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总监大人》 作者:浅浅烟花渐迷离 文案: 在他还是总监的时候, 林妙说:一场火,埋葬了我的纯真,从此,我的心死了。 多年以后,他成为坐拥上亿资产的集团董事长。 他将她逼至墙角,摸着她的心口问:它活了吗? 林妙仰起头,没有,它早就遗失了。 浅浅烟花渐迷离说:这是一场爱与爱的较量,没有输赢。 正文 1.一会给你小费 找了个借口从包厢出来林妙脸就拉了下来,一想到刚才老色狼说“你的腿好白”就觉一阵恶寒。若不是为了签下南星这张单子,她才不要应付姓罗的那头老色狼,一杯酒下肚,眼神就不规矩起来。 拐过走廊撞见一对男女迎面走来,林妙定了定眸,不由低咒出声。 今天是撞了什么邪,点怎么这么背的。 “咦?那不是林妙吗?”女人的扬声引起男人注意,目光向这边掠来时放肆地落在林妙短裙下的腿上。男人噙着笑走过来:“这不是咱们的大校花嘛,怎么,以前不是挺清高的,现在也来这混了?” 林妙没作声。眼前这个渣男曾经在学校对她死缠烂打狂追过。 只听他身边的女人讽道:“p的校花,就这身排骨还有人要?估计是出来做了吧。” 渣男故作一脸不信的样子,眼睛瞪圆了不怀好意地问:“林妙你出来做了?多少钱一晚来着,给你介绍点生意如何?” 林妙不怒反笑,故意往女人身上嗅了嗅才不紧不慢地开口:“看样子你对这行很懂,怕不是早有经验?”女人立即色变,正要发作,林妙又语锋一转了继续道:“要练到这种功力我自问还不及,至于那生意啊……”垂了垂眸,抬手便一巴掌甩过去。 对付渣男有时候不需要动嘴,直接动手便行。 啪!渣男没防备林妙会突然出手,惊怒交加地喝道:“贱人,你敢打我?” 林妙吹了吹掌心看不见的灰尘,漫不经心地说:“刚才你脸上有只苍蝇,我好心帮你赶一下,免得被苍蝇叮久了连嘴巴都变臭了。” 渣男怎可能听不出这话中的讽刺,怒极扬手过来。 林妙深知渣男是没有底线的,早有防备,冷笑着往后避退。没防身后有人,也不知撞在了谁身上,被这一阻那巴掌就躲不开了,出于本能地闭上了眼,但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反而传出杀猪般的痛叫声,林妙陡然睁眼,竟见从自己身后伸出一条手臂不但格挡住了渣男,还将其手腕给反扭住。 转过头,目光撞进一双幽黑如礁石的眸中。 愣了愣,是他! 脑中飞快急转,瞬间有了主意。转身圈住来人的臂弯,语气娇嗔怨怪:“亲爱的,你怎么才来?害我差点被这两人给欺负了。”男人眉毛上挑,没有作声。 心中一喜,这男的挺上道的。 林妙再回头时对着一脸痛色的方俊笑眯眯地介绍:“我男朋友是个健身教练,劝你有多远滚多远,否则,恐怕两个你都不够他打的。” 狐假虎威这个词,她比较擅长利用。 方俊看自己无论是从身形还是身高上,都与那男人有着明显的差异。加上自己的手腕还被反扣在对方指间始终抽不出来,不由眼神缩了缩,露出惧意。 林妙余光中看见男人的嘴角微微上扬,生怕他胡乱说话,立即凑过去在他耳边低语:“一会给你小费。”凝来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转了一瞬,又往下扫过,才见他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下意识地低了下头,忽然间顿悟他刚才往下看了……她短裙下的腿。 正文 2.让你满意 “让开!”一道清冷的声线在耳边散开。 林妙愕然抬眸,眼神微微怔忡,这声线……很好听。 只见渣男骂骂咧咧地挥舞着拳头过来:“你算是哪根葱啊,敢这么跟老子说话?”却在下一瞬又传来犹如杀猪般的惨叫声。 林妙定睛细看,发现渣男蜷曲着身滚倒在地上痛苦呻吟。刚才她都没看清身边这男人是怎么出手的,只觉眼前一闪而过,看样子是真有两下子啊。 腰上蓦然一紧,男人的臂弯圈住了林妙,语声几乎贴着她的耳朵:“我们走。” 她心神一荡,扬起下巴,倨傲地挽着男人的手肘从渣男和早已经呆住了的女人身边越过。 等转过廊角了才把手从对方臂弯里抽出,又拉开他环在腰上的掌,目光微仰了凝向眼前这张脸,询问出声:“你叫什么名字啊?” 眼前这男人说认识也不算,就是前几天跟闺蜜曲幽幽聚会时见过一次。记得当时幽幽说他唇红齿白,眼带桃花,一看就是做鸭的,而那晚他身边围了好多女人。 这不,此刻那双与她对视的黑眸又在放电了,一股妖魅众生的味,还好她定力足。 只见男人弯了唇角,轻吐了一个音:“joe。” 林妙挑了挑眉,转念一想便了然了。想必做他们这行的都是用的化名,而英文名也显得洋气。从钱包里抽了两张红票子塞到他手中,“今天谢了啊。” joe扬了扬手上的纸票问:“这是什么?” 林妙抿唇而笑:“是给你的小费。joe是吧,你名字我记住了,下次过来会点你的台。” 他眨了下眼,眸中露出兴味,脸突然凑近过来气息吐在林妙的脸上,“既然小费都付了,不验收下服务的吗?我的技术很好的。” 这是在明目张胆地挑逗啊,是不是做鸭的都这么直接? 林妙笑着推辞:“今天就不了,下次来再点你。”刚要转身,星眸掠闪,温软划过脸庞,未及反应印在了唇上。 一时怔住,竟任由那片温软肆意辗转,直到对方试图撬开牙齿才反应过来,立即伸手推开了他。joe暧昧地舔了舔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觉得服务如何?” 我被一只鸭子给吃了豆腐! 这是此刻林妙脑中闪过的念头,关键是——刚才她真的有春心荡漾的冲动。 咬了下牙强自镇定地从包里再拿出皮夹,“是不是嫌少?再给你三百,一共给你五百总够了吧。另外,”她用指尖轻划过他的脸,流连在他嘴角处才用娇俏的语气缓缓道:“服务有些差劲,回去多学学了再来。” 把钱往他身上一丢就想转身而走,但觉手腕处一紧,人被拽得撞进坚硬的胸膛,危险的语调响在头顶:“不满意?行,今晚我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原本林妙还僵凝在原地,只听joe凉声威胁在头顶:“你在暗示我扛你走吗?” 下一瞬,林妙看到的世界颠倒了。 正文 3.帮我一个忙 恁是林妙见多识广,也没想过有一日会被一只鸭霸王硬上弓! joe扛着她走路时步伐矫健,她的脸贴在他的背上都能感觉到那肌肉贲张的力量感。严重怀疑做这行的是不是得专门在体能上有所训练? 起初她还有挣扎,但觉男人的大掌在臀上重拍了一记后,她安静了下来,脑中飞速急转。 颠倒的视界里,只看到推开了一扇金属门,然后一室昏暗。忽觉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丢进了沙发里,随之浓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向她涌来。双手双脚都被压制住,半点挣扎不动,看着头顶上方那双黑亮的桃花眼,眼中光晕明暗不定。 “你们经理没教过你对客人不能用强吗?”林妙话出来就懊恼自己气势弱了。 joe勾起唇角,露出一丝笑容了缓缓道:“我们针对每一位顾客有各种不同的方式,必要时……”他有意顿了顿,气息吐在林妙脸上,“强硬也是一种服务方式,有的客人就喜欢这种调调不是吗?” 林妙想了想,主动吻了上去。 许是他未料到她是如此反应,一时怔愣在那,直到她退回原位时还见那眼神中有着错愕。这时他已经松了对她的钳制,抽出手轻拍了他的脸两下,娇柔而问:“既然说了会点你的台就肯定会点,何必急于一时呢?这个吻算是下的预定行不行?” 黑眸闪了闪,眸光直直戳入林妙眼中,“当真?” 她失笑,捧着他的脸又在唇上轻啄了口,“这样信了不?”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忽而抵着她的唇却用危险的口吻:“如果你失信了,那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听着像是威胁与警告,但林妙被他这态度给逗笑了。 “好啦,我向你保证还不行?”林妙举起右手到耳边作发誓状。 这才见他眉眼弯起,拉过她的手到嘴边假意咬了下,感觉微疼,等见手指被抽出时有个不深不浅的齿印。这时joe才肯从她身上起来并且拉了她一把,但掌却控在腰间不肯放,执意追问:“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林妙无奈,还真是磨人,爽快地报了一串数字,另外,“叫我you吧。” “忧?忧愁的忧?”他轻咀她的名字。 林妙浅笑,没去纠正他。 既然是逢场作戏,没必要把自己的底都全透露了。 这时手机铃声乍然而响,是从地上林妙的小包里传来的,两人视线纷纷转落那处。他先一步弯腰勾起包带再回眸过来,那眼神真得用妖艳魅惑来形容也不为过,心里冒出一个念……他在勾引我! 强自镇定的低头看号码,是姓罗的那老色狼打来的。出来的时间太久了,姓罗的等不住了,随口敷衍了两句便挂断手机,这份合同关系到公司下半年的运营,她不得不回去包厢应付那老家伙。但是……她转眸看了眼身边的男人,忽然笑了。 “joe,我再付你五百小费,你帮我一个忙如何?” 正文 4.当作订金 回到包间推门而入时,原本姓罗的老头正满脸不耐烦,看见林妙便眼睛一亮,起身过来搂着她的肩膀口中埋怨:“林经理,你这是上哪去了这么久?我都以为你放鸽子走人了呢,来来来,这必须得罚一杯酒。” 飘了眼茶几上杯中已经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心中暗骂这老色鬼不怀好意。不动声色地拉开他环着自己肩膀的掌,从旁拿了酒瓶给空杯倒了小半杯,林妙一口闷掉后笑道:“罗总,酒不先急着喝,咱们把合同签过以后再喝上它两瓶xo如何?” 罗老头看看已经空了的杯子,眼睛越发的亮了,“这可是你说的哦。” 林妙笑着点头,从旁拿出早已备好的合同与笔,老色狼在接过笔时还乘机摸了她的手一把,她只当没察觉。看着姓罗的在合同页末签字落名后,她的嘴角才终于微微扬起。 生意场间应酬难免,碰上姓罗的这种不在少数。她也不是第一天出来谈合同,自是晓得要如何应付这种人,硬碰硬不行,太软也不行,要见机行事。过程中难免会被吃豆腐,只能忍了这口气了,不过也就忍到这了。 林妙收好合同起身,嘴角噙笑着伸出右手:“罗总,祝我们合作愉快。” 姓罗的看看林妙的手再抬起头眼露惊疑:“林经理,刚不是说签完合同再喝上两瓶酒的吗?”林妙故作一脸的抱歉:“不好意思罗总,我男朋友还在门外等我,我给你把xo叫上,再找妈咪安排一下后续你觉得如何?”特意在“后续”两字上加重了音,想来以罗总那心思自能体会其涵义。 但罗总哪里肯让到嘴的鸭子飞走呢,一把抓住林妙的手并且还故意摩挲了下笑道:“林经理说笑了,你分明是一个人过来的,哪里有什么男朋友在等呀,来来来,我们继续喝酒。” 就在这时,包厢门忽然被从外面推开,joe从容走进,低眸扫了一眼林妙还被罗总抓握住的手,只听见罗总一声闷哼就松开了对林妙的桎梏。而她腰间被有力的长臂揽住,低沉了声在耳边询问:“要结束了吗?” 林妙贴近他轻点了下头,故意娇柔地道:“亲爱的,你怎么这么着急的,我还要跟罗总说两句话呢,你等我一下。”转过头对罗总又道:“这边我就先行告退了,罗总玩得尽兴。” 姓罗的目光惊疑不定,许是被joe那睥睨冷淡的眼神震住了,竟眼睁睁看着林妙被joe给带走。直到门阖上,才懊悔不已地砸了酒瓶子,口中低骂脏话。 林妙出了包厢门就嘴角上扬而起,过河拆桥不是生意场上的手段,但对付老色狼很有必要。她让服务生叫来了妈咪,点了两瓶xo又嘱咐妈咪安排一下,妈咪心领神会地走了。 这边让joe又扮演了一回她男朋友,自是要重金酬谢的。她从包里抽出剩下的一叠现金都递了过去,“喏,拿着吧。” joe低眸扫过一眼后,面无表情地问:“不是说五百吗?” 林妙抿唇而笑,这小子怎么这么实在的,多给他钱还不好啊。她把钱往他手里一塞,“多的就当是……”故意往他凑近了轻吐气息:“订金吧。” joe眨了眨眼,眸中浅光浮过。 正文 5.需要的是他 调戏完了帅哥林妙准备走人,刚要去扯开joe的手臂,忽觉眼睛一花,往旁边踉跄了下。若非joe揽抱住她,怕是要栽倒过去。 “怎么了?”joe在耳边浅声问。 林妙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感觉有点眼花缭乱,可能我喝多了。”但下一刻便觉双腿发软,整个人几乎都要站不住了。 心中暗道不好! 自个酒量很清楚,一瓶威士忌的量是在的,不可能这么容易就醉倒。她已经对老色狼有所防备不喝他倒的酒了,有意自己重新倒了半杯,没料还是着了道。 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叫了joe来,不然就不止被老色狼揩油那么简单了。 她扯住joe的衣袖急促地道:“你带我去下洗手间,我要醒一下酒。” 暖热的气息迫近,轻喃的低语摩挲了她的耳廓:“好啊。” 林妙心想,是不是做这行的都这么性感又帅气的,怎么连嗓音都带着沙沙的质感的呢? 去往洗手间的路有点长,林妙从最初只是有些眼花到后来几乎是被joe抱着在走的,双腿已经完全无力了,而眼前更是一片模糊。 “还没到洗手间吗?”听见自己在问,但那声音遥远飘渺的好像不是她的,眼睛也缭乱了一片。 随着门声磕响,joe在耳边似叹息般地低语了句:“到了。” 可能是他的嗓音太好听,也可能是他让她有种莫名的安全感,一下子心神就松弛了下来。林妙试图从模糊的视线里去看清他的脸面,可只觉人影在晃动,之后,眼睛就被遮住了…… 醒来时,林妙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姓罗的在酒里动的手脚除了让人眼花缭乱外,身体会无力,但不至于毫无意识。而此时枕边的温度已经凉了,她独自躺在……环看四下,应该是酒店的床上,一室旖旎的气息似乎还在。 头略重,怕是酒精的作用。多躺了一会林妙才掀开被子准备起身,脚还没落地却听见门外传来动静,嘀的一声响,门从外面被推开了。有一瞬她脑中微微空白,等某道身影遁入视线时条件反射地拉过被子遮住自己。眯了眯眼,看清来人正是joe。 他换了一身衣服。昨天晚上穿得是深紫色的衬衫,这会却换了一件黑衬衫,一头栗色的发,十分的滑顺,有几缕浏海遮了半边眼角,露出狭长的黑眼,眸光看过来时林妙想:怎么觉得眼前这人比昨晚更妖了? “不是让你带我去洗手间的吗?”质问的话出来,林妙被自己的嗓音给吓了一跳,低了几度的音还是沙哑的,有种……纵·欲过度的意味。 joe挑了下眉,淡淡地道:“你那会需要的不是洗手间,而是男人。那老家伙下在酒里的药可不是你随便冲个冷水就能熬过去的。” 林妙皱皱眉,她不是没听说过那种场子里的事,有些女的中了招被玩残的例子都有。想到这,不禁打了个冷颤,又觉后怕,还是她太大意了。 正文 6.包是不是在你那? “有见着我的包吗?” joe朝她摊手,表示没看见。 林妙心中一沉,包可不能丢,里头有她昨晚好不容易签下的合同。 心想昨晚她被那老色狼给下了药,莫不会是迷糊中落在酒吧里了吧。不行,她得去找回来!立即就要下地,可脚尖刚触地就往前踉跄了下,被joe上前一步扶住,听见他在耳边道:“昨晚太疯狂有些收不住,把你衣服扯坏了,这个赔给你。” 林妙咧咧嘴,确实疯狂。视线朝旁而瞥,见他递过来一纸袋,里面装着女装。而这时的她,即便她不是个矫情的人,却也会觉得有那么一丝尴尬。忽觉暖热气息逼近,转眸间joe的嘴唇几乎触碰到她的发丝,犹如耳语般的呢喃:“昨晚还满意吗?” 心神一荡,这男人当真懂得语言这门艺术的妙用,并且将自己的优势诠释的淋漓尽致。 他的嗓音本身是很清醇的,有些像记忆中的那个味道,这在初次听他开口时就有这感觉了。但是这眉眼太过精致,五官也全然无法与脑中的影像重合。而这时他开口说话,听起来带了沙沙的质感,有种一下一下磨着你的神经的感觉。 林妙回过神便暗恼,不能让一个鸭子一直牵着鼻子走,于是抿起唇角沙哑着声道:“报个价吧,点你一晚上台要多少钱?” 原本那春意绵长的眉眼一点点淡了下来,灼灼眸光盯着林妙看了半响才缓声反问:“你现在有钱给我吗?” 林妙微微一僵,尴尬地找了个折中的办法:“你先加我微信,等我回头再转给你。”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凝着她的黑眸似乎有怒意一闪而过。但随即消逝了,“微信号多少?” 银货两讫,倒是符合他这行的规矩。 林妙报了自己的名字后,看着他输入申请添加好友,正要再询价码时突然眼前一黑,唇被温热堵住,同时有力的大掌穿过头发摁住了她的后脑不让她动弹。一直等到嘴唇都发麻时他才微微退开,近在咫尺的黑眸波光潋滟,由于离得近,他说话时或气息或两片温软都会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瓣:“先记账上,回头你再找我时一起算。” 在林妙愕然的视线里,joe姿态优雅、脚步从容地走出了门。 一丝懊恼浮上心头,明明自己该有主动权的,怎么一直处于弱势呢?从纸袋里拿出衣服,发现里头不止装了一套连衣裙,还有内衣,“刚好”是它的size。 虽然撕了标签但牌子林妙认识,别说连衣裙了,连内衣都不止两百。 穿上衣服走进洗手间就看见竹篓了,里头装的不单是她的衣物,还有他昨晚穿的那件紫色衬衫。林妙出于好奇弯腰下去翻了翻,然后红着脸起身……咳,昨晚确实疯狂! 离开酒店后林妙先打车回了趟酒吧,询问工作人员可有看见她昨晚落下的包,却一致回答说没瞧见。林妙斟酌了下,包里别的东西丢了都能补办,但是合同丢了可是件麻烦事。于是她要求酒吧调取监控,否则就让酒吧赔偿。 半小时后,林妙盯着监控里的画面,闷闷地想—— joe撒谎了! 酒吧门前的监控探头下,他揽着她离开酒吧时,她的包分明还挂在了肩膀上。 回到公寓第一件事便是翻出备用手机登陆了微信号,加上好友后林妙盯了那网名半响,蹙起眉,半梦半醒间?这不是她以前用过的网名嘛,怎么会如此巧? 我的包是不是在你那? 林妙直截了当地打字质问,没有绕什么弯子。 但等了好一会都不见joe回应,眼珠骨碌打转,她转了三千块钱过去。 这回没过多久就见joe发了个“?”过来,林妙讪笑,还是钱比较来得实在啊,翘着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回去:两千块服装费,一千块夜资费。 发送过去后,又再加上两字:够吗? joe简单明了:不够。 林妙眉眼一挑,又打字问回去:还差多少?我补给你。还有,我的包是不是在你那? 然后,再没回复过来。 第二天林妙在开会时,手机突然弹出一条短信,来自joe。 晚上约吗? 正文 7.父亲的冷漠 晚上约吗? 因为joe这条暧昧短信,林妙一整天工作都心神不宁。脑中盘转着他是不是在暗示,想把合同拿回来就得赴他的约?这小子原来故意留了这后招,倒让她刮目相看了。 手机在掌间摩挲,正准备回应赴约时有电话进来了,一看是林彦打来的。 林妙按下接通键,刚放到耳边就听见对面怒声质问:“你到底怎么回事?南星的罗总打电话上门对我发了一通飙,说你昨晚把他丢在酒吧,连帐都没结人就跑了,质问我们寰亚究竟有没有诚意与他们南星合作。” 林妙闻言不禁冷笑,“诚意?合同都签了还不够有诚意吗?姓罗的如果敢违约,就等着付那一大笔的违约金吧。你又何必如此着急呢?” “我着急?姓罗的可是闹到爸那边去了,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和爸解释吧。爸让你立刻回来!”话声刚落,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林妙心中沉了沉,林彦拿父亲来压她,哪怕心里不爽也只能硬着头皮回去。 开车回到别墅时看了看灯火敞亮的别墅,不禁心沉如水,怕是今晚有场风暴正在等着她。然而走进门却并没如林妙所想的有什么大阵仗,反而室内一片和睦。 三五人围坐圆桌前已经开饭,除了父亲与许晓君几人外,似乎还有客人在。许晓君是林彦的母亲,与她关系不能说坏,也谈不上好,只能说是井水不犯河水。 只见许晓君拉着一个长相明丽的姑娘的手,状似亲密的样子。林彦坐在姑娘的另一边,手臂还环过了她的椅子,瞧这架势林妙也心中有数了。 是陈姐唤了声“二小姐”才引来几人的注意,数道目光转过来,之前原本一片和睦的气氛顿时沉冷了几分。见父亲只是淡淡扫了眼她,倒不见有怒色,林妙心中稍安。 许晓君作为女主人在客人面前自然不会失了周到,立刻让陈姐添了副碗筷。 林妙落座时,听见身旁的林彦冷笑了声。她扯了嘴角,只当没听到,跟这个弟弟素来不对盘,能避则避。听过半响大致知道这位姑娘叫何淼,是某局的千金,林彦带回家的,难怪许晓君这般殷切和蔼了。 原本林妙坐在一旁尽可能的缩小存在感,可那何千金偏偏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 “刚才听喊这位姐姐是二小姐,林彦你原来是老大啊。” 林彦闻言立刻面露不快:“谁说我比她大的?”何千金不解:“那你是最小的,姐姐是你二姐,你还有个大哥或者大姐吗?” 林妙面色一沉,“何小姐管得是否有点宽了?” 被她这么一损何千金立即脸上挂不住了,扭身去向林彦求救,但见林彦黑着脸对林妙道:“自个的屁股都没擦干净呢,还来说别人。” 林妙冷哼了声刚要反唇相讥,突然林父一掌拍在桌上,吓得众人都噤了声。 “来书房。”林父丢下这句话就起身而走了,林妙凝了凝父亲的冷硬背影,立即跟了上去。听见身后传来林彦幸灾乐祸的笑声,林妙心头略感烦躁。 刚踏进门就觉眼前一黑,啪的一巴掌狠狠甩在了她脸上。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直接退到门外去了,楼下林彦抬着头啧啧两声嘲讽。 “进来,把门关上。”林父沉声下令。 林妙不敢去捂脸,埋着头重新回走进书房并且把门给关上了。 “南星的罗总到底是怎么回事?”走至桌前林父就转身喝问,像是刚才那一巴掌根本不是他打得似的。林妙垂着的眸沉了沉,将昨晚的事一五一十汇报,只是略了joe那段。 林父听后非但没有息怒,反而沉肃的脸上更添怒色:“你就因为被那罗总吃了两下豆腐至人家不顾?可知道南星的这份合同有多重要?” 林妙蹙了蹙眉,她已经将姓罗的欲图对她下药的事报告给父亲了,而父亲非但不关心她有没有事,还把此事评定为只是被人吃两下豆腐!早知自己在父亲眼里犹如草芥,但仍然感觉心口划过熟悉的钝痛。 “合同呢?”听见父亲扬声问,她略一迟疑,撒了谎:“合同落在我公寓那边了。”为了掩饰,她又紧随着道:“其实合同我们已经签下了,罗明波敢违约,他们南星就得向我们寰亚赔偿巨额违约金,所以爸……” 话没说完,就见有什么朝她飞掠而来,本能地偏转过头去躲避,但额头还是被什么东西给砸中,剧痛立即传来。 那边林父扬起手指着她痛骂:“你到底有没有脑子的?以为签了合同就能有恃无恐吗?你现在把罗明波给得罪了,他但凡只要在今后的项目合作中给寰亚使绊子,便能让我们损失惨重。你觉得他还需要付什么违约金吗?” 林妙沉默。 有什么从额头滚落,划过眼角时余光瞧见了一抹红色。 林父的眼中闪过嫌恶,沉声而道:“罗明波那里你给我无论用什么办法,都得把人哄好了。下次如果再有类似发生,你就可以卸下公司的职务,直接去西宁开发新公司了。” 林妙心头一沉,去西宁等同于被流放,而她这几年来在公司所付出的心血都将付诸东流。她不敢有所微词,连忙应:“我知道了。” “滚出去!”林父怒斥。 她转过身时,眼角的温红液体已经划到脸庞,在她拉开门时,听见身后父亲冷冷开口:“周五晚上荣丞会在聚湖酒店办酒会,你准备准备想办法进去。” 林妙陡然转身,惊愕询问:“爸,我们跟荣丞不是井水不犯河水吗?” 林父怒目而瞪:“叫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林妙眼神一暗:“是。” 正文 8.出车祸 走出门后将房门轻阖上了林妙才去用手抹了下脸,掌心一片殷红,不用说刚才额头被砸破了,而砸过来的是父亲桌上的砚台。若不是她躲避开了些,直接命中的话怕是能砸死人。 父亲对她向来不会心慈手软,这是警告! 刚才临出门时要让她去参加荣丞的酒会,意思无论她用什么方法也要搭上荣丞。 寻思间走至楼下,被林彦打断了思绪:“啧啧啧,瞧瞧这是谁下来了啊,哟,这脸肿的,被爸打了?爸也是下手重,居然连头都打破了。” 许晓君见状非但没呵斥自己儿子,而是故作担忧地道:“哎呀,你爸怎么生这么大的气?不行,我得上去看看,可别给气坏了。”说着便上楼去了。 只有陈姐担忧地询问林妙要不要拿医药箱来,被她摆手阻止了,瞥了眼一旁微微不安的何淼,林妙勾唇对林彦讥讽了道:“尖酸刻薄的样子真是像极了女人,何小姐在挑选夫婿的时候还希望能够谨慎,可别被绣花枕头给蒙骗了。” “你……”林彦的怒喝被林妙堵住:“我?我怎么说也都是你姐,管好自己的臭嘴巴是我对你最良心的忠告。”话落她也懒得看这个弟弟恼羞成怒的丑态,大步走出了别墅。 走至车库前她抬了下头,夜幕下毫无星光,只有一片昏黑寂寂,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车子驶离别墅时林妙就一脚油门踩到了底,如箭一般冲了出去。 这座别墅若非没得选择,她宁可一辈子都不要回来。 脸上的胀痛提醒着她刚刚经历了什么,心情差到极点,却偏偏还有电话进来,想不予理会手机不依不挠地一直在响。只得探手进旁边的包中,拿出了手机见是陌生号码,不禁语气不善地问:“哪位?” 还没听见对面回应,车子前方突然冒出一辆电瓶车迎面而来,林妙在当时能作出的应激反应只有是急转方向盘。眼看要撞上路边的电线杆她忍不住惊呼出声,车子竟是擦着那杆子往外冲了出去。但凡这条道是在山崖或河边的话,车子怕不是要冲下山崖就是掉进河中。但总算路边是低田,汽车冲进去十多米突然左侧轮胎陷落,车身一下就倾斜过去。 林妙吓得拽紧方向盘,身体撞在了车门上,但觉车子也停了下来。此时她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心脏砰砰直跳,整个神经都好像被抽离了似的。 四下静寂里细微的声音尤为明显,她呆滞地眼珠转动了寻找,在车座的卡缝里发现有亮光,是她的手机!颤着手去够,发现手机居然还在通话中,放到耳边刚轻喂了声,立即有道温凉的声线抵进耳膜:“发生什么事了?” 原本空白一片的脑子渐渐恢复了意识,是joe。 “我出了车祸。”林妙不由自主地道出了现状,情绪比起任何时候都要激动。 静了一瞬,joe问:“你现在在哪?” “应该是在……国民大道附近。”她从别墅出来没开多久的路,但具体位置她并不清楚,眼下关键是——“现在我的车子侧翻了,我应该怎么办?还有,刚刚车头突然冒出个骑电瓶车的,那人不会有事吧?” “把定位发给我,不要挂机。”joe果断下令。 正文 9.过河拆桥 听见车窗上传来敲击时,林妙差点惊跳起来,扭转头就看见一道黑影站在车窗外。眼神缩了缩,大声询问:“是不是joe?” 等见那身影俯下身把脸凑到窗边时,首先看清迷夜中那双静深的黑眸,然后才听见一声低应。林妙目光直直盯着,月光稀疏地洒在他的身上,模糊的轮廓竟令她生出一种错觉,与记忆里的某道身影重合。 但下一瞬车子剧烈晃动,吓得她尖叫出声:“你不要动!” 在他来之前她就有尝试过从车里出去,但侧翻在底下的那扇门被卡死了,另一边翘高在半空中,只要她往上爬车身就开始晃动,吓得她再不敢妄动。 车窗上又传来两声轻敲,看见joe指了指她手中的手机,立即反应过来把手机贴到了耳边,然后清浅的嗓音传了过来:“你试试看能不能打开车窗,门已经坏了。” 车窗?林妙胡乱摸索,手机里一声轻叹:“妞,你车子没启动呢。” 林妙这才反应过来,先启动了车子再去按调动车窗的钮,幸好没坏,车窗徐徐落下。只见joe从车窗里探身进来,“把手给我。” 幽暗中他的眼睛很亮,林妙不由自主地伸手出去,温热的掌立即抓住了她,然后一点一点地把她从车内给拖拽了出去。期间车身仍有晃动,几度心跳快停止,到最后是被joe给满抱在怀中的。 重新脚踏实地时双腿都有些发软,听见joe在耳边问:“能走路吗?” 林妙想了想,索性就势靠在他身上,“你扶我走。”结果下一瞬身体一轻,被joe横抱而起大步朝着路边走,如此情形下林妙自然顺势圈住他脖子。 在表现男性魅力上,这人向来当仁不让。 到了路边就被放下了,林妙刚缩回手就听他问:“你说的那辆电瓶车呢?”心中一慌,她完全忘了还有这件事,茫然环看四下昏黑,讷讷回:“我不知道。” joe丢下一句:“你在这等。”便独自往黑暗中走。 静谧里他的脚步声听起来很有规律,不快也不慢。在见他身影要消失在黑暗中时林妙用手机打开了电筒,光束散开打在了他背上,夜色朦胧,像隔着一层浅薄而幽暗的纱。削短的头发很随意,穿着一件深色的西装显得身形尤为挺拔。 如此能看见人,她就没那么慌了。 等见joe回转身而来时,莫名心跳加速,走至近处光亮便将他沉静的脸照得清晰了,漆黑幽静的眸落在她脸上时,她焦急向前走了两步问:“有没有找到那辆电瓶车。” 但他没作声,盯着她看了半响忽然问:“你的脸怎么了?” 林妙微微一愣,不问还好,一问就觉那胀痛感又出现了。 还没等她想好要怎么回,修长的手伸了过来,却是抚上她额角,隐隐的一丝作痛也一并传来。“是刚才撞伤的?” 林妙眼珠转动了下,故作茫然地问:“有伤吗?我不知道啊。”家里的那点事不便于外道,正好用这车祸作挡箭牌了。 joe没说话,静看她的眼神中也没有探究,但让人觉得整个气场似乎有点微冷。可下一瞬他便执了她的手道:“走吧。” 林妙被牵着走出两步,“诶,我的车怎么办?还有你刚才有找到那骑电瓶车的人吗?” 他头也不回地答:“明天天亮了让拖车公司来处理,难不成你我还能把它抬出来?估计那人也被你这烂车技给吓坏了,一脚油门早溜了。” 林妙噎了噎,谁车技烂了?要不是他打电话来,她能出这事故吗? 但听他意思自己似乎并没撞到那辆电瓶车,总算长出了一口气,也就不跟他计较了。 两人走了足足十五分钟才走出这个路段到主干道,拦了辆的士上车,司机问去哪,林妙在迟疑,听见joe报了一个地址。 她微侧了眸,joe报的地址似乎不是酒店。 当车子停下时,林妙看了眼窗外,这边是一处精品公寓区域,是他的住处? 原来干他那行这么赚钱的。 joe先推门而出,回身见林妙仍在车内,“怎么不下车?” 林妙坐在车内对他灿烂而笑:“时间太晚了,我就不打扰你了,改天约你一定重谢。” 正文 10.打探消息 你过河拆桥! 林妙看过joe发来的短信不由笑了起来,确实她有那么一点不厚道。大晚上的把人叫来相救,回头就把他给甩了。脑补了下此刻joe磨牙不甘的表情,一整晚晦暗的心情都晴朗了。 可回到公寓才猛的想起,刚才自己忘记问他包的事了,不禁懊恼地跺脚。刚刚要是真的跟他回了住处,包就可以拿回来了。关键是南星的合同,必须拿回公司进行后续操作,而且父亲那边也逼得紧。但现在再打电话给joe,恐怕就没那么容易把包要回来了。 想及父亲脸上就又觉得胀痛了,她走去厨房从冰箱里拿了冰袋一边敷脸一边给曲幽幽拨了电话。手机一接通就听见那边聒噪的音乐震荡耳膜,她把手机拉远了些,没好气地想这女人怕是又去外面happy了。 曲幽幽娇柔的声音传来:“小妙儿,今儿是吹的什么风想到给我电话了?” “怎么,又在外面厮混呢?” “谁给你说我厮混来着了,我这是应酬,你不知道我旁边的帅哥身材有多好,啧啧,那性感是从骨子里出来的。” 听着曲幽幽这么形容时,林妙脑中自动闪过joe的身影。连忙敛去杂乱念想,“行了行了,找个安静的地问你事呢。” 过了一会,空间终于安静下来,曲幽幽笑着开口:“好了说吧,什么事啊?” 林妙问:“荣丞最近有什么大的动静吗?” “荣丞?没有啊。怎么了,你们寰亚不是与荣丞向来不合吗?” 林妙略一沉吟,道出实情:“我爸让我找机会与荣丞合作。” “不是吧,又要你出马?小妙儿,不是我不提醒你,荣丞这块骨头可不好啃啊。” “要你说!”林妙嗔了句,却牵动了脸一阵吃疼,“荣丞周五晚上在聚湖酒店办酒会,想办法给我弄一张邀请卡。” “得!就知道你找我没好事,这可是高难度的活啊。” 林妙笑:“曲小姐,还有你搞不定的事?” “好啦,别给我带高帽子了,我试试看吧。” 林妙笑应:“等你答复。” 事实证明曲幽幽的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下午荣丞的邀请卡就被送到了她的办公室。 周五傍晚,林妙在动身前又接到曲幽幽的电话。 “小妙儿,给你提个醒啊,我也是才得到的消息,据说荣丞的太子回来了,这次聚湖酒店办的酒会阵仗搞得很大,实际上为他接风,并且造势。看情形怕是要回来接手荣丞了,所以你如果想搭上荣丞,恐怕得应付这位太子。” 林妙蹙了下眉:“荣丞的太子?” “他叫翟靳,之前人好像一直都在英国的分公司,前天才回国的,传闻是个花花公子,不过能力似乎不错。”说到末处,曲幽幽的语调就变了。 林妙笑,“哪方面的能力啊?” 曲幽幽娇声而斥:“哎哟,你怎么那么色的啊,不跟你说了,我都被你说得脸红了。” 那头电话中断,林妙不禁失笑,就曲幽幽这种老手还能脸红? 正文 11.荣丞太子爷 聚湖酒店是座落在一个湖中心的,还得坐船上去。林妙把车停好后走至码头,左右看了看,并没找到林彦的身影。刚刚在来的路上又接到父亲的电话,说林彦也要过来。 在码头边上足足等了半小时,才见林彦姗姗来迟地走过来。 等林妙走上前,林彦便面露不悦地问:“凭啥咱们寰亚要求着他们荣丞啊?”林妙耸耸肩:“你回去问爸。” 酒会七点开始,六点半是最后一班船,两人卡着点登上了船。 上了岛后林妙便挽着林彦的胳膊向内,但在走至门边时被拦下,原因是需要每人一张邀请函才可入内,今晚整个聚湖酒店都被荣丞包下来了。 林彦毫不客气地抽走林妙手中的邀请函,扬长而入。 目送着弟弟身影消失在门背后,林妙微恼,现在要让她上哪再去弄一张邀请函啊?只得走离门边到僻角,打算再给曲幽幽电话想办法,可那女人的手机居然关机了。 就在林妙气得想跺脚时,突见湖岸处开来一艘小游艇,抵岸后便走下来数人。一眼就看出走在中间的那个身份尊贵,因为旁边几人明显都在簇拥着他走。 林妙看了看门处,见有一西装男人正毕恭毕敬地等在那,而之前阻拦她进去的保安也姿态很低地站在身后,心生一计,抿起唇角走了上去。 “王总,你怎么才来呢?”林妙放柔了声上前扶住了男人的手臂,对方转过眸来,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余光中见那西装男人想开口说什么,她出声先一步打断:“我都提前到这等你好一会了,你看,这门口的人不让我进。” 男人盯着她看了一瞬后,似笑非笑地问了句:“是吗?” 林妙嘴角弯起最美弧度。 下一瞬,男人抽出被她扶住的手臂改而环住她的肩膀,淡声道:“我们进去吧。” 这一回没人再阻拦,林妙心中暗道:看来押宝押对了。 等进到大厅后她也很识趣地转过身,改了口吻:“抱歉,实在是邀请函遗失了,门口的警卫又拦着不让进,才借了您的风光。这是我的名片,还请包涵。” 听她如此说后对方便松开了环着她的臂膀,接过名片时眸光一闪:“林妙?” 林妙微笑颔首。 “再会。”男人很爽快地点头走开了,连带着身边的一群人。 目送着那背影消失后林妙长舒了一口气,总算这人的气度配得上他那英俊的长相。 环转四下,这家聚湖酒店向来以奢华著称,光是大堂就以水晶系的流线装潢夺人眼球。而今晚整座酒店都被荣丞包下来了,大厅被做成了酒会会场,林妙正想走入会场打交道,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唤:“林小姐。” 她婉转回身,看清来人面目微微讶异,这不是刚刚在酒店门外迎人的西装男人吗?闪神不过一瞬,立即礼貌地颔首:“你好,请问你是……” “我姓陈,是今晚酒会的负责人。林小姐,翟总请您去楼上一叙。” 翟总?林妙愕然,翟这个姓氏不多,荣丞的东家恰恰姓翟,会这么巧吗? 荣丞的掌权人叫翟新同,多年前曾与她爸有些交情,但后来因为一些事生了隙,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断绝往来。她记忆中的翟新同是比较阴沉的那种,看着前方脚步疾快的陈经理,有种要赴鸿门宴的错觉。陈经理在某扇包厢门前停下来,回看林妙,“林小姐,请。” 林妙走至门前往内而看,包厢当门处是一个小茶座,位置上坐着一位年轻男人。 他双腿交叠,右手夹着一根烟,姿态很随意。林妙的目光落在那人脸上,微微一愕:“怎么是你?”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居然正是之前助她入门的那位。 “我是翟靳。”男人姿态优雅地抽了一口烟,懒洋洋地开口。 倏然间顿悟,难怪作为负责人的陈经理会要到门口亲自迎接,也难怪他是单独乘游艇而来,而且前呼后拥的,原来他是今晚的主角,荣丞太子爷。 正文 12.绣花枕头一包草 “你好,翟总。”林妙挂上微笑招呼。 翟靳眸光闪了下,语气里带了几分玩味:“你不认识我了?” 林妙讶异,她该认识他吗? “记得好多年前有次你跟你父亲去过一次饭局,当时你还戴了副黑框眼镜。” 林妙微僵了下,那真的是好多年前了,记忆中戴黑框眼镜是高中时期?那会儿父亲与翟新同还有往来,好像是有过一次把她也带上去饭局的。不过,她对翟靳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但当下对翟靳有没有印象并不重要,既然对方试图以此拉近关系,她便从善如流。直接大方地走进门坐在了翟靳下首位置,随意往沙发里倚靠,余光中见那陈经理立即很识趣地从门边走开了。今晚她穿了一身浅蓝色的套装,浅笑浮于嘴角时宛如春风拂面而过,语调柔和了:“很多年前的事了,你都还记得啊。” 翟靳闻言一笑,摁灭了手中的烟在烟灰缸中后,却语锋陡然而转:“其实不记得,是下面的人提醒的。据闻寰亚与南星刚签定了星河的项目?” “不过是拿下一个小单子,何劳翟总挂心。”林妙不动声色地回,据她所知此项目之前荣丞也有心争取,不过被她先一步截单了。 翟靳眉眼一挑,“荣丞最近有个ai智能项目正准备推出,不知你们寰亚有没有兴趣与我们合作?” 这叫什么?主动送上门的生意?林妙脸上并没表现得太过激进,正想询问项目具体事宜,突然那陈经理又去而复返,脸上还现出急色。 “翟总,底下出了点状况。” 翟靳蹙眉:“没看见我跟小妙在谈事情吗?” 林妙心跳漏了半拍,对翟靳如此熟稔的唤自己“小妙”微感不适从,而他的嗓音声线比较浅沉,这样念着她名字,像是带了两分宠溺。 陈经理顿默了下,还是道出事情:“好像江小姐与人起了争执。” 翟靳闻言又随即询问:“小灵和谁闹了?” 不知是否林妙的错觉,这陈经理有意无意地看了她一眼。 翟靳心领神会地起身,“小妙,咱们下去看看吧。” 林妙只得也跟着一同下楼,堂间并不见有异状,但见陈经理领着他们往侧门而出到了酒店的内园。几乎立即就瞧见前方围聚了一些人,并且有骚动传过来。 林妙眯了眯眼,那个挑高的身影怎么看着有些像林彦?脚下不由加快了步伐,甚至越过了翟靳而不知,没留意到翟靳眸中精光疾闪而过。 等林妙快步走至近处挤进圈子时,只看到空地上一个小姑娘对身前魁梧挺拔的男人做了个漂亮的过肩摔,而摔出去的那人,不是林彦又是谁? 小姑娘拍了两下手,扬起下巴:“我警告过你了不要再对我纠缠了,你偏不听,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林彦的表情是摔懵了,愣愣地看着小姑娘从身前掠过。 清脆柔软的声音飘过来:“靳哥,你怎么来了?”小姑娘绯红着脸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刚才把林彦过肩摔时的气势,倒像是个邻家女孩。 翟靳的黑眸隐有笑意:“小灵,你要是再这么野蛮,可就嫁不出去了。” 小姑娘轻哼出声:“是那些男人绣花枕头一包草。” 林妙摸了下鼻子,微微感到尴尬。 正文 13.这笔帐怎么算? 此时被称作绣花枕头的林彦回过神从地上爬起来,恼羞成怒地要冲过来。林妙留意到翟靳使了个眼色,陈经理就一个箭步上前,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林彦就被陈经理给反缚住压在了地上。林妙皱皱眉,到这时她不得不走上前开口:“翟总,能否给我一个面子?” 翟靳转眸看了她一瞬,继而笑道:“当然。” 那边陈经理也立即退开了,林彦还想叫嚣,被林妙一个瞪眼止住了声。 可林妙没想到自己这个弟弟向来被人捧惯了,哪里受得了这接二连三的窝囊气,在她要上前去扶时却被他用力一推。刚好她站在游泳池边,等惊觉时人已经向后仰倒。 危急中林妙只觉腰间一紧,原本要后坠入水的势头猛然止住,下一瞬整个人被连带着拽进谁的胸膛。当时离她最近的除了林彦便是翟靳,可当她抬起头时,心脏猛的一跳,“joe?” 栗色的发、幽深的眸,清透的目光静静划过她精致的眉眼与柔色的红唇,甚至还飘了眼她领口下雪白的肌肤才缓缓移转开视线。 林妙怎么也没想到扶住自己的人是joe! 惊愕之余,感觉他刚才那眼神又在撩她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脑中立即反射的想法是——难道荣丞还安排了后续“娱乐”活动?否则joe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名的心头隐约有一丝不快。 却听清脆的嗓音轻快而唤:“哥,你怎么才来?我都被人欺负了。”语气里含着一丝撒娇意味。林妙循声而望,看见说话的是翟靳口中的那个“小灵”,而她撒娇的对象是……joe? 林妙蹙起眉,眼中浮出一抹疑色。 这时翟靳笑着递了根烟过来,对joe。原本揽在她腰间的长臂定了定就抽离而走,走上前一步接过翟靳的烟,慢条斯理地叼在嘴角,林妙看见,翟靳甚至主动拿了火机为他点燃。 看过这阵仗后,林妙沉默了。 翟靳先侧目而过向她介绍:“小妙,这是joe。” 目光落在那张五官精致、眉眼浅淡的脸上,林妙浅笑了问:“是翟总的朋友吗?” 翟靳:“谁跟这眼高于顶的家伙是朋友来着,荣丞在海外的投资项目都得过他手,连我都得供奉着他呢。” “……”林妙再次沉默,荣丞海外投资人!很好。 抽了口烟,翟靳笑问:“你小子怎么来这么晚的?” “公司的财务报表要等着出数据。”joe漫不经心地应了句,目光却落向身边的女人。他知道打从自己出现那一刻起,这女人就惊异到不能自已了。 老实说,他没料到会在这边见到她。 joe其实早就在酒店了,本窝在某个包厢内喝茶。陈庆云打电话过来说江小灵又出状况时,他都懒得理会,只是走至窗边向下看。 却一眼看见人群中有熟悉的身影,不禁微诧,她怎么来了? 眸光凝了凝后嘴角便勾起了弧度,三天前她过河拆桥,现下讨回的机会来了。 “有点事要处理。”joe对翟靳丢下一句便抓了林妙的手大步朝着园中深处走,身后江小灵纳闷地喊:“哥,你去哪啊?”没得到回应,不禁回转头问翟靳:“靳哥,刚那女的是谁啊?与我哥认识吗?” 翟靳若有所思地看着逐渐走远的两人背影,眼中渐渐浮出一抹兴味。 林妙被joe拉着走时一直很顺从,直到无人的时候才把手从他掌中抽了出来,并且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挂了职业性的笑容:“不知道要如何称呼j先生?” “j先生?”joe挑眉。 “不然呢?”林妙轻嗤了声,“堂堂荣丞海外投资人,居然跑人家酒吧冒充鸭·子。” joe反问:“我几时承认过自己是干那行的?” 林妙被堵的无话可回。确实从头至尾她没问过,而他也没主动提起过,全是她听凭了曲幽幽的臆想,加上他的行为与言语而作的判断。 但说他不是故意的,林妙打死也不信。 在她误解的时候他有很多机会可以解释,可他不但没解释,还顺应诱导。 因为先入为主,林妙实在很难把这两者联系到一起,关键是,她与joe在之前有发生过实质性的,关系。 正沉念间男性气息骤然逼近,不及反应身体被侧转抵在了树上,同时joe贴紧了上来。林妙见状微恼地低喝:“放开我!”但joe的脸凑到近处语气透着危险:“前两天你把我用完就丢这笔帐怎么算?” 正文 14.我们什么关系? 林妙眨了眨眼,装傻:“我有干过这种事吗?” “看来你的记性不是很好,不过没关系,相信你会想起来的。”joe说完就欲落下吻了,被林妙用手挡住,温软的唇贴着她的掌心,一阵酥麻蹿过,她心头一荡,“这里不合适。” joe的眼中露出兴味来,“那你觉得在哪里合适?” 林妙覆住他唇的掌下移,纤长的手指划过他的脖颈,眼中露了狡黠的光,嘴角含笑着道:“不是荣丞的地盘就行。” joe挑起眉,目光在她脸上流转,这般近的距离换成是别的女人多少会有娇羞,她却一副眼角生媚的样子,像是欲擒故纵,又像是故意勾着人。 他低暗了嗓音转开话题:“似乎今天来宾的名单上没有叫you的。” 林妙闻言失笑出声,手指轻搭在他肩膀上,迎上他黑深的目光,“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海外投资人?” joe看透了她的别有用意,俊脸微微一扬,双眸抵到近处,“你到底是介意我的名字呢还是我的职位?” 林妙也不怕他突来的亲腻,故意偏着头想,“两样都挺介意的,不知j先生方便告知吗?” “你先说你的名字。” “林妙。”既然他是翟靳的人,那么只需回头问一下翟靳便知她身份,此时自是没理由还在这上面故弄玄虚。 听见他嘴里轻念那两字:“林妙。” 语气听着很随意,但因为那带了质感的沙沙嗓音,听起来有种旋律的韵味在其中,感觉像是语带深意。但她仔细去看那眉眼,极黑又亮的眸中无波也无绪。 她推了推他,轻声提醒:“现在可以说说你了吧。” joe慢条斯理地开口:“江少霆,曾担任荣丞在海外公司的财务总监。” 林妙“哦”了一声,面上没太多情绪浮现,但心底却翻了锅。自己这回还真是看走眼了,居然把堂堂荣丞的当权者给错当成……欢·场中人,最主要的是还把人那啥了。 不过当真是眼前这人无论是讲话还是那眼神,都自成风情,外加这满分身材……实在是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林妙的手指在joe的肩膀上无意识地轻敲了两下,这是她在想事情的时候习惯。垂着的眸没有留意到眼前那双黑眸缓缓敛转,落在自己肩上,眼神骤然变得幽深难测。 等她抬起眸时,黑眸眼底的风暴已经回复平静,视线相交的一瞬林妙问:“现在你随翟靳回国,是要接手这边公司的财务监管吗?”刚才她有听见joe对翟靳说来之前在看财务报表,而以翟靳目前高调的走势,怕是太子爷要接管荣丞了吧,而joe必定是他的左臂右膀。 joe盯了眼她,眸光静深,“你是在向我探询商业机密吗?”他的视线没有移开,直直看着这张精致的脸,看见她在被自己揭穿后非但没有觉得尴尬,反而嘴角扬起。心中一动,他低下头咬住了她的唇,牙齿微一用力,就听见她痛呼出声。 他咬着没放,等嘴里有了一丝腥甜才松开齿关,看见灯光下林妙的嘴唇多了一抹艳红,眉眼间添了恼意,而眉宇还因为疼痛微微蹙起在那。 这样的林妙,就像是一颗石子丢进湖中心,在他心头荡起一片涟漪。 “你干嘛咬人啊?”林妙嗔怒,“我就是随便问问而已,不愿意讲拉倒。” 没料joe直接点出了她的意图:“想跟荣丞搭上线?” 林妙矢口否认:“没有。” “那你还来荣丞的酒会?” “来酒会就一定是想与荣丞搭上线?”林妙反问回去,可目光与他相对数秒后却立即转了风向:“如果是,以我们的关系能往你这开个后门不?” joe笑了,“我们什么关系?” 林妙故作深思状,口中喃喃:“这有点不好定义啊。”其实她心里在想,与他如果不是欢场主客关系,那就大约是p友关系吧。 腰间骤然而松,“等你定义好了再来找我吧。” 林妙惊愕地抬眸,只看到joe扬步而走的背影,顿感莫名,她刚才可什么都没说,怎么这人就忽然发飙走人了。 这疑惑等林妙回到酒会都没想透,四下搜找,既没看见joe的身影,也没见着翟靳。她朝着楼梯口浅望了一眼,之前与翟靳的交谈因为园中意外而被中止,不知这时她再上二楼还能否与之有私下见面的机会。 在翟靳与joe出现后,林妙深以为然地觉得荣丞其余的人没太大必要去应酬了,但是这两个人,前者看似和蔼但绝对不是省油的灯,后者,林妙嘴角微微翘起,拿起了手机。 我不会定义怎么办? 林妙编完短信后,按了发送键。端了一杯红酒坐到廊柱背后的角落里,等着joe回复。她不敢说对男人有多了解,但是像这种身处高位的,一定喜欢掌控主权。欲擒故纵,无论是对男人还是对商场,是必要的手段。 在今天之前,她或许可以将joe只当作是一个p友,可能什么时候闲暇了会真的约一下;但今天之后,这个人便代表了荣丞,送到面前的时机她必然得把握住。 只是,joe会应她所求吗? 正文 15.南星是吧 joe扫过自己的手机一眼,眸光浅淡地落向角落里的身影。 她在示好,joe洞察了林妙的动机。 肩膀突的一沉,翟靳搭着他笑问:“怎么,对她感兴趣?”joe微侧过眸,见翟靳的视线也向下落在那处角落,眼睛发亮。他也再凝眸去看,可能因为喝了红酒的关系,她本素白的脸有些泛红,那抹红甚至还蔓延至那光白的脖颈,看得他心中一勾。 “她很迷人,尤其是那双眼睛。”耳边听见翟靳如是评价,这时刚好林妙抬起头来,墨黑的眼中似含了氤氲水光,而殷红的嘴唇却微微上扬。这是她心思转动间的习惯性动作,像是开在场中极青艳的花,夺目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翟靳说:“如果你不行动,那么,我想要她。” joe转眸,对上翟靳似笑非笑的眼神,他淡了眸光浅声说:“随你。” 这时一楼会场中似乎传来骚动,不远处有人扭打在了一起。joe微蹙了下眉,不甚在意地准备转身,听见翟靳在旁嘀咕:“怎么又是林彦那小子?” joe顿步,回眸看向林妙,见她已经闻声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看清那处动静后好看的双眉紧蹙在一起,嘴里像是低咒了句什么,大步朝着人群走。 “林大军似乎生了一个专门惹是生非的儿子,难为了我的小妙了。”翟靳低笑着转身下楼,joe的眼神凝了凝他背影,掠去心头的不快。 林妙恼怒地对扭打在一起的人低喝:“林彦,你给我住手!”是嫌刚才丢人还丢得不够吗?一晚上闹腾两次,要让全董城的人都看寰亚林家的笑话? 有安保人员过来分开了打斗的两人,林彦依旧红着眼想要冲上去,被林妙上前狠狠掐了一把手臂,他痛呼出声:“你干什么啊?”林妙愠怒之极:“跟人大庭广众之下扭打成团,这成何体统?” “要你管!”林彦冲她吼。 而另一边被保安从地上扶起来的男人身材矮小微胖,脸却被打肿了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但林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是南星的罗明波。 父亲那边已经给她下了通牒,无论她用什么办法,都务必要将此人供奉好了。可眼下之前的帐都还没偿,合同也还遗失在joe那,现在林彦却又把人家给揍成猪头了,虽然她也觉得挺爽的,但父亲那里恐怕不好交代。那晚的巴掌印是消了,但额头的伤疤还在,今天出门前她还特意补妆才遮掩住。 深吸一口气,林妙只得走上前堆起笑脸:“罗总真不好意思,舍弟不懂事冲撞了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罗明波怒不可竭地手指到快林妙鼻子上了,“你……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被我上过的破鞋而已,居然还敢指使你弟弟来打我,我告诉你,别以为跟你签过合同了就拿你没办法,你给我等着,我要让你们寰亚亏到家都不认识!” 林妙的脸拉了下来,缓缓眯起眼。这姓罗的众目睽睽之下胡乱造谣,周遭的窃窃私语与有色眼光都在往她身上飘,在她还没有所反应前,只觉身边人影一闪,林彦挣脱了保安又冲了过来,罗明波身材短小哪里受得住林彦这一扑,直接被压在身下痛呼出声。 但安保人员都在,哪容林彦在此放肆,很快就把林彦给揪起来压在地上。罗明波狼狈地爬起来,恨恨地要去踹林彦,林妙一个闪身挡了过去。 眼看一脚要踹在她腿上,却觉手上一紧,整个人被拽离了原位。 同时翟靳的声音不疾不缓地响起:“谁敢在荣丞的地头上闹事?”语气里颇有几分玩味,可林妙下意识地看过去时,见翟靳的脸上有狠意一闪而过。 这边手腕上一松,原本拖着她的手缩了回去,她回转过头,对上joe黑幽的目光。 罗明波自是认识翟靳,小跑着过来便点头哈腰:“不好意思啊小翟总,这边是我失了礼数,我跟你赔不是。我是南星的总经理姓罗,叫罗明波,今天过来跟小翟总打个招呼的。” 翟靳似笑非笑:“小翟总?是瞧不起我翟某人,有意在前面加个小字吗?” 罗明波本就被揍成了猪脸,此时也不知道有没涨成通红,只是明显眼神缩了缩,矮胖的身体还颤了颤,再开口已经变小声了:“不是的,翟总。” 林妙见状便不动声色了,显然翟靳对这姓罗的不感冒,怕是已经动怒,自是不必她再出面。只见翟靳嘴角的笑缓缓收起,“南星是吧。”所有人都没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包括罗明波也一脸懵然,然而在下一秒翟靳转过头来问joe:“要把南星搞垮需要多长时间?” 正文 16.不能爽约 joe眸光精深,语调平静分析:“南星重心在机械重工,现在朝着电子商务伸了一脚,若单是拖垮机械厂的话需要资金链上做文章。大约半年,可以让南星在董城消失。” “半年?”翟靳摇头,“太慢了,不一定要消失,我要南星目前手上的所有项目。” 林妙闻言心头一跳,假如当真如翟靳所言荣丞要夺走南星的所有项目,那么她之前签下的那份合同要怎么办? 只听joe不紧不慢地道:“这应该没多大问题,一个月就差不多了。” 两人言谈间轻描淡写又漫不经心,好像讨论的是今天天气如何一般,可那罗明波就明显不好了,整个人都抖成了筛子,冷汗大把大把地往下流,几度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翟靳摆摆手,陈经理立即走上前,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一下就将罗明波反缚了往酒店外拖。林妙看了眼还被制住的林彦,不得不走至翟靳跟前:“翟总抱歉,舍弟鲁莽扫了你的兴,能否容我现下把他带回去,它日再登门拜访慎重道歉。” 翟靳瞥了一眼林彦,意味深长地道:“原来他是你弟弟啊,既然小妙开口了,道歉就算了吧。倒是你说它日再约,可不能爽约哦。” 林妙颔首:“一定。” 翟靳摆摆手,安保自是领会了把林彦放开了。林妙走过去一把拖住林彦,目光轻划而过joe一瞬,便扭转了头而走。 无疑今晚托林彦大公子的福,成为了全场的焦点,而原本想与荣丞浅谈合作的愿望也不不可能实现了。直到酒店大门隔断背后那一众视线,林妙才暗舒了一口气。 突然手被狠狠挣脱,林彦怒气冲冲地回身吼:“干什么要来管我?” 林妙也怒了,冷笑着道:“你以为我愿意管你?今天我不管你,你都可能出不了这个岛!” “哈!”他乖张而叫,“那我还得谢谢你了。” “你不是不知道我们跟南星签了合同,爸那边还让我要把那姓罗的抬着,你倒好,把人家狠揍一顿,之后我们公司要怎么与南星的合作?” 哪料林彦肆意任性了回:“合作个p,以后那姓罗的我见一次揍一次。” 林妙气结:“你能耐了啊,把人打残了是不是去做牢抵偿啊。” 林彦的脸突然涨得通红,眼睛里盛了两团火,冲着林妙怒吼:“那老家伙到处跟人炫耀说把你给上了,你能忍,我忍不了!”话落他就转身而跑,留下林妙一脸怔忡在原地。 等林妙搭船回到岸上,早已不见了林彦的踪影。 她没有想过林彦跟罗明波起纠纷甚至大打出手居然是因为自己,素来林彦在她跟前都骄横肆意惯了,也从没把她当成是姐姐,今晚真的是出人意料。谈不上感动,林彦这种鲁莽的性格以后有得是亏吃的,不过她得承认刚才是被他给惊到了。 回程的路上林妙已经情绪冷静下来,脑中盘转的都是酒会上的事。 首先林彦把罗明波是彻底给得罪了,这件事哪怕他们二人都闭口不说,也迟早会传到父亲耳朵里去,若不能及时弥补怕就不是像那晚一巴掌那么简单了,父亲真的会一怒之下将她发配边疆去。其次,刚刚翟靳与joe之间不知道说得是真是假,荣丞当真会不惜代价去搞垮南星吗?南星是董城的中型企业,其背后有雄厚的资本在支撑,翟靳的口气会不会有些过大了?但假若荣丞当真有此实力,只说明一件事,荣丞成为了董城龙头。 林妙停车时眉宇都蹙成了川字,一个月啊,假若joe说得不是大话,那之前她刚刚与南星签下的单就将付诸东流,而她投入进去的心血以及寰亚预期资金都将泡汤。 按理到时她可以让南星赔付违约金,但如果南星都要倒闭了,何来违约金可赔? 唯一能够将损失减到最小的方法是——与荣丞合作,将一切不利转化为有利。而且如果是顺利牵上了荣丞这条线,那么南星罗明波这件事在爸那边也就交代过去了。 所以假若之前的打算是通过酒会对荣丞摸底,再慢慢寻求合作机会,而眼下这事就变成了迫在眉睫。 现在摆在她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是主动找翟靳,二是与joe私下见面,她该选哪一个? 在她还没想好对策前,翟靳先主动约她了。 林妙抵达约定地点,发现是一家很别致的会所。她进门就见陈经理迎上来,“林小姐请跟我来,翟总已经等候多时了。” 林妙微笑点头,低眸扫了眼腕上的手表,约的是七点,她并没迟到。 正文 17.赴约 会所优雅,格调很高,曲径通幽处,跟着陈经理弯弯绕绕便到了深处。门被推开时见里头一圆桌围坐了不少人,她最先瞧见的竟然不是翟靳,而是坐在角落里吞吐着烟雾的joe。 今天的他与之前任何一次都有所不同,就简单一件白衬衣穿在身上,眸光幽浅难辨,烟雾将他的脸隐在后面,似清晰又模糊,怔忡了林妙的眼。 脑中闪过某个影像,记忆顿然间被拉扯得很长很长,曾经有个少年住在林妙的心里,他总是穿着一件白衬衣。后来很多年她都觉得没有人能把白衬衫诠释得比他更优雅好看,但在今天看见joe时,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是joe与那少年长得像,而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和浅淡的黑眸,触及了林妙的心弦。 她立即垂下了眸,不让动容浮现于脸。 等她再抬头时有些不敢去细看joe,可余光却忍不住往他那飘。一众人里,居然是穿了最简单的白衬衣的他,最姿态撩人而英挺,就连眉眼与五官都很帅气的翟靳也比不上。 “小妙来了?”翟靳亲昵地称呼她的名字,并且朝她招手,“快过来。” 翟靳其实容貌不比joe逊色,银灰色的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藏青色的衬衫解了两粒扣子显得特别慵懒。而他的眉眼间的韵色其实最让林妙动容,看似温和又隐隐含着一丝锋利。 原本他左右两边都坐着人,joe就坐在右手边,他没动,而翟靳左手边的人起身让出了位置,林妙微笑着走过去。 在翟靳身边一落座,就听翟靳绅士地询问:“能喝酒吗?” 林妙飘了眼那茅台酒,笑着摇头:“翟总还请高抬贵手,我还要开车呢。” 翟靳的脸上浮现笑意,“怕什么?喝醉了自有人代驾。”话虽如此,但他也到底没拿茅台酒来给她倒,反而让外边送一壶玉米汁过来。 林妙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对之暗赞了声。 圆桌上已经点好菜了,而桌席里除了翟靳与joe外,就只有那坐在joe另一边的江小灵是认识的,其余的人看着并不像是荣丞的员工,因为他们眉眼之间对翟靳并没有恭敬,反而都噙着懒散的笑意与打趣。 果然,听翟靳介绍这些人是他朋友,闹着要给他接风。如此说来这是个私人聚会了,怎么会邀请她来着的?心内纳闷,但没放在脸上。 开席后翟靳缕缕为她布菜,令在场的一众人侧目过来,有人笑着打趣:“阿靳你别美人在侧只顾着伺候美人啊,咱哥们都多少年没聚了,不得跟哥几个先喝上两轮酒。” “不就是喝酒嘛,喝便是了。”翟靳懒懒地回应。 林妙假装没听见他们的调侃,低眸浅抿了一口玉米汁,隐约感觉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脸上,抬眸循望过去只看见joe的侧脸,他神色疏淡的很,旁边江小灵在与他低语着什么,两人的头靠得很近。不知是否自己的错觉,林妙总觉得joe的目光无所不在,也或者她的余光不受控,时不时地会瞥向那一抹白。 一席饭下来,除了翟靳纠正她的称呼,让她把“翟总”改叫成名字外并没谈及任何一点公事。哪怕她心中有所希冀,也觉得这场合不适合谈公事。 聚会自不会就这么散了,有人提议砌长城,立即被响应了。于是饭后起身转战隔壁的棋牌室,翟靳安排林妙坐在身边,joe在他对面落座。 打了两圈,翟靳便扭头问她:“会打吗?” 林妙答:“不太会。” 翟靳起身,“代我摸两圈,我出去抽根烟。”林妙见状,只得移换了位置坐上牌桌,下意识地看了眼对面的joe,刚好他也看过来,黑眸深深,嘴角隐含了深意。像是质疑,又像是嘲讽,总之令林妙浑身都不得劲。 当林妙推倒牌和了时,她笑得有些嚣张地故意对joe挑眉,但他连个眼神也没给她,只低头丢过来几个筹码,跟打发小弟似的。林妙不由讪讪,又觉微恼。 之后林妙屡屡抓一手好牌,跟翟靳称“不太会”是谦逊的**,打牌是应酬里缺一不可的。而且这牌要怎么打才漂亮,她都深有研究,跟不同的人不同的打法也不同,不是光一味地输钱就能哄好客户的。过去至少有好几单合同都是在牌局上促成的,什么时候该赢什么时候该输都很有讲究,深以为然,打牌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 扫了眼河里的牌,林妙推了一张出去,却没料对面轻喊了声“碰”,低沉悦耳的嗓音使她心头微微一跳,却在下一秒看见joe把牌倒了下来。 身旁两人怪叫出声:“什么呀,这种牌都出来了!” 这一把牌,把翟靳抽屉里的筹码都绞干了。 正文 18.当真想把人带上楼? joe把牌往河里一推,扭头对在一旁聊天的江小灵道:“小灵,你来替我。” 随后他便起身而走,当江小灵落座时另外两个男人也都笑着喊来了女伴,看着一桌上全换成女人了,林妙微微一笑,眼中精光扑闪。 joe走到阳台上时翟靳递了根烟过来,他随手接过叼在了嘴里,听见翟靳笑问:“你怎么也出来了?”joe点燃了烟抽了一口才缓声道:“再不出来,你输几个底都不够。” 赢来翟靳闷笑,眼睛落向里头纤细的身影,“她当真不会打牌?” “不是不会,而是心眼太多。” “哦?此话怎讲?”翟靳眼神中露出兴味。 却听joe回道:“没兴趣,你想了解就进去呗。” 翟靳失笑地摇头,“对这么漂亮的姑娘你都清心寡欲,也真是服了你了。” joe轻哼,不过心头却浮起烦闷。翟靳不知道他口中那漂亮姑娘,早前就是他的人了,又哪里清心寡欲了。 之后翟靳移开了话题,谈到了公司的一些事,正闲谈间突听室内传来江小灵的声音:“哎呀,你怎么打那张牌啊,又被她和了。” 引得两人同时把目光射向那处,只见桌子上除了林妙外,其余三人都一脸的闷闷不乐却又无可奈何地把抽屉里的子拿出来付账。而林妙的身前码了一大堆的筹码,还排得整整齐齐。 翟靳见状笑道:“看来她大杀四方啊。” joe没作声,目光定在那张脸上好一瞬才移开视线,这女人,就不懂得收敛点锋芒吗?身旁人影一闪,翟靳走了进去,joe不由轻蹙起了眉。 翟靳这状态是一点都没隐藏对林妙的心思,今晚这约本是私人聚会,却没料他竟会请来林妙。joe微眯着眼看翟靳在她身旁落座,一条胳膊很自然地环在了她身后的椅背上,半抱了的姿势。而她侧转过脸来还看了一眼,却嘴角噙了抹笑并没半分不适。 joe猛抽了两口烟,把烟蒂摁灭在阳台后走了进去,走至桌边拍了拍翟靳的肩膀,“我先走了。”翟靳抬起头问:“需要给你找代驾吗?” joe嗤笑出声:“那点酒量我还是有的。”目光若有似无地飘过林妙,微微泛冷,转身就走出了门。 林妙的余光是一直跟着那人身影的,直到他消失在门背后,心里头还惦念着刚才翟靳说的那句要不要给他找代驾。意思是之前酒席上喝了酒,他还要自己开车? 到这时她自不会再认为堂堂荣丞财务总监会穷得连台车都没有。 之后她的心思没在打牌上,屡屡出错牌,加上翟靳坐在身边存在感太强了,最后身前的筹码又输得差不多了。从会所出来时,她对翟靳很抱歉:“不好意思啊,害你输钱了。” 翟靳一点也不在乎:“没事,本就是玩玩的。” 他提出要送她,但林妙指了指不远处自己的白色本田,笑说:“我有开车过来。” 翟靳也笑:“放心,我还能偷了你车不成?” 结果是——翟靳开了他的保时捷送林妙,而林妙的车再找了位代驾在后跟着。 其实与翟靳相处起来还算融洽,他有意无意间传过来的意思林妙不是不懂,不过她还没到达那种跟人家员工私下有着非正常关系又与老板有暧昧的境界,故而只能假装不懂了。 不过回程的路上林妙没忘记要把握机会,一晚上的应酬终于有这么点私人时间可以谈谈公事了。她沉吟了下便问:“不知荣丞近期有什么项目要推出,是否与我们寰亚有合作的机会呢?”结果翟靳很巧妙地挡了回来:“不急,咱们以后会常常要碰面,有的是机会。” 林妙心中暗骂了句狡猾,脸上浅笑着道:“你透个风,也好让我准备准备啊。另外南星那边我不是签了单合同,那天你也见到了,我弟把那罗总给得罪狠了,也不知道后面这合作还能继续不。” 翟靳闻言慵懒而笑:“恐怕你跟南星是合作不了了,倒不如想想以后我们之间的合作细节。”林妙故作惊讶:“你不会真的打算抢南星的单子吧?” 翟靳挑眉,眼中闪过精光,“我像是随便说说的人吗?” 抵达公寓楼下,翟靳绅士地绕过车头为林妙开车门,再虚扶着她的腰下车来。林妙见后方紧跟着的自己的车也停在了车位上,连忙向翟靳道谢。 “不请我上楼喝杯茶吗?”翟靳漫不经心地提议。 林妙心头一顿,低头捋了捋垂在脸旁的头发,风情万种地笑回:“今晚太晚了,下次我请你喝咖啡如何?” 黑幽的眸子定定看了她一瞬,突然欺身而近,弯下腰执起她的手放至唇边落下轻轻一吻,然后抬起头:“说定了可不许爽约哦。” 林妙顿了顿,微笑点头。 终于翟靳唇角弯起弧度,松开了她的手。目送着车子缓缓驶离视线,林妙长舒了口气,拂了拂手背上发烫的皮肤,这个翟靳当真不枉他那风流的名声,才与她第二次见面就想登堂入室了,而且刚才抓握她的手时强势而不容拒绝。 心中暗戒:这个男人不好惹! 一边往公寓内走一边从包里摸出手机,翻到joe的手机号拨转过去,却没料手机铃声竟从暗处传来。林妙循声而望,只见一道黑影迅速掠来,逼得她退了两步,背抵在墙上时阴影笼来,将她完完全全锁定在狭隘的空间内。 黑暗中手机铃声依旧在响,不用细看自也知道来人是谁了。 林妙问:“你在这里作什么?” 沉敛在暗影里的他一语不发地盯着她,静寂里只听见两人的呼吸声。林妙蹙了蹙眉,黑暗中他看她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沉冷与阴郁,使她后颈有凉意冒上来。 蓦的下巴处一紧,冷冽的气息逼近:“你还当真想把人带上楼?” 正文 19.还真是个混蛋 林妙拂去他的手,反问:“与你何干?”却没料下一秒唇就被堵住了,浓烈的吻席卷而来,下颚处一疼她就被迫张了口,与往常不同的热烈凶狠。林妙也怒了,伸手去揪他的头发,但在纠葛的气息里面容相贴、互不相让。 余光里有对年轻男女经过,看见他们在暗处吻得难分难舍不由吹了声口哨。但joe不管不顾,只将林妙紧紧抵在墙上,肆意攫取。 她用力一咬,嘴里瞬间酝酿出腥甜味来。 终于joe吃疼地退开,暗光下他眸中含了一丝森冷,嘴唇上印了一抹殷红,就像暗夜里准备随时嘶咬猎物的兽。 而林妙自觉便是那猎物了。 气息骤然而近,低沉的嗓音抵进耳膜:“我警告你离翟靳远一点。” 林妙觉得好笑,也一并把感觉说出来了:“你是站在一个什么立场对我说这句话?” joe眯了眯眼,抓握了她的手放到嘴边忽然重咬一口,疼得她直抽气,等他肯松开时林妙看见自己手上已经多了一排牙印,不由懊恼呵斥:“你干什么啊?” 他揪着她的手不放:“你不是要让我定义关系吗?给你身上刻下我的印记,这算不算是定义?”说这话时他的唇几乎擦着她的耳朵,而眸光却暗藏了危险。 林妙心头微恍,不经大脑地脱口而道:“那你就不要在人前装作与我不认识。” 霎时,joe的眼神变得讳莫如深,口中却道:“假如你想公开,现在给翟靳打电话也行。” 林妙本还不信,却见他当真从裤袋里摸出手机拨转号码,而且还是按的免提,很快对方接起,翟靳调侃的声音传了过来:“别告诉我你醉驾被抓哦。” “放心,我不仅酒量好,车技也好。”joe淡淡地回,瞥了一眼身前的女人,又道:“有个事想跟你提一下,我……”林妙情急之下捂住他的嘴,连连摇头。 翟靳疑问过来:“什么事?怎么不说了?” “没事,被一只猫给撩了。” 得来翟靳的闷笑,听得林妙牙痒痒。 随后joe又继续道:“就是想跟你说关于南星的项目清单都已经列出来了,基本上都没问题,不过其中有一单是与寰亚签的,你怎么看?” “呵,还是你懂我心意。”翟靳听起来心情很愉悦,但下一句话却带了杀伐果断的冷酷:“除了寰亚那单,其余的单子全都给我毁了。最后把寰亚留给我就行了。” 林妙听到此处暗屏了呼吸,心内却十分震惊。 joe挂断电话后来看她,“现在你还觉得翟靳是好相处的人吗?” 林妙默了一瞬,问:“你们才从国外回来就这么高调?”joe轻笑出声,“既然回国要掌管总公司,总要拿出点东西来震住全董城的人,有人撞枪口上岂有不用之理。” 这叫什么?杀鸡儆猴?林妙为南星默哀,同时也对罗明波幸灾乐祸。 “那现在翟靳的意思是我们与南星签的那张单还有商量的余地?”说起这张单子,林妙立即想到一事,“我的那份合同是不是在你那边?” 黑眸眨了眨,joe问:“什么合同?” 林妙轻哼:“你别给我装!我有去调取那晚酒吧的监控,看到你扶我离开的时候包是挂在我肩膀上的。” 可joe却依旧道:“有吗?我没留意,可能落出租车上了。” 这话没毛病,也有这可能,但是林妙一个字都不信。推了推人没推动,想从旁边钻出去又被他胳膊挡着,不由气恼地问:“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把合同给我?” joe也不作声,就盯着她看,幽静的黑眸闪着细碎的星光。在林妙感觉不自在的时候,他突然倾身,但却不是再来吻她,而是把头埋在了她的颈窝里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头就转身而走了,那林妙给弄得一愣一愣的。 等反应过来,见他已经钻进了路边的一辆黑车内,她急追过去,车子却如箭一般飞驰了出去,气得她在原地直跺脚。 joe,你混蛋! 林妙愤愤打下一行字传送过去,可等她走到楼上手机也没动静。 她低咒出声——丫的,还真是个混蛋!窝火地丢下手机就走进了浴室冲澡。 正文 20.你不是外人 热水冲刷过身体时脑中思绪盘转不停。这趟赴约并不是毫无收获,接触了翟靳的私人朋友圈,算是打进了那圈子;另外,确定了荣丞已经在对南星排兵布阵了,而她之前签下的合同还能站在是非圈外,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如果说当真荣丞接手了这个项目,那其实原来的合同倒也没多大关系了,势必会与荣丞再重签一份继续合作的合同。而这样寰亚前期投入的资金,便也不会有所损失。 如此一来,父亲交代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这么一想后林妙心情豁然开朗,快速冲完澡出来瞥见镜中的自己双颊酡红、眉眼生俏,嘴唇还有点微肿。脑中控制不住地闪过某人的身影,心头生闷,越来越容易被他牵动思绪了。 边擦着头发边走至桌边,瞥见手机上有短信过来。 —— 午后,林妙坐在咖啡厅里惬意地浅抿着咖啡,手机铃声骤响,她轻瞥了一眼,嘴角扬起嘲讽的弧度。什么叫十年风水轮流转啊,罗明波当初指着她鼻子骂,又在签合同时百般刁难,如今却反过来要来求她了? 这已经是他打过来的第三通电话了吧。 前两通林妙都让助理接了,假称她在开会正忙着。等铃声响到第十声时,林妙才划开手机按了免提,立即罗明波小心翼翼的声音传了过来:“是林经理吗?” 林妙漫不经心地回:“原来是罗总啊。” 罗明波一听是她,立即欣喜地道:“林经理是你就好了,咱们的项目已经可以启动了,我想约你谈一下合作后续事宜,你看什么时候方便?” 林妙抿唇而笑,“罗总真不好意思啊,我现在人正在外地出差,可能得等我出差回来才能跟罗总谈项目了。” 罗明波愣了愣:“林经理出差要多久?” “大概十天左右吧。” 放下手机时林妙笑得像只狐狸,十天,应该够荣丞操作了。 不过短短一周,南星的大小项目被像大鱼吞吃小虾米一般,全都尽入荣丞囊下。罗明波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找她,想保住与寰亚合作的这个项目。 落井下石这种事她不会干,但可作壁上观。 荣丞的这趟浑水,在之前明确得到消息后又岂会再去淌呢。 接到翟靳的来电是意料之中的事,只不过时间令林妙微微讶异,本还以为至少还需要十天,结果自罗明波打来电话不过才三天,翟靳就约她在荣丞见面了。 特意挑了一套深蓝色的套装裙,车子开进荣丞的地下停车场后,林妙便给翟靳打了一通电话说她到了。等她按照楼层乘电梯抵达时,门一开就见那陈经理已经等候在外。 “林小姐,翟总正在等您,请跟我来。” 林妙颔首,快步紧随其后。 目光环视四下,不得不说荣丞确实庞大,单单这一层总经理区域就极尽奢华的装潢,整个空间感十分强烈。荣丞以科技电子为主,就连这经理办公室的门都是自动感应的。 门开时,看见翟靳坐在一张大长桌后好整以暇地看过来,嘴角扬着弧度。 不得不说翟靳这个人存在感太强了,哪怕是坐在那也让人感觉到一股压力扑面而来。林妙不动声色地走上前,俏皮地眨眨眼问:“我有迟到吗?” 翟靳笑着起身:“不,你很准时。” 他把她引到了一旁的会客区里在沙发上落座,茶几上摆了一套茶具。 “爱喝茶吗?”翟靳问。 林妙眸光轻撩,耸了一下肩膀,“当然。” 于是翟靳慢条斯理地开始泡起了功夫茶,他的手法很熟练,动作也优雅,一点都不像外界传闻的杀伐决断的荣丞太子爷。 一杯茶推过来时,林妙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轻蹙了下,正要伸手时突然门自动感应而开,颀长的身影阔步而来。 “你小子上来也不打声招呼。”翟靳笑骂。 来人正是joe,黑色的衬衫微卷起袖子,领口解了两颗扣子微露锁骨,眉眼上扬间给人感觉暗黑中带了一丝性感。林妙恍了下神,立即敛转眸光看向别处,微觉懊恼,每次只要joe一出现就总令她移不开视线。尤其是他毫不避嫌地进来就盯着她看,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才移转开,淡淡丢了一句:“项目部的财务数据有问题。” 嗓音低沉而清浅,像是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但林妙却看见翟靳的眉宇轻蹙了下,口吻不再像刚才那般轻松:“谁身上的问题?” “刘向东。” 翟靳冷笑:“是那老家伙,可以准备退休了。” “你家老爷子那没问题?”joe问得慢条斯理,并且佯似无意地在林妙身边落座,顺手拿走了她面前的那杯茶给喝了。 心中微动间,她深看了一眼joe,刚好撞上他浅淡的视线,立即移开了目光。 这两人当着她的面谈论荣丞内部的事情,一点都没有要避嫌的意思。但她却不能不懂脸色硬坐在这,微一欠身了起来道:“看来你们有公事要谈,不如我先去外边,等一下再进来。” 翟靳蓦的伸手过来拉住她,“不用,你不是外人。” 正文 21.对茶的研究 林妙低头扫了眼翟靳的掌,微笑着重新坐回去,不动声色地想要去抽出自己的手,但明明看似翟靳只不过微拢了手指不轻不重地搭在她腕间,可她却抽不开,隐隐的力量宣告着主人的强势。余光中身边射来清透的目光静静滑过她的手腕,一阵灼热。 翟靳轻扣着她的手浅声开口:“南星昨天已经正式把星河的项目移交给了荣丞,小妙,你今后可能要跟我合作了。” 林妙闻言有意面露惊讶:“怎么会这样?南星并没有知会过我啊。” 翟靳嘴角牵扬,眉眼里竟是意气风发:“基本上南星要在吴城消失了,只是时间问题。” 林妙眨了眨眼,“那真的很遗憾。” 翟靳微微一怔,不由笑了,这丫头当真是八面玲珑讲话滴水不漏,却又在该坦率的时候不拐弯抹角,而偶尔的小聪明也在可容忍范围里。 似乎,他对她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了。 这边安抚了林妙,翟靳才将注意力转回joe身上,“老爷子那不用理会,自有我来应付。你只管将公司里的那些蛀虫都给我挖出来,我要让他们都卷铺盖走人。” “只要你能搞定你家老爷子,我就能为你搞定底下那群人。” joe的语气淡淡的,不紧不慢,听来没有半点张扬,可眉眼间的自信却令林妙动容。 一家大公司尤其是老企业,多少都会养着一群米虫在那,寰亚也是一样。这群人以往曾为公司立过功,但如今都临近退休年龄几乎不干正事。要砍掉这群人是需要一定魄力的,在寰亚就行不通,父亲第一个不会同意。 突然电话声响,猛一听林妙还以为是自己的,下意识地去翻包,却见翟靳先接起了手机,这才得知原来两人的铃声一样。 翟靳放下电话时目光看向林妙,“我家老爷子想见你。” 林妙一脸意外。 心中不免咯噔,翟新同要见她会是因为曾经与父亲的矛盾吗?那星河的项目不会落空吧。 翟靳陪着她一起上楼的,临出门时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仍然坐在沙发上的joe,他没有看她,却拿手指蘸了茶在桌上写了个“静”字。 一道灵光闪入脑,静观其变? 推开门便见桌后坐着一男人,手上捧着茶杯正慢慢喝茶,眼角的笑纹细细蔓延。听见这边动静抬起头来,目光锐利地掠来,在林妙身上打量。 林妙同时也在暗中打量,记忆中曾在多年前见过一面翟新同,但岁月久远,几乎不太记得他的样子了。今日再见微感讶异,这翟新同与父亲是同龄人,可看起来却要比父亲年轻许多,眉眼轮廓与翟靳像了五分,只不过岁月的风霜在他身上添了一分成熟与老练。 随着翟靳走近了两步,林妙便开口:“翟总,你好,我是寰亚的林妙。” 翟新同收了目光指了指桌前的沙发,“坐。”待林妙落座后便又问:“是寰亚没人了吗?林大军要派个女人出来拓展业务,” 林妙挑了下眉,不等她回话翟靳先英雄救美了:“爸,你也别小瞧了女人,小妙可是驰骋商场的精英。这回拿下了星河的项目,我正准备跟小妙谈合作方案呢。” 但翟新同显然没打算就此作罢,冷哼了声说:“既然是精英,也没见把寰亚搞得有起色。如今的寰亚不过是家没落企业,凭什么跟荣丞合作?” “翟总,可能您有所误会。”林妙明眸灼灼,毫不示弱地反驳:“寰亚是吴城的老企业,无论是根基还是人脉都是值得信赖的,所谓没落只不过是外面的谣传,而我寰亚行事低调不与其争。星河这个项目前期寰亚就已经有所投入,相信我们的合作一定能为双方带来互赢。” 察觉到身旁翟靳始终盯着自己,目光灼热,但这时她的全副注意都在翟新同身上。后面翟新同还提出了几个刁难的问题,都被她一一化解。 而翟靳也没有再来相帮,坐在一旁保持着沉默。 等一番唇枪舌剑结束,突然一脸严肃的翟新同大笑出声,林妙微感莫名,不动声色地观望。只听翟新同笑道:“不错,虎父无犬女,林大军那个莽夫居然生出你这么一个厉害的女儿来,他倒是可以享清福了。” 林妙闻言也跟着一起笑了:“翟总谬赞了,翟靳刚回国就在吴城立威将南星洗底,可见像您一般有魄力与能力啊。” 翟新同听得心情大好,招呼林妙喝茶。翟靳笑着走上前斟了一杯茶递给林妙,茶水清透,浓香扑鼻,林妙抿了一口道:“这是雨前龙井吧。” 引得翟家父子都讶异地看她,翟靳问:“你对茶也有研究?” 林妙笑着摇头,“我哪里有研究,不过是看我爸常喝茶,认识一些罢了。” 翟新同闻言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你爸近来身体可好?” “我爸还很健朗,不过不怎么管公司的事了。” “他可倒是享福了,回去跟你爸说说,什么时候出来一起喝茶。” 若不是林妙知晓荣丞与寰亚当年的间隙几乎闹到水火不容,光听翟新同的话还真像是惦怀多年没见的老友。她也不揭穿,脸上奉迎了周旋:“回去一定跟我爸提。” 正文 22.诱惑与威胁 门上传来两声轻敲,翟新同扬声“进来”后便见joe推门而入。他快速掠过林妙身旁,将手上的文件推上桌,“翟总,这是本季度的财务报表,你过目一下。” 翟新同眼露满意地称赞:“江总监的办事效率确实高啊。” 可当他一打开那份文件面色骤然而变,下一秒就把文件狠狠摔在了桌上,“去,去把老刘给我叫来!” 林妙见状连忙道:“翟总,我就先告退了。” 翟新同黑着脸点头,似乎也没心情再应付她。 从办公室退出来的还有joe,翟靳被翟新同敕令留下了。 一路沉默走进电梯,门关上的同时林妙听见joe问:“你的手怎么了?” 她下意识地把手往身后藏了藏,“没事。” joe没再追问,默了声微仰视角看那不断翻跳的数字。 安静的氛围让林妙感到别扭,电梯空间本来很大,她站在侧旁靠墙,旁边留了很大的空间,可joe偏偏紧靠着她肩膀相抵而立,连呼吸都带着压迫感。 电梯停靠地下停车场,joe率先迈步而出,但林妙站在原地没动,“星河的项目合同还没签订,我暂时还不走。” joe回转过身,眸光清撩落在林妙脸上,疾步回走把人给拽出了电梯。 林妙刚想说什么,外套的袖子突的被撩起,露出她一小截手臂。但见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冒了许多红色的小疹子,这小疹子还明显在往上蔓延。 “是打算满脸长痘了才走?”joe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像是语带奚落,可眉眼里却没有嘲讽。林妙顿了顿,“其实没什么大碍,就是过敏而已。” 她的过敏源很奇葩,正是今天屡次碰到的茶叶。 所以虽然她懂茶但从不喝茶,闻着香味还行,但不能喝下肚去。翟家父子未见得一定是爱喝茶的人,但喝茶显得有品味,而且用的茶叶肯定差不到哪去。于是即便她不喝茶,单凭茶汤的色泽与茶叶的形状,也能分辨出来是什么茶种。 察觉到joe的视线扫过她脖子,下意识地去摸,但觉指下一片光滑,并没有红疹的小颗粒。继而想到过敏起反应不至于蔓延这么快,讪讪地放下手去瞪他:“你看哪呢?” 他勾了眼角,目光继续放肆地盯着她脖子,嘴里却道:“星河那个项目今天你签不了了。” 林妙一愣,“为什么?” “翟靳忙着搞定他家老爷子,暂时没空理会你。而且……”他故意卖了个关子,林妙不上当,只挑眉等他下文。他轻勾唇角,坏坏的样子,“续签星河需要原合同,你有吗?” 他不提还好,一提林妙那气就顺不过来了,反手拍开他还拉着自己的掌,磨牙质问:“那不得问你吗?”他忽然俯下身来,气息迫近她脸的一瞬又向旁移转,贴在了耳边,“想要合同就跟我走。” 林妙觉得,与其说这是个诱惑,不如说是威胁。 她的小辫子被抓在他手上呢,不得不跟他走,而且,开得还是她的车。 车子停下,joe用手指敲了下方向盘,侧头来问:“你去买还是我去买?” 林妙划了一眼窗外的药店,冷哼出声:“如果连这种东西都要女人买的话,这个男人实在是没品。”joe的眼中多了戏谑:“你以为我让你去买什么?你身上那些疹子不用涂药的?” 噎了噎,林妙这才知道自己误解了,也闹了个大笑话。 “我去!”重重丢了两字就推门下车,无地自容不至于,但确实有恼羞成怒的成份。 分明是他故意说得暧昧不明误导了她! 有好多年没用过过敏药了,具体药名她也不记得,问营业员也不太清楚,只让她去过敏药品的区域找。经过一排小架子,目光忍不住划过上面花花绿绿的盒子,脚下快速掠过,却觉脸颊微烫。 因为心神不宁,与迎面而来的人撞在了一起,乒乓碎响,把林妙吓了一跳。 地上不知道是什么打碎了,一滩黄色的液体,还溅了几点在林妙的鞋子上。抬头时猝不及防黑影冲了上来,林妙被推得往后趔趄撞在了架子上,腰间骤然而疼。 “你不长眼的吗?我的药都被你打碎了!” 林妙蹙起眉头,眼前是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一脸的凶神恶煞。 先不论刚才谁对谁错,这里是药房,打碎了药就再买,大不了钱她来出就是了,至于如此穷凶极恶吗?虽然心头愠怒,但不想跟对方多纠缠,扶着架子站直了身,“打碎的是什么药,再拿一瓶我替你付账。” 却听一旁营业员小声解释:“那不是我们药房的药。” 而那男人更像是被点燃了般,抄起架子上的什么就朝林妙冲了过来,林妙本能地抱头躲闪,突觉眼前黑影闪过,随即便听见一声闷哼与钝响。 等她反应过来时惊见joe挡在她身前,而刚才那凶神恶煞要冲上来打她的男人,此时正捂着自己的肚子蜷曲在地上呻吟。 与joe初次相遇时就曾见过他的身手,也类似于这样的场景,他算是英雄救美了。这是第二次看见他出手了,还是一样的快、狠、准! 只见joe蹲下身轻嗅了嗅地面那黄色药液,眉宇轻蹙时盯着那男人:“硫喷妥钠?” 正文 23.一点都不像 男人闻言明显脸色大变,眼中更是露出惊惧,二话没说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外冲,看得林妙感觉莫名。 等从药店出来林妙便问joe刚才是怎么回事,那人为何突然就跑了? joe讳莫如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听说过硫喷妥钠吗?” 她诚实地摇了摇头,但见joe的嘴角扯了个讽凉的弧度缓缓道:“那本是一种黄色粉末,易溶于水,也能溶于酒精,会有一股蒜臭味,多用于麻醉,药量达到一定程度可使人昏迷。” 林妙惊愕,难怪刚才闻着味道怪异。光听joe这么说也知道这药肯定是不能流于市场的,药房也不会有,再联想那个男人当时的凶神恶煞与最后的落荒而逃,恐怕事情不简单。 不过这事即使撞上了也无处可管,事发在药房,就让药房的人去报警处理吧。 回到车上后林妙问joe怎么会对那麻醉剂有研究,他笑了笑没回答,眼神里却多了一抹森冷,林妙识趣地闭了嘴。 车再停下时是停在上回的高级住宅区内,犹记得当时她还在心里腹诽了两句。如今想来,不是鸭子那行高收入,而是这本尊有那能力住在那里面。 对于上joe的公寓这件事,林妙仔细想想也没觉得可大惊小怪的,大不了就那啥呗,又不是没有过。只不过心理上有所改变,以前把他当成那职业,保持p友关系也无所谓;现如今得知他是荣丞的高层,这关系就变得不一样了。 joe的房子格局很鲜明,黑白立体风格,没有一点多余累赘的装饰。 joe回头看林妙转着眼珠目光环绕四方,不由浅声问:“卧室需要参观下吗?” 林妙讪讪收了目光,“不用了。” 有想过joe会以合同来挟迫她,但没想过却是让她趴在沙发里,他给她涂药膏。 等他的手指一寸寸滑过背时,林妙想:原来这才是酷刑。 joe的手指很修长,指尖微凉,摩挲过她背的指腹微微用了力,让她全部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个点上,也不知是本身药膏就热性,还是敏感的神经受不住这无声的诱惑,觉得手指所到之处都点燃了火。 正当她神思恍惚,忽而腰间传来一阵剧痛,直接把她给痛叫出了声。 愤愤回头了质问:“你干什么啊?” 却见joe眉眼都没抬地回:“你这里青了,不揉开明天会更疼。”说着手下又用了力,痛得林妙闷哼,也想起在药店时被那男的推的那一下,怕是撞在架子上给撞青了。 除了起初被joe揉的那几下真的很疼外,后面就渐渐感觉舒服了,他的按揉手法很特殊,指节下的力道很重但就是不让她感觉太疼。所以当察觉他在揉完腰又慢慢上移时她并没反对,反而因为觉得舒爽而昏昏欲睡起来。 意识恍惚中她模模糊糊地想,以前那个人按摩的手法也很好…… 恍恍惚惚间依稀熟悉的身影在晃动,林妙蓦然惊醒,睁开眼的一瞬看见白光下的人安静地坐在身边,顿生了错觉脱口而唤:“陆勉——”可声音出来就浑身一震,随即心底深处仿佛有一根针穿刺而过,星星点点的疼逐渐扩散。 强自忽略那钻心的疼,凝眸里,模糊的身影慢慢清晰,才发现身边坐着的人是joe。 他的目光也正停留在自己脸上,但墨黑的眸子疑似怔忡,林妙觉得他像是在透过自己看别人,心头顿时闪过不悦。 在她准备打破沉寂之前,他忽然动了,拾起一缕她垂在耳边的发放至唇边轻轻一吻,眉眼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林妙,你刚唤我什么?”他清清冷冷的嗓音犹如冰沙一般砸在她心头,知道男人最反感女人叫错名字,这时候她本不该去惹他,可心里的烦闷使她口无遮拦:“没什么,只是把你错当成我前男友了。” 明显joe的眼神一冷,他缓缓抵来,气息迫在她上方,危险的语气一字一字鞭笞着她的耳膜:“怎么,我跟他长得很像?” 林妙睁大了明眸看这张英俊的脸,从眼睛到鼻子到嘴唇,忽而轻笑着用手指勾了下他的耳朵,“一点都不像,你比他有魅力多了。”本是奉承的话想让他乐一下的,没料他眸光闪怒了低下头来就在她唇上重重一咬,疼得她低呼出声,等他退开时见那唇上多了一抹嫣红,明显那不是他的血,林妙不由动怒:“你属狗的啊。” joe的回应是重重一哼,唇抵着她的耳朵冷冷威胁:“我属什么肯定能让你深刻体会。” 正文 24.美人计 等与翟靳正式签约的时候,林妙发觉上了joe的当。 从头至尾翟靳也没要求她拿出星河项目的原合同,因为南星已经单方面主动解约,她搁在包里的那份合同变成了废纸。 这个结果,她不相信身为荣丞高层的joe会不清楚! 签完合同翟靳提出一起吃饭,林妙颔首没有表示异议。与翟靳刚在荣丞附近的餐厅坐下,熟悉的手机铃声便突兀地响了起来。这次林妙没再去翻包,因为那天发现自己与翟靳铃声相同后回去就换了。 翟靳摸出手机轻扫过一眼就接了,“joe?我正跟小妙在吃饭,你要过来不?” 林妙假装低头喝水,忍住嘴角的抽搐。 也不知对面是应了还是没应,翟靳放下手机看过来时眼神高深莫测。看得林妙心头惴惴,不知那joe到底跟他说了什么,下意识问了句:“怎么了?” 翟靳盯着她缓缓说:“刚才joe在电话里提醒我说,小心中了你的美人计。” 林妙眼珠转了下,狡黠而回:“美人计是对昏君用的,你是昏君吗?” 翟靳闻言大笑,“真该让joe来听听的,那小子不近女色,只要是女的都不对盘。” 林妙不由生噎,真怀疑翟靳口中说得是与她想的同一个人嘛,不近女色?那前两天把她折腾的一丝力气都没的人是谁? 之后话题便绕开了,虽然星河的项目终于敲定,与荣丞也建立了合作关系,在父亲那可交代得过去了,可林妙心里头总还是觉得烦闷。这烦闷从何时起心知肚明,就从joe打来电话那刻起。 项目正式启动,整整一个月林妙都把精力扑在了上面,终于企划部加班加点把策划文案都给做出来了。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无误后才给翟靳打的电话,翟靳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小妙,下午你要是没事就把策划案送过来吧,我在公司等你,然后一起晚餐,不许拒绝哦。” 林妙笑了笑:“一言为定。” 她工作起来就绝对的投入,翟靳这个月已经约过她好几次了,都被她以加班为由给推了。午后一点左右林妙就动身前往荣丞了,开着车时脑中不由闪过joe的身影,说起来这个月没见翟靳,这个人也是没有冒泡,连条短信都没发来过,就像凭空消失了般。 抵达荣丞停车场,她熟门熟路地乘了直达电梯上楼,但到了楼上被翟靳的助理告知说正在开会,只得无奈地等在办公室内。没料这一等就是两小时,林妙的耐心耗尽,走去询问助理会议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助理没法确定。 她转身下楼去会议层,电梯门开的同时看见翟靳一脸怒意萧杀地走进旁边一部,他并没留意到她,阴狠的命令从电梯内传来:“我要让刘向东立刻消失。” 这话是对跟在他身后的joe说的,joe眸转至林妙身上定视了一瞬就移开了,跟着翟靳走入,浅淡了的嗓音飘进林妙的耳中:“你父亲一直在保他,不好动手。” “你只管去做,我要让全公司的人明白一件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林妙打了个冷颤,看着电梯门阖上的同时joe墨黑的眸子看过来,但很快又被隔断。 这两人都不是她熟悉的调调,一个杀伐决断的狠厉,一个眉头都不皱的冷漠。 等林妙反应过来时,电梯前早已没了身影。她在考虑这个时候找翟靳会不会刚好碰枪口上了,可等她抬起头却发现电梯楼层停在了底下负一层。 包里手机在震动,拿出来一看,是翟靳传来的短信——来办公室。 林妙感到有点莫名,难道刚才电梯是先上去了再下一层的?微疑地回走进电梯上楼,可等推开办公室的门却见joe坐在办公桌后,一副等候多时的神色。 今天的他穿着西装,但没打领带,衬衫领口的扣子解了一颗,靠坐在那乍一看有些慵懒,细看又觉那黑眸隐隐闪翼着精光。这个人好看她是知道的,但是没想过他坐在那张位置上气质沉静端凝,竟然自成气场,倒是不输翟靳的气势。 她环转了四下,忍不住问:“翟靳呢?” joe眉色不动地看着她建议:“要不要找找桌子底下有没有人呢?” 翟靳藏桌子底下?光是想这么一个画面都觉得滑稽。林妙面无表情地走进办公室,“刚我收到翟靳的短信……”她已经看见joe面前的那部手机了,正是翟靳的。 所以发短信的其实不是翟靳,而是他? 正文 25.惹恼了我的下场 joe的手指在桌上轻敲了两下,像是洞察了她的想法:“翟靳有事出去了,让我代他处理你的事。把你的企划案拿过来给我看一下吧。” 林妙轻蹙了下眉还是走上前了,从包里拿出企划案推了过去。 joe翻阅的时候,林妙的视线无处安放只能落在他敲击桌面的手指上。这动作她在思考的时候也会有,他的手指修长,指腹圆润,每一下敲击都是带了节奏的。 “林妙?”突然的扬声拉回了她注意,连忙抬眼,却见joe似笑非笑地问:“跟你说话你看着我的手干什么?是想我为你按摩了?” 林妙脸一红,这是**裸地调戏! 干咳了两下后板着脸问:“你刚问什么了?” “我问你到底了解这个星河项目吗?” 她微微一愣,“怎么?企划案有问题吗?” “星河是一个科技电子项目,主要推进的是ai智能,你们寰亚是重工企业,确定能吃得下这杯羹?” 既然讲到工作,那么林妙自是不会示弱,她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缓缓道:“如今时代的趋势都是往科技方向靠拢,寰亚确实以重工为主,但电子科技这一块已经有了很大领域的研究。在企划案中第二页你可以看到,我们成功做下过程峰科技的项目。” “程峰科技?弄几台电脑的也算电子科技?林妙,我看你对科技两字的认知实在浅薄,我绝对怀疑你们寰亚是否有能力可操作星河这个项目。就你这份企划案,全都是浮于表面的东西,没有一些实质性的内容。” 林妙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这份企划案是整个企划部辛苦加班整整一个月的成果,却在三言两语间被他给否决了成果。她想克制怒火,但面对他的刁难克制不了。 “江总监,请问你以什么身份来对我说这一番话?” joe清冷地看着她,“既然你唤我一声总监,自是以财务总监的身份了。” 林妙不怒反笑,微扬了下巴说:“原来你们荣丞连管财务的会计都管到业务上来了,这手未免伸得有点长吧。那些技术方面的东西,你行吗?” joe神色难辨地盯着她,这女人从姿态到眼神,都宣告着挑衅。 一个月没见,这只小野猫的爪子是越加锋利了,张牙舞爪地来招人。他考虑是任由她继续张扬着,或者是直接把她那爪子给磨钝了。她不知女人的挑衅,只会增长男人的征服欲吗?这时候他满脑子都想把她压在桌子上,让她深切领悟“技术”方面的活,他到底行不行。 心随念动,他毫无顾忌地开口:“技术方面的东西我行不行,你不是最有话语权吗?” 林妙被噎住,气得她在半空里佯踢了一脚,她在跟他争论公事,他却把话题带到那种事上去了,真若不是教养在那,她当下会直接飙脏话。 磨了磨牙,“我说得技术,是你们荣丞在科技领域的技术。” joe笑了,反过来问:“你刚以为我说得哪方面技术?” “江少霆!滚你犊子的!”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林妙抓起桌上一叠文件,对着那张脸就砸了过去,但被他轻松避过,文件纸张洋洋洒洒落了一地。却见有照片从里头跑了出来,定睛而看,竟是拍得她? 一眼认出那张照片是在寰亚附近的餐厅拍的,当时她正端着一杯咖啡,眉宇疏散很自在。 joe也低头看见了,眸光沉了沉后语声变得清冷:“你当这里是你的寰亚吗?” 原本林妙是理亏的,但对着他就是不想示弱:“我丢的是翟靳的文件要你来管?替我转告翟靳一声,他的摄影技术还不错。” joe的神色愈发的冷了,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今天她穿了一套米色的套裙,从腰肢到臀线都很清晰地线条,微露的小腿皮肤很白皙,明明这是套正装,但joe却看着性感又勾人。 她不知道其实这叠文件是他拿上来的,而那张照片无意中夹在了里面也不知。 这时候的她的就像被撩恼了的猫,倔强地与他对视,眼神里还带着挑衅。她是想利用翟靳来让他不舒服?那他不表现点什么,岂不是白费了她这一番心思? 念转间joe从桌后起身,两步绕过办公桌到林妙身前,二话没说就先制住了她将人抵在桌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目光搜掠在她脸上一瞬,才道:“惹恼了我的下场知道是什么吗?” 正文 26.有决策权 林妙本想再刺两句,可这人身体紧贴着自己,死死将她圈禁在他的空间内。到嘴边的话都生生咽了回去,按理是不可能,可难保他发起疯来当真不管不顾。 然而下一秒就觉他温软的唇贴在耳边,也没有当真吻上来,又不是要说话,呼出的气息一下一下打在耳廓上,敏感地牵引着她的神经。 她沉不住气地问:“你到底要干嘛?” “我记得有警告过你离翟靳远一点,可你好像当成耳边风了。” 话声刚落就觉耳朵一疼,被他用牙齿重重咬了一下,她的身体还不自控地颤了颤。耳朵是她的敏感区域,哈个气都能让她颤栗。 等觉得他的牙齿又磨在耳朵上疑似要用力时,她连忙弱了气势地说:“我也没跟他走得有多近,接触全是因为公事。” 但是第二下依旧没能幸免,又刺又麻的痛感让林妙周身毛孔都张开了。 “想要你的企划案通过也不是不行,我现在就有这个权利。” 给一巴掌给颗糖?林妙不上当,质疑而问:“什么条件?” “把这给我。”joe的掌贴在了她左胸,心脏的位置。 林妙静默,他在向她讨心?转而失笑了起来。 joe问:“你笑什么?” “不过是份企划案,做得不好至多重做便是,寰亚与荣丞签了合同的,还能因为企划案做得不如人意就解约不成?所以你这条件是不是提得有些不合理?” joe的手指摩挲着她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林妙拉下了他的手指反手去圈他脖子,微仰视角,“joe,我们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偶尔的欲·望是生活的调剂,一旦涉及到心,那就变得复杂了。 joe凝定她的眼,眸光沉沉,忽而笑了,“既然这个条件不合理,那就每天都上荣丞报道吧。”林妙一怔,每天来荣丞?她感到不解:“项目策划我们寰亚做出来了,后期操作不是荣丞来做的吗?” 却听他丢来一句:“如果你不亲自参与,又怎知道问题所在?” 林妙皱眉,没好气地道:“你就还是一口咬定我的策划书有问题是吧。” joe轻嗤了声松开了对她的钳制,边往办公桌后走边温良了声线道:“有没有问题,等你亲自实践论证了才知道。” 林妙咬咬牙,下了决定:“行,我会每天下午过来找翟靳报道的。” joe却眸色淡淡地看着她,“不是找翟靳,是过来找我。” “找你?讨论财务账目吗?”不是林妙要故意怼他,而是关于项目业务的问题去找一个管财务的,这是什么道理? 只见joe皮笑肉不笑地说:“你管我是做什么的,有决策权就行了,林妙我告诉你,现在你项目的决策权就拿捏在我手上,自己衡量该看谁的脸色该听谁的话。” 林妙瞪着他,心里头既懊恼又满心愤慨,这人是在拿了鸡毛当令箭!她决定直接找翟靳。 不过眼下还是不惹为妙,敛去脸上的表情,转而堆起标准的职业笑容,“知道了,江总监。我这边先回公司安排下手头的事,明天一定准时来向你报道。” 见他耸耸肩表示没有异议,林妙乐得赶紧转身而走,却在走至门边时,听见平静而清冽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却是出乎林妙意料之外的——“林妙,总有一天我会得到你的心。” 她脚下顿了顿,眉宇也轻蹙了下,头也没回地走出了电子感应门。 当门在身后缓缓关上时,林妙的脸上才表情松动,听着自己踩在脚下的步伐,心底有个声音徐徐缓缓地在说着:我的心早就死了。 —— 从荣丞出来林妙就给翟靳打电话了,可接通时听见那嗓音不由懊恼地低咒在心里。她怎么被气糊涂到连刚刚发生过的事都忘了?翟靳的手机就在joe手边啊。 “怎么?你是想找我还是找翟靳?”某人一针见血地质问。 林妙干笑了两声回道:“当然找你了,就是想跟你确认下明天的时间。” “下午12点。”丢下这句对面干脆利落地挂断了,不给她任何余地。 林妙磨牙嚯嚯。 —— 林妙发现,联络不上翟靳了。 打从那天看见翟靳大发雷霆地离开后,始终都没联系得上他,继而她那跟翟靳直接交流的打算也落了空。于是,每天下午12点她都必须抵达荣丞去见那“大魔王”! 不知道是哪惹着了总监大人,总能从她身上找到吐槽的点,大到项目决策,小到她穿的裙子太短都能被拎出来说上十分钟。 私下里她问了翟靳的助理他老板上哪了,被告知说是去国外出差了,公司一切事务暂交joe来处理。不禁唏嘘,那天他还当真不是吹牛,决策权确确实实拿捏在他手上。 正文 27.你让开 随着双方的不断磨合,星河计划基本上已经成型,相关零件都已陆续投入生产。可当第一批电珠生产出来发货到寰亚,立即工厂那边就有师傅来向她汇报说电珠功率不合格。她给joe挂了电话,但他的手机没人接,只得她亲自过去跑一趟。 平时她都是下午过来的,这会儿才十点多,上楼来到办公室空无一人,就连助理也不在,怕是去楼下开会了。这是joe的地盘,连续半个月她每天过来报道,对这已经熟门熟路了。 在一整面的书墙背后搁了张躺椅和小桌,她胡乱抽了本书就钻进了里面。 书只翻到第三页,她就昏昏欲睡,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了眼假寐。 是依稀的语声把她给吵醒的,首先便听见熟悉的嗓音在问:“刘向东那边怎样了?”不知是否她的错觉,隔了墙听joe说话好像多了一种冷漠的意味。 “已经安排到国外养老去了。” 这个低沉的声音听着似曾相识,但林妙想不起来是谁了。刘向东这个名字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了,似乎就连翟家父子都为他起过争执。 那天翟靳大发雷霆而吼的也是要让这个刘向东消失,原来joe是把人送离了啊。 静了片刻后,又听joe冷声而问:“其它事都交代下去了吗?” “放心吧老大,荣丞的根基就在于那些老家伙,这些人中能收买的都收买了,收买不了的也陆续踢出去了,剩下的都成不了气候。如今翟靳没了影,就一个翟新同老家伙,根本不足挂齿。” 轻哼声扬,极淡的语调里含着一丝警告:“不要过于自大,我要今晚的计划不容有误。” “是。”对方立即收敛的了态度。 听到此处,林妙忍不住微抬起身透过书墙的缝隙向外看。书墙是与办公桌呈直角的,故而她能看见joe俊逸的侧脸。她见过joe妖媚惑人的一面,见过他发怒的样子,也见过他无理取闹的时候,唯独没见过他如此冰冷了一双眸子,容颜冷峻。 这时她也看清了站在办公桌对面的那人,竟是荣丞人事部的陈经理。 立即意识到这可能是他们两人的一次私人谈话,而且那内容……怎么听都觉得诡异。 注意力被joe突然的一句话吸引了过去—— “寰亚收货了吗?” 陈经理:“已经收了,交接的人直接把货拉进工厂去了,查都没查。” 林妙看见joe露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令她更加感觉疑云重重,难道公司收到的那批有问题的货还有什么蹊跷不成? “老大,如果林小姐知道了怕是会找上门来啊。” joe轻眯起眼,眸光闪烁着危险的锋芒,“还就怕她不来找呢。” 林妙心头一震,下意识地直起身,随即“嘎”的声响从屁股底下的椅子传来,她蓦然僵住。透过缝隙眼睁睁地看着那张俊酷的脸缓缓转过来,而陈经理沉喝出声:“是谁?” joe在盯了这处一瞬后起身,明明隔着这一堵书墙,却觉他的目光牢牢的、无所不在的,已然锁定了她。 听着脚步一下一下走近时脑中疾闪而过许多念头,却最终下了个错误的决定,选择快速起身闪进书墙的缝隙里,但在下一秒就发觉那张躺椅因为失了重力而在摇摆。 这时,脚步声停。 林妙听到自己短促的呼吸,哪怕看不见,无形中的压力也在弥漫而来。 她知道joe就在咫尺之外,只要朝里面迈进两步就能看见自己,甚至她都能看到对方的皮鞋尖了。但在这时,陈经理也走了过来,语气惊疑:“老大?” 她听见joe的嗓音里多了暗哑的冷漠:“陈昊,你先出去。” 陈经理没再开口,转身便走了出去。 门阖上的声音传来时,林妙还在想这陈经理的称呼为什么是“老大”?却在下一秒,身影疾闪而入。 无法应变的错愕与惊异,全都落在那道阴沉的视线里。 隔着不足一米的距离,四目相对,无声无息。 窗外的阳光照在他脸上,将他的五官映得格外英俊,只是这时他眸光阴沉地让林妙感到寒颤。她刚动了一下,就见他一个箭步上前,彻底堵住了去路,把她锁在了狭窄的缝隙空间里,躲无可躲。 林妙避闪了目光低斥:“你让开!” 正文 28.两年 可joe的身体分毫未动,神色沉冷地盯着她不发一言。 今天她穿了一套深蓝色的套裙,服帖在身将她曲线都勾勒出来了。白皙的脸上有着明显的惴惴之色,难得她也会有害怕的时候。不过,她怎么会在这里? 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幽亮的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惊惶,却在下一瞬强装镇定了解释:“公司有点事过来,等你的时候看书看睡着了。” 可joe一脸无动于衷地锁视着她,陡然身躯贴近,将她逼在角落里。林妙伸手去推,却反被他给擒住双手,她的扭动与挣扎在他眼中都不过是小儿科,但看见那眼中的倔强心头升蹿出一簇火苗。手上微一用力,就将她从书墙缝隙里拽了出来带进怀中,俯下头便咬住了她的唇。等终于制服了怀中的女人后,他才微微退开,毫无避忌地开口而询:“你都听见了吧。” 林妙只觉嘴唇麻麻的,而被他扭在身后的胳膊很疼,不由面色不善地反问:“听见什么了?刚才已经跟你说了我看书看睡着了。” 他盯了她一瞬,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容森冷,“倒不知道你睡相这般不好,睡着了都钻墙角里面去了?”林妙皮笑肉不笑地仰起头回:“抱歉,个人癖好而已。” joe怔了下,嘴角忍不住划过弧度,却道:“今天你陪我待在这里。” 这一整天,林妙都没能走出过这扇门,她被囚禁了。 吃饭是喊的外卖,整间办公室的区域她可以自由出入,一整面书墙的书都提供她看,但就是不能离开。甚至,她的手机也被他给没收了。 她窝在沙发里分外憋火,相信没有人被明晃晃地囚禁还能高兴的。 当她起身走至门边时joe就冷冷询来:“去哪?”她头也不回地道:“不会洗手间也不许人上吧。”他确实没控制了不让她上洗手间,但却让助理守在了洗手间门外。 等林妙上完厕所出来,看见助理微笑着在外等候时顿然怒火上扬,腾腾腾地走回办公室将门重重一甩,对着办公桌后的人就质问:“你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 joe头也没抬地埋首在一堆文件里,冷扬的声却飘来:“自你擅自走进这扇门起,你就无权跟我申述自由。” “哈!”林妙大声冷笑,“我没那许多功夫陪你在这耗。”转身刚走出一步,便听见身后冷冷开口:“你敢走试试?信不信我让你寰亚永无翻身之地!” 林妙陡然转身,惊愕地瞪他:“你做了什么?” 他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开口提醒:“想想你为什么过来荣丞。” 林妙闻言浑身一震,她差点将这事给忘了。回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俯看着他质问:“那批功率不合格的电珠是怎么回事?” “你们寰亚既然想要榜上荣丞这棵大树,那么自然也要承担其风险了。没道理任由寰亚置身事外,不是吗?” 林妙惊怒交加,她没忘记之前他与陈经理密谋的今晚计划,即便她并不清楚究竟是个什么计划,却已经隐隐感觉到可能荣丞有大事要发生。而为了杜绝她将消息散播,所以他阻断了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甚至将她禁锢在此。 而他刚才话面意思是——要将寰亚也一同拖下水! 脑中翻转数念,她一敛脸上沉怒之色,换上笑颜绕过办公桌到他身边,轻靠在旁后柔声而道:“寰亚与荣丞既然建立了合作关系,肯定会同舟共济了。但是你总得给我留个准信,让我有点心理准备是吗?” 以前或许还会跟joe争辩,但面对今天犹如换了一个人的他,没理由再去鸡蛋碰石头。 joe的视线滑过她光洁的小腿,似笑非笑地迎上她柔媚的眸光:“你在对我用美人计吗?” 林妙眨了眨眼,俯下身凑近他,吐气如兰:“如果美人计在江总监的身上能够凑效,现如今我还会在这吗?”美色,不外乎是女性行走于商场的一道利剑,且看这道利剑用在什么时候,又用于什么尺寸,少一分则达不到效果,多一分则满。 而joe此刻的眼神却让她有种如坠冰窖的感觉,淡漠中含了一丝森冷,他一点都不为所动。只听他问:“是不是每次你求人谈生意的时候,都使用这招?” 林妙僵了僵,缓缓直起身讪然而道:“江总监,你想多了。”恼怒地欲抽身而走,却没料手腕处一紧,被他用力拽了过去跌在他腿上,未等她反应就单手将她双臂反剪在后牢牢锁住,把她控在了他与桌子之间无法动弹。 她懊恼地低喝:“放开我!” 可joe扣住她双臂的掌加重了力,使她感到微疼,另一只手更是钳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萧冷的眸光盯在她脸上数秒才缓缓开口:“谁说我想多的?或许,这时候你做点什么能让我改变主意呢?” 如此暗示在林妙听来极为讽刺,若在之前她或还有那心思,而此刻再不作他想。尤其是眼前这双眸子一片清明且含着一丝冷意,就像……看她如同小丑一般。 林妙气极反笑,“你这算是什么意思?霸王硬上弓?” 幽冷的黑眸闪了闪,故意轻咀她的话:“霸王硬上弓……是个不错的主意。”下一秒林妙只觉身体仰倒,腰背被覆在了桌面上,双手也牢牢摁在了头顶,而因为他动作的粗鲁手骨与坚硬的桌面摩擦,带来一阵痛意。 她立即恼羞成怒地扭动身体挣扎,可半响之后发现根本撼动不了他分毫,反观他,目光沉冷而默然着看她,如同猎人一般戏弄着已经在掌控之中的猎物。 脑子一热,她抬起半身就往他脖子里一口咬了下去。感觉他身体倏然而僵,扣在她手腕上的力道也陡然加重,疼痛使她倒抽凉气,却不肯松开牙齿。 直到感觉唇齿之间有腥甜味出现,而下巴骤疼,被他强迫着松开了牙关。 joe抹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看见指尖上的血后眼神缩了缩,然后脸色阴沉地看林妙。这女人是被他给逼急了吗?居然连咬人这种事都干出来了,不过此时她卸下那张假笑的面具,眸光倔强又一脸愠怒的样子,反而令他目光移不开。 骤然俯身,黑眸锁定在林妙的上方咫尺处,吐出的气息都落在她脸上,眼神笃定地看着这个在他怀中的女人。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他势在必得。 唇落下的时候林妙首先感觉温凉,而下一瞬他就狠狠辗转。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温柔,带着一抹凶狠意味,好似要将她每一寸都噬咬殆尽。 而她拼命咬紧了牙关想要表达拒绝,却没料他并不急于攻城掠地,反而脸一侧转就落吻在她脖子上。准确地说,是落齿而下!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男人立即将刚才她的行为重复了一遍。 疼得她直抽凉气时,他又重新覆住了她的唇,并且扣住下巴迫使她松了牙关。 过了不知多久,joe终于退开时,眼中仍有意犹未尽,而林妙只剩急促的喘息。 “你到底想要怎样?”这是林妙理智回归后提出的质疑,她已经意识到身前的这个男人目的并不单纯,他不可能单单只是想与她保留暧昧关系如此简单。 joe用手指摩挲了下她微肿的唇瓣,声音略带沙哑地反问:“你说呢?” 林妙索性与他摊牌:“我即便听见了你与陈经理的对话,可也影响不了你什么,你又何必把我跟寰亚一同拖下水?还是,你的计划里根本就有寰亚?” joe笑了,这个女人总能让他惊奇,她睿智的让他不得不刮目相看。哪怕前一刻还像只疯了的猫一般爪子胡乱抓人,后一刻却又理智冷静地在与他谈判了。 既然是谈判,那就白纸黑字吧。 他从她身上起来,把她拉了重新坐进自己怀中,然后手指插进她的指间,一寸一寸摩挲着她的指骨。林妙没来由的感觉背脊一丝森冷寒意,下一瞬便听见他道:“两年。” 林妙一愣:“什么两年?” “你当我私人助理两年,两年一过,事情一笔勾销。” 林妙彷如听见了个天大的笑话,“我为什么要当你的私人助理?而且你是荣丞的财务总监,本就有助理,我有寰亚要管,哪里来的空闲给你当助理?” joe慵懒地靠进椅背里,“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嘛,怎么这会脑子转不过弯了?两年助理只是制约,这两年里你不能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否则将赔付高额违约金。” 就这么简单?林妙有点不信地看着他,果然听见他又道:“而在此期间,我对你下达的任务安排,在不影响你寰亚职位的情况下,你不得以任何借口拒绝,否则将以违约论处。” 林妙眼珠转了一圈,如今的局势对她无疑是被动的,寰亚的岌岌可危已经逐渐露出水面,而且他已经透露计划中寰亚逃不掉。所以此刻她能做的,就是为自己争取利益—— “那你必须向我保证,无论荣丞是否天翻地覆,都不会动到寰亚分毫。” joe手上一顿,低敛的眸中有精光一闪而过,嘴里却道:“你倒是懂得把握时机。” 林妙冷哼出声:“谬赞了。” 两年协议是林妙看着joe打出来的,上面的条约也都过了目,最后joe在末尾处龙飞凤舞地签名后把协议推给了她。握着笔略有犹豫,这协议感觉就像签卖身契似的,看着条款分明,于她也是自由,而她受到的约束只必须对今天的事保密,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怎么,不会是想反悔了吧?”joe在耳边漫不经心地轻询。 林妙转过眸,“其实我可以不签的。” 他耸耸肩,“当然,如果你能放任寰亚不管的话。” 林妙咬了咬牙,她的七寸都被这男人给拿捏在手中,最终不甘地在协议末尾签下了名。 joe看了眼纸上清秀的字迹,忍不住目光转向她白皙的脖颈,某处有他之前留下的痕迹,印刻了他的气息。 林妙,你可知道,从此你的一切都在我的控制之中。 正文 29.荣丞危机(1) 捧了本书安静地窝在沙发里,可实在看不进去,尤其在天色渐黑时心头的焦躁越加浓烈。 本以为签完协议就能自由,可joe将协议收起后在她腰上握了握,淡声吩咐:“你先去旁边,我还有些公事要处理。”语气跟赶苍蝇似的,她刚要开口就被他堵住:“现在你是我的私人助理。”言外之意,在他这个老板没有恩准下班前,她都不能离开。 最终林妙忍不住抬起头来问:“我到底什么时候能离开?” 但joe埋首在文件里,落笔沙沙,像似没听见她说话一般。 林妙自找了个没趣,只得继续去翻书耗着。 忽然乒乓声响从窗外传来,引得她的注意敛转,那是……玻璃打碎的声音?隔了几秒,又有碎裂声传来,她下意识地转头去看joe的反应,却见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点波澜都没。 这也未免太淡定了吧,林妙蹙眉想:是今晚的“计划”开始了吗? 见他无意阻止,索性放下书起身走至窗前。微感疑惑,楼前怎么聚集了一群人,是荣丞的员工吗?难道有什么聚会活动?可下一秒就见有什么从人群中丢飞出来,哐当碎响把林妙给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那是窗户玻璃被砸碎的声响。 “好像底下出事了。”她回过头提醒joe。 他这才从书中抬起头来,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含着一丝深意,“出了什么事?”他虽如此问着,可神情中却没有半分好奇,平淡的就像是在谈论天气。 林妙是脑子活跃的人,立即恍然过来,可能眼下发生的就是他的计划。 而就在这时,楼下突然有人用扬声器喊:“抗议!抗议黑心资本家坑害老百姓,我们要维权!”一声呼,百声和,上百人一起高喊的声势非同一般。 拦在荣丞楼下,无疑这黑心资本家指的也是荣丞了。 林妙看到保安队长从楼内走出来,身后还带了三四名保安,手持警棍。不禁摇头,这种时候民愤正起,出来维持秩序赶人岂不是火上浇油? 果不出她所料,保安队长走到聚集的人群前拿着棍子指东指西吆喝,很快便有人冲上来将他围住。另外那几名保安的下场也一样,犹如黄蜂过境,掠过之后就只看见保安队的人都倒在地上,蜷曲了身体哀嚎出声。 “怕吗?” 耳后突然冒出的语声让林妙打了个颤,回转过身,见joe不知何时站在了咫尺之处。强自镇静地摇了摇头,闹事的在楼下呢,她站在这高层有什么可怕的? 他伸手过来揽住她的腰,眉眼间含着戏谑的笑意,“胆挺大的啊。”下一秒忽然扣紧,力道桎梏,“走,下楼去瞧瞧呢。” 林妙闻言脸色一变,下楼? 电梯内,joe始终揽着她腰,面色沉静。难得林妙感到忐忑,无法预估接下来的未知情况,尤其是在明知这可能是一个事先计划的局后。 可当电梯门开不由怔了怔,一楼的大厅内聚集了很多人却鸦雀无声,看着装应该都是荣丞的员工。当下已过七点,应该早就过了下班时间,难道是被那群人给堵在了公司? 大厅的门是紧闭的,仍然可清晰听见外面闹事者的叫嚣声,使得员工们的脸上都露出惶恐不安的表情。他们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注意,几名身穿西装看着像是高层的快步走上来急声道:“江总监,出事了。” joe平静而问:“外面出什么事了?” “不知哪来的一批暴民把咱们公司的大门给堵了,保安队带人出去赶还被打了。” joe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陈经理的脸上沉声而问:“报警了吗?” “有尝试过报警,但是我们所有人的手机都没有信号。” 林妙听得一愣,下意识地扭头去看joe,她的手机至今都还在他兜里,所以没信号这件事完全不知情。沉竣的脸上没有半分慌乱,冷静又问:“对方提出了什么要求没?” 陈经理迟疑了下道:“他们要翟总出来,但是翟总……” 旁边一个经理模样的中年人急得跺脚:“翟总人还在国外出差那,这可怎么办?” joe淡扫了他一眼,问了句:“翟董今天也不在吗?” 众人面面相觑,竟像是不清楚翟新同在没在。只听joe对陈经理吩咐:“派个人上去总裁办公室,看一下翟董在不在。我先出去安抚那些人。” “江总监,万万不可。”陈经理面露慌急。 若不是之前在楼上看到过他们二人对谈的一幕,林妙这时怕也会被陈经理的演技糊弄过去。很显然,这是他们事先安排好的,只是她想不通动机是什么。 joe想在荣丞众多员工面前树立威信? 这时joe忽然移转眸光看向林妙,低声而问:“敢与我一同出去吗?” 林妙凝了他一瞬,笑道:“江总监,这是你们荣丞的事。”言外之意,与她何干?荣丞这么多的高层与员工都在这呢,怎么轮也轮不到她出面。 但见joe目光专注在她脸上,犹如清风拂面,却让她感到烦闷。 半响之后,他笃定了问:“你又肯定外面的那些人闹得事情与寰亚无关?” 林妙浑身一震,他在暗示那些闹事者与寰亚有关? 下一句话他贴着她的耳朵说的:“你现在是我的私人助理,老板出去犯险,岂有助理躲在后面的道理?” 林妙僵了身,她骑虎难下。最后,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才会答应这个男人,竟然跟着他一步步走向那扇紧闭的大门,在众目睽睽之下。 周旁有人在窃窃私语什么,她也没心思去听,手在身侧拽紧成拳,已经微微出汗了。 门被joe拉开的同时她的手也被拽住,毫无选择地被拖出了门。首先入目的是满地的碎玻璃,还有一些不明物,可谓一片狼藉。之前带着人出去的保安队长那几人坐在墙角处,头上疑似血迹,有几个年轻人正拿着警棍对着他们。 “你是姓翟的吗?”人群里走出来的中年男人拿着一个喇叭扩音器一脸凶狠地大声质问。 这人叫东子,平时为人仗义,所以今晚被推出来做领头人。 joe冷静而自持地开口:“我不是,你们有什么诉求可以说出来我看看能否解决。” 东子把他上下打量,对这个人第一印象是年轻,第二感觉才是眉眼俊酷却冷漠,于是口气不善:“我不要跟你说话,叫姓翟的出来。” joe嘴角轻轻一勾,目光慢慢环视场间的每一个人,一种自成的凌人气场无形中散开。 林妙留意到气氛变了,就连那东子看过来的眼神也不再是轻慢,这时joe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就算是翟总来了,也得把事情经过与你们的目的说出来,不是吗?” 东子转头与身旁的人低语了两句,这才道:“荣丞用致癌产品坑害我们老百姓,又拖欠工厂工人的工资,今天如果不给我们一个交代,谁也别想离开。” 他话声一落,身后几名壮汉就故意用手里的棍子敲击地面来壮大声势。 致癌产品?林妙深蹙起眉,如果这事属实的话,那么荣丞在生产领域的龙头地位可能不保了。但见joe神色毫无异常,令她更感狐疑。 只见joe挑了眉道:“胡乱造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东子一听此话,犹如被点燃了的炮仗,立即火冒三丈:“造谣?我如果没有证据,今天会来这闹罢工吗?既然敢站出来,我就敢说!” “一派胡言!荣丞根本就没有拖欠任何一名员工的工资。” 忽的身后传来一声震喝,林妙回转过头,竟见陈经理扶着翟新同突然走了出来。不由讶异,翟新同既然在为何到这时才出面?而且上次见他都还很壮硕,怎么今天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还需要陈经理扶?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他就是翟新同!” 场上气氛立即发生了变化,原本还没那么躁动的人群一下子都露出愤怒的表情,东子更是领头箭步冲过来,在离了两三米远处被安保人员拦住,却直接举起棍子挥舞,随后也有人冲到当前与安保对峙,两相剑拔弩张,随时都有可能群殴。 东子拿了棍子指着翟新同怒喝:“你这个黑心资本金,剥夺压榨我们的劳动力,今天你如果不把工资和我们员工损失费补偿出来的话,我就把你的黑料全都抖出来。” 这时林妙注意到冲出来的几人中的一个,起初她是没留意的,这个人戴着个鸭舌帽将脸面都遮住了。刚才冲上来时被她刚好看见了,此人不能算认识,但是印象深刻。正是那天在药店与她冲撞了的凶狠的男人,刚才那一眼便见他与那日一般满脸戾气。 心不由沉了沉,强烈的预感今晚有事要发生。 正文 30.荣丞危机(2) 翟新同被这群人穷凶极恶的样子吓得身体颤了颤,但仍然强装镇定地道:“你在胡说八道,我们荣丞是上市公司,一切经营都走得合法化,哪里有什么黑料?说,你们到底是哪家派来的人,想要栽赃陷害我荣丞?” 东子冷笑,面上露出狠厉:“我们没你那么卑鄙,你不会连同庆电子厂都忘了吧。” 林妙心头一震,“同庆电子厂”这厂名她不陌生,因为寰亚的一些电子零件就是外包给这工厂做的。难道这电子厂也属于荣丞旗下? 但见翟新同面露疑惑:“什么同庆电子厂,跟我们荣丞有什么关系?” 东子大怒:“你还敢狡辩?我们厂的法人代表就是你,你委任刘向东为副厂长来管理工厂,可从去年到现在整整一年了,工资一直拖欠不给,工人们出了工伤意外也不肯赔偿。翟新同,你想不承认是吧,最新的一批生产电子零件里含有汞元素,对人体有害更会致癌,今天我们就把这件事曝光出去,看你荣丞还有脸在吴城立足。” 翟新同浑身一抖,对着身边的陈经理就吼:“刘向东呢?去把他叫来!” 但陈经理眸色一暗,低了声道:“刘经理已经离职了。” 翟新同瞪眼:“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陈经理迟疑了下,“是小翟总吩咐的。” 气得翟新同把他用力一推,而自己身体也晃了晃,颤着手从西装口袋里摸出手机拨电话。林妙本来以为他是拨给翟靳的,但等接通后却听翟新同怒声喝问:“老刘,你什么时候瞒着我在外面搞了一家工厂?” 也不知道刘向东回了什么,翟新同气得直接把手机狠狠砸在了地上! “翟靳呢?把他找来见我。” 这回就连陈经理都静默不语了,翟新同左右看了看,目光射向这边,步履蹒跚地走过来拉住joe的胳膊问:“小江,翟靳人呢?” joe低扫了眼他的掌,眸光浅淡而回:“他去国外出差了。” “出差?出得什么差?几时的事?为什么这一桩桩事都没人来向我汇报?你们到底还把我当成董事长吗?” 看到此处林妙已经心中有数,怕是自从翟靳回来掌管荣丞后,已经把翟新同的权利给架空了。以致于公司一切事务都断层,翟新同完全不知底下事情。 而且从近处了看翟新同的面容,发觉既苍白又憔悴,也不知是生了什么病还是别的原因,与那日相比竟是老态尽显。 对翟新同林妙没有特别的想法,这属于荣丞内部的事情也轮不到她来管。翟靳的野心从第一天认识他起,就在眼中尽显,他张扬而霸气,毫不遮掩对权利的掌控势在必得。 那天两父子新老理念不合已经初显端倪,而最后见翟靳时他也是一脸杀伐决断。 所以,恐怕今晚翟靳的缺席是事先安排好的,至于目的,不言自明。 林妙轻叹了口气,看来荣丞是要真的易主了。 但心头隐有不安,刚那闹事领头人所说的最新一批电子零件内含有汞元素一事究竟是杜撰还是真有其事?不会刚好就是这批星河项目线下所供零件吧?还有,之前几次找同庆电子厂加工的零件会不会也有问题? 下意识地侧转眸去看joe,他的侧脸英俊而酷冷,目光淡定。之前他要挟她的砝码就是寰亚将抽不开身,可见他其实早已知道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如果这批闹事者就是他的“计划”,那么他的动机是什么? 林妙正冥思着,听见脚步从身后疾踏而至时正要扭头,只觉眼前一黑,脖子被蓦然勒住向后拖走。这一突变来得太快,就连站在她近处的joe都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伸手要去拉时已经晚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妙被拖到了躁动的工人堆里。 东子冷笑着用水果刀比在了她的脖子上,粗喘着气发狠威胁:“翟新同,今天你如果不把我们工人的钱拿出来,就让这女的在这里见血!” 翟新同直到这时才留意到林妙,瞳孔缩了缩,却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并不想去管顾林妙。 joe的眸中闪过一抹厉色,他朝站在一旁的陈经理扫了一眼,立刻陈经理心领神会地走上前一步对翟新同道:“翟总,那是寰亚的林经理,她要是在咱们公司出事影响会很大。” 陈经理讲话的语声不高不低,足以能让闹事的人听见。 东子面色变了变,转头看了一眼林妙,“你是寰亚的?” 这时候林妙自没有道理否定,小心地点了点头。 没料东子语锋一转,冷酷地说:“那就只能算你倒霉了,荣丞不嫌事大,你们寰亚也好不到哪去,都是一丘之貉!” 林妙苦笑,这真的是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忍不住朝joe瞪了一眼,如果不是他硬要拉她出来,这事能摊到她头上吗?而事实上,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发凉。 说不害怕是假的,即便浸淫商场数年,也从没经历过这种场面。 joe清凌的视线落在那张强自镇定却明显苍白了的脸上,她的反应比大多数女人都要从容,没有因为害怕而恐慌、哭泣、甚至歇斯底里尖叫等,反而还有心思用眼神来责怪他。 她一定不知道,此刻看起来柔弱的样子却被那双犹如墨玉的眼睛出卖了,他一眼就看出她在寻机而动。不过,他不会让一个女人去冒险,这个女人还是她。 他脚下动了动,目光定在她脸上,缓缓开口:“我是荣丞的财务总监,所有出入账目都需要过我的手,与其抓个寰亚的小员工做人质,还不如换作是我。” 这话一出来,林妙立即面露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令他唇角微弯,笑意浅淡。 她似乎很惊讶他会用自己替换?签了那份协议,她就是他的人了,他又怎可能置她于不顾呢。 陈经理在旁失声而叫:“江总监,不可啊。” 东子也听见那声称呼了,眼神不由缩了缩,考虑了一下便扬声而喊:“那你过来。” joe当真一步一步地走近时,林妙看着他的心情变得复杂。她真的没想过他会有此举,习惯了面临困境自己想方设法解决,甚至她都设想好了乘着东子不备,直接撞开了人逃脱。但眼下,joe站在一米之远处,语气从容而问:“现在可以先放人了吗?” 东子阴沉着脸不语,视线越过他的肩膀,下一瞬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阿华,干得好。”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joe身上时,竟没人察觉有一个人悄悄从人群中脱离,缓缓绕到了翟新同身后将其制住。而那个人,正是林妙之前在药店撞见的莽汉。 joe也反应敏捷,乘着一干人的注意在背后,疾速上前格挡开东子持刀的手,并且拽了林妙的胳膊就后退,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等东子察觉时,人已经脱离了掌控。 东子眼中闪过恼怒和不甘,嘴上却强硬了道:“什么财务总监,再大有荣丞的老总大吗?我们不是地痞流氓,冤有头债有主,只找翟新同这老家伙追债!” joe抱住林妙退到安全距离外,低头细看她的脖颈,眉宇不由一拧,眼中闪过沉怒。林妙只觉箍在腰间的手臂十分的紧,刚才其实很惊险,他等于是徒手去抓刀的。但凡角度有个偏差或者是那闹事的头头及时反应过来,很可能就会削到他的手指。 一抬头,便对上黑亮逼人的眸子,她读不出那其中的神色。 听见身周传来躁动声,下意识地转过头,看见那个莽汉用手臂粗鲁地勒着翟新同,而另一只手中拿了一支针管用力朝着翟新同的脖子一扎,当下翟新同就软趴趴的了。 心神快速念转而过,硫喷妥钠! 难怪这个人要装着那东西,原来是要在今天来用,而使用对象竟是翟新同。 就是说今晚的闹事其实蓄谋已久,从领头闹事的到这个藏着硫喷妥钠药液的人,都是早有计划。他们的目标……林妙眯了眯眼看那已经全身无力的翟新同,应该是他了。 正文 31.荣丞危机(3) 将人拖回到人群后东子就冷笑了声,把刀子比在了翟新同的脸上,恶狠狠地逼问:“翟厂长,一句话,你到底付不付我们工钱?” 到眼下这情形翟新同哪里还敢硬,浑身发着抖颤声说:“付……我付!” “那我们工人的工伤赔偿金呢?” “也付!小……小江,你立即拨款下来,把……把欠他们的帐立刻结清了。” 钱和命相比,到底还是命重要。 但见东子拍了拍翟新同的脸又道:“很好,别说我冤枉了你,你做的那些勾当早就应该公诸于世了,让大家伙都听听你这个黑心资本金干了些什么。” 翟新同脸色煞白直冒冷汗,整个人摇摇欲坠,但被东子拎着衣领一提呵斥:“别给老子装死,快说,荣丞为什么会引进这批含有汞元素的零件?” 不知道翟新同是被吓得还是心虚,耷拉了脑袋颤声而回:“含汞配件是早期就有的,那时候大伙对汞的认知几乎为零,只知道进货价格要比一般的便宜许多。当时我的合伙人有提醒过我,但是我没有听,高额的利润让我迷了心智,也因此与合伙人起了分歧……” 林妙知道当初父亲与翟新同曾有过交集,难道这就是两人决裂的原因? 这时那个被东子唤作阿华的人,嘶哑了声质问:“仅仅是起分歧那么简单吗?你到底做了什么?否则含汞零件怎么可能保留至今?” 翟新同:“我……我诬陷他亏空公款,把他送进了监狱。” 此话一出,全场哗啦。林妙也惊愕地睁大了眼,如果翟新同所说是真的,那他的合伙人就不是父亲了,那个人究竟是谁?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是从joe的口袋里传来的。 众人的注意力全都移转向这边,林妙呼吸一紧,暗道这电话来得真不是时候,偏偏在这群人的注意力已经都在翟新同身上的时候打进来,嗤,等一下,手机铃声?不是没有信号吗,他怎么会有电话进来? 难道只是大楼内的信号被屏蔽了,而这外面实际上是有信号的? joe似乎没有感受到自己成为了全场焦点一般,一只手臂仍然紧环着林妙,另一只手伸进了西装裤袋里摸出手机来。林妙目光划过屏幕,眼神惊异,居然是翟靳打进来的! joe从容自若地把手机贴到了耳边,半分钟后他放下手机,对着那处缓缓宣布:“翟靳说,不管发生什么时,但凡与刘向东相关的所有烂账荣丞概不承担。” 翟新同仿佛如梦初醒般,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他知道我被抓吗?” joe侧转头盯了眼大厦上方的监控摄像头,然后,语调沉缓而道:“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实时传送到了他手机上。”言外之意,翟靳对此处情形了如指掌。 翟新同大怒:“这个不孝子!”因为激动和愤怒而脸涨得通红,呼吸也变得急促,等到他上气不接下气直往地上倒时东子才变了脸色,慌张地去推他:“诶,你怎么了?” 没料东子力道重了,竟把翟新同一下推倒了过去,人重重摔在了地上,浑身抽搐,看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等见翟新同开始口吐白沫,东子才真的慌了,“快,快叫救护车!” “老大,这个人是黑心资本家啊。”阿华冷酷提醒。 却被东子急吼:“人死了,我们一个子都拿不到,还要坐牢!”众人这才面露惧色。 林妙沉默地看着这一幕,指尖冰凉。因为离得joe最近,所以刚才他接电话后的动态只有她了解。那通来自翟靳的电话,从头至尾都没有出过声…… 警车是与救护车先后赶到的,一群闹事者都被带去派出所问话了,而救护车也把翟新同给载走了。原本喧闹的广场顿时人走了空,就连本来灯火通明的荣丞大厦也暗了下来。 在停车场的一辆白色轿车里,刚刚的当事人正安静地坐在车内。 林妙鼻尖闻到一缕淡淡的烟味时忍不住侧眸过去,看见joe指尖夹着根烟,神色疏淡,可眸光却异常地清亮。她蹙了蹙眉打破沉寂:“能不能别在我车里抽烟?” 他瞥过来一眼,视线清冷带了寒意,不过林妙也不惧他,定定地盯着他指间的星火。 最终他还是按灭了烟把烟蒂扔出了窗,得到林妙在心中的差评,这个人太不文明了! “没什么想问的吗?”joe主动提出来。 林妙见如此良机自不会错过,偏着脑袋想了想后问:“星河这个项目,送到寰亚的那些配备零件也含有不达标元素汞吗?” joe静了一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居然关心的是这?” “涉及到寰亚的切身利益,我自然最关心了。” “我无可奉告。工厂是刘向东私下冒名翟新同开的,为他敛取公司资金所用。至于用什么材料来生产电子零件只有工厂里的人知道。” 林妙听完他所言不禁挑眉,退而求其次问出最后的关键问题:“为什么你要假称翟靳说了那些话?明明手机里翟靳一句话都没说,不是吗?” joe轻笑出声,“你的耳朵倒是尖。” 哪是她耳尖,他把她揽得那么紧,她就是想不听也难。 “翟靳是没说话,不过既然他打来了电话,要传达的意思大致就是那样。” “你的意思是翟靳连他父亲都不管?” joe轻敲了两下方向盘,讳莫如深地道:“应该说,他对刘向东已经忍无可忍。” 林妙正仔细琢磨他这句话,忽见他倾身而来,下意识地往后缩,但很快肩背就抵住了门。浓烈的男性气息覆盖,但见他长臂越过竟是来给她系安全带。 等固定好后他的身体也没缩回去,就这么倾身凝着她。 停车场里就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光线很暗,他的脸半明半暗,有着一种不同于往常的阴沉中的俊美。林妙知道,从今天起她要重新认识这个人,以前她所看见的不过是他的表皮,或者说是一副面具,如今面具撕下,才是真正的他。 最令她心神震动的是这双眼睛,暗光里的星芒像是要扎进她眼中似的。被他这么看着,她总感到莫名的心慌,而他抵着自己的宽阔胸膛,起伏有力,深知在衣装底下的他一点都不单薄,他有当健身教练的体魄。此刻,就像一堵墙一般把她逼在车门的角落里,温凉的指尖抚过她的脖子,却在某处按压引起她的刺痛,“破皮了。” 林妙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下,不碰倒还好,碰了确实感到有一丝疼。除了被那闹事的东子用刀比过外,没有别的时候会可能受伤。 车子启动,很快驶出了停车场,夜风吹过,吹散了车内的燥热。 但很快车子停在了一家药店门口,“等着。”丢下两字joe就推门下车了,不出两分钟又见他快步而出,等看见他手上拿的东西才反应过来他干什么去了。 “嗤——”林妙倒抽冷气,碘酒刷在伤口处当真疼得要人命,跟被揭掉一层皮似的。真不是她矫情,就这么一小道划口,需要又是消毒又是用纱布包扎的吗? 但joe认为有必要,且强势地不容拒绝,她只能无奈承受这痛。 车子再开出一段路林妙察觉路线不对,立即开口:“你开错方向了。” 可身边的人反而油门一踩,车子如箭一般疾驰在空荡的马路上,最后,停在了他的公寓楼下。林妙闷坐在位置上不说话,哪怕他已经下车走到了她这边车窗外。 外边的人顿了顿,慵懒而清撩的语声响在车外:“或者你想上你家,我也不反对。” 林妙僵了僵,还是松开了安全带。 正文 32.苦肉计 电梯里,林妙问:“你是打算今后都这么把我禁锢了吗?” “禁锢?”joe转眸过来,“我有绑你手脚了?” 林妙不惧地迎上他视线,“不一定绑住手脚才叫禁锢,从中午起你就在限制我的自由。我已经跟你签订了两年协议,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总得让你表示一下忠诚,你说呢?”低沉而清凉的嗓音,缓缓萦绕在林妙耳边。 无语凝咽,天知道她为什么要在今天过来找他。 电梯门开,joe一拽她的手走了出去,但只走出两步就撞在了他背上。揉着微疼的鼻子林妙抬头,发觉气氛似乎有些不对,joe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家那扇门,哪怕她没瞧出来那门有什么问题,可从joe的反应感觉到了冷凝而紧张的气息。 电梯门侧有个安全通道,joe一松开她的手就悄无声息地先走到了安全通道门边仔细侧听,林妙立即机警地屏住呼吸。等过了一瞬见他走向门,看清他动作时林妙才发现居然那锁孔被什么给封住了。 林妙蹙了蹙眉,这是有人恶作剧吗? joe从裤兜里摸出钥匙,直接把钥匙圈给掰成了一根铁丝插进锁孔,有那么一瞬林妙惊愕了目光以为他能单凭一根铁丝就把锁给打开,可事实证明那只是电视上演演的。 最后joe把锁孔里的东西给挑出来后,还是用钥匙打开了门。 林妙紧走两步,视线越过他的肩膀往内探看,一片静谧里干净整洁,不像有人非法入室。 可看joe沉竣着脸,眉宇间都蹙着一股冷意,听见他在耳边低语:“你待在门边别动。”随后便见他以极轻的脚步一间房一间房探查过去,看着那身影,像及了潜伏在森林里的猎豹,无声无息地抓捕着猎物。 探查到只剩最后一间时他忽然放慢了步伐,看得林妙也随即紧张起来,呼吸紧促。 门把被他转开,看着他走进去的,下一瞬室内就传来了打斗声。 还当真有贼进来了! 林妙这时本该拔起腿就往外跑的,可她的脚却生根了似的,死死盯着那扇门,随着一声钝响,空间嘎然静止。心跳剧烈加速,强烈的不好预感袭上心头,在死一般的沉寂里她做了个极不理智的选择,竟然抓起墙角的棒球棍朝那扇门迈进。 一步一步,离门越近越就连大气都不敢喘,咫尺之外她伸手去推那扇半掩的门,首先看见的是一双横躺在地上的脚。那双皮鞋她很熟悉,又黑又亮,因为在这之前她躲在书墙缝隙里看到的就是它的鞋尖,心往下沉。 未等她作出反应,那扇门忽然洞开,一道人影夺门而出,将她冲撞地往后踉跄而倒。她连那小贼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眼前就消失了踪影。 林妙从地上爬起,当机立断先走回去将大门给反锁上,然后再疾步跑到房间,目光快速掠过一圈,在墙角处找到了joe。刚才她果然没看错,确实是joe被打倒在地了,他的头上有血在流。 joe的身手她是见过的,居然那个小贼能把他撂倒,甚至将他打到头破血流。 这时候她因为看见joe满脸是血的样子心神都乱了,因而没有去深思那小贼既然连他都能打得过,何以看见她还逃跑了。 —— 公寓楼下,叶非凡点了根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打电话:“耗子,我下来了。” 陈昊问:“怎么说?” 叶非凡咧了咧嘴,露出坏笑:“我把老大的头给打破了。” “哦。” 叶非凡不满地嚷:“诶,耗子,你就不能来点正常反应的吗?” 陈昊轻哼:“什么叫正常反应?老大对那妞着了迷,就连被她听见我跟他的对话,他都没怎样,让你使个苦肉计又有什么好提的。” 叶非凡张大了嘴,一脸愕然,“老大这是沉迷于女色啊,小心红颜祸水。” “这话你去跟他说。”丢下这句陈昊就把电话挂断了。 叶非凡愣了愣,脑中闪过惊鸿一瞥时看见那女人的漂亮脸蛋,把烟蒂丢掷在地上用力踩了踩,才爆出一句脏话——草! —— 林妙把joe拖到了客厅沙发,见他微睁着眼并没昏迷,凑过去问:“你家里有医药箱吗?” joe的目光在她脸上定了一瞬才转向门口的柜子,林妙立即心领神会地走过去,翻到第二层就找到了医药箱。擦去了血迹才发现破的不是额头,而是头皮,好像是被钝物给打破的。 拿起碘酒时林妙立即想到之前脖子上的疼了,这还真的叫现世报,来得也太快了。 当碘酒涂上去时可以感觉到他身体倏然而僵,可之后无论她怎么涂都再没反应,一直到她把纱布都给贴上,他都始终安静无声。 没忘记自己脖子上也贴了块纱布,倒是与他相互映衬了,只不过她的伤与他相比根本不值一提。“需要报警吗?”林妙问。 joe脸色微白,半闭着眼摇头。 林妙疑惑:“这应该是入室抢劫吧,就这么放过那个人吗?” “不是入室抢劫。”joe低声否定。 林妙愣了愣,环看四下,“家里没少东西吗?”见joe直接不理会自己了,不由讪讪地问:“那这人跑你家干嘛?寻仇呢?” 本是这么随口一问,脑中却蓦的闪过一道灵光,是啊,既然来人不是贼,那还能因为什么偷进屋又伤人而跑?可是他不是跟翟靳才回国没多久吗?这么快就树立仇人了? joe似乎无兴致谈这些,转移了话题:“刚才你为什么不走?” 林妙微顿,指了指他额头的伤,“相识一场,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之前在荣丞楼外,你还救过我,我没那么忘恩负义。” 他却从鼻子里哼气,“我跟你就只是相识一场?是不是要我把关系再跟你明确一下?”林妙笑了,一点也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扬了眸光挑衅:“那也得你有能力了再来证明啊。” “林妙!”他重咬她的名字。 —— 林妙这晚没走,哪怕机会随时摆在面前。 她问joe认出那个挟持翟新同的人了吗,他给她的反应是——“你当我眼瞎呢。” 噎了噎,意思是他也认出来了。微一琢磨,她又问:“那个人扎在翟新同脖子里的东西是不是就是你说的硫喷妥钠?后面那些症状是这药物起反应了吧?” 他看了她一眼,淡声而道:“你倒是脑子转得快。硫喷妥钠的症状是可以使人昏迷,这东西曾在对罪犯的审讯中被称作为‘吐真剂’。至于口吐白沫,不算是它的症状,怕是翟总自己身体出了状况。” 林妙将他的话逐一消化,意思是闹事的东子等人借着这个药物让翟新同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一些隐蔽的事,事实上翟新同已经说出来了,他说的那些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将是人证,恐怕这件事之后会有相关法律机关找上门去审查,荣丞即将迎来动荡时期。 假如这一切是joe与翟靳事先布下的局,那么无疑最终荣丞会化险为夷的。 抬起眸还想再问,却发现joe靠躺在沙发里阖了眼,安安静静的难有的温软,不再像之前那般强势和霸道。可看他脸色有些不对,白里印着红,伸手过去一探额头林妙吓了一跳,很烫! 再看纱布隐隐有血迹,怕是伤口感染发炎了,立即起身去倒水并且拿来药,推醒了他凑近了道:“起来把药喝了再睡。”语气可算是轻柔。 他睁开眼四目相对,林妙心漏跳了半拍。 感觉那双眸子明明像湖水一般清透,又深不见底;明明目光是迷蒙的,却彷如一把钝了的锥子往她心里头扎。不觉得疼,就是透不过气来。 直到他移转目光看向茶几上的水和药,命令的口吻:“喂我。” 林妙心神恍惚,也没留意他的语气,将人半扶起来用水和着药喂他服用了。刚放下水杯就觉腰间一紧,身体被拽得向后仰倒,同时听见头顶传来沙哑地低喝:“别动!” 但林妙哪肯不动,挣扎着要起来,却在下一瞬察觉他的手掌摁住了她的背,不由脱口而斥:“你干嘛?” 然而被她压在身下的人也不作声,就是双手紧紧抱着她不放。 林妙无奈,只能选择躺靠在他身上。安静下来后便发觉自己的头刚好枕在他的左胸口,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让她心绪也平静了下来,竟然迷迷蒙蒙地也睡过去了。 结果到半夜她被热醒了,原因是身下的人烫得跟火炉似的。总算烧得神志不清了,缠在她身上的手臂一拉就给拉开了,她翻身而起,看见他脸颊绯红,嘴唇蠕动着好似在呓语。 看这情形是不得不上一趟医院了。 可joe身材挺拔又健硕,比起林妙高了大半个头,她这小身板要撑起半软的他,连走到门口都觉得吃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扶进了电梯,她气喘吁吁地发恼:“一会你要是再当软脚虾,我可就不管你了,直接把你丢大马路上的啊。” 结果得了他冷飕飕的一瞥,目含警告。 林妙轻哼,瞪她也没用,谁让他长得如此人高马大的。 正文 33.蓄谋已久? 叶非凡一边拎着宵夜一边哼着小曲往回走,远远看见从老大的楼里出来两个人,一眼就认出了高个是老大,而那小个是那祸水? 再看两人步履蹒跚,老大好似萎靡不振地倒在她身上,心中不由打了一个咯噔,不会是他那一棒子把老大给敲重了吧。急忙加快脚步走过去,到近处犹豫了下,扬声而问:“需要帮忙吗?” “祸水”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精致漂亮的脸。心道,难怪老大对她着迷呢,还真的怪漂亮的。却见她呼吸急促,脸涨得通红,一副快倒了的样子。而老大耷拉着脑袋跟挂在她身上似的,想也没想走上前佯装热心地要去扶人,哪料他的手刚伸出就见她往后退了半步,并且用身体挡住老大,一脸防备地问他:“请问你是……” 叶非凡愣了愣,这个女人居然还以保护者姿态去保护老大? 反应极快地拎了拎手上的宵夜,谎称:“我是这栋楼的住户,有见过这位江先生。” 见那女人把他又重新打量,倒也没什么可慌的,可以确定之前在楼上她没看清自己的模样,等她目光在宵夜的盒子上停顿了一瞬后终于开口:“那麻烦你了。” 叶非凡耸耸肩,“没什么可麻烦的,都是邻居。” 然而当他去接过老大扶住时,忽然感觉到冷凌的气息穿透而来,他心中一紧,侧转眸刚好对上老大凌厉的黑眸,脚下不由一软。 老大这哪里像是重伤不支的样子啊?叶非凡意识到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判断。可这时候也不可能甩手不管,只能硬着头皮顶着低气压撑住老大往前走。 “请问你贵姓?”林妙在前询问。 叶非凡苦巴巴地回:“我姓叶。” 她点点头:“叶先生,麻烦你扶着他跟我走,我的车停在前面。” 叶非凡僵硬地点了点头。 她不疑有他地率先而走,这时叶非凡顿觉肩膀上一轻,老大竟自己站了起来,眸光冷冷地狠盯了他一眼再面朝前方。叶非凡额头有冷汗冒出来,看了看前面走出好几步远的身影,压低了声说:“老大,我不是故意的。” 却见老大并不理会自己,目光始终紧凝着前方的背影,悠远而深长。 叶非凡还正暗自腹诽,突觉肩上一沉,老大竟又将全部重量压在了他身上。原因是前面那女的回头过来了,她还顿步问了句:“是不是很沉?” 叶非凡苦笑着应:“还好。” 她竟退回来扶了另一边,口中指挥:“一会你帮我把人一起抬上后座。” 叶非凡闷着声没应话,等到了车边听着她的把人抬上车后正要离开,却听她唤他:“叶先生,如果你没紧要的事的话,能不能麻烦你一起去医院。”她还比划了下后面道:“你看,我一个人根本挪不动他。” “可是……”他想拒绝,却被她堵住了话:“我右边肩膀和手都麻了,如果你会开车的话最好不过了。” 这时,冷飕飕的目光从车后座飘来,叶非凡颤了颤,应:“好吧。” —— 林妙庆幸遇见了热心人,不然她一个人要把joe搬到医院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等那叶先生帮忙把人扶进医院后,她实在过意不去再让人帮忙了。这人也是爽快,她向他道谢,他摆摆手转身便打车走了。 医生给joe作了一系列的检查,林妙跑前跑后忙得团团转,等安顿在病房已经都快天亮了。因为点滴里有安眠成分,joe阖上眼没多久就睡过去了,林妙拉了张椅子坐下,此时也没什么心情去欣赏沉睡中的美男,只觉疲乏袭来,打了两个哈欠抬头看了看点滴,见还有一大瓶的,便打算小眯一会。 这一小眯到再睁眼时已经天大亮了,入目一片白,鼻尖闻见消毒水的味,她蓦然惊醒。却发现自己不是坐在椅子里,而是躺在了床上。 是病房没错,头顶的架子上挂着空了的两只点滴瓶,但是,joe他人呢? 林妙走出病房,迎走向推车过来的护士询问房间的病人去哪了,护士指了医生办公室。走近办公室门边,看见熟悉的背影正坐在里面认真听着医生交代细节。他头上伤口处在昨晚过来时就被医生剃掉了头发,然后再重新消毒包扎。那抹白尤其扎眼,却无损他英俊的外貌。 当时医生还质问“家属”,头部受伤怎能不来医院问诊而就在家中随便处理的? 林妙有口难言,她几时成他家属来着了? joe若有所感地回转过头,看见是她后医生还在说什么他也不顾,直接迈步向她。看他气色比起半夜那会好了很多,至少不再萎靡不振。到近前时林妙朝办公室内张望了一眼,“医生说什么了?” “让留院观察。” “那……”林妙刚要说话,就听见他手机在响。 接完电话看他神色是没什么异常,不过她耳朵尖,依稀听见了一些对话。应该是陈经理跟他汇报昨天闹事的后续,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丝冷意。 “走吧。”他一拽她的手往外走,眼看着不是回病房的路,林妙忍不住提醒:“医生不是让留院观察吗?”他头也不回地丢下三字:“没必要。” 上车时joe径直坐进了副驾驶位,“你开车。”林妙飘了眼他头上的纱布,默然应了,而在车子驶出医院时他又低沉下令:“回荣丞。” 林妙不禁气结:“你当我是司机呢?” 空间静凝片刻,他凉声反问:“星河的电子配件问题想解决吗?”于是林妙闭嘴。 不是她要受威胁,这也算不上威胁,而是这人将她的目的与心思都拿捏在掌间。按理在经过昨天一整天的事后,荣丞的这趟浑水她本该避而远之,可无论是joe还是那闹事的东子,都话内话外地隐射寰亚脱不了干系,所以这事恐怕想避都避不了。 沿路将问题想清楚了,抵达荣丞时心境已豁然开朗。 跟着joe一出电梯就见陈经理迎了上来,“江总监,林经理。” 林妙点头致意,不动声色地环顾四下,见荣丞员工如常工作,丝毫不受昨晚事件的影响。不得不承认,荣丞在员工管理上要比寰亚强。 “叫各部门主管上来开会。” joe的沉令拉回了林妙的注意,忍不住侧目看他,刚好对上他的视线,“你也一起。” 林妙一愕,“我?一起开会?” 他说:“你不把我看护好了,所有事情都免谈。” “我不是护士!” “必要的时候你可以暂时充当。” 林妙再次气结。 很快会议室内聚集了荣丞各部门主管与负责人,看见她也在座时都不由侧目过来,眼露疑惑。想来每个人都在纳闷,荣丞内部召开会议,怎么会有寰亚的在列? 微沉的嗓音在空间缓缓响起:“开个公司内部会议,有几个问题大家来一起讨论。”joe一开口,凌人的气场就好似压在了每个人的头上,全场静寂,竟没人出声质疑他。 “首先,有个事要跟大家宣布。老翟总昨晚因旧疾复发而必须住院治疗,翟总人还在国外约谈一个项目,他们委任我全权管理公司一切事务,你们有没意见?” 话出来,众人面面相觑,有人迟疑着问:“翟总究竟要何时才能回国?老翟总的身体不要紧吧?” joe看向他,林妙坐在他下首第一个位置,所以那眼神瞧得尤为分明。 不止幽深莫测,更多的是冰凉如水,单单被这么看着,林妙就见那主管的额头已经沁出了汗来。她暗暗摇头,若要比气势,在场没一个人能压得住joe啊,包括她。 刚要再去观察其余的人,却没料一转头正好撞进黑幽的眼中,眼神缩了缩讪讪地低了头。总算他只是凝了一瞬便移转开,口中浅声而道:“翟总去美国谈的项目关系到那边分公司全年的利润,所以此去归期不定。老翟总的身体不太理想,昨晚受到惊吓与刺激太大,暂时人还处于昏迷中。” 陈经理在这时适时开口:“那公司就暂由江总监代管吧。” “我没意见。” “我也没有。” ……随着一声声的附和,场间再没有人提出异议。 林妙心中忽然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 眼下荣丞的格局,究竟是翟靳在幕后操作,还是眼前这个男人一手策划? 如果是前者,那么很显然翟靳是要架空他父亲的权利,让这家公司按照他的意志走,拿他的话说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但如果是后者,林妙会感到很可怕。 从翟靳的突然离开,到昨晚的工人聚集闹事,意味着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局。 再看这时坐在首位浅声说话的男人,眉目冷冽,眸色静深,有种说不出的威慑感。而底下坐着的人似乎也都感应到了,除了点头认同他的话外没人在这时候提出意见。 听得半席,joe的意思是先解决闹事工人的拖欠薪酬问题,不管是否是刘向东以翟新同之名创办的这家工厂,荣丞大部分的电子配件都是从这工厂生产出来的,而事情得不到解决只会对荣丞造成更不利的影响。 而昨晚罢工闹事的相关新闻已经成为了热点,尤其是电子产品含有汞元素可致癌令全城震惊,今天股票开盘荣丞就下跌至跌停了。目前荣丞能做的补救措施只有是澄清这一谣言,否则造成的影响将会不可预估。 正文 34.掌控之中 散会后林妙等主管们都走了才开口询问:“你又如何确定这一定是谣言?” joe黑眸淡扫而来,“所以要去实地考察。” 同庆电子厂座落在郊外,四周都是大大小小的工厂,俨然这边成为了工业区。 这趟是林妙主动要求过来的,因为她要确定之前寰亚订单中的零件有没有问题。如果有,必须及时处理,否则等到有心人爆料出来的话将对寰亚是一次重击。 除了joe与她外,陈经理也一道过来了。 进门就见昨晚闹事的头头坐在台阶上,跟一帮工人兄弟在抽烟。旁边的人先看见他们,推了推那头头,朝着这边努了努嘴:“东子。” 东子扭头过来,看清来人眯了眯眼,左右看了看起身拿了根铁棍对着他们口气不善地质问:“你们来干什么?” 陈经理无惧那铁棍地走前两步道明来意:“我们江总监特地过来想跟你们洽谈工人被拖欠的工资问题,希望能有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谈。” 工人面面相觑,又一致性地看向东子,无疑做决定的人是他。 东子狐疑地看着joe,“你们当真是来付我们工钱的?” “一切由我们总监决定。”陈经理的回应滴水不漏。 工厂只有一间很小的会议室,东子把人领进去后显得有些拘谨。反倒是joe一走进门俨然像老板一般坐进了椅子里,敲了敲桌面问:“工厂有会计吗?” “有,你去叫。”东子指了一名工人跑出去。 很快工人便领着一中年妇女进了门,“她姓丁,是丁会计。”东子介绍。 “坐吧。”joe指了指空座淡声吩咐。 林妙原本不想落座,就靠在墙上以便观察,但joe特意侧转头凝过来,眸光静幽,她只得走过去坐在了他下首的座位上。 “你们都是哪年进的工厂?”joe问。 东子先答:“厂造起来第一批招工时我就来了,大概是13年吧,到今天有四个年头了。” “我是15年来的。”“我是14年。”另两名工人也一一回答,并道出负责工厂哪个车间,原来都是车间主任。最后是那丁会计,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我也是13年来的,不过我不是主办会计,是厂里的出纳,负责厂里开支清算与发放工资的。” “主办会计呢?” 丁会计摇了摇头:“没有,工厂的账目是外包给别人做的。” joe沉吟了片刻又问:“那是从哪一年开始工资结算不到位的?” “是从去年开始,厂里账面款项一直不足,刘厂长就让我跟工人说暂时压着,会每个月给工人500块基本生活费。” 东子插嘴进来:“500块哪够用啊,我们外地来打工的,光租房都要三四百一个月了。原本等着年底可以结账,拿钱回老家的,结果年过了都有半年了,一分钱也没结到,甚至这两个月连基本生活费都没有了,这不是让我们喝西北风吗?” 林妙挑了挑眉,倒是知道为何这两个月连基本生活费都不付,因为翟靳回国,刘向东的好日子没了。他正在荣丞被批斗呢,哪还有心思来管这工厂的事。 joe看向丁会计:“你把工资报表做出来给我看下,大概拖欠了多少钱,今天务必把这问题解决。”丁会计立即起身回会计室去做帐了。 东子和两个车间主任一听拿工资有希望,眼睛都一亮,还是东子壮了胆子问:“今天当真会把钱都发给我们吗?” joe向后往椅子里靠,不紧不慢地道:“不出意外基本上可以。”却又语锋一转了问:“你昨天所说的生产零件里含有汞元素这件事是真还是假?” “怎么可能有假,我亲耳听到刘厂长打电话跟人吵的,说那汞元素超标会死人的,可是最后还是投入生产了。昨天你们不也从那翟新同的嘴里听见了,他用这种害人的东西已经很久了。” joe:“你说得听见刘向东电话跟人吵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半年前,我那次也是为了工资的事想去跟刘厂长理论的,刚好听到他在讲电话。” 林妙心中一沉,半年前寰亚有过一批外包生产的电子配件,难道…… 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觉得joe好像有意无意地飘了自己一眼,于是心里越加的不安,恨不得立即走出去打电话询问生产部经理。 清凉的命令徐徐响起:“给你们一个任务,在下班之前务必把所有用到这批含有超标汞元素的订单给列出来。记住,这与你们的工资挂钩。” 东子立即连声应:“有单子,我们车间都有存单的,这就去给你找。” 一块奶酪吊到了头顶,伸手可能还够不到,但需要搬张椅子垫一下脚,相信没人会不愿意去搬这张椅子。这是一个极妙的心理战,林妙默默为joe喝了声彩。 陈经理称去看一下丁会计那边账目做得如何便出了会议室,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后续你打算怎么做?”等室内只剩两人后林妙问。 joe挑了眉看过来,“什么怎么做?” “我是说等他们把有问题的配件清单列出来后,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是把原零件都追回吗?可时隔半年恐怕都已经投入生产,成品都销售出去了。” 这同时也是林妙担忧的,配件如果是近期运进的可能还在厂线生产,但时间长的怕是早问世了,要追回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joe浅勾了嘴角盯着她反问:“除了不计成本全部追回外,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林妙蹙起眉,“不计成本”这四字的份量,很沉重。 不出半日,不但丁会计将账目结算出来,东子那边也把清单交到了会议室。 joe扫过一眼后就把清单递给了林妙,接过单子时几乎一眼就在众多供出的名单里找到了寰亚。这张纸等同于是一张黑名单。 林妙心沉到谷底,转身抽出手机走至窗边给生产部经理通电话,最终得到证实在五个月前寰亚找同庆电子厂外包了一批零件,不仅早就投入加工,三个月前就供货给了电脑制造商。 那是她签下的一张大单,父亲还因此而嘉奖了她。如果当下去找制造商追回,恐怕所承担的赔偿必然巨额,想起父亲的震怒,林妙就觉心头发冷。 肩膀骤然而沉,她偏转过头,看见joe环住她静默而视,幽黑的眸子似已了然一切。 她挺了挺胸,没让失落的情绪展露脸上,飘了眼那边正在对账的陈经理与丁会计,“这是要立即就把款项打入帐吗?” “既然要解决,自是一次到位。” 这是一个在位者的口吻,手中握有足够的权利才能足够自信。 陈经理在对好帐后拿过来给joe过目,在他点头后陈经理就当着众人的面打开笔记本电脑转账了。“丁会计,你查收下。”随着陈经理的扬声,东子等人都面露激动起来,目光灼灼地去看丁会计,过了片刻只见丁会计点头:“已经到账。” 从工厂出来时joe一直握着林妙的手,察觉她的手始终捂不暖不由蹙起了眉,上车前对陈昊使了个眼色,陈昊立即假称去上厕所走开了。 把她面色沉重的脸掰向自己,仔细审读了她的表情,“你在怕什么?” 向来敛藏了精光的眼睛里多了一分愁绪,她微叹了口气道:“寰亚也在那名单上,我已经跟公司生产部经理证实过了,确有这么一批外包零件的订单,而且三个月前已经供货给制造商了,如果要追回怕是损失惨重。” “既然出来做生意,就要做好承担风险的准备。” “可……”她扬起手在空中胡乱比划了下,“这等于是飞来横祸啊,而且如果去追回,势必会知道是我们公司的加工零件出了问题,那舆论的矛头就会指向寰亚。” 他定视了她一瞬,“你们是供给哪个制造商的?” “程峰科技。” joe挑了下眉,这不就是之前被他diss过的那家小电脑公司吗?摩挲了下她微凉的掌心,淡声道:“大不了就把那些电脑都买下来。” “买下来?那样程峰不也能猜到出了问题吗?”她的眉宇皱成了川,让joe有去抚平的冲动,温凉了语声缓缓而道:“以我的名义去买。” 陈昊回来后就开车回市区了,joe靠在椅背上微阖了眼假寐,鼻尖始终有一股很淡的清香在盈盈环绕,勾荡着他的神经。他自是没有忽略刚才林妙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这女人动的什么心思,在他眼里跟透明了似的。 她在故意向自己示弱,意图借他的权利来渡寰亚过这道难关。 从上午在公司开会到刚刚去到工厂,她就像只在旁窥视的狐狸,查探着寻机而动的时机,明确了他的权利后便开始动小心思了。 既然她想要,那他给就是了,他并不介意她的那点小聪明。而且她其实也清楚他的底线,所以哪怕动一些心思但不至于过分。至于她要付出的代价,容他慢慢细算。 轻轻摩挲了下掌间的小手,察觉到她微动了下,但并没抽出,嘴角不由勾起了弧度。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正文 35.亲情淡薄 林妙不知道风声是怎么传到父亲耳中的,接到父亲电话时她正与程峰科技的市场部经理一起吃饭。电话里父亲的声音很冷,以她这么多年的经验可以判断出来是压着怒火的。 驾车回到别墅时手机在包里响,她拿出来看见是joe打过来的,蹙了蹙眉直接摁掉了。快速打了条消息过去:有事,晚点再说。 一走进门就看到父亲坐在客厅的沙发里,面色沉黑。心头略沉,隐隐感觉额头有丝刺痛,这是心理反应,之前的伤口早就愈合了,就连疤痕都淡得快看不见了。 她走上前轻唤:“爸,你找我有事?” 林父沉着脸质问:“为什么外界有传闻说我们公司出了致癌产品?” “那是谣言。”林妙想也没想就否定。 “谣言?”林父把什么砸了过来,林妙想躲但没躲,总算这次东西不是往头上砸的,撞在了她胸口摔在了地上,但也疼得厉害。她低下头看见是林父的手机,这么猛摔屏幕都还亮着,看清手机画面上的照片时不由蹙起眉。 照片里有她,是那晚工人在荣丞门口闹事时将她抓了的一幕。镜头是直接对准了她的,所以把她脸上惶然的表情拍得很清晰。 这一定是当时在场的人拍下来的! 只听父亲怒问:“这是怎么回事?”林妙顿了顿,回道:“当天因为星河这个项目,我去荣丞洽谈合作细节,刚好撞见了他们工人罢工闹事。” “谁要听你这些了?我是问报道中指我们寰亚外包零件有问题这件事。” 林妙眸光一沉,父亲看见她在昨晚被人抓了要挟的照片后仍只一心惦念公司,对她的安危竟不闻不问。不禁嘴角弯起讽刺的弧度,是否在他的心中,她这个女儿有等同于没? 深吸一口气淡了声回道:“这次事件其实针对的是荣丞,刚好我们与荣丞有合作项目,因此被牵连在内了。至于外包零件,我已经跟生产部经理沟通过,这个外包工厂是林彦下批的,如果停止生产的话,那我们之前下的订单会损失很大。” “呀,这事怎么就跟小彦有关了呢?”许晓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一脸不快地口中嚷嚷着,“不是我要插嘴啊,公司的大部分事务不都是你在管理的,小彦是总经理没错,也都是底下的人拿上来给他批示,这里头出问题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想要坑害小彦呢?” 平时许晓君或许不是这副尖酸相,但事关她儿子的时候,她的利爪就出来了。 果然林大军在听了许晓君暗示性的话后勃然大怒,扬手指着林妙鼻子质问:“说,这事是不是你在暗中动了手脚?”不容林妙辩解,许晓君又在旁煽风点火:“不是我说啊小妙,就算你不服你弟弟当这总经理,可你也不能故意陷害自己公司啊,那可都是你爸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啊。” 话说到了这份上,林妙一看此情形就知道自己辩无可辩,索性不再浪费口舌。 而她垂头不语的样子在林大军眼中看来更加窝火,抓起手边的东西就丢过来,没料这次竟没砸中,因为被林妙一个闪身躲开了。 乒乓碎响,林妙瞪了眼摔碎在地上的水晶烟灰缸,这个要砸在头上怕是会头破血流吧。她缓缓抬起头,心凉之极地迎向那张沉怒的脸,“爸,我对公司付出了多少心血,你难道真的看不见?” 林大军是第一次见这个女儿露出如此桀骛不驯的表情,甚至还敢跟他顶嘴。她这副讥嘲的嘴脸触动了他的心底的某根弦,脑中闪过那张与她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顿时怒不可竭地冲过去狠狠甩了一巴掌,看见她还有要躲的动作,一反手,啪!清脆的巴掌声在空间钝响。 “从今天起你卸下公司一切职务,一周之内给我滚去西宁!” 林妙浑身一震,不顾脸上的剧痛,昂着头据理力争:“爸,我手上还有几个单子正……”话还没说完,酒杯许晓君凉飕飕地打断:“交给小彦做不就得了。” 林大军只瞥了眼许晓君,就沉声喝道:“听见没?将你手上所有事务全都移交给小彦。” 林妙心冷成灰,眼中渐渐浮出一抹悲色,一字一句地问:“在你的心中,可有一分将我当成是你女儿?还是只是你随时可丢弃的棋子,就像当年阿姐一样?” “你说什么?”林大军怒瞪了眼,“谁允许你提那个不孝女的?” “不孝女?”林妙讥讽而笑,“在你眼里,阿姐与我从来都是不孝女。阿姐离家五年了,你可有一次念起过她?如今连提都不许我提了吗?” 转眸去看一脸惊愕的许晓君,怕是她从未见过自己这番发狠了的模样,“你这辈子动的念头不过是让你那宝贝儿子可以得到寰亚,现在,”一个字一个字的从齿缝中迸出:“如——你——所——愿。不过,就不知道你儿子有没有那能力接手了。” 林妙转过身,撞上黑沉了脸刚踏进门的林彦,讽凉了嘴角,倒是母子同心。 擦身而过时林彦拽住她的胳膊,“林妙你什么意思?” 林妙露了洁白的牙齿,“从今天起,公司一切事务我都不再过问,我手上所有案子会在下午由我的助理移交到总经理办公室。” 林彦似乎惶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扭头去问林大军:“爸,出什么事了?” 却没料林大军怒声而喝:“让她走,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林妙失笑,抽走被林彦抓住的胳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别墅大门。 抬头望天,将眼角的泪逼回了眼眶,早该习惯了的,为什么还要难过呢? 狠狠回看了眼别墅,抬起右手对天发誓——要么不回,要回就让他们请自己回去! —— 林妙窝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电视,但电视上放的是什么内容她完全没有看进去。放空了思维什么也不想,就单纯地发呆。身边包里的手机不停地在响,最终都尘归落土,安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上传来两声重拍,“林妙,开门。”低沉的嗓音透过门板传进来,引得林妙转过眸。打开门,见joe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外,目光触及她的脸就猛的一顿,随即眼中燃起了火焰。 林妙没心情管顾他,撇下人转身便回走,可没走出两步就被从后一把拽住,下巴被抬起,“谁打的?”林妙答:“自己撞的。” joe冷笑:“我倒是不知道自己撞还能撞出五个手指印的。” 林妙拍开他擒着自己下巴的手,“有事吗?” “我打你电话怎么不回?” “有吗?我没听到,可能没电了吧。”林妙像只猫一般无声回走,拿起抱枕双腿盘起了窝进沙发里,继续目光专注地看起电视,就这么把joe搁那不管了。 