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含白露》 作者:林遇 文案: 白露和林势安在一起的那一晚 是干柴烈火,也是一场对决。 *职场对决+成年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儿 *男女主角都有缺陷,现实向,高洁党勿入。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业界精英 主角:白露 ┃ 配角:林势安,周樾 第01章   《林木含白露》   文/林遇   2018.03.01   01   后来想起那个夜晚,只用酒精作祟来形容,未免有些掩耳盗铃的意味。   恐怕心里的欲望和深刻的寂寞才是真正主导者。   也幸好那人虽看起来有三十左右,但气息清爽,举止得体,才致使白露忘却前后,迈出了第一步。   他拥着她时,充斥着原始的、略带侵略的感觉。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大拇指指腹正捏在她的肩窝,他稍稍用力,白露绷直的身体立刻便软了。十指抓紧他纯白衬衣,摸到他的后腰,她又软了几分。   那天是公司年会召开的日子。   南城的冰雨落下,已经连下了两天,温度骤降,寒冷潮湿。   白露再次被评为总公司销售女王,销售部做为最直接为公司创造利益的部门,也拿到了最佳贡献奖,人人脸上带着喜色。   “露姐!祝贺你啊,再次蝉联销售冠军!”席间同部门的同事向她举杯。   部门总经理也对她称赞有加:“白露,新年再接再厉,如果再拿冠军,你可真就是咱们公司的传奇人物了!”   白露轻轻一笑,谦虚道:“领导过奖了,我这档次哪够得上传奇啊,还是多亏了您指教有方,才有了我今天!”   总经理被她夸的心花怒放,酒杯不离手,对人道:“瞧见没?这就是白露!不仅人长的漂亮,能力突出!最重要的是,这张嘴,真是让人爱死!恨死!”   白露仗着酒量不错,在酒桌上多喝了两杯,原本就白的脸上染了些红,灯下,更显得容颜通透,张扬的笑成了一道风景。   吵吵闹闹一晚上,到了十一点多,人终于散了。   白露和领导同事们挥别,坐上车,四周忽然变得死一般寂静。   通过后车镜能看到自己的眼睛,她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看,觉得十分陌生,和刚才在年会上谈笑自若的那个判若两人。   助理王嘉华开车送她,这个去年刚毕业的小姑娘,职场适应能力极强,不过半年,已经完全不用白露重点照顾。   车中太静,王嘉华问:“姐,要听点音乐吗?”   白露道:“不用,这样就挺好。”   王嘉华笑道:“姐,是刚才闹过头了,有点累了吧?”   白露揉着额头。   王嘉华突然有些神秘,偷摸摸地塞给白露一个小盒子。   白露一怔,“什么东西?”   “送您的生日礼物……也算新年礼物了!”   白露愣了半晌,破颜为笑,“你不提起来我都忘了,”她把盒子还给王嘉华,“行了,心意到了就好,东西就算了,你才刚工作多久,有钱留着自己花。”   王嘉华忙说:“是我挑的不值钱的小玩意,姐,你就收下吧!也算是我谢谢你这半年对我照顾,你可不要嫌弃啊……”小姑娘的脸上有几分慌张和无措。   见此,白露也不忍心:“一会儿送我到家后,你把车开走,明天开车去公司再还我车钥匙就好了。”   王嘉华心里美滋滋,:“谢谢白露姐!”   她知这是白露对她的照顾,心疼她一个小姑娘独个打车回家,   没到公寓楼下,白露的手机就响个不停,等送走王嘉华,她才接起来。   “哎呀我的大忙人白女神!你可算接电话了!朋友们都续第二场了,你那儿还没结束啊?”   电话是她大学时的班长徐寅打来的。   同学聚会从12月份计划到现在,正赶在今天,白露原本还庆幸今天开年会,正好可以把同学会推了,结果都到这个点儿了,徐寅仍没忘记她,三催四请非让她过去露个面。   徐寅也早不是那个初出校门的小男生,经过几年磨砺,昔日同窗都混成了人精,又赶上白露这会儿脑子疲惫,两人的太极刚过两招,白露就败下阵来。   挂了电话,她叫车转去柳河街。   酒吧这个时候正是热闹,喧闹声震耳欲聋。   她找过去,见了人,脑子里嗡嗡着响着,根本听不清他们说的话,甚至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她只记得年会上那个自己又重新附身了,觥筹交错中,笑容灿烂。   等那些人喝嗨了晕头转向之后,她终于逮到机会躲进角落,又灌了自己两杯酒。   接着,那个人就来了——   他个子偏高,短发,穿一件白色衬衣,外套挂在手臂上。那样子,让白露想起了大学时候教授文学鉴赏的男老师。只是他的长相,可比那位老师强太多了。   徐寅的介绍全卷进喧闹的摇滚声中,白露一个字也没听到。   她猜那人应该是一位与徐寅有业务往来的客户,两边人酒吧偶遇,就过来打个招呼。   果然,他们才聊没两句,那人就好像要走了。   白露扬起脖子,无声弯了下嘴角。   这么一抬头,倒正好和那人对上了眼——   男人生了一对好看的眸子,只是透着黝黑深沉,礼貌而疏离。   等他走了,白露才恍过神来。   再后来,白露溜出门。   夜里寒意袭来,她抱紧了双臂,走到停车场。   下意识摸包,翻出了王嘉华送的“小玩意”——是一对小众品牌的金色长耳钩。确实不算贵重。   白露把那对小东西捏在手里,心里却有点丝丝暖意。   没想到她的生日,只有这个小丫头记得。   她二十九岁了。   这些年来在职场摸爬滚打,因为冲在第一线,白露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人情冷暖算是体会了一遍。   八年时间,她从一个销售底层人员做到销售部金牌项目经理一职,再回头看,曾经在她身边的人都已不在,她曾经保有的纯真和对美好事物的期待也都消散……王嘉华让白露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前方,走过来一抹人影,男人正边看手机,边朝车子走去。   四下不再喧闹之后,五感变得异常敏感。   再次见到那男人,白露的这份敏感中,又带了几分被酒意驱使的大胆。   男人抬起头那一刻也看到了她。   “准备走了?”却是他先开口问她。   白露怔了下,朝他走过去:“是啊。”   男人迟疑道:“需要送你吗?”   她鬼使神差地点头:“……走吧。”   他开一辆宝马SUV,车内宽敞,白露上了车,报过地址,两人都是沉默,一路无话。   等到了家,白露下车时,她看他一眼,男人静坐一会儿随即也下车和她一起上楼。   进屋,回身关门,他高大的身子挡在她跟前。   她扬头问:“……喝什么?”   他道:“水就行。”   昏暗室内,白露似乎瞧见他脸上的笑意。   到吧台前倒了水,刚一转身,他贴面粘上来。   夜色浓烈,白露不再想细究其他,她伸手捉住他的衬衣领子,将他带近一些,低微喘了口气。   他未饮酒,气息干净。   先是亲吻了她的唇角,试探着她的反应。她微微一躲,男人便停住了,似有退意,而白露的手却没松……他又试着拨开她耳边的发,摘掉那只耳钩,又在她的耳廓上轻轻一吻。   白露冰凉凉的脸开始发烫,勾起他的脖子,送上了热腾腾的吻。   过程自然是愉快而热烈的,结果也十分利落。   哪怕第二日早起,他看到了她床头柜前放着的与别的男人的合照,亦未过问任何事。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白露难得自己动手做了顿早餐。   男人自然落座在餐桌前,一点不客气地品尝着她煎的荷包蛋。   “凑合吃吧,家里就这些东西。”   他应:“还行,我不挑剔。”   白露噗嗤一笑,坐在他对面。   她看他浑身上下没有便宜货,再瞧他吃饭时有条斯里,细嚼慢咽,说话冷酷不羁,便知道他是个没过过苦日子的人,说不定还是某个富家子弟。   他走后,白露将床头柜的照片扔进垃圾桶。   神秘男人在她心中又存了几日,熬过了年,他便成了不再新鲜的人物。   她就只是想享受一场露水情缘而已,又何必对一个不知根底的人念念不忘。   新年开工,白露投入到工作中。   倒是徐寅发过微信问她那晚怎么不辞而别,白露解释说喝多了,实在太累就先打车回家,抱歉让他挂念了,改日再请他吃饭。   徐寅还当真了,时时问她什么时候有空,白露头疼,以忙碌为借口推过两次后,徐寅也感觉到了她的冷淡,便没再继续主动邀约。   白露这边也确实忙。   公司高层连开三次会议,商定今年开拓的渠道网。   白露新跟了三个客户,都是在南城附近的十八线小城市的医院,需要下乡考察,而她刚走没多久,王嘉华就急急忙忙找她说,白露手里最大的一单被分配给了另一组的项目经理陈娇负责。   白露连夜从清水镇赶回南城,早晨总经理到公司一推门就看到她正翘着腿坐在总经理位置上,双臂抱怀,显然已等候多时。   赵仁一惊,“你怎么坐这里?赶紧给我出来!”   白露未动,冷着脸睨视赵仁,“赵总,我刚一走,你就撬我客户给陈娇,什么意思?” 第02章   年会上,白露给赵仁长了不少面子,她也一直是赵仁的得力手下,所以实在想不通,赵仁怎么会突然胳膊肘拐去陈娇那里?虽然消息还没公布,但王嘉华说,陈娇已经开始着手交接工作了。   赵仁见没瞒住,忙先去关了办公室的门,再回来道:“白露,你今年又新跟了几个客户,哪忙的过来?我这是为了给你减压!”   白露猛地站起来:“你当我是傻子吗?福心医院的马医生是我花了三年时间经营的客户,这中间的不容易,你是看在眼里的,就算替我减压,偏偏要挑中福医?而且连问都没问我一声!赵总,我当你是我的上司,也当你是我的老师和最佳伙伴,你这么做,实在让我心寒的!”   赵仁继续厚着脸皮,“那你现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别生气了,给她就给她了!”   白露盯着他:“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让陈娇抓住了?”   赵仁脸色骤变:“放屁!”   白露走出来,压低了声音,“既然不是,那你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赵仁犹豫,想了想,说:“不是我有把柄在她手里……是马医生有把柄!年前不就听到消息,拜康集团要去抢福医这个单,拜康可比咱们公司牛逼,这福医真不一定还继续和我们合作——你没辙儿,陈娇有辙儿啊!她那一肚子主意,说能让马医生这周就签下续约单!”   白露双眸大睁:“她怎么做到的?”   赵仁抿住嘴,似有难言之隐。   白露突然便明了,呵呵一笑:“以前销售行业里面出尽了龌蹉的事,这些年倒干净多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人用那种手段,赵总,你可当心点儿,坏了行规,不仅是陈娇和马医生,连你都自身难保!”   赵仁急忙安抚:“你别生气了,反正你手里客户多,就当提拔后辈了,公司利益最重要……”   白露看也不看他,抽起皮包,甩门离开!   到办公室门口,陈娇正好送上门来。   “哟,露姐,这么快就回来啦,正好,我来找您拿福医那边的资料!”   陈娇生的有些微胖,但凹凸有致,肉乎乎白生生的笑脸,却是男人喜欢的一种类型。又生在一个不错的家庭,父母的人脉给了她极大帮助,因而这两年升的很快。   白露从没和她有过正面冲突,与她的顶头上司王勤森的暗涌倒有不少。   “资料不是早拿了一部分吗?还用跟我报什么备。”白露不理会她,先进了办公室的门。   陈娇笑着跟进来,“露姐,您生我气呢?您别生气呀,赵总还说,让您多帮帮我呢!”   白露冷笑:“赵总糊涂,七年前我就不给人当助理了,今天怎么了?想让我干回老本行?还是说,你觉得你能使唤动我?”   陈娇洋洋得意:“我哪敢使唤您啊,露姐您是大忙人,而且到了这个年纪,事业和家庭的压力都应该挺大的……”   白露一张脸寒冰似的,她坐着,压低声音说:“资料找王嘉华拿,趁现在我还能克制情绪,快滚!”   陈娇惊住,她没想到白露一点面子都不给她了,直接让她滚!心里虽有不服,却也不敢以小欺大,扯扯嘴,识趣地退出去。   中午在食堂吃饭,白露叫了市场部的好友周云。   周云到之前,白露坐在餐桌前咬着嘴唇想事情,桌上的饭菜还一口没动。   周云走过来,敲了下她的手:“别咬了,再咬把嘴唇都咬烂了!”   白露回神,“来了,坐下吃吧。”   周云撇她一眼:“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吓人。”   白露摸摸脸,笑不出来:“行了,你是不是也听说了?”   “可不是吗?陈娇那小妖精,上午还去了趟市场部,那趾高气昂的样子,人人都知道她得志,要飞上枝头了!马医生倒霉,被她钻了个空子给骗上了床,他哪知道陈娇是谁啊?虽说结局是对公司有利的,但过程实在让人恶心!”   白露冷哼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我看她那点本事能守到什么时候。”   周云说:“你今天去找赵仁了?”   “找了。”   “他怎么说。”   白露叹口气:“还能怎么说。”   周云撇嘴,“过河拆桥的东西!不是你这几年的奋斗,他早滚出总公司了!”   白露进销售部之后,一直是当时还是副总的赵仁带着。   她做赵仁的助理时比起同龄人勤动脑,肯吃苦,懂眼色,和上司关系一直不错。七年前销售不好做的时候,公司给销售部施加了很多压力,赵仁被逼的焦头烂额时,是白露拼了老命帮他拿下几个大单,替赵仁保住了位置,甚至填了总经理的位置。   舒坦日子过久了,恐怕赵仁也忘了曾经的不容易,连谁是伙伴谁是敌人都忘了。   饭吃到中间,白露就放下筷子,没胃口了。   周云也停下来,问她:“是不是不甘心?”   白露皮笑肉不笑:“你说呢,我在福医花了三年心血……头几年市场竞争激烈,客户需求也发生了变化,销售难做,我就是因为拿下了福医,才能给自己贴上金牌销售的标签,这是我的底气,等真有合适机会,项目肯定会让手下的人去做,但不是被人用这种手段抢过去。”   周云:“我倒觉得也不是没法子再抢过来,毕竟,这是上千万的大单,睡个女人就给她了,那姓马的三年前就该把眼睛贴在你身上了!你想想辙儿,总有办法。”   白露默了默,“就算没有陈娇,拜康集团也是一大隐患,我不能因为不想把项目给陈娇而把公司的钱送给别人……”   周云点头称是,“拜康集团也是奇了怪了,他们公司虽然规模大,但销售团队并不怎么样,产品类型和技术水平和我们相当,怎么突然这么有进攻性——今年换团队了?”   白露:“换倒是没换,年前我们研究过,拜康集团以前视线主要集中在省级市级医院上,根本看不上私人医院,突然这样,可能有大动作。”   周云曾和白露一起进的公司销售部门,她上学那会儿就是勤学苦干的人,进入职场成绩依旧拔尖儿,只是没两年,周云就结婚生子了,为了家庭,主动调去市场部做营销,如今主管公号内容推广,对前线的事一无所知,但人缘比白露好,总能听来各种八卦。   “听说拜康是有高人指点,正在尝试新的营销策略,难道是拿福心医院试手?”   白露不语,没有把握的事情,她也不敢下结论。   聊一会儿,午餐时间过了,白露心情不顺,饭也没吃好,约周云晚上一起吃日本料理,这厮道:“我可是有家有室的人,我要不回去,我家那两口子得饿死!”   白露无奈,这么久了,她还是没能适应周云的改变。   事实上,和她同龄的很多女人,如今都已经结婚生子亦或是一直在这条路上走着,唯独她,仍旧孑然一身。   周云问她:“今年过年又没回家过年?”   白露摇头。   周云:“年年这样也不是办法啊,电话也没打一个?”   白露:“打是打了,我妹接的电话。”   没来由的,白露又想起了放在她床头的照片中的人。   他也曾跪在她脚下,对她说:“嫁给我吧……”   后来他红着眼睛离开,留下一句:“白露,你爱的人始终只有你自己,对不起,我等不了你了。”   白露从不挽留任何人,对他也是一样,她想他说的没错,她只爱她自己……   南城的春天来的十分早,雨后打落了一地的木棉花,映红了两旁行人道路。   白露坐在福心医院外的一间小咖啡厅内,等了许久,王嘉华终于急匆匆跑来。   “不好意思啊露姐,我路上耽误了一下!”   白露给她点好了咖啡,让她坐下来。   王嘉华已经等不及了,她兴奋道:“露姐,你说巧不巧,我刚到福心医院门口就遇到了一位大学同学!问起来才知道,她就在拜康工作!所以我刚才到的时候先和她聊了会儿,这一聊,把时间耽误了。”   白露问:“你同学在拜康?做什么的?”   “做客户维系,这次她来,是想再争取一下合作。”王嘉华喘口气说,“幸好我俩上学那会儿关系还不错,这姑娘性格大大咧咧,听到我在J科技,她也没敌意,还透了内幕,姐,他们公司今年真的有大动作了!”   经过王嘉华讲来,总算拨开一些云雾了。   原来年前拜康集团招募一支新的营销团队,又请来一位牛人,三月份即将任命高级副总裁一职。那   人是英国某高等学府医学专业博士出身,在医疗机构研究院呆过,也曾在国外的大企业做过高层主管,是拜康花重金挖来的。   “叫什么?”白露问。   “呀,我没问!只听她叫林老师,她说这个人今天也来福心医院了,在楼上跟院长聊天呢!”王嘉华急匆匆的喝一口咖啡,继续说:“反正据说是拜康的董事长在湖畔学院认识的这个人,跟他聊了几次就像着了魔一样认同他那一套理念,这才没一个月,已经决定要跟他合作……”   白露听到这里心里一咯噔……拓渠道,开新市场,果然被周云猜中了。   咖啡也不喝了,她拎包起身。   “走。”   王嘉华:“姐,去哪儿?”   白露道:“去会会这个高人。”    第03章   见那人,直接闯进去自然不合适。   白露和王嘉华先去了马国庆的办公室,这厮因和陈娇有了那档子不为人知的羞耻事,听白露来了,干脆连人都不出现,只让他的助手接见。   王嘉华还在用微信和她同学沟通,白露灌了两口茶,越发坐不住,她等得烦闷,干脆到外面走廊走动。   这一层是办公区,医护人员此刻都在忙碌,外面无人,异常安静。   白露松了松肩头,走到安全通道的吸烟区,等王嘉华的空档子,点了支烟抽起来。   女士香烟慢慢燃着,她思绪有些乱,正好靠香烟稳定心神。   只是烟还没抽完,就听到王嘉华叫她的声音——   “姐!他们要走了!”   这么快?   白露捻灭香烟出去,两人匆匆乘电梯下楼,到大厅却连人影都瞧不见。   白露脑子转得飞快,猜测他们是不是直接下到地下停车场了?于是转身回到电梯前,再按了电梯的下楼键。   “叮咚——”电梯很快下来,在一楼停下来。   铁皮门打开,白露和王嘉华正要进去,里面的人抬头看过来,一张不陌生的脸出现在白露面前……   白露忽然停下来,她看到电梯中央站着的人,脚像灌铅了一样。   怎么会是他。   一个月前那段被她刻意藏起来的记忆重新回到脑中,仿佛是昨日才发生的。   他穿得和那晚款式相似的衬衣,但多打了领带,套一件深灰色外套,更显书生气,却也更显孤高和隆重。   男人静静地看着她一眼,眼中闪过了疑惑和惊讶,但只有一瞬,还未等白露看清,他便又恢复了方才的淡然,仿佛根本不认识她。   王嘉华也愣了下,因为她在电梯里看到了自己的同学,推及其他,便明白,这中间站着的挺拔男人恐怕正是传说中的那位拜康请来的高人,他……竟然这么年轻?   站在门边的穿白大褂的医生先出了电梯,礼貌地对白露和王嘉华做了个手势,她二人忙退到一边,里面还余的三人才走出来,他从她身边走过时,白露下意识再退了一步,僵在原地。   他旁若无人,与身旁那位穿白大褂的医生说这话。   王嘉华的同学刚出来就给她们使眼色,白露心里十分清楚现在的情况,可她还是没办法走上前。   她真是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她最大的对手竟是那个和她有一夜春宵的男人!过往发生的事情像过电影的一样在她脑中飞快闪过,是进,是退,就在一念之间。   白大褂正与那人寒暄:“院长说今天还没跟您聊够,下次抽个时间,一定要再和您见一面。”   他笑着应下:“行,到时候联系。”   眼瞧着他们要走远了,王嘉华拉了下白露:“姐,就是那个人,是他!”   白露站的笔直,这是她的习惯,一紧张,便会不自觉挺直身体。   她的脚已经做好准备随时迈出,可她还是眼睁睁看着那人走远,最终消失——   “姐?”见白露没有任何动作,王嘉华有些急了,“姐,咱们不就是为了等他吗?我连名片都准备好了……”   白露微眯起眼睛,隔了会儿终于开口说:“回去吧,我心里有对策了。”   她拿出手机,快速打开微信,点开与徐寅的聊天对话框——   医院门外,白大褂送男人上车,见他还回头看了眼医院大楼,不由意外:“林总,怎么了?”   男人笑着摇头:“没事,好像看到了个熟人,但也可能是我认错了……”   下午白露就没回公司了,整整一天都在家里,坐在电脑前翻出了能在网络上搜索到的仅有的资料。   ……林势安。   起码这一次,白露知道了他的名字。   如王嘉华所说,林势安确实是个人才,三十五岁,不仅在学术上做出了成绩,更是将所学理论应用到了实践中,并坐到这个位置上。   通过徐寅,白露能得到的信息也不多,即便这样,还是被徐寅取笑了一番。   他以为白露看上了林势安。   “难怪约你几次都不出啦,原来是早已经心有所属了啊?”徐寅问。   白露哭笑不得,她真不敢说自己跟林势安清清白白,毕竟那晚发生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   她只说:“是工作上的事,听说他要去我们竞争方做高级副总裁,我这才想打听一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嘛。”   徐寅大笑:“这么说,我还是有机会的?”   她知道自从这些同学重新开始联系后,徐寅对她是有些别的意思的,只是他不明道,白露也当看不出,免得伤感情。但一直这样,心里也多了许多惭愧。   这天晚上,白露到底还是和徐寅兑现了一饭之约。   徐寅上学那会儿就是班级和社团里的活跃分子,工作之后变得沉稳许多,但面对熟人,还是露出了本性。   饭桌上,他打趣白露:“白女神,你对林势安感兴趣吗?要不要我把他联系方式发给你?还是,要不然直接问问他有没有时间,出来跟你见一面?”   白露笑道:“你怎么还是这么爱开玩笑!”   徐寅吊儿郎当地说:“不过,我还真不知道他好不好追,我只知道他是个标准的单身贵族!”   白露猜出来了,第一次见面时,她坐他的车,他的车上处处干净冷硬,一点点属于女人的气息都没有。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很安全,因此她才敢与他有那样一夜。   怕徐寅真发现什么,白露仍旧把话题往工作上引,徐寅也十分配合,断断续续透露了一些信息,完善了她对林势安的认识。   林势安自己是有一支团队的,早在三年前就利用线上平台建立了一个国内企业家聚集的社群,再通过线下交流和授课的方式,将自己的营销理念进行传播。徐寅的老板就是受益者之一,还请过林势安及其团队进入企业做培训。   吃着聊着,吃完饭,时间已经不早了,白露回到家后,徐寅又给她发了微信。   “今天真是难得,虽然你是因为工作才约我出来,但我真高兴。”   白露回他:“班长,也谢谢你的帮忙。”   隔了会儿,徐寅发了她一串电话号码,带了个贱兮兮的表情,“好啦,知道你比我还像个工作狂,这是林势安的电话,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白露看了会儿那串电话号码,无声笑一下。   活着,还真是能遇到各种各样令人不得已的巧合。   第二天早上,赵仁一推开办公室的门,又被坐在他的座位上翘起腿的白露吓了一跳——   “我去!我的祖奶奶,你是不是喜欢上了我的椅子了?怎么三天两头跑来吓我,你可注意点儿,我老婆在我办公室安插的有内线!”赵仁先关门,再去叫白露赶紧起开。   白露笑道:“还别说,赵总这位置坐着真挺舒服的。”   赵仁无奈:“你觉得舒服,我改天给你买一把行吧?你别老动不动就跑进来!”   白露道:“我说的不是椅子,是这个位置。”   赵仁惊,看她不像说笑的样子,心里忽然揪起来。   白露跟了他这么多年,他可是十分清楚,她早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算不上的小销售了……她要是想坐他的位置,不是不可能。   赵仁轻咳:“白露,你什么意思?”   白露:“赵总别紧张啊,我只是在提醒你,记得是谁让你坐上这个位置的。”   赵仁认输:“行行行祖奶奶!我知道是你,没有你,我赵仁哪有今天!你是不是还想提陈娇和福医那个事儿?哎!不是我不想帮你,你说但凡有别的法子能让姓马的跟我们续约,我能那么纵容陈娇?祖奶奶,我的亲祖奶奶!您就把这事儿放下吧,今后你想跟哪个大客户,我都会帮你行不行?”   白露笑起来,乜眼的样子像个狡猾的狐狸:“赵总,这话可是你说的。”   赵仁点头如捣蒜:“是是!我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白露哧一声,“您还做君子呢,不当小人就不错了,我也不要你发毒誓,我只能这么跟你说,赵总,您想往上走,一定得听我的,因为,只有我能你如偿所愿!”   从赵仁办公室出来,白露吩咐王嘉华,将省医的资料拿给她。   王嘉华不解:“诶?省医那边不是一直在跟拜康合作吗?”   白露说:“省医妇科的设备还没跟拜康谈成,他们敢抢我们的资源,我们当然也能抢他们的。”   这些年来白露遇到过很多次走到死胡同的情况,她从没预想过有过不去的坎儿,哪怕到了现在……   白露想起那个电梯里模样孤傲的男人,她不会联系他,但她会让他主动找来!   作者有话要说:  您的男主已上线   但是女主更帅一点怎么办哈哈哈 第04章   三月初,拜康集团高层任命书正式下达,林势安任高级副总裁,主管营销与用户运营一块儿。   林势安刚上任就忙得停不下来,大会小会开了十几场,另又带自己的团队在拜康内部建立了新的部门——系统部。   销售与市场部门都傻了,这个系统部是什么?   问清楚了才知道,原来是做线上客服。   他们是传统线下主销售的企业,有专门的客服部门,这个系统部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可这是董事长亲批下来,要各部门竭力配合,甚至会有相关人员调动。   拜康内有人冷眼旁观,有人想趁这个机会蹦出来,有人想牢牢守住自己的位置。   后来才知,这个系统部不仅是做线上客服,还有技术操作,联合公司各大平台的账号以及各销售经理手中的用户建立一个关系网,整体运营。   林势安新官上任,动作十分迅速,刚上任,基本人员已经配备完毕,接下来,便是对销售和市场两大部门的人员进行调动和培训。   一个月后,林势安坐在办公室内翻看下面递上来的这一个月的成果。   随他一起入职拜康并担任系统部负责人的邢濯坐在桌前,揉着脑袋道:“果然如你所说,在这条巨龙的身体里,有很多烂的地方,而且,贼难医治!”   林势安唇边带了一抹笑:“辛苦你了,这件事本来就不好做。”   邢濯确实辛苦,他道:“销售部门的人,不仅不给支持,还天天整出幺蛾子,生怕我们是在抢他们的客户,你说这样还咋推进?”   林势安淡淡说:“他们还没在这件事上看到好的结果,自然不敢把所有筹码都压出来,阿濯,要慢慢来。”   邢濯无奈点头,苦笑:“我觉得,但凡有一个能想通这件事是对他们长远有利的,并去做出成果,其他人也就有样学样了,但是我看,这帮人离开窍还有一段距离……”说到这里,邢濯突然想起个事,“对了!林总,我带人去考察省医的时候,遇到一人,是J科技的销售,这个人竟然打算拿下省医妇科的单子,而且用的法子,跟以前J科技的套路不一样。”   林势安问:“什么法子?”   刑濯道:“她用了我们正要用的法子。”   转入四月时,南城进入梅雨季。   小雨缠绵,一下就是一整天,淋在身上潮气入骨。   白露从手术室出来,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主治医生周樾是位年轻医生,看着不过三十岁,长相英俊,水平高超,做人却很讨人厌,嘴巴从不饶人,刻薄至极。   他从白露身后走出来,故意讽刺她:“怎么样?这种苦还是不好吃吧?你说你一个好好的销售员,干嘛非跑来跟医护人员抢工作。”   白露忙直起身子,咧嘴笑:“不然人家怎么能叫你们白衣天使呢,还不是因为这活儿又脏又累。”   周樾嗤笑一声:“那你还跑来找罪受。”   白露道:“我这不是来试设备吗?不亲身体验,哪知道什么样的设备好用并且安全有效呢。”   周樾撇嘴,摘掉带血的手套,从她身边走过去。   这个白露,是两个月前冒出来的。   周樾对医院进什么设备这种事并不太关心,他只负责审核,并签字。   只要东西好用,用哪家的设备不是用。   白露一出现就先表明的身份,哦,销售员,推销产品嘛。   医院的单子都是大单,一台设备几百万,这帮销售员没少来缠。周樾一开始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找个借口把人打发走,谁知隔两天她又来了,这次来没有给他介绍J科技的新产品,而是把他半年前写的一篇论文给前后分析了一遍。   周樾有些惊讶,他不喜欢人拐弯抹角的,直接问她:“你想干嘛?”   这姑娘说:“周医生,我不是学医出身的,分析的可能不太到位,您多见谅。我主要是想多学点这方面的知识,我是干这一行的嘛,得清楚自己的产品是干什么的,能带来什么功效,未来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以及新设备使用中,我们能给医护人员提供什么服务……”   周樾看着她,像看个外星人。   他觉得这个销售疯了,他带过的学生都没有几个愿意认真研究他写的论文。   今后隔三差五,白露就会来一趟,她很会挑时间,每次都在周樾不忙的时候上去请教问题。   作为一个非专业人士,她的很多观点和理解都让周樾啼笑皆非,但渐渐的,周樾发现这个销售真不简单,她如果真去学医,恐怕不会比医学院的学生差。   再后来,白露向他提出想进手术室观摩机械操作,周樾因对她印象改观,便同意了。谁知道她进去,操作起来机械比旁边做助手的护士还熟练!   周樾心里觉得好笑,往后就经常叫她来做助手,一来是这个工作确实累,尤其妇科,很多人干不了;二来是,他故意想看看,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白露不是不知道周樾这个人不好对付,无数次刚从省医大门走出来,她都要把周樾从头到尾给骂个遍!王嘉华难得见到白露发牢骚,又惊讶又觉得这样的白露很才接地气。   她给白露揉了揉肩膀,笑说:“姐,我那天见周医生,听他说最近老打喷嚏,生怕他发现是你天天在背后骂他!”   白露翻了下眼睛:“你还敢笑我?我现在做的事情,你也要开始做,今天我就把周樾的文章发给你,一周之内给我看完。”   王嘉华瞬间哀嚎:“啊?姐!你真的要这么残忍吗?”   白露忍不住苦口婆心:“你别天真了,那一台设备几百万,卖出去一件,能够你吃一年,但这一年的口粮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工作和学习都是一样,付出多少,就能得到多少,就算你足够聪明,哪怕你是天才,只躺着不做事,你想要的永远都不会主动来。”   王嘉华被她教训,虚心接受,“嗯我知道了露姐,我现在就去准备!”   白露欣慰,“好姑娘。”   王嘉华又问她:“对了姐,你之前不是说,拜康的人会来找你吗?他们怎么还没来?”   白露颦眉,她早就在算时间了,现在应该差不多了。   南城难得晴了几天,白露却仍跟着周樾泡在手术室。   她的努力初见成效,起码,现在周樾已经有点离不开她了,等单子签了,她这边再把王嘉华带进来,就能让她也慢慢上手……   这天周樾只有一台手术,做完对白露说:“走吧,请你吃饭。”   白露大喜:“去哪呀?”   周樾瞥她一眼,道:“医院食堂。”   白露:“……”   即便是在医院食堂请客,这也是周樾对她的一种肯定,白露十分珍惜,趁吃饭的时候还和他聊了几句学术上的问题。中间,周樾大概也是觉得这顿饭吃得有点磕碜,梗着脖子说:“你在这等等我,我去给你买杯咖啡。”   白露笑:“谢谢周医生!”   周樾刚走没多久,就有一个人坐在了她的桌子前。   白露脸上的笑还在,抬头看到这人,定在了那里——   他来了……   明明内心狂喜又骄傲,白露的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轻轻挑了下眉毛。   今天的他比起上次见面衣着更随意了些,但仍是衬衣配西裤。   他望着她,黝黑的眸子藏着一点笑意和一些戏谑。   “找你真不难。”林势安低声开口。   白露道:“林总?”   他似有意外:“看来你已经对我有所了解,只可惜,我连你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白露伸出手:“白露,J科技的项目经理,幸会了。”   林势安和她握手,念了下她的名字,没来由地问她:“九月生的?”   白露破颜为笑:“真会猜。”   他说:“很好猜。”   “可惜猜错了。”   “嗯?”他疑惑。   白露耸肩:“我1月出生,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父母随便给取的。”   她笑起来,嘴角嘴边压出一只梨涡。   他看了眼,也跟着笑了一下,“没想到,会再跟白小姐见面。”   她道:“我也是,福医那次,才知道林总有这样的身份,我还偷偷后悔,那时候该留个联系方式的。”   林势安:“白小姐这不是正等着我来找你的吗。”   白露一怔,片刻后恢复笑意:“林总,你真是个……”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憋了会儿,说,“你真是个聪明人。”   他点头应道:“白小姐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   抛开那夜柔情,他们这才算是正式见面,可却仿佛都已十分了解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露道:“那林总来找我,应该是想跟我说些什么吧。”   林势安睨着她:“我想知道,白小姐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套路?”   白露嘴边笑意更深了。    第05章   自福医相见,回去后,白露不只是查了林势安的资料,还加入他们建立的线上社群,并通过购买,听遍了林势安发布在网络上的案例课程。   她不再与林势安暗斗,直接道:“林总说的关于新营销策略的观点我很赞同,现在的市场需求早已不及当年,打价格战和人脉战已经很难赢了。实不相瞒,就在两个月前,我还在苦恼,到底该怎么提升自己的业绩,林总的课给了我很多启发。”   林势安说:“所以你先来省医妇科试手,现在成效如何?”   白露笑道:“托林总的福,我现在另辟蹊径,懂了从过去建立交易关系,到现在建立人和人的关系,其实理解起来很简单,只要你能够帮客户解决他头疼的问题,让他离不开你,那你就赢了。”   林势安深看她一眼:“你很厉害,很多人就算明白,也没办法做得到。”   首先,能从那几节简单的课程中提取重点,正说明了她的理解力很强。其次,林势安的那些案例课,只有方法论,可是没有实际操作的,白露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   林势安夸她,是由衷之言。   而且,就算抛开那两点不说,单从勇气上来谈,白露也是令他十分惊喜的存在。   过去卖东西,要先把脸踩在地上,再去笑脸求人,甚至要挑战道德底线才换来的成果,白露现在是把过去的那一套全部抛弃了,几乎是从起点重新开始——这是很多人无法办到的,比如现在他所面临的拜康的销售员。   白露问:“拜康到现在还没能拿下福医,该不会是没有像我这样的人吧?”   “知我者,白小姐也。”   不止是拜康的人,林势安在国内外讲过无数场营销课,企业领导能懂,但手下的人很少有人真正能搞懂该怎么做,甚至连这个价值也没认识到。   白露不由感叹:“当然没人去做,这可并不比酒桌上拼酒,或是低三下四给客户送礼当保姆容易。”   有些人是没找到正确解决客户痛点的方法,有些人则是吃不了这个苦。   但是,这样与客户构建起来的关系却更牢固,更……有信任感。如果周樾不是相信她,又怎么会一次次带她进手术室,怎么会愿意花时间和她这个外行交流学术问题?   林势安不置可否:“所以我说你很厉害。”   白露苦笑一下:“我在这一行干了七八年了,就是没脑子,经验也是有的。”   林势安不由再多打量她几眼。   前两次见面,一次是夜晚,一次是匆匆走过,他还真没仔细看过她。   他只知道,她是个漂亮成熟的女人……在床上,放开了之后姿态妖娆,能给予,也会索取,给了他不错的体验。   今天再看,却觉得她和那天晚上的不是同一个人……   她穿一件荷叶袖白色衬衣,坐的很正,眸子亮亮的,透着狡黠,说话的时候语速不快,但逻辑清晰,表达准确。   林势安突然觉得庆幸,他没有真的和她擦肩而过,而是兜兜转转与她再次相见。   “你是J科技的?”林势安问。   白露扬眉:“是的。”   林势安看了眼手表,笑着起身,道:“今天真的很荣幸能和白小姐聊上几句,只可惜我时间不允许,不然还能再和白小姐深入交流一下。”   白露也起身,“那就不留林总了。”   直到林势安消失在视线中,白露狂跳的心仍然没办法平复。   体内的热血横窜,她像是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宝藏,她知道,她想对了,她做对了!并且,她有预感,林势安能带给她的东西,远远不止如此!   周樾回来,竟是去买了现磨咖啡,难怪去了这么久。   白露接过咖啡,就听他说:“你们公司的设备,我了解过了,挺好。”   白露楞楞地,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周樾嫌弃地看她一眼,“愣什么啊?我已经跟院里申请了,下个月,你们的设备就要到位,上点儿心!”   赵仁简直要把白露当神供着了,见了她一口一个“祖奶奶”,向来不算大方的他,在白露签下省医那单之后,出血为白露办了庆功宴。   白露说:“赵总,年初我跟的那三个乡镇医院,现在恐怕没时间继续跟了。”   赵仁一甩胳膊:“没事!我叫小梁和小李去!项目谈成了,也一定有你一份功劳!”   下乡不是容易活儿,接到任务的同事叫苦不迭,但也只能认了,谁让他们没有白露的本事呢。   白露又说:“赵总,福医那边……”   赵仁说:“你放心,先叫陈娇把单子签了,早晚那还是你的!”   赵仁现在对白露简直百依百顺,就算叫他去给白露摘星星,恐怕他也真的会去搭梯子。   白露心情好,庆功宴上多喝了两杯,她可没想到此刻林势安也在这家饭店的大厅吃饭。   等走时,白露一行人笑闹着经过大厅,那景象实在惹眼,林势安便注意到了她。   他微眯眼睛,瞧她被簇拥在人群中,一身艳红色包臀裙,将曲线完美勾勒。她似乎喝多了,走路也不太稳,幸好有旁边的女同事搀扶着,才没跌倒。   林势安看了好一会儿,坐在他对面的女人轻声唤他——   “林先生……林先生?”   他回神,掩下眼中神色,报歉道:“不好意思,刚刚看到一个好像认识的人。”   常欣悦抿嘴,吐出一口气:“哦,那你要去见见吗?”   他摇头,复又回到刚才他们聊的话题中,“常小姐,我的情况你了解吗?”   这是家中亲戚为林势安介绍的相亲对象。他今天难得有时间,抽空出来见个面。   常欣悦是个很适合结婚的对象,28岁,长相清秀,身家单纯,学外语出身,现在在一家教育机构做英文老师。   她看起来有些怕他,也不怪她胆小,林势安看起来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中,不苟言笑的样子,让人猜不到他到底在想什么。   好在他礼貌绅士,又极为克制。   常欣悦点点头:“姑妈跟我说了……”   不料林势安喝了口茶,继续说:“常小姐能接受的话,我们再往下聊。”   常欣悦顿了顿,刚才对他的好印象又灭了……   这顿饭吃到最后,肯定是滋味全无。   送走了常欣悦,林势安的助理发了个文件到他邮箱,他坐在车上看着,不由又想起来白露醉酒后摇晃的身型……   和周樾签过约之后,白露还是常跑医院。   拔X无情的事,以前能做,现在她明白,与客户之间的关系越长久,交易也就越长久。   周樾渐渐有些欣赏她,中午带她一起吃饭,也不会只吃食堂,偶尔到小饭馆加个餐,白露和他也越走越近,顺便认识了不少省医的其他科医生。   这么过了有几天,一个雨天下午,白露忽然接到猎头公司的电话。   对方和她寒暄几句,便直接道:“您有换工作的意愿吗?拜康集团有意高薪聘请您。”   白露意外,应付了猎头之后,她想也没想,翻出了很早就存在手机中的林势安的联系方式,拨打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通,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你好。”   白露道:“你好,我是白露。”   那头顿了顿,带着笑意:“白小姐?”   白露直接切入正题:“林总,是你要挖我吗?”   林势安那边,助理正在汇报工作,他招招手让助理先暂停,继而笑着对白露说:“这很明显了,不过我听白小姐的语气,好像并没有同意的意思。”   白露揶揄道:“林总若有诚意,亲自邀我去拜康就好了,还找什么猎头。”   “我只是怕唐突了——那行,我现在再邀你,你同意吗?”    第06章   那人问出这话,白露心头一动,却扯唇道:“不好意思林总,我还是更喜欢呆在现在的公司。”   林势安颦眉:“不想换个更大的平台?”   白露反问他:“你对我了解有多少?”   “J科技的金牌项目经理,连拿了三年年度销售冠军,问了一下才知道,你在这一行还挺有名气。”   助理给林势安整理的简历中,包括了白露从中学到现在的所有履历,看过之后,林势安不得不说,她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她高考曾以630的高分北城大学的心理学系,但只半年便退学,经过一年重考进入南城大学的经济学系,她是边工边读上完了大学。毕业后就进入J科技,起初只是个小助理,跑跑腿,干点杂活。一年后她的上司升职,她也就开始自己做项目。   医院的生意是关系最复杂的,她一个女生单枪匹马,却是屡战屡胜……   林势安想起对她的第一印象,她很瘦,个头中等,若不与她真正接触,还真看不出她的强悍。   他不由好奇,是什么让她这么充满干劲儿,活得像个不知疲倦的斗牛?   听林势安那样说,白露也并不骄傲,因为她比谁都清楚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个位置上的。   白露说:“拜康三年前就想挖我过去,我没同意。”   他笑:“我听说了。”   “知道为什么不同意吗?”   “为什么?”   她说:“因为他们的销售团队不行,不止是三年前,现在也是。拜康的确比J科技的平台更广,可如果是在那样的环境,我不认为我的作用能真正发挥出来。”   他的笑声更清晰了,“白小姐,你可真敢说。”接着,他又问,“你不想先问问我要聘你坐哪个位置吗?”   白露倒真有些好奇:“哪个位置?”   他说:“销售部总经理,这个职位应该足够你发挥了。”   白露停下来,过了会儿才大笑道:“林总真是艺高人胆大,敢招一个空降兵跳级做总经理。”   林势安:“怎么?你没自信?”   白露被他噎住,明知道他用的激将法,她的呼吸还是重了几分。   片刻后,她轻笑:“不管在哪个岗位,我都自信能做到最好,只是我现在想要的不是一个总经理的位置。”   林势安问:“你现在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   林势安就是她的宝藏,白露很清楚。   她这些年在前线打仗混来的只有经验,却没有理论支持,这么下去很容易走偏路,而林势安手里有指引她的明灯。   白露却只笑,没把这话说出来。   虽然去了拜康能更接近林势安,可她也会失去能给她提供一切保障的赵仁,还有辛苦打下的一整片阵地,她还没到能够独闯另一片天地得地步,不管是人脉,还是能力。如果她想要谋求更长远的发展,必须先把地基打好。   电话那头的林势安得不到白露的回答,却也十分清楚,白露恐怕是不会动摇了。   他活动了下双腿,长身立起,望着对面的大楼,轻声说:“晚上有时间吗?”   白露:“嗯?干什么?”   “请你吃个饭。”   “林总还没死心?”   林势安莞尔道:“你不愿意我也不强求,但吃个饭总还可以吧?我挺喜欢和你聊天的。”   白露故意想了想,说:“那我看看有没有时间吧,待会儿给你答复。”   没到下班时间,白露就先离开公司,驱车回到家,一边和周云视频,一边挑衣服。   周云那边笑不可抑:“真有你的啊!林势安都能约到,我可听说了,那家伙不止是个牛人,还长得贼帅!跟金城武似的,我还以为他就算不是个糟老头子,也该是个秃顶老爷,没想到是个帅哥!你给我拍个照片呗,让我也瞧瞧!”   白露没同她讲过和林势安此前的渊源,只笑着说:“大姐,现在不流行金城武那种大叔了,流行刘昊然那样的小奶狗,改天公司新招了新应届生,我再拍来发你。”   “去你的!小屁孩儿毛都没长齐呢,有什么魅力啊!”   白露说:“注意点儿,你是有夫之妇。”   周云笑得花枝乱颤:“所以说结婚干嘛,没结婚的时候什么样的帅哥都敢惹,现在只能在家看老公的大胖脸,白露啊!你可要好好珍惜单身时光!”   白露没工夫跟她嘴贫,拿了两件衣服站在视频前,问周云:“你看看,我穿哪件好?”   周云哪件都没挑,指着白露衣柜里挂着的米黄色侧露肩荷叶边裙子,“那个那个!画个淡妆!”   那是她上周逛街才买回来的,还没机会穿。   白露骂道:“你存的什么心啊?现在虽然是四月了,可下雨天,想冻死我!”   周云道:“你不会穿件外套啊!白小姐,你现在都下班了,还穿什么衬衣小西装白领丽人啊,陪帅哥吃饭,好歹有点儿诚意好吧!”   白露翻她一眼,被她气笑了:“算了算了,不听你的,我自己选——先挂了啊,省得你偷看我换衣服。”   周云回嘴:“就你胸前四两肉有什么好看的,我还不如看我自己的呢!”   笑笑闹闹中,白露挂了视频。   她独坐一会儿,还是拿出了周云说的那件裙子……   裙子外面套了件驼色风衣,搭一双细跟短靴,白露细白的小腿露在外面。她对镜看了看,嗯,不算过。   吃饭的地点林势安用短信发给她了,并不难找,在市中心的一间中档本地菜餐厅。   白露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提前订好的位置上坐着。   白露理了理头发,迈步走过去。   “久等了,林总。”   林势安的表现很绅士,起身为她拉开椅子。   白露仔细看他的动作,就知道他的绅士是惯性使然,并非刻意讨好。   很好,一切都是中规中矩的。   “谢谢林总。”白露扯扯嘴角,亦和他保持一定距离。   林势安叫人送菜单,说:“看看想吃点什么。”   白露没来过这家餐厅,只点了两个本店的特色菜,其他的都交给林势安。   他倒是挺熟练,又添了两个小菜和两份炖汤,接着问白露:“喝酒吗?”   白露开车来的,摆手:“不用。”   他却说:“喝点吧,这家店的梅子酒很不错,我带了司机,送你回去。”说到这里,他刻意压低了声音,“餐厅老板亲手秘制的,除了我们这桌,别的桌都没有。”   白露正不解,迎面走来了一位模样憨厚的中年男士,过来道:“势安,菜点过了?”   林势安回头,笑应:“点了,不劳烦你了。”接着再为男人介绍,“这位是白小姐,工作上的朋友。白小姐,这位是这间餐厅的老板,陆沉。”   陆沉忙说:“哎呀,我还您当是势安的女朋友呢,原来是朋友,哈哈。”   白露笑着同他打招呼,“陆老板,您好。”   陆沉道:“不用客气,我和林势安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白小姐,今儿尝尝我亲手酿的梅子酒吧,一年可只有两坛子,单留了这一坛是给势安的。”   林势安接着说:“白小姐今天有口福,要是换别的时候、跟别的人来,可尝不到。”   “哈哈哈是啊!”   店老板如此爽朗,白露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了,便浅笑着应了。   酒送来,菜上齐,陆沉十分识趣的不再打扰,留他们慢慢吃饭品酒。   白露忍不住问:“你是南城人?”   他点头:“土生土长的,只不过大学时候出国了,一走十几年。”   白露道:“难怪,陆老板一口南城口音,你一点没有。”   林势安:“你是南城人,却也没带南城口音。”   白露一笑:“我上中学的时候随父母去过一段时间北方,到那里说话带口音,被同学笑话,打那之后就苦练普通话。多亏了那时候下的苦功夫,现在才有这样的好口才。”   林势安瞧着她,停了两秒,慢慢说:“原来你对自己的这股子狠劲儿,是从小就养成的。”    第07章   陆沉还真没自夸,梅子酒滋味确实不错。   味酸甜,透着清香,酒味很淡。据说是用荷叶封口,才留了香气。   餐前饮上一口,十分开胃香甜。   白露很少喝这种果酒,不止迷上了酒的滋味,连酒中的青梅也入了她的口。   林势安说:“不要贪杯,这酒喝着酒气不重,但还是有些度数的,小心醉了。”   白露觉得被小瞧了:“做销售出身的,哪个不能喝酒?我虽然现在喝的少了,可也不要小瞧人。”   不想两杯下肚之后,这酒劲儿还真上来了,虽不至于醉人,但却让她情绪高涨,和林势安聊天也放开了许多。   来之前白露就知道林势安此行别有目的。   他肯定不是为了和她烛光晚餐共忆昔日春情,也不可能因为她这丁点儿美色主动上钩,他那所谓的绅士品格不过是层表皮而已,下面的真实模样其实是只狐狸——   瞧,这么聊着,林势安便问起她与周樾相处时的细节。   白露心知肚明,林势安曾经在自己的课中提到过——需要看到炮火的人呼唤炮火。   现在,白露就是这个看到炮火的人,他要将她的“英勇事迹”转达给其他人,才能激起其他人的战斗热情,将炮火燃起。   白露托起下巴,双颊微微泛红,瞅着他说:“林总,我是前人栽树,你想带着拜康乘凉。”   林势安对着这个模样的白露也严肃不起来了,他浅浅啄一口酒,笑说:“不用我问,也会有人去考察研究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想,这个时候拜康的调查应该也做的八九不离十了,你那些事现在还算秘密吗?”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什么行业机密,”白露仰起脸,“我也没那么小心眼不愿把心得分享给别人,只是,你们率先侵入我们的市场,现在拜康和J科技是竞争关系,我这些经验和心得还没来得及跟自己公司的同事分享,先告诉了你,是不是不太好?”   林势安不置可否,“的确,白小姐说的在理。”但似乎也并没有被她难为住。   接着,白露话锋又一转,说道:“当然了,林总想知道其中细节,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但我也有个小要求。”   林势安来了兴趣:“你说。”   白露顿了顿,道:“虽然是小要求,但恐怕会让林总为难。”   他不在意:“说说看。”   白露后来想,若不是因为那害人的梅子酒,她又怎么会跟他提这种无理的要求……   她盯着他一对黑眸:“林总,可不可以请你们的人离开福心医院?”   林势安显然有些愕然,他停下筷子,不由大笑起来,“白小姐的小要求果然是挺让人为难的。”   白露说完就有些后悔了,但只能佯装不满,拿起杯子,很不愿意再与他好言商量,“和林总见了这几次,真的十分能体会到林总的狡诈,空手套白狼的手段现在已经不好使了,林总还是拿出点儿诚意来吧。”   林势安悠悠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可是十分之有诚意的——”   白露一口气提上来,险些把刚喝了一口的酒喷出来,他见状,笑着递纸巾给她,“慢点儿喝,没人跟你抢。”   白露被呛得双颊通红,把他的纸巾挡开,瞪他一眼:“谢谢好意!”   林势安笑容不减:“白小姐想到哪里了?”   白露脸更红了,猛地把纸巾从他手里抽出来,擦了嘴巴。   林势安微斜着身子,乜眼看着她,心思忽得飘了。   这之前他只是想挫挫她的傲气,才提了那一茬,提过之后,见她这样却真有点心猿意马……可又忽然想到自己说那话,实在不算什么正人君子能说出来,于是正色,道:“既然工作聊不成,就不聊了。”   白露却站起身来,说道:“还聊什么,饭吃饱了,要走了。”   林势安仰头看着她,丝毫没料到她会这样……也对,她可不是任人摆布的女人。   他也站起来,带上外套:“那我送你。”   走出饭店,在门口等司机开车过来。   细雨还在下,空气中凉丝丝,白露缩了缩肩膀,她一句话都不讲,倒是林势安先问:“生气了?”   白露低头看脚尖,说:“没有。”   林势安道:“抱歉,为我刚才的失礼。”   白露瞥他一眼:“抱歉什么,你说的又没错,你在床上确实挺有诚意的。”   林势安反被她逗乐了。   白露又说:“别总以为男人和女人睡觉了,只有男人占了便宜。”   林势安轻咳,笑说:“白小姐说的是,我很高兴能为白小姐服务。”   白露瞪他一眼,气急地问:“车怎么还没来?”   林势安刚准备拿手机给司机打电话,前方匆匆跑来一人,到他们跟前,急急说:“林总,真不好意思,车子出停车场的时候突然爆胎了,我这边正要换胎,您看您……”   难怪这么久还不来。   林势安看了眼白露,白露十分体谅:“那既然这样,就别麻烦了,我住的也不远,走回去消消食吧,我的车就先放在这里,明天来取。”   “我送你。”林势安从饭店拿了一把租用雨伞。   白露没拒绝,等他出来,两人撑伞在路上慢慢走着。   他们刚离开,身后就走来两个人。   陈娇驻足盯着白露的背影,同事跑来问她:“你看什么呢?”   陈娇道:“我怎么感觉那个女的那么像白露啊?”   同事也伸脖子看了一眼,“呀,好像就是她,那件大衣我见她穿过!”   陈娇疑惑:“她身边那人是谁啊……”   两人踱步路旁,白露看着街灯映照,突然有些感慨:“其实我很久没有这么慢慢地走在路上了,这几年过得风风火火,好像从没停下来过。”   林势安在她身边,长腿跟随她的节奏慢慢走着,“南城的变化很大。”   “是吧,你在CBD工作,感受应该更深,那边我去一次迷路一次。”   “多去几次路就熟了。”   白露笑:“林总还没放弃让我去拜康。”   他说:“除了看重你的能力外,我还很好奇,你为什么想一直在一线?不辛苦吗?”   她道:“辛苦啊,怎么会不辛苦。头几年,我连假期都没有,就算放假,我也是抽空跑去客户那边,厚着脸皮要合同。”   林势安:“那你为什么不想试试别的岗位?”   她背过身,面朝着林势安走,笑着说:“因为我喜欢在前线打仗的感觉,我喜欢胜利的感觉,喜欢在那些想让我失败的人眼中看到失落和嫉妒……我肯定是要往上爬的,不仅仅是一个总经理的位置,我要往上走……越走越高。”   “走到哪儿?”   “我不知道……我又没走过。”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说这话的时候,林势安在她脸上看到了夺目的光。   她后退着走,脸上洋溢着的自信,让他有些移不开眼。   这么走着,林势安忽然攥住她的手,将她带到跟前——   白露整个身子被他拽回,两手下意识扶在他的肩膀,美眸微张。   接着他低声说:“小心,身后有柱子。”   白露忙看身后,果然有个小柱子挡在行人道中间,那是用来阻拦机动车驶上来的,还差一步她就撞上去了……   再回头,她看到男人嘴角噙着笑。   她正要退开,就听他说:“我答应你了。”   “嗯?”白露莫名。   林势安说:“你不是想让拜康放弃福心医院吗?我答应了。”    第08章   他们离得有些近,除却第一次的亲密接触,这应该是他们最近的一次。   白露不得不承认,林势安是个充满魅力的男人,不仅仅是因为他有一副好面相,还有他身上的气息,那是种强势不羁,但又极为克制的味道,足令许多女人沉迷。   如果不是资料上那样写着,她真不知道他已经三十五岁,他身上极少有这个年纪的男人普遍具有的缺点,这大概也是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白露就让他进家门的原因……   她想起来周云的那些玩笑话,忍不住感叹,就算是中年金城武,也还是有很多人喜欢的。   在他的靠近下,白露脑子晕了片刻,但多年保持的习惯让她瞬间又清醒,下意识分析林势安这么做的理由。   她有些不敢信林势安真的会因为她提了要求,就放弃福医。   白露在心里提出两个假设,一个是林势安有别的策略,不再从福心医院入手;另一个就是,他可能看出了她其实并没有把握能用对付周樾的办法拿下福医,他在给她新的试验田,以此从她身上获取更多信息。   白露狐疑不决,“为什么?拜康能派主力去福医,一定是高层决议,你说不去就不去了,其他决策人会同意吗?还是你新设了什么陷阱,等着让我上钩?”   林势安笑道:“我就知道你不好糊弄,可是白小姐,你难道不觉得,其实我们没必要成为竞争对手,我们说不定能成为合作伙伴。”   白露脑子清醒了,侧过身离开他的控制范围。   “合作?怎么合作?林总,我说了不会去拜康,您别白费功夫了。”   他们继续往前走,林势安一手插兜,一手撑伞,慢慢踱步。   “我知道你不会改变主意,除非我能保证你去拜康仍然有你在J科技的所有资源。”   白露挑衅一样看他一眼,“你能吗?你也是新官上任,公司里应该有挺多麻烦要处理的,做的太过火,恐怕会危及自己的位置。”   他道:“是,所以我现在只能放你先走。”   “那福医……”   他说:“你不是觉得我没诚意吗?这是我的诚意,为的是能结交白小姐这个朋友,改日,说不定还要白小姐还我一份人情。”   白露怔了怔,冁然而笑,眼瞧着就要走到她家门口了,两人停下来。   白露说:“林总,我感受到你的诚意了。”   林势安看起来也很愉快,他道:“感受到就好,对了,这周末我的团队在北京有场课,是我的伙伴邢濯主讲,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去听听。”   白露惊喜:“当然有兴趣!我前几天还在想怎么报名你们那个公开课,现在你邀请,我是非去不可了。”   他点头,说:“那到时候见。”   白露双手提包,在他跟前站立,她知道,就算他是个非常具有吸引力的男人,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不能再邀请他上楼……   “那……我先上去了。”   他“嗯”了一声,还要说什么时,白露的手机忽然响了,她看到周云的名字,想她应该是来催问情况的,就先没接,只再看向林势安。   他笑一笑说:“早点休息。”   “……你也是。”   和林势安道别后,走进楼道里白露才又回了周云的电话。那边却在她快到挂断的时候接了起来。   “我刚和林势安结束,忘了给你拍照了。”   她以为周云会骂她,没想到对方沉默了着,始终不说话。   白露听到啜泣声,她心头一惊,忙问:“怎么了周云?”   周云开口,嗓子已经哑了,“白露,我该怎么办……我,我该怎么办……”   白露气急:“你怎么了?!你快说啊!”   周云带着哭腔:“……江超外面有人了……”   第二天周云请假没来公司,白露白天忙完工作,下班后干脆跑了一趟周云家,却没找到她。   打电话问了,周云的声音听上去仍不太好,但情绪稳定许多。   周云将四岁的儿子先送到了娘家,她那个模样,又是个火辣的性格,林超出轨的事情到底没瞒住,父母不相信,觉得她和江超从大学到现在,十年感情怎么可能说变就变了?周家父母存着侥幸让她与江超好好商量一下,说不定还能挽回这段婚姻。   周云那性子,眼里揉不得沙子,又在气头上,便和父母大吵一架跑出了家门。   白露问她:“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她说:“你别来了,我想自己静一静,谢谢你白露,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那天下午我还在想我们结婚周年庆要怎么过,我都想好了,我请几天假,把孩子安排好,我们去巴厘岛度个小蜜月……可我没想到,扭头脸上就挨了一巴掌。别说我父母不相信,就是我也不相信……”   昨天和白露视频过后,周云继续工作,晚上加班了,到九点多才准备回家。   她打电话给江超让他来接,江超过了很久才过来,上车之后周云就觉得不对,等到家,她故意说东西落车上了,回去翻了一遍,在副驾驶座上找到一只女士耳环。   周云问江超是怎么回事,江超解释说是女同事坐他的车落下的,可他刚刚做过贼,心里发虚,面上表现出来了,被周云逮了个正着!   几番逼问,江超竟承认了,却始终不肯告诉周云那个人是谁,只说周云性格强势,这几年他压抑忍耐,憋得透不过来气,便从别的地方找办法缓解……可他并没有想拆散这个家,他爱周云,也爱孩子,但他做错了事情……   白露不知如何安慰周云,这种事情,并非谁都能感同身受,她更不可能像周云父母那般劝周云与江超修复关系。相反,只要一想到周云这些年来为江超和那个家做出的牺牲,白露的胸口便燃起一团火。   电话里,周云的语气不似昨天,她现在平静得可怕。   白露只能对她说:“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周云,你为了自己,一定要振作起来,你先休息几天,有什么问题,随时打电话给我。”   又过了两天,周云回来上班了。   她脸色不太好,整个人像刚被刮了一层皮,毫无生机。   白露请她喝咖啡,心想她回来工作了就好,起码工作能让她分散注意力。   可周云开口便说:“白露,我要离婚……不管他同意不同意,我要离婚!”   白露顿了顿,握紧她的手说:“好,离婚。”   周云提出离婚,江超不同意,不仅是因为孩子,还有两人的共同财产。   周云被双方父母劝阻,加上江超仍不愿将自己出轨的对象公布,两家人吵得脸红脖子粗,彻底把过去几年的感情给吵成沙子,踩在脚下。   周云离婚的心更坚决了,最终拖人找律师准备起诉离婚。   白露这几天陪着周云找律师,到周五接到公开课团队发来的提醒信息,才想起来周末有公开课的事情。急急忙忙定了次日早上的机票,等赶到的时候,上午的课已经快要结束,她干脆没进会场,先找了个地方吃饭,再回到会场。   刚进去,她就瞧见了林势安。   他正与几个人聊着什么,无法抽身,远远的看到白露,也只是略微点头。   白露不急,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见林势安身边有一位模样周正,看起来十分有亲和力的男人,白露猜,那位应该就是邢濯。   他两人被前来听课的人缠了会儿,终于能够脱身出来。   邢濯看到白露,奇怪道:“咦?那边有位美女是不是刚才跟你打招呼呢?”   林势安说:“不认识吗?她就是J科技的白露。”   “她就是白露?”邢濯愕然,“哇,你什么时候邀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林势安但笑不语,就这么朝白露走去。   白露忙起身,等他们到跟前,笑着说:“林总,这位就是邢老师吧?”   邢濯摆手:“叫什么老师这么老气,叫我邢濯就行。”   白露浅浅道:“您站在讲台上传道授业,当然得叫一声老师了。您好,我是白露。”   邢濯与她握手:“你好你好,久仰大名!”   林势安又说:“邢濯现在任拜康系统部负责人。”   白露:“系统部?”   邢濯说:“是一个新部门,主要是连接销售部和市场部来做营销活动和客户维系。”   白露脸上的表情跟拜康很多刚知道这件事的人一样,后来经过邢濯耐心解释,她才终于明白了,继而暗暗心惊……   她不由看向林势安。他真的做了一件很多决策人都不敢做的事……这件事情的难度和最后能达成的效果,都让白露不敢往下想。    第09章   一下午的课程上完,白露对如今互联网影响下的商业形式的看法发生了颠覆性改变,过去她或多或少了解过这方面的相关知识点,现在经过邢濯的讲述,她基本能把那些理解到的点串联成一条逻辑线。   白露像发现了新大陆,心中激动不已。   趁课程结束后,她主动邀约林势安的团队吃饭。   两位大佬带了三名工作人员一起,在北京有名的餐馆吃烤鸭,这个过程中,自然少不了学术交流。   白露的问题很多,问到最后邢濯都有些哭笑不得,他说:“白小姐,你可真是个厉害人物,你现在问我的问题,是我们过去给企业做咨询服务的时候,做的价值上百万的服务项目,你一顿饭就想获得那么多信息。”   白露拿出过去做销售的厚脸皮劲儿,笑着说:“邢老师别笑话我,我这个人就是这毛病,喜欢追根究底,您看着答,能说的就说,不能说的就当我自娱自乐!”   座上的其他人也都跟着笑,邢濯无奈,干脆把她往林势安那边推:“势安,你带来的人,你来对付,白小姐太凶恶,我怕她吃了我!”   林势安瞄白露,弯起嘴角揶揄她:“听到没?说你是大老虎。”   白露脸一红,本想瞪他一眼,再一瞧周围一圈人好几双眼睛,又不敢撒气,最后生生被他气笑了。   她自己大概是没意识到,她与林势安之间的眼神细节,早令在座的很多人深感惊讶,尤其邢濯。   他是最了解林势安的,知道林势安做人做事极为严谨、冷漠,工作场合上绝不会聊这种玩笑话,顶多听了笑一笑,从不给回应——今天是怎么了?喝多了?   这场局下来气氛融洽,酒水自然是少不了的,次日林势安一行人就要离开北京,无甚重要的事情,因而大家这晚放开了畅饮。   喝完酒回去,白露才发现她早上匆匆定的酒店和林势安他们住的是同一间。   因时间紧,房间紧缺,她定了间豪华套房,正与林势安在同一层。邢濯等人先回去了,白露和林势安上楼,她在靠外一间,他在走廊里面一些。   白露靠在墙上翻包找门卡,林势安见识了她的酒量,虽然不错,但挡不住白酒红酒混着喝。   他在身后白露颦眉问:“你没事吧?”   白露仰起脸笑着摆手:“我没事……这才算什么啊——咦?”   林势安顿了顿,见她翻包无果,忙问:“怎么了?”   白露疑惑:“不对啊,我记得钱包带上了……”想到这里,她忙站直了,再翻几次,突然一拍脑门,“我钱包丢了!该不会是结账的时候忘了拿吧……”   林势安笑:“今天邢濯才夸了你聪明,你这脑子立刻就不行了。”   白露无奈:“脑子再好,丢东西这种事情谁也不能避免呀……”说着她就要回去找,“肯定在餐馆里!”   她走路摇摇晃晃,又穿着五厘米的细高跟,踩在酒店柔软的地毯上,险些摔倒,幸好林势安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你别着急,我去帮你找,你先去我房间休息。”   白露这个时候还顾着客气:“那,麻烦你了……”   林势安带她回去,开了房间,把她扶到沙发上,走的时候白露说:“钱包里有身份证,银行卡四张,门卡,购物卡,还有现金九百块钱……”   林势安笑:“放心,东西都少不了。”   白露也笑了:“我是怕餐馆的人以为你冒领!”   林势安一怔,不由声音放轻了一些:“你先休息会儿吧,喝点水……”   他走到门口,轻轻把门带上,便打车去餐馆。   钱包还真是落在了餐馆的收银台。   经理询问过林势安钱包里都有什么,又问了钱包主人的名字,都对了一遍,另备份了他的联系方式,才放心把东西交给他。   回去的时候,林势安顺道叫了酒店服务送解酒药和新鲜果汁上楼,结果推门就见沙发上坐着的人已经蜷着身子睡着。   林势安脚步放轻,走过去,半蹲在沙发前,看白露。   她眉头紧蹙,身子蜷缩在一起。   四月的北京看似阳春光景,实则还透着冷,她从南城赶来,身上穿了件通透的雪纺衬衣和一件深色风衣,能挡风,却不能御寒。这房间里温度还算适中,可也保不齐会受寒。   林势安轻轻叫了她几声,沙发上的人只动了动,并未醒来。   林势安瞧出来她很累,他想,此刻她的梦里一定也是纷繁杂乱,处处危机,他竟也拿不准主意到底该不该叫醒她。   想了想,林势安尝试着把她抱起来,幸运的是,才把她胳膊拉住,她就顺从地靠了过来,发生轻声不满,林势安似哄着,说:“回床上睡。”   她“嗯哼”一声,没答。   林势安也不管会不会把她弄醒了,直接抱起她——   她很轻,本身个头就不高,又那样瘦,林势安真怀疑她平时工作的时候有没有好好吃饭。   白露被带到床上,被子的面料带了些凉,她感到不适,便侧蜷起来身子。林势安凑到她跟前,先把被子拽了拽,趴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白露的呼吸重了许多,嘴唇微张,因为睡得不熟,卷曲的睫毛微微颤着。   林势安鬼使神差地想拨开她脸上的发,她却把他的手打掉,嘟囔了句:“年平,别烦我……”   他的手僵住,顿时想起来白露床头照片上的男人……   再看自己的手,他在做什么?   正愣神时,床上的人竟猛地睁开眼——   他们四目相对,白露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我,不好意思……我刚才叫了谁的名字?”   林势安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冷淡道:“年平,是那个照片中的人?”   白露眼中微光颤动,“抱歉……我睡糊涂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叫了这个人的名字,他走了半年,白露从未对他有留恋——起码清醒的时候,她是这样想的。他也从未入过她的梦,她以为这个人将彻底从她的世界中消失……   白露有些尴尬,醒来看了眼这个房间,问:“我还在你的房间吗?”   林势安似笑非笑:“不然呢?”   白露顿了顿,想起身,“不好意思,钱包拿回来了?那我回房……”   话音还没落,男人的脸突然靠近。   白露躺着,林势安身上那股子曾令她险些沉陷的气息就这么侵袭过来——   她脑子分明已经清醒,四肢但却无法动弹。   男人不由分说地捏住她的下巴,问:“分手了吗?”   白露惊,望着他。   他又补充道:“我问的是你和那个年平。”   白露张张嘴:“……分手了。”   窗外的风呼呼地吹动玻璃,嗡嗡的声音不知是那风声还是她脑海中的响声。   灯光昏暗,两人的呼吸此起彼伏着……   白露想起中学时候来北京上学的那段岁月,她极讨厌这个干燥寒冷的气候,她甚至为了回南城,偷偷攒下零花钱,当作回老家的路费。可最终被父母发现,钱没收,她痛哭一场,和父母大吵。之后,她放弃北京的学校,考了一所南方大学。   怎么会想起这件事?她也不清楚。   暧昧灯光下,她上方的男人神色忽明忽暗,令人看不通透。   她听到他叹了一口气,似乎在嘲笑自己问了个无聊的问题。   他手臂有力,这个时候松了力气,接着,轻声又问:“怎么分手了?”她这样的女人,应该足够令很多男人心动的,那男人竟不觉得可惜吗?   白露淡淡答:“我们要的不一样。”   林势安一双眸子勾住她:“他想要的是什么?”   白露无声笑一下:“他想要一个女人。”   “你就是个女人。”而且是个非常有吸引力的女人。   白露道:“他想要一个正常的女人。”   林势安没再问下去,他侧身躺到旁边,深叹了一口气,最后坐起来说:“你睡吧,别挪窝了,小心感冒,我去你房间里睡。”   说完,人往外走。   房间里又只剩下了风声,白露缩进被子里,那些尘封在记忆中的声音响起来……   “我就不该让你读那么多书!读书读得心都野了!”   “白露,你体谅一下父母,女人那么厉害干嘛?早晚有一天要结婚生子的……你现在跟我们闹别扭,以后有的是苦要吃!”   “你走吧,今天你走出这个家门,就不用再回来了!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   清晨北京艳阳高照,白露起床才看到桌上的醒酒药和果汁,她喝下,去楼下吃早餐,顺便问前台,才知林势安和邢濯都已经离开。   飞机上,林势安调整了座椅,准备小憩一会儿。   邢濯精神不错,在他耳边啧啧不休。   “那个白露,难怪能成为J科技的金牌销售,她有这样的头脑和勤奋,干什么不成?你说拜康咋就没有这样的人呢!”   林势安闭着眼睛,脑子里全是白露睡着时微张着嘴吐出“年平”这个名字的样子……   “我回去还得看简历,拜康没有的话,只能从外面招了……”   林势安轻声说:“有一个办法,你把小武放到销售部去,让她试试。”   邢濯道:“那怎么行?武心梦走了,我系统部不就缺人了,而且她虽然熟练咱们这一套,但没下过一线,不一定能应付得了那些老油条……哎,我还是再看看别的部门有没有合适的,瘸子里面挑将军,总能挑到吧!”   林势安被他吵得也睡不着了,干脆打开ipad看资料,屏幕上,正是他曾翻看无数遍的简历整合。   他看了会儿,悠悠开口说:“老邢,要人的话,我倒有个人选,虽然这个人不干销售很多年,但一直跟客户有联系。”   邢濯忙双眼放光,问:“谁呀?”   林势安道:“J科技市场部总监,周云。”    第10章   白露从北京回去了,隔天妹妹白雪给她打了电话。   妹妹从她朋友圈的定位知道她来北京上课,但等了一天也没见她回家,便来问她,真不回家吗?   白雪挺想她的。   白露只回了句:“工作忙,改日再说。”   “姐!”白雪怕她挂电话,忙叫她一声,“我今年要参加高考了……如果可以,我想报考南城大学。”   白露怔住,时间过得可真快……她还没跟家人闹掰之前,白雪还是个背着双肩包去上学的初中生,现在应该长得挺高了。   她淡淡说:“好好考。”电话就挂了。   在公司两天白露都没见到周云,想着,她可能还在为离婚的事烦恼,就没去找她。   这天赵仁和白露商谈省医设备的落实情况,并带了一个好消息——拜康的人从福心医院撤走了。   白露惊讶,林势安竟真的说到做到,把这个项目拱手送给J科技了……   赵仁红光满面,高兴地问她:“你快说,用了什么法子办到的!”   白露故作高深,“天机。”心里却留有疑问,拜康不仅把人撤走了,更是实名向医院高层举报了马医生几项劣迹,医院为堵悠悠众口,撤换了马医生的职位留院调查。   林势安不但给她腾了位置,还给她把路铺好了。   为什么?   赵仁见白露脸上并无喜色,不由道:“你咋啦?这是送给你的机会啊,陈娇听说马医生被撤职了,气的脸都青了!现在那个项目直接交管给副院长李贺,你之前跟李贺吃过饭的吧?我听说他对你印象不错,白露,该你上场了!”   是的,该她上场了。   从赵仁办公室出来,白露让王嘉华把陈娇从她那里带走的福心医院的资料拿回来。   所谓风水轮流转,几个月前众人还在讨论白露这波前浪是不是真的能被后浪拍在沙滩上,今日她就用实际行动告诉大家,她依然在中流砥柱的位置上,不是谁都能拆得动的。   不少在观望的人都不由庆幸那会儿没有落井下石,有些更是对白露比从前还要热情。   王嘉华从陈娇那里回来,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姐,你是没见到,王总那边的人各个都憋红了脸,但都对我十分客气,我说要什么,他们就给我拿什么,还有个去年跟我一起进公司的,之前都没跟我说过话,今天突然问我住在哪儿,说要跟我一起拼车,但被我拒绝了——这感觉,真的爽死了!”   白露不以为意,这种事情她见多了。   “别真把殷勤当好心,你风光时,自然人人都想跟着沾点儿光,你倒下了,也会有很多人和你撇清关系,甚至跟着踩你一脚。”   王嘉华嘻嘻笑,说:“这我当然知道了,他们都说,露姐你做成了这单,可能就顶了王总的副总位置了,所以才对我也这么好,他们都想跟你这组。”   白露嗤笑一声,她连拜康销售部总经理的位置都看不上,怎么可能看上一个副总的位置。   她对王嘉华说:“在公司跟其他同事和部门可以处好关系,但少跟人说闲话,先好好干你自己的工作。你记住,工作头几年,个人技能的提升才是最重要的,有的人是稳步前行,有的人则是厚积薄发,但只要你肯沉下心努力,不管是哪一条,都能实现。还有薪资,靠谱公司最惜人才,也最舍得给肯干活的人花钱。”   这都是白露的肺腑之言,她平时不爱跟手底下人说教,只遇到类似这种情况才会提几句。   王嘉华应下,继续去准备资料。   白露在办公室坐了会儿,翻了三回手机,只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给林势安打个电话请他吃顿饭。   想起北京那一夜,他那模糊的脸庞,白露难下决定……   梅雨过了,春日灿灿,天气很好。   白露看着窗外的艳阳,越看越心动,于是最后还是拨了电话过去。   那边很快就接了,却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白小姐?林总在打球,我替他接了电话。”   白露忙说:“是邢老师?啊,你好!”   邢濯大笑:“白小姐还记得我的声音,真荣幸啊!你找林总有事吗?我可以替你转告他。”   白露:“哦是这样的,今天特地来感谢林总帮了我一个忙。”   “是福医那个事吧?”   白露怔:“是是……”   邢濯笑道:“这个我知道,是林总卖你的人情,改日也希望白小姐卖他一个。”   白露抿嘴:“自然会的。这不,我打电话就是想问问林总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他吃顿饭。”   邢濯道:“那你可赶得真巧,林总今天正好休息,拉着我们打网球呢,今晚空了行程,一会儿我让他给你回电话,你们再约地点。”   “好,谢谢邢老师。”   邢濯挂了电话,回头看那边,林势安正挥舞球拍将球打出,那方二十四岁的小助理身子一歪,球没接到,人还摔了个狗啃屎。   小助理哭叫:“林总!不打了不打了!休息一会儿!”   林势安穿着短袖,运动之后大汗淋漓,气息却很稳,他笑着说:“小蒋,你这身体不行,缺乏锻炼。”   小助理说:“林总,男人不能说不行,我这可不是不行,是您太强了!”   邢濯说:“小蒋你这话说对了!你林总当年在国外留学,跟老毛子打球都没输过,对付你这个瘦鸡仔,还不跟玩儿一样吗!”   小助理甘拜下风,拖着身体去休息区灌下几口水。   林势安也走来,问:“谁打电话?”   邢濯说:“白露,说谢谢你帮她处理了福心医院的事情,要请你吃饭。”   林势安点头,嘴角露出一抹笑。   邢濯瞧着他:“我觉得,她这会儿恐怕还不知道周云的事,要是知道你挖了她闺蜜去拜康,还有你接下来的安排……她能跟你好好吃饭吗?”   林势安想到白露倔强不屈的样子,面上不动,心里却有种异样。   邢濯眯眼道:“势安,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林势安瞥过去,摘下手套扔在他头上,邢濯抚掌大笑,差点掉下凳子。   白露这边刚挂了电话,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推开。   她放下手机,见是陈娇抱着一沓资料进来。   陈娇面上难看,到她桌前,直接把资料扔下。   白露倒也不生气,睨视着她:“东西都全了?”   陈娇“嗯”一声,显然是憋了很久,终于还是没憋住,冷冷说:“露姐真是一点路子都不留给后辈啊。”   白露笑:“后辈肯努力,我当然也会给予支持,但要是耍手段,我只能奉陪到底。”   陈娇瞪眼,“论手段,我肯定玩不过你!”   白露脸上的笑淡了,“别在我这里耍横,且不说你没资格,就你做的那些事,也是拿不上台面的,别怪我没警告你,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医药销售行业这几年刚把水治理干净,你要是敢再把水搅浑,别说J科技,整个行业都不可能再给你容身之地!”   陈娇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咬紧牙,扯出一个笑:“既然露姐开口指点,我一定受教!但是我不懂,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是个什么道理!”   白露不懂她说什么,乜眼道:“你能把心思多用在为客户服务上,我想,我应该挺愿意把福医的项目派给你做的。”   陈娇冷哼一声,“是吗?难道你把福医的项目重新抢走就真的凭自己本事?”   白露靠在椅背上:“你什么意思?”   陈娇犹豫了一下,她不确定这张底牌要不要拿出来,但见白露不为所动的样子,陈娇又沉不住气,最终还是道:“我看到你和拜康集团的新任副总裁一起吃饭了!起初我没认出来,后来看资料才发现那个人是谁——露姐真是手段高明,拜康的林总才刚上任就被你拿下,紧接着拜康那边的人就撤了,还把路给你铺的平平整整的,露姐说我是搅浑水,那您这算什么?”   白露不由颦眉,她咽下一口气,扯唇笑道:“拜康集团的林总我是认识,我们是君子之交。”   陈娇狐疑地看着她:“真的吗?我可看到你们共撑一把伞,只是君子之交能这样亲密?露姐你猜,如果我把这件事跟赵总还有高层领导说了,他们怎么想?”   她道:“领导都不是傻子,你想陷我不义,总要拿出证据,证据呢?”   陈娇顿住,有话说不出口。   白露立刻觉察到陈娇手里再没有可用的底牌了……她激烈跳动的心脏渐渐平静下来。   陈娇确实没有证据,一想起这个,她真恨不得把牙咬断了。   可怎么办?她那天只是匆匆看到一眼,没能拍下照片,唯一一个跟她一同吃饭的同事看到了,但也没瞧见正脸,不敢贸然得罪白露。   白露不想再与她闲扯,挥挥手说:“你要是没别的事,就出去吧。”   陈娇强压怒意,转身,刚要离开,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猛地转身过来,瞧着白露:“对了露姐,我听说了一个小道消息……市场部的云姐要离职去拜康了,你们这两对好姐妹,一个得了拜康的好处,一个跳槽去了拜康,可真让人琢磨不透呢……”    第11章   陈娇的话像棵毒种子,就这么种进白露心里。   她几乎是在陈娇刚迈出办公室的门就重新握住手机,拨了周云的电话号码。   响了很久,那边都无人回应。   白露换座机拨内线过去市场部,周云的助理接听。   “我找周云。”她直接说。   助理忙道:“云姐下午请假,应该是去见律师了。”   白露挂了电话,又给周云发微信,这次周云却很快回复,道:“晚一些我来找你。”   下班,白露收到林势安的短信,他提前订好了位置,还是上次他们吃饭的地方……   白露捏着手机不知怎么办。   她反复问自己,这个人,她该不该信任?   可她很清楚,林势安在她心中是没有信任基础的,他唯一能留下来的,是那几次暧昧之下的心动,这些却还不足以撼动她的理智。   她呆呆地坐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内,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直到周云出现在她的视线内。   周云的精神状况好很多了,只是脸上仍有疲色。   南城转暖,周云却还裹着大衣,和四周的人仿佛身在不同的世界。   白露想,她这几天一定吃了很多苦。   世界上最令人难过的就是爱人的背叛和至亲的不理解。   丈夫的欺骗,父母的倒戈,幼儿的无助,全压在她一对单薄的肩膀上。   白露见到她这个样子,到嘴边的话始终没办法问出口。   可周云知道白露要问什么,她坐下来,轻声说:“不用着急,我慢慢跟你说。”   白露抱臂而坐,“好,你说。”   周云叹了一口气,道:“我这几天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想起来一个事,有一天我带儿子去逛街,回来后他画了一幅画,描绘今天一天的见闻,奇怪的是画里面没有车水马龙,也没有好看的玩具和衣服,只有无数根柱子,我问他那是什么,他说是一条一条的人腿……   我和你当年一起进J科技,一起做小销售,那时候初生牛犊不怕虎,凭一股蛮劲儿就是想着往前冲。后来我25岁了,女人到了25岁的年纪就会被扣上了剩女的帽子,我以前不怕的,可那会儿突然生了妥协的心,于是我打算和江超结婚,并要了个孩子,我把工作的精力分给家庭,分给丈夫和孩子……我现在觉得,我就像我儿子一样,结婚之后把自己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不知道前路在哪,更不知道身在何处……”   白露慢慢吐出一口气,听周云苦笑说:“当我回头看的时候,你却活成了我当年想要的模样,不仅收入翻几倍,还得到了许多比金钱更有价值的东西。白露,虽然离婚对我的打击很大,可是我这几天也想明白了,我要能借这个机会重新回到过去——你说得对,我要为自己而活了。”   白露皱眉,她握住周云的手:“我支持你,但你可以回销售部,我们一起像从前一样,一起打拼,有什么困难我也能帮到你……为什么要去拜康?”   周云摇头,笑着:“不一样了,这里已经是你打下的天下,我不能坐享其成。”   “周云……”   她打断白露:“正是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同意我去拜康,所以我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对不起……白露,我今天上午已经跟总经理谈过话,本月将工作交接完,就到拜康正式入职。”   白露紧盯着她:“那我呢?”   周云咬唇,面露愧色。   白露没提在她刚得了拜康便宜的情况下,周云离开J科技会对她有什么影响,她只说:“你也看出来了拜康现在有大动作,他们这次肯定不会像以前一样和J科技各居一偶,日后拜康定与J科技有一场仗要打,你站在我的对立面,有没有想过我该怎么办?”   周云两手摸了把脸,她以前也是爱美的人,常常和白露一起试用各种新出的化妆品,买好看衣服。结婚之后,因为家庭开销紧张,她变得十分持家,很少再往自己身上花那么多钱。   这几天周云心力憔悴,未着妆容的脸上甚至能看出几分岁月留下的痕迹……   “对不起……”周云只低声说。   白露叹气:“职场如战场,我不怕和你分为两派,我只怕有一天我们会短兵相接,刺伤对方。”   她顿了顿,心中想,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现在仅有的了。   周云怎么能想不到这一层?可她没有选择。   她道:“前几天我见了几个律师,都说没有证据证明江超是过错方,孩子抚养权上,恐怕会有纠纷,我很怕,白露……我真的很怕,我怕我再拖下去会因为父母和孩子失去独闯的勇气。拜康的系统部部长邢濯找到我,他帮我找了位律师,并且承诺,这场官司一定能帮我打赢。”   白露惊讶,她终于明白,这件事确是林势安的手笔……   周云说:“白露,我知道你很伤心,我们做朋友这么多年,从没有发生过分歧,但这一次,请原谅我的任性……”   周云怕江超的父母到家中抢孩子,提早回家接孩子。   她走后,白露未动,一直坐在咖啡厅里。   手里来了电话和短信,她都没接,也没看,后来她干脆把手机关机了,提包回家。   餐厅内,林势安早早来了,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仍不见人到。   电话不通,短信不回,他料想,恐怕白露那边有变数了……   陆沉见他一直一个人坐着,笑着走过去,坐在他对面:“怎么了?人还没来啊?”   林势安忽然问:“你说,怎么哄女人?”   陆沉大笑:“这也要看是什么样的女人啊,有的嘴硬心软,磨一磨就好,有的无情狠绝,那可就不好办了,得用真心去捂!”   他道:“那估计不好办了。”   陆沉说:“你等谁呢?该不会是上次那位小姐吧?”   林势安未答,但答案很明显。   陆沉意外:“还真是呀?哟,以为你最近相亲不利,是没打算再放心思在这个上了,没想到是早已心有所属,只是还没把人勾到手!”   林势安自顾喝了口茶,瞥他一眼说:“没谱的事,你嘴巴别那么快。”   陆沉可是知道他的家庭情况的,忙道:“放心放心,我嘴巴最严,你没搞定前,我绝对不透风!”   林势安第无数次打开手机屏幕,仍久没有白露的消息。   陆沉瞄一眼,问:“怎么样啊?还要继续等吗?”   林势安摇头,这就起身,拿起外套道:“不等了,我去找她。给我带瓶红酒。”   陆沉笑:“好,等着!”   驱车往白露家去,不过十来分钟的车程。   这所小区位于闹市区,公寓高层,是白领人士偏爱的地方。这会儿下班回家的年轻人不少,林势安跟着进了门禁,乘电梯上十八楼,凭着好记忆找到了白露的家门。   他驻足等了会儿,抬手敲响房门——   白露一到家就先钻进浴室,洗过澡出来,换上舒服的居家服,头发还裹在毛巾里。   她正给桌台上的花浇水,突然听到敲门声,心中暗道,外卖来得这么快?   光脚跑到门口,刚打开个门缝,她就愣住了。   门外的人霸占了整条门缝,修长的身型端端立着,瞧见她,他不苟言笑的脸上多了份惊喜,紧接着,笑容漾在嘴边。   白露大惊:“你怎么在这里?”   他道:“我还记得路,你家不难找。”   白露情绪复杂,“我是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势安似乎有些委屈:“没看我的短信吗?我在餐厅等了你很久,不见你去,就自己找来了。”   白露像个竖起刺的刺猬,冷冷说:“不好意思,手机坏了,没看到。”   做销售的,手机24小时开机,这是基本的,白露这显然不是真话。   林势安没在意她的谎言,只问:“是吗,没关系,反正我来了,怎么?不请我进去?”   白露显然不想让他进门,挡在门口说:“今天不方便,改天吧。”   林势安顿住,片刻后道:“周小姐的事情,我不是有意隐瞒,只是也没想到事情会进展的这么顺利,想想也是,这件事于她来说,绝对是利大于弊,我很乐意帮你朋友一把。”   呵,他倒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白露跑销售这么多年,自觉脸皮练得已经很厚了,但没想到,这个人竟能与她一较高低。她之前还真没发现,他有这样的一面!   白露仍不退让,冷声说:“J科技那么多人,也有不少是我曾经带出来的好销售,你为什么非要挑周云?难道这么巧刚好闭着眼睛选到了她?”   他道:“J科技和其他同行公司的人才我们确实都研究过,偏就这位周小姐入了我们的眼,她虽然近几年不再做销售,但一直能力突出,且有做运营的经验,说起来,她比起你,更符合我想要的标准。”   呵,不仅脸皮厚,大道理还挺多!   白露讥讽道:“难怪你要卖我那么大的人情,合着周云就是你想跟我要的人情吧?不好意思,福心医院那边,我不需要林总的让步了,咱们各凭本事吧。我也不怕告诉你,就算是面对周云,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林势安见她仿佛要咬他的模样,忽然有些想笑。   白露看他笑,心中火气更盛,她抬头就要关门!   林势安动作迅速,一只手臂伸进来,把门挡住了——然后,压低了声音说:“别闹,先让我进去。”    第12章   白露没防他会突然这样,又不敢下手夹人,倒让他钻了个空子。   这个当口,门外有邻居回家,他们现在这个样子,被人看在眼里,还真像对吵架的情侣……   林势安大概是看出来白露不敢夹他胳膊,先是故作为难,又皱眉说:“让我进去,有话屋里说。”说罢手臂微微用力便推开了门。   白露下意识往后退,对外人进入自己的领地很不适应。   林势安却毫不在意,他像回自己家一样,把外套和带来的一瓶酒放下,就地换了双一次性拖鞋——自己从鞋柜里找的。穿完看到白露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还“好心”地问她:“光脚不怕凉?找鞋子穿上吧,省得感冒。”   白露这才意识到,她不仅没穿鞋,连头发都没吹……想到这里,气瞪林势安一眼,道:“你自己找地方坐!”转身回浴室。   先穿上拖鞋,再取下毛巾,湿发散落,白露轻轻揉几下,拿吹风机吹起来,头发半干时涂抹精油,林势安过来了,倚在门框上,看她。   白露透过镜子看他一眼,不理。   林势安便自顾打量她的房间,八十多平的两室公寓一个人住绰绰有余,装修并不复杂,但经过用心装饰,显得温馨舒适,干净整洁,这次来,他甚至连另外一个人的痕迹也找不到了。   这让他不由心中泛起一点欣喜。   “你不回短信,我就猜出来你知道周云的事了,即便这样,我还是在餐厅等了你一个小时。”   白露道:“那真是不好意思。”她打开吹风筒,继续吹头发。   林势安低笑一下,全没在意。他也不走,就这么耐心等在门口,直到她把那一头松软乌亮的长发吹干了,他走到跟前。   这么近的距离,林势安能嗅到白露发间的清香……   白露没想到他走近,转身之时,正与他面对面。   她未惧,直面他道:“上次是我邀请你的,这次是你闯进来的,小心我报警。”   他笑:“有再一再二,才有再三。”   白露:“你还想再三?”   林势安道:“怎么?你就这么不欢迎我?”   白露说:“今天之后你就是我的最大敌人,我防着你的后手都来不及,还能欢迎你来我家?”   林势安无奈:“只有你一直把我当敌人,我可没那么想过。除了你朋友的事情我隐瞒了……因为这件事是邢濯办的,我只是告诉了他周云很适合。后来周云同意,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提起,我料想你会生气。”   白露扯扯嘴角,“你打算让周云做什么?”   他特意强调:“是邢濯。他会安排周小姐进销售部做项目经理,另外交给她几个新人组建销售团队,利用新营销手段连接客户,前期当然还是要先学习,他给了周云不低的薪酬,这你可以放心。”   白露确实松了一口气,周云空降过去,直接带人,老人自然不服,相比起来,新人更好带,也更好灌输新价值观,加之如果要养孩子,只一个人的收入会很困难……邢濯想得很周到。   她脸上却还是没什么表情,只点点头:“你办事,我当然放心。接下来呢?还准备抢J科技的哪单项目?”   林势安面露难色:“这是公司的机密,我不能告诉你,不过国内市场就这么大,大企业占地盘,总要有搏斗的时候。”   这句话把白露彻底堵住了,她张张嘴,觉得说什么都是徒劳的。   再一想,她为什么这么生林势安的气呢?   过去跟人打交道,遇到过太多手段卑劣的竞争对手了,有的她忍了,有的她进行激烈反击。她从没像现在这样过……她想,一方面原因是她还没想到该如何对付林势安,另一方面,大概是因为她曾经想要信任他吧。   白露垂首,额前的发散到眼前,她似是认输:“我知道了,你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吧?”   林势安微眯双眼:“工作上的事情差不多说完了。”   白露下逐客令:“那我就不留您吃饭了,叫的外卖怕是分量不够。”   林势安不动,白露等了会儿,先挪开,不料刚走出去,就被林势安抓住了手腕,他力气奇大,白露被扯回去,瞬间贴上他的胸膛,紧接着男人身上的火热将她包围。   手臂带着人,林势安轻易握住她的腰肢,纤细柔软盈盈一握,因为刚洗过澡,指尖就算隔着薄衫,仍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温热。   他低头看着她,许是目光太过直白,吓得白露打了个机灵。   林势安却一点没意识到此刻的自己早不是方才的样子,他低眸瞧着白露,洗手间微弱的灯光下的她,让他想起来第一次见到的白露。   酒吧角落的灯辉下,她那张脸,带着轻蔑的笑。   那样子就这么留在心里了……他一眼就看出来她不是一个单纯女孩儿,她有过去,还有故事。   她邀请他,他没拒绝。色心是男人的弱点,更何况有她催/情。   那天从她这里离开,他还想过,如果不是因为看到那张照片,他说不定会留下她的联系方式,也把她留在自己的生活里。   白露不是十八岁的小姑娘,她知道男人这种眼神意味着什么。   她仰头凝住林势安的脸庞,现在还有心思夸自己……眼光真好。   都说男人最专情,一辈子只喜欢十八岁的漂亮小姑娘,女人也是一样啊,也是只喜欢英俊的男人……   眼神对上了,两个人便都知道了对方心中所想,不巧这个时候,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外卖小哥在外面喊“外卖到了”——   白露猛地回神,双耳瞬间红透,她忙推开男人,“外卖来了……”   男人却反而把她搂得更紧,他低下头吻她,顺便说:“不用管,一会儿带你去吃好的。”   热唇贴上来那一刻,白露耳边的外卖小哥的声音也自动被屏蔽了。   她不觉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凑上去,让他能顺利长驱直入。   他动作强势,却又贴心,捏住她腰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放在她的后背,垫在洗手台上,吻过嘴唇,又去亲吻她的耳后,精心撩拨,无一遗漏,热气瞬间将那寸皮肤点燃了,白露刚洗完澡的身体又激起一层薄汗……   男人正要将她抱起来,她却哑着声音说:“就在这里。”   林势安凝着她的眸子,低声说:“好。”   门外的声音叫了几声,就没再继续。   安静之后,林势安进一步,她居家服里面什么都没穿,探进去就能触到柔软,林势安惊讶她的大胆,在她耳边轻笑:“在门口的时候像个刺猬一样防着我,谁能想到你里面是这样的……”   白露恼红了脸,推他一下:“你真不懂女人,哪个人在家洗完澡还要穿上内衣!”   林势安笑,贴紧她:“好好,这样方便多了。”说着,攥过她的手,“来,帮我一把。”   白露的指尖触到他的皮带,替他解下束缚,两人再度拥在一起。   白露贴在他的耳边:“我就知道让你进来准没好事……”   林势安回:“你说过,不一定是男人占了便宜……”说着就要动身。   她气道:“你是精虫上脑糊涂了,等着!我去拿东西。”   林势安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还老实等着,白露回到卧室,刚拿上,他便跟过来,套上之后,握住她的腰从后面压下去。   向来喜欢承担把控节奏的白露把主动权让给了他,她跟着他,被他推入天堂,再送入地狱。   在最后时刻,她脑海中乱糟糟的,竟忽然想到了今天陈娇在办公室威胁她的那些话,她微睁开眼,明明知道这个男人对她来说很危险,她碰不得,可她还是碰了……   不仅碰了,她摸上他结实的肩时,甚至生了贪婪和无畏。   做完之后,林势安穿好衣服,叫她起床。   天已暗,窗外起了微风。   白露懒得动,对他说:“外卖应该放在门口,先帮我拿进来。”   林势安道:“外卖有什么好吃的,都凉了。”   虽然这样说,但还是听她的话,走出卧室的门。   外卖拿回来果然都凉了,白露重套上刚才穿的居家服,走过去把外卖扔进微波炉里,嘲弄他道:“花钱买的东西扔掉不就浪费了,我可没你这么有钱。”   她叫了灌汤包子和小菜,另外带了份白米粥。   林势安笑:“那你先简单吃点,一会儿带你去陆沉那里。”   白露背着他,靠在厨房的餐桌上,光着两条腿,又没穿鞋。   “不去了。”她说。   林势安走过去,余韵仍在,他留恋她身上的气息,凑近了从身后拥住她,问:“怎么了?”   白露瞟他一眼道:“晚上,吃那么多干嘛?长肉。”   他笑:“你都这样了,还怕长什么肉,我只怕你吃那些营养不良了。”   白露也笑了下,却又说:“我跟你这样,被人看到了会怎么想?你大概不知道,那次我同事看到我和你在一起了,我入行这么久,不敢说真的干干净净,但不想让人觉得我跟有些人一样以色谋利,你别害我。”   林势安怔了怔,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害你?”   白露微微挣开的怀抱,听到微波炉“叮”得一声,问他:“你要不要吃点?”林势安显然对她的外卖一点兴趣都没有,她自讨没趣,耸肩笑一笑,摆好外卖,自顾坐下来,问他,“干嘛呀?