闯了祸,然后林衍不放过她,庄翊也不怜惜她,她就被扔到酒桌上随意践踏,当作扔给下属的小点心。   “邵总,方小姐,你们刚来,大抵不知道,这女孩真的太莽撞,我们在私谈时她突然闯进来,林总都发了话,既然这么想陪,那就陪到我们满意为止,不然别想走。”   方汝心惊异于他们居然明目张胆地把这种霸道的话直接讲出来,然而真正最可怕的是,讲出来后,大家都笑了,习以为常。邵寻毫无波动,想来也是见多了。   不习惯的只是方汝心一个罢了。   林氏的下属一个个都野得很,见方汝心维护她,就开始拆方汝心的台,“方小姐,原来你是她上司,那下属的错你要承担吗?岂不是也要跟我们喝一圈?”   “诶这可不行,方小姐是邵总的妻子,她要先跟邵总喝个交杯,才能轮到你们。”那人举杯站起,“邵总,方小姐,我先敬你们,祝你们百年好合。”语毕,他一饮而尽。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呵。   方汝心不想喝,她感到恶心,比上回尤甚。   邵寻垂着眸,虚虚实实看不出什么情绪。   方汝心深吸一口气,推开椅子起身,走过去把唐宁拉起来,“跟我离开。”   她丝毫不想跟这群男人耗着,只会在沼泽里越陷越深。   但庄翊迅速起身拦住她,“方小姐,这闲事你不该管。你出去吧,早点回家休息,但她必须留下。”   方汝心略思索,只用十秒就平静回道:“庄总,这件事我也有责任,不该派新手助理来您这儿取戒指,导致她无意中闯了祸。我现在跟您说声对不起。”   除了邵寻,在座其他人都难以猜到戒指那事,没错,方汝心就是故意挑明的。   果然,邵寻立即有反应,冷冰冰地一抬眸,锐利的视线往庄翊那儿打了一道。   庄翊当然感受到了,这让他多少不得不收敛点气焰。   “方小姐,你不小心把戒指落我这,随后让助理来取也无可厚非,我庄翊不怪她,但今天要训她的人并不是我啊,而是林总,你去跟他说吧。”   手段狡猾,瞬间就把矛头转了。   唐宁躲在方汝心身后哭哭啼啼,紧紧揪着她衣角不放,小声嗫嚅着,“汝心姐……”仿佛是她全部的倚靠。   方汝心坦然磊落地转向林衍,“林总,请问她到底闯了什么祸?”   林衍漫不经心,“你问她,我说不出口。”   然后底下的男人又哄笑一阵。   方汝心头疼不已,但仍旧保持冷静。   “林总想怎么解决?”   “我已经说过了,”他不徐不疾,“陪到我们尽兴。方小姐,你不要插手。”   方汝心无话可说,这群可怕的男人今晚就是吃死唐宁,非要把她搞的骨头渣都不剩。   邵寻置身之外冷眼旁观。   方汝心向他寻求帮助,他起身过去抱住她的肩,“先回家吧宝贝,这里不是你该来的,”他塞给她两百块钱,“下去打车。”   有人趁机把唐宁强行拽了回来,邵寻则揽着方汝心出去。   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声。   “汝心姐,救我!”   那一声喊得极为尖利,令人不忍。   邵寻察觉到怀里的人浑身一抖,并且试图转身,他做了一个很耐人寻味的动作,抬起一只手捂住她眼睛,然后愈发用力地搂紧她往外走,并且反手带上门。   “哐当”一声,隔绝了一切。   她缩在他怀里直哭,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不是你的错,你没有责任。”   她重重抽噎了一下,“我怕她会恨我……”   邵寻动作一滞,而后又轻缓落下,“对,她肯定会。”   他一直送她下去,给她叫好计程车,然后看着那辆车驶离,他才复又上去。   男人狠起来比女人难搞太多,哪怕是邵寻,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将那场子彻底镇住,人实在太多了!而且一大半都是林氏的,不是自己人。   他对唐宁无感,这种事也无法激起他同情。可一旦后果太严重,唐宁肯定会迁怒方汝心,或报复或怨恨,邵寻烦的是这个,后患无穷。   他折回去是有原因的,必须尽力控场,至少,不让那群男人把她带去宾馆,那绝对是一场灾难。   方汝心没有沉浸在痛苦里兀自难受,这样无事无补,事实上,她很快恢复冷静,强迫自己想出各种策略。她先打电话给主管,直接把这件事讲了,主管大惊失色,惊惶不已地往这边冲。然后她又跟谷雨微打,雨微姐跟邵寻一样,为她考虑多,让她撇清不要插手,但同时也担心殃及池鱼。   在雨微姐大肆吐槽那群男人高傲自大、为所欲为时,方汝心急中生智,脑海里闪过一个最后的退路方案。她立刻报警,举报临江酒店八楼包厢涉嫌某种乱纪活动,有女孩子被困其中。   这就确保了,那种最坏的情况不可能发生。   可她终究还是放心不过,让司机原路返还。   很好,警察已经高效率地赶到,她主动承认是刚刚的举报人,然后跟警官一起,直奔八楼。   ☆、第53章   53   夜店、酒吧,这种潜在的违纪重灾区, 警察会一直暗暗盯着, 而另外一些高档的会所或酒店, 也在敏感名录里, 基本上一接到举报电话,就会高效率地第一时间赶到, 进行突击。前台当然不敢阻拦, 服务员诚惶诚恐地领着几名员警上去。   推开那扇门, 里头欢声笑语,烟雾缭绕。   庄翊往门口瞥了眼,看到那深色的制服, 他立刻站起来,“哟,今晚发生了什么?怎么还劳驾警察跑过来?”   员警没跟他整那套生意人的寒暄, 直接就说:“我们接到举报, 劳烦在座的老板们配合检查一下。”   桌上的喧嚣立刻就停了,邵寻没说什么, 静待后续。   庄翊冲员警摊了摊手, 无辜回道:“我们在谈生意而已, 点菜喝酒不是再寻常不过吗?没有任何违法乱纪, 警官, 还望您明察。”   警官逡巡一圈,在座的男人的确都西装革履文质彬彬,似乎没有什么糟糕的端倪, 但正中间那女的,看起来不太对劲,他目光最终落到烂醉且衣衫凌乱的唐宁身上。   “这女的什么身份?是你们召来的?”   他用了一个词,召来。庄翊立刻猜到他在想什么。   “她也是正经工作的,警官,您可别想歪,不是那种交易。”   警官不理他,走过去问道:“女士,身份证给我看一下。”   唐宁喘着气,脆弱无助,她摇摇晃晃地抬起头,看到是警察。   “没带……”   她穿的少,全身上下也就那条牛仔裤有两个口袋,她旁边那男的,笑了笑,给她把口袋翻出来,里面空无一物。   警官朝众人看了眼,“就她一个女的?她为什么醉成这样?她嗑了药?”   “你把她带到警局查一查不就知道?”林衍站都没站起,仍旧泰然自若地靠在椅背上,“警官,我们漂洋过海来办事,她又主动要求坐陪,又不是我们拐来的,酒喝多了不就这样?”   “只是喝酒?没有别的违禁品?”   林衍耸耸肩,一副随便您查的样子。   庄翊很快也稳了,淡然地说道:“警官,我跟您保证,我们都是清清白白的生意人,遵纪守法的,”他主动递过去一张名片,“今晚主要是谈事的,没有任何违规行为。”   经过之前那番被灌,唐宁对这帮男人已经畏惧到懦弱,酒精又让她有点神志不清,但万幸,她知道警察是来帮自己的,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在那哭得瑟瑟发抖,“警官,他们强迫我……”   警官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庄翊吼道:“你可别诬陷啊,你身上衣服穿得好好,我们能把你怎么?”   “警官,这叫血口喷人!”   唐宁颤巍巍地撑着桌子站起来,扑过去死死揪着警官衣角,就跟之前揪着方汝心那样。   “救我……”   警察耐着性子问:“女士,你要指控谁?他把你怎么了?”   唐宁太傻,意识到自己有靠山,那小姐脾气就上来,跺脚吼着,“全部,所有人都逼我!都往我嘴里灌酒,警官,您要为我主持公道!”   其实她指认庄翊或林衍就好,全部,这看起来倒更像撒泼。   在场的除了唐宁,没人感到紧张。开什么玩笑,他们又没有真的违法乱纪,陪场灌酒,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什么可说的?   庄翊胸有成竹,“警官您刚刚也听到了,她自己都说喝酒喝多的,除此之外没有别的。”   旁边有人补充一句:“我们没有逼她,是她自己要的,现在又撒酒疯。”   “行了行了,”警官摆摆手,“一群大男人,折腾一个女孩有什么意思?要喝你们相互喝吧。”   林衍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态势,“不赖我们,是她自己来碰瓷,居然还有脸报警?我说警官,这谎报乱纪的人该怎么罚?”   这明显是得理不饶人,警官没有理会,转向在桌的一干人,“大老板们,你们喝酒我的确管不着,但希望你们稍微好点心,姑且放过她一个女的,现在是没犯事,但放任往下发展可就难说了,要是让我在宾馆逮到你们,我绝对会当场拷走的,管你有没有穿衣服,到时候你们可就颜面尽失。”   庄翊顺着这个台阶下,“您都发话了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正好这场饭局也该结束,我们现在就散行吗?”   这场闹剧潦草收尾。   “你们好自为之。”   警察当然不会真等他们散场,说完这句就往外走,唐宁慌里慌张地跟上去,“他们意图强迫我啊,就这样不管吗?”   “女士,不管是违法乱纪还是破案,都讲究证据,他们的确没把你怎么样。”   “都这样了叫没什么?”她哭着控诉,猛地拖住警察的手,“我差点被轮……”   唐宁再次激起了林衍的怒火,他拍桌而起对秘书说:“叫律师过来,我要起诉她污蔑。”   “不要脸!”唐宁又气又急,眼泪滚滚而下,里面顿时很吵。   警察忍不住吼一句,“还有完没完?一件破事非要闹这么大?”   但林衍并不想轻易放过,还冲警察问道:“警官,是谁跟你举报的?这种恶意抹黑,给我造成的影响和损失,必须交给我的律师来衡量,我要她偿还。”   饶是警察脾气再好,此刻也不耐烦地“啧”了声。   为了避免事态继续发酵,邵寻这时候终于发话,“林衍,行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林衍的神情很冷,几乎是用某种狠辣的目光扫视着唐宁,根本没有分毫怜惜。   邵寻还不了解这些男人吗?   他走过去,揽着林衍的肩,“小事而已,别在这上头浪费时间,我还想约你深入谈谈,其实价格的事都好商量,合作的目的不就是双赢吗?我可以给你银座最优惠的条件。”   最后那句话正中红心,终归不能为了一个小女人而耽误了生意的大事。林衍稍稍收敛了怒火,没有再说什么。   刚刚差点就把方汝心牵出来,还好立马压住。   唐宁跟着警察下楼去,在电梯里她就一直哭,拖着他胳膊声嘶力竭。   “女士,你现在非常安全,请尽快回家。”   她还是紧紧拽着他,几乎是惯性地贴在男人身上。   方汝心原本是跟着警察上去,但推门的前一刻,她恍然惊觉自己还是不要暴露,万一战火和怨恨转移到自己身上,那就不妙。于是她一直在外面等,后来听到庄翊说要散场,那伙人要出来,她又赶紧坐电梯下来。   大厅的电梯一开,方汝心连忙迎上去,“谢谢警官!”   “没什么,我该走了。”   方汝心会意了警官的眼神,当即伸手把唐宁拽过来,将她嵌在他小臂上的五指一根根掰掉,可后者还那样恋恋不舍,并且问道:“你、你能送我回去吗?”   还不等警官回答,方汝心冷静怒斥:“唐宁,你疯了吧?”   她却把方汝心推了一把,方汝心往后一趔趄,震惊地瞪着她。   “走开,你跟那帮男人是一伙的!你跟邵寻都是!”   “刚刚为什么不管我?为什么弃我而去?”她吼着吼着又泪流满面,“我以为自己完蛋了你知道吗!”   警官微不可察地叹了声,不想再管,一径往外面走,然后冲方汝心说道:“一切都结束了,方小姐,你也早点回去,我先走了。”   “好。”她友善地点头,然后一路把警官送到外面。   他笑着摆手,示意不用再跟,方汝心仍旧恭敬地鞠了一躬。   “今晚真的谢谢您,感谢您在第一时间赶过来,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该做的而已,不必言谢。”   她目送他上车。   本着好心的原则,他提醒了句,“方小姐,你今晚做的没错,遇到这种事可以报警,但以后注意隐藏好你自己。”   她用力点头。   她转身折回,唐宁醉醺醺地倚在大厅的柱子上,披肩早就开了,前襟完全暴露着。整个狼狈不堪,甚至令人不齿。   她大步走上去,唐宁见她靠近还想再抱怨,但方汝心一抬手直接给了她一巴掌。   “啪”的重重一声!在偌大的厅子里几乎有回响。   这下轮到唐宁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她。   “你轻贱自己,那就别指望别人会珍惜你。”   “知道吗?我对这种事无所谓的,早就见多了,但你是我下属,我怕不帮你,你那小心眼以后会报复,所以才不得不得去。别以为这是我该做的。”   “你打我……”她泫然欲泣地看着她,眼睛轻而易举就红了。   方汝心再次把手扬起来,唐宁惊叫一声捂着脑袋蹲下去。   片刻后,那巴掌并没有再落下。   她缓缓松开手,胆怯地看向方汝心。   方汝心面无表情,凌厉极了。   “拿我做由头去找庄翊,试图勾引他,未遂。坏了事又闯了祸,事态难以控制,却让我来给你收拾残局。唐宁你知道吗?你最对不起的人,是我!”   她把唐宁从地上强行拉起来,“给我站直!给我听好!”   “明天就去跟你的主管亲戚说明白,我不要你这种累赘,千万别跟在我身边,你要死要活都跟我无关。”   语毕,方汝心转身往外走,唐宁眼巴巴地望着她的背影。   主管匆匆忙忙赶过来,俩人撞了个正着。   “汝心!”他迫切地叫住她,“没出事吧?”   “没有,”她很平静,“唐宁在里面。”   说话间,唐宁就拖着步子走过来,她用力抹着眼泪,“汝心姐,我错了,你能不能别不要我?”   主管看了唐宁一眼,“天哪,你怎么搞成这个鬼样?!”   她委屈但又有些麻木,光流泪脸上倒是没有多余的表情,“被楼上那群男人灌的……”   “你不是来找银座的庄总谈项目吗?他也的确是我们的客户,只要说明来意,最后怎么可能弄成这样!唐宁,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汝心一早就猜到这里面有猫腻,唐宁肯定不自爱在前,但她不想去追究原因,因为事情已经结束。退一步讲,就算唐宁不自爱,男人也不该把她怎样——可这是理想化的说法,现实中太多心狠手辣的。   她唯唯诺诺,先是看了方汝心一眼,“我不知道庄翊为什么偏偏不愿见我,前台堵着不放行,后来我改口说,我是庄总专门‘招来陪场’的,出乎意料,他又让我进,进去后,他把我塞给林衍,我坐在他腿上……”   “很快,我发现庄翊把我当作取悦客户的玩物,我生气了不让林衍继续碰,当场惹恼他,”唐宁说得哽咽,间或还看向方汝心,神情可怜极了,试图取得她的原谅和理解,“得罪他们之后,接下来合伙玩弄我,逼我挨个敬酒,后来我喝醉了,他们又肆意……”   主管登时把拳头攥得死紧,“他们真的敢碰你?”   唐宁摇头,“没有,”猛地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呜呜呜,我好屈辱……”   主管惊魂甫定地拍拍她的背,“没有就好……”   他把车上带的衣服拿下来,给唐宁披上,看到方汝心凝着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充满歉疚地说:“汝心,对不起,这回全是她闯祸,但最后却给你添麻烦。”   她才不会说“没关系”,“希望唐宁以后别跟着我,我不厉害也不成熟,关键时刻没法帮她挡风遮雨,所以还请您收回成命。”   出于教养她说得客气,但真正的意思俩人都懂。   主管哽了哽,“……好。”   唐宁还要扑过去,“汝心姐!”   方汝心敏捷地往后一避,紧绷的侧脸写满了“厌恶”。   唐宁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又一波汹涌热流翻滚到眼睛上,“为什么?为什么!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的,你不是也这么干过吗?”   “你这是什么话?”她眸光刺过来。   “勾引男人你早就做过啊,现在成功了修成正果了就不认吗?!”   方汝心当时气地发抖,当着主管的面,那巴掌狠狠地甩过去,把唐宁打地往后趔趄,险些哐当摔倒。主管过来扶了一把才勉强稳住。   “我、没、有、做,”她一字一顿,“你不要血口喷人。”   唐宁被她打疯了,脸庞涨成猪肝色,几乎是咆哮地吼道:“所有人都知道,你当初使出浑身解数勾引邵寻!记者全都拍到了,甚至包括宾馆那次,银座为了避免丑闻,不断对邵寻施压,他才说要跟你结婚,你勾引人的丑闻才被压下来!”   她甩开主管的手,直直逼向方汝心,“你有多高尚?告诉我。方汝心,你只不过比我运气好,你遇到邵寻,我遇到庄翊。要是他当初没要你,你现在渣都不是,还妄图拥有事业?可笑!”   “你胡说……他喜欢我才娶我……”   唐宁冷冷一笑,“你心里没数吗?你明明也清楚得很。”   “他有的是钱,有的是资源,单独开个公司给你玩都行,你还用得着继续待在私募?他就是不想,他就是不爱你,他就是完成任务!你也别觉得旁人都是傻子,你自己不听传闻,但外头早已沸沸扬扬,都在猜测你们什么时候离婚!你没有资格厌恶我,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   唐宁真的醉了,连珠炮似的往外轰,完全没有注意周遭是一片可怕的寂静。主管脸色糟糕极了,不由分说地拖着唐宁,往自己那车里塞。   唐宁那番激烈的言辞,像是某种遥远但又巨大的噪音,哪怕她人已经不在跟前,但那声音也还在方汝心耳边鼓噪,刺痛她的鼓膜。   直到此刻,方汝心才意识到,自己哭了,整个人还在微微发抖。   楼上那帮老总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她笑话。   方汝心没有表情,木然地回过头,那里站了一排人,但她却看不清每个人的样子,视线摇晃,摇摇欲坠。   她的眸光终于撞上邵寻,他还是镇定沉稳,始终像个把控局势的王者。他朝她走过来,但已经来不及了,她迅速转身,一个人跑了。   邵寻微微一怔,跟身后那些人说了句什么,然后林衍点了下头。邵寻又走到庄翊身边,压低声音确保只有两个人听到,“你不觉得应该跟我解释戒指的事?”他那声音无疑是冷酷的。   庄翊抬头,眉心微拧。   “邵寻,我又不是傻的,她是你女人,我不会碰她,戒指掉了是意外。”   片刻对视,无声对峙。   邵寻眼睛一眯,“最好是这样。”   留下这句,他立刻走了,去追方汝心。   她并没有乱跑,已经站在车子旁边等他,抱着手臂低着脑袋,光盯着自己脚尖。   每次一难受,她就习惯性地做这种动作,像个挨批挨到哭的高中生。   邵寻走过去,一把抱住她,“今晚你很棒,事情解决得又快又好,为什么要难过?”   方汝心吸了吸鼻子,“我现在很糟糕,你最好离我远点,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他先是诧异,而后笑了,捧起她的脸,“不要在我面前装大人,有什么事直接讲出来。”   她低下头,沉沉的没有说话。   他也不勉强,揽着她上车,启程回去。   “什么时候想说再告诉我。”   ☆、第54章   54   邵寻觉得方汝心变了,以前她难过或者受了挫折, 会苦着脸黏过来求安慰。他只要让她在自己怀里窝一会儿就好了。但现在, 她成熟了却也变得沉默, 坐在副驾上一声不吭。   “没事吧?”邵寻问。   方汝心答非所问, “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淡定吗?”   “你说哪部分?是唐宁被折腾, 还是后来见到警察?”   “都有。”   “前一个我就不多说了, 相信你也见得多, 至于后一个,这不是我第一次在公共场合见到警察。”   “你之前也有吗?为了什么事?”   “我先前经历的,可比今晚这回严重多了。”   他又开始讲自己的故事给她听, “我当时的秘书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资深女士,她年轻时就是我爸的秘书,后来有一天她突发心脏病, 当时我在里面开会, 不知道发生了这件事。”   “出去后我就把客户资料让她拿去复印,你知道的, 我从来都是往桌上一扔, 然后说话也很快速, 我当时根本没留意到她已经死了。”   听到这里, 方汝心直起腰, 看了他一眼。   “直到六点下班,看到她还趴在那里没走,才意识到……”   “可我当时还在忙, 是其他人把她抬走的。送到医院,已经确认死亡,她从公司直接到停尸间。”   “那天晚上,警察来找了我。”   方汝心突然感到紧张,“那你没事吧?”   他淡然一笑,“当然没事,否则也没有现在的我。”   “我真的很歉疚,但却没有办法,人死不能复生。她没什么亲人在这边,早跟丈夫离看婚,想给赔偿都没有人接。几个下属把她送到殡仪馆火葬,填死因的时候,他们写了两个字。”   方汝心问:“什么?”   “邵寻。”   死因那栏居然填他的名字,可以说是相当讽刺。他听到肯定会很难过吧?太伤人心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给她的任务太多,让她太累才导致心脏病突发。人事部立刻聘了个很年轻的秘书,刚大学毕业。我无意中听到他们议论,打赌这个新人能撑到什么时候,到时候的病因会是什么,心脏病,心肌梗塞,还是癌症。”   “他们太过分,嘴巴这么刻薄,”方汝心皱眉,“这又不是你的错,你的工作量比所有人都大呢。”   “汝心,你知道吗?其实我当初并不如你,我很自负,总是矫枉过正,人缘一度很差,而且那时候,我也不像现在这样有原则。遇到过危机,陷入困难,并不会考虑那么多,后来公司蒸蒸日上,手里的资产越来越多,才开始装模作样地整原则。”   她轻轻笑了下,“可我还是难以想象,你不讲原则的样子。是不择手段吗?”   他好不容易把她哄得稍微好点,当然要继续。   “差不多,你想看的话,我可以现在重现给你。”   “好啊。”她眨眨眼,一副很期待的样子。   丁字路口碰到红灯,他缓缓停在斑马线之前。   他伸出空着的右手,亲昵地摸了摸她脸颊,“你给一句,让我好开始。”   方汝心想了想,“邵总,好几家厂商都取消合作,你们银座没东西卖了,接下来要怎么办?我可是要如实披露的。”   “客户一拨拨地换,我已经习惯,无非再去挖新的。但我难以忍受自己也被否决。方小姐,你能帮我一个忙吗?这件事暂时别说,等我们度过危机,你再……”   方汝心打断,“邵总,我的工作就是跟投资者汇报事实,要是买方对你们不满意,并且因此收回投资,那不是我的错。”   “投资方已经开始不满?”   “拜托,买方一贯都是挑刺的。”   “比如哪家基金?”   方汝心诧异地看他一眼,“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没跟你开玩笑,我是真想知道。”他还反问,“不行吗?方研究员,你看到了,银座在做垂死挣扎,我希望你帮我,我可以给你酬劳。”   “但你知道我不能那样做!”方汝心被他说得生气,“这是违背职业道德的。”   “如果买方真的开始对银座不满,你帮我约见他们,我好好跟他们谈谈,劝不要收回投资,这样有何不可?如果你不愿意当这个中间人,告诉我是哪些基金就行,我可以亲自去约。”   “邵寻,我说了,我不会这么做。”   “你可以!”他固执地劝她,“又有谁会知道?”   “职业道德是一个人私下里守着的底线,我承认,我曾经也做过一些不太光彩的事,但投资者雇我效力,我不能欺骗他们。”   “你没有欺骗,我只是让你告诉我,谁有收回投资的意愿,然后我亲自去谈,仅此而已。某种程度上,这么做对你的客户来说其实是有利的。”   “邵寻,你太自大了,难道要我牺牲自己的业务,来帮你走出困境?银座越来越糟糕是事实!”   “方汝心,这不是你的业务,只是私募的。我现在孤注一掷,在乞求你的帮助。”   这句话最令她不满,几乎有些愠怒。   “你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如果你需要安慰,没问题,我可以给。但你为了摆脱窘境,就把我往火坑里推,我跟你说,没门!”   “方小姐,如果你跟我的处境互换,我会为你这么做。”   “可是邵寻,我根本不会向你开口!我绝对不会这样利用你,让你突破底线。私人感情和职业道德绝不能混为一谈,亏你还是银座的邵总!”   抵达了,车子缓缓停下。   方汝心深吸一口气,“天哪……你当初真的跟研究员提过这种无理要求?”   邵寻自嘲又坦然,“可不是么,我当时不择手段,求人亦是。”   “刚刚那些话我真的都说过,原封不动一字未改。”   方汝心惋惜极了,“我要是大你几岁多好,就能看到你求我的场景。”   邵寻笑了笑,拔下车钥匙。   他把方汝心从车里拉出来,顺势抱了抱她,“怎么样,现在开心了吗?”   “我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被人骂,被人嫌弃。每个人都有,又不止你一个。”   “嗯……”她顿时又娇起来,声线变得很软很软。   她回抱住他,不愿松开。   邵寻爱惜地抚摸着她,从她的长发一直到她的脊背。   “过去是怎样并不重要,因为都过去,真正重要的是现在,你跟我在一起,你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只要结果是好的,何必管过程如何曲折?”   他在抚慰自己,她知道。   她双手从他腰侧绕过,搂住他的背。   “邵寻,我爱你……”   “嗯,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他吻住了她,将她柔软如蜜的唇瓣含在自己嘴里。   他嘴里呼出的气息弄得她发热发麻。   回到家已经是夜里十二点,方爸方妈早已睡下,里面黑黢黢的,只有月光透进来。俩人很默契地都没有开灯。   他紧紧搂着她的腰,迫切地亲吻着。她丝毫不闪躲、不害怕,只是浑身上下都微微发抖——激烈的情绪一上来就是这样,四肢会不受控制地打颤。   她的目光早已软化,柔的像秋水一样。   “邵寻,我想问你,当初……”   他强硬地堵住她的唇,“不要说话。”   她用力张着嘴,迎接他暴风骤雨般的吻。   她一声声喘息般的低叹,同时情不自禁地牢牢攀附着他,楚楚可怜之态,又纯净真诚之极,令他心醉痴迷,愈发疯狂地搂紧她,几乎将她的骨头拧得咯咯作响。   他突然把她打横抱起,她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唯恐惊动客房那边。   其实她知道,爸妈或许没有睡着,尤其是老爸,那么担心她,没见他们回来肯定难以入睡。   被邵寻压在墙上亲吻时,她隐约看到客房的房门动了一下,那一刻,她心脏猛然绞紧了。但父亲终究没有出来,亦没有出声打扰。   卧室的门锁上了。   方汝心意识到,自己以前奢望过无数次的,那种跟他一起疯狂的事,竟然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降临,以她意想不到的方式。   邵寻没有再采取任何安全措施,肆意而纵情,甚至铁了心要在那片肥沃的土壤上,埋下旺盛的种子。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可容不得她给出反应,邵寻就已经无可抗拒地压了下来。   她的思绪乱成一锅粥,全是混沌迷乱的,绞来绞去。此刻她所能做的,也只有紧紧抱着他,无意识地叫着他的名字。   她感到自己正剧烈地起伏着,头晕目眩,上上下下每一处,都如同如一张绷到极致的弓,好像下一刻就会直接断掉。但绷紧的后来,骤然放松,又变得格外轻盈,像一朵朵娇嫩的蒲公英,被风那样一吹,悠悠地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像是浮在高高的云层上。   她闭上双眼,将羞愧和惴惴不安都抛到脑后。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痴迷与狂野。对女人而言,仿佛矜持才是正常的合理的,所以起初,她会有点羞愧和难以启齿。但现在她完全不会。   方汝心又喘了一会儿气,才逐渐稳定,同时也定下神。   疲惫的困意立刻袭来,像潮水一样,将软而无力的她打翻。   她如同一只新生的狐狸崽,湿漉漉的带着汗味儿,糯糯地窝进他怀里,蜷着。   他抬手轻抚她面颊,那手感像抚摸浸在水里的绸缎,光滑得不可思议。   她说不出一句话,甚至一根指头都抬不动,安谧地闭上眼睛。   她很快就睡着,枕在他身上。   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此刻才是真正放松下来。半边肩膀被她压得发麻,已然失去知觉,但他仍旧一动不动,甚至唯恐惊醒了她。   一种陌生但又滚烫的甜蜜席卷了他,他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柔情满溢,好像只要看她一眼,心脏就会迅速柔软下来。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近期却略显频繁地出现。   ☆、第55章   55   方汝心的爸妈都是上班的,只能待到周末, 小俩口一起, 把爸妈送到高铁站。因为发车时间早, 他们没时间在家里享受早餐, 方汝心坐在后座上吃三明治。   她本意是想在父母面前夸邵寻手巧来着,“老公, 夹心你放了什么啊?真的很好吃。”   “还是火腿, 从瑞士空运回来的, ”但邵寻很会讲话,补了句,“先前也做给你吃, 你没有这么好评,但今天加了爸妈带来的自制果酱。”   闻言,方汝心的大眼睛又弯成一对月牙, “怪不得哦, 纯正的酸酸甜甜,没有香精的味道, 吃起来特别赞。妈, 这回是我最喜欢的梅子酱?”   母亲开心地点头, “嗯。”   “我要是有妈一半心灵手巧就好了, 能自给自足, 不用靠你们带。”   话是这么说,但那知足的愉悦情绪仍旧满溢而出。   “我跟你爸下个月有时间会再来的,这次带了五罐, 应该够你们吃一阵。”   “汝心一周就能吃完一罐,如果不控制她。”   母亲听了邵寻的话,就对女儿讲:“你也不要吃的那么频繁,这种酱酸性很重,多了对牙口不好。”   方汝心刚想回答,父亲开口了,但不是冲她,而是冲邵寻。   “你刚刚在跟她调/情吗?”   方汝心一愣,顿时感觉不妙。   邵寻说:“爸,我……”   “明显是的。”   邵寻无话可说。   “我女儿长得那么漂亮,现在成了你女朋友,你当然会情不自禁。”   岳父的态度很微妙,似乎在辛辣地嘲讽。   这话提醒方汝心昨晚发生的事,她跟邵寻不顾场合地亲昵,她担心父亲会为此生气。   “行了,都要走了还那么多话,”母亲察觉到女儿的紧绷,主动出来打圆场,“方军毅,你那时候追我,不还是跟癞皮狗似的,撵都撵不走。”   方爸爸开启怼人模式,“你这话不仅骂我是狗,并且连着邵寻一起骂了。”   “哎,你怎么说话的呢?”方妈妈的音量骤然提高。   邵寻没觉得有什么,大度地笑了笑,但也没再接话。   方汝心以前很讨厌处理这种情况,她会因为窘迫而感到无措,但现在她没有。   她坦荡地说:“爸,昨晚吵到你,对不起。”   “你还知道吵到我。”   邵寻听着,脸上烧了一下。但没有人察觉到。   “方军毅,你能不能别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他还是很听妻子的话,虽然不满,虽然还想再说,但终究忍了。   邵寻一直礼貌得体,并且也跟方汝心一样,在安检口告别时跟爸妈挨个拥抱,但方汝心还是觉得,他没有融进去。他不像个女婿,没有那种亲切和平易,更像一个绅士的房东和东道主。   总觉得这次的会面留着遗憾,岳父没有很满意,邵寻也没有特别软化。   回到家八点,俩人换好正装又准备去上班。方汝心换衣服的时候,邵寻从背后抱住她,指尖轻轻摩挲她背上的点点红痕。   “好像还不够深。”   他有时候挺坏的,就喜欢这样一语双关。   “我都叫成那样了……邵寻,你非要让我爸讨厌我,你才开心。”   她可不是单纯的嗔怪,说的都是事实,邵寻昨晚疯了,不让她反抗,又故意弄得很大声似的。   他捻着她下颌,把她的小脸抬起来,“我有时候还挺喜欢你这样跟我说话。”   方汝心拍掉他的手:“大早上的,不许搞我。”   “刚刚在车上,你生气了?”   “生气谈不上,但我爸明显不开心,我也不会开心到哪去吧?”   “那怎么办?我不太会处理这个。”   话说的很客气,但就是让人感觉他诚意不高。   “他们现在都已经走了。”   方汝心顺势提出:“你到底什么时候去我家?”   到底两个字用的好,让人听出不悦。   邵寻片刻没吭声,把她摁在衣柜上亲吻。   房间一安静,接吻的声音就格外明显,那种声音很煽/情。   邵寻不是毛头小子,他的动作不会很迫切,还是一贯的从容优雅,但他会把力道把控的很好,让人难以逃脱。   很容易让她脸红。   “不要了……”她喃喃地说。   他停下来看着她,她浓密的睫毛微微垂着,挡住了一半的眼睛。   他说好,然后拢了拢她的衣襟。   邵寻开车顺路送她,方汝心隔着衣服摸自己的肚子。   “想要吗?”邵寻问。   “我还在犹豫,但我感觉应该有了。每次都是这样,你降低期待它反而会发生。”   “昨天不是你排卵期,照理说概率不大。”   “如果有了,你会让我生吗?”   “傻子,”他宠溺地嘲笑她,“那我昨晚干嘛不避开?”   “这可未必,毕竟邵叔你在更年期,心思难以捉摸,万一你就是图新鲜,想要无缝接触,到时候怀上了又怪我。”   邵寻给她气笑了,“方汝心,你那张嘴就不能收敛点?”   她理直气壮:“不能。”   “好,我现在明确告诉你,我想要,如果怀上了,那你就生下来。”   “你还没问过我的意见呢?”   “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吗?别矫情。”   他说话时,狠辣的言辞倒是特别干脆,那三个字“别矫情”简直令方汝心震惊。   她也被气笑了,“邵寻,我事业现在在上升期。”   他又换了种口气,温和的,“汝心,别拖了,拖一拖我就到35,孩子生出来该跟我有代沟了。”   她听完,窃笑了下。   “邵叔啊,怎么每次都是你做主?当时不要孩子是你,现在要孩子也是你。”   邵寻还应答如流:“因为我主外,你主内,你是该听我的。”   方汝心眉头一皱,“大男子主义。”   “我的确比你大。”   方汝心不想继续上个话题,“对了邵寻,你今天忙吗?”   “怎么,你有事找我?”   方汝心从包里拿出来一份文件,“我拿到了企业的委托书,又接了一个新项目呢,而且是业内比较看好的独角兽。”   “不错,这是个好兆头,说明你有了名气。”   “但他们的调查书很棘手,我不知道该怎么填。而且今晚要跟企业的人吃饭。”   车子停在CBD这里,离方汝心的公司很近了。   邵寻接过她手里的文书,快速翻了翻。   “招标书,小微科技,融资计划……”   他翻到那张调查表,念了出来,“一,你是否曾在合同期被委托方解约过;二,你是否在跟买方交涉过程中公然顶撞对方。”   方汝心放心地跟他吐槽:“没错,后面还有更尖刻的问题,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邵寻看了眼腕表,方汝心立刻说:“你要是有事那就去吧,之后再跟我讲也可以,反正我晚上才见他们。”   邵寻摇头,“倒不是赶时间,而是,我的忠告对你会有用吗?”   “你是这方面的行家,当然有用。”   “我过去是的,但现在只能算业务领域的退休人员。汝心,或许大多数人会告诉你,这不过是个立项前的普通调查而已,很轻松你只要说些场面话就好,但我觉得,远远不够。”   方汝心知道他开始了,正襟危坐地聆听。   “饭局饭局,只要用得好,就可以成为你设的局,调查书里的这些刁难问题,他们会告诉你答案,你根本不用费心自己去想。”   “肯定要喝很多酒吧?”   “我教你一个方法,在自己手边放个一模一样的杯子,要是点白酒,你就在那杯子里倒水,喝喝酒,停下来,换那杯水喝,没人会专门留意到。如果是红酒,那另一个杯子就倒葡萄汁,如法炮制。”   “好主意。”   “你就当这是一场约会,放松地跟他们聊聊。”   “应该要说些奉承的好话吧?”   “那也得合理才行,乱拍马屁别人也不喜欢。”   “我的经验是,言多必失,最好就微笑着跟他们对坐,先听他们聊就行,主菜上桌后,他们就会主动讲一些公司的内/幕消息,你可要听仔细,他们会浮夸,你要辨认出来,不能盲目相信,这就要求你事先做好充分的准备,这家企业是做裤子,业内龙头的利润如果才20%,结果他说他们公司有30%,那么这就明显不可信。”   “你要耐心听着,等晚餐快结束时再主动出击,要让他们知道,你其实跟他们有一样的苦衷,管它是什么,他们说什么,你就说什么。你和他们处于同一战线,这是所谓的‘友谊’的基础,此时,你再突然拿出这张表,他们会很乐意直接奉上答案。”   方汝心想了想,“要是我没有跟他们一样的苦衷……该怎么办?比如,他们吐槽基金经理?”   “你跟着一起,随便说点什么都行。”   “我尽量做到,但如果他比较沉默寡言怎么办?”   “那就反着来,轮到你说,轮到你用自己的故事给他洗脑。总之,一定要让他们感觉到,你是一个战线的,这样立项成功的概率可就大多了。立不立项全凭人情和好感,立项后才真正考验你的研究水平,既然你有实力,那就别输在第一关。”   方汝心点头,“嗯,懂了。”   “就说这么多吧,我要走了。”   方汝心把文件装回来,挎着包下车。   邵寻把车窗放下,“跟庄翊吃饭那回,你已经见识过最难缠的局,还有什么能难倒你?”   方汝心回想起来都有点心有余悸。   邵寻又嘱咐一句,“对服务员友善礼貌,先结账别留给对方。”   方汝心听完,款款一笑,“好。”   “要提前做好调查,别轻易被他们糊弄。”   “其实我已经做好了功课。”