joe盯着她那明显印了五指巴掌印的脸看了一瞬,眸光里泛出冷意。转身走进厨房掏出手机,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地阴狠:“我要寰亚的股票明天跌停。” 电话里那人似还想问什么,被他直接喝断:“别废话,你照做就是。” 放下手机时,joe的眸色里仍然带着狠意,连他都舍不得动的女人,居然敢打?就算是她父亲也不行!是时候该让寰亚松动下筋骨了,不然当真以为能隔岸观虎斗。 joe从冰箱里找了冰袋出来时脸色已经一片淡漠,就像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走至林妙跟前时又冷盯了眼她的脸,把冰袋贴上去时动作略微粗鲁,见她还要躲,不由沉声低斥:“躲什么躲?” 她低了眼帘扫过他手中的冰袋,这才坐正了位置任由他把冰块贴上脸。 原本脸颊已经麻痛到没知觉了,可被冰袋这么一敷又觉刺痛感袭来。说起来也可笑,她两次被父亲教训打肿了脸,都被他给瞧见了。 joe觉得很烦闷,比起此刻她安静的样子,他更喜欢见她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像只狐狸一样算计人。忽然她推开他的手,将脸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轻声道:“joe,我很难受。” joe低眸看她,见她幽静的目光里藏着一丝落寞与痛意,他问:“怎么了?” “我爸停了我公司一切职务,让我去西宁开辟新公司。而那大西宁哪里有什么寰亚的分公司,根本就是把我发配边疆去了。” joe静了一瞬,“就因为这难过?” 她黯淡了神色,眼神里露出悲伤,“在我爸的眼中,我就是一部工作的机器,但凡公司有任何问题,错得永远都是我。哪怕我对公司倾尽所有,他依然可以毫不留情地将我流放。” “为什么你们父女亲情如此淡薄?” 她把脸埋在了他肩窝里,眼角滑落了泪,幽声说:“我也想知道。” joe将她索性拽入怀中半抱着她,下巴顶在她的头顶上,“如果你不想,有我在,没人可以逼得了你。”有我在,也绝不容许再有人动你一分,包括你的父亲! 后面那句话是他默讲在心中。其实他可以设想出此刻埋在自己怀中的人,脸上一定有了狐狸般算计的表情。亲情之痛是真的,但是以这女人的脾气可不会向人示弱,那么这时她的眼泪唯一的解释,便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 从故意不接电话起,她肯定就在心里算计了,到他走进这扇门故意表现的冷漠,再到情绪酝酿的脆弱,无一不是点到为止。 她的这些小聪明都落在他眼皮底下,无伤大雅,且就包容了。 对她纵容,对她宠溺,都是他想做的。 更何况他也不可能容许她离开吴城去什么西宁。指尖轻轻摩挲她的脸,微微的肿胀令他的怒意一直都没消,林大军,踢走林妙将会是你最错误的决定。 正文 36.质疑我的能力 林妙没再回寰亚,至于那些办公室的物件收拾不收拾都无所谓,遗漏在那至多再买新的就是。而林彦打来电话的时候,她正坐在一张办公桌后喝着咖啡。 电话里林彦极尽奚落地问她到了西宁是否还适应,林妙抿了口咖啡,淡了声回应:“你有事吗?”林彦在那头低笑出声,却在下一瞬半正经了道:“真不是我要说你,明明处理公事的时候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到现在都还摸不透老爷子的脾气?” 林妙勾了勾唇角,反讽回去:“我走了岂不是如你所愿?” “我可不跟老爷子想法一样,有你在公司都不用我操心什么,现在你走了,那些单子全落我头上都快烦死我了。” 林妙语气平静:“那你就受劳了。”结果林彦直接没礼貌地挂断了电话,不由挑了挑眉,她这弟弟虽然跟她不对盘,但讲话向来不绕弯子。这通电话打给她怕是来试探口风的吧,想看她会不会求他帮忙去父亲那说情?林妙嘲讽而笑。 搁下手机,她就再次目光专注于电脑屏幕上的数据。 她被踢出寰亚,joe便收留了她,不过不是把她带进荣丞,而是安放进了一家小公司。这家公司小到只有一间写字楼,三名员工,却挂了个叫“霆舟科技”的牌子。 她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当初在寰亚她就是从底层做起的,没有借到任何一点寰亚“二千金”的光。“二千金”这个称谓,于她而言是种讽刺。 现在别说让她窝在一家小公司里做数据整理,就是当个端茶递水的小妹也能胜任。再说了,她与joe签了两年协议的,当他的私人助理也没什么可不行。joe丢给她做的数据报表正是准备收购程峰科技那批电脑的财务相关数据,原来他说以他的名义买下那批电脑,是通过这间公司第三方操作的。 如果把握住了时机,那她想要翻身回寰亚的日子不会太长远。 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尽心尽力地工作呢? 父亲或许从不将她当成女儿,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辛苦苦血拼了多年的公司就此毁于一旦。这是她对阿姐的承诺!阿姐临走前唯一交代她的事便是——保住寰亚。 如今含汞元素致癌事件还只是单方面针对荣丞,而寰亚不过是带了点火苗,必须要将这火苗掐灭在爆发之前。 她轻叹了口气,寰亚老了,经受不起这些恶性的舆论了。她终将会有回公司的一天,希望林彦能够撑到她回去的时候吧。 joe会在每天下午五点过后来这边,除了审查她的进度外,他会长时间坐在办公室里忙碌,与林妙只隔了一帘之墙。荣丞的情况她有所耳闻,目前谣言四起扩散,已经有工商质检部门去审查核实,而荣丞的股票连续多个跌停板,怕如今公司内人心涣散,动荡不平了吧。 无疑荣丞走到了最糟的局面,而在此之前寰亚与荣丞合作的星河那个项目,依照目前的情形来看,恐怕会暂时搁置。这个项目寰亚已经投入了大部分前期资金,无疑会受到严重影响,可如今她也不再掌管寰亚事务,就算有心也无力。 既来之,则安之。林妙不会去纠结已成定局的事实,与其操那心还不如把握眼下。 偶尔喝茶的时候会转过头去,透过玻璃窗去看沉黑木的办公桌背后挺拔的身影。joe在专注工作的时候眼神里放着光,当初她初见他时还会觉得妖艳,可此时却再没最初的错觉了。 这个男人怎么说呢,孤傲中藏着未知,坚韧里透着说不出的魅力。 不否认自己被他吸引,但不至于盲目了去奋不顾身。 看着他那似清晰又模糊的影像,眸光渐渐怔忡起来,不止一次从他身上找到曾经那个身影的感觉。曾经,她奋不顾身过,可最终摔得痛到不愿醒来。 等把数据做出来后,林妙不由乍舌,要将这批电脑全部收来竟然要如此高额?以目前这家小公司的经营规模能拿出这么一笔巨款吃下它吗? 林妙把数据报表打印了出来就起身走向办公室,推门而入时脚下微顿,joe靠在椅子里阖着眼看起来像是睡过去了,脸色确实看起来有着沉浓的疲惫。 她放轻了脚步来到桌前,电脑屏幕是暗的,但右下角还闪烁着光点。心思微动间看了眼他,见他呼吸平稳均匀,略一迟疑俯下身去移动了鼠标。 电脑屏幕亮了起来,一目十行扫过上面打开的文档内容,好像是个ai智能的项目,有对投入资金的预估和项目所需配备的团队策划,他是在做计划书吗? 刚要直起身,若有所感地回眸,撞上幽亮而清明的黑眸。静了几秒,林妙忍住摸鼻子掩饰尴尬的冲动,假装若无其事地把手中的报表推到他面前:“数据报表做好了,给你看一下。” 他连看都没看,目光讳莫如深地盯着林妙。林妙被盯得心头惴惴,明明也没做什么,不过就是……不过就是偷看了眼他的电脑,可他那眼神却让她莫名不安到极点。 在她紧张到吞咽口水时,他突然伸手拽了她一把,跌在他腿上的同时腰被圈住,耳后传来他的声音:“既然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话落,他的长臂越过她握住了鼠标。 随着缓慢拖动鼠标,林妙将整个计划书都看了个遍,然后听见joe在身后开口:“提点意见吧。”她微默了下,“我没意见。”得来他的轻笑声,锁在腰间的掌紧了紧,语声就贴着她的耳朵抵进来:“妙妙,你不专心哦。” 林妙心头漏跳了一拍,为那“妙妙”两字,她敛转过眸对上他的视线,“你叫我什么?” 他重复:“妙妙。”紧随着又追问了句:“怎么,这称呼有什么特殊涵义吗?” 林妙摇了摇头,移转开视线浅声回:“没有,只是从没有人这般唤过我。” 事实上,从过去到现在,只有一个人这样唤过她,但是那个人活在梦里。 感觉后脑上灼热的视线依旧盯着自己,她连忙转开话题:“这个是谁做的策划书啊?” “在这间办公室里除了你跟我外还有别的人吗?” 林妙讶异:“当真是你做的?” joe不悦地反问:“你在质疑我的能力吗?” 林妙顿了顿,还是直言道出心中想法:“你不是管财务的嘛,这个方案涉及的东西全是策划部门的讯息。” “你当我是会计呢。”joe把她的脸掰过来面对自己,黑眸沉沉锁定了,“财务总监只是一个名头,事实上翟靳不在荣丞期间公司大小事务都要经我手。” 林妙眨了眨眼,这时候的joe就像是急于宣告自己有多厉害,不被认可就会生气的孩子。忍住了没扯起嘴角,点了头中肯评价:“那你这份企划书做得不错。” 可这样也没能让他满意,额头被他用力弹了下,“你在敷衍我吗?我让你提意见。” 林妙捂着发疼的额头,他下手还真狠,但她提不了意见。 一来被他这么环抱坐在他腿上,热烈的呼吸都打在她脖颈处,她哪可能专注的了;二是刚刚粗略看过计划书了,从整个规划到布局都十分全面,所以她才会质疑是否他做的。 眼下不说点什么,气氛会显得很干,她一边不动声色地去拉他的手臂,一边道:“在ai智能这块我是短板,目前还没经手过这类案例。记得翟靳曾提过荣丞有个ai项目在策划,是不是就是你现在做的这个?” 可非但没拉得开他的手臂,反而被扯紧了贴在他怀中,耳边传来危险的语调:“你对翟靳这么念念不忘?” 林妙微转过眸,看近在咫尺深深冷冷的眼睛,再揣度了下他意思,回道:“倒也不是,只不过想如果这是荣丞的项目,那我就不方便参与;但如果是咱公司的,倒是可以研究下。” 见joe的嘴角露出清浅的笑意,林妙疑惑了又问:“你笑什么呢?” 有一簇头发不安分地从她耳后跑了出来,刚要伸手去捋,被他给抢先了一步,不过却将那簇发缠绕在了指尖上,一圈一圈拉扯到她感觉头皮发紧时才听他漫不经心地道:“你呢,就别在我面前动那些小心思,想要什么直接问我拿。” 林妙心头一晃,眼前的这双眼如同夜幕般乌沉,却似乎又洞察了一切。 正文 37.意义何在? “我直接问你拿,你就给吗?”林妙在心思百转后问。 joe平静而笑,“那就看你想要得到什么了。” 此时林妙不懂他这笑的深意,后来一次次看他与人谈判时的样子,才明白他这是在钓鱼执法。而她,还就是被牵着鼻子往那坑里一头钻下去了。 “我想跟你一块做这个ai智能项目。”林妙直接道出自己的意图。 “你对它很感兴趣?” 林妙点了点头,“我之前没接触过这一块,而ai智能势必会成为社会的趋势,人们不再满足扫地机器人这类简单的科技产品了,谁能抢先占领这块市场,谁就能引领整个行业。” 在他面前,她毫不掩藏自己的野心,她想借助他的势东山再起,想要即便没有了寰亚的羽翼,也能在吴市打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更想要,寰亚没她不可! 林妙不知道,此刻的她眸光熠熠,眼神灵动,迷人的让人离不开眼。 joe擒住她的下巴,低下头便吻了下去。 暗涌的情绪在心肺之间跳跃,他压抑着,加深这个吻。怀中的姑娘没有挣扎与抵抗,任由他亲着,是从未有过的顺从。忽然心头划过沉怒,这算什么?她用自己换取他的应首? 这个女人!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吗?如果……如果换成翟靳,她是不是也会这么做?光是想到这层,他的心绪就翻涌而起,牙齿重咬下去,听得一声痛哼在唇间,他才微微退开,看那唇上添了一抹艳红,懊恼的眼神与精致的脸落在他眼里,尤为妖冶动人。 “这个项目你来做,不懂的来问我。” 在joe佯似漫不经心地给出承诺后,林妙弯起了嘴角。 —— 恍然不觉半月过去了,林妙每天都窝在小写字楼里,不觉枯燥乏味,反而精神奕奕眼睛放光。她只知道咖啡瘾又重了,这个工作室虽然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那台咖啡机非常高级,而储存的咖啡豆也都是上品。 工作之余,磨上一壶咖啡,闻着那香味就觉惬意。 joe进门便见林妙捧着杯子嘴角微抿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脑屏幕。走到她身后也没察觉自己,眼帘下低垂的脖颈线条悠长而美丽,她一定不知道单单这个简单静止的状态,就带了诱惑。心头微动间,他伸手抚过她的后脑,指尖从她脖颈轻轻划过,最终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视线飘向显示器,上面打开的是他发给她的ai话题网站。 林妙有被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但觉被他指尖划过的地方犹如沸动了的水似的,带起一片灼热。她僵着脖子回转头,佯装轻松地道:“你来了啊,快跟我说说这个地方是怎么回事。” 可当joe俯下身,气息迫近,低沉的嗓音响在耳后:“哪里?” 林妙胡乱指了某处,便听见joe轻沉的语声缓缓低述,可她的注意力完全没法集中起来。窗外的夜色与室内的暖光交织在一起,静寂的空间里就只有他们两人,他几乎是贴着她的背,身体因讲话而震动的每一下都能传递到她这,无比亲腻。 等她回神时,joe把网页关掉了,“收拾一下,带你去个地方。” 以为他要带她去哪,结果下了楼连车都没开,拖着她的手沿马路走了快十分钟了也没个去处。夜风沁凉,倒是吹散了心头的闷热,路灯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时长时短。 她想起了那个出车祸的夜晚,他也是这样拖着她,安静地走了一路。结果转身她就把他给甩下了,估计那会他气到不行吧。 那时她不知他身份,相处毫无顾忌,不像现在要依傍着他。 joe带着她走进了一座大厦,在大厅门卫那拿了一把钥匙,然后便走进了电梯。 虽然心头纳闷,但林妙没急着去追问,既然带她过来,一会肯定就能知道是什么情况了。电梯去到的是顶楼,joe径直走向第一扇门用钥匙打开,按了门口的开关,一室敞亮。 林妙跟着进去,不由讶异,是间空屋?放眼几百平米大的地方,空空荡荡的,一排日光灯将房子照得亮如白昼。 “这是……”林妙疑惑地去看joe。 joe语气随意地道:“那些机器拿回来了总要有个地方安置的。” 林妙一顿,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程峰科技的那批问题电脑?你当真要全部收购回来?那可得耗费一笔巨额资金啊。” joe轻嗤出声:“巨额?妙妙,你不如直接问我有没有这许多钱。” 林妙噎了噎,明智地选择沉默。 “明天你跟我一起过去。” 没头没尾的话让林妙疑惑:“去哪?” “跟程峰谈买卖。” 目前的时局能够跟程峰谈的买卖,无疑就是问题电脑了,只是林妙不知道joe会亲自出面,并且拉上了她。 原因有二:一是林妙与程峰有过合作,沟通起来比较方便;二是joe回国时间不长,他又极少露面,程峰的人并不认识他。 程峰科技的总经理就叫程峰,公司是以他名字命名的。约在了一家饭店里,林妙随着joe上楼走至包厢前就见程峰已经到了,立即迎过来寒暄,看见林妙也来时诧异而问:“林经理怎么会跟江总一起过来?” 面对这场合林妙自是能应付自如,脸上的职业笑容滴水不漏:“刚好在楼下跟客户会面,撞见了江总,听说是与程总经理有约,哪能不上来打招呼呢?” 程峰一拍大腿,脸上恍然而悟:“我就说呢,江总怎会无缘无故找上我们公司买电脑,原来是林经理从中牵线搭桥,来来来,今天我务必要敬林经理几杯。” 林妙笑容可掬地道:“那我就不客气讨程总一杯酒喝了哦。” 这个程峰三十多岁,为人十分的世故圆滑。哪怕会感到奇怪她怎么当真入席了,但也不会放脸上,将joe和她迎进包厢后便让服务员上菜了。 席间的几位都是程峰的人,之前有打过交道,所以一落座便喝了半杯红酒下肚。 似乎joe与程峰都不急于谈公司,几人就边喝酒边闲聊着。突然门被从外面推开,服务员引领了人走进,程峰立即起身相迎。 来的是一位很漂亮的女人,一身米色纱质长裙将她衬托得很仙,与她的妆容和发型十分搭配。程峰把人迎进门后就介绍:“这是文化部的韩小姐,江总应该也认识。” joe微笑着起身,如同一个儒雅的绅士般握住韩小姐的手。 不知是程峰有意还是无意,韩小姐的位置刚好安排在joe的旁边。林妙在旁不动声色地沉默着,且看程峰此举是何意。 在韩小姐落座后,原本随意的闲聊顿时转了风向,林妙听了片刻就了解大概了。 这位韩小姐以文化部的名义要购买一批电脑,找上了程峰,但由于之前joe已先一步提出合作意向,所以今天三方商讨一个周全的方案。 不用说程峰此举是为哄抬价格,但似乎现实并不如他所愿。 韩小姐与joe非但没有激烈竞争,反而几句话一谈,都有意退出这场合作。程峰脸色变得有点难看,而且林妙一开始就注意到了,程峰的眼神中透着焦虑。 只见程峰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即端了酒杯来敬酒,之后几人轮番敬酒,酒杯几乎没放下过。林妙侧眸看过去,见joe正与坐他另一侧的韩小姐在低语,眉眼温和,微微笑着,姿态撩人一如当初刚认识的时候。 但又与最初遇见时的妖冶不同,是温雅中透着一股成熟男人的魅力,让……韩小姐水盈一般的眼睛移转不开视线。 林妙嘴角微弯了回眸,看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是不知道谁是这醉翁谁又是这酒了。 席散时,与程峰最终敲定合作的人是韩小姐。 结果在林妙的意料之中,文化部所属机关部门,程峰又怎敢不与其合作呢? 在车边等候,看见joe微微躬身,彬彬有礼的与韩小姐告别,转身时不知是否酒喝多了,他身体微晃了下,韩小姐连忙拖住他的臂弯,轻问:“江,你没事吧?” 林妙挑眉,这么快就称呼如此亲腻了? 只见joe摇了摇头,“韩小姐,下次再会。” 抽身回走时目光射掠而来,林妙微笑以对,回程的路上她问他—— 来这一趟的意义何在? 正文 38.两个人的默契 joe握着方向盘淡瞥了她一眼,“你当真看不出来?” 林妙眼珠转动半圈,反问:“我该看出来点什么吗?” 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并不避嫌地按了免提。一个轻柔的女声从手机里传来:“到家了吗?” 林妙听出那声音是韩小姐的,原来两人连电话都换过了。 “还没。”joe淡声而回。 对方默了一瞬后再开口却是:“机器我是直接派送到你那边吗?” “具体位置我发定位给你,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韩小姐轻笑了声,悦耳又动听,“江,你记着就好。” 简短的通话就此结束,林妙看着joe浅淡的眉目,问出心中早有的疑惑:“你跟这位韩小姐早就认识是吗?” joe的回应是——显而易见。 林妙顿了顿,事实上她从宴席里也瞧出一二了。虽然两人表现得并不太熟稔,但是眼神间的交流骗不了人,她不敢说识人无数,至少能从中瞧出些端倪来。 另外,在与程峰交涉期间,两个人配合得十分之好。与其说程峰选择了韩小姐,不如说joe把这机会拱手相让了。 沉吟数秒,林妙提出质疑:“那这位韩小姐的身份……” joe:“文化部还能有假?程峰又不是吃素的,在约谈之前自然会做详细深入的调查。” “那你为什么要以她的名义来定购这批机器?”如果刚才她没理解错意思的话,韩小姐打电话过来是为了向他确认交货地址,名义上与程峰交易的人是她,而实际上是joe吧。 joe把车停了下来,手搁在方向盘上侧头看过来,黑深的眼眸里隐隐透着精光,“知道文化部出面意味着什么吗?” 林妙心头一跳,“你的意思是……” 他点头,“体系决定成交价格,加上早前放出的风声,程峰心中已经没有底,如今那批机器在他手上等同于烫手山芋,多留一刻都有可能引火上身。文化部出面,他又岂有不放的道理。至于价格,自是以市场最低价成交了。” “那是多少?” joe说出一个数字,林妙惊愕地瞪大了眼,这与她之前所做的数据报告也相差太大了吧。 难怪程峰眼里透着焦虑,原来在今天之前joe已经做了许多准备工作。 可是,固然文化部的名头好用,但那韩小姐身为文化部内的人,当真就敢如此私下操作?难道不怕事情败露了摊上罪名? 林妙心思刚划转,就被joe的利眼洞察:“你所担忧的事不会发生,这批机器最后还是会进到文化部的。”林妙一愕,疑惑地看着他,“我不明白,你不是已经借韩小姐的名义将机器买下了吗?”为什么最后还会进到文化部? joe问:“你作为生意人,在谈一笔生意的时候难道不想后面的利益转化?” 林妙是个一点就透的人,怔愣不过数秒立即反应过来:“你是说用低价买回机器,再以较高的价转给文化部?可是这批机器出了问题啊,若是被查出,那你可要摊上罪责的。” 原本零件若被举报含有汞元素只会被质检部门查处,但若销售到文化部的机器被查出问题,那就不再是质监部门调查如此简单,尤其是他与韩小姐之间的私下交易以及从中谋取私利,都会构成犯罪。 joe摇头,语气淡然:“我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 这夜林妙辗转反侧都没睡着,局势其实并不乱,从joe的反应来看也是胸有成竹,可就是脑子里反反复复翻倒酒桌上的场景。 韩小姐眼神中的脉脉温情,joe眉梢眼角的魅惑;她扶他的臂弯,他转首轻声细语…… 无关生意,也无关困局,就是,心绪焦躁难平。 后来她索性不睡了起身,走去客厅倒了杯水慢慢喝着,眉宇从蹙紧到松开,发现最后脑中都是joe胸有成竹的傲然神态。 她拿了手机,也不管时间对不对就发了条短信过去:我要参与这次交易。 好——信息是在半分钟后发来的,他居然也没睡着? 林妙:你还没睡? joe:你不也是。 林妙握了手机不知道还要再说什么,而那边他也没再发信息过来。 只过去一天,joe便过来工作室喊上林妙去那座大厦的仓库。一路上两人静走,谁也没开口说话,林妙用余光飘着身旁与自己错开了一个身位的男人,持续焦躁的心绪并没有平复,反而有加剧的趋势。 打开那间房的门,原本空旷的地方如今已经摆满了箱子,堆叠成山。 “韩婧的效率果然很高。”听见joe口中称赞,引得她侧目过去,扯了嘴角笑道:“那是自然,被你选中的人嘛。” 他偏头盯了她一眼,嘴角忽而勾起,“妙妙,你在吃醋吗?” 林妙眨了眨眼,双手一摊,“你觉得像吗?” joe不说话了,眸光里泛了清冷。 林妙站在一角看那处撩起衬衫袖子在拆机的男人,一副置气的样子理都不理她,径自打开盒子把电脑的主板拿出来就用工具在拆卸零件。心说这个人不会精通财务与策划有独到眼光之外,连对电机都有专攻吧。 “过来。”joe一声沉令传来。 林妙走过去,便听见他怼:“让你一起来是站旁边看的吗?”她忽略他的语气,立即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他头也不抬地吩咐:“把桌上的零件分类,找出你们寰亚的部件。” 林妙一顿,有些为难地道:“我对这方面不太懂,具体要问生产部的负责人才知道。” 他抬起眸来,语气很冷:“作为一个市场部的经理,假如连自己产品都不清楚的话,那么绝对不是合格的经理人。” 林妙被噎得面上发烧,“我立即打电话问。” 可刚从包中拿出手机就被他给抽走了,“每一个零件上都有编号,你们寰亚的是h开头的,先将所有h字母开头的先分类出来。” 林妙听后连忙低头搜找起来,期间感到疑惑:“是要把这些零件都重新换过吗?” “不然呢?你有更好的办法?” 林妙还当真提出了自己的观点:“既然你打算将这批电脑转售给文化部,那为什么不直接更换问题主板呢?”怎么样都比现在拆解了搜找问题零件,再去重新安装要来得快吧。 没料joe冷笑出声:“好大的口气,你可知这块主板要多少钱?这么多台电脑加起来的总额又是多少吗?更何况寰亚所配备的零部件并不单单只用于主板,声卡与显卡上都有,难道连这些都全部换新的吗?那跟重买一台电脑有什么区别?” 林妙被怼得脸色一阵红一阵青的,关于电脑这块,她可能是个使用者但绝对不是生产者,对这方面的知识信息量实在是狭隘。 joe将她奚落了一顿后便不再理会她,兀自研究着余下的装置。林妙会觉得有些挂不住面子,但她从来不会在术业上矫情,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所以坦然道歉:“抱歉,是我想得太简单了。现在我们是要将这些机器一台台替换零件吗?赶得上文化部那边的进度不?” “电脑说多不多,一共是一百台,只要确准了问题零件的位置,后面装卸起来就都比较容易了。”他抬眸冷扫了眼她,“你做好加班的准备吧。” 林妙想,她责无旁贷。 连续几天joe都是晚上过来这边,在第一次找出问题零件后便以最快的速度配备好了替换新部件。这是林妙对他的重新认识,他这个人全才到连装卸、焊接都操作自如。 当第一台电脑试机成功后,林妙也对这事有了信心。两人分工合作,有条不紊,默契便由此而建立。偶尔从埋首中抬头,看看满手脏污却正专注中的男人,再看看自己不顾形象地席地而坐,恐怕在这天之前从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幕。 一百台电脑两个人只花了三个晚上的时间,全部将问题配件撤换下来。 当joe安装完最后一个零件,抬起头对她说“搞定”时,她直接向后仰倒躺在了满是机油脏污的地上。这比之前任何一次签下单子都还要有成就感! joe伸手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出去庆祝一下。” “现在?”林妙拿起一旁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 手上一紧,被他从地上给拽了起来,鼻尖闻着独属于他的气息,微微恍了下神。 正文 39.庆功的赌约 凌晨两点的深夜,原来不是没有去处的。joe把车停在了一家啤酒吧门外,一走进门林妙就怔住,这么晚几乎满座?今儿是什么日子啊? 等落座时林妙看见一整面墙上都是超大显示屏,正在直播着足球比赛。 这才恍然而知,原来又到了四年一度的世界杯了! 听见joe在点啤酒,林妙忍不住开口:“你不是还要开车吗?”他却轻瞥了她一眼,“不是还有你么。” 林妙讪讪地想:意思是她不能喝酒了。 环看四下,那一张张脸上都精神奕奕,眼含期望与兴奋。她不是球迷,连伪球迷都算不上,不懂足球这项运动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全世界的人都在追随,就好像生在了骨血里似的。 啤酒与炸鸡,再一盘小龙虾,是看足球的最佳套餐。 好的视野已经被占据了,他们坐在了转角的沙发里。可能连续三天高强度的工作,终于到这一刻可以松弛下来,joe在浅抿了一口啤酒后就往后而靠,姿态随意而慵懒。 林妙也学他靠进沙发里,却因为身形娇小而几乎整个人埋在了其中。她没看到身边的人微微扬起的嘴角,注意力转到了屏幕上播放的球赛中。既然来了这种场合,气氛使然,总也要看看是场什么样的比赛。突听耳后传来清浅的低语:“赌球不?” 林妙回头,此处灯光昏黄浅暗,他的脸隐在暗光里看不太清神色,却能看见灼灼目光盯在自己脸上,她微顿了下回:“我不……懂球。” 想说不赌,但念及上次还替翟靳砌长城了,便改口说成不懂球了。 低沉悦耳的轻笑声传来,他说:“不懂没关系,就压场上红衣服赢还是白衣服赢。”林妙扭头看了会屏幕,也不禁笑了:“虽然我不怎么懂球,但还是知道红衣服的葡萄牙队有c罗呢。”她眨了下眼,笑问:“你打算跟我赌多少钱啊?先说好了,我可没你家底厚,别数额太大哦。” 经过这次问题机器事件后,她已经知道眼前这男人的身家非比寻常。 joe没急着回答她,而是先问:“你是打算压葡萄牙赢?c罗的球迷?” 林妙摇头,“那些人里,我只记住颜值最高的。” joe一愣,转而嗤笑出声,凑近过来,气息呼在她脸上:“赌钱没意思,就赌,”他顿了顿,食指摩挲她的唇,“一个吻吧。” 林妙失笑。 以目前两人的关系,更亲密的都发生过了,一个吻真的不算什么。 等笑过之后她问他:“那你是赌白衣服队赢吗?” 却听他否定:“不,我赌两支球队打平。”在他话声刚落时,啤酒吧内爆出一声欢呼,林妙环转一圈,见人人脸上都激动又紧张的表情。 仔细看了眼屏幕,原来白色球衣队在禁区犯规,裁判罚了一个点球,而踢点球的人正是她唯一认识的那位球星c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了赌注的关系,球被踢起的一瞬,屏住了呼吸。 一个完美的弧度,球稳稳当当地入了框,林妙笑了。 她回眸朝着joe扬了扬眉,得意溢于言表。在接下来的看球过程中,几度心跳加速,也获知穿白衣的球队是西班牙队,与c罗所在葡萄牙队实力相当。 林妙从没如此惊心动魄地看过一场足球比赛,当葡萄牙以2:3落后时,c罗一脚任意球直接踢进门,她激动到从椅子里跳出来,抱着身边的人大声喊:“进了,球进了!” joe也环住她,却在她耳边提醒:“你输了。” 林妙此时心绪激动之极,哪还有功夫去管输赢,抱住他的脸就亲了上去。 joe只顿了一下,便反应过来,不容她退却地摁住了后脑。气息交融在一起,脸面相贴,身旁是一帮球迷们的口哨声,沸沸扬扬将气氛拉到了最高点。 等到终于被松开时,林妙的嘴唇有点肿,脸也是红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迷离。 有人举杯高喊“为c罗`干杯”,立即所有人都响应,拿着啤酒杯在桌面敲击声响,林妙也学着端起了酒杯,早将之前joe让她开车一事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不仅如此,她还把啤酒杯塞进了joe的手里,在空中碰杯,一口干下。 何其有缘,因为一场球赛许多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相聚在这样一家小酒馆里,只为伟大的足球人干杯。苦苦的啤酒下肚时,林妙想,很久以后都会记起今晚的。 球赛结束了便是狂欢,但终有酒散人走的时候。从小酒馆里出来时,林妙的脚步有些虚浮。不过身边的人脚步沉稳就行,他牢牢环着她的肩膀带着她走出店门,夜风吹来,她打了个响亮的嗝,引得joe蹙眉:“有女人像你这么粗鲁的吗?” 她往他身上一靠,“这么粗鲁你还不是亲了?” 他凑近过来,暖热的气息扑在她脸上,黑眸灼灼盯着她看了半响,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却只在她唇上轻啄了口便退开了。这感觉就像是,有一根羽毛在心里头一直挠啊挠的。 林妙深以为,他这是在欲擒故纵! 等走出一段路,林妙想起来:“你的车子还在酒馆门口呢。” “你觉得我跟你现在谁还能开车?” “可以找代驾呀。” joe磨了磨牙,“不用你操心,我自会找人来开走。” 过了半小时,林妙停下来,“我走不动了。”明明可以找代驾不找,明明可以打车也不打,偏偏要用脚走。她今天穿的是一双高跟鞋,走路走得脚趾都估计磨破了。 joe回过头时见林妙已经坐在了路边的花台上,毫不忌讳地踢了右脚的高跟鞋。白皙的脚呈露在灯光下,线条柔美,心中微动间他走上前,单膝跪地了执起那足。 眸光掠扫而过,看见她的小脚趾磨破了皮,抬起头来见她正面色怔忡地望着自己。 他问:“另一只脚也磨破了吗?” 她从愣神中转过来,“应该是吧。” “既然鞋子挤为什么还要穿?就不能换一双平底的运动鞋吗?” 林妙无语,什么衣服配什么鞋,她这一身职业套装穿运动鞋合适吗?再说了,每个女人都应该拥有一双独属于她的高跟鞋,那象征的是公主梦。 这些东西跟个大男人讲,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左脚一松,另外一只高跟鞋也被他给脱下来了。林妙低头看了下,虽然也有磨破,但没有右脚那般严重,但脚趾因为长时间挤压而有些变形了。 温热的手指抚上她的脚轻轻按揉时,林妙下意识地抽脚,却被他拿捏住并低喝:“别动!”可实在脚是她的敏感处,别人碰不得的,哪怕他手指上的力道很轻都觉得麻痒难忍。 最后她只得哀求:“拜托,别碰我的脚!” 他抬眸看她一眼,难得见她这般低眉顺眼状,眼睛扑簌簌地直勾人心。他撤了手突然背转过身,“上来。” 盯着他宽厚的背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要背她走吗? joe等了片刻也不见她上来,回头催促:“愣着作什么?还想不想回家睡觉了?”这时怕已经要凌晨四点了吧,回去估计也睡不了几小时了。 林妙二话没说趴在了他背上,但在他要起身时又喊道:“等等,我的鞋。” 深夜的街头,除了偶尔开过的车辆,几乎没有行人了。她双手圈着他的脖子,他背着她,步履沉稳,不知道走了多久,感觉那条路永远没尽头似的。 后来,林妙心安理得地趴倒在了宽厚的肩膀上睡着了。 忘记是谁问她:你什么时候爱上joe的? 她说:大概是那个,他背她从街头走到街尾都没放下的凌晨。 正文 40.一波三折 与文化部约定交货日期是在三天后,joe前一天就跟林妙提过让她去看一下。当她走至那座大厦,远远看见joe与一身着黑色衣装的长发女人并肩而站,到近处时听见她的脚步声,两人齐齐回头,原来是韩婧。 韩婧很美是毋庸置疑的,今天她不像上次那般长裙席地,线条动人,而是一套黑色精致套装裹身,却将她的身材突显的格外玲珑有致。披肩长发束成了马尾,显得尤为年轻靓丽。只站在那处浅看过来,就觉眉眼生情移不开视线,与身旁的joe站在一起可谓十分登对。 林妙的心绪间又有烦躁浮起,目光快速掠过两人微微相抵的肩膀,走上前微笑着伸手:“你好,韩小姐。” 韩婧伸手过来轻握,语带歉意地道:“很抱歉上次在饭店以为你是程峰的助理,后来才从江那知道原来是寰亚的林经理。” 林妙笑着摇头:“我暂时离职了。” 韩婧惊讶,“那现在林经理在哪高就?” 林妙看了一眼正与搬货员在沟通的joe,淡了语气回道:“给人打打下手。”目前她的工作可不就是给他打下手,就像这会儿,他让她过来看一下,本以为他荣丞那边事忙走不开,结果过来便看到两个当事人都到场了,倒显得她多余了。 听见韩婧喊出“小心”时,林妙刚好低着头在想事,等她抬起头只看到韩婧身影一闪,与扛着箱子的送货员撞在了一起。那沉重的箱子从送货员肩膀滑脱而下,钝钝砸在了她的脚上。那一下钝响,林妙看着都觉得疼。 原本joe是背身而站的,闻声回过头来脸色一变,反应极快地扶住摇摇欲坠的韩婧:“有没有事?”韩婧忍着痛摇头:“我没事。”可事实上她的脸色已经痛到煞白,额头直冒冷汗,咬着唇的模样更是我见犹怜。 joe看也没看地上装机的箱子,一下将人横抱而起,转头对着林妙吩咐:“后面的事你来负责,务必将机器送入文化局。”话落就抱着韩婧大步走向他的车子。 林妙目送着汽车驶出视线,回转眸看见那送货的小伙子仍然懵在原地,“刚才是怎么回事?”送货员心有余悸地回答:“我手滑了下,箱子差点砸在江总头上。” 蹙了蹙眉,没忘记箱子里装的都是电脑配件,立即让那小伙子拆箱开来检查。 然而等箱子打开后林妙直接傻眼,主板从中间断裂,有部分零件七零八落地撞了下来,而且机箱也有几处裂纹。这种损毁程度以常识而论,是不可能修复了。 立即给joe拨电话,可是响了很多声他都没接。送货员在旁十分的着急:“这可怎么办啊?不会要我赔吧。”林妙瞥了他一眼,目前的情况不是赔不赔的问题,而是交付给文化局电脑数目问题。略一踌躇,她打了程峰的电话,但得到的答复是这一批电脑已经全部交付给文化部了,如果她需要机器可能要等上半个月才行。 身为曾经的管理高层,林妙知道不能轻易下每一个决定,否则很有可能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而且这个单子的决策人也不是她。可joe的电话始终都打不通。 最后林妙亲自跑了趟医院,在外科室外的候诊大厅里找到了两人。看见她找过来joe挑起了眉,“你怎么过来了?机器都送过去了吗?” 看了眼韩婧,林妙直言:“暂时还没送,刚才那台摔在地上的电脑我拆箱检查了,主板和机箱都有损坏。” 在joe开口前韩婧先提出:“这怎么办?我们部里明确下单了一百台机器。” “程峰那边我已经打电话问过了,同型号的新机需要半个月时间才能到货,是否找他调一下别处的或者从市场上临时购进一台新机器?”林妙向joe提议。 但见joe蹙着眉摇头否定:“不行。” 林妙正感疑惑,听见韩婧在旁解释:“林经理你有所不知,这批机器被我们文化部定下来后,特意委托程峰在主板上安了加密装置。这个加密装置在装机后会有个统一密码,如果随意拿外面的一台电脑来充数,会立即穿帮的。” 林妙闻言暗暗吃惊,庆幸自己没有擅作主张去买机器充数,不然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那现在要怎么办?”她问。 joe沉吟片刻后有了决定:“先把其余九十九台机器运送过去,小吴已经在那边等着装机了。至于那台问题机器留着等我回去看过后再决定。” 他又转眸对韩婧道:“可能又要麻烦你去与领导协商了。” 韩婧温柔而笑,“是我份内的事。” 林妙没有再开口,心头滑过一丝不快,甚至看那韩婧的笑容也觉刺眼。 走至楼下时joe问她:“你怎么过来的?” “坐了送货的车子来的。” 他嘎然止步,扭转头来,“你让送货员一个人等在医院门外?” 林妙一愣,“有什么问题吗?” 然而等到走出医院大门时,林妙脸色倏然变白了。原本停车的位置,此时空空如也,环视四方都不见那辆货车的踪迹。 joe看过来的目光极度森冷,“我是不是交代你务必将机器送到文化局了?” 林妙的眼神缩了缩,“那……送货员不是公司的人吗?” “你这段日子有看见过他?” 答案是没有,她从未见过那人。可如果说一个小小的送货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坑走一车电脑,这种事她是不信的。 她拿出手机,“我报警。” joe冷眼看着林妙拨打了110,将大概事情简单讲述之后放下电话,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冷峻。虽然她的处事态度够冷静,但还是希望她能够引以为戒,如此低级错误真不应该犯。 他转首问韩婧:“能不能将交货期再押后两天?” 韩婧看了眼林妙,仍然语气轻柔而道:“我尽量试试跟领导说一下吧,但不能保证。” joe点了下头,“明白。我帮你叫车先回,这边的事我要处理下。” 等把人送上车后他才回走过来,淡声而道:“一切等警察过来调取监控后再看吧。” —— 货车悠悠缓缓开进了郊外的废旧工厂里,送货员从车里跳下来,龇了牙对在躺椅里悠闲抽烟的叶非凡笑着打招呼:“凡哥,你让我办的事搞定了。” 叶非凡摘了脸上的墨镜,扫了眼货车车身,懒洋洋地问:“东西都齐吗?” “齐是齐了,就是有一台机器给摔烂了。” 叶非凡蹙起眉头,从躺椅里坐了起来,“怎么回事?” “还不是那姓韩的妞想要讨好老大,故意往我身上撞,害我手滑把箱子给摔地上了。连带着也砸了她的脚,若不是老大给我递了眼色,真不想附和那女人。” 叶非凡问:“老大人呢?” “送那姓韩的妞去医院了。” “哦?”叶非凡煞有兴味地贼笑了道:“老大这桃花运有些旺啊。” “那是,凡哥你是没见到,老大前脚带了姓韩的去医院,姓林的小妞后脚就追过去了。不过依我看啊凡哥,林小妞要比那姓韩的好,至少人家不装。” 叶非凡将手里的烟头丢过去,笑骂:“臭小子,叫你是去办事的,不是八卦的,别在背后议论老大的事。去去,把那台摔烂了的机器搬过来。” 小伙子嬉笑着躲开烟头,屁颠屁颠地去把箱子搬到了叶非凡面前,然后又拖了张桌子过来。见叶非凡在拆箱,忍不住问:“凡哥,你还会修这东西?” 叶非凡闻言气恼地瞪眼:“你哥我有什么不会的?赶紧的滚外边去守着,别杵这碍事。” 等把人打发去了厂门外,叶非凡翻了翻碎裂了的部件,最后拿手机发了条信息出去—— 老大,还是你来弄吧,我搞不定。 正文 41.糖已经化了 短信收到时,joe正与林妙在医院的监控室内。 他看了眼身边的人,她正眼神专注于屏幕上,在时间区域内可看见那辆货车在她走进医院的五分钟后开始缓缓驶离。 听见她询疑而问:“这送货员你是从哪找的?” 他微默了下,“是韩婧叫来的。”话落便见她侧目过来,将他盯了数秒才凉声而问:“这是我第一次见你如此大意,就因为是韩婧?” joe挑起眉,眸色变深,寒光熠熠,这个女人是在质问他吗? “韩婧叫来的人并没什么大问题,问题的根本在于你既然承担起这份责任,就该尽到你的责。我有没有交代过你亲自押送机器过去?这样的提点与暗示难道还不够清晰?如果连最基本的决断都没有,我真怀疑你这个经理是怎么混过来的。” 一番话将林妙说得脸色发白,这是他俩认识以来最不留面子给她的一次。而且她无可辩驳,道理搁在那,横竖都可以说,她可以庆幸没有妄下决定酿成后祸,也可以被批判成毫无决断力。 在她讪讪地移转目光时,joe沉了声:“后面的事交给警方处理。” 追查货车去处确实超出他们能力范围,只能交由派出所民警来办,但是两人还得去派出所一趟,录口供。 车内气氛冰点以下,joe沉着脸目视前方一言不发,林妙则低着头,心情极度低落。 所谓一波三折当真如此,这批问题机器好不容易从程峰那边拿过来,经过连续几天的加班至半夜终于将所有问题零件替换掉,结果现在又出了这种想都没想过的事。 她真不知道那送货的小伙是咋想的,又不是偷一台两台电脑,而是将一百台电脑全部卷走啊,开着这么大一辆货车能往哪跑?如果以电脑价值的总金额来判定罪名的话,这小伙怕得做个十年八年的牢。 从派出所出来时天已经黑了,林妙凝着前方径直而行的颀长身影,忍不住开口而唤:“joe。”待他转回头,她问:“如果这批电脑找不回来会怎样?” 事情发生即存在风险,最坏的打算肯定要做好。 沉静半刻,清凉的语声缓缓而至:“现投入的资金全部损失外,还要付出相应价值重新购机、并且安装加密装置,交付给文化部。” 林妙的视线落在他下巴处,不敢迎视他的眼睛,“全部的损失都要你来背吗?” “不然呢?难道你要帮着承担?” 她……没那么多钱,但积蓄稍微有一点,吱吱唔唔地开口:“这次事件责在于我,可我手头没那么多钱,只能……只能稍稍替你承担掉一小部分。” joe闻言一本正经地问:“你有多少?” “三十万。” 他轻嗤出声:“堂堂寰亚的二千金就这么点积蓄?你可是在寰亚干市场部好几年了。” 林妙脸上微烫,避转了目光,“晚些我会把钱转入你账户。” “记账上吧。”joe淡淡丢下一句,便抽身而走,等走至车边见林妙没跟上,回转身来冷声而问:“你还不走吗?” 公寓楼下,林妙目送着疾驰而行的车子遁入黑暗。 这算是她跟joe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吵架,尽管没有到动真格的,但他全程黑脸且不理会她。林妙踏着步子回走,脚下有些沉重。这次事件真的很棘手,警察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消息过来,哪怕能在最短时间内抓获那辆货车,可难保证机器不出问题。再严重点,万一那送货员把机器兜售出去呢?就又是一笔烂账要去解决。 原本通过走文化部的程序可从中盈利的一副好牌,如今却打成了一手烂牌,还受文化部的各种制约,韩婧那边是否真能周旋得过来都是问题。 最严重的是,假若此事曝光,程峰便会知道joe从中谋利,动的又是文化部的缺漏,那就上升到另一个层面上去了。工商局参与调查,势必会引出汞元素危害物质的根由,到时候,寰亚遮都遮不住! 她盘思了很久,决定给林彦打个电话先通气。 可打那小子的手机好久都没人接,气得她甩了手机先去洗澡了。洗到一半便听见外面传来手机铃声,匆匆擦拭了下出来,果然是林彦的来电。 但电话一接通就听见林彦聒噪地声音传来:“啧啧,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吗?你居然会给我打电话?”林妙对这个弟弟的调调早就习惯了,懒得和他说废话:“给你提醒两句,之前公司引进外包工厂的零件有问题,很可能近期会有工商局的人上门来调查,你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零件?你说具体一点。” 林妙道:“我目前没法给你说具体,总之你心里留个底,也别大嘴巴的上爸那边去说。” 哪料林彦听了她的话立即语气不善地质问:“林妙,你给我实话实说,是不是你以前捅了什么娄子,所以爸才把你撤职调去外面?” 林妙冷笑:“要捅娄子也是你捅的,外包工厂难道不是你派人谈下来的?我何时经手过?现在出了事却要我来给你擦屁股。” 林彦怒叫:“你少诬赖人!什么外包工厂,这事我根本不知道。” 林妙心思一动,“你再说一次!” “我都不知道你说得哪跟哪,咱们寰亚不是自营生产的吗?” 林妙沉默了下来。 林彦这个人是自大了点,但为人还算耿直,做过的事不会否认。他如果当真不知有外包工厂这件事,那么只存在两个可能,一是他不务正业,底下让他批阅的文件连过目都没有就签了;二是有人欺上瞒下,暗中操作! 如果是前者倒也罢了,但如果是后者……林妙的心沉了沉,听见林彦在手机里烦躁地唤:“喂,你倒是说话啊,别讲个半调子故意吊人胃口,到底咱们公司的零件出了什么问题?” 林妙敛转心神道:“有一批外销零件是从外包工厂做出来的,如今那工厂曝出零件里含有汞元素致癌物。我告诉你,这事你别急着找生产部经理算账,先留意调查一下……”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这么麻烦的,既然你在行就你回来弄啊。” 林妙顿了顿,提醒他:“我已经离职了。” 林彦很不耐烦地道:“离职就不能恢复职位啊,别忘了你还姓林!我去跟爸说。”话落通话就中断了,林妙眉宇拧了又舒开,眼睛缓缓眯起,这或许是个重回寰亚的契机! 尽管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是既然机会来了,她没道理不把握。 盘转心思到午夜才刚睡下不久,迷蒙中听见手机铃声,困顿之极地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眼睛都睁不开,沙哑着声问:“喂?” 手机里安静无声,林妙本就神智还没清醒,慢慢又要睡过去时低沉而清冽的嗓音抵进耳膜:“还在睡?” 很想骂人,半夜三更的不在睡觉还能干什么?忍着起床气问:“有事吗?” “警方打电话过来了,说找到那辆货车了。” 林妙猛的从床内坐起,整个人都惊醒了,“你说什么?” “我现在在你家楼下,你下来再说吧。” 她又惊愣了,他人在楼下?翻身下地疾走至窗边,果然见公寓楼下停着熟悉的车辆。 以最快速度换好衣服下楼,拉开车门上车时不由目光在joe身上定了一瞬,他身上的衣装还是昨天的,没回去过吗? 沉默了足有十分多钟,林妙忍不住打破深夜的沉寂:“你说警方已经找到那辆货车了?那咱们那些电脑都还在吗?”声音出来会有些干哑,她掩饰着轻咳了下。 总算身边的人没有再继续沉默,沉缓开口:“警方打电话给我只说通过沿路监控查到货车在郊外,具体什么情况还不清楚,要等去了那边才能了解。”他顿了顿,又道:“你要是困可以在车上睡一会,过去那边至少要一个多小时。” 林妙目光忍不住又飘过去,他的语调清平,面色沉静,好似之前与她的冷战并没发生过,有种微妙的感觉在她心头泛开,疑似温情。 车子开出了城区,渐渐四周变得幽暗起来,路边的路灯有的坏了,于是车厢里一段昏暗一段又漆黑一团。听见异响声时林妙扭转目光,看见幽暗中亮了星火,原来是他点了支烟在抽。淡淡的烟味在车厢内飘散而开,她没有提出反对,可能不单是他,她也想提提神。 目光凝定之后就有些移转不开,其实根本看不清他的脸面,只能看见依稀的轮廓,但就是这轮廓,让她心头划过异样的涩味。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毫不相干的两个人,明明自从那个噩梦发生后她发誓今生都不要再想起,可是自从遇见joe后,总是会不受控的想起他。 甚至她觉得这样在暗处看着的轮廓,像极了他。 满脑都是那个模糊的轮廓里,清俊的少年脸庞,乌黑幽亮的眸子,高挺的鼻梁,那是她梦里最美好的青春。 想要转开视线敛去妄念,可是不舍啊。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他,她不知道是迷恋这个人还是迷恋这种感觉,就像……偷了糖的孩子,怎么都舍不得把藏在裤兜里的糖摸出来吃,可最后打开糖纸的时候,却发现糖已经化了。 正文 42.念念不忘 直到汽车停下时,林妙才收回目光敛转向车窗外。警车的红色车灯首先入目,精神不由一振,看来是到了。推门下车,立即有警察走过来。 “江先生,车子在里面,你们随我来。” 跟着那民警往工厂内走,幽暗的厂寂静无声。看见货车时林妙不太确定是不是那辆,但看到车厢里空空如也,不由面色发凉,难道…… joe问:“车上的货物呢?” “都在里面,具体数目我不清楚,麻烦你过去清点一下。” 等走进那昏暗的仓库,林妙才发现原来机器都被搬进这里,忍不住先一步上前拆开一个箱子察看,见里面装的果然是机箱与配件,心头大石才顿落。 后续事情都是joe在与警方协作处理,林妙在清点一堆箱子的时候翻找各处,竟然没找到那台被摔裂的机器,而箱子刚好是一百个。不由觉得奇怪,是之前原本就多派送了一台吗?不然完好的机器怎么会满数额了?而且那台损坏的机器也不见了。 她又仔细清点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抬头,刚好对上joe黑幽的目光。他与警察说了句什么,大步朝她走来,“有什么问题吗?” “这些电脑……”话刚出口,就听见外面在喊:“江先生,你们出来一下。” 两人对视了一眼,转身一起走出门。只见那名领他们进来的警察从车上跳下来,手里拿了个塑料袋,凑到灯光下看是只打火机,“你们有见过这只打火机吗?” joe摇头,“没见过。” 林妙没作声,那是一只银色花纹的zippo火机。那个送货员送她去医院的时候,有见他在车上抽过烟,用的是外面商店买的一块钱的那种塑料打火机。 民警又问了几个问题,最后将搜查出来的证据带回警局去了。到目前为止,送货员的行踪暂时还未知,后续追查有结果了会再通知他们,肇事车辆也暂时被扣押。 机器重新送回到原来的写字楼,已经是天亮后的事了。这回是看着工人把机器一台一台给搬上楼,并且清点完数目才放行的,林妙全程都紧盯,不敢有丝毫懈怠。 等付完工人工钱后joe提议去吃早饭,林妙没反对。 走进一家永和豆浆,他径直去点餐,林妙看看四下的空座位,找了张靠窗的位置坐下。这个时间点吃早饭的人还不多,不过已经陆续有人来了。 很快joe就端着餐盘过来,是简单的豆浆和油条各一份。 林妙目光定了一瞬,伸手取过餐盘。豆浆入口,熟悉的味道迅速席卷舌尖,她有好久没喝过了,以前她超爱,只是后来…… 敛去神思,她道出疑惑:“你说那人为什么把东西运到那家废弃厂后就扔那跑了?” “他开着车能逃到哪去?” “可是……”林妙搜索着措辞,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尤其是这个送货员假如目的是为偷走这批电脑,那怎么会连车带货的丢在那废弃工厂里? joe搁下杯子,往后靠在椅背上,“你是在想这名送货员何以偷走了电脑又置之不管?一个人会在冲动下行事,但在冲动过后脑子清醒了自然会懊悔,而事已酿成,这时候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恐慌与害怕,找一个无人知道的废弃工厂把东西一丢,人再逃走,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林妙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假如那送货员不是预谋行事,当真会在事后懊悔的。但是她没错过一个不合理的细节:“如果按你所说的,那他应该把车子丢那就跑了,为何还要把机器全都从车上搬进仓库呢?” joe挑了挑眉,反问:“那你的想法是?” “我认为这个送货员不是冲动犯罪,那家废弃工厂是他的蜗居点,他将机器拖过去后肯定是要联系买家过去看货的。” joe闻言失笑,“妙妙,你是不是看侦破篇看多了?这世上有很多的偶然性是没有逻辑性可谈的,看起来不合理,但事实上就可能是那样。” 林妙被怼得张了张口,却又找不到措辞反驳。 而他也不打算再继续这话题,径自低头吃起早餐来。林妙讪讪地去拿豆浆喝,却听他突然抬起问:“要再来一碗豆花吗?” 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指了面前的油条,“不用了,这些够了。” 但他却起身走向了吧台,收银员问他要什么口味时,他微侧了目光去看那处的人,只迟疑了一秒就淡声道:“一份甜的,一份闲的。” 落座时,一碗推到了林妙面前:“给你点了份甜豆花。” 林妙强忍住才没让眼中露出异色,默默端过豆花低头喝起来。 喝第一口时,淡淡的豆花味与甜味在嘴里蔓延,蓦然间鼻子有些酸涩。豆浆油条、甜豆花,是遥远记忆里她不敢去触碰的东西,可在今天却都如此巧合地呈现于眼前。 回去的路上joe问她怎么这么安静,她说,有点累。他侧眸看了她一眼,眸光深远,还以为他会绅士地“恩准”她打道回府,结果却讽问:“就这点精力还能办事?以前没熬过夜加班吗?” 林妙轻哼出声:“你不用激将法,我奉陪到底就是。” 之后,joe脚下步履格外轻快。 —— 被推醒的时候林妙还在做着梦。 梦里有个白衣少年与她并肩坐在马路边,一人手里捧着一碗豆花,喝得津津有味。可不知道是谁突然从后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得摔在了地上,手中的豆花也打翻了一地。 她气得回头,却发现身边的白衣少年不见了,想要张口呼唤,却发不出声音来。只觉周遭很热,热得要冒火了一般,然后,她真的看到了火,看到了在火海中的他…… “林妙,你在做噩梦!” 醇厚的嗓音抵进耳膜时,林妙睁开眼,惶惑不安尽都在眼中,她几乎在看见人影的时候就一把抱住了,贪婪地深吸着那人气息,却在片刻之后意识一寸寸恢复过来,发觉这气息早已不是梦中或记忆里的人。 原来,一切都在梦里,再难回首。 林妙退开了哑声而问:“我怎么睡着了?” “这得问你的。”joe把问题丢了回来。 只记得回到写字楼里joe安排她把箱子全都拆开,而他一台机器一台机器地检查过去。箱子拆了一半扭头看他进程很缓慢,便坐在地上休息,没料只打了个盹就睡过去了。 目光快速扫过四下,林妙转移了话题问:“全都检查过了吗?机器有没有问题。” joe答:“一百台机器都完好无损。” 林妙疑惑,“有一台主板断裂,包括机箱都有裂痕的,你真的没有看到吗?” joe不说话了,眼神定定看着她。林妙琢磨他这眼神的意思,蓦然间脑中闪过念—— “你不会认为之前是我胡乱编造吧?” 他起了身,淡声而道:“我可没这么说。” 可为啥林妙觉得他就那意思?仔细回思这整件事的过程,因为韩婧受伤,他送她去医院,所以全程他其实并没有见过那台摔坏的机器,所有的情况都是“听”她说! 而这个事除了那送货员没人知道,如今送货员人找不到了,她根本没处找人来证明。 忽而心生恼怒,仰着头看他,“我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在林妙看来是极端的讽刺。一下就从地上爬起来,“我没有无聊到要撒这种谎,机器摔坏与否当时立即就能验证,若不是那送货员……”她嘎然止声,蓦然间发现这是一个无法圆说的环,甚至能把她给深陷进去。 如果不是从她的角度出发,完全有一种可能是——她跟送货员勾结,想要私吞这批货物! joe摆了摆手,淡漠而道:“好了,你太累了,回去休息吧。” 如同得了赦令般,林妙立即转身,擦着他的肩膀而过,却在走至门边时突听身后说了句话,生生将她的脚步拉住。 她转过身,微微不安地问:“你刚说什么?” joe说:“这是我第二次听你喊陆勉,你对你前男友真那么念念不忘吗?” 林妙的心蓦然抽紧,迎着那双墨色的黑眸竟然有了胆怯和彷徨,她慌乱地低下头言不由衷地回:“做梦而已。” 疾步而走,几乎是狼狈而逃,没有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心头才如释负重。 走至楼下时,林妙不禁抬起头,中午的阳光有些火辣,可却照不进她阴霾的心里。 因为,她的心早就随着那场大火而枯萎了。 正文 43.父女争执 连续多天没见joe过来工作室,林妙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第二次冷战,没有理由去打电话给他,便任由时间这么耗着。不过joe没电话打来,倒是林彦主动给她打电话了。 放下手机后,林妙的眼中渐渐露出精光,她等待已久的时机终于来了。 林彦打来电话,说父亲要见她。 不管父亲是否知道她没去西宁这件事,但既然召见她了,就是转机。而且让林妙意外的是,父亲召见的地点并不是别墅,而是在公司。 再怎样也得做个样子,她特意到隔天下午才抵达公司,毕竟她是从“西宁”回来的嘛。走进公司大门,无论是门卫还是前台都一一跟她打招呼,一声声“林经理”落在林妙面无表情的身后。 这等殊荣得来不易,失去的时候也无可惋惜。 顶楼的总经理办公室内,林大军与林彦都在。看见林妙推门进来时,两父子的表情各不一。林彦要耿直许多,靠在沙发里一贯的腔调:“哟,你订的是哪家航班啊,速度还真快。” 林妙没去理会他的嘲讽,目光径直凝向林大军,语气不卑不亢:“爸,找我有事?” 林大军皱着眉看这女儿,之前的发配似乎在她脸上看不到一点的落寞,狼狈、哀怨、不甘等这些情绪都从她身上找不出来。反而此刻看过来的那道目光透着自信与城府,如果不是……她应该是儿女中最像自己的那个,林大军在心中轻叹。 心思几番敛转后,他才沉声开口:“小彦说生产部出了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妙早有准备,从容回应了道:“爸,我负责的是市场部的开发,关于生产部的一切事宜都是林彦在管。”言外之意,这个问题不是应该去问林彦吗? 林彦听了在旁不满地嚷:“什么叫都是我在管?我就是批批文件,哪里知道生产上的事。” 林妙嘴角牵起一抹讽嘲的弧度,她这弟弟倒是把好吃懒做当成标榜在那行事了,身在其位不谋其职,那被人钻了空子又怪得了谁。 林大军一拍桌子,“好了。”面色威严沉肃而道:“生产部经理钱豪称外包工厂一事是得到过你首肯的,这你怎么解释?” “那把钱豪叫上来对质。”林妙从善如流地提议。 却见林大军面色一僵,“钱豪已经引咎辞职了。” 林妙挑起眉,意料之中的事,却似乎有点快。她意味深长地浅声问:“那爸您的意思……” 林大军似极不耐烦地说:“既然纰漏出在你身上,你就给我回来先把问题解决了。” 这样就要她回来?那她也未免太廉价了。 林妙摇了摇头,故意蹙着眉头说:“恐怕不行,一来我确实对生产上的事不在行,二来那边刚有起步,如果回来总公司这边可能之前的投入都打水漂了。” 林大军没有想到林妙会拒绝,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向来**惯了,岂容女儿违逆!故而沉了脸喝道:“让你回来就回来,这是命令!”却见林妙无动于衷的样子,一点都没将他的话当回事,不由怒拍桌面站起,“出去不到一个月,是不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林妙的目光既沉又冷:“爸,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对寰亚,我不敢说呕心沥血但至少鞠躬尽瘁,你一句话就把我打发了;现在我在外面刚刚发展了起步,却又要因你一个命令而舍弃之前的努力。所以,我是注定要一事无成对吗?” 林大军怒极攻心,一挥掌扬指了办公室的大门,“你走,有多远滚多远,回你的西宁去!” “爸。”林彦在旁不满地喊,却被林大军眉眼一瞪:“闭嘴!”林彦只得噤了声。 林妙嘲讽地笑了笑,转身便往门外走,可刚走出门就听见林彦在身后惊呼:“爸,你怎么了?”她回过头,刚好看见林大军垂倒而下,闷头摔在了桌面上。 她面色一变,立即疾步回转,等冲过去时林彦已经将人扶起,却见林大军脸色发白,整个人都在抽搐。林彦慌乱不已地来问她:“爸这是怎么了?别吓我啊。” “叫救护车。”林妙当机立断。 直到林大军被送上救护车,林妙也跟进了坐下时才发觉自己指尖发凉,背上一片湿濡全是冷汗。怔凝着沉闭了眼正在接着氧气的父亲,这是第一次看见这个高大威严的身影倒下。她以为早已被磨掉的淡薄的亲情,却原来在那一瞬依旧会心神惧颤。 甚至这一刻,她的心绪还依旧惶然不安。 抵达医院,就见林彦冲了过来,他是自己驾车的。一帮人手忙脚乱地将林大军推进了急诊室,还没等医生诊断出来,许晓君就先闻讯而来了。 她一把拽住林彦的胳膊急问:“你爸出了什么事?怎么会上医院来了?” 林彦很是烦躁地道:“他在公司突然晕倒了。” “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晕倒?”许晓君追问,看见林彦目光投向林妙,顿时调转头疾走两步扣住林妙的手腕,寒声质问:“你为什么会回来?大军不是已经把你调离去西宁了吗?是不是你故意气你爸,害得他晕倒的?” 林妙扫了眼许晓君的手,长长的指甲抠进了肉里,刺痛感十分清晰。在这个家里,除了父亲对她打骂不还手外,其余的人她都不会客气,想也没想地用力甩手,把许晓君甩脱出去踉跄着撞在墙上,林彦见状惊怒上前:“你干什么啊?” 林妙冷笑出声:“你们如果不怕别人笑话林家,那就尽管在这医院里闹。” 许晓君眼神缩了缩,刚要张口,急诊室的门却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 立即三人紧步上前,许晓君抢先而问:“我先生怎么样了?” “病人突发性的脑淤血,必须要立即动手术,家属过来先签手术同意书吧。” 医生的话犹如审判书,重重打在了每个人的心头。许晓君晃了晃身子,差点晕倒过去,被林彦给扶住了。这状况只能是林妙过去签同意书,看着护士拿过来的白纸上的条条框框,每一条都几乎危及生命,她问医生:如果不动手术会是什么后果? 人长期昏迷不醒,极有可能脑死亡。 这是医生的原话,她听得身体都不由轻颤了下,最终在白纸上签了字。 自林大军被推进手术室已经有两个小时了,那盏红色的灯依旧亮着,前前后后有护士进出,询问里面情况只说医生还正在抢救。 许晓君已经埋在林彦肩头不知哭了多少回了,林彦虽然面露不耐烦,但还是难得肯安份地坐在椅子里等候。林妙手机响的时候铃声很突兀,引来他们两人的视线,她只扫过一眼屏幕就起身走了出去。 手机一接通就听见joe低沉的嗓音传来:“你人在哪?” 她微顿了下,“我在医院。” “怎么了?” “我爸进医院了。” 那边静默了片刻,又问:“哪家医院?”林妙闻言立即道:“你不用过来,我可以处理。” 却听他凉声而道:“在哪家医院我一查便知。” 林妙无奈回应:“仁和医院。”放下手机后有些担忧,他如果过来医院的话势必会被林彦与许晓君看见,若说以前他们可能还不知joe身份,但如今荣丞动静那么大,外面的新闻报道也多,怕他早已名动吴城了。 可当她走回手术室外时,却见那门已洞开,而林彦与许晓君都不在门外了。心中一震,是手术结束了吗?见有护士从里面出来,上前一步询问:“请问病人去哪了?” “病人已经送重症病房了。” 林妙拉住急于要走的护士,“手术情况如何?” “手术成功。” 心头大石终于落地,问了重症病房的位置便赶过去,还没走近房门就听见许晓君在大哭:“大军,你这样可要让我以后怎么办啊?” 走至门处刚好有道身影出来,与她差点撞在一起。定睛而看发觉是林彦,他劈口就问:“你跑去哪了?爸他中风了。”倏然间,林妙只觉全身血液都冻凝住,她不敢置信地往内看,只见林大军躺在病床上面色灰败,半边脸好似瘫了。 哪怕亲情淡薄,她也从没想过会有一天看见父亲如此躺在病床上的一幕。 心头涩涩。 正文 44.暂且放一放 许晓君忽然从床前起身冲过来,一巴掌朝着林妙的脸挥过来,但被林妙退后一步避开了,她满脸是泪气极了的样子指着林妙的鼻子怒骂:“都怪你,如果不是你回来,大军怎么会被气倒成这样?” 林妙无言,这件事她确实有责任。只不过当下的情形一言难尽,她不想太轻易地被父亲召回,否则下一次同样的事依旧会发生。既然要回那就得有所保障,甚至做好了跟父亲打一场漂亮的心理战的准备。可世事难料,怎么也没想到转过身,事情就急转直下到如此局面。 许晓君见她理亏,更加肆无忌惮地上来抓住她的衣襟,边哭边骂:“大军是作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个女儿,故意把他气倒想来谋夺家产和公司是吗?我告诉你,只要有我一天在是绝不会让你如愿的。” 林妙不想在人前弄得太过难堪,使劲去扯许晓君的手,可她死死揪住了领子就是不肯放。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寒凉的声线从身后传来:“原来寰亚的林夫人是这般泼妇,倒是要让守在外面的那帮记者来看看这丑态,明天的头版头条非你们寰亚莫属。” 许晓君几乎是从林妙身前弹跳而开的,她急退几步后惊惶地四下张望,生怕被记者给拍去刚才一幕。等没察觉可疑的人后瞪向那边的男人:“你是谁?要你来管我们林家的事。” 林妙无需回头也知道是joe来了,熟悉的气息迅速袭近,他与她并肩而站后才缓缓开口:“林夫人怕是眼高于顶,对我这种小人物自是不会认识。”清冷的目光却有意无意地飘了眼站在一旁脸色难看的林彦。 许晓君正要再说什么,被林彦从旁拉了一把低道:“妈,他是荣丞的财务总监。” “财务总监?”许晓君将joe上下打量,眼露亲蔑,“我们寰亚的事,还不劳你们荣丞的会计来挂心。” 林妙叹气,看来不单是她错误判定joe的职位,从字面上理解都只当他是个管财务的。 林彦在旁干咳了两声,尴尬提醒:“妈,目前荣丞一切事务都由他决定。” 许晓君闻言面色变了又变,下一秒竟佯装伤心之极地低头痛哭,转过身又扑在了林大军的床前,似百般苦楚无处可诉,只能以泪洗面,俨然不再是刚才那副跋扈样。 林妙忍不住侧看joe,只见他面无表情,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转眸过来,眸光在她脸上细细敛转,并没发现可疑痕迹,却在移转至她手臂时不由一定。鲜红的几道抓痕格外触目,不由心头添了怒火,看来林家人是还没吃够教训,寰亚早已连强弩之末都算不上,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却依然敢在此叫嚣。 林妙不知这时joe心中转什么念,只是觉得被他看见自己与许晓君起争执有些难堪。俗话说家丑不外扬,而许晓君却不顾这些,仗着父亲中风卧床不能再做决断,就一改往常温婉形象,变得强势专横起来。甚至,都已经开始盘算起家产了。 她不想看这幕哭闹的戏码,对joe低语了句:“我们去外边。”就率先调头而走。 走至无人处转身对他道:“让你见笑了。” 而joe淡漠了神色,反问过来一句:“怎么每次你回去都会让自己受伤?” 林妙愣了愣,顺着他的视线而看,见手臂上的抓痕后将衣袖往下拉了拉,是刚才跟许晓君纠缠的时候留下的。她自嘲了调侃:“大约是我跟家里八字不合吧。” 手腕处一紧被他拽了走,她疑惑而问:“去哪?” “包扎。”他只酷酷丢来两字。 有着地利之便,加上排队拿药也不过半小时,林妙的手臂上就缠绕了一圈纱布。老实说她觉得有些小题大作,不过是被许晓君指甲刮过而已,哪里需要包扎,而且还拿了绷带悬挂在脖子上,跟骨折了似的。 “我得回去楼上,你呢?”站在走廊里,林妙问joe。 “我没事。”简洁的语句淡淡掷来,意味着他要留在这? 林妙刚要开口,包里的手机响了,竟是林彦打来的。心头不由一沉,难道是爸那边又有情况,刚接起就听见林彦大声问:“林妙你在哪?” “我在楼下。” “你现在先回公司一趟,刚刚陈斌打来电话说咱们的股票又跌了,还有几个项目都停滞不动,你回去看看情况呢。爸这边由我来照应就行了。” 林妙沉默,这算是顺水推舟吗?林彦什么时候脑子转这么快了? “喂?林妙,你在不在听?”听见林彦在电话里急躁追问后,林妙才淡声道:“知道了,爸如果有什么事你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我。” 挂断电话后抬头,对上joe了然的视线,扯了僵硬的嘴角道:“看来我不能再去写字楼那边上班了。”他轻哼出声:“不是如你所愿?” 林妙耸耸肩,心头却无比沉重。她想要昂着头回寰亚,但没想过以这种方式。 joe开车送林妙去的寰亚,抵达后她推门下车,刚走出两步就听见身后唤声:“妙妙。” 回转头,心上蓦的一跳,joe微微侧转了身,姿态很随意,可看过来的眼神却讳莫如深,他说:“走进了那扇门,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林妙一愣,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摇了摇头。 joe轻勾了嘴角,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有些事一旦决定,就不能回头。” 汽车启动,缓缓驶向车道,看倒车镜里林妙的身影被逐渐拉远,joe的眸光一寸寸变冷。 心绪烦躁,明明是他亲手帮她打通寰亚的大门送她回去的,可这段时间他习惯了一转首就看见帘窗外她娇小的身影,习惯了看她躲在自己羽翼下悠然自得的模样。 寰亚……joe在嘴里轻轻咀嚼了两字,最终下了决定。 暂且放一放吧。 林妙莫名所以地走进公司,沿路有人打招呼她都只点了点头,脑中依然在盘转joe最后的欲言又止是要表达什么。 迎面走来一人,远远就唤:“林经理,你可回来了。” 林妙敛回心神凝眸看过去,是企划部的主任陈斌,据她所知在她离职后,自己原来那市场部的经理位置就由他来做。此人四十来岁,做项目的能力很强,以前算是她的得力助手。 微点了下头就下达了命令:“通知各部门到顶楼会议室开会,我要知道目前公司所有运转情况。十分钟后,会议室见。” 等听完各部门的汇报后,林妙克制住摇头的冲动,她离开公司的这一个多月,只能用一塌糊涂来形容。不知道林彦究竟是怎么经营的,居然让公司的股票下跌10个百分点,而生产线上的一系列产品都要么滞销要么停产,之前她经手的项目也有的停作了。 宣布散会后她把陈斌单独留了下来,目光凛然地盯着他质问:“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我之前操作的方式你一点都没有学到吗?怎么就让寰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变成这般田地?” 陈斌的眼神缩了缩,但仍然辩解:“不是的林经理,你有所不知,原本我都按照你原先制定的计划操作项目,一切都很顺利,可突然冒出来一家公司处处与我们竞争,抢夺我们的市场资源。而股市则被放出不利小道消息,称我们公司生产零件内有致癌物。” 林妙心头一跳,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吗? 脸上不动声色地继续冷静而询:“那后来不利消息有没有澄清?” “我原本想对外澄清的,但林总说先放一放,要查出谣言从何起。” 陈斌的作法没有毛病,林彦怕是已经从她这得了消息心虚不敢有所动。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敲击了两下再问:“你说的抢夺我们资源的公司是哪家?” “是一个叫霆舟科技的小公司。” “叫什么?”林妙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霆舟。” 林妙沉默,她甚至都想去网上查在吴城有几个叫霆舟科技的公司了。所以,她在写字楼工作的一个月,每天做着各项数据报表,除了起初程峰电脑的,其余的都是在针对寰亚?那她当真要对写字楼里的那三名同事刮目相看了,或者问题的解答该去找某人。 “林经理,是有什么问题吗?”陈斌怕是看见她面露异色的表情了。 她立即语锋一转了道:“没什么,有市场自有竞争,我们做得足够好就是别人想抢也抢不走。生产部经理钱豪是怎么回事?” “这也正是我要跟林经理说的,林总不知道为什么把钱经理叫去办公室一阵大骂,之后钱经理就辞职了。林经理,钱经理管了我们生产部十多年了,相关事宜没有一个人像他那样了解清楚,如今他离职后,生产部许多事情都每个交接的,目前等于是停产状态。” 听完陈斌的讲述后林妙的眉头深皱起来,相比较其它,眼下生产部这一块最严重,也最迫切需要解决。假如生产链没运转起来,其余的都是白搭,而之前签下的订单将会没法按时完成交货,那就要赔付违约金了。 公司大致情况她已经了解,当机立断决定先下生产部察看。 寰亚原本的根基隶属生产,是故有自己的工厂。林妙带着陈斌赶到工厂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远远看见厂门口一帮工人坐在地上闲聊。 当她下车时工人们只随意地看过来一眼,基本上没人认识她。倒是看见陈斌,有几人从地上站了起来唤了声“陈经理”。林妙脑中不由想起先前joe对她的批判,说她身为市场部经理如果连自己所生产的产品都懵懂无知的话,那绝不是合格的经理人。 看来以前她确实疏忽了许多细节,而这些细节到某种必要时候往往很致命。 在陈斌的介绍下得知她是原市场部经理,目前公司掌权人后,工人们才全都起立。她没心思去管顾工人们的态度,只扬声交代让各个车间的主任过来开会。 她先在会议室入座,静看着工人陆陆续续地进来,有的面色不耐,有的沉默寡言,因为妨碍了他们下班的时间。当最后一个人进门时,林妙不由一愣。 这个人……不是那晚帮她扶受伤的joe,并且还帮忙开车去医院的那位吗?姓叶? 叶非凡冲着林妙露齿而笑,俨然一副也认出她来的神色。心里头却很是懊恼,要不是这女人闹着要回什么寰亚,他几时还需要蹲这工厂。好好的跟着老大不挺好的嘛,明显这阵子老大一脸如沐春风样,而今天打电话过来时光听声音就知道是欲求不满了。 叶非凡挑了张视线最佳的位置落座,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林妙的脸上。老实说,这女人确实长得漂亮,但也不至于令老大这般神魂颠倒吧。 正文 45.人生何处不相逢 轮到叶非凡自我介绍时,他亮出招牌笑容:“我叫叶非凡,负责车间零件质检。” 林妙一扬眉,“哦?是生产线上每个产品质量都必须要过你的手吗?” “我只负责抽查,而且是用仪器的。”叶非凡耸了耸肩回应。 林妙又问了几个问题后便转问下一个人了,但在会议结束时扬声而令:“叶非凡,你稍微留一下好吗?” 叶非凡再度耸肩,一脸无所谓。 等会议室里只剩下两人后,林妙才露了微笑开口:“叶先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其实她这话内涵深意,joe的住处是精品公寓,那边的房价是市值最高的。而叶非凡同住那一楼,可见至少经济上十分宽裕了,却在她的工厂里当一个小小的质检员。 叶非凡假装听不懂地调侃:“这叫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我刚进来看见是你也很吃了一惊呢,原来你还是我们厂上头公司的经理。” 林妙眉宇一蹙又立即展开,这个人从骨子里有着一股痞气,但不影响她对人的判断。直接单刀直入地问:“能给我说说你个人对钱经理的看法吗?” “钱豪这个人做事挺严谨的。”叶非凡给了这么一个评价就完事了。 林妙:“没有别的看法吗?” 叶非凡笑道:“林经理,我是管质检的,不是靠口才吃饭的人。” 林妙假装没听懂他的调侃,转了话题又问:“那你是不是对各部门的零部件结构都十分熟悉?人员的调度安排方面你清楚吗?” “谈不上十分熟悉,但既然端了这碗饭,肯定得摸透门路才行。” “好,那今后生产部由你来管理。”林妙下了决定。 叶非凡这回终于面露惊色,指了自己鼻子,“我?” 林妙点头。 —— 走出厂门叶非凡就忍不住拨通了电话:“老大,你家小妞居然让我来管工厂。” “哦?”那头兴味地问:“说说看,是什么个情况。” 叶非凡把刚才会议内容以及林妙单独留他问的几个问题一一陈述,完了不确定地问:“老大,她不会是看穿了吧?” “凭什么看穿?” “就是……”叶非凡也说不上来,但总觉得最后林妙看他的眼神让他感觉毛毛的,“总之我不想被困在这工厂啊,你给我想想该怎么办。” 电话里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吩咐:“既然她敢用你,那你就见机行事吧。” 叶非凡笑了:“就不怕我把她的厂给搅了啊,到时老大你又得心疼了。” “有她在,你搅不了。” 哟,这笃定的口吻还真让叶非凡心头有些发痒,别的事他干不来,但搞破坏他在行。可下一秒就听见老大在电话那头警告:“你给我悠着点,少惹事。” 等挂断电话后抬头看了看天,老大还是舍不得啊。 听见身后传来动静,叶非凡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向机车,等坐上了启动后才回转头看了眼正站在厂门口看过来的林妙,脚下油门轰踩,车子如箭一般飞驰了出去。 —— 林妙目送着机车远驰后,忍不住再次低头看手机上叶非凡的资料。这是刚刚在会议中她私下让陈斌收集了发送到她手机上的。 叶非凡,男,二十六岁,三年前毕业于机械工科院,研究生。 依照这个年龄推断的话,他在学期间就开始修研究生了,想来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只是他那吊儿郎当的调调与这资料委实有些不符,不过林妙看重的不是学历,而是他的资历。他来厂三年,在工厂内干过各种岗位,后来成为一名质检员也正是因为他对每一个零部件都比任何人熟悉。 在钱豪离职后,需要一个这样的人来维持生产线。 回程的车上林妙给joe拨了个电话,轻沉的嗓音抵来时她的嘴角不自禁地微微弯起。 “有事?” 她回问:“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他轻笑了声,“妙妙,别故意勾我,说出你的目的。” 她顿了顿,也不扭捏:“你认识一个叫叶非凡的人吗?” “哪家公司的?” “应该是你那栋楼里的一个住户,前阵子你受伤时他有帮忙送你上医院。” joe似想了想,然后简单明了:“我对这件事有印象,对这个人不认识。怎么,这人有什么问题?”林妙否定:“也不是,刚好我过来工厂这边碰上他了,原来他在我的厂里当质检员,所以问问你的。” joe听后一语点破:“你是不是觉得他的经济环境与薪资不符,所以来找我求证?” 林妙正有此想,倒不是要怀疑叶非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她有更多的疑惑想从他那获知答案:“抢夺寰亚的市场资源,是你的意思吗?”问出来后,她便屏息以待,说不清想从他口中听见什么答案。 然而,joe却在静默片刻后抛出诱惑:“来找我,我给你解惑。” 林妙闻言失笑了摇头:“先不了,这边事情还很多,等我忙完了再过去找你。” “林小姐,别忘了你跟我签了协议。”他的声音骤然变冷,可就在他还要说什么时,林妙假装手滑摔落了手机,捡起的时候“不小心”把电话给挂了。 joe瞪着手机足有半分钟才缓过神来,那女人居然挂他电话?磨了磨牙,快速发了条短信过去:林妙,你给我等着。 这头林妙扫了眼手机屏幕传来的短信,脑中想了下那张黑脸,挑衅地回了一字——好。 然后将手机丢进了包里。 只许州官放火还不许百姓点灯了?他背着她做了那许多动作,把寰亚逼得都快到谷底了,还不准她给他找点气受啊。不过仔细琢磨了joe的行为,大概也是为了助她回寰亚吧。 若不是林彦弄不来这烂摊子了,父亲又怎会召她回来?所以在她以为是因为生产部致癌零件致使父亲改变了主意,实际上背后joe的暗中运作无疑是推波助澜。 但凡他算计的不是寰亚的话,她今天都会感谢他。事实上是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做的那许多数据报表里,有部分是用来对付寰亚的。 念及父亲,林妙在回到公司取了车后便驱车去了医院。 不过在走廊中看见许晓君身影时她没有靠近,不想再在医院上演一次家庭纷争的戏码,寻了一处空椅子落座。差不多到半夜了她才起身走近病房,见病房内已经无人了推门而入。 靠在门边的墙上,林妙目光复杂地看着躺在病床里的林大军,记忆被拉得很长。 而当一轮记忆的时空转过,她发现对这个人即便还有关心,但仍难以抵消怨恨。 因为过往岁月里有太多不堪的回忆,让她恨不得再也不去回想。不过该尽的义务还是会尽,她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已经很久都没有拨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时候是长长的沉默,最后林妙叹了声气说:“阿姐,爸他中风了。” 那头只回应了一个字:“哦。”寡淡而无情。 她忍不住涩然而问:“你要回来了吗?” “回来作什么?再被赶一次吗?小妙儿,我在这边过得很好。” 过了很久,林妙才轻应:“那好,我挂了。” 放下手机时下意识地抬头,对上床内震惊的目光,她心头震了震,但很快冷静下来,坦然走上前淡漠而道:“爸,你醒了。” 林大军瞪着她颤声说了句什么,由于脸部肌肉僵硬连质问都口齿不清了,不过林妙听懂了他意思。他问:你为什么会有她的联络方式? 林妙没有遮掩眼底的嘲讽,“她叫林可,就连唤她一声名字都不屑吗?阿姐去到那边就给我电话了,这些年里我们一直都有联络。” “我不允许!”林大军勉强低吼出几个字。 林妙想要张口反驳,但看了眼他口鼻接的氧气,以及身上插的管子,最终还是把到嘴边的话给咽回去了。“你好好养病吧,公司的事我会处理。”丢下这句,她转身要走。 “你站住!”林大军在后喝声。 林妙顿了步但没回头,只听打颤的语声一字一句:“我不允许你跟她再有任何联络。” 她凉了眸光,头也没回地走出了病房,没想一头撞进黑色瞳仁里。 很意外,joe怎么会再过来医院?还是午夜时分? “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没会公寓还能上哪。”joe信步走来,神色淡漠地解读她脸上的惊讶。林妙微微一愣之后才反应过来:“你去我公寓那边了?” 他抬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指,弹得她吃疼地捂住后才道:“不是让你等着了吗?转个身就忘了?”她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没好气地嘀咕:“你叫我等着我就得等着啊。” joe没耳聋,自是听见了身前女人的话,不过她这副有些撒娇的口吻莫名触中了他心头细软处。一拽她的手,便拖着朝电梯走,一直来到楼下也没听见她开口不由侧目,见那处刚被他弹过的额头已经红了,不过她墨玉般的眸子却依旧水盈盈的。 正心念微动间,却听她突然问:“你是不是对寰亚做了手脚?” joe挑了挑眉,“这算是兴师问罪吗?” 她摇头,“没有,我也是知道好歹的。就是,以后你那么干的时候能不能先知会我一声?毕竟你枪头对准的是我的寰亚,而我却成为了你的枪子。这感觉……”她扬手在半空中随意比划了下,又故作轻松地道:“不太好受。” joe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她,从她开口时的神态到语言到动作,全都落在他的眼里。她其实有诸多不满,却在见着他后不哭不闹地申述委屈,知道想要便伸手,也不来触及底线。 他想如果有人要来和他争抢这女人的话,那么只有四个字赠送给那个人——挡我者死! 微微俯下身,气息刚凑近她便被她后仰了避开,看那脸色一副以为他要亲她的模样,还不赞同地道:“这里是医院。”引得他忍俊不禁,唇角划过她的脸庞抵在耳边轻语:“我答应你以后让你有参与感。” 林妙耳根一热,明明跟他再亲密的事都做过,可他如此贴近了抵着耳朵说话还是会让她心头起波澜。不过迷晕也就一时,随即反应过来,眯起眼盯着他问:“你的意思是今后还要对寰亚下手?” joe的星眸像深潭,深到她看不见底,反而有被其中的漩涡给拉进去的错觉。 幸而他说:“如果你没有再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受伤的话,或许能避免。” 愣了愣,有念在脑中疾闪而过,林妙一把抓住他的掌,“你是说你做这些是因为之前我被我爸打了?” 他的另一只手轻抚上她的脸,“一怒为红颜没听说过吗?” 林妙微仰视角凝着他,心中触动嘴里却道:“那是昏君所为。” 引得joe笑开来,清朗的语声脉脉流转:“我还就想为你当这昏君了。” 林妙安静下来,目光移转不开眼前这张俊逸的脸,更准确地说是移不开那幽深黑静的眸子,默默地想:强势的温柔,大概就是这样了吧,她很受用。 正文 46.是挺巧的 joe送她到楼下,在她解安全带的时他在身边问了句:“不请我上去喝一杯茶吗?” 林妙看了眼手机时间,凌晨四点,上楼喝茶?干咳了声,“明天我还得工作呢。”话不用点太明,他肯定明白自己意思。 joe的嘴角微微牵起,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并没迫近过来做什么强势的动作,就只这么盯着她看,反而把她看得心虚起来。 “妙妙,过河拆桥这事,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这回又打算用了就丢吗?” 林妙呼吸一顿,他的语气里没有不快,甚至嗓音沉暗带了几分魅惑。而他提到“过河拆桥”就让她不由想起最初认识他那会,可刚刚神思恍惚,就见他倾身过来,眸光锁定了她,温热的气息扑在脸上,“你我签了协议的。” 林妙索性伸手圈住了他脖子凑上唇去主动亲吻,发觉他并没像往常一般立即反被动为主动,反而任由她掌控主权。她的轻笑溢进他嘴里,用力咬了下他的唇瓣后才退开,“这样可以了不?” 然而,joe目光幽浅不明地看着她问:“现在你定义好了我们是什么关系了吗?” 林妙心中一沉,同样的,他一句话出来她就了解是什么意思了,避闪了眸光,“我们这样不是很好。”但在下一秒脸就被他掰过,迫她必须看着他,“这样是怎样?保持暧昧的关系,不谈感情?你这里还是不愿交给我吗?”他的另一只手掌覆在了她心口。 心脏在他的掌下明显失了原有的频率,不过她并没因此而慌了神,笑着迎视他道:“两个人处在一块,感觉对了不是最重要的吗?又何必一定得去拘泥于形式,是否我这开口承认了一句就能将关系定格呢?joe,你是从国外留洋回来的,怎么思想比我还守旧呢。” 可以说此时她脸上的表情滴水不漏,然而在下一秒却如破冰的湖一寸寸裂开。 joe单刀直入:“你是不是还忘不了你的前男友陆勉?嗯?” “没有。” joe摇头,“你答得太快,急于否认只代表你在慌。”他的手指插进了她发中,有力地控住她后脑将她锁定在身前,目光逼迫,“如果想证明,那就把你心底埋藏的秘密说出来。” 她唇角的笑容没有了,眼底的温和也散了,只剩清冷凉意,她反问回去:“既然你说了那是我心底的秘密,又怎么可能轻易去说呢?太晚了,我不像你明天可以休假,承你贵手留给寰亚的烂局还得我亲自去补呢,晚安吧,哦不,应该说是早安。” 林妙推开joe的手,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公寓。 joe定定看着已经消失了身影的过道,眸光中闪过一道精茫。刚才那一瞬,他从她眼中看见了彷徨、畏惧,不过只是一瞬,她就将自己包裹了起来,装上长长的刺变成了刺猬,谁试图靠近她就蜇谁。他徐徐而笑,她急了。 既然早下过决心对她势在必得,那么势必是要把她这身上的刺一根根拔去的,可能过程会让她有点痛,谁让那些刺扎得太深呢。 回到楼上的林妙将包一甩就拿了衣服直接进了浴室,凉水从头淋下时她的心神才逐渐冷静下来。刚刚她几乎可以算是狼狈而逃,男人的眼神犹如一把尖刀在剖她的心,可是他不知道那不是埋藏在她心底的秘密,而是埋葬! 埋葬的意思是,埋下去,再也不被挖起。 身体颤抖中感觉一丝寒意,林妙连忙关了水。以为会睡不着,可一倒进床里就眯过去了,梦里joe的身影时而出现。他眼含宠溺地说着“昏君”的言论,又咄咄逼人地迫她道出过去,最后是她扭头而走,他在身后静静深望的模样。 醒来时林妙把脸埋在了枕头里,她似乎中了joe的魔障了。 当一整天工作下来,林妙越加觉得自己是着了那男人的魔了,居然在工作余暇时只要一安静下来脑中全是joe的身影,甚至她会无意识地去看手机。而她的手机在这一整天一共进来过八个电话,却全都是客户的。 林彦晃进门时见林妙正在发呆,直到他走近了敲了两下桌面她才缓过神来,不由嘲讽而问:“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林妙飘了他一眼,不答反问:“你不是说照应医院那边吗,怎么回来了?” “老爷子稳定了我还一直待那作什么,不有我妈在嘛。” 林妙冷哼出声:“那怎么昨晚我过去没见着你们?” “晚上?你什么时候去的?爸的情况也就那样了,再坏也坏不到哪去,安排了看护我就送我妈回别墅了。”林彦一屁股坐进了沙发里,神态无比轻松,俨然不是昨天惶惑不安样。 林妙拿笔敲了敲桌面,“你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啊,我视察下员工的工作情况不行吗?” 林妙耸耸肩,“那你请便。”话落就起身走出了办公室,林彦在身后喊:“诶,你去哪?” 头也没回地丢下两字:“开会。” 会议由林妙主持,见林彦虽坐在首位却翘着个二郎腿吊儿郎当的样子,也懒得去理会。她将昨天一下午考察下来的情况做了个简单的汇总,然后着重讲了生产部的事,当她宣布由叶非凡暂代生产部经理一职时,在座的各部门都面面相觑,有人提问:“这个叶非凡是……” “他是一名质检员,来厂三年,高校毕业,今年26岁。” 立即有人大声反对:“这人的资历也实在太浅了吧,怎能担此重任呢?” 此人是人事部的经理,叫邱建国,是跟着林大军一起创业时进公司的,属于元老级的人物。平时林妙见了他都要喊一声邱叔,他讲话的份量十分重,此言一出,在座诸领导都纷纷提出了反对意见。林妙也不急,等所有人都讲得差不多时才开口:“一个人的能力不是看其资历有多深,而是他在这个领域里的掌控度。叶非凡我深入地了解过,他的专业性十分强,而且目前也只是暂代,如果他管理不好自是会从那位置上撤下来。” 邱建国依旧沉着脸反对:“不行,我们工厂绝不能交到一个毛头小子的手上。” 林妙蹙起眉,当初她在看见荣丞内部问题的时候就意识到寰亚也有类似的“病症”。如同邱建国一类的元老过多,他们的思想偏执而顽固,在需要做一些决策时总会受其阻碍。 包括已经离职的生产部经理钱豪也是,自负且一意孤行,外包工厂一事她还没开始一一清算呢。所以受joe与翟靳的启发,在她重新掌握了公司权利后,她也要大刀阔斧改革了。 正要开口,突然林彦冷笑出声,毫不客气地问:“公司如今究竟谁是管事的?” 邱建国一听立即面露喜色,“是啊林总,现在是你做主,你看林经理提出的这个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彦打断:“她提点的这人有什么问题?不就是比在座的各位年轻了点?难道走了一个钱豪,还要再上位一个老家伙,邱建国你省省吧。我告诉你们,从今天开始林经理的决定就代表我的决定,你们谁也别试图来糊弄我,所有相关文件都给我先到林经理那去过目,等通过了再送我办公室。” 此话出来全场一片静谧,邱建国的脸色僵住了,而林妙则挑起眉低眸看了眼身侧这弟弟。 林彦冲她龇了一口白牙,笑容灿烂。 散会后林彦跟着林妙一走进办公室就立即洋洋得意地邀功:“今天你可得感谢我啊,要不是我替你撑腰,那帮老家伙还不知道要给你使多少绊子呢。” 林妙横了他一眼,“别把话说得那么好听,你还不是为了偷懒不管事。” 被说中后林彦也不尴尬,一脸理所当然分辨:“我这叫提高工作效率。” 等林妙坐进位置见他还不离开,手撑在办公桌上挤眉弄眼地看着她问:“你给句实话,是不是瞧上那个叫叶非凡的男的了?不然你怎么会极力推荐他管这生产部呢?” 林妙勾起唇角,“瞧上了又如何?还不允许我假公济私一回吗?” “允啊,我这不替你挡了那邱建国了嘛,回头我上生产部瞧一眼,到底长成啥样叫你这一见倾心的。”林彦摆摆手走出了门。 而林妙看着他身影消失在门后,脸上的笑意顿时敛去,眼睛微微眯起。 不是她疑心重,而是,敏锐的直觉告诉她,林彦变了。 刚刚在会议室里看似他闲散地坐在那,但其实从头至尾他都在留意整个会议的流程,他不是肆意妄为地去怼邱建国的,而是切准了时机。就好比刚才,他在有意试探她,想从她口中探知为何她要重用叶非凡。 这已经不是她意想中的林彦,都能当着她的面动心机了。 是这一个月以来公司的逆境让他快速成长了吗?还是这一个月里发生了什么事? 林妙没有去多深思,林彦能够上进是好事,毕竟公司最终权属于他。之后几天林妙忙得连吃饭时间都没,原来的市场资源需要去重新争取回来,工厂那边要时刻盯紧,而外包工厂一事也在着手调查。每天回到家都是晚上了,几乎是沾床即睡,也没多余的心思想其它。 是在一家饭店里撞见的joe,当时她约了客户在一楼大厅里吃饭。门处有人进来时她无意识地抬头看了眼,目光顿住。 joe一身剪裁精致的黑色西装遁入视线内,他正微侧了头与身旁的韩婧说话,两人姿态疑似亲密。他若有所觉地转眸过来,黑幽的眸与林妙的视线静静相对。 饭店环境嘈杂,人来人往,没人察觉他们目光在半空交汇。 他与韩婧说话时上扬的嘴角还噙着笑意,可在看见她后那抹笑意就不达眼底了,眸光静深。但在下一瞬,他缓缓移开了视线,神色间一片淡漠。 他们顺着楼梯向上,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楼梯口。楼上是包厢与雅座,与佳人相约怕是约在了雅座吧。之后林妙的心神都很难集中,几度与客户谈话都在晃神,她不得不抱歉了声称去洗手间。 询问服务员洗手间的位置,却告知她在楼上。不禁抬头,眉宇微微蹙起。 这家饭店的洗手间设在了二楼雅间与包厢的最尽头,林妙得知后差点生出退意。走过雅座区域哪怕目不斜视,也控制不住余光会去飘向两旁,但总算并没有瞧见他们。后面包厢的话就轻松了,她很快看见尽头处洗手间的标志,快步向前刚要转过拐角,眼前蓦的出现个人影,差一点就撞上去了。 及时止步后抬头,目光交汇时,林妙顿住。 好吧,避不开的总会来。她先开了口:“这么巧你也约韩小姐在这边吃饭呢?” joe浅勾了嘴角,眸光淡冷,“是挺巧的。” 似是而非的话令林妙有些尴尬,默了两秒后她指了指他身后,“我去下洗手间。”然而他依旧挡了身前的路,还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林妙也不生气,径自从旁绕过去,可他横伸出了脚,彻底将去路拦住。 侧转过头,迎着他的目光笑问:“怎么了?” “妙妙,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呢?”joe浅声开口。 林妙眨了下眼,“还望江总明示。” joe轻哼出声:“还知道要喊我一声江总,就该知道你在我这签了合同的,连续多天都不用向老板报道的吗?” 林妙学他往墙上依靠了,“这不是另一份工作把我忙得焦头烂额的嘛,而且老板你也不是挺忙的?佳人有约,怎还来查我们小员工的岗呢?” joe一个侧身,撑手在林妙脑后的墙上,将她锁定在身前,语气勾人:“妙妙,你是在吃醋吗?”面对他的故意诱惑,她向来接招从容,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学了他的口吻:“你跟韩小姐的关系确实有些耐人寻味啊。” joe的眸光逐渐变冷,这女人是在敷衍他。 几日不见,她倒是依旧满面春风,嘴上说着为工作忙得昏天黑地,实际上却还有心思约了年轻小伙出来吃饭。很好,她没了他过得简直如鱼得水。 心头沉怒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开口:“既然耐人寻味,那就一同过来鉴定一下吧。” 正文 47.他的蓄谋已久 林妙被joe不容置疑地拖拽了走到包厢门前时才反应过来,拖住他的掌道:“不行,我楼下还有客户在。”joe回眸,“是哪家的客户得你如此重视?” 挣了挣没挣脱得开,只得坦白:“是大华电子的经理,就之前你让我在工作室里做的其中一份数据,项目被你的人给撬去了,我总得再谈回来吧。” joe黑眸沉了沉,霸气凛然地道:“不用谈了,回头我让他们直接把这项目放了。”说着便用力一拽,推门而入了包厢。 本以为会看见韩婧独坐等候,却没料进门竟是一桌子的人,目光齐刷刷地朝着门边的他们看过来。几乎都是生面孔,除了韩婧,而其中也属韩婧的视线最温婉动人,她微笑着起身走过来,对林妙打招呼:“林经理,快请坐。” 看了眼被她拉开的门处座位,林妙心想一会见机行事,找机会再溜吧。 结果在她刚入座就听见joe道:“把我的餐盘挪一下到这边。”话落他一屁股坐在了她身边的座位。很明显韩婧愣了下,转而便亲自动手将joe的餐盘挪了过来,并且就站在joe与林妙中间笑着对在座的人介绍:“这位是寰亚的市场部林经理。” 又在低眸对林妙道:“林经理,你别有任何负担,大家就是聚餐。” 面对此种场合,林妙自是不会失礼,露出职业性的笑容招呼:“大家好,我叫林妙,今天多有冒昧了。”其中有几人与林妙寒暄了几句后便没再多搭话,乘着空隙立即拿出手机给客户发信息。然而信息刚发出去,忽然身边的人伸来手把她手机给抽走了,然后往他另一侧手的桌面上随手一放。 目测距离稍微有点远,林妙如果要拿回手机必须倾身过去,动作太大定然引来众人视线。她咬了咬牙,只能作罢。 听得片刻方才听出原来这一帮人全是文化部的,其中不乏有领导在。是以韩婧的名义定在此处用餐,谈话的主题是关于那批电脑成功合作后的延续项目,比如,网络联网。 文化部的专员提出几个技术性问题,joe都很从容回答了。 林妙在旁默听了后已经不再会像最初那样惊异,这个男人的能力早已在她面前展现过。但仍然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十分厉害的商人。 没错,在她眼中他早已不是什么管管财务的会计,而是经营得道的商人。 找上韩婧,搭上文化部这条线,都不属于偶然,除了销售这批利润极低的电脑外,更多的是动后面项目的念。这或许就叫目光深远,走一步想两步,或者多步。 席间林妙的手机突兀地铃声响,她立即坐正了看过去,见是陈斌打过来的,估计公司那边有什么事。可还没等她做出反应,手机就被joe给掐断了,扫过一眼周旁见没人留意压低声对他道:“我公司真有事,你让我接下电话。” 黑眸敛转而来,眸光幽浅难辨,又不置可否。 林妙忍不住轻蹙起眉头,刚要再开口就听他道:“你难道对这张单子不感兴趣?” “什么单子?”她没反应过来。 joe轻瞥了桌面一眼,林妙立即领悟,转而惊异地睁大眼,他意思是要让她做这文化部的网络项目?可是寰亚以电子生产为主,从没接触过网络方面。 之后joe没再理会她,于席间谈笑风生。但林妙却再没提出要离开,哪怕看见搁在桌面的手机在再一次响起时,被joe给直接摁关机了,也都面色如常地坐着。 直到席散时她才随着一众人起身下楼,看见了一个小细节:joe并没有抢着去买单,而是韩婧走到了吧台处结账。最开始刚入座时就听韩婧称这是一次聚餐,所以立刻心领神会了。 文化部诸人分别坐车离开,韩婧在上车前朝林妙点了点头,才温婉转身。 目送着车子都走后林妙划转视线看向身侧的男人,笑着提议:“喝下午茶吗?” joe看过来的目光微微戏谑,“刚你不是急着要回公司的?” 林妙指指他的口袋,“再急也没办法啊,手机都被你没收了。” joe也不点破她,“先上车吧。”径直便往前走,但走出两步发现她没跟上来,转过身见她站在原地微笑着道:“附近就有一家很不错的咖啡馆。” 他勾了勾唇角,酷冷地说:“我比较喜欢常去的那家。” 如此林妙只得顺从,但她有开车过来,若是不开走还得再赶过来一趟。正迟疑间,听见前头的人问:“你车在哪?”她微愣了下目光看向停车处,只见他偏了下头,“那还不走?” 她快步跟上前,“开我的车吗?” “你有看见我车停的?过来的时候我没开车。” 到了车边时joe朝她伸手,“钥匙给我。”因为是他提议去的地方,所以她从包里摸出车钥匙就递了过去。 在车上林妙没急着去谈饭桌上的话题,既然把下午的时间都腾出来了,那自然有时间慢慢来谈。眼珠转了一圈,她问:“荣丞那边最近怎样了?” joe侧眸过来,眸光幽幽,“你想知道什么就直说。” 林妙嘴角一僵,不由讪讪,确实她想打听荣丞的近况目的是为了打探星河那个项目,人力、物力与财力都耗进去了不少,如果一直停作就是稳亏的。但现在被他挑明了问,她再提就显得别有居心了,只得敷衍了笑应:“没有呀,我只是关心下你公司的情况。” joe掠转开视线,没再理会她。 林妙讨了个没趣也不觉尴尬,这情况在谈生意时会常碰见,如果对象不是他,那她这会儿肯定还要再找话题凑上去。而当下,想想文化部的那网络项目,她微笑着闭了嘴。 不过片刻之后她嘴角的笑容就消失了,车停下时她疑惑地转头:“不是说要去喝下午茶吗?怎么开回你公寓这边了?” joe熄了火后看过来,“我最常喝的咖啡就是在家里。” 林妙顿了下,“但是下午茶的氛围还是在店里比较好的。” joe解了安全带,眸光锁定了她:“不敢跟我上楼?是怕我家里藏了猛兽吗?” 明知是激将法,林妙还是接招了:“怎么会呢,如果你家里有好的咖啡豆的话,然后再有一台咖啡机,那肯定是亲手磨的要比较香了。” 他轻哼出声,推了门下车。 他的房子不是第一次来,却印象深刻,因为在这里与他有过亲密。 为了掩饰尴尬,她在换鞋进门后就扬声而问:“咖啡豆放在哪?我来磨吧。”却见他横了自己一眼,淡淡丢来一句:“你去沙发那边坐着吧。” 看他走进了房内,再出来时换了西装,只穿着一件白衬衫,干净素白。 林妙快速扫过一眼后就移转了视线,她对这样穿着白衬衣的joe毫无免疫力,早过了心头小鹿乱撞的年代,却仍感心率在加快。 闻见咖啡豆香味时忍不住扭头,看见joe卷了衬衣袖子从一个精致的小罐子里在将咖啡豆倒进容器,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喊:“等一等。” 几步上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罐子里的咖啡豆,以她喝咖啡的资历来判断这属于上品。 “检查完毕了吗?专门从巴西进口回来的豆子。” 林妙弯起唇角:“是吗?那能给我一点吗?”她以为他不会吝啬,遇见这种难得的精品还真让她眼馋,可没想到他却果断丢来两字:“不能。” 哗啦声响,部分豆子被装进了机器内,他动作熟练地按下键机器开始运转起来。 磨咖啡豆是个细活,没那么快的时间,等候时林妙索性直挑主题:“吃饭时说得那网络项目是怎么个做法,你给我详细说说呢。” joe姿态闲散地靠在吧台上,唇角噙了一抹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句话没听过吗?” 林妙笑应:“不是心急,是我对这方向还纯属门外汉,这不是在向你这位师傅取经嘛。” “哦?既然是师傅,怎么没见你行拜师礼呢?” 林妙挑起了眉问:“是要给你三拜九叩吗?” “三拜九叩就免了,乖乖喊声师傅,以后……”他话还没说完,林妙就甜声而唤:“师傅。”使得他顿了顿,肃穆了脸轻斥:“以后师傅讲话不准插嘴。” 林妙忍俊不禁地低头掩饰笑意,却觉脸庞被他指尖轻轻划过,垂落下来的一缕发被他捋到了耳后,空间气氛一时旖旎。林妙不露痕迹地侧转过头避开他的手,脸上是娇俏的表情:“那我都喊你一声师傅了,是不是该教我点内容了呢?” “网络,只是一种统称。这次文化部引进新电脑主要是为构建全新的网络系统,并且要在各部门安装监控,能够使今后的工作全都一体化,后期还会有超大电子屏的项目,你说说看,这里头有没有商机呢?” 林妙眼睛顿时一亮,她陡然明白joe指的商机是什么了,建立网络系统她可能没涉及过这领域而属于门外汉,但是监控摄像头寰亚是有做过的,还有电子屏这块,对于寰亚电子生产者而言,已经是技术很成熟的了。 她凑近了距离,脸上堆满了巴结的笑容,“跟着你混,处处都是商机。这次就关照一下寰亚,把我也带进项目吧。” “寰亚?”joe凝眸深看着她,“你就这么离不开吗?” 林妙一愕,没明白他意思。 却听他沉缓而有力的嗓音徐徐而道:“我要带的人是我徒弟,不是一整个公司。” “可是……”林妙迟疑着说:“如果不是寰亚,你带我入项目能做什么?跟着你学做那系统?” joe牵起嘴角,“未尝不可,看你的资质了。” “不是的joe,你要知道我们寰亚有电子生产链,你如果要监控设备或者是电子屏,我都可以给你安排下去生产。” “你说得这些荣丞都能办到,我为什么要用你的寰亚?就因为你在那边?” joe不留情面地反问,直接把林妙给堵住了。居然无法反驳,确实在电子行业里寰亚早已不是排在前列的企业了,拿最近的说,荣丞只要一天没因致癌元素倒下,那它依旧是产业里的龙头,而荣丞在科技领域的发展要比寰亚领先了不知道多少步。 但林妙不可能就此退缩,机会既然已经摆在了面前,自然是要极力去争取的。 觉着坐在椅子上气势有点弱,站起来后又发现与他隔着咖啡台也不便,索性绕走到他跟前,微仰起视角,笃定了口吻:“你说得没错,就因为我在寰亚。不是因为我跟你的关系,而是,以你对我的了解,包括我们签下的那份协议,你对我可以彻底放心。而我的能力,自会在日后向你证明。” 回念过往,似乎她还没有在他面前展现过业务能力,基本上都居于落势的。所以最后那句话,显得气势有点弱。 joe低头看着眼前的这张脸,将希翼和期望全都呈露在他的眼底,她倒是有把他的话听进耳去,要什么直接问他来拿。 其实今天她以为的偶然遇见,是他的蓄谋已久。 文化部那边打通关系后他就知道能够成为引她上钩的饵,对她放任她视作理所当然,想看她会多久念起自己主动打电话,结果她居然真将他抛诸脑后不理不睬。 今天走进饭店看见她时,发觉这些天过去,焦虑、彷徨、忧愁等情绪都没从她脸上找到,反而……变得越发的娇媚动人,墨玉般的眸子朝他看过来时,有种无声的撩人。 而这般魅惑的姿态,却全然呈露在别的男人面前。他当时就心火上升,若不是碍于楼上文化部的人都在等,可能他会直接上前将人拽走。 在他一步一步走上台阶的同时,他决定使用手段,既然山不肯过来,那就只有就山而去了。她要什么再清楚不过,丢下饵,引入池,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难就难在,他不想对她用强,那就只有利诱了。 正文 48.留了几寸 joe轻勾起嘴角,继续下重饵:“给你一个建议听不听?” 如意料中的她点头:“听。” “你出来单干这项目。” 她明显身体一僵,提出质疑:“我一个人如何生产出货物来?” joe轻笑出声:“你有听过老板从上到下都自己包办的吗?”看见她眸光一闪,心知她已经领略到自己的意思了。因着上次的分工合作,现在她的思维已经能跟得上他了,基本的默契已经形成,只要稍加提点,心思会更活跃。 不过犹疑只一瞬,她便摇头道:“不行,有两个原因:一是我已经回寰亚了,私下接活若被发现会有损我与寰亚的名声;二是就算听你的吧,但是我上哪去找外包工厂?就算被我找到,对于这种不知根知底的厂,你敢放手让他们去生产?万一再出纰漏怎么办?” 做市场,眼光固然要独到,嗅觉要灵敏,但最主要的是态度必须严谨。 更何况之前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寰亚面临陷入谣言纷飞的危机,若非joe力挽狂澜将问题电脑从程峰手中谈下来,否则到今天怕是最不好的新闻都报道出来了。 因为近在咫尺,所以joe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她都能看见,明显见他的眸光逐渐沉冷下来,盯着她时甚至依稀还带了一抹狠意。 就在这时,机器运转声骤停,是咖啡豆磨好了。 话题暂时中止,她依在一旁看他冲泡咖啡,浓烈的香味已经飘散出来,引得她口水生咽。 嗜喝咖啡已经有好多年了,诸般口味都试过来,最后竟然最喜欢纯正的不加奶与不加糖的。虽然会很苦,可当舌尖被苦味席卷后,咖啡的浓郁滋味才会在嘴里弥漫。越醇的咖啡越迷人,让人爱不释手。 可joe给她做了一杯卡布奇诺,上面细腻的奶花足见他也是这方面的高手。 不过她已经过了喝卡布奇诺的年龄,暗想他是把她还当小女孩呢。可在抿了口后不由格外惊异,味道浓而不淡,甜度刚刚好。 “这么喜欢喝咖啡?” 林妙想他一定从她脸上的惬意瞧出自己对咖啡的喜爱了,耸耸肩回道:“你不觉得咖啡是我们最纯真的朋友吗?它的苦不会让你抗拒到不想碰,反而更期待之后味蕾爆发的时刻。” joe挑起眉:“这是我听过最抽象的形容。” 林妙刚要笑起来,却听他又追了句:“让我试试。”竟俯身就着她的杯口喝了一大口,怔愣地看着他做了吞咽的动作,然后评价:“最纯真的朋友也不过如此。” 低头看自己杯中只剩了小半杯的咖啡,奶花全都被他一口喝走了,她没有扭捏地又细抿了口,这才指指杯子,“你再尝尝余下半杯。” 他盯了她一瞬,没有迟疑地取过杯子将余下的咖啡全都喝尽。 “如何?”晶亮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他询问。 “还行。” 中肯的回应是不想她失望,结果看见那双眸子里光泽更加熠熠,听见她道:“你也看到了,单品表面你会觉得这杯咖啡不如人意,可你深入了喝底下那层,就会改了口觉得还行。这正如你对寰亚的看法,可能你一开始觉得寰亚是中产企业,但比起外面那些外包工厂绝对要安全可靠得多。” joe笑了笑,她心心念念都是寰亚,可这个饵只准备钓住她一个人而已。 给杯子里又注入了一杯纯咖,用勺子搅了搅,才推到她面前。见她喝了口后的表情,他缓缓开口:“从你的表情看,应该这杯更合你心意。做生意我也喜欢纯粹。” 话点到即止就行了,她能懂。 林妙沉默,joe的意思再明了不过,她如果想接这个项目,就不能带上寰亚,必须是以她个人名义参与。机会就摆在她面前,如果她坚持己见那就等于放弃。 正在犹疑间,joe蓦然问了句:“你是打算一辈子都守着寰亚吗?” 怔了怔,这个问题她不曾想过,一辈子……似乎是太长了,以林彦现在长进的速度,怕是要不了多久公司就能熟练掌控管理了。那之后,可能她仍然会在市场部,也可能会因一次错误而再度被发配边远。到那时,她便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林妙咬牙点头:“好,我答应你。” 生存环境决定人的性格,哪怕曾经也天真过,但岁月早已将她淬炼。更何况她浸淫商场多年,早已学会最大程度的趋利避害。 joe端了咖啡轻抿后弯了嘴角,她的性子早就摸透了。奶酪摆在她面前可能会不为所动,但生存的危机会逼她做妥协,尤其在已经尝过被丢弃的个中滋味后。野心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人心,他要让她一步一步地脱离寰亚。她想要飞,寰亚绝对不是她的羽翼。 林妙,我才是你的羽翼。 听见joe说要以“霆舟”的名义做这张单子时,林妙倒没觉得有什么奇怪。既然他主张她脱离了寰亚单干,那他也不大可能把项目带给荣丞了,否则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嘛。 可当他说打算用的外包工厂是同庆电子厂时,林妙一口咖啡顿时喷了出来,直接将他那白衬衫给重新“填色”了。 joe低扫了眼身上的污渍,皱起眉来看她,“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林妙顾左右而言他:“不是,你怎么想到要再用同庆电子厂呢?它之前有过不好的先例啊,而且它还隶属荣丞旗下,这要是私下操作岂不是会被荣丞内部有所察觉?” 却听他云淡风轻地说了句:“谁说同庆电子厂还是荣丞的?” 林妙一愣,看见他转身而走,不禁追上去问:“你说什么?同庆电子厂已经不是荣丞的了?是被谁给收购了吗?可是谁还会去收购这家电子厂?” 话声刚落,就见joe回转过身来,衬衫纽扣已经全都解开了,露了胸前大片春光。这一幕没再林妙意料之内,一时舌头打结没再说出话来。 下意识吞咽了下口水,抬头看了看,原来跟着进了他的卧室。他这是打算回房换衣服?当下她站在门口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尤其是他那看过来的黑眸,波光潋滟,透着一股勾人的魅惑,令她心神荡漾不已。 只觉手上一紧,猛的被拽进了门,肩背抵在墙上时,浓烈的男性气息包围而来。 这下好了,省得她继续纠结了。暗暗轻抽了口气,还用力稳住呼吸才没让抽气声传扬出来,只因刚刚还离了点距离的胸膛此时却近在咫尺…… 目光沉定一瞬快速移转开,可脑子却不受控地想之前曾有过的旖旎画面。就在她目光游离时只听头顶传来清冷的嗓音:“你认为翟新同在被坑得很惨后还会码着这一手烂牌吗?有人肯接手同庆电子厂这个烫手山芋,他会还拿捏在手中?” 当下情形是,原本帜热了的神经被一盆凉水兜头而下,林妙立即激灵灵地清醒过来。一边懊恼着自己的胡思乱想,一边敛转思绪抬起头迎视着他问:“是哪家企业把同庆给吃了?难到都不曾听过那晚荣丞楼下的罢工事件吗?” 据她所知,荣丞致癌产品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对荣丞的影响极大,否则星河项目也不会因此而暂停。她不相信吴城还有企业不知这情况,敢在这风头上去收购同情电子厂的。 却听joe云淡风轻地说了一个名字:“霆舟科技。” 林妙惊愕的睁大眼,“是你?” joe眉眼上扬,“怎么,我不能买吗?” 她的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你去和翟新同谈吗?那岂不是……”自报家门?翟新同这样还能放心把公司交给他管理? “你当小贝几人都是摆设?”joe淡淡地反问。 意思就是他未曾出面,全权授意他人跟翟新同谈下了这家工厂。可是,他就不怕这烫手山芋不好接,而且工厂里有东子那帮人在又岂是容易管理的? 她还没提出疑问,心思就被他洞察了:“你担心的都不是问题,东子闹事的目的是讨要工钱,我帮他们解决了近两年的工钱,他们感激都还来不及哪里还会闹事。而这帮外来工求的是个安稳,在工作能够得到保障的情况下自然轻易不会挪窝。既然吃下了这个?厂,相关管理自会一步到位,岂容同类的事发生。” 林妙沉默了下来,念转越深就越吃惊,她惊疑不定地问他:“你花了多少钱从翟新同手上拿下了同庆电子厂的法人权?” joe到这时才在眼中隐含笑意,轻报了一个价码,令林妙惊异到张开了嘴,这这这……等于是捡的白菜价啊。怎么样也是一家有业绩的工厂,居然如此廉价就转售了,翟新同是真的被坑怕了,以致于只要有人开价就甩手? 转而林妙心中便暗暗羡慕不已,这种好事怎么轮不上她呢?如果她知道,也肯定会把厂吃下来了,后面她可以重新包装啊。 额头蓦的一疼,被他给弹了一指,她捂着额头申诉地看他。 “你这是什么表情?隶属霆舟不也是在你所属公司名下?现在总放心外包工厂了吧,全程都由你亲自盯,还能出得了岔子吗?” 林妙摇头:出不了了。 joe轻哼了声就退开了身体,转身走至衣柜前也不避嫌地当着她面把衬衫给脱了。健硕的背影并没让林妙往旖旎处去想,反而微眯起眼以此来掩饰内心的震撼。 犹记得那天她躲在办公室书墙背后听见的那个“计划”,似乎她要重新审读了。 原本以为所谓的计划只不过是同庆电子厂员工的大罢工,借此来架空翟新同权利,隶属一场新旧势力的权利相争。可随着一件件事发生,她忽然发现错得离谱。 大罢工根本就只是事件的导火线,他在那之前一定早就知道致癌产品一事,罢工之后的亲临电子厂,目的是为收买人心! 那日她也一同过去的,看见电子厂明显以东子为首,他对其恩威并施,当时只觉是为了震住一帮工人,现在想怕是从那之后东子就对他服服帖帖了。而厂内另一个重要人物便是丁会计,虽然只是个出纳,却一手掌握了所有工人的工资,光看东子几人对她的态度就知道了。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位丁会计肯定还在,而且被他重用。 所以看似简单的访查,实际上暗藏了玄机。 当时她是紧迫盯着场上局势的,但出发点不同,她是为了打探寰亚有否违规产品,而他,是为了吃下整个厂。 真的应了那句蛇心能吞象,比起野心,这个男人才堪属最大。 见他从衣柜里拿了件睡袍披上,转身过来时她蓦的开口而问:“翟靳回来了吗?” joe的眸光倏然而沉,他没走过来,身体斜倚在柜门上抽出一根烟点燃塞进嘴里,姿态撩人地吞吐了两口后,五官便在烟雾缭绕里变得模糊了。 但林妙察觉到空间气氛变了,即便他与她各执一角,仍能感觉他沉冷的气息弥漫而来,无形的压力承落于身上,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他在给她施压,是因为她问到了关键吗? “你就对翟靳这么念念不忘的吗?”沉冷的语调蓦然而至,含着明显的不悦。 林妙笑了笑,垂眸将眼底的情绪尽数敛去,语气尽可能的真诚:“没有,我只是怕万一他回了,这事传到他耳中会对你不利。” joe丢来一句:“我心里有数。” “嗯,就是给你提个醒。项目的事就这么定了,我先回去,回头项目前期要准备时你通知我。”林妙敛转四下,目光落在他随意搁在床上的西装处,“手机给我一下呢。” 见他站在原处无动于衷,继续吞吐着烟雾,她只得走上前去摸他西装口袋。刚摸到自己手机就觉腰间一紧,一条长臂从身后圈住了她,温热的气息贴上来时她蹙起眉。 她不反感与他亲密,但必须是水到渠成。如果是在当下,她会有种以项目为胁的感觉。 耳根一热,是他的唇印了上来,她刚想躲,就听见沉冽的嗓音抵进耳膜:“妙妙,我对你始终留有余地,你又为我留了几寸呢?” 林妙心神骤乱,不是因为他离得太近,而是他话背后的用意将她逼至了角落。转过脸看他时声音有些发颤:“我人都在你这了,你还问留几寸呢。” 他也在看着她,眸光明明暗暗,忽而落下唇来吻住她,将两人的距离缩为零。 正文 49.城府深如许 林妙驱车离开公寓了十多分钟,失率的心脏才回归正常。 讶异joe真的肯放她独自下楼,老实说在被他吻住时心里已经认了底,哪怕不喜,也不会刻意去反对。毕竟两人有段时日没在一起过了,甚至最近的交集几乎为零。 没料他在细腻的吻后居然松开了缠绕的手臂,说起那“细腻”,只能用不可言表四字来形容。她的手指轻抹过嘴唇,并没有肿,但是依稀的酥麻感好似还在。 在她临出门前,他在身后唤住了她,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 妙妙,我的容忍有底线。 无论他在暗指什么,都让她徒生出一种惊迫感。这种惊迫感的起源是从她问翟靳回来没开始有的,不知道是否她的错觉,他是假装对她关切翟靳的动向介意,故意用那种疑似吃醋的口吻责令她不准念想翟靳,哪怕提一下名字都不行。 可她认知里的joe绝不是色令智昏的一个人,对她可能不一样,但不会将情绪摆脸上。 既然是假意如此,那背后的真相就会让她觉得毛骨悚然。脑中闪过罢工、约谈等一幕幕画面,表面看来好像都没有问题,可最大的问题是翟靳至今都没一点消息。如果那只是荣丞内部的一次权利体系的交接,那翟靳无论国外的项目有多忙,也肯定会赶回来先把操控权拿捏在掌间才是,而不是至今连人影都不见。 翟靳不回来到底是他不想回来,还是,不能? 疑惑持续多天,既没得到答案也没等来joe的传讯。林妙忽然记起那天她急着要走,除了那口头协定外,连个书面的东西都没有,莫名有些慌。 给他打电话,可一直都提示“你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在第三次依旧没打通电话后,林妙决定亲自走一趟。先开车去的荣丞,助理告知她说今天joe有些不舒服,提前下班回去休息了。原来是病了,难怪也不跟她联络又不接她电话。 以表诚意,她自然再开车去往公寓那边了。车子刚停好,正在解安全带时远远看见那座楼里出来一个人,并且还是往停车场方向走来的。 那个人她认识,正是叶非凡。 叶非凡会出现在这里并不稀奇,他是这边的住户,可……林妙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下午三点钟?这个时间点叶非凡不该是在厂里上班吗?难道今天他轮休? 眼看着叶非凡走进停车场,随手点了根烟,边抽边径直走向了一辆车。 林妙的眼睛缓缓眯起,她缩回了要解安全带的手。刚才叶非凡点烟的时候,用得是一只银色花纹的zippo打火机,这也不算什么,可他走向的那辆车是joe的。 邻居?能关系好到借车吗? 叶非凡好像若有所觉地回转身,林妙下意识地低头躲藏,等听见车门声响,汽车启动时才小心地抬起头,看见车子缓缓驶出了停车场。 林妙看了眼公寓楼,脚下轻踩也启动了车子。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叶非凡的车行驶在路上,这个她亲手提拔的生产厂的经理,原本应该全权信任才是。哪怕他开得是joe的车,也有很多种可能,比如真的因为是邻居,比如因为上次他帮过忙,joe不喜欢欠人人情,故而借一下车子。 可在刚才的一刻,她选择缓缓驶在那车后。 汽车开出了城区,往寰亚的厂房方向而驶的。林妙越加觉得自己判断有误了,这叶非凡怕就是真的借车子开回工厂上班而已。 可就在一个岔路口处,方向陡然一转,竟转上了另一条道。 林妙心神一凛,转动方向盘慢慢驶入那条道。 因为开出市区后车辆就变少了,不敢开得过近,远远看见车子停下时连忙也踩了刹车。看见叶非凡从车内走了出来,并没留意到她这边,径直往马路边的房子而走。 那有一排房子,叶非凡走进了最后一间屋。 林妙坐在车内等了足有十多分钟都没见人出来,她在心里斟酌了几番,最终推开车门。沿着马路而走时林妙在心中想,即便等下被叶非凡撞见了也没什么,至多解释成她找他有事。 可当她走近房子时发觉有些异常,这一家家的都门窗紧闭,不见人烟。最后那间屋连窗户都用纸给糊上了,但门好像是轻掩着并没有关上。 林妙犹豫了下,掏出手机正想给叶非凡打电话,突然室内一道语声吸引了她注意。 “用不着来告诉我这些。” “用不着吗?以为你会比较关心呢,据说你家那老爷子至今还瘫在床上,要不要我给你捎句话带过去呀?” 林妙蹙起眉头,这第二个开口的人显然是叶非凡,只是他的语气和调调与她前面接触时绝然不同。而第一道声线听起来是那么的似曾相识,但,怎么可能? 就在她脑中否定时,那声音又淡淡丢出两字:“免了。” 引得叶非凡嗤笑出声:“是怕老头子急得从床上跳起来吗?” 林妙觉得心上有根弦被抽紧了,迫使她一步步靠近那扇门,透过半掩的门缝往里看,只看见一张躺椅一双腿,是有个人靠躺在躺椅上,但因角度问题只能看到这人还穿着西裤的腿。 叶非凡是穿的牛仔裤,而那条深色西裤看起来布料与做工十分精致,但有着明显的皱褶。 就在这时,那人又淡声说了句:“他都已经那样了,又何必再去折腾人呢。” 林妙忍不住轻拨那微掩的门,随着视角扩大,躺椅里的人慢慢出现在视线中。就在她快要看见那人脸时,门蓦的被从里面推开,视线被遮挡,抬起眸光便见叶非凡堵在门口。 心中一咯噔,她刚才太过专注都没留意叶非凡好一会没说话了。 “林经理,这么巧?”叶非凡似笑非笑着问。 林妙很快恢复镇静,挺直腰板了解释:“没有,我是跟着你车过来的。本来为了厂里边的事要找你,在路口等红灯时撞见你,给你打电话又不通,就只好跟过来了。”有意往内探了探,问:“这是你亲戚家吗?” 叶非凡咧了下嘴,满面笑意:“是啊,有个远房表哥住这。你瞧瞧,正病着呢。”说着他就侧转过身,将背后之人呈露于林妙视线之下。 他的行为有多突兀林妙已经没心思去想了,目光落在那张脸上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僵住了。熟悉的嗓音,清俊的面容,这不是该在国外出差的翟靳吗? 脑子一片混乱,想过很多种可能也没想过翟靳竟然在这里。 原本他是靠在躺椅里的,在看见她后缓缓从躺椅里坐起,眸光中有震惊闪过。 “喂,老大,她在这边了。” 叶非凡突然讲话声打断了林妙抽离的思绪,她划转过眸才发现刚才是在讲电话。放下手机后叶非凡用戏谑的眼神看着她道:“林经理既然来了,那就进屋坐吧,顺便等一等老大。” 林妙垂在身侧的手不由攥起了拳头,但在下一刻又松开了,该来的总归会来。既然撞上了,那就不如聊一聊吧,她也实在好奇翟靳为什么会在这里,生病?看翟靳的面容虽然消瘦了不少,可也没见有太多的病容。 不过这么多天过去,当初的风流倜傥已经萧然不见,眸光似乎也变得不一样。以前的他沉稳自如,而现在坐在那,多少都让林妙感觉到一丝落寞。 叶非凡在林妙走进屋后就将门掩上了,他不忌讳地从烟盒里取了两根烟出来,一根丢给翟靳,一根递向林妙。 略一迟疑,林妙伸手接过了,看见叶非凡挑了挑眉,继而笑问:“需要火吗?” 她点了下头,见叶非凡从衣兜里摸出火机给她打燃了。将烟塞进嘴里后凑近,目光从那银色火机上快速掠过,不过就为了燃着而抽了那么一口,之后她就将烟夹在了指间。 视线划转,撞上翟靳的目光,他淡淡说了句:“你不适合抽烟。” 她浅笑着回应:“偶尔抽一两口而已。”实际上她并不抽,只不过与客户应酬的时候会避不开。见翟靳虽然劝着她,自己却大口大口吞吐着烟雾,一根烟没几分钟就抽完了。 叶非凡见状笑道:“你这是烟瘾犯了啊。”说着就把手中的烟盒丢了过去,见翟靳没有去捡,不动声色地又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老大是谁嘛,一会他就过来了。” 林妙的心漏跳了一拍,几度听他提及的“老大”两字,近期她还从一个人口中听过,联系他从某个公寓出来,又是开得某人的车,心里头有种强烈的预感等下将会见到谁。 而听他的话意,好像翟靳并不自由。 轻廖的脚步声从门外由远及近传来时,林妙没有动,但是心头却控制不住惴惴不安起来。那步伐越近,越感觉足尖踏在她心上。 叶非凡与翟靳也听见了,目光一致转向了门。叶非凡转身走至门处,透过门缝朝外看了看,嘴角牵扬了朝林妙笑了下,然后拉开门,“老大,你这速度可真够快的。” 林妙因为背靠着墙,受视角限制而无法看见门外,但坐在躺椅里的翟靳却正对着门。所以看见翟靳蓦的坐直了身,眼神从惊愕到沉静,整个人透出来一股阴冷的气息。 如此反应看在林妙的眼中,隐隐意味着什么她已知道。余光里,有一道身影缓步走进门,哪怕仅仅只是余光,也熟悉到让她感到刺眼。因为,这个人前两天她才见过啊。 缓缓转头,目光定在那张英俊的脸上,心里想:怎么会有人城府深到如此? joe浅淡的目光扫过翟靳后,便落在林妙的身上,幽光粼粼。 自那日他对她下最后通牒起就下决定了,既然她对翟靳心心念念不忘,那就由他来帮她掐灭这根火苗吧。以她的敏锐,想来看到他出现在这里就什么都明了了,此时那双眸子正盈盈看着他,里头倒是没有惧色,很沉静的样子。 他朝她轻唤:“过来。”但见她没有动,倒是身边传来叶非凡忍俊不禁的笑声,心头不由微恼地呵斥:“非凡,你先出去!” 叶非凡也不生气,大声应了句“好嘞”就拉开门走了出去,还顺手掩上了门。 室内只剩下三人后,空间氛围变得有些诡异和微妙,林妙拽了拽自己的裤缝,将手心的汗擦去,决定静观其变,暂时一边都不站。她觉得跟joe的帐,至少要等到翟靳结束后。 翟靳将身体又靠回了躺椅里,摇摇摆摆中他道:“想过很多种可能的人,就连我家老爷子以前的宿敌都想过了,就是没想到会是你。joe,是我付你的年薪太少了吗?” joe也不急着去到林妙旁边,往门板上斜依了身后勾起嘴角道:“钱这东西没人会嫌少,更何况比起屈居人下,我更喜欢一手掌权。” “掌权?”翟靳像是听见了一个笑话般,失笑着摇头:“就算你把控了荣丞的决策权,它也依旧姓翟,荣丞的那些老臣们是不会看着它轻易易主的。” joe眉眼上挑了问:“现在想起那些老家伙了?想当初是谁发狠要把他们一个个全都赶走的?而且你觉得这世上有几个人拒绝得了金钱的诱惑?” 翟靳沉默,面色变得很难看。 而joe并没打算放过他,向前走近到他身前,居高临下而问:“而且,谁说我要掌的是荣丞的权呢?”翟靳仰起的目光中含着惊异,他从椅子里猛的跳起,揪住joe的衣领沉怒了声质问:“你做了什么?” joe低扫了眼被他揪起的领子,淡声而斥:“放手!” 林妙以为翟靳会更加恼羞成怒,却没想他在眸光沉了沉后,当真松开了手,刚刚脸上的怒意也慢慢敛去。两个男人站在那处对视,身高体型都差不多,但从气势上joe要明显高了一筹。若不是当初他自敛锋芒,那就是近期的上位使他快速壮大。 不过,林妙觉得,他生来就有这气场,只是之前悄无声息地敛藏,让精明如翟靳都丝毫察觉不到。 正文 50.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joe垂眸掸了掸衣领上看不见的灰尘,语气平静而道:“我的目标既然不在于荣丞,那荣丞兴败自与我无关。无需我来做什么,你回国后的这段日子应该清楚,荣丞内部就是一个被挖空了的大洞,拆东墙补西墙的事时而上演,而一旦补不了这洞时,那么暗地里的东西就会摆到明面上来,它们或发酵、或腐烂,都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 “好一个水到渠成!”翟靳从齿缝中迸出这句,眸光阴狠地瞪着joe,“江少霆,你记住了,你如今的地位与身份都是我给你的,荣丞要是垮了,你认为你还能一手遮天,当这个总监吗?” 林妙听到这不由在心中叹气,这两个人的对峙,无疑是翟靳输了。 他到现在还在做着白日梦,认为joe要依傍荣丞,可是他不知道joe不是要依傍荣丞,而是抽荣丞的血。具体做了什么她不清楚,但从之前与文化部的合作时的步步为营就可看出,joe每走一步棋都暗藏深意,区区一个财务总监的位置,又岂能满足得了他的野心? 不过转念一想,也或者翟靳心里头其实清楚,说得那番话不过是为引joe道出更多关于荣丞的讯息。但是跟joe动心机,怕是很难,果然,只听joe道:“想获知荣丞的近况你可以直接问我,用不着如此转弯抹角。我刚说过了,荣丞里面的窟窿很多,当致癌产品曝光后便成为了导火索,但凡还想在吴城立足的企业都会在这时选择明哲保身,生怕这盆脏水泼到自己身上。所以,近半年以来签订的合同只要没投入生产的纷纷被退订,生产值从原来的70变成了10。” “那么股市呢?”翟靳追问。 joe打开手机递过去,“你自己看吧。” 翟靳接过翻看了多页,惊愕地抬起头来,“停牌了?” 林妙闻言也一惊,怎么可能?上周她还有看到荣丞的股在上面啊,虽然一直很萧条,怎么会短短几天就停牌了? joe从他手中抽过手机,“是公司全体干部在会议上通过的。” 翟靳震惊:“你是说停牌是我们自己提出的?” “不然呢?等着股市抽干公司资金吗?当然,就荣丞现下,也就只剩一个空壳了。” 翟靳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joe,却再问不出话来。 林妙也觉震撼,这才多久啊,堂堂荣丞就成空壳子了?犹记得当初父亲下令让她攀上荣丞寻求合作,而那时翟靳也是风光无限,转眼却成为阶下囚。 只见翟靳颓败地坐进躺椅里,整个人都像是卸了力一般,肩膀也耷拉向下。可能在joe出现之前他还堵着一口气在,而到了此刻,那口气也荡然无存了。 joe用怜悯的目光看了翟靳片刻,正要转眸向林妙时,忽听翟靳幽声问:“既然如此,留着我还有什么用?”joe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了道:“确实没多大用场了,所以我今天才过来。” 林妙心头一跳,他的意思是……打算放翟靳走了吗? 翟靳抬起头,眸光中渐渐露出阴狠,“你放了我就不怕我将被你囚禁一事曝光吗?” joe失笑,淡了眸光反问:“谁会信?” 翟靳沉默。 joe不再管他,转身走向林妙,将她探究的目光尽敛于眼底,不觉露出笑容来。一把拽住她的手便往门处走,解决了翟靳的事,该轮到她了。 然而当他一脚就要跨出门外时,身后翟靳突然道:“能告诉我这盘局小妙参与了多少?” 林妙一怔,没想到火烧到了自己身上,刚要开口解释却觉肩膀一紧,被joe给环住,听见他用云淡风轻的口吻陈述事实:“在你遇见她之前,她就已经是我女人了。” 翟靳再看林妙的眸光,瞬间从复杂变得寒凉。 被joe强搂着出了门,林妙感觉身后目光好似能穿透墙一般灼热在背上,如芒在刺。但她顾不了翟靳的想法,知道接下来joe要动的人是她了。joe环着她并没有朝马路上走,而是沿着小路走向了田间,两人无声走了足有十分多钟,视线所及处一片金黄色的油菜花。 林妙挑了下眉,不会天真地去想他带她来这边存着什么浪漫的动机,而且她也不觉得油菜花可与“浪漫”挂钩的。那些没见过这花,喜滋滋地看见后激动地呼喊着“小黄花”的姑娘们,是没有过过生活的。 在乡野间,油菜花就是最平凡普通的东西。 joe侧转了眸看身边的女人,她是一个绝对会审时度势的人。一般人经历这些,都不会是像她这般沉静模样,怎么也看他时要有畏惧心吧。而她黑眸依旧楚楚静望,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不过今天不会如此简单就放她过门了。 “不问点什么吗?”他先打破沉寂。 却见她偏着脑袋想了想,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joe盯了她片刻,收了环在肩膀处的掌,径直而走,但不是往回头方向。 眼看着他身影都要埋在黄色花海里了,林妙咬咬牙追了上去。站在外面看不出来,走进了才发现原来油菜地里还有一条小道可穿梭而行,看前面冷硬的背影步履极快,尽力去追都被落下了一段距离,只得扬声而问:“你当真会放了翟靳吗?” 果然他顿停下来,回转过身来讳莫如深地看着她反问:“你说呢?” 林妙没有如往常一般阿谀谄笑,平静摇头:“我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关于翟靳的话题向来在joe这尤为敏感,但今天事情摆在这,不提也不行。 “有看见刚才门上锁了吗?” 听见joe冷不丁地一句,林妙怔了怔,随即便道:“可是叶非凡还在啊。” “你出来有看见?”joe紧随又问。 林妙回想刚才出门的情景,有下意识地往马路边看过,好像路边当真没有车停了。当时没反应过来,这时仔细回想才有所察觉。但就算叶非凡开车走了,那joe自己开过来的车怎么也没见?这事先不管,就是说现在翟靳随时都可以走出那扇门离开。 “你当真不怕翟靳离开后会曝光这段被你囚禁的时日?” joe低眸浅笑,“我是今天刚好路过此处的,何来囚禁一说?”林妙心神凛了凛,“那叶非凡……”疑声刚出就被他截断:“我不认识这个人。” 林妙当然知道这话是假的,意为他可从这事件里绝对抽身,可是,“他与你住在同一幢楼,真要说不认识怕是警方那关不好过。” 没料joe脸上挂了笑,缓缓而道:“谁说他住我那座公寓的?” “是叶非凡说他住……”林妙嘎然止声,终于意识到这又是一个弥天大谎。早该想到的,当joe作为他的“老大”走进门的一霎,她就该想到了。 那晚叶非凡出现在楼下并不是偶然。 既然话题点到了叶非凡身上,林妙索性挑破了问:“你给我说句实话,叶非凡是不是你的人?”joe却回话过来:“我的性取向没任何问题,目前为止对男人没兴趣。” 林妙噎了噎,“我说得不是这意思。”这个人分明是故意的,她所指是何他能不知道? 只见他嘴角牵扬,眸中隐露笑意,“既然你都想到了还要来问我作什么?” 林妙微仰视角盯着他,一字一句:“那他出现在寰亚的工厂,是不是你授意?”这个才是她真正关切的问题。 而joe不答反问:“他在你工厂里工作了几年?” “三年。” 他挑了下眉不再接话了,眼神中的涵义再明显不过,意为他刚回国不久,又如何能在三年前就授意叶非凡去到寰亚工厂呢?不过林妙没有上当,荣丞的人事部经理陈斌一定也不是刚入职的,他却也称joe为老大,可见joe的这个“计划”蓄谋已久。 她没有去点穿,因为细思极恐。如果真如她所想的,那么joe的目标就不光是荣丞,还有寰亚,甚至可能除了陈斌、叶非凡之外的棋子暗布在别的公司。 人事部与生产部看起来并不是能起到决定性作用的职位,可在他回国后随着一些事件的源起,陈斌与叶非凡都如春笋般拔地而起,逐步成为了核心。 陈斌姑且不说,叶非凡是她亲手提拔上位的,这其中joe似乎并没有任何的提点与暗示,全屏她自己的意志在运作,那段时间她还因为工作而疏离了他。但就是这么“巧”的,她用了他安在寰亚的子,一个本来只是小小的质检员。 回思那时她所作的判断,巧合不是偶然的,是叶非凡本身的特别吸引到了她的注意。她想以身前这个男人的城府,怕是早就算到她会如此用人,就算没用到叶非凡,那工厂里边的情形也都仍然在他掌握之中。 沉了沉念,她深吸了口气开口:“寰亚会是第二个荣丞吗?” joe的眸中露出赞许,这女人睿智得让他想好好亲吻。只给她片刻时间思考,就将问题的关键想清楚了,趋利避害、审时度势,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她将尺度把握得十分好。 他伸手擒住她的下巴,黑眸将她锁视,幽然而道:“这得看你。” 眸光下的脸五官精致,而他最爱的是这双如同墨玉的眼睛。沉静依旧,又盈盈楚楚,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胆怯恐惧,是笃定了他不会拿她怎样吗? “我需要做什么?”她问。 joe凝眸深看她,“你懂我想要什么。”松了擒着她下巴的指,缓缓下移到她心口。 她的嘴角弯起,调侃的语气:“这个索心的方式,会不会有点太过劳师动众啊。” joe摇头,“不是索心,是剖心,把你的心剖出来给我。” 看见她脸上的神色终于变得僵硬,却仍坚持:“我不懂你意思。”joe微微倾身,落吻在她的唇角,温柔了眉眼,出口的话在林妙听来却是残忍:“剖心即将你过去剖开来给我看,比如,说说那个陆勉,嗯?” 林妙眼角抽了抽,嘴角的弧度僵住,想尽量无所谓的口吻:“就是个前男友而已,你怎么如此耿耿于怀?而且哪有人跟现任去讲前任的呢,我都不知道忘到哪去了。” 现任?joe挑了下眉,这还是她第一次愿意承认两人的关系,不过今天没打算再放过她。 “个人癖好,比较喜欢掌控自己女人的全部。尤其是,你几次三番在我面前做梦梦见他,喊着他的名字的时候,你认为刚才的说辞能打发掉我吗?” 林妙犹自挣扎:“那不过是做梦而已。”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凉薄的话将她堵得无可辩驳,而下一秒他语锋一转:“当然,也不勉强你,至多我对寰亚多动点心思而已。” 林妙感觉如鲠在喉,**裸的威胁一点也不含糊地逼迫而来。她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却避不开他摁在自己左胸房处的掌。他的五指微微弯曲,看似很随意地轻搭在那,却能感觉到坚定的力量,宣告了他的势在必得。 涩涩地想,她其实可以不用退让与妥协的。 即便叶非凡是他的人,目前被她提升为生产部经理了,但既然可以提升就也可以降职,甚至找个名目将人开除了都行。可直觉告诉她,既然他能够提出来那便胸有成竹,这段时日的追随也好,相处也罢,已经深刻领悟自己在心机城府上差他的不是一截。 所以,她能想到的退路,他一定都有后招。比如,寰亚工厂内部的一些连她都不清楚的细节!叶非凡在厂里三年了,三年内他可能没有建树,但足以让他对每个车间与零部件都了如指掌。她深吸一口气,叶非凡这步棋是杀招啊。 可假如她够心狠,可以不管寰亚的。寰亚虽然姓林,但并不是她的,总有一天它会是林彦的,她现在的殚精竭虑不过是为林彦铺路罢了。到后面诚如joe所有,可能会再次被父亲踢出寰亚,也可能一直都是寰亚的市场部经理,再不会高了。 如果不是阿姐的嘱咐,她可能早就离开寰亚了。 她凭什么要为了公司而向joe妥协,将心里的疮疤揭开来呢? 可诸般念都只在心头转过,等抬起头时,林妙的眸光中多了果断。 她说:那是一段不算短的故事。 正文 51.豁出去 林妙一直以为她跟陆勉的故事很长,长到几天几夜都说不完,可当她真的去阐述那段过往时却发现,言语干涩,无以言表,三言两语就讲到了末尾。不是能留下的回忆太少,而是每每念转就会自动滤去画面,只剩寂寥单一的影像。 第一次知道,原来回忆是可以压缩的。 五年沉浮,关于陆勉的记忆已经无形中被压缩得很小很小。可能真的是美好太过短暂了吧,记忆最深的依然是那片火海…… 那是陆勉住的楼,她赶到的时候已经燃起了冲天大火,拼了命想要冲进去,可是火警将她扑倒在了地上。抬头见熟悉的窗口闪动了陆勉的身影,可她伸长了手也构不到他,眼睁睁看着火焰将他吞噬殆尽。 本该悲痛欲绝的,可林妙陈述出来时却觉异常的平静,不知是压抑的太久还是过了那最沉痛的时期,就连眼泪都不再有,只觉眼睛干涩的疼。原来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爱陆勉,时光是把最锋利的屠刀,它将过去劈得一片一片,只剩零落的记忆,残留的念想。 从林妙开始讲述到最后的安静时,joe一直紧迫盯着她的脸没有移开过目光。她每一寸表情的变化都落在他眼底,从外表看来她似乎很平静,像在说着一个与她无关的故事,可在她那平静的面具下却遮藏着悲伤的灵魂,讲至最后那场大火时她的眼神变得很空洞。 在定这个局时,叶非凡建议带她来这片油菜地,说女人都喜欢,觉得“小黄花”浪漫,还暧昧地挤眉弄眼地说到时他想怎样就怎样,这里绝对没人来。那小子在暗示什么他自是懂,不过他没那恶趣味的兴致,到这边来涂的是清静。 把掌覆上那双空洞的眼,温凉了语声:“他已经死了,没必要再耿耿于怀。” 林妙想去拉开他的掌,可没拉得动,也便作罢了,安静地坐了片刻后道:“其实不会,可能是最后那一幕太深刻吧,所以偶尔会梦到,刚好又被你撞见了,真没你说得耿耿于怀。” “是吗?” 林妙的视线被掩住了,看不见人,听着他的语声没法分辨他在提问时是什么态度,只能微牵了下嘴角点了点头。静默片刻,林妙问:“你要这样蒙着我的眼睛到什么时候呢?” “到你忘了他的时候。” 林妙失笑,这个男人有时候城府深得可怕,有时候却幼稚的可爱,她仍然笑着问:“忘记与否要如何界定呢?” joe说:“到你眼神不再空洞时。” 林妙顿住,她的眼神是空洞的?她无从得知。 “还有,笑不出来就别笑了,你现在的笑容很丑。”话落微凉的指尖划过她的嘴角,将那里的弧度抹平。 林妙沉默了下来,很久之后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幽幽而道:“joe,你一直问我索心,可是它早就死了,随着那场大火而灰飞烟灭了,你让我怎么给?” 他既然要剖心,那就来得彻底点吧,亲手把心口奉上再亲自划刀,这样痛也就痛一次。如预料中的,覆在眼睛上的掌蓦然抽离,视线从暗到明,目光撞进静深如海的眸中。他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情绪,只是那额头上的青筋在微微跳动着。 明显看见他眼中有怒意一闪而过,却在眨眼间变成了凉寒之色,林妙心头刚划过不安,就听见他一字一句地沉声质问:“真那么放不下为什么当初不一同随了去?” 浑身一震,张口欲辩却失了声,只觉心头张惶难抑,那话犹如寒霜般狠狠刺进她身体。 而他并没有对她这般无助的样子有丝毫怜悯,冷绝了黑眸缓缓压迫到她咫尺之处,“你所谓坚贞的爱情在生死面前也不过如此,居然还口口声声说为他埋葬了心?林妙,你放不下的不过是你以为的感觉,实际上你早就移情别恋,所以把那些虚伪与伪装都收起来吧。” “不是!”林妙嘶哑了声喊,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我没有移情别恋,陆勉他永远都在我心中。”没料joe陡然倾身而下,直接将她摁倒在了油菜花上,眼神中多了一抹狠厉:“既然如此,那你怎么还会躺在我身下?” 林妙挣扎,但费尽了全身力气最终的下场仍然是双手被禁锢在了头顶。 joe沉沉盯着身下的女人,难得见她露出如此惊惶失措了的表情,他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可下一瞬就觉唇上一痛,她竟咬了他! 心头火撩撩的,他反咬了回去,听见她吃疼地抽气声乘机深入,吻得十分地凶。 这时夕阳西下,昏黄的光照在joe的背后,林妙能感觉得到他的怒意,重吻里带着情绪与发泄。而她何尝又不恼火,甚至是愤怒,所以两人就像两头发急了的兽互相嘶咬着对方。 等到终于分开时,见对方的唇都被咬破了。林妙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脑中一片空白,而joe抹了下唇角的血,冷声而斥:“牙够利的!” “你放开我。”林妙闷闷地低吼,盛火已被消磨掉了,但余怒还在。 joe眉眼一挑,却道:“就是不放。” “天都要黑了,你不放难道还住在这啊。” “有何不可?” “……” 林妙没想到这人当真不打算走了,将她锁定在怀中就坐在油菜地里,白光渐暗进入了晚上,四周变得更加宁静。 两人谁也没开口,林妙不知道身后这人在想什么,反正她的思绪挺紊乱的,理也理不清,到后来就只发着呆不去想了。忽然感觉脑后有什么压下来,微微侧转,见他将脸埋在了她的发间,蹙了蹙眉头,他要作什么? “想好了吗?”耳边传来他清冷的声线。 她微愣着问:“什么想好了?” 他抬起头来,黑眸幽亮迫人,“以为给了你足够时间考虑,是时候给我答案了,可看样子你好像并没。妙妙,我的耐心有限,寰亚是否是第二个荣丞今天一定会有个定论,我至多陪你到凌晨。” 林妙恍惚了下,愕然瞪大眼,“你刚不是说要我讲出过去那段往事就……” “我没这么说过。”他凉声截断她的话,“我说得是剖心,而剖心的目的无需我再重复了吧,否则我花这功夫在这乡野之间为了什么?” “你——耍赖!”林妙控诉,之前他在逼迫她时不是这般说的,现在等她道出过往后却又追加了砝码。 而他神色间并没有一点心虚,反而似凉薄又似温情地道:“妙妙,你早该有觉悟的。我对你的容忍已至极限,今天让你见过翟靳,摊开了局势,了解了我的所有,终归是要有所回报的,不是吗?” 林妙试图挣开他的怀抱,这男人也太狡猾太可恶了,非要逼着她没有退路不可吗?可他禁锢的手臂就像铁爪一般牢牢锁住了她,让她在那寸余之地无法动弹。 她恨恨而道:“哪里是你的所有,你这个人戴了不知道多少张面具,谁知道你现在撕下了这张还有没有另一张?你说要剖心,不过是要我向你俯首称臣,可是你对我可有过一丝真诚,如果是,今天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她是豁出去了,不再疲于周旋、奉承,跟他也斗不来心思。几乎她所有的想法都能被他洞察,跟个透明人似的,那还装什么装,索性摊牌挑明了来。 joe将她身体翻转过来,温凉的指尖扣在她的肩膀上,他的眼中是笃定了的势在必得:“林妙我告诉你,想对我俯首称臣的人多了去,不差你一个。如果寰亚这个筹码还不够,那就再加一个林大军如何?” 林妙浑身一震,“你想干什么?” “一个瘫痪在床的老人,我需要对他做什么?”他缓缓地问,语调低沉而危险。 她没想过这男人会如此决绝地威胁,牙齿都在打着颤:“你也说了,他不过是已经瘫痪了的老人,不准你动他!” “不准?”joe冷酷了眸,“等你全身心都属于我了再来说这话吧,否则也无需我对你父亲做什么,只需将他最宠溺的儿子逼得走投无路,到时你看他是激动得从病床上跳起来呢,还是像你刺激他的那次一般昏过去?” “你混蛋!”林妙抽出手就朝他打了过去,“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连她自己都怔住,而joe抚了抚自己的脸,阴沉的眸中闪翼了危险的光芒。 林妙下意识地缩了缩,但被他扣紧了肩膀无法后退,只听他缓缓逼近了问:“你敢打我?” 她看见他的眸色变深,里头有两团火焰在燃烧,心里是有惧意但傲气不容她胆怯,昂起头:“打你怎么了?”那嘴角划过弧度,唇抵向她,“那就该有承受我怒火的觉悟。” 眼看着他要压迫而来,突的手机铃声冒了出来,在这静黑的夜空里格外突兀,关键是这铃声不是来自她和他。 远远的听见一声低咒,然后铃声迅速被掐断,joe敛转过眸沉声而斥:“是谁?” 静了一瞬,听见叶非凡在不远处扬高声喊:“老大,是我。”语气尴尬又懊恼。 joe磨了磨牙,“你给我过来!” 叶非凡嘿嘿两声尬笑后说:“这不太好吧老大,我不是故意想要来打扰你俩的,主要是你手机打不通,只好来这碰碰运气,嘿,还真碰着了。” 说得好像他是无意经过一般,joe心头一股无名火直往上蹿,如果不是林妙在身边,会直接上前将叶非凡这小子撂倒在地。 “到底什么事?”他的耐心已到了极限。 叶非凡深知老虎口里拔牙的危险,连忙回应:“我回来时发现翟靳那小子跑了,老大,还要再去把人抓回来吗?” “叶非凡!”joe咬牙切齿,松了对林妙的挟制就要起身,却见那暗中的黑影拔腿而跑,边跑还边喊:“我就是问问的,这事不急,老大你先忙。不过农民种那油菜挺不容易的,你俩可悠着点啊。” 听到这林妙脸一红,被那叶非凡话中的暗示给触中了。 如果刚才不是被叶非凡那一打断,可能joe真的会在这把他的话付诸行动。想及此,她快速从地上起身,慌不择路就跑。 可能一开始joe没反应过来,但过了片刻林妙就听见身后传来追逐的步伐声,跑出没多远就被他从身后扣住,“你跑什么?”懊恼的低吼抵在耳根处。 林妙别转开头不看他,“我没脸再呆这。” 原本joe心头怒火正盛放着,又被叶非凡那小子给故意挑衅得很是烦躁,没料听了她的一句话将那股火瞬间给浇灭了。黑暗中就着月光盯视她,那耳根都疑似红了,一下触动他心头细软,今晚怕是真把她给逼急了。 其实该得到的答案已经得到了,她不可能还能从他掌心翻得了天。这一晚上她从最初的还想跟他周旋,到后来恼羞成怒又咬又打的,早已不是往常八面玲珑的模样。 他的女人在他面前用不着八面玲珑,他就要看见她最真实的一面。 剥开那层层包装的外衣,她其实也就是一只耀武扬威的猫而已。不过想及刚才那一巴掌,心说这只猫的爪子需要好好磨磨。 林妙听见joe清落的嗓音在半空扬起:“放心,我没那心思,也没那兴致在这。”下意识地转头想去看他的表情,没料脸擦过温软,视线幽然而碰。 彼此盯视,连眼神都在较劲,林妙脑子一热攀上他肩膀踮起脚狠狠亲了他一口,“可以不动寰亚了吗?”既然殊途同归,终究要妥协,不如趁早果断。林妙是如此想的。 joe盯着那含了决绝的眸子半饷,浅声开口:“走吧。” 林妙先是一怔,等看见他颀长的身影走出几步后蓦然心头一松,以她对他的了解,这是终于肯松口了,不过代价也不小。寰亚会走向什么样的局势她不知道,但是确定自己肯定是避不开他了,这个“避不开”不单是指身体上的,还有心念、意志。 正文 52.高楼万丈与深沟铁锈 回走经过那三间屋时一片漆黑,看来翟靳是真的跑了。但之前就听见joe说要放人,应该是故意放纵的吧,不过林妙心里还是存了疑——当真有如此简单的事? 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即便这一口不是咬在她身上,但她在joe那吃的亏好少吗?总是一次次被他狡猾地糊弄过去,转个身又替他数钱去了。所以翟靳这件事,她认为没那么简单,不过她自身难保,又哪里有心思管得了别人。 上了马路,前后路边都不见有车辆,跟着前头身影走了片刻她忍不住问,“是要走回去?” “叶非凡走了。”他淡淡丢来一句,步履是放慢了下来。 林妙很快反应过来,原来刚才叶非凡返回来是接他的,却被他给轰走了。 她迟疑了下还是提出:“开我的车吧,就在前面。”她开车来并不是秘密,叶非凡早就汇报她了,藏着掖着只会被他冷不丁地戳穿。 他横了她一眼,示意她带路。 等走至车前看见joe从裤兜里摸出钥匙时,林妙错愕地问:“你怎么会有我车钥匙?”手本能反应地伸入口袋却摸了空,再就着月光仔细看他手中那串钥匙,不正是她的吗?什么时候到他那去了? “你落在油菜地里了。”joe淡声解释后就径直走向了车门,看着他理所当然地坐进驾驶位,俨然一副车主的模样,林妙直瞪眼。 讪讪地坐进车内,绑安全带时才挥想他刚才那句“落在油菜地”的话,忽然想到什么脸顿时一热,钥匙怕是在他恶狠狠吻她的时候掉出口袋的,当时她只顾跟他“唇舌相争”,哪里察觉到这些细节。 忍不住瞥了眼他,见他那嘴角明显的破皮处,又再想那清脆的巴掌,眼中不由隐露笑意,她凶狠起来可也不是好惹的,至少能有一时不被他完全牵着鼻子走。 这么想后林妙心理安慰了不少,想着今后即便时时处于被动也应该能找到平衡点。 这边林妙心理的微妙变化没逃过始终留意着她的joe的眼睛,扯了扯嘴角没去打断她的妄念。一把好弓要张弛有度,大问题解决后她那一点小九九可以容忍。 车子停在林妙楼下,她自是不可能对自己住所环境还陌生,但垂着眸没有动,心说需要这么快吗?按理她跟他早就有过亲密关系,没道理要这么矫情的,可就是心有不甘。自愿与被迫的区别很大,自愿可以是情到浓时的人类本能,而被迫终归有一种签了卖身契的感觉。 joe侧头看她片刻,无声的抗议吗?都到了这时还负隅顽抗? 他缓缓的语调清浅而温柔:“妙妙,给你两个选择:一,请我上楼喝茶;二,上楼收拾衣物上我那。”如果不是经历过他狠厉的一面,这时候的他会让人觉得温柔而有魅力,好似在对心爱的女人细语软话,可是这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咬起人来又凶又狠。 林妙眸也没抬地问:“只喝茶纯聊天行吗?” joe:“你觉得呢?” “我觉得可行。”既然让她答,便按自个心意来。脸上温凉,是他的指尖捋了一簇掉下来的头发划过,疑似宠溺的口吻:“妙妙,你在跟我耍赖吗?” 在他说出更多可能威胁的话之前,林妙选择妥协:“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想喝茶就上楼吧,我那别的没有,水总归是有的。” 当然joe上她屋的目的不是真为了喝茶,几乎一进门就被他给抵在了墙上落吻而下。 玄关的灯有一盏坏了,就亮了一盏壁灯,昏黄的灯光打在他侧身上,脸色半明半暗。当他给她一口喘息之时,她恨恨而问:“有必要如此着急吗?” 他黑眸静深,幽浅难辨的光芒抵进她眼中,唇角的低语似叹息:“我等这一天已等太久。” 事后林妙总结这男人当真是狼属性,明确了猎物就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拆卸入腹。她心头发闷地背朝了人,本来移到了床边处,可身后长臂伸来圈住腰又把她给强拽进了怀中。蛊惑的嗓音抵在耳后,低沉中带了性感的魅惑:“不如搬了东西上我那吧,你这张床太小了。” 林妙冷哼出声:“嫌小就买张大的,要不你去睡客厅沙发也行。” 腰上一紧,危险的语声传来:“还有力气是不?那就再继续。”说着就要来翻转她身,她心头一急喊道:“没有了。” joe闻言不由微微一笑,故意问:“没有什么?” 林妙怒瞪了眼,“没有力气了。” 他将她的头往怀里一摁,“那就睡觉。”其实刚才他就是吓吓她罢了,而她的反应是越来越令他喜爱了,比起看她八面玲珑、滴水不漏的样子,他比较喜欢看她喜怒哀乐都放脸上。 瞧着怀中一动都不动的女人,joe不由嘴角半扬起笑容,眼神微微怔忡,目光复杂。 林妙知道他在盯着自己,那目光灼热的不容忽视,以为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睡得着。可不知是他的怀抱太暖热,还是折腾了一晚上身心俱疲,竟是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但觉只恍惚了一瞬,就蓦的醒来。睁眼一片幽黑,等过了片刻眼睛才适应了黑暗,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钻进来,依稀可见身旁位置是空的。 林妙顿了顿才慢慢念转:他人呢?走了? 带着疑惑翻身下地,走动时才觉身体酸痛异常,忍不住低咒在心中——joe是个混蛋!而这个混蛋在她拉开门正要迈出门时,忽然若有所感地回头,看见阳台的暗光中似有个身影的轮廓。走近了便发现果真是他,背站在外,双手撑在扶栏上,右手的指尖夹着一根明暗不一的烟,偶尔抽那么一口,姿态格外撩人。 林妙不得不承认依旧被他吸引,事实上这男人单单只往那一站,不去想他那些阴暗面的话,仍然十分吸引人。可她刚刚经历了被征服的过程,这会除了磨牙嚯嚯外没那分心思。 怎么她就阵地连连失守,到现在连自己的窝都被占了呢? 之所以选留在这边,是为了至少在气势上可以宣称主权。假如去了他那,从某程度上就先低了他,说话都没底气。可林妙发觉自己错得离谱,这男人到哪里都绝对是气场霸占。 不想去理会他,刚转身要回走,joe就若有所感地回转了头,视线与她隔着玻璃门轻轻碰触,静静相望,她心头莫名划过异样。 林妙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他斜身站在那,沉静里透着浓浓的冷意,英俊的脸庞被月光映得格外立体,却凭添了萧瑟感。他的目光透视过来似乎是凝在她身上,可又好像根本没有将她看进眼中。 对了,她找到形容了——浅淡。从眼角到眉梢,到嘴角,都露着寡淡的意味。 林妙不知道他本身背朝自己时就是这副表情,还是转过身来看见她后。总之心里边挺不是滋味的,两个人刚刚有了最亲密的接触,转个身男人用闲淡如水的姿态对待,是谁都不舒服。而林妙处理不舒服的方式是直接打开阳台的门,走至joe的身前,目光从上到下搜掠,最后踮起脚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听见他疼得抽气声,她才满意地退开,仔细欣赏了自己的“杰作”,十分欣慰这二十多年以前每天早晚刷牙的良好习惯,有这一副好牙口。 朝他挑衅地露了露洁白的牙齿,优雅转身,姿态昂扬地回走。 哼,在她的地盘把她当成透明人,门都没有。没走出几步,便觉腰间一紧,长而有力的手臂圈住了她的腰,随即坚硬的胸膛贴了上来,却一片清冷凉意。低沉的嗓音响在耳后:“你是属狗的么,动不动就咬人。” 林妙笑:“我属兔。”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听见他低低而笑,“那我也咬回去。”话落就俯唇到她脖间,一处处轻嗅而过,引得林妙鸡皮都起了,隐隐的害怕倒不是怕他,而是怕那突来的一口不知疼在哪。 她的表情都落在joe漆黑的眸子里,不觉好笑。她不知道刚才那一口是在撩他吗?既然撩了人就该有觉悟体味后果啊,这时候再来害怕是要惹他心怜呢,还是引他再动欲念? 他比较喜欢在这静暗的夜里看她,可以将她的喜怒都窥探的一清二楚。她以为有了黑夜的伪装,便不会被瞧见情绪的转变,实际上一丝一毫都逃不开他的眼。 指尖划过她身前迷人的锁骨,他落齿在她脖间,低吟在喉间——妙妙。 —— 隔天手机铃声一响,joe就醒了,快速接起后瞥了眼身边睡得正香的人,不由嘴角露了小姨。是叶非凡打来的,这小子耳朵贼尖,一听他微哑的嗓音就笑问:“老大,你这是被滋润过了?” joe轻哼了声:“这么早有什么事?” “早?老大,麻烦你看看时间,现在都快过中午了。” joe放下手机看了眼时间,微挑起眉,居然过十一点了,他已经很久都没睡到如此晚醒了。忍不住又去看林妙,昨儿后来她跟他发了狠的嘶咬纠缠,却被他始终压制得死死的,不过确实耗费了他不少体力,主要还是她故意撩拨他的错。 “喂?老大,你现在在跟我讲电话,麻烦你挪几分钟的时间把注意给我好吗?” 听见叶非凡在手机中抗议,joe没好气地道:“有事就说,哪那么多废话的。” “翟靳失踪了。” joe心头一顿,“等一下。”他放轻了手脚下地,推开移门走进阳台后才再问:“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安排人盯紧了吗?” “是盯紧了啊,小马看着他进医院的,医院里边也都安排好了,可等了半个小时都没动静小马进去问,里边的人居然说没看到有人进翟新同的病房。” joe眯了眯眼,倒是他低估了翟靳。 “老大,后面的计划还要进行吗?” joe:“照常进行。”放下手机后他凝目远处,心绪寡淡。 不记得哪部电影里的台词了,他觉得十分贴切此时的心境—— 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 从过去到现在,他在深沟里待过很长一段时间,满身铁锈,而今他站在这高楼上,不会觉得高处不胜寒,只觉这楼还不够高。 荣丞,该是到你陨灭的时候了。 林妙坐在办公室里浏览着网页,面色讳莫如深。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翟靳在那间屋子被囚禁,她可能会觉得这一条条新闻是谣传。 谁也想不到荣丞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缩水严重到面临破产,新闻上传言荣丞的原合作企业都纷纷撤资,导致内部资金链都断了。这世上永远雪中送炭的人少,落井下石的人多,这便是世间百态。话说回来,别人也没义务来捞一个已经掉到河里公司,明哲保身是最基本的生存法则,无关对错。 这只是其一,最不利荣丞的信息其实是关于翟新同的,那才是荣丞的致命因素。 传闻他早年走非法渠道发家,坑害合伙人,甚至将人逼到家破人亡。这样一个帖子无声而起,网络点击率转瞬就过百万,底下留言纷纷都是讨伐翟新同,各种谣言也四起,甚至有谣传说翟靳根本不是翟新同的儿子。 传闻是真是假姑且不去论,翟靳是否翟新同的儿子也与事情根本没多大关系。主要是坑害合伙人这件事,那日东子他们在荣丞楼下闹罢工时就从翟新同口中有被逼问出一些端倪,如今是浮出水面了,只怕可信度极高。 假如林妙不清楚这内部情形,可能她会担心星河项目投入进去的资金与心血打水漂,现在她是一点都不担心,再大的事都有那狡猾的狐狸在前面顶着呢。而且星河那个项目可是他接的手,现在回想怕是连这一步他都是预先算好的,那么她可不可以理解成他在一开始就把她揽在了身边,不让她淌这趟浑水? 不过如果坑了,那她就直接找他算账去! 正文 53.鹬蚌相争 自从定了与他的关系后,霆舟这边她就成为挂名经理了,他开出的条件是一周至少有三天待在这边。为此她不得不调动寰亚的工作行程,找了个由头称与霆舟有合作项目,才能隔三差五往这边跑。 这次再回霆舟,就不再是初次过来的心态了,小小的工作室看似只有三个在职员工,实际上都是扮猪吃老虎的主。她有特意找joe要了三人的简历看,学历与工作经历都很吓人。 只说明一件事,joe用人的眼光很毒。而且怕是除了这三人,她已知的荣丞的人事部经理陈斌,目前在她寰亚的生产部经理叶非凡,还有一些她可能都没见过的,这些人联合起来成立为一支惊人的幕后团。 在见识过joe的深谋远虑后,深知这个人天生就是一个领导者,带着这群人纵横任何一座城市都行,吴城这个小地方真是埋没他了。 “妙妙姐,我把文化部的企划案发你邮箱了,你过目一下呢。” 思绪被身后甜美的嗓音打断,林妙回头看了一眼,是三人团中唯一的一个女孩子,叫小贝,长了一张娃娃脸,却是某海外高校金融系硕士毕业。年龄怕是与她差不多,嘴巴很甜,张口就喊姐。林妙点了点头,“好,我看过后找你。” 文化部后续项目joe许给了她做,以霆舟的名义,等于也是把她绑在了霆舟。她得知后曾抗议过,霆舟本就是他的,她这不是在为他打工嘛。然后他轻描淡写地丢来一句:“项目中所有的利润都归你。” 于是她做牛做马也甘愿了。 对着电脑一下午头有些发胀,拧了拧眉心起身去泡咖啡,刚走至茶水间门口便听见里头有语声传来——“你说得是真的还假的?荣丞当真已经被收购了?” 林妙蹙了下眉,是小贝的声音。 “真假不清楚,论坛里有帖子出来了,自称是内部知情人士发的。” “被哪家公司收购了?” 林妙本轻倚在墙边安然听着里头的对话,也没觉得这般窥听有何不妥。不管是否谣传,荣丞会有此结局已经是意料中的事,所以她并不觉得吃惊。 可当听见里头报的公司名字时,她蓦的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地朝内迈进一步望着刚刚讲话的周延,“你刚说得是哪家公司?” 周延是负责金融规划的,看见林妙突然走进来也不慌,只据实而答:“帖子上说是南星重工机械有限公司。”林妙质疑:“南星不是之前已经被荣丞打压到濒临破产了吗?怎么可能还有实力去反过来收购荣丞?” 周延摊了摊手,“这我就不清楚了。” 两人招呼了声就离开了茶水间,只剩林妙独自一人在里面泡着咖啡。可林妙的心思根本无法集中在咖啡上了,以致于水溢出来滚到她的手上,烫得她失手摔了杯子。 乒乓碎响间,咖啡液体四溅,不光将她的白裤子溅得都是污渍,还有几滴烫到了光裸的脚踝,疼得她直抽凉气。 林妙懊恼之极,手背被烫得最直接,立即一片通红了。 外面小贝闻声而来,“妙妙姐,发生什么事了?”一看茶水间的情况,立即上前来询问:“是不是被烫着了,没事吧?哎呀,你的手这么红,这可是开水啊。” 林妙刚要说没事,就听见门外周延在打电话:“喂?老大吗?林经理被开水烫了,很严重!”林妙顿时一头黑线,这汇报的速度也太快了吧,而且她哪里很严重了? 十分钟后,joe出现在了门口,径直大步走向林妙。 到当前一把抓起林妙的手仔细察看,看见手背上整片皮肤都红了时,他冷声宣布:“从今天起没有茶水间。” 除了林妙,其余三人面面相觑,老大这是一怒为红颜,连茶水间都要封了啊。这真的是暴君所为,可看看老大那黑脸,没人敢作声。 反而是,林妙垂着眸轻声反问:“没了茶水间大家上哪喝茶?” “叫外卖!费用记账上。” 顿时有人欣喜,有免费的下午茶喝,谁还不乐意啊。小贝最先欣然接话:“好咧,多谢老大,谢了妙妙姐。” 林妙无语,这就被收买了?也太好哄骗了吧。可她不喜欢外卖的咖啡,味道都不够纯正,这边的咖啡粉都是精品,泡出来的味才令她满意。不过当下她的心思不在这,抬起头对上那道视线:“荣丞被收购了?” joe的眼神本还有着点不悦,听她这问顿时敛去了怒色,变得黑静无绪。 “你怎么知道的?” 刚要开口就听身后小贝道:“老大,妙妙姐,我们可以下班了吗?” 时间早就过了下班点,在joe的摆手下三人快步离开了工作室,林妙看着怎么觉得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不由心头疑惑,难道他们传的事只是捕风捉影? 她一咬牙,不管了,既然问就问到底:“网上有帖子传说荣丞被南星收购了,是真的吗?” joe凝眸,定是那几人多嘴了,不过也无碍,她迟早都会知道。 “都已经有人曝光了,还能有假?” 林妙心一沉,不自禁地去拽住他的衬衫衣袖,“南星不是已经垮了吗?”犹记得那日翟靳的接风宴上,罗明波对她极尽羞辱,翟靳为她出气,当场就说要让南星一个月内退出吴城的舞台。而在事后的一个月以内,南星所有单子都被荣丞抢走,包括她之前煞费苦心签下的星河项目,不正是从南星转到荣丞的? 何以到了今天,南星却反过来还能把荣丞给收购了?这不是夸张,而是根本不可能。 相比之下,joe很淡定,语声清浅了道:“当初翟靳问把南星搞垮要多久,我有给过明确的数据是半年,如今半年未到,几时听说南星垮了?” “可是荣丞那一个月不是将它逼至绝境,所有项目都被抢光了吗?就算没有真正倒闭,那也不可能有实力吃下荣丞这块骨头啊。” 却听joe讳莫如深地道:“能不能吃得下这块骨头看得不是嘴大不大,而是骨头硬还是软,一块本来就已经一咬就碎的骨头,自是很容易就入口了。” 虽然道理很有,但林妙不上当,肯定不是这样。按照他所说的,为什么不是别的公司在这当口收购荣丞,为什么不是寰亚而是南星呢?她摇摇头,这其中最关键的不是荣丞的骨头硬不硬,而是谁能在这个时机吃准了荣丞的底空了,来个大杀通吃。 老实说,哪怕她离事件如此近的观望参与了,她也不敢贸然让寰亚去收购荣丞。怕这口肉吃到了嘴里难以下咽,因为她吃不准荣丞的真正内部形势。 而其中最了解的人,怕莫过于眼前这个男人了。 她眯起眼问:“你对南星做了什么手脚?” joe的眼神中露出赞许,她的反应之快当真一般人都比不上,哪怕他故意诱导也哄骗不了她,思路清晰地立即抓准了问题核心。 浅眸含笑了轻描淡写而道:“南星已经易主了。” 丢下的是一枚炸弹,林妙只愣了愣就反应过来,瞪大了眼:“是你——” “是我。”joe微笑着应,笃定的口吻,狼的属性。 而林妙彻底愣住,她想过其中或有他操纵的因素在,但是绝没想过南星易主! 如果是这样,那南星当下就隶属于joe了,所以把荣丞真正吃下的人实际上是他。 林妙脑中闪过一幕幕画面,看joe的眼神越来越惊愕。从最初他沉淡如水地宣布南星垮台需要半年,到最近他对翟靳说荣丞的生死与他何干,林妙发现他几乎说得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另含了一层深意。 她抬起头问:“为什么是南星?” 有那么多公司比南星更合适充当这一角色,为什么他选择了南星作为这把出鞘的剑。 joe眸含深意地反问:“你想想第一次见面时你跟谁谈的合同?” 林妙一顿,“自然是跟南星了,与这有什么联系?” 他微笑不语,林妙看着那笑容脑中闪过一念,不可思议地问:“你不会想说选择南星是因为我吧?” joe:“不然呢,我有什么理由选南星?” 林妙沉默。不算之前某次聚会见过一面外,与他第一次相遇是在酒吧,她跟南星的罗明波谈合同,被罗明波用迷药还差点那啥了,也正是因为罗明波的下流手段导致她与joe有了后续。可要说因为这而让他把目标锁定南星,她不太信。 自认没那么大的魅力,仅凭一次亲密接触,就让他动念布这么大一盘棋。 林妙笑了下,也不跟他遮掩,直接道明想法:“那时咱们不过才第一次见面,就算后来到酒会时我和你的交集也并不多。你又怎么可能是因为我呢?” joe也笑,笑容如沐春风:“如果我说,我对你一见钟情呢?” 林妙嘴角抽了抽,不无浅讽地应:“荣幸之至。”鬼才信呢,她在心里腹诽。 joe将她的神色尽敛眼底,指尖摩挲了她的手掌缓缓道:“第一次有人把我当成了鸭子,吃干抹尽后还要付钱给我,妙妙,你不知道当时你那些行为成功引起我的注意了吗?加上你那合同落在我那,细览了一遍,我就在想这公司有什么值得你动那许多心思的。” 林妙心漏跳了一拍,看那双沉定自若的眸子,就知道他一定是有答案了。“所以你后来花心思拿下星河项目的主控权,为了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间?” “不,妙妙,那项目我是为你拿的。”