你真不吃?”   林势安站着,心里像塞了团棉花,他面无表情道:“那就是说以后都不用跟你联系了?”   白露微顿,用筷子搅了两下白粥。 第13章   两人耽搁不少时间,这会儿已经九点多了,林势安看了眼手表,这一细节被白露观察到,她问:“要走了?”   林势安见她这样,觉得自己刚才问那话真有些可笑,于是道:“有些晚了,我先走了。”   白露放下筷子,坐直了身子。   林势安真的去拿外套了,她忙说:“起风了,你带把伞吧,南城风雨无情,一会儿说不定就下大。”   他却说:“不妨事,开车了。”门口换鞋,看到那瓶没动的红酒,他道,“给你带的,留着喝吧。”   白露拿不准这人是什么意思,在他要出门的时候忙叫住他:“喂!我没说以后就不联系了……”   林势安回头,白露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了。”   人走,屋静。   那人脾气白露摸不准,但她想,他怎么看也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只是,说害她,还是严重了......从头到尾,他到底没让她有过什么损失,况且男欢女爱,也有她参与的一份。   白露再瞧一眼桌上的白粥,终于还是没吃下去,摸摸瘪肚子和有些平坦的胸,后悔了……该跟他去吃点好吃的。   林势安没走多久,就听到雷声隆隆。   真叫白露说对了,起初只是雨星飘洒,没一会儿就变成瓢泼大雨。   老宅子没有地下停车场,只能将车停在院子里,林势安把车子开到大门口,即便这样,大雨淋下来,还是浇湿了他的肩膀,家里保姆刘姨来开门,见到赶紧给他拿毛巾,叫着:“都说四月的天,孩子的脸,真就说下就下了,快擦擦,别感冒!”   他听到二楼有动静,问:“谁来了?”   刘姨道:“闫老师,带着你阿姨和婶子在楼上打麻将,小濯也来了……”   他一听就皱起眉头,简单擦了脸,上楼去看,见他书房里旁边的休息室里摆了张自动麻将机,几个人正围坐打得火热。   刘姨叫“闫老师”的,不是别人,正是林势安的母亲。   闫如玉早年任高校的老师,林势安回国之后,她就退休在家,人叫习惯了,就还是这么叫。   林势安进来,道:“什么时候在我这儿支了麻将摊?”   “哎哟!”对门而坐的是他三姨闫如心,她第一个瞧见林势安,“终于回来了!这么晚跑哪儿去了?”   邢濯坐西,闻声忙看向林势安,像看到救星。   林势安问:“你怎么也跟着凑到一起了?”   邢濯苦笑,还没应呢,他三姨就解释:“还说呢!你老爹不让我们在他那里打,说我们聚众赌/博,要报警抓我们呢!这天阴涔涔,一看就要下雨,我们没地儿去,就带着麻将桌来你这儿了,原本听小蒋说你今儿休息,还想着正好叫你凑三缺一,结果来了,只见到阿濯帮你送球拍回来,说你有约,我们就干脆拉他当牌搭子!”   背对门的是他小婶子郑晨,只比林势安大不了多少岁数,因而平时关系也不错,他绕过去,对郑晨说:“打七万,不就滚张了。”   郑晨“呀”一声,笑道:“你眼尖,我差点给打坏了。”   闫如心顿时不高兴了:“瞧你这人,就你小婶赢得多,你还替她掌牌!”   闫如玉从刚才都没正眼看林势安,这会儿抬头瞄他道:“你去哪儿了?”   林势安含糊说:“见个朋友。”   闫如玉冷着脸不再说话,在座的,瞎子都能感觉出来气氛不对,郑晨忙活跃气氛,故意把赢得牌打出去,又懊悔道:“瞧我这脑子,都怪小安,你一来,我就乱了!”   林势安顺坡下驴,笑着说:“那我先回书房,你们再打几局就撤了吧,这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我还有事情跟邢濯说。”   林势安走后,闫如心便问邢濯:“小安今儿晚上去哪了呀?他这人,要是以前,见我们在他这打牌,早冷着脸了,今儿倒好,还跟郑晨说笑呢!看来心情不赖,有好事啦?”   邢濯哪敢说实话,只道:“我也不知道呀三姨,他说是去见客户了,可能谈了大生意吧哈哈!”   闫如心鄙视他:“就知道你跟他穿一条裤子,不会讲真话!”   林势安先回书房,开电脑,看了会儿今天发来的邮件,邢濯那边便脱身而出,一进门就叫苦:“你可算回来了,陪几位姑奶奶打牌,皮都快给刮掉一层!”   林势安倚在大班椅上,笑邢濯没出息:“你df客气什么,只管赢就是了。”   邢濯忙说:“算了吧,我惹不起!更何况,你妈刚听到我说你晚上有事不回来,那脸就冷的好像能冻死人!我可不敢往枪口上撞!”   林势安道:“输了多少,都算我的,行了吧?”   邢濯顿时变成笑脸:“嘿嘿,够意思!怎么着?今天的饭吃成了?”   林势安摇头:“没吃成。”   邢濯意外:“没吃成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他没答,只问:“周云的官司怎么样了?”   邢濯想到周云,便正色:“是有点儿棘手,她老公是个精明人,知道周云只要没证据证明他是过错方,就没法在抚养权上占有优势,他那个出轨对象瞒得严,我正着手让人去查,放心,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能查不出来。”   林势安点头:“尽快办,好让她早点进入状态。邢濯应下,林势安又说,“周云的事还是你来负责,我就不插手了。”   邢濯挑眼:“白小姐真生气啦?”   他想起白露像刺猬的样子,无声笑笑。   楼下,三个长辈走之前先在楼下喝了口茶,刘姨瞧出来闫如玉心情不顺,专门挑了林势安从杭州带回来的上好龙井泡给她们,并说好话:“小安昨天还说,这茶好,要给闫老师你们送去。”   闫如玉不傻,翻了下眼睛道:“甭替他说好话,有这心,只隔了一条街,还不早就去看我跟他爸了?过了年到现在,他才回去几次?”   刘姨笑笑,“小安工作忙……”   闫如玉道:“忙,全世界就他最忙,国家/主/席都没他忙!”   旁边坐的闫如心和郑晨都笑。   几个人喝了几口茶,闫如玉心里的气被茶顺了几许,只顾叹气。   林势安和行濯也没聊多久,他们从书房出来,自二楼下来,郑晨还说:“小安,快给你妈陪个不是!”   闫如玉还不吃这套,抱怀说:“陪什么不是,他自有主见,从不让人管,有什么不合适的,也只怪我多管闲事,说起来,要不是家里那老头儿好面子,又脾气火爆,我才不管他儿子的事!”   林势安知道母亲这是真生气了,他走到跟前,就问:“我哪儿做的不好,您说。”   闫如玉不理他,一旁的三姨笑说:“小安,不是你妈生你气,是你实在不懂事,当父母的为孩子操心的,除了身体康健、事业前途外,就是这婚嫁之事,你说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位姓常的姑娘多好呀,你才见一次就把人得罪了!”   林势安笑:“怎么就得罪了?”他似乎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闫如心道:“还没得罪呢!你上来就问人家了解你的情况不,了解了再继续往下谈!你当是谈生意呢?你爸说得对,你这几年在企业被人捧着,学了一身坏毛病!”   林势安说:“三姨,你给我介绍的人不错,所以我才不能瞒着人家,万一聊的很好,到最后才知道我有个这样的情况,不是挺伤人感情吗?”   闫如玉听不下去了,一摔沙发,道:“三儿,你别跟他废话了,他大道理多着呢!讲是讲不过!”   闫如心笑道:“那我真得闭嘴了,小安,你妈这个大学教授都跟你讲不过道理,我就不自讨没趣了!”   话虽这么说,等几人要走的时候,闫如心还是苦口婆心劝他一句:“小安,你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只是,别老被自己困着……”   大雨下了一整夜,次日放晴,煦日冉冉。   如果不是地上仍有积水,真看不出来昨夜下过一场大雨。   白露到公司,在电梯口遇到周云。   “什么时候递交辞职报告?”她们来得早,电梯里还没人。   周云说:“今天。”   白露顿了顿,道:“既然下定了决心,就好好去做,不要瞻前顾后,最后什么都做不好。”   周云不由看她一眼,“白露……”   白露仍目视前方:“周云,你知道吗?我既害怕你成为我的对手,又十分期待你能成为我的对手,所以,别让我失望。”   周云胸口瞬间腾起一团气,那口气撑着她的腰板,并带着她刚从地底挖出的野心飞出来,化成光彩,点亮了她的瞳仁,她点头,面对白露,面对着她最亲爱的朋友,同时也是她最可敬的对手,道:“我会的……”    第14章   周云递交了辞职报告后,公司大小部门的眼光果然都聚集到了白露身上。   白露直接关了自己办公室的门,不听外面的各种议论和流言。   她知道那些人会怎么联想,一瞬间,这些人似乎都忘了昔日白露是如何挺直腰板拿到销售女王的桂冠,他们只觉得,这中间肯定有猫腻……他们不问真相,他们关心的只有八卦。   她有这个的时间,不想浪费在解释八卦上。   王嘉华却没办法将这些流言置之度外。   她是最清楚白露是通过什么方法拿下了省医那单,茶水间听到陈娇绘声绘色地讲述白露和林势安是如何勾搭成奸时,王嘉华气得脸都变色了。   陈娇在一群人中,嚣张地说:“女人最大的本钱就是自己的姿色和身体嘛,有那个好条件不利用,不是傻子吗?她以为我们不知道,也是拿我们当傻子!”   另有人问:“你说的都是真的啊?”   她道:“当然了,我亲眼看到的!两个人勾勾搭搭,亲密的不行!那个林势安年纪不小了,说不定还是有家室的人呢!”   “不会吧!那她岂不是做三……”   “说不定哦,哈哈哈要不然她干嘛这个年纪了还不好好找个人结婚生子啊!”   流言就是这样愈演愈烈,王嘉华终于受不了,冲进来指着陈娇气道:“你!你胡说什么!”   陈娇见是她,却不惧,蔑笑道:“哟,小跟班儿来了?”   王嘉华平时口才不错,但最怕与人起争执,一吵起架来就结巴,憋了好久,磕磕巴巴道:“你、你别再造谣了!露姐什么样的人,大家、大家都很清楚!”   陈娇瞥嘴:“你没听过一句话吗?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你!”   “我什么?我说错什么了?”   门外,白露端着水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有人看到,忙对陈娇使眼色,那两人剑拔弩张,却还没发现。   白露面无表情,自陈娇和王嘉华身边走过,来到咖啡机跟前,问:“都不用上班?”   陈娇这才看到她,身子一颤,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王嘉华见她来,一委屈,眼圈顿时红了,其他人忙都装作无事,纷纷往外走,只是人还没走完,白露又说:“陈娇,你有句话说错了。”   陈娇抬眸。   白露幽幽说:“女人最大的本钱不是姿色和身体,而是这里。”她指着自己的脑袋,笑着,“当然,也许你没有,所以你最大的资本就是这幅躯体。”   听到这话,围观的几人不由笑出来。   陈娇勃然变色,咬牙切齿的样子,反叫白露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端起新倒的茶,状似在骂王嘉华:“交给你的事情都做完了?别人偷懒,你也有样学样,早晚学坏。”   她这含沙射影,将旁边几个人也骂进去了,那几人再不好意思呆在原地,赶紧各归各位。   风波结束,白露回办公室,王嘉华也红着眼睛跟进来。   她的工作其实已经弄完了,这会儿带过来给白露看,白露瞄一眼,道:“弄好了就行,一会儿你和小关一起去趟省医找周医生,问问他能不能给你们安排进手术室,你也是时候该上手了。”   小关是和白露同组的伙伴,早王嘉华进公司两年,业务方面比她更熟悉一些。   王嘉华低着头,白露知道,她是真受委屈了,这种委屈她也受过。   不被人理解,不被人信任,不被人肯定……王嘉华其实是在替她委屈。   白露叹一口气:“以后遇事沉住气,别把精力浪费在这些事情上,眼睛要往上看。我要是天天计较公司里谁说我的坏话,还不早就郁闷死了。”   王嘉华慢慢抬头,表情稍微好看些,“姐……我是真的佩服你,那些人说话多难听啊。”   白露笑:“更难听的我都听过了,刚进公司的时候,坐在隔壁的王勤森王总还往我包里塞过避孕套,我照样脸不红心不跳,隔天就把他客户撬走了。”   王嘉华傻了,她张张口,不知该说什么。   白露道:“傻姑娘,等你经过几年磨练,就能明白,没有什么比真正拿到手里的东西更实在。”   王嘉华是没办法懂,她这一代的年轻人,大多是在温室中长大的,在家有父母疼,在学校有老师护,出了社会才能体会到真正的恶。   可明明白露也只比她大六岁……   白露起身收拾了笔记本,再道:“行了,你赶紧去省医吧,我得去开会了。”   王嘉华还没动,她疑惑:“姐,云姐真的要去拜康吗?”   白露顿住,点点头。   “那,市场部那边谁来接手?我听人说,王总想派人去接云姐的位置……”   白露压下嘴角,笑道:“放心吧,周云自有安排。”   这场会,就是几个部门负责人商讨谁来接任周云的职位这件事。   王勤森在会上毫不避讳地推介曾经与他一起自分公司上调来的一位同事,市场部总经理没有表态,只说不管谁来做,希望各部分都能尽快与新的总监配合起来。   隔天白露就听说,周云建议,还是由副总监来接任她的位置,那是她一手带上来的人,也是她给白露留的一张好牌,白露闻此,心中微暖……   过两天周樾给白露打电话,上来就问:“你不准备来医院了?”   白露忙笑说:“这两天公司事情忙,我叫小王和小关去了,两个人没惹祸吧?”   周樾道:“没惹祸,就是觉得愣头愣脑的,没你用着方便。”   “噗!”白露心道,这个人真把他当免费劳工了……   电话挂后,白露想了想,还是跑了趟省医。   正赶上周樾做完手术,白露问他助手,说他在楼下溜达。她下去找了一圈,在一个花坛旁边看到他正蹲在那里躲着抽烟。   瞧见她,周樾玩世一笑:“来啦?我就知道你得来。”   白露厚着脸皮蹭过去,道:“我可不敢得罪金主啊!”   周樾嗤一声,不屑道:“你的金主是院长,我是你的长梯。”   白露被他逗笑,伸手问:“给我一支。”   周樾微怔,这才反应过来她要烟,便抽一支给她,并给她点上。   周樾问:“怎么学着抽起了烟?”   她道:“上班之后学会的,以前总不能理解抽烟有什么好的,后来压力实在大,也就抽上瘾了,这东西不好,但是解瘾。”   他哼笑,捻灭烟星:“是啊,解瘾……怎么着?你以后是不是就往这儿来得少了?”   白露道:“能来还是会来,毕竟你们是我的客户,我还准备谈长期合作呢。”   周樾道:“得了吧,难呢!”说着,他一指前方,说,“看到了吗?那才是省医长期合作的对象。”   前面停了一排车,白露一开始没看出来什么,后来车里下来一人,她看到那人模样,便愣住了。   林势安下车的方向正对和他们的位置,恐怕也看到了她,却并未驻足,直接跟着身旁的人拐进了医院大楼……   “你认识他?”   白露回神:“认识……拜康的嘛。”   周樾轻蔑道:“那可是医院的大客户,听说正在跟医院谈大合作,可能没多久就得把你挤走了,怕不怕?”   白露看向他,扬起笑:“怕啊,所以我得更努力了……”   从周樾那里回来已经不早,天边晚霞被浓墨侵染,东边升起明月。   白露到家就躺在沙发上,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敲响,她撑起身子去开门,在门口看到那张英俊坚硬的脸庞,她什么话也没说,走上去勾住男人的脖子——    第15章   林势安勾脚,门就关上了,他心跳很快,捧着她的脸吻下去。   他本没这样冲动,他也早过了被女人勾勾手指头就有性/冲动的年纪,可她贴上来,身子柔软如丝,缠得他好像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尚存一点的理智在告诉他,她在等着他,她知道他要来……   她说不想叫人看到她与他在一起,所以几天都不曾主动联系,甚至没亲自参与福心医院的项目,所以在医院她只看了他一眼,就撇过脸去……可她只看那一眼,就知道他会来。   林势安既为她这份自信着迷,又讨厌极了她这种自信,于是他趁她力气不敌,化被动为主动,惩罚似的咬了下她的舌,她惊叫一声,退后,又被他捞进怀里,按在沙发上。   白露在家穿着简单,他又有了上次的经验,熟门熟路,直接把人拿下,两个人来回折腾一会儿,白露又出了一身汗。   林势安摸着她的背,“这么爱出汗……”   白露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后抱住他,刚出过汗的身子,冷不丁的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摸到,心头火热,承接她的回应,像是回到了年轻时候,冒冒失失地只管用力气。   白露摇摇晃晃,笑着搂住他,过了会儿,她低声说:“林势安,不要爱上我,我是个坏女人……”   他睁开眼,自嘲地笑道:“看出来了……”   这样一闹,等结束,天又是黑透了。   白露懒得动,倒在沙发上指挥林势安去倒水,她从后面欣赏他的背影。   来时,他穿得庄重,这会儿衬衫皱了,只一边掖在裤腰,窄腰隐隐显露,从后面看,一点没有那个在别人跟前遥遥不可及的样子。   她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林势安端清水来,递给她。   “谢谢。”白露接过,喝了一口放回去,林势安又拿起来,顺口喝完了。   白露看到,忽然有些恍惚,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亲近了……   喝完水,林势安问她:“饿了没?”   白露点头:“还真有点儿……”   林势安拿起电话,不知给谁发信息,片刻后道:“你不想出去,我叫陆沉派人把饭送过来,总行吧?”   白露诧异,慢慢说:“真叫你以后不来找我,我还有点舍不得。”   林势安瞥她道:“你这个人,升米恩斗米仇,我从来对你不坏,但却没见你念过我的好。”   白露笑,躺倒着看他:“我怎么没有?我心里一直念着……”   他不信,只问:“最近怎么没去福医?”   白露道:“还不是周云离职的事,公司忙成一团,我还要准备一下做实习生的培训,顾不过来,先让王嘉华整理了资料,等五一假回来,再去见李院长。”   林势安点头,两人现在这样,算是重归于好了。   陆沉派的人送得很快,到了地儿,菜还是热乎新鲜呢。   换了另外四道菜,口味清淡但滋味不错。   林势安在酒柜上看到他带来的那瓶红酒还没开,便拿下来。   “怎么没喝?”   白露托着下巴说:“一个人喝啊?一个人喝没意思。我那天还在想,你可能真不会再来了,我就把这酒当纪念品,保存下来。”   他直接拿开瓶器打开红酒,一笑:“改天我送你瓶好的,你存下来,还能传给后代。”   白露大笑:“那就不是纪念品了,是传家之宝!”   菜汤美味,白露一个没忍住,吃多了,过后还要埋冤林势安,她这身材如果没保持住,一定是他的锅。   林势安却觉得她现在太瘦了,白露说:“你懂什么,年近三十,新陈代谢跟以前真不能比,吃胖容易,再想瘦下来就很难。”   林势安说:“想要保持好身材,就多运动,你那么多工作,光不吃东西身体早晚顶不住。”   白露道:“我哪有时间运动,也就你来这两天我能偷个闲,平时这个时候要么还在公司加班,要么得给客户打电话处理资料到十二点。”   他笑:“那我以后常来,带你多运动。”   白露一怔,明白过来他这“运动”的意思,嗔道:“得了吧,净占嘴上便宜!”   林势安说:“我说真的,你不想在外头见面,我就到你这里来,行不行?”   白露想了想,缓缓点头:“也行……”   “门口密码。”   “3910。”   他默默记下,道:“来之前,我会给你电话。”   这天之后,林势安又来过两次。   两个人工作都忙,白露有心不愿和他聊太多工作上的事情,他也似乎觉察到,不主动谈及,两人平时联系不多,见了面直接干正事。   林势安每一次都不遗余力,这几次体验,他精力不见衰减,反是越来越旺盛,叫白露既害怕又贪恋……   五一假前林势安就没来了,白露从他朋友圈中看到他与拜康的董事长一起去了新加坡,出海照上,不乏美女环绕,他站在中间,却是不苟言笑。   这样子,又让白露想起了那位文学鉴赏课的老师。   说起来,学生时代少女春心荡漾,有不少女生曾暗恋过那位年轻老师,白露也算其中一个。   不爱读文学的她为了这个老师去看三毛与荷西的故事,最后被那些情爱句子酸倒了牙,恐怕就是因为这样,她对那老师的兴趣只持续了一个月就消散了。后来遇到过几个人,也都没能走下去。   年平是在她身边最长的一个,他们在一起整整三年。   他曾说过,白露是个过于现实的人,她不相信爱情,但她有欲望,所以她需要爱情。   年平却是和她截然不同的人,他在这场感情中义无反顾的做了奉献者,她要爱情,他给她,掏心掏肺,她不要了,他转身离开……   白露只有三天假期,头一天受节日气氛影响,她生了懒意,蒙头大睡了一整天,第二天就再也闲不下来,干脆跑去找周樾。   生孩子的不会挑时间,周樾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法定节假日。   而且白露来的这一天,大概是因为五一假期是好日子,生孩子反而比平时还多,她刚到,周樾就塞给她一套手术服。   头一次见生孩子时,白露也挺心惊肉跳。   虽然她是女人,可她还是没办法体会,那样的身体,怎么能生出那么大的孩子,况且女人多柔弱,产房中嘶吼怪叫时,却一个比一个可怖。   后来见多了,也就习惯了,或者说,变得冷漠了。   周樾更是如此。   今天一位产妇生产时大出血需要紧急抢救,和白露一起的一位年轻护士看着那血湍湍流出,脸都白了,白露以前没见过她,以为她是新来的,安慰她说,见多了就没感觉了。   不想这位年轻护士说:“我当三年护士了,见过挺多的,以为习惯了,直到我也怀孕了,再看这种场景,真有些心惊……”   周樾一直没什么表情,但手术中如果太紧张,医护人员反而容易出现失误,于是他开□□跃一下气氛说:“回去得骂你老公,让你怀孕,让你吃苦,还让你躺手术台。”   年轻护士这才笑了,“可算了吧,我现在刚两三个月,早期妊娠反应有点明显,看到血倒没事,但一闻到油味儿就想吐,家里人刚开始还迁就我,只吃水煮菜,吃了一个星期,我老公脸就绿了,说我怀个孕,事儿真多!我问他,我是给谁生孩子呢?他就说,女人哪有不生孩子的?不给他生,也得给别人生,真要把我气死!”   周樾也笑,叹道:“对呀,女人哪有不生孩子的。”   护士说:“难啊,当女人真难!”   手术最后成功止住血,孕妇被推出去,家属听到,千恩万谢,周樾只点点头,脱身出来,和白露一起下楼,两人还是来了上次躲着抽烟的地方。   周樾抽一支,给白露一支,两个人一起吞云吐雾。   白露坐着,周樾习惯蹲着。   白露一直觉得周樾这个人跟她以前接触过的人都不一样,他活得像个愤世嫉俗的沧桑青年,不管是做什么,都冷眼旁观。他好像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但真做起事来却又十分专注。   白露平时很少过问客户的私事,这会儿有些没忍住,问他:“周医生,你有女朋友吗?”   周樾看她一眼:“嗯?没啊,干嘛?”   白露笑道:“我看你也不像有女朋友的人。”   他撇嘴:“我眼光这么高,猫猫狗狗可看不上。”   白露早已习惯他的毒舌,趁他心情好的时候,她还能顶几句,于是说:“你脸上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就算有好女孩儿也不敢靠近了。”   他反击:“你呢?你有男朋友吗?”   白露突然想起来林势安,可是……他算吗?   她摇头:“没有……”   他扯唇:“我就知道。”   “怎么知道?”   他却笑,不说话。   白露问:“需要我介绍女孩儿给你认识吗?”   没想到周樾竟说:“好啊,欢迎。”   白露笑:“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他说:“我要求不算高,只要不是你这样的,都行。”   白露:“……” 第16章   假期结束后,白露回到公司,先听说的就是公司董事长的女儿要回来了,下个月就接任总裁一职。   这个消息其实从去年就在传,一直没定数,J科技董事长年事已高,膝下有一儿一女,大儿子原本任北部区总经理,因涉嫌性/交易,被关进去了,董事长便是这个时候身体开始变坏。大女儿胡然一直在外开拓海外市场,听闻父亲身体不好,就一直想回来。   赵仁动作很快,一拿到胡然回国的确切时间,就发给了白露。   胡然回来,必然会带来她手里的资源,包括海外市场渠道,白露作为J科技在南部销售市场的领头羊,不得不把眼睛聚焦在胡然身上。   公司安排人去机场接胡然,原本定的赵仁,胡然一直是做销售一块儿,回来了,自然也是先着手了解国内的销售情况,赵仁去了,就一定能带着白露。   结果不知上面怎么安排的,最后改成了王勤森去接机。   赵仁没什么大追求,心想,接个机而已,还能“一接定乾坤”啊!   白露气他傻,说道:“这是个形式,但是谁去还是十分重要,胡总在国外这么多年,没什么人跟她有过接触,现在回来了,第一个见到的人,一定印象会更加深刻。”   王勤森既然拿到了这个机会,自然不会放弃,白露曾从他嘴里夺过食,这次他知道,一定会咬得死死的。   在胡昕然回来之前,白露先联系了福医的李贺院长,并约定好见面时间,她和王嘉华一起去了。李贺跟马医生不一样,他是部队出来的,做人十分圆滑,对白露来说,很好下手。   只是第一次见面,白露还是求稳,先透出诚意,再等李贺的回应。   这天见完李贺回来,已经十点多,白露身上的骨头像是被拆了重组一样。   回家,刚进门,她就歪躺在沙发上,过了会儿,睁眼,却看到白天还空空如也的茶几上放了一支精致的红酒盒子……   白露猛地坐起来,拿起那瓶红酒端详,瓶身上写着法文,她认不全,也不知道是哪个酒庄出来的,只看红酒成色,也知道十分珍贵。   她拿出手机,发信息给林势安:“你来过?”   不久,那边回:“下午去过,今晚有会就没久留,红酒藏好,很贵。”   白露无声笑笑,就知道是他……   既然林势安说贵,那一定是真的贵。   白露带盒子一起藏在了酒柜里,过后又觉得好笑,得好酒之后十分痛苦的就是,只能看,不能喝。林势安把酒带回来了给她,还真要当传家之宝啊……   重回沙发,白露窝在原处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势安回:“今天上午。”   上午回来,下午就来她这里,实在有心。   白露道:“也没多玩几天?”   他说:“你以为是玩,实际全是公事。”   白露笑:“那么多美女陪着做公事,辛苦林总了。”   他这次没回这么快,但隔了十几分钟回了两个字:“皮痒?”   白露笑倒在沙发上,眼前仿佛浮现了他无奈摇头的样子。   她没再继续调戏他,关了手机,早早睡觉,到后半夜正熟睡时,却觉得身旁有人,一条胳膊缠到上腰上,白露似醒非醒,迷迷糊糊“嗯”一声,忽然惊醒,回头看,夜里,男人眸子却很亮。   她本吓得心脏险些跳出来,这会儿看到是林势安,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骂人。   林势安却显然没有意识到她的火气,顺势把头埋过去,蹭得她不好发作,只能任由他揉弄一会儿,才忽然推开他,问:“你不是说不过来了?”   他喝酒了,不知喝了多少,却是洗漱之后才上了床。   他低声开口,说:“夜里黑,没摸着回家的路,摸到你这儿了……”   白露哭笑不得:“能耐了,这么大个人,还能迷路。”   他埋头不抬,开始耍无赖:“说对了,家找不着了,就看你肯不肯收留。”   白露说:“我这恐怕是引狼入室。”   他闷笑着,凑上去亲吻她的脖子,在她耳边吹气,白露才刚清醒过来,却又被他撩拨得浑身火热,不觉也抱紧了他,回应他的吻。   林势安确实不知道怎么就来她这里了。   他走几天,她一个电话一条短信也没有,他就是想过来看看她,哪怕是夜里了,知道她还在睡觉……来的路上,他还在想,看看就行了,不能吵醒了,她那性子,也不知道起床气大不大。   可到了这里,又觉得,只看看有点儿亏,总得摸一摸,才不算白来。   他怕得罪人,先洗净了自己才摸上床,从她身后靠过去,摸到她的细腰。   29岁的女人仍保留着娇嫩,细滑的触感让他一时没舍得放手……于是,把她惹醒了。   林势安喜欢白露紧抱着他的感觉,这种投入的姿势,让他清楚,这个时候,她的眼里只有他。   他拖着白露的后脑,将她身子翻过来,衣服推上去。   夜色浓浓,房间里气息交缠,林势安在白露情迷之时,凝着她的眼睛说:“知道吗?你刚才没醒的时候,我真怕你再叫出别人的名字……”   白露直起身子,缓缓睁开眼睛,气息微弱:“该叫的,把你吓跑,就不会大半夜的这么折腾我……”   林势安笑:“我看你真的皮痒。”   等折腾完,天已灰亮,白露才又睡了一个小时,闹钟就响了。   她睡眠不足,但不得不起来,坐起来看到身旁男人呼呼大睡,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抬脚踹上去,男人“哼”了一声,却好像一点不痛不痒,翻个身,继续睡。   白露给气笑了,只好自己起床,化好妆,去上班。   早会上,白露哈欠连连,赵仁看到,瞪了她好几眼。   等结束,赵仁问她:“昨天干嘛去了?困成这样,你平时哪有这样过。”   白露虽困,心情却不错,轻声说道:“你会上啰里八嗦,我只打哈欠,已经给你面子。”   赵仁低声说:“人后就算了,人前给我点面子,行不行?”   陈娇等人也从旁边走过来,似乎听到这话,她笑道:“露姐谈恋爱了吧?真是这样的话,可要节制,注意身体啊!”   白露没理,其他人也都当是玩笑,笑笑过了,可白露还是看到了陈娇眼中的威胁。   赵仁回办公室,白露也跟进来。   赵仁说:“那个陈娇,到处跟人说你跟拜康的林势安关系不浅,前几天跟老总吃饭,他问起你,还说你家里是不是有拜康那边的亲戚,我肯定说没有,老总说,等大小姐来了,他就先一步退了,叫你做事低调点,别给大小姐留下不好印象。”   白露点头:“明白。”   赵仁又叹口气:“陈娇那张嘴,真想拿针给她缝上!”   白露冷叫:“她这种人不少见,最后总会死在那张嘴巴上。”   赵仁劝她:“你别太激进,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稳住,反正你又没做亏心事,怕她做什么?”   白露道:“知道了,你是不是更年期了?最近怎么话这么多?”   这句话像是戳到了赵仁的痛,他双眼一瞪:“更、更年期什么更年期!你怎么跟我闺女一样,一言不合就说我更年期!作为你上司,多说你几句怎么了?啊?”   白露笑:“行了行了,赵总,我都明白了,你还是注意点儿吧,以后少罗嗦,在家也是。”   赵仁嫌弃地挥手:“去去去!赶紧出去吧,别叫我看见你!”   白露笑着退出来,赵仁坐在沙发上,心里嘀咕,真是人老遭人嫌,老婆嫌弃,闺女不愿搭理,现在连手下人都不爱听他唠叨……他摸摸自己的胳膊,肉早已松弛,再一摸自己的额头,哎,抬头纹也深了……   .   回去开了手机,屏幕上进了一条短信,是林势安发的,说他要走了,上午去超市一趟,买了水果给白露,让她记得吃。   白露回:“谢谢了,改天见。”   他说:“这几天会有些忙。”翻译过来,就是他可能真的过不去她那里了。   白露明了,想起刚才陈娇的眼神和赵仁说的那番话,反而松了一口气。   可过了会儿,他又发一条,说:“下周我会回一趟英国。”   “下周?”   他说是,并报上准确时间,“要去办个私事,可能得一个月才回来。”   一个月,说久不久,说短却也不短……   白露没问他什么私事,只是再看一眼他说的时间,忽然心思一转,道:“你自己的话,我去送你去机场吧?”   林势安隔两分钟,回了一个字:“好。”   缓缓放下手机,林势安有些发怔。   从白露那里出来,他就接到三姨的电话,闫如心在电话里问他:“不是昨天就回来了吗?你妈说你带了礼物,结果只有东西到了,却没见到人。”   他笑得轻松,答:“晚上约了客户,就直接在外面睡了一晚。”   三姨嫌弃:“就知道你心里只有工作,没有家人!怎么样了?下周回英国吗?”   林势安道:“嗯,定了。”   闫如心叹:“去吧,一家人总要团聚的……”   作者有话要说:  赵仁和白露才是革命友谊(认真) 第17章   林势安走的这天,天气晴好,旭日东升。   因私出行,他只带一位生活助理,之前听他喊过,叫小蒋,大名蒋潇潇。   头天晚上林势安收拾好行李给白露电话,说小蒋会去接她,白露应下,起床后早早收拾好,在家里等着。   林势安心中有些意外,从那天白露说被同事看到了他们在一起后,她连饭都不愿和他在外面吃,今天竟然肯送他去机场……他只想,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的愉快相处,让她没那么草木皆兵了。   上午十一点的飞机,七点半接上了白露。   她一上车,林势安就盯着她看,纯白的雪纺衬衣配灰蓝色阔腿裤,手提蔻驰新款皮包,头发拢起,脸上妆容精致,却比她平时的妆要清新些。   林势安奇怪:“你今天不是不用上班?打扮这么好看给谁看?”   小蒋开车,副驾驶座上无人。   白露对林势安的人没防备,毕竟,他的本事,手底下的人还是管得好的。   于是她斜他一眼,媚笑道:“给你看呀。”   林势安忍不住一笑,显然不信。   她拿出镜子,涂好唇膏,才又添了一句:“骗你的——送完你,有个重要客户要见。”   林势安侧歪着,闭上眼睛,貌似自怜地叹一口气:“哎……我就说你对我可没这么上心。”   蒋潇潇第一次见这位白小姐,此前送林势安来过她家几次,心里清楚两个人关系恐怕不简单,这会儿听车后两人的对话,既惊讶又觉得好笑。   人前呼风唤雨,哪怕是空降拜康,也能在两个月内就树立起威信的林势安,在这位白小姐面前却有了小脾气。   上高速,路途顺畅,到机场后,陪林势安办理登机手续时,白露先看一眼手表,再扫一眼机场人来人往的接机处。   如无意外,再过半个小时,胡然就会从那里出来……而王勤森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机场。   林势安办理好手续,回头叫她,白露忙回神,道:“好了?”   “嗯,时间还很充足,你和我一起去候机室吧。”   白露摇头说:“我们去那边喝杯咖啡吧。”她指了指附近的一间咖啡厅。   林势安不疑有他,点头应下,随她一起进去。   白露走进去,又扫一眼咖啡厅内部,眼睛经过东边角落时,停了一下,厄尔,她像什么也没看到一样,忙对林势安说:“我突然不想喝咖啡了,我们还是去候机室吧。”   林势安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白露浅笑:“突然想起来咖啡喝了不好睡觉,你还要在飞机上补眠,还是喝水吧。”   林势安还没反应过来,硬被她拽了出去。   咖啡厅角落,陈娇猛地坐起来,想叫,但又不敢大声。   王勤森正坐在对面看手机,闻声皱眉:“你干什么呢?”   陈娇忙说:“王总!王总你看,那是不是白露?”   王勤森听到“白露”这个名字,想被人扎了一下,忙顺着看过去。   这时,白露已经走出咖啡厅,她背对着他们,可王勤森还是认出了她。   “她来干什么?”王勤森起初心惊,怕是白露来跟他抢着接大小姐,可转念一想,公司的安排早报给了胡然,她这么冲过来,不怕胡然觉得她太急功近利?   他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不是白露会做的事情。   恰在这时,陈娇又认出了白露身旁的林势安……   咖啡厅外,林势安刚出门就觉察到不对劲,他望着白露,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白露一边走,一边对着他笑得人畜无害:“没事呀?我能有什么事?”   林势安拧眉。   她说:“我还是不陪你去候机室了,我得先回去了,等会儿要见一位重要客户,刚才跟你说过的。”   林势安见她不说,也不追问,只是脸色渐渐冷下来:“好,小蒋送你。”   白露道:“好呀,你把他电话给我,我方便联系他。”   他发了小蒋的号码,深看白露一眼,开口道:“我忽然想到一个事。”   “嗯?”白露抬眼。   林势安说:“过去曾问过你,想走到哪里,你只说越高越好,却也没说你下一步会到哪里,我们这段时间互不干涉对方的工作,我也不会再对你有所隐瞒,所以,你能告诉我,你接下来的选择吗?”   白露怔了下,垂下眸子,笑道:“你总会知道的。”   像是料到她不会说,林势安轻吐一口气,揉了下她的发,道:“好,我走了。”   白露一直目送着林势安消失在安检通道,他比例完美的高大身型,走在人群中分外惹眼,大概就是因为这样,他走后,白露心里竟生了一分怅然……   过了会儿,白露才拿出手机拨电话给蒋潇潇,道:“小蒋,我在机场遇到个朋友,一会儿跟他一起走,你就不用等了我,对了,你还是跟林总说是你送我回去的,我怕他多想。”   蒋潇潇有点懵,但还是应下:“好的白小姐,我明白。”   挂了电话,白露走到一处隐蔽但能看到咖啡厅大门的位置,静静等候。   时间过得很慢,她几乎是数着过的……   后来她看到王勤森和陈娇从咖啡厅里出来,王勤森一边打电话,一边寻人。不久,里面走出一行人,其中一位身穿暗红色裙子,带墨镜的女人被围在中间,王勤森殷勤地同她打招呼,女人只点点头,说了句什么,几个人一道同行,朝外面走——   一、二、三……   白露心中默默算着,在她认为合适的时机,立刻走出去!   经过王勤森等人的时候,她模样像是很着急,但却将自己彻底暴露出来。   果不其然,在距离大门还有不到三米的距离,陈娇忽然高声叫住她!   “露姐!”白露停下来,试探着转身,“露姐!是你吧?”   白露正直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惊讶,但很快恢复,先叫了声“王总”,接着才看向人群中间的胡然——   她已年近五十,个头不高,红裙衬得皮肤白得发亮,但也明显能看到皮肤的松弛,可她腰板挺直,即便带着墨镜,亦能感受到一股强势气息。   这种气势,白露曾见过不少,那是长居高位者自带的威慑和自信。   白露在胡然跟前,并无谄媚与自卑,她大方道:“胡总您好,我是销售部的白露。真巧,我听赵总说您今天的飞机,没想到在机场真遇到了。”   胡然一听到她的名字,墨镜下的眉毛微微上挑,点头道:“哦,我听过你。”   她声音亦不年轻了,带着点沙哑。   白露微笑:“您听过我的名字?”   胡然说:“以前听老钱提过。”老钱便是现在还未卸任的总裁钱茂荣,胡然还加了句,“你可是公司的红人。”   一旁王勤森看准时机,插嘴说:“白露,你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来机场了?”   王勤森心里的算盘打得响,刚才看到白露和林势安在一起,他也惊了,之前陈娇说起,他只是半信半疑,想去查,却无从查起,可见白露也知道她与林势安是万万不能暴露于人前的。既然她不会说出与林势安的关系……那王勤森便把她推到想在胡然面前博出位这条路上,哪怕只是给胡然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也够白露好受了。   王勤森冷笑,心想,白露啊白露,这可怪不得我啊,怪只怪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这个时候冒出头来……   不想,白露并没被他问住,她淡淡说:“我来机场送一位朋友,这不,刚出来。”   王勤森顿住,正要问她是什么朋友,胡然却已抬步往前走,似是闲聊一样了句:“男朋友啊?”   白露抿嘴,只笑。   王勤森趁机笑道:“看来被胡总猜对了!”   胡然也笑了:“走吧,既然遇着了,就一起回市里吧。”   白露忙说:“您先走,我得再叫辆车。”   胡然说:“哦,没开车啊?”   “没有。”   胡然却说:“那别麻烦了,坐我那辆车吧。”   王勤森和陈娇具是一愣,而后气得胸口发闷。   他二人今天来,就是为了能和胡然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却没算到胡然会主动邀请白露同乘一辆车……可那边话都说出来了,他们怎么好去阻拦,只好双眼冒火星地看着白露坐上胡然的车上!   陈娇不服:“王总,就这么算了啊?”   王勤森冷冷说:“别怕,你先留着证据,等有合适时机,叫她好看!”   这边,白露刚上车,一颗心就提在了嗓子眼儿。   胡然的车子很宽敞,她在车上摘下了墨镜,露出一双犀利的眸子,见白露局促,便问:“有什么话要说?”   白露面上带笑,慢慢说:“刚才胡总问我,是男朋友吗,我没答,其实不算是男朋友……”   “哦?”胡然仍像是闲聊一样,问,“那是谁?”   白露抿嘴,道:“这个人,胡总应该听过,他是拜康集团的新任副总裁,林势安。”   作者有话要说:  看评论里的各种猜测,表示你们都太棒了(捂脸),瑟瑟发抖哈哈   我还是会尽量避免常规套路的,就算误碰狗血,也尽量写的清新脱俗点,有趣点,好看点……(但愿)爱你们,么么哒~ 第18章   与其坐等被人鱼肉,不如自己先主动出击。   白露还是最喜欢亲手把控一切的感觉。   在决定到机场与胡然“偶遇”,并坐视她与林势安的亲密关系之前,白露其实并没有十足把握能成功参透胡然,并令她信任自己。   胡然的资料,白露里里外外研究了无数遍。   作为J集团大小姐的胡然,一出生自然就是含着金钥匙的,她25岁自加州研究生毕业就进入J科技,虽是集团大小姐,却也跑过两年一线,干过销售和市场,做了技术顾问,后来一直居住海外,掌管J科技在海外市场的渠道。   论能力,她早就是总裁的有力人选,可就是因为她是女人,因此,只能把这个位置让给成事不足的弟弟。   后来,兄弟出事,父亲病重,她没有立刻回国接管公司,而是静观局势,直到现在人心所向,方才风光归来,顺利掌管整个J科技。   白露料想,无声无息蛰伏二十年,绝不是因为胡然没有野心和追求,而是正相反,她有超乎寻常人的格局与城府,并且充满智慧与克制力。   林势安问白露,她的下一步选择了什么,她现在能告诉他了——她的下一步,就是到胡然身边。   上车后,白露仍心有余悸,即便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计划中进行着,可只要有一个环节出错,她就只能就此止步,甚至再无前进的可能。   毕竟,她只是了解了资料上的胡然,却不知道胡然是否真如她所想的那样。   但在她讲出“林势安”这个名字之后,胡然弯下嘴角,缓缓摇头笑道:“老钱说得真对,你真是个非常聪明的人。”   白露终于敢肯定,她压对了筹码。   送机自然只是个借口,故意让王勤森和陈娇看到她和林势安在一起,也是她的有意安排。   她知道王勤森这人虽有点小聪明,但做事畏首畏尾,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与胡然相处的机会,必会努力留下好印象,定不会贸然在胡然面前揭别人私事,就算是要揭,也要等胡然真正了解了公司内部关系之后,再爆出这件事——而到了那个时候,他恐怕只有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份儿了。   白露咽了一口气,道:“就算我不说,胡总也会通过别人的嘴巴得知这件事,与其那样,不如我先完完整整地讲给胡总听,也好让您早早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露自进入职场后,学到过很多东西,其中最重要的,还是赵仁曾跟她讲过的一句话。   他说:职场中,忠诚比能力更重要。   坦白她与林势安之间的关系,第一,是为了获取胡然的信任,第二,则是告诉胡然,在J科技,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林势安。   白露不仅会告诉胡然关于她和林势安的一切,甚至包括她的昭昭野心……   胡然刚回国,即便她身边已有心腹,仍需要一个最熟悉公司的人在她身边,王勤森为什么拖关系来干接机的活儿,恐怕也是为了这个。   白露坦然道:“赵总是个没上进心,但是很明白局势的人,谁给他好处,他就跟谁的路走。”   胡然倚在车椅上,睨着她说:“反正我是听说了,你有本事,赵仁这几年虽说一直是你顶头上司,但可事事都听你的,可见你是他的摇钱树、财富窟。”   白露笑:“我也从赵总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   胡然点头:“能从这条路上爬过来的人,都是有些身手的。”她说得对,否则白露也不可能心甘情愿在赵仁手底下待那么久。   “但是,”她又说,“你有本事叫他也这么心甘情愿地跟着我走吗?”   白露道:“胡总,我如果做不到,也不会上您的车了。”   胡然不再说话,她的表情却已经说明了一切,她对白露很满意,十分满意!   手底下的人,不怕野心大,怕的是野心大,却十分蠢。聪明人懂得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退,什么时候该跪下,什么时候该站起身来。   白露是个聪明人,而且是个执行力很强且会审时度势的聪明人。   胡然不得不说还是有些惊喜的,总公司藏着这样一个人,她到现在才见到,甚至觉得有些可惜。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白露是个女人,听说也无门路和关系,年纪轻轻能撑到现在,不被眼红嫉妒的人早早掀下台已经很不容易,所以她现在要做的不是着急往高处爬,而是先找个靠山,攒足底牌。   这不,就找到了她胡然这里了。   胡然问:“那这么说,你跟林总果然关系不一般了。”   白露道:“胡总这么认为,也算对。我和林总认识的时候,还不知道他会是拜康的副总裁,后来又有了几次接触,才有了今天这样的结果。林总是个很有魅力的人,我从他身上也学到了很多,可我并不想通过男人获得什么,男人能给你的,也能轻易拿走。”   她说这话时,透着些无奈,真像是个被感情左右,但又十分清楚利弊的女人。   这份无奈却也正好迎合了胡然的心情,胡然不由叹息说:“何止是男人,就算是你的父母,能给你的,也照样能收回。只有自己争取来的,才是实实在在属于你自己的。”   白露知道胡然曾有过一段不愉快的政治婚姻,只持续了两年便离了,此后她一直独身,无儿无女,身边却再没有过男人,公司里倒传过她包养了金发碧眼小鲜肉的绯闻,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   白露当然知道,她这样女人,除却性生活,其实根本不需要男人。   路途不长,白露和胡然能聊的十分有限,她知道胡然要先回郊区的别墅,到了市区就主动下车。   走前,胡然叫住她:“白露,过几天,可能要辛苦你一下,公司的事情,你帮我,我还挺放心的。”   白露正色,心跳剧烈加速,她道:“胡总放心,随叫随到。”   目送胡然的车开走后,白露手心冰凉濡湿,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心底燃起兴奋感觉,让她脚步轻快,却又十分稳健。   前方,是为她打开的新世界大门!   .   没过几天,胡然就出现在了J科技大楼,她的身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赵仁还不知白露已见过了胡然,这天早上来上班,他一推门进来,看到白露又坐在了他的大班椅上!他照例先去关门,然后再到白露跟前,求饶道:“姑奶奶,椅子不是给你买了一把了吗?怎么又跑我这儿了?”   白露瞧着桌子说:“赵总,你这桌子有点旧了啊。”   赵仁不解:“咋啦?你……喜欢旧桌子啊?”   白露“噗嗤”笑出来:“你紧张什么啊?”   赵仁摸一把汗,心说,你只要一来我这儿,我就知道准没好事儿,能不紧张吗?他忙说:“你快点,有啥事赶紧说!”   白露“啪”得一声站起来,说道:“胡总回来了。”   赵仁说:“我知道啊!”   “胡总想让你送她一份儿见面礼。”   “诶?”   白露说:“赵总,你该决定立场了。”   赵仁闻声变色,犹豫半天,咽一口唾沫,道:“你什么时候跟大小姐见了面的?”   “她下飞机那天。”   赵仁惊:“不是没让你去吗!你冒冒失失再把人得罪了!”   白露笑:“我办事儿,哪次出过纰漏。”   赵仁擦擦脑袋:“也是,也是……这是大小姐的态度?”   白露点头:“胡总就职后,公司各分派一定都想争最大的那块儿蛋糕,她需要招兵买马,先稳住位置,再壮大地盘。”   赵仁在原地来回踱步,他料到会有这个情况,但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也没想到白露会下手这么快……   他有心退缩,便说:“我本事不大,参与这些派系争斗,还不随时被虐成渣渣,哎,白露啊,实不相瞒,我现在就想安安稳稳地再攒几年钱,把孩子供上大学,就带老婆周游世界,你怎么又给我出个这么大难题!”   白露不给他退缩的机会,直接道:“你还有时间考虑,但我可先跟你说好了,胡总跟钱总不一样,她早看不惯公司里的蛀虫,你这安稳生活还能过多久,心里得有个数……”   赵仁最后还是没给她答复,白露却也不急,她了解赵仁的性子,他总会妥协。   这天她也没跟赵仁耗太久,前几天为了准备胡然要的东西,白露连加了几天班,这天打算早早回家补个眠。   到家,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已经七点多,肚子咕咕叫着,她却没什么胃口。随手打开冰箱,见里面被塞的满满当当,她顿住——这可不是她的风格……   愣了半晌,白露一拍脑门,哎呀,想起来了。   水果忘吃了。 第19章   白露在心里算了算,林势安竟走了有四五天了。   冰箱里耐放的水果还算坚强,香蕉和车里子已经软了。他不仅买了水果,还塞了几瓶鲜牛奶。   白露拿了两只牛油果个一瓶牛奶出来,榨了个汁喝。几口下肚,她的胃开了,突然想吃陆沉那里的菜了……这算是林势安给她养成的坏习惯吗?   端着杯子晃晃悠悠走到沙发附近,本想发个消息问一下林势安餐馆的联系方式,后来想想,他这会儿也不知道起床了没……   喝完果汁,白露实在不想吃别的外卖,最后决定换上衣服出门打车去了陆沉的“南方小馆”。   这个点儿,餐馆内还是挺多人的。   白露随便找了个两人座,服务员刚带菜单过来,白露就看到陆沉额身影。他们是第二次见面,陆沉竟还记得她,见到她,惊喜道:“白小姐?你一个人吗?”   白露堆上笑:“陆老板,好久不见了。今天突然想吃点儿好的,就过来了。”   陆沉非常热情:“正好,这两天上了新菜品,让你尝尝,点了吗?”   白露摇头:“还没呢。”   陆沉把菜单拿过来,把服务员挥走了,他亲自给白露介绍菜品。   白露有些局促,觉得自己吃个饭让老板亲自服务有点夸张,便说:“您不用照顾我,我随便吃点儿就行,再耽误您生意了多不好。”   陆沉却说:“这有什么,这店里,就我这个老板最闲,所以才跑大堂来充服务员。没事儿,我帮你点了菜,你就自己吃,我也不打扰你。”   白露忙说:“没有没有,我也是自己一个人无聊,才出来的……”   陆沉笑声有些憨,但看得出来,他并不是个蠢笨之人,见白露一人,他也不问缘由,只问白露:“你看这样行不?俩菜,一个汤,你自己慢慢吃,咱们店菜量一般,不怕浪费。”   白露深表感谢:“可以,麻烦您了陆老板。”   陆沉爽朗道:“客气什么,白小姐先等一会儿,我叫人下单。”   他走后,门口又涌进几人,陆沉才把订单交给服务员,就忙迎过去。那态度,比看到白露更是热情,因而白露不由多看了那几人一眼。   其中两女一男,两个女人年纪都不小,其中一位稍年轻一些,个头娇小,皮肤透亮,穿一件黑色裙子。另一位年长的个头高瘦,但穿着不俗,气质孤冷。相比起来,那个男人的相貌就很平常了,猛地一看,倒像是给那两位女士拎包打杂的。   他三人直接被陆沉领进了包间,接着,服务员来给白露备餐具,送上小菜,剩余点的菜也很快就上来了。   白露一个人吃饭,很快结束。等走时,怕再麻烦陆沉,直接自己到前台买了单,才又同他打招呼,两人客套几句,白露这就离开。   来时没开车,回去时,白露慢悠悠在路边等着打车。   出门见街角灯光,让她想起了那日与林势安雨中同行的场景。   城市的光辉熠熠,却也冰凉。   白露小时候离开过南城,自那之后一直想回来。长大后回来了,却又无法停下来好好欣赏一下这座曾让她日夜思念的城市……   她说城市变了,其实不然,是她变了才对……   路旁行人不多,遥遥看到十米外停了辆出租车,白露忙走过去招手,却见副驾驶车门敞开,里面的人还没出来。   一位女士正低头翻皮包,嘴巴嘟囔着:“记得带了的,怎么不见了!你这个司机啊,都什么时代了,也不在车上贴个二维码,跟不上潮流,就会被淘汰!”   司机也无奈,笑说:“俺不会用那个什么支付嘛,这么大年纪了,手机都用不利索。”   白露见此,便知这是出门没带现金,又倒霉遇上个不会用智能手机的司机。   女士道:“本来就赶时间,还在这儿耽误……就十几块钱,真能把人难为死!你等着,我打电话叫人来送!”   她看样子和胡然年纪相仿,身穿名牌裙子,包是香奈儿的新款,这样的人,确实不是付不起打车钱的。   白露到跟前,翻开皮包道:“我带了现金,多少钱,我来帮你付了吧?”   女士眼中顿时一亮,忙说:“好好,来,我给你微信转过去!”说着,从车里出来。   白露把钱先给了师傅,又道:“不用了,您赶时间,就先走吧,我也要打车的。”   “那怎么行!”那位女士不乐意,非要白露打开收款码,最后把钱转过去,她满意地笑说,“真是出门遇好人,姑娘,谢谢你啦!”   白露坐上车走后,女人便急匆匆往“南方小馆”去。   刚进包间,就被桌上的人数落道:“每次出门,就你最磨蹭!”   闫如心苦叫:“我一出门就赶紧打车过来了,谁知道要死不死碰到堵车,等到了地方,才发现我没带现金,那个司机又不会用微信,转个账都不行!幸好遇到个好心人,替我给了车费!”   郑晨笑:“姐,你还有艳遇呢!”   闫如心白她一眼:“什么艳遇!瞎说!是个姑娘给的,长得还怪美呢!”   郑晨说:“你天天出门就是看人家小姑娘小伙子,哪个长得好看,哪个长得帅。”   闫如心说:“还不是因为家里单身姑娘小子多,结婚的事,愁死个人,遇到街上不错的,能捞到一个是一个——哎哟!你一说我才想起来,刚才给那姑娘转账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加她个微信呢!”   闫如玉在旁边也听笑了:“管家婆,家里就你管得宽,别折腾了,赶紧坐下来吃饭吧!”   .   连续两周时间,胡然除了头两天到公司视察,后面时间一直在做交接工作,比起前总裁钱茂荣的温和与圆滑,胡然的做事风格却显得十分雷厉风行,这令公司不少人都紧张了起来。   J科技除了胡家之外,另有几个大股东,并形成几个分派,分别驻扎了势力在各个部门,新领导上任,最怕的自然就是革旧换新,但这一点上,胡然却没有什么动作。   不久,消息不胫而走,林势安在英国期间接到消息,知道胡然回来了,看一眼忽然到南城的时间,心中微怔,片刻后,扯唇一笑。   看来,他真的猜对了。   再一想,白露的这个选择果然比随他到拜康要好。   这样一来,她不仅能守下阵地,并凭借这个,跳进了另一个她以前很难触碰到的圈层……J科技与拜康争夺市场的战争刚刚打响,有胡然在,谁赢谁输,实在还是未知数。但不论输赢,对白露来说,只要她能够守住现在位置,那她就赢了。   英国这边的事情比想象中要解决得快一些,林势安改签机票,提前一周飞回南城。   回程时打电话给蒋潇潇,小蒋送来邀请函,道是后天的一个不对外公开的业内交流会,说是交流会,其实就是国内外这个行业的顶尖人物酒会。   原本以为他赶不上,不想能提前回来,主办方也不知道从哪得了消息,又送了邀请函过来,林势安想起来胡然一定也会去这个酒会,正好能与她交一交手,于是应下。   南城像是一瞬间从春天进入了夏天,空气中热气蒸腾,烈阳高悬。   林势安刚下飞机就惹出一身汗,小蒋替他拿行李,问:“林总,先回哪儿?”   他想了想说:“先去公司吧。”   小蒋立刻去开车,到市区,绕过CBD错综复杂的路口时,林势安揉了揉眉心,时差没调过来,加之天气热,困意卷来,他点点驾驶座椅子,叫住小蒋:“算了,回家吧。”   小蒋忙稳下车速,回头问他:“回家吗?”   有次林势安说回家,却让他开车去了白露那里,小蒋想到这个插曲,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林势安却没觉察到,只是又重复了句:“回家。”   .   白露这几晚总是12点之后回到家,头两天熬下来,王嘉华已经受不了,后面全靠硬撑,但她却见白露每天都生龙活虎,仿佛打了兴奋剂一样。   赵仁看到手底下小姑娘顶着黑眼圈,也骂白露简直不是人。   王嘉华趴在资料上,叹气:“赵总,你说我姐咋这么精力旺盛呢?”   赵仁说:“咱们是靠饭续命,白露是靠工作续命!”   王嘉华笑:“不吃饭都成仙了。”   赵仁撇嘴:“她可不就快成仙了吗?”   这个时候白露过来了,问王嘉华:“东西呢?”   王嘉华赶紧直起身子,把刚才压着的资料推给她,道:“都在这里了。”   白露翻看一下,点点头说:“行了,你今天就先回去休息吧。”   王嘉华以为幻听了,等头上挨了一记赵仁的弹指才猛地醒神!   赵仁笑得肚子疼,说:“白露,你瞧见没,这丫头叫你用傻了!”   白露斜他一眼,让赵仁帮她抱资料,路上问他:“怎么样了?上次问的,考虑好了吗?下周,胡总可要见咱们的那几个大供应商,你不上,那就是王勤森来了。”   赵仁犹豫:“哎,钱总走之前还跟我说,让我别掺合这些事呢……”   “钱总跟胡总可不是一类人,赵总,J科技要变天的。”   赵仁咽了一口气,说:“再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吧。”   到白露的办公室,赵仁替她放下资料,瞥眼见她桌上放了张精致的卡片,不由问:“这什么东西?”   白露头也没抬,一边翻着资料看,一边说:“后天的业内交流会邀请函,SQ主办。”   赵仁翻开,愣了愣。   白露这才抬眸添了句:“胡总拿给我的。”   赵仁眸子渐渐睁大,咬牙说:“你他妈真是……一步登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别急,扣子慢慢解……   明天男女主就见面了 第20章   是不是一步登天,白露不知道。   她只知道,过去,她常常仰着头看那些她够不着的人,现在,她终于能与他们共进一扇门。哪怕她这知道门后面并不是五彩天堂,极可能是幽深地狱……但,这是她的选择。   镜前,深红色绸子礼裙剪裁完美,包裹着她并不高挑但玲珑有致的身体,挑一件金色镶钻锁骨链,趁得她脖子细长笔直。   白露准备就绪,驱车驶向目的地。   天色将暗,晚霞在天边留下绚烂的杰作,被时间拖得长长的,直到最后消失……   酒会在南城有名的富人别墅区举行,临靠湖边,夜晚的风,透着一丝凉。白露在路上与胡然会和,两人再一道进入别墅。   院中的游泳池映着楼前金色的光,粼粼水波扭曲了每一个走过去的人的身影,胡然走在前面,白露稍稍错开半步。   胡然问她:“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吗?”   就算没有白露,胡然身边也有不少投诚的人,更有许多跟她从国外回来的能人志士。   白露低眸道:“胡总想看看我的真本事。”   胡然此刻没动作,并不代表以后没有,不管是业务方面,还是公司的管理上,胡然要下手的地方很多。而她不能去的,白露敢替她做,她不方便结交的人,白露能替她结交。   白露有这样的自信,才敢出现在这里。   胡然笑道:“这世界上什么最难?”   白露说:“数人际关系。”   胡然满意:“明白就好,这是我带你走的第一步,往后你有什么本事,只管在我跟前使出来。”   她点头:“谢谢胡总。”   胡然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衣服选得挺好,只是胸前缺了只好看胸针。”   两人迈入大门,宽敞的大厅展现在眼前,硕大的琉璃吊顶下面,香衣鬓影,男男女女,模样不同。有的或两人结伴,有的或聚成一团。   中间穿梭的俊俏服务生绕到白露与胡然身旁,笑着递了香槟,胡然微微点头,双眼扫视前方。   不必多等,已有人认出胡然,前来搭话。   来往谈笑中,白露一直在旁边记下这些人的名字与身份,她记性很好,再有胡然给她科普,不多久就都记下了——   “那个叫张荣的,别看现在人五人六,年轻的时候卖假中药,还被抓进去过,现在人都快七十了,才进来这个圈子,险些把头挤破,他手里有国内最大中医药材供应商,听说还自己圈了地种植。”   “那是仁诚药业的董事长,不用理他太多,人品很差。”   “站在窗户边儿那个有点儿本事,他爹不行,百年家业到他爹手里差点破产了,最后靠他起死回生的……”   这些用光鲜亮丽的外衣,剥开了,总会露出不为人知的一面。比起白露过去认识的,更鲜活,更生动,也更充满着欲望的气息。   跳过互相熟悉的环节之后,胡然与几个曾经熟识的人坐在一起聊天。白露起初很安静,众人聊了会儿,见她年轻漂亮,看着也十分伶俐,便也与她搭话。   白露始终拿捏着分寸,不过分亲热,亦不露出胆怯,倒是赢得了许多人的好感。   这么过了没多久,来得人越来越多了,白露在这群人中甚至还看到了个熟悉的面孔——   起初她不敢认的,却是那人主动找来,在她跟前嘲弄道:“看你刚才和那些人在一起的样子,突然觉得,你做销售是真可惜了。”   白露还有些发怔,她看着周樾,深吸了一口气,“周……医生?”   周樾皱眉:“你是有段时间没来医院了,可是也不用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吧?”   白露破颜为笑:“不是……你——”   医院中,那个短发留一点胡渣,身穿灰色衬衫套白色大褂的周樾她再熟悉不过了,可现在这个西装革履,翩翩公子模样的周樾,她还真不敢认……   白露上下打量一番周樾,问道:“周医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樾满不在乎道:“院长把我拉来的,什么破地儿,鸟不拉屎,又都不说人话。”   白露笑:“这里确实不太适合你。”   “你呢?”他瞄一眼白露。   白露道:“我也是上司带着来的。”   他说:“也是你争取来的吧?”   白露点头。   他嗤笑:“就知道。”接着,话锋一转,问,“你说给我介绍的对象呢?”   白露愣住,想起那个玩笑话,没料到他当真了,她忙说:“这不是没遇到好的吗?你急什么?”   周樾撇嘴:“不记得就说不记得了,装什么装。”   白露见暴露了,笑着说:“那你看我那小助理怎么样?年纪轻着呢,长得也漂亮,最重要的是,跟我绝对不一样,人可是非常单纯。”   周樾道:“算了吧,就是现在单纯,再多跟你两年,也变得和你一样了。”   白露这就不服了:“周医生,你就这么嫌弃我啊?我到底哪点儿让你看不上了?”   他微眯起眼睛,噙着笑说:“你啊,势利鬼。”   她在那群肥肠满肚、虚假笑面跟前游刃有余的样子,已尽数落在了周樾的眼中,他这种人,最看不惯的,大概就是她那个样子。   白露心中明了,对他笑笑,无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这就是我要走的路。”   周樾脸上的笑渐渐消去,他望着她,最后却也什么都没说,只是举起杯子一口一口喝酒。   他们坐的位置靠着阳台边,身后就是别墅的花园和泳池。   浓绿的夜空中,挂着一轮明月,大的出奇。   院门外,又来了一行车队,打头的黑色轿车上下来一位鹤发童颜身穿黑色西装手拄拐杖的老爷子,随后,走来个身材高大的黑影。   黑影不久显现,那副好身板和好皮相自然吸引了不好人的目光,白露见到,心下诧异,不自觉和周樾停下来。   周樾见她目光变到那边,以为她在看那位骨骼硬朗的不俗老人,于是道:“那老头儿,好像就是SQ的负责人。”   白露像没听到一样,她皱眉想,林势安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竟一点不知……   再一想似乎也有道理,他走之后,她从没主动联系过,这是她试图维持与他的那段关系的自觉——不干涉彼此的生活,不打扰。或许他也是这样,是没义务和她报备行程的……   白露心里平静,只是隐隐泛起一丝苦涩的失落感。   因爱而生的欲望,最容易令人深陷的漩涡,是她最怕的,也是她时常不由自主会想拥有的。   林势安走来,在场的几个外表光鲜派头十足的人物似乎没有不认识他的,胡然那边也注意到了,她朝白露这边瞧了一眼,白露微顿。   胡然问起来,她该怎么说?   林势安与她之间的关系难道连他会出席都不知道吗?若是知道,又为什么没上报?   白露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周樾见她这样,问:“怎么了?”   她重睁明眸,摇头:“没事,周医生,我先不陪你了。”   周樾也看向胡然,慢慢说:“去吧,忙你的吧。”   白露从酒吧台走出来,站在灯光下,林势安转过身,两人目光对上。   林势安静静站在原地,灯下女人每次出现,都是那样的精致美丽,她从不会让自己有难看的时候。而今天的她,尤其明艳动人。   胡然在白露身边停下来,果然问她:“不知道他会来?”   白露只能实话实说:“嗯,没听他说提前回来。”   胡然道:“男人最不爱野心勃勃的女人,看这里的男人,百分之八十应该都不喜欢自己的伴侣和自己一起出现在这里。”   白露淡笑:“我从来不觉得他会爱上我。”   “情人关系又能维持多久呢?”   “互无兴趣,和平分手,大概是最好的结果了……”   胡然笑道:“我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是个狠心的人,倒是我突然有些不忍心让你们为敌了,毕竟这么看来,你们真是一对俊男秀女。”   白露微扯了下唇角,未作回答。   胡然先迈一步,叫她:“走吧,过去说说话。”   胡然和白露主动寻过去,这边林势安也已迎来,等胡然主动伸手,他握住,道:“胡姐,终于回来了。”   胡然笑:“叫得挺亲热。”   林势安一脸随意自在:“按道理该这么叫的。”   胡然不与他争辩,只说:“我身边这位就不用介绍了吧,林总恐怕熟得很。”   林势安点头笑:“这倒是。”顺势也与白露握手。   有旁边刚才还与白露搭过话的好事者忙问:“怎么?林总跟白小姐之间还有故事呢?”   俊男美女凑在一起,自然会令人浮想连篇。   林势安却只说:“前些日子想挖白小姐的,没想到胡姐的墙角太坚固,倒让我自己碰了一鼻子灰。”   那问话的人拖长音“哦”了一声,哈哈大笑:“能叫胡总带来的人,我早就看出来不简单!一个好员工,可是千金难买,林总也别失望。”   林势安笑着喝一口酒,抬头时看了白露一眼,她仍端端而立,似乎一点不曾被他影响到。   随后又是无关紧要的客套话,林势安与胡然之间表面祥和,背地却早已暗流涌动,两人均小试牛刀,并没试探到对方的底,都觉无趣,聊几句就显冷淡,接着林势安又被SQ的那位老爷子拉去叙旧,胡然也被另外一波人围住。   过了约半个小时,胡然脱身回来找白露,说道:“你之前提到过,林势安的那一套理论,等回去了,做个报告发给我。”   白露应下:“可以,不过需要点时间。”   “嗯,慢慢弄。”胡然瞧外面泳池的地方多了个黑影,抬抬下巴,说,“那老头儿把他放出来了,去吧,找他聊聊吧。”   白露看过去,默默攥了下手。   外面起风,白露穿得轻薄,裙摆微微飞起。   男人背着身子立在泳池旁,她走过去时,高跟鞋“哒哒”的声音唤了他。   林势安回头,见到白露,笑说:“胡然让你出来刺探军情了?”   白露仰视他:“你这样戒备心和城府,我能刺探到什么?”   他突然伸手捏住她的手,翻开手心——   池边夜里风凉,她的手心却出了不少汗。   林势安顿时生了几分自豪,心口舒畅,凝着她说:“果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镇定……” 第21章   他略带薄茧的手指摩挲着白露的掌心,好像也揉在她的心上, 带着暖意, 麻酥酥的。   白露晃了神, 而猛地抽回, 装作若无其事道:“屋里热的。”   明知道她这是借口,林势安也没拆穿, 方才去捏她的那只手插回裤兜, 低沉的嗓音慢慢响起:“胡然就是你的选择?”   白露不置可否。   他又问:“机场送机不是目的, 偶遇你这位新靠山才是目的,对吧?”   白露顿了顿,他问话时面上没什么表情, 她有些摸不准,于是老实坦白:“对。”   林势安眸子暗了暗:“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她道:“你打电话告诉我你要走的那天。”那一刻,她不仅下了决心, 还将完整的计划都想好了。   “咖啡厅里见到了谁?”   她答:“我同事。”   “这又是哪一招?”   “这是另外一件事了, ”白露说到这里,觉得好笑, “你审问犯人呢?”   他微微颦眉, 显得有些不悦。   果然, 他并不是没有在意。   从某些方面来说, 白露其实很能理解他, 就像她在得知周云要去拜康时的气闷一样,她也有种被人利用的不愉快。   可是对着林势安,她怎么都不肯服输。   白露腰板挺得笔直, 像是那口气如果松了,她就在他面前强硬不起来了一般。   林势安感受到了她的倔强,于是也不再继续问下去。   问清楚这些之后,生气吗?生气。   可也并不想真的生她的气。   林势安不觉长吁,他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就不是从谈情说爱开始的,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对她有了期待,不知不觉就往前走出自己画好的圈。   而她,仍固守阵地,冷眼旁观。   这场对决,虽还未分输赢,却让他暂居劣势。   一瞬间,林势安突然萌生出一种想法,他想,和她的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身体关系是不是该结束了?或者说,就不应该开始?   都说女人是先有爱,才有了性,白露确实不是伦常之内的女人。   他抬眸看她,她微微仰头,眸子里映着灯光,泛起一波蓝紫色……清冷,却又惑人。   屋里出来两个人,又是来寻林势安的,其中一个白露已经认了,正是那个胡然道人品不行的那位。   他自我介绍是邻市做器械研发销售的,十几年前在拜康和J科技没有扩大规模的时候,他们几乎占领了南方市场,后来却转战去了非洲。   这人年纪并不大,但体型圆胖,头发已半秃。   跟在旁边的,是刚才同林势安搭过话名叫吕克,以前做过南城人医的院长,现在任SQ中国区的技术顾问。他为那圆胖男人做中间人,引荐给林势安,道:“这位是姚国福,姚总!姚总刚才说,三年前他听过林总的课,没想到今天能有缘相见,这不,就来打个招呼。”   姚国福忙握住林势安的手,连声说:“林总,你好你好,今天老姚我是走大运了!”   林势安淡然道:“姚总客气了。”   白露不由觉得奇怪,论身家,林势安虽是拜康副总裁,但也算个“打工的”,姚国福再不济,生意做到海外,也是百亿级上市公司老总,见到林势安,却像是巴结到了不得了的人物。   几人又聚到一起,闲聊之后话题转到非洲第三世界的市场状况,林势安在工作上倒还算健谈,况且与吕克曾有交情,加之姚国福这个人虽看着粗鄙,说话嗓门粗声音大,但却自有一套生意经。   姚国福以前做国内做,后来去非洲,两相比较,非洲那边虽然市场没有饱和,但地方穷,赚的都是辛苦钱,还要担心瘟疫流感。要人命的活儿,不好办。姚国福觉得,根儿还是不能丢,于是想带着在非洲的经验回来国内山区建医疗服务区,但他在国内没有团队,问林势安有没有好的什么建议。   林势安这般聪明人,自然不会对他掏心掏肺,他只说:“国内贫困区这块儿需求确实有,姚总有这样的胸怀,可以一试。”   姚国福嘻嘻笑:“只是我这人不会活络关系,惹了领导嫌弃……”   白露听到这里,终于明白,难怪姚国福对林势安殷勤,原来他在这方面有门路……做这行的,跟医院打交道,也要和政府打交道,可要参与这样大的项目,只怕负责的人官职不会小。   她看过去,见林势安浅笑道:“姚总要是感兴趣,改日可以帮你问问。”   姚国福听林势安对他说的略有兴趣,又瞧他似乎不似看起来那般冷傲难处,兴奋得满面红包,热络极了,而这个时候,他也终于注意到旁边的白露,听那中间人说,这是J科技的销售部经理,可是胡然身边的红人,姚国福眼珠子就挂在白露身上了,在她脸上和胸前来回打转。   吕克见气氛好,开玩笑说:“林总刚才说胡总的人难挖,刚才难道林总又在挥锄头了?”   林势安道:“白小姐意志坚定,不好动摇。”   白露瞧林势安一眼,林势安方才面对白露时微凉的脸庞稍稍转色,这会儿也回看她。   这一幕叫姚国福看在眼里,他笑起来:“林总,这挖人也是有诀窍的,既要用钱还要用力!就不知道白小姐是嫌弃林总钱给的不够,还是力用的不行?”   白露微顿,虽说比这更难听的荤话她听过不少,但在这样的场合,好歹有一层光鲜亮丽兜住,姚国福这人却一点不在乎,直接捅破,也难怪他在领导面前讨不了好,就是她看,这人也实在水准低!   白露扯唇笑笑,正要开口,那边林势安却说:“可能白小姐偏偏不吃这两套。”   姚国福哈哈大笑:“那白小姐吃哪一套?”   白露未答,而是看了眼姚国福的肚子,说:“姚总,您的衬衣扣子开了。”   姚国福一愣,忙低头看,见肚脐的位置,还真开了个口!   他猛地吸一口气,众人都笑,他也跟着笑。   姚国福一边笑,一边说:“腹不外漏,福不外漏!失礼了哈哈哈!”   白露看他滑稽的样子,却有些笑不出来,她微微点头,道:“不好意思,我有些饿了,先失陪了。”   吕克与姚国福并非同一类人,瞧出来白露的意思,也十分理解,客气地送她进别墅去。   白露哪还有胃口吃东西,且不说这种场合下根本没人关注美食,单单是想到林势安和姚国福那种人站在一起,她就有些不适。   白露只独坐了一会儿,林势安就追过来了。   他见白露盘子空空,有心嘲弄她:“不是饿了?”   白露道:“突然想起来,要减肥。”   他不语。   白露想了想,低声说:“胡总说的真对,那个姚国福,实在不怎么样。”   林势安问:“他怎么了?”   她道:“以前看过一句话,说一个人对待异性的态度最能表明他的精神品级,还有他在从兽向人上升的阶梯上处在怎样的高度。这个人,猥琐又奸诈!”   “这么说的话,连我这个和他聊天的人也囊括进去了?”   白露蔑视:“你知道就好。”   他道:“不过,男人比起女人来说,的确更有兽性。”   白露冷笑:“那样的人,你要同他做生意?”   林势安却说:“和小人做生意不可怕,和伪君子做生意才可怕。”   白露道:“那这么说你和姚国福还真不是一类的,林总倒比较贴近伪君子这一类。”   他终于被惹笑:“那你应该替姚国福担心,而不是替我担心。”   白露也被他气笑了,笑过之后,觉得他们之间气氛实在诡异……   她看向林势安,想问他,是不是生气了?   男女之间为□□而生的调情,不是体贴,更不是爱情,只是解闷手段和高明的骗术,这是年平告诉她的……年平对她,从不是这样的。   白露在心底叹息,最终别过脸去,还是没能问出那句话。   这晚之后,林势安又从白露的世界消失了。   白露突然想到,若是他不主动来,她竟然都没有理由去见他……   主动联系会让他怎么想?投怀送抱,还是另有所图?   偏偏这几天替胡然整理林势安的课程要点时,她听着音频中林势安不疾不徐的声音,脑子里全是林势安的模样……睁眼闭眼,这个人仿佛真的占据了她生活的一部分,并且挥之不去。   白露提交报告的那天,正是周云在J科技的最后一天。   原本市场部准备给周云办个欢送会,被她拒绝了,白露从胡然办公室里出来,一直等着周云,见她搬东西下来,白露直接从她手里拿过箱子,往停车场去。   周云跟在后面,叫住她:“白露!我自己走吧……”   白露没理,把她的东西扔到车上,然后说:“上车吧,过了今天,你再想享受这个待遇可就难了。”   周云无奈,低头上了车。   白露开车,驶出J科技大楼,驶向周云的家。   “江超现在住哪儿?”   “他父母那里……”   “小宝呢?”   周云说:“在他姥姥家。”   白露忍不住道:“你在市场部好几年了,感情总是有的,欢送会都不办就走了,不觉得凄凉吗?”   周云却笑:“有什么好凄凉的,旧人走,新人来,这不就是运作规则吗?再说了,明天开庭,我想早点回去休息。”   白露心情复杂,“那样也好……”   周云问她:“你真决定跟胡然了?”   白露顿了顿,“嗯”一声。   周云点点头:“我听说了胡然的作风,她的确是你会选的人。只是伴君如伴虎,你自己当心点,还有林势安那边……他也知道了吗?”   白露下意识看向她,周云道:“就算没有公司里的那些传言,我也感觉到了,你跟林势安应该不只那几次接触吧?”   白露双手紧握方向盘,目视前方:“我本来想都告诉你的……”   周云却说:“现在不要告诉我了,别给自己埋下□□。”   白露为难:“周云,我没有不信任你。”   “我知道。”她苦笑,“我是不信任我自己。以后的事情一切都不好说……若是真如你说的,我们两个针锋相对,是选择友情,还是选择胜利,我也拿不准。”   白露笑:“你能这样,我还挺为你高兴的……”   看着周云上楼后,白露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丢了重要的东西,伤感自心底滋生蔓延。   她在周云楼下抽了支烟,自己开车绕了几圈,才绕回家。   屋里也是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白露打开冰箱,林势安买的水果吃完之后,她再没填新东西进来,角落还放了一袋酸奶,她拿出来,刚喝一口,胃中冰凉酸涩。   白露皱眉,放下酸奶,去翻厨房有没有面条,打算煮个白水面条,拌着酱凑合几口。找来找去面条没找到,却让她盯上了酒柜里那瓶包装精美的红酒……   她伸手打开柜子,并把盒子拆开,中间只用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当那瓶酒完完整整呈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想打开尝试的想法更加强烈了。   理智受到攻击,白露第一次不管不顾,任由这种想法横生枝节,最后将她的理智彻底占据,致使她拿出了开瓶器,开了这瓶红酒……   红酒倒入醒酒器中,酒液淌入,清澈泛起诱人光泽,只是沾染的酒珠已令人垂涎欲滴。   酒醒过之后,白露尝一口,口感顺滑,甘甜正合她口,徐徐泛起的酸、甜、咸、涩占据口腔,白露不知道是真的酒有魅力,还是她早已先入为主觉得贵的东西除了贵一点别无缺点,这瓶酒就这么一点点进了她的肚子里……   几乎整瓶酒都喝下去后,白露脑子异常清醒,但四肢行为却一点不受控制。   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响了,她看到是一串陌生电话,没能接到,等要回过去的时候,却点了另外一个电话号码,可她不自知。   等电话那头电话接通,她问:“你好……您刚才打电话吗?”   却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问:“喂,白露?”   她一惊,拿开手机,看到上面写着“林势安”三个字时,心头一顿,手忙脚乱地把电话挂了!   听筒中噪杂声之后电话就被挂了,林势安拿开来,手机屏已经黑下去了,他从椅子上坐起来,看了眼时间,不算早了,已经九点多。窗外寂静,能听到几声虫鸣。   他踱出来,在桌前站了会儿,最后走出书房——   楼下,刘姨正收拾好厨房出来,见林势安下楼,就问:“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呀?”   他道:“嗯,不用等我。”说着,人已下楼,快步走出大门。   驱车到白露家,林势安路上也没多想,到了就直接上楼,开门时却犹豫了一下……于是他重新拨了电话给她,那边响了很久却没接起,林势安心头一跳,忙动手开了门!   屋内灯光大亮,音响开着,一首曲调熟悉的英文歌正低声吟唱,他循声过去,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正一动不动的女人……   林势安:“……”   他走到跟前才看到桌上放着的一支高脚杯,旁边倒着红酒瓶,竟是他从新加坡带回来的那瓶……她自己给喝了?   白露这会儿倒是安静,侧躺着,气息有些重,似乎还在跟酒精作斗争。   林势安哭笑不得,蹲在她跟前,推了推她的肩膀,她皱眉,嘟囔了句什么,接着眼睛慢慢睁开,看到是他,还笑了一下。   林势安叹口气,问她:“打电话干嘛?”   她含含糊糊道:“打错了,打错了……”   林势安心说,不是打错了,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主动联系?   他去拉她的手,喝醉了之后的人,竟然这么重,他刚下手时,她没动。这次是真醉了,和之前不一样,好在她喝过酒之后不会发疯,不然有他好受。   林势安想了想,也不费力气了,从房间里拿了毯子给她盖上,自己便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托腮看她,直到她沉沉睡去。   这么盯着一个女人,什么事情也不做,他似乎从20岁之后就再没这么干过了……   这天晚上,林势安就这么陪着白露在沙发上睡了一晚。   因为睡姿不舒服,早上他早早醒来,先去了趟卫生间,刚关上门,还没彻底释放完,就听外面叮叮咣咣东西碰到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外面的人冲进洗手间!   林势安忙提上腰带,偏头看她。   白露一愣:“你怎么在这儿?”   他还没答,就被她慌忙推开:“先别说了,你快出去,我大姨妈来了!”   林势安张张口,又被她轰出了卫生间的门。   隔着玻璃门,白露捂着肚子苦叫。   林势安没走开,听到叫声却是忍不住笑:“来之前没计划好?”   她道:“前几天忙得饭都顾不上,哪还记得时间……”   他继续看热闹:“大姨妈,还喝那么多酒,活该。”   白露没应,过了会儿,她说:“林势安,林总……你能帮我忙吗?”   “嗯?”林势安问,“什么?”   “……那个,你能帮我去买包卫生巾吗?”   - 第22章   这一大早,两个人都是乱七八糟的。   白露现在才后悔, 昨天若不是犯病顾影自怜, 也不会自己闷闷喝了一整瓶酒……那酒是好酒, 喝多了也没上头, 但她睡了一夜,昏昏沉沉, 头还是有些晕。   那会儿她正睡着, 迷迷糊糊中, 觉得下身热流淌出,她一个激灵蹦起来,就往洗手间跑——   白露头疼肚子也疼, 根本顾不上管林势安,等进去一看,果然大姨妈来了……而放纸巾的抽屉里, 卫生巾箱子竟然也空了, 她心中崩溃,还怎么顾得上面子……   林势安先是被她轰出卫生间, 现在脸也没洗牙也没刷, 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衬衣, 睡了一夜, 已经有些皱……就这么又被白露被轰出家门给她买日用品, 他这一路上,别提多郁闷,等到了便利店, 他又犯愁了——   怎么卫生巾还有这么多牌子?又分日用夜用还有……小护翼?日用和夜用又分别有好几个尺寸?   白露需要的是哪一种?   林势安在货架前站了许久,拿不定主意,就一直站着没动。   便利店刚开门,客人不多,但收银小哥看到这个人站在女士日用品货架前一动不动了好久,不由觉得奇怪,想问他要买什么,又不知怎么开口。   就这么过去五分钟,林势安在“打电话问白露”和“每一样都买一个”中间选择了后者。   便利店虽小,种类还不少,当看着林势安拎着装满了卫生巾的篮子送去结账时,收银小哥都傻了!   小哥想到这人肯定是帮女朋友买的,忍不住想笑,但见林势安模样冷酷,便硬生生把笑给憋回去了,也没好意思给他建议,只轻咳一声,闷头一个一个扫了码,最后贴心地把进货用的黑色方便袋给了林势安……   付过钱,要走时,林势安才又想起来什么,回来问那收银小哥:“有红糖吗?”   小哥忙说:“有,您走到最里面,靠近冰柜的地方就有。”   他点头,朝里走。   见鬼,红糖怎么也有这么多种?   林势安又站在货架前不动了……   收银小哥探过头,见此,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对他说:“您就选姜汁红糖那个就行。”   他顿了顿,面无表情地从货架上拿了包姜汁红糖。   回去,白露竟已经洗了澡,并换了件白色绸缎吊带睡衣,坐在卧室的镜前正仔细看自己的脸……   昨天喝多了,衣服没脱,妆没卸,又因为睡得不好,眼睛有些浮肿。   白露洗澡的时候已经暗自哀嚎过,真是一醉毁所有,平时精心保养的脸,差点给毁了,她想到这里,赶紧多涂几层护肤品,想着亡羊补牢,拯救一下憔悴的脸。   听到林势安回来,白露勉强抬头,见他手里拿了一点大袋子,不由皱眉,等她放下手里的瓶瓶罐罐,翻开袋子看到里面全是卫生巾时,她跟收银小哥一样傻了,愣过之后,倒在床上笑:“你把便利店给买回来了啊?以前没给女人买过吗?”   林势安睨着她,用表情告诉了她答案。   白露“噗嗤”一声,笑得更大声,说:“辛苦你了,林总!”   林势安撇过脸去:“算了,毫无诚意。”   白露这会儿连肚子疼都顾不上了,她问:“我真是感到荣幸啊,但是林总,你不知道买哪个,打个电话给我就好了啊?”   林势安淡淡道:“买这个已经很丢脸了,还要在便利店打电话咨询,不是更丢脸?”   白露想想那个画面,觉得他说的还挺对!   打电话问来问去,哪有直接把便利店的卫生巾都买回来酷呢?   白露越笑,林势安脸上的颜色就越凉。   最后,他一把将白露拉起来,说:“不是肚子疼吗,还穿成这样?”   他力气有些重,白露忙敛了笑,挣掉手腕说:“我还要上班呢。”   林势安皱眉:“你还去上什么班,死在路上了,别再打电话给我。”   白露道:“还没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昨天?”   林势安“唔”一声。   白露:“我给你打的电话?”她失去意识之前似乎真的拨过电话……   林势安说:“不是你还是谁。”   果然是她……   林势安不再理她,他背过身子去,解身上的衬衣。   昨天那么睡了一晚上,浑身不自在,也该洗个干净澡了。   他记得还有一件换洗的衣服放在白露这里,扔下衬衣后,问她:“我的那件换洗衣服呢?”   白露恍然想起,忙去翻柜子。   林势安剥干净了自己,一头钻进浴室,等洗完出来,他的那件黑色的衬衣和西裤已经叠好,正放在更衣室的柜子上。   一旁,女人弯腰背对着他,还在翻找衣服,挺翘的臀露在外面,只穿了件内裤,黑色蕾丝边的。   林势安走过去,吓了白露一跳,她忙随便抽了一件衣服挡在身前,气道:“你这么这么快?走路也不带声音!”   林势安穿着浴袍,站在白露跟前,顺着她上下看了一眼,含笑说:“挡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白露脸微红,后来一想,确实矫情,也就放下衣服,重翻了件裙子,正要穿上,却被林势安一把抽走——   他问:“真要去上班?”   白露道:“虽然今天没什么事儿了,但还是去公司转一圈吧,快还我衣服!”   林势安没松手,正色道:“既然没事儿就待在家里吧。”   白露上身也只穿了件黑色胸衣,她叉起腰,听他说:“我今天也不去公司了,在家陪你。”   她一愣,不知道这个人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偏这个时候,肚子又疼了起来……   白露平时疼得也不多,这次恐怕真是因为来之前生活作息不稳,三餐不定,又饮了酒,反应竟然这么强烈……   林势安见她脸色不对,催促她:“换上睡衣,去床上躺一会儿吧,实在疼的话,就泡点红糖水去。”   白露道:“家里哪有红糖。”   他说:“我买了,就在那个黑袋子里。”   白露:“……”   见她仍不动,林势安终于不耐,他干脆也不换衬衣了,直接走过去,打横将白露抱起!   白露大叫一声,但没能反抗成功,被他一把扔到床上,然后他也坐上来,掀起被子把她抱住,白露惊魂未定,心跳加速,蹭到他的胸膛,闻到他身上带着沐浴香,脑子昏了昏,安静下来……   男人体温比女人高,才一会儿,他的温度就将白露感染。   她闷在被子里,嗔道:“你还敢动粗?”   他哼笑:“老实了吗?”   白露被他逗乐:“行了行了,我不去了,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吧。”   林势安满意:“嗯,这样才乖……”   白露抬头,看到他的下巴,有几粒青渣冒出来,这么近的距离,她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   算下来,也确实有一个月没有像这样肌肤相贴了,没有他在的时候,白露从没想过他,但他回来了,她又觉得,这样也不错。   他宽阔的肩膀和平稳的呼吸,极具安全感,让她很快平静下来,却也很快燃烧起来。   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太炽热,林势安本想回避,但无意碰到之后,便再也移不开。他胸口仿佛爬进了一只蚂蚁,那不安分的爪子正四处爬动,不断点火。   他忽然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口,本想让她闭上眼,灭了那火,谁知她再睁眼的时候,眸子中的那团火却燃得更烈,直将林势安的理智燃尽——   林势安翻起整个身子压过去,含住白露的唇用力吸咬,她不安分的爪子又扫到他的脊梁骨,一阵酥痒从头窜到脚跟。   他紧紧按住她,深吻下去,像是要将她拆解入腹……   最后是白露先求饶,拨开他大口呼吸,他不饶,重新吻上她有些红肿的唇瓣,这一次却温柔得多了,那似有若无的挑拨直叫她化成水,身子早不成形,就这么任由他捏着。   这个过程中,白露微微抬腿碰到了一只硬物,清醒了过来,明白自己真的把火点着了,她想退,男人不让她退,她叫道:“你难道想浴血奋战?”   男人还没彻底失去理智,听到这话,他闭上眼睛,似乎难忍,环着她腰的手臂越来越用力。   见他这样,白露有些不忍了,她凝着他,说:“我帮你?”   林势安睁开晦暗的双眸,有些茫然。   白露身子往下缩了缩,拱起背钻进了被窝。   厄尔,林势安觉得自己的身体被十只细指包裹,女人柔滑手臂贴着他的小腹,透着些凉。   她不太娴熟的技术无疑是火上浇油,却让他很快到达了顶端,最后一泻而出……那一刻,身子和灵魂好像分离了。   白露从被子里爬出来,林势安微睁眼睛,捏住她的下巴,翻身将她压下,再去吻她,从脖子到胸口,无一遗留,最后拥着她喘粗气。   拥着了,真不想再撒手……   他应该是昨晚没怎么睡,满足之后很快就又睡着了。   反而是白露躺了许久才迷迷糊糊睡去,再醒来,是被腹部疼醒的,她出了一身的虚汗,把林势安也吓醒了,忙问她:“要不要去医院?”   白露摇头:“痛经去什么医院……你帮我,冲杯红糖水吧。”   林势安翻身起来,去翻那个袋子,找到红糖,回来问她:“……直接用水冲?”   白露笑出来:“嗯,滚水冲烫……”   很快,红糖水给她送过来,白露吹了吹,等能下口时喝了起来,半杯下肚之后,胃中暖了不少。   她仍趴着,语气不满:“你那瓶红酒,真是让我好受罪。”   林势安回到床上,搂着她,笑说:“真是你自己喝了?”   “是啊。”   他说:“真浪费。”   她抬头问:“是不是很贵?”   林势安淡淡说:“13800美元一瓶的红酒。”   “啊?”白露被炸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他笑:“你也没问。”   白露躺回去,心疼,肉也疼…… 第23章   林势安说,酒是一位朋友从法国拍来的, 再转卖给他, 白露更觉得可惜了。   后来她又劝慰自己, 往后让自个儿身价翻了, 喝个几万块钱的酒,也算配得上……心里才稍微好受点儿。   两人在家窝了一整天, 晌午简单吃过午饭, 林势安便占用了白露的书房, 在屋里,时而打个电话,时而对着手机不知看什么, 一看就是两个多小时。   白露把电脑带到客厅,两人互不打扰。   下午肚子的疼劲儿过了去之后,她就恢复生龙活虎的劲头, 胡然在公司没看到白露, 用微信联系她。   她已经看了一部分白露整理的东西,有不少疑问, 等白露解答。   胡然过去对互联网营销略有研究, 但不够深刻, 她上了些年纪, 对这种新鲜事物理解起来稍稍费力, 好在白露把要点给她一一列出,又添加了自己的观点在其中,让她吸收起来, 没那么困难。   胡然道,林势安的那套东西她看明白了,只是“明白”跟“能做”区别还是很大,她问白露有什么想法。   白露透过阳台瞧了书房一眼,声音压低了说:“有计划。”   胡然笑:“就知道你早就做了功课。今天怎么没到公司?”   她说:“身体有点不舒服,就没去公司。”   胡然也没计较,做销售的经常跑外勤,公司里是不打卡的,再说她业务能力摆在那里,谁也不敢说她偷懒,胡然只说:“明天带着你的方案来见我,我叫几个主管一起开会,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傍晚时分,林势安那边也结束了,两个人都走出来,林势安看了眼时间,道:“晚上我有些事情,一会儿要走,先陪你吃个晚饭吧。”   白露说:“回头你把陆老板那边叫外卖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个,被你带坏了,也喜欢上了他家的菜,可惜找了好几个外卖平台也没找到。”   林势安道:“你上次自己去了,没问?”   她一愣,心想应该是陆沉告诉他的,“没问,没好意思问。”   林势安抿嘴一笑,没跟她说陆沉那餐馆请的是位名厨,不是因为有关系在里面,还真聘不着这样的人,他那里饭点时常满座,人员紧张,所以根本不做外卖,若不是因为他与林势安是发小,就是关系再好的老顾客,也是不送的。   他随意道:“一会儿直接把陆沉电话给你,你想要,直接打电话给他。”   晚饭林势安便给陆沉打了电话叫他派人送餐,并嘱咐他,多照顾点儿白露这边。   陆沉笑道:“为了朋友脱单事业,我陆沉自然两肋插刀。但是你追得怎么样了啊?什么时候能领回家叫人瞧瞧?前段时间,闫老师他们到小馆来,还问起你这到底有没有动静,我没敢透漏。”   林势安看了眼歪在沙发上跟人聊天的白露,吐一口气说:“嘴严点儿。”   陆沉收笑,想到白露做事风格,叹道:“要我说,白小姐看着事业心强,不是过日子的人。”   林势安倒笑了:“你现在一张嘴,也跟三姑六婆一个腔调。”   陆沉忙道:“我说真的,咋了?你都三十五了才想正儿八经谈个恋爱?”   林势安没理他太多,应付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那边,白露也放下手机,躺下去,说:“帮帮忙,送杯水过来。”   林势安略微笑笑:“你用我用得倒挺顺手。”   白露坐起来,他这边没立刻动,等饮水机里的水烧热了,才端了杯水过去,递给她说:“这两天别喝凉的了。”   白露微顿,接过来说声“谢谢”,又道:“我忘了一个事。”   “什么事?”   白露笑:“抱歉,那会儿我真把你当我男朋友了。”   林势安定住,片刻后道:“你有兴趣讲讲他?”   “谁?”   “你的那个年平。”   白露慢慢放下杯子:“你有兴趣听吗?”   他竟说:“听听无妨。”   白露却不想讲:“陈年旧事,翻出来干嘛?”   林势安略有失望,觉得自己刚刚能让她走近一点,却又失败了。   两个人吃饭时,话没多少,林势安走之前说:“过几天我再来。”   白露本揣着心,看他要走,在想,这次走了,又不知什么时候会来,但听他说了这话,心里稍安,冲他笑笑。   次日到公司,白露带着自己早已做好的一套方案走进会议室。   中型会议室坐着除了胡然之外的两个董事会的人,另有几个部门主管,坐成一圈,足有二十多个,其中销售部做代表的是赵仁和王勤森。   白露走上台前,投影仪器的光投射过来,有一角打在她的身上,印着白色的衬衣发着绿光。   这套方案她从开始接手福医项目就开始做了,一个多月,其中复盘五回,又做了无数次精细化修改。每一个关键点和要用什么样词语来表达,她都了然于心。   现在,站在台上,她自信洋溢,胸有成竹。   白露的这套方案,是她为胡然提供的一套生态项目计划,利用新营销手段和用户运营,将企业销售与服务形成一条闭环,达到无限循环的效果,直接连接供应商、医院、乃至政府关系,不再单单是一对一,或者一对二。   白露尽量用最简单直白的话来讲述,但讲完之后,仍有不少人脑袋发懵,只有几个接触过市场与营销和了解了林势安那套理论的胡然能明白其中逻辑,继而心脏狂跳不止。   白露的计划若要实施,不仅仅是要颠覆传统销售方式,更有可能对现有的公司分工与组织结构造成影响。   从最初商业模式形成,常规分工与组织的关系一直持续至今,要改……只怕不容易。可那形成闭环后能带来的无限效益,却是每一个拥有过商业实践的人都能够预见到的。   会后,赵仁立刻拉白露进办公室,关上门,低声说:“你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白露实话实说:“签了省医那单之后,这个想法在我脑子里闪现,后来见了李贺院长,我就确定了,J科技必须走这条路,否则根本没可能打败拜康。”   她也没可能打败林势安。   赵仁心中骇然:“我知道你这个方案厉害,可是你想过没有,J科技这么大的公司,牵一发动全身,真的实现变革,就得有牺牲!你真是疯了!”   白露道:“胡总想做。”   赵仁:“所以我说你这是疯了,给人当枪使!”   白露笑笑,像是在安慰他:“正是因为我是一把枪,而且是一把非常好使的枪,才能成为胡然身边最不可缺的人,也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发挥自己的作用。   赵仁只说:“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白露正色,沉眸道:“J科技所有的政府关系链都在赵总你手里,这就是胡总要的......老赵,你决定好了没?”   赵仁愣住,白露很久没叫过他“老赵”了。   记得上一次叫,是她做销售的第二年,被授予金牌销售名号,而那一年,他坐上总经理的位置。   赵仁走到桌前,身子前倾,两手撑在桌子上,良久,他道:“白露,这么多年,虽然看着是我走在你前面,其实是你走在我前面才对,我赵仁心中惭愧,所以每次见你进来坐在我的位置上,我都很害怕,因为我知道,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坐在这里。但你从来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所以我一直都很相信你......这一次,我也相信你。”   白露终于吐出一口气,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欣慰道:“放心,你绝不会倒在我前面。”   赵仁直起身子,虽然下了决心,但心情十分沉重。   “你说,大小姐真会做吗?”   白露想了想,道:“胡总做事,必会考虑到前面。”   过几日,公司上层果然有了动作。   白露在第三次决策会议召开完之后听到了消息,公司内部将建立独立于其他部门的新项目实践组,约十人组成,公司将在软硬件上给予大力支持。   这个项目实践组负责人一职,正落在白露肩上。   白露虽未升职,但拥有的职权与赵仁同等,并有相应的薪资待遇。   