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他利落地驱车离开,方汝心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冲冲地去上班。   方汝心来到自己的格子间一看,原本坐在她附近的唐宁搬走了,换了一个新的男实习生。   她走近发现,自己桌子上正放着一枚戒指。她把它收到包包的夹层里,扭头问那男实习生,“你是顶替唐宁的吗?”   他立刻站起来,“前辈你好,以后我就是你的实习助理。”   她很随和,“不用站着,坐下就行。”   快下班的时候,方汝心在卫生间碰到唐宁,她乖顺了不少,整个人的气势都收敛。今天可能起晚了没化妆,两颗肿着的核桃眼毫无掩饰。   “汝心姐,谢谢你。”   她听着,但没说话,自顾自地洗完手出去。   “庄翊以为你的助理还是我,今天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她停下脚步。   “他说,他不会主动招惹你,除非你主动找他。还说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方汝心挑挑眉,完全不以为然。   她出去的那刻,余光扫到唐宁还盯着自己的背影发愣,可能这女孩到现在还是没明白,为什么她自己不行,但方汝心偏偏行。庄翊那种人都说出,大门为你敞开这种话。   到底是为什么?   ☆、第56章   56   邵总请了三天假,回来一看, 桌上文件堆积如山。   “怎么这么多?”   助理回答:“因为要上市啊, 这些您都得过目并签字的。”   邵寻一脸嫌弃, “给总经理签。”   “是的, 该给庄总的都给了,这些都是投资相关的, 是您的职权范围。”   邵寻认命地坐到老板椅上, 着手审阅这浩瀚的文书。   他刚把无框眼镜翻出来戴上, 助理又进来说,“邵总,开会, 第三会议室。”   “你自己先筛选一下,没必要的就别通知我。”   “是咱们投资部的例会,邵总您忘了, 今天是六号。”   他撑着额头闭了闭眼, 似乎在短暂调整,不到十秒, 他利落起身, 手一伸, “会议议程。”   助理笑眯眯地把一张纸放到邵寻手心上, 他一边走一边低头浏览。走到会议室的门前, 他确保自己看完了。   投资部跳槽好几个,所以又招几个新的进来替补,一群小年轻正襟危坐地在里面, 并且充满期待地盯着红木门。他们都知道即将要见到传说中的邵总。毕竟邵寻这个名字在高端投资圈无人不晓。   当时面试的时候,有高材生不服气助理来面,非要见邵寻。助理好声好气地说,“邵总会面你,但第一轮是我,你至少要把我这关过了。”   得亏助理脾气好,没有因为这点不愉快就给应聘者穿小鞋,过不过关仍旧按个人才能。   邵寻一进去,所有人起立。他随便逡巡一眼,好像没怎么专注地看,但却很准确地说出:“嗯,有两张新面孔。”   助理解说道:“邵总,两位新人都是百里挑一选出来的,一个是沃顿的MBA,一个是S大内推过来的,量化非常厉害,去哈佛交流过。”   邵寻并不关注新人,不过仍旧颔首示意。   坐下后,他按照惯例,询问手下两员大将——部门主管和副主管,“维宇,周勤,这个月有什么新动向吗?汇报一下。”   张维宇是外向型的进攻者,每次都抢着先说,“邵总,我发现一个很好的投资机会,正准备请示您。”   “什么?”   “丝雅裤业即将被恒隆百货收购,我了解到的收购价是34元,但丝雅裤业现在的股价才30元,那么这项收购完成后,它的股价一定会涨,我目测至少要涨18%,丝雅在中小盘,根据我的计算,咱们只要扫到一百万股,就能成为它的主力资金。”   邵寻轻轻点头,“听起来是笔划算买卖,能挣18%。”   上回张维宇跟新任总经理庄翊发生矛盾,邵寻没有训他,而是对庄翊说,作为领导你必须跟有才能的下属和谐相处。都说士为知己者死,张维宇知道这件事后,愈发对邵寻死心塌地,猎头挖都挖不走。   同时他也骄傲膨胀,觉得邵总十分器重自己,他在这场会议上表现得格外雄心勃勃,一直滔滔不绝地讲,其他人插都插不进。   不过邵寻并没有表现出对此的不满,下属的个性和棱棱角角,他可以纵容。   但奇了怪,方汝心就不行。   邵寻对她,真的是苛刻,比对每一位下属都苛刻。   “你知道恒隆百货的新任董事长是谁吗?”   “谢予念,”张维宇当时虽不明白邵寻为什么这么问,不过还是回答得极为干脆,“这是我的独家内/幕消息,正式的现在还没曝出。”   “很好。”邵寻说。显然也肯定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张维宇自负而开心,挑眉回道:“你每个月付我高薪不就是为了这个?”   邵寻当然不会跟他黏糊,没再搭理,转而问两位新人:“你们对张分析师说的,有什么看法?”   一个回答得保守谨慎,“应该涨不到18%。”   “恒隆百货的收购一旦做完,我们当天就该将丝雅的股票全部卖出,不能继续留在手里,隐患太大。”   第二个人的回答引起了邵寻的兴趣,“你说说有什么隐患?”   但轮到关键点,新人就卡壳答不上。   邵寻也没苛责什么,而是问:“你是应届生,只有实习经历?”   “是的。”   “银座的投资部,极少招应届生,一般都是社招。”   “我知道,”那新人直言不讳,“我有关系,我爸在大券商做承揽,他认识你们庄总,是庄总把我引荐过来的。”   助理也说:“他笔试和编程水平非常厉害,秒杀很多社招的,在哈佛交流期间,他就会给公司编金融模型,一个模型能卖六万美金呢。”   邵寻笑了笑,“不错。”   然后回到所有人都无法一语中的的点子上。   “谢予念控股恒隆百货,但同时她也持有17%的丝雅裤业的股份,丝雅裤业是UG旗下的,谢予念跟UG利害攸关,跟UG的秦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她才可以悄无声息地拿到17%的股份。”   话说到这,其他人还没明白,但两员大将都有所察觉,眉头不约而同地皱起。   “邵总,您的意思,这是谢予念设的局?”   “你们知道上周五,丝雅股份的那笔大单流出吗?”   张维宇说知道,“正是谢氏财团做的,想把资金短缺的部分套现。”   邵寻的眸光变得犀利,“那笔交易分五次完成,并且挂单的时段各不相同,也就意味着,他们不想被他人所知,但你们注意到了,的确有点真本事。但那时候你们没法察觉,那笔交易其实是恒隆百货此番收购的伏笔。恒隆给出34元的收购价,看起来很高,对丝雅裤业来说是利好,但那只是为了暂时支持丝雅而耍出的花招,是谢氏要抛弃拖油瓶的惯用手段,她早在上周五,就已经把自己的资金撤出丝雅股份,只等着利用这回的收购,哄抬丝雅的股价,那么一定有人不亦乐乎地接盘,她谢予念就可以安全撤离,毫无后顾之忧。那女人心狠手辣,这笔收购的真正目的,是让她自己摆脱UG,亦摆脱丝雅。她操控全局,但现在已经置身事外,这就意味着,我们也要马上出来。买入丝雅,大错特错,必须卖空。”   底下听得目瞪口呆,一时间满场鸦雀无声,有的小年轻觉得太震撼,甚至连呼吸都屏住。   邵寻是典型的全局思维,字字句句完全在理,逻辑缜密得令人难以置信。   他还补充一句,“丝雅的股价将跌至28元,后续还要再跌。”   张维宇从震惊里回过神,整个心服口服,“邵总,还是你厉害,真正的周密!不然我都被收购这招棋糊弄进去,你算的真的太漂亮!”   先前张维宇各种冒进,邵寻没有表态,但听到这种奉承的话,他倒凌厉起来,冷冷地瞥他一眼,“少来腻歪我,以后多跟周勤学学,学着心平气和,别发现了一个小点,就觉得自己挖掘到投资机会,资本市场太多陷阱,你要比别人多想一步才能保证不踏空。”   张维宇哽了哽,顿时收敛气焰,“好,谨遵教诲。”   邵寻很懂领导的艺术,从来不在外人面前责骂自己下属,一贯都向着他们;但私底下,他亲自教训起来,却是分毫不手软。张维宇这种天不怕地不怕谁都敢怼的人,唯独有点畏惧邵寻。   “你上回顶撞庄翊?”   张维宇一听,怕是兴师问罪,“邵总,我跟你说那次是……”   邵寻手一摆,表示不想听。   “那件事已经过去,不必浪费时间重复,你自己好好反思就行,下回再这么浮躁火气大,会从你工资里扣罚额。”   两个新人还沉浸在邵寻刚刚那套精密的逻辑里回味着,全然不知,那场会议其实也是终面。   助理回到办公室,主动跟邵总请示,“您觉得那俩小年轻怎么样?”   邵寻略沉吟,“都还行,银座要上市,正缺人手,两个都招进来,分给张维宇和周勤做实习生。”   “是。不过邵总,我感觉您还挺喜欢黄瀛的,不把他带在身边培养?”   邵寻微微低沉,“别说傻话。”   助理一哆嗦瞬间明白过来,庆幸自己没有冒犯太多,赶紧揣着小心脏出去了。   恒隆百货。   邵寻在心里念叨这个名字,然后随手在电脑上查它资料。其实他对恒隆挺了解,毕竟竞争对手嘛,银座把它打垮过,并且提出收购,但谢予念是个疯子,宁死不屈,后来不了了之。这些公司的信息每年甚至每个月都在更新,邵寻不可能全都记得。而且恒隆没落后,不足以成为银座的对手,他也没再留意。但这三五年,恒隆竟然又慢慢起来。   邵寻依稀记得,上回看排名它在第二十位。那他必须留心了。   恒隆的董事长,是个女人,当年没落的时候,她被挤下台。而今东山再起,她又成了新任董事长。说明这个女人极有手段。   邵寻在浏览时看到,恒隆在发展一家专门处理丝绸的小型科技企业,而名字正是他三小时前在方汝心手里看过的。小微科技。   该死,邵寻心想,这个项目怕是又投不了了。   他不喜欢恒隆,不喜欢谢予念。   说好的给自家小甜心撑场,他也有的是资本,但一次两次全都食言。   ☆、越陷越深的邵总啊   57   如果第一时间去注意一个人的肩、颈,这百分之九十表明他对她有兴趣, 毕竟他们都是职场人士, 见面时都着正装, 一般会注意对方的整体仪容、脸、眼睛。但庄翊没有,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是方汝心的颈子, 纤长白腻, 那窄窄的线条往两侧蔓延, 就是她平直瘦削的肩膀。   他有时候觉得方汝心是故意的,总在脖子上系条薄薄的丝巾是什么意思?愈发让人留意她那条美丽的颈子不说,难道不懂会让男人联想到礼物吗?恨不得亲手把她拆开。   每次这种大会都是总经理主持, 邵寻现在不是,压力小多了,一个劲地在那摸鱼。不用猜都知道, 能让邵总频繁看手机的, 只他家小娇妻了。是的,他在跟方汝心聊天。   中场休息, 会议室的人暂离大半。邵寻回办公室跟助理安排明日行程, 手机和文件都落在原位置没带走。   庄翊坐在那儿, 一声不吭地抽烟, 目光不知飘向哪里。如果方汝心只是邵寻女朋友, 或者她还是单身状态,他可能不会这么上心,不会这么馋。恰恰是因为明白得不到她, 他心里才愈发干渴。庄翊也是自负的,如果可以公平竞争,他觉得自己并不会输给邵寻,可是被他抢了先。   邵寻搁那的手机突然振了下,屏幕也突然一亮。庄翊倾身一看,是一条短信。   “不嘛,在上面腰会酸,而且要酸好几天,哼,你就是喜欢看我的月……”最后那个字被屏幕隐去半边,只剩下孤零零的月字旁,可庄翊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他眸色沉了下来,又坐回位置上。   静默片刻后,他一手撑着太阳穴,心不在焉地翻阅文件,想借此把脑海中的画面驱逐,结果适得其反,连声音都渐渐有了。   方汝心的嗓音很好听,有着女人天生的柔美,但又不会过分细腻,音质很清很醇,叫起来肯定会让男人发狂。   五分钟后,会议继续。   “庄总,你最近在滨江那块房价最高的地买了套房?而且是全款一次性付清?”   “我自己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不行吗?”   “上各大财经媒体的头条了。”   庄翊不屑地说:“邵寻所在的那栋就在我正对面,怎么他买的时候就没人提呢?”   董秘无奈地摊了摊手,“可能邵总运气好,他买房的时候银座并没有要上市啊。”   庄翊把手里的笔一扔,往椅背上一靠。   “有什么问题,说。”   “您这大手笔会对咱们上市造成负面影响,庄总你知道的,现在金融界都盯紧我们,其中可不乏好事的记者和法务人员,你这炫富的消息传播出去,外面就开始打压银座,说上市是为了圈钱养老。庄总,咱们最近还是低调行事吧。”   庄翊简直无语,方汝心老早被邵寻抢先不说,现在买个同样的房子,他也比他倒霉。   “庄总,炒热负面舆论的网民,总希望有钱人把钱花在其他地方,只要不在自己身上,捐点出去或做慈善事业都行。”   “我做了啊,上回不是出了年终统计么?我名下的慈善基金,去年做了六百三十万。我自己的年薪算上年终奖也就一百多万。”   对于老总、大股东咖位的人来讲,百万年薪当然只是无数收入现金流中一个极小的分支。但一年做六百多万慈善,的确不算吝啬。   董秘随手拿起一叠报纸和杂志,“但现在,他们只记得你全款买了S市最贵的房。”   庄翊无话可说,有点郁闷。   邵寻淡定地道:“很快会冒出新的有钱人,这波热度毫无意义,转瞬即逝。”   “话是这么说,但会影响我们的投资者啊,如果一家大基金因为不爽咱们这种行为,撤出投资,那可是整整十亿啊,而且一旦有一家撤资,另外的中小投资也会跟着撤。资本市场的多米诺效应很可怕,要是我们资金链出现问题,上市肯定没门。”   邵寻对此格外敏感,立刻就问:“怎么?有大基金跟你谈撤资?”   “这倒不是,而是那边的负责人打电话训我一通,说他们对庄总买房上头条非常不爽,对银座的印象差了很多。”   邵寻扭头看着庄翊。   庄翊倦倦地说行行行,“我这就把它卖掉。”   “犯不着卖,”邵寻说,“你搞成房贷吧,月月还。”   “你觉得地产商会把吃进去的钱吐给你?”   “有关系就行,”邵寻淡淡的,但言辞间已经帮他解决了这个问题,“我认识他们老总,我去跟他说,让他把你的付款方式换一种。”   庄翊点点头,“谢了。”   解决这个隐患,董秘又转向邵寻,“邵总,你最近也低调点。”   邵寻有点无辜:“我不低调吗?”   “你是不是准备包下香榭酒店办婚宴?而且教堂婚礼、游艇婚礼、草坪等等挨个轮一遍,甚至还有热气球。太高调了邵总,你的这通新闻稿还没发,我找了公关部的出面,把这些消息暂时压下来。如果你真要这么做,到时候的负面影响跟庄总这次没差。”   人在商场就是这么无奈,哪怕大佬也一样,因为这番话,邵寻又不得不推迟了婚礼。   这些可好,邵寻心想,就算跟亲人解释也会被骂。不过庆幸他先前没有告诉方汝心,因为想着给她一个惊喜,没想到这个惊喜还是泡汤。   方汝心衬衣半裙出去,回来时却换了身,藏蓝的丝绸连衣裙,收腰的那种,十分好看。   她为此心情大好,两手牵着裙摆转圈圈给他看。   邵寻笑了笑,把小甜心抓进自己怀里,然后问道,“谁送的?”   方汝心开心地说谢总送的,但邵寻听完后笑容却凝固了。   “她人很好,一点女老板的架子都没有。你今天上午跟我说的那些谈判招,我都没派上用场,她太温柔太好说话了。”   邵寻眼里闪过一丝不屑,虽然转瞬即逝。   “她有求于你,当然要把你哄好。那女人心冷着呢,别想多了。”   那时候方汝心还未觉出异样,扯了扯邵寻的衣袖,“我这就给你看小微科技的融资计划书,这家企业很有潜力,你肯定会感兴趣的。”   他没拦住,她噔噔噔地跑去玄关那儿,去包里翻出一份文件过来。   她兴冲冲的递过来,他看都没看一眼,把她的手推了回去。   她还没失落,而是疑惑的看着他。   “这个项目我不碰。”邵寻不带感情。   “为什么?你不是说会支持我吗?无条件的,而且这个项目是真心好,我真心推给你。”   她异常执着,就像面对其他的挑剔大买方一样,不遗余力地为企业说好话。   “邵寻,你好歹看一下嘛,里面把企业的基本现状写的很清楚,盈利率、收益率也算得很明白。”   “就算它收益率翻倍,我也不投。”   邵寻坐到沙发上,摸出一根烟点燃。   方汝心跟过去坐到他身边,“为什么?”   邵寻没往深了说,只是浅浅地提一句,“谢予念控股恒隆百货,它是银座的竞争对手。”   这理由可没法令一个合格的研究员信服。   “怎么可能?”她犀利反问,“你邵寻不会是这种鼠目寸光的人,如果对手旗下的所有子公司,你都避开,那我告诉你,你根本没有好的投资标的。上回那个蓝度,也是一家大型服装百货的子公司,它不也是你竞争对手旗下的?”   邵寻没吭声。   方汝心不满,将文件往茶几上一扔。   “我希望你越来越把我当一个大人看,不说水平能比得上你,至少也不是稀烂吧,拿这种借口想糊弄我,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邵寻仍旧没说话,不过看表情他此刻处于下风。   方汝心愈发肯定心中所想,言辞也愈发犀利狠辣,“恒隆跟银座几乎没有可比性,你把它当竞争对手,就是个屁,越活越回去。”   邵寻瞪她,“怎么说话的?方汝心。”   她不客气地回瞪,“你敷衍在先,还怪我不客气?我还真不想对你客气。你就是作,就是不想跟我合作,还美名其曰,训练我让我成长。”   “邵寻,你一开始就不要管我,不要给我任何期待,那我就自己去外面找别的买方,是你口口声声说,这次一定支持我。你说你不在乎钱,你说结了婚财产就是共同所有。你现在还记得你讲过的这些甜言蜜语吗?”   他平静地说记得,“汝心,抱歉,又毁了你的预期。谢予念这个人,我不想打交道,所以只能像上回那样。”   “最感情用事的人,是你,庄翊都没你任性。”   这句话可触了邵寻的逆鳞,他脸色飞快冷下来。   “是吗?那你去找他吧,”他嘲讽,“反正合作过一次,第二次也简单得多。”   “错的人是你,你还对我发火?”   他冷酷地看着她,“因为你说错了话。”   “天哪邵寻,”她纤细的眉头重重拧起来,“你简直比以前还变本加厉!”   他却一口否认,“我比以前包容多了,最近都在迁就你,你没觉得吗?”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而他平静回视。   她一把抓起桌上的融资书,“是,我不该找你,我马上就去联系庄翊。”   邵寻心里就跟划了一刀似的,想发飙吼一句你敢,但思及以前的经验教训,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勉强说道:“算了,你找别人。”   “我应该跟其他研究员那样,把融资计划群发给投资者,谁先找我,我立马就去。如果是庄翊,我也不会例外。我一早就该这么做,而不是等着你那变幻莫测的心思出来。”   “谢予念,想背叛UG,想彻底摆脱它。秦祐亲自求我,不要帮她。”里面的弯绕多着呢,不好细说,但就是导致邵寻绝对站秦祐这边。   “可一个合格的投资者,根本不该在乎这些!”   “怎么可能?这是人情社会你不懂吗?”   “我该刚正无私,连老公的名气都不能利用,而你可以随心所欲,跟庄翊闹矛盾,抛弃蓝度;现在秦祐求你,你就甩掉这个。很好……很好。”   邵寻很不习惯她这样强硬又讽刺地驳斥,心里反感得很,但他仍旧耐着性子,“你没有为自己想好退路,现在把错全怪到我头上,行,你想发泄就发泄。”   “不懂顾及爱人,也不用和买方应酬,你高高在上,所以你无所谓。”   邵寻也是的,被这么一刺激,也开始变得冷厉,“那你就去找别人啊,像你刚刚说的,发邮件打电话广撒网,还可以去找庄翊。”   “你一开始就没把那事处理好!你根本不用卸任总经理的,是你非要坚持那可笑的弥补。如果总经理还是你的话,我现在根本不用跟庄翊有什么交集!”   “别扯前事,你这回没给自己留退路,把所有期望都压在我一人身上,这才是最根本原因。顺便再说一句话,你以为我为什么卸任总经理,只因为那件事吗?方汝心,我想多点时间陪你、教你。”   “陪个屁,你明明就是想多点时间搞我!”   这话可捅了马蜂窝,邵寻心头搓火,干脆冷着脸说没错,“你是我妻子,我搞你天经地义。”   这“搞”来“搞”去的,可搞得更糟,简直把小甜心气到爆炸。   “这是威胁我吗?婚内强占就不是罪?邵寻,我任何时候都可以跟你离婚,难道你还能把我铐住?”   邵寻深吸一口气,不想让情势继续恶化,“汝心,冷静点。”   冷静个鬼!碰到这种老公,谁能冷静?   方汝心把丝绸下摆往上一掀,邵寻看得眉头一皱,“你这是干什么?”   她利落地脱下来并且往地上一扔,力气很大跟示威似的。   邵寻眼睛一眯,“别闹了。”   可身体却很诚实地燥热起来。   她根本不理他,直接就这样走进厨房,然后框里哐当地就开始捣鼓晚餐。   邵寻立刻起身过去,一望那曲线毕露的轮廓,心头简直炸开。   “给我去穿上。”   她纹丝不动。   他眉头越拧越深,“别弄了!给我回卧室。”   “不!”   她猛地打开水龙头,哗啦啦地暴烈冲洗着。   他一步上前,抓住她细嫩的小臂,强行把她转过身,狠狠地吻了上去。   她用淋过冷水的双手使劲推开他,“不许碰我!”   此刻她很有些凌厉,“我开口允许你碰了吗?邵寻,给我滚一边去,你只能看!”   “对不起,汝心,我刚刚说错了。”   他从来不啬惜道歉,但嘴上示弱动作却相反,愈发将她钳制得紧。   她拼命挣扎,并且气愤地重复,“天经地义,天经地义,我不乐意你能碰着我一根毫毛?邵寻你滚开,我不准你碰我!”   “不要再闹了,我知道你想要。”   “我不想!你只能给我看着!”   他给她捶打得稍稍停顿了一下,但下一刻,却是更可怕的热度袭上来。   一定要把她抓到。   方汝心咬牙切齿,“——不!”   一阵激烈的撕扯拨拉,实力悬殊太大,最终他把她抵到墙上,并且死扣她双腕钉在头顶。   她哼哧哼哧喘着粗气,后背贴着冰凉的瓷砖。   他眸光黑沉又有点凶悍,好像下一刻会冲她狠狠发火,但事实上并没有。他重重地吻了下去,动作虽强劲,但骨子里是柔的,就是很霸道很缠绵地亲她。   他把滑不溜秋的她拎到卧室,她飞快地把自己蒙进毯子里。   他又去使劲扒拉,“汝心,出来,给我。”   “不!”坚决不妥协。   邵寻烦躁地揉着眉心,“故意激我。”   “你不是很能吗?自己想办法解决!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你就只能看不能碰。”   “你疯了吗?”邵寻饱受煎熬。   方汝心愈发咬紧牙关,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第58章   58   邵寻仔细想了想,自己在这事上头的确做得不地道, 疼她的时候亲口说的, 下一个项目无条件支持你。导致方汝心其他买方都没找, 就把项目留给他了, 结果他又反过来说,不行我不要了, 你找别人吧。   怎么不令人窝火?   方汝心说, 好, 那我就去找庄翊。然后邵寻又吃醋。   她察觉到他吃醋,但那时候却开心不起来,控诉他不该辞掉总经理的职位, 因为如果邵寻还是总经理的话,那么她不必跟庄翊有交集。毕竟研究员是要跟总经理、投资经理、董秘对接的,很多文书的签字都要去求总经理。她觉得自己现在跟庄翊的种种, 还不是邵寻一手促成的?   邵寻没有懂得她的重点, 解释说,你以为我辞掉总经理是为什么?我是为了多点时间陪你。   可气恼状态下的小甜心, 并不觉得那是“陪”, 明明多出来的时间都在“搞”上度过。   邵寻说了一句令局势更加糟糕的话。   你是我妻子, 天经地义。   他真是不懂怎么哄女人, 方汝心脾气再好也要破功。   她钻进被子后, 邵寻也没有强行把她挖出来。他被那场突如其来的“甩衣秀”搞得身体热乎着呢,自己去客厅冷却去了。   有时候,他真的很想很想吃掉这只甜心。   十分钟后, 他再次进来,床上仍旧是一大团。   他隔着被子拍她,“汝心,出来吧,别把自己闷坏了。”   “不,我一出去,你就会把我摁在床上。”   她憋在里面都元气十足,那声音一点都不弱,动静也不小。   邵寻笑说,你现在不是已经在床上了吗,我还没摁呢。   方汝心没理他,他信誓旦旦的说不会,“难不成我还强要你?”   “你自己刚刚说这种事天经地义。”   “我错了,那句话的确说得不对。”   他继续轻拍那团萌物,“你想想,哪一次我不是经过你同意?刚刚是气话而已,你就不要跟我生气了好吗?”   她先是不动,然后从被子的一角下面探出一张被闷红的小脸。   邵寻逮着这个机会,把她从里面拽出来。   那明晃晃的一片出现在他眼前时,他又有片刻的灼热和失神。他立刻去衣帽间,拿了两件宽松的衣服给她。   纤细的手臂一摆,两条衣服被她揪走。   两人先是无声的对视。然后邵寻笑了,走过来抱她。拥抱她没有排斥,但亲吻的时候,她伸手捂住他的嘴。   “你忘了新立的‘只许看不许碰’的家规吗?邵叔,我还没有让你碰呢。”   邵寻怔愣了几秒,然后放下手。   “行,都依你。”   她在被子里闷太久,头发都搞得乱糟糟,他伸手帮她理顺。   “晚餐在外面吃的,吃饱了吗?我买了新鲜的牛排,可以给你做宵夜。”   “不要,我要减肥。”   邵寻又把先前那本融资计划书拿过来,“我刚刚看完了,回报率和回报期还是挺让人满意的,包括我上回跟你说的,有兜底条款。”   “因为我是按照你的要求去跟她谈的呀,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好不容易办成,结果你又说不要。”   “我出尔反尔,是该跟你说抱歉,但你放心,这种企业会有买方主动要,你再找一个不难。”   “找庄翊行吗?”她故意激他。   邵寻没吭声,看他那表情好像有些许不满,可他说出的话还是很得体,“就按你说的,把通告发出去,看谁先来联系你。”   “如果就是庄翊呢?”   “……那就他。”邵寻说的言不由衷。   爱情是斤斤计较的,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不想让别人碰一个指头,有时候甚至过分敏感和尖锐。但这跟邵寻性格里的大气相违背。   他把心里窜上来的陌生念头压下去,很有“邵总风格”地说道,“公事归公事,私情归私情,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蓝度那项目已经结束,买方敲定为银座投资,最终公告也发了。跟蓝度相关的一系列调研报告、投资报告还有各种披露,都是我写的,但署名却不是我,是我上头的一个分析师。”   邵寻都不想问那分析师是谁,“很正常,我的公函都是秘书代笔,但名义仍然是我。”   “这不一样邵寻,那些都是我绞尽脑汁想的并且一字一句敲出来,投资报告更是在你的帮助下,将大纲调整了好几次。这是我的东西啊。”   邵寻仍旧淡淡的,“核心部分罢了。”   “他给我改动了一点,再润润色,那些就都变成他的!”   她有点愤慨,但邵寻却没有共鸣。   “因为他是分析师,他有名气,他把你的文字从报告变成能卖出去的金句。不然哪有买方来找你?你是我妻子所以我支持你,否则我的秘书都不会卖你的账。金融就是这样,任何优秀项目都不可能是一人之功,你们是一个团队。”   方汝心不懂,为什么连这种事邵寻都不肯站她,竟然还是那么严厉。   “他借此拿了最佳分析师的名号,还有其他的各种荣誉,但我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你的工作,私募给你薪水,你给他们写东西。”   “他见到我都不会打招呼,我猜他根本不知道方汝心是谁。”她委屈的眼睛都红了,“那可是我的心血啊……”   邵寻皱起眉,抓着她双肩,“所以他才付你薪水!”   小甜心又被他吼得发懵。   “汝心,你今年才二十六,这么年轻,你以后总会出人头地。跟你说句实话,你在私募才干了不到两年,就开始数自己的投资报告,数自己的心血——这真的很可笑。对于现阶段的你来说,每件事、每份报告都是用来磨砺你的。你每天去上班,都应该感谢你的上司,是他们让你在私募又多待了一天,你的心血和努力才真正值了钱,否则你连施展的机会都没有。”   她听完毫无悬念地哭了,这次是没有声音的。   邵寻心头一惊,赶紧松开钳制她的双手。   “宝贝,别这样……”   方汝心推开他,跑了出去。   邵寻推开阳台的门,走到她身边。   “抱歉,我只顾着纠正你,没有去体会你的心境。”   她听完后,掀了掀荷粉色的眼皮子,飞快地掠他一眼又收回。   刚刚给什么衣服不好,偏要递条细肩带的连衣裙,她白皙的肩背一览无余。   “汝心,我正学着如何讨你欢心,但现在看来火候还远远不够。”   “你为什么就不能变得感性一点呢?稍微一点点就好。”   “我在努力,”他握住她的手,抚到自己脸上,“我比以前变很多,不信你没有感觉到。”   “是,我感觉到了……”她抬眸看他,泪水又一个劲地掉,“你的一丁点软化,都会让我忘乎所以,今晚又忍不住矫情了。你说的对,是我没找好退路,下次我不会再这样。”   对着这样的她,他心里软的不可思议,同时又疼的紧,捧起她的脸吻上去。   她一边哭一边被他紧紧搂住索取。   “邵寻,我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她双手绕到他背后,很用力地抱着,十指陷入他的脊背。   他亲昵地抵着她额头,呼出的灼热气息几乎包围了她。   “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他强势而温柔地抱起她,将她放平在沙发上,然后搂住她的腰。   “今晚的情绪,其实我控制的还算可以?”   一贯强硬的邵总,此刻竟难得显出几分无奈,“我真的尽力了。”   她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不过旋即又笑了笑,真心实意地说:“嗯,比以前好些。”   他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都要归功于你。”   “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放心,我可不会像你那样骄傲,会持续改进。”   她在他胸口上轻轻捶了一下,“邵寻,从现在开始,我把你划出我的买方名单,以后不再跟你打交道,也别指望我给你留好项目。”   他毫不介意,“没问题,这样更能磨砺你的真实水平。”   不过他又逗弄她,“那我是不是也该收学费?毕竟你从我这里捞走不少。”   她娇媚地眨眨眼,“你现在不就在收吗?我允许你碰我了。”   邵寻笑着,不说话,就那样看着她。   然后,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似的,他又沉又缓地吻了下去,轻轻地,把她饱满丰润的嘴唇含进嘴里。一开始只是唇峰,慢慢地,慢慢地,整个吻住。   庄翊忙到十一点才回来,他给邵寻打电话,让他下来拿招标书,因为明天要出差没时间送到邵寻手上。反正住得近,那就干脆今晚给他。   但这只是庄翊自己的借口罢了,出差又有什么打紧?让秘书第二天上午转交给邵总,不还是一样?他就是想上去看看。   庄翊买的那套房子,就在邵寻下面一栋,这里的高端户主用的是通卡,都可以刷电梯。   他对邵寻说的是,我给你送上去。   邵寻回一句,不用,我自己来。   但庄翊视若无睹,仍旧上去。   邵寻出来得急,大概又想着只是拿份文件而已,不要一分钟就能搞定,于是他没有锁门,庄翊把那门把往下一压,门就开了。   他利落地走进去,可遗憾的是,方汝心并不在客厅。   他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想往里走来着。   可是突然,他在镜子里看到了她。   因为这房子够大,所以从主卧出来,有一条廊道的设计,而廊道两侧都贴着镜子,方便方汝心每天上班前整理仪容。   但那镜子是反光,也就意味着,站在客厅的某个区域内,能看到镜子里的内容。   他无比清晰地看到了“事后”的她。她是真的白,越发显得脸上两抹红晕那么粉。看来她素颜也很美,那脸跟上班化淡妆时几乎一模一样。腿不是很骨感,但手臂是真的细,腰肢也窄窄的。   她很调皮,穿连衣裙的方式是从脚踝处套上来,然后左手撩右肩带,右手撩左肩带,完成。   庄翊大脑一片空白,万幸,强大的理智告诉他,撤,马上!   他迅速低下头,转过身,往玄关那儿走。   刚推门出去,并且将门带好,邵寻就从电梯里出来。   “你怎么跑上来?”   庄翊不自然地滚动了下喉结,“……我不是说给你送吗?”   邵寻伸手,庄翊递过去。   ☆、第59章   59   恒隆百货的董事长,小微科技的创始人, 谢予念。她并不知道邵寻已经跟方汝心领证的八卦, 不知道这俩人的关系, 听到方汝心汇报坏消息, 她也没什么意外,依旧礼貌地微笑着。   “您昨天跟我说邵总的时候, 我就猜到他可能不会投。”   “为什么?因为你跟他有过节吗”   谢予念自嘲地摇了摇头, “不止是过节这么简单。”   她没有再说下去, 方汝心也就没再问。   “谢总,您放心,我会给你找下家的。”   她把融资相关文件拿出来, “我们再商量一下这里面的细节?”   “好。”   “谢总,我昨晚已经把邮件和通告都发了,”她不好意思告诉她, 目前为止一个主动联系的买方都没有, “嗯……今天下午我再跟你汇报结果好吗?我一定会帮你争取最优惠的条款。”   谢予念站起来跟她握手,“好的, 辛苦你了, 方小姐。”   “没什么, 都是我该做的。”   她把谢予念送出去, 好巧不巧, 庄翊带着助理往这来。谢予念跟庄翊也是认识的,不过俩人没有熟到握手,只是普通的点头之交。但这回却有点意外, 庄翊主动走过来并且跟她握手。谢予念当然笑眯眯地迎上。   “谢总,好久不见,你最近真是风生水起。”   “哪里,庄总继任银座的总经理,事务繁忙,还能记得我,是我的荣幸。”   “我对你的小微科技很感兴趣,丝绸这块,也在银座的未来规划内。”   “那庄总今天来是谈合作的吗?”   直到这个有了这个铺垫,庄翊才徐徐地把目光投在方汝心身上,“是的,我来找方小姐,谈你的项目。”   庄翊是个理智的男人,他觉得方汝心挺有意思,时不时逗弄一下,偶尔开开荤腔或者像上回那样攥攥她手,但昨晚之后,他觉得情况不太妙,仿佛有动心的趋势,昨天几乎失眠一整晚。之后,他倒对自己的行为约束起来,不再跟她狎昵。   但那又为什么来这里?该跟她少联系保持距离才是,做不到,忍不住,反正就是来了。   方汝心仍旧以很高的职业素质接待他,但交流和互动中,还是透着些防备和警惕。庄翊懂的,也没脸怪她。不过他真的全程正正经经,连目光都没有乱偏,一直盯着她脸,后来渐渐地,方汝心也就稍微放松点。   最后那刻,庄翊似乎依旧保持住,跟她平静地交握,然后松开,带着助理走了。   但下班的时候,方汝心翻遍桌子都没找到先前用过的那条小丝巾。   她还问实习生,“小卢,你有看到我放在这里的丝巾吗?小碎花那个。”   “昨天还在,我记得。”   “那它今天什么时候不见的呢?”   “汝心姐,你自己没拿走吗?”   “没拿,就算拿了也应该在包里,但是不在。”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要不问问保洁的阿姨?”   方汝心实在不记得自己把这小玩意扔在哪,只能就这么算了。   庄翊盯着手里那团丝绸物,已经五分钟,他什么都没想,就那么捏着,并且来回揉着。   秘书突然在外面敲门,“邵总要见您,您现在方便吗?”   他迅速回过神,把手里的东西塞进抽屉里,“方便,可以进。”   邵寻进来一脸厉色,庄翊心虚,差点被他吓到。不过邵寻劈头就是一句,“财务状况有漏洞你知道吗?”   “什么漏洞?是我们自检的?还是上市团队的会计师给检查出来的?”   “当然是自己,要是等外面的人给检出来,那我们现在惨了,要上报的。”   庄翊立刻推开椅子,站起来。   “什么状况?”   邵寻利索的把三年前的财务报表拎给他看。   “总表没有造假,但现金流量的分表上面,你看这里,明显跟总表的数据对不上。”   庄翊飞快的两个都掠了一眼,然后相减。   “差了整整七万。”   七万对银座而言不是什么大数字,一听这小数目就知道肯定是被某个人挪用。   庄翊轻车熟路的问:“后面还回来了吗?”   “当然还回来,不然全年怎么没察觉。”   “会对上市造成影响?”   “难说,要看现在查得严不严,上市要求三年内的财务状况没有丁点问题。严格来说,这的确算是问题。”   庄翊没说话,眉头皱了起来。   邵寻说:“不要抱侥幸心理。”   “肯定是财务部的人搞的,查吧,从财务总监查起。”   “你知道这笔差额是挪了谁账户上的钱吗?”   “只有股东和部门总监才有批复金额的权限,所以只能是挪用他们,”庄翊转念一想,骂了句我/操,“不会是我的吧?”   “我记得五年前,是你招的这个财务总监吧?”   “她是我大学同学,的确很靠谱。”   邵寻的眸色太过瘆人,看穿一切似的,庄翊啧了声,把手里的文件一甩,“我跟她没有关联交易好吗?清清白白的。我都没有睡过她,是看她有能力才招进来,CPA、ACCA这些证又不是假的。而且后来你也看到了,我跟她的交集根本不多。”   邵寻一语惊人,“她喜欢你。”   这话上上下下八竿子打不着边,庄翊一时也摸不透邵寻这是什么意思?   庄翊先是一愣,而后很快的冷漠下来,“这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没关系,”邵寻一样的冷漠,“只是告知你一下,挪用七万块钱这件事,你可以自己找她问。”   可越是这样,庄翊越不想跟她搭架,甚至有些厌烦。   “不了,你去问吧,要真是她做的,你也知道该怎么处理。”   邵寻干脆利落的说行,“你到时候别后悔。”   “后悔?”庄翊想歪了,笑着说,“难道你要把她捡了去?你可是有老婆的人。”   他自己想捡走方汝心,就觉得邵寻也想捡。   邵寻压根没理,拿着文件和证据出去了。   邵寻把财务总监叫过来,没有任何客套,直接把表往她身上一甩,“怎么回事?”   许岚拿起来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邵总,这个……”她支支吾吾。不过还是挺冷静,很快反应过来,指着这表说,“算的都是对的啊,每栏数据都对的上。”   “我让你看现金流量,那不见的七万块钱被你吃了?”   许岚还在坚持,“邵总,这种表格太多了,偶尔有一两处错误也是可能的,但真实账户上是不缺钱,您可以去查……”毕竟挪用后又归还,现在那账户上的确没有缺漏。   