joe笃定的口吻缓声道:“你想通过项目操作让寰亚偷学南星的重工技术,但我可以告诉你,仅仅观摩是不可能学得会机械这门东西,既然你想学,那我就帮你拿下来,项目也好,技术也行,都随你。” “都随我?”林妙没好气,“星河项目打从被你接手后,一直压在那迟迟不动工,我这前期投入资金都亏进去了。还口口声声说这是在为我。” joe忍俊不禁,她这副生气的样子有些像在跟他撒娇。 “你还笑?”林妙恨恨而骂:“你这个奸商,分明就是从我的合同里瞧出端倪,知道南星手上拿捏着能影响吴市的重工技术,所以先是扣着我的合同不放,实际上内底里不知道动了什么手脚,然后再利用荣丞当时的财力打击南星,暗地里逼迫得南星把股权卖给了你,然后你又回过头来把荣丞再收购,这兜来转去的,最大的收益者一直都是你。” joe听完她的话后面色如常,奸商两字从她口中出来会令他有些想笑,不过她灵敏的思维倒是判断准确,大体操作就是如此。南星本不在他视线之内,是她的态度引起了他注意。 星河这个项目本身可操作性不大,没有道理她甘愿牺牲色相也要得到那合同,这是其一;其二是她在丢失了合同之后的态度,试探多过急切,几次向他讨要合同但都不坚决。 这些只构成南星成为他在吴城第一个下刀的可能对象,但不绝对。真正的原因是,她。 在翟靳出手前,他就动力屠戮的心。 假如那天酒吧她遇见的人不是他,是不是她就跟了别人?这个念但凡转过就压不住心火,但因刚回国不久还没功夫处理,没想那姓罗的主动撞枪口上来了。 听见那些极尽侮辱的话,他当下就心火飞扬,罗明波是吧,一个月内要这人从吴城消失,而南星,将是第一座祭奠。 刚好翟靳为了拉拢林妙的心,张扬宣布要压倒性收复南星,那便借机而动。有荣丞的财力来操作,可以省去他不少心力,刚好也消磨掉荣丞的部分流动资金,为后面的事奠定基础。 鹬蚌相争,渔人获利。他不光要当这渔人,还要鹬蚌都尽归囊中! 正文 54.试试你的体重 林妙细看joe的神色,却瞧不出一点喜怒,而被他始终盯着看,总觉得浑身不是劲。 “说吧,你又要算计我什么?” joe眸光流转,“我几时算计你了?” 林妙磨牙:“被你算计的还少吗?南星是我最先挖到的宝,结果你横插一脚进来抢占市场,又故意拖了寰亚的资金入坑迟迟不动项目。这些不是算计你说说是什么?”就不提被他逼迫着妥协这件事了,总之除了刚认识他那会貌似占上风,后面她是处处受制。 却听joe轻哼出声:“如果不是我把星河项目给捏着,你丢进坑里的资金只会更多。” 林妙闻言一愣,“什么意思?” “一个只重工业机械的项目,根本难以成利,丢进去多少钱都只能成为垫脚石。” “不可能!”林妙提出否决,“我有仔细算过,寰亚生产电子产品提供给南星,其中能抽成的利益可占10,虽然不多,但还是有利可图的。而真正的财富是南星的重工技术,如果能够学会,我就可以购买同类机器,重工领域就不再由南星垄断。” 这是她一心攻克星河项目的主要目的,即使后面项目转到荣丞底下,但重工技术这一块势必还在南星做。所以她一直在催促着项目重启,就是抱着这一层目的在内。 joe抿起了唇角,有野心这点她倒是与他很像。不光是想将寰亚挤进电子行业前列,又想抢占科技领域地盘,如今连重工技术都要涉猎,她倒不想想以今时今日的寰亚能承受得起吗?忽的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过,joe看林妙的眼神越见深沉,有个念在他心中滋生。 如果成立的话,那就当真是小瞧了眼前这女人的心智了。 可能是他太过自负,以为一切尽在掌握。表面看来也确实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但直到刚才他念转时才察觉有一丝异样。对寰亚的底子相信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就连林大军和她那不成器的弟弟林彦,都怕是摸不透底,所以寰亚有几分几两重,她岂能不知? 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典故,不相信她不懂。一口气要吃三大口,区区寰亚的胃口未免太大,如果硬撑了吃下去,不但不会得到成长,只会胀死腹中。那么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joe微微眯起眼,眸光逐渐变得危险,“妙妙,你最初找上荣丞是为了什么?” 林妙瞥了他一眼,不是没察觉出来气场的转变,气息明显比刚才冷了几分。也没什么可瞒的,据实而答:“是我爸的意思。” 黑眸闪了下,“你爸让你找的荣丞?” 林妙点了点头,“当时虽然与南星签下合同,但罗明波一状告到我爸那边,害我被我爸给训了一顿。之后便安排我找荣丞搭线,寻找合作机会。” joe细看她神色不似说假,难道是他想错了?其实是林大军在幕后运作? 敛转目光向窗外,天已经黑了,“回去吧。” 只要林妙在霆舟的那一天,她都不开车,等着joe过来载她回去,免得为了开谁的车争论。回程路上joe的手机突然在口袋里响,他握着方向盘吩咐:“帮我接一下。” 林妙轻瞥过去一眼,也没扭捏就探身过去掏他的裤兜,摸出手机见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是“江小灵”。若不是看见这名字,她几乎都要忘了这号人物了。 是他妹妹吧,只是不清楚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见其踪影过。 把手机侧举了给他看,“挂掉。”听见他的低声吩咐,林妙不由挑了下眉,耸耸肩,划过屏幕挂了电话。可刚放下手机就又响了,还是江小灵。 她微笑着道:“看来你妹妹有急事找。”不等他应声,就按了免提接通了,立即手机里传来清脆的嗓音:“哥,干嘛挂我电话啊,我回来了没地方住,上你那蹲两天吧。” joe干脆利落地回:“不行。” “哥,我现在已经在你公寓楼下了,你不会真这么狠心吧。” 林妙摸了摸鼻子,这江小灵跟他讲话是这般软糯的啊,带着点撒娇意味。记得初次见时,可是见她把林彦一个过肩摔狠摔在地的彪悍状。 她这边的小动作落在joe的余光里,心念流转间他方向一打,朝着另一条道而驶。 林妙很快发现这是去他公寓的那条路,斟酌着既然他要回去找江小灵,那是不是也可以给她放上“一天假”?她还真提了,结果赢来joe的冷眼。 等车停下来时,车内气氛已至冰点,低气压下林妙倒没太多忐忑。 因为,本身她就是故意惹毛他的。 当江小灵从公寓楼里喜滋滋地跑出来时,林妙眸光里多了同情。 “哥,你可回来了,等得我脚都麻了。”江小灵站在车前一脸幽怨的样子,看joe的眼睛却放着光,可当瞥见仍然坐在车内的林妙时,不由面露讶异:“她怎么也来了?” joe推门下车,眉眼清冷地开口:“阮姨知道你又跑回来吗?” 江小灵收回在林妙身上的目光,笑眯眯地回:“当然知道啦,我这次是有个比赛要打,就在b市,还有两天才过去。” “我这不是酒店,自己打车去酒店住。”joe淡声丢下一句就要转身,被江小灵拖住手臂,“别啊哥,我特地赶过来找你的,你忍心看我一个人孤伶伶地住酒店吗?” 他眸光从林妙脸上快速掠过,回头对江小灵酷冷而问:“要帮你叫车吗?” 江小灵脸顿时垮了,偏着头倔强地说:“我就是不去酒店,你要不收留我就让我流落街头吧。”joe点头:“公寓附近有个公园,里面有长椅。” 林妙听这话差点忍俊不禁地笑出来,不过能看出来兄妹俩的相处其实挺亲近的。她在这边隔岸观火看得津津有味,没料火烧到她身上来了。 江小灵气得脸色发白,突然扬手而指林妙,“是不是因为你要带她回家,所以不让我住?” 见joe蹙了眉头不语,江小灵就以为被她说中了,松了缠住joe手臂的手大步绕走到林妙那边的车门旁,“你下来!” 林妙挑了挑眉,坐在车里没有动。 江小灵咬着牙大声再道:“我叫你下车,听见了没有?” 林妙飘了眼默声在旁的joe,浅笑着推门走下了车,“什么事?” “我要跟你单挑。” 林妙平静而问:“你要单挑什么呢?” “跆拳道、围棋、小提琴,随便你选。”江小灵一昂下巴,胸有成竹地放出条件。 如果不是素来涵养提醒自己人前礼节的话,林妙这时绝对会噗哧而笑,这都是小孩子的兴趣课吧。这姑娘就跟没吃到糖的小丫头似的在撒泼,只是她撒泼的对象是不是搞错了? “我为什么要选一样和你比呢?” “因为你缠着我哥。” 简单明了的回答终于还是引得林妙笑了,江小灵还不解地问:“你笑什么?” 林妙指了指joe,“你问问他,是我缠着他吗?” joe被点到后也不作声,只目含兴味地看着两人,甚至还慵懒地轻倚在车门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江小灵看了眼joe,再回视林妙,眼中闪过恼怒:“你意思还是我哥缠着你了?也太给自己长脸了吧。之前你分明跟的是靳哥,现在又来倒贴我哥,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的。” 林妙脸上虽然还在笑,但眸光却一寸寸变冷。如果那边的男人不懂怎么教小孩说话的话,她不介意由她来教。凉声开口:“脸皮这东西不是别人给的,而是长在自己脸上。过了那过家家酒的年龄就该有觉悟,装得再天真也不过是装嫩。抱歉我没时间陪你玩兴趣班的游戏,你还是找你哥玩去吧。” 甩下话她就转身而走,心说刚好籍机打车回家。却在走出几步时,感觉身后有劲风袭来,她本能地往身侧一避,肩膀骤沉时明白怎么回事了,容不得她迟疑,反手将人往前而翻,动作干净利落。 低眸看着江小灵惊呆了表情,林妙故意低叹了声道:“我说了没时间陪你玩的,你偏还要来纠缠,真是长不大的小孩啊。” 一声闷笑传来,看了老半天戏的joe到这时才走过来,眸光落在林妙身上戏谑而问:“跟个小丫头需要这么计较吗?” 林妙学人一昂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我的处事原则。” joe失笑,弯腰把呆愣的江小灵给拉起来,拍了拍她脑袋:“打车去吧,酒店费用回头跟我报。”江小灵瘪了瘪嘴,又狠狠瞪了一眼林妙,才委屈地转身走至路边拦了辆车离开。 joe回转过头来,眸色幽深:“身手不错啊。” 林妙牵了下嘴角,“过奖。”好久没接触了,对自己刚刚那应激反应还算满意。听见他又问:“专门上跆拳道馆练过?几段?” 林妙心中一顿,垂了眸光,“没有,是在学校的时候学了点皮毛。” “还记得教练的样子吗?” 沉吟半刻,她答:“不记得了。” 她没有经过正规的培训,是陆勉教她的。陆勉说学那些招式没多大用处,要学就学实用的,所以从起步开始他就教她实战。有刚才那么漂亮的过肩摔用在江小灵身上,是她被陆勉摔了无数次后的成果。 初次见江小灵时,就见她将林彦给摔地上,那动作很标准,不过能被她瞧出弱点来。 有些东西一旦学会了就受用终生,其实之前父亲打她或者拿东西砸她时都能避闪开,但那个人是父亲,避无可避;再后面在药店被莽汉冲撞,她也能应付,但把机会留给了joe;包括荣丞楼下闹罢工,她被挟持时也有法子解围,可她想静观事态发展,更想看joe的反应。 所以一度她会觉得学了这,要用到的时机并不多,比起武力她更喜欢用脑子。而在刚才,脑中没那么多顾虑,直接本能了反应,忽然发现其实有时候斥之武力的感觉很爽,尤其是看那本来耀武扬威的丫头一副傻愣了的模样,就觉心头快意。 如果……林妙低着头微微眯起眼睛,心里打着个坏主意,如果能把眼前这人给摔个狗吃屎,那就有意思了。故意嘴上嚷了句:“肚子好饿,回去了。”转身即走,意料中的身后伸来长臂,她眼睛放光,双手去拽他胳膊过肩,然后双膝微微半蹲借力把人推送而出。 但,如意算盘打得是好,现实与理想有差距。 林妙拽着那长臂拽了两下都没把人拽动,而他的身体却紧紧贴在她后面,不由尴尬地回头,对上他漆黑的眸光时听见他问:“能说说你这是在干嘛吗?” 讪讪而笑着回:“我就是试试你的体重。” 他丢来一句:“我的体重还需要试吗?每天晚上感受得还不多?” “……”气氛因他那句黄腔而变得暧昧,林妙刚要悻悻地抽回手,没料他反手将她胳膊一抬,只觉人腾空而起,天旋地转间夜空划过眼帘,随即顿落,她被重重摔在了地上,屁股钝痛不已。这叫什么?现世报吗?不是,叫不自量力。林妙自嘲地想,怎么疼了后才想起他身手极好这件事呢?都亲眼见过好几回的。 头顶传来轻柔的询问:“还要比吗?” 明显的挑衅让林妙磨了磨牙根,还是道:“不比了。” 不自量力的事做一次叫缺根筋,再来第二次就叫无脑了,不过她还是嘲讽回去:“这算是替你妹妹出气吗?” joe绕走到她身前半蹲了脚与她平视,黑眸沉静如水,语气闲淡如水:“好像有人忘了是谁先动的手。”林妙面无表情地以同样的语气回:“好像有人连女人都打。” joe失笑,这女人即使趋于弱势也不肯吃一点亏,总爱跟他较劲。不过比起以前她老堆着假笑相对,他更钟爱现在她的随性,在他面前不需要虚假的笑容。伸指在她脸上轻抹而过,用不无宠溺的口吻问:“我打你了么?” 林妙扫了眼他的手指,抬手斜指侧方上面的监控探头,“有证据呢,你赖不了。” joe还真的抬头看了眼那监控,然后笑道:“你不知道灯不亮就代表了机器关的吗?”见她果然也扭头去看时,倾身向前凑到她耳边,“不过没关系,给你打回来总行了吧。” 林妙狐疑地看他:“当真?” joe伸手将她从地上横抱而起,眸光熠熠,“一会你有的是机会。” 夜半因为憋尿醒来,林妙全身骨头犹如散架了般,而罪魁祸首却不在身边。起身走了两步才想起这不是她的公寓,而是joe的,洗手间在另一侧。等如厕出来后她走去客厅倒水喝,看见某扇门后有灯光从门缝里钻出来,门没锁。 她倒了杯纯净水就端着杯子走到门边,轻推了下门露出一道缝隙。看见joe坐在电脑前只披了一件黑色真丝睡衣,并没拢上,露了一片白皙的胸膛,并且蜿蜒向下,春光无限又姿态撩人。心中暗骂了句妖孽,当初她不就是被他这种不经意间散出来的魅惑给撩拨了嘛。 尤其是那白皙一片的胸膛上有着很明显的几道红痕,是她的杰作。 背上应该更多,谁让他不顾她意愿强行把她带回家,这也就罢了,而且连饭都不管就将她给直接摁倒了,到现在她都肚子空空的。 男人,食色性也,但她没义务配合。指甲本该修了,今晚看来可以留着备用。 “既然醒了就进来。”突然的扬声打断林妙的思绪,被发现了?狼耳朵真灵。现在她已经彻底判定他的狼属性了,无论是私下里还是公事上,他都像狼一样喜欢掠夺。 短短数月,他攻城掠地几乎抢占吴城半边天下,能用抢的绝不服软。 正文 55.后来 林妙边腹诽着边推门而入,走至他身旁时放下水杯,目光顺势飘向笔记本屏幕。听见他谦让了声:“坐!”转眸看了眼他身侧微余的位置,真的是太看得起她了,她还没消瘦到如同孩儿那般。 可下一秒手腕一紧,被他拉进了怀中,直接坐在了他腿上。 他双手从后环过了她握着鼠标拉到最上,坦坦荡荡地给她看,等过了一会他问:“有什么想问的吗?”林妙琢磨了下,问了个与电脑信息无关的问题:“你现在偏重于哪一块?电子、重工技术、科技产业,你都涉猎了。” joe把下巴搁在了她肩膀上,神色间一片慵懒地回道:“重工技术是底蕴,电子产业是中流砥柱,而科技是未来趋势,你给我说说应该偏重于哪一样?” 林妙想了想,伸手指向屏幕,“科技。” 笔记本上的数据正是他已经运作了很久的那个ai项目,至今都还没问世,只证明他对这项目十分重视。 joe问:“为什么是科技?我以为你会说电子。” 林妙窝在他怀中也不觉忸怩,双手撑着下巴在桌上,眸光熠熠了道:“电子业表面看来确实在市场占比非常大,荣丞又以电子产业为主,如果将重心放在这一块可能会收益最大。” “那你怎么还选科技?” 林妙抿唇而笑:“是可能,但不绝对,因为电子业的空间太小了。即便荣丞曾是电子行业的龙头,但市场额也就30,其余70都被其它电子企业分占,至于技术都大同小异,哪家都不比哪家强多少。如果是以技术而论,还不如南星的重工技术,至少它在市场独一无二,也不能被模仿。可科技这块领域,目前为止在吴城还没有真正哪家技术熟练的,推出来的产品也都是撞个擦边球而已。” joe想,她一定不知道在这种时候两眼放光侃侃而谈的模样有多迷人,令他移不开眼。 她是越来越与他有默契了,这种默契不单是身体上的契合,还有思想上。确实他将重心扑在了科技领域这块,以现在数据时代的走势,科技必然是未来之趋。 感觉怀中的人钻了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后才说话:“你给个反应啊,我分析得到底对不对呢?” joe不由牵起唇角,现在学会不拐弯抹角了,很合他心意。 “我的反应还不够明显吗?” 她闻言回眸过来,仔细审读了他的神色,然后道:“你一份企划案做了近两个月都没做完,又是你亲手运作,确实挺明显的了。所以你要把这块肉先吃进嘴里,做这行业的翘楚?” joe轻笑了声,居然说了句:“只是个人爱好而已。” 个人爱好?“你喜欢高科技产品?” joe微点了下头,眸光黑亮。曾经有个人对他说,如果这世上有种东西能吸收烦恼,又能实现心愿的话那该有多好。从此这个念想便埋进了他的心底最深处。 林妙没留意他的神色变化,目光转回屏幕,“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呢,现在我看起来似乎很抽象,是个小机器人吗?” “不是,到时等真的出来了你就知道了。明天你跟我一块去趟文化部。”joe转移话题,成功引转林妙的注意,“哦?是不是项目要开始动工了?” “是的,明天过去实地考察下。” “网络这块谁去做?” “我。” 林妙讶异,以为他会安排霆舟那边的人去做,居然是他亲自去?关键是——“你也会做网络系统吗?”听见他在身后酷酷地回问:“这东西很难吗?” 林妙噎了噎,好吧,当她没问。 困意涌来,她打了个哈欠的同时肚子却咕噜噜地叫起来,被他听见了,“饿了?”她懒洋洋地靠他身上,没好气地说:“一晚上都没吃东西,你说饿不饿?” joe低笑出声,拍了拍她的臀,“起来。” 厨房里,joe站在炉灶前,林妙撑着下巴坐在桌边等。心说还第一次见他下厨,之前在她那时两人不是外面吃就是她随便做一点将就了吃,倒不知他还有这一面。 这算不算是出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她深以为男人在厨房洗手做羹汤的身影很迷人,只不过实在太困了,看着看着就打起盹来。 joe煮好面一回头,看见林妙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不由心头一软。 走至桌边时忍不住伸手,温凉的指尖触上她柔嫩白皙的脸颊,像是有所指引般一路往她的鼻子游移,滑过眉毛,抚过眼睛,又再回到了她软软的脸上。joe的嘴角不由轻轻弯起弧度,眼神宠溺而笑。 俯下身,落吻在她唇上,没有深入,只轻轻印盖,再没有比此刻更虔诚。 妙妙,你终于,又回到我怀中了。 客厅有手机铃声传来,他看身下的人蹙了蹙眉,似有要醒的迹象,起身快步走出厨房。接起电话就冷声而喝:“叶非凡,你最好有理由半夜三更还打电话来。” 叶非凡难得的正经:“老大,你让我查林大军的事……” —— 隔日原本寰亚有事要过去,但joe说了要去文化部一趟,林妙只得打电话给助理把行程挪后到下午。是九点左右到的文化部,joe报了“霆舟科技”的名字,门卫就放他们进去了。 等走进楼后他才打电话给韩婧,没一会韩婧跑了出来,欣悦的目光在看见林妙时明显一顿,很快便恢复了笑容招呼:“你们来了啊,我先带你们去机房吧。” 林妙有些心不在焉,因为韩婧有意无意间露出来的与joe的亲腻。她说不上来那感觉,好似韩婧只是尽着本份在给他们讲述相关事宜,可一个眼神流转,不经意的虚托joe的手臂等动作,就有着那股意思在里头。 由于她对网络这块还只是入门级水平,所以他们的交流她都插不上嘴。不敢说她向来自视甚高,但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危迫感。 主要是她有些分不清这危迫感是出自对网络这块的不精,还是对韩婧这个人。 找了个借口去洗手间,待了片刻正要推门出来,突听外面走进来两人,还说着话:“诶,今天咱韩主管可是满面春风啊。” “那是,江总来了嘛。” “真看不出来江总如此年轻就创业,与咱主管可是郎才女貌啊,如果哪天他俩真成对了,那他们生的孩子得多好看啊。” “咦?你还不知道?江总已经向咱们主管求婚了啊,早就成对了。” “真的假的?你快说说细节……” 随着语声渐远,林妙才推开了洗手间的门,面色如常地走了出来。走到洗手池前她抬头看了眼镜中的自己,不禁勾了下嘴角。 走至机房门外,林妙顿了步。轻靠在门框处,目光飘进门内,两道身影并肩而立,joe正说着什么,韩婧微侧了头目光专注地看着他,似乎在仔细聆听,眼神中脉脉情意在流转。 不知何故她突的踉跄了下,joe立即伸出手臂将她揽住,两人身体紧靠相互对视,眸光清撩。看到这处,林妙转过了身大步而走,眼神里一片凉意。 很好,joe! 当林妙回到寰亚时才接到joe的电话,“怎么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质问的口吻,似乎还含着怒意,林妙直接凉声而回:“我公司有事,没功夫在那浪费时间。”耍酷谁不会呀。 手机里静了一瞬,他闷声而问:“谁惹你了?” 就是你惹我了!林妙冷笑着开口:“抱歉,我这忙得很,没时间陪你闲聊。”话落就挂断了电话,把手机甩在桌上,继续埋头于文件里。 十分钟后她停了手头的事,完全静不下心来,心绪浮躁到她前所未有。就连以前被父亲痛训或者放逐,她也至多心头难过一下,事后就又重新武装好。她不管碰上什么事都不会如此随心所欲地发脾气,更不会将自己情绪摊在人前,可是刚刚对着joe讲电话,她一点也没转弯抹角,就是将心头的气不遗余力地撒出来了。 阖上文件起身走至窗前,低头看底下来来往往的车辆,心中浮生一念:从什么时候起,她面对joe已经不再有面具? 没错,她将过去的逢迎视作面具,而刚刚心火中烧,连敷衍一下都不愿。 答案很快就有了。大概是从正式被他锁困身边的时候起,毫无迹象地一点点对他打开心结,在他面前嬉笑怒骂渐渐有之,而他几乎占据了她全部时间,从公事到私人。 像如此刻一般深思他的次数越来越多,或者说是频繁地去想他。有时工作着遇到一个问题,脑中就晃过他的身影,想着这难题他或许能解决。 林妙轻重急缓地吸了两口气,幽然而顿地想:是因为他让她摊开了内心秘密吗? 那本是冰封在她心底最深处的祭奠,哪怕被他胁迫了讲出来,但殊途同归,终究是打开了那扇门。就像沉寂了太久的幽潭,终于有了一滴水的注入,从此它便不再深埋成根,也渐渐想要汇流入海,让黑色淡去。 身后手机在桌上响,她回转眸,没有走过去接,暂时不想和joe对话,在她气消之前,也在她理清与他的情感纠葛前。 可手机那头的人却像是跟她较劲似的,铃声停了又响,她给铃声设的音乐是“后来”,一直反反复复唱那句“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这铃声有用了五年了吧,自从他没了后。 林妙垂落了眸,隐去眼底的温度。后来她明白,不是错过了不再,而是思念像从心脏里榨出的血,想一次痛一次,直到痛至麻木。 那是一根钉子扎在心头啊,多深多痛。 而今,故念过往依然感觉钝痛,但那根钉子被joe给拔了。以为会血淋淋,拔出来后原来也就只剩麻木,没有想象得严重。反而,噩梦少了。 铃声骤止,如断了的弦,又不像,因为连余音都不留一个就静了。林妙只觉一阵萧索,正要转身却听那边“嘀嘀”两声短信音,这次她几乎想也没想就走过去拿起了手机,却是一愣,居然来电是个陌生号码,再看短信,倏然变色。 林妙赶到医院时心头仍然惴惴,那连续几通电话是医院护士台打来的,找不到她人就给她发了短信,让她如果看见短信立即来医院一趟。除了父亲这边有事外,她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会如此着急地叫她过来。 路上回打那个号码始终都是忙音,这阵子她两头跑确实很少过来医院,而给林彦打电话居然还是关机的。 上楼先去了趟护士台询问,可护士长却面无表情地称并没打电话给她,报出号码更是说那不是医院的电话。纳闷地走向病房,不是医院通知她来那又会是谁? 走至病房前就听见里头有语声传来,是林彦的声音,原来他人也在这边,但为什么要关机?林妙在病房门外依稀听见有女声在说话,以为是许晓君,不由顿步。 与许晓君原本井水不犯河水,保持着亲疏界线,在这次父亲入院后彻底成冰,有几次过来撞见时她都没给过好脸色,总要凉言讽刺几句。林妙不怕跟她撕,但不想在医院闹笑话,想既然他们都在,那父亲应该也没多大事。 正打算转身离开,突的一道声线留住了她脚步,走近门边,透过门上的小窗往内看。 视线所及内,只有林彦是完全能看见的,父亲的病床只露了半张,女人是一个侧影,但从身形上就一眼看出并不是许晓君。转过脸来看林彦时林妙微眯了眼,那张脸蛋似曾相识,仔细一想便发现是林彦之前带回家的那女孩,具体名字她不记得了,但是某局的千金。 不过林妙的注意并不在这姑娘身上,刚刚模糊的声线又低低传来。 这回即便林妙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也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这嗓音在不久之前还听过,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翟靳! 正文 56.你是在吃醋吗 听不太清他的语声,是刻意放低了的。他们似乎在相谈着什么,而且多半是林彦在讲,犹疑不定地想林彦什么时候与翟靳搭上了关系,还约谈在父亲的病房内?难道其实是父亲的主意?可这事为什么没有人来告诉她? 正念转间,忽然一道人影遁入视线中,两人目光透过门窗相撞在一起,彼此都愣了下。 医院长廊的角落里,安静无声,就只有翟靳与林妙两人。 林妙发觉即使荣丞易主,也没在翟靳身上找到一丝落魄,与那日在小屋见时感觉不同。敛去了锋芒,洗去铅华后他反而多了一分沉稳,眉眼之间不再如初般狂妄。 翟靳始终没开口,等着眼前这女人询问。却听她平声而道:“翟靳,别拉林彦下水。” 他挑了下眉,缓缓开口:“哦?你是这么认为的?在你眼中,我是不是就像瘟疫一般,而你以及你的家人应该看见就躲?”语气中不无讽刺意味。 林妙自是听得出来,不过她仍然坚持:“抱歉,荣丞的这趟浑水我们寰亚淌不起。” 不是她薄情寡义,而是她如今已经走进了joe的阵营,两面三刀的事她干不来。而且以翟靳目前的状况,恐怕谁都无能为力。 翟靳看着她,面容依旧如初见时那般姣好精致,细细的眉秀气中含着一抹动人的娇俏,他承认最初是被这张脸吸引,后来发现她灵动的性子更令他心动。 而这心动只不过是一个开端,都还没行动就被硬生生遏止了。那段受困的时间里偶尔会想起她,是他难得心绪柔软的时候。可当她和joe前后出现时,将那寸仅余的柔软也掐灭了。 如今再见,似乎他依旧对她移不开目光,既然这样,那就—— 翟靳语出惊人:“林妙,来我身边吧。” 林妙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那日joe的暗示难道还不明了?既然他直接,那她也不想绕弯子:“翟靳,今时今日的你以什么样的姿态对我说这句话?” 翟靳嘲讽地笑了笑,眸光忽而一厉,“你能保证他会一直都站在那个位吗?偷来的东西迟早都要还的,我总会有东山再起的时候,到那时你觉得他还能给你什么?爱情、婚姻?” 林妙微眯起眼,翟靳是个自大狂妄的人吗?以前看可能有些,但是一个能够经历从高到底的急坠后还能沉稳自如的人,显然不是。?那么这时他来跟她说这些,口吻笃定,是意味着已经胸有成竹吗? 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知这预感是因为寰亚还是因为joe,翟靳出现在父亲的病房,几乎不用细问都知道一定与公事有关。 他们在密谋着什么?父亲瘫在床上不知外面的风向,难道林彦都不问世事的吗? 翟靳再厉害也只是折了翼的鹰,如此短的时间不可能回血多少,寰亚如果在这时入坑,那以joe又狠又准的杀伐果断性子,怕是即便有她在,寰亚也难逃此劫。 不行,她必须要阻止! 当下林妙敛去眉眼间的情绪,面无表情而道:“那就等到那天再来找我说这些,到时你可以看看我会如何选。”转身而走,脚步貌似轻盈实则微沉,如同心头压了一块重石。 如果这时候林妙回头,就会看到身后的翟靳盯着她背影的目光里,含着一股势在必得,以及阴冷的狠意。 林妙想回去找林彦说话,可病房内已经不见人影,医生和护士正在为父亲做着例行检查。 看着没多大紧的事她退出了病房,回程路上一直拨林彦号码,却始终是关机的。等回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交代助理不停地给林彦打电话,直到打通为止。 结果打通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都快要下班了。 助理把手机交给了林妙,听见林彦咕哝着问:“什么事啊?” “你在哪?” “我在外面有事呢,有什么事等明天上班了再说吧。”林彦随口敷衍了事就打算挂电话,被林妙一声沉喝:“林彦,你敢挂电话试试!” 林彦没挂电话,却是笑开了:“这是怎么了?急了啊,总之你想问的事我这没答案。好了,我要跟淼淼看电影了,回头再说吧。” 听着手机里传来嘟声,林妙倒没有多恼,反而深思起林彦的行为。 他的变化很显著,按理不会再是这种调调。如果不是故意的,那就是这个淼淼真的很重要,记得那女孩是某局的千金吧。从林彦的口气听来是知道她想问什么的,难道是被父亲交代了不能说? 下班后林妙开车回到公寓楼下时觉得少了什么,直到进家门看着一室漆黑才蓦然想起今儿一整天joe都没再打电话给她,而且并没有过来。 心头温度顿时冷了几分,按亮了灯正要走去厨房,目光扫及客厅时一顿,刚刚心念间的人居然正躺在沙发里。他还穿着早上出门时的浅蓝色衬衫,西装就随意地搭在沙发椅背上,手臂压在了眼睛上似乎睡着了。 不经意间她放轻了脚步,可刚走到沙发边就被长臂用力一拽,人跌在了某人早已准备好张开的怀中。熟悉的气息侵入鼻间,她一挣动就觉身后力量箍紧,将她锁得牢牢的怎么都挣不开人,本就心情极差,又被他这般捉弄顿时气恼而问:“你干嘛?” “还在气?”joe敛眸细看她神色。 “没那么多功夫。”林妙用鼻子哼气。赢来joe笑揉她的头发,“那跟我说说今天你都忙什么了,怎么还带了一身气回来?” 林妙埋下头在他胸口,闷闷地说:“商业机密。” 实际上她是想躲避他的目光,他那双眸子太厉害,总一眼就洞察了她的心思。翟靳这件事她该说吗?上回他选择放走翟靳应该就有觉悟会被反弹,以他的深谋远虑肯定有所防范。 如果翟靳寻求别的方法,那么此刻林妙也只会坐壁上观,但是把寰亚给拖进去了。可能在不久之后,双方将正式搏于台面,到那时她该怎么做? 林妙埋着头,看不见头顶的那双细长深邃的眸中,不见温柔,只见眸色极冷。 这夜林妙辗转反侧,始终都睡不着。扰了身边的人睡觉,被他直接捉了手脚翻身而覆,低咬着她的耳朵说话:“既然睡不着,那就干点别的。” 可林妙却说:“不行。” 男人不管不顾,翻折她的双手在头顶,就欺身而侵,但过了片刻他懊恼地抬头,林妙眨了下眼,无辜而道:“我说了不行的。” joe在她唇上狠啄了一口才翻身而下,闷声问:“今天来的?上个月不是10号吗?” “每个月提前两天,你不知道吗?” 问完林妙就笑了,他当然不知道,跟他正式在一块才一个多月呢。 静默了一会,joe突然开口:“我们生个孩子吧。” 林妙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转而侧过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说什么?”他黑眸凝来,既深又沉,含着肯定的意味:“我说,我们生个孩子。” “是疯了吗?我跟你这才刚刚开始,就算是恋爱也至少谈个两三年才定,哪有一个月就说生孩子的?”林妙觉得他是在耍她。 但joe的眉目里没有半点笑意,只沉沉盯着她,好半响,轻吐字句:“这是附加条件。” 林妙眸光闪了闪,意会到他意思后顿时勃然大怒,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拿了枕头就朝他丢,嘴里恨声而骂:“去你的附加条件,江少霆,你真当我是卖身给你了是吧,你那头刚跟人家求婚,这头就来要我给你生孩子,这是打算把我变成小三是吗?我告诉你,门都没有,你给我滚,立即滚回你的温柔乡去!” 话落就用力去踹他,试图将他踹下床,可脚被他一把扣住,沉了脸问:“我跟谁求婚了?” “还要我说吗?当然是你那温柔可人的韩婧了。你一次次地搭上她的关系,跟她是天造地设的绝配,那就别来招惹我。”林妙恨恨骂出来后,只觉心头痛快。 而joe原本黑沉的脸听到这处蓦的一凝,“这就是你今天上午招呼不打一个就跑走的原因?”转而眸光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问:“妙妙,你是在吃醋吗?” “鬼才吃醋呢。”林妙矢口否认,却莫名心虚。回思刚才她的泼妇状,怎么看都像是话中含了酸味,转念一想,吃不吃醋是一回事,他脚踏两条船又是一回事,这事是他不对在先。 “哪里来的谣言说我跟韩婧求婚了?” 林妙冷笑:“是谣言吗?人家文化部的职员说你两等项目结束后就要办喜事了。我林妙什么生意都会做,唯独不干为她人作嫁衣这种事,那个鬼项目你自个和你的温柔乡忙去吧,少来烦我,也从今天起给我滚出我屋子。” 撒开了心火这样发泄出来后,林妙只觉那积存在肚子里的郁结顿时都消散了,整个人都舒畅了许多。积存已久,从被他逼迫了妥协那天起开始,到韩婧的存在正式惹到她时,负能量达到了一定饱和程度,加上自己家门前的一堆破事作催化剂,于是就这么爆发了。 不过林妙这是骂爽了,后果却是joe猛地扑身过来,将她狠狠制扣着趴伏于床上,双手还被反绞于背。挣扎无济于事,女人与男人的力量抗争总归是女人吃亏。 清撩的语声响在头顶,语气疑似危险:“妙妙,虽然看你吃醋我挺受用的,但刚才你对我一共说了两次&039;滚&039;,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是在借机撒泼想要摆脱我。”气息骤近,全喷在她的后颈处,温热的让她起了鸡皮,轻柔的嗓音一字一句抵进耳膜:“是最近这段时间我太迁就你了吗?” 林妙本还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一处,听见他最后那句话忍不住重哼出声,见鬼的迁就,他这种将她摁在床内的架势叫迁就?他夜里总是生猛如虎将她百般折腾叫迁就? 去他的吧,她敢说今天要不是她例假来,怕是这会儿已经把她拆解了生吞入腹。 joe看着掌下这张不逊愤怒的脸,不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倒是识时务,噼里啪啦一顿痛骂之后,见趋于弱势了就不还口了。 现如今她是彪悍起来像只母老虎,狡猾起来又像只狐狸,温顺时却变成了猫,偶尔还会伸爪故意挠他,不过他不介意,越挠越令他兴奋。 若不是念在她今晚不舒服的份上,他定让她知道张牙舞爪的后果。要出气就该出在当口上,他不介意她在那种时候跟他疯,因为总有制得她服帖求饶的时候。 这一点,joe与林妙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 空间一时僵滞,joe在沉念而思,林妙被摁在床里既恼又怒,可又撼动不了背上的人,想着大丈夫尚且都能屈能伸,何况她不过是个女人,最后只得软了语气问:“你要这样摁着我要到什么时候?” 立即joe手上的力道卸掉大半,但仍没松开对她的钳制,把她翻转而过正面直视,黑眸逼近了认真地道:“我从没跟谁求过婚,到目前为止,除了踩你这艘船外,暂时还不打算踩别的。听明白了吗?” 林妙嘴角抽了抽,什么叫她这艘船?“你意思是文化部那些人在说谎了?韩婧对你没意思?”那真的是她眼睛瞎了吧,韩婧看他的眉眼里脉脉情意差不多都要溢出来了。 joe的回应是:“我懒得管别人,你要是介意至多把那项目推了就是。” “推了?不是都签过合同的吗?” “签了合同就不能违约吗?违约金我来付。” 林妙不说话了,这叫什么?有钱任性? 突的床头柜上传来震响,两人视线同时看过去,是林妙的手机在响,她习惯了入睡前调成震动。可半夜三更的怎么还有人打电话给她?刚念转过就觉眼前一黑,身上的桎梏没了,joe探身到床头把她的手机取了来,看上面的号是个座机号,并不是白天引她去医院的那个。 “谁的电话?”joe问,这时震动停止了。 林妙接过手机看了眼,不经意地说:“谁知道?可能是骚扰电话吧。”可话音刚落手机却又震动了起来,还是那号码。 “喂?哪位?” “林女士,这里是医院护士台,你父亲的病情可能需要你过来商讨一下。”一个沉肃的女音从那头传来。林妙蹙起眉头,怎么又是医院?她问:“出什么事了?” “电话里说不清楚,我还有病人要去看护,你快过来一下吧,医生在等。” 深夜时分,林妙再度抵达医院。 正文 56.拭目以待 joe提出随行时她没拒绝,强势如他肯定不可能让她单独出来。但到了楼上并不是想象中的护士长正在等候的情景,护士台那边居然一个人都没,楼道里也寂静无声,医生办公室里就一个值班医生在打着盹,不是父亲的主治医生。 林妙顿时心头存了疑,难道又有人故意打电话给她引她过来?可经历了白天的一次事件后,她在出门前特地打电话咨询了护士台的号码,确认过是正确的才驱车赶来医院的。 快速念转而过,她扭头对joe提出要求:“你进去帮我问一下医生究竟是什么情况好吗?我去找护士长。” joe瞥了她一眼,微点了下头就推开医生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林妙深吸一口气,转身就往林大军的病房走,她是故意支开joe的,因为当下情形感觉很蹊跷,怕万一在父亲病房又发现翟靳,以joe的精明,恐怕立即就能识穿一切。 走近病房时她刻意放轻了脚步,在幽静的长廊里听觉格外的敏锐,病房内并没有语声传出时稍稍安了心。走至门前往内看,蓦然而惊,父亲的床位上怎么是空的? 她慌忙转动门把想要进去,但门居然是反锁着的,心头掠过各种不好的感觉,想也没想就拍门,“爸,你在不在里面?” 父亲已经半身瘫痪,按理夜里有看护在身边的,怎么可能门反锁了无人应答呢?怕有个万一之类的,她连忙转身,并且口中大叫:“护士!” joe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眸光一凝,“出什么事了?” 林妙一把拽住他胳膊急切而喊:“帮我找护士,我爸的病房门反锁住了。” 终于有护士从手术室闻声赶来,连忙拿了钥匙去开门,门一打开林妙就率先冲了进去,可里里外外找了一圈都没看见父亲踪影,连床底和洗手间都找了,确定室内没有人。 怎么回事?人去哪了?是转了病房了吗?为什么没人通知她? 当下她就冷了脸对那护士喝问:“我父亲人呢?” 护士摇了摇头:“我不清楚,这间房的病人不归我管。” 林妙顿时怒了:“不归你管?那管的人呢?把你们护士长叫出来。” 护士有些畏惧地往后半退了步,怯怯地回:“护士长今天不值班。” “你们晚上的值班护士难道只有你一个人?” “不是的,夜里刚好有一台手术,大家都去手术室帮忙了,所以就剩了我一个人。林小姐,你别急,我先替你查一查你父亲有没有出院记录好吗?” 林妙压了心头火随着护士到护士台边,她不是个喜欢闹事的人,但医院如果连病人在不在病房都不清楚,那么她对这家医院的资质持怀疑态度。 当护士抬起头来时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林妙口气不太好地问:“有查到没?” “查到了,你父亲并没办出院手续,但他每天晚上都会上十楼睡觉。” “十楼?什么意思?” 护士答:“我也不清楚,这是护士长亲手经办的,看护也是随行,所以你在这层并没找到刘护士。” 林妙知道刘护士就是父亲的看护,可她不懂为什么好好的在这层病室要换到十楼去睡觉?这究竟是谁的主意,林彦吗? 如果不是这半夜三更的,她绝对会打电话质问林彦究竟是在搞什么。 乘坐电梯上十楼时才蓦的想起身边的joe始终不发一词,转眸见他面色平静,忍不住问:“你怎么一直不说话?”他敛眸看过来,语气平淡地道:“这是你的家事,只要不涉及到你,我懒得发表意见。” 林妙等于碰了个软钉子,微微尴尬地移开了视线。电梯门开后走出去,眼前赫然一亮,这十楼的环境与底下竟是大不同。地面光洁明亮不说,连墙壁都铺了白净的墙砖,规格是她从没在医院见过的。渐渐明白为什么父亲要晚上睡觉换到楼上来了,怕这十楼是类似于疗养性质的地方吧。 不觉间快走了两步,她走在前,将joe落在了身后,她没看到停驻在后脑上的视线里多了凉薄的光芒。停在某扇门后,林妙的目光穿过门上的窗口往内看,看见年轻的护士坐在沙发里,手上正在盛着汤,面容姣好安静。 父亲就坐在旁边,看着刘护士的目光里竟有着林妙从未见过的温柔。 而她这时脑中打转的是——他不是瘫痪在床了吗?为什么能坐起来了?而且不是坐在床内,是移坐到沙发上。那张沙发与床隔了至少有三米的距离,她不信那刘护士能够抱得动身形魁梧的父亲。 刘护士把汤碗递过去,林大军笑着伸手去接,却连碗带手都握住了。刘护士羞怯地低了头,欲迎还拒地在抽手,被林大军用力一拽,人直接倒在了他怀中。 看到这处林妙垂了眸,她想最理智的作法是即刻转身,当作什么都没看见,但有时候她会不理智。伸手便转动门把,微微一顿,她讽笑了开,居然也反锁了。 而里面的两人似乎有被惊到,尤其那刘护士立即推开林大军慌乱地起身,拉拽自己的衣服整理仪容。而林大军恼怒的目光朝着门处射掠而来,与林妙的视线在窗口相撞时,眼神下意识地缩了缩,随即惊愕地瞪眼。 似乎,想不通为何林妙会突然出现在门外。 最终还是刘护士来开的门,眼神躲闪惶惑不安状,“林小姐,你来了啊。” 林妙想牵动嘴角,但发现笑不出来,于是也不勉强了,凉声而道:“刘护士,你真的有心了啊。”看护人都看护到搂一块去了?或许应该让许晓君来,恐怕能将医院闹得天翻地覆。 刘护士面皮嫩,一下就涨红了脸,站在门处窘迫得都快滴出血来似的。 “小刘,你先去楼下。”林大军在屋内突然道。 得了令,刘护士立即擦过林妙的肩膀快步而走,到后面都撒腿而跑了,生怕有谁追一样。 “进来吧。”林大军的沉喝拉回了林妙的目光,见他正襟危坐在沙发内,腰板挺直,面容沉肃中含着几分怒意。林妙讥讽地勾了下嘴角,倒是立即恢复成威严的模样了。 走进门几步察觉身后并没脚步跟随,回头见joe就倚在门框处,嘴里不知何时叼了根烟,但没有点燃,姿态一副漫不经心状。 想起刚才他说过的话,不由想他楚河汉界分得这般清楚的。 林大军也在看门口站着的年轻男人,他自是不会孤陋寡闻到连joe的名字都没听过。第一眼的印象只觉这个男的长得过于好看了,不过是张面皮而已,但细看察觉对方看似平静的神态里带着凌人的气势。站在那处,竟让人不容忽视! “爸,为什么你晚上要上十楼来睡?”林妙的单刀直入拉回林大军的视线,他目光复杂地看了眼自己这个女儿,冷声而斥:“我的事需要向你报备吗?” 林妙讽刺而道:“是不用报备,但您这样装得不累吗?既然喜欢那就收了刘护士好了,至于这么上上下下装病折腾嘛。” 林大军震怒:“你这是在跟我说话的态度吗?” 若在以往他这么一吼,林妙肯定会低头不再作声,可今天却是失笑着反问:“我应该是什么态度对您说话呢?唯唯诺诺,唯命是从?” 林大军的心火又一次被林妙激起,对着这张脸他总也压不住火气,尤其是她这般桀骜不驯的时候。猛的起身上前,扬起手掌就要打过去,却听凉薄至极的声音从门处传来:“你敢打下去试试?”林大军浑身一震,转过头时看见joe缓步进门,来到林妙身边时径自将人带进怀中,然后与林大军沉眸对视,“一巴掌一千万,之前你打过她两次了,看在她的面子上我没有动寰亚,今天你敢打,那就连带利息加倍算。” 林妙侧过眸看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发觉他比任何时刻都要来得英俊帅气。父亲对她向来打骂惯了,从没有人在这种时刻站在她身边给她安全感,让她体味到被保护的感觉。 不觉鼻子用力嗅了嗅他迷人的气息,手在他背后轻轻环绕。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回抱他,引得他侧目瞥来一眼,眸光深意难辨。 林大军从愣神中恢复,疾言厉色地呵斥:“好大的口气,我寰亚岂是你想动就能动的。” “哦?是吗?那么拭目以待吧。”joe撂下话就要带着林妙转身而走,可见她僵站在原处,不由沉怒了问:“你还要留在这?” 却见林妙摇头说:“不是。”随即转过眸看向林大军幽然而问:“我究竟是不是你女儿?” 林大军黑着脸好一会才开口:“你不是我女儿还能是谁的?” 林妙嗤笑出声,“多大的荣幸啊,所以你如此不遗余力地来算计我?为了让我回寰亚继续当牛做马,一面假称中风、瘫痪,一面又教着你的儿子迅速成长,好在将来再把我一脚踢开,而那时公司少了我都无关紧要了。” 她一直想不通林彦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精进如此之多,原来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 一桩桩一件件,既可笑又可悲。 转过身,对joe说:“我们走吧。” joe二话没说就带着她往门外走,身后林大军还在怒喝:“林妙你给我回来!”他讥讽而笑,眸光却极冷。 林大军,这是你亲手将她推开的,怪不了任何人。 今天主导的这场戏终于可以落幕了,妙妙舍不得割舍与寰亚的联系,那就他来帮她割断。不深刻地痛一回,她是不会死心的。 林妙回到公寓就闷头大睡,而且是睡沉了的那种,早上连joe离开也不知道。醒过来时已经下午了,也没起身,拉过被子又继续睡。 再醒来的时候眼皮很重,感觉还没睡醒似的,头也胀胀的。她正要阖了眼继续眯过去,却见有道身影走入视线,随即便觉脸颊被轻拍,低沉的嗓音响在正上方:“起来,把药吃了再睡。”人被半扶着坐起,以为递到嘴边的是水,可喝进去发觉是苦涩的药。 被放下时林妙皱着眉头问:“我怎么了?”声音居然是嘶哑的,喉咙也觉疼。 “回来见你还在睡,摸了你额头有些低烧。” “哦。”她应了一声,又想阖眼,却被他推了推,“别睡了,起来吃点东西,活动下筋骨。”她病怏怏地道:“我是个病人。”言外之意,病人就该享受特权。 哪料他直接弯腰将她连人带被给横抱了起来,几步走进客厅把她放在沙发上后就转身走进厨房,出来时手上端了碗清淡的白粥。 “是你熬的吗?”林妙问。 joe挑了下眉,“你在这屋子有看到第三个人吗?”林妙无言。 他给她在腰后垫了个靠垫便准备来喂她,被她拒绝:“不用,我自己吃就行了。”只是有点低烧,还不至于到四肢无力的地步。 可joe不接受她的拒绝,酷酷地丢来一句:“我做的东西想喂就喂,不想喂求都求不来。” 看看那只碗,再看看他的神情,林妙选择闭嘴,哦不,是选择张嘴。 一碗粥下肚,林妙感觉胃舒服了不少,左右环找,joe问她:“你找什么呢?” “手机。” 他从卧室拿了手机出来,但林妙发觉关机了。抬眸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以为是被他给关掉的,结果是没有电了。 插上电源开机,过去了五分钟都不见手机有动静,所以今天她在家里睡一整天其实并没有人找过她?讽笑了笑,原来她真的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重要。 joe不动声色地将她的举动都看在眼里,目光停留在她搁在一旁的手机上,嘴角微弯。她可能不知道现在有种技术能够屏蔽手机来电,甚至,代理某部电话号码。 既然有心帮她斩断寰亚的祸根,那就做彻底一点。 妙妙,机会我会给你一次,接下来就看你怎么选了。 正文 58.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 隔日一早,林妙就被joe喊醒,一算时间今天要去霆舟报道,可她浑身都提不起劲来,拽着他的衣服央求:“让我休息一天行不,我没力气上班。” 难得软糯的口气令joe挑了下眉,直接俯下身吻了她。等她气喘吁吁时才松开了人,眼含笑意地道:“起来,今天不去上班,带你去别处。” 于是林妙最终还是被从床里拖了起来,上车后她自觉钻进了后座趴下继续睡,总算joe没有再来扰她。迷迷蒙蒙醒来时,发觉自己居然躺在joe的怀里,而车子居然还在行驶中。 joe半阖了眼双手环抱着她肩,从下而上看他的轮廓,线条略有些冷硬,而且不知是否他的错觉,感觉他的脖子与脸的肤色有些不均匀。原本他该是白皙的,只看他身上就知道,可能他的脸晒黑了吧。 车子忽然停下,joe立即睁开了眼,撞见身前黑亮沉静的眼,凝了半刻他忽然低头。 林妙没想到他就这么吻下来了,前座上还有人呢,挣动被他反而抱得更紧,满满的都是他的气息围绕,唇舌相抵。退开时,明显看见那幽黑的眸色变深了,这是他动念的前兆。 “不可以!”她先一步开口拒绝。 joe笑了笑,唇移到她耳边轻语:“放心,我能克制。” 林妙脸一红,这人真是没脸没皮。 推门下车后看见倚在车门上抽烟的人,才发现原来开车的是叶非凡。他一副痞子模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俩,林妙瞪了他一眼才转眸去看四周。 讶异而问:“这是什么地方?” 车子居然开到了一座山脚下,往前无路再行,只有一条老旧的石台阶蜿蜒向上。 joe拖住她的手,丢下一句:“上去就知道了。” 拉着走出两步,听见叶非凡在身后道:“那我可就先回啦。”joe微侧了身点头,但林妙惊愣着拽住他,“他开车走了我们怎么办?” joe看她一眼,“凉拌。” 引得叶非凡在后嗤笑出声,“老大,你真幽默。”车子很快就扬长而去,林妙虽然知道不至于被丢这,而且身边还有joe呢,可总感觉空落落的。 顺延着石板路向上,两个人都没开口,只听见单一的脚步声,幽静的山中空气很清新,渐渐将心头的浮躁给冲散了。只不过这是最初的感觉,当膝盖开始酸痛时林妙就不这么觉得了,坚持了一会她忍不住开口:“这要爬到什么时候啊?” joe顿步回转过眸,“你回头看一眼。” 林妙依言回头而看,只见那条刚刚走过的石板路像条长龙般扭扭曲曲蜿蜒向下看不见尽头。听见joe在耳后问:“你想回头走还是继续上山?” 林妙讪讪地收回目光,“上山吧。” 她是想下山的,可即使她走下了山也没有车,临近山脚恐怕车辆极其稀少,沿路过来都没看到一个游人,这地方不像是什么旅游景点。万一到天黑也没辆车来,难道她还靠双脚走回去呢?joe给的看似是两条路,实际上只有一条上山的道,却偏偏还要来给她选。 有一种人是坏在表面,而有一种人是坏在骨子里,这男人怕就是后者。林妙有种被骗上梁山,骑虎难下的感觉,只得硬着头皮跟他继续向上爬。 可体力有限,又爬了近半小时,林妙觉得脚都快抬不起来了,一个踉跄人往前而栽,膝盖磕在了石板上,剧痛立即袭来。 joe没防她突然摔倒,一扭头人已经跌在脚边了。不禁蹙眉,扶起她时见那光裸的膝盖破了皮,脏污里带着血迹。用纸巾简单处理时见她咬着牙忍痛,倒是一声都没哼,清理干净后他抬头问:“还能走吗?” 林妙顿时气结:“你这人懂不懂怜香惜玉的,我都受伤了还走?” joe瞥了眼她带伤的膝盖笑道:“你没那么柔弱。” 林妙瞪眼,这绝对不是一句恭维!意思是她还女汉子了?“请问,我全身上下哪一点让你作此判断了?我一定改。而且我昨晚还生病了,偶尔柔弱也不算过分吧。” joe眼中的笑意加深,眉梢眼角都微微弯起,他说:“你就是有点低烧而已,早上我量过你的体温已经正常。加上你睡了这么久,按理体力是充沛的。” 在林妙想要张口分辨时,他又语锋骤转:“不过你说得也对,偶尔柔弱并不算过分。”环转过身,弯曲了膝盖蹲在她身前,浅声而道:“上来吧。”心想以她这种状态也不可能走完剩余的路了,还是节省时间吧。可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就觉肩背一沉,她独有的香味钻入鼻尖,而她的双手自主绕过了他的脖子圈住他。 joe失笑,她倒是实在,连客气一下都没有,让他不禁怀疑刚才摔那一跤是故意的,算准了受伤后他就只能背她了吧。 如此看来,这女人是真的不柔弱,连自个都算计,她就不觉得疼吗? 趴在他肩膀上的林妙可不这么想。第一次提出抗议的时候她就想他会绅士地考虑到她是女人,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一个劲的拽着她上山,想她的体力怎么跟他比?后面脚上也确实无力了,索性直接跪倒地上。吃准了力道,疼是不可避免的,但在能接受的范围内。不然怎么能有此刻享受时间呢? 之前被他背过一次,很快就找到了最舒服的位置,头枕在了宽厚的肩膀上,全身的酸痛与疲累得到了缓解,差一点林妙就舒适地叹气了。 后来常常想起这一幕,山道、树林、宁静、安逸、以及欣悦,是她能想起的所有美好词汇的诠释,两个人的心靠得极近,连呼吸都好似黏在了一起。 林妙想,她开始对joe有了依恋,或许,不止是开始,早就已经有了。 其实离山顶不远了,joe背着林妙走了只二十多分钟就看见依稀有楼阁在树影之后。等再上台阶到近处,看清居然是一座古刹,高耸的门上写着“凌云观”,原来是一处道家之地。 林妙既不信佛,也不信道,去过的也至多是寺庙,道观倒是第一次进。 joe并没把她放下地,熟门熟路地往内走,径直走进了幽静的小廊时林妙忍不住问:“这里你来过吗?”他轻应了声,竟推开了其中一扇门,径直背着她走了进去。 在林妙讶异的眼神中joe把人放下在椅子里,然后撩了两臂的袖子端起桌上的脸盆就走了出去,连句交代都没有,直把林妙看得目瞪口呆,这是把她撂这不管了? 一时间忘了她只是膝盖有点轻伤,没到腿瘸的地步,完全可以追出去的。 正在气恼中,门外脚步声走近,很快joe出现在视线里,手上端的脸盆内装了水,还有一块布巾。他绞了布巾递过来,“擦擦脸吧。” 布巾触手清凉,擦在脸上顿时将暑意抵消掉了,林妙的目光落向脸盆中的水时听见jor解释:“是井泉水,特地引流山里边的泉水过来的。” “你怎么知道?” 面对她的狐疑,joe笑笑不予回应,径自绞了一把毛巾擦起脸来,一点也不避嫌那布巾刚刚她用来擦过。林妙忽略他的行为,更好奇——“这样擅闯师傅的房间没问题吗?” 迎来他的轻声:“妙妙,这是我的道房。” 林妙瞪圆了眼,“你的房间?你当了道士?”视线下意识去看他的头发,别告诉她那浓密的发是假发来着,却听他哭笑不得地开口:“这里是道观,道士与佛门和尚不同,不用剃度的。而且,谁说有道房的就一定是道士呢?就不能我买来留着自己想清静时用吗?” 半刻之后,林妙才噎着憋出了一字:“能。” 她想,joe怕是有钱任性里的典范,别人也有买房屯房,甚至炒地皮的,他却跑这深山老林的古刹里买了一间屋。主要是……“你为什么会有这般念头?” “第一次来纯属偶然。”那是他遇见叶非凡的初次,不是近期,应该有三五年了吧。joe心思浮动掠转,并没有细说出来,只又道:“闻着袅袅熏香,寻一处静僻之地,心就平静下来。后来索性买下一间,有时间就过来当作休假。” 林妙不疑有他,只当是他回国后被谁引荐或者无意中爬上山发现了此处。看这家道观的环境应该不是商业性的,可能都不提供游览,也正因为如此才是真的清静。 瞥了他一眼,“你也有心不平静的时候?而且,这种地方能随便买卖房屋的吗?” joe轻扬嘴角,淡声而道:“清修自然就意味着贫苦,有人愿意施舍赞助,何乐不为?” 林妙挑了挑眉,说白了就是不管佛门还是道家,哪怕再清廉也还是能用钱打通的。 钱这东西,世上又有几人能抵挡得住诱惑呢?某一部分清高者可能会高唱金钱是魔鬼,那不过是价格还没到位,人心总有一个位置是无法坚持的。 不提这些浮华的东西,还是说说眼下最紧要的——“有饭吃吗?” joe一愣,继而失笑。林妙见他笑也不觉尴尬,正经了道:“从大早上被你拉出门到现在滴水未进,我现在只关心能不能解决温饱。” “既然把你带上来了,还能饿着你。不过,”joe目光垂落于她受伤的膝盖,“能走吗?” 明知他是故意,林妙还是从椅子里起身了,“当然能了。”目的既然已经达到,没必要再继续装。joe眼含笑意,张手环过她的肩膀,“走吧。” 当坐进斋房时,林妙微微有些忐忑地问:“我能来这吗?” “为什么不能?”joe侧目看她。 林妙左右前后都看了看,小声道:“这是道观,都是男的,就我一个女的……” 可能是到了饭点,他们进门时就已经坐了三五个着装道服的道士在吃饭,看见他们走进来目光都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无疑,她是这一群人中的异类。 后面更是陆陆续续进来不少人,清一色的灰色道服,一片素色里他俩的便装就显得特别突兀了,也难怪会被人注意。 却见joe摇了摇头:“道家与佛家是不同的,你不知道有道姑吗?”见林妙愕然的表情,他眼底的笑意更盛了,凑近她脸低声再道:“他们都看你,那是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 目光敛转,对上近在咫尺的黑眸,湛然静深里似有一抹星光在闪烁,林妙想:这算是情话吗?微抿了嘴角,傲娇的口吻:“看来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 引得joe眉梢眼角都染了笑意。 后面还当真有道姑进来,高耸着发髻,一脸肃穆的表情,走在一群道士中间,并没有突兀感。其中还有个很美丽的,看着年岁有四十左右了,可是眉眼很好看,皮肤白皙,若不是眼角的纹路出卖了她,可能会觉得至多三十来岁。 人对美丽总是很难免疫的,林妙不觉多看了两眼,道姑的眼里一片静色,无尘也无澜。 而且发觉那些道士们都对她很尊敬,取饭时也让她先行。直到她背坐而下了,林妙才收回目光,见身旁的joe表情寡淡。 “咦,你们怎么也过来了?”轻盈动人的嗓音突然在身侧响起,林妙转眸,见韩婧一脸讶异地看着他们。视线从上到下打量,今天她一袭水蓝色的旗袍式的长裙看起来很仙,本身就是个精致的人,这么一打扮就更出众了。 这不,停驻在她身上的目光更多。 林妙撇撇嘴扭过了脸,不是她没礼貌,而是人家乌溜溜的黑眼睛直直看着的人是joe,她就不去参合了。老实说,还真够“巧”的,但她不是个喜欢暗自揣摩的人。 joe的余光自是看见了林妙的神态,面色微沉了应:“刚好有空就过来了。” 韩婧端着盘子落座在joe的身侧,一如既往的语声轻柔:“你一定也是来参加&039;奉贤&039;道场的吧,我母亲让我务必过来,没想到能碰上你们。”转而又对林妙招呼:“林经理,你是第一次上山吧?” 林妙微笑着道:“是第一次,韩小姐似乎常常来?文化部那边能走得开吗?” 韩婧:“是我母亲在这,偶尔我会过来吟唱与主持道场文演,文化部我已经调休了,会在这边呆上两天。今晚有一场道场要做,到时你跟少霆一起过来呀。” 少霆?林妙眼角余光飘了身边某人,含笑点头。 寒暄过后收回目光,视线瞥及前方道姑的身影莫然而顿,回想刚才细看道姑那张美丽的脸,忍不住再看了眼韩婧,这才感觉两人眉眼与轮廓竟都像极了。刚才韩婧两次提及她母亲,答案似乎昭然若揭,心中不由暗暗吃惊。 等道姑吃完后起身,林妙的目光不自觉地又看了过去,却见道姑缓步向这边走来。确认过眉眼与脸庞,是母女没错了。然而道姑在走到他们桌前时忽然顿步,柔和开口:“小婧,一会你过来,把晚上要准备的练一练。”韩婧立即点头:“好的,许道长。” 林妙眉毛扬了下,女儿称呼母亲也是道长?本以为道姑交代完就会离开,没想她突然转首,“少霆,今晚可能要劳驾你帮忙了。” joe轻点了下头,语声轻吟:“是我的荣幸。” 道姑温和而笑,向林妙微点了头便缓步走出了斋房,仙风道骨自然而成。 目送着道姑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林妙歪着头想:从言谈到举止,透露出来的信息量似乎很大啊。等joe回转眸光时,乌溜溜的黑眼睛就冷冷盯着他看,到底今天来这是真的偶然,还是与佳人有约呢? 正文 59.不下山 是上回表达得不够清楚,还是没有一脚把他踹下床,能够令他印象深刻?她说过不想参与这种三人行,他如果当真跟韩婧有戏,那就请离她远一点。 他心思如此敏锐,自是一眼就看穿了她,还来握她的手试图安抚,不过被她抽走了起身,冷扬了声丢下一句:“你们慢吃。”然后在灼灼目光,以及一众道长们的视线中昂首阔步。 joe的目光紧随至林妙身影消失在门后,才收回视线,看见身旁空了的碗不由抿起唇角,饭量还行啊。他快速划饭入口中,正在将两人的碗盘收拾听见韩婧在旁道:“我来收吧。” “不用,你慢吃。”端了碗盘走近水池时,joe在心中暗道回头得“教育”一下林妙了,吃完饭要收碗是一个优良的习惯,这可不是在家里。 他其实很清楚,得了地利之势,每天晚上林妙都理所当然地把饭后清理的工作丢给了他,而且那小眼神里头的意思很分明——她是主人,既然他住她那,就该承担家务。 怕这也是她坚持住她公寓打的小九九,老实说,他特别喜欢她那趾高气扬的模样,因为会与后边被他制住的时候形成鲜明的反差。 正念转间,旁边传来韩婧的轻问:“少霆,你真的喜欢上她了吗?” 洗碗的手顿了顿,余光瞥见韩婧就站在他的右手位置。因为脑中惦念着刚才撒气而走的人的关系,嘴角还牵扬了笑意,却在瞬间温和的眼底变成一片清冷,他淡声而回:“差不多。” 听见这模棱两可的回答韩婧又迫切追问:“是逢场作戏还是……” “韩婧。”joe出声打断,凉淡了嗓:“你越过线了。” 韩婧眼神缩了缩,终于垂落了眸没再出声,而端着空碗的手却微颤了下。等joe从身旁掠过时她才忍不住抬头凝目看去,怔怔看着他的背影,眸光中多了忧伤。 如果不是他说他的心里住了一个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她又怎会迟滞跟前,始终只站在他身后不敢靠近。可如今却贸然闯进了一个林妙,他说,差不多喜欢。 意思就是,喜欢了。 初次见林妙时韩婧就有留意,第一印象很漂亮,可存在感很低,坐在joe的身边她都只当是助理,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后来听说她其实是寰亚的二千金,在公司早已独当一面,于是第二次见她出现在joe身旁时,韩婧开始感觉到异样了。 留意了,便能看得很清晰。joe看她的眼神,哪怕眉眼浅淡,神态冷漠,但却有着别样的不同。具体不同在哪里没法说,但女人的直觉告诉韩婧,林妙的存在将会威胁到她。 那天看见林妙跟着joe又来文化部了,他竟然将项目给她做,甚至是亲自教她。 小妍她们看不过去,主动提出要帮她,她没有阻止。后来果真林妙独自离开了,脾气似乎还挺大的,以她对joe的了解,女人闹脾气很令他反感。那天,joe在得知林妙不告而别后,当场脸色就黑了。 哪料只隔了两天,他把她带来了凌云观。 韩婧一直都将这处看成是她和他独有的秘密,她在这里与他相识,有着很多美好的记忆,可如今却多了林妙的插入,甚至连她想问一下,都还被喝止了。 想到这便觉心头钝痛,少霆,你当真已经迷上了她吗? —— joe出来后没找到林妙,道房内空无一人,四下寻找也不见人。不过他也不着急,以她的性格不可能独自下山,也不是会偷偷躲起来生闷气的那种,若心头有气肯定直接朝他撒了。就在观里慢慢找,前前后后也才这么点大,最后居然在后院看见了她。 她坐在一堆道士中间虽然突兀,但不违和。嘴角扬着狐狸般狡猾的笑,眼睛里放着光,可居然是在和人玩纸牌?刚刚不还忐忑不安地问他只她一个女的在道观里合适嘛,怎么只一会功夫就与人打成了一片? 只见她伸出细长的手指捏了一对牌出来,重重摔在石桌上,赢得小道士们的齐声惊呼,她得意地笑问:“还有没有牌压?”其余三人面面相觑,旁边不知谁不甘心地问:“你不是说没牌了吗?怎么还藏着这么大的牌?” 林妙笑了,眼神狡猾如狐狸:“一下就把底牌亮了,哪还有打牌的乐趣啊。” 于是,道士们愤愤甩牌。 看到此处joe走上了前,怕她再继续这么玩下去,会把一群小道士们都给得罪了。 林妙十分不情愿地被joe从人堆里拖走,边走还嘴里边嘀咕:“干什么要拉我走,我才赢了两副牌而已。”joe觑了眼她,浅声问:“打了几副了?” 见她比了两根手指,不禁挑眉而道:“如果我再不拉你走,一会他们得赶你走。”林妙偏过头问:“因为我太厉害?”一下将joe逗笑了,捏了捏她的脸,“脸皮怎么这么厚的?” 林妙轻哼出声:“我说得是事实。” 她打牌的水平,哪是这些道士们能比的。不过令她感到意外的是—— “这些道士们居然空闲了会打牌,就是牌艺不精。” joe好笑地问:“那你以为他们该干嘛?” “论经诵道啊。”她理所当然地应,在她印象中和尚道士不都是干这行的吗?刚才她是想走回那间道房的,可走了一圈发现这里的楼舍几乎都一样,也分不清哪一间是joe的。来到后院便看见一群道士围聚在一块,依稀便是刚刚在斋房里碰过的那些人,本想上去问个路,走近了竟发现他们在打牌。 玩得是最简单的打地主,这个她曾在网络排行里挤进过积分榜前十名。事实证明,她的牌技还没退步得太厉害,对付这帮业余的还是绰绰有余。 “不管是佛家还是道家,论经诵道都只在规定的时间,其余时候便也是自主的。而且相比之下,道家要比佛家随性,没那么多死板的规矩。” 听着他侃侃而谈道家文化,林妙一点也提不起兴趣,也不跟他拐弯抹角,单刀直入而问:“那个道姑你认识是吗?她是韩婧的母亲?” joe想,如今她识人的敏锐性倒是越发强了,有留意到她当时看道姑的眼神,几乎在韩婧出现的瞬间便有所反应了。 略一沉吟后他才开口:“道姑姓许,这里的人都称她为许道长,在道观的资历很深。每半个月道观都会有一场道事要做,都是由她主持的,韩婧算是她的门人,会在做道事的时候有一段吟唱。” “那你要帮什么忙?” joe弯起唇角而笑,这丫头还真是紧迫盯人,一刻都不放松。 “会有一个仪式需要我参与。” 傍晚时分,林妙见到了那个仪式。用术语的方式说,应该是叫道事。 一众灰色道袍中,joe只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显得特别出众。林妙站在人群后,目光无法从他身上移开,对他的白衬衣总是不能免疫。 颀长的身影有中遗世独立的感觉,这是突然凭添入林妙心中的想法。 忍不住移动脚步,绕到了他的侧前方,只见他双手自然垂落于身体两侧,站得很随意,眉眼里一片清色。即便是在韩婧优雅地走上神坛时,他的目光也没有丝毫变化,反而若有所感地转眸朝她看过来,对上她的视线时那眸色就变深了,如同暮色降临,安静乌沉。 突然一道清音飘出,引得林妙诧异地看去,是韩婧在吟唱。那是一首道风味的曲子,没有歌词,就是吟唱曲调。在林妙听来,除了第一声出来时有种惊艳感,但后面并没太大的起伏旋律。可她看四周排排站队的道士们都在仔细聆听,眼神恭敬。 一首吟唱完,那美丽的道姑就走了出来,手持拂尘。她走至台前,先用拂尘在韩婧头顶扫了两下,然后走到joe的身前,从玉瓶中洒了几滴水,再拂尘轻轻拂过他的白衬衫。 这里林妙有些看懂了,好像joe是扮演一位前来虔诚求仙的人,道姑用仙水为他洗尽尘世铅华,从此他便与尘世了断。 之后神坛上走入了好些略年长的道长,围成一个圈边走边开始念经诵道了,底下的小道士们同样的也开始有秩序地向前绕圆而行,口中一片和声。 林妙想要退出去,无奈被拦在了中间,只得跟着队伍慢慢前行。目光搜找白色身影,竟见joe也走到了神坛上边,与韩婧比肩而站于圆圈的中心。 白衣与水蓝色,最瞩目的位置,感觉就像翩翩佳人依偎在心上人的身边,受着最虔诚的祈祷与祝福。林妙的眼神缩了缩,觉得这一幕有点刺眼。 寻了机会脱出队伍,在外围又站了片刻,夜幕早已不知不觉地笼罩而来,神坛上点燃了火把,将台上的人照得十分清晰,而台下则拢于一片昏暗里,谁也看不清谁。 忽然间觉得自己在这群人中是多余的。道观中的道士们自然是今晚的主角,韩婧是吟唱者,joe是虔诚的行者,他们各司其职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和谐地来完成这个仪式。 她呢?一个无意中闯进来的外来者,格格不入。 林妙转过身,因着白天的迷路,此时她已经记住道观的大致方位了。喧嚣被落在了身后,渐渐声音变远,她一人独走竟来到了观门外。 就着门前昏黄的灯盏看下山的路,除了头几阶台阶,后面便是沉沉的黑暗。 “你要下山吗?”一个清脆的童音在身后突然响起。 林妙回转过身,看见是十来岁的少年,也穿着道士的灰袍,但那件袍子对他而言大了,有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觉。她摇摇头说:“我不下山,太黑了。” 小道士问:“你怕黑啊,那你还来这?” 林妙微笑着应:“我不怕黑,但怕夜太黑了,下山的路不好走。一个不慎摔倒就从山上滚下去了,那多亏。”见小道士还探头往山下看了看,不由笑意更浓了问:“你为什么不去后面神坛参加活动啊?” “你说那奉贤道场啊?我还没资格参加。” “为啥,这还得要有什么资格?” 小道士落寞地低了头道:“我也不知道,道姑是这么跟我讲的,说我心还不够虔诚,而且那些要诵读的经文我背不下来。” 林妙:“你是刚来道观吗?” “不是,我来了五年了。” 林妙微微吃惊,“那你今年多大了?” “十二岁。” 就是说他七岁就来道观了?现在还有人打小就把孩子送这边的吗?这里又不是什么嵩山少林的武术学校,不存在学艺一说。 —— joe是随着林妙的后脚出来的,在台上看见她独自一个人离开时,没有顾忌所谓的仪式还没结束,对韩婧的母亲说了声抱歉就跳下了神坛。 没有理会那些惊异的目光,直接穿过人流走出了人群。看她径直往道观外走,眉头便不由紧蹙了起来,她难道真的要独自下山?在这月黑风高时? 后来听她与小道士的对话,不禁莞尔,她不想下山的原因居然是怕滚下山?想法够奇葩的。不过潜在的意思是想走?因为看到他在神坛上与韩婧站一块? 那就是个仪式而已,只不过这回许道长临时让他上台,原本他只需配合了做洗礼就行。 轻嗑出声打断那边两人的交流,从暗处走出时,见林妙坐在原地没动,只伸长了脖子向这边看。小道士眼尖,立即认出他来,慌忙起身恭敬而唤:“仙主。” 听这称呼林妙差点没喷笑出来,将joe上下打量了,一身的俗气,哪里配得上一个仙字啊。joe冷扫了她一眼,没有作声。 小道士眼珠子一转,丢下一句“仙主,我还有事”就想撒腿而跑,没料他的道袍太大,袍摆被林妙给踩住了,拽了两下也没挣脱。回头小声央求:“小姐姐,你脚下松一松。” 林妙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抬起眸笑道:“跑什么呀,咱还没聊完呢。” 小道士立即苦了一张脸。 joe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走过去轻拍了拍小道士的脑袋,“坐下吧,里面还要一会呢。”眸光却落在了林妙脸上,视线并没交集,她几乎是扫视而过就别转了头。不禁失笑,她故意不放这小道士走,就是不想和他单独待在一块吗? 小道士不懂两人的心思,也不知道自己留下来要坐什么,僵站在那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突然被林妙用力一拽,直接趔趄着摔坐在地,屁股磕在石板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耳边传来林妙的语声:“你怕他作什么,还能吃了你不成。放心,有姐在,保管你没事。” 小道士闷声而回:“我不是怕他,是怕我哥。” 林妙转过脸讶异而问:“你哥是谁啊?” “总之你不认识。”小道士很直白地堵了回去。 林妙噎了噎,没跟小孩计较,余光瞥见joe在另一侧坐下了,一袭白衣在黑夜里尤为扎眼,想忽略都忽略不了。不过,她的唇角缓缓半扬起了弧度,笑意隐在眼眸深处。 刚刚离开道场时,她是故意对上了他的目光才潇洒地转身而走的。赌得就是他会追过来,管它什么仪式不仪式呢,她就是看两人在神坛上相依而站的身影不顺眼。 若他追来,那她的气恼还能消一点;若他不追来……其实她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就只有坐在这大门口心里把他咒骂个遍了。她才不会矫情地负气下山,没那必要,也不切实际。 正文 60.她下山了 静默半饷,小道士左右看了看,“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 林妙转过眼刚要开口,就听见joe问了句:“小刀,你没听见吗?” 小刀应该是小道士的名字,但见他蹙起眉头懵懂而问:“听见什么?” “嘘,仔细听,脚步声近了。” 就连林妙也忍不住侧耳细听,可万籁俱寂里除了沙沙的树叶声,哪来的步伐? 没留意小道士脸上露出惊恐,身体微微颤抖,当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吱嘎声响,他吓得直接惊跳而起,竟拔腿就跑。这急转直下来得太快,林妙都没反应过来,小道士就跑得没影了。瞪着那身影消失处,“刚那什么声音啊,把他吓成这样?” joe状似漫不经心地转过投来,“你在跟我说话吗?” 林妙没好气地说:“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 他笑了笑,讳莫如深地开口:“这可没准的,你没听见脚步声吗?” 静了一瞬,林妙面无表情地批判:“一点都不吓人。”引得男人低笑出声,“本来吓得就不是你。”言外之意是吓那小道士的…… 好吧,有那么些罪恶感。要不是她硬拉了小道士留下来垫背,也不至于被这男人恶劣地如此惊吓了。用鄙视的眼神瞪了他一眼讪讪扭头,太没品了,连小孩子都吓。 只觉气息骤然逼近,他已经不顾廉耻地移坐到了刚才小道士的位置,与她比肩而坐。 “看见这里的星空了吗?” “我眼又没瞎。”刚刚从道观里出来时林妙就发觉了,城市弥彰太重,到了夜晚至多能看见一两颗星星,而在这高山上抬头便见满天星斗,真有种“手可摘星辰”的感觉。 忽觉肩膀一沉,被他使劲往后按,等她仰面倒在地上时恼声问:“你要干什么?” 可见他也仰面而躺在身侧,胳膊虽紧贴着她但并没有臆想中的不规矩行为。静宁半刻里,谁也没开口说话,原本浮躁的心绪在星空闪烁下莫名平静了下来。 可心头依旧有东西揪着难放。 哪怕远离俗世,可尘世中的事也不可能一直避得开,终究是要回到那圈子去的。父亲假装瘫痪诱她回寰亚,暗地里却扶植林彦独当一面,这一举止恐怕是认为之前寰亚出的那些问题是她在暗箱操作! 除了这,她想不到别的理由来解释父亲这一行为。 所以从父亲到林彦,再到许晓君,他们三人在她面前上演了一出戏,一出引她入瓮的戏。而她当时还沾沾自喜地认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寰亚少不了她。 事实上林彦已经渐渐掌控了公司,而她也在逐渐沦为一枚随时可丢弃的棋子。就好比,翟靳会出现在病房里与他们暗中谋划什么,她却一无所知。 关于翟靳那件事,她打算告诉joe。无论于公于私,她都属于这一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不可能不懂。更何况,私心里她早已偏向了身边的男人。 韩婧的出现让她更认清自己的心,在意是真真实实的,没半点虚假。 一个人之所以会产生嫉妒心,首先得自己对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件物十分在意,其次才是对方的出现让自己感觉到了危机感。这两者兼有之,那就**不离十了。 “joe,有件事我认为有必要告诉你。” 顿了顿,想听他的反应,却等了片刻也不见他回应,一转头就见他那狭长的睫毛覆盖了那双向来幽浅难辨的黑眸,头微微靠在她肩膀上,额发遮了半边眼帘,清浅的呼吸就呼在她脸上,说不出的亲昵。林妙顿觉心头细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在这苍山顶上,他在身侧安然入睡。 可宁静只得一时,忽然观内传出浮华的人声,好似有人在大声喊叫。原本林妙还以为是仪式,可听着不对劲,突然腾腾腾的脚步跑来,小道士惊慌失措地出现在门处大喊:“不好了,神坛那边着火了,许道长好像还在火里。” 不等林妙反应,原本身边睡着了的joe就翻身而起,“小刀,你带她回我的道房,不准出来。”丢下这句话,人就消失在了门背后。 小道士跺着脚喊:“带上我啊。” 可哪里还有joe的身影,小道士回头看了看正从地上起身的林妙,满脸不甘愿地道:“你快快起来吧,我先送你回房,回头我还要去帮忙救火的。” 林妙大步走过去,“不用送我,直接现在就过去神坛吧。” 当林妙与小道士赶到后院的神坛时,只见一片熊熊大火将神坛给包围了,底下原本井然有序的道士早已轰乱成一团,火势不见扑灭,只觉越加的突长。 目光搜掠人群,很快就找到了joe的身影,他的一袭白衬衣尤为显目。可看见他逆着人流往神坛的方向在走,她心头蓦然被揪紧,他要干什么?脑中有画面一闪而过,狠狠打了一个寒颤,徒生出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神坛已经变成了火坛,除了在用水扑救的道士基本都纷纷走避,火光中依稀还有人影。 当看到joe一个踪跃跳上火坛时,林妙的心沉了下去,身体本能地朝着那边跑,却被小道士从后拽住衣服:“你不能去,如果你有事他会杀了我的。” 林妙回过头勉强堆起笑容,劝诱的语气:“我没要过去,只是好像看到那火里头还有人想走近些看。”小道士转过视线,“是许道长还在里面,她是这场奉贤道事的主持,不能擅自离开神坛的。” “火都烧上去了,还不擅自离开?她是疯了吧。”林妙感觉自己听错了一般,这不是在找死吗?可小道士却不这么认为:“你别胡说,能在神坛上主持道事是多荣光神圣的事。” 林妙冷哼:“那也得有命享受那荣光!”话落用力甩脱小道士,拔腿就往火坛那边跑。 刚刚与小道士周旋时一直留意着那边动向,joe从跳跃上去后就没下来…… 一口气冲到神坛底下,火势凶猛,且灼烫之极。一种无法遗忘的、刻骨铭心的恐惧蔓延林妙的身体,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却仍难压抑那彷如窒息的感觉。 依稀可见joe的身影穿梭在火光中,他手上还横抱了一人,正试图寻找缺口逃生。 林妙惊悸地左右看了看,夺过一个刚跑来的道士手中提着的水桶,凝了凝那熊熊火光,一咬牙直面恐惧冲了过去,对着上面嘶喊出声:“joe,这边!”一桶水朝着火光扑过去,赢得半刻的时间,只觉眼前人影一闪,有人跳了下来,下一秒身前就传来震怒的喝问:“谁让你来这的?” 抬起头,看见joe怒瞪着她,因为被火熏得脸都黑了,可那双眸子却沉厉的吓人。 不过视线很快被人遮挡,有人冲过来去接他怀中横抱的人,正是那姓许的道姑。不知谁撞了她一下,她被撞得向后趔趄,等站稳时发现joe又不见了。 心骤然而沉,一个箭步上前,拽住了不管是谁的衣袍急问:“刚救人的那个人呢?” 道士指了指漫漫大火,“又上去了。” 心急坠而下,姓许的道姑不是已经救下来了吗,为什么他还要再上去?环视这火势,根本不见有要灭的趋势,这样下去整个神坛都要被烧光殆尽的。 时光流转,记忆被牵扯的很长很长,过去与现在重叠。 就像一个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的劫,大火、白衬衣、背影、吞灭……这是她最深的噩梦,却眼睁睁地在眼前重演。 如果说刚才她还有理智要去抢夺别人的水桶,为joe劈开一条道路,而这时她除了苍茫无依地站在原地,竟是什么都没法做,就连抬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认命了的,等着强大的命运再次泰山压顶。 不知谁拖拽了她往后走,脚下一踉跄,整个人一头栽在了地上。不知觉身体的疼,只知觉心头钝痛难忍,苍然抬头,凝向火光的眼有悲意涌来。 却就在这时,熊熊烈火里突然有道身影走出来了。是那般的熟悉,熟悉到仿佛早在心里扎了根一般。joe,你总向我索心,可你知道吗?它早已为你跳跃。 是joe!林妙欣喜若狂地要从地上爬起,第一次想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搂抱他,咬着他的耳朵告诉他刚才的念转。可爬到一半她就僵住了,从烟雾缭绕里走出来的joe,怀中又抱了一个人,哪怕那长裙本来的颜色看不出了,却也能认出那是韩婧的衣装。 韩婧的双手死死搂着他的脖子,脸埋在他胸前紧紧依偎,这是她见过他们最亲密的时刻。 所以,他拼了命地冲进火海,就为了救韩婧母女? 有人上前,有人把他围聚,有人激动不已,像拥戴一位英雄。 林妙想,他确实是英雄,英雄救美。 —— joe蹙起眉头,韩婧缠绕在他脖后的手抓得太紧,拉了几次都没松开。心头掠过浮躁的怒意,刚刚林妙也跑来火坛前了,若不是不得不返回去救人,他会直接把她拎了走。 他该想到的,小刀怎么可能控制得了她。 忽而心头划过什么,浑身一震,不对,大火曾是她的噩梦!她不该出现在这里。立即想要拨开跟前围聚的人去搜找她的身影,可路被堵得死死的。 直接下狠手捏了韩婧的手骨,听见她痛呼出声时joe冷寒了脸沉怒而道:“你放手!”韩婧惊惶地从他胸前抬头,“少霆?”可那双沉黑眸中的冰冷使她狠狠打了个寒颤。 那是看待一个陌生人的眼神,冷酷而无情。 她一点点松开了环抱他的手,下一刻就被他拉开了手臂,毫不留恋地起身。迷蒙的视线里,他被人挡住,可在他一声沉喝之后道长们自动让开了路。 韩婧迷恋地看着那越走越远的身影,他就是永远那么有气场,是她毫不后悔爱上的样子。 在刚刚他冲上来的时候,她感动到泪眼模糊,以为他不可能会为了她不顾性命,以为他的眼中早已没了自己。但凡是女人,都做着与“紫霞仙子”同样的一个梦,梦中她的意中人会身披金甲圣衣、驾着七彩祥云来娶我!她也不例外。在joe出现的那一瞬,她认定了他就是她的意中人,是她的盖世英雄。 哪怕救过之后,他扭头即走;哪怕下一刻他就去了别的女人身边。 也改变不了她对他的一往情深。 joe在四周搜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林妙,一团糟乱里始终寻不到她的身影。从火坛边揪了一个正在扑火的道士急问:“刚刚在这里的女的呢?”道士茫然:“我没看见。” 再揪人问,同样是答“没看见”。 joe凝了凝那火,她不会是……心沉到谷底,以她的脾性真有可能!可现在的火势已经不可能再冲得进去,他左右张望,拉过身旁的道士三两下将他道袍剥下去浸水,转而披盖在头上准备往里冲。那被他剥了道袍的道士反应过来,一把拖住他急喊:“仙主,你不能再上去了,火已经控制不住了。” 厉眸回喝:“放手!” 道士吓得手上一抖,不自禁地松开了。 就在joe一鼓作气往火坛上要跳的时候,突的身后传来惊唤:“霆哥不要!”joe跳跃的身势骤然而止,回身便见小刀站在不远处惊惶地看着自己,眸光一闪,立即箭一般冲过去揪住他的领子质问:“她人呢?我让你看好她的,现在她人去哪了?” 小刀惊魂未定,刚刚他如果再晚一秒喊,霆哥是不是就又要冲进火海了?他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她……她一个人走了。” joe一愣,人没上去?狐疑再问:“你确定?” 小刀用力点头。 心头蓦然而松,小刀不会骗他,确定了人没跑上神坛就好,“我去找她。”丢下这句就往外疾走,可走出几步突然顿住,回转身再次看向小刀,“你说她一个人走了,走去哪了?” 小刀被那慑人的目光看得身体颤了颤,“她下山了。” 正文 61.撇清关系 林妙下山了。 之前生气也好,愤怒也罢,她都没打过要独自下山的念头。觉得很坑,不是自己性格会干的扭捏事,她也没那么傲娇。连在商场都能屈能伸了,何至于为个破事而做无脑行为呢。 可是,最终她还是独自走出了道观的门,然后独自下山了。 本来小道士追出来拉着她不放,说不能让她一个人走。她笑得很温和,动作却很粗鲁,直接把他撂翻在地,然后潇洒地摆摆手说了句“走了”。 说起来也很惭愧,对付一个孩子她用上了诱哄、耍诈,甚至武力。 不过那时候谁来挡她恐怕她都会动手,因为这间道观,她连一秒钟都不想再待下去。 林妙想,对号入座这种事大概人人都很擅长吧,只是掌握不好度就变成了自作多情。 她以为joe对她是不同的,甚至是喜欢的。百般要挟、逼迫、向她索心,这些举动用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估计都很受用,尤其他还是这般的英俊绝伦。 谁不心动呢?她是凡人,自也不会例外。 所以渐渐的心防松懈,被他迷惑,嬉笑怒骂里开始在意。而他真的做得很好,他让她感觉,即使韩婧对他情有独钟,可他的眼里只容得下她。 于是这时,满足了她所有的虚荣,沾沾自喜而怡然自得,却在下一刻摔得粉碎。 再温柔的情感,都比不过以命相搏。 他为了韩婧奋不顾身,已经说明了全部。而她趴在地上看着依稀的场景在眼前幕幕闪过,仿佛记忆里的少年在重叠,可现实狠狠给她一重锤,他不是陆勉! 陆勉的眼里与心中只有她林妙,但joe不是。 道观、韩婧、joe,他们是连在一起的,而她是局外人。 所以她独自下山了。 白天动的小心思到这时来报应了,每曲弯一次膝盖就觉疼一次,疼着疼着整条腿都有点麻木了。林妙在黑暗里龇了下牙,怪狼狈的不是? 脚尖踢到一块凸起的石头时,脑子反应没身体垂倒来得快,咕隆咚就从台阶上翻滚了下去。哪怕只滚出几个台阶,可仍觉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在疼,就连脸上都好似被坚石划到,生疼中隐隐有液滴流出来。 林妙伸指一抹,触手粘腻,幽暗中凝了片刻,应该是流血破相了吧。 这算是一语成谶吗?跟小道士说不想这么黑的下山,滚下去了多亏啊,结果她还当真滚下山了。真的,为赌一口气亏不亏?有个声音从心底里冒出来——你那不是赌气。 倒挂着趴在台阶上不想起来,姿态再狼狈也没关系,反正没人看见。忽然鼻子莫名一酸,情绪就上来了,眼泪夺眶而出,模糊了视线。 在这静暗的深夜,山间无人的小道上,林妙独自一人摔趴在台阶上,眼泪在黑暗里成蛹化碟,无声无息却哇哇直流。哭心中的委屈,哭浑身上下的疼痛,哭自作多情的可笑,也哭命运的捉弄。 老天何至于要对她如此残忍,在她想要放下过去重新开始的时候,却用同样的烈火来印证,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多可悲,多残忍啊。 她是命里与火相冲吧。 林妙决定再也不要念着他了,他为了别人拼命,为了别人奋不顾身,既然如此情深意切,又何必来招惹她?想到这泪流得更凶了,终于对自己承认,心早已死灰复燃了,可让她内心波澜的人,却在抱着别的女人。 joe站在黑暗里静静看着趴伏地上的人,他已经来了一会了。 当听见小刀说她下山时,他几乎是疾冲而下的,恨不得脚上生风飞掠下去。他凡事都能笃定,唯独在她身上笃定不了。对她花的心思比起任何一件事都要多,左右为难,排兵布阵,引她入瓮,一点点将她逼迫了留在身边的。以为终能安心些了,可总还有这样一天,他慌到心都好像要跳出来,生怕不过是一个疏忽,她就跑得无影无踪。 而她的脚程比想象的要快许多,几乎下了大半座山了,才远远听见前面有动静。本来既沉又疾的步伐悄然慢了下来,看清她趴在地上时惊了一下,但在想要掠步上前时突然听见了抽泣声,不由心头一震。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哭。 之前她被林大军多次怒斥、打巴掌,甚至得知被利用后眼神荒凉,但她没哭;她在陈述那段过往噩梦的时候,眼睛里空洞的让他心疼,她也没哭;至于其余的生意失败,被打击被欺骗这类的事,她就更没有哭了。 而此刻,她不顾自身狼狈趴在石阶上无声而泣,joe只觉心头划过钝钝痛楚。 是他将她逼得太紧了吗? 深夜的山林之中,石阶之上,两个人隔了十来米的距离,joe站在原地静默着,可焦躁却如同夜晚山林的湿意在他心中发酵着。 脑中掠过很多人和事,荣丞、霆舟、寰亚、翟靳、翟新同,甚至是林大军,可最后却定格在林妙眼含睿智的脸上。 她那晚醉了,抱着他喊了一晚上的另一个名字;她戴上面具逢迎而笑,企图巴结,却难掩眼底的精光被他看见;她遭受家族打击,失落彷徨时仍不忘算计他来帮她;她跟他嘶咬,跟他耍赖,跟他撒娇,各种各样的面貌都只呈露于他一人的视线里。 joe忽然觉得心口发热,微一沉念,抬步朝那身影走去。 来到跟前时他蹲下身,即使幽暗难辨也能看出她的身体蓦然变得僵硬了,明显是听出了他的脚步声。没有急着伸手去扶她,就席地而坐在了她身边。 然后,缓缓开口:“我与韩婧认识就是在这间道观,不过不是先认识的她,而是她母亲。当时叶非凡与小刀在山脚下受了很重的伤,我把两人给拖上了山,原本观主坚决不肯收他们,是许道姑站出来说话,才救了他俩的性命。” “你是想说刚才拼死救人是为了偿还这人情?” 听见林妙趴在那闷声问,joe的嘴角不由牵扬起弧度。只要还愿意开口,那就基本没多大问题了,忍住去揉她头发的冲动,目光盯着她的背影轻道:“人情是一个原因,另外的原因是小刀还得在观里,没了许道姑的照拂恐怕他待不下去。而韩婧那边文化部的关系需要她去打通,所以这两个人都不能出事。” 静默半响,joe微蹙起眉,以为她还会有问题要问,可却再不开口了。 这就像下棋一样,算准了对方要走哪一步,可当他的子放下去后她却不按牌里出牌,迟迟都没动静。他自问是个有耐心的人,可随着静默持续下去,心间却浮躁又起来了。 “你打算这样趴到天亮吗?” 一声冷笑传来,看见她缓缓抬起了头挣扎着想爬起来,他伸手要去扶,却见她往台阶下又滚了两层,使他伸出的手定格在半空中,而她已经离开了他一米之外。 心头顿时沉怒,这算什么,当他瘟疫吗? 林妙忍着身上的疼刚坐起来,就听见那边在问:“你脸上是什么?” 这都能看见?眼睛还真利,不过之前她会加以利用受伤来博得他的心疼或者什么的,但这时一丁点心思都没了,只咧了咧嘴自嘲了道:“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弄脏了呗。”嗓音因为刚刚大哭了场,还带着点鼻音嗡嗡的,听着气势挺弱的。 见他不语,她就继续道:“其实joe,你真的不用来跟我解释这些。不过既然你追上来了,那咱们就把话给说清楚了吧。不管你跟她走到哪一步了,也不管你为了生意还是报恩,请从这一刻开始别再来招惹我。你能从我身上榨出多少利益是你的本事,我自问没你心机城府深,敌不过你,俯首称臣都行,但别牵扯什么感情。” “说完了吗?”joe的脸已经很沉了,可黑黝黝的林妙也看不见,摇着头说:“还没,这是跟你交代完了一件事,还有一个事要问你一下:如果我违约了霆舟的协议,要付多少违约金?” joe眯起了眼,心头沉怒已经冒到嗓子眼,她这是在跟他撇清关系,还撇清得彻底?在她眼中,他对她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榨取利益? 好,很好,林妙!咬牙切齿了这个名字,真有冲动上前去把她揪起来……可揪起来后要怎样呢?打一顿?还是狠狠摁在地上让她明白明白道理? 这边林妙可不来管他什么想法,她只想了断一切,最好是脱离开他。哪怕脱离不了,那至少将关系界定于利益之间,不要再这样纠葛情感了。 她估摸了下违约可能要付的违约金,然后盘算如果跟这人撕破脸会可能要付出的代价,心里略沉,可能会很大。 说起来她的心智也算是够强大了,前一刻还在为一段感情的逝去而难过,后一刻就开始为今后谋算了。不能算是千帆过尽,也至少是经历过事,明白情绪这东西该放时放,该收的时候就得收,追求实际才是归于现实。 只听他沉冷的声音缓缓道:“首先,你签约的不是霆舟,而是与我。你是以我私人助理的名义入驻的霆舟,所以违约金这一块由我说了算。其次,但凡我要在你身上榨取利益,今天就不会在这深更半夜与你耗在这山林之中。” 林妙听着他这话眼神缩了缩,眉宇蹙起,幽暗里看不清他的脸色,却能感觉得出来周遭方圆之内冰凌一般的气息。他擅长以气场压人,不过对她没用。 她说:“joe,其实你把我绑在身边还有什么意义?那天你也看到了,我爸拿我当棋子在用,这两天即便我没去寰亚也没人要找我,可见是将我摒弃在外了。如果你对寰亚还动念的话,在我身上的价值其实不多了。” 空气静止,林妙并不着急,就安然等着,心想总该给他时间考虑。 可没料突然高大壮硕的身子连着霸道的气息逼近过来,在她想要再次退开时,肩膀已被扣住。近了便看清月光下的这张脸了,英俊的轮廓显得尤为立体,在白天他穿着白衬衫时帅气地让人移不开视线,可到了这深夜此时,却好像某种猎杀时的兽类,眸光森森税利。 心头猛地一跳,已经有所意料,在健硕的身影倾轧而来时她低问:“你要在这里对我那样吗?先说清楚以什么身份,男友?情人?p友?” 耳边立即传来咬牙切齿:“林妙,你再说一次!” 听见自个的名字被如此狠地念出来,林妙反而笑了,嘴角划过嘲讽的弧度:“记得以前有一次你让我定义我们的关系,那时候我定义不了,现在仔细想过大概是能了。男女之间若发生了关系后,没有情感堆砌的话,那么只能定义为随时可终止关系的p友。” 林妙的话犹如寒霜刺进joe心里,她是这么看待他,以及看待两人关系的? 本不打算拿她怎样,这时候却压不住心头的火直接将她摁在台阶上,一字一句:“既然是p友,那就想要时就要。”唇倾覆而下,铺天盖地。 原本joe不打算再给林妙开口说话的机会,因为她有能气死人的本领。封了她的嘴,牢牢将她困在怀中,哪怕时间与地点都不对,他也动了要她的念。 蓦地全身僵住,山下有人上来! joe倏然抬头,起身的时候连带着将林妙一同抱起,眉宇蹙起,但不是因为山下而来的动静,而是指尖好像有粘腻感。他又摩挲了下手指,是真的黏黏的,心头电光闪过,刚才好像摸过她的脸。 眸光蓦的低垂而落至怀中的人,她在被抱起时直接扣进了自己怀中,所以只看得到她头顶的发漩。原本积压着的怒火,这时堆叠得更多,她为什么不说脸受伤了? 女人的脸多重要,她是不知道吗? 黑暗中突然冒出来一声“咦”打断了joe的沉思,眉头一紧又再松开,这声音…… 不等他猜疑,底下上来的人已经扬声而询:“喂,前面是从山上下来的道士吗?” 正文 62.你敢走一步试试 林妙一愣,是叶非凡吗?刚才被joe摁在地上重吻的时候她呼吸紊乱,脑子也不清醒,后来又突然被拽抱而起,一时间也没在状态内。是等呼吸平顺了才依稀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原来如此,是有人来了他才停止下来。 不过这个说话的声音真的像及了叶非凡,但这大半夜的他怎么会上来? “是我。”joe应声。 叶非凡惊异而问:“老大,怎么是你们?” joe松了些环紧林妙的力道,沉声而问:“你怎么来了?” 叶非凡不知之前是什么情况,虽觉得奇怪老大和林妙深更半夜在这山道里,但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老大,出事了。” 与林妙所想有出入。原本她以为一个人下山后,可能走很久才能碰上一辆愿意搭载的顺风车,之前没留意,下山时翻了手机才发觉这里是没信号的,等于说是与世隔绝,所以不可能叫到车。没想到车主动来了,还是叶非凡开回来的。 可以猜到原定计划一定不是这样,但因为叶非凡带来的消息而改变了行程。 叶非凡所谓的出事指了两块,首先是刚刚收购了荣臣的南星被人举报重工环境不达标,有害物质导致人体中毒;第二件事在叶非凡说之前,看了眼林妙,因为寰亚早上发布了一个新产品。 林妙听闻此事心头猛的一跳,有种不好的感觉蓦然油生,当时joe没多作评论,只沉声而令了句:“先下山吧。” 沿路若不是叶非凡在说话,会静得只有脚步声。 “小刀那小子怎么样了?” joe简单回应:“还行。” 叶非凡:“本来还想过两天上去瞧瞧他的,这回看来是没时间了。” joe:“我想他应该不怎么惦念你。” 叶非凡顿时嗤笑出声,“怎么,他给你提起我时还那么胆小?我已经不打他了啊。” 山脚下视野开阔了,叶非凡终于看清两人身上的狼狈,暧昧的目光在林妙身上流转了一圈笑问:“老大,你俩不会是打架了吧?” 特意在“打架”两字上加重了音,其意自明。 林妙没好气地把头撇到一边,听见身旁的人云淡风轻地说了句:“山上着火了。” 叶非凡立即神色一正,“怎么会着火?那小刀呢?”joe故意迟疑:“他……”叶非凡见状顿时急了,摸了车钥匙就丢过来,“你们先回,我上去看看。”话落就火急燎燎地回身往山上跑,林妙转眸去看时,已经一溜烟的不见人影了。 侧过头看身边的男人,他是故意支开叶非凡的。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跟他闹翻?唇角划过浅讥的弧度。 “上车!“joe低令了声就松开了拽着林妙手腕的掌,林妙自是没道理因为赌气而不坐车用脚走回去,那就太矫情了。可等她坐上副驾驶座,却发现“司机”没上车,扭头寻找,见他往车后走去了。也不知他在后备箱里翻找什么,好一会才见他走过来拉开车门。 看清他手上拿的医药箱时不由挑了挑眉,而下一刻她就被酒精的刺痛给逼出了痛叫声,是joe用那蘸了酒精的纱布擦她脸颊。 joe见状轻哼出声:“就这点出息?刚还不是一副骨头很硬的样子?” 这是本能反应好嘛?林妙朝天翻了个白眼,是真的疼,估计那种伤口里撒盐就是这般痛了。那道划痕就在她眼睛下面一点的颧骨上,所以疼会直逼泪腺,强忍住了才没滚出泪来。 他那话是在挑刺儿,用力拍开他的手道:“要你管。”却听他冷扬了语声缓缓道:“林妙,信不信我现在就办了你?” 信!精虫上脑了哪都可能不是?不过这话林妙没说出口,无论是在半山腰还是这车上,在她认清与他关系后的此刻,她都不想与他有亲密。 所以审时度势,明智地闭嘴,不去说更多挑衅的话。 不知他后面涂了什么药,脸上冰冰凉凉的,隐隐痛意还有,但没那么凶猛了。而车内的气氛低迷僵凝,谁都没有开口的意愿,只听见汽车的引擎声。到底是折腾了一天一夜,又是救火又是滚下山的,长久静默之下便觉眼皮渐沉,一闭上眼就困意袭来。 以为只是打了个盹,却没料睁开眼时天都已经亮了,车内就只她一个人,椅子也不知何时被放平了下来。 坐起身时看见车窗外侧站的身影,之前因为是晚上看不清楚,这时天大亮了才看见他那白衬衣都快成为黑的了,斑斑点点的火熏还有山里潮湿的泥,衬衫下摆很随意地塞了一角在裤子里,其余的就皱巴巴地跑在外面,在他嘴角还叼了根烟。 这是她见过他最颓废的样子了,可肩背挺直,头发绵软服帖在脑后,侧脸轮廓依旧英俊绝伦。光是那么站着,慵懒中透着一股英气,眼角眉梢都弥漫勾人的意味。 他一侧脸,黑深的眸光就射了过来,穿透车窗玻璃与她的视线相撞,幽浅难辨。 林妙讪讪地收回目光,掏出手机看时间,已经早晨七点了。发现这处有信号了,心中不由一动,指尖快速翻找,未接来电,短信之类的都没有。 joe丢了烟蒂在地,用脚尖踩了踩后,等烟味散了才回到车上。见她抬头看过来,眼神里多了震惊,他勾了下嘴角,“看见了?” 林妙寻找着措辞,却发现喉咙有些发干,“可能……可能不是同一种产品。” joe没理会她的话,只冷冷盯着她,眸光危险,“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解释?”林妙惊疑,脑中电闪,“你怀疑我?” joe讳莫如深地指了她手机:“你看过我最全面的企划案,现在你那上头所列内容,技术,包括外形,觉得有哪一样是不同的吗?”林妙白了脸,张口结舌。感觉如坠冰窖,他没有指着她鼻子骂她窃取,可那些话却比责骂更让她觉得难受,像狠打过来一巴掌似的。 原来比起情感的失落,被他怀疑更加感到心头钝痛,可她真的百口莫辩。 直到刚才她才明白叶非凡看她那一眼的意思,寰亚在昨天上午最新发布了一项产品,是之前公司从没进驻过的领域,就连她都没能参与进去的ai智能。 推出的是一款智能隐形耳机,它囊括了市面上最普遍的网络、电话功能,还有分别针对孩子与大人设计的智能语言、远程操作以及课程学习。 这所有涉及的面,正与之前joe精心制作了几月的策划案内容是相同的。如果说灵感有巧合,可这巧合未免巧得太离谱了。如果这是别家发布的产品,那她大可以站在局外人的位置来看待这件事,偏偏却是寰亚。 她咬了下唇道:“真的不是我。”joe嘴角弯了弯没有说什么就启动车子,这个表情在林妙看来带了讥诮之意。 是否,在他心中已经将她判定了罪名? 车子停在了霆舟的写字楼下,走进工作室时小贝三人已经等在那了,一看见他们出现立即都起身,异口同声:“老大,出事了。” joe摆了摆手示意他已经知道,吩咐下去:“都过来开会。” 会议室中林妙坐在了最末位,心情沉暗,即使谁也没说什么,但看她的眼神中都多了异样。这是每个人的第一直观想法,寰亚窃取joe的方案,最大也是最有利的人就是她。 小贝说:“目前寰亚只是宣布产品即将问世,将理念公诸于世,老大,你看我们还有没机会在他们问世前先把产品推出来?” joe摇头:“没有,既然是已经发布了,就代表了他们有这个技术和产品的专利权,若擅自动用就意味着违规操作,我们就会将被视作抄袭。” “我们抄袭,明明是那不要脸的寰亚……”小贝话出口想到寰亚与林妙的关系,又把话咽了回去。悄悄看了眼坐在一旁始终都没吭声的林妙,叹了口气闭上了嘴。 而周延就没小贝这般好说话了,有意冷哼出声:“为什么不说?就是那寰亚窃取了我们的东西,老大做这案子做了几个月,我们底下运作也费尽心血,甚至都已经投入生产了,结果在我们即将要推出产品时突然间冒出一个寰亚来。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她进进出出霆舟了,原来是有所图谋。” 林妙的眼角抽了抽,余光中首位的那人面如寒霜坐在那,不置可否,任由他的部下来讨伐?而这讨伐还没结束,小贝要相对软一些,说话也没那么锐利:“可能……真实情况不是这样呢?”周延却火爆地扬声:“可能?小贝,你太天真了。” “女人的面皮长在脸上,内心却如海底针。”这时向来少言的小于也突然开口,他叫于炆,很少会在工作室出现,负责的是市场筹划。 他直接用极冷的眼神看向林妙,目光还有些怜悯,可质问的话却狠辣无比:“林经理,你擅自窃取霆舟的商业机密为你寰亚所用,出卖江总,也背叛了同事们对你的信任,敢问,你还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 林妙无声地对视于炆的眼,窃取、出卖、背叛,这些字眼加诸在她身上会令她觉得难堪,但怎么说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不至于因为一个人的质疑而退缩。 沉默到这时,该是她表态的时候了:“我有没有资格坐在这里不是你说了算的,是由你们江总决定。”她侧转过头,目光直射沉稳若鹜的joe,“你打算如何发落我?” joe虽然面沉如水,但眉眼间却不像于炆和周延那样怒火中烧,看过来的眼神很淡,开口时语调也极轻柔:“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发落你呢?在你沾沾自喜以为掌握了寰亚的主动权,却被人背后插了一刀;在你心心念念牵挂你那父亲的病情时,实际上他早已瞒着你与虎谋皮。你说你想摆脱我,可知道你离了霆舟不过就是一枚可有可无的弃子吗?” 林妙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感觉像被人揭了一层皮一样火辣辣的疼。他对她当真是不留情面,当着这些部下的面就来揭她的伤疤,直接将她之前跟他在山腰上谈判的话狠狠丢掷在了她脸上,意为——你凭什么来跟我谈条件? 余光中那三道目光看她都疑似含了怜悯,是小贝先干咳了声:“老大,我们先出去想想有没别的办法补救。”在得到joe的默应之后,一行三人快速离开了会议室。 林妙咬咬牙,猛地从椅子里起身,丢下一句“我会给你交代”准备转身而走。她要回寰亚一趟,亲自问个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却听身后危险的语调传来:“你敢走一步试试?” 她脚下一顿,看见joe靠在椅背上姿态看似慵懒,实则含了极强的攻击性,像蛰伏已久的狼随时都会扑上来。这个人的狼性又露出来了。 一直认为自己并不惧怕他,可在心头快速斟酌后,向外而迈的脚终究还是缩了回来。 林妙很不情愿地承认,她对他有惧意,在摒弃了那些误认为的情感后,她找不到能让他对她另眼相待的理由。所以此刻他出口的威胁绝对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而是,她今天如果走出了这扇门,那就义无反顾,不能回头。 尽管她不知道无法回头的路是什么样的,她也不敢轻易去试。之前那些跟他翻脸的底气全跑得不见影了,不能算是审时度势,只是本能地嗅到了危险。 林妙沉默地走回桌前要坐下,却听他沉声而令:“过来。” 蹙了蹙眉,还是走到了他身侧的位置坐下,垂着眸,面无表情。 joe开口:“以往脑子不是挺灵光吗,到现在还没想明白?”林妙冷哼:“脑子短路了,想不明白。”实际上她正在思考他要她想什么。 “你有这功夫跟我置气,还不如想想自己走进了一个什么样的局。” 林妙疑惑地抬头,他说这是一个局?什么局? 正文 63.自固成方 只见他将身前的白纸推过来,忽然心中一动,翻过白纸的另一面,看见上头写了:ai(寰亚)、南星、林大军、妙,而在底下打了个很大的问号。 这应该是事件的时间轴,先是ai项目抢先被寰亚发布,再是南星出事,父亲是背后主谋,而她是那颗棋子。目光在“妙”字上定了一瞬,迅速转移到底下的“?”上,以它为轴点分别连线了上面的每一项,但这代表了何意? 既然人就在面前,没道理不去问,林妙指了那处抬头:“这是指几样事情与人之间有着某种联系吗?”joe淡漠地扫了眼,丢来一句:“那是一个人。” 心头一顿,第一反应是指他,可转念一想觉得不对,如果是他,大可不用“?”来代替。所以这意思是个未知的人?蓦然间心头猛的一沉,她的脑中电闪过东西,脸色一寸寸泛白。 joe不动声色地将林妙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看来她是想到了。 有人要把她赶尽杀绝,让她无法在这夹缝中求得生存空间,而那个人是谁她应该也想到了。虽然性质恶劣,倒是与他的念想异曲同工,同样,他也要她除了依附他外,再没有任何外力可助,包括她岌岌而营的寰亚,包括她那些所谓的家人。 我见过翟靳。 这句话堵在林妙的喉咙口。 她错过了告诉joe这件事的最佳时机,在第一时间看见翟靳的时候没说,在发现父亲秘密的时候没说,在山顶想要开口说时也没说,现在再来说似乎没有意义了。 因为他已经知道了,或者早就知道。 这张白纸推给她,并不是为了让她理清中间的曲折关系,而是揭破。 只听他语调轻柔地道:“我有给过你机会的,可惜你没有把握。” 林妙揉了揉眉心,果不其然。忽而心念划过,她浑身一震,惊愕地抬起眸,直视进那双黑眸中,“那两通电话其实是你让人打给我的,是吗?” 看到的是joe不置可否,等于默认。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清楚了解翟靳跟父亲有过密谈,却隐忍不语,一直在旁窥伺着她的动静,等于说是她的那些小动作在他眼里就像演技拙劣的小丑。 难堪是次要的,愤怒是主要的,她内心里积压的火又冒上来了,抓起白纸往他脸上丢,“这样有意思吗?”白纸从他头顶飘落,缓缓掉在了地上,而那原本阴沉的眸光里多了沉厉。 林妙这时被怒火冲昏了头,从椅子里猛地站起,双手用力拍击在桌面上发出不小的声响,瞪着joe一字一句:“我从没见过一个人比你更奸诈更卑劣,想要寰亚就靠本事去抢去拿,要对付翟靳就与他正面交锋,至于对我动用这么多心思吗?你说我父亲拿我当棋子用,你又何尝不是?引我入局,带我上山,等着外面天翻地覆再将所有的罪名扣在我头上,现在再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来救济我?江少霆,红脸唱完了唱白脸,这部戏全你给你唱得了。” 情绪是递进式的。在山上的时候因为发现情感无处可依从而整个人变得消沉,下山得知寰亚窃取idea抢先发布,她被指为出卖者时震惊与难堪,再到刚刚他给出提示,让她猜出这一切背后都有着一只属于他的手在操控,整个就爆发出来了。 而爆发之后看见他除了沉沉盯着自己外却一语不发,这感觉就像自己搬了很大一块石头丢进湖里,期待着能够砸出巨大的波动,却没想石头掉下去,连一片涟漪都没起,就无声无息地沉下去了。摸不着边,不禁忐忑,还有些许的惧怕。 是空气沉静的犹如静止般,让她有这种感觉。 林妙在心里给自己的心情默默做了注解,转而又觉画蛇添足。 终于,长久静默后,joe轻声开口了:“奸诈,卑劣?这是你对我的观点?”他从椅子里起身,淡淡的目光扫过她的脸,给林妙感觉他一点也没将她的愤怒放在眼底,然后见他转身走至窗前,寡淡的语气从他口中吐出来,却令她如履薄冰。 “林妙,你太抬举你自己了。对于我而言,要拿下寰亚根本无需用到你,至于翟靳,他已经败在我脚下了,你认为他这次又能翻得了天?我几时需要拿你做棋子来赢这些?从你看见翟靳起到刚才,一共六十多个小时,这是我给你的机会,你却到刚才都没肯说出翟靳,是这个人在你心头的份量重到比我还深,还是你指望着他东山再起了跟回他?” 掷地有声的质问在最后,令林妙心头一颤,下意识地否认:“不是。” joe微微侧转过身,凌厉的黑眸直视而来:“不是?那么你来告诉我是什么?” “是我没有想好。”林妙干涩地解释,“看见翟靳突然出现在我父亲病房里时,我也很震惊,听他一番言也觉他有所图,但那时并不知他在失去了荣丞之后还能有何作为。之后其实我有打算对你说的,可是……”可是因为那场大火,因为韩婧,终止了。 joe的眼神里露出极端嘲讽,“妙妙,你放不下的终究不过是个寰亚而已。”说了这句后他就背转过了身,在林妙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听见低沉的语调里带了杀伐决断:“那就从寰亚开始吧。” 林妙见过joe温文尔雅的一面,见过他狡猾的一面,也见过他性如狼的一面,这次却让她“有幸”见识到了他狠厉的一面。 她被困在了霆舟!这个困是真正意义上的限制自由。 在霆舟的那幢大厦顶楼,有一个住所,是他的。从那天起她就住下了,也不是用镣铐铐着她,或者是将门反锁,他只冷冷丢下一句:你如果想出去被舆论撕成碎片,尽管离开。 这既不是恐吓,也不是威胁,甚至她起初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而joe也给她足够的空间来看事件的进展,他全程不干涉。 首先寰亚发布ai智能耳机后,成为了全城瞩目,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个创意的微妙性与价值性,群众的期待值极高。于是寰亚在发布后三天就在网络上推出了付定金预定名额,只不过半天,一万个名额都被畅销一空,还有的人在惋惜没有抢到。 然而在这一片和声里有一个声音特别突兀,它是在城市论坛里高调发帖的,质疑寰亚何德何能发布这种高科技产品,批判它连科技的边都搭不上,不过是一个主做电子产品零件的二线公司罢了。 这个突兀的发声出来后,网络的风势就开始变了,从研讨智能耳机的创意变成了怀疑产品的可靠性,纷纷质疑会不会是夸大其词的宣传,而那些支付定金哄抢名额的人从期待变成了声讨,要寰亚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来。 为此林彦召开了记者招待会,试图借由媒体来压住市场舆论。 林妙看着直播里的林彦,居然眉眼沉稳,全无以往的浮躁,应对记者的提问也很从容,倒是令她刮目相看。似乎在公司脱离了她之后,他完全能够独当一面了。 突然有个后排的记者站起来高喊:“林总,请回答我:你们寰亚在没有任何科技团队的情况下,何来ai智能科技产品的创意?” 林妙看到林彦的眼神明显有慌乱闪过,哪怕很快就镇定下来,但也让她瞧出了蹊跷。眉宇不由蹙起,原来这场记者会都是安排好的,问什么问题,他要如何回答,全都是演练过的。可当下突然冒出来的这名记者提问怕是不在计划之内,只见林彦清了清嗓子后回道:“谁说我们寰亚没有科技团队的?当今科技占据市场主流,我们寰亚自然也与时俱进了。” “那请问这个创意出自哪位技术人员?能否请他为我们详细讲述下这一理念的由来,以及在创造过程中是什么引发了灵感,为什么要以耳机的形式注入市场?” 林妙眸光划动,这些内容在joe的企划案里都有,她在研读的时候已经熟记于心。可当下林彦躲闪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对这些并不熟悉,甚至是陌生的。 不禁摇头,功课没做到位就敢出来与媒体应对,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自信。 如此阵仗若换成是她来应对,哪怕当真被记者逼问到无话可答,也会以强势的气场压回去,不让场面失控。但气场这东西不是生来就有的,需要时间的沉淀与经历的淬炼。而这两样,都是林彦所欠缺的。 说到底,她这个弟弟还是太嫩。如果这场招待会按原来安排的走完一个程序,可能会很完美,但永远计划赶不上变化。不管那名记者是怎么混进去的,成功地让林彦失去了方寸,而就在这时,突然有个声音从后方冒出来:“据说寰亚有一批电子零件曾找过荣丞的工厂生产,并且还有项目合作,是否你们的电子产品也含有致癌汞元素?” 这话一出来当下场上一片哗然,林彦的额头冒出了冷汗,吱唔不语着侧转头看向旁边。立即就有人走上前来拿起话筒宣布记者会到此结束,而林彦狼狈离开。 林妙的目光定在林彦刚刚侧转脸去看的位置,那里由于灯光的关系,隐约有个影子被映在地上,身影颀长。难道……是翟靳? 随即屏幕一暗,直播就此结束了。林妙叹气这一仗林彦打得是一败涂地,原本的澄清反而雪上加霜,越描越黑,反而还被扣上了“致癌物”的标签。 恐怕之后笼罩在寰亚头上的乌云将会更浓。 无疑这些都是joe的反击,杀伐果断,丝毫不拖泥带水。只花了一周的时间就将寰亚的风头压下去了,不仅如此,之前“致癌物”一事看似已经埋下去了,却一直都是隐患。即便她费尽心机捞出了那批问题电脑,但只要那池子里的水被搅动,寰亚就脱不了干系。 外人不会来管你哪一批产品含有致癌物,只要曾与那家电子厂占上边就会被划入那圈子。而此次发布的智能耳机自然少不了电子配件,一旦被贴上这标签,怕是再没有人敢用。 这步棋joe下得是兵不血刃,是他的行事风格。 不过这并不算杀招,产品问世后只要找这方面的专家来检测就可脱去标签,即使市场值打了折扣还是有利润。毕竟这个产品推出的点都十分吸引人。 可是,joe真的会让这款智能耳机问世吗? 林妙在心里打了大大的问号,隐隐有种他还藏着大招在手上的感觉。他那日撂下狠话要拿寰亚开刀,显然不是嘴上说说的,而她在听了后能做的反应也只有沉默。 首先她没有任何筹码去与他谈判,其次如今寰亚,还需要她为其谋划吗?时至今日,无论是父亲还是林彦都没有给过她电话,无疑翟靳的到来给予了父亲新的生机。再不用像当初为了让她回公司而装病,而在被她撞破后直接将她摒弃在外。 失落吗?她仔细体味了下心间的感受,觉得并没有,应该说习惯了。 到这时看整个事态似乎都还没有牵扯到她,舆论的压力也只在质疑寰亚上周旋。但这天下午林妙在刷帖子时突然心头一跳,某帖子后几页里有一条匿名回复直指寰亚暗派商业间谍窃取某科技公司商业机密,剽窃概念,智能耳机非寰亚原创。 刚好joe推门进来,她转身就问:“这是你让人回复的吗?” 他一边脱了外套一边走过来,淡扫了眼电脑屏幕后,丢下两字“不是”就转身进了浴室。 林妙恻然,他说不是那便不是了,以他的性格既然做了便不会否认。而且他如果真要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不会等到今天,大可以在那日撂下狠话时直接这么做了。 那才叫真正禁锢她的自由,让她畏于舆论而不敢踏出门半步,但是他没有。 可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 正文 64.梳理情感 她不停刷新着帖子,不出所料,有人把那条回复顶上去了,而且在转瞬之内有几十条评论。大多数是探究,少数人是幸灾乐祸,却有一个叫“战国者”的人斩钉截铁称这是真有其事,并且说如果想知道真实内幕就关注他,他会单独开贴来爆料。 林妙点进了他的头像,这个人并不是刚刚注册的小号,在15年就注册了,发布过很多帖子,多半是新闻类的事件,语言带了很强的批判性。 直觉这个人可能从事的是记者方面的工作,而且言辞十分懂得抓人眼球,他所发布的帖子大多数阅读量都很高。数分钟后,“战国者”的新帖跳了出来。 林妙目光扫过标题,心头一震。 标题是——寰亚二千金干当商业间谍,利用美色窃取商业机密! 洋洋洒洒近千字,从头到尾没有提及她的名字,却言辞犀利。指她凭借与南星合作搭上荣丞太子爷翟靳,先是窃取荣丞项目资源,在见荣丞受致癌产品影响成颓势之后立即又攀上了新晋科技公司的经理,并且在其谋得一高位,而这智能耳机的创意正是这家新晋公司经理的,她利用美色迷惑对方,最终直接原封不动地窃取回寰亚,并且抢在对方之前先行发布。 林妙眯起眼,这不是joe所为!如果是他,绝对不可能把他自己也牵扯进去。 “文章写得不错。”头顶突然传来熟悉的语声,把她给吓了一跳,掠转回身,只见他湿漉漉的头发并没擦干,身上就穿了一件黑色浴袍,胸前敞开着还有水滴下来,性感而魅惑。 不过这时林妙没有心情欣赏这春光,这段时日与他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每天他回来要么捧着笔记本要么捧着本书,并不来搭理她。 吃饭自便,冰箱里会定期补充食材。所以虽然同在一屋檐下,但交集却不多。 林妙默了默,轻问:“你觉得是谁做的?” joe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怎么,不认为是我吗?” 她别转开视线,“你没这么低级。” “这算是恭维吗?”joe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冷战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该是终止的时候了,他已经没了耐心。粗鲁地掰过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目光相对,“现在还觉得我是奸诈小人吗?” 林妙无言,他这次所做的反击都是正面而对,即便使用手段也是正当反击。 joe见她这般,做了这段时日一直想做的事,俯吻而下。 林妙身体先是一僵,本能地想要挣扎,可他不光擒着她下巴的手十分用力,另一只掌更是摁住了后脑,使她完全动弹不得。唇上的疼痛在宣告着这个男人的势在必得,之前两人再亲密,也没见他如此,疼痛、炽热、纠葛,他的怀抱像一把枷锁一般将她牢牢锁住。 从山上下来时就决定要与他划清界线的,可这样要是怎样?怎么划得开? 气息紊乱的时候,林妙从那双深静的眸中看见欲念,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推开了他。 两人的眼中都有着一团火焰,joe要比她先平静了呼吸,指尖轻轻摩挲她的脸颊,知道他在抚那条浅痕。之前在山上被尖石割了一道口子,流了些血,虽然两人处于冷战期,但他还是丢了一支药膏给她。 这段时间每天默默早晚擦两回,基本上淡得快看不见了。 她转过脸避开了他的手指,觉得那动作太过亲昵了,没料他突然欺身上前,使她的脸摩擦过他袒露的胸膛。那微湿的触感,使得空气都变得暧昧了。这个男人气息太逼人,甚至眼神总精明而冷漠,但就像甜美的毒药,总无声诱惑着她的视觉,而现在更是触觉。 干咳了声立即转移话题:“你说这个叫‘战国者’的人是怎么知道这许多内幕的?” “不知道。”他干脆利落地回了一句后,将她整个人提坐到旁,而他迈进一步占据了原来她坐的位置。林妙的眼角抽了抽,这是一张单人靠椅,被他挤进来后顿时变得很挤,身体紧挨着,气息瞬间被他笼罩。再去看他的脸,嘴角弯着浅浅的弧度,笑意淡如水纹。 莫名就觉得刺眼,她一下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可还没站稳就觉腰间一紧,猛的一股大力将她往下拉拽,目光划过他脸的瞬间看清了他眼中的笑意,而她摔跌在了他的腿上,并且迅速被长臂牢牢圈困住。低头看了看那有力的臂膀,“放开我。” 却觉身后暖热贴上来,几乎是贴着她耳根的语气里带着蛮横:“不放。” 这是要怎样?林妙扭着身挣扎,就听他在后冷冷威胁:“信不信你再动,我直接抱你进房?”顿时安静,再别扭也忍着了,当然听出他话中的警告之意。 可是心又有不甘,她跟他这样算什么?偷情吗?心中恶狠狠地骂了句“混蛋”。 只见他的长臂环过她握了鼠标,余光中他的视线落定在了屏幕里,脸却几乎贴着她的颊。强令自己镇静下来,也将注意转移,看见他刷新了网页,心头蓦的一跳。 有想过“战国者”这帖子会热起来,但没想到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就有了上百条回复。一开始还好多人在问“真的假的”、“当真是寰亚千金吗”之类的问题,可到了几十条后就开始有人爆出她的名字来了。“林妙”两字看得尤为显目,却是与美色、色诱这些词汇关联,她心生恼意地回转头,“我什么时候色诱你了?” 他挑了挑眉,语气云淡风轻:“从你走入我视线的那一刻起,无时无刻不在色诱我。” “哈!”林妙凉声冷笑,他还真有脸说。除了第一次见面时她被罗明波给下药外,之后她哪次不是推拒他?如果说她后来自作多情了,那他也绝对是把控局势的那个人。 腰间骤然而紧,他将她压进怀中,目光逼视,“你有意见?酒吧那次你依在我怀中说给我小费,之后躺在我身下搂着我不放,刚刚救了出车祸的你转身过河拆桥,当着我的面与翟靳打情骂俏,对我藏着各种小心思又总魅惑而笑,这些所有对我而言都是色诱。你把我的心都勾没了,却拍拍屁股说要走,林妙,你认为我可能对你放手吗?” 林妙彻底怔愣住了,他说他的心被她勾走了,这是在对她……表白吗? 而joe没给她开口的机会,迫人的“讨伐”仍在继续:“如果那些都不算,那么这些天你总偷看我又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想要色诱我,让我再度为你扫清一切?可是我告诉你,我从来都不是不求回报的人,你要在我这拿什么,就拿同等价值的东西来换。” 林妙瞪着他,“我什么时候偷看你了?” “你敢说没有?每天我一进门,你的目光就总盯着我背后,等我转身回来又假装目不斜视,你当我都不知道呢。” 林妙静了一瞬:“眼前有个活物在走动,你能一点都不注意?”joe不想再跟她斗嘴,直接封住了她的唇,比起斗嘴他更喜欢她嘴里的芬香。 确实对他而言,这个女人无处不在的勾着自己,一个轻飘而来的眼神,一道嘴角浅弯的弧度,一抬手,一个扭身,都带着自成的风情,让他想将之狠狠摁在怀里。 这段时间对她冷淡不理会,可他低估了这女人的心智之坚韧。她把自己调整得好到不行,完全没有一点失落,也没有半点受了他胁迫而不得不留下的不甘,反而在他的地盘悠然自得,还知道要跟他泾渭分明,一到晚上就钻进她自动划规她自己的房间,还把门给反锁上。 当他初次去转动门把没转开时不由磨牙霍霍,真想立即拿了备用钥匙开门,或者野蛮一点把门一脚踹开,将她狠狠摁在身下身体力行告诉她,这地方的主人究竟是谁? 可他最终只这么想想而已,掏出烟在门外倚着门抽了半根,就罢了念头。 对待任何人他或许可以手段狠绝,但对她总要有所周旋才行。不过再怎样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他对她势在必得,总有某种办法,过程可以温柔,可以暴力,可以心甘情愿,也可以强取豪夺,但最终的目标只有一个,她必须在他身边。 这回他要斩断的不是她的羽翼,而是她身上那些早该拔掉的牵连。不管是亲情,还是她对翟靳在他看来的暧昧情愫,他要连根拔起。 听见她一声低吟从嘴里发出时,他身体某处蓦的一动,深沉的欲念顿时汹涌而来。那是内心深处最深的渴望,不过不是现在,强压住冲动退开来,看她潮红了的脸简直娇艳欲滴,眉眼好看的让他迷醉,她怎敢说这个样子不是在色诱他呢? 林妙不知这时joe心中念想,只知道心跳失了频率,脸上炙热,明明是同一个人,前后两个吻都是又深又重,可她就是在刚才被触动了心弦。 是因为他说了那些疑似表白的情话吗?脑中不自觉想起他不顾一切冲进火坑救韩婧的画面,心头的温度慢慢凉下来了。 按理眼下最该研讨的是论坛里帖子这件事,那关系到她名声与未来,可她在沉默半响后问:“你如何界定我与韩婧?” joe沉眸凝住她的视线,毫不犹豫地回道:“没可比性。”却见她抬起的眼帘里波光潋滟,继而摇了摇头,“我要听最直接的,别用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来敷衍我。” 近在咫尺的凝望,眼神笃定,“我说她与你没可比性还不够直接?你有见我为她费尽心思吗?有见我将她绑在身边过吗?” 林妙淡讽而笑,“但我看到你为她出生入死,不顾性命。” 或许他将他的霸道与强势都用在了她身上,也似曾有情感的错觉,可与性命相比,孰轻孰重一眼就明了。 但听joe道:“我不是跟你解释过这件事了?” 林妙横眼:“你几时解释了?” “那天下山的山道上。” 林妙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他有说过什么,只记得当时她闷在地上正情绪失控时他来了,被窥见狼狈样子的难堪令她又羞又恼,还有愤恨。 joe看她这副懵懂的表情,气得差点吐血,合着这段时间她跟他闹脾气是因为根本就忘记了他对她说的那段关于韩婧的事,当时她还提问来着的。 恨恨地去拎她的耳朵,“现在你给我听清楚了,我在山上救韩婧母女,一是因为许道长收留了小刀,没了她小刀在那山上待不住;二是文化部那块都是韩婧在牵线,一旦中断,那么之前付出的心血都将付诸东流。” 林妙拉下他的手,捂住发疼的耳朵心有不甘地道:“可别忽悠我了,当我傻呢,你这么精明的人能单单为了一场生意而不顾性命?”理由牵强之让她觉得一点都不可信。 但听他道:“韩婧身上的价值不单单只是生意。” “还有什么?” “她的身份很特殊,将来会有用。” 林妙不语,即便她接受了这个解释,但心头仍然堵着不快。无外乎韩婧是谁的女儿,而她上头的那人关联到一些切身利益,可这次joe会因为那层关系而纵身进火救人,下一次同样抉择的路口,他是否同样也会因为利益关联而选择韩婧? 而她眼中这不快之色没有逃过joe的眼睛,他不动声色着,心中已有了打算。不过当下算是磨过了这道坎,突破了她的心防,没必要再去深入。 这次的事之后他想他得引以为戒,她明明已经对他动了感情,却还想说停就停,抽离式的要斩断与他的联系,若不是他使用手段令她根本没处伸展,怕这会她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看似对她已经决绝了,实则他对她仍有心软,也太过纵容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撒野,所以才有那夜她独自一人下山弃他不顾。 想到此处,他眼中有道强硬的光一闪而过。 正文 65.我养你 林妙哪里知道他心底沉着这许多念,静默流转里自动消化了这块,毕竟以当下两人亲腻的姿态,继续僵着个脸也显得傲娇。 情感研讨完后,她才将心思敛转到正事上,伸指向屏幕:“能把这人的帖子给黑了吗?” 赢来身后低沉的笑声:“妙妙,你做事都这么粗暴的吗?” 林妙回眸横他一眼,语气坚决:“能还是不能?” “能,别说黑了这帖子了,给你黑了整个网站都没问题。” 于是,林妙见识了一回真正的黑客技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攻入到论坛后台的,短短十多分钟的时间,敲下回车键,那论坛系统就土崩瓦解了,再点进去提示网页无法打开。 向来只听闻那些黑客如何如何厉害,也以为joe满口答应后会打电话找周延他们,哪想到他是亲自动手。关键是,他还有什么不会? 在林妙惊异的目光里,joe连表情都欠奉的样子显得尤为傲娇,而更傲娇的是他转眸看向她,“即便黑了网站也无济于事。” “为什么?” “寰亚的二千金已经被拱在了台面上,除非你父亲肯站出来出声保护你,否则你色诱之名是铁板钉钉的石锤了。” 林妙眼角抽了抽,听出他话中的调侃,但也在叙述事实。 父亲会愿意以寰亚的名义来保护她吗?林妙嘴里微微泛苦,亲情淡薄如斯,她自己都不太相信这个可能性。 自从joe黑了网站后,当晚没再打开过网页,翻查朋友圈,还真有声音在问为什么论坛打不开了。总算从上翻到下并没发觉有人在谈论那个帖子,林妙稍稍心安了些,转而不禁自嘲,其实自己还是挺在乎名声的。 可刚放下手机就有信息跳出来,是曲幽幽发过来的。 妞,据说你火了啊。 林妙眉宇一蹙,打字过去询问:什么意思? 曲幽幽发了个笑脸,然后发送了语音连线邀请。林妙抬眸看了眼厨房,刚才joe进去后一直没出来,他说要做椒盐虾,应该一时半会还不会出来,于是按了同意。 一接上线后,曲幽幽的声音就从手机里传来了:“妙妞,你现在算是正式出道了啊,寰亚二千金甘当商业间谍,色诱某科技公司老总窃取商业机密,快跟姐说说,你色诱的那位帅不帅啊?” 林妙脸色一变,“你从哪知道的这事?” “当然是我家老秦的圈子里啊。” 老秦是曲幽幽跟的男人,身居高位,以往托她办事,都是走得老秦的关系。而幽幽说是从那圈子得知的,而非网络,意味着事情其实早就揭开了? 心思快速敛转,立即向幽幽求证:“你是什么时候听说这件事的?是你家老秦带你去了什么场合得知的?” 却听手机里一声噗哧而笑,调侃的语气:“还第一次见你这般着急呢,怎么,是得罪谁了吗,居然这么整你?”听见林妙磨牙声才终于正经起来:“昨天晚上听说的,是老秦的一个饭局里,他们在那谈到你的时候我还吃了一惊,说你利用美色诓骗了一家小公司的老总,把人家的东西给剽窃了,就是前阵子你公司发布的智能耳机吧。” 林妙忍不住扬高出声:“你昨晚就听见了到这时才来跟我说?” 曲幽幽与她磨惯了嘴皮子,笑嘻嘻地说:“回去就被我家老秦给制住了,也没机会找你呀,这不是现在想起来就赶紧来给你报信了吗?诶,你还没说呢,那色诱的老总是个老头还是帅哥啊?性感不性感呢?有没照片的,发我瞧瞧,让姐们给你鉴定鉴定。” “是老头!”林妙低吼出声,果断挂电话。 没料抬起头就撞进黑幽幽的眼睛里,身体一僵,他什么时候出来了? joe眉色不动地端着盘子走过来,目光划过她的手机屏幕,上头“曲幽幽”的大名赫然在列,“我是个老头?” 林妙顿觉额头有黑线冒出来,这曲幽幽真能给她找事。 只得讪讪解释:“那就是敷衍我闺蜜的话。”却见他蓦的俯首到跟前,好看的眉眼凝住她,正要开口说什么,突的手机又有短信音传来,两人视线同时掠看过去。 还是曲幽幽的,却让林妙有掐死她的冲动。 她说:老头没关系,就像酒越沉越好,而男人越老那方面就越有经验。 林妙只觉脸一寸寸地烧过去,一直烧到了耳根,尤其在他抬起眸来视线落在她脸上时,越发的觉得炙烫。平日里她跟曲幽幽聊天向来肆无忌惮,荤段子时常会冒出来,可当下是在某人的屋檐下,还是在某人的眼皮子底下,讨论的是他那方面的经验。 “你觉得呢?”温热的气息吐在她脸上,空气顿时升温变得暧昧。 “我觉得……你做的虾一定很好吃。”起身接过他手中的盘子,强行转换话题。 joe勾了勾嘴角,暂时放过她。拉了椅子坐下,“厨房还有菜。”林妙一听立即领会,“我去端。”看着她快步疾走的身影,joe不禁失笑,难得她如此积极。 这女人一旦窝在家里就跟猫似的,呆在一处不肯轻易挪动,懒散到有时连吃饭都会忘记。不过这些天为了不和他撞一块吃饭,她倒是没一次忘记。 很快林妙端了一只长盘出来,是一道蒸鱼,然后回身又端上来一锅海鲜汤。 她很纳闷,这么短的时间他是怎么同时做这三道菜的? 饭桌上两人都没开口说话,林妙是没心情,虽然他做的三道菜都很美味,可心里头一直被曲幽幽说的事压着。她说昨晚就从老秦的局里听见这消息了,等于是说这事早已在老秦那圈子里传开了,而从刚才“战国者”发帖后底下的评论来看,大多数民众是才得知的。 不管这“战国者”是从哪得来的消息,这个谣言已经先一步在上层圈里传开,可不可以想成——谣言的发布者也在那圈子里? 一只虾突然丢进了她碗中,打断她的沉思,抬起眸见对面的男人满手油腻正在剥虾。他的手指细长,骨节分明,很快又剥完了一只,连眉眼都没抬地准确丢入她碗中。 她夹起一只送进嘴里咬了一口,肉嫩鲜美自不用说,但她觉着当下如此美味也吃得不走心。感觉自己有点像这被煮红的虾子,一层层剥去外壳,等待她的结局会同样也是蚕食殆尽吗?眸光沉了沉,她不能坐以待毙。 “我该怎么做?”林妙直接向joe提问,当下气氛比较轻松,应该适合讨论这个话题,可见joe手上顿了顿,紧接着又继续剥起来,等又一只虾剥完他才抬起眸来,这只虾却不是给林妙的,而是送进了口中慢慢咀嚼。 林妙等得有些焦躁,但以她对他的了解,他是故意在磨她的耐心,怕是在他心中早有定夺了。终于他吃完了那只虾,向后靠进椅背里,神色间一片淡寡,缓缓开口:“什么都不做是你现在最好的选择。” 林妙闻言立即追问:“为什么?这样长此下去我真的可能会走不出门啊。” 谣言止于智者这句话是哄哄人的,它会犹如瘟疫一般肆意蔓延,直到将这个人彻底摁进土里,而到那时她会真正如他所说的走出门就会被舆论撕碎。 joe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这些天里她整日窝在房子里,身上套一件白色长t恤,盖到了大腿,一头长发很随意地在脑后扎个马尾,干净又利落。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此刻正直视着他。而漆黑的瞳仁里,难得有见她隐露出一点不确定,还有期盼。 她终于对他服软了态度主动提出求助来,被他盈盈而望时心头便细软如沙了。他眸光眨了下,无比慵懒地轻声道:“那就别出门了,我养你。” 林妙心头漏跳了一拍,明明他的视线很随意地落在她身上,可却令她感觉异常灼热。看着他手指轻轻搁在桌面上一下一下敲着,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浅露锁骨,心中划过一片激荡。 我养你…… 林妙想,这是一句最动人的情话。 比起他之前那些霸道的,各种令她必须在他身边的胁迫,都要让她更感触动。 要努力克制才能让心间的波动归于平静,回归了理智便先转移话题:“不出门是不现实的,咱们首先确定一件事,你此刻还怀疑是我将你的创意泄漏给了寰亚吗?” 溯本求源,这是源头。 joe的反应是轻哼出声:“你有几斤几两重我还是清楚的。” 他那语气真是让人听了恨得牙痒,好像她没胆干这事似得,不过传达的意思却在那了,也懒得跟他计较。“那就行了,我们现在来讨论下……” “把饭吃了再说。”joe直接打断她。 “可是……” “我说先把饭吃了,否则免谈。” 一句话蛮横地把林妙到嘴边的话都憋回去了,只得重新拿起筷子,看他还要再剥虾,直接一筷子夹过来连着壳送进嘴里,不出三秒整只虾壳吐在了桌面上,朝他飘了一眼。 然而他面无表情地看都没看一眼,垂落了眸继续剥着另一只虾壳,不过不再是给她剥,而是他自己边剥边吃。林妙讨了个没趣,讪讪地转过脸,没发现对面那人垂落的眸中多了异样的情绪。 只一会功夫,桌面上就摆了一排齐整的虾壳,当她再要去夹时发现盘子里已经空了,一抬头,看见他把余下的都剥壳吃掉了,速度竟不比她慢。此时他的目光正落在她面前的那排虾壳上,冷不丁地问:“七只虾?” 林妙愣了愣,低下头数,果真是七只。心神间蓦然而顿,怎么如此巧的? 她的生日是2月5日,加起来的数字刚好是7,那年陆勉为她过生日,找了一家饭店也点了这么一盘虾,陆勉就用虾壳给她摆了一个7字,刚好七只虾。从那之后,“7”这个数字对她而言变成为特殊的。 刚刚她完全无意识地摆了虾壳在桌上,也没细数刚好是七只。 另外她发现,以前可能但凡触及与陆勉有关的记忆,都会刻意去避开,但现在即便想起那种熟悉的钝痛也变淡了。 “怎么不吃鱼?”joe打断了她的沉念,抬起眸看那盘清蒸鱼,至今一筷子都没动过。鱼冷了便腥了,不过她还是叉下一块鱼肉送进嘴里,除了因为凉了以后略带了点腥味外,其实还是好吃的。 “鱼肉很嫩。”她不吝啬给予赞美。还有海鲜汤,她也喝了一碗,然后放下了碗静等。 joe眉色未动,继续慢条斯理地吃起了鱼。那一条鱼不大不小,他又是很细地挑刺,等到吃完都足足有半小时了,才见他放下筷子。 林妙见状正要张口,却听他道:“我要喝汤。”顿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她连忙拿起旁边的空碗给他盛了一碗推过去,等缩回手时才想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听他的话,他要喝汤不会自己盛啊。不过等他一碗汤喝完,她却又笑眯眯地问:“还要再喝一碗吗?” joe?淡扫了她一眼,“你当我是猪吗?能灌得下这么多?” 林妙闻言立即笑着将碗盘往桌子旁边挪了挪,留出空处后黑眸凝定他:“现在我们可以来谈谈那件事了吧。” 却听他嘴角上扬了反问:“刚才我不是已经给过你提示了?” 林妙一愣,“你什么时候给过我提示了?” “自己想。”撂下这句他就起身,等走进房间的时候还扬声而令:“记得收拾碗盘。” 林妙不理他的命令,脑中盘转之前他说过的话,想也没想就起身追进了房中,看见他身影消失在一道门后,疾步过去,“你是说……”门一推开,就见光裸的身背在当前,而且还正在脱衣服,她脚下猛的一顿,这才意识到自己跟进了浴室。 “你先忙。”匆匆说了句就转身想要退出,可是门被后面伸来的长臂给摁上了,而且那手臂就撑在门上,将她锁在了他的胸膛和门板之间。 “我说了什么想起来了吗?”低询声抵入耳中,温热的气息呼在她的耳根上,引得她脖子连鸡皮都起来了。这种情况下真的很难集中心神,林妙勉强摒弃杂念而道:“你说最好的选择是什么都不做,然后不出门,这是不是你所说的提示?”总共他也就说了那几句话,之前心思被他说“我养你”那三字给左右了。 正文 66.发威 joe抿起唇角,盯着她有些绯红的耳根,“脑子反应倒是快的,现在是参透了吗?” 可见她摇了下头,模样难得的乖巧,目光定在门板上背对着自己不敢转身,口中在道:“没有,不出门只能躲避一时,不能躲避一世,我不可能真的一辈子都不踏出屋门半步。” joe:“脑子怎么还这么不灵光,我有让你一辈子不出门了吗?在对手没有完全把牌亮出来之前,你所做的应对之策都只会成为别人攻击的点。” 林妙这时也顾不上什么避嫌了,敛转过身撞进他的怀中后,仰起头问:“你是说后续还会有事情出来?会是什么事?” “等出来了不就清楚了?更何况,你不想看看寰亚对待这件事的态度吗?” 林妙心头一沉,寰亚的态度等同于就是看父亲对她是持什么态度,别的事她可能都会有把握,唯独这件她无法笃定。涩然而想,大概率会置之不顾吧。 突觉头上一松,是她扎马尾的绑绳被他给抽走了,一头黑发顺滑地披了下来。他的手悄无声息地缠上来,将她的腰线牢牢握住,意识到他举动的涵义,林妙往后退了一步,可身后是门板,只半步就肩背抵在了上面。而她退这一步,他就逼近一步,彻底将两人之间的空隙缩短为零。 他忽然俯下身来,落吻在了她鬓旁的发上,温热的呼吸像羽毛一般拂过她的脸颊。 林妙觉得,如果要论色诱的话,眼前这人才是真正的演绎。她叹了口气,勉强抵住心神抗拒道:“joe,你不能这样。” “我怎样?”细长的眉眼含着笑意抵近到她面前,黑眸里头似点了一团火,灼灼地盯着她。原本无处安生的手,像有自我意识般地抵在他胸前,林妙仰起视角,“你不能老是这样色·诱我。”joe闻言低笑出声,清俊的脸在灯光下显得特别立体,而眉眼里尽是笑意的样子简直是勾人,明明见过他这副面貌很多次了,可还是为被其迷醉。 林妙冷哼出声,“真该让那些人看看你这副模样,就不会将我说成那样了。” 脚下一轻,她被打横抱了起来,本能地去抓他,可他光裸的上身无处可抓,只得改而双手圈住他的脖颈。见他转身便走,不禁脱口而问:“要干嘛?” 他道:“洗澡。” 冰封的关系自这天起正式瓦解,林妙也下楼走进了霆舟。若面对员工的非议她都不能抗压的话,早就不可能在寰亚的市场部经理位置上了。 小贝三人看见joe陪她一同进公司,都只正常打了声招呼就低头埋首于工作了。林妙不动声色地笑了下,joe问需要他留下来吗?她失笑了摇头,目送他走进电梯。 这人目前手中掌管了荣丞与南星两大企业,自是大忙人一个。 走至自己的办公桌前落座,近半个多月的宅女生活让她觉得是浑身都不舒服,还是正正经经的工作环境要来得有激情啊。 不过当林妙打开电脑后发现,原来手头上的文案都已经“被”完成了。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那三人,于炆负责的是市场筹划,多半人是在外面等;周延做金融规划,不会这么细致;所以大概率是小贝了,她有很强的企划能力。 这件事意味着不是谁好心来帮她做这些文案,而是他们三人因为对她有所怀疑而动了她的电脑,并且不再放心她之前做的企划。果然,她细看了一些数据列表,都有好几处做了改动,那改动的位置若非她对数字敏感恐怕根本看不出来,这无疑是周延做的。 林妙嘴角勾了勾,怕是她一贯以来温和的形象让他们以为她是只温顺的羊了。手指在桌面轻敲了两下,从椅子里起身扬声而道:“五分钟后开一个会。”宣布完后也不看谁,径自往会议室走。 使得三人面面相觑,直到林妙走进会议室周延才火爆地跳起来:“她以为她谁啊。” 于炆直接冷哼,而小贝性子稍微软一些,迟疑着道:“江总并没出过辞令,她还是经理吧。” “经理?把咱们都出卖了,还配当这经理吗?” “可那事江总也没下定论。” 周延恨恨而道:“那是老大鬼迷了心窍。” 工作室本就不大,会议室与外面的办公区也就一墙之隔,林妙坐在会议室里自然是能隐约听见外头的话声,当听到周延说joe鬼迷心窍时不由笑了,似乎所有人都把她当成红颜祸水啊。 不知是不是被小贝说动了,大概过了二十分钟会议室的门终于被推开,三人陆续走进,却不见谁脸上还有愤慨,都是面无表情。林妙微眯了下眼,眸中精光闪翼。这或许就是这三人的厉害之处,首先在情绪的把控上十分精准,不会任由负面情绪左右工作。 等他们一一入座后,林妙有意拿起手机看了眼,淡声道:“我刚才说得是五分钟后,你们整整过了二十分钟才来会议室,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三人均都沉默,且垂着眸不动。 林妙抿起唇角,淡声宣布:“既然你们都没理由可述,那就按照公司章程扣去奖金吧。” “凭什么?”依旧是火爆脾气的周延最先跳起来。林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凭我是你们江总聘请回来的经理,在他一天没有罢免我职位时,我就有权利对违反工作纪律的员工给予惩罚。假如你对我的判罚有意见,完全有权利向你们老大去申述。” 在三人惊愕的视线里,她云淡风轻而道:“接下来我们开始会议。” 会议长达两个小时,过了中午的饭点,直到午后一点钟林妙才宣布散会。小贝与周延还有于炆三人均都铁青着脸走出了门,一直走至座位落座了小贝才讷讷而问:“那是我认识的林经理吗?” 于炆咧咧嘴没作声,周延却显得灰头土脸的,他快速翻了自己电脑上的数据,忍不住爆出一句脏话:“操!她居然都说中了。” 会议室内林妙开了机,立即有提示joe的电话在十一点与十二点的时候分别进来过,她拨转回去,很快就接通了。 “怎么关机了?” “在开会。” “哦?”joe语含兴味,“发威了?” 林妙嘴角一扬,“我是那种人吗?” joe低笑,“你凶狠起来连我都怕。” 切,林妙嗤之以鼻,他几时怕过她来着了。却听他缓缓道:“就好比昨晚。” 心头一顿,脸上顿时添了抹红晕,脑中不自禁地闪过他肩背上被她指甲划过的红痕,可比起那她也没好到哪去,连脖子都用丝巾给遮了。 “饭吃没?”轻询声打断了她脑中旖旎的画面,没好气地道:“你觉得呢?你的那帮部下一个个眼高于顶,难题一个接一个丢过来,还有功夫吃饭?我真怀疑是你授意的,你老实给我说,是与不是?” 低笑声从手机里透过来,却是说:“我管理人的宗旨是尽量不约束,不影响。他们都是专业型人才,清高孤傲自不用说,但能力与之相匹配就行。要想制服他们就必须你比他们更强,不过以你现在吐槽的状态来看,应该离收服也不远了吧。” 林妙用鼻子哼气:“谬赞了,我没你那么高的本事可以样样精通,都只略懂皮毛而已。” 只不过她的那些“皮毛”足以镇得住场了。 刚刚周延最后还犟着问她既然对数据这么敏锐,为什么不亲自来做金融规划?她冷冷丢给他一句:如果她什么都亲自做了,那还要他做什么?周延顿时被堵得脸红脖子粗,整个都下不来台,是她冷着脸低喝了声“散会”,才让他得以有台阶下来。 当然,以那三人的心性自是不可能因为一场会议就对她服帖,不过她在专业技术上可能不如他们,但管理上有她的一套策略。以前是觉得自己只不过是挂名在这里,并没有真正动心思;但眼下因为智能耳机这事,她与霆舟算是彻底绑在一块了,荣辱与共。 心底有个声音轻问:那么寰亚呢? 林妙目眺向远方,之前有过一次被流放的经历,当时她费尽心思想要留下来,还求了joe,更在心中发誓终将有一天要堂堂正正回去。可这一次,她的那种念想淡得几乎不去想,寰亚的这块心石在一点点变轻。 咚咚两声门响,林妙回转过身,见小贝探了个头进来,“林经理,外卖是你点的吗?” 她轻点了下头,小贝立即又道:“外面还有一份的,是替你拿进来吗?” “不用,我出来吃。” 走出会议室,其余两人都各端着饭盒在吃,是龙凤楼的菜。刚刚joe说给她喊外卖时,让多叫了三份,他便笑着问:这算贿赂吗? 算吧,给一巴掌给一颗糖,是管理中的绝妙策略。不过他倒是大手笔,喊的是龙凤楼里的饭菜,以她的名义。这龙凤楼哪怕是饭盒都做得逼格很高,里面的配菜全都是五星级大厨精心搭配,是近来风靡全城最奢侈的外卖。 无疑这顿美餐很对他们三人的胃口,看来在收拢人心上joe比她更有手段。 下午林妙本打算再逐个攻破的,可还没盘算好从谁入手,小贝却先主动来找她了,不过不是为了公事。“林经理,刚刚出了一台新闻你要不要看一下?” 林妙抬起头凝了她一眼,一边打开电脑一边问:“什么新闻?与智能耳机有关?” 小贝不置可否,“你看了就知道了。” 林妙点开新闻网页,目光搜掠,视线定在财经版块。显目的不是新闻标题,而是寰亚与父亲的名字林大军。她将那段文字细细览过,逐字逐句,然后关闭了网页。 之后便继续看文件,搜资料,埋首在电脑前没再离开过椅子,之前的打算全都搁浅了。 当joe过来的时候,小贝先一步跑过去小声唤:“老大,你可来了,林经理打从知道那事后就坐在位置里没离开过,连我给她泡的咖啡也没喝过一口。” joe摆摆手,“你们先下班吧。” 等小贝三人离开公司后,诺大的空间就只剩了两人,joe没有急着走上前,靠在墙边安静地看着林妙的侧影。 林大军终于被逼到无路可退不得不站出来了,而不再是让他那没用的儿子冲在前头。弃车保帅的这一举动,将会真正把林妙推进到他怀中,从此寰亚就算想再拉回她也不可能了。 林大军的狠断早在他意料之中,当看到有人把林妙拱上台时就知道会有今天这个结果。棋虽然不是他下的,但达到的预期效果相同。这一条宣布林妙早已被寰亚开除,她的所有行为都与寰亚无关的声明,无疑是斩断了她对那些人的最后一丝牵念。刚刚过来时叶非凡还问他,对她会不会残忍了点?残忍吗?joe眸光渐深,现在残忍总比将来要好吧。 得让她学会,这个世上除了他,谁都不能依靠。 当肩膀上搭落一条手臂时,林妙在键盘上敲击的手指一顿,熟悉的气息弥漫而来,她微侧过眸,“你来了啊。” “要下班了吗?”joe轻问。 回转过头,“还有一点,你不如先上楼。”打了一行字,发觉身后的人还在,而且存在感是如此的强,想要集中注意力将他忽略根本不可能。 关键是他见她停下来,还故意挑挑眉道:“你继续,不用管我。” 林妙嘴角弯了弯,“你能先暂时进你的办公室吗?”却见他耸肩:“我没事要做。”她侧了侧身挣脱开他的手,“我有事做。” joe轻笑,“妙妙,你就承认一句会为我分心又怎样?” 横他一眼,凉声吐槽:“没你那么直接,我是个含蓄的人。”引得他更加低笑出声。 然而事实上等他真的进了办公室后,其实林妙也集中不了注意力,余下的一点内容最终还是草草了事。收拾完桌面起身走至办公室门口,正要扬声而唤,却发现他靠在沙发里阖了眼,竟是睡着了。 正文 67.我们在一起吧 夜光流离,林妙站在门口看他浅睡的侧脸,眼帘下似有阴影,其实这段时日他殚精竭虑吧,自己认认真真研究了几个月的企划案,朝夕之间被他人窃取抢先发布,让他一干心血全都付诸东流。他嘴上没说,可心底何尝觉得甘心? 如今父亲算是将她彻底抽离出林氏家族之外了,为着这份属于joe的东西,她成为了寰亚的弃子。早有预感会有这天,可没想到这天会来得如此之快,父亲甚至连过问一声她都不曾,直接宣布她被从寰亚剪除,所有行为与寰亚无关。 等同于向世人证实了她的“罪名”!从此但凡她走到人前,就会贴上“商业间谍”的标签,还是用得不入流的手段。 说起来很可悲,那扎她最深的一刀不是造谣的人,而是出自于自己的父亲。 感觉心底生了把磨钝了的刀,一下一下搓着,那种疼是间歇性的,最初很疼,慢慢就麻木了。目光聚焦时,陡然发现那边躺着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眼神里全无困意,一片清明之外幽静而乌沉。 原本以为他是来等她上楼的,可出了公司门就被他环着肩膀下了电梯,说要出去外面吃。 心头异样掠转,出去…… 事实上是她多虑了,又不是明星,哪里会有人真的认出她来。更何况关于她的事只是财经板块里的新闻,除了生意圈子内的人,外围民众根本只当茶余饭后的八卦在听,即便从面前走过,也不会认出她是谁。 joe带她去的是一家私房菜饭店,并不在闹市区,门口装潢看着古色古香,却雷人的缠了粉色的绸带,一块门匾高挂在头顶——暗恋桃花源。 走进店内,环目四下,金色的廊柱,古色的宫灯,每隔几米就种了一棵桃树。仔细分辨了下,桃树是真的桃树,桃花也是真的桃花,只是不知道是如何让它反季节开出花来的。 看这景象倒确实是桃花源。 座位都属于雅座类型的,以纱帘隔起来,似乎客人并不多,倒也显得清静。 joe点菜时林妙没注意,但等菜上了一桌后她目瞪口呆地问:“你还有客人要来吗?”但见他云淡风轻地回:“没有,就我和你。” “那你当喂猪啊,要吃这一桌子的菜?” joe牵动嘴角而笑,“这些都是这家店的招牌菜,第一次来就都尝尝鲜,免得辜负了它的盛名。”她讶异地挑眉:“盛名?这家店很出名吗?”她怎么没听说过? “吴城还没有,在魔都很有名,据说排队排两小时都难拿到号。” 被他这么一说她倒是感兴趣起来,筷子落下尝了一口剁椒鱼头,辣味在嘴里成了鲜。渐渐她的筷如雨点了,其中有几道特别引她大动胃口。在她要去再盛一碗汤喝时手被对面给摁住,疑惑地抬起头,joe朝她摇了摇头,“可以了,你吃得够多了。” 且看一桌狼藉,骨头堆了如山高,几乎每盘都只剩寥寥无几,很难相信这都是她的杰作。扫了眼那鸡汤,她笑说:“是你带我来吃饭的,还不允许我吃到饱啊,再喝最后一碗鸡汤。” 见他没反应,索性抽了手去盛汤,直到她喝完也没见他再阻止。 放下碗靠在沙发里摸了摸鼓胀的肚子,听见joe淡声开口:“你吃太多了。”她笑了笑,“难得能碰上如此佳肴,这还不是你介绍的嘛。” 他眸光深了几分,起身过来拉她,“走,出去消化消化。” 等结完帐走出饭店,一股热风扑面而来,刚刚因为里头空调打的足而消散的燥热又平地起来了。经过车停处,被joe拉了径直而走,不禁提出疑惑:“怎么不开车?” 他回过眸来,“不是说了出来消化消化吗?” 要散步?“可你车子怎么办?丢在这?” 他闷笑出声:“妙妙,你怎么总挂虑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呢?车子停在那一来没人偷,二来即使不回来开也可以叫人代驾回去。” 林妙的嘴角抽了抽,确实无关紧要。 静默地走了一路,这条私房菜馆的小道两旁竖的也是略带古色的宫灯,昏昏黄黄的,将两人的影子有时拉得很长,有时又拉得很短。不知谁家的垃圾奇臭无比地就丢在了马路边,林妙闻着觉得有恶心感从心底溢出来,晚上本就吃得多,胃里一骚动,只走出两步就没忍住,冲到路边的垃圾桶就开始呕了起来。 这一呕牵动了整个肠胃的蠕动,一下一下把晚上吃得饭菜全都吐了,却还遏止不住。直到吐得苦水都出来,joe才递来一瓶水给她漱口。 却在她漱完口时听见他在耳边低道:“想哭就哭,这也没别人。” 她怔了怔,抬起眸时眼内一片模糊,但这眼泪……“我没哭,是刚刚吐得太难受起的生理反应。”抬手擦了擦,立即眼前就清晰了,只是刚刚那反胃的感觉犹然还在,挺难受的。 joe伸手揩去她眼角残留的泪珠,目光紧凝着她刚刚被泪水冲刷过的乌黑瞳仁,“你在我面前无需伪装,之所以带你出来吃饭便是让你心头的郁结散一散,有什么不痛快就说出来,能为你解决的我自会帮你。” 林妙怔然看着眼前幽沉如水的黑眸,里头就好似有一个吸盘似的,不断地把她往里面吸。她从没想过他会不知道那件事,既然连小贝几人都看见了,他肯定也早知道了。但他下班过来,既不安慰也不催促,被她赶了后当真进了办公室休息。 他带她来这据说魔都极富盛名的桃花源吃饭,点上一大桌的菜,任由她吃到撑也不阻止。这是他安慰人的方式吗?她失笑着低头,嘴里一片苦涩,“我没什么不痛快的,你想多了。” 下巴被他给抬起,目光被迫重新看进他静深的黑眸里,“每一次你从你父亲那出来,好像扬着无所谓的笑意,可你的眼睛里却都是空洞的。一整个下午你都在忙碌,但现在你还记得你做了哪些文案,列了哪些数据表格吗?” 林妙失语在喉间,她脑中一片空白。 “刚刚你看似很享受那顿美餐,但实际上你只是把菜全部填进了肚子里,根本就没真正尝到那味道。你以这样的方式来自欺欺人,想说你不在意,无所谓,习惯了?” 林妙浑身一震,目光竟然有了躲闪。感觉就像大冬天里原本穿了厚厚的外套,却被人一件一件地剥开,任由光裸的皮肤曝露在外,那寒风刺骨,如针般扎进她心上。 她向来武装惯自己了,正要张口反击,却突然肩背一沉,被他给摁进了温热的胸膛里。 头顶是他轻沉的语声徐徐而响:“妙妙,你终要明白,我是你所有的归依。” 她缩回了到嘴边的话,闻着鼻尖熟悉的气息,眼眶渐渐控制不住地红了。 可能是这本就帜热的夜晚,也可能是长久以来沉痛的习惯得到纾解,或者是这个怀抱暖热地让她不想离开,生平第一次,她埋首在一个人的怀中,痛哭。 joe任由怀中的人痛哭流涕,这场眼泪终究是要流的。她的脾气太硬了,总把许多事都压在心底,即便是当最沉重的一击来临时也貌似形色如常。可看似正常的工作、正常的吃饭,却藏着难以察觉的异样。 无论什么事都不能太满,满则亏,包括情绪也是如此。她下午像一台机器一样工作,晚上像不觉味蕾般吃饭,明明沉负了悲痛却仍要微笑。 这样的她,会令他心疼,不过不会心软。总要经历这么一次痛彻心扉,才能让她痛下决断。抽泣声从他身前传来,抖动的双肩像无助的小兔子般,joe觉得胸口有钝钝的痛在蔓延,这种感觉熟悉而陌生。手臂不由又收紧了些,使她完完全全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等泣声渐止时,joe的心绪也归于平静,俯下头贴着她的耳朵轻问:“要走一走吗?”见她沉默地点头,眼睛一圈都已经哭红了,脸上还挂着泪珠,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轻叹了声松开怀抱,改而抓了她的手,缓步向前而走。并没有刻意,他总走在她前面半身的位置,一步一步引领着她。 走了百米他浅声开口:“今后就在霆舟吧。” 明显感觉到她脚下一顿才继续跟上他,却仍低垂着头静默不语,隔了好一会才听见她哑着声问:“为什么?” 敛转过眸,“什么为什么?” “事件的起因是你的ai智能产品被窃取,而我是首当其冲的那个最为可疑的人,为什么你从头至尾都不怀疑我,还反过来……” 还反过来收留她,给她安全的港湾。林妙在心底默默补上这句。 “你怎么觉得我从未怀疑你的?”joe反问。 林妙快速抬眸看了他一眼后又低下了头,沙哑的嗓音闷闷地道:“你要怀疑我就不会将我护在你羽翼下了,可能这时我成了商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吴城再无我林妙容身之处。” joe侧着头认真地看着她,眸光静如水,他说:“我身边,永远都为你留有一席之地。” 林妙心头一震,低垂的眸中瞳孔缩了缩后缓缓抬起来,终于正视那双乌黑的眼睛。那里头静深的幽光使她心底多了勇气,她终于坚韧开口:“joe,请你相信我。之前你便对我说过要什么只管向你取,如果我真想要为寰亚谋得这项科技产品,我大可以和你堂堂正正地谈条件,也可以花点小心思说动你,但我不需要偷。窃取这种行为,我林妙真的不屑去做。” joe眼底浮出了笑意,这个女人让人最倾慕的不是她外貌,也不是她的能力,而是这种在挫折中快速调整的韧性。她不会独自沉浸在悲伤与难过中太久时间,就像被关起来的孙悟空,只要找到一丝漏缝她就能钻出来,而之前的那些负能量都成过眼云烟。 “我信你。”他轻笑着道,“可能有人不知道其实这个产品你也参与了,而被泄漏出去的这个版本并非最终版本。妙妙,你一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却不点破,是在赌我信不信你吗?” 林妙想,被他洞察自己的心思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也没什么可觉得别扭的。反正这个人是人精,要算计他基本无门。不过她出口却是故意道:“可能我是有意拿了旧版,,这样才能打一个反心态而瞒过你的眼睛呢。” “你是在辩证自己是那泄密者的机率吗?” 她回:“我是提供你更多的可能性。” joe的嘴角弯起,能跟他唱反调就意味着她又“活”过来了。 那么你查出来谁是真正的泄密者了吗? 这是林妙与joe并肩而走时蓦然问的一个问题,她语声轻盈,甚至嗓音因为刚才一场大哭还没缓过来,沙沙的,但语气就像问“今晚的天气如何”一样随意。 joe轻勾了下嘴角,不动声色地反问回去:“你觉得会是谁?” “目前知道你智能产品的,除了我与小贝他们三人外,还有谁?” “暂时只有你们四人接触过。” 林妙盯了他一眼,很快移开目光,“那就从我们四人里边找吧,我在刚才已经排除了嫌疑,余下三人各司其职,周延负责金融数据,于炆负责市场规划,而小贝负责文案策划,三人中第一个被排除的是于炆,他连在公司的时间都屈指可数;最有可能的是小贝,她由于负责文案,所有的数据与策划最终都会汇总到她那里,她是最有机会也接触最多的人。” “所以,”joe顿了顿,“你今天给他们开会,其实是在对每一个人核查?” 被点破了林妙也坦然承认:“没错,我是如此打算的。既然我重新回到霆舟,关于霆舟泄密的这件事就务必会查清楚,不是我想怀疑谁,首先从本质追查起是有必要的。”如果不是父亲发布的那条申明打断了她,下午她会对每个人作更深入的探讨。 “那你现在的结论是小贝?” 林妙摇摇头,“我将她排除了。” joe闻言笑了,眼中露出兴味来,“你刚才说三人中于炆最先被排除了,现在就只剩周延了。”却见她月光下沉静的脸上眉宇轻蹙着微露迟疑,“我无法确定。” “周延是个脾气火爆的人,直来直往,有什么说什么,按理这样的人不太可能。”林妙如是分析后抬头,“你对他们三人如何界定?” “我当初招他们来时是从网络,三人通过了我的核定就成立了霆舟。公司从无到有,渐渐走上轨道到至今成为我的核心部,原来的三人还是三个人。” 林妙闻言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所以你的意思对他们三人都信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这也是林妙一直以来对曾经下属的态度,一个领导者首先要敢于用人。只是眼下以他的判断排除了他们三人,剩余了解方案的人……“除了我,就还只有你了。” joe轻笑出声,“你终于说出口了。”眉梢眼角都噙着笑意,眼神不见刚才的炙热,也没有林妙以为的冷意,但目光却是锁定了她的眼缓缓道:“其实你心中从一开始怀疑的人就是我,小贝他们只是你打的掩护伞,你将他们每个人都分析的透彻,再故意列举小贝的最大可能性,以及周延的唯一性,实际上却是你在等着我来否定,从而只剩一个我。” 林妙迎视着他,“既然你早就知道,又何必还来问?那么joe,是你吗?” “妙妙,问问你的心,它信我吗?” 林妙的瞳孔缩了缩,继而眼神变得坚定:“只要你说不是我就信。” joe莞尔,“不是我。” 心头蓦的一松,她其实只求一个答案。这些时日里她发觉自己最怕的其实不是被人诬陷,而是算计自己的人是最亲近的那个。别人她都无所谓,也足够有信心去打倒,唯独不能是他。 最不可能也最可能,她怕他为了引翟靳入局而将她拱上舞台,她怕他兜兜转转最终算计的人其实是自己,她更怕……在他身上迷失了心,还离不开他。 主动伸手去圈住了他的手臂,把头轻靠在他肩膀上,迎着徐风轻声说:“我们在一起吧。” 终于承认了感情归依,确定了心有所属,所以,我们在一起吧。 正文 68.妙不可言 寰亚的智能耳机最终还是如期上市了,并且还召开了一场技术研讨会,由寰亚聘请的高科技技术人员主持。主要目的是为了向市场证实此款智能耳机所配零部件都是正品,并无致癌汞元素一说,以此来排除之前的非议。 林妙看见视频录像里林大军与林彦齐齐出现,父子俩都满面意气风发。发现这个画面竟然再也激不起她心头的波动,沉静如水。 办公室外传来小贝的恨恼声:“真是可恶,被他们先上市了。” “老大都不管这事了,你气有什么用?”周延故意大声说话。 林妙嘴角上扬,他会真的不管吗?她认识的joe或许不是睚眦必报的人,但绝对不是会肯吃闷亏的人。如果这一局算是翟靳赢了,那joe也不至于惨败。 并且之所以最后会有另外一个版本的设计,原因是原来那个版本存在一处不易被察觉的漏洞,可能一开始不会体现出来,但要不了多久问题就会曝露于台面。 当天晚上,joe把她叫到了书房。 当她仔细阅过他笔记本电脑上的文案后,惊愕地抬头,“这是……”俊朗非凡的脸上笼了一层笑意,眸光熠熠,“日夜赶工出来的,给个评价吧。” 林妙顿时一噎,去他的“日夜赶工”,他几时夜里起来工作过,还不都是跟她耳鬓厮磨。 心念电转,忽而意识到一个事,有些不敢置信那刚刚划转而过的念头,但要在如此短的时间里重新研发出一款高科技产品,基本是不可能的。他刚刚给她看的文案同样也是ai智能,但不是耳机,而是手环。功能比耳机更全面,比起市场上任何一款手环都要高科技,它成为了学习、运动、网络、电话一体,且加入ai智能芯片,可以对话以及操控家居电器等。 若要说手环与耳机相比是换汤不换药,那对它太过轻慢了。无论是创意理念还是其它领域,都要比耳机高了一个层次。 林妙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问:“这个才是你真正要推动的产品,是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joe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想从他神色里看出点什么来很难。 但林妙看他半响,狠狠给出评价:“你真是只狡诈的狐狸!”已经确定了,果然手环菜是他原本要推崇的,耳机只是衍生产品,可能会在手环之后推出,结果却被人先拿走了。 joe笑着揉她的头,“你怎么看出来的?” 轻哼出声,“我一直就觉得事情不对劲,打那两通电话的人是你安排的,意味着你其实早就知道翟靳去找过我爸了,为什么你还会毫无防备?而且在事情发生后你的态度看似有对其作出反击,但那力度明显不够,这不符合你的性格。” “哦?”joe挑了眉笑,“我是什么性格?” 林妙也笑:“如狼似虎。” 有狼的掠夺性,有虎的凶猛性,他不是个会坐以待毙的人。尽管想通这些,尽管自己身在局中,但她发现没有可怪他的点。他让她看到的是假象背后,是所谓家人戴的面具脱落,也是早已潜存在她四周无可避免的问题。 连推波助澜都不能算,他充其量只能算是拉着她直面现实。 也就是说不管究竟是谁与翟靳连了手,他所得到的其实只是joe故意要给的。这是一盘引君入瓮的棋局,如今,翟靳已经进来了,想要出去怕是很难。 原本她身后有寰亚,怕也是难逃出这个漩涡,但是父亲把她踢出来了。很难不去想这是joe的有意而为,他让她从此撤离战圈,但凡有战火也不会波及到她了。 听了她的评价后,joe直接低笑出声,离得这么近,那眼角眉梢都含着笑意。是真的开心,这丫头不仅聪明地总能抓住他心思,而且通透。本以为她一旦想通后会来跟他吵,这下倒是可以省去口舌了。想要逗她,故意凑近了她耳边问:“你是指哪方面?” 见她飘了他一眼,风情万种尽在那眸中,用鼻子哼气了回:“你觉得哪方面就是哪方面了。”引得他闷笑出声,她这是听出他话意了。 笑过之后他伸手打开了一个文件夹,“选一款吧。” 林妙讶异地点开那一张张图片,“这都是你设计的手环款式吗?会发行很多款?”文件夹里差不多有十几张手环的设计图样,有简单的,也有时尚的,甚至还有水晶款的。 “你觉得呢?”joe又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她。 踌躇片刻,她道出自己观点:“我认为这手环不宜太过奢华,首先成本上会多,从而造就了产品问世时的性价比;而且不宜上市太多款,既然它是引领时代的一个产品,那就要它的唯一性与独特性,款式多了反而显得没那么稀奇了。其实喜欢时尚的人,大可以去买手链来戴。所以,”她的指尖指在了其中一张图片上,“我比较中意这款,够酷也够炫,很抓人眼球,颜色的话黑和红会直接刺激到人对色彩的捕捉,主推我建议黑色,而红色可以做些特殊的宣传,甚至在价格上可以略高一些。” joe的眼神中露出赞意,她不仅眼光独到,而且对市场的抓控能力极强,有着极强的敏锐度,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精准地定了营销方向。 不过,他要的不是这答案,拉下她的手指,将十多张图片全都陈列在屏幕上,然后浅声而问:“如果不从市场来规划,最直观的感受,这里面你最喜欢哪款?” 林妙愣了愣,她最喜欢?目光一张张图片循掠而过,从心而发的点击了最后一张图片。 那是一款用紫水晶做成的手环图样,水晶璀璨自不必说,吸引她目光的是它用水晶做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猫,眼睛是用一颗黑水晶勾勒的,显得特别灵动。 如果不考虑成本的话,她会更喜欢这款。 毕竟她是个女人,对梦幻与浪漫没有免疫力。而且,以前她曾有一条紫水晶项链,水滴的形状,是陆勉送的,后来……后来她摘下来了。 不过从理智出发,她摇头否定:“但这款太过女性化了,你所作的产品是面向大众的,不能偏向某一群体。我认为还是刚才那款……” 唇被他用指尖点住,堵住了她没说完的话,划转过眸就见他眸光沉静地锁视着她,语声清清浅浅,嗓音磁性而沉醉:“这一款紫水晶只为你制造,世界上独一无二。” 林妙的身体微微一颤,盈盈水眸中注入一抹星光,映得水波荡漾转出涟漪。在那一瞬间,时光好像被无限拉长了,静止了。 忽而垂眸,默默想—— 这个人,真是随时随地都在说情话,主要是,她很受用。 敲定了图样,不代表商品就能投入生产。一个新产品要问世,首先得打开市场,而在此之前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步骤,就是为这手环起一个好的名字。市场营销本是林妙最擅长的,比起作数据她更喜欢有挑战性的实际操作。 但这里面涉及到某些问题,比如单凭他们两人是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做过来的,务必得有助手参与,林妙问过joe,可以把手环这件事提前公布给小贝他们三人吗?奸诈如他,把难题丢给了她,说一切都由她决定。 思虑再三林妙最终还是决定用这三人,倒不是她有把握能够把控得住,而是她相信joe的判断。他信他们,那就跟着他走。如果三人中真有那么一个,既然他敢用,为什么她就不敢?他自有他用人的道理与目的,在这方面大可以不必她来操心。 而这男人说不参与还是真的放手,方案是由林妙开会宣布的。看见那三张脸从惊异到怀疑、再到震惊,她不动声色地指引了大致的推广方向,要求他们在下班之前给出详细的方案。 在她走进办公室不到半小时,就听见外面爆出一声惊呼,是周延:“这不可能!” 小贝的嗓音里含着兴奋:“还有什么不可能,如此详细的产品研发报告一定是出自老大的手,他真的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天才。” 于炆最干脆:“就是干!窝囊了这么久,终于轮到我们反击了。” 林妙浅抿了下嘴角,他们三人看来是终于反应过来,而且一定已经仔细论证过研发方案。也确实这段时间挺窝囊的,一个个都憋着气,如今他们是重见了曙光。 没到下班时间,小贝就敲开了林妙的办公室门,把一份详细的推广文案交到了她桌上。 翻开第一页,她抬起头问小贝:“你们给手环定了两个名字?” 小贝自信从容而对:“没错,这两个名字我们都觉得不错,想请林经理帮我们选一下。” 两个名字刚好是两个极端,一个是中文名“火焰”,一个是英文的“ice”。小贝觉得红色手环热情如火,而黑色手环酷冷如冰,在这两个名字之间纠结难定。 林妙笑了笑,直接敲定:“那就两个都用吧。” 小贝愕然。 最终林妙定下手环名为“ice”,作为推广大宣传之用,而红色款以火焰之名,作为特别推动。“ice”发布会定于三天后举行! 推广宣传,首先是造势,一夜之间“ice”的名字伴随了霆舟科技如雨后春笋般冒出。话题量不仅占据了财经版块,更占据了社会版块,从网路论坛到微博,再到朋友圈,都在讨论着。最关键的是,声势造得如此大,却没人知道“ice”究竟是什么智能产物,它披上了神秘的外纱,只有科技理念被“泄密”,具体是什么形态的产品却无人知道。 这势必引起一股揣测的风潮,有人推断是一款新手机品牌,网评者批判毫无新意,国内智能手机与某果的相比不过是哗众取宠;也有人猜测怕是跟风了寰亚的智能耳机,雷声大雨点小,取个这么洋气的名字却不过是噱头。 在这片声音中有一个知名微博大v先发布了一片文章——论国内外ai智能。 言辞十分犀利地评价国内智能技术还太过稚嫩,无法与欧美或日系相比。特别例举了刚刚上市的寰亚智能耳机,名为“欧博”,华而不实。虽然功能性确实广泛,可耳机的音质却无法与魔声一类的相比,忽悠下不懂耳机的人还行,真正懂这方面的发烧友只会当它是垃圾。 所以此微博博主十分不看好“ice”,加上霆舟科技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根本不可能会有什么特别惊艳的技术,最终依旧只会是市场上的跳梁小丑而已。 此篇博文一经发布,立即被各大知名博主转载,更多质疑中国智能科技市场的文章都跳了出来。话题热度一下子就被炒到了热搜第一! 