其余几人,也都是在营销和市场乃至技术研发上都有接触的人。   这个消息一出,公司内部虽然讨论热烈,但并无强烈的反对声音。   只是有人羡慕,有人嫉妒,这么好的一块儿肉,这样的表现机会,实在令人眼馋。   胡然考虑得很周全,她刚到公司,地位不稳,于是没有大动,只是先挑一群人做“白鼠”,这样的话,其他人的危机感也就弱一些。   当然,还是会有一小部分人感受到了危机,预想到,这可能是职能部门的终结——若是那实践小组能直接创造收入利润,并且实现市场影响力,还要销售部和市场部干嘛?   听到这个消息,王勤森大概是最气愤的一个。   他不停地想,如果那天接机白露没去,如果是他和胡然单独叙聊,如果是他得到了胡然的信任——那今天这个机会,是不是就落在了他手里?   陈娇也十分着急,趁午休时间见王勤森,直接说:“王总,胡总怎么能信白露?她那一套东西,听说就是林势安的简化版!”   王勤森也是在听了白露的方案之后去研究了,才知道这其中门道。   他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胡总已经被她洗脑了!”   陈娇着急,想了一圈说:“我有办法!王总,我手里还有照片呢!”   王勤森一惊,忙道:“我警告你,别干蠢事!”他隐隐觉得,揭秘绯闻并不可行。   可陈娇不同意:“怎么不行?只要照片发出去,所有人都会知道她和林势安不可告人的关系,不只是胡总,任何人都不会再信任她!”   他们不知,门外,听了王勤森与陈娇这番对话的白露,脸上现出了一抹笑。    第24章   上任之前,白露需要整理一下手里的几个项目, 带领新的项目实践小组不仅为了业绩, 还要复盘总结出一套精英策略, 这项任务极其消耗精力, 她便把手下的项目移交给几个能力不错的同事,曾经同组的同事自然是首选——这些人可靠, 并且对白露没有太多敌意。   其他都好说, 只是省医那单, 白露不知该如何。   想起周樾那张桀骜不驯的脸,她心情复杂。   这个这个项目,她不仅倾注了辛劳, 更是投入了许多感情在其中。   隔天她去省医,周樾正在手术室外等产妇,白露二话没说, 走进去先换了手术服。周樾烟瘾犯了, 嘴里嚼了个糖,见她这样, 哼笑道:“干嘛呢?最后一次呀?”   白露笑着:“听到消息了?”   “啧, ”他砸一下舌头, 含笑说, “没听到, 猜到的,料想你总有这一天,恭喜了, 升职加薪!”   白露说:“职位没升,薪水倒是加了,今天你结束了,我请你吃饭。”   他撇嘴:“不去,有贿赂之嫌。”   白露凑过去,两人笑过之后,周樾叹息道:“以后还上哪儿找你这么好用的销售。”   白露道:“以后就容易了啊,我现在要干的就是帮你们培养无数像我这样的好销售,来帮你们解决问题,到时候你就不会心疼我的离开了。”   周樾嚼着糖,又是长吐一口气,说:“希望你这宏伟志愿有一天能实现!”   白露说:“会的,目前来说,这虽然是个理想化的想法,但就目前顾客需求的变化趋势,那才是未来——”   周樾忙摆手:“拉倒,别跟我讲这些东西,听着比写论文还让人头大!”   这时,护士过来说,产妇胎儿太大,要准备剖腹了,周樾和白露都忙进去。   产妇已经躺在手术台上,工具准备就绪,周樾开始做手术,白露就在旁边为他递手术刀。   这种手术对周樾来说,已经做了不知几千场了,而每一次,他都像现在这样严肃对待。   他曾经说过,妇产科一台手术是救两条人命。白露没有那么高的使命感,所以没办法与他感同身受,可是她很敬重这个人。事关人命的事情,无不伟大。   手术过程中周樾并不显得多紧张,但也没说太多话,直到最后孩子出生,产妇伤口缝合,检查过没有异样情况后,这台手术终于结束了,白露听到他轻吐一口气。   她给周樾递毛巾,周樾擦了之后,摘下满是血的手套。   外面气温有些高,白露也出了汗,洗干净换了衣服,刚才在手术室的护士出来叫他们,说趁这会儿没事赶紧去休息一下,办公室里有人送了西瓜来。   周樾扫白露一眼,说:“这种好事儿都让你赶上了。”   白露厚着脸皮:“那你看,人品摆在这里呢!”   办公室里还剩的人不多,三个西瓜分了之后,只剩了半颗,白露在屋里又见到了上次那个在手术室里脸色不太好的护士,她因为月份涨了,身子有些显,人却比那时候瘦了许多,如不是白露对她那对奇大的眼睛印象深刻,恐怕这会儿已经认不出。   周樾进来,叫她“小云”,小云忙说:“快快,要不是我在这儿看着,瓜早被那帮土匪给抢完了!”   周樾说:“要不是你不能吃,估计也早落你肚子里了吧?”   小云大笑,先把瓜分给白露,然后回头对周樾说:“周医生,就您这张嘴啊,逮着谁都不饶,前儿个咱们体检部门来个实习小姑娘,说她刚见到你的时候就被你迷住了,可后来听见你骂人了,硬生生把自己那小心思给扼杀了,现在小姑娘都喜欢暖男,您也多反省一下!”   周樾不屑一笑,继续吃瓜。   白露道:“我也跟他提过,都三十岁的人了,要改,恐怕难。”   周樾抬头,瞪她一眼,小云笑得捂住肚子,“可不是吗?周医生这情况,在我们院里可出了名的,听老前辈说,他从刚来医院身边就一直没有姑娘,也不知道是偷偷交往,还是母胎单身30年,甚至有人猜,周医生是不是喜欢男人啊?”   周樾稍稍变色,但也没有真的生气,他放下瓜皮,道:“你没事做吗?再在这儿聊闲天,我一会儿就去找护士长,让她好好给你紧紧皮!”   “我错啦周医生,这就赶紧去工作!”小云被他吓住,忙笑着逃出办公室。   白露慢慢咬着瓜瓤,甜汁很爽口,她把小云多分给她的那一牙瓜让给周樾,笑说:“听说吃甜的,心情会变好,来,多吃点儿。”   周樾被她气到,扔下擦嘴的纸巾,冷哼道:“你真要祈祷这是最后一次来见我了,否则,下次见你,有你好受!”   白露:“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睚眦必报?”   周樾:“你刚认识我第一天?”   白露投降:“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吗周医生?等会儿吃饭,你随便点,多贵的我都请!”   话扔在这里,到周樾下班,他们一起去吃饭,周樾还真十分不客气,进了shopping mall里最贵的一家海鲜餐厅。   周樾翻了眼菜单,直接点了最贵的一只蓝龙,菜上来,他却一边吃,一边嫌弃,说这海鲜做的一般,还不如他去珠海在海边现捞现吃的东西入口香。   白露心疼自己的钱包,下定决心,下次绝不主动在他跟前提请客!   等吃完,周樾蹭白露的车,让白露送他回家。   他住在医院附近的家属院,老房子,道路狭窄,路灯昏暗,白露把车开进去时,还遇到了护士小云,远远见她提了两大袋子,正要往其中一个楼里去。   白露好奇:“小云也住这里啊?”   周樾说:“她怀孕之后,拖关系分了套房,爱人和公婆就都搬过来了,四口人挤在一间两居室里,说是照顾她,还不是她自己买菜做饭,她这都五个月了,瘦得才一百来斤。”   “她家里人不心疼吗?肚子里怀的到底是他们家的孩子。”   周樾蔑笑一声:“他们家里人上个月刚带她去小诊所检查过,知道肚子里是个女孩儿,就不管她了。”   白露顿住,不再说话。   周樾说:“瞧见没?这就是结婚之后的生活。”   白露无声笑笑:“结婚,生孩子,对我来说,一直是很遥远的事情。”   “你这个俗人,竟然不做俗事?”   她反问他:“那你又是因为什么一直没女朋友?”   周樾道:“我不是俗人啊。”说罢他推开车门,下车去,“走了!”   “周医生——”白露忙叫住他,过了会儿,慢慢说,“再见……”   周樾回头,扬起下巴冲她一笑,“行了,还会再见面的!”   灯下,他那张脸,真像个无畏的大男孩。   回去时,白露收到林势安发来的信息,只两个字——恭喜。   她看过,抿嘴一笑,拨过电话过去,那边很快接通。   她说:“你消息真灵通。”   林势安说:“早两天就听到了,只是一直没机会来祝贺你。”   白露静了静,轻声道:“还要谢谢你,如果不是认识了你,我现在恐怕还是无头苍蝇在各个医院瞎转。”   他道:“接下来的路,才是最难走的。”   白露明白,林势安在拜康集团建立系统部碰了多少壁、遭了多少质疑,她有所耳闻,他顶住了很大的压力,用了许多办法,才让系统部正式步入正轨。现在J科技的项目实践组,其实就是一个小的系统部,轮到白露做曾经林势安做过的事情了……眼下,她就有一仗要打。   白露心里早做好这样的打算,于是第二天,她很早起床,选一件水蓝色荷叶袖连体阔腿裤,一丝不苟地化好妆,驱车到公司。   进电梯时,遇几位同事,看到她,面露异色,她仿若未见,仍然对人点头打招呼。   等进了办公室,大厅的办公区正围着几个人,看着电脑上的什么东西。   “原来是真的啊!”   “陈娇还真没胡说八道,你瞧他们俩,手都挽在一起了,还能没关系?”   “她瞒得也是真严!可怎么办?才刚当了胡总跟前的新人……”   议论声虽低,但一个不漏的落进了白露的耳朵的。   随白露一起进来的人,见到她,忙去拍那几个人的后背,众人反应过来,一时间都是桌椅碰撞的声音。   白露走过去,笑:“看什么呢?让我也看看。”   这时,王嘉华忙从她的办公室出来,叫了声:“露姐!”   白露看过去,没理,而是走到刚才开着的电脑跟前,把才被缩小的页面重新打开——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隔着玻璃,她和林势安靠在一起的身影落在照片中间,除此之外,还有他们相视对话的情景和她与林势安相视一笑的画面。   白露面无表情,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片刻后,她问:“谁发的?怎么没发我一份?”   电脑的主人忙说:“露姐,是个陌生人,群发了公司所有人的邮箱里……”   白露却笑道:“拍的不错啊,转发我一份。”    第25章   整个公司的人都收到了照片,胡然那里又怎么少得了呢?   胡然的办公室内, 两个支持她建立新项目实践组的董事正愁眉苦脸, 他们前几天才商定了白露做负责人, 今天就揭出她与拜康集团副总裁关系暧昧, 这中间弯弯绕绕有多少,没人知道, 但越是晦涩, 越是会让人浮想联翩。   今天一早, 已有不少董事打来电话问情况,部分质疑胡然决策的声音令他们焦虑不安……项目组是他们的第一步,若是出师未捷, 只怕今后会寸步难行!   两人正在想,要不要立刻换负责人,问了胡然, 她却没反应, 只是冷着脸叫来自己的秘书说:“去把王总和白总叫来。”   两个董事一听,觉得她可能是想让王勤森换下白露的位置, 都点头。   其中一个说:“王勤森这个人, 虽然销售业务能力不强, 但是人很上进, 也有管理经验, 听说他是海南分部总经理齐扬的外甥,齐扬跟董事长几十年交情了,他外甥对J科技的忠诚度自然不用怀疑!胡总, 也许这样能稍稍缓和现状……”   胡然没应,她心知肚明,林势安和白露在机场那天,只有王勤森和他那个女助理在旁边,照片是谁拍的,已经明了。   但是王勤森也太蠢了,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偏现在这个时候!   王勤森那边,看到照片后,他气得浑身发抖,不管不顾,直接将桌上的资料都扔在陈娇的身上!   “蠢货!让你不要发!你偏要发!你想害死我!”   陈娇也吓得不轻,瑟瑟道:“王总,我没发啊!那照片不是我发的!”   王勤森眼睛珠都要冒火了:“不是你还是谁!我都跟你说了不要干蠢事!你这个时候捅窟窿出去,不是正往胡总头上泼冷水吗!我真被你害死!”   陈娇身子都快撑不住了。   她仔细回想,怎么都想不明白,那些存在她手机里的照片,怎么会散发到公司所有人的邮箱里?   陈娇是想发,她怨恨白露对她的不屑一顾,嫉妒白露今天得到的一切……   她从小要什么有什么,不管到哪都没碰到过钉子,偏偏是在白露跟前,她一无是处!所以她恨不得一把将白露从那高台上扯下来,好看看她狼狈不堪样子……   王勤森正来会踱步,一边想着胡然真问起来他该怎么回答,一边抱着侥幸心理想,这件事情一定让胡总在董事面前很难看,说不定她生起气来,会将所有问题都归在白露身上而忽略是他将火点燃……   他正想着,办公室门突然被人敲响,王勤森和陈娇都是一惊。   厄尔,王勤森瞪了陈娇一眼,整理了衣装忙去开门,见是胡然的秘书,说让他去胡然办公室一趟,王勤森心里一咯噔,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忙说好,出了门,悄悄打探:“宋秘书,出什么事了吗?”   宋秘书笑说:“出什么事王总没听说吗?”   王勤森这心已经凉了一半,等快到胡然办公室的时候,他见白露从对面走来——   她挺直着腰板,步伐平稳,廊内仿佛因为她的到来什么声音都没了,只剩下她高跟鞋“咯哒咯哒”的声音……   这一刻,王勤森知道,他是真的输了。   推门进去,胡然坐在桌前,两个董事都在旁边的沙发上坐着,王勤森和白露进来后,胡然就直接说:“照片的事情都看了吧?我也不用查了,王总,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王勤森拳头紧握,他现在想相信陈娇说的话,可是那又怎么样?就算他说不是陈娇做的,胡然会信吗?他咬咬牙,低声说:“是我组销售员陈娇拍的……胡总,这件事,我作为上司难辞其咎。”   话音落,胡然拾起桌上的水杯直接砸过来!   王勤森没躲,杯子正砸在他脚上,碎成一片。   董事们都被吓到,忙说:“胡总,这件事情虽然是王总管教不严,但绝不是他的责任……”   胡然冷笑说:“白露和林势安的事情我早就知道,第一次见面,白露就主动向我坦白,倒是你,王勤森,你那个小跟班这个时候拿这些东西过来给我看,是什么意思?”   王勤森身子颤了颤,他不由看向白露……终于明白,原来从机场送林势安,到照片曝光,都是白露一手策划的!   他无话辩解,只能低着头,不看胡然。   胡然冷漠道:“公司是个集体,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嚼人舌根,霍乱军心的人!”   王勤森忙说:“胡总,该如何罚,我都认……”   胡然睨着他:“王勤森,你是公司的人才,我实在不舍得把你怎么样,可是这件事总要有个解决办法,你说说看,要怎么处理?”   王勤森摸了把头上的汗,想了想,硬着头皮说:“陈娇的去留,胡总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妥善处理,至于白总……我会以王勤森的名义,向公司其他人担保白露对公司的忠心!”   胡然笑起来:“王总,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行了,你先出去吧。”   王勤森走后,剩下了白露,那两个董事仍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纷纷说,既然胡然早知道白露与林势安之间关系不清不楚,就应该考虑到这点,早早把白露抛出去!   闻言,白露正色道:“两位领导平时就算没有下到部门过,也应该知道每年我为公司创造了多少业绩,远得不说,只谈省医和福医,这两个项目,哪一个不是我白露谈下来的?”   两个董事脸色难看,“你现在说起来这个……是,你是能干!公司缺了你可谓是一大损失!可是以后呢?谁知道你现在是不是在利用J科技做跳板?”   白露觉得好笑,一个没忍住竟真笑出来了。   那两个董事跳起来:“你笑什么!你什么态度?”   白露懒得应,却是胡然在中间调解:“行了,老马,老席,你们先回去吧,这件事,我自会给董事们一个交代。”   他两人气得脸发白,最后无奈,摔门而出。   人都走了,办公室里静下来,胡然捡起桌上的钢笔,在指尖转动。   “你的计谋很成功。”   白露:“不是计谋,是人心。”   她看懂了胡然行事风格,也捏准了王勤森和陈娇的心理,才能让这一切按照她的计划进行……   接着,胡然又问她:“感受到了吗?”   白露抬眸,慢慢吐尽胸口的气息。   胡然说:“这就是女人在高位上的待遇。”   白露点头:“感受到了。”   胡然轻笑:“你让我想起来我二十九岁的时候,哦……那时候的我跟你现在一样大。那年我任海外销售市场部的总经理,在那个男人的圈子里摸爬滚打,每个人都告诉我,你干这个不行,身为集团大小姐,你不如好好结婚生子,学学相夫教子,为家族延续做贡献,好过现在跟男人争得头破血流——我偏不!我就要证明,我比这些男人强!所以我扔下丈夫,不管家人反对,毅然到海外闯荡,现在,你看,我已经证明了自己。”   白露咽了一口气,“您是我努力的方向。”   胡然道:“不,你比我强。我好歹还有个好出身,这样的背景让我不用经历底层践踏,但你不一样,你要从最底层爬上来,你要经历比我更残酷的考验,你怕吗?”   未来如何,白露不知,但她既然选择了,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她直视胡然:“不怕,因为,我已经从底层爬出来了……”   拜康集团总裁办公室内,林势安刚接到内线消息,得知了J科技的照片风波。   邢濯道:“我刚知道的时候,也替白露捏了一把汗,谁知道她竟然化险为夷了!J科技内部董事对她的忠心有质疑,于是胡然让齐扬的外甥也进了项目组,齐扬是谁啊?那可是胡庆云当年的拜把子兄弟,虽然能力平庸,可是在J科技几十年了,有他外甥给白露做人品担保,谁敢说不是。”   林势安说:“应该还有别的。”   邢濯点头:“对,白露曾经的上司赵仁也向胡然投诚,这段时间正替胡然跟政府搞好关系。”   林势安敲着桌面,脸上露出令人琢磨不透的笑。   邢濯说:“这照片风波,说起来也是在幼稚,那些老家伙用脑子想想就知道,白露那么突出的业务能力,哪个公司没试过高薪挖她,人家愣是没走,不就证明了自己没二心吗?”   林势安叹:“人先入为主的想法很可怕……”   她的平庸出身,她的性别,早在一开始就让人对她有了偏见。   林势安将目光移到左侧,桌上的电脑开着,屏幕上放着一张照片,正是那张他与白露在机场咖啡厅外对视的照片。   他轻轻笑,觉得照片拍的还不错,又一想,好像有段时间没见白露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谢谢大家!这几天突增的收藏和评论都有点吓到我了,导致我码字的时候心情激动,时速飞起,你们能喜欢这篇文,林子真的超开心!   就是有几个小问题,比如有因为女主名字和自己高度相似看不下去的,比如王嘉华是个女生名,比如白洁这个名有点污......实在不想提曾经被吐槽过无数次的高嫁男女主绛仍然和倪蔷这些名字......本以为这些年在取角色名上我的进步已经很大了,谁能想还是各种跪倒在地!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其他人物已经出现很多了,就先那样吧...白洁小妹妹的名字我觉得还能抢救一下,所以,有人给贡献个好名字吗?选中的送红包! 第26章   除却生老病死,其余所有无奈与愤怒, 都不过是因为自己的无能。   白露冷眼看门外的陈娇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她跟了王勤森三年, 王勤森做事没做绝, 为了安抚陈娇,替她寻了朋友的公司, 叫她过去, 待遇自然是差J科技远了, 但确实适合她。   白露坐回去,摸了一下桌上放着的锦盒,这是她从胡然办公室离开时, 胡然送给她的,里面躺着一只圆镶水钻的橙花胸针。   胡然道:“我回来这么久了,没给你点见面礼。这个送你, 配你那天穿的裙子, 正好。”   白露知道,胡然还没有真的把她当作心腹, 可这个胸针证明了她已经获得了肯定, 这对白露来说, 才是最重要的。   这场风波之后, 有陈娇这个前车之鉴, 公司里那些闲来嘴碎的也都收敛许多,不敢再议论到白露身上,可是他们没想到, 才挨到这天下班,白露的事情又撩起了众人的好奇心。   王嘉华今天走得早,之前那个和她同期到J科技后来想和她一起拼车上下班的男同事还没放弃,尤其是看到白露扭转局势之后,更加笃定了要到白露麾下,他缠了王嘉华几天,见她一直孤身,竟还对她生了异样心思。   这人长得瘦高偏黑,和王嘉华一样大,却看起来比她老了许多岁。   这不是关键,重要的是,王嘉华最讨厌他说话时速度极快,那些字从他嘴里蹦出来,像机关枪一样,呱噪烦人。   王嘉华快步往公司大门的方向走去,这人也跟着,两个人刚走出去,就看到门外有几个同事走走停停,不时往路边看。   王嘉华只想甩掉身后的狗皮膏药,闷头往前冲,还没走出几步,她听到那“狗皮膏药”高喊说:“嘉华!你瞧那是不是林势安啊?”   王嘉华猛地停下来,跟着看过去。   自从林势安与白露的“绯闻”传开,林势安这个人的样貌和经历也早就不是秘密了,早些时候,办公室里的年轻女孩儿本着八卦心把他的照片一张张扒出来,又揣着倾慕心把那些照片一张张保存下来……   王嘉华这个年纪的女孩儿,也是喜欢这款类型的。   她瞧见林势安穿了件白色衬衣,天气热,他挽起衬衣,露出麦色手臂,手臂上的肌肉和青筋微微鼓起。他似乎刚从车上下来,抬起一只手遮在额前,看着J科技大门的方向,高大的身躯投下常常的影子。   “狗皮膏药”见王嘉华愣神,撞了她一下:“哎!你看傻啦!”   王嘉华醒神,忙掩去脸上的粉红,瞪他一眼。   “狗皮膏药”不屑道:“搞不懂你们女的,天天做白日梦,也不看看那个林势安是什么角色,会看上你们这样的?”   王嘉华说:“我这样的怎么了?”   “狗皮膏药”见她生气,忙说:“我没说你这样的不好啊,我的意思是,咱们这种样貌不出众,家世不起眼,又没什么大本事的人,还是得脚踏实地点儿好!”   王嘉华白他一眼,道:“你说你自己,可别扯上我,我现在是平庸,但不代表我以后也一样平庸,就算我一辈子平庸,也决不会看上你这种人!”   “狗皮膏药”被噎住:“你——你怎么这么说话?”   王嘉华不再理他,逃一样地跑到路边。   这边,白露出了J科技的大门——   她走到门口时,就觉得不对劲,后来看到林势安的身影,白露脚步忽得变慢……   男人见到她,微微一笑,放下遮阳的手臂,露出俊朗的面容。他旁若无人,大剌剌地朝白露招手。四周还有刚出门也认出来林势安的同事,他们各个朝白露偷瞄,瞄完躲开,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白露进退不得,不知林势安这是要干什么,但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他们,她总不能装作没看到直接走掉吧……想了想,白露重新迈起步子朝他走去。   道跟前,林势安打开副驾驶的门。   白露皱着的眉,望着他慢慢挑起:“林总……谢谢,我自己也开车了。”   他自在道:“白小姐还是这么客气,先上车吧,你的车子明天在公司放一晚也没事。”   白露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坐上来,等林势安也上车后,两人对望一眼,齐齐笑出声来。   “你怎么跑来了?”隔了玻璃,就隔去了外面的目光,白露肩膀也松下来了。   林势安发动车子,笑道:“那些照片,我也看到了。”   白露惊讶,心下不解。   林势安道:“我们拜康能人多,你们这刚传没过多久,就有人把照片传给我了,我瞧着拍的不错,就想问你发的时候,怎么没给我也发一份?”   白露张张口,失笑:“你又猜到了。”   林势安说:“我只是觉得,你们公司应该没有那么蠢的人,这十有八九是你自导自演。”   白露把皮包放到后座,重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她没想过对林势安有所隐瞒,直接说:“托你的福,这一关,我险险闯过。”   林势安偏头看了她一眼,“是够险,要是没胡然保你,恐怕你过段时间真的要去拜康上班了。”   白露笑:“是不是觉得有点可惜?”   “有点儿吧。”   白露拢了下头发:“要是不敢笃定胡然会保我,我才不会走那一步。”   她使得那些所谓手段并不算高明。   那天得知陈娇真的拍下她和林势安的照片之后,白露就把消息透漏给赵仁,让他寻机会把陈娇手机里的照片拷一份出来,赵仁起初以为她是想销毁照片,后来知道她要自曝,差点吓破胆。   经过她再三解释,赵仁终于肯放心动手,但赵仁是怎么解锁手机,并且没让陈娇发现痕迹的,就不是白露该考虑的了,她只等着拿到照片,然后,利用公司的网络把照片发出去了……   林势安说:“没想到你也会用这种手段。”   白露耸肩:“我本就不是个道德高尚的人,偷个照片容易,更何况,照片上的主人公是我自己。”林势安轻笑一声,她又说,“这么说,我们两个的事,拜康的人也都知道了?”   林势安点头,顺手打开车内的广播,舒缓的音乐慢慢淌出。   “他们没为难你?”   林势安道:“这大概就是我跟你的区别。”   白露:“是了,男人的桃色新闻跟女人的是没办法比,事情还没曝光之前,我在公司就已经被人揣测谩骂,听多了,我自己都险些觉得自己是个专靠姿色上位的淫人荡/妇了。”   林势安睨视她,笑问:“你是吗?”   她回看他:“你是不是找打?”   他反过来问她:“胡然问起来,你怎么同她介绍我们的关系?”   白露想了想,笑道:“情人?”   林势安颦眉,继而却点头:“倒是不差。”   白露:“所以你是见我们的关系不需要隐瞒了,就跑来公司门口找我?”   他道:“终于不用在地下活动了,还不好好让我出来晒晒太阳?”   白露无奈:“那你也用不着这么高调吧?”   林势安:“怎么?还怕?”   白露扁扁嘴,摇头说:“怕倒是不怕了……”只是觉得,有些怪。   到家,有林势安陪着,白露终于舍得迈步子进超市了。   七点钟的大超市内,人头攒动,林势安和她一起推了辆推车,在人群里慢悠悠晃,从食品区绕到生鲜区,不一会儿功夫,推车里竟已经堆了许多东西。   白露看了眼,水果和坚果就算了,竟还有牛肉和一些她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蔬菜。   她说:“别买了吧,我不怎么会做饭,也懒得动,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林势安执意要买:“腌好的牛肉,和这些蔬菜放在一起煎烤,就算肉是半熟也能吃,别总吃外卖了,你也稍微照顾一下自己的身体。”   白露觉得好笑:“林总,看不出来,你挺有当家庭煮夫的潜质。”   他被取笑,也不生气,甚至配合她说:“是不是觉得我在拜康当福总裁有些屈才了?”   白露忍不住哼一声,却藏不住笑,“没见识过你的厨艺,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屈才?”   林势安摸到了她的小心思:“想骗我给你做饭是不是?”   白露忙装得正经:“这怎么能算骗?这顶多叫引诱!”   两人说笑着,还是把一推车的东西买回去了,白露的冰箱再次因为林势安有了用武之地。   他们收拾好东西,喝了口水,那边,林势安真的拿着牛肉和蔬菜去了厨房。   白露坐在吧台前,托着下巴看他高挽起衣袖,低头处理土豆,这个画面很令人赏心悦目。   她不由想,一个男人会因为什么肯为一个女人下厨呢?   林势安拿刀切菜,姿势自如,刀法绅士,相信这一幕如果投在电视机上,一定能够勾得无数女人脸红心跳的……   白露看得有些出神,只是过了会儿,她眼前不知不觉浮现出了另一人的样子……翘起的嘴角慢慢平下来,白露心中升起异样,像是风雨欲来,卷携着会让她不可控的事情。   她坐不住,站起身来,绕过吧台走到厨台前。   男人正背着她在洗菜,她走过去,林势安转过来。   “要帮忙?”他问。   白露没答,她抬头望着他。   片刻后,她伸手扯住他的衣领,将他猛地带过来吻上他的唇——   她吻得急促又热烈,林势安始料未及,被她拽着,身子前倾,他双手还沾着水,支在两侧,尝过甜之后,稍稍退后,噙着笑:“怎么了?饿了?”   白露再扯紧了他的领口,“等会儿再做……”   凑上去,再咬住他。 第27章   林势安不知是真的太久没见她了,还是被她这份火热点燃, 头脑懵了懵, 一手放下按住她的后脑, 化被动为主动。   抵靠在厨台上, 后腰冰凉,白露似乎没有觉察到, 她胡乱扯着林势安的扣子, 因为太过用力, 险些把领扣扯掉,最后是林势安制止她,捏住她的两手, 低头看她虽然呼吸不稳,脸上却没有一点情/欲色彩。   林势安身上的火也渐渐压下,他正色道:“你怎么了?”   他想到一些事情, 但又不想去承认她这样跟那个人有关……   白露被他拦下, 也没有再继续,她只是垂着头, 半晌, 轻声说:“别弄了, 随便吃点儿算了。”   林势安微顿:“白露, 别把我当另外一个人。”   白露抬起头, 她摇头,心中挣扎:“我没有把你当作另外一个人,我只是……林势安, 别再为我做这种事情了,这不是你该做的。”   她仰着脸,白净鹅蛋脸上,全是认真。   白露终于发现她和林势安之间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他的位置变了——他不再是她在街上捡回来的只图英俊样貌和好体力的男人,这几个月以来,他开始进入了她的生活,并且在她身上投注精力,甚至对她有了期待……   这不对……他不该这样。   白露松开他的领子,后退一步。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她也不知道。   言罢,她要走,林势安却不让她动,反过来捏住她的腕子,把人捞到跟前,问她:“还吃饭吗?”   白露怔愣不动,他深深凝望她,把人搂紧,重新吻上她的唇,再解开衣扣。   她很顺从,两个人都像是要努力抹去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样,全情投入到另外一件事情里,于是这件事也显得和以往不同,既是热烈,又似乎太过疯狂。   白露不停想,这样也好,这样也好……说不准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她早在这段关系中间划了一套线,无论是谁先越界,只要破坏游戏规则,他们就将无法再继续下去,白露不知道林势安懂不懂这个道理,还是说,他懂,但他从来自大,根本不屑遵守这个游戏规则。   林势安掰过她的脸,不让她分神,唇在她脖后似有若无的轻触、抚摸,   白露扬起头,睁眼瞧见房顶的灯,橙光映在眸子,却显得有些暗淡,她发狠去咬他的肩头,他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   接着,他感受到白露在他怀里轻轻颤栗,然后,她从后面紧捏住他的肩膀,嘴巴松开,转而回报他以热吻……   一场战役打完,硝烟散去。白露闭着眼睛,半边脸埋在被子里。他的手臂搭在她的腰上,她似乎又瘦了些,微隆的背脊,骨架十分明显。林势安想移开手臂,她却忽然握住他的手,不让他松开……   白露轻声说:“再呆一会儿吧。”   林势安停下来,贴在她身后,“我不走。”   白露未动。   厄尔,男人开口,说:“你有没有想过,现在这种情况,是我允许发生的。”   白露微微睁眼,在被子里扯出一个笑:“征服像我这样的女人,有什么意思。”   林势安垂眸看着她的后背,窗外天色已黑,屋内寂静,他的呼吸很轻,望着她的眼中如深潭中跃起的火苗,那中间的波涛情绪,白露看不到。   她轻叹一口气,说:“你想清楚,选择我,你不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结果?”他问。   “你们都一样。”   “我们?我,和谁?”林势安说,“和你的年平吗?”   白露终于动了动,转过身来,对着他,说道:“他不是我的,以前不是,现在更不是。”   林势安似乎妥协:“好,不是你的——你还爱他?”   白露静默,她想了想,摇头:“我不爱他。”   他仔细端看她的脸,不愿放过她的任何一点细节情绪。   “我没骗你,更没必要逞强。”她又说。   林势安不懂:“那你为什么忘不了他?”   白露坦然道:“我是忘不了他,我和他在一起三年,如果不喜欢他,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既然喜欢过,就不可能轻易忘记。”   她喜欢年平,却不爱他。   林势安坐起身来,听明白了她的话。   白露声音很低:“你有兴趣听他的事情,我就给你讲讲......”   她捞起被子遮住胸口,慢慢说:“和他认识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有个同事家里的孩子,情绪不对,想找个心理医生咨询,我那会儿闲着,网上随便发了个帖子,他在下面留了联系方式,哦对了,他是儿童心理学专家,”说到这里,她轻笑一声,“说起专家这个词,我还以为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医生,见了面才发现,他很年轻,模样斯斯文文的,长得也好看……这样的人,最有异性缘,我们又彼此欣赏,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他是我见过的性格最温和的男人,现在能想起来唯一一次他发脾气,是有一天,晚上我陪客户到很晚,后半夜手机没电,我累得不行,随便找个宾馆睡了,他找不到我人,整夜没睡,等早上我回去的时候,看到他双眼充血,十分吓人......   “他在的时候,我的生活可不像现在这样,生活十分有条理,也很健康。他喜欢买绿植花草,我那阳台上,以前全是他种的花,他走之后,花死了一半,我不会照顾,更没让花草起死回生的能力,索性都扔了。每到周末,我有机会就在家里补眠,他会去买各种吃的,等我醒来,饭已经做好......”   白露抬头望他,林势安面色平静。   她继续讲:“爱情会让人变得贪婪,欲求不满。而偏偏我是个自私的人,我要的他能给我,他要的,我却给不了,这种不对等的关系是感情里最大的隐患,终于有一天,矛盾爆发,他离开了……他走的时候,我一句挽留的话也没说,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反正就是说不出口......”   林势安想,他们虽是这样,却也算是正儿八经的谈恋爱。   哪像他和白露现在。   白露摊手,看着他:“好了,讲完了。”   她这样坦诚过之后,林势安却觉得现在的状况有些令人忍不住发笑,他这算什么?端着姿态审问白露的过去吗?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除了让他在心里生了一点莫名情绪之外,似乎别无意义。   也就是遇着她之后,他才变成这样,可她偏偏就是一幅无所谓的样子,问了,就说,还一五一十交代清楚,生怕他不清楚这中间的纠葛。   她才不是真正的自私,真的自私,心里不会因为别人的付出而感到愧疚。   她只是太喜欢自己把控一切,又把自己保护得太好,不允许一开始计划好的事情发生一点偏差。   现在,他也是她的偏差吗?   林势安想着,也许她是怕他像那个年平一样,付出太多反叫她觉得愧疚?还是说,她不舍与他断舍离,哪怕只是情人关系,也好过动了真心,最终来个老死不相往来?   林势安起身穿了裤子,到窗台前抽了支烟。   白露也起来,去洗手间洗了个澡出来,林势安人已不在,她以为他走了,出门却闻到了肉的香味。   再看桌上,煎好的牛排已经摆在盘子里。   白露坐下来,男人坐在她对面,他挺立的五官投下阴影。   她没动手,林势安给她倒了杯酒,然后说:“白露,有件事你要清楚,我和那个年平不一样。”   白露弯唇:“哪里不一样?”   林势安坐姿随意,头微微偏,说道:“我们都不是什么恋爱大师,不用讲一些关于爱情的大道理。真要说,也就一个——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了,好聚好散,不需要婆婆妈妈去计较谁对谁错,谁付出得多,谁付出得少,等分手了还要清算过去,没意思。”   白露听了,先是愣了愣,而后一笑。   白露不可否认,这一瞬间她真的有些动摇了。   她自小就不是个情感充沛的人,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她从不去苛求,也不曾因为失去而大痛大悲,因而伤害了许多人。再后来,她习惯了孑然一身,潇洒自在,不牵不挂,也省去了很多烦恼。   白露也曾想过,也许有一天,她真的需要有个人来与她共度余生,到那时,她会选个什么样的人?她还不知道。   年平不是没向她求婚,别人被求婚是什么心情她不知道,她那时却十分冷静,心里头说不出欢喜,也说不出抗拒,她只是想,他终于还是等不及了,而她还没有要步入婚姻的打算……求婚之后没多久,年平就走了。   .   这天白露还是在家好好跟林势安吃了顿饭,他未留宿,收拾了东西回了自己家,隔天却又来了她这里。   两人不再谈及各自的感情故事,也聊不得工作,更是只字不再提那晚发生的事情。   林势安不知作何打算,比以前来得更频繁,还带了一些自己的东西,为两人寻了新的乐趣。   他存了许多老电影光盘,都是早些年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收藏的,这让生活没什么乐趣的白露发现了新世界,为了播放电影,她专门去了旧货市场找了台DVD播放器,东西弄回来,两个人选了个休息日窝一起看电影。   她选了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法国片,片子慢热却色彩鲜艳,油画的暗调旖旎暧昧,足足要演三个小时。   白露看到中间才发现,高中时代似乎偷偷看过这部片子。当时只觉得女主角长得真美,身材真好,却不能理解为什么她会癫狂,以致弄瞎了自己的一只眼睛,被关进疯人院,最后被不忍看她受苦的男主角结束了生命……   她还记得女主角身穿背带裤,里面什么都没有,红唇艳女在烈日下,像块燃烧的碳。   那个海滨小镇上,有无数座五彩斑斓的小屋,男女主角在小屋里疯狂相爱,白露一直觉得,他们本就是一对悖离现实的男女,那座小屋那才是属于他们的世界。   她拿起光盘盒子,印着电影的名字,37度2,这是电影中清晨的温度,也是人的体温。   现在再看,白露似乎有些明白了,是爱情令人发狂,是现实和理想的撕扯让人发疯......   电影播放到最后一部分时,已经凌晨两点多。   画面中,男主人公乔装成女人混进疯人院,在幽暗的病房中看到被束缚在床上神情呆滞的爱人,男人手足无措,他滑稽的打扮一点没有令人发笑的想法,反而叫人觉得心痛。后来,他用枕头盖在女主角的面上,结束了爱人的生命……   看到这里,林势安偏头看缩在沙发中的白露,她双眸映着电影的光,面上平静,无波。   他想到第一次看这部电影的时候,他身旁的人看到结尾,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他觉得女人矫情,又觉得她哭得梨花带雨十分有趣,故意逗弄她说:“女人果然是感性动物。”   她嗔怪他:“你不觉得很难过吗?两个相爱的人,他们都没做错任何事情,最终却阴阳两隔……男人果然是冷血动物。”   那年他24岁,什么都懂,又什么都不懂。 第28章   到青春期时候,总听人说, 男人比女人成熟得要晚。   他们在十几二十岁那个狂妄年纪, 没几个肯承认这个道理, 林势安也是其中一个, 他那时候总觉得,女人嘴里天天问你爱我吗、你会爱我到什么时候才是真正幼稚天真。   即便是那时陆沉揶揄他说, 都三十五了, 才想正儿八经谈个恋爱吗?他仍是觉得自己对待感情足够老成, 而每次到了紧要关头,就不受控制地像个毛头小子的感觉却十分真实。   这像是一种动物本能,无关年纪。只是他的这种动物本能在遇到白露才会有……   林势安年轻的时候喜欢肤白娇弱, 说话慢吞吞、细盈盈,爱坐在角落看书的女生,这样姑娘在学校多半都是“三好”学生, 到他手里, 就被祸害了。   那时候陆沉总嘲笑他俗不可耐,只有大男人主义才会喜欢这种让人充满保护欲的女人。   陆沉从来不是这样, 他上初中就找了大他三岁的女生, 腿长腰细, 才十几岁, 化大浓妆, 烫大花卷儿。   等到结婚的岁数了,陆沉却是在家里的安排下,认识了个小他五岁的舞蹈老师, 身材纤细,长相清纯,再经历过时光和婚姻的打磨,清纯变做平淡,无波无动,就像陆沉现在的日子一样。   反而是林势安,不知着了什么魔,看上了白露。   在白露这里,林势安不算求而不得,也谈不上胸有成竹。   自那天之后,白露在他们中间划得界限仍然存在,他心里很清楚,这条道儿没法这么快迈过去,且不说白露,只说他自己,也是得好好想想。   就像那夜看的电影一样,没有人做错事情,但就是不能成全所有人。   他也渐渐懂了为什么那时身边人会为那男女主人公的结局哭得梨花带雨,许是从那时,她心里就已有这样的挣扎和对现实轨迹的不满……   .   两个人的新乐趣也并没有持续太久,看了三五个电影之后,白露和林势安都腾不出时间和精力再来做无谓消遣。有时候林势安来她这里,等到深夜才见到她人。   林势安对J科技的实践小组的运作过程一清二楚,毕竟,这是白露从他那里学去的,但也并非完全照搬,J科技有不少销售经验丰富,业务精良的人,这是拜康比不了的。   这段时间,白露先以省医为例,做了一套服务产品化的方案,再由其他人员进行补充、优化,这套方案不好做,拜康那里也是因为周云的小组发挥了作用,才有了初步的方案成型。   除此之外,工作中还会面对很多问题,大公司的老毛病、突发问题接踵而至;流程、政策、效率、预算和时限难题扑面而来,让人应接不暇。   白露这天就正好遇到公司的董事发难,他们将白露过去为公司创造的业绩和现在的情况做对比,让胡然给出个表态,今年公司是否能完成年度目标,如果完不成,那她这个项目组的价值在哪里?   可这个实践小组是需要长期坚持才能有用,并非一天两天就能看出成效的。即便是林势安带领的拜康集团,系统部今年的也只是能够完成用户初步连接,至于交易的发生,就要看连接得是否紧密了。   林势安的情况稍好,他在公司有董事支持,白露却不然。   她和胡然是一意孤行,磨难自然也更多。   白露连着几天和公司高层沟通,回到家又一直和擅长疏通关系的赵仁通话,赵仁也只说,这个急不来,得顶住压力。   她几天没睡好觉,舌上长了溃疡,饭也吃不好,这些她跟谁也没说过,自己咽进肚子里。   挂了电话,一转头,白露看到林势安洗了干净澡坐在沙发上翻看她在家里搁的几本书。她仔细看一眼,是她上学时候买的《不能承受生命之轻》,那时候风靡校园的名著,白露翻了一半,没看完,一直扔在书架上。   这会儿她看林势安翻小说,心里一时想,他也有这种文艺情调,一时又想,世界真是不公平,她和这个人做着相似的事情,他却看起来毫不费力,甚至悠闲自在。   白露忍不住靠过去,坐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那本书。   她看书有个习惯,喜欢在读到有感觉的文字下面划线,却从不写感受,现在再看,实在想不起来那时有何想法。   她一凑近了,林势安的心思就从书上飘到了她身上。   他道:“你忙完了?”   白露摇头:“路走不到尽头,事情就做不到尽头,我有点儿好奇,你那时候是给马勋(拜康董事长)怎么灌的迷魂药,让他这么听你指挥?”   林势安抬眼说:“你不是也给胡然灌了吗?配方应该差不多,只不过我这是几年陈酿,你那是新式做法。”   “我当然知道有区别,可是搞定了一个老大,搞不定另外几个老大,是不是就寸步难行?”   林势安放下书,他和白露许久没谈过工作上的事情,这会儿她主动来问,他倒也有兴趣,于是好好开导她说:“你搞不定,就让你的老大来帮你搞定。”   白露却不认同:“当下属,不就是为了给上司排忧解难?什么都不做,我这位置也可以让出去了。”   林势安笑:“我是说,你可以想办法让老大主动帮你解决问题,谁说下属专为领导排忧解难的?上下关系一样也是合作关系,就像你跟客户一样,站在同一条线上,互相平等对待,你们的关系才能长久。你就是因为绷得太紧,又太认真,才把自己弄得这么累。”   白露看着他,心中有疑惑,但不知怎么说出来。   林势安见她欲言又止,便说:“有什么想问的?”   白露犹豫说:“那次交流会,我见你跟主办方关系亲密,姚国福又是那种阿谀奉承的态度,就该想到你出身不一般,但你一直不说,我也不想问……”   林势安一顿,淡淡说:“上一辈的资源留下来了,不用白不用。”   果然是这样,白露顿时觉得他那一番道理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出身与林势安不同,从一开始与胡然还有那些董事们之间就有沟壑,纵然她极力想去忽略、去改变这种现状,但存在的,还是始终存在。   想到这里,白露也不愿再与他进行下去。   林势安攥住她的手,“干嘛去?”   她回头:“洗澡。”   林势安笑说:“好像真的不能跟你聊工作的事情,一聊准点火。”   白露说:“怪我了?我先提起来的。”   林势安说:“不怪你,谁都不怪,我先吃个教训,以后家里不聊工作,只谈情说爱。“   白露被他这话逗得一身鸡皮疙瘩,翻他白眼:“要不要脸……”   隔两天,林势安来白露家之前发短信给她,她却说不让他过去,林势安以为她还在烦公司的事情,不让他去掺合,过两天再问,她回了句:最近别来了,我妹在家。   林势安一愣,从没听说她还有个妹妹,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从没听过她提起家里的任何人……   白露也是在白雪已经坐上火车后才收到她发来的消息,说了到达时间。   那会儿她刚和胡然谈过关于如何说服董事,她这边还有方案的事情要烦,白露想起了林势安那番话,再瞧胡然,心道,连胡然都搞不定的话,她又有什么本事能做到呢?这么一想,林势安的那些话是真的没错。   从胡然办公室里出来,白露收到信息,她一惊,拨电话给白雪,小姑娘声音怯怯道,她考完试了,想先来南城逛一逛。白露一听这话就知道,她没说实话。   人已经上了火车,白露就没再多问,只说到时候去接她。   白雪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从北京到了南城,下火车,腿都有些肿了。   正是下班时候,白露开车,在火车站接到了她。   白雪确实长大了不少,甚至比白露还高了一些,一张小脸也张开些,有了几分大人模样,只是和白露一样偏瘦。她穿一件白T,配一条洗白的牛仔裤,背红色双肩包,普通学生妹的打扮,混在人群里,白露找了好久才找到。   白雪却是一眼就认出了白露,她一身职业装,紫红色细高跟泛着亮,妆容精致,气质清冷。白雪走到姐姐跟前,眼睛里发着光,路上酝酿了许久要说的话,到嘴边了,怎么也吐不出来。   两姐妹满打满算,有三年半没见过了,白露见到她,也是有些不适,她见白雪就背个包,上前问:“行李呢?”   白雪犹豫道:“我就背个包……”   白露吐一口气,心说,她最好只是来南城逛逛。   火车上颠簸,硬卧睡不着,白雪脸色泛黄,大眼睛黑溜溜,眼底有些发青。   白露去开车门,道:“走吧,先回家。”   一路话不多,白雪坐在副驾驶上,偏头看窗户外的景色,白露记起来,他们离开南城的时候,白雪才刚出生没多久,她对南城的印象,恐怕一点没有……   白雪看着看着,忽然转过头来说:“姐,南城可真热。”   白露笑笑,专心开车。   到了家门口,白露才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林势安的东西。   她拦住白雪:“在门口等一会儿。”   白雪很听话,她让等,就乖乖在门口等着。   等白露收拾完东西了,出来叫白雪,她才走进去,站在玄关四处打量房子。   白露说,另外有间房子空着,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让白雪住进去,然后问她:“在这儿几天?”   白雪有些不确定,“就……三五天吧。”   她漠然道:“那你自己逛,我很忙,别指望我给你当导游。”   白雪低头,说:“我知道……”   白露看她这样,心头一酸,不觉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过冷漠了……   她吸一口气,问:“吃饭了没?”   白雪说:“火车上吃了泡面和火腿肠。”   白露不忍,叫她换件衣服,带她到附近的餐厅吃了顿还算丰盛的晚饭。   等吃过饭回去,白雪早早睡了之后,白露的电话就开始响。    第29章   来点显示上没有备注,但这个电话号码白露已经烂熟于心。   她看了眼, 终于还是接起来, 叫了声“妈”, 那边人声音轻颤, 道:“白露,你妹妹不见了……”   白露坐在沙发上, 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是吗?”   朱琳音调都变了:“前几天她报志愿, 跟你爸发生了矛盾,她非要上南城大学,你爸不同意, 她就跑出去了,现在已经走几天了!白露,你说怎么办啊……”   白露看了眼次卧的门, 冷漠道:“报警吧。”   挂了电话, 白露起身推开了次卧的门。   房间里灯已灭,床上的人正蜷缩的薄毯里, 看着像是熟睡了, 她却看到薄毯里忽然熄灭的一点亮光。   白露走过去, 直接掀开毯子——   白雪吓了一跳, 忙弹坐起来, 手里还紧握着手机。   房间里很暗,白露杵在床边,身影暗淡。   她直接张口:“说吧, 怎么回事。”   白雪颤颤说:“姐……什么怎么回事?”   白露冷声道:“不说清楚,现在就把衣服穿上滚出去!”   白雪真被吓到了,她忙说:“姐,我跟爸妈吵架了……我受不了了!我不想什么都听他们的安排了,我想自己做主,我想上南城大学!”她刚说第一句话,就止不住哭呛,眼泪簌簌往下落,“可是爸不同意,他一定要我在北京上学,如果我不去,他干脆就把我的通知书撕了,让我没学校上!姐……你别赶我出去,我只有你可以依靠了……”   白露心口升起灼热、烫得她心口疼。   她看着已经18岁的妹妹,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那个没用的、只能选择屈服的自己。   白露站了会儿,凉凉道:“哭什么?”   白雪忙收了声音,哭声也小了很多。   片刻后,白露说:“报志愿什么时候结束?”   白雪说:“这个月29号结束。”   “你填好了?”   “嗯……我填了南城大学,姐,我考了679分,我一定能上的……”   白露叹一口气道:“29号之后你再回去。”   白雪有些怕,“姐……爸会打死我吧。”   白露冷笑:“出人命的事,他还不敢干。”   说完,走出门,把门带上了。   白雪不知是晚上睡觉没盖好被子,还是因为在火车上受两天罪,第二天起床,感冒咳嗽,声音也变了,她不敢给白露添麻烦,早上听到白露要出门,她才爬起来。   白露留了张纸条,上面写着房门的密码。   白雪看着那几个简单的数字,心里还挺暖的。她小心翼翼摸到洗手间,她看到桌台上一应具全的洗漱用品,却没敢用,自己跑出去找了个超市买了牙刷牙膏和洗面奶,再数数兜里的钱,只剩下不到两百块钱了,连回去的车票也不够买……   白露照常上班,一边头疼方案,一边想着如果朱琳真报警了,她该怎么应付。好在胡然那边已经托住董事会的人,她也尽量少听那些声音,让自己安静下来。   这一天工作快要结束的时候,才有了林势安的那通电话——   他的声音听起来语调轻松,这让白露紧绷了一天的神经也稍稍舒缓。   林势安说:“难得空闲,你竟然拒绝得这么干脆。”   白露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空闲?结束之后,我还要去福心医院一趟。”   他却说:“这么巧,我刚从福医出来,还没走。”   白露将信将疑:“这么巧?”   林势安不等她反应,直接说:“我在福医等你。”   其实去福医只是白露的托辞,福医的项目她基本谈得差不多了,只等后续J科技的新项目组团队进院试做服务型产品,她来不来都行,可被林势安赶着,她还真得来一趟。   到门口见到他的车,白露没过去,而是先进医院和李贺见个面。   李贺待她还算热情,沏了好茶以礼相待,两人闲聊几句,李贺说到白露他们的那个项目组,表示支持的。   他道,以前医疗行业是国内最乱的行业,什么受贿、吃回扣、做假、互相推责,严查的时候,有些医生甚至一听到药代的名字就躲得远远的!可他们治病救人,怎么少得了器械和药品呢?这么长久以来,医院和厂商之间成了勾心斗角的关系,你坑我,我躲你,最后吃苦可不就是来看病的病人吗?白露做这个,正好能够解决医院和厂商之间的矛盾,顺便连政府关系也打通,形成一体化,最后真运作起来,三方连带着病人都是受益者。   白露这几天被董事围追堵截,猛地遇到个知心人,心里舒坦好多,大赞李贺院长有见地,他们以后合作起来,一定很愉快。   李贺笑呵呵说:“这也是最近院长老在我们耳朵边念叨,把我也给念通透了,你见我之前,拜康的人也在说这个事,不过他们的人院长不喜欢,都还是带着一股子逼你看他们产品有多好、品牌多么有影响力的劲儿,有没有影响力是要靠实力说话的,也不知自己懂了多少,后来看着是好了一些,但是突然撤退不干了。我们院长倒是喜欢他们林总,这不,今天林总办事路过这里,他们还聊了好久。”   白露抿嘴笑笑,她那时与林势安对峙,觉得自己是前人栽树,谁曾想,福医这边的树却也是他早就在栽好的,她才能这么快乘到凉……   和李贺聊过之后,白露出门,那车子还停在外面呢。   白露到他跟前,说:“我的车又要丢了?”   他笑:“明天我叫小蒋给你开过去。”   白露无奈:“自从认识你,我这车停在外面已经被贴了好几张条了。”   林势安敲敲车窗,“上车吧,谁让你不提前找好停车的地方。”   白露坐进去,一边扣安全带,一边说:“谁叫南城的车这么多,有钱的没钱的都买车,电视上还天天打广告,0首付买车,无压力月供!买完回去连个停车位都找不到,天天往交警口袋里送钱。”   林势安难得见她发牢骚,弯起唇说:“扣了多少,我帮你交。”   白露斜瞟他,伸出手说:“五千,钱拿来,我自己去付。”   明显坑他。   林势安却说:“行,等会儿给你张卡,自己刷。”   白露随口一说,他竟当真,她翻了下眼睛,嘟囔:“没意思。”   车行在路上,下班高峰期还未过,路上堵了起来。   白露看着窗外,幽幽问林势安:“你以前跟福心医院的院长认识吧?”   “你说方院长吗?”   “嗯。”   他慢慢说:“这么和你说吧,福心医院的院长,以前和我父亲是战友。也是因为这层关系,我本科、研究生都是学医,后来转学商学,才又读博士,算起来,和医学界是自家人。”   白露以前看过他的资料,对这个倒是清楚,她轻声一笑:“现在想想,那时候福心医院对你来说,其实是囊中之物。”   他看过来:“怎么了?又讽刺我是关系户?”   白露这次倒没有上次那么不平衡,她似认命一样,说:“会投胎也是一种本事。”   路上过五关斩六将,终于开到了白露家附近,林势安本打算带她去吃个饭,白露说,妹妹应该还在家。白雪是离家出走的,身上带了多少钱不知道,但她在南城人生地不熟,应该也不会乱跑。   林势安就提议,带上白雪一起去吃饭,白露问他:“我怎么跟她介绍你?”   他说:“你想怎么介绍就怎么介绍。”   白露道:“得了吧,她胆子小,再吓着她了。”   林势安笑:“我有这么吓人吗?”   白露想了想,说:“我妹,是离家出走。”林势安微顿,听她继续说,“我那一年,也像她一样,背着书包离家出走过,是我第一年参加高考的时候。也是因为高考完填报志愿和父母发生了争执,我就自己买了车票,身上就带一百块钱,从北京坐火车去了石家庄,硬座,车上有个男人看我孤零零自己一个人,问我吃饭没,我没应,他给我买了份盒饭,一直到下车我都没敢吃一口。   “到了石家庄,我找了个网吧,在里面住了十天。那是我第一次进网吧,幸好已经满了十八岁。十天之后,钱没了,没饭吃,我就去网吧附近的小餐馆找工作,帮他们卖啤酒,老板包吃包住,就是没工资,那时候脸长开了,也会化点妆,模样还能看,晚上经常在那一片儿混的小流氓吃宵夜时,有几个愿意找我喝酒,于是啤酒卖得很快,小餐馆老板开心得了,还破格给我发了奖金。   “挨过了两个月,该开学报道了,走之前的那天晚上,我喝了点酒,和那些已经混熟的混混一起蹲在马路边上抽烟,我看着他们互相打闹、无所事事的样子发着呆,想着我的后半生……后来还是那个小餐馆的老板找我谈话,他说姑娘,你快回家吧,你跟他们那帮人是不一样的,可别耽误了自己前程,然后我就买了车票回家……到了家,我爸问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没死在外面?”   作者有话要说:  妹妹不会喜欢上林势安,虽然我爱洒狗血,但是不好这口哈哈哈哈   妹妹是另一条线的关键人物,有命定CP,也不是真的就这么柔弱,后文会写,么么哒~ 第30章   几乎每个人自小接受的教育,都是父慈儿孝, 白露在还没强烈的自我意识时, 和很多幼稚孩童一样, 依赖父母, 希望从父母那里得到关心、爱护,但现在回想起来, 她渴望的, 并没有得到。   白露孩童时期, 最深的记忆就是,放学后,其他同学飞奔着回家, 她留在学校到很晚,值班老师几次过来催促:怎么还没回家?她才慢吞吞合上作业本收拾书包回去。   到了家门口,就会听到屋内震耳的争吵声和砸东西的声音。   等声音渐渐小了, 屋里的人猛地打开大门, 白五四看到她在外面,厉声对她吼:“这么晚回来!你死哪儿了?”房间里, 是母亲朱琳的哭声。   到了晚上, 母亲坐在她床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里的困难, 讲述白五四做生意赔了多少钱, 若不是想让这个家越来越好, 也不会这样,朱琳求白露别怨她爸……   事实上,那时的她不止恨白五四, 更是恨死了这个家。   她从心里觉得,这个家不会越来越好,他们都不会越来越好。   车内,白露对林势安说:“‘你怎么没死在外面’这句话,我也不是第一次听了,那会儿什么感觉都没有,就只是在心里不停告诉自己,你必须去上大学,必须去读书,只有这样,你才能彻底摆脱现状,彻底有能力离开这个家……所以我就去上学了,选读了心理学,后来发现这门学科对我用处不大,就偷偷退学,和同学朋友借钱,对了,那个小餐馆老板也帮了我不少,我拿着钱找了个教育机构复读,后来考上了南城大学……   “这件事情我爸是在我去南城大学报完道之后才知道的,但那时候我早就做了万全准备,木已成舟,他无法改变,即便是学费生活费一分不拿,我也不会惧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怒气发泄在我妈还有那时候才八岁的白雪身上……”   林势安一直静静聆听,白露讲到这里,看他一眼,笑道:“我是不是挺自私的,为了自己的自由,抛弃了最亲的家人?”   林势安伸手拉了她的手腕,将她紧握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轻轻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白露也觉得自己已经释然,但她却不可能否认,现在的她,不就是过去的那些事情造就的吗?   过去的事情能淡淡忘记,但是留下的痕迹可能永远难以消除。   她抽回手,吸了吸鼻子说:“世间的父母百态模样,这不过就是其中一种。不至于罪大恶极,也没让我缺衣少食,却也不是一个称职的父母。”   两人没耽搁太久,回到家白露才反应过来,她怎么突然和林势安说了那么多过去的事情,这些事情,是她连年平都没有讲过的……   她后来想,也许是她终于也有承受不住压力的时候,也许是因为白雪的突然出现,让她再次牵挂起了过去的种种。   她在门口怔楞着,从房间里的白雪出来,看到她,惊喜地叫了一声“姐”,她忙回身,把手拿包放在玄关的鞋柜上。   白雪还穿着昨天的那身衣服,头发却洗过了,见她回来,白雪忙说:“姐,你吃饭了吗?”   白露放下包,还没换鞋,应着:“出去吃吧。”   白雪有些局促,道:“我看冰箱里有菜,我做点吃吧……”   白露微顿,点点头,走进屋去,“也行。”厄尔问她,“你声音怎么了?”   她盯着白雪,白雪低声说:“有些感冒了……”   白露微微颦眉:“晚上空调别开太低了。”   白雪“嗯”一声,就去厨房准备做饭。   半个小时,白雪就做了两个菜,一荤一素,虽然简单,但卖相不错。   白露惊讶于白雪的厨艺,白雪说:“爸妈经常不在家,我从学校回去就自己做饭吃,简简单单能填饱肚子就行。”   白露迟疑着,问:“家里怎么样了?”   白雪抿嘴:“老爸那脾气、那德性你也知道,他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还总觉得下一秒能发大财,最近在搞什么投资,外面又借了十几万,老妈不让他去,他就大吼大叫的。”   白露嗤笑一声,心道,果然什么都没有改变。   白雪偷瞧她一眼,说:“幸好有你偷偷打的钱,不然我和老妈可能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姥姥家也出事了,小舅舅过了年那几天在外面出车,遇到下雪,有个年轻人骑电动车直接撞到了他车上,人当场就没了……本来不是他撞的,可是那条路上修路,他违章逆行走,就负了全责,那家人只有那一个儿子,死活不肯和解,老妈正发愁呢,哎,我真是受够了……”   白露夹菜的动作慢了下来,隔了会儿,她催促白雪:“吃饭。”   白雪便不敢继续讲了,埋头吃饭。   吃完饭,白露拿了条厚一点的被子过去,又挑了两件她平时不怎么穿的休闲装给白雪,让她试试看,白雪很高兴,试穿完,白露给她转了两千块钱,让她明天四处逛逛,没人陪就自己找个一日游的团跟着玩玩,别总在家窝着玩手机,好不容易有个清闲假期,全浪费了。   白雪忙说:“太多了,我花不完!”   白露看妹妹清瘦的样子,叹口气说:“花不完就自己存着,以后用钱的地方多得是。”   白雪想到家里的情况,终于还是把钱收下了……   林势安从白露那里回去,到家,刘姨已经准备好了晚饭。   他先洗了个澡,才出来吃饭,坐下来,看餐桌周围空空,就叫刘姨一起坐下来吃饭。   刘姨便陪他一起吃,边吃边念叨着:“现在觉着寂寞了吧?你说你年纪是真不小了,天天光棍一条,年轻时候你忙事业,喜欢潇洒、自由,这都能理解,可年纪大了,还是要有个伴儿的。”   林势安笑:“那你怎么不找个?”   刘姨的老公十年前病逝了,她一直到现在也没再婚,听这话,她说:“我也想啊,这不是没见到合适的吗?哎……我孩子也大了,他小时候天天在我跟前晃,现在一个月也见不了一面,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凄凉。”   林势安道:“觉得孤单,就给自己找点儿乐子,你没事也跟我妈一样出去旅旅游。”   刘姨捂嘴笑:“我还真羡慕闫老师那潇洒劲儿,可人不能比啊,我还得存点钱给儿子买房娶媳妇呢,别到时候,他埋怨我没用。”   林势安想起了白露说的那句话,世间父母百态,刘姨这样的,又是一种。   他忍不住想,他做人父亲,又是什么类型呢?   吃过饭,林势安问刘姨:“二楼那个房间准备好了没?”   刘姨说:“都是收拾好了,听人说小丫头都喜欢粉色,我专门让小蒋买了粉色窗帘和床上用品,还多搁了许多洋娃娃。”   林势安道:“辛苦了。”   刘姨问:“势安,你什么时候把人接过来啊?”   林势安说:“下个月吧。”   南城气温逐步攀升,几次高温预警,人走在路上,像行走的牛排。   白露到公司,小蒋已经把车开过来,拖前台把钥匙给她,那会儿她刚开完会,下来找赵仁聊聊天,赵仁忽然提起了周云。   “也是前两天,突然有个以前在市领导身边做秘书的问我说,周云以前不是J科技的吗?怎么跑到拜康了?我没多说其中原因,就听他提起周云最近很卖力,那拼命劲儿,能赶上你当初了。”赵仁喝一口茶,砸吧砸吧嘴说,“我也是一想到那会儿周云调去市场部,就痛心疾首!你说她要是不走,你俩一起,可不就是J科技的超强武器吗!”   白露道:“世上难买后悔药,再说,你也没本事留她啊。”   赵仁嘿嘿一笑:“也是,对了,她官司打得怎么样了?”   白露摇头,想到她也很久没问过周云的情况了……   于是,这天下班,白露开车先去了趟周云的父母家,刚到家门口,就看到周云从楼上领孩子下来。   小宝六岁,微胖,五官长得像周云。   见到白露,小宝还认得她,拉着周云叫:“白阿姨!”   周云也有些意外,慢慢走来,两个人都扯出一个笑。   白露送周云回家,路上周云说笑:“上次我还真以为是最后一次享受专车接送的待遇了。”   白露说:“可不是你的待遇,是小宝的待遇。”   周云回头对小宝说:“听见没?快跟白阿姨说谢谢。”   小宝忙凑到椅子后面,搂着白露的脸亲了一口,“谢谢白阿姨!”   白露笑起来,让他坐好,再取笑周云:“看好你儿子,这么小就会耍流氓!”   周云:“还不是瞧你长得美,才亲你呢!我家小宝眼光可毒了,长得不好看的阿姨,连瞧都不瞧一眼!”   路上因为有小宝,她们说说笑笑,气氛还算自在。   等快到家了,白露把车停到附近,小宝想吃冰淇淋,周云拿钱给他,让他自己去超市买,她两人就在超市外面聊天,白露才问起来周云官司的事情。   周云叹口气说:“没那么快有结果,江超那个王八蛋,之前说好了把房子给我,现在是看我没有证据证明他是过错方,就死咬着不放手。”   白露问:“律师怎么说?”   周云道:“律师说只要我坚定,别让他见孩子,婚就能离,孩子的抚养权他也能帮我争取到,我现在也只能相信律师了,还有……邢濯。”   白露点头:“我见过邢濯,他承诺的事情,一定会帮你到底。“   周云问她:“你呢?”   白露道:“你是说工作上,还是感情上?”   周云笑:“都有。”   感情的事有什么好说的,白露叹道:“你听说了吧?我最近被董事堵住了,项目组虽然还在运作,但没有想象中能利用的支持力量多。”   周云确实有所耳闻,分析之后,她也能理解,“胡然到底是刚踩稳脚,力量还是不太够。”   白露应是。   周云又说:“那你有没有想过,还有别的人能支持你,比胡然更强的?”   白露疑惑:“有吗?”   周云笑她:“你这么聪明一个人,怎么这会儿糊涂了,你想啊,董事长还没退呢……”   作者有话要说:  排雷,男主没结婚   看文愉快~ 第31章   听了周云的话,白露醍醐灌顶。   回去后, 她又前后思考了其中的关系, 越想越觉得那个办法可行。   J科技董事长胡海荣虽然因为身体原因已经很少参与公司决策, 但他到底是带领J科技走向辉煌的一朝“明君”, 话语权和威慑力仍旧存在。   另一方面,胡然离开多年, 又因父母偏爱弟弟, 她与胡海荣关系并不好。她回来, 是胡海荣不得不做的一个决定,因而这些时日,胡海荣对胡然的态度一直是冷眼旁观, 不阻碍,也不支持。   白露如果能争取到胡海荣的支持,不仅能脱离董事的夹击, 更能帮助胡然修复父女关系。   她现在摸不准的是, 胡海荣和胡然之间的亲情到底还有多少,也不知胡然这样的年纪, 还有多少渴求父爱的心……   这几天胡然外出到分公司视察, 白露和赵仁说了她的计划, 琢磨着什么时候有机会到胡海荣跟前露个脸, 赵仁为难, 道,白露若是直接去,可不就是司马昭之心吗?董事长可也是个老狐狸, 一眼就能瞧出她的弯弯心眼儿!   白露自然明白,她再厉害,对付王勤森和赵仁不在话下,跟胡海荣一比,道行就显得浅了些,看来这事需要从长计议……   谁知这天半夜,赵仁突然打电话给她,说胡海荣心脏病发送去急救了!   白露猛地坐起来,看了眼时间,刚刚凌晨一点钟,她心脏突突跳,急急问:“是真的吗?”   赵仁也着急:“你跟我说过想走董事长那条路之后,我就留了个心眼,给董事长身边的人打了通电话,叫他出来喝酒续个旧,顺便嘱咐他帮我留意一下董事长最近的动向,这不,旧刚续完,他就接到电话说董事长在家里心脏病发了!我当时在旁边,亲耳听到的!”   白露觉也不睡了,直接跳起来找衣服穿,才穿了一半,她忙停下来。   犹豫片刻,翻出手机给胡然拨了个电话,电话接通,却是胡然的秘书接的。   他道胡总正在赶回南城的路上,电话没带。   白露了声谢谢,试探道:“麻烦您同胡总说一声,让她不用着急,我先到医院看看情况。”   秘书感激:“胡总一听董事长病发,立刻就要回去,我这边还要替她处理一些事情,你能过去陪她我就放心了。”   白露听到这话,心落下一半,挂了电话她继续穿衣服,到门口穿了双平底鞋,直接出门——   驱车到医院的时候,见到了胡海荣的生活助理,胡海荣还在抢救,不知生死。   白露向天祷告,胡海荣可千万别出事!   胡然的态度让她确定了,这对父女之间还有没有解开的结,有结就说明还有情份……只要他不死,这件事情就有转机!   胡海荣的生活助理——就是赵仁联系的那个人——已经到了医院,白露找到急救室先表明身份,道:“胡总正在路上,董事长怎么样了?”   那人道:“难讲……这一关也不知董事长能不能度过……”   白露又等了一会儿,见又有几人匆匆赶来,一些是胡家的亲人,另一些是当年和胡海荣并肩作战的老董事,他们见到白露,有些意外,瞧她素面朝天,身穿居家服,脚上的鞋子上还沾了些泥,知她心意,有人面露赞赏,有人却十分鄙夷。   白露先是记下那几位面露友善的董事,再当作没看到这些人脸上的千姿百态和他们一一打了招呼。   一个小时后,胡海荣被推出急救室,却没脱离危险期,医护人员将他转入ICU,众人心都悬着,在外面守了一会儿,胡海荣的助理劝走了几个,白露和另外几人一直等到了清晨天光大亮,胡然匆匆赶来。   她的端庄容貌似乎一夜之间垮掉了,白露能看到的,只有憔悴、焦躁和隐忍的伤感。   白露吐了一口气,胡然看到她,稍稍意外,而后冲她点点头,便走到跟前,先同叔叔伯伯道谢,寒暄过后,几个老董事年纪都大了,熬不住,这就都回去了。   他们走后,胡然走到ICU的窗户跟前,看着里面尚且昏迷不醒的胡海荣,脸上多了几分戚戚然。   她低道:“老头儿,你这祸害可别死这么早,否则我还怎么证明比你儿子强……”   白露买过早餐和咖啡带过来时,胡然正坐在外面揉着脑袋,听到脚步声,她缓缓睁眼,叹一口气说:“你也守一晚上了,回去休息吧。”   白露道:“我年轻,不碍事,一会儿收拾一下还要去公司处理事情,您吃点东西吧。”   胡然摇头,这个时候那还有什么胃口。   白露把咖啡递给她,她倒没避让,接下来,示意白露也坐下来。   两个人默默坐了会儿,胡然说:“不巧吧?这老头儿真会跟我作对,偏要在我想用上他的时候去闯鬼门关。”白露顿了顿,料想胡然应该是在看到她守在医院后,明白了她想从胡海荣下手。   胡然道:“你想到的这点,我之前也想过,只是我们父女关系一直不好,又都是倔脾气,谁都不肯低头,我才一直没有去试着找他……”   白露说:“董事长如果能挺过去,说不定会是一个机会,不仅能解决小组问题,也能缓和你们的关系。”   胡然一笑:“那就看老头儿心是不是真的硬了,哎,我以前总喜欢跟他对着干,现在他真要走了,我倒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白露忍不住想起了白五四,换做他躺进去,她会是什么心情呢?   亲情到底是血连肉,肉带骨的,真正能做到抛弃的人,还是少数……   从医院回来,正好赶上白雪醒来,她见白露从外面回来,揉揉眼睛问:“姐,你去哪儿了?”   白露只说了句出去办个事,就回去洗漱换衣服,再出门去公司。   赵仁和王勤森都跑来问董事长的情况,白露镇定道:“危险期还没度过,真要听天由命了。”   赵仁闭着眼冲天作揖,“老天爷保佑……董事长千万长命百岁……”   王勤森和白露看他这样,都忍不住一笑:“可惜了,董事长听不到。”   赵仁苦笑:“这会儿能做的,不就只剩求老天爷了吗!”   三人凑在一起苦无对策,干脆还是回去各干各的工作。   王勤森走的时候,白露却突然叫住他——   她问:“齐总也来南城了吧?”   王勤森愕然,明白过来她问的是他舅舅齐扬。   王勤森双手插兜,乜眼瞧她:“怎么了?”   白露道:“听说齐总跟董事长曾经是拜把兄弟,董事长危难时候,齐总应该十分担心……”   王勤森似乎琢磨出了她的意思,问她:“你想干什么?”   白露抿嘴,慢慢说:“我只是想,如果董事长能挺过来……我真希望他能挺过来。到时候,齐总在他身边,多替胡总说几句好话,毕竟是父女,人到这个年纪,什么仇啊怨啊,也都该淡了……”   王勤森顿住,片刻后笑起来:“我没想到你也有求我的时候。”   白露不以为意,她道:“职场上原本就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永远的敌人,更何况我们现在在一条船上。”   王勤森脸上的笑渐渐退了,一双鹰眸直勾勾盯着白露。   白露不惧,与他对视。   王勤森扯开唇角,睨着她说:“白露,你自己不知道吧?你算计人的时候,真是叫人恨得牙痒痒,却又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白露微微一笑:“我只当这是王总在夸我了。”   王勤森瞪她一眼,转身离开。   这天下班,白露坐在车里,太阳穴发胀,一夜未睡并不算事,心中的愁闷才是消耗精力的最大元凶,她明明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却没办法轻易放下。   闭上眼睛小憩片刻,白露开车出停车场——   路上拥挤,白露还在想,是先回家,还是再去医院一趟……   手机在响,她看一眼显示屏上,是林势安的来电。   手机响了好一会儿,她才用蓝牙耳机接起来,林势安直接问她:“在哪儿?”   白露回:“下班了,在路上。”   “去医院?”   白露反问:“你也听到消息了?”   他道:“J科技的董事长病危,在商界算大事。”   白露应:“也对……”   刚刚答完,前方突然有辆车变道,白露不及反应,车子直接撞了过去!   “咯吱——”刹车声刺耳尖利,幸好车速较慢,后方没有追尾。   白露紧握着方向盘,惊魂未定,电话那头听到动静不对的林势安忙问:“怎么了?出事了?”   白露头脑异常清醒,四肢却有些麻痹,她迟迟应:“我没事,车追尾了。”   林势安:“你在哪儿?”   这时,变道的车里,司机下来,揉着脖子走过来,敲响白露的车窗玻璃。   “喂!你长不长眼睛啊!”   白露深吐一口气,对着电话说:“我在中山西路。”   说完,推门下车。   .   林势安赶来时,看到中山西路的边道上停着一辆车,女人正在车旁抽烟,她的背影显得有些单薄。   他下车,走过去,叫了她一声。白露回头,西斜的日头照得她双眼微眯,待看清林势安,她弯身进车里,把烟熄灭,再出来,扬起个笑。    第32章   燥热的风在耳边刮过,女人的笑揉进风里。   往后的很多时候, 这一幕总会出现在林势安心中。   他知道自己早不是当年那个自负的男孩, 喜欢俘获和保护乖女孩儿, 他也知道, 那个含着烟纸的女人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她早给自己铸造了一层厚厚的壳, 甚至插了刺做武器。他只是想, 在她那条有着刀山火海的道路上, 如果需要一个见证者和认同者,那他将义无反顾地跟随。   林势安走过去,看一圈周围, 问:“人呢?”   白露淡淡道:“没太严重,赔了钱,他们就走了。”   林势安见她确实也没受伤, 车头也只是有点剐蹭, 便放心下来。   白露又说:“替我把车开回家吧,我这状态, 再上路真的就是对行人不负责任了。”   林势安道:“幸好你还能意识到这一点, 走吧, 我送你。”   他回头冲送他来的小蒋挥挥手, 蒋潇潇会意, 先把车开走了,林势安这边就坐上驾驶座,从车里看出去, 白露还站在原地,她在犹豫。   林势安说:“胡海荣没醒,我的人也在医院守着,你先回家,他有什么事,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白露微微动容,迟疑了一下,开门上车。   刚坐上车,她就打了个哈欠。   “你昨天果然一直在医院。”林势安调整了座椅位置,发动车子。   白露扯出一个笑:“你倒是了解我。”   他瞥她道:“还笑呢,你就趁年轻赶紧折腾吧。”   他开车平稳,白露找了个舒服姿势坐躺着,勾唇说:“不然等七老八十了再拼命吗?这世界上能有几个褚时健。”   林势安笑,劝她:“你还是趁这会儿休息一下吧。”   白露难得听话,应了一声就闭上眼睛,她平时疲惫到一定程度,是很难入睡的,这会儿却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个人在身边,她心中安定,这样一闭眼,竟真的睡过去了。   车子开到家已经是半个半个小时后了。   林势安找了个地方把车子停好,见白露还没醒开,他干脆不熄火,就这么让她再多睡一会儿,他也闲下来,给医院那边的人发了条消息,询问情况。   那边回,胡海荣还没醒来,消息传得开,本市财经类报刊记者都跑来了。   林势安静坐着,于拜康来说,胡海荣能退下自然是好的,可他却也清楚,对白露来说,胡海荣是她现在仅能抓住的稻草,如果他死了,她的这段苦难期恐怕会更长久。   手里的手机灭了又亮,他的思绪也胡乱飞出去,从公事想到家事,又想到了过去,还想到了以后……   他看着身旁睡着的女人,想象着他们以后有未来,会是什么样的……   车窗外,走过一个身影。   白雪从小区门口走过,她今天没出去玩,感冒加重,咳嗽一直不见好转,嗓子发炎引起了低烧,白雪出来买了药。这会儿刚买完回去,路过门口,看到停着的车,觉得眼熟,再一看车牌号,确定是白露的——   白雪惊喜,可走近了之后,她停下来,隐隐看到驾驶座上是个男人……   她在窗外低头细看的时候,车内的林势安也发现了外面的女孩儿。   他轻轻打开窗户,外面的人吓了一跳,忙后退几步,张张口:“对对……”   “不起”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林势安看着她,将手放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白雪愣住,不仅因为有他的指示,还因为她从打开的窗户内看到了歪在副驾驶的白露……   林势安打量了眼女孩。   她穿着平平,很瘦,脸上有些婴儿肥,那对明亮的眼睛和小巧的嘴巴却和白露十分相似。   他眯眼想,这女孩大概就是白露的妹妹……   白雪咽了口气,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林势安的脸上,撞到他探究的目光,白雪身子一紧,压低声道:“不好意思……我是白露的妹妹……”   果然。   林势安微一点头,同样低声说:“看出来了,你们长得有些像。”   白雪挤出一个笑:“您是……”   他淡淡说:“我是她朋友,你姐姐有些累,让她再多睡半个小时。”   白雪点头,她想起来今天早上起床时,白露刚从外面回来,明显是在外面过了夜,她却连休息都没有,换了衣服又去上班了。   林势安见白雪有些局促,轻声道:“你先回去吧,待会儿她就上楼了。”   白雪又是点头,急急说了声“再见”,就跑进了小区。   半个小时后,没等林势安叫白露,她自己醒了,看到眼前景色,脸上茫然。偏头见男人盯着她,白露才反应过来,坐正了些,揉揉眼睛问:“已经到了?我睡了多久?”   林势安道:“也没睡多久,你是真的累了。”   白露把肺中浊气吐出,又活动了下肩膀,有些无奈:“竟然真睡着了……”   时间不早,她想到了白雪,便对林势安说:“谢谢你,你也早点回去吧。”   林势安似有不满:“又不请我到家。”   白露道:“我妹还没走。”   他说:“我知道,我刚才见到她了。”   白露愣住:“什么时候?”   “你睡着的时候,她从外面走过,大概认出了你的车,就过来打招呼,看到我,还真被我吓住了。”   白露拧眉,想到那个画面,又不由笑起来:“都跟你说了,她胆子小。”   林势安说:“既然见都见了,还不请我上去坐一坐?”   白露斜睨他:“我怎么跟她介绍你?”   他道:“我说了是你的朋友。”   白露不从:“似乎还不是能随便邀请进屋的朋友。”   他说:“第一次见面,你不是已经邀请我进过屋了吗?”   白露瞪他:“那时候不知你是老虎,还以为只是个狼狗。”   林势安笑起来,末了也不为难她了,只冲她招招手,说:“过来,让我抱一抱吧。”   白露微顿,她本想拒绝,望着他的黑眸里那潭清澈,也不知为何就心软了……   她靠了过去,男人两臂结实,轻轻揽住她的肩膀。   耳旁,她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感觉到了吗?”   “嗯?”   林势安闷闷说:“我的胸口是不是很坚实?随时能让你依靠。”   白露笑:“是挺坚实的,不过我喜欢抚摸,不喜欢依靠……”   一语撩拨,林势安喉头滚了一下,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问:“你妹妹什么时候走?”   她抬头:“怎么了?”   他说:“实在不行,你去我那里也可以。”   白露拿手拍了下他的胸口:“流氓!”   要起身,林势安没松手,重新把她搂过来,低头稳住她的唇——   白露微挣两下就软在他怀里,几次过招,她变得热烈起来,抛掉所有念头,贪恋他身上久违的味道。   他捕捉到她的意图,更是加深了这个吻……   最后是白露推开他,瞧见他眼中的火热,她也被烫的双颊发红,这个时候才想起来看四周有没有人……   她整理了头发和衣服,气道:“我上去了!”   林势安轻笑着推开车门,把钥匙递给她,又想逗弄她:“去吧,进门前记得先把口红擦擦。”说着,他抹掉自己嘴上沾得口红。   这个动作让白露身体的血涌到头顶,她深吸一口气,找回理智,低头快步回了小区。   到家,心跳的速度仍没慢下来。   白雪正在客厅等她,听到声音忙过来:“姐,你回来了?”   白露心虚,弯腰去换鞋,应一声“嗯”。   白雪看她一个人,犹豫道:“姐,你……男朋友呢?”   白露反应过来,说:“什么男朋友?瞎说。”   白雪却看到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在,“我在楼下见到他开车送你回来的,他不是你男朋友吗?我觉得他还挺不错的!”   “你管得真多。”白露放下皮包,走进屋里。   白雪见她不像是真生气,胆子稍稍大了点,她走过去,道:“其实……我第一天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洗手间有只剃须刀,一看就是男人用的。”   白露一怔,心道,真是百密一疏……   白露大白雪不少,她们经历了不同的时代,也不曾一起长大,因而很少有过感情交流。   白露很不适应亲人在耳旁询问东西的感觉风,她没理白雪,走进卫生间,看到洗手台的小柜外真放了只剃须刀,她不动声色地把东西塞进柜子里,又想起了男人那个热情投入的吻……   两姐妹在家里吃饭,白雪极有眼色,不再追问,却也机灵地看出了白露与那人之间的关系。   白雪很清楚她和白露之间的距离,她们虽是姐妹,却从未交心,除了年纪的原因,更多的还是家庭原因。   白雪一直觉得很孤独,她其实很希望能和白露亲近一些……   “姐,你尝尝我做的红烧肉。”   “嗯。”   “姐,好吃吗?”   “好吃。”   “那你多吃点!”   “嗯……”   白露看着碗里堆满的红烧肉,苦笑,心里却泛了一点甜。 第33章   算起来,白露大上白雪不少。   白雪出生的时候, 白露已懂事, 那时她看着襁褓中的妹妹, 觉得陌生, 又觉得有趣,她想, 这就是她妹妹啊, 她可真丑……   那时候她就已经知道, 白五四和朱琳选择再生是为了要个男孩儿,传宗接代的思想在他们那一代人的心中始终根深蒂固,然而事宜愿为, 因此白雪也并没有得到更多的关爱。   她出生后,朱琳哭了好久,月子里就将白露和白雪扔在娘家, 出来陪白五四跑生意了。   两姐妹吃完饭, 白雪去洗碗,咳嗽不停。她有意压下, 但声音仍被白露听到。   “感冒还没好?”   白雪说:“我今天去买药了, 一会儿就吃……”   白露走过去, 把她手里的碗拿过来说:“我来吧, 你去吃药。”   白雪退后, 弯起嘴角。   白雪先去倒水把药喝了,等回去时,白露已经收拾好了碗筷, 把手擦净,叮嘱白雪看会儿电视就早点睡,然后,她回了自己的房间——   白雪开了电视,却没有心思看,她正抱着手机和朋友聊微信。   朋友问她的情况,白雪答一切都很好。   “感觉你姐人挺好的。”   白雪心中自豪:“我姐虽然看起来有点冷酷,可是心还是很热的……而且她很厉害,事业爱情都很完美,我今天还看到她男朋友了,巨帅!”   朋友:“真的呀?难怪你一直把她当作偶像!”   白雪抿嘴,脸上的笑更深了。   朋友又问:“那你爸妈呢?他们还是没找到你吧?”   白雪回:“没……但他们一定知道了我在南城。”   “估计也是早晚的事了,你要做好准备,你爸那暴脾气,真让人受不了!”   白雪想到白五四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颤,随后眼中颜色变凉:“我不想回去了……”   朋友:“不想回北京了?”   白雪:“嗯,我不想再呆在那个家了,一分钟都不想。”   朋友:“那你怎么办?你上大学需要学费、生活费,求你姐帮忙吗?”   白雪想了想:“我不太像麻烦我姐……我想自己出去赚钱,像我姐那时候一样……”   心中有这样的计划之后,白雪就一直在网上留意一些招聘信息,只是她年纪小,阅历浅,又没有什么个人技能,刚开始真没有什么好去处。   她偷眼瞧了卧室门一眼,她其实很想征求一下白露的意见……   轻手轻脚走过去,打开门,却看到白露坐在露台前,抽烟。   窗外夜色浓重,白露侧脸的轮廓在夜色的印衬下清晰分明,烟圈吐出,渐渐散在浓重的颜色中……   这是白雪第一次见到白露抽烟,也隐隐体会到了成人世界的复杂和艰难。   她静静看了会儿,重新关上房门。   第二天一早,白雪起床时,白露已经不在家了。   白雪吸了吸鼻子,又打了个喷嚏,感冒已经好几天了,仍不见好……她顾不上了,吃了药就收拾好自己,出门。   她花了一早上的时间寻着找到一条南城老街,这条单行道上,行车很少,建筑老旧,仿佛南城繁华中的一处世外桃源。   白雪是在网上看到了同城信息,说这里有家书店招聘店员,就联系了店主,今天来面试。   找了很久,她终于在街道的拐角找到了那家书店,古青色的墙壁上爬满了爬山虎,墙角的青苔茂盛生长,书店大门亦是古色,进去后,里面不大,装修也很旧,一个人坐在屋里的摇椅上扇着蒲扇,小风扇在他头顶摇摆。   这个年代,这种书店也算是一个另类存在了。   白雪进门,那躺在椅子上的人似乎听到声音,他半睁了下眼睛,也没坐起来,躺着问她:“要什么?”   白雪咽了口气,道:“请问……老板在吗?”   他微微抬头,白雪才发现他个子不矮,身材修长,那张脸甚至还有些好看……   男人指着自己说:“我就是。”   白雪呆了呆,忙说:“您好!我是来应聘店员的。”   男人顿住,皱起眉头仔细看了她一眼,而后终于坐直了身子,说:“昨天联系了?”   “嗯!”   男人似乎有些犯懒,随意道:“哦……你也看到了,书店就这么大,平时人也不多,找个人就是看看门,清理一下书架,顺便算下帐。”   白雪道:“我明白。”   他点头,却忽然问:“你成年了没?多大了?”   白雪一惊:“我?我成年了……我二十二了!”   男人眯起眼睛,漠然道:“我不用童工。”   白雪有些慌,她忙说:“我真的成年了!”   男人眼中虽还有慵懒,却十分锐利,似乎一眼就瞧出了她在撒谎。   他不理她,白雪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以前在家里,虽不是娇生惯养,但自从白露独立之后,朱琳和白五四就对女孩儿外出打工意见很大,生怕白雪也像白露一样“不听话”,所以过去的十八年,白雪基本没怎么接触过社会,她不懂该如何应付这种情况,也不知谎言该如何圆——   她站着没走,男人有些不耐,挥挥手道:“还愣着干什么?”   白雪慢慢让自己静下来,她攥了攥拳头,干脆到他跟前,从书包里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递给他,正色道:“老板,对不起,我刚才撒谎了!我没有二十二岁,但是我真的成年了!”   男人不由看了眼她手里的身份证,证件上的女孩儿面容白晰,透着稚嫩,一对清亮的大眼睛很漂亮,男人便又抬头看了她一眼,陷入沉思。   白雪再道:“真的对不起,我不该撒谎,我只是很想得到一份工作……我今年高中毕业了,九月份开学,需要一笔学费和生活费,所以……”   男人复又看了眼她证件上的出生日期,确实已经满了十八岁,他勾勾唇说:“我这儿工资可不高,一个月三千,不包吃不包住。”   白雪说:“没关系的,我觉得够了!”   他瞥白雪一眼,桀骜道:“小丫头片子装什么大人。”   白雪低下头。   片刻后,她听到男人的手机在响,他只是拿起来看了眼就放下去,挣扎起身,伸了个懒腰嘟囔道:“真不让人清闲……”然后对白雪说,“现在就能上班吧?”   “诶?”白雪不解。   男人不耐烦:“问你现在能不能上班!晚上六点下班,明天八点钟过来开门,可以吗?”   白雪终于反应过来,忙道:“可以!非常可以!”   男人嫌弃:“这么傻,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好店,算了,你先试试吧……”   说罢,他将钥匙交给白雪,又指给她说:“那边几摞书该搬出来晒晒了,那边的书查查还剩几本,记下来,回头我联系人补货,扫码机器自己研究,实在不会用就记账本儿……”   他说得很快,白雪手忙脚乱,幸好最后都记了下来。   末了,男人问她:“都明白了吧?”   白雪郑重点头:“明白!”   男人这才满意,从收银台后面拿了个包出来,说:“行,那你开始工作吧。”   白雪见他要走,忙问:“您……您去哪里?”   他匆匆说:“我去上班。”   白雪:“???”   就这样,刚才还躺在躺椅上连眼皮都懒得翻开的人,因为一通电话,风一样的又走了……   白雪有些没搞清楚状况,她愣了好久才回到收银台前。   台面干净整洁,古旧的书桌有一股潮气。   电脑还是好几年前的款式,屏幕发白,像是随时会罢工。   白雪看到桌面上留了张名片,她拿起来看,轻轻念道:“省人民医院妇科副主任医师……周樾?”   .   白露早上没睡好,闹钟还没响她就醒了。   躺了会儿,手机开始响,赵仁在电话里说:“白露!胡海荣醒了!”   她刚挂了电话,林势安也发来信息,只几个字:“胡海荣脱险。”   仿佛黑夜中突然亮起一道白光,白露脑中急促闪过几个结果。   她那会儿直接从床上跳起来,三下两下穿好衣服,却又忙停下来,深呼吸告诉自己:“不急不急,活过来就好了,活过来一切就都好说……不急不急,下午再去医院也可以……”   这么想着,她又回到床上躺了会儿,等闹钟响了,她才起床,收拾干净自己,往公司去。   到公司见到赵仁也是一脸喜色,他们一起遇到王勤森,后者不喜不怒,对着白露颇为高傲。   白露也不在意,到他跟前,还拍拍他的肩膀,说:“王总,接下来就靠您了。”   赵仁有些意外,心想,白露怎么了?今儿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吧?   王勤森皮笑肉不笑,睨着白露:“这老天爷果然还是比较厚爱你的。”   白露弯唇一笑:“可见老天爷听到了赵总的心声。”   赵仁赶紧又对天作揖:“哎哟,真谢谢老天保佑!谢谢谢谢!”   下班后,三人一同到医院,胡海荣已经从ICU转入VIP病房,身上的管子也少了许多,只是仍挂着氧气瓶。   白露他们来了,没敢贸然进去,在外面等候片刻,胡然出来。她脸上的颜色也稍稍好看一些,身旁,是王勤森的舅舅齐扬。   王勤森上前问候,而后问道:“董事长怎么样了?”   齐扬说:“算是脱险了,只是人还不能说话,这命正吊着呢。”   几个人脸上的喜色都退了许多,想一想也对,胡海荣这次是从鬼门关里走出来了,可是他这种状况,又这把年纪了,能跟死神斗到什么时候还是未知……   这时,病房里又走出两人。   其中一位中年女人,身穿白大褂,正和身后的人说话,白露看过去,竟发现那人就是林势安!   不仅是白露,赵仁和王勤森瞧见林势安也都很意外。   那两人走道跟前,胡然握住那位女大夫的手,感激道:“真的谢谢您!”   女大夫含笑:“谢什么,治病救人,是我们的职责,行了,病人既然已经脱险,你们也别总围在病房门口了,有专门照顾的就行,别他还没怎么样,你们都先病倒了,而且,他现在需要的还是静养。”   胡然应下,又对林势安道谢:“也多谢林总的帮忙……”   林势安客气道:“见外了,举手之劳。既然胡老已经脱险,我们也就不多留了,胡总还要多注意休息。”   两人走后,通过齐扬和胡然的讲述,白露才知,原来昨天晚上胡海荣又进了急救室,是林势安找来了他三姨闫如心,重新把胡海荣从鬼门关里拽出来——   胡然也是那时才知林势安的三姨是这家医院有名的心外医生,她虽看起来与平常女人无异,甚至有些不靠谱,医术却十分精湛,这间医院内无人能比。闫如心的手术时间很难约,更别说出急诊……林势安能在那时伸出援手,实在令胡然惊讶。后来她想,或许,这就是白露的作用?   那边,林势安送闫如心要上电梯了,闫如心还忍不住想回头看一眼走廊上的人,嘴里喃喃说:“好像就是她……就是她!”   林势安笑:“您在这捣鼓什么呢?”   闫如心迈进电梯,笑着说:“你刚看到那个胡然身边的年轻姑娘没?”   “谁?”林势安想了下,忽然身边的年轻女人似乎只有白露……   闫如心说:“我刚才瞧见那姑娘,觉得眼熟,后来想起来了!就是她!你不知道,有次我跟你妈她们约出去吃饭,路上堵车,急得我头冒汗,更气人的是,到了地方我才发现没带钱包,偏偏那个司机是个老古董,连个智能手机都没有!那会儿正发愁呢,突然有个姑娘出来替我把钱给了,这个事之后,我回回出门,都要在身上揣个一百块钱,生怕再遇到那样的司机,所以我对这姑娘印象还挺深……刚才看到她,我认出来了,真就是替我的给钱的那个!”   林势安意外:“你们还有这种渊源?”   闫如心一听,就觉得他们认识,于是问:“怎么?你知道她是谁?”   林势安淡淡说:“J科技的人。”   “你很熟咯?”   林势安想了想,“算吧。”   闫如心兴奋:“那姑娘挺漂亮的!”   林势安笑:“不仅漂亮,人也善良?”   闫如心拍手:“对对!人美心善,多好的姑娘啊!”   林势安道:“不如娶回家?”   闫如心双目发光:“真的呀?”   林势安笑出声:“三姨,你这样子要是叫你的病人看到了,哪个敢躺下来让你动刀。”   闫如心反应过来自己被笑话了,瞪他一眼:“臭小子,敢笑话你三姨!看我回去不告诉你爸,让他收拾你!”   他求饶:“行了三姨,这些事还是别让老爷子掺合了,他非把屋顶掀了。”   闫如心凑近他,挤了下眼睛:“真的呀,告诉你,三姨看上了这姑娘!要不,我替你下手?” 第34章   胡海荣醒了,但是跟昏迷时区别不大, 他躺着一动不动, 眼睛半睁, 呼吸机的声音十分沉重......   白露等人只是看了他一眼, 未能久留,就都出来了。   胡然熬了几天了, 她自从那天赶回来就没回过家, 也没好好睡过觉, 衣服也只换了一套。   她日夜在医院,除了等着胡海荣醒来,还要处理公司的事物, 现在睡眠不足,眼圈发青,身边人都劝她先回去休息, 她也不再执着, 等走的时候,还不忘吩咐人往监狱里递话, 让胡海荣的小儿子安心待着, 别胡闹。   白露送胡然, 路上胡然对她说:“老头儿算是扛过来了, 你有什么计划?”   白露问:“胡总跟董事长说话了吗?”   胡然摇头:“我跟他十几年没好好说过话了, 那会儿他醒过来,盯着我看,眼神茫然, 但我知道他认得我,可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连声爸都叫不出来……”   白露道:“我和王勤森说过,希望齐总在中间能起些作用,毕竟项目组里还有他外甥……齐总看起来也是挺看重亲情的人。”   那会儿她特意跟齐扬多说了几句话,这人不似王勤森好强阴险,却是有些憨厚老实,想法也比较保守。白露才提了一句董事长,他就唉声叹气了好久。   胡然不由看她一眼,而后点头:“我这几天熬着,脑子乱了,还是你清楚,就照你办的吧……”   白露得到肯定,心中也更坚定了些。   她将胡然送上车,胡然挥挥手说:“你去找林势安吧,他应该没走。这件事,说起来跟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他能来看看已经仁至义尽,说句不好听的,老头儿要是真死了,他们拜康高兴都来不及。但他主动伸出援手,我觉得,应该不尽然是他做人厚道……”   白露微顿,也想了一下这中间的关系。   胡然看她这样,笑了一下,说:“都说男子无情亦可欲,女人的□□却需要精神支持……我看你跟他是反过来的,你们还在一起吗?”   白露迟疑着点头。   胡然本想说什么,最后却也没开口,她只道:“去吧,再替我谢谢林势安。”   折回去,白露心里还在想着胡然那些话。   那几句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白露不知,她猜想必定不算好话,否则胡然也不会到了嘴边又吞回去,依她的性子,不是这种犹豫不决的人。   她慢慢想着,没看到旁边有人正迈着步子逐靠近她……   直到那人对着她的耳朵吹了口气,白露才是一惊,忙要跳开——   那人手快,立刻捉住她的腕子,没让她躲开,白露瞪圆了眼睛,待看清来人,硬是被他气笑了!   “你……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林势安松开她,漫不经心说:“是你不知道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白露拍拍胸口,让自己的心跳稳定下来,“我还能想什么?”   他道:“想我?”   林势安端着君子模样,说着流氓的话时,最叫白露无奈,她故意说:“你有什么好想的?就是想男人,也是想个年轻英俊、风流倜傥的美男子,不是你这样的道貌岸然的中年油腻大叔。”   林势安皱眉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我已经有是油腻大叔了?”   白露忍不住笑出来,“外表不油腻,心理油腻,哪有你这样三四十岁的人了,还偷偷摸摸跟在人身后吹耳朵吓人。”   他道:“我看你耳朵可是红透了,脸上的笑也都快咧到后脑勺了,分明就是喜欢。”   白露被他戳破,哭笑不得:“你现在怎么嘴巴这么厉害了?我都讲不过你了。”   他扬起脸,“嗯……近墨者黑,大概是跟你学的。”   “去!”白露推开他,不愿跟他走近,“那就离我远一点吧,别被我带坏了。”   林势安不从,跟近了她几分:“哪有学坏,分明都是优点。”   白露被他逗笑,也不再推他,两人一道走出医院的门。   出门,林势安没找自己的车,而是跟着白露到停车场,要坐她的车。   白露说:“别打去我家的主意了,免谈!”   林势安似乎妥协:“不去你家,那你陪我吃个饭吧。这段时间每每遇着你,都得被你推开,今天我好歹也算帮了你们一个忙,陪吃个饭不过分吧?”   白露犹豫,没同意,也没拒绝。   两个人不是恋爱关系,对于对方的情感,她是没有太过在意,可胡然说她无情,却也并非如此……林势安为她做的事情,白露其实都看在眼里,她必须承认,她曾动容过……并且,直到现在,他的每一次进攻,都会让她忍不住自破防线……   林势安跟上来,又霸占了她的驾驶室。   白露不再阻拦,乐于把驾驶权让给他,然后问他:“去哪儿吃?陆沉那里吗?”   林势安说:“不去他那了,带你去别的地方。”   车子往市区边缘开,到了大学城附近,白露才觉到附近的街道有些熟悉。   林势安问她:“多久没来了?”   白露盯着南大的校门有些发愣:“很久了……毕业之后回去过一次,之后就一直忙着事业,连同学会都很少参加,上一次徐寅来哄带骗,把我带过去,那次,不就遇着你了吗……”   林势安笑:“我还真听徐寅提过你,那次之后见面,听他说,你对我有点兴趣?”   白露顿住,心里骂徐寅这个叛徒,不仅暴露她的行动,还颠倒黑白,什么叫她对林势安有点兴趣?