可这样辩解开脱都没用,邵寻早就仔细查了账本,他又抽一张东西出来,许岚一看,心惊肉跳。   “这笔进了账的借贷,这笔拨款凭证,谁批的?”   “我本来想问你知不知道这事,因为我一开始没想是你干的,但我打电话到收款银行一问,他们跟我说,的确是你,许岚。你居然都不知道换个账户拿钱,你脑子真的不太好使。”   银行那边一听邵总问这话,立刻就说是不是钱被盗用,这边能立马报警。但邵寻说,不是,只是一场误会,我会处理这件事。不然的话,许岚真是倒大霉,或许警察会找她,毕竟定性为欺诈的话,金额七万,是可以刑拘的。   他一开始的确不信是许岚做的,她并非不懂事的小年轻,已经三十多,拥有十年的从业经验,而且作为财务总监,她一直靠谱得很,没有出过岔子。   “这一笔被我查出来,我问你,还有别次吗?”   许岚硬气得很,“你是投资部总监,我是财务部总监,你没有资格审问我。”   这胆子真够大,不过邵寻没有冲她发火,而是冷静地道:“你是想让警察来问你吗?”   她瞬间攥起双拳,往干涩的喉咙里咽了口唾沫。   “全部坦白,马上!”   许岚哭了起来。   邵寻移开视线,天哪,真是令他头疼。   “我再问你一次,是不是只有这一笔?”   她捂着嘴,轻轻点头,泪水哗哗往下掉。   “我借用了七天而已,真的只有七天!邵总,你就当这是一笔短期借款好吗?”   “你为什么缺这七万?”   “庄翊当时没有给我发奖金,但事先财务已经补账进去。”   邵寻简直难以置信,“你直接跟他讲不就行了?他有的是钱,他怎么自己不补?”   许岚哭得抽噎,肩膀不停耸动,“我想为他做点事……”   邵寻听完什么都不想多说,冷冷地抛出一句,“你主动辞职吧。”   她颤巍巍地走到他面前,就差跪地求他,“邵总,我知道错了,我现在很后悔一时冲动,当时都是被他激的!他说我没用,进公司后一点都没帮到他。邵总你看到了,钱还了回来,并没有真的用掉啊。”   “你挪用公款,还做假账。”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您、您一向很体贴下属。”   “对,所以我现在让你辞职。”   “我为公司付出了这么多,甚至都现在都没结婚!短短七天的借款啊,邵总,你为什么不能睁只眼闭只眼?取消上市不就好了么?外面的会计师就不会查账。”   邵寻厌恶地撇开她的手,“别扯,不行。”   她瘫坐在地上,哭得惊天动地。   早在挪用公款的那一刻,身为会计的信誉就彻底丧失,公司怎么还会再用这种人?邵寻亦不会再信任她。   离开邵总办公室,她又去找了庄翊,大概是想让他出面求情,毕竟这一切都是为他做的。但邵寻知道结果不会改变甚至更惨,因为他了解庄翊。果不其然,六点下班时,邵寻看到许岚从庄翊办公室出来,脸白的跟女鬼一样,连嘴唇都是。   她找庄翊哭诉,“我当时为你才那么干,现在一旦被银座炒掉,我的名声也就毁了,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触犯了什么才被赶出来。”   庄翊冷冷地说:“那是你自己的事。”   那一刻,许岚体会到了绝望。   后来,邵寻也没有多看她一眼,下班了。邵总已经成家,肯定要回去陪妻子的。许岚再一想自己,孤零零的孑然一身。   邵寻到家把这事跟方汝心讲了,告诫她,“人在职场,贪念过剩,就很容易犯错,你千万不要像她那样。”   “就算我想,我也没那么大胆。她可能是因为,觉得自己是财务总监,才敢的。好歹我得像她那样有点实权,才能以公谋私,我现在想谋都谋不了。比如我想把好项目留给你,但你不要啊。”   邵寻笑了,“说不过你。”   “汝心,把你今天的工作成果给我看。”   “今天啥都没写,都是一些周报之类的。”   “那我也要看,去吧。”   方汝心一溜烟跑过去,从自己包包里翻出文件,然后又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打开。   邵寻看着她摞着满手的东西一拐一拐地走过来,莫名地有些开心,嘴角又不住地上扬。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养成感?   方汝心坐在他身边,给他翻页,“喏,纺织服装业的研究周报,先写数据再写标的。”   邵寻给她指出不足,“你应该借此推广一下小微科技,虽然看周报的人不多,但可以在调研前期就开始宣传。”   “这里,”他提笔给她划出来,“把小微科技的介绍插/进来。”   “嗯。”   “这里,介绍盈利模式,字数不要太多,一段即可。”   “好。”   她软软的鼻音挠的他心里痒痒的。   他手一伸,搂住她的腰,把她抱到自己腿上坐着。   她低头看他,他把她嘴唇亲了一下。   然后又继续给她指点。   方汝心被他一宠溺,那微笑唇便又出来,乖萌乖萌的。她垂着长长的睫毛,心安理得地坐在他腿上,继续听他讲。   ☆、第60章   60   邵寻切了个果盘过来,看她埋头敲字分不开手, 主动捻了块火龙果塞到她嘴里。   他坐在她身边, 看着那一行行的代码。   “又在做估值?”   她点了下头。   邵寻有感而发, 跟她随口一提, “我念本科的时候,差点搞金融工程去了。”   她一边敲一边问:“你本专业不是经济吗?经济是社科类, 但金工是纯理工的。”   “是啊, 我当时辅修金工, 感觉这才找到自己喜欢的。”   “那你怎么没在金工发展?你要是做到现在,估计也是顶尖的风险分析师。”   “那时候我觉得,拿着父亲的股份东山再起才是主要的, 自己兴趣爱好并不重要。”他抬手摸了摸她圆圆的脑袋,“你要是那时候遇到我,肯定不会喜欢我。”   “你那时候长很丑吗?”   “脾气很闷, 也不会主动跟女生说话。”   “只要你颜值在就行, 我还是会喜欢上你的。”   邵寻听完觉得不对劲,眼睛一眯, “你喜欢我, 是因为我的脸?”   这就是男女思维的差异, 方汝心觉得没啥, 大大方方地承认, “对,你长得很帅。”   邵寻觉得被她伤了。   “不是因为个人魅力?”   “拜托,一见钟情钟的是脸, 谁能一眼看出你有多少钱和魅力?”   这歪理邪说好像还挺像那么回事。   邵寻略略一笑,抬手捏捏她的脸。   她瞪了他一眼,他还很享受,并且试图再捏一下。   她拍开他的手,“不要。”   邵寻一手撑着脑袋,一面打量她。   “汝心,虽然你不瘦但你也不胖,怎么脸那么圆?”   她拖动鼠标修改表格,同时回答他,“不许黑我,我可是标准的瓜子脸。”   这话把邵寻逗笑了,“瓜子脸指的是葵花籽,瘦长型,你都圆成珍珠了。”   她拿圆溜溜的大眼睛横他,“邵寻你就不能说点好的?比如夸我胸大,夸我腰细,夸我腿长。”   邵寻难得肉麻一下,“没事,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方汝心刚甜甜一笑,他却又补了句,“因为我童年缺失,再加上以前没谈过恋爱,心理医生说,这导致我现在更爱纯真一点的傻女孩,比如你。”   方汝心又搞错了重点,“什么?你还有心理医生?”   邵寻点点头,“我有段时间很糟糕,几乎是半抑郁的状态,我妈又归结到我不结婚,当时我没理。”   他用手背轻轻滑过她细腻的脸颊,“还好我当时没结,不然现在可碰不到你。”   方汝心停了下来,专注地看着他。   “邵总,你好可怜。”   他不甚在意,“都过去。”   “邵寻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陪你度过以前那段艰难的时光,但我比你小太多了,遇见你的时候,你已光芒万丈。”   她又用那种眼巴巴的目光望着他,看得他心里一阵阵发酥。   “我要是在你最需要的时候陪在你身边,你现在应该会更爱我,对吗?”   “直接享受成果不好吗?”   “不好,我只想你的过去、现在、未来,都有我,可过去已经成为无法逆转的遗憾。”   这是方汝心的魔力,总能说到他心坎里,令他动容。   就像第一夜的那次,生涩的她抖得像筛子一样,但仍旧紧紧抱着他。   而后疼得阵阵打颤,她却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缩进温热的被窝里。   明明离开的人是他,但她会为了,不想让他尴尬,将自己憋在被子里装睡。   有时候,一些纯粹的东西,比如一颗赤子之心,会让人心疼得微微发酸。   邵寻觉得自己很幸运,虽然爱情来得晚,但来得好。他在情场上没遭遇什么挫折,一来就碰到软萌喜人的方汝心。   小甜心从来不会像他那样假正经,为了工作耽误亲热可不是她的作风。她“啪”一下合上了电脑,拖鞋一甩,钻进邵寻怀里。她穿着一条格子裙,最常见的A字版下摆有点阔,扑向他时裙角都飞了起来,带起一阵淡香。   邵寻一把搂住,甚至下意识地挺直腰背,好好地抱着这团温热的宝贝。   “只有在做的时候,才感觉你很爱我,平时你都不怎么抱我。”   他喜欢听她埋怨,一点哀恨都没有,就是纯粹的撒娇。   他听完,将她抱的更紧了些。   她满意地一笑,又挣开他,并且抬起两只光洁的脚丫,直接去触碰他一丝不皱的高档衬衣,他一点都不介意,反而还笑笑,纵容得很。   她把软绵绵的脚掌抵在他坚实的腹肌上,隔着布料。   他眼睛深邃,但眸光是柔的,此刻,却骤然深了起来。   她真是少女心性,一点都没意识到一头雄狮即将苏醒,还觉得很好玩似的连踩了几脚,“邵寻,带我去度蜜月吧。”   当然,她踩得很轻,就是情人间的嬉闹。   邵寻不是个完美老公,但他在努力去做,每次吵架都认真记着她的话。方汝心不久前才气恼地说过,明明多出来的时间都是为了搞我。他仔细回忆了下,的确是的。男人嘛,爱到深处就是亲身“实践”,越爱越凶狠,但女人不是的,她感性得多,总希望他有片刻的时间专门陪着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就是陪着、抱着、黏着。   亲身实践的“爱”太多,她反而会怅然若失,女人有时候就需要“静止”的爱。   所以邵寻极好地克制了自己。   他轻轻握住她细细的脚腕,“你啊。”   “蜜月想去哪?”他问。   她脱口而出:“普吉岛。”   邵寻刚想问为什么,她就活泼地讲了出来,“我要穿bikini,然后整天在你面前晃,让你只能看不能吃,哈哈。”   他故意做出微微诧异的样子配合她,“哟,记仇到现在呢?”   她重重点头,“嗯呢,我还要记很久。”   皱着鼻子的小模样实在是可爱得紧。   他心里热腾腾的,不愿高估自己的自制力,不能让她那双脚丫子继续到处“点火”,轻柔地拿掉她的脚,然后把她人抓过来,手臂圈住,搂着她。   邵寻特别喜欢摸她脑袋,或者张开五指给她耙理长发,当然,前提是她没有好几天没洗头。   “全都依你。”   她听完却没有很高兴,偎在他胸口画圈圈,“唔,又是无期承诺,空头支票,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兑现。”   本着诚信的原则,邵寻的确没法定下时间,只能说,“等你忙完这阵,十一怎么样?”   “好,说话算话。”   他柔情万分地抱着她,偶尔揉得小甜心哼哼两下,可每次等她热起来,他又不再继续。后来她自己忍不住,仰起面,拽着他衣襟把他拉进,玫瑰般的双唇朝他微微噘起。   亲吻,也会点火,甚至效力倍增。如果他现在提出要求,她很可能会顺从。虽说“没有允许就不准碰”的家规立了,但她真的心太软,氛围一好她就腻在他的温柔宠溺里。   他要什么,她都给。   她的确没有像以前那么黏那么黏,真的内敛一些,但邵寻还是看得出来,她非常开心,甚至非常幸福,一心一意地享受在他怀里的时刻。   她的脸庞散发出喜悦的容光,异常娇艳鲜嫩,邵寻看着看着,越发觉得,她是自己见过的最美的女孩。   第二天一早,方汝心提着箱子出差,要去调研小微科技。这家企业的所在地离上海蛮近,用不着飞机或高铁,走高速两小时就能到,谢予念专门来接她。   庄翊跟投资经理也要来,但他们代表银座,明显不会跟她们一起。邵寻可来可不来,又碰巧今天有事。   “方小姐,这番又要辛苦你。”   “谢总别这么客气,我的工作就是这个。”   方汝心作风干练,谢予念愈发觉得她没有结婚,甚至没有男朋友,因为如果有家室,不可能这么在外面跑。老公会允许吗?不会的。   研究员普遍年轻,就是因为频繁出差,又要跟买方推销打交道,工作压力时常很大,吃青春饭的,跟四大事务所里的会计似的,基本上干几年就跳走,尤其是女性。   谢予念看出来庄翊对方汝心有那意思,这不还专门发短信来问她,方研究员住哪个宾馆。   谢予念自然没跟方汝心说那条短信,而是抛砖引玉地问道:“方小姐跟银座合作得愉快吗?”   方汝心当然点头,“很好,他们相当负责,效率也很高,一旦决定要投,很快就能签下来,不像有的买方会反复讨价还价,我遇到一个,跟我拖了一个月的。”   “嗯,银座现在这么厉害,他们总经理过去做过很多了不起的业绩。”   过去,做过。这两个关键词,不正是在说邵寻吗?   小甜心当即就兴奋了,作为迷妹疯狂地表达了赞赏和爱慕之情。   谢予念听完后,觉得不错,这红线指不定能牵牵?   因为方汝心看来,也对庄翊十分有好感。 作者有话要说:  yo考验邵总的小高峰又来了~~ PS.真诚给读者推一篇朋友的文:《我彧归来》by筱露。老露是亲妈,感情线破镜重圆小甜饼,两个人相互深爱。剧情线是武警哥哥和军医小姐姐强强联手,各种正能量乃至热血。重点是,女强男强,看着十分爽利。已经快要完结只差几章,很肥美,可宰。不好看尽管回来骂我。露宝的其他文也很棒哦,坑品绝佳!   ☆、第61章   61   小微科技,名字虽叫科技公司, 但干的活儿却十分文艺, 就是养蚕吐丝制造丝绸, 并且一条龙地进行加工。他们七点发车, 九点多抵达,谢予念让方汝心休息, 下午再进行调研, 但方汝心说不用, 坚持立刻就去,因为她不想白费时间。   养蚕要求环境质量好,所以小微这里跟蓝度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这里很干净,道路上没有一片垃圾,树木成荫, 走在里面都觉得氧气含量变高。并且专门有一块农地是养殖桑树的。方汝心看到负责采桑的女工, 爬着梯子上去摘收叶子,收好一叠就放进自己的背篓里。   “谢总, 你这里搞得像世外桃源一样。”   “你猜的没错, ”谢予念说, “是给我妈做的疗养院。”   “谢总真孝顺。”   她摇摇头, “没什么, 完成我爸的心愿而已。”   方汝心走到大树下,礼貌客气地跟那些女工讲话,麻烦她们递几片桑叶过来。但她没有理她, 甚至看一眼都没有。   方汝心诧异地缩回来,问谢予念,“刚刚的措辞是不是不太对?冒犯了她们?”   她叫她小姐姐,难道是这个称谓有问题?   谢予念说不是,然后徐徐揭秘:“她们都是聋哑人,听不到你讲话,只有少部分能看懂唇语,方小姐,你要跟她们打手语才行。”   她自己走上前去,跟女工娴熟地打出手语,然后女工冲她微笑,双手递过去一叠完好无损的桑叶。   眼前这一幕,触动了方汝心心里的某个点,几乎有点感动。   谢予念走回来,把叶子交给她。   方汝心揉了揉,“很厚实,肯定能喂饱蚕宝宝。”   “那我们现在去蚕房看看?”   她开心地“昂”了声,“好。”   “来之前我做足了功课,邵寻教我去找,怎么辨认桑叶的好坏,怎么掂量蚕种的饱满,然后怎么衡量丝绸的质地。一圈走下来,你这都是顶尖的,谢总,我一定帮您找一个好买方。”   这番话委实太长,“邵寻教我”这四个字被模糊掉,不然以谢予念的灵敏,肯定能察觉方汝心跟邵寻有点关系,再深入一问,或许就出来。   方汝心拣起一条蚕宝宝在自己指尖上玩,软绵绵的。   当然,她也没有被这世外桃源蒙蔽,说到丝绸加工环节还是得仔细点。   “谢总,你们污水是往那边排吗?”   “是的,那边有个湖。”   “不会累积污染吗?”   “方小姐,这你放心,加工环节产生的污染物,我们都会经过处理,把它们的污染度降到标准以下,是可以安全排放的,并且也在湖水的自净能力内。”   “如果水源是通向江海的,那我觉得可能比较保险,湖水是一片区域,它的自净能力小很多,考虑到你们以后要量产,我建议你们改换厂址。”   “方小姐,”谢总淡淡地笑了起来,“我们不量产,这里永远都是这样。”   方汝心诧异极了,“为什么?”   “我设立小微的初衷就是这个,提供限量的、最好的、最宝贵的丝绸,它一年的产量只有化纤的百分之一,但我就想坚持这块。不管多么小众的领域,总需要有人来做吧?”   方汝心必然对谢予念做足功课,此刻亦是信手拈来。   “谢总,我知道你的家族企业是做丝绸的,所以这是你的初心,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这块的确在没落,我们必须承认,现在就是人口多,是量产的时代,不然产品太没有竞争力,您说呢?”   谢予念听完后,沉吟片刻,轻轻点头,“我知道,你说的我都懂,但我就是不想。”   方汝心只能保持微笑。   这又是一个有情怀的企业家了,不过却给方汝心的工作造成麻烦。哪个买方会因为情怀而选择投资?他们要的就是简单粗暴的收益率。   她把这点也直白了当地跟谢予念讲了,对方回道:“会有的,方小姐,并非所有买方都只看收益率。”   许是那氛围太放松,许是谢予念太没有架子,方汝心脱口而出,“除了你男朋友,没人会这样吧?”   话音一落,一片沉寂。   方汝心赶紧摆摆手,“抱歉,谢总,我不是有意冒犯。”   “没事。”   谢予念的声音依旧云淡风轻,但脑袋却垂了下去。   刚刚那句话令气氛微微变了,方汝心迅速转移话题,转移注意力。   “谢总,我想去污水排流的湖边看看。”   谢予念回过神,“好。”   反正这回,谢予念扔给她一个难题,就看方汝心怎么解决掉。这种不愿扩张的企业,要如何突出它的价值点?   方汝心不喜欢出差,有家有口的人谁喜欢在外面跑?每晚都能按时回家,每晚都能跟邵寻腻在一起,这才是她最想的。但真正出差的时候,她也不会消极怠工,甚至会更加专注,力争提高效率,毕竟这样才能早点回去。   中午时分,几个大买方派负责人赶过来,除了银座投资当然还有别的。谢予念一起设宴招待。身为恒隆的董事长,谢予念人脉广面子大,连国内蚕丝绸交易市场的副总经理都请到了。   方汝心当然为小微科技杀头阵,上来就说自己对该企业的研究成果。   “目前的话,干茧市场的规模达到240亿,未加工的生丝300亿,精加工的绸类150亿左右,这样算下来,总共约700亿的市场。而且这还没把二次交易算在内。”   700亿,这个数据相当诱人。   蚕丝绸交易市场的副总经理,郑总听完方汝心的话,很赞许地点了点头,“方小姐,说的很精准,看来研究做的很细致,那你知道我们交易平台每年的交易额吗?”   她再也不会像之前在推介会上那样卡壳,应答如流。   “如果没记错,14年的交易额有80个亿,实际交割占到其中30%,15年的交易额80多亿,16年也在增长。”   “对,我们交易协会估计,未来的丝绸现货的交易额会越来越大,我们要增加它的挂牌数。”   “很好。”庄翊出声道。但买方可不是好哄的,他们的研究或许做的比方汝心还要深入,每次提问总是很尖刻。   “丝绸产业链的上游,是农产品和初级工业品,这就导致丝绸的单价昂贵,并且季节性很强,生产周期很长,占用的资金量很大,融资需求也大,我的投资经理初步估计了一下,你们要2个亿才能完成周转,确保生产链正常运行。你们这次融资一个亿,那另外一个亿是已经有了吗?”   董秘回道:“是的庄总,那一亿是自有资金。”   “在银行账户上?”   “嗯。”   “方便开具证明吗?我们要看到纸质证据才行。”   挑剔的买方,当然不会对方说什么就信什么,必须眼见为实。   方汝心说:“都在我这,我之后会复印好几份给买方老总们看。”   庄翊冲她一笑,“辛苦你了。”   紧接着又继续“刁难”,“量产计划如何?”   作为一个聪明的研究员,方汝心并不会直截了当地说出,小微科技没有量产计划,她必须换个委婉的方式,令人好接受。但她正准备开口,谢予念就抢白道:“不好意思庄总,小微科技是不量产的,它的特色就是手工、限量。”   这话放出去,在座的买方不止是庄翊,其他人也都感到不高兴。   不量产等于自寻灭亡,谁会投这种企业?   气氛登时不太好。   董秘轻声咳了咳,“小微的定位,就是最高端的丝绸客户,并不需要量产,但每件的利润很大,这确保总利润不会少到哪去。”   董秘这番话讲的挺好,但说服力却不强。   方汝心想了想,决定这样圆场。   “小微科技的背后,是恒隆百货,恒隆是做丝绸生意起家的,它在国内丝绸市场的份额,已经占到压倒性的81%。”   旁边有位老总“嗯”了声,“我知道这个,所以呢?”   “您知道那81%是具体是什么份额吗?丝绸分为三个档次,低中高,低中档占据85%左右的市场,而谢总已经拿到81%,近乎饱和了啊,她现在就要进攻那15%的高端市场。”   这番话就妙极,几乎瞬间把局势扭转,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   董秘眼睛一亮,飞快地反应过来,“没错,我们谢总并不满足于81%的市场份额,我们的目标是100%,在这行干了二十多年,相信在座各位都知道,谢家是从家族企业就开始,几乎是国内第一波做丝绸生意的。我们已经把客户养了这么久,谢总以独到的慧眼看到,是时候去收割最高端的客户。”   这厢才让庄翊满意,他立刻又得寸进尺。   “也就是说,背靠大树好乘凉,那我投在小微里的钱,只能分小微的利润吗?恒隆百货呢?说到底,它是母公司。如果小微的回报率不能让我满意,可否由恒隆来弥补?   方汝心觉得他真难缠,“庄总,这是不可以的,一旦开了这个先例,我们后续可不好做,企业挣得都是血汗钱。”   庄翊一挑眉,“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的钱就是天上掉下来的?我当然要让资本发挥最大价值。”   真会偷换概念,方汝心心想,不过面上还是陪着笑,“您想要多高回报率呢?”   “五千万,13%;七千万,15%;一亿,我要20%。”   方汝心眼皮子都跳了跳,“20%?庄总你可以去找风投,他们都是高回报率的。当然,风险也是极高的,做好血本无归的准备。”   谢予念说:“一亿,18%怎么样?”   “不,19.5%。”   饭桌上又沉默了。   方汝心忍不住说:“你这是剥削吧?”   庄翊徐徐一笑,胜利者的态势,“方小姐现在愈发尖锐了。不过你越是这样讲,反而越使我勇气倍增。”   “庄总,我这几个月以来,写出来的研报都很温和,哪里尖锐?”   “抱歉,我用错了词,不是尖锐,是坦率。我以为经过这么多事,你会越来越圆滑的。”   她暗暗瞪了庄翊一眼。   第一轮谈判,双方不相上下,那边都不想先让步。   结束后,方汝心跟谢予念说,“谢总抱歉,我可能还需要几天来谈。”   谢予念歉疚地看着她,“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在饭桌上犯了错,拖你们后腿。”   方汝心从包厢回到宾馆,脸上仍旧蒸的微微泛红,那种极好看的胭脂色,像打了腮红。她一边走一边想事,太投入,全然没注意庄翊站在走廊那端打量自己。   “找我有事吗?”方汝心拿出房卡,但并不急着开。   “别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他调笑着。   “我没有紧张好吗?”   “那你把腿并得这么紧绷干什么?”   方汝心蹙眉,“这是我的习惯,没有任何含义。”   “你在邵寻面前也这样吗?”他蓦地想到那晚看到美艳场景,心头有些气恼,“不是巴不得张得更开一点?”   这话可就过分,方汝心火了,不客气地推开他,“滚。”   庄翊意识到刚刚的情绪化,迅速调整了一下,“对不起。”   “我为那句话跟你道歉,嗯……其实,我只是想说,你在餐桌上表现得很好,令我刮目相看。”   她狠狠剜了他一眼。对上她腾火的目光,庄翊无奈地自嘲,“我一般情况下不会这样,刚刚也出乎我意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冒犯了你,你怎么骂我都可以。”   他道歉归道歉,但眼里始终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方汝心拧着眉,并没有再搭理他。   她打开自己的房门,然后重重关上。   庄翊耗费一整晚来理清心绪,理智战胜了欲念。十一点左右,他实在睡不着,又过来敲门,想跟方汝心把话说清楚,好歹得让自己死了这条心才行吧?   但他敲了半天里面没人应。   “汝心,你睡着了吗?”   他又掏出手机打电话,通了但却是没人接的状态。   方汝心应该不会故意这样晾着他,以她的个性,狠狠吼一句,再让他滚就是,没必要这么憋着。   尤其电话通了但没人接这个,让庄翊感到有点不安。他即刻去楼下找前台,前台一查,告诉他,那房间的房客在十点半的时候出去,到现在还没回,因为这里显示,房卡未插。   这里可是偏僻的郊区,过了夜里十点,外头都没什么人。方汝心一个女的,大晚上跑出去,还搞到十一点多不回,庄翊觉得越发觉得不妙。起先他以为她或许是出去调查什么,肯定是跟谢予念或者董秘在一起。他大半夜打电话打扰她们,结果那边都说,没有,方小姐没有联系过我们。   他的不安登时化成实质。他也想过出去找她,但在林荫里独自走十来分钟,周遭一片寂静,只有那种飒飒的声响,周遭又暗得深不可测,简直令他感到毛骨悚然。当然,恐惧感只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是,方汝心又不是他什么人,他把她找到又如何?指不定还要被骂奸夫、挖墙脚之类的。根本不值当。   庄翊那残忍并冷漠的理智告诉他,不,自己不能再继续找。   他想了想,给邵寻打电话,刚想跟他说方汝心不见了,没想到邵寻那边竟先开口。   “庄翊,出大事了!”   他语气非常急切,让人听得心里重重“咯噔”一下。   ☆、第62章   62   上市团队一早来到银座,审核到需要财务总监签字的文件时, 他们对董秘说:“麻烦把财务总监和副主管都请过来, 可以吗?”   董秘立刻去通知那两位管理层的助理, 副主管没一会儿就到了, 开会开到一半专门出来。但总监迟迟不来,并且她的助理很慌乱地过来通知, “她应该在办公室, 门反锁了, 但我怎么敲,她都不开。”   董秘问:“发生了什么?”   “昨天邵总找她谈话,从那之后她就一直很消沉。”   银座所有人都知道邵总的风格, 毫不夸张地讲,他嘴毒起来简直能要人命,董秘觉得她肯定是被邵总说伤了, 还没恢复元气。董秘立刻找到行政主管, 从他那儿拿了钥匙,过来开门。推门进去, 许岚趴在黑色的办公桌上, 埋着头, 头发还是精干地盘着。她手边的文件全都乱糟糟, 杯子也砸在地上, 但是没碎。   董秘以为她小憩,轻声叫了句,“许总, 上市团队需要您帮忙。”   没想到她还是一动不动。   女助理紧张得要命,耐不住磨磨唧唧,大步过去把自己的上司推了一把。   结果这一推就推出问题。女助理撕心裂肺地尖叫一声,“——啊!”   万幸董秘反应快手段狠辣,第一时间不是跟着慌张起来,而是飞快地关上门。   年轻的女助理吓得脸色煞白,一哆嗦手里的文件全掉了,她惊慌失措地转过身,想往外面跑,但董秘拦腰抱住她,死死拖住,“不许慌,不许声张!”   邵寻在会客厅里跟合作伙伴讨论下一季度的策略。   “银座的目标可不是60%,是……”   董秘进来打断,“邵总,有急事。”   邵寻用眼神示意,“待会儿。”他还没察觉事情的严重性。   董秘异常坚持,“邵总,您必须出来一下。”   邵寻意识到不妙,扭头对合作伙伴说,“抱歉,我失陪片刻。”   “没事,你去吧。”   邵寻走出来,非常谨慎地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发生了什么?”他声音低沉极了。   董秘凑到他耳边把刚刚的实情汇报。   邵寻再处惊不变,那一刻也产生了裂痕,他瞳孔骤然收缩一下。他没有问董秘是不是真的,因为他知道一定是的,这种事可不会乱嚷嚷。   哭得瑟瑟发抖的女助理早就被董秘关进自己办公室,邵寻跟他两个人过去。   邵寻先是触碰许岚后颈,已经冷透,没有一丝温度。他小心翼翼地扳着她的肩,轻缓地将她翻过来。   她桌上有塑料药瓶,里面全空了,地毯上还摔着杯子。   邵寻伸手把那药瓶拿起来一看,安眠药无误。   董秘的脸色非常凝重。   “邵总,现在怎么办?需要召集股东吗?”   “要。”   邵寻看着她的样子,哽了哽,喉头涌上一股甜腥。   没有血,但他却感到腥味蔓延,整个脑袋嗡嗡作响,但仍旧要保持冷静。   “挨个通知股东,去第三会议室。”   然后,邵寻打电话找大楼的后勤,让他把银座这层的电给切断,然后又去通知上市团队和客户,说电力系统故障,明天再来。董秘则去通知公司员工提前下班。   庄翊在出差,打电话告诉他。   “许岚在办公室,服用过量安眠药,庄翊,你能猜到结果。”   邵寻力争把这件事说的和缓,不去提及那个可怕的字眼。   冲击太巨大,庄翊没反应过来,或者说,是潜意识里不愿相信。   “我能猜到什么结果?叫救护车啊!”   邵寻沉默片刻,“已经来不及了。”   话音一落,庄翊感到全身冰凉,仿佛所有的血液在一瞬间冻结。现在正是闷热的夏末,他却生生打了个冷颤。   “你要来见她最后一面吗?”隔着电话,邵寻听起来真是该死的冷静,“已经报警,等检验完毕,会很快送她去火……”他及时打住,不想把那个词说出来,笃定庄翊能够听懂。但庄翊今晚显然失常。   “为什么不找医生急救?为什么!银座整天人来人往,却没人发现她服药?这他妈说出来谁会信?”庄翊发疯似的吼着,“邵寻,我求你,我求你!让医生再抢救一下,千万不要放弃!”   邵寻听完,声音冷了,“庄翊,你是还没听懂吗?我们发现她时,她就已经是一具尸体。这么说你懂吗?”   庄翊心痛到几乎肝肠寸断,他拼命深呼吸来缓解,周遭只听到他喘气的声音。在可怕的寂静里,他几乎对邵寻滋生了几分恨意和迁怒,为什么要把消息说得这么残忍?   邵寻耐心地等着他平复,然后又逼了他一把。   “最多存放到明天下午,你看着来吧。”   说完这句,邵寻又等了会儿,察觉到庄翊的呼吸声终于趋于平稳,他正准备挂电话,庄翊却又突然开口。   “方汝心不见了。”   邵寻瞪大眼睛,“什么意思?”   庄翊冷冷的,“就是这个意思,你也看着来吧。”   他挂了电话,邵寻又打过来。   这次终于换邵总怒气汹汹,“给我说清楚!”   “她失踪了一个多小时,这里是郊区,又有一片湖,你能猜到结果。”   庄翊报复般的,用邵寻的话来回敬他。   “你能猜到结果。”   这可是关乎方汝心的生命啊!   邵寻几乎要把手机捏得粉碎,“庄翊,她到底怎么了?”   “我说她失踪!你听不懂吗?这大半夜的,我也束手无策!”   寥寥几句话,让邵寻的胸腔彻底凉了透。   “或许都是命中注定,邵寻,她跟她在同一天罹难……”   “嘟嘟嘟……”电话突然掐断。   庄翊先是呆滞不动,矗立在黑暗里,像一座森冷的雕像。夜风飒飒吹动着树叶,发出诡谲的响声。他在黑暗里颓靡地垂下双手,手机重重砸在地上。   那天恐怕是银座的受难日,庄总疯了,邵总也失控,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直接撇开股东会,疯狂地往外跑,然后疯狂地飙车,直冲高架。   邵寻是急到抓狂,两小时车程缩到一小时抵达,打方汝心电话,通了但没人接。他的心骤然往下一沉。   他真的太急,打电话问谢予念那湖在哪,却不告诉她,自己过来干什么。因为他极度排斥那种令人悚然的可能,想到就难以忍受,不愿说一句。   而且,许岚那苍白的模样还飘在他眼前,如果方汝心也……这两者联系起来,简直有着击溃邵寻的威力。   他前所未有的害怕。   谢予念听出他惊惶急切,连忙又回拨一个来问他,但邵寻没有再接起。谢予念被感染到那种不安,从床上爬起来披上衣服,立刻也出去,目的地是湖边。   邵寻一贯理智,亦不是殉情的人,但那一刻,他的确产生,如果一旦发生,那就在这里陪她到永远的念头。他知道这相当不理智,所以不停地逼自己去想家人、朋友,不停地转移注意力。然后他告诉自己,还有责任,还有重担,还有无数事情等自己去解决,还有,还有……可现实是,他心里已经恐惧、疲乏到没有半点留恋,一想到可能会失去她,他几乎疼得浑身发抖,像被什么可怕的东西一点点吞噬。   他跑的太猛,猛烈的反胃感涌了上来,他骤然停下,在路边吐了。   他深呼吸,然后平复,接着继续找她。   从林荫道里跑出来,月光打在他脸上,他连嘴唇都没什么血色,或许看起来,他还是相对镇定的,但他自己知道,心里已经全碎了。   这是他一生中罕见的,几个丧失理智的时刻之一。   她是成年人,水性又好,这一片只是小湖,不是溪流河涧,她溺在里面的概率太小了,但他当时根本没法想到这个。   他终于抵达湖边,将手机的手电筒打开,绕着那环型的绿道一直走。水面无比平静,泛着粼粼的波光,好像什么都沉了进去,这让他愈发心慌。   这地方又很原生态,一到晚上蝉鸣声格外嘹亮,叫得他心绪一团乱糟,在平稳的绿道上都险些被自己绊倒。   突然一下,他手机剧烈振动起来,是谢予念给他打电话,想问他在哪。结果邵寻慌乱之下,竟把手机给甩了出去,“砰”的一声如同陨石砸进湖里。   天哪。   他开始喊方汝心的名字,一次比一次大声,到最后几乎有些嘶哑。他强忍着眼睛的酸涩,脑海里掠过一个很可怕的念头,然后他不去理会,竟义无反顾地下水,大步跨进湖里。   他继续喊,继续搜寻她。   在外人看来,他这种行为,真是傻到极点。姑且不论方汝心会不会出事,就算出事,他这样也根本捞不起来。   隐隐约约的,他好像听到了水流划动的声响,间或夹杂着一些若有若无的嬉闹声。可他已经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害怕是最后的幻听。   他这辈子都没有如此紧张忐忑过,甚至包括后来孩子出生都没有。   他活活吓出一身冷汗,额发湿哒哒的黏在鬓角。   “方汝心,方汝心!”   每叫她一声,毫无回应,他心里就绝望一分,几乎要把他绞死。   一直在湖里走了十来分钟,他意外地看到一条小船,上面放着好几件衣物。   邵寻似乎稍微活过来,他抬起头,疯狂地往那边跑,心中燃起一点希望:“汝心?方汝心!你在哪?出来!”   他嘶哑的喊声,在这种环山的地方几乎有回音,听起来怪吓人。   他拼命往前走,湖水直漫到他大腿处,他还在继续。   方汝心再不出来,他可能会崩溃在这里,不过崩溃对他来说不能化成痛苦和颓靡,会化成凶狠的戾气,恨不得把湖底整个抽干。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下定决心今晚一定要找到她!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没有波动的湖面,忽然起了一点波澜。   邵寻定定地站着,那撩起的波澜就在他不远处。   她就这么从湖里冒了出来,邵寻看到活生生的她的那刻,因为松气过猛,膝盖都打了个颤。后知后觉的方汝心,唰唰游过来,居然还不主动站起——这倒不怪她,毕竟早脱了。   她在水里轻轻拉住他的脚,表示亲昵,然后笑眯眯地抬头看他。   邵寻使劲盯着她打量,像是在确认什么。   方汝心觉得他眼神挺可怕,迅速松开手,往后缩了一下。   “唔……你怎么来了呀?”   邵寻闭上眼睛,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方汝心以为他放松了,还笑着:“原来你这回也要过来调研啊?哼,又不提前告诉我,成天‘惊吓’我。”   邵寻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条金鱼在自己身边慢悠悠地蹦跶,他心里某根弦“啪”地断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卡了一个很完美的点:-D 至此,俩人感情转折。   ☆、第63章   63   还有隐隐约约的嬉闹声,从远处缥缈地传过来, 邵寻终于肯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   接近岸边, 湖水就浅多了。方汝心的双脚可以勉强踩到软巴巴的湿泥里, 但她还浮在水里没有起来, 只露出肩膀以上。   “我跟她们在这游泳,不过她们听不到你的声音, 是聋哑人。”远处的嬉闹声应该就是女工们发出的。   在邵寻这样的眼神下, 方汝心仍旧自如地扒拉着两条细嫩的胳膊, 慢慢划到他附近,然后仰面看着他。   她就那么湿淋淋地,一点一点淌过来, 活生生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她还笑:“叫我就叫我嘛,怎么喊得那么撕心裂肺?还好她们听不见,不然肯定会被吓到, 以为是什么地痞流/氓呢?”   她头发湿漉漉地盘起来, 脸蛋也洗的干干净净,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她光洁的面庞往下滑, 她那双眼睛很大, 瞳孔又圆又黑, 正盯着邵寻可劲瞅。   邵寻看着她嫣红的嘴唇开开合合, 心里的火气却骤然爆发, 他猛地伸手,一巴掌直接劈下去,说时迟那时快, 方汝心“咕咚”一声,往水里一钻,给邵寻扑了个空,溅起的大水花还把他自己打湿了。   此刻的邵寻只是力气生猛,但动作并不敏捷,没法像之前在泳池里那样抓她。可方汝心却相反,她此刻灵活得很,于是成功逃脱。   她戒备地瞪着他,“邵寻,你要干嘛?”   邵寻大步过去,声音很凶:“方汝心!你真当自己是狐狸有九条命么?你怎么敢大半夜的跑出来,还一个人一声不吭地来湖边,你就这么不怕死吗?你从来就只知道闹腾,走哪闹哪,明明是过来工作的,你以为度假吗?大半夜的下水,你要是真出了事,我他妈就是鳏夫!”   方汝心本来给他吼得吓住,可听到最后一句,她又绷不住笑了。   “还有脸笑?给我过来。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就跟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是懵的!”   