小贝最先沉不住气地跑来找林妙:“林经理,这些人太过分了,不问青红皂白就胡乱造谣,我们要不要也起草文案啊?” “起草文案做什么?”林妙淡若惊风地问。 小贝理所当然而答:“当然是打回去啊。”林妙笑了,“你一个小丫头怎么这么爱打打杀杀呢,凡事以和为贵。” 小贝愕然,双眼都快瞪出来了,“意思是就不管了?” “明天我们就要召开发布会了,好与不好到时自有定论,还是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发布会上吧。我要确保这次发布会不出任何问题!” 等小贝抱着文件夹出来时,周延立即拉了她过去问:“她怎么说?要不要我去黑掉各大论坛?有让你什么时候将公关文案发表了?” 小贝垂头丧气地道:“都消停吧,我们还是去确认下场地与设备。” “啊?就这么算了?” “不算还能怎么的,你怎么这么喜欢打打杀杀呢,凡事以和为贵知道吗?” 林妙失笑,这丫头倒是会搬用她的话。鼠标轻移,点开了微博论坛,第一篇发布文章的博主叫“妙不可言”,粉丝数量上达两百万,没有人知道,这个微博号其实是她的。 是她有意发表了那篇驳斥的文章。市场的推动光靠正面宣传是没有用的,你吹得天花乱坠,顾客不买单,照样是扑街。而最有用的推广是炒热话题度,只有引起争议的产品才是被人们所关注的,先期推广一定要有曝光度。 如今单单在曝光度上已经比寰亚的“欧博”耳机要高了不知多少倍。 正文 69.发布会暗涌 第一步已经成功迈出,第二步就是明天的发布会了,这个主持会议的人非joe莫属。 她早跟joe提过了,他也一口答应下来,目前比较担忧的是人脉问题。发布会的成败除了取决于产品是否过硬,会议是否生动外,还有一个极重要的因素,就是人脉。 之前寰亚发布会之所以能够一举轰动,正是因为父亲用了他多年以来的广大人脉请来了不少商业巨头,首先在声势上就足以震赫全程了。 而joe虽然已经成功收购荣丞与南星,但这些操作都在幕后,霆舟的名声从未打开,所谓造势,目前缺得就是这个势。若换成以前,她的人脉关系还算广,能给这次发布会找来好多合作企业的老总与经理,但如今她受之前“窃取”之名所累,也是无能为力。 夜里辗转反侧,长臂将她揽到身前问:“怎么了?睡不着?”她轻应了声,确实感到心绪不宁,甚至还有些紧张 joe拍了拍她,“去客厅喝一杯如何?” 林妙微感讶异,还是点了头。以为他喊她起来喝茶,却见她从橱窗里开了一瓶珍藏的红酒,红色的酒液注入杯子时,色泽晶莹剔透,映着迷人的炫光。 杯子推到她面前时没有动,“明天还有发布会的,喝了酒没法开车了。” joe手上一顿,失笑了问:“不打算喝为什么不在我开瓶前说,可知道这瓶酒珍藏了多少年吗?”她笑意盈盈地往吧台上一趴,懒洋洋地道:“反正红酒需要醒,就当开了瓶子先醒酒,等明天发布会成功后再来庆祝。” 伸指弹了下她的脑门,把酒瓶往旁边一推,去取咖啡豆准备磨豆子,结果又被这女人吐槽:“你是真的不想让我睡觉了吗?然后明天发布会上打瞌睡出糗?” 他挑起眉,“那你到底要喝什么?”他觉得定是自己把她给宠坏了,在他面前学会了肆无忌惮要求,不过,他受用。 见她扬起细白的手随意往旁一指,“喝那就行了。”他扭头去看,是家用净水机,只顿了一秒,就起身走过去,用玻璃杯接了两杯水过来。这次她没再推拒,双手捧着杯子咕嘟猛喝了好几口,还舔了舔嘴唇,像是渴了很久的猫咪。 “紧张?”他打开话题。 她又趴在那了,语调懒懒的:“有一点。” “是因为蛰伏已久重新进入市场,还是因为矛头的指向是寰亚?” 林妙愣了愣,眯眸去看他,这人当真是一针见血,将她心底难以言表的忧虑都指了出来。她也不矫情,直接回他:“都有吧。” 他用的词算是客气了,说是蛰伏其实是躲避。舆论这东西她太熟悉了,就好比这次用“妙不可言”那博主号发布文章是一个道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可以造就人也可以将你撕碎。 被寰亚除名的她根本走不进市场,身上的标签牢牢将她锁在了牢笼中。若非有他在撑腰,怕是她在吴城难有立足之地。而如今这个手环的问世正是她复出的最好时机,她可以向世人证明自己不是所谓以美色窃取他人成果的商业间谍。 也更是直面寰亚的最好契机,同类型智能产品将来势必会被拿来比较。即便本身耳机也是joe的,可在寰亚先行发布后就失了先机,最深的反击不是用语言去争辩,而是用实际行动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她会让那些人看一看,是如何将他们打回原型的。 joe用近乎宠溺的目光看着身前的女人,尽管他私心地想将她藏在身后不被世人所看见,可她生来就属于站在人群里耀眼发光的那种人。既然光芒遮盖不了,那就由他提供她舞台,让她成为最闪耀的那个吧。 翌日林妙醒来见太阳都照进窗了,立时一惊猛然坐起,身边没了人,再去拿手机看时间,她不禁哀嚎出声,都过九点了,发布会就在上午九点零八分召开。 五分钟后她出门,心中恼怨他为什么起来不喊她。等她赶到会场时已经是半小时后,发布会已然开始。推门而进,林妙蓦的一怔,joe穿着一身剪裁精致的银灰色西服站在台上,风度翩翩,淡定从容,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这样子的他还真是少见,英俊自不用说,主要是在台上的气度给她感觉很扎眼。划转视线看向他身后的巨幕,那正在播放着一则创意动画,那是他的杰作,昨晚给她看时就令她惊了下巴问他:你到底还有什么不会的? 他很欠扁地回她:基本生存职能而已。 随着动画的播放,他会在适当的点作低声讲解,声音低低的,含着细微的沙沙的质感;眉眼间自信满满,又从容不迫;一抬手、一个转身,都有着一股自成的气势,让所有人的目光离不开他。 林妙心头的那点烦闷与怨恼,都消散了,安静地站在角落凝看着台上瞩目的他。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走到众人眼前,可他淡静中流露出来的气场却足以震慑全场。与他视线在空中交汇,语声有片刻的停顿,在林妙感觉到那眼神中有温意时,他划转过眸,继续生动讲解“ice”创意的由来。 林妙环过全场时目光在某处顿住,是幽幽? 曲幽幽若有所感地扭回头,冲着她灿烂而笑算是打招呼,而她的身旁坐着她家的老秦。再细看前排诸人,林妙不由暗暗吃惊,那里边有不少都是身在高位,市里局里的。难道是曲幽幽特意找了老秦来捧场?念头划转过就被她否定了。 她虽然与老秦接触不多,但也知道身在那位置的人不可能会因为女人而有所妥协,要让他肯出席,除非是有可值得的价值。 在一排的末尾位置,林妙看见了韩婧。 她正与身边的人在交流着,眉眼温润如玉,衣着端庄而典雅。微眯了下眼,若说老秦是因为幽幽而来的念想被否定,那么韩婧恐怕才是能够牵动这个圈子的人。 若说心头不在意,那是假的。即使joe已经解释了他与韩婧之间的利害关系,但那始终是她心头的一根刺。这刺如果不去拨动倒也不会觉得有多疼,可总是会有触碰到的时候。 比如现在。韩婧的助力无疑是为这场发布会锦上添花,庞大的媒体圈估计都炸开锅了,这绝对是今天的头版头条。 当joe喊到她名字的时候心神一凛,众目睽睽里从角落走至台上,她被点名来为所有人讲解手环的用法。这个环节没有事先约定,即便她见过大风大浪,也难免有些怯意,垂在身侧的手不自禁地握成了拳。 joe看她的眼神清浅而笃定,像是知道她一定能行。目光对视了一瞬后,林妙深吸了一口气,这应该是最默契的鼓励了。其实内容早已烂熟于心,正所谓机遇是给有准备的人的,这是她从暗处走向明处的时机。底下的人群中不乏有知道“内幕”?的知情人,在她初上台时眼中均都露出吃惊。侃侃而谈,姿态从容不迫,哪怕今天她只穿了最简单款式的套裙,却仍不减她的风姿。 停顿时,底下传来如雷的掌声,下意识地去看站在台下的joe,他正嘴角含笑着看她,眼中脉脉温情,似浅还深。她会心一笑,应该没有给他丢脸吧。 等她走下台时小贝激动地上前来,“林经理你也太酷了吧,你在台上讲解时好有气势啊。”她抿起唇角:“跟你老大学的。” 到发布会尾端时,有人在joe的耳边耳语,他眉眼一深便开口邀请老秦上台致辞。林妙本以为老秦定会拒绝,却没料他款款起身,当真走上了台。 幽幽立即揪准时机跑过来拉了她到一旁,“妙妞你可真行啊,瞒着我偷偷进这家新公司,是不是瞧上人家帅哥总裁了啊?” 林妙横了她一眼,此时无事了也有心调侃:“你怎么光注意人家的皮相了,就不能关注下我这发布会办得如何啊。” “注意皮相怎么了?谁爱管你什么发布会呢,有我们家老秦坐镇还能差到哪去。快,别给我转移话题,说说你是怎么勾搭上他的。” 曲幽幽凑近过来朝她挤眉弄眼,一脸暧昧的样子让她忍不住想磨牙。什么叫她勾搭上他?分明是他勾搭的她好吧。 忍不住转眸去看那边静立的人,清俊的脸上微微含笑,姿态优雅而高贵,确实无比撩人。 幽幽顺着她的目光而看,低笑了声道:“这可是极品啊,妙妞你可得牢牢把握住了,小心别被那些幺蛾子胡乱横插一脚。”林妙讶异回眸,见曲幽幽万般风情地瞥了眼一排尾座处,有意无意的意思已经昭然。 她的眼睛竟如此毒,一眼就看穿韩婧对joe有点啥。心念电转,林妙顺引而问:“今天你家老秦是你叫来捧场的吗?” “我哪有那么大面子啊,再说我都不知道你在这家公司。是老秦带我过来的,刚才看到你上台了才恍然过来。” 果然被她猜中了,一排那些人并非是卖老秦面子而来。 “妙妞,你这老板后台可不小啊,居然能请动我家老秦,还有那些局管的人。你这个发布会办得可谓是轰动全城呢。”曲幽幽在旁正色了道,这时刚好老秦讲话结束,丢下一句“我先回去坐了”就扭身朝座位而走,留了林妙独自一人站在角落,视角宽敞。 原本的流程早该结束了,老秦那一趴都是临时加上去的可当joe走至台中央时,韩婧突然站了起来,语声温软了询:“江总,不知可以预先订货吗?” joe微微一笑,“当然。” “那我们文化部要预定一批黑色款的,相信这款手环问世后一定会引领国内智能化。” 有了韩婧的先拔头筹,立即便又有别的部门或公司争相预定。直到joe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朗朗而道:“很抱歉,本公司秉着严谨的态度,暂时只接1000订单,没有订到的也不用着急,后续将会有补单。所以大家稍安勿躁。” 林妙挑了挑眉,单单发布会就将预售产品全都卖光一空,这真是出人意料。原本还想着总会有个前期观望,如今却直接跨过维度到了销售这块。由上层领导这一块来带动市场经济,确实要比普通的宣传手段来得见效的快。 发布会结束后幽幽环着老秦的手肘走过来,她立即迎步上前笑着寒暄:“秦局,十分感谢您的大驾光临。”老秦面无表情地飘了眼林妙,低声而道:“你们既然拿了一手好牌就好好打,切忌最后打成烂牌。”林妙函首而应:“秦局,我明白。” 等目送他们离开会场后再回身,环视全场,发现没找到joe的身影。走进会场后台,依稀听见里面传来语声,她脚步放轻下来。 半掩的门内,joe斜依在墙上嘴里叼着烟,与刚刚在台上温文尔雅的样子截然不同。韩婧就站在离他一米之远外,媚眼如丝,盈盈目光只牵落在他身上,“少霆,有了这次成功后,你就正式与局部连上人脉了,今天那秦局可是很难请动他大驾的,更别说致辞了。我也就是抱着试试的态度问了声,他居然同意上台,看来定是也极为欣赏你。” joe吞吐了口烟,不置可否,脑中闪过的却是林妙在台上笑意盈盈的画面,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秦姚南不是因为欣赏他,而是给她面子才肯上台的,她与秦姚南的女人是闺蜜。 敛转心神回来,寡淡开口:“今天算是我欠你一份人情。” 韩婧走近一步,微微仰起脸,“少霆,为你做这些是我甘愿的,你我之间无需谈人情。” joe闻言勾了下嘴角,正要说什么,突然若有所感地划转过眸,与站在门外的林妙的视线蓦然相对。有那么一瞬,时间仿如静止了一般,林妙想他是会出来呢,还是继续与韩婧在里面你侬我侬? 懒得去应证答案,转过身抬脚就往外走,却听身后脚步紧随其后而来,嘴角不由轻弯了弧度。浅淡的烟味先入了鼻,肩膀一侧被他从后环住,也不解释刚才,一脸沉静彷如什么事都没发生,心头微微恼怒,扭了肩膀却没挣开他的掌。 眼看会场门庭在前,他却环着她侧转而走,“去哪?” 他不作声,一路往前越走越深,会场的噪声离得越来越远,忽而脚下一顿,他把她抵在了墙上落下深吻。 这是看见她在台上光芒万丈的时候就想做的一件事,只想将她狠狠摁在自己怀中,不被别人看到她的优秀与耀眼。她不知道当时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她,其中不乏有许多年轻才俊或欣赏或倾慕的眼光,而这让他嫉妒到恨不得把那些人的眼睛都遮住。 起初感觉她还有挣扎,但在被他越发重的纠缠后就软了下来,任由他加深这个吻。 气息缠绕在唇齿之间,两人毫无顾忌地亲昵在一块。 等终于退开时,他抵着她的额头喘了粗气问:“还气吗?” 她回馈的是赠他狠狠一脚,然后像发飙后的猫咪一样趾高气扬地发令:“以后离她远一点。”他被惹笑了,口中应:“遵命。”转而捏了捏她的脸调侃:“怎么这么爱吃醋的呢?” 林妙冲他娇笑了问:“如果今天我跟一个男的孤男寡女躲在一个地方聊天,你是介意还是不介意呢?”joe回答得很快:“我不介意,但我会将那男的打得出不了门。” 林妙嗤笑,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正文 70.他是在与虎谋皮 回归正经,她问他是否早知道今天会有这么大阵仗,他摇了摇头,却道:“应该说是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原本以为就文化部那一脉会过来,希望通过文化部做个宣传的,没料连秦姚南都惊动了。” 确实在这些人里,属老秦最位高权重,连幽幽都说joe的后台硬,能把她家老秦请动可不容易。可joe哪来的后台,这显然是韩婧的关系了,真正有后台的人其实是韩婧。 “那你的韩小姐可真是为你鞠躬尽瘁啊。” 一听这酸话他便笑了,眸间却闪过精光:“她可不是为我鞠躬尽瘁,马上新一届选举要开始了,她父亲与秦姚南都是名单里头的人,极力推动ai智能引领市场经济,自是对他们的政绩有帮助了。” 林妙蹙起眉头,“你的意思是这里面牵扯到了官场竞争?” 眉头的褶皱被他用手指抹平,“你在商场混了这么久,不知道官商不分的道理吗?” 不禁沉默下来,确实没有纯粹的商人能够立足于市场的,不管做什么项目都得要有关系与人脉,谁人脉光,关系打得深,谁就能抓控市场。只是如今局面,总让她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具体哪不好也说不上来。 腕间一凉,打断了她的寻思,低下头便觉眼前一亮。 “这是……”左腕上被他在扣了一条紫水晶手环,腕面上雕琢的图案正是一头小猫,眼睛浑黑特别精致。几乎一眼,她就爱上了这条紫水晶手环。 joe认真帮她扣好后才抬头:“既然应诺了你,自是要给你的。” “可我以为至少等主系列产品出来后才会做它。” joe清浅了眉眼,嘴角划开最深的笑意,“别人的可以等,你的我不想等。” 心头一跳,她盯着他的眼睛,“别告诉我这是你亲手做的?” 不禁失笑,伸手将她往怀中一揽,“我还没全能到连手工细作都行,不过是我亲自去盯的,选了几颗圆石水晶,看着他们打磨成形的。” 林妙也忍不住笑了,是把他想得太高深了,光粘牢这些水晶就是个细活了,他一个大男人哪可能会做这些。不过想到他跑去监工盯着样板制成这条手环,心头顿时涌入一股暖流。 由于紫水晶手环在外观上与ice毫无相似之处,所以当小贝眼尖地发现她戴了只手环后并没怀疑到别的地方去,只羡慕无比地问她是在哪买的,也要买一条同款。 她撒了个小小的谎,称是闺蜜从国外带回来的专门定制的款,借此杜绝了小贝也想买同款的念。心中不由苦笑,哪里来的同款啊,全世界都只此一条,独一无二。 这是个小插曲。发布会成功后就是开始投入生产了,如今joe手中掌握了重工与电子两大产业,自然不必忧心生产厂家的事了。不过,这次的生产是全权交给原来的同庆电子厂的。 这边不用林妙操心,自有人会去盯着,她只需将精力扑在市场上。据她多日观察,市场这块已经是完全炒热了起来,发布会当天有段视频被网上频繁下载转发,正是joe在台上温文儒雅地侃侃而谈的画面。 林妙拉着向下看了底下的评论,几乎都是在评价这个男人长得好帅。 看来网友们都是八卦传播体,关注的点总是……那么直击人心。 从发布会到产品正式入市这段时间非常重要,不能有任何闪失,所以她嘱咐小贝盯紧网上动态,她则下到工厂去盯进度。 跟同庆电子厂的工人算是熟悉的,当初虽然跟东子有过摩擦,但后面都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了。而东子这个人的能力其实是有的,他在工厂里说一不二,一干工人都很听他的。 技术和材料是两大关口,材料是本,技术是心,两者都不能掉以轻心。 与东子沟通之后林妙才发现短短几个月里,这家电子厂有了很大的变化,以公司为设定分为生产部与技术部,生产部的成员几乎都是原工人,而技术部是joe新设的,召来的人也都是他安排过来的,从图样到具体如何引入生产,全是由这技术部的人在操作。 林妙在那里看见了叶非凡,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 她直接问叶非凡寰亚那边工厂是不做了吗?他笑着回问:“你把我一手提拔到生产部经理的,在你倒台后,你认为我还能待在那位置?” 林妙顿了顿,他意思是寰亚内部在剪除她用过的人?是在防备她反噬吗?淡讽在心头划过,无所谓了,她人都离开了,也管不了别人做什么决定。 既然工厂有叶非凡在,那她也可不用再担心。叶非凡是专门做质检审核的,不管是进度还是质量都由他来把控,不用说这肯定是joe的安排了。 离开电子厂就给joe挂了个电话,手机里头他的嗓音低沉了问:“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低笑出声,“一般没什么事的话还是不要找我,因为我怕分心。” 林妙朝天翻了翻白眼,“行,那我就挂了。”作势要挂,却又听他发来邀约:“一起吃个午饭吧。”林妙忍着笑说:“可别,我怕你分心。” 他说:“你已经使我分心了。” 中午约在了城中心的商业广场,林妙先到了饭店,刚刚入座便觉眼前人影一闪,对面坐下来一个人。她的目光先从对方西装袖口渐渐往上的,最后定在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她牵了牵嘴角微笑着寒暄:“这么巧?” 对方却说:“不巧,我是跟着你车过来的。” 林妙垂落了眸,轻叹出声:“翟靳,你找我其实毫无用处。” 来人确实是翟靳,与那晚笃定的他相比,眉眼中多了酷寒。目光定在林妙沉静的脸上,若只是这样简单地看她,怕是没人会想到她是个狠角色。 把她推向风口浪尖虽不是他本意,但若能逼得她无路可退到他身边来,未尝不是一件功德圆满的事。可在那样的风暴中,她却消失了。 无论风浪有多大,她的凭空销声匿迹等同于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完全不着力。甚至他让林大军使出杀手锏逼她出来,她都能藏匿一方按兵不动。而出现时,给予致命一击。 在他还没来得及认清楚她是一把极其锋利的剑时,她却已经被别人夺走了。这怕是他最感到惋惜的。不过眼下他来并不是感叹的,而是来找她,谈判。 “林妙,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想跟你绕弯子,我要你让这批手环无法按时交货。” 林妙好笑地反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翟靳抛出诱饵:“如果我承诺将寰亚给你呢?” 心头猛的一跳,她慢慢眯起眼:“寰亚在我父亲和弟弟手中,你凭什么说给就给?”翟靳微微一笑,“凭我手中掌握了寰亚40的股份,已然是寰亚的最大股东。” “怎么可能?”林妙从椅子里猛然坐直。 而翟靳却眼神笃定地对她道:“本身寰亚就有了很大的洞,你不知道吗?你那弟弟为了补那洞把手上10的股份流进了市场,而我在决定与你合作时就开始收购你们寰亚的散股,到这次我助寰亚推出新产品,你父亲又割让了10的股份,所以散股和这两大块加到一起,差不多就成了寰亚的老板了吧,只是目前还没让你父亲知道罢了。” 即便林妙已经对寰亚死心,但听到翟靳如此谋算仍然感到震惊。 父亲如何肯将手持的股份割让给翟靳的?这是她想都不会去想的事,在她的印象中寰亚比任何人都重要,若非林彦是儿子,为了让他能够在公司站定脚,才给了他15的股份。可他做梦都想不到,林彦会将其中10的拿来填补漏洞,也正因为他不知,所以才肯跟翟靳谈这笔交易的吧。 他可知,他是在与虎谋皮? 翟靳不动声色地将林妙脸色变化收入眼底,语调沉缓地开口:“现在觉得我有资格对你作那承诺了吗?” 引得她凝目过来,那双眼是他第一次见时就留在心底的,无数个夜晚总会想起她静静凝望自己的样子,那里面闪着耀眼的星光。 终有一日,会要她的眼中的星光属于他。 林妙审度翟靳脸上的神色,笃定,是她从意思身上看出来的所有体现,可他为什么会如此笃定呢?甚至她都还没应许,吃准了她会为了寰亚而妥协? 蓦的心中一抽,没来由的心底冒出一股凉意,不是,翟靳笃定的一定不是这,而是他手中还握有筹码。她竟生出惧意,怕接下来的局面无法预知。桌子下的手暗暗伸进了包中去找手机,想joe为什么还不来,只要他来了,她就无需面对眼前变得阴冷可怕的翟靳了。 但最终她还是用力握了握拳,垂着眸伸手去拨弄了下杯中的水,强自镇定了道:“你也说了,寰亚破了个很大的洞,如今更是被你拿过去,就算你愿意给我,谁又能保证给到我手上的寰亚还是原来的那个?怕不是要让我去补洞吧。”她失笑了摇摇头,“这样的事我干过一回,不会再在同一个坑跌倒两次了。” “哦?看样子林大军从前就把你当棋子看待,所以在要弃的时候毫不犹豫。”翟靳眸光中似有怜悯,可言辞却锋利无比,直戳林妙的脊梁骨。不过她并没因此而觉得难堪,只是嘲讽地笑了笑,这些对她早就免疫了,棋子也好,弃子也罢,没了寰亚也不是没她容身之地。 翟靳忽然靠近桌子,与她拉短距离,“如果我是你,就会让那些曾经将我踩在脚下的人看我是如何站到高处,将他们一点点踩进土里。”他在说这话时的语调很轻,却含着令人震慑的狠意。 林妙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下,脸上仍然保持平静地道:“我不是你,没你那么大的宏伟志愿。” 他闻言勾唇而笑,眉眼间尽染了笑意,好似她说了句很有趣的话,令她有种毛骨悚然感。 她想立即结束这场对话,故意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道:“跟joe约了在这吃饭的,他应该快到了,或者,你也有兴致见见他?” 翟靳偏着头盯她,脸上似笑非笑,她凝眸回视,没有半点退缩之意,终于他牵动唇角弧度起身,“不了,与他碰面还是等下次机会吧。”以为他就此要走了,没料他迈出一步到跟前,并且俯下身来抵近她耳边,一道轻语撞进她耳膜,顿时使她全身血液都凝固住,连他直起腰时故意唇划过她的脸庞都没避得开。 joe推门而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目光与翟靳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眼神骤然而冷。 抬步走过去时,翟靳也在走来,隔了一米多的距离两人均都站住,他勾了下嘴角,“别来无恙?” 翟靳微笑着应:“托你的福,混得还行。” joe摇了摇头,“不敢当,人总要出去闯一闯才知自己深浅,看来你已经找到了属于你的高度和领地了。” 可见翟靳偏转着头反问:“若我还是比较喜欢原来的怎么办?我不太乐意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所用,那感觉就像鱼刺硌了喉咙一样难受。” joe听后面无表情地道:“那可能你得自己想办法消化了,要么把刺拔出来,要么就想办法吞咽下去。你要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生来就属于某个人的,无关夺取。” 翟靳嗤笑出声,脸上无边嘲讽,却又语锋一转了道:“不跟你多聊了,改天有机会再一块喝酒啊。”语气像是两个老友一般,只是眼神中却透着冰冷的寒意。 而joe一贯的淡漠了回:“可以,改天再约。”径直朝林妙而走,却听身后翟靳突然道:“joe,如果你不与我对着干,相信你我合力可称霸华东区的市场。” 脚下顿了顿,joe只道:“我对那没兴趣。” 翟靳闻言不禁自嘲而笑,转身走出饭店时抬头看了看阴霾的天,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家人、兄弟、女人、事业、前程,都被同一个人剥夺走了,居然还妄想着如果,而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如果。 正文 71.翟靳的可怕 joe走到桌前时林妙就抬起头来,朝他温婉一笑,“你来了啊。”他轻应了声在她身边落座,习惯了去握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十分的凉,直接挑明了问:“翟靳说了什么?” 她把菜单推过来,“先点菜吧。” 盯了她一瞬,并没急着去追问,招手来了服务员,点了三四道菜后才转过眸。 只等了片刻就听见她平静而道:“翟靳说他手上有40的寰亚的股份,目前他已经是最大的股东。如果我能让ice在交货期内无法完成交货的话,他就将寰亚给我。” joe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问:“那你怎么想的?”她恬淡而笑,“我回他的是,一个已经千疮百孔的寰亚,就算给到我手上又有什么用,是要让我再去填补那些洞吗?” 闻言他露出微笑来,“你就这么把这巨大的诱惑给推开了,不后悔?” 她也笑,目光盈盈:“怎么办?我发现以前汲汲而营的东西,居然都比不过你了。” “哦?这是个值得庆祝的发现。” 她的眼睛里依稀仍然有着不甘愿与怨恼,还有点难得的娇气,可又有妥协的笑意,能将情绪在眼中演绎得如此生动的也就她一个人了。知道她是个有野心的人,企图掌控寰亚怕是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即便那东西没了最初时候的纯粹,也不影响她想要得到的**。这脾气跟他是一样的,他们属于同一种人。而今翟靳把它双手捧到了她面前,让她闻着那香味却要狠心拒绝,怪为难她了。 想着便觉心头柔软了,眼底的笑意加深,从容而淡泊开口:“放心,你放弃的我自会帮你拿回来。”察觉到掌心里的手微微一颤,他笑着握得更紧了。 如果她真想要寰亚,双手奉上又如何? —— ice的热度一直在持续上升中,整个市场都似乎在一片叫好声中期待着,眼看只剩两天就要正式问世了,霆舟一众人都十分的激动。 小贝来找林妙打探:“妙姐,你看咱们ice如今的火爆程度,除了交货的那批外,其余两千肯定也会销售一空吧。”每天都在一起工作,熟悉了也就将称呼改回来了,而林妙也不介意属下如此称呼她。 这时她正埋首在电脑前,头也不抬地道:“依照目前的形势,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 小贝笑嘻嘻地回道:“哪里还会出什么意外,本部与工厂那边都严格把关着呢,咱老大亲自下访都去盯了好多次,这次肯定没差的了。” 林妙顿了顿,确实有听说joe亲自到过同庆电子厂多次,足可见他对这个项目的重视。敛了念吩咐:“那就再仔细盯这最后两天了,切不能有任何差错。” 小贝神色一振,立即抱了文件出去了。 然而到下午临下班时,joe突然面色很沉地来到霆舟,身后还跟着叶非凡与陈斌,如果说小贝三人是他部下的话,那这两人势必属于他的心腹。 看见他们进门时林妙就心头一跳,隐隐有不好的预感。joe看见她从办公室出来只淡漠地瞥了一眼,便转眸问周延:“你的原始数据报表还在吗?” 周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忐忑地回答:“在。” joe下令:“找出来给我看一下。” 等周延把数据表打开后,joe就坐到了椅子里,神色专注地一页一页翻着那些数据表。当翻到某一页时他的目光一顿,抬手指了某处问周延:“这里为什么不是0529?” 周延凝目细看后道:“0529的计算不对的,它是一个核心数据,哪怕只相差了1,但是也差之千里了,我反复精密细算过,必须是0528才能最准确。” joe蹙了蹙眉,“你确定?” 面对这种专业学术问题,周延向来严谨,认真地点头:“我确定。” 而见joe向后看了一眼,叶非凡走了过来,他手上拿了一个公文夹,只见他浅勾了嘴角把公文夹打开,“你自己看吧。” 周延接过来翻了几页后一脸震惊地抬头:“怎么会这样?” 叶非凡冷笑了反问:“这要问你的,怎么会这样?所有的数据都是你做的,交到我们工厂技术部的就是这一份,现在我们按照它生产了一大批手环出来,可今天在测试的时候却发现出了故障。” 周延讷讷而问:“什么故障?” “手环在开机半小时后会自动关机,之后重复重启,直到电耗光为止。” 周延向后踉跄了半步,嘴里呢喃:“不可能啊,我做的数据都是经过测试的,全都运行得通,不可能会这样。” 就在这时,joe突然问了句:“你的这份数据报表有谁接触过吗?” 周延浑身一震,目光缓缓转向了站在办公室门边的林妙,他把数据表交给过她! 于是,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在了她身上。 将事情始末从头听到尾的林妙神色没有过多的惊慌,而周延却反应过来疾走几步到她跟前质问:“是不是你改了数据?” 她果断否定:“不是。” 可周延不信:“这里只有你对数据最为敏感,知道什么点能影响全局,而我在完成这份数据表后就交给你审核了,除了你还有谁会有机会改数据?”相比他,林妙没有表现得过激,语气依旧平淡:“这个项目我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在里面,我有什么理由要改数据坑害自己?” 周延脾气爆,指着她的鼻子就骂:“你就是只白眼狼!之前你窃取了老大的项目给你的寰亚,老大非但没计较还把你留下来,改数据的理由无非就是你想要毁了ice计划,让你寰亚偷取的智能耳机独占市场。” 居然,林妙会觉得周延这理由能圆过来。她移转视线,看室内的每一张脸,小贝的惊愕,于炆的鄙视,陈斌的阴沉,叶非凡的嘲讽,最后目光定在joe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 她问:“你也认为是我吗?” 平静而幽深的黑眸中,一片波涛暗涌的风潮,转眼间又被什么掩去,再看不清那里头的色泽,只听他缓缓开口:“是与不是,以证据说话吧。” 林妙不知道,原来电脑上所有使用过的痕迹都是有迹可循的,哪怕你随便按了哪个键都被刻录在某个程序里。她又一次见识到了joe高深的电脑黑客技术,只见他修长的手指在她电脑上快速翻飞,立即蓝屏上出现了一排数据。 周延最先跳出来喊:“看那,0528被改成了0529。”被他这么一指,所有人的目光都顿在那处,赫然有那两个数据在屏幕上,而旁边的时间点令林妙心头失调了频率。 周延愤怒地转身,“你还敢说不是你吗?” 林妙沉默,此时她根本辩无可辨,事实俱在。 “你们都先出去。”joe突然沉声下令。 叶非凡眉宇一蹙,走上前一步,“可是老大……” 被joe沉下脸扬声喝断:“出去!” 一干人见他已然动怒,不敢再有微词,纷纷退出了办公室。陈斌深皱着眉问叶非凡:“你觉得老大这次会怎么做?” 叶非凡点了根烟,缓缓道:“以前的他怕是早就杀伐决断处理了,现在,难说。” “她就真的那么令老大割舍不下吗?” 叶非凡低笑出声:“不是割舍不下。” “那是什么?”陈斌追问,被叶非凡怼了回去:“你自己去问老大去。” 陈斌跺跺脚,他要敢问还站在这啊。 叶非凡转身走出工作室的门,站在走廊里狠狠连抽了几口才将烟蒂丢在地上,用脚尖踩灭。他是不知道老大动的什么心思,只知道老大早已陷在泥潭拔身不出了。 老大不是割舍不下,而是那女人恐怕是他的命。 —— 办公室内,就只剩了joe与林妙。 joe的脸很沉,坐在椅子里视线落定在电脑屏幕上;而林妙站在桌边,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最终还是joe先打破了沉寂:“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妙迟疑了下反问:“如果说这不是我做的,你信吗?” 可他将笔记本电脑翻转面向她,抬手随意一指,“那这是什么?你这段时日每天都焦躁又是因为什么?” 林妙脸色变了变,她的情绪都被他一览无遗吗?而再看他所指之处不由浑身一震,刚好正是指在了数据改动日期上,而那一日,翟靳找过她。“所以我是,”她挣扎着敛去心头的钝痛,“辩无可辩了吗?” 他将视线缓缓移转到她脸上,那里面的温情与柔意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一片冰冷。 看着他从椅子里起身,翻折了有些凌乱的西装袖口,又整了整一丝不苟的领带,然后,从她身旁掠过,只是在走到门边时他蓦然顿步回首,徐徐声响:“终究在我与寰亚之间,你选了寰亚。”他转身离开,轻掩上了门。 林妙背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她觉得刚才所有的质疑和斥骂,都不及他用如此平静的语气与她说话要来得刺痛,那是他最深的谴责。 不知站了多久,门外的人声渐渐没了,灯也灭了,屋子暗了下来,她拖着僵硬的脚坐进椅子里,在黑暗中用双手捂住了脸。 她究竟……掉进了怎样可怕的深渊? 这段时间她在独处的时候总心神不宁,纠结、难断是从未有过的情绪,可这次占满了她。眼看着离交货日期越来越近,她就越发的焦躁不安,关于ice的文案看了一遍又一遍,如今她都能倒背如流了。可最终她无法对它下手,这不但是joe的心血,也更是她努力了这么久的成果,就像是一个孩子,等待着新生命诞生。 然而,原来事情根本不是由她决定的,从翟靳走过来找她谈话的那一刻起,她就掉进了这个深渊。翟靳要的不是她来做什么,而是要让怀疑的种子埋进joe的心中。 从他出现到起身,每一个行为,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句话都包含了深意。 翟靳,他太可怕了。 而失去了joe的信任后的她,还能是什么? 夜半时分,林妙推开顶楼的门。在这之前她还在想要如何跟joe开这个口,可进门后发现室内一片幽黑,心瞬间就凉了。 之前夜里的客厅总会留一盏灯,无论什么时候起夜要喝水都不至于摸着黑。 她摁下开关,目光环转了一圈,一室清冷,而玄关处并不见他的鞋。 他没有回来。 这种感觉很不好,感觉就像是已经没进了水里,却还要再被拉拽而下到水底,濒临窒息。 她麻木地走进洗手间洗漱,再走回卧室躺下。过了很久,她想,上来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鼻间全是熟悉的气息。不过既然躺下了也没想再动,就这么着了吧,或许这个屋子是她最后一次住了。 连她自己都快忘了是有归处的人,她的那套公寓怕是要结蜘蛛网了。 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林妙看了眼窗外,忍不住牵动嘴角,还是老天爷最现实,它从来不会因为谁心情不好就忘了自己的职责,该天亮时依旧升起太阳,该入夜时还是一片黑暗笼来。 又安静地躺了一会才起身,看了眼镜中睡眼惺忪的自己,除了头发凌乱脸色不太好外,其实也没什么,不至于到那种眼睛浮肿面色苍白如纸的程度。拉开门便往洗手间走,无意识的去装水挤牙膏,牙膏挤到一半手上动作一顿,她缓缓走至门边。 刚刚她没留意到客厅的阳台上,颀长的身影背站于那,冷峭嶙峋。 原本昨夜在上楼之前想好的所有措辞,到这刻突然全都忘了,只无措地站在原地看着那背影想: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问我昨天去了哪吗?”清冷的语声幽然传来,他慢慢回转身来,目光幽沉如水射在她的脸上,两人视线交汇。空间静了一瞬,她顺从了问:“你昨晚去哪了?” “去了电子厂,集合了全体工人加班看能不能重新赶出新产品来。” 她舔了舔唇,“那赶出来了吗?” 只见那清俊的脸上浮现浅讥的神色,以自嘲的口吻道:“即便我能力再强,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翻盘重新做出新产品,而且数量还必须是一千只。去,不过是尽最后的努力。” 所以,她是那个连尝试都不敢的人,他是这意思吗?心中刚划过此念,就听见那边似轻叹了声:“妙妙,知道我有多失望吗?” 她浑身一颤,脚下无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听见他说:“以为至少我在你心里占据了重要位置,不再是外物能够左右的,可一个寰亚就让你做出了选择。你是认为我没有能力把它拿来给你,还是你与我在一起从头至尾都只想从中获利?” 所有的解释都被堵在了喉间,她嘶哑了发不出一点声音来,“从中获利”四字就想是蘸了剧毒的箭,一箭正中她心脏。 所以一夜之后,在他的心中,她已经成为了一个唯利是图,精于算计的女人? 正文 72.撇不清关系 有手机铃声在响,来自他的西装口袋,他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而他没有要接的意思,任由铃声在静寂中徐徐回响,铃声突然中断,有点像崩断了弦嘎然而止的突兀。 林妙有点无法忍受这样的焦灼,试着找回自己的声音,出来却是哑声:“如果明天无法交货会怎样?” joe闻言笑了笑,笑意却不及眼底,“不会怎样。”她刚要舒一口气,却听他又道:“至多背上欺诈之名进那里面而已。” 心率失跳了,她尖声而问:“去哪?” “你说呢?”他的脸上满是嘲讽。 “坐牢”两字在她脑中一跳而过,她一个箭步冲上前抓着他的衣袖,可因为激动说话都不利索起来:“怎么可能呢,就是……不就是没法按期交货而已吗,只要后面补上,大不了按照合同赔偿违约损失,怎么也不至于要坐……”那两字她说不出口。 而joe在低眸扫了一眼她抓着自己衣袖的手后,抬起眸来语声越发的轻柔:“如果你一直保持这么天真的话,相信是件非常值得庆贺的事。想想那些下订单的人都是谁,他们又为什么要在发布会上下订单,你想明白了再来评判这件事的后果。还有,你当你脱得了身?会场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在台上侃侃而谈,你是这个项目的提案人,即便我因为是老板要负全部责任,你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到最后他的眼神陡然沉厉,一字一句:“林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被翟靳给洗脑了!” “我没有。”她完全下意识地否定,随即面对着那双厉眸眼神缩了缩。 可见他突然扬起另一只手,墙上的巨幕瞬间就亮了,这才发现他手中居然拿着遥控。立即白色幕布上投影出一个巨幅画面,林妙只看了片刻就脸色一白,画面中显示的正是那天在饭店里她与翟靳对座两边。 他去那家饭店调取了监控! 因为环境噪杂听不清两人说话,但肢体语言都在监控内被一一捕捉,她的局促不安,她探手想拿手机又缩回等动作尽览无疑。 最后画面定格在翟靳起身走至她身旁,俯下身去贴着她耳朵轻语时,那姿态就像是他在亲吻她一般,暧昧而亲昵。 林妙觉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住了,僵站在原处,抓着他的手虽然仍没放开,却开始微微颤抖。她这细微的动作自然是落在了joe的眼底,她这样子就像是上课被抓了现行的孩子,手足无措、慌张、害怕,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 换作往常,他早就将她拖进怀中狠狠地吻了,让她深刻领悟痛是什么滋味。但眼下,还有东西没逼出来,剥开了寰亚的外衣,究竟还有什么是她放不下的? 敛了眸光狠下心来,沉声而质:“翟靳最后到底给你说什么了?” 看见她身体晃了晃,往后趔趄半步,目光惊异地向他看过来。一览过她这表情就知道她想法了,讽凉而道:“你以为我关注点是翟靳对你的极尽暧昧?换你在我这位置试试看,还会看不清这弥彰吗?” 她欲缩回手,却被他反抓住,指尖力量将她扣得极紧,眼神也是强硬的沉厉。她低下了头,僵持了好长一会才沙哑着声开口:“joe,你总说我想要什么,就问你拿,只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个诺言很迷人心窍,换谁都抵挡不住,可是你知道吗?有些事,有些人,根本拿不来也带不走。”她顿了顿,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翟靳说,在澳洲索尼镇的林可过得挺不错的。你可能不知道林可是谁,她是我的姐姐,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她在哪,就连林家人都不知道,但是翟靳却一口道出了她所在的地点。” 她不敢去想翟靳是怎么找到阿姐的,只知道那句话是在拿阿姐威胁她。在认识joe以前,如果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是她不能割舍的,那一定是阿姐。换作那时,她一定毫不犹豫就答应了翟靳,可这次她却一天天地在犹豫,纠结。 甚至她试图打电话联络阿姐,但她的号码始终没人接听,不禁让她怀疑是否阿姐被翟靳控制住了。即便这样,到了昨天她还是没有下定决心,殊不知根本不需要她做决定,命运的齿轮早在一开始就运转了。 翟靳不过是做了一幕戏给joe看,而将她拉入深渊。 她因为低着头,没有看到身前的人眸光明明灭灭,眼神诸般风云变化,但在最终就像是千帆过尽,变成了一片沉寂。 “所以,你是想说,你的姐姐凌驾于一切之上?” 她心头一痛,“不是的,我没有做。”抬起头才发现那双眼像一把锋利的刀,寒光熠熠,直刺人心,血瞬间汩汩而流。 joe勾了勾唇角:“既然没有,那么你电脑上修改过的数据要怎么解释?” 她哑口无言。想说可能被谁动过她的笔记本电脑,可基本上她只要出去都会随身携带笔记本,最关键的还不是这,而是这一众数据里,错在别处都还能补救,唯独这个位置,牵一发而动全城大概就是如此了。这个偶然性的几率太小了,霆舟内除了周延就只有她对数据如此敏感,哦不,还有joe,他能在短短几分钟内一眼就找出问题所在,目光之精准只有比她更厉害。 但是这个项目是他的,如果说前面智能耳机可能是他引敌的饵,那这手环绝对是他的全力反击,所以他绝对不可能为了布什么局而将手环这项目毁掉,并且受到牵连的人还是他自己,他除非疯了才会这么做。 而周延,他精于金融计算,假如他想在那里头动手脚的话,完全可以隐藏在数据之中,做到让我跟joe都发现不了的程度。 所以,排除下来,就只剩她了。 “如果实在没办法,你就把我推出去吧。”万般无奈下,她只能认命。 却觉下巴处一疼,被他强硬地紧捏住抬起脸来,迎上他沉寒的眸光,“把你推出去坐牢吗?”到这时她已经不再畏惧那双眼,“真到那地步的话,你我还是撇清关系吧。” “撇清?”他顿时勃然大怒,“林妙我告诉你,我跟你这辈子都撇不清关系,也永远都没有那天。”吼完他就抽身而走,狠狠将门甩上,心头有团火在烧着,这女人居然想牺牲自己来保全他,还要与他脱离关系,想都别想! 他从不是刚愎自用的人,在下一个判断前会多方求证。即便当真在她电脑痕迹里查出她有改过数据,但心头仍然存着疑惑。这段时间她的情绪焦躁是被他看在眼底的,起初以为她是太过忧虑手环的进度,后来却发觉不对,与其说她焦躁,还不如说她在犹豫着什么。 如果她当真已经做了,那么只需要等待着结果便是,以她的性格反而坦然。她不会害怕被他揪住,真到那一天曝光时,她甚至会直言承认。 可她没有,她在看见自己电脑中数据变化时的震惊是骗不过他眼睛的,她也从不是能够把戏演到极致的人。 所以当时他并没有下论断,直接回到工厂对数据,研究还有没有能够短时间内补救的机会。但是技术部一致讨论下来,最快也至少半个月才能将无故障的手环重新上市。 这是他走进商圈以来第一次如此挫败而又无能为力,所以他在天亮时回来心绪很繁杂。但看见她安然睡在床里时,莫名就觉得心头绵软。在床边注视她良久,才悄声走出房外的。 事情确实很棘手,如果只是普通的订单,因为交货不及时的话,至多是赔偿违约金。可这次下订单的都是市局的人,牵扯到内部权利斗争,但凡在这选举当口有一丁点的错,都会被其中一方抓住加以打击,成为其政绩。 看来后面将会有一场极难打的仗。 门内的林妙仍然怔愣在原处,他如此发飙甩门而走,可那话意为什么听起来像并不是在追究她责任,反而是怒她与他斩断关系?意思是,即便局面到了最坏的时候,他也不打算放开她。他是已经相信了她,还是哪怕不信,也从未想过将她推到人前? 麻木地走至沙发,将身体埋进去,好长一会脑中才钝钝地想:如果不把她推出去的话,难道他真要去坐牢吗?光这么想时,脸上血色便一分分褪尽。 沉寂的清晨,她孤坐在沙发里,如作困兽之斗。忽然牢笼乍开了一条缝,她一扭身从里面钻出了脑袋,猛然坐起,曲幽幽! 与幽幽约在她们常聚会的一个咖啡厅,很清静,适合谈话。 林妙提前了半小时到了约定的位置,这半小时里她或还能保持静坐,可当幽幽的身影出现在门处时陡然变得局促不安。因为,她的身后还跟着老秦。 在电话里她只说可能要找老秦帮个忙,具体见面再说。没料到幽幽把老秦本人给直接带来了,是局里那么闲吗?这样她就是一个缓冲的时间都没有,不过转念一想也坦然了,再难开的口也总归是要开的,能做决定的人始终是老秦,而不是幽幽。 两人行至跟前时,林妙起身:“秦局也来了。” 曲幽幽先抿唇而笑着落座,“老秦说,既然你找他那就随我一道过来一趟,刚好今天他调休。”等老秦也在幽幽身边落座后,林妙才坐下询问:“还是卡布奇诺吗?”这问的是幽幽,眸光一转,“秦局,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没料老秦淡声道:“我不喝咖啡,幽幽,你也不准喝。” 曲幽幽听见了立即笑脸垮下来了,“可是……”刚要反驳却被老秦转眸一看,她只得悻悻地改口:“好啦,不喝咖啡了,喝果汁总行了吧。” 林妙见状也只浅笑了下,便顺从了老秦给幽幽点了杯橙汁,给老秦点了壶红茶。不过虽然她为老秦斟了茶,但没见他喝过一口,也罢,这里的茶叶怕是没他喝惯了的好。 寒暄过后,幽幽便捅了捅林妙道:“诶,有什么难题赶紧说出来啊。” 林妙真想劈了这丫头,突然把人带来了,就不能让她缓一缓吗?心里头腹诽着,脸上却标准的笑容对向老秦:“秦局,真不好意思劳烦你,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关于这次我们霆舟智能手环的。” 老秦倒也没板着脸,嘴角轻抿了一抹笑,语气浅淡开口:“先说说是什么事吧。” “是这样的,之前不是在发布会上大家都预定了一批货嘛,由于后面管理上出了点问题,想先询问下秦局定的是哪日为交货日期?” 老秦不动声色,曲幽幽却先说话了:“那天我听着好像是一月为期,发布会是上个月几号来着,好像是8号吧,那就是明天了呀。” 林妙磨牙,心里头把这女人给恨了一个洞,平时多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这会儿笨得像头猪呢。正好服务员送饮料上来,她心生一计,在橙汁端送到曲幽幽面前时也伸手去接,“一个不慎”杯子滑出了手,朝着曲幽幽跟前而翻,半杯饮料顿时倾翻出去,幽幽惊呼着从椅子里跳了出来。她今天穿的是件淑女的湖蓝色长纱裙,果汁顺着桌子而流都弄到了她裙子上。 服务员在旁惶恐道歉,幽幽恼怒地摆了摆手,却对着林妙狠狠一瞪:“你陪我去洗手间。” 林妙起身对老秦道了声抱歉,就陪幽幽离了席。一进洗手间的门幽幽就回头质问:“你干什么呢,故意往我身上泼果汁,知道这条裙子是我新买来的吗,专门穿给老秦看的。” 林妙飘了眼她染了果汁的纱裙,似笑非笑地道:“裙子再好看,也不及你脱光了在他面前好看啊。”幽幽闻言一下子恼意就消了,横了她一眼笑骂:“你这个色女,思想这么龌蹉的。”得了一个冷哼,幽幽笑得更灿烂了,用肩膀顶了顶她问:“诶,快说吧,故意支开老秦跟我单独了有什么要交代的?老秦可还在外面等着呢。” “为什么他也来了?”林妙质问,她们两人之间用不着客气。 “怪不得我啊,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刚好老秦听见了,他提出要来,难道我还能拒绝不成?还有啊,既然你有事找他帮忙,我想啊不如直接跟他说,多了我传话,可没准传坏了话头,词不达意啊。” 她总有理由为自己行为辩解的,林妙没好气地想,“那你刚才又为什么要抢话头?就不能安安静静地当你的花瓶吗?” 曲幽幽听了不怒反笑,拿手指去点林妙的额头,“我就说你是个榆木脑袋吧,还没看出来我是在帮你吗?你吞吞吐吐的提你那公司的事,我这不帮你把话先挑开了,方便你问老秦啊。说吧,你是不是你们那智能手环出问题了?” 林妙一顿,这丫头向来眼睛利,最懂看人脸色,是她表现得太明显了被看出来了吗? 而跟她也无需隐瞒,蹙起眉头便将大致事情简单陈述了遍。原本幽幽还并不觉得是回事,听林妙讲完不由面色沉重起来,“你意思是这货要是你们明天交不上来,会牵扯到老秦身后那些事?”林妙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们圈子里的权利斗争向来不为外人道也,我是希望你家老秦能够权衡利弊,可以暂时捞一把霆舟,不让它成为众矢之的变成权利的牺牲品。” “这我做不了决定,一会你出去也别跟老秦转圈子了,他不喜欢的,直接就把你目的说出来。能不能帮,等老秦定夺吧。” 林妙点点头,幽幽了解老秦的脾性,只能听她的。 正文 73.求救无门 回来落座时见老秦正独自抿着茶,目光扫过那壶红茶,确认正是饮得那里面的。林妙微感讶异,这老秦倒也没想象中的难伺候。 端起咖啡浅抿了一口后,放下杯子就开门见山地道:“是这样的秦局,我们的智能手环由于内部数据上出了点问题,导致产品可能要延后上市,不知秦局能否包容一下?” 老秦听了并没立即发表意见,沉吟了片刻后才开口:“还需要多久能上?” 林妙心头一顿,“半个月。” 老秦:“我或许能容你再拖延半月,但是当天在座的都有下订,这些人你如何处理?” 在他面前她也不敢耍心机,直言道:“文化部那边还有些人脉,或能容缓;只是其余部门的,不知秦局能否帮忙圆说?”以韩婧对joe的那心思,相信不可能放着不管,所以文化部那块基本可以不考虑。 老秦闻言将身体靠向座椅,眼角的笑纹微微牵动了徐声问:“我凭什么要帮呢?” 老实说,林妙心里头是有点怵的,老秦身在高位,一抬手一投足都有着那种威仪在,光是这么坐着就能感觉到那气场逼人。不过事到当前,她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去与虎谋皮。 “敢问秦局,你如何评价我们霆舟?” 老秦面色未动而道:“虽然是个新兴公司,但是潜力还行。” 林妙抿了下唇角,微微一笑了道:“那就是还算看好霆舟,那么为何不赌一把?” “赌一把?” “赌霆舟能否成为吴城的商业龙头。” 老秦失笑,“你这口夸得未免太大了吧。” “吴城以重工为本,电子为重,而科技这一块却始终比不上一线城市。如果有一日凭借三项工业挤进一线城市之列,那么这个政绩算不算大呢?” 老秦渐渐敛去脸上的笑容,“你要我押宝押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身上,甚至连个认真的场地都没,还只在一个大厦里弄了个工作室。” 林妙听了坐正了身,面上不见风云,拽在身侧的手却握紧了拳头,“但您不是去了发布会了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如何能劳动秦局您的大驾出席呢,我并非是要探究根底,只是想说既然霆舟能得秦局厚爱,必定是有它的可用之处,何不宽容几天交货日期,它日霆舟若成为吴城商业翘楚必然会助益到您。” 曲幽幽在旁听得是心惊胆颤,这妙妞也太大胆了吧,连她都不敢跟老秦如此说话,她却敢这般强硬地跟老秦谈条件。她暗中使了好几次眼色,可林妙只当没看到,心下又着急又担忧,生怕老秦动怒,那别说她所求之事泡汤了,后果只会更加严重。 可就在曲幽幽忐忑不安时,却听老秦在身旁沉鹜开口:“此事容我考虑下,今晚以前给你答复。”曲幽幽惊异地转眸看过去,竟没想他还留了口。 目光相对后,老秦便道:“走吧,我还有事要办。” 曲幽幽立即点头,朝着林妙打了声招呼:“那我们就先走了,回头再约。”走至门边时还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意思回头给她电话。 等出门上车后,老秦便目光幽远而道:“你这个姐妹倒是能说会道。” 曲幽幽一听抿唇而笑,“林妙一直做市场的,跟各色人打惯了交道,不过你还别说,她的能力向来有目共睹。老秦,不妨考虑考虑她的提议?” 老秦敛眸看回她,“当真这么想帮她?” 幽幽想了想,答的是:“她也不容易。” 老秦笑了,将她环进怀中,宠溺而道:“我尽量吧。” 在他怀中的幽幽轻眨了下眼,灵光闪动,知道她只是顺应了这男人的意思,帮他开了口而已。今天他会主动提出前来见妙妞,就知道肯定有戏。 她还没见过老秦对什么人如此重视过呢,他自是不会看重了妙妞,那就只有妙妞那背后的男人了。所以女人啊要学会该聪明时聪明,该笨时笨,妙妞那丫头就是不懂这道理,所以活得多累啊。 独坐在咖啡馆里继续喝咖啡的林妙心中也在想这件事,老秦会肯过来其实已经算是事情成功了一半,怕是早已有什么风声传到他耳朵里去了。不过他们那圈子的人向来说话不会太满,只要不是一口拒绝就有转圜的余地。 现在她打算去找一趟韩婧,以目前形势来看,老秦与韩婧的后台怕是两股势力,那天来发布会的无非都是看在这两人面子上,却也形成了对立面,从而有在发布会就争相下订单的事发生。是利也是弊,否则今日霆舟又岂会受这之困。 原本能说动韩婧的人肯定是joe,但以他的脾性定不愿向一个女人低头求助。这种事还是她来做吧。她直接开车去了文化部,因着之前的交集,文化部的门卫放她进去了。 刚把车停进停车场,就看见韩婧与joe迎面走来,韩婧衣装飘逸长裙,而joe西装革履,两人走在一块可谓是道靓丽的风景。他们并没注意到她的车,径直走向了joe的车子,很快汽车从她车前开过,渐行渐远。 明知道不该跟,可她还是启动了车子缓缓跟随了上去。 这种时候就算joe真的找了韩婧也并不意味着什么,可她心里头就是像被什么给揪着一样难受。车子跟得并不紧,有时会有别的车超在了前她也没急着要反超过去,甚至还有些希望就此跟丢了,便可安慰自己他是为了霆舟的大局着想。 然而前方车子停下来了,是在一家私人俱乐部门外。 很不巧,林妙是这家俱乐部的会员,不过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过了。之前也是为了逢迎那些大佬们特意托关系办了这里的会员卡,所以今天才能用上。 借口称与某公司的老总有约,遣开了经理就独自而走。不过绕了一圈也没能找到他们去了哪,只得悻悻地绕回到自己的包房,刚要喝口水就听见门外传来韩婧的声音:“你们别去敲门打扰,我爸跟人在谈事。” “知道了,韩小姐。” 林妙愣了愣,这当真是巧啊。 而就在这时突然她包厢的门被打开,是经理又回来问询是否需要什么,恰与门外的韩婧照上了面,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了一瞬,被不知事情的经理掩门而挡开。 一股火本没处撒,这经理刚好撞枪口上,林妙面色一沉,凉声而问:“你们俱乐部都是这么没礼貌地随便打开客人包厢房门的吗?” 经理一怔,立即解释:“是前台看见林小姐回来了,特地通知我来询问有什么需要的。” “我如果有需要自然会叫,如果每一个包房的顾客都是得到的我这样无礼的服务,恐怕你们这的服务质量也不会好到哪去。” 经理是个年轻小伙子,被她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最后低着头:“韩小姐,是我的失职,如有令您不愉快处还请包涵。” “行了,你出去吧,我暂时不需要任何服务,不要再来打扰我。” 经理低应了声便退出去了,就在他来帮忙轻掩门时林妙看见韩婧挽着joe的手肘从门前越过,下意识地起身走至门边,听见韩婧柔声而问:“你们都谈妥了吗?” 心头沉了沉,他果然还是找韩婧帮忙了。 她没有再试图去追随他们,这一下午就坐在俱乐部的包房内,等到傍晚时分手机铃声响了,是曲幽幽打来的。 放下电话时林妙不由笑了,眼底一片自嘲。 幽幽电话里讲,她家老秦说:一艘船载不了两个人。她问林妙明白是什么意思吗?听这边一直沉默不禁叹气了道:既然手伸进来了,就不要伸两家,这样老秦也很为难的。 这是幽幽对她讲过最重的一句话,可是她连一个字都没法为自己辩驳。 她能说她并不知道joe在另一头找了韩婧,并且动用了她背后的势力去扭转局势?忽又觉得不对,她在谈判的时候有提到过文化部一事,假如老秦与韩婧背后的人真的分属两派,那他该在一开始就拒绝了她才是。 曲幽幽话里有话! 她立即回拨过去,这次响了很久幽幽才接,还没开口就听幽幽在对面道:“我的姑奶奶啊,你放过我吧,我真的尽力了。老秦都为这事跟我翻脸了,回来朝我发了一通火。你那边手能通天,都伸到省里去了,还找老秦作什么?” “你说什么?” “妙妞,我拿你当姐妹,你也别坑我好吗?唉,过段时间找你,这阵子老秦气着呢。” 结束通话后,林妙心绪十分繁杂。隐约想明白了,原本文化部在老秦眼里并不算太重要,可未料它后面通的是省里的关系,如今那边先出手了,他势必不可能再来淌这浑水。 门上陡然传出两声轻敲,经理在外征询:“林小姐,韩小姐说与你有约,可否进来?” 微眯了眯眼,她扬声:“请进。” 门被外面推开,果然是韩婧。 看着韩婧婉约落座后,林妙开口:“韩小姐大驾光临,不知是有何事?” 韩婧面露微笑,轻声道:“刚才看见林经理也在,便想过来打声招呼。”话声顿了下又语锋一转:“林经理可知刚才少霆见了谁吗?” 林妙面色未动地看着她,心底却觉吃惊,这是要公开跟她挑明吗? 正文 74.属兔子的 韩婧似乎也不要她回答,轻垂了眸面色沉静地又道:“这次智能手环是少霆事业成功的关键,他想建立霆舟的这个厂牌信誉,务必要在这件事上一举成名。我能够助益他的就是在他身后为他铺路,原本这次发布会是绝对成功的,智能手环也将会推向一个空前未有的**,谁知天算不如人算,在这最后关头却出了问题。”说到这处,韩婧抬起头来,目光轻盈盯着她,“林经理,你可知但若明天霆舟无法交货,少霆将会如何吗?” 林妙眸光沉了沉,“会如何?” “首先他违约在前,将会有高额违约金赔偿;其次他信誉为零,霆舟将从此在吴城消失;以上两点或许对少霆而言还不算什么,以他的能力即使不在吴城发展,也能在任何城市包括国外都可以东山再起;但最后一点,因这手环介入进来的各方关系势必不能纵容此事,尤其是为了在这关键时刻有所为,必定会高调处置,谁先抢得先机谁就能在吴城站住脚。” 韩婧这番话与原本她听到的版本差别不大,大致就那意思了,所以她也直接挑明了问:“是会坐牢吗?” 听她如此直白韩婧反而一愣,盯着她半响才一字一字地问:“是少霆已经跟你说过?” 林妙抿唇浅笑,不予回答。 韩婧眼神一沉,“那我也不用多费口舌了,我本建议少霆将出问题的人推出来,只要有这么一个人,我就能找人托关系将他身上相对的责任规避开。但他,”顿了顿,“不同意。” 那道向来柔和的目光蓦然间变得十分犀利,隐隐露出寒光。 但林妙并不畏惧,沉凝迎视着。听这一番话很显然韩婧了解事情的全过程,知道joe要维护的人是她,而真正让她感到心头钝痛的其实是joe这般行为。他对她有过冷置,也有过疾言厉色,但即使再难,他都没有打算把她推出去! 在任何时候她都不想比韩婧弱势,可当下她却没法强势得起来,只能沉默以对。 “林妙。”韩婧也卸下了温婉的一面,硬声直接称呼了她的名字,脸上更是一片冰色,沉沉盯着她,一字一句:“你离开少霆吧。” 早知韩婧会来找她必定有目的,到这时,心头只划过两字——终于。 终于还是到了摊牌的时候。 林妙清冷而问:“凭什么?” 韩婧的双掌紧贴在桌面,眸光咄咄逼人,“凭你只会害得他一败涂地,凭我能够助他度过此道难关;凭你就算找了秦姚南也摆平不了这一切,凭我费尽心思找我爸请来省里的领导坐镇,不管是哪方都不敢有所妄动;林妙,这些够不够?” 缓缓眯起了眼,哪怕本身早已立于必败之地,她林妙也从不会坐以待毙。眼中的眸光一寸一寸变得沉寒,语声也沉冷至极:“韩婧,可能你背后有很大的靠山能够来操纵这些,但那不代表我就会怕。我有没有害他天知、地知、他知、我知,轮不到你来评断,至于是谁在背后捅刀子,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韩婧闻言失笑,“该说你天真还是愚蠢好呢,水落石出的一天?你当是破案呢,还是,你要少霆在牢里的时候去等着这一天?明天便是见真章的时候,不妨把话就留给你了,明天省领导或许留下,或许离开,就权看你如何选了。” “你意思是我如果不同意,你就任由joe身处这困境不管不顾,甚至落井下石?”林妙心头大怒,这个女人口口声声爱他,结果是这般爱的? 只听她凉冷了声缓缓道:“既然不是我的男人,我凭什么要为其奔波呢?” 掌心一阵刺痛,是因握得太紧指甲抠进了肉里,这世上居然有一种人把感情当做筹码,却还觉理所当然。从齿缝中迸出字句:“韩婧,你根本就不配说爱他。” 韩婧眼中立即露出怒意,“我不配,你配吗?分明是我跟他先认识,你是后来才出现的第三者,分明是你用了手段勾引了他,到头来他竟舍了我来找你!” 林妙嘲讽地摇头,与这种偏激的人再没必要继续交流,从椅子里起身就往门边走,听见身后桌面砰然而响,同时她尖声质问:“林妙,你的答案是什么?” 林妙顿步,头也不回地讽声道:“在确定他没事后我会离开这座城市。不过,你认为一个有野心的男人,会甘愿被一个心机狡诈的女人控制吗?”话落便拉开门,径直走出了包厢,倒抽凉气声被她掩在了门后。 就算她成了这场局斗的失败者,也不会让居心不良的女人赢得太痛快,总要留一根刺吧。 更何况,她所言还未必就是刺呢。 人们总喜欢听谎言,而不喜欢听实话。joe的性格她不敢说了解透彻,但他的心机谋算,怕不是会甘任女人摆布的男人。韩婧的后台再大,也至多能困他一时,它日必定翻盘。到那时,韩婧不可能再有机会去要挟他,那么她的下场只会是第二个翟靳! 今天她就把话撂在这,等着看这些人的结局。 回到霆舟楼上,仍然一室幽黑。如常煮饭做菜,简单的三菜一汤,看着时间已经过八点了就独自吃了些,再将余下的饭菜温在锅中,然后回了房。可能尘埃落定了也就没那般心烦了,窝在床里看了一会网上的帖子就觉有困意地躺下了。 网络上还没有现实中这般腥风血雨,仍然一片平和,即使热度已经有些退却,但还是有人在发帖期待明天智能手环的上市。睡前林妙想,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晚睡在这里了吧。 睡得容易,却也十分惊觉,几乎屋外一有脚步声传来时她就醒了。不过没有出去查探,继续躺着听那步声来来回回,依稀还有杯盘声,看来她留在厨房的饭菜有被吃掉。后来脚步走进房时她闭上了眼,感觉身边床位沉下,清冷的气息弥漫过来,激起她身伤起了小颗粒,似乎轻叹,紧随着长臂环在了她腰间。 两人谁也没开口,她知道他其实已经知道自己醒来,就如他知道她在装睡一般,只是都不愿去说破。心头微嘲,怎么想得这般拗口的呢。 向来他的怀抱是温热的,即使有片刻的凉意,很快就暖融起来了,让她感到心安。 可能这就是男人给予的安全感吧。 很快她就又入睡了,还做了一个梦,梦见她独自走在一个迷雾森林里,环环绕绕,茫然不知何处是出口,就在她焦虑不安到极点时,突然眼前一亮,太阳光不知从哪处钻了进来,很快将迷雾驱散,然后她看见树下站了一道身影。 短发、白衬衫、清俊的轮廓、修长的背影,她下意识地跑过去,口中喊:“陆勉。” 可那道身影缓缓转过来,却不是陆勉。他眉眼柔和,唇角微微牵引着笑,她想大抵是阳光静好,也或许是那魅惑勾人的目光朝她看来,只远远站着就觉醉得不行了。 笑着从梦中醒来,晨光渐露,梦里的人就近在咫尺,长睫将那双乌黑的眼睛给遮盖住了,下巴处略有着胡渣,怕是这两天他忙到连胡子都忘了刮了。不过她觉得这个样子的他,更加的性感迷人。想起第一次见面,自己就被他迷得不行,以至于后来中了迷药后意乱情迷与他发生了不纯洁的关系,这是他们的初识。 后来,她抿唇而笑,后来不管是他穷追不舍还是她勾引了他,总之就渐渐解了她冰封的内心,爱了就是爱了。谁说从性开始,就不能发展成真正的感情呢? 比起韩婧那般高唱爱情,她比较喜欢细水长流的情感。 她是个商人,唯利是图是商人的本份,否则肯定不是个合格的商人。之所以答应韩婧,是她懂得趋利避害,目前的形势不适合与她硬碰硬,唯有先避之了。最后留给韩婧的那句话,除了留根刺外,还是她自己的心声。这个男人啊是属狼的,凭她韩婧还不配控制得住,别给他有反扑的机会,一旦有,他会把你撕碎。 她不屑当什么圣母玛利亚,也不会当感情里的牺牲品,唯唯诺诺不是她,爱上了自是要用手段得到。可以暂时避开一阵,等他度过了这个难关,等他羽翼丰满时,再无人能如此要挟的时候,她会把属于自己的夺回来,事业与爱情,她都要。 不过在离开之前,她得给这个男人留点印记才行,免得被那妖女一要挟再一勾引就找不到北。这样念想着,她也行动了,凑上去就往他肩膀上狠狠一咬。 joe从睡梦中疼醒过来,一睁开眼就看见女人趴在他身上咬他肩膀,还是下了狠力的。 伸手掐住她下巴掰开牙齿后,见肩膀上齿印极深,隐隐都有血丝出来了。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危险地盯着她质问:“你是属狗的吗?” 林妙一扬下巴,“这个问题以前你就问过,我属兔子的。”兔子急了也会咬人,都被人逼得要走了,可不就是急了嘛。 joe冷冷一哼,说永远没有做来得直接,他会让她知道代价。俯下身就直接堵住了她的唇,原本只是想惩罚一下,没料吻到深处她双手揉紧了他脖子,竟比他还要生猛热情。面对喜欢的女人的诱惑,男人向来抵挡不住。而且她既然发出这么明显的信号,他也没再有顾虑。 一场情绪至身体的极致,酣畅淋漓。 结束后他拨开她汗湿的头发,宠溺地笑问:“还有力气跟我横吗?”得来她埋头在枕里,发出不甘愿的哼声,引得他笑了。 过了一会见她还埋在那,便去把她翻身过来,却发现她居然睡着了,不由失笑。这是撒泼完就累了是吗?飘了眼肩膀上的齿印和身上各处的抓痕,小猫的牙和爪子还真有够利的。 又抱着她温存了一会,他才悄然起身,今天是十分重要的一天,他不能有丝毫倦怠,否则真的想赖在这温柔乡里醉生梦死呢。 当门轻轻掩上时林妙睁开了眼睛,乌黑宁静,一片清明,她哪里可能会在这时候睡着?静听着外面的动静,将他大致干了什么都猜了个遍,最后外间大门一声闷响,一室安静,再无半点波澜。 林妙轻叹,他离开了。 最后的那声钝响,在她心头迟迟不散,眼睛略有些干涩,终究是,不舍啊。 —— 林妙不见了。 joe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并非他在三天后才发现她没回来。那天他确实通宵未归,早上回来见她不在,只当她去了公司或别处,因为太累就倒头而睡,下午出门又是磨到第二天天亮才回来,依然不见她在,挂了个电话她也没接。到第三天时,事情已经基本稳定,他这才有了空余时间来找她,但,他找不到她了。 霆舟楼上的公寓,他搜找了一番,意识到她根本三天未归。于是他找去她的公寓,结果门锁已换,当下便恼怒之极,立即找来开锁的把门给撬开,但发觉即使她的公寓,也没有半点人烟气。再问小贝她们,说这三天从未见她出现过。 那么就只剩一个地方了!joe到这时已经十分震怒,在这时机她却回去寰亚,那究竟置他于何位?是真以为他现在没有能力动寰亚了吗? 可当查问安排在寰亚的人却得知,这三天她也根本没回过寰亚。他不信,甚至还故意找人去试探了林彦那草包的口风,得到的答案也是相同的。 到这时他的心情才正式沉下来,甚至有一丝慌乱。他的公寓,她自己的公寓两处住所都没回过,或还能住酒店,霆舟不在还能是寰亚,现在连寰亚都没出现过,那她还能去了哪? 难道被翟靳……几乎立即就让叶非凡调查翟靳那边的动作,这已经是第四天了!当天晚上叶非凡就给了他答复,安排在盯梢翟靳的人从未见过林妙。 叶非凡在电话里这么说时,joe感觉心被揪了起来,如果连翟靳都不是,那么他唯一能想到的人只有是韩婧了。 可下一秒电话中传来叶非凡的声音:“老大,我替你查了,她好像三天前乘飞机出国了。” 心漏跳了一拍,“你确定?和谁一同?有没有被要挟?” “老大,你当是警匪片呢,我侵入了机场的监控系统,查到她是独自一人上的飞机。她有澳洲的绿卡,无需签证直飞的。” joe眯起了眼,澳洲…… 正文 75.小镇情迷 林妙感觉自己爱上这座爱莎小镇了。 这里的人既友善又热心,隔壁的邻居贝蒂每天都会给她送上一块亲手制作的蛋糕,临近的大卫会给她从较远的超市背来蔬菜,就连街头的那只叫亨利的斑点狗也总爱上她这,因为她总把肉留给它吃。 她租的这间木屋正是贝蒂的,十分宽敞舒适,主要是这里的气候与环境太怡人了,都能闻见青草绿叶的芬香。 原本她是去索尼镇找阿姐的,可到了阿姐给的地址却发现屋子已经租给了别人,辗转问了邻居,说阿姐与爱莎镇的小伙谈恋爱了。想着阿姐那性子,便寻来了这爱莎镇。 这个小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尤其澳洲这片土地是人口稀少,房屋也稀少,所以哪怕一个小村落与另一个小村落可能会隔上几十公里路。在确定了阿姐并非出了意外而失踪后,她也并不是太着急,所以在这边租了一间木屋住下来。 只过去一周,周围的人就开始熟络了。现在她住了快三个月了,觉得自己都几乎要融入这里了。不知道有多久没像这三个月一样放松过了,每天睡到自然醒,醒来的第一件事也不是看手机,是赖床赖到肚子饿不得不起时。 门一开,亨利眼巴巴地看着她,一副楚楚可怜状。被林妙往脑袋上一拍,“等着,我都还没吃过呢。”洗漱完就直奔贝蒂家,打从贝蒂给她做蛋糕后,她觉得不如就在那边蹭饭得了,至多房租上再加点。 贝蒂家的门是开着的,可屋内却不见有人,倒是桌上一贯地放着面包与牛奶,那是给她准备的。这位可爱的老人呀,怎能让人不喜欢呢。 刚一落座,亨利就摇摆着尾巴尾随而来,继续用无辜的眼神瞅着她。 她也不吝啬,咬一口面包再丢一小块给它,看它吃得津津有味不禁笑骂:“狗的种类里也就你最随便了,居然连面包都吃。”亨利以为是在夸奖它,眉飞色舞又摇头摆脑。 吃完了早点是林妙的散步遛狗时间,亨利也不用她牵,像个将军一般在前带路,目的地是林中的一条小湖边,那是她的长居之地。 是她来到爱莎镇落住后发现的秘密花园,那湖水居然是蓝色的,梦幻的让人感觉不真实。 在一棵老树旁坐下,阳光从树缝里钻进来,将小湖映得蓝光潋滟,格外的美。林妙叼了根树枝在嘴里,双手反撑在头顶向后仰倒,刚好有一簇阳光调皮地射在她眼睛上。 她也懒得躲,就眯着眼伸出手掌去挡,阳光又调皮地穿过了指缝,就像跟她在捉迷藏似的。她尝试着用手指摆五角星,结果最后挫败地摆了个心,视线穿透而过,莫名的想起了那个远方的男人。 除了头几天她有去关注国内吴城的动态外,后面便屏蔽了那边的消息。 不是不关心,而是她相信以他的能力,只要能暂时过了那一关后面便不会有问题;另外,她人在国外,别说她目前没有能力帮上忙,就算有能力也鞭长莫及。 还不如就此屏蔽了那边的信息,在这边当成度假吧。 思念这东西以前她没尝过其中滋味,如今脑中想起他的时候发觉既甜又酸。甜是从初相识到后来可供提出来的记忆点有很多,首先初次结缘就比较深刻了,后边两人几番斗智,虽然貌似她都输了,可输赢不在于表面,而是从什么角度来看。就好比,她斗不过他的心机,但不也是在他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最后还抱到了美男归。 光这么想着就忍不住笑了,转念想到了酸意,自然是担忧他定力不够,被某些女人给迷上了,那她可就要秋后算账了。 既然喜欢了,肯定就会有占有欲,有人明目张胆地对她的男人在觊觎,还对她加以威胁,怎生让她不觉得酸意呢?忍不住在心里嘀咕:joe,要是你敢被韩婧给勾走,那就别想我会原谅你。 许是阳光暖融,照得她都感觉又困了,对着不远处的斑点狗吩咐:“嗨,亨利,看着点啊,我睡一会,有情况叫我。”亨利摇摆了下尾巴,就好像真听懂了。 闭上眼前默想,希望能梦见他。 joe走进林中就看见这么一幕,那被他压在心底念了三个月的女人长发披散一地,姿态慵懒地随意躺在草地上,呼吸正均匀着,一条斑点狗趴在她身边也正酣睡中。在他脚步轻起时,那条狗懒洋洋地睁了下眼,也不知瞧见他没就又合上继续睡了。 不禁无语,假如此刻来的是个坏人,她要指望这条懒狗示警吗?虽然澳洲的警制很严,可毕竟这是荒郊野外,她就这么不防备地睡在树下了,怎么到哪都让人这般不省心呢? 走到近处,低敛了眸细看近在咫尺的人,见她脸蛋白皙而红润,睫羽狭长,头发又乌黑,气色好到不行,甚至好像有点长胖了。看来她一点都没为这些日子的分离而有半分苦恼,心底隐生恼意,是离了他兴高采烈到过得这般滋润吗? 查出她具体位置是早在一个半月前,他没急着追过来,除了吴城那边局势尚未稳定外,他既不想让她受到牵连,也不想她在身边分心。不过早已安排了人到这小镇守着,免得一个不留神又被她给溜走了。 在得知她独自出国的前一个半月,只能用水生火热来形容他的情况。倒不是那些事有多难缠,而是没了她的音讯让他既恼又怒。叶非凡一说到澳洲,他就立即明了她是去找她姐去了,之前她因为翟靳的一句关于她姐的威胁,一度动摇了想要背叛;如今她又悄无声息地离开去澳洲,明显就是去找她姐的,在她心中,她姐的分量甚至超过他!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 当时若非抽不开身,他真有可能会立即追过来亲自抓她,至于抓到了人后该打还是该抽层皮且看当时心情了。可等时间磨过了些,心绪也就渐渐平静下来,恢复理智了。 想到一个事实,假如她当真要走得无影无踪怕是不会如此轻易选择澳洲,以她的聪明,哪怕她的最终目的是找她姐,也会迂回婉转,藏的很深。要想查出行踪恐怕就得费好一番功夫而不是这般轻易了,所以显然是猜到了他的后续反应,故意走得大摇大摆。 这个可恶的女人,在用另一种方式暗示她很好,走得也不远,就在他伸手可及处,让他可安心。可他哪里安得了心,她只要不在他眼皮子底下就根本安不下心来。 对,就是这个可恶的女人!joe盯着身前的人磨着牙根恨恨地想。 三个月又三天,他每天过得清心寡欲,叶非凡都说他快立地成佛了,想着她至少在遥远的地方也能念自己一分,结果赶到这先是扑了个空,等了好一会等来她的邻居贝蒂回来,老太太把他盘问了半天才终于透露她在这林中,赶过来却见她睡得香甜,毫无半分不好。 在来之前设想了很多种看见她后要惩罚她的方式,可蹲在她身前半刻,最终是坐了下来安静等候。那条斑点狗微眯着眼觑他,似乎在窥望,又似乎在嘲笑他的心软,他眉眼一瞪,那狗眼神缩了缩,悻悻地扭过了头,却还一脸傲娇,把他直接给气笑了。 怎么连狗跟她久了都能染上她的习性?而且女人不是喜欢泰迪、比熊类的宠物狗吗?怎么她就养了只这么丑的斑点狗? 看她睡得沉,他只蹙了下眉就在她身边也躺下了,浑身筋骨松弛了下来,便也阖眼假寐。 牵扬嘴角想,她醒来看见他会是什么反应? 林妙睡眼惺忪醒来的时候神智还不怎么清醒,看见身边躺着个人只愣愣地看着,好一会心里头还在想,怎么还在做梦呢? 揉了揉眼睛坐起,发觉眼前的人还在,便翘了兰花指去戳他的脸,连戳了好几下,心说皮肤还真够好的。忽然腕间一紧,人被拽着向下跌在了他身上,鼻子还撞到了他的下巴,疼得她当下就痛呼出了声。 会痛?!这不是梦啊,她惊愕地抬头,连疼也忘记了,眼睛眨了好几下都见这张面皮还在跟前,“你……来了?” joe挑挑眉,“不然呢?” 她扭头看了看四周,是她的小树林没错,确实还是在澳洲的小镇上,所以,他不远千里追来了?将他仔细看了看,不甚乐意地道:“怎么瘦成这样?一点都没以前好看了。” 直接被她气笑,“是啊,我为伊消得人憔悴,有人却养得白白胖胖发福了。” 林妙脸色一白,连忙低头看自己的腰身,“哪有胖啊,不还是小蛮腰嘛。”却引得他伸手在她腰间轻轻一掐,捏着软肉问:“这难道不是赘肉?”她恨恨地将他手拽开,“我这叫有丰韵,不叫赘肉,不会说话就别乱说话。” 对于女人而言,胖永远都是禁忌。 joe也不跟她扯这些了,揽着她的腰微微一提从地上坐起了身,改而将她揽抱在腿后向后靠在树上。眸光一转看了眼在身旁眼巴巴地看着他俩的斑点狗,那眼睛里竟像是藏着八卦之火,“先把它喊走。” 林妙扭头,很是懊恼地一巴掌拍在亨利的头上,忒嫌弃地呵斥:“去去去,找贝蒂去,要你在这守着,一点用场都没有。” 亨利原本还来拿头拱她的脚,以为她跟它闹着玩呢,却被某人的一声重哼吓得往后趔趄了一步,抬头惊看了眼他,扭头就跑。看得林妙目瞪口呆,这只呆狗,这么怕他作什么? “现在该咱们算算账了。”把她的脸掰正回来,眸光锁定了凉声开口,这时他已经故意板着脸了。不过他板不板脸对这女人都没用,她嗔怪地横了他一眼,“算什么帐?我得罪你了?卷走你钱了?还是害你了?都没有,我跟你就没帐要算。” 理直气壮也就属她了,他二话没说,直接做了走进林中看到她第一眼时就想做的事。 低下头,重重吻了上去。 这个女人的气息根本就是最甜美的毒,一旦染上就上瘾了,戒不掉,想起蚀骨。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她禁锢在身边,永远都不得逃离。 许是气息不够了,她伸手来推他,但被他反扣了手,就是要让她感受感受窒息的痛感,才能让她记忆深刻些,而不再像这次一般说走就走,让他措手不及到过了三天才意识到。 指尖触及冰凉,心中微动间终于退开了,克制心底涌出的欲念,目光转向她的手腕。原本她穿着水袖的衬衣,将手腕都盖住了,这时露出半截手臂,那紫水晶的手环也赫然在目。 缓过气来的林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目光胶着点是在她的手环上,轻哼出声:“怎么,连你自己研制的手环都不认识了?” “它的联网还只局限在国内,到了这边应该起不了功效,你怎么还戴着?”joe摩挲了下那水晶,轻声问。 “你也知道自己研制的这东西有局限性了?科技产品如果连国门都出不了,那必定失败。这要是你那黑红手环,怕是早被人丢了,亏得这条是水晶的,还能当作装饰看看呗。”她故意把口气说得很轻慢,免得他以为她恋恋不舍,以这东西当作思念呢。 要说睹物思人那也委实矫情了些,没那么多的浪漫细胞在,纯粹是觉得这条手环合她心意,既然戴了就懒得摘下来。过来了澳洲发觉某些功效消失后也没觉得失落,可能这就是天意让她这段时间与他斩断一切联系。 没有问他国内的事,既然他人会在这里,那基本也不用多问了,总不至于他如今身无分文变成穷光蛋,然后跑来这投奔她吧。 有一种人天生就不会在物欲横流的世界里吃亏,他便是了。 正文 76.她坐着轮椅 从林子出来,看见贝蒂跟他熟络的聊天不觉狐疑,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贝蒂还邀请他们去她家作客,做了一份超大的披萨,吃得林妙肚子饱到不行,因为贝蒂最喜欢看到别人吃光她的美食。披萨吃完了,老太太还拉她进厨房说要做奶泡茶,把joe一人丢在外边,贝蒂老太太悄声问那是不是她男朋友。 林妙看了眼背坐的身影,忍不住微弯嘴角,关于男朋友的定义在她这其实没太广阔的范围,与其说成是男朋友,她更偏向于他是她的男人。 男人就是,可以随时搂着他的脖子在沙发里滚成一团,扯掉他的衬衫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只属于她的抓痕;可以在累了的时候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一下一下吸着独属于他的气息,然后很有底气地说这是我的男人;可以画着他的人鱼线警告他不准看别的女人一眼,他的眼里与心中就只能有她。 总之她有很多很多不入流又温情的想象,albouthe。 但面对贝蒂的问题,她还是笑着点头说yes。 贝蒂十分开心,说她就猜到了,在joe来后跟她形容林妙样子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男孩与女孩很相配,而女孩在她的屋子里每天等待的人就是他。 把奶泡茶端出去的时候,林妙纳闷地想:她哪里有在等他? 茶杯送到joe面前,他挑了下眉,笑问:“你窝在那里面做了这么久就做这?” 轻哼了声,“你可别小瞧了这茶,是贝蒂自创的,先喝一口再来评价吧。”等他抿了一口后她才道:“这茶先是用开水泡了一开红茶,然后把那茶水倒掉,再用羊奶去泡,红茶的味把羊膻味盖过,两者揉合在一起十分的香。” 既然得她这么推崇,那就勉为其难地喝了吧,实际上他不喜欢这种奶茶类的饮品。 喝完茶后贝蒂建议他们出去散散步,爱莎镇的夜晚会十分的迷人。林妙想了想,确实要去镇上一趟,这男人过来什么都没带,得去买一些洗漱用品回来才行。而且如果他要留在这边几天的话,还得买些食材才行,总不能带着他上贝蒂这蹭吃的吧。 乘着傍晚天还没黑,她去找了大卫,本来想问他借车开的,可大卫殷勤地一定要送她,于是只能同意。但很快她就后悔了,大卫在看见她带了joe出现时立即表现出了很强的敌意,而joe只是淡冷地扫了眼,连招呼都懒得打。 林妙摸了摸鼻子,微微尴尬地干笑了下。 之后车内气氛一度低迷,向来风趣幽默的大卫几度通过后视镜看坐在后座的两人,最终终是忍不住问:“lin,这位先生是你在中国的哥哥吗?” 哥哥?林妙下意识地去看joe,他那幽深的眼中一片寒光。还没等她开口回应,他便伸手将她搂进怀中,以最直接的肢体语言告诉对方答案。 可大卫在看了后反而轻松地笑了起来:“原来真是你哥哥呀,太好了,就连你的亲人都来到了我们爱莎镇,以后你也不用再孤独了。” 林妙憋笑地轻咳出声,他之前不也是在国外的,难道不知道外国人很热情奔放吗?大卫看他拥抱了她,定然以为他是在表达两人亲情友爱了。 可她没笑太久,因为joe直接快很准地俯下头来吻住了她。等她喘着气被松开时,前面大卫不作声了,直到抵达小镇车子停下,大卫都闷声没开口。 他们下车后车子很快就开走了,风一样的速度。林妙叹了口气对joe道:“可能今晚我们要走回去了。”他瞥过来一眼,“你这口气是还很惋惜?” “当然——”她抿起唇角而笑,“不是了。” 大卫对她那般热情自然是能领会到其中的意思,她正苦恼着要怎么拒绝呢,几次暗示明示过了,可这小伙子却都不当回事,依旧对她热情到不行。 joe酷酷地环着她走在小镇的街头,夜风吹在脸上,微凉还暖。镇上有个不算太大但也不小的超市,基本上东西很齐全。林妙主导了拿,joe在后面推车,没一会就小半车东西了,忽然想他们好像没有这样单纯地逛过超市。之前住一块,不是去外面吃,就是两人谁方便谁去买一些菜,但没有两个人一起过。 不记得是在哪本书里看过的了,两个人在一起不需要每天过得有多绚烂夺目,就是普普通通的过日子才是最real的。 “诶,晚上你想吃汤面还是意大利炒面?”她扬声询问。 joe的眸光扫过柜台上一排各色的面,有意问:“你擅长哪样?” “当然都……”听她突然止声,微讶地回头,看见她的目光穿过他射向另一头,脸上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怪异。顺着她的视线而看,两排货柜的尽头是生鲜区,有三两人在挑拣着,她在看谁?念刚转过就觉身旁人影一闪,惊觉她竟如风一样地越过了自己。 出于本能地箭步上前一把拽住她的手,可她变得惊惶不安,急于挣脱他的手,“你放开我。”声音里都带了颤栗,他凝着眉沉声问:“你怎么了?” “我……我看见我姐了。” 她姐?林可?joe环目而寻,视线范围内没有看到一个东方人,“你是不是看错了?” 可林妙极力摇头,“不,她是我姐,我怎么可能认错,你放开我,真的,我求你放手,我看到她了。”joe眉宇紧蹙,抓着她手腕的掌越发的用力,她这时的情绪太过激动了,然而下一秒,却听她歇斯底里地喊:“她坐着轮椅!” 心弦蓦然而紧,一个闪神被她挣脱开了手,人冲了出去。咬咬牙,只得紧步而追。 林妙在看见林可的一瞬,感觉整个脑袋都变成了空白。设想过很多再见阿姐的画面,比如她独自一人却婷婷玉立,温婉动人;比如她找了位澳洲的帅哥,那帅哥又高大又威猛,然后她小鸟依人地靠在他身边;可从没想过会看见阿姐坐在轮椅里,转着轮胎缓慢前行…… 她在超市的收银台处看见了林可,当时她正在吃力地拿着篮子里的食物,旁边的人看不过去就弯下腰帮她将篮子提到了收银台。曾经最令她羡慕的一头长发如今剪成了齐耳短发,提了满满一袋东西只能放在膝盖上,然后双手转动着轮盘慢慢往外。 心底犹如翻了墨水汁一般,所有的白都变成了黑。林妙甚至连走上前去唤一声“阿姐”的勇气都没,只慢慢跟在她后面,泪模糊了眼框。 有个头发斑白看起来五十多岁的白种人走过来,笑着接走了林可膝盖上的袋子,走到轮椅后面帮着推车。很快就走到一辆小货车后,中年男人将袋子放上车后就去扶林可。 林妙脚下一急,脚步便重了,踢到了不知谁乱丢的易拉罐发出不小的响声,引得两人都扭头过来。林可面色一变,立即转过脸对着外国男人低语了句什么,就慌急地从轮椅里勉强要站起,林妙见状再也顾不上其它,小跑了上前而唤:“阿姐!” “我不是你的阿姐,你认错人了。”林可急声否认。 可在这异国他乡,又有几个黄皮肤的人会讲中文?她的反应还能说明什么? 眼泪夺眶而出,林妙从没有这般无助而难过。肩膀被从身后环住,是一直紧跟在后的joe走上前来,目光落在那背转了趴在老外怀中的身影,微微眯起,心头也有诸多问号。 还是外国男人先放开了林可,让她坐回轮椅里,又在她耳边低声说了许多,才推转轮椅面向他们,生硬的中国话从他嘴里吐出:“你们好。” 林妙抬手抹了一把泪,使眼前变成清晰,视线没有从林可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上离开过。熟悉是因为她常常想念阿姐,总在脑中幻想着有一天见到阿姐时会如何如何;陌生是阿姐此时的表情冷漠、疏离,就像根本不认识她,真就是她认错了人一般。 joe先开了口,是流利的英语:“你好,我的女友看见这位女士,觉得很像她的姐姐,能否允许我们聊两句?” 外国男人耸耸肩,“当然。”并且很绅士地走开了,把空间让出来。 joe推了一下林妙,既然机会在眼前,那就把握。略一沉吟他走开了些,原本他对她姐是心存芥蒂的,算上这次已经是第三次了,她的心眼里没有他,全因为前方那个坐在轮椅里的女人。不过,现在不是时机。 伸手进西装口袋想摸烟,等烟盒掏出来了才想起这是在澳洲,这边对空气净化尤为严格便作罢。见那妞仍然僵立于当下倒也不担心,虽然刚才她情绪激动,但这会已经收住了。 林妙过了好长一会才艰难地开口询问:“阿姐,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要叫我阿姐,这个世界上没有林可这个人了。”这是林可终于开的第一句口,却是否定了一切。 林妙急声追问:“为什么?”刚下意识地迈近一步就被厉声呵斥:“不要过来!”林可面露冷色,一字一句地道:“是我避得还不够远吗?让你们连我躲到这么一个偏角小镇了都还要追过来?” 林妙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你在躲我?我们明明之前还有通电话的,阿姐,我不明白。还有,”目光向下,“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不管这是否是阿姐变成这样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原因,她都想知道。 林可的身体明显一颤,脚无意识地缩了缩,转而语气更不好:“林妙,难道我没有警告过你不要来找我吗?这是澳洲,你凭什么说来就来!” 鼻间顿感酸涩,阿姐终究还是认了她唤她名字了,哪怕埋怨。确实之前阿姐就有交代过不要来找她,只与她保持电话联系,可是……“三月前有人用你威胁我,我给你打电话却无人接听,我怕你被人找到了控制住。来到澳洲的第一个月我一直都在索尼镇上寻你,后来才听说你与人来了这爱莎镇,但是我仍然找不到你。阿姐,我没有刻意地去打听,但我没法做到对你的境况置之不理,请你谅解。” 林可微微怔忡,这个从小看到大的丫头,如今变得她都快不认识了。若在以前,但凡她这样疾言厉色,这丫头一定红了眼睛,也不敢再跟她反驳。可当下林妙冷静自若,言辞并不咄咄逼人,却让人有种很强的心理压力。 这是从青色到成熟的蜕变吗?还是这五年来,那个地方将她磨成了这样? 心念间如此想着,脸上却一片冷漠地沉声而道:“你知道吗?如果你只在电话里与我联络,那么我至少还能自欺欺人地待在这边,告诉自己说没人认识我,不会有人来盘问我的过去,我也不用去想那些腐烂了的过往。可如今你来了,硬生生将我身上包得严严实实的外衣脱下,再把已经结痂的疤给剥开,让我感受那切肤之痛。” 说着这话的时候,林可知道林妙一定会痛,因为她也很痛。 确实林妙觉得心上有把钝刀在磨,磨得她无法呼吸。阿姐的话将她完全摒弃,不希望被打扰,她被归类于不好的过去,阿姐不要林这个姓氏,也不要林可之名,不要有任何与过去有关的人或事。那么这是否意味着之前每次给阿姐打电话,其实她都在忍耐?难怪最近的那次是她以为父亲瘫痪给阿姐打电话时,态度就极端冷漠。 其因由原来都在这里,只是,她从不知道阿姐的脚不好,是这些年她来澳洲后发生了什么意外?光这么想,心上就针刺般的疼,在那个时候阿姐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你希望我怎么做?”可最终林妙咽下了喉间所有的疑问。 林可转过身隐去眼中的情绪,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当作从没见过我。” 身体轻颤了下,凝着那疏离的背影良久,轻吐了一个字:“好。”目送着货车缓缓启动,林妙忽然心底升出强烈的恐惧,她怕这一面就是见阿姐的最后一面,从此天涯相隔,再无相见之日,而且将会失去行踪。她慌乱地左右四望,突然一辆越野车停在了身边,车窗摇下,露出joe的脸来,“上车。” 她连问一声这车是哪来的都没,直接二话没说蹬上了车,指着前方的货车急切而道:“跟着它。”joe一脚油门,汽车尾随而上。 正文 77.你看我敢不敢? 小货车并没开出多远距离就停在了一排木屋房前,还是外国男人先下了车,又把车后的轮椅搬下来,然后再来到车子另一边去将林可抱下来。 joe将车子停在了五十米外处,林妙远远看着,心绪复杂。从这个男人的行为来看,他并非初次为阿姐做这些了,很明显既熟练又井井有条,而且还很细心。之前她在索尼镇上打听阿姐消息时,据说阿姐是与一个爱莎镇的男人谈恋爱,所以这个男人就是他吗?可他的年龄……虽然如今的时代都是高唱年龄不是距离了,可那是发生在别人身上,发生在自己或在意的人身上,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可即使她心中有微词,也没有立场来对阿姐评判些什么。她连阿姐腿什么时候受伤了都不知道,在阿姐最孤独无依的时候也不是她在旁边,而今,诚如阿姐所言的,她凭什么突然来介入她的生活? 总把亲情淡薄挂在嘴上、念在心底,将父亲的唯利是图看透,以为只有阿姐是她心底深处的最后一抹暖光。然而到了这时才发现,自己又何尝用心体味过亲情,又何尝真正地去关怀过在乎的人,不过是嘴巴念念,心中想想而已。 这可能就是林家人独有的冷漠遗传基因吧。 肩上一沉,林妙转头见joe幽深的黑眸正凝着自己,弯了嘴角自嘲而问:“我是不是个很自私的人?”他听了沉吟不语,视线转向车外,过了片刻后问:“人进去了,还要过去吗?” 循着那视线望过去,果真木屋门前除了那辆小货车外,已经看不见阿姐的身影。怔凝了片刻,她摇了摇头,过去又能如何?阿姐已经将意愿表达地十分清楚,她也答应了就当从没见。眼中的目光缩短了焦距,口中喃喃而问:“她会离开吗?” 会从此消失到,就连打电话联络也不会再有吗? “不会。”耳旁传来果断的回答,引得她转眸。joe平静的目光里有着笃定:“从刚才那外国男人与她的互动来看,他们已经相处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这里是他们的家,她不至于因为你而放弃家庭。” 心中一动,他用“家庭”两字来形容阿姐与那老外?但这暂且不去管,刚才……“刚才我姐那般激动,我怕她很可能会在短时间内搬离这处。” joe轻笑了下,目光深远而道:“你没看出来你所在意的她腿脚不方便这事,其实对她已经并不是困扰了吗?在国外人们讲究的是独立,即使是伴侣,都不会过多的去迁就干涉对方,他们会将关心保持在一个度上,而当事人也不会觉得自己处处需要别人,很多事她都可以自己做。她之所以激动,是因为被你撞见了难堪的一面,可这不会影响她的生活。” 林妙沉默,细思这番话似乎真的有道理。由于视觉冲击的原因,当她看见阿姐坐在轮椅上一个人上超市买东西,费力地提购物袋,觉得非常震惊和揪心,可回想刚刚细节,阿姐在做这些时并不笨拙,也没有丝毫阻碍,可见她常常这样。 外国男人也不会因为她自己转着轮椅的轮胎刻意跑过去帮忙推,只到了车边的时候才帮助她上车。刚才下车时也是,除了把她抱下来,并不会提供过多别的帮助。 因为在他们彼此的眼中,阿姐腿脚不方便并不是件多大的事,与正常人无异。 “先回去吧。”在幽暗的车厢内,林妙轻声提出。 等车调头开了一会她忽然才打破沉寂问:“这车是你在镇上租的吗?” joe轻嗯了声没有多作解释。他不想说其实早在来之前就安排了人在这边了,之前去木屋找她自然是让人送他过去的,难不成他还靠双脚走过去呀。 原本以为用不到车,寻到了人就能回国,如今看来怕是要多待两天了。而且目睹了那个年轻小伙对她的殷勤后,觉得车子代步还是很有必要的。至少可挡去一些有心人对她的觊觎,她不知道自己这张脸会在这片土地上很受欢迎吗? 回到住处,林妙径直走进了屋。joe拎着两大袋子进门时,就看见她窝在沙发里一脸若有所思状,倒是自觉将粗活都丢给了他?磨了下牙根,还是把东西提到了厨房再走出来。 走至沙发边拍了下她的脑袋,“不是说了要做饭吗?” “你去做。”林妙侧了侧身,兀自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结果被joe直接横抱而起就走,等一脚迈进了卧室她才反应过来,“喂,晚饭还没吃。” “不用了,直接拿你解决就行。”话落她的人已经被压在了床内,双手还被扣在头顶,危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意图明显。 林妙犹想顽抗,“这时候我真没心情。” 却见他露出狼性的笑容,牙齿洁白,“我有心情就行了。”之后再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生吞入腹,让她知道这段日子他是有多思念。 —— 做好了盐酥鸡,joe重新回到卧室,看见之前还张牙舞爪的女人此时正睡得香,瞥了眼手臂上的抓痕,显然是太久没给她磨爪子了。 捏了捏她的脸,还知道因为疼往旁边躲,却仍然没醒。他也不费事了,直接连人带被抱到屋外椅子里坐着,可等他把菜端过来却见她坐在椅子里都还在瞌睡。放下了盘子,俯身到她耳边,“不如我们再回房睡?” 回房睡?林妙顿时精神一振,皮笑肉不笑地回:“不用了。”其实刚刚他进来时就已经醒了,只是全身绵软了懒得动。目光扫过桌面,除了一盘鸡块外还有条蒸鱼,“就两个菜?” joe放下筷子,“怎么?还嫌不够?自己做去。” 林妙选择乖乖闭嘴,也不是,而是乖乖吃饭。刚刚瞄了眼他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午夜2点了,肚子确实空空的,而且他做的盐酥鸡还挺好吃的。 差不多整盘鸡都进了她的肚子,抬眸便见他正慢条斯理地挑着鱼肉在吃。看了片刻她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他面色未动地回道:“随时。” 拿勺子搅了搅空盘,又问:“国内目前是什么形势了?” “等你回去了自己看不就得了。” 心头一紧,握着勺子的手也顿停下来,迟疑着还是道出了想法:“可能我暂时不跟你回国,我姐在这镇上,至少要打听清楚她的情形。” “打听清楚后呢?是不是要再陪上一阵,还是再想办法拉近姐妹关系?”joe放下叉子,在她的厨房里翻找半天也没找到筷子,只能将就用叉子了。抬起的眸中并无波澜,却令林妙感到森冷的寒意,她张口辩解:“那是我姐,我不可能就此置之不理。” joe闻言勾了勾唇角,“妙妙,你已经不止一次身体力行地向我证明这个姐姐有多重要了,这段时间我常常在想,是我不够表达清楚呢还是你的理解有问题,让你认为我是个能够容忍度大的人。原本来这边时也没想好要怎么处置你,现在大概想好了。”说到这,他在桌上的掌竖了三根手指,再缓缓而道:“三天,最多给你三天时间处理这些事,三天后你收拾东西跟我回国,若有不从,我会直接把你打包带走。” 他在讲这话的时候语调很轻,跟刚才吃鱼一般慢条斯理,可那威慑却在神态间尽显无遗。 让林妙意识到他绝对不是说着玩玩而已,可是三天怎么可能?“不行,我姐她……”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之前我好像说过你姐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离开,但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促成这件事,让你真的找不到人。” “你敢!”林妙惊喝。 却见他眸光一沉,语声也变冷下来:“你看我敢不敢?” 两人目光在空中碰撞,火花四射。林妙恨不得扑上去,可这无济于事,这个人话既然说出来就一定会这么做,甚至她都不需要去怀疑他凭什么敢开这个口,阿姐又怎可能会听了他的离开这座小镇,以他这般笃定的口吻,一定是能说到做到了。 事实便是:这时候哪怕她跟他吵闹厮打,都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而且撒泼打闹这种事向来也不是她擅长的,她擅长的是——如何在最不利的空间里获得最大价值。当下joe给她的空间已经很小了,能够谋取的价值无非就是,时间。 敛了眸,语气不得不软下来:“能不能多给我点时间?三天真的什么都办不了。” 只见他似笑非笑地反问:“那你想要多长时间呢?” 迟疑了下,她说了个中肯的数字:“一个月。” “知道一个月我将会损失多少吗?”joe好笑地问,她倒是真敢开口跟他要,一个月里什么事都能天翻地覆了。却听她还煞有介事地建议:“如果实在国内的公司走不开,不如你先回去,我随后再回来也行。” “你想都别想。”他一口否决了她的念头,既然他过来,那是一定要带了人回去的,否则他吃饱了没事做把国内的公事丢下跑来找人呢。顿了片刻,他也对她宽容一点,“五天,这是我能给你的时间极限,如果你还不满意那就按原计划三天后出发回程。” 林妙气得从椅子里跳起来,她说一个月,他给她直接缩短到五天,有这么大的来去吗?她跟他周旋半天就为了多这两天?可跟他在原地互瞪了半响,又无可奈何,气得她转身而走,几步到沙发边埋头扑进去。后来发觉室内安静的有些异常,抬起头环看四下,竟不见他人,再看卧室的房门紧闭,记得之前他将她抱出来门并没有关。 她不相信地走过去推开门,看见那颀长的身影占据了大半张单人床,留的那点位置只够她窝在床边。怎么他一来就反客为主,她这本该是主人的却任他在这胡作非为? 恨恨地跺了跺脚,她就还不睡房间了,转身回到沙发里躺下,气得胸口都发疼。 她不知道在她转身而走时,房内躺着的人睁开了眼,看着她窝进沙发后轻勾了嘴角。就是故意气她的,谁让她也给他不少气?猜到了她不会过来,免得她在身边让他心猿意马,没法考虑事情。 林妙一晚上窝在沙发里睡得很不踏实,倒不是沙发不够软,而是这一天里发生的事一直都在脑中盘旋,所以睡睡醒醒的,脑袋还很沉。 等到快天亮时朦朦胧胧中依稀听见有脚步声从卧室出来,后面就又意识浑沌了,等到一觉醒来天光大亮,再无意识地翻个身。迟钝的脑子有所反应,惊觉要摔下沙发时却发现自己怎么睡回到床上了?而且还是一个人,身边并无那可恶的男人。 不用说,她没有梦游的先例,那肯定是被他给抱进房睡了。 又拖延了一阵才懒懒地起身,感觉元气大伤,一点精神都没有。漱洗完了原本习惯性地要出门去贝蒂那,却在经过厨房的时候飘见桌上摆着的盘中有块火腿三明治,还有一杯已经温过的牛奶。给她准备的早餐? 有现成的早饭吃自然没有浪费的理,林妙脚步一拐走进了厨房。 等走出屋子时已经是十分钟后,这是她来了爱莎镇后吃得最早的一顿早餐。出门便见joe昨晚开的越野车停在门外,心中微动,四下看了看不见他身影,而刚才他那钥匙好像就丢在客厅的茶几上。 转身回去拿了钥匙便径直走向了车子,启动、踩离合器,到车子开进车道一气呵成,刚好见joe从贝蒂的屋子里走出来,她露了个灿烂的笑容,一脚油门飞速从他眼前开过,还扬起一片尘土。后视镜里的男人不至于被弄得灰头土脸,但也脸色铁青,她乐得笑出了声。 谁让他昨晚那样对她非人折磨的,哪怕逞一时之快也至少这会儿过瘾了。 正文 78.始料未及 车子开出去一段路后,林妙便依着记忆而开,但昨晚回来时她心事重重,并没有太去记那路。在岔路口的时候直接茫然了,只能随便走了一条,开出一段距离觉得不对又再退回来换另一条道,总算这回没开出多久就看见阿姐的那排木屋房了。 她有意多开出一段在路边停了车,徒步回走。目测那排木屋约有五六户人家,有位老太太正在路边忙着什么,她走上前去搭讪。 与人沟通是她的强项,基本上很快就与那老太太搭上了话,随后假装不经意地打探阿姐的动向。几番套话后大致情况她也了解了,大概半年前阿姐与那男人搬来这边住的,男人十分的有担当,几乎左右邻居的大小事都会帮忙,常常需要用到他的货车。而阿姐也很能干,虽然她的腿脚不便,但一点也不会比常人逊色,她的工作是手工艺术画,定期会有人来收。 虽然林妙不太明白什么叫手工艺术画,但她知道阿姐原本就是学美术的,算是做了她的老本行了。 她最关注的还是阿姐与那男人的关系,而从老太太口中听来是确定了他们同住那一木屋。目光微怔地看着那座木屋,她问老太太:“您觉得他们是情侣吗?” 老太太讶异地看她,“当然不是了。”她刚要感觉欣喜,却听老太又紧随而道:“他们是我见过最恩爱的夫妻。” 夫妻?她惊愕不已:“您确定?” “我确定,您看,他们回来了。” 顺着老太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真见阿姐与那男人朝着这边而来,而男人两手提了篮子并没有帮阿姐推轮椅,阿姐很熟练地操控着轮椅匀速向前,有时男人走快了就停下来等一等,然后两人再并排而行。 老太太许是跟贝蒂一般热情的人,见她们到不远处就迎了上去,“嗨,marry,你今天的气色看起来真好。哇哦,托尼,看来你们找到了丰富的材料。”林可笑应:“是啊,路西,是托尼发掘了一处宝地,那里有许多许多的稀有植物,我们每样都摘了一点,希望这次能够有好的灵感创作。” 老太太:“那是一定的,对了,刚刚有位可爱的小姐来找你们的,就在那边。”回转身正要引荐,却发现那边已经没了人影,不由怔愣。 林可顺看那处,眼中闪过若有所思。 林妙回到车上后自己都觉得有点怂,为啥看见阿姐回来连碰面都不敢就溜了?近些年里,她几时有过这种临阵退缩的经历呀。 开着车又拐到岔路口,一条道是回她住处,一条道是上镇里的,她想了想方向盘一打往回路而开了。她是有心想去镇上的,不过想及某人如狼似虎的性格,还是先回去一趟的为好。 与虎谋皮是极危险的事,要掌握好一个度,摸一下老虎的胡须或许能被纵容,如果换成虎口拔牙恐怕就要被生吞活剥了。 不过二十分钟就回到了木屋,先看了看贝蒂的房子,不见有动静才悄声走近自己的小屋。透过窗户看见joe靠躺在沙发里,呼吸均匀,睡着了? 不禁轻觑,也有他累的时候啊,晚上不是精力十分旺盛吗?心中腹诽着推门而入,也没刻意放轻手脚,走过去正准备喊醒他,没料刚一靠近就被他伸手一拽,人跌在了他的身上。 “干嘛啊?”她轻斥出声。 赢来他的轻哼:“偷开了我的车还知道要回来?”她笑着用手撑在他身上,“那车是你的吗?你还不是租来的啊。” “你这是在暗示我把车买下来吗?” “别了,过几天你就回去了,买下来也是浪费。”腰间一紧,危险的目光锁定了她,“不是我,是我们回去。” “哎呀,知道了。”这事在昨晚已经达到共识了,虽然是他恶意决定,但她也不是个拖泥带水或者会反悔的人。眼下她有个事要跟他探讨:“诶,问你个事,你懂什么叫手工艺术画吗?” 黑眸淡瞥了她一眼,懒洋洋地闭上,“不懂。” 林妙一看他这架势觉得有戏,这人之前是待在国外的,肯定见多识广。故意语气放软了央求:“咱们去镇上一趟好不,打听一下这是门什么艺术。” 却见他闭着眼缓缓道:“手工艺术分多钟,与画能挂得上勾的大概就是利用原生态的事物来构建作品,算是一种行为艺术作品。曾经有位名画家推崇过这门艺术,对它作了极高的评价,但一来职业画者觉得那并不专业,二来相比平常作画要花出更多倍的心思,故而并没在那圈子里流行开来,只偶尔有些小众作品会供展览。” “你说的原生态事物是指野外的植物吗?” “不止,动物的羽毛,彩色的石头,眼睛能在外界找到的属于大自然的一切都行。” 以前林妙从不会去留意别人墙上挂了什么,角落装饰了什么,等来到镇上仔细寻找时发现joe所说的这种艺术画虽然不像普通油画一般多,但也能偶尔看见。一家很有情调的咖啡馆里,用彩色的羽毛粘贴在画上变成美丽的孔雀翅膀;墙上还有一只在森林中漫步的麋鹿,周遭的树木都是真的树叶铺垫而成。 问及店家,说是一对夫妇做的,因为能够吸引顾客,所以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回程的路上林妙一直沉默着,直到岔路口,她才转过头,眼神渴盼地望着身边的男人,“joe,帮我一个忙好吗?” —— 某日,托尼一进门就十分高兴地告诉林可一个好消息,他们的老顾客这回定了个大单,将他们半年内所有的作品都包下来了,而且价格也比原来的更高。林可听见来了大生意自是大喜,但又忧虑会不会其中有变,因为他们的东西并不是主流,懂的人不多,而且由于制作成本高而价格不会像普通画作那般便宜。 但是托尼却乐滋滋地告诉她说老顾客已经支付了他们一笔定金,并且下的订单都是以前他们做过的作品,这意味着他们不需要另外创作,可就身边的材料去完成这一订单。 林可想,这确实是件好事,如此一来便可改善生活了。但那个夜晚她失眠了,她想起了林妙,是自那晚初次撞见后的第五天,远远看见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路边,妙妙与那男人站在车旁与她遥遥相望,却始终没有走过来,后来他们上了车离去。 之后几天她常常留意那路边,但再也没见过他们出现。如今已经过去一个月了,确定是不会再来了,所以那天,妙妙是来和她告别的吗?会有失落吗?林可默默地问自己,答案显然会有,但更多是欣慰,她那向来被保护的妹妹,已经不再需要她了。 这时候林妙已经回到国内,而国内的形势是她根本始料未及的。 本以为joe在韩婧那边的助益下度过了那道关口,手环便也在后面正式上市,可她翻遍市场都没找到他们的智能手环,这是其一;其二是她回来后始终也没见韩婧上门过,是joe把她回来的事藏得十分隐秘,至今还没得到风声?那她如今算什么,被金屋藏娇了? 这是林妙初时的想法,后来却发现有些形势与她所想出入极大。回到国内后她并没有急着回霆舟,joe也不勉强她,任由她闲赋着。她纵观吴城商圈局势,总觉得平静地有些不正常,按理前段时间ai智能风靡网络,应该市场上多少都有些风向才是,不该是这样无声无息,就连寰亚的智能耳机都沉寂了。 她有特地去市场考察,各大商场的智能耳机都已经撤柜,询问工作人员说是缺货中。不禁想,难道joe在之后的贸易战中与人两败俱伤,以致于两项他的研发产品都被市场吞噬?还是手环的延缓交货事件最终是以这种方式解决,让它销声匿迹? 前者姑且不论,商场如战场,成败都属于正常;可如果是后者,那她就真的要藐视韩婧了,当初盛气凌人地来逼她走,说什么请来了省里的人为joe周旋,结果就这样? 说不怒是假的,心里头窝了一团火,恨不得冲到文化部直接去找人。但她终究不是个冲动的人,在没有足够的实力能站住脚之前,她不会自不量力去犯傻。 直到某天她在常去的咖啡馆撞见曲幽幽,才终于明白过来事情原委,然后惊愕到怀疑自己的耳朵,甚至二话没说打车赶去了霆舟。 在来之前林妙有打电话给joe过,确定他人在这边。但上到霆舟的楼层才愕然发现公司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变,原来出电梯门要往里走上两间才是霆舟的工作室,可如今电梯门开就见一个极大的玻璃门楣,一整面墙上贴着烫金字——霆舟科技。 这是将这层楼都打通了?而且玻璃门后设了前台,有个陌生的小姑娘坐在柜台后面,看见她进门立即起身礼貌询问:“请问您找谁?” 略一迟疑,报了joe的名号:“你们江总。” “女士您贵姓,请问您有预约吗?” “……”现在她要见他还得预约了?而且这意思是她连这霆舟大门都不能进了?直接掏出手机拨号,等一接通她就沉声喝问:“你什么意思呢,嗯?现在要见你还得预约是吗,江大总裁?”看见小姑娘睁大了眼,一脸被惊到的样子,莫名让她感到快意。 主要是她本就窝着一肚子的火过来的,然后还被人拦在这门边盘问心头实在不爽。只听手机中静默无声,正要怀疑有否接通去察看时,突听熟悉的嗓音淡声吩咐:“你去接一下她。”这话似乎不是对她说的…… 片刻之后小贝从里面小跑了出来,看见林妙立即喊:“林经理,这边。”几步跑到跟前,先一本正经地对前台小姑娘道:“小晴,这是咱们外派回来的林经理,你以后机灵点懂吗?” 林妙挑了挑眉,连小贝也会训斥人了? 前台小晴到这时自也是了悟自己莽撞得罪了人,连忙慑缩着低声道歉:“对不起。” 勾起嘴角询问:“那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这话问得是小晴,眼睛看向的却是小贝。见小贝立刻笑应:“当然,老大叫我出来就是特地来接你的。” 等林妙随着小贝走进公司内部,发现规模比起之前扩展了数倍不说,而今公司看起来再也不像是间工作室了,一片将近三百平米的空间被分成几块,各自挂牌技术部、财务部以及生产部。而规模扩大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员工的配备,以前很长一段时间霆舟就只有三个员工,加上她与joe这个老板也才五人;可当下每个部门都要三五个人在埋头工作着,或也有人好奇地向这边看来,全因他们并不认识她。 “林经理,老大正在召开部门组长会议,请跟我来。” 小贝一步当先走在前引路,推开一扇双开门,门的上方赫然挂着“会议室”的牌子。而会议室内,坐了一众人,joe的手机搁在他手边的会议桌上。 别告诉她,刚才他按了免提接听她的电话,然后她那句呵斥传进了在座所有人的耳朵? 而在座之人除了周延和于炆外,还有叶非凡与陈斌,以及电子厂的东子与丁会计。 呵,还都是熟人呢。 她在心中自嘲,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盯着首座位上的男人。却见他向自己招了招手,“过来。”没有称呼也没有唤名字,就这么随意的口吻,要让她当众听了他的话走向他?感觉跟唤只小猫小狗似的。林妙扯了下嘴角,拉了一张空椅坐下,对那幽沉的目光视而不见。 joe看她不逊的样子也不生气,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现在谁来说说文案的可推性?” 这场会议长达两小时,还是从林妙来之后算起,大约是某个项目出了点问题正在讨论解决,而又有某个项目要被提上议程,还有就是月末总结,沉闷到林妙都打起了哈欠。 正文 79.大奸商 思绪不由转至刚才与幽幽的偶遇上。记得那次交货前一天她找老秦帮忙,却因韩婧的插手而最终闹到不愉快,她跟曲幽幽这么多年的交情,不至于濒临破裂,但从那会幽幽的口吻里应该是生气的。当时她没细思,只当是因为老秦,正好心思又被韩婧给引去了注意,所以没察觉出来这其中的蹊跷。 而今天曲幽幽遇见她的第一句话就是笑问:“他终于舍得把你接回来了?” 这个他,毋庸置疑指的是此时坐在首位的男人了。没去看他,余光可见他的视线不定时地飘往她这,只当作没看见,心里头有些发闷,换谁被一直蒙在鼓里都不会乐意。 joe不动声色地将她一脸无聊状看在眼底,视线划转至她搁在桌面轻敲的手指,心中有数她这会思绪又不知道飘哪去了。 原本丁会计还有账目要汇报,被他抬手阻止了,宣布散会,大致事情都已经商讨完毕,余下一些就作书面报告吧,看来也是该给她找点事做了。 一众人相继散去,就林妙坐在位置上不动,叶非凡在出门时突然顿步回身:“对了老大,何氏的千金跟你晚上有约这事你可别忘了啊。”说这话时他故意去看林妙的反应,见她眉毛挑起不禁笑着拉开门走了出去。 出门便见陈斌等在门外,似笑非笑地对他说:“你在找死。”而叶非凡却满不在乎地道:“死不了,有那妞折腾,老大顾不上我们。” 陈斌挑挑眉,“你就不怕老大跟你秋后算账?” “老陈啊,不是我要说你,你这人就是一点眼力见都没。你几时见过有谁敢那么跟老大打电话的?然后等人来了后,老大那眼珠子动不动就往人家身上转,我敢打赌后面你做的那些报告老大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放心吧,只要有林妙在,咱们的好日子就来了,再不用每天围着机器啊、电脑啊,还有这一堆的工作。我那就是给他俩提供点催化剂,帮助调节下气氛。” 陈斌眸光转了一瞬后低笑着道:“你自求多福吧。” 叶非凡耸耸肩,一脸不以为然,突的袋中手机响了,竟是老大?忍不住扭过头,脸上表情倏然而僵,那会议室的门没有关紧露了很大一道缝隙,刚才的话岂不是…… 怒瞪陈斌,怎么都不提醒他的? 陈斌一脸奸笑地拍了拍他肩膀,指指还在响的手机,“快接电话吧。” 手机一接通,就听见老大凉声而令:“新疆那边有个项目你去跟一下。” 新疆?“诶老大,我不是……”项目部的啊,那头已经挂了电话,然后一声呵斥从内传来:“把门关上!” 叶非凡欲哭无泪,陈斌幸灾乐祸不客气地笑了。 室外的动静自是都听进了里面两人耳朵里,等门严严实实关上后,林妙才抬起头来看过去,“与何氏千金有约?” joe:“你在意?” “当然……”故意停顿了下,“不会,只是在与那何千金约会前是不是先为我解一下惑?” joe轻扯了下嘴角,“你有什么疑问说说呢。” 林妙隔着长会议桌与他对视,问题单刀直入:“你的智能手环呢?” “还在线下。” “隔了将近四个月都还没上市,原因呢?质量上不过关,还是人际关系上没疏通好?” joe平静地看着她,猜到了大致情形,找了个中肯的答案回应:“ice暂时还没做好充分准备上市。” 林妙的目光一直盯在他脸上,所以黑眸中闪烁的光恍不过她的眼睛。索性也不跟他兜圈子了:“刚刚在来之前,我在咖啡馆撞见幽幽了。” “哦?你回来了这么多天没与她约过?” 言外之意是——如果她早点找幽幽就不至于晕头转向这么久了,这是**裸的嘲讽! 猛的一拍桌面,发出不小的响声,而她说出来的语气却极轻:“这还不是得亏了你,试问这世上有几人能谁像你一样心思百转千回呢。” joe低笑出声,眸光里也敛含笑意,以宠溺的口吻:“好了,你过来,想知道什么来我身边问,不习惯隔着空气跟你讲话。” “我喜欢距离感。” 他挑起眉,“妙妙,你在对我撒娇吗?还是暗示我过去?” 林妙二话没说起身,来到他身边也不坐椅子里,直接往他面前的会议桌上一坐,这样一来视线要比他高出一个头,居高临下的气势足了不少。凝了他半响,一字一句问:“你究竟动的是什么心思?” 他刚要张口又被她的手指捂住嘴,然后见她缓缓倾身过来,不禁眼中露出兴味,这丫头是想干什么?眼看着她的红唇抵近了自己,心思微动间她忽然凑近到了他耳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是那只螳螂还是黄雀?” 眸光轻落于她脸上,伸手握了她的手指轻啄之后才缓缓道:“通常在别人眼中我是前者,但我向来喜欢做后者。” “所以你在这件事中的收益是什么?” “至此,再没有人可威胁我。” “以你专心研发多月的手环为代价?值得吗?”林妙沉声而问。而joe回她:“所谓代价权看你怎么计算,值不值得在于你以什么为基准点。” 林妙沉默,这是他的选择,不是吗? 怎么也没想到那番从她视角看来的大动荡,不过是他指间的一盘棋,抬手风云变幻都只在他一念之间。之前她一直观察市场,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直到今天才恍然而悟,不对的不是市场,而是在市场背后操纵的手。 吴城的天,已经变了。 如果说之前是以老秦和韩婧的父亲为两派势力,势均力敌,那如今只剩老秦这一支了。 她问:“为什么选老秦?” “你说呢?”他把问题丢回来给她。 尽管不想承认,可能想到的理由似乎也只有一个,转念又觉不太可能。他如此心机深沉,岂会为了她来布这么大的一盘局,比起这个理由,她更相信老秦那边能够图到的利益会更大。 幽幽对她说,她找的这个男人啊太厉害了。那会儿幽幽也是被蒙在鼓里,只当老秦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回来又对她说了几句重话,并且勒令她与这姐妹不要联系。 后来才知老秦与joe早有私下联络,他们之间眯眸了什么幽幽不知道,只知道她家老秦的事业顺畅了,如今再不用受人摆布。至于某些省里的人啊,不久就销声匿迹了。 忽然腰间一紧,整个人被从桌面上抬起了坐到他腿上,脑袋上被弹了一指,“想什么呢?问你话也不回,当着我的面还走神。” 林妙连尝试挣扎都没,坐在他身前凝着他的眼睛问:“是老秦与另一方相比,给你开出的条件更好,所以你选择了这方吗?” 黑眸沉定,懒洋洋地开口:“我不信你当真想不透其中之理!吴城无论是谁坐稳那把椅子,于我都没太大的关系。秦姚南能吸引我的点,无非就是他有个与你成了闺蜜的女人,而另一方却是不自量力咄咄逼人把你从我身边逼走。” “但那时你其实已经跟老秦有过私下联系了,不是吗?而且韩婧会来找我,难道不在你的意料之中?”既然知道了前因后果,那后边的事不用脑子也能想通了,那日在俱乐部怕是不光韩婧看见了她,他也一定知道她跟过去了,包括她私下找秦姚南一事。 虽然知道他张着一把撑天巨伞在头顶保护着她,但心里头就是不舒服,恨恨而问:“那我算什么?也是你棋盘上的棋子之一吗?你这是连我也算计进去了?” joe捏了捏她的脸,“要是把你算计进去,你觉得你还能走得了吗?就是因为从没把你当作棋子,你就总是那个意外。那最至关紧要的三天,我根本无暇顾及到你,等我察觉你失踪不见时真恨不得立即把你给逮回来。” “那你怎么不来逮?” joe被气笑了,“你当我是超人啊,想要来追就追的?更何况你入了澳洲的境地后,就跑得无影无踪了,我不得派人去调查你行踪。不过后来想你消失一阵也未尝不好,至少不会牵连到你,也不会被对方拿你作要挟,我还能专心了全力以赴。” 林妙冷哼:“你这意思还得亏了韩婧赶我走啊,那你还不赶快去感谢她。”话虽如此,但心里头却百般异样,别看他此时说得轻描淡写,那会儿必然是凶险万分。甚至她都不想去问但若他的计划失败会如何,那后果一定是不堪想象的。所以他才会说她离开未尝不好,至少不会牵连到她。 是否曾有一瞬,他做过最坏的打算? 有一簇头发从她盘在头顶的发髻里跑了出来,被他绕了几圈在指尖,语气极轻:“对她的谢礼早就送过去了,无需你多挂心。” 并不是她错觉,竟从他的话中听出了残忍。 没有去问韩婧当下怎样了,这并不在她的关心范围以内。她更关心的是——“ice这个计划当真就此冰封了?”以历时近半年的心血换在吴城一时风云变幻,她认为并不值得。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是弄权者的**,他们只是商人,至于这样吗?而她这心思被joe洞察,将她沉思的小脸掰起来目光与他对视后道:“别把商圈想得太简单,你以前觉得不需要那是你没到那一个高度,当你的市场运作影响到整座城市的经济变迁时,那些人就会自然而然出现了。否则,公司开得再大也都会有被人拉下马的一天,唯有把权利握住,命运才会掌握在自己手中。” 林妙蹙了蹙眉,这个话题令她感到不舒服,可无法否定这就是现实。有时候确实是她想得太简单了,拿最近的例子来说,如果不是joe早有布局,他们就是被韩婧那一脉所牵制的,也势必受那一方人的摆布,否则她也就不至于被逼着走了。但凡joe要弱一分,如今的他恐怕就成了别人的傀儡,再有骨气不想受一个女人所指使,但无奈受制于人又能奈何? 这就是真正的现实,残忍得彻底。 看着她苦闷的样子joe微微有点心疼,原本并不打算让她知道这些的,与虎谋皮的这些事他来做就行了。可经过这次她的蓦然失踪,他觉得,与其保护得再严密,不如让她自己有能力来应对这社会形态的残酷。 故意让她云里雾里的瞎撞,就是要让她知道有些沉在水底下的东西轻易是不会浮出水面来的,而她看到的平静无非都是假象,真正的风云变幻往往深藏在功与名之后,而那才是真正可怕会威胁到的。不过他也不想吓着她,揉了揉她的头发转移了话题:“其实ice并没有就此冰封。”果然见她吸引了注意,目光迫切地看着自己追问:“什么意思?” 他弯了唇角,“字面意思。” 她气恼地在他胸口捶了一拳,语气骄怨:“就不能讲明白些吗?” 他失笑着去她唇上轻啄了口,然后才道:“不跟你说了字面意思嘛,意思就是ice其实有在生产运作,只是没在吴城罢了。” 她愣愣的表情委实有点可爱,“那在哪上市?”而且好似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用狐疑的眸光来看他:“你是不是又在诓骗我呢?如果你在别的城市做,网上一查肯定就能查到,可我通过各个途径都查证过了,市场上根本就没有ice。” 他似笑非笑地问回去:“谁说我一定得在国内上市?” 她惊愕地瞪大了眼,“你是说在国外?” “美国。” 林妙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表述心情了,绝然没想过ice会以出口的方式走进市场。甚至有冲动上网越狱了去察看,可看joe的表情就知道不会有假,他也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来造谣。 转念间有许多想法在脑中成型,越想越心惊:“你不会是要它去国外市场走一圈,然后再引进国内吧?”他的回答是:“有何不可?” ……奸商,再没有比他更奸的奸商了! 正文 80.长了一张小鲜肉的脸 鉴定完毕,joe就是个大奸商! 原本智能手环从国内问世,其价值就是原有价值,高价不会得到国民的认可,低价又掉了它的水平,国内至今都没有一款同类型的产品。但如果去国外市场走上一圈后再引进国内即刻产品就变成进口的了,那市场价值将会在原有价值基础上翻倍! 最主要的是——国人会更相信它的技术和产品质量。 这不是崇洋媚外,而是科技领域在国内的市场远不及国外,包括电子产品,国产货虽然日异更新,技术上也达到了质的突破,可无论是受众与创新总还是会慢一拍。目前仍然是多以模仿为主,更不用说科技智能了。 所以,“你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根本就没打算一个月内交货,在国内市场把ice供应出来?”如果是这样,那发布会岂不是一场戏?一场演给有心人看的戏。 想及那日韩婧的得意,不禁对她有了一丝同情。想必当她得知真相的那一天,心情一定……十分的复杂吧。横了一眼面前这人,怜香惜玉这词似乎从来不在他的字典里,可怜了人家对他一片倾心,最终落得沦为棋子的下场。 至于韩婧是什么结局或者下场,她不关心,也不想去问,倒是有另一个事她比较疑惑。 “这些都是你跟秦姚南私下定好的吗?将智能产品出口,于他政绩添上了一笔吧。那么,寰亚的智能耳机呢?它怎么会下架了?” 这个问题在明确知道这人计划后,她就想到铁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只见他眉色不动,眼神却泛着幽幽冷意,语气浅淡而道:“你认为我会允许别人窃取了东西而一直都不还吗?”林妙心中一紧,“你做了什么?” “现在你是关心我问这些呢,还是关心寰亚?或者是他们?” 林妙静了一瞬,据实而答:“你对我的好自是记在心里,但是如果我当真对自己原来的公司都漠不关心,那就成了冷血动物。这样的我,对谁都不会有心,是你想看见的吗?” joe闻言便笑了,这女人还反将他一军?耸耸肩,点了头道:“确实在情理之中,关于寰亚,我只是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水能载舟水也能覆舟。” 林妙心思一动,立即就想到了:“是智能耳机的问题曝露出来了?” 果然,joe眸光含笑,但笑意却不及眼底:“如果继续让同类产品流于市场,那必然对我们的ice造成影响,留他们在市场一个月已经是最大极限。总算还知道见好就收,一发现有问题就下架撤柜了,也算懂明哲保身吧。至于损失多少,那就看他们本身心有多大了。” 言外之意,若当初寰亚将众望寄于耳机上,投入大量资金的话,那么必然会在这一场贸易战里一败涂地,损失惨重。 林妙隐隐已经感觉到了,恐怕joe设的这步棋就是为拖垮寰亚而置的。如今的寰亚,怕是已经千疮百孔,连之前都不如,也或者,濒临破产。 如果她还在,会沦落到这步田地吗? 心中这么自问着,答案却是不知道。即便她不会做窃取商业机密的事,但寰亚的当权人不是她,能让她做决定的事不多,更何况如果joe下的是一步杀棋,必然有对付每个人的法子,包括她。与他对上,她连半分的胜算都没有。 额头蓦的一疼,是被他弹了一指,见他面色清冷而道:“好了,我已经把大致事情都给你说了,你可别想再动什么回寰亚的念,我不准!” “谁动念回寰亚了?”她还没贱到被赶出了公司,再巴巴地跑回去。眼珠一转,转移了这话题:“那查出之前究竟是谁动我的电脑没有?”这个也是她至今感到困惑的,如果当真是公司出了内奸,那么这么长时间他肯定已经处理了,可今天来公司发现所有人都在,意味着这些人都没有问题,那么还有谁可能动她电脑来栽赃嫁祸? 却听他轻描淡写而道:“这事已经破了,是你电脑中了病毒。” 林妙愕然,中病毒? “其实在查出你电脑中修改数据的痕迹时,我就猜到这种可能性了。之后将历史使用数据往前复原,便查出从你电脑发出一份邮件,而邮件内容正是耳机的企划案。之后又将这使用痕迹给删除了,但电脑这东西,只要你有一点动静都会记录在案,且有办法能够复原,就看谁的道行高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一切操作都是通过远程?”林妙有点难以置信地问出关键,见他点头,不由唏嘘地问:“可是,我电脑怎么会中这种病毒?又是什么时候中的?” “病毒无所不在,有心人既然想要你中招,那自会在你感兴趣的地方设下陷阱,可能是点开一个网址,可能是点进一个帖子。” 这就是所谓的黑客?但她想到一点:“那对方为什么不直接入侵你的电脑呢?你那边都是最原始的方案,更全面具体,如果直接入了你的电脑,别说耳机,恐怕连手环也都能一并取走啊。”但见他不以为然地看着自己,语调轻慢:“你觉得谁能入侵得了我的电脑?” 林妙顿住,这意思是对方挑的是软柿子捏,而她就是那软柿子。因为她对电脑不够精通,不知不觉间中了病毒也察觉不了,从而中了对方圈套。姑且不论能不能让他中病毒,即使中了怕也会在最快时间内清理掉,不至于等到后来一而再再而三的入套了。 从网络到电脑这块,这确实是她的短板,眼前就有个现成的师傅在不用白不用,她向他要求:“你教我。” —— 有所求,自然也得有付出,林妙闲散的日子也到头了,她被joe勒令回来霆舟继续担任经理一职。如今霆舟再也不是当初的小工作室,首先场地与人员配备上都已经符合大公司的规模了,后面她问过小贝得知其实这一层楼早在之前就被joe全部买下来了,当时由于人员上就他们三人,不需要那么大就暂时用了一间。 这意味着那个男人是野心勃勃已久,自他建立霆舟起,动的就是整体规模化!试问能够在短短半年内将南星、荣丞都吃下来的人,又怎可能满足于一间小小的工作室? 最让她不满的是她的办公室设在了某人的附属间,而且还不是外间,进出都得通过他那间。然后他最近几乎一直都在公司,她有点什么动向都逃不过他眼睛。 这就是**裸地把她绑在这啊! 她也试图跟他讲道理,问能不能两人互换一下办公室,毕竟他是这家公司的老板不是?理应是最大间,通过层层关卡才能见的啊,而不是她这个小经理。结果他的回答是——吃过一次亏了,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当时她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等事后仔细一想恍然而悟,这是防着她一手,不给她机会再跑路。气恼之极,她的信誉有这么差吗?那会她离开吴城还不是因为他,要怪也得怪他那枝烂桃花才是。 回头他又来安抚,说她想执行什么命令多他一道把关只会更严密,而她心里头打算做的那件事也不会外泄。林妙终于沉默,本身那件事也没瞒过他,且如果没有他操作的话她很难运作,之前她之所以一直在外“游荡”,除去调查市场外实际上也在观察市场。 若是以前的她,可能一心只会扑在电子产业上;深入了解科技产品后,这一块需要她学习;而今她想再做一块市场,与原先接触的东西毫无干系,但是她想用心去做。 在没有去澳洲之前,可能她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自己将来有一天会去做艺术画这块。 因为林可动念是真的,但发掘这东西的市场可塑性也是主要原因。艺术这东西在很多人看来象征了高雅,而当下这个浮躁的时代,越来越多的人希望通过一些客观的东西来力证生活品质的变好,那么阿姐那些艺术画会是一个不错的市场。 在离开爱莎镇之前,她跟joe已经铺了一些路,回国后自是要将渠道利用起来。一来助益阿姐在那边的生活,二来她想另辟蹊径打开国内市场。 不过这是个长远计划,毕竟要让小众发展是需要文化传播的,急不来。 曲幽幽再约她时正跟着joe在“学习”,然后手机随意搁在办公桌上的,长臂一伸被他先取走了,见他要摁掉她连忙央求:“就让我听一下什么事。”他眉毛掀了掀,直接按了免提,语声便在空间传开了。 “妙妞,出来陪我喝酒!我在老地方等你。” 林妙眉宇一蹙,这妮子语气不太对,“怎么了?” “哼,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秦姚南更不是!妙妞我告诉你啊,你要小心你家老江,就像你说的,长了一张……”林妙扑过去把手机抢到了手中,关了免提快速回应:“我等下来,先挂。” 挂断手机后见某人挑着眉看她,似笑非笑的表情,斟酌着开口:“幽幽与秦姚南怕是起了什么矛盾,我过去看一下她。” 他也没反对,把电脑上打开的网页x掉后,淡声吩咐:“不准你喝酒。” “知道。”难得他这么好说话,她还不赶紧走人,可刚走到门边就听见身后清凉的语声飘来:“我很好奇你跟别人怎么形容我长了一张什么脸?” 脚下一顿,她僵笑着转身,“那都是幽幽喝多了在讲胡话。” “是吗?” 等林妙出了公司才长舒了一口气,她要被曲幽幽那女人给害死的,之前发布会时因为韩婧而心里头存气,跟曲幽幽形容joe时说他不过是长了一张小鲜肉的脸,这话刚才若不是她反应快掐断了手机,怕就明晃晃地传到他耳朵里了。 然后,今天她是别想出这门了。 幽幽说的老地方其实并不是什么酒吧ktv之类的娱乐场所,而是一个俱乐部。等林妙赶到时已经一瓶红酒下了曲幽幽的肚,不过她的酒量好着呢,一瓶红酒根本没半点反应,反而让她脸色红润,媚眼如丝里泛着秋波。 看见林妙进门,曲幽幽便笑着招手,“快来,等你很久了,红酒早就醒好了。” 坐下时不动声色地飘了眼玻璃壶里的红酒,怕是里头又装了一瓶。自己动手倒了小半杯酒,然后抬眸问:“你跟老秦怎么了?” “别提那混蛋,我们喝酒。”曲幽幽端起杯子就要来跟她碰杯,但被她摁住了杯子,“现在是下午三点,我原本在公司上班。” 曲幽幽闻言讪讪地自己喝了一大口酒,然后放下杯子趴在桌上,幽声而问:“妙妞,你说男人是不是一旦到了那高度就开始变质了?” “人确实会随着物质生活的变化而有所改变,但也要看是什么样的变质。” “我们女人在意的还能有什么。” 林妙蹙了蹙眉,“他外面有女人?”见幽幽的眼中露出一抹嘲讽心中便有了数,但还是不禁询问:“会不会只是逢场作戏?” “呵,逢场作戏……”幽幽拿着红酒杯晃了晃,轻声道:“我不就是他的逢场作戏。”她轻抿了一口酒,眸光里疑似水影,“妙妞,你知道吗?最开始跟他的时候他便警告过我别对他动心,可人心又岂是能控制的。与他在一起的时间越久,我就越加深深迷恋,甚至之前还因为他为难而对你存气,可到头来那不过是人家演了一场戏给咱们女人看罢了。” 看见曲幽幽这颓废状,林妙心里也添了火,朝着她的额头用力敲了一指,低斥而道:“怎么着就没了男人不能活的样子?你以前的魄力呢,既然他找了别的女人,那你就去找别的男人啊,凭你这张漂亮的脸蛋还能没男人疼你爱你?” “可那都不是他秦姚南!”曲幽幽蓦的低吼。 林妙沉默了下来。 当初幽幽跟秦姚南时她就不太赞同,秦姚南虽然长得好看,但两人年龄相差了十来岁,又是那官场中人,岂是幽幽能应付得过来的。后来见秦姚南对幽幽诸般照应与宠溺,渐渐就放了心,想说一个萝卜一块地,可能幽幽就该种在那块地上。结果这才刚刚当权呢,就开始有了那些风气,男人,是不是都这副德性? 曲幽幽突然来拉她的手,“妙妞,你说我该怎么办?换成是你家老江是这样,你会怎么做?”林妙眯了眯眼,老江是幽幽自个儿给joe起的称呼,如果按年龄算他肯定不能称作老,但如果是以心机谋算来论,他配得上“老谋深算”四个字。 回到当下的问题,换成是她会怎么做?她想了想后面色沉定而道:“如果是我,我会转身头也不回地走掉,而且要活跃于人前,让对方知道没了他过得更好。” “那是你不够爱他!”曲幽幽脱口而道,“但凡你真的爱一个人,绝对做不到洒脱转身的。而且你如果能这样,那为什么之前你会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吴城?” 显然她被逼走这事在这圈子里不是秘密了,正想说两人的事情没有可比性,却听曲幽幽冷不丁地说了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心神一凝,目光沉了去看她。突然明白她说的以前是指什么时候,也确定了她是真的陷进去了,否则她知道陆勉是她心头的一根刺,从来都不会去提的。 曲幽幽在指陆勉,指当年她因陆勉而几欲疯狂。 正文 81.偶遇 心念沉定后,林妙没有让异样的感觉占据思维,对着曲幽幽道:“人都是会变的,随着年龄成长而对情感的表达也会变得内敛、深沉,更何况,”她顿了顿,“你现在这破事能与我当年的比吗?那是一条人命啊。” 曲幽幽讶异地抬起头来,目光在她身上不住打量,还伸手来探她额头,“妙妞你没事吧?” 林妙没好气地打掉她的手,“你才有事,我好得很。” “可是不对啊,自那年起那件事就成了你的禁忌,但凡提到你一定变脸,刚才我失口说了还心里头忐忑,怕你发飙呢。怎么会是你现在这副淡定样子?” “过去的事便是过去了,时间是最好的催化剂。”话虽如此说,但林妙其实知道真正让她此刻淡定的并不是时间,而是放下。对那段过往的放下,也是心死灰复燃地开始。 幽幽说她还不够爱,在今天之前她从未去想过这个“爱”字。她只知两个人过日子不是整天把“爱”放在嘴上,而是活在现实里。 “幽幽,你年龄也不小了,与其把心放在那种不切实际的人身上,还不如踏踏实实地找个人过。”这是她对她最良心的忠告。 可还没见幽幽有所反应,突然包厢门被从外面打开,一道身影疾步走了进来。看清来人时林妙不由一愕,而秦姚南只朝她点了下头便径直走到曲幽幽身前,沉声而道:“跟我回去。” “我不会再回去了,秦姚南,我们完了。” 秦姚南眸光一沉,伸手扣住曲幽幽的手腕似乎要用蛮力,林妙看不过去出声:“秦局,不论你因着什么理由找幽幽,但现在她与我在此正聚着呢,是不是先放开人再说话?” 秦姚南转眸过来,眸光清冷,“既然这样,不知林经理能不能为秦某行个方便,让我与她单独说几句话?” “妙妞你别理他,我不想和他说话。”曲幽幽嚷出声来。 但林妙审时度势,再看看自己闺蜜那张明显幽怨的脸,她起身走向门边,“我就在外面。” 这家俱乐部的隔音措施做得很到位,门关上室内的动静是一点都传不到外面来,不过林妙好奇秦姚南是怎么知道幽幽在这里的。她走到大厅,看见秦姚南身边的助理正与经理在闲话,不由恍然而悟。随即失笑,幽幽这妮子怕是根本就在闹脾气吧。 过去一刻钟了,林妙正打算去敲门打探下,那道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曲幽幽满脸挂泪地冲了出来,竟是连她站在角落都没瞧见,直接冲出了大门。 随后秦姚南也尾随着追出来,脚步疾沉,视线在林妙身上一扫而过,丢下“抱歉”两字就追出门去了。看见这般情形,林妙自是不会再去掺合了。 林妙准备离开俱乐部,但到了停车场发现自己到车被一辆奔驰车给挡住了道,左右看看不见有人,只得转身去找保安。 保安看了情形后去找里面的工作人员处理了,林妙只能等在车边。包里的手机铃声在响,是joe打来的,一接通就听见低沉的嗓音直接问:“结束没?” “正要回来,但车子被人挡了,要等人挪了车才能走。” 他闻言漫不经心地道:“把车丢那直接打车回来,回头找代驾去开不就得了。” “你找我有急事?”不就是等上一会的事,需要如此任性而为嘛。 只听他道:“当然有急事了,手头好几个项目要等你回来讨论,晚上的食材也没买。” 林妙顿觉无语,什么项目讨论重要到非她不可?还晚上的食材,他自个不会去买啊。心里一番腹诽,嘴上却应着:“行了,我很快就回来了。知道的倒也罢了,不知道的还当你是女人,我是被盯得死死的男人呢。”故意嘀咕出声给他听,然后果断挂了电话。 有短信进来——妙妙,你好样的。 林妙抿起唇角而笑,能想象他这会磨牙的样子,脸色一定很精彩。有时候生活是要有点调剂品的,偶尔拔一下老虎的胡须,也不是什么坏事。 正兀自笑着,听见身侧有脚步声来,转过身去蓦然顿住,时间轮转,世事难料,总有“巧合”在云云流转。 她扭头看了眼那辆黑色奔驰,恍然而笑。 “林总,您看这辆车是您的吗?”听见工作人员礼貌地询问时,林彦轻哼出声:“我开什么车到现在都还来问,行了,这女人我认识。” 他当然认识林妙了,不光认识她人,还认识她车。刚刚来时无意中一瞥看见了这辆奥迪,他还特意确认了下车牌号,这才故意把车横栏在她车前,就等着她人出来了找他呢。 等工作人员走后,林彦口气不好地问:“你这阵子上哪去了?” 林妙不觉好笑,“我上哪你会不知道?” “你这说得是什么话,莫名其妙人就跑了,我上哪知道你行踪啊。”林彦瞪眼。 林妙暂时不语,审度着他脸上的表情,过了片刻才清冷开口:“别告诉我,你连爸发布的那则通告都不清楚,林彦,你觉得可信吗?”话落就见他神色一僵,眼光闪烁起来,见状不禁嘲讽地摇了摇头,道行这么浅还在她面前演戏,她是没心情奉陪了,“把车快点开走,我还有事。” 林彦却低着头僵站在那不动,林妙扯了下嘴角,看来joe那提议未尝不好,不如就先把车丢这边吧。抬脚而走,与林彦擦肩而过时他突然来抓她胳膊,被她往旁一退,他抓了个空,愣了一下后面露懊恼地道:“林妙,我有事想跟你说,能不能好好讲两句话?” “我已经离开寰亚了,跟寰亚相关的任何事都不要来找我。” 林彦蹙起眉头,“你当我想要找你帮忙公司的事?” “不然你能找我有什么事?哦,是他又生病了?这次是中风还是瘫痪,还是变成植物人了?林彦,你找我没用,我不是医生。” 林彦的眼神缩了缩,那些事从林妙口中说出来显得极端的嘲讽,他确实问心有愧,所以再开口语气都是干巴巴的:“不是为了公司的事,也不是因为爸,就是……就是想问问你的情况。那会儿爸也是出于无奈才不得不发布那条消息,我当时极力反对,可你知道的当下的情形,寰亚成为了众矢之的……” “所以你们就不惜一切代价窃取他人成果占为己有,又将商业间谍的罪名按在我的头上,然后用一句寰亚成为众矢之的逼不得已,来诠释你们的理所当然?”林妙失笑着摇摇头,“也许真的是我们的理念不同吧,道不同不相为谋,林彦,你以后别再找我了。” 撂完话她就没再去管他,快步而走,却听身后林彦扬声:“你姓林,这是你更改不了的事实。寰亚倒,或许你不在意,那么林家呢?” 她顿停下来转身,眸光清寒地盯着他,一字一句:“你们有谁将我当过林家人?” 但凡有过,就不会将她推于风口浪尖任由她四处飘摇。现在来跟她提林家?荒谬又可笑。 出了俱乐部的门就扬手招了一辆车扬长而去,不至于因为林彦的那些话而生气,但她也不是圣人,总归心里头添了堵。经过大卖场时让司机停了车,某人说食材还没买,她就顺路带回去吧。心神冷静下来就能想一些事了,不用说林彦肯定有求与她,只不过她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事情无非不是寰亚就是林家那边的,否则他能找她有什么事。 林彦表现得像是当真不知道她近段时间的动向,明显不是指不清楚她人在霆舟,而是她去澳洲的这段时间不被任何人知晓,恐怕就joe一个人知道她的行踪。 这在外面的人看来,她的失踪怕是另有文章。所以当林彦看见她在俱乐部的时候,堵下她车想从她嘴里探虚实?最后他说的那句话信息量很大,意为寰亚与林家似乎都岌岌可危了。因为……翟靳? 她没忘记翟靳说过如今寰亚的真正掌权人已经是他了,他手中的股份已然超过父亲和林彦。而这件事在几月前他来威逼利诱时应该还是秘密,隔了这么长时间若父亲还没察觉,那也妄为他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了。所以其实寰亚已经不是林家的寰亚,而林家面临的局面怕是十分严峻了,就连向来意气风发的林彦形色中也藏了一丝落寞。 肩膀忽然一沉,她被吓了一跳,回转头便见joe正站在身后,“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她往左右看了看,“你怎么也会在这?” 只听他没好气地道:“等你回来一起都不知道要几点了,只好我先过来买食材了。谁知道逛到蔬菜区就看见了你,叫了你几声都没应。” 眼角抽了抽,今天她是与“偶遇”有缘是吗? 不过这世上所有的偶然都是有起因的,就好比会在这家大卖场里碰见joe是因为它离霆舟近,之前两人要买东西都往这来;而那家俱乐部虽然是她与曲幽幽常约着一起过去的,但环境决定了她的生活圈子,林彦自是也属于这环境中的一份。 两人买了些新鲜的食材就结账出门了,到外面林妙直接提出坐他的车回去。他当时倒也没异议,可等上车后却蓦的冒出来一句:“你车子当真丢那了?” “不是你提议的嘛。” 他耸耸肩,没作后续意见评价。五分钟的路程就到了霆舟楼下,车停下时林妙还是道出了实情:“我碰见林彦了。”他挑了下眉,心思活络地立即了然:“堵你车的人是他?” 已经见惯不怪了,索性点头承认:“是他,他本想堵着我车找我说事。” “结果你连车都不要就直接走人了?”他低笑了声,眉眼间却一片讽凉之色,“看样子他被你狠怼了一顿,还没落到好啊。” 林妙蹙眉,“谁说我怼他来着了?” “你这脾气……”他摇着头,似说非说状,引得林妙把眉一竖,“我这脾气怎么了?当初他们把我弃之不顾,如今落难了来找我,还不允许我说几句?” joe:“允许啊,谁不允许我替你把人打趴下。” ……林妙瞪着眼,他却一脸宠溺地笑看着她,最终她泄了气。本来也没道理跟他闹气,只是被他事事料中心有不甘,闷闷地推门下车。 “提东西呢,我一人提不了。”走出两步就被他喊住,她又泱泱地走回去,拎起一袋救走,却沉得她要两手去提,里面全都是瓶瓶罐罐的沉重物。也没吭声,咬着牙关往电梯而走。 joe把她那一脸的倔强都看在眼里,也没去帮她,虽然体力活该由男人来承担,但她心头的那股子气需要泄一泄。再说了,这妞从来就不是个柔弱的人,力气大着呢。 门一开,眼明手快地接住了她欲丢在地上的袋子,不禁笑道:“妙妙,你拿这些瓶子撒气,回头打碎了打翻了什么,可还是你收拾哦。” 她轻哼了声,踢了脚上的高跟鞋就往里面走,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了。 joe放下手里的东西,也不急着做晚餐,带上了屋门就走过去推卧室的门,却发觉里头反锁了。不由失笑,女人是不是无理取闹起来都这么……可爱的? 走上阳台摸出手机拨了个号,只响了两声就接通了,“如何?” “在林小姐走后,林彦本还开车追了一段路,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又放弃了。” joe的眸光微沉,口中却淡声吩咐:“继续盯着林家人,然后你安排个人过来取钥匙,把她车开回来。” 电话刚挂断,卧室的门开了,回转过身便见林妙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来,身上换了一套浅紫色的家居服。与他目光对视了两秒后,轻声问:“今晚吃什么?” 他往阳台门上倚靠了问:“你打算做?” “做就做,有什么难的。”丢下话就留了个背影给他,却又在厨房里吆喝,“过来帮忙!” joe失笑着跟了过去。 正文 82.连根拔起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人在一起他就主操厨房了,而她打下手。今天角色反过来,被她吩咐洗菜端盘他是不介意,介意的是她藏在眉宇里的一点愁。 之前他步步紧逼,将她终于锁在了身边,而且也成功斩断了她心中对寰亚和林家人的那点牵念,自是没有道理把她还回去。只是总归有些事避不了,就好比今天林彦的出现,这个问题终将会摆到她面前。 她的反应在他意料之内,冷漠不是她,即使她常说亲情淡薄,但从她对林可的反应就能知晓她的心里留着那束光。可当她切菜切到手指时,他不禁动怒了,抓了她的手送到水龙头下,语气严厉:“就不能把心思放正回来了吗?” “我心思怎么不正了?切到手不是很正常吗,你做饭难道从没切伤过?” 静了一瞬,joe:“从没。”林妙微讶地转眸,听见他又道:“我做任何事都会全身心的投入。”包括在攻占你心这件事上!在心中默默添了一句。 林妙闻言不由讪讪了道:“那是你做得少。” “与多少没关系,主要看你的心定不定。” 她的心不定,这一点她无法否决。但不是因为林彦,而是见过林彦后便想起翟靳这人,joe从没提起过在这场动乱里翟靳如何了。 余下的饭菜最后还是让joe掌厨了,她这个“负伤者”则托着个下巴坐在一旁看着。倒不是她想夸,而是这人掌起厨来英姿勃勃,面色沉竣,很是夺人眼球。关键是,他做得菜还挺好吃的,都说一个男人出得厅堂又进得了厨房,是为好男人。 可他是好男人吗?林妙在心中轻嗤,狡诈如他,心里头藏的都是算计人的坏水,跟好男人是占不了边了。想想也没什么时机可循,不如就破罐子破摔直接问了吧。 “诶,问你个事,那翟靳现在是什么个情况了?”假装不经意地提问,目光停驻在他脸上,不放过一丝表情变化。但要从他脸上瞧出点端倪,还真是为难她了,连一丁点异样都没出现,丢下一条鱼进油锅中,沙沙响声伴随着他的语声一同出来:“暂时没动静。” 林妙不解:“什么叫没动静?你布这么大的一个局,连吴城的天都翻了,难道对他没有任何谋划吗?”joe闻言扭头回瞥了她一眼,“你是想打听他这个人呢,还是关心寰亚如今的归属?”深知在“翟靳”这个问题上他特别介意,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醋意,只要一提起就觉得她对翟靳本人有什么念想似的。 她反问回去:“我要打听他这个人作什么?跟我非亲非故的,至于寰亚,都已经不属于林家的了,我有什么好关心的?你之前不是说了泄密的因由,难道你不怀疑背后操控之人就是翟靳?他在暗我们在明,总有难防的时候,如果不把他揪出来就不怕以后还有什么变化?” 一连几个问,是说得事实,也是她心头的忧虑。翟靳的心机可怕,早在那日就已经领教,若非joe的心思更深一筹能够看破,怕是怀疑的种子便埋进去了。 翟靳是要她在这霆舟,在joe的身边都没有立足之地!所以她能想到对她电脑施病毒的人,只有是他。霆舟上下,周延虽然是做金融数据的,但他那边只是企划的一部分,包括小贝也是,真正能够窥见智能方案的只有她的电脑以及joe的,而joe也说了,要入侵他的电脑根本不可能,所以她便成了那个箭靶。 这些她能想得透,相信眼前这正在炒菜的男人也一定能想到,可为何他还能容忍翟靳在这局中全身而退?“是顾及不上他?”她问。 但见joe摇了摇头,“倒也不是,而是他很聪明,所有的事都没有直接出面,就是想抓他把柄也没地方抓,除非……” 心中一动,林妙追问:“除非什么?” “把寰亚连根拔起。” 林妙挑眉,话绕了半圈是等在这将她一军呢,想用寰亚来牵制她?轻哼出声:“连根拔起也行,但是拔出来的根你要给我。”原本是她的东西,自是连根都不会留给别人。 joe诧异地转身,将她上下打量,语气中不无意外:“你当真如此想?” 见她把眉毛一扬,还下巴微抬起一脸傲娇地道:“我是胡乱应承的人吗?”那小表情令他真是忍俊不禁,若非这刻手中拿着铲子,定然上前去摸她的头了。眼中多了笑意,“倒不是说你胡乱应承,而是以前你百般皆为寰亚筹谋,如今却肯如此爽快割舍了?” “也要是自己的东西才叫割舍,都被外人给侵占了去,我不拿回来岂不枉费了这许多年投注进去的心血。”林妙讪讪而道。不管父亲图的是什么,而林彦又是整的什么心思,既然他们守不住寰亚沦落他人之手,那她便也不再客气了。 近日来她一直在观察市场,难道还真的是游手好闲呢,决定回来,就不再重蹈覆辙。她不要成为一颗随时可弃的棋子,而要成为下棋的人。至于过程,眼前就是位下棋高手,自是能够教她如何运筹帷幄,又如何养兵千日用兵于关键时。 正念转间,忽的面前多了一盘红烧鲳鱼,抬起头便见joe手撑于桌面似笑非笑地锁定着她的眼问:“不反悔?”她回以昂头迎视,缓缓而坚定道:“反悔的是小狗。” 他莞尔了眉眼,眸中含着灼灼精光。 之后几天林妙很忙,忙着清理寰亚的市场份额。若说有谁最了解寰亚的产品链,那非她莫属。近半年以内寰亚接过什么单,与哪家公司合作,资金配备的情况等等,在她这都一清二楚。以前是她不想,也没有雄厚的实力在背后支撑,就算有心也难展四拳。如今joe放手让她去做,自不会再束手束脚了。 寰亚以电子产业为本,但内部的问题却很多。首先技术上便过于陈旧,也是硬伤,导致部分产品需要找专业的外包工厂另生产;其次是人员管理,新老员工之间存在着极强的矛盾与差异性,其中有不少所谓的“元老”占着位置却不事生产。 从这两方面攻占进去最是容易,第一步她便杜绝了外包工厂这条路,让寰亚外包电子零件生产无处可循;第二步是挖人!生产部、技术部包括企划部,曾经都是她的下属,谁能为她所用最是清楚。一通电话过去,几乎一半的人愿意离开寰亚投到她这边来。 如此一来,不出半月寰亚那边许多位置都断层了,包括生产线上的电子产品也无法按时交货。这时候林妙要做的不是等,她没那个时间也没那耐心去等,而是散播。 她要让网络舆论来逼寰亚的持股者放出手中的散股! 至于操盘股市,自有joe在后面运作,无需她操心。短短一个月,市场上的散股已经收了10在手上,目前林彦手上有5,林大军手中应该有30,还有40以上的在翟靳手中,其余的份额被掌在“元老”手上。 她把这个份额图画在纸上给joe看了,joe问她这里面她最想要拿的是哪一块。她第一个指的是“元老”,joe挑起了眉微讶而问:“为什么不是翟靳那块?他手持的不是最多吗?” “最多不见得就一定是好事。就像一个花瓶本来就裂了,只要轻轻一动就会粉碎,这时候不是拿得最多碎片就是好事,那只会更扎手。” joe一脸讳莫如深地问:“那要怎样不扎手呢?” “不扎手是不可能了,既然想要动这花瓶里的花,势必是会被扎到一两下,目前先把本身扎在花上的刺先拔了,日后才不至于被这花给扎了。” joe笑了笑,手在指上随意一指,“那这两块呢?准备什么时候动?” 林妙眯了眯眼,他指的是林彦与父亲那两块份额,有些事终究是要面对,与林家人的交锋总是要来的。她沉了声而道:“先从林彦开始吧。” 林彦接到林妙电话时很是意外,当时他正为公司的事焦头烂额,听见她约当下就放了手边的事赶到约定地点,正是那家俱乐部。 推开包厢门便见林妙盘坐在案几之后沏着功夫茶,眸光微顿了顿,林彦走了进去。在她对面坐下后,静看片刻也不见她有开口的意思,忍不住先出了声:“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上回不是你找我?怎么,如今是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了吗?”林妙头也不抬地轻道,将泡好的茶推了一杯过去,但见林彦端起茶杯就咕噜喝了,然后捏着杯子迟疑而问:“你现在是……还在那霆舟上班吗?” 林妙微嘲了反问:“我不在那上班在哪,还是林大总裁要给我安排更好的工作不成?” 林彦脸上僵了僵,难掩尴尬之色,“不是,我就是问问。” “既然这样那喝茶吧,难得有如此空闲时间,你我好像都从没如此静下来喝过茶。” 林彦心中一动,忍不住细看了下她眉眼,见她面色平静,眼神柔和,与以前强势的她形同两人。他俩年龄相仿,自小便碰撞摩擦不断,他也从没把她当成过姐看,而且他挺看不惯她一副强势到无所不能的样子,好像公司少了她不行。 但事实证明,公司的运转都是她在做,没了她很多环节都脱节了,可谓一片狼藉。当初爸要把她推出去舍掉时,他不是没提出过反对,但是爸跟疯魔了似的只听那翟靳的话,完全将他意见忽略。他真的不懂,再怎样林妙也是林家人,为什么不用自己人而要用一个外人?如今许多项目都遭到退单,而生产部那边又出不来东西,这时候翟靳的人又在哪? “公司现在怎样了?” 林妙冷不丁的提问拉回林彦的走神,他一咬牙直接坦言:“怕是不行了。” “哦?怎么不行了?不是有爸在吗,而且还有翟靳入驻了公司,应该如虎添翼才是。” “如虎添翼?是引狼入室吧,那个翟靳不知道给爸灌了什么迷药,连我这个儿子的话都不听,我说不能把你推出去,偏偏信了他的邪……”林彦自觉失口,立即闭嘴。但见林妙眉色不动,脸上并没怒色,不由忐忑而问:“你不生气?” “气?有用吗?我已经被你们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算了,这些多说无益。那如你所言的寰亚内部出了大问题,现在爸是什么态度?” “能有什么态度,在家发脾气呗。” 林妙笑了笑,倒是爸的作风,这么多年他别的没怎样,脾气是见涨,而且顽固不化,刚愎自用,总认为他的决定就是对的。轻瞥了眼林彦,眉色不动地又问了句:“那翟靳呢?” “不知道。”林彦气愤而道,“打从智能耳机下架之后就没见他在公司出现过,却还占着执行ceo一职,而且爸不肯把他踢掉。” 听到这林妙心里头有了领悟,爸那边不用说已然知道公司被翟靳把控了,而林彦却还蒙在鼓里。是时候敲击一下了! 她故意沉默了不语,面色沉竣,“想知道为什么爸不把他踢走吗?”诱饵丢出去林彦立即就寻上来了,他面色一整,坐直了问:“为什么?” 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缓缓而道:“因为他没资格了。”林彦不懂:“什么意思?”却不见林妙有所回应,反而慢条斯理地又去泡茶了,他心急地去按住她手,“你倒是说啊,为什么说爸没资格开了那小子?他的荣丞都倒闭了,还能有什么作为啊。” 林妙冷笑:“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强!荣丞能成为吴城电子产业龙头你当是偶然?还有,真正原因你难道真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啊?”林彦越加迷茫,甚至有点恼怒,觉得林妙是在故意卖关子耍他,正要发作时突听她厉喝出声:“你是不是散了手上10的股份到市场?” 林彦愣住,脱口而问:“你怎么知道的?”话出来便后悔了,这事他做得极隐秘,不可能有人知道,这下他这一失口等于承认了。 而林妙懒得理会他那些心思,凉了眸色沉声而斥:“我怎么知道?翟靳亲口告诉我的!” 林彦越加迷了:“这跟翟靳有什么关系?” “一个人可以蠢,但蠢成你这样真是少见!翟靳跑来拿着这事威胁我懂不懂?因为你那些股份都被他收了去,而爸之前鬼迷心窍也割了股份给他,加上本身流于市场的散股,他手上所持股权已经超过40,他早就架空了你这所谓总裁一职成了寰亚的最大股东,你觉得你们还有什么资格开除他?” 林彦大惊失色地从椅子里跳起来,“你胡说!” 林妙一拍桌子,也跳起来对他吼回去:“是不是要我把股权认证砸你脸上你才信?” 两姐弟互相瞪视,谁也不服谁,而在气场压制上林妙从来没输过他。更何况,他心虚!足足对峙了有一分多钟,林彦的眼神开始迟疑,“你说得是真的吗?” “我需要拿这种事来诓骗你吗?”林妙反问回去,眸光讽凉之极,“你们汲汲而为,自诩为了公司把我当成弃子推出去,结果却为他人做嫁衣,而你却至今都不知,真的是可悲!” 林彦浑身一震,满脸不敢置信,继而口中喃喃:“不会的,我打电话问爸。”边说边去西装口袋里掏手机,林妙一眯眼,伸手过去就按住了欲拨号的手,眼神逼迫了质问:“你觉得爸能跟你说实话吗?他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寰亚从他手上丢了,会有可能在你这个儿子面前承认?不相信是吧,你跟我来!”拽了人就往门外拖。 林彦是被她给震慑住了,竟没来挣脱她,随在身后走还忐忑地问:“要去哪?” 林妙没理他,径直推开对门包厢的门,joe在里面。 正文 83.一个条件 joe当然不会说特地等在这来为林彦解释什么,他才没那雅兴呢,纯粹是想看看林妙究竟会怎么整治她这个不成器的弟弟。 两人进门时,目光扫了眼她拽着那小子的手,不由勾起唇角,起的这个势头还挺狠的。 “你调给他看!”到得跟前,她像个将军似的指挥,气派十足。 joe故意问:“给他看什么?” “寰亚的股权认证。” 没提前说过有这一出,但既然是她要求的,也无所谓帮她提取了。手边的笔记本本来带过来是消磨时间的,翻指之间就进入了系统,其实权势、物质呈现到网络系统,也不过是一堆数字而已。把电脑微微侧转,让她们姐弟看得清楚一些,心说也算是服务周到了吧。 林妙其实也是初次看见真实数据,尽管已经被翟靳告知,心里头总还存着一丝希翼,但这一刻,那丝希翼也破灭了。不由觉得讽刺,为林家人,而她也是其中之一。 这些年她为寰亚不敢说鞠躬尽瘁,但付出的心血比谁都多。刚才她骂林彦为他人做嫁衣,这话何尝又不是在说她自己?而这里头她觉得最讽刺的人既不是林彦,也不是她,而是爸。 爸向来自诩寰亚是他一手创立,满心满眼都只有公司,却到头来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又双手把公司送到了别人的怀中。所以他现在除了能在别墅里耀武扬威地发脾气,别的什么都做不了,这是他的悲哀。 转眸凝向身侧的林彦,凉薄而问:“现在信了吗?” 林彦打从进门到看见屏幕上的数据起,整个人都已经懵了,向来跋扈惯了的人到这时眼神中出了畏缩与懊悔,然后是茫然地看向林妙:“那现在要怎么办?爸知道吗?” “你觉得呢?” “那……那……”林彦说不出话来了。 到这时林妙的那点气焰才压下来,拉开椅子在joe的面前坐下,看他倒真是兴致好,让上了一壶龙井茶,一杯咖啡,还有一杯水果茶,他一个人要喝这么多品种的吗? 三种茶,她直接拿过水果茶杯,刚抿了一口就听他道:“我喝过了。”嘴角抽了抽,直接喝掉半杯,然后把杯子往他面前一送,喝过又如何? 两人的小互动并没进到林彦的眼里,因为他满脑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拉回神思,泱泱地看了看joe,再看了看林妙,最终目光落在林妙身上,“还有什么能补救的办法吗?” “补救?”林妙挑起眸光看他,“你想怎样?把失去的再夺回来?” 一句话点中了林彦,使他如梦初醒,“对,把股份再夺回来,姓翟的想要咱们公司门都没有,你回来寰亚,我们一起合力把失去的抢回来。” 林妙平静地看着他,“我凭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愕然,“这是我们的公司啊,现在被外人抢去了……”林妙打断他:“不是我们的,而是你或者是爸的,对于你们而言我也不过是外人。抱歉,恕我这个外人无能为力。” “林妙,你能不能不在这时候闹啊,现在公司都没了,你争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林彦觉得这女人简直是无理取闹,却不知这个姐心中正在冷笑。 林彦越着急她就越不急,慢条斯理地拿起那壶龙井给空杯中添茶,送了一杯到林彦身前还轻道:“喊得那么大声作什么,喝口水润润喉吧。”见他不动,便又道:“事已至此,你就算再急丢掉的东西也不会重新跑回来。” 沉滞了数秒,林彦终于坐下来,端起刚刚林妙为他斟的茶咕嘟两下就喝见底了。飘了眼他放下的空杯,林妙眸中有精光闪过,是时候撒网捕鱼了。她瞥了眼joe,示意他出声,看戏看了这么久该是他出面的时候了。 joe浅抿了下嘴角,淡了声道:“其实股份不过是名义上的数据,起不了多大作用,真正要运转一家公司靠的还是人力资源与软硬件设施。” 原本木讷了的林彦听见他这话顿时眼睛一亮,彷如找到了救命稻草般迫切地看着他问:“人力资源和软硬件设施我们都有,要怎样做才能扭转局势?” 但joe给他无情地一击:“哦?你们寰亚还有人力资源可言?怕不是现在只成空壳子了吧。至于软件设施,长久不更新导致与市场脱节,硬件又都是老机器,光是耗费在机器维修上的时间都远远大过别的工厂了。” 林彦被他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这些事都属于寰亚内部的弊病,他怎么会知道的?不禁去看林妙,怕都是她讲出来的吧。心生懊恼,就不知道家丑不外扬吗? “这些我都有。”林妙突然开口,视线却落于桌面不动,等林彦惊转过头来后低缓了声一字一句道:“让我回去是不可能的了,但是我能把翟靳手上的股份拿回来,但是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把你手中余下的股份都给我。” 林彦惊愕地瞪她,见她抬起眉眼时想说怎么可能,却被她眼中夺人的光芒逼退到喉间的话,只听她说:“在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流放,成为弃子后,我没有道理也没有义务来为寰亚或你们做任何事。除非我能看到所能获得的,足以让人心动!否则,我只选袖手旁观,哪怕寰亚明天就宣布破产,那也非我在意的。决定权在你,看你是想守着最后那点股份到破产那天背上巨债,还是现在破釜沉舟把股份转让给我,跟翟靳搏一搏。” “那我呢?能得到什么好处?” 面对林彦的坦言直问,林妙反而笑了,她这弟弟别的都不好,就直爽这点令她欣赏。笑过之后她说:“既然问你拿股份,自然是会考虑到你今后的利益,我会按照目前市值来收购。” “你是要我卖给你?不,我不卖。我要每年抽成公司总利润的10,签订协议。” 林妙挑起了眉,倒是小看了他,本来他手中就只剩5的股了,知道以目前的市值他能拿到手的钱根本就没多少,而如果成功夺回寰亚,公司盈利运转,那10的抽成可就是一大笔数字了。略一沉吟她便道:“我可以和你签这协议,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 三天后,林彦打来电话:“爸想见你。” 林妙顿了顿,没作声,听见他又道:“你提出来的事我已经办好了。” 再次驱车回别墅,林妙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看着熟悉的门楣却满满的陌生,这个地方对她而言,从来都不是家。这一次同样的,是joe陪她过来的,原本她想独自回来,但joe坚持,黑眸锁着她沉声道:每次回去都挨了打,我不允许再有人打你。 他如此坚决,是不可能拦得住的,除非她也不回去。其实她完全可以约在外面,今时不同往日,她再不是当初被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林妙,但林大军毕竟是她父亲,所以最后一次迁就了回到这栋别墅。 进门便见林彦站在厅中正与许晓君说着什么,听见门边动静回转过身来,林彦的目光从林妙身上划转到joe身上,轻声说了句:“爸在楼上等你。”想来是提前知会过许晓君了,所以看见她回来一句话都没说就扭转开了脸,却在他们抬步走到楼梯口时,许晓君突然扬声而道:“我们家二楼是不准外人上去的。” 脚下一顿,joe先婉转回身,但被林妙伸手一拦,这种阵仗暂时还不需要他出面,对付个许晓君绰绰有余。她故意失笑了下道:“也是,我也是外人,就不便上楼了。麻烦林大少爷上楼去请一下林总下来吧,我们就在底下等着。” “你……”许晓君气极,又无话可驳。林彦恼怒地盯了眼自己的母亲,好好的没事找事干什么,别说一个林妙就难搞了,那个joe既然来又怎可能受人刁难。现在好了,让他上楼去请爸下来,还不得被批成猪头。 可现在是骑虎难下,让他拉下脸求林妙是不可能的,只得硬着头皮往楼梯而走。来到楼提前,嘀咕着说:“请不动别怪我。” 林妙莞尔,拉了joe就转身走向客厅沙发。 听见林彦腾腾腾上楼了,然后,乒乓碎响,父亲的震吼声使得楼层都震了震。余光中joe还抬头特意看了眼,被她在腰间狠狠掐了一把,听见他的抽气声。 许晓君跺跺脚冲上了楼,到书房门口就喊:“冲着孩子撒什么气啊。” 过了一会林彦下楼来了,除了身上疑似有污渍外,倒不见哪伤着了。他朝着林妙咧了咧嘴,“这下你满意了?” “还行。”林妙也不客气,向来都是她受这气,总算有一天能见一回这小子挨打了。 随即二楼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不用抬头去看也知道是谁出来了。从楼上到楼下,步履生风,微讽地想那阵子住院倒是练就了好脚力啊。 不过当林大军走至楼下的时候就只一脸沉色,全然不见雷霆怒意,缓缓走近在沙发落座,黑着脸开口:“什么时候回国的?” “有一阵子了。”这话自是问的林妙,她淡笑着答,就连一声“爸”也没叫。 林大军心中震怒,却没发作。审视的目光在她与身边的男人身上打转,他自是认得这个年轻男人,若不是事实摆在眼前,他绝不会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连三十岁都不满的小子,能把吴城搅得翻天覆地。 同样若非听说这人也过来了,今天他也不可能自降身份下楼来。 “阿彦说你有事找我?” 林妙自是知道父亲在审量她跟joe二人,不过仍旧是这般傲慢的口吻听得她实在感到不舒服。她摇了摇头,“其实并没什么事,就是这么久没回来看你了,近来身体可好?” 这话如果在寻常人家听起来是寒暄,但在这当下便是讽刺。 林大军虽怒但也没有发作,僵持在那,林彦见状干咳了两声:“爸,那件事……” 被林大军一个瞪眼,“要你多嘴!” 林彦眼神缩了缩,讪讪地闭了嘴。许晓君刚好尾随了从楼上下来,看见这般自是忍不住开口为儿子维护:“小彦不也是想为你分忧嘛,别动不动就骂孩子。” 哪料林大军从沙发里猛地起身,指着许晓君就骂:“护护护,这小子就是整天被你护着才不知道天高地厚,公司交给他后从没用一点心,现在把我辛苦一辈子的心血都败光了。” 林彦闻言不干了,“爸你这话说得也太不中听了,什么叫我不知天高地厚?还有公司是我败的吗?什么事都你一个人专断独行,几时听过我意见了?当初那姓翟的找上门的时候我没提出反对吗,是你偏偏要用;后来弄那什么智能耳机,又何时经过我了?还有把林妙推出公司这件事,是我的意思吗?这一桩桩一件件哪样是我决定的?” 林大军最恨有人跟他顶嘴,更别说是这般将他脸面撕下来,怒极了巴掌甩手过去。可林彦哪是会站在原地乖乖挨打的主,一个躲闪避开了那巴掌还下意识地伸手推了一把,将林大军推得踉跄而摔在沙发里。许晓君大惊失色地扑过去,口中怨怪林彦:“你怎么能推你爸呢?”但被林大军一把推开,震吼出声:“滚,你们都给我滚。” “滚就滚,你当我爱回来看你脸色啊。”林彦梗直了脖子转身就走,而爱子心切的许晓君立即追了上去,“小彦,你回来啊。” 转眼间母子俩的身影都消失在了门外,林大军似乎气怒攻心,在沙发里直喘气。 正文 84.刨根挖底 这一幕落在林妙眼中,连表情变一下都不曾。始终眼神寡淡,情绪无波动。余光中飘见joe却是一脸兴味地看戏状,不禁没好气地用手肘顶了顶他,引得他转眸过来,黑眸里一闪而过的精光让林妙决定反守为攻。 转过脸浅勾了下嘴角,淡声道:“爸,其实你也不用故意在我面前打骂他们了,你我都知道今天我们坐在这里是因为何事,不如好好谈一谈吧,能谈得拢自是最好,谈不拢就当我回来看你这一趟,你也消消气。” 林大军心神一震,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儿,向来自诩威势,可发觉今天却威严扫地。他刚才确实是故意把许晓君和儿子赶走的,一是他要面子,二是想做个样子给她看,之前把她与寰亚撇除关系也是情非得已,故而试图缓解父女冰封的关系。 但此刻被她直言戳穿,恼羞成怒不足以诠释他心情,主要是想发飙又得忍着。最终他重重一哼,“你这是跟我讲话的口气吗?” 林妙失笑:“爸,我这脾气你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喜欢有一说一,相信林彦应该已经和你提过事情原委了,如今也就等你点这个头,咱就不浪费彼此时间了吧。” 林大军怎么也是见过大风浪的人,沉吟了数秒后便正色而问:“小彦说需要做一个股权认证转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也说得不清不楚的。” 林妙微微一笑,“其实很简单,就是你做一份股权转移认证,这份股权会暂时投在林彦名下,以此作为担保可申请一笔资金供公司转用。