她轻咳:“还不是听说了你是拜康的’新式武器’,我才去打听了。”   林势安笑而不语,过了会儿,指给给她看:“南大隔条街,就是南医,我在南医附中读的高中,后来在南医读了一年才出国去。”   白露道:“带我吃什么好吃的?”   他道:“南医校门的烤牛蛙,敢不敢吃?”   白露笑:“实不相瞒,我特别爱吃牛蛙!”   牛蛙店就在南医后门附近,他们随便找了个路边把车停下,就寻了过去,最后在校门口的角落找到了那家店。   林势安说他上大学的时候,这间牛蛙店已经是老店,十几年过去了,他本以为城区改造店面该消失了,没想到有次路过这里,竟还见到它……只是店面确实变了模样,装修翻新,卫生条件也比过去要符合标准。   他在门口见到老板,递了个烟过去,那老板虽不认得他了,却笑着说:“一瞧你就是南医的学生,这几年啊,常有毕业的学生回来怀旧,原本我早想关门了,毕竟年纪大了,家里也找不着人做这门手艺,儿子也出国了,可是一年年的,看到你们还来,就没舍得关门。”   白露进来就问:“这间店以前是不是开在南医后门里面?”   林势安看向她:“你也来过?”   她兴致盎然:“当然了,上学时候,最爱打听哪里有好吃的,这家牛蛙店那时就非常火热,它以前开在南医校门里面,我们每次去,都要躲门卫,即便这样,还是要排队等好久……咦?原来是南医校门改了,店竟然靠在路边了……”   这会儿他们来,店里人头攒动,学生们三五成群,挤满了不大的店。   又因为夏天,门口的烧烤摊也生意火热。   老板这次认出了林势安,屋里无座,他笑呵呵地叫伙计搬了张桌子加在门外,旁边也有不少在外面围坐的人。   白露和林势安点了牛蛙,香辣味,没等一会儿,锅就端了上来,啤酒也上了几瓶。   白露早等不及了,不客气地说:“我下手了哦。”   林势安给她递一次性手套,“吃吧。”   两人都带好手套,做好准备,对战那一锅牛蛙!   牛蛙柔嫩味鲜,香辣味开胃又刺激味蕾,加上这样的天气,热辣的牛蛙配冰凉的啤酒,白露和林势安吃得大汗淋漓,旁边的学生有几个看到这对养眼的人,不停往他们这边瞄,这俩人却一点没觉察,注意力全被牛蛙吸引。   一锅牛蛙吃到最后,白露已经辣得舌头发麻,嘴唇红肿,抬头看林势安,他倒还好,儒雅姿态仍在,只是嘴唇也红了一圈。   白露忍不住笑,说:“这是谁家小伙儿,唇红齿白的?”   林势安愣了愣,摸了下自己的嘴唇,也笑:“今天没白来吧?”   白露满足:“记你一功!”   林势安似乎吃饱了,摘下手套,把手擦净,给白露倒啤酒,一边倒,一边说:“今天我三姨见到你了,夸你了。”   白露抬起头:“嗯?你三姨?”她想起来那位女大夫……   林势安点头,带着笑:“看来你是不认得她了,她说有次出门打车没带现金,有个人美心善的姑娘替她付了钱。”   白露愣了好久,硬是没想起来,后来他提到“南方小馆”,白露才恍然想起来——   不怪她不记得,原本那次就是揣着心事出门,她心思没在别人身上,更何况,闫如心穿上白大褂跟那贵妇打扮可是完全两种风格。   白露说:“我还真不知道你三姨是这家医院的心外医生,听说她很厉害。”   林势安说:“我母亲也是学医的,不过去教书了。”   她想起了他说过的跟医学界的渊源,迟疑道:“难怪……你家还真是跟医学界关系不浅,你要是去当医生,应该也是个不错的医生,怎么想到转去学商了?”   商学和医学,还真是天差地别……   林势安重新拿起筷子,加了个花生扔进嘴里,说:“读医是因为家人的安排,读商是因为那时觉得学医无用。”   白露道:“你还学鲁迅先生呢,人家是弃医从文,你是弃医从商,怎么了?想拯救中国经济?”   林势安说:“我哪有这样的胸怀大志……不过就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无奈的事,我选了一条路,逃避现实。”他唇边还带着笑,眼神却有些飘远了。   白露见他这样,手上的动作也慢下来……   她道:“我猜…….应该是跟女人有关?”   林势安收回目光,望住她。   相比起来,林势安其实并不避讳谈自己的事,只是她不问,他也不会主动提起。   过去她有意不让两个人靠得太近,这事主动问出这样的话,她自己也有些意外……   他笑一笑,反问她:“有兴趣知道吗?”   白露想了想,撇过脸去,撩了下耳边的发,“你想说……我不妨听听……”   路边的灯光昏暗,脚下的土是黑的。   林势安和白露吃过饭,没着急走,而是在南医四处晃悠。   南医比起南大小上很多,历史却更悠久,学校翻新几次,还留有不少老建筑。   他们绕到体育场,能看到不少年轻男孩裸着上身在球场打球,挥洒汗水。   路边的灯把他们影子拉得长又缩短,不知不觉绕到了教学楼前,宽敞的花园草地上,又情侣在上面约会,也有几个好友在其中欢笑游戏。   林势安脚步放慢,淡淡说:“我就是在这里和她认识的。”   白露跟着停下来,抬头看,身旁的木棉树笔直高大,绿叶丛生。   林势安继续说:“我们同年入校,在一个专业,一开始在一起班,但谁都不认识谁。那会儿刚军训完,狂欢之夜,我们一直在外面闹到天明回来,回来就被辅导员逮了个正着,就堵在这儿——当时她跟在辅导员身边,我一抬头就看到个白生生的姑娘,心生好感,就冲她一笑,她的脸瞬间就红了,她脸红,我就笑得更开心了,训斥我们的辅导员见到,以为我故意跟他作对,罚我们围着操场跑了七八圈才放我们回去……”   白露笑:“真没想到你年轻时候是那个样子。”   林势安也笑:“那会儿是真的混,就喜欢这种好女孩儿,所以特别遭人恨。”   “然后呢?你们怎么在一起的?”白露听上瘾了,主动问起来。   林势安淡笑着,说:“那之后我就知道班上有个漂亮姑娘,不爱说话,但学习成绩很好,她竞选班长,我发动全班同学支持她,把她吓到了,躲了我半个多月,后来才来我跟前怯生生对我说了声’谢谢’。我故意说,光说谢谢没用,既然想谢我,不如以身相许吧?那会儿只是开玩笑,没想到她也没拒绝。第二天我就去她宿舍给她送早餐,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她脸红得像滴血,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但我还是听到了,她说,刚有了,然后接了我的早餐。”   白露听着,眼前仿佛有了那副画面。   她心里生了一丝羡慕,却不知是羡慕林势安拥有的那段纯情往事,还是羡慕那个能够被他记在心里的女孩儿……   她问:“后来呢?她去哪了?”   林势安停下来,想了想说:“后来……她不在了。”   白露愣了愣。   他说:“她走了,自杀,抑郁症。”   白露呆住,瞧见男人苦涩一笑,说:“那时候的我,能医治人身体的痛,却没办法医治人心里的痛,我救不了她,我谁也救不了。” 第35章   年轻时狂妄自大,没有什么怕的东西。   那时候林势安虽然学的是治病救人的本事, 却还是觉得生死离自己很远, 直到身边人的离去, 林势安才猛然觉到, 那些遥远的东西其实一直存在身边。   “她......”白露对那女孩儿仍不能释怀,她轻轻问, “为什么?”   林势安再讲起来梦中白月光, 眼中已恢复平静, 他道:“哪有什么为什么,抑郁症和感冒发烧一样,她没有什么特别的, 只是生病了,最后病情演变成绝症,无药可治, 她就选择了那样一条路。”   “你呢?那时候你在哪里?”   林势安顿了顿, 道:“我在南医的第一年,我们一直在一起, 后来我到了出国的时间, 不舍她, 就让她跟我一起出国, 她没同意, 一来国外的生活对她来说陌生恐怖,她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我,二来她的家人不同意。可她知道, 我不可能为了她留下来,那个年纪,周边有太多的诱惑和选择,我喜欢她,也可能很爱她,可是我没办法放弃那些诱惑和选择......”   白露弯弯嘴角,她知道林势安和她其实不一样的.....   她小时候,常常会在两者中纠结只选其一,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要什么得什么的能力——林势安却不然。他自小什么都不缺,他不会为失去什么而感到惋惜,因为他想拥有的,很快就能得到手。   林势安道:“我刚才也说过了,那会儿是真的混。所以我不能设身处地想她所想,我只是告诉她,你要跟我走,我帮你办手续,学费的事情不用担心,你如果不走,我们就到此为止。”   白露道:“如果是我,听到这话,一定让你滚得远远的。”   林势安笑:“所以你跟她不一样......她挣扎很久,最后还是选择了跟我一起去英国,我托家人帮她办了手续,半年后,她到英国和我一起读书,一去就是三年。”   白露看向他:“三年后呢?”   “三年后......”他说,“我们分手了。”   “为什么?”   林势安苦笑:“女人总觉得男人爱她不够多,男人总觉得女人多事太麻烦,这是两者之间恒久的矛盾吧?”   白露扯扯嘴角:“亏你现在还能想明白。”   他道:“明白不明白,也就那么回事。分手之后她没有离开英国,而是直接留在当地继续读研究生,并进入研究院实习,在里面认识了一个英国男人,一年后,我收到她的婚礼邀请函。”   白露意外:“你去了吗?”   “我去了,还做了他们的证婚人。那天婚礼举办完,酒会上,她喝酒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喝酒,喝了还不少。”   她微醺红着脸的样子让林势安想起了木棉树下的那个羞赧女孩儿,她模样变化不大,红着的脸上却带着深刻而决绝的笑意——   “她对我说,林势安,我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不可能出国留学,也不可能读这么好的大学,更不可能遇到我现在的丈夫,我要谢谢你......我说你别光说谢谢,她就笑,说没用了,以身相许办不到了,以后别见面了好吗?我那时愣了,不懂她为什么这样,她看着我,样子十分诚恳,也是我从没见过的坚决,所以我真的再也没去找过她。   “后来听说结婚没多久,她丈夫因为医疗事故被研究员解雇,颓废在家,酗酒度日,她那时候怀孕了,撑到生完孩子就去递简历,可医疗市场也不景气,即便是在英国,HR对女性的要求也是十分苛刻,尤其是她因为结婚放弃了研究院的工作后,也放弃了没读完的硕士学位。”   白露顿住,“这大概是她做的最错的选择......”   林势安笑一笑,算是应了。而后继续说:“那时候,她突然来找我,久别重逢,却是希望我能帮忙给她在英国找一份工作,我答应她了——我没有理由拒绝她。后来她如愿回到了研究院,我忙于工作,再没和她见面,一年后,再听到她的消息,是研究院的老师打电话和我说,她在家中带着丈夫烧炭自杀,并被翻出三年前她在心里咨询室那里的诊断书,那上面明确表示她患有多年的躁郁症,警察判定她长期忍受丈夫酗酒暴虐的行为,躁郁症难以得到控制,所以才选择了这条路......”   讲到这里时,他的语调平缓了许多,眼神也变得寂静无波。   白露看得出来,他早已接受了这个现实,也看出了他心中的那一份自责。   她走过去,轻声说:“别把这件事压在自己心里,她这样,跟你无关。”   林势安回头看她一眼,倒是意外她的主动亲近,他道:“我也曾这么跟我说,但我一直记得她婚礼上对我说的那几句话,因为我,她到英国留学,因为我,她遇到了她的丈夫,我想,这个结局,也多少是因为我……”   他们再往前走,这个过程中,林势安也会讲一些其他的事情。   他的专业楼,他的宿舍,他和那些大学同学的疯狂经历……   现在听起来,这些校园往事并不显得多么惊心动魄,但那是用青春一点点堆砌的金灿时光,描绘出来,像一本清新细腻的小插画,多少也勾起了白露不少回忆——那些难得的、自由的却也充满艰难的学生时代。   以至于这晚回去,白露心中情绪复杂,连白雪回来得晚,她也没顾上。   第二天开始,白露就不再去医院了,她在公司专心帮胡然处理事物。而那天林势安说的话,却也久久留在她心里挥散不去……   若不算过去她的主动坦白,那次校园里的对话,该是他们第一次交心。   她就那样走近了他的过去,仿佛亲身经历了一般,那些心事压着她,愁一半,忧一半,又掺有一些莫名情绪,时而令她想起林势安那夜的模样心软似水,时而又因为这种情绪烦躁不安。   通过赵仁联系胡海荣的助理,白露得知胡海荣的情况正在转好,人虽还无法利索说话,意识却十分清醒。   不知是不是王勤森那边起了作用,齐扬没回分公司,而是常常去探望胡海荣,与他话话家常,再与胡然陪胡海荣一起吃饭。胡海荣也可能是真的因为经历过一次生死考验,对一些陈年旧事看开了许多,在齐扬的说服下,也渐渐觉得,身边儿女陪伴,也是种幸福……   这段时间,胡海荣常叫胡然陪在身边,甚至听说,他还想让小儿子假释出来陪他度一段晚年。   接弟弟出来这事胡然应下了,她没犹豫,立刻找人去办。   用她的话说,老头儿时间不多了,那不争气的弟弟还有四年刑期,就算现在出来,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胡然这样做之后,胡海荣看她时,目光也柔和许多。   事态发展顺利,白露舌上的火终于都压下来。   这几天带着王嘉华把最近收上来的市场部和销售部的报告整理完后,白露得以过个清闲周末,正赶上周云约她出去逛街,白露一口答应,两人约见在市中心前两年新开的shoppingmall。   周云说,过两天又要上庭了,她可要买个好点儿的战衣,打扮得风华绝代,美艳超群,让江超那个王八蛋后悔去吧!   白露终于又见周云的活力,为她高兴。   两人边逛街边聊天,周云最近应该是见过江超,受了刺激,一路都在骂江超。   “老娘当年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那德性跟刚从哪个沟里出来的一样,不是看他模样端正,人也老实,能答应跟他谈恋爱?现在他倒是嫌弃我人老珠黄了,前两天争论离婚原因,他竟然说我自从生了孩子之后就不让他碰了,分明是他一摸我就说我一肚子赘肉......气得我——对了!我报了个健身卡,这周就去健身,你陪我吗?”   白露笑着摇头:“我就不陪你疯了。”   周云深吸气,又深吐气:“我也是人啊,那张柏芝生了孩子腰上也还长肉呢,他难不成还指望我一辈子不老,永葆年轻啊?我倒是也想这样呢,可是挡不住荷尔蒙流失,内分泌失调!”   白露仍是笑,过了会儿,她脸上的笑忽然淡了些。   她顿了顿,问她:“周云,你还爱他吗?”   “谁?你说江超?”   白露想了想说:“你们从大学到现在,那么多年感情了.……虽然你现在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可是你说,一个常住在心里那么久的人,真的能轻易把他抛出去吗?”   周云狐疑道:“白露,我觉得你话中有话。”   白露猛地回神,脸上恢复笑容,摇摇头问自己:你是怎么了?   周云没放过她,追问道:“说说吧,你最近跟林势安进展如何?”   白露回避:“你自己的事情还顾不过来,倒是想管我了。”   “得了吧!”周云揭穿她,“我看得出来,你对林势安的感情发生了变化,这种感情,甚至跟你对年平的不一样……白露,逃避可不是你的作风。” 第36章   周云的话,揭穿了近日白露为自己的那种异样情绪的产生编造的所有理由。   白露只能用沉默来回应周云, 可周云却不是一个有话憋在心里的性子, 她见白露动摇, 更像是一定要把白露从自己围造的城墙里扯出来一样。   “白露, 咱俩虽然是也是多年好友了,可你感情上的事情, 我从来没插过嘴, 哪怕是你和年平的事——我其实挺看好年平的, 他是个好人,他那样好的人,你不要, 是个人都会骂你不识好歹、没良心!”   白露苦笑:“怎么又提从前事。”   周云说:“你听我继续讲——别人怎么骂你我不管,可我知道,感情的事情是不能用道德去绑架的, 爱就是爱, 不爱就是不爱,你不是会因为感动就献出终身的人, 我支持你。但这一次, 我看得出来, 你遇到对手了对不对?”   买衣服的进度慢了下来, 白露被周云扯住究问感□□, 也许是她最近也很苦恼,正想找个倾诉的对象,她终于在周云的进攻下败下阵来——   白露将那天晚上在南医发生的事情和周云转述了一遍, 长话短说,重点却很清晰。   周云听后,笑道:“他都三十五岁的人了,还能没个过去?”   白露说:“我不是介意他的过去,相反,他能和我说这些,我莫名感到欣慰,他心中一直记着那个人,想一想,这也算是男人的柔情,比我刚认识他时那幅冷漠淡然的样子有人情味儿多了。”   周云道:“都说大部分的男人有大男子主义,女人示弱,是为了激发男人的保护欲,其实反过来,男人展示他柔弱的一面,同时也能激起女人的母性。你都母鸡护仔了,还说对他没感觉!”   白露想一想,竟无法反驳。   这天逛到最后,周云才选到一件裸色连衣裙,她身材虽然微微走形,皮肤却很好,裸色更趁她的肤色,既显白,又减了几岁年龄,一看价格,也很漂亮,四千三百八。   导购员嘴甜如蜜,周云脸上犹豫不决。   白露见此,正好说买来送给她,周云便下决心,说:“买!以前为了个男人不舍得花钱,结果男人养别人去了,现在为着个儿子不舍得花钱,等他长大了,还是得养别人,不缺他吃穿就得了,我也该为自己花点儿钱了!”   白露笑开:“钱花了能再挣,你这口气没了,以后就挣不回来了。”   她道:“对!是这个道理,我以后也学你,有钱可劲儿在自己身上造,我现在也特别明白这个理,只有花给自己的钱不会觉得亏!”   末了她还专门找售货员要了个S码的,她穿上微瘦,却还是说:“就S码,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为了这条四千多的裙子,我争取把这肚子上的肉减掉!女人要对自己好一点,也要对自己狠一点!”   导购一听,喜笑颜开,说:“两位小姐姐,你们说的真太对了!我现在就去把衣服包起来,姐,您怎么支付?”   周云去付钱的时候,白露瞎逛了一圈这家店的男士品牌区,展示区具是针对商务人群的服饰,看着精致又大气,可白露没心思看,她只是在反复琢磨着周云的话。   店里的导购涵养十分不错,没有呱噪介绍,只默默跟在白露身后。   只是她呆了一会儿,周云便拿好衣服来找她,在她旁边停下来,说:“这条领带不错。”   白露一怔,低头看,她面前的盒子里摆了一条藏青色条纹领带,真丝材质,图案精美,时尚大气。   导购终于上前介绍:“两位真有眼光,这是今年我们的限量新款,专位高端商务人士设计的。”   白露不由仔细看了眼那个领带,无意识的,脑中立刻显现出林势安戴着这条领带时的模样……   恰在这时,周云说:“你还不知道吧?这个月29号是林势安的生日,前几天拜康董事长就安排了人,说要替林势安办个生日派对,我们部门的人,也有成员要去参加。怎么?人家生日,你不表示一下吗?”   白露颦眉,瞧见上面的价格,笑道:“你还说对自己狠一点呢,我看你对我更狠,这条领导顶你两条裙子了。”   周云哈哈笑:“花的又不是我的钱,我当然不心疼!”   白露没理,催促她:“回去吧,我妹也该回来了……”   “三味书屋”内,最里屋的书搬出来晾过之后,白雪结束了这一天的工作。   藏书不知放在里面多少年来,已经生了霉,白雪搬出来时被呛得直咳嗽,现在整理完这些,她把书重新列在书架上,成就满满。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下班时间,该锁门了,可是,和昨天一样,她又不知老板什么时候回来,于是她想,再多等了一会儿……半小时后那人才发了条微信告诉她下班去吧,他有手术要做,不回书店了。   白雪拍拍手,走出去把门锁上。   来了两天,她除了那天早上见过周樾一次,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微信也是她第一天晚上下班实在等不到他回来,就试探着用电话搜索到了,没想到竟然加上了。   周樾工作很忙,经常加班到深夜,这是一个住在附近常来店里读书的大叔说的。   那大叔似乎和周樾很熟,见到白雪,他笑呵呵说:“臭小子终于招到店员了,他之前就天天忙得不着家,店门开两天关三天,店里也没个收银,有一次他还叫我给他看店,我劝他说,你看现在谁还开书店啊,人家现在都说网上购物,或者读电子书,没人稀罕纸质书这玩意了,他不肯,说你不是还来看书吗?他就非要开下去!”   白雪还知道了,这书店是周樾的外婆开的。   他外婆年轻时是地主家的大家闺秀,却因为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为了好说婆家,只跟私塾读了两年。到老了,改革开放,周外婆经济也独立了,便开了这家书店,算是满足小时候的遗憾。   外婆走之后,书店就交给了周樾的母亲,不想他母亲没过几年也去世了,于是这书店就到了周樾手里。   他不关店门,白雪暗想,也许和他母亲有关……   白雪乘公交回去,来回两趟之后,她已熟悉路线,渐渐的,也对南城有了认识。   到家,她以为白露逛街还没回去,结果屋内灯光大亮,白露正从浴室出来,手里拿了个面膜往脸上贴,她见到白雪,轻问一声:“回来了?”   白雪应下。   白露说:“你说要去坐游轮,晚上江边风景好看,大白天去坐什么。”   白雪今天出门的时候,跟白露说她想去南城标志性景点逛逛,顺便游江……她撒谎了。   听到这话,她很心虚,笑着说:“我怕晚上冷,就下午去了……”   白露似乎没把心思放在她身上,也没怀疑,只漫不经心地问她:“江边好玩吗?”   白雪随意扯谎:“也就那样。”   白露笑:“我在南城这么久,可一次都没去游过,就记得小时候去过一次……”   那年她才刚记事,隐约记得那天南城潮湿,远处的高楼立在雾气之中。   白五四和朱琳心血来潮带她一起,一家人去游江,结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白五四在船上跟人起了争执,下船后,又和朱琳大吵一架,就扔下他们娘俩走了。   朱琳身上一分钱没有,她带着白露在马路边上边走边哭,那时候的白露还什么都不懂,她只觉得很累,两条题走得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   白露收了回忆,抬头看白雪,并扔给她一贴面膜,说:“出去晒了一天了,敷上吧,敷完再吃饭。”   白雪心花怒放,立刻也去冲了个澡,躺下来和白露一起边敷面膜边看电视。   两姐妹并排坐,电视里正播着一部老电影,是白露又从林势安留下来的光盘中翻出来的,05版的《傲慢与偏见》。   混暗的色调弥漫整个屋内,片子才演到中间,白露想起了这部作品里经典的一句话——   “将感情埋藏得太深有时却是件坏事,如果一个女人掩饰了对自己所爱男子的感情,她也许就失去了得到他的机会……”   白露突然问白雪:“在学校,有人追你吗?”   白雪一愣,低声说:“有是有……不过,我总觉得我们这个年龄段的男生都太幼稚了,我不喜欢……”   白露笑:“别信那些男生的情爱表白和对未来的承诺,等他们再大一点,绝大多数都会变心。”   白雪道:“我从来没信过。”   白露却又说:“可是……还是要去尝试一下爱情的……”   时间不知不觉溜走,眨眼就到了29号。   头天下午,白露在那家shopping mall晃悠了很久,最终还是买下了那条她和周云一起看的领带……   店员打包好,她付了钱,却没接盒子,只说:“帮我写张卡片,直接送过去。”   店员照做,找来精美卡片,她却不知道要写什么。   店员等了她一会儿,笑问:“小姐,礼物您送谁?”   白露回神,说道:“只写上我的名字好了——白露。” 第37章   这天林势安在外开会没在公司,前台收到许多礼物送来, 大部分都是公司内部人的心意, 白露的礼物也跟这些东西放在一起, 到下午, 前台联系了林势安的助理蒋潇潇来处理这些东西。   蒋潇潇挑拣物件,需要及时替林势安回复重要人士的来信, 也要把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筛选出去, 挑到白露的礼物时, 他愣住了。   把东西单独摘出来,等处理好这些事情,蒋潇潇立刻赶到会场去接林势安。   晚上拜康的董事长马勋在江边的游艇上为林势安弄了个生日派对, 林势安原本拒绝了,过个生日,不想搞得这么隆重, 马勋却说, 这不仅是为了体现他对林势安的重视,更是一个跟本市商界人士交流的机会。   马勋请的人不多, 但个个都是南城商界极具影响力的人物, 林势安清楚其中利弊, 最后不得不同意。   他这边会议结束后需要回家换衣服, 车上, 蒋潇潇将把礼物递给了林势安,说了句:“林总,生日快乐!”   林势安挑眉看了眼, 还以为是他送的,“去年就跟你说过别送什么生日礼物,岁数越大,越觉得过生日毫无意义,你怎么不长记性。”   蒋潇潇笑道:“林总,这礼物可不是我送的。”   林势安皱眉,“谁送的?”   他接过去,看到盒子里的旁边塞了个信封,打开信封,里面两个大字写在卡片上,他看着,方才皱起的眉头不由舒展开来,一个笑在唇边漾起。   蒋潇潇透过后车镜看得一清二楚,他故意说:“林总,你往年都不喜欢人送礼物,收到的都也是扔给我来处理,要不,这个也给我来处理吧?”   林势安瞥他一眼,道:“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蒋潇潇忙假装闭嘴,过了会儿憋不住了,笑道:“林总,快看看里面是什么吧,我好奇死了!白小姐送了您什么东西?”   林势安仿佛没听到,等到了家,他把盒子带上,下了车。   刘姨在家,他进门先说自己今晚会回来很晚。   刘姨笑道:“今天闫老师还打电话问我你今天回家过生日不,我说你肯定没时间,闫老师生气了,说让去他们那里,不让我在家空等你!”   林势安也很无奈,:“帮我先哄哄两个老人家,明天我忙完过去看他们。”   刘姨应下,又嘱咐他几句诸如少喝点酒注意身体的话后,就收拾东西走了。   林势安上楼换衣服,到更衣室打开了那只盒子,一条领带躺在里面,他看着,又是一笑。   而后,他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白露正与项目组成员开小会,说话的时候瞧见手机亮,她不动声色地关掉屏幕,继续跟小组成员讨论问题。   等结束了,她主动回复过去,男人接通后,问她:“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白露轻笑:“你不说,有的人是人跑来替你跟说。”   他道:“是吗?我还真不知道身边有这么多人帮我做好事,你的礼物我收到了。”   白露顿了顿,低声问:“拆了吗?看一看适不适合你。”   林势安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穿一套墨色西装,配这个领带,似乎刚刚好。”   他说着,从衣架上拿下那件墨色西装和青色衬衣,将领带抽出来配上去。   白露一手拿电话,一手把皮包里的东西收拾好,准备下班。   林势安不知是否听到声音,他低低道:“出来陪我吧。”   “陪你?”白露说,“听人说马勋给你办了个生日派对,你还需要我陪?”   他道:“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带你来。”   白露想了想,说:“还是别了。”   “总有一天你能来。”   她道:“那就等那一天来了再说。”   林势安默了默,说:“好,不来也行。我在江边的游艇上参加派对,会尽快结束,你先去吃个饭休息一下,晚一些我让小蒋去接你,11点,我想见到你……”   最后那几个字,荡在白露心头,酥痒的,柔软的,她挠了挠,还生了一分期待。   于是,挂了电话,白露先回家。   白雪也到家了,两人简单吃了晚饭,白露回了房间,过了会儿,她出来,问白雪:“我这身衣服好看吗?”   白雪呆了,她见白露穿了一件墨蓝色吊带连衣裙,短边鱼尾,配上轮廓精致的妆容。一点点欧美风的性感,又带了几分知性和温柔——这模样,是白雪从没见过的,她一时不知怎么评价。   白露等了会儿,没听到回复,皱眉嘟囔了句,“是不是太隆重了……”说罢,她要回去再换一件。   白雪忙追上去,笑说:“姐,你要去约会吗?这件衣服真漂亮!而且超配你!”   白露道:“不该问你,你懂什么啊。”   白雪不服气了,“怎么不懂,就算再不懂,我也看出来好看不好看呀!我说真的,你穿这件超级美!”   白露挑眉:“真好看?”   白雪作花痴状:“真好看!我要是个男人,当场就要把你推倒吃干抹净!”   白露道:“都跟谁学的这些词,行了!没你事了!”   扭身回房间,把门锁上,再去更衣室的镜子前照了照,白露挑了支颜色偏重的口红,慢慢涂上……   没等太久,大概九点多时,小蒋来了,打电话给白露,说已经到了家门楼下。   白露拿上皮包,到门口换鞋,白雪笑眯眯地目送她,问:“姐,是不是上次我见到的那个人?”   白露抬了下眼睛,手上没停,扣上鞋钩,道:“你觉得他好?”   “是呀,看起来很帅,也好像很有涵养和学识的样子——真的是他吗?”   白露没答,只道:“锁上门先睡吧,如果我没回来也不用太担心。”   下楼见到小蒋,白露撩了下头发,问他:“林总这么快就结束了?”   小蒋说:“没呢,林总说先让我接您过去,他在江边也有个小游艇,您不想出席派对,就现在那只游艇上等他。”   白露点头,路上就沉默着。   等到了地方,下车,江边的风吹来。   这一处靠近入海口,有不少私人游艇停在岸边,小蒋过来,带白露上了其中一艘不大的船,笑着跟她说:“我估摸着林总也就十几分钟就过来了。”   白露点头,看游艇里面开着灯。   小蒋走在前面,领她进去。   “说起来,这游艇还是好些年前买的,那时候林总有个生意上的朋友,游艇是他买的,刚买没多久,公司破产了,欠了一屁股债,林总就帮忙把他游艇买了,顺便借了他一些钱。”   白露说:“你们林总认识的朋友还有这种的?”   小蒋道:“那时候林总要做自己的影响力,他也需要这些人帮忙的,所以不管好坏,能用上的,都是好的。不过说起来,那个人虽然做生意没本事,做人倒还算仗义,林总借他的钱,现在都还上了。”   白露想起了姚国福,论起来,他这样也不算错,   游艇内应该是特意重新打扫过,沙发洁白,桌面上还放着几只香槟红酒和水果,再往下面走,是一间卧室,四面亦是白墙,一张床横在中间,床上竟然还准备了用玫瑰花拼成个心形。   白露笑:“这一定不是你们林总给安排的。”   小蒋见被揭穿,咧嘴道:“我也是助林总一臂之力嘛。”   白露并没有不自在,反而觉得有趣,她道:“我看你年纪也不大,你在他身边很久了吗?”   小蒋说:“有五六年了,那会儿我才是二十出头,大学还没上完,林总估计看我机灵办事利索吧,招我过去做实习生,没想到一干就这么久了。”   白露笑说:“挺好的,你把他照顾得很好……”   小蒋却说:“是林总照顾我,我那会儿年纪小,哪能什么事都干得好。邢总说我占了便宜,以前林总可不是这样,他大少爷做派,偶尔还有臭脾气,对身边的人有些苛刻,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改好了,学会换位思考,虽然工作上要求还是很严格,但不故意难为人了。邢总说,可能是真的三十而立了,到了该成熟的年纪,这个好年纪,让我给赶上了——哈,白小姐,我说这话,您可别跟林总说呀,否则他肯定该骂我的。”   白露摇头笑:“放心吧,我不说。”   小蒋挠挠头,说:“那您在这儿等他一会儿吧,我就不做发电灯泡了。”   他走后,白露回到沙发的位置上,坐下来,看到船外面水波粼粼,印着城市夜色的闪耀灯光,远处,是南城的标志性建筑,晚风吹来,带着一股子潮湿味道。   等了会,白露有些犯困,刚打了个瞌睡,感觉船晃了一下,外面有声音。   她微微睁眼,瞧见身前站了个人。   他个头高大,在船里还要微微低些头,身上那件裁剪得体的西装将他身形衬托得笔直修长,再往上看,脖领的领带,可不就是白露买的那件吗。   她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正好定格在11点。   白露抬头冲男人一笑:“你倒是挺准时的。” 第38章   风卷进来,微微吹动男人额前的发, 他英俊的脸上带着淡笑。   白露能看到他眼角多了两条笑纹, 那几条沟壑却很勾人, 传达着成熟男人的诱惑力。   他坐下来, 随意抬起手臂看了眼手表,笑道:“确实挺准的。”   白露还在原处端坐着, 两人有个十几厘米的距离, 她道:“他们怎么肯放你出来的?”   林势安说:“我就实话实说晚上还有约会, 有个姑娘在等我,这帮人虽然都是业界大咖,不过也都是有生活的, 尤其他们都已结婚生子,瞧我一个三十几岁还光棍一条,不忍心绊住我的脚连个约会的机会都不给, 所以让我出来了。董事长还说, 可要把握好时光,春宵一刻值千金。”   白露低着头笑, 而后故意正色说:“呸, 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跟谁的春宵一刻?”   他盯着她的眼睛, “这儿还有别人?”   白露四下看看, 说:“谁知道别处有没有藏着小妖精。”   林势安低笑道:“我年纪不小了, 应付你一个就够了,多了精力跟不上。”   林势安精力如何,白露知道, 他说这话,明显是哄白露开心。   事实上,她也十分受用,听后心中喜悦不已。   都说女人都是听觉生物,所以才容易被男人的花言巧语哄骗,可如果连花言巧语都不愿意说的男人,又怎么能在恋爱中让你体会到欢愉?   白露不信这个道理,也不认为他们在谈情说爱,但她喜欢看林势安这样。   她还想起了以前公司的女性聚在一起聊天,讲自己学生时代交往过的男生。   年轻男孩虽有不成熟,却十分懂得浪漫,年轻时候谈恋爱,图的就是这股子浪漫激情的劲儿——谁愿意二十来岁就提前步入养老状态,谈朋友像养儿子?   可到了三十岁,家里安排相亲,遇着那些同样三十岁的所谓“成熟男性”待人接物老气横秋,说的好听点叫老实忠厚,说得难听点,就是木讷无趣,抑或是根本不想花心思在你身上……   林势安则完全不同。   到了自己的地盘,林势安也不用被这身西装的束缚了,天热,他脱了外套放在旁边,伸手再去解领带,刚扯了一下,动作停下来。   白露转过身,凑他近了些,捏住他的领带,淡淡说:“还真挺合适的。”   他放下手,静静凝着她。   白露抬眸问:“喜欢吗?”   林势安笑:“喜欢。”   白露说:“喜欢就带着别取,我看着也好看。”   他道:“睡觉也是?”   白露说:“你现在就睡觉呀?”   不知是不是错觉,白露瞧见林势安笑得有些奸诈。   他的手一直放在白露的座位后面,不知什么时候搂住了她的腰,白露一愣,要挣开,他道:“你先坐过来的,这个位置挺好,不远不近,一伸手就能握住腰。”   白露被气笑了,想去拨开他:“君子动口不动手。”   他又说:“我非真君子,我是伪君子……”说着又近了几分,凑在白露脸侧。   呼吸喷到白露的耳垂,她受不得痒,微微一躲,男人已经欺身压下,搂住她的手臂又紧了紧,将她彻底带进怀里。   白露也不再假装不知世事的纯情少女,两手扯住他的领带,对上他幽深却炽热的双眸。   她问:“这里安全吗?”   林势安哑声说:“安全,没人敢随便上来,你害怕的话我们去里面的房间里,有床。”   白露轻声说:“你抱我。”   他没有立刻动,而是先移过头吻上她的唇,动作轻柔细腻,像是含着一块宝石,白露却被他磨得有些热,她捧起他的脸,加深了这个吻,然后,听到他轻轻闷笑——   这一笑把白露的理智扯回一点,她刚要松手,就觉身子一轻。   船身不大,林势安高大的身形受限,行动显得有些笨拙,可他结实的双臂却让白露觉得十分有安全感。   进到里面,林势安用脚将门带上。   前面就是床,他放下白露,才见到那床上的玫瑰花,顿时有些不自在。   男人觉得好笑,也怕白露真以为这是他准备的,不过他又看了眼床上的红色玫瑰花和床上肤色雪白的女人,倒觉得这样也不错……   白露将男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她心中更加愉悦,故意做妩媚姿态地笑对他说:“林总,玫瑰花是哄小女生的手段。”   林势安顿了顿,顺着说道:“在我跟前,你不就是小女生?我成年的时候,你还在上小学玩泥巴吧?”   白露不屑,直接揪住他的衬衣,从裤子里扯出,没解扣子,而是将手伸进去摸他的腹部,男人经常锻炼,平整结实的腹肌充满力量,让她一时血脉蓬勃,气往头上窜。   同时,女人细指的触碰,也让林势安身子一紧,他还没动,白露便抽出双手,去解他的领口。   林势安笑:“你不是说睡觉的时候也戴着吗?”   白露道:“睡觉的时候,不是这么戴的——”言罢,领带抽出,她抬手,将领带蒙上男人的眼睛。   男人笑起来,不用眼睛也能准确地找到她的位置,将她四肢固定之后,他压着声音说:“没想到你喜欢这种方式。”   白露搂住他:“喜欢吗?”   林势安在她耳边道:“喜欢。”   白露笑:“说什么都是喜欢。”   他道:“你也从没给我’不喜欢’这个选项……”   白露微微喘着气,她没再接话,直接去吻他的脸颊,动情而热烈……   平静的江面上刮起了风,船身晃动,船内的人忘情相拥。   林势安能感觉到白露今天的变化,他将这理解为她的进步——她终于也学会主动迈出步子了。   许是这样的情绪感染着,林势安仿佛回到了血气方刚的年纪,一时有些收不住,两人折腾得大汗淋漓,白露也从未这样疲惫过,到最后她搂着他小声哼叫,说的是慢一点,慢一点……   一夜过后,清晨的江水平静,东边日头正在露头。   林势安摸到身边空空,辗转醒来,觉到身边还留有余温,他坐起来,却没看到白露的身影。穿上衣服走出船舱,他才看到女人正坐在船头。   她穿着昨晚那条裙子,身上披了他的西装外套,面朝东面,看着初生的太阳发呆。   林势安走过去,从后面搂住她,感觉到她身上的一丝凉意。   “这么早醒来?”   白露回头,身子不觉往他身上靠了靠。   “我从没想过南城的日出也挺美的。”   林势安跟着看过去,橙黄的朝阳已破开云峰,撒出金光,驱散夜间的凉意。   他低声问:“想不想去入海口?”   白露道:“可以吗?你会开船?”   林势安笑:“这是我的船。”他牵起她的手,“来,过来。”   两人起身,走进驾驶室,林势安也不知怎么操作的,船发动起来,有“隆隆”的声音。   一会儿功夫,船退离岸,在平静的江面上行驶起来……   白露觉得新奇,上前去看,没看明白,原本想让他教一教,但看男人认真的模样,她又想,把一切都交给他,这种感觉也挺好的。   船一直朝着东方开去,大概二十分钟后,白露看到他们离码头越来越远,离城市越来越远,却离朝阳越来越近,离世界尽头越来越近。   林势安没有把船开太远,到了入海口便停下来,他们走到船头的甲板上,白露面朝东方,她笑着:“跟着你真好,有酒有肉有游艇。”   林势安道:“心动了吗?那就一直跟着我吧。”   白露回头看他,过了会儿,她慢慢道:“林势安,我不是什么大度的女人,尤其是在感情上,我很自私,我要你和我在一起,就要一心一意……我要你,可能会贪心要你的全部,而我,却很可能不会为你无私付出……”   林势安张开胳膊,“巧了,我想要的都有了,我不在乎你能给我什么,相反,你要的,我都给你,来吧,到我身边——”   他面朝朝阳,脸上洋溢的笑染着金光。   白露看着,忍不住弯起嘴角。   回程路上,林势安开车送白露。   逢周末不用上班,白露还有一天休息日,两人都难得悠闲,林势安先带她去吃了早餐。   车上,白露看着林势安,她不停的问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未来他们又将会面临什么样的问题,又能走到哪一步……最后,她没有寻到答案。   她只是想起了那天对白雪说的话……人总是这样,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干脆不把自己困在里面,暂时跳出围城,或许能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车子经过老城一处住宅区,有几家门店老旧的早餐店,七点钟正是火热的时候,尤其是这附近,不少大爷大妈带着蒲扇出门,为全家人排队买早餐。   他们随意找了一家店做下来,摇头扇挂在墙壁上来回摆动,出去了一点夏日热气。   林势安点了份咸豆浆过,白露要了碗甜豆花,两人对坐在一起。   白露道没觉得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因为这晚盖她的改变而发生什么变化,相反,她总有一种和面前这个男人是相识许久的老朋友,他们此刻在一起,舒适、自在。   后来她想,或许这一切本就应该顺理成章的,才不是她想象中的委屈别扭…… 第39章   39   见白露时不时抬头盯着自己看,林势安抬眸问:“看我干什么?”   白露说:“怎么?不让看?”   他听后, 故意凑近了些, 道:“让, 怎么不让?我近一点, 你好好看。”   白露却撇过脸去,笑道:“行了, 以后再看吧, 反正你又跑不了……你一会儿要去上班吗?”   林势安摇头:“不去公司, 先回家,要回我父母那里,昨天本来要回去, 结果有应酬,家里老爷子老太太恐怕心里有气。”   白露默默点头,舀了一勺豆花送进口中。   听说林势安是家中独子, 这样的一个儿子不管长多大, 都是家里宝贝的。过生日,回家陪陪父母也是情理之中。   过了会儿, 林势安又说:“你那边工作上, 还有什么麻烦?”   白露看向他, 习惯性警觉, 她这个表现让林势安哭笑不得。   “放心吧, 我不是窃取机密,只是关心一下女朋友的工作状况。”   白露也笑了,她吐一口气说:“你得习惯我这样, 虽然我是最近才懂得一个道理——人只有学会跟别人分享才能进步,但是过去的经验告诉我,有些人能分享,有些人不能分享,所以我还是有点儿草木皆兵的坏毛病。”   林势安道:“这算什么坏毛病,保持警觉很好,能让你更好地看清楚身边人的面孔,也让你少遇点儿麻烦。”   白露抿嘴说:“胡海荣醒来后,胡然一直陪着他,他那个进高墙的弟弟胡昕也假释出来陪了胡海荣几天,老爷子心情很好,听说已经不用呼吸机了。胡然那边多亏了胡海荣的一个多年兄弟帮忙把亲情关系疏通透,让他想明白如今生死就在眼前,他身边的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一直较劲也没意思,更何况是跟自己儿女之间的恩怨,于是他都放下了,最近也见了律师,重新确立遗嘱。”   林势安点点头:“只要胡然手里有足够的股份,就有足够的话语权。”   白露道:“我也这么想的,就看老爷子是不是还偏心儿子吧。”   他问:“你呢?还忙?”   白露道:“说来奇怪,不为董事发愁的时候,我现在反而比跑销售时清闲许多,也多了更多思考的时间,每天回家,夜深之后睡不着,就静静想想以前和以后,也算是温故知新吧。”   林势安一手拖着脑袋,望她:“既然不忙了,是不是能常约你见面了?”   白露一怔,笑:“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林势安微微颦眉,唇边是笑:“不好意思,我很久没谈过恋爱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流程。”   白露道:“不好意思,我也没怎么像样的谈过恋爱。”   他说:“那怎么办?”   白露一摊手:“怎么办?凉拌。”   两人对视两秒,都笑起来。   早餐这么吃完了,林势安送白露回去。   路上他接到个电话,白露听他口气,料想应该是家里人打来的。   林势安在电话里说,十一点之前能赶回去。   白露没问谁打的电话,等到了家,林势安叫住她,白露回头,他凑过去轻吻了下她的唇,说:“过几天,我抽空带你出去玩一玩,谈恋爱的流程我不知道,但总要制造一点好的回忆。”   白露胸口微暖,像有一团小火苗在不停燎烧着,望着他认真的眸子,她忽然有些不舍他走......   可最后,她还是点点头直接下车去,站在外面,目送他离开。   .   林势安回到老宅时,十点半,刘姨开门,惊喜道:“还挺早,快进来。”   他走进门,刘姨本来在他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跟前,绕着他转了一圈,来回闻。   林势安不解:“您干什么呢?”   刘姨笑说:“奇怪了,身上没酒味,反而有股好闻的香水味儿。”   闫如玉正从楼上下来,听到着这话,说:“越学越骚包,还喷起香水来了。”   林势安对母亲扬起笑脸,他走进客厅,脱下外套说:“怎么还不兴男人涂香水了?再说,这不是我身上的味道。”   刘姨眼睛顿时亮起来:“不是你的,就是女人的了?我说怎么味道甜滋滋的......男人涂这个,确实有点儿腻歪!”   林势安道:“刘姨,您鼻子真神了,我看您应该去做香水鉴定师去。”   刘姨冲他皱皱鼻头,说:“净笑话我!”转过去跟闫如玉站在统一战线,逼问道,“你别打岔,赶紧交代昨天晚上去干嘛了!没喝醉,也没回家,去哪儿鬼混了?”   闫如玉乜眼瞧他,笑而不语。   林势安被围堵,也不扭捏,直接说:“干嘛了?约姑娘了。”   听此,闫如玉眉毛轻挑:“那帮老家伙有家有室,还见天儿在外面玩,你也一样,跟着学坏。要还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你趁早自己了断,别叫你爸知道了上火!你今天就三十七了,不是二十七,就是二十七的,人家也早收心想着终身大事了,就你一个,不让人省心!”   林势安无端被骂一通,他坐在沙发上,姿势悠哉,笑道:“您说什么呢?我约的是正经姑娘。”   闫如玉还是有些不信,狐疑道:“多正经呀?姑娘多大了?”   林势安老实答:“二十九了。”   闫如玉心道,二十九的姑娘了,原来不是小年轻……这个年纪的女人还是单身的,不是条件不行,就是条件太高,她儿子的眼光,不至于找一个条件太差的——既然条件好,又到了这个年纪,该是个踏实的人......   想到这里,闫如玉心里好受点,又问他:“干什么的?”   林势安说:“上班族,当个小领导。”   闫如玉又想,上班族有稳定工作,当个小领导,说明个人能力不错,起码不是傻白甜,智商上不会有问题......   她又问:“什么样的人?性格怎么样?”   林势安说:“跟您性子有点儿像。”   闫如玉眯眼,觉得儿子在敷衍他,拍了他脑袋一下,气道:“没点儿正型!”   林势安忙捂了下脑袋,一时觉得委屈好笑:“怎么说实话还要挨打?您平时不爱问,一问就问好几个问题,我实话说了您还不信,闫老师,你可有点儿难相处。”   闫如玉不理他了:“爱说不说,打光棍丢人丢的不是我的!去找你爸去!”   说完,转身走了。   林势安笑得更开怀,末了听到楼上一声咳嗽,抬头,见林傅在楼上瞧着他。   林老爷子年轻时候就入伍当兵,打过美国人,中年之后一路高升,到了年龄才退下来。   他生得不算好,皮肤黑,骨架大,却五官周正,个子高大。但这些年旧伤发作,他腿脚不好了,背也拱了许多,显得没那么高大了,只有脸上的威严还在。   刘姨过来小声说:“林老在楼上自己下棋呢,你上去陪他玩一玩儿吧,我去做饭,一会儿叫你们!。”   林势安收了笑,点头起身,往楼上去。   老爷子的书房里,桌子上的书堆成山,只能看到一只桌角。   他退休后,喜欢上了研究历史,尤其明史,于是看了许多这方面的书和资料,还自己动笔写了起来。   这桌上,全是他的参考书,除此之外,还有整面墙的历史书。   闫如玉对此不屑,常说林傅以前还没上几年学就进部队当兵了,整个一粗人,这会儿才想起来做个文化人,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林傅便表示不服,说他学问虽不如闫如玉这个教授,可就是爱折腾,还说人生不止,折腾不息!   闫如玉听到这话哈哈大笑,却也没事儿就帮老爷子理一理文章段落。   书桌旁的茶几上,是林傅的围棋盘,上面的棋已经摆了一半,林傅叫林势安进来,林势安便接着他这半盘棋和他一起进行下去。   没多久一盘棋分出胜负,林势安输了老爷子好几分。   林傅问他:“多久没下了,退步这么多?”   林势安道:“这几年一直很少下。”   林傅摸摸下巴,不看他,重新开了一盘新的,然后叹道:“听你在楼下跟你妈说,昨天去约姑娘了?是姓常的那个吗?”   林势安说:“不是。”   老爷子说:“我听说那个常小姐也不错,你怎么不喜欢?”   林势安道:“姑娘脸皮太薄,跟她说不了几句话。”   老爷子哼笑:“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脸皮薄的姑娘吗?怎么现在口味变了。”   他道:“那会儿不是不懂事吗?”   老爷子说:“你也知道自己以前不懂事儿,年轻时候也不是没遇着好姑娘,你自己说我和你妈插手过没?你自己作,三心二意,顾此失彼,最后落得光棍一条!”   林势安笑说:“我在您和闫老师跟前,就没得过好话。”   老爷子道:“你想得好话,就得做好事!现在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了?真知道了就好好的找个,别三四十了还吊儿郎当,说出去我跟你妈都脸上没光!”   林势安点点头,依旧没什么表示。   老爷子便又试探着问:“什么样的姑娘?”   林势安抬眸想了想,笑着慢慢说:“找个机会吧,我会带她回来给你们瞧瞧……” 第40章   “真用心了?”   林势安道:“您也说了,我都这么大岁数了, 还能怎么胡闹。”   老爷子听到这话, 心情就好很多了, 下棋的时候路子走得也顺, 结果林势安输的比刚才更惨。   又开一局,林势安才稍稍进入状态扳回点分数。   两人这边棋局刚结束, 楼下的午饭也做好了。   白露这边回到家, 没见到屋里有人, 她知道白雪经常出去玩,白露从没问过她去干什么,但每次回来, 还是会确认一下她在不在家。   走到次卧门前,白露叫了声“白雪”,没人应, 她便试着推门——   门打开了, 里面却没人,白雪的包不在, 但衣服都叠得整齐, 放在床头的被子上。   白露皱眉:“这丫头, 又跑哪了……”   这个时候的白雪已经坐在书店里了。   早起到书店, 她照例打开书店的大门, 然后开始了这一天的工作。   说是工作,不过就是坐在收银台前刷刷手机,看看书。   她这工作是没有周末的, 只能调整假期,周樾说她可以一个月休息四天。假期虽少,重在悠闲,白雪将这些空闲时间利用起来,把过去因为学业繁忙没看完的书都挑出来,一本一本看完。   其他时间都好说,最难熬的是午饭之后的那段时间。   书店有时候一整天都没一个人来,她一个人虽然清净,但也容易无聊,尤其吃过午饭后,人最容易犯困,这屋里没人跟她说话,白雪没一会儿就撑不住,手撑着下巴开始打盹……   她睡得正香,突然被“嘭”的一声给惊醒——   她一个机灵醒过来,眼前一时模糊。   白雪茫然,她寻声音看过去,初开始没瞧见异样,过了会儿看到最里面的书架后面有个黑影钻出来……   男人揉着腰,重重吐了口气,从里面挪出来。   白雪看清人,有些惊讶:“周医生?”   周樾看了她一眼,走过来,脸上全是痛色。   白雪没想到他在店里,毕竟她从早上八点来开门到现在,屋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她没往里屋走,根本不知道里面还有个人……   周樾像是刚睡醒的样子,他穿一件男士汗衫,头发蓬乱,衣冠不整。   刚才不知道摔到了哪里,他扶着腰,好久没缓过来劲儿。   白雪忙上前去,要扶他,他摆摆手,吐了一口气说:“谁把里面地上的毯子弄走了?”   白雪猛地想起来,里间的书架后面是有个沙发的,沙发旁的地板因为冷硬,地上铺了个厚地毯,但好久没清理了,灰尘落了一层......白雪昨天看到,就把地毯拿出去洗刷了,在外面晾着,还没来得及拿回来。   她低声说:“是我……我给洗了。”   周樾看她一眼,似乎是腰摔得太疼了,他懒得跟她计较。   白雪像犯错的学生,跟在他身后,忙给他拉椅子,让他坐下来,等周樾掀起了衣角看后腰时,两人都看过去,见那里有一块儿青紫,颜色很吓人。   白雪吓了一跳:“呀,怎么摔得这么严重?”   周樾皱着眉头,闭了闭眼睛说:“跟摔的没关系。”   白雪见那伤像是被硬物砸的,小心问:“周医生,你跟人打架了啊?”   周樾本疼得皱起眉头,闻言笑出来,说:“昨儿晚上来个孕妇大出血,手术时她老公不在,我们先给抢救了,术后要家属补签相关协议,结果他们家属不肯付手术费,闹起来了,我中间被那孕妇的老公推了下,磕上了门把。”   白雪说:“这得多大力气推的啊?”   周樾哼道:“两百多斤个大汉,一拳头能把你砸到墙缝里。”   白雪被逗乐,说:“您还有心情开玩笑,说明伤得还不算重。”   周樾说得时候轻松,不过却也没夸张。   昨天那个孕妇的家属体格实在庞大,当时值班的,除了他之外,只有一些女护士和另外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医生,他作为其中最年轻力壮的,自然是挡在前面。   本来也没有落在下风,只是他没想到那男人真会动手,一个没防备被推了出去,腰撞在门把上,疼得他当时就骂娘了,上去给了那男人一拳——   最后报警,那男人倒成了受害者,说他们医生动手打人,这个世界上上,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脸的,周樾被院方教育了几句,就先回来休息了。   他回来时已经是凌晨,浑身酸疼,又困的睁不开眼,就直接在书架后面的沙发上睡了。   那会儿醒来,周樾没意识到自己在沙发上睡着,一翻身就掉在地上了,结果地上冷硬冰凉,给他雪上加霜……   白雪劝周樾去趟医院,遭到他的白眼。   “我自己就是医生,还找什么医生?”他说,“你去屋里找找,我记得有瓶活络膏,涂涂算了。”   白雪拗不过他,就去屋里找药膏,还真被她翻到了。   拿给周樾,他利索地使唤白雪:“给我掀着衣服。”   白雪乖乖掀起他的衣服。   周樾手上抹点药膏,揉上去。   活血化淤需要辅助按摩,不知道是不是太疼了,他使不上劲,看着动作有些笨拙。   白雪没忍住,笑了出来,结果又遭了周樾的白眼。   她忙收了笑,恢复一本正经说:“周医生,不如我帮你涂吧,我下手可能有点重,你忍着点儿……”   周樾冷着脸,但还是把活络膏交给了她,自己动手撩衣服。   男人腰部线条清晰,和女人的身体不一样,白雪的手掌覆上去,觉察到他肌肉的力量,她有些害羞,毕竟从来没有这么接近过一个男人……   脸上泛红,心跳不正常,可她头脑却很清晰。   觉察到自己的异样,她在心里骂了自己两句,脸上的热便退了一些。   年轻少女对成熟男性总是会轻易生出依恋的情绪,尤其是长得有些姿色、又颇有些能力的男人。   白雪不算例外,她上学时候,遇到长相周正,衣着干净的年轻老师也会心生向往,可是她又十分清楚,这是一种不成熟的情绪,是一种诱惑力,并不是所谓的喜欢或者美好爱情。   她下手是有些重,揉的时候,男人一直绷着,一句话也没说。   等涂得差不多了,周樾回头看了她一眼,清清嗓子说:“你还挺会涂的。”   白雪笑了一下,没说话。   这些年朱琳也没少挨过白五四的打,每一次都是她帮母亲涂药油,也算熟能生巧。   周樾放下衣角,低头看到她盖活络膏的盖子,唇边的苦笑却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两人无话后,气氛显得有些尴尬,白雪起身把药膏放回原处,出来后才想起来什么,忙去收银台把账本找出来给周樾:“周医生,你看看,这几天总共卖出去了二十九本书,我都记好了。”   周樾却看也没看,点点头说:“放着吧,我回头看,你吃饭没?”   白雪笑:“现在都快两点了,你是问午饭还是晚饭?午饭我是吃过了。”   周樾像是才想起来,看了眼墙上挂的钟,笑说:“那我叫个下午茶,你跟着再吃点吧。”   半个小时后,外卖小哥送来餐,说是下午茶,却全是中餐。   周樾叫了两笼汤包,一笼蒸饺和一份黑椒牛仔骨,另外配了两份玉米汁。店里没客人,他们干脆就坐在门口的树下吃起来。   “你是北方人?南方菜吃的习惯吗?”   白雪说:“挺好呀,只要是好吃的,我都接受。”   周樾抬眸瞧了她一眼,道:“仔细看,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还挺像的。”   白雪从汤包里抬起脸,“谁呀?”   周樾说:“你又不认识,是个来医院卖东西的。”   白雪道:“哪里像?”   他笑说:“长得有点儿像,做事方式也像,你们都是不管对错,闷着头就往前冲的人,不过,她比你聪明些,可能因为年长,也更市侩。。”   白雪说:“是周医生喜欢的人吗?”   周樾一顿,哼笑道:“小丫头片子,怎么这么八卦?”   白雪笑:“我只是看到周医生你说起那个人时,脸上带着欣赏和笑,就想,她在你心中一定挺有地位的......”   周樾慢慢道:“她确实挺厉害的。”   吃过午饭后,周樾又回了里屋的沙发上躺着,白雪去收地毯回来,他又睡着了。   她放轻脚步,跪在地上把地毯铺好,抬头,男人睡熟的侧颜就在眼前......   白雪不由多看了两眼。   晚上回去,公交车上没那么多下班赶高峰的人,显得没那么拥挤了,白雪坐在最后面,望着窗外繁华景象,心中五味杂陈。   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她已经开始喜欢这个有些湿热又忙碌的城市,她也渐渐开始适应,她还没变,可她的人生似乎正在开始变得跟以前完全不同...... 第41章   白雪回到家,白露仍是坐在沙发上, 一边敷面膜一边看电脑看文件, 见白雪回来, 白露照例只问了她今天去了哪儿, 白雪便说了个南城的景点。   两天后,白露再问白雪, 她还是这样说时, 白露随意说了句:“我还真不知道南城竟然有这么多能玩的地方。”   白雪心里一咯噔, 正以为白露要揭穿她这段时间的谎言时,白露又问她:“钱花完了吗?”   白雪深吸一口气,忙说:“还有……”   白露点点头, 道:“明天我再给你点儿,洗个澡,早点睡吧。”   两姐妹分别回屋, 白露躺下了看书, 刚翻开看了两个字,她才突然想起来, 6月29号已经过了有几天了……白雪的志愿报名系统已经关闭, 木已成舟, 可白雪竟然一直没找她商量过回家的事……   白露坐起来, 瞧了眼房门底下缝隙亮着灯, 还能听到白雪在外面的洗手间走动的声音。   她未出门,重新回到床上,想白雪为什么不主动提及回家的原因——也许, 白雪也不想回去了。   如果白雪不想回家,她该怎么应对呢?   短暂的一段时间,白五四和朱琳无辙,久了,他们总会找到这里……   次日,白露因为有早会要开,早起了会儿。   七点钟要出门时,白露还在想着要不要等下班回来问一问白雪这个事情,结果她还没走出门,就看到白雪从次卧里走出来了。她已穿戴整齐,背着书包,看样子是要出门。   白雪看到白露也是一怔,站在门口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因书店离家较远,白雪平日里都是在七点白露起床前就先出门,她知道白露早上走的时候是不会进门看她的房间的,所以这段时间,一直没漏过馅,不想今天白露竟然提早醒来,还正好和她撞个正着……   白露颦眉,问:“怎么这么早?去哪儿?”   白雪慌了下,而后反应迅速,道:“我……我今天去爬山!”   白露看她着装,从上打量到下面,最后没再问,只说:“走吧,我送你过去。”   白雪咽了口气,不敢拒绝,跟着白露到门口,换上运动鞋。   路上,两姐妹没话说。   南城唯一的一座山海拔只有一千米,在市中心的一座公园内,离她们住的也不远。   白露停在公园附近的早餐摊旁,白雪下车,对白露说:“姐,你也吃点再走吧?”   白露摇头:“你吃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白雪扬起一个笑:“好,那你路上开车小心。”她冲白露挥挥手。   白露将车往前开,行了大概五十米,到了一个路口,她靠里车道,顺着车流调头过来,车子重新开会公园对面,她看到白雪正从早餐店里匆匆出来,在路边打了个车走了……   白露一路跟随,直到那辆出租车拐进一条旧街道,白雪下车,她将车停在拐角,看着白雪跑到一个书店门前,掏出包里的钥匙把门打开,路过的大爷亲切地叫着她的名字,问她怎么今天没平时来得早啊,她笑着回说起晚了……   赶到会议室时,早会刚刚开始,但人已都到齐。   胡然坐在前面,瞧白露从后门进来,只轻瞥一眼,继续开场说着最近公司的业务进展情况。   会议结束后,胡然把白露叫到办公室去。   胡然走在前面,白露跟在后面。   进门,胡然道:“老爷子情况已经稳定下来,我最近会回公司处理事务,项目实践组那边有什么问题,及时向我汇报。”   白露应下:“明白。近期小组工作进展还算顺利,过两天我会再组织一次理论学习,然后就让他们与销售部的同事搭配下去实践了。”   胡然却说:“自组织学习你们可以先进行着,实践安排暂时推后,我这边请了一家国内有名的企业咨询公司下到公司做内训,内容就是企业转型和用户运营,为期一周时间,你们小组的成员都要参加。”   白露意识到这个企业内训对她们项目组的重要性,于是忙道:“还是胡总想得周全,我之前也在担心他们的认知是不是已经形成,如果有更权威的人来做培训,相信效果会更明显。”   胡然点点头,却道:“这不是重点,重要的是,这几天我从老爷子那里争取了一个机会,过段时间要商讨一笔30亿的订单,用于输送到第三市场。第一是为了帮助J科技抢占市场,第二则是为了让我们尽快在J科技树立威信。”   白露正色:“明白。”   胡然继续道:“虽然你现在做的事情都还只是雏形,但我相信,这是J科技的未来,是整个商业模式的未来,到时候拿出点实力给美国佬看看。”   白露应下:“胡总放心,我会的。”   胡然已经坐下,椅子偏了偏,说:“早上怎么回事?你不像是会迟到的人。”   白露一顿,道:“抱歉,家里出了点事,耽误了点时间。”   胡然笑:“不是林势安吧?”   白露也笑:“不是,是我妹妹的事情。”   胡然不像是要追究问责,她只点头继续说:“我在医院那段时间你写的方案,我昨天研究了,写得很好,齐扬也看了,跟几个老前辈正讨论可行性,他们对你的印象也有了改观,都说你年纪轻轻能有这样的能力,实在难得。”   白露心头微热,连日的紧张这个时候终于能彻底放下。   而后,胡然又说:“白露啊,机会在你眼前了,就看你怎么把握了……”   白露身体的血沸腾起来,她笑应:“我一定不会辜负胡总的期望。”   林势安这几天虽然没露面,却一直和白露保持着联系。   白露得到董事认可的事情也分享给他了,听白露声音还算愉快,林势安便说:“既然今天有好事发生,不如出去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他一说晚上吃饭,白露就想起了白雪……   她说:“估计不行,我晚上回去要处理我妹的事情。”   林势安道:“什么重要的事情,饭也不吃了?”   白露欲言又止,末了道:“我准备送她回家了……”   虽说没同意,可林势安还是开车到公司接了白露。   车上,他说:“既然你妹妹要回家了,我请她吃顿饭。”   白露惊:“你要见她啊?”   林势安笑道:“怎么了?上一回我们关系不清不楚,解释不清,这一回我可已经正大光明了,总要让我出来晒晒太阳了吧?”   白露乐了,最后妥协:“行,那就一起吧。”   车到家楼下,白露打电话给白雪,直接问:“你在哪儿?”   白雪刚下公交,正往家里跑,边跑边说:“我快到家了!”   她道:“我在楼下等你。”   不一会儿,白雪出现在车前,她跑得快,累的气喘。   驾驶座的车窗摇下来,她正要张口,看到是林势安,嘴巴张大,话却说不出来——   林势安对她点点头,那边,白露说:“上车吧。”   白雪反应过来,忙拉开后座车门。   林势安重新发动车子,听这两姐妹不说话,他先开口,问:“你们想吃什么?如果是随便,我们就直接去陆沈那里。”   白雪不敢吭声,白露说:“就去陆老板那里吧。”   于是,林势安开车去了“南方小馆”。   陆沈今天没在店里,但他的店员没有不认识林势安的,见他宴客,便直接把人领进了包间内。都坐下来后,林势安对白雪说:“上次见面没有正式介绍,我叫林势安。”   白雪怯怯冲他点点头:“我叫白雪……”   他应:“有喜欢吃的吗?”   白雪摇头:“我都行。”   林势安笑:“不用太拘束。”   这时白露开口说:“小孩子没见过世面。”   白雪抬了头,像是要证明自己并不像白露说的那样,只是眼中仍有怯意。   林势安见此,把菜单给白雪,说:“我出去抽支烟,你们先点菜。”   然后,起身拉开椅子出了门。   包间里一片寂静,白雪重新低下头,两人静默了会儿,她先开口了,说了声“对不起”。   白露冷笑:“对不起什么?”   白雪闭上眼睛,下了决心,说道:“我害怕……姐,我怕你让我回家,我不想回去了!我不想回去那个家了!”   白露仍旧冷着一张脸:“所以你就这么一天天的欺骗我?如果不是今天我跟着你,还真不知道会被你骗到什么时候!”   白雪摇头:“我没想骗你……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白露凉凉道:“白雪,你知不知道,今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其实已经在想着该怎么跟你商量你的去留问题,我只是没想到,你会骗我。”   白雪睁大眼睛,眼泪掉下来:“姐……我错了,你别赶我回去好吗?”   白露紧咬着后槽牙,她既生气,又无奈。   她很想告诉白雪,她从来没想过把妹妹赶回去,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原生家庭对她的影响有多深,那是个外表看起来美妙的牢笼,里面却全是腐朽和污浊……   “你想好了吗?从现在开始,那个家,你不再回去了?”白露问。   白雪眼泪止不住,她哽咽着,却坚定道:“我想好了……”   白露吐出一口浊气,叹道:““你记住,想要摆脱这一切,你必须具备十足的勇气,并且有十足的忍耐力。这条路我已经走过,并不好走,但是等你走到头,你就会发现,你想的到的都在未来等着你。所以你只管往前走,不要停,也不要回头……” 第42章   白雪已是泣不成声。   白露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拍拍她道:“哭吧, 哭完, 以后再遇到委屈和困难, 就忍住点儿, 眼泪多了才会叫人瞧不起。”   白雪吸了吸鼻子,拿手背抹了下眼泪。   白露见此破颜为笑, 说:“别抹了, 去洗洗吧, 脸都花了。”   白雪点头轻“嗯”,挪来了身子。   她刚出去,林势安就回来了。   他双手插兜, 坐在白露身边:“怎么哭了?”   白露道:“我没欺负她。”   林势安笑:“我没说你欺负她。”   白露叹了口气,有几分无奈:“我没当过家长,也不知道怎么当, 说实话, 白雪刚来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 多了个累赘……”白露自嘲道, “我一直是亲情淡薄的人, 不然也不会这么久都没跟家里怎么联系过......可是我后来越看白雪, 我越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林势安道:“她比你那时候幸运多了,因为她有你这个姐姐。”   白露看向他,片刻后, 露出一抹苦笑:“我能帮她多少?我其实不想帮她太多。我一直觉得,人生来就是独来独往的,一旦生了依赖,就很难再独立,她应该自己去经历,而不是靠我给她把路都铺好。”   从前白露也很羡慕那些有人帮忙挡风遮雨的女人,那些人会温柔地告诉她们:别懂事太早,别涉世太深……做一个天真快乐的傻子,这一辈子也能平安到老。   可是她太早懂事,太早明白被世俗道理,她不想当傻子,她想做一个通晓人情练达的明白人。   这顿饭吃完,姐妹俩之间的问题也处理的差不多了。   白雪一五一十地把她找工作的事情交代了,听她讲过后,白露觉出那书店的老板像个好人,就没多说。白雪已成年,既然成年,就该去做成年人该做的事,该为自己负责。   白雪讲完,连日里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也不见了。   现在想想,那时她不敢对白露坦诚,是长期被压制后的惯性使然——她在潜意识里,把白露和父母放在了一起。   而现在她明白了,她和白露才是真正的战线同盟。   走的时候,还是林势安开车送她们。   到门口,白露要跟白雪一起回去,刚要推开车门,她被林势安抓住了手。   林势安和白雪说:“你先上去吧,我跟你姐再待一会儿。”   白雪虽年纪不大,却心明如镜,她冲林势安一笑,快速下车,朝白露挥手说再见。   后座空了,车上只剩两人。   林势安又重新发动了车子,往大路去。   白露有数秒时间被他搞得晕头转向,后来想起他总是这样找机会与她独处,心里头既热又甜,但看前路方向不明,白露还是忍不住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林势安一本正经说:“不知道,走到哪儿算哪儿。”   白露道:“那你这一路往南开,怕是想去海里游一圈。”   林势安没绷住,笑了出来:“海里就算了,我不就是想多点跟你相处的时间吗?谁知道你总是不给我机会。最近我总在想一个问题——想到以前交朋友,人家姑娘天天打电话说:我想你了,你怎么都没时间陪我呢?天天被姑娘追在屁股后面问什么时候有空了。结果现在,是我天天追在你屁股后面,整个调了个。”   白露也笑:“那我罪过了,改天我帮你把你那些姑娘们都找回来,让你重拾过去的光荣时代。”   林势安一只手伸过来,趁她不防备捏住她的脸。   白露下意识叫了一声,等他松手,她愣了下,然后两个人都笑起来。   白露说:“我认识的男人男孩儿中,敢捏我脸的人,你是第一个。”   林势安:“怎么?他们都不敢?”   白露点头:“不敢,我这个人平时不喜欢跟人开玩笑,逗逗嘴可以,下手胡闹不行。”   林势安看她一眼:“那怎么办?捏了会有什么后果?”   白露瞧着他:“你看那边是不是能停车,把车停下来。”   林势安顺她指的方向把车子拐过去,这一处是个小学,天晚了,路上行人寥寥,连行车都很少,停的车倒是很多。   林势安开过去找位置,在最里面的位置找到了个空位。   车子刚停稳,白露便扑过来,在他身上上下其手,掐他腰间的腱子肉。   林势安受痒,不觉蜷了下身子,反应过来后,去捉她的手,她却早有防备,提前躲开,又去捏林势安的脸。   为躲她,林势安仰着脸,一时间竟被她捉弄的有些狼狈——   他强自镇定,警告她:“别惹我,否则一会儿吃不了兜着走的人可是你……”   她扑在他身上,抬眼看他,眸中媚色浓郁,还掺了些点点星光,明显是故意为之。   林势安身子一紧,喉头滚了下,低声说:“这里是个作奸犯科的好地方。”   白露眯起眼睛:“你敢嘛?”   他微微动了动:“有什么不敢的?”   看他说得认真,白露反而生了退缩的意思,她要坐起来,却不知什么时候男人结实的手臂已经禁锢住她。   她抬头,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睛里有笑意,还有难掩的炽热。   白露也有些心摇情至,她说:“把车子再开远点儿……”   男人不动:“开多远?”   她道:“你想表演给谁看?”   他说:“这里没人。”   白露不信,她专门朝窗外看了两眼,这小心翼翼地样子把林势安逗得闷笑。   她见他肩膀抖动,更加气恼。   过了会儿林势安收笑,点了下她的鼻子,说:“我以为你胆子够大。”   白露脸红得像只番茄,有夜色遮掩,她才能嘴上逞强:“胆子再大,也不想被人拍到明天发上新闻头条!”   林势安说:“你我都不是红人,上不了头条。”   白露被堵得没话说,只能气得在他身上又挥了一拳,这一拳没真的下力气,砸在身上,让林势安更生燥意。   他低头凑近了她一些,呼出的热气喷在她鼻头:“你别乱动,让我试试。”   白露顿住,真不敢乱动了。   他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手臂如蛇,钻入她的衣服里。   白露今天穿了件浅色雪纺一字肩上衣,下摆较短,搭配短裙。   这对林势安来说,是得天独厚的机会。   他很快找到衣扣,轻巧地解开束缚。那两团不大但饱满的雪白像兔子一样蹦出来,被他擒住,肆意妄为。   白露仰起脖子吐出一口气,躺在他怀里,仰头亲吻他的唇,两人从一开始的压抑,直至情难自已后的微微喘息,到最后,似乎有破罐破摔的心意。   他躺着,姿势不爽,干脆翻身过去将她压在座位上,再去摸索着扯下所有束缚……   这样的情景,这样的姿势,是两人从未尝试过的。   白露既兴奋又紧张,情绪通过身体诚实表达,压抑着,却又放纵着,这感觉不仅折磨了她自己,更是连林势安一起凌迟——他几乎是缴械投降,脸上却全是意犹未尽……   他只管搂着她,亲了脸,又去亲脖子。   白露已经体验了方才欲生欲死的感觉,她知道自己仍是放不开,继续这样,只怕非把自己逼疯了不可……她满身大汗,推开他,求饶似的:“别了,车里太憋屈。”   林势安低低在她耳边笑:“下次我开个大点的车来。”   她推了下他:“别闹。”   等林势安起身时,白露低头看自己,衣服竟已经都不在原位,半遮半露的画面连她自己都不敢直视,在看林势安,除却裤腰,其他一切完好。   他半躺着,眯起的眼睛狭长,睨着她,轻声说:“你什么时候能给我多点时间,让我一次吃个饱的。”   白露忙着整理自己的衣服,看也不看他:“美得你,吃饱了,吃腻了,还想吃吗?”   “怎么不想?喜欢吃的,吃再多也不会觉得腻。”   白露整好了上衣,撩了下头发,说:“男人在床上的花言巧语,我从来不信。尤其你这样的,穿上衣服是君子,脱了衣服是禽兽。”   他道:“你呢?穿上衣服是女神,脱了衣服是妖精?”   白露笑:“我是你的女神吗?”   林势安拉过她的手:“你是我的女神,是我的女王大人……”   “走开!”白露甩开他的手。   林势安仍是那个姿势,只是过了会儿,他说:“今晚跟我回家吧。”   白露看过去:“回家?回什么家?”   他说:“回我家,”说着,一伸手把人搂进怀里,“你别回去了,跟我回家吧,刚才没尽兴,你也是吧?”   白露低头,绕着他胸口的纽扣,问他:“林势安,你想娶我吗?”    第43章   夜色最是奇妙,它能藏下许多不为人知, 亦能暴露许多深埋的心事。   它像是拥有诱人气味火焰, 勾引着你, 点燃情绪, 烘着了一切,但从不为此负责。   “你想娶我吗?”   白露问出这句话后就后悔了。   可男人紧盯着她的眼中那簇摇曳生辉的光芒, 是那么的真实, 真实得让她觉得, 走出的这一步十分值得。   林势安似乎也看出了她的退缩之意,他声音放低了些,道:“我到这个年纪了, 那天过完生日回家,父母还提起了结婚的事。过去也没觉得自己玩得多,可是一年一年这么过来, 一眨眼身边人有些人连孩子都要上中学了, 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老了。和你初认识那会儿,我没想过结婚, 我还想着, 可能这辈子都得打光棍了。”   白露“噗嗤”笑了, “你还打光棍?中国男人多少比你条件差的多, 照样有女人倒贴着上去。”   他点点她的头:“结婚又不是买白菜, 越是活得久、看得明白,越是考虑得多,也越是不敢下决心。”   白露收了些笑, 点头,看着他问:“那你现在呢?你想结婚了。”   林势安没答,但他的表情告诉白露,这个答案是肯定的。   白露避开他的目光,看回他胸前的纽扣,仿佛他的纽扣是最有趣的玩具。   林势安动了动,低头问:“你呢?你想嫁给我吗?我也不说是想结婚了,就是觉得,不结婚无所谓,结婚好像也不错。”   白露手指停下来,她道:“你听实话?”   他点头。   白露说:“我没想过。”   林势安不意外,也不失落,他说:“我猜也是。”   白露慢慢挪了身子,从他身上爬起来,坐回副驾驶位上,淡淡说:“虽然是我主动问了这个问题,可其实我还挺怕跟你聊这个问题的。但是如果不聊,又觉得对你不负责任。”   林势安趁她不折腾自己了,整了下领口的衬衣,抬眼说:“聊吧,我喜欢听。”   白露笑道:“这两年我在公司经常听到议论我的声音,有上司的,有下属的。在胡然没来之前,每当我想往上走的时候,上面的领导总会多方面考虑我的年纪和恋情,二十七八岁的时候,女人生育的黄金年龄,他们会问,你什么时候结婚生孩子?哪怕你说三年内没计划,然后拿出比同龄男人高上许多的业绩,到最后,升职机会仍是会留给同龄男人。下属呢......他们总会觉得我是个怪人,一个眼中只有工作的疯子。”   一说起工作,白露就犯了烟瘾。   她很少在林势安面前抽烟,这会儿没忍住,翻了皮包,拿出了烟盒。   林势安看过去,跟她说:“让我也尝尝。”   白露道:“女士烟,你习惯吗?”   林势安没避,顺着抽了一支放在嘴边。   白露见此,探过去按下打火机,两人凑近了,火光照亮他们的脸。   烟头点燃,白露又看了他一眼,才挪开身子,把自己的那支烟也点燃了。   林势安抽了一口,微微皱眉,笑说:“确实不习惯,甜滋滋的。”   白露道:“我以前烟瘾大的时候,抽男人烟抽得很凶,后来跟年平在一起,他不让我抽,我就还是抽女士烟,味道淡一些,渐渐的,瘾也能控制了。”   林势安说:“看来他改掉了你不少坏习惯。”   白露道:“改掉了吗?如果真改掉了,我也不会跟你坐在这里了。烟是换了,烟瘾却还是没戒。就像他一直到最后,也没能让我妥协与他结婚一样.......说起来,和他在一起其实挺舒服的,他能把我的一切都照顾的井井有条,可是他还是个普通男人啊,总有一些世俗要求……其实在他跟我求婚前,我就有预感我们将要完蛋,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做噩梦,有时候梦到自己结婚了,婚礼现场混乱不堪,我和他都得不到双方父母的祝福,甚至连宾客都没有一个,有时候,我梦到自己大着肚子去见客户,肚子重得像拖了个铅球,路都走不好……醒来出了一身汗,我那会儿就觉得,我死也不能结婚。”   林势安把手放在窗边,任烟自己慢慢燃,说她:“你这个人啊,心思还真重,结个婚都能吓成这样。”   白露道:“是啊,我也不知道是自己那段时间工作压力太大了,还是因为受我父母影响……”   林势安说:“可能都有点儿。”   白露点头:“我上学的时候就琢磨过结婚这档子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像我这种的,家庭事业无法兼顾,更别提生孩子了,结婚之后,两个人如果不能一起朝一个方向走,最后总会分道扬镳——要么感情淡了,各自离散,要么互相埋怨,争吵不休,最后夫妻成仇人,相见时分外眼红。”   林势安道:“有不幸福的家庭,也有幸福的家庭。两个人在一起,是要互相包容理解,而不是忍让和妥协,忍让妥协多了,怨恨也就多了,自然争执就多了。”   白露被他戳到柔软的地方,不由心里一热,真把他当了倾诉对象。   她说:“我母亲就是这样一个人,我自记事起,就听她在我耳边叨念我父亲的种种劣迹,可每次抱怨完,她又总会说,做妻子的,也不能太强势,要多顺着丈夫,将心比心,丈夫总会感觉到家里的温暖......而事实上,她的忍让,只会让做丈夫的变本加厉,于是,再次受到苛责和打骂之后,她又继续和我抱怨——这就是一个恶心的死循环,把她自己困在里面,也把我困在里面.......她还总会教育我学着和她一样不要怨恨我爸,她说,那到底是我爸,生我,养我……”   她轻蔑一笑,“这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无奈的关系。因为这个人生你养你,所以不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管他为你的成长带来多少痛苦,你都不能恨他,不能怨他,甚至不能不赡养他,不能离他而去,否则你就是大逆不道,会被世人诟病唾骂。”   林势安偏过头看着她:“那你想象过幸福的家庭是什么样的吗?”   白露一怔,片刻后,她说:“没有,我想那多半是童话世界里的故事。”   林势安轻轻一笑:“你这个可爱的悲观主义者。”   白露也笑了:“这个形容倒还算贴切。有时候,我甚至很怕自己会变成我父母那样,用同样的方式对待我的孩子……”   代代相传的恶习,她确实也见过不少。   林势安吐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才算是幸福的家庭。幸福的家庭中,是不是一辈子就没有争吵?是不是就真的夫妻和谐,父慈子孝?我想也不是。”   白露瞧着他:“那你为什么想娶我?”   他道:“是最近突然觉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努力试试......”   白露的烟已经燃到最后,她忘记熄灭,烟星烫了下手,她一个机灵把烟头扔掉,再回头看男人,他脸上笑容不见,留下来的,全是令她心颤的严肃认真。   有那么几秒钟,她真觉得这个男人可能就是来拯救她的,他不像年平那样靠温柔感化,他只是让她明白,她可以继续无理放纵,可不管她走到哪,他都在她身后。   清醒之后,她想,如果换个女人听到他刚才那番话,一定会感动得热泪盈眶。   嫁给他,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不算坏事。   撇开两性关系不谈,嫁给他,能获得的资源和人脉绝对是不少人梦寐以求的。   白露静了静,说:“我刚才想到,我们认识到现在,好像才四五个月。”   林势安恍然,“哦”了一声轻笑说:“我还以为我们已经认识了四五年了。”   白露道:“真巧,我也有这种感觉。”   他说:“怎么样?要跟我一起回家吗?”   白露笑:“你就这么想让我跟你回家?”   林势安说:“我已经是第二次邀请你了,你说呢?”   白露默默坐了会儿,她道:“等等我好吗?”   林势安抬了下眉。   她说:“再给我点时间。”   他体贴道:“好。”   .   这天白露还是回了自己家,两天后,来做内训的专家团队抵达南城,由赵仁做代表,安排专家团队下榻南城一处度假村。   培训期间,所有人都要上交手机,并全员在度假村呆上一周。   这下好了,别说和林势安见面,他们连个短信都发不了。   挨过一周,白露领回手机,开机时有不少短信和电话,她筛选了一通,发现只有一条来自林势安的消息,四个字——   “好好学习。”   白露看着这四个字,眼中含笑。   这时候赵仁从她身后走过,猛地拍了下她的背:“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白露直了身子,不露声色地把手机关掉。   赵仁没注意,笑着问他:“几个兔崽子都说,在这儿度假村快比关傻了,今天出去,好好去嗨一下,走吧,一起!”   白露笑道:“你们去吧,我还有事。”   作者有话要说:  刚谈恋爱,肯定得腻歪一段时间...没羞没臊的生活马上开始...... 第44章   往常,白露虽不热衷集体活动但每回公司聚会都会参加, 用她的话来说, 公司团体聚会是最能体现人性的地方, 她能从中获取到很多职场中的重要信息。   这一次, 她却拒绝了赵仁的邀请,这让赵仁惊奇之余, 也多了询问八卦的心。   他贼兮兮问白露:“我听说你跟那人进展神速, 打算发展到什么地步啊?”   白露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跟谁啊?”   “啧!”赵仁砸了下嘴,“谁?林势安啊……”   白露看他一眼:“赵总真是八面玲珑,连这些消息都能打探到。”   赵仁得意:“这个还真是小菜一碟, 我听说林势安过生日那天请了许多商界大佬,原本那帮人家里的太太还说要给他做媒呢,毕竟这些人家里多少都有些小姐千金, 不管是样貌还是家世, 足够配得上他了,谁想到人家公开表示已经名草有主, 我一想你前段时间春风得意的样子, 就觉得是你跑不了了!”   白露和林势安之间的关系自从在J科技和拜康做实后, 其他地方也多少听到了些风声。   只是, 拜康副总裁恋上J科技小销售这种事情, 听起来太像过耳的桃色新闻,大部分人都只把它当作一件茶余饭后的趣谈,并不太当真。而过了这么久, 林势安的表态也只是让这些人觉得家中已为他安排好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早忘了白露这个人。   可是赵仁和部分天天和白露抬头不见低头见,又与她共事多年的人,是少有明白其中真相的。   白露笑说:“说不定他金屋藏娇,藏了不止我一个呢。”   赵仁道:“哎哟哟,我们白女神什么时候肯跟别人分享一个男人了?打死我都不信!”   白露笑而不语。   过了会儿,赵仁叼着烟对白露说:“我是不是老了?怎么最近总是一想到你可能要结婚,就有点鼻子酸呢,好像我闺女要嫁人似的。”   白露说:“赵总,你要有我这样的闺女,睡着都能笑醒。”   赵仁说:“别,我要你有这样的闺女,睡着非得吓醒!”   回去的路上,白露拨了林势安的电话。   这个时候她猜他应该在公司,也许正在开会,她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他那边很快接通,甚至语气十分轻松。   “出狱了?”他问。   白露笑出声:“还真像监狱,每天酒店和会场两点一线,手机没有,也不能跟外界有联系。”   林势安轻笑着:“是想我了?一出来就给我打电话。”   白露说:“不想,哪有一出来就给你打电话。”   他笑:“你们那边一结束,所有联络网都通了,我可算好时间的,刚结束还没一个小时,你电话打来,还真挺让我意外。”   白露被他戳破,仍是骄傲着:“我就是想试试你忘了我没。”   林势安低下声,说:“没忘,怎么敢忘?想见我吗?我随时有空。”   白露装做在考虑的样子,想了想说:“你怎么没上班?”   他说:“我又不是机器人,总有休息的时候。”   白露道:“我又想吃那家烤牛蛙了。”   他道:“好,等我一会儿,晚上去接你。”   林势安这边挂了电话,嘴角还带着笑。   刘姨把手里的东西放进卧室,出来看到他这样,笑道:“看看,谈了恋爱才像个人嘛!以前你回到家,不是对着电脑就是拿着手机,活得像个机器人!”   林势安道:“刘姨,您跟我妈在一起几天,得了她嘴上不饶人的真传。”   刘姨瞥他一眼,笑说:“闫老师要看到你这样,铁定也高兴!”说到这里,她放低了声音,小心问,“就是……你跟这姑娘说了吗?”   林势安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卧室门,正色道:“还没有。”   刘姨说:“那会儿听说你去相亲,头一件事情就是问人家能不能接受你这个情况,怎么到了这一位,你反而瞒得严了!”   林势安慢慢道:“也不是瞒着她,只是还没找到机会……”   刘姨说:“可能越是在乎,越是害怕人家会介意吧?”   林势安笑笑,问:“她怎么样了?”   刘姨看着他身后的卧室门,小声说:“这丫头来了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过,我怎么说也是养过孩子的,可是遇到这种的,真是没辙……闫老师他们还问,什么时候带回老宅叫他们看看呢,可我看孩子这情况,真的够呛……”   林势安点点头,道:“您先下楼吧,我去看看她。”   刘姨走后,林势安轻轻走到门边,推开门。   房间不大,但光线很好。经过精心布置后,白色窗纱外头隐隐能看到几簇绿叶,淡粉色的墙壁上挂了几只模样可爱的卡通玩偶,其他角落,也充满温馨的摆设。   床上坐了个小女孩儿,六岁左右,生得纤细,脸却很圆。窗外的阳光映在她脸上,像透明的瓷。   她听到脚步声音,抬头看了眼林势安,怯怯地低下头。   林势安走到她跟前,微蹲了下身子,本想牵牵她的手,最后还是没敢靠近。   他低声道:“Cathy,累了吗?”   女孩儿不说话,也不动,静静地看着他。   林势安十分耐心:“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你累了,就在这里睡觉,饿了,就告诉刘阿姨,让她给你做好吃的,无聊了就看书玩游戏,不开心了,就找我,好吗?”   女孩儿抿了抿嘴,仍是一句话不说,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充满无辜。   林势安问她:“你想让叔叔陪着你,还是你自己在这里呢?”   女孩儿低下头。   林势安又问:“你想自己在这里,是吗?”   她终于给出反应,轻轻点了下头。   林势安笑了一下,说:“好,那你自己在这里睡觉,如果饿了,记得叫刘阿姨。”   女孩儿又点了下头。   刘姨在楼下一直抬头看着那房门的动静,看到林势安很快走出来,她忙问:“怎么样?跟你说话了吗?”   林势安摇头,说:“我得去见一下心理医生,问什么时候开始治疗,等晚上回来再来看她。”   刘姨说:“这是不是就是那个……自闭、自闭症?”   林势安道:“她如果出门,您不必非要跟她说太多话,也不要勉强她做不想做的事情,如果她没出门,就等饭点儿给她送点吃的,再陪她玩一会儿。”   刘姨点头如捣蒜:“明白明白,这孩子,我肯定当祖宗一样伺候。”   林势安笑:“也不用太紧张,就把她当我女儿——她现在也确实是我女儿了……”   刘姨欣慰道:“挺好的,我看你以前像个孩子,还担心你当不好爸,这小丫头一来,看你对她这些心思,倒让我觉得你成熟了不少。对了,我叫她什么呢?给她取了中文名了吗?”   他说:“取了,叫林惜,珍惜的惜。”   林势安见完心理医生已经七点了,那时候再联系白露,她已回了趟家放下行李,换好衣服重新换了妆容。   林势安开车到她家楼下,没等一会儿,就看到白露走出来。   她穿了件白色一字肩连衣裙,妆容清爽,连背包都换了小巧的贝壳包,表面上闪着珠光。   林势安摇开车窗,笑说:“我还以为是谁家学生妹。”   白露绕过去,坐上车,说道:“还不是因为要去学校门口吃饭,那里什么都没有,却遍地是嫩得出水的小姑娘,男人最怕没钱,女人最怕苍老,平时不显,一对比,就有了差别。”   林势安看着她:“你怕什么?我瞧着你跟她们差不多。”   白露笑:“知道你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夸我年轻漂亮,快开你的车吧,肚子要饿扁了!”   来到牛蛙店,大概是他们两个的模样气质实在惹眼,老板还记得林势安他俩,在老地方为他们支了桌子。和上次一样,香辣烤牛蛙和冰啤酒点上来。   白露和林势安又是吃得大汗淋漓,啤酒也喝了几瓶,吃到最后,手指上全是辣油。   纸巾擦不净,反而弄的白露裙子上也沾了些油渍,她苦笑:“不该为装嫩穿这个裙子来,沾了油裙子就废了。”   林势安一边笑话她,一边帮她擦,最后见纸巾无效果,便起身去了店里面,隔了一分钟,他拿了一条沾了水的白色毛巾出来,蹲在地上,替她把衣服擦了。   说来神奇,毛巾一抹,那一点油渍就不见了。   白露奇道:“怎么这么好擦?”   他道:“问老板要了点洗洁精沾在毛巾上。”   白露赞他聪明,又问:“你白毛巾在哪儿弄的?”   林势安笑说:“有钱什么东西买不到——来,伸手。”   伸出手,他用毛巾把她的手也擦了一遍,一根一根手指,认真细心地擦。   白露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有些失神……   店老板出来给他们收拾托盘,看到这一幕,还笑说:“你们这对小夫妻感情可真好,刚才过去俩学生,看着你们这样还偷偷羡慕呢!”   白露忙抽回手,笑着解释:“我们不是夫妻。”   老板道:“是不是夫妻没关系,感情好才是真的。”   林势安也起身,等老板收拾好盛满内容的托盘走了,他放下毛巾,坐下来笑说:“我这样,还算有点儿完美丈夫的样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您的完美丈夫林势安已上线~ 第45章   白露道:“现实社会总是对男人要求很低,偶尔帮老婆提一下包就是完美老公, 偶尔抱一下孩子就说是完美老爸, 殊不知女人在家天天为老公洗衣做饭, 天天抱着孩子顾他吃喝拉撒才能称一句完美妻子完美母亲, 你想骗我跟你回家做完美老婆?想得美!”   林势安大笑:“我不至于吧,难不成我在你眼里, 真的这么差?”   差?自然不差。   白露瞧着他, 说:“今天赵仁还跟我说——就是我以前在销售部的领导——他说你是南城富人太太们眼中的乘龙快婿, 多少人都想把闺女嫁给你,可惜你公开说了名草有主,我倒不知道你说的这个人是我呢, 还是另外金屋藏娇了。”   林势安道:“金屋藏没藏娇,你不是都知道?”   她道:“看在你经常表忠心的份上,我觉得应该是没有。”   他随意坐着, 翘起二郎腿, 说:“瞧见没?我其实很抢手,这么抢手的人送到你跟前, 你竟然还不想要。”   白露道:“我要了啊, 哪里没要?虚荣心是很多人都有的, 我也有, 听到那些人那样说, 我心底的虚荣也告诉我,选择你是我做的最对的事情。”   他挑眼:“怎么?决定好要嫁给我了?”   白露笑:“嗯,还真有点儿心动。”   他说:“你可别为难自己。”   “我不是会为难自己的人。”   “我看你常常为难自己。”林势安故意说。   白露道:“心动可不代表已经下了决定。”   他投降认输:“败给你了。”   两人吃的差不多了, 又去了南医校园四处散心。   走到运动场,见篮球场上几个年轻人奔跑跳跃,像夜色里浮动的音符。   林势安说:“我要是再年轻几岁,也不会用什么完美丈夫来引诱你,说起来,这些确实都是男人的骗局,没有人真正能做到完美,男人能做到问心无愧,已经是不简单了。”   白露看着远处打篮球的少年,问他:“是不是怀念年少时光?”   林势安也看过去:“怀念啊,你呢?”   白露道:“当然也怀念了,年轻多好啊,充满活力,充满力量。”   他突然握住白露的手,拉着她向球场跑去——   “喂!你干嘛?”   林势安道:“咱俩也活动活动!”说着冲那边打球的学生说,“嘿哥们儿!还有篮球吗?借一个!”   那边几个学生看到他牵了个姑娘,起哄笑了起来,随后扔过来一只篮球,林势安轻轻跃起接住篮球,那几个学生又是吹起了口哨。   白露跑了两步,有些微喘,见他这样接球姿势手链,便笑说:“可以啊你,宝刀未老?”   林势安道:“当年怎么说也是学校的篮球王子。”   “真的假的?哎呀,我要起鸡皮疙瘩了!”   他说:“其实是比篮球王子更让人难以启齿的封号,我就不说了。”   白露追着他:“更难以启齿的还能叫什么?篮球公子?篮球少爷?哈哈哈哈!”   林势安躲开她,带球跑,一个三步上篮,球入篮筐!   白露拍手:“好样的,篮球少爷!”   那几个学生闻声又看过来,纷纷笑。   林势安瞪她,带球过去,绕在她身后,白露去抢,他极速躲开,几次之后白露气急败坏。   “喂!完美丈夫,你就是这么当的吗?”   林势安笑道:“你还想让我丢多少脸?再叫,就不给摸球的机会!”   他擦过白露身边,用球躲开她,却没防着白露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   林势安回头:“呵,你这犯规。”   他今天穿了件休闲款衬衣,白露把他衣服扯的乱七八糟,他越是狼狈,她笑得越开心。   “快放手。”   “不放!”   “你犯规了,不能抓人!”   她理直气壮:“又没裁判!”   林势安最后无奈,回过去把球扔给她。白露两手去接球时顺势松开了他的衣服,谁知下一秒,一个黑影闪到跟前,刚到手的篮球又被抢走了。   白露气红了眼:“林势安!你怎么欺负人啊!”   林势安大笑,投了个二分球后,又带球跑回她身边,把球给她。   白露不接:“不玩了!”   他道:“玩吧,这次不抢你了。”   白露挑眉:“真的?”   “真的。”   她接过球,林势安突然从身后把她抱起来,白露半个身子离开地面,她不由叫了一声,男人快步带着她跑到了篮筐下,白露会意,把球扔出去,正中篮筐中心,还是个空心球!   那边打球的学生发出一阵欢呼,白露脸红——这次不是生气,是害羞。   她低头,男人眉眼都是笑。   “……快放我下来!”   林势安微蹲了下身子,让她稳稳落地,然后盯着白露微红的脸颊,问她:“好玩吗?”   白露道:“我们两个加在一起都六十多岁的人了,还在玩这种幼稚游戏,难怪被人笑话!”   林势安拍拍手:“还想玩吗?”   她道:“不玩了不玩了,我怕被这帮学生笑死。”   他笑说:“这把年纪了,是不能经常玩这种游戏,抱你那会儿,我心脏都快炸开了,偶尔玩一下还行,就当作是情趣。”   白露瞥他一眼:“流氓!”   把球还给那些学生,他们两个顺着校道慢慢往前走了一会儿,林势安开车送白露回去。   到了地方,   过了会儿,白露忽然认真说:“人都说,恋爱是两个人的事,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情。林势安,你了解我了不少,但你了解我的家庭有多少?”   林势安转过身来,轻声道:“‘人都说’是哪部分人?我怎么没听过这种话。十几二十岁的时候确实家里人总爱抽手你的事,可活到三十几之后,人生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也就能明白一个道理——你是独立的个体,只要你有足够的能力,别人就没办法插足其中。”   白露:“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们撇开家庭不说,就谈我们双方……一旦组成家庭,也就意味着要进入对方的生活,我一直觉得,婚姻关系是最复杂的社会关系。也许你做好了接纳我的所有的准备,而我,还没有做好这个准备吧……对不起。”   林势安眉头微动,他顿了顿,终究没说话。   白露低声说:“你回去吧……”   他轻轻握了下白露的手,白露回头看他:“回家去吧,改天我再找你。”   他道:“你第一次说会主动联系我,我等着你。”   白露弯弯嘴角:“我不后悔跟你确立了恋爱关系,真的,林势安,你是个好恋人……”   林势安拉起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柔声道:“我最近还想做个好丈夫,好爸爸。”   她笑着抽手,心口像开了个缺口,有微风窜过……   她无法给自己的自私找借口,可是愧疚是那样清晰,尤其是他越这样表现,她越是觉得矛盾抽离。   林势安仍盯着她,说:“还记得之前我一直想邀请你去我家吗?”   白露顿了顿。   他道:“除了想带你进入我的生活之外,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林势安咽了口气,笑道:“天有点晚,改天我再跟你聊吧。”   白露抿嘴点点头,推门下车。   过两天白露约周云出来做spa,两人躺在按摩椅上,敷上面膜。   周云的离婚案首战告捷,心情分外好。   两人放松下来,周云便讲起:“庭没上呢,江超就拉着我说想和解,他愿意把房子和车子都给我,只要孩子,我没跟他吵,就只问他一句话,那个女人是谁。他大概是还没放下戒心,还是不告诉我,我就也跟他打亲情牌,硬挤了几滴眼泪说我其实也还爱他,放不下他和孩子,如果他肯回家,我愿意原谅他,只要他跟那个女人彻底断了联系,他半信半疑,但是也没表态。   “后来我又带孩子去看他,那天我特地穿上我们俩一起去买的裙子,想到以前他说过,最喜欢我知性温柔的样子,那会儿面对他,我不哭也不闹,就问他是不是真舍不得孩子,他当然舍不得,他就这一个儿子。我说孩子前几天做梦还在叫爸爸,问我什么时候见爸爸……又说了我们那时候怀上孩子时,他给我洗脚,给我做饭,我说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曾经对我的好……   “男人果然都是吃软不吃硬,之前我怎么威胁吵闹他都不肯松口,那会儿反而心软了些……又过几天,他主动联系我,我俩聊一会儿,我说其实咱俩分开也挺好的,我也不恨你,不怨你,他竟然说他后悔了,他还爱我和孩子,他说如果可以,他想跟我和好,我们不离婚了,好好过日子……我就说,你来吧,咱俩见一面。