其实邵寻极少如此凌厉地去训斥一个人,对下属从来都是言简意赅,但面对方汝心,他却总是控制不住,好像她比自己还要亲,所以再怎么刻薄严厉,都可以无所顾忌。   “邵寻……”她柔柔地唤他一声,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她不委屈也不生气。   “我不是一个人下水,我跟她们一起的,谢予念也知道我在这;大晚上的,才不会耽误工作;再说了,现在也不算晚,还没到十二点。”   她耐心地解释给他听,不管他听不听得进去。   夏天的湖水,白天吸热晚上反而暖,像温泉一样舒适,女工隔三差五就一起来泡汤池。方汝心之前没有想过游泳,又没带泳衣,只是晚上散步散到这里,想考察一下排污情况,看到有人在水里玩又冲她招手,她一开心也就下去。   她没有贸然,下水前还专门给谢予念打电话问能不能。谢予念笑着说,当然能,那是人工湖,初衷就是游泳,我自己有时候也会去。   方汝心突然站起来,掀起一片迷蒙的水雾,月光笼在她身上,那些水珠泛着光,越发衬得她浑白一身。   她一步步走过来,邵寻偏过头,一会儿后,他返身往岸边走去。   这口气松的太猛,几乎令他有种脱力感,淌着水回去,坐到岸边。   他掏出口袋里的烟盒,取出一根时,他那手指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烟被水打湿,怎么点都点不着,他略烦躁地往地上一扔,金属打火机被砸地反弹,“砰”一下又跌进水里。方汝心一愣,给他捞起来,又伸手递给他。   邵寻没接。   “你躲得好,不然那巴掌下去,你今晚怕是要恨我。”   她说了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邵寻,你为什么不抬头看我?”   月光做纱,怜惜地裹着她,很美的。   邵寻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已然恢复正常。不过他只说了三个字:“回去吧。”   方汝心伸手,试图触碰他的脸,邵寻却偏过头,眉头深深一皱。   她诧异地看着他。   这次他转过脸来,但神色再无任何大起大落,是极度惊惶过后的彻底从容。   她有些忐忑,“邵寻,你怎么了?”   一边问一边挪动脚步,再次绕到他面前。   她伸出湿漉漉的双手,不停抚着他脸庞,试图安慰他。   “我没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邵寻看着眼前的她,第一次觉得,她皮肤怎么这么白,白得刺眼;她眼睛太过明亮,仿佛燃着小团火苗;她嘴唇太嫣,合着水珠湿漉漉的,像晕开一抹胭脂。他的呼吸粗重起来,腰背也骤然挺着。   她光洁的脸庞,纤细的眉毛也被打湿,莹润的水滴从她细长的眉尾滑落。   她眼里浮上一层薄薄的泪光,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歉疚还是心疼,良久都不说话,就那么直直地跟他回望。   看着这样的她,邵寻突然感觉心脏疼得发慌,他难过起来,蓦地一把抱住她,用低哑的声音对她说:“汝心,对不起,刚刚是我太急……”   她被他那样用力一抱,几乎吓得闭了闭眼,随后反应过来,伸手轻轻摸着他肌肉贲张的大臂。   “嗯,我没有怪你,”她又咛了声,“邵寻,你把我抱疼了。”   娇处正压在他衣服扣子上,实在被硌得慌。   邵寻松开一只手臂,垂下去,抓到她的小手,牢牢攥住。   方汝心这才发现,他手心不如往常暖和,反而格外冰凉,但上面却出了很多黏腻的汗。   她愈发愧疚,不管自己错没错,惹得他这么担心,总归不好,她正欲再道歉,邵寻却先一步捧起她的脸,短暂的对望,他眸子里翻涌着某种激烈情愫,黑沉黑沉的,让方汝心欣喜的同时又有些畏惧。   他一口吻住了她。   顶开她的齿列,长驱直入的横扫进去,深吻,他迫切地吮着她香滑的舌头。   “嗯……嗯……”这个亲密的激吻让她飞快地升温,脸颊也红透,口水顺着唇角溢出。   她浑身散发着温暖的热量和水汽,令他无比着迷,本能地索取更多。   她被那股霸道的力量吻地整个人向后倾斜,但腰肢又被他紧紧勒住,下陷了一个美妙的弧度。   接吻时发出的咂弄声,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跟俩人紊乱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极为煽情的乐曲。   一个吻而已,他热汗却出来,太渴望,极度渴望,甚至想在这里,就在湖边,不管不顾地继续下去。   方汝心还有最后一丝理智,她费尽力气勉强把他推开一点,“邵寻……”她楚楚可怜地喘着气,“不要在这里,有人……”   邵寻紧紧抵着她额头,呼出的热流完全包围了她,张开的五指还铁焊似的嵌在她腰上。   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慢慢地,依依不舍地把她松开。   方汝心淌着水,走到小船那边,然后背对着他,弯腰把自己的衣服捡起来。   她弯了腰。   邵寻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   她又走回来,邵寻立刻伸手牵她,又把她拉进怀里亲了一会儿。谢予念这时候赶过来,好巧不巧就看到眼前这幕,她吓得不轻,条件反射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邵寻现在亲吻方汝心,都是那种很深很深的,谢予念离俩人有些距离,却也能看清他跟方汝心唇舌相依。   她一直以为方汝心跟庄翊有戏,所以先前庄翊打电话来问,她故意没告诉他,汝心游泳去了,只说她一个人去湖边,为的就是让他担心,然后自己去找。   这红线牵错成这样?怎么来的是邵寻?太出乎她意料。在看到这一幕之前,谢予念可不知道方汝心跟邵寻有任何交集。邵寻母胎单身多年,突然一下跟一个妹子在湖边亲昵,冲击性太大。   他吻得强硬而炽热,明显把方汝心越抱越紧,几乎是整个箍在自己怀里,她无法挣脱,嘤咛声也渐渐大了起来。而且布料被他一抓,全都往上一皱,那裙子的肩带就这样滑落她的肩。   谢予念经历过那些事,必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可不想围观。定了定神,她一声不吭地撤,没想到走得太急,跟邵寻来时一样把自己绊了一下,那动静肯定惊动鸳鸯。   她没有回头,站稳后又继续往前走。   结果耿直的方汝心竟出声叫住她,“谢总?”   她要是直接走掉也没事,问题是她脚步停滞了一下,方汝心又叫了声“谢总”,这次是肯定的语气。   她追了过来,然后冲她甜笑。   谢予念心说这妹子还真是……挺软萌的。   余光瞟到邵寻正往这边来,谢予念又迈开步子,方汝心跟她一起。   “不好意思,我让谢总担心了,一开始没打算在水里待这么久,但不知不觉就过了一小时。”   谢予念正想悄悄问她,“你跟邵寻什么时候在一起?”   大魔王却突然开口,而且语气不善,“姓谢的,你不觉得该跟我交代一下吗?”他声音里的阴沉谁都听得出来。   谢予念只模糊地说了句,“对不起,我没把她照顾好。”   可邵寻永远擅长抓重点,“你知道她出去游泳,为什么不跟庄翊讲清楚?”   谢予念不客气回击:“你怎么知道我没跟他说?”   邵寻冷冷地横着她,“我只要听庄翊的语气,就知道他有没有骗我,谢予念,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既然被揭穿,她也就不遮掩,大大方方地道歉,“在此之前,我不知道你跟方汝心在一起,我以为她还是单身,所以想撮合她跟庄翊,故意没跟庄翊说她来游泳。现在我知道我做错了,我跟你道歉,行吗?”   可道歉对邵寻没用,他残忍地迁怒了。   “银座不给你投资,永远都、不,”他一字一顿,“我不会让庄翊给你一分钱。”   谢予念听完,沉默。   方汝心觉得不妙,赶紧扯了扯邵寻衣角。   可邵寻依旧冷酷,“以后要是让我发现,你跟她有除了工作以外的接触,我一定对你不客气,八年前,恒隆是我的手下败将,现在,我依然能击垮它。”   这话可触了谢予念的伤疤和逆鳞,她猛然转身,恶狠狠地盯着邵寻。   方汝心倒抽一口气,生怕冲突演变得更激烈,立刻上去拖住邵寻的手臂,“没多大事,你别乱发火。”   邵寻眸色一沉,“你差点溺在里面,这叫没多大事?”   良好的教养让谢予念终究没说什么,只是飞快地走了,将邵寻跟方汝心甩在身后。   方汝心觉得这种做法不对,明显是迁怒和戾气,想追过去道歉,但邵寻把她抓回来。   那一刻,方汝心意识到,邵寻对自己是温柔的。在外人面前,他完全是铁石心肠。   回到宾馆房间,邵寻把湿淋淋的外套往椅子上一扔,方汝心去浴室给他拿毛巾。   邵寻发懵,眼前还是她浑白的模样,甚至越来越白,越来越亮,最后成一团白亮的影子。   “邵寻,邵寻。”   方汝心叫他好几声,他才堪堪抬头。   她给他递着毛巾,但他却没有接过,一动不动。她只好把毛巾塞给他,然后又转身去换衣服。   邵寻感觉某种汹涌热流直冲冲地涌了上来,像最高的浪潮那样重重扑杀了他,令他前所未有地感到难以抵抗。他想都没想就已经站起身,一只大手伸过去,一把抓住方汝心的肩,然后直接拧过她人,激烈地亲了下去。   ☆、第64章   64   方汝心起先呆滞着,因为没反应过来, 但下一刻, 她又迅速适应, 在他的拥抱下艰难地拧着腰, 热切回应他的吻。   邵寻掌控着她的后脑勺,让她仰起面, 激烈索要着她的嘴唇。   方汝心被他亲地嘴唇微张, 尤其是下唇, 湿漉漉的,透明的口水就要滴下来。她细细喘着气,露出了洁白的小牙齿, 齿列间藏着粉红的小舌头。   这种媚气横生的样子让邵寻按捺不住,他毫不客气地用有力的臂膀,揽住她细腻光洁的胳膊, 一把将她整个搂在怀里, 她两条胳膊因为被他揽得太紧,从两侧狠狠挤压着她的身体。这样一来, 布料裹得越发紧巴巴。   一大一小两条舌头搅在一起, 发出“啧啧”的声响, 疯狂地交换着唾液。   工作时的端庄、平日里的甜美、以及今晚的浑白, 这三个方汝心, 都是真实的,但此刻又虚幻地交织在邵寻眼前,他感到气血一阵阵上涌, 越来越强烈,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不安。这不安是由方汝心催发的,亦需要由她来平复。   必须要,就今天,就现在。   深吻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方汝心感觉时间早已停止,周遭的一切都慢了下来。她耳边充斥着自己跟他的呼吸声,暖热融融的两股气流,相互交融,无比亲密。   如果就停在这一刻,多好。   相爱相亲,相互依偎。   后来,方汝心仰躺着,看着天花板上暖色的吊灯,圆溜溜的双眸此刻半阖,只余纤长浓密的睫毛剧烈颤动,咸涩的汗水淌进她眼里,将她视线弄的雾蒙蒙一片。不止是这样,她的视线还在不停地摇晃着。   她抱着他脖子,同时竭力眯起眼睛,想要端详挂在墙上的空调,它真的在运转吗?   好热好热,呼啦啦的小空调似乎也没多大用,甚至令人怀疑吹出来的都是热风,不然房间里的温度怎么还在节节攀高?   源源不断地,滑腻腻的汗。   “嗯……”方汝心闷哼出声,微蹙着眉,紧紧闭上眼。   空调坏掉的时长,在这炙热的夜晚里格外漫长,浓郁的热汽聚在房间里经久不散,里头越来越闷,像蒸桑拿一般。   被灼热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包围,方汝心喘不过气,几度产生了窒息感,皮肤也变得越来越滚烫,她用紊乱不已的声音呼唤着邵寻,“不……不行了,好热……”   邵寻当然没有被热坏,他的耐力可比她强多了,就算温度再升五度,他都受得了。   他面贴面地拨开她汗湿的额发,然后缱绻地亲吻她的唇,安抚她。   “宝贝,再等等。”他在这时候都是吐字清晰的,男低音本来就动听,此刻又染了些沙哑,像丝绸温柔地、重重地摩挲过她耳朵。   方汝心的思绪和神志都陷入一片混沌,却又是一种极度放松的状态,像浮在柔软的云层里。   她听到了“滋咕滋咕”的水声,怀疑那是他的汗水滴到自己身上,然后被皮肤立即蒸发的汽化声。   整整三小时,过后,空调才开始恢复正常,才开始输送冷风。先前出的热汗被那样一吹,很降温很舒适,但十分钟后就开始发冷了。   邵寻起身把风向调转,避免对着方汝心直吹,又从浴室拿来湿毛巾,细致地给她擦汗。   擦完汗又抱着她一记深吻,亲完又在她额头点了点,“可以睡了。”   方汝心累晕、热晕,三分钟就入眠。   邵寻抬起右手,抚在她温软的颊边不动,又轻轻唤了声,“宝贝。”   她幽微地咛了声,以作回应。   “开心吗?”他嗓音里带着一点甜蜜的温存。   “嗯。”敷衍到几乎听不见。   “这么快就睡?”   这下她连声音都不发,一动不动地躺着。   邵寻不再叨扰她,手一伸把人揽进怀里,就这么抱着。   这时候的拥抱,总能轻易生出无限的款款柔情。   那天晚上,邵寻做了个美梦,梦到自己带着方汝心在种满薰衣草的浪漫庄园里结婚,那天她穿着一件淡紫色的衣袍,挡到膝盖上面,背部的图案是一朵很大的玫瑰。但奇怪的是,它不是红的,竟是白色。   她柔顺的长发挽了一个松松的髻,别着一枚长长的木质发簪,但古怪的是,上面坠的不是珍珠而是铃铛。她一跑一跑,那铃铛就一响一响。   邵寻在她身后追她,起先是情人间的嬉闹,他也笑得很开心,但后来他发现,自己怎么都抓不住她,每次手一捞,却都是扑了个空,甚至没有一点触觉,好像她是幻象,是透明的空气。   邵寻急了,喘着气停下来,呼喊一声,“汝心!”   她应声摔倒,他赶紧去把她扶起来,这次触碰到的她终于是实体,沉甸甸的。   “没事吧?”   他把她翻过来一看,她闭着眼,脸一片苍白,并且微微透着可怖的紫色,嘴唇也是毫无血色。   那件好看的衣袍不是结婚礼服,而是丧服,白色的玫瑰。   美梦到头来竟是场可怕的噩梦,邵寻猛地惊醒。   方汝心洗完脸出来,看到邵寻直挺挺地从躺着直接到坐起,她噗嗤笑了。   邵寻惊魂未定地扭过头,怔怔地望着她。   方汝心对他的眼神感到诧异,眨着水亮的明眸问:“你怎么啦?”   邵寻解脱般地,深深吐纳一口,然后冲她招招手。   她坐到他身边。   他把她揽进怀里,让她脸颊紧紧压着自己胸膛,那是一种很眷恋的姿势。   小甜心乖巧地依偎着他,能听到他砰砰砰的剧烈心跳,把她鼓膜都震疼了,她猜到可能是昨晚的阴影,于是没有吭声问他什么,就温柔安静地窝着。不过方汝心不知道,许岚的插曲——这其实是一大诱因。   方汝心刚起床没多久,还没好好整装,仍穿着宽松的睡裙,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像一枚蓬松的蜜馅汤圆,娇嘟嘟的散发着甜美的气息,这真是他的大宝贝了,光是这样的依偎,就能让他重新平静并愉悦起来。他低头一看,看到她头顶的发旋儿,看到她浓密的睫毛卷卷翘翘,看到她尖尖的小鼻头,看到松垮垮的领口……   邵寻又跟她亲了起来。   她一阵诱人的乱颤,然后反手搂住他脖子。以前从来没有在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里,被邵寻舌吻过这么多次,整整二十六次,她默默计数了。他吻得强势热切,又极其认真细腻。她从昨晚的脸红心跳到今天的近乎上瘾。   一阵突兀的铃声响起,打断了俩人的亲昵时刻。   是方汝心的手机。   不用说,肯定是邵总昨晚不辞而别,一摊子事等着他来料理解决,结果打他电话又无人接听——昨晚掉湖里了,董秘和助理只好找方汝心。   邵寻接了起来,“嗯?”   董秘以为会是方小姐,正准备跟她解释,没想到一下就听到邵总的声音。   “您怎么突然去了方小姐那里?”   邵寻不想多提,“找她有事。”   董秘也知道不要多问,“您什么时候回来?股东要商量办葬礼,以及给许家赔多少钱,还有怎么对员工交代,好多事情啊。”   邵寻走到窗边,一手插在兜里。   “许岚的葬礼以及赔偿,所有费用我出,让他们别争了。”昨晚就开始为了赔钱各不相让。还说死因是邵寻,凭什么所有股东都赔?   “行行行,”董秘卸下一重担,“我已经让上市团队这周休息,他们下周再过来。”   “很好。”   “对了邵总,庄总今天提前回来,许岚的遗物要不要交给他?”   “给他干什么?遗物是家人领的。”   “嗯……好。”   董秘惯知人情世故,邵寻说的理他当然懂,只是许岚身上仅留了一份辞职信和一张照片——十年前她跟庄翊本科毕业时的合照。他搭着她的肩,她歪头靠在他怀里,比了“V”的手势,明媚的阳光洒在他们脸上。   二十二岁的女孩,她笑的那么明朗,透过照片都能轻易感受到她的开心。   然而现在,她躺在冰冷的,阳光照不到的停尸间里,再也不会醒来。   物是人非,不过十年流光。   没人知道庄翊哭了,在许岚的办公室,坐在她椅子上,泪流满面。   年少轻狂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要征服全世界,不能被女人被爱情束住脚步,要用孤注一掷和偏激冷傲来彰显献祭般的成功的决心,可是真的成功了,初心却没了,自己早已不是当时的模样,甚至丧失了爱的能力。   欲望边缘,埋葬着无数错过的人。   邵寻庆幸自己懂得珍惜。   他上午跟方汝心告别,反复叮嘱,调研结束就立刻回来,不要再去湖边。但他没有再苛刻地要求不准干,而是好声好气地说,白天去,不要搞到大晚上,不要独自一人。   方汝心没有再不停尾随他,恋恋不舍地送他,事实上,她直接去小微那边开始干活,邵寻一个人从宾馆离开。   他想起,刚把她接到新家,自己却要出差的那晚。她在窗边巴巴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多想晚上能偎在老公怀里而不是孤零一人,她甚至冲下来拥抱了他。   他知道,再也不会有。   如果时光倒流,他不会皱眉,不会说她,会捧起她的脸给她一个吻,然后告诉她,一办完事就回。   她肯定会甜甜的一笑,然后心满意足地上楼去。   对邵寻而言,爱情从来不是最主要的,哪怕现在也依旧如此。方汝心对他来说,并不是应该排在第几位,有多么多么重要——这对他来说幼稚了。而是,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像心脏,像血液,像大脑,失去她,他没法继续生活,他会死。   或许,他会把她管得很严,不止是工作,就连生活上也如此。因为觉得她是极亲密的人,任何严格要求都能无所顾忌,可一旦她真出了什么事,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抛下所有去找她,因为危急时刻,她比一切都重要,甚至超过全世界。   可不是么?她就是他的全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空调那段,:)   ☆、第65章   65   两天后调研结束,方汝心拿着一堆资料回到上海。下午五点抵达的, 但她没有回家, 还是直接去了公司。她本来想跟师傅好好交流一下, 顺便商讨这次的推介策略, 没想到谷雨微被一群人簇拥着,笑得容光焕发, 个个都在跟她说着“恭喜”、“真幸福”、“太美满”之类的。   方汝心把沉重的文件和包包放到桌上, 然后挤过去问谷雨微, “微姐,有什么喜事?我们拿到了私募前三吗?”   “哎哟,不是工作上的, ”旁边同事笑着推了方汝心一把,“咱们雨微姐怀孕啦,已经两个月哦。”   方汝心一听, 瞬间也笑开, “那真是恭喜雨微姐,现在要升级当妈了。”   谷雨微今年二十九, 眼见着要奔三, 也的确是时候要孩子。   人群散了之后, 师徒两个在办公室里交心。   “汝心, 我没想到这么快怀上, 以后的工作就要你多担着点了,如果你觉得需要,我就去找人事部, 给你招个正式助理进来。”   “咱们纺织服装组不算最忙的,新能源和环保组都没主动要助理,我干嘛给你添麻烦?”   谷雨微欣慰地笑了笑,“汝心你啊,这么懂事干什么?”   方汝心走到谷雨微身后,小拳头给她捶捶肩。   “雨微姐,从现在开始,有我顶着,你每天都可以迟到早退,如果哪天要去医院检查,你提前跟我说,我把你的文件理顺,你过来的时候再看。”   “汝心你自己呢?最近忙不忙?这回去调研的小微科技怎么样?”   “很棒,”方汝心毫不犹豫,“比蓝度还要好。”   “那应该很好推?”   “有个问题,雨微姐。”   “是什么?”   “谢总的企业计划是不量产不扩/张,这就给推介造成很大/麻烦,买方一定会挑这个刺。”   “你问邵寻了吗?”   方汝心一愣,旋即笑了,“我还没回家,今晚再问他吧。”   谷雨微摸了摸她的手,“他可是你的杀手锏,比我们副总都厉害,你可要善于利用啊。”   “他不让我利用他的名气,会跟上回那样发火的,我现在也没那个胆。”   方汝心沉吟片刻又加了句,“投机取巧终归不好,长久来看反而对我不利。”   “哎呀,不是这个,”谷雨微把她拉到自己面前,“我是说,你家邵寻见过的企业和好项目,数不胜数,那种烂烂的企业,被他一说都能推出去,你信不信?”   “雨微姐,你的意思是,让他教我?”   “当然啊,他又不是没教过,上回我还看到他专门过来,不用说,肯定是为你,他要是找我们私募干活,从来都是我们的人过去,他哪用得着亲自来?”   方汝心弯起眉眼,“他有时候挺温柔的。”   她一笑就有种阳光明媚的感觉,月亮似的大眼睛里仿佛有水要滴出来,红艳艳的嘴唇也愈发显得饱满,十足打动人。   “不过汝心,我听说他们银座最近出事了。”   “什么事?”方汝心问,灵敏地察觉到或许跟邵寻前几天突然跑过来找她有关。   “他没跟你说吗?”   方汝心摇头,“他什么都没有跟我说。”   “我还想着,从你嘴里得知的应该是确切可信的,毕竟你是他妻子,外人现在都是恶意揣测,他们财务出了问题,财务总监失踪,上市计划很可能要泡汤,而且搞得不好还有官司要打。”   谷雨微打开电脑,将私募研报网打开给方汝心看,“你瞧这上头,好几家投资机构已经开始降低对银座的预期和评级,还有财经八卦说,是公司高层的私人感情问题导致的。反正现在外面的风言风语很多。”   “邵寻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   “他不想让你担心。”   谷雨微低头看了看表,“已经五点半,下班吧汝心。”   “雨微姐你先走,我还有点尾巴要处理。”   她起身揽着方汝心的肩,“明天再继续,你今天刚回来,就不累吗?走走走,早点下班回去休息。”   邵寻那天很晚才回,但方汝心因为有了心理预期,没有生气和担心,就体贴而耐心地等着,丰盛的饭菜都罩在餐桌上。   邵寻一进屋,她主动接过他的公文包和西装外套。   他闻到了食物的香味,“还有晚饭?”   “有啊,不过凉了,我去给你热热。”   “好。”   “你要吃多少饭?两碗够不够?”   “嗯,你陪我一起吃。”   她把盛好的一碗莲藕排骨汤推到他面前。   邵寻咬了一口藕,有点惊喜,“很粉,挺好吃的。”   她听得美滋滋,“我炖的呢。”   邵寻抬头,微笑地看着她,整天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你不会做饭。”   “红烧我不太会,但炖汤有什么难的?去菜场买新鲜排骨洗干净,先焯一遍热水,然后跟莲藕一起压,再加点葱姜蒜。”   “原汁原味,很鲜。”   “这藕是上回爸妈带来的,纯正的塘里野藕,口感很粉很糯,超市里卖的多是湖藕,人工养殖的,口感偏脆。”   邵寻是真的喜欢这道汤,连喝两碗。   “下周去你家,我要接你爸妈。”   “咦,干嘛?”   “你说干嘛,当然是接他们来参加婚礼。”   “怎么这么突然?”   “不突然,本来计划这周,有事耽搁了。”   方汝心趁势追问:“邵寻,银座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   “那你怎么说耽搁?”   “银座要上市,这几周很忙,在审查财务,审完就没我事,下周可以去你家。”   “财务出了什么状况吗?”   邵寻一听她这么忧心忡忡地问,就知道她肯定道听途说了某些消息。   他放下筷子,摸了摸她脑袋,“放心,什么问题都没有,会顺利上市。”   方汝心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巴巴的样子像只操心主人的小忠犬。   “没事就好,一旦有事你可要跟我说,别一个人扛着。”   他“嗯”了声,“你今天没有问题问我吗?以前你调研回来,总有一堆话要说。”   “有啊,等你吃完。”   “邵寻,你对推介策略拿不准时,通常会怎么办?你们银座不是也在买方面前做过无数次展示吗?每次的策略都是极尽琢磨才想出来的吧?”   邵寻回答她,“我会找有能力的下属,让他们加班加点,然后自己略作休息。”   这对方汝心显然不适用,她这个新人也是被压榨的劳动力,可没法让别人加班加点。   “再然后呢?下属就能解决掉吗?”   “接着,我会把策略提案再看一遍,如果还是觉得它可行,那就用。不可行,再重新想。”   “小微科技的企业目标是,不量产,不扩/张,以原生态养蚕做顶级好丝;而买方追求的是,生产大量能卖得出去的商品,给他们带来源源不断的利润。”   邵寻伸手,“来,投资报告。”   方汝心递给他,连带着推介方案一起。   邵寻翻了翻,“我感觉这家企业挺好,目标群体明确,利润率相当高,产丝流程也很环保。如果不是因为谢予念,我或许就投了。”   “利润率30%又怎样,总量只有一百万件。别的企业利润率或许只有10%,但它们能生产五千万件,到头来的总利润还是比你们多。”方汝心在扮演吹毛求疵的买方。   “排污极小,成本消耗只有其他企业的40%,这里相当于将纯利润率再提高8个百分点。”   “38%又如何?没有量产,也失去赚大钱的价值。”   “可一旦量产,利润率就会变低,这样下来的总利润也未必会增多,更重要的是,产品质量是个只能上不能下的指标,一旦下来,辛苦积累的口碑可就没了,这样还带来商誉损失,我们假设,产量每增加10%,利润率下滑3%,商誉价值亏损1%,那么总利润会……”   邵寻这番话又是她的点金石,她灵光一闪用力拍手,“很好!我马上来建模计算,一定要把这段加进去,太有说服力了!最终的总利润肯定要比之前低。”   小甜心亢奋地进了书房,开始噼里啪啦地敲电脑。   邵寻倚在门边看她,慢条斯理地继续冒金句。   “原生态不能利用起来吗?这是营销的一个点。”   方汝心稍稍停下,“怎么讲?利用环保主义吗?上回的蓝度公司,是人道主义,这回的小微科技,妥妥的是环保。”   “这些永远派不上大用场,最多锦上添花,毕竟不能转化成最直接的经济效益,没法吸引到买方。”   每次长谈,邵寻总是下意识地想点烟,不过又记起自己开始给方汝心备孕,于是默默掐了。   “如果我是小微科技的董事长,我会把企业打造成旅游的地方,像你在投资报告里描述的,里面美得像世外桃源,绿树成荫,有干净的人工湖,女工们不仅采桑还种菜,这不就跟农家乐一样吗?是个挺大的买点,把它打造成旅游地,进来参观要收门票费,体验采桑、喂蚕、择菜等等,都可以单独收费。小微的目标是,打造生态化的怡人企业。”   方汝心听完,惊呆了。   “邵寻……哪家企业聘你去做发展顾问,绝对会暴富。”   他自信地笑了下,“我的确是好几家公司的特邀专家。”   方汝心把视线又转回电脑上,但仍旧感叹着,“你的脑子也太好使了吧,根本没有难得住你的问题,怎么我就这么笨呢?总是不开窍。”   “因为我看的比你多,早就见过把旅游结合进来的服装公司,所以并不难想,你以后也会做到。”   他走过去,一只手闲适地搭上她的肩,暧昧地抚摸着。   “我的确见过不少蠢人,但你不是。至于开窍,多通几次不就行?”   他刚说这句话时,方汝心还没听懂言外之意,仍旧专注地思索,没注意他是调侃的口吻,甚至是荤腔。   他见她没动静,干脆搂着她肩,把她抱了起来,“走吧汝心,去捅捅。”   她蓦地反应过来,伸手打了他一下,“天哪,你说什么呢?”   他在她脸上“啵”了一下,“你是我老婆,我跟你说这话有问题吗?”   “唔邵叔,你好变/态……”   他心安理得地接下这句“抱怨”,双手滑下来,牢牢圈住她的腰,“你第一天知道吗?”   她忍不住笑了,手搭在他手上,“别闹,我要加班。”   “明天再做,现在是私人时间,不对,是我的时间——你是我的。”   他撩起来简直要人命,紧抱她不放,轻轻啮着她耳朵尖,在她敏感的脖颈处啄吻。   他声音低沉得令人发酥,“宝贝……来。”   他亲昵地吻了她耳朵,故意发出很重的响声,方汝心腰肢软下去,他察觉到她反抗的力道变小,微微抬脚把椅子踢到一边,然后将她横抱。   她在怀里颠了一下,“邵寻,我真的还有事……”   然而他一口堵住了她的唇,把她未说完的话全都变成呜呜的低哼。   把人压下去时,他还微勾唇角说了句,“乖,再向我交点学费。”   ☆、越来越有魅力的汝心呐   66   同样的事情,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对比之下就显得方汝心脾气是真的脾气好, 这要是换成她强行黏着他, 不知邵寻又会摆什么臭脸, 或者板着神色教训她。她脸皮也不厚,给他骂几句, 尾巴耷拉下来, 窝回房里去。   方汝心第二天早起, 邵寻刚刮完胡子从浴室出来,“今天怎么这么早?”   “今天要给买方展示这次的项目,很重要啊, 当然得早起。”   方汝心进去上厕所,结果刚准备坐下去,邵寻竟又突然进来。   她提着裤子, “喂, 你干嘛啊邵叔,大早上的。”   邵寻手指着她, “你记得检查一下那个。”   她觉得古怪, “检查干嘛?”   “要是发现异常及时说, 各类疾病要趁早扼杀。”   方汝心还以为是什么呢, 听完呼啦一口气, “放心吧,我每年都会体检,妇检。”   邵寻有时候就是“事儿妈”, 操心这操心那,而且他又有强迫症,但凡觉得很重要的就必须做到。   “你快看看。”   “我知道啊,你别站在我面前行吗?”她调皮地笑了一下,“虽然你都看过,但这样我也还是会不好意思,有点尴尬。”   邵寻“啧”了声,勉强出去。   结果方汝心刚坐下,邵寻的声音就隔着磨砂门传进来。   “怎么样,颜色正常吗?有没有血丝和异样?”   她脸腾地红了。   隔了会儿,她回道,“……都是正常的。”   “气味呢?”   “也是。”   “你答的太快,明显没闻。”   方汝心震惊,然后认命地嗅了一下,“正常。”   邵寻事无巨细地问了一圈,疼不疼,干不干,什么色,诸如之类的。他就是这样,有时候细节到令人发指。   他还说昨晚搞的太厉害,她今天需要休息不适合开车。方汝心不懂,驾驶时不就微微分开吗?不就偶尔脚上使个劲吗?怎么会影响呢?可邵寻“作”起来谁都架不住。不过方汝心也乐得享受,反正他负责接送。   她早早抵达公司,开始给谷雨微准备今天展示要用的资料,八点多,大买方的投资经理开始陆续抵达他们公司,秘书把他们引到会议室。   她正想着,雨微姐怎么还没到,这都快开始了。结果几分钟后谷雨微匆匆忙忙赶过来,却带来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汝心,我今天不行。”   “啊,微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谷雨微忧伤地叹气,“汝心,帮我个忙。”   方汝心问都没问,“嗯,你尽管说。”   “待会儿你去给买方讲这个项目。”   方汝心怔了怔,“不太合适吧,按辈分你在我前面,这种正式场合都该你上,而且事先说的也是你。”   “我昨晚跟老公耗晚了,啥都没准备,现在肚子里没一点货啊!”   “没关系的,PPT和资料都有,你看一下就知道。”   “汝心,我不喜欢这样抱佛脚,质量不精肯定讲的很烂,但你对小微很了解啊,为什么不把这个机会给你。”   “雨微姐,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没有,我觉得你会很出色。”   “不行,”方汝心坚决摇头,“我不想把这次展示搞砸,还是你上吧。”   “这是个机遇啊,汝心,你好好在买方面前表现一下。”   “我这水平不够啊。”   “够,”谷雨微斩钉截铁,“看到你写的报告和做出来的PPT,我简直都震惊了,跟以前相比,真是质的飞跃,我觉得你对小微企业一定了如指掌。”   可方汝心还是谨慎的很。   谷雨微真诚极了,“如果不确定你能行,你觉得我还会找你吗?”   “我上次在推介会上表现得很烂。”   “所以这是你扳回一局的机会啊。”   “天哪……”方汝心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微姐你早点告诉我多好,我好歹能准备一下。”   谷雨微一听这话就知道她答应,笑着揉捏她的肩,“这就锻炼你的应变能力。”   方汝心觉得这话莫名耳熟,家里老男人常说的,她立刻就问,“是邵寻让你这么干的吗?”这可不能怪她,毕竟已经形成了她的条件反射。   谷雨微噗嗤笑了,“当然不是。不过我觉得,邵寻训练你的方法相当有效,高压之下才能进步神速。”   “我要被你们压断了……”   然后,方汝心紧张得要命,开始抓这十几分钟的时间,狂扫资料。其实她都记得,但就是怕出岔子,只好反复审阅借以缓解,就像即将步入考场的学子。   一刻钟后,会议开始。   “今天有幸请到这么多投资经理坐在这间会议室里,各位在纺织业的投研领域都有各自的建树,我跟方汝心只是私募研究员,比不上您们眼光犀利,但勤能补拙,笨鸟先飞,所以汝心这回对小微科技的调研,真的比谁都细致。”   谷雨微经验老道,这段开场白欲扬先抑,以一种令人舒服的方式,慢慢把方汝心推出去,“汝心不是最有经验的,甚至不是最优秀的,但她绝对是调查得最细致的。她应该是在座的里面,目前最了解小微科技的一个人,她用了整整四天的时间,把这家企业的盈利模式、生产流程、加工状况等等,都了解的一清二楚,访谈了上至董事长,下至仓库工的几十个人。我觉得她非常有资格来给大家做这次汇报。”   “每一个伟大的企业,都有一段精彩的创业故事,”谷雨微讲到这句时,坐在下面的委托人——谢予念笑了一下,“下面就让方汝心来跟我们讲述这段故事。”   方汝心无缝衔接,扭头冲师傅一笑,“谢谢雨微姐。”   然后她又转回来,面向大众,“雨微姐对我过誉了,我肯定没法说出比今早的实时新闻更加精彩的故事。”   谷雨微一听,起先觉得不太好,或许是谦虚,但好不容易把她推上高位,她怎么又贬低自己?   不过方汝心依旧自如,没有半点紧张和怯懦,谷雨微就想着,那再看看,如果真的说得不好,待会儿自己再上去救场。   “1960年,罗马开始举办残奥会,同年,我国成立了聋哑人保护协会,但现在我们仍然看到,市中心没有盲道,导盲犬不能上地铁,企业对残疾人仍然存在歧视,我知道这条路任重道远,不能一蹴而就,但如果我们身边就有一家这样的企业呢?”   “四十年前,一位失去右腿的企业家,一手创办了恒隆,后勤、店员、甚至门童,都是或多或少有些残疾的人,当时觉得恒隆开不下去,但现在我们看到,全国各地都有它,这让我意识到,原来我们都是没有歧视的,至少这个隔阂在越来越小。”   “聋哑人的触觉特别敏锐,他们能比常人更快更精准地识别丝绸的品质,含丝量95%和99%,他们能轻松辨别出来,我想在座的投资人应该都知道,现在市面上几乎都是含丝量96%以下的产品,99%乃至100%,就是小微科技的战场,亦是它的荣誉勋章,它独有的结巢技术,在保证高纯度的同时维持超高的韧度。”   方汝心恰到好处地拿起样品,双手用力扯着并抖了抖,丝帛非但没有裂开,还发出那种很淳的声响。   谷雨微惊喜地发现,方汝心换了一个崭新的推介模式,真的在讲一个励志的创业故事,但又极巧妙地把产品融入进去,不再像以前那样平铺直述,令底下的买方昏昏欲睡。这次,会议室的每一个人,都专注地盯着她。   “利润率30%,可产量只有一百万件,手工的生产效率永远比不上刚劲的现代机器。”   方汝心再也不害怕被买方犀利诘问,这次她甚至没有给他们机会,在最开始时就把这个最大的缺陷主动提出来,“好像这预示着我们终将会失败,但我们又知道,这是一个没有创新无法立足的时代,如果这家企业不能让自己的模式爆火,那它最终就只能归于大流,成为无数个机器产丝公司中的一员,或者被更大的公司收购。”   “我在找一种企业,它的生产方式是人工,这保证了每一件产品都是超高质量,它让每一个残疾人都能参与进来,给他们提供平等的就业机会,里面应该还有一片清澈的湖,忙累了就下水消遣,每个人都其乐融融,每个人都那么友好,像是陶公笔下的世外桃源。采桑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她把原本的诗句改动了一个字,让寓意更贴合自己。   她推开椅子站起来,屏幕上的PPT也跟着变,伴随一声悠扬的笛音,屏幕进入一副很优美的画卷里。   底下有人由衷称赞了句,“的确很美。”   没有一个人不是投入的,在座的每一位都跟着方汝心走。   “这家企业并不会孤芳自赏,它敞开大门欢迎所有想要贴近自然,渴盼人与人之间有联系的游客,在这里,你可以跟女工们一起采桑,可以去人工湖游泳,带妻子来林荫路散步,让你的孩子亲手喂养蚕宝宝,观摩最新的现代制丝工艺,然后告诉他,锦衣玉帛来之不易,再有钱都不要浪费和挥霍。”   “电商改变了世界,让足不出户成为现代人的标志之一,但我知道,我们内心其实是很渴望,人与人,人与自然,那种更为紧密的联系。在小微科技,你可以享受到经济带来的人情味。谁说资本是野蛮冷漠的?恒隆的成功让我看到,这个社会乃至全人类真正渴盼的需求,并不是金钱和优越,而是平等和友爱。”   底下鸦雀无声,每一个人都顺着她的话陷入沉思。   她看到有人点头了,赞许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然后,她徐徐一笑,像电影里放大的女主角一样,一帧一帧,闪闪发光。   她一字一顿,“你们不想当下一个恒隆的股东吗?”   