据林彦说如今寰亚各个链接层都出于断层中,主要是资金上短缺,另外被人抽走了大部分股份所致。当下想要扭转局势,唯有将遗失的散股收回手上,并且将余下股份集中在一起,如此才有机会重新掌控公司主权。” “那具体要怎么操作?” “你跟林彦必须都到场签下协议书,然后做资产公证。” “我想想。”林大军慎重考虑了好长一会,才沉声吩咐:“你把那混小子叫进来吧。” 林妙挑了挑眉,还当她是以前随便吆喝做事的人?不过也无所谓了,拿了手机拨通林彦的号码:“你进来吧。”林彦本就没走远,就在别墅外面抽烟,听见林妙如此说不由惊异而问:“他当真同意了?”放下手机时神色仍愕然,许晓君却面露喜色地追问:“你爸当真肯把他的股份转移到你名下了?” 林彦看了看自己母亲脸上的笑容,忽而心生烦躁,“你懂个p。”吼完就转身扭头就走,害得许晓君在原地跺脚:“诶,你这孩子,啥脾气啊。” 等协议书上落笔林大军与林彦名字后,林妙便将相关文件都收回了包中,然后起身道:“后续公证就只需要林彦独自过去就行了,今天我们就先告辞。”抬起眸看向林彦,目光沉凝:“你什么时候有空就过来一趟吧。”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彼此接收到彼此眼中的意思。林妙点了下头便转身要往门外走,突听林大军道:“既然回来了,就留下吃个饭吧。” 微微一怔,回过头,见那张威严的脸上虽面无表情,但眼神灼灼。不过,视线却有意无意地飘过joe,蓦然失笑,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倒是她会错意了。摇了摇头说:“不了,后续事情得要回去加紧做,毕竟关系到寰亚的命运,免得……”故意留了个话引子,让父亲往翟靳身上猜,果然他沉念想了下就改了口:“既然这样,那你赶紧回去弄吧。” 林妙颔首,转过头便一脸讽凉,实际上她那话音的真正意思是——免得夜长梦多。 林大军目送着两人的背影离开,心中诸般不是滋味,没想他经营半生最终竟会落到如此地步,当真是他太过武断了吗?可翟靳那小子握着他的命脉啊,不由长叹出声。 走出别墅joe就笑了,偏转头看她道:“你爸要是知道你这么算计他,怕要气吐血吧。” “算计?如果我不介入,等待他的便是宣告破产,现在我接手过来难道就不背风险的?谁又能保证一定可以操纵市场将一家濒临破产的公司起死回生了,若这家公司不是寰亚,你看我还有没有这兴致来算计。” 这话是说给跟在后面的林彦听的,来到车库前,林妙转过身凝着那张年轻的脸道:“林彦,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我不是林家的赚钱工具,不是每次寰亚有危机或有什么问题的时候我就有义务回来。如果要从我这有所得,那就一定也要有付出。”看了眼别墅的大门,淡了声道:“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就算有天他知道了,那你也该有所担当了。” 车子缓缓开出别墅,后视镜中林彦的身影越来越小,林妙收回目光就转头问joe:“现在我们要如何让翟靳把股权流出来?” joe的脸上是胸有成竹的笑容,他轻吐三字:“打散它。” 有时候商场厮杀再激烈,其实也只有身在其中的人能够感知,对于无关的人而言至多就是茶余饭后的一个话题。市场不会因为你一家小公司而起太大波动,表面看来根本就风平浪静,只有林妙清楚这一个月是如何熬过来的。 翟靳的人始终没有出面,却在暗地里与她这边掀起了一场战争。她问joe,翟靳也对这些东西都如此在行吗?电脑黑客技术,金融数据争斗,抢占市场等等,既然他的能力如此足何以还能将荣丞给丢失了? joe给的答案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翟靳别的没有,但有钱,即使荣丞易主但也不会影响到他的海外投资,有钱就能请最专业的人员,又何需他事事亲力亲为呢。 林妙明白,一个管理者要的是会用人,而不是自己全部都会。 这一个月里她跑市场腿都快跑断了,一点一点渗透,再布下一层层的局,终于清算下来手中持股已超50%,寰亚算是拿回来了。 这天她进门就倒在沙发里睡觉,朦胧中感觉身边有人,但睁不开眼睛。夜里醒过一次,发现人已经在床上了,身边的人正呼吸均匀着,阖上眼就又睡过去了。 足足睡了一天一夜,她才醒过来,头都睡沉了,浑浑噩噩地起来屋子里也没人,一看时间都已经中午了。习惯了上网去留意市场动向,看到寰亚的股票循序上涨便安了心,又去翻看别的版块。原本她在边看手机边翻冰箱看有什么可吃的,突然身体僵住,目光定在手机屏幕上,财经版块一条新闻特别瞩目——寰亚前总裁林大军病危送医! 下意识想去拨林彦的手机号,可拨到一半顿住,有过前车之鉴了,她还要再相信一次吗? 她不信。关了手机继续拿食材,做了一个凉拌面吃完下楼,来到霆舟时不见joe在,问小贝说是有事出去了。落座后便给他挂电话,隔了好一会才接起来,低沉的嗓音透过手机:“醒了?”林妙没好气地回道:“这不是废话嘛,你去哪了?” “出来跟人谈点事,你要过来吗?” “我过去作什么,晚点我要再去一趟市场,到时再跟你联系。” —— joe放下手机,眉宇间一片淡色。对座的叶非凡不无讽凉地开口:“你这么算计她,就不怕被她知道吗?”他面无表情地回:“我算计的不是她。” 叶非凡一声嗤笑:“林大军现在可是真的躺在床上病危了,这件事被她知道是你在后面做,你觉得她还会如此平静吗?” “这事轮不到你来管。”joe的眼中多了沉鹜。 “行行行。”叶非凡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你们的事我不管,下一步要怎么做?是继续对寰亚釜底抽薪呢还是暂时搁置啊,话先说在前头,继续的话是不可能瞒得过去的,她迟早都能看得出眉目来,到那时你想好了怎么善后。” 见joe不作声,默沉片刻,叶非凡忍不住问:“老大,到底是因为什么你要如此下狠手?” “因为,”黑眸中暗涌浮动,心头有道过不去的坎。 —— 接到翟靳电话的时候,林妙知道那是一个饵,是一个引她入瓮的饵,可她还是去了。因为翟靳说了一句话,与林家人无关,与寰亚无关,也与joe无关,但是他问:你想见陆勉吗? 当站到约定的地点,林妙抬起头看那高楼大厦,再看四周,脸色一寸一寸泛白。 “是不是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翟靳的声音忽然从后面冒出来,将她吓了一跳,惊转回身,见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后。眸光划转,立即注意到停在路边的车子,怕是刚才他就一直等在车里,看见她来才走过来的。 眯了眯眼,她不动声色地问:“你找我来这里究竟想干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人来人往的,我能对你干什么?”翟靳笑问,却见那笑意根本不达眼底,他敛转过眸去打量眼前的这栋大楼,缓缓道:“据说这幢楼的前身是个居民小区,因为一场大火而将房屋烧得面目全非,之后这片区域便被圈划下来,征作商用。几年过去了,似乎没有人再记得那场大火,也没有人记得曾经被大火湮灭的那么多条人命。” 说到这翟靳扭转回头看向林妙,“你看,其实人是很健忘的。” 哪怕脸上再紧绷着不露丝毫声色,但难抑心中波涛汹涌,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事?一沉念便想到恐怕翟靳是彻彻底底地调查过她了,从过去到现在,将她所有的事都挖得一清二楚。 就为了对付joe?她很是嘲讽地道:“男人之间的争斗牵扯到女人,很孬种。” “你当我要利用你对付joe?”翟靳问,转而摇了摇头,“我还没到要利用女人来赢的地步,只不过在想要更深了解你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些事。想着你一定也感兴趣,便把你找来一同分享了。” 林妙冷声:“抱歉,我没兴致听。”转身便要走,翟靳也不拦她,却在等她走出十多步时,扬声而道:“难道你就不想听听陆勉的故事吗?” “你给我闭嘴!”她回头呵斥,“别以为口口声声提这个名字,就能对我怎样。之前你拿我姐作要挟,现在还拿一个根本已经不在的人,你认为我能上你的当吗?” 翟靳眨了下眼,“如果那个不在的人还在呢?” 心头漏跳了一拍,林妙强自镇定:“你胡说。” “我不知道有没有胡说,那场火烧死了十个人,其中有三具尸体烧到面目全非,余下七具都各家认了尸。而那三具尸体鉴别都为男性,其中有一具体型中等、青年,所以被鉴定为是陆勉,这些相信你都知道吧。” 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指甲抠进了掌心的肉里却不觉得疼。即便joe已经打开了她过去的心结,能够坦然面对,但如今被翟靳重新再翻出来……那是烂在她心里的恶疮,不去碰可能不觉得疼,碰了会疼到不行。 “你说够了吗?刨根挖底一个已经故去的人,就不怕遭报应吗?” “故去?”翟靳一字一句:“如果那个你以为的人没有死呢?” 林妙浑身一震,“不可能!”她厉声而喝。她亲眼看见陆勉置身火海,即便后来她昏过去了,但那个墓地,那块墓碑,是她多少次从噩梦中醒来都不愿回首的。她就去过一次,站在人群后听着那声声哭泣,看着骨灰盒入土,从此再没踏上过那片土地。 曾以为那会是她一生的梦魇,尽管后来渐渐释怀,至今想起都仍然感到心头钝痛。 而翟靳却说:“当时被消防队找到的十具尸体中,有一个其实还留了一口气,据说送到医院最后咽气了。” 林妙走近一步,沉寒了脸盯着他,如果可以,真想揪住他的衣襟一拳打过去,但涵养让她克制了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正文 85.可能真见鬼了呢 翟靳这人本来其实面容俊逸,但因为眉眼间的阴沉会给人一种阴狠的感觉。此刻那眉梢添了一抹邪气,让她感觉锁视着自己的黑眸隐隐的不怀好意,只听他用沉缓的语调道:“有人说,那个留了一口气的人其实没死,而是在第二天莫名失踪了,医院怕担责就宣布人死亡。” 林妙几乎脑中都没想就甩手过去了,“啪”的一声脆响,将翟靳也打愣了。他没想到林妙会突然发难,而且那一巴掌打的很重,将他的脸都打偏过去了,脸上顿感沙沙的疼。 首先震怒浮上心头,这辈子他都没被女人打过,不,应该说这辈子都没人打过他脸,换成是他以往的性格不是打回去就是让这个敢对他动手的人后悔来到这世上。 可当下他婉转过脸,沉怒的目光从上到下将这女人打量,看她明明情绪失控却还在极力忍耐,垂在身侧的手甚至微微颤抖,而掌心因为过于用力变得通红。 他居然消了心头的怒意,不过,下一瞬将人一把拽进了怀中,毫不犹豫地落吻而下。一个巴掌换个吻,不算亏吧。能感觉到怀中的人极力挣扎,可被他强硬地锁在怀中无法逃离,力量悬殊在瞬间显了真章。 当真是只有真的吻了才能体味到个中美妙的滋味,这个念想曾在他脑中浮现过很多次,今天终于实现了。浅尝辄止满足不了他,吻得越重就越想占有,试图去撬开她的牙齿,没想她主动张了嘴,不由心中一喜,但下一秒舌尖剧痛,有股甜腥味在嘴里泛开,本能地撤开。 眼前蓦的一闪,翟靳反应灵敏地抓住那又欲挥来的手,还想打他?这次是不可能了。 “混蛋!” 听见林妙愤恨而骂,翟靳反而笑了,用指尖抹下唇上的血,“这般泼辣?我喜欢。” 林妙怒极,抽出手改换成拳头打向他心口,但翟靳已有了防备,轻松避让开还把她一个翻转反手而扣,再从后欺身上来将她牢牢锁抱住。 挣了挣没挣得开,男人与女人体力上的悬殊没法不让人泄气,她强令自己冷静下来,眼下越冲动越会吃亏。长长深吸了一口气,心绪一点点压下去,她不知身后的人从侧后方看着她,眼神灼热异常。 此时林妙在翟靳眼中迷人的让他心跳加速,她白皙的脸上因为生气而微微泛着红,这红向耳根蔓延,连脖子都白里透着红。刚刚明明发狠了情绪激动,却在瞬息之间就压下来了,这魄力就连男人都不一定能及得上。 林妙自是不知身后人转的什么心念,冷静下来后沉声道:“翟靳,我不管你究竟是何目的这样说话总不是样子,你先放开我。还有,你也就别再跟我兜圈子了,直接说出你目的吧。” 翟靳嘴角微微上扬,眸中闪过精光:“我能有什么目的,还不是来为你解开一些谜团,只可惜你不愿配合,宁可自欺欺人活在梦中。” 林妙冷笑:“谜团?你所谓的谜团是在意指那个据说送进医院时还没死的人是陆勉?不觉得荒谬吗?证据呢?一个已经死了整整五年的人,现在你别告诉我要把他翻出来给我看,那我会当成是见鬼了。” 翟靳微默,冷不丁地说了句:“可能真见鬼了呢?” —— 叶非凡收到底下的人发来的视频很是闹心,这东西到底是要给老大看呢还是不给他看?不给看吧,后面老大不见了人肯定会找他,但是传过去的话,他怕老大要受不了啊。 想了想计上心来,将视频与一些书面资料打包在了一起,然后提交发送。两分钟后陈斌打来电话质问:“你发了什么东西给我?” “我在外面,底下的人有事要跟老大汇报情况,你帮忙拿给老大看一下。”叶非凡装傻。 陈斌不疑有他:“多事。”话虽如此还是走出办公室,视线飘了眼叶非凡这边,不见有人影就去敲老大办公室的门了。等陈斌走了进去,叶非凡才偷偷从躲藏的墙角出来,脸上露出狐狸一般的笑,反正老陈皮厚能扛,他会为他祈祷的。 可等了有十分钟也没见陈斌出来,不由有些担心,不会是在里头成了老大的炮灰了吧。 遮遮掩掩来到办公室门前,刚要凑近了去偷听下里头的动静,突然门从里面被拉开,与正要出来的陈斌撞了个正着,视线在空中交汇,叶非凡眼角抽了抽,陈斌眼中一团怒火。 “嘿嘿,老陈。”叶非凡脸上立即堆笑,试图缓和气氛,但没见陈斌有所回应就听里头传来冷喝声:“叶非凡,你给我进来。” 浑身一震,老大这火还没消?再看陈斌这时正用奚落的眼神看自己,还刻意侧转了身将门的位置让开来,刚好让坐在办公桌后的老大沉眸看见他。 好吧,是祸躲不过,只得苦巴巴着一张脸硬着头皮怏怏进门。身后一声“喀”响,下意识地回头,见是陈斌在后很“周到”的关上了门,不由磨牙切齿。 “老大,你找我啊。”叶非凡走到桌前笑着询问,看老大一脸肃色的样子心里其实很忐忑,怎么看都怎么像脸黑。也怪底下做事的人太实诚,让找人结果却把翟靳跟林妙那小妞的“互动”给找来了,能不让老大吃味吗? “你安排出去找的人都是什么情况,到现在都没有一个明确的消息吗?” 叶非凡嘴角抽了抽,小心翼翼地回道:“老大,是林妙自己开车甩开了我们的人,一时间找不到方向。目前只能通过你刚才看的……那些,初步断定她的失踪与这翟靳有关。” joe眯了眯眸,眸光极冷,看得叶非凡后颈发凉,期望着老大可别迁怒啊。念头刚转过,就听见沉凉的语声响起:“从现在起你把你手头的事都放下,我要最短时间内得到她的行踪。” 叶非凡走出办公室的门,抬手抹了一把额头,全都是冷汗。 等门关上后室内便安静了下来,joe重新打开了手机上的那则视频,视频中的画面固然刺目地让他想杀人,可让他更心冷的是林妙当时的反应。 她被翟靳强吻然后强抱在怀中,煞白了一张脸且浑身颤栗,好像满身满眼的恐惧。究竟是什么令她如此?翟靳这人固然阴狠不择手段,但以她的自持力都能与秦姚楠对峙不惧,何以会对翟靳如此惊惧? 忽然眸光一转,视线微凝了凝,蓦的心头疾跳,身体逐渐变得僵硬。 不,她不是对翟靳惊惧,而是…… —— 叶非凡推了推陈斌,“诶,老大有多久没从那里面出来了?” 陈斌头也没抬,淡声丢过去一句:“自你进去被削后就没再出来过。”叶非凡嘴角抽了抽,能不这么埋汰人吗?环视了一圈,窗外早就天暗下来了,公司的员工也早早下了班,就他俩还守在这等候差遣,实在是命苦啊。 再回头看陈斌这只呆头鹅还只顾着打字忙工作,气得他伸手就将电脑给阖上了,“你到底有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哪料陈斌不以为然地回道:“什么严重性?不就是林经理暂时失踪了,女人闹脾气常有的事,之前不也跑没影过吗,要不了几天老大就把人找回来了。你也真是管得宽,人家小两口吵嘴闹情绪你也要管。” “放屁!你懂什么啊。”叶非凡气得跳脚,“说你神经粗还不承认,你难道没看出来这次老大与上次不一样吗?上次老大在得知那妞不见了之后有把自己关起来过吗?还不是照常工作,几时像今天这般过?” 陈斌闻言看了看那扇紧闭的门,甚至从门缝可见里头连灯都没亮,这黑灯瞎火的老大在里头作什么?不由蹙了眉头问:“那现在要怎么办?你那边的人怎么办事的,怎么到现在还一点动静都没?” 叶非凡也眉宇紧蹙,很是烦恼地道:“我怎么知道?机场和车站都安排了人守着,但人既没出镜也没离开吴城,只能靠路况监控查找,这工程量可谓浩大啊。诶,你进去瞧瞧老大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陈斌觑他一眼,“你为什么不进去?”又来挖坑给他了,这次他可不会再上当。 可片刻之后,还是陈斌走上前去敲门了。原因是叶非凡那小子耍无赖,说如果他不去打探老大的情况,以后别想再找他产品安检了。 上前敲了两下门没听见里头有动静传来,陈斌又再唤了声:“老大?”依旧没得到回应,后面原本观望着的叶非凡忍不住快步过来,探头探脑地张望着被遮住的窗口,“可别是做傻事了吧。”陈斌先是一愣,转而呵骂:“滚你的,你才做傻事呢。” 不过却二话没说直接旋转门把推开了门,不禁再次怔住。 室内确实没开灯,但窗外的光亮将室内照得幽黄昏暗,依稀见颀长的身影背站在落地窗前一动不动,仿如一尊雕像似的。陈斌觉得,打从认识老大起都没见过他如此落寞而深沉的背影,老实说,他一直打从心眼里佩服这个老板兼老大。 他跟叶非凡不同,纯粹是被老大提拔重用成为心腹,然后早两年安插进了荣丞。那会老大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吧,虽然也没问过具体年龄,可老大经营商场之道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来形容都不为过,不止一次心头打着疑问:老大是怎么能够如此年轻就在商场老练如阅历几十年的样子?他就没见过有谁能盖得过老大的气势,就连翟靳也不能。 那会刚回国时,只不过是故意锋芒内敛罢了。 可眼下,沉寒的背影站在夜色中,料峭冷炙,就连身旁向来嬉笑惯了的叶非凡也迟迟不敢上前,只站在门口忐忑而询:“老大?” joe回转过身来,夜光散落在他身背,脸隐在了昏暗里看不清神色,出来的语声沉暗中带了微哑:“非凡,有眉目了吗?” 不知是哪的光线一闪而过,陈斌与叶非凡都看得分明,老大的眼神中有着从未有过的狠厉。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心头有些发慌。 叶非凡还是硬着头皮回应了:“目前可以确定人没离开吴城,正在往近郊范围找。” 默沉了片刻,昏暗里清撩的声音在问:“有去找过之前关翟靳的那间屋子吗?” 叶非凡身体一顿,不太置信地道:“那个地方应该不会吧。”可心头却忍不住多了疑虑,不会真被老大说中了吧,那块儿地方他之前想都没想过。因着曾经关了翟靳在那,下意识就将那地方否决了,可有句话叫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 一沉念,叶非凡神色变紧:“我立刻安排人过去察看。” “不用了。”joe从暗处走来,到得跟前时眸色中一片阴冷呈于人前,“我亲自去一趟。” 车子都是joe开的,本来叶非凡要开,但被他主动提出来开。 因为他想借着开口的专注度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在找到林妙之前,他必须要足够冷静。 从市区到远郊的那排房子大约有一小时的路程,行车中他什么都没想。倒是后座上的叶非凡与陈斌二人大气都不敢出,时不时地去观察他的神色,这些自是落在他眼底,但没心思去多说什么。到了郊外就没路灯了,智能依靠车灯辨别方向,又开了半个小时左右才远远看见黑漆漆的一排房子。 在路边停了车,刚下车就听见叶非凡在身后道:“不太可能吧,就算有人也肯定会开灯呀。”确实那排屋子黑压压的一片,一点灯光都没, joe淡声道:“既然来了,就过去看看吧,带上手电筒,防止电路拉断了。” 这排屋子当初是连着拿下来的,所以并没有人居住。四下静寂无声,也特别的黑,若不是有手电筒照明,连路都看不清。叶非凡走在最前头,他快速看过几户门窗后便回头来对joe喊道:“老大,都不像有人来过啊。” joe没理会他,直接跨步来到第三间,看也没看就对身后陈斌道:“把锤子给我。” 陈斌不明所以地递上锤子,刚刚老大让他拿了车上工具时也觉纳闷,这不是过来找人嘛,干嘛要操家伙。结果看老大接过锤子就对着门锁用力一砸,这民宿的锁并不是什么防盗锁,只砸了两下就裂开了,然后joe抬脚用力一蹬,门应声而开。 看得陈斌是目瞪口呆,而叶非凡跑过来却兴奋地道:“老大,你这也太暴力了吧。” joe轻哼出声,一脚走进了门,墙上摸到开关按下,室内顿时变得敞亮。身后叶非凡小声嘀咕:“这里的电费单难道还挂我账户?” 正文 86.同心医院 楼上楼下都找了一遍,这明显是个空屋。陈斌走至joe身旁道:“老大,看来他们没来过这里。”但见joe在窗前凝立不动,不由回头去看叶非凡,用眼神示意他也说句话。可叶非凡只靠在墙上点了烟,兀自吞云吐雾。 既然过来,老大自有他的打算,也许找的不一定是人呢。 刚念转而过就听那边joe道:“她来过。” “你们在这等着,我一会回来。”丢下这句话后joe就拉开了门走了出去,留下叶非凡和陈斌两人面面相觑。隔了一会人都走远了陈斌才反应过来问:“他这是上哪去啊?” 叶非凡没好气地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不过心中却隐隐有感,老大这是去了那田里? 独自走在幽暗的小道上,身影料峭,四周静寂只有他沙沙的脚步声。之所以说林妙来过,是因为那间屋子里有着明显的人迹,哪怕门是锁的,但室内不说窗明几净吧,也不像是近半年没有人住过的样子。除了翟靳,他想不出来还有谁会再回来这里,如果翟靳的目标是林妙,那么最能够掩人耳目的地方就是这里。 可能他们来过又走了,但既然找过来了,就去那个地方看一眼吧。 joe走至一处空地左右看了看,辨认出来是到了位置后在田边坐下,思绪如潮。上一次他带了她过来,用尽手段迫她来自己身边。做的每一桩事都是按部就班,唯独与她有关的总会出状况,可他仍然甘之如饴。看见她眼中的情意在一点点浮现,他不知道心里头有多欣喜,而此刻,深浓的预感有人要将他的这分喜悦剥夺。 自走进这商场以来,他从没慌过,就连之前与秦姚南布局都很从容淡定,可这次,他心里头没底。随着她消失的时间越长,他就越慌乱。往后而倒躺在了草地上,目光落在深浓的夜幕里,心中钝钝地想:如果他所做的一切没有了她的话,那么还有什么意义? 手机在袋中震动,他没有去理会。过了好一会仍然在震,眉宇蹙紧了心头浮了一丝烦躁,从西装口袋中掏出手机,眸光划过屏幕时心头一凛。 “喂,江先生,你让查的地址确定了,是在……” joe猛然起身,“你再报一遍地址!” —— 林妙这时人在医院。 她仔细翻看了医生的诊断书,每一行每一字都细读过去,但从头至尾都没吭一声。见她阖上诊断书后一直不作声,靠在墙上的翟靳浅笑了问:“现在还不信吗?” 林妙划转了眸看他,淡声道:“诊断书只能证明这个人没在这家医院死,谁知道有没有死在别处呢?”翟靳闻言失笑:“你的口吻倒像是希望他早死了似的,刚刚去墓地时也见你情绪没有半分波动,看样子你是真的对他没了感情了。” 感情不是放在嘴上的,而是放在心里。 林妙默然回应,但这话不用说给他听,转移话题而道:“别说这些废话了,还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件事呢?” 翟靳从档案墙上抽出一个文件袋丢到了林妙面前的桌上,那文件袋上并没标注病人姓名和哪年哪月,但是有用红色印泥给封口了。也不知他买通了医院的哪位高层,居然让他可以随意带人进这档案室,放档案的位置也一并告知了他。 略一沉吟,林妙就伸手去打开文件袋,见里面竟只是一个u盘。 先是微感纳闷,转而心中蓦的一动,看见翟靳不动声色地将笔记本电脑推到面前时手不自禁地拽紧了拳,“这是什么?” 翟靳道:“你看了不就知道了。” 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分明是在激她,明知如此她还是果断地拉过笔记本开机,并且将u盘插上。一件事但凡在心中存了疑,那便成为了刺,唯有将这刺拔掉。 她不会让问题留过当天的,尤其是关于陆勉这件事,否则她会寝食难安。 u盘里的内容就一段视频,按着鼠标去点击时林妙感觉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视频点开,画面中出现的是医院的走廊过道,很明显这是从监控录像中截取的一段。 因为时间是午夜两点了,所以走廊里很安静,只偶尔有病人家属与护士在走动。摄像头对着的是重症监护房的门,当门被拉开的一瞬,林妙心头疾跳。 画面中有道身影从那门内蹒跚而出,甚至连站都站不稳,要扶着墙一步一步地走。从体型看一定是个男的,而他的脸面被用绷带给裹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但是林妙眼眶一点点在湿润,握着鼠标的手也无法控制不颤抖。之前她一再否决翟靳,是不相信那些事存在的可能性,而如今模糊的视线里那道艰难行走的身影,别的人可能认不出来,她怎么可能认不出?那是于多少次午夜梦回中出现的啊。 肩膀的两侧被按住,翟靳俯首到她耳边轻询:“怎么?觉得这个人熟悉吗?” 她僵坐不动,静静看着那个人影从画面中消失,艰难开口而问:“还有别的监控视频吗?” “我刻意翻过了,其余位置的监控他都有意避开了,而最关键的医院大门位置的监控当时刚好是坏的。所以能够截取到的只有这一段,也就是从这一分钟起他从医院消失的。” 林妙沉眸,默了半刻后道:“这又能代表什么呢?就如你所说的,我完全有理由怀疑是医院在别处找到了他的……但因为怕担责而故意造了这个谎。”她本想说“尸体”,可那两字实在说不出口来。 翟靳故作思考状,片刻后说:“你说得也不是没道理,但是,你也是怀疑,难道你不希望他活着离开了吗?而且,”他突然伸手挪开她握鼠标的手,将视频向后倒退定格在那身影靠着墙挪动的一瞬,“不觉得这个身影很熟悉吗?” 这句话他重复第二遍了,前面一次与这次的语调微微有不同,引得林妙转眸看向他。 咫尺的距离,黑眸沉暗闪着不明幽光,林妙蓦然感觉心头寒意深重,隐隐有不祥的预感,却没法不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翟靳嘴角微弯了直起身,走到对面的椅子里坐下,神态慵懒而随意,他说:“原本我真没往这上面想,但是出于想要帮你找出旧爱的念头而一遍又一遍地看这段视频,看着看着就忽然发现一个事,为什么连我都对这个人感到似曾相识呢?” 他顿了顿,锁视着她一字一句:“小妙,难道真没看出来他像谁吗?哦不,应该说,谁像他?”林妙心头一凛,出于本能地从椅子里猛然起身,“你在胡说!” 相对于她的激动,翟靳显得格外淡定,但林妙看得出来他那眸光中泛着冷意。 “是不是胡说姑且先不作判定,原本其实我也不能肯定,但是你的反应告诉了我,有些东西怕都如我所想了。你那么熟悉他,不是吗?” 见林妙脸色变得煞白,翟靳转开了眸,怕多看一眼心中会有所不忍。 “我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会走到如此田地?哪怕落到悬崖谷底了,依然想不通。直到那一刻我才陡然明白,原来一切都因由而起。” “就算是,跟他又有什么关系?”想要强自镇定了反驳,但无济于事,下一瞬翟靳抬起眸时眼中多了一抹残意,林妙只觉心头有什么重重地压下来。 翟靳问:“小妙,你当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场火吗?” —— 叶非凡几度探头向外,都不见夜色中有人影出没,不禁回头问陈斌:“诶,老陈,老大不会是在那田里睡着了吧,咱哥俩怎么安排呢?” “楼上不是有床,这里也有躺椅,你想睡就去睡,我在这守着。”陈斌这人比较沉闷,没叶非凡那许多活络的心思,但人也相对沉稳。 叶非凡恨不得走回去敲这老古板的脑袋,也真是命苦,好好的温床软被不睡,跑到这荒郊野外来,还黑灯瞎火连个人影都没。咬咬牙,不管了,他决定再去那田间找人,反正这回也不会再打断老大的好事了。 刚一脚迈出就听见了脚步声,他对着夜幕扬声而唤:“老大?” 果然见joe从幽暗中走近,脸色……泛着青。叶非凡瞥了眼他的脚,见裤管上都湿的,老大这是上哪去了?等joe走近,便沉声而令:“回市里去。” 叶非凡大喜,终于不用在这鬼地方待了,连忙应道:“那赶紧走吧。” 回去时车子由陈斌开了,开进城区时问了句:“是回公司吗?”叶非凡懊恼地瞪过去,这都几点了还回公司?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却听车后座徐徐传来沉缓声:“去同心医院。” —— 林妙浑身一震,双腿骤软了往后踉跄了半步,是扶住了椅子才没有摔倒。 不让慌乱露于脸上,垂着眸快速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时的翟靳一改刚才温色,眸光狠厉,“你可以不承认,但有些事却铭刻在你心头,即使腐烂了都不会抹去。因为它背负着罪恶,成为一道枷锁牢牢地铐在你心头,你以为释怀了重新去爱就能放下吗?放不下的,因为他根本就不容许你放下!” 砰! 林妙的双手重重拍在桌面上,“翟靳你闭嘴!什么罪恶与枷锁,你根本就是在恶意揣摩。” “是恶意揣摩吗?那为什么你跟你父亲亲情凉薄如斯?为什么你姐姐远走他国发誓一辈子都不再回到这片土地?还有,知道你姐姐的腿是怎么瘸的吗?” 哗啦声响,桌上所有的文件资料都被林妙扫落于地,“我跟你有何冤何仇,你要这样来挖我家底?我跟我爸关系怎么样关你何事?谁说我姐一辈子都不回国了?”声声质吼,红了眼眶,却在末处心头震颤,一个箭步冲到翟靳面前揪住他的衣襟质问:“你说什么?我姐的腿瘸跟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翟靳凝眸在这张面无人色的脸上,心中闪过从未有过的钝痛,居然他对她会有心疼。 虽有不忍,但仍然沉缓了声问:“你就从没想过你姐离开的时间点有问题吗?你那时陷入重度昏迷,按理与你关系最亲密的林可又怎可能丢下你不管,独自出国。” “你是说那时候阿姐就……”林妙慌乱摇头,“不可能的。” 翟靳沉看她良久,忽然道:“你可能忘了自己到底是怎么昏迷的了。”使得她蓦的一怔,讷讷而道:“我昏迷不就是因为……悲痛欲绝吗?”她被阻拦的人摁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火焰将陆勉吞噬,求救无门,气急攻心而晕。这是她记忆中的片段! 但翟靳却道:“导致你陷入重度昏迷的是你吸入过量浓烟。在后面档案墙上第四格第三层最后第二个文件袋里,有你的病历。” 惊转过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说这里还有她的病历?松了他的衣襟,一步步走近档案墙,可抬起的手却颤抖到不能自抑。这一切彷如梦魇没有醒来,又如此真实而残忍地划开了过去那道门,让她不得不面对。 翟靳从后帮她把文件袋拿了下来,又帮她打开来,抽出里面的病历递给了她。 长达一周的重度昏迷,病因:浓烟窒息所致。 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她的印象里没有过与烟雾相关的记忆?她的人在楼下啊,怎么可能会被浓烟窒息? “我当时不在场,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这一个,”翟靳从她的档案袋旁边抽出了另一个文件袋,“是你姐的病历资料。” 林妙浑身一震,阿姐也在这里就医过?她几乎是一把夺过那文件袋,绳子绕了太多圈被她扯乱了,她低头便用牙去咬,看得翟靳心中一紧,想要阻拦却见她已经用牙撕开了文件袋的口子。目光上下扫略,踉跄而倒,恁是翟靳反应及时去捞她,还是摔坐在了地上。 正文 87.老大的禁忌 全身上下的去找手机,可是手机在哪?翟靳问她在找什么,她说她的手机不见了,翟靳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她拿过来后拨了七个数字停住了,不是记不得阿姐的号码,而是她怎么能打这个电话?难道要问,为什么阿姐也会在那幢火烧的楼里?为什么她的腿会断了却要远走他乡,不将事情真相告诉她?为什么长达五年,她都犹如活在梦里? 翟靳第一次见林妙哭,眼泪顺着眼眶而流,长长的泪痕挂在脸上,看起来无助又无依。是他将她逼到如此的,他本以为她知道,带她过来只是挑破一些事,可从她反应来看似乎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她的样子不像是知道这些经过,甚至连她昏迷的真正原因都不清楚。 与她有关的所有联系里,她都是浅笑嫣然,从没见过她这般哭得绝望。 忍不住蹲下身去将她揽进怀中,“好了,过去的事不再去纠了。”等他把一些事都查清楚再说吧,今晚他真的对她不忍心了。 门声忽地从后喀响而起,眼前人影一闪,想要避让时已经来不及,重重一拳打在了他脸上,连带着怀中一空,林妙被夺走了。 翟靳一眯眼,看清来人后心神骤冷,他怎么可能找来这?再看林妙被他锁在身侧不禁心头震怒,凉声而道:“joe你把她困在身边又能如何?处心积虑这么长久,不过是利用她拿走寰亚而已,你当到了现在还能瞒得过去?” 林妙本还处在混沌中,听见这话惊抬起头,目光落在眼前这张熟悉至极的脸上。眼中还有泪,视线是模糊的,看得人也模糊的,忽然发觉自己从来没看清过他。 而此时joe阴冷了眼神,沉寒着声说:“我跟她的事不用你来评判,有这心思,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不妨看看你海外投资的那些项目如今怎样了。” 翟靳面色一变,“你动了什么手脚?” “既然是一块肥肉,自然是人人想要吃了。可能你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分上一口,晚了怕是连最后那口都没了。” 翟靳抬脚就走,如果连海外那边都失去了,那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可一脚迈出了门又嘎然止步,他半个身体都出去了却又硬生生地回转过来,目光盯了这处半响忽然笑了。 “我当你是有多冷静自持呢,原来也慌了是吗?你费尽心思要支开我,是怕有什么秘密被小妙知道吗?还是你觉得你对林大军下手这件事能瞒她一辈子呢?” joe眯起了眼,眸光寒沉,“翟靳,你别忘了翟新同还在里头呢。” “是啊,我爸被你送进了监狱,就像当年的那个人一样!我一直想不通对你向来不薄,你却反手对付荣丞,起初以为是人心太贪婪,直到发觉你对小妙不同时才有了怀疑。喜欢一个女人未尝不会,但像你这样穷尽心机要把人困在身边的没几个。” “够了!”林妙突然大吼,“你们要斗就去斗,不要带上我。跟我一点关系都没,你放开我,放开我!”拼命想去挣脱joe的禁锢,可他的手牢牢扣住她的腰不放,眸光也冷寒到底,“我们先回去。”话落就环着人向门处走,翟靳见状在当门口一挡,“这就想走?不聊聊你为什么处心积虑得到荣丞和寰亚吗?不聊聊你对她究竟存的是什么心思吗?” joe看也不看他,酷冷而喝:“非凡!” 叶非凡立即随声而出在门外,脸上挂着嘻笑眼神却很阴冷,出拳更是狠辣,朝着翟靳的鼻子一拳打过去。翟靳本能反应地侧开身,险险避开那拳,但没料肩膀被重重一扣,只听叶非凡一声冷笑,肩上便有剧痛袭来,人更是被拖着出了门。 门口位置一被空出来,joe就环着林妙疾步而走,连个眼神都没往那边扭打的两人看。翟靳自有非凡去收拾,当下他唯一担心的只有怀中的这人。除了起初还有挣扎外,后面就任由他带着走了,可她的脸色却难看地让他心沉。 他不知道在来之前翟靳给她灌输了什么,进门的一刻看见她被翟靳抱在怀中,心头的怒火压都压不住,恨不得冲上去将翟靳撕了。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冲动。 她跟他的事,必须要留到私下来说。 今晚若不是他心思敏捷,脑子转得快步步追进,怕是到这时都未见得能找到人,也更给了翟靳在背后插刀的机会。光是想想这可能,就生出后怕。 把人带出医院便上了车,看她坐在车座内一动不动便探身过去帮她绑安全带,忽听她幽声而问:“寰亚的资产现在是都在你手上了吗?” 眸光沉了沉,把安全带绑好后目光落在她脸上,沉念之后柔声道:“回去再说好吗?” “这个问题很难吗?是,或者不是?”林妙面无表情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神中不见往常的凌厉,就是这么钝钝地看着他,好似心酸又难过。 joe静了一瞬,深凝了她的眼睛,“股权要重组上市,必须以我名义来做,否则没法打散翟靳手中把持的重股。这些你都知道的,不要因为他的挑拨而乱了阵脚。” 尽管语气冷沉,但他黑眸中的急切没有遮掩,是如此的真实。过往的画面一幕幕在脑中闪现,鼻子顿然又酸涩了,低下头把脸埋在他肩上,让泪浸湿他的衬衫。 她从没有一刻像此时这般想要当一头蜗牛,能够有厚厚的壳让她缩进去。 感觉长臂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头顶传来低沉的语声:“妙妙,不要相信翟靳,他父亲翟新同因为经济罪而被判入狱,现在他对我恨之入骨,从智能耳机到寰亚股权,他一步步想借由你来作最后的反扑,因为他知道你是我唯一的软肋。” 林妙的眼泪涌得更多了,唯一的软肋…… joe眉宇紧蹙,颤栗抖动的身体,泪湿了的肩膀,如果能够他想将时光倒退,倒退到前一天,不让翟靳找上她,也就没有此刻的沉痛泪水了。是他疏忽了,以为安排了人守在她身边就能有所防备,可事实证明,被动永远输在主动之后。 心念虽然不停敛转,但轻拍在她背上的掌一下比一下要轻,察觉异样时将人微微拉开些,发现她竟然哭着睡过去了,眼睛都哭红了。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可在他面前的她从没如此哭过,他最爱她眼中精光四溢,嘴角扬着狐狸一般笑容的样子。俯下头啄去她眼角的泪,微苦还涩,与他此刻的心情很应景。 轻叹在她耳边:妙妙,不管事情会走到哪一步,我都不会放开你。 也不可能放开! 回到住处,刚把人抱进房,手机就在口袋中震动,joe没立即理会,替林妙掖好了被子,又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才走出门。随着门轻掩而上,原本“睡得正熟”的人睁开了眼,盈盈眸光空落在无焦距的某处。 接通手机便听见叶非凡在那头道:“老大,翟靳那小子在医院埋伏了人。” 眉宇蓦的一紧,“吃亏了?” “我还好,就老陈被揍了两拳,这会儿还趴在车上哭呢。” 手机中传来陈斌的低吼声:“叶非凡,你给我滚远点。”隔了一会,叶非凡又在电话中道:“老大你听见老陈这怨气了吧,这事要怎么说,要不要我找人对付翟靳那小子呢?” 站在窗前的joe眸色极冷,翟靳吃了上次的亏后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好对付了,几次三番暗中给他找刺,又极其聪明地藏在背后。以前或还能容忍,但是这次,动了林妙他忍不了!再开口时温润的嗓音里带了一抹狠意:“武力通常不是我的手段,既然他敢打她主意,就要做好承受代价的心理准备。” 叶非凡打了一个寒颤,那边电话已经挂断了他都还握着手机在耳边,怔愣了两秒才回过神来走回到车边,陈斌从车后座探起身来问:“老大怎么说?” “以后你记住了,谁都能惹,唯独别惹林妙。” 陈斌愕然,看叶非凡这小子难得正经地又说:“因为,那是老大的禁忌,碰不得。” —— joe进房又看了次人,见还睡着便关门打电话点了外卖。一整天没吃过一口饭,尽管没胃口,但等下她醒过来了必然要有一番周折。等待期间他用电脑登上了海外市场,因为时差关系,这时那边正好开盘。浏览了片刻后,他就拨通了一个号码。 “joe?” “嗯,帮我清盘,不计代价全面扫货。” “这么大阵仗?你想清楚了?” joe回以冷笑。 半小时后,屏幕右下角跳出对话框来—— 搞定!不过能容许我好奇下,是谁动了你的奶酪让你生这么大的气吗? joe叼着烟打字回去:一个不知死活的人。 过了一会又有回复:哦,那这个人应该是付出沉重的代价了,他将变得身无分文。真是可怜,又被你搞垮了一个。 冷扬了嘴角,关闭对话框,眸光里寒星点点。 翟靳,我本不想对你赶尽杀绝,这是你逼我的! 敲门声打断他的思绪,起身去开门,是外卖来了。等把外卖盒子都换成碗盘后,他转身走去房间,原本清冷的眼神在一看见床里的人后便多了一抹温意,走至床边低头凑近了轻唤:“妙妙,起来吃东西了。”没料只唤了一声,闭着的眼睛就睁开了,joe一愣,那眸中一片清明不见半点困色,甚至因为之前哭过而更加莹亮,是早就醒了吗? 并未深究,捋了捋她额角的发,“起来吃点东西,我喊了外卖。” 客厅内林妙坐在椅子里格外安静,夹菜吃饭都机械式的,面色毫无波澜。 点的都是她喜欢吃的菜,还有个配汤,愿意吃就行,吃饱了才有力气跟他闹。相比这时的安静,他更希望看她跟自己撒泼,胡搅蛮缠都行,就别像现在这样闷着不作声。 斟酌着要如何打开话题,如果翟靳在她心头扎下一根刺的话,那他必须要在今夜将这刺拔出来,否则只会越刺越深。 “翟靳跟你说什么了?”与其迂回兜转,还不如开门见山了问。 本在夹菜的林妙手上顿了顿,还是把那筷子菜夹进自己碗中,才道:“他给我看了我以前的病历和我姐的病历。” “你的病历?怎么你以前生过什么病吗?”joe蹙起了眉头,这事怎么没听她提过? 林妙抬起眸,如实而答:“是我之前告诉过你的五年前那次大火时的事,病历上写我陷入重度昏迷是因吸入过多浓烟而窒息,这件事我在今天之前自己都不知道。我的记忆里是有过昏迷,但是因为看见……看见陆勉葬身火海悲恸之极所致,完全没有因浓烟窒息的记忆。” “你是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还是怀疑你的记忆出了问题?”joe问。 她目光在他脸上凝了一瞬后摇头,“我不知道。” “病历可以造假,翟靳找上你自然是做足了准备,要伪造一两份病历对他而言并不难。” 这未尝没有道理,但是,“我姐的病历呢?也是伪造的吗?那上面写明了我姐的脚是被重物压断,日期也是那时,而阿姐离开时我处在昏迷中并不知道,醒来就再也找不到阿姐了。是过了有将近半年阿姐才给我私下打来电话,告诉我她在澳洲,具体位置并没说,我从不知她的腿在那时就不好了。” 曾有多心系阿姐,现在这刻的照顾阿姐腿是如何不好的就有多无法接受。她更不愿去想当年究竟在那场火中发生了什么,又是她醒来后遗忘了的。 她一直以为阿姐远走他乡是因为父亲,可事实恐怕不是。 正文 88.你叫我什么? joe的心绪也起了波澜,翟靳居然把林可的事都翻出来了,是吃准了妙妙对林可在意,一定还不止这些!至于林可……“你阿姐现在在澳洲过得很好,有爱她的丈夫,有她喜欢做的事情,有热情的邻居,你不是也觉得没必要再去纠结过往吗?” “她不好。”林妙否定了他的话,深吸了口气,“如果她的腿是那时候断的,过去五年我做了多少次噩梦,她一样也会,甚至比我更多,我固然可以遗忘,但是她背负了太多东西。她不好,哪怕现在她有了看似爱她的丈夫,但她的心已经死了,死在那场大火中了。” 原本眸光无焦距,怔怔落在空间的某处,说到此处才凝聚了视线定在桌前的那张俊逸的脸上,缓缓道:“因为,阿姐爱他。” joe的眉宇微微一蹙,“爱谁?” 林妙轻吐两字:“陆勉。” 阿姐喜欢陆勉这件事,可能阿姐以为她一直不知道,可即使那时她再天真,又怎可能看不出来阿姐每次见到陆勉时眼中的情意。只是她不愿去说破,怕说破了与阿姐之间就会有裂痕,心里却也很难不在意。 那段时间她疏远阿姐,与陆勉吵架,她的脾气变得很坏。甚至在发生火灾的前一刻,她与陆勉还处于冷战中,这在之后多少个午夜梦回她深深懊悔,想若她与他没有闹矛盾,是不是结局就不会是那样? 而在今天之前,她一直认为阿姐除了与父亲决裂外,是因为陆勉死这件事让她对这片土地再没有一丝留恋。可如今,翟靳把这一切都推翻了,他要她相信给她看见的东西,从遗址大楼到远郊小屋,再到……那片她没有踏上过第二次的坟地。居然,当年身葬陆勉的坟地就在当初关翟靳那排屋子的附近,翻过一个土坡就到了。 哪怕只去过一次,她仍然能循着记忆准确找到那块墓碑。站在墓地前,看着石碑上灰白的照片,心头黯然成伤。 总算翟靳没有在那时候多说什么,全程只默站在不远处等着。等她收拾心情走过去,等着之后给以她更沉重的一击。 “你想去找她吗?”joe突然提问,打断了她的沉思,抬了抬眸没作声。 而joe在问完后也在考虑这个事情的可行性,相比在吴城,去澳洲林可那边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能暂时避开这些事。但是他有犹豫,去了澳洲就脱离了他掌控,哪怕可以安排人守着,但也没法顾及全面,一旦出事鞭长莫及,他就算赶过去都来不及。 所以但若妙妙有这心思,都要掐灭在萌芽里。 却没想林妙与他心思走到了一起,摇了摇头道:“找她又能如何?去问她的腿为什么会断吗?还是问她当年的事?”如果说她曾有多放不下,阿姐就有多想忘记,再去逼问只会揭开那过去的伤疤,疼上加疼。阿姐如果真的释怀,就不可能在上一次她打电话过去说爸中风瘫痪时表现得无动于衷,也不会在澳洲相遇时要极力否认与她相识。 阿姐说:就当从没见过她。 这已经是对过去最好的诠释了,从没见过,她不是林可,只是在澳洲小村里居住的一个华裔女子。 或者,林妙垂了眸轻声道:“我该见的人是我爸。” joe闻言眸光一闪,“你看到新闻了?就不怕又是一场诱骗你的局?” “诱骗也好,局也好,有些事只有从他那才能得到真相。joe,你陪我去好吗?” 听她如是要求,只一沉念便应了:“好。但是要明天,现在太晚了。” 林妙看了眼漆黑的窗外,笑道:“那是当然了,我不至于无理取闹到要求大半夜地再去医院。”joe微默,停滞片刻后说:“不想笑就别笑了。” 嘴角的弧度微僵,向后窝进椅子里,钝钝地想:除了面带笑容她还能怎样,要哭吗?眼泪这东西太苦涩了。 老实说,她真的不愿再去深究过往了,越往深里挖就越让她害怕,可有些东西根本不是她说放下就会消失的,就如她跟父亲之间早已冰封的关系,终究还是要被连根拔起。 第二天林妙起的很早,起身去梳洗时joe还在睡,等她洗漱完出来见他已经站在床前穿衬衫了。他今天找了件藏青色的衬衫在穿,从袖口到领口都熨烫齐整没一丝皱褶,通常都是他自己烫的,这些生活里的细节比她都要细致。 深色系穿在他身上会显得稳重老沉,加上他眉眼清冷,便自成威慑。心念微动间她开口:“穿那件白衬衫吧。” 他闻声转过头来,眸光寥落在她身上只顿了一秒他就应:“好,你帮我拿。”这般说着时手上开始解已经扣好的扣子。等林妙翻了白衬衫出来他早已光裸了上身等在那,精壮的上身皮肤白皙匀称,没一点赘肉,体型健硕。 犹记得最初她谎称他是健身教练,除了白了点外,他这身材足以称得上这门职业。与他在一起这么久了,这具身体都不知道看了多少次,对她而言再熟悉不过。 “妙妙?你这般盯着我看,会让我误会的。或者,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干点什么?”joe笑着提醒,倒是不介意清晨来一场情事化解她眉间的愁绪。却见她别转开了脸,匆匆把衬衫塞给了他丢下一句:“我在外面等你。”就转身大步走出房。 等她人影消失在门外,joe才低头凝目于怀中的白衬衫,眸光中划过异样的情绪。 林妙简单做了早餐,端上桌时男人走了出来。微抬起眸快速瞥了眼,轻道:“吃早饭了。” joe一边扣着袖口的扣子一边道:“我西装你叫人拿去洗了?” “嗯,不是还有两套浅色的吗?不过今天的气温你只穿衬衫也不会凉的。” joe坐下,“这么喜欢看我穿白衬衫?” 林妙一顿,端起牛奶喝着,目光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流连。比起刚才的老沉,穿白衬衫的他要显得年轻不少,眸色清润温和,阳光打在他身上将人突显的尤为清俊。 未见怔忡,面无表情而道:“你穿白衬衫的样子跟陆勉很像。”原本是想看他反应,可看他慢条斯理地吃早餐,好似并没听见她那句话。感觉就像是一拳头出去打在了棉絮上,空落不着力,又无可奈何,心中微闷。 吃完早饭就出了门,两人前后进到电梯,门刚关上就听他道:“先下去公司,有个项目要处理下。”林妙眉宇一蹙,”如果你真走不开,就我一个人过去医院也行。” 因为楼层没按,电梯是停在那的,空间静谧里joe侧目过来,“一定要这样吧?”一定要故意撩拨他的神经,把他逼到动怒?可看她迎视着自己沉默不语,那原本藏了阴霾的眉眼 慢慢舒展开,再开口已经放软了语气:“是智能手环要回市了,约定了八点与美国那边连线签协议,你不来吗?” 愣了愣,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手环当真要在内陆上市了?”这项目是她全身心投入的,下意识就在意了。 “不叫内陆上市,目前它从国外溜了一圈便属于进口产品了。与美国英戈合作的,约了约翰先生于八点,放心,不会太久的。” 美国英戈是有名的电子科技公司,居然能与霆舟合作,可见智能手环有多被认可。 看着joe淡定从容地与国外市场的ceo谈判,及至在显示屏上落下签名,林妙预期霆舟的未来几年必当会逐步壮大,且以他的野心恐怕不会只满足于这吴城。 约翰先生在连线的视频中笑着说:“今天j先生穿这件白衬衫,看起来好阳光。” joe勾起嘴角,“是我爱人为我选的。” 本靠站在窗边的林妙心头一跳,只见约翰先生透过屏幕将目光转向她,语气惊喜而问:“是这位美丽的女士吗?”看到他将视线拉长向她这里时,感觉浑身不自在,关键是他还故意调侃:“我的女孩害羞了。” “oh,mygod!你居然也有心爱的女孩了,真是太好了,我要去告诉妮亚。”约翰笑闹着喊,显得无比高兴,这反应令林妙感到纳闷,老外都这么热情的吗? 结束连线后joe起身,刚才轻松自在的神色已敛去,“走吧。” 抵达医院时才不过十点,本以为只需报上名字一问就能查到父亲所在的病房,可没料问过护士台,却说并没这号病人。 上上下下跑了好几趟,每个楼都问了,都说没林大军这位病人。 joe见林妙眼中焦虑浮沉,便道:“或许不是这家医院,去别家医院再找找看?”没料他刚话声落,林妙就转过眸来看他,眼神怪异,直盯了他好几秒才突然问:“这就是你目的?” 他怔了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从昨晚拖到今天,又从早上拖到现在,为的就是让我看不见我爸,不是吗?” 眸光一沉,“你认为这是我安排的?” 林妙垂眸讽笑,“这世上还有你安排不过来的事吗?一夜之间将我爸转移,封了这里所有人的口,哦,不,也不用封他们的口,医院是每天换班的,这班人不是昨晚值班的那批。只要封住个别知情人的嘴就行了。” joe的眼神中闪过怒意,却仍隐忍着:“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怕。”林妙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你怕我爸说出一些你极力想要隐藏的事!是吗?陆勉?” joe的眸光沉了沉,“你叫我什么?陆勉?” 她默看着他不语。 翟靳从头到尾都在做一件事,从墓地到医院,从监控视频到病历,他在说陆勉没死,更在暗示,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大难不死回来报仇的陆勉。 她不信,所以她在试,而所有试探的方式都不如直接挑破来得更快。 在他脸上她找不到一丝慌乱,眼中点燃了一团火焰代表着他此刻的怒意,手腕蓦的一紧,他欺身而近了逼问:“翟靳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如此相信他?一次又一次地拿陆勉来试我,激我,所以你让我穿白衬衫是为了缅怀他吗?我为你做了这许多,都还不及他半分?” 林妙的身体晃了晃,心头反而添了一抹慌乱,有个声音在质疑——如果不是呢? “不是翟靳,”她用力否认,“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觉得你们很像。”在确定对他的感情之前,曾不止一次从他身上看到过陆勉的影子,所以在翟靳拿着五年前医院的监控录像暗示这一切的时候,她嘴上喊着不信心头也存了疑。 越害怕越不敢相信,就越在心里一寸寸地对比。哪怕有一千个声音说他不是,却仍然有一个声音在反问:万一是呢? 砰! joe蓦的一拳重重打在墙上,他脸色阴沉,而眼中滔天的怒火几欲溢出:“所以你现在是要告诉我,这段时间你是拿我当他的替身?” 林妙被吓住了,认识他至今都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知道他不会对自己拳脚相向,可那一拳捶在墙上……侧转眸就看见他指骨间都破了,隐隐的血迹。 “不是的,我没拿你当替身。”她慌乱地摇头,想要去拉下他的手,可刚伸手就被他疾退了避开,于是她的手就僵顿在半空中。再看他眉眼,竟在里面多了一分疏离。 “是我太自信。”joe一脸讽凉地后退,将肩背抵在了走廊的墙上,眼神中的嘲讽让林妙心慌不已,他说:“自以为凭手段,谋心机,将你锁在身边总能把你的心得到。可千算万算你根本没心,你的心早在五年前就死在他身上了。” 想要否认,可张开口却发不出声来,视线变得模糊,抬手而抹一片湿润。 一个人可以温情,也可以凉薄,都只在一念之间。而到这刻发现,她的心脏再强大,却也难以承受他用凉薄的目光看自己。 是她真的用错了方式吗?为什么要让翟靳的话左右了思维,为什么不坐下来心平气和地把事情一五一十跟他讲,而要变成现在这局面? 眼前人影蓦地移动,她心头一紧,看他转身要走再也忍不住喊出声:“joe。” 而同时手机铃声乍然而响,是从他裤带里传出的。只见他低头拿出手机接通后,缓缓转过身,按了免提,“你再说一遍。” “好的,江先生。你让我调查的林大军现在人在同心医院重症部。” 同心医院!那不就是在她昨晚去过的医院吗?林妙惊愕在原地。 正文 89.对质 joe按断了手机凉声而道:“现在你可以去找你父亲问去了。”话落就转过身欲走,被林妙喊住:“你去哪?”他没回头,语声沉寒:“公司还有事,你自己过去吧。” 眼看他当真要走,林妙急了,不经大脑脱口而喊:“你现在走是害怕跟我对质吗?” 成功让他顿步,然后,他慢慢转过身,脸上的冰冷以及眸光的沉厉,是她从未见过的,或者说,他从没用这样的心情对待过她。 他一步步回走过来,每踏出的一步都犹如踩在她心尖上,呼吸越来越紧致,直到他走至跟前,伸手扶住她的后脑时,顿停了呼吸,只听他用最轻柔的语调对她说:“走,我陪你一起过去。” 他陪她一起……这样的话在今天之前听来都是最动人的情话,而此刻,让她都在心颤。 可她没有退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别说是覆水难收,就算能收她也不打算收回来。因为这是她想到唯一能留住他人的理由,忽然间顿悟,打从翟靳揭开过去弥彰那刻起,她兜兜转转,遮遮掩掩,又犹犹豫豫,不是真的害怕被翟靳算计,也不是怕过去隐藏的秘密揭开来承受不住,而是,怕失去他! 唯有他是joe,与过去的任何一个人无关,只纯纯粹粹那个在酒吧撞见,在后来百般心机接近她,让她彻底丢了心的他,才是真正属于她的。 他怎么可能是陆勉的替身呢?她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他是陆勉啊。因为如果是陆勉,那将是她和他的末路。 从这家医院到同心医院到路,林妙走得义无反顾,即便身边这人面无表情,脸上再不见任何喜怒,她都紧紧拽住了他的臂弯,甚至将他的衬衫衣袖都攥出了皱褶。而整个过程中,joe既没有挣脱她也没有再开口,一路沉默到了同心医院。两家医院其实只隔了一条街,十分钟的路程,所以并没有开车。 到了住院楼后joe就顿步,护士台便在不远处,转眸扫了眼身侧的人,淡声道:“你自己去问吧,我在这等你。” 见她不动,不禁嘴角牵起浅讥的弧度:“怎么,还怕我跑了不成?” 林妙撇撇嘴避开他的目光,小声说:“我们一起过去问不行吗?”反正她就是不想松手,感觉这一松手再要抓住就难了。 低眸看了眼她拽得极紧的手,见她这般使着小性子joe又好气又好笑,她以为假若他不想来还能强逼了?还是他会像个小孩似的趁她不注意转身就跑?过去是对她太过纵容了才让她一次次地挑战他的底线,本已克制了的心绪又微微上扬,淡声而斥:“想问就自己去问,我对你父亲没半点心思。” 林妙在原地又僵持了一会,见他当真无动于衷朝着护士台看了一眼,手指一点点松开,但在余光中瞥到他冷扬的嘴角时又蓦的抓紧,改而扬声而喊:“哪位护士能帮我一下忙?” joe侧目,倒是没想到她会如此。而那边护士台里的人闻声探出了头,“这位女士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听她道:“我男朋友的脚行动不便,能不能请你帮我查一下林大军的病房在哪一层?” 护士愣愣地点头去翻本子,脑中却想那女的男朋友行动不便与查病人病房有何关联? 很快就查到了,护士拿了本子热心地走过来,“女士,林大军目前人在十二楼的重症病房。”又看了眼她身旁的男人,“需要帮忙扶吗?”却见男人清冷的目光扫过,丢下两字:“不用。”就拉着人走往电梯,护士的视线不由看向他健步如飞的脚,这哪里叫行动不便啊? 进到电梯后难得里面空无一人,两人都沉默着,明明也就12层,可却感觉等待的时间极其漫长,眼看着上方楼层数字过了10,joe目不斜视地问:“你是打算一直这样绑着我不放?”林妙抬眸快速看了他一眼,迟疑了下,在楼层抵达传出叮的一声时她松开了手,门应声而开,却见电梯门外有护工正推着车在等候,看见他们时质问:“你们怎么坐了医用电梯?” 这才恍然原来这是一部医用专用电梯,难怪没人也没有中途停下。讪讪地出了电梯,还听见护工在后面嘀咕现在病人家属怎么素质这么差,占用医用电梯如何如何。只能当作没听见,快步朝着重症病区走。 虽说是重症病区,但也有三两病人家属在走动,可林妙览了一圈却没见到林彦或者许晓君的身影,不由心中生疑,难道这次又是假的?爸他还想作什么,再骗她一次? 而且为什么偏偏是在这家同心医院?翟靳将她带来这里的档案室,不可能不知道爸也在这医院,但他却没说,又是存的什么心? 她不知道不是翟靳不想说,而是没来得及说,中途就被joe打断了。 找到护士报的病房门外,下意识地先看了眼joe,看他眉色不见有波澜,眼神虽不像刚才那般疏离,但里头也没有半点温色。咬了咬牙,拽了他的手臂就推门而入。 总算他也没故意僵持在门边,被她拖拽了走便随在后。而推开门后首先入目的既不是林彦也不是许晓君,而是一名白衣护士,听见动静她扭转过头,“你们是……” 林妙视线越过她,目光落在病床里的林大军身上,他戴着呼吸器,头部被纱布紧紧包裹住,隐隐还有血迹,而手腕上扎着针正在挂点滴,整个人脸色灰败,嘴唇也干裂,俨然不像是那天在别墅时的威武样。 略一迟疑她冷声开口:“我是他女儿。” 护士的眼神微有讶异,“你好,我是这里的护士,是林先生让我来给林老先生做看护的。” 林妙蹙了蹙眉,“他们不来的吗?” “昨天有来过。” 微默了下,她又问:“我爸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看护用怪异的眼神看她,“请问你当真是林小姐吗?”言外之意既然是亲生父女,怎可能连父亲生的什么病都不清楚。 林妙懒得解释,平声反问:“需要给你看身份证吗?” 看护噎了噎,连忙道:“林老先生是因脑淤血突发入院的,之前差一点就救不过来了。昨天刚刚动过手术,是林先生签的同意书。” “动的什么手术?脑颅手术?”微微皱眉,原来父亲头上包裹纱布是因为动了手术,不过……“能把手术单和同意书都给我看一下吗?” 看护立即点头:“当然可以,在医生那边,我这就去给你拿。” 目送着看护走出病房,心念难免转至上次的事,而这回林彦找的这看护有三十来岁了,也不是什么年轻貌美的。看护出去后室内便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些凝沉。 父亲还昏沉着,是要去叫醒吗?如果不问话那此刻她拽着人不放又是什么意思?正迟疑间,突见那边林大军睁开了眼,不由呼吸一紧。 林大军的视线先是很茫然,不知身处何地,当目光转到林妙时蓦的一顿,本来迷蒙的眼一点点睁大,“你们怎么在这里?”出来的声音嘶哑而苍老。 “爸,你这次是真的病了吗?”这问听来是有些冷情,淡却是林妙诚心而问。没料林大军突然一把扯下呼吸器,抓起桌上的杯子就丢过来,“你们给我滚!”可因体力不支,杯子只飞出一点距离就摔在了地上,哐当碎响。 林大军因为情绪激动而且又将呼吸器拉掉了,呼吸变得急促,一下一下喘着粗气,眼看着要噘过去了,林妙再不能坐视不管。松开拽着joe的手,两步上前拿了呼吸器又为林大军给按上,等他用力吸了几口气才胸口平复下来。 可林大军看她的眼神依旧愤怒:“你吃里扒外,联合外人来坑自家公司,还有脸跑我面前来!”林妙微微一顿,缩回手站直了身,淡淡反问:“吃里扒外?你告诉我什么是里什么又是外?而哪个又是自家公司?寰亚?它难道不已经是别人的了吗?” “你……”林大军激动地想从床上起来,无奈气力不足又摔回了床里。 林妙默看着没有再动,不是她无动于衷,而是在林大军的眼中她成了叛徒。很显然,她设局让林彦骗走他手中最后股权这件事已经暴露了,应该这也是他真正病倒的原因。 他心心念念都是要将寰亚夺回来,殊不知在一念之间已经把仅剩的权都送了出去。 不过,曝露这件事的人是谁?林彦?很快她就否定了,最大的可能怕是翟靳吧。 事情本身就是她与林彦合谋的,他不至于傻到主动去跟爸说这件事,至于许晓君,她得知爸将余下股份都给了自己儿子高兴都还来不及呢,她也没道理会知道个中原委。 只有翟靳!他被迫散了手中的股权,自然知道是谁在操作,不说一拍两散吧,怎么样也要将这水搅浑了才走。而且都是这家同心医院,很难让她相信这是巧合。 不过眼下她没想去纠结是谁曝光这事,既然她敢做就也不怕被知道。眸光凝沉于父亲面带愤恨的脸上,心里想到底有几层面具是没有被撕开的? “爸,能问你个事吗?当初翟靳来找上你的时候究竟许给了你什么?” 林大军闻言面色变了变,随即想要喝声:“我的事几时轮到你管了?”可出来的话却因气喘无力而失了本该有的威势,反而像苟延残喘地低嚎。 林妙不理会他的愤怒,眼神无波也无澜地继续道:“荣丞已经没了,在你眼中最有利的价值根本不存在,而翟靳的海外市场也是你吃不了的肉,以你唯利是图又谨慎的性格,以及与他父亲翟新同的罅隙,按理不可能会与他有所瓜葛。我想不通他能许你什么呢?”有意停顿在此处,目光紧凝着他神色的变化,在他眸光闪烁时她蓦的扬声:“还是,他用什么威胁了你?”成功看到父亲的眼睛突然睁大,眼神中露出震惊。 这便是谈判的技巧,先发制人、出其不意! 能够威胁到父亲的东西,除了公司、生意外,还有什么?是放在这家医院档案室里的那些陈年过往,还是五年前的大火背后隐藏的秘密? 用余光飘了眼不远处的身影,从始至终joe都沉默着的,好似眼前的一切与他无关。 林妙在床边的椅子里坐下,面色平静再不见昨晚的沉痛,淡了声陈述:“在楼下的档案室里,有两份病历,一本是我的,一本是阿姐的,是翟靳给我看的。爸,我现在只想问你,那两份病历都是真的吗?” 林大军原本就震愕的脸色在听到林妙如此说时,截然而变,眼神中甚至露出惊恐来。林妙感觉心在往下沉,父亲这反应分明意味着这些都是真的。先不说她自己昏迷这事,脱口而问:“阿姐的腿为什么会断?是不是跟那场火有关?” 林大军突然背转过身,“我不知道,你不要来问我。”林妙冷笑:“你不知道?那是你的女儿啊,她的腿为什么会瘸你会不知道?以前我一直想不通阿姐究竟为什么一去不回,而你对关于阿姐的事那般忌讳,现在我终于明白。” “你明白什么?“林大军转过身来问。 林妙眸光沉冷地盯着他道:“明白你忌讳的不是阿姐,是怕阿姐知道的秘密曝光。” 林大军的脸色本来就灰败,此时更是变得煞白,甚至嘴唇都开始颤抖,“你胡说,根本没有什么秘密,也别在我面前提那个不孝女!” 他越否认越让林妙心寒,如果真有什么内情说开了便是,何以连阿姐腿断这件事他都不敢提?再开口已经凉了声:“是吗?既然你说没有秘密,那我们就聊一聊五年前的那场火灾吧。” “什么火灾?你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 林妙无动于衷地看着情绪激动的林大军,忽然觉得很可悲,“你觉得有些事真的能瞒一辈子吗?纸包不住火这句话没听说过吗?而这场火,还是烧在了你心里!” 林大军猛的抓住她胳膊,发了狠劲的抓,几乎是瞬间她手腕就变成了青紫色。 在身后一直没作声的joe眸光一沉,箭步上前捏开林大军的手骨狠狠摔在床沿,又再拉了林妙从椅子里起身,脸色一片肃沉,隐隐透着怒意。 正文 90.你究竟是谁? 正在这时,病室的门被从外面推开,看护的语声也传来:“林小姐,你要的诊断本与同意书我给你拿过来了。”一看床上林大军胸口剧烈起伏,有气出没气进的状况,掉转头就急声而喊:“董医生快来,病人情况不对。” 林大军又被送进了急诊室,林妙站在走廊的过道里,心绪复杂。刚刚医生说如果情绪激动引起脑中枢神经崩裂的话,也就回天乏术了,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她当时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心理准备”的意思,钝钝地想:如果当真有个万一,那是不是要归咎于她? 这个念头在心里滋生的时候,一种很苦很苦的涩味在嘴里泛开。 joe站在旁边将她脸上的落寞尽收眼底,飘了眼急诊室紧闭的门,扯了下嘴角大步走近她。将她身体掰转了背靠在墙上,视线相对,“你觉得你这样能问出什么吗?” 从头至尾林大军都没给出明确答复,除了恼羞成怒外,所有的反应都毫无意义。后头就算再问,那老头也只要装个晕犯个病什么的就能避过去了,他看不出耗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你想说什么?”林妙反问回去,“joe,为什么你比我还要急迫?以前几时见过你如此不淡定?”joe闻言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反而眸光透着一股清冷,“妙妙,你无需用激将法来留我,今天但凡我不想留下来,你就是用各种方法都留不住我的。所以收起你的小聪明,也停了你脑中的那些臆测,既然要从你父亲口中探出真相,那就狠一点,也彻底一点。” “刚才医生的话你没听见吗?说他如果受刺激导致脑血管崩裂的话会没得救。” “是吗?”joe冷扬了眉,“一个老谋深算到连自己女儿都算计的人,真的有这么脆弱吗?” “你……”林妙的话梗塞在喉间,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急诊室的门,听见他在耳边凉声道:“他两次入院都是以脑淤血突发之名,前一次是什么情况就不用我多说了,这次是否属实也不去评判,但你有听过脑淤血突发个几次都安然无事的人吗?”若不是看她面露茫然之色,他真的懒得去点醒她。 像林大军这种人,比翟新同聪明了不知道多少倍,早早就把公司丢给了儿子,又手持重股不让权利脱手,几番利用女儿做开辟市场的棋子,用得不趁手时将之踢开为其儿子铺路。在不得不要用到林妙时又以病讹之,败露后毫不犹豫一脚踢开,更在寰亚出现信誉危机时把女儿推到风口浪尖成为弃子。这一桩桩一件件,难道还没让她警醒吗?而这种人又岂是随随便便会死的人呢。 得知寰亚股权被他那宝贝儿子全都转移卖给了林妙而气倒进医院是真,但病情严重程度怕有待商榷了。另外,怕不是林彦是头白眼狼,连老子将死都不见人影的。 这些东西,以她的聪明就当真想不透? 事实上林妙能想透,只是与joe站的立场不同,他可以做到冷情凉性,但她却难。 沉了念而问:“你说得狠一点,彻底一点是要怎么做?” 空间忽而沉顿,她讶异地抬眼,见眼前那双黑眸寒光潋滟,心头蓦的一动,只听他凉薄开口:“就用你最在意的方式吧。” 夜深人静时,林大军从混沌中醒来,脑子反应很慢,迟缓地转动眼珠,伸手想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喝水,可指尖刚碰到就滑脱了手,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朝着黑暗的四周环视了眼,然后,撑坐起身够到了水杯,刚咕嘟喝了一大口,就听幽暗中传来啪啪鼓掌声,心中一凛,沉喝出声:“是谁?”虽然不是中气十足,但也不像是重病难愈的样子。 从窗边的暗处有车轱辘的声音传出,一辆轮椅慢慢遁入林大军的视线。只是房内太暗看不清,只依稀能辨认轮椅里坐了个人,手下意识地去摸床头的开关,按理这病房里不该熄灯的,怎么今晚会这么暗? 可摸到开关往下按时,灯却没有亮起来,不由心中一紧,再看那暗中沉寂的两人,沉声而问:“你是谁?” 静寂的空间里只听见一声叹息,沙哑的女声从轮椅里传出:“几年不见,你连我都不认识了吗?”林大军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你……你是……” 讽凉的冷笑声从黑暗中溢出,“是不是我还要跟你作一番自我介绍?嗯,我叫林可,双木林,刚好与你同姓,林先生。” “你怎么回来了?”好一会林大军才憋出这问来。 “你自然是不希望我回来了,因为你怕。” “胡说!”林大军怒吼。 那个声音并不理会他的愤怒,迳自又道:“你怕我回来了,过去的那些作为就会藏不住;你怕五年前的那场火掩盖不了你的罪恶;你怕终有一日有人会来找你清算。” “林可你给我闭嘴!两条腿还不够让你尝到多管闲事的代价吗?你敢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让你最在乎的林妙跟你一样的下场!”林大军面露狰狞,说出来的话既狠又无情。 而坐在轮椅里的身影明显晃了晃,再开口都隐约带了颤栗:“你以为堵住了我的口就能瞒天过海了?”但见林大军用力一拍床沿,沉寒而道:“你最好给我立刻滚出国去,否则你妹妹林妙将会步你的后尘。” 黑暗中又传出击掌声,但却不是从轮椅处传来的,林大军心惊地循声而看,只见门边靠墙的位置有道光在一闪一灭,隐隐现出一个人影来。不由大骇,这房内居然还有一个人。盯着看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拿着打火机在点。 当火光熄灭再不亮时,空间顿然静寂,林大军心头闪过强烈的不好的预感,林可怎么会突然回来,这另一个隐在暗处的人是谁?房间里的灯不亮显然是人为。 突的脚步声起,那道黑影缓缓走过来,林大军大惊失色地质问:“你究竟是谁?” 黑暗中人影走到了床前,冷凛的气息顿时压迫而至,使得林大军不禁打了个冷颤,随后便听见对方阴沉的语调在半空缓缓扬起:“自然是来找你索命的人了。” 林大军从未像此刻一般感到恐惧,是这个人身上透出来的阴沉将他心智都压制了,只见黑影微微俯首欺近了,语声低到只有两人能听见:“你当与翟新同勾结放那把火就能将你们过去的罪恶都统统抹去?”顿停半刻,一字一句:“我是陆勉。” 林大军浑身一震,随即颤声喊:“不可能。” “不可能?是认为那场火烧得足够大,不可能让我逃得出去?还是亲眼看着我的尸体焚化了你就觉得可安枕无忧?火烧得很疼,你一定没尝过从火坑中一点点爬出去的滋味。” 万般恐惧袭上心头,林大军惨白了脸死死瞪着眼前这个黑影,连话都说不出来。 仿佛这影子就是来索命的恶鬼,脑中晃过那个白衣少年,嘴角挂着令他心寒的笑,不,不要来找他!“不是我的主意,是老翟,是翟新同说你是来报仇的,要把我们过去的事抖出去,只有让你闭了嘴才能消停。你……你要索命就去找他,全是他的主意!” “翟新同?所以翟靳找上你时,你不敢说半个不字,连你最看重的股权都肯割舍?”这是轮椅里的人问的,嗓音似乎没有刚才那般沙哑。林大军虽然感到异样,可心被恐惧占据,无暇去管顾其它,只慑缩着答:“翟新同的儿子拿那件事威胁我,说如果不助他重新夺回荣丞,就将之前的事抖出去。” “之前到底是什么事?你究竟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上?” 林大军脑中一顿,这事林可应该已经偷听到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在当年……怎么她还会来问?理智迅速回归,惊愕地瞪着黑暗中的人影喝问:“你究竟是谁?” 轮椅里的人微微一顿,“我是谁你难道还不清楚?”林大军摇头:“你不是林可。” 空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到这时林大军已经了悟自己是中了别人的计,究竟是谁这样设计害他?正猜疑着突的眼前骤亮,眼睛一时受不了本能地闭上了,等适应了光线再睁眼,看清眼前一站一坐的两人,整个人都僵住了,“是你!” “是我,你会感到意外吗?”林妙坐在轮椅里盯着他质问,此时她脸上再无温色,眼神里也都是寒意。刚才短短十多分钟以内的对话,真的信息量巨大啊。 一声嗤笑出来,来自身旁,引得林大军转过视线,目光落至那站在床前的人脸上便沉了沉,想及刚才不禁恼羞成怒:“你们……你们以为装神弄鬼就能奈何得了我吗?” 此人自然是joe了,对林大军而言比起林妙看自己的目光,这人的眼神才更让他心惊。从气势上就先压过了他,加上过往几度交手都没落得好,已经深知此人心机城府有多重了。 joe将林大军的神色都看在眼底,嘴角扬起讽刺的弧度,微微俯身凑近了些,对林大军似笑非笑地问:“谁说是装神弄鬼了?你当真认不出我了吗?” 静顿了一瞬,林妙面无表情地陈述:“他是陆勉。”在林大军不信地摇头时又道:“在底下的档案室里,翟靳除了给我看了我跟阿姐的病历,还有一段五年前医院重症病房外的监控视频,很不巧,刚刚好是你这间。所以,你执意认为已经死的人,曾经与你躺在同一个位置上,不过那视频中他拖着一副残躯逃了,因为他知道哪怕从火坑中爬出来了,也有人不会放过他。你说是吗?” 说到此处林妙的眼神中多了狠戾,举了举手机,“你尽可以守着你多少年前的秘密到死,刚刚你所有的对话全都录音在这里。肆意纵火、草芥人命,光是这两条罪就够你把牢底坐穿了,翟新同已经在里面等你。” 最先是惊骇,然后才是恐惧弥漫林大军心头,第一次他对林妙有了害怕,颤着声说:那些……那些话只不过是我胡言乱语的。” “一句胡言乱语就想一笔勾销?你跟翟新同合谋烧掉那幢居民楼,害死了十条人命,让多少家庭破灭,甚至你连阿姐都害到断腿,逼她离开。这一桩桩罪恶,一句胡言乱语就想抹消?你做梦!” “不,不是的,原本计划并没有要烧掉那幢楼,是它楼内线路出故障引起的火。我就只是……”林大军眼神缩了缩,迟疑着不肯说。这时joe却凉声开口:“你就只是骗我说妙妙去找我了,让我自己走进了那火中,而这一切都被林可偷听到了。” 林妙心头重重一震,是因为这样? 询疑刚起,就听见林大军失声而喊:“你怎么会知道?”如果不是坐在轮椅里,这时她一定会双腿骤软,踉跄而倒。陆勉是因为她而走进那致命的火坑里的?还有阿姐,她偷听到了这一切一定想要去告诉他……念及此林妙厉声而问:“我阿姐的腿究竟是怎么断的?” 没忘记刚才林大军将她当成阿姐时说的那些狠话,那字里行间的意思根本就不像是父亲对女儿讲话的口气,也依稀让人可判断出阿姐的腿断与他有关,甚至是受着他的威胁。 “既然你想知道我也不怕告诉你,她的腿是摔断的。”到了这时林大军也觉得没有再隐瞒的必要,“她从楼上跑下去的时候跌了跟头,摔得腿骨折了,却还拖着残腿继续跑,甚至还跑到那幢旧楼去了,当时火势已经很大,而消防队的人还没赶到。如果不是门窗断裂砸在了她腿上阻了她,恐怕那条命都没了,至于你,也是那时候跑进去想救她被浓烟给呛昏了。” 所以那两份病历的根由是这般来的? “我与阿姐根本就不是你的女儿吧。”林妙直言道出了心中所想,哪怕他对她们再不喜,何至于这般绝情。joe突然走近她,伸掌拍在她肩膀上,疑似安抚。她刚要侧转了抬头去看他,却听见林大军重哼出声:“我生不出你们来。” 果然如此!有些事原本想不透,如此便豁然明白了。难怪之前她给阿姐打电话说林大军中风瘫痪了,阿姐会无动于衷甚至态度冷漠,因由都在此。 正文 91.你倒是反应快 却觉茫然,如果她跟阿姐不是他的女儿,那她们是谁?又为何她从头至尾不知道这件事?记忆里关于母亲的片段都是模糊的,甚至连那张脸都记不清了,只知道自小便是与阿姐一块长大,后来阿姐告诉她说妈妈离开这家了。然后许晓君带着比她小了一岁的林彦嫁进门了,那年林彦已经十岁,而林彦是林大军的亲生儿子。 等后来大了便觉讽刺,可于她没有太大的影响。本身父亲也不会来太多关心她们,而许晓君虽说是后母,倒也不至于像电视上演的有多恶毒,至多是放纵自己儿子而对她们不闻不问。阿姐与她先后因读书住了校,所以交集就更少了,亲情淡薄其实由来已久。 只是她没想过,这淡薄会淡到连一丝关系都没,那这些年她为寰亚兢兢业业奔走是为了什么?又一而再再而三地因被眼前这人错待,而感到悲哀难受又是为了什么? 不,不是,如果不是阿姐让她守住寰亚,她早就撒手不管了。阿姐既然这么恨他,为什么还要她来守寰亚?还是,就连阿姐都不知道她们并非他的女儿? 也不对,林妙茫然摇头,这里头逻辑不对。 就在这时突听joe道:“劝你还是把过去的那些事都讲了吧,就算你说那火是因线路老化自燃的,但是证据呢?证人呢?不过很不巧的我有刚才的录音为证,倒是可以直接起诉你——蓄意谋杀!”最后那四字是一字一句说出来的,嗓音虽然低沉却铿锵有力。 林大军慌了,“你们不能这么做。” “你不妨试试我们能不能?”joe阴沉了脸反道,对付这老狐狸他有的是办法,威逼利诱总有一种能够有效。 —— 走出医院时,林妙抬头看了看天,阴霾的夜色犹如笼罩在心头的黑暗,连一点星光都没。她活了二十多个年头,犹如活在了梦里,或者是活在了别人的身体里似的,懵懂而又无知。 身旁脚步走近,微微侧转过头,夜光如水下男人清俊的容颜里含着沉冷的皎光。 她问:“你信他说的吗?” “信或者不信,自己评判。”他淡淡丢来这句,态度寡淡。 她讽凉而笑,比起昨晚的痛苦难熬,至少这刻她还能笑,只是这笑却悲凉至心底。刚刚是她跟他一手导演的戏,他问她能不能狠一点,彻底一点,她不懂,他便教她。 事实上他比她要狠得多,使用的手段也有用得多。他让她扮演阿姐,他竟主动提出扮成陆勉,毫不避嫌。然后导了一出好戏,让……让林大军终于松了口。 那是一段陈年过往。林大军说,她跟阿姐是她们母亲与另一个男人生的,当年因为他深爱她们母亲而不介意。可没想被他发现母亲暗中与那男人还有来往,甚至在曝光后留下离婚协议就走了。用林大军的话说,这些年养活她们姐妹已经够对得起那薄情寡义的母亲了。 这段过往她无从考证,可能就算打电话问阿姐也不会有答案。除非是,找到林大军口中那个“薄情寡义”的母亲吧,不过她完全没有那想法。 不管当年是什么原因,一个会将两个女儿都抛弃的母亲,本身就不负责任。 听着这些所谓的身世至多是觉得讽刺加上可笑吧,而真正让她关注的点是林大军后来说得事情。他说他跟翟新同要掩盖的那件事要牵扯到很多年前,甚至追溯到创立寰亚之前。 原本他跟翟新同都是一个工厂里干活的,当时还有一个人与他们交好,那人姓陆。 三人在同一家工厂干活,分属三个部门,各自都掌握了一门手艺。而当时那厂因为不景气面临倒闭,要将他们这些工人都裁员,所以三人一合计不如出来合干。 最后花了一年时间,三个人还当真把那快要倒闭的厂子给拿下来了。那便是他们的第一桶金,也是起底,而三人中属姓陆的最有生意头脑,擅于与人打交道,专门负责去外面跑业务,拉来厂里一单又一单的生意。之后厂子渐渐做大,垄断了吴城的轻工业,本该是件好事,可却也是他们纷争的开始。 是翟新同先发现的,外面的人只知陆向远,也以为那家厂子就是他的,而他跟林大军两人根本没人听说过。于是私下就找林大军商量,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俩迟早要被陆向远给踢掉的,两人一合计便不打算只守着厂,但凡有应酬就一起出面。 可生意场上的事他俩一窍不通,在酒桌上根本都插不进话去,坐在那跟陪坐的小弟似的,那些人也没把他俩当成是另外的大厂长。 到这时他俩正式对陆向远心生罅隙,常常会起争执,闹到最凶的时候陆向远提出不如分厂,各干各的。谁也不傻,都知道厂里的资源都在他手上,如果当真分开那必定连资源也带走,那林大军与翟新同不是要喝西北风去。这种事他们说什么也不同意的,可陆向远却去意坚决,刚好又有汞元素超标事件发生,几件事堆叠累积到一起,心就生了邪念。 要一个人既能留下资源又不阻碍前路,那就只有让他消失了。 一纸亏空公款,成功将陆向远送进了监狱,而他们二人立即瓜分了厂资源,各自另起炉灶,从而有了寰亚与荣丞两大吴城电子企业。 这些对林妙而言,听起来就像是故事。也让她对林大军多了一层更深的鄙视,所谓寰亚,原来是通过这种不入流的方式创立起来的。 看向身侧的人,是他提出来假扮陆勉的,入木三分,也等于狠狠打了她的脸。之前她受翟靳影响去怀疑他、试探他,但凡是,刚刚他都不可能会主动提出这方案。试问真的是陆勉,又怎可能还能如此情绪平静,一步一步诱逼林大军说出真相呢? 而且其实她心里头也深深沉悟一个事实,就算陆勉没死,又怎可能在那般烧伤严重下还能体肤完好?再好的整容术都不太可能吧。如是想着,视线下意识地落向了他的脖颈以及卷起袖子到手肘以上的手臂处,他皮肤好得令女人都嫉妒。 他因她不信任他而发很大的火,就连到了这会似乎还气着,可终究他还是帮了她。沉念片刻她轻问:“关于这段过往,你以前知道吗?” joe顿步,轻嗤出声:“你更想问的是我究竟是不是陆勉吧。” “不,你不是陆勉。”林妙摇头,知道他还在气,所以立即表明了立场:“在你提出假扮他的时候我就不再存疑了,但是,”顿了顿,迎视他的目光:“关于他们诬陷合伙人亏空公款入狱一事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吧。” “我为什么会知道?”他挑了眉不答反问。 林妙默了下,“荣丞楼下的那场大罢工本就是你安排的吧。”在听见林大军说到关于合伙人入狱时,她就立刻想起了那天东子诸人在荣丞楼下罢工的事。当时将翟新同给逼了出来,有个叫阿华的人逼迫着翟新同就说出过此事。 既然这罢工事件是joe策划布局的,他肯定一早就知道了原委。joe瞥了她一眼,丢来一句:“你倒是反应快。” 扯扯嘴角,谬赞了。 说话间走到了车边,joe似乎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径自拉开了车门坐进了驾驶座。林妙无奈只能跟着上车,等车子启动时突听他道:“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安排那个局吗?” 如果今天不把这些陈年旧事揭起底的话,她可能只当是他野心勃勃要抢夺荣丞,但此时却多了一层想法。似乎一切都是刻意安排,那场面更像是……借着东子他们将翟新同的罪行公诸于世,否则他要造成荣丞内部的动荡多得是其它法子。 她随了他问:“为什么?” “想想当时是谁逼翟新同说出来的。” 经他提醒脑中仔细去回想,事情本也就发生了半年多而已,她不至于健忘到这么快就忘记。记得是东子身边的阿华逼问出来的,而那阿华在逼问之前对翟新同使用了硫喷妥钠的针剂,若非有这种药,怕要从翟新同口中挖出这些事很难。 就好比林大军,几番诱逼之下才终于肯说出内幕,因为这些过往一旦曝光,他们的后半生也就只有在牢里待了。 沉念想了后,她回问他:“那个东子身边的阿华应该也是你安排的吧?” “那是我第三次见他。” 林妙一愣,第三次?她记得之前他们在药店时曾与阿华撞见过,当时就撞翻了他的硫喷妥钠,后来她便是在荣丞楼下看见人了,何来第三次?是中间joe私下有见过那人? “你一定奇怪,我第二次是什么时候见的他。是在药店撞过他的第二天后,他来找了我,可以这么说,正是因为他跟我讲的那个故事而让我有了后面的计划。” “他跟你说了什么?” joe转眸看了她一眼,反问:“你说呢?” 看他这神态林妙立即意识到一个事,就是她刚才所想有偏差。她以为罢工是他布的局,那么局中所有的事自然是他事先都安排好的,要做如此周密的安排必然是他掌握了翟新同的所有罪证。可直到这刻才隐约明白他跟她提阿华这个人的用意,是因为先有了阿华的私下约谈才有了后来这一步步棋。 那么,这个阿华为什么知道翟新同过往的那些事呢? 她印象里阿华身材魁梧,因为被打翻硫喷妥钠而凶神恶煞状,后来戴了鸭舌帽藏在人群中整个人都显得很阴沉。当时她还被他给要挟了押到东子那边,这个人难道是翟新同的旧识?可他除了声音嘶哑难听外,看身形也至多三十岁左右啊。 等一下,joe刻意提出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你想说什么?” 但见他牵了牵嘴角语气中含了讽意:“我不想说什么,只纯粹告知你事情原委,免得你总把什么事都往我身上套。我没那闲工夫去理会什么姓陆的,如果要说对你有所提醒的话,只能说那个叫阿华的对翟新同有着不同寻常的恨意,而且在事后他这人就找不到了,问东子也不清楚,说是之前一块在工厂里干活认识的,为人话很少。” 丢了她这番话后,joe就没再开口,只神色淡漠地开着车。 而她虽然时不时地偷看他一眼,但也不知道还能问什么,今天从早上起到现在惹了他很多次,还是用他最忌讳的事。所以不指望他今晚上能给她好脸色看了,加上本身心绪也很沉闷,便任由沉默在车厢内弥漫而开。 安静了很难控制思绪不如潮。今天可以说是把她整个人生都翻转了一遍,过去的信仰与执念一一被推翻,甚至连仅存的那点亲情念也彻底断了。仔细回思这晚上的一切,几乎可以用传奇来形容了,不过除了最初得知林大军不是亲生父亲时感到震惊外,之后反而松了口气。从今往后无论是寰亚还是林家,都不再是她肩膀上的责任了,也不需要因为算计了谁而内疚。 可能她唯一内疚的人是阿姐,还有,陆勉吧。 但至少阿姐她还能补偿,还可以隔着遥远的天空去想念,可是陆勉呢?心中有个声音在道:陆勉或许真没死呢。 可是,那又怎样?她又能怎样?去找他,去补偿他?当年陆勉应该是故意接近她的吧,因为以为她是林大军的女儿。不用说那个陆姓合伙人定是他父亲,他找上她的时候另有目的,或者是想为他父亲翻案,或者是要将翟新同与林大军都拉下马。 那个白衣少年,沉静的脸上其实戴了厚厚的面具,心更是幽沉如海底礁石,可最终他因为她而遁入火坑。脑中不自禁的浮现视频里那道身影扶着医院走廊墙壁蹒跚而走的画面,顿觉难过异常,那一刻他是否恨透了这一切,也是否恨透了她? 恨!林妙蓦然而顿,眼中瞳孔不断收缩,被脑中晃过的那个念头给惊愕住。 正文 92.过不去的坎 这夜林妙失眠了。 但她将满心的焦躁隐藏在平静外表下,整个人显得很消沉,算属得知真相后的正常反应。入睡前joe盯了她一会终究没说什么,不过仍然霸道地将她锁在怀中,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才渐渐睡去。这是他最喜欢的睡觉姿势,她也习惯了在他怀中安然入睡,可今晚直到他呼吸均匀了,她睁开的眼里依旧一片清明。 把每一件事,每一句话,甚至每个场景都细细盘转了一遍,窗外的曙光再亮时,她的心凉如临冰雪。 joe起身的时候她阖闭着眼,听见他在穿衣,再走至床头拿起她的手机,很快又放回去了,应该是将铃声关闭变成了震动。然后他走出了房,房门轻轻关上,听着他在外头的步履声,林妙始终都没睁眼,直到外屋的大门喀的一声关上,空间从外到内都静了下来。 起身梳洗,有条不紊地换好衣服走出房,看见客厅的桌上留了三明治,还有一杯牛奶。她坐下来一口一口地细嚼慢咽,一顿早餐整整吃了二十分钟,出门时已经过九点了。电梯经过霆舟的楼层没有停下,径直往下到地下停车场。 她开车向来很稳,沿路一直也就六十码的车速,等抵达电子厂时已经临近十点了。 太阳当头,微微有些刺眼,眯了下眼抬脚走近电子厂。这里从门卫到工人自是都认识她,沿路都有人会跟她打招呼,东子闻讯从车间出来,小跑过来问:“林经理是有什么任务要下派给我们啊?打一通电话就行了,干嘛要顶着大太阳来厂里呢。” 如今东子已经晋升为厂里的副厂长了,按理只要在办公室坐坐,但他觉得办公室待得太沉闷,总还跑车间去。林妙巧笑倩兮地道:“别把我当成是工作机器,看见我就当是要给你指派订单。今儿过来有件事要跟你探讨下,这里太热了,去办公室坐一下吧。” 东子立即应:“好的好的,我这就去开空调。”说着一溜烟先跑上了楼。 等坐下后东子还像模像样地泡了杯茶给林妙,这才微微拘谨地主动提问:“林经理,你要找我问什么话啊?” 对于直爽的人林妙也不想绕弯子,“今天过来是想跟你打听阿华这个人。” 东子一愣:“阿华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之前你们闹罢工一事工商部门来查了几次,别的都没问题,就是要对当时参与者做个简单咨询,可他已经离职了,只能提供一些旁证。” “啊?还在查这事啊。”东子一听立即激动地从椅子里跳了出来,一脸紧张地道:“ 阿华为人很仗义的,当时江总找上我们的时候他就提出如果有事他一力承担。林经理,我们可不能事后把阿华给卖了啊。” 林妙应对东子自是绰绰有余,态度从容了道:“来找你自然就是考虑到阿华的情况特殊,所以我才过来先找你问他的事,这样才能应对工商局。对了,阿华的全名是叫什么?我查过咱们厂的员工档案,也不知道哪个是他。”尽可能说得像是轻描淡写,实则整个心思都集中了在听东子的答案。 东子听她这番话后稍稍冷静了点,重新坐下来才道:“阿华是没有入编制的,虽然他跟我的工龄差不多,但是他一直没转正,所以档案里没他的。阿华的全名……我没仔细问过,还真的不太清楚。” 林妙蹙了蹙眉,“他跟你是一样的工龄?五年?” “差不多比我晚半年吧,没五年也应该有四年半了。” “那他初来的时候可有什么异常?” 东子一愕,不太明白地问:“什么异常?” 静了一瞬,林妙紧绷了呼吸问:“他身上或者脸上可有疤痕?” 东子回想了下,“疤痕好像没有,但我记得他的脸很红,当时还问过他,说是皮肤过敏了。至于身上,那会儿是冬天裹得厚厚的棉袄也看不出啥来,怎么了林经理,这有什么问题吗?”林妙摇头,垂了眸再问:“那后来到了夏天呢?他也没露过膀子吗?” “哎,林经理你不说我还没觉得奇怪呢,确实到了大夏天阿华也是穿着长袖,不过这两年他倒是没那样,就是脾气有时会变得很暴躁。” 过了一会东子见林妙都没再问,不由担忧地问:“林经理,这阿华会有事吗?他都已经离职了,应该跟他没太大干系了吧。” “一个人无论在哪里,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也都不会抹去。” 听见林妙说了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东子很困惑,不明白是啥意思,只觉得听起来有些不对劲,连忙求情:“林经理,你跟江总商量一下帮帮阿华吧,他很可怜的,一个人独租了个十平米的小屋,我去过的,破旧得不行,也没个女朋友之类的。那时候我们整整一年没发工资,大伙儿可都是同甘共苦过来的。” 心头很沉闷,甚至之前一直压着的烦躁又在渐渐冒出来,手指在桌面轻敲了两下后又问:“他有说过他是哪里人吗?” 东子老实而答:“这个倒没听他提过,听他讲话的口音应该是本地人吧。对了,我想起来了,之前有次跟他一块喝酒,他喝醉了就一直说胡话,骂骂咧咧地说着他就不该姓陆。” 林妙浑身一颤,眼神中闪过震惊,而放在办公桌下的手握成了拳,指甲也抠进了掌心但却不知道疼。他姓陆,他真的姓陆! 东子等了好一会,也不见林妙再说话,看她神态又似怔忡着,气氛怪尴尬的。又等了一会忍不住提出:“林经理,除了阿华这事还有别的事吗?要没有的话我就先去车间了。” 见林妙好似点头了他便出了办公室,走到楼梯口时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对着一个娘们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紧张。等中午东子从车间出来,去问门卫林经理走了没,竟说刚刚才离开,往外头探看了眼,果真那辆白车不在了。 东子扭头往楼上办公室走,一进门就掏出了手机。 —— 砰!车子撞在了树上,林妙因惯性而身体向前冲又被安全带拉回了座椅,震得脑子发昏。等神智恢复时伸手想去握方向盘,可双手颤栗到根本握不住,牙关更是咯咯直响。 中午的阳光太盛,照得人太过耀眼了,刚才怕就是被白光给晃了眼才偏离轨道撞上树的。她用右手捂住了眼,可不知为什么却有液体从指缝中流出来,心头酸涩难忍。 东子说阿华姓陆,工龄四年半,早年脸色发红身裹厚外套;joe说是阿华找上他的,言辞中带着极深的仇恨;翟靳说医院走廊视频中伛偻着身体蹒跚扶墙而走的人是陆勉。 还有什么比这一切更清晰明了的吗?阿华是陆勉,她万万想不到阿华居然是陆勉啊! 曾经一度他离她是那么近,可她用陌生的眼光看待他,对面不相逢。荣丞楼下,那么多的人他不拿来要挟,偏偏抓了她,将她拉到工人堆中,这所有看似无意中的偶然实际上都有着背后最深的涵义,可她根本一无所知。 她看不见他的痛苦,也看不见他的仇恨,甚至后来跟着joe去电子厂的时候他在角落远远出现,却终究没有进入到她的视线中。所以后来,他离职了…… 眼泪无止尽地流,悲伤到不能自已。 是心绪渐渐平复下来才听见手机的震动声,放下手低眸而询,在座椅的缝隙里找到,恍然想起是早上joe临走前把手机铃声给调成了震动。 够了好一会才把手机从缝隙中拿出来,震动依旧,屏幕上显示有六通未接电话,都是来自joe。 手机一接通就听见joe在那头问:“怎么一直不接电话?”语气里有着昨晚的沉恼,还有些焦急。林妙环看了眼四下,“可能你得来找我。” joe驱车到定位地点时,远远便看见林妙那辆白色的车子跟路旁大树“吻”在了一起,若非电话中听她讲话无异常,这时候必然心都揪起来了。可停车后看她车里不见人影,拨通手机号却听见震动声从车的另一侧传来,绕过车头时便见她席地而坐在草地上,头靠着车门。 论谁心大,非她莫属。 听见他脚步声她侧转过头来,眼眶是红的,明显哭过的样子。 “你来了啊,车子好像启动不了了。” joe蹙眉走过去,目光将她身上都扫略了一遍确定没受伤后才沉声而道:“以后你别开车了。”她说:“我不开车你给我当司机啊。” “给你当司机的次数还少吗?” 她想了想,确实这阵子都是他在当司机,进出都他开车的。难得今天她开了一次,结果又出事故了,兴许她真的与这方向盘无缘。 忽而眼前一闪,身体被拦腰抱起。她本能地伸手抓住他胸前衣襟来控制平衡,视线落在被她抓皱了的布料褶子处,等他往旁走出两步她忽然问了句:“其实你早就知道那人是他了吧。”joe脚下一顿,低眸扫过她的脸,“他?你在说谁?” 静了一瞬,林妙答:“电子厂的阿华。” joe的脸上划过沉怒的表情,看向她的目光也带了一团火焰:“是不是我们就过不去陆勉这个坎了?他在你心里就如此重要,让你对他念念不忘了五年,哪怕我为你做尽一切你也仍然看不见吗?” 林妙没料到他的反应会如此之大,张口欲辨可出口的话却成了:“是,他很重要!重要到我五年里多少次午夜梦回到那火海之外,重要到我一闭上眼就看见他伛偻着扶墙蹒跚而走的身影。你早就已经知道他了,却还逼着我回忆过往,让我去遗忘他。” “不遗忘你想如何?守着他的魂过一辈子吗?” “他没死!”林妙怒吼出声,跟他对瞪了眼。看着那双黑眸从震怒到一寸寸敛去情绪,淡漠了神色轻问:“所以呢,你要去找他吗?” 林妙失神了,得知后痛苦、愧疚、懊悔,可是并没有去想之后。 joe沉冷了眸光将人大步抱回车上后把门砸得极响,等了一会也没见他上车来,林妙不由坐正了身看向窗外。见他背站在路边指尖夹着烟正往嘴里送,烟雾缭绕而出,背影显得很消沉。蓦然间觉得鼻子很酸,她确实因为陆勉的事而慌了神,他是男人,爱她的男人,试问有几个能不介意自己女人的过去? 如果他不介意,那便也是对她不是真的在意了。 过去不管面临怎样的困局都没见他如此落寞消沉过,甚至是发这么大的火。看他一根烟抽尽又从口袋里摸了一根点上,咬了咬牙,推门而出。 “joe,我们心平气和谈一谈好吗?” joe闻声扭转过头,看她站在车门边畏缩的样子眼神沉了沉又扭回了头。脚步声来到了身侧,他下意识地把手中刚点燃的烟给扔在了地上,看着它仍在冒烟蹙了蹙眉头,抬脚把它给踩灭了。这细微的动作自然落在了林妙眼中,心头微暖,虽然看他一片萧色,至少开口没那么困难了:“虽然你给我提示了,可我脑子真的比不过你,反应没那么快。” 等了一会见他并没理会自己,便走近了一步,到了他身侧,差不多肩膀抵着肩膀时又道:“站在我的立场,要对这件事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知道所有事实真相后。” “你意思是我还得设身处地为你想想?那要不要我帮你把人找回来呢?”joe斜视着她,语气不善而问。却见她竟还点头,“那是当然,你如果能这么大度就最好,也不用我这般费周折去打探了。” joe不怒反笑,“这还是我的错来着了。” “你没错,我也没错。我只是就事论事,当这一切都发生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就像只无头苍蝇在那乱撞,每一下撞击都很疼。我是想找到他,但未见得就要与他在一起,已经有了你这大醋坛子了,找到人也至多是说一句——好久不见。” 林妙设想了那画面,心头感到钝钝地疼,曾经初恋再多甜美却终究是画上了句号,无论这句号是主动还是被动画上去的,终究是成为了过去。 哪怕如今得知自己与林大军并无父女关系,这许多年来也都是假象,可那时的陆勉抱着不纯粹的目的接近她。再回首,这段想起就让她生疼的恋情,已经变质了。 正文 93.看你想要什么 见身边的人一直不语,不过视线却落在了自己脸上,她迎上那道幽深而复杂的目光缓缓道:“我不是滞步不前的人,之前既然能解开心结对过去释然,今天便也可以,只是时间问题,你愿意给我吗?” “多久?需要再给你五年吗?”他紧随了问。 顿了顿,这人的脾气真是大,也特难哄,林妙无奈地想,口中却只能道:“具体时间不太好说,五年应该不用,以你这般霸道的性子怕也不允许我耗费这么长时间。还是,你暂时放了我,容我想清楚了自个来找你?” joe咬牙切齿:“你做梦!” 林妙低着头不看他,“那你想个法子。” 胳膊一紧,人被拽进了硬梆梆的怀中,后脑勺被紧紧扣住了头顶传来他磨牙声:“我要被你折腾死的。”她嘴上没说话,心里头却不服软:不折腾你折腾谁啊,谁让你在意我呢。 总说现在科技化时代,要找个人随随便便就能找到,可一个无论是工作还是租房都没有登记档案的人,根本就无从找起。工厂这边自不用说,毫无档案可查,找了阿华租房的房东询问,由于房租廉价竟连租房协议都没签,当时阿华说身份证遗失了正在补办。 所以能够入手调查的方向很少,一个月过去都没什么进展。倒是寰亚的资质股权证书被送到了林妙手中,上面最大份额的名字已然是她,等于说从今天起寰亚正式成为她的了。 看了看隔着一道门的男人,侧脸俊逸如常,眉眼间的那抹专注使他更动人。当初她在被翟靳挑拨之后,一度怀疑过他意在吞并寰亚,而今他却毫不在乎的把这些丢给了她。权利与她,孰轻孰重似乎立见了分晓。 沉念而过,她在电脑上敲开对话框打字过去。坐在这边有个好处,就是能看见他所有的动态,当她发送的消息在他电脑屏幕右下角跳跃时,看见他只快速扫了一眼,竟只当没看见,继续浏览着他的网页。她咬了咬牙,这人的脾气坏到一个月气都没消。 也不是成日跟她冷战那种,该吃饭时他也做,该睡觉时照常像无尾熊似的霸着她,但就是那眼神总凉飕飕的,像这种爱理不理的样子。想了想,又给他电脑上发了条信息,结果见他直接起身拿起手机打电话,不由磨牙霍霍。 桌上的座机突响,她愤愤按了免提,低沉的男声从里面传来:“就隔了一扇门有必要发什么短讯吗?直接走过来不就行了。”话落她的门被从外面推开,某人正握着手机走进来。 她靠进座椅里,目光清撩了看他,如是反应:“如果是这样,你还不如把这堵墙直接给拆了,这样更直接。” 他偏头看了看,居然还当真点头,“提议不错。” 不禁气结,林妙懊恼地问:“你到底要闹脾气到什么时候?”他倒是厚颜无耻:“等你学会了哄我为止。” 这段时间她还不够哄他迁就他吗?处处以他意愿为先,还每天给他熨衬衫和领带,现在他身上穿得哪套不是她给他选的? 不算是僵持,空间顿静了一瞬见他正要抬脚走到桌后来,突然外面有人在敲门,硬生生拉住了他的步伐。明显不悦从他眼中划过,在看见林妙眼神中的幸灾乐祸后狠狠瞪了一眼,但还是转身走了出去。 叶非凡进来一看joe脸色沉黑地坐在椅子里,第一反应是先飘了眼另一边的林妙,见她正埋头工作并无异常,不由纳闷,是谁又把老大给惹了啊? 等到出门时叶非凡一脸的灰头土脸,迎面便见陈斌走来,他一整神色走了上去。几分钟后陈斌不疑有他地进去找老大商量人员调动的事,没察觉到背后叶非凡那幸灾乐祸地奸笑。 —— 韩婧推门而入时,沉凝的眸光闪了闪。 这是一间不能算简陋但也算不上奢华的房间,除了一张床外还有一个小茶几,陈旧的沙发里坐着一人,而茶几上摆着红酒瓶与两只玻璃杯。 她凝了眼那红酒后巧笑倩兮地开口:“翟少,我是不是来晚了?” 翟靳面容本俊酷,可眉眼间总带着一抹阴沉与狠意,让人看了心中打鼓。此时看见韩婧进门,他嘴角微扬了弧度摇头:“等你再晚都不算晚。” 韩婧落座时见翟靳给她斟了一杯红酒,以前她的身份还在那时,自是对谁都不惧,可如今……接到电话的时候心下略感忐忑,她不知道为什么他还会找上自己。 略一迟疑端起了红酒到嘴边轻抿了一口,以前喝惯了好酒,一尝这口感就知道这酒价值不菲。到底是经商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已经被逼得住这种酒店,却还是能喝上上等的红酒。她忍不住再询:“翟少,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翟靳感觉对这女人厌恶,装腔作势的很,还当自己是原来文化部的公主呢。不过是她身上还有利用价值,今儿才找了她,否则哪怕她跪倒在面前都不会瞧上一眼。 跟这种女人他没多大心思谦让,径直点了根烟抽起来,无视她被呛得轻掩鼻子的样子,似笑非笑了开口:“想跟你谈笔交易。” 韩婧愣了愣,勉强笑了回:“我都沦落到这步田地了,还能作什么交易啊?” 翟靳故意失笑着把烟吐在了她脸上,缓缓而道:“一个人自有其价值存在,不可妄自菲薄。至少你对他的事比较了解,不是吗?就像当初你借了他的手,把我的病毒种到林妙电脑中去一样,后来你又将事情在你们的圈子里散播开,看,我们之前合作得多么愉快。” 韩婧讪讪地移开视线,“尽管如此,最后我们不还是输了。” “输不要紧,要紧的是输了后能不能赢回来。” 韩婧心中一紧,迫切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眼中露出希翼:“咱们还能赢回来?” 翟靳缓缓抿着红酒,眼角的笑意细细蔓延,“就看你想要什么了。” —— 林妙见到韩婧的时候并不觉得意外,意外的是看见从一家酒店里出来。那酒店并不是什么奢华五星级一类的,看外件设施很陈旧。关于她的境遇一直没问过joe,权利这东西一朝得势一朝失势,地位不止天差地别,还有可能落得极不好的结局。 文化部自然不会因为少了一个韩婧而运转不过来,如今应该都被秦姚南一手掌握了。 看她站在路边拦车,却拦了好几辆都载人了,天上逐渐下起了雨,没过一会就变大了。韩婧左右看了看,只有重回酒店才能避雨,刚要回走却有辆车停下来了。 林妙眯了眯眼,那是辆黑色宾士。她看不见韩婧是什么神色,只看见她在原地顿足了几秒,当那宾士车的后窗玻璃缓缓落下时她抬步走上了前。里头坐着的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地中海的头发格外瞩目,韩婧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车窗被关上的一瞬,看见男人凑过去亲在了她脸上。 有想过在吴城的天变了之后她会落魄,但没想过会落魄如此,不过林妙可不是什么白莲花之类的性格,自是不可能对她产生同情。当初韩婧那高高在上的嘴脸至今都仍记得呢,她没过去奚落几句已经仁至义尽了。 这事回去后提都没跟joe提,只当没看见过人。林妙的注意被joe带回来的私家侦探的消息给吸引了,查了将近两个月才查出阿华曾在车站附近出没过,估计是乘大巴车离开吴城了。而且还有一处也出现过他的身影,就是之前翟新同住过的医院,他在翟新同的病房门外几度徘徊都不得门而入,最终还是罢休离开了。 林妙将几处监控拍下来的画面反复看了很多遍,想他是真的很恨吧,如果不是医院人来人往众多,她真怕他会对翟新同下手,到时等待他的便是牢狱之灾。 他已经承受了这许多痛苦,如果最终因为报仇而落得如此下场那就太可悲了,而翟新同不值得他拿后半生来抵。或许是看到joe将翟新同送进了监狱,又把林大军逼得无路可退,他这才安了心放下过去离开吧。 找不到的人不会再回来,找不到的过去也一去不复返,林妙心里头钝钝地想:就这样吧。 joe问她可想清楚了,语气酸酸的,看他那面无表情又酷酷拽拽的样子,她无奈而肯定地说想清楚了,之后无需再找私家侦探了。 这天林妙打开电脑没多久便弹出一则新闻,目光扫过标题就不由自主地点进去了,一目十行将新闻快速看完,忍不住扭头去看另一边,但今天joe没在办公室。 起身走出去扫过一圈工作大厅,小贝诸人都在埋头工作中,叶非凡和陈斌的位置上也是空的,看来是与他一同出去办事了。可没过多久叶非凡和陈斌回来了,林妙去问他们joe上哪了,叶非凡还笑着调侃:“林经理,老大的行踪可不归我们管哦。” 陈斌加了句:“也管不住。” 言外之意林妙只当没听懂,回身进办公室拨他号码,他手机却是不在服务区内。当时也没在意,坐办公室一下午她将网上新闻都细细看了一遍,都是关于五年前那场大火的。 不知道警方为何会去重翻这旧案,五年前判定的线路老化着火被指是有人故意为之,于是警方展开了进一步调查。网上瞬间如炸开了锅,纷纷起贴讨论这事,而在其中有“知情人士”直指此事件与寰亚的前董事林大军有关,更有人暗指陆勉与她的那段恋情也牵扯其中。 到傍晚时分那些原本只是猜度变成了坐实,甚至有一些当年她与陆勉一起时候的照片流出来,陆勉的身份变成了网民最关注的话题。如今网络资讯发达的时代,只半日,陆勉与他背后的事都被扒出来了。 林妙看到了一只手,在这些所有事件背后有一只手在操纵,再一次将她推上了风口浪尖。 起初她看见新闻的第一反应是joe所为,但后面事态的发展都逐一说明不可能是他,也不会是陆勉。既然化名为“阿华”的他都已经悄无声息地走了,又怎可能还会把这些事再推出来,而且之前他都没有动过要真正伤害她的念头,此时也自然不会。 如果是joe就更不可能,joe于这些事没有直接关系,他对陆勉如此介意,断然不可能把这个人物再扩大化。阿华找上他,成就的是他的野心,如今吴城的经济命脉几乎都掌握在他手中了,又怎可能还会大动干戈地来做这些? 可她给他打了好多通电话了,一直语音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内,他到底上哪去了? 翟靳的电话是这时候打进来的,原本看见是陌生号码她不想接,但觉可能是joe便摁了接通键。听见翟靳的嗓音时心头一沉,哪怕他还没开口说什么,脑中立刻反应过来那只藏在背后的推手是他。 是因为事情牵扯的全都与她有关,五年前难以磨灭的大火的照片,她与陆勉的恋情,陆勉的身世,这些都是曾经压在她心头的巨石,所以思绪很难不受影响。导致她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点,就是这些原本该与翟新同有着密切关系的事,却全都避重就轻转移到了她身上,以及寰亚和林大军这,众人聚焦的目光也将翟新同忽略了。 会如此做的人,除了他翟靳还能有谁? 正文 94.城门失火(1) “翟靳,这样有意思吗?为什么你要一直揪着我不放?”林妙的语气很平静。 “不是我要揪着你不放。”翟靳在电话中否认,“是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会是现在这局面,后来我发现原来因果循环,什么事都有原因。” “你究竟想说什么?” 他故意轻叹:“小妙,我做了这么多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可全都是为了你啊。” 林妙轻哼出声,她可真的担待不起翟大少的这片盛情!上次就受了他蛊惑,与joe之间产生罅隙,这次她不会再轻易上当了。不想与他多废话:“翟靳,你也就别再这样兜弯子了,干脆点直接说出你的目的。” 没料翟靳很直白地就说了:“我的目的,自然是在这场仗中翻盘了。”顿了顿,转而语气里透着一股阴冷:“换作是你,父亲被送进监狱,公司被夺,连海外市场的最后一片地盘也失了,你会怎么做?” 林妙沉默,各自立场不同,她没法也不会去站他立场想这些事,只淡声道:“我不是你。” 翟靳听了后大声讽笑:“你确实不是我。你爸被逼得先重病住院又再被传审讯,可能下半辈子也待在里面了,你家公司兜兜转转最后终于落在了别人手上,你弟弟……算了,可能你也不在意,所以你能安然躺在他怀中。林妙,我们果真是不一样的。” 他极尽讽刺地拿话来激,但林妙都不为所动。他不知道他以为的这一切与事实根本有出入,他不知道那晚她跟林大军断绝了父女关系,他也不知道joe在把寰亚的股权夺回来后就把份额悉数给了她。而这些也没必要来跟他解释,所谓立场不同,自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林妙准备结束通话:“既然如此,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正要挂断手机时,突听翟靳冷不丁地问了句:“不好奇今天joe去哪了吗?”心中一沉,随即有种莫名的寒意从心底冒上来,一整天没联系上joe了,难道……“你知道?” 翟靳如撒网捕鱼的渔夫,丢下诱饵:“你不妨打开你的笔记本右下方的防火墙,有一出好戏正等着你看呢。”林妙扫了一眼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因为长时间没有碰触而屏幕变暗处于待机状态,嘴角牵扬了讥讽的弧度:“你当我傻吗?破了防火墙你就能窃取我这讯息了。” 翟靳闻言低声失笑:“你大可以找一台没有任何内容的空机器,只要告诉我ip就行。” 林妙顿了顿,语气嘲弄:“我现在是确定了,之前在我电脑种下病毒和盗走数据信息的人一定是你。你是觉得我吃过一次亏一直都不思进取,对这方面从不涉猎,还是天生我就是该被骗的傻子?与其在这上面动脑筋,劝你你还是想想别的门道吧,我就不奉陪了。” 这次毫不犹豫地挂断了手机,但在挂断的一瞬,刚好翟靳有一句话传过来:“已经晚了。” 心中骤沉,意识到什么,立即去弄笔记本电脑。而屏幕一亮便见一条蓝色的数据传送条显示正在传送中,且到末尾处了。无需去臆测什么,反应迅速地想关机,可操控鼠标毫无反应,切断电源,笔记本却还有储备电,依旧正常运行,就连强行关机键都失效。她夺门而出扬声喊:“周延!”然而,等周延跑进来时数据传送条消失了。 周延不明所以地问:“林经理,发生什么事了?” 林妙瞪着空白的屏幕,极力控制住才没让神色有异常:“刚电脑出了点问题,现在没事了,你先出去吧。”当有点摸不着头脑的周延走至门边时,听见林妙突然又道:“把叶非凡叫来一下。” 叶非凡一路闲晃着进了办公室,看林妙的脸色有些难看还调侃了问:“怎么,老大又惹你了?”林妙抬起头,眸光沉了沉,如果说在公司里除了joe外还有谁能信任的话,那只有眼前的叶非凡了。 这事她必须得找人商量,所以挑关键的简单陈述刚才过程:“刚刚翟靳给我打电话转移我的注意,等我挂断电话打开笔记本时发现蓝色数据条正在备份传输出去,无论我尝试关机还是切断电源都没能阻止。” 叶非凡先是一愣,转而面色骤变,“你电脑什么时候又中病毒了?” “现在不是追究这的时候,先想想要怎么弥补?我电脑里的资料有很多都是公司最新……”语声蓦然而顿,林妙的目光盯在在笔记本的屏幕上一动不动,叶非凡察觉有异询问:“怎么了?” 静默片刻,她将电脑侧转,其中画面呈露于视线之下。 叶非凡几乎一个箭步冲到了桌前,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看了片刻,问出林妙心头的疑惑:“老大这是怎么了?”屏幕上播放的应该是一个监控画面,而画面中的人是joe。 那是在一个看起来装潢设施都比较考究的包房里,由于角度问题刚好他坐在监控探头下。关键是他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对,始终垂着头,脸颊坨红像是喝醉酒了似得,他面前那杯红酒只剩了半杯,手机搁在桌面上是暗的。 叶非凡丢下一句:“我先去找老大。”便焦急地转身要冲出门,被林妙喝住:“站住!你知道这地方在哪吗?” 叶非凡跺跺脚,“不知道也得找啊,老大这副样子怕是被灌醉或下了药。” 林妙自是知道事态严峻,尤其这个监控画面还是翟靳弄过来的,但盲目而寻只会浪费时间。目前摆在眼前的事情都十分紧迫,她电脑中有很多公司新定项目的策划案,还有相关数据,一旦被窃取走都会影响整个公司的营运,必须要在最短时间内作出应对;而另一边joe那,无疑翟靳是拿他作要挟,逼着她再去找他。 她咬咬牙,做出决定:“先让各部门整改策划案。” 叶非凡一怔:“不管老大了?” “翟靳的目的是想要重新夺回市场,我们必须先从他最在意的入手。” 叶非凡立即跳脚:“什么最在意不在意的,没了老大还要这公司作什么?林妙,你对老大不在乎是你的事,但是我一定要先去找老大,才没功夫来管什么策划案整改呢。” 林妙一拍桌子也跳了起来:“你当我想啊,叶非凡你可有想过这事的后果吗?但凡被翟靳抓住了命脉翻盘,丢的不单单是霆舟,还有你老大辛苦打下来的所有一切。到时,你以为翟靳会放过谁?” 叶非凡瞳孔缩了缩,没对上话来。他自也能理清这其中道理,但事关老大他没法像她这般冷静,在他的理念中这世上就没有老大解决不了的事,只要老大回来了,这些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但听完林妙所言,他也难免要去深思这种种可能。 听见林妙沉了声道:“你有想过翟靳为什么先给我打的电话,再用我的电脑来传输数据吗?他要做这些明明可以借由别人,你或者是陈斌都行,为什么偏偏是我?” 叶非凡:“你的意思是……” “没错,他真正的目标是我。所以要找也是我去找人,你留下来稳住公司,切记别让底下的人知道内幕,就说……就说是我提出新方案,要对原有企划做调整,另外把公司所有电脑都清理一遍,将损失降到最低。” 叶非凡目送着那纤细的身影走出门,目光沉了沉后落向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事情当真如老大所料,也亏得老大早有提防,这时候翟靳拿过去的东西怕是已经将他的电脑弄死机了吧。 病毒这东西,不是就他翟靳一个人会玩的。老大早就和他研究了一种反病毒,一旦有人入侵防火墙进来欲图窃取资料,传送过去的数据就是蚀他电脑的毒,会在数秒之间将其机器锁死,且清档数据变成乱码无法恢复。 只是老大可能真出事了,如果翟靳的目标是她,那么能够让老大回来的人只有她,这也是他没有阻止的原因。 叶非凡给底下的人打了一通电话,让盯紧林妙的去处,有情况随时汇报。 可半小时后就接到底下的人汇报了,说林妙的车跟丢了。 —— joe看见韩婧与杜萧成一起进门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一局鸿门宴了。 杜萧成是省城下派过来吴城的,尽管之前一战帮秦姚南翻了天,助他坐上了如今吴城的第一把交椅,但官场的规矩向来不会让其独大,杜萧成便是调来牵制秦姚南的另一方势力。 秦姚南的意思是由他出面引荐两人认识,日后也可与杜萧成多打交道。但他与秦姚南在这边喝了足足半小时的茶,这杜萧成才迟迟而来,臂弯里揽着韩婧。 joe只淡淡地扫过一眼,眉色未动。秦姚南起身与杜萧成握手,寒暄着落座后便将joe引荐,谁也没介绍韩婧,彼此心照不宣。 酒过三旬,秦姚南起身去洗手间,包房里就只剩了三人。joe自是知道秦姚南故意走开了给他留空间与杜萧成打交道,不过多了一个韩婧在场,今天看来是很难达成预期效果了。 杜萧成眼角的细纹很深,面上看似微笑和蔼,实则目光十分锐利,骨子里透着一股老奸巨猾的味道。与joe说得话都是场面话,倒是酒杯很快见底了,joe本欲让服务员再取一瓶茅台来,但杜萧成却推让了说不能再喝了,至多再喝点红酒。 这时韩婧主动提出去拿红酒,说要挑一下好品质的酒。杜萧成目送着韩婧出门,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道:“我这丫头啊,就是这么细心的。” joe轻勾了下嘴角,不予置评。 没过多久秦姚南从洗手间回来,韩婧随后便拿着一瓶红酒进门了,她也不让服务员来服务,亲自动手开瓶醒酒,然后为席间酒杯都斟上满满一杯。 秦姚南笑问:“韩小姐不喝点吗?” 杜萧成摆摆手说:“她啊不会喝酒,老秦你还不知道呢,有次她陪我喝了点白的,就那么一小口,回去就跟我闹啊,酒品实在是差。” 韩婧不依了:“胡说呢,我酒品哪差了?不信我喝给你看。”说着就要去倒酒,被杜萧成拦住,连连说:“好好好,你酒品很好,这酒啊就留给我们三喝吧,你喝果汁。” 这一出戏落在另两人眼中,都选择不动声色地只当没看见。 这是一家私人会所,供应的酒自都不会差到哪去,红酒入舌先苦后涩,再有浓郁的酒香席卷舌尖,但在尝到最后又好似有些酸意。joe略蹙了下眉头,并没在意。 但等半杯酒下去就觉有异样,身体蓦然变得燥热不说,头都昏昏涨涨的,立即拿起手边的水杯猛喝了一口水,不知道为什么,好似味觉出了问题,舌头都麻麻的。突听身边传来轻细的语声:“你们帮忙把秦书记和杜老扶去房间休息吧。” 心头一沉,抬起眸便见韩婧坐在对座的位置,姿态优雅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视线划过桌面的酒,立即意识到是酒出了问题。 是他失算了,首先没想到韩婧会与杜萧成一同来,这怕是连秦姚南都不知道;其次是没想到韩婧会当着他们的面公然下药。当初助益秦姚南上位,自然是把她韩姓一脉都打压到底了,如今她父亲应该进了里面,而她也丢了文化部的职位,但不成想她竟然能牵上杜萧成这条线,可见这内里头根枝复杂。 joe在脑中快速盘思,本想选择以不变应万变,且看她究竟要怎样,但突然有种强烈的被窥视的直觉,这种感觉来自对面韩婧身上。 正文 95.城门失火(2) 眯了眯眼,她身上装了探头。 但应该不可能对接上的啊,因为是私下见面,所以秦姚南特意选了这间房,所有信号都是屏蔽的,不可能会有被监听监视的可能。 “看见我你似乎一点都不意外。”韩婧微笑着开口,细白的手指端起了红酒杯还有意晃了晃。晃得joe眼睛发花,连忙垂了眸双手撑在桌脚上,但身体里的燥热在愈演愈烈,明显感觉脸上都在烧,不禁沉声问:“你在酒里下了什么药?” 韩婧失笑出声:“下药?你是不是想多了呢,一个是吴城的书记,一个是掌握吴城经济命脉的江总,还有一个是即将上任的领导,我是向天借了胆来给你们下药吗?”说着她还有意浅抿了一口红酒,示意酒并没有问题。 joe眸光沉了沉,没有作声。 安静中,韩婧把那杯红酒都喝光了,放下杯子的时候才缓缓道:“论心机我不如你深,论手段我不如你狠,这将近一百五天左右的日子,我每一天都在想,究竟我韩婧哪一点比不上她,又哪一点配不上你,让你毫不犹豫就选择了有利于她的那条路。” joe扯了扯嘴角,“想通了吗?” “以前想不通,现在想通了。”她讽刺而道:“原来我输在了时间上。” 但见joe摇头说:“你不是输在时间上,但凡从过去到现在,都从来只有一个她。” 韩婧的身体僵了僵,放在桌上的手一点点握成了拳,“你够狠,就是到了如今这时候你还不肯有一点服软。你可知道为什么你会头晕目眩吗?我不妨告诉你,秦姚南和杜萧成至多就是不胜酒力,但你,除了酒还多了一样东西,这东西你一定不陌生。” 她狠狠瞪着他,一字一句吐出四字:“硫喷妥钠!” joe的眼神缩了缩,听见她继续恨声而道:“我本不想用它来对付你的,但是你逼我的,原本这种红酒液与你们之前喝的白酒中和,只会产生很强的酒精剂量,能使人最快速度进入醉酒状态,你们喝了这么多酒,就算是喝醉也理所当然。可你为了保持清醒,却立即喝了手边的水,这是你每次喝酒时的习惯,总喜欢在酒杯旁放一杯清水,偶尔喝酒喝得口干了就润润口,连你喜欢喝什么牌子的水都为你想好了。” “硫喷妥钠下在了水中?” 韩婧眸光沉寒了道:“你别怪我,怪只怪当初你对我不念丝毫情谊。” joe低笑出声:“情谊?我对你有过吗?” “你……”韩婧怒极了站起,扬起手指指向他,但在瞬间恢复冷静下来,她重新落座,“你不用故意激我,既然会对你用硫喷妥钠,你就应该清楚是谁安排的今天这一出戏。” 是翟靳!在韩婧突然发难的时候他就想到了。以韩静的性情,没这么大的魄力,即便今天她有备而来,但是要冒险放倒秦姚南和杜萧成这两大巨头,她没这个胆量。 只有背后有人给她出谋划策,她才敢如此冒险操作。 目光掠及桌面的水杯,心绪不由偏离。他这习惯是从……林妙开始的吧,她每次吃饭都要在手边放一杯水,跟她说过好多次边吃饭边喝水对胃不好,但她的理由很充足,说水是身体之根本,人没有喝水或少喝水寿命都能短了。拗不过她,一起吃饭的时候就总是先给她倒上一杯水在手边,久而久之他也有了这习惯。 韩婧确实因跟他相处甚多而对他的行为习惯有所了解,才被她钻了这空子。 话至此处,再多说也无益,他垂了头半闭着眼,在韩婧看不到的视线底下他的手指轻移到了腕间的手环上。但他有迟疑。 这条手环与林妙的水晶手环是有特殊安置的,有过一次她悄然而离的经历后,他在设计的时候就多了一个心念。他可以将这处的定位发到她那边,让其知道确切位置。 但以他现在的状态,怕是等不到她赶来了,而且,翟靳让韩婧对他用硫喷妥钠的用意再明了不过,恐怕本来就要引她来。 若非他心智坚定,怕是早已神智浑沌了。最主要的是目前他浑身无力,否则是可以强行离开的,这次翟靳是下足了功夫往死里阴他! “joe,你也别再顽抗了,这药效你是清楚的,当初你让人对翟新同使用的时候就该想到因果循环,终有一日会反噬回你身上。”韩婧如此说着时,突然门从外面被推开,她神色一顿,笑道:“看,翟少来了。” joe抬眸看过去,推门进来的果真是翟靳,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来的,随在他身后的还有……林大军,是坐在轮椅上被许晓君推着进门的。 —— 林妙开车时把笔记本都带上了,放在副驾驶座里,时不时地扫一眼。 若不是看到joe抬起了头,她会以为画面是静止的,而他向来幽静明亮的黑眸此时却多了浑浊,不过仍有精光在里头,似乎他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能想到的卑劣手段无外乎是被下药了,但是她心头疑惑重重,翟靳对他下药要干什么?把他困住有的是别的法子啊。就像当初叶非凡禁锢他一样,只要把人弄昏了拉到乡村小舍。是除了对付joe外还要对付她所以才费这周折吗?否则不会有这监控镜头给她看。 而这监控录像明显被刻意消了音,证明在那室内不止他一人,很可能有人在说话,只是他置之不理一直沉默着。 林妙感觉,闻到一股浓郁的阴谋的气息。 可明知是阴谋,她却仍然要往这坑里跳,因为翟靳拿住了她的要害!把车停在路边,给之前翟靳打来的号码回拨,目光没移开屏幕半刻,当接通的一瞬她心头一跳。 “喂,找我有事吗?”翟靳明知故问。 林妙盯着画面中joe的眼睛,那里头的瞳孔在收缩,证明——翟靳也在那间房里。极力冷静而问:“你在哪?我想见你。” 翟靳毫不客气地讽笑出声:“你怕是想见的不是我,而是他吧。” “在哪?”她扬高声喝。 “可以从你现在看到的镜头猜一猜是哪,你不是人已经出来了吗?我都让人帮你把后面跟着的车给甩开了。” 听着这番话林妙直接摔了手机,但手机屏幕仍然亮着,而且把免提键给无意摁到了,她发了狠地怒吼:“翟靳,你不要欺人太甚!你拿一个跟我毫无干系的人来威胁,就认为我一定要听你的吗?我不妨告诉你,我跟他不过是为了一个寰亚,如今寰亚已经写上我名字了,你但可以对他下手,看我眼睛会不会眨一下。” 空间静窒,车厢里,手机中,都没有半点声息。 似乎就连翟靳都被震住了,想不到林妙会说出这番话来,他不知道林妙此时目光沉沉盯在笔记本的屏幕上,不放过joe脸上任何一丝的表情。 可是,她的心沉进了谷底,他整个人都是麻木的,连眼神都涣散了。 顿了半刻,终于手机里传出翟靳的语声:“小妙,你这脾气也太冲了吧,不过我喜欢。既然你对他不在意,那我也就下手不客气了,不过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来青秋会所看一场戏,来了就报我名号,会有人领你过来的。这边戏快上演了,就不与你多说了。” 话落他便挂断了电话,林妙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启动车子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如箭一般飞驰了出去。 开到青秋会所门口,她才想起幽幽是这家会所的常客,眸中闪过沉色。 等打电话问过幽幽后,居然当真是秦姚南约的joe,若非涵养在她差一点就开骂了。那圈子的人都是这般老奸巨猾且阴险狡诈的吗?之前joe为他大动干戈,与虎谋皮,帮他谋得吴城的重权,如今一朝得势却反过来咬人?翟靳又许了他什么利益? 再恼也无济于事,如今joe在那里面,明知是坑她却不得不进去。但在下车前,她给叶非凡发了一条短信,至少得有人知道她进的是什么坑吧。 深吸一口气,推门下车。 私人会所向来门禁森严,她报过翟靳的名字后还是有人要进去询问,过了一会才有人来领她进去。会所很大,弯弯绕绕了有一会才来到一扇门前。 领路的人欠了欠身便转身走了,林妙看那扇门是半掩着的,轻轻一推应该就能推开。不过她没这么做,因为门内的语声穿透门板而出。 首先她听见的便是林大军的嗓音,她对这个嗓音太熟悉了,喊了二十几年父亲的人啊。新闻里说他被警方传去审讯了,会出现在这里不用说也是翟靳的杰作。 只听门内林大军大声道:“你那晚亲口承认自己是陆勉的,处心积虑这么久,你就是来报仇的。你要拖老翟和我都下水,要让我们赴你爸的后尘。” 林妙蹙了蹙眉,原来翟靳找他来又是为了来了说陆勉的事,非要抓着这件事不放吗?他不烦,她都烦了。陆勉在她这已经翻页了,既然他化名阿华与过去绝断,那她也不想一味追根挖底,非要把人找出来不可。 听见joe的声音时先是心头一沉,转而便松了口气,他果真在这里,至少翟靳没有把她诳到别处去。那晚些叶非凡赶来的话,应该还来得及救人。 侧耳去细听他讲话,只听他道:“对,我就是陆勉,你和翟新同都该死,只把你们送进监狱算是对得起你们了。” 林妙心说他是在以不变应万变吗,还在有意伪装成陆勉来迎合他们的猜测? “是你爸太冥顽不灵,吴城的电子业是我们三个一起打下来的,他竟想一个人吃独食。而且你爸的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是他自己在牢里想不开自杀的。” “就是就是,自己寻的死跟我们家老林有什么关系呀。” 林妙心中一揪,连许晓君也来了?忍不住轻推了推门,视线穿过门缝,首先入目的便是许晓君的背影。 看见她身前有一辆轮椅时林妙心中一紧,下意识以为是阿姐,他们竟然连阿姐都给带回来了?但转念间又觉不可能,仔细去看才发现是林大军坐在了轮椅上。 他这是演戏演上瘾了还拿了轮椅来做道具? 目光往里探看了些,不禁顿住,joe脸色煞白地靠在椅背里,沉闭双眼,额头全是冷汗。他怎么了?之前看到的镜头中他并没这样啊,就刚才这么一会功夫发生了什么事? 正沉念时看见他的嘴唇蠕动又说话了:“你们一个个都为了私心而不惜陷害自己的合伙人,之后更因为得知我是他儿子而怕事情败露,又肆意纵火,那场火烧死九人,烧伤五人,那些人以及背后的家庭何其无辜。” “胡说!”林大军怒喝,“那火不是我放的,是线路老化自己着的。” “我没有胡说,线路老化至多是烧掉电路,哪怕自燃而起也只会从底层开始烧起。可那把火是从五楼烧起的,是从我的房子烧起的,这世上没有如此巧的事。” 听到此处林妙怔住了,这joe装成陆勉是不是装得太像了?而且,这不该是他讲话的口气,她能想到以他的脾性此时讲话必然极尽讽刺,而不是现在这般语气平静。与其说是在与他们对话,更像是……他在一个人陈述。 突然眼前一黑,过了半瞬才察觉到是有人挡住了她视线,而这个人在缓缓转身后也看清了面相,是翟靳。他阴沉的眸光与她相对,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让她感到不寒而栗。 刚才她进会所门便有人进来通报过他了,他自然是知道她会在这门外,但他只看了她一眼便又侧转过身,故意让开了一道可供她看见的视线。 听见翟靳问:“那么你对林妙呢?何尝不是利用?” 心头一跳,这把火烧到她身上来了,不过这本就是翟靳的用意,不是吗? 正文 96.城门失火(3) 只听joe低声道:“没错,我那时候是有意接近她的,因为她单纯,本想利用她来找到林大军的罪证,可最后被林大军先一步察觉了。”他说着话突然顿止住,林妙看见他整个人都在抽搐,不由大惊失色,刚想推门而入,又听见他嘶吼了喊:“我恨她,她父亲林大军背信弃义,她也一样,她电话里骗我说要去找我,实际上跟她父亲联合了将我往火坑中引。林氏一家人,都是一丘之貉!” 我没有!林妙摇头,她没有打过电话给他,那时候他们正吵架,处于冷战中,她还生气他一直不肯低头来找她。 一定是林大军,是林大军让人冒充她打了那通电话! “骗?你又何尝没骗她,以前你骗她的感情,而今你更一而再再而三的骗她。比如,你早在他们父女的亲子鉴定书上动了手脚,是吗?” 林妙浑身一震,茫然而视,他们在说什么?她跟林大军几时做过亲子鉴定? 而林大军的反应也很大:“什么手脚?我跟林妙鉴定之后基因不符啊。” “基因不符?这就得问问你身边这位林夫人了。”翟靳一下把话题引到了许晓君身上,引得林大军转过头去,而许晓君立即嘴里否认:“问我作什么,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翟靳笑了笑,转过了眸对joe道:“你来说说呢,这件事跟我们这位许女士有什么关系?” 许晓君面色大变,急喝出声:“翟靳你想干什么?是你说让我把老林找来就……”她嘎然住口,眼神惊慌地去看林大军。 林大军惊愕地瞪着她,而这时有一会没说话的joe又开口了,他的情绪似乎得到了平复,语气又变回了原来的平静:“大约是七年多前了,那时我还没认识林妙,我与许女士联合伪造了林大军与林妙的亲子鉴定书,让林大军认为林可和林妙都不是他的女儿。她为了什么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要拉林大军下马首先要断他臂膀,林可只专注于艺术还不用考虑,但是林妙,天生就对数据敏感,她生来就是做生意的料,如果不让林大军对她猜忌,那她必然会成为我复仇路上最大阻碍。” 如果之前还觉得joe是在伪装陆勉什么演戏的话,到了这时候林妙只觉浑身犹如置身冰窖,而她再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如果joe说得是假的,那么他为什么要杜撰这么一段故事,关键是林大军和许晓君怎么可能配合他来上演? 可如果他说得是真,那么,他这些事难道都是从阿华口中得知的吗?阿华,或者说陆勉何至于要将这许多事都告诉他? 砰的一声碎响,把她吓了一跳,也打断了她纠缠不清的思绪,看进门内见是林大军砸了桌上的玻璃杯发出的动静。他发怒就砸东西的习惯一直没变,而这时是从没见过他浑身颤栗地指着许晓君质问:“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背着我做了这么多事?” 许晓君原本惊慌不安,此时被林大军一吓脸色更见惨白,可转眼间她脸上的惊慌变成了愤怒:“是!是我把你的亲子鉴定报告给换了。你心心念念都惦记着她,我跟了你十年儿子都养大到十岁了,你都不肯给我们母子一个名份,我如果不使点手段逼走她,我能有今天吗?就算我不为我自己打算,我也要为小彦打算,我不能让他一辈子都当一个私生子,受尽别人冷眼。” “你混账!居然是你在背后搞鬼。”林大军大怒,想从轮椅里起来打许晓君,哪料只起了半身就被许晓君冲过去一推,竟直接被推倒在地上了。林妙的瞳孔缩了缩,脚下甚至移动了半步,但终究没跨出那一步。 许晓君哭着尖叫:“就是我做的又怎样,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林大军你废了。这些年我处处对你忍气吞声,可你当我不知道你至今都还藏着那女人的照片吗?我就是要让你跟你女儿反目,让你彻彻底底尝到什么叫求而不得。如今寰亚已经是小彦的了,你当我还要忍你吗?我告诉你,如果你安份就让小彦给你养老,毕竟你是他爸爸,如果不安份,那就别怪我断了你的医药费,让你自生自灭。” 长久嫉妒,压抑,隐忍使人疯狂,许晓君就是这般,犹如一个疯子似的叫嚣,全然没了以往的姿态优雅。 而就在这时,一道沉声缓缓响起:“恐怕,你还得继续熬着。” 许晓君一震,扭过头怒喝:“是谁?” 门从外面被推开,林妙一脸沉静站在门外。林大军看见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而许晓君死死盯着她,“你来作什么?” 林妙摇了摇头讽刺而道:“一个人无知也就罢了,还蠢就无可救药了。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我跟你一样是翟靳喊来的,跟你不同的是,至少我是被迫,而你是蠢到自己送上门来被人利用。” 一番话说得许晓君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刚要开口又被林妙冷声截断:“还有个事你可能是误会了,你以为他转给你宝贝儿子股权后,寰亚就属于你母子了,但实际上……”有意顿了顿,凌迟对方的神经,“这些股权如今都在我手上,现在寰亚是我的,很抱歉林家还没轮到你们母子做主的时候,如果有什么事最好先问问我,因为,我也姓林。”最后那四个字,她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 许晓君往后踉跄,满脸不敢置信,嘴里喃喃:“不可能,不可能的。” 而在见证刚才一刻后,林妙内心再无半点柔软,无情戳穿她:“你不相信,但可以打电话问问你儿子,不过,至少林彦没学你如此目光短浅,还知道要谋求眼前利益,将他手中仅余的股权都转让给我了。” 这一次许晓君再也接受不了事实,整个人趔趄而倒跌坐在地上,浑身瘫软了再起不来身。 林妙对此无动于衷,对付一个养在别墅的金丝雀,她还绰绰有余。 而林大军在惊愕过后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唤: “小妙。”却被林妙厉眼一瞪,怒斥:“别叫我,我不是你女儿!” “可是小妙,当年我是被他们迷惑了……” “迷惑?呵,林大军,你一句迷惑就想抵消这许多年来对我的极尽利用?一句迷惑就想把过去所有都抹去?还是一句迷惑,你就想我从此放下成见,继续给你乖乖当棋子?劝你收了那些心思吧,我教训许晓君不过是捍卫林家人的尊严,林家的事还轮不到她一个小三来指手画脚。” 林大军被她抢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涨成了通红。 收拾完了这对夫妻,林妙的目光才环转而过,不过不是看向翟靳,是看向那边坐在joe对面的韩婧。刚刚在外面视线挡住了看不清,到这时她才看见,原来这女人也在。 那就不用说了,韩婧跟翟靳一定是联合起来了。 不过她想不通的是,失了势力的韩婧何以还能被翟靳看中来布这场局? 她的心思被翟靳洞察,微笑着问:“你一定奇怪为何我会找上我们的韩小姐,因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韩小姐就算丢了文化部的工作,但也毕竟在这圈子里混迹了多年,人脉可是比咱们一般人要广。这不,即将来吴城上任的杜局如今可是韩小姐的靠山。” 韩婧被翟靳说得脸色有些难看,不悦而道:“翟少,能不能做正事,别说这许多废话?” 林妙眯了眯眼,从翟靳的话中她是听出点意思了,韩婧是榜上了一个有权的人打算卷土重来,而矛头指向了joe。脑中立即闪过那日看见韩婧上的那辆宾士车,而车后座上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难道那就是翟靳口中的杜局? 她现在有些想明白过来了,不是秦姚南对joe下了这个坑,而是这姓杜的怕是上了韩婧的套,被韩婧给利用了。不由失笑,用嘲讽的眼神看着韩婧,“韩小姐,平日里装惯了白莲花,如今是把这人设给卸下来了?” “你……”韩婧怒极了起身,但被林妙抢白了去:“我?我自然是不屑与你计较,毕竟没你那般狐媚的法子能迷倒当权者,倒是劝你一句,早点回头是岸,至少你跟翟大少作一丘之貉要更般配一些。” 此时躲在门外偷听的叶非凡不由满头黑线,老大这妞也太凶悍了吧,一个人毫无畏惧冲进去不说,还连砍几关,谁送上来都是刀口斩落啊。抹了抹额头一手汗湿,庆幸自己没跟这女人成为敌人,否则别说有腹黑的老大这种人给她撑腰,单单一个她就难以抵抗。 他是考虑什么时候进去时机才最好,老陈带了人去应付外头那些人了,他则刚到这间包房外就听见林妙这般威风凛凛地把一干人全都给怼回去。 如今就剩一个翟靳了吧,叶非凡很好奇,林妙要怎么对付翟靳?想着既然已经逐步掌控了这里的局势,那就稍等片刻多看一会戏吧。 可他不知因为这个决定,之后将被他老大发配边疆,苦不堪言,这是后话了。 若不是场合不对,立场不对,翟靳都想为林妙击掌。但凡有谁身处这般劣势都不可能会像她这样强横,而她眉眼满含沉怒发飙的样子让他无法移开视线。他从没看错过她,从第一眼的时候起,哪怕逆境她也不屈不挠,不会将自己立在一个卑微的角色上。 之前他舍不得真正伤她,但今天,有些痛自是她必须要承受的,否则,她永远脱不开这层枷锁,而他也没有半点机会再翻盘。 林妙,别怪他心狠! “小妙,你是不是该把重点转移一下了呢?其余的事我都给你理清了,可你的事还得你自己来,眼下可是最好的机会,错过了可能你之后都不会再有机会得知真相了。”翟靳语声轻柔地提醒。 林妙猛地瞪眼过去,与翟靳阴柔的目光相对了片刻,却没有像刚才那般怼回去。 这房间里每个人都有弱点,林大军在意面子,许晓君看重儿子,韩婧怕当下的窘况曝光,唯独翟靳,他没有弱点!能够攻击他的无非是翟新同、荣丞、以及他的海外投资,而这些都被joe一一拿下了,所以此时的翟靳不能说一无所有,但也没有可牵制的。 与他交涉只能智取,不能强攻。 “何为真相?”林妙反问,“是你认为的是真相,还是已经存在的事实是真相,又或者被掩盖了的过去是真相?翟靳,你费尽心机把我引来,无非是让我以为joe是陆勉,而他七年前抱着目的接近我又利用了我。” 却见翟靳摇了摇头道:“不是让你以为,而他就是陆勉。我知道最近你们在调查一个叫阿华的人,不清楚他是怎么跟你说的,看你现在的反应也大致能猜到了。你不妨现在再来问问他看,他会怎么回答你。” 林妙循着视线而望,这时joe依然闭着眼,额头的汗珠似乎更多了,气息也有些不畅。她沉声而问:“你究竟对他用了什么药?” “这药你应该不陌生。”翟靳走近她,与她并肩而立地看着joe,缓缓说出:“叫硫喷妥钠。”成功让林妙惊转过头,目露震惊,他冲她笑:“当初是他让那个阿华对我爸使用的,让我爸在众目睽睽之下曝出当年的秘密,如今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相信你不会觉得我过分。至于这硫喷妥钠的功效你应该也有所了解,所以有什么疑问不如现在问出来。” 啪!清脆而响亮的巴掌毫不犹豫地落在翟靳脸上,这是林妙的反应。 翟靳被打得脸偏了过去,他摸了摸发疼的脸,反而笑了:“这是你第二次打我,为什么我对你不动怒反而还更喜欢呢?” 林妙眼神沉了沉,这种表白她还真的消受不起。打他那一巴掌是对他的卑劣而作的本能反应,但不代表她就是一泼妇,更不会因此而鲁莽。重重冷哼了声才转过眸,再次看向joe,心思越发的沉。 正文 97.城门失火(4) 硫喷妥钠的功效是joe自己亲口告诉她的,曾在对罪犯审讯中作为“吐真剂”。所以刚刚他说得都是真实的没有错,但他是以什么样的角度来说,是第三者的立场还是,当事人? 林妙问得第一句话便是:“joe,阿华究竟是不是陆勉?” 安静轮回里,感觉心尖都在微微颤抖,听见平静的语声低述:“不是。”林妙的指尖勾了勾,再问:“那么你呢?你是陆勉吗?” 问着这问的时候,林妙的眼中只有那人,周旁的谁都入不了她的眼。 他说:“我是陆勉。” 如果之前不懂什么叫讲话掷地有声,那么此刻林妙感受到了,有个人投了一块巨石往她心湖中,噗通声响让她甚至有短暂的耳鸣。等恢复清明后,那种熟悉的钝痛在心间逐渐蔓延,她从齿缝中迸出疑惑:“为什么你要骗我?” “什么骗你?”他似觉困惑,又似听不出来她嗓音。 林妙深吸了一口气,重复了问题:“为什么你要编造一个谎言说阿华就是陆勉?” 空间静顿下来,等待的时候林妙不由心中升起希翼,希望他说那不是谎言,他刚刚所说所做都只不过是为了履行对阿华的承诺,哪怕这个理由听起来是有多荒谬与牵强。 至少,他不是陆勉,就不曾对她有过利用与欺骗,而她,也对他没有愧疚。 她对陆勉是愧疚的,哪怕明知早年他接近自己是存了目的,可追其根源又何尝不是林翟两家先负了他陆家,再则他因她而走入火海,万劫不复。比起那点欺骗与利用,陆家付出的是人命,先是他父亲,再是他,若非他命大,如今陆勉二字也不过是刻在墓碑上。 只要joe不是陆勉,那她可爱得心安理得,否则,他俩会没有路可走。 而向来眷顾她的老天爷这次却没听到她的心声,沉暗的嗓音在半空回响:“因为我不想让林妙知道我是陆勉,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当初用阿华的时候就想到这最后的一步了。他父亲是原先跟着我爸一起打拼的,后来我爸死了后,他家就一直跟我们同住在那个旧楼里,那场火将他父母都烧死了,他刚好在外面工地上干活才留了一命。所以,比起我他更恨翟新同,他要的不是罪魁祸首的命,他要翟新同在所有人面前承认其罪行,然后一辈子待在牢中。” 翟靳眸中射出沉怒的火焰,狠声而斥:“别把所有事都推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这根本就是你一手策划的,你要为你父亲报仇,要把荣丞和寰亚这两家公司彻底踩在脚下。” joe:“你说得没错,我当然想要报仇了,除去那些人命,无论是荣丞还是寰亚都是当初那家电子厂的衍生品。它们发家的背后有多阴暗就有多肮脏,根本没有资格在吴城立足。” “是什么电子厂?”林妙突然问。 只听joe答:“远山电子厂。” 林妙刚心头一松,便又听joe道:“也就是后来的同庆电子厂。”她彻底僵化。 所以同庆电子厂的前身实际上是翟新同、林大军和陆向远三人共同奋斗拼搏过的那家厂,自陆向远被诬陷入狱甚至自杀后,翟新同与林大军都瓜分走厂里的资源然后另起炉灶,分别创立荣丞与寰亚。当时他们一定以为远山电子厂没了,殊不知它如埋在地下的火种一般,以另一个名字起来,更与荣丞和寰亚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若这不是人为,这世上又如何能有这许多巧合呢? 东子带领众人罢工是在joe掌握荣丞之后,他说计划开始,不单单是指那罢工的变故,而是他这局周密的全盘计划开启。 说起来很可笑,翟新同与她父亲林大军两个当事人都在多年以后把部分决定权给予了别人,所以才有刘向东背着翟新同成为同庆电子厂的法人;而寰亚寻找外包厂加工,来自林彦的大笔一挥,包括她在后面也知道,却不知从始至终他们都是在一步步踏进这个圈中。 双管齐下,谁也没逃过。只看今朝,荣丞不复,翟新同入狱;寰亚哪怕仍在,也伤其筋骨成了空壳子,而父亲如今又能怎样?林妙看了眼坐在地上的林大军,他已经众叛亲离。 “那么我呢,你对我林妙是何念想?”万事终有头,到了这时候她能问的只有这一句。 “林妙……”名字低低地从他嘴里呢喃而出,像是带了万般宠溺,又像是淡漠如陌生人,她已经分不清了,目光紧凝着那张脸等待答案。 却在下一秒身后忽然砰的声响,转身便见叶非凡一头冲了进来,而那门明显是被他给踹开的。他身后跟着三名身穿制服的警察,进门就扬声而喝:“就是他们这些人,把我老板给控制了!” —— 会所张老板很是头疼,他经营会所多年,上下都打点过的,接待的也都是位高权重的领导,从没出过事,谁知道今天出了这等事。 警方问话录口供,他如何能说这局是秦书记约的?只得硬着头皮把责担下来。幸而秦书记在酒醒后出来,面色虽沉,但还是主动把事情揽过。而与他一同出来的那位杜老,脸色似乎也很黑,劈口就问与他一同过来的那位女士去哪了。 张老板自是见惯场面的人,知道这位杜老应该也都是上位圈的人,不敢怠慢,连忙回说刚刚被警方给一起带走了。 等秦书记与那杜老一众人离开会所了,张老板也不敢松气,连忙打电话找路子探问那被救护车送走的江总的情况。据他所知这江总如今可是拿捏着吴城的经济命脉,如果在他这出了什么事,那他别说会所开不下去,连这吴城都怕是待不了了。 叶非凡原本很担忧老大的情形,可救护车开到一半就见老大突然坐起了身,面色虽然发白但神智似乎清醒过来了。不由出声轻询:“老大,你没事吧?” joe闻声转头过来,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茫然。 叶非凡心头一咯噔,老大不会是被那什么药给弄傻了吧,然后狗血的来个失忆?不禁懊悔不已,之前在门外听见那翟靳说老大中了那药就该冲进去的,尽管那时候老陈联系的派出所队长还没赶到。主要是他听见是那药也觉好奇,不光是对药效好奇,更对老大的过去好奇,可听到后面越来越觉得不对。 那翟靳的目的分明是想要离间老大和林妙啊,尤其他听见林妙问最后那问时,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凡从老大口中说出点什么不好的来,怕是以林妙那妞的性子非跟老大闹到底不可。所以他毫不犹豫就冲进去了,目测还算及时,但眼下老大的情况很令人堪忧啊。 冲着随行的医护人员吆喝出声:“诶,那个谁,帮忙检查一下我老大啊,没看见人醒过来了吗?”但听那医护人员道:“已经到医院了,先送进急诊吧。” “哦。”叶非凡虽然焦躁也没办法。 而整个过程中joe都好似浑浑噩噩的,一直默不作声,任由他们用推车把他一路送进了急诊室。陈斌是跟着警车一同过来的,一众人抵达急诊室时刚好门从里面打开,叶非凡疾步上前询问:“医生,我老大怎么样?那药对他有没有副作用?” 哪料医生一脸懵懂而问:“什么药?这人就是喝醉了酒啊,体内酒精含量偏高,对身体很伤,所以醉酒后神智会不清,以后不能再这样喝了。” 叶非凡一愕,嘴都有点不利索了:“喝……喝醉?” “现在病人酒已经醒了,在医院观察个半小时基本上就没事了。” 众人面面相觑。 陈斌推门而进急诊室,便见老大独坐在病床沿上沉埋着头,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阴沉的气息。心中不由暗骂叶非凡那臭小子,总找坑给他跳,可这坑他已经跳进来了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老大?你还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吗?” 只见老大缓缓抬头,眸光射掠而来再不见有半丝浑浊,看得陈斌只觉心惊不已,明明灭灭后听见老大问:“林妙呢?” —— 林妙没来医院。 叶非凡是刚刚才反应过来的,当时他让纠察队队长抓得是翟靳几人,并没有说让抓林妙,按理老大当时那情况她应该会急追而来,可是她没见踪影。 心里头没来由的很慌,他是听见之前老大在那包房里说得话的,然后老大报仇这事,他没觉得有何过分的。姓翟的和姓林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且确实罪孽滔滔,如今老大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以牙还牙,也用得是正常手段。换作是他,恐怕早就走上邪路,用最简单的方式来报复了,不过,那样他的后半辈子也搭进去了。 足可见,老大比他要睿智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本躲在抽烟室抽烟的,脑中还在盘转着这些,突觉眼前人影一闪,有道疾风随至,本能地往旁避让,可避开了脸没避开肩膀,重重一拳打在他左肩处,一下把他给打倒在地。 怒得他火冒三丈,起身便喝:“谁敢偷袭老子?” 可等看清来人时一下就怂了,“老……老大,怎么是你?”视线往joe身后的陈斌哀怨而望,只见陈炳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这时的joe整个人都透着阴狠,眼神沉厉地让叶非凡脚软,真怕他那拳头又再上来。 可joe寒凉丢下一句:“从今天起,你调派去西宁开发新市场,不做出成绩别回来。”话落便转身大步而走,脚下步履既沉又重。 叶非凡惊愕得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急急去拉陈斌,“老陈,这是怎么回事啊?” 陈斌用同情的目光看他,“你啊,平日脑子不是转得极快的吗?你还警告过我说林妙是老大的禁忌,可今天怎么就糊涂了呢?听见老大被翟靳算计,你居然还在外面看戏不立即去救,这回你就祈祷着老大能够哄回林妙吧,否则西宁怕是你非去不可了。” …… 翟靳走出派出所时便看见门外听着的那辆车了,不禁嘴角上扬了走过去。 走至窗前还轻敲了敲玻璃,等窗玻璃缓缓落下后视线将车内的人扫了扫,不无兴味地问:“怎么这般不高兴?是丢了什么宝贵的东西还是重要的人吗?” 回应他的是门从里面突然撞开,他急退而开还是被撞到了,虽然疼但脸上依旧洋溢着笑容。看着joe从车里走出来,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阴狠气息,脸色又沉,翟靳就觉心头痛快。 他比了比派出所的大门后道:“在你动手前先想一想这里是什么地方,虽然私下斗殴不会有什么罪,但是拘留是免不了的,你如果希望和我一起在里头待就尽管动手。” joe阴沉地扫了他一眼,这是他第一次想通过武力来解决一件事,也是他第一次如此沉不住气,没有了以往的从容。 克制,是他一直以来秉持的信念。从过去到现在,若非他能做到克制,如今的他都不知道在哪了。有时候长久习惯了就种进骨血里了,所以他在这刻除了狠狠盯着翟靳外,并没有任何动作。 相比joe,翟靳要显得更随意,还故意掸了掸身上看不见的灰尘,然后倨傲开口:“你一定想不通为什么医院查不出你体内有硫喷妥钠的药性,你工于心计,筹谋算计步步为营,可为什么你连一杯水中究竟有没有下药都尝不出来呢?难道你就没闻过硫喷妥钠的味道?” joe蹙起眉头,那杯水……他当时喝时并没尝到有异味,而硫喷妥钠有蒜臭味,但当时他以为是自己喝多了,舌根麻木并没尝出那味来。现在翟靳故意说出这事,难道那杯水中根本就没有下硫喷妥钠? 可是,“如果没有硫喷妥钠,后面我怎么可能……” “你怎么可能会在后来无法控制地说出那些真相呢?”翟靳截断了他的话,“你是不是在奇怪这事?罢了,当初我拿你当兄弟,这事便与你说了吧。这一局,你输在自己!” joe没接他的话,冷冷地看着他等他下文。 “硫喷妥钠不过是个幌子,是你心里一直藏着那许多秘密,又害怕被林妙知道。酒精麻痹了你的神经,让你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再闻见韩婧身上的香便好入眠了。” 入眠?joe的瞳孔一缩,“催眠?” 翟靳笑了,“果然是一点就透。” 正文 98.那一片稻田 催眠本是一种医学手段,但凡意志坚定的人神智便不会被左右,可当时他本喝下烈酒便神经麻木了,再被韩婧说是喝了下有硫喷妥钠的水,那时便是被催眠的开始。哪怕他再想清明神智,可心魔与执念,让他没有了抵抗的意志。 所以翟靳这一次说对了,他输在自己,输在了自己的心魔,他越想隐瞒越怕被林妙发现,就越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智,随而将那些深埋的秘密都一一吐露了出来。 “你在怕。”翟靳笑看着他说,“你苦心营造了一个叫阿华的人出来,就是想要有朝一日用来掩盖你的身份。你步步棋都算得精准,唯独算漏了她。从你很多年前布局想要为你父亲报仇起,你就把她林妙算漏了,你没算到最终爱上了她,甚至为了她差点葬身火海;你也没算到即使时隔五年,对她依旧放不下,时日越长你便越害怕被她知道真相,因为,如果你是陆勉,她便不会与你在一起。” joe箭步上前把翟靳给推搡在车门上,手臂狠狠抵住他的咽喉,“你是忘了翟新同如今还在牢中吗?而你,没了荣丞也没了海外那些投资,又凭什么资格来与我斗?” 翟靳扫了眼他横亘在前的手臂,反而语态轻松地道:“没错,在你眼中我是个一无所有的人,但是我有一件事能够做到,就是,让你爱而不得。以林妙的性子,是不可能再接受你了,无论是愧疚还是家族恩怨,你跟她之间都会隔着一条跨不过的长河。关键是,她会原谅一个从始至终都在利用她欺骗她的人吗?” “你的目的是林妙?”joe眯起眼。 却见翟靳摇头:“我的目的是让谁都不好过。凭什么你布局多年夺走了一切后还要美人在抱?总要有点遗憾跟缺失,你说是吗?”他把joe用力推开了两步,敛去脸上的笑意,眸光沉狠:“过去是你手段高明让你赢了,不过我翟靳不是输不起的人,失去的我会自己夺回来,而得到的,我会抓握在手里永远都不放。joe,我们会再见的。” 目送着翟靳离开,joe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翟靳说得么每一句话都切中了他的要害,他瞒下自己是陆勉这件事不为别的,全都是为了隐瞒林妙。因为他深知林妙的性子,在知道他就是陆勉后,无论当年真相如何他们都再回不到从前。 此时他已经无法理会放翟靳走是不是放虎归山,哪怕终有一日他们要在商场再决战他都不会拍,但是林妙,是他唯一的软肋啊。 从医院出来第一站并不是这派出所,而是回家,回霆舟楼上的家,但是进门他就发现屋子里变了。不是屋子的摆设变了,而是一些该放在哪个位置的东西没了,进房搜找,所有关于她的东西都被收走了。 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杀伐决断起来比他都还狠。如果她要走,完全可以丢了那些衣服生活用品,无需回公寓去收拾。她这么做的目的是在告诉他,她要结束这一切。 这是她对他的宣誓。 所以即便他急着去找她也无济于事,第二站他来找了翟靳。他要弄清楚翟靳到底耍了什么阴谋,让他在那情况下心智薄弱,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开车去往林妙公寓的路上,他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所以当用钥匙去开门却发觉锁换了时便有了心理准备,但同时也松了口气。既然她还有心思来换这锁,证明只是生气,并没有到一点退路都不留的地步。 他拨她号码,是关机的。在她门前席地而坐,他要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法子能逼得她出现。 寰亚已经给她了,是制造点公司内部问题吗?还是再把寰亚给夺过来,让她主动来找他?这似乎都不妥,那么从林大军入手呢?虽然林大军在他当年与许晓君合力挑拨之下,以为林妙不是自己的女儿而一心利用,对她并不好,可那丫头却依旧重情。 她始终都把寰亚的责任挑在肩膀上,也在林大军几次装病时流露出在意。 如果是从林大军入手的话,能不能把她逼回身边呢?joe在考虑这个可能性。只要把她牵制住了,事后他再来哄她,哪怕她再气也都有哄回的一天。 而对林大军,他本没有那许多顾忌,若非是看在她面子上,早也把人送进监狱去了。 他叹了口气靠在门上,这条复仇的路走得有多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他从没觉得遇见林妙是个错误,也从不怕她成为自己的软肋。因为有了她,他才不是那满心仇恨的机器,才变得有人情味,懂得割舍与放下。 若非遇见林妙,可能现在翟新同和林大军的下场会比眼下更惨烈。 但如果因为报仇而失了她,那他之后便没有意义了。 想及此处joe从地上起身,扫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转身走进了电梯。 已经三天了,林妙都没出现,哪怕林大军被拘留监禁,寰亚生产岌岌可危,她都没出现。 让joe不禁怀疑,到底她还在不在吴城? 但已经让人查过这几天的飞机航班,都没有她的名字,车站附近也都有人守着,全都没看见她的踪迹。包括她的公寓与林大军的别墅,并没有见她出入过,除非是她躲在公寓足不出户。 反而是翟靳,倒有他的离境记录,他去哪了并不关心,但就怕又设了什么局把林妙给藏了。可就在joe打算对翟靳进行追击的时候,林妙突然给他传来了信息—— joe,见一面吧,我在那片稻田。 眸光沉了沉,立即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哪,心也揪了起来。他怎么就没想到那里呢? 驱车前往的路上,心头一直很沉,是集中注意力在开车上才没去想这三天她一个人独住在那小屋这事。等红灯的时候,心绪浮躁而太阳穴突突地在跳,暗下决定无论她有多反弹都要在今天制住她,断然不能被她给牵制住,否则,后果他承受不起。 车子平稳停在了马路边,他推门下车,步履微沉地朝着那排小屋走。经过屋门时,他朝门锁扫了一眼,还是完好的,但是窗户却洞开着。 上次过来他便察觉到了端倪,可能别人不会干出破窗而入的事,但是她会。 甚至她连试图打开门上那老式铁锁的念头都没,就靠着爬窗出入也觉得自在,也就只有一个她了。joe并没破门而入,这门锁的钥匙在叶非凡那,而叶非凡被他给赶去西宁了,让他学了她也去爬窗不是不行,只要她在里面;但她约他的地点是在那片稻田,所以这屋里必然是没人的。 踩着杂草丛生的田埂而行,脑中勾勒着一会看见她的画面,然而等到了那空旷的稻田却见她用一块布铺在地上,然后躺在上面竟像是睡着了。 她也真是胆大,光天化日之下这么睡在野外,也不怕有匪徒劫财又掠色。不过方圆几公里好似都没有人烟,而隔了前面那个土坡便是公墓了,会过来这边的人几乎没有。 在她身旁坐下,目光细凝在她脸上,苍白,憔悴这些似乎都没在她脸上出现,反而脸蛋被午后的太阳照得红润,长长的睫毛犹如扇羽盖住了那双灵动的眼睛,沉静的气息将他心头的浮躁漫漫降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才见她睫毛颤动着要醒来,joe定定看着,等那双黑眸睁开,从混沌到清明,她从地上坐起身来,轻声说了句:“你来了。” “嗯。”他轻应,发现之前想过的所有对付她的法子到了跟前都没用了,只相对无言. 只沉默了一会,就听见她再次开口:“joe,我知道你在找我。来这里的时候我对自己打了个赌,赌你什么时候能够找来,如果你找来了,那我们就好好找个解决问题的法子,看是不是还能继续走下去;可是,我等了你三天也没等来你,便明白了一件事。” joe蹙起眉头问:“明白什么事?” 林妙目光眺望着远方,缓缓而道:“我们在一条背驰的路上越走越远。” 心中一揪,他沉了目光盯她,“那是你以为。” 她温柔而笑,摇了摇头道:“不是的,你其实也清楚,所以你用尽各种手段想要逼我出现,却忘了我在乎的早已被你逐渐淡化。你了解我正如我了解你一样,就好比你用我爸的后半生作为要挟,可我却能吃准你不会真的下狠手,因为你知道但凡你那么做了,我跟你就是陌路。” joe一把扣住她胳膊,语气沉狠:“陌路?林妙你不妨试试我会不会或者敢不敢对林大军下狠手,你信不信我让他比翟新同更惨?” 林妙侧转眸看他,英俊的脸庞上含着一股戾气,可她不惧,还反而伸手轻抚他的脸,在她的手指一点点划过他脸轮廓时,那狠戾的表情逐渐淡去,只剩幽深复杂的目光盯视着她。 她没有去接刚才的话题,只问:“当时疼吗?” 他心头一跳,自然能明白她在问什么,收回了抓她胳膊的掌,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带她沿着脸的四周到脖颈再到胸口才停下。 “很疼,就差一点我就成了废人,当时的烧伤面积达70%以上,我几乎没有一寸皮肤是完整的。但是我想活着,再难都从火坑中爬出来了,为了活着,忍了全身的烧伤偷跑出了医院,可我当时那情形哪里能去得了什么地方,只能躲在简陋的房子里,等着身上的皮肤发烂。” 林妙感觉身体里的某处又开始钝痛起来,且一疼就撕心裂肺,她咬着唇问:“后来呢?” “后来,”joe目光转向别处,嘴角是淡淡的讽意,“我昏睡在了那租屋里,醒来时睁开眼发现周围都不是熟悉的环境,而手臂上还正吊着点滴。若非身上的烧伤仍在,我当时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是谁救了你吗?房东?”林妙追问。 joe摇头,“不是房东,是我父亲的一位故人,就是江小灵的父亲,他为我找了全美国最好的整形外科医生,帮我改头换面,冠以他的姓,变成另外一个人。” “他对你提出了什么条件?” joe笑了,这丫头习惯了把利益摆在天平上衡量,看人待事永远都那么精准。 “其实也不算什么条件,本身他救我的动机是出于感激我爸当年对他雪中送炭,等我变成这张脸的时候,他希望我能够成为他的半子。” 半子?林妙心头一跳,立即领会过来:“他让你娶江小灵?你答应了?” joe眉眼挑了挑,她这副样子是但凡他点头说是就要跳起来打他的节奏吗?不过他还是摇头,“没答应,五年前小灵还是个小丫头,哪里懂这些,我提出了另一个条件与之交换了。” 林妙眯了眯眼,五年前的江小灵还是个小丫头或许真不懂,但是五年后的她早已成年,怕不再是他以为的孩子了。从那次在公寓楼下的交涉来看,江小灵对他怕是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情愫。 她问:“什么条件?” “无论我在今后扩展多大商业版图,其中20%都归江小灵所有。” 林妙很吃了一惊,20%这个数字可当真不是小数目,如果他只是个穷小子便是一张空投资票,可但凡他有所成就,江小灵不用花费任何便可坐享其成了。 以joe现在的资产,江父显然是可以笑了。 这个人一定非常的有远见,懂得权衡利弊,而求得最有利的价值。不过林妙对这个人无法有反感,包括对江小灵,哪怕江小灵真的或许喜欢上了眼前这男人,因为,若非他们一家,她的陆勉活不过那个冬天。 轻叹在心底,酸酸的感觉,她的陆勉啊。 “阿勉。”随着她的一声轻唤,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人身体动了动,涩涩地想:这个称呼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见了吧。 她嗅了嗅鼻子,语调平稳而道:“我们分手吧。” 正文 99.往后余生 空间静窒,只听见彼此的气息在流转,而身旁的人的呼吸越来越沉,他从齿缝中迸出字眼:“你说什么?” 林妙转过头迎上他的视线,重复刚才的话:“我们分手吧。” “你休想!”他发狠而喊。 她静看着他,“这句话应该在五年前就对你说了,那时你抱着目的接近我,撺掇许晓君离间我们父女关系,再篡改亲子鉴定报告,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刻在我们感情路上的裂痕,它不会痊愈。即便你因为我而冲进了火海,身受重伤,但也无法抹去那些不好的记忆。” “难道,难道我们一定要活在过去吗?你就当陆勉死了,我是你重新认识的一个人,我叫joe,叫江少霆。” 林妙垂落了眸:“不是我要活在过去,而是过去从未远离我们。就如你用尽所有手段逼我出现,却唯独忘了这里,不是你真的记性不好,但凡你不是陆勉,你都能想到。你忘了这里是因为你的思维有意避开了此处,因为你在上次就已经意识到过了那个山头便是“你”的坟墓。阿勉,你我都不可能从这段恩怨中走出来的,过去与现在所有不好的利用与欺骗,将会成为我们今后感情路上永远拔不去的刺,它会时不时地翻出来刺我们一下,直到……” 她抬起眸,眼神中一片深浓的痛楚,“我们终将成为怨偶,到那时,你会恨我,我也恨着你。”至少现在分手,她还能在将来老了的时候回忆这段苦涩却又甜蜜的恋情。 她是这么认为的。 joe终于明白,之前所有的平静都为等这一刻,她真的比任何人了解他。知道要怎样来瓦解他的心防,如何来破他的念,两字“怨偶”,一句“你会恨我我也恨你”,足以让他疼到最深处。 可是她错了,他坚决不同意分手!双手将她肩膀扣住,一字一句:“林妙你听着,哪怕将来我们彼此憎恨,我也不同意分手。只要是刺,就没有拔不去的,一天不行就一个月,一年,甚至十年,只要你我在一起,我们终究会抚平那些伤痕的。是,我是对这处选择性的忽略了,但这是我的事,我自己的情绪自己能调整,这也不是你所谓的分手的理由。” “但是我不能!”林妙突然大声喊,这三天来我闭上眼就是这些年的周周转转,满脑都是与你这一年的画面,忍不住想在你的层层面具之后有多少是真,又有多少是假。或许我可以原谅过去的你情非得已,但是无法原谅现在的你满嘴谎言!什么阿华就是陆勉,什么找不到人,都见鬼去吧,你这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骂到最后她的拳头如雨点般都砸在他身上,恨,怎能不恨?她这三天想尽一切他对她的好,却不能否定这些“好”的背后存在着算计;想说服自己他是不得不为之,可是感情里怎么能融进这一点杂质,她根本没法原谅他的行为。哪怕,他有再大的理由,他有再多的痛楚,她对他失了信任,再无了回旋的余地。 “是,我是骗你,但我从未骗过你的感情!”joe也怒吼出了声。 “感情?我们之间能配得上感情两字吗?陆勉我告诉你,你不配,我也不配!但凡不是以纯粹目的在一起的行为,都不过只能算作人类本能欲望驱使,与感情无关。” “欲望驱使?你是这么看待我们之间的吗?”joe怒不可竭,他们之间种种,居然被她说成只是欲望驱使。 而这时林妙也早已没了冷静,她只想摆脱他,摆脱这个以爱为名,却布满了阴谋算计的人,“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可他禁锢的怀抱犹如一把枷锁,牢牢把她困在他怀中。心头一狠,扬起手往前方而指,“那里,刻着你的墓碑,埋着你的骨灰!” 明显桎梏的双臂松了,她毫不犹豫地推开他,然后撒腿就跑,朝着那片山头,朝着那个坟地而跑。过了有一会才听见脚步声疾追而来,不过,她已经跑进了一片坟地之中。 当她离那墓碑越来越近时,听见身后的脚步逐渐停了,心中不由钝痛起来。 她知道这里那块墓碑下掩埋在地下的或许是空坛子,却是藏在他心中的毒。 走上这片土地就意味着要他直面过去,所以他在潜意识里会排斥这个地方,哪怕他知道五年前在这里刻碑身葬,却总刻意地避开此处。以致于他就连当初把翟靳禁锢在这附近都没察觉到,而即使后来发觉了他可能来过此处,却仍然难以面对这过往。 所以他想不到她会来这,所以,真正怕面对过往的人是他! 他心里有恨,而她这点恨不过是儿女情长的小情小怨,与他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她放不下的是眼前,而他放不下的是过去、现在,甚至将来。 石碑前,清俊少年在那黑白照中。那晚翟靳带她来到这里,她只在孤冷的风中站了半小时,那半小时里她什么也没想,然后转身,离开。 轻沉的脚步终于走到了身后,静寂空旷的四野里,只有他们两人。 林妙蹲下身轻拂石碑,干净的袖角立即就变黑了,不是这地太荒凉,而是从未有人来扫过墓,它被遗忘在了这一堆林立的墓群中。 她对着空气说:“我一直以为与你已经死离别了,从此只能在梦中来缅怀你。五年了,早已是一片汪洋恣意的海。” “难道你希望我死了吗?” 她鼻子一酸,湿意浸进了眼眶里。心就像坠入泥潭的石,一点点在沉下去。那里一片麻木,连她自己都触碰不到了。 “我当然不希望,但是阿勉,你我都知道我们之间没有路可走了。爱怨难得,过往不会成云烟,只会成扎在我们心头最深的刺,时不时跳出来提醒你我,就像这块墓碑,它立下了,便也在这里留了,碑上刻着的那个名字叫陆勉。” 却听他沉声而对:“如果你在意的是这块碑,那我就叫人把它推了,是不是把它推了你就过了这个坎,能够重新回来我身边?” “你是可以推了它,可是你心头的那块碑呢?推得掉吗?”林妙哭喊着问,她将额头抵在了冰凉的墓碑上,心有千千结,她和他之间唯独是个死结啊。 忽然肩头一沉,整个人被一股外力提起,等她反应过来时他的唇已经堵了上来。她拼命挣扎,手用力打在他的脸上,可他却都不肯松开,从未有过的凶狠与疼痛,他将满腔的恨意都埋进了这个吻中。他让她感受到疼,让她感受到他的不甘,也让她感受到了绝望。 泪离框而出,她知道,她终于将他逼到最后了。 而当泪珠滚至两人唇间时,他蓦然顿住,一点一点松开了她的唇,转而把脸埋进她脖颈里。有液体顺着她的脖子往下而流,她的眼泪涌出来得更多了,想要开口说话却泣不成声。 “妙妙,我同意和你分手。” 低低的语声回绕在半空,如一道白光重重射进了她的心中。 他说,他同意和她分手,他终于同意了。 颤着声应了那字:“好。” 她挣了挣仍然没有挣开他,“你放开我,我要走了。”这次他没有再顽固,当真松开了双臂,她立即背转过身大步而走,不让脸上的泪痕被他看见,也不想去看他眼里的微光。 在她走出几步时听见他突然唤:“林妙!”