见面之后,我挂着眼泪说,我只要你做一件事,你现在就跟那个女人发短信说你们分手,他那会儿不知怎么想的,真的拿出手机给那个女人发信息,要跟她分手——真傻,他发短信的时候,我把号码记下了,等他一走,就把电话号码发给了我的律师。现在那个女人也被挖出来了!”    第46章   连白露都为周云的转变而感到惊喜,她问:“那律师怎么说?”   周云道:“律师拿到电话号码自然很轻易就找到那个人了, 我看到那女人的照片——哦不对, 应该叫女孩儿——真年轻, 嫩得能掐出水来, 还在南城外国语学院读大三!我说他那段时间怎么总说钱不够花,原来是都拿去包养学生妹了!”   她说着, 顺势翻出了手机里存着的照片给白露看。   白露更惊:“是个学生?”   周云收回手机, 满目鄙夷:“货真价实的学生妹, 连学生证我都看到了,国际商务英语系!真恶心,搞什么不好搞学生。”   白露喃喃:“真想到江超现在换口味了……”   周云道:“不难理解, 十几年了,他只吃我这一种菜,吃都吃腻歪了。现在年纪大了, 也有一定经济条件了, 反而开始怀念学生时代了,开始想念年轻肉体和灵魂了——男人不都这样?我也算是明白为什么他不敢告诉我第三者是谁了, 因为他知道这个学生妹在我跟前一点战斗力都没有!别的不说, 我只要在学校里贴张大字报, 再找个记者团队去她班上一闹, 保证她连课都不敢去上!”   白露摸摸脸, 笑一下:“那你打算怎么办?真去贴大字报,去她班上大闹一通?”   周云这会儿却犹豫:“我现在最恨的还是江超这个王八蛋,假如他找个跟我差不多的, 我一定毫不犹豫地过去撕了他和那女人的脸,可这偏偏是个学生妹,看身份证,才二十岁,正值年轻,前途坦荡……她毁了我的家庭,可我却下不了手去毁掉她的人生……我们也都是从那个年纪过来了,我很清楚那时候面临的诱惑有多强大……”   白露仰面叹了口气,说道:“二十岁,不小了,也该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任了。”   周云这边能肯定的是,律师能拿到江超婚外情的证据,除了查到他利用夫妻共同账号给那第三者购买礼物之外,律师还查到了江超与那学生妹一起在外租了套房子,他们恐怕有人说闲话,对中介登记的是夫妻名义,中介虽偷懒没有核实,但却有记录,小区物业也能佐证——这些都是证据。   周云心里还是十分痛快的:“他个王八蛋,还妄想跟我回到过去,做梦去吧!我这次不仅要孩子,我还要分他家产!”   白露替她开心,折腾了几个月,这件事情终于该有个结果了。   周云讲完自己的事情,又来问白露的事情。   自有了第一次和周云畅谈林势安之后,这第二次,白露就好张口多了。   她把最近她两人相处的经过,还有林势安的意图都讲给了周云听。   周云越听越来劲,干脆撤了面膜坐起来,拍了拍白露肩膀问:“你是什么感觉?不会又像上次一样被吓跑了吧?”   白露抬了抬头,然后笑着摇头:“倒是没有,很奇怪……可能因为经历过一次,我现在比起那时候成熟了些,遇到事情不会再逃避,可是我还是没能接受,我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周云装做过来人的样子,说:“这还不算逃避啊,你这就是对未来的恐惧!事业跟爱情是不一样的,事业上你自信大胆,因为你曾经一无所有,你愿意孤注一掷,你知道,这条路除了你自己闷头走,没人能帮你。可是爱情和家庭不一样,得有另外一个人跟你组合,才能真正成功,你虽然对你家心灰意冷,但是不管是年平还是林势安,他们都给过你希望,是你自己害怕希望破灭,所以一直不肯去接受。”   白露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末了,她说:“我还以为你跟江超出了这档子事之后,也会跟我一样不信任爱情。”   周云笑:“我是不再信任他,可没说过不再相信爱情。我为什么不相信爱情呢?爱情可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即便我和江超没有一个好结局,但是我不得不承认,那时候和他在一起,我得到的快乐远远比现在的痛苦要多——”   看到白露瞪眼看着她,周云道,“别这么瞧我!我也是想了好几个月才想明白了,怎么想明白的呢?还是那天买衣服——我真觉得,人啊,活着千万别跟自己过不去,你啊,就是太经常为难自己了!”   白露笑看着她:“真巧,林势安也这么说过。”   周云更觉得自己说得对,她重重点头:“我不是说林势安会成为一个完美丈夫,这世上哪有什么完美丈夫啊!刚结婚生孩子那会儿,我还觉得江超是完美丈夫呢!可你看,过了几年,他到底没能熬过十年之痒,扭头就去包养个学生妹!我只是觉得,你在这方面,实在太不像白露了——白露是谁?她是不管对谁都不会认输,不管面临多么可怕的窘境都不会退缩的!你现在呢?看着你好像占领了恋爱高地,其实那不过是张虚伪假面,你在掩耳盗铃罢了!”   白露认真想了会儿这番话。   周云继续说:“别想了,想什么啊,你瞧我,年轻时候觉得一定要嫁给爱情,管他有没有面包,现在离婚了,面包还没到手,爱情也没了,还要自己下场拼老命赚钱养孩子……林势安不管怎么样,面包能管够吧?就算你们没有个好结果,你一来睡了大帅哥,二来享受了他给你的金钱和资源,简直稳赚不赔!”   白露被她逗乐,她想,这要搁以前,她也是这么想的,并且会这么做。   周云说:“我啊,年轻的时候不懂这个道理,现在明白了,什么爱情难能可贵,面包才是最可贵的好吧!亦舒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要爱情……很多很多爱,如果没有爱,钱也是好的!”   白露吐了一口气,慢慢说:“我好像,真的有点儿喜欢他了。”   周云道:“你这样世俗、利弊分明的人,竟然能放着林势安这块儿肥肉不啃,我觉得你不是喜欢上他——你是爱上他了!”   周云最后这句话,让白露揣揣不安了许久。   周云有句话说得很对,白露看着仿佛占领了恋爱高地,可其实这只是她给自己套了一层假衣,她一直不肯承认自己对林势安付诸真心,想让自己掌握主动权,可其实,她早已被这段感情牵制,进退不得……   隔两日,白露履行诺言主动联系了林势安。   他在那边笑着说:“我还以为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白露问他:“你在做什么……”   “在公司……”林势安看了眼桌上的文件,“正对着一个三十亿单子头疼。”   白露说:“我好像听到了钱的声音,有钱赚,怎么听着你这么愁?”   他道:“你说为什么愁?你们J科技也想拿下这笔大单,胡然做事果敢,为了立威,她对这个项目势在必得,你知道我不会轻敌的。”   白露笑,这笔大单是国际货单,正是胡然得到老爷子的同意后,从美国市场带过来的资源。   甲方需要大批医疗设备向第三市场输送,只是那边还没确定与谁合作,听林势安那么说,白露觉得,这家公司恐怕最少联系了两家中国公司。   她没和他聊太多,只道:“你发愁,胡然也发愁,我们只怕鹤蚌相争,渔翁得利,但是没办法了,进了竞技场,总要比试比试的。”   林势安便问:“要见面吗?”   白露想了想:“哪里见?”   林势安说:“南方小馆?”   她道:“好啊,七点钟?”   林势安应下:“好。”   挂了电话,白露独坐了个会儿,王嘉华进门送资料,她一一点过后,说:“行,做得不错。”   王嘉华已经工作足一年了,对眼下的工作还算得心应手,白露准备安排她跟销售部的人跑一线,这和她当时跟白露一起跑销售时不太一样,王嘉华既期待,又担心。   白露看出了她的顾虑,安慰她说:“别想太多,干销售虽然靠口才,但更拼诚意。产品拿出去,是好是坏,别人用了就知道。你这个卖东西的心眼是好是坏,和人一相处,别人也能看出来。人都喜欢跟好人打交道,中间技巧,你跟我这么久了,应该学得差不多了。”   王嘉华点头:“明白。”   白露道:“行了,你先回去做准备工作吧。”   “好的露姐。”   王嘉华正准备离开,白露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她叫住王嘉,问:“……嘉华,我记得你是南城外语学院毕业的?”   王嘉华笑应:“是的,商务英语专业。”   白露道:“哦,我知道了。”   王嘉华问:“怎么了,露姐?”   白露捡起桌上的笔在桌面上敲了几下,脸上表情冷漠,眼中却透着星点。   她弯起嘴角:“没事,刚才突然想起来下个星期胡总要见美国来的几个外宾,需要三两个翻译,你有推荐的学弟学妹,可以把简历拿给我看看。”   。 第47章   晚上到了约定时间,白露去赴约。   她到时, 林势安已经在了.   今天店内客人不多, 陆沉正与他对坐着饮茶, 瞧见白露来, 陆沉直起身子,道:“哟, 人来了!”   林势安也抬头看过来。   陆沈让起位置, 拉开椅子给白露。   “白小姐来了, 你们聊,吃好,喝好!”   白露冲他点头:“谢谢陆老板。”   陆沉笑:“菜已经点好了, 那我不在这里当电灯泡了,失陪了哈!”   说完,人就走了。   陆沉走后, 白露问林势安:“你等很久了?”   林势安说:”也就一会儿。”   白露拎了下茶壶, 里面只剩下茶底了,她看林势安一眼, 放下茶壶后, 拖着下巴道:“你是非常想见我?茶都喝完了, 还说只一会儿。”   林势安也把胳膊支在桌子上, 托腮看着她说:“可不是么?天天数了秒针过日子。”   白露“噗嗤”一笑, 连忙把他胳膊挥下去:“别这么不正经了,叫人看到还不酸掉牙了!”   林势安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手指收紧, 捏到她的掌心翻开来,把她手掌朝上,手指划过她掌心的细纹,然后抬眸,道:“刚才跟陆沉聊天,他说他突然想起了小时候我们去找大院里一个八十岁老头儿看手相算命,那老头儿看着道骨仙风,好像真有两把刷子,他说我这辈子桃花无数,婚却只有一次。陆沈说我得慎重点儿,一生就结一次婚,要选个对的人,不然得受一辈子的罪。”   白露道:“你们还信这个?我看,你别给别人找罪受就好了!”   “信不信,就闹着玩儿呗。”林势安抬眼,笑着说,“我刚才看了你的手相,感情这条,说法跟我一样,都是只结一次婚。看来咱俩真是命中注定了。”   白露终于发现被套路,一把抽回手,哭笑不得:“林势安,你有时候这张嘴真让人受不了,由此可见,你过去感情经历多么丰富,才练就了今天的油嘴滑舌!”   他显得有些无辜,认真问:“怎么说真话也挨骂?”   白露不屑一顾:“和你认识越久,就会越发现你这个人最会哄人,一点儿不实在,哪像陆老板,一看就是老实人。”   林势安笑:“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们小时候,干过最多坏事的就是陆沈,掏鸟窝、砸玻璃、偷东西、调戏人家小姑娘,他都没少干,只不过现在改邪归正了。”   白露不信:“你又胡说八道。”   林势安道:“不信你问他。”   他朝白露身后指了指,陆沈正带着服务员来上菜。   白露回头看,陆沉听到点儿尾音,迷茫道:“问我什么?”   白露哪敢真问,她瞪了林势安一眼,只顾着笑了。   饭吃完,林势安把车扔在小馆门口,他们两人步行回去,前后错个十几厘米,林势安在前,白露在后,隔了会儿,男人慢下来,回头牵了她的手。   “腿看着也不短,怎么走这么慢?”   白露跟上去,笑说:“比起你的,肯定短了不少。”   林势安今晚一直跟她说笑,这会儿收起笑认真说:“我也不愿意这么早送你回去,一会儿还有个视频会,要是没事,整晚陪着你也好,毕竟有好几天没见了。”   不止林势安,白露这两天也忙了起来,为的全是那笔30亿的订单。   她吐了一口气,说:“也不知道人家谈恋爱是怎么谈的,咱俩连个电影院都没进过,见面除了吃饭,就是压马路,压学校的马路,压小区的马路。”   他道:“想看电影吗?过两天我陪你。”   白露说:“你有时间?过两天不正好是忙的时候。”   林势安想了想:“也对……那就等接待完AL集团的人再说,到时候不管多忙,两个小时的时间还是有的,我约你。”   他说这话时,回头望她,十分坚定。   夜幕与花灯装点着这座城市,白露清晰地感觉到时间在他们之间缓慢流淌。   男人的大掌有些厚,透着温热,她握了握,突然有些贪恋这些时光……   “嗯?”林势安扯了下她,“怎么样?”   白露抬头笑道:“好呀。”   .   王嘉华隔天就发了几个整理好的简历到白露的邮箱,本是试试看能不能撞上,没想到还真让她看的了脸熟的人。   抽出那份简历保存后,白露没去选择,只说这几个人都挺不错的,让王嘉华在其中挑三个人,接机的时候带过去。   美国AL集团创始人是侨胞,名叫杰森伍,淘金时代从香港漂洋过海去了旧金山,从经营一个小小药铺,到创立了一个囊括房地产开发、影业投资和医疗器械的庞大帝国,可谓说是一页传奇。   杰森伍膝下无子,如今AL集团交由创始人养子执掌,此次来华,带头的就是这位小伍先生的儿子伍乾坤,说起来算杰森伍的孙子,可这伍乾坤也到了花甲之年,已是须发斑白了。   接机这天,白露随胡然一起,同行的还有王勤森和赵仁,他们没到跟前。   白露在后方听赵仁说:“这些美国佬就是会做生意——想要钱,你得先跟同行斗个头破血流,我听说这次来参加的,不止J科技,连拜康也掺合进来的。”   王勤森说:“咱们是身在其中,不知外界对J科技和拜康做的事情都评价很高,尤其是拜康,这半年来他们的系统部已经运作起来,理论也十分成熟,中外有些企业家是纯靠运气,有些企业家可是精明着呢,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有几斤几两!不然这美国人也不会不远万里跑到中国来,成本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因为J科技和拜康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已经得到了外界认可。”   赵仁道:“可我听说,还有一家邻市的公司也参与进来了。”   白露意外:“还有一家?”   赵仁放低了声音:“小道消息……那个公司没什么名声,但听说他们熟悉非洲那边的路子,原本在非洲生意做不下去了,要回来发展国内乡村贫困区的医疗站的,也不知道从谁那得知了这个AL集团要向非洲输送医疗设备的事情,立刻调转目标,跑来掺合一脚!”   白露一个激灵,想起了个人……   王勤森悠悠道:“怕个小公司干什么,他们有这么大的胃口吗?这单子不是个小数目,背后可是需要庞大的生产线和超强技术团队支持的,J科技的供应商遍布全国,研发团队也是国内领先水平,是他们能比得了吗?就连拜康也差一些。”   白露赞同,补充道:“而且他们看重的是我们和拜康做的服务型产品,国内有这样实力的,屈指可数,技术支持是一方面,人力支持又是一方面。”   王勤森看她一眼。   白露继续说:“我想AL应该也会考虑那家小公司,因为需要有个人来做路探子,所以我们不会是竞争关系,恐怕会是合作关系。”   说到这里,她在心里想,如果真是那个人,那他们就又比林势安慢了一步……   正聊着,那边,王嘉华把三个做翻译的学生领来了,到她跟前笑着叫了声“露姐。”   白露看过去,是一男两女,装扮青春靓丽,各个精神抖擞。   赵仁道:“呦,动作挺快!”   王嘉华把这三人领到他们跟前,一一介绍说:“两个学妹是南外的大三学生,这位帅哥是刚毕业的,三个人语言方面都没什么问题,露姐,请您验收。”   那三人都挂上笑,听王嘉华那样叫,也都跟着叫她“露姐”。   白露点点头,目光落在站在最左边的女生身上。   她穿一件纯白色的套装裙子,样式虽然板正,但丝毫掩不住她身上的稚嫩和青涩。   这个年纪的女生不管怎么打扮,清纯是骨子里透出来的。   白露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生答:“王榛榛。”   她生得标致,鹅蛋脸,大眼睛黑亮亮的,短发清爽利落,便眼尾长了颗泪痣,给她添了许多小女人的妩媚……果然是个尤/物。   白露点头,嗯,对上了。   “挺好,”她道,“一会儿人来了,王嘉华会安排你们跟外宾对接,他们一共六个人,同行也带了个中文翻译,你们不用紧张,过去见机行事。到酒店后,拜康集团的人也会过去,但翻译工作还是你们来做,这几天辛苦你们了。”   三人应下,这就跟着王嘉华坐在不远处等人。   赵仁和王勤森不停往那边瞄,白露见到,笑说:“赵总王总,小心眼睛被人勾走了。”   赵仁嘿嘿笑:“漂亮姑娘谁都喜欢看……”   王勤森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白露道:“小心了,男人啊,沉于色,死于色。”   赵仁和王勤森看她冷冷一笑,齐齐打了个颤。    第48章   AL集团的人来了,伍乾坤打首走出来, 虽和“须发斑白”的描述很贴切, 身子骨却意外得硬朗。   他个头有将近一米八, 穿一身裁剪得体的高级灰西装, 头发和胡须都是经过细心保养和打理的,拄杖走出来时, 不像个集团高层主管, 倒像个风姿犹存的老年时尚模特。   所以说男人七分靠气质, 三分靠长相,还真不假。   这人走来,惹得那两个做翻译的姑娘也是眼睛发亮。   白露淡淡瞥着眼王榛榛, 而后无声站起身来。   他们人到了,白露这边也都各归各位。   王嘉华带着那三个学生过去,好歹是精挑细选过的, 应付这种场合还算游刃有余, 于是,这么一直到酒店, 都没有出什么差错。   拜康的人以总裁为首也等在酒店, 他们提前包下一间会客室, 请AL集团的人进来, 一一问候。   白露在后面看到了林势安, 还有他身后的邢濯和周云。   周云也看到了白露,远远地冲她笑了一下,白露瞧见王勤森在看她, 便面无表情地绕过去,坐在胡然身后才对他们轻点了下头。   初次会面的气氛并不太好,毕竟两个死对头坐在一起,中间又夹了AL集团这条滑不溜手的泥鳅,即便伍乾坤这个人十分风趣健谈,却也没能让胡然放松警惕,拜康那边亦是如此。   三方都不愿落入下风,但也都不急,伍乾坤最是悠哉,毕竟他是出钱的那个。   干巴巴聊了两个小时,中间休息时,白露出去买烟,刚买完走出便利店,迎面看到王嘉华带着王榛榛一起走来,两个女孩儿凑在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抬头见到白露,王嘉华忙快步跑来。   “露姐,我们出来转转!”   白露点头:“透透气也好。”   王榛榛在她跟前,话不多,一直挂着笑,也叫了声“露姐”。   王嘉华有意提拔她,特意对白露说:“露姐,我这个学妹,别看年纪小,自小就是尖子生,年年评上奖学金,小时候还跳过两级,很有语言天赋,”   白露捉到问题关键:“小时候的事你也知道,你们很早就认识吧?”   王嘉华顿觉漏了嘴,吐了下舌头说:“其实……王榛榛是我堂妹,露姐,我也没有王婆卖瓜。”   王榛榛心里也是一紧,她忙说:“我常听嘉华姐讲过您,觉得露姐您真厉害,我以后真得多向您学习。”   听到这里,白露也略微意外,但并没有表露出来,她说:“不用紧张,小事,举贤不避亲。”   王嘉华也说:“对呀,露姐看人,只看实力。”   王榛榛抿了下嘴,年轻女孩儿的娇态显露出来,白露却能看到她眼中那份纯真后面包藏的狡黠和野心……   白露突然问王榛榛说:“你会跳舞吗?”   “唉?”王榛榛不解。   “跳舞,华尔兹。”   王榛榛道:“去年学过。”   白露淡淡道:“很好,你晚上你就跟着我。”   王榛榛顿了顿,忙点头。   会面时针锋相对的气氛这种情况一直到晚饭才有所好转,拜康的两个总裁暂时离开,晚宴席上,酒店安排了小型舞会,众人不谈生意,只谈饮食和中美文化,一旦披上华丽外衣,场面就变得光鲜亮丽许多,人人受气氛感染,带上虚伪假面,在舞池中扭动……   伍乾坤要留在南城半过月,而后启程到邻市考察,再去J科技和拜康旗下公司进行视察,一个月后归美。在南城的这段时间,胡然安排白露做向导,考虑有二——第一,白露是J科技服务产品化的主导者,第二,女人更容易接近男人。   胡然下午已将白露引荐给伍乾坤,晚宴开场,伍乾坤便来邀白露跳舞。   白露也是上大学时候学的华尔兹,隐隐记得一些,却不算熟悉,她跳了一下就推王榛榛出去,让她陪伍乾坤跳舞。   年轻女孩儿跌跌撞撞进入舞池,不一会儿落入伍乾坤的怀中,跟随他的动作翩翩起舞……等她归来,不只是因为跳舞还是别的原因,她双颊泛着潮红,脸上却带着笑。   白露递给她一杯香槟,笑着说:“伍先生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王榛榛似有些失神,轻声说:“就是现在,也足够吸引人……他这样的男人,女人都爱。”   白露道:“他六十七了。”   王榛榛大睁眼睛:“啊?我还以为他只是头发胡子白了些……”   远处,与人笑谈的伍乾坤看过来,举起杯子,冲她们一笑。   王榛榛的脸再红起来。   白露道:“男人除了一副好皮相,还有很多地方能为他们加分,比如日积月累的阅历,高不可攀的家世,还有那些存在银行数不清的钞票……”   王榛榛听着,不由点头。   白露又道:“可那些是属于他的,得有本事的人才能拿走。”   王榛榛只睁着眼睛望她,不知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舞会过半,白露寻了个地方抽烟,周云不知怎么找来了。   她递了支烟给周云,两个人一起坐在台阶上,吞云吐雾。   “我还以为你们都走了。”   周云说:“邢濯安排我住在酒店,明天找准机会还要跟那个姓伍的接触一下。”   白露料想他们是不会离开的。   接着,周云直接问白露:“那翻译你找的啊?”   白露抬了下眼睛,点头。   周云笑道:“专门把她找来送我手里?”   白露说:“也没专门,就是顺水推了下舟,这个世界还挺小的。”   “这还真像你的作风……”   周云吐出一口烟,“我知道江超虽然那天跟她发了消息说分手,其实他们还没分开,他们的房子没退,前两天律师找人去问,物业还说看到他们俩一起买菜回去做饭。今天早上,那傻子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了我给他下套,气急败坏地打电话来,我接通后,听了一句话就把电话挂了……后来他给我发短信,说我就算举证成功,赔偿最多也不会超过五万,还不如他给那女的花的钱多!我真不甘心!”   白露侧过头,看她:“我帮你试了,她知道你的存在。”   周云呆住,“你问了?”   白露摇头:“没有,但是能看得出来。”   周云怔愣片刻后仰头大笑:“你看人,我信。”   白露点点烟头,烟灰落地:“她有心机,也有野心,只是见识太少,又有点儿自以为是的聪明。”   周云挥挥手:“你这样一说,真显得我的同情心十分廉价。”   白露笑:“我想说的是,她在你面前,确实不堪一击。”   “偏偏男人最喜欢不堪一击的女人……”   周云抽了最后一口,捏灭烟头,起身拍拍裙子上的土,道:“行了,多谢你帮我解决心口的大石头,防止我险些做了圣母,后面的事情,我自己来想怎么解决……”   “周云,”白露叫住她,“她自己选的路,总会尝到恶果的。”   周云顿了顿,点头:“我明白……对了,我来找你,还为了一个事,酒店楼顶,有个露天放映室,我们林总,在楼上等你呢。”   白露奇道:“他不忙了?”   周云推她一下:“忙啊,忙里偷闲,刚把张总送走,本来要上楼休息的,结果发现了个小电影院——林势安真不是人,叫我一个失婚少妇做你们爱情传声筒,是怕虐我不够深?快起来了,人家等着你呢!”   .   楼顶的风有些大,45层之上,南城半个城市的景色尽收眼底,霓虹灯映着繁星,割裂了建筑群。   那小影院不难寻,走上来就能看到两排吊椅,前面放了老式播放器,胶卷在上面正不停转动,黑白电影投在幕布上,放的是一部白露叫不上名字的外国片,一男一女两个角色正表情动作夸张地演着对手戏。   最前排的吊椅上坐了个人,白露走过去,他转过头来,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让她过来。   白露坐过去,不满道:“这就是你承诺的电影?也太没诚意。”   林势安说:“这是额外惊喜,怎么没诚意了?楼顶吹着小风,听着胶卷转动,看着爱情老片,不浪漫吗?”   白露笑:“连个字幕也没有,也没人说话,演的什么?”   他解释:“正演到女主角的丈夫回到家,发现女主角和别的男人厮混在一起。”   白露看他:“我怎么觉得你是意有所指?”   林势安搂着她的腰:“我虽然没去晚宴,但我瞧见伍乾坤那老流氓搂着你的腰跳舞。”   “你有千里眼,还是有顺风耳?”   他笑:“看来是真的了。”   白露躺在他身上,道:“知道我今天见到伍乾坤的时候怎么想的吗?我在想,你老了估计也是那个样。”   林势安说:“你夸我还是骂我呢?”   “夸你啊,”她掰着手指头数,“你看他,这一把年纪了仍旧风姿卓然,风流倜傥,风骚无比——”   话没说完,林势安捏住她的下巴,“我看你是……皮痒了。”    第49章   “我看你是……皮痒了。”   说罢,林势安擒住她的下巴吻上去。   白露躲了两下没躲开, 便软在他怀里任他亲吻。   男人尝了甜, 心情更好, 他拥着她, 忘情舔舐,仔细品尝, 直到白露气息有些急, 他仍不愿起身......   最后, 放开她松口气时,他在她唇边轻啄,然后道:“你今天还算听话……”   白露躺在他怀里, 笑:“我有几个问题想讨教你……”   林势安眯起眼睛:“我以为是引你上钩,结果是我自己落入圈套吗?”   白露点了下他的鼻子:“说什么圈套不圈套,你不是爱我吗?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林势安道:“我爱你不假, 你不是不愿接受我的爱吗?又何必给我设圈套。”   白露故意板起脸:“爱说不说, 让我问,我还不怎么愿意问呢。”   这一激, 林势安便求饶:“好好, 你问, 不管你问什么我都知无不言, 可以吗?”   白露瞧着他:“那好, 君子一言。”   他应:“驷马难追。”   白露推开他,“坐好了!”再轻轻嗓子,道, “今天接机的时候赵仁说除了拜康之外,还有第三家公司参与进来,我听他描述,越想越不对,就想来问问你,这第三家公司你知道是哪个公司吗?”   林势安闻言扬眉:“原来是这个……”   白露指着他:“说好的知无不言——”   “好好。”他捏住白露的手指,轻声道,“这家公司的负责人你也认识。”   白露心里一咯噔,“不会真是我想到的那个人吧……”   林势安笑着点头:“还真就是你想到的那个人。”   “是……姚国福?”   林势安笑意不减。   白露愣了好半晌才道:“竟然又让你先下了手……那天初见姚国福,胡然就告诉我,这个人品行很差,她十分看不上这种人,如果真是他掺合进来了,胡然恐怕头都大了。”   林势安低头整理衣服,漫不经心说:“胡然未必不知道,她只是有自己的打算,否则不会对伍乾坤这样的态度。”   白露点头:“她不是意气用事的人,个人感受和公司利益相比,自然是后者更为重要,更何况,这笔订单是她费劲心力跟胡海荣争取来的。”   AL集团虽是拿钱的那个,可是买卖关系中,并非真的买方就是上帝,J科技的实力,国内很少有企业可以媲美,伍乾坤看着自在悠闲,心里未必不去在意。今天胡然晚宴没应付伍乾坤太久就先回去休息了,只留白露和几个靠谱的人盯着伍乾坤,伍乾坤还特地问了一句,明日胡然是否再来。   白露也明白,胡然这么做,并不是真的因为有姚国福插手便放弃订单,或许......她确实有自己的打算。   林势安抬眸瞧白露:“就这一个问题?”   白露道:“当然不是。”   他笑:“还有什么,你问继续吧。”   白露说:“如果是姚国福,AL集团需要他一定是因为他在非洲的资源,那些都是现成的渠道,能帮他们省去很多麻烦,你也知道,那个地区不止贫穷,更有党派政权的纷争,还有些地区受战争侵蚀,医疗设备不管是对掌权者还是对难民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   林势安颔首道:“所以……知道我们最大的客户是谁吗?”   白露顿了顿,瞧见林势安挑眉看她,她突然想起来曾经在林势安讲的案例课程中听到的东西……   林势安仰躺下来,慢慢:“我们的目标客户,到底是AL集团,还是非洲那些医疗机构?这个你考虑过没?”   白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就像我们以前做销售,拼命在告诉医院我们的产品有多好,我们能给负责任人多么高的回扣……然而我现在明白过来,其实器械的使用者是医护人员,只有他们才是真正的产品体验者,是产品的反馈者——也就是我们做服务的对象。以此类推,其实AL集团并不是我们的最终用户,我们的最终用户是第三世界的医疗机构——更准确地说,是他们那边的掌权者和医生。”   林势安笑着说:“聪明,找到目标用户,接近目标客户,才是第一步。”   白露继续道:“可是非洲那么远,市场那么复杂,我们怎么去接近目标客户?”   他说:“这就是姚国福的重要性。”   白露愣住,久久说不出话来。   楼顶的风徐徐拂在耳边,随着夜深,凉意也渐渐加深。   林势安听不到白露的声音,便去捉住她的手,还未开口,听到女人低声说:“我想起邢濯那天在北京讲课的时候说过的一句话,他说:没有理论很可怕,有了理论更可怕。林势安,你其实是个挺可怕的人……”   林势安瞧着她,低声说:“你怕什么,你如果愿意,我什么都可以教给你。”   “哪怕我是你的敌人?”白露问。   林势安顿了顿:“只有这个时候,我最后悔当初没有多用点手段把你弄到拜康。”   白露也躺下来,躺头看头顶的明月:“我也有点后悔,怎么当时就没同意你呢?”   明知道她并非真心后悔,林势安还是心里一甜,手搭在她的浑圆的肩头上。   白露看了会儿天,复而去瞧电影的幕布。   画面上,年轻貌美的女主角不知为何泪眼婆娑,情人揭开虚伪假面,丈夫冷漠地离她而去,最后她走向铁轨,陈尸车站……   “我好像知道这是哪部作品改编的。”   林势安轻“嗯”一声:“竟然是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   白露道:“以前读书时,无意中看过魏宁格在《性和性格》中把女性人格分为母亲型和ji女型,可能是因为这个观点太过让人反感,所以我反而印象比较深刻——书里面说,在没有结婚生育之前,女性更偏向于ji女型,这个时候的女人更多的为自己考虑,满足自己的欲望,作为个体的生命力也会更旺盛。结婚后,尤其是有孩子之后,母亲人格就会取代ji女型人格,这个时候,孩子的需求盖过了女性自身的需求,个体的力量就会逐渐衰竭……   “读这些东西的时候,我一边不屑,一边又感到恐惧,因为我渐渐发现身边有很多女人在印证这个说法,包括周云。现在想起之前看《安娜》,其实安娜的不幸恰恰也是因为她被这两种力量撕扯,而她必须在其中作出选择,可是,不管她选择哪个,都注定是悲剧……林势安,你知道吗?我曾经很怕变成她那样……”   林势安听后心中一顿,搂住她的手臂更紧了些:“什么ji女型母亲型,婚姻不过就是一种形式,你不管怎么选择,你还是你,”说到这里,他似有妥协,“如果你不喜欢,以后我不会再提结婚的事情。”   白露反而笑了,她微微侧头,躺在他的臂弯中,却什么也没说。   他们没能呆太久,不多时楼下一直盯着伍乾坤的人给白露发消息,说晚宴即将结束。   白露醒神,像是从梦境回到现实,她起身道:“我先下去看看什么情况。”   林势安轻轻点头,星眸紧盯着她。   白露微微一笑,走到他跟前,坐在他大腿上,动情吻了他一会儿,才松开他,低声说了句:“再见……”   楼下,歌舞已散。   白露下楼,遇到王嘉华,她正四处找着谁。   另一边走来一位胡然身边的人,他知道白露是今晚的负责人,到白露跟前,直接说:“伍先生已经回房休息。”   白露问:“你们送过去的?”   那人顿了顿,道:“伍先生喝多了,是那个小翻译送他回去的。”   白露和王嘉华都愣住。   片刻后,白露扯了下嘴角,对那人说:“辛苦了,你们也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那人走后,王嘉华忙到白露跟前:“姐……是榛榛——”   白露看她一眼,淡淡说:“男欢女爱,我们插不上手,我总不能这么大半夜跑去敲伍先生的房门,坏了伍先生的好事,也坏了你堂妹的好事。”   王嘉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心里着急,可又不敢表露。   白露看着,心里虽有不忍,却还是狠下心对她说:“往好处想,伍乾坤一表人才,又风流多金,虽然年纪大了点,但跟你堂妹,怎么说也是你情我愿。”   王嘉华脸色更是难看,她就是再单纯,也该看出来,这件事情并非一厢情愿能达成的,她堂妹也不是省油的灯……   憋了半天,她说了句:“是我的错,我没想到她有这样的想法……可那个人,怎么说也都六十多了……”   白露轻蔑道:“怕什么,不过是春风一度,谁还能真把谁当回事,你堂妹是成年人了,你就别替她瞎操心了,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事等着做。”   说罢,她打了个哈欠,按了酒店的电梯上楼键。   回家的路上,王嘉华不停想着白露最后说的那几句话。   羞耻心在胸口膨胀,几乎要吞掉她,她从没想过向来看着听话单纯的堂妹竟然悄无声息地进了一个六十多岁老头的房间里……   一时她又十分气愤,王榛榛确实像白露说的那样已经是成年人了,谁做的事,谁来负责,真轮不到她来操心!   这两种情绪撕扯着王嘉华,导致她回到家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干脆坐起来给王榛榛发了条短信,然后在客厅坐了一整晚,直到天明,王榛榛也没有回复她……   天大亮之后,王嘉华急忙换好衣服出门,打车到酒店,迎面看到一辆加长劳斯莱斯停在门口,伍乾坤和白露一起走出门,身后,跟着的正是王榛榛。    第50章   目睹到昨日情景的人有不少,不多时, 王榛榛陪了伍乾坤一晚的事情就传了出去。   今早白露接到胡然的电话, 胡然直接问她, 王榛榛接近伍乾坤这件事是不是白露的安排, 白露感到无奈,只说, 如果是她来安排, 不会是这种档次的女学生。   伍乾坤这样身份的人, 怎么说也得找个懂事听话有眼色的明星嫩模,事后麻烦少,也不会耽误合作洽谈。   胡然倒未怀疑, 只说让她多留心,伍乾坤睡了谁他们管不着,别让他沾上狗皮膏药就行。   白露应下, 早晨到酒店, 她先联系了伍乾坤的助理,被告知伍先生还没起床, 她笑道:“伍先生今天需要调整时差吗?”   助理却说不用, 伍先生今天有行程安排, 待会儿就出来。   白露在餐厅等了约半个小时, 伍乾坤穿戴整齐出现, 身旁的王榛榛只与他错了半步。   女孩儿身上的衣服已换了一套,虽款式低调,却是个国际大牌子。   见白露目光落在她身上, 王榛榛并不惧,白露甚至觉得,一夜之间,王榛榛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她不笑不动,只静静跟在伍乾坤身旁,眼神中不经意溢出了志得意满。   白露只当没看到,注意力集中在伍乾坤身上,朝他轻轻一笑,请他坐下,才对王榛榛说:“辛苦你了,你可以先回去休息了。”   王榛榛却看了伍乾坤一眼,后者瞄到,极为圆滑地说道:“早餐看上去很好吃,大家都坐下来吃点,不要紧张,随意点就行。”   白露勾起唇角,道:“既然伍先生开口,那就坐下来吧。”   王榛榛也不客气,直接走过去,坐在了伍乾坤身边。   白露便想,王榛榛,我可给过你机会了……   此后她便再不看王榛榛一眼,像是跟她没有一点关系。   吃完饭白露才知道,伍乾坤今天的安排是与拜康的两位总裁一起打高尔夫球,顺便游览南城风光。白露安排好车,与他们同行,出门瞧见王嘉华,白露没停留,坐上车给她发了微信,让她在酒店安排AL集团的其他人,王嘉华回了个“好”,白露关上手机,默默吐了一口气。   位于南城北部的高尔夫球场是南城最大的高尔夫球场,乘车到达目的地,林势安带邢濯等人已经等在门口,白露仔细瞧却没看到拜康总裁的身影,下车后,听林势安说,才知道总裁身体有恙,由他这个副总裁来招待伍先生。   话虽这样说,可就连伍乾坤也知道,如今在拜康集团,林势安这个副总裁可是比正总裁更有话语权。   几人客套了会儿,白露也同林势安打了招呼,等避开人才问他一句:“周云没来?”   林势安瞧着她,道:“有我还不够?”   白露瞥他一眼,不理他了。   球场建的很有心机,入口在山口,进场需要先坐缆车,南城虽然没有高山,但部分丘陵地貌风光亦是无限好,伍乾坤在缆车上看到南城景色,倒勾起了几分故国情怀。   他父亲曾在深圳长大,十一二岁才被杰森伍收养,领到美国,小伍先生总在儿女面前讲起故国风光。伍乾坤成年后,也回过深圳,那时候深圳还没有改革开放,像个蒙着灰尘的破落村子,和今日风光不可同日而语,可他却挺喜欢那个“破村子”的。   林势安说:“没想到伍先生也是个有情怀的人。”   伍乾坤便笑道:“恐怕是受老一辈人的影响,杰森走的时候,还说一定要捧一杯他的骨灰,有机会回国,要撒进珠江,也算让他魂归故乡……所以我第一次回深圳的时候,就同父亲一起将杰森的骨灰撒进了江中,也不知杰森的灵魂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白露道:“人都说中国人没有信仰,其实中国人最信落地生根。我小时候上书法课,听老师讲过一个故事,说齐白石晚年,家乡一位亲戚去探望他,并向他讨一幅画,齐老在纸上举笔沉思,片刻后在纸的中间画了一竖,又在最下面点了四个点,亲戚不知什么意思,齐白石指着画说,此意为’落地生根’,后来这幅画竟然拍了天价。也不知是真是假。”   林势安和伍乾坤都笑,前者道:“故事不论真假,但挺有意思!”   一说到故事,伍乾坤也不甘示弱,争着说:“我也想起一个故事,是杰森讲给我听的——”   几人讲故事讲上瘾了,从缆车上下来,乘坐电瓶车的路上,几人仍聊得不亦乐乎。   林势安等人英语都十分流利,白露大学时候辅修了英语专业,自然也应付得来,这倒让王榛榛这个翻译形同虚设,她在旁边,话插不上,只能静坐着。   等到了地方,白露等人要换衣服,王榛榛和白露一起去更衣室,白露换好出来,看到王榛榛在门口看手机。   听到白露的脚步声,王榛榛忙抬头,顺势收起手机。   “露姐。”她叫了声白露。   白露停下来,回头看她,笑说:“这一声姐我可有点担不起了。”   王榛榛道:“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不让我叫姐了……”那语气,十分无辜。   白露不为所动,低声说:“昨天我是你的小领班,今天您是我客户的枕边人,当然是不一样了。”   王榛榛回想到这一路的经历,心里不是滋味。   早上她陪伍乾坤出来的时候,伍乾坤还贴心地叫人给她准备了新衣服,带她一起去餐厅,她看出来白露对她的反感,可伍乾坤说话比白露好用,于是,当她坐在伍乾坤身旁的时候,她的心已经飞上天了,她知道自己最大的资本就是年轻貌美,事实证明,她凭借这一点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哪怕伍乾坤外表光鲜亮丽,脱了衣服之后,又老又臭,但吸引她的,却是比伍乾坤这层虚假外皮更有诱惑力的东西……   可是,自从到了高尔夫球场,自从上了缆车……她开始变成了边缘人,不仅一句话都插不上,她甚至不曾得到伍乾坤的一个关照的眼神!   王榛榛敛去身上所有锐气,回到了昨天那个仿佛不知世事单纯柔弱的小女人形象。   她道:“露姐,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昨天您也说了,伍先生很有魅力,我很倾佩他,所以很愿意跟他结交。说起来,昨天也是个意外,伍先生喝多了,我送他回去,他拉着我说想让我陪陪他,所以,我就留下来了……”   白露转过身,到她跟前,女孩儿留了一头长发,柔软顺直。   她忍不住去抚摸,王榛榛抬眸看她,眼中亮亮的,接着,她听到白露笑着说:“第一年进职场就有人告诉过我,主动示弱是女人最大的武器,的确,女人不是天生的弱者,柔弱只是女人的武器,但我却最不屑用这种手段,你知道为什么吗?”   王榛榛瞪着眼睛。   白露道:“因为我有比示弱更厉害的武器,所以你这招,在我这里,没用。”   说完这些话,白露不再理会她,直接走出去,刚到门口,就遇到了也换好衣服的伍乾坤。   白露迎上前,两人一同回到球场。   伍乾坤年纪大些之后就喜欢上了高尔夫这个运动,甚至专门跟专业的高尔夫球运动员学习过,他球技好,加之心情愉快,几乎场场拿高分,唯一能与他一教高低的竟是邢濯。   看球区,白露到林势安身边,低声说:“怪不得你带邢濯来了。”   他道:“打网球,我一个打邢濯两个,打高尔夫这种老年人活动,还是他更擅长一些。”   白露笑:“说得好像你不是老年人一样……”   林势安顿了顿,问:“在门口那会儿,你瞥我那一眼什么意思?”   白露说:“什么什么意思?我飞过去的媚眼,可以吧?”   林势安哼笑一声:“是不是媚眼我还是能分辨出来的。”说到这里,他抬了下下巴,指向不远处,问,“那小翻译怎么回事?”   白露看向王榛榛,道:“一些男人最喜欢犯的错误就是低估女人,而一些女人最喜欢犯的错误,是总觉得依靠男人上位轻而易举,所以正好,这两类人最容易凑在一起……”   林势安了然点头:“小姑娘勇气可嘉。”今早,他也从别人口中得知了昨夜发生的事情。   白露却说:“勇气可嘉?我看她是不自量力。”   林势安笑:“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年轻女孩儿什么路不好走,非走这条路。”   白露抱怀,瞧着王榛榛,凉凉道:“我看难回头,有些人,是没有道德底线的,甚至连好坏都不分……”   林势安也瞧过去,虽然隔得有点距离,可女孩儿眼中的不甘心却十分清晰。   他自在道:“说起来,伍乾坤的夫人,我还曾经见过。”   白露愣了下,转头看他。 第51章   作为小伍先生的三子,伍乾坤自小在两个兄弟跟前才华并不出众。   他夫人则不一样, 其出身豪门世家, 又是长女, 自小备受宠爱, 又极为精明聪慧,伍乾坤三十岁才娶上娇妻, 借此机会进入公司担任要职。   他作为上流社会的贵公子, 风流的名声十分响亮, 却也听说,不管伍乾坤在外面如何玩,从没有让他夫人难堪过, 哪怕因为伍夫人身体有恙,三十多年没有给他添个一儿半女,也没见伍乾坤玩出火带私生子女登堂入室过。   外界都传, 这是伍乾坤看得明白, 他连候选继承人都算不上,子嗣于他来说并不重要, 相反, 因为他这“洒脱”的态度, 倒让父子兄弟之间没了戒心......   林势安双手撑着高尔夫球杆, 漫不经心道:“伍乾坤和他夫人都是聪明人, 聪明人总会趋利避害。”   白露道:“反正这件事情与我无关了。”   林势安笑:“是跟你无关了,就算你想管,还管不着了。”   白露耸肩, 心说,就算让她管,她也懒得管了。   临近晌午,太阳十分大,白露热出了一身汗,白皙的脸上挂的全是汗珠。林势安瞧她一眼,说:“怎么这么怕热?”   她笑:“是怕热,从小就这样,以前家里还没空调的时候,晚上睡觉只恨没抱着电扇了。”   他道:“怕热就去伞下歇一会儿。”   白露本想说没事,她还能忍。   林势安却道:“还说从不为难自己,热成这样还要死撑,真中暑了,看你怎么收场。”   她被吓住,想到自己如果真中暑,一定会惹不必要的麻烦,又见球场上气氛自在,白露这次就没为难自己,乖乖跑去球场旁边的休息区。   阳伞下,球场服务人员贴心准备了冰块和风扇,吹出的风是凉的。   白露坐着吹了会儿,果然好受多了。   不一会儿,林势安也来了,手里拿了两杯可乐,递给她一杯。   “你也来了。”   林势安在她旁边坐下,躺在椅子上,扇了两下风,说:“我可不像你。”   白露笑着喝一口可乐,杯子里面没加冰块儿,却是凉的,甜爽的滋味刺激着身体,让她身上的毛孔都收缩了起来。   林势安也喝一口可乐,戴上墨镜,仰躺着叹了一口气道:“这要不是陪客户,其实也算惬意,但一想,不是因为陪伍乾坤,也难和你这样。”   白露侧过脸看他:“怎么,天天见我不好吗?”   他道:“好是好,只能看,不能摸,有点遗憾。”   白露生怕他这胆大的言论叫别人听到,压低声音说:“真是心怀色胎……”   林势安笑起来,把墨镜往下扒了下,瞧着她说:“晚上你还在酒店吗?”   白露乜眼:“在啊,怎么了?”   他道:“真巧,我也在。”   他不怀好意的笑让白露哭笑不得,她抬手把毛巾扔到林势安脸上,气道:“你好歹也分一分场合,门口时你说我不瞥你了,我能不瞥你吗?就怕你说些不着调的话,才警告你的!”   林势安拿下毛巾,脸上笑意更深:“真不经逗。”   白露撇过脸去,哼了一声:“懒得理你了!”   .   中午在球场用过餐,几个男人在球场的运动馆游泳,白露联系酒店准备晚餐,并安排胡然到场,又处理了今天的工作,等一切准备就绪,他们游完,一行人再回酒店时正好七点多。   饭桌上自然少不了谈到合作的事情,伍乾坤虽传达了AL集团的意思,但说了等于没说。   说到底,还是要让J科技和拜康用实力说话。   只是这次他也提到了那第三家公司,名叫“医图”,正是姚国福经营的那家公司,听到这里,胡然的脸上果然闪过一丝不悦。   白露也听明白了,AL集团既看中J科技手里的技术和资源,又看中了拜康的新系统运作计划,虽然J科技也有项目实践小组,但比起拜康,还是不够成熟。   饭后送回伍乾坤,J科技和拜康两方面对面。   胡然到林势安跟前寒暄客套,先聊了胡海荣的身体状况,再说起AL集团的小算盘。   胡然道:“林总虽然年轻,但比我强,如果不是J科技底盘大,恐怕我也没资格跟林总站在一起说话。”   林势安说:“胡总过誉了,论实力,J科技更胜拜康一筹。”   胡然淡淡说:“你我都知道,三十亿订单只不过是个开始,非洲市场这么大,AL集团的野心不仅是一次输出,他们这些年跟美国的民主/党/派走得很近,那些人,看非洲就像野狼望见兔子,口水都快滴在地上了。”   林势安点点头,但笑不语。   胡然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没有表示,也不再继续,只说:“时间不早了,林总早点休息。”   林势安应下:“胡总也是。”说着,抬眼看了白露一眼,道,“我今天就住在酒店,胡总晚安。”   白露接到他的眼神,避了避,心脏跳快了几下,复而平静下来......   林势安走后,胡然揉着眉心叹气。   她在前面走,白露在后面跟着,到门口时,接胡然的车已经停在外面,胡然回头轻声说了句:“明天别让她来了。”   这个她指的是“王榛榛”,刚才吃晚饭,王榛榛也十分自觉地上座,等吃完饭,伍乾坤刚走,她后脚就没了踪影,胡然一直看在眼里。   白露了然,她道:“今天早上,伍乾坤的意思是他对王榛榛有点意思,早上我让王榛榛回去,王榛榛只看了他一眼,他就叫王榛榛留下了。”   胡然愣了下,叹道:“这个男人,真是耐不住寂寞。这样也好,他开口了,人就是他的了,但你也不能袖手旁观,机灵点儿,盯着他什么时候玩腻了,替他把人打发掉,也让他记你一个人情。”   白露应是。   胡然走后,白露就给王嘉华打电话,不多时王嘉华来找她,在她跟前有些心虚。   白露这会儿终于不忍心,心里想着王嘉华这一年跟在她身边的勤奋踏实,她和王榛榛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白露拍拍王嘉华的肩膀说:“胡总刚才也说了,伍先生要了你堂妹,她就跟我们没关系了,但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说到底那是你妹妹,撇开公司的关系不说,只是她这个人年纪轻轻的跟个六十多岁家在美国的老人,任谁看,都不舒服。”   王嘉华脸色这才好看点:“露姐,找机会我会和她好好谈谈的……”   过后王嘉华给王榛榛打电话,那时王榛榛刚洗过澡坐在床上等伍乾坤,电话来,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接起来了。   王嘉华直接说:“跟我回家。”   她回:“我不回。”   王嘉华觉得这个堂妹十分陌生:“你知道那个人多大年纪了吗?他能当你爷爷了!”   王榛榛淡淡说:“我知道,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榛榛?你才二十岁!大好的青春留给你,为什么不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呢?”   王榛榛冷漠道:“有意义的事是什么?像你上了那么多年学,学了一肚子知识最后只是进公司当个小助理,被人吆三喝五,大气都不敢出吗?像你一样熬夜加班摸爬滚打一个月拿五千块钱的工资,交了五险一金付过房租后,就只剩下吃喝了吗?姐,那么活着累不累?”   王嘉华声音也冷了许多:“累,可我活得对得起自己!”   王榛榛笑了一下:“对得起自己?你连件好看衣服都不舍得给自己买,这叫对得起自己?你知道吗?今天这个能当我爷爷的男人只是随便打了一个电话,我就一套价值上万的名牌套装穿。”   “不劳而获的东西,你穿着心里踏实?”   “怎么叫不劳而获?我跟你一样是付出劳动的。”   王嘉华张张嘴,话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想起大学时候身边也有不少人选了和她不一样的路。   外国语学校最不缺的就是样貌好气质佳的女孩儿,条件越好,摆在眼前的诱惑就越多。   王嘉华家庭条件虽差,父母却自小教导她,做人,要有羞耻心,危害别人的事情千万不要做,还说了,天上不会掉馅饼,如果真的掉下来,想要接住,一定会付出头破血流的代价。这些话在她心里内化之后,成了她的行事准则,也成了她的本能,加上开窍晚,那时候的她还没意识到金钱和名利的重要,她心中十分鄙夷那些走捷径的人,而她也成了那些人口中的榆木疙瘩,她们用和王榛榛一模一样的语气问她:你这么活着累不累......   王嘉华愣了许久,等她回神的时候电话那边已经没了声音——王榛榛挂断了电话。   她默默的收起手机,独自走回去,那一段路她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到家后,高跟鞋把脚后跟磨破了一层皮,她脱下鞋用热水泡过脚。   躺在床上,王嘉华能感觉到四肢的血在快速流动,骚扰着她疲惫的神经,而这一晚,她却睡得分外熟......   又过几天,伍乾坤要到J科技和拜康旗下的分公司和供应商进行实地考察,J科技这边由白露和市场部总监负责,拜康那边则是邢濯与周云。 第52章   两边的竞争关系这个时候才终于真正的显露出来,不管是技术还是销售方面, 两方都派出了精良部队。这个过程中, 白露跟伍乾坤从南走到北, 奔波了整整一个月。   行程即将结束的时候, 伍乾坤道,他会把所有资料都交给AL集团上层, 至于到时候怎么安排, 还要一个月后才有结果, 到那时,他还会来中国。   回南城的这天晚上,白露在北京请伍乾坤吃烤鸭。   伍乾坤喝洋酒一把好手, 两杯白酒下肚,却有些撑不住了。   回酒店的路上,他摇摇晃晃地拉着白露, 不知是不是因为喝多了, 他竟有些交心的意思。   伍乾坤晃悠悠说:“这一趟下来,最大的收获, 一个是见识了拜康的系统部, 那个队伍如果真建立起来, 一兵能抵千军万马, 更可怕的是, 他们以后还会将这个队伍无限复制,而第二大收获,就是结识了胡然女士和白露小姐。”   等他回去休息后, 白露反复琢磨这些话,她知道这一趟下来,其实J科技和拜康已经分出胜负了。   林势安有一整个队伍,而J科技只有她和胡然,像邢濯说的那样,大部分企业的营销方式都还存在在领导脑中,她和胡然都还没有拥有林势安那种可以呼唤炮火的能力……   而这一次,她输得心服口服。   回去这天,北京降温,刮起大风,卷起落了满地枫叶,城市瞬间变成了铜黄色,而他们回到南城后,却遍地都是被雨打落的紫红色木棉花,伍乾坤看着街道有些失神:“Beautiful…”   白露也看向窗外,被这景色迷住眼睛……   手里的电话震动了一下,她点开看,是林势安发来的消息,问她:“回来了?”   她道:“你总是消息这么灵通。”   “下次你得主动告诉我。”   白露笑了一下,道:“行,下次我记住。”   隔了会儿,他说:“晚上一起吃饭。”   白露却说:“不行,白雪过两天要开学了,我回去帮她准备东西。”   林势安回了个省略号。   白露发了个笑脸:“送走她,我陪你……”   等她回到家时,白雪已经自己在收拾行李了——说是行李,她来时也没带多少东西,这段时间在书店上班,倒是攒了不少书。   白露说书就暂时放在她这里,白雪住校,周末还是能回来她这里。   白雪听了,十分高兴。   白露给她收拾好书,又想起来她是去住校,需要一些日用品,虽然能常回来,但被褥这些肯定少不了。于是带着白雪逛了趟商场,把要用的都买齐了。   等开学报道这天,白露正准备开车把白雪送到学校,临出门收到林势安的短信,他问:“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白露不明所以,回了个:“这就准备走了。”   林势安说:“等我十五分钟,我快到你家楼下了。”   白露:“……”   说起来,林势安的到来,还真帮白露解决了一个麻烦。   她和白雪去买东西的时候,没算着要带过去会费多大劲儿,结果到去学校的时候,才发现,她的车只能勉强把东西塞进去,两姐妹正在楼下等着,见林势安开了一辆商务车停在她们跟前。   商务车空间大,东西轻而易举全部塞进去了。   林势安拍拍手让她们上车,白露愣愣的,上车后说:“还是你自觉,专等着这一天来当苦力。”   林势安笑说:“眼瞧着约你一次比一次难,我还不见缝插针,赶紧表现?”   后座的白雪听到这话也捂嘴笑了起来,小声说:“是我姐要求太高,林先生我支持你!”   林势安回头冲她笑一下,白露也回头,瞪了她一眼。   到学校,门卫查的严,不让随便进去,不少家长排队等办手续等的心烦气躁,但那门卫一瞧林势安的车牌号,立刻给放行了。   白露先开始没注意,等下车给白雪找报道的地方时,回头瞧了一眼车牌,才发现他开的是军牌车,难怪人家一看就放行。   林势安停好车也跟上来,白露说:“你准备的还真充足,连车都花了心思。”   林势安慢慢道:“今天早上是从家里出来的,早上陪家里老爷子一起吃饭,吃完我说要出门,他问我去干嘛,我就说送朋友的妹妹去学校报道,老爷子一听,问,哪个学校,我说南大,他说南大啊,南大的门车最难进,所以就让我把这辆车开来了。”   白露又愣了,半晌说:“你跟你家人提了我?”   他理所当然:“提了,老爷子一听我活到这个岁数终于也有对象了,高兴的连腿脚都好许多。”   白露一笑:“你现在是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他点头笑道:“说得没错。”   白露心里热热的,她走上前第一次主动挽住林势安的手臂,道:“走吧。”   林势安低头瞧了眼她的手,嘴角微微上扬。   他们来得早,报到处人不多,排了会儿就排到白雪,签到之后就有白雪班级的辅导员过来接她,帮她安排好住宿,并把开学典礼和军训等一系列的重要日程安排表发给她,让她有问题微信联系。   报完道就要搬宿舍了,开车到宿舍楼前,这个时候又是体现到了林势安的作用了。   他身强体壮,对白露和白雪来说很头疼的被褥和行李箱对他来说像是拎着玩具一样。   有林势安帮忙,白雪很快就找到了她的宿舍,推门进去,屋内已经来了一名室友,女孩儿的父亲正帮她擦桌子。   白雪走进来,那女孩儿冲她开朗一笑:“啊,终于见到新同学了!你好,我是李鑫!”   白雪有些羞赧:“你好,我是白雪……”   女孩儿的爸爸模样很是憨实,笑呵呵说:“以后你们住在一起,好好相处。”   白雪笑着点头:“好的叔叔。”   林势安把东西都给她放好之后,白露本说也要帮她收拾一下,结果白雪死活不想再麻烦他们了。   东西放下,就把他们送出去,她这样坚持,白露便说:“也好,你自己收拾吧,记得跟同学好好相处,如果有事,及时联系我,想回家了,就自己回去,反正你知道门的密码。”   白雪应下,笑说:“好的,学姐的话,我一定听。”   白露也笑了,手抬了抬,竟是下意识想摸摸她的头,但还没抬起来,就被她放下了,她轻声说:“回去吧……”   白雪回去宿舍,先动手洗毛巾擦床板,睡在她隔壁的李鑫笑说:“那是你姐姐吗?长得可真漂亮!”   白雪道:“是我姐姐。”   李鑫羡慕:“哇,有个姐姐可真好,我也想有个。”   李鑫的爸爸听到,说:“你想有个妹妹的话还来得及,想有个姐姐,爸妈可真帮不了你了。”   李鑫笑:“老爸,你在我同学面前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啊!”   白雪跟着笑。   她直起身子,看看陌生的床,看看陌生的宿舍,看看陌生的同学……心里既新奇又期待,她的新生活,从这里开始了……   .   走出宿舍楼的白露和林势安上车后准备离开,送走白雪,两个人都想是卸下了心里的一块儿大石头。   但白露的担心还有。   “白雪开学之后,我父母想找她就容易了,只要到学校一打听,就能找到她。”   林势安捏住她的手:“是祸躲不过,更何况,你们早晚要面对。”   白露点头:“就是因为知道会有这一天,我每天都在想,重新见到他们的时候,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双方都最小程度的受伤……”   林势安轻声说:“父母与孩子的战争,从来都是两败俱伤的。”   白露吐了一口气:“刚才看到白雪的室友和她父亲,我也想到了那时候我考上南城大学,报道那天,我自己背着大行李包来学校——那会儿我连个行李箱都没有,到报道处时,辅导员见我这样,就帮着我把行李抬到了宿舍楼,那会儿已经有两个室友在,他们的父母都在忙前忙后地帮她们收拾房间,只有我一个人形单影只。羡慕不是没有,但是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憧憬,这种憧憬盖过了所有心酸,才能让我走到现在。”   林势安道:“白雪现在恐怕和你一样。”   白露露出笑:“以前我从来没有担心过白雪,但自从见到王榛榛之后,我总会忍不住想如果是白雪,在面临现实考验时,她会怎么选......”   林势安却摇头说:“她不会这样。”   白露看他:“这么肯定?”   林势安淡淡道:“你和白雪身上都有一种东西,这种东西王榛榛没有,所以她会那样,而你们不会。”   白露问:“什么东西?”   他道:“你们爱自己胜过任何别的东西。”   白露静静靠在窗边,片刻后轻轻一笑。   林势安发动车子,语气变得轻松随意:“想吃什么?回去买点,我做给你吃。” 第53章   逛了一圈超市,他们买了不少东西, 回去收拾冰箱时, 林势安发现里面有不少食材, 便笑说:“你妹妹可比你会过日子, 她一来,你这冰箱终于不是面膜和酸奶的天下了。”   白露道:“你第一天认识我啊?”   林势安一边摆放东西一边说:“陆沉第一次见你时, 还跟我说过, 你不是会过日子的人。”   白露坐在餐桌上, 十分享受地看男人在冰箱前忙碌,她漫不经心说:“男人总说喜欢会过日子的女人,其实不是, 他们只是喜欢一个能帮自己省去很多麻烦的人,所以不停赞美女人贤惠持家,并且将这形容成是一种殊荣, 让女人为了得到这个殊荣, 任劳任怨,这样, 男人就能心安理得地从贤惠持家的女人身上得到好处——这全是你们的陷阱。”   林势安不反驳, 他道:“女人也总说最喜欢事业成功勤奋上进的男人, 于是男人在外拼搏赚钱, 努力把自己包装成光鲜亮丽的成功人士, 一旦表现地有一点软弱,就会被称为’不配做个男人’——这是不是你们的陷阱?”   白露道:“得了,做女人和男人都不容易。”   林势安把东西摆好, 拿了只胡萝卜和半只鸡进厨房,说道:“咱俩都别想太多了,人啊,所遇磨难大部分都是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造成的,别总想象着人人都是社会的受害者,埋怨现实残酷,其实并不是,人跟人是不一样的,有的人活得光明磊落,有的人活得狭隘自私,活得光明磊落的人自然有属于自己的开心快乐,活得狭隘自私的人,自然总是觉得全世界都在跟自己做对,就更容易走极端的路。”   白露笑他:“你有做人生导师的潜质。”   林势安听了,先是也笑,后来又想,可能是最近跟林惜的心理医生聊多了,自己也张口就来人生感悟、心灵鸡汤了……   他举起胡萝卜,说:“你看,咱俩现在就掉个个儿,我来做贤惠煮夫,你来做个会赚钱的大女人怎么样?”   白露撇撇嘴:“可我赚钱也没你多啊。”   他抬眼笑:“那你就不做贤妻良母,也不做职场大女人,只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就好了。”   白露托腮低声说:“林势安,我最受不了你这样……是不是到了你这个岁数的男人,都知道自己身上最大的魅力是什么,所以就像雄孔雀开屏一样,一个劲儿地把自己最充满魅力的地方在雌性跟前展示?”   林势安道:“多少有点儿吧,毕竟活了三十多年,不能白活。”   白露笑起来,她起身,捋了下袖子,走到他跟前:“来吧,我也帮忙,有什么我能做的?”   林势安刚洗好胡萝卜,把菜刀交给她:“来吧,萝卜切丁。”说完就去清理那半只鸡了。   两个人忙活了一阵,晚饭做好了。   林势安用高压锅做了胡萝卜炖鸡,又炒了两个菜,一个白灼菜心,一个虾仁松子。   菜上桌,色香味俱全。   白露先尝了一口虾仁,嚼两口,竖起大拇指:“嗯!不错。”   林势安摘下围裙,解下翻上的衬衣袖子,说:“请你给我这个贤惠煮夫打个分,十分满分,打多少?”   白露拿起碗和汤匙,说:“别急,让我先尝尝这个鸡炖的怎么样。”   鸡汤滤了两次油,汤很清澈,白露原本吃不得胡萝卜的味道,她嫌胡萝卜的甜味奇怪,但这汤里加了点胡萝卜的鲜甜之后,竟意外地好喝。   白露再竖大拇指:“可以,给你十分吧!满分不怕你骄傲——我说林势安,你有什么事不会做的吗?”   林势安笑道:“生孩子我不会。”   白露说:“幸好,我会。”   说完两人都是一愣,白露忙轻咳一声,埋头继续喝汤。   林势安笑看她一眼,动手夹菜。   吃完饭,白露把桌子收拾了,两人又是一起洗了碗。   厨房不大,两个人占用一个洗手池,里面沾了泡沫的手互相碰,白露一个不注意,就把泡沫蹭到他身上,林势安哭笑不得,把那围裙拿过来,又套在身上了,并把白露赶走。   白露擦净了手却没有离开,而是等他洗完碗,擦净了手之后,她走过去,扯住他身上的围裙带子,将他一步一步拉出来——   林势安轻轻扶着女人娇柔的细腰,跟着她的动作走到客厅中央,明亮的灯光下,她眸子里像是盛了一汪泉水,能映出他的影子……他搂着她,慢慢地,像做游戏一样摇晃着身子。   白露靠在他肩上,慢慢说:“我刚才就在想,这个世界上恐怕再找不出一个比你穿围裙更好看的男人了……”   林势安笑得肩膀微颤:“怎么?这算是另类的制服诱惑?”   白露也笑:“算啊,只穿给我一个人的。”   林势安低头凑近她的鼻尖,轻笑道:“行,以后也只穿给你一个人看。”   白露心神摇动,先去吻了下他的唇,结果被他捉住,就不肯放手了。   他们从客厅中央吻到沙发上,白露坐在林势安的腿上,一边吻着他,一边胡乱去扯他身上的衣服。围裙刚扯开,再去扯他的衣扣——   两唇的缝隙中溢出一个笑,林势安稍稍把她推开,笑说:“我这件衬衣今天真是命运多舛,躲过了油渍,却没躲过你的毒手……怕是保不住了……”   白露双颊染红,她道:“保不住了,我再给你买新的。”   他望着她,轻声说:“好……”抬脸,重新吻上她。   两个人折腾一会儿,衣服也扯得差不了,林势安反客为主,占据上位,他正要闯入,她却突然躲开,缩在他怀里,细声说:“去屋里拿套……”   林势安低道:“你现在是安全期……”   她闭着眼睛:“别,我害怕。”   林势安见她这样,伸手摸她的脸,才发现她正微微颤着。   他把她抱起来,回到房间,扯了个安全套,才又重新将她拥住。   白露满足地叹了一口气,紧紧地抱住他。   她又变回了她,仿佛刚才那一个露出胆怯和无措的人不存在,可她那个模样,已经在最短的时间里落进了林势安的心里,成了他小心珍藏的回忆,用来纪念刺猬翻开肚皮,将最柔软的地方交给了她信任的人……   夜幕降临,白露躺在林势安怀里,看投影的老电影。   “什么时候去电影院?”   林势安说:“就趁明天好了,再过几天恐怕又是忙。”   白露点头,笑应:“行啊,看新上映的热门电影,不要老电影。”   他说:“好。”   “还要巨幕厅,到处都是人的那种,不要私人影院。”   他笑:“行,依你。”   白露抬头看他:“你看,我现在也想把你介绍给全世界的人认识了……”   .   天亮之后,白露和林势安分别,各自去上班。   白露刚到公司,就收到林势安发来的消息,他告诉她,已经提前预定了晚上八点的电影。   最新上映的超级英雄电影,3DMIX巨幕厅,他早上预定的时候这个场次已经卖出了一半,到晚上,一定满座——每一个条件都符合她的要求。   白露看着手机笑,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刚才竟像个刚学会谈恋爱的小女孩儿一样……   白天的工作进展很顺利,白露刚做完,一抬头,刚好到了下班时间。   她拎包就走,先回家换了衣服,重化了个淡妆,在镜前前后照了许多遍才满意出门。   她没自己开车,而是叫车送她到电影院,进去后发现离电影开场还有半个多小时……她在电影院附近走了两圈,想了想,还是拿起了手机给林势安打了个电话——   手机在卧室的床上震动着,卧室里却没人。   林势安和刘姨大门外,急得团团转。   刘姨摸摸眼泪道:“也就一眨眼的功夫!这丫头好不容出个门,正好还遇到人遛狗,她不怕,上去跟那大白狗玩,我那会儿还想,小丫头总算有个孩子样子了……我就让她跟狗玩,我在旁边跟狗主人说了几句话,看她跟狗跑远了,我也没管,想着小区就这么大,能跑哪啊!谁知道等想找的时候,人不见了!那大白狗自己跑回来了,可是没瞧见小惜啊!问狗主人也说没见到……怪我,都怪我!”   林势安安慰她:“只要不出小区,不会有大事,您别着急……”   他已经叫司机和院里的保安分头去找,还没消息。   想到这里,林势安摸了摸兜,发现手机没带,折身回屋找手机,听到手机铃声响,他大步上楼,白露的电话正打过来,他面上沉静,心里却也烧了火一般,拿到手机立刻刚按通接听键,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楼下传来脚步匆忙的声音,刘姨在楼下带着哭腔喊道:“势安!势安!快下来!找到孩子了!”   林势安心跳几乎蹦出来,他出来,看到女孩儿正躺在司机的怀里啜泣,手臂和腿上全是擦伤…… 第54章   挂了电话,白露整个人都是懵的, 脑子里空空荡荡, 只剩下电话那边林势安压抑着的声音。   他说:“对不起白露, 你等我一会儿。”   他说:“还是不了, 你先回家,听话, 回家等我……”   在他的声音缝隙中, 夹杂着各种杂乱的声音, 有大人的叫声,也有孩子的哭声,白露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她只是捏着电话,茫然地看着与她迎面走来的一对对男女,他们有的嬉笑打骂, 有的挽臂相依, 有的一切低头研究着刚收到的传单页……这些却都跟她无关。   白露没有走,她又在影院等了一会儿, 电影开始检票, 她顺着人流走进去, 在影院内昏暗的光线中找到了她的座位, 旁边空空如也。   她明明知道是这个结果, 心里却还是有几分期待……   白露站在原地深吐一口气,身后有人要过,碰了下她, 她忙避让开,接着,折回去,出了影厅大门——   外面刮起了风,吹散些许南城夏日的湿热。   白露站在路口给林势安打电话,他接通后,她直接问:“你在哪儿?”   林势安明显顿了一下,低声道:“你先回家等我。”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白露打断他,“这就是你一直想告诉我的事情吧?刚才那通电话,我想我猜到了些……你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平稳,甚至不带一丝感情,可露在风里的肩膀却止不住有些微颤。   林势安正在急诊处,他回头瞧了眼缩在刘姨怀里的孩子,慢慢说:“我在省医。”   白露应下:“一会儿见。”   省医离林势安的住处和电影院都不远,林势安直接带林惜到医院,林惜情绪十分不稳定,带来医院的路上,她恢复了力气,不知是伤口疼还是她拒绝接触人,不愿让任何人碰她,医生和护士都束手无策,只怕太用力会对孩子造成二次伤害……   白露赶到,也是寻着孩子的哭闹声找过来的……   她站在门口,瞧见那瘦小的女孩儿坐在病床上,身上到处都是不大不小的伤口,有的渗出血沾在衣服上已经结痂……其他人都不敢靠近,唯有林势安在她身后,奋力去捉她的双手。   他应该从没应付过这个年纪的孩子,被女孩儿前后挥着拳头打了好几下,眉头紧皱着,最后终于把她制服,搂在怀里哄着:“听话!你受伤了,医生和护士都是好人,让他们给你清理一下……Cathy,放心,没人会伤害你的……”   林惜哭着挣扎了好久,小小的身体终于再次渐渐失去力气,医生和护士趁机连忙上前,里里外外给孩子做了检查,确定都是皮外伤,只是有几处伤口稍深,像是被石子和树枝化的。   上了药,打了破伤风,伤口深的地方缠上绷带,伤口浅的就只能这么先晾着。   刘姨瞧着孩子一身伤,簌簌地落眼泪,到这会儿,那孩子却也不哭不闹了,歪在林势安怀里委屈地抽泣。   医生道:“没事了,回去小心别感染了,这几天也少碰水,我估计她是从哪个坡上滑下来了,后背腿上,肚子上都是擦伤,疼是肯定疼的,孩子不好受,你们当家长的也多心疼心疼她。”   刘姨连连说是,摸了眼泪谢医生,这一抬头看到白露在门口站着。   她穿着时尚光鲜,妆容精致靓丽,这样的人,不可能是来看病的。   刘姨顿了顿,还没问,林势安也看到了她……   白露默了默,低头往外走。   不多时,林势安追上来,捉住她的手腕,白露回身,不动声色地挣开他,问他:“你女儿吗?”   他们站在楼道中,这一处没什么光,林势安的表情灰暗不清,但他的声音却很清晰:“是我女儿,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她现在是我女儿了。她母亲走了,她生父因为酗酒伤人被起诉,已被剥夺了监护权。”   白露笑了一下,眼底却全是冰凉。   “就是你那个……那个忘不掉的女朋友留下来的孩子?”说到这里她笑得更剧烈,“林势安,我还真没看出来你是这么深情的人——哦也对,我就是因为你这种深情,才……”   才生了同情,才对他慢慢敞开心,将那本不该属于她白露感情埋在心里,任它发芽滋生……   她笑不下去了,转过身去,又转回来,眼睛已经泛红:“所以你现在是想做什么?你给前女友的孩子当后爸,然后再找个人来给她后妈是吗?”   林势安沉声道:“白露,我从不勉强你做什么事,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Cathy是个特殊的存在,但不管有没有她,我对你的感情都已经全部摆在你眼前了。”   白露知道他说得对,他对她的那一份炽热,那一次次的包容和体谅,如果她不能真切体会到,此刻也不会为此愤怒到失去自己——   林势安上前一步,他高大的身体挡去了所有的光,给她留了一个小小角落。   他试着靠过去,伸手握住白露的肩膀,低声说:“对不起,这件事情我本想早点告诉你,但一直没找到机会,我也没想到我们之间会发展到这一步,说实话,遇到你之后,很多事情都开始偏离轨道,我们第一天见面那个晚上,我还不过是一个遇到漂亮姑娘想解个闷的浪荡男人,谁能想到现在付出真心了……是我活该,但不该让你受到折磨,这件事我慢慢跟你说好不好?”   白露的心方才很冷,这一会儿又被他暖得发烫,她想用手推开男人,又怕真推开了自己后悔……   想来真可笑,她竟然还有后悔的时候——她以前可是就算撞了南墙头破血流都不肯回头的人,这会儿,竟害怕自己会失去他……   白露就像在跟自己拔河,自己攥着两头,生把自己撕扯着。   好在这个时候刘姨跑出来,急急叫了林势安,然后说:“那丫头又闹起来了,我真是弄不住,势安,还是你来吧……”说着,借光瞧了白露一眼。   林势安为难,白露却说:“你去吧,正好,让我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林势安犹豫地看她一眼:“你等我好吗?”   白露点头。   他似是不放心,又添了句:“一定等我,我送你回家。”   见白露又是点头,林势安才放心松开她的肩膀。   夜晚的医院十分静,白露失魂落魄地走到她过去来省医常去的那个花坛,本想抽个烟,翻开包才发现她回家换衣服的时候顺便换了包,和林势安见面时,她极少抽烟,烟就懒得揣。   恰在这时,黑暗处一声脆响,一明火光燃起,男人叼着烟的半边脸也显露出来。   白露怔住,朝他走过去,那人也愣了下,片刻后,戏谑道:“我当是哪个女鬼出来游荡……你怎么大半夜的来医院了?”   白露到他跟前:“好久不见了,周医生。”   周樾想了想,点头说:“是有段时间没见了。”   “你刚下班?”   周樾说:“值夜班呢,楼上无聊,下来逛逛。你呢?”   白露没答,她伸手说:“给我一支烟。”   周樾借月光瞧着她,只觉得女人白得像透明的,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女鬼,只不过这个女鬼长得有几分姿色,出门晃悠,遇上了,恐怕不会有好事。   他低笑一声抽了支烟给她,顺手帮她点了。   白露抽了张纸巾垫在花坛上,坐在他旁边,周樾看到,笑她:“讲究。”   白露道:“好几千块钱买的,今天头一回穿。”   周樾说:“穿这么好看不该来医院啊。”   白露笑:“我也没想到会来医院……世事难料。”   周樾吸一口烟,幽幽吐出,道:“怎么了?”   白露仰起脖子,抬头看头顶明月,觉得今天的月亮跟那天和林势安在楼顶看到的有点像,银光熠熠,晕了一层毛边儿,那毛边看似柔和,其实不然,就像她心里那层捉摸不透的情绪一样。   她摇摇头,偏过头看周樾,反问他:“周医生,有没有女孩儿曾让你心动过?”   周樾微顿,眯起眼睛,要是平常,他早趁机取笑白露,这会儿却不知怎么了,遥遥想起了那会儿还是个毛头小子时的模样……   在那个荷尔蒙最旺盛的年纪,周樾曾经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当时他为她痴迷成狂,迷恋她的身体,她的气味,她的声音……她的一切。   他为了她,愿意抛弃所有,而最后她却选择离他而去。   周樾收回记忆,慢慢道:“我又不是木头,当然有喜欢过的人。”   白露问:“她是什么样的?”   周樾又忍不住陷入回忆:“她?她长得挺一般,也不会打扮,甚至有点老土,但皮肤真好,以前看小说里形容美女的脸像剥了壳的蛋,第一回摸她,就是那种感觉,十分贴切。”    第55章   白露吐烟,说:“你这样的人, 很难想象付出真心时会是什么样的。”   周樾夹着烟尾在嘴边, 轻笑道:“所以付出那一回, 我就怕了, 也有点后悔,有时候就想, 我要是晚点儿遇到她就好了, 晚一点儿我懂事了, 可能不会喜欢上她,那她也不会受伤痛苦,说不定会找个跟她差不多条件的结婚生子, 美满一生,即便我还是喜欢上了她,我到这个岁数了, 起码不会再输给现实, 也不会再那样让她流泪……”   白露转过头来,盯着手里的烟星:“那会儿你多大?”   周樾说:“十九, 她是我父亲当时带的研究生, 那会儿做个项目, 她老往我家里跑, 我在家里复习高考, 见两回就认识了……是个夏天,六月份的时候南城已经很热,他们在院子里的葡萄树下讨论问题, 我就在楼上看他们——她长得真的一般,个子小小的,五官也十分小,所以也显得比同龄人年轻一些。有回下雨,我父亲还没回来,她先来了,雨很大,她穿了件白色T恤,全淋透了,抱着怀不敢松开,我也不是小孩儿了,看到她衣服透出来的白色肩带,就笑着说,要不要我借一件衣服给你?她没理我,我追过去,她忽然推了我一下,然后就跑了。”   白露笑了下:“那么点儿就会调戏姑娘。”   他也笑:“不小了,正是最容易被异性吸引的年纪,也是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最多的时候,从那之后,我就天天想着她,跟中邪了一样,连考试的时候都想着她,幸好高考没考坏。   “再后来上大学,我就开始追求她……我们在一起一年后,她工作了,进入社会,我们开始聚少离多,也出现了观念差异,甚至渐渐没了共同话题。可我还爱她,越爱她,越是害怕她走得远,可我拦不住,我就这么眼瞧着她越走越远,到了一个我追不上的地步……我开始变得焦虑,患得患失的像个孩子,并把那结果和过错都归结到她身上,就那么纠纠缠缠又过了两年,终于把一段还算美丽的感情熬成了锅底的灰——现在想想确实挺蠢的,是我还在原地没能追上她,怪她干嘛?”   白露点头:“是挺蠢的。”   见白露揶揄他,周樾无奈:“早知道不讲了,影响我在你心中的形象。”   白露道:“你在我心里有什么形象可言?”   周樾说:“起码是个不好惹的客户。”   白露噗嗤一笑,过后熄了烟,又问他:“如果现在你又遇到她了,你未娶,她未嫁,你会怎么做?”   周樾怔了怔,似乎真的认真想了下这个问题,而后他摇头:“我不知道,那会儿年轻,容易冲动,爱一个人就觉得一定要得到她,到这个年纪,恐怕不会那样了,这会儿懂了,爱一个人,不是得到,是成全。”   白露看着脚底想了很久,她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一团迷雾中,初时还能找到前路,现在却摸不着对的那条路在哪……   成全他?她该怎么成全呢?她连自己都成全不了。   脑袋一痛,白露回头看周樾,他的手抬着,又敲了下白露的头,这次白露避开了。   他说:“你想什么呢?我讲完我的故事了,你是不是也该说说你的了?”   白露揉了两下头,叹息道:“我的没什么好说的。周医生……不是小孩子谈恋爱才会顾前顾后,患得患失,成年人谈恋爱更难……”   周樾颦眉:“动物世界中,人类最复杂,人类的感情中,爱情最为复杂,因为含括了心理和生理的各个反应,这个问题确实很难,我就不跟你讨论了。”   白露笑,又跟他要了支烟,还没抽上,手机在包里响。   是林势安。   她接了,他问她:“走了吗?”   白露道:“没有。”   他好像松了口气,道:“我在医院大门外等你。”   白露把电话揣回去,挪下身子发现脚有些软,踉跄了一步被周樾扶住。   她站稳了,道声谢谢便说:“我走了。”   “嗯。”周樾松开她。   白露抬头瞧他一眼,有些不大自在,但这份自在在她满是愁绪的脸上只是昙花一现。   等她走了,周樾的指头还留了一分细腻。   他想了想,竟有些像少年时候第一回牵女孩儿手体会的那般香软细滑,只是那些姑娘们的手都带着温热,白露的手很凉,像沁了湖水一样……   白露尽量慢地往前走,可还是没用几分钟就走到了门口。   院门停了辆车,她认得出来还是林势安昨天开来送白雪的那辆凯雷德,她停了下,继续往前走,还没到车前,林势安先下车,走到副驾驶门前,正要给她开车门,她问:“孩子呢?”   林势安道:“哄睡了,先送你回去,我再来接她。”   白露却撇过脸去,说:“不用了,我就跟你说几句话。”   林势安闻到她身上陌生的烟味,凝着她:“有什么话先上车再说。”   白露摇头:“就这么说吧。”风吹着,她还能保持清醒。   林势安没再勉强她,他的手从车门上垂下来:“好,你想说什么都行,我听着。”   白露吸了一口气,徐徐道:“我想了,你也没做错什么,恻隐之心,我没有,但不能要求别人也没有,你是出于难忘旧情也好,同情怜悯也罢,总有你的考虑,所以我不怪你。”   林势安下意识觉得,她后面的话一定不是好话。   果然没错。   紧接着,白露就说:“真要怪,就怪我这个人既没同情心,也不愿意无私付出,不管是在亲情还是爱情上,我都想成为强势的一方。林势安,我早说过了,我要你跟我在一起,我要你一心一意。”   林势安认真道:“我和你在一起,从来都是一心一意,绝没有想过其他女人。”   白露像是故意找茬儿:“你那前女友也没想过吗?”   林势安无奈一笑:“那是记忆里的,除非失忆了,否则以前的事情总会跑出来一下。”   白露道:“这就对了。”   “怎么就对了?”   她盯着他:“你忘不了她。”   他顿住,没再说话。   白露知道她现在就像电视剧里那些曾被她鄙夷的女主角一样无理取闹,可她想这样,就像是故意给自己找了个一个不原谅他的理由,好让她放心离开一样……   她用了一个最不适合她的方法,别扭,丑陋。她想,林势安肯定也看出来。   林势安站在原地,他微垂着头,低低说:“还是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这次白露没有拒绝,她坐上车一句话也没说,车厢内只剩下引擎发动的声音。   等到了家,白露下车,林势安也跟着下车,白露回头说:“你回去吧。”   林势安叫了她:“白露,Cathy是我的责任,但不是你的。”   白露停下来,她咽了一口气,想说什么,但又无法说出口,过了会儿,她艰难道:“你走吧。”   说完,大步走进电梯。   刚到家,外面呼啦啦下起了雨,玻璃窗上不一会儿挂满了水珠。   白露在楼上看楼下,二十层的高度,很难看到什么,她瞧了会儿,坐回沙发上,突然觉得房间里空荡荡的,有些可怕。   林势安折回医院时,林惜已经醒了,因为伤口疼,正哭闹着。刘姨看到林势安,像看到了救星。   “快!还是你来对付她管用……”   林势安走过去,抱住林惜,女孩儿眼泪鼻涕一起流,全蹭在她衣服上。   林势安抱起她说:“走了,回家。”   路上司机开车,林势安在后座哄林惜,她哭累了,又睡着了。   刘姨也哭了一晚上,眼睛红肿,看到这一幕,有些许欣慰:“还好她愿意让你亲近……”   林势安摸了摸女孩儿柔软的头发,轻叹了一口气。   刘姨问:“那姑娘,就是你说的那位吧?”   林势安顿了顿,点头。   刘姨说:“她还是知道了小惜的存在……她不接受吗?”   林势安摇头又点头,末了说:“有点复杂。”   他看得出来,白露并不是计较他牵挂过去或是养了前女友的女儿……但她到底想要什么,他还没想到。   刘姨道:“我就知道是这样,男人总说女人心思多,想得多,却不能不想这么多……两个人在一起是两个人的活法,三个人在一起就是三个人的活法,再各自带着过去,就又是一种活法。过日子,可不是只动嘴皮子说说那么简单的。”   下车时林惜又醒了一回,但可能是真累了,闹不动了,由着林势安抱着回屋,刚沾枕头,就打起了小呼噜,因为性子倔,连梦里都在时不时抽泣。   刘姨之前听林势安提过一嘴,说孩子的生父脾气不好,经常喝完酒对她生母打骂,小孩儿从小看着,心里自然不好受,更何况她刚刚开始懂事了,生母死了……刘姨越想越心疼,没忍住又掉了两滴眼泪。   之后的几天林势安没去公司,一直在家办公。   得空他就去陪林惜,女孩儿一开始还有些抗拒,几天之后,开始乐意跟林势安在一起了,除了不说话,不愿出大门,其他跟别的孩子没差别。   林傅和闫如玉也来看过孩子一回,没敢靠近,只远远瞧一眼,道,没大碍就好,这孩子身上的伤容易养,心理的伤可就难治了……    第56章   林傅和闫如玉来两回,和刘姨聊的时候, 刘姨嘴巴漏了点, 说在医院见着林势安那位女朋友了。   刘姨先是漫天漫地夸了一通, 林傅听着高兴, 觉得儿子这么大年纪,能攀上个年轻漂亮又能干的, 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就是闫如玉, 听到刘姨那么形容,脸上也不经易露出几分好颜色。一会儿,刘姨又拐着弯说, 势安这情况不好办,试想啊,哪个女人愿意接纳自己男人养前女友的孩子啊?   林傅听了, 有些发愁, 闫如玉却说:“一码事归一码事,那筠艾跟林势安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养这孩子, 纯粹也是看她可怜, 再往深了说, 是林势安自己做了亏心事, 他想赎罪呢!”   这话不巧被林势安听到了,他在楼上咳了声,楼下静了。   等他下来, 闫如玉便说:“你虽然是我儿子,但这事我帮理不帮亲,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是不是还忘不掉筠艾?”   林势安被她堵住,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只皱着眉头。   家里其他人都不敢在林势安跟前提何筠艾这个名字,唯有闫如玉敢提,敢揭林势安的伤疤,她气道,“你就这德性吧,当年就是这样,筠艾跟别人好了,你现在还不做决断,早晚历史重演!”   林势安握拳放在嘴边又咳了两声,终于应了说:“我已经三十七了,到这个岁数不想再让你们做父母的替我操心,也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了,您也说了,都上辈子的事了,还惦记什么。”   闫如玉对他没好脸:“既然那个坎儿已经过去了,你就好好跟人家解释啊。”   林势安笑了一下:“解释了。”   闫如玉说:“那就是你解释的不诚恳,人家感受不到你的真心!”   林势安道:“行,我再试试。”   闫如心叹息:“养你这一个儿子真是费心费力,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追个姑娘还要我替你出主意……”   闫如心难得唠叨他,林势安一边听一边点头,态度十分好,这才把二老哄舒贴了,最后送回家了。   等他们走,林势安咳得更厉害些,刘姨看到,忙说一定是那晚下雨淋到得了风寒,要去给他煮点姜汤,林势安自小身体好,三十多年没生过几回病,不把这当回事,挥挥手要上楼办公。   白露这些天每天早出晚归,小组工作推进了,她一头钻进去,恨不得天天住在公司,连赵仁都觉出了她的不对劲,却没敢问,找个机会遇到周云,倒是把白露这事跟周云聊了几句。   这天周云逮住白露说请她吃日本料理,好说歹说把人带走了,找了个环境不错的日料店,坐下来开导她说:“没有什么事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饭,一顿日料,一顿烧烤!”   白露叫了两瓶日本清酒,倒了杯给自己,喝完道:“你这耳朵真灵。”   周云说:“那你看,我虽然离开J科技了,但我在J科技的耳目还是很多的。”   白露道:“那我要提醒各部门经理小心内贼了,J科技跟拜康现在关系这么紧张,不得不妨。”   周云斜她一眼:“瞧你,玩笑都开不起!”   白露终于笑了,举着杯子跟周云碰了下,一仰头就喝下去。   她倒是有些感激周云能约她出来,否则这样下去,她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到个头。   周云看出来她的消沉,试着问:“你跟林势安……最近出了什么事?”   白露从酒杯中抬起眼睛,她没吃东西,三杯酒下肚,眼睛上已经蒙了一层醉意,闻言她笑了下说:“我跟他就这么着了……”   “啊?”周云意外,“怎么回事啊?”   白露拉着周云的手,盯着她说:“我跟你说……林势安有个女儿……”   周云睁大眼睛:“什么?”   白露道:“不是亲生的,领养的……”   周云吐了一口气:“哦……”   白露又说:“那孩子是他前女友的。”   “啊?”周云再次睁大眼睛,她连忙握住白露的手臂,“我说白露,你能不能说话别这么大喘气的,我心脏都快受不了了!什么情况啊,什么他前女友的女儿?”   白露说:“我不是跟你讲过他那位白月光吗?人没了,但是留了个女儿,林势安把她带到身边养着呢……”   周云缓了好久,终于缓过来,说:“所以你们吵架了?”   白露点头,又突然摇头,叹道:“不算吵架,就是……换做你,你会怎么做?”   周云拧眉:“你这是道送命题……”   白露苦笑:“我也不会答……”   她松开周云,舒开两臂躺在榻榻米上,望着头顶的灯,喃喃道,“我以前觉得,没有我白露不能走过去的坎儿,从南城去北京,再从北京跑回南城,家也不要了,亲人也不要了,孤注一掷,独往独来,不管什么时候,遇见谁,我都敢上前迎战,可遇到林势安,我真没辙了,到这个时候,我真恨他,恨他改变了我的心意,恨他让我变成了这个样子……”   周云劝也不是,骂也不是,她想了想说:“要是他有苦衷呢?”   白露道:“其实一开始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他说那女孩儿是他的责任,不是我的责任——他一直这样,说让我做我想做的事情,他从来不强迫我,他是想告诉我,我没有义务对那女孩儿负责,所以不用去在意跟我无关的人……可那会儿我想到了我们的未来,想到了以后跟他走下去,我们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我突然感到害怕……我不是嫉妒,也不是在意他的这些羁绊——人都不在了,还能怎么样呢?都三十几岁的人了,谁还没有个过去,再说那孩子也还那么小,看着跟小宝一样大,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又有什么错?我只是很害怕以后的事……”   周云也躺在来,侧身望着她:“你想让他进入你的生活了……”   白露闭上眼睛:“是……如果我接纳他,就要接受他的一切,到时候怎么可能不和他一起负责?我以为我已经做好充足准备迎接他了,事实上,我还没有……”   周云拍拍她的肩膀:“白露,你太累了。”   白露缓缓呼吸:“我想是吧……”   周云叹道:“那你就站着别动,好好休息一下吧。”   饭没吃多少,酒倒喝了几瓶,周云把白露送回去的时候,她已经有些站不稳,好在酒品不错,没有哭也没有闹,到家里,歪在床上就安静地睡着了。   周云看着,反而有点心疼,给她盖好被子,看她真的没事才出了门。   周云刚走,白露就睁开眼睛。   她翻个身侧对着窗外,那外头黑漆漆,什么都看不到……   第二日她照常上班,但不像之前那样拼命了,按时上班,按时下班,做事仍是干脆利索滴水不漏,因而小组推进很快有了成效,国内最大的保险公司主动提出合作,董事们乐得嘴都合不拢。   这个月平静度过,原本该到AL集团给出回应的时候了,那边却迟迟没动静,胡然刚因新的合作而高兴,接着就转晴变阴,连着开了几天会,也试图跟伍乾坤线上视频沟通,伍乾坤含糊其辞,只说,AL这边还需要点时间考虑合作的事情。   后来胡然叫了白露、赵仁和王勤森等人单独会谈。   白露先前觉察到一丝苗头,等会谈之后终于敢肯定——胡然真的想跟拜康握手言和……   这看起来十分不像胡然会做的事情,可想一想,唯有这样才是能继续往前走。   “最近拜康有意扩大生产线和技术团队,没办法,这方面他们跟J科技没法比,可是另一方面,拜康的系统部现在是真厉害,他们已经通过线上渠道,跟非洲市场打通了。”王勤森说道,“AL就是看中了这一点,但是又不想舍弃J科技能替他们解决的成本问题,所以不肯做决定,接下来,如果拜康在技术和生产上压过J科技,那J科技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白露暗想,拜康的那条线上渠道,恐怕正是通过姚国富建立的。   她道:“拜康是在走独木桥,盲目扩大生产线,他们的投入会增大,牵一发动全身,搞不好,会把自己陷进去资金链问题中。”   王勤森点头:“所以胡总的意思,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或是两败俱伤,与其这样,不如联手压制AL,这下可就不只是三十亿的订单了……”   白露道:“就看拜康那边的意思了。”   赵仁突然插嘴,说:“巧不巧,今天早上胡总叫咱们开会前,我刚听到消息,拜康已经有意停止扩生产线这个计划,你们说,他们是不是也有想法?”   果然,隔天就听宋秘书在安排胡然与拜康董事长的会面。   白露一直等着消息,等他们见完面,白露过去试探,胡然脸上看不出喜怒,只交给她一份资料说:“这是J科技的资源配置方案,你亲自带走一趟,去湖畔别墅,找林势安。”   白露愣住,好久才抬手接了那份文件。 第57章   自上次见面后,林势安打过几次电话给白露, 她都没接, 后来他发了个短信, 说了几件琐碎事情。   白露知道他应该是怕将矛盾升级, 所以那几条虽简短的信息中却十足地透漏出了他的小心翼翼,白露只能选择置之不理。   现在有胡然的命令在, 她不得不去照办。   南城转入秋天, 但仍旧绿叶丛生, 只是雨水偏多了些,阴天不见情,惹得人心情也很烦躁。   下班后, 白露驱车到了湖畔别墅,按照地址找到了林势安的家,在门口站了会儿, 她抬手按了门铃, 很快有人应答,问了声谁啊, 白露答:“您好, 我找林先生。”   门口有摄像头, 刘姨通过摄像头看到白露, 心里一喜, 暗道:这怎么找上门了?   她忙开了大门,再亲自出门迎。   白露在医院见过刘姨,再见, 脸上就有些不自然。   刘姨却很热情:“快进来吧,林先生在家呢!”等进了门,刘姨又说,“你得等一下,他正跟医生聊天呢,对了,你喝什么?”   白露摆摆手:“不必了,我是来给林先生送个东西。”说着,把包里的文件拿出来。   刘姨一瞧,哟,这是来办公事的啊,那私事估计还没解决……又瞧白露模样冷淡,刘姨顿是多了个心眼,忙说:“那你等我一下,我上楼问一下林先生。”   白露东西还没放下,只得应道:“麻烦您了。”   刘姨笑着给她送了杯茶,而后上楼敲了书房的门,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刘姨进去,没一分钟便又出来了。   “白小姐——您是白小姐吧?”刘姨笑着问。   白露站起身来,道:“是我,我叫白露。”   “哎哟,是这样的,林先生说,您还得等他一会儿,资料他看完要需要交代您些事情。”刘姨说到这里,特地添了句,“他说是公事!”   白露静默,片刻后重坐回去,点头说:“那我就再等一下。”   刘姨和气道:“嗯嗯,你坐着慢慢等,我再给你弄点水果甜心什么的,边吃边等!”   刘姨跑前跑后给白露张罗吃喝,这倒让白露有些不好意思。   她看得出来这位阿姨是故意帮着林势安留她的,心里多是无奈,见她端了盘水果又端了盘饼干之后,白露叫住她:“阿姨,您别忙活了。”   刘姨看她不自在,便笑说:“我是林家的帮佣,在他家干了几十年了,以前在老宅子那儿帮着做事,势安回来后,我就一直照顾他,他这么大人了,其实也没什么好照顾的,所以总是闲的发慌,就爱没事找事做,白小姐您可别嫌我烦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白露见刘姨这样,也冲她笑笑。   刘姨得了这个笑,心里舒坦些,说:“那你坐着,我不打扰你了,我去厨房准备晚饭!”   接下来的时间里,白露几乎是度秒如年,隔一分钟看好几次手机屏幕。   约莫过了十五分钟,楼上的门“咔嚓”一声被打开,她听到脚步声,忙仰头看,没瞧见林势安,倒瞧见了个女人的身影。   那人背对着她,白露看不到脸,只听到那人说:“我先去看看孩子,有问题咱们再继续聊。”   听声音,也不年轻了。   白露没有偷窥别人的习惯,她回过头来,盯着茶几上的果茶。   接着,林势安的声音透过她的耳膜。   他道:“行,她在房间里,您陪陪她也好,家里其他人都起不了作用。”   女人朝走廊尽头走去,等声音消失了,楼上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白露,你来了。”   白露肩膀是硬的,她吸了口气站起身来,转过去对着他,面无表情道:“胡总让我送些资料过来,您过目一下。”   一个“您”字,令林势安微微蹙起眉头。   他脸上布着愁绪,声音也低了许多:“你上来吧。”   白露的身子动了动,有片刻迟疑,最后还是迈步上了楼。   进门后,她把文件抽出来给林势安,他接过后往里走,到书桌前回头看,白露还在门口站着。   她目光冷清,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公事公办地口气说:“林总看完如果有什么问题,也可以电话联系我,或者直接联系胡总和胡总的秘书,没什么别的事情,我还是先回去吧。”   林势安睨着她:“我给你打电话,你接吗?”   一语噎住白露,她咽了口气,扯了下嘴角说:“公事自然不会错过。”   林势安想笑,但对着这样的白露却笑不出来,他道:“你站这么远干什么?”   白露不动:“林总还有什么吩咐?”   林势安凝眉:“就这么不情愿跟我见面?”   白露不说话了。   林势安看了她一会儿,绕到桌子后面,妥协道:“不想过来就自己找地方坐着,先让我把东西看完,我也有东西要你带回去给你们胡总看。”   白露顿了顿,挪过去坐在沙发上。   他倒是没浪费太多时间在看文件上,几页纸,他翻了一会儿就放下来说:“J科技的资源配置方案写的可真简单。”   白露道:“部分内容是公司机密,林总见谅了。”   林势安说:“这个不行,回去告诉你们胡总,我需要一个详细的清单,其中包括供应商的详细介绍,包括生产供应流程。如果想合作,就拿出点诚意。”   白露脸上又冷了许多,直接问他:“那拜康的诚意又在哪里?”   林势安一愣,破颜一笑:“行,果然是白露,我差点忘了,撇开我们之间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恋爱关系,在工作上,你同样是不好惹的角色。”   说完,他从桌子下面拿了硬盘,放在桌子上,说:“这是拜康系统部自建立起连接用户的所有数据,还有运作流程方案,虽然没有用户详细资料,但这个足够有诚意了吧,白小姐?”   白露望向桌子上的硬盘,又看看他,似是有些不相信他真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J科技。   白露起身走过去拿,手刚放上去,他便握住她,白露惊,忙抽回手。   男人盯着她:“这东西不是我给J科技的,是给你的……”   白露勉强笑一笑:“那谢谢林总了。”话毕,快速把硬盘拿到手上。   林势安仍看着她:“白露,你真要这么对我吗?”   白露漠然道:“林总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林势安站起来,高大的身体挡了一部分光,他沉声说:“这几天我常常想起以前的事,想到了那个年纪我做过的一些事情,我这三十几年来,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什么都不缺,却做过很多后悔的事情,人都是这样,失去了才想去珍惜,错过了才幡然醒悟。我爱谁,心里清楚,想要什么,心里也十分明白,白露……我真的不想失去你。”   白露垂着头,眼神没有焦距。   他又道:“别这样了,这些事情,我跟你慢慢商量好不好?”   白露抬头看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对他说些什么,谅解的话说不出口,伤人的话也难让她痛快,想来想去,最后只有沉默。   这个时候,门口有人走来。   白露进来的时候,特地没关上书房的门,那人走进来,带着歉意说:“林先生,抱歉,我打扰到你们了吧?我想问一下Cathy的药还剩多少?”   林势安和白露齐齐转过去,冰冻的气氛暂时溶解。   而紧接着,那人看到白露,叫道:“白露?你是白露?”   白露茫然抬头,又看了眼那人,脑中瞬间浮现出一段记忆,她张张口:“……翟医生?”   翟幼清惊喜,快步走来握了下她的手:“真的是你呀!好久没见了!”   白露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是挺久没见了……”   翟幼清忙对林势安说:“我们认识的,白露是我同事的女朋友——哦对了,白露,年平现在怎么样了?