离方汝心最近的王经理,被她这场完美的“表演”震撼到,买方这时候就是要拿乔的——这样才方便讨价还价,但他此刻打心眼里感到愉悦并有些感动,忍不住微笑起来,“方小姐,你真的打动了人心。”   谷雨微完完全全放松下来,舒适地靠在椅背上。她这才记起,自己刚刚也被方汝心带的身临其境,全然忘记“准备救场”这回事。   方汝心低头一笑,又抬起。她拿起今早新鲜出炉的报纸,大声读了出来,“小微科技成为当地第一家,旅游结合型的环保手工企业,以后有望引领潮流。”   读完后她放下报纸,认真看着底下每一个人,“这个振奋人心的重大利好,是不是比刚刚讲的故事还要精彩?”   底下没人说话,先是王经理主动鼓掌,紧接着,不约而同响起了一片掌声。   主管也笑了,合上因为震撼而不自觉微微张开的嘴,觉得这个方汝心的成长速度简直快到令人匪夷所思,几个月前她第一次在推介会上露脸,仍然有些许生涩并且不懂控场,被买方问到一无是处,但现在,她那么自信那么聪慧说得那么好。   坐在主管身边的投资经理侧过身去,伏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主管笑着一个劲地点头,“对,这代表了我们私募的业务水平。”   方汝心转过身,PPT跳转到投资报告正文,第一条目录就是盈利模式分析。趁着买方的热度未歇,迅速把他们带入最关心的环节。   “首先,小微科技拥有农业养蚕-催蚕吐丝-丝绸加工-制作成衣这一套完整的产业链……”   会议这才真正开始。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结果,那一定是一个字,成。   ☆、越来越有魅力的汝心呐   67   银座这几天忙得不可开交,底下员工还好, 只知道财务总监突然离职, 没人往死亡上面猜, 压力全堆在大股东身上, 邵寻负责跟上市团队沟通、疏导,一天往券商那边跑好几次。庄翊负责安抚家属, 一直在外面没见回公司。   许岚的父母不是那种胡搅蛮缠型, 都是老实人也很温和, 没怀疑女儿跟庄翊有过一段感情,他或许要负一定责任,只以为庄翊是他们女儿的挚交好友, 所以心甘情愿地跑前跑后。   庄翊试着跟许岚的父母提出,自己会全权负责葬礼,但被俩老果断拒绝, “你跟我们家非亲非故, 实在没这必要,我们自己能行。”   庄翊沉默片刻, 再度开口竟说, “我是她男朋友。”   但俩老没有惊讶, 只是摇着头, “年轻人, 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但你不是她男朋友,她从来都是单身。”   许岚的妈妈也讲:“我每次给她打电话都会操心这个, 但她一直回我说真的没有,而且一说这个事她就心情不好。”   庄翊就这么无意中得知,原来许岚从来没有跟父母提过这段,以前俩人也有过最开心的暧昧期,几乎就要成为男女朋友。但现在看来,就连那段时期,她都没有真正地感到安心。   她真的很傻,为了一个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的男人,竟付出了自己所有。这听起来或许有几分感人,但本质是不对,错的离谱,甚至极度扭曲,所以她最终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许岚有个弟弟,今年才八岁,不懂事一直嚷嚷姐姐去哪了,不是过来看姐姐吗,怎么她还没出现?然后,他用稚嫩的小手拽了拽庄翊的袖子。   “叔叔,我姐姐是你那儿工作吗?你是她老板对不?今天能不能让她早点下班,我已经有十个月没见到她。”   庄翊眼睛一酸,视线顿时模糊。   就在他快要感情溃堤时,邵寻电话来了。   “你接到人了吗?怎么还不回?公司现在一堆事,没空让你在外面伤心难过。”   真是一句话把庄翊打醒,他深吸一口气,“接到了,正在回去的路上。”   “你没有喝酒吧?”邵寻问。毕竟最初那几晚,庄翊每夜烂醉,到第二天早上都是浑浑噩噩的。   “没有。”   “嗯,开车慢点来,不急。”   不管发生什么,好事也好坏事也罢,邵寻总是负责将其他人拉回现实,他永远都保持着相对清醒的头脑,也就有一晚失过控。不过其他人都不知道,只有方汝心知道。   邵寻从来不把工作情绪带回家,银座这几天压抑得很,但仍然没有影响他下班的心情,把方汝心接到后,他顺路去婚庆店把订做好的小裙子拿回来,不是婚纱,婚纱还没这么快,只是普通的敬酒服。   方汝心等不及,当场试穿,出来后看到镜子里美美的自己,她第一反应不是惊讶地捂住嘴,而是猛地转过身,一把抱住邵寻。   “呜呜……怎么这么好看!”   邵寻给她抱懵了,不过旋即又反应过来,抬手回抱,用力揉着她可爱的脑袋。   “一早猜到你会喜欢这种颜色。”   嫩黄的,她穿着显得格外肤白,嫩的出水,要是再扎个卷卷的马尾,让她瞬间变回十八岁少女。   周围有服务员看着,但方汝心毫不顾忌,大庭广众地秀恩爱,邵寻也很配合,一直搂着不放,甚至一高兴把她搂的踮起了脚。   双脚离地后,她竟顺势抬了起来,往他两腰侧一夹,整个人就挂在邵寻身上。   “转一圈看看。”她甜蜜地要求。   这话一出,站在俩人旁边的服务员和顾客都掩嘴笑起来。   方汝心真的一点都不害臊,公众场合还把邵寻黏成这样。   邵寻生怕她掉下去,双臂搂她腰搂的愈发紧了,这可又鼓励了她,她变得更开心,也更大胆。   邵寻略微环顾四周,好像在看人多不多。她估猜他不肯答应,又一把搂住他脖子,紧紧贴着,在他颈窝处蹭着,“哎呀来嘛,一圈就好。”   方汝心这阵子虽说成熟不少,但那是她懂得把发嗲的一面适时藏起来,并非彻底摒弃,当她再次展露时,真的还跟以前一样,令男人难以抗拒,好像不答应,就让她受多大委屈似的。   这要搁在以前,邵寻肯定不会答应,但现在他却不介意。   他嘴角一勾,抱紧她的双臂蓦地向上一提,她在他怀里颠了颠,很快又稳住,他抱着她转了起来,不止一圈,三圈、四圈、五圈……方汝心的裙摆都飞扬起来,嫩黄的丝缎下摆旋转在空中,像极了一朵美丽绽放的花。   她畅快地笑了出来,发出那种一半清脆一半呆萌的“咯咯咯”声。   然后邵寻慢慢停下,把她稳稳地放下来,结果她刚一着地,就奋力踮起脚尖在他嘴唇上“啵”了一下,是真的“啵”,发出的声音周围人都能听到。   片刻后,竟然响起了掌声。   邵寻以为方汝心要一直穿回去,但她又脱掉了,叠好后装进那原本的盒子里,然后跟捧着宝物似的搂着。她这样小心翼翼地呵护,邵寻反而想纵容她了。   “这裙子你直接拿去穿,大不了我让他们再订做,既然你这么喜欢,那今天就放进衣柜里。”   “不要,”她软声回答,摸了摸光滑的盒面,“这是礼服,要在婚礼上穿。”   然后又贴心地补了一句,“邵寻,不用再破费了,就它挺好的,没必要再订别的。”   许是邵寻的严格要求,导致方汝心总想变得更加知书达理,总让自己憋出这种识大体的客套话,想等邵寻宠溺地回答自己,结果没有等到。   邵寻眉梢一挑,“可我给你订了六件,那另外五件你是不要吗?行,那我就退了。”   方汝心惊讶地“诶”了声,一骨碌坐起身,两只大眼睛瞪着驾驶座上的邵寻,“要要要!谁说不要啊?”   在邵寻的逗弄下,她总是这样一秒破功。   看到邵寻嘴角的笑,她不好意思地脸红了下。   “既然你钱都给了,那还是要吧。”   “你说你,在我面前还装模作样。”   方汝心抢白道:“学你呀。”   邵寻故作疑惑,“我又哪里惹你?”   “以前我是怎么想就怎么说,然后怎么说就怎么做。但你是戏精啊邵总,明明身体很想要,但脸上还板着,说自己没有那个意思。”   邵寻扭头看她,颇有些无奈,“你怎么还记得那事?”旋即又了然一笑,“复仇小精灵。”   “知道不?刚刚在店里,我就好想你对我起点反应,然后让你生生憋着,就是不能做。”说完这个妄想,她自己“哈哈”大笑了。   邵寻这回真的瞪着她,“你……”   她轻轻“哼”了声,一只白嫩的手悄悄伸了出来,并且张开五指,眼见探向他的……   邵寻垂眸一瞅,准备“啪”一下打在她手上,没想到,竟没能打着那意图不轨的“小魔爪”,方汝心眼疾手快地在半秒内缩了回去,完了还要娇弱地嗲一声,“你干嘛啊,下手这么重。”   邵寻拿余光扫她,“你就非要皮这一下?现在开心了?”   她听完抿着嘴,克制不住地直笑,那肩膀抖的。   她的笑声非比寻常,极有感染力,说奇怪也不太准,但又跟矜持、轻灵完全不搭边,一个女孩子居然笑成那样。这对邵寻来说才是真正好笑的点。   十字路口,红灯。   邵寻把古灵精怪的小狐狸抓过来,狠狠亲了一把。   绿灯亮了,后面的车“嘀嘀”摁喇叭,他才停下,连忙发动车子。   到家,邵寻掌勺做饭,方汝心在旁边洗菜择菜。他暗暗给她备孕,所以饭菜的量不能猛增令她起疑或发觉,仍旧按照往常的惯例,一荤一素一汤,但每道菜的质量他会比以前更考究,比如这次的荤菜换成火腿炖鳕鱼,里面还有番茄块,口感鲜香带着微酸。   方汝心说:“番茄牛腩好吃,但跟鳕鱼一起炖,我还是第一次见。”   她笑眯眯的,“我喜欢可以大口大口直接咽的牛肉。”   “鱼肉不上火,你最近肝火旺。”   “哪有,我脸上光滑滑的,都没有爆过痘。”   结果邵寻说了一句令她崩溃的话。   “我跟你接吻的时候,舔到你嘴里的泡。”   方汝心给他说得“狐躯”一震,脸上登时有点烧。这话就像,接吻的时候,嗅到你嘴里的洋葱味,真是令人感到不好意思。   她还要挣扎一下,解释说:“我接吻喜欢把嘴巴这样缩起来……”   她把两侧面颊往里一吸,红唇顿时变得小小圆圆,顺便也嘟了起来,“喏,就是这样,然后你可能碰到了我里头那肉。”她卖萌地点了点自己面颊。   邵寻永远不晓得点到为止,非要再说一句,“怎么可能?”还用那种看待幼稚鬼的眼神瞥她一眼,“水泡是一个突兀的肉点儿,凹凸不平的,我会把两者搞混?”   凹凸不平……方汝心简直受到一万点伤害,幽怨地看着他,“不说会死啊?”   邵寻停下手里的刀,“这你也生气?”   何止是生气?几乎是天大的委屈。   她气鼓鼓地把菜一甩,不给他择了,闷头跑出去。   邵寻笑着摇摇头,继续低头切菜。   方汝心本来打算不去吃饭,好让他来哄哄自己,可饭菜刚端上一盘,她坐沙发那儿闻到香味,肚子不争气地“咕咕”直叫,邵寻都听到了,然后冲她一笑,“过来先吃点。”   方汝心馋了吧唧地主动坐了过去,巴巴地等着被投喂。   他点上小炉子,把做好的鳕鱼放上面继续炖。   碗筷都摆好,但却不见方汝心动手,她就那么老佛爷似的瞅着他。   他知道她又娇作作的,那小媚眼横的滔天了。   他用勺子舀一口鲜美鱼汤,非常细致地先用嘴吹了几下,晾了晾才递到她唇边。   “试试味。”   方汝心眨了下眼,不张嘴。   他拿手肘撞了撞她的细胳膊,“别斤斤计较,小女人脾性,来,张嘴。”   她这才把双唇慢慢打开。   他把鱼汤塞进她嘴里。   她红润的小嘴一抿,开心地咽了下去。   他买的是鱼块,都是大刺很好剔除,挑的干干净净,然后又送到她唇边。   “乖,吃肉。”   方汝心又张开嘴,一口包下细嫩的鱼肉,然后一面看着他,一面咀嚼着。   邵寻就这么半哄哄的,手把手喂她喝下一整碗大补汤。   “怎么样,现在终于消气?”他放下碗,手指上糊了一圈黏滑的鱼汤。   方汝心拿纸巾给他擦,擦完后,纸团子扔到一边。   邵寻刚准备自己开吃,方汝心先一步抢过他的碗筷。   他诧异地看她,她美滋滋地说:“我要喂你。”   邵寻瞬间被她肉麻到,没忍住打了个激灵。   他哽了哽,“不用……”   “我要。”她立刻舀了一勺,推到他嘴边。   邵寻没张口,就那么看着她。   她眨着美丽的大眼,又凶又萌地给他下令,“吃。”   他笑了笑,张开嘴。咽下去之后,他说,“汝心,看来你的小性子还是没变,跟以前一模一样。”   她利索地喂着他,一下接一下,同时也骄矜地撒着娇,“邵寻,你居然还没有意识到,你喜欢我的小性子吗?等我真把这点也改掉,到时候你就追悔莫及。”   方汝心这话,还真的一点都没说错。   一板一眼的冷面邵总,最开始不正是被她的赤子之心和纯真爽利所吸引?   她不脆弱,不骄傲,不卑不亢,她自己很普通,接受;跟他差距大,亦坦然接受。   “虽然我没你那么老,但现在也不是愣头青的年纪,我还能保持这样,你真的该感到高兴,指不定哪天我就变得敏感高傲,到时候你就得小心翼翼地哄着我,呵护我,不然我可就甩开你了。男人那么多,追我的也不少,但你见我对谁这样过?我根本理都不理好嘛,只搭理你一个人哟。”   方汝心现在不止是工作上伶牙俐齿,私下里打情骂俏也是。   邵寻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发自内心地笑了。   ☆、越来越有魅力的汝心呐   68   邵寻经常在晚上的闲暇时间里,给方汝心练习口才, 还有应变能力。   “我觉得它这种盈利模式根本赚不了你说的那么多。”   他负责诘问, 她负责应答。   “怎么说?具体是哪个环节?”   “把它开发成旅游型企业, 的确能赚钱, 但旅游这玩意,前期需要大量投资, 回收期又很长, 你怎么可能在第一年就给我14%的回报率?”   方汝心想了想, “小微科技的母公司是恒隆百货,恒隆愿意在早期为它垫付一部分利息。”   “是你自己编的,还是真有这条款?”   方汝心说“真有”然后把报告递给他。   邵寻接过, 正准备低头翻翻,方汝心却逮着这个机会就想溜走。   他大手一伸,把她抓回来。   她嗷嗷叫, “不要!”   邵寻又可以轻松判断, “今晚第五次没有回答上。”   他们的规则就是这样,邵寻随便问, 方汝心必须回答, 回答得好就过关, 不好就被惩罚, 当然, 她必须用真实内容来驳回他,不能自己乱编——刚刚她就是编的。小微科技和谢予念都没提出过这种条款。   方汝心被揪回来后,双手背在身后, 紧紧捂着。   “不会要打屁屁吧?”   邵寻一听,轻松地说:“那里也行。”   她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好羞耻。”   “那就把你的脑袋拿过来。”   她已经被他敲了四次栗子。   她故意夸张地讲,“邵寻,我都要被你炒熟了。”   邵寻笑着,挺温和,但把她拽过来的动作却还是强硬的很。   “愿赌服输,方汝心,你这样失信可不好。”   “反正我又不是商人,失信就失信。”   “怎么说话?”邵寻刮刮她鼻子。   她“哎呀”一声,往后大退一步,“好疼。”   “稍微用点力你就叫疼,很假你知道吗?”   “我都这么大了,为什么一定要体罚?计数不就行了吗?大不了每输一次,我给你一百块。”   “重点不是这个,而是没有代价你就不长记性。你现在不缺钱,但是怕痛。”   “我记得。”   “你不记得。”   “我记得。”   “你不。”   俩人幼稚地争吵了一会儿,邵寻先闭嘴,方汝心狡黠一笑,想到一个招,她把脚抬起来,大喇喇地放到他腿上,柔软的红唇软唧唧地吐出三个字,“打、这、里。”   邵寻低头笑笑,又抬眸看她,“你以为我不会?”   “你要是真能下的了手,那我就给你罚,”她小嘴一努,“心甘情愿。”   圆而小巧的脚后跟,就像一株小百合、顽皮的小蘑菇,长在他腿上,然后以脚后跟为轴,来回地左右摇晃。   “打它啊。”一副笃定他不忍心的嚣张口吻。   邵寻先是沉默,微微垂眸盯着她脚丫,然后,他难以察觉地吞咽了下。   “汝心,别闹。”   跟邵寻相处这么久,方汝心现在可算摸着门路,但凡无所不能的邵总开口说“别闹”、“别惹我”、“别搞鬼”云云,那十之八/九是心念大乱。   她越发胸有成竹,把那脚稍稍抬起,又重重落下。   邵寻就这样被她似嗔非嗔地踩了一脚。   他人没震颤,心却有点儿。   “以后不准敲脑袋,就抽这里,每次十下,敢打嘛?”   她樱色的唇角那样弯弯一翘,专属于她的调皮性感便乍现一下。   这株小百合生的真是漂亮,不大不小,放在手心里正好,它纤巧但并不骨感,没有一点骨头和骨节的痕迹,十分白腻柔软,像上好的羊脂琼浆,但在足弓和踝部的交接处,又开始漾起一抹烂漫的酥红,并且越来越红,彰显了它主人蓬勃的活力。   “啪!”   对着这么个可爱的小玩意,邵寻居然还真的下得了手,方汝心愣了愣,好像觉得难以置信,条件反射缩回来。   邵寻松了口气。   不过方汝心觉得不怎么疼,于是又放了回去,还笑眯眯地看着他,“继续,还有九次。”   他瞪她,她大喇喇地回视,“怎么,不服气?是你说的,随便哪里都可以。”   片刻后,邵寻忍不住先笑开,“你怎么这么爱记仇?我不就敲了你四下吗?大不了让你敲回来。”   “我可没有记仇。”   “但你的反应告诉我,你心里不痛快,你要报复。”   “那是你多心。”   她还用力在他腿上辗转一阵,浪里浪气地说了句,“邵叔,来嘛。”   邵寻深吸一口气,偏不让她得逞,也借机磨砺自己的耐力,不能总轻易被这只小狐狸勾走了魂。   他定定神避免被她干扰,然后拿起报告文件继续质问她,“你这前后的利润对比,明显不太对。假设丝绸产量每增加10%,单件利润率下滑3%,商誉价值亏损1%,这依据是什么?你有理论支撑和实际支撑吗?凭什么做出这种假设?”   她时不时被邵寻练习到这么晚,早已习惯,但今天她太高兴,只想亲昵只想逗趣,就觉得这些内容格外枯燥,她的心思已经不在正经事情上,但她仍做出一副仔细思考的模样,大大的杏眼略微闭着,但长睫的颤动显示了她的狡猾。   她脚下碾着碾着,邵寻起先微微蹙眉,想给她撂下去,但她跟黏皮糖一样巴在他腿上,他姑且算了,看她想玩什么花样。   她越来越用力,一边还说着,“不是你教我这么假设的吗?”   “你要思考所以然,如果我给你换个比例,你也照用吗?我都是随口说的。”   “应该根据调研结果得出这个数字,反正单件利润下滑多少,企业肯定可以告诉我。不过商誉亏损多少,这就要根据理论模型,咱们就用伍德里奇那套吧……”   “瞎扯,”邵寻严厉批评她,“伍德里奇什么时候出过这个?”   “那二叉树模型呢?”   她真的在胡诌,二叉树是给期货定价的模型,跟现在讲的这个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邵寻眼睛轻轻一眨,直接手一挥,又“啪”一下打的去。   她“嗷嗷”两声,一下子跌坐到地毯上,然后双手握住自己的遭殃的脚丫。   “你还真动手?”   可不是么,打的发麻了都。   邵寻推开椅子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方汝心仰着面,可劲瞪他,“你个不懂浪漫的老男人。”不过语气还是嗲,她并没有生气。   “现在服气了吗?乖乖给我起来坐着。”   邵寻向她伸手,想拉她一把。   多少女人这时候会自讨没趣,有的甚至会敏感的恼羞成怒,但这些都不会在方汝心身上发生,她不仅没有起来,还赖皮赖脸地往地毯上一滚,“咯咯”欢快笑了起来,然后像动物崽崽那样,袒着白肚皮的软毛儿,同时还要得意洋洋地望着他。   “你就不嫌脏?”居然往地毯上滚。   她咛地一声,“不嫌。”   “老公啊。”   邵寻说:“方汝心,你到底想干嘛?”   她媚眼一眯,“我想干嘛,你不知道吗?”   “过来抱我起来。”   “来嘛。”   长发散在她背后,乌锦缎似的披着,她星眸半张,红唇也半张。   她套着件一字步的针织裙,从上到下,一丝不苟地紧裹着,那袅袅的身段,有时候真是难以形容。好看到何种程度?邵寻几乎要移开视线,不然就会浑身发热。   她现在可变坏了,每次不想干正经事,就这样恃美行凶,各种干扰他。   邵寻能奈她何?能把这张牙舞爪的小狐狸抓进笼子里关起来吗?说真的,他有时候挺想这样干。   方汝心正思忖用一种奏效的方法来收付邵寻。   她嬉笑着,摆着身子拧到他附近,十足活泼地先把脚压到他脚上,隔了会儿后,再慢慢往上滑啊滑。   邵寻那眸色,已经跟黑夜一样沉,他突然一把握住。   她措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啊”。   还打算玩耍一阵呢,没想到邵寻这回这么快就破功,压着她亲了起来,就在地毯上。   “唔唔!”   很快地,整间书房就只剩疯狂接吻的声响。   他张开双臂,把她横抱起来。   离开了这里,去隔壁房间。   三小时后,方汝心洗完澡,头发吹得半干,穿着少女的睡衣靠在床头。   上衣宽松舒适,图案是无数可爱的小波点,无袖的,她细嫩的两条胳膊从里面伸出来。   同款七分裤遮到她小腿处,衬着那片莹润细腻的肌肤几乎是牛奶一样的色泽,不会过白,而是白得令人舒适。   她正在看邵寻放在床头的婚庆策划,长发半干,愈发显得柔顺,细细几绺从肩头处滑落,可爱地垂着,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晃动。   邵寻倚在门边,看了她好一会儿。   婚前策划就像今晚的礼服一样,令她十分开心,她笑了起来,嘴角一弯,荡漾出无比柔美的涟漪,然后那涟漪不断扩散,让她整个脸颊都生动起来,精致的杏眼流露出一股水乎乎的媚意。   邵寻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反正极其赏心悦目。   她突然抬起头,发现他已经洗好过来,瞬间起身,跪着膝盖,晃悠悠地挪过去。   “老公。”又是一声令他心颤的呼唤。   邵寻立马过去抱她,并随手一捧她的发,“都没吹干。”   “留一半给你吹。”   她微微努起嘴唇,眼睛水汪汪,“就要你亲自来……”   这厢娇滴滴地索个吻,再吹完头发,待会儿邵寻又要抱着她,耐心地哄她入睡。   ☆、第69章   69   小微科技顺利结束,下一个棘手项目又来了。并不是所有的委托方都好说话, 也有一些挑剔跋扈的, 比如那种大牌的, 银座、UG、四时布衣等等。接小单, 私募抽佣金赚钱;接大单,除了抽佣金还能累积业内名气, 所以方汝心是非常渴望的。   著名的服装百货商, 四时布衣这回找了过来, 并且指名道姓地要求方汝心也参与。   邵寻事先没跟方汝心说起,她也没有问起,但她百分百确信, 这里面有邵寻的功劳。   “我们很欣赏方小姐那种,对每个客户都破釜沉舟的精神,庄总跟谢总, 在我面前都对你赞誉有加, 更别提邵总了,对吧?”   四时布衣的投资部负责人对着方汝心笑得意味深长, 她只好也笑了笑。   这些大牌子的负责人, 有时候都很喜欢打趣, 甚至是调戏, 谷雨微看出自己的爱徒有些局促, 主动把话题绕走了,没有留在这上面。   短暂的会面结束后,谷雨微私下里告诉她, “不要为这个大单子感到太紧张,虽说融资额是两个亿,这笔做成咱们年终奖都要翻倍,也不用为邵寻给你带生意感到不好意思,人情世故都是正常的。”   “单子太大了,我有点惶恐。”尤其在对方指明要自己参与的情况下。   谷雨微拍拍方汝心的肩,“别怕,你前面都过来了,这次肯定也行。”   方汝心之前做的那些单子,融资额加起来可能都没到两个亿,四时布衣这一单全顶了,所以可想而知它的重要性。   这回不再只是他们纺织组单打独斗,公司给配了一整个团队,到时候出差的肯定不止是方汝心一个人。   纺织组、环保组,甚至还有房地产组,因为四时布衣有大量的房产、土地资源,这些年终都能产生很大的利润,明显会给投资带来影响,应该要写进研报里面。   这团队人一多,需要协调和争吵的东西也就多了,先是分工。不管开什么会议,方汝心都不太喜欢崭露头角,这种内部分工会议她更没有发表什么言论和意见,就听从安排。   方汝心拿到自己的工作任务后,立即转身去做,三天后,大家再交接一场会议。   方汝心以为自己今天可能就忙这个事情,没想到中午的时候,秘书过来通知她说,四时布衣的投资负责人要约她吃饭。   她以为那边约的是一整个团队,大家都要去,而且委托方的饭局,她不可能推掉。可是方汝心到了那餐厅才知道,居然只有她跟那个负责人,两个人。   这种情况下,她也不可能走,必须进来,必须一个人应付。   这是个高档的意大利西餐厅,里面铺着很厚的地毯,然后工作人员提醒她,进来的时候要脱鞋。   她赤着脚走进去,坐到他对面。   “顾总好。”   顾凯也没有跟她客套,上来就直接说正事,“方小姐,我们是委托人,你们是受托方,双方之间应该清清楚楚。”   他把一份报纸往她面前一扔。   上面写的财经新闻是四时布衣可能出现内部的资金不足问题,近期需要融资。   方汝心看完了就放到一边,也没有说话。   顾凯问:“方小姐对这条新闻的真假性不感兴趣吗?”   “不管是真是假,到时候我们去调研都会挖出真相的。”   顾凯轻轻挑眉,“如果是真的呢?”   “那我们必须如实汇报,而且这报出去大概没有投资者会给你们钱。”   “当然,如果这条消息是假的,那么我们也会帮你澄清。”   方汝心沉默片刻,还是决定问出来。   “顾总,您能稍微跟我说一下吗?好让我心里有个底,如果这条消息是真的,那这笔单子我们也可以不用做了,省时省力。”   顾凯听完直接笑了,“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这种话你也敢说,你就不怕得罪我们吗?”   方汝心有点无辜,“这样摊开着来说不是更好吗?免得浪费咱们俩的时间啊,省去那些不必要的客套和调查。”   顾凯垂眸,转动手里的杯子,片刻后,他吐出两个字。   “假的。”   方汝心可是松了口气,不然的话,这么大单子最后成空,大家都竹篮打水。   “是我们竞争对手搞出来的,想污蔑我们,想抹黑我们,不过我们的决议会认为,干脆就趁这个热度,去找一波投资。”   当然,顾凯没有说这个竞争对手就是银座。不过现在他们也没有证据,只是这样猜测。   “方小姐,你是邵总最亲近的人,你觉得他平常怎么样?”   方汝心回答的很好,“他磊落坦诚,我见到的他,也跟你们见到的他一样,在工作中很健谈,但在私下里不怎么说话,有些高冷。”   “他很成功,没有教你一些诀窍吗?比如怎么在背后操作。”   方汝心有些惊讶,然后果断摇头,“没有什么七七八八的诀窍,他跟我说的就是脚踏实地。”   方汝心已经入职一年多,她现在对这些话有分析能力,短短三言两语的交锋,让方汝心察觉到这个投资负责人很不好对付,他对自己像是有一种似是而非的敌意。但由于他是成熟理智的成年人,所以他表现得相对客气,不那么外露,但有点绵里藏针。   服务员把菜品端上来,两人低下头开始进餐,交谈也停止了,没有人再说话,只听到刀叉碰到瓷盘的声响。   方汝心记起谷雨微教过的,跟委托方相处时,不要冷场,总之任何饭局都不要冷场。   于是她主动说一句,“这个味道挺好的。”   顾凯也点点头,“冷灼基围虾是这家餐厅的特色。”   他把奶油蘑菇汤往她面前推了推,“试试这个吧,趁热。”   方汝心拿干净勺子舀了一口,放进自己嘴里。   顾凯好笑的看着她,“邵寻没有教过你怎么吃西餐吗?这个汤是要先弄到自己碗里再喝的。”   她立刻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左手右手都停了下来,不再吃了。   顾凯说,“没事儿,继续享用吧,我也没那么多规矩。”   方汝心这才又拿起刀叉。   顾凯有点震惊,看来这个方汝心是脸皮比较厚实的那一类,正常姑娘被这样一说,应该都不会再继续吃了,没想到方汝心转眼就恢复正常。   这顿午餐看似平和地过去,顾凯没再刁难她,就在方汝心以为一切要平稳结束只差收尾时,顾凯又给她来了一道难题。   午餐后,他就一直看着窗外,方汝心耐心的等着,也没有催促,就在他把烟掐灭,准备走时。   他对她说:“方小姐,麻烦你帮我把鞋拿过来。”   方汝心有点震惊,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是什么鬼?陪吃陪怼陪正事儿,然后还要负责提鞋?她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道理。   气氛变得有点不好,方汝心的眸光变得犀利。   但方汝心当然不会发作,仍然好声好气地问,“顾总是想让我……帮你把鞋找出来吗?”   她笑了笑,指着墙角,“服务员放的位置是有点偏,不太好一眼发现,在那边呢。”   她其实已经给了台阶,但对方并没有顺着下。   “帮我拿过来。”   “顾总……”   对方打断,“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方汝心脸上没有笑容了,但也没有飞快地阴沉下去,或是变得很糟糕,就是很平静的看着他。   片刻的静默对峙后,似乎是方汝心妥协了。她起身走过去,给他把鞋提过来,然后弯腰放在他脚边。   顾凯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观察她脸上的神色。她面无表情,没有什么破绽。   而且直起腰来后,换成她居高临下的望着他,是的,她看向他的眼神甚至有点挑衅,那意思像是在说,这点小难题,就想难倒我?   从餐厅回来后,方汝心异常沉默,秘书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午餐不愉快。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就默默坐到自己位置上,打开电脑开始查资料,任何有关四时布衣的消息,她都得一清二楚,一手掌握。   她前所未有的干劲十足,并且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这单拿下来不可!   下班时间到,谷雨微挎包离开,看到小甜心还绷紧着对着电脑,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她过去拍拍她的肩,“到点了,该下班,别在这熬着。”   方汝心烦躁地“啧”了声,“wind没有更新上一季度的数据,害我找了半天。”   谷雨微安抚她,“安啦,明天交给数据专员吧。”   她伸手把方汝心的电脑合上,“小甜心,别把自己搞的太烦太累,慢慢来,这次是一整个团队呢,还怕什么大骨头啃不下来?”   方汝心“嗯”了声,但还是兴致不高,眉头也舒展不开。   谷雨微轻轻掐了下她的脸,“你是不是例假来了?怎么情绪这么差?快快快,赶紧回家,让邵寻好好安慰一下。”   没想到好巧不巧,她推开椅子站起来的那刻,还真的感到一阵热流涌出。   没有怀孕,她松了口气。   毕竟一个月前在湖边的那次,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后来吃药也赶不及。   ☆、第70章   70   邵寻心细起来,可以入微, 完全能察觉到她的情绪、生理状态还有其他细枝末节, 但有时候他的心思不在这上面, 比如今天, 他在琢磨是不是又该给她验孕,要怎么跟她说避免她生气, 于是没能在接到她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她情绪低落, 而且现在的方汝心, 情绪也不怎么外露,又不像以前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邵寻,我问你个事。”   “嗯, 你讲。”   “你们银座,跟四时布衣的关系是不是很差?”   邵寻先是想了想,然后如实回答:“以前是合作关系, 但因为一次事故, 闹翻了,他们说是我们的责任, 但我们这边排查后, 觉得肯定是他们责任, 才导致质量不过关。”   方汝心就问:“也就说, 你们银座相信他们内部有问题。”   邵寻一开始还没察觉这话的深意, “大概吧。”   “那说他们内部资金出现问题,产品质量下降,这种打压他们的财经新闻是不是你们搞的?”   邵寻沉默了会儿, “银座不会说假的。”   “那你们是真的认定他们就是有问题啰?”   邵寻还没回话,方汝心急着问:“证据呢?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   邵寻扭头看了她一眼,惊异于她的“护犊子”,不过他完全可以理解,毕竟那是她的客户。   “汝心,我还没有承认那些新闻是我们搞的呢。”   这下轮到她静默片刻,然后一直没吭声。   “这些新闻是真是假,来源是什么,全都跟你无关。你做你的研究,然后如实披露,就这样。”   “最近是不是有好几家私募,出的报告对你们银座评价都不太好?”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这话可搞不来假,方汝心既然说了那就是真的,邵寻也诚实地“嗯”了声。   “那你不会觉得,是我们公司的竞争对手在故意打压你们么?”   “觉得又怎样,不觉得又怎样,银座不还是一样要去亲自处理?”   “邵寻,你在故意跟我兜圈吗?”   邵寻一愣,车速都放慢了点。   “汝心,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这么聪明会听不出来?”   她语气没有变,但就是有了一点点微妙的讽刺意味。   “四时布衣刁难你们?”   “我不知道他们顾总是如何得知我跟你的关系,这回在我们私募下了单,并且指明要我参与,我感觉他在故意刁难我,而原因就是你们银座在打压它。”   方汝心有些烦躁,“你不是说不把结婚的消息放出去吗?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你的仇家也知道了,然后就像故意考核我的业务能力似的,到处出难题。”   “如果是工作上的难题,那你也的确应该着手解决。”   方汝心用难以置信但又是那种“我一早就知道”的眼光,看了他一眼。   邵寻继续,“好几家私募给我们出负面报告,包括财经新闻最近也甚嚣尘上,说银座的财务出了重大问题,我也没有怪你,是因为你的仇家来打压我们吧?”   “邵寻,这根本没有可比性。银座多大,四时布衣多大,但私募比你们小多了!”   “哦,大公司为难你,就是刁难;而小公司给我们出难题,就是正常的。你这典型的弱者逻辑。”   方汝心不想说话了,默默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邵寻不知道要让这个不愉快的话题安静地过去,或者说,他并没有感到不愉快——只是方汝心一个人的感觉罢了。   “四时布衣找你们做单?估计是在耍你们,就算你们得出了很好很独到的研究成果,他们也会买下来给你们一笔钱,但他们不会让你们发表,会拿过去给那些大私募发。”   邵寻永远都是这么实际,实际到令人怀疑他有些歹毒的程度。   “银座之前不就是买你们的报告吗?但未必让你们全部发出来,会分一部分给大私募,你们太小了,配不上我们的名气。”   方汝心抬头看着他,邵寻也扭头回望一眼。   他惊讶地发现她眼眶有点发红,心里怦怦跳了两下。   “对不起,汝心。”不管怎么样,道歉先出去。   “嗯,你说得对,现在规模小没办法,就是受欺负,新人也活该遭到打压。谁不是熬着熬着才上来呢?然后继续欺负下一波新人。”   “四时布衣让你感觉这么棘手?”   “他们投资总监是个挑剔刁钻的变/态。”   “你怕他?”   “不,我不怕他,我怕你。”   但话说到这里,她又不继续往下说,就这么戛然而止。   “为什么怕我?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你一定会逼我,推着我必须往前走,而你刚刚说的话也证明了这一切。总之,我不能抱怨,不能吐槽,不能怀疑是你给我带来的负面影响。作为一个小私募的小研究员,我就应该放低我的姿态,不能质疑任何别的,只能怀疑自己的业务能力,是的,我太弱了,我还不够强!”   听完这番话,邵寻倒越发冷静起来,缓缓吐出一句,“某种程度上,你说的的确没错。这不是理想状况,但这是现实。”   方汝心无话可说,再度沉默了下来。   “有大企业过来找你,哪怕是刁难,至少说明你现在有一点名气,否则谁会理你这个小研究员?”   方汝心冷冷地想着,我就不开口说一句话了,看邵寻什么时候能自己闭嘴。   万幸,他说完这句也没有再继续。   “我可以教你,也可以在研究上给意见,但我没有办法帮你搞定一个企业,你以为只有他一个吗?以后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但或许也是机遇。你必须解决它。”   好像说完这句,他就真的彻底结束这个话题,不再提这件事情。   可是他又嫌车里太安静,气氛有点僵,隔了会儿,主动开口换另外一个话题。   “今晚用一下验孕棒,你这个月的例假没来。”   “来了,今天刚来。”她面无表情的回答他。   “哦。”邵寻的声音罕见地,似乎有点失落,但一个单音节而已,也不会让人听出太多。   “我以为这个月会有好消息,小蝌蚪能找到巢穴定下,没想到它还是迷路了。”   他显然是想让气氛缓和,所以专门让话语显得有趣点。但方汝心听着,却只觉得尬的不得了,简直是强行逗趣。   她微微蹙眉,“邵寻,当气氛不妙的时候,你就安静的让它过去行吗?非要强行尬聊把上个话题掩盖掉?”   邵寻这时候出奇的有些强硬,“我想要你怀孕。”   “我不想怀!”方汝心冒出一丝无名火,“拜托!你稍微用脑子想想,现在怎么可能?”   片刻后,她又平静下来。   “邵寻,我以为你现在会感到开心。”   “为什么开心?”   “因为我现在懂事了,我不再是以前那个整天围着你转的小娇妻,满脑子只有恋爱只想跟你腻在一起,再为你生一箩筐的孩子!你不是觉得这个对你来说很困扰吗?我告诉你,你现在完全不必,至少这三年你可以安安心心地过,我一点都不想生孩子。”   对话到此结束,俩人都不再吭声。   回到家,邵寻做饭,方汝心一言不发地钻到卧室,继续加班,继续啃着四时布衣这块大骨头。   她不想邵寻瞧不起自己,也的确……不想再浪费时间抱怨什么、追究什么。不管起因如何,不管今天发生过多少不愉快,她要把这些都抛到脑后,专心致志于自己的工作。   每次他做饭,她都会洗碗。但今天邵寻摁住了她的手,“我来吧,你去休息。”   方汝心当然也不跟他客气,转身走了。   她躺在卧室的床上,侧着身子翻阅资料。   邵寻进去给她塞了个热水袋,还手把手摁在她小肚子上。   他贴在她耳边柔声问,“疼不疼?”   她没吭声,轻轻摇了下头。   他就这样抱着她,凝视着她的侧脸。   “汝心,你最近瘦了。”   也是奇了怪,备孕餐整天这么养着,她也没有变的圆润起来,领口下的锁骨反而愈发凸显。