脚下顿步,只听他说:“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她牵强而笑,却又笑出了泪,再回他那字:“好。”话声落她便不顾形象地疾跑,跑离这孤凉之地,跑离身后那人。 joe目送着越来越远的身影淡出视线,他刚刚那句话其实只说了一半。 林妙,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再见你时,我一定不留一寸余地给你。 他想,既然她现在接受不了,而他也难放下过去,那不妨先放她飞,但风筝的线头依旧在他掌中牵着。暂时把她安置在心中一个最妥当的地方,不搅动,不碰触,在时光里与她相安无事。但这世界是圆的,风筝的线也抓握在他掌中,她出去绕了一圈终究是要回来的。 他没那么大度到等下一个生平,从与她相识的那一天起,便要她今生为他不得安宁了。 —— 机场的贵宾候机室里,曲幽幽端着咖啡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才抬起眸看向对座的那女人,“你就这么走了?挥一挥手,不留一丝云彩?学徐志摩呢?” 本在喝着咖啡的林妙被她的话给呛着了,连连咳嗽,等平复下来怨恼而道:“既然来为我送行,你就不能说点正常的人话吗?” 曲幽幽不干了,她这说得哪句话不是人话,不是为了这姐妹的话? 她叉了腰道:“我有说错你么,好不容易争来了寰亚的股份,最后你居然把它们全都丢给那男人了,关键是你还不霸着他一个人要独自离乡背井去什么国外,读书?不是我要说,你是那块读书的料吗?” “我怎么不是读书的料了?在学校的时候门门功课都a+。” “那是你把导师哄得服服帖帖!”曲幽幽瞪眼,“妙妞,你这脑子啊是聪明得不行,在学校的时候就知道与其死读书还不如跟导师关系相处好一点,那样考试的时候就不用费太大功夫。之后出来混了,你也一直秉持着你那颗聪明的脑袋,即便是在寰亚对你不公的情形下也没见你吃着什么亏。可这次你的脑袋是秀逗了吗?放下好不容易得来的寰亚不说,还放了江少霆,你可知他现在身家有多少?你这不是放弃一个普通男人啊。” “这么好,不如送给你啊。” 林妙看见曲幽幽一脸被噎到的表情,顿时被逗笑了。 曲幽幽讪讪而道:“再好也及不上我们家老秦,你的男人你自己消化吧,那种腹黑男,连我家老秦都能算计的人我是收不了。” 腹黑男?林妙脑中印了那人身影,幽幽这形容挺形象的。那天的事,秦姚南应该回去没和幽幽多说什么,但其实就连秦姚南也不知道根底。所以才有这刻幽幽话语不甘的挽留。 这时广播里在播报航班号,曲幽幽一怔,立即扒了林妙手中的机票察看,见与那广播中的一致不仅气馁而问:“妙妞,你当真要走?” 林妙好笑地看着她,“知道的也就罢了,不知道的还当你爱的是我呢,这么舍不得我啊。” “去去去,赶紧走,到了给我电话。”曲幽幽像赶苍蝇似的一脸嫌弃。 林妙笑着起身,拉了行李箱洒脱丢下一句:“拜了。”就往门而走,却听幽幽在后喊:“诶,你傻呢,这是贵宾室,可以走贵宾通道啊。” 她摆摆手,一脚迈出了贵宾室。 手机传来短信,还是曲幽幽:妙妞,你口是心非。 她扯了扯嘴角,这女人真是可恶,就喜欢戳穿人心思。 不走贵宾通道是因为她不想走得太快,她想在这座城市多留一刻。缓步而走时她想周旁行人匆匆,或悲或喜都隐在面无表情下,有多少人戴了面具,又有多少人去去留留填了喜怒。 走得再慢也总走到了通道口,她回转过身,视线环过一圈,终究落寞了眼。 转身,离去。 她没看到二楼角落的围栏处,有一双眼正目送着她拖着行李箱走进通道口,直到背影消失了好一会都没移开视线。 陈斌等得有些心焦,忍不住开口询问:“老大,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出现?” joe?眸光里泛着清冷,语气却浅淡:“没有意义。”在不能把她绑回来之前,出现不出现都没有意义。 “可是,”陈斌迟疑了下,“那你为什么还来?”陈斌的想法是来机场要么抓人,要么就送行,躲在这个角落默默看着林妙走,这不是老大的性格啊。 等了一会都不见老大再回应,自觉是不是又问错话了,他的脑子确实没叶非凡那小子活络,讲话也拙,如果叶非凡在肯定能抓住老大的心思,但可惜他被老大发配西宁去开新公司去了。也怪非凡太过八卦,这回可有他受的了。 就在陈斌以为老大不会再开口时,突听幽幽浅浅的声音传来:“来,是为了记住她这个离开的背影,告诉自己没有下一次。” 陈斌愕然。 离开机场的时候老大提出让他打车回去,说是要开车去个地方。看老大那默色的表情,他欲言又止,说多说错,该说的那些话老大又何尝不懂。 目送着老大上了车后他就转身往出租车站走,突听身后传来轮胎与地皮摩擦的刺耳声,他本能地回转过头,瞳孔极具收缩…… 砰! —— 林妙找到座位时旁边坐了一位小姑娘,那小姑娘眼圈发红明显哭过,等她落座片刻就听见身边传来抽泣声。蹙了蹙眉,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过去,小姑娘看了她一眼,哑着声说了句“谢谢”接过了纸巾。 而在这时,小姑娘一直紧握在手中的手机彩铃响了,是那首几乎快被唱烂了的《说散就散》—— 说不上爱别说谎就一点喜欢,说不上恨别纠缠别装作感叹, 就当作我太麻烦不停让自己受伤,我告诉我自己感情就是这样, 怎么一不小心太疯狂…… 音乐一直在响,歌词字字入了林妙的耳朵,她转过眸问女孩:“为什么不接电话?” 女孩愣了愣,目光痴痴看着手中的手机,轻声说:“因为我跟他分手了。” “分手就不接电话了吗?可能他有急事找你呢?可能你错过了这个电话便错过了一辈子呢?一通电话不能怎样的,如果你决心要分,哪怕他一直打给你也不能阻挠你,不是吗?” 林妙讲话的语调很平静,可眼神却极具感染力,女孩怔愣着竟点了点头,可正要去按接通的绿色键时音乐声却突然中断了。那嘎然而止的音震荡在心头,令林妙也感觉有一丝异样。 她不是个喜欢哭哭啼啼的人,也很少用哭来解决问题。可最近她的眼泪也流了不少,所以看见身旁的女孩哭着流泪动了恻隐之心,看女孩被惊愕到的样子不禁摇头叹气,是失恋的女人都反应比较迟钝吗?出声提醒:“打过去啊。” 小姑娘当真打了,可说没两句就匆匆挂断了电话,哭得更凶了,明显谈话不愉快。 这时候林妙才觉得会不会是她多事了,如果不怂恿这姑娘打这通电话可能就不会更加痛苦了。之后长时间飞行中,小姑娘反反复复听着那首《说散就散》,幸而她用了耳机线。 林妙则要了一条毛毯闭眼睡觉了,一觉醒来小姑娘的眼睛依旧是红红的,不过总算没有再哭。空姐在提醒马上飞机即将抵达,林妙开始收拾随身物品,目光随意扫过小姑娘的手机,那上面依旧还是那首曲子。 起身之前她想了想,对小姑娘道:“如果真的放不下,建议你听听《往后余生》。” 小姑娘错愕地抬头,见林妙牵扬的嘴角笑意温柔,不由点了头。 等林妙的身影消失在机舱处,小姑娘才反应过来,立即打开网络搜索那首歌。 往后余生 风雪是你,平淡是你,清贫也是你; 荣华是你,心底温柔是你,目光所至也是你。 正文 100.归来 林妙回国的那天,刷了一条矫情的朋友圈—— 前尘往事随风去,往后余生,如不是你,便是一个人。 —— 许晓同是t集团的公关经理,今天她被任命来机场接一位海外主管,是三点钟的航班,可是她等到三点半都不见那位海外主管从出口处出来。 不由拨转电话过去,竟是通的,那边低浅好听的嗓音传来:“hello?” 许晓同立即神色一紧,恭敬而道:“你好,misslin,我是t集团的公关经理许晓同,昨天与您联系过的,我在机场正等您,不知您是在等候行李还是有别的事?” 那头似乎微顿了下,然后才道:“我现在正和你们的小徐总在喝茶。” 许晓同一愣,脱口而问:“你和小徐总已经在喝茶了?” 低低的笑声十分悦耳,带着调侃地语气:“怎么,不相信啊?让你们小徐总给你说句话吧。”话声落便听见电话里传来小徐总无奈的声音:“晓同,你先回来吧。” “呃,好的。”许晓同挂断电话后不由愕然,从机场到公司如果不堵的话开车至少要一个小时以上,堵的话就未知了。可三点抵达的班机三点半就与小徐总在公司喝茶了,怎么可能这么快呢? t集团总公司旁边的茶馆里,徐慕一边将泡好的功夫茶推向桌子对面,一边笑问:“你这样把我的公关经理耍着玩好吗?” 纤长白皙的手指端了面前的青花瓷杯优雅地浅抿了一口茶后,清浅的语声才淡定开口:“以后将归我管的人,总要考验下她的能力了。” 徐慕闻言噗哧而笑:“妙妙姐,如果不是跟你处过两年,还真会被你这副样子给唬住。” 轻哼传来:“那是你没见过我工作的一面。” “好啦妙妙姐,知道你最厉害了,不然爸爸也不会找你来帮我了。你不知道,我被这些文件啊资料的搞得焦头烂额,有你回来帮我那就轻松了。” 清丽姣好的面容下,心思浮沉难辩,这就是现在的林妙了。 她其实昨天就回国了,那公关经理昨天跟她通话时便已抵达机场了,一来是不希望回国后事事被安排,她喜欢自己掌握节奏;二来在正式入驻这t集团前,她要从侧方面初步了解下员工的素质情况。 “对了,妙妙姐,你现在住在哪啊?” “湖滨公寓。” 徐幕讶异:“咦?不是住酒店吗?这么快就租到房子住了?” 林妙飘了她一眼,“大小姐,麻烦你没事的时候也去底下体察下民间疾苦好不?我来公司担任你的财务总监不是一天半天,至少这边总公司的事要处理一个月以上才能到子公司那边去。难道天天都住酒店?还有,湖滨公寓不是商用住宅区,而是酒店式公寓,就在你公司的附近,免得上下班还要像蜗牛爬似的。” 徐慕微愕,她还真没想到这层,但她的观念中是想:“不是可以跟公司报销吗?” 林妙假装撑额,“我算是知道为啥你爸要找我来做这个财务总监了,因为有个从不为公司收支考虑的女儿。” 徐慕当然知道林妙是在故意拿她开涮,也不生气,反而沾沾自喜了道:“这证明我度量大,敢于用人。诶,不说这,既然你公寓就在附近,那今晚去你那吃饭,我太想念你做得蒜蓉大虾了,食材我负责去买。” 却听林妙拒绝:“今晚不行。” “为啥?” 林妙的眸光里有什么一闪而过,“我晚上有事。” 徐慕刚要说什么,突然桌面的手机有短信进来,她视线扫过了一眼便垂眸不语了。 这一反应自然是落进了林妙的眼中,与刚才相比这小妞的眼神明显有所触动,也不转弯抹角直接询问:“怎么了?” 徐慕笑了笑,“同学群里说,他们明天就要结婚了。” 林妙挑了下眉,“那是好事。” 徐慕嘴角一僵,笑意变得苦涩,“是啊。” 林妙想这确实是件好事,徐慕就是她出国时在飞机上遇见的那爱哭鼻子的丫头。谁知道机缘巧合在后来又再与她遇上,不过是通过她爸爸。 那年她是有规划出国的,除了学习金融管理外,她还报了人文艺术课。有目的的走访了几家博物馆和艺术画廊,便开始与馆方和画廊老板洽谈合作。她要把阿姐的人文艺术画引流进欧洲市场,只有当大范围的普及才会真正有需求。 徐慕的父亲徐夏城是其中一家画廊的幕后集资人,他主动找上了她,表示对她提出的概念很感兴趣。遂两人合作,当时她并没想到这位中年男人会是一家跨国集团的主席,后来自然也就再遇见徐慕了,而且在她父亲徐夏城的引荐下,她们在同一间学校读金融管理。 这妞至今都没放下她那前男友,而人家明天都要结婚了,她还在这黯然成伤。虽然林妙从没具体问过她过去那故事,但大抵便是小情侣之间因贫富差距而产生了矛盾。 只听徐慕突然幽声问:“我该去参加他们的婚礼吗?” 林妙:“去啊,为什么不去?” 但徐慕指了指她腕间再问:“如果是它的主人与别人结婚呢,你会去吗?” 林妙的目光扫过腕间的水晶手腕,之前有过一次徐慕喜欢她这手环,却找遍市场也找不到,等知道这手环于她特别后,徐慕便缠着要听故事。 也没吝啬,大致讲了点,主题是她目前与这手环的创作者分开了。 此时听见徐慕把问题带到自己身上时林妙依旧很淡定:“首先纠正你一点,我才是手环的主人;其次,如果是他跟别人结婚,那我一定会去。” “你就不怕……触景伤情吗?” 听见徐慕这问,她不由笑了,摇摇头道:“我自然不会触景伤情,因为我是去砸场子的。” “啊?”徐慕一时没反应过来。 “凭什么我都还没个着落他就结婚了?还明目张胆诏告全世界,生怕我不知道似的,那我肯定会以最好的状态去迎接这场婚礼了。关键时候不妨拔了电源线,掀掉几张桌子,或者再扇渣男一个巴掌,让他们这婚结得也别想顺心。” 徐慕圆睁着眼,表情滑稽,好半响才从嘴里迸出句话来:“妙妙姐,原来你是这么彪悍的啊,真看不出来。” 林妙忍着笑,扬了扬眉,“那是你没见识过。” 徐慕瞧出她的故意调侃,嗔怪而道:“你又来诳我。”转念却又道:“我知道你一定不会那样做的,你出国这许多年都没回来过,可见你心里头要么极其在意,要么便是早已放下。” “就你这段位还来分析我?太嫩了。现在是你的问题迫在眉睫,我可没有一个要结婚的前男友。”林妙起身,黑色瞳仁锁定徐慕的眼睛,“或许今晚是你最后的机会呢?” 徐慕看她走出几步才反应过来:“你去哪?” “去公司视察,不用陪我,继续你的伤春悲秋去。” 话声落,人已经推门走了出去,留下徐慕气呼呼地骂了句:“可恶。” 不过徐慕转眼脸色就变成了忐忑,小声询问:“你听见了吧?” 沉静的空间,隔着竹帘屏风的另一边,传来了一声轻应。 林妙走进t集团公司,随手从通讯架上拿起一本财经杂质,等电梯时翻看着。忽然翻到某页,有个醒目的标题用大黑字写着——jm集团将是科技电子的龙头吗? 一整个版面写得都是关于这jm集团的主席在前不久被邀参加美国纽约的商贸会议,会议中结识了智能教父詹姆斯先生,并且建立合作关系。 写此文的小编认为此事意义十分巨大,意味着我们国内的智能科技将会推向新的领域。而jm集团未来一年内的经济增长值将会翻倍。并且jm集团与t集团也正有合作意向,两大财团将会相聚北京做进一步的合作事宜的洽谈。 看完最后内容抬头,发现电梯竟已经上去了,不过她并不恼,反而眼角噙了抹笑意。 别的没有,有的就是耐心。 —— 陈斌接到叶非凡电话的时候正在车里打盹。 “老陈,听说你跑去大帝都了?”叶非凡劈口就问,却听陈斌恹恹地应了一声,不由调侃而问:“怎么,大帝都的水土不服?你这可以出公差啊,乘着这出差之际还可以游长城。” 陈斌吐槽:“老大在,我上哪去游长城啊。” “什么?老大在北京?他不是去纽约参加那商贸会议了吗?” 陈斌提醒:“那是上个月,这次老大去纽约是与詹姆斯先生谈手环衍生品的市场拓展。但在昨天,老大就抵达北京了。” 叶非凡纳闷:“老大是有多重视与那t集团的合作,派了你过去不行,还要亲自赶过去?” 这时,陈斌的视线穿过车窗,看见林妙从“茶逸轩”里走出来,不禁叹气,老大哪里是重视与t集团的合作啊,分明是重视这伊人。 有五年了吧,陈斌回想着这一路。这五年里老大从未提过林妙半字,他还一度以为老大已经把这人给放下了,哪想到林妙一回国他就跟着也追回来了。 过了一会车门被拉开,老大一身清冷地坐进来,陈斌察言观色也没瞧出点啥来,只得问:“是回酒店吗?”却听他道:“送我去机场。” “啊?”陈斌微张了嘴,惊愕了问:“去机场作什么?” “回美国继续开会。” “……” 正文 101.财团结盟 林妙坐在会议长桌后,看见走进门来jm集团的代表是陈斌时,并不觉得特别意外。倒是陈斌的反应很令她玩味,他先是并没注意到她坐在徐慕左手边的位置,还与徐慕寒暄了一阵,等落座到他对面后抬起眸,对上了她的视线时,那沉稳若无的面色突然就变了。 之后惊异的眼神几乎就没离开过她身上,会议中还多次晃神。就连徐慕都瞧出来这jm集团的大苏区ceo陈总好像有些不在状态,跟林妙对视了一眼后主动提出先暂停一下会议。 公关经理许晓同早在林妙的吩咐下准备了外卖下午茶,算是她初来公司上任慰劳底下员工的。新官上任三把火那是过去,现在职场治理是笼络人心。 “那个……能聊两句吗?”陈斌迟疑的问从后传来,林妙转过身,微笑以对:“当然。” 两人走至安全通道旁的窗口,还是林妙先打开话题:“真没想到你会跳槽去到jm集团,是霆舟给你的福利不够好?” 陈斌愕了愕,立即摇头:“不是的,我没跳槽,还是……还是在原来的岗位。jm集团就是老大创立的集团,霆舟是总部,底下有好几个分部,我负责大苏区域。” 林妙脸上露出讶异:“现在霆舟已经发展到集团了?那叶非凡呢,他还在公司吗?” “非凡是大宁区的ceo,负责西宁那片。” “哦?这次我们洽谈的项目好像就有西宁片域的。” 陈斌点头,“没错,到时去到西宁做项目会由非凡来接洽负责,不归我管。” 林妙闻言没有再追问,目光划转落向了窗外。陈斌真想开口提醒她怎么不问问老大的情况呢,但是等了好长一会静谧依旧维系在两人之间。 老实说,没了老大这话题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与她沟通。 默站了一会陈斌忍不住开口:“其实老大他……”话刚出来,就听身后在喊:“陈总,林总监,要开会了。” 林妙转身,眸光划过陈斌的脸,淡笑着说了句:“陈总,我们回去开会吧。”便擦肩而过,只留了一个背影给陈斌,就好像没听见他提过“老大”两字似的。 陈斌没看见林妙眼中闪过的精光,正如林妙没看见陈斌脸上的复杂之色,两个人都藏了心思。之后会议进行地很顺利,双方将几个项目拿到桌面上讨论,觉得合作可行便就此定下,有待后续审核的就先初步定个方向,最后敲定时林妙让助理去打印合同范本,目光掠向陈斌时语气漫不经心而问:“陈总需要向上级领导征求下意见吗?” 陈斌有种额头冒黑线的感觉,他的上级领导还能有谁,自然是指老大了。原来刚才的状似没听见,全都等在这里呢。 不过他没有表现得有任何异常,只顿了顿便回道:“不用,j总全权授我负责整个合作。” “哦?听说j总与美国人谈了一个智能项目,不知道能不能与我们t集团分一杯羹呢?” “这个项目是j总在谈,我并未参与,林总监如果感兴趣可以找我们j总谈。”陈斌面上冷静应对,心里头却有些忐忑,这几年之后的林妙气场也太强了吧,都有赶超老大之势了。 而林妙闻言只颔首而笑,没再继续这话题。 倒是徐慕的目光来回在两人身上盘转,察觉出来有点不寻常的意味在里面。以她的视角来看这位陈总啊,年龄虽然才三十多岁,长得也还好吧,但是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太老沉了一点,讲话时带了些刻板,按理这不该是妙妙姐喜欢的类型。 但看后面签约时,两人偶尔碰撞的眼神更让徐慕感觉有问题,难道……难道这位陈总就是妙妙姐手腕上戴的水晶手环的主人?咦,今天妙妙姐怎么没戴手环? 她这才发现林妙的手腕是光裸着的,倒是右手手指上戴了一枚从没见过的戒指。等等,戒指?还是无名指?呃,妙妙姐这是要干嘛? 徐慕再去看陈斌时的目光就变得好奇而复杂了,她觉得啊妙妙姐虽然嘴上说得洒脱,可是能将一个男人送的手环在手上一戴就戴五年的人,恐怕不是说放就能放的人。 这位陈总一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才让妙妙姐如此在意,就连今天这次商谈都还“精心”做了准备,就是不知道陈总对妙妙姐是否还旧情难忘。徐慕特意观察了陈斌身上的细节,至少并没在他两只手上看到戒指,应该还是未婚吧。 “徐总?”徐慕的发愣被身边传唤打断,转过眸就对上林妙清凌的视线,再看桌面上推过来的合同,立即领会过来:“哦,是要我签字了对吗?最后一页是不是?” 拉起笔正要签字,却被林妙摁住,“徐总,你先看一下合同条款,再征求陈总的看法,双方都达成一致后再签约。” “哦好。”徐慕口上应着,却一目十行扫过几页纸,心说这都你把关过的了,哪里还需要她再来操这心,不过面上还要装得一本正经地抬头询问陈斌:“陈总,你对合同还有什么建议吗?”陈斌这时也正翻到最后一页,闻声抬起头来,目光若有似无地飘了眼林妙后才道:“我没意见,林总监想得很周到。” 这话听在徐慕耳朵里觉得特暧昧,不由抿唇而笑道:“那我们正式签约吧。” 一纸合同,两大财团正式建立合作关系。 徐慕本邀约陈斌去聚餐,但被婉拒,称还要回吴城安排项目后续事项。把人送到楼下时,刚好林妙有电话进来,便道了声“抱歉”走至旁边去接电话。徐慕等林妙走开后便走近陈斌一步,小声探问:“不知陈总可有结婚?” 陈斌一愣,没想到这位小徐总会突然问这,下意识地摇头:“还没。” 徐慕又紧随了追问一句:“那有女朋友了吗?” 这回陈斌脸上露了尴尬,“徐总你这是……” “陈总别介意,我就是比较好奇。”徐慕还有意往那边正在讲电话的林妙飘了一眼,暗示了说:“我们的林总监其实还单身着呢。” 陈斌愕然,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眼神中闪过狼狈,连忙道:“徐总怕是误会了,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徐慕怔住,讷讷而询:“当真?” “是的,准备年底结婚。” 这时林妙挂断电话转身回走,看见这边两人神色间有异样,浅声而问:“在聊什么呢?” 陈斌比徐慕抢先而应:“没什么,两位不用送了,陈某在这就先告辞,预祝我们合作愉快。”话落便朝着两人点了下头,快步走出了大厦。 等到了车中他立即拨通电话,那头浅沉的嗓音透过来:“合约签了?” “签了,与你预想的几乎一致,通过合作的都是老叶那边的项目,而大苏区这边的就只有一个。”陈斌顿了顿,问出疑惑:“老大,这是为什么啊?” “因为,她还暂时不想回吴城。” 对林妙,自然是没有人比老大更了解了,但是……“有一件事不知道当不当说。” “你都已经说了,还卖什么关子?” “她的右手无名指上戴了枚戒指。”怕老大心思掠沉,立即又紧追着说:“但刚刚那徐总又说她其实还是单身。” 手机那头静了一瞬,让陈斌感到微微忐忑,却听老大问:“徐慕怎么会跟你提这事?” 陈斌尴尬地干咳了声:“好像她错把我当成是你了。” 隔着手机他看不见老大的表情,想来应该不是很愉快,可语声再起时也听不出异常来:“让你暗示的事呢?” 陈斌心头一沉,已经被问起了又只能硬着头皮道:“没机会提。私下讲话的时候她刻意避开提到你,等到了人前提时我也没法说了。” 只听老大轻哼出声,语调变得闲凉:“私下里不给你机会,打电话也不会吗?这个还用我教?”陈斌的额头开始冒汗了,连忙应:“好,我这就给她打电话。” 结束通话后,陈斌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一脸苦逼状,怎么就让他担上这差事了呢。这两头的人都不是他能惹,也惹不来的,还不如老叶在大西宁呢。 心里这般吐槽,可这电话还是得打,刚刚林妙就给过他名片,按着名片上的手机号拨过去,铃声数到十几声,那边终于接了。 —— 徐慕看林妙接了通电话后神色明显不对,忍不住问:“是澳洲那边的事?” 但见林妙摇头,“不是。”随即转移话题:“能不能麻烦你表现得像个集团总裁的样子,就算对人家有意也不要一直盯着别人看,还有签合同之前先双方看条款这是基本常识。” 徐慕一听立即争辩:“什么呀,我哪有对陈总有意,我是看你们俩眉来眼去的,心领神会猜到了。”林妙蹙起眉头:“你猜到什么了?” “就是你们过去是对情侣啊,而他是你手环的主人。不过我替你问过了,他没结婚,但是有女朋友了,今年年底就要跟女朋友结婚。唉,妙妙姐,你说我们俩怎么就同命相怜呢?” 林妙嘴角抽了抽,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她跟陈斌?这丫头究竟是什么眼神啊,还同命相怜……不是她想毒舌,是要杜绝这种事情的后续发展,所以不吝言辞给徐慕上这一课:“首先,你识人的眼光真的还有待考证;其次,即使你当真瞧出端倪,懂不懂什么叫不动声色?不要随便把事情放在脸上,哪怕心里头有疑问该憋着的时候就得憋着;第三……” “等一下妙妙姐,”徐慕突然起身,“我想起来了,刚才晓同说公关部有份文件需要我签,我去看一下,你先忙啊。” 看着那丫头落荒而逃,林妙不由想笑,肯定出了门就又在吐槽她说教了。可她如果不说教,难道要把那些事都说出来? 她瞥了眼手指上的戒指,嫌弃地摘下来丢进了抽屉。要知道来得是陈斌,她还不费这力气折腾呢,不过虽然是陈斌,但是该传达的意思也传达到了。 说起来今天陈斌的反应有些令人玩味,他看似在初见她时表现得很震惊,可那反应会显得有些夸张,之后他应该是有意找她私下说话的,只是她没给他机会提到某人。 可刚刚……林妙眯了眯眼,陈斌特意打电话来说那件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陈斌说,在她出国的那天,其实那人有来机场,就站在二楼看着她走进通道口。而在不久之后,就在机场门口,他为了避开一个跑上马路的小孩而将车撞上了墙。 林妙没有问他伤势如何,陈斌也没说,只最后讲了句:我觉得有必要把这件事告诉你。 起身去倒热水,忽然脑中晃过的念头让她腿脚一软,整个人跌在了地上,杯子咕隆咚滚去老远,水杯里仅余的水都翻溅在了身上,可她低眸无动于衷地看着,脸色一寸寸泛白。 几乎是跌撞着起身到桌边,抓起手机翻找通讯录,那个名字既不在最上也不在最底,而是中间段j字母栏里,可是从没有一瞬她会如此惊惧,伸出的手指都在颤抖。她不敢去想那个可能,可是又控制不住脑中的思维,不停的有个声音在问:为什么来的是陈斌而不是他?为什么陈斌要打那个电话? 最终手指划过屏幕,退出到“最近通话”界面,摁了第一个来电号码,对面一接通林妙就狠声斥问:“陈斌你给我痛快说句实话,他到底是死是活?” 陈斌愕了愕,才反应过来:“你误会了,老大当然还活着了,我给你说他出车祸的事是想说……”话没说完,手机里便传来嘟声,后面的话便卡在了喉咙里。陈斌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林妙也太雷厉风行了吧,而且是他表达有问题吗?她怎么会问——老大是死是活? 公司这边林妙得到了答案后便瘫坐在椅子里,两腿好久都没力气站起来。是刚才的念想太可怕了,连她的手脚都不听使唤,那种心底深处无法扼制的恐惧仅仅是一瞬间就将心头淹没,那种不好的感觉超过了她离开吴城的这漫长的多年。 她能够自信、沉稳、坚持,是知道他这个人就在世界的另一角,不见得在等她,但至少她还有机会;可若这天有人告诉她,早在她离开吴城的那一天,他便不在了,那这所有的一切还能算作什么?她又为什么要回来? 林妙吸了吸鼻子,把酸意隐忍而下。 正文 102.说散就散 宁城,星亚酒店。 林妙坐在角落里捧着一杯果汁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目光偶尔漫不经心地飘过场上一眼。这是一次自主科技商贸会,她代徐慕来参加的,若非本身就有西宁片域的项目要她过来审核,她才懒得参加这种无聊的会议。 看见叶非凡出现在会场并不意外,jm集团如今早将商业板块跨越全国,而这大西宁区域则是由叶非凡全权开发出来的。记得当年她也曾要被发配到此,但想办法避过了,那时满心认为这里是苦寒荒籍之地,如今看来她还是目光短浅了。 本来叶非凡就不是个低调的人,他进门时的排场都快赶上皇帝老爷了,众星拱月的。倒是他那痞子气还没磨尽,而俊逸的脸上总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令在场的姑娘们目光都无法移开他。不过这些姑娘里没有林妙,她从角落里起身,推开身边的侧门走了出去。 酒店的侧门并不通往外面,林妙也不急着走,就随意散步。不知从哪传来琴声,受徐慕那妞影响,听了她几年的钢琴,现在对音乐不敢说有一番造诣,至少能听进去的。 循声而找,又进到某幢楼内,问起门口的服务员那琴声是从里面传来的不?服务员颔首点头,说是他们专门请的一位钢琴师,正在为客人演奏。 林妙扫过墙上,这里是一间自助西餐厅。 刚好是饭点,她便走了进去。视线环过四下,便看见了一处空地架着一台黑色的钢琴,琴盖遮住了背后弹琴的人,依稀可见是个男的。 林妙没有再走近,而是择了一处安静的位置坐下,静听音乐。有服务员过来询问她是否需要用餐,这才想起这是自助餐厅,需要自己去取食。于是朝着食品区而走,刚好要经过那演奏区,下意识地侧眸看了眼,视线蓦的凝住。 弹的是什么曲林妙没有再去分辨,只知道脚步不可控制地一步一步朝着那钢琴而走,直到走至琴架后,目光沉沉落在琴师的脸上。 那是一张英俊之极的脸,五官犹如雕刻,绵软而乌黑的短发有一簇遮住了他半边眉眼,却映衬的那睫羽尤为狭长。视线向下,是一身剪裁精致的深色西装,配着白衬衫打底,衬衫领口解了两颗,并没系领带,而衣袖处也可见衬衫的袖扣没扣上。 整个给人的感觉很随性,可那流畅的指在黑白琴键上弹奏却又十分地优雅。 林妙想,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人身上看见优雅。以前,只有霸道和算计,甚至蛮不讲理。 一曲结束,纤长的手指在琴键上停顿,抬起的黑眸刚好与林妙的视线相撞,幽幽浅浅,明明暗暗。他有三十五岁了吧,林妙想,眉目比那年他三十时要更深邃了许多,如果说以前的他锋芒难掩,那眼前的他给她感觉只有沉静。 在这分开的日子里,她不是没设想过与他再遇的场面,倒是从没想到会是如此的……优雅环境里,还在一台钢琴前。 两人目光静静相对,林妙相信自己的眼神中没有半分激动的情潮,而那双幽黑如礁石的瞳仁中也无情绪,只让人感觉很安静,静得像没看见她这个人似的。 如果说之前对陈斌那番话还有疑惑和不安的话,到这刻心终于落了地。他没有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率先离席,而且看他此时如此有兴致在这弹琴,应该是十分的好。 终于,林妙扯了下嘴角趴在琴盖上,身体微微向前倾,“你好,总监大人。” 等待着他有所反应,无论是动怒的还是发狠的,或者冷情的,她都能应对得来了。可他却一脸漠色,垂了眸又弹起了下一首曲子。 这算什么?无视她? 林妙直起身盯着他,一首曲子过半,她转身而走。向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既然人家连应都不应,那她也没必要热脸贴上去。脚步走向的是餐厅大门,看见门口的服务生朝她礼貌颔首,就在一脚要踏出门时突然顿住,她转首看向那服务生,对方愣了愣立即询问:“请问女士有什么需要吗?” 顿了顿,微侧过身,视线划转落向那处,她问:“你这钢琴师是今天临时来的吗?” 服务员答:“不是的,他是我们餐厅的专聘钢琴师,每天晚上都会来演奏。” 林妙眯了眯眼,“每天晚上?” “是的,这是我们餐厅的特色之一,很多宾客都是专门前来聆听晚上这场音乐会的。” “一般会弹多久?” “我们餐厅晚上的营业时间是下午18:00到21:30分,钢琴师会在20:00的时候过来,到我们餐厅营业结束。” 林妙挑了挑眉,那就是将近一个半小时的弹奏?她回身而走,重新走回餐厅并且拿了餐盘挑选了几样食物,又倒了一杯红酒,环看四下,她走向离钢琴最近的那个位置。 落座后,林妙满意地抿了一口红酒,这是全场最佳观赏演奏的位置。除了能够最近距离地聆听那美妙的音符,还能看见“琴师”英俊绝伦的侧脸。 半小时过去,大约听了有五六首曲子,他每次一首曲子弹完会停下休息两三分钟,然后再继续弹下一首。林妙朝着服务员招了招手,过了片刻,刚好又一首曲子弹完时,被吩咐的服务员走向演奏区,微微弯腰,礼貌客气地道出顾客的意愿,并且递上精致的信封。 “琴师”低眸扫过一眼那信封,不知说了句什么,服务员脸上露出为难。但他没有理会,径直又弹起了下一首曲子。服务员只得无奈地回来对林妙道:“抱歉女士,您刚刚的意思我传达给我们的钢琴师了,但他不愿接受您打赏的小费。” “哦?是嫌少吗?” 服务员面露尴尬,“我不太清楚。” 她把信封拿过来时问了句:“有没有笔?” 服务员立即应:“您稍等。”很快便拿来了笔,但过了一会又被林妙叫唤了过去,同样的信封又被递过来,听见清浅的声音在道:“你告诉他,我想听信封反面这首曲子,里面的钱算作是点歌费。” 看到服务员那抽搐的嘴角和认命转身的背影,林妙想啊,真不是她要特意为难人家,实在是这种事必须得转手他人来做。不然失了格调,也丢了面子。 时间掌握地刚刚好,又一首琴曲结束,信封再次被递上。 这次“琴师”听后目光落向了信封,并且将它翻过来,上面短短两行字一扫而过便是清楚了。林妙坐在椅子里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底,细至一个错愕的眼神。 大概顿停了有四五秒的时间,他把信封塞进了口袋。 而那被授命的服务员长舒了口气,退开时朝着林妙点了下头,示意事情办到了,可是却不敢再靠近这张桌子。林妙见状弯了弯唇角,而当旋律起的时候她的心情好转了起来。 不是什么特别刁钻的曲,就是钢琴名曲《致爱丽丝》,基本上只要是会弹琴的人都会。听这乐感用行云流水来形容他的演奏不算过分,既然是专门为她而弹的,那她便算是他的爱丽丝了吧。刚刚的信封里她放了两张一百块,因为那年在酒吧里她便是先付了他两百块小费的,他也理直气壮收了。 等曲子要结束时,林妙一口喝尽杯中的红酒,然后起身走向那处。 静等最后一个音玄妙在空中,五百块被放在了钢琴的琴键上,周遭异样的目光并未入林妙的眼,因为她的视线所及处只剩眼前这人。 问下一秒,琴键上的那五百块被纤长的手指给捏起,却是递过来给她,浅淡的语声定定而来:“女士,你来错地方了,这里不接受小费支付。” 林妙笑了:“哦?那你说说什么地方接受小费呢?” 他的反应是板起了脸,“请你带着钱离开,别影响我工作。” 林妙想,这嗓音低沉而又好听的让人心醉。 清凌的目光凝定半刻,视线忽而回落,黑白相间的琴键是世上最素的色,也是最搭配的。心思掠动间,她伸出手胡乱敲击琴键发出各种噪音,但余光一直关注身边人的动态,看到他紧蹙起了眉头,眉眼间都隐隐现出怒意来。 而她这番操作自然也引得餐厅顾客们的注意,经理模样的工作人员闻声赶来,可就在离演奏区只剩数米时,突然悦耳的琴声飘扬了出来。 同样是刚才的那首《致爱丽丝》,一样的曲却弹出不一样的氛围与意境,若要具体地形容,刚刚是流畅,那她这个便是含了两分俏皮、三分喜悦,令所有人都耳目一新。 如果不是有意捣乱,那至少她还是位顾客,故而餐厅经理并没有上前来阻止。 不知是她的琴音勾引了身边的人,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竟也伸出右手在琴键上飞舞,并且还有意让出了半张椅子。不过林妙傲娇地昂了昂头,没有理会他。 本该在欢快的琴音中收走最后一个音符,“琴师”都已经缩回了手结束这场与宾客的互动,可没料琴音一转忧伤的曲调飘扬而出,弹过大半,暗哑的歌声从林妙嘴里溢出—— 说不上爱别说谎,就一点喜欢 说不上恨别纠缠,别装作感叹 将一切都体谅,将一切都原谅 我尝试找答案,而答案很简单,简单得很遗憾 因为成长,我们逼不得已要习惯 因为成长,我们忽而间说散就散 有时候身边的人真的会对自己影响至深的,看吧,徐慕那妞在学校缠了她两年多,不但钢琴气传染给了她,还把对这首曲的执念也一并灌输进她脑子里了。 突然就想弹这首曲给他听,纯粹是…… 林妙笑了笑,纯粹是想问问他,为什么说散就散了,然后再见却要装作不认识? 但是,静默半刻,身旁的人突然开口:“你的调起低了。” 倏然转头,目光再无之前的浅笑与眷柔,一道凌光狠狠射出,眸色也越来越凉,“我不是学声乐的,调起低了又怎样?你有意见吗?” 他静看了她两秒,转开视线淡声而道:“我没意见,今晚我的演奏结束了,你自便。”话落他就起身而走,刚走出一步便听见身后凉薄的语声传来:“一个专业的钢琴师在结束演奏后连琴都不阖上的吗?” 顿了顿,回转过身,目光扫了眼琴盖后道:“我以为你还有兴致弹。” 林妙闲凉摇头:“我对什么弹琴没有一点兴致,总共也就会那么几首曲子,倒是没你雅兴好,堂堂大jm财团的主席还能跑到这西宁来给一家餐厅当个钢琴师的。” 似乎坐在附近的宾客听见了她的话,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恐怕都被jm财团的名头给惊到了。倒是眼前这人淡若惊风地蹙了蹙眉头,眸光里有疑惑:“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jm财团的主席。” 林妙想冷笑,也想对他极尽嘲讽,但是看着那张英俊绝伦的脸,那些负面情绪都渐渐压了下去。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没答,餐厅经理走了过来,面色含疑而问:“陆先生,今天这么早就休息吗?” “这位女士可能需要这架钢琴,我就提前结束了。”丢下这句话便快步而走,经理想跟上去问什么,却被林妙叫住:“你叫他什么?” 经理微愣了下,“我们的钢琴师姓陆,所以都称呼为陆先生。” “陆勉?” 这下经理更讶异了:“女士,您怎么知道的?是与陆先生认识吗?” 岂止认识啊,还有新仇旧恨呢。林妙拔腿就朝外追,但到门口时被服务员拦住,表示她的单还没买,等她买完单再快步而出时已然不见那人踪迹。 心绪从浮躁到平静,眼中的恼意逐渐淡去,既然是每天都来这当“演奏家”,那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然而现实是,和尚有时候不在那座庙里。 正文 103.JM集团的主席 隔日晚上八点林妙准时抵达餐厅,步履未进,琴音先飘入了耳朵。嘴角轻弯了弧度,踩着高跟鞋移步而进,今晚钢琴周围的位置都有人坐了,留下的都是视角不好的。 跟昨晚一样取了红酒与食物落座,她的位置能看到露出来的半边胳膊,同样是深色的西服,但是镶了银色条纹在里面。心里头吐槽:够浮夸的。 原本想这个晚上要发生点什么来改善用膳心情,可红酒只喝了一口,曲听了半首,林妙就从座位里起身,径直走向琴架。绕过半圈视线凌厉而射,视线定了足有十秒,林妙转身疾走,但既不是回座也不是离开餐厅,而是走向静候在旁的服务员,“我要见你们经理。” 没有盛气凌人,但气场弥盖四周,服务员惶恐而问:“女士,是我们有什么服务不周到的吗?”却见林妙冷了眸光,寒声否认:“不是,把你们经理叫来,我有事要找他问。” 过了一会,餐厅经理来了,一看是林妙立即就认出来了:“女士,请问……” “不要请问了,”林妙直接打断他,扬手而指那边演奏区,“那是你们的钢琴师吗?” 经理看了眼,点头:“是啊,这是我们另一位钢琴师,周末会由他来表演。” 一蹙眉,抓住两个字眼:“周末?” “是的,我们餐厅周一至周五都是昨晚的陆先生演奏,而周末则会由这位张先生演奏,两位都是很优秀的琴师。” 林妙看着正弹得投入的那位,琴音旋转而疾快,手指时而飞跃,时而轻抚,而那旋律才是真正吸引人的。在主流时代,流行音乐总归还是比古典音乐更容易受听众喜爱,这不一首曲弹完,底下就有人喝彩叫好,还有人高喊“来一首《说散就散》。” 转眸而看,喊话的好像昨晚也有看到,是个年轻的女孩。 听着熟悉的旋律飘扬而起时她忽然失笑,怎么年纪涨了反而还沉不住气呢? 之后她回座继续用餐,直到九点多钢琴师休息,起身朝着众人鞠躬后离开,这才召来了服务员买单结账。是餐厅经理亲自过来,并且送她到门口,诚惶诚恐的犹如送一尊菩萨。想来这经理对她是印象深刻了,离开前,她似笑非笑地说了句:“后天我会再来。” 满意地看到经理额头有冷汗冒出来,这才转身而走。 周一,林妙正式代表t集团走进了jm集团旗下的子公司非凡创业。一听这名字就很叶非凡,是时候会会这位叶总了。 与叶非凡的会晤是在顶楼,电梯门开他已经西装革履地站在门外了,看见是林妙自然不用再像陈斌那般表现得吃惊,微笑着伸手:“林总监,终于等到你了。” 林妙走出电梯,浅笑着与他握手。 男人的手掌多为宽厚,而叶非凡的却相对骨感而有力,两人的手只交握了两秒便都各自松开了。叶非凡以东道主的口吻笑道:“你来了西宁怎么也不打电话给我的呢,怎么着也要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啊。” 林妙对他的寒暄淡淡说了句:“以前的手机不用了。” 叶非凡耸了耸肩,“难怪。”旁边他的助理模样的人适时提醒:“叶总,是不是先把林总监请到会客室喝茶?” “不用了。”林妙拒绝,“直接拿项目资料过来给我审核吧,我需要一个单人的工作室。” 叶非凡:“这还用你说,早就给你安排了,就用我的办公室吧。” 林妙横了他一眼,若论道行,这叶非凡绝对要比陈斌难缠许多,心思深沉的尽得那人真传。据说西宁这片全是他独立开发出来的,只花了三年时间就成熟运转,如今已经成为jm集团下子公司中的翘楚,其能力可想而知。 被引进办公室,目光扫过一圈后转眸看向叶非凡:“我好像说得是需要一个单人工作室。”室内明显摆放着两张工作台,这是要她跟他一起工作的意思? “林总你误会了,多搁置一张桌子是为了方便你摆放资料。” 闻言挑了挑眉,既然如此“周到”那她就不客气了,径直走进反手把门给扣上,对着被关在门外的人扬声而道:“送资料过来时麻烦先敲门。” 吃了个闭门羹的叶非凡摸了摸鼻子,露出兴味的笑容。这林小妞与老陈形容的气场十足似乎不太一样啊,怎么感觉像是在跟谁呕气呢? 门上敲响的时候林妙往座椅里靠了靠,轻应了声:“进来吧。”然后见推门而入的是叶非凡,手上还捧着一摞资料,挑起眉似笑非笑地问:“是你们公司连个送资料的助理都没,要劳驾叶总做这差事?” 叶非凡堂而皇之地走进来把资料全往另一张桌子上一放,然后道:“是公司从上到下就我这个总经理是闲着的。”说着拉了椅子坐上,好似搬那摞资料很累似的,竟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林妙不动声色地拿了最上面一份资料,是非凡创业去年的财务报表。 看到一半有人熬不住了,叶非凡问:“你就不打算问问我老大的情况?” 可林妙的反应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浅声应:“不打算。” “老陈难道没有跟你说……” “叶总,这么多财务报表和资料需要审核的,这是我过来的工作,你能给我一个安静的氛围吗?”冷静打断了叶非凡欲说的话,并且下了逐客令。 叶非凡气得差点从椅子里跳起来,这可是他的地盘他的办公室,凭啥她来了就理所当然占据了还跟个主人似的?可那气焰在起身的时候就压下去了,也不打招呼,转过身便往门处走,到了门边的时候又突然顿步了回头,“林妙,你不让老陈说,也不让我说,究竟你是不想听呢还是在害怕?” 林妙的手顿了顿,等她抬起头时那扇门已经关上了。 中午叶非凡回来问助理林妙那边什么情况,说是一整个上午都没出那扇门,他盯着那扇门看了半响,对助理耳语吩咐了两句便下楼去餐厅等候。 差不多等了十多分钟就见林妙出现在了餐厅门口,叶非凡不由笑了,到底还是在意的。 等林妙落座后叶非凡把菜单推过去,“看看有什么想吃的。”但见她淡淡扫了一眼,也没打开就浅声而道:“点它的招牌菜吧。” 叶非凡召来服务员,让他们把所有招牌菜都上了,终于引来林妙的侧目。等服务员拿了菜单走后,他咧嘴而笑道:“也不知道具体招牌菜有什么,就都点了,你尽管挑好的吃。” 原本以为林妙会绕个弯子来问他,结果直截了当就质问了:“之前是你代表jm集团参加的纽约商会?” 故作惊讶状:“咦,你也听说这个商贸会了?唉,跟那帮老外打交道真是麻烦,总好像在怀疑咱中国人有没那能力,好似他们的科技有多发达似的。现在出口贸易盛行的时代,老外那边哪个不是咱中国制造啊。” 林妙并没理会他的那些牢骚,清冷的视线中含着审度,板着脸的样子甚至有些慑人。 叶非凡想今儿要换成是老陈怕又要被震住了,现在这妞确实不好应付啊,不过他早有心理准备,既然敢让助理去撩拨,自是胸有成竹能接下这招。 “你是jm集团的主席?”林妙单刀直入。 但见叶非凡摇了摇头,“自然不是,老大肯定是jm的老大啊,没有他创立公司,哪来这些子公司啊。” “那为什么你要代他去参加美国商贸会?”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叶非凡有意顿了顿,目光注视在林妙脸上,“他不能去。” 默了一瞬,哪怕明知是坑也跳进去了,因为如果不跳进去永远都不知道那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问:“不能是什么意思?” 叶非凡轻叹:“老陈应该和你提过那年你离开时老大在机场出车祸那事了吧,可能那会儿你的飞机都还没起飞呢,老大就被送上了救护车。我也不想跟你兜圈子,直接跟你说了吧,老大那次足足昏迷了半个月,有那么一刻我甚至都想冲去澳洲把你逮回来,但是老大醒了。” 听着这些林妙的脸色没有太大变化,眸光依旧清冷,这时服务员上菜来了,没一会便一大桌的菜摆满了桌子。她勾了勾嘴角,抓起筷子便开始吃起来,看得叶非凡直瞪眼。 他话都说到这样了,她也不关心一下老大的后续情况,还有心情在这吃? 眼看那半盘虾都被消灭了,叶非凡忍不住再想开口,可刚刚话到嘴边就见她起身,淡淡丢下一句:“还有很多财务报表要看,你慢用。”竟转身走了? 晚上七点不到林妙就又到了那家酒店,看见入口处是那餐厅经理笔直而站,浅抿了下唇角优雅地走过去。经理立即上前来:“女士,是否要在这里用餐?” 她点头并提出要求:“帮我安排在钢琴附近的位置,不会今晚又不是那位陆先生弹琴吧?”经理立即摇头:“今天是周一,轮到陆先生来表演了。” 飘了眼经理胸口的牌子,姓刘。 对安排的位置林妙挺满意的,是最佳视角能看见演奏的地方,而且这刘经理还全程服务,连她需要的餐饮和红酒都亲自送上。她晃了晃玻璃杯中的红色酒液,这经理是怕她再找茬吗?不过他并不是杞人忧天,还挺有远见的,因为,今晚她就是来找茬的。 时间和耐心,她两样都有,但如果两样碰撞到了一起消磨殆尽的话,那么她不介意放肆。 八点很准时,该来的人来了。 今天穿的是件黑白格子的衬衫,黑色休闲裤,脚上一双白色休闲鞋。同样领口与袖口都没系上扣子,足证明他是个不喜约束的人。 他走到钢琴前坐下时可能是感觉到她这边的目光,转过头看来,视线落在她脸上时眉头蹙了下又松开,朝她点了下头算作打招呼,便开始了今晚的演奏。 刘经理一直严正以待,视线紧迫关注着林妙那边座位,生怕今晚又有什么特殊状况发生。可从钢琴师开始演奏到临近结束,都没什么事发生,那位女士全程都只是边喝红酒边欣赏音乐,桌上的食物没怎么动,红酒瓶却是空了。刘经理走去酒吧问那位女士今晚喝了几瓶红酒,结果一听已经喝了三瓶不由眉头又紧蹙起来。 看了看演奏区,应该是今晚的最后两首曲了,希望能够没状况发生吧。刘经理正在心中祈祷着,突然见林妙从椅子里起身,心头不由一紧。 只见林妙走了两步脚下仿佛在飘,步履虚浮,但是目标却明确,径直而向演奏区。 琴音突然终止,是因为被林妙在琴键上拍了红票子,她微微俯身到“琴师”的耳边低语:“今晚我要点你的台,一千块够吗?” 黑眸敛转向黑白琴键上的钱,眼神里一片漠色,手指划转,琴音又起。 林妙垂落的视线里,红票子在琴键上一跳一跳的,偶尔还会被他手指压住了隔着去弹,但是从头至尾也没让钱掉落到地面。一曲结束时,琴音没有绕梁,却流连在她的耳朵里久久没散,她笑了,双手圈住他的胳膊把人往外拽,拽一下没拽动,再用力,连人带椅的都被她给拽翻了,连带着她也顿坐在地。 刘经理本一直在关注这边动态,看见当真出状况了急忙跑上前,刚要去扶林妙却被修长的手臂格挡开,低沉的嗓音从底下传来:“她喝多了,琴上是她买单的钱。” 刘经理愣了愣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去看琴键上的那数目不小的红票子,回神时见陆先生已经扶了那位女士走离了餐厅。 餐厅的左边是通往大门,右边则是通往酒店大堂。 将人扶到了服务总台,美丽的前台小姐礼貌询问:“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默了一瞬,沉静而答:“开一间房。” “好的,请出示您的身份证件。” 当身份证件拿出来推到柜台上时,林妙的目光轻扫而过,心头狠狠一震。 那上面的名字是,陆勉。 正文 104.早已无可奈何 过了一会前台小姐又问:“请问这位女士要入住吗?如要入住也请出示下身份证件。” 他侧转过头来轻询:“你的证件有带在身上吗?”林妙抬起雾色的眸,幽幽浅浅,她说:“有,在我的包里。”他怔了一下,刚刚出来时并没拿她的包。 正在这时,刘经理赶了过来:“陆先生,那位女士的包忘记拿了。”等被接过时刘经理又迟疑着探问:“您与这位女士是旧识吗?” “不是。”他从包里找出了林妙的身份证件推给前台,没有理会那刘经理复杂的眼神。 很快房间开好,证件也归还过来,林妙听见身边的人问:“你们能派位女服务员送她上楼吗?”抬了眼睫看他一眼,面色沉静无绪。 前台小姐自然是应:“当然可以。”但是过来扶那位女士时却怎么都拉不开,女士的双手紧紧圈住了男士的臂膀,也不好强行拉开,只得尴尬而询:“先生您看这……” 男人蹙了蹙眉,低眸凝那细白的手数秒,最终道:“把房卡给我吧,我送她上去。” 前台小姐松了口气,连忙将房卡递过去并且道:“那我让我们的工作人员领你们去房间。”于是工作人员一路把他们引进电梯再送上楼,随时准备搭把手,最后到了房间前还帮忙用门卡刷开了门,轻声提醒:“两位小心,这就是你们的房间了。” 在门轻声阖上的一瞬,一直“醉醺”状态的林妙陡然“醒”过来了,不但松开了紧圈的手臂还站直了身,向后退了半步便往门板上轻倚了,故意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语调轻挑而问:“一千块的服务是什么标准呢?” 黑眸湛然沉定,且无波澜,只听他语气极淡地道:“抱歉,我不提供特殊服务。” “特殊服务?”林妙挑起了眉,“例举一下呢。” 静了一瞬,他平静而述:“你明知故问,刚刚在餐厅的时候你说要点我的台。” “对啊,我就是要点你的台,谁让你长得这么俊俏勾人的呢?” 他垂眸,“这不是我的错。”一句话把林妙给逗笑了,反过来问:“怎么不是你的错了?谁让你整了这么一副好皮相?”她这是一语双关,没讽刺之意,但是目光紧凝那脸看他反应。 倒是有一样没变,什么事到他面前全都淡若惊风,好似没什么不能解决的。 见他不语,她故意挑破了问:“你叫陆勉?” “嗯。”他轻应。 “那你认识一个英文名叫joe的人吗?”林妙似笑非笑地问。 好看的眉蹙在一起,表达了疑惑:“他是谁?” 林妙失笑,却发现笑着便止不住了,是觉得讽刺啊。先有陈斌再来叶非凡,他们都“有话”要和她说,可都只说到一半,却共同提了他在机场出车祸这件事。陈斌的欲言又止,叶非凡的欲语还休,都是为了这一刻的到来。 所以,现在他要传达的意思是——他因车祸而失忆了。 真是既荒谬又可笑! 林妙终于止了笑,眸中一片寒光,一字一句:“他是个混蛋,你如果见到他一定帮我揍他一拳。”他歪头想了想说:“我不擅武力。” 如果他认为自己说了一个冷笑话的话,那她觉得一点都不好笑。 她问:“这样有意思吗?你是认为装作不认识失忆了,能够获得我的原谅呢,还是撇除干净与我的关系?”他的眉宇越发的紧了,“你在说什么?” 林妙不是用说的,而是一巴掌挥过去,“啪”的一声脆响将他的脸都打偏过去,顿时安静了。垂落的手掌因为用力而沙沙在疼,相比之下,那迅速泛红的脸应该比她的手更疼吧。 但见他回转过脸来时,眸中多了怒意,“你让开!” 林妙一动不动地迎视着他,不让开又怎样?他还能打她啊?而且真是好笑的,他说他不擅武力,当初那个多番把人撂倒的男人会不擅武力? 谁也没动作,也没有要再开口的意思,就这么僵持在门边。 突然手机音乐在安静的空间里飘荡起来,一听那音乐便以为是她的手机。她的铃声原本就是单调的手机铃音,后来被徐慕给强制换成了《往后余生》的曲,那丫头喜欢一首歌就反复循环播放,换的时候理由还很充足,说本来就是她推荐的。 听得最多的是女生翻唱版本,忧伤的嗓音唱“往后余生,风雪是你,平淡是你,清贫也是你”,既像倾诉又像表白。但这时却是低沉的男音在缓缓吟唱,是原唱马良的曲,看见他低头从裤袋里摸出手机,铃音中断时贴在了他的耳边,轻“喂”出声。 对方讲了什么林妙自然听不清,心里头纳闷怎如此之巧他也用这首音乐作铃声?看那清平的脸上没了刚才的怒色,过了会听见他道:“今晚我就不过去了,你安排别人弹琴吧。” 林妙挑了挑眉,这是还有夜场要赶? 挂断电话后他神色寡淡地开口:“我五年前出过一次车祸,醒来便有些事不记得了,在这之前也有人找过我,但是我真的没印象。” “所以呢?”林妙反问回去,语调讽凉:“你是要说现在不认识我了?” 他顿了一顿,黑眸湛然了定视向她:“不认识可以重新认识,我想再认识你,林妙。” “既然你不认识我,又怎知道我名字?好像餐厅那边没有我名字记录吧。”目前还没有哪家餐厅需要实名制用餐呢。 但听他道:“我有眼睛会看。” 她寻思而转立即领悟过来,竟把身份证给他拿去开房间这事给忘了。 朝他走近一步,双手环过他的脖子,“重新认识是吗?那就从第一次我点你的台开始吧。” 安静了一瞬,他竟还问:“要怎么做?”倒是真的让林妙失笑了,原来这个游戏规则可以是这样无底线变动的,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再拘泥于过去呢? “行,一千块点你一次台,你给我做足全套。如果不会,那就现学现用。在这之前你先确定你叫陆勉还是joe,我不要模棱两可的答案。” 黑眸深了幽色,沉定而答:“我叫陆勉。” 林妙点头:“那就请陆先生开始你的服务吧。” 他看了她一眼,眸光潋滟如水波荡漾,敛转开时说:“我先去洗澡。”不等她回应就伸手推开了旁边的门走了进去。林妙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原来房间的浴室就设在门口。 很快便听见里头有沙沙的水声传来,如果不是木板门而是磨砂玻璃门的话,这会儿林妙一定目光穿透过去看那轮廓了。水声顿然而收,她心中微微一顿,并没有半点要打退堂鼓的念头,即便当真今晚有那些后续又何妨?花钱找享受还不成? 这是她站在浴室门外时的想法,等门从里面打开,看见男人上身裸露,只在腰间围着一条白毛巾出来时,心里头骂了句“妖孽”。 可目光敛转间落在了那还在滴着水的胸膛上,不是因为他体型标准而匀称,也不是因为他这种模样有多性感,而是在那左胸心口的位置,有一条足有七八公分的长疤。 注意到她视线所在的位置,他低头看了眼,淡声解释:“是那次车祸留下的,据医生说是我车撞的时候有块玻璃扎进了胸口,取出来时还费了些手脚,当时缝了二十几针。” 据医生说?林妙凝了凝眸,疤痕已经褪了色,蜈蚣脚似的线条在陈述着当时的凶险。若那玻璃片再扎深几许,是否就刺进了心脏?自认时光淬炼之下心已坚硬而冷情,几乎没有什么能够再撼动,可这时却从心底冒出一股酸意,用力克制了才没让那酸意衍生成钝痛。移开目光时凉声而道:“谁要听你说这些,让开,我要洗澡。” 他把浴室门前的位置让出来,但又提醒:“里面就只剩一条毛巾了,你最好把浴袍拿进去。”她挑挑眉,“这不应该属于你的服务范畴吗?”他怔了下,随后点头走向衣柜,从里面拿出一件白色浴袍递过来,见林妙没接,视线朝还有着水汽的浴室看了眼,便径直而入,将浴袍放在了置物架上,退出浴室时道:“已经帮你准备好了。” 林妙露出勾人的笑容,故意手指划过他裸露的胸膛,指尖轻抚过那条长疤的末端,感觉指下身体明显颤动后笑得越加抚媚动人了,撩拨完后却一脚迈进了门并将门关上。 门在关上的一瞬她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同样的她也没看到门外男人眼中幽光闪过。 温热的水从头淋下时,林妙的脑子里在翻转分析着整件事的过程。无疑,他在她离开的当天出车祸这件事一定是真的,否则陈斌和叶非凡也不敢胡乱造谣。但凡她要去查,一查就能查出真伪,而他胸口的那道疤便是最好的证据。 当时的情形凭空想象不来,她也不想为自己添堵,便将思绪遏止了。 而失忆这个梗,既土又老,单凭他们三言两语她是不信的,现在唯一让她心神骤沉的是外面那男人的反应。如果他想骗她失忆,以他那颗精明的脑子可以安排到天衣无缝,让她连一丝细节都察觉不到,哪怕有所漏洞都会填补得毫无破绽,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刻意。 关键是如果这一切是假的,他的动机是什么?五年前他骗她是为报仇,为将她占据在身边;五年后他再筹谋,又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t集团的利益?不太可能,首先她不过是徐慕父亲聘请的财务总监,帮助徐慕管理公司的,权利虽大但她没他当年那般心机要吞吃的念。 而且这个男人除了心机城府深之外还骄傲,撇开仇怨之外的公事上他才不屑靠女人来获取利益,他有的是主意能够霸占市场。若他要t集团这块肥肉,自是有他的门道。 所以她想不出他如今再来骗她还能存在的动机,总不成是他对五年前耿耿于怀,想用这方式来弥补?那真是太可笑了。 心里有个声音钝钝而问:如果是真的呢?这世上太完美的东西往往是因为人为与刻意,而通常漏洞百出的不完美才可能是真正的现实。 呼吸骤紧时水呛进了鼻子,疼痛从鼻腔传来时眼泪和着水一起涌出,本能地去关掉了水龙头。而水流顿止的一瞬,有什么冲击进脑中,她陡然睁大了眼。 所以,无论是陈斌的刻意打电话和叶非凡的明确提醒,目的是——让她主动来找他! 因为,他们早已无可奈何。 他们没法让已经成为陆勉的老大变回原来的joe,只能寄希望于初回国的她身上。陈斌提出的与t集团合作项目中多项内容都主要放在了西宁,纯粹是为了引她前来;叶非凡有意把商会安排在这家酒店举办,即便那晚她没有偶然走进餐厅撞见他,相信叶非凡也有办法引她前往。 因为,他在这里。 这便是她今天上到非凡创业后,叶非凡总给她一种惺惺作态感觉的由来。要她心中存疑了来找他,更要她主动找他算账。如此一来,她倒是确定了他是真的一周五天在那家餐厅弹琴这件事了,不然这事只要随便一问便能被拆穿。 凝看镜中的自己,脸颊被热气蒸得微红,眼神里多了不确定。心绪微微烦躁地转身,与其在这分析,还不如直接挑破去问。拉开门的一瞬,她的面色变回清冷,可等一脚迈出目光环转时,整个身体都不由一僵。 不是他乘着她洗澡时偷偷离开了,而是,他竟已经躺进了被窝。听见她这处动静目光就随了过来,那潋滟的秋波分明是在勾人!男色通常要比女色还要来得撩人,因为除了抓住了人的视觉眼球外,还连心都一块捕捉。 正文 105.说个价格 咬了咬牙,“业务”既然如此熟练,刚才还装什么纯情男不懂?脚步放沉了走过去,把手中的毛巾用力砸在了他身上,背坐在床沿命令:“帮我擦头发。” 过了一会就听见身后传来悉索声,清浅的气息逼近过来的同时头发被柔软的毛巾包住。 本来想再刺两句,可当他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轻轻按摩头皮时,忽然就沉默了。 以前他也经常会给她擦头发,因为她洗完澡总懒得用吹风机吹,就拿毛巾随意一擦便出来了,被他看到头几次还说教几句,后来就习惯了拿干毛巾帮她擦。他会一边擦拭头发,一边给她做头部按摩,那指腹按在穴位上的力道十分精准,让她十分享受。这些年再没人来管顾她,常常有时候就感觉偏头疼,可她不爱吹头发的毛病却依然没改掉。 怔忡时听见耳后在轻问:“肩膀需要按吗?” 侧过脸去,视线从下而上,没有因那姣好又性感的身材而有所动,却在对上那双幽黑沉静的眸子时心头微微一颤,凝了半刻,她说:“既然你有这手艺,那就按个全身吧,反正,”故意顿了顿,“我们有一晚上的时间,不是吗?”看见那张白皙的脸上疑似泛了红晕,她都几乎要惊叹稀奇了。 事实证明,他按摩的手法有精进。指腹的力量不重也不轻,每一寸关节都被按揉过去,到了穴位处会加重力道,有时酸疼得让她忍不住轻哼出声,他会停一下再放轻一些力量。 在大掌按揉到腰际时她打破沉寂:“你被点过几次台?” 手掌微微一顿,“你是第一个。” 她笑出了声:“第一个你就手法这般好?天生干这行的吗?” 听他不悦地反驳:“我是钢琴师,不是你以为的那种职业。” “那为什么我点你的台你肯出`台呢?” 他不作声了,手上又继续按捏了起来,就在林妙讽凉地弯起嘴角时听见他轻声回道:“因为那晚回去我梦见了你。” 她蹙起眉头,算上这次总共也就见过他两次,“你说哪晚?” 他说:“就是你在酒店门口哄小男孩的那晚。” 心头漏跳了一拍,那是她初来西宁的当天晚上,打车到酒店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刚下车拖着行李往酒店大门走,一个小男孩便迎面冲了出来撞在她行李箱上,等她反应过来时男孩已经摔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连忙放了行李箱将男孩从地上抱起,几句话一哄男孩便笑了,后来她还带着男孩去找了他妈妈。 “那晚你也在那家酒店?” 他轻应:“那边的餐厅我偶尔会过去兼职弹一场。” “你以弹琴为生?” “算是吧,白天会在一家琴行教习钢琴。” 林妙默了片刻又问:“一个月能有多少钱?” “几千块。” 如果是,那他现在便是过得普通人的生活,这大千世界里绝大多数人是这样做着一份收入不高也不低的工作,过着平凡的每一天。 那么她可不可以理解成——千帆过尽,遗忘前尘,便只剩最初的那个陆勉。 自是不可能按摩一整晚,本身受酒精的影响她也比较容易困顿,在半困半醒时便感觉身上力量撤走了,那会儿她眼皮正在打架。勉强睁开眼,看见颀长的身影正往门处而走,这时候她要再去阻止也来不及,脑中钝钝地想就让他跑吧,难不成还真的做全套服务? 念头滚过之后便阖上了眼,但过了一会她还没完全睡熟,感觉身侧位置明显向下而沉,异样的成熟男人气息钻进了鼻子。那味道很好闻,夹杂着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与她身上的相似,哦不是相似,是一样,因为他们都用了浴室那沐浴露。 他没走。 这是林妙遁入睡梦之前最后一个念。 当再睁眼时有片刻的脑子浑沌,陌生的环境让她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却觉腰间沉重难以翻身,低眸而扫时便见有条胳膊正横跨在她腰上。 胳膊?她回转过头,便对上一张沉静的脸。长长的睫羽覆盖了那双黑眸,气息均匀还在熟睡中,他的浏海有些微长了,这样侧躺着便将他半边眉眼都遮盖住了。隔着咫尺的距离看,几乎能看见他的毛孔,五年的时间长河似乎没在他脸上留下痕迹,就是他原来那霸气收敛了。 也不知道几点了,看窗帘缝隙里外面好像天还没亮,而人醒了便觉尿意来了。 拉了拉他的胳膊没拉动,只得用力去推,但在刚把那手臂推开的一瞬又缠了上来,背后帜热相贴,是他的身体连带着也贴上来了,而臂弯的力量锁抱得更紧,像及了抱着树不肯下来的树獭一样。 反思这形容不恰当,哪有把自己形容成一棵树的。 总之她如果再不处理这人形障碍的话,就快憋不住了。也不管会否惊动到他,双手用力去掰他缠绕的掌,并且身体挣扎,终于听见耳后咕哝着问:“怎么了?” “你松开,我要去洗手间。” “哦。”他应是应了,可并没松开手臂,反而把脸埋进了她的脖颈里,与五年前的习惯如出一辙。而那呼吸全都缠绕在她颈间,激起她全身的鸡皮疙瘩,咬牙切齿地喊他名字:“陆勉!”终于这人清醒了些,却还问:“你刚说要干什么?” 林妙磨了磨牙根,恨恨低吼:“上厕所!”这样总够直白了吧。 走进洗手间时她把门摔得砰响,以此来宣泄她的怒意。却蓦然而怔,浴室里竟然用衣架挂着她换下的衣物,包括他的,工工整整地悬挂在淋浴间那横杠上。伸手摸了摸,还是湿的,所以他之前起身是来这里洗衣服了? 脑中想象了下他站在洗手台前搓洗衣服的样子,承认心里头的情绪有了变化。 等到出去时看见他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又睡着了,去包里翻找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夜里三点多,实际上她也就只睡了两三个小时呢。 离天亮还早,她不可能这么早起身,然后就发呆等天亮。最终还是走至床边,刚躺下便被他缠了上来,清冽的气息立即占据了她的感官。 身体微僵,怎么他就这般理所当然的……脑中思绪还没盘转完,就觉耳根一热,低沉的嗓音抵进耳膜:“昨晚的服务还没全套。” 眉宇蹙起,他这话的意思是——行动已经诠释:将她的脸掰转过来,落吻而下。 气息被吞没时林妙脑子有一瞬的空白,某种阔别已久久违的生涩从心底冒了出来,但在他移开唇准备辗转而下时她突然道:“我已经结婚了。” 身上的人身体倏然而僵,黑眸立即凝注她的眼,眸光幽沉难辨。僵持了一会,他语气不善地质问:“那你为何还要招惹我?” 林妙笑:“出来包养小白脸的不都是富太太吗?你当还有什么年轻小姑娘点台的,这不是亏大了吗?”黑眸中一寸寸印染了怒意,忽而翻身而离,下地便往浴室走,门关得砰响。 过了一会他出来了,林妙不禁挑了下眉,只见他已经穿上了那身衬衫和长裤,刚刚她去摸的时候都还是湿的,这算是置气要走? 但见他杵在床前幽幽地看着她,也没立即抬脚就走。林妙想,大半夜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是什么节奏?于是不再理他闭上了眼,想说他爱走不走,反正不送。 可闭眼没多久竟又觉身侧位置一沉,半眯开眼,看见他居然又和衣躺了下来,只不过不再像之前那般纠缠上来,在两人中间隔了很大一片空地。 林妙见状故意侧翻过身,见他往床沿边又移了移,一副生怕被她碰到的样子。 “为什么不走?”直接挑破了问。 他平躺于那一动不动,淡声而回:“不想走。” 盯了他半响,她耸耸肩,背转过身不再理会他,但怎么都睡不着了。身后的人气息一直都是平稳的,显然也没有再睡,等到天光发白,晨曦从窗帘缝里透进来时,她翻身下地径直走进了洗手间。看镜中的自己一夜没睡,脸色不是很好,眼帘下有眼袋出来了,用热毛巾敷了好一会才感觉好一点。 开门出来便撞见一堵人肉墙堪堪正堵在门口处,以为他在等洗手间用,微侧了身让开位置,但见他杵在那不动也不开口,就是默声而立,视线落在她的手指上。 刚刚她把戒指又套进右手无名指上了,故意抬起手给他看,“怎么样,这颗钻石大吗?” 他视线微抬瞥了她一眼,又讪讪地移开目光,口中居然还作出评价:“感情不是以钻石大小来衡量的,你跟他显然没有感情。” “哦?谁告诉你的?” “但凡有感情你也不会出来外面找别的男人。” 林妙失笑着摇头,“男人心里有着老婆却在外面包小三的,多了去的,这很稀奇?” 他蹙了蹙眉头,答非所问:“我不会。” “你不会不代表别人不会。”故意轻挑地摸了摸他的脸,光滑的手感让人确实想流连不去,叹息着道:“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又有几个女人能抵挡得了诱惑呢?” “说个价格。” 林妙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说你要包养我,难道不要出价格吗?” “……”林妙无语凝咽,怀疑自己是不是撩拨过头了?他还当真愿意被包养?但现在骑虎难下,只得问:“你想要多少钱?” 他歪着头慎重想了想,然后答:“多少钱都可以。” 如果这时林妙在喝水的话一定一口喷出来,若不是本就倚靠在门框上可能就脚一软要跌倒,怎么有种挖了个坑把自己埋进去的感觉? “你的底线呢?我可是已婚妇女了,真的愿意被我包养?你可想清楚了?” 他凝了凝眸,“我早上反复想过了,如果这个人是你愿不愿意?到天亮时答案便肯定了,如果是你,我可以暂时把底线放下,期间你愿意给我多少钱就给我多少,我不介意。” 空间静默了足有一分多钟,林妙也盯着他看了一分多钟,心思翻转无数,最终她开口:“行,既然你这皮相暂时还吸引我,而你也不抵触,那就从今天算起吧。一个月给你五万,晚点我会打进你账户,你先帮我找一处干净的房子,离非凡创业近一点的。” 外面行情是多少她也没问过,但他都说不介意了,那她也没必要操那份心。 他顿了顿,提议:“不如住我那?为了工作方便,我的房子就住在这商圈一带。”但林妙摇了摇头,“明确下主雇关系,既然我是主你是雇,那就听我的。” 清眸深远,他答:“好。”顿了顿,又追问:“需要签协议吗?” 若眼前这人是个刚认识的小鲜肉之类的,她都要以为对方在给自己下套了,是生怕她不给钱呢还是怕她中途反悔?钱,她有;决定了,也就不会反悔。于是她道:“当然需要签了,这样对彼此有保障,相关协议我会在今天晚上拿给你。对了,你把手机号留给我。” 若定,那就主权由她掌握,这一次她不想再被牵着鼻子走。 交换了手机号后林妙便打算离开,可门开时垂落在身侧的手一紧,被他从后拽住,刚要回头就觉眼前一黑,成熟男人的气息涌来,额头温软划过,一触便又退开辗转而下贴着她的耳朵低语:“晚上我在餐厅等你。” 意思是——今天是周二,晚上他依旧在餐厅弹琴。 这一整天林妙在办公室不至于心神不宁,但总会脑中想到他。中午时分她有意看叶非凡会不会再来找她吃饭,果然是没见到踪影。几乎可以确定了,她跟陆勉相见是叶非凡在推波助澜,不过一定想不到最后他老大被她给包了。 这一点还算让她得意,并不是事事都按照他们想得来,尤其是失忆这件事还有待观察与确认。哪怕joe真的失忆只剩了陆勉的记忆,那游戏规则也由她来定。 正文 106.随叫随到 傍晚时分她先回酒店换了一件轻便的衣服,然后才打车来到那家餐厅。远远便听见有琴音飘扬,看了看时间七点都没到,进门果然见是他坐在琴前。 这么早是在等她吗?心思划转间有服务员上来招呼她落座,连续几天她都来,显然工作人员都已经认识她了,服务也格外上心,会将她要取的菜与酒亲自送来。 一曲弹完,他便若有所感地侧转眸来,与她视线对上后竟从琴前起身向她走来。 “我可以坐下吗?”他站在桌边问。 林妙耸了耸肩,无所谓地应:“坐吧。” 于是他坐下,桌上的食物都是一人份的,酒杯也只有一个,林妙抿了口红酒问:“你坐下吃饭没关系吗?”他摇头:“还没到我上班规定时间,这时我是自由的。”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那你去拿食物吧,账算我的。”以为他至少会有个推让,结果道了声“好”就起身走向了食品区。周二本就来用餐的人不多,颀长的身影又格外引人注目,偶尔有年轻的女孩经过都会看他一眼。林妙眯着眼将经过都不动声色地看在眼底,等他端着餐盘过来时,嘴角便上扬了。 放下在桌面的餐盘中,食物竟然与她无二致,同样是牛排与虾,还有三文鱼片。见他刚要坐下,故意问了句:“不来杯红酒吗?” 他顿了顿,“等下还要演奏,先不喝酒了。” 但林妙招手喊来了服务员,“麻烦为他添一杯红酒。”很快满满一杯红酒被送了上来,她举起自己的酒杯示意时,他终究还是端起了杯子。 清脆的响声乒乓而响,林妙面带笑意地喝下半杯酒,杯子放下时见他也有样学样地喝了半杯红酒,然后眉眼如醉地开口:“房子我已经帮你找了几处,大致都在公司附近,我分别拍了些房间设施的照片,你看一下有没有中意的。要是不喜欢明天我再帮你找。” 说着便把手机推了过来,已经是打开了照片栏。她伸手划转屏幕,大约一共有十几张照片的样子,从格局看估计有三户,到后面就跳出了他的私人照片。他没阻止,她就继续翻看,有琴行的照片,有不同孩子学钢琴的照片,还有这边餐厅的相关照片,都分属不同日期的。 当跳到某张照片时她的手顿住,这么多照片看过来终于有除了孩子外的人像照了,而且还是个女孩子,女孩留了一头披肩长发,眼睛很大很好看。虽然隔了五年,但是林妙还是一眼认出来那是江小灵。 “这位是……”她故意问。 他飘了眼手机照片,轻声解释:“那是我琴行的学生,叫江小灵,是那批学员中年龄最大的一个。” 江小灵学钢琴?那丫头可是见两次面都动手的主,会能安静下来学钢琴? 果然听见他道:“学了半年就放弃了。”恐怕是看她有在察看他手机照片,不管介不介意先把事情原委说清楚了,这或许是最高明的撇清关系。 林妙吃了一口牛排,状似漫不经心实则语带深意地说了句:“这个江小灵应该与你关系不止这么浅吧。” 只静了一瞬,他就点头供认不讳:“确实她喜欢我。” 这答案终于让林妙真正惊愕挑眉,旋即眯起眼了问:“江小灵喜欢你?”刚才她的本意是想他招出五年前车祸后的江小灵所持的反应,就算他失忆,那他也不是什么失踪人口,依照陈斌的说辞是亲眼目睹他出车祸的一幕,显然送他上医院急救的人是陈斌。所以那段昏迷的时间,必然与他关系最近的几人都在,包括江小灵。 所以她认为以江小灵的脾气肯定会直言不讳地讲述过往,纠缠着他说兄妹的故事,可没想到竟然是另外一个答案。不对,她感觉有什么是被忽略了的,他此刻的反应好像江小灵并没找过他,而像是以新身份接近,最后打了退堂鼓。 没什么好避讳的,她直截了当问:“在这之前,你认识江小灵吗?” 眼眸静深如海,他说:“林妙,其实你可以不用那般在意。江小灵只是我的学生之一,会在我手机中出现她的照片是因为每一个考级的学员在进考场前多少会紧张,用拍照的方式来为他们缓解压力。” 林妙沉凝不语,隔了半刻仍然坚持问:“在她来找你学弹钢琴前,你当真不认识她?” 他很无奈,伸手过来抓住了她的手,“你要怎样才相信我?” 低眸扫了眼他宽厚的掌,不答反问:“那么陈斌和叶非凡呢,他们你认识吗?”见他脸上愣了愣,还犹豫了下才道:“算认识,他们有分别找过我,说我以前是他们的老大,可是我对他们都没印象。” “你那年车祸后醒来难道没看见他们?” 他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让林妙感到莫名,过了一会他才道:“我从昏迷中醒来时记得自己做了个怪梦,梦里有人要害我,如果我不逃就会被一把火烧死。” 到这时林妙再也控制不住惊愕的情绪:“你意思是……你多日昏迷后醒来一个人跑了?” 果然见他点点头,“当时没别的想法,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走,立刻走,再不走就晚了。于是我便偷偷从医院跑了,过了半年你说得叶非凡先找到了我。就是你现在就职的jm集团,说我是那集团的创始人,所有人都在等我回去。” “你为什么不回去?坐拥上亿资产与身家,难道不比你替别人演奏弹钢琴要来得好?”林妙紧迫盯人地发问。 而他回应了一句:“子非鱼又焉知鱼之乐。” 意思是现在做着的这份工作他很喜欢,哪怕有人把什么集团双手奉上也不足以吸引他。 林妙沉默了下来,大致能理清楚了,这就解释了为何陈斌与叶非凡都不愿亲自出面的原因;而江小灵,她深吸了口气,这个江小灵怕是极早的时候就对他有意了吧,只是那时的他气场足够强大,把人家姑娘的心思都给压迫下去了,害得人家提都不敢提。 相比之下,此时的他无论是从气场和说话的语气来与原来作比较,只能用四个字形容。 天差地别。 江小灵这个坎暂时揭过,她只道:“我对你要求不多,至少在我们契约期间你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 他立即点头:“可以。”但又语锋一转了问:“那是不是这条规定也同样制约你?” 林妙夹菜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眸,见他正目光灼灼盯着自己,“当然,契约自然是相互制约的。”可他又追问:“那是不是在此期间你不与你那位有所互动?” 她那位?眸光划过无名指上的戒指,似笑非笑地道:“我与你不同,他是我丈夫,我们是合法婚姻的夫妻,在婚内彼此都有履行夫妻行为的义务。我能跟你约定的是除去婚姻关系以外的行为,保证在与你结束这段关系前不会有新的目标。” 见他眉宇蹙了又松,“那就签协议吧。” 不禁讶异,他这是同意了?“你很急着签吗?” 他拿手机晃了晃说:“马上快八点了,该我上班演奏了,早点签完我也好安心。” 林妙失笑,确定他是真的急着签协议,想要确定这段关系。也不扭捏,把带来的公文包中的两份协议取了出来,推到他面前后敲了两下桌面,“你看看上面的条款吧,有什么要补充和提议地可以说,达成一致了在底下补上就行。” 协议下午打出来的时候含着一种戏谑的心情,居然有一天她会包养这个人,不管他叫陆勉还是joe,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也想着或许不过是个玩笑,真到了提出协议的时候他就不敢签了呢。可见他在将条款细细看过之后,只道:“其它的我没意见,就把刚才我提出的那条补上可以吗?” 林妙耸耸肩,“你补吧。” 于是他抬笔写字,神情专注而认真。一个人可以遗忘一些事,可是已成的习惯却不会遗失,就好比这字迹。都说见字如人,他不像别人一样写字龙飞凤舞,一笔一划有棱有骨,而写出来的字隽秀而又苍劲。 添加完条款后,他便翻到最后一页落笔签名,签的是——陆勉。 两份协议被推到了林妙面前,笔从半空递来,凝了一瞬她接过,快速留下名字。可在最后一笔落下时,看着齐整的“陆勉”与“林妙”四字,莫名怔忡。 那些年被遗忘在尘埃中的过往里,他们常常涂鸦了一副漫画,然后笑着在画纸角落写下名字,也是如这协议一般上下两行,工整相对。 餐厅经理过来,微弯了腰朝林妙致意:“女士,祝您用餐愉快。”遂又对他道:“陆先生,请问可否开始您今晚的演奏?”时间刚刚好八点整了。 他起身,眸光划过林妙的脸,嘴角有笑意隐露,没忘记带走他的那份协议。 这晚他弹的曲子都是欢快明朗的,让整个餐厅都添上了一份喜悦,偶尔经过餐厅的宾客都闻乐顿步,停驻片刻便走进了门落座,餐厅经理喜上眉梢。 林妙注视着他的侧影心思飘然,似乎,她在渐渐接受他失忆这件事。不存在信与不信,而是接受这个现状,他当一个普通的钢琴师,一个月拿着几千的工资,就像最初她认识陆勉时一样,都是普通人。 视线回落桌上的协议,不禁笑了起来。城市中类似的事常常发生,年轻的富太看上了面相好的小鲜肉,投入一部分金钱寻找彼此的快乐。既然是快乐,又何必纠结呢? 陆勉的目光再次转向空位时眉头深深皱起,刚刚有看见她起身,以为是去洗手间,可过了这么长时间了都没见她回来,再看座位上原本还在的手袋已不见了。 再无心思弹琴,起身便往门口走,刘经理见状连忙过来询问:“陆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之前与我一同用餐的那位女士去哪了知道吗?” 刘经理茫然转头,身旁的服务生告知刚刚有被那位女士要求拿一下包,而她已经结账走人了。陆勉闻言便抬脚而走,刘经理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陆先生,后面的演奏怎么办?” 他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你自己搞定。” 出了酒店的门左右循看,都不见林妙的身影,难道她真的一个人独自离开了?取出手机拨她号码,竟从身后传来“往后余生风雪是你……”的音乐声,回转过身,林妙就坐在花台边手里抓着手机笑看着他。眸光微敛了走过去:“你怎么出来了?” 听见她用傲娇的语气说:“里头太沉闷,出来透透气。怎么,有人丢下许多听众跑出来,是怕我跑路了吗?”他嘴角扯了扯,也不由笑了起来。 这女人啊,即使此时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气势居然也并不比她强。而她眉眼间的春风得意,倒是为这谜一般的夜色添了趣味。 只见她指指酒店里头,“诶,刘经理追出来了,你不去把你今晚的工作完成吗?”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果然见餐厅的刘经理在玻璃门后探望,他低头确认:“你会等我吗?”她说:“如果这里的月色一直这么好的话,可以考虑。” 忍俊不禁,今晚哪里有什么月亮,这不是在睁眼说瞎话嘛,不过她这算是应了吧。 “那你等我,我很快就出来。”丢下这句便转身走回了酒店。 餐厅是设在酒店大堂的二层,而演奏区的位置是在一排落地窗旁。林妙抬头而看,见有扇窗户从里面被推开,男人清俊的身影在窗口顿了顿才落座在钢琴前,于是曼妙的琴音再起,是首她不知道的新曲。 曲子听到一半她就从花台边起身了,召来停候已久的出租车,还朝着楼上那人比了个大拇指,含笑钻进了车厢内,扬长而去。 协议签下,她就是他的雇主了,哪有雇主等员工的道理,该给他先上第一课。 回到酒店时差不多也九点了,以为他的电话会立即追过来,可等她漱洗完出来手机都悄无声息,毫无动静。行啊,学会按兵不动了。 差不多到了凌晨一点时,她翻出手机来发了条短信过去,就简单两字:过来。 协议书上有一条明文规定:他必须无条件服从的,随叫随到。 如果不是不想太过刁难他,还想在之前加个时间限制呢,下次可以考虑,十分钟应该够他打车过来了吧。还可以约定一条,迟到就扣钱! 正琢磨着,门上传来了轻敲声。 正文 107.雪米团子 她眸光划转,微微讶异,心说不可能这么快吧。可等门打开时,高挑俊逸的人就站在门外。与晚上的装着不同,黑色的衬衫以银丝镶边,米色长裤把他的身形拉得越发修长。 她自是不可能去问他怎么如此快就能来,不外乎是……他可能就在这附近,依照如此短时间的推算,恐怕在酒店也开了房间。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今天是他们协议签订的第一天。 本来是有意刁难了大半夜叫他来的,如果他没瞧见短信,那明天便朝他兴师问罪。显然当下也没为难到他,不过一计不成自有二计,她微仰视角了笑道:“不问问我叫你过来有什么事吗?”幽黑的眸深邃若远,轻问过来:“什么事?” “我肚子饿了。”林妙道。 终于见他面露愣色,还傻傻重复:“你肚子饿了?” “是啊,酒店的厨师应该是下班了,手机上也没找到还营业的外卖,你说怎么办呢?” 他低头想了下,“我去外面给你买。” 目送着他身影消失在楼道尽头,她才回身将门给关上,摸了摸肚子还确实有点饿了。不过她直接把手机关机,再关了房间的灯,倒头便睡。 正迷迷蒙蒙要入眠时铃声骤响,把她从床里给惊跳了起来,是床头的电话铃!磨了磨牙根,她怎么把这给忘了呢?瞪着电话机足有十秒才接起,口气不善地开口:“是谁?” “是我。”低沉的嗓音从那头传来,“敲门你没听见,手机你关机了,只得打这房间电话了,我给你买到吃的了。” “陆勉,你给我上来!” “哦。” 狠狠甩下话筒,咬牙切齿不外乎形容的是她此时的心情,怎么跟他折腾总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很快门外有了敲门声,足足等敲了十几声她才过去开了门,见他手上拎了一个小巧的蛋糕盒子,所以他跑出去这一趟就给她买回来个蛋糕? 而当那蛋糕盒子被打开时,却发现里面并不是蛋糕,而是两排雪米团子,看那软嫩的样子应该很好吃,一下就将她的食欲给勾了出来。 她好奇而问:“这么晚了还有卖这的吗?”这应该是现做的吧,触了触果然还是温的。 “嗯,是在一家蛋糕房里找到的,我被推荐试吃了一个,觉得味道不错就给你买回来了。你尝一个试试,里面的馅料是慕斯和冰激凌相溶的,基本上入嘴即化。” 林妙咬了一口,竟发觉外面温软,而里面却冰冰凉凉的,口感十分细腻,又不会很甜。 鉴定过后,基本上他带回来的食物没让她心情变得更糟,但也没让她黑了的脸缓过来。就吃了两个她便收了手,故意颐指气使地下令:“剩下得都你负责解决。” 他倒是没半点推脱,坐进沙发里便拿起一个雪米团子吃了起来。两排一共有八个,她吃掉两个便觉饱了,这东西看着美味,吃着也美味,可却扛饱,她不信他能吃下那六个。而事实上是……她等得十分心焦,这人以吃一个要十分钟的速度在慢条斯理地吃,动作虽然优雅可时辰已晚啊,昨儿夜里就没睡好,这会儿上下两眼皮直打架。 在她打了第八个哈欠后,他终于抬起眸来,看了她一瞬道:“不如你先睡?不用等我了。” 她条件反射地往床内而倒,闭眼时咕哝了句:“你走时记得关门。” 空间静谧下来,看她逐渐清平均匀了呼吸,黑眸潋滟里多了温意,他淡淡瞥了眼茶几上的雪米团子,不由嘴角弯起了弧度。 起身走至阳台,点了支烟缓缓抽,贪婪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室内沉睡的那张脸。手机在袋中震动,扫了眼便接起,那头传来语带兴味地询问:“效果如何?” “她已经睡了。” 对面低笑出声,“老大,你这也太折腾了吧,大半夜地让我找了糕点师做那什么雪米团子,这回总可以让你称心如意了吧。” 轻哼出声:“之前的帐都还没跟你细算呢。” “啊?什么?怎么信号不好了?那我就不多说了,免得耽搁了这美妙的夜晚。” 放下手机时又轻抽了口烟,吐出的烟雾让视线变得飘渺,但依旧可见那娇柔的人安静沉睡在那。叶非凡刚刚有一句话说得是对的,今晚是个美妙的夜晚。 把烟蒂摁灭,拉开阳台门走了进去,本想径直走向她,但觉自己一身的清冷还是转走了浴室。冲了澡后再出来,眉间温色依旧没散,来到她身边落座床沿,此时无需再多顾忌,可肆无忌惮地看她。伸手捋开她的头发,俯吻于光裸的额头,眼含虔诚。 如此浅淡的温存不足以满足此刻他心中的欲望,于是顺着额头吻她的鼻尖、脸颊、嘴角,有意绕开了她的唇。就像品味美餐需要细细品尝,就最美味的留到最后,当他终于吻落她唇时,心头便涌出万般汹涌,恨不得将人都嵌进身体里牢牢占据。 可脑中的想法并未成行,只浅尝辄止了退开,近距离地注视着这张熟悉到让他心感钝痛的脸。她瘦了,显得脸比以前越发的小,而如果这双向来鲜活动人的眼睁开的话,会看起来更大。脑中一一闪过扬着狐狸般笑容的她,眼神里透着睿智的她,欲语还休着算计的她,还有哭泣的她,对他撒泼的她,与眼前沉睡的她重叠。 当然知道她有心为难自己,深更半夜把他叫过来又再差遣出去买宵夜,点头应下的时候就在想了是否今夜直接把她占了?只是让那糕点师在雪米团子里加了点助眠的成份,今晚她可睡得十分香甜,他有一整晚的时间将她彻底占为己有。 心思掠转间,他又俯吻而下,沿着她的脖颈到白皙的肩膀,无一处不想烙下他的印记。 可当啄吻到她的手指时,他的动作蓦然顿住,那枚戴在她无名指上的钻戒令他眸中的温意一寸寸泛冷。直起身,眼神阴婺地将她的戒指给拔下,甩手便扔出了窗。 如果不是让人调查过,他很难相信她竟然真的结婚了,那个男人还是个华裔! 狠盯了她半刻,起身去浴室又冲了次冷水澡,这才浇熄了身体里的怒火与欲望。时机还没到,他不能太心急,不然只会重蹈覆辙。 走出浴室时他的脸色已经恢复成了陆勉式的清冷,理所当然地绕过床尾到了另一侧,躺下后将蜷曲沉睡的人揽进了怀中。他当然不可能真听了她的在这深夜还离开了,温软在抱,虽考验他的定力,但也不想错过。 嗅了嗅她的发,满足地闭上了眼,也沉沉睡去。 林妙清晨醒来时感觉身心舒畅,这一觉当真是睡得香。侧转过眸看见茶几上的蛋糕盒子,便想起昨晚坐在那独自吃的那人,从她这视角看是盒子内已经空了,看来他的胃口当真不小。 正吐槽着,突的浴室的门从里面拉开,刚刚还被吐槽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林妙瞪圆了眼,他怎么还在这? 黑眸敛来时似怔愣了下,然后问:“醒了?去底下吃早餐吗?” “你一晚上没走?” “是啊,怕你晚上醒过来再唤我,所以就留下来了。” 林妙的嘴角抽了抽,他这理由当真是冠冕堂皇,她连反驳都找不到借口。躺着的气势一定是弱的,翻身而坐时目光一顿,那沙发上放着的不是她的衣服吗? “也不知道你今天要穿哪套,我看衣柜有熨衣架,就帮你把几套衣服都熨了,你昨天换下来的衣服也叫人上门收取送洗了。” 听他一一汇报着这些,林妙忽然心生烦躁,甚至有隐约的恼意从心底涌出来。以前这男人几时会像这般“奴”性,不见得大男子主义,但那会两人在一块时家务都是平摊,想占他点光还得斗智斗勇,而现下却因为一纸合约,连他那傲娇的性子都没了? 林妙下地后快步而走,经过他身旁时还用力一撞,直将人撞得往后趔趄半步,砰!把洗手间的门给重重甩上了。门内生气的她自是没瞧见门外那人眼中隐隐的笑意。 等漱洗完出来时,眉宇间已经是一片清平,没了之前的情绪,瞥了他一眼淡声问:“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如果没安排就带我去看房子吧。” “可以,琴行我只要打个电话过去便行。” 非凡创业那边林妙也无需跟谁打招呼,本身她就不属于非凡的员工,反而是合作方的审核人,就是叶非凡也约束不了她,所以她无需跟谁报备。 第一户房子看完后她就定下了,与在北京她找的酒店公寓模式是差不多的,一体式的房屋分上下两层复式楼,一楼整体为一个小客厅与一间客房,楼上便是主卧了。装潢也低调中藏了奢华,以黑白色调为主,暖色系为辅,一些装饰十分精致。 在听她说决定时他面露微愕了问:“不去看看其它两户吗?那两户要比这间更大一些,格局也会更宽广,还有装修上……” 林妙打断他的说辞:“那你为什么还第一个带我来这里?” 他的眼神缩了缩,解释了道:“我是按照路程顺路带你看房的,以为你至少要等都看完了才会做决定。” “我是这么拖泥带水的人吗?”她故意不悦地反问。 见他顿了顿,“你不是。” 之后便与房东干脆利落地签了租房合同,以半年为期。虽然t集团与jb集团这边的合作项目有好几个,但需要她作审核的内容大致三个月就能完成,至于施工阶段就也不用她监督了,租上半年是房东不同意短租,她也不在意多交三个月房租了。 房东一离开就听他主动提出帮她打扫房子,皱起了眉,这回是真的不悦了:“我不缺佣人,你不需要这样。”他闻言默了片刻才问:“那你希望我做什么?” “你们男人包养女人难道是请回来洗衣打扫的吗?这些自有人可以去做,你只需要负责花容月貌就行了。” 他低咳了声:“花容月貌形容的是女的。” “那便英俊潇洒好了。”这句话怼回去才见他没再作声。 虽说并没什么行李,但房子从清整到能入住还是花了一下午的时间,主要是除去清扫房子外还有一些生活必需品要买。租房不同于入住酒店,在酒店缺个什么只需打总台电话,很快便有服务生把东西送到房间来,哪怕足不出户都饿不死。 入住的第一天,林妙也没心思下厨,还是叫了外卖。眼看着时间都过七点了,他都还没要动身的意思,忍不住询问:“餐厅那边你今晚也不去了?” 他敛转眸看来,“你去吗?” “我都已经吃过了,还跑餐厅作什么?今天一整天都没处理公事,还有一些电子邮件需要处理,你赶紧吃完去上班吧,不用一直杵在这。” 陆勉没动,目光幽然看着她,等她也抬起目光时才问:“今后你都不会再去餐厅了吗?” 林妙顿了一下道:“如果没什么特别的情况,应该不会老去那餐厅了,那里的牛排其实做得并不是很专业,大虾也是业余水平,而红酒的口感略涩了些。” 他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一家五星级酒店的自助餐厅被她给批得一文不值,被那刘经理听到了恐怕要抓狂,言外之意这几次她几乎每天都去报道实在是太过为难了。 心里头想着这些,脸上却不动声色且依旧语气浅淡了道:“那就别去吧,等我给你做便行了。你能给我一把钥匙吗?” 如果说刚刚林妙还有点漫不经心的,现在终于是正眼看他了,“钥匙?” “是的,我琴行下班到晚上去餐厅之间有一段时间的,可以过来给你做晚餐,你喜欢吃什么也可以和我说。还有你如果要找我,或者让我帮你拿个什么,总是敲门也不方便,钥匙放我这一把总归有备无患。” 好一个有备无患,她都被说得快要信了他的,不过这点理智都没那她这些年也是白混了。似笑非笑了看着他缓缓道:“可能你理解错了我们协议的意思,也理解错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问:“哪里错了?” “既然涉及到了金钱交易,那便与普通男女关系不同,如今我支付酬劳将你包下,你所需履行的义务自然是在我有需要召唤你时出现,至于其余时候……” 话不多说留半句,相信那意思以他的悟性应该能懂。 而他的反应是从椅子里起来转身便走,背影冷沉,明显生气了的模样,等他走到门边时她才轻喊了声:“诶。”他顿步,倔强地不肯回头,连垂在身侧的手都因气恼而紧拽着袖口。 故意顿了一会,才缓缓道:“不提我都还忘了,你一会把帐号发我手机上吧,这个月的钱还没打给你呢。”气死人不偿命便是如此,她就是有意气他。 只见他愤慨地从裤兜里摸出皮夹,从里面抽出一张卡用力拍在了玄关柜上,然后头也不回地甩门而去。林妙挑了挑眉,这脾气还挺大的啊。 陆勉走到楼下便听见手机上有提示音传来,拿出来一看果然是银行到账的提醒,数目刚好是五万。浅勾了下嘴角抬头而望,脸上神色俨然没了刚才的怒意,刚才他不过诠释了一个被“包养者”男人自尊心受伤的心态。 他在想这五万块用来作什么呢?这可是他收到的第一笔来自她付的酬劳呢。 正文 108.钢琴 门铃声传来的时候林妙正在洗澡,她有听见,但是入住第一天能上她这来的也没别人了。所以故意多洗了一会才出来,这时门铃是不响了,手机在叫。拘于上回跟他撞了铃音,她把铃声给换回最普通的了,接起时语气慵懒了问:“怎么了?” 那头默了一瞬,“你在洗澡?” “是啊,正准备洗洗就睡了,你下班了吗?” “现在已经快十点了。”言外之意他早下班了,不过他下一句却问:“你现在穿戴齐整吗?”林妙下意识地将自己上下看了看,睡衣睡裤算是齐整的吧,还没开口就听他又道:“我现在和搬运师傅在门外,如果你方便的话来开一下门好吗?” 搬运师傅?等林妙换好衣服去开门,看见门口杵了那么大一物不由瞪眼,目光射向那后面的人:“你这是干什么啊?” 但他的回应是:“你先从门口让一让,师傅们送完货急着要下班的。” 沉滞了几秒,林妙只得退开了身,任由三名工人师傅加上陆勉四人将那大件给抬了进来。 那是一台纯白色的钢琴,往客厅一摆,顿时还算宽松的空间变得有些拥挤了。虽然她对琴不是太了解,但看其光泽和款式也知道应该价格不菲,关键是……谁要弹琴? 等搬运师傅一走她就问了:“这琴搬过来要干嘛?” 他一脸理所当然:“钢琴自然是用来弹了,难道还当摆设看。” “谁弹?” “你和我都可以弹,音乐的素养是随时随地培养出来的。” 林妙感到无力,谁要来培养音乐素养了?她至多是个偶尔听听网上流行曲的人,还没到那么高的境界,会弹几首曲也是受了徐慕的影响,如果要让她学声乐是绝不可能的。 她知道最初陆勉就是学钢琴出身的,她那会儿对他喜欢的几百种可能里会弹钢琴绝对名占前茅。谁让她那时候年轻呢,年轻小姑娘对浪漫从不免疫,钢琴王子的桥段再烂也让人心醉,所以这次看见他在餐厅里弹钢琴时并没有太过讶异。 “你不喜欢?”他从她阴沉着的脸色里读出了心情,眉眼温和了道:“其实它并不会妨碍你什么,想弹的时候弹一下,不想弹就把琴罩罩上便好了;还有,我如果过来你想听音乐了,你就可以独享一次演奏会。” 被他说得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而且白色的钢琴看起来挺高贵的,不会像黑色那样沉闷。林妙发觉心绪没那么烦躁了,便问:“是你们琴行的琴吗?” “是的,师傅也是琴行专门配备的,不然这么晚肯定不愿意再送货。” “你这算是假公济私?把你琴行的琴都挪用过来了,你们老板明天知道了还不找你?” 他微默了下,垂着眸轻声答:“这琴不是挪用的。” 林妙看了看那台钢琴,“别告诉我说这琴是你买的?” 闻言他反而笑了起来,眉眼清润,“这架琴我之前卖过,音质十分的好,不信你等我调试好音后可以弹一下试试。” 林妙没动,盯着他问:“多少钱?” “不是很贵。” “贵不贵我会区分,到底这琴要多少?” 他抬起眸来,“五万八。” 林妙眼角抽了抽,五万八对于一架钢琴来说确实不算很贵,但她前脚给他转了五万,后脚他就搬一台价值五万八的钢琴进门是什么意思? 想想就觉得来气,再看他一副淡若清风的样子就更心火上扬了,扬起手指对他道:“给我立刻把琴退回去。”他的眼神缩了缩,口中却道:“这时候没搬运工了。” “去找,花双倍的钱,不信还找不到了。” “我们琴行的规矩是钢琴出门,如无质量问题,概不退换。” 林妙暴走上楼,将卧室的门摔得砰响。可进门了又觉不对,她不是应该连人带琴地一起轰出去嘛,凭啥是她上楼?可现在让她开了门再下楼赶人,气势就立即弱下来了,气恼地咬了咬唇,明天一定让人把琴给送走。 楼下的男人在空间安静之后便嘴角弯起了弧度,更在手机收到楼上发来的一条短信后,弧度加大。短信内容是——out! 他自是不可能听她的了,即便她这会下来赶人,也有法子留下来。倒是她现在这暴脾气越来越见涨了,话不投机立即摔门,以前的沉着冷静上哪去了?目光环视一圈,心说他得估量下这屋子里的门质量如何了。 新琴买回来,自然是得先调音了,调到一半就听楼上腾腾腾地下来。余光中的人脸上已然没了怒色,面无表情地走到了钢琴前拉起琴盖就翻折,若给他的手缩得快,恐怕要被琴盖给压住。抬起头明知故问:“吵到你了吗?” 但见她目光流转于琴盖上,又绕着琴走了一圈,然后面无表情地又上楼了。 虽觉莫名,但也没去多想其它,继续调试他的琴。殊不知林妙在楼上扒着笔记本电脑,正搜查着钢琴价格,刚刚她下楼是找钢琴上的标牌与规格的。 是刚才她打开邮件时,右下角突然跳出小广告,刚好是推销钢琴的,她便随手点了进去。再看那网页上的钢琴起步价都是五万八万的,看着成色还没楼下那台好,于是她动了去查价的心思。等她按照型号与品牌终于查到价目时,不禁磨牙嚯嚯。 什么五万八的琴,分明是十五万八! 拿起手机拍了照就给楼下那人传过去了,结果石沉大海毫无动静。本打算起身下楼,可转念一想自己为何要在意?又不是花得她的钱,别说他买一架15万八的钢琴摆在这楼下,哪怕是150万也跟她没关系啊,他有钱让他花去呗。 不过从这件事可以看出来他的生活并不拮据,按道理以琴行与餐厅兼职演奏的收入,不说他一定拿不出这笔钱,但至少一下拿出十万多块钱会是一项负担。 林妙眯了眯眼,是叶非凡在资助他?下意识就否定了,以他的性格如若没有接受joe这个人设的话,恐怕不太可能会接受任何人的金钱资助,否则他大可不必还在什么琴行工作,又再跑去餐厅兼职弹琴。 后来在断断续续的琴音里朦胧睡去,又在行云流水的琴音中醒来。林妙在床上躺了好一会,也聆听了琴曲好几首,梳洗完推门下楼,便看见他穿着白衬衣坐在钢琴前正弹得入神。 这是自再见以来第一次见他如此不修边幅,白衬衫就扣了两粒纽扣,下摆塞了一个角在裤腰里,另半边就随意地露在外面。从她站在楼梯口的视角看过去,隐约可见他的胸口微微袒露着,额发又遮了半边脸,竟给人一种颓废的魅惑感。 蹙了蹙眉,心说他不会弹了一晚上吧。转念间目光凝直,昨晚上他过来好像不是穿得这套白衬衫,记得是格子衬衫与一件黑色西装,他这衬衫哪来的? 琴音入尾处,他弹下两个重音随而轻柔如抚,最终收了音侧转过头看来。眸光一触及她便多了生动,微笑着道:“琴已经调好音了。” 林妙凝了凝眸光,“哦”了声便走下楼梯径直朝厨房间走。如果说昨天对这台钢琴还有抵触情绪的话,刚刚见他笑得这般春风细雨,那点不悦也渐渐消散了。不得不承认,他弹钢琴的样子,迷人的让她移不开目光。 以前多是商场交手,几曾见过他这般安静的时候? 走进厨房便看到炉子上熬了一锅喷香的白粥,配菜用小碟子给装起来了,是昨天去超市的时候买的酱黄瓜、榨菜以及腐乳。 生活不是锦衣玉食,生活是过得清淡如水,每一天的早晨都可如此复制。这一向是林妙秉持的观念,所以吐丝牛奶是早餐,清粥榨菜也是早餐,而豆浆油条还是,它们都是最普通的用食,不会因为人的身家多少而口味有所改变。 念及身家时林妙不由笑了,如今她跟他两的身家合起来也不抵一个以前的joe。 而这个前后身家大不同的人此时也走进厨房来了,清润的嗓音便从身后传来:“那锅粥我是用仙贝和燕窝熬的,材料都在底下,你尝尝好吃不。” 顿觉一头黑线,刚才她站这想了一大碗的心灵鸡汤全都在转瞬间化为乌有。什么清贫、简单与普通都根本不存在的,这人是极尽奢侈之能事,如果不是手机不在手边,她真想确认下昨晚自己是不是多转给他一个零了。 用好的食材熬出来的粥自然是鲜美的,而林妙喝完了一碗后手指习惯性地敲了两下桌面问:“家里哪来的仙贝与燕窝?” “仙贝不是昨天下午去超市的时候买的吗?” “那燕窝呢?”她还不至于记性差到有没买燕窝也记不住吧,而且还没见过哪个超市有卖这种成品燕窝的。他垂了眸,老实交代:“我昨晚带过来的。” 林妙似笑非笑地看他,“我好像记得你昨晚来时帮忙搬钢琴的,你怎么拿食材和衣物?” 他头垂得更低了,“其实我搬钢琴来时顺带了,当时就放在门边,你没瞧见。” 空间立即静谧下来,陆勉想她这回要几秒钟发飙,默默数到十也没听见动静不由抬起头来,却见她收回视线起身,走过桌边时丢下一句:“晚上回来再跟你算账。” 听着外面踢踏脚步声,再一声门响,陆勉从眉梢到眼角都露了笑意。这女人啊心思百转千回让人捉摸不透,最后那句话是接受他留下来了吧,倒是省去他再费心思了。 不过她怎么会又变得如此好说话了呢? 别说他想不通,连林妙自己都没想通,听见他说假借搬钢琴之名把包或者行李箱偷偷放在门外,应该气恼才是。可那十几秒的时间里看着他,竟生不出半分恼怒。怕是也就这个人把目的坦坦然地摆在面前,让她没有一点办法。 他的用意十分明了,就是想要也住进来。在她支付了他五万“包养”生活费后,不惜自掏腰包十多万买一架钢琴,只为能够混水摸鱼把他的私人用品带进来。想来是乘她上楼后,他偷偷跑去门外把东西拿了进来,刚刚她拿包准备出门上班之前特意绕走到一楼的那间客房门外看了眼,里头他的物品放得齐齐整整,一个黑色的大行李箱塞在了床底下。 这架势恐怕是她赶都赶不走了,对于明知道无用或者已成定局的事,她没道理去浪费时间多费口舌,所以直接默认了他留下这件事。 正文 109.餐厅发飙 到了非凡创业,林妙第一件事便是问助理叶非凡有没有来,助理告诉她叶非凡早上有个会议要开。一直到中午叶非凡才敲门进来,“听说你找我?是哪一块账务审核出问题了吗?” 头也没抬,只拿了笔在桌面敲了敲,“坐。” 叶非凡挑了挑眉,刚要落座便听见她说:“是有一些账务审核出问题来了,你们公司开办的头两年是不是经济负增长的?那时候你怎么维持公司生计的?” “初创业阶段会不盈利很正常,如果我连维持生计的能力都没,今天就也不会坐在这里了。事实上非凡创业是以周边生产起底的,在这片土地上与南方经济有着天差地别,物质缺失和人才短缺是当时最大的问题,大约运转到第二年的下半年公司才渐渐走上轨道。” 林妙默然着,她问这些的目的并非是为质疑叶非凡的能力,而是想从他的说辞中辨别其中是否有某人的意向在内。不过看情形似乎这场大西宁的仗真的是他叶非凡孤身作战的。 那么,她语锋骤转:“公司是以何名义再冠他名?” 叶非凡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指老大?这要用什么名义啊,集团是老大创立的啊,总公司的法人都是他,何来冠他名之说?” “所以即便他没在公司的这些年,还能分红利润到他账户是吗?” 叶非凡恍然而悟,“原来你是想问这啊,你就直接问老大现在是有钱人还是穷光蛋不就得了。”林妙挑了挑眉,话虽粗理却是相同,所以她没反驳。 而叶非凡的回答却比较令人兴味:“怎么说呢,你若说老大有钱吧,确实咱们这些人就属他最有钱了,整个jm集团都是他的呢;可你说他现在真那么有钱吗,又不然,估计也就有点小老百姓的存款吧。” 见林妙根本不接他的岔,讪讪而笑了只得继续:“其实总结就一句话,jm的利润分红只对集团法人。” 听到此处林妙再没领会过来就是反应神经太过缓慢了,叶非凡兜了个圈子在告诉她,jm集团的利益绑定的是joe,中文名为江少霆,而此时的这个人叫陆勉。 一个人,两个身份,前者是坐拥上亿资产的集团董事长,后者只是普通的音乐工作从事者。用天差地别来形容,当真不为过。 “难道,”林妙微眯了眼盯着叶非凡,眸光中有隐隐的凉意射出,“你就不曾以别的名义转赠他?还是其实你想吞噬这块巨饼?” 叶非凡被一口气呛到,剧烈猛咳,好不容易缓过来了哀怨地看着她,“林妙,你这是要谋害我呢,还吞噬这块巨饼?我怕我没咽进肚子就撑死了。” “好了,没别的事了,你先出去吧。” 叶非凡一副受惊不小的样,二话没说就出了门,走至电梯口就拨了电话:“老大,求求你快来把她领回家吧,我快招架不住了。” 对面清冷而哼声问:“怎么了?” “你不知道她刚才把我给盘审的,都几乎要按个意图不轨、吞并公司的罪名给我了。” “你可以考虑考虑这个可行性。” 叶非凡哀叫:“老大,饶命!” —— 林妙下班后回到住处,一室安静,显然他并不在了。倒是那架白色钢琴被擦得鲜亮,脑中不自禁地想起早上他穿着白衬衫弹琴的模样。 放下包走至钢琴前,翻了翻琴架上的琴谱,都是些名曲,冗长而无趣。心念微动间,用手机翻找了一首曲谱便伸手抚上黑白琴键,美妙的音符从指间跳跃而起,虽然她不懂钢琴的好坏,但有耳朵会听,这架琴的音质确实不错。 一曲完,起了兴致,又翻找了另一谱继续。时间不知不觉流逝,等林妙感觉肚子饿抬头时发现已经快八点了,这会儿应该他已经到餐厅准备开始上班了吧。 走进厨房便瞧见早上那锅粥还在炉灶上,虽然冰箱里有食材,但是这么晚了也懒得做,索性把粥热一热。可热出来的粥的口感与早上现熬的毫无可比性,勉强吃了半碗就放下了。 回到客厅打开带回来的文件,其实今天她找叶非凡并不是毫无目的。除了打探陆勉的经济状况外,实际上也是有意试探叶非凡。不是她审核出了问题,反而正是毫无问题才让她留了心思。 一家公司上下几十到上百名员工,细枝末节的东西总归是有偏差和问题的,有人记录错误了,有人数据算错了,这都属于正常的。但是这些交到她手上的资料,审核了几天,只能说完美到滴水不漏。 通常时候完美是件好事,但在公司经营上完美便成了刻意。以她对数据的敏锐度和经验,嗅到了一股不正常的气息。林妙往沙发里轻靠了想,到底叶非凡这个人可信不可信? 在察觉到事情背后不简单后最直接的怀疑人便是叶非凡,他是jm集团西宁区域权利最大的人,而那人虽然挂名着集团主席,实际上却逍遥在外,可以说如今jm群龙无所,这时候但凡叶非凡要瞒天过海从中做私账获利是最没有难度的。 但如果是从人性的角度来分析,叶非凡不太可能这么做,且不说他与joe之间的那许多年的交情,就光是这次她回国,他跟陈斌做的这些动作都不该是他的反应。因为他一定知道但凡陆勉恢复成为了joe,要再从中获利是没机会了。可这世上最难分辨的就是人性,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多少人懂又有多少人还深陷其中呢。 手机铃声乍响,拉回她陷入的沉思,飘过屏幕见是陆勉打过来的,一看时间已经快九点半了,那他应该是要下班了。有意让它多响了几声才按下接听键并且免提,本想轻哼表达下情绪,可听见那边传来噪杂声,也迟迟不听见他讲话。 不由蹙起眉头,这是错按到她电话了吗?也没去摁掉,就让它保持着通话,继续翻阅着文件。可突然有个很凶的男人嗓门在怒吼,吼得什么也听不清。她顿停下来,视线再度落向手机屏幕,餐厅那边出什么事了?迟疑了下,她开口出声:“陆勉?” 可并没有听见他回应,反而噪杂的异动越来越大,哗啦碎响声终于将林妙的心神给勾动了,目光渐渐泛冷。而这时才听见那边熟悉的嗓音传来,但不是对她说话:“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请你让开。”他的语调清冷,似乎隐隐透着怒意。 然而下一秒,便听见钝响与尖叫声同时而起,林妙从沙发里猛的起身,眸中闪过一道厉色。那声尖叫之后的女声十分清晰,喊的是“不要打了”! 赶到酒店时林妙的脸色看着平静,但只要仔细看就能发觉她的眉眼很沉冷。因为她一直都没有挂断电话,连了蓝牙耳机,沿路过来几乎可以说是听了全过程的直播。起因是什么她不知道,只知道纠纷从口舌之争演变到了动手,除了最开始陆勉说了那句话后再没听见他作声,现场可以用一团乱来形容,后面更是连警察都赶来了。 也正因为报了110,警察介入之后自然是事情逐渐平息下来。 就在她往酒店内走时耳机里忽然传来陆勉的疑声:“林妙?”语气似有不确定。 脚下步伐顿停,微眯起眼,视线所及处已经能看见餐厅门口,而门侧位置的角落颀长的身影侧靠在墙背对这边,穿得是那件格子衬衫,黑色的休闲裤上隐约有着污渍。 “林妙?”他又提高声确认。 这时林妙才应:“嗯,是我。” 反而那边静默了两秒,才听见他轻声解释:“可能是手机放裤兜里时不小心按到你号码了,没什么事要找你的。今晚我就不过来了,你早点睡。” “为什么不过来了?”这话问出口就眉宇蹙了下,听起来好像她在等他似的。 果然听见他语含笑意地问:“你在等我吗?”她的回应是轻哼出声,而视线一直落在那身背上,第一次发觉他竟然这般消瘦,伶仃不至于,整个骨架都显得很单薄,以他的身手应当不至于吃亏吧。心里这么想着脚下本想回转而走,就在这时餐厅刘经理从内走了出来,“陆先生,可能警察要给你做个笔录你才能走的。” 他闻声回头,林妙的眸光蓦然而沉。 本以为他不可能会被别人伤到,没料此时他左脸颧骨上有着明显的乌青,而嘴角也像似裂开了有隐隐的血迹。心头不禁划过怒意,脚下更是疾步向前,他立即看见了她,眼神缩了缩后面露愕然。 这时餐厅经理还没看见她,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清冷地唤:“刘经理。”闻声回头,看清来人后心头一整,连忙迎上去:“女士,今晚我们餐厅……”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敢问你们餐厅有合法经营的资质吗?打着五星级酒店的名号,连最基本的安保设施都不配置的吗?聚众闹事、大打出手,我还以为是到了什么龙蛇混杂的夜场呢,你们这样的氛围置宾客于何地?真让人不得不怀疑你们的经营能力。” 刘经理被指责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刚才就认出林妙是那连续几天都来光顾餐厅的顾客,可今晚她有来吗,他怎么没看见?心底虽纳闷着还得解释:“女士,事情是这样的……” 但是林妙不打算给他机会解释,凉了声再次打断:“你无需与我来解释事情原委,我只听到你们的管理不当,只看到钢琴师被人殴打受伤,而你不但不积极处理送医疗伤,反而还强留人录什么口供。”她有意抬眸扫了眼餐厅名字,“看来是该帮你们餐厅增加点知名度了,恶意欺客、三教九流、龙蛇混杂,是为餐饮业的一颗毒瘤,祝你们早日关门。” 刘经理脚下一软,狼狈地差点跌倒,额头也冒出了冷汗,这番舆论当真传播出去,那不光是这餐厅,连带着酒店名誉都会被牵连,到时领导知道是他管理不得当,那他也就可以回家吃自己了。正愁思中,听见陆先生开口解围:“既然是警察要求,那就录一下口供再走吧?” 这话自然不是问的他,连忙去看那位女士的反应,见她眸色怒沉依旧,目光却落在了陆先生的脸上。稍稍往后退了点,本打算静观其变的,可见那女士突然转身而走,步履疾快。这一急转直下让刘经理懵懂不已,他们二位应当是认识的吧,转眸去看陆先生,见他目光尾随而至,直到看不见女士身影了才敛转回来,轻声问:“录口供的人呢?” —— 林妙走出酒店被凉风一吹,心头的烦躁就冷却下来了。刚才她也不是要对他动怒,只是看他那满脸是伤的模样极其不舒服。 以前几时见过他受伤的样子啊?谁跟他交手不是被他轻易打趴下的?如今他居然连个混混都打不过了,难道joe一定是强悍的,而陆勉就该是文弱?虽然这么气恼着,但仔细回思那些年认识的陆勉,好像从没见他与人有过摩擦。 这时有几人从酒店走出来,正在议论着刚刚餐厅里发生的事,林妙侧耳去细听。 “那男的也太不讲道理了,这里又不是ktv,还跑去点歌,人家钢琴师不理他就胡搅蛮缠。” “可不是嘛,好好的过来吃饭是享受的,却被这帮人搞得乌烟瘴气。还仗着人多欺负人呢,没想到踢钢板上了,几个人都没打赢一个。” “这钢琴师瞧着平时都斯斯文文的,举止优雅,居然干起架来这般狠的,几个人都不是他对手,太man了。”“就是就是,又酷又帅!” 随着人声远去,林妙从昏暗处走出,脸上神色复杂。 正文 110.一只猪 没过一会就见那道身影从内走出,出了酒店门四下张望,特意还朝暗处的花台走了两步。林妙让司机按了下喇叭,摇下车窗时目光于空中交汇,定了定,立即举步走来。 站在车门外他低着头轻问:“你怎么还没走?” 而浅淡的语声答非所问:“车子挡了道,上车再说吧。” 等人坐上车后便让司机师傅开往医院,途中他试图解释:“其实……”却被林妙低斥:“你给我闭嘴。”于是,车厢内气氛降至冰点,没人再开口说话。 幸而酒店离医院也不过十分钟路程,付了车资下车后两人一路往外科走。医生检查了他的伤处,称都是皮外伤,也就简单给擦了消毒的碘酒便作罢。 一走出医院,林妙便要打车,却听他道:“其实这里离公寓只有五分钟路程。” 环看了四下,她初来这座城市自是对环境不熟悉,既然他如此说了便走路回去吧。在宁城这座城市,深夜的街头不像苏城那般繁华热闹,街上几乎寥寥无人了,就连夜行的车辆也不多,显得格外的安静。 脚下微顿,便成了一前一后而走,路灯打下的倒影重叠在一起。 忽然有辆摩托车呼啸着驶来,下意识地回头去看,眼看着那摩托车越驶越近,隐约有不好的感觉,往后大退一步的同时只觉肩上一沉,这一变故只在电闪之间,林妙不及反应被撞得踉跄,等回神时发现肩膀上已经空了,包被抢走了! 可下一瞬就见那辆摩托车歪倒了过去,因为速度快而狠摔出去好几米,骑摩托的人也倒在地上哀嚎出声,这一跤是摔得不清。 刚刚她看得分明,就在摩托要骑过他身边时,凌空被他在机车后轮上踢了一脚。那一脚的力量可谓极大,直接把车子都给踢飞出去了。 只见他走过去将她的包从骑车贼手中拽了回来,看都没看一眼便回身过来,在他把包递过来时她挑起眉评价:“身手不错,反应也很灵敏。” 他浅抿了嘴角道:“只是应激反应。” “包你帮我提着吧,那个人打算怎么处置?”眸光转向那边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正费力地要去推摩托的抢包贼。陆勉也顺遂了视线看过去,“报警。” 警察过来很快,但除了抓人还把两个当事人请进了派出所做笔录,等折腾完都已经凌晨了。林妙感到很困顿,坐在出租车里神思恍惚着眼睛便阖上了,过没多久隐约听见耳旁有语声,大约是他跟司机在讲话。 “下车了。”低沉的嗓音抵进耳膜时不至于已经睡着,但就是不想睁眼。下一秒就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横抱而起,依稀还听见司机热心询问:“先生,需要帮忙吗?” 他答:“不用。” 被抱走了一段路听见电梯嘀声时林妙才睁开了眼,自下而上的视角,他的下巴处有些微的胡渣,轮廓清俊。很快他就有所察地低眸看来,目光与她相对了一瞬却没有把她放下,径直走进了电梯。林妙想,既然付过他酬劳了,这点体力活让他干一下也没什么不妥。 公寓门口,他问:“钥匙你放在包里了吗?” 之前差点被抢掉的包这时正背在他的肩膀上,见她点头同意后他才去翻包,可翻了一会抬起眸,对她摇头:“找不到。” “你先放我下来。”双脚落地了林妙便夺过自己的包,里里外外都找了遍也没有。 身边的人问:“你有带出来吗?” “当然……有。”语气从坚定到不确定,好像记得有拿,又好像当时听见手机里动静极大就急着出门忘记拿了,关键是现在要怎么办? 他轻叹了口气,道出事实:“不管有没有带,现在我们是进不去这门了,只能找开锁的。” 于是,深更半夜的,两个人窝在公寓门外等着开锁匠以及房东过来,因为他俩谁也没法出示租房合同,合同也在屋子里呢,必须得房东出面。 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地打,林妙感觉眼皮都快睁不开了,也是因为困顿而脑子糊涂了,没去想房子暂时不能开门可以先去住酒店,等第二天白天再来弄这些啊。 而陆勉则相反,精神奕奕地靠在门边注视着坐在地上打瞌睡的人。他的双手插在裤兜里,指尖一下一下勾划着金属齿轮,刚刚从摩托手那夺过包的一瞬钥匙就掉出来了,他顺手捡起的时候刚好挡住了她视线,于是就顺手揣进了兜中。 手机音乐响的时候,他嘴角浅勾了弧度对林妙道:“我下去接一下开锁人。” “哦,再打电话问问房东那边什么情况。” “嗯,我知道。” 应声之后便走进了电梯,随着门关上他的眼神便隐隐露出笑意来,为了拿到她的钥匙也是煞费苦心啊。到了楼下他先走向垃圾桶,掏出那把钥匙给丢了进去。 五分钟后,陆勉领着开锁人与房东上楼,首先看见林妙歪倒在门前昏昏欲睡,立即快步上前遮住后面人的目光,弯下腰去轻拍她肩膀唤:“醒一醒,要开锁了。” 在开锁匠对照过房东给的房产证无误后,便拿出了工具。其实前后只有十多分钟锁就被撬开了,陆勉看了眼林妙提议:“不如你先去睡吧,这边我看着就行了。” “锁不是开了吗?还有什么事要弄?” 开锁匠闻言笑道:“锁撬开了自然得重新装把新锁啊,难道你们这门就敞开着啊。” “哦。”林妙讪讪地一脚跨进了门,径直往楼上去了。 房东见状叮嘱道:“既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你们这回可得把钥匙分别保存了啊。”等房东走后,开锁匠也很快装好了门锁,把一串钥匙交到了陆勉手上。 他很自觉地摘下一把揣进了兜中,余下的便放在了门口玄关处。 —— 林妙醒来时屋里静悄悄的,仔细听了听也没听见楼下有动静,下楼见客房的房门紧闭,而门口处男人鞋子也还在。心有纳闷:难道是昨晚后面又折腾了很久,以至于早上起不来了? 随便弄了点早饭吃后准备去上班,看时间已经过八点半了,而那扇门还是紧闭着的。略一迟疑,她走过去开了房门,看见他果然还躺在床内一动不动,似乎正睡得沉。 定视了两秒便转身而走,可到了玄关处低头穿鞋时不由愣住,他的鞋子怎么裂开了? 他昨天穿的是一双藏青色休闲鞋,皮质的,从成色上看还是新的,按理不可能鞋子会裂。而且从裂开的痕迹看像是被什么利物给划破的,脑中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昨夜他踹那摩托车后轮的一脚,难道当时他的脚被轮子或者其它尖锐物给卡到了? 几乎是立即回身而走,闯进客房便走至床前,探手一摸他额头竟然滚烫,再掀开被子去看他的脚,果然在右脚踝处看到一条很长的血痕,上面的血迹疑似被擦过,那道口子当时应该很深。而他却一声未吭,之后报警去派出所,再和她一同回来发现钥匙丢了,上上下下跑了几趟找来开锁的,最后怕是自己处理的伤口。 忽然心头沉闷,隐隐有怒火升出,但对着一个昏睡的人又不能撒火。恨恨地瞪他一眼,咬牙出了门,到玄关处换鞋时看见柜子上的钥匙,顺手拿了。 楼下百米处就有一间药房,进去拿了各种伤药与纱布,等结账时收银员还忍不住提醒:“是有人受伤了吗?这些药品只能简单包扎的,如果伤口严重的话建议您上医院做正规的检查和治疗。” 林妙面无表情地回道:“不是人受伤,是家里养的一只猪腿划伤了。” 收银员心领神会,现在的人养猫养狗已经不稀奇了,好多人把猪当作宠物养来着。 拎了一堆药上楼,心头烦闷地想那只猪该还昏睡着吧。可门一开就听见了人声从内传出来,俨然客厅的沙发里,本该昏睡的人正在打电话。 听见门声转眸过来,眼神露出惊异,显然是并没想到她会在这时回来。 心头轻哼,干什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脑中心思流转便大概明白刚刚她去看他时,怕是人已经醒了在装睡,定然没想到她会离开了再回来。 “好了,不与你说了,等下我再过来琴行。” —— 听见老大突然语锋骤转时,叶非凡就知道定是那林小妞回来了。想想便觉好笑,老大挖了个坑本想拉林小妞下去,结果怕是先将自己给埋了,拔都拔不出来。他是不懂老大那曲曲弯弯的心思,既然喜欢那就上呗,霸王硬上弓也行啊,上回不都已经把人放倒了嘛,怎么到今天都还没搞定呢? 一晚上操办了两场戏,他这也算是劳心又劳力了吧。先引君入瓮,再英雄救美,全都按照老大预先设计的来的,为了林小妞,老大连苦肉计都用上了,这次要是还不能搞定那他都为老大觉得汗颜了。 脑中晃过林妙那张精致的脸,这女人啊漂亮是漂亮,可是太过聪明就不可爱了。林妙这妞,如果不是老大在,他和老陈都压不住她的。 还是他的小满可爱,事事都听他的,性子又软,这种女人才是男人的贴心宝啊。说起来,有一阵没找她了,今晚上就去米诱捧她场。 —— 林妙走过去将药搁在茶几上后挑眉问:“你还要去琴行?” “昨天就没去上班,今天再不去的话老板那不好交代。”他是如此解释的,却听她一掌击拍在茶几上,语气沉冷:“老板是谁?把电话给我!” 静默了一瞬,他说:“其实这事跟老板没有关系的。” “那跟谁有关?” “是我想要过去,因为今天有两个学生要来上课,他们马上要考级了。” 林妙冷哼,拆了一瓶消毒碘酒低喝:“把脚伸出来。” 他的眼神缩了缩,支吾着:“你知道了啊。” 如果不是他这脚伤是为了她而受的,看她还来不来管他死活?终于在她淡冷的视线下,他将右脚伸到了沙发上。碘酒涂上去消毒时,明显看见他的脚颤动了下,她微抬起眸,除了脸色发白外倒不见有痛楚之色,可当真正接触到了才发觉那伤口确实有些深,即便是过了一夜,都还有隐隐的血迹出来。 消完毒后她边剪纱布边道:“最好是去趟医院做专业的消毒,免得落个破伤风什么的。” “其实医院也就像你一样用碘酒擦擦的。” 男人固执起来很不可爱,林妙在心里嘀咕,但也懒得跟他争辩。绑好纱布又撕了一帖退热贴递给他,见他还挑眉一脸疑惑的样子,不由没好气地道:“你在发烧不知道吗?” “哦。”他愣愣地接过,又笨拙地贴在了自己额头上。 看林妙转身要走,忍不住问:“你要去上班了吗?”她回眸看他,“有事?” 略一沉吟,向她提出请求:“能不能陪我去一下琴行,我这个样子如果教孩子弹琴的话可能会吓到他们,你帮忙指导一下,专业性的问题我再补充。” 这是一个很无理性的要求,她又不是什么钢琴老师,水平也是业余的,要让去教孩子弹琴真有点天方夜谭。可看了看他那脚,最终还是点了头。 主要是,她想看看他工作的琴行是什么样的,还有他当一个老师又是如何带孩子的。 从公寓到琴行打车有将近十五分钟的路程,不远也不近,下车便看见“星火琴行”的门头了,不过出乎林妙意料的是——这个琴行很大。 她臆想当中以为琴行就是一间店面,摆放几件乐器的样子,可这家琴行有四五间店面那么大,分为三层楼,底下一楼是乐器展览区,乐器也是分类别划区。一目了然是以钢琴为主,几乎占用了大半的场地,其余的古典乐器与西洋乐器是平分秋色。 陆勉带她到二楼,便不再是底下的开阔视野了,格局全都规划成一间间教室,基本上每一种乐器分到一间教室,而钢琴班要多,分到了五个教室的样子。 林妙看了看楼梯,问他:“三楼是派什么用场的?” “有一个小演播厅,提供考级以及表演的场地。” 如此格局可见这家琴行的规模做得有多大了,等于说琴行除去卖琴外,还是一家培训机构。这恐怕是当下经济运转的又一方向趋势了,人们对艺术的追求越来越重视,意味着这一行业的兴起正在逐步规模化。 她是一个商人,看待事件的根本是从其中嗅到商机,心里头冒出了一个想法,不过暂时先看看具体操作模式吧。 陆勉领她去到一间小教室,已经有两名看起来十多岁的孩子在钢琴前等候。看见他们进来,孩子脆生生地唤:“陆老师好。”眼珠却转动了来看林妙,面露好奇。 “这位是林老师,今天我受了点伤,所以让林老师来代课。” 眼角抽了抽,还是第一次冠上“林老师”的身份。尤其是当她听过两孩子的演奏后,就感到汗颜,那指法熟练的几曾还需要她来指导啊。 可在孩子眼里她这“林老师”既然能代他们老师上课,自然是厉害的,于是碰到不懂地就问,问得还都是专业术语。就在她打咯噔时,身后低沉的嗓音缓缓而述,为学生一一解答。她回眸看去,见陆勉靠坐在门边的椅子里,语调清平,眉色浅淡,如果之前对他弹钢琴这事还有所怀疑,这时是真的消除疑虑了。 说句心里话,她始终都没信他能放弃了上亿财团成为一个普通的钢琴师,也一直觉得他虽然会弹钢琴,水平也还不错,但那都不过是照猫画虎,唬唬她这种外行人的。 正文 111.能者多劳 门上传来敲门声,门从外面被推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女人探头进来询问:“陆老师,有位孩子的家长在外面找你,你看方便不?” 黑眸敛来,与她眼神对了两秒,他应:“方便的,我跟你出去。” 等门关上时林妙忍不住瞪眼,他是要将这两孩子都甩给她?这……这分明是有意刁难!她刚转身欲走,身后便传来学生的唤:“林老师……” 陆勉走近教室窗口时眉目不由上扬,本来是不放心过来查探下情况,以为他离开后两个学生跟她难处到一块去,却没想教室内一片和睦,甚至可以用欢悦来形容。一个大人,两个孩子,竟然在玩音乐接龙。就是一人弹一段,中间不能出错,一出错就得受罚。 这种娱教模式对孩子很受用,把两孩子哄得从未有过的激情学习,还轻松愉快。 不由莞尔了嘴角,是不是就没有她解决不了的问题? “陆老师。”身后传唤拉回了他的心思,转头的一瞬眉宇微蹙了下又松开,没有让不耐之色遁入眼中。对方是位年轻的单身妈妈,女儿七岁了,在他手底下学了才半年钢琴,就想请他一对一上门私教。不说孩子资质如何,且看孩子妈妈的态度便知晓醉翁之意不在酒。 若换成平时他肯定理都不会去理,但是今天……刚好赶上了。 —— 林妙见过了这么长一会那人也没回来,心神不由掠转了,指下一个不慎就弹错了音,立即被孩子抓住了。两人拱着让她弹整首曲,可心思游离了就接连出错,最后她是找了借口出门的,难免悻悻而又觉灰溜溜的。 走了一圈也没见某人的踪迹,刚好楼梯口有工作人员上来,她迎走上前询问:“请问陆……老师在哪?”对方告知她在三楼。 踩着楼梯上到三楼,果真是一个超大的演播厅,而她也一眼就瞧见了陆勉,隔着玻璃窗。 那是一副刺目的画面!林妙如此判断着心里的感受。 只见诺大的厅内只有三人,一男一女还有一个小女孩。他们并排坐在黑色钢琴前,三人连弹配合默契之极,音符像魔术师般从他们指尖飞扬跳跃。 可谓男的俊逸,女的娇柔美丽,就连中间那女孩也长得明亮可爱。 女孩似乎弹错了一个音,停下来一脸的懊恼,身旁年轻的女人温柔地笑着安慰,语中说到男人时抬眸看了一眼,那眼波流转间可谓春风写意,万般动人。 如果男人不是陆勉,她会觉得这一家三口真是和谐又靓丽;可如果是他,那便怎么看都怎么觉得刺眼,恨不得冲进去打断他们。 不过,她也就脑中想想,并没有付诸行动。她在反思之前签订的协议里,有没有明文规定在协议期内禁止与第三者有暧昧关系,但凡发生,该有什么具体的惩罚措施? 提前中断协议?这不是惩罚,反而是成全人家了,她一定没这么好心。既然她是个商人,那一定与利益挂钩,就勉强让他按照违约处理,付个三倍违约金吧。 说做就做,她直接旋转门把推开了门走进去。 被打断的三人同时抬头看来,看见是她后那双黑眸定了定,他还没开口就先被年轻女子抢了话:“你是谁?这里是工作地方,外来人员不得入内的。” 林妙划转眸光,将这女子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才笑道:“哦?外来人员不能上这三楼吗?我的学生叫我林老师,不知道我算不算是外来人员。” 对方讶异:“你是这里的老师?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听这话林妙琢磨出点意味来了:“这位女士,你以前没见过我定是你来得不多,你应该是这孩子的家长吧,刚刚你也说了外来人员不得入内,倒是不知你怎么成了内部人员了?” 女人面色微变,转头去看另一侧的男人,“陆,这怎么说?” 却见她求助的对象却幽幽目光始终落在人脸上,并没有要开口帮她澄清的意思,不由心生懊恼,再开口已经语气不善:“我是这家琴行的会员,我女儿在这学琴已经半年,今天是特意来找陆老师补习考级内容的。这位林老师还请回避!” “回避?”林妙挑起眉扬声,“我倒是不知现在的考级内容里还有三人连弹这项的,再听女士讲这话就更让人费解了,不知你们占用这么大的演播厅究竟是为弹琴,还是谈情呢?” 故意把“谈情”二字的音拖长,语气中尽含嘲讽。 林妙看到陆勉低下了头,是心虚不敢看她了吗?而那女人也是面露尴尬,即便再理直气壮,被这般讽刺总归是觉难堪。 林妙见状冷哼了声,她最擅长的便是与人打交道,应对什么样的人该以什么态度,分寸拿捏几分,对谁该礼让三分对谁又可步步紧逼,这些都是她多年从商的经验。若说这五年她修身养性,性格变得圆润了不少,但骨子里的尖锐一直都在。 不过对个陌生女人她也懒得多费心思,眸光一转,似笑非笑地对某人道:“陆老师是忘了二楼还有两位学生正在等着你考核吗?” “没忘。”陆勉从椅子里起身,但却先低了头对小女孩道:“陈颖,你记好我教你的指法,几首曲子都各练十遍,晚上的表演基本上不会有问题了。” “好的,陆老师。”女孩甜甜答应。 陆勉正要转身而走,却闻女人出声相询:“陆老师,之前我所求之事……” “以后再说吧。”他淡了声拒绝。 等出了门后林妙也不作声,先一步踩着楼梯下楼,听着身后步履紧随,到了楼梯口蓦的顿步,果然他撞了上来。虽然他及时止步了,但还是把她给撞得向前踉跄了半步,转过身似笑非笑地问:“这么急匆匆地是要上哪?” 他摸了摸鼻子,讪讪而应:“不是你说两个孩子还在等着我考核嘛。” 林妙轻哼:“考核不急,咱们先算算帐吧。” 他不由一愣,“算什么帐?” 等得就是他这一问,林妙抿起唇角而笑:“你我早前签了协议,相信你应该不至于记性这么差地就忘了协议上的条约,有一项条款是,”有意顿了顿,缓缓而道:“在协议期间内不得与旁人有暧昧关系,如若违反便按违约论处。” “我并没……” “你也不用急着狡辩。”林妙打断他的解释,“先谈谈你该付多少违约金吧,咱们立约时以一月一支付,以一罚三,违约金你就付个十五万吧。” 陆勉像是被她给说得怔住了,喃喃重复:“十五万?” “怎么,买了钢琴之后没那么多钱了?今天你就是给我去借也得把这钱借来赔付,否则,咱们那协议也就到今天为止吧。” 静默半刻,气氛依稀凝结,倒是眸光胶着未有半分躲闪,终于他开口:“你既判我违约,那便肯定是要付违约金的,能否等我片刻,先把两个孩子的事给办完了,再去取钱于你。” 林妙挑了挑眉,这意思是还有存款? 半小时后银行门口,林妙看着陆勉递过来的一袋子钱,忍住嘴角抽搐的冲动,她本意刁难,却没料他当真捧了钱来给她。十五万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的吗? 一把抓过袋子,冷觑了他一眼,语带浅讥:“你倒是还挺有钱的嘛,这样又何必再找我包养,不如就此取消了协议,也省得妨碍了你与人谈情说爱。” 他明显眼神一沉,却并未立即开口,等林妙细看时又发觉他依旧眸光清澈,黑色瞳仁正定定看着她,忽而道:“我账户里的钱这两天都花完了,不信的话你拿这张卡去里面查。从今天起,我便只能依赖你的那份工钱维生了。你说我违约,我现在连违约金都付了,自然是没有取消协议之理,否则就是你违约了。” 林妙瞪眼,“我违约怎么了?大不了赔钱给你。”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袋子,“喏,现成的违约金,不如借花谢佛给了你。” 他闻言失笑,也就她了,拿着他刚给的钱说借花谢佛。“协议上并没附议任何取消约定,就算是今天我受了你这违约金,协议也不会取消的。” 林妙转身即走,他见状询问:“你去哪?” “回去改协议。” 陆勉目送着她坐上出租车,嘴角不由弯起。那份协议自然是不可能说改就改,她当时也没上心,并未留意他在协议底下暗附了条约,自协议生效起就无终止日。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银行卡,低笑着朝不远处的垃圾桶丢掷,一击命中。 抬步时心念敛动—— 妙妙,我早说过不要再让我看见你,自再见你起,便是让你不得安生之日。今后,我就身无分文,全靠你养了。 林妙当然不会真的回去改协议,直接让司机开到了非凡创业楼下,下车时还被司机喊住:“小姐姐,别忘拿了你的袋子。” 视线瞥转,看见是陆勉给她那袋子,拎起来时还觉得有些沉,不禁自嘲了想如果司机知道这袋子里装了十五万,还会提醒她不?当然她也不至于拿钱撒气,提上袋子从里面抽出一张拍给了司机说不用找了,就当是对司机厚道提醒的酬谢吧,谁让她当了半小时的临时老师转身就赚了十五万呢。 上楼电梯门开便见叶非凡迎面走来,看见她走出来还笑问:“今儿林总怎么来这么晚?” 冷觑了他一眼,“有人赶着给我送钱,不拿白不拿,在这上班你给我发工钱啊?”酷冷丢下这番话就擦肩而过,直叫叶非凡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扑了一鼻子灰也没明白哪惹到她了。问起助理,确认林妙是刚刚来的公司,那便不是公司的事了,难不成又是因为老大? 立即精神一震,强烈的直觉老大跟林小妞之间有事,眼珠转动间立即追了过去。 是赶着林妙前脚刚进门,叶非凡后脚追进来的,林妙落座时他已经安坐在椅子里,脸上挂着牲畜无害的笑容。原本林妙倒也没转什么念,既然有人送到面前来添堵,那就别怪她了。 手指习惯性地敲了两下桌面后开口:“如果你很闲,就去帮我开个账户。” “开账户作什么?”叶非凡讶异。 林妙笑:“还能作什么,自然是存钱了。”她把那一袋子钱往叶非凡面前一丢,顿时几叠红票子从袋子里钻了出来,看到对面那张愕然了的脸,暗暗好笑了建议:“若是没什么事的话,不妨帮我数数一共有多少,刚刚收了帐回来,怕被人坑了。” 叶非凡的嘴角抽了抽,他经手的数额大到几百万都有,并不是没有见过钱的人,可现在都是资金转账,极少有人还提现金的。看那鼓鼓满满的一袋子,怕是有十几二十万吧,然后她让他来数?当他是点钞机呢。 有意捏了一打钱啧啧有声地问:“上哪弄这么多的现金啊?你说是收账,谁欠你钱啊?” 林妙似笑非笑地反问回去:“你觉得我在宁城认识几个人,又有谁可能欠我钱呢?” 叶非凡眨了眨眼,渐渐面露惊异:“你说得那个人不会是老大吧。” “我不认识你那什么老大,只认识一个叫陆勉的人。因为一些约定的协议他违反了,偿付了我十五万的违约金,以他的说法是现在身无分文了,叶总,看你要不要去资助他一番了。” 叶非凡闻言苦笑:“老大要是肯接受我的资助,就也不会一直在那琴行和餐厅上班了。”视线飘了眼桌面的那袋子钱,“老林啊,你这下子怕是把老大的底都给兜了吧。” “哦?你怎知道他有多少底?”林妙假装讶异地问。 叶非凡面露尴尬,讪讪而道:“那会儿老大虽然成那样,可我也不可能就此不理会,之前有查过老大的账户,好像有二十万不到的样子,想着日常生活总是能过得去的。现在他把钱都给了你,恐怕是当真要指着那点工资过日子了。” “行了,别哭穷了,把那堆钱帮我处理一下。” “要立账户也得有你的身份证啊。” 林妙从包里抽出一张卡丢过去,“直接把钱存这卡里吧。” 就在叶非凡认命地捧着钱要出门时,身后林妙缓缓悠悠地道:“你不会中饱私囊了吧。”他有向天翻白眼的冲动,恨恨而道:“我有见过钱,不至于要私藏你这钱。” 林妙莞尔:“那就最好了。” 然而,当叶非凡到了银行去存钱时,点钞机点到其中一打怎么都是少一张,最后只得他从裤兜里摸出了一张百元大钞。走出银行门实在忍不住打电话给老大了,一接通就好一番吐槽苦水,可老大听完后只给了四字评价:“能者多劳。” 顿觉黑线从额头落下,叶非凡苦兮兮地问:“老大,你几时能够回归啊?现在要应付你家小妞真的是越来越难了。” “暂时……”一听这两字叶非凡心就沉了下去,果然老大在顿了顿后说:“先熬着吧,熬着熬着便习惯了。” “既然你都觉得是煎熬了,为什么不干脆利落一点呢?老大,这不是你一向的作风啊。” 却听电话里的语调闲凉:“是让你熬着,我有什么可煎熬的,现在正乐此不彼呢。” “……”叶非凡直接无语凝咽。 “好了,以后你少打电话给我。她心思很活络的,你别给我露馅了。” “可是……”话还没说完,手机里就传出了忙音,那头已经挂断了,叶非凡直瞪眼。回头便冷哼,这可是老大他自个不愿听的,到时候就别怪他没知会啊。 回头跟老陈通电话时,老陈也说风凉话刺他多管闲事,老大的事哪需要他来操心。气得他对着电话吼:以为他想管啊,可不就是因为老大跑他这大西宁来谋算布局,他除了配合还能怎的。 正文 112.麻婆豆腐 这边叶非凡的烦恼,林妙自是不知晓,她只知道这非凡创业的财务账目确实有很大的问题。她特意抽取了去年相关项目的资料来细审,发现有一个人在去年特别出彩,便是项目部的周唐。这人是叶非凡亲招的,一招进公司就进了项目部,只半年时间就被叶非凡晋升为项目部经理,公司一切项目策划和经济出入都要汇集到此人手中. 林妙没有立即找这位项目部经理,是传了一个项目部的成员叫刘敏之,来公司有三年。既不是“元老”,也不属于新人。依照她的经验,这样的人是最容易打入的,首先没有“元老”的傲气,又没新人的不成熟,处理事情也驾轻就熟。 刘敏之听见林总监找她时心下略感忐忑,按理项目部有什么事应该是找周经理,怎么会找上她呢?虽心有纳闷,还是立即收整了赶紧去办公室报道。 门推开时刘敏之便压下了心绪,走到桌前低声询问:“林总监,你找我啊?” 林妙抬头,将眼前这姑娘快速打量,面无表情地开口:“坐。” 等刘敏之落座后她丢了一份文件过去,“先看看吧。”这阵仗显然是将那姑娘给吓到了,慑缩着去拿文件,又惴惴不安地问:“林总监,我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吗?” “看过再说吧。” 刘敏之翻开文件,发觉是去年她经手过的一个项目。知道林总监来她们公司是为审核,不知这项目有何问题?正念转间看见文件某处写了批注,而她在细看之后不由吃了一惊。 抬起头惊愕而问:“林总监,这是怎么回事?” 林妙似笑非笑地看她:“我还想问你呢,项目所需资金与真正投入资金严重不符,你在做这份项目企划的时候难道就没察觉多了一个零吗?” 刘敏之再是坐不住,急急起身解释:“林总监,我真的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公司的事。” “你有没有做什么我姑且不论,这事也应该是你们叶总操心的,我现在要知道的是这个项目中所需材料都是通过什么途径所得。” 等刘敏之离开已经是半小时后,林妙目送着她心神恍惚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嘴角勾出一道弧度。再翻开那份文件,最末页上的数目又恢复到了原来的价格,刚刚只是用了一支魔术笔在那数字后面添了个零便将这姑娘给唬住了,把项目的所有细节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这一招,是多年前她跟某个人学的,引君入瓮。 当然她引的不是刘敏之,这位姑娘不过是个配角罢了,她要引的是那周唐。 都说职场是八卦衍生地,随便去个洗手间便听见了一则不知道真假的八卦,这刘敏之长得漂亮性情温柔,周唐当了经理后便重用于她,据说是两人之间有了暧昧。 现在她便来测一测八卦是否属实,也探一探这周唐的底。 倒没想这成效来得如此之快,下午周唐就不请自来了。看着来人一脸紧张状,林妙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深,此人显然要比刘敏之难对付。 “林总监,我今天在外跟项目去了,回来才从小刘那知道那件事,立即就过来找总监你。”顿了顿,迟疑着提出要求:“不知能否将文件给我看一下,因为这起项目虽然是去年的,但我印象很深,我确定当时有反复核对审查过,应当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 林妙没有立即给以回应,只嘴角噙着抹笑看着他。 静谧的空间里周唐只觉有股无形的压力朝自己涌来,他自是知道这位财务总监是t集团派过来的,其中有几个项目都还是他与t集团牵上的联系。之前并没多上心这位总监的到来,只当是过个场而已,今天正面相对发觉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周经理的意思我不太懂,是觉得我与小刘都眼神不好看错了,犯下低级错误?” 周唐心中一紧,连忙到:“我不是这意思,就是……就是但若项目出现过问题,我便责无旁贷,势必要查个清楚,看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哦?那周经理给我说说看,去年九月与今年四月两次与兴业制造厂的合作,那所需原子配件本该是两批,为何你们的清单上却列入了四批?” 如果不是林妙目光敏锐,怕是瞧不出这周唐眉眼间的那一丝惊异,而此人心绪也够冷静,异色只一闪而过,转而便一脸严整地解释:“林总监,事情是这样的,项目初开始预设的投入配件与实际不符,在后续审核中发觉用材不够,故而又增加了部分。” “是增加部分吗?”林妙笑着摇头,“一次可以说是审核不够细,但是两次犯相同的错误,又是与同一家厂合作项目,看样子周经理是并没上心啊。” “今年四月那次是因为……” 林妙抬手制止,“你无需和我解释那许多,我只问你多列的两批配件资金调度从何而来,有无财务调度报告,以及,余下的资金又去了哪里?” 恁是周唐再冷静,到此时已然面色大变,额头更是沁出了冷汗,“林总,资金调度是……是叶总亲自批的,并无……并无有资金剩余。” “哦?既然是叶总亲自批的,那就请叶总来说一说吧。” 就在这时,门从外面被推开,叶非凡一脸笑意地走进门来:“林总找我?” 林妙见状不由失笑,这全公司上下最八卦的人怕就是这位了,她一天里连番两次动作又怎能逃得过他的眼呢,之前请刘敏之过来还能当作只是例行问话,再请到项目部经理周唐,这只老狐狸怎可能还没瞧出端倪。 若说叶非凡出现,谁不能淡定,就非周唐莫属了。 “叶总。”周唐低声而唤。 叶非凡点了点头,就大咧咧地走到了办公桌前落座,还翘了二郎腿笑问林妙:“说吧,找我什么事?” “你既然来了,那就不妨问问你的项目经理呢。”林妙冷嗤出声。 待叶非凡抬起眸,周唐立即道:“是这样的,林总在问两次与兴业制造的合作中资金调度一事,当时我曾向叶总直接审批的。” 叶非凡想了想,“确实有这事,怎么,是哪里出问题了?” 周唐看了眼林妙,“是林总盘查账务到此处,在问当时的情况。” 听及此,林妙叹了口气道:“也罢,看来是我顶真了,倒是不知你们非凡创业随便老总一个批示就能执行的,连份书面的调度书都没有,后续资金有无盈余也无盈亏报告。好了,耽搁两位下班了,我也还有事,你们自便吧。” 话落林妙也不理会两人,径自起身拎了包要走,但经过桌旁时顿步,“叶总,之前拜托你的事可有办好?” “你不提我还忘了呢,当然办好……” 林妙伸手,“卡呢?” 叶非凡讪讪地掏出银行卡,见她抽走卡片扭头便走,连声谢都没有,如果不是要在部下面前端正姿态,真有翻白眼的冲动。现在他开始羡慕在吴城的老陈了,还是他轻松自在。 —— 陆勉挂断电话后嘴角不禁微弯,刚刚叶非凡将她在公司的动作都一一汇报了,果然不出他所料她能察觉到那几个项目里的问题。周唐这颗棋子放在公司,如若不是为了留给她来处置,早就被拔掉了。 看她一步步按照自己所布划的走进局中,心里头便多了一分笃定。 览看窗外的黄昏景色,夕阳红了半边天,喧嚣中又有着独有的宁静,是故叫作宁城。 西宁大半边区域,唯独选这宁城成为开发新公司的片区,因为这座城市是特意为她选的。没错,早在五年前他就在筹谋今天,筹谋她终有一日踏进国门回到视野中的这天。 选择与她重新开始的城市首先剔除的便是吴城,因为那片土地不说承载了多少恩怨情仇,单单是她原有的根基,以她那颗精明的头脑很难制得住。但凡有个什么异样,她向过去的人脉一打听便都现于无形。 而北京城是t集团的总部,徐慕与她交好又对她完全信赖,即便他能动心思斩除她的羽翼与后盾,但不想伤了她的心,让她与朋友反目。 所以选来选去便是这里了,宁城这块土地她丝毫不熟悉,一切都要从头摸索。尽管她在非凡那边悠游自在,也如鱼得水,但总有所制衡。如今见她正一步步按照自己所布划的走进局中,心绪间便多了一分笃定。 她终将要一步步重回他的怀抱的。 “你在发什么愣呢?”沉思被所想之人打断,回转过眸,竟瞧见她不知何时已经进门了,正在玄关口边换鞋边扫略着他。 他露出微笑:“我在想今晚咱们出去吃什么。” 却见她飘了眼他的右脚,“还是算了吧,你一个伤残人士不宜外出。” 眼角抽搐了下,他就是脚踝上被划了一道口子,怎么就成伤残人士了?“那今晚是在家吃?”他试探了问。 林妙笑了笑,“这里只是暂时租的一个公寓而已,可以说是金屋藏娇,但谈不上家。” “金屋藏娇?”他蹙了眉,她就一定要这么拿话刺他吗?“我几时拿你当成过那样的女人了?”林妙凝眸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你怕是误会了,现在是我在包养你,自然是我将你这美人儿金屋藏娇了。” 这下陆勉真的冷脸了。 之后男人一直黑着个脸,哪怕主动去厨房做晚餐,也都闷声沉色的。林妙也不理会他,白天琴行的事气都还没消呢,懒得去哄。 等饭菜上桌,他拿来筷子低喊了声:“吃饭了。” 林妙从电脑前抬头,定看了他一瞬便搁下笔记本起身走近桌前,三菜一汤,荤素搭配,倒是挺贤惠的。可等她尝了第一口糖醋排骨时不禁询问:“你放了几勺糖?” “四五勺。” 再夹油煎大虾一口咬下去,虾肉也没熟。然后舀了一勺鱼汤喝,她直接喷了出来,而且是有意朝着某人身前喷的,雪白的鱼汤汁溅了他满身,还有星点溅到了他脸上。 他倒是淡定,抽了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了脸,又再擦去身上的污渍。 林妙问:“你是在故意整我吗?” “我没有。”他否认。 “那为何一共四道菜,有三道不是太甜就是太闲,或者就是没烧熟。” 他的视线扫过桌面,“你说三道菜都不好吃,不是还有一道菜嘛,你怎么不尝?” 林妙的目光也落在那盘菜上,“我不吃豆腐。” 那是一盘麻婆豆腐,红色的香油淋在上面,看起来十分的美味。但是,她不吃。 陆勉问:“为何?” 原本林妙不想理会他此问,但目光与他交汇后心念转动间便道:“因为我老公吃豆腐会过敏,所以我们家里从来不做跟豆腐有关的菜。” 成功看到那双幽幽黑眸里的温色一寸寸泛冷,她就是故意给他添堵的,谁让他有意将菜烧得不好吃,唯独留了一盘麻婆豆腐呢? 她确实不吃豆腐,这话是不假的。原因怕是他忘记了,却恰恰跟他有关,当年他跟她正是因为一盘麻婆豆腐认识的。那时候她还在大学,常和同学去学校后门的一家小饭店吃饭,麻婆豆腐是她们必点之菜,但那天她心急跑去厨房门口端菜,回来途中就跟他撞上了,连盘带菜全摔了不说,汤汁还都溅在了她脚上。 刚刚出炉的菜定然十分烫,她穿得又是露脚趾的凉鞋,疼得她差点跳起来。而他也不道歉,只盯着她看,两边的人闻声过来,场面一度火药味十足,差点就在那饭馆里打起来。 这便是他们的初次相遇,当然后来想怕那是他一早设计的,是有意为接近她而撞上来的。但有一度在她以为他葬身火海后,摒弃了所有与他相关的事物,这道菜自也列为禁区。 她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烧了这道菜,但当走近桌前看见它时心绪就有了不快。一共三菜一汤,她尝过的其余三道都参差不齐难以入口,只剩了这豆腐没有动筷,即便是不往深里去想,她这心火也难压得下去。是气她之前拿他比成了金屋藏娇,而拿晚餐撒气? 正文 113.梦魇重现 想到这林妙便不由冷笑,将筷子往桌上一丢,发出不小的响声,眸光里射出沉沉寒意,是不是该让他知道谁是主这权的人了?见他视线迎过来时,语声沉冷而道:“如果你保持这样的厨艺水准,那离你被开除之日也不远了。” 黑眸眼波流转,他浅声道:“我并不是厨师。” “所以你意思是连做一顿能入口的晚餐也不会?那我要你有何用?” 气势上看着林妙咄咄逼人,可犹如强射出的箭都扎进了温水中,他眉色未动地回:“你我并无应聘之说,如果有我定然先去报了厨艺学校再来给你做饭吃。当初我们定下协议的时候,也并没要求我必须得厨艺精湛,并且你也说过,我只需负责花容月貌就行。” 一番话将林妙怼得哑口无言,他倒是巧舌如簧,还知道抓她之前的话柄。气得她连连点头:“行,今后三餐都不用你管,你就负责花容月貌去吧。” 推开椅子就欲上楼,却被他也跟着起身拦住了去路,“你一口都没吃,要不我还是熬粥给你喝?”他不提还好,提了那火就又上扬起来了,明明之前熬得燕窝仙贝粥味道极好,怎么可能做到菜了连调味也不会? “不用了,我自己叫外卖。倒是我有点想不通了,我付你五万一月,究竟你以什么等值回报呢?尤其是,现在你还吃我的住我的了。” 他似乎也仔细想了想,然后道:“其实我有打听过这方面的行情,一般情况下至少每月支付十万,然后一般被保养人不用做任何家务,只要等着老板就行。”说到这,黑眸灼灼看过来,“所以我的等值回报你始终都没索取。” 林妙眨了眨眼,脑子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他所表达的意思。直白点说,不是他不付出等值回报,而是她并没对他索求那方面的需要,而这才是他的主要职责。 嗯,他还去打听行情了,至少一月十万,意思是她还付少了是吧。 她冷笑出声:“那你意思是我还吝啬了?” 他摇了摇头,“我没有这意思,五万块对我而言就够用了。而且,我也并非是图你的钱。” “那你图什么?”话是不经大脑脱口而问的,问完林妙就觉后悔,只见他眸光清波流转,语声清浅而道:“图你这人,我喜欢你。” 表白来得出其不意,让林妙无声以对。 外卖只点了一份,她也没再甩脸上楼,就坐在沙发里边吃边看网站新闻,余光中那人也坐在餐桌前,竟一口一口把之前被她嫌弃的菜都吃下肚去了。 看见他最后吃的是那盘麻婆豆腐,过了这么久应该已经冷了,再好的色香味也都变了质,他吃到一半似乎再也吃不下去,终是起身端了盘子走进厨房。 可当她闻声走近厨房门口时,竟看见他用热好的饭与那凉了的豆腐拌在一起,也囫囵着全吃光了。眉头紧紧蹙起,扬声而问:“你喜欢吃麻婆豆腐?” 他转过眸看了她一眼,“其实这盘豆腐我做得味道还可以的。” 林妙盯看了他一瞬,转过身便走离了厨房。有一股酸涩的情绪从心底冒出来,那只是一盘既简单又普通的菜,他何以要如此? 听着脚步声上楼去了,陆勉将手中的盘子搁在了水池中走至厨房门口,目光清撩了看楼上那扇已经紧闭的门。如果这是一道心门,是依旧对他锁闭着吗?一低头,看见自己衬衫衣角沾了一点红油,是刚刚那麻婆豆腐里的,嘴角浅扬起弧度。 她越表现得抵触,就证明越在意,不过就算不在意也不要紧,他总有办法能让她的心再一点点回来的。至于那个她口中的丈夫……眼神沉了沉,这层关系看来是要尽早处理了。 不过今天其实也有进展,她至少不排斥他留下来了,似乎也默认了他拿走一把钥匙这件事。是因为他把“全部身家”都给了她吗?看来这件事他是做对了。 林妙闻见烟味时先还觉得是做梦,可蓦然惊醒间察觉不对,连忙起身下楼。发现底下的烟味更浓,是哪里着火了吗?第一反应便是冲进厨房,可里面炉灶并没起火,那这烟味是从哪来的?隐约看到窗外有什么,箭步到窗前,竟看见一股浓烟扑面而来,而楼下隐隐有火光。 不好,是底下用户着火了。 她立即转身跑出厨房,正要去开门时看到玄关处的男式鞋,这才想起今晚陆勉也在这,不对,如此大动静他怎么可能毫无察觉?连忙跑去打开客房的门,果真见他还躺在床上。走近时便看见他眉头紧锁,脸色也极难看,探手一触额头竟是滚烫。拉开被子去看他脚踝,那包扎的纱布上隐隐有血迹,显然是伤口又迸裂了且发炎了。 但这时候也顾不上处理伤口了,俯下身去拍他的脸:“醒醒。” 他迷蒙着睁眼,嘴唇蠕动了两下没听清他说什么,她急声道:“你快醒过来,楼下好像着火了,烟全跑到咱们房子里了。” 雾色的眸子立即清明,他猛然起身,可起到一半却觉头沉无力,又摔回了床里。 林妙见状眼神缩了缩,这时候也不管其它了,扶住他的胳膊喝道:“你先就着我的力下地,咱们先离开这屋子再说。” 等将人扶着起身才觉这人是真的沉,关键是他那右脚一压上力就明显纱布红了些,按理那道口子应该已经愈合了,怎么会突然又裂开呢? 大门一开就有一股浓烟涌进,将两人都呛得咳嗽,而楼道里已经炸开了锅,应该是各层楼的业主都闻到烟味跑出来了。电梯是不能再用了,只能走安全通道。 可安全通道的门一开,就见火光四溢,是底楼的火已经烧上来了。不行,如此硬闯肯定闯不过,“你在等我。”丢下这句林妙转身就冲回了屋,全然没察觉到身边男人的异常。 等林妙抱着两件浸过水的外套出来时面色大变,他人呢?明明把他扶到安全通道口让他等一下的,他怎么会不见了呢?此时楼道里已经布满浓烟,视线受阻,即便她戴了口罩都难抵挡烟雾,容不得她多想扬声而唤:“joe,你在不在?”唤出了才意识到自己唤错名字了,心念微沉了改口:“陆勉,你在哪?” 但无人声回应,忽而心头一震,陆勉,火! 她怎么如此粗心尽然把他独自一人丢在火坑边,十年前的那场大火置他于死地,他是从火坑里爬出来的,即便他因车祸而失忆,那件事也必然对他影响至深。 念及此,心头便越加着急了,在确定了楼层上并无他后,毫不犹豫地冲下了楼梯。 到底层才发现竟还不是这一层起的火,除了浓烟弥漫外并无火烧,而紧闭的安全通道门外却已经火光肆意。正要走上前,忽见烟雾中有一团黑影缩在角落,她脚下一沉,想也没想跑过去。低头细看当真是他,却令她心蓦然而酸。 从遇见他是joe起,她从没看过他如此模样,整个人蜷缩在一起浑身颤抖。 “陆勉。”蹲下身轻触他肩膀,可那句询问“你有没有事”却迟迟问不出口,他这副模样还需要问吗?火已经成了印刻在他脑中的梦魇。 她伸出双臂将他轻轻抱住,低吟在唇边:“阿勉,我一定带你出去。” 千帆过尽处,脱去那一层层外衣,他终究是她的阿勉。 用尽力气把人从地上拖起来,可他浑身瘫软毫无力气,强行拖走了几步因重力太过而踉跄前倒,及时撑住了墙面才没摔在地上。 此时安全通道内的火光更甚了,恐怕楼道都烧了起来,如果再不冲下去就来不及了。 心火上扬间她回身就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你清醒一点,这不是十年前的那场火。你听着,今天你如果想活,就打起精神来跟我一起走出去,如果你想死在这里那就直接走进那火坑中吧,到时你烧成了灰烬,也可断了这十年之怨念。” 可她话落也不见他有所回应,正要再打他,手扬到半空却被擒住了手腕,那指间劲道很重,心头蓦然而紧。只见他原本低垂着的头缓缓抬起,向来幽黑的眸子里也沉了一分雾色,看不清那眼底的情绪。下一瞬他突的一拽她手,迈步于前拉开了安全通道门。 这时也没时间去细想他行为,将手中的湿外套赛过去,“穿上它。” 而他看了眼却将外套一抖直接罩在了两人头顶,眼前一黑,她的头便被摁在了他怀中,浓烈的男性气息弥盖而来。之后便被他带着从楼梯而下,再下一层就觉炙热从四面八方涌来,而且浓烟的气味已经连湿了的口罩都遮不住了,直往鼻子里钻。 她被他用外套兜住了头,又藏在他怀中都依然如此,更别提他无遮无掩的。想要挣脱开他怀抱,却被他抱得更紧了,可明显他的脚下步履变慢了。 身周传来火烧的噼啪声,林妙心中惊悸万分,他不会又被噩梦迷惑了心智吧。连忙急声而喊:“阿勉,你十年前能出得了那火坑,十年后你也能。” 但觉脚下一轻,整个人都被提抱而起,她出于本能地去搂住他的脖子。尽管身处如此险境,可脑中思绪却控制不住,这是她与他重见之后最亲密的一次了。 等感觉到身前的人步履蹒跚时才顿然惊醒过来,用力拍了他背两下喝道:“你放我下来,抱着我反而跑得慢,我与你一同跑下楼。”可他就像没听到似的,继续抱着她走,她就算心里急也无奈。这人怎么总是这股子蛮脾气呢,就不能权衡事情轻重缓急吗? 就在林妙气怒交加之时,忽然整个人都腾飞了出去,落地时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但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掀开兜在头顶的外套,浓烟白雾里黑影俨然倒在了楼梯台阶上。 下意识想要去扶他,可是浓烟呛进了鼻子,又呛进了器官中,一下比一下咳得都重。神智逐渐迷乱,全身也变得无力,与他只隔了咫尺,可伸出去的手却怎么都够不到人。 意识沉淀之际,有泪从眼角划出,难道这就是咫尺天涯,注定她与他不能在一起? 林妙睁开眼便见一片苍白,鼻间闻见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脑中清明闪入就知道自己是在医院了。从病床上翻身坐起,低头见身上穿得也是病号服,喉咙口与鼻腔还觉得干疼难忍。 蹙起眉头,她自不可能昏迷后醒来便把前事忘记,脑中晃过那一幕幕,心头某处便觉钝痛不已。但记得最后她摔滚在楼梯上掀开外套时,四周虽然浓烟滚滚却也一片黑暗,不见有火光,显然当时他抱着自己已经冲出了火海,既然她获救了,那他也定然不可能会有事。 下地时感觉腿脚虚浮,踉跄半步方才站稳,心中沉了沉,她是昏迷了多久以致于这般无力?十年前她从火场出来便昏迷近半月,这一次难道…… 走出病房到护士台,第一眼先看的是挂在墙上的日历,确定只是夜里过来才暗松了口气。询问护士与她一同进来的伤患在哪间病房,护士知道她是因何入院的,从电脑上一查便查了出来:陆勉在重症病房! 病因——吸入过多浓烟导致昏迷不醒。 林妙去到重症病房的楼层,远远便看见病室外站着几人,听见她这边脚步声走近齐转过头来,目光划过,落定在叶非凡的脸上:“他怎样了?” “老大还没醒。”叶非凡摇了摇头,一脸沉肃。 只觉身旁人影一闪,有人冲了出去,扬起手便挥向林妙的脸,眼看着那一巴掌就要打在她脸上,却被格挡在半空中。不禁蹙眉而喝:“江小灵,你能不能不这么冲动?” 没错,激动冲过去欲打林妙的正是江小灵。 “我冲动?哥如果不是为了救她,能躺在那里头吗?”江小灵怒吼出声,一招没打到人便另一手用力朝着林妙胸口推出一掌,将她打得踉跄而退着跌倒在地,才怒瞪着她质问:“你既然已经出国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是嫌祸害我哥还不够吗?” 林妙若非脚下无力,断然不至于被江小灵推一下就摔倒的,而她并没理会对方的叫嚣,只手撑着地爬起身,视线越过江小灵看进病房的窗口。 里面的人躺在病床上,接着呼吸器,手上吊着点滴,看起来很孱弱的样子。 正文 114.谁是金主? 江小灵见她如此自是不肯罢休,又上前一步欲推人,却被她眸光转来狠厉而视,语声更是沉冷:“你再动手试试?” 恁是江小灵一个学过武的人也被这凌厉的目光给吓到了,呆站在原地。 而林妙发起狠来根本不留余地,她反而走近一步逼近到江小灵面前:“我回不回国干你何事?祸害你哥?这里哪来的你哥?里面躺着的那个人叫陆勉,跟你一丁点关系都没有,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在这里你没资格来管教谁。” 这般气势就连叶非凡见了都怵,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林妙发飙,深知一定是里面老大的情形刺激到她了,让她一贯的冷静和自持都不见了。 就别提江小灵了,她几时被人这般怒叱过,一步步往后退着被逼到了墙角。 突听前方电梯口传来呼唤:“小灵,过来帮忙拿药。”江小灵立即如蒙大赦,面露惊喜,在跑出去时故意用肩膀撞了下林妙以作小小的报复。 林妙转身看去,见刚喊江小灵的竟然是陈斌,他竟也从吴城赶过来了? 陈斌与她点了点头,便带着江小灵往走廊另一头而走,两人还是比肩而行。对此林妙只眉宇微蹙了下,这时候她没心思去管别人闲事,扭头便对着病房那边道了句:“你过来一下。”然后抬步就走。叶非凡左右看了看,身边都是旁人,林小妞是在叫他吗? 走至偏角处,听着身后脚步随来,林妙目眺窗外轻问:“他的情形如何?” 叶非凡据实而答:“不太好,老大被消防武警救出来时人已经因烟雾灌入体内过多而休克了,虽然送进医院抢救回来了,但医生说吸入烟雾过多可能会导致大脑缺氧而……” “而什么?” 叶非凡眼神缩了缩,“成为植物人。” 明显看到那站在窗前的人身体晃了晃,之后长久都没开口,就在他想打破沉寂时听见她轻到不能轻的声音传来:“知道了,你先过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病房门外,把江小灵给送走了回来的陈斌看着那不远处静立窗前的身影,用肩膀顶了顶叶非凡问:“她这是怎么了?刚刚不还威风八面,把小灵给吓得都不敢开口了嘛?” “我说老大变植物人了。” 陈斌惊愕地看他,“你……” “是可能。”叶非凡笑眯眯地又加了一句。 陈斌怒:“你讲话能不大喘气吗?”转而又看了眼那单薄的背影,“要是老大醒来知道你这么诓骗她,小心这次把你直接发配到新疆去。” 叶非凡无所谓地道:“我这是在帮老大好吗?你看老大磨蹭了这么久都还没把人搞定,不给添把火能行?不过,说起这火,你说这次的事情会不会是老大布划的?” 陈斌愕然,目光转向病房,“不能是吧,那火是从底下烧起来的,不是老大那屋啊。” 叶非凡眯了眯眼,“我不是说老大放的火,是这过程中有没老大使的手段?” “那谁知道啊,老大那心思可不是你我能想得明白的。” “进去问问呗。”叶非凡忽然笑道。 陈斌横了他一眼,“问什么问,现在谁来答你啊。”可等他定睛细看时,见静卧在床里的人视线定定看着这边,心头一愣,老大醒了? 林妙站在病房门口,看着门内医生围绕在病床前。那边一堆人把视线都挡住了,她只能从缝隙里看见些衣角,等终于人群散开时,视线落至那处,见那俊逸的脸上满是不耐。目光流转间看见了她便定住,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凝眸半刻,已经有所确定,至少这人没有因为一下子气短昏厥又失忆什么,至于恢复没恢复也不重要了,怎么样都比植物人要好。 病房里就只剩了两人时,林妙依旧靠站在门边的墙上,眸光垂落发散,像是已经神游太虚了。陆勉皱了好几次眉,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就不过来看我一下吗?” 原本低沉好听的嗓音,此时听来嘶哑如乌鸦,就连他自己听了都不禁蹙眉。 林妙仍然没动,就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看他,目光一瞬不瞬。忽然她转身开门就要走,陆勉在后追问:“你去哪?”她抬头看了看门框,一咬牙,回身疾步来到病床前,重重扇下一巴掌,不仅把他的脸打歪,连呼吸器都打掉了。 但在这之后,她又把他的脸给拨正,又再将呼吸器给他好好按上了。再要转身走时手却被擒住,低下眸,看见指骨分明的手正紧拽着她的手腕,挣了挣没挣脱。 另一手又扬起,但只挥到半空没有落下,而身下之人眼睛都不眨的问:“怎么不打了?” “谁说我要打你了?”林妙手一转按了床头的铃,他的点滴瓶已经滴完了。 很快护士过来,还以为是要拔针了,却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又拿出一瓶给换上了。林妙见状问:“还有几瓶需要挂?” “还剩两瓶。” “他人已经醒了,难道还没脱离危险吗?” 护士:“我不清楚,要问医生的。” 等护士走后病房又恢复了安静,林妙低眸扫了他一眼,“可以松开我手了吗?”刚刚在换点滴时他便一直没松手,倒是这时顿了一顿便松开了。 “你刚才为何打我?”他问。 林妙嘴角微微牵起弧度,“我打你了吗?刚刚看到有个蚊子在乱飞,怕你被咬了伤口感染。”他居然还顺着她的话问:“那打到了吗?” “跑了。” 这般能睁眼说瞎话的人也就她了,这样的天气哪来的蚊子呢。 陆勉问:“你是不是在怪我?” “怪你什么?” “怪我没早点把你带出火坑,还害你吸入烟雾过多而昏迷。” 林妙握了握拳,她又有扇他巴掌的冲动了,狠狠瞪他,“你当真不知道我为什么打你?” 见他摇头不由冷哼出声,掀开床被露出他的右脚,这时那脚踝处自然已经包扎了纱布,扬手而指了质问:“之前那伤口怎么会裂的,你说说看呢?” 黑眸敛转,顿然明白她这怒火从何而起了,“是我洗澡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水,把纱布给拿掉了,后面出来时又因地下滑而差点摔倒,可能那时候用力把伤口崩开了。” 理由是冠冕堂皇,但是林妙坐至床尾,手指轻抚过他的脚,忽然用力而按,能感觉到他肌肉的瞬间紧绷,而纱布也在半刻之后隐隐透出血迹来。 回转眸来视线落于那张清俊的脸上,“你看,我这样按了好一会才隐隐有血出来,实在想不通你那随便一滑,就会让伤口全都撕裂而开。” 空间理当陷入沉滞,但只静了一瞬陆勉就坦然承认:“没错,伤口是我故意弄裂的,你总是对我冷着脸,又爱生气,我本想故意博你心疼,却没想到……” “却没想到你的苦肉计被楼下那户人家给打断了是吧?” 他脸上还露出一丝赧然,“确实没想到。” 林妙瞪眼,这人即便是失忆了,也与以前一样腹黑,连这种苦肉计都能使出来。若非他夜里想得这乱七八糟的招数,能在火烧之时昏沉不醒吗?若非他因伤口发炎而引发高烧,又怎可能会神志不清到将那火与十年前的火海给重叠?就差一点……差一点两人可能就出不去,也差一点,他变成植物人! 表面有多平静,内心就有多澎湃。她不是傻子,他那点伎俩怎可能逃得过她眼睛,伤口明明之前都在愈合了,哪能那么容易就又全部裂开了。 耍点小聪明,用点小伎俩什么的,这些其实她也能容忍,唯独不能容忍的是他又一次将自己置身于死地!他因惧火而慑缩成一团的样子,可他又顶着灭顶的惧怕而将她带出火海,把她保护的好好的,自己却因浓烟呛鼻而几乎致命。 这些种种,她独自站在走廊尽头处时便一一念转而过时,只觉心肺之间有股刺痛一点点地冒出来。那痛很熟悉,十年前有过,五年前也有过,她以为过了五年,岁月将那些过往都润化了,消磨了,也将她的心打造的足够坚硬,所以她回来了。却殊不知,有些东西是刻进骨子里的,不去碰不觉得,一旦触碰,便疼得撕心裂肺。 心绪间诸般念转,对他越加恨恼,刚扬起手便见他黑眸闭上,还口中道:“你要再拍蚊子的话能不能换一边,那边还疼着。” 见他如此她磨了磨牙根,指尖恨恨地从他脸上划过。 陆勉睁眼,看见她手撑在上方,竟是又按了呼叫铃,看看头顶那点滴还只流了小半。护士倒来得很快,出现在门口时便问:“怎么又叫铃了?不是刚换过瓶吗?” 林妙指了指他的脚,“纱布要换了。” 护士远远看了眼,丢下三字:“等一下。”便转身而走,应该是去拿纱布和药了。 陆勉闻言便眉眼里有了笑意,“其实你还是关心我的。” 林妙点了点头,“当然关心了,怕你这猪蹄子瘸了没法履行协议,我付的五万块岂不是丢水里了。”只见那明眸笑眼顿时暗了下来,隐隐生出恼怨,哑着声说:“就算我的脚没受伤,也没见你要履行协议。” “那你说说看什么样才叫履行协议?” 黑眸湛然凝视,“当然是你我发生关系了。” 林妙挑起了眉,没想他竟如此直白,这会儿他倒不赧然了,脸皮还这般厚,不禁反问回去:“你是金主还是我是金主?” “从协议约定来看,应该你是金主。” 这话说得好像不受协议约定的话,她就没话语权了?还没等她有所回应,听见他又缓缓幽幽加了句:“而如果是从金钱数目上看……” 眸光一冷,“从金钱数额上看又是如何?” 他弯了嘴角:“当然你还是金主了,我们签的可是长远协议。” 林妙轻哼出声,知道他故意如此说的意思,前前后后她就给了他五万,他倒是先掏出十万倒贴买了架钢琴,又赔付了她十五万的违约金,加起来总金额反倒比她还支付的还要多了。 现在她算是明白了,这人之前表现得像白兔一样,好似总受她欺负也不打紧,实际上根本就是假象。想想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狐狸变了性子还是狐狸,哪可能成白兔?更何况这男人当初还不止是狡猾的狐狸,更是头喜好掠夺的狼呢。 心思敛转,目光随了他脸,大家都是成年男女,既然他脸皮厚说出来,那她也没那许多矫情,于是似笑非笑地问:“既然我是金主,那是不是该按照我的意思来?在我这履行协议的相关内容,没你所谓的发生关系这一项。” “那你说我履行协议的内容是什么?” “洗衣、做饭、弹琴、唱曲,逗我乐。” 陆勉沉默,过了半刻,他说:“那是佣人加宠物。” 林妙摇头,煞有介事地说:“基本上请个佣人不需要五万块一个月,应该也没哪种宠物既会弹琴又会唱曲的。” “谁说没有的?现在科技新兴时代,智能机器人已经能包揽这所有事。” 心头猛然一跳,看他的目光变得异样,“你对智能也留意?” 却见他面色无异地回道:“智能手机满大街都是,智能扫地机器人也都快普及了,还有什么留意不留意的。” “那你听说过智能手环吗?”在他扬目看来时,她又加了句:“有款名叫ice的手环。” 蹙了蹙眉,眸中染了疑惑,反过来问她:“是用来计步的吗?” 林妙没回应,目光沉沉地盯着他半响,最终,敛转开眸淡声否定:“不是。” “那是……”他还要问,却被她打断:“这话题到此为止,总之你觉得自己是佣人也好,是宠物也罢,哪怕是机器人都成,我要你履行的协议内容便是那些。” 他自是从她语气中听出了不快,没有再作声,空间顿时变得沉静下来。 正文 115.救你只是顺便 倒不见有多尴尬,而是氛围一安静了,脑中思绪就不受控制地转到那时,林妙目光定落在某处幽声问:“还记得昨晚把你叫醒后的事吗?” 他顿了顿,轻应:“嗯。” “当时我让你在原地等我,为什么你会独自下楼了?” 他没立即回答,她也没催促,静静等待。隔了好一会才听见他轻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当你走开后闻着那烟味又看见火光神智就变得模糊了,脑中有个声音在对我一遍遍地说‘走出去’,两脚不由自主地下楼去了,可到了楼下就见火扑面而来,炙烫、灼痛占据了我的神经,于是本能地缩成一团躲了起来。” 林妙听着他说,心中在沸腾。原来与她所想是有出入的,她以为在底层找到畏缩颤抖的陆勉,是因为他被噩梦缠绕所致恐惧难抑,但实际上那其实是他自保的一种方式。是否当年在火海中的他做着同样一件事?可十年前的那场火是蓄意而为,根本就没给他留一丝机会,所以那些炙烫与灼痛都是真实被焚烧后的感受,以至于今天情景重现,梦魇缠身乱了他思维。 “那你,”停顿了一下,她再问:“是怎么醒神过来的?” 听她这问时黑眸湛然凝视过来,眼神灼热,“我听见有个声音在叫我阿勉,她对我说一定带我出去。” “就因为这?” 他无比肯定地点头:“就因为这。”眼神清澈,眸光安静,是林妙看过他最认真的时候。 心里头琢磨着措辞,脑中还在犹豫,可嘴里却忍不住脱口而道:“我曾经认识一个人,他没你那么幸运,被火海吞噬其中,哪怕我穷尽一切都没能看见他走出来。” 他闻言眉宇蹙了蹙,“那他活下来了吗?” 两人的视线在咫尺间沉凝,最终,林妙闭了闭眼说:“他死了。” 因为闭着眼,所以错过了那双黑眸里一闪而过的光。手背被温热的掌覆盖,低哑的嗓音抵进耳膜:“所以你才不顾一切地来救我是吗?” 身体颤了颤,下一秒就挣开他的手,“不是,我救你只是顺便。”丢下这句转身而走,这次她走得太快,即便他想拦也慢了一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出视线。 凝视早已不见身影的门口半响,黑眸才敛转回落,幽色沉郁渐渐浮起。 这次确实是他失算了。 其实他跟她说的大半都是真的,确实在洗澡的时候没留意脚上纱布而直接给淋湿了,捂着难受便把纱布给揭开了扔掉,本打算洗完澡再出去重新包扎,可从淋浴间出来就脚下一滑,由于强踮了下使了劲,伤口又有些裂开且有血珠滚了出来。 本来他是拿了棉花球在处理的,可处理到一半看了看上头紧闭的门,心思敛转间有了别的主意。对她如果不使些手段,是很难攻破她心防的,虽然她已经认可了让他留下这件事,但仍然在他跟她之间竖了一道坚硬的墙,要想推掉这面墙,总要有一点催化剂才行。 扯开伤口时虽然疼,但还能忍受,与这些年失去她之后每夜都孤寂的痛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她一定不知道,当听见她回国时他有多兴奋,当时他正在纽约跟人谈合作项目,直接丢下客户回国,只为能听一听她的声音。 不是不能追去澳洲,去法国,去她去过的任何一个国家,可他们之间隔的不是国度,而是沧海难回的过去。追去了,以她性格也能迫得他放手。 就当是给他自己一个借口吧,但凡她回来,那就意味着他可以对她出手了。 所以与多年等待的煎熬相比,一点皮外伤的痛算不了什么,只要能达到目的对自己狠一点也无妨。伤口撕裂、出血,甚至会因此触发炎症而高烧,他都算到了,赌的是她夜晚会下楼,即便不下楼也不要紧,早上起来她总要上班到时就会发现,可他唯独没有算到楼下着火! 