自从他出国,就没怎么听过他的消息,他还好吗?”   白露看了眼林势安,轻声说:“我们也很久没联系了。”   翟幼清意外,过后觉察到自己问错话,便顺带过去:“啊……那你怎么在这里呢?”   白露又看了眼林势安,解释:“公事,我给林总送份文件。”   翟幼清了然:“我也是公事,来给林先生的女儿做心理辅导,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跟你见面。”   这个世界就这么大,该遇到的,总会遇到。   林势安站在中间,说:“既然都认识,晚上翟医生和白小姐就都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吧。”   翟幼清看向白露,似有期待。   白露:“……”   刘姨把晚饭后,白露这边想开了,既来之则安之,她这条界反正是越不过去,随便他林势安这么折腾,于是吃饭的时候,白露便跟翟幼清聊起来。   两人气氛不错,加之翟幼清试探几句,觉察到白露提到年平时并无异样,也就抛开了担心,遗憾道:“那会儿我们都特别看好你们,私下里还商量过等你们结婚,要给你们随多少份子钱呢,分了可惜了!年平这小子,这些事他也没跟我们说,我们都还以为你们好着呢!”   白露淡笑着:“他对我挺好的,是我没把握住。”   翟幼清对白露的情况了解一些,叹息说:“你呀,到底是还没迈出那一步,没关系,反正他去进修一年,算算时间,年底也该回来了,带时候你们再试试,心里的结,总要解开的……”   一直坐在一旁的林势安静默不语,筷子也没动几下。   作者有话要说:  年平——一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男二号   他在远方向我招手,并告诉我,让我多□□一下男主,替他心爱的人出口气,嗯,我收到消息了! 第58章   白露的目光偶尔会从他跟前扫过,轻飘飘看不出情绪, 对着翟幼清时倒是笑容常在。   林势安一直沉默, 饭吃到中间, 他起身说声抱歉, 他想出去抽根烟。   等他走了,白露也暗自松了口气。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尤其像个孩子, 不对, 即便是她小时候, 也没这样别扭过……   翟幼清虽然不是知情者,却也稍微体会到一些微妙感觉,只是一直没有出声询问, 林势安走后,她轻声说:“我知道你跟年平不太可能了。”   白露看她,脸上稍有惊讶。   翟幼清微微一笑:“虽然年平确实是你最好的选择, 他也足够好, 但是他还是没办法让你敞开心,这个是谁都没办法的事情。白露, 你是个一直向往自由的人, 但是人往往会在实现自由的过程中先付出代价, 甚至自由还没实现, 倒先把翅膀给折断了……其实, 实现这个梦想,没必要那么用力,当然, 该用力的时候一定要用力,但该放过自己的时候,也要放过自己……”   白露放下筷子,抿了抿嘴。   翟幼清说:“没事,我就是感慨一下,以后你如果想找我聊,记得去找我。”   白露弯了下嘴角,点头说:“好。”   翟幼清却知道,她不会去的。   三四年前和白露认识的时候,翟幼清就邀请过她,她每次都说“好”,但却没有主动联系过一次。   越是心底有伤口的人,越是会把伤口藏得深。这样的人,翟幼清和年平都见过很多。   她们这边吃得差不多了,林势安也还没回来,刘姨过来送点心时,顺道瞧了眼外面,叹说:“势安又出去抽烟了,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的,烟瘾这么大,前几天听他咳嗽,我还以为他感冒了,去书房一看他烟灰缸里全是烟头!”   翟幼清道:“林先生工作忙。”   刘姨看了眼白露,说:“工作是一部分,这感情也是一部分。”   翟幼清笑说:“林先生条件这么好,还愁找不到女朋友啊?”   刘姨摇摇头:“不说这个了,一会儿叫他听到,又该怪我多管闲事了,这年轻人的事情啊,还是要他们自己去解决!”   翟幼清称“是”。   刘姨挽了下袖子说:“对了翟医生,得麻烦您帮个忙,那孩子晚上饭还没吃呢,打她从医院回来后,真是一步门也没迈出来过,我进去给她送吃的,她也不吭声,也就势安哄着还能让她张口吃个饭,但也要运气好的时候,遇上她犯脾气,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管用。”   翟幼清道:“那我上去试试,刚才进去看她,倒是挺乖的。”   刘姨笑:“您是医生嘛,肯定有办法!”   翟幼清说完就起身上楼去,白露不由也抬头朝那最里面的房门看了眼,耳听刘姨说:“那孩子……不会说话。”   白露愣了下。   刘姨摇头叹息:“六岁了,话也不会说,人还不敢见,她生母死了,生父也坐牢了,父母刚出事的时候,在爷爷奶奶那儿住了一段时间,就在英国。听说刚开始还没事,可突然有一天就不会说话了,还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让亲近,也不知道那两人是怎么对孩子的,给带成了这个样子……”   白露问:“她没有其他亲人了吗?”   刘姨说:“有,还有个外婆,两年前她母亲去世的时候,她外婆受了打击,偏瘫了,亲戚朋友帮着给送去了疗养院,现在还不会走路。”   白露心有戚戚然,林势安能领养这个孩子,想必也是因为再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正在这时,楼上的房间打开,翟幼清抱着孩子出来。   她趴在翟幼清的肩上,背着白露,她看到一个纤弱的身型。   女孩儿看起来似乎比同龄人更瘦小一些,挂在翟幼清身上,仿佛没有重量。   翟幼清一边下楼一边哄着她道:“吃完饭,你就可以上楼看书做游戏,如果你愿意,我会在旁边陪着你,你看怎么样?”   小女孩儿头蹭着她的脖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点头。   等下到客厅,白露想撤开,翟幼清忙示意她不要动。   道跟前了,翟幼清轻声说:“不要让她觉得我们都很刻意……”   翟幼清让女孩儿坐在林势安旁边的位置上,刘姨已经放了儿童餐具。   “吃吧,吃饱了我们再去做别的事情。”   女孩儿这时抬头,看到了坐在她对面的白露。   白露也看着她。   她深情淡淡,此刻也说不来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只是看着女孩儿时,突然想起了那个每天都在学校呆到天黑才回家的自己……   女孩儿看了白露一会儿,便自己拿起勺子,吃饭时还会时不时抬头看白露一眼。   她胃口很小,吃了半碗米饭就放下勺子。   翟幼清道:“吃饱了?”   她抿着嘴。   翟幼清说:“吃饱了我们就回去吧?来,牵起我的手。”   女孩儿没有照做,但自己爬下凳子,拽住了翟幼清的衣服。   她走后,刘姨惊奇道:“这丫头今天可真乖,平时如果家里来了人,她指定不敢见,连看都不敢看一眼。瞧瞧刚才跟白小姐你坐对面的时候,多听话啊!”   白露吐了一口气,扯了个笑:“可能是翟医生在吧。”   刘姨说:“可能,不过我瞧这丫头倒是蛮喜欢白小姐的……”   “我看也是。”林势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了,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白露顿时升起防备,横他一眼。   林势安坐回自己的位置,刘姨见状,忙退回厨房。   白露起身便离开,他忙追上去,在门口拉住她的腕子。她要挣,他不肯放手。   白露沉声道:“你知道我一直不是个有同情心的人,拿孩子收买不了我。”   他应:“我知道……”   “那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觉得高兴,她的世界里有太多恶意,每一个能让她感觉不到危险的人都是难得的。”   白露一动不动:“这个世界原本就是充满了很多恶意,她能遇见你,已经很幸运。”   林势安心头酸涩,他低声说:“我别无选择,收养孩子不是养个小狗小猫,养了,不合适再送给别人,白露,我办不到。”   白露咬了下牙,艰难道:“我也办不到,林势安,和你走的每一步,我都走得很艰难,虽然艰难,但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能怕,只要我走过来,等着我的会是一片我从未触及的美好……可我见到这个孩子后,我走不过来了,我真的……婚姻和孩子,这些对我来说,就是一道我永远跨不过去的坎!”   林势安望着她:“即使我陪着你也不行吗?”   白露怔住,眼圈逐渐发热,她又用力一挣,终于挣掉他的手。   屋内人影闪动,她避了避,道:“我该走了。”   翟幼清从里面出来,笑说:“我也该走了。”   白露恢复从前,挂上笑:“正好,我送您吧。”   翟幼清高兴:“行啊,来的时候我没开车,是林先生接的。林先生,我明天再来。”   林势安点点头,看着白露,却什么都没说。   夜里凉了,城市的边缘参差不齐,像剪坏了的卡片纸。   这一夜梦境浑浊,等清醒时,外面仍是阴云密布,像罩在人心上的那层灰色一样。   白露把林势安的话带给胡然,并把硬盘交给她,胡然既惊又喜。   “想不到林势安这个人看着城府深,倒也是个坦荡的人。”她把硬盘还给白露,说道,“拿着吧,这是你们项目组的宝典,林势安对你,可真是不差。”   白露笑笑:“两个公司合作,是共赢的事。”   胡然看透不说透,嘱咐她道:“你联系销售部把林势安要的东西都备齐了给他送过去,然后再跟宋秘书确认一下,后天我请几个老大吃饭。”   白露应下:“好,我去安排。”   这天到场的人,白露一一过目,除了J科技和拜康的两位总裁和几位重要的董事之外,连姚国福也在,另外多留了个两个名额,这是姚国福要求的。   地点定在南城大酒店,到这天,白露带着王嘉华做接待,轮到接待林势安时,她派王嘉华去,等他进去了,她才露面。   王嘉华说:“姐,我见林总今天脸色可不太好,今天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白露浑不在意:“没事,东西都给了,合作已经板上钉钉。”   王嘉华打趣道:“我估计是林总看你不去接他,心里不高兴了。”   白露笑笑,准备回去,顺口问了句:“姚国福邀请的两个人到了吗?”   王嘉华说:“哦,到了!刚到。”   话音落,迎面走来两个人,其中一位身型颀长,穿一身黑色西装,扣子却不老实扣着,也没打领带,他走到白露跟前,笑着冲她招招手,有些无奈道:“又这么打扮,真不适应。”   白露张张嘴:“周医生?”   作者有话要说:  都是你们喊虐男主,我又卡文了……幸好放假了,可以慢慢撸文,祝你们假期愉快啊。 第59章   由里面走出来两人,正是姚国福和他的伙伴。   见到周樾, 姚国福喜道:“来了来了!周公子真来了!”   周樾对着他, 笑容淡了些:“姚总。”   白露见此, 讶然道:“你就是……姚总的客人?”   姚国福介绍:“白小姐拿下省医的单子时应该跟周公子早就认识了, 怎么?还不知道吗?周公子的父亲曾任南医院长,现在是华南地区医学科技学会副主/席, 这次合作, 也要周院长的支持才行。周公子身边这位, 是周院长的秘书,钱秘书你好!”   白露忙问侯,再看周樾时, 充满疑惑。   周樾对她耸肩,像是在说:你可从来没问过我,不怪我不说。   他对姚国福道:“家父去北京开重要会议了, 让我代替他来赴宴。”   姚国福说:“荣幸至极!周公子, 胡秘书,快请进!”   周樾扯了扯领子, 看了白露一眼, 走进了前厅。   几位身份重要的人士这次相见不为竞争, 氛围自然愉快许多, 大家不管是真心实意, 还是要逢场作戏,脸上总要都挂点好看的颜色,即便是胡然对姚国福, 也没了先前的冷淡。   姚国福最擅长在这种场合博出位,吃饭时,他先举杯,还没怎么着,先祝贺大家合作愉快。   这顿饭吃下来,众人红光满面,只是,这表面上的其乐融融,实则也是暗流涌动。   J科技和拜康实力相当,即便是合作关系,也一定是要在中间争出个高下,毕竟,一山不容二虎。而姚国福领导的医图则是想在这中间分一杯羹,好像自己拥有更强的竞争力。最好的办法就是分工合作,然而,好的那份工自然人人争着做。   胡然与林势安坐在一起,两人以前没怎么交流过,趁此机会,倒是畅谈了一番,白露坐得远,听不到,只觉得这中间一定有很多阴谋阳谋。   倒是周樾坐得离她近一些,她撇过头,见他正自在地吃着饭。   这种饭局,实际上是没几个人会动筷子的,桌子上的菜基本都是摆设,周樾这样,无疑成了一个另类。好在他身边跟着的那位钱秘书十分能说会道,替他应酬了所有人。   周樾吃得开心,抬头间对上白露,还冲她指了指桌上的黄米凉糕,白露忙摇头,不敢再看他。   中间白露出门去洗手间补妆,出来遇着周樾,他在男厕所门口抽烟,模样恣意。   白露抽了张纸擦手,到他跟前,道:“真人不露相,难怪那次那么重要的会面,你一个小小妇科医生竟然跟着你们院长一起参加。”   他挑眉:“怎么?瞧不起妇科医生?”   白露笑:“不敢,不敢瞧不起妇科医生,更不敢瞧不起周公子。”   他“啧”一声道:“我最讨厌喊什么周公子,我还周大爷呢,不就是家里老头有点权势吗?头几年他还没当领导的时候,可没这风光场面,人跟树一样,随风而动,他升官了,来问候的人也就多了,我是跟着沾光,过来做个形象代言人。”   白露说:“不是今天这个机会,我还真不知道呢,你藏得够深。”   周樾笑道:“怎么了?是不是突然觉得我条件很不错?”   白露扁扁嘴,说:“给你介绍对象的时候,人家问起来条件,我就只能说是个妇产科大夫,工资可能有个万儿八千的,房子是分的,六七十平,人家一听,哎呀,养活自己没问题,养活老婆孩子可够呛,所以就一直不给回话,明显是觉得你条件一般,你要早说你条件这样,家里有个正厅级干部身份的爹,早有大把姑娘送上门了!”   周樾说:“那你怎么不早说我爹管用?早知道我也天天在脑门上贴个我爹是厅级干部的字样,是不是更方便点儿?”白露弯腰笑起来,周樾让了支烟给她,“抽吗?”   白露正心有郁气,便接过来道:“谢谢了。”   周樾点了打火机,她凑上去燃了烟,再抬头时,对面走来一个人——   白露愣了愣,衔在嘴里的烟跟着颤了一下。   那人看着她,慢慢走到一旁,进了男洗手间。   周樾瞧白露愣着不动,推了她一下,问:“怎么了?”   白露忙正色,吸了一口,用手拿烟,说:“没事……我们还是别抽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周樾不悦:“回去干嘛?回去也是坐着吃菜,那一桌菜都进我肚子里了,撑死我算了,我叫你替我吃两口,你还拒绝了——不过说真的,那个黄米凉糕还不错,其它菜,味道一般。”   白露又笑起来:“待会儿我叫人给你上壶好茶,光吃菜太腻,配茶喝。”   周樾说:“不用,桌上几瓶茅台滋味还不错。”   白露道:“喜欢,等你走的时候,我要几瓶你带回去,也给你爹尝尝。”   周樾忙说:“别,有收受贿赂的嫌疑,我还是别了。”   两人说笑着,烟还没抽完,林势安从里面出来了,他走到周樾跟前,沉声说:“周医生,周院长身体怎么样?”   周樾挑起眉毛,站直了些身子,笑说:“老头硬朗着呢,还说要再干十年再退休。”   林势安道:“改天我再上门拜访。”   周樾说:“随时欢迎。”   林势安淡淡瞥了眼白露,冲周樾点头:“我先回去了。”   他走后,周樾说:“你跟他有事?”   白露惊。周樾不屑道:“别这么看着我,我又不是瞎子,他刚才走过来的时候,那么盯着你看,难不成是喝多了?”   白露勉强笑道:“可能真是喝多了……”   周樾吐出最后一口烟圈:“你说谎的时候,还真是脸不红心不跳。”   白露一装到底:“我跟他工作上倒是打过些交道,以前还抢过他们公司的订单,对了,就是你那笔,他估计记恨我呢。”   “别编了,那天晚上你在医院跟我聊天,后来你出去,在门口,我看到你们俩说话了。”周樾直接拆穿,“我就说你不对劲,原来是这个人……”   白露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叹了口气,重新转回来时,脸上带着满不在乎:“就算有,也都是以前的事了。”   周樾笑说:“我看他对你像是旧情难了。”   白露看着前方:“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他伤害你了?”   白露低眸:“没有。”   周樾瞧着她冷淡的侧颜,觉得心头有点空。   他道:“说没有,那就是有了。”   白露破颜为笑:“他伤没伤害我都不重要,我们真的已经结束了。”   周樾突然拉住她,说:“等会儿我帮你气气他?就算结束了,也得出出气。”   白露拧眉:“周医生,我怎么觉得你变了个人似的。”   他道:“我难得帮别人,今天是吃饱喝足没事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回去后,桌上人还在继续。   周樾坐下来又开始吃,边吃边喝,一会儿功夫,喝了小半瓶茅台。   钱秘书拦不住,又庆幸这会儿时间不早了,便由着他喝吧。   餐会最后,两家公司与医图企业约定了这周签订战略合作,姚国福打头,再次预祝合作成功。   胡然和林势安都没附和,两人分坐两旁,胡然先道:“AL集团的心思在座的各位都清楚,J科技和拜康在国内,实力不说数一数二,也能占个前几位,包括医图企业,三家公司在技术,运营和服务上都各占优势,现在三家优势合在一起,我想,这会是历史性的一幕。”   林势安微微一笑,没说话,但已举起杯子。   胡然也举起杯子,先对着他,再对着众人,沉声说:“那么各位,今后三家公司的未来,就靠我们了!”   这边餐会结束,那边,白露连忙起身去安排送人离开,结果她还没走出门,周樾就把她抓住,整个人挂在她身上,钱秘书忙道歉,却怎么也拉不动他!   白露无奈回头,见胡然和林势安正从他们身边走过。   胡然见状,道:“周医生喝多了,白露,你送送吧。”   白露应下:“好,胡总,王嘉华已经安排好车子在前面了,您和林总慢走……”   他们先走一步,白露在后面扶着周樾,钱秘书在周樾旁边,他不乐意,挥着手说:“别在我跟前蹭,大老爷们,蹭什么蹭!”   钱秘书手足无措,白露也无奈:“您先去把车开过来吧,我来扶他。”   钱秘书感激道:“多谢白小姐了!”   人都走了,周樾靠在白露身上,呼吸似有若无地喷在她的颈窝。他带着笑说:“我时机抓得好不好?刚好在林势安跟前倒在你怀里。”   白露道:“十分好,因为你,我工作也不用做了……”   周樾:“你今天表现得已经够好了,放心吧,已经满分了。”   白露苦笑:“你这样子,不怕给你爹丢人啊?”   周樾说:“不怕,反正丢的是他的人。”   白露道:“我看你是真喝多了。”   周樾嗅到白露的发香,低下声音:“可能吧……”   车子已经在酒店门口停下来,前面走了一批,王嘉华过来汇报说,已经把几个老大都送走了,白露松一口气,把周樾塞进车里,他歪在座位上,对着窗外挥挥手,车子慢慢启动……   钱秘书坐在副驾驶,回头看周樾:“虽说只让你露个面,不谈正事,可你也不用这样啊,走的时候有个老总看见你挂人姑娘身上,都眼神暧昧,别回头在你爸跟前又说什么。”   周樾无所谓道:“啰里八嗦的,别吵我睡觉。”   钱秘书叹口气:“行,走吧,回家!”   他却又说:“不回家,回书店……”   钱秘书再次回头:“有家不回,回什么书店?你啊,放着好日子不过,净跟你爸作对有什么好处!”   周樾坐起来,道:“你不送,我一会儿自己打车过去。”   钱秘书投降:“好好好,我送我送!你坐稳了!”   车子行驶到老城区的小街道里,路灯暗,边上又停了许多车,车子绕了会儿才到书店门前。   钱秘书下车要扶周樾,他却自己出来,在车旁立得很直,压低声音说:“钱叔,你回去吧。”   钱秘书看他真没事了,这才放心,叮嘱他回去早点睡,又说过两天周院长回来,他记得回家吃饭。周樾嫌他啰嗦,听也不听,大步转身。   大门的锁叮叮咣咣打开,身后的车也开走了。   周樾吐了一口气,正要推门的时候,才发现里面有团光。   透过玻璃看到书店的收银台前,一团白色人影正趴在桌子上,黑发散在肩头,挡去了女孩儿一半脸……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60章   推门时“咯吱”的声音响起,趴在桌上的女孩儿没有睡熟, 她听到声音动了动, 没两秒钟, 突然惊坐起来, 盯着门口——   周樾靠在门边睨着她,男人的表情晦暗不清, 但白雪看到了他脸上似有若无的笑意。   再看他这一身装扮, 白雪脑子懵了懵, 忙从收银台后面出来,手忙脚乱说:“周医生你回来啦?”   白雪开学之后就没时间来书店了,书店的经营又回到了从前, 白雪不忍心,便说以后周末或者没课的时候还是会来帮忙的,那会儿周樾吊儿郎当说, 日薪可没那么多, 可能都不够她一顿午饭加来回车费,即便这样, 白雪也还是履行诺言, 逢休息就过来看店。   周樾冲她点了下头, 问她:“怎么还没走?明天不上课?”   白雪犹豫道:“这里书多, 正好在这儿做作业, 开课的时候老师留了第一份作业,有点难……”   周樾笑了下:“这儿还能比南城大学的图书馆图书更全?做什么作业?”他抬了下步子,身子晃了晃, 差点摔倒——   白雪忙扶住他,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周樾的酒劲儿终于上来了,他脑子起初还是清醒的,歪在白雪身上之后,他突然想起了方才嗅到女人发香,只是现在闻到的味道更淡一些,似是夏日初开花苞的茉莉香气,淡淡的绕在他的鼻尖,他微微侧过头,看到女孩儿俏丽的下巴。   军训之后,白雪晒黑了些,但因为底子好,皮肤还是嫩的,暖灯一照,更是通透。   小姑娘上了大学之后,都会多少花点心思在装扮上,她也是……   白雪扶着他:“周医生,你怎么喝酒了?我还以为你又值夜班了……”   周樾笑着说:“我也是人,每天不是只有工作。”   白雪把他往里带,男人身上的气息混着酒味,是最浓重的雄性气味,这气味让她有些胆怯。   明知道周樾并不是具有危险性的男人,白雪还是小心翼翼说:“我带你进里面休息吧?”   周樾说:“我刚问你做什么作业,你还没说呢……”   白雪随便扯了个课题,说:“我学的新闻专业,做社会调查,再做评论。”   周樾“嗯”了声,摸摸她的脑袋:“小丫头,好好学习。”   白雪缩了下脖子,抬头对上他蒙着酒意的眸子,也不知是不是被他身上的酒气感染,她也晕了晕,但随即清醒,扯个笑:“周医生,你真喝多了,进去休息吧……”   他一边踉跄着,一边说:“嗯,做作业,不会的……问我,我帮你……”   白雪握着他的手臂,这会儿觉得他身上那股属于男性的危险气息弱了很多,更觉得今天的周樾真实许多……以往的他,总想是活在自己建造好的玻璃罩中,他有自己的生活轨迹,有自己的一套常人难以接受的原则。   他孤傲,自大,又清冷,寂寞。   男人有些重,白雪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人搬进去,怕他像那次一样摔掉地上伤到腰,又特地从屋里搬出来冬天用的厚毯子铺在地毯上。   铺完毯子,她回去帮男人脱鞋子、脱外套,弄完这些,累出了一身汗。   她坐下来,看着周樾,轻轻笑了下。   结果这笑被他听到了,他睁开眼睛,不知清醒还是仍在醉酒中。   他低声说:“你真的跟她挺像的。”   白雪坐下来:“又是那位你有好感的女孩儿吗?”   周樾道:“女孩儿……她是女人了。”   白雪说:“周医生,你喜欢她,应该跟她说。”   周樾却说:“欣赏也是喜欢,好感也是喜欢,喜欢又不是爱,更何况我跟她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白雪不由琢磨了下他这番话。   周樾笑:“算了,跟你这小孩儿聊什么爱情。”   白雪说:“我不是小孩了,成年人了。”   周樾点头:“嗯,嗯,十八岁了。”   白雪说:“十九了,我明天就十九了。”   周樾一愣,抬手看了眼手表,这会儿是十一点五十三分,他放下头,搭在额头上,露出皓齿:“还有七分钟。”   白雪笑起来:“是呀。”   仰着光看女孩儿的笑,周樾有些觉得像是在梦里,他吐了口气,说:“说像,又不太像,你身上还有一份她没有的纯真。”   白雪说:“纯真是会随着年龄增长渐渐消失的。”   周樾道:“那我倒希望你能长久保持住,白雪,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令人失望的事情,对不对?”   白雪怔了怔,说:“对,有很多这样的事情……”   他说:“所以我留了一个还算纯粹的世界给自己,这个书店……就是这样的存在。”   白雪回头看着身后成排的书架,这个狭窄而温馨的小空间,像电影里最不容易注意到但却最容易藏着故事的角落,它始终是这样的色彩,陈旧,朴实,带着时光气息……   她缓缓转过头来,男人望着她说:“零点了,生日快乐。”   白雪低头看一眼他手腕的表,扬起笑脸:“谢谢你,周医生……”   过了会儿,男人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变得很有规律。   白雪慢慢坐起来,给他盖好被子,悄悄回到收银台前收拾了自己的书包,又看了眼书店尽头,关灯离开了书店……   .   潮湿的气息沉浸在夜色中,卷席的凉风昭示着秋天正在悄无声息地到来。   白露开车回到家,到家门口,她看到楼下一辆车大剌剌地停在门口,里面没有人,车门紧锁,她在外面站了许久,最后还是乘电梯上去了。   开密码锁,进门,房间里只开了客厅一个灯,男人坐在单人沙发上,正等着她。   白露走进去,冷冷道:“出去。”   林势安抬眸:“很久没来了,以为你换了密码。”   话毕,他站起身,朝她走来。   白露未动,她再次说:“立刻出去,否则我报警了——”   还没说完,男人已经欺身上来一把揽过她的肩膀,白露感受到心脏上的强压,她没想到他会直接动手,叫了一声,用力推他!   “林势安!我告你私闯民宅!”   他直接把她抵在门上,房门因为重压,发出“嘭”得一声响——   “告吧,告什么我都认了。”   白露睁大眼睛看着他:“你不会伤害我的……”   他看着她,眼中沉痛和挣扎十分清晰。   她说得对,他不会伤害她,他不舍得伤害她,甚至刚才他搂着她撞到门板上时心中似被火焰灼伤一样,但仍没忘将手垫在她脑后保护着她……   林势安揽着她,脸颊凑在她的颈窝,哑声道:“我终于见识了你的绝情……”   白露挣着:“离开我不好吗?其实你这样的,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他说:“再找不到一个像你这样的。”   白露撇过脸去:“我们都往前看,旧人去,新人总会来。”   林势安沉声问:“你的新人来了?那位周医生吗?”   白露看向他,并不解释。   林势安却笑了下,说:“你们根本不适合。”   白露冷道:“适不适合不是你说了算的。”   林势安说:“故意气我,是不是说明你也对我不舍……”   白露一怔,用了推了他一下:“林势安,你要不要脸?”   人没推开,反被他拥得更紧了些,他压抑道:“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做……白露,你教我。”   白露仰起头,她低低道:“离开我,忘掉我。”   林势安深吐了一口气,“不可能。”   白露抬起手,她亦是挣扎很久,最后慢慢将手放在他的背上,她感觉到男人后背一紧,他微微起身,与她面对面,垂眸望着她。   林势安摸着她的脸,分别有段时间,他眷恋着,不舍着,轻抚过她的脸颊……他道:“我也想过我们之间如果没有Cathy在,现在会是什么样的……”他的指尖落在她的下巴,白露由心底生出那种撕扯的痛。   她也曾无数次试想过,那天在电影院,她等着,他出现了,他迟到了,但是没关系,他向她解释路上堵车严重,她欣然原谅,然后他牵起她的手,他们一起度过那个期待已久的夜晚……如果那样,他们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子?她是否真正坦然对他说,她也爱上他了,她愿意和他一起慢慢尝试着各种以前她不敢尝试的事情,只要他在身边,她就不会怕……   可是,没有如果。   林势安的体温正慢慢包围她,驱散着她从外面带回来的凉意。   她凝着他,听到他低头道:“年轻的时候断舍离对我来说是件很轻松的事情,包括Cathy的母亲,她离开的时候,我送她走,像是送别一位老朋友,我承认我对她也有一些愧疚,如果不是我当时的霸道,她不会跟我出国,也不会跟家人闹翻,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在异国他乡尝尽寂寞和无助,她走的每一步,幕后推手都是我……所以我收养Cathy,为心里这份愧疚也好,为赎罪也好,但我从不想因为Cathy而让你难过……白露,我不舍得你,我没办法好好送你离开我,可我也不能强求你留在我身边,所以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61章   “那你也告诉我,我又该怎么办?”白露放下手, “是你一步一步引诱我走向你, 林势安, 跟你在一起真开心, 你让我体会到前所未有的体验,这些, 我以前接触过的人没有给过我, 甚至年平也没有, 是你让我对我们的未来有了希望,却又突然间,让我掐灭了这个希望, 所以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林势安怔住,长久不语。   白露捧上他的脸庞, 深情望着他:“我们可能都需要点时间……”   林势安握住她的手:“不管怎么样, 我都在你身边,如果你愿意再相信我, 我可以让你再对我们的未来燃起希望……白露, 你再相信我一次。”   白露鼻子一酸, 不敢再望他。   这时门外密码声响, 有人从外面推了下门, 没推开,白露和林势安都是一惊,门被外面的人推开了条缝, 白雪疑惑道:“姐?”   白露忙推开林势安,他们移开后,白雪顺利进来,瞧见屋里两人气氛不对,白雪愣了愣,迟疑道:“啊……我是不是回来的不是时候?”   白露拧眉:“你怎么回来了?”   白雪道:“周末休息了……我想回来看看你——你……们?”   白露撇过脸去,走进客厅内,把其他灯都开了,道:“太晚了,你先回去吧。”这话是对林势安说的。   林势安站在原地,回头看她:“我再联系你。”   白露没应,白雪见此,挪了进去,跟林势安打招呼,说:“好像是有点晚……怪我不会挑时候,要不……你们明天再约?我明天就回学校!”   林势安笑了一下,低声道:“你难得回来,好好在家休息吧,我走了。”   男人最后又看了白露一眼,她背着身,没有给回应,耳朵却听着他的脚步慢慢远去,直到房门关上,白露的心慢慢往下沉,最后深深叹了口气。   白雪走到她身后,低声问:“姐,你们……吵架了吗?”   白露没说话,直接回了房间。   白雪先回房间放了东西,她坐了会儿,悄悄出门,见白露在客厅的阳台上。   灯没开,白色的窗纱上印着白露黑色的身影。   白雪走过去,看到她倚在栏杆上抽烟,她给自己壮了下胆子,到白露跟前。   白露回过头,眯眼瞧她。   白雪说:“姐,我也想抽一口……”   白露皱起眉头:“好的不学,学坏的。”   白雪笑笑:“我就尝尝。”   白露顿了顿,把烟递给她说:“小口抽。”   白雪觉得新奇,抿着嘴抽了一口,烟雾窜进嗓子眼儿,她憋了下,却还是咳起来……   白露笑:“还抽吗?”   白雪一边咳一边摇头:“不了不了,真难受……”   白露拿回去,看着远处:“你今天生日吧?”   白雪惊讶:“姐……你还记得?”   白露慢慢说:“我记得有一年你过生日,正好赶上中秋节,月圆之夜,家人团聚,但是那天家里只有我们两个在,我放学回到家,你说姐姐,我想吃蛋糕,我说上哪给你弄蛋糕去,你鬼鬼祟祟的,等吃完饭才偷偷摸摸从自己的小抽屉里拿了个小蛋糕给我说,姐姐,我们吃蛋糕……咱们家从来没吃过奶油蛋糕这种东西,我记得是那种塑料盒装全是色素奶油的蛋糕,商店里卖一块钱一个,你吃成了个大花脸。那年你才六岁,也不知道你从哪存的钱,后来每次到中秋节,我就记起那个蛋糕,你回来前我还算了算时间,刚才看到你回来,就记起来了。”   白雪也回想了一下,说:“我都没什么记忆了,难怪我现在这么爱吃奶油蛋糕!”   白露说:“明天我去给你买。”   白雪笑:“有姐姐真好,我舍友特别羡慕我!”   白露却想,她算什么好姐姐,她什么时候做过一个合格的姐姐……   第二天一早,白露调休,打电话给附近的蛋糕店,定做了一个蛋糕,两姐妹在外面吃了顿好的,白露带白雪去买衣服,算做是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白雪觉得这一天过得像梦一样……可一觉醒来,当她回到学校,一通电话将她从梦中扯回现实。   其实在两天前,白五四已经找到了白雪。   白雪换了电话号码,但他却找到了白雪的辅导员。   辅导员叫她到办公室,递给她手机说:“白雪,你爸爸找你。”   接过辅导员的手机时,白雪的身子一直在抖,电话里,白五四冷声问她:“是不是已经当我跟你妈都死了?”   白雪好久说不出话,最后叫了声:“……爸。”   白五四说:“把白露的地址给我。”   白雪哭出来:“爸,别找姐姐……”   白五四说:“不找也行,反正我早当她死了,你回来,我还认你这个女儿。”   白雪还想挣扎一下:“爸,就让我走自己想走的路不行吗?”   白五四骂道:“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给你选的路是刀山还是火海?你就是想跟你姐一样吃里扒外,跟她学有什么好处?三十岁了,婚不结,家不要!在外面鬼混,这就是你们要的生活?你干脆死了算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尽量不看评论了,会按照我最初设定继续写下去,我还是个技艺不太成熟厨子,所以如果做的菜不太合一部分人的口味,还请大家见谅啦~~ 第62章   白五四和朱琳自小都没接受过什么教育,在那个年代, 他们各自的家庭大都还处在吃饱是大事的阶段, 于是很小年纪就出来赚钱, 后来成家, 开始到大都市闯荡谋生意,环境和身份转换之后, 白五四自命不凡的性子就露出来了。   可惜, 大部分自命不凡的人, 总是本事没多少的,他唯一能施展拳脚的地方,就剩下了这一方狭窄天地, 前面是老婆,身后是孩子。   白五四找到白雪事情白露并不知道,她依旧正常上班, 白雪没回来, 发微信给她说跟同学出去玩了,她也不疑。   她丝毫不知, 如今的平静, 正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资源配置方案再给林势安看过之后, J科技与拜康加上医图正式便签订了战略合作关系, 签约这天白露和林势安又见面, 两人看上去都无异常,只是那一点可以的遮掩还是暴露了彼此的心事。   白露这段时间睡眠质量不好,总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 一会儿是上学时候的场景,一会儿是零星的现实片段,其中不乏林势安的存在……每每从梦里醒来,她都觉得身体空空的,像大风天刮上天的破塑料袋。   现在见到他,还有些恍惚,不知是不是在梦里……   签约完又是一场盛宴,白露多饮几杯,回去的时候,周云送她,在她家坐了会儿。   周云说:“还以为以后职场相见,一定短兵相接,谁知道扭脸成了合伙对象。”   白露给她拿了水喝,道:“别看表面祥和,斗的时候在后面,人性如此,都想拿到最大的蛋糕,然后把脏活累活给别人做。”   周云接过水杯,“说起这个,我想起了前两天市场部的老大跟林势安吵架,觉得他不该把系统部的资料给J科技,听说,他做那个决定并没有通过董事长,现在董事长知道,为护着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时拜康是打算送几个订单给J科技算做诚意,毕竟订单没了还能再签,系统部的那份文件,可是无价的,谁也没想到他会那么做。原本还说今年年底下发林势安任总裁的通知,现在也往后推了……”   白露坐在沙发一角呆愣愣的,周云见此,叹道:“你还是放不下他吧?”   白露苦笑一下:“换做别人,我头也不会回一下。”   周云说:“有时候我也觉得很累,感情是最让人难办的事情,那会儿还年轻的时候,喜欢上个人,觉得拥有了全世界,也觉得人生处处是希望,可苦心经营十年,到头来不欢而散……我虽然挺决绝的,但说真的,有时候我也难受得不行,最难受那会儿我天天问自己,到底是我哪里不好,江超非要在外面找人,我还觉得自己这辈子再不敢去爱别人了,甚至连身边最爱我的父母也觉得我接下来的人生将会很艰难……清醒之后,我却又是另外一种想法,我告诉自己,我还有更多的十年啊,又何必为了第一个十年让我伤心难过,就放过接下来的几个十年?”   白露慢慢看向她,笑说:“有时候我很羡慕你,真的,周云,你其实比我勇敢。”   周云也笑:“我们互相羡慕,我还觉得你足够自由呢。还小的时候,觉得长大了世界任我折腾,然而长大之后,才发现我们能做的很少……有些人别说改变世界了,连自己的命运都主宰不了,但是你做到了,你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是你自己安排的。”   白露摇摇头,低头看手里的杯子。   即便是这样,可那些过去仍是如影随形……   周云坐到她身边,说:“还有件高兴事要跟你说——我官司打赢了。”   白露喜道:“真的啊?”   周云欣慰:“提交的资料派上用场了,江超出轨坐实,任他怎么狡辩,这都是事实。我们分居之后小宝一直住在我这里,所以法官还是觉得孩子要跟母亲,我也不是没能力养孩子。往后每个月会让江超过去看他两次,我们结婚时买的那套房子也给了我,其他的,我也不想要了……听说了吗?江超最后还是和那个女孩儿分手了,是那人跟他提的。”   白露静静道:“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周云说:“他挺生气的,上次见面,他一直问我,现在你满意了吗?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爱情没了,家也没了,孩子也没有了,我反问他我满意什么?我还不是一样,爱了十年的男人不见了,家也不见了,成了单亲妈妈,我满意什么?男人有时候真的很可笑!”   白露道:“不是可笑,是大都十分自大。”   周云说:“那个女孩儿真和伍乾坤在一起了?”   白露点点头:“如果她只是以伍乾坤做跳板,给自己涨涨见识倒罢了,就怕她想要更多。人太贪心,就会反噬自己……”   周云耸肩:“我现在也别无他求,婚离干净了,就赶紧赚钱,如果老天还眷顾我,就给我送个乖巧听话的小鲜肉小奶狗什么的,再不行,来个老年版金城武我也能接受——”   白露把枕头扔过去:“想得美吧你就。”   两人聊得有些晚,当天周云就睡在了白露这里,第二天两人一起去上班,白露开车送周云,快到公司楼下的时候,周云接了个电话,没聊几句就挂了,然后她对白露笑道:“刚才邢濯打电话跟我说,拜康这边指定了J科技的一个人来做用户运营方面的对接工作,你猜是谁?”   白露道:“是我吧?”   周云惊:“猜得这么准!”   不是她猜得准,是她早有这种感觉。   昨晚周云说了林势安与公司部门管理层人员之间的争吵,又提到林势安给白露的那份资料有多重要,那这个活自然而然要落在白露肩上……唯有白露来,林势安才能免于陷入信任危机中,也唯有她能够平衡其中种种复杂关系——若是再拉第二个人来,只怕会将这潭水搅得更浑。   因而周云问白露的时候,她便立刻想到了。   J科技和拜康的合作关系达成后,AL很快也做出了相应,伍乾坤月底的飞来,白露去接的,AL对两大公司的合作无法表现出和颜悦色,毕竟两座大山合二为一,压的是他们。   伍乾坤倒还是和以前的态度没什么差别,遇到白露,像是和朋友久别重逢。   白露给他安排了住处,吃过晚饭,她在酒店看到了王榛榛的身影。白露只瞥看一眼,冷冷一笑,出了酒店大门。   第二天伍乾坤到J科技,仍是白露安排。   白露做事利落,且细心,伍乾坤觉得她比自己的助理还好用,于是干脆第三天第四天下到技术部门考察也让她陪同,到了第五天,伍乾坤受邀到林势安家做客,仍是让白露跟着。   白露:“……”   这天,林势安的司机来酒店接的伍乾坤,到了地方,林势安出门迎,白露跟在伍乾坤身后,她没抬头看他,只竖着耳朵听这两人说些客套的话,等进门时,才抬头,看到林势安一直盯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中午刘姨做饭,弄了一桌子本地菜,伍乾坤吃得很开心,说自己很久没吃到家乡的味道了,对刘姨的手艺也是赞不绝口,刘姨听不懂英文,就只管笑,却也没有忘了劝白露多吃点。   这种场合下,白露的胃口十分不争气,刘姨便说她,一定是不好好吃饭,所以这么瘦!一边说一边往她碗里添饭,白露拒绝不了,硬是逼着自己吃了一整碗米饭,导致后来有些消化不良。   吃完饭,林势安和伍乾坤在书房下棋,两人个性不同,棋路亦不同。   林势安沉浊内敛,步步谋划,伍乾坤虽年纪比他大上许多,却是更放荡不羁,任性随意一些。   白露看的时候,也带入了自己的观点进去,发现她的路子跟林势安的相差无二,但他们的节奏总是被伍乾坤打乱,便是有些哭笑不得了。   许是看到白露也对棋有兴趣,林势安走到最后时,落子前问她:“如果是你,你会落在哪里?”   白露顿了顿,还真认真想了一下,然后指着角落的位置:“这里。”   林势安微一点头,落在了她指的位置。   伍乾坤大笑说:“白小姐这一步真是给我设了个大陷阱,原本我形势很好,现在进退两难,前有悬崖,后有追兵,哪里走得通?不如白小姐也帮我走一步?”   白露笑道:“伍先生落后中的位置,守住阵地,还能绝地反击。”   伍乾坤琢磨了一下,说:“白小姐真厉害。”   林势安道:“白小姐是看着纤细,心却有猛虎的人,不仅设得了陷阱,还会以退为进。”   白露扯出一个笑,说:“论谋略,我比不得林总,论武略,也追不上伍先生,只能说旁观者清,所以才能看出一二。不过人家也都说观棋不语,我看我还是少说话的好,两位老板继续下吧,口渴了,我下楼找点东西喝……”   白露走出书房,胃里的硬涨感更强了些。   她正要走下楼,瞧见了走廊尽头的门开了个缝,一个小小身影在门缝中间,正往外瞧……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的废柴作者今天又生病了,咳得肺都快出来了,干脆去挂了针,结果挂完昏昏欲睡,班都没上,所以今天没能多写点,食言了,我愿意胖五斤…… 第63章   白露驻足停留片刻,刘姨端来午饭上楼, 瞧见她脸色不好, 还摸着胃部的位置, 便立刻意识到可能真是吃撑了, 刘姨忙说:“白小姐,胃不舒服吗?都怪我, 不停让你多吃点, 都忘了你估计胃本来就小!你等我一下, 我去给你拿点东西喝,顺顺胃!”   白露回神,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再看那尽头的房门,已经紧紧阖上。   她勉强笑一下:“没事,我下楼找点水喝就好。”   刘姨仍是自责, 不停道:“你等我给你泡点茶, 我先去哄小丫头吃过饭哈!你等我!”   刘姨先走向走廊尽头,白露自己下楼, 想了想, 还是没有擅自动厨房的东西。   她走到后院, 在后院的花圃前停下来, 望着院中秋色姹紫嫣红, 这热烈的颜色,在她眼中显得有些冷。   楼上,棋局结束后, 伍乾坤和林势安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之后伍乾坤坐在他的桌前,翻看J科技和拜康的合作协议,林势安则站在窗口朝下看花园中的女人。   和第一次见她一样,她的身影始终单薄,但挺得非常直,就像她的人一样,纤细的身躯,藏着一个强大不屈的灵魂。这种不屈对他来说是不可抗拒的诱惑,也是日日夜夜折磨他的□□。   过去的一切都像影像片段一样在他脑中回荡,他诧异和白露在一起的这些细枝末节竟像刻在脑子里的回忆录一样清晰,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真实地重新演绎之后,对他来说,都是一场锥心刺骨地惩罚……   伍乾坤的声音唤回林势安,他慢慢道:“女人爱上一个男人,可能需要一天,可能需要一个月,可能需要一年,也可能是一辈子……男人爱上一个女人,只需要一秒。”   林势安点了支烟夹在指尖:“这一秒又一秒,堆砌起来,是一天,也是一个月,也是一辈子了……”   伍乾坤笑说:“林总也是个情种。”   林势安道:“现如今,情种是用来骂人的。”   伍乾坤大笑起来。   工作的事情谈得不多,三四点钟伍乾坤乏了在林家歇了会儿,到晚上,另几位从邻市前来的器械供应商一直想见伍乾坤,约了晚饭,伍乾坤便捉着林势安和白露与他一起去应酬。   白露喝了些刘姨泡的茶,果茶微酸,顺了些胃,这会儿脸色好看多了。应酬的这局,她本可以不去,但听了那几个人的名字,想到他们也曾经跟J科技有过一些合作,于是就道,代表J科技去露个脸也好。   到了才知道,一众男人,只有白露一个女人。   这种场合,女人在酒桌上担上了被男人酒后调戏的对象,才刚开局,就有个略大她一些的年轻男人绕到她跟前,说“早闻J科技的白经理大名,今天见了,惊为天人”怎地怎地,又说“这杯酒不仅是见面酒,也是我对白小姐的倾慕之意”怎地怎地,其他人听了,无不哄笑。   年轻男人职位不高,却是领导跟前的红人,做人会来事,活跃酒场气氛的责任,被他揽下来。白露知道,这种场合,必然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她沉着应对,才举起酒杯,下午已经安抚好的胃中开始发脾气,但她还是和那人干了整杯白酒。   那人见她这么爽快,脸上更喜,再给她倒了杯,说:“白小姐海量,这一杯,我再敬你!日后再见,可就是朋友了!”   旁人起哄:“这么一瞧,你跟白小姐还真是佳人才俊,十分般配啊!”   那人也是一脸暧昧,瞧着白露,只等她的动作。   林势安隔着伍乾坤与白露并排坐,闻言微微后仰了一下,靠在椅背上。   长臂一伸,接过了白露手里的酒,自己喝了。   酒桌上的人都看得一愣。   那年轻男人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听林势安说:“酒喝了,我们也算朋友了。”   年轻男人顿时堆上满脸笑,殷勤道:“能和林总交上朋友,我真是荣幸之至!”   林势安淡淡问他:“贵姓?”   那人忙说:“张全!”   他笑:“张总,酒不着急喝,一会儿慢慢来,你想喝多少,我都陪你。”   话虽客气,语调中却有几分蔑视。   张全脸上一白,不敢再捉弄白露,连忙回去坐着。   林势安坐直了身子,喝完的酒杯就放在自己跟前,丝毫没有要还给白露的意思,众人见此,再不敢劝白露酒。   即便这样,第一杯白酒的火辣还是灼痛了白露的胃,饭到中间,她到洗手间大吐,全是中午未能消化的食物,她吐得眼泪横流,只怕没把胃给吐出来了。   吐完胃中更烧,食物混着酒精吐出之时,有灼了她的喉咙,像是要把她的身体都点燃了。   白露坐在洗手间的地板上,摸了把脸,眼泪源源不断夺出眼眶,任她怎么擦都擦不净。   她觉得委屈,也不知是因为那些恬不知耻的男人,还是那个替她受过的男人……   门外,林势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外面,他听到她痛苦的声音由剧烈转为平静,可他心里的那股子烦闷却是只增不减。   有其他女客人进来,见到一个男人在洗手间,愣了一下,以为走错了,忙说“对不起”,林势安面无表情说:“没走错,我等个人,不好意思,你稍等一下。”   那女客人呆呆地瞪着他。   门内的白露听到声音,亦是一怔,她连忙撑起身子坐起来,抽了纸擦净嘴巴和眼睛,一开门见到林势安。   两人对望,白露没说话,挺顿了会儿,重新迈步去盥洗池漱口洗脸。   擦净自己之后她要出门,却被他拉住腕子。   “别回去了,我送你回家。”   白露皱眉:“不用。”   他不松手,将她带出来,又对那女客人点点头。   走出去餐厅的路上,白露一直挣扎:“我说不用了!人都还没走,我先不辞而别,算什么?”   林势安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不算什么,那帮人,不值得你去应酬。”   白露仍是不从,他回头看她一眼:“这次就听我的,行吗?”   她顿了顿,不再别扭,顺从地和他一起出了门。   坐上车,白露才想起来,说:“我们都喝酒了,不能开车。”   林势安吐了一口气,想到他走的时候把司机安排给了伍乾坤,这会儿只能下去打车了。   在路边叫了辆出租车,一路无话,到了小区,下车后,白露在前面走,他跟在后面,直到进门,他始终跟在她身后。白露也没理他,放下东西,脱鞋赤脚走进卧室,倒在床上,侧过脸去看窗外。   外面的脚步声从客厅移到厨房,又从厨房移到她的卧室门口,黑影慢慢靠近,男人绕到她跟前,放下一杯热水。   “喝点吧,温水。”   白露坐起来,撑着身子喝了两口水,重新躺回去。翻个身,背对着他。   过了会儿,她感觉到床的塌陷,男人也坐了上来。   他在她身后躺下来,静静说:“以后不行就别逞能了。”   白露笑了下:“以前都是这样过来的,现在怎么就不行了。”   林势安道:“以前没人心疼,现在有了。”   白露静了片刻,转过身去对着他,淡淡说:“谁说没有,多着呢。”   他轻笑道:“你真是个没良心的人。”   她说:“彼此彼此。”   林势安静静看着她,叹说:“要是时间能停下来就好了。”   他抬手摸上她的脸颊,又去牵她的手,捏在自己手里,白露不悦:“捏疼了……”   林势安微微松了力气,但没松手,他将她的手抬起来,也放在自己脸上,然后闭上眼睛。   白露的心忽然跳得厉害,犹如那时候和他正是热烈一般。   她没头没脑来了句:“你有多舍不得我?”   男人睁眼,低声说:“就现在这一刻,你别离开我,我死了也值得。”   白露有一瞬间觉得有个锤子在敲自己的心,慢慢的,沉闷的,撕痛的。   她垂下眼睛,无声一笑:“我是不是跟你说过,男人在床上的甜言蜜语最不可信……”   “白露,”他急切地叫了声她的名字,仿佛害怕她会瞬间消失。   白露低声说:“和AL的合作确定之后,过了年,J科技和拜康都要派人去非洲,我想跟邢濯一起去。”   他不说话。   白露继续说:“我到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机会,其实挺难得的,我也说不来是不是因为遇着你了,才有这一天,认识你到现在,我从来没求过你任何事,就这一件事,我希望你帮我。”   林势安仍是沉默。   白露说:“我能理解你说的过去,人都一样,所做的一切,都会发生蝴蝶效应,有些你能够控制,有些你控制不了,我也曾贪心想过,把你据为己有,后来又觉得不行……”   林势安哑声道:“怎么不行?”   他突然觉得,她霸道一些倒是好了,那样他也能狠狠心,不管其他,只要能讨得她的欢心。   白露摇头:“人生来就是这样,身上束缚着各种枷锁,这些枷锁有些是连筋带肉的,我让你割舍掉,一定也会让你受伤。”   林势安觉得这句话比让他挣脱束缚更加锥心刺骨……   白露没看他,她低声道:“去非洲的这个机会难得,对我来说是个挑战,也是个学习的机会……你看,我的路还很长……”   林势安垂眸,艰难说:“好。”   寂静深夜,白露在他的怀里睡着了,醒来床边空空如也。   她走出门,看到桌上男人做好了早餐,他留了字条,白露看过,慢慢放下。   阳台的门大开着,风吹进来,仿佛一瞬间,天就变了。   蒋潇潇来接林势安,他坐在车上,却没说要去哪,于是车子一直停在楼下。   林势安一根接着一根抽烟,蒋潇潇汇报完昨天的情况,就不再说话。   林势安把烟抽完,才对他说:“回家吧。”   蒋潇潇忙发动车子,期间他的电话响,屏幕上面显示着“媳妇”两个字。   林势安在副驾驶上看到了,问他:“什么时候结婚?”   蒋潇潇笑:“过了年五一结。”   他点头:“你们在一起也挺长时间了,该结婚了。”   蒋潇潇说:“是该结了,不过我老觉得我们都还是孩子,这些年是被逼着催着长大的。”   林势安说:“好好处吧,遇着个爱的人不容易。”   蒋潇潇挠挠头应下,末了,偷瞧林势安一眼,不由暗叹,心说,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好处,快乐来得简单,痛苦也不曾太多强烈……人总是能力越强,责任越大的。   林势安又在家办公几天后,不得不开始常常回公司大会小会地开,而后给系统部做了理论培训,忙得不可开交。好在最近翟幼清来得勤,林惜和她处了一段时间,渐渐地没那么害怕走出房间,到了饭点会自己下楼,也会自己打发时间。   但她还面临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孩子到了这个年龄,教育是一定要跟上的,否则不仅让她跟社会脱节,就连基本生存能力也会缺失。   可是林惜这样的情况,和正常人沟通交流都是问题,更何况是学习。   林势安曾请翟幼清给林惜做过智力测试,发现她比正常同龄孩子的智力发育要晚一些,因而接受能力也更弱,到这个时候,翟幼清又请林势安过去谈话,希望他能配合医生对林惜进行正常的教育。   林势安先后请了几位儿童教育专家,他们试着和林惜接触过之后,都受到了排斥。   林势安和翟幼清都是一筹莫展,同时感叹留给孩子的时间也不多了,林势安甚至想过,如果她真的一辈子都这样,那他就这样养她一辈子。   翟幼清却觉得,这是个人,不是个宠物,她应该拥有自己的意识,去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她问他:“林先生,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养父?”   林势安陷入沉思。翟幼清又道:“单从个人条件和人品上来说,你没问题,可是孩子需要的是家庭关怀,亲人的爱,并不是物质享受和你的愧疚。”   林势安长叹道:“您说得对。”   翟幼清说:“这是没办法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我们所能去帮助她。”   隔段时间,林势安发现闫如玉常常在他上班的时候来家里看林惜。   闫如玉一直性格孤高,在他小时候便鲜少给他过多关爱,但对林惜,闫如玉倒是敛了几分冷漠,虽不如别人家长辈的和蔼,却也不再绷着脸,让人一见就害怕。   那天林势安回家,在花园看到闫如玉和林惜并排坐在秋千,闫如玉正拿着一本书,慢慢地读:“……细想过来,每个人的生活同样也是一个世界,即使最平凡的人,也得要为他那个世界的存在而战斗,从这个意义上说,在这些平凡的世界里,也没有一天是平静的……”   林惜坐在她身边仰着脖子听,不知听懂了没。   林势安的出现反而打扰了她们的平静,惹来闫如玉一记白眼,他只好暂时退出,留给她们充足的时间,好好把那本书读一读。   吃晚饭的时候,林势安留母亲在家,闫如玉说:“你爸还等着我,我回去吃吧。”   林势安只能作罢,又道:“您来几次了?”   闫如玉说:“好几回了,指望不上你这个大忙人陪孩子,我正好闲着没事,有回来遇着翟医生,听她说了Cathy的情况,想想也是,人正常人家的孩子这个年纪也该上小学了,她连幼儿教育都没完成,你又天天上班不着家,想陪她,得花大时间。我来第一回 时,跟你三姨一起来的,Cathy不敢见我,第二回你三姨出主意说,给她带个礼物,我给她买了个毛绒狗玩具——她不是喜欢狗吗。那回,她倒是肯让我进门了,慢慢我也摸着路子了,对这样的孩子,也不能太过,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当正常孩子那样……搞特殊只会让她更不正常。”   林势安笑:“您倒是比我还有心得。”   闫如心翻了下眼睛:“我好歹当过妈,你当过吗?”   林势安点头:“是是,我正好也忙,抽不出时间陪她,您能来,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闫如心说:“很早之前我跟你爸就是商量过,这孩子要带回来养的话,我们都帮你多操点心,你以后也要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的,不可能两者兼顾,所以就想,以后不如把她放到我跟你爸跟前养,反正我们退休了,没事做。”   林势安闻言颦眉:“这样不太好,Cathy刚换了个新环境。”   闫如心道:“有什么不好的?人家多的是把孩子放在爷爷奶奶跟前的!你爸是个大老粗,你妈我可受过高等教育,不会隔代溺爱孩子,也不会对她过分苛刻,不过却是还需要些时间,毕竟她现在连家门都不敢出,再换个陌生环境,难免让她缺乏安全感。”   林势安点头,暂且把这个法子放在心里。   接着,闫如心又问他:“你那女朋友,想好了什么时候带回来了吗?”   林势安道:“这事以后再说。”   闫如心说:“我就知道这孩子得是个坎儿!”   他应:“根本原因不在这里,是我没给足她信心,她害怕了。”   闫如心默了默,到儿子跟前,淡淡说:“当年我跟你爸在一起的时候,也遇到过许多坎儿,我跟他生活环境不同,他年轻时候就上过战场,爬过死人堆,又大字不识,见了我,只会傻乐,什么共同话题都没有。那会儿他名字也不叫林傅,叫林福,老太爷听着觉得俗,就给他改了个字。我生在好人家,虽然父母关系不好,做了一辈子的对,但我在祖父跟前却是被人含在嘴里娇生惯养的,小时候读了几本书,觉得自己什么都懂,无法无天的,也是因为这样,我谁都看不上,耗着到了二十五六还没结婚,家里人都愁白头。   “老太爷说,真后悔让我读书识字,学厉害了,就谁的话也不听了——我就想,自己的人生,干嘛听别人的话来做主?后来遇着你爸了,他三十了还打光棍,我也可能鬼迷心窍了,就喜欢上他了,他上来就说要跟我结婚,我说结什么婚?我这辈子都不想结婚,结婚多没意思啊!他说你跟我结婚,我保证让你过得有意思。   “这明显是骗人的话,人活一辈子,总得遇上些坎坎坷坷,哪能一辈子都有意思?我不答应,我说结婚了,家长里短总是事儿,父母亲戚要应付,家里琐事要处理,还要给你生孩子,他说他没父母亲戚,夫妻亲戚早死了!我的父母亲戚他来应付,家里琐事他来处理,我要不像生孩子,咱就不生孩子——你瞧这人,长了一张嘴,多会说话!”   林势安听了,笑道:“老爷子年轻时候比我厉害。”   闫如玉剜他一眼道:“不过结了婚之后,他还真的事事都顺着我。我说想回去重新读大学,他就找人找关系让我参加考试,把我送进学校读书,那会儿老太爷不同意,说你们这是不务正业,都多大年纪了,还回去读书,读这么多书干嘛?又不当官考状元!他就跟老爷子促膝长谈,也不知怎么就把老太爷说动了。老太爷和祖父是前后脚走的,他们一走,那家里的人和事,我更不想理了,可挡不住有人来缠,包括你外公外婆,老了之后事儿多,但是,他还真都替我处理了这些烦心事。我问他怎么对我这么好,他说,我答应过你的。”   林势安没想到父亲铁汉外表之下,也有一番柔情。   闫如心继续道:“就连生你,也不是他想的。怀上你是个意外,我当时有点害怕,没想到他更害怕,一直跟我说,要是你不想生,咱就不生了……我那会儿想着他为我做的这些事,心一横,说,不就生个孩子吗,多大的事儿!这么一咬牙,就把你生了。生产的时候,你爸在外面守着,我在里头疼了七八个小时才把你生出来,把他心疼坏了。”   林势安道:“这个我听我爸讲过,以前每年过生日,他都得提一回,现在不说了。”   闫如心笑:“是我不让他说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天天挂在嘴边。”   林势安说:“我爸疼你。”   闫如心说:“我是他老婆,他当然得疼。跟你讲这些也是为了告诉你,学学你爸,别总是以自我为中心,你真遇着喜欢的人了,也得多为她考虑。”   林势安低声应下:“好,我受教了……”   闫如心挥挥手说:“得了,我回去了,明天再来。”   南城的秋天很短暂,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气温骤降,脱裙裹上大衣,那寒意有时仍会透进骨子里。   伍乾坤回国之后,AL集团传来好消息,紧跟着J科技与拜康的高层飞往美国,花了一周时间达成合作,胡然总算放下心里的一块儿大石头,就连公司内部的气氛也好很多。   与此同时,J科技与拜康的分工协作流程迅速下达,产品技术研发和生产被提上日程,订单来了,人和机器一样,都开始运作起来。   白露抽空又把林势安从前讲过的课程看了一遍,并和整个团队一起讨论学习,而后经过高层沟通,带团队到拜康系统部实地考察。   邢濯不知是真大方,还是有林势安授意,十分大方地展示部门的成果,并且分享经验给白露。   交流会上,白露不断提问,这让邢濯想到了那个追去北京听课之后请他吃烤鸭的白露,那会儿她就是这样,恨不得把所有对她有用的东西都学到手里。   大部分问题邢濯都会跟为她解答,但也和她打了几场太极,白露明白这牵扯到两家公司的根本利益,便也不继续追问。   交流会结束后,邢濯送白露,出门后说:“其实我还挺高兴能有你这样一个伙伴的。”   白露疑惑:“伙伴?我们算伙伴关系吗?”   邢濯笑说:“你们领导还没通知你吧?年后非洲团队的代表,给你留了个名额。”   林势安果然帮了她这个忙……   她回头看邢濯,眼中充满希望:“那,先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吧!”   邢濯笑着和她握了下手,忽然也能明白为什么林势安能爱上这样一个人了,换做是他,恐怕也是难挡诱惑。   送走白露,邢濯回去办公,经过销售部,看到里面的一人正在发脾气。   女人的火气很大,训斥完,脸都红了。   邢濯不由多看了几眼,这一停留,让她捉了个正着。   周云朝他走来,脸上红云未消,为她明艳的脸添了更浓的颜色。   “邢总?找我吗?”周云问。   邢濯笑道:“没事,正好路过这里,看你正发脾气呢。”   周云揉揉脑袋:“手底下总会有几个人怎么说都不听,一直我行我素!”   邢濯道:“消消气,人要慢慢教,实在是不开窍,那就是智商问题,得找人事帮你换人了。”   周云破颜为笑:“那到时候还要邢总支持,我的话,人事那边不好使。”   邢濯说:“没问题,我向来都站你这队——请你喝冰咖啡,替你灭灭火,怎么样?”   周云扬起唇角:“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断更这几天还是没忍住看了评论,也收到了读者发来的问候私信,非常非常感谢你们的支持,其实写白露这些经历,有部分不算是虚构,其中“控制欲的父母”和“爱而不得”,都是我曾经经历并且现在也正在经历的,所以我想,我也应该有话要说,当然你们也可以不看接下来的部分   (因为可能会略矫情)   前几天生病了,这场病比我想的来的更猛些,也比我预估的时间更久,想想也算有道理,常听人说,失恋就像生了一场大病,我这场病来得有点晚,隔了一个月才真正到来,并且在我早以为自己已经愈合的时候来了,让我有点措手不及,也十分难捱。   4.1号那天,我和交往889天的前男友分手了,老读者关注我的微博大概知道这位我常常称呼“叔”和“张老板”的男友。愚人节没有骗人,说分开,就真的分开了。二十六年来,这是我唯一一个义无反顾地去深爱的恋人,我们经历过各种价值观摩擦,经历过我父母反对,也经历过一年异地,经历过我从不想结婚到最后开始计划和他在一起的未来……但是最后还是分开了。他走的那天收拾东西,我也没哭,非常冷静地帮他收拾东西,最后和他说了声再见。   分手之后,我几乎没让自己停下来过,工作时间安排得满满的,还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和朋友聚会喝酒后大方谈及我们的过去和我现在心情(我说我已经放下了,并且不再想挽回他),再后来,我还去见了一位条件不错的学长(那天更新少了,告诉你们我去约会)。   见过之后,开始生病,我意识到这一切都不太对,但是我也不知道哪里不对。   认识他之前,我也是个情感淡漠的人,连我爸都说我是白眼狼,他常说我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因为在现实世界中,遇到事情,我总会用利益去权衡,我从不主动,从不去表达自己的感情,我习惯把自己保护得很好,你们谁都别想进入我的内心世界。但是和他在一起之后,我开始不再想考虑这些现实问题——金钱、世俗眼光、婚姻……这些我都不想考虑。我也意识到他改变了我的很多习惯,我开始变得善于结交朋友,不再常常缩在自己的圈子里,并且常常向身边的人展示真正的自己。我很感激他让我变成这样。   现实生活中的故事常常不会完美,正如我现在仍然爱着他,但是我已经接受我们分开的事实一样,这个不完美的结局我已经接受了,病也在慢慢好转,我的生活仍在继续,还决定要好好过一段时间的单身生活。   记住爱过的所有细节,但不要活在过去,去原谅,去接受不完美的我们,这也是他教会我的道理。我前几天看书,看到一句话说“我们只有和自己和解了,才能和这个世界和解”。   以上,是我想说的一些话,你们看看,笑一笑就好。   PS:明天开始恢复更新了,并且会多更点,把断更这几天的更新补足,我们晚上11点见~ 第64章   闫如玉和林惜处得不错,单是能把孩子从房间里带到花园玩这一件事, 就让她十分有成就感, 继而让她多了许多干劲。   为了教林惜读书认字, 闫如玉还专门让蒋潇潇给她买了幼儿教育图书和教学工具, 把林势安家里一楼的客房收拾出来当教室,简单布置之后, 倒是也像模像样。   林势安回老宅吃饭时, 林傅还说:“好久没见你妈这样了, 这让我想起了当年她拿到教师资格时的样子,也是一幅兴致勃勃要去干大事的样子——就是不知道她教不教得好!”   闫如玉从屋里出来,正听到这话, 辩道:“别瞧不起人好不好?我好歹也当了三十多年的高校老师,不说桃李满天下,但手里教过的学生排个队, 也能从城东排到城西!三十几年教学生涯, 可从没人说过我会误人子弟,我三十多年的教学资历, 难不成还应付不了一个孩子?”   林傅笑道:“成年人跟小孩子能一样吗?”   闫如玉不悦, “当年你儿子读书, 不都是我给他做的辅导?”   她不提还好, 一提起来林傅笑得更厉害:“我倒想起来有一回, 你给林势安那小子讲数学题,这小子乘除不分,还总算错顺序, 教的是先算乘除再算加减,他非反着来,把你气得直骂那小子智商有问题,还怀疑他是不是你亲生的,别是抱错了吧?要不是我拦着,你估计都去做亲子鉴定了!”   林势安被提及,有些无辜:“你们聊,别扯上我。”   林傅看他一眼,继续笑对闫如心:“不过我支持你,我相信你现在肯定比那会儿强多了!”   闫如玉被林傅激着,就更是重视这件事。   第一次开课,翟幼清在外陪同,一来是为了防止突发事件发生,二来也是要对闫如心进行行为指导,以防侧面刺激到林惜。   不知林惜是不是对这些陌生的教学东西存有好奇心,她走进教室时怯生生的,但见到闫如玉,便抿嘴站在她跟前,不逃不动,颇有几分乖学生的样子,还挺配合。   闫如心忍不住想,如果不是有心理问题,不张口说话,不给人反应,这丫头也挺讨人喜欢的……   闫如心从讲故事开始,儿童读物简单易懂,闫如心讲得却很慢,平常教学生,老师输出,学生总会给出相应的回应,然而林惜不会,她不说话,也没有过分的情绪表达,这让闫如心有些心里没底。她只把这当做是一个考验,迎难而上。   门外,静静观察的翟幼清和林势安与跟她们只有一墙之隔,翟幼清低声说:“这也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不管Cathy能接受多少,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林势安点头:“我还真没想到最后会是闫老师亲自出马。”   翟幼清笑道:“姜还是老的辣,闫老师心里可比你有数。”   林势安又说:“翟医生,你觉得Cathy多久才能恢复?”   翟幼清拧眉:“真说不好,我以前曾经遇到过一个情况相同的孩子,接受治疗一年后就能上学了,可即便是这样,做监护人的也要时刻留意是否会复发,心理病是会跟着人一辈子的,几乎没办法根治,而且,有的就像癌细胞,深埋在身体里,表面看不到,但它在人看不到的地方正在分裂滋生,等它占据身体后,就会发生不可预测的事情。”   林势安沉默片刻,吐了一口气,问:“白露……以前是不是也接受过治疗?”   翟幼清一愣,她想了想明白过来,笑说:“难怪那次见你们相处的气氛怪怪的,原来林先生和白露之间有故事……”   林势安苦涩一笑:“我们之间的事有些复杂。”   翟幼清坦然道:“说是治疗,其实就是几次谈话,绝大多数的人心理问题其实都是来源于童年的经历,只是反应的结果会因人而异,有的人走向极端,有的人则能很好消化,当然了,这部分人中有绝大多数会有或多或少的性格缺陷。白露的情况并不少见,国内控制欲过强、偏执冷漠的父母太多了,有童年阴影的孩子也是一抓一把,可能正是因为太多了,许多人都把这当做一种平常事,想想挺可怕的……你一旦认可了这是一件平常事,就说明你已经被这种痛苦打败……白露好一点的是,她不肯服输,她在这团泥泞中挣扎时虽然不得章法,但她一直都不愿意放弃。”   林势安闻言,叹道:“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翟幼清说:“林先生,你挺有眼光的啊。”   林势安抬了下一边眉毛,但笑不语。   翟幼清又道:“既然这样,我觉得你也不该放弃她。年平最可惜的就是,他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白露才肯敞开心接纳他,他抱着最坏的打算,觉得可能他这个心理医生这辈子都没办法打开爱人心扉,实在有些受挫,所以他没继续等下去——林先生,你会等她到什么时候?”   林势安也在心里问自己,你会等她多久?   他摇摇头,轻声道:“我还从没想过要放弃她……”   .   闫如心初次教学虽没看到成效,但也没受到排斥,想起林势安之前请的那些个儿童教育专家,闫如心说,还不如她这个外行人管用,让他以后别乱请什么专家,少花这些冤枉钱。虽说家里富余,但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翟幼清闻言笑说,这跟专家不专家倒没多大关系,儿童教育专家在教育方面自有一套普世方法,但对林惜来说,专家和闫如心却是陌生人和亲人的区别,她现在需要的是亲人关怀,而不是专家的教育。   翟幼清说,Cathy这孩子,打心里还是渴望家庭的。   闫如心听了,也有些心软,叹说:“也不知道长大了会不会好点儿……读书识字是其次,人啊,说到底还是群居动物,总要跟社会关系打交道的。”   林势安安慰她:“慢慢来吧。”   .   因着白露是J科技和拜康工作配合的中间人,自然要两头跑,林势安大忙人,她不常见,倒是跟邢濯混熟了,这么一来二去,两人还称上了朋友。   后来邢濯请她和周云一起吃饭喝酒,白露才知道,邢濯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吃饭的时候,邢濯先是说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又道自己三十好几了,人生没点儿别的乐子,就得空打个球,看看书,无趣极了。还说他以前结过一次婚,闪婚闪离,连个孩子也没留下,现在想想,要真留个孩子,也能给他一个念想。   周云宽慰他说:“咱们到了这个岁数不都这样?人未白发心先憔悴。再说了,留个孩子干嘛?真留下来,三个人都受罪。你把孩子留给女人,你前妻要忍着旁人眼色独自抚养孩子,还要被人嫌弃带个拖油瓶不好解决下半辈子问题。要是把孩子留给男人,你们男人会不会养孩子啊?!”   邢濯道:“怎么不会了?依我看,你们女人才不会养孩子。现在社会上的妈宝男,娘娘腔,不都是你们女人养出来的吗?”   周云被他气红脸,瞪他说:“那还不是你们男人做甩手掌柜,只播种,不施肥?我们女人没办法,只能用丧偶式教育辛苦培养下一代,养的不好还要被你们埋怨,妈呀,天理何在!”   邢濯又去哄她:“这个也要看人,对嘛?我们周总教出来的孩子,自然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周云淬道:“德性!借酒发疯。”   邢濯多喝了两杯之后,话就更多,念着过去:“我前妻说我——你啊,就像个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后来她遇上个大鸡腿儿,可不就干脆就把我这鸡肋给舍弃了……”   白露打趣他:“邢老师你谦虚了,你这样的,才是真正的钻石王老五,有样貌,有才华,有阅历,还有钱。我瞧那些上你课的女性,个个争着要跟你合影。”   邢濯摆手说:“这都是逢场作戏,逢场做戏……”   他道:“其实我跟你们说,我这个人还挺保守传统的,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就一件——闪婚。当时觉着遇到对的人了,就想,结婚不就是一张纸吗,结呗!谁怂谁是孙子!领证那天民政局人特少,我们去登记,连拍照带盖章,下来不过十分钟,登记那人还说,新奇啊,今儿不算好日子,也有人来登记……后来我家老太太说,你们净胡闹,结婚的事怎么能跟儿戏一样,就是因为结婚太随便了,离婚也是随随便便说离就离了。打那之后,我连谈个恋爱都小心谨慎,生怕耽误别人,也害了自个儿。”   周云道:“您好歹还干了件牛逼事,哪像我,从小到大虽然不是父母跟前的乖乖女,但也没怎么叛逆,毕业就结婚,结完婚就生孩子。我结婚可不随便吧?我挑的那男人处了好多年,样貌、人品、工作能力、床上技术,样样都要提前考察好,准备登记的时候,光选黄道吉日都寻了三个庙去算,到最后还不是说离就离了!”   邢濯笑看着她,一双桃花眼含着醉意,他哑声说:“要不,咱俩可怜人凑合过得了?你要不要也重新考察一下,样貌、人品、工作能力、床上技术……”   周云:“呸,我离婚是为干嘛?为的是放飞自我,为的是追寻自由,才刚爬出坟墓,你又想推我进棺材,你还有没有人性!”   邢濯大笑不止,夺过周云的杯子给她倒酒,周云不肯被他灌,两人你争我夺,酒撒了好多。   邢濯心疼,叫着这可是好几百一瓶的好酒!周云一听,连忙把杯子主动递给他,说这好酒不喝,等于白活!   闹腾着吃完饭,邢濯给她们叫了车,分别后,白露问周云:“我怎么觉得邢濯有点儿喜欢你?”   周云笑道:“我又不瞎,当然也能看出来。”   白露说:“你俩可以啊,邢濯看起来很好相处,又跟你一样离过一次婚,就是没带孩子,不过孩子不孩子的有什么关系,只要他能接受。”   周云道:“跟离过婚带孩子没什么关系,好在我爸妈都还年轻,能替我照顾小宝,他们也都说让我别对婚姻灰心,趁年轻再找一个,甚至还打了让我跟江超和好的主意——我是疯了吧?千方百计离了婚,脸都撕破了,还回去复合,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我倒也没对婚姻灰心,就是有点累,总觉得有点儿分身乏术,也没有当年的激情了……可是想到要凑合过完下半辈子,又十分不甘心。”   白露没再劝她,她道:“你有自己的想法,就照自己想得做,别的人谁也插不上。说到底,这人生路还是你自己的……”   周云应下,又笑问她:“你真觉得邢濯不错啊?”   白露道:“真觉得,工作关系上最见人品,这个人可不可靠,是不是三心二意,做事认不认真,都能瞧出来。”   周云说:“你还没跟他细处,他这人,有时候顶小孩儿脾气的……”   俩人边笑边聊,还没聊完,已经看到周云家的大门。   周云让白露也上楼坐坐,她便跟着上楼逗逗小宝。   两个月没见,小宝又长高一些。   周云说:“这孩子衣服,一季度一换,换下了就再也穿不着,胳膊腿都短了好多。我妈前几天来给他收拾东西,捡出来一些小衣服,说扔了可惜,就送给亲戚朋友家的孩子了。”   小宝不仅长个了,也懂事许多,在家也不上蹿下跳,但话很多,拉着白露的手扯东扯西,一会儿给她背新学的唐诗,一会儿给她哼唱两个小曲儿,虽然口齿不利索,但丝毫不影响他发挥。   白露跟他玩得不亦乐乎,恍惚中,突然想起了林惜……   两个孩子同样的年纪,却是不同模样。   后来小宝玩累了,在白露怀里睡着。   周云小心把他抱回房间,给他盖上被子,摸摸他的脑袋,轻吐一口气。   白露不由问周云:“小宝问过江超吗?”   周云愣了愣,道:“问过,怎么没问过,我也是跟江超离婚那段时间才发现,五六岁的孩子其实已经很懂事了,他们什么都看在眼里,特别有眼色。小宝问我说,妈妈,爸爸怎么最近都不回家?我说你想爸爸吗?他说想……我说爸爸和妈妈分开了,不是因为不爱小宝了,只是因为在一起生活不太开心,所以就分开了。他问我,为什么在一起不开心?我答不上来,他还反过来安慰我说,妈妈不开心,小宝哄妈妈开心……那会儿我差点哭出来。”   白露说:“小宝虽然是个男孩儿,但也是个贴心小棉袄。”   周云吸吸鼻子:“是啊……所以那时候我爸妈都说先不要跟小宝说爸爸妈妈离婚了,我没听他们的话。我不想瞒着他,孩子虽然敏感,但远比我们想象中要坚强懂事,有时候我们觉得是为他好,反而会适得其反。”   白露点点头,看时间不早,便说:“我该走了。”   .   十点多白露从周云家里走出来,冷风吹着发,浓黑的夜,只有一轮明月亮得出奇。   白露拢了拢风衣,觉察到已经转入12月份了,往常这个时候,北方部分地区该下雪了,南城到了12月才刚刚有了冬天的感觉,气温虽不比菲方,但那寒意是透进骨头里的。   她想起来,白雪有好一段时间没回来了……   白雪初到南城的时候还是夏天,就带了几件T恤牛仔裤,天热的时候能应付,天冷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衣服穿。   白露隔天下班回去便翻了几件自己的厚衣服,叠好了装进一个行李箱中,才给白雪打电话,结果电话打过去,始终无人接听。她想了想,给白雪发条微信,仍是无人回复,再拨了个电话过去,这次白雪倒是很快就接通了——   “干什么去了?”   白雪忙道:“我刚才跟同学聊天,没看到手机……”   白露应:“嗯,变天了,你没厚衣服穿吧?我明天去给你送几件。”   白雪急急道:“不用了姐,我有衣服穿。”   白露说:“你来的时候就带了夏天的衣服,身上除了生活费,也没别的闲钱,你哪来的衣服穿?”   白雪支支吾吾,白露听出来她不对,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姐,我真的有衣服穿,你不用担心我。”   白露心跳顿时跳快了两下,她声音冷了些:“你有事瞒我。”   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电话那头,白雪咬着唇。   白露又道:“白雪,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向我坦白,否则今后你不管在哪,都不要来认我这个姐!”   作者有话要说:  这样讲自己的事情,其实是有些难为情的,现在还不能说自己挺好的,但是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我也相信时间是最好的药~我和他也还是好友关系,以后应该还会再见面,到时候希望能好好说一句好久不见~   今天先更这么多,你们看完早点睡,晚安啦~ 第65章   隔天温度更低了些,白露跑去南大, 找白雪的老师。   聊了几句, 白雪的辅导员说, 白雪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说家里亲人生病了,一个星期后, 又续请了三天假, 辅导员正想打电话到她家里询问情况, 白露就来了。   白露也没说别的,回宿舍替白雪带了课本,对辅导员说, 家里确实有事,三天之后,白雪会准时回来上学的, 辅导员便放下心。   回去的路上, 白露想起白雪在电话里说的话——   “姐,他们还是找到了我……我没办法, 妈说我走了之后, 爸就病了, 病得很严重, 得了肺癌, 我说好好一个人怎么能说病就病,她说爸老烟枪,老早就把肺吸坏了, 她说,我就算要离开家,好歹也回去看他最后一眼,我想到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咳得厉害,信以为真,就回来了……我真傻!”   白露想想也知道这是朱琳会做的事。   她和白五四不一样,白五四性子倔,软硬不吃,也轻易不会服软,更何况是他觉得比他弱的人面前,比如妻子和孩子。朱琳却不一样,她最擅长的就是博取同情心。   白雪到底不如白露心思通透,她还小,独自异乡心理难免脆弱,有时看到别人家父慈母爱,也是羡慕不已,就是这丝羡慕又让她对父母燃了一丝希望。   她问自己,这世界上,会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吗?很多人告诉她,父母爱孩子,是天性,她也相信,但没人告诉她,有的父母所谓的爱,对孩子来说,却是灾难……   她信了朱琳,那是生她养她的母亲,她怎么能不信?   于是她回家了……推开家门,才发现,等待她的不是父母泪眼婆娑的疼惜和挽留,而是更加变本加厉的呵斥和禁锢!   白雪觉得那一刻,天塌下来了,她跪在白五四脚边,哭着求他让她选择自己的人生路,就让她自己做主不行吗?白五四对白雪说,好,你要选择,我给你三个选择,第一个,回去复读,考大学,就冲北大考,不信你这成绩再复读一年考不上!第二个,不复读,就别去上学了,老实工作两年,赶紧找个人嫁了!第三个,你今天就拿刀把我和你妈宰了,省得我们给你拖后腿!   白雪绝望地坐在冰凉地板上,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眼泪却像失去控制的水流一样没停过……   在家里的一个星期后,她接到辅导员电话,问她怎么还没回来上课,白雪无法,就又请了三天假。   白五四听到她和辅导员的对话,瞪着她说:“还请什么假,你干脆退学!你不退,过两天我去学校给你退!”   白雪看也不看他,拿起手机回自己房间,把门锁上——紧跟着就是砸碎东西的声音!   白五四的拳头一下一下砸在她的房门上,口中骂骂咧咧:“行了你,翅膀硬了!敢对你老子使脸色了!我告诉你,你这条命都是你老子给的!我让你死,就得给我死!学能耐了,是吧?好,你不想上学就一辈子在屋里关着!”   再后来,是朱琳的声音:“你怎么又摔东西?好好说话不行吗?非要吵架!”   白五四把火点在朱琳身上:“都是你惯的!一个个的,连父母的话都不听了!白露跑出去鬼混,白雪也跟着出去,都看两个闺女死在外面你就高兴了!”   朱琳哭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好了,我什么都没做,都是我的错!我怎么知道会生出来两个不听话的种,我生的不是女儿,是我的仇人!啊——你打我!你打死我算了!我跟她们俩一起死了好了!”   “死了你们也得死到我跟前!不是老子在外面拼死拼活赚钱,你们早就活不成了!翅膀硬了就想忘本,门儿都没有!”   哭声骂声不绝于耳,白雪钻进被子里拼命捂着头,那刺耳的声音仍然在她耳边,像永远不会消失一样……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哭着睡着了,再醒来,四周归于平静。   她起身走到窗边,竖条窗栏杆隔着外面的朗朗明月。   她又想起了南城的月亮,同样的景色,她却觉得自己的世界就剩下了这么小的天地。前后都是厚厚的墙,将她团团围住,透不过气……   白雪坐了会儿,开门去客厅。   已是深夜,万籁寂静,室内漆黑一片。   白雪从客厅摸到厨房,没找到水,但她看到了厨台上放着的明晃晃的菜刀……她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把菜刀,那刀刃的光犹如她眸子的光芒一样透着寒色。   最后,她拿起菜刀,转身大步走出去,来到了白五四和朱琳的房间。   主卧的门曾被白五四一脚踹坏,之后一直没有修过,她轻轻一推就走了进来,到来床前。   床上的两个人正在熟睡,白五四打着鼾,丝毫未觉多了个人在他床头。   白雪握刀的手紧了又紧,眼泪在眼眶打着转。   如果父母和孩子注定是仇人,那么她是不是能把这一切都彻底了断,解脱了他们,也解脱了自己……   后来她又想到了哪吒割肉还母剔骨还父的故事……   那是她在周樾的书店角落扒出来的绘本,年代久远,书皮泛黄,纸都变硬了,她翻开看,本是觉得那个年代的绘本有意思,可看到最后,她竟不知不觉满脸泪水,这一幕叫周樾看到了,他还嘲笑她说:“本事真大,看个漫画故事都能看哭。”   他长臂一伸把她手里的绘本夺过来:“看的什么?哦,哪吒脑海,你还是小孩儿啊?看这种故事都哭。”   白雪摸摸脸,说:“我哭哪吒可怜,受了委屈只能咽进肚子里,没有一个人会抱着他心疼他,就连他的父母都不能理解他,所以他才割肉还母,剔骨还父。”   周樾随便翻了一眼,笑道:“做错事要敢认,挨打了要立正。哪有他这样不管是谁都跟人对着干的。”   白雪看着他,问:“那要是没做错事,他只是不想事事听从父母安排呢?”   周樾道:“那也不至于割肉还母剔骨还父这么血腥,别的法子还是有的,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白雪说:“躲?躲去哪里?那是生我养我的父母,我这一身血肉,都是他们给的,真做到断绝关系,后半辈子还不是要被人围追堵截着骂不孝子。”   周樾把书还给她,揉了下她的脑袋,笑道:“你这一身血肉是你自己的,不是任何人的,不信,你试试他们敢不敢真把肉和骨头给你拆了带回去。”   白雪拨着头顶的发,拧眉看他。   周樾的:“想这么多干嘛,人所有的痛苦,都是源于把别人的期待强加在自己身上。你就是你,管别人做什么?”   ……   眼眶的眼泪滑下来,滴到手臂上,冰凉感唤回她的理智。   白雪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菜刀,慢慢退出了卧室的门,菜刀归回原位之后,她重新把自己锁进房间里,拿起手机想了想,发微信给周樾。   “睡了吗?”   她其实并不抱希望,发完消息没收到回复,她就一直在想,也许他今天没值夜班,早回去睡觉了。   但是十分钟后,周樾回复了她。   “在。”一个字。   白雪擦了擦眼睛,迅速打字:“能把之前的工资先结给我吗?”   “等着。”   过了约两分钟时间,有一条转账信息发过来,三千块等待她确认收款。   白雪收下之后,那人问她:“够用吗?”   白雪愣了愣,道:“够用……”   周樾说:“什么时候回来?”   白雪走之前和他请假,说辞与跟学校说的一样。   她回:“过两天就回去了。”   周樾道:“好,到时候见。”   白雪没骗他,她是一定要回南城的!   收了电话后,白雪便把书包里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倒出去,厚衣服带不走,她穿了件薄羽绒服,又塞了两件内衣和毛衣在书包里,最后将手机和充电器拿上。   大门是出不去的,白五四从里面锁上了,钥匙被他藏起来,白雪的身份证也被他没收了。   白雪从客厅翻出来螺丝刀,爬上窗户,一点一点地卸防盗窗。   索性防盗窗年代久远,螺丝已经老旧松动,可即便这样,白雪还是花了大半个小时,才终于把窗户卸掉,扔下螺丝刀的时候,她的十指通红,两手因为用力过猛一直抖个不停。   她不敢多等,直接翻上窗户,半个身子探出去,踩在空调机箱上。   家住二楼,这是个掉下去摔不死人却一定会让她受点苦的高度……   白雪站在上面,北京这个时候的夜已经零下,呼吸间白气氤氲。   她仰起头,看着那轮月,似乎比刚才看起来更大了许多。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告诉自己:白雪,你只有这一个机会了,错过了,你就一辈子当胆小鬼,一辈子活得不像自己!你要抓住机会,你不能放弃!   重新睁开眼,她又吸了一口气,先把书包扔下去,再纵身跳下去——   落地时的冲击让她膝盖一软趴在地上,手掌擦在粗糙的水泥地上,钻心刺痛,膝盖骨也因为受力酸疼难忍,白雪却没敢等,她强忍着疼痛捡起书包朝小区大门跑去。   夜里冷风刺骨,白雪在北林门口等到天明,才拨了同学的电话。   孔羽是她高中时期最好的朋友,睡梦中接到白雪的电话,孔羽二话不说,直接裹了羽绒服出来接她,她见到白雪嘴唇发白,浑身哆嗦,心疼不已,握着白雪已经冻僵的手说:“你先跟我回宿舍暖和一下吧!”   白雪却摇头:“不了,我用你的身份证买了一张去南城的火车票,孔羽,身份证带了吗?”   白雪电话里已经说了让她带上身份证出来,孔羽跟她关系最好,两人长得也有些相似,白雪偷跑去南城的事情,也只有她知道,现在白雪回来,又让她带身份证出来,孔羽立刻明白她一定是被白家父母捉回来了,她摸到白雪手掌的擦伤,眼睛涩涩的:“手怎么了?你爸打你了?”   白雪又是摇头,白五四就算打她,也都是挑人看不到地方。   “是我跑出来的时候摔到的,一会儿贴个创可贴就行了,孔羽,我没事。”   孔羽忙抖抖袖子,伸进口袋里摸出身份证给白雪:“就知道问你什么你都说没事……你怎么办啊?你爸都知道你在南城大学了,他要是去学校找你,你不还是要被他找到,到时候闹起来,可怎么办!”   白雪咽了口气,“我不知道,但是,总会有办法的……”   孔羽终于也忍不住,眼泪奔出来,她抱住白雪:“那你可要好好的,千万要好好的……”   白雪吸了下鼻子,也抱住孔羽,泪流满面:“我走了,等我到南城就给你把身份证邮寄回来……这次走,我就不想再回北京了。”   孔羽哭道:“你走吧,没关系,以后我去南城看你!”   白雪重重点头,忽然觉得鼻头一凉,抬头看,天上正飘着雪……   两个女孩都还是单纯的年纪,她们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不管现状有多么令人绝望,她们都对未来充满着希望,因为她们都还年轻……   孔羽一路将白雪送到了地铁口才又回去,白雪和她道别后,就忙乘地铁去了火车站。   她是临时买的票,火车票很紧张,只能买到晚上七点的时间,硬座,二十三个小时到南城。   白雪在车站里找了个网吧,机器开着,她却不知道要干什么,开了部电影,刚看个开头,她就缩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网吧环境噪杂,她的梦境也是一片混乱,睡到后来,她竟分不清自己现在是不是清醒的,所经历的这些,是现实,还是梦境……   浑浑噩噩睡到下午,她爬起来泡了碗方便面,利用最后一点时间,把那部电影从头看到尾。   电影结束,已经下午五点多,白雪收拾了东西去候车室,跟许多背着大麻袋的务工人员挤在候车厅的椅子上,不知过了多久,开始检票了。   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她看到来电显示就愣住了。   人群拥挤,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只有她一个人站在原地动弹不得,被撞了好几下,白雪终于被挤到旁边,再看手机,来电已经被掐断,随之而来的是一条微信。   白露问她,怎么不接电话。   白雪让身后的人先去检票,她在角落想了会儿怎么回复,不想白露又打了过来,这次她没犹豫,按了接听……   后来她想,可能那个时候她真的已经到了极限。   孔羽说得对,如果白五四去学校再去学校找她,如果白五四已经毫不在意那些所谓的面子,如果他彻底恼羞成怒,如果她再一次软弱胆小……到时候她该怎么办?   她安慰孔羽说会有办法的,可是她没有,她想不到任何可行的解决办法!   白露的电话像递给她的救命稻草,让她不敢不去抓……   电话里,听到白雪讲过一切的白露十分沉静,连呼吸都十分克制。   她声音不高不低,吩咐着白雪:“先别来南城,去找个好点的酒店,洗个热水澡,睡个好觉,等我一天,明晚我去找你。”   白雪听了她的话,在最后关头把车票退了,不舍得住太好的酒店,就在离火车站不算远的地方找了个宾馆住下。   .   白露从南城大学离开后,就去拜康,邢濯开车,他们一起赶赴去临市的一家医院。   头几天安排好了要和邢濯下到拜康的合作医院视察,没想到会赶上白雪这档子事,更不巧的是,刚到地方,他们就遇上了医闹,闹的正好是和拜康合作的那个科室。   到底是人的问题,还是设备的问题,白露不得而知,但那几个负责这个项目的销售员一看情况不对,连忙站去一旁袖手旁观,事不关己的样子,这让白露和邢濯都十分不悦。   拜康推出服务型产品,服务对象就是医护人员,现在他们的客户正陷入窘境,该出手时,这帮人竟然视而不见,看来还真是功夫没学到位!   邢濯瞧白露脸色不好,他也有些头大:“上层意识,有时候就是很难彻底传达。”   白露道:“那当领导的,就只能以身作则了……”   邢濯为难:“干嘛?你这小身板,还能干得过医闹?”   白露白他一眼:“傻啊!报警不会吗?”   于是他们一插手,虽然没被针对,但也都被围进心外的治疗室里。   邢濯跟当地派出所的人还算熟,电话打过去,很快就有人赶来,中间邢濯还接了个电话,那会儿他还被家属围着呢,笑着跟电话里的人说:“警察来是来了,就是这帮人还不走啊……我跟谁?我还能跟谁?跟白露在一起呗。”   于是过了十几分钟,林势安和蒋潇潇都来了医院。   白露看了邢濯一眼,他说:“赶巧,林总也在这边办事。”   林势安盯着白露看,她刚才被人挤着,大衣敞开,头发也有些乱,见她盯着他,白露下意识拢了拢发。   接着,听到林势安问:“都没事吧?”   邢濯道:“没事,小磨小擦,警察来了就好办了。”   白露从邢濯身后走出来,看看手表,说:“理论果然跟实践还是有一定距离的。既然你们都在,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们吧,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邢濯道:“刚看你一直一幅有心事的样子,有什么急事吗?要不我送你?”   白露应:“有点急,我晚上的飞机去北京。”   林势安说:“邢濯,你留下来处理医院那几个销售员,我送白露。”   邢濯一听,肯定是连声说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白雪和周樾的故事时间线比较长,所以为了不挤压主线故事的内容,他俩的感情戏我不会写太多,尽量还是让他们来辅助主角,如果最后没能把他俩的故事写完,就放在番外(虽然我是不喜欢写番外的,但是更不想写系列文,于是考虑一下,还是放番外吧),到时候你们根据喜好去订阅。   晚安么么 第66章   出发时天色已晚,赶着下班高峰期, 回南城的道路上有些拥挤, 好在白露是十点的飞机, 这个时间还来得及。   蒋潇潇开车, 白露和林势安一起坐在后座,两人并排坐, 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车里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蒋潇潇觉察到两人之间的不对劲,自己也有些坐立不安。   一个多小时才开到南城,又连遇红灯, 蒋潇潇一心想打破这种尴尬境地,于是开口问白露,说:“赶晚班机去北京有很重要的事吧白小姐?这么着急。”   白露淡淡道:“是家里的事情。”   林势安一只手撑着额头, 闻言偏头看她。   蒋潇潇笑说:“今天早上听广播说北京今天下大雪, 也不知道这飞机能不能正常起飞。”   白露笑笑,只盼着蒋潇潇别一语成谶, 结果没几分钟, 她就是收到航空公司发来的短信, 道今天北京天气异常, 航班延后, 推至明天下午起飞......   白露胸口顿时像压了块石头一样,难以喘息。   林势安看出她的异常,轻声问:“怎么了?”   白露拧着眉头:“飞机延误了, 明天下午才起飞。”   林势安也皱起眉头,在后车镜里瞪了蒋潇潇一眼,“乌鸦嘴。”   蒋潇潇心里叫苦,忙说:“都怪我这张破嘴,好的不灵坏的灵!那怎么办啊?要不我先送白小姐回家吧?”   白露也不好多说别的,只道:“小蒋,麻烦你送我去高铁站吧,看看还能不能买到车票。”   蒋潇潇这次不敢多说话了,脚踩油门,一心开车。   这次老天助白露,去高铁站的路上很是顺利,她下了车直奔售票处,被告知最晚一班的高铁已经没了,但夜间动车还有几张软卧票,就是价格贵了些。白露二话没说,掏出身份证买了一张,票还没出,林势安从侧面也把自己的身份证递过来,说:“我也买一张,和你一起去。”   白露看向他。   男人目光坚定:“太晚了,你自己去,我不放心。”   白露没来得及阻拦,售票员已经利索地出了两张票,还提醒他们,八点半开车,现在就进去检票吧,睡一觉,明天一早就到北京了。   两人走出售票区域,林势安便吩咐蒋潇潇先回去,明天公司的早会叫邢濯替他开,蒋潇潇应下,就先回去了。   他们跟着人群进站,安检的时候,林势安先过去,替白露拿了包。   白露跟在他身旁,也不看他,低声说:“你何必跟我一起,又不是闲着没事做......”   林势安走过人工安检区,回头道:“不是说了吗?我不放心你。”   白露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就觉着心底一阵奇怪的抽痛,掩埋很久的情绪霎那间翻涌而出,她有点埋怨这人的自作主张,却又被他触到了软肋,心头发软的地方,又疼又酸。   她不动声色地接过自己的包挎在肩上,先一步走去候车区。   离发车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林势安拉着她,问:“先去楼上吃点儿东西吧?一会儿到车上就买不上什么好吃东西了。”   白露没什么胃口,摇头道:“我不饿,你去吃吧。”   平常这个时候坐车的人不会多,夜间动车时间久,价格贵,并不是大部分人的首选,但今天有些异常,恐怕是因为天气原因,这几趟车人都很多。   白露说完不饿就在附近找空位,结果找了一圈没找到休息的地方,最后还是被林势安拉住了。他说:“别犟了,跟我上楼去找个吃饭的地方,你不吃,就好好坐着看我吃,在这儿人挤人,味道也不好闻。”   白露微微挣了下,眼看身边候车的人越来越多,只能妥协。   楼上吃的也并不多,座位稀缺,林势安和白露勉强在一个拉面馆找到个空位,他让白露占好位置,自己去点餐。   等他走了,白露才敢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   四周热闹,她脑子一直嗡嗡叫着,扰得她清醒不得。   林势安排在人群中有些显眼,一来个子高,二来穿着不俗。后来他端着托盘回来的时候,白露便想,有些人是天生要去做他该做的事情的,端饭这种事情的确不适合林势安,哪有人像他这样端饭都端得像拍广告……   说是让白露看着他吃,可林势安还是要了两碗拉面,递给白露一碗说:“你看能吃多少吧,吃不完剩下的给我。”   白露拿筷子在碗里挑面条,面吃不下几口,汤喝了不少。   喝了一会儿抬头看,林势安吃得很快,一会儿功夫一碗面下肚,瞧着白露只拿筷子舀汤,便笑了:“我觉得面还是挺好吃的。”   白露低着头:“吃不下。”说完顿了顿,放下勺子,把碗推到他跟前,说,“还是你吃了吧,别糟蹋粮食。”   林势安看她一眼,“你也知道糟蹋粮食。”他把碗挪到自己跟前,白露这碗汤被她喝了大半,面有些坨,黏在一起,他拨了两下,捞起一筷子吃了,然后说,“我还记得有一回在你那儿,看你叫了外卖,我说不让你吃外卖了,要带你出去吃好吃的,你说外卖不是钱买的吗,扔了多浪费。”   