他又记起刚把她接过来的那阵子,她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肉,然而现在早就打回原形,甚至比之前更瘦。   他觉得现在把她搂在怀里,只有小小的一只。   她没有推开他扣在自己的腹部上的大手,默认了他的拥抱。   他心中熨帖,浅浅地吻着她耳朵,“不要担心,什么坎都能过去,我相信你,只是现在,你有点急有点迫切。”   “你不相信我,我也能过去——我必须过去。”   他看着她倔强的小眼神,笑了,“这样很好。”   “我说呢,你今天怎么脾气炸炸的,原来是大姨妈刚来。”   他不轻不重地贴着她柔软的后颈,若有似无的用嘴唇摩挲一两下,然后耐心地给她顺毛,“嗯,老公就是给你倾诉的,不管好话坏话,你都可以坦率地跟我讲,然后我来给你排解。”   “别逗了,”方汝心不客气地嘲弄他,“我哪敢在你面前放肆啊?不是被你镇压的一点气焰都没有了吗?”   “哟,那你现在这是在干嘛?不是对我冷嘲热讽吗?”   一听这话她就没再言声,水粉色的眼皮子耷拉下去。   他把侧身的她翻过来,她双手推拒着,说干什么,“这样很容易溢出来。”   邵寻振振有词,“你侧着躺才容易漏好吗?”   她脸上一红,“你可真是妇女之友。”   他笑着把她搂进自己怀里,然后又截过她手里的资料,亲自翻给她看。   “四时布衣的核心技术是归拔工艺,这项工艺在制作高档成衣里必不可少,但他们做了一点自己的创新……”   安谧的卧室里,邵寻搂着她靠在床上,下颌紧紧抵在她温热的头顶,也不管她现在愿不愿意接受,他把她牢牢地圈在怀里,开始耐心细致地给她讲解起来。   ☆、第71章   71   四时布衣的华东生产总部就在上海,不过是在郊区, 所以这次的出差很方便。她这次不再独自一人, 而是跟环保组的男同事一起过去。   “汝心, 你昨晚很累吗?”宋远坐在车上问她。   她说:“还好, 就是看资料看得晚,毕竟要把那厚厚一沓都过一遍。”   “你脸色很白, 看起来有点憔悴。”   “可能最近食欲不太好吧。”   方汝心把话题调回工作上:“你跟四时布衣的技术总监打过交道吗?”   “昨晚见了, 人还可以, 就是……有点苛刻,把我骂的挺惨的,说我不够专业。”   “他们投资总监也是这样。”   宋远摊摊手, “看来我们今天有的熬。”   方汝心跟他相视一笑,用眼神相互鼓励。   抵达后,俩人在对方负责人的带领下, 直接去研发中心。   方汝心拿着相机拍拍拍, 顾凯起先没说什么,后来有点嘲笑她。   “方小姐, 你这拍回去真的有用吗?”   “当然有用, 我要反复琢磨, 写研报的时候也可以斟酌地加一点上去。”   把这全部工艺大概地过一遍, 她对顾凯说:“麻烦您跟技术总监, 带我们去看看归拔工艺好吗?”   一提到这个专有名词,顾凯就知道她肯定做了充分准备,那颗百般挑剔的心可算满意些。   “方小姐, 你知道把这个工艺做的最好的,是哪几家服装品牌吗?”   昨晚跟邵寻搞那么一整夜,她今天当然滚瓜烂熟,流利地报了几个,其中并不包括四时布衣,这就令两位负责人有些不满,觉得方汝心不大会讲话。   高档服装不可能是缝制好就直接拿去卖,它们必须经过一道手工环节,要人为地把成衣或单片放在烫台上处理,将它某些部位适度拉伸或收缩,使衣片处处达到符合人体舒适的要求。“归”指的是将衣片缩短,“拔”指的是拉伸。如高档的垫肩处理,就是把肩部的单片进行了“归”。   “方小姐,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的西装价格最贵吗?”   方汝心很谨慎,只是扭头看他,一时没有回答。   顾凯说:“我们质量最好,所以价格最贵,西装是我们的主打品牌,都是按质定价。我希望你能在研报上凸显这点,直接在正文里按一个小节,指明我们的西装是业内的高档奢侈品。”   前面的单子都是小企业,他们的管理层都不懂怎么去写这个研报来吸引投资者,所以找私募这种专业机构来做,大企业的管理层见多识广,这懂那也懂,就是事儿逼,总要来指手画脚,总要来“指导”方汝心。   小甜心点点头,谦虚地接受这个建议,但她却不会采纳。   “我觉得对投资报告来说,把你们的服装夸成高档奢侈品,完全没有必要,因为我在做研究不是在做营销。投资者给你们钱,并不是购买你们商品的顾客,他们要的是你这个企业的价值,而不是你的东西奢侈不奢侈。”   这番话说的在理,同事宋远很支持她,“汝心说的很对,西装市场被你们前几大服装公司占据74%份额,基本上你们的产品是比较同质的,所以你只能跟其他公司比,然后说我的产品比他们好,但你不能直接把自己定义为高档奢侈品,这太不精准。”   方汝心还很不客气地补充一句:“甚至有误导投资者的嫌疑。”   这话一出,顾凯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不过他还是耐心听着。   “虽然目前你们产品最贵,但其他公司的也没有便宜到哪里去,差价就几千块钱。”   顾凯嗤之以鼻,“最贵的一万二一件,最便宜的不到八千,贵了50%,这叫‘没有便宜到哪去’?我们的产品就像高端的爱马仕。”   “高定西装,均价五万,这连他们价格的一半都不到,顾总,你们的产品应该只是MK吧?”   “光冲份额来讲,能有这么高的,就代表它一定不是高端奢侈品。所以您提出的这个说法,真的非常不准确,甚至就是错误的。”   顾凯其实是觉得方汝心讲得挺有道理——任何有智商的人都能轻易听出来,但他又不是很想直接承认她,于是表现在他脸上,就是他一声不吭,意味不明地抿了抿嘴角。   方汝心又来会心一击,“爱马仕都不算严格意义上的高端奢侈品,MK就更不算了你说的呢?你们公司的目标群体不一直是最广泛的中级阶层吗?突然整这一出着实让我感到诧异,难道你们只是想找营销,而不是想找投资吗?那我们现在何必浪费这个时间呢,不如您去找广告公司。”   职场就是唇枪舌战,尤其他们这种不用干体力活的白领,拼就是嘴皮子和各种心理战。方汝心这番话已经不言而喻,逻辑很强难以反驳,宋远在心里暗暗地给她比大拇指呢!   顾凯的脸色白一下红一下,颇有点精彩,一如方汝心昨天在餐厅里被他整的惊一下羞一下。或许邵寻说的没错,她就是个复仇小天使,今天逮着机会就可劲回击。   四时布衣的技术总监,不得不出面给顾凯圆场。   “方小姐,我们的意思是,公司未来的发展规划是往高端奢侈的方向走,毕竟这普通高档的市场份额我们已经占据太多,所以当然要选别的版块下手。小微科技不就也是这样么?”   许是想让方汝心骄傲自满,进而被冲昏头脑,他还难得“屈尊纡贵”地恭维了这个比自己小的多的年轻女人,“方小姐,那场推介会议的视频,我们都看过,您的言论的确非常精彩。正因为被您的才华所吸引,这次我们就上门了。”   但方汝心并没有晕头转向,她还是很冷静。   “我是负责这一单的主要人员,我建议贵公司彻底相信我们,并托付我们。”而不是为了私人恩怨故意刁难,或者整出一些“窝里斗”。当然,后面这句话她顾及场面就没有说出来,但她相信那两个男人应该听得懂。   方汝心本来觉得自己稳稳的,至少今天不用受他们欺负。没想到中途有些意外发生,而这个意外不是别人,正是邵寻。   他应该是担心方汝心一个人应付不来,又受到刁难或打压,所以专门借着谈合作的由头,过来这边看看情况,不然为什么偏偏要挑在这一天,其他日子就不行么。   方汝心并没有太多惊喜,她早就过了那个时期,相反,她想的是,借公徇私的邵总啊,你要来干脆早点来多好,就可以看到我刚刚怎么把顾凯讲得落花流水。你不是喜欢女强人吗?这样的我,是不是让你很有征服欲?   归拔车间的规模,大到惊人,里面的工人密密麻麻。蒸汽熨斗很热,长期作业就导致里面温度很高,虽然有空调但一进去还是跟蒸桑拿一样。   顾凯果然没那么容易放过她,第一轮惨遭落败后,他当然想扳本,在一行人正巡看时,他“友善”地主动提出,“方小姐,你对项目一贯尽心尽力细致入微,这次应该也要亲自体验一下归拔的过程吧?”   方汝心没多想,“可以。”   邵寻却说不,“这挺有难度,你又没经过专业培训。”   顾凯立刻就说,“邵总真是护短,这又不是很难的操作,方小姐会搞不定?据我所知,方小姐在之前的项目里,可都是亲身去体验的,为了弄清排污状况,还亲自下水测了湖水的酸碱度。我很佩服她这种敬业精神,我想,就算我不邀请,她也会主动要求的。”   这就是顾凯的高明之处了,方汝心那么认真,当然会同意。   但邵寻为了避免他整幺蛾子,对方汝心说,“我给你示范一下,你再来。”   顾凯说,“我来示范吧。”然后走上前去,工人自觉站起来,顾凯接过他手里的熨斗。   “方小姐看清楚,第一步加热,一定要看到这个熨斗冒白烟,再放下去,不然没有效果。”   “腰节处,要拨开;胸口处,要归拢;裤子的侧缝,要烫直。”   方汝心说等等,“烫直没有疑惑,但前面那两个操作不是应该反过来吗?腰部得收着,应该是归拢啊,反之,胸口才应该拨开吧?”   同事宋远正想跟她解释,但意外的竟被邵寻抢了先,“成品衣不是直筒型,而是已经有了曲线的。归拔的本质不是去形成它的腰和胸,而是美化和微调,原本的腰部收窄了,现在得把它稍微拨开一点。”   方汝心恍然大悟,长长的“哦”了声,然后下意识地吐了吐可爱的小舌头。   邵寻连着挡了两回,这样一来,可就为难不了方汝心,她自信满满地接过顾凯手里的熨斗,但那玩意可不是家用的那种,这种高功率的非常非常沉,方汝心一只手接过时,没能拿紧,那滚烫的玩意就跟杠铃似的,带着她胳膊直往下掉,但她最终还是稳住,垂到自己大腿处时,她又把它提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宋远感到非常诧异,原来看似高冷的邵总居然这么敏捷的吗?先前回话他最快,这时候伸手他也最快,好像生怕那东西掉下去砸到方汝心的脚,情急之下他居然用手托住了那熨斗的底,要知道那可是近百度的沸腾高温啊,这一挨上去,怕是要烫一层皮下来。   方汝心急切地看向他,“你没事吧!”   邵寻平静如常地收回手,背在自己身后,他冲她摇了下头示意自己没事。   宋远心想,这皮是得多厚才能没事?自己是邵总的话,怕是要当场惊叫起来,但邵总却只是在挨到的那刻皱了下眉,然后全程没发出任何声音。   痛,怎么可能不痛?他冷汗一阵阵地冒,但在那个车间里大家都出了很多汗,所以也没有人察觉邵寻的异样,包括方汝心,因为他的神色实在太稳了,八风不动。   出来后她一直扒拉他的手,担忧地念叨着:“给我看看嘛,我看烫成什么样,搞不好要去医院的。”   宋远觉得他们俩有点过于亲密,但毕竟挡了一下嘛,方汝心担心邵寻也是应该的,他当时就没有多想。   邵寻必然不给她看,并且利落地挥开她的手,“都说了没事,别管那么多。进去吃饭,下午还要上班。”   他用命令式的口吻把方汝心强行赶进餐厅后,自己立刻去了停车场,然后,他展开手掌一看。操,全是血,一整片皮都没了,应该是黏在熨斗上。   这哪里是搞不好要去医院,是现在就必须去!   ☆、越来越有魅力的汝心呐   72   银座又要开会。   财务总监自杀的消息没有泄露出去,全面压了下来再也没有一点喧嚣, 而且后续的处理也十分妥当, 其他股东没掏钱内部就吵不起来, 是庄翊和邵寻出的钱, 庄翊是心甘情愿的补偿,而邵寻是冤大头。但这样还没完, 他们必须跟律师、上市团队还有法务专员坦白一切并解释清楚, 大家知根知底后续也好继续合作, 尤其是上市,如果券商团队说,出了这个事上市计划就要黄, 那么他们就不能继续往下做。   但邵寻今天很意外的,居然迟到了。   等了十分钟,邵寻还没来, 庄翊就跟他们先开始。   50分钟后, 会议快结束时他姗姗来迟,庄翊扭头看向门口, “邵寻, 你终于来了。”   邵寻进来问了句, “结论是什么?”   庄翊回道:“在律师可以解决的范围内, 不影响我们的上市计划, 也不会对银座造成太大的损失。”   邵寻点点头,然后什么都没说又转身出去。   庄翊觉得他跟失了魂一样,居然也没律师和团队打招呼, 他吩咐秘书把客人送走,然后自己跑过去追上邵寻。   “什么情况?”   邵寻扭头,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我今天上午找你有事但你不在,你秘书说你九点半就出去,现在三点多,这六个小时你干什么?”   “庄翊,我给你发过短信,让你晚点,可以等我回来再开。”   “会议定在两点不算早,不更应该准时开始吗?邵寻,你到底去哪了?”   邵寻如实回答:“我去找方汝心,然后又出了一点事故,耽搁这么久。”   “迟到15分钟以内,没事,这是正常的,但你缺席了会议的全程啊,迟到整整50分钟,显得我们很不尊重他们。”   邵寻吐出一口气,“抱歉,我的错。”   “这次就算了,我跟他们说你生病,去医院挂水,所以也没人会怪你。行了就这样吧,你忙你的。”   然后庄翊转身走了。   他现在明显比较尊敬邵寻,这要搁以前肯定没这么容易结束。或许是因为邵寻在“许岚事件”中的处理手段,实在是很得人心,他没有推卸责任,就是在反思自己,搞的庄翊心生愧疚,总觉得欠着邵寻一份人情。   方汝心回来后就把大纲整理出来,谷雨微赞不绝口,说这种逻辑跟构思很好,很突破常规,到时候报告写出来肯定很漂亮。她备受鼓舞,打开电脑干劲十足的敲字。   她写好大概后,就把这份初稿发给了顾凯。   顾凯有点惊讶:“方小姐,你的效率真高,比某些大私募还要快,今天上午才调研下午就出成果。”   “大私募规矩多,都是初级研究员负责跑腿调研,然后整理材料又交给高级研究员,这中间费时不少,我们规矩不多,反而效率高些,”当然,她还不会忘记谦虚一句,“只要您不嫌质量太差就好。”   顾凯笑了笑,似乎真的有几分愉悦。   方汝心这种人,坦诚真挚没有弯弯绕绕,或许不如擅长花言巧语的人那样讨喜,但也的确很难让人对她抱有长久的敌意,哪怕一开始并不待见她。   顾凯说“还行”,“点子和角度都切地挺好。”   方汝心耐心地等着后面的“但是”。   “我想把你的这份让我认识的分析师改改,顺便让他提提意见,你可以接受吗?”   “顾总,如果你说的,只是给我提修改建议,那我当然欣然接受。”   顾凯沉默了一下。   方汝心生怕是邵寻说过的那种可能,人家只是想买你的好点子,把你的稿子买去后,改掉署名,交给大私募、大分析师发,因为方汝心的名气现在不如他们,同样一篇稿子,署名不一样,可能吸引投资者的效果都不一样,毕竟很多人都只看大手出品的研报。   那这样的话,方汝心就跟枪手无异,她当然不想这样。   顾凯难得放柔声音,“方小姐,今晚我想约你出来吃顿饭,我们谈一下吧。”   方汝心应下了。   临到下班,她一边出去一边跟邵寻打电话。   “你手怎么样?肯定受了伤,严不严重?”   “不严重,但我现在在医院换药,你今天打车回去好么?”   “没关系,我晚上要出去吃饭。”   邵寻那边顿了顿,“跟谁?”   “顾凯啊,还能有谁?”   “记得我上次告诉你的喝酒技巧吧?”   方汝心甜甜地笑起来,“嗯记得,如果喝白酒,就倒一杯温开水在自己手边,趁人不注意给换了,如果是红酒,那就倒葡萄汁在手边。”   “你可千万不要沾酒精。”   “一点点应该没事,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酒精会杀死卵子。”   方汝心:“……”   晚上的会餐定在大酒店的包厢里。总共四个人,方汝心,顾凯,另外还有个高级分析师和漂亮女助理。好像是顾凯专门凑的两男两女,避免方汝心感到不自在和尴尬。   氛围一开始还挺好的,四个人说说笑笑,因为都在扯闲情,没有谈正经工作。   后来那个女助理先开口带出话题:“方小姐,我们今天看了你的投资报告初稿,觉得写得很棒,但就是有一个问题。”   方汝心很友好,“可以直说,没关系。”   “你上头的研究员和分析师是谷雨微和周淼?”   “对。”   “周老师是去年才加入你们的吧?”金融界的分析师,不管私募还是券商,大家都会尊称一句“老师”。   “对,他跟我同一批招起来的,周老师年龄比我大,学历比我高,工作经历也比我丰富,所以一来就是分析师。我们都很尊敬他,他是个很厉害的人。”   “我记得,是猎头搭的桥吧?”   “这不是很正常么?高端人才都是通过猎头,难道你们不是吗?”   寥寥几句对话,助理就感觉到方汝心在这上头是有点强势的,她没有示弱,而且不允许别人质疑她的团队。   女助理不敢跟她对讲下去,怕引起吵架,顾凯看到了她的眼神,于是出言接过话茬,“可是周淼在国内并不有名,今年的评选他在十名开外。”   “周老师以前在华尔街工作,所以在国内不是很出名。他的研究方向是对冲、量化,很多文字性的工作是我跟雨微姐一起。”   顾凯立刻就想,那敢情好,只要搞定方汝心和谷雨微,应该买报告改署名就没问题。   方汝心何其机智,看到顾凯眼珠子一转,便一下看出他有这个念想。   “周老师会严格把关报告的估值和模型,甚至一些结论都要经过他同意。而且他提出了不少好的模型,这可比文字难多了,所以说周老师才是我们团队的核心。”   顾凯笑了笑,见招拆招,“他是做研究的踏实人,应该不在乎金钱和名利吧?”   方汝心停顿片刻,没吭声,点头。   “那他应该会同意我把这份报告买下来,换成我这边的署名。”   方汝心还没来得及争辩,顾凯又说,“我会亲自去找他谈。”   这就是她最气的。来之前她给自己做了那么多心理准备,但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非常难受、愤怒。她觉得,尊重每个人的劳动成果,是常识是准则甚至是一个人的底线,为什么他们就可以高高在上,轻飘飘地打破?   顾凯见她没吭声,而且脸上的表情还算平静,那就接着往下说。   “汝心,你现在也不是新人,很多道理邵寻应该教过你,也就不用我多说。”   方汝心用力点头,“没错,他的确教过我,新人应该多做事,少抱怨。”   ——你还想跟邵寻比,你连他的边都摸不着。   顾凯满心以为她妥协,心情舒畅下来。   “我会出高价买,这可不是所有新人都能有的待遇,因为你碰到的是我。”   “方小姐,你周一能把成稿给我吗?”   这家伙真贪心,买初稿不够,居然还要她的成稿,然后好拿回去直接改掉名字。   她感觉自己内心已经爆炸。   是可忍孰不可忍,才华是要用在正经东西上的,没必要为了这肮脏玩意一早退步、妥协。   “我想写什么就写什么。”从这句话开始,她决定不再压抑自己的骄傲。   “那当然,你按今天的大纲发散就行,我们相信你的能力。”   “你们就这么喜欢我的大纲?”她这句话已经开始反讽,“自己写不出来么?”   顾凯意识到她开始冒刺,眉头一皱,“别跟我在这里拿乔行吗?用你的名义发出去,再好的报告都不一定会有人看!我给了你让你的才能面世的机会。我们现在对你的作品满意,你就应该感到荣幸。”   她继续辛辣地反击,“你们怎么能不满意呢?我可是你们最爱的玩偶,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这就是你的工作,方汝心!”顾凯音量骤然提高几分,“我是你的委托人,你就是为我服务的。”   “我的工作就是,你叫我吃饭我必须去,然后还要帮你提鞋。我的工作,就是在厂子里任你摆布,你让接过熨斗我就必须接过,你甚至不用提醒我这鬼东西很重,而我必须自己提前想到!我的工作,就是在你一声令下时,奔赴这个操蛋的饭局,好让你带着这陪衬的两位人,恩威并施地压迫我做一个没有名字的枪手!这他妈都是我的工作。”   这番话说得相当有气势,她蓄积已久的愤怒一次性宣泄,威力简直犹如轰炸一般。   去他妈的礼貌和教养,对付这种人完全是多余的。   对付这种就一个字,滚。   她爆完粗口,感觉相当爽。   那两个陪衬,已经被方汝心震到说不出话,女助理甚至有些惊吓,这个方研究员的脾气哪里好?明明就很恐怖啊,根本欺负不得!现在这后果太严重,难以收场。   顾凯阴云密布,脸色黑的就跟抹布一样。   抹布,方汝心心想,这个比喻真棒。   “就因为你是女的,我对你客气的很。我总要绞尽脑汁,跟你委婉地提出各种想法。”   方汝心不屑一笑,帅气地回了句,“原来你整天绞尽脑汁就想这些东西,怪不得秃顶秃的这么早。”   方怼怼一旦上线,压谁都不在话下。   顾凯那一下被气的哟,直摁住自己胸口,像心脏病要发作了似的。   事已至此,场面算是崩了个彻底,顾凯拍桌。   “方汝心,你这种冲动的举动,会让你跟你公司都付出代价。”   “你们私募简直是业内败类,先是周淼对我无所谓,一副爱接不接的拽样,然后是谷雨微跟我顶嘴,而你,我唯一一个比较赏识的人,我以为你比他们聪明,你懂得忍耐,结果你的脾气比他们更坏。方汝心,你等着,你会付出代价的,明天这时候,你就会滚出私募圈。那时候你会懂的一个道理,绝对不要得罪让你们有钱赚的大恩人!我是你们唯一一个大客户!”   方汝心听完,直接笑出声,“顾总,这最后一顿饭你请我吧,我已经厌倦每顿都我付钱,然后我还得回去从你们给的佣金里扣下这一笔额外的花销。”   顾凯被她气得七窍生烟。   “很好,你有种,回去告诉你们主管,是你亲手搞砸了这个项目!我跟你彻底玩完了,以后都不会找你们!”   “我早就想砸了你这单,真拿自己当大爷么?我现在总算知道,你们当初明明比银座占据天时地利,为什么到现在都只是服装商没法做成大百货,因为你们真的上不了台面,你连邵寻一根手指头都不如。你今天就欠他一个道歉知道么!”   说完这最后一句,方汝心利落地站起,她没有用鄙视的眼光俯视那三个人,而是无比愉悦地大步离开这里。   她昂首阔步,面带微笑。   入职以来从未如此畅快过。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想要见到邵寻。   如果邵寻的手真出了事,她可能要后悔今晚没有一瓶酒砸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早专栏屏蔽,问了客服,是因为在专栏放了私人联系方式(公主和电邮),所以我专门开了个【祝你幸福的存稿箱】,以后渣海浪也用起来。非常抱歉,耽误大家今早看文。 我真的强烈吐槽这种,不提醒你不能放联系方式,而直接屏蔽专栏的愚蠢行为,站内短信成天给我发一摞广告,这游戏那游戏,却不知道通知作者这个消息。我另外一个作者朋友也遇到了,后来还是读者去她微博说文看不了才知道。 我真的是……槽多无口!第一篇文给我锁到现在,暧昧内容都改没了,却还、没、解、锁,然后今早又是一声不吭屏蔽专栏,我特么打电话问客服才知道是这个鬼原因,真的好想爆粗。   ☆、73   从酒店里走出来,被夜风一吹, 方汝心也冷静不少。在打车回去的路上, 她就跟谷雨微打了电话坦白了这件事。谷雨微对方汝心的做法当然没意见, 还拍手称快,她早就不想接这憋屈的单子, 而且她现在怀孕了生活重心也不在工作上。   然后方汝心又给组里的分析师周淼打电话, “周老师, 我把四时的单子搞砸了。”   “刚刚雨微已经跟我说了。”   “对不起辜负了您的厚望。”   “这个单子走了还有下一个,我们又不是靠它过活。”   “当初说好要把这块骨头啃下来的, 没想到最后还是不行。”   “骨头多的是, 何必逮着一块馊的啃?”   这话把方汝心逗笑了, “周老师, 你嘴毒起来比我还厉害。”   自己团队这边肯定是没问题, 两个人都百分百支持方汝心,但这回的单子,是她们和别的组一起做的,就怕别组人员对此不满,而且主管那儿也未必很好说话。   方汝心拧着眉头思虑一阵, 最后决定不管了,反正自己做的事她愿意承担后果, 大不了就是被骂一顿, 然后扣工资扣绩效, 不能比这更差了吧?   如果被炒鱿鱼,那自己就再去找一份吧, 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没到那一步就没有必要感到害怕。她觉得自己潜移默化地受到邵寻影响,现在不管什么事都变得忒淡定,邵寻说过,只要人在,能力在,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不过想到邵寻,她又开始生出点忐忑。他会赞同自己这种做法吗?这么冲动这么直接这么不给人面子。      回到家,她发现邵寻不在客厅不在卧,甚至连书房也没有他的影子。   她拨通他手机,屋里也没有听到任何响声。邵寻早就把手机调成震动,所以方汝心在外面当然听不到任何声音,但其实他就在浴室。   他还接通了,慢悠悠地说一句,“喂。”   方汝心急切:“这么晚你在哪?怎么还没回来啊,你那手不是受伤了么,晚上竟然还要出去浪。”   邵寻听完,不徐不疾地笑了出来:“我就在家里,看把你骗的。”   “啊,你在哪?”   “浴室。”   这就是房子太大的坏处,一时间真的很难发现。   里面热气蒸腾的,还放着一瓶红酒和一个杯子,邵寻今晚罕见地享受了起来。   当初这房子买过来就是精装修,在角落处有一个方形的浴池,旁边还有酒柜,但邵寻一次都没有用过,里面的酒也都是摆设。方汝心刚住进来的那时候,天天在里面泡,洒在水面上的花还每天不重样。   他一在,她就平和,“你今天怎么有这闲情逸致?”   邵寻抬起左手,整个手掌都缠满了厚厚的绷带。   “沐浴容易进水,我就干脆用回浴池。”   “舒服吗?”   方汝心脱掉鞋,赤着脚丫往里走。   “还不错,让人全身放松。”   她站在池边上,“我可以进去吗?”   邵寻微微一愣,她问这话也太见外了,像是小心翼翼地揣着什么,他当即就猜到她今晚的会谈怕是不太顺利。   “当然可以,这还用问吗?”   他本来还在抽烟的,一见方汝心进来就把烟掐掉。   他朝她伸出手,掌心温暖地摊开着,示意她把小手放上来。   他额发轻微打湿,不再像平常那样有种高不可侵的峻感,此刻的他相对柔和,不知是水汽还是这种氛围影响,她觉得他眼睛格外清澈,当然,仍旧是那般英气深邃。   这种小公举的待遇,可让方汝心开心不得了,她扑通一下扎进去,溅他一脸的水。   然后她发现自己扑出的水花太大,又弄湿他左手的伤口,连忙凑过去看。   “怎么包了这么厚的纱布?这得有多严重啊?”   她细细拧着眉头,发愁地看着他,他用右手捧起她的脸,直截了当地堵住了她的嘴唇。   “哎邵寻……”   她一开始没有立刻迎合这个吻,毕竟他手伤着呢,试图把他推开一点,但他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左胳膊伸出去整个环住她的肩,然后右手持续捏着她下巴,嘴唇还含着她嘴唇不放。      她被他抵在了池子边沿,现在也没有地方可退,又怕牵动他伤口,她便不再动了,被他牢牢地圈在怀里,予夺予求地让他亲吻。   这个吻虽然激烈,但并不生猛,深情和亲昵的成分居多,不像上回在湖边那样疯狂,令俩人气喘不止。这次吻完就是完全不同的韵味,黏,缠,唾液都湿哒哒地连在一起。   她把嘴里的口水都咽进喉咙里,然后低下头,脸颊抵在他脖颈间。   每次亲吻结束,她的声音就变得格外娇滴滴,“邵寻,你怎么了?”   她莹润的椭圆形指尖,在他结实的胸口来回划拉着,不禁有些甜蜜地想,他是不是吃醋?因为自己今晚又去跟顾凯吃饭,没有及时回来陪他。   ——她还真没猜错。   但邵寻这个大闷骚,怎么会亲口说出来呢?   他说了另外一句她意想不到的话。   “你今晚没吃东西。”他没有用疑问语气,而是很肯定。   她“唔”了声,“你怎么知道?”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嘴里一股牙膏的薄荷味,并没有食物的味道。”   方汝心:“……”      两人在池子里腻歪了差不多半小时,全在扯一些有的没的,打情骂俏,身上的皮都泡得泛白,方汝心才说起,“邵寻啊,我今晚跟顾凯撕破脸,四时的单子就这样废了。”   邵寻平静如常,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都没有吭声发表评价。   方汝心先起来,擦完自己又想擦邵寻,邵寻笑着挡住她,“我一只手也行。”   他是怕擦着擦着,不小心擦出什么火花,她还在例假期呢不方便。   而且她今晚情绪不高,他更乐意好好拥抱她、安慰她。   方汝心在舒适的大窝里就喜欢用趴姿,而且总是把腿蜷缩起来压着,脑袋再枕在他腿上,像只小狗崽,他每每都可以把她从脑袋摸到背部,她喜欢他这样,有时候还会舒服的闭上眼睛。   每次她心情不好,就特别喜欢把自己的脸在他腿上滚来滚去,滚一会儿就好了。   邵寻的看法跟周淼一样,“有客户来,自然就有客户走,一笔单子你倒不必介怀。真正的问题是另外一个。”   “什么?”   “四时的人脉挺广,消息散出去,可能会对你的名声造成不太好的影响。其次就是,你可能会被公司炒掉。”   方汝心埋头反思,“是我不对,我应该在最开始就劝上司不要接这笔单子,这样就没有后续一系列糟心事。”   “反正已经发生了。”   “邵寻,你说我现在还有什么补救措施吗?”   “当然有,找一个比他更大的客户。”   方汝心一听又萎蔫下来,“算了吧,这基本不可能。”   “谁说的。”   邵寻直接把放在床头的文件递给她看,居然是近在手边,看来他早有准备,要给她一个惊喜。   她拿起来一看,“你们银座怎么又要找融资啊?不是都要上市了么,那可不差钱啊。”   “不,我们把上市计划延后了,明年再说。”   方汝心瞪大眼睛,“真的?”   “我何必骗你。”   “我不敢相信你会把计划延后,毕竟你这么雷厉风行,凡事一定要做到。”   “事情真的太多了,忙不过来,没有必要把上市也凑一块。”   方汝心兴奋地把那几张纸都亲了亲,“哇!一亿的融资额哎!”   她当即转悲为喜,方才的沮丧一扫而空,整个人又阳光明媚起来。   邵寻看着她,嘴角一点点弯起,又伸手摸她脑袋。   她一把扑进他怀里,“这单应该可以让我将功补过吧?邵寻,我爱你,你真是我的大贵人。”   “也不想想我是你的谁。”   她哈哈大笑,“你是我的邵大叔。”   邵寻揪她耳朵,“大叔?现在越来越难听。”   她笑兮兮地躺倒在他怀里,被他揪了一下后又迅速改口,“金大主!”   她这样活泼开朗,充满朝气和干劲的样子,他是最喜欢的,他愿意花费一切代价去换取她继续保持阳光笑容。   这是最好的结果,她知道这一纸文书就够了,有些话不必跟她说,有些过程也不必一一告诉她。其实邵寻一早就猜到会崩,早在她为此跟他发生第一次争吵的时候。   他真的比以前变了很多,那时候他虽知道结果,但并没有直接打击她,说最后一定会废,而是让她去闯,但所有的退路他都帮她想好了,他绝对不会让她陷入窘迫的境地。      经过刚刚那一小会儿的闹腾,她喘着气躺倒,脑袋继续枕在他腿上,脸上还带着明媚的笑容,一双大眼睛显得格外水润。   “怎么办,我现在越来越爱你了……”她侧身一滚,愈发贴近他。   “有什么好怕的,我也越来越爱你。”   他一手抚住她额头,不让她继续往里蹭。她挨得太近了,他有些发热。   “有多爱?”   “跟你一样。”   “那你就‘亲身实践’出来呗。”   邵寻听完,沉默片刻,“你犯傻吧?”   她欢快地笑了,声音跟铜铃一样动听,当时特别情不自禁,没忍住,隔着布料把“他”亲了一口。   邵寻倒抽一口凉气,直揪住她的后颈肉把她拖出来,“别乱来啊汝心。”   她用大眼睛瞪他,“名正言顺,天经地义。”   “什么时期做什么事,血糊糊你觉得很好玩吗?”   “我可以用嘴啊。”她居然挣脱他的手,往下一扑,还试图再亲一口。   这个傻女人!   邵寻这下直接把她拎了起来,真拎,提着她腋下,跟提小孩似的。   方汝心这下可就挣脱不了,委屈无辜地埋怨他,“多少老公求着老婆去做的事,你还偏偏不要,真拿乔。”   邵寻冷哼,“我怕你那两颗虎牙扎到我。”   方汝心冲他龇牙咧嘴。   邵寻胸口一起一伏的,显然竭力忍耐什么,他蓦地叹了口气,“蠢媳妇。”   然后他把手一松,方汝心又掉回窝里。   他口干舌燥,离开卧室去厨房喝水。   结果回到卧室发生了惊人的一幕。   从门口开始,是一件衣服,然后第二件,第三件……就这么一路蜿蜒。   他的视线也顺着衣服一直到那儿,看到她白白的脚丫子,正悬在床边晃啊晃。   邵寻真的不能抬起头,他知道会看到什么,这一看到可就万劫不复。   她嗲嗲地喊出一句,“老公,你干嘛不抬头呢……”   他怀疑自己娶的可能不是人,是一只成了精的狐狸。   ☆、第74章   74   邵寻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感到如此棘手,居然连头都不敢抬。   方汝心最喜欢瞧他吃瘪, 笑得愈发可爱张狂。   邵寻知道自己必须采取行动, 避免她直接起身这样跑过来。   她今天是例假的最后一天, 都已经干的差不多, 邵寻有洁癖,但却不介意她进去泡澡, 让她进去泡澡, 但不愿碰她。哪有他说的“血糊糊”, 明明已经正常。   邵寻把沙发上自己的外套拿过来,走进去后一把盖在她身上,她夸张地“嗷呜”一声, 试图反抗,邵寻把她抱紧,用力裹了一下。他正准备去衣帽间给她重新拿套睡衣, 她那两条细胳膊立马从后面伸过来, 软软地将他抱住,然后, 一声埋怨在他身后响起。   “讨厌, 你怎么这样啊?”   “汝心, 这话该我问你。”   他转过身, 小“白”狐跪在床上, 双臂抱着他的腰,小巧的脸颊正贴在他胸膛。   “这时期很容易感染的,你还偏偏要浪。”   “都没啦, 最后一天,不信你摸摸。”   听到那句后,邵寻感觉一阵阵热流直冲脑门,眼睛都要冲红了,可她还是笑兮兮的,并且“恬不知耻”地掰扯着他的手,“哎呀,你以前不是很喜欢给我做检查吗?”   她就是记仇,什么事都记着,以后没准就咬一口回来。   邵寻真的有点无奈,但就是好爱这样的她啊——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自认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人,他总喜欢理智地考虑事情,但这一刻,他就冲动地很想让她见识一下厉害,真觉得他不敢吗?   他作势要抓,方汝心却条件反射地夹了一下,并且发出短促的“唔”,可爱极了。   他就猜到她是只纸老虎,手拿回来搂住她的小脑袋,可劲揉了揉,“宫口都是开的你知道吗?”   他都替她疼,恨不得给她封起来。   她在他怀里黏乎乎地蹭了蹭,然后才慢悠悠地抬起头,一双大眼睛萌萌的望着他。   “这样岂不是能增加怀孕的几率?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   “没有排卵有什么用?”   “唔……”   “这时候是绝对没用的。”   “没用就不搞了吗?难道你搞我就是为了生孩子。”   邵寻被她逗笑了,这小家伙就跟故意找茬一样,“你看,你又胡搅蛮缠,是你先说能增加怀孕几率,我说不能,然后解释给你听,你就说我为了怀孕才做。”   他又捏住她的脸颊肉,“你怎么这么喜欢偷换概念呢方汝心?”   这句话可不是责怪,明显是带点宠溺意味的纵容。   她把脸埋进他怀里,发出嗲嗲的声音,“今晚就是想要……”   “你一开心就想要。”   “谁让你逗我开心。”   邵寻静默片刻,坐下来,跟她面对面。   她披着他的一件西装,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邵寻笑了一下,搂着她腰,把她拉近。   她绵绵地压着他,左手也不肯闲着,先是隔着衣物勾勒腹肌的轮廓,然后把衬衣下摆给他从裤子里扯了出来。   他一把抓住她那肆虐小手。   “我左手受伤了,”他说,这话听起来下一句像是“搞不了”,但他的动作却是把人缓缓地,压了下去,“你还可以用这个理由劝我停下。”   她笑的那梨涡又出来了,小小一个,缀在她嘴角。这个笑容真是甜到他心里,酥酥的,麻麻的。   她皮肤很白,在幽暗的卧室里都泛着釉色的光泽,诱着他去触碰、抚摸。   她双臂勾住他脖子,外套从她身上滑下,他抬手抚摸她的脸颊,然后低头吻住她的唇。   四瓣唇一胶上,就密不可分。   这时候无需言语,气氛自然而然地飞快升温。   她嘤嘤咛咛的娇声,从俩人紧贴的唇齿间溢出,催发着浓烈的爱意和甜蜜,他吻得越来越重。   然而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邵寻必然听到,但却不想理会,依旧扣着她亲吻。   他吻着她的脖子,用舌尖轻轻碾过,留下一串淡淡的水迹,她浑身发麻,不自觉地绷紧。他们看起来就像两只交颈的天鹅,邵寻从来不会猴急,最喜欢细细地享受她每一处。   别看她要的厉害,但她胆子其实没有邵寻大,别看邵寻有时候比较冷峻,但真的搞起来,格外专注并且停不下来的反而是他。   方汝心听到门铃声时就分了心,满心以为只要门不开,外面的人就会走,但门铃持续响着。   邵寻明显动了情,力气很大,她轻推都没用。   “……会不会是来找你的?”她捏住他的手,制止他继续。   邵寻勉强停下来,呼吸很是急促。   方汝心双手贴在他胸膛上,“去看看吧,万一是你工作上的急事呢?”   邵寻有些烦燥,“谁啊,这么晚过来。”   方汝心提醒一句,“现在才九点,不算晚。”   “不管了。”   “别啊,万一……”   俩人正说话呢,那门铃又响个不停,相当锲而不舍。   方汝心越发不安,“不会是你约了什么人吧?赶紧出去看看。”   邵寻不情不愿地起身,往外走的同时抬手整理衣服。   庄翊站在门外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为什么打你电话你不接?”   “有急事吗?发生了什么?”   “四时布衣的负责人,连夜跟我撕毁合同,我好说歹说地哄着,他却直接给我掀桌,并且让我过来找你。”   邵寻的表情很平静,似乎没有什么意外。   庄翊叉着手:“说说吧,怎么回事。”   “不合作就不合作,我们再找下一个。”   “拜托邵寻,你这几天怎么了?天天给我整幺蛾子,这次好不容易重修旧好,公关部、业务部,还有我们管理层都跑断了腿,不止你一个人付出牺牲,你把这事搞砸了,别人付出的不就都白费了吗?”   “这事我明天跟你说行么?”   庄翊皱着眉,半天没吭声,又过了一会儿他点点头。   邵寻准备关上门,庄翊突然又来一句,“你的重心都转到蜜心资本上面去了吗?”   呃……是蜜心没错,但此蜜心非彼蜜心啊。   “我会注意的。”