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便说得是这了,被她唤醒时虽然全身乏力,可也知道事态严重。但他低估了自己对火的恐惧,十年过去了,心头的梦魇依旧没散,一旦她走离身边头脑就没法再维持清醒了,连自己怎么走下楼又缩在那角落都不知道,残留的意识是被她打醒的,只听见她唤他“阿勉”,一股暖热便从心头泛开,理智也逐渐回归。 当时哪怕再恐惧那火,可是她在身边,他不能让她有一丁点事。 想到刚才她故意冷脸说只是顺便救他,嘴角便不由上扬,她分明口是心非。即便因为对火的恐惧让他神志不清,但她的紧张和焦虑都在他眼前展露无遗了。 伸手轻摸了摸脸,只是这女人怎么越来越有暴力倾向了,昏沉时打他是为了打醒他,现在脾气一上来也打他,这半边脸现在都还感觉沙沙的疼呢。是最近他表现得太弱了,让她直接骑到头上来了?且等着,一件件先记在账上,总有讨回来的时候。 叶非凡进门就瞧见老大一脸似笑非笑着的神色,不由慑缩了下,刚想把伸进去的脚缩回来,老大的眸光已经掠来,随后轻斥:“在门口抖抖索索地作什么?进来!” 只得认命地走进病房,刚站定就听见老大问:“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已经调查过了,着火的那户人家有个年迈的老太,她夜里起来口渴烧水喝,可转身就忘了又回房去睡觉了,炉灶上的火便一直在烧,直到把水烧干又把水壶也烧着了。火就是这么起来的。” “她家里难道没有旁人?” 叶非凡道:“有啊,怎么没有呢,正是因为有人那老太才没死成。”静了一瞬,他紧追而问:“老大,你是怀疑这场火不是意外吗?” 陆勉沉吟而回:“无论意外还是人为,我都要调查清楚。” “但说人为会不会有点牵强了?那一层的住户整个家都烧了,也确有一位老太,还有当真是冲着老大你去的,那是不是直接就在你们那层的楼下更要快一些,何必隔一层呢?” 叶非凡是真觉得“人为”的可能性不太大,可却听老大问来:“这次失火可有死人?” “没有,我问过调查起火原因的警察,并没有死人。” “受伤的呢?” “除了起火的那家外,没人受伤。” “不对!”陆勉微眯起眼,“还有两个人受伤的。” 叶非凡心神一动,“你和林妙?”经老大这么一番疑问下来,他也有点觉得不寻常了,可是……“会不会是巧合啊?” 只听老大嗤笑出声,而那道眸光却泛了沉冷,“很久以前我便再不相信这世上有巧合了。” 叶非凡欲言又止,被老大瞥来一眼,“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他立即摇头:“没有没有,我没话想说。” 一声冷哼,“当我不知道你心思,你是不是以为那火还是我放的?” 叶非凡尴尬而笑:“嘿嘿,哪有的事啊。” “你脑子转得是快,但都是转得无用的东西。我即便想要得回她,何需要用到放火这种下三滥招数?即便真用,我要放也是在自己房子放一把火,至于上别人家放火吗?” 话声刚落就听老大语气突然转弱,甚至还咳了两咳才道:“你不用再说了,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转过头便见林妙出现在门外,顿然明白老大突然气势转变的原因。心下微微忐忑,可别让刚才的谈话被林妙偷听了去,坏了老大的计划那可就麻烦了。 连忙上前两步要说点什么试探一番:“老林啊,那个……”可话还没说完就见林妙把什么往地上一丢,竟是转身便走。下意识地要追过去看,可蓦然觉得他这追得有些不伦不类,要追也不该是他来追啊,扭头回看,只见老大脸色铁青,心下一凛,立即道:“那个……我去看看老陈那边啊。”正要疾步向外走,可还没走到门口就被喝住:“你给我站住!”叶非凡面露哀怨,怎么每次遭难的也都是他啊? 却听老大凉声而令:“你再去找一处环境好的公寓吧。” 叶非凡闻言大喜,原来不是找他算账,“是又要将公寓买下来了吗?老大,你这一处处买房的,还要找人演房东,累不累啊?” “行,不用买了,就征用你那套房子吧。” “啊?我那套?万万不行的,我家小满还住在里头的。老大,你放心,我这就去给你找合适的房子,包管你家林小妞满意。”匆匆丢下几句话,赶紧掉头而走,等出了病房视界才脚步缓下来,老大对林妙那心思已经昭然若揭,怎么她就像块石头似的还无动于衷呢? 想想刚才那位的神色,再想想老大那铁青的脸色,不禁颤了颤,还是赶紧去找房子吧,免得哪天两人翻脸又要怪到他头上来,他可不想再去什么蛮荒之地开公司了。 陆勉的视线落在门口地上,想要翻身下地,但见臂上还扎着针,蹙了蹙眉,直接拔掉了针。走至门边蹲下身,刚刚她过来时手中拎着袋子,却在看见非凡和他说话忽然动了气把东西丢了,原来她刚才离开是给他去买吃的了。 可她这脾气啊,怎么就变得这般暴呢?好好的一碗粥都被打翻了。 拾起了外卖盒子回坐到床边,慢慢将余下的粥都喝完了,温热刚好,是他喜欢的口味。 嘴角莞尔了。 妙妙,你听没听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踏进这棋盘,想不下完这盘棋也不行。 可他断然没想到,林妙竟然一声不吭地走了。 当时他还在医院考虑着是继续装病还是早点出院去找她,想着她总归会再来的,结果陈斌打电话过来说她扭头而走的当天就先回了帝都,又再搭了去往澳洲的航班。 当下他就将手机狠狠摔在了地上,可在数秒之后又再拾起,拨通叶非凡电话怒吼:“我要立刻断了她那段婚姻!” —— 林妙的婚姻自然不可能说断就断,她急回澳洲,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她的这位丈夫打来了一通电话。 他叫盛旭。 林妙毫不忌讳地推开会议室的门,一室的部门经理都回转过头来,而坐在主位上的男人也闻声转眸。那双眸犹如像古井潭水般幽静,平平缓缓停驻在林妙身上,清淡如流水的嗓音在会议室里飘扬:“你回来了。” 在林妙环视室内诸人时,听见盛旭淡声道:“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散会了。” 于是一干人全都相继而走,很快会议室内便只剩了他们两人。林妙几步走到长桌的桌尾落座,与他隔着几米的距离对视,过了好一会林妙才低笑出声,也打破了沉寂。 “你笑什么?” “说吧,你造了那个谎哄骗我回来是要作什么?” 盛旭低眸,目光浅淡落于桌面,“谁说那是谎了?” “你还要骗我?我已经打电话给过阿姐了,阿姐都说没事。怎么,是你这公司要倒了,不得不请我回来帮你坐镇?” 盛旭闻言笑了,“公司不劳你费心,我一人还能胜任。” “既然如此那便没什么事了,我走了。”林妙起身而走,竟也不见他出声阻拦,抿了抿唇角便大步而行,当会议室的门拉开的一瞬,身后忽然轻道:“阿妙,其实骗你的是你姐。” 正文 116.雷霆之怒 陈斌与叶非凡两人站在办公室门前推搡,谁都不肯去敲那扇门。正好项目部的刘敏之抱着文件上来,叶非凡眼珠一转立即计上心来。 刘敏之是被两位老总给推进门的,她也就是要将林总所要的资料送过来,哪料进门不见林总监,反而看到一男人凝立于窗前,黄昏的夕阳余晖落在他身上,本该是一片暮色,可却沉凉得让人感到心颤。 “请问……林总监在吗?” 男人缓缓回身,春华秋实,恁是夕阳再美也不及那人眉眼间的昀色。刘敏之从未见过如此英俊之人,可那眸色又沉暗得让人畏缩。 “你是谁?”男人开口,不怒而威。 刘敏之连忙应答:“我是项目部的,是林总监在几天前让我将与寰亚合作的项目资料拿来于她审核。” “寰亚?拿来给我看一下。” 刘敏之没动,虽然这人长得英俊,气场也强大,可她手中的文件是公司机密,怎能随便给人看?“请问这位先生是何人,怎么会在林总监的办公室?” 对方沉默了一瞬,忽然发难:“你们给我进来!” 刘敏之愣了愣,还没待她反应过来,就听见身后门响,两声干咳传来,回转身见是叶总与总公司的陈总,而两人都面露异样眼光躲闪不敢看窗边那人。脑中电闪而过,一下子就慌了,能令两位老总都惧怕的人,不是重要的客户就是哪里的领导,刚才她的态度还那般。 幸而叶总体念下属,扬声而令:“小刘,你先下去吧。” 她如蒙大赦,赶紧退出了办公室。 陆勉横了一眼陈斌二人,“澳洲那边查到盛旭这个人是谁了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还是陈斌答的:“查到了,盛旭是澳籍华人,盛旭这个名字不太常用,多数人唤他samen。” samen?眸光一沉,“s社团?” 陈斌点头:“正是,他是s社团的元首之一。” 陆勉眯了眯眼,所以她是嫁了个海外富翁吗? “帮我定去澳洲的机票,我要会一会这个盛旭。” 陈斌迟疑着不敢开口,叶非凡跺了跺脚,总归老大是会知道的,脱口而道:“你不用去澳洲了,他们都回国了。” “他们?你说谁?” “还能有谁啊,自然是你心心念念的林妙和她老公盛旭了,还有她姐姐一家也都回国了,今天中午的飞机抵达北京。” 顿时室内气氛降至冰点,恁是叶非凡与陈斌跟随他多年知道他性情,也仍觉畏惧,都不敢再作声。过了好半响才看见老大又回转过身,面朝窗外,此时夜色已经降临,幽沉的嗓音在空间钝响:“那便再好不过了。” 飞机上,诺大的机舱空空荡荡,一共就坐了三人。陆勉独坐在舱头,而叶非凡与陈斌坐在机舱最后头。一整架飞机都被包了,若论谁最惬意莫属叶非凡了,几盘小菜,一包花生,一杯红酒,太享受了。 陈斌没他那般心大,拿肩膀顶了顶问:“你说老大这次去帝都是打算作什么?” “还能作什么?你真的是个榆木疙瘩脑袋,都这么明显了,当然是去抢老婆啊。” “我自然知道是去找林妙,可是澳洲那社团的samen据说不光财力雄厚,还有黑势力,老大这样撞上去怕会有事啊。” 叶非凡却无所谓的态度:“怕什么,这里是中国不是澳洲,势力再大到了咱们国门内能奈何到哪去?还有,你是觉得咱老大心思不够密斗不过人家?” 陈斌凝了凝前头那身影,连忙摇头,这世上他再没见过有谁比老大还心思深的人了。 再听身旁叶非凡道:“所以啊,与其担心咱老大,还不如担心担心那林小妞,受不受得住老大的雷霆之怒。” “雷霆之怒?”陈斌琢磨这四字,想及之前老大那黑脸的样子,立即点头。 而被身后两人腹诽为“雷霆之怒”的人,此时正捧了本书安静地坐在座位里,目光紧紧落在书页上,时而翻转过一页。远远看着以为他似有闲暇在认真看着书,可走近了却发现那本书竟然是倒着的。 飞机在帝都机场停下时,陆勉抬起头,眸光眯了眯看窗外,隐隐冷意沉潜在眼眶深处。 jm在这座城市并没设立分公司,但有好几个项目正在进行中,都是由陈斌在负责。有专门安排了人驻守这边,所以登机前就联络过了,走出机场便有车来接。 刚一落座,陈斌还想吩咐属下开车仔细些,便听后面传来低询:“现在她人在哪?” 连忙正色而应:“她在去西宁之前曾在建国门那边租了一户酒店公寓,如果没有退掉的话,应该还是住在那。” “应该?我要确切答案,别模棱两可地来敷衍我。” 听见这沉声陈斌心头凛了凛,“我立即打电话让人查。”可手机还没拨通,就听见老大缓缓道:“多从酒店方面查,他们那么多人一下回国,不可能全都挤在她那间小公寓的。” 果然,没过一会便查到了,在王朝酒店分别有林可与林妙的入住信息,而与林妙的身份证绑同一房间的是盛旭。陈斌不敢有隐瞒,事无巨细全部汇报了,坐在陆勉身边的叶非凡眸光沉了沉,转头问:“老大,现在我们什么打算?” “去王朝酒店。” 不出半日,关于林妙回京后的消息就都查出来了。在王朝酒店房间里,叶非凡先疑问出声:“你说这林妙一大家子人回国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医院?是谁生病了吗?” “是她姐林可的儿子。” “奇了怪了,医学最发达的地方当属美国,他们怎么不去美国求医,怎么回来国内医治呢?那小孩生得是什么病?” 陈斌摇头:“这属于医院私人档案,暂时还查不到。” “那如此看来他们一干人回国很有可能是给那小孩治病来的了。” 叶非凡这话没人应对,陈斌朝着窗边凌立之人努了努嘴,他俩讨论了这么一会了,老大一直都没吭声呢。 就在他们琢磨着要如何打破沉寂时,见老大转过身来,眉眼间一片漠色,语声浅淡而令:“不管是不是医院档案,你们负责调查清楚。还有,帮我约盛旭。” 陈斌一怔,“直接约吗?是不是先跟林妙打个照面?” 叶非凡也劝:“老大,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失忆中’啊。” 但见陆勉牵动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失忆了难道就不能见了?” 当然能见,不但要见,他还光明正大的挑衅。 盛旭走进餐厅时眸光敛转一圈,很快落定在窗边角落位置的背影上,走至桌边看清了对方的样子,微笑着伸出手,“你好,我是盛旭。” 黑眸微抬,视线于他脸上轻敛落定,并未站起但也伸手交握,口中却只简单吐两字。 陆勉。 盛旭落座后便开门见山询问:“不知陆先生约我见面有何事?” 见对方嘴角浅划弧度,不紧不慢而回:“约你谈谈林妙。”盛旭神色一顿,将他再次上下打量,“你与阿妙认识?” 阿妙?陆勉只觉心头有怒意闪过,谁允许他叫她这般亲密的?即使心怒已起,但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岂止认识,我们还签过协议了。” “哦?你们是有合作吗?但既然是你跟阿妙之间有合作,怎么会来找我的?她工作上的事我不会受理的。” 陆勉摇了摇头,“不,我找得就是你,盛旭。” ——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林可一脸忧虑地来林妙的手,“妙妙,现在要怎么办啊?” 林妙安抚地握了握她微凉的手,“阿姐,没事的,那李医生就是去国外参加医学研讨会几天,等回来了再……” “我们能等,就怕illiam的病情等不及啊。”林可打断了她。 “威廉有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哪里会等不及,暂且先在医院住着,即便是有什么特殊情况也能立即找到医生来治疗。” 这时托尼从走廊一头快步走来,朝林妙点了下头就低眸看向林可:“marry,illiam醒了正在找你。”林可一听立即自己转动轮椅,急声而道:“那赶紧回病房去。” 在他们急匆匆地往病房处去时林妙驻足了片刻,眉间也闪过一丝忧色又再舒展开,然后才跟了上去。她与林可的处事方式不同,性格也大不同,在她而言问题既然发生了,哪怕愁绪不断也无济于事,最主要的是想办法去解决。 走至病房门口,就见阿姐靠近床沿边将威廉从床内抱起在身上。威廉的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不过黑眼珠却乌溜乌溜的很灵动,他穿过阿姐的肩膀看见她后就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唤:“小姨。”林妙抿起唇角,微笑着走近。 威廉仰起头期盼地问:“小姨,你带我出去玩好吗?” 林可却出声阻止:“不可以,你现在生病了要住在医院。” “可是小姨说中国有很多好玩的地方,这北京城便是第一个要去的。说是有古代人的宫殿,还有很长很长的路的叫什么来着的?” “长城,古代人的宫殿叫故宫。”林妙提醒。 “对对对,就是这名字。妈咪,我想去玩,你和小姨带我出去玩好不好?” 林可温柔承应:“好,等你生病好了,妈咪就带你去玩。” 但威廉一听脸就耷拉了下来,恹恹地趴在林可肩膀上不说话了。林妙见状走前一步抚了抚他毛茸茸的头发,笑问:“小姨明天带你去故宫玩怎样?” 威廉眼睛顿时一亮,“是真的吗?” 可林可回过头来轻斥:“妙妙,你不能胡乱应承孩子,illiam现在的情况怎能再出去?” “阿姐,李医生要三天后才回来的,这两天待在医院其实也就是等,倒不如带威廉出去转转……”话没说完就被林可打断了:“妙妙!威廉的情况你不是不清楚,万一在外面有个不好呢,游览区域人又那么多,空气环境都不好,我坚决不同意这件事。” 林妙被阿姐训斥,摸了摸鼻子讪讪地没再开口。 托尼见状安抚林可:“marry,你太紧绷了,放松下来。你妹妹只是想不让illiam失望,要知道illiam对你们的国家向往已久,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了却只能待在医院肯定伤心难过了。我认为就算等李医生回来了当真展开治疗,illiam的心情也十分重要呢。” 林可蹙起眉头,“托尼,怎么连你也帮着妙妙?”语气虽然怨怪,可明显比刚才要缓和了不少,林妙聪明地先转移话题,问托尼:“盛旭呢?”刚刚他们两人是一同出去走访其他三甲医院的专家门诊的,怕托尼与人沟通不行,便让盛旭陪了一起去的,怎么这会不见他人。 “哦,samen接了个电话说去见一位朋友了。” 朋友?林妙讶异,盛旭在帝都也有认识的朋友吗?怎么以前没听他提过?没多想其它的拨了他号码,大约响了有七八声的样子才被接起,可出来的声音熟悉是熟悉,却不是盛旭的。 而是陆勉。 “怎么是你接的电话?” 那头微默了下,浅声反问:“林妙,你为什么不告而别?” 林妙也不答,将手机移开耳边看了眼号码,确定是打给盛旭没错,心头了然而问:“你来北京了?”她着实惊异,没想到陆勉竟然会来北京,盛旭的手机在他那,显然他俩是见面了,否则哪来这么巧的事,而他也没有否认。 “我今天上午到这边的飞机过来的,就想跟你……跟你丈夫见一面。” 林妙额头冒出黑线,这算是他对盛旭的挑衅吗?咬了咬牙问:“你们在哪?”隔着电话也讲不清楚,她要立即见到这个人。 他倒是坦白:“在王府井附近的海雅餐厅,不过他已经走了,手机忘在了桌上。” “你给我在那等着。”撂下这句话便去按断手机,手指划过的一瞬听见那边:“好。” 一个“好”字轻轻浅浅,却如一根羽毛在林妙心头划过,除了痒,还有说不出来的感觉。以致于一路开车赶到王府井,心思都没从那人身上转移过。 正文 117.他是有备而来 车子是徐慕给她安排的,方便她上下班用。但是她走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海雅餐厅,只得又打电话,不过这次是直接打得陆勉的手机号。 接通后直接语气不善:“你那餐厅到底在哪?” “我发定位给你。” 恼怒地挂断电话,刚刚为什么不给她发定位?而等收到她的定位后,她有要打人的冲动,什么王府井附近,离开王府井都有五公里远的。 走进餐厅的时候林妙脸色很冷,服务员热情询问她是否有预约时,她只淡哼了句说朋友已经来了。目光环转间很快就找到了那人身影,眼神沉了沉,大步走了过去。 到得桌前,见满满一桌的菜,而杯盘也都干净的,并没有被动过的样子。 视线划转过便与那双掠来的黑眸对上,只觉那里头浅光隐隐,不就几天没见,怎么好似换了一个人似的。她不是冲动的人,进门那刻虽然一脸冷沉,但心绪早已压下来了,所以面无表情地坐下后倒是不急着盘问,拆了筷子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等咀嚼完才语调漫不经心地开口:“你的伤好了?” “基本上都好了,之前主要是鼻腔和咽喉被烟熏过度。” 林妙似笑非笑地又问:“那脚呢?伤口有再裂开吗?”愚弄嘲讽的视线底下,清俊的脸上没有一丝尴尬,只道:“没裂了。” 是因为看戏的观众都散了,这演戏的也就没必要了?林妙讽刺地想。不过眼下这不是重点,只是初见面时的慰问寒暄,既然场面话说完了,就该讲讲重点了。 “你找上我老公盛旭是什么意思?” 黑色瞳仁里多了暮色,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道:“我喜欢你。” 林妙挑了挑眉,“所以呢?这就是你的理由?” 静宁片刻,他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开口:“我不知道要如何向你述说,自你走进我的生活后,满脑都是你,想给你弹钢琴,想给你做饭,想和你一起住。但你说你结婚了,我只能是金屋藏娇的那一个,如果是在那天发生火灾之前或许还能接受,但那之后我无法满足与你只是那样私藏的关系。我想和你走到人前,想让你丈夫知道我的存在,想不管他接不接受在你这都留有我一席位置。” 听完这番话林妙并没有再像刚才面露讽刺,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目光里含着审视。过得半响,她问:“为什么那场火之后你改变了想法?” “火让我迷失过,是你把我唤醒的,若不是你可能那晚我就走不下那一层了。抱着你穿过浓烟与火的时候,那种环绕于身的炙热和疼痛深深地烙印在了我心头,让我一闭上眼就全是你。”他顿停下来,深深地看着她:“林妙,我没法再像之前那样从容了。” 与他对视良久,她说:“你这般行为是在破坏我的婚姻。” 而他的回应是:“能被破坏的婚姻,只意味着本身就出现了问题,否则不会有我的存在。” “所以你跟盛旭谈了什么条件?” 他被她锋利如刀的话给迫得转开了目光,不甘愿地道:“我希望能跟他和平共处。” “哦?他答应你了吗?” 陆勉垂眸,敛去眼中的精光,“他答应了。” 从进门起直到这时,林妙才觉惊愕,盛旭当真应承他了?怎么可能?“他怎么说的?” “他说,如果这是你的选择,那他也会尊重。这是他的原话,没有一丁点的更改。” 盛旭有没有说过这话她无从考证,总不至于当着他的面打电话去问,更何况盛旭的手机还在他这。想起这茬,视线便扫过桌面,却发现桌上并无多余的手机,眉宇不禁蹙起。心念电转间她立即从包中掏出手机再拨盛旭号码,而席间听不见铃声,反而响过三五声后电话就被接通了,盛旭的嗓音从免提话筒里传出:“阿妙,你找我?” 林妙狠刮了一眼对面的男人,口中问:“你在哪?” “刚才我有点事去处理了,现在回到医院了,你和你姐是还在威廉的病房吗?” “我姐在。”迟疑了下,又道:“我回公司处理一下公务。” 他低笑着埋汰:“怎么我娶了一个工作狂的老婆呢?”语气里尽含宠溺,不用抬头都能感觉到对面的目光灼灼看来,林妙立即结束了通话:“先不和你说了,我晚点回来。” 放下手机抬头迎上陆勉视线,单刀直入道出事实:“你刚才在骗我。” 根本就没有什么盛旭手机落下一说,他是故意说错地址拖延时间,如此才会错过与盛旭撞见的机会。 她发现陆勉跟joe有个很大的区别,在joe的时候他不管以何名目诓骗她,当要被揭破时永远都会用另一个更深的套来圈住她,让她从始至终都留在那圆里出不来;而陆勉却不然,他画了个圆,被她剪破之后就不要了,会直接坦然承认。 就如此刻,他点头说:“你前面打来电话的时候他去上洗手间了,手机落在了座位上,我看是你就接了。当时我跟他的事还没谈完,所以不想你立刻就过来。” 林妙想怕是没人会像他这样把自己心思坦白得理所当然。 “你跟他的事是什么事?” 陆勉莞尔了嘴角,“刚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了嘛,就是想在你这征求到一个机会。” 林妙眸光沉定了看他:“你打算和他和平相处?” 似乎角色反过来了,一般都是男人家里与外面共同有女人,然后两个女人要么争锋相对、水火不容,要么知道对方存在但各自安好。前者让男人焦头烂额,后者则坐享齐人之福。但通常这种男人无论拥有哪种,都被定义为渣男。 自嘲了想,现在她算不算是一脚踏两船,然后也要被叫作渣女啊? 不过陆勉的回答是:“我没有想和他和平相处,非但没有,我今天找他其实是跟他宣战的。既然你们的婚姻出现了问题,那就该解决,你下不了的决定我来帮你下。” 这下林妙是当真意外了,他的意思是他要盛旭和她离婚? “就算我跟盛旭之间有问题了,凭什么我的婚姻问题要你来解决?”她说这话的语调并不高昂,反而是慢条斯理的,可问题却很尖锐。 这时他生气或者恼怒都在常理,但那张沉静的脸却没有半分波动,只轻抿了一口红酒后轻声道:“在你这里我好像没有一点话语权与决定权,你可能对我也丝毫不在意。但我一早就对你表明过心意,我想为自己争取。如若你问我凭什么,至多是凭我们一同签下的协议,林妙,刚才我把协议拿给他看了。” 他是有备而来! 林妙默看着他,心头划过这念。即便现在的他心机城府都没joe深,可他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离单纯小白兔人设是差远了。他会找上盛旭,并不是冲动之下所为,而是有规划有目标的在进行,哪怕他知道不一定就此能够打破她的这段婚姻。 所以他这趟来瞒着她把盛旭约出来,又把他们之前签订的协议丢给盛旭看。不管夫妻是否和睦恩爱,这世上没有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在外面还包养另外一个男的。 在林妙心思转动沉默不语时,陆勉也在暗中观察着她的反应,心中有所疑。她从出现在这餐厅起的态度就有些令他费解,她不该是得知这事气急败坏来找他算账的吗?为何能如此淡定地坐在这里,既不去找盛旭解释,又没对他疾言厉色怒骂? 是笃定了盛旭对她会包容与原谅?有烦闷与沉怒在心头浮起,被他给硬压了下去,既然她不表态,那他就决定主动出击,伸手过桌面握住了她的手,眸光凝定:“林妙,我已经不止一次向你表白喜欢,你对我的态度呢?” 林妙视线垂落于那骨节分明的手上,他的手指很修长,指腹圆润,幸而她不是“手控”,否则可能要被他这双好看的手先征服了。 也没抽手而出,只浅笑着态度:“我的态度还不够明显吗?盛旭是我法律意义上的丈夫,你是我签了协议花钱包的人,孰轻孰重再清楚不过了。” 抓握的手蓦然用力,不至于抓疼了她,但能感觉到主人升起的不悦。她不管不顾,径自夹菜吃,这盐酥鸡味道还不错,皮脆肉嫩,咸淡刚刚好。但是有鸡骨头,吐出的时候失了准头,“刚好”吐在了他手背上,场面顿时变得有点滑稽。 他的手微一侧转,那块鸡骨头就滑下去了,却仍然抓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好像这么抓着就能怎样。有点像是孩子抢到了一块糖,怎么都不肯松手,可这样坚持到底的结果通常只有一种,就是那块糖化了。 不过眼下没有糖化一说,林妙包里的手机响了,她的右手还握着筷子,包在左手边的空位上,于是开口:“是不是能暂时放开一下让我接个电话呢?等接完了再抓也不迟。” 气氛谈不上尴尬,他在缩回手之前还用力捏了捏她的手,然后才不甘地撤退。 是林可打来的,以为是找她问事情办完没,却没料一接通就听见林可喊:“妙妙,你在哪?illiam又昏倒了!” 孑然色变,她二话没说直接从椅子里起身,边走边问:“怎么回事?我刚出来时不是还好好的吗?”林可在电话里的情绪似乎已经崩溃,只语带哭腔:“妙妙,你快回来。” 林妙这时已经走到餐厅门外,径直来到停车场刚要拉开驾驶座的车门,但从身后伸来一手先一步夺过她手中的钥匙。侧转回眸见是陆勉,他怎么也跟来了? 眸光对视了一瞬,他道:“你这时候不适合开车,我来开吧。” 林妙视线扫过仍然在通话的屏幕,这时候不想在这上面耗时间,无声绕过车头坐进了副驾驶位。他问:“去哪?”她眸光沉了沉,轻答:“北医三院。” 看着他用手机导了地图导航,看来是对此地地形并不熟。不过就算她在这里呆过一个多月了,其实也仍然不太熟悉地界,唯一印象最深的是任何时候都在堵车。 十几公里的路程,花了将近一小时才抵达。下车时林妙瞥了眼驾驶座上的人,并没有强行喝令他离开,原因无外乎是毫无意义,既然他会主动跟来就不是三言两语能打发得了的。 路上已经接到阿姐三个电话了,一直在催她回来,等急匆匆赶到楼上病室里没有人,问过护士说是送进了顶楼的抢救室。又连忙再坐电梯上去,果然见抢救室外阿姐与托尼身影,盛旭也在。脚下微顿了顿,便疾步走了过去。 听见这方动静是盛旭先回转头来,目光扫过他们两人,在陆勉脸上停驻了两秒后才回落到林妙身上,主动走过来直接环住她肩膀细述过程:“刚刚威廉还好好的在吃东西,突然不知道是呛着了还是怎的就一直猛咳,咳着咳着气就出不来了。” “抢救有多久了?” “进去大概有一个小时了。” 刚要再问,林可突然回头过来,“妙妙,要是illiam撑不到李医生回来怎么办?” 林妙蹲下身来与她平视:“阿姐,相信我,威廉很坚强,他不会有事的。” 这时急救室的门从里面被拉开,护士首先推着孩子出来了,一下子将所有人的注意都拉了去。林可立即紧随着推车去了,托尼自然也陪同。林妙只远远看了眼威廉的状况,见双目紧闭应当是睡着了便没急着挤上前探看,等着医生从里头出来,“医生,情况如何?” 医生脸色很沉重,不太乐观地道:“孩子气息太弱了,稍微有点卡住就气接不上来。我的建议是尽早换血,等李医生回来后再作详细方案讨论,这几天你们要密切注意孩子的情况,断然不能再发生今天这种情况了,否则孩子的心率功能会支撑不住。” “你们作了哪方面的急救措施?” “因为是气卡住了导致的昏迷,我们给孩子先作了心率复苏,然后把卡在喉咙口的那口气抽出来顺通了。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已经到了不能再拖的时候了,你们最好有心理准备。” 林妙心头一跳,眸光顿然沉厉,什么心理准备? 正文 118.为什么他还活着? 她不信小威廉这次会熬不过,之前比这情况更凶险的都有,都不是这么熬过来了?许是见她面色不霁,那医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做好动手术的准备,李医生是这病症的权威,还是要等他回来诊断过后才能决定的。” “那就麻烦你们立即请李医生回国。”林妙沉了声,“所谓医学研讨会的目的不过是为提高医学技术,将病历的成功率提高;但如果病人等待治疗错过时机,甚至延及生命时,那这样的医学研讨会还有什么意义?” 这时候她讲话语调虽不高昂,但面色沉凝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那医生被怼得不知道要如何应对,只能支吾着说:“我明白,这病历我已经申报上去了,院方会与李医生联系的。” 林妙还要再开口,被盛旭扶住肩膀阻止:“好了阿妙,也别太为难陈医生了,他们医院有医院的流程。”却没想林妙忽然语声扬起:“流程?那是一条人命,时间对于孩子来说就是生命,是什么样的流程重要到连人命都不顾?” 这一幕落在陆勉的眼里,基本上能猜到林妙的动机。她这时心火沉怒是有的,但不至于激动如此,之所以这样高调质问那医生实则是为给对方施压。 他听了这么久也没听明白到底孩子生了什么病,为什么会气弱到昏迷?又说什么换血之类的,难道是得了白血病?可如果是此等重症,为什么不及早治疗非要等那什么李医生?国外对白血病的医学技术应该更成熟吧,林可怎么会想到要带孩子回来北京治疗? 目光扫过那环在她肩膀上的掌,眼神中有寒光一闪而过。无论那盛旭是有意还是无意在他面前表现得与林妙亲密,若不是时机不对,他会直接上前把那可恶的掌推开。 相比之下,看见她忧心林可儿子的病情,与她跟盛旭双双而立,他更在意后者。 不过这时他站在离他们几米远处,目光定在两人身上,并没有让任何情绪浮于表面。这个盛旭,态度有点玩味,在他以陆勉的角色该有的反应与之挑破后,表现得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意外,甚至还仔细看了那份协议。以他识人的判断力,盛旭应该是看出了协议中的漏洞,不过没有指出来。 盛旭说:决定权在她。 这句话很有意思,是否可以理解成只要林妙提出离婚就行?他得好好想想要怎么让这段婚姻早点结束,免得他常常大动肝火。 那处两人在医生离开后同时婉转回身,视线便落在了他身上,别的人他也不想看,只定定看着林妙的眼睛。盛旭打断了他们的对视:“先去病房看一下威廉吧。” 丢下一句:“你走吧,我们的事以后再说。”林妙便与他擦肩而过。 病房内,林可守在床前一脸的忧心,等林妙走至身后时她轻问:“妙妙,现在你还那么有信心吗?”林妙没有急着回应,清撩的目光落在孩子脸上时变得温柔起来,“阿姐,威廉不会有事的。” 林可哀怨地回身抬头,但在看见门边的陆勉时怔了怔,“这位是……” 五年前她只见过joe一面,过了这些年已经忘了他样子,以为是哪里来的陌生人进了他们的病房。林妙自是知道她问得是谁,略沉吟了下应:“他是我朋友。” 明显感觉两道目光都同时射向了自己,有盛旭的,也有陆勉的。她谁的眼神都没去接,不管他们此刻在想什么都懒得去管,而阿姐这处,若知道他是陆勉,怕会引起不小波澜。 十年过去,有些东西该沉下去的就不要再浮出水面了。她去澳洲的这几年,从未跟阿姐讲过陆勉的事,只大致说了些joe,说他们在一起过,然后又分开了。 所以阿姐并不知道joe就是陆勉,更不知道他已经改头换面。本意是想就这么糊过去,这种时候谁也没心思去拉话家常,但林妙忽略了在旁站着的托尼。托尼将陆勉上下打量后,脱口便道:“这小伙子不正是那年与妙妙一起来爱莎小镇的吗?” 林妙眼角抽了抽,托尼啊,你的记性要不要这么好的啊。于是林可再次把陆勉打量,眼神从疑惑到渐渐惊异,转而变得复杂。 “你是不是就是joe?” 陆勉无惧地迎上那道视线,对于林可沉下脸来的质问略有斟酌,该如何表现成失忆的模样来回她这问呢?正自思量着,就见林妙挡在了他面前,否定了说:“阿姐,是托尼认错人了,他不是joe。” 林可定视着自己的妹妹,“那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我叫陆勉。” 低沉的嗓音回落于空间,不卑不亢,这是他想到的最好回应眼下情形的方式。与林可,也该以这身份正式见面了。 意料中的,林可孑然色变,“你说你叫什么?” 从林妙的身后走出,他平静而应:“陆勉。” “哪个陆,哪个勉?”林可再追问,神色间出现了厉色。 林妙见状蹙起了眉头,阿姐这反应令她很是忧心。身旁的人却犹不知情况地回:“陆地的陆,嘉勉的勉。” 林可的目光直射向林妙,“妙妙,这是怎么回事?” 林妙迟疑,在是否道出事实之间她有所纠结,她不知道揭开他是原来陆勉的事实对阿姐会造成什么影响。即便过去十年,阿姐也有了自己的幸福家庭,不可能再对陆勉生出什么男女之情,可十年前的那场火改变了他们三个人的命运,否则阿姐如今也不会坐在轮椅里了。 侧转眸光去看他,心底有个声音在问:你为什么要把他带过来? “阿姐,是他。”林妙说。 这时候撒一个谎可能确实能够瞒过阿姐,毕竟如今他的样子与以前完全不像了,给他按上另外一个任何身份都没问题,但是这个人是阿姐,她有权知道当年陆勉没有死这件事。 只见林可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陆勉,“你……你……”身侧的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林妙立即去安抚:“阿姐,你别激动,具体情形等威廉这次病看完后再跟你细说。总之,当年的那件事,我们都放下吧。” “放下?”林可抬起的眸中多了沉厉之色,“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让我如何放下?” 林妙眼神缩了缩,有预想到阿姐可能会有情绪起伏,但以为过了这么多年,时间和岁月已经将那些过往渐渐抹平了,可没想到阿姐依旧难以忘怀。可能是她低估了那场火对阿姐的伤害了,她该思虑更成熟地来下这个决定。 没错,在接到阿姐电话要回来医院,陆勉坚持要跟时,她有犹豫了下。带他一起去医院势必会见到阿姐,便也就有被阿姐知道当年真相的风险,但她还是在一念之间决定了。 林可看了眼还在沉睡中的威廉,沉声而令:“跟我出来。” 长姐如母,她这姐姐平日里是对谁都温温柔柔的,可那性格里的强硬绝对不比她少,这时候显然是要发威了。托尼主动提出留在病房照看威廉,盛旭也是耸耸肩表示不参与,不过却深看了一眼陆勉,眼中有些微的讶异。 这个眼神自然没逃脱出陆勉的眼睛,两个男人相视的一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盛旭愣了愣,重新要审视他时已经背转身走出了病房,不禁若有所思。 林妙想要去帮林可推轮椅,但被她冷声拒绝了:“不用,你姐我还有自理能力。”只得缩回手讪讪地跟在后面,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转头竟见陆勉也跟来了,不由怒瞪他,这个人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这是她姐妹俩的闲话时间,他跟着来干什么?还嫌给她添的乱不够吗?可她还没来得及使眼色,就听见林可在前方冷冷地下令:“让他一起过来。” 如此只能无奈面对了,也罢,就让事情一次性解决吧。 林可可能因为心系威廉,并没有离开楼层,而是进了安全通道。因为急救室在高层,甚少有人会上来,所以这安全通道里十分的安静。她坐在轮椅里,垂落了眸看着层层而下的台阶,幽声而问:“为什么他还活着?” 这话问得自然是林妙,她沉吟了下据实而答:“那年的死亡名单里其实没有他,是因为他突然失踪了医院怕担责任,所以宣布他死亡了。” “不可能!”林可绝然否定,“我亲眼看着他进去没有再出来,也亲眼看见了他的尸体。” “阿姐,他出来了,他自己从火坑里爬出来了,同心医院的档案室里有他在医院的监控记录。你看到的那具尸体可能是那幢楼里的谁,但不是他。”至于那画面,她就不想形容了,但凡想起都会感觉心酸难抑。 林可蓦然回头,目光沉凝在陆勉的脸上,从齿缝中迸出事实:“他们根本就不像!” 林妙的视线也随向了他,眸光逐渐变得悠远,是啊,他们一点都不像,不光是长相变了,性情也变了,她甚至有时候会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是他,可另一个意识却知道无论过去的陆勉,还是后来的joe,或者是失忆后的他,都是他。 “阿姐,你我只在火势外围就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你想想他呢,那场火即便没有夺走他的性命,也让他全身大面积烧伤,并且面目全非了。”所以他又怎么可能还会是从前的样子。 但林可仍然坚决不信:“更加不可能了,如果按你说的大面积烧伤,必然伤势十分严重,他如何还能在医院里悄无声息地消失?”即便她这些年在澳洲过着云淡风轻的生活,可生在那样的家庭,洞察力是最基本的,几乎即刻找到了林妙所言中的漏洞。 更主要的是她不信亲眼所见的事实时隔十年被推翻,她不信面目毫不相似的两个人可能重叠成一人,她不信这许多年每当夜深人静时心底深处升起的浓郁悲伤都是错付。 由于楼道空旷,林可又因情绪起伏而语声上扬,于是有回音流转。在这静匿的回声里,林妙的嗓音微微暗哑:“因为他不失踪,根本活不到今天。” “你说什么?” 看着阿姐瞪大了的眼,林妙轻叹,原本不想让那些事重提的,可是眼下以阿姐的性子是不可能不打破沙锅问到底了。正不知该如何说时,身侧的人突然出声打断了她们:“你们是在说我吗?”顿时引得她跟林可都看向了他,却见他一脸茫然地又重复问:“你们说得那个烧伤又失踪的人是我?” 林妙眉眼一跳,没作声,余光中阿姐愕然又吃惊地看着他,一时间被他给弄愣了。脑中顿时有念电闪而过,计上心来:“阿姐,他失忆了。那场灾难没有夺走他的生命,但却夺走了他的记忆,除了陆勉这个名字外,过去的那些事他都不记得了。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在医院失踪的原因,他醒来的时候对周遭都很陌生,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在半夜独自离开了病房。但他那样的情形,若非碰上了他父亲的故友,恐怕也已经因为伤势严重而去了。” 在阿姐看不到的视角里,垂在身侧的手暗暗地捏了下陆勉的胳膊,示意他不要作声。他还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视线相对了几秒,也不知他是接收到她讯息了还是怎的,并没有再开口去问。 其实她也没有骗阿姐,只是把他失忆的时间点向前推移了,其余的事仍然是原班相告。至于真正细节过程还是不要告诉阿姐了,阿姐本来就恨父亲,若她知道当年那场火是父亲与翟新同合谋,从而改变他们三个人的命运,那该有多恨啊。这些年她虽然没再去管顾过父亲那边,但大致情况还是有些了解的,林彦与许晓君都出国了,虽没带父亲一起离开但给他安排了一家疗养院,因为这一次父亲是真的瘫了。 如今陆勉本人都将那段过往遗忘了,可能这就是天意吧,时间轮回百转,刚刚好一个五年过去又一个五年,凑足了十年,是可以将这一页揭过了。 正文 119.治疗方案 林可的脸色逐渐变白,也没有再激动地否定这个事实,只是神情怔忡地看着陆勉,像是要从那张明明陌生的脸上找到一丁点过往的痕迹。但是她失望了,眼前的这个人长相俊逸,却与她记忆里的那个人丝毫联系不起来,就连眼神……就连眼神都没有一丁点相似。 她幽声而问:“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陆勉眸光浅淡地看着她,“你是林妙的姐姐。”林妙听后也用异样目光看他,这个人的情商当真是高啊,他既不承认不认识,又巧妙地回答了阿姐。 他是真的不认识阿姐,会站在这里说话,只是因为她,因为另一个人是她的姐姐。 不忍看阿姐双肩颤抖的样子,刚稍微瞥转开了头就听见砰的声响,回神时发现阿姐用轮椅撞开了安全通道的门,疾速离开。 那扇门因为重力而来回晃动,能看见阿姐很快消失在了视线里。算是落荒而逃吗?林妙苦涩地想,在阿姐心里是真的没有放下那段过往,还是没有放下陆勉这个人?她听见被陆勉遗忘了就接受不了了吗? 肩膀微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了上面,她婉转了目光去看他,视线所及其眸光便立即向下蜿蜒,最终定定落在他的胸口处,脑中沉沉而想:十年前她太过天真,以为感情的世界不是黑便是白,以为可以谦让,在得知阿姐也喜欢他后就想要退出,结果两人生气、吵架、冷战,从而错过被利用,终酿成大祸;十年后那些单纯与天真早已散去了,阿姐也已经有了幸福的归宿,在这件事上她不会再有所犹疑。 只不过……她不想再重蹈负责,人活了这么大岁数不能越活越回去了。 “刚刚你为什么不揭穿我?”她问。 陆勉眸光无辜地看着她,“你要我揭穿你什么?” 蓦然失笑,也是,她说得那些都是事实。往墙上侧靠过去,“刚好”也挣脱开了搁在她肩上的掌,语气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你不对那些事好奇吗?” 他缩回手学她也侧靠在墙上,目光却直视着她的眼睛说:“不好奇,单听你们两人说就觉得是件很不愉快的事,既然我已经忘记了,没必要再去挖出来。” 林妙嗤笑,想要讽刺两句,却听门外轮椅转动声又回来了,不由讶异地站直起身拉开了门,果然见阿姐又去而复返。这就让她有点摸不着边了,而阿姐的视线只紧紧盯着她身侧的人,好一会才从齿缝中迸出质问:“你真的是陆勉?” 陆勉蹙了蹙眉,“我是。” “我不信。”林可依然固执,都让林妙感到无奈了。然而下一秒却听林可突然道:“除非你证明自己是他。” 这话出来陆勉不禁觉得玩味,他要怎么证明自己是本人呢?“怎么证明?” “去验血,陆勉是rh阴性血。” rh阴性血,也就是俗称的熊猫血。自己的血型属性自然是知道,当年江叔要救他是花了重金寻找此种血源才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去的。而他想不起来林可是怎么知道自己有这熊猫血了,这倒确实能证实自己身份的一种方式。 陆勉的余光中看到林妙也注视了自己,眸光盈盈让他心有所动,是也吃惊他是这种属性的血吗?不禁莞尔露齿:“好啊,我去验血。” 一个小时后,一份验血单拿到了手上,陆勉把它递给了林妙。见她还是逐字逐句地看的,从上到下,心说有必要看这么仔细吗? 这时林可推着轮椅过来,“妙妙,把验血单给我看一下。”她的情绪已然没有刚才的起伏波动,可能看出神经依旧紧绷着。 等林妙把单子放到她手中,立即迫不及待地去细看。 陆勉想,对林可来说要证实他的身份当真如此重要吗?而等林可抬起头时先对林妙吩咐:“妙妙,你去看一下威廉,他已经醒了。” “阿姐……” “妙妙!”林可扬声。 两姐妹之间的眼神交流落在陆勉的眼中,似乎她们在传达着什么?最终林妙轻应了声走进病房,室外只剩了林可与他两人,显然是故意支走她有话要和他说。 “陆勉。”林可开口便先唤了他的名字,前后态度判若两人,俨然一副已经从验血单里得到论证后相信了的样子。随后她又缓缓而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在那样的环境中活下来的,现在我只恳求你一件事,能不能看在过去我们曾经有过的情谊上,能不能看在我这一双腿是因为你而断的情面上,帮我一个忙?” 陆勉克制了眉毛上挑,尽量保持一个“失忆者”该有的懵懂:“什么忙?” —— 病房里威廉拽了林妙的衣角小声而忐忑地问:“小姨,你还能带我出去玩吗?” 林妙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温和而道:“当然能啊,等你生病好了,你想去哪玩小姨就带你去哪。”可这个回答并没有让小家伙满意,并且他记得之前小姨答应他明天就去的,现在突然又改了时间,小脸上立即露出不高兴,“小姨,就连你也骗我。” 林妙挑起眉,“我怎么骗你了?小姨说带你出去玩就一定会带你出去玩。但是威廉你也知道的,咱们去玩可是不能抱,必须要自己走路的哦。你如果身体不强壮,走了一小会儿就觉得累了要回来了,那样你不是玩得少了吗?” 威廉偏着头想了想,好像小姨说得是有道理,他想要玩一整天,才不想出去就回来。脸上有点点可惜,一点点不甘,但却喏喏地道:“好吧,这次就原谅你了,下次你可不能再骗我了,不然会让我伤心的。” 一下子就把林妙给逗笑了,这么个小不点整得像个小大人似的,跟谁学的啊? 陆勉随林可走进病房时,看到林妙居然在给小孩子讲故事,这真的是难得她有这耐心。林可轻唤了声:“妙妙。”引得她回转过头来,“他同意了。” 看见林妙的目光掠向自己,他的嘴角缓缓上扬。倒没想过还能以这样的方式与她产生交集,那小孩居然得的是溶血症,血腥属性也是熊猫血,自小生出来就身体不好,一直在治疗。但是rh阳性与阴性的溶血症是很难治好的,必须要换血才能根治。 林可提出这个要求时他有感讶异,却没想过要拒绝。于林可他有亏欠,也有感激,那年大火若非因为他也不至于让她双腿被压断,而妙妙也是得她所救,如今救她儿子算作弥补;而于林妙,那动机便再简单不过了,在她态度还抵触下,如果他救了她的外甥那便不是一份协议能撇得开的关系了。 正念转间,听见她道:“阿姐,即使血的属性相同,也不是一定就能匹配的。” “已经让医生比对过了,是符合的。”林可肯定地说,“晚点我们一起去找医生讨论下动手术的时间吧。” 这下林妙是真的蹙起了眉头,“不等李医生了吗?” “那李医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威廉的病不能再等了。以前我们是一直找不到匹配的血源,想找别的法子来治疗,现在已经找到了为什么还要等?” 林可焦急的心情她能理解,但是之所以从澳洲赶回国,无非就是想找治疗溶血症的专家李医生,可如今只不过要再等两天,却说等不及了。在这个病症上面,李医生是权威,即便是动手术也只有他让人信赖。 “阿姐,动手术是件大事,不是说做就做的。威廉的情况还是需要更专业的医生来作过检查才能定论,在李医生回来之前我们可以与陈医生先讨论手术细节,但我认为即使动手术也要等李医生亲自操刀,所以时间暂且就不要先定下来了。” “妙妙,你一定要和我唱反调吗?”林可既怒又气。 林妙起身过来挽住她姐的肩膀,柔声道:“阿姐,我知道你忧心威廉,但越到这种时候我们就越要冷静。我们都是威廉的家人,所有的争执也都是为了威廉,咱们的目的其实都是一样的,无论是你还是我,只想威廉能够痊愈,而且希望治疗过程中没有一丁点的波折,但凡有,那都是我们不能承受的,你说是吗?” 林可闻言浑身一颤,最后那句着实打中了她的心神,凝眸自己的妹妹,终是妥协:“就听你的吧。” 看到此处陆勉在心中暗赞了声,到底是当惯决策人的,不光逻辑思维超强,在与人沟通时张弛有度,知道如何击中对方的薄弱点。林可有身为母亲的固执,急于要给她儿子治病很正常,但林妙却以理性压制了感性,最终还是将她姐给说服了。 不过他还是会感到有些奇怪,以之前对林可性格的了解,和去澳洲时碰见已然坐轮椅的林可所发生的情形来判断,她并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可能她并不像妙妙那样对商业数据有很强的敏感度,但受家庭的熏陶,她也是个有绝断有主见的人,否则不至于那年与她父亲决裂又远走他国。今天事关她儿子的病,却还能聆听她妹妹的意见并且肯妥协,这情形要么是这五年姐妹之间关系更紧密了,要么是这些年慢生活磨平了她心性。 走至无人处他打了个电话,让陈斌联系这三院的李医生,无论用什么办法要这人明天之前回到北京。无论是从林可的角度,还是从林妙的角度,他都要立即促成这件事,如此之后他才有更多的筹码来对付盛旭。 当接到通知说李医生已经回国时,林妙既感到讶异又觉得惊喜,明明之前说还要三五天的,居然第二天就回来了。难道是她之前对陈医生施压起到作用了?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只要陈医生回国就行,她当即预约了时间与这位李医生详谈。 李医生在看过威廉这几年的病历后,眉宇深蹙着道:“情况不太乐观。” 林可闻言面色一白,急声而问:“李医生,是不是威廉的病拖得时间太久了?” “这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主要还是孩子血型的特殊性。这次我去英国参加的研讨会里其中一项研究就是针对的这溶血症,如果只是普通的abo血型溶血症倒还没这么严重,rh溶血症就比较特殊了,先不说血源很难找到,最主要的是它必须要三天以内的新鲜血源,还不能储存。所以势必要找到一个同样有rh阴性血的人,而在有这么一个血源的情况下,还得多样属性都相匹配。请问是否孩子的父亲或者母亲有这rh阴性血?” 林可面目似乎怔了一怔,立即回道:“是我丈夫,但因为他与孩子检查过不匹配,无法给孩子换血。不过李医生,现在我们找到了一个拥有rh阴性血的人,他的各项数据也都与威廉是匹配的,请问是否能够立即动手术呢?” 李医生讶异:“哦?你们做过检查了?” 林可立即把之前做的报告拿出来,李医生看过之后也面露惊喜:“这真的是再好不过了,不过为求严谨,还是最好再做一次详细的检查,包括对孩子也做一次周身检测。至于手术时间,我先帮你们安排周一,只要数据都吻合就立即给孩子换血治疗。” 今天是周六,手术时间便是安排在两天后。林可对这速度还算满意,即便再做一次检查也无碍,毕竟关系到威廉的生命,严谨是必须的。 她跟李医生道谢后就忧心重重地出了办公室,急着回病房看威廉,并没留意林妙没有跟着出来。李医生见另一位病人家属还留下,抬起头问:“是还有什么需要我为你介解疑的吗?” 刚才林妙虽然有站在一侧倾听了全部对话,但她从头至尾都没发表意见,这时留下来是有一件事她必须确认:“李医生,这个手术的成功率为多少?” 说阿姐病急乱投医不恰当,但确实心神混乱,最关键的东西始终没有问。但凡动到手术就会有成功率,也会有风险。说她是做惯了商人也罢,还是性格使然,风险是她最先也是必然考虑的,可能在商场里还会作冒风险的决定去搏,但这事关威廉与陆勉,她不可能去赌。 正文 120.新陈代谢好 李医生的答复是:“目前国内换血技术已经比较成熟了,这个你可以放心。只是rh溶血的病历比较少见,还是存在一定的危险性。换血过程中,要严密观察生命体征,换血也有传播感染、引起血栓形成、坏死性小肠结肠炎、心率失常等危险及并发症,并发核黄疸时可留有后遗症,这些都是要注意的。” 林妙自然明白但凡手术就存在一定风险性,可听完医生这番话也面色变了变,紧随而询:“你说得是孩子的危险可能,那么大人呢?” 李医生愣了一下,“你是指血源供应者吗?”见林妙点头便道:“一般不会,除非那提供血源的是孩子,一般情况下大人还是能有这抵抗力的。” 从办公室出来时林妙面色是沉凝的,走出两步感觉有异,侧转过头,竟见陆勉靠在办公室门边的墙上,嘴角还噙着一抹笑。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蹙起眉问。 “刚才你姐回病房时我找过来的,林妙,其实你是关心我的,怕我给孩子输血有危险。” 他的语气是肯定的,眼神里还有窃喜的笑意。林妙本想浇灭他那一腔喜悦,可话到嘴边却成了:“你当真愿意给威廉做换血手术?” “当然愿意。那是你的外甥呀,既然刚好我们血型是相配的,能够救他我很高兴。” 从状态到心情,再到他讲话的语气,都符合此时身份应该有的态度。 可她却定定看着他,眼神复杂,既谈不上高兴也没有气恼或怒意,隔了好一会才垂眸淡淡而道:“你高兴就好。” 目送着她转身而走,陆勉没有急着追上去。到了当下他已经不用再考虑她会赶他走这些,他成了她们的救命稻草,如果不是有过去的渊源恐怕都要把他当菩萨一样供起来。 就是妙妙这反应让他费解,既然她外甥从出生起就得这病了,一直没能根治肯定她们都为此而心力交瘁,如今刚好他的血能救那孩子,她就算不表现得喜出望外,也至少不会总板着个脸,而对他的态度也应该有所缓和才是。难道是因为担心手术?应该不是,刚才那医生也说了这换血技术如今已经很成熟了,成功率也很高,即便有后遗症还是能够治疗的。 不过林可对他的态度就与林妙大不同,她从最初抵死不信他还活着到确认之后,就变得和颜悦色起来,甚至是有一点点讨好的那种。 因为要在手术前再做一次检查,其中有血样验测项目,所以陆勉索性也在医院开了一间病房住下。而这期间林可让林妙去外面超市买菜做三餐给他吃,还列了一个菜单,大都是圆骨汤和猪肝这类大补的食品,他听后眼角微微抽搐,这是将他当成装血器皿来供养了啊。 起初他还因为能吃到林妙做的东西高兴,但是一日三餐都是大荤,等到了第二天闻见那汤的味道就觉得腻了。林妙看他吃了两口就放下了,便问:“怎么,咸了?” “一直都吃这些,没胃口。”他躺在床里闷闷地回。 挑了下眉,“那你要吃什么?” “算了,我已经饱了。” 林妙走到床边,伸手拽了一把他的头发,“起来。” 他莫名地看着她疑问:“干嘛?”她说:“你又没病没痛的,躺在床上作什么,起来去外面吃饭。”听她这么说立即就从床里坐了起来,也不去理会还被她拽着的头发,仰直了脖子看她问:“你愿意陪我出去?” 林妙缩回了手转身,“想出去的人跟上,过时不候。”等她走出病房门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不由心中轻哼。 下了楼来到室外,虽然已经是晚上了,可能因为是三甲医院,依旧门庭若市人十分的多。陆勉看到盛旭从夜色人群中走来时,一个侧身背转将林妙的视线遮住,使她不及防备就撞上了自己,双手扶住她假意护着,余光中那道身影跟随人群走进了电梯。 而在电梯门关上的一瞬,有道目光直掠而来,但很快就被隔断。 林妙从他身前抬起头来懊恼地问:“你干嘛突然冒到前面去了?” “刚刚有推床过来,速度很急,怕你被撞着。” 想了下,好像是看到有护工推着一张推床跑过来,可能是哪一层的急救。讪讪而道:“我有眼睛会看,哪里要你多事。” 他深看了她一眼,轻声说:“我那是本能反应。”本能地不想让你跟别的男人有接触。这两天因为定下为她姐儿子换血的事,他便堂而皇之地在病房进出了,与盛旭自然碰面的机会很多,每次遇见哪怕没开口说过话但是都会有眼神交流。可以看得出来对方有在与他暗中较量,而他为了隐藏,并没有将自己的状态拉得很高。 不过这话听在林妙耳中就变成是他看到危险,本能地去为她挡。 谁说男人甜言蜜语不受用的,即便她是个理智的人听见他这般说,刚才的懊恼便散去了。 看她往停车场的方向走,身边的人忍不住来问了:“不是就在医院附近吃吗?”她头也不回地道:“去市区。” 尽管到了晚上,往城区开依旧很堵,不过两个人都没觉得急躁,林妙开了广播。节目里的两个男女主持人是对活宝,时而笑闹,时而调侃,又时而互怼,不甚欢乐。 可在如此和谐欣悦的氛围里却有网民打去了电话,说想要点一首歌,点什么歌名一直没说,讲她与男朋友分手吃了一顿分手饭,讲他们过去多年的相守终是分道扬镳,讲从今往后咫尺天涯永不再见,后来主持人忍不住问了:你究竟想点哪首歌? 林妙心中微动,听见那姑娘果然是说:我想听《说散就散》。 余光中看见身侧的男人眉毛上扬了,而且还侧转脸来看她。当然不会忘记他们在餐厅初遇时,她不管不顾地借用了他的琴弹了这首曲子。 旋律很快响起,只唱了一句就伸手过去想要调转频道,却被他按住,“别换,我想听。” 于是那忧伤的女声便在车厢里吟唱,气氛也随之而变得低迷。主持人一改刚才嬉闹的风格,文艺地配着旁白:为什么我们昨天还相依相偎,今天就说散就散了?是春风忘了你我的爱情,还是冬雪覆盖了最后一丝热情?嗨,女孩,每一个说散就散的背后都有悲伤的故事,或许真正对的那个人就在前方等你。 路口红灯林妙缓缓停下车,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了两下,她问:“你有过与人说散就散的经历吗?”陆勉转眸过去,并没立即就回应,心中度量着她这问题的潜在意思,是在对他有意试探?略一沉吟,他低沉了嗓音而道:“人与人之间的成长不都是说散就散的过程?就好像泡沫,有时我们根本来不及去抓住,就已经消散了。” 林妙横他一眼,“你倒是解读透彻。” 他扯了扯嘴角,眸光深远了看前方。而她也没有要他来回话,将广播直接关闭了使车厢内变得沉寂,只剩汽车引擎声在耳边嗡嗡作响。 车子停下时陆勉感到讶异,居然她停在上回那海雅餐厅附近。下车后看她果真朝着那家餐厅而走,便问了起来:“你很喜欢这里的菜?” “没有,今晚是带你吃饭。”话外音是为了他?可他几时说过喜欢吃这里的菜了?只听她又道了句:“懒得想去哪里吃。” 所以开这么久的路程,只不过因为她随性而为。 点菜人是林妙,听见她报的几个菜名,陆勉不由苦笑,她还真的随意。等服务员拿着菜单离开后,他语气幽怨地开口:“不是说带我出来吃好吃的嘛,全都点的素。” “你不是嫌我那些太油腻没胃口?” “换作是你连续五顿都是骨头汤与猪肝,你腻不腻?” 林妙讪讪了转开眼,“我不也给你换着花样做吗?这些都是能够补血和壮骨的,对你明天手术有帮助。” 陆续叹气:“你的换花样就是炒猪肝与猪肝汤,然后在汤里加萝卜还是素鸡。还有,林妙,我只是输血不是做月子,而且现在我还没失血呢,你那些进补除了长脂肪外不会有任何收益。”他想应该是她的理念产生了错误方向。 被明晃晃地吐槽了自己的厨艺,林妙耸耸肩故意道:“就当喂猪吧。”引来他的怪异目光,还抿起唇角笑:“猪喂胖了就等着来宰了,明天就是你的屠宰日。” 哭笑不得,她今晚是故意来气他的吧,“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林妙不语,目光状似漫不经心地看着他,其实眼神很专注。在这样的视角里,能将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看得清楚。她觉得这个人啊即使失忆了说自己是陆勉,骨子里却已经是joe了,无论是他幽深迫切的眼神还是这讲话的语气,都是他。 有时候她会纠结,到底更希望他是陆勉还是joe?回首过往,当真是五年一个轮回,合起来是十年,前半个五年她把青春留给了陆勉,哪怕当他死了;而后半个五年,她并没让自己停留在那年离开时,她也过得很充裕,好像这五年里也没有怎么想他,可是当决定回来的时候她想要见的人是joe。 可能有人会说她矫情,无论陆勉还是joe不都是同一个人吗?但在她这里意义是不同的。joe最大的魔力不是用陆勉这段过往来打动她,而是他将过去撕成碎片,让她的心死灰复燃去爱他,而她爱的这个人与过去没有丝毫重叠。 所以,他们是两个人。 “怎么这样看着我?”陆勉自是不知此时林妙心中所想,就见她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看。 林妙眼波流转,皱着眉问:“你这两天是怎么了,气色差得不行,一点都没我在餐厅见你弹琴时的美颜了,这样你让我下个月怎么再支付你包养费?” “你这是在嫌弃我?” “那还用说,我看中你不就是看中你这皮相,结果你现在胡子拉撒也不刮,头发都不知道几天没洗了油腻腻的。之前我说什么来着的,是不是叫你只需负责盛世美颜?” 陆勉嘴角抽了抽,如果正常情况下他是要咬牙切齿了,但此刻仍然维持表面的云淡风轻:“我有天天洗头,胡子也就昨天和今天没刮。” 她故作纳闷:“哦,那为什么还看起来油光发亮呢?” “那叫新陈代谢好。” 他已经看出来了,她在故意惹他。不过心中也有异样划过,她不是一个会做无意义事的人,她说着这些是故意试探他吗?难道瞧出了什么端倪? 服务员陆续上菜,刚才虽然有听到她在点菜,但没留意有点这么多,满满一桌都摆不下桌子了,她这是在隐射上一次吗? 不是陆勉心虚或者杞人忧天,是他太了解林妙了。确实林妙的心中又生了疑窦,这疑窦源自陆勉对她的情感变化。 作为一个失忆了的人,他对她便成为了空白,如果算从餐厅相遇那天起,他们还没认识满一个月。在宁城的一切都在合理的点上,哪怕他与她签下那份协议,约定所谓“包养”条约,又在后来设计强留在她房子里,向她表白,都属于他跟她之间发生的合理的化学反应。 但是从他追来北京起就变得不一样了,这变化不是单单以那场无妄之火能立足的。她知道可能那场火让他对她的情感有所触动,但只要他没有想起前事,那他就不会有特别刻意的举动出来。她不告而别,他可以打电话给她,可以生气,但是不该追到北京来。 而追到北京来后他第一件事不是找她,竟然找的是盛旭。他向盛旭挑衅,虽然她至今还没去细问盛旭这件事,可这已经是第一个不合理了。如果他们的关系维持了长久,他对她产生占有欲,那他去找盛旭还能成立。而最大的不合理是——他答应为威廉做换血手术。 这不是一份善心能够做到的,也不是仅凭着他与她相识这几天“堆积”出来的感情能够做到的。假如说他找盛旭谈判是出自于一个男人的自尊和骄傲,她或许还能接受,但是明天那场手术她找不到理由来说服自己。 而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她现在脑中所想的。 林妙敛去脸上的神色,平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问:“陆勉,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正文 121.一念之间 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那张脸上的神色是一寸寸变僵的,眼神也从最初的清澈变成了复杂,而那抹复杂让她鼻子里有了酸意,垂在桌下的手也紧紧拽成了拳。 “妙妙,我怎么会忘了你?” 一句话差点逼出了林妙的眼泪,用力忍住才将那股冲入眼眶的酸意给压了下去。她不知道是他会太煽情,还是自己的问题,甚至他讲这句话的语调很平,听着像是反问又像是陈述,前者是在质疑自己怎么会忘了她,后者是肯定他怎么可能忘了她! 他说:“在你扶着我走进楼道又转身离开后,我整个人便深深陷入了梦境中。那个梦里你扎着马尾辫,穿着t恤牛仔裤,而我穿着白衬衫。我弹钢琴给你听,你在我旁边睡觉打呼噜,可是后来我们的脸上出现了愤怒、怨恼,我们再不是从前的模样,直到一场大火将我吞噬了,我再也走不出去那个梦境。” 长久沉默,林妙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目光不敢再盯着他的眼睛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呼吸都变得紧促压得心口都在疼。嗓子很干,于是出来的声音都变得暗哑:“所以,你已经全都记起了是吗?” “我记起了我是陆勉,是你的阿勉。” 这句话内涵很深,他承认了他是陆勉,是过去与她度过青春岁月的陆勉,但没有承认他是joe。在林妙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的时候,就有了预感,也在她果断质问的时候就立即作出了应对。衡量现实,既然她已经产生了怀疑那便肯定心中有了论断,假如他还坚持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那必然会被她抓到致命漏洞狠狠打击;唯有识时务临机作调整改变,方能消除她的疑虑。 他不是没考虑过直接承认他什么都记得,但以他对林妙的了解,怕是会有极大反弹。在时机未成熟之前,他不想冒这个险。 林妙原本万般情绪在心中沸腾,可就像汹涌的河流即将汇入大海时突然被一道墙给拦住了,那已经沸腾起来的心绪疾速下降。她从椅子里猛然起身,手撑着桌面身体微俯了逼视着他:“你是陆勉,那joe是谁?” 黑眸湛然若沉,幽光未动,“妙妙,我很抱歉,至今仍然没想起关于joe的那段。” 当下林妙便觉好像站在悬崖边一脚踏空,人急坠而下,强烈的失重感让她重重跌坐在了椅子里,面色也在瞬间变白。她从不知道原来记忆可以变成一块一块的碎片,现在拼凑齐了陆勉的这一块,却没找到属于joe的那一块。 “妙妙……”在他要开口说什么时,她从椅子蓦然起身,丢下一句“我去下洗手间”就疾步而走,很快身影便消失在了餐厅一角。 陆勉眯了眯眼,克制了想要追上去的冲动。该给她一个消化的过程,这是他在决定把过去打散了重组之后必经的一条路,如果真的可以,他希望是回到他是陆勉的时候来爱她。 因为就像她那年离开的前一夜所说的,她不是不爱他,而是他们的再遇有太多算计了,哪怕以爱之名也无法弥补那段早已经不纯粹的感情,这才是她离开他的原因。 时至今日,唯有忘了算计和仇恨的陆勉才是最纯粹的。他不是在扮演这样一个角色,而是不忘初心,想要干干净净地赢回她的心。 等她回来就先转移这话题吧,陆勉心里暗暗打算,可没料等了又等也不见她回来,不禁蹙起眉头召来服务员。等过两分钟,服务员来告诉他,洗手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当时那一瞬他的表情是极少有的错愕,如果那不是女厕所,他真想自己进去找。甚至他还追问了一句服务员:“你确定?”服务员微笑着点头表示确定。 他起身环转餐厅各处角落,都不见林妙身影,掏出手机拨号给她,响了好多声都没人接,就在他以为她不肯接听时忽然电话通了,她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我已经走了,你自个打车回医院或者酒店吧,手术是明天早上十点,记得准时。” 话声刚落就掐断了电话,干脆利落。 这是陆勉今天晚上第二次错愕了,他是被她给放鸽子了?看满桌的菜,上回是,这回也是雷同的场景,她让他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了两次。 不过这回他没急着去找她,反正人总归是在医院的,这次她不可能说走就走了。既然这桌菜是她点的,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吃一顿也无所谓,现在想来原来她带他出来吃饭是设鸿门宴来着,而这家餐厅也不是她随性而至。她拿商场里的一套用在了他身上,让他因为环境麻痹了心神,这才被她逼迫得只能退一步承认自己记起了关于陆勉那部分的所有记忆。 吃了一圈菜,发觉吃多了油腻来吃这些素的还别有风味。等肚子填饱时盘子几乎都光了,他还特地拍了张照给她传过去,留言:你点的菜味道不错。 她很快回复过来了:单我走时已经买了,不用谢我,既然我包了你理该付这帐。 不禁失笑,她还抓着这个梗不放呢。 当晚他没再回去医院,而是回酒店住了,洗澡的时候受某人影响他连洗了三遍头,又对着镜子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微闷地想:以前不是她私下里说他留了胡渣的样子很性感的么?还是她如今口味特殊,喜欢小鲜肉类型的? 出了浴室看见手机上有个未接来电,是非凡打过来的。拿着手机走至落地窗前,接通电话了询问:“让你查的怎样了?” “这个盛旭在澳洲那边开了一家颇具规模的公司,不过有点奇怪的是,林妙在这公司毫无股权。这五年里,他们夫妻就同居了半年,之后就一直是分居状态。” 心火压不住地上扬而起:“他们什么?” 叶非凡立即意识到说错话,连忙转移话题:“哦那个……什么来着,老陈说总部那边有个案子很棘手,老陈怕罩不住。老大,你什么时候上总部一趟啊?” “我这边还有些事没处理完,你把你手头的放一放,去吴城一趟吧。” 叶非凡纳闷了:“不是我说啊,老大你这一天天地赶着在老林身边,怎么一点进展都没?” “谁说没进展的?明天动完手术她就欠了我人情,可以扳回一城了。” “什么……什么手术?老大你怎么了?”叶非凡的嗓音蓦然变紧,怎么追妻还追出病来要动到手术了? 陆勉沉吟了下,虽然懒得和这人解释,但想想还是有必要交代一下吧,可等听他说完后那头叶非凡直接炸了:“不是吧老大,你是熊猫血?那当年的火灾你还能救得回来当真是奇迹啊,不过这也太巧了吧,老林她姐的儿子刚好也是熊猫血,那他们家不也还有一个有熊猫血的人?怎么以前千年难得一遇一个有熊猫血的人,现在就碰上了三?” 有什么从脑中一闪而过,但太快没来得及抓住,被叶非凡说得也有些烦躁,沉了声道:“好了,就你话多,这么闲得来管我的事,明天你就给我上吴城去。” 不理会那头的鬼叫直接挂断了电话,把手机给扔在了床上。又在窗前站了一会也没理清刚刚疾速闪过的思绪便作罢,回身躺下又拾起了手机,翻到她的信息栏便打字过去:睡了吗? 过了好一会也没等来她回复不禁失望,略后悔今晚回了酒店,如果是在医院还能直接跑去病房找她,现在他找她的理由可就光明正大了。 他决定等这次手术完成后就动手处理她的婚姻关系了,就从盛旭那公司入手吧,哪怕是澳洲,也没有他伸不进手之地,他倒要看看这个男人把她与事业看得孰轻孰重呢。 陆勉做了一个梦,梦见林妙因为盛旭跟他撕破脸,甚至说了绝情了断的话,他坚决不肯,拿她姐威胁,拿她那个小外甥作威胁,说假如她不同意跟盛旭离婚,那就别想他救那孩子。林妙与他相互怒瞪,可渐渐她的眼神里露出一抹悲哀来,让他十分难受。 他从梦中醒来时胸口很闷,梦里的情绪带到了现实,心间也在隐隐作痛。而疼痛使人清醒,从床里猛然坐起,眼神中的眸光从惊鹜到一寸寸泛冷。 —— 周一,晴。 林妙看时间已经过九点了,陆勉的人还迟迟没到医院,林可来催问过好几次了,但她也没法子。因为早上起来她给他发消息没见他回,便已经给他打电话了,没料关机了。 这一早上已经打过四五次了,始终都是关机的。林可脸色已经挂不住,尤其在得知陆勉那边关机后就面色发白了,“妙妙,是不是他反悔了啊?” 这个问题林妙也没法给出肯定的回应,事实上他会关机就不正常。 林可急得怪她:“为什么你昨晚要带他离开医院?如果不带他出去,怎么可能会有现在这事?”林妙没有反驳,知道阿姐是急得不行了,而她没说出来的是假如他不愿意给威廉换血,即便是拿手铐把他人铐在医院也没用。 愿意或不愿意,本身就在他一念之间。 关机其实已经是最好的讯息了,否则说什么手机没电之类的理由都太过牵强了。只是她想不通他为什么要临时反悔?他不是以她们靠他给威廉换血而沾沾自喜吗?他的心思甚至都能猜中,这次事件之后她就算是想撵他走都站不住脚了。 难道是她昨晚逼他坦诚恢复部分记忆,回去酒店想了便改变了主意?也不对,这件事与今天这手术是不冲突的,而他的性格也不是会轻易反悔的人。 “我去找他。”林妙起身便往病房外走,可到门边就被护士拦住,“林小姐,李医生问血源供应人来了没有,需要给他预先注射的。” 她僵了僵刚要解释,便听身后林可惨然而道:“因果报应啊,真的是我天真了,当年我们家害得别人家破人亡,如今他又怎么可能以德报怨?” 林妙浑身一震,僵硬地转过身,知道阿姐对当年真相有所了解,却不知竟是一清二楚。 只听阿姐说:“我以为他失忆了,便能将那些仇恨忘记,可以念在我残了这双腿的份上救威廉,却原来不过是给了我们希望再给以致命一击。妙妙,他恨我们啊。”最后那一声是痛哭出来的。 这么久以来,林妙从未见过阿姐如此,疾步回走过去抱住林可的肩膀,“不是的,阿姐,他不是那样的人。”可林可的情绪已然崩溃,她抓着林妙的胳膊眼泪横流,“妙妙,你还不明白吗?他和你根本不可能,他将对我们林家的恨埋进了骨子里。可是这些因果循环的仇怨为什么要报应在威廉身上,他何其无辜?” 这时候再劝也没用,阿姐是听不进去了。她不知道中间有过一段joe的故事,她不知道那个男人已经把仇恨归类划分,而且让那些曾令他家破人亡的人得到了报应。 正文 122.你恨我吗? 查吧。”他的眸光流转,划过林可脸上的泪痕再到林妙沉怒的眼神,微点了下头,转身跟着护士去了检查室。 等他背影消失在门外后,林可就颤着声对林妙道:“妙妙,不要再惹恼他了,他是威廉的命啊。本来就是我们林家欠他的,如果真要以命抵命的话,就拿我的命去抵吧,你和威廉好好的就行。” 眼中立即有一股酸意涌出来,林妙强忍住才没让眼泪滚出来,把唇凑近林可的耳边,“阿姐,等手术结束后我把事情都说给你听。” 不管阿姐有没有听进去,她不想再把那些事隐瞒了。是到了今天才知道,原来过往已经成了阿姐的心魔,如果不消除,怕是要抑郁成疾。并且深刻领悟,威廉是阿姐不可割舍之痛。 十点整,手术室的门紧闭了。 哪怕医生说换血技术已经成熟,手术成功率很高,可当那扇门关闭,门上的灯亮起的一瞬就代表了未知,而未知便是无数的可能性都会发生。 在进手术室之前,林妙与陆勉都没说上话,因为检查室与手术室是连通的。只在威廉被推车推进去时门开的一霎依稀看见他的身影躺在推床里,而他身上也换了一套无菌服。 威廉很懂事,他没有因为要离开大家的视线而哭闹,反而还拽着林妙的手指再三确认:“小姨,是不是只要我病好了,你就一定带我出去玩?” 林妙只给他两字:“一定。” 于是他就满足地笑着进手术室了,他并不知道迎接他的也将是一场未知。 林妙感到焦虑,从没有觉得时间如此煎熬过,若是往常在公事中等候时她都能打开笔记本电脑或者手机翻看新闻来打磨时间,可这时尝试了几次去看手机,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盛旭走过来,将她强忍克制的焦虑与烦躁看在眼里,知道不该这时候问,但他还是问了:“你现在是在为威廉担心,还是为他?” 林妙抬了眸,眸中幽光潋滟转而平静,“当然是为威廉了。” 盛旭定了定目光,轻到不能再轻,只有他俩能听见的语声再问:“是他吗?”林妙迎上他的视线,摇头,“不是。” 如此盛旭顿了下,身体侧转了靠在墙上,好一会才释然了的口吻:“好。” 听着这声“好”反而让林妙蹙起了眉头,侧转过脸看他,“盛旭你……”欲言又止,看了看手术室门上的红灯,心中暗下了决定。 盛旭没有说话,只安静地陪在她身侧。不去想她话到嘴边又缩回去的是什么,也不去想此刻余光中看见的她脸上决然的神色意味着什么,只想可能这样理所当然陪在她身边的机会不多了。有时候他会问自己,到底参与了林妙的生活里是什么样一个角色,通常得不到答案的时候他也就释然了。 他一贯认为成年人不可能像年轻人那样对感情有太多的热忱,所以这几年如此过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可当陆勉找上他的时候,发现有些东西在逐渐被推翻,他原本笃定了的东西开始动摇,甚至会产生慌乱,这种慌乱是以抽丝剥茧的方式在心底冒出来的。 而慌乱之后,是他从未体味过的钝痛。 就像此刻,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决断的神色,就有麻麻的钝痛在心头泛起。 —— 时间过去有五个小时了,手术室的门除了中间护士开门出来一趟外,始终毫无动静。而在门外等的人却因为神经一直紧绷着而有些支撑不住,尤其是林可,她从最开始因为紧张而浑身颤栗到这时已经瘫软在托尼的怀中。幸而有托尼一直在安抚她,给她鼓励。 而林妙则觉得胃隐隐作痛,谁也没有胃口吃午餐,即使盛旭从外面买来的。 护士出来的那趟忙着去拿工具,什么也没说就又进去了。后来护士长过来宽慰他们说换血手术要很长时间,建议家属们先填腹。林妙看阿姐的精神状态很不好,给托尼使了眼色,终于将阿姐劝服了先去吃东西,晚点回来再轮换她。 盛旭也被林妙给遣走了,等手术室门外只剩她时立即弯下了腰。能强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整个脊椎都感觉在疼,这是老毛病了。神经紧绷长久,首先会胃痉挛,然后牵动到整个身体,从而她劳损的脊椎会撑不住。 不是没看过医生,但医生说这病需要长时间的调养,还要不间断地做身体理疗,否则不光会得颈椎病,连脊椎都会弯曲有不同程度的劳损。可她哪里有时间三天两头跑医院做这些治疗,也是仗着年轻不以为然,可随着时间推移她开始不能站立太久。 等缓过那阵痛后她才将背抵靠在墙上,抬眸间蓦然色变,手术室的灯居然灭了,几乎下意识地就要起身,可起的势头猛了,脊椎处一阵钻心的疼袭来,顿时双腿一软,跌跪在地上。而膝盖哪怕磕得生疼都不及背上刺骨的痛,倒抽着凉气试图压下去,却在这时,手术室的门从里面推开了。 眼角的余光看到有人走出来,也有推床被推出来,一抬头就撞上漆黑的瞳仁。 安静、幽深、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那眼中流转,她干哑的喉咙里低低溢出一声唤—— 陆勉。 心绪间有异样划过,又来不及抓住是什么,只看到推床靠近他的目光从她脸上移转至身上,蹙了眉头,就在要掠过她时突听他轻令:“等一下。” 推床顿住,他侧转过头来了,眼神沉鹜:“你怎么了?” 她咧了咧嘴,“等得脚麻了。”他的视线立即射向她的脚,“需要我下来扶你吗?” 她立即拒绝:“不用。” 这时医生也从手术室出来,扬声而喊:“病人家属呢?”她连忙扭转头应:“在这。” 强撑着扶墙起身,尽量不让步履蹒跚,但觉身后那道目光始终停驻在自己背上。终于听见推床被推动,轱辘轮转,渐渐远去,她才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对他说实话,就是在当下那一刻便不想让他知道。注意力被从医生背后推出来的威廉吸引,连忙上前询问:“李医生,手术做得如何?” “还是顺利的,过程中都没有出现过任何排斥现象。不过术后三天十分重要,防止有什么后遗症的并发症出来,必须要密切观察,如果孩子体温有所异常是正常的,因为即使换血孩子的身体也要有个接收过程,但如果高温不退就反常了。所以你们家属这三天务必要密切注意,我也会定期来给孩子做检查。” 听见手术成功,自然心头一宽。但旋即又问:“大人如何?” 李医生的脸上露了个古怪的表情,让林妙不由心头一紧,追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好?”李医生摇了摇头,“没有,陆先生的身体还是很强壮的,只是他毕竟失血过多,库房又没有这种血型为他补充能量,这几天里必须要好好调理才行。如果体温有异常也一定要来说,防止失血过多起了别的并发症。” 等医生离开,脑中思索着刚才两段术后叮嘱,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明明两种所述都类似,却总感觉里头的意思有不同。为什么听着好像大人的情况比孩子还要严重? 她先去了威廉的病房,看着护士帮孩子换好床位又挂上点滴后细问了些细节,刚好阿姐闻讯赶了回来,进门就急声而询:“手术怎样了?有没有成功?” 不用林妙回答,正在观察威廉状况的护士微笑着道:“放心吧,手术非常成功。手术过程中我们的小威廉很勇敢,看到医生伯伯给他打针一点都不哭闹的,现在因为麻醉还没过所以还在沉睡中,晚点就能醒来了。” “麻醉?孩子能打麻醉吗?”林可惊惶而问。 护士答:“是在不危害孩子身体的有限剂量下的,我们李医生有着多年治疗溶血症的经验,放心吧。”护士并没胡乱保证,威廉很快就醒过来了,但因为是术后整个精神状态都是恹恹的,喂了几口粥喝就又睡过去了。 到这时林可才整个人放松下来,想起林妙还没吃饭,连忙叫她去楼下吃。 又看了眼安睡了的威廉,林妙走出了病房。不过她没有下楼,脚步不受控制地走向了那一间成人单独病房。透过门窗看里面,那人正独自靠坐在床上,由于右边的手背上吊着点滴,只得用左手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食盒,许是那食盒盖得紧,他怎么都开不了。 看到此处林妙推门而入,引来他投注过来的视线,只淡淡瞥了眼就径直走到床边,拿起了床头柜上的食盒帮他挑开盖子。应该是医院为他准备的营养粥,有玉米、燕麦等配料在内,还有些烫手,开完盖子她又绕到床尾帮他把桌板掀起来,粥也帮他端好在手边。 他也没作声,就抓了勺子开始喝粥,可那动作笨拙的样子实在让她看不过去。无声夺走了他手中的勺子,舀了一勺粥送至他嘴边时目光相对,看见他错愕了一张脸。 不过他是个反应多快的人啊,立即回过神来就着她的手去喝粥了,却到嘴里就被烫到了。哪怕本能地嘶的一声发出,却仍然强梗着脖子把那一口粥咽进去了。 林妙意识到自己的粗心,下一口便先吹两下再送过去了。也不去理会他盯着自己的目光了,对上了也当没看见,很快一碗粥就都喂完了。起身时手忽然被他抓住,“别走。” 她低眸看了看他的手,无奈而道:“我把空碗放旁边。” 他却夺过空碗往床头柜上一扣,又来抓了她的手,她只得再次坐下,事实上她真的并没想走。但坐下来了两人又都沉默,她不知道要开口说什么,问他身体状况如何又显得刻意,只看他此刻苍白了的脸就也知道,哪怕他身强体壮,一下子要输那么多的血给威廉换血,也对他受损极大。 是她疏忽了,没有事先安排护理来照应。刚刚在窗口看到他孤伶伶一个人的时候便觉鼻酸,所有人的注意全都在威廉身上,却唯独遗漏了对他的关心,哪怕是她。 沉寂里他突然开口问:“妙妙,你恨我吗?” 正文 123.我不恨你 沉寂里他突然开口问:“妙妙,你恨我吗?” 林妙怔了一下,凝目看向他,“为什么这么问?” 黑眸湛然沉定,他说:“我不知道,就是有种感觉你对我有恨。”顿了顿轻蹙起眉头又道:“之前不记得以前的事时以为是你对我不上心,即使我们签了那协议,我在你那仍然可有可无一样,所以我想尽办法要接近你;后来记起来了,就明白那些推断都是错误的,你对我忽远忽近,敛藏心思,除了对我不信任外,我唯一能想到的理由是你恨我。” 林妙听完后静默了一瞬,反问回去:“我为什么要恨你?” 他别扭地避开了目光,轻声道:“恨我当年骗了你。” 一句话使气氛重归凝滞,林妙目光陈远地看着他不发一言,心里头划过钝钝的四字:岂止当年。这个人记起了陆勉的过去,却没记起属于joe的那部分,不知道后来的他骗她更狠。 恨与不恨,这样的问题根本就是死循环,她早已不再去归类这等情感了,因为毫无意义。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能够将这人生生放下了从此后半生老死不相往来吗? 不能! 她不想就这问题多讨论下去,转移了话题:“早上你为什么要关机?” 他低了头闷闷地回:“谁让你昨晚放我鸽子的,我就是想让你着急一下。” 林妙瞪眼,合着早上他失踪是在跟她闹脾气?什么时候他变得这么幼稚了?不知道因为他的晚到与关机,医院这边都兵荒马乱了吗? 见他也不来看自己,就耷拉着脑袋,额发遮了半边眉眼,加上发白的脸色,看着有几分孱弱,便也没再去指责他。只问:“手术过程中你是清醒的还是也被打了麻醉?” 他顿了顿,瞥来一眼又快速掠开,那模样倒像是含着无措的迷惘的孩子。他说:“医生原本建议打麻醉,说到了后期可能会因为失血而有晕眩、疼痛,甚至幻觉等并发症,但是我拒绝了。”林妙挑起眉问:“既然医生建议的为什么拒绝?” “我昨晚有查过,让大人麻醉入眠的剂量是孩子的五倍,而这麻醉药剂会随着我的血一同到孩子体内,对孩子会有损害的。”他又来看她,等目光对上时说:“既然答应了你救孩子,我自是不能让他有半分风险。” 心有所动自不其然,只觉身体里升出了一片水雾,慢慢将她神识笼罩。 自再遇后第一次主动去握他的手,垂眸,“谢谢。” 静了一瞬,他有些不悦:“你我之间需要这么生分吗?”林妙闻言敛了唇角而笑,确实对他说谢生分了,却闻他蓦然而道:“能跟我说说威廉的事吗?”她讶异地抬头,见他神色讪讪、眼神别扭地说:“我给人家换了所有的血,怎么着也能算是救命恩人吧,他现在流得可是我的血,可我对他一无所知。” 林妙点点头,很合理,“你想知道什么?”可他又支吾着说不出具体来,只道:“就是随便说点,我对小孩的事没太大概念。” 也是,他一个千年光棍能对小孩子的事有多大理解呢。 “威廉打从娘胎里就得了这溶血症,所以他自出生起身体就比别人要弱。他没有上过学,因为阿姐怕在没有她的照应下磕着了或者受伤了,可即便这样也没埋没得了威廉的天性,他很勇敢,每一次打针都不哭,喝着苦药脸皱成什么了,只要给一颗糖吃立即就笑了。” “难道在这期间你们就一直没找到治疗他的方法吗?” 林妙摇了摇头,“溶血症这个病分两种,一种是abo溶血,一种便是威廉所得的rh溶血,两种情况都必须要换血治疗,区别在于前者血库血量备足无论何时都能做换血手术,但后者却血型稀有且难配对成功。” “这些我有查过资料了。”言外之意他已经知道了,见林妙朝他看来便解释道:“虽说答应了你姐要为威廉换血,但毕竟这血是从我身体里流出去的,我自然要先查一下究竟这溶血症是个什么病了。”顿了一顿,眼神幽然了重提前事:“能不能……能不能看在我救了威廉的份上,抵消对我的恨呢?” 林妙凝看着他良久,才道:“陆勉,我不恨你。” “如果不恨,你又为何总将我推拒在外?又为何要另嫁他人?” 听着前半个问题她还不觉有什么,后半问题就不免失笑,原来他缠着她说关于威廉的事,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无非是要把话题带到盛旭身上。 她脸上噙了抹淡淡的微笑,眼神也不像之前那般含了嘲讽,就是平静地说:“不恨与我嫁人根本就是两回事,你何来此文呢。” 他盯着她好一会,沉了声问:“那你爱他吗?” 她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轻叹了声道:“陆勉,你还活在过去,但是我早已经活在当下了。今年我不是20岁的小姑娘,也不是职场历练的25岁,我已经30岁了,人生的每一个阶段对感情与婚姻都有不同看法。” “那你现在是什么看法?” 林妙淡笑摇头:“没有看法。阿勉,你不用来试探我跟盛旭的感情,他于我的意义不同,我不会为了你和他离婚的。” “那我怎么办?你拿我置于何地?” 看着他含了沉怒的眼神,倒觉得他就像一个要不到糖的孩子,跑来朝她质问为什么给了所有人糖,却唯独不给他。可是他不知道,单单“唯独”二字就意味着他的特殊,他也不知道她这里早已经没有糖了,留下的只有苦果,敢问,他是否想尝一尝? 林妙起身,语气浅淡之极:“我对你至多保持原状,如果你不甘心那就从哪来回哪去吧。” 走出病房门时,身后传来一声咬牙切齿:“你休想。” 于这日起,林妙便与陆勉冷战。其实林妙倒也没什么,仍然会常去病房,带上回公寓做的骨头汤或者鸡汤之类的。但是陆勉却从始至终都冷着个脸,看见她进门也不说话,等到她送完饭走出去时又故意冷哼出声。 这天林妙起得晚了,看看时间都快中午了,全因昨天一份财务报告审核到凌晨。乘着洗漱时间把炉灶上的一锅鸡汤给热上,昨晚就已经熬好了,等着今天送饭的。 刚把鸡汤装进保温桶中,就听见手机在客厅的桌上响,走过去一看竟是几日不与她说话的那人。一接通便听见他劈口而问:“你到底还来不来?” 她勾了勾手上的保温桶带子,“肯开口和我说话了?”他似乎被噎了一下,闷声抵赖:“我几时不肯和你说话了?是你每次来都板着个脸,而且你还想撵我走。” “我什么时候撵你走了?” “从哪来回哪去这句话是谁说的?啊?” 林妙否定:“不清楚,回头帮你问问。”只听见那头在喘粗气,显然气得不轻,刚要劝慰两句,却忽的话音中断了,不知是不小心按掉的还是有意,总之是挂了她电话。 啼笑皆非,这人的脾气越来越像孩子。刚下了楼就觉包里手机在震动,以为又是陆勉打过来的,并没急着去接,等坐上了车绑好安全带才拿出手机,却发现是盛旭打来的。 “喂?你到澳洲了吗?” 盛旭:“到了有一会了,现在正在去公司的路上。刚才给你打电话时占线的。” 刚才?那肯定是她和陆勉通话的时候。“公司的事如果棘手的话就打电话给我。”盛旭是昨天接到澳洲那边电话的,据说公司那边出了点事,他必须立刻赶回去处理。 她知道盛旭向来沉稳若度,如果公司出了点小问题,他断然不至于立即撇下这边离开回澳洲的去,必然电话来报的那件事比较严重,他才会连夜乘飞机赶回了澳洲去处理。不过她那话也就客套一下而已,盛旭的公司事务她在近两年就没参与过了,即使棘手也其实是帮不上任何忙的。 盛旭在电话那头默了默才道:“阿妙,你有想过我们……”他欲言又止后继续道:“你有想过与你姐一家人回澳洲吗?” 林妙怔了怔,她没想到他会来问这,也被问得措手不及,避重就轻地答:“阿姐他们的家在爱莎镇,等威廉身体好了就会回去澳洲了。” 但盛旭紧追了又问:“那么你呢?” 林妙蹙起眉头,“我与t集团签了两年合约的,暂时还要留在国内帮徐慕。” 却听他道:“违约金我付得起。” 林妙的眉头越加的紧了,以前盛旭从来不会如此咄咄逼人的,他怎么了?“这不是违约金付不付得起的事,徐慕的父亲之前帮过我,那时我便许下诺言将来帮徐慕在公司立足,现在是我履行承诺的时候。”在这世道讲究的是人情,而非金钱衡量一切事务,这个道理她能懂,盛旭也应该懂。 他听后低笑了声,“跟你开玩笑呢,好了,我这边已经到公司,晚点再和你聊。” 等盛旭挂断电话后林妙微微怔忡,是否盛旭的反常与陆勉有关?刚刚他第一句问“你有想过我们……”没有说完就改了后来的问,基本上能隐约明白他意思。 走进病房便看见和谐的一幕。 威廉爬到了陆勉的身上,两脚横跨骑在他的腰间,双手比着枪瞄准陆勉的额头,口中发出砰砰两声,直接应声而倒,引得威廉咯咯直笑。 奇怪阿姐怎会允许威廉下地的,之前不是一直很紧张的,生怕威廉刚换过血体质虚,又怕有后遗症,每天就守在病床前几乎都不肯合眼。 某人眼尖瞧见了门口站的人,拿手指捅了捅孩子的细腰,“回头看看谁来了?” 威廉歪扭着身体回头过来,看见是她立即甜甜地脆喊:“小姨。”不理会某人的目光,她走过去就先把孩子从他身上抱了起来,然后问:“你妈咪呢?” “妈咪去睡觉了,dad说妈咪太累了,让我不能吵醒妈咪。” “那你怎么来这了?” 威廉转过脸,“是叔叔带我来玩的,dad允许的。” 林妙抿了抿唇角,把保温桶搁在床头柜上,“我先送威廉回病房,桶里有鸡汤你自己喝。”丢下这话便转身而走,可只走出两步就听身后传来:“为什么急着要把威廉送回去?你难道没听见他说林可在睡觉吗?” 她在迟疑,却觉威廉拽了拽她的衣襟喏喏地要求:“小姨,就让我留下来和叔叔玩吧。” “你叔叔身体不好。” “谁说的?”钢丝床吱嘎声响,引得林妙侧眸回身,只见他从床里起身,更是还走了两步来显摆身体已经好了。不禁似笑非笑地问:“既然都身强力壮了,那还占着床位作什么?” 他嘴角一僵,“都付过钱了,不住白不住。” 林妙挑眉,“付得是谁的钱?”他倒是坦然:“我的钱全都被你卷光了,住院费自然你付的钱了,而且这个月的费用你还没支付给我呢。” 眸光顿了顿将他上下打量,在手术后的第二天他便没再穿病号服了,还是她去商场给他买的,一共买了两套轮换着穿。蓝衬衫加黑色休闲裤穿他身上倒是人模人样的,怎么面皮却这么厚呢,吃她的住她的一脸理所当然,还伸手问她拿保养费呢。 不过,他这是认可了之前她的那句话,决定维持现状了? 正文 124.纷争小事 看破不说破,轻哼出声:“该给你的钱自会给你,不过我可没说要包揽你的住院费,回头等你觉得可以出院结账了从中间扣,余下的再支付。” 某人磨着牙根问:“是不是连手术费也要从中扣啊?” 林妙着实还沉思了下,然后煞有介事地点头了说:“原本是该收取一定费用的,但念在受益人是威廉,这笔费用就我替你出了吧。” 火上添油本是故意惹他发怒,连着几天冰块似的拉长了脸,气氛压抑地让人受不了,想给他添点火的。可没料这次他倒反而不恼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态往床上一坐,懒洋洋地道:“算你还有点良心,不过反正我已经被你压榨干了,再扣也至多是你给我的工钱里扣,扣光了就欠着呗,慢慢再还你,反正,我们来日方长。” 听他笃定地说“来日方长”,不由心头一跳。 这时威廉不满两人将他忽略,拽了拽林妙的头发引来注意,“小姨,我饿了。” 如此林妙只得作罢,转身拉了椅子给威廉坐下,拿来碗从保温桶里盛了两碗鸡汤,一碗给威廉,一碗给陆勉。当她拿了勺子去喂威廉时旁边那道目光始终紧随,犹然还有叹息声传来,惹得她磨牙而问:“你叹什么气啊?” 他剜了眼威廉,才语气不甘地道:“你对小孩倒挺有耐心的。” “他是我外甥。” “是吗?” 林妙瞥了他一眼,这无营养的对话要对到几时?没料他接了她的视线说了句:“当你的外甥真幸福。”那语气中居然还有一丝羡慕。 “之前不也有人享有了跟我外甥一样的待遇?” 他讪讪地转头,却闷声说:“就一次。” 她直接被他给逗乐了,放下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建议:“那要不你也来当我外甥,可以像威廉一样不止一次享有福利。”威廉眨巴着眼睛,看看林妙又再看看陆勉,他是理解“外甥”的意思的,表示他跟小姨的关系,可令他纳闷的是……“叔叔,你这么大了,还能当我小姨的外甥吗?” 一句话把陆勉问僵了,把林妙给问笑了,揉了揉威廉的头笑说:“这得要看叔叔的意愿了,如果他愿意,小姨我倒也不介意再收个外甥。” “林妙!”某人咬牙切齿。 一桶鸡汤两人分,最后就只剩一堆残渣鸡骨头。威廉心满意足地拿手抹了嘴,“小姨,咱们走吧。”林妙用纸巾给他擦了嘴和小手,然后起身,“好,小姨带你回病房。” 却见威廉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我不要回病房,小姨,你答应我的,说等我病好了就带我出去玩。叔叔也答应了,他会和我们一起去。” 林妙闻言一怔,转眸去看陆勉,见他眼神清亮地正看着自己耸了耸肩,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这小家伙自己提出来的,你随意。” 威廉的小手伸来掰她的脸,乌溜溜的眼珠含着期盼:“小姨,你不会反悔的是不是?” “妈咪知道了会担心的。”以阿姐的操心程度,当不肯这时同意威廉出去的,但看见威廉期盼的眼神里变成失望,并且慢慢垂下了头时,心头不由一软,“小姨要跟你妈咪商量一下,只要你妈咪同意咱们就出去好不好?” 威廉仍然不开心,且坚定地说:“妈咪不会同意的。” 林妙把他揽在怀中笑着安抚:“怎么会呢?妈咪是个讲道理的人,只要好好和她说,肯定会同意的,小姨一定帮你说服她。” 去找林可之前林妙先去找了李医生,询问了威廉的情况是否适合外出。李医生竟然举双手赞成带孩子出去散散心,说经过一周的观察孩子并没有并发症的出现,各项数据都很平稳,需要给孩子一个好的心情和鼓励,才能接受之后的治疗。 阿姐还在睡,就跟托尼说了一下情况,托尼很开明不像阿姐那样太过焦虑,所以很容易就过关了。带着威廉离开医院时想,至多回来被阿姐数落一顿便是。 就是原本计划独自带威廉去玩,变成了带一大一小两个人。由于只有下午半天的时间,决定去比较近的故宫,因为既不是周末也不是节假日,所以人并不是很多。 陆勉去排队买票的时候威廉兴奋到不行,若非被林妙抱在怀中肯定撒丫子跑起来了。老实说她其实也没有进去过,来了这座城市基本上就公司与公寓两点一线的跑,几曾有闲情逸致来游玩呢。小威廉有点沉,她抱了一会就手臂酸了,主要他在她身上还不停地在动。 “我来抱吧。”身边的人忽然开口。 她侧眸而过,略一沉吟便把威廉送了过去,一下子轻松了长舒了一口气。若属这故宫最吸引人处,无非就是那珍奇馆,里头的奇珍异品看得人目不暇接。 威廉识汉字不多,每个宝物那都要驻足了让读上面的注解,林妙尤且还耐心不足,读了一排就觉得烦了,反而陆勉很有耐心,当真一个个地给威廉介绍。 林妙找了角落的一张椅子坐下,腰脊椎处酸痛立即袭来,其实她已经忍了有一会了。如果是一直在走倒还好,最怕是长时间站定在一处,整个脊椎骨就会犯起老毛病来。 没让痛楚浮于脸上,肩背靠着墙目光闲散地看那边两人。似乎他们之间处得很和睦,这是让林妙感到意外的。因为威廉其实很怕生,这与他生病有关系,阿姐将他保护的太细致了,不至于隔绝,但与外界接触的机会太少。没有说阿姐不好,在有过突然威廉就倒过去的经历后,阿姐被吓得草木皆兵。 刚念转至阿姐,包里的手机就在震动了,拿出来看果然是阿姐打过来的,怕是一醒过来得知她把威廉带出医院后,来兴师问罪了。 她接通电话唤:“阿姐。” 在电话里被林可很是数落了一番,她也耐着心不反驳,偶尔应上两声表示她有在听。到后来林可自然也听出了她的敷衍,气恼地说:“就算我对威廉操心过多,你也自己注意自己身体啊,是不是最近老毛病又犯了?” 林妙立即否定:“哪有?” 林可轻哼出声,“你别瞒我,当我真看不出来呢。有几次看见你背着人在捶腰,就知道你脊椎又疼了,妙妙,威廉的病现在治好了,你也该停下来治疗了。” “阿姐,我没病,我就是站久了会有点腰酸背痛而已,这哪能叫病啊。诶,不和你说了,威廉在找我呢。”匆匆找了个借口把电话挂断了,让阿姐再数落下去又能说上一长段。 余光里看到陆勉弯腰把威廉放在了地上,然后蹲下身,看威廉绕到了他后面才明白原来他也抱累了,要换个方式来背。威廉调皮,是跳到他背上的,可能一下用力猛了,把他给拉拽地坐在了地上,手掌却还是牢牢托住了威廉。他正要起身时,突然有个追逐的大男孩冲向威廉,林妙下意识地从椅子里猛然起身想去阻拦,可只觉背脊骨骼声响,剧痛袭来,眼睛一下子发黑,身体在半空中晃了晃,手本能地抓住身旁的木杆,才不至于摔倒落地。 平息着呼吸睁开眼,看见陆勉将威廉护在了身后,正对那大男孩说着什么,一脸沉肃。 大男孩的家长闻讯赶来,却不是讲理之人,很快横眉怒目似要动手。林妙心中焦急,在这种地方是断然不能与人大打出手的,而且对方三五成群,他就一人,又要护着威廉,必然要吃亏。 她左右看了看,不顾身背剧痛蹒跚着朝门口而走,看见疑似身着安保衣装的人加快脚步走过去。待她领了安保人员过去,远远看见男孩的家长跋扈到在伸手想推搡陆勉,却被陆勉一个擒拿反扣了手腕,对方疼得哀嚎出声,眼看着周围几人要冲上前,安保人员厉喝出声:“你们干什么?”当下所有人都一震,停下来回望。 几人都被带出了珍宝馆,林妙已经把威廉带离了是非圈,这是她与陆勉眼神交流下的共同默契。几乎视线一对上,他就先把威廉从身后拉出送到她身前。威廉吓得不轻,小脸发白着要她抱,蹙了蹙眉,强忍着弯腰曲背的疼痛还是将威廉抱进了怀中。 馆外的院中,有院方管理人员来了解事情经过,引得游客们都驻足观望。 男孩哭嚷着说自己没错,他就站在玻璃窗边参观,然后就被陆勉无故训斥,男孩父母理直气壮地指责别人有什么权利来骂他们家儿子,又指陆勉动手伤人,以之前手腕被扣所留指印为证据。 对此陆勉只冷沉了脸也不分辨,目光扫过男孩一家时寒光奕奕,男孩惧怕地缩了缩,躲在了他母亲背后。那妇人立即就像被惹毛了似的,护着孩子大声吆喝:“真是不要脸,大人还欺负孩子。今天你如果不道歉,就别想出这个门。” “道歉?”看到这处林妙忍不住冷笑出声,引得所有人都转头来看她后,才一脸讥讽地问:“这是要道哪门子歉?你儿子在馆内横冲直撞,追逐打闹,相信在场之人大多都看到了,几番撞到了人一跑了之,我们大人不想与孩子多计较,因为,养不教父之过,现下看了几位的品行算是明白熊孩子所为何来了。” 在她话声落时场上一片静寂,过了片刻有人开口:“没错,我家妞妞就被这孩子给撞倒了哭,他转身就跑了。”“我的脚也被他给踩了,看是孩子没好意思说。”“刚才我看见了,是那熊孩子朝着那男的背上的小男孩冲撞过去的,是男的反应快才没被撞到,这种熊孩子就是欠教育。” “谁敢教育啊,看见没,人家一大家子人都护着孩子呢,他们家的孩子还是受害者呢,真是可笑。”此起彼伏的议论与数落声,终于让男孩一家脸色都变了,最后也不争辩了,灰溜溜地扭着男孩胳膊从人群缝隙里走了。 戏幕落寞,人潮自也散了,隐约还有人在说着那孩子没教养之类的话,最后原地就只剩了他们三人。威廉眨巴着眼睛一脸崇拜地说:“小姨你好厉害啊,一下子就把坏人给骂跑了。”林妙抿唇而笑:“那你的意思是叔叔不厉害了?”威廉立即摇头,“不是不是,叔叔更厉害,将那凶伯伯随便那么一扭就哭了。” 林妙看了他一眼,他自然是厉害的,不提以前,就上回在餐厅不还一打几都没吃亏么。 “你怎么了?”陆勉忽然问,眸光深浅不明地盯着她。 她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怎么了?” “你的脸色极差,额头还在冒着冷汗。” 而就在这时,威廉在她怀中用力扭了扭,她立即感觉脊椎刺痛难忍,手上也一松,哈矮子瞬间从她怀中向下脱落,若非陆勉眼明手快地伸手接住,怕是要将威廉摔在地上了。 威廉尤且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当是他们两人在和他玩,一下就抱到了叔叔身上,他又回头朝着林妙扑去,口中还喊:“小姨,接住我。” 却被陆勉长臂一揽,又将他拽回了并且低喝出声:“威廉,别动。”他向前逼近一步,神色沉凝了问:“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脚?”目光同时落在了她的脚上。 从她刚才情况判断,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她的脚是不是扭伤了,可隐隐又觉哪里不对。 林妙自知此时的状况已经瞒不过他,强忍着背脊的疼痛点头,谎称:“刚刚不小心扭到了,现在右脚不太能着力。” 陆勉脑中闪过她刚才领着安保人员疾走而来的画面,想大概是那时候扭伤的吧。想到此不禁神色稍缓,对她赞了句:“你刚才很机智。” 林妙心领神会他指的什么,“过奖了。” 刚才那情况,一个人的声音是没法盖过一群蛮不讲理的人的,大多数人都抱着一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除非损害到自己切身利益了才会跳出来。她也就不过是引导群众一起谴责那几个跋扈之人,让舆论来警告他们。 正文 125.旧疾复发 陆勉又去看她的脚,“还能继续走吗?不能的话我们就回头。” 林妙诚实地摇摇头,“我走不动了,不如你带威廉继续玩吧,我就在附近找个地方坐着等你们。”他闻言眼神定了定,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就不怕我把威廉给拐跑了?” 静了一瞬,她反问回去:“你会吗?” 他移转开目光,似真似假地道:“说不定呢,可能我会为了某种原因而这么做,毕竟,现在威廉身体里流得是我的血液。” 林妙垂在身侧的手微不可察地轻轻一颤,面色却未动地埋汰:“知道你对威廉的大恩大德了,需要这样老放嘴上来提嘛。”看见他嘴角牵起弧度露出笑容来,低头问威廉:“叔叔带你接着玩如何?让小姨留在这里等我们。” 威廉很没良心地应:“好啊好啊。” 看得林妙哭笑不得。 珍宝馆他们没再进,而是去了下一站,等两人身影消失在人群里时她再也忍不住弯下了腰蹲在地上。默默忍受着那一阵又一阵的抽疼,冷汗如雨下,一滴一滴地全落在地上。 有人在身边驻足,关切地询问声在头顶:“小姐姐,你没事吧?”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姑娘,想回说没事,可疼得知觉都快没了,更别提开口了。后面小姑娘还说了什么,她也听不清了,心不断往下沉,她没意料到情况会这么遭,原本就是想蹲下身缓了这阵疼再去附近椅子上坐的,可现在她的情况怕是根本挪动不了了。 不行,必须得向人求助。 眼前模糊的视线里还站着一双脚,应该是刚才那热心的小姑娘还在,她忍过一阵疼费力地开口:“能帮忙扶我起来吗?”没过一会便有手伸来扶住了她胳膊,正要感谢,却觉身体蓦的一空,竟被横抱而起。她本能地去抓住什么来平衡突然倾倒的身体,鼻间涌入的熟悉气息使她心头一跳,旋即用力凝目去看。因为疼痛而模糊了的视线一点点聚焦,熟悉的俊脸也逐渐呈露出来。 他怎么回来了?明明看着他和威廉已经离开了的啊,对了,他抱着她,那威廉呢? 双手紧拽他衣襟,“威廉在哪?” 此刻他的脸色沉到不能再沉,出来的语声也是寒凉:“在你眼里就只剩一个威廉是吗?究竟是我一点都不值得你信任,还是认为我好唬弄?” 在他背后传来威廉的小声叫唤:“小姨,我在这。”转眸去看,只见一个管理员正抱着威廉站在旁边,小脸上写着懵懂和不安。他这个年纪还不懂担忧,只是看见小姨被叔叔抱起来并且一脸痛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到了这时,林妙也不想再去争辩,也没力气争辩,看见威廉安全的后便将头埋在了陆勉的胸口,拽着他的衣服轻叹:“送我去医院吧。” 讳疾忌医便是她这种情形了,之前她总不以为然,可刚才全身知觉全无的时候心头是划过恐慌?的。有那么一刻,她害怕自己就此倒在这个地方,无人问津,而他却渐行渐远。 被他抱走时能感觉到他胸口起伏的怒火,但她的手始终拽紧了那布料,用力呼吸着独属于他的气息。直到抵达车前,他将她放于后座而躺时发现她的手仍然没松开,缓了语气低道:“先松一下,我要开车送你去医院。” 林妙的手指一点点松了力道,布料从指间滑开,只剩衣服纤维留下的余温,她想,这温度刚刚好适合自己,再没有别人了。医生诊断她为一级脊椎劳损,如果再不治疗恐怕下半辈子就要在床上度过了。是打了一针止痛针才暂时止了她的疼,可这一番折腾也耗尽了她的力气,恹恹地躺在病床里半闭了眼。 旁边陆勉阴沉着脸坐在那,病房处于低气压。 既然一直都没开口,林妙就把他当成空气了。阿姐已经来过一轮了,不知道是碍于陆勉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竟然没有太过数落她,只是抓着她的手问了句:“能别让我这么担心吗?”那眼神看得林妙难受,刚刚操心完威廉的病现在又换成是她,而她又没有可辨之说。 后来阿姐叹了口气转身走了,但在临走时却瞥了眼旁边的陆勉,眼神复杂。 护士进来为她换药,之前医生在她背上贴了好几剂中药膏,每隔十二小时就要换一次。护士看了看陆勉,公事公办地道:“先生麻烦你先出去一下好吗?病人要换药了。” 陆勉抬眸冷冷看护士,“我是她男朋友。” 不光是护士,就连林妙也把闭着的眼睁开了,见他一脸漠色地起身走至床沿处,“把药膏留下,我来帮她换。” 护士不同意:“不光是要换药膏,还要为病人按揉的。” 陆勉顿了顿,“那你先作个示范吧,后面我来。”他的语调很平,却不怒而威,让护士默了声没敢再反对。 可于林妙而言是煎熬啊,当翻过了身趴着后,护士把她衣服撩起到肩膀上,原本就还隐隐作痛的脊椎变得异常灼热,因为身边有道灼热的目光将它灼烧着。 关键是护士当真听取了他的意见,在为她边换药膏还边讲解,俨然是要将后面的工作甩手了。林妙闷闷地想:她能不能去投诉这护士的啊? 等过片刻,林妙越加郁闷了,两个人竟然拿她的背在做教学! 尤其当陆勉上手的时候,感觉整个背部都在发烫。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两个人的手不同在背上按揉,却能清晰辨认出来哪一只手是他的。他是弹钢琴的手,没有那种干活工作后的粗砺感,指腹力量均匀,掌纹细腻。之前就觉得但凡她是“手控”的话,可能会爱上那双手,而此刻这双得了好评的手在她背上按揉,看不见却感觉得到,怎能让她还无动于衷? 头顶传来低沉的嗓音:“我学会了,谢谢你。”再清晰不过的逐客令,自是谁都能听懂。护士领会了道:“那这里就交给你吧,我还有别的病人要去照理。” 于是林妙听着脚步声走向了门,她忍不住懊恼地开口:“能不能……啊!”没料肩膀处重重一沉,被陆勉用力揉捏,酸痛得她呼出了声,等回过神护士已经离开了病房。 求救无门! 无疑,这人是故意的。但除了肩膀揉捏的那一下重之外,借着按揉在她背脊上的力量都轻重平均,有时觉得酸痛却仍能感觉到舒服。就是掌纹摩挲了肌肤,只留下灼烫的温度。 她侧过脸用余光飘他,看见那眉眼专注而认真,因为用力而额头有细细的薄汗,似乎留意到她的行为,狠狠丢来恼怒的一眼证明他余怒未消。 好吧,她乖乖把脸埋在了枕头里,等到呼吸不及时再微抬了吸上一口气。 等药膏换完不单他出了一身汗,就连她也大汗淋漓。见他收手刚要去拉下衣服遮住裸背,就听他呵斥:“别动!”然后疾步进了卫生间,出来时手上绞了一条热毛巾。 毛巾敷于背,原本就灼热的地方变成灼烫,可被擦过之后皮肤露于空气很快就觉沁凉舒服了。等他帮她擦拭完背后起身却顿步在旁,隔了两秒听见他问:“其它地方要帮你擦吗?” 林妙一听咬着牙根拒绝:“不用。” 过了一会他拉了椅子再次坐下,没让空气沉顿多久便打破静寂:“妙妙,我们谈谈。” 林妙侧过脸与他的视线对上,身体却依旧趴着,原因是之前医生嘱咐过在敷完药后必须要保持原状一小时以上才能翻身。从气势上来说会显得比较弱,不适合谈判。 但是跟他也没什么好谈判的,她问:“谈什么?” 陆勉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脊椎受伤,还来骗我说脚扭伤?” 林妙敛了眸,“脚扭伤是你说的,我懒得解释而已。脊椎是因为长时间站立了才会疼,不然也不会疼,我哪知道会这么严重啊。” 陆勉轻抽气,尽量平顺自己的脾气。她的意思还都是他不对了?也是,确实是他不对,居然都没有第一时间看出她有异状。应该在珍宝馆里的时候她就开始犯病了,那会儿她把威廉让给他抱,只当她是抱累了,所以即便见她去边上找了椅子坐也没上心,只当她体力不行。 直到后来与人发生冲突,她领着安保人员过来,哪怕从容处事却也难掩面色苍白,以及偶尔皱起的眉宇,可他仍没想到会是脊椎问题。 之后抱着威廉继续前行时,脑中不断重复她神态的画面,脚下越来越沉,不是迈不动步子,而是再无法前进。他没有办法把她一个人丢在原地,他问威廉要不要回去找小姨,威廉认真地想了想,用力点头。 于是他们回走,却远远看见稀疏的人影里蹲在地上的她。有那么一瞬他的心脏漏跳了一拍,随而疾步飞奔,来到她跟前时看她蜷缩的样子是那般无助和孤独,当时他脑子里反复问:她怎么了?到了那时若还以为她单单只是脚扭伤,便是傻子了。可让他更感揪心的是,她居然蹲了这么久都没发现站在面前的人是他?甚至还提出帮助。 他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变成了这样,哪怕他已经“恢复”了陆勉的记忆,为什么她还不愿对他坦然?他就这么不值得她信任吗,宁可求助一个外人,也不肯对他说实情。 就像……那件事,她也打算瞒他瞒到死吗? “陆勉。”听见她突然唤自己名字,抽回思绪凝目看去,见她正在艰难地侧身,换成任何时候他都立即上前去扶了,可此时只安静地看着。 直到她懊恼地低吼:“你要袖手旁观到几时?” 他才起身,小心地避开她脊椎位置,将她侧翻而躺,又怕她不注意平躺了压到,拿了多余的枕头垫在她背后。 她仍觉不满:“刚才你为什么不帮我?” 他轻哼,“有能力者自能自力更生,还需要别人帮助?” “你是别人吗?” 听她这句反问本还心中一喜,以为她想说他是不同的,没料她下一句便是:“这种时候不应该体现你价值吗?不然我包养你有何用?” 磨了牙根,该摔门而走的,可陆勉就黑着脸坐那,他倒要看看她打算惹他到什么程度。 林妙觑了眼那人脸色,黑的可以,现在她只要提到包养之类的话题,他就必然黑脸。是恢复了记忆后觉得不甘如此身份低?林妙咧了咧嘴,除了最开始自己脊椎病无所遁形时有点心虚外,之后便不以为然。 再疼也是她受着,她是个伤员,凭啥还得来看他脸色?于是使唤他越加理直气壮:“我肚子饿,你去给我买吃的。” 他问:“你想吃什么?” “这不是应该你上心的事吗?一没菜单给我看,二我没吃到任何东西,你这样大范围地问让我怎么说?” 陆勉挑了挑眉,“辣的吃不?” “微辣可以,重口味不要。” “医生说过你在敷药期间要忌口,不能吃辛辣与鱼虾腥味海产品。” 林妙瞪眼,“那你还来问?”他回的理所当然:“我只是了解你的喜好。”顿了顿,“面食类吃不吃?”林妙撇开脸,“不吃。” “米饭吃不吃?” “不吃。” “好了,我知道了。”陆勉起身而走,林妙盯着他后脑勺问:“你又知道我想吃什么了?” “你想喝粥。”他一脚跨出了门外。 正文 126.出手攻擂 半小时后,陆勉拎着粥走至病房口听见里面依稀有语声传来,脚下放轻了步履并且顿步在门前。透过门窗看见是林可坐在床边,正与林妙说着话。门没全部关上,掩着留了一道缝。 听见林可问:“妙妙,你现在对他是什么打算啊?”林可恹恹地回:“没打算。” “就这么耗着?” “就这么耗着。” 陆勉磨了磨牙根,忍住推门进去的冲动,继续听着里面的对话。 林可:“那盛旭那边你不给个交代吗?” “阿姐,你别管我,我自有分寸。” “是,我就是不管你认为你有分寸,然后你今天都躺在床上了。我坐了轮椅十年,现在你也来步我后尘吗?” 林妙似乎被她姐数落的没来声,而林可所说的可能性令陆勉感到烦闷,若非这家医院在全国骨科都是有名的,不然他真想把国外的骨科专家请回来给她治疗,只是那样势必会破坏他的计划。 林可的语声拉回了他偏离的思绪:“如果按我的意思,一定要在他们中间选一个的话,我希望是盛旭。妙妙,你不要不以为然,我也知道你心里头对他还难以忘怀,可终究已经过去了,你们隔了十年再遇,彼此的初心可还在?” 初心……陆勉忍不住移动脚步到能看见林妙的视角,想要看她此刻脸上是什么表情。 只见她嘴角噙着一抹弧度,眼神懒散,眉宇松弛,没有半点被数落的不耐。若说以前他常常以狐狸来形容她,这时候的她就像一只猫。 她说:“初心这东西一点用处都没,人都是会变的,为了适应这个时代。” 林可摇头:“你别给我整这些大道理,到底盛旭有哪点不好,让你至今都不肯接受?” 陆勉心头一跳,林可这话是什么意思?旋即眯起了眼,精明的脑子已然有答案了—— 林妙与盛旭的婚姻并不像表面那样正常! “阿姐,盛旭很好,但不适合我。” “什么叫适合,什么叫不适合?”林可扬了声,极不赞同她这般态度,“即便当年你们结婚是权宜之策,但这几年里他的心思你难道真看不懂?有哪个男人会披着挂名夫妻的名义,任由你无限止地拖下去?” 林妙蹙了蹙眉,过了一会才道:“我有考虑过。”陆勉闻言心头一怒,她考虑什么?与盛旭双宿双飞?俨然忘了之前没听到这段话时已然将他们关系定义过。否则也不至于盛怒之下拿澳洲那间公司开刀,这次盛旭被逼回澳洲,正是他已经发狠动手。 他再难容忍与林妙之间多了另外一个人,哪怕与那个盛旭从未发生过正面冲突。就像林可刚才所言,他怎可能看不出盛旭眼中对林妙的情愫,之前只当是他们之间感情有了裂痕,现在才知其中另有乾坤。而男人与男人的较量,自然是商场上见了。 听见林妙说考虑过除去陆勉心绪波动外,林可也是一喜:“当真?就说盛旭怎么就捂不热你的心呢,原来你心里自有打算。” 林妙目光定了定,觉得没必要隐瞒,便又道:“阿姐,我说得考虑是,与盛旭离婚。” “你……”林可气结,意思与她领会地全然相反了,“就是头白眼狼。” 林妙啼笑皆非:“你到底是我姐还是他姐啊,怎么尽帮着他说话的?” “我知道感恩,若不是盛旭你如何能……” “阿姐,”话没说完就被林妙打断,“我不是没付以回报的,这些年我私下帮他重整公司,不求报酬,无非不过是为抵消欠他的那些。” “你用金钱来衡量跟他的关系?” 林妙挑起眉,“不然呢?”林可准备转身,似气到不行,被她给拖住了手臂,“阿姐,有什么好气的呢,你想啊,我跟盛旭一直都账目分明不参杂感情因素在里面,如此我才有底气站于人前啊。钱这东西有时候是很俗气,但它确实能平衡人际关系,所以无论我什么时候都能抬得起头,而人情却只会让人理亏。” 林可伸手在她脑袋上轻拍,恨铁不成钢的口气:“你说起这番道理是头头是道,我也说不过你。总之你就是一早都把后路想好了,不光堵死了盛旭的,也堵死了你自己的。我真想问问你,为了谁?陆勉,还是他?” 听到此处陆勉先是一愣,怎么还有一个他?转念便隐约明白林可说得“他”可能也是他。 回想上一次与林可“相认”的画面,起初林可对他没了印象,是托尼先认出了他,随后她怀疑他是不是joe,但在林妙说他是陆勉后便将林可的思绪带离了。 当时没往别处去想,这时听见林可提起,心有被擂鼓撞击了那么一下。 本想听听林妙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但视线看过去时却撞上了轻幽的眸子,她发现他了。如此他也只能推门而入,林可闻声回头看见是他后,脸上有慌乱一闪而过。他只当没看出来,拎着粥走过去放在床头柜上,边打开包装袋边道:“楼下粥店的人有点多,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买了两种口味,皮蛋瘦肉粥和香菇鸡粥。” 两种都是她喜欢的口味,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但是林妙却道:“我喜欢喝鱼片粥。” 他手上顿了顿,“刚刚就说过了,你不能沾鱼虾荤腥。”赢来林妙的轻哼。 林可默然看着这一幕,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有点酸酸的,又有点无奈的。那酸并不像十年前,她坦然对陆勉曾动过心,所以那年她会义无反顾冲进火海;她也曾对妙妙有过酸意,因为陆勉的眼里只安放了妙妙一个人,只有在看妙妙的时候他的眼睛才是发光的;而此刻的酸意,更多的是感慨,十年承载多少人散了找不到彼此,妙妙与他却又重逢了。 可是十年能改变多少事情啊,她不相信还有什么感情是能十年不变的。与其执拗虚无想象的感情,还不如实际点看看现实中身边的人。 这几年与妙妙相处的人是盛旭,他符合她这个姐对妹婿的所有标准,成熟可靠又沉稳。妙妙跟了他,她能放心。可眼下这情形,她这个傻妹妹似乎又犯拗劲了。 她叹了口气,“我去看看威廉。”这个妹妹太有主见了,她左右不了。 林妙的心思可没林可那般复杂,等阿姐走后直截了当挑明了问陆勉:“你在门外偷听了多久?”陆勉盛了一碗鸡汤粥搁她手边后就走至了窗台边,听见她如此问微微侧转过身来,“你们有什么秘密怕我偷听吗?” 对这抛过来的招林妙自然能接:“姐妹之间总有些私己的话要讲,你一个大男人躲在门外偷听不太好吧。” “哦?是你们姐妹的私密事吗?我怎么听到有提及我的名字?” 林妙用鼻子哼气,那头扭到一边。是她粗心没留意他去了那么久没回,主要阿姐跟她讨论的那个话题左右了她的判断,当发现门窗外有个人影时立即意识到不对。自陆勉进门后就一直有在暗中观察他的反应,直到刚才她故意直接挑破了问也是试探。 倒是没想他也坦诚,竟也承认了,他的话意是至少听见了后半部分。 不过回思刚才她与阿姐的对话,除了对盛旭的定义外其它也并没什么可遮掩的。所以她也没那许多顾虑,如果他不问那就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即便问了,她也能把话圆回去。 倒是肚子确实饿了,尤其闻见那股香味的时候。她挣扎着想坐起身,但受背脊的压迫有点困难,看她独自折腾了一会他最终还是走了过来,帮她把床先摇到能坐起的位置,再把枕头垫在她的后背,然后以漫不经心的口吻问了句:“要我喂吗?” 她露了洁白的牙齿,“有心了,我还有手呢,不像有些人手可能残了。” 陆勉定视了她一秒,并没勉强,又转身走回了窗边,目光落在窗外。于是室内变得沉静,就只听见林妙的喝粥声,只能说吃饭也是要有氛围的,当那个感觉点不对时,再香再好的食物到了嘴里也觉无味。 他不应该是这反应。 林妙心里头打着念,如果他听见了关于盛旭的那段,就不应该是这般无动于衷的反应。以他的性格会来质问她事情经过,质问她究竟跟盛旭是什么样的关系,可他全然沉默以对了。 这让她有些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如此也打乱了她的节奏。不过她自不会傻到去自触地雷,还没到摊牌的时机,就目前而言,她也不想摊牌。 私下无人的时候陆勉打了通电话,他让人去调查当年林妙与盛旭会结婚的因果内幕,也让海外公司加大力度对s社团的施压。如果查不出的话,他要盛旭亲自来告诉他。 一周后,海外公司负责人打来电话说盛旭想要与他见一面,他致以拒绝;又一周后,盛旭要求再见,他仍然拒绝;这回撑得有点久,一直撑到了月底,盛旭第三次提出约见。 他同意了。 —— 盛旭在视频室里等了将近三个小时,才见大屏闪亮出现了人影。当他看清那里头的人时,立即幡然而悟——原来这一个月的商战全都是因为阿妙。 他在心中叹气,从第一眼见这个男人的时候就察觉出来不简单,所以他一直没表态,话意模棱两可。在获知陆勉的事后,越加感到疑惑,从他观察所感那不应该只是一个钢琴师的气场,而令他最感纳闷的是,为何阿妙会察觉不出来? 后来才发现原来这个男人有两面,在他面前时霸气侧漏,眼神锐利;而在阿妙面前时他敛了所有强硬的一面,表现成别扭、孤独又孩子气。 那时候他就隐隐觉得这个男人的失忆可能是装的了,但看破没说破。现在两人对坐在视频前,那张屏幕背后似笑非笑的脸已然说明了一切。 “说吧,你想我怎么做?”盛旭先挑破了话题,这个人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做这些,自然是抱着目的来的。而且单单就自己三次提出与他见面,却被拒绝了两次,直到第三次才同意这一行为来看,对方绝对是谈判高手,并且有资本有底气。 “你似乎看见我不是很惊讶。”陆勉以唠家常的口吻笑道,他并没急着直奔主题,这个时候该着急的人也不是他。 盛旭耸耸肩,“谁说的,我很惊讶。与jm集团的主席共过餐又几番交集却毫不知情,这次在商场上几度交锋都落败,我着实很好奇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知道我究竟该唤你江总呢还是陆总?” 陆勉淡笑着应:“如果你现在想见的是jm的主席,那便唤我江总吧。陆勉是留在妙妙身边的那个人。” “哦?你的意思是离开阿妙之后就是江了?” 陆勉垂眸,“最好收起你那个昵称,我听着不是很舒服。” 盛旭眼神缩了缩,没让寒光呈露于眼中,“我们是谈谈工作上的事,还是谈她?” “你觉得呢?” “那就谈她吧。我和她是因为可姐的画结缘的……”盛旭用将近半小时的时间陈述了他跟林妙之间的过往,他是一个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当看见视频的那一头出现的人是陆勉时,有些事怕是已经掩藏不住了,与其让对方把话丢掷过来一一揭破,倒不如先坦诚。 无声沉默,是这时陆勉给以的反应。 盛旭想,他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可念转刚过就听见陆勉道:“你在消费她。”语气沉凉,眼神寒漠,即使隔着视频都能感觉到威慑力。 他动怒了!但是这个男人处理愤怒的方式不露于表面。但是盛旭也并非没见过场面,淡笑了下说:“谈不上消费,只能说各取所需吧,我也从没要求她做这些。”看见陆勉眼中有盛怒一闪而过,但他说得是实话。 阿妙与他算得很清楚,泾渭分明。如果可以的话,他从未想过要去消费她,而但凡她不那么与他细算,今天他坐在这里一定是跟陆勉宣战。 “离婚吧。” 正文 127.我们离婚吧 听见陆勉提出这三字时盛旭心头如被泼了冰水一般凉,知道对方的最终目的是这,但之前没提出来便感觉还留有一丝念想。不过他敛了笑容,缓缓而问:“你是在拿她做交易吗?这样你又比我好到哪去?你觉得她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连问三个苛责的问题,却不见陆勉面露任何异色,只是眼神阴沉着道:“她会是什么反应无需你来操心,如果你还想s社团经营下去,那就在一周之内跟她把离婚手续全部办好。否则,”顿了顿,一句话低语在喉间,却足以让盛旭能听见。 孑然色变!盛旭几乎要从椅子里跳起来,目光从刚才的淡定到这一刻的惊愕与愤怒,诚然他已压不住心绪,从齿缝中迸出疑问:“你怎么知道的?” 陆勉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弯起深沉的弧度:“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你……”盛旭瞳孔缩了缩,“卑鄙”两字咽进喉咙里,成王败寇,他不是输不起。咬了咬牙后重新坐下,视线凝垂于一点淡声道:“我会向她提出离婚协议的,但是之前我就说过,在我跟她的这段关系里,从来都不是我占主控。” 陆勉闻言失笑了起来,把盛旭笑得心底里发毛,“你笑什么?” 陆勉收了笑,眸光清冷:“我刚刚说的是——让你在一周之内把离婚手续全部办好。我并不是在征求你意见也不要听你什么理由,而是,我们商场里讲究的执行力。一周后,我但凡查到她的婚姻状态还是已婚,那便釜底抽薪来一次经济大动荡吧。” 话声落的同时,屏幕也骤然而黑,盛旭定定看着黑了的大屏好一会,才向后仰靠掏出了西装口袋里的手机。那个号码是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拨的,等拨到最后那个数字时嘴角露了苦笑,有些事已成定局,不是这刻左右迟疑和拖延时间就能避得开的。 电话接通了,清和好听的嗓音从那头传来:“喂?盛旭?公司情况如何了?” 他紧绷的心绪顿时平复下来,“还好,我能应付。你在干什么?” “我还能干什么,自然是躺在床上啊,怎么,忙昏头了?都忘记和我这边的时差了啊。” 因为熟稔,她跟他说话时语气轻松而自在,没有因为被他凌晨吵醒了的怨恼,甚至还会来调侃他。但是他希望她能对他埋怨,甚至生气,因为只有真正在乎,才会情绪有波动。 心头磨了磨,他轻唤:“阿勉。” “嗯?在听呢。”她的语气里带了困意。 “我们离婚吧。” —— 飞机上。 “小姐姐,你的东西掉了。” 林妙低头一看,还真的是她脚边有东西掉下去了。在她准备弯腰的时候,邻座那小伙先一步低下身去帮她捡了起来,最后拿到小桌上的是张两寸照片。 小伙子飘见照片里的人后甚感兴趣地问:“小姐姐,这是你男朋友吗?” 她扯了嘴角:“是我丈夫。” 但小伙子却笑着指了指桌上文件袋,“那里头的资料应该是指你单身哦。”见林妙转眸看过来,他立即补充了句:“我不是故意要看的,是捡起来的时候瞄到了。” 林妙定了定,“谁说资料上的人是我?我是律师,他们是我在澳洲的客户。”睁眼说瞎话这种事她擅长,唬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年轻还是能的。 “真的吗?你是华人律师?我家姐正在找律师帮打一个官司呢,你是擅长哪方面的?” 林妙举了举那文件袋,“你说呢?” 小伙眨了眨眼,面露失望:“你是专门打离婚案的啊,这一点也不神奇啊。” 林妙笑了,“律师跟神奇能沾上什么边?” “他们能把死得说成活的啊,站在法庭上威风八面,酷!” 觉得跟这小子的对话没什么营养,便沉默了不再去应对,视线也转向窗外。 小伙也算识趣,没有再来搭讪了。 林妙是被推醒的,睁开眼便见空姐微弯了腰亲切的笑脸,“女士,我们的飞机已经抵达目的地,请您带好随身物品下机。” 她愣了愣,到了啊,看四周的舱位果然都已经空了,连忙坐直起身并且道了声“谢谢”。 下了飞机还有很长一段路才抵达候车厅,所以必须得乘坐机场专备的小车。刚要上车时忽然想到什么,她的文件袋呢?立即回头而寻,可工作人员帮她找遍机舱也没找到。机长闻讯而来,询问是否很重要的东西在飞机上遗漏了? 林妙沉吟下了,可以说重要也可以说不重要。最后调取了监控查找,看见她在睡着后文件袋从腿上滑到了座椅缝隙之间,而当飞机抵达时她身旁那个小伙拿起了公文包,文件袋刚好就嵌在他的包外层隔袋内。他没留意,直接就这么拎包走了。 飞机上的每一位乘客都是有名单记录的,既然工作人员这么热情地帮她要联系那人,她也便在机场等候室里坐下来等了。可很不巧,那小伙只是在这中转,人已经上了另一趟航班并且关机了。林妙问他的最终目的地是哪,居然是宁城。 问机场人员要来了对方的联系方式,表示稍后自行联系就可。而她今晚是在机场酒店入住的,就只要穿过玻璃栈道便到了酒店楼层。 办好入住手续,林妙来到房间后便把行李箱与包往门口一搁,走至了落地窗前。 视界里是超大的飞机场,一架架飞机停在空地上,场面很是壮观。不过她看着这景脑中却盘思着其它,北京的公寓暂时先给阿姐一家住了,因为威廉虽然在做过换血手术后没有出现并发症,但李医生说了至少得定期观察一年以上。如若阿姐与托尼回澳洲,不可能每次要做检查都从那边飞回来。 心思又飘到去往宁城的那个小伙,也不知这人要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她的文件袋错落在了他公文包中。文件袋里其实装得是这次她回澳洲与盛旭办理离婚手续的一些资料,都是副本,正本在她的包里呢,所以真的不是特别重要。 主要让她心思敛动的是宁城里有个人,之前跟她在北京吵架负气而走了。 吵架的原因很简单,得知她要不管脊椎的治疗还在进行中就回澳洲,而她又故意表现得心系盛旭,他气到跳脚,指着她鼻子骂她没有心。 当时那场面如今想起也觉火爆,哪怕战火是她挑起来的,她也梗直了脖子顶上去:“我没有心怎么了?碍着你了?你口口声声都失忆的人,哪管得着我那么多?陆勉,我告诉你,我的心因为你已经死过两回了,再也回不去了,所以你没资格来说我。” 那双喷火的眸子一点点平息下来,在她跟前变成了面无表情,当时她只当他在克制,却不知焦躁如同那房间里的湿气正在发酵。以致于忽然他拿出手机当着她的面狠狠砸烂在地上,又扭头而走时,她连一丁点的反应都没有。 等她回过神,门内门外都没了他影踪。 她低了头凝看那屏幕碎了的手机外壳,想着他这举动是要传达什么?从此跟她一刀两断,分道扬镳,再无瓜葛?还是以此明志表示从今往后他都不会再来联系她? 脑中钝钝地想:没有人可以肆意纵为地撩拨了人就全身而退的,就是你陆勉也不行。 不过权衡轻重,她先回澳洲处理了盛旭的事。 至于某人,是打算等她回来后再决定该怎么“处置”。在她还没想好对策时,却平白丢来这么一个机会,要不要把握呢? 隔日,林妙坐上了去往宁城的飞机。 之前的那套公寓因为起火而没法再住了,后续房租事宜也就搁置了没去料理。如果她的记性没错的话,应该有交代某人再帮她找一处公寓,至今也没兑现,是不是服务太不到位了? 抵达宁城后林妙直接打车去了那家酒店,也给昨儿错拿她文件的小伙挂了个电话。那小伙叫刘肖,一接到电话就很激动:“小姐姐,终于等到你给我打电话了。机场人员联系我时我还不信,结果看见你的文件袋果真在我包里。之后我就一直等着你电话来的,小姐姐,我怎么把文件袋给你啊?是给你寄过去吗?” 林密叹气,这位小哥真有够啰嗦的,淡了声回:“你把文件袋以包裹方式寄到星亚酒店前台,写上我的名字收便行了。” 空气静了一瞬,随即小伙越加激动起来:“小姐姐,你也来宁城了?” “没有,你放在酒店前台,会有人过去拿的。” 至于过去拿的人……林妙挂断电话后走至座机旁,给总台打了通内线电话。内容大致如下:稍后会有人送一个包裹到总台请帮忙保管,晚上八点过后,让自助餐厅姓陆的钢琴师过去取。 七点整,林妙便坐进了餐厅的角落里。隔了一段时间没来,餐厅的环境还是照旧,就是那大堂经理好像换了个人,所以也没人认识她。 今晚她找的位置是在偏角落的,与演奏区也隔了一段距离。当颀长的身影进门时,她便视线投注了过去,上下打量之后她兀自评价:似乎这一周的时间并没给他带来任何变化。 见他刚要走向演奏区,突然被门口的迎宾小姐给叫住,低语了句什么他脸上微微错愕,随即便走出了门。林妙勾了勾嘴角,当然知道他是被叫去总台了。 而且经过总台一陈述,肯定也会知道她来宁城了。抿了一口红酒,她面露微笑,既然来,那便坦坦荡荡地显露动机,有何好遮掩的? 果然,没过一会就见他手中抱着一个纸盒走进了餐厅,视线环转过一圈,搜寻着什么。 当目光落及这处时,她举了举红酒杯示意,莞尔而笑。 他凝了凝眸,举步就朝这边走来,面色清冷。来到跟前站定后又盯着她看了一会,沉声问:“这是什么?给我的吗?” 林妙飘了眼盒子上贴着的纸,“那上面写着谁收呢?” “你的名字。” “这不就是了,把盒子放下吧。” 他抽了口气,“你当我是什么?邮差?还是送快递的?”口气变得不善。 林妙摇摇头:“都不是。我是来听音乐的,今晚你还弹不弹了?” 陆勉眸光顿了顿,今天她选的口红很配她,不会太艳丽也不会太素,与她手里的红酒色泽刚好相对应,眼里眉梢都自带了风情。他当然没真的生她的气,不过那会他该表现出生气的样子来,否则怎能“放”她去澳洲呢? 现在她回来了,盛旭也把相关离婚协议都通过视频拿给他看了,他还特意查了澳洲那边的婚籍,确定她目前已经是单身。看着她的样子怎么样都觉得顺眼了,比如这口红,比如那眼角的故意骄纵,他点头:“弹。”如果不是知道她来了宁城,他今晚是不会来这边餐厅的。 转身而走时把盒子放在了桌上,视线从单子上轻轻划过,是谁给她寄的东西? 等他背转过身朝演奏区而走时,林妙想,如果他知道给她拿来的这个盒子里装的是她的离婚协议会是什么反应?想到这嘴角便不由弯起了弧度。 她一定不会主动去告诉他这件事,其实但凡他在总台那边打开去看就会知道了,而既然他没有那便错过了这次机会。 正文 128.能者多劳 这晚他的琴声很高亢,听得用餐的人激情澎湃,对之连连称赞。有没见过他的桌上还在问这钢琴师哪请来的,是不是在剧院表演的啊。林妙闻言失笑,到底是外行比较多啊,像她这样对古典音乐一知半解的人也就是听个热闹。 乘着他“兴致”正浓的时候,她召来服务员买单,然后闲庭信步地走出了餐厅。回到楼上也不急着拆包裹,想来那个小伙子也不至于要拿她这些资料,直接进了浴室先洗澡。 洗到一半便听见有门铃声响,蹙了蹙眉,只当没听见。原本还没泡澡的打算,索性在浴缸里放了一池温水,把酒店提供的泡澡用品都撒进水中,然后舒舒服服地在里头泡起澡来。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水也冷了,皮都泡皱了,林妙才懒洋洋地从浴缸里起来。批了毛巾站到梳妆镜前看里头的自己,这个澡泡得还真是不错,感觉脸上皮肤都滋润了不少。头发上还滴着水,听见外边座机在响,铃声巨大,在静谧的空间里格外突兀。 同样的戏码要上演两次?她拿了毛巾随意擦了擦头发,走出门去先换了睡衣,中间铃声中断过一次,但很快又响了起来,对面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 走过去按了免提,但是意料中的嗓音并没出现,仍然是前台好听的女声:“林小姐是吗?” 她顿了顿应:“我是,有什么事吗?” 前台:“林小姐,是这样的,您的手机落在我们餐厅了,刚刚派专人送上来的时候您没在房间。而且您叫的外卖果茶也为您调制好了,这时候是否方便送来?” 手机?她离开时好像记得有拿的啊,还有她什么时候叫了外卖果茶了?不过既然是酒店工作人员,她也没道理来故意刁难,所以回应:“现在方便的,你们送上来吧。” 五分钟后,门铃再次响起,林妙起身走去开门的时候手上抓了手机。刚刚一挂电话她就打算翻找皮包,而包一拿起就看见自己手机被压在了下面。等门打开看见站在门外推车的人时,顿觉拨开云雾见青天。 “酒店竟然劳动你的大驾来送东西?不过我好像既没丢手机,也没点什么果茶吧。” 俊脸沉静凝眸,“手机是我丢的,果茶也是我点的。我已经来过一会了,你不开门,我只好找前台想办法。”他倒是坦然,毫不遮掩自己的动机与作为。 林妙笑问:“你手机丢了来找我作什么?不是应该去找餐厅吗?” 他答:“我的手机是在你那丢的。” 不提还好,这一提林妙便冷了脸,他是在指那只被他自己砸掉的手机吗?怎么有这种人的,自己甩脸发脾气把手机给砸了,回过头还跑来找她说事! 她抬头看走廊的天花板,指了随便哪一处,“那什么要掉下来了?” 他下意识地抬头,林妙乘机退后半步,将门重重甩上。但是门却没应声而关,就在要闭合之时被他的脚给生生卡住了。刚才她用的力气可不小,他的鞋子卡在中间都变形,想来是非常的疼,她眯了眯眼,轻喝:“你给我出去。” 他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来:“我还没进来。” 林妙磨牙,“我说得是你的脚。” 他转移话题:“为什么你看见我就脾气这么大?是我哪里惹着你了?” 她想说,你哪都惹到我了。可看了看他还死死卡在门缝里不肯缩回的脚,到底还是松了力,转身回走。听见身后他推了车子进门还将门关上了,她就有些负气,气恼自己为什么要对他心软,就该把他赶走关门外的。 “你头发还湿的,不吹干吗?” 她往床沿一座,斜着视线看他,“要你来何用的?” 陆勉忍俊不禁,这妞是又在差遣他了吗?刚刚那么大的火,她倒是调节自如,很快就又顺过来了?或者也就是故意给他下马威呢。 拿了吹风机过来看她还是坐在床沿没有要动的意思,这是要让他从床上跨越过去?眸光闪了闪,既然是她授意的,那他有什么好犹豫的,直接从床尾移到了她身后。 给她吹头发也不是第一次了,她还是洗完澡不爱把头发弄干吗?这些年就这么照顾自己的?当手指穿过柔软的发,心头如沙一般细软了下来,暗叹了口气,终于是把她给逼回身边来了,从今往后,他们之间不会再有别人。 他也决不允许有任何人再插足进来! “你房子给我找了吗?”林妙嫌吹风机的声音太吵也太单一,随口便问了句。可他似乎没听见,兀自揪着她的头发在那吹。眉头揪了揪,怎么有种圈养宠物的感觉?蓦的向前让开了吹风机,回过头去看,见他神色怔凝正发着呆,等过了一秒才反应慢半拍地抬起眼。 “头发都干了,你还在吹什么?我问你房子有给我找了吗?” “房子?什么房子?” 林妙不禁乐了,还真难得见他这副傻愣的模样。退后了两步往玻璃隔墙上一靠,肩背微凉有些惬意,目光懒散地看着盘坐在床上的人,“你是得失忆症得上瘾了吧,之前我让你找房子都忘了?原来公寓着了火还能住人吗?” 陆勉还真的忘了,不过记得之前有交代叶非凡去再买一套房的。原来那套在她看中后就被他买下来了,只是请了个人来演一下“房东”而已。 “你要在宁城住多久?”他问。 “这跟要住多久有什么关系吗?”林妙反问回去时小移了一步,这一小步没逃过陆勉的眼,他从床上下地直接走过来。林妙本以为他想要干什么,还微仰起视角疑惑地去看他,结果脚下一轻,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他霸道地横抱而起。 回走两步便把她放到了床上,蹙着眉道:“翻身过去,我给你按两下。” 怔了怔,他怎么知道她颈椎不舒服了?思及之前他从医院学来的“手艺”,也不是第一回给她按了,于是不忸怩地背转过来。可等待中的掌没上来,倒是头顶传来他的声音:“你不把这睡衣脱了怎么按?” 脱睡衣?林妙感觉额头有黑线冒出来,她洗完澡出来就穿上了睡衣,而这件酒店的睡衣比较保守,所以里面什么也没穿,脱了岂不是…… “需要指腹按揉骨骼与穴位的,隔着衣服没法弄。” “那你不会像在医院一样把睡衣下摆撩起来吗?”林妙闷闷地问。 静了一瞬,陆勉当真把她衣服向上撩了,可因为睡衣太长,撩到一半就全堆叠在背上,必须要她前面解开绳子才行。咬了咬牙,抽开身前的绳结,直接背着身把睡衣给脱了丢弃在一旁,有什么好纠结的,又不是没与他坦诚相见过。 至少没听见他发出任何异动,只在她重新躺好后便手掌贴了上来开始按揉。其实刚刚她并没觉得有何不适,只是无意识地挪动了一步,可被他一按就觉酸痛袭来了。 林妙想,他可以去开个理疗馆了,这力道拿捏得刚刚好。虽然觉得疼和酸,可就是被按过之后会感到很舒服,她这个脊椎病本身也不是什么药用了能立即痊愈的,医生都说需要长期理疗才行。不知道是不是太舒服了还是本身泡澡过后人就很疲乏,渐渐的困意来了,一晃神便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好似身体被翻动又被盖上了被子,但眼皮实在太沉睁不开眼,最终进入了梦乡。醒来的时候看见阳光从窗帘缝隙里调皮地钻进来,一看时间竟然已经过十点了,环看了四下,确定室内没人。掀开被子坐起身,低眸看了眼身上穿好的睡衣,不由懊恼,怎么后来不争气地睡着了呢?被他给占去了便宜。 原计划是今天要过去非凡创造一趟,之前过来审核并没完就因威廉的事而赶回澳洲了,在北京又耽搁了不少时间。以致于两家集团的合作项目至今都没动工,还在筹备当中。 但坐进出租车司机问她要去哪时,她报了琴行的地址。 走进琴行立即就有个年轻的帅哥迎上来,询问她是要看什么乐器。环转过一圈,布局与摆设和之前没多大区别,目光飘向了楼梯口,那帅哥立即解释:“我们的二楼是教学区,不知这位女士是想购买乐器还是学习课程?” “有什么课程?” 小帅哥一听有戏,立即给她介绍起来,从钢琴介绍到古筝,从古筝说到葫芦丝等等。 林妙漫不经心地听完后浅声问:“陆老师在吗?” 小帅哥愣了愣,“陆老师?”业务似乎不太熟练,还来问她:“是教什么的?” 林妙似笑非笑地反问回去:“是你在琴行工作还是我,怎么反过来问我呢?”对方面色一僵,连忙道歉:“抱歉,我帮你问一下。”快步走向吧台处。 没过一会,负责人领着他走过来,先向林妙微弯了下腰行礼,然后道:“女士很抱歉,小杜是新来的,所以对我们的老师还不是很熟悉。请问您是想要来上陆老师的钢琴课吗?” “我是慕名而来的,据说他很厉害。” 负责人:“是的,陆老师在我们琴行教的学生好多都能在外表演,等级过关率是百分之百的。不过今天陆老师没有课程,所以人不在哦,您看是不是方便留个联系方式,等陆老师回来了让他和你联系?” 林妙心思流转,不答反问:“他多久没来教课了?” 负责人被这位顾客的态度弄得有点懵,听着这口吻不像是初次慕名上门来找陆老师学钢琴的啊,反倒有种质问的意思。“女士,陆老师因为有些事要处理所以最近请假了,但您如果坚持要上陆老师的课的话,可以帮你往后排一下课程。” “让他自己来和我说吧。”酷酷地丢下这句,林妙便转身走出了琴行。迎面走来一对母女,引得她的视线飘转而过,不禁微弯嘴角。那对母女正是上回她来琴行时,故意调开陆勉去三楼私教的,不过显然对方没留意到她。 余光见负责人热情迎了过来,林妙脚下微顿,听见女孩的母亲娇声而问:“听说陆老师回来了,婷婷想来看陆老师。” “陆老师确实是回来宁城了,但暂时还没来琴行授课。” 这时她的手机在包中响,不见得多突兀吧,但也引起琴行门口两人的注意。林妙拿出手机时便抿起了唇角,按了免提键,陆勉的嗓音从手机外扩在了空气中,音量足以让几米开外的人听见:“你去哪了?” “我想看看钢琴,有什么好的建议?”林妙拿着手机面露微笑着道。 “钢琴?你去琴行找我了?” 林妙挑了下眉,他的反应倒是快,反问回去:“那不然呢?” 那头顿了一顿,“你在那等我。”可林妙却拒绝:“不了,我已经从你们琴行出来了,也没见着你上回给我买的白色钢琴,我要同款的,其它都不要。” 成功看到女孩的妈妈脸色一变,而负责人也面露惊异,女孩却懵懂地说:“妈妈,那好像是陆老师的声音。”林妙闻言给了女孩一个赞赏的眼神,真是好耳力,难怪弹钢琴的乐感这么好呢。 陆勉自然不知手机那头的情况,听她说喜欢他给她买的白钢琴便心情愉悦了起来,笑着道:“上回只是底下住户着火,又没烧到咱们那屋,钢琴和日常用品都还在的。你既然喜欢,下午搬到新家去就行了。” 至此林妙已经不需再停留在琴行门口了,眸光清冷扫过女孩妈妈的脸便转过了身,取消免提而询:“找到房子了?” “嗯,我回来酒店就是想带你去看的,可你却不在房间了。” “不用看了,既然钢琴没熏坏,你就找人搬吧,搬好了给我电话和地址。” 陆勉不甘心地道:“你可真会差遣人。” 林妙莞尔:“能者多劳。” 的士开走的时候,余光中琴行门口母女俩也在掉头而走,林妙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有些东西早一点防范于未然,不想日后有个什么纠缠到时才来麻烦。 正文 129.叔叔被妖怪叼走了 事先没有通知叶非凡,她就直接上了非凡创业总部。当然这家公司的人不至于把她这个外聘的财务总监给忘了,就是从前台到各层部门人员看见她的反应来看,都惊多过于喜。因为她本就是来监督审核他们公司的,但凡抓到一丝错处倒霉的便是他们。 若要数谁的反应最夸张,非叶非凡莫属。她如常走进顶层总裁办公区,叶非凡从办公室内出来朝会议室方向而走,与她错身而过并未察觉,但只过两秒他就疾退了回来,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又再夸张地去看电梯处,“林妙?” 抽了下嘴角冷笑而问:“不然你觉得我是谁?” “你不是回北京了吗?” “北京到宁城只需三小时的行程。”言外之意,她哪怕上午在北京,而现在站在他公司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叶非凡:“那怎么不来之前先给个电话我?” 林妙一脸讶异地反问:“先打电话给你,是让你有时间准备材料应付我吗?”怼得叶非凡瞪眼,才和风细雨地再道:“我的办公室还是原来那间吗?把近期的相关资料送过去吧。”往往出其不意才能见真章,丢下任务后便朝着办公室方向而走。 但很快被叶非凡一个闪身挡住去路:“那个……林总监啊,办公室目前比较乱,我派人先整理一下再给你安排?”林妙盯视了他一瞬,淡声给以回馈:“你的理由给得太牵强,会让我误以为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把叶非凡说得一愣,而林妙也没来理会他,径直绕过了人推开办公室的门,便即顿住。 办公室内,女孩慌乱地从办公桌后的老板椅里站起来,一脸做错事被抓到的心虚。但看见是林妙后又松懈下来,眨巴了眼睛问:“姐姐,你是要来拿文件的吗?需要什么文件我帮你找。”林妙没说话,身后叶非凡走了过来,低斥了声:“小满,叫林总。” 女孩看见他后面色一惊,立即站直了高声喊:“林总好。” 林妙不禁笑了,“叶总,你这是把人带来公司了呢,还是又请了一位新助理?” 叶非凡尴尬地咧了咧嘴,“是我的新助理,还不太懂事。要不先去开会如何,今天正好有部门汇报会议要开。”林妙看了眼那叫“小满”的姑娘,挺标志可爱的,也没有再为难。既然是叶非凡的私事,她也没什么好去管的。 当她转身而走时没看见身后的叶非凡长舒了一口气,并且暗暗朝着办公室里比了个ok的手势才跟上前去。而原本惊惶不安状的小姑娘立即变了一副模样,小跑过来把门给关上后眼睛闪过古灵精怪的光芒,旋即开始快速清理战场。等所有东西都整理完毕后她给叶非凡发了条信息过去:凡哥,一切搞定。 叶非凡回她一个飞吻的表情,她大笑着自拍了个回亲一口的视频发回去。 会议室里,叶非凡低头看了手机上回复过来的视频,不由嘴角抽搐。这丫头是真不知道他在开会吗,还故意来撩他。刚刚真是险,这几天老大晚上都有过来处理公务,用得正是他办公室,里面属于老大的私人物品肯定少不了,如果让林妙进去了肯定能察觉。幸亏他机智,给小满使了眼色偷偷先跑进办公室里,就赌林妙会想到别层意思上去不再打探。 总之是有惊无险,如果在他这把老大的计划给搞砸了,这回怕是要被老大发配边疆去了。 还有今儿老大就找他来要房子,之前林小妞跑回北京去了,他还以为这事肯定搁置了便没去办,哪料到说要就要的。他只得忍痛割爱把之前屯的一套新房给暂时让出来,可是就在刚才,他的账户上就多了一笔收款,老大给他电话说房子要了。 那套房他是打算买了结婚用的啊,看着老陈那老光棍都要结婚了,他也心痒了。 目光扫过手机上被关了音的循环播放的视频,不禁心想小满年纪小是小了点,但他罩得住啊。不像老大找了个如此难缠的林小妞,还得各种规划布局地整,终于把人家给逼离婚了,但以他目测来看,老大这追妻道路还长着呢。 这边叶非凡心思掠动,没察觉再细微的动作与神态都落在林妙不动声色的眼里。她微弯了唇角,露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笑。 等叶非凡抬起眸来撞见时,心底不禁发毛。怎么现在林小妞的神态与老大越来越像了,总感觉有着算不尽的心思在那,一点都没他的小满可爱。 以至于会议散后叶非凡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带着小满离了公司,到楼下就给陆勉挂了个电话:“老大,我怎么琢磨着你家妞有点不大对劲啊。” “她上你那去了?” 听着老大的声音传过来还带了微喘,并且伴随着噪杂声,叶非凡忍不住问:“老大你在干嘛呢?”只听那头酷酷丢来两字:“搬家。”又是一阵噪杂后,“你到底有什么事?” 叶非凡噎了噎,“我没事,你忙。” 小满在旁边察言观色后笑问:“怎么啦?被你老大训了吗?” 叶非凡侧转过脸,“小满,你见过有哪个身家过亿的集团主席花了死力气自己搬家的吗” 小满眼珠骨碌而转,立即明白过来:“有啊,你家老大不就是?就是为了刚才那林总监吗?小姐姐好漂亮呀,难怪你老大对她鬼迷心窍。” “小满,不要乱用成语!” —— 新的住处令林妙很满意,虽然不是复试楼,但要比原来那套大了一倍不止。客厅的布局以黑白简约风为主,白色钢琴架在落地窗前,显得特别搭配。 陆勉倒是没说假话,这架钢琴依旧焕然如新。此时他坐在琴前,手指在上面飞舞,姿态着实撩人。等他一曲停下时,林妙捧着茶杯开口:“今天我去公司开了一场会,又审核了一部分项目资料。”见他讶异地转头眼露疑惑,估计是想不通她怎么会和他谈这些工作上的事。 林妙抿了下唇角,继续道:“开会之前我看见叶非凡在办公室里藏了个女孩,后来他在开会的时候也不是很专心,看样子他是陷进去了。会议分为两层内容,首先部门经理汇报一月的工作整理,再就是对相关项目提出讨论……” 大约花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她把今天一整天的行程与工作内容简单复述了一遍。 这一举动让陆勉着实感到纳闷,她这是要干什么?为何来与他说这些事?而在林妙顿停下来后,她手中的一杯茶也喝光了,搁下杯子她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做晚饭?” 他默了下,“今天一直忙着搬家和清理,还没买食材,叫外卖吃好吗?” “全是你自己搬的?没叫搬家公司?” “我一个人搬不来,有喊了人帮忙的。” 林妙眸光流转四周,整个屋子用窗明几净来形容不为过,她昨天跟他提的要求,今天下午五点左右他就给她来电话说房子找好可以入住了。哪怕家居是现成的,这速度也是惊人。 其实她的要求并不会太苛刻,即便今天他给她看见的是个空屋子都能理解。但看眼前这般场景,她脑中只出现三个字——执行力。 目光回到他脸上时,她问:“明明可以坐在办公室里高高在上,任何事都只需要一声令下就会有人替你去办;偏偏要站在谷底,赚着一份只能填饱肚子的工作,连搬东西都要亲力气为。阿勉,你累吗?” 陆勉心头一跳,这是她在承认自己恢复陆勉记忆后第一次唤他“阿勉”,而她的这番话更让他吃惊。她是知道了什么还是在试探?今晚她怎么如此奇怪? 林妙见他默声不语,又浅笑着道:“我跟你着重讲了两件事,一是关于叶非凡的,二就是刚刚说的。相信叶非凡你不会陌生,他也必然找过你,只要你成为joe,你便是jm高高在上的主席,而那个位置叶非凡也一直都给你留着。” 陆勉心思快速流转,转瞬之间已经有诸般念头滚过,如果这时他毫无反应必然显得太过刻意,故而眉宇微微蹙起了有些不悦地道:“怎么突然提起这?你说得叶非凡是找过我好几次,但是我都拒绝了,他要找的人是joe并不是我。可能,你们要说我和joe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可是我清楚知道脑中能记得什么,又不记得什么。钢琴是我熟悉的,我手指一摸上去就能弹奏,而对于商业里的那些事我的脑子却是一片空白,就像刚才你跟我说得那些关于会议内容的事,我提不起一丝兴趣来。” 他顿了顿,敛平了眉继续道:“我是可以接受叶非凡的邀约去当那什么jm的主席,但是如果我坐在那张位置上所做的每一个决策都是错的,对那些项目都一窍不通,我以何胜任主席?等着被人弹劾下台吗?” 在林妙听来,他为她完整的剖析了这段心路历程,足以见他有深思熟虑过。 不过,“你知道jm是你创造的吗?你想把它拱手让人?” “我没想那么多。” 林妙挑了挑眉,这时刚好门铃在响,是送外卖的到了。她主动起身走向大门,接过快递小哥的食物时还微笑着道了声谢。 之后那个话题便终止了,等饭后陆勉提出要给她背脊按摩时也没反对,洗完澡出来就趴在了沙发上。习惯了掌心的温度,也习惯了手掌的力量,无声中林妙昏昏欲睡,而为她服务的人却心思幽沉。陆勉心中多了警惕,今晚的她很异常,晚些等她睡了要打个电话给叶非凡盘问下究竟在公司发生了什么事。 他向来自问能对她的行为与语言都十分了解,可今晚有些捉摸不透她的意图。 心思敛转间他打破沉静:“你这次来宁城要多久?” “至少得几个月吧,之前与非凡创造签下的项目正在进行当中呢。” “那你走了,威廉那边就不管了吗?” 林妙弯了弯嘴角,“威廉自有阿姐与托尼在照料,他目前身体已经平稳恢复了,只要没有什么并发症出来,他会一日日康复起来的。”似想到什么,她嗤笑了声又道:“你倒是对威廉挺上心的呀。” 陆勉幽深了眸子,语气故作轻怨:“能不上心吗?他身体流的可是我的血。” 林妙怼了回去:“既然这么上心,当初是谁一怒之下砸了手机扭头就走,当时也没见关心下威廉,或者说要打声招呼啊,害得后来威廉还来问。” 背上的掌力一顿,“你怎么答威廉的?” “我跟他说,叔叔被妖怪叼走了。” 陆勉的额头有黑线冒出来,蹙了眉:“你跟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却听她轻哼出声,“那你教教我要怎么说。” 陆勉沉默,当然听出来她是故意的了,比起刚才沉闷的话题,他比较喜欢跟她这般斗嘴。等过了一会他才闷声问:“难道你真不明白我为什么发那么大火吗?” “不明白。”她懒洋洋的语调让他有种想掐她的冲动,却听下一句是:“不就是嫉妒我跟盛旭呗。”陆勉抽了口气,她倒还是个明理人呢。 “你说说你凭啥嫉妒呀,还有胆子冲着金主发火摔手机的,如果不是念在你还有点手艺的份上,早就把你给开除了。” 陆勉抬了抬眸,她现在的语气不能算作数落,有一点碎碎念的意味。再看她趴在那,头发有些微凌乱,全然没了白日里的刻板严肃,心头便软了下来。 “是我不对,我不该冲着你发火的。” 主动认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即便当时他是故意的。朝她发火是符合陆勉这个人设的,加上本来他也对盛旭十分介意。如若不是知道她去澳洲是要与盛旭处理离婚事宜,他就是费尽心思也不可能放她出这国门。 另外一个原因是,公司有事必须他过去处理,非凡和陈斌都已经打过好几次电话给他了。正好乘着这机会把积压的事务都一并处理了,得到她回宁城的消息时他人还在吴城公司总部,丢了手头的事给陈斌就直飞过来了。 等了一会也不见她有反应,低下头去,见她竟是睡着了。不禁苦笑,他也没给她下催眠剂啊,怎么每次给她按揉总会睡着呢?其实今晚她还有所不同,居然没有再来赶他了,可不可以理解成是默认了让他留下的意思吗?手掌还贴在她光裸的背上,能感觉到她的脉动,原本紧绷的肩颈在他揉捏下都松弛下来了。 心中微微一动,情不自禁在她背上落下一吻。却感觉被吻的人轻轻一颤,他不由勾动嘴角,原来是在装睡的。 正文 130.学会克制 犹记得与她最近一次亲密接触,还是她初来宁城时。五年没见,一直隐忍克制不觉得,可当她出现在视线里时,有些东西犹如汹涌的波涛一般狂卷而来,所以他第一次不惜用了手段将她引眠,那晚即使亲遍了她全身也只是饮鸩止渴。 往后内心不是没有过骚动,可为了她,他愿意隐忍,想着酒是越沉越浓,而欲望是越渴盼越珍贵。对她不光是要身体的占有,更要身心都属于他。 可当看见她一个人孤伶伶蹲在地上起不来的时候,什么欲望,什么占有全都抛在了脑后。怎么允许?她怎么允许把自己弄成这般田地来挖他的心! 护士教他如何按压脊椎,如何纾解穴位,他学得无比认真。每一次给她按时都没有杂念,当一按到某处她身体因为酸痛而颤动时,就会有种深深的内疚从心底里冒出来,五味杂陈,恨不得把这五年的时光倒过来翻转,把她牢牢拴在身边。 为什么这些年他要放她走?为什么他没有早一点查知她的事,而放任时间流逝?可能这辈子他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五年前放她走。 所以哪怕掌与她的肌肤做着最直接的触碰,他在心里头也没有丝毫旖念。不过刚才,他是心有所动的,也随了自己心意。因为知道她在装睡,故意停驻了好一会,感觉那处都炙烫了起来才退开身,没有再越尺的动作,帮她把衣服给拉好了。 轻撩了眼她的眼睫,明显的微颤是在松一口气吗?陆勉抿起嘴角起身,姑且先放过她。 山长水远,终归她就在身边了,不急于一时。 转身而走时想,在她身上他真是学了不少东西,首先学会的,便是,克制。 等门轻轻阖上的时候林妙睁开了眼,目光幽静地看着那关上的门。她哪里会天天如瞌睡虫似的一按摩就困呢,昨天她属于舟车劳顿加上时差没调过来,今晚上她可没了那许多困顿了。只是听见他给自己道歉她懒得回应,便阖上眼假寐。 那种毫无营养的道歉,她才不接受呢。当时他可不是挺横的啊,根本无视她这个“金主”,摔机器走人,多酷!她还琢磨着自己也来一回呢。 这是浮于表面层的东西,往深里去便耐人寻味了,她也一直没刻意去思考,但此时静谧下来后便可以把一整天的事情一件件寻思过去,然后穿成了,线。 林妙眨了眨眼睛,眸光泛起层层涟漪,嘴角划过意味深长的弧度。 —— 叶非凡从办公室出来就给陆勉挂电话:“老大,你不来把她领回去就把我调回吴城吧。” 陆勉挑了挑眉,“又怎么了?” “我跟她水火难容。”叶非凡咬牙切齿地喊,却被陆勉怼回去:“你就是想容也由不得你。她又给你出什么难题了?” “她不是出难题,是根本就是在挑事。今天她一来公司就把各部门经理挨个叫上楼训斥了一遍,最后一个轮到我,指我包庇下属做假报告,财务数据千苍百孔,最后更说我意在谋权。她当是上演宫廷剧呢,我还谋朝篡位呢。” 听着叶非凡如此抓狂,陆勉想象了那画面,竟觉很喜感。对于那小子他也无需安抚,不过妙妙这举动似乎有点反常,她从来不是一个挑事的人,就算当真公司那些经理有做错的,她也不该是以这种方式来指证。 “老大,你倒是给个话啊,这要怎么着?”叶非凡听他没作声,又嚷了起来。 沉了沉念,交代下去:“先静观其变,少在她眼皮子底下出现便是。” 听见叶非凡欲哭无泪的语调恹恹地传来:“你赶紧把她收了吧,别整那许多幺蛾子了。”随即还把电话给挂断了,引得陆勉眉梢扬了扬,这小子真是越来越胆儿肥了啊。 这时陆勉能想到的林妙异常的根源只能是出在盛旭身上,略一迟疑便连线海外负责人下达了命令。一小时后,陆勉切断了与盛旭的海外视频连线,眼神若有所思。 与盛旭一番对话里并没有太多实际有用的讯息,离婚的理由找得是私人的,并没牵扯到jm集团。盛旭最后说了句:我的把柄被你抓在手上,该避的雷岂敢不避? 他致以冷哼后便切断了视频。 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具体说不上来。如果问题不是出在盛旭身上,那么从妙妙那边着手呢?决定今天等她回来后试探一番。 可没等到今晚,下午临近五点时手机在空间突兀地响起,当时他正在用笔记本处理公务。被打扰后面色微沉,尤其看见又是叶非凡打来的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现在跟他联络频繁极可能会被妙妙发现? 接通电话时他沉声而斥:“你又有什么事?” 讲话的人是叶非凡,但却惴惴不安外加了从未有过的忐忑:“老大,你可能要来一下医院了?”陆勉眉宇蹙起:“怎么了?” “林妙被周唐给要挟了。” —— 当周唐拿刀比在她脖子上时,林妙也感到意外。 在她把所有相关数据资料撂在桌上时,就有留意到周唐神色阴沉。打蛇打七寸,她故意把刘敏之也一并叫到了办公室,并且全程敲击刘敏之,当她威胁说要将做伪账的相关人员送法严办时,刘敏之竟然会吓到哮喘病发作。 周唐比她更快冲上前,再不遮掩地翻找她身上的口袋,在裤兜中找到药后就掰开刘敏之的嘴巴朝内喷。动作不能算娴熟,但是流程却是对的。 在抚平刘敏之气喘后,周唐起身看向林妙的眼神就变了,那里头多了疯狂的因子。 林妙也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可当周唐把刀架在她脖子上的那一瞬还是惊异的。那不是水果刀,是那种瑞士军刀一类的刀具。且不管周唐为什么会随身带把刀在身上,单看他这行为,如若不是对刘敏之在意那便是承受不住她施加的压力而剑走偏锋了。可是在他颤着手还没整理好语言的时候,她就第一时间机智地通过内线电话对外头的助理喊话了。 “周唐,你不要这样。”刘敏之还坐在地上,无力站起来,看见周唐的动作后惊惶到极点,相比之下被要挟的林妙反而还镇定许多。 周唐看了看她,愤慨而喊:“敏之,是她逼得我们无路可走。” 刘敏之用力摇头,“你这样只会越来越错,周唐,你把刀放下,否则你会坐牢的。” 周唐闻言浑身一震,坐牢?他不敢去想那个可能,“不,我不会坐牢,我是英国商融经济法学院毕业的高材生,怎么可能坐牢呢?” 听到这,林妙清冷了语声开口:“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你现在的行为已经失去了你所谓高材生的尊严。” “你闭嘴!”周唐激动无比,“都是你这个女人,t集团的财务总监凭什么来管我们非凡创业的事?”林妙无惧脖子上的瑞士军刀,抬起眸目光冷掠而过:“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不犯错,哪怕有一百个人来调查也不会找到你。” 周唐却还有理由:“我只不过是为了把公司业绩做得漂亮一点,更完美一些。” “哦?你就没有从中获取过一分利益?” 周唐噎住,迎得林妙的一声冷笑。瞬间他的脸涨得通红,目露凶光了一把揪住林妙的发辫怒喝:“你起来!” 头皮的疼只使林妙皱了皱眉,便顺应而起了。被一路推搡着出了办公室的门,余光中刘敏之还坐在地上,她故意说了句:“这时候你就不管她了?大难临头各自飞?” 周唐恍了恍神,回过头去看刘敏之,明显手上的力道松开了。林妙正想籍机推开,却听刘敏之道:“你快走,不要管我了,我除了替你隐瞒外什么也没干,不会真拿我怎样的。” 林妙讶异,原来两个人里还是这刘敏之更冷静理智。 因为刘敏之的提醒,周唐也缓过神来,回转头时手上一紧,刀刃划过林妙的脖子留了血痕,微微刺痛。如此,她已经错过了最佳逃离时间。 这番动静自然引来了很多人,有部门人员劝:“周唐你别冲动。”也有人警告:“周唐你别乱来,已经报警了。” 明显感觉到挟制自己的人身体晃了晃,林妙叹气,这时候用警察是起不到警告作用了,只会激得他越加冲动。狗急了都会跳墙呢,这个周唐自命甚高,或许在商场是个人才,只是不把脑子动在正道上。视线流转而过,看见叶非凡站在人群背后没有作声,目光在空中交汇。 周唐这时候脑子里的想法是已经豁出去了,他如果今天走不出这幢大楼,那就要拉一个垫背的。而林妙尽管是女人,可正是因为她三番五次地施压逼迫,才导致了这一切。 他大声怒吼:“你们都让开。” 但没人敢让,安保人员也上来了,伺机冲上去想制服周唐。就在这一片混乱中,一道沉喝凌空传来:“让他下楼。”众人循声回头,看见发话的人是叶总,人群自觉散开,让出了通向电梯的那条道。 一共有两部电梯供员工上下,周唐在勒着林妙进电梯之前把另一部电梯先按去了一楼。当电梯门关上的一瞬,林妙看到叶非凡慌急的眼神。 从高层向下到一楼,周唐全身都紧绷着。听见身前的女人突然问:“你有想过出了这部电梯后会怎样吗?”他脑中一乱,出了电梯后要怎么办?这家公司他肯定是待不下去了,而且他现在这么做了,可能连这座城市都没法待了,那要去哪?再出国吗? 晃神中没发觉林妙稍稍移开了些,她盘算的是电梯门开的一瞬就什么也不管地冲出去。如果运气好的话,脖子或许只会受一点皮外伤,但如果被他要挟着出了公司的门,后果便不堪设想了。时间稍纵即逝,叮声而响的时候心头一颤,说不紧张是假的。 电梯门开的一瞬,她下意识地抬眸,眼中闪过惊异。 这不是一楼! 而周唐显然因为太过紧张没有意识到,急着把林妙推出电梯门,刚踏出一步余光就瞥到旁边黑影一闪,本能地拽着人翻转而过。等他看清来人是叶总时,瞳孔极具收缩,怎么可能这么快?而下一瞬脖子后面疾风而至,他根本未及反应就听见握刀的手骨骼嘎响,剧痛袭来的同时刀脱手而落。 周唐被打倒在了地上,仰看的视线里是道颀长而挺拔的身影,他通到看不清这人的脸面,只依稀辨认出那一双幽冷的眼睛,里头的星星点点让他如坠冰窖。 正文 131.循序渐进 林妙脖子上的划痕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有细细的血珠在冒出来。 医生先给她消了毒,那消毒水喷上去的时候疼得她连声抽气,然后再用纱布包扎。医生嘱咐注意事项时她听得心不在焉,等走出办公室时首先看见的是叶非凡,她挑了挑眉,见他朝左边努了努嘴,侧转头看过去,走廊尽头,背影修身而立。 她低眸浅笑了下,抬步走过去。 问了一个应该要问的问题:“你怎么会突然过来?” 他敛转过身,俊逸好看的脸此时拉得很长,“叶非凡打电话给我了。” 她蹙蹙眉,“他不是应该打电话报警吗?找你有什么用?还有,你们不是不联络的吗?” 沉静了一瞬,他走过来挽住她的肩膀,“我们回去再说,好吗?” 林妙偏着头看他两秒,莞尔了应:“好啊。”顺着他的意思朝拐角电梯而走,经过叶非凡的时候看他一脸的怂样,不禁脚下顿了顿向他提出邀请:“我新搬了家,要不要过去聚一聚?”叶非凡愕然的目光看看左边的人,再看看林妙,“还是不了吧,那个……公司那边我还要回去处理一下的。” “公司的事也就那样了,挪后点不会有太大问题。难得今天兴致高,我们买瓶红酒回去喝一杯如何,毕竟,机会难得嘛。” 听着林妙语调纤柔地规劝,叶非凡汗毛都竖了起来,再对上旁边那道沉寒的眸光,知道今天的日子一定是不好过了。得,去就去吧,终归是要遭这么一回罪的,躲过了林妙也躲不过老大,索性一次解决。 之前来医院时就是叶非凡开的车,回时自然也没开,等他把车停到公寓楼下的时候突听身后传来林妙“讶异”地问:“咦?我没给你报地址你都知道位置啊?” 叶非凡嘴角抽了抽,朝天翻了个白眼,“我掐指一算给算到了方位。”居然还引得后面的人噗哧而笑,夸赞他说:“你真幽默。”欲哭无泪,他现在是冷幽默。 林妙下车后便等在车边,还特意等了叶非凡停好车后才道:“旁边就有一家烟酒店,你们在这等我一下,我过去买一瓶红酒。”见他俩都没有异议便转身而走向路边的那家白鹭烟酒店,嘴角微扬而起,心说也该给那俩人点独处的空间。 空气是凝结的,平时皮惯了的叶非凡这时候都心里头发怵,有那么一刻他都想毛遂自荐帮林妙去买酒了,总比现在受“冷气压”包围的好啊。总算林妙买酒动作也不慢,只过了几分钟就见她拎着酒出来了,她走近后朝他们挑了下眉,“能上去了吗?” 叶非凡吞咽了下口水,“能吧。”实际上他的意见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了。 上到楼上门一开叶非凡就觉心火郁闷了,这屋子当初是他看了好一阵的,挑来挑去就觉得这一户很不错,又精心装修了,结果被老大捡现成的要去了。 只不过环看四下,除了原有的装修外,大多数摆件都被换过了。是林妙不喜欢原来他的风格而换掉的吗?现在显得女性味十足,不过隐约还透着老大的霸气。 林妙拿了开瓶器出来把红酒开了,又找来杯子和醒酒壶,分别倒满后才抬起眸看两人,“怎么不坐?”等人坐下后,她把杯子推了过去然后自己先举起杯子道:“来,先碰一次杯吧,庆祝今天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什么死不死的,量周唐那小子也不敢真拿你怎样。”叶非凡接话过来,一脸不赞同,她这不是故意在刺激老大吗?从事发到现在,老大一直都没开口,反正他是心底发毛战战兢兢了,并且感觉十分后悔。他们两人的事他掺合的是哪门子闲事啊,可若不是林妙拿小满来说事,他能答应嘛。 林妙闻言弯起唇角,没去猜度叶非凡心里的小九九,浅抿了一口酒液后道:“酒还不错,就是口感涩了点,你说是不是?”她转过眸去问一直闷声而坐的人。 见他视线刚落至桌面上的酒杯,她就又似笑非笑地问了句:“究竟,我该称呼你是陆勉呢,还是,joe?”空气在那瞬间凝结成冰,安静到连掉一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一声轻叹从嘴里溢出:“妙妙,就算你要试探我,也不该拿自己的安全去赌。” “不该?”林妙扬声,“谁给你的权利来对我说不该?话说回来,今天我但凡不是被周唐拿刀架在脖子上,你会踏进非凡创业那扇门吗?” 黑眸抬起,眼神幽然若沉,“我会。只要涉及到你,我什么时候都会放下一切过来。” 林妙摇头,“你撒谎,今天如果不是叶非凡配合,以你的心智一定能看透这是个局,为你而设的局,而你又岂会轻易上钩呢。你一定想不到会被你最好的兄弟给出卖吧?” 叶非凡的额头冒汗了,说事就说事,你们俩自个解决就是了,干嘛一定要带上个他?什么出卖啊,这字眼太严重了,他就是……就是顺水推舟,帮老大一把,免得拖延症拖到今天都没能把人搞定。另外,如果不是中了这女人的计,他哪可能倒戈去帮她骗老大啊。 老大是如此睿智而明理,一定能体会他的用心良苦。 刚念转到此,就听见身边老大沉凉如水地开口:“非凡也是有心了,事后我自会嘉奖他。”这话不需要咬牙切齿,叶非凡也汗流浃背了,还滚得全都是冷汗。 可以他的经验,这时候是老大跟林小妞的博弈,没到他出场的份呢。他闭紧了嘴巴就行,多说多错,事后只会被老大整得更惨。 林妙没去理会叶非凡脸上神色如风云变化,埋头一口喝了大半杯红酒,在看见陆勉眉宇蹙起时趴在桌上,手指弹着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声响时幽声而问:“失忆这个梗好玩吗?” 陆勉:“不好玩。”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收?” “已经被你破了,什么时候收都可以。” 可见林妙讽笑着道:“劝你还是别收了,可能自我催眠久了也就当真失忆了呢。” “是盛旭对你说了?”陆勉虽轻声问,眼神却变得锐利。林妙则依旧漫不经心似的笑道:“盛旭能对我说什么?你将他最在意的拿捏在手上,他又哪敢?” 陆勉默然,到这时他也无需再表现的有怒意,可以确定的是——他被盛旭摆了一道。 可能盛旭确实因为忌惮他而不敢直接对林妙说什么,但他肯定是在离婚过程中有所暗示了。以林妙那颗精明的脑子,只要稍稍点拨就能立即将所有事都融会贯通的,加上她恐怕本来就没有深信他失忆这件事。 牵一发而动全身,她找到了那个线团的线头,就能把整条线都能捋顺。 如此,他也没必要再挣扎:“为什么我不能是循序渐进地找回记忆呢?” “循序渐进?”林妙重复他这一词,眼神讽凉地盯着他问:“你是想说你那记忆跟机器人的芯片修复似的,一块一块地拼凑起来的?