白露不由也想起那天的经历,那还是他们互相试探的时候……   林势安边吃边道:“要是时间不能停下来,回到过去也行,那会儿你高兴,我也高兴。”   白露低眸说:“你净想着不实际的事。”   林势安自嘲一笑:“我是有些不实际,你最实际,有时候你太实际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露避开他的目光,看向别处。   林势安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叹一口气说:“最近我妈跟Cathy相处得还不错,老太太年轻时候脾气很大,个性也强,以前对着我跟我爸,都十分没耐心,现在她把攻克课题的劲头用到了Cathy身上,倒是有些成效。那会儿我跟翟医生聊Cathy读书的事,一说起来就头大,找专家Cathy不肯见,我又抽不出时间,就算有时间,也教不好她,我妈能帮忙,我这边也省了很多心。”   白露没说话。   他接着说:“那会儿我才得空想咱们俩的事,之前就说要跟你好好说,也没有什么机会,见了你,不是这事,就是那事,我又得小心别说错话,生怕把你推得更远……我总是想求个万全之策。”   白露低低说了句:“你这人太贪心了,只想要最好的结果。”   林势安笑:“你说得没错,要是年轻时候,我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我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那会儿只想着时间多,失去了还能再争取,新的总会替代旧的。现在就觉得,什么都不如眼前这个最好,要真丢了你,我得后悔一辈子。”   白露动了动,还未开口,有对情侣到他们跟前问:“不好意思,你们吃完了吗?”   林势安和白露对望一眼,后者先起身,让了位置给那对情侣,那两人连说“谢谢”,白露摆摆手,拿包离开,林势安紧随其后,两个人又是无话。   索性离检票还有点时间,林势安趁这个时间找地方抽烟,白露也走过去抽了一支。   林势安问她:“回北京做什么?”   白露吐了口气,说:“白雪回去了。”   林势安怔住:“这会儿还没到放假时间。”   白露道:“我父母找着她了——要说也不难找,只不过他们还顾着面子,不想让人知道自家女儿不听话,所以动作慢了点儿。现在找着了,肯定是想让她回去的,白雪就被骗回去了,一个多星期没回去上课......昨天我给她打电话,她说偷跑出来了,我想着,事情发展到现在,总要有个了断。”   林势安弹了下烟灰:“怎么个了断?你跟你父母了断?”   白露看他一眼,道:“我跟家里断了联系到现在有四年了,毕业之后我有个体面工作,好歹让他们心里平衡点,肯认我这个女儿,我妈那时候苦口婆心,说我长大了,就不能像小时候那么不听话了,他们也年纪大了,想享享福,我那回跟白雪现在一样,心软了,想着他们该折腾够了,谁知道......”她苦笑一下,不再说话。   和家人和解之后,她确实过了两年平静日子,后来到了适婚年龄,白五四和朱琳就都原形毕露。   白露因为结婚的事跟家里人扯了两年,终于还是没能将亲情维持住。这一次,她想的不是妥协,而是彻底决断。   上车前,林势安去买了纸巾和水,还带了两包薯片给白露,说:“晚饭没吃多少,车上要是饿了,你就吃点儿。”   白露接下,点点头。   没多久终于到了检票的时间,白露和林势安跟着大部队排队进去。   他们一个车厢,上下铺,林势安让她睡下面。   等白露睡下之后,林势安才躺上去,床铺狭小,他的长腿伸不直,只能蜷着,这样过了一会儿,白露醒了,趴在他的床沿,轻声说:“你下来睡吧,下面舒服点儿。”   他笑道:“我跟你挤着,能舒服到哪儿?”   白露瞪他:“我没功夫跟你开玩笑,爱睡不睡!”   林势安忙说:“睡!来吧,换换。”   下面确实比上面舒服些,起码他能把腿伸出来,只是仰躺着看着头顶的床板,林势安心里鼓噪着,更是睡不着。   一个晚上就这么过去了,动车即将到北京的时候,窗外的天是青色的,地是雪白的,贴窗能看到片片雪花落在玻璃上,然后瞬间融成水。   在车厢里不觉得,下车之后,迎面寒风吹来,直接让人从脚底板冷到头顶。   南方和北方的冬天,最大区别就是这冷冽的风,白露和林势安都只穿了大衣,走在街上,像两个异类。   林势安比白露好一些,男人大多比女人体热,他又身强体壮,走在雪地里,仿佛一点都不受影响。   白露着急找白雪,出站就找出租车,林势安见她还露着脚脖子,路都走不利索,干脆把自己的外套脱给她,白露忙拦住他:“你疯了吧!这么冷的天,衣服你自己穿!”   林势安道:“我怕你还没找到白雪,自己先冻成冰棍!”   白露不从,他便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将她带进怀里,得了便宜卖乖:“不脱衣服了,这样总行了吧?”   白露不知该哭该笑,他一靠近,那种熟悉感就将她彻底包围,她的脑子也想被冻上了一样,无法思考。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更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67章   寒风在耳边呼呼刮着,雪花落在眼睑上, 遮了眼睛, 仿佛雾里看花, 眼前一切都变得柔和, 就连这冰冷也缓和了些许。   一辆出租车停在他们身旁,师傅探头, 一口京片儿:“嘿!走吗?”   白露忙回神, 推了推林势安, 两人走过去,先后坐进车里,白露报了地址, 师傅道:“你俩小年轻儿可真抗冻,北京今儿零下十度了!”   林势安笑笑,拉着白露的手并没有松, 他掌心温热, 白露十指如冰,他便一根一根手指头握着替她暖, 末了对师傅说:“我们从南边来的, 没想到北京下雪了, 师傅, 目的地附近有没有商场什么的?”   师傅热情道:“有!你们是该买件暖和衣裳啊, 等会儿我给你们指指,没多远儿!”   幸好车窗密封,不一会儿车里暖烘烘的, 白露身上也没那么凉了。   到地方后,他们先进了宾馆,白露根据白雪说的门牌号,找过去,林势安道:“你去吧,我不方便,就在外面抽根烟等你们,等会儿让白雪带上行李出来,换个好点儿酒店住。”   白露一进来也感觉到了这个宾馆的简陋,这是民房改的宾馆,楼下放了个破桌子,收银裹着毯子坐在门口,白露进去找白雪时,经过的走廊十分狭窄昏暗,隔音也很差,清扫卫生的吸尘器声音能从走廊尽头传到出口,两侧房间有早起的,时不时会发出碰撞的声音。   白雪知道白露差不多是这个时间到,她早早醒了,洗过脸穿好衣服等白露。   白露进来,有段时间没见白雪,她觉得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头发干枯,衣服也有点脏。   白雪见到她,忙叫了声“姐”,然后攥了攥自己的袖子。   白露什么话也没说,拉过她的手,带她出来。   林势安已经抽完一支烟,坐在楼下的破沙发上,显得跟这个小宾馆有些不合。   等白露陪白雪办理好退房手续之后,他说:“再等一下,我联系了租车,咱们先去商场换身行头。”   于是他们又等了十几分钟,租的车开到宾馆门口,还配了个司机。   商场内,林势安先去女装部给白露换了一身,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羽绒服配上雪地靴,虽然款式一般,但白露觉得穿暖和了,才算活过来了。   林势安见白雪衣服也有些单薄,就让她也挑一身,白雪忙说不用,白露道,让你挑就挑,别客气了。白雪这才也选了个跟白露款式一样的羽绒服。   林势安去付钱时,白露也没拦着,两姐妹在服装店的椅子上坐着等他,白雪忍不住问:“姐,你们俩和好了吧?”   白露没说话。   白雪说:“不知道你们怎么回事了......我也不敢问,不过我真觉得林先生这人挺好的……”   白露看她一眼,笑说:“你懂什么叫好。”   白雪道:“好自然分很多种,但我知道,他不忍心看你受苦伤心,这就是他的好。”   白露愣了愣,从后面拍了下她的脑袋:“年纪不大,懂得挺多……”   白雪摸着头笑,迎面见林势安走来,她推了下白露,白露回头瞪她,两姐妹这一小动作落在林势安眼里,他莞尔道:“解决了你们两个,我该去解决自己的了,走吧。”   男人的衣服相对更好选一些,更何况林势安先天条件好,乞丐的衣服穿他身上也能穿出别样风味,他很快换了一身衣服,深灰色厚呢绒大衣配高领羊毛衫,鞋子也换了个加棉的皮鞋,白露还觉得不够,给他挑了条墨绿色围巾,围在他的脖子上。   林势安笑着看她时,白露还不知,等售货员过来说了句:“您太太可真有眼光,这件围巾搭配着,又暖和又精神!”   白露听到,忙松了手,淡淡一笑:“我不是他太太。”   林势安道:“现在还不是。”   售货员立刻道:“我明白了,现在不是,马上就是了!先生,您女朋友的眼光错不了,围巾您就带着吧!”   林势安点点头,侧眸见白露正瞪他,料想她不会做在别人面前拂了他面子的事,他便有些肆无忌惮。旁边的白雪也在偷乐,走的时候,她偷摸问白露:“姐,我以后是不是不用喊林先生了,要不要现在就改口叫姐夫……”   白露低声道:“是我最近对你太好了?”   白雪一惊,忙捂嘴噤声。   逛完买完也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三人就近在商场附近的餐馆解决了,吃饭的时候,白露抬抬眉毛问白雪:“身份证被没收了吧?”   白雪怔了下:“嗯……”   白露一点不意外,以过来人姿态,说:“这个流程还是要走的,放心,我下午去给你要回来,还有你的行李,也帮你拿一些。”   白雪惊讶:“姐你要回家?”   白露看她一眼:“怎么了?”   “没……就是……”   那个家对白雪来说,是个监牢,她刚刚逃出来,不敢想白露竟然要回去。   白露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淡淡道:“我又不是你,你翅膀还没硬起来,我早就飞出去这么多年了,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   白雪抿嘴低头。   白露又道:“昨天没睡好吧?以后对自己好点儿,吃的,穿的,住的,也别不舍得,没钱了跟我说,你要是真有本事,以后自己赚钱……总之,别亏待自己了。”   白雪点头,说:“我只恨自己年纪太小了……”   白露道:“不小了,你都懂这么多道理了,长大了。”   白雪鼻子一酸,险些落泪。   饭后林势安叫司机找了个好点的酒店,不算高级,但干净亮堂,开两个房间,一间他自己住,一间留给白家两姐妹,白露安顿好白雪之后,就出门了。   走出房间发现林势安在外面等着她,他望着她说:“我和你一起。”   “不用。”   “白露——”   “我说不用了!”白露瞪着他,“……我自己家的事情,就让我自己解决吧。”   林势安拧眉,有些不安。   白露没再说话,大步朝前走。   北京这几年还是有些变化的,但白家住的地方似乎在时间的长流中停下来了,那是处有些年代的民房,因为地方偏远,当年买下时房价并不算贵,可也让白五四愁了许久,好些年过去了,这里仍是陈旧的颜色。   出租车在狭窄的街边停下,白露下车,雪还在簌簌落着。   小区内无人的地方,裹上一层银色。   白露脚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她脚步不慢,没多久就找到了她家的那栋,上二楼。   门外堆了两袋垃圾,未封口的垃圾袋歪歪扭扭倒在地上,里面的碎玻璃碴滚出来,白露低头,踢了两脚把垃圾袋踢开,然后抬手,敲响了门。   朱琳开门的那一刻,眼睛顺便变得通红,她愣了好久,像是不敢确定眼前的人是真的回来了……嘴边微张,唇瓣轻颤着,她想说话,却说不出口。   倒是白露,十分自然地冲她笑了一下,叫了声“妈”,然后迈进了门。   朱琳“哇”得一声哭出来,扑到她身上又捶又打,大叫着:“你还回来!你还知道回来!你还知道回来!你怎么没死在外面!你还回来啊——”   白露不动声色地抓住她的腕子,朱琳这个时候头发都散了,她哭得撕心裂肺,却听白露淡漠道:“身份证,白雪的身份证,给我。”   朱琳再次愣住,双目瞬间变得更加血红,她瞪着白露,声音怎么也发不出。   听到声音的邻居开门探头,白露吐了一口气,漠然地关上门,再看屋内,寂静着。   白五四不在家,很好。   她握着朱琳的手往前走了两步,朱琳踉跄着后退。   白露再次开口:“妈,你清醒点儿吧,把白雪的身份证给我,这样我们都少些麻烦。”   朱琳大睁着双目:“……你……我还以为你是良心发现了,肯回来看我跟你爸了!肯回来向我跟你爸低头了!没想到你竟然是为了白雪!”她再次扑过来,“白雪是被你带走的吧?!是不是!你真的要气死我跟你爸,你把白雪藏哪了?!你知不知道你爸都找她找疯了!”   白露笑道:“妈,都这么多年了,你跟我爸还不清醒。”   朱琳揪着她的衣服:“白雪在哪儿?你到底把你妹藏到哪儿了?!”   白露道:“她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我来帮她拿东西,你放心,拿到东西她就回南城好好读大学,毕业之后,是认真工作,还是结婚生子,还是做别的,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朱琳气道:“你怎么还是这样?白露,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不能体谅我跟你爸的苦心!你走了之后,你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你爸天天埋怨我不会教女儿,女儿长大了就不听话了——你这个样子,现在白雪也要这个样子!你们真的想气死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的废柴作者今天先把正常更新写完了,明天周六在家再好好给你们码双更,周末愉快,看文愉快~ 第68章   白露努力压制自己,朱琳不主动归还白雪的身份证, 她便自己去主卧找, 朱琳拦住她:“你要把白雪身份证拿走, 我就真的也不活了!”   白露站在原地, 回头看母亲,她突然有些怜悯她。   朱琳活了五十多年了, 青春很早之前就从她的身体里溜走, 留给她的只有灰暗的颜色, 就像她衣柜里的衣服和她的这张脸……白露记得小时候她曾被放在大姨家一段时间,她看到了大姨和母亲年轻时候的合照,母亲笑容面满, 风华正茂,大姨说,你妈那时候可是咱们那出了名的美人儿!   白露知道岁月在母亲身上做了什么事, 但她也知道, 母亲身上的这些伤痕累累,更多的是她自作自受, 而她常常不自知, 所以她常常怨天尤人, 常常以泪洗面, 常常觉得运气差, 常常问为什么命运对她这么不公……   白露叹息道:“妈,我在南城生活得很好,如果你过得苦, 就过去找我,我养你后半辈子。”   朱琳怔了怔,眼泪簌簌落下:“你知不知道你姑还有你二婶怎么说?她们说你在外面哪是赚大钱,分明就是傍大款!一个女人哪这么大本事?我听到这话,心都滴血了!脸也快没了,我真怕你做丢人的事!”   白露蔑笑:“可我就是有这么大本事,我自己赚钱养活自己,自己买房子买车,自己过得潇洒自在,我的大本事碍了谁的事?”   朱琳仍道:“你是过得舒坦了,可我跟你爸耳朵里塞的全是这些流言蜚语,你在外面那几年,我天天晚上睡不着觉,每天都糊思乱想,我生怕你出什么事,又怕你误入歧途——年轻女孩儿走错路的还少吗?我哭得眼睛都疼了!可你就是不听话!你就是不让我跟你爸安心!你说你这么要强干嘛?毕业回来,找个体面工作,到年龄了就找个老实人嫁了,结婚生子,过平平安安的日子不好吗?”   白露说:“像你一样吗?”   朱琳瞪着眼睛:“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妈命不好,年轻时候没读几本书,为了家里人能活命,早早出来赚钱谋生,所以现在就想着,能比过去过得体面点儿,别总让人戳着脊梁骨说不堪的话就行!你不一样啊,你说你,大学也读了,工作能力也有,人好漂亮,就踏踏实实的,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不行?”   白露道:“你说得对,”她摊开双臂,“你看到了,现在这样,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言罢,她绕开朱琳,一把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在里面翻找,无所收获后,又去翻床底,朱琳去阻拦她,可白露还是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床底的盒子。   朱琳大叫:“你想让我死!白露!你真要让我死!”   白露拿着盒子,上面有锁,她抬高,狠狠摔在地上——   门外,林势安慢慢走到门口。白家房门紧闭,可是门内的声音每一句都清晰入耳……   邻居也在外面,闻声道:“才太平几天啊,这又吵起来了,他们家的闺女真不是闺女,是仇人!前几天小女儿回来了,叮铃咣铛天天都是砸东西的声音,今天我瞧好像是大女儿回来了,哎哟!可好几年没见着这个大女儿了,怎么一回来又吵架又摔东西的!”   林势安未语,邻居讪讪的,见他气质不凡,怎么也觉得跟这家天天打骂吵闹的人不是一个世界的,可他又一直站在门口不离开,邻居便问:“你找谁呀?”   林势安道:“没事。”   他停了会儿,还是转身又下了楼,在单元门口点了支烟抽起来。   林势安手里的烟没抽完,抬头间,前方一个中年男人快步走来。   那人一身黑色,皮肤黝黑,头发和胡子都没经过打理,整个人显得疲惫又透着狠戾,走来时,那眼中全是血光。   那人从他跟前走过,直接大步上楼,林势安心里一顿,抬头看过去,心跳开始加快——   木盒不经摔,白露摔了两次,彻底将它摔碎,里面的东西都落出来,她蹲下来扒了几下,在里面找到了白雪的身份证和家庭户口本。   朱琳刚才给白五四打了电话,她阻拦不了白露,便坐在地上痛哭。   “你就是想要我的命——”她捶着胸口,“白露,你干脆杀了我吧!我也不活了!”   白露充耳不闻,捡起东西塞进衣服里面,才拍拍朱琳的肩膀,反像是哄孩子一样,劝她道:“妈,这种日子我跟白雪都过到头了,你也该过够了吧?你不是没能力逃脱,你是已经麻木了,可是我跟白雪的未来还很长,我们想过自己的人生——”   “你们的人生是什么样的?”突然响起的声音将地上两人都惊住了。   白五四站在门口,恶狠狠盯着白露,冷声问她:“你们的人生就是抛弃父母?你们的人生就是三十岁了不干正事天天在外面鬼混?你们的人生就是要把我跟你妈活活气死?!”   白露看着这种曾寄托了她最原始的父爱、也曾让她深恨的脸,她觉得胸口正燃起一把火,灼痛几乎撕裂了她。   白五四走近一步:“你要怎么样我管不了,反正我早当你这个女儿死了!你把白雪给我留下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白露冷漠:“白雪是个人,她不是你的奴隶!”   “她是我女儿!”白五四暴怒,“我就不明白!怎么别人家儿女都是乖巧听话,对父母孝顺礼貌,我生了你们,就像生了对仇人,你们但凡有点儿良心,都不会把我跟你妈气成这样,这个家也不会支离破碎!”   白露心中怒中燃烧,身体的力气却像被抽空了一样,十分无力,她该说的都说了,可她知道,她没办法说服这两个人。他们活了五十多年,一直是这样的,改变不了了……   她闭上眼睛,从小到大的生活经历,在她眼前一闪而过,等她睁开眼时,竟觉得鼻子有些酸。   她再也呆不下去,抬步就朝外走,白五四站在客厅,一把扯住白露的头发,她吃痛,眼中雾气腾起,听到白五四发狠道:“身份证和户口本给我!”   白露大叫:“你在这个家当暴君当够了!你别想再当了!”   话没说完,白五四一个巴掌抽过去,打得白露跌坐在地上!   他脑羞成怒:“不给我是吧!反正我也早不想活了,我不活了,带着你们都去死!”白五四冲到厨房,朱琳见他拎出菜刀,疯了一样尖叫,白露还没来得及起身,白五四折回来,举起刀就往她身上砍!   那一刻白露想了很多,她甚至想起了小时候父母吵架的时候,他们也曾经拿着菜刀互相威胁,可是这么多年了,也没砍下去,这会儿她还想,终于能砍下来了……   她闭着眼睛,但没等到身上的痛,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人低哑着声音说:“您有话就好好说,真要对她动刀,后果可就严重了。”   明明是客气话,语气中透着的却是渗骨的寒意。   白露睁眼,林势安挡在她跟前,回头看她:“快起来……”   白五四的手腕被他捏着,林势安另一只手抬起,握着刀柄将菜刀从白五四手中卸下来。   白五四大睁眼睛:“你谁啊?!”   林势安把刀往外面一扔,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   他也有些心惊,更庆幸白五四进门时着急,没有关大门,否则,他真不敢想会发生什么事……   林势安拍拍手,道:“您好,我是林势安,白露的朋友。”   朱琳这个时候也清醒了,忙拉住白五四哭道:“你真下得去手啊!你真想把女儿砍死!你怎么这么狠心!”   白五四也像是刚刚从愤怒中清醒过来,他看了眼从地上慢慢坐起来的白露,又想起刚刚被愤怒冲昏头脑做出的事情,踉跄着向后退,最后跌坐在沙发上,眼神涣散……   白露低着头,最后看了眼他们,转身出了门。   风雪更大了,鹅毛一样的雪花迎面刮来。   她冲下楼去,用尽所有力气在街上奔跑,直到她都不知道跑到了哪个街头,心肺剧烈运动,仿佛要在她的身体里炸裂了一样,她终于跑不动了,停在路边大口喘息……   身后,男人也停下来,微微喘着气,扶上她的后背。   “白露……”   白露猛地回身推开他:“你在这里多管什么闲事!”   眼泪瞬间涌出,挂在她冻红的脸上,仔细看,她脸上却不止一条泪痕。   林势安呼出白气,重新走近她:“我就问你一句……你让我走吗?你要我走,我就走。”   白露气道:“你走!你赶紧走!”   他却又不动,上前搂她,白露避开,他再近一步,还是把她搂进了怀里,低声说:“我就怕你这样,什么事都不让我管,什么都不让我插手……可我就这么看着你难受,我比你还难受,你就当行行好,让我多陪你一会儿。”   最后那句,他几乎丢了所有姿态。   白露终于忍不住,在他怀里痛哭起来。   她的软弱,她的狼狈,她的不堪,她的一切的一切。   她不想再伪装,也不想再这么要强,她只想好好哭一场……   林势安抚着她的头,将她紧紧拥住。   “哭吧,不管你在哪儿,不管你想做什么,不管你在经历着什么,我都在你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白家父母的解答:   好多说不能理解白家父母为什么这样的,我看到评论区有个读者说:“这样的父母,控制欲是一回事,愚昧是更大的问题,还有男权社会的残余,姐妹俩能离开这里除了自身也有幸运。”可以说是标准答案了,说真的,我爸就是这种人,虽然我上大学没有接受安排(也是因为我从小有主见,从不让他管,父母看人下菜,觉得不好管的,他们也都不太敢管),后来毕业找工作,找对象,我妥协过,他们就觉得可以管我的事了,于是什么事都喜欢横插一脚,虽不如白家父母严重,但这种以爱之名的束缚其实并不少见。   关于更新问题:   最近请假挺多,我有点惭愧,幸好欠的更新都有补上,这周榜单依旧是两万一,所以一定会把之前欠的更新补上去,只不过我最近事情太多(意外也很多,又是生病,又是老妈过节,又是送别朋友的聚会,又是加班开会……昨天只睡了五个小时,今早起床送我妈,下午又因为去选新房子的柜子,折腾到最后,八点才到家,吃完饭赶紧码字!)没办法一次把更新补齐,小可爱们能体谅我,超级感谢!今天先一更,看完早点睡啦,明天双更,做不到你们使劲儿骂我! 第69章   这一天北京的大雪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白露和林势安回到酒店的时候, 路上又积了一层厚厚的雪。车上听广播, 三环内已经开始拥堵, 幸好他们赶在高峰期前回来了, 不至于被困在外面。   酒店暖气很足,即便这样, 林势安带白露进门后, 还是让她先把外套脱了, 然后拿被子把她裹在床上……回来的路上,他一直握着她的手,可白露的手就像屋檐的冰棍一样, 怎么也捂不热。   热水烧好,林势安自己喝了一杯,递给她一杯, 白露躺着, 轻声说:“放着吧……”   林势安脱了鞋从后面坐上床,顺着她的被子沿儿也钻进来, 躺在她身后, 身体贴着她, 说:“饿不饿?”   白露摇头:“我什么都吃不下……”   他道:“那你先睡一会儿, 昨天在动车上一定也没睡好觉, 又冻了一天,一会儿睡醒了饿的话,我们再找吃的。”   她“嗯”一声, 闭上眼睛,呼吸浅浅。   林势安从身后搂着她,握住她的双手,这会儿,她才终于有点儿温度……   白露睡得有些混乱,以至于她有些分不清脑中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出现的场景……   白五四暴怒的面孔不时在她脑中闪现,时而是经历沧桑之后的疲惫脸庞,时而是年轻时狠绝的形象,朱琳的容貌却有些模糊,她只听到朱琳不停在哭、在叫……她叫着白露的名字,又不停寻找着白雪,她像是在迷宫里迷路失去了方向和希望的囚徒,嘶吼着,绝望着……   后来白露又梦到了年平,他鲜少出现在她的梦中,这次出现,他竟还是他们初相识的模样……他风度翩翩,模样俊俏,笑容挂在嘴角。   他对她说:“白露,嫁给我吧?”   白露想转身往别处跑,但她的脚像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她突然很害怕,不知是怕被白五四和朱琳纠缠,还是怕被年平追上……她跑不动,但仍是拼命活动四肢,直到她终于抬动了双腿,却碰到了一个结实的身体——   林势安并没有睡,他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白露已经侧过身,两人相对而卧,他压下白露的双腿,低声唤醒她:“别怕……我在……”   白露醒来,身子一阵热一阵凉,她一动不敢动,脑子混乱,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这个时候房门被人敲响,两人都是一愣,林势安拍拍她的后背。   “做梦了?”   白露低头藏进被子里,“嗯……”   林势安安慰她:“没事了,我先去看看是谁。”   她闷声应道:“去吧……”   林势安从被子里出来,再给她掖好,才下床去。   白露背着门,听到他开门的声音,随即门外传来白雪的声音。   “林先生……我姐,回来了吗?”   林势安看看身后:“回来了,你姐累了,在睡觉。”   白雪瞧见床上有人,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刚才我妈又在拼命拨我的电话号,我没接,不敢接……我姐回来了就行。”   林势安道:“东西也拿回来了,等她休息好了给你,不出意外,明天咱们就回南城。”   白雪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是她想要的结果,可她却没有开心的感觉,身心空落,仿佛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一样。   林势安看出来她的迷茫,低声说:“你自己弄点吃的,然后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有事情要商量。”   白雪点头,退出去:“那我先回去,你们也早点休息。”   白雪走后林势安折回来,摸着白露的发。   白露问他,她睡了多久。   林势安道:“还不到一个小时,你睡得一点儿不老实。”   白露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张脸,低声说:“我挺不愿意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为什么?”   “……不知道。”她说,“这么多年了,家里这些事在我心上是一道疤,以前没敢碰,甚至连看一眼都不想看,今天我是把自己撕开了……”   林势安道:“撕开了,上上药,才能好得快。”   她苦笑:“能好得了吗?四年前我离开家之后,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就是从今往后我跟自己父母老死不相往来,你知道吗?那会儿我就已经迁出户口了,在外自立门户。但是我也想过,这世界上到底有多少个人会真的跟自己父母断绝关系,又不是什么血海深仇,真的要到这种地步吗?我今天……算是真的把所有后路都断了。”   林势安把凳子搬过来,在她身旁坐下来,慢慢说:“我正要问你,白雪怎么办?”   白露愣住,半晌,她摇头:“我不知道……”   林势安只坐着,也没说话。   这晚白露还是什么都没吃进去,和林势安说了那么几句话就又睡了,这一觉却是一夜无梦。   清晨醒来,大雪已停,天色清明,四处都是银白色,仿佛这些荒唐也随着这场大雪沉寂。   城市的人们开始新一天的忙碌,街边早餐铺正张罗着赶早的上班族,清洁工背盐袋准备着融雪扫雪工作,行人夹在来往车辆中,匆匆忙忙。   白露早早起来,在阳台上抽了根烟,林势安从洗手间出来,见她穿戴整齐,便说:“下午机场就清理好了,我已经让小蒋定了机票,咱们晚上就回南城。”   白露望着外面的景色,有些怅然:“好……”   早上吃饭的时候,林势安也把这事跟白雪说了,白雪这就给老师打电话,明天恢复上课,挂了电话后去看白露。   白露的脸色有些差,但笑着把白雪的身份证递给她,说:“拿好。”然后举着户口本说,“到了南城我就给你办户口迁移,当然,还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想不想迁出来?”   白雪愣了愣,似乎在考虑。   白露给她充足的时间:“不着急下决定,等回到南城你还可以慢慢想,什么时候想好了告诉我,我再帮你办。”   白雪却突然说:“我想好了,我要迁出来……”   白露看向她。   白雪说:“别让我考虑了,我怕我再考虑一段时间,又会心软……我不想回去了,做这些所谓顾念亲情的事情也不过就是想让自己良心好受,爸老说我们没良心,我这回,就没良心一次吧……”   白露吐了一口气,再问她一遍:“真想好了,我可不给你反悔的机会。”   白雪郑重点头:“嗯……我想好了。”   白露垂首,又吐了一口气。   那边,林势安把她手里的户口本拿过来,说:“这事交给我来办吧,这种事情有关系有门路好办得多。”   白露起初一愣,后来想想也是,他来办,既省钱又省事。   于是她拍拍手道:“行,那交给你了。”   吃完早饭,林势安问她们,白天的时候你们想去哪儿。   白露说,去故宫吧,下雪了,最适合去故宫……   于是他们一行三人开车去故宫,路上不好走,幸好也不敢时间,走走停停到了故宫,因为非节假日又是上班时间,故宫人不多,却仍有不少摄影爱好者趁这场雪在这里取景。   他们从入口慢慢晃过去,最后去了景山公园,在高处一览故宫全景。   白雪覆盖在红色的建筑上,将这座城市包裹成了另一翻模样,也将这里发生的很多故事掩藏在厚厚地雪层下面……   他们找了个视野最好的位置,附近游客不多,反倒是出来锻炼身体的老爷子老太太挺多。白露和白雪坐在亭子里,林势安去买热咖啡。   他走后,白雪看着远处,慢慢说:“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给什么叫白雪,明明是秋天出生的……”   白露道:“这有什么,我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叫白露呢,明明冬天出生的。”   两姐妹都笑,片刻后,白露叹道:“我以前从没来过故宫。”   白雪意外:“诶?怎么会没来过?”   白露说:“真没来过,我每一次都是从外面路过,然后朝这边看看,但从没走进去过,有一回学校组织来,我正好生病,在家背了一天单词,那星期老师让写故宫游记,我胡诌了一篇,竟然还得了48分,满分50。”   白雪拍手:“厉害!我记得有回来,也是学校组织的,不过我没你厉害,我才得了45分!”   白露道:“想象的总比现实要美好得多……也许正是因为我没经历,才能把它想象得更完美一些。”   白雪点头:“是这个道理。”   过了会儿,白露突然对她说:“就跟未来一样,想象总是美好的,真去付诸行动,才知道其中的艰辛。”   白雪怔了片刻,看着她问:“虽然艰辛,可你后悔过吗,姐?”   白露笑:“没有,我做过的事情,从没后悔过。”   白雪认真道:“我也一样,我也不会为自己做的决定后悔的!”   她仍有些稚嫩的脸上满是坚定,像个即将上战场的英勇小兵。   白露摸摸她的头,问她:“白雪,你想不想出国?”   白雪再次怔住,这次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白露道:“那会儿我没这个条件,一来是没有钱,二来留学手续没有人帮忙弄还挺麻烦的。但是如果你想,我能满足你。”   白雪张张嘴:“……姐,我……我没想过……”   白露笑道:“我知道你没想过,你可以从现在开始想想,你成绩不错,明年考语言,申请个好的大学,美洲也行,欧洲也行,想去哪儿,你自己定。”   白雪咬着嘴唇,这个时候林势安回来了。   没有现磨咖啡,林势安在公园外的便利超市买了瓶装热咖啡,揣在衣服里,带过来还冒着热气。   瞧她们姐妹不说话了,他便说:“有点儿耽误你们姐妹沟通感情了,要不我找个别的地方坐?”   白雪破颜为笑:“姐夫,你又不是外人!”   她一叫“姐夫”,那两人都愣住,随后林势安笑说:“中午想吃什么?我请客。”   白露瞪他:“无事献殷情。”   林势安厚着脸皮说:“怎么是无事献殷勤,正因为有事才献这殷勤。”   白露:“……”   走的时候,白雪拉着白露说:“姐夫,你帮我们拍个照吧,就以故宫为背景。”   林势安应好,用白雪的手机站在远处,给这姐妹俩拍了一张她们成年后的第一张合照。   中午林势安带她们去吃老北京涮锅,冬日里吃火锅的人排了长队,他们吃完已经到是两点半,没别的地方想去,便准备去机场。   林势安这几天外出,候机时才终于得空处理公事,电话一个接一个,一直没闲着。白露稍好一些,只有一个内部培训需准备大量资料,王嘉华那边还不能应付,请她支招,白露只说等她回去再商量。   索性一切都相安无事,机场跑道的雪清理好了,飞机准点起飞,白雪坐在窗户边,看着窗外有些怅然,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还能回来,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思念这片土地……   白露上了飞机就一直睡觉,直到九点半,飞机稳稳停在南城机场,她才被林势安叫醒,头有些沉。   走出机舱,能感受到和北京不一样的温度,白露恍如隔世,仿佛昨日的经历是上辈子的事。   白雪想直接回学校,白露应好,她之前已经送了一些衣服到白雪的宿舍,白雪不用再回家拿什么,更何况明天还不知会出什么状况,学校离得有些距离,白雪上课坐车不方便。   蒋潇潇来接他们,赶在宿舍关门前把白雪送回了学校,再折回去送白露,等到了地方,林势安不愿走,说送她白露上楼,白露有些无力,任他跟着进门——   她踢掉脚上的雪地靴,赤脚踩在地板上,回头看林势安,哑声说:“你……还不走?”   林势安皱眉看着她,抬手要去摸她的额头,被她躲开。   他没退缩,反而上前,拉住她的手臂,终于感受到了她体温的异常,趁她这会儿没力气,林势安再去摸她额头,竟是热得烫手——   “下飞机就觉得你不对,怕是发烧了,”他急切道,“刚才该直接带你去医院的!”   白露却笑:“认识你之后,动不动就去医院,可又不是去医院谈订单,去什么医院,医院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不去!”   她挣着要回房间,林势安道:“你烧坏了怎么办?什么时候发的烧,你自己也不吭一声。”   白露一头栽倒在床上,回头对他说:“你要不想走,就去客厅的电视机柜里找找药箱,要是没记错,应该有退烧药……”   林势安立刻折回客厅翻找药箱,药箱找到了,退烧药也找到,只是一看生产日期,早过期了。   他眉头皱得更深,打电话给蒋潇潇,让他去附近药店买盒退烧药……   十五分钟后蒋潇潇按了门铃,把退烧药给林势安,还有点担心地问:“林总,你没事吧?”   林势安说:“我没事,你不用等了,太晚了,先回家吧。”   蒋潇潇一听林势安这是要留宿,为这俩人关系缓和高兴,便道:“行,有事你再打电话给我!”   林势安拿着退烧药和水回去时,白露已经烧得有些迷糊了,躺在床上,觉得自己正被放在铁板上炙烤,可她却又觉得身体内冰冷寒瑟……   林势安的声音在她耳边,叫了好几声她的名字,她才应了一句。   林势安一瞧不行,就连忙打电话让蒋潇潇先别走,他半哄半抱把白露从床上弄起来,柔声说:“咱们还是去医院吧?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生病还是要去医院……”   白露身体的力气彻底被抽空,这个时候别提反抗了,恐怕连站都不能好好站,林势安这才能把她抱在怀里,带出门,直奔医院——   医生给白露量了体温,一看温度计上显示40.2,医生都乐了,笑她说:“温度再高点儿,真就成人体火球了!来吧,打针吃药可一个都不能少!”   白露歪在病床上,看看林势安,林势安也看她,说:“幸好我跟你进屋了,不然你明天真进化成火球了。”   白露这会儿有点儿力气了,回他:“变成火球,先烧死你。”   医生笑道:“火球女士,对什么药过敏吗?”   白露摇摇头,医生一边开药,一边说:“烧得有点高,在医院打针看看情况,”似乎是瞧出来她不安分,医生又添了一句,“最好是烧退了再走,生病了就老实点儿!”   白露皱眉,林势安说:“火球女士,先躺一会儿吧。”   白露无奈一笑,半躺着闭上眼睛。   既然要住一晚,林势安就干脆给她找了个舒适的病房,自己也有个可以休息的地方。   一晚上挂了三瓶水,等针打完,也已经一点多了,药里有助眠的作用,白露输完,却没能立刻睡着,她躺在床上看林势安又是给她分药,又是给她递水,还问她冷不冷,要不要加被子。   白露说:“林势安,你其实是个挺会照顾人的人……”   这几天他陪她从南到北,再从北到南,连日奔波,又经历风雪,他处处周到,对她,无微不至。   林势安看她一眼,道:“你可算发现了。”   白露笑:“是啊,这几天……谢谢你……”   林势安坐下来,说道:“能有你这句话,我也算值了。”   白露问他:“你在家是什么样的?”   他道:“在家?你说呢?”   白露说:“还用说,一定是个大少爷。”   林势安“噗嗤”笑了,“你刚才的口气,真和闫老师有些像——闫老师是我妈。以前她就总说我在家当大少爷当惯了,出国回来,还是带着大少爷的做派,身边要没个人伺候,还真不知道会活成什么样。”   白露道:“那你是怎么学会照顾我的?”   林势安顿了顿,摸摸她的头:“要问什么时候,我也不清楚,那会儿刚把Cathy带回去的时候,家里人都担心我照顾不好她,都觉得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孩子,所以刘姨特别上心,闫老师后来也来帮忙……其实我确实还不太会照顾她,或者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她好……但是对你,好像就是凭着心做的。”   白露说:“你不止在床上会说花言巧语,在床边也很会说。”   林势安笑:“我说的实话,你不信我吗?”   白露未语,她哪能不信……因为好与坏,并不是靠嘴巴说的,而是靠心去体会的。   她往被子里躺了躺,慢慢说:“我总觉得这场病来得有些迟,其实从那天见到Cathy,和你分开但又纠缠不休的时候,我的身体就像一根绷到极限的绳子,随时感觉会崩断,但它竟然一直没断……直到今天。”   林势安听了心里一痛:“我也一直想在你们中间寻找一个平衡点,可我知道,这个平衡点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找到,所以我告诉你,Cathy是我的责任,不是你的,当时怕你会因为婚姻和孩子的压力退缩,现在想想,是我太自以为是,没有明白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白露道:“那个时候,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林势安:“那你现在知道了吗?”   白露摇头又点头,末了自己笑:“我这会儿大概真烧糊涂了。”   林势安笑道:“那你睡吧,睡醒了,精神了,我们再好好聊聊,明天再请一天假,工作的事情往后推一推,你看我,管那么多人,也没说天天只要工作不要命。”   白露听他的,重新闭上眼睛,助眠药物发挥作用,很快将她带入梦中……   一早林势安是被人叫醒的,他睁眼以为是白露,结果一看,是他三姨。   闫如心拉住他,低声说:“行啊你小子,别动弹,你媳妇还在睡呢……”   林势安看了眼,白露确实还在熟睡中。   他们走出来,闫如心笑得合不拢嘴:“昨儿值班的小护士之前在我手底下干过,见过你,今天我一来,小护士就给我报告说你带了个姑娘来医院,我在门口一看,哎哟喂!这不是那个——那个帮我付钱的漂亮姑娘吗?那会儿还说要帮你把人追呢,结果你们竟然都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林势安哭笑不得:“我妈没跟你说?”   闫如心道:“说什么啊?还说你妈呢,她什么时候跟我扯过家长里短,也就那段时间你老不结婚的时候她念过两句!”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合一,6000+,明天继续补……晚安 第70章   林势安回头看了眼病房内,闫如心又问他:“怎么了啊?烧退了没?”   林势安道:“睡的挺好, 应该退了。”   “没别的大碍吧?”   “没有, 就发烧, 烧退了就好。”   闫如心点点头, 搂着他的胳膊往电梯方向去,边走边说:“我跟你妈算是盼到头了, 就你的婚事, 我比自己儿子的还操心!”   林势安道:“我要向阿准那样, 二十七岁结婚,二十八岁生子,你们自然不用操心我了。”   闫如心说:“那你们什么时候领证啊?摆酒席酒店选好了吗?用哪个房子当婚房?蜜月去哪儿?可要找个暖和的地方, 别像阿准一样去什么芬兰冻死人的地方!”   林势安又是啼笑皆非:“三姨,八字还没一撇。”   闫如心不悦:“怎么还是八字没一撇啊,需不需要三姨给你当助攻啊?”   林势安求饶:“三姨, 这事儿我心里有把握……”   闫如心瞥他一眼, 仰着脖子道:“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好姑娘屁股后面追的好小伙多的是呢, 那满大街的年轻帅气又工作努力的小伙儿, 人家凭什么跟你啊?你得拿出点自己的本事, 否则一点竞争力都没有的我跟你讲!”   林势安连连点头, 笑说:“我这危机感刚有要解除的苗头, 您这一句话,又让我提心吊胆起来。”   闫如心说:“就是得让你有危机感,才能让你珍惜眼下!你自小好日子过惯了, 总要受点挫折才能明白真情可贵,爱人可贵!”   林势安应道:“好好,我知道了。您吃饭了吗?”   闫如心说:“三姨我很有眼色,就算没吃饭,也不能拉着你吃饭,你现在党务之急是做什么?好好哄媳妇啊!赶紧去买早餐,我跟你说,院门口往东走十米有个带围裙的老大爷卖的早餐特别好吃,而且干净不油腻,最适合生病没什么胃口的病人了……”   林势安照闫如心说的找到那家早餐摊,终于也摆脱了闫如心的唠叨,买好餐回去的时候,床上的人翻了身,侧对着门。   林势安绕过去,看到她睁着眼睛看窗外。   “感觉怎么样了?”   白露闻声慢慢回头,仰躺着说:“早上是被热醒的,出了一身汗,刚才护士来给我量了体温,说烧退了,但是一会儿还在再打两瓶水。”   林势安说:“我买了早餐。”   白露扯开唇角,昨晚飞机上她什么也没吃,经历过一晚上,这会儿身体状况好了些,肚子还真的有些饿了。   红豆粥熬得糯软香甜,搭配着薄皮小笼包和一些酸爽的小菜,白露喝了一整碗粥。   她道:“我好些年没生过病了,今天早上醒来,说的矫情些,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就是身子还有些没力气。”   林势安也吃了碗粥,说:“这说明你身体素质还不错,不过就算底子好,以后也少折腾,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要多运动,别偷懒。”   白露笑:“你每次说这种话,不正经的时候还好,一正经起来,好像成了我的监护人。”   林势安叹道:“昨天你刚下飞机我就觉得你不对劲儿,你生病的时候,我不比好受多少……你要真让我成你监护人倒好了,就怕你这人犯倔,谁也不让照顾。”   白露脸上的笑淡去,她昨天是烧得糊涂了,可她清楚地知道,他一直陪在她身边,片刻不离……   那边,闫如心在办公室给闫如玉打电话呢。   “我看这次能成,林势安这小子上心的,瞧人病了,跑前跑后,又是拿药又是买早餐的,听我们科小护士说昨儿也没回家,就守在人姑娘身边……”   闫如玉淡淡道:“我说前几天怎么不见踪影,还以为又当空中飞人了。”   闫如心:“这小子知道心疼人的时候,好歹有些人气儿了,总比天天想着工作强!”   闫如玉:“怕只怕人家愿意不想理他……”   她朝远处看,林惜正蹲在花园里边不知捡什么,仿佛感觉到了闫如玉的目光,林惜举起手里的木头,笑着指了指花园边还未调去的小雏菊。   闫如心说:“我是女人,我也知道这世界对女人有多不友善,所以刚才好好教育了林势安一顿,让他好好善待别人。”   闫如玉笑了笑,朝林惜招手,让她回来。   林惜听话,从地上起来,拍拍衣服,钻进闫如玉的怀里。   电话挂断后,闫如玉继续给林惜读书。   仍是那本《平凡的世界》,她读着:人的生命力,是在痛苦的煎熬中强大起来的……   她低声说:“Cathy,你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为了以后更加强大,你明白吗?”   女孩儿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似懂非懂,却十分认真。   .   上午输过水,林势安就叫蒋潇潇送他们回去。   白露请假在家,林势安把她安顿好,不舍道:“我想陪你的,公司有点儿急事……”   他好歹是个大公司总裁,消失几天,长久不回去,总要出事,就算有人替他顶着,也不是办法。白露体谅他,让他赶紧走。   林势安走后白露就又睡下,窗帘拉上,屋内保持了黑暗,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觉得身体更加乏力,她不敢睡了,下床拉开窗帘。   下午的阳光斜斜照进来,给她刚刚经历冬日的心上撒了些暖意……   而后她走出卧室,房间里跟她走的时候一样,只是餐桌上又多了张字条——   “记得吃药。”   她想起上次林势安留给她的字条,也是四个字,写着“记得吃饭”。   那时她看过心底发酸,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比这四个字的关怀更令人动容,起码那个时候,她脑海中闪现了无数念头,大部分都是在告诉她——找回他,拥抱他,别再离开他……   尽管她最后没那样做,可这些念头一直到现在还未消失。   放下字条,白露打开冰箱,看到里面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只未开封的面包和一瓶洋酒,还是她那段时间失眠严重买回来的,总共买了两瓶,灌了一瓶起了作用,第二天她清醒的时候,告诉自己,不能依靠酒精来麻痹自己,所以那一瓶酒就一直放在冰箱里。   白露把面包拿出来,在微波炉里加热之后简单吃了,再去吃药,然后她换了身衣服,把自己裹得严实——出门。   没到下班时间,超市现在人不多,她根据之前的经验买了些蔬菜肉蛋,拿了一箱牛奶和一些水果,大包小包拎着回去,瞬间就把冰箱塞满了。   她站在冰箱前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生出些成就感。   接着,她拿出手机,电话还没拨出去,那人倒先打过来了——   “这么早就下班了?”   林势安在那边说:“刚把事情办完,想着你,问问你感觉怎么样了。”   白露道:“活过来了。”她听到他的笑声,迟疑说,“我刚才起床吃了点东西,药也吃了,我还出门买了好多菜回来,可是你也知道……我的厨艺真的一言难尽,买回来才想起来,这些菜恐怕要浪费了……”   林势安顿了顿,半晌道:“那你等等我,过会儿我帮你解决掉这个问题。”   白露弯起嘴角。   挂了电话之后,白露就开始准备过两天培训要用的资料,她以为林势安还需要些时间,没想到六点不到,他就在门外按了开门锁,进门时,还带着外面的凉意。   他脱下外套,说:“南城也不暖和了。”   白露意外:“你怎么这么快?”   林势安说:“我回去就一直开会,开得心烦,说来说去不外乎就那几个问题,我干脆就直接把任务分配下去,他们找我麻烦,我也找找他们麻烦,这样他们就不敢再来烦我了。”   白露忍俊不禁:“你果然厉害。”   他见白露抱着电脑,眉头一皱:“让你在家休息,怎么又忙起了工作?”   白露摊手:“我也是睡够了,刚给你打完电话才开了电脑,睡了一整天,真怕把脑子睡傻了——真的,不骗你!”   林势安走过来,揉揉她的脑袋,顺便摸了温度,而后点头:“行了,让我看看你都买了什么东西。”   他走进厨房,不多会儿开始准备食材。   白露走过去帮忙,他不让她动,白露却突然搂住他的脖子,低声说:“其实,我现在不饿。”   林势安怔了怔,对上她的眼睛,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他脑中斗争很久,最后不由分说吻上她,将她紧紧带进怀里——   白露知道她早做了决定,只是她一直不肯承认罢了。   她爱这个人,爱到一想到可能会失去他,便悔恨莫及。   她紧搂着他的头,揉着他的发,脑海中那个声音再响起……   找回他,拥抱他,别再离开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事回来晚了,先一更,明天会比所有欠的都补上(补不上真的要进黑名单了……)可能会拖到11点多,你们别急,说了会更就会更的,太晚了你们就先别等,早起再看,么么哒~ 第71章   白露身体刚好,林势安也不敢太过火, 事后抱着她, 似乎着迷了她的发, 指尖在她耳后来回拨弄着。   白露有些痒, 躲开他说:“我去洗澡......”   林势安却不准,刚才做体力活, 他们都出了一身汗, 白露这几日生病发烧又退烧, 早把她折腾得够了,身上粘腻,自己觉得难受。可林势安怕她再着凉, 病情反复,到时候又要受罪......   林势安把她用毯子裹着抱到沙发上,开了电视说:“明天好透了再洗, 你先坐着, 这次别闹我了,我先把饭做了, 你也别帮忙了, 就自己坐着看会儿电视吧。”   白露老实躺着, 牵了牵他的手说:“我想吃牛肉......”   林势安说:“可以, 吃龙肉都得给你做。”   她笑:“龙肉怕你割不下来, 我买的有牛肉。”   白露买的正好是带筋的牛肉,适合炖汤,林势安将其切块, 放了些胡萝卜和香料扔进高压锅里炖,将近一个小时肉炖好,香味四溢,他又用葱花炒了个嫩鸡蛋,简单下了两碗素面,直接端到客厅。   他先盛了一碗给白露让她喝点牛肉汤,白露喝一口汤,再吃牛肉,肉质很烂,入口即化,汤味鲜美。最主要的不是味道有多么美味,而是这味道实在贴合她的胃,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白露吃得心满意足,林势安看着也觉得心满意足,收拾了碗筷之后他又开了电饭锅煮了些米粥,煮好放着,明早做皮蛋瘦肉粥。   屋里暖气开着,电视里放着轻松的综艺节目,两个人靠在沙发上,林势安表示明天下班后他还过来。   白露说:“你真不想要工作了......”   林势安道:“总要把你冰箱里的东西解决了吧?留给你,估计放到猴年马月。”他躺在白露身边,懒洋洋说,“今天开完会,马勋问我这几天去干什么了,我说有点私事,他是明白人,说很理解我。毕竟这么大个公司,离了我不是活不下去,就像个机器一样,所有工序都已经设定好,只要按部就班进行就好。马勋说,他允许我先把自己的事办完。”   白露靠在他肩上,问:“马勋对你还真事事顺着,只是他对你越好,你就越招仇恨,我听周云说年底你本来要任总裁了,结果决策又延后了,是因为我吗?那个......你给我的硬盘?”   林势安道:“不算,我头上那个原本就是个有才无志的,他年纪也不小了,过了年就六十四了,该退休了,我刚来的时候,他就跟我说,一年后就让我接他的班,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安安稳稳退下来,在家安心养老。只是现在形势有变,拜康转型成功,蛋糕也变大了,他想退,他身后的人不想让他退。”   白露明了,在那个位置上了,所代表的就不仅仅是自己了,而是一个群体的利益。   林势安又说:“董事会也觉得我年纪太轻,恐怕不堪重任,我听了这话就知道只是借口,不过也乐得自在,先让他们斗一斗,反正那个位置一直都在,我迟早会走上去。”   白露仰头看他:“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是我第一次看你暴露野心…..”   从前的林势安不管是在什么时候,都极为克制,让人觉得城府颇深,即便露出野心,也不曾像现在这样锋芒刺目。   林势安侧眸,方才脸上的光芒敛了些,此刻尽是柔和,“你不懂,往后拜康内部的争斗,不是派系之争,而是股权之争,谁在高位不重要,谁手里股份多才有话语权。”   白露愣了愣,下意识问:“你什么时候位列其中的?”   林势安瞧出了她的心思,笑说:“你别着急,先把眼下的时候做好,往后我再慢慢教你怎么收网......”   白露望着眼前这样俊俏的脸,心跳加快,热血膨胀,她捏住男人的脸上,凑上去亲了一口,低声说:“我现在才知道你身上最吸引我的是什么?”   林势安咽了口气,道:“是什么?”   白露抚摸着他的脸:“你跟我......我们其实是一样的人......”   林势安胳膊收紧,将她扣进怀里,他低眉直勾勾锁着她,心里一边想着不行不行,她刚刚初愈,累不得,一边又被她的眼神勾得魂飞魄散。   两人面对面喘着气,心脏的跳跃互相撞击,白露笑了一下,说:“从没见过你这样怂过......”   话音刚落,他就吻上她!   这一回来势汹汹,几乎要把她拆卸入腹。   急促的喘息惹起身体的温度,林势安没发烧,但全身热气腾腾又坚硬无比,白露的手臂绕到他身后,摸到他皮肤下的肌肉和血液汹涌奔腾,透着凶悍和强势。   她被他压在沙发上,几乎被溶成一滩水,她听他哑着嗓子问了句:“谁怂?”   白露仍不怕死地刺激他:“你......”   “激将法挺管用的,我怕你再生病……但是不管了!”林势安炽热的气息灼烧她的耳膜,在她还没做出回应的时候,他已经在毯子里褪了衣物,上下其手将她摸了个遍。   做之前大概会犹豫,做了决定以后林势安就是雷厉风行的那一个,白露也是。她不甘心被他压制,撑着手臂去扯掉他身上的衣服,翻身坐在他身上,再把主动权交还给他......   两个人交颈相拥,紧密贴合,那一瞬白露手臂上全是鸡皮疙瘩,毫毛竖起——   中途电饭锅里的米粥煮好了,“滴滴”发出提示声音,这边两人缠在一起难分难舍,不管不顾。   白露捧着他的脸,喘着气说:“我喜欢你这样——”   “喜欢我什么样?”林势安仰头看她。   白露说:“喜欢你这么疯狂的样子......”   林势安在她脖子上用力吻了一下,反问她:“你为什么喜欢这个姿势?”   白露靠过去,搂着他的头不说话,只笑,笑得身子发颤......   最后林势安俯在她身上,胳膊撑住一边身子,用手摩挲她头顶的发,仍是问她:“为什么喜欢那个姿势?”   白露说:“粥好了吧?”   林势安道:“粥好了一会儿喝。”   白露抬头望他:“说起来有点难为情,我说出来你不准笑。”   林势安兴趣更浓:“嗯?我尽量,你快说,到底为什么?”   白露点点他的胸口说:“这么坐着,心脏离得近。”   林势安果然笑出来,被白露瞪了一眼,他忙搂住她的肩,说:“我还以为是这样会更深,更舒服一些......”   白露捶了下他的胸口,骂道:“流氓!”   拳手反被他握住,他捏在掌心翻来翻去看了一圈,白露低垂眉眼,问他:“看什么?”   林势安说:“你这手真小,骨头也细,哪儿哪儿都小……有时候我捏着你的腰,都怕把你捏断了……”   白露抽手:“你也知道,以后对我温柔点儿!”   林势安重新拉过她的手,贴在脸上,笑着说:“好,以后一辈子对你温柔……”   白露觉得肉麻,但却十分受用,她靠在男人胸口,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声,不一会儿睡意袭来,将睡着的时候,她还在想,怎么这么多觉,都睡一天了还能睡着……   第二天林势安果然又来了,不止那一天,接下来两周,他一有时间就会过来,换了花样给白露做饭,却依旧是有菜有肉,有汤有面,营养均衡,还要监督她一定吃够多少才能放下筷子。   白露的胃被他养得很好,以前的毛病也再没有犯过,胃口好了,气色自然也好了不少,连赵仁都说白露请几天假回来,养的皮肤也好了,白露心说,你哪知道我都经历了些什么……   培训的任务主要是王嘉华在做,白露辅助,也顺利通过,项目小组也取得了不错的进展,跟销售市场两个部门配合紧密,赶在年关顺利拿下几笔大单,为公司创了千万收入。   胡然自然是最高兴的那个,而她也等不及开始对公司内部管理层进行整治,就在即将过元旦的时候,胡然约谈总公司质管部门总负责人谈话,隔天就有人说,这位恐怕坐不久了。   胡然这一手令很多人有些措手不及,临近年关,所有人关注的都是那些能为自己带来收入的数字,没想到这个时候胡然会对人员进行调整——   白露倒觉得这是个好机会,首先胡然已经靠AL集团的项目和年底的几个大单赢得了董事信任,其次,年后AL项目开展,J科技将走向另外一个平台,公司需要全面更新面貌,胡然不希望有拖后腿的……   J科技其实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头换面,如同那日林势安讲起拜康一样,只是,有太多人还没反应过来……这就是舒适圈呆久了的下场。   白露借此警醒赵仁,说:“瞧见没?当初要不是我非让你跟胡总表态,你再继续混下去,那天被约谈的,恐怕就是你了。”   虽是玩笑话,还是把赵仁唬住了,他说:“白女神,以后我就抱紧你的大腿,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白露笑:“我要去非洲,你跟我去吗?”   赵仁忙说:“这可不行,我有家有口的,去那么老远的地方……不行不行!白女神,您给我安排个别的差事吧?”   白露也确实有事情要交给赵仁,虽然离她走还有些时候,但有些事情需要早安排。   她说:“别的倒还好,就是项目小组,你也知道,我做了半年了,小组初见成色,我一走,肯定得有人接替,王勤森早就盯着我的位置了,但我不可能把刚栽好的树拱手送人,以前在J科技,我最信任周云,其次就是你了赵总。现在周云不在,你是不二人选。”   赵仁有些受宠若惊,又怕自己担不起这个责任。   白露瞧出了他的顾虑,便说:“我那会儿不也是硬着头皮上的吗?理论没有,管理经验也一般般,这半年来,逼自己做下来,倒觉得,收获比过去七年还多……赵总,这个小组刚刚成立王嘉华就一直跟着我,这次培训,大部分信息也是她做的,她很聪明,也有冲劲儿,只是还太年轻,镇不住人,所以这个位置,必须是你来坐。”   赵仁在原地转了好几圈,嘴中喃喃:“不行不行……不能这么草率,怎么说你也得让我考虑一下嘛!”   白露但笑不语,只等年底汇总,到时候赵仁看到J科技今年的业务成绩,想不接这个任务都难……他不傻,到那会儿肥肉真摆在他跟前,他就舍不得丢手了。   和赵仁谈完,白露又回去找王嘉华谈。   王嘉华跟她两年,不说是心腹,却也是白露身边现在最可靠的人了。   王嘉华也十分高兴能得到白露的重用,她知道自己恐怕是走了大运,别的同学毕业之后也有不少进了大企业的,有些能力强的,刚进去就能拿到十几万薪酬的offer,她自知不是最聪明的那一个,也不算工作拼命,但这两年,却比她之前在学校四年学的东西都多。   白露是愿意把自己的东西都教给她的,事实上,她也是这么做的。   这晚部门聚会,庆祝这一年将要结束。   酒后白露和王嘉华一起回去的,路上王嘉华侧头看到白露耳上戴的耳环,正是那时候她送的,她心里暖哄哄的,嘴角弯起。   白露看到她笑,问:“有什么高兴事?”   王嘉华摇头:“没什么,就觉得,露姐,你好像去比年还要漂亮。”   白露摸摸自己的脸,道:“过了年我就三十了,三十岁女人开始走下坡路,这个时候的漂亮,也常常觉得是回光返照。”   王嘉华又摇头,她今天喝了些酒,话也多了些。   她对白露说:“我觉得不是这样,露姐,我从第一次见你,就想象不到你老了会是什么样,后来见胡总,觉得胡总也是十分令人倾佩的人,她虽然看上去被岁月侵蚀了不少,可她那颗心还是跟年轻人一样跳跃着——不对,她比有些年轻人的心跳的更热烈!那时候我就想,我也一定要成为像你们这样的人。我听了太多那种话了……什么女人要在三十岁之前把自己嫁出去,什么三十岁之前一定要生个孩子,什么爱情和家庭都很重要,什么混的好不如嫁得好......我觉得没有什么重要不重要的,只有活得潇洒,活得对得起自己才是最重要的,那样的话,就算到了八十岁,我也能说自己超级漂亮!超级厉害!”   白露着笑看她:“我有个妹妹,以前关系不近,现在她也来南城了,我这个当姐姐的十分不称职,从小到大没教她什么有用的东西,但我想如果有一天能教给她一些东西的话,我一定把你今天说的这些话教给她。”   王嘉华傻笑两声,又不笑了,低声说:“我也不是个称职的姐姐,虽然榛榛不是我的亲妹妹,可是我们以前关系很好,所以她考大学的时候就说,姐,我也要上你上的那个大学,我说好,于是我带她来了南城,但是……”她身子弯下身去,捂着脸,忍不住哭出来,“我只教她好好学习,却没教她长大了该怎么做人做事……”   白露心中怅然,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她。   隔日王嘉华请假,不是因为醉酒,而是事假。   她在电话里十分冷静地对白露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榛榛做过的那些事......露姐,如果有机会,帮我跟云姐说声对不起吧,这声对不起说得有些晚,但是我得说……我今天要去给榛榛办理休学手续,她怀孕了,有些月份了,她说是伍先生的,就是那个……伍乾坤。我想带她去打了孩子,她不肯,说伍先生会带她去美国生孩子,伍先生的夫人不能给他生个一儿半女,但是她可以——她做这白日梦多久了我不知道,要真是能靠生孩子一飞冲天,女人也不用做别的事情了,光生孩子就够了......但我没办法硬把她送上手术台,所以我昨天联系了她的家人,想先把她送回老家……”   白露默了默,说:“去吧,早点回来。”   王嘉华欲言又止,最后问:“露姐,你说她还有救吗?”   白露摇摇头,突然想起来电话那头的王嘉华看不到,她轻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在为别人考虑的时候,不如想想自己该如何走好这一生吧……”   电话挂了,下班时候,白露收到白雪发来的微信,她说过两天就没课了,可以提前放假。   紧跟着林势安也打电话给她,说白雪的户口已经办好了。   晚上回家,林势安把白家的户口本和白雪的独立户口本都给她,白露拿着这两个本子,心里想了很多。   隔天她叫快递来,把白家的户口本有机会去,顺便寄了一张银行卡。   东西寄走后,白露打电话给朱琳,似是没想到白露会主动打电话给她,朱琳有些惊喜,她急急地问:“你姐妹俩最近怎么样了?又回南城了吗?”   白露温声说:“嗯,回来南城,白雪去上学了,我也正常上班,我们都挺好的。”   朱琳又哭道:“你走的那天到现在,我都没睡过好觉,每天都是哭着醒过来的……”   “妈……”白露叫了她一声,朱琳止住哭声,听她说:“我帮白雪办了户口,你们的户口本我快递回去了,你记得签收,我还给你寄了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生日,那卡里钱不多,有个五六万吧,以后我会每个月往里存点儿,你自己留着,别让我爸知道,他知道了又该全拿走,他这些年跟钱有仇,钱到了他手里,准一分都不剩……”   她说着,朱琳又哭出来,这次哭,却不是嚎啕,而是啜泣。   白露继续道:“你拿着钱偷偷给自己买点好吃的,再买点护肤品和衣服,好好打扮一下......”   朱琳道:“小露,你爸后悔了,你爸说他那天真的是被气糊涂了,他怎么敢真对你动手......他这些天一直说自己后悔了,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他那天晚上头发白了一半......他不敢找你,也不敢找白雪,他怕你们恨他!”   白露淡淡说:“妈,我们还是你们的女儿,只是现在,我们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你们保重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  补上了!晚安~ 第72章   对朱琳的部分说辞,白露是信的。   白五四有胆子挥刀, 却没胆子承受挥刀之后的结果, 不然早好些年他就这么做了。他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前路还能望得见, 再不济,还有一个朱琳在他身边, 任他撒野……   白露越来越觉得, 人的命全是自己的选择, 朱琳的选择是她很早就作出的,并且始终不愿尝试改变,白露无法改变别人, 只能先改变自己。   .   临近元旦节,各部门张罗着聚餐过节,白露参加了两场, 等假期那几天就不再活动, 准备好好在家过个舒坦节,白雪节前就基本结束了这一个学期的课程, 她与同学一起商量去珠海玩, 白露随她去, 大学时候不多出去转转, 等以后机会就更少了。   白雪又说:“主要是我一想到, 我回家,肯定是当电灯泡,所以干脆出去玩, 给你们留足二人世界!”   白露笑道:“你脑袋不大,想得倒挺多,林势安过节应酬多着呢,哪有时间陪我。”   她说的不假,林势安确实应酬多了几场,但这些老总们也是有家有口的,过年了,不好一直在外面,因此就安排了31号晚上这一场,结果吃吃喝喝到最后,喝多了,又都闹着不肯散伙。   林势安应酬到很晚,一边陪桌上的人谈笑喝酒,一边接祝福电话,接到耳朵都麻了。闫如玉的电话夹在这些祝福电话中间,他一接通,下意识就笑说:“新年好啊。”   闫如玉骂道:“新年照样见不到你人影,好个屁!”好在闫如玉是文化人,声音也好听,骂起人来一点不刺耳。   林势安被她骂醒,片刻后又是吊儿郎当地笑:“妈,新年好……”   闫如玉一听就知道他喝酒了,无奈说:“你少喝点儿,能回来吗?”   林势安想了想,他那厅里还有几个等着呢,便说:“晚会儿吧。”   闫如玉说:“不能回来就别回来了,我和你爸都在你这里呢,陪Cathy。”   林势安放下心来。   他最近应酬多,也经常往白露那里去,对家里孩子的关照就没以前那么多了,却不知是不是有闫如玉在,Cathy对他的晚归分外体谅,这体现在她没有主动疏离林势安,反而对他的回来和离去表现的十分自然。   翟医生说,这是Cathy已经接受了他在这个家庭里的角色——忙碌的金钱给予者。   林势安听此哭笑不得,合着他就是个银行取款机。   翟医生笑道:“这不算坏,情感接纳是非常难的一步,她能对你有这个定位,说明了她已经在给自己构架人际关系网了。”   林势安便也顺利接受了自己的角色设定,并且更加积极主动地……去赚钱。   这边闫如玉电话挂掉,他想了想,拨了电话给白露。   她还没睡,接通后问:“干什么?”   林势安说:“我被我妈赶出来了。”   电话那边女人低笑:“听你那边乱哄哄的,还没结束?”   他道:“这帮人玩儿开心了,不舍得走。”   白露说:“大部分已婚男人的毛病——不喜欢回家。”   林势安忍不住弯起嘴角:“还好,我还不是。”   白露道:“那你打电话干嘛?”   他说:“给我留个门,我晚上去你那。”   白露说:“不留。”   “真不留?”   “不留。”   林势安道:“不留我可去别的女人那儿了。”   白露故意说:“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他软了语气:“你这人啊……”   白露笑得更开心,挂电话之前说:“去吧,找个漂亮女人,香柔满怀,不妄这一年辛苦了!”   这场酒局从八点开始,到凌晨一点才结束。   林势安喝得七七八八了,蒋潇潇很自觉地把他送到白露家楼下,并说:“老板,我也要赶紧回家陪媳妇了。”   林势安挥着手:“去吧……”这才想起来自己一身酒味。   林势安自己一个人上楼,输入密码的时候没有遇到阻碍,就知道白露故意吓唬他。   他轻脚进门,看到房间灯没开,松了口气,摸到卧室,室内光暗,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他也没看到,背着身直接去了卫生间。   白露静静躺着,没一会儿听到浴室的水声……   她心里笑了声,这傻子,看来喝了不少。   林势安洗得很快,头发没吹,怕开吹风机吵醒了白露。   不料刚出门,床头“啪嗒”一声,壁灯打开,女人靠在床边懒懒地看着他,嘴边噙着笑。   林势安先是僵在原地,而后笑开了,一想到自己刚才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她眼里,就觉得特别搞笑。   他走过去,捏起女人下巴,低声问:“什么时候醒的?”   白露说:“一直就没睡着。”   林势安凑近她:“你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   白露道:“不是早告诉过你,我是个坏女人吗?”   林势安顿了顿,认真想想,好像还真听过她说这话。   他头发没吹,发丝挂着水珠滴在白露身上,她嫌弃得推了一下。   “瞧你吓的,头发都不敢吹了!”   林势安一开口,还带着淡淡地酒气,他戏谑道:“你是祖宗,不敢得罪……”   说罢,解了围在身上的浴巾,胡乱擦擦头。   白露干脆坐起来,推他到浴室,拿吹风机给他吹头发。   林势安个子高,在她跟前低着头,乖顺地像个孩子,就是这孩子有些不知羞,浑身上下光溜溜。好在白露也是见过世面的,见他这样,脸不红心不跳,一心专注在给他吹头发。   头发半干之后,白露关小了风,一边吹一边说:“不是叫你去找漂亮姑娘吗?怎么又跑我这来了。”   林势安低笑着:“哪还有比你漂亮的?”   白露才不吃这套:“漂亮话我可听得多了,休想哄我——你妈为什么不让你回家?”   林势安说:“他们在家陪Cathy,怕我回去破坏家庭氛围。”   白露终于笑出来:“可见你在家里的地位。”   “嗯……”他道,“翟医生前几天才说了,我在Cathy眼里,现在已经被定位成了取款机。”   白露关了吹风机,揉上他的头发,顺着下来捧上他的脸,仰着头说:“瞧你说的,这么可怜……”   他顺坡下,两只手臂在两侧,稍稍往前一步,就把白露禁锢在洗手台前:“这么可怜的人,求你收留,还被你拒绝……”   男人半醉半醒的样子跟平时不大一样,去了克制模样,就显得风流许多。   白露忍不住想,他今天脱了衣服,也终于把平时的那套虚伪做派给脱了,里子不见得是她喜欢的,但却是那么真实,就连他身体的温度都仿佛比平时更高了些。   林势安被她盯着看,身子的温度自然越来越高。   白露今天穿了件真丝吊带睡衣,香槟色的,在灯下会泛着淡淡的光,就那么一层薄薄的布料时不时拂一下他挡在她腰旁的手臂,痒痒的,这痒从手臂又传到他心头,让他不由自主去靠近她……最后贴着她,他仍觉得不够,心里又烦躁,又着急。   于是他直接搂着她,将她带回卧室,直接压在她的身上——   床上柔软,于是他便肆无忌惮,也不怕把她压的喘不过来气。   “林势安,你想干什么啊?”白露低叫了几声。   林势安下手去扯她的睡衣:“这睡衣我怎么越看越不顺眼,你干脆脱了!”   白露气道:“我一千多块钱买的,你敢给我扯坏试试!”   林势安说:“没事,明天我给你买十件,个个都比这个好看……”   白露被气笑:“行了老板,知道你有钱!你快放手!”   他自然不依不饶,找到门路,直接从领子往下扒,终于褪了她的睡衣,再把脸埋在白露胸口。男人的气息混合着欲望,令白露也心神荡漾,她脑袋昏了昏,就被他钻了空子,于是她也放弃抵抗,去抓他的手,把身体送进他怀里……   这一晚折腾了到四五点,幸好早上不用上班,他们睡到日上三竿起床,白露腰背酸疼,胳膊腿好像长在了别人身上,动弹不得。   林势安却十分神清气爽,先去洗漱完,回来叫她起床,白露一动不动。   林势安老气横秋地教育白露:“早让你多锻炼,你瞧你这小身板儿,真不经折腾。”   白露翻他一眼,回头对他说:“林势安,我想起来以前看个健康栏目,说男人年轻的时候千万别纵欲过度,否则老了,容易出毛病。”   林势安连看都不看她,淡淡说:“我现在已经老了,还没出毛病,说明年轻的时候洁身自好。”   白露道:“那你现在也得悠着点儿,别以后真出毛病了,我怎么办?”   林势安笑:“你现在愿意跟我谈以后了?”   白露一愣,笑笑不说话。   林势安搂着她:“我现在想通了,你如果喜欢这种生活,你愿意过多久,我就陪你多久……”   白露低头,埋住脸,闷声说:“我这个人,胆大的时候什么都敢做,胆小的时候,却也畏畏缩缩……谢谢你,这么愿意包容我……”   林势安摸着她的脑袋:“这是双向的,我在爱你的时候,也从你这里得到我想要的,这么说,我也得谢谢你。”   白露仰起头,“我们俩可真肉麻。”   他道:“你饿了没?”   白露想了想,慢慢说:“我想喝皮蛋瘦肉粥了,就是那天你做的。”   林势安拍拍她:“那你还不赶紧起床了,懒虫!”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休息不好,昨天心率过快真有怕猝死的感觉,好在周末能休息啦~给你们撒撒糖,然后再补补更新~评论的留言我都看了,给大家抱抱,不管明天是晴天还是雨天,勇敢的人总能等来艳阳。晚安。 第73章   还剩下两天假期,林势安哪里也不去了, 在家里和白露腻在一起, 到最后一天回家看看, 那日闫如玉不在家, 林傅倒在。   天冷,林家这一老一小在楼下玩耍, 林势安进门时, Cathy正在玩球, 手一用力,皮球咕噜噜滚在林势安脚下,林势安弯腰捡起, Cathy跑到他跟前,他把球递过去,顺手摸摸她的头, 说:“跑慢点儿, 别摔着了。”   Cathy看看他,没有表现出欢迎, 也没有表现出不自在, 拿到球, 又飞快地跑回客厅中央, 跟地摊上的机器狗玩起来。   林傅在沙发上坐着, 回头说:“你妈跟你三姨出去逛街了。”   林势安走来,望着跟机器狗玩得不亦乐乎的Cathy,问:“什么时候给她买的?”   林傅说:“小丫头喜欢狗, 真的不敢给她买,你妈就给她买了个玩具的,可把她高兴坏了,睡觉都搂着,这时候天儿冷,抱着个铁皮狗睡,怕她硌得慌,就又给她买了个毛绒的,这不,白天就跟机器狗玩,晚上就跟毛绒狗玩,这小丫头啊……”   林傅到了这个年纪,说不想要个孙辈在膝前逗他开心是假的。   那时候他心疼闫如玉生孩子受罪,坚决不让她再生,便只有林势安这一个孩子,现在林势安耗到这个岁数不结婚,老爷子一开始也急过,后来就觉得,这儿孙福也是要看命的,他要实在没这个命,日日求而不得,也不过是给自己找麻烦。   现在林势安带回来Cathy,虽说不是亲生的,这孩子在跟前,倒也弥补了一些遗憾……   林傅轻声说:“你妈啊,那段时间花了不少心思教小惜学东西,这不,昨天给小惜出了几道题,有这个数学题还有英语题,小孩儿做的那种……你妈就想看她是不是真学会了,毕竟你也知道,她一直不肯开口说话,到底懂什么不懂什么,谁都不知道,所以就试试她,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结果这小丫头竟然都答出来了,字写的是不怎么样,但是这个智商啊,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林傅越说越高兴,让林势安自己去拿“试卷”,林势安认真看了一眼,再去看Cathy。他叫了她一声,她顾着玩耍,应也不应,林傅拦着他:“玩得正高兴呢,你别叫她!”   而这时Cathy反而回头看了林势安一眼,抿抿嘴又转过身去,继续自顾地玩。   林势安坐回去,心中欣慰,因为他知道这个孩子其实是很敏感的,她虽然把自己封闭起来,却没有拒绝自己接触这个世界,他相信,总有一天这个世界能让她再次开口说话……   晚上林傅在家里吃饭,等闫如玉的时候,林势安陪老爷子下了盘棋,林傅知道他这几天不见人,必定是去办自己的事情了,于是问他,什么时候能定下自己的终身大事。   林势安落下棋子,说道:“我也在等呢。”   林傅说:“等到什么时候?”   他笑:“就等呗,反正我这辈子还剩好几十年呢。”   “臭小子……”林傅笑骂他,儿子就算三十多了,在跟前却也还是个孩子,他想到自己年轻时候,也是这样,反而是老了,想得更多了,被世俗围困,被社会主流价值观洗脑……   他叹说,“我跟你妈那会儿,我说跟她结婚的时候,她也是不同意,她说结婚没意思,不结婚自由自在,结了婚麻烦无数,倒不如不结,有时候我也在想,跟她在一块儿结不结婚又有什么不一样,就一张纸呗……她说不一样,结了婚一个人的事就变成两个人来承担,一个人的自由也要分出一半给对方,她多自我啊,就不肯抬脚迈进这个婚姻的坟墓!我好话说尽,给她各种保证,总算才把她娶进家门——你妈常说,男人结婚前都是骗子,我后来就想,她肯嫁我,真是做了牺牲的,她知道男人都是骗子,却还是嫁给我了……所以我得尽自己所能帮她解决一切结婚之后的麻烦,让她继续过自由的人生,争取不当个骗子。”   林势安第一回听老爷子讲自己的事情,这些感情上的细节说出来,他年迈沧桑的脸上不是羞涩,而是自豪,像是在告诉他,你看,我这才叫真正的男人。   老爷子还说:“以前我逼你逼得紧,你妈虽然看着是站在我这里,背地里却也教育我,说你的路,你自己走,你可想好了,别叫自己后悔,也别叫别人后悔。”   林势安点头,长这么大,他不算是很听话的孩子,但这件事情上,他觉得老爷子说得没错。   一盘棋下完,闫如玉回来了,送走两个长辈,Cathy也回房间了。   林势安本想抽支烟,最后收了起来,转去Cathy的房间里。   女孩儿刚刚躺下来,抱着她心爱的玩具犬,一脸满足。   林势安走进来,在她床边蹲下来,她也没有抗拒,睁着眼睛看他。   林势安给女孩儿掖掖被角,问她:“Cathy,我们一起养个狗吧?”   女孩儿脸上波动不大,眼睛却明显更亮了些。   他笑着说:“不过养狗的话,得约法三章。”   女孩儿动了动,像是在问他:怎么约法三章?   林势安慢慢道:“第一呢,我们要养一只小一点的狗。第二,养了,我们就要养它一辈子。第三,你能爱它、保护它吗?”   女孩儿咬着唇,似乎在考虑。   林势安柔声说:“你愿意保护它吗?”   Cathy的眼睛垂下,片刻后又直视他,轻轻点头。   林势安摸着她的脑袋:“你长大了挺多……”Cathy抿着嘴,林势安觉得她在笑,他也跟着笑,然后说,“我们说定了?”   他伸出手,和她拉勾。   女孩儿想了想,探出小手,握住了他的小手指,一咧嘴,林势安才发现她又掉了颗牙,她像是害羞,连忙缩回手,把头埋进被子里。   林势安笑出声,再给她掖掖被子,道:“我走了,晚安……”   第二天林势安就去咨询了翟医生养狗事宜,翟医生有些犹豫,宠物是有不确定性的,脾性、身体健康、生活习惯,这些都会对孩子造成影响,从另一方面来说,宠物的陪伴,却也能帮助Cathy完善人格,她本就与同龄孩子失去交流,这点在她的成长上会有很大问题。   于是他们找了个时间,对Cathy的现状做了个评估,通过三天时间全面观察,翟医生确定了Cathy没有暴力倾向,没有偏执行为,终于点头,让林势安选择一只性情温顺模样可爱的宠物狗。   翟医生感觉到他的变化,问道:“你很希望Cathy能够好起来?”   林势安点头:“也是她给我的希望,所以我想试一试。”   白露那边听说他最近要养狗,知道他是给孩子买的,她在心里犹豫过,这件事她该不该和他一起做……后来她还是陪他去了宠物店。   林势安有些意外,他以为她对宠物这些东西都不怎么感兴趣。   白露说:“我小时候很喜欢猫猫狗狗,小孩子嘛,哪有不喜欢小宠物的,我爸不喜欢,养狗他嫌脏,养猫他嫌猫嫌贫爱富没良心……有一回我养了只兔子,养了两个月,白白胖胖的,那段时间我爸做生意赔得很惨,他就说养兔子不好,非要让我把兔子扔了,我不肯,他就趁我去上学的时候,不知道把兔子弄哪了,我那会儿才六七岁吧,看着空空的笼子,也没哭没闹,可再也没在家里养过东西,后来上学工作,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哪有时间照顾宠物……”   宠物店的人挑了几个给林势安选,林势安把照片给白露说:“如果现在有机会养了,你想养个什么样的?”   白露看了一圈,笑说:“我特喜欢模样憨厚的狗,比如中华田园犬,秋田也不错。”   林势安考虑一下,觉得秋田长大后体型有些大,他想起Cathy床上那只毛绒狗,跟秋田很像,毛多了些白色,腿也短一些……   “柯基呢?”他问。   白露道:“短腿柯基?也不错啊,可爱憨傻,性情也温顺。“   宠物店的人知道林势安是为了孩子来选狗的,便笑说:“柯基是最适合陪伴孩子的犬种,聪明听话,看着傻乎乎的,但警觉性很高,特别擅长保护人。先生,我们这正好有个四个月大的柯基,是个小公主,已经上过宠物训练班,会自己上厕所,还能听懂几个简单口令,要不要考虑一下?”   狗在宠物基地,当天林势安就开车去看了狗,确实如店员所说,血统纯正,乖顺听话,见了他们,像是感受到了他们的善意,不吠不怒,跑了一圈,伸着舌头,那模样像是在笑。   驯养员说它叫六六,兄弟姐妹中排行第六,所以叫六六。   白露蹲下叫了它一声,那狗立刻晃着毛球一样的小尾巴跑到白露跟前,拿嘴蹭她的手。   林势安便决定了,就是它了……   预约了给狗做全身检查后,他们先回家,隔日再来接狗。   送狗那天,白露也跟着去了,她在大门口站着,看到Cathy见到六六时惊喜又慌张的样子,就像她小时候第一次抱着那只兔子一样,那时候她怀抱着那团柔软的小东西,只觉得,要把全部的爱都给它……   她觉得Cathy很幸运,起码从现在开始,她是幸运的。   女孩儿的世界打开了一扇窗,光明洒下,一点一点照亮着她的心。 第74章   六六和Cathy初见面,必定会有一段磨合期, 好在六六是个自来熟的狗, 刚到林势安家没多久就开始在屋内跑来跑去, 像个好奇宝宝, 四处转悠。而它走到哪,Cathy就在后面跟到哪, 不远不近, 却一步不离。   白露没在林家呆太久, 林势安送她回去,还没到家,她就说要下车走走。   林势安知道她这两天一定想了很多, 他走在白露身旁,握了握她的手,刚要开口, 白露突然说:“非洲……我还是想去。”   林势安顿了顿, 道:“我猜想你不会改变计划。”   白露呼吸有些急,她说完就有些想笑:“看来你是越来越了解我了。”   林势安牵着她的手, 将她的手揣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像那时候他们在北京时一样。   男人掌心温热, 恰到好处地温暖着她, 白露很享受这样和他漫步前行的过程, 和她过去独来独往风风火火的生活不一样了,她的世界也仿佛安静了许多。   白露慢慢说:“我前段时间,去找了翟医生。”   林势安意外, 不光他意外,连白露也觉得意外。   那是在她刚刚把白家户口本邮寄回去之后的没多久,她去了翟医生的工作室。   年平没走的时候她来过几回,算下来,也有一年多没来过了。   这里装修风格变了些,前台也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微胖矮个笑起来嘴角有一对小梨涡的女孩儿了,换了一位瘦高的知性美女,她亲切地问白露:“小姐,您有预约吗?”   白露没有预约,她本就没有做计划就来了。   好在翟医生还没下班,又正好没有接待病人,见她来,热情邀她进办公室,拿出办公室的冰箱里的甜点让白露也尝尝。   甜食有治愈功能,所以翟医生的办公室常备甜点,即便没有,糖果也是必备的。   白露吃了块慕斯,觉得心事也变得很软很柔。   那天的她和翟医生聊了很多,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一个话头打开,便停不下来了。   她讲了自己与父母的关系,讲了和年平的结果,讲了和林势的相识,讲了她心中压抑许久的顾虑,讲了她对未来的惶恐,讲了她的胆怯,讲了她的一切……   翟医生是个很好的听众,从天明到天黑,她甚至让白露忘却了时间,只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讲到最后,白露觉得,她好像把自己的心都腾空了,连身体都变得轻快许多。   翟医生笑说:“心事有时候比我们背的包更容易压垮人,它压垮的是意志,是心态。”   白露点头:“很多道理我也都懂,但是还是做不好。”   翟医生说:“如果只明白道理就能过好一生,那还要我们心理医生做什么?”   白露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步一步慢慢走着。   “我跟翟医生说要去非洲,她也说,如果我能试着换一种人生,也是好的。”   林势安沉默着。   白露偏头看他:“还有Cathy……她说,我不用给自己下什么决心一定要去做什么,可能就是因为过去我一直这样,始终有一个明确的方向,一个坚定的目标,逼着自己去完成,所以忘了生活中其实有许多事情是强求不来的,需要让它顺其自然地去发展。”   林势安沉默良久,才道:“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情上,我能怎么帮你,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让Cathy快点好起来,让她不再成为我们之间的一个结......因为无论是抛下她,还是让你妥协,我都会觉得难过……你说的挺对,我是个贪心的人。”   白露伸出手捧着他的脸:“我知道……我知道你做了什么……”   林势安歪下头,闭上眼睛,将脸贴在她的掌心:“……是七个月吗?”   白露笑:“你定的时间,你还问我。三月份出发,十月份回来,半年而已。”   林势安点点头:“只是那边情况复杂,我担心你。”   她道:“有邢濯在,我不会冲在前线,我再怎么样,还是惜命,更何况我现在有你,有白雪,有很多支持我爱我的人……”   林势安慢慢睁眼:“前几天我说Cathy长大了,你也长大了。”   白露捏了下他的脸:“你也长大了……”她仰头看着头顶星空,叹道,“这条人生路,每个人都是负重前行的旅人,成长是必然的……”   .   假期结束后白雪没课,就一直在周樾的书店里,复习功课也在这里。   医院忙碌,周樾连加了几天班,过了节才终于消停,回来连补了十六个小时的觉,睡得白雪差点报警送他去医院,后来看他醒来,在院子里活动筋骨,这才放心。   小姑娘跟他关系熟了,老气横秋道:“周医生,你也多注意身体呀,天天这么熬,总要把身体搞坏的。”   周樾回头看她,懒洋洋说:“管家婆,家里有饭没?我饿了。”   白雪常在之后,周樾更加不爱回家了,生活全在书店,他常常夜班回来,也不吃饭,白雪考虑很久,挪了书店的两百块钱给他买了个多功能电锅,能煮饭能下面,先斩后奏告诉周樾,他夜班回来再不行,煮个方便面也好的。   后来白雪发现,这个锅周樾一下没动过,反倒是她不想吃外卖的时候没事煮点东西,后来她又自己花钱买了油盐酱醋和锅碗瓢盆,从过去煮面煮菜,到后来正儿八经地能做几顿饭。   天冷之后,白雪也嫌冻手,就说:“我去买点菜,回来煮火锅吃好了。”   周樾伸伸懒腰,挥手说:“快去快回!”   晚上八点多把书店门关上,他们在后院支了桌子和板凳,架上电锅,开始煮火锅。   周樾这个人一点不挑食,什么都吃,估计是在医院忙碌的原因,他吃饭很快,总像是有人跟他抢似的,白雪吃饭却很安静,她过去习惯了做什么事都很安静。   但见他捞起刚下进去川粉,白雪还是没忍住拦住了他:“周医生,周医生!你这么着急干嘛啊?刚下进去还没两分钟。”   周樾放下,又去捞别的,见没有能吃的,才放下筷子,说:“以后多买点儿肉。”   白雪道:“我在你这儿工作,从收银变成保姆了都!”   周樾笑:“要不,我再给你多开点儿工资?”   白雪说:“那倒不用,以后你吃饭的时候不要总是狼吞虎咽,给我也留点儿肉就行了!”   周樾皱眉:“有吗?”   “你自己没觉得?”   周樾摇头。   白雪捂嘴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饿了好几天呢。”   他摸摸肚子,“饿了好几天这倒是真的——医院的饭,没滋没味,又经常去晚了只能吃残羹剩饭,在外面吃的话,总是还没吃两口就被急诊叫回去,哪吃的好饭。”   白雪说:“人是铁,饭是钢。”   周樾看着她,“我瞧你也没吃多少饭。瘦的只剩骨头了。”   白雪说:“对呀,全让你吃了呗!”   他扶着额头,笑着说:“家里有鸡蛋没?”   白雪想了想,还有两个,她过去拿。   周樾一边磕鸡蛋一边说:“来,给咱们家闺女补点儿营养,等会儿这俩鸡蛋,都是你的。”   白雪哭笑不得:“周医生,您还能再抠门点儿吗?”   他抬眼说:“谁让你不多买点儿肉。”过了会儿鸡蛋煮得差不多了,白雪要下筷子,他拦着:“别给弄散了,我来我来,这可是个溏心蛋——”结果他也技术不到家,才一下筷子就把鸡蛋夹破了,蛋黄流出来,在翻滚的汤里冲成蛋花。   白雪大笑不止,“你这什么水平啊,还不让我动!”   周樾破罐破摔,直接拿漏勺把鸡蛋和蛋花都捞到白雪碗里,说:“快吃吧,话这么多!我的川粉呢?别给我煮没了——”   两个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火锅,吃到最后,周樾摸着肚子想,他有多久没有这么高兴地吃过一顿饭了?大概是从母亲和外婆去世之后。   周樾自小与父亲不和,周家老爷子年轻时候忙碌事业,很少顾家,周母身体一直不好,周樾便对那个没有给予妻子和儿子任何关怀的父亲生了芥蒂。   大了之后,就更觉得他和老爷子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他看不上老爷子做的事,老爷子也看不上他天天混在妇科,没点儿出息,父子俩关系越来越紧张。直到后来周樾到了该找对象的年纪,周老爷子也日渐觉得身体老弱,不如从前,便对儿子态度缓和了些,可那时,他们之间的裂缝早就无法轻易修补了。   白雪收拾好桌子,周樾便起身,接过她手里的碗筷说:“我来吧。”   他突然站起来,离得有些近,白雪一怔,退了一步把手里的东西给他。   周樾做事麻利,很快洗好,探头说:“你要走了吗?”   白雪在收拾书包,点头应:“嗯,我现在准备走。”   他擦擦手出来,淡淡说了句:“我跟你一块儿吧,出去消消食。”   白雪笑:“好呀。”   她在门口等周樾,他套了件长大衣出门,把书店门锁好,转过身缩了缩脖子。   “呵,还挺冷。”   白雪说:“这算什么呀,北京那才叫真的冷呢。”   周樾说:“南方人比不了北方人,你们北方人抗冻。”   白雪道:“才没有呢,我几个在北京上大学的同学都说,他们班南方姑娘到了北方仍然露大腿,反而是我们这群生活在南方的北方狼,被冻成了狗!你看,我里面穿了特别厚的打底裤。”   周樾这辈子都没穿过打底裤,对这个没什么概念,他抖抖衣服说:“小姑娘,该穿秋裤就穿秋裤,别到老了冻出老寒腿!”   白雪回头笑说:“周医生啊,有时候我觉得你特老气,说话跟常来买书的陈叔似的,有时候呢,又特别小孩子气,什么都不会做。”   周樾说:“这是男人的坏心眼儿和懒毛病,装大人哄小姑娘,再装孩子骗女人跑东跑西。”   白雪道:“我还以为你不是。”   周樾笑着说:“我也是男人嘛。”   白雪在街灯下看到他的笑,晃了一下神。   路灯昏暗,男人的身影修长笔直,走路的时候步子踩在柏油路上的声音很清晰,一下一下,像是敲在白雪心上……   到路口,周樾忽然说:“就是那个站牌吧?还有公交吗?”   白雪忙回神,往站牌去:“有的,末班车十点半,还有车……”   周樾送她到站牌跟前,两人面对面,白雪迟疑道:“我走啦……”   周樾“嗯”一声。   白雪低头,正要转身时,突然一辆自行车从她身边擦过,铃声响在耳边,而她的身子猛地被人捞住后退了两步,等她反应过来,一个小男孩骑着自行车飞快跑了。   而她身后,男人的身体正贴的她的后背。   “臭小子,骑车也不看路!你没事吧?”周樾的声音再次把白雪唤回。   见她怔愣着,周樾以为她被吓到了,嘲笑她:“胆子这么小,走路还不当心……”   白雪咽了口气,忙道:“谢……谢谢啊,”   周樾拧眉:“我送你回去吧。”   白雪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   周樾道:“反正今天也没事,这么点路,走完跟没走一样,我送你。”   他刚说完没多久,白雪要坐的那趟车就来了。   周樾抓住白雪的腕子,往车上走,两人买票后往车子后面走,因为有些晚,车上人并不多。   他们并排坐在最后一排,男人坐在外面,腿长没处搁,一脚跨出来伸到外面,黑色大衣敞开怀,姿势潇洒。   白雪多看两眼,就觉得自己的心肝像脱出牢笼的小马,扑通乱跳。   她忙收了目光,怔怔地盯着窗外,看什么,她也不知道……   约半个小时,车子到了南大门口,周樾跟白雪一起下车,又将她送到了学校门口,才说:“我走了。”   白雪说:“公交没了……”   他道:“我一会儿瞎逛一下,然后直接打车回去。”   白雪吐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而后她扬起笑:“谢谢你呀周医生,那你路上慢点儿。”   周樾拍拍她的肩膀:“行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他走后,白雪脑子都是乱的,慢慢挪进校门,还没走出两步,身后被一人大力一拍。   李鑫搂住她的肩膀:“雪!哇哦,我说你怎么天天这么晚回宿舍呢,合着真在外面交了男朋友啊?我可看到了哦,又高又帅,还带着一股熟男气息!”   白雪脸颊一热,忙推开她:“说什么呢,那个不是我男朋友。”   李鑫问:“那他是谁?”   白雪道:“我打工书店的老板。”   李鑫一脸暧昧:“我懂了,又高又帅还又有钱,这是金龟婿啊!”   白雪见越描越黑,干脆不理她,大步往前走,可脸上的热度只增不减,像一团烈火,烧得她不知所措。   作者有话要说:  临近收尾,最近有点卡,尽量多写,也尽量早点给你们一个好的结局~   520,我爱你们~ 第75章   隔天白雪再去书店,就见不到周樾了, 他只有一个去处——医院。   白雪一个人在书店, 天冷之后, 顾客更少了, 几乎一整天不见一个人。中午白雪把昨天吃剩的一把面下进锅里,煮面的时候想起周樾煮的那只被夹破的荷包蛋, 不由琢磨着, 加个蛋滋味应该不错……   于是, 吃过饭她便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两盒鸡蛋,一块儿卤牛肉和一些蔬菜放进冰箱里。   等到八点半,周樾没回来。   半小时前, 白雪发的微信他也没有回,想必应该进了手术室,她又等了半个小时, 才合上书本收拾东西准备回学校。   周樾接了个急诊, 在手术室里站了四个小时,孩子终于生出来, 他也松了口气, 一看手机, 已经接近零点, 疲惫席卷而来。   小云还没休完产假, 做助手的护士是刚刚提上来的新人,跟了周樾有一个月,不知是还不熟悉手术室的环境还是性格本就温吞, 做起事来不如小云麻利,让人看着着急。   周樾记着人刚来的时候,护士长跟他聊天,说他这人,也是时候换换脾气了,对着小姑娘,温柔点儿,不要又吵又骂的,护士长大他一些,周樾叫她一声“姐”,便也不好意思对小护士直言直语。幸好还有J科技的人在一旁帮忙,才没让他一个人累死在手术台上。   手术结束周樾就去楼下抽烟,熬夜越凶,他烟抽的也就越凶。   有一回他回书店,刚进门,白雪就说:“周医生,你泡烟草窝里啦?”   周樾自己闻不到,她一说,他才意识到,那天院长找他聊天,他觉得烦,回去后抽了一盒烟。   后来他也意识到身上烟味大,见病人时不方便,就少抽了许多,尽量克制自己,手术之后抽一支,只一支,不能多。   他边抽边看手机,平时他在医院的话,找他的人并不多,微信里有两条服务号广告,剩下的就是白雪给他发的——   “周医生,你回来吃饭吗?”   “周医生,我先回学校了,你回来记得吃饭,我买了菜肉蛋,简单煮点就能吃。”   关上手机屏,周樾深吸了一口烟,扔掉烟头,准备回去。   出门时碰到那个年轻护士,女孩儿和同级生一起回去,见到周樾,叫了他一声。   周樾回头,听那年轻护士问:“周医生……要不要一起去吃个宵夜?”   周樾远远仰起头,模样桀骜,声音也有些冷酷:“不了,你们去吧。”   年轻护士似乎有些失望,但还是强笑着冲他挥挥手:“那……周医生晚安。”   他淡淡“嗯”一声,转过身把大衣领子拉起来,缩着脖子小跑了几步。   到家时书店早就关灯闭门了,他开门进去,夜里寂静无边,只有他推门和走路的声音。   进门扔外套,扔鞋,扔袜子,直接就躺在他那张并不算太舒服的沙发上,躺了会儿,肚子饿,不想起床吃东西,但也不知道怎么的,白雪发的那条微信一直在他脑里里回荡,他翻来覆去,索性也睡不着觉,干脆还是起身开了冰箱。   入目见里面的鸡蛋,他就笑了,也想起了昨天晚上的窘迫。   冰箱里,白雪写了张字条,叮嘱他,晚上不要吃太多肉,不好消化。   周樾嗤笑一声,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用脚踢上冰箱门,他拿了食材去煮面。   清汤煮了鸡蛋面,加点盐,加点醋,扔上几根青菜,再切了几片卤牛肉,周樾就这么吃了两碗,才摸着肚子十分满足,重新躺下来拿着那张字条看。   女孩儿的字写的很漂亮,清秀娟美,笔画间却不失骨气,和她这个人挺像的。   期末考之后,白雪回家便和白露商量了留学的事情。   她考虑了很久,甚至自己跑去留学机构做了咨询,最后决定,她想出国。   白雪期末成绩很好,拿了最高奖学金,她英语本就最好,语言这关不用担心,再有靠谱推荐人,申请一个不错的大学,应该没问题。   具体申请哪所学校,当然还是要她自己来定。   白露也去找了留学机构,请老师全程帮助白雪解决相关事宜,这样她也省了心,三月份去非洲,回来白雪出国前的准备也该做好了,到时候正好能送她。   白露这边也在忙着做年底总结汇报,项目实践小组是今年J科技最令人瞩目的项目,除了人力投入之外,明年还将引进用于线上运营的技术,这一个简单的小组,却被赋予了许多功能,因而配置也要跟上。   