邵寻也不愿多讲。   庄翊转身走了,一个人站在电梯里,他隐隐地觉出几分落寞。他现在的状态就像极了邵寻前几年,为了逃避什么似的拼命工作,恨不得忙的连轴转没有一点空闲时间。唯一的不同是,邵寻当初是为了逃避婚姻,而他现在是为了逃避思念。   这番回来,两人可都没了亲热的兴致,坐在床上你看我我看你。   方汝心晚上没吃饭,现在饿了,趿着拖鞋去冰箱里翻吐司出来吃,邵寻把她的食物截走了,并且把她嘴里正在嚼的也抠出来,“不准吃冷的。”   然后他拿出鸡蛋和培根,给她做了一碗蛋炒饭。   方汝心饱饱的入睡,睡的特别快。她记得邵寻是搂着自己的,满心以为他也一起入睡。但中途她被渴醒时,却发现身边的位置是空的,邵寻都不在卧室。   方汝心去外面喝水,专门去书房看了一眼,他没关门,所以她一下就看到了。   他在里面工作,眉头微微拧着,全神贯注,没有一点深夜工作的倦怠,就连腰背都挺的特别直。   两台电脑同时开着,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他手边放着咖啡,端起来喝了口又继续。   方汝心没有打扰,安静地回到卧室。   第二天上班,方汝心刚抵达不久,椅子还没坐热就对上一场炮轰。   当时她正拿着写好的检讨书去主管办公室,环保组的女同事语气不善地叫住她,“方汝心!”   她回过头,没问怎么了,因为知道肯定是昨晚单子被搞砸的事。   这笔单子是他们一起的,到时候佣金也是一起分,方汝心这一搞砸,肯定得罪其他人。   “你为什么要在客户面前大放厥词?那可是两个亿的单子啊!”   “那不是厥词,是一开始我们就该说的。”   “你入职也都一年了,为什么还是如此冲动?你这种举动,给我们给公司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   女同事声音尖利,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秘书立刻过来,“两位冷静,我们进去说行吗?”   “他根本不算我们的客户,他想直接买走我们的成果,然后换掉署名。”   “我不在意署名,我只在意这笔钱!我做一年都没有这一单多,方汝心,我不像你,你嫁给了钻石王老五,但我完全要靠我自己啊!”   同事显然处于愤怒焦躁的状态,方汝心为了避免继续吵架,上去拍了拍她的肩,但女同事一把将她推开,“我好讨厌你这样随心所欲!”   “苏丽,这笔单子真的不该做,趁早放弃才是明智的!”   “你根本不关心公司,也不关心团队,因为你已经是阔太太,用不着管我们的饥寒劳碌。”   这动静大的,主管和副总都从办公室里出来,环保组的宋远也走上前来,“阿丽,你怎么了?怎么对汝心大吼大叫。”   苏丽哭着说:“她把顾凯得罪,这单子彻底丢了!”   宋远上回还跟方汝心一起调研来着,她明明表现的很得体,怎么突然一下砸单?他向她投去求证和难以置信的目光。   主管大步走过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两个秘书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把事件中心的两人拉走,往会议室拉。   “不要在外面吵。”   “去里面,去里面。”   一关上门,主管就凌厉地问:“什么情况?”   方汝心哽了哽,“对不起,我把四时布衣的单子搞砸了。”   主管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宋远也拧着眉头站在一边不说话。   “是方汝心把客户扫地出门的!”苏丽哭着控诉。   主管神情复杂地看着她,“汝心,你挺懂事的啊,这回怎么搞成这样?”   方汝心叹气,“他们想直接买断成果,然后改掉我们的署名,我觉得是可忍孰不可忍。”   “遇到这种事,你回来告诉我们,我们一起商量解决。”   “对不起,我当场发作了,”她勇敢地说出来,“一人做事一人担,主任,我现在任凭你处置。”   她把银座的融资文件拿出来,递给主管,“这是弥补坏消息的好消息,银座让我们接这个一亿的单子,”然后她看向苏丽跟宋远,“银座这次的卖点是环保工艺,你们最擅长的领域。”   宋远半信半疑,“真的?”   “文件白纸黑字,我也骗不了啊。”   方汝心很诚恳地把支票交了出来,“这是银座开的预付金,你们拿去吧。”   她的意思是,银座的项目她不参与,全部交给环保组。可以说是很大气了,让人挑不出错。   “一亿抵一亿,这样你们的年终绩效还是没有少吧?”   秘书听完,也上去帮方汝心搭腔,“银座是很好的客户,这单做起来其实更容易。”   苏丽冷哼一声,依旧不买账,“方汝心,别搞的像是你计划好的一样,你这次就是搞砸了,所谓的弥补单,不过是邵寻帮你收拾烂摊子!”   苏丽宣泄归宣泄,方汝心没有意见,毕竟她搞砸在先,但现在既然弥补了等价了,她也不想把姿态放的过低,她一扭头就对秘书说:“现在就去把四时布衣打发彻底,让他们今天带着所有的文件从我这滚出去。”   她以为一切到此结束,今天遭受的冲击该够了,结果沉默良久的主管突然说了一句话。   “你自己辞职吧。”   方汝心被震到,身子都晃了晃,“……您说什么?”   “这不是错误,”他说,“你没有做错,但你仍然要被开除。”   方汝心几乎措手不及,眼眶猛地一酸,但她生生忍住,竭力让自己平静。   “您……您不觉得如释重负吗?我知道您也讨厌顾凯!我上回看到……”   主管手一挥,让她不要继续说,她只好生生刹住。   “没错,我讨厌他,但我不会做出像你那样的事。”   “如果我能忍耐他,那么你也应该跟我一样。你是我的下属啊。”   方汝心无话可说。   从会议室出来后,她变得异常沉默,那一整天,她都没有笑容。   ☆、第75章   75   方汝心没有打扰任何人,默默地收拾东西, 把整理好的交接文件送到秘书那里。秘书摸了摸她的手, 很舍不得, “汝心姐……”   方汝心强颜欢笑, “我没事,工作丢了还可以再找。”   “嗯, 以你的能力, 一定能找到更好的。”   她跟方汝心同期招进来, 算到现在也跟了她一整年。她真的很喜欢方汝心的性格,典型的好人,这种人在残酷的社会上未必如鱼得水, 但旁人都会很喜欢跟这种人相处,舒服,无害, 没有弯弯绕绕和勾心斗角。   谷雨微给爱徒带了中饭上来, 站在她背后看到她在那打辞职信,方汝心眼眶红红的, 里面明显有泪意, 但硬是没有流下来。方汝心在公共场合从不轻易示弱, 咬紧牙关也要硬撑。   谷雨微把双手轻轻搭在方汝心肩上, “我已经跟睦禾资本的副总通过电话了, 他说非常欢迎你去他那里,而且职位仍然是研究员,你可以独立接单。”   “雨微姐, 你实话告诉我,我做错了吗?我不该把顾凯打发掉吗?”   “该!”谷雨微毫不犹豫,“他凭什么买我们的点子拿去给大私募发?这违背了我们的准则好吗?更何况他还对你软硬兼施,百般刁难。”   谷雨微转瞬又叹了口气,“但对错的标准根本没有用,同样一件事,有人觉得你做的好,比如我跟周淼就很支持你,尤其我们周老师,对顾凯相当不待见。我不缺钱,也不缺这笔单子,你也一样。但别人不是,苏丽一个人在上海打拼很多年,刚准备要买房子,她本来可以拿出首付,但这单子一撤,她就拿不出来。再说宋远,他家小孩刚出生,他妻子又辞职了,钱对他来说当然是挣的越多越好。汝心,并不是每个人都跟你站在同一方。   “如果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呢?”   谷雨微笑了笑,回答的话就跟方汝心那天晚上一样随性,“反正你有资本,为什么不糊他一脸?”   方汝心那天回去的很早,她安静下来就会想这件事,一想就难过,她不停的让自己干活,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   她想要邵寻早点回来,但又不想打电话打扰他。但那天他好像也心有灵犀似的,回的很早。   方汝心在那手动擦地板,头发扎的乱糟糟的,最奇怪的是,她居然带着围裙。   邵寻问:“汝心,你没事吧?”   她没吭声,就是摇了下头,继续跪在地板上。   邵寻看了会儿,发现她在偷偷掉眼泪,有水滴落在地板上,然后她又擦干净。   邵寻朝她伸手,“汝心,起来。”   她用手背抹了下脸,但还是轻轻摇头。   邵寻弯下腰,伸出双手,从背后搂住她,把她抱了起来。   他刚开口说了句,“小甜心……”她的难过就骤然爆发,转过身一把搂住他,把脸埋在他脖子里。   邵寻感觉到了脖子上传来的温热湿意,他知道那是她的眼泪。他本来想说话的,但这下什么都没有说,就是搂着她,然后轻轻拍着她的背,任由她发泄。   她起先是默默的哭,眼泪都滴在他的锁骨处,然后往他衣服里面淌。中间有一段她哭的特别厉害,整个人都在抽动着。邵寻心疼的不得了,直接把她打横抱起,坐到沙发上,她双手环着他脖子。   十分钟后,方汝心才慢慢停止了哭。她像个小孩子一样,疲惫不堪的依偎在他怀里,眼睛半睁半合,睫毛也湿成一绺一绺的。   他用湿巾给她揩鼻子,在鼻头上留下了红红的印记。   “现在好点了吗?”邵寻柔和的问。   她轻轻点了下头,头顶的发丝磨蹭着他的下颌。   “被炒鱿鱼?”邵寻开始问正事。   方汝心先是没吭声,而后发出一个小小的单音节,“嗯。”   “那就再找呗,值得难过成这样吗?难道你还怕没有公司要你?”   “我是怕自己做错了事,又走歪。”   “有我在,是不会允许你走歪的。”   “你说顾凯会不会在买方面前黑我?让他们以后都不要来跟我合作。”   邵寻淡淡的挑起嘴角,“他也要有这本事,他说银座以后要完,说了好几年,但现在实现了吗?”   “我觉得可能是因为你给我的资源太好,一想到你还在我背后,我就什么都不怕,得意忘形,我真的应该忍耐一下的。”   “对着那种人你还忍?那还不如多忍着我点。”   方汝心听完,被他成功逗笑,“你好刻薄啊,邵寻。”   邵寻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因为哭过,她的脸上有那种白霜似的泪痕,他用指尖轻轻抹掉。   “汝心,暂时别找工作,让自己放松几天。”   “可我明天就要去睦禾资本面试。”   “一家中型私募,我听说过,跟你这个没差多少。”   “是雨微姐和周老师把我推过去的,如果明天面试顺利的话,我下周就在那里上班。”   邵寻有些不满,“你这不是都把退路找好了吗?还抱着我哭干什么?”   哎呦,这话里有酸味。他发现自己其实很喜欢她依赖自己的感觉,所以现在有点惋惜和发酸。   方汝心在他胸口上拍了一下,“我就是难过嘛……”   “你们女人真是爱哭,这马上就找到工作了,不是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吗?我是你,我根本不会有感觉。”   她靠在他胸口上,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肌肤。   “不许吐槽我,我今天难过着呢。”   邵寻笑了下,利索地换另外一个话题。   “你不用找工作,我带你出去看项目。”   方汝心一听,立刻把头抬起来,“之前不是不肯让我当老板娘吗?”   邵寻接下来的回话又让她“失望”了。   “我没有说让你当老板娘啊,我就不能聘用你吗?你来蜜心资本做普通员工。”   她扑哧一笑,“才不去呢,你的公司太小了。”   “小才有发展空间,等你慢慢从普通员工往上升,以后可以给你股份激励。”   方汝心近距离的看着他,眼睛里全是爱意。   “那我最后可以当上老板娘吗?”   “这可说不准,得看你。”邵寻还要装模作样,当然,目的也是为了博她一笑。   “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实在不行的话,可能一辈子都当不上。”   “有你这么安慰我的吗?还是在打击我。”   邵寻搂着她,用脸颊可劲蹭了蹭她额头,“别废话了,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让我考虑一下。”   “我给你发的工资,比你去其他机构高一千。”   方汝心听完又笑,“邵叔,你怎么这么抠门?才高一千,好意思吗?”   邵寻挑挑眉,“你在我的试用期,只能这样,等我对你越来越信任,自然会提高工资。”   方汝心冲他皱了一下鼻子,“哼,你的财产有一半都是我的呢。”   邵寻一听,可就“啧”了声,“差点把这忘了,我不该给你高一千的,跟其他机构持平,他们给多少我就给多少。”   方汝心搂着他的肩使劲晃了晃,“不是吧,一千块钱的福利你也不送?那我不去了,你肯定天天把我当男人使唤,就算让我加班也不带不好意思。”   邵寻一副不怕你不来的样子,“就是这个条款,你自己看着办。”   这整场对话下来,方汝心糟糕的心情真的一扫而空,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然后放松的继续靠在他怀里。   等这种安谧的时光多溜一会儿,邵寻再度开口。   “宝贝,我是认真的,这回你跟我一起去出差吧。”   “哎呀,你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你连着说三遍我就当真了。”   “我的确是认真的。”   “你才不是。”   邵寻听完这话,很有些不悦,她居然这么不相信自己,立刻伸手把她的脸捧起来。   “反正都是要工作的,你不如就来我这里,过几天我要去调研一个项目,在自贸区那里,旁边有迪斯尼,我可以带你去玩。”   方汝心拿小拳头捶他,“你这话说的,搞得我很像小孩子,一起出差,顺便带我玩一玩是吗?”   “哦不对,正好你现在离了职,我们下周就去你老家,把婚姻大事先解决,你再来慢慢折腾工作。”   “不,”她毫不犹豫的否掉,“为什么你可以一边工作一边解决婚姻,但我要离职去解决?不行,我必须找到工作,不然都没法跟爸妈交代。”   “你现在怎么倔的跟头牛似的?”   “被你训练出来的啊,邵叔,既然你这么喜欢女强人。”   “汝心,下周就要去你家,不能再缓,”轮到邵寻哀求她,“把这事儿搞完再找工作也没差,免得你很难请到年假,择日不如撞日。”   她的表情和语气都嗲兮兮的,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很“气人”。   “邵叔,你现在求我,我就答应你。”   邵寻先是一愣,而后缓缓勾起嘴角。   方汝心充满期待的等着,“你要这样说,”她专门清了清嗓子,“汝心我爱你,我想要你快点嫁给我,所以你暂时不要找工作,我们先把婚好好结了。”   邵寻灼灼的看着她,眼里有笑意当然也有某种激烈的爱意。   她被“复仇”的愉悦感充斥着,完全没意识到邵寻又开始想“吃”。   他突然把她抱了起来。   “我不求你,做到你同意不就行?”   他把她抱到卧室,小心翼翼地将人放下去,她把脚丫子抵在他胸口,脸上是那种柔软甜美的表情。   “坏人……”撒娇。   “宝贝,就当我带你回老家散心。”   她还在拿乔,拖长了声音发嗲,“不想跟你一起去,太腻歪了。”   “这可由不得你想不想,作为女婿我必须上你家提亲。”   邵寻就是这样,想做就一定做到,之前不想做,那理由也杠杠的。   他抱住她,温柔地啄吻她的脸颊,“我已经找到接班的,下周准备把投资部的职位也卸了,完全退居幕后当股东。以后有的是时间陪你。”   方汝心现在可不傻,也没那么好哄,“才不是呢,你就是准备经营自己的新公司,班底子都找齐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邵寻愉悦地笑开,“还差几个打工的,你到底来不来?”   “不来,不想做底层人员。”   方汝心把脑袋偏了过去,但上扬的微笑唇暴露了一切。   邵寻捏住她下颌,把她的脸转回来,在这默契的静谧里,他的目光变得深沉而热烈。   “汝心。”   他这样郑重地喊她名字,有种深情而缱绻的意味。   方汝心伸手抵在他胸口,“邵叔,你心脏跳的好激烈,我离职你这么开心?”   “可不是么,我就能实施造人计划。”   “哎呀不行,我不要!”   “乖,你明天不上班,我今晚也就不用节制。”   方汝心嗷嗷直哼,但很快被邵寻堵住嘴唇。   ☆、第76章   76   方汝心的老家离上海不算远,没必要坐飞机, 高铁反而更舒服。邵寻在车上告诉她, 你老家那边正好有个新企业, 我们过去调研一下。   方汝心横他一眼, 一副我早就料到的样子,“邵寻你就是个工作狂, 我就知道你过去也要干别的事儿。”   “顺便而已, 跟你结婚才是正事。”   “真的要办两场吗?”   “按习俗不都是这样吗?我这边可以省, 反正由我做主,但你那边的反而不能省,不然他们会觉得你嫁的不够庄重, 这个男人不够爱你。”   “我们这边小地方,习俗很多的,我怕你吃不消。”   邵寻笑着把她搂进怀里, “别装了宝贝儿, 告诉我你很开心。”   “我怕你把它搞砸,上回不就是嘛?你真的很不擅长这些。”   上回招待岳父岳母那事儿, 真是邵寻的黑历史, 一提到这个, 他就笑不下去。   “也就一天晚上失态, 你别抓着不放。”   “但那是你的第一印象啊, 你知道后来我爸怎么说你吗?”   邵寻正儿八经的问:“怎么说?”   方汝心做出竭力憋笑的样子。   邵寻很懵,“汝心……”   “伯父说我很不靠谱吗?那伯母呢?”   方汝心故意吊着他胃口,伏在他怀里不吭声。   邵寻抓着她肩膀晃, “宝贝。”   “我爸说你跟缺根筋似的,脑子不大好使,像我家养的狗。”   邵寻:“……”   “我妈说她没有意见,只要我喜欢就行了。”   邵寻听完:“那这回要让你爸刮目相看才行。”   方汝心笑着,隔了会儿,她又开口。   “我爸妈已经打电话通知亲戚了,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我还需要怎么准备?不就是结个婚吗。”   他继续搂着方汝心,还把她脑袋摁了摁,“在我怀里睡一下,你昨天晚上太累了。”   方汝心小声嘟囔一句,“我家的隔音效果不太好,晚上不能跟你搞来搞去,你这几天稍微控制一下。”   “那我轻点行吗?”   方汝心小声地“哎呀”,在他怀里拧拧,“昨天晚上的量已经够多,够一个星期的,到现在腰都酸呢。”   邵寻觉得好笑,“腰酸的人不该是我吗?你确定你真的有出力?”   方汝心一半羞涩一半撒娇的在他胸口碾来碾去。   “我使的都是对抗你的力啊,不然你肯定会把我捏碎,韧带疼的慌,现在每走一步都发酸。”   邵寻从善如流,“那今晚你在上面行不行?”   “都说了浑身没力气,你还让我在上面,这几天不搞不行吗?”   “我们要在这四五天呢,两三次总是要的吧?”   方汝心又记仇,“我记得你有一回,半个月都没有碰我,怎么现在就憋的不行?”   邵寻说:“当时我跟你还没有正式在一起,怎么好天天去找你?”   “所以你后来就找我结婚。邵寻,这么想想,你也挺轻率的,都不够了解我就来找我谈,万一我是个坏女人呢?”   “汝心,跟你说句实话,不是我骄傲,而是一个普遍事实。”   “什么?”   “我当时不管找哪个女人,她们都会答应的,哪怕不喜欢我。”   “这肯定啊,她们就算不喜欢你也能得到钱,这肯定不是赔本买卖。”   方汝心忽然感到很诧异,“所以你当时为什么找我?我可不信你一晚上就对我有感情,而且你也没有办法通过那几件事就看出我的性格。邵寻,你不是一个赌徒,你不会拿这件事去博弈的。”   邵寻只是笑着,并不回答,抱她的那只手正好轻轻抚着她。   “你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我喜欢让你在上面吗?”   “知道,因为你喜欢看两只兔子跳。”   邵寻顿时笑出声,他本来想继续上面那个话题,结果又被她带偏了。   方汝心可爱地瞪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奇奇怪怪的偏好。邵寻,你就是个西装革履的恋物癖。”   听她这么一说,邵寻不仅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还心情愉悦,这个老婆也太逗了,他没忍住,又捏捏她的脸,她娇里娇气的哼两下,“公共场所不要动手动脚。”   方汝心还真没说错,毕竟她在上边时,那强度可减少了不止一倍。邵寻并不指望通过这个满足自己,真想达到满足的境地,那他还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之所以让她在上面,主要目的是观赏。   邵寻搂着她,让她贴近自己,“不能做的话,那就天天让我看。”   “你从坐下来就一直跟我说荤话。”   “哪里荤?我们要把后续计划好。”   她娇俏的脸蛋,就跟有魔力一样吸引着他,他亲了她一下,她略感惊讶。他心念一动,把她揽入怀里接吻。   接吻会发出声音,商务车厢安静极了,这种唇舌摩挲的轻微响动,肯定会被附近的人察觉,他们后排的那人就咳了一下。邵寻爱不释手,仍旧跟她贴着,但是没有在她嘴唇上碾来碾去。   方汝心近距离地看着他,感觉自己就要被他的眼睛吸进去,她浓密的睫毛轻轻一眨,邵寻把她抱的愈发紧了。   前座突然起身,拿起杯子去倒水,邵寻这才把她松开。   亲热被迫暂停后,方汝心为了让那股热度尽快消散,强迫自己关注正事,她把企业资料拿过来翻看,“哦,做高订的,我不知道我本土还有这种企业。”   “它以前做西装,市场份额虽不大,但质量还不错。银座现在跟四时布衣彻底崩了,我必须找一个比它更好的供货商。”   “所以你这次还是为了银座?”   “最后一回,”邵寻靠在椅背上,“搞定这个,我跟银座两不相欠,也好轻松卸任。”   方汝心复又低下头,“他们的营销策略做的真差,现在居然还只用纸媒。”   “别看了,我让你歇着,你昨晚没睡好。”   “你不是让我给你打工吗?正好这回也是一种测试,你看我能力行不行。”   “我已经知道你很行。”   方汝心继续翻看,邵寻直接把她手里的资料夺过来,“我们是出来玩的,至少今天不谈工作,等要去企业再看也不迟。”   方汝心抬头问他:“你有准备吗?”   “不需要准备,我对服装纺织业滚瓜烂熟,当然,这次又会给我累积新的经验。现在出去调研,我都不说话,只听企业讲,然后辨出哪些信息是假的,浮夸的,就足够让我决定投不投资。”   邵寻这话透着漫不经心的态度,不明显,但的确有。调研并搞懂一家企业,方汝心现在有了体系和方法,但完全没到轻而易举的程度,但对邵寻来说,的确是易如反掌,他现在甚至有点乏味。   “邵寻,这家公司的年利润有七千万,数目不小,它肯定有底气,不可能任由你们拿捏,不把它产品搞明白,挑刺找缺点,你要怎么跟他杀价?”   “汝心,我们是从上海来的大百货,他们会对我非常尊敬,当然,我不是说高低贵贱,而是,这种小企业有时候对自己不自信,就跟你一样,总会放低姿态。”   方汝心无奈地瞪他,“放低姿态是你教我的,甚至是你逼出来的,怎么现在又一副很嫌弃的样子?”   “那时候你是初学者,需要学会低姿态,但现在不用,现在要培养你的自信。”   方军毅要上班,方妈妈要在家做饭,邵寻跟方汝心自行打车回来。   方妈妈一听到自己女儿那清脆的呼喊,擦擦手迫不及待地从厨房出来。   “妈妈,我好想你!”   方汝心一放下手里的行李箱,就张开双臂迎接母亲的拥抱。   “哎哟,我的宝贝女儿,我也想你。”   邵寻趁母女俩腻歪的功夫,把大大小小的箱子、背包都搬进去。   方家就是最寻常也是最幸福的那种家庭,一百一十平的房子不大不小,三口之家不拥挤,但邵寻加进来就是四个人,有点小挤,但却更温馨。   厨房里,方妈妈在烹饪晚餐,鲜香四溢,餐桌上,两个炉子烧着两个砂锅,分别是鸡汤和牛肉汤。方汝心换上居家服,脚上趿着棉布拖,捧着一盘洗好的草莓、红提过来。   “要吃吗?新鲜的哦。”   这家的味道来得太突然,邵寻一时都没转换过身份,但心里却怦怦直跳。   方汝心捻起一枚草莓,递到他唇边,他下意识地微微启唇,她笑眯眯地塞了进去。   “邵寻你怎么啦?”她咯咯直笑,“这样子好傻。”   邵寻终于反应过来,扑哧笑开了,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方妈妈炒好两盘菜,端上桌,出来看到两个年轻人在那相互喂食,自己女儿乐得跟什么似的,前俯后仰,然后又倒在他怀里。方妈妈没说什么,亦没有打断。   亲切的老家,爸妈都在,另外还有老公作陪,妥妥的一家团聚。方汝心高兴的简直要飞起来,先前的、工作上的什么糟心事此刻全都烟消云散,只余这一刻的知足欢乐。   她整个人放松极了,穿着短裤,盘着两条腿,坐在沙发上晃悠。   邵寻也爱死了此刻的舒适,什么都不用想,只要跟眼前人亲热。   他们俩在沙发上嬉闹,邵寻把她的脚丫子一手抓住。   方汝心已经躺倒,被他一握,瞬间就不动了。   先前的闹腾已经令她满面潮红,此刻更是脑袋一歪,双目含春地望着邵寻。   她一股娇态,太娇,简直让邵寻心里发麻,心尖子一阵阵滚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好爱好爱她,光是这样亲昵而已,他就热的不得了。   她察觉到邵寻的变化,他眼里腾腾的爱意让她有点心慌,正想起来不能再闹,他却突然抓住那只小百合——像是没有骨头,怎么会那么软?   她的脸越来越红,呼吸都有点屏住。   他缓缓抬了起来,然后低下头,温柔地轻轻一吻。   结果好巧不巧,方爸爸这时候回来,正开开心心地准备见女儿和女婿,没想到这一进门,竟然是这种画面。   方爸爸震惊不已,整个愣在那里,怀疑刚刚发生的那幕是自己看走眼。他觉得邵寻是个端着的男人,有时候也挺冷峻严肃,但他刚刚居然用嘴唇碰了……脚。   就算那是自己女儿的脚,但邵寻这习惯也太奇怪了吧?简直肉麻的过了分!   方汝心飞快地缩回来,然后迅速从沙发上起身,“爸,你回来啦。”   邵寻掩饰性地咳了咳,然后低下头。   方爸爸去厨房洗手,出来后,邵寻已然恢复正常,优雅地走过来,向他伸手,“伯父,我们又见面了。”   岳父心照不宣,亦没提刚刚那事,邵寻以为这事翻篇,结果一家人坐下来吃饭时,方军毅好心提醒他,“邵寻,你要不刷个牙再来?”   方爸爸正儿八经,方妈妈一脸不解,小甜心羞涩埋头。   干练老辣如邵寻,在那一刻居然脸红了。   说好的让岳父刮目相看,可这形象怕是崩的救不回来。   ☆、番外1   77   番外1   2015年,方汝心二十三岁, 正在念研一。她有个研究生师姐, 姓李。   “汝心, 我过几天要去跟导师开会, 能麻烦你帮我把这篇论文翻译一下吗?”   “没问题,”她毫不犹豫的接过, 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师姐, 你要哪天出去啊?但最近不是有个采访吗?”   “采访在出差的前一天,没问题我可以搞定。”   “会不会太赶了师姐,我可以帮你去。”她说的无比自然, 师姐也没有听出什么来。   “还是算了,不麻烦你,我还是挺想亲自见见邵寻的。”   方汝心有点失望, 但她没有表现出来, 仍旧笑眯眯的。   “好。”   她当时倒也没想什么心计,毕竟太年轻, 就是想着如果师姐愿意让位, 那她很愿意补上, 但如果对方不愿意, 那就算了, 凑过去看一眼也是好的。但奇迹就发生在第二天,导师说要提前走。当时师姐就第一个想到方汝心,让她代替自己过去采访。   方汝心那天早早的过去, 在上面的会议厅来回转悠。有一些门是没有关的,她挨个看,想确定邵寻在不在里面。   走到一个房间门口,她听到里面传来争吵。   “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们只是小孩子,能鬼扯到哪里去?”   “你一开始就不该答应这个什么访谈,你每天事情这么多,难道现在是闲的没事干吗?”   “你只是我的助理。”   “我希望你越来越好。”   至此,对话不愉快的结束。   邵寻突然站了起来,声音很冰冷。   “我要换衣服,麻烦你出去。”   方汝心听到这话,当然赶紧走了。片刻后,他看到助理从里面出来。   助理居然没有走,就那么守在门前。方汝心没有任何机会跟他单独相处,现在距离访谈还有五个小时。   她总要做点什么来打发这漫长的时间,附近有一家挺有名的汤包铺,她准备中午就去那里吃饭。   汤包铺前面的队伍排得老长,大家都在低头玩手机,她觉得脖子有点酸,也就没有盯着自己手机,但不小心看到前面有个人,他的背影很熟悉。   邵寻在这种场合,当然不会穿得西装革履,就是很简单的便装,然后脸上还架着一副淡茶色的太阳镜。他也在低头看手机,全然没注意到自己他在后面裤兜的钱包正在被人用手指夹出去。   方汝心又不是正义女侠,看到这场景,她不会没头没脑的突然冲上去。她从队伍后面走过来,试探的叫着,“邵总。”   那扒手一听这可不妙,有人过来立刻就停了,把手背在身后,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   邵寻不喜欢在公共场合被人认出来,生怕又是什么记者,也就没搭理她。   方汝心主动走到他面前,真的非常紧张。   “啊……邵总,真的是你。”   他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略点了下头,没有吭声。   “那个邵总……我是今天下午要采访你的人,学校派我来的,也就是你的母校。”   他依旧没说话,眼光也挪走了,没再看她。   为了让邵寻察觉到,她想了一个比较聪明的办法。   “邵总,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他平静无波等着她搭讪的后续。   “我太饿,下来的太急,钱包就没有带,你能借我一点钱吗?”   邵寻听完,二话没说,手伸到背后。   这一探他就察觉到了,钱包塞得明显比之前浅好多,像是动一动就要掉下来一样。   那一刻,他也懂了方汝心的真实意图。他从里面拿出两张一百的递给她。她哪料到他一给就是这么多,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接下来。   那扒手看到眼前这一幕,立刻灰溜溜的走了。   方汝心又把钱递回给他,“已经解决不用了。”   邵寻买完东西打包离开时,专门扭头看了看她,然后说了两个字。   “谢谢。”   所以下午他在上面演讲结束时,她挤到他面前,想问话,却把他的咖啡打洒,他没有生气。她拿着纸巾,在他身上毫无章法的乱擦,他亦没有生气。   他合着那件满是咖啡渍的衬衫去了休息室,助理也在,果断把方汝心拦住。   “我只是想进去道歉。”她巴巴的望着他。   “不需要了,方小姐,你还是回去吧,这次的访谈也取消。”   她大惊失色,“别这样啊,行吗?我不是故意的,造成这个失误,我也很抱歉。”   邵寻说,“够了,让她进来。”   “现在已经六点,访谈也没必要做,推掉不是挺好的吗?”   “说推就推,别人会怎么想?”   “邵寻,你还有下一个行程。”   邵寻的声音沉了下来,“我说了,让她进来。”   助理充满敌意的盯着方汝心,隔了一会儿后,他才放她进去。   方汝心把门带上,邵寻问:“你要喝茶吗?这里只有绿茶。”   她连忙摇头,“不用不用,我就是想进来看看你,那杯咖啡有没有烫到你?”   “不会。”   他把那件脏了的衬衣利索的脱掉,然后弯下腰从箱子里拿出另一件。   方汝心有点脸红,低下头不敢看他。   邵寻好像没察觉。   坐下来访谈时,邵寻再自然不过的递了张名片过去,她小心翼翼地揭下,装在自己的内侧口袋里,她觉得这种时候自己也应该递过去自己的,但很不幸的是当时她并没有。   正儿八经的访谈结束,方汝心以公谋私,开始询问一些私底下的,“邵总,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女生?”他好像对这个词意兴阑珊。   “哦我错了,是女人才对。”   “像你这样的。”他就那么随口一答,半真半假,或许只是为了逗这个操劳了一整天的小女生开心。   “你谈过恋爱了吗?”   “我说没有你信吗?”   这句话一般都是反问,那么答案就是与其相反的。但邵寻却好像在说真的。   助理突然推门进来,打断他们。   “方小姐,你已经用了40分钟,是不是该结束?”   方汝心立刻站起来,“我都问完了,这就走,允许我告个别。”   “那就请吧。”助理还做了个请的姿势。   邵寻示威一般的跟他唱反调,“等等。”   方汝心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的自己心绪很乱,什么话都讲不出来。就眼见着,他又拿出一张名片,并且在上面写了一串号码,再递给自己。   “以后有什么事就约这个号码。”   方汝心心头小鹿乱撞,赶紧收下。   后来她试着打过,名片上,墨印的号码是秘书接的,但邵寻手写的那串号码,是直接打给他的。   “喂。”   话筒把他声音的音质变差了,但传过来,却还是有着能让她心动的魔力。   “呃……是我。”   邵寻听见是她的声音,竟然笑了。   “嗯,我知道。”   方汝心太紧张,毕竟是第一次主动做这种事儿,先是寒暄了好一会儿,然后无话可说。   她不想冷场,又极其想听到他的声音,竟然问出一句,“你今晚有空吗?”   邵寻听完,沉默好一会儿,她在这沉默中生出了几分忐忑,也觉得自己太唐突,太不正经,说不定已经破坏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她正想道歉,并说不好意思自己讲错了,但邵寻却突然开口,“有空。”   而且他比她还驾轻就熟,很快就报了一个宾馆地址。   但那一次他们没有发生什么关系。   那是接下来事情的铺垫。   很快就到了研二,专业课结束后方汝心出去实习。她跟他的确有交集,不过少之又少,但有几次他跟她握手时,停留的时间明显比别人长,有时候他的指尖会故意在她手心划两下。   她觉得自己自作多情,每每有这方面的念头,也总是扼杀掉。   直到那天晚上,真的跟他去了宾馆。   虽然在电梯里就跟她接了吻,但邵寻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意乱情迷,他还是那种从容自若的样子。他越从容,那方汝心必然就越紧张,房门一关,她的心脏简直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邵寻对她说,“洗澡?”   她紧张的绞着手指,说不出一句话。   他笑了,“你自己去还是我陪你?”   她没说话,嘴唇抿的死紧,他试图吻她,她避开。   他以为她不乐意,这种事他可没有勉强的癖好。   “不愿意就算了,现在走还得来及。”   他松开了自己的手,没有再把她抵在墙上。   方汝心纠结了好一会儿,然后绕开他,捡起自己的外套穿上,又把裙摆抚平,她决定要走,但走到门口,细长的手指触到门把,她却又不动,就那么站着。   又过了一会儿,她发出轻轻的喘息,将自己的手抬起来,食指的骨节叼在嘴里,用力咬了起来。   她想要的,但是她怕。   这是她真正很紧张、犹豫、惊惶时做出来的动作。   邵寻静静地注视片刻,感觉心头热麻麻的——不得不承认,某种欲念已经被挑起。   他口干舌燥,抬手解开领口的扣子,“给你三分钟考虑,如果还不出去,我会上了你。”   方汝心垂下眸子,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她越紧张,就把自己的手指咬得越狠,一圈红红的齿痕。   说好的给她考虑三分钟,但一分还不到时,邵寻就再次伸手,抓住她的纤细腕子,用力往外拉,把她红红手指从嘴里拯救出来。   她局促极了,慌里慌张地抬眸看他,心乱之下脱口而出“邵寻”,在此之前她都只叫他“邵总”。   她对不停压过来的高大身躯束手无策,一双清澈的眼眸正略微发着红,楚楚可怜又带着渴望,真叫人心头微漾。   她很明显紧张,但邵寻感觉到她并没有害怕或惊恐,所以他肯定,她不会拒绝自己。   邵寻微微一笑,低身俯在她耳畔,“不想要,说,否则,默认。”   她漂亮的瞳孔像湖水被投入石子那般,轻悠悠地晃了晃。   他伸手把她搂进自己怀里,她还是僵硬极了,但没有任何抵抗。   他把她的耳垂含进自己口腔里,她浑身一抖,发出了细小的声音。   他身上的气息,男人的烟味,和一种清凉的淡香,交织在一起,迷乱了她的思维。   他此刻变得具有攻击性。   很快,他把她打横抱起。   十秒后,她背部撞上一片柔软,并且微微下陷,是床。   他这时候极少开口,最多偶尔地低沉说几句“乖”、“疼吗”之类的,但这寥寥的三言两语竟对方汝心十分有用,尤其让她“乖”,她会忍不住软下来,起先的僵硬已然消失殆尽。   而且邵寻每叫一声“汝心”,她那纤长的眼睫就控制不住地簌簌抖动,然后,她会伸出双臂抱住邵寻脖子,脸颊轻轻蹭着他滚烫的颈窝。   她不知道自己跟他这一场,到底算什么,或许什么都不算。而且她也一度怀疑,是否就因为那不好的开场,才导致后续自己的劣势。   但她就是想,就是不后悔,一直到现在都是。 作者有话要说:  【跟第30章搭配起来看】 快到结局了,但76章不是结局,结局还在磨,昨天重感冒脑子一片浆糊,我觉得写的很糟,所以插播番外QAQ。 女追男写起来,比我原本预料的要吃力,而且写到一半发现构架有小毛病,应该从今天这章开始写,然后顺叙,这样写下来会比较吸引人,没必要把领证放在第一章。金融、商战不讨喜,受众很窄,读者看起来还会觉得乏味,我一度卡文,认为这篇不到25W字就要完结,但没想到后来写的还挺顺,所以这篇文是个挑战,有磨砺我,让我进步。以后我会扬长避短,写自己擅长的。 问问小天使们,预收那两本,你们喜欢哪个,到时候会先开。   ☆、番外2   78   番外2   房间里还残留着事后的热韵,一丝一缕地漂浮在空气里, 再悄无声息地缠上人心头。   邵寻指间燃着的半截香烟, 视线不知飘向哪里, 男人这时候总会惯性地带点柔和, 但再柔和往他身上一搁,也变得有几分深不可测的味道。   方汝心不太敢凑上去黏他。   她当然开心, 但又局促, 两种情绪交织着, 她没有经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也不懂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   他一声不吭, 只是靠在床头抽烟,烟雾缭绕中的他,对方汝心来说是不可捉摸的。   她真的第一次遇到这种男人。他不管做什么事都是这种态势, 不好亲近。   她只好装睡。   邵寻把手里的烟放到床头烟灰缸里, 然后侧过身。   他看向自己了!方汝心打起一万分精神装睡。   他抬手,轻轻放在她脸颊上。   不知是余韵未散还是紧张导致, 她脸颊热腾腾的, 比他手心的温度都要高。被他这么摸着, 她感到很降温很舒适。   在他的注视下, 她连自己的呼吸都控制, 轻轻的,慢慢的。但又怕自己的眼睑和睫毛不争气地抖起来。   亲下来啊亲下来,她不停在心里祈祷。   但他没有, 就这么搭了一会儿,他起身撤开。   她听到他穿衣服的悉索声,但还是不敢睁开眼,怕被他发现自己没睡着。直到她听到渐渐远走的脚步声——他离开里间了。   她睁开眼睛,看到他的烟盒还留在床头。   她以为他待会儿回来,至少抱着这个希冀,但很快地,她听到了扔笔的声音,他在字条上唰唰留下一句话,然后“啪”扔掉了那支笔,转身离开,“砰”,关门的声音。   那一声仿佛砸在她心头,她感觉自己的心情飞快地沉下去。   她从被子里起身,伸手把他留下的烟盒抓过来,摸来一看才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她怔怔地盯了片刻,抓着这个空烟盒一起窝进被子里。   那时候已经接近两点,她很疼,被单上黏糊糊的,还有血,他走了也挺好,她就可以挪到干净的位置——没错,她就是这样安慰自己的。而是挪过去后,她又忍不住把脸埋到枕头里,拼命嗅他残留的气息。可是除了那一星半点的烟味,真的什么都没有。   她哭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眼泪就是流下来。   过了很久,天边都泛起鱼肚白,她才被疲惫逼的不得不睡去。   第二天一早她刚醒,就进来一个女助理,方汝心吓得连忙扯被子,她冲她摆摆手,“方小姐,别怕,是邵总让我来的。”她还挥了挥手里的房卡。   方汝心稍稍放下警惕,“您有事吗?”   “没事,邵总让我来看看你。”   方汝心垂眸,心想就这个。   女助理又笑着补一句,“邵总让我带您去医院,当然,如果有需要的话。”   方汝心给她说得有些羞涩,“……不用了,应该没事。”   “我还是陪你去下医院吧,毕竟是邵总吩咐的。”   “他自己呢?”   女助理噗嗤一笑,“他当然有正事要忙。”   她知道对方不是故意的,但听到这句话她心里还是难过了一下。正事……原来自己不是他的正事。她知道无可厚非,毕竟自己现在又不是他的谁,但……心尖抽痛了一下。   她刚把衣服穿好,门就砰砰拍响,那个很凶的男助理闯进来,看到方汝心就骂了句操,然后转身对女助理说:“晓琳你出去,我要跟她单独谈。”   经过先前那两次,方汝心对这个男人没什么好感,但也的确有点怵,晓琳说:“许哥,这种事儿我女的来就可以了,你不用。”   许一鸣却相当不客气,“我说我要跟她单独谈话,你没听清楚吗?”   晓琳僵了僵,明显被他这语气搞得心情很不好,但她的地位没有许一鸣那么高,所以他的吩咐她必须要听。   晓琳短暂的出去后,方汝心对眼前这个男人是满满的警惕。   “你要多少封口费?”   方汝心皱眉,感觉受到鄙夷,“我不会说的,这是我跟他的事!”   许一鸣不屑的挑起嘴角,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   他把它递到方汝心面前,“这件事到此结束,以后不要再来找他。”   这张支票简直是对方汝心的羞辱,她一把将他的手打回去。   许一鸣被他拒绝之后,脸色虽不好,但口气还能绷着,客气的叫她方小姐,“这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知道委屈你了,我必须确保你不把这事说出去。”   方汝心咄咄反问,“我要是想说,你给我钱我就不说了吗?除非你把我杀了。”   “别无理取闹。”   “不可理喻的人是你!这件事跟你又没有关系,你管什么管?”   “我是邵总的助理,他的事情我都要负责处理。”   方汝心心想,你这程度的怕是跟经纪人差不多了,可明星的经纪人都没你这么“厉害”的呢!   方汝心不想理他,把自己的包包收拾好,推开他出去。   晓琳一看到她就问:“怎么样?他对你说了什么?”   方汝心摇头,表示不想多谈。   她原本是想就在宾馆洗个澡,但这一前一后来了一男一女,她也不好意思再留在里面。早走早舒服,她回到租的小房子里,站在浴缸里淋浴。   那房子小,马桶跟浴缸也没有分开,就一个帘子隔着。   室友在外面敲门,“汝心,汝心,我想进去上厕所行吗?”   她们都是女孩,方汝心也没有那么多讲究,说可以呀,你进来吧。   室友好奇的问他:“你怎么大白天的跑过来洗澡?”   “嗯,昨天聚会搞得太晚了,又出了一身汗。”   “你昨晚没有回来吗?我记得我等了你很久,你还没有到,我就先睡了。”   “对,昨天在搞聚会。”   “是同学聚会吗?”   “嗯。”   “你们感情真好啊,这毕业才不久呢。”   “都在一个城市嘛,反正方便。”   方汝心都是随口诌的,生怕对方深问。所幸室友也没再追着不放,一下就信了。   她连着三天都守着手机,巴望邵寻能打个电话或者发个信息过来,但是什么都没有。   谷雨微看到方汝心在休憩时间总是盯着手机出神,就笑着打趣她,“哎哟谈恋爱啦。”   方汝心苦笑:“没有,单相思。”   “那你就给他打呗,这21世纪还管女追男男追女呢,能成就是好的。”   “他工作比较忙,我怕打扰他。”   “现在是中午12点半,都是午休时间。”   “还是算了……”   “指不定就是因为他忙得连轴转,就忘了给你打电话,这时候你更应该回一个过去嘛。”   在谷雨微的怂恿下,她壮着胆子划开了通讯录,可她还是没能敢打电话,只是发了个短信过去。   “近来怎么样?”最后还附上一个可爱的笑脸。像是微信上许久不联络的老同学的搭讪方式。日理万机的邵总怎么会理会这种?   消息发出去后,她就猜到了会是石沉大海的结局,然而后续也没有给她什么惊喜和反转,就的确是这样。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   就在那晚的记忆终于逐渐变淡,不再日日出现在她梦里时,邵寻又突然闯入她的生活。   邵寻那天去医院,心情非常沉重,看望爷爷的,这个九十二岁的老人又进了医院ICU,但亲戚还是把最后的话题又转到他身上,说爷爷吊着一口气没走,为的就是看孙子。   邵寻本来没把这话当回事,十之八/九是编的,可信度不高,但插着输液管的爷爷突然亲自开口,用衰老而沙哑的声音说,“结了婚都是好的……”   从医院出来,邵寻情绪低沉,漫无目的地开车,竟没有开回家,而是又开到公司。   不知怎么的,他脑海里浮现了一张脸。   方汝心。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并不会冲动地去实施。   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打电话过来,“邵总,你现在在公司还是在家?”   “在公司,怎么了?”   “我们现在就在你附近的茶餐厅,方便的话过来一下吧,正在谈融资。”   照理说,邵寻是不管这事的,但在他婉拒之前,对方说道,“在跟淡水投资磋商呢,我不太懂这些,想麻烦你过来一起听听,她老拿银座举例,好像对你们公司挺了解似的。”   如果没有记错,方汝心的公司正是淡水投资。   邵寻沉吟片刻,对方以为他不乐意,“算了,不打扰你,我就随口一问,你要没事就过来帮我们镇镇场。”   本来邵寻还不确定方汝心也在那边,但他突然听到一个女声插了进来,略显窘迫地解释,“周总,银座是我们的研究标的,我了解它是正常的,真不是吹牛皮。”   邵寻一听,就知道那是她的声音,心情顿时也有点好转。   “行。”他利落地答应下来。   周总一愣,然后笑了,“好的,有义气,我们等着你。”   ☆、番外3   79   番外3   方汝心并非在客户面前故意炫耀自己认识邵寻,或者博什么噱头, 她就是喜欢他, 进而爱屋及乌地喜欢银座, 言谈间对银座赞不绝口, 可正好她的客户认识邵寻,那么一通电话人不就来了?   邵寻一过来, 周总就站起, 笑着迎接他, 然后招待他坐下。   方汝心脸红红的,不敢看他,一直微微低着头。   “邵总, 这位方小姐说,银座的融资利率现在都达到13%,我们的名气又没有银座大, 低于这个数字, 买方不会投钱。你说这话对不对?”   邵寻知道方汝心说的没错,但这种方式明显错了, 对着自己的客户, 怎么能说出“你们名气没有银座大”这种令人不爽的话?摆明了周总也是想让方汝心难堪一回, 所以才亲自把邵寻找来跟她对峙。但周总不知道, 邵寻跟方汝心已经有了某种亲密, 他其实不大可能去为难她,让她窘迫。   邵寻回答的很巧妙,“13%只是投资者的期许, 他们当然想越高越好,但实际谈的时候,有本事就能把利率往下压。”   周总满意了,看向方汝心,“方小姐,我们请你不就是为了干这事吗?”   不过邵寻亦没有让方汝心难堪,“13%,银座放出去的消息的确是这个,但私下里我们达成的利率不是,总归比这个要低一点,我相信方小姐也有这个本事。”   方汝心这才抬头看他,不过仍然没吭声。   饭局结束后,一行人一起下去,出电梯时,邵寻把她腕子抓了一把,于是俩人心照不宣地故意落在众人后面。   “你怎么回事?”邵寻开口就问。   他的语气有点重,方汝心疑惑地看着他。   “你们名气没有银座大,这句话你怎么能说出口?我要是跟你不熟,直接会以为你在挑拨我跟他的关系。”   “我没有,”方汝心很怕被他误会,“只是说实话啊。”   邵寻冷峻极了,“你不知道客户要哄着吗?我现在都是呢,更何况你。绝不能让他们感到一丝负面,这话显得你在轻视他们。既然嫌他们名气不够大,那干脆别做这单,有本事,你能接到银座的单子,但银座会要你吗?”   他最后一句话其实挺伤人,但那时候的方汝心谦卑到没有一丝羞愤,只有羞愧,“对不起,我不该说那句话……”   “以后要专业一点,谁是你的客户,你就讨好谁,你在他们面前夸银座,难道我能听到?”   “不是……我……我真的觉得你很厉害。”其实是太想你,不知不觉就控制不住。   “藏在心里。”   至此,对话结束。隔了会儿,邵寻又开口:“你是不是从小到大都没喜欢过谁,也没有跟谁谈过恋爱,怎么如此轻易就表露出来?”   被他这么直白地戳穿,她脸上又烧起来,但点点头承认,“是。”   “你太久没来找我,我想你想的……没忍住……我刚刚全在谈论银座。”   “你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要跟他们说。”   方汝心耷拉下脑袋,没有再接话。   邵寻把车门打开,“走吧,我送你回去。”   她说:“不用了,我自己……”   邵寻眼梢一挑,强硬道:“进来。”   先前第一次坐他的车,她开开心心主动到副驾,但现在她可不了,这样的邵寻有种疏离感,她怕他更加心烦,一个人默默坐到后面去。   车开了一小时,她才发现蓦地发现自己没有报地点,而且邵寻也没有问,但彼时已经开上高架。她心里忐忑又疑惑,不知接下来要去哪,是去他住所还是宾馆?可他又没有明确提出今晚想要她。   “邵寻……”她轻轻唤他。   他没吭声,但的确在听。   她想了想,觉得刚刚那茬不愉快应该已经过去,于是主动开口。   “我们今晚,要、要一起睡吗?”她竭力控制自己的语调,让这句话听起来很平淡,但她自个知道,自己是那么迫切,那么渴望,好像跟他的亲昵就是自己的解药,能够治愈这几天的魂不守舍。   “对,带你去我家。”   方汝心呼吸都滞了一下。   他怎么可以如此神色不动地讲出这句话?   她柔软的心脏被这么突然地一扯,一阵沸腾的热意从胸腔里弥漫开,但莫名的,还夹着一丝酸涩。好像是,熬了这么久,终于又等到他来找自己。   他一句话就让她紧张起来,整个魂不守舍,连呼吸声都变得急促。   邵寻微勾唇角,“你进入状态还挺快的。”   这话不知是打趣还是什么,她也没心思去分析,光顾着忐忑,后来邵寻也没有主动找她讲话。   下车时,她倒反应很快,一骨碌钻出来,然后一把抱住他。   她就像小孩似的,很依恋地抱着他。   她居然哭了,他抬手去捧她的脸,有些意外地摸到她热热的眼泪。   邵寻不懂得怎么处理女孩流泪,一时僵在那里,但方汝心突然又抬起头,脑袋差点撞到他下巴。   她用朦朦的泪眼,深深地望着他,眼眸里的某种感情灼灼燃烧。   邵寻看了片刻,然后就说,“去楼上吧。”   他收起车钥匙,脸上还是没什么波澜。   但她一反常态地没有听话,而是环住他脖子,“邵寻,亲我。”   她如此耿直,大胆而直白。   她脸上那种,天真又赤诚的表情,真的极为少见,邵寻从来没有见到过。   被她打动了吗?还没有,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心弦发出了细微的响声。   但理智还是告诉他,这种灼热的、尊敬的,还带着浓浓依恋的目光,并不会维持太久。   他轻轻捏住她下巴,跟她说了句,“凡事要留三分,知道吗?”   她愣住,他松开她,转身离开。   她反应过来,快步跟上他的步伐。   她对这段关系甘之如饴,甚至饮鸩止渴,哪怕知道没有结果,她愿意付出自己这一段,但他却不是,或许,他只是有需求。   方汝心深吸一口气,不愿再想这个。她安慰自己没事,来日方长,我还年轻,我可以陪他耗,说不定做着做着,他习惯了自己的存在,那么是否有机会长期留在他身边?有,会有的。   她以为邵寻一关上门,就要问一起洗澡还是直接开始。但出乎意料,这次他问了另外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你是哪里人?”   方汝心报了一个地名,邵寻点点头,“东南边靠海的城市,你应该喜欢吃海鲜?”   她笑逐颜开,“对啊。”   “你父母是干什么的?”   “我爸是警察,我妈是老师,两个人都还没退休。”   “有没有兄弟姐妹?”   “没有,我是独生女。”   “那你性格很不错,我还以为你是长女。”   她吐吐舌头,“现在只是还没表现出来,其实我也有小脾气。”   “哎邵寻,你问这些干什么呀?”   “没什么,随便问问。”   然后,他干脆利落地把她抵在墙上,开始接吻。   她顺从地把嘴唇打开,让他占有自己,发出羞涩的“嗯嗯”声。   她乖巧的令人心颤,撩在他心上就化成一阵热麻麻的痒意,很快他就吻的激烈起来。   她先前在餐厅会见客户,那显然是化了淡妆涂了口红的,但她在车上就悄悄把口红擦掉。没用唇部卸妆水,丝绒口红其实不好卸,她埋着脸都要把嘴唇擦破皮。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她的这些小细节。   每到这时候,方汝心就觉得,其实他也是喜欢自己的。   不然怎么会如此热烈?   当时邵寻还没搬到那栋大大的婚房里去,单身的时候他住在一个小点的户型里,他喜欢高楼层,32楼,完事后就抱着她一起躺在阳台的摇椅上,近距离地沐浴月光。   方汝心忍不住感慨:“住在这里真幸福。”   邵寻却不以为然,“有钱就能办到,不一定会幸福。”   这真是典型的没把钱当回事的人说出来的话,方汝心笑着顶他一肘,“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事后总是软绵绵的一团,柔若无骨地窝他怀里,那触感真是又暖又绵,让他忍不住想要紧抱。   他缓缓垂眸,让那片在月光下显出一种牛奶色的肌肤映入自己眼帘,然后抬手轻抚。   她感受到了他的亲昵,愈发黏缠他。   邵寻给她指着对面那栋楼,“婚房在那里,已经准备好了。”   她没有露出任何高兴的情绪,甚至一瞬间有点低落,然后飞快的用微笑来掩饰。   “挺好的,以后你妻子肯定会很开心。”   她可没有奢望成为他妻子,陪他一程,让她回忆一生,这便足够。   邵寻也没再吭声,就是抱着她。   她满头长发散着,铺满了他的胸膛,他想起什么,起身拿个发夹过来,然后很不专业地给她束上。   她没有留宿,不是邵寻不让,而是她自己不想。邵寻又开车把她送回去,十点半,抵达她楼下,她跟他说了声谢谢便背着包下车,但往前走两步又折回,“邵寻,等等。”   他将车窗放下来。   她飞快地拆了自己的发夹,伸着细白的胳膊递进去。   “这是你的。”   这珠宝价值不菲,她不会随便接受。   但邵寻却没有伸手,他扫了方汝心一眼又收回目光。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方汝心莫名。   “留着。”他说,简短两个字,不容拒绝。   “为什么啊?”   但邵寻已经再次提速,把车子开走。   方汝心拿着夹子端详好片刻,又回忆他刚刚说的话,他真的什么线索、解释都没有给,只有一句“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方汝心慢慢想到,他不会是想送给自己吧?   原来不是哪个女人留下的,她沉重的心情顿时解放。   或许这就是个开端呢?她愉悦地上楼,心里想着:邵寻啊,你真是个大闷骚。   ☆、大结局(上)   80   番外4   邵寻在商界是出了名的友善,不管对待什么人他都十分礼貌, 就连母校的邀约访谈, 不付任何费用他都欣然接受, 这与他那高高在上的地位似乎不太搭。当然, 真正了解他的人会知道,他面上友善, 但底子里该狠就狠, 并不会心软。邵寻负责礼貌客气, 那他的助理就应该狠辣,这样才是最有利的搭配。   邵寻有一男一女两个助理,晓琳是后面进来的, 许一鸣跟他最久,从邵寻二十二岁毕业那年起,他就一直在他身边, 到现在已经整整十年。或许就是因为进来得早, 仗着资历老和邵寻对自己的尊重,许一鸣变得越来越有恃无恐, 邵寻跟他说了好几次, 就工作而言你只是我的助理, 不要管到过线, 但许一鸣并没有真正听进去。   继宾馆一夜后, 许一鸣这回居然在邵寻家里看到方汝心,她当时穿着睡裙,从卧室出去喝水, 准备给邵寻也端一杯,但走到客厅却发现门锁转动的声音,她正警惕呢,结果那门就开了。   她当时本来就有些紧张,许一鸣看到她的第一眼厉声喝斥,“你怎么在这?”把她吼的手里的水杯差点泼了。   邵寻听到这动静,立刻从卧室里出来。   许一鸣凶巴巴地瞪着她,连环炮似的质问,“上次不是说算了吗?怎么现在又跑过来?你一个女的,还要不要点脸?给钱你不要,就要缠着是吗?还是说那点钱对你而言根本不够?”   他不停地炮轰她,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显得有些无助。邵寻冲她招招手,“汝心。”   她才刚迈出一步,许一鸣就上去拦着,并且矛头转向邵寻,“你在搞什么?今天上午的航班,现在只剩两小时就起飞,你还在家里玩女人?”   邵寻挺烦这种话,眉头微蹙,“我自己知道把控时间。”   许一鸣又突然转身,锐利的视线攥住方汝心,“你到底什么居心?你想要多少钱?”   这种话让方汝心很难堪,甚至有些窘迫,但她还没开口,邵寻就抢白,“是我叫她来的。”这种事他可不会让她出头,一定护在自己身后。   许一鸣听完,面色不善,“你越来越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是么?反正现在的银座无人可撼动,所以你也无所谓,觉得自己的地位无法动摇。那你还记得当年姜辽的情妇丑闻吗?那足以毁了一个男人。”   “我单身,找女人谈恋爱是再正常不过。”   “我不会阻止你谈恋爱,你谈的好还有利于生意和口碑呢,但她?”许一鸣指着方汝心,脸上是那种嘲弄般的不可思议,“这种路人甲一样女的,你图她什么?年轻?她才刚毕业啊邵寻,她能给你带来什么?”   邵寻毫不客气地反击,“我就是喜欢年轻的,我有钱,我不需要她有钱。”   “她跟你不配,邵寻,我知道你比我更现实。”   许一鸣用冰冷的目光把方汝心从上打量到下,看的她浑身发寒。   “不相配终究长久不了,邵寻你图新鲜玩玩可以,但你要把她料理好,别让她那张嘴到处乱说,以后要是爆出什么丑闻,你就自己去处理,挨个跟新闻媒体打电话,挨个给他们钱。”   邵寻哪会害怕这种示威,他寡淡地垂下眼,“助理只负责处理工作的事,可你还兼职做我的日常保姆,一个职位两份工,那点工资怕是不够吧?”   许一鸣把钥匙扔在茶几上,“行,你想吵我奉陪,反正延误航班的人是你不是我。”他心里想的更是,如果没有我来催你,你还沉在温柔乡里醒都没醒,简直糊涂!   夹在中间的方汝心感到非常尴尬,她绕开他们去卧室拿衣服,她来不及穿,拎着就出去,“邵寻,你赶紧去机场吧,我先走了。”   许一鸣古里古怪地笑了笑,“我低估你了方小姐,看来你还算懂事,至少知道不让场面更难看。”   这话不仅讽刺方汝心,那个“至少”更是在讽刺邵寻,说他幼稚愚蠢不懂事。   邵寻忍无可忍,脸色一沉:“汝心,留下。”   她刚换上一只鞋,听到这话动作一顿,但她还是摇头,“我有事,你也有事。”   她刚把门打开,人还没出去,邵寻就大步上前,胳膊一伸,“啪”一下又给她关上。   他没有跟她说话,直接转身对着许一鸣。   “让场面难看的人是你,凭什么她走?”   这话一出可不得了,明显是针锋相对甚至要赶人。   许一鸣比邵寻还大几岁,他觉得这话明显是对自己不尊重。   “你这次出差文件没带,我给你从办公室送过来,却发现你还在家里没有动身。”   许一鸣往沙发上一坐,竟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邵寻那脸色愈发阴沉,双眸像结了一层严霜。她第一次看到他这样,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不想让他为难,所以她还是想走,但邵寻揽着她的肩,把她带进卧室。   她抓着他手,“别这样邵寻,会吵起来的。”   他柔柔地抚摸她,“我会解决。”   然后他就把她关在里面,自己出去跟许一鸣对峙。   方汝心紧张极了,耳朵紧紧贴在门上,听那两个男人的对话。   但出乎意料,他们并没有吵起来,邵寻用一句平静到极点的话终结了一切。   “我要娶她,她马上就是我妻子。”   方汝心听到的刹那,脑子一片空白,甚至连心跳都停了一拍。   室外是一阵静默,可想而知氛围已经冷到冰点。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那句话,完全不信,肯定是幻觉!   但许一鸣却气恼地回应,“邵寻,我给你安排远阳集团的千金,你就这样故意跟我作对?”   邵寻再次开口,依旧镇定自若,声音平稳到浮出几丝冷意。   “你是我的谁?”   方汝心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任何回话,邵寻也没再吭声。   仿佛这寥寥两句,彻底粉碎十年的合作关系。   她听到了很重的关门声,许一鸣应该是走了。邵寻把卧室的门推开,若无其事地站在她面前,“汝心,嫁给我。”   后来,她再也没看到许一鸣,也自此搬进了邵寻的家。   记忆里他的脸,跟眼前人的脸,缓缓重合,她有一瞬间的失神。邵寻伸手推推她,“早餐做好了,你该起了吧,今天可是新娘子。”   她眨眨惺忪的睡眼,习惯性地发出嘤咛的软哼,然后扒开被子伸出双臂,一把抱住邵寻的脖子。   现在每天起床都要跟他撒一下娇,“昨晚好累。”   “昨晚我们没做啊。”   “但是我做了梦,梦到咱们以前,我还挺畏惧你的那个时期。”   邵寻笑了,“你哪有畏惧过我?从一开始就黏。”   “刚认识你的时候啊,你身边还有个很凶的助理……”   邵寻“哦”了声,没接茬,反手抱住她,把她从被窝里拢出来。   “许一鸣最后去了哪?”   “我不清楚。”邵寻只管把人开除,哪会去管后续的闲事。   “他不会怀恨在心,然后伺机报复你吧?”   “有可能,”邵寻平静无波,“但想要报复我的人太多,没必要在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拍拍她的背,“别赖床,快起来。”   “你帮我穿衣服好不好?我不想动。”   “今天办婚宴,你还懒成这样?”   “做梦之后,人就是很累啊,”她像树袋熊一样依偎着他,“你帮帮我,给我穿衣服,你可以想揉就揉,任何部位哦,我都不会阻拦你。”   “你就不怕‘揉’出火来,嗯?”他用力在她腰上捏了一下。   她“哎呀”一叫,连忙躲痒痒,“那你就负责熄灭呗。”   邵寻被她逗笑,抱着她脑袋使劲揉揉,“赶紧给我醒过来,马上起床准备结婚。”   方妈妈跟方汝心很亲密,以前进闺女屋都不用敲门的,但现在考虑到里面是小俩口,她还是“笃笃”叩了叩,“出来吃早餐,听到没?”   方汝心愉悦地“昂”了声,“好的,妈,这就来。”   按照新婚惯例,这顿莲子汤新郎和新娘是要跪着喝的,这样才算诚心祈祷早生贵子,但方妈妈心疼他俩,坚持把俩人扶起来,然后一家四口一起上桌。   “一眨眼,我女儿都到了出嫁的年龄,可感觉她咿咿呀呀学说话的辰光就在昨天呢。”   方军毅眺她一眼,“还昨天,看看你自己,白头发都长出来。”   方妈妈瞪他,但瞪完也笑了。   “汝心呐,记不记得你小时候,老喜欢挂在爸爸脖子上,我走哪你也要跟着去,左邻右坊都问,我们小甜心在哪啊,然后你就举着小胖手,奶里奶气地喊,我在这里……”方爸爸还夸张地捏着嗓子做出那种声音,就连表情也是到位的。   方妈妈笑得合不拢嘴,顺手搭上宝贝女儿的肩,“你小时候可胖了,又很活泼,大家都喜欢逗你。”   邵寻也弯着嘴角笑,并且适时补刀一句,“她到现在都喜欢挂在人身上呢。”   她在桌下踢了他一脚,力道很轻,打情骂俏的成分居多。   邵寻倒敏捷得很,顺势将她脚丫子勾住,然后就不松开,直到早餐结束才放过她。   ☆、大结局(下)   81   大结局   邵寻把婚礼分两场,方汝心老家一次, 然后上海又办一次。我知道邵寻的心思, 老家这边他交心, 上海那边只走过场。他给我发了请帖, 邀请我参加上海那场,但没有这次的。不过婚礼当天我仍旧在场。没别的意思, 就是想祝福他, 也想看看跟心爱的女人结婚到底是个什么光景。   我一直觉得, 邵寻跟我是同类,都是那种事业心很强,骨子里高傲自负, 对爱情无所谓的男人,觉得自己厉害到,根本不需要女人陪绑。婚姻只是完成任务, 孩子更是可有可无。   我第一次从邵寻嘴里听到方汝心的名字, 是他用略带困扰的语气说,“我妻子是个小女生, 很黏我。”   “你居然结了婚?悄无声息?”   “不就是领个证的事么。”   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和神态, 我再熟悉不过, 就跟工作上对待一个不值一提的竞争对手一样, 我觉得他对这段婚姻很无所谓, 那么对这个新婚妻子的态度也就可想而知。   我可不会同情方汝心,她自找的,邵寻是事业型的男人, 找他要爱情那肯定要不到,但有钱,现在的女人都很现实,我猜那个方汝心也是冲这一点来的。   不过邵寻是个负责的人,明明不怎么在乎她,但却还是第一时间跟她打电话,可方汝心好像隐瞒了病情,然后也没乖乖在家待着,邵寻的情绪明显低沉了下来。我倒没觉得有什么,点了一根烟抽着,然后跟他说,“女人喜欢苦肉计,把自己弄得惨兮兮,好让男人来怜惜。”   邵寻并不是一个多正派的人,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因为真正刚正不阿的,就适合去当警察,在商场只会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但邵寻足够聪明,每次耍狠都是背地里来,价格战、收购战、玩转资本,甚至不管削弱谁的股权,他总有充足的理由,当然,他也的确严以律己,让人捏不到把柄。他现在是银座最大的股东,但他还不满足,居然静悄悄地成立了新公司。说他野心不大,我绝对不同意,他的野心简直骇人。但其实我跟他也差不多,我知道自己也是一个很可怕的男人。   他老婆长得确实漂亮,我第一眼就有这种感觉,但光靠一张脸可没用。那方汝心傻兮兮的,被邵寻玩了利用了却还没有意识到,我告诉她,她却不信,还对我有敌意,难道就因为我让她喝酒?可是我觉得我在帮她,她不就想要这样吗?让邵寻心疼,让邵寻怜惜。   方汝心挺会勾引除邵寻以外的男人,但对着邵寻,她反倒手足无措,其实,她傲慢一点,自信一点,甚至寡言一点,就蛮吸引人,不得不承认,我有点被她迷到。   但那种欲望,显然是性不是爱。对男人而言,这两种东西是可以分开的。   穿上婚纱的方汝心,果然又让我眼前一亮,并非多华丽,而是一种极致的纯净,美的赏心悦目。她里里外外都是这般纯净,我知道的,她是个挺真实的女孩子。   我当时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究竟怎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   那一刻我承认,我有点嫉妒邵寻,他做的孽没比我少,跟许一鸣十年交情,说断就断;当年强行并购一家企业,那边的负责人痛哭着坠楼自杀。而后又是快要退休的老秘书,在他办公室外面的椅子上劳累到彻底闭眼。   方汝心为什么会死心塌地的爱他,我琢磨不透这个答案,一如我当初不明白,邵寻怎么看上方汝心这种女孩。   但现在我知道,爱情跟事业不一样,它就是难以捉摸无从预测,甚至不知道它究竟哪个时点发生的。我到现在都很欣赏女强人,但我未必会爱上,我不喜欢方汝心这种类型,却不代表我不会被她所吸引。   我觉得这场婚礼很寒酸,排场太小,矮矮的大厅,怎么能跟香榭酒店比?里头不到20桌,各种设备也简陋的很,那司仪普通话都不太标准,让我听着想笑。   邵寻跟方汝心一身红,跟这土里土气的环境还挺搭,他们手挽手从鲜红的地毯上走过,然后就是俗套的撒花环节,可他跟她竟然笑得很开心,他露着牙,她露着梨涡,两个人对看,还越看越美,紧接着就吻起来。我被惊讶到,这么久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见邵寻如此开心,那种打心眼里的幸福和甜蜜,让他看起来跟方汝心一样傻气。   果真同化了,我摇摇头,总觉得这画面难以入目,可鬼使神差的,又他妈抬头盯着瞧。   我不嫉妒婚礼,真正嫉妒的,是他们的爱情。   我不想承认这种感情很宝贵,或许一辈子都未必有一场,我觉得这种感情很幼稚,成熟男人根本不需要。   因为我没有。   我猜邵寻是骄傲的,他知道爱情宝贵但他得到了,他今天就是有炫耀的资本,他恨不得把恩爱秀给全世界看,竟然吻的那么用力,还依依不舍,最后司仪出声提醒,他才勉强松开。   真蠢。   但我好像也被这两个傻子感染了,不受控制地微微笑了下。   我清楚邵寻的酒量,没个十瓶他是不会醉的,所以他脸上醉意根本不是真的,而是熏出来的。我就说方汝心傻吧,生怕他喝多了还全程挽着他,唯恐外人不知道她很爱他似的。   ——这就是我最嫉妒他的一点。   每个人都虚荣,男人也不例外,身边有个漂亮女人如此为自己牵肠挂肚,真是想想都爽。   敬酒敬到我这桌时,邵寻自然发现了我,但他没什么波动,仍旧笑着,朝众人逡巡一圈后,举起酒杯。   有的人特别能说,就跟邵寻这样劝酒,“新郎官,你知道我跟新娘子什么关系吗?”   然后还不等众人打趣,他就挤眉弄眼地自个讲出来:“我可是汝心的青梅竹马,幼儿园撅着腚一起玩泥巴;小学时候就开始抢她小说看;中学下了晚自习,我跟她一起骑车回家;高中时候开舞会,她没有男伴,我陪她去的。”   这话说完,底下一阵哄笑。   “我跟汝心二十年的交情,但你们结婚,她半个月前才通知我,大家给我主持个公道,汝心是不是该跟我喝酒赔罪?”   底下回答的很齐,“是!”   新娘子笑得花枝乱颤,邵寻一把抱住她,并且自然不过地接过话茬,“我代她喝,行吗?”   “行行行,但你可要加倍哦!”   邵寻微笑接过。   我猜他也知道这些都是劝酒的套话,但就是乐意欣然接受。   唱歌、灌酒、耍新人,大厅里的气氛越来越升温,在这不甚宽敞的小酒店里,我居然也感受到了结婚的喜庆,那种土里土气的喜庆。   里面太熙攘,邵寻居然没有注意到我,我端着酒杯追上他跟方汝心,“邵寻。”   他回过头,眼里掠过一丝不可思议,我轻蔑地笑出来,“瞧把你惊讶的,别忘了我可是你朋友。”   邵寻微微敛眸,放松不少,但说出来的话还是那种风格,“你怎么没提前跟我说?”   我余光一瞟,发现方汝心正警惕地看着我,好像唯恐我闹事一样,她的眼神真令我不开心,我怎么可能会?   “上海那次我去不了,所以提前来这里,”我端着酒杯跟邵寻喝,“来,我祝你们新婚愉快。”   邵寻喝完还是不放心,用了然的语气朝我问:“银座出了事?”   我听完感到幸灾乐祸,心想你啊你,还真不是享受的命。   我还没回答,他紧接着就说,“我已经卸任,现在不管事。”   急着撇清关系,你说这家伙功不功利?我愈发笑了,“真的只是来祝福你们,放宽心吧,好好享受你的新婚夜。”   方汝心听到我这句话也蓦地放松,这丫头脸上总是藏不住事,算了,我懒得跟她计较。   这种老式的中式婚礼,会有很多闹新人、闹伴娘的的环节,比如在新郎新娘中间吊一枚樱桃,让俩人一起争抢,欣赏他们嘴唇相触的亲昵,能把一众宾客都乐的合不拢嘴。这就是长期压抑性思想的后果,导致他们最热衷围观这种暧昧的热闹。   伴娘把奶油涂在方汝心嘴唇上,然后邵寻凑过去,伸出舌头一点点舔干净。可奶油是黏的,光用舌头可不够,很快他就吮起来。   她的红唇被他的唾液晕染,在灯光下愈发显得红润,然后底下又起哄,他们又顺理成章地接吻。   这场景真是令我肉麻,邵寻应该也不喜被围观,但今天他彻底抛弃面子、身份,就做一个傻里傻气的幸福新郎,我也劝不住他。   后面的环节越来越劲爆,真的一直闹到洞房里去,让他们把衣服脱下来,再一件件扔出来,直到看到内衣内裤,那帮人才肯离去。   我心想,操,这也太过分了,但一会儿后邵寻跟方汝心还真的照做。   衣服每丢出来一件,围在门外的众人就一阵欢呼。   啧,我感到太阳穴突突刺痛,实在看不下去了,转身离开。   婚礼的燥热太过持久,哪怕走到外面,都感觉到那股热浪扩散出来。   我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缓缓抬头,头顶是璀璨的夜幕。   真的很羡慕他,在这样美好的夜晚,抱着自己心爱的女人。   虽说对男人而言性完全可以单列,但跟自己喜欢的女人亲密,那感觉还是截然不同的,几乎可以说,那是最高的享受,毋庸置疑,灭顶的疯狂和甜蜜。   邵寻真幸福,什么时候可以轮到我?如果我当初懂得珍惜,或许幸福来的比他还要早?但没有如果,我亦讨厌如果。   我就这么坐在台阶上,百无聊赖地抽着烟,随意抬眸间,看到楼上他们的婚房,里面两个人影晃动着,紧紧黏在一起,然后邵寻走到窗边,“唰”一下把帘子拉上。   谁让他们是今天的主角,还真是无孔不入啊,我都出来了还能看到他们秀恩爱。   哎。   我夹着烟起身,回到大厅拿我的外套,准备走了。   一个穿着小礼裙的女人,正坐在我椅子上趴着睡觉,把我衣服压着。   我不耐烦地推了推她,她浑身一股酒气。   “小姐,麻烦让让,我要拿衣服。”   她发出咕噜一声,把脑袋转到另一边,居然还接着睡。   “喂。”   她好像就是那个伴娘,在戏耍环节被一群人灌醉了。   我实在不愿等,亦不想跟醉鬼浪费时间,直接把她拎起来,可她站不稳,居然往我身上一扑,我措不及防给她弄的趔趄一下,但又迅速稳住。   她突然抱着我哭,“我跟汝心二十年的交情,她突然就结婚了……”   我心想,这句式怎么这么熟悉?就那么多人跟方汝心二十年交情?真浮夸。   我在心底冷笑,毫不留情地把她推开。她一个人站不稳,起先还摇摇晃晃地扶着桌子,很快又脱力般地慢慢坐到地上。   她还真的哭,妆都哭花了,眼圈黑黢黢的。   我懒得管,抓起衣服转身就走,但刚走不远又听到她声音。   “不……我不要……”   我回头一看,两三个男人把她扶了起来,不知道要把她往哪里拖,她一开始抗拒,后来男人一哄,她就消停,也没有力气挣扎。   婚宴上的某些陋习让我十分厌恶,我莫名想到她接下来可能会被……   妈的,我在心里低骂一声,还是折回,“你们干什么?”   三个男人一哆嗦,齐刷刷地回头看我。   我把烟蒂掐灭,往地上一扔,“我来接我女朋友,你们想把她带去哪?”   这话一出就省的动手,他们尴尬地笑了笑,对视一眼立刻撤了。   我坐到车里,把钥匙插/进去,一抬眸,后视镜里映着蜷缩躺在后座的女人。   想想真是不可思议,我在邵寻和方汝心的婚礼上,最终捡了一个女人回来。是被他们刺激的还是别的原因?我无暇去管,今晚也想抛掉理智。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我写了三遍,作废一万多字,这个版本的比较流畅自然【捂脸哭】。 邵寻的人设蛮难写,冷面禁欲系,如果把他对女主的爱写的太直接太粗暴,容易崩人设,热情担当只能交给咱们小甜心。我三次元有一项重要的事得处理,接下来的二十多天会花在这上头,但我会同时存稿新文,4月初,新文一定准时跟大家见面。会写我最擅长的题材,男追女。 我觉得我写文进入了一个瓶颈期,文笔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这几天几乎写不出令自己满意的东西/(ㄒoㄒ)/)。我想要成长,想要变得更加凝练,希望这二十多天也让我好好调整反思一下,到时候的新文,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 【往文案第一行瞅瞅,宝宝们,或许会在那边不定期掉落番外,不止寻心这一对CP,可能还有别的,我爱我的男女主们~ 本书由 ^Elam^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