你是在跟我说鬼故事吗?joe!” 陆勉深皱起眉,有设想过有一天被她发现的画面,但他设想中的都是她已经全身心地依赖他,心甘情愿回到他身边之后。即使有怨恼,至多他想办法哄一哄便过去了。可如今这个现象提前了,拜叶非凡所赐,他在意识到这是一场精心布置的局时,就有种想把那臭小子狠揍一顿的冲动。 林妙忽然失笑,引了两人视线后道:“其实我也不是没有想过,真的,我真有想过你会不会在那次房子失火后,因为视觉和身临其境的两种冲突导致你在逐步恢复记忆。而最直接的刺激是来自十年前的你,所以你先变成了陆勉。” 事已至此陆勉平静地问:“后来你怎么想了?” “后来……”林妙坐直起身,把手撑着下巴看他,“我当然是不敢妄想了,这种关于记忆碎片的东西还是问专家的好,在回澳洲之前我找了脑科专家咨询。”说到这她故意停顿了一下,但看他脸上神色讳莫如深,连一丝惊异都不曾或露,心中不禁失笑了摇头。这个人在恢复本来面目后,又怎可能还露声色呢,之前的那许多生动表情不过是演给她看的而已。 林妙也不卖关子了,继续道:“脑科专家听完我所述的相关情形后也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说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要把病人的状态与实际结合才能作出论断。他最后那句‘状态与实际结合’触动到我了,我们常常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又说人骨子里的东西不会变,可实际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态的变化,没有什么是变不了的。” “你觉得我变了?”陆勉问。 林妙深看他两秒便垂了眸,“是我们都变了。你其实表现得没有丝毫破绽,可没有破绽才是真正最大的破绽。确实十年前的陆勉会像你这样,而且你也摒弃了五年前joe的深沉,你将两个时期的你琢磨得比谁都透,该如何演绎自己想要扮演的角色也信手拈来,但你忘了一件事。” “是什么?” “你忘了你是十年后的陆勉,是五年后的joe了。” 正文 132.阴差阳错 林妙说:你忘了你是十年后的陆勉,是五年后的joe了。 陆勉眸光闪了闪,“这有什么问题吗?”林妙抿了抿唇角,丢去四字:“自行体会。” 他当然已经明白她意思了,确实这是他没想到的一个漏洞。他揣摩演绎的是十年前的陆勉会有的反应,而且他太过在意把陆勉与joe分割开了,总想把两个人表现得不同,可终其根本,两个都是他,分割不开的。 屋子里的三人中属叶非凡最懵,不知道老大与林小妞在打什么哑语,什么十年五年的。但他能识别出来此时老大趋于弱势,被林小妞给一路狂打都无还手之力啊。 “林小妞,其实老大他……”叶非凡开口欲言,被陆勉一个瞪眼把话缩回了喉间。 林妙自然看见了那眼神,“你是来当装饰的吗?给你倒掉酒没喝,话也不敢说,那要你来有何用?” 叶非凡欲哭无泪,这位姑奶奶还不打算放过他呢,在看她假装无意地拿起手机去翻通讯录时连忙开口:“好啦,我都和你说了吧,老大其实有真的失忆过,只是时间没那么长。” 他也管顾不上身旁老大散过来的冷冽气息了,先顾了眼前再说。而且比起老大,他觉得林妙这女人更可怕,而老大又全以她意志来,他还是识时务的好,这也是他会选择最终站她那边去骗老大的理由。 “有多长?”林妙问。 叶非凡:“半年。”思绪百转至五年前那天。 当时他还刚到西宁报道,正一筹莫展中,接到老陈的电话时还没好气地说:“你又要来笑话我了是不?”自从被老大发配后,已经受了这小子不少次奚落和嘲笑了。 可电话里传来老陈的嗓音时从未有过的颤抖:“非凡,出事了。” 他连夜乘飞机赶回了吴城,在医院走廊里找到的老陈,他双手捂着脸坐在椅子里,手术室的灯还亮着。当走近时老陈抬起头,刚好手术灯灭。 医生告诉他们伤者头部受严重撞击,将在某种程度上会因脑震荡而产生并发症,具体症状要等人醒了后才知道。另外,左腿因为被卡在座椅底下导致骨折,怕是要在醒后做复健了。 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人叶非凡没认出来,整个头部都被包了纱布。等送进病房后叶非凡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却是沙哑的:“老陈,怎么会这样?”陈斌深深懊悔:“我不该让老大一个人开车的,当时怎么就没看出来老大不对劲呢。” “你们去了哪?” “机场,老大去送她了,却没让她看见。出门就说想一个人静静,我以为以老大的心思能转过来的,可没走出几步他就撞上去了。” 叶非凡心神一拧,上前揪住陈斌的衣襟,“你胡说什么?老大怎么可能想不开?他根本不是那样的人。”陈斌眨了眨眼,“你理解错我意思了,我哪里是说老大自杀啊,我是说当时老大心不在焉,应该不让他自己开车的,他当时是为避让一个小孩才撞上柱子的。” “靠!你是表达能力出现?了智障?还是你的脑门被撞傻啊,真被你吓死了。” “我才真被吓死了,当时拉开车门时老大满头满脸全是血,特别恐怖。非凡,你说这事要不要把林妙找回来啊,她看见老大这样肯定能不走了吧。” 叶非凡记得十分清楚,当时是他驳了陈斌的提议。老大为什么会肯放林妙走?如果有一种可能把人留下,相信老大都会去用,但最后他选择亲自把人送出了国门,必然有他的考量与想法。就算林妙在听见老大出车祸而回来,那也改变不了她对老大的看法。 所以第一次他否决了这个提议,第二次老陈又一次提起时是老大醒来什么人也不认识,什么事都不记得时。老陈提议要不找林妙回来,刺激老大的记忆可能就会想起之前了。 他思虑再三还是把这个提议否决了,因为无法确定老大这个失忆是永久性的还是暂时。如果是永久性失忆,便断了与林妙的那根心弦,何尝不是件好事?如果只是暂时的,那么清醒之后的老大自有主张。 事实上他没预料错,老大即使失忆了也以惊人的洞察力把他跟陈斌看透,直接让他们讲述过往细节,就像海绵吸水一般快速消化那许多讯息。有一阵他都辨别不出究竟老大是在渐渐恢复,还是他惊人的记忆把所有细节都刻印进脑子里作出反应,直到半年后的某一天,他站在窗前很久之后转身过来问:“她怎样了?” 到那一刻,叶非凡才领悟,老大整整失忆了半年,而他恢复记忆的第一句话便是问林妙。 叶非凡定视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做了最后的总结:“所以林妙,你这样把老大一棒子打死是不对的,那个失忆的过程我是无法体会,但是记得医生曾说过老大可能这辈子都难恢复记忆,因为,”顿停下来指了指自己的头,无视身边的老大,“他这里因血块固化而闭塞,如果能消得掉便是万幸,消不掉就变成了瘤。你可有想过五年前你的一次转身,与老大就天人相隔吗?” 看见林妙明显眼中有东西闪过,叶非凡端起杯子将杯中红酒一干二净后,“如果我是你,但凡对老大还有一丝在意,就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没必要的纠结上。我言尽于此,该说的也都说了,相信也没什么事特别需要我留下来的,我就不当这个灯泡了。” 放下玻璃酒杯,叶非凡就转身走向大门,来到门边换好鞋后又转身道:“哦对了,忘了告诉你,这套房子的原主人是我,所以对这地址我熟得不能再熟。一会你们如果大战一场后需要收拾残局的话,给我个电话就行,我就在楼下。” 门在身后轻轻阂上的一瞬,叶非凡对自己握拳表示胜利,刚才他表现得太酷了。瞧林小妞那样子,明明在意的不得了,眼中都有了动容,却还强装镇定。这应该是能帮到老大一把了吧,就是刚刚他关门时老大飘来的那一眼让他有点发怵啊,这种支配老大的感觉是爽的,就怕爽完之后的后果是痛的。 他下楼后坐进车里,才发觉自己的心跳剧烈,拿了手机翻到老陈号码给拨过去,他需要找人讲讲话来缓解这心情。可老陈的电话一直处在通话中,肯定是跟他女人在煲电话粥了,连老光棍都马上要结婚了,满心不甘地打了小满电话。 这电话倒是很快就接通了,但是那边口气不善:“找我什么事?” 叶非凡磨了磨牙根,都是楼上那林小妞做的孽。 “小满,你听我说……” 这边叶非凡终于把小满哄好后挂电话已经是一小时后了,刚放下手机就看见老大从楼里走出来,心中一个咯噔,连忙推门下车迎上去。 “老大,怎么样了?” 黑眸朝他掠来时定了定,淡淡丢下一句:“去练两下。”顿觉乌云压顶,心中哀嚎。 宁城最大的健身房里设了一个拳击场地,陆勉和叶非凡是这里的常客。 大多数情况下两个人可以打得旗鼓相当,但是今天……叶非凡只能用一言难尽四个字来形容。也是到了今天才知道以往老大都是收了实力的,而这次是不遗余力!一拳拳打在身上,那叫一个疼啊,恐怕今晚回去他要疼得没法睡觉了。 在肩膀又吃了一记重拳后,叶非凡立即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气喘着哀求:“行了老大,我不是沙包,都被你打了这么久也能抵你那气了吧。” 陆勉见状收了拳,把手套给摘下了扔在地上,然后席地而坐。有一段时间没来松筋骨了,刚刚这场拳是打得是酣畅淋漓,虽然受非凡拳头的地方隐隐作痛,但就是要这痛才感到痛快的。看到叶非凡也摘了拳套坐下,不禁低斥:“坐那么远干嘛,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我怕你看着我又手痒。”话虽这么说,叶非凡还是挪到了他身边来,并且问:“老大,这次你搞定了吗?” 横了他一眼,“你说呢?” “就你这小眼神,应该是搞定了,不容易啊。”叶非凡颇为感慨,但听身边老大下一句话便是:“我被她赶出来了。”顿时那些感触僵住,侧转过头,疑惑而问:“这样都没搞定?她的心是铁做的还是真的对你没感觉了?” 陆勉没作声,敛眸凝沉了目光,脑中闪过林妙横眉怒目的模样,居然觉得这样的她特别生动迷人,怕是中了她的邪了。 晃神中耳边听见叶非凡在道:“不是啊老大,我不都事先给你报过讯了嘛,你是算漏了什么吗?她怎么可能是这种反应? 不问还好,一问陆勉就来气:“我算漏了什么?算漏了你最后信口开河,说什么我脑中长瘤!我看你是真的脑中长瘤了,好好的一手牌被你打烂了。” 叶非凡惊愕地张大了嘴巴:“怎么会?我看她当时明明有动容啊,她还是紧张你的。” “但你摸不准她脾气就别胡乱加料!” 听着老大的冷斥叶非凡讪讪地闭嘴了,心说我哪摸得准你女人喜怒无常的脾气啊。不过虽然老大说得不乐观,但以他对老大的了解知道定然还有转机,否则老大哪里会只怨怪的口吻来训斥他呢,早又把他给发配边疆去了。 不禁想,林妙如果知道这一切都是老大的布局会怎样? 正文 133.先见之明 还是老大有先见之明,先一步把林妙的反应给算到了。在他的把柄被林妙抓住了要挟之前老大就嘱咐过他,如果林妙有任何行为与动作,尽力配合就是。 当时他还没想到是什么,直到林妙引他入局威胁了要对付老大时,他才恍然而悟。原来这妞对老大已经不止是怀疑了,她要逼老大现出原型。如果不是之前被老大关照过,他真的是会被为难到怀疑人生。既然被交代过了,那他也就没那许多顾忌了,自由发挥便行。 他当然知道以老大的能力,肯定早有应对之策了。 实际上陆勉并没叶非凡想得那么神,他确实早有所感妙妙的异常极可能是已经识破了他,有想过找别的理由再一次的盖过去。可他没耐心了,在她与盛旭确定离婚后,他没耐心再绕那许多弯子,他要看她在事情全都摊开后的反应。 只不过他没想到她会以这样激烈的方式来划开这一刀。 他的怒火来自于明知是她故意要引他入瓮,他也愿意入这个坑,可她不该拿自己的安全作赌注。当非凡打电话来说她在公司发飙时就有预感她要正式揭开这场局了,而她也忽略了非凡与他这么多年兄弟之后的默契。 他们讲话不需要太明,只要一个异常的语气就能体会到了。 周唐的动作怕是早被她察觉了,而她拿来首先开刀的人却不是周唐,而是刘敏之。因为她知道刘敏之怀孕了,而周唐是孩子的父亲,她就是故意借刘敏之来对周唐施压,逼周唐走极端。陆勉心中轻叹,可其实,她真正要逼的人是他! 哪怕明知那是一个她为他而设的局,他也没法不来。再精于计算也逃不过突变,她怕是就算知道周唐会可能有反扑,但也没想到会拿刀架在她脖子上。而这笔帐,自然是又算在了他的头上,所以刚刚非凡一走她就发飙了。 相对于冷战,他更希望是热战。相比起五年前,妙妙的性子看似变得火爆了,但其实她是有意如此的。有意当着他的面宣泄愤怒,也有意把这种情绪表现给他看。 如果说他在表演陆勉,那她就是在表演一个情绪化的她,以此来还击他!不过只要她没有像五年前那样冷不丁地来那么一下,把他所有的路都堵死,这点火气他受着便是,谁让自己没瞒得过呢。原本按照他的计划,是在有确切把握的时候找个“偶然”的机会“恢复记忆”,或者也可以不恢复,保持现状他觉得不错。 另一边在屋子里的林妙正慢条斯理地品尝红酒,电视里放的内容基本进不了她的眼。所有的计划都是完美的,从叶非凡到周唐,都没有出格到她意料之外,哪怕周唐动了刀子让她受了点皮外伤,也都还能让她镇定。 因为她吃准了陆勉会来,不管他是谁,只要接到叶非凡的电话他一定会赶来,而以他的能力对付个周唐绰绰有余。可唯一算漏的人还是他! 当叶非凡说着那些事的时候,她表面是佯装心不在焉,但实际上有沙子进了眼。 沙子进眼的那种感觉很难受,它会硌得你无法忽略它的存在,时间久了还会疼。所以叶非凡一出门她就冷笑出声了:“你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是吗?从失忆到恢复记忆再到记忆恢复一半,你在这里面是如鱼得水来去自如,总有一种说法能够瞒天过海是不?” 而被她怼的男人倒是很平静,他还无辜地回:“这不是也没瞒得过你,被你抓住了小辫子。” 被他这态度直接给挑出了火,“如果不是我察觉到了,你是不是打算瞒我到死?” “不会。”这回他倒是果决,“我本也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你了。” “合适的时机?再火烧一次吗?这回也不用掩人耳目从底下放火了,就在这屋子里烧吧,反正你有钱,可以我想住哪就买一套房子呢。拿来十五万还骗我说全部的身家都给了我,见鬼去吧。” 林妙觉得此时她全无涵养需要保持,因为对着眼前这个男人最好的涵养就是臭骂。怎么有这么一种人呢,他让她从不信到动摇,再开始相信到接受,而在其中有一度察觉到异样去识破他,结果他又给她编了个更大的圆让她相信记忆真的可以分割,一个人可以变成两个人。 最愤怒的是,她还游离在两个角色里左右不定,他拿两个不同时期的自己当作角色来扮演,而她却信以为真。 可这些愤怒都及不上……听见叶非凡说他真的失忆过!他出车祸是事实,很严重是事实,头破血流是事实,脚骨折是事实,所有都是事实!那么那个可能演化成瘤的血块是真是假? 那年她觉得两个人没有退路了,所以选择离开。记得有一次他问她是不是很恨他,她当时回答说不恨,说没有那许多时间去恨,可实际上她的意思是对陆勉不恨,但对joe有恨!哪怕如今知道他不是没有来机场送她,但在当时她不知道,承认那一刻是落寞的并不难。人的心态往往很矛盾,坚定了想法要离开给两人留回旋的余地,可在事后却控制不住想如果他再强势一些再霸道点使手段把她绑在身边,那她也就那样了。 可他什么也没做,放任她就这么一个人独自走进了通道,于是她就对这个人越发的恨恼。 更在之后的未来,她把恨意加重,但她从没想过这个被她深深恨着又念着的人有一天会不在。 脑瘤吗?林妙涩涩地想,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她现在对叶非凡都咬牙切齿,凭什么他擅作主张来决定这一切?发生车祸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她?更可恶的是,竟然在他有可能恶化致脑瘤时刻意隐瞒!这样算什么?代他老大对她报复吗? 但凡她对那个人不在意或放下,这些对她而言都是多余的动作,经年之后听见这些也不过是遗憾罢了。可是,她在意啊,不止是在意,还感到深深恐惧。 这种从心底深处升起的无法扼制的恐惧感,就好像心里撒了一颗种子,以几十倍的速度滋生、发芽、生长成苍天大树,那棵大树即使她对着陆勉大发雷霆之后都没有半点要熄灭的意思。脑子里盘转着所有的事,心里头却是空空的。 仰靠在沙发里,垂在身侧的手指抠着裤管,恨不得戳穿一个洞。最终她坐起身抓起茶几上的手机,恨恨地拨转那个号码,等对面一接通立即低吼:“你给我十分钟内在医院门口等,如果不来,后果自负。” 也没给对面有回复的机会,她就挂断了电话从沙发里跳下了地,抓了包便冲出了门。 等她打车到医院门外时已经是二十分钟后,在车里时目光就四下流转了一圈,可就是没找到熟悉的身影。那股子心头之火顿时上扬,但是等推门下车时,却看见颀长的身影靠站在马路对面的墙边,正兀自低着头在抽烟。 印象中再见他后还没见他抽过烟,怎么,在被她识穿之后很焦虑? 她走过去,直接夺走了他指尖的烟按灭在旁边的垃圾箱上,横眸冷道:“进去吧。”刚走出两步便听见身后在问:“是脖子的伤口疼了吗?” 她理都不想理会他,径直往医院内走,等挂完号他看来的眼神便有了异样。她仰了视角对上他的目光,“你也别给我装了,今天就让医生把你那颗脑袋彻彻底底的查一个遍,等查完后再做一个全身检查,是非黑白自见分晓,免得日后又称哪个部位出现了问题。” 不确定了,她彻夜难眠。 脑科检查的项目不多,但是很细,除了辐射区检查外林妙全程默声陪同。她要杜绝任何一个可能性发生,不给他留半分余地有耍心机的机会,这个人如果不彻底防着,极可能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做了手脚。等听完脑科大夫对检查报告的分析后,她打破沉默而询:“是否那块阴影面积还会有扩大的可能性?” 医生摇了摇头:“基本上不大可能了,依照你们所说这块阴影是之前车祸脑部震荡留下的后遗症,但血块已经彻底消除了,所以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今后注意脑部经络不能堵塞,否则会引起头疼。” 从诊室出来陆勉便道:“这下你应该放心了吧,我真的没有再在这件事上骗你了。” 却得来林妙的扬眉冷峭讽语:“放心?你当我是在担心你吗?我是要确定自己购买了一件物品后有没有瑕疵,毕竟一个月五万的投入数目也不小。” 陆勉无言。 询问挂号处得知全身检查必须要预约,最早也得约到明天早上了。林妙挂了预约后,挂号台递过来一张纸,上面写的全是做全身检查前要准备和过程中的注意事项。 陆勉看见林妙把纸仔细折了塞在包中,回程的车上她坐得离他很远,几乎贴在车门上了,明显对他排斥的行为。之前他做得脑科检查报告和拍的ct片子是装在一个袋子里的,被她牢牢捏在手指间。 没有刻意去打破这时的沉寂,暂时,他只想看她如何“处置”自己,最好的应对是以不变应万变。车子停下的时候,她就直接推门下车了,那倔强的身姿令他不禁嘴角莞尔。 正文 134.人之长性 知道她这气还没消呢,索性坐在车里对着她的背影问:“明天几点在医院门口等?” 她顿步回头,目光穿过车窗清撩在他身上,眉头微皱,“你是脚走不动路了还是摆了架子需要我请你?到现在都还不下车?” 陆勉凝噎,只得推开车门也随了下来,车子在身后缓缓驰走时想就随她吧,反正对她的这点小性子他挺有耐心的。最主要的是她逼他去医院检查这举动深得他心,看来非凡那臭点子也不是一无是处。 “今晚你留下。” 听见她突然发话不禁惊异地抬眸,对上她视线后又听见她道:“从现在起到明天,你严格按照这张纸上的做,不要吃任何东西了。” 默然从她手中接过纸条,不至于狂喜,但眼中有闪过笑意。不管她出于什么考量让他住下,都不是什么坏事。上楼后他还在换鞋,就见她径直走进卧室,门砰然而关。 屋内明显没有烟火味,看着厨房里也是空空的,就知道她在把他赶走后肯定什么都没吃。十分钟后,他走去敲门,“给你煮了面,出来吃点。” 门内传来她的声音:“放着。” “放着面会烂。” “我不吃!” 陆勉闻言抿了唇角笑靠在墙上,“你脖子上的伤口要换药。” “用不着你管。” “那想听我出车祸那半年的事吗?听听我说得版本呢。” 门从里面被打开了,林妙走了出来,眼神喷火,一字一句地对他道:“如果你再敢说一句假话,从今往后你这个人就可以彻底消失了。” 这么严重?陆勉认真地点了点头,“一定。” 一定不再骗你,但是,该有的套路还是要有,不然哪能让你重回我怀抱呢。 他在心里默默添了这句读白,看她的眼神却是宠溺。 一碗面林妙只吃了几口就搁下了筷子,在陆勉欲开口之前先截断了:“我吃饱了,不用劝我,你赶紧的说你那版本。” 但听他道:“我还饿着。”身前的碗被他长臂挪过,连筷子都没换一双直接呼啦呼啦吃起来,最后连带着汤汁都喝光了……他有这么饿吗? 事实上陆勉确实很饿,他打了一场拳消耗了不少体力,还没怎么休息就被她一通电话给叫去了医院。主要是一卷面就剩了半卷,只够一碗的份量。 等他放下碗时林妙凉声开口:“可以开始你的版本了吗?” 他浅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抽了纸擦嘴,然后指了沙发道:“去那帮你边换药边说吧。”林妙耸耸肩很干脆地起身,没必要在这上面纠结。 纱布揭下的时候还觉得伤口有疼,陆勉拿了棉签给她先清理了血迹,涂上药粉时有种刺痛感火辣辣地袭来。她烦躁地催促:“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说?” “我是看着你走进那条通道的,所以启动车子的时候满脑都是那个画面,当有个小孩突然从人行道冲出来的时候本能地拨转方向盘。耳朵里听着轮胎的吱嘎摩擦声,心跳在那一瞬像是离得很遥远,远到跟随你飞上了天空。” 林妙冷了脸,“说重点。” 陆勉轻睇过去一眼,原来她不喜欢煽情。 再睁开眼的时候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白,目之所及全是白,鼻子里闻见得是消毒水的味道。而他除了脑袋一片空白外,右脚是被半吊在空中打了石膏无法动弹的。 有人来告诉他在机场出了车祸,而他看了那两人很久都没想出是谁,一个叫陈斌,一个叫叶非凡。如果他是一张白纸,那就是急需要被填满的白纸,既然这两人说认识他,那就把所有关于他过去的细节都讲出来。是非黑白起初他分辨不了,后面便能通过他们的语言状态来辩驳了,他们没有撒谎在骗他,并且逐渐获得他信任。 可是,总感觉少了什么,他们所陈述的那段过往里好像遗失了一部分特别重要的东西。而在那段空白的日子里,他最先恢复的是决策力,首先就规划了复健的步骤,他不可能让自己长期卧躺在床;然后是独立性,醒来的第二个月就让叶非凡与陈斌各自回岗位上去工作,他不需要他们随在身侧。 他不止一次跟医生探讨脑中的血块问题,也知道留得那块阴影面积极可能会使他永远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原本于他而言如果血块没什么后遗症的话,凭借叶陈两人告知的那些细节基本上也能拼凑出来记忆了,所以恢复不恢复无所谓。但是有根弦就搁在他心头,总提醒着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必须要想起来。 他找了心理咨询师。 心理师建议他做催眠治疗,不过在做之前提醒他:遗忘的不一定是最重要的,也有可能是不愿想起的,他要把那些翻出来吗?可能会把已经痊愈的伤口再撕裂。 想了片刻,他回答心理师:过去之所以是过去,都属于他的一部分,少了一块那便不完整了。他想即使是伤疤,就总会有痊愈的时候,何况他也不怕什么疼。 催眠治疗当然不可能像电视上拍得那么神,一下子就把过去种种都记起,那过程是漫长的,每一次在心理师的引导下他只能回味到一处场景,等出来后想要再去别处就不行了。所以变成了记忆碎片,他需要一片一片把它们拼凑起来,足足两个月,他每天拼一点,当拼凑成功的时候,他才看出来那是一张人脸。 陆勉陈述到这,眸光细细敛过她的脸,那年,记忆碎片拼凑出来的就是她啊。他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只知道自己全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那个名字就到了嘴边可却怎么都出不来。 原来他遗忘的不是什么事情,而是遗忘了自己的心。 “完了?”林妙问。 见他点了点头,她牵了牵嘴角再问:“这跟叶非凡的版本有何区别?” “区别在于他从旁观而述,我将当时的感受与过程都一并告诉你。妙妙,给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要求得你同情,是想说失忆我曾感同身受,经历过那个脑中一片空白的过程,也经历慢慢找回却还留有一块最重要的没被复原的心境。妙妙,你知道那是什么感受吗?是满脑子都被塞满了东西,却觉得总有一处空的;是像刚才那样明明吃了五碗面再吃一口就要吐了,却仍然觉得有饥饿感。所以心理医生再如何建议,我都坚持要将你想起。” 林妙这次听完后没有再出言讽刺,只问:“有没有问过心理医生,为什么唯独想不起我?” 陆勉轻笑,“妙妙,你仍然没理解我意思。实际上在做心理催眠之前,我根本什么都没有想起来,所有的东西都是陈斌与非凡给我的,他们往我脑子里填注了过去,他们从他们的角度考量把关于你的那部分统统都抹去,只留对我有用的东西。而我恢复的只是理智与决断力,真正恢复记忆是从记起你开始。” “你是说你是到半年之后才开始恢复记忆?那花了多久才完全恢复?” 陆勉垂下眸,“说漫长不漫长,超过了我对自己的耐心吧,否则,你觉得我可能置你于澳洲那么多年都不顾吗?”他因为垂着眸没看到林妙眼中闪过的风云变幻,等他抬起的时候那黑眸里只剩了一片幽色,他说:“妙妙,所以其实我并没有完全在骗你,与你的那部分记忆确实是先关于陆勉的想起,也确实如之前我呈现的那样分割成了两块。我一度迷失在两个自己之间差点走不出来,分辨不出究竟哪个是真正的我。” “迷失?为什么说成迷失?”林妙抓住那两个字眼。 陆勉笑了笑,语气似乎漫不经心:“我做了将近两年不间断的心理治疗。催眠进到的世界错乱了,我分不清自己是谁,因为我曾有过两张脸。” 林妙心头一震,无法扼制地眼神中出现了惊愕。在她的认知里早已经认可了joe,所以无论他说恢复了哪部分记忆,她都不可能说真的会错认了人,因为她有一个时间轴在。 可他如果真正有过一段时间是空白后,重新通过催眠找过去,这个时间轴就被打乱了。那些变成碎片的画面必然会出现陆勉与joe的两张脸交叉重叠,他如何能分得清? 看他如此抿着嘴角笑忽觉心头酸楚涌来,她急忙转开视线把情绪逼了回去。却听他蓦然而道:“如果我当年没有整容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你还会爱上我吗?” 林妙蹙起眉头,以为他是一句问话,但在顿停之后他又道:“这是我后来问自己的一个问题,答案必然是否定的。” “必然?你又知道了?”林妙不赞同地打断他。 但听他浅声道:“你没见过我面目全非的样子,那时候的我几乎没有一寸皮肤是完整的,可能站在你面前都不见得能认出我来。” 林妙张了张嘴,反驳的话没有说得出口。人都是有共性的,她早已不再是年轻气盛时向往憧憬爱情的林妙,更多时候会去想那个可能性背后。而人又通常是以皮相来视人的,可能有人要否认说自己从来不以貌取人,可这种人在说着这话的时候,目光却停留在对面走来的美女或者帅哥身上。在还没接触,不知对方闪光点的时候,我们通常是以第一感官来判断事物。 这是人之长性,无关男女。 所以感性地来说她对陆勉有感情,不会为皮相所左右;但从理性而言,想象一下满脸全身都烧伤的样子,现实或许会将爱情彻底打败。 终究是他现在的这副皮囊再一次吸引了她,这一点她没法反驳。 正文 135.究竟怎么了 “妙妙,你是否与我一样深陷过这个迷局?所以对我愤怒对我恨。我后来走出来的时候明白一件事,无论陆勉还是joe,都是我。他们都属于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只是在两个不同时间段用了两张脸,两个名字,但骨子里的灵魂还是我。” 林妙摇头,“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了?你为什么一定要钻牛角尖将两个不同时期的我划分开来呢?” “因为有个混蛋以joe的名义让我彻彻底底地爱上,无关陆勉,无关任何人。”林妙扬高出声眼圈发红,“我与你不同,你可以把自己混为一谈,但我不能。因为我被你从陆勉的漩涡里撕扯出来,强制贴上你joe的标签,说服自己放下过去重新开始一段新恋情。如果你一定要问哪里不一样,我现在就告诉你,陆勉,我不爱你,我已经不爱你了——” 最后那句是嘶吼出来的! 黑眸沉暗收缩,伸手就来扣住她肩膀将她推倒在沙发里并且覆身而上,“你再说一遍!”语气已从刚才的悠然变成强硬而冷沉。 林妙却不惧,仰起脖子继续低吼:“再说十遍都一样,我不爱你了,我不爱你了!” 他眸中闪过怒火,压下身便把她的唇堵住,重重落吻。辗转反侧犹觉不够,又来捏开她的下巴强行攻城掠地,等狠狠搜刮过一遍后他才喘着息退开,“这是不爱我的表现吗?你的身体比你嘴巴更诚实。” 林妙冷笑,“那是当然,我是成年女人有自己欲望不正常吗?不然我包养你作什么,留着看呢,就你这年龄我还嫌老呢。” “是吗?”陆勉眼中闪过狠意。 原本他想循序渐进,慢慢来,她想闹就由着她宠着她,谁让他这些年对她没有眷顾到呢。可是如果她口口声声对他只剩欲望的话,那他必然收回宠溺付诸实践了。 林妙有想过把这人领回来可能会发生摩擦,因为那火焰还没熄灭,可没想到的是这团火会以另一种方式释放出来。当意识到他动机时已经来不及,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强势,根本不给她反抗的机会。 她俩打从再遇见后不是没有同在一屋檐下过,之前她的脊椎伤到不能动都还是他亲自按揉理疗,掌心贴着她背也没有出格的事发生。可在今晚这个人收起了面具,恢复了狼性。 事情到了那地步,她也没必要矫情,只是乘着间隙时她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得来的是他眼中狠意越强烈,再不给她任何喘息的余地。 醒来的时候林妙发觉自己是在卧室,窗帘拉得再严实也有白光从缝隙里调皮地钻进来耀武扬威,她自是不可能一下子就忘了昨晚发生的一切,身体比脑子还要直白。 门外有明显的脚步声走近,在门开的一瞬她闭了眼,可闭上之后又觉懊恼,为啥她要躲闪?这时候她不是应该怒斥他,跟他再大干一架吗?可有个声音在吐槽:你昨晚上不就跟他干了一架输了吗? 没听见脚步声进来,但能感觉那道目光停驻在身上,隔了一会才听见他的声音传来:“你要是起不来,早上预约的身体检查就我一个人过去吧。” 她睁了眼,对上幽深沉静的黑眸,那里头似乎隐含了笑意让她心头有火,凉声而斥:“在外面等我!”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然后道:“我是在外面。” 林妙深吸了一口气,磨着牙根放平了语气:“那就请关门,谢谢。” 门被掩上的同时,林妙翻身下地,起身时心头划过异样。除了慵懒的感觉外,从肩颈到尾椎明显有被按揉过的舒爽,昨晚最后的记忆是被他从沙发抱到了床上,之后就沉沉睡去了。中间一度朦胧感觉肩背有传来酸麻感,但因太困而眼皮睁不开。 他这是给个巴掌再给颗糖吗?重哼出声,她才不领情。 一身舒爽地出了房门,看见桌上已经摆放了粥。皱了皱眉,冷眸扫过一旁的人,“你不能吃早饭。”他应:“知道,我就只给你做了。” 餐桌前,就她一个人慢条斯理地吃着,而他站在旁边等着。体检的第一项要求便是不能吃早饭,需要空腹去医院,她觉得此项条约深得民心。 看着时间七点都没到,预约的是八点,她把早饭足足吃了半小时才放下筷子。 出门的时候看见他走往路边拦车,林妙扬声而喊:“堂堂jm集团的主席,难道连部车都不配的吗?”他顿停下来回身,“如果你想开车的话等体检完了我们去4s店看车。” 林妙低头嗤笑了声,直接越过了他。 在陆勉进检查室之后她坐在椅子里等候,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门上,会想如果查出有问题,他会否就在那里头贿赂了医生,出来给她一份“满意”的报告?他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也有的是本事在那里头把医生给唬住。 这时候她应该撞开那扇门来个出其不意吗?林妙为这个念想笑了,什么时候她会是做出这种行为的人了?五年前?不会,十年前?好像也不会。那么现在,就更加不会了。 有些东西是杜绝不了的,今天就算她真的冲进去了,就算真的被她揭穿了什么,那又能如何?昨晚上最后的火爆是怎么起来的?是两个人的观点发生了分歧?她认为不是,而是这场战火本来就该有的,只是把时间给提前了。 或者换句话说,她在把人赶走后犹然觉得不甘心。那感觉就像是一拳头打出去是打到了人,也把人打走了,回头想想还没打够,于是找了名目把人拎回来又把架再吵一遍。 但是这个架输赢论败,是没有结果的。 明明是讨论的他失忆与两个人区别的事,最后竟然以“不爱”为结束。可当时她喊得“不爱”是不爱以前的那个陆勉,不爱他用生命去诠释的角色;而他理解成她对他宣告不爱。 门从检查室内被拉开,脑子里盘转的那人一身齐整地走了出来。 将他上下打量了想,人模人样的这么一个人,怎么就心思如曲折弯绕到如此呢?昨晚他说得是真的,那么他就是把他经历的事情重新拿到她面前来演绎一遍;如果是假的,那么他就当真是个满嘴胡言的大混蛋。 后者让她唾弃,前者也没让她好过一些。就跟现在,她还得起身走过去问:“如何?” “还有项目要做,你是等在这等我还是与我一同过去?” “还有什么项目?” “一个ct检查与心肺功能检查,另外你不是还预约了做骨质检测吗?” 林妙点头,“先做骨质检测。”话落间有意无意地飘了眼他的右脚。如果不是他自己说,她是真没看出来他的腿做过复健。 骨质检测时林妙跟了进去,看着医生电脑上出现图片时便直接当着陆勉的面问是否右腿有过骨折。目光是盯在他脸上的,但凡他有一丁点细微表情变化都不会逃过她的眼。而他在听见她问后,视线确实瞥来了一眼,随后便按照医生助理的指示做。 医生指了图片上的某处道:“在他的右小腿骨这处有明显的阴影面积,以前应该是断裂过。不过经过后期的治疗和康复训练,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骨头断裂了还能恢复到原来吗?”林妙问。 “要恢复成原来是不大可能的,至多是行走没太大问题,但是这只腿的受力不能太重。” 心头一沉,脱口而询:“你说什么?” 骨科医生没留意她的异样,继续用仪器查看着图片,又圈出了一处道:“这里应该也受到过撕裂性的创伤,否则不会有如此明显的痕迹。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受伤的,怎会伤得如此重?不过这位小伙子的毅力还不错,居然伤成这样都能站得起来。” 从骨科办公室出来,林妙的脸很沉,反倒是当事人还谦谦有礼地跟医生客套寒暄了才离开。他走至她身边时询问:“现在是先去做ct检查吗?” 林妙转眸狠狠看他,“你很开心是吗?” 他顿了顿,“我为什么要开心?因为那医生历证了我说过的话?妙妙,你依然不相信我,是吗?”林妙往前大走了一步又转身过来堵住他路,仰起头,“相信?你拿什么让我相信你?前有你以joe的新身份接近我,对我用尽欺瞒手段;后又有你假装失忆来博我同情,你做得哪一件事不是把我往沟里带。” 换作之前,他必然会对她如此强势而服软,可眼下那双眉眼里不见任何退色,还伸手过来扣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还回来:“我承认之前是以joe的新身份来接近你,欺瞒你不对,但是这一次我以陆勉的身份走至你面前,回归最真实的一面也不对吗?你恼怒的、憎恨的,不就是曾经我骗你、利用你那件事,所以我把他抛开,你却回过来告诉我说不爱了,妙妙,你是在报复我对不对?” 报复!这两个字如一记重锤砸在林妙的心头。她下意识地想要脱口否定,但话到嘴边却没出来声,清楚看见陆勉眼神里多了一丝阴霾。 手腕处一紧,人被他给拽了走,只听他头也不回地说:“余下两个检查项目你全程都看着,骨科检查如果不相信,那就随机换一家医院再做,我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买通了全宁城所有的医院。” 于是接下来林妙参与了检查项目,作为旁观者,中间做ct时医生有一度提出不能有人陪同,他直接跟医生谈判,以气势压人,最终医生迫于他的威慑而勉强同意了。 看他躺在那张床上接受着仪器的探照,林妙涩涩地问自己:究竟他们是怎么了? 正文 136.摊牌(1) 一系列的检查其实很繁琐,流程很多,足足花费了将近一个小时才从ct室出来。后面心肺功能检测还相对简单,基本上看那些数据和线条也能判断这个人身体强健了。 走出检查室他就偏转过头来,“去哪家医院再来一遍,你说。” 林妙眼神沉了沉,“不用了。” “不用了吗?那要不要这三天就守在医院里等报告,我可以去开一间双人病房,免得三天后报告出来又觉得我在上面做手脚了。” “这样有意思吗?”林妙心火上扬。 他点头:“是没意思,但为了杜绝你的不信,这样做最有效。” 结果他还当真开了病房!医院之所以批,原因是他做全身检查可以申请病房床位。 林妙感觉莫名其妙,凭什么她有好好的房子不住要住这医院来?可他把她给抓在身边不放,直到手续全部办好了往住院部而走,林妙拖住他的手低吼:“我不要住在医院,要住你住。”并且用力想要甩脱开他,这时候她最想做的就是甩头而走。 但他看似松松垮垮地抓握着她的手腕,实际上力道却拿捏的十分好,让她怎么挣都挣不开。“妙妙,”他突然喊了她一声,这时她还执拗在挣开他,却听下一句是:“刚刚办手续的时候我拿了你的病历卡给你预约了明天的全身检查。” 她怔愣抬头,“你说什么?” 黑眸幽然若定:“既然要留在医院三天,那就连你的全身检查也一并做了吧。我不希望再像上次在故宫一样,回头过来看见你缩在地上,疼到人都站不起来。” “上次那是……”脊椎的旧疾犯了,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给截断:“我不管你上次是什么,总之在我看不到的时候,你将自己的身体在亏空。” 被他一路拉着上了楼,又再推进了病房,等门在身后喀的一声锁上时才从惊愣中回过神来,“你放开我,我没空做什么全身检查。” 话音刚落肩膀处一沉,人被推靠在了门板上并且他欺身而近,手掌撑在头旁的同时将她完全包裹在身躯与门板之间,也被他气息所笼罩。现在是揭开了面具之后,把爱好掠夺的性子都展露出来了吗?她尖声质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陆勉俯下头来,暖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眼神却格外的冷酷,他不答反问:“妙妙,你这般排斥做身体检查,是在怕什么吗?” 林妙心跳漏了一拍,强自镇定:“我有什么好怕的?是没必要跟你耗在这里。” “没必要,”他重复了轻喃,像在咀嚼这几字,可吐出的话语却是:“你其实是在怕那件事被我知道吧。”林妙没动,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什么事?” 只见他将唇缓缓移至她耳边,轻吐两字,让她浑身血液凝固住。 林妙极力镇定,不让任何表情呈露于脸上,“你想说什么?” 陆勉眼角是向上微弯的,但那笑意却不及眼底,眸光更是泛着幽幽深冷,“妙妙,你是真的以为能瞒我到死吗?”林妙兀自嘴硬:“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在心头其实已然预感到接下来的事,但是这一刻她不想对他屈服,或者说,她从未想过要在这件事上对他屈服。而她的态度引得陆勉眸光更冷,连气息中都含了愠色,“你可以继续跟我装傻,我的手机里拍摄了一份亲子鉴定书,我与威廉的基因比配率是99.99%。如果你觉得是我伪造了这份鉴定书,那么我们立刻回北京再重新做一份如何?” 林妙的脑子里轰然而炸,果然,他知道了! 刚刚他在她耳边轻吐的两字,就是威廉的名字。她秉持着不可能的想法仍然坚决抵制,可这个人做得更加彻底,居然……从齿缝中迸出疑问:“你什么时候做的亲子鉴定?” “给威廉换血的时候。” 陆勉看见林妙浑身一震,眼睛睁得极大,眼神里的仓惶让他感到极不舒服。她这是什么反应?原本他是真的心思短路了没往别处上面想,也只当威廉是林可的儿子,是那晚叶非凡的一句话提醒了他。叶非凡问——怎么刚好他跟那孩子都是熊猫血,有这么巧的事吗? 那晚,非凡的话反反复复在脑中闪过,等到天亮时心头寒凉如水。他是故意晚到医院的,就是想看看她的应激反应是如何,而她的反应也再一步证实了他的猜测。 在做换血手术的时候,他便向医生提出做亲子鉴定了,而鉴定报告是在两天后拿到的。看着上面那几乎为100%的概率,他第一次满手颤抖拿不住那张纸。 威廉居然是他的亲生儿子!而他自问与林可没有过任何交集,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之前种种不去深想不会觉得,再回首发现处处都是破绽。 表面上来看林可要比她更紧张威廉的病,可是林可在澳洲的一通电话,让她放下一切就飞去了澳洲;在威廉治病这件事上,林可表现得比任何人都紧张,可是真正有决策力的人却是她林妙;还有她可以不让他接触威廉,百般阻拦他做换血手术,无非不就是怕他有所察觉? 陆勉将额头抵着她,轻声而述:“妙妙,若论心机,你一点都不比我差。你回来前发那条朋友圈难道不是给我看的?你向我暗示你要回来找我,让我寻找契机与你相遇。之后我假装失忆你也根本没信,即使那场火之后我说恢复了关于陆勉的那段,你表面信了内心仍然不信,所以你用你自己来试探我。在故宫时脊椎病复发时你完全可以告诉我,但你选择隐瞒,要让我自己来发现你的病情,以此来鉴定我是否有joe的敏锐力。” 林妙想要否定他这番话,可他根本不给她机会,只要她欲开口说话便将唇堵上来,吻得她气喘之后又继续:“在我而言,我无论拥有哪部分记忆也都是我;在你而言,你将我一分为二成两个人,一定要将陆勉与joe划分开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纠结什么吗?” 最亲近的距离,却是最冷漠的眼神,林妙感到浑身在控制不住地轻颤,有种被抽筋扒皮的血淋淋的痛在身体四处蔓延。 而他似乎犹觉不够,誓要将她罪行一一数落:“你纠结的无非是身为陆勉时的我,你对我有愧疚;而身为joe时的我,曾因欺骗、利用而对你罪大恶极,所以你可以堂而皇之且心安理得地来报复我!” 脑中的某一根弦在那一瞬间崩断了,林妙只听见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在嘶吼:“对,我就是要报复你,因为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耳鸣声中男人低沉的嗓音在问:“恨我骗你?” “不是,不是,不是!”一声比一声还要高,如同巨浪扑面而来,兜头笼罩时那声悲喊:“为什么在我必须要牺牲掉一个宝宝的时候你不在?” 陆勉浑身一震,瞳孔蓦然睁大,抽着凉气追问:“你说什么?” 到这时林妙才回神念转反应过来那个歇斯底里的声音来自她,而她刚才说的话……闭上眼,有泪从眼角滑落,靠在门板上无力而道:“你那么有本事,怎么不去查?” 静默里听见他的语声中也多了不确定,又似轻叹:“妙妙,我想听你说。” “你先放开我。”察觉他没动,她仍闭着眼道:“你认为我有能力在你眼皮子底下跑走吗?”他这才松开了对她的桎梏,往后退了半步。 林妙睁开眼,因为被眼泪洗刷过特别清透,但眸光凉沉如冰。她先扬起手狠狠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将他的脸打偏了去,然后道:“这一巴掌是为你曾缺席我生命五年。”紧接着又反手而打了一掌,比起前一巴掌还要重,一字一句:“这一巴掌为威廉和糖糖。” 陆勉没觉得脸上有多疼,只沉沉盯着那张冰冷的脸问:“糖糖是谁?” 林妙轻笑出声,却又笑出了泪。她垂下眸不再看他,问了个与当下无关的问题:“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和盛旭结婚吗?” 陆勉眸光一厉:“我不要听什么盛旭,你告诉我,糖糖是谁?” 可林妙就像没听见他话般,埋着头径自而道:“澳洲有一条规定,必须是已婚夫妇才能做试管婴儿。”陆勉心头一跳,眼睛蓦然而睁大,难道是…… “盛旭在恰好的时间恰好的情形下出现,我便和他领了证。是到了事情发生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试管婴儿不是一次就能做成的,而且还很痛。总算我运气不是那么差,第二次医生就说怀上了,双胞龙凤胎,一男一女刚好凑个好字,儿女双全。当时我真的是喜滋滋到不行,每天走路都感觉带风,可怀孕第二个月的某一天,突然肚子疼到不行。” 说到这林妙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明明此时早已痊愈,可那痛苦却好像仍然记忆犹新。那疼不是一下子猛烈撞击而来的,是从身体深处钻了一个孔,而那孔慢慢地一点点扩大,变成了一个大创口,疼到她浑身骨头都像被拆了重组似的。 正文 137.摊牌(2) “医生说宝宝得了溶血症,那是我第一次听见‘溶血症’这三个字,完全摸不着头脑,慌乱而又无助。以前我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也没什么事能震慑得了我,却原来我没想象中来得坚强,当我逐渐被这个病症打败的时候脆弱其实是与身俱来的。医生又来找我了,说如果我坚持怀着两个宝宝的话,不但我的身体会被拖垮,宝宝也会坚持不下去,必须得……” 她的语声已经哽咽,那个决定是她这一生最难做的。 什么叫选择?有人说选择就是在两个或者多个中选一种或者多种,但其实那根本不是。一个对的与一个错的,那不叫选择,因为没有人会选错的;两个对的,那也不叫选择,因为无论选哪个都于结果无差别。 真正的选择是,给出的两项全都是错的,而你不得不要在其中选其一。 二选一,她要在两个宝宝中选一个活下去!何其残忍! 如果可以,她宁可拿自己来换。那是她最无助也最悲苦的时候,盛旭的温柔,阿姐的关切都无法拯救她。躺在病床上,冰冷的机器在身体里抽离生命,她脑中反反复复闪过的都是那道身影那张脸,然后开始有恨,恨入骨。 离开,是因为两个人没有退路,给彼此留有余地。所以她不恨。 可是那一刻她是真的恨,如果没有最初的陆勉为了报复接近她,又何来今天的痛苦;如果他当真在烈焰中丧生,那她也就至多心死了过余生;如果他即使活着也不再来招惹她,那他们也只会是在两条平行线上越走越远。 而这个人不但来招惹她还霸占她,口口声声说爱她,却在她最痛苦的时候人在哪? 所有的悲痛凝聚成恨,唯有如此她才能坚持得下去。那无数个在床上因为疼到翻滚的夜,是噩梦的根源,她要一遍遍地恨着念他的名字才能熬过去。 而她最恨的是,为什么孩子会得溶血症?偏偏还是最稀有的那种,让她无处求生! 只能说这世上最了解的她的人就是他,确实她是故意发布朋友圈宣告她回国,意在引他出面。因为,威廉的病情已经不能再拖了,他是唯一也是最后的可能。 其实不用阿姐说她也能猜到他极大可能是熊猫血了,否则孩子们怎么可能会得溶血症。但是并不一定是熊猫血就能为威廉做换血手术的,必须要所有数据都相匹配。 她会答应做徐慕的财务总监,正是因为t集团有资本与jm合作,从而能让她与他搭桥联系。他在餐厅出现,成为一名钢琴师,不管是真是假都与她的计划不相违背。而既然他开了这条道,那就把他用钱买下来。 原本她的计划是要铺线更长远一些,可是盛旭的一通电话把她叫回了澳洲。威廉再次发病,已经不能再等了。她必须要让他在不知威廉身世的情况下,主动提出给威廉做换血手术,而能够达成这一目的只能依靠阿姐,也只有阿姐可能会知晓当年的陆勉也是拥有熊猫血的。 这一步棋她走得十分艰辛,但最终成功了。可是她低估了这个男人的敏锐性,哪怕她将威廉自小就过继给阿姐,两人之间有着明显的不是母子的生分,居然也没瞒过他的眼。 把威廉过继给阿姐原因有二,一是阿姐因为那年火灾而不能生育了;二是在她生下威廉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是卧病在床没法下地的。 “妈妈”与“小姨”的称呼在最初威廉学会说话的时候,她有很深的失落感,后来便也饿渐渐习惯了。这个决定在今后来看是正确的,但凡是她带大威廉的,那么之后她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去布划后来的一切。 若要问为何她要周周转转这许多,而不直接告诉他这一切,她的答案是——凭什么? 凭什么她就该承受这所有的痛苦而他理所当然地享受成果?凭什么他五年里从不来找她,要等着她回国了才来与她“巧遇”?没错,她就是不甘、怨怒、憎恨,所有女人会有和该有的情绪她都有。可能有的人会觉得放下是喜,便没有那许多愁苦了,可她做不来那般佛系,她就要这个招惹了她又拍拍屁股走的人后半辈子都不得安生。 微抬起眸,看见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从容淡定,哪怕生气愤怒时都眼神笃定胸有成竹的男人失却了一贯的淡然,眼神中的痛楚如深幽中的冰棱,既尖锐又沉冷。 他有些无语轮次了:“妙妙,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林妙惨然而笑,反问:“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无论你是陆勉还是江少霆,或者是joe,只要你早一点来找我,就能看见我躺在病床里无比痛苦的样子。” “我那时……”他语塞在喉间,有什么似要从他眼中涌出来,他极快地将她揽抱进怀中,把头深埋在了她颈窝间。“妙妙,对不起。”语声里有强忍的紧绷,连气息都带了痛苦,林妙感觉温热的液体滑入她脖颈,麻木地任他紧抱着,心底无比悲凉。 老天爷真的是命运最强大的推手,谁知道在她日以复加痛苦的岁月里,这个抱着她的男人在遗忘她的世界里挣扎求存。所以她所有的恨如果化作一记重拳的话,打出去却是打在了虚无的空间里,在她最恨的那段时日里,他根本就把她忘了! 在她渐渐拾起破碎的残躯重新振作时,他即使已经记起她来,却仍然在经历着慢慢填充记忆。后来,她咬了咬牙,是啊,她还有后来可憎恨,为什么他连后来都没有来呢?为什么非要等到她回国了才出现呢? 林妙不知道,陆勉有去过澳洲的。 在他一记起她的时候,质问叶非凡她在哪,叶非凡告诉他在澳洲。他连夜坐了飞机去澳洲,他看到她身影的一瞬脑袋就如炸裂般疼痛,无数的记忆犹如尖刀一般全都扎向他,恨不得一下子全塞进去,可越这样越混乱。那一次,他倒在澳洲街头的地上。 他深刻领悟,在那一刻哪怕他想起了她,但依然没法见她。于混乱的记忆不仅毫无帮助,更会扰乱他已经重组的思绪,所以他在医院醒来的三天后就回国了。 后来再去澳洲已经是她离开的两年后,他去她原来住的地方,但是没见到人。辗转才知她很少回来住,在澳洲她能去的无非就是林可那,那次倒是远远看见她了。就在林可的房子门口,她坐在树上,有个小奶娃被林可抱出屋来就屁颠屁颠地朝她而走。 她既没上前去抱,也没起身,只折了根身边的柳枝伸过去,让小奶娃一把抓住了走来。 那个小奶娃应该就是威廉了,当时他并不知情,也不曾想到别的层次上去。又看见娃娃走至一半被林可喊了,就又返身回扑过去,最终还是冲进了林可的怀中。 再次来看她时,脑袋已经不会疼了,就是心里会涌出一种压不住的渴望。 想把她抓回到身边。 这种渴望超过漫长岁月里被记忆撕扯折磨的痛苦,如果他在澳洲多待一分钟都有可能会忍不住上前去带她离开。可是,于事无补,他们之间不该就这样,他要给她一个新的开始。 此后他为那一天的到来开始铺路,他会经常关注她的动向,但不会再去看她。 所以,他们在意外与错过里虚耗了这五年。 他们但凡有一方是主动的,可能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可命运如此,也只能接受。 林妙感觉紧抱自己的男人终于渐渐安静下来,只间歇了身体抽搐一下,他的情绪在平复。到底是纵横商界的jm主席,就连情感都能控制到细微处。 等他抬起头来时,视线忍不住落在他脸上,那被洗刷过的眼睛尤为清亮。 “妙妙,我们不会再像过去。”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尤为坚定,没有太过绚丽的语言,只宣告一般地告诉她不会再像过去。可林妙看着他的眼睛轻问:“你知道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黑眸沉定而固执了:“我们没有问题。” 林妙苦涩地失笑,“没有问题为何我们还蹉跎了十年都没在一起?”十年啊,不是一晃眼而过的十天,也不是挥挥手潇洒道别的十个月,是十年。从青春到中年,他们十年里有大半的时间都不是在一起的,只有极少的那一段时间,却为爱恨而分离。 陆勉沉默,不是没有言辞去反驳她,只是心底里涌出一股心疼来。他们之间已经有十年了,连孩子都有了,可两个人却还在争执、吵架、憎恨、相互算计。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走近了将她抵在怀间,“妙妙,我们不要再吵架了好吗?”在知道威廉是他儿子后,他从震惊到沉怒再到平静,那过程里他细细消化了那个事实。刚刚又获知被妙妙隐藏最深的秘密,在他不知道的空间与时间,其实原本他还有一个女儿,却因为他没在她身边…… 林妙看了他一眼,“明天我就会回澳洲。”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和阿姐、威廉一起。” 空间静止,气氛凝结,沉沉的眸光盯在她脸上半响,他才吐出一句:“你想都别想。” “是吗?”林妙仰起头,“那就看看我是不是不能想吧。”言外之意,她不但要想,还要付诸行动。这时候她脸上的表情是倔强的,也是挑衅的,让陆勉恨得牙痒,这牛脾气又来了,非要跟他这么死磕吗? 他不知林妙心头也正是这么想的,她非要跟他这样磕着吗?答案是肯定的。因为他们之间有太多跨不过去的坎,但凡要去钻牛角尖可能这辈子都钻不出来。每一条拿出来换成别人早就闹翻断绝来往了,可他们还在这条道上相互耗着,相互算计着。 这算计不是平常贬义的那种,就像他再恨她父亲费尽心机地算计报复,却依然将她放在那个安全的位置,也极力想把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于是便有了欺骗、隐瞒、争吵、背离;而她对他同样也算计,一步步试探一步步诱引,将不甘和怨恼小心隐藏。 正念转间,陆勉突然开口:“你不妨试试看,能不能带着她们走出国门。” 心思一紧,她立即意识到这句话背后富了别的涵义:“你什么意思?”而他只冷沉了眸光道:“你别管我什么意思,总之你现在先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宁城做身体检查,你的护照和证件我会暂时先保管。” “你敢!”她顿时火冒三丈。 却见他比她还要横:“你看我敢不敢?” 事实上他真的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这边林妙与他又吵翻了之后,回头就给北京的阿姐打电话了,本想让阿姐带着威廉先回澳洲,但是听那边阿姐的语气明显不对。 最后阿姐告诉她,陆勉私下找过她们了。用了什么法子林妙没有细问,也没必要问,总之无论是阿姐还是威廉都走不了了。她该想到,这个男人但凡记忆全在的话,还有什么能逃出他的算计之外?他早就埋下伏笔留了后手。 当晚,两人虽然同睡在一间病房内,可各自占了一张床背身而躺,谁也不理谁。 夜半时分她朦胧中听见他那边传来动静,放轻了脚步走出门去了。双人病房是有卫生间的,这时候深更半夜的他出去干什么?不会是想对他的体检报告动什么手脚吧。 心念转至这林妙立即也起身了,可门一拉开便看见了他。 他就坐在门外的椅子里,头仰靠在墙上,目光难得呆滞无光,就连她走出门也没察觉。心绪蓦然而堵,那一刻她感觉他竟是那般无助。在鼻子里的酸楚涌出来之前她回走进了房中,轻轻躺下,耳朵削尖了听外面动静,在那椅子发出异动的时候数着步子到门前,门被推开,她阖上了眼。 那步伐并没直接走至邻床,而是来到了她身后。听见他的呼吸在靠近,当感觉觉身后位置一点点沉陷,才意识到他居然悄悄地爬上了床。 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那一丁点大的单人床,他在躺上来后还能与她留有一点空余之地,不让她感觉有在贴紧了。可是这个人的存在感那般强烈,哪怕没有肢体接触,也不可能让人忽略。她不信他会不知道她其实是醒着的,可从头至尾都没吭一声,甚至很快呼吸均匀了。 静寂的房间,林妙听着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以为自己不可能睡得着,可阖着眼很快困意就袭来了,只一个恍惚人便睡沉过去。 正文 138.摊牌(3) 早上是被推醒的。 一睁开眼就看见陆勉俯身在上,“醒一醒,预约检查的时间到了。” 她没反应过来,“什么检查?” “身体检查。”他幽然若定地道。 等洗漱完出来林妙已经是面无表情,既然昨晚上没有跟他横到底,到了今天也没必要再来摆谱。不过就是几个房间走一圈的流程罢了,她不至于无理取闹到那种地步。 同样是在骨科,医生检查的时候他没出去,就脊椎问题与医生展开了探讨。那种感觉就是——她躺在那病床上,两个男的对她的背指指点点,跟研究生物似的。最后她忍无可忍地开口:“能不能等检查完你们专门开个会讨论?现在是到底还要不要检查了?” 结果是,等做完骨科检查后陆勉对医生道:“晚些我会再来。” 一个脊椎问题哪里需要他这么热衷,她已经有在治疗了。一整天的流程中,属子宫检查最让她不舒服,除了仪器的探照不舒服外还有医生问的一些话让她眉宇紧蹙。 医生说她子宫壁太薄,不易受孕,问她以前打过胎吗?这个敏感的话题会让她很难受,即使她不是有意而为,可那沉到骨子里的痛至生都难忘。而那医生似乎从她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兀自数落道:“女孩子还是要洁身自好,一时冲动之后买单的人通常是自己。” “你们医生在每一个人检查的时候都要像警察一样例行询问这些问题吗?”林妙面无表情地询问,即使语调平静,气势也起来了。把那医生给问得一愣,立即面露尴尬,讪讪地转移话题:“报告要明天才能出来,到时去机器上扫描自取。” 从检查室出来时看见陆勉迎走过来,那心头的火焰便蹭蹭蹭地蹿了上来,“这就是你让我做身体检查的目的?” 他面露疑惑,目光撩了眼检查室的门,“怎么了?” 林妙冷笑着摇头,“假如你是想借着这方式来羞辱我的话,那么你成功了。我是打过胎,也确实没有洁身自好远离你,所以请让我自己买单,你离我远一点好吗?” 看得他心烦,直接把人往旁边一推就大步朝着另一个检查室而走。虽然知道刚才的事不能怨他,嘴巴长在别人脸上,别人要说什么想说什么闲话也控制不住。可如果不是他来让她做这个身体检查,会遭遇这些吗?再往回推,如果不是他,如今也不会有给别人羞辱的机会。 陆勉看着她身影消失在ct室后,蹙着眉头推开了内科检查室的门。等再出来时脸上多了阴婺,直接拨了叶非凡的电话,一接通就沉凉了声命令:“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我要崇明医院妇科医生陈怀珍立刻下岗。” “啊?什么……”叶非凡都没反应过来,电话就被陆勉给挂断了。如果那个内科医生不是女的,如果不是他最基本的涵养还在,刚才恐怕就一拳头打过去了。 三言两语就被他威逼出了刚才检查时的场景,当时说他怒发冲冠都没错,这种多嘴又多舌的医生是该清一清了。 殊不知这一冲动行为,致使了后来事情的衍生。 虽然两人是隔开一天做的身体检查,但报告却是同一天拿到的。陆续的报告上各项数据都很好,除了腿骨不能太劳损外,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但是林妙的检测报告出来,面色就凝沉了,有一张报告上标注了红字——宫颈癌! 最敏感的往往最致命吗?老天爷是觉得她还没有历练够,要再丢来一难给她才能彰显佛法?她的异样被陆勉察觉,抽走她手中的纸快速扫略。她笑了笑,转身而走,走了两步脚下就加快了步伐,电梯门关的同时看见他正往这边追过来。 并没有顺着电梯一路往下到底层,那样他总能找来的,中途便按了键下了电梯。却发现这一层人流多到不行,来来往往的病人与家属将医院的长廊都占得满满的,直接推开了安全通道的门,走下两层觉得安静了才落座在台阶上。 她以为她需要安静,可当真静下来的时候却发现心跳剧烈,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慌乱。终于承认刚刚在陆勉抽走她检查报告的时候就开始慌了,内心里升出的那种恐惧以倾巢之姿扑面而来。就像是被人狠狠揭了一层皮,让她将疮口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妙妙。”身后的一声轻唤让她浑身一震,他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她一点都没听见脚步声?陆勉在她面前蹲下身,将她沉埋的脸抬起,看见那惊惶的眼睛时心头一痛,这不是他所认识的妙妙,她几时这般脆弱又无助过?是否那年在必须做残忍抉择的时候,她也这般?将她拉进了怀中,下巴抵在她头上,“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钝钝的脑袋反射出这句话的时候,林妙下意识地回:“你不是医生。” “我们可以找最好最权威的医生来治疗。” 沉寂里,林妙以悲怆的语声缓缓道:“不是所有的事都能用金钱解决的,这种体会我经历过了。”威廉的病,几乎找遍世界各地的专家,最终若非他的血型与威廉能匹配,那么至今都难有解决之道。 抱着她的双臂紧了紧,沉定的语声响在头顶:“如今这方面的医疗技术都很先进了,必然是有法子能够治愈的。你要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妙妙,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但是不要把过去放到今天来重叠,我们所遇的事都是未知的。” 她没有再反驳,静静地钻在他怀中,有迟钝的感觉慢慢冒出来——确实不同。 从不觉得拥抱能够起到什么用,然而在这一刻她才感受到了拥抱的力量,而且这个拥抱只能来自他,别人都不行。 那年她孤独无依,即使阿姐得知了将她紧紧抱住,可她仍然感觉不到一点温度进来心间。而今这个紧箍的怀抱是那般坚硬,又那般暖热,将她心头的冰凉一点点驱走。 这真的是再鲜明不过的对比了。 情绪在他怀中逐渐平静下来,她嗡着声要求:“你放开我一些。” 陆勉没有真的松开她,长臂紧紧锁住了她的腰。两人就坐在安静的楼道里,医院长廊的那些嘈杂似乎离得很远,如果不是这个事他们应该还在相互较劲,谁也不肯让一步。 林妙心思敛转后开口:“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不要去打扰阿姐他们一家好吗?阿姐是真的把威廉当作亲生儿子的,有时候甚至觉得比起我这个亲妈都还要爱威廉,如果你强行夺走威廉,那是要了阿姐的命。” 他听后点头,出口的话却是跋扈:“只要你在,我向你保证。妙妙,你敢再说一句那类似的话试试,看我会不会搅得你阿姐一家不得安宁!” 蹙起眉头,“你一定要这般不讲理的吗?” 他掰过她的脸迫她目光必须与他对视,却见那眉眼越加乖戾了:“对,我向来就是嚣张跋扈、不讲道理的人,除非你来管我,否则我若不好过,自然也不会让别人好过。” 林妙低吼:“你口中的那个别人是你儿子!他自小就是我阿姐带大的,你把他们生生分离何其残忍,这是一个父亲对儿子该做的吗?” 陆勉眯起眼,眸光沉鹜而危险,看得林妙心头漏跳了一拍,“你在为将来筹谋。”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笃定了的口吻在陈述。 “妙妙,你以为你的心思还能瞒得过我眼吗?”陆勉在问这句的时候心头是震怒的,他刚才是真的有被她给骗过去了,以为她沉浸于突然的噩耗中难以自已。可事实却是,她在故意营造悲情的氛围,实际上却在开始为今后筹谋了。 却听她面无了表情说:“我没想过要瞒你,本身威廉就是你的责任。抚养威廉是你责无旁贷的事,前提是不让威廉与阿姐分开。你不要跟我放那些狠话,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好什么是坏,相信你应该分得清楚。将来无论你是否有新的伴侣,威廉跟着你都不是最好的选择,孩子的成长需要平稳的环境,但凡你对我有一点愧疚,请你秉持我的想法去做。”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只出钱?” 林妙摇了摇头,“金钱能够满足人的物质欲望,但却不能代替精神欲望。威廉需要爱,需要很多很多的爱,即使你不认他,他对你也有着一种来自血缘的亲近。” 陆勉直接被气笑了,扣在她腰间的掌沉了力,等见她微疼地蹙了眉才开口:“你倒是设想挺周到的,既要关照了钱,还得关照了人,还不能跟自己儿子说是他亲爸,那么试问我以什么身份接近他呢?怪叔叔?还是,”顿了顿,“小姨父?” 看见她眉眼抽了抽,别转开眸,“到时就随便你怎么说了。” “到时我什么都不会说。”陆勉恬淡了思绪,眼神也变得寡淡,目光清撩地看着她道:“刚才我不是对你放狠话,势必会付诸行动。至于我有没有新的伴侣,那就权看你了,妙妙,你跟我动这心思没有用,如果你想借着这个事金蝉脱壳的话,我劝你收了这心思。那份报告我会向人求证,如果是真的检查出了问题那么我们就治疗,如果不是,那么你便给我收了那些小心思,再者不外乎是拿根绳子把你拴身边罢了。” 林妙眯起眼冷问:“你认为我对检查报告做了手脚?” 但见他清平的眸光毫无波澜,之前的沉怒火焰似乎没有出现过,此刻只淡了声道:“这是你在被我堵死了路之后最有可能的反应。” “荒谬!” 听见她这声斥后,陆勉的眼神越加笃定了:“再荒谬的借口只要管用不就行了吗?妙妙,你是吃准了我因会受刺激而思维混乱,而你再表现得更激动一些,越加扰乱我的判断力。而你刚刚哪里是在把威廉托付给我,分明就是故意来钻我的心!以你的性格,哪怕真有什么长短你都不可能说我将来是否有伴侣这种话,你会允许这类事情发生么?” 她不会允许。哪怕她真的患了绝症,她也没那么大的度量来祝福他将来与别人百年好合。 他对她所有的心思推测都是对的,唯独检查报告是错的,她没有在自己报告上动手脚,那是真实的。在检查过程中她不是没转过这念头,如今她被他圈禁了,证件一概被没收,阿姐一家也被困于北京,她得找法子破了他这局,所以她动了身体检查的心思,不然她才不会来配合他做什么全身检查呢。 可是整个过程中他几乎全程在左右,连给她与医生单独私下“聊”的空间都没有。唯一他没进去的就只有那妇科,但是妇科那医生问的问题让她心火上扬直接开怼了。 最后在ct室里乘着他没过来时跟医生私聊了几句,却在关键时候他推门而入,于是聊天终止,没有再找到机会。可她没料到的是挖空心思也等不到的机会,却在报告出来的那一刻来了。“宫颈癌”三个字既讽刺又刺眼,让她想大声笑,又无声哭。 原来冥冥中自有天定,一切的命数早已安排好。既然老天爷给了她这个难得的“机会”,那她何至于浪费?坐在楼道里等得就是他追来,如果他不来那场戏还唱不下去。 只是有时候戏演着演着就当真了,她的情绪代入了,会想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不在,除了为威廉的将来悉心铺路外,那便是这个蹉跎了她将近半生岁月的人。如果她真的有一天不在,她不要他过得太好,她要他对她记忆深刻到不忘。 爱情里的人都是自私的,哪怕于生死面前也一样。她的气度向来都不大,否则也不会在发现琴行的那个女孩妈妈对他有心思时出手,即便是他名义上的妹妹江小灵,她也没那度量去包涵感情。所以故意说那一番话,无非是杜绝将来的可能。 被他识穿了也无所谓,本来她就没想过能真的瞒过他。如果能按照她的规划走,那便是先把阿姐一家和威廉送出国脱身了,至于她,想抽身不容易,也没想过要从他这里抽身,否则她回来这一遭是为了什么?可如果没按她的想法走,也至少是打破了现有的僵局,能把那些事情搬到台面上来说。 正文 139.摊牌(4) “joe,你能有一次稍微让我一下吗?”林妙低着头轻问。 她没看见身旁的男人动了容,不是因为她唤了很久都没有唤的称呼,而是她这突然弱下去的态度。印象中她很少有这样低了姿态求他的时候,不说以前,就这次重逢后哪一次她不是耀武扬威地拿“包养”来怼他,把他气到急走她都还云淡风轻。 “你要我让你什么?”他问。 “至少,留一分余地给我,让我有喘息的机会。” 缠绕了一缕她的发在指尖,幽声而问:“是否给你一分余地之后,你就能够心无旁骛?” “只要你能,我就能。” 陆勉的嘴角终于弯起,“这话是你说的。” 林妙一怔,居然他就这样同意了?他连“那分余地”都不谈判?垂落的眸中有精光闪过,那就别怪她把“余地”利用足够充分了。 可几天后林妙发觉自己并没有讨到巧,陆勉给她留的余地真的是叫“一分余地”!他把证件还给她了,但是扣留了护照;他允了托尼自由出入国境,但是阿姐不能踏出国门。关键是也不知道他怎么跟阿姐沟通的,居然能说服阿姐国内比澳洲对威廉更好。 等于是现状基本没改变,她除了能在国内畅游外其余都免谈。而他的“心无旁骛”却有过之而无不及!本来以为他说让她心无旁骛是指配合治疗,结果……一言难尽。 她确实不是个会自怨自艾的人,初时看见检查报告飘红时是会有所情绪浮动,但不至于就此悲观了放任。人生还有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哪里来闲功夫花在矫作上。 而且就算她要放纵,某人也不允许。 隔天就把医院妇科的专家医生都请到了一处,讨论她这病的治疗方案。林妙览过一圈,没发现给她做检查的那名女医生,估计不在专家之列。 初步分析下来她会有此症状的最大可能是生育带来的病痛,由于孩子的溶血症致使她在那一周期内免疫力降低,促发她身体亏空。包括脊椎病,也是受这影响而成的。对于治疗方案,几位专家却意见不同了,有人主张立即动手术切除肿瘤,也有人反对手术,怕手术会有并发症,建议先做保守治疗,从化疗开始。 听见“化疗”这字眼,林妙脑中就闪过秃顶光头的画面,她下意识地看了眼一旁听得专注的陆勉。即使在这时他也极其敏锐,立即感应到她的目光,转首过来对上她视线。 幽幽眸光在空中交汇的一瞬,她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直接做手术切除吧。”林妙开口打断了那边热烈的讨论,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而当反对手术的专家张口时她直接截断了对方:“我喜欢干脆一点,而且我不想做化疗。” 众人面面相觑,沉静片刻终于有人提出:“其实……就算是动过手术后,后期治疗也是需要化疗的。” 林妙的眉宇蹙起:“就没有一种方法是不用化疗的吗?” “肿瘤的话必须都要做化疗。” 林妙垮脸了。 陆勉将这一幕默看在眼里,他自然知道她什么心思。别看她在商场上跟个女强人似的,实际上小女人的那些情怀一样都没少,她在乎自己因为化疗变丑,怕头发掉光。手指轻敲了两下桌面,沉声而令:“先散了吧,我们再自己讨论一下。” 林妙的反应首先是嗤笑,他当这是在jm集团的会议桌上吗?这些都是专家医生,哪里需要听他来调配。可当一个个白大褂起身离开时,她敛去了脸上的笑容,居然这一个个的还都走出门去了,没一会室内便只剩了他们两人。 心头恼怒,怎么现在医生也都这么势利的吗? “刚刚坐在你右手边的,是这家医院的院长。”身边传来低声解释,引得她转眸而过,脑中回想刚坐在右边的那人,好像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也穿着白大褂,她以为是某个权威专家,居然是院长。所以他说这话的意思是——洞察了她这时的想法,告知她以他之势是可以动摇这家医院的决策权的,因为就连院长都要看他脸色。 到这时她终于了悟,宁城这座城市恐怕是他为她设的一座瓮城。 瓮城,瓮中捉鳖的那个瓮。 狠狠瞪他,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哪有这么算计人的?他一定是笃定了她不可能再回吴城,因为吴城留下了太多不好的回忆;也确定她不可能呆在帝都,哪怕有徐慕的t集团坐镇,但她不喜欢束手束脚被约束;而这宁城,是她圈定了最佳的城市,也是他为她选的一座城。所以他花了大量的时间来营造氛围,经常去那家餐厅演奏钢琴,又去琴行上班,一步步的铺垫让她查无可查,也最终让她信了他的那些鬼话。 陆勉没去猜度她这时候在想什么,光看她那瞪视的眼神也知道又恼他了。总之现在他无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能让她恼怒了生气,不过总比她口口声声说要回澳洲好。 他现在有个坏毛病,总喜欢去揪她的头发,喜欢那缕柔软的发丝缠绕指尖的感觉。看她甚是烦躁地扯了自己的头发把椅子搬离远一点,目光坚定地宣布:“总之我不做化疗,其余的你看着办。” “我不是医生,我说了不算。”他轻道。 她不由扬声:“你说了不算还有谁说了算?我吗?那行,就按我的意思,动手术可以,但是后续化疗不做。” “妙妙,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即使把头发剃掉也是暂时的,等你病好了会再长起来。” 林妙眼角抽了抽,“剃掉?你是说理光头吗?原谅我还没这么前卫。” “我不介意。” “我介意!头发长我脑袋上不是只给你一个人看的,你说得倒容易,什么病好后会再长起来。你以为头发留到我这长度要多久?一两个月的事吗?至少要两三年!还有,我可以配合你配合医生来治疗,但我是有自主意识的人,如果非要有种选择的话,我绝对不允许自己因为病痛而变得苟延残喘。” 一番话将陆勉说沉默了,他本以为她就是单纯的怕丑,却原来她想得更多。而这样的她让他感觉十分心疼,表面佯装了坚强,好像满不在乎的样子,可其实她有很多在乎的事和人。 沉吟良久他伸手过去握她的手想说出决定,却发现她的手掌很凉,惊痛了眼,她在害怕吗?一把将人拽进怀中,把她的头摁在胸口处,“妙妙,我们去北京,那边医生更专业,一定能找到不需要化疗的治疗方式。” 林妙埋在他怀中深吸着气息,身体微颤。除了本身情绪波动外,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终于是让他松了口能回去北京了。在这里出不去,阿姐与威廉那边就没法兼顾,她就永远都处在被动位置。 皇城脚下,即便陆勉手伸得再长,也不可能再一手遮天。 这是林妙在回程的飞机上时的想法,但是飞机抵达出机场的时候便远远看见陈斌已经等候在外。所以,这边也都被安排好了? 陈斌一看见他们就迎上前来,径自而道:“老大,医院那边都已经联系好了,专家们全都在等候会诊。另外,美国医学博士约翰先生也被请到了三院。” 林妙动容,那什么约翰先生她是没听说过,可那“医学博士”的称号就够让人震慑的了,还有三院的专家们都在等候会诊,意思是这么多人全都在等她? 只听见陆勉吩咐:“直接过去三院吧。” 疾驰的车上,陆勉就与医院那边联系上了,讲了将近半小时的电话才挂断。转首过来看身旁的人,见她靠在车门边目光放远在窗外,似乎思绪飘远不知到哪去了。靠近过去握住她的手,眉头不禁蹙起,怎么又这么凉? “在想什么?”拨转过她的脸来他浅声而问。 清浅的眸光在他脸上定了定,她说:“那些医生的专业性应该都被认可鉴定的,你又不懂医学上的事,这样质疑别人合适吗?” 陆勉挑了挑眉,原来她有在听啊。“医学上我确实不懂,但是品人的能力还是有的。” 她轻哼:“一个医生技术好不好跟口才无关。” “是跟口才无关,但学术问题如果都不能过关,那就称不上是专家了。” “学术有实践重要?好的医学家与科学家都是通过一次次不断的实践才能有所成就的。” 静了一瞬,陆勉沉声道:“那是对别人,我不容许别人拿你当实践。” 强势、专制、霸道,是林妙对这个人的评价!不过她也无可厚非,事实上她也不想当那只白老鼠去成就别人的医学论证,所以乖乖闭嘴了。 汽车抵达医院时,没林妙脑中yy的那种电视上播放的,一整列队专家医生乃至院长在等候的场景。他们是走到相关楼层后才有护士出来相迎的,一路把他们带到了研究室,里面已经做了五六名中年医生,有男有女。 林妙看了一圈,并没看见什么老外,等到其中一人起身用英语开口时才恍然,原来叫“约翰”的不一定就是长了一张老外的脸,也可以是华人。 这种医学会诊其实很沉闷,就是一众医生对着那已经拍出来的片子和诊断报告讨论方案。这过程在宁城的时候就经历过一次了,她听得既乏味又犯困。 正要打一个盹,突听那约翰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抱歉,我想请问这位患者年龄有多大了?”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林妙这里,她不在意被人关注,可要她当众说自己的年龄……“30岁。”觉得没什么可避讳的,尽管这个问题对于老外而言问得很没礼貌。 而那约翰好像仍在状况外一般,目光环视四下又问:“能不能让我看一下这位患者?” 有人掩嘴干咳,有人嘴角抽搐,也有人欲言又止,怕是在座的专家们都在想这位医学博士到底从哪找来的? 唯独陆勉冷静地坐在位置上默不作声,因为他知道接下来妙妙肯定会给那人“上一课”。 果然,林妙浅笑着转首清撩开口:“约翰先生是吗?不知您来这是为了什么?” 约翰:“我被请来研究一位宫颈癌患者的病疾。” “那您来这之前没有一点资料给您的吗?就这么把您请到这地方干坐着?” 约翰摇头,拿了手边的记事本道:“我这上面有一些相关记录,在来之前已经对病人的病情做了初步了解了。不过你们拿来的拍片与诊断报告是刚刚才看到的。” 林妙点点头,“行,那上面难道没有对患者填写年龄?您不觉得这样公开地询问女士的年龄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吗?而您表现出来的专业水准似乎与您的博士职称有点相违。” 按道理她这一番话必然能让对方无地自容,就连作壁上观的几位三院的专家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可约翰却俨然一副没听出她话中带刺的样子,还在翻看着自己的笔记本道:“我的本子上确实有写患者年龄,也不是我专业出现问题,主要是我看见这张片子感到很困惑。” 林妙看他并没有故作正经的势态,不禁失笑,她刚才纯属对牛弹琴了。这个人虽然顶着一张华人的脸,但对中国语言之道毫无辨别能力,他根本就没听出来她话中的讽刺。 如此她倒也没必要咄咄逼人了,只道:“愿闻其详。”顿了顿,觉得他应该听不懂,又多作了一步解释:“那你说说那张片子哪里让你困惑了。” 约翰把黑色的片子举到半空中,目光灼灼,“这张片子的患者年龄在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所以我会感到困惑,是记录有误吗?” 这话出来全场肃静,就连林妙也都怔住了。 正文 140.大乌龙 陆勉最先反应过来沉声而问:“你说什么?”眸光变得异常凌厉。而约翰并没有get到气氛的异常,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眉宇紧蹙地指了片子上好几处:“这,这,还有这,都不是一个三十岁的年轻患者应该会出现的状况,除非这个人生活极其没规律,不断的亏空,日夜颠倒,使得生理年龄超过了本身年龄。但是……” 约翰犹疑着,陆勉已经忍不住起身,手撑在桌面上逼视过去,“她是因为怀孕时孩子患有溶血症而致使母体亏空,免疫力低下,会不会是这种情况导致了这一现象的发生?” “不可能。”约翰坚决摇头,“我们人体的器官是年龄最好的反射弧,如果按你所说的是孩子得溶血症致使母体亏空导致了这一现象,那么患者的身体各个机能都会反应出来,但目前你们给出的身体检查报告除了这张片子,其余的ct与x光片都符合正常年龄,这种现象是我至今都没碰过的。”约翰抬起头,疑惑而问:“所以你们确定没有拿错片子吗?” 林妙心头一震,下意识地去拽陆勉的手,有种希翼从心底里在丝丝冒出来。在今天之前,除了脊椎出现过疼痛外,她从未有过腹绞痛之类的症状,会不会真的是报告环节出了问题? “立即安排再做一次全身检查。”陆勉一字一句下令。 这一次林妙全程都十分配合,医生让怎样就怎样,询问问题时也都据实而答。当然也没有再出现宁城医院时那种无理问题,专家们都是极其认真的做各种记录和检查数据。 因为要做数据配对,不可能当下就出结果,从检查室里出来林妙脸上是毫无表情,可心里头的忐忑却从未有过。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介凡人,而凡人最惧生死,她也一样。 左右环找都没看见陆勉的人,陈斌在走廊一头打着电话,这时候她能找谁?目之所及里全都是陌生人。来到角落的位置坐下,她翻出手机,翻遍上面所有的联络人,发现居然找不到一个人可以倾诉此时彷徨的心情。 盛旭?以前或许能,而今他们已经离婚了。阿姐?她第一个否决,如果让阿姐知道她现在人在北京,却患上了宫颈癌怕是会急到发疯。 还有谁呢? 突然有人在旁惊叫,她被吓了一跳,指尖划过屏幕也不知。看见是有个小孩奔跑中摔倒了,孩子的妈妈紧张到叫出了声。收回目光,却见手机上已经接通了盛旭的电话,额头不禁有黑线冒出,放到耳边轻喂出声,立即听见那边盛旭浅声应:“我在。” 醇厚的嗓音顿令林妙心头一宽,似乎印象中他都是这般不惊不急的,简单两字,有一种宽慰的力量让她放松下来。盛旭于她就是这么一种存在,很多时候她会喜欢与他聊天,因为他从来都不会让人感到有冲突感。 略一沉吟,她把压在心头的巨石抛了出去:“盛旭,我得了宫颈癌。” 听见那边忽然传来噪杂声,是太震惊把手机都给滑脱了吗?过了一会才听见盛旭的嗓音再次传来,却比刚才沉了一度:“怎么回事?” 林妙笑笑,“可能是老天爷觉得我生活过得太平坦了,人之生老病死,让我尝一下病痛之苦吧。不过刚刚有个医学博士说可能弄错了,又重新做了一次检查,现在正在等检查报告。” “你现在在哪家医院?” “怎么,你还立刻飞过来找我呢?” 盛旭默了一瞬,语气认真而道:“阿妙,只要你需要我,我可以立即放下所有的事过去。” 林妙没有立即回应,低着头拽了自己的衣角,她不是没听出来他话中的涵义,但是……正要开口忽而瞥见视角里多了一双脚,就站定在她面前。 这双鞋子她自然不会陌生,主人正是刚刚莫名失踪了的陆勉。心绪一上来,她故意对手机里道:“盛旭,我需要你。”眸光缓缓上移,最终落定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那低眸敛来的眼神中明显多了阴沉。她就是故意给他添堵的,谁让她想要找他的时候人影都不见? 可就在两人目光对视间,忽然盛旭的声音清撩而响:“好,我立刻订机票过来。” 林妙愣了愣,低头竟见自己无意识中手指触到了免提。反应过来时刚要张口:“不是,盛旭……”可那头已经挂了,嘟声长音尤为清亮。 头顶的一声冷哼抵来:“正好,可以清算一下旧账了。” 林妙这时也不管他说得什么旧账,连忙重新拨号回去,可那头却一直处于忙音中。不禁怅然,盛旭不会真的是订回国的机票了吧。 “在你心里他真这么重要吗?” 听着这问林妙抬头凝了眸光,回应的是——“曾经,他在我生命中扮演了一个极其重要的角色,在我最无处可依时是他站在我身后。如果要问你和他于我的区别,那么我不隐瞒地告诉你,是安全感,他给我安定依靠的感觉,而你却让我……” 话说到此处,突然手被他拽住了人也拉起,肩膀处一紧就环住了她疾步前行。要脚下飞快了才能跟上他步伐,直走到安全通道门处他拉着她推门而入。不等她反应就被抵在了墙上,阴沉的黑眸近在咫尺地逼视着她:“你说我让你怎样?” 目光顿了顿,林妙毫无畏惧地回:“你让我总无法心无旁骛地去信任。” 他之前要她心无旁骛,现在就把这四个字丢回他脸上去。对视的目光胶着而对峙,她眼睛里是什么样的不知道,只知道他眼睛里有点点星火在燎原。 忽而他唇堵上来,狠狠地吻她。并且摁住了她的后脑勺不容她退开,她一恼也不管不顾地回抱住他。记忆中两人亲吻的时候从未有过如此凶狠热烈,像两头互噬的兽,恨不得把对方吞噬而灭。可男女之间通常因为激烈而情绪升温,渐渐的,面容相贴、气息纠葛在了一起。 等他退开时,林妙喘息着粗气,胸口因为窒闷而微疼。听见他在耳边吹乱了声息:“我必须要第一时间确定你是否有事,刚刚我就在那边守着你的检查报告等结果。妙妙,是误诊,你根本没有得宫颈癌。”最后那句他是叹息着说的,整个人都被他紧紧扣在了怀中。 脑袋嗡嗡的,有些迟钝,又有些心慌过度,喃喃而询:“你说什么?” “你没事。”他亲吻了下她的耳根深处,含着无边眷恋,“这一次你可以心无旁骛地相信我,因为,我比你更迫切获知这个结果。” 喜悦是一点点蔓延至神经的,之前她存着希望却不敢妄想,而今妄想成真了又觉得不真实。难得口舌不利索了:“那……那为什么之前检查报告上会这么写?” “你的拍片和人拿错了。” 所以,真正得宫颈癌的人不是她?! 憋了半天,林妙才出来一句:“那医学博士原来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直接把陆勉给引笑了,为什么她看事情的角度总是那么与众不同呢? 刚刚他完全顾及不上她的情绪,因为他的心思全倾注在等候报告这件事上。他务必要紧迫盯人地看着他们把数据比对出来,不容有分毫差错才行。他的人生信仰一直在要在正确的轨道里行走,从没像这次一般希望能有一回是错的。 事关她的命啊,他早已经没有了一贯的从容,也淡定不来。 直到约翰把检查报告递到他手上时,悬着的心才终于尘埃落定。但松了神经之后也并不乐观,因为不仅是约翰还有专家团们都告诉他,其实妙妙的子宫确实因为当年孩子溶血症而有影响,导致她宫寒、体质弱是主因。难怪她的手常年都是凉的,而脊椎的病痛也是由此衍生而来的。之前单方面的只治疗脊椎,那是治标不治本,她的本其实就是被亏空了。 所以他会耗费了一些时间在检查室里,暂时专家们给不了他一个具体的治疗方案,需要根据其它数据的综合报告才能定出一套最有效的。 临出来前,他问了一个问题——她还能再怀孕吗? 从情感上他想和她再生一个,威廉的出生与童年他没有参与是他的遗憾,他希望能够与她再有一个孩子,是从她怀孕初起到出生再到孩子慢慢成长的整个过程,他都在。 他想弥补,不是弥补缺失的父爱与责任,而是弥补妙妙怀孕过程中的所承受的痛苦与艰难。威廉是他儿子,即使过继给了林可也仍然是他儿子,这个事实不会改变。妙妙明白这道理,所以她没有剥夺他能当父亲的权利,所以她回来把痛苦倒给他。 但这个女人表现爱的方式有时候让他真的咬牙切齿,能有一次不气他吗? 盛旭这个篇是翻不过去了?人都已经离婚了,还跟人家联系,是不是觉得他的涵容量好到能容忍她跟前夫还有纠缠?行,盛旭只要他敢哪只脚伸进国门,就打得他那只脚不能走路。 这边陆勉放了狠话在心头,另一边的盛旭也很郁闷,他都已经订好机票人到了机场候机室准备登机了,却接到林妙打来的电话说搞错了,什么检查报告跟人弄错了,她没有得宫颈癌。当时他还不信,以为她故意忽悠他不想让他回去,结果通话结束没两分钟,她把检查报告的照片给发过来了,上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着她“林妙”两字。 她还沾沾自喜地发来一条短信:我没骗你吧。 盛旭反反复复地把那检查报告给看了又看,逐字逐条,确定真的是她的检查报告并无修改痕迹后才无奈地回复两字:很好。 很好的意思是,再好不过。 即使离婚,即使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开始,即使陆勉因为她而把他逼到退无可退之地,他也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因为病痛而离开。当阿妙用无所谓的语气说她得了宫颈癌的时候,他的手没拿稳手机,也将手边的咖啡翻倒在桌上。 从没有过的心慌在那一瞬间蹿起,就连与陆勉通过视频对峙的时候都没这么慌乱。 几小时后,她告诉他是弄错了,她一定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他已经通过他的人脉联络了好几家医院的肿瘤专家,并且安排好了问诊时间,而在之后他要再去一家家地推掉道歉。不过这不重要,比起她的身体是完好的,费这许多周折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清楚自己的行动一定是被陆勉安排人监督着的,但凡他回国,那边一定会有动作来针对公司。这天盛旭在机场的候机室里坐了一下午,听着自己那班航班起飞前一直播报着他的名字,而最终时间过去……天黑后他才起身,缓缓走出了机场。 林妙本以为乌龙既然被澄清了,那她便也能离开医院了,可再次被告知要坐下来开会研讨是怎么回事?总不至于拿她这次的乌龙事件当作病例来做深度研究吧。 可等听完专家们的一番会谈后,她有种无力感。怎么到他们嘴里,她就成了一个体弱多病,身寒体虚的病秧子了?除了被误诊为宫颈癌外,她哪里有他们说得那么弱? 但专家之所以为专家,就是他们总有一百种说法让你无法反驳。再加上一个医学博士,把一项项数据投影到墙上当众讲解、论述、探讨,跟她开过的上百次会议是一个模式。只是她研讨的是项目,而现在被研讨的却是她。 那一个个专业医学名称她肯定是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她对数据的敏锐度依旧保持,能看出来几乎所有的数据对表都没有达到合格的状态,不是偏高就是偏低。约翰说,除了个别的,如果单项数据拎出来并不算是太大的问题,但是合到一起那就问题大了。 这次林妙插不上嘴,哪怕她有那个气度应对这种场合,但是不在她的专业领域内的东西,面对那个假老外的一项项评判,她无力可辨,闷闷地想现在这假老外怎么就认出她来了呢?每次说话都是对着她说,就跟老师给小学生上课似的。 假老外自然是那医学博士约翰了,实际上他是个真老外,彻彻底底的美籍华人,中文一句都不会说,吐出来的英文全都是医学专用名词,连在座专家团都面露疑色,就别提她了。 正文 141.我应该不会再结婚了 终于停下时林妙第一个起身,却听全程没有发表意见的陆勉开口:“暂时休息一下吧,过半小时后再回来这里。” 林妙顿步,还要再来?“能不能你们讨论完结果再来告诉我?我的时间不是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的。” 陆勉抬了眸看她,“你有什么事?” “我的事情可多了。”丢下这句林妙直接走人,而且是下电梯离开了医院。 回来了北京,她自然是要回一趟公寓去看阿姐和威廉的。 阿姐看见她进门很是讶异:“怎么回来也没来个电话?”林妙略一沉吟了答:“t集团那边有个文案急着让我回来处理,弄完就要走的,本没打算过来的。” “你人都回北京了还不过来?有多忙呢,再忙也能抽出时间来,威廉刚还在念叨你。” 听见威廉念叨自己,林妙还是忍不住嘴角牵扬了弧度,丢下一句:“我进去找威廉。”可过没多久,她就一脸讪讪地出来了,眼神不耐。 那臭小子哪里有一点想她的,在屋里摆弄着一个箱子的机械积木,看见她就喊了声“小姨”,埋头继续他的工程大业了。男孩喜欢玩这类玩具能理解,关键是谁买的,一问之后说是叔叔给买的。她没再问是哪个叔叔了,统共威廉认识的也就那一个“叔叔”。想想就火冒,怎么着他还能分身来着,一头在医院看住她,另一头还能给威廉送礼物来着? 回到院中见阿姐还在修剪花盆,不过一月未见,这个院子就大变样了,花花草草这些东西阿姐自是比她在行。 站在门边安静地看了好一会,见阿姐都没要回头的意思,不禁干咳出声,这才引来阿姐的注意:“这么快就出来了?不跟威廉多说一会话?” 林妙耸了耸肩,“那小子没心思在我这。” 林可看她一眼,“有话要问我?” 林妙莞尔,在阿姐面前她的心思似乎总遮不住,原本她确实想问的,可现在又觉得没那必要了,于是摇摇头:“没有。” 林可回过头,继续修剪花枝,有根细枝被拿在手上后轻声道:“妙妙,你很像这树枝。” 林妙好奇而问:“怎么说?” “它长在枝头时看着枝繁叶茂,生机勃勃,可其实却从底子里慢慢褪化,若不剪,这碧绿的颜色与茂盛的枝叶也都会慢慢褪去。” 这话说得深奥,林妙想了想道:“阿姐,你是在说我外强中干吗?” 林可:“你哪里是外强中干,不过是只纸老虎罢了。” 林妙苦脸,“我就算偶尔强势,但应该也不至于到成母老虎那境界吧。”林可顿住了手,横来一眼,“能好好说话吗?”林妙表示噤声。 看着妹妹如此林可也是没好气,只得回身继续修剪花枝再道:“把枝叶剪下看着好似有些残忍,但如果不剪只会吸食养分,到达不能负荷的地步。可如果剪下来,除了旧枝能够得以继续延存,就连这根枝头也能成为材料。” 顿停了一会见都没声回应,林可蹙眉,“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林妙听阿姐在问,面露难色地道:“阿姐,你讲得太艺术了,能不能通俗易懂一点?” 啪!林可手中的树枝断了,怨恼地看过来:“你跟我装什么糊涂,就你那颗精明的脑子能听不懂我的话?” 林妙干咳了声,笑着应:“其实也不是没听懂了,就是阿姐你这搞惯了艺术的人,连讲话都变艺术了就会有距离感。我这根枝头其实剪不剪都那样,没太大出入,当真要剪了就也是这棵花枝不能再出彩要枯死的时候了。” “胡说!”林可扬声而斥,丢了手上的剪子与花枝就滚着轮椅过来,“这种话不准乱说。” 林妙凝了她一瞬,平静而道:“阿姐,我这次回来北京其实是为治病。” 林可这回真蹙了眉头,一脸疑惑地问:“治病?你得了什么病?” 略一迟疑,放出炸弹:“宫颈癌。” 只见林可浑身一震,惊愕地睁圆了眼,一脸不敢置信,“这不是真的。” “这确实不是真的。”林妙见阿姐反应如此巨大赶紧安抚,威廉的身体一直都是阿姐的心病,以致于对疾病产生极大的恐惧,连忙解释了道:“是宁城那边医院搞错了,把我的检查报告单与别人的搞混了,过来这边再查才发觉弄错了。” 但林可仍觉惊魂不定:“有没有再检查一次,确定了没有?不行,我们现在就去医院,我要亲眼看到你的检查报告才放心。” 林妙脑中灵光一闪,立即翻出手机里的报告单,“你看,我真没骗你。你想啊,如果我要是真的患病还能如此淡定地来和你说吗?”亏得之前拍照给盛旭看了,不然还真要被阿姐逼着上医院一趟才行呢。 林可夺过林妙的手机,目光紧紧锁定屏幕上的照片,反反复复仔细检查看过后抬头,犹疑地看过来,目光从惊异渐渐转成若有所悟,“你有话就直接问吧。”对这个妹妹不能说了解透彻,但是也知道如她刚才所言的,假如当真得了这病就不会拿到自个面前来说了,既然说,那就一定有她的用意。 林妙的眸光很沉定,与阿姐对视了一瞬后才轻道:“直接问不如直接说。” 她们姐妹之间不需要猜疑,也不用设局,直来直去就行。 林可微怔之后苦笑,“也罢,我便与你都说了。在威廉手术成功后陆勉就找过我了,当时我并没对他设防,只当他对威廉喜欢所以想了解多一些,可没料后面他就犹如变脸似的换了一个人。把他与威廉的一份亲子鉴定报告拍在了我面前。” 林妙想象了下那个画面,这是陆勉能干出来的事,而阿姐哪里可能会是他的对手,自是被他牵着鼻子走了。果然,听见林可继续道:“他问我有收养威廉的过继协议没?如果没有那我属于不合法收养,而他有权要回威廉的抚养权。你不知道当时我都懵了,当初我们几时有想过那什么协议的。”当初都是口头上约定,姐妹之间何曾谈到协议。 林妙理解阿姐当时的为难,事情也与她所料大致没出入。但是阿姐的下一句话却让她愕然:“妙妙,你老实跟姐说,你究竟是什么时候与陆勉又在一起的?既然孩子是他的为什么要骗我是跟别人?难道,”林可顿了顿,眼神里露出愧疚与痛意,“你还在介意当年我曾喜欢过他这件事?” 林妙眸光闪了闪,阿姐居然仍然不知道陆勉就是joe,而joe就是陆勉。而最后那问更让她皱眉,伸手过去拉住阿姐的手,竟发觉那掌心都出了汗,不由心疼,“阿姐,介意的人不是我,而是你。都过去十年了,我哪里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你也该把心里的结打开了。” 林可抽了抽手没抽出,别转开眼幽声道:“十年前若不是我的介入,你和他根本不会吵架,可能就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了。” 林妙摇头,“不是的阿姐,你我都清楚那件事源从何起,即使避得了那一次,也会有下一次。所以你不要再把它像一道枷锁一般加固在自己身上,相反的我反而庆幸,至少他在那场灾难中活下来了。”避过那一次,谁能保证下一次不是真的丧命。 沉静,是对过去最好的沉默。 无论是她还是阿姐,都被那段过去影响了一生。曾经有再多的遗憾,悔恨莫及,到了这刻漫漫沉淀下来。脑中闪过一幕幕场景,最终回归平静,听见阿姐轻声问:“妙妙,你还爱他吗?” 林妙怔了一下,阿姐这问题可够直白的,寻找了下措辞:“怎么说呢,我对他的程度不是爱与不爱的那种了,是……可能这辈子就死磕到底了。他不会放任我另结新欢,就连盛旭都被他逼得跟我离婚了;我也不可能任由他抽身,他心机再深沉也总有弱点的时候。” 她没说的是,陆勉的弱点就是她。其实这是个自相矛盾的命题,若陆勉心中已无她,那么一切都不成立。说到底,她其实就是仗着他不可能放得下她这一点才能这般肆无忌惮。 林可怔愣,“你和盛旭真的离婚了?” “这还能有假啊,你看他连你这边都不放过,怎么可能放任盛旭在我生命中充当如此重要的角色呢。而且他直接跳过了我,你知道的,只要盛旭开口我是不可能拒绝的。” “那也是你本来就有那心思了。” 林妙被噎住,还是阿姐最了解她。 林可看着这个妹妹是欲言又止,那些话现在说也是多余的了,按她的看法?如果不是陆勉咄咄逼人没办法,真的还是赞成妙妙与盛旭在一起。“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跟他结婚?” “当然不。”林妙被阿姐的这个问题给惊到了,下意识就否定了,跟陆勉结婚这种念头她想也没想过,迟疑了下道:“我应该不会再结婚了。”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既然跟他都要磕一辈子了还不结婚,妙妙,你在想什么呢?” “呃,阿姐,我才想起来徐慕还找我去公司一趟对账,不跟你多聊了,晚点我得空了再过来。”找了借口推搪,林妙想脱身了。这话题继续聊下去,要跟阿姐聊崩了。 幸而阿姐也没强留,哼了声气道:“走吧走吧,回头你必须得给我个说法,别想着就这样避过了。”林妙连忙应:“一定。” 临走前又进去看了一会威廉,他倒是天资聪颖,已经拼搭出一辆小汽车来了,给她炫耀来着。知道她要走了,倒还过来抱了抱她,回头又玩他自个的去了。 林妙又好气又又好笑,难道她的魅力都不敌那堆积木吗?转身而走时又恨恨嘀咕了某人。可在她拉开门走出去时便定住了身,那被她念叨在嘴里的人啊,就靠站在门外,指尖夹了根烟,神色清沉。看见她出来便把烟给摁灭了,盯了她一瞬后问:“可以走了吗?” 林妙没动,蹙起眉头,“你来多久了?” 他走过来环住她的肩膀,“等你等饿了,出去吃东西吧。”她挑眉,这意思是已经在外面等很久了,那刚才她与阿姐的对话…… “既然决定与我死磕到底,为什么不索性用一纸婚约把我直接给绑死了?” 顿了顿,林妙无语地颔首,好吧,也省得她再猜来猜去了,他在外面是等得挺久的,该听见的和不该听见的都进了他的耳。 她问他:“你觉得结婚是什么?” “你想说什么?”他不答反问。 林妙笑了笑后又道:“结婚其实是彼此给彼此上一道看起来一点都不牢固的枷锁,可以是心甘情愿,也可以是委曲求全。而这道锁恐怕随便拍一掌就没了,你觉得还有必要吗?”问完她就想,这番话是不是延袭了阿姐的艺术风呢。 “有必要,枷锁既然不牢固那就使它牢固,到固若城汤的时候就算拍几巴掌都不会没,更何况,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林妙眨了眨眼,“你现在是在跟我求婚吗?” 黑眸湛然凝定,幽深如海里似有小船在浮动,在她几乎以为他要点头时,却听他道:“不是,我只是就事论事。” 她失笑,原来是她多想了,“那就等你有这想法的时候再来讨论这件事吧。” 陆勉深了眸光,没再继续这话题。不是他没这想法,而是如果要求婚不会如此草率,并且从她这态度来看,为这事还得筹谋一番,总要让她不能拒绝也没法拒绝才行。 正文 142.调虎离山之计 t集团,总裁办公室。 林妙坐在办公桌后手上忙碌地敲击键盘,徐慕撑着下巴看她有一阵了,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妙姐,咱公司有那许多的账务需要你审核吗?你这都忙了半个月了,也该查完了吧。” 却见林妙头也不抬地回道:“你可以自己来查查看,看看花半个月时间能解决多少事。” 徐慕立即摇头:“不了,我对那些数字头疼。好了,有你坐镇公司我也轻松,能者多劳,桌上那几份文件你顺带帮我签了。”起身走至门边时又顿步回头,“妙姐,西宁那边的项目要是无限制搁置的话,就把投入资金抽回来吧。” 林妙停了手指,目光凝结于一处,眉宇慢慢蹙起。 西宁吗?他自那天接到一通电话离开已经半个月了,至今没给她打过一通电话,发过一条消息。 恍了下神,抬眸看向门边的徐慕,清撩而问:“他究竟许了你什么让你倒戈向他?” 徐慕面部表情瞬间僵住,“你在说什么呢,不和你说了,我去办事了。”门应声而关,大有落荒而逃之势。 林妙挑了挑眉,这丫头也太不经诈了。 当与陆勉摊牌之后,知道他根本没失忆便很多事都存在可能性了。既然他连阿姐那边都能先下手为强,那她的根基焉有不动之理?而徐慕在她面前太嫩,想要旁敲侧击都把心思都写在脸上,就问了一句已经把答案都统统交出来了。 看来他早就把徐慕这条线给捏在掌中了,不得不说他筹谋已久。可就是这么一个人,被困在宁城了,因为,叶非凡出事了。 具体林妙不是太清楚,但大致了解非凡创业涉嫌融资,叶非凡被抓起来了。 她在非凡创业待得也不是一天两天,基本上经济账目上都有数,涉嫌融资这事不知从何说起。除非是叶非凡在她过去后,有意隐藏起了什么。 本想着既然陆勉放下这边所有事赶过去,肯定能在最短时间内解决了,却没料过去半个月了都没音讯。依照他的脾性,之前在医院那般纠结她的身体治疗,不可能就此撇下不管。 现在徐慕来提醒,是否受了他的令呢? 看来她确实要去一趟宁城了,给他的时间已经超出了她的耐心。刚好徐慕提出的要求也给了她成行的借口,她要以t集团投资人的名义将之前所投入项目的资金抽离。 订完机票林妙翻了翻手机的通讯录,视线定在那名字上数秒,手指划过翻到了阿姐的号码。既然决定过去,也没必要去联系他,终归到了那里就见面了。阿姐那边倒是要禀告一声,不然肯定要被数落得很惨。 等了一会也没见阿姐接电话,估计手机落房间里了。当第三次林妙没打通林可电话时,心头升起了一种不好的感觉,阿姐就算一时在忙也不可能一直都不看手机。 几乎没有多犹疑就起身离开了公司,回程途中她没再尝试打电话,既然隔得不远,到家便能了解是怎么回事了。 用钥匙打开门的一瞬,林妙心头的沉重又添了几分。室内如往常一般整洁,但是却静寂无声,由于托尼回澳洲办事了,家中就只有阿姐与威廉在,所以基本上阿姐不太会出门,生活所需品都会网购送上门。 林妙里里外外都找了一圈,确定两个人都不在屋内。再打阿姐的手机,依旧没人接听,但是并没听到室内有手机铃声或者震动音。 她们难道真的出去了?附近的生活超市是最有可能的,林妙打算下楼去找,可就在转身之际目光瞥过某处,忽然就定住了身,缓缓回头,眼神凝定时瞳孔逐渐收缩。 在茶几上有一罐开过的可乐易拉罐,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是在拉开的易拉罐口子处有烟灰。阿姐显然是不抽烟的,就是托尼也不抽,那么必定是有人来过,而且大概率是男人!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陆勉,阿姐的自我防备意识很强,能够进到这门里的人除非是信任的。即便陆勉曾以威廉要挟,但从上次与阿姐谈话来看,阿姐对他并没有抵触情绪。 再无淡定,林妙立即拨转陆勉的手机号,可竟然那头是关机状态。 心头更添疑窦,这时候他怎么可能关机?阿姐与威廉已经被他胁迫了不能离开北京了,到底他又在搞什么明堂?忽然林妙的视线被易拉罐底下露出来的一角给吸引,那是什么? 疾步上前移开易拉罐,看见底下压了一张白纸条,翻折而开,上面只写了两字——吴城。 飞机落地,林妙双脚踏地时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萧冷。她没想过不回吴城,无论走到哪,哪怕她真的定居澳洲也不能改变她生在吴城的事实,所以这座城市终究是要回来的,但是,不是这种方式回归。 出租车内司机问她去哪,只略顿了下就脱口报出了地址。车子启动时心头划过异样,即使离开五年,原来公寓的地址还是记得的,但是司机一口道出她是不是很久没来过吴城了,因为那条路改了名,叫望妙路。 不是她自作多情,而是这路名改得也是巧。不过她只蹙了蹙眉便敛去了心神,也没再与司机搭话,安静地看着车窗外场景一幕幕倒退,熟悉的、陌生的,像过电影似的。 尽管路的名字改了,但大概位置还是没变的。林妙下车后不是先抬头看自己公寓的那一层,而是侧首看不远处高楼,烫金的大字写在耸立的几座楼上——望妙庭。 难怪要改名叫望妙城,原来在她公寓的旁边新造了一座商住房。 她回来公寓并没想要上楼,而是径直下了地下停车库,找到自己车位见那辆白色车子当真还停在那。最主要的是,她上车启动车子居然能发动得起来。 一辆车搁置五年都还能开,不是这车的性能有多好,而是必然有人定期在给它做保养。至于是谁也没必要去揣度了,能有谁把她的事想到这种极端细致,又有谁能在这片土地上大动干戈的弄这些名头呢。 如果不是那张纸上的笔迹不是他的,她都要以为这当真又是他故作明堂摆得一个噱头了。没错,那白纸上“吴城”两字,既不是阿姐的笔迹,也不是陆勉的。 开车在城市深处穿梭,不得不说五年内道路设施有了许多变化,以致于她开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才找到那条路。经过那个位置的时候,脑中不自禁地闪过自己把车开进田里的那一幕,心头就添了一抹阴霾。 这一次,你是藏在了暗处还是被调虎离山中了别人的计? 如果说她人生中还有什么能笃定的,那便是这世上无人能抵过他的心计,大概也没人能算计得了他。可是算计不到他不代表不能对付他,因为他有弱点,除了她,还有他兄弟。 就怕这次以叶非凡为饵,把他从她身边调离将他困在宁城,那么便可安心来对付她了。 车子停下时,林妙没有立即熄火,坐在驾驶位里目光微凝着看前方那座别墅。 这个在她成年之前被称作家的地方,一如过往的,让她生出一种厌恶感。 或许她曾经忽略了人的本性,以至于今天她又一次受制于人性。“吴城”二字的笔迹,她本该认不出的,但是她认出了“城”字最后那个弯钩,毕竟,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即使不亲近也还是有避不开的交集,是吗?林彦。 别墅的大门只是轻掩而上,按道理这儿已经属于她了,别人是没有权利进来的。但在得到她该得的一切后,她并没有想过要来换锁什么的,所以锁还是原来那把锁,自然有心之人能进来了。目光环视一圈,落在背朝着门的沙发处,那里有明显的异动。 往前走了几步林妙就神色一紧,扬声而唤:“威廉?” 过了两秒就见一小身子从沙发里爬了起来,看见是她后惊喜而喊:“小姨。”林妙疾步上前,目光扫过茶几,是比之前更大的机械乐高积木。 “妈妈呢?”林妙问。 威廉指了指楼上说:“和小舅舅在楼上说话。” 小舅舅?林妙蹙了蹙眉,“就你一个人在楼下玩积木吗?” 威廉听她提起积木便立即乐了,“小姨,你快来看,这个机械战斗机我刚拼出来的,是不是很厉害?”看了眼那小手上拿着的直升小飞机,不违心地赞了句:“很厉害。”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可能会坐下来与威廉说一会话,他确实对机械这方面有天赋。 然而,头顶忽然传来两声击掌,引得她抬头后又啧啧出声了喊:“瞧瞧这谁回来了?” 二楼的围栏边,林彦撑着手笑意涔涔地居高临下看着她,一别五年,他的面貌没怎么变,但举手投足间的痞子气却越发浓了。 “阿姐呢?”林妙沉声问。 “在屋里呢,你这副表情是还怕我对大姐怎样啊。” “大姐?”林妙失笑,“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没听见你叫过一声阿姐。” 林彦回:“以前是我不懂事,大姐就是大姐,就算不叫也还是我大姐,你说是吗,二姐?” 林妙敛了脸上的表情,眼神沉了沉,径直向楼梯而走。在没有看到阿姐之前,她不会信林彦一个字,而踩着台阶走得每一步都有种踩在针尖的心坠感。 林彦没阻止她上楼,视线却一直紧随着她,这只说明他在等着她上楼。而阿姐既然就在房间内,但凡人身是自由的必然已经出来了,所以清楚知道可能等着她的是什么,但她无惧。 当走至林彦跟前,目光看向敞开的门内时,林妙身体定了定,眼神渐渐露出讽凉。 正文 143.落叶归根 只听林彦在身后道:“爸等你很久了。” 室内林大军正坐在轮椅里一脸肃穆地看着她,在他身后的阿姐低埋着头,什么话都没说。这情形林妙也不去揣度在她来之前发生了什么,总之,现在是一家“团聚”了。 她咧了咧嘴,不吝啬地露出笑容:“爸,好久不见。” “是挺久的,还以为你们姐妹二人当我死了呢。”林大军沉喝出声,气势依稀如从前,不过,林妙眸光闪了闪,她觉察到父亲有些中气不足了。 一个人因为有底气而有威势,当没了底气的时候吼出来的就是虚张声势。 所以,其实真正掌握形势的人是林彦? 脑中百转面上形色未动分毫,只淡了声而回:“怎么会呢?有林彦在,自是不用我跟阿姐操心了,看你这身体还很硬朗,足可见林彦很孝顺。” 这话出来明显见林大军脸色沉了沉,并且很快别转了视线指了房间内一角道:“进来坐了说话吧。”林妙深看了一眼埋着头的阿姐,就在刚刚她看到阿姐的身体轻颤了下,此时她就站在这门外,只需要走进两步就到了房内。里头是龙潭虎穴还是一场深渊都未知,如果这时候她扭头下楼,情况会变得如何? 但是她向楼下看了眼,只见许晓君坐在威廉的身边正和蔼地帮着搭积木,不禁讽笑而起,就单单为设计一个她便全家出动这般大的阵仗,她的面子可还真大呀。 身边传来林彦的悠游的语声:“二姐,请吧。” 林妙二话不说一脚踩进了门,目光快速扫视了一圈,竟不见室内另有其人倒令她感到意外。拉了一张靠近门的椅子落座,安静地等着他们的下文。 林彦是随后跟进来的,正要随手关上门被林妙打断:“别关,威廉在楼下,万一有事喊我跟阿姐会听不见。”林彦盯了她一眼,笑了笑耸肩,当真没再关门。 仍然是林大军开口:“这么多年我们一家人因为外人而分崩离析,终于今天能够都到齐了。小可离开得最久,既然这次回国了以后就也别走了,至于小妙,你的主意最多,以后还是回来家里帮小彦做管理吧。” 林妙沉静片刻后问:“管理什么?这个家吗?” “家里有什么要管理的,当然是帮着小彦管理公司了。据说你现在是t集团的财务总监,以后就也别在人家那边干了,还是自家企业重要。” 林妙转眸去看林彦,见他脸上依旧挂着懒洋洋的笑,“冒昧问一句,自家企业是哪一家?原谅我很久没回来吴城,有些糊涂不太清楚。” 林大军皱了皱眉头,很是不耐烦地道:“你在跟我装什么傻,自家企业还能是哪家,当然是寰亚啊。如今寰亚也被小彦接手了,小可就算了,小妙你在公司事务上在行,必须回来帮小彦,听到没?” 林妙盯着林大军沉默不语,眸光细细览过他脸上每一分表情,好像……有些不对。 “你忘记寰亚早已经……” “妙妙,你应下了便是。”林可忽然抬头,到这时林妙才看见她脸上殷红的巴掌印,顿时心头火冒了上来,谁给他的权利打阿姐?但见林可的眼神不断暗示,敛眸承应:“听到了。” 林大军见状点了点头,“如此你们三姐弟也算是心到一处了,我就正式不再管公司的事。好了,小妙你先和小彦出去吧,我和小可再说几句话。” 林妙眸光一沉,“爸,阿姐身体不好不能久坐,如果你有什么事不妨告诉我。” “二姐别紧张,咱大姐这许多年没回来,爸自然是有很多话要跟大姐说了,我们楼下陪陪小外甥好了。正好我跟你商讨一下公司的事务。” 林妙眯起眼,这一番话中林彦看似讲得和和气气,实则暗藏威胁。首先以威廉为胁让她不得不下去,其次把阿姐留在楼上便为等下谈“公司”的事奠定筹码。 起身而走,没有再看阿姐一眼。这时候她越表现得对阿姐在意,对阿姐越不利。 来到楼下看见许晓君一副温柔贤惠的模样,与威廉正说着话,可林妙却看到两人明明坐在同一张沙发上,却隔着距离。如果不是许晓君根本就不喜欢威廉的话,那么便是即使威廉还小也能嗅出这空气中的危险气息。 林妙轻唤了声:“威廉。” 立即小人儿扭过头来,看见她时眼神中露出惊喜,毫不犹豫地跑了过来,是一下撞进他怀中的,“小姨,你有看见妈妈吗?” 林妙点了点头,“妈妈和……外公在楼上说话。”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林妙顿了顿,还没回答便听见许晓君道:“傻孩子,这里就是你的家啊。来,外婆带你继续玩搭积木,让你小姨与小舅舅谈公事。” 威廉拽紧了她的裤管不肯过去,林妙一沉眉淡声道:“就在客厅谈吧,孩子也影响不了什么,只需无关人员屏退就行了。”这无关人员自然意指的是许晓君了。 倒让她意外的是许晓君竟起身道了句:“我去楼上看一下你爸。”便径直上楼去了。 林妙含笑着目送她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似乎五年过去大家都有变化。可能就她还原地打转,不知进取吧,被算计了只能任由摆布。 因为有她在,威廉也安了心不再怕生了,又继续玩起积木。余光中林彦似乎挺有耐心地坐在对面观看着威廉如何搭积木,也不急着打破沉静。 心思敛转一圈,既然回来了走进了这局中,就是想避也避不开,不如索性主动出击吧。林妙如此想也如此开口了:“我很好奇,什么时候寰亚又回到了你的手中需要我来帮你管理了?”五年前她离开吴城的时候,寰亚是做过安排的,自有人会在管理公司,而这些年她并没收到任何法人变更的通知。 林彦闻言笑了笑,“是爸老糊涂记错了,你还当真?” “那看来是,刚听爸说得那些好像有点记忆错乱。” 林彦叹了口气,一脸感慨地道:“自从那年受了刺激后,他就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清醒的时候能正常与人交流,糊涂时就会把过去的一些事错乱混淆。他啊,还觉得是当初他一手掌权寰亚的年代呢。” “你就没给他找医生治过?” “怎么没治?不治他还能这么健朗呢,早就瘫痪在床成个中风老头了。” 林妙心头划过讽凉,以林彦这口气好像治疗父亲是恩赐一般,回想当年许晓君对父亲的态度,便能猜测事后一二了。除非是,父亲身上还有剩余价值。从今天看来恐怕这剩余价值要发挥效用了,只是,林妙讽赞了句:“你倒是孝顺。” 林彦耸了耸肩,“孝顺不敢当,谁让老头子是咱爸呢,你和大姐撒手不管了,我总不能也不管他吧。”林妙闻言嗤笑出声,“他一心向着你,你如果不管他也说不过去是不?” “也是。”林彦还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林妙帮威廉拆开了一个坚固的零件后,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什么时候回来的?”却见林彦莞尔了道:“我就没离开过,哪里有什么回不回的,倒是你既然回国了怎么也不往家里来的呢,跑什么西宁那种荒凉地。” 倒不至于意外什么的,连她在北京的地儿都能找到,还能不知道她上宁城的事嘛。也不想跟他打太极了,直截了当而问:“说吧,你想我做什么?” 林彦嘴角噙着笑,故作深沉地看着她顿了一会才道:“刚才老爷子不是已经给你提了。” 蹙了蹙眉,刚刚父亲的意思是让她帮林彦管理公司,难道他要以阿姐和威廉为要挟夺回寰亚?刚念转于此,便听见林彦又道:“我自己开了一家公司,目前已经上轨道了,公司缺一个cfo。听说你去澳洲专门学了财务经济方面的东西,所以希望你能够回来帮我。” “你公司叫什么?” “彦华。” 林妙眼神一沉,“彦华新城科技?” 林彦貌似愣了愣,意外而问:“你还听说过啊?”但在林妙眼中,她这个弟弟是在惺惺作态。会知道这家公司是因为周唐,如果她没记错,周唐背后支撑的人便是这彦华新城科技。而且周唐虽然因持刀劫持她而被请进局子里,可事后她听说半个月不到就被保释了出来,如今已经转投彦华科技,并且将刘敏之也一同带过去了。 “久仰大名。” “噗!”林彦喷笑,摇着头道:“哪里有什么大名啊,就是混口饭吃,跟那什么t集团啊、jm集团之类的比都不能比,人家可都是上市公司啊。” 林妙抿起唇角,冷声而询:“你现在都走这装疯卖傻路线吗?吴城我没回来也不清楚,但在宁城,你从非凡创业里挖走了项目经理和助理,这似乎不像是你嘴里说得混口饭吃如此简单了哦。” “啧啧。”林彦似笑非笑地吧唧了嘴道:“二姐,你这是在为非凡创业说话吗?那公司跟你非亲非故的,又何必呢?还有啊,你说得那人叫周唐吧,他可不是我挖走的哦,他本来就是我的人,只是帮我去别家公司探探路罢了。” 商业间谍!林妙眼神缩了缩,她倒真没想过这层可能,只当周唐利欲熏心动了私念,故而暗中做了那些手脚。如此说来,其实林彦一早把周唐安插进去,本身就是要对付叶非凡。 那么这场商战实际上从头至尾都是一个局!看似目标是叶非凡,恐怕背后要对付的人是陆勉吧。林彦是恨当年他们联合设计逼他交出寰亚,从而报复? 林妙心思百转后沉敛地转移话题:“既然宁城你混得还不错,为什么又要回来这边?” 林彦说了四个字:“落叶归根。”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林妙真的可能就笑出来了,此刻只勾了勾嘴角,道出心中猜测:“你找上我是仍然在打非凡创业的主意吗?” 林彦:“到底是我姐,我的心思一猜就中。西宁那片域彦华投入了不少资金进去,非凡创业是最大的竞争者,如果咱们姐弟同心给它来个釜底抽薪,相信前景发展会很顺利。” 釜底抽薪?他可真敢讲。到这时林妙自是了解他会找上她的动机了,自她回国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林彦没有在她一踏进国门时找上门来,因为那个时候她的价值还不足以让他动手,而此刻,她对非凡创业内部机构已经熟知。 所以,林彦想要的不是她这个所谓的cfo,而是她脑子里关于非凡创业的所有资料。 他的目标是非凡创业! 正文 144.阿姐的恐慌 “我不懂。”林妙浅声开口,对上林彦的视线后缓缓而道:“按理五年前是我设局让你对寰亚放手,你就算要报仇,不也应该是针对寰亚把它夺回去吗?” “我为什么要针对寰亚?公司是我双手奉上给你的,你也姓林,又没沦落到外人手中。” 闻言林妙蹙起了眉头,他是这么想的?她有些怀疑。而林彦看她脸上的疑窦后笑道:“我没你想得那么输不起,以我当时的能力确实是经营不下去,交到你手中的寰亚怕是有很多洞都要你去补。相反的,我坐收的利润可以成为我创业的基金,从新开始要比扶植一家即将倒闭的公司要更容易。无论经营成败,至少彦华是我一手创立出来的,是属于我的东西,而不是被外人说是靠着老爷子的二世祖。” 听到这处林妙才正视起这个弟弟,倒是自我意识挺深刻的。 “所以你刚好就这么找上了非凡创业?” 林彦挑了挑眉,坦然而道:“也不是刚好,终归我也是有男人自尊的,当年虽是你设局让我把寰亚拱手相让,但没有那个人你也没那么容易得手。jm集团我搞不定,但在西宁那片荒凉之地与彦华同时起来的非凡创业或许能争一下,你说是吗?” 林妙垂眸,“既然是争,那就正大光明的来,何至于做这些小动作呢。” “你说周唐?这不是你教我的嘛,记得你说过商场上一切以实际利益为基准。” 林妙讽笑了下,“我可没教你拿了自家人当作筹码来要挟这种手段。” 空间沉顿,气氛不说凝结吧,一下子安静了连威廉都讶异地抬起头来。不过很快林彦便道:“是否要挟看如何来认定了,也可以理解成你跟大姐常年漂泊在外,我请回来让老爷子享享天伦之乐。又何必把事情想得那般严重呢?” “天伦之乐这东西……”林妙故意顿了顿,“至少也得你情我愿吧,你有问过阿姐想要回来吗?”却没料林彦一扬眉了回:“怎么没问,我跟大姐关系确实没那么亲昵,但怎可能强迫大姐呢,我都还问了咱大外甥呢,不信你问问他,是不是也说想回来看外公?” 林妙蹙起眉,能想象得出当时的场景。林彦根本无需强迫阿姐做什么,且看他对威廉问话便已经是最好的要挟了,但凡与威廉相关的事,阿姐都会无条件妥协。就好比刚才在楼上,阿姐不停地用眼神示意她不要乱说话,恐怕在她来之前便已被告诫了威廉会有可能的遭遇。 心沉如冰,眼神中的凉意愈加浓烈:“他是你外甥。” “当然。”林彦立即应道,“即使我跟他还是第一次见面,但因着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而不可能撇清得了我们甥舅的关系。而且你看大姐虽然嫁了个老外,可我这大外甥却是一点都没遗传那老外的基因,完全是咱们家的品种啊,我看着都怜爱。” 林妙心脏漏跳了一拍,他似乎并没有调查威廉的身世。念转间又想有几个人能跟威廉他爸似的心思深沉到那种地步,目前为止这是一件好事,或许会是一个突破口。 林彦与阿姐没有根本意义上的矛盾,若说有怨也是对她,所以威廉与阿姐的性质是相同的,都作为要挟她的筹码,不分轻重。 踌躇片刻后林妙与他谈判:“我如果同意了你的提议,那么阿姐与威廉作何安排?或者说,我需要做到哪种程度你才收回对家人伸出的手?林彦,别和我讲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我喜欢摊开来说清楚了再做交易。” 许是林彦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直白,一时怔愣了无声,然后眸色逐渐变得阴沉,“你只需把非凡创业近两年的所有项目与报价都给到我,就安排大姐和他回澳洲。” 林妙摇头,“你给出的条件不够吸引力,但凡你心存异心,仍然会有今天的事发生。” “那你说要怎么办?” “你我之间没有信任,我相信纸质的书面协议,受法律效率保护。” “你的意思是要我跟你签订协议?” 林彦倒也爽快,立即把笔记本电脑搬过来起草协议内容。又在两份协议被打印出来后,痛快地在纸末签上了名字,他把笔放下的时候笑问:“二姐,这样我算是有诚意了吗?”林妙盯了他一眼,目光垂落于纸上那名字,轻笑了道:“很有诚意。” “那就赶紧签一下吧,也好让你放心。” 放心?林妙失笑,他这般有恃无恐,无非是手中还有筹码,协议不急着下笔签,让她来猜猜是什么呢? “宁城那边叶非凡的动作是你做的吧。” 这是一个肯定句,如果周唐是他安插在非凡创业里的一颗棋子,那么势必叶非凡有了把柄落在他手中了。 林彦浅笑着指了指协议:“你先签了达成协议,后面你想知道什么全都奉告。” 林妙落了笔。 协议分为一式两份,她留一份。林彦拿那另一份在手上后笑得志得意满地道:“五年前,你也是让我签下一份协议,五年后又如此,二姐啊,你真是一个做事滴水不漏的人。” “谬赞了。” 林彦摇头:“怎么会谬赞呢?”眸光沉沉落在她脸上,缓声而道:“其实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很崇拜你,觉得你什么时候都能从容不迫,尤其是你在谈判桌上的那气势让人无法不把目光停驻在你身上。”他顿了顿,轻问:“林妙,你之所以如此笃定,是觉得他会来吗?” 林妙眨了下眼,这时候不叫“二姐”而直呼她名字了?“你说得他是谁呢?” “还能有谁,自然是你费尽心机的那个人了。刚刚你不是问我叶非凡身上的那点事是不是我做的,这答案其实已经很明了了不是?如果不把叶非凡弄一下,怎么能把他从你身边调开呢?”林彦晃了晃手中的纸张,“同样是你提出要签的协议,但却有大出入,五年前你是那个布棋局的人,我是棋子,而今天我们的角色颠倒过来了。” 林妙没去接他的话茬,如果他是在向她炫耀的话那么他成功了。今非昔比,昔日她占上风,他任由她摆布;而今他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所有层面都考虑到了,便是反过来她由他摆布了。 啪的一声轻响,是打火机的声音,林彦当着她的面点了根烟抽起来。她目光落于那桌面的打火机半刻,忽然问:“宁城的那把火是你放的吗?” 林彦眸光明显闪了闪,“什么火?” 林妙见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随即心火到这一刻终于上扬,眼神逐渐变得冰冷:“林彦,你在商场上耍心机、动计谋都无可厚非,输赢成败都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但是,你连他杀人放火也要学吗?” “没这么严重。” “胡说!”林妙猛然起身,目瞪着对面,“草芥人命不严重吗?那场火烧在半夜,万一有人没起来呢,火势蔓延而上整栋楼都存在被烧的危机。你就因为警告我不顾人命,你跟上头的那位有何区别?是,我倒是忘了,你们是父子,所以骨子留着相同的血,冰冷而自私。” 林彦暴走,脸黑到不能再黑,却没对林妙反驳一个字。 看着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林妙愤怒的一张脸瞬间变回平静,就好像刚才一幕什么都没有发生。感觉裤脚被拉了拉,低头见是威廉,他的小脸上不见惊吓,只糯了声道:“小姨,下次你当纸老虎时先提醒下我,免得我把堆好的积木都不小心折断了又要重新再搭。” 林妙歪头想了想,她印象中好像没有在威廉面前发过火呀,于是问:“为什么说小姨是纸老虎?”威廉一板一眼地答:“因为妈妈和叔叔都这么说。” “叔叔?”林妙眼皮跳了下。 威廉点头:“叔叔给我买积木的时候就给我说你是头纸老虎,看着凶,实际上一点都不凶。刚刚那小舅舅是不是被你给骗着了啊?” 话声刚落就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林彦一脸悠然地又回来了,而且听见了刚才威廉的话:“小舅舅当然没有被骗着,不过是配合一下你小姨而已。来,我带你上楼找妈妈好吗?” 威廉看了看林妙,又看了看楼梯口,摇头说:“我不想去楼上,妈妈什么时候能下来啊?我想回家了。” 见林彦要张口,林妙先一步阻截了他的话:“协议既然已经签了,就履行协议吧。” “现在就要安排大姐和威廉去澳洲?” “你能同意?”林妙反讽回去,见他表情讪讪之后才道:“阿姐与爸之间有隔阂,不会想要住在这别墅的,先回我原来公寓,如此也在你伸手可及范围之内。” “也罢,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林彦状似好说话地退让,但却留了她的车在别墅,开了辆路虎一路把她们送到公寓楼下,本还推了车门要下来,被林妙一句话怼了回去:“我们不至于等你转身就拍拍屁股走人的,用不着这般紧迫盯人吧。” 林彦尬笑:“我这不是担心大姐行动不方便,想帮着送到楼上嘛。” “放心,从大厅到电梯都是平地,不需要你太操心。” 最终林彦讪讪地开车走了,林妙转身要去推轮椅时突听一直沉默的阿姐道:“妙妙,你想办法带威廉离开。”眸光微沉了沉问:“那你呢?”林可面露讽凉,“我一个残废,他们能拿我奈何?” 林妙的眉宇深深蹙起,出口却是淡了声:“先上楼再说吧。” 打开门的一瞬,林妙下意识地环视室内,一切如昔,只是本该蒙尘的屋子却一尘不染。应该是跟她那辆车一般,定期会有人过来打扫。 林可的心思不在此,径直滚动了轮椅到厅内便回身旧事重提:“妙妙,你能想到办法带着威廉先离开吗?” “离开要去哪?出国?阿姐,别说现在我护照不在手边出不了国,就算能出去,你觉得我可能丢下你不管吗?”这就是目前她们的现状,她跟阿姐的护照都被陆勉扣在手上。 但林可却道:“不出国,你带威廉去找他帮忙。” “他与我有半个月不联系了。” “妙妙!”林可厉声而喝,“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该低头时就低头。知道我为什么在别墅一句话都不说吗?因为怕说多错多。林彦现在就是那老头子的翻版,心狠手辣又阴险狡诈,他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如果你不把威廉带到安全地方去,很有可能会受到伤害。” 林妙没有说话,她意识到一个问题,就是自阿姐回来吴城后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恐慌情绪里。而这恐慌来自于什么再清楚不过,尤其是当阿姐看见父亲之后。 到这时她才解读出来当时阿姐在别墅楼上不断用眼神制止她说话的原因,以前因为没有碰上事,所以从未往这方面想。只当阿姐对这座城市,这城市里的人深深忌惮且怨恨,可真正的并不是,阿姐是对人恐惧,是对她们的父亲恐惧。 这种恐惧是种进了心里最深处的那种,所以即使被父亲扇了一巴掌也不敢作声。 在林可面前蹲下,仰起视角认真了神色:“阿姐别怕,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隔天早上九点,林彦就打来电话称已经在楼下等了。林妙下楼把一只u盘递过去,他见状挑了挑眉:“什么意思?”林妙道:“昨晚我把非凡创业相关项目与报价都做在里面了。” “你不跟我去公司?” 林妙半倚在车门上,似笑非笑地问:“我去了你当真敢用我?” 林彦眨了眨眼,垂眸接过那只u盘,“行,我先回公司看下你做的这份资料,要是有什么不懂和需要你筹谋计划的地方再来找你也不迟。” 林妙失笑着退开身,目送着路虎车缓缓驶出地平线。她给林彦的那个u盘里的内容确实是她花一晚上做出来的,如今她的记忆不说能过目不忘吧,至少大部分都有个模型在脑袋里,而因对数据的敏感,故而报价这些数额基本上不会有错。 甚至她连在其中动手脚的心思都没,倒不是怕林彦会察觉,而是,既然非凡创业被林彦设定为首要目标,那就该承受其应有的考验。 掰倒了又如何,不是还有他在嘛,既然能创出一个非凡创业,那就能有第二个。 所以她一点没有要庇护的意思。 正文 145.狭路相逢 到中午林彦就又给她打来电话了:“二姐,多亏了你给的资料及时,刚刚公司在宁城一个项目中标了,就比非凡创业低了一个百分点的报价。” “那是你的本事,跟我无关。”林妙淡声回道。 林彦:“怎么会呢?我派车过去接你了,有两个项目要征求下你的意见。” 这么快改变主意了?不怕她插手了他公司的事会暗中留一手?本以为会去到林彦的公司,但那自称是项目经理的人只是就近找了一家咖啡厅,把带来的文件给她看而已。 林妙嘲讽地想:看来她的震慑还是有作用的。 两份文件分别是两个项目的招投标书,与她昨晚做进u盘的内容一致。就是说林彦刻意要在非凡所以准备做的项目上横插一脚,并且吞吃掉。 林妙指了几处需要修改的地方,和最终报价的区域范围便把文件递还给了那人。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这两个项目都是你们林总在跟的吗?” “是的,林总交代这两个标必须得拿下,我们底下的人一刻都不敢放松。林小姐,我这边就不打扰您时间了,得赶紧回去让人重新做标书,后面如果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您探讨。” 林妙颔首点头,但在他起身时突然问了句:“不知翟经理现在是什么职务?” “翟经理?林小姐,我们公司没有姓翟的经理啊。” “哦,那是我记错了。” 等人走离后,林妙浅抿了一口咖啡,嘴角划过意味深长的弧度。 她没急着离开咖啡厅,因为发觉这里的咖啡口味还不错,既然就在公寓附近便不需要着急。将近坐了半小时左右,她还埋头在手机里的新闻中,对座落座下来一个人。 微抬起头,目光落至对方脸上面露了讶异,“你怎么来了?” “你都已经点名找我了,我还能不来?” 林妙故作不解:“我就随口问了句罢了,怎么就惊动你的大驾了呢。”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她试探了问的姓翟的经理,翟靳。 不是她对林彦的能力有怀疑,而是,一家公司的成立需要一个完整的体系,脱离了寰亚的林彦没有那样一个体系在支撑,资金不到位或许能够贷款,但是没有框架结构根本起不来。所以在林彦找上门起她就断定他背后有人,能够支持他的,她只想到翟靳。 刚刚试探那个项目经理,虽只是浅浅问了句,得到的也是否定的答案,但她一眼就看出这人眼神中闪过慌乱。慌乱不是因为他当真知道翟靳的存在,但是来之前一定有被交代过回话,而她的这问必然会在他出门后禀告给上级。 这就是翟靳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翟靳这人生性多疑,当那项目经理汇报后必然他会有所猜疑,觉得她已经了然一切。另外这人性格张扬,既已走到这一步大抵是所有的局都已经布好,自然也就有恃无恐了。 倒不知传达速度如此快,一杯咖啡都还没喝到完,立即人就过来了。 翟靳瞥了一眼她的杯子,彬彬有礼而问:“再点一杯咖啡如何?”但林妙回道:“你随意,我咖啡喝多了晚上会睡不着。” 召来了服务员,翟靳要了一杯摩卡,又要了一壶玫瑰果茶。 “我爸半年前出来了,现在在一家疗养院里。他身体有点不如从前了,精神状态也不太好,所以疗养院里配备了专门的医生与看护料理,基本上不用我操心。” 听见翟靳突然说起这些,林妙抬起了眸,“你在说你的动机吗?”却见他摇头:“我只是想单纯和你说这些,跟你讲讲我的现状。” “但我不想听。”林妙毫不委婉地拒绝。 他怔了怔,浅声问:“那你找我来想听什么?” “我性子比较急,喜欢快刀斩乱麻,非凡创业的资料都给你们了,还有什么要从我身上诈取的一并说了。” 这时服务员把咖啡与果茶给一并送上来了,话题暂时中断。 翟靳脸上的表情很轻松,他还拿了杯子给林妙倒了杯果茶,放下茶壶了才缓缓道:“如果单从价值来说,你身上的价值在你今早把u盘给你弟弟后就完成了。那如果我只是单纯想在西宁抢掉非凡创业的几单生意为目的,那也就到此为止了。” 林妙挑了挑眉,“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现在自由了,想去哪就去哪?” 他像是听了一个笑话般失笑出声,眉眼里都是笑意,“我可没逼迫你留在这,跟你签协议的是林彦,好像协议上也没说限制你的自由。” “既然如此,那就不和你说了,我还要回去整理行李呢。”林妙作势要起身,却听翟靳轻描淡写地道:“不过你可以走,你姐和你的外甥怕是不能走。” 林妙顿住身形,冷了双眸:“凭什么?” “就凭你们现在踏的这寸土是在我地盘上。”到这时翟靳嚣张跋扈的一面才显露出来,眼神笃定地等身前的这个女人再次落座,然后脸色清冷地道了句:“早这么直接不就得了,还假装什么呢。” 翟靳莞尔:“怕一上来太直接吓着你。” 林妙闻言讽刺:“我也不是吓大的,而且,离开五年竟不知吴城变成你的地盘了。” “知道你要说jm集团总部在这,怎么着也轮不到我来说话。但目前无论是jm的主席还是总经理都不在吴城,可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自然就成了我的地盘了。” 心头一紧,陈斌也被调离了?她本还打算寻找合适的时机联络陈斌的。心念沉了沉,她直截了当而询:“为什么选在西宁的宁城?如果你想报复,最该收复的不是这吴城吗?” “在吴城他已势大,我冲上去岂不是当炮灰?五年前我那般筹谋都还败了,之后我怎可能不吸取教训?宁城是个好地方啊,地理偏远,待开发条件充裕,有很大一块潜力可被挖掘。” 林妙冷冷盯着他,“所以,那把火实际上是你放的。” 同样的问题她也问过林彦,而此时她的语气是笃定的。看见翟靳眸光倏然而定,隐隐透着一丝阴沉,转而又敛去神色笑问:“你怎么会觉得是我?” 有时候一种方法是屡用不爽的,比如,激将法。 林妙冷声而斥:“因为有其父必有其子,十年前你父亲纵火杀人,十年后你也同样。” 之前说林彦放火时他怒极暴走,这回不知翟靳会是什么义愤填膺的表现?林妙在心中如是考量着,却见翟靳面色毫无波澜,一拳头打他身上不痛不痒似的还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才意味深长地开口:“你这话我不太同意,我跟我家老爷子的性格很是不像,他当年做的那些事如果换成是我的话……” 他故意顿停在这里,等着林妙问:“换成是你又怎样?” “换成是我就斩草要除根,不给对方留一寸余地,哪还有改头换面回来报仇这些事发生呢。所以说,我家老爷子太坑人,找得搭档也坑,还专坑儿子。另外一点我也不同意你说法,十年前那叫纵火杀人,十年后我点的那把火可没杀人哦,相反的还是做好事,不是帮某些自称失忆的人找回了记忆吗。” 一段话,翟靳极尽狠辣手段之说,也有意曝露出对她这边情形一清二楚。所以,打从她踏进国门起就被盯上了,也或者根本不用来盯她,陆勉在宁城的一举一动都在翟靳的掌握中。 敛转心神,林妙面无表情地道:“你说你与以前不同,但你在为人处事与手段上又有哪里不同?利用女人来达成目的,似乎是你的专利了,五年前是,五年后亦是。” 翟靳的眸中多了一丝阴沉,似乎他开始不再维持表面的和平,盯着林妙一字一句:“你还真敢讲!”林妙无惧地回视过去,这次她被逼着回来就没想过粉饰太平,也不想绕弯来耍什么心机,因为这个局恐怕早就布好了,她深陷进来想要脱身是很难了,那既然脱不了身,那就把这湖水搅浑了。 面对翟靳她回以还击:“我说得都是事实。你可能不甘心,但是有一点你必须要承认自己不如他,就好比你从内心里先忌惮了他,所以选在宁城而不是在这吴城布局;其次你又以叶非凡故意引开他,甚至连陈斌都也调过去了,只有这样你才能没后顾之忧地在吴城操控布市;即便如此,你仍然不放心,硬是要把我也拉进来加重赌注,这样你才能既放心又安心。否则,你怕你像五年前那样每走一步棋貌似占了上风,实则全落了他的圈套。” 林妙故意轻叹:“所以,无论是比心机还是谋略,或者胆识,你都要输他一成。” 翟靳的眼神变得阴婺,“他在你心中就是这么崇高吗?他动的那些手段有哪一项是光明正大的,他难道就没有利用过你?” “你错了。”林妙凉声驳斥,“十年前的他在最初接近我时确实想利用我来报仇,但在我们之间有了感情后,他将利用放下;五年前他确实也骗了我,但他从没有利用过我来赢商场上的任何一仗。还有,他在我心中不崇高,甚至我当他的面都会骂他混蛋,可就是这个混蛋他凭本事赢他想要的。” “但是你口中的这个混蛋如今被商检科看押了。”翟靳脱口而道。 林妙瞳孔急剧收缩:“你胡说!” “要不要我让那边拍个视频传给你看了才信呢?这许多天你有跟他联系上一通电话吗?一个叶非凡遭殃而已,他去了至于要把这边坐镇总部的陈斌也叫过去吗?林妙,我看你是还理不清眼下时局。你也别给我使什么激将法来探听他的消息,更别觉得自己有多重要似的,我告诉你,布谋五年选在宁城动他,就必然有十成的把握。” 心凉如水,垂在身侧的手拽紧了拳。她之所以急于求进不按章法来,屡屡使用激将法逼林彦与翟靳动怒,为的就是要从他们口中获知陆勉的消息。 因为跟林彦一番交涉后便知道目标不是她,再试探出翟靳这幕后的人来,越加明白这个局针对的人一定是他。她身上没有可图的利益,就算林彦再心黑也不至于真拿她跟阿姐怎样,但是多了翟靳之后,一切就成了未知数。 陆勉的情况可能很糟,但一定没到绝境,也不像翟靳所说得毫无还手之力,不是她对他有信心,而是她如今被迫在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的用途绝对不是单单背个非凡创业的项目资料那么简单,既然如此,那就只有可能是以她来要挟陆勉什么。 脑中快速翻转这些后心绪沉定下来,不怕情况有多坏,就怕未知。如今知道了那边大致情况后,反而没之前那么慌了,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果茶,酸溜溜的。 放下茶杯起身,淡了声道:“茶也喝了,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回了。” “不跟我谈谈他的事了吗?”翟靳向后靠在椅背里微眯了眼看她。 她轻勾了勾嘴角,“他的事我没兴趣知道,你要谈不如找他本人。”撂下话后便转身而走,却在走出两步时听见翟靳在后云淡风轻地说:“也罢,下次我就去里面问问他坐牢的滋味是什么。” 脚下微顿,没有回头去承接那话,头也不回地大步而行,身背上的那道目光直到她走出门外才被隔断。抬头看了看阴霾的天,太阳被遮在浓厚的云层后,诚如眼下这困局。不过太阳终究是太阳,总有云破日出的时候。 之后几天风平浪静,既不见林彦来找她,也没再见翟靳。就连阿姐都问起了,她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了。清闲也有清闲的不好,老待在屋子里阿姐会忧心来问,但是出门了又不知道该去哪。有一次经过寰亚,她抬头看了那烫金字好一会,最终没有走进去。 当初她心心念念想要得到它,可当真的得到之后她却并没有去经营它,如今它能屹立不倒在吴城,除了那个人还能有谁会来管。所以即使寰亚的法人没更改过,但于她也没太大意义了。 正文 146.好一个随时 那天下午,她在一家咖啡馆里看书,林彦打电话来质问:“你给的资料是不是有问题?” “什么问题?” “为什么数据上有漏缺,与非凡创业实际给出的不符?” 林妙笑了:“首先一点,你是觉得我脑袋是复印机吗,能够在看完人家公司的资料后全部一字不落地刻印在脑中?然后是,会有人在被连打了几拳后还不知道反守?林彦,你连一个陈斌都打不过,那还谈什么公司的前景与未来呢。” “你怎么知道是陈斌在支撑?” 林妙冷哼:“你告诉我的。”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眸光冷沉。 跟林彦沟通起来要比与翟靳容易,林彦的心思到底是没那么深。如此看来目前就陈斌一人在独撑大局,但是单以陈斌一人能赢得过翟靳吗? 这些天她看书静下来后脑中就盘转一个事,陆勉当真对翟靳毫无所察吗?是因为他最初因车祸而导致的失忆,让他失去了对周遭危机感的敏锐度,还是翟靳当真隐藏到查无可循的地步?念转于此立即就否定了,彦华能冒出来与非凡竞争,不可能会对其毫无所知。 只有一种情形是林彦在明,翟靳在暗。因着她的关系,即便知道林彦有意针对,他仍手下留情容彦华在宁城起来了。 所以,几乎没有可能他会不知道翟靳的存在。既然如此,何以他还会走进这圈套? 这是她至今为止想不透的,不过也渐渐安定下来。需要靠女人翻盘的男人毫无可取之处,他陆勉再逊也应该不至于需要靠她才能赢这场仗。 最近网络流行一个词叫“逆风翻盘”,林妙看股市的走动倒有这一说。前期她就留意了,jm的股持续下降,甚至有过跌停,很多不利的消息都在传出来,最大的便是jm集团的主席及旗下高层管理被请进商业调查局这一条。但是打从林彦控诉她给的资料不对之后,股市又渐渐上来了,似乎有逆风翻盘的可能。 林妙打开网站,点进论坛帖子里一一浏览而过。舆论用得不好是打一手烂牌,但用得好就是一把利剑,这段时日真当她什么都不做,每天就闲晃呢。她发的几个帖子目前都点击上百万,舆论的趋势已经被引到了“正途”上面。 目光上下扫略,翻过一页又是一页,点进了一条评论回复里,与其私信: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出来?随后她便点开新闻网站刷实时新闻了,过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右下角出现有消息回复的提醒,点开后见上面只写了两字:随时。 好一个随时! 林彦特意开车过来接的林妙,抵达饭店时刚好看见翟靳下车,隔着不远的距离视线相交,见他车里又出来了几名中年男人。林妙眯了眯眼,其中有一个身影依稀熟悉,好像是秦姚南。 她与幽幽一直有联系,所以知道最终幽幽还是跟秦姚南分开了。 他们之间曲折的故事幽幽并没有多说,只记得幽幽说了句:如果爱成了累赘,那便早已不是爱了。脱离了秦姚南的幽幽活得更洒脱,据说她交了一个老外男朋友,世界各地地跑。 “走了,在想什么呢?”林彦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回过神时见翟靳一行人已经走进了饭店。一路上到二楼的包厢里,落座时林妙环视了一圈,除了他们几个熟面孔外其余都不认识。倒是秦姚南多看了她一眼,眸光却深幽难辨。 席过一半林妙才大致了解在座的人身份,有什么商会主席,某企业高管,某集团老总等等,聚到一块的目的是讨论市场份额如何分割。 据她所知在吴城,绝大部分的市场份额都被掌握在jm手中,所以他们现在是未雨绸缪,打算先一步来瓜分市场吗?终于有人提到jm集团时面露忧虑,林彦冷笑了声道:“jm的主席都落马了,你还怕什么?” 那人讪笑:“我不是怕,是总要衡量形势嘛,jm当真在西宁那边被关照了出不来吗?” “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在我们吴城横天横地,到了别人地头还不是乖乖被压制。” 林妙心底冷笑了声,那个人到哪都不可能被乖乖压制。就在这时听见翟靳忽然问:“秦局,你怎么看?”问题转移到了秦姚南那边,场上便都安静了下来,目光也都转移过去。 秦姚南却谁也不看,只盯着林妙缓缓道:“商场上时局变化之快往往旦夕之间,你们只要不动摇了吴城的经济,基本上我不会来插手的。” 翟靳颔首点头,随了一句:“那是。” 翟靳朝着这边瞥来一眼,状似看她,又好像给了林彦一个眼神,下一瞬便听见林彦开口道:“那就不多说了,想要加入商贸协会的人今天就都签协议吧。” 林妙挑了挑眉,商贸协会?他们是想联合各家企业组团? 微一晃神间酒杯翻倒,红酒滴落在她身上,她道了声“抱歉”便出了包厢门去洗手间。等清理完出来时看见秦姚南居然刚好也在洗手,点了下头便转身要走,秦姚南在后轻唤:“等一下。”林妙顿住身形,嘴角牵起弧度:“如果你想问幽幽的近况,那我也无可奉告。那妮子最近玩疯了,不知道野到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连手机信号都没。” 秦姚南眸色深了些,语调依旧沉稳:“我不是要跟你打听幽幽的,只是想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今天这桌席上?” 林妙耸耸肩,“有什么问题吗?我也姓林不是吗?” 秦姚南讳莫如深地将林妙凝看了一瞬后移开视线,“你是幽幽的朋友,能够早点脱身就脱身吧。”丢下这句就与她擦肩而过,朝包厢走去了。 林妙微眯起眼,兴味地目送着秦姚南离开的背影,他是不是有意等在这里的她不去揣测,但最后那句话却很有意思。是说念在她与幽幽的关系上来提醒她,然后让她早点脱身是什么意思?暗示今天这个局是个大染缸,终有破灭的时候?那他会出现就很耐人寻味了。 等林妙回到包厢,饭局已到了尾声,杯酒尽欢似乎他们的协议已经促成。 席散的时候翟靳走在她身旁,肩膀微微抵触轻靠了眸色依稀有些沉醉地望过来,轻声道:“上回我忘了对你说,你比以前变得更好看了。” 林彦在前听见了回过头来笑着调侃:“靳哥,你这套泡妞的招是不是有点老啊。要夸人就正大光明地夸,我家的妞到哪都是美人胚子。” 翟靳闷笑出声,眉眼里都是笑意。 林妙目不斜视,只当没听见,倒是留意到走在前列的秦姚南回头瞥来了一眼,意味深长。 酒店外翟靳与林彦交换了车钥匙,由林彦负责送一干人等离开,她无疑是要与翟靳同一辆车了。车子启动上路开了一会,车厢内都是沉静的,气氛不说尴尬,但也没有宁和。十字路口是红灯,车子停下时翟靳打破沉默:“没什么要问的吗?” 林妙歪头想了想,“好像没有,一场可有可无的酒席硬把我拉来了,除了做一出戏给我看外应该也没什么特别的意义了吧。” “你觉得我们在演戏?” “难道不是?”林妙故作惊讶,“私下组个商会还需要把官场中人请来?原谅我长久不在国内,还真不清楚秦姚南如今混到哪个职位了,听你还是喊他秦局,总不至于是去了某个工商局吧。” 翟靳刚要开口,车后传来了按喇叭声,是红灯转为绿灯了,只得先启动车子前行,等过了路口才听他道:“秦姚南那人底子深,这许多年怎可能只混到工商局的位置,他早就已经到省里去了,秦局只是他提议的称呼。” “你是想表达——秦姚南如今也被拉到你阵营了?” “浸淫官场十几年,早已是老狐狸,要让这种入哪方阵营是不可能的。我是要告诉你,别妄图通过你那姐妹联络他了,不说人家早已分手,即便没分手秦姚南也不是枕边风能鼓吹得了的人。他的眼睛里,除了权就是利。” 林妙眨了眨眼,面色一点点泛青了,等情绪酝酿到那个点时侧转过头:“连我电话给谁都要窃听了是吗?翟靳,你已经到了毫无底线的地步吗?” “你想找秦姚南出山,我帮你请来了,怎么变成是我毫无底线了呢?”翟靳笑着狡辩。 林妙冷哼出声,别转开脸视线转向窗外,在翟靳看不到的视角里眸中有精光闪过。 这些天里她打得最多的电话就是给幽幽,表面风平浪静眼神暗藏了焦虑,戏做到如此足就是为了让翟靳认为她想找秦姚南求救。 秦姚南出不出现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如果她什么都不做,那才是最不正常的反应。 下车的时候故意重摔了门,转身便往公寓楼内疾走,走至电梯口时包里手机忽然震动,拿出来看是个陌生号码,微凝了目光心中一动,按下接听键:“喂?” “妙,有一件事我今天说得是真的。”翟靳低沉的嗓音穿透过来,顿了顿,“你比以前更让人心动了。”并没给她回应的时间,就挂断了电话,身后传来油门声起,转身间车子如箭一般飞驰出去。 林妙跺了跺脚,脸真的气绿了。 上楼回到家中林可见她脸色不霁,询问怎么回事,恨恨回:“被个不长眼的踩到了鞋子。”几步就走回了房,关门的力度也没控制住。 林可看了看门边脱下的鞋,一双白鞋干干净净,需要这么生气吗? 等把威廉哄睡午觉了林可才转着轮椅去林妙房门前,敲了两下不见有动静,推门而入,听见浴室里传来水声。来到桌边想帮着收拾下桌面,手一触到鼠标就见那笔记本电脑亮了,屏幕上打开的是个论坛帖子。 浴室门被从里面拉开,林妙侧着头边擦头发边走出来。 林可指了电脑屏幕,“你现在整天就逛论坛弄这些吗?” “我自有分寸的。” 林可叹气,不想多啰嗦,“厨房炖了银耳汤,我去给你盛一碗来。”但在转过轮椅时,听见身后轻唤:“阿姐,这两天你准备下。” 她不解地回望:“准备什么?” 林妙眸光笃定而又从容地看着她。 两天后,门上传来重敲的时候,林妙正在精心做着料理,一时没空出的手去给开门,门外就传来林彦的怒吼声:“林妙,我知道你在家,开门!” 她只得擦干净了手走去开门,门一开就见眼前一闪,林彦如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将她这斗室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疾步到跟前逼问:“林可和她儿子呢?” 林妙冷了脸,眸色清寒:“你口中的林可是你大姐,她儿子也是你外甥,你现在这是什么口气?来质问我吗?” 林彦眼神缩了缩,语气里依旧怒意沉沉:“她们是不是被你送走了?” “送哪?你来给我说说呢,我们的护照都不在身边能去哪?阿姐跟威廉回来吴城后一直闷在屋子里,我安排她们去旅个行有问题吗?” “上哪旅行了?” “秋城田园,不信你自个上春秋旅行社去查去。” 林彦眼中露出了狐疑,怒瞪了她一眼便疾走出门,在她走去关门的时候听见他正在讲电话:“喂,她说大姐她们被安排去秋城旅游了,靳哥,会不会是那边来讯有误啊?” 门阖上,隔断了语声,林妙嘴角扬起弧度。 门上再响起动静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他们速度倒还挺快的。开门见外面站了两人,翟靳与林彦。翟靳的神色很阴沉,眸光清凉如水,而林彦则相反,眼睛里似乎要喷火。 正文 147.与过去比较 “怎么?没查到我阿姐和我外甥的行踪?” 翟靳指了指屋内,“进去说。” 耸耸肩,侧身让出门口的位置,让他们都进了屋。 相比之下,林彦永远都没翟靳沉得住气。进屋就再一次把各个房间又都翻找了一遍,而翟靳却依靠在墙上一脸的讳莫如深。 等林彦没找着人后出来,阴沉而问:“大姐她们到底去哪了?” “旅游。” “放屁!你说得那什么春秋旅行社我已经调查了,有她们的挂名,但是人根本就没去。” 林妙脸色一变,箭步上前急喝:“你说什么?大姐和威廉没有去旅行社?” 林彦眼神缩了缩,他没见过林妙这般疾言厉色过,而且她脸上这神态是当真着急,不由心头又存了疑,难道她不知道这事? 却听翟靳在旁嗤笑出声:“妙,你这演技实在是过人。林可一个要依靠轮椅行动的人若能够暗中策划这么一场逃跑的计划,还要带着儿子,那真的是让人刮目相看。我很好奇,一个以弄花花草草做艺术画的人,也能有这么深的心计吗?” 林妙轻哼:“艺术工作者难道就不能为自己谋条自由路?翟靳,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们林家人了,那是我阿姐,流的是我们林家商人的血液。” “林彦,你去楼下等我。”翟靳忽然下令。 林彦闻言面露怔然,迟疑着想开口说什么,却被翟靳阴寒的眸光一飘立即噤了声,对着林妙丢下一句“小心说话”就快步走出了门。因为门没关,电梯门声开开合合揭示着他真的已经下楼,林妙的嘴角不由划出讽凉的弧度。 她这个弟弟还真是出息了,竟把她丢给眼前这头阴冷的恶狼,当真不怕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呢。而就在她如此想的时候,翟靳离开了墙边朝她走来,黑眸锁定了她语声清凉:“林家商人的血液?你们三姐弟我怎么看就只有你有这商人的意识呢,现在说连你都不知情,是觉得我智商太低呢,还是觉得你这个谎能圆过去?” 林妙微仰了视角,眼神从容而无惧,“翟靳,这不过是你的猜测。你但凡有任何证据指证是我在布划这一切,现在你也不会是站在这里来质问我了。我的阿姐虽然喜欢弄花草树木,喜欢画画,但是为了她儿子她可以用尽所有心思。你也别瞧不起我们林家人,我们家最不成器的人虽然是林彦,但他至少还有良知,还不至于真要把他姐姐们逼上绝路。” “你什么意思?”翟靳眸光一沉,“你的意思是林彦故意放走了你姐?” 林妙抿起唇角,淡声道:“我什么都没说。” 怀疑是棵种子,她要把它种在翟靳的心里。就从刚刚他把林彦遣退到楼下去来看,他对林彦也没有全然相信,所以她毫不吝啬地利用这点。 回来吴城这许多天她当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尤其是关系到阿姐与威廉的安危。在回来的飞机上她就把所有的部署规划好了,按兵不动,暗渡陈仓等等能用的她都会用上,唯一缺的一样是护照。她们的护照被扣留在陆勉手中,如果去补办肯定行不通,动作太大会立即被翟靳察觉,所以她必须要找到陆勉。 她从未相信陆勉是个束手就擒的人,也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甚至于手机都会受到监控。唯一可行的便是通过网络,她的笔记本是请专家安装了防盗系统的,再厉害的黑客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攻破防火墙。所以她在论坛发帖子不用担心ip会曝露出她来,而她却在无数条回复里一眼就找出了某个深藏不露的关键人。 旅行社里必然是有阿姐跟威廉的信息的,若连这点周旋都办不到的话,那她这半辈子等于白混了。这半天的时间,足够让阿姐与威廉从北京中转直飞澳洲了。 当然不是飞了澳洲就绝对安全,翟靳若要动心思仍然可以去抓人。但她赌的就是此时他分身不暇,根本没法再去兼顾阿姐与威廉,而她仍然留在吴城,便是他最大的筹码。 所以到这时,翟靳仍然能沉得住气,现在找上门来只不过是余怒未消。 但林妙算准了这许多,却算漏了人性。她没有想到此刻自己即便素面朝天,头发微乱,在翟靳的眼中却是移不开目光。尤其是她昂着头冷冰冰说话的样子,特别的倨傲与从容。 心念波动间,手比思想更快行动,他将林妙一把搂进怀中,并在她反应过来后用力挣扎时把人推带着连连后退,一下重抵在墙,再无退路。 “翟靳,你要干什么?”林妙怒声惊喝。 翟靳擒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来正对自己,“我以为,”他顿了顿,“以为过去五年,对你早已经淡如水,除了最开始还会偶尔想起你外,后来你就再也不会出现在我脑中。可是,当再看见你的时候,过往全都一一浮现,而且不止,会常常把现在的你与过去比较。” 对着这形同于表白的话林妙感到很烦躁,她不是没大脑的人,形势逼人的道理不可能不懂。这时的翟靳有多危险她再清楚不过,再用激将真的会做出出格的事来。 所以她让自己的语调尽量平和:“你比较之后得出什么结论了?” 翟靳的眼中多了笑意,捏着她下巴的手指也放松了些力道,“结论是你比过去要安静许多,眼神要炯亮许多,头脑也更聪慧。我最喜欢看你眼睛里眨着狡黠的光,睿智而聪明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林妙尴尬地道:“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好。” “好与不好不是你说了算的,是看的人来评判。就连你那弟弟都一度对你迷茫呢。” 林妙闻言脸色一变,“你胡说!” 却见翟靳眉毛微微挑起,“你信不信都无所谓,毕竟,林彦以前没把你当成姐过。” 啪!林妙一巴掌重重打在了翟靳脸上,她气到浑身打颤:“你不要来污垢我们姐弟,林彦就算再混也不会如你所说的有那种龌蹉思想。你给我出去,你给我立即出去!” 扬起手指指向大门,她已怒不可竭。 然而下一秒翟靳就俯下身来气息逼近,意识到他要干什么时,本能地伸手去推,可女人的力气哪里能与男人抵抗。强势的吻先落在她脸颊上,让她避都避不开,就在移转到嘴角时有泪从眼眶中冲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翟靳顿住。 目光沉沉地盯着眼前这张精致的脸,在他印象中好像从未见过她流泪的样子,有种陌生的情绪在心底冒出来,隐隐作痛。他向来冷酷,对谁都没特别重的感情,就是对他家老爷子也没太浓烈的?情感。偏偏就有这么一个人牵引着他的心,持续多年都不曾忘。 别说别人了,连他自己都没想过会这么长情。对她初始的感觉原本至多就欣赏而已,哪里会想有一天变成念念不忘,她离开的这五年,他克制了念觉得能够戒掉这个瘾,事实上他还以为成功了。在听见她回国时只是心头微动,并没有半点冲动想去找她。 再见她是在宁城,她坐在酒店的大厅里,手持一杯红酒眯着眼看场上的欢闹,明明嘴角露着笑意,眼神里却透着讽凉。他就站在酒店大堂的二楼,目光紧紧锁定了移转不开。 最终应了那句——终难幸免。 把她逼回吴城来固然为了局势,也有他的私心。听见林彦安排的项目经理汇报说她提到自己时,心脏都漏跳了一拍,再也压不住那股心火了,开了车就往她在的那家咖啡厅疾驰。 只有坐在了她面前,才能光明正大地盯着她看,也才发觉那心头的燥火从未熄灭过。 正沉念中,突觉背后有劲风袭来,本能地想要避让,可立即意识到若避让林妙就会被打到。心思急转间只微微让开身,后肩受了沉重的一拳,痛得他闷哼出声。视线垂落间,只见她被自己胸怀包容在内,难得的娇小而又柔弱,心头不禁升起一片怜意。 但下一秒她就从底下像蛇一般钻了出去,等他反应过来回身时又有拳风袭来,避转而开看清来人时眸光一沉,毫不犹豫出拳攻击了出去。 格斗术这些年从没耽误,却发觉对方也没,一招一式格挡都在伯仲之间。既然是格斗,必然无所顾忌,可在这狭隘的空间里无法放开手脚,在第二次踢翻椅子的同时林妙怒喝:“你们给我住手,要打出去打!” 两人同时收手,翟靳抵退到墙边,眸光阴沉了问:“你怎么可能回来吴城?” 空间沉寂,没人回应他。而林妙的视线在他出现的一刻就进凝在那张脸上,目光中有团火焰在熊熊燃烧。消失了将近一个月的人,突然就冒出来了,哦,这就是他说得“随时”是吧。来人还能有谁?自然是传言已经在宁城被商检科收押的陆勉了。 将她上下扫略之后,陆勉才转过视线,扬了唇角讥讽而问:“怎么,我倒是不知如今吴城都不能回来了?翟总还真是可以,跑来这撒野了。” 翟靳的瞳孔缩了缩,眸光明明灭灭,很快恢复了冷静,抿起唇角而笑:“江总这话就不对了,我与妙也是朋友,上来讨杯茶喝的,怎么就成了撒野了呢?” “朋友?”陆勉歪了头问林妙:“他是吗?” 林妙面无表情而回:“不是。” 陆勉眸光流转,嘴角的笑意越加讽凉了:“好像我家妙妙不承认你是她朋友。” 翟靳扫过一眼林妙,这时她已经站在了陆勉身后,而陆勉也以保护之姿将她遮拦,无论如何他也是不可能拿她怎样了。耸耸肩笑道:“女人心海底针,既然这样那就先告辞了。joe,回来是件好事,我还是比较喜欢和你在吴城这块地上博弈,毕竟落叶归根嘛。” 说完这番话翟靳就旁若无人地向门而走,经过林妙的身边时被陆勉一步格挡,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暗含较量。 等电梯声下的时候,林妙抓起沙发里的抱枕就朝着身前那背影丢掷。 陆勉受到攻击后回转过头来,刚好接住第二只迎面而来的抱枕,下一瞬便疾步上前将她满怀抱住,禁锢住她躁动的双手想也没想就低了头吻住了她…… 翟靳从电梯出来,本还疾走的步履渐渐放慢下来,脑中闪过刚才的一幕,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唇。依稀觉得那片温软还残留于唇间,这应该是他与她接触最近的一次了吧。 如果不是刚刚见她突然哭了,那便真的吻上了,那感觉想象不来。这些年不是没有过女人,可是都觉得索然无味,后来便索性清心寡欲了。 心念沉了沉,越发的对她势在必得了。即便joe回来了也没用,宁城本就是他设的一个外围局,真正的战争肯定是这里,他为这个局起名为——瓮。 瓮中捉鳖!还就怕他joe不回来呢。 走出公寓左右看了看,见不远处林彦坐在地上,近了发现鼻青脸肿的。看见他过来林彦立即从地上爬起来急道:“靳哥,刚刚陆勉那小子上楼去了。” 翟靳勾了勾嘴角,轻哼出声:“早干嘛不说?” “哪有机会啊,他从后面偷袭,我毫无防备的人一下子给打懵了。” 翟靳转身,“先上车吧。”。 林彦刚上车要绑安全带,突听身侧的人问:“你怕我当真动了她?”他动作一僵,假装糊涂的:“什么?”却见翟靳讽刺了道:“别跟我装糊涂,即便你被joe揍了,在他上楼时你也有时间通知我,但你故意放任他上楼,无非就是怕我在楼上干点什么不是?可是你就不怕我当真做了,让他上楼可就是给妙难堪了?” 林彦脸色变得很难看,吱吱唔唔了半天才道:“你不会那么对我姐的,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就……”话声被翟靳截断:“二十分钟足够了,我如果想得到她,在你出门的一瞬就会让她成为我的。” 这下林彦呆住了,话也说不出来,心头更是发虚。 正文 148.尽人事听天命 翟靳嘀咕了一句话,一脚油门踩下,车子疾飞而出。林彦虽然心神恍惚但也听清楚了,翟靳说:总有一天会的。所以意味着刚才什么都没来得及发生是吗? 啪!林妙推开陆勉后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并且怒斥出声:“混蛋!” 明明可以早点出现的,偏要到这种时候,如果他晚一点再来她真被翟靳怎么了呢?虽然在那一刻她已经让翟靳有所松动,眼泪可以悲情,也可以是武器,她就赌翟靳心里对她有那么几分怜意,也赌以翟靳的高傲不至于当真要对她霸王硬上弓。 她赌对了,也惊心胆颤。 陆勉被打了一巴掌后也不生气,只将搂着她的长臂更紧了一些,把她揽在身前不肯放。 “对不起。”下巴抵在她头顶的时候沉声道歉,发觉原本她还有些抵触,渐渐的也安静下来。却听她冷冷地问:“可以放开我了吗?” 陆勉执拗而道:“不放。”他将她脸抬起,目光相对之后认真而道:“你不该把自己陷入这险境的,今天如果我不来怎么办?” “怎么办?”林妙扬声,“当然是凉拌了,你尽可以把我冷置在此动你的那些心思,总之我也用不着你来管,我自能脱身。”假若不是今天这事,他肯定还能蛰伏许久都不露面,可她已经不耐烦了。 陆勉蹙了蹙眉,“你把你姐跟威廉的护照骗过去后,讲话就有底气了是不?” 林妙闻言笑了,眸光熠熠地盯着他道:“骗这个字从何而来啊?我姐跟威廉的护照凭啥要在你那呢,她们本来就生活在澳洲,这边事情完成了理所当然也要回去了。” 陆勉轻哼,“去了澳洲我一样能把他们再带回来。” “那是,你这么本事的,还有你办不到的事啊。”林妙毫不客气地出言讽刺,气得他深呼吸了两下,磨着牙根恨道:“有,我这辈子唯一办不到的事就是你,每次都被你牵着鼻子走。当我不知道你心思,你见我把你姐和威廉她们都困在北京了,撞上这次的事就乘机谋划,逼我把护照拿出来送她们先离开是非圈。是不是笃定了我就拿你没办法?” 林妙敛了脸上的讽意,认真地看着他道:“joe,既然你再一次地卷进了这团漩涡,将来这商场上势必会是一场腥风血雨,我也就罢了,阿姐与威廉都是局外人,不该让他们也身处局外吗?还是你想有一天她们真的成为对方要挟的筹码?” 黑眸湛然沉定,沉默半响后开口:“所以我应了你的提议,把她们先送走了。现在她们已经在飞往澳洲的飞机上,抵达澳洲会专门有人去接,暂时可能不回爱莎镇了。” 林妙面色一变,“那她们去哪了?” 却见眼前的男人脸上露出狐狸似的笑容:“暂时保密,等解决了这边的事,我会带你一起过去接她们回国。” 林妙气到冒烟,又被他摆了一道,就说他怎么如此爽快肯把护照交出来,实则他又暗留了一手。刚那一巴掌真没打错他,还是她是他这辈子唯一遇上的难题,在她看来,他就是她这辈子的劫难,明明看着已经占了上风,却到头来一招棋差还是中了他的计。 事已至此,现在要从他口中逼问出阿姐的去向是不可能的了,只得接受事实。 未免自己再气到七窍生烟她主动转移了话题:“你说得倒是轻巧,这边的事能轻易解决得了吗?宁城那边是如何情况了?叶非凡呢?” “你对那小子就这么关心的吗?” 林妙用力拍他胸口,“放开我,懒得再和你说话。”却听他闷哼出声,同时他真的松开了力道,脸上疑似露出痛色。想及刚刚两人在这室内不分上下的搏斗,视线落在他的肩膀处,明知他故意的,还是丢下一句“去沙发坐着”就转身去拿医药箱了。 等把柜子里的医药箱翻出来后,见他已经老老实实地坐在那了,目光紧随着她身影。 她把药箱往茶几上一搁,“自己擦。”扭头便收拾屋子去,椅子牢固,虽然被踢翻了但还不至于散架,但是墙柜上的一些摆饰都摔落在地上,一片狼藉。 “非凡还被关着,非凡创业还在接受调查。” 突然他出声回了她刚才的问题,引得她回转过头,却见他除了上半身的衬衫光着膀子正在翻找着医药箱,右肩与背上有着明显的淤青。微一迟疑,她走过去拉开医药箱的二层拿出了红花油涂抹于手,看他已经自觉地背转过身也没再忸怩替他按揉伤处。 “我在审核非凡创业的资料时就有查出一些没来由的明目开支,也给过提醒,还把周唐都揪出来了,怎么就还不吸取教训?” 陆勉摇了摇头:“周唐只是枝节中的一环,翟靳在公司起来的时候就在布划了,他埋下的这颗种子早已长在这个体系里,即使抓出了周唐,也难幸免这一劫。” 这道理她其实也想到了,周唐一路都爬到了项目经理这位置,如果只是后来起的异心倒还能补救,可他从一开始就是翟靳与林彦安插进来的棋子,怕是早就在一些细枝末节不易被察觉的事上留了隐患。而这隐患随时都能爆发出来,这便是翟靳给以的第一下重击。 不足以致命,也至少在短期之内折了陆勉的一只臂膀。 林妙沉吟了下,并没就此绕过这问题:“那现在就把叶非凡搁那担着不管了吗?不是之前说你被商检科带进去调查了嘛,又是怎么从中解脱出来的?” 等了一会不见他回应,微侧了身看他闭着眼,当然不可能是就这么坐着睡着了。 “怎么停了?”他还问。林妙见状没好气地用力捏他的伤处,轻斥出声:“卖什么关子呢?”他吃疼地嗤了声,乖乖回答:“不是我卖关子,而是刚刚想事情想岔了,本来还打算想办法把非凡那小子从里面捞出来呢,可现在看你那么关心他,我就要考虑考虑了。” “考虑什么?难不成我还对人家有意思不?”林妙气结。 却见他摇头,“不是,我可能中计了。” 林妙一愣,“怎么回事?” 他睁开眼,眸中锋芒毕露,“表面看来翟靳选在宁城动手,无非是知道吴城这边的根基撼动不了我,想先从外围打我一个措手不及,等我赶过去时又以各种名目绊住我,然后把你给劫来吴城,宣告着大战终将要在此开启。” “实际上是怎样?”这跟她自个分析的几乎没差,但他又说是表面。 陆勉微微眯起眼:“战场始终都在宁城,他从没动过一分心思要在这吴城。” 就在当天,宁城就有一条新闻报道指出非凡创业涉及多项非法经济条约,商检科已经证实了这条新闻,不日将提交法院公审。同一时间非凡创业乃jm旗下子公司的相关新闻陆续被报道出来,jm有不可逃避的责任,并且商检科将对所有jm集团公司展开调查。 最让林妙意外的是,电视采访镜头里一个被打码变声的告密举报者,她一眼就认出是小满。居然是她把叶非凡推到了这风口浪尖,甚至可能牵扯到要坐牢的地步。 当初她只将这女孩看作单纯的小姑娘,还一时用来压制过叶非凡,而叶非凡对她也似乎真的上心,却原来竟又是翟靳暗布的一颗棋子。 是否它日法庭上,这个小满还要上庭作证呢? 林妙扭头问身旁沉默了好一会的陆勉:“你认出那告密者是谁了吗?”见他嘴角划开讽凉的弧度,淡淡说了句:“色字头上一把刀,是他该受的。” 显然,他也知道了。 “难道,”林妙迟疑着问:“当真眼睁睁看着叶非凡坐牢?” 陆勉双手交叉放于膝盖处