拜康的系统部一年不到的时间,人员从过去的八人已经发展到了三十人,其中主要的是运营和客服,另外配了两名设计师,这也是明年J科技项目实践组的发展规模。   大到发展方向,小到资源配置跟进,白露都要在她的汇报中体现,且事无巨细,这样才能确保明年实践小组的正常运行,也能让她在非洲工作的时候得到有力支持。   这段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到了年终总结大会。   销售部门今年业绩超额完成,这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当人们把表象剥开,再去看销售部今年所有的项目中,其中七成都有项目实践组成员的参与配合。不止销售部,品牌部门也得了好处,因而私下里对白露分外殷勤。   因而这一天比白露想象的进行地更顺利一些,大会结束后,各部门也都看出了趋势,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会后聚餐,赵仁多喝了两杯,揽住白露的肩膀和她低语。   他总算明白了白露说的意思,他认了,也彻底服了。   “白露……白露,这世界上我谁都不信,我就信你一个!我爹妈老婆都不信,就信你,你说吧,你让我跳哪个坑,我绝对跳!”   白露笑说:“赵总,上回跟你说的那个事,你不会忘了吧?”   赵仁忙道:“我怎么会忘了呢?我天天都想呢,刚才我还在想,我赵仁何德何能,到这把年纪了,遇到你来成全我……”   白露扒下他的手臂,不怀好意道:“赵总,我也说过,我在J科技最信的人就是你了。”   赵仁连连点头。   白露说:“我走了之后,我只想你办两件事。”   “你说你说!我绝对照办!”   她在赵仁耳边说了些话,赵仁先是瞪圆眼睛,后来吸了口气,点头应道:“行,我就照你说的办!”   白露说:“明年胡总肯定有动作,董事长能熬都久,我们都心知肚明,J科技以后不是家族战了,而是股权战,你我都会成为参战人员之一,至于跟谁成为伙伴,跟谁成为敌人,得早下决定……”   赵仁花了好久才逐渐把她这些话消化,他抬头看白露,觉得她跟过去有些不一样,但又好像没什么不一样的——她还是那个白露,充满狠劲,野心勃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白露……   年会开过没多久,公司也开始放年假了,白露今年的生日仍是王嘉华提醒她的,紧跟着白雪发来微信说要给她庆祝生日,而后是林势安,问她几点下班。往年周云知道她不喜欢过生日,也总是隔天才来跟她打趣着说了一句“又老一岁呀”,这次却说:“三十了,一个重要的坎儿!要不要给你办个生日派对?”   白露过去的生日总是冷冷清清,一下子这么多人来问候,她竟有些不知所措。   她回周云:“办什么派对?你们还是趁假期好好在家陪家人吧!”   周云说:“真没情调。”   她没回,把最后的工作交代完,就收拾东西回家,出门的时候,见路边停了辆车有些眼熟,走近了见那车前等待的人更眼熟——   林势安远远冲白露笑。   她走到跟前:“你来了怎么也没跟我说?”   林势安给她打开车门,“你不回我短信,还以为你正在忙……上车。”   白露心里不是不知道他肯定都安排好了,不外乎就是替她过个难忘点的生日。   车行路上,她问:“我们去哪儿?”   林势安道:“给你个惊喜。”   白露笑:“什么惊喜?”   他故作神秘:“说了还叫什么惊喜。”   白露撇撇嘴,猜想着:“是豪华大餐呢?还是浪漫晚会?还是你要求婚?林势安,先说好,如果是最后一条,我可是会转身离开!”   林势安拍了下她的脑袋:“你能不能别想些这么狗血的剧情。”   白露不理会,继续猜测各种可能,然而不管她怎么猜,林势安都不做回答。   车子绕过市区,驶进一个有些眼熟的别墅区,在一个庭院前停下。   “行,到了。”   白露皱眉:“这……不是你家吗?”   林势安提她解下安全带,说:“对啊,走吧,进去。”   白露顿了顿,慢慢起身。   作者有话要说:  卡死了卡死了,先更这么多,你们看完早点睡,晚安 第76章   白露一路忐忑,不止门的里面是什么在等着她。   林势安让她走进, 笑说:“放心, 里面没有洪水猛兽。”   她微微蹙眉, 怕的是比洪水猛兽更可怕的。但她到门前之后反而镇定许多了, 许是看到林势安眼中含笑,没那么些郑重色彩, 她便想, 鬼门关都差点走了一回, 林家门都进了几回了,有这么难吗?   她在门前吸了口气,自己推门, 和林势安一起走进去——   门内先是一静,两秒钟后“嘭”的一声白露头顶炸了个彩花,她吓的缩到林势安怀里, 偏头看向屋内, 才见原本林家装饰古板清冷的客厅被装饰了各种气球和彩带,变成了个五彩斑斓的世界……   不知什么时候音乐声响起来, 放的是经过剪辑的舞曲版生日快乐歌, 十几个身高不一的玩偶又蹦又跳地跟着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其中装扮成米奇和米妮的两个“玩偶”过来拉白露和林势安, 白露脑子还没转过来, 呆呆看着这一场景, 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童话世界……这个世界里有米奇和米妮,有唐老鸭,有高飞, 有布鲁托,有白雪公主,有狮子王,有海盗……   她被围在中间,想笑,可又觉得鼻子有点酸,一时不知所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HAPPY BIRTHDAY!”   生歌唱完,众人涌上来,送了个三层蛋糕在白露跟前。   白露看看他们,看看蛋糕,再看看林势安,末者温声道:“寿星许愿吹蜡烛吧。”   白露怔怔的,眼前烛光熠熠,连蛋糕都做成了迪士尼城堡的样子,她心头发烫,呼吸也急了许多,花了点时间平复心情后,她闭上眼睛,却不知道该许个什么心愿。   她还能要什么?她想要的都在这里了……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满足,她愿这一生,所爱之人平安康健,顺心顺意……   蜡烛吹灭,“玩偶”们欢呼鼓掌。   唐老鸭女友黛丝到白露跟前,白露捉她,她躲开,故意问:“白露,你猜猜我是谁?”   白露如何听不出她的声音,傻乐着说:“快别闹了,周云,你们在搞什么?”   周云摘掉“黛丝”的头套,扑过去抱住白露,房间里开着暖气,他们又唱又跳累得气喘吁吁,白露看到头套下面周云满头大汗,其他几个也有热的受不了的先摘了头套,白露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忙背过身去,仰起头……再晚一点她可能就要当众失态。   周云嬉笑说:“是不是很感动?你都不知道我们商量着今天多费劲!各个都得对你守口如瓶,还怕你发现了端倪!”   装扮成海盗的小宝过来也抱住白露:“姨姨,姨姨!生日快乐!小宝送你一个飞吻,Mua——”   白露摸着小家伙的脑袋,笑得眼角都是泪,心说,怪不得今天这么多人问她回去有什么安排……   她大眼一扫,来得人还挺全,除了王嘉华和J科技项目组的成员之外,赵仁也来了,另外白雪、蒋潇潇和邢濯,包括陆沈也在,十几个人不管身份高低,都为了她放下身份,塞进那些看起来有些滑稽的玩偶里。   装扮成米奇的王嘉华笑说:“露姐,知道你不喜欢收礼物,今天我们就特别给你准备了这个PARTY,也算是个心意,姐,生日快乐!”   米妮头套里是白雪,她被头套卡住,一边摇摇晃晃地拔头套一边闷声说:“姐!姐!我是白雪,生日快乐!”   众人大笑,一边逗白露,一边打闹着,一边帮着彼此把这身衣服脱了。一帮人,最大的那个都五十多了,却也跟小孩子一样笑得开怀,让这栋房子显得热闹不已。   这一派场景被映在白露眼中,她看着他们,明明大家都已经摘掉玩偶,她却还是觉得身在童话世界中……她逃离了真实世界的虚伪和假意,在这里面对的,尽是真诚和发自内心的欢乐——起码她看到的是这样。   玩闹之后陆沈张罗了一桌子菜,他带来个厨子,是店里的主厨,手艺非凡。   吃饭的时候白露才想起来问林势安:“是你安排的吧?”   林势安老实道:“白雪提议,周云做的方案,我来统筹。”   白露:“……你们还分工合作呢?”   白雪道:“邢濯大哥负责给大家设计造型,陆沉大哥负责请大厨,嘉华姐姐负责联系人,带我们一起装饰了房间,蒋哥订的蛋糕,马姐姐剪的曲子……”她一一把大家的工作说明了。   赵仁说:“我负责来蹭吃蹭喝,哈哈哈哈!”   小宝迎合:“我也是!我负责吃蛋糕!”   周云大笑:“我的小宝,你少吃点蛋糕吧,牙都快坏完了!”   林势安接着道:“这是大家的心意。其实今天的准备并不算特别,没有你猜的神秘礼物,也没有浪漫的烟花晚会,但还算有意义……”   白露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顾笑了。   她再看桌上的人:“确实挺有意义的……”   过去年龄对白露来说,像一个悬在头顶的时钟,时刻提醒着她与时间共行,所以她这些年来一直闷头往前走,得到了一些东西的同时,也错失了许多东西。   而今天,她发现,她曾以为失去的,其实一直都在她身边……   没有礼物,没有特别的节目,也没有煽情的话,却令她几度想落泪。   职场打拼八年,遇到再大的委屈和艰难也不轻易落泪的白露,今天眼角湿润了好几回。这一晚她也试着抛弃身上的枷锁,用最真实的面貌去对待这群给了她感动的伙伴。   吃过饭几个人一起玩游戏喝酒,白露是老手了,原本想灌醉她的人没能得逞,自己倒是喝了不少,喝多了,话也多,讲讲玩笑,讲讲自己的故事,这一晚过去,醉得东倒西歪,笑得脸颊发酸。   白雪年纪小,酒量也不行,早就喝多了在林势安家的客房睡下。后半夜林势安叫车他们这帮人一一送回家。周云和邢濯一起离开,她走之前拉着白露:“过两天再陪我逛逛街呗,没你在旁边,我都买不到好看衣服!”   “好啊,等你明天酒醒了我们再说。”白露答应她了,让邢濯赶紧送她回去。   路上,邢濯把怀里睡熟的小宝还给周云,小家伙长大了挺多,也胖了不少,邢濯抱了会儿手就有些酸,见孩子压在周云怀里,突然怕把她压坏了,周云却笑着低声说:“你也太低估一个妈妈的体力了,我把他拉扯大,别的没见长,臂力可是不输男人。”   邢濯坐在她身边,喝多酒之后他反而安静许多,他也压低了声音,道:“时间过得可真快……”   “什么过得真快?”周云没听太真切。   邢濯又重复道:“我说时间过得真快……好像昨天才跟你认识一样。”   周云说:“你一提起来,我就想到你第一次约见我的时候,你先打电话来说你是拜康的,我当时吓一跳,还以为是骗子,后来听着不像,想着现在骗子说话怎么这么有文化呢……聊了两句我才确定你真是拜康的人,可我又没考虑过要去拜康,就对你敷衍了事,谁知道你还挺坚持,隔三差五联系我,要约我见个面,后来我跟你见面,你见了我第一句话就是——约你可真难!我当时有种错觉,还以为咱们是认识很久的同学呢,傻愣愣了好久,才说了句:邢先生,您好……哈哈哈,我怎么那么傻!”   邢濯道:“说真的,最后一回我差点就放弃了。”   周云瞥他一眼:“要是真放弃了,现在我们的世界又是另一个模样了。”   邢濯歪了歪脑袋,离她近了许多,他笑得不太正经:“所以这算是命运安排吧?”   周云不理,把他的脑袋往另一边推了推,说:“坐好坐好,往哪儿靠呢,再压着我们小宝了。”   邢濯不由看了眼小宝,他跟周云长得很像,尤其鼻子和眼睛,嘴巴就不似周云的好看,生得略小,邢濯想,估计是随他父亲……   邢濯叹道:“养个孩子挺难的吧。”   周云应:“养什么都没养孩子难。小时候,病了伤了,在他身上比我自己身上更让我难受,大了之后,还要担心教育问题,生怕把孩子养歪了害了他自己,也可能害了别人……我生他之前还觉得自己是个孩子呢,怎么就当妈了啊?我也不会当妈,毕竟是第一次嘛,没有经验,没想到后来硬着头皮也当下去了……”   邢濯道:“你把他养的挺好的,算起来,你是个足够称职的母亲了。”   周云看他:“你呢?当时怎么没想要个孩子?”   邢濯吸了口气,又吐出来,坐正了些身子说:“想过啊,怎么没想过,那会儿我们感情出问题的时候,我前丈母娘还来劝我呢,说我们得要个孩子,孩子是维系婚姻的关键因素,我心说,那要不就生个吧,我前妻怀上了,又去打了,她要晋升,回家生完小孩再回职场,过去所做的一切就全完了。”   周云怔愣愣,半晌点点头,道:“千万别信那些鬼话——什么孩子是维系婚姻的关键因素。孩子又不是□□,什么锁都能解,再说,结婚也不全是为了生孩子……”   邢濯懒懒说:“现在倒是明白了,就是因为明白了,所以都不敢再轻易找人结婚了……”   周云看着他,不再说话。   到家后,邢濯又帮周云把小宝抱出车子,把她们母子送回房间。   给小宝盖好被子,他才出来说:“我走了……”   周云在他跟前,抬头看他,淡淡说:“好。”   邢濯多看她一眼,转身出门。   他刚走,周云就觉得四周清静,她的脑子也跟着清醒许多,酒精的作用也全然消失。   只是没一会儿,有人“嘟嘟嘟”敲门——   周云开门,邢濯在外面,喘了口气说:“外套忘拿了……”   周云一怔,忙回去沙发上把他的大衣拿给他。   邢濯穿上,在门口站了会儿,重新又说:“我走了。”   “嗯……”   周云送他出去,关上门没有半分钟,房门又被人敲响。   邢濯站在门外大口喘气,仿佛比刚才更剧烈些,他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凝着周云说:“趁我这会儿脑子糊涂,我还是把话说了吧,要不明天酒醒了,估计就不知道怎么张口了——周云,星期天一起吃个饭吧?”   周云愣住。   他没等到回复,笑了下,说:“傻了啊?我在约你,答不答应啊?”   周云反应过来,故意道:“星期天啊,那要看我有没有空了……”   邢濯挠挠头,嘟囔了句:“约你可真难……”   “什么?”   他忙说:“没什么!放心吧,星期天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来烦你,餐厅我来定,到时候我来接你!”   周云顿了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太晚了,你赶紧回家吧!”   等他走了,周云回到房间里,躺在床上想到邢濯笑起来时的模样,也跟着笑了起来……   .   林家这边,人都走了,林势安和白露也上楼休息。   白露躺在他怀里,累极了,但却有些睡不着。她心里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觉得像梦一场。   林势安从身后拥着她,呼吸浅浅。   白露轻声说:“你知道吗?去年我们相遇的那天,就是我的生日。”   林势安诧异,细想一下,似乎真是……   他感叹命运奇妙:“那时候我对你一无所知,也没想过我们会走到这一步。”   白露道:“我也是,现在想想,也许你就是我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林势安闷闷笑。   白露问他:“Cathy呢?今天没见她在家……”   林势安说:“这个好消息晚上吃饭的时候就想跟你说的,那会儿人多,就没来得及跟你提……我爸妈今天把Cathy带回他们那儿了,白雪没安排这事之前,有一天我妈不知道怎么哄着Cathy出了门,带她去了趟老宅,见Cathy只是有点胆怯,并没有抗拒,就常带她去熟悉环境。后来听说我要给你庆祝生日,就说把孩子带走,别到时候人多吓着她。”   白露听此,意外道:“这么说,她的状况好很多了?”   林势安点头:“自从闫老师开始给她上课之后,她的情况就一直在好转,后来六六来了,Cathy就更加活泼一些……用我爸的话说,就是终于像个孩子了。有一回发生一件好玩的事情,那天我也休息在家,老爷子在楼下晒太阳,Cathy就和六六在院子里玩,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老爷子突然跑去厨房找闫老师,说Cathy能开口说话了,把闫老师也吓一跳,连忙放下手里的锅碗瓢盆冲去院子里看。”   白露也惊,“真会说话啦?”   林势安道:“听我讲完——闫老师他们回去的时候,Cathy正跟六六玩捡网球玩得开心呢,老爷子把她拉过来说:丫头啊,你刚才说了什么再跟爷爷奶奶学一遍!Cathy就光看着他们笑,一声也不吭,问了好几遍她都没反应,把老爷子急出一头汗,闫老师看他半天问不出个什么,以为他这么大年纪,跟孩子一起开她玩笑呢,就不理他了,老爷子说:刚才真开口说话了!闫老师问:说了什么?老爷子说:汪!汪汪!把闫老师逗得啊,那天一说起来就捂着肚子笑!”   白露也笑,单听他讲着,就好像那个画面就在眼前。   “后来呢?Cathy真开口说话没?”   林势安略有失望地摇摇头:“没有,就那一次老爷子听到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听错了,这几天他书也不写了,字也不练了,每天跟着闫老师专心陪Cathy,非得证明自己那天没听错。”   白露道:“还需要点时间,慢慢来。”   林势安吐一口气:“我现在就觉得这样也挺好,老爷子跟闫老师年纪大了之后,生活确实单调许多,我也没有太多时间和他们相处,尤其大了之后,亲情还在,关系却好像疏远了许多。他们和Cathy在一起,说是他们陪Cathy,倒不如说也是Cathy在陪他们……”   白露低声问:“这是你向往的生活吗?”   林势安缓缓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以前从没想到自己的中年生活,家庭、孩子……这些好像触手可及,但又远在天边。”   白露的声音越来越低:“可能……这就是生活的乐趣,你永远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他轻轻笑了一下:“可能吧,不过我现在倒是能想象到一些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有关于这里的,有关于Cathy,还有关于你……你呢?白露……你想过这些吗?”   怀中人没有再回应他,呼吸也浅了许多。   林势安悄悄靠过去看,白露双眼紧闭,微卷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估计是说完最后一句话就睡着了……   林势安的一只胳膊垫在白露脖子下面,另一只胳膊伸过去摸了摸她额前的发,轻柔的,缓慢的,不敢打扰到她的安宁。   “睡吧……好好睡吧。”   未来的事情,就交给我来考虑好了……   .   清晨刘姨回来了,在楼下收拾几个人昨天留下来的残局,闫如玉带Cathy和六六回来,六六一进门就四处闹腾,Cathy手里拿了两只棒棒糖,逗着六六。   闫如玉问:“势安呢?还在没在家呢?”   刘姨连忙压低声音说:“闫老师,估计昨天他们玩得晚,都在楼上睡着呢……”   刘姨是去客房拿东西的时候看到了白雪,看白雪模样,跟白露有点像,比白露年轻些……刘姨听林势安说过白露还有个妹妹,想必这位就是了,因而刘姨也猜到林势安跟白露都在楼上休息。   闫如玉一听,也下意识压低了声音:“睡着呢啊?”   刘姨点头如捣蒜。   闫如玉道:“才十点,是得再多睡会儿……”   刘姨笑:“林老呢?你们一会儿都来了,说不定就能见未来儿媳妇了!”   闫如玉想了想,说:“不行,人家都没准备,我们就这么来了,贸贸然见,有点不妥……这样,你赶紧先把房间收拾了,带Cathy回房换衣服,让她跟六六玩一会儿,我和老林还是赶紧回去吧,别一会儿撞上了让人家尴尬。”完了她还不忘添一句,“收拾东西的时候小点儿声……让他们多睡一会儿。”   刘姨说:“我知道了,放心吧!”   刘姨一手牵Cathy,一手抱六六,生怕六六上楼动静太大,把人都吵醒了。   白露却睡到九点多就醒了,睁眼看到屋内的陌生环境,她有些不适,但贴着男人的心跳,她倒是还算安稳。睡是睡不着了,白露躺了会儿就悄悄起床,穿上衣服出门,先去同在二楼的客房看了眼白雪。   白雪睡得很熟,叫都叫不醒,白露便随她睡了。   她在床边坐了会儿就又出门,本想下楼,却感觉到身后有人在看她。   白露回头,见走廊尽头的门开了一条缝,女孩儿正在门缝中看她——和那次一样……瞧见白露转身,Cathy便连忙把门关上!   白露顿了顿,犹豫着把步子收回来,转过身去,她朝那扇门走去……   她轻轻敲了两下门,门内没有动静,她便轻声说:“我可以进来吗?”   等了会儿,房门被人从里面拧开,女孩儿怯怯仰头看白露,六六就在她身后,见到白露,叫了一声,随即像是认出了白露,忙扭着屁股钻过来。   Cathy见此,后退了一步,似乎在给六六让路。   白露蹲下来摸摸六六,笑说:“你这小家伙,还挺机灵……才见过我一次就记得我了。”   接着,她看向Cathy。   女孩儿比她那几次见长高了一点,头发也长了,扎成马尾,穿一件黄色小毛衣配棉裙,脸色红润,看起来状态确实好很多。   白露冲她招招手:“你好……你还记得我吗?”   Cathy不动。白露笑一笑,她并不擅长跟孩子打交道,此刻所做的事,所说的话,全凭本能。   “看起来,你和六六成了最好的朋友。”   Cathy也蹲下来,敲了敲地板,六六听到,立刻转身往她哪里跑,拿头蹭Cathy的手。   女孩儿抬头,不由咧嘴笑,露出漏风的门牙。   白露忍住一笑,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么对着乐,直到刘姨上楼,见到白露已经起床,忙说:“哎呀,白小姐,你起床啦!”   白露起身:“起了,刚起。”   那边Cathy像是害羞一样连忙跑进屋子的最里面,那里有个帐篷,她转进去后,六六也跟着钻进去——   刘姨有些意外白露竟然在这里,看Cathy躲回去,她有些抱歉:“原来你们俩在玩儿呢,我上来把孩子吓跑了。”   白露道:“没关系,我也是第一次跟她这么见面,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刘姨带她出来,把门关好才笑说:“这小丫头看着认生,其实心里可热乎了,你第一次见她,我就看出来她喜欢你,所以你放心,你俩肯定能相处好!”   白露弯弯唇,跟她一起下楼。   刘姨又说:“这些天她变化挺大,从过去跟个不敢见光的小老鼠一样,到现在开朗多了,依我看,回学校上学、交朋友,以后也肯定不在话下!”   白露跟刘姨一起下楼:“六六跟她相处得还好吧?”   刘姨说:“好着呢!特别好!六六来了之后,这丫头也不天天玩具狗了,全心全意对六六,一人一狗同吃同住,她还学会给六六洗澡了!”   白露下楼后便帮刘姨一起收拾屋子,刘姨一开始不让她动手,白露执意说是他们昨天吃完饭弄的这么乱,该帮忙收拾的,刘姨就放手让她一起来打扫,收拾完,刘姨给闫如玉发短信。   闫如玉正在外面堵着林傅呢,老爷子脾气直,一听未来儿媳妇在家呢,就想过来看看,闫如玉揽着不让,他还不乐意,后来听闫如玉说了原因,勉强理解了——人姑娘毫无准备,他们这么出现,人家肯定会尴尬。   可老爷子不甘心啊,心说好不容易碰上了,不见一面心里真过不去。于是他就在大门附近晃悠,不进去,也不走。   闫如心无法,只得也跟着他在外面等着。   白露收拾好客厅,跟着刘姨一起出门扔垃圾,两人刚出门,林傅和闫如玉就盯上她了——   “是她吗?”林傅问。   闫如玉翻他一眼:“我又没见过,怎么知道是不是?”   林傅乐道:“我觉得是,年龄差不多二十多岁,长得还挺好看,看看这丫头多贤惠,昨儿晚上那帮猴崽子指定闹到后半夜才散,小蒋今天早上来安排车,哈欠都快打到天上了!可你看看,人家一早就起来了,还帮着打扫卫生!”   闫如玉笑:“我看你是想儿媳妇想出病了。”   林傅皱眉:“怎么说话呢?我是觉得林势安这小子有福气!他能娶个好媳妇,咱俩也跟着有福气!”   闫如玉道:“我可从没想过沾林势安的光。”   林傅笑说:“你也看看呀!”   闫如玉:“看了呀……”   林傅:“那你觉得成不成?”   闫如玉:“你觉得成,就成。”   林傅:“我觉得成!”   闫如玉:“……那就成了。”   林傅:“哎呀,我们家傻儿子,终于有媳妇了……”   闫如玉:“……”   那边林势安也醒了,下意识摸了下床边,没人了,他撑起半个身子,看了眼房间内,仍是没找到人。   林势安套了件睡袍起床,出门站在楼上,看到楼下的厨房有两个身影正忙碌,其中一个正是白露,刘姨在做早餐,她在旁边帮忙,却是手忙脚乱,惹得刘姨笑声连连。   作者有话要说:  5.29改   有个梗之前忘了写,补上。   没有参加生日会的周医生:嗯,今天感觉分外寂寞…… 第77章   临吃饭的时候,白雪也醒了, 知道自己昨天喝多了, 小姑娘有些害羞, 想起幸好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也就放下心来。   吃过饭,她抢着要帮刘姨收拾厨房, 刘姨对这对白家姐妹印象更好。   两个孩子虽然不是嘴巴甜、会讨长辈欢心的类型, 但刘姨看得出来, 这两个孩子都很踏实,她到底吃了这么多年盐,在林家也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 谁真谁假,谁好谁坏,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的。   更何况, 这是林势安喜欢的人……   白家姐妹没多在林家久留, 吃过饭,林势安另外安排了司机送她们回去。她们走后, 林势安便回了趟老宅, 林傅和闫如玉都没想到儿子会来, 见到他, 愣了愣, 问:“有什么事吗?”   林势安进门,他今天来,确实有些事要跟父母说。   可林傅没等林势安开头, 先对他说:“我跟你妈今天瞧见你那女朋友了——你别担心,偷偷看的,没教孩子觉得唐突——我跟你妈都觉得不错!可不是饥不择食,我们是认真瞧过的!”   林势安抿嘴笑一下,请父母坐下来。   一家三口坐在一起,林势安头一回在父母跟前如此郑重其事,先是说自己年纪不小了,是该考虑终身大事了,不过到底什么时候解决,他还没个准信,让父母担心,是他这个做儿子的不对。   林傅心里有些发酸,他儿子自小早熟独立,林傅很少操心,这些年,第一次担心他,是在他出国之后,第二次就是他过了三十岁了,还是没能正儿八经交个女朋友。儿子在外浪荡惯了,越大,就越不让他们插手他的生活,现在林势安在他们跟前认真宽慰父母,他做父亲的,不得不说还是有些欣慰的。   闫如心虽没说话,心里跟林傅滋味也相同。   林势安又把白露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其中包括她的事业和家庭,也顺便提了一下那段时间他陪白露回北京为妹妹白雪解决问题的事情,林傅和闫如玉听了这一部分,倒有些意外。   尤其林傅,他们的人际圈中几乎没有遇到像白五四这样的人,即便是有,人家家事,他也不知人在家里是个什么模样。他无法想象这对姐妹遭受了什么,也不敢揣测人受童年阴影成长是否会有影响,他叹了口气,久久未语。   倒是闫如玉先开口说:“她们姐妹都已成年,摆脱父母掌控,这是必然结果,成长环境固然重要,长成什么样,也很重要,就像Cathy……”   同样是童年遭受过不幸的,闫如玉想到如果Cathy长大了因为童年而遭受他人偏见,那她一定是第一个站出来维护她的……因而将心比心,闫如心也不想去评论白家姐妹的个性。   林势安点头:“白露也绝对有这个能力了,所以我不担心,只是她还有一段路要走,我想陪她走过去。”   闫如玉明白他的意思,她低头喝了口茶,淡淡说:“我明白,就照你说的做吧。”   林傅在旁边听的一脸懵,急急问:“什么走过去?什么照你说的?势安,你想怎么做?”   闫如玉白他一眼,说:“就是让你先不要着急给他们张罗结婚,孩子自己的事,让他们自己来!”   林傅愣了愣:“还不结婚?等到什么时候?”   闫如玉似乎放弃,叹口气跟林势安说:“别理你爸,他脑子转不过来。”   林势安笑,林傅皱眉,不服气:“你们俩在这里打哑谜,一直不说到底怎么回事,还怨我脑子不行!合着这个事不让我这个当爹的参与了?”   闫如玉笑着说:“让你参与,你想怎么参与?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再多活几年,好给自己机会看你儿子结婚生子!”   林傅终于明白他们的意思——看起来,他还要再等等……   林傅略有沧桑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末了道:“那俩孩子……过年在南城吧?”   林势安道:“在。”   林傅说:“那就让她们来咱们家过年吧……不管你们什么时候办事,不管你们办不办事吧,只要你是认真的,也真真地喜欢她,我们就把她当自家人看了……”他说罢撑着拄杖站起身,又笑着添了句,“别让她太紧张,我们不逼婚,放心,放心!”   .   白露和白雪刚回到家,白雪就要再出门。   “去哪里?”   “……书店。”   “怎么没请假?”   白雪想了想:“再过一段时间,我想多花点心思在学习和考试上,恐怕就不能这么来回跑了,就想趁现在,再多去几回……”   白露知道她打工的那个书店,白雪常常没课的时候过去。   现在街角的书店就像当初没落的音像店一样,即将成为稀有景色,白雪却还天天往那里跑,甚至把这件事安排进了她的生活中,可见她对那个书店感情不一般。   白露没干涉她,点点头说:“穿厚点出门,今天风大……”   白雪笑一笑:“我晚上回来,不过可能会晚,不用等我吃晚饭!”   她走后,白露躺在床上给周云发微信,没说什么,只是问她睡醒了没。   过了会儿周云打电话给她,电话里,周云似乎刚睡醒,声音有些沙哑,但足够清晰。   她问白露:“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开始一段新人生了?”   白露道:“只要你想,哪有什么可以不可以。”   周云闷闷一笑:“白露,我昨天做梦了,梦到了我们都回到了还在上学的时候,那会儿时光对我们真温柔,我总觉得有挥霍不完的时间和感情……我还梦到了江超,他还没吃胖,也没有变得面目可憎,但是这个梦里,我们没有发生任何故事……我刚才还在想,可能那就是最完美的结局。”   白露说:“你不是想逛街吗?明天去吧?”   周云道:“好呀,明天上午十一点,我去找你!”   .   白雪开了书店的门,明知道那人不在,她还是去里面转了一圈,最后回到收银台,心口空落落。   她自己坐在门口吃了午饭,一整个下午都无所事事,在收银台坐了会儿,又去门口发呆,生来第一回觉得时间竟然是这么缓慢的……   等到天黑也没有等到周樾回来,白雪去后面看冰箱里还剩什么,拿了两个鸡蛋和一带挂面正准备开火,手却停了下来。   白雪想了很久,把鸡蛋和面条放下,锁上书店大门去不远处的生鲜店,买了一斤五花肉和一些蔬菜,重回书店。   她在后院洗净大米放在电饭锅里蒸,另外用电锅做了个红烧肉,在用开水烫了些青菜,淋上酱油。饭盒里装满了饭,再套上保温套。   重新出门,打了个车来到省医,到了地方白雪才有些后悔……也不知道自己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下车后白雪没进医院的门,她在大门外的街道上来回走。   夜里温度低一点,她把饭盒抱进怀里,用大衣包起来,这么不知道走了多少个来回,她看到医院大门走出来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其中一个身影落在她眼里,白雪一惊,忙躲到路边的电线杆旁边。   那一行人中有三女两男,周樾走在最后面,走在前面的男医生回头催他:“周医生,你快点儿啊!”   他仿若未闻,依旧我行我素。   一个女生故意慢了两步走到了他身边,和他低语几句,白雪没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但看那女人含羞带怯,看周樾时眼里仿佛装了一片银河,她还是看出了几分男女之间的暧昧……   眼瞧人都已走远,最后走进一家餐馆,白雪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饭盒,心里五味杂陈。   白雪原路返回,在书店里坐了好一会儿,回头看一眼时间,竟然已经十点了,白雪一惊,忙起身,那饭盒还在她怀里……她叹一口气,把饭盒放进了冰箱,想了想,写了张字条贴在冰箱里面。   周樾十点半回来的,原本八点钟他就下班了,不用加班,他只想早点回来休息。   临走的时候,科室的人不知是谁撺掇着非要出去吃顿饭再放他走,他去了才知道,那帮人这是有意撮合他和那位新来的女护士。   吃完饭,周樾的同事喝得舌头都大了,搂着他的肩膀说:“周医生啊,你瞧咱们干这行的多苦,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累死累活,出一点错误就可能背负一辈子的污点,谁能体会我们的苦?没有!只有我们自己人能体会自己人的苦……小吴(新来的护士)人不错,你看咱们科室来这么多人,也走了这么多人,对你有意思的不少,你呢,愣是把人小姑娘都吓跑了,小吴却说她不怕你,她知道你面冷心热,她说她了解你!”   女孩儿的热烈他不是没体会过,也不是没被这种热烈感染过,只是感情的事,不是一句XX人不错就能决定的……而了解一个人,也不是只凭一眼或一点点感同身受就决定的。   周樾进门闻到有一股人味,便知道白雪一定来过了。   他直奔后院没找到人,下意识打开了冰箱,一只饭盒放在中间,旁边贴了一张字条——   周医生:饭菜在盒子里,放微波炉里加热就可以吃,有肉有菜,别只吃肉,也要多吃菜……   白雪留。   周樾微微一笑,关上冰箱,把饭盒扔进微波炉里。   晚上的饭局上,点了不少辣食,他没吃几口被同事拽着喝酒,后来上了两回厕所,肚子就又空了……   饭加热好,他便埋头吃起来。   嗯,肉挺烂,菜也还新鲜,就是味道不够咸……   吃着吃着他想起白雪之前说他:“周医生,吃盐太多不好!”   他便忍不住想笑……有时候真不知道到底白雪是医生,还是他是医生……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78章   这晚白雪回来,白露已经睡下, 白雪也进屋休息, 她明明白天没能补好觉, 这夜却怎么也睡不着。   心里的躁动既熟悉又陌生, 让她不得安宁。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白雪,不要奢求得不到的东西……到了凌晨四点钟, 也许是自我催眠终于起了作用, 她总算能安然入眠…...   天明之后, 白雪迷迷糊糊醒了,却一点不想起床,她躺着, 静静聆听周遭的声音,冬日世界最是寂静,她除了听到一点风声, 其他什么也没听到。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 白雪听到白露出来活动的声音,又过了约莫二十分钟, 白露的声音不见, 四周又恢复了寂静, 只有那似有若无的风声和她自己的呼吸声呼应着。   后来她猛地坐起来, 胡乱收拾了自己之后, 她跑去坐公车,直奔书店。   周樾依旧不在,白雪今天没有让书店营业, 她进门后又锁上大门,然后去了书店里面的那个小屋里,把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搬出来。   房间被腾空之后,才看出这间屋子的原貌。   这是一间卧室,里面有一张单人床,一架书柜,还有几个小架子。   白雪去打水擦拭家具,又花了很大的功夫将地板擦干净,再将原本堆放在里面的杂物分类放好,整理出来的房间虽然仍是小,但却没那么拥挤了。   她将周樾铺在沙发上的被褥挪过去,重新换上了干净床单和被罩,又把地毯也搬了过去,床头柜上放一只曾被压在书柜里的小台灯,旁边搁了周樾平时喜欢扔在沙发上的闹钟。   小屋窗帘都旧了,白雪摘下来,买了新的不透光窗帘换上去——周樾经常后半夜才回来,上午补觉,最怕光线直射,一旦被光照醒,他就会有一些起床气……   弄完这些已经下午了,白雪不觉得累,她看着房间焕然一新,心中尽是成就感。   她满意地看了好几眼自己做出的成果,习惯性抽出一张便利贴,下笔时她犹豫了一下,最后收起便利贴,打开手机给周樾发了条微信——   “周医生,今天之后我就不再来书店了。”   周樾是在白雪发了信息一个小时后才看了手机,他刚刚从手术室里出来,看到那条消息,在原地驻足许久,新来的那个护士看到他对着手机一动不动,轻轻问他:“周医生,您没事吧?”   周樾回神,脑子里想的是那几日他从收银台上看到的各类出国留学的资料,后来他和白雪闲聊的时候,也听出了她不会长久留下的想法——即便不是出国留学这个原因,他那个小书店也不可能将她留下一辈子……   小护士没收到他的回复,心里有些忐忑,但又不敢再打扰了。   这些天的相处,女孩儿已经能感受到了周樾的态度,见他这样不冷不淡,女孩儿着实有些失落和难过。女孩儿以为哪怕是石头,只要用心捂,总能捂热,可是她对周樾,却无计可施……   周樾没有注意到女孩儿脸上的表情,他重新迈起步子,去更衣室换过衣服后才给白雪回复信息,只有四个字——   “好好学习。”   电话那头,白雪收到这四个字,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一时欢欣,一时又觉得悲伤。   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跟他说,想让他每天按时吃饭,想让他多吃蔬菜,想让他在床上舒服的睡觉,想让他不要总是这么劳累,想让他……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最后只化成对话框里的空白。   少女心事大多藏于心底,白雪只愿这份美好能够被细心保存在回忆里,在她心底开出最鲜艳的花朵,让她的世界也能充满芬芳香味……   .   白露出门前接到林势安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平静地把与父母的对话和白露复述了一遍,白露听的时候心中波澜掀起,听到最后,更多的却是感动和释然。   她低声说:“替我向你父母问好——不,还是我自己去吧……过年去看看他们。”   算算时间,只剩下三天了。   林势安浅浅笑着:“你会害怕吗?”   白露也在心里问了一遍自己这个问题,而后她摇摇头说:“你在我身边,我就没那么怕了。”   林势安道:“放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没在白露身边,白露仍是能体会到一种心安。   林势安听到她那边有动静,便问:“你在做什么?”   白露说:“我约了周云去逛街,正要出门。”   “几点结束,我去接你。”   白露笑:“昨天才分开,你又想见我了。”   林势安坦然道:“我天天都在算你什么时候去非洲,每次算,都觉得我们相处的时间剩的不多了,现在还不争分夺秒?”   临近年关,林势安这边也已经把工作上的事情搞定,余下的就是想多花时间和白露在一起,于是这天白露和周云逛完街,林势安便直接去shopping mall接了她们,还被周云嘲笑一番,说他你粘人,白露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当然,顾及林势安是她的上上司,周云没敢说的太直白。   白露听了忍不住一笑,反倒是当事人林势安一派理所当然,丝毫没有被人嘲笑粘人而感到羞耻的样子,还邀请周云一起吃晚饭。周云赶紧说,她要回家带孩子,就不陪他们吃饭了。实际上是怕当电灯泡,林势安便顺势也没有多挽留,将周云送到家门口后,就带白露去找吃饭的地方。   他们在市中心找了一家餐厅吃了晚饭,白露想到今天逛街的时候周云说,她答应了和邢濯约会。   这个结果在白露意料之中,然而当她把这件事情告诉林势安的时候,却在他脸上看到了茫然……合着这家伙根本不知道邢濯对周云的那些小心思。   林势安认真想了想,道:“男人跟女人不一样,我们私下里很少聊感情上的事情,我和邢濯好些年的朋友了,从我还没回国,就跟他一起共事,但他闪婚闪离的过程,我都是通过别人口中得知,说到底是不知道怎么去问,只能借着约他喝酒来帮他解解心中烦闷。他离婚后,沉稳许多,连交女朋友都十分谨慎,想必他对周云是真心。”   白露问:“你呢?你以前交女朋友也是这样吗?”   林势安看她一眼,笑:“套我话。”   白露睨着他,也笑:“你有什么话怕我套吗?”   林势安道:“当然有了。”   “是什么?”   林势安说:“都说了是怕被你套的,怎么能直接说?”   白露不服,非揪着他问:“到底是什么你没跟我说的?”   林势安起身说:“饭吃完了,咱们该走了。”   白露以为他故意逃避,追着他,不想他突然拉住白露说:“我曾在这家餐厅相亲,那天还遇到了你。”   “我?”白露意外。   林势安点头,笑说:“那天我见了个姑娘,长相清秀,好像是个英语老师,说话斯斯文文的,我跟她坐在那边的时候,就看到你和同事笑闹着经过,我记得你那天穿了一身大红色裙子,喝多了,走路东倒西歪,但一点不影响你张扬潇洒的气质。你那会儿跟我相亲的那个姑娘就是两种类型,那姑娘,用我三姨的话来说,是非常适合结婚的正经人家姑娘,我偏不喜欢,只被你吸引了。”   白露愣了愣,对这家餐厅有了点印象。   那似乎是她签下省医订单后赵仁为她办庆功宴的那天,她喝了不少酒,加之心情好,根本不想在意旁人目光,更没注意到那时某个角落,林势安早就在注视着她……   白露抬头问他:“你是那时候就喜欢我了?”   林势安摇摇头。   白露道:“那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他却又不肯说,拉着白露的手说:“咱们出去吧,到外面走走。”   腊月二十八,南城和很多一线大城市一样变成了空城,平常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车少了一半,街灯熠熠人声鼎沸的夜间闹市也变得冷清许多。   白露和林势安在这条室外步行街逛着,能见到的,大部分都是相偎慢行的情侣,趁假日时光,在街上悠闲地逛着。   林势安走着走着,把胳膊抬起,他的手还在大衣兜里,大小臂撑起一个空隙,留给白露。白露看到,笑着挽上,靠在他肩上。   他说:“这样才不显得我们像对异类。”   白露道:“你这么一把岁数了,还玩浪漫。”   林势安说:“谁叫女人不管什么岁数都喜欢浪漫呢?”   白露瞧着他:“我之前看到过那些白发苍苍还在一起笑笑闹闹的老夫妻,那会儿就觉得,那才是真正的浪漫。”   林势安道:“你要是愿意,咱俩也能那样。不过前提,你要多锻炼身体,保护好身体,咱俩一起长命百岁。”   白露撇嘴:“我怕什么?你大我好些岁呢,肯定比我先老,更何况,一般女人的寿命都比男人长。”   林势安拧眉:“你这是咒我呢?”   白露笑:“什么叫咒你,我说的是事实。”   过了会儿,林势安说:“我问你,要是我真的比你先老了,腿动不了,话说不出来,你会怎么做?”   白露想了想:“嗯……那我到时候只能找能跑能动的小老头儿一起去跳广场舞了。”   林势安大笑,另一手举起来佯装生气地要去掐她鼻子,白露忙去躲,笑笑闹闹走到步行街尽头的广场。   前路豁然,人也多了很多。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朋友突然造访,本来用手机码字,结果发现进入不了状态,就暂时没更新,微博发了通知,文案上没写,估计好些小可爱没看到,这里解释一下。 正文部分最多也就3万字左右了,再辛苦你们等一等我来慢慢把结局写出来。白雪的故事时间线比较长,但内容不会长,正文部分就先做铺垫,不用担心,不会写太长的,番外直接写白雪回国之后,也是会写成短篇形式那种,不虐,比较温馨,可以放心看。   晚安了,周末愉快。 第79章   广场上热闹许多,四周路灯下的长椅上, 三三两两个人在上面坐着聊天。   另外有两个街头卖唱的青年人正在广场中央拨弄吉他, 用歌声给这片忽然寂静下来的土地增添了几分自在喧嚣, 因而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这些人的聚集也给了两个青年许多自信,他们纵声歌唱又笑着地和路人互动。   白露和林势安从那里经过, 听到他们唱着一首轻缓的曲子, 白露没有听过这首歌, 但她却听到林势安轻轻跟着哼了几句,于是好奇问:“你会唱?”   林势安浅浅笑:“听过。”见白露望着他,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好兴致, 问白露,“想听我给你唱吗?”   白露双眸微睁,光彩映在上面, 显然是感兴趣的。   林势安便拉着她走进人群内, 找了个位置让白露站在原地,他则大步走到那两个年轻人跟前, 不知说了句什么, 两个年轻人哄闹着将林势安推到前面。   他站在那简陋的麦克风前, 显得个子有些傻高, 长风衣在这种氛围中也显得过于死板。白露瞧着, 莫名想笑。   林势安看了她一眼,轻了轻嗓子说:“好,开始吧。”   仍是刚才那首歌, 两个年轻人用吉他慢慢为他伴奏,林势安开口,嗓音更低沉一些,如低语沉吟在耳边,虽不够惊艳,但却足够温暖撩拨……   那两个年轻人唱的时候白露没注意听歌词,细细听来,心底更是柔软。   他轻轻唱着:   你是不愿停下的难忘情长   你是逃离废墟的路途茫茫   你是忽明忽暗的不悔时光   你是一束生命的全力绽放   你是认真书写的一笔一划   你是几缕发丝的错误生长   你是解药,你是营养   你是四海为家的回头牵肠   你是我独享的遗憾和渴望   你是我不愿醒来的梦啊柔情一场   ……   唱唱,说说,白露与他对望,仿佛这就是他要对她说的话。   你是飞越山川河流的大梦一场   你是整夜白雪茫茫的路旁   你是南半球的年少风光   你是无言,你是对望……   白露不由有些鼻酸,她想这大概就是她一直以来等的瞬间。   游走人间,苦辣遍尝,不管何时何地,那个人他总站在你的身边和你对望……   一曲终,捧场的路人和那两位年轻流浪歌手带头鼓掌,林势安这才有些羞赧,回头冲吉他手道谢,再低头朝白露走来。   他走得有些快,出了人群,才松了口气说:“上一次做这种事情,是我24岁的时候。”   白露脸上始终带着笑:“唱给谁的?”   他摇摇头:“没唱给谁,就是瞎唱,在伦敦的街头,唱得也不好,唱完没人听得懂,也没人鼓掌。”   白露道:“我觉得很好听。”   林势安侧眸看她:“唱给你听的,你肯定觉得好听。”   白露骄傲道:“我知道啊。”   林势安牵起她的手,脚步慢了下来:“听懂了吗?”   白露抿唇:“懂了。”   他扬起脸,这一刻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候,带着笑轻声说:“那就好……”   头顶月明,银光洒在两人的身上。   他们慢慢走着,影子在身后慢慢拖着,仿佛能到永远。   .   隔日白露就要为去林势安家做准备了,虽然林势安说,他父母没那么可怕,却也没能让她真正放松下来。白露和白雪一起去买了礼物,贵重的东西不好送,最好是选一些保养品和食物,她心里知道不能买太多,可到最后仍然是买了不少。   到除夕这天,林势安说要接她们,被白露拒绝,她想自己开车过去,总能显出些诚意,林势安听了,笑说:“让你不要紧张,你这搞的比见大客户还隆重。”   白露说:“你的家人可不就是比大客户还重要吗?更何况……我没去见过别人家父母,真的不知道该以一个什么样的姿态面对你的父母……”   她小时候就不擅长应付家中亲戚长辈,逢年过节串门走亲戚,白五四和朱琳带着她,白露连声“叔叔伯伯阿姨婶婶好”都不会喊,反而是大了之后,跟人接触多了,便学会了趋利避害,放□□面和矜持,什么话该说就说什么话,什么事该做就做什么事。   可是对林势安的父母,她又实在不想拿出对付客户的那一套……   挂了电话没多久,周云来了,是周家父母怕白露两姐妹在南城过年不会照顾自己,让周云送点年货过来,有周家妈妈自己蒸的花卷和点心,还做了一些手工糖和年糕。   周云把东西送来过了时,见了她们姐妹郑重其事的样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虽然我当年第一回到江超家的时候,也是紧张,可没像你俩这样,傻愣愣的!”   白雪快急死了,搂着周云的胳膊说:“云姐姐,你赶紧帮我们想想法子,我都不知道到那该叫什么!”   周云说:“叔叔,阿姨,这么叫着呗,反正嘴甜有嘴甜的好处,矜持也有矜持的好处,你俩姐妹,做人做事本来都不是那种会讨人喜欢的,何必费心讨好人!”   白露把周云拿来的东西先放冰箱,笑着说:“这话我跟白雪说过了。”   白雪道:“我怕给我姐丢人。”   周云刮了下她的鼻梁:“小贴心棉袄,你到那儿就装乖就行了,剩下的交给你姐,她叱咤职场这么多年了,从没见输给谁过,还能应付不了这个场合!”   白露笑笑摇头,回头叫白雪先往车上搬东西,白雪忙应下,就去忙活了。   白露到屋里换衣服,周云跟她进去。   “我可算等到你也有这一天了!白露,跟我说说你什么感觉。”   白露道:“什么感觉?我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说是紧张,也没有那种诚惶诚恐的感觉,说没压力,也不太可能,我现在就觉得,好像走到这一步,是林势安都是铺垫好的,他既然都把路给我铺好了,我再拐去走别的路费力不讨好干嘛?”   周云躺在床边的小沙发上,“哎呀”叹了一口气,说:“我跟邢濯好了……”   白露正在带耳环,闻言回头看她一眼:“这么快?”   周云笑笑:“我不是一向这样吗,决定好的事,就会立刻去做。”   可事实上,周云这个念头也只是用了零点零一秒来下决定,下完之后,她就遵从内心去行动了。   那天周日,邢濯答应周云的事说到做到。   年前公司还有些遗留的事务需要周云处理,可到那天,没有一个人敢烦周云,她觉得奇怪,打电话给年底值班的同事,那人好声好气说:云姐您放心吧,事情我们自己会处理,大过年了,就不打扰您了!   周云自然乐得清净,这天收拾了自己,穿上头天跟白露一起买的新衣服去赴约。   邢濯定好的西餐厅,环境优雅,气氛也略显暧昧,像80年代里的美剧里的小餐厅,灯光昏沉,音乐轻快,吃饭的人坐在一起说话,需要耳鬓相接。   在这样氛围的餐厅里,周云和邢濯面对面坐,男人却十分谨慎的样子。   周云见到他这样,忍不住想笑,她一笑,邢濯更有些尴尬,后来赶紧让服务员上菜上酒。   吃饭时聊起天,又喝了杯酒,邢濯便放开了些。   他指了指周云身上的衣服,说:“这身衣服真好看,特别适合你。”   周云里面穿了件深红色V领连衣裙,手织蕾丝纹底,极衬肤色,她当时试了白露就说好看,简直就像专门为她设计的。   周云说:“好看是好看,就是贵,每穿一次,我都觉得身上挂的是人民币,不敢磕不敢碰,生怕把人民币弄飞了!”   邢濯大笑:“好看的衣服你不买,就便宜别人了,让别人好看不如让自己好看。”   周云撩了下耳边的发,说:“是,以前我可不会这样,这一件衣服够给小宝报一年的绘画班了,那会儿什么都是为了孩子,为了家人,现在我可不这么傻了,或者说自私多了,什么都得先想着自己。”   邢濯道:“那是你丈夫无能,不能给你更优渥的生活,才逼得你不得不省吃俭用。”   周云顿了顿,提醒他:“是前夫。”   邢濯忙说:“抱歉,顺口说错了。”   周云没说话,一直盯着他看,邢濯以为她生气了,心口顿时像压了块儿石头一样。   片刻后,周云笑笑,张口用气说话:“喝酒吧。”   他们喝了不少,这跟邢濯想得不太一样,他本想劝周云少喝点儿,可周云说,反正今天小宝去姥姥那里了,她难得不用再装好妈妈,为什么不能放纵一回?邢濯瞧她这样,既心疼又有些痴迷。   于是,不知不觉两瓶红酒没了。   吃完饭,邢濯送周云回家,她一直搂着他的脖子。   他替她开门,替她脱鞋,替她颓下外套,送进卧室的时候,周云忽然翻身把他推倒在床上,欺身坐在他的腿上。   “邢濯。”   邢濯愣住,这会儿脑子是空白的。   周云红着脸,他知道这是酒精作用,但她这样问他:“你是不是喜欢我?”邢濯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他只能用笑掩饰自己的无措,“你知道还问……”   周云望着他,捧着他的脸头一回这么仔细地去看他,似乎连他脸上的毛孔都不放过。   他上了些年纪了,四十岁对一个男人来说正是黄金年纪的尾声,有的人恐怕连四十都撑不到,三十几岁就变得大腹便便,满腔油腻,他还没有变成那样,居多眼角生了不少笑纹,抬头纹也多了些,可这些沟壑中,却藏着成熟男人的稳重和内涵。   也就是这零点一秒钟,让她忍不住去凑近他,身体贴上他——   邢濯知道她要做什么,却是忙往后退:“不行不行,周云……”   周云一愣,眸中不悦,伸手一把扯住他的领带,把他拉到跟前,鼻子几乎碰到他的鼻子。   “你觉得我喝多了吗?”   邢濯拧眉。   周云说:“我是有点醉了,但我脑子清楚着呢。”   邢濯顿了顿,片刻后苦笑道:“……和你一比,我还真他妈怂!”   周云撇撇嘴:“你知道就好。”   邢濯盯着她看,他从来没觉得她这样好看过——初见周云的时候,她虽然已是个孩子的母亲了,可仍是美的,那种美藏在她疲倦的外壳下,显得有些无力,像蒙尘的古董;可现在她的美,是擦净了的白瓷瓶,柔美通透,勾魂摄魄……   他忍不住松了身体,被她顺势压下。   周云说:“咱俩谁都不是小孩子了,我刚从一段失败的婚姻中走出来,我也怕自己是病急乱投医,可我就是想要你,以后的事情我不管,反正我从没后悔过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不管是那段失败的婚姻也好,还是我现在这么压着你……”   邢濯望着她说:“……我现在是不是该吻你?”   周云垂眸:“你想吗?”   邢濯翻过身子,两个人换了位置,他直接按住她的脑袋吻下去——   情到浓时,热火焚身,周云胡乱扒着他的衣服,等他也反应过来扒她衣服的时候,她还有理智,忙制止他,说:“让我自己脱!衣服贵着呢……”   邢濯松了手,大笑起来,看着她颓下身上的裙子,毫无遮拦地将身体暴露在他眼前,他上前拥住她:“我觉得自己捡了个宝……”   周云道:“什么宝,以后你会听到很多人说,你找了个离婚带孩子的女人回家,把块石头当宝贝……”   他吻着她的脖子,问她:“你会在乎别人说什么吗?”   周云想了想:“不在乎了吧,我听了太多了。”   邢濯搂紧她:“巧了,我也是……”   ……   周云讲完,白露衣服也换完了,两个人坐在阳台上看外面的风景。   白露说:“走吧,这条路还远着呢。”   周云点头:“走吧,你们也该出发了……”   .   上午十一点白露开车带着白雪来到林家老宅,林傅退休后他们还住在部队大院,条件和设备都按规定给配置的,不极奢华,却也应有尽有。   林势安到门口接她们,见她们带这么多东西,哭笑不得,他又招呼了个喊“李叔”的人来帮忙带进去,白露在他身后悄悄问:“你爸妈呢?”   林势安说:“你别紧张,他们没想到你这么早能到,刚带Cathy和六六出去玩,过会儿回来。”   白雪从白露那里知道了Cathy是林势安的养女,这件事情上,她做不出评价,只瞧林势安是真对她姐好,那她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刘姨今天也在老宅,和老宅的保姆一起在厨房忙碌,听到白露进门,她热情招呼,白露和白雪跟她已经熟了,也都笑着打招呼。   林势安坐下来,拉着白露的手,捏了捏她的手心,故意笑她:“也没出汗?”   白露一把抽回,怕刘姨听到,便不理他。   白雪见此,偷偷笑了声。   林势安说:“我爸的意思是你们俩今天在家里一起跨年,明后天家里肯定有不少客人来,如果你们不自在,我就带你们出去玩。”白露没应他也知道该怎么办,跟着道,“正好Cathy也不适合见太多人,到时候带她和你们一起出去。”   白露点点头:“你安排就好。”   话音刚落,门外就听到有狗叫声,刘姨忙出来说:“看来是回来了!”   白露白雪下意识起身。   先进门的是闫如玉,她牵着Cathy,Cathy牵着六六。   六六进门便不叫了,但想挣开绳在屋里跑,Cathy便放开它,任它奔跑,一时间屋里热闹起来。   白露跟着林势安一起,闫玉如看到她,笑一下,说:“来啦。”   语调轻轻的,不算热情,却也没有梳理,自然地像不是和白露第一次见面,这让白露和白雪心理负担都少了许多,两姐妹喊了人,那边林傅也进门了。   和闫如玉不一样,林傅见到未来儿媳妇,就好像见了亲闺女一样,赶紧让刘姨招呼着先送上点好吃的,然后一一问:“你是白露?你是白雪?嗯,真不错,两姐妹都长得这么漂亮!别站着了,赶紧坐吧,坐下聊聊天然后再垫垫肚子,等一会就吃午饭了!”   老爷子阅历丰富,身上的故事多不胜数,加上今天心情格外好,比往日健谈许多,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他讲着他年轻时候从军的事,那个年代离白露和白雪有些远,她们都挺兴趣,林傅便更停不下来了,从他那喜欢吃大葱大蒜的团长到那每次集合都来不及穿裤子的战友,这些日常小故事不如战场上故事的壮烈,却也十分动人。   到后来饭都摆在桌子上了,林傅还似乎没有尽兴,被闫如玉揪住说赶紧吃饭了,他才暂时停下来,乐呵呵地请白露和白雪一起上桌吃饭。   吃饭的时候,林傅还想继续讲,被闫如玉瞪回去,闫如玉道:“这老头儿年纪大了,话就多了,你们多吃饭,不用听他唠叨个没完没了!”   林傅也忙让她们动筷子。   闫如玉闲闲问了些家常,譬如放假几天?喜欢吃什么?白雪读了什么专业?听到她们姐妹明年都要出国,又问出国前的准备做的怎么样了,提了句有事不要怕张嘴,找林势安就行了。   闫如玉道:“这小子这些年,别的能耐我没看到,人脉倒是挺多,做事也比较靠谱,你们找他就对了!”   白露自己也能办,这些事情极少麻烦林势安,但还是笑着应下:“好的,我肯定会多麻烦他。”   林势安看她一眼,笑道:“就怕你不想来麻烦我。”   林傅哈哈大笑:“我看出来了,你两姐妹啊,都很独立,这样挺好的,我没女儿,我要是有闺女,也得这么教她!”   吃过饭,白露和白雪想帮忙收拾东西,闫如玉不让她动手,抓住她的腕子说:“等晚上做年夜饭的时候,你再帮忙,会做饭吗?”   白露诚实道:“不太会。”   闫如玉混不在意:“没事,不会做饭就在旁边打打下手,现在你就别忙活了,去,陪老头儿下下棋聊聊天,我看他刚才还没跟你们聊够呢。”   白露便随林傅和林势安上楼下棋了,白雪本也想跟上来,却被六六吸引了,于是和Cathy一起在公园跟六六玩了起来。   楼上的书房。   年关也有不少人来给林傅拜年,今天特殊情况,林傅谁的电话都不接,全交给李叔应付,他就想在这间小屋里跟家里人话话家常。   林势安让白露坐在林傅对面,林傅问了句:“会下围棋吗?”   林势安说:“您别吓着了,白露是招招见血的选手。”   林傅挑挑眉毛,笑:“真的假的?来,认真跟我下一局!”   白露也没觉得自己下棋厉害,围棋是她上大学的时候跟一个学长学的,那时候她忙于赚钱,学校的社团活动很少参与。其他社团都很热门,唯有围棋社人才凋零,社长能拉一个社员算一个,就把当时为了凑学分的白露招进去了,后来白露学着学着,倒觉得挺有趣。   她下棋不喜欢遵循章法,总是见招拆招。   这盘棋下到中间,林傅就感觉到了,白露的棋艺不算高明,但却十分让人棘手。   他笑说:“怪不得势安说你厉害,你每走一步,我都要想怎么脱围,一个不留神,还真能被你唬住!”   林势安道:“是不是招招见血的选手。”   林老爷子点头赞同,白露摆手:“我这是唬人的招数,林叔叔您才是高手。”   林傅道:“我这是几十年的老棋手了,能耐不大,但是贵在积累了不少经验。你这个小丫头下棋还真是不走寻常路,人都说下棋能看出来这个人做事风格,由此可见,你平时也是个做事手段厉害的人。”   白露顿了顿,笑了一下。   林傅莞尔,忍不住问她:“平时……辛苦吧?我虽然是个男人,可我知道,作为一个女人,你需要付出比男人多好几倍的努力,才能得到同等认可,我不知道现在这个社会怎么样了,起码我们那个时候是那样的。”   白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林傅看她时,那种长辈的慈爱和理解是她长久以来渴望又不敢苛求的父辈关爱,她没想到会在林家父母这里得到满足……   作者有话要说:  6000+送上   文中的那首歌是留声玩具的《十二》,很好听,歌词写的也很美~   看完早点睡吧,晚安! 第80章   林傅虽然学识不算渊博,却有着丰富多彩的人生阅历, 这些铸成了他旷阔胸怀, 用来包容很多人和事情, 他乐观积极的心态也时常能够感染别人。   白露觉得, 她今天能够来和林傅下这盘棋,称得上是福气了。有好几次她都在心里默默羡慕着林势安, 也渐渐明白了林势安身上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睿智随性从何而来——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中, 无疑是最幸运的。   林傅像是看出了白露的心思, 他温声说:“以后你和势安在一起了,就把这儿当自己家吧,也把我们当你们的亲人, 我知道你们姐妹还有些拘谨,没事,来日方长, 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白露抿唇道:“会的, 以后有机会我会经常来看望您和闫老师。”   林傅呵呵笑:“那就行,正好我跟闫老师也没闺女, 当年是想要个闺女的, 就知道生个小子肯定得四海闯荡, 不能陪我们, 可我怕闫老师受罪, 就没再要了。你和你妹妹能经常来,我高兴极了!”接着他又问,“白雪要去哪儿读书?”   白露道:“她想去北美, 还没定具体哪个学校,随她吧。”   林傅说:“让势安给你们帮帮忙,他那会儿就是在国外读的大学和研究生,对这个肯定熟!”   林势安笑道:“白露已经把白雪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她们找了专业的留学机构的老师,从备考到择校,再到录取和报道,一站式服务,我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林傅看着白露,眼中更多赞赏。   白露陪林傅下完这盘棋就下楼了,闫如玉见到她,冲她招招手。   老宅厨房很大,听刘姨说,是闫如玉不喜欢狭窄的空间,所以厨房甚至比餐厅还大,进了三四个人也不觉得拥挤。   过年要用的食材大部分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油角煎堆这些是昨天就已经做好的,今晚要吃的菜交给刘姨和老宅的保姆来负责。   闫如玉正在煮糖水,红薯是已经去皮切好并浸泡了几个小时的,捞出晾去水分再在小锅中烘热。   白露没做过,小时候倒是见外婆做过,她试探着说:“闫老师,我来吧……”   闫如玉听刘姨说了白露厨艺不行,白露主动说要来,她有些意外,但还是把锅和勺子交给白露。   白露往锅里滴了些油,将老姜扔进去翻炒两下,再下番薯炒透,这个过程中闫如玉一直在旁边看着,见步骤不错,便不住点头,白露得到肯定,也松一口气——看来她的记忆还没出错……   加水煮沸之后,放一些冰糖,闫如玉这才出声说:“多加点糖,势安爱吃甜一些。”   白露闻言,又多加了几块。   闫如玉满意道:“挺好挺好,会得也不用多,就这么一两样菜啊汤啊,能把这些男人嘴巴堵着就行了,你要是会的多了,他们就会让你做得多。”   刘姨笑:“闫老师可说的都是肺腑之言,瞧我,就是因为年轻时候做菜干家务样样能行,家里那个以前还在的时候,就什么也不敢干,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像个大爷一样的作威作福!”   闫如玉低声说:“这才是女人生存之道,能装傻的时候一定要装傻!”   白露被逗得忍不住开怀,这么笑着聊着,时间过得快了许多。   五点钟刘姨把围裙交出去,她得回家跟儿子一起过除夕了。剩下一位保姆不回家,就继续忙碌到八点钟,在桌上摆了一桌子年夜饭。   人人归位,坐成一圈,林傅看着这么多人,心中十分欣慰。   他举起酒杯说:“这是闫老师特批的今晚能喝一杯酒,也是因为真的高兴,往年过年,就我跟闫老师,林势安这小子也是这几年才回来,今年多了三口人,我实在高兴!来,大家一起举个杯吧——新年好!”   一边是电视节目中的欢歌,一边是餐桌上的笑语,不仅是林傅感慨,桌上的其他人心中也是滋味复杂。   白露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她一个人坐在露台上吹风,听到远处灯塔的倒计时钟声。   白雪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白五四多喝了几杯酒,醉眼惺忪地拉着她扯东扯西,最后她逃回房里,就听到朱琳和白五四争吵的声音。   而那个时候,Cathy还在福利院,她躲在深夜的角落,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充满恐惧……   曾经的这些,在今日的温馨氛围中,仿佛只是旧梦一场。   白雪在桌下偷偷给周樾发了条微信,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只发了一条最平常的祝福。   那会儿周樾正在家里,他们家年夜饭吃得早,父亲饮了许多酒,想到这些年他们两父子之间的关系,不禁老泪纵横。   三十年来,即便是母亲去世,他也没有见过父亲落泪,他心里既为父亲如今的懊悔而感到酸涩,又为他曾经的冷漠而感到心痛,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面对自己的父亲。   聊了很久,周樾总算把父亲哄睡了之后,他独自在门外抽烟,手机收到了很多祝福短信,他置若罔闻。   远处时而响起爆竹声,周樾仰头看天,心里满是空虚。   他想了下母亲还在的时候,家中过年是什么景象,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每年这个时候,母亲都非常忙,累得肩膀疼,便让他帮忙扭捏……想不到自家的曾经,他便想象着别人家中的情景……   那些灯火通明的房间里,是亲人欢聚,爱人相拥的世界,即便孤苦一人,也一定有个思念的人,而他有没有思念的人呢……   周樾这个时候莫名想到了书店里的那个瘦弱身影,他顿了顿,摸出手机,终于看到了那条平淡无奇的祝福短信。   “周医生,新年快乐!”   他瞧着,淡淡一笑。   这个世界还是有美丽存在的。   .   这一晚,林家热热闹到十一点多,林傅年纪大了,酒量不行,喝完酒跟晚辈笑闹一会儿就撑不住了,Cathy年纪小,也要早休息。   闫如玉给他们挨个安排房间,白露和白雪姐妹住在楼下的双人客房,房间是提前打扫过的,干净如新,林势安就住在她们隔壁,有问题随叫随到。   次日一早林势安就带白家姐妹和Cathy一起出门了,Cathy不舍六六,林势安便把狗也带上了,出发去了邻市新开发的古镇。   大年初一人出来玩的人不多,更何况这里刚开业,她们住临河独栋小楼,四周僻静,环境也好,出门不远就是码头。   中午吃了饭,林势安带她们一起去划船,去的时候小镇还是清净的,回来就热闹多了,后来听说晚一点有舞狮子表演,还有烟花晚会,小镇四周的人特地赶来看热闹。   林势安并没打算去凑热闹,他怕人多挤着吓着Cathy,可是没想到这小丫头最近胆子大了许多,出去玩了一圈,问她想不想回去,她竟一直摇头。   白露和白雪站在Cathy两边,两人也想着有她们时刻陪着,应该不会有问题。   林势安考虑了会儿,干脆直接蹲下来把Cathy驮起来!   小丫头刚坐在林势安的脖子上被举起来的时候还吓得尖叫一下,等抱稳了林势安的头,看四周风景,顿时心情开朗,咯咯笑个不停。   白露道:“你行不行啊?”   白雪顺势也抱起了六六。   林势安吐一口气,笑说:“行了,这样我就不怕她被人挤着了,走吧!”   说完,他们就冲最热闹的区域去了。   到地方,人已经很多,原本清净的小镇总算有了年味,舞狮,杂技,穿梭在人群中,掀起一浪又一浪热潮,太黑之后,焰火晚会开始,一簇又一簇形态各异的烟火在空中绽放,照亮天际。白露和林势安一行人尽兴之后回去小楼,个个累得脚底板发酸,唯有一直坐在林势安脖子上的Cathy下地后还活蹦乱跳。   林势安一动都不想动,他拉着Cathy说:“乖了,赶紧回去睡吧,明天我们再继续玩。”   Cathy懂事,点头笑着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   林势安苦笑:“明天就别坐肩膀了,明天咱们走路好吗?”   Cathy咧嘴,像是知道他累得够呛,于是又点头。   林势安摸摸她脑袋,让她进屋,白露过来说:“我来吧。”   林势安看她一眼,“行吗?”   白露说:“比你一个大老爷们强。”   白露带Cathy洗漱,换上干净睡衣,不用哄,有六六在她身边,她自然安静睡下了。   做完这些,白露回去找林势安,在卧室没找到,浴室门倒开着,他正躺在浴盆里,闭着眼睛,也不知睡了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双更,么么! 第81章   白露走过去,坐在浴缸旁边, 手探进去试试水温, 林势安从水下捏住她的腕子, 眼睛未睁, 轻声问她:“她们都睡了?”   白露应:“睡了,你累坏了吧?”   林势安一笑:“这会儿突然就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老了……这些年锻炼一直没停, 想着跟过去应该差别不大, 谁想到还是累个够呛……”   他坨了Cathy一晚上, 虽说孩子轻,可这么长时间,任哪个正常人恐怕都吃不消。   白露想伸出手给林势安捏捏肩, 他却没放手,半睁着眼睛笑望她:“洗澡吗?”   白露撇他一眼:“你正洗着,我怎么洗?”   他恬不知耻道:“一起洗……”   白露不从, 林势安就一直不松手, 两人拉拉扯扯倒是溅了白露一身水,她嗔道:“你怎么这么烦人, 我看你是还没累够!”   林势安说:“洗不洗?不洗我可真动手了。”   “你不累了?”   “不累了。”   白露:“……”   她决定不挣了, 睨着他说:“你总得让我衣服脱了吧?”   林势安信以为真, 松了她说:“赶紧脱。”   白露立刻跳起来往外面跑——   林势安反应迅速, 跟着也从水里坐起来, 一脚踏出去追上白露就把她搂进怀里!   白露一边挣脱一边骂他:“真不要脸!你光着屁股就出来!”   “你也不是没看过!”林势安倒像是对她的打骂十分受用,一边笑着一边在白露身上上下其手,去剥她的衣服。   白露转过身去搂住他, 实则是在阻拦他:“林总你的气派呢?你的稳重呢?你的矜持呢?”   他笑:“对着你,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林势安猛地将她抵在墙上:“嗯……除了你,什么都没有了。”低头吻住她。   忘了疲倦,热血重新在体内肆意横流,林势安像个重新注入兴奋.剂的痴狂者,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被力量填满,将白露箍得喘不过来……她终于投降,揉着他的短发细声嘤咛,求他别太粗鲁。   林势安趁这会儿功夫总算把她剥了个干净,大掌贴住她的柔软,白露身上的力气仿佛被他抽走了,软软的挂在他身上,任他揉圆搓扁。   感受到她的妥协之后,林势安越发觉得胀痛,哪里还顾得上再劝她洗澡,直接抬起她的腿进入,贴在她耳边低低喘息……   一番云雨之后才是彻底的筋疲力尽,林势安拥着白露说:“现在该去洗洗了吧?”   白露苦笑:“洗洗洗……你抱我……”   林势安拍拍她的背:“水都该凉了,你躺会儿,我去放点热水。”   他去放热水,等会儿回来,抱起白露,把她放进浴缸里,两人都坐进去,水漫了出来,白露躺在他身上,盯着他的下巴说。   林势安低头,慢慢道:“我想送你一个礼物。”   白露问:“什么礼物?”   他说:“把手伸出来。”   白露疑惑,但还是照做了,伸出五指,放在他跟前,然后就见林势安从盥洗池旁的盒子里拿出一只银白色指环出来,准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白露一惊,刚要抽回手,被他拽住——   林势安低声说:“你不愿意吗?”   白露顿了顿,心脏狂跳不止。   她不是不愿意,她只是习惯了,习惯了避开她不可预测的未来……   她仰头与男人对视,他眸子里的坚定与此前不差,甚至更深刻了一些,她猛然有些懊悔,她在躲什么?她的胆怯说不定会让他也失去勇气,那么他们下次谁来迈这一步呢?   好在林势安还捏着她的手掌,见她犹豫不决,他便说:“先收着吧,我是怕你离开我的时候,不能时常想起我……总要留个念想在你身边,你说对吧?”   说完,他顺势把戒指套进了白露的无名指上。   戒指有些凉,在白露的指上泛着耀眼的冷光。   白露低头看着它,久久不语。   林势安仍是故作轻松道:“你如果不想,就不要把它想的太重要,一个戒指而已,也没有那么多意义——”   话没说完,白露猛地抬头吻住他……   她翻身坐在林势安身上,捧着他的脸动情深吻,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她才动开,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长发沾了水,滴在林势安的胸膛上。   她低声说:“我会想你,我会每天都想你,我会把它永远戴在手上……”   林势安眼中情绪复杂,他心里既酸涩又狂喜,却压抑着,克制着。   他压着嗓音道:“你说过的话,可要算话。”   白露低笑:“从来算话……”   有热水舒展全身,片刻后就有些昏昏欲睡,白露是被林势安抱回床上的,他小心呵护着,拥着她,寂静深夜中,两颗燃烧的心贴在一起……   他们又在小镇玩了两天才回去,过年林势安肯定是要见亲戚的,白露刚刚接受了他的戒指,林势安怕连日的“攻击”会适得其反,便要把她送回家,不料回家的时候被三姨堵了个正着,这就谁也别想跑,一起把林家的亲戚挨个见了个遍。   林势安害怕白露会不适应,他尽量替白露挡着些,结果这些人还算识相,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一句没多说。   事后林势安才知道,这是闫如玉和闫如心提前交代过的……   过完年,也算把一些事情都了结了,所有人都重新回到正常的工作和生活轨道上。   白雪开始参加考前突击训练,她虽底子就不错,但还是想多努努力,拿到奖学金,也能帮白露省些钱。白露这边也开始跟赵仁做工作交接,如无意外,一个月内就能把各项事宜都交代好。   这段时间林势安干脆住在白露的公寓里了,和她粘在一起,正好让白露行了方便,捉住他来了几次一对一的课程辅导。   林势安这个人,工作和感情分的比较清楚,当情人的时候腻歪缠人,当老师的时候却又严肃认真,要求十分苛刻。短短半个多月,白露在他这里学了不少东西,并应用在实践中,在最后几次培训中展示了过去没有的面貌,令胡然和几个对她一直对她存观望态度的董事刮目相看。   元宵节白露提东西去看望胡海荣,胡海荣仍躺在床上不能言语,盯着白露一直看。   胡然在父亲身边慢慢说:“公司里我也有了几个得力助手,这个就是白露,我想你以前应该也听过她的名字。”   胡海荣闭了闭眼睛,不知是不是在回应胡然。   胡然看到继续说:“你总是不放心我,既怕我被野心吞噬,又怕我一个女人难撑大局,可是你看,J科技现在正在摆脱过去的窘境,朝着一个新的方向在发展,你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胡海荣吐着气,氧气罩上的白气腾起又消失。   胡然说:“你看看我,再看看你儿子……白露过段时间就带团队去非洲了,到时候J科技就能收割美洲市场,咱们现在不仅仅是嘴上说说,这帮小子也真的都做到了,你要是脑子还能赚,眼睛还能看,就给我好好看着吧!”   胡然荣仍是一直瞧着白露。   最后胡然叹道:“算了,跟你说这么多你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当晚胡然留白露吃饭,席上淡淡问她:“J科技和林势安……这两者之间,你选哪个?”   白露一愣。   胡然笑道:“你过年去林家,这事都传开了,外面人都问,林势安这个南城有名的钻石王老五熬到这个岁数了,到底选了个什么样的女人带回家,一开始有人说,只不过是个小销售,后来又有人说,什么小销售,那是J科技的顶梁柱,再后来有人说,你是南城商界新星。哎呀,这些人真会传,好像自己亲眼见到的一样……”   白露静默之后,道:“胡总听了,当笑话笑笑就行了。”   胡然看她一眼道:“怎么能是笑话,我得恭喜你,林势安是个不折不扣的金龟婿,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和他在一起,于你有利无害,你很有眼光,也很有本事。”   白露心中忐忑,她知道胡然给了她去非洲的机会,让她接触到了以往没有接触过的领域,这也会成为她职业生涯中一个重要的转折,只是她拿不准胡然这会儿的心思——是介意她与林势安之间的关系?还是担心她的忠诚?   她不由考虑,自己的这些付出是否能得到回报,等她回来,胡然是否会给她与努力成正比的回报,又会不会还在J科技给她留下立足之地……   想归想,末了白露还是诚实道:“我和他认识不久,但经历很多,我相信我没选错人。”   胡然犀利地问:“所以你是选林势安,不选J科技?”   白露怔住,艰难道:“胡总,我和林势安在一起,公是公,私是私。我为J科技付出多少,您应该都看在眼里。”   胡然应下:“是,说真的,我很佩服你,别人当师傅都怕教会徒弟饿死自己,你却不怕,你什么都肯教给赵仁还有你那个小助理,所以你的团队才能迅速成长……”   白露道:“因为我知道,以后我还能继续吸收并输出更多东西,不能因小失大。”   胡然再次笑了,这次却少了一开始的阴阳怪气,她道:“你很清楚自己的能力。”   白露垂首:“我也希望我的能力能够在彻底发挥。”   胡然点点头,放下筷子,对她道:“我吃饱了,你继续吃吧,吃完早点回家休息。”   她走后,白露哪还能吃得下去,她在原地坐了会儿,深吸一口气起身离开。   这天夜里凉风骤起,赵仁的电话在凌晨四点打来,带着沉痛的情绪道:“白露,董事长又进医院了,这次恐怕……凶多吉少了!”   白露披衣服坐起来,她抽了支烟,最后冲去医院。   胡海荣在手术室里熬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还是到了极限,就算连夜叫来闫如心给他抢救,也没能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闫如心走出来,对胡然说:“对不起,他真的已经撑的很久了,节哀顺变吧……”   胡然垂着头,掀开覆在胡海荣脸上的白布,她的手有些僵硬颤抖,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闫如心说完这些,拍拍胡然的后背,走了出来,白露和闫如心对上,两人笑着点了点头,也没多说话。   窗外天微微亮,风的嘶吼声小了许多。   胡海荣被转送到太平间,里面寂静得有些吓人。   白露走到胡然身后,听到她喃喃说:“老头儿,你终于还是走了……”   白露顿足,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   胡然吐了一口气,“我总以为咱俩之间的恩怨到你死了也不能化解,我心里有结,我这辈子都活在你的偏见下,五十多年啊……这五十多年我怎么过来的,你能明白吗?所以我恨死你了,哪怕是这段时间我天天陪着你,跟你说话,其实我心里还是没有真的放下对你的怨恨……可我没想到,这会儿看你躺在这里,心里竟然什么都没有了……这就叫,一死泯恩仇吗?”   她抬手,摸了摸胡海荣苍老的容颜,哽咽道:“你都这么老了,老得像个枯树皮,树皮也比你与生命力,你是真的死了……”   白露一直陪着胡然,看她削薄的后背一点点变得没那么挺直,看她在父亲跟前终于愿意妥协哽咽……直到后来律师过来,找到胡然说有遗嘱方面的事宜要跟她说,胡然这才离去。   他们找了个无人的病房谈话,白露和宋秘书就等在外面。   约一个小时过后,律师从里面出来,叫白露进去,白露愣了愣,起身走进门。   胡然双眼有些发红,但容姿不乱。   她抬眼看白露,柔声道:“叫你进来是想跟你说,这几天你和宋秘书帮我把老头儿的葬礼办了吧,办完你再出发去非洲。”   白露应下:“好,胡总节哀……”   胡然笑一笑:“节哀,挺节哀的……其实昨天你走之后我就有种预感,我觉得这一天不远了,没想到他还是个急性子,说走就走了。幸好走之前把该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她拢拢头发,叹道,“他把手里的百分之二十七的股份留给了我,剩下百分之二十留给他儿子,名下其他财产分三份,我们一人拿两份,剩下一份捐给慈善机构。遗嘱是在他上次发病前就立下的……我一直以为他到死都还觉得我不如他儿子,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做……”   白露道:“胡总所做的,董事长都看在眼里。”   胡然眼睛更红了一些,不住叹气:“这老头儿啊,他才不是把心摆平了,他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好让我余生想到他就心里难受……”   白露想安慰她:“胡总……”   她摆摆手:“算了,我都明白。”   胡然抹了把眼角的泪,继续道:“最近董事会会发生一些变动,谁该走,谁该留,我心里已经有数,走了就会有空缺,到时候谁来填补,我心里也有数。”   白露心头一动。   胡然说:“白露,我知道你回家之后一定觉得委屈,你生气我试探你,你也怕自己的付出得不到应有的回报,今天我叫你进来,就是想告诉你,我胡然不是眼瞎耳盲的人,谁真正有本事,谁真正想做出一番成就,谁又对我忠心耿耿,我都看在眼里……你放心去非洲吧,等你回来,我一定给你你想要的。”   白露在桌下捏着两手,她感受到自己的手心正在冒汗,热血正在横流。   胡然又说:“感情归感情,事业是事业,我知道你和林势安都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该怎么去付诸努力。就算你不在J科技,在别的地方,你也会有自己的一番成就,换句话说,现在不是你离不开J科技,而是J科技需要你了。”   白露低声道:“谢谢胡总的信任。”   胡然声音放软了些:“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一切都还没有定数,关于J科技,关于拜康,或者说整个医药行业,我能看一半,却也有另一半是需要一边走一边看的。我只能说,我现在需要你成为我最得力的帮手,白露,你能做到吗?”   白露坐直了身子,面对胡然,坚定道:“能。”   胡然吐了一口气,最后说:“好了,你先回去吧,我累了……”   从病房出来后,白露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她和宋秘书打了个招呼就往外走,没到门口,又遇着闫如心了。   闫如心身边,是林势安。   他走上前来,把外套脱了披在白露身上。   白露出门的时候只穿了件毛衣,清晨外面凉,又刮着风。   林势安道:“回家吗?”   白露摸摸肚子,先看闫如心,叫了声:“三姨。”   这声“三姨”让闫如心有些意外,她被白露叫得心花怒放,牵着白露的手就不肯松:“这一晚上肯定都没睡好,我也没睡好!走,咱们先去吃点好吃的!吃饱了再回去补觉!”   白露笑着:“好啊。”   说完三人一起在医院门口吃了饭,闫如心白天还有病人要去巡查,就在医院休息了,林势安带白露回家,路上笑她:“没想到你现在学会哄人了。”   白露也有些恍然,她靠在椅背上,嘴角浅浅勾起:“可能没睡好觉,脑子不灵,顺嘴就叫出来了。”   林势安却觉得心满意足:“下意识做出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你没看我三姨的反应,比那时候她家娶儿媳妇还要高兴。”   白露也跟着笑,片刻后,她问:“林势安,假如有一天,我爬上了跟你齐平的位置,并且我们站在对立面,你会怎么做?”   林势安闻言想了想,说:“应该不会有那一天。”   “为什么?你觉得我做不到吗?”   他道:“不是你做不到,而是在那之前,我一定先走下圣坛,站在你身后,无条件支持你。”   白露怔了许久,然后捏了捏他的脸,轻声说:“你这个人啊,真是越来越会讨我欢心……” 第82章   胡海荣走的第二天,南城就持续降雨, 连日阴雨绵绵, 空气中的潮湿粘腻像在每个人的头上都蒙上一条湿毛巾。   白露为胡然奔走两日, 到追悼会这天, 宾客自四海而来,胡海荣生前事业辉煌, 结交的亲友也很多, 除了亲近之人, 业界与他有过接触的商界人士,或敌或友,都纷纷而至。年纪大一些的, 想起当年一起度过的岁月,都是分外感慨。   伍乾坤代表AL集团送来慰问,但他人没到场, 只托人送来花圈和挽联。   这一天从早忙碌到晚, 等结束的时候,白露才觉察到自己只吃了早上一顿饭, 五点多送走宾客后, 她和王嘉华就近找了个地方吃饭, 便利店的速食品, 味道不怎么样, 但胜在能果腹。   王嘉华也饿坏了,摸着肚子叫苦不迭。   白露一边要了碗面,一边在跟林势安打电话。   他也来了葬礼, 本要等她,但遇到一群商界人士,今晚势必要跟那些人拉扯不清,听她没吃饭,林势安要让陆沉派人送点,白露嫌他小题大做。   “我吃点儿就算了,待会儿还要陪胡总,我瞧她今天也够辛苦的……”   刚说完,白露的电话就进来一个新的来电,她一看是胡然打来的,忙对林势安说:“先不说了,胡总打电话了!”   话音落下,手上已经接通了胡然的电话。   胡然开口问:“还在现场吗?”   白露:“收尾工作已经处理完,我跟小孩儿正在外面吃点饭……”   胡然吐了口气,说:“在哪儿呢?”   白露忙道:“胡总还有什么吩咐?我现在就过去。”   胡然温声说:“算了,我去找你们吧。”   白露报了便利店的地址,没几分钟胡然来了。   她是自己一个人,不知道从哪边过来,白露和王嘉华都没想到她会在便利店里坐下来,对她们说:“你们吃的什么?给我也来一份,我也饿得够呛。”   白露说:“乌冬面和咖喱鱼蛋,胡总……您要吗?”   胡然疲惫地点点头,白露便忙让王嘉华去买。   面很快送来,胡然见她们也还没吃,就叫她们也一起吃,看她们话也不说,胡然笑一笑,说:“怎么?有我在不怎么自在吧?”   白露也笑了下:“我以为您去参加饭局了。”   胡然道:“让宋秘书和董伯替我去了,我累了,今日这种场合,那帮人也不想难为我……送走他们才想起来饭还没吃,就让宋秘书把我送回来,也正好有几句话想跟你们说。”她吃了一口乌冬面,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又说,“这东西看着不怎么样,味道倒有点像我小时候吃过的一家的乌冬面……那家店当时就开在人民公园门口,现在早没了……”   她说完看向白露,白露今天穿了一身黑色套装,胸前别着的胸针,正是胡然那时送她的那枚。   胡然见到,嘴角又显出一抹笑。   白露也低头看了眼,道:“胡总送我这枚胸针领我上了一个新的台阶,今天带来,也是想让董事长看一下我的决心,我告诉他,我不喜欢辜负别人,更不想辜负自己……”   胡然笑说:“一直没跟你说过,其实这枚胸针……是我送给自己的毕业礼物。”   白露一怔,顿时觉得胸前沉甸甸的。   胡然却轻松道:“带着吧,送给你也是因为我从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适合它,也足够配得上它。当年我刚毕业,第一天去J科技报道,选了一条黑裙,就带了这枚胸针,那会儿的我不管走到哪儿都挺胸抬头,充满自信,无所畏惧!那份精神一直支撑我到现在,我希望你也能这样。”   白露不由坐直了身体,后背绷得笔直,她慢慢道:“胡总,我还是那句话,您信我,我一定不负您。”   胡然点点头,笑着再看向王嘉华,问:“听白露说,你是她最得力,也最喜欢的助手,你叫……王嘉华?”   王嘉华有些紧张,忙道:“是……胡总。”   胡然吃了口面,说:“你那个妹妹本事倒也不小。”   王嘉华一惊:“胡总……我——”   话没说完,胡然放下筷子,摆手道:“知道跟你没关系,只是因为你那个妹妹,我对你印象更加深刻了……知道今天为什么伍乾坤没来吗?”   王嘉华低下头。   胡然说:“抬起头,你又没做错事情,为什么要低头?”   王嘉华下意识想抬头,但想一想,又低下,郑重道:“我为她感到羞耻……”   胡然看了她一会儿,低声说:“那你就记住今天的这种羞耻,记住它,然后告诉自己,以后绝不能让这种羞耻发生在自己身上,更要记住,生而为人,生而为女人,只要你脑子足够厉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一直去付出努力,你就不会比任何一个人差——懂吗?”   王嘉华深吸一口气,一股气流窜进肺中,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但这股气让她不自觉直起脖子直面胡然,她颔首应道:“我懂……”   女孩儿声音虽低,却带着倔强和坚定。   胡然满意道:“懂了就好,快吃吧,面都凉了。”   这晚雨一直未停,雷声轰隆,雨势更大,白露知道要变天了……   第二天J科技召开董事会议,这场会议开了足足三天,最终商定推举胡然坐上了董事长一位,紧接着各大媒体发出报道,即便是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南城商界还是又震了震。   大了就不再提,小到J科技内部,近日不少人明里暗里和白露一行人套近乎,探问J科技高层未来动向。谁要走,谁要留,谁的大腿最稳,一个一个问题砸过来。   白露只装傻,以自己马上要去非洲了为托词,与人斡旋。   可这帮人却也不傻,白露虽然人走了,但是留在项目实践小组的人全是她的心腹。再一瞧赵仁补上白露的位置,往常最不服赵仁的王勤森也没什么动静,他们便都安分下来,不敢有动作,生怕新董事长一个不高兴,举枪先打出头鸟。   白露这边最后的工作彻底交接之后,就回家收拾行李了。   这中间她还又去看望了一次林势安的父母,林傅和闫如玉都很高兴,留她住了两天,走的时候正碰到翟医生来给Cathy做定期检查,她们便也顺道闲聊几句。   翟幼清见白露容光焕发,便知她最近状态不错,闲聊之余提醒她,在外面,一定要时刻注意自己的情绪变化,既然往前走了,就不能再不时回头看。   白露说:“我知道这种好状态不可能一直持续,那些不好的记忆一定还会时不时来骚扰我,但我不会让自己回到最差的时候了……”   翟幼清欣慰道:“我就知道你这么不服输的人,肯定不会向过去妥协的。”   等走时,林势安和白露一起送翟幼清,顺道给Cathy拿新的药。   到了地方,他们一起上楼,今天的心理咨询中心却比平时热闹些,白露问及,翟幼清说:“今天有几个小朋友过来做心理疏导,医师就带着他们做一些康复小游戏。”   林势安道:“不如你留在这里看他们玩,我进去拿药,等会儿出来找你。”   白露点头,她正好对这些游戏挺感兴趣。   他们走后,她站在玻璃门外,看着玻璃房里的孩子,一共四个,他们大部分都是五六岁的样子,如一般孩子那样眼神清澈,模样可爱,却又跟一般孩子有一点不一样……   门口观察的医师走到白露身后,低声告诉白露,这些孩子都受到过伤害,不管是大是小,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伤害了,就有可能会跟随他们一辈子,他们能做的很有限,但如果不能让他们忘记这些伤痛,就只能帮助他们去消化痛苦……   白露望着他们,也想到了自己,她点头:“他们一定能做到的……等他们从痛苦中走出来,就会发现,这个世界虽然不完美,但在那些许多人看不到的地方,正出着最灿烂的花……”   医师笑了笑,白露莫名觉得这人声音有些熟悉,她猛地回头,随即愣在原地——   白露也不是没想过再跟他重逢会是什么样子,但这一刻见到他,白露觉得时光真是个奇妙的存在。   他们像是分别很久了,却又觉得他离开,不过就是昨天的事情。   “你……你回来了 ?”   年平盯着白露:“嗯,回来有段时间了……”   白露有些想笑:“对不起,我突然间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了……我刚才也没留意到在我身后的人竟然竟然是你。”   年平道:“你别紧张。”   白露笑:“也不是紧张,就是,挺久没见了……”   年平点点头,双眸透过眼镜望着她,那里面的情绪十分复杂,白露与他对视一眼,便撇过脸去。   年平张张口:“你现在怎么样?”   白露道:“挺好的,你也挺好的吧?”   他顿一顿,说:“我经常想起你……”   白露闻言神情淡淡,甚至脸上的笑都还在,她道:“我也偶尔会想起你。”   年平还要说什么时,白露看向不远处,叫了声:“我在这里——”   从里面走出来的是林势安,他迈开长腿朝这里走来,眼中只有白露一个人。   他走得越来越近,白露胸口的烦躁也越来越弱了些。   “药拿好了?”   林势安应:“好了,我们走吧。”   白露道:“好呀。”   她最后看了眼年平,本想再跟他说句什么,却是笑笑,转身离开。   年平在原地站了很久,他脑中复杂,想了许多事情,有时候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可回忆乍起时,才会发现,他能记起所有细枝末节……   他想到他们初识的场景,想到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到他走的时候,白露面无表情地对他说:“年平,你走了就不要回来了……”   从玻璃房里走出来的同事撞到年平吓了一跳,忙问:“年医生,你没事吧?”   年平直接把手里的文件交给同事,大步走出了工作室,脚步也越来越快。   他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再说:不能再离开她,不能再离开她……他胸口火热热的,几乎要炸开,快走也变成了快跑,冲下楼后,他又望着外面有些茫然。   直到后来他看到了街角的一对男女——   推车买糖葫芦的小贩正笑的开心,车前的两人牵着手,也是面上带笑。   男人不知说了什么,小贩给他们挑了个山楂加核桃的糖葫芦递到白露手里,她笑得更开心了,拿着糖葫芦,像个得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年平仍在大口喘息,可心里的那团火却正在慢慢熄灭……   他一动不动地望着那两个人,也终于知道她说的那句“走了就不要回来了”是什么意思了——他终究成不了一辈子能陪在她身边的那个人,是他先离开的,是他……   .   白露咬了口山楂,酸味裹着糖刺激着味蕾,嚼着嚼着就剩下甜味了。   她没想到这里竟然有卖糖葫芦的。老板是北方人,在南方做生意,大城市市容整改,小摊小贩都不让出来了,他只能在老城区跟城管斗智斗勇。生活虽然艰难,老板却十分乐观,他告诉他们,南城生意不好做了,过段时间他就回老家,三四线城市总还是能继续生活。   白露把糖葫芦递给林势安,他也咬了一口,受不了酸,刚嚼一下就皱起了眉头,白露大笑:“再吃两口就适应这个味道了!”   林势安死活不愿再吃了。   白露说:“我从北京离开后,其他什么都不想念,只想念这个糖葫芦,那会儿学校门口天冷的时候有卖的,我时不时就买一根,后来工作了,就忘了……刚才见到,真的挺惊喜的。”   林势安笑看着她:“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可爱?像个小孩儿一样,我还第一回见……要是以后你天天这样,我天天给你买糖葫芦。”   白露扁扁嘴:“天天吃,我的牙还不全坏完啊,你居心何在!”   林势安乐着:“牙坏完了,像个老太太一样,吃饭只能用舌头了。”他单说觉得不够,竟还想去学老太太吃饭的样子,白露没眼看,一手拿糖葫芦,一手去捂他的脸——   “你别学了!丑死了!”   “你看看,是不是这样——”   “林势安!你能不能有点偶像包袱啊!”   林势安笑着搂着她的肩膀,说:“好了,不逗你了,上车吧!”   白露跟他上车,刚坐上去,她就看到站在路边的男人。   林势安放好东西侧头看她,顺着她的眼神也看向路边那人。   他轻声问:“怎么没给我介绍?”   白露怔了下,道:“没介绍你不也认出来的。”   林势安轻笑:“挺好认的,他看你时的眼神,让我觉得很熟悉,里面带着思念、眷恋,还有一点点的悔恨。这人长得不错,挺精神的,我那会儿就想,你眼光不错啊,给我找个这样的情敌,也让我心里挺平衡的。”   白露问他:“你竟然不吃醋?”   林势安满不在乎:“吃什么醋,反正你是我的了,他只要有本事,就来抢啊。”   白露“哎哟”一声,故意道:“你说谁是你的了?我可不是任何人的,我是我自己的!”   “是是是!”林势安凑过来,给她拉安全带,末了身子没有收回,而是保持着这样一个姿势和她对视,片刻后,他突然吻了白露一下。   白露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捧着他的脸,笑:“你傻吗?他站那么远,看不到的。”   他哑声说:“谁说是给他看的,我想亲了就亲了,自己女朋友,还用亲给别人看吗?”   林势安直起身子,嘴角带着笑。   白露凑过去看了眼,说:“回家吗?”   林势安一顿,道:“走吧,咱们回家。”   白露说:“可我有点不想回家。”   林势安问:“那你想去哪里?”   白露说:“我们再去南城大学吧。”   半个小时后,他们来到南城大学,新学期开始了,但因为雨天,校园里没什么人在外面。他们在学校餐厅吃了晚饭后,撑伞在学校里漫步。   白露带林势安走到学校中间的一个湖边,那里有一座桥,白露走上去,林势安撑伞在她身后。   到桥上,白露停下来,回头看他。   四处灯光昏暗,她眼中却像是点了明星一般耀眼,又像这湖面波光粼粼。   林势安忍不住走到她跟前,一把搂住她的腰,吻上去……这一吻绵长而沈醉,透着浓浓的不舍。   白露被他吻得几乎喘不过来气,微喘着推开他,低声说:“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吗?”   他紧紧搂着她:“不知道……”   白露说:“上大学那会儿,女生之间流传一个传言,说只要在这座桥上走过的情侣,一定能够一生一世……”   林势安低笑:“没想到你还会信这种话。”   白露望着他道:“我不信这些话,我是相信你……”   她靠过去,搂住他的腰,轻声道:“林势安,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好吗?等我回来……”   林势安顿觉胸口酸胀,他更紧了拥住她。   两日后,白露离开了南城。   她走的这天南城的天出奇得好,雨过天晴,万里青空。   .   七个月后,南城的秋季,仍是在机场,林势安在出口接到了白露,她变了不少。   头发剪得很短,皮肤也黑了不少,脸上的笑却是肆意张扬,她迎着光走来,和他这些日夜中每次幻想的一模一样……   他疾步走向她,拥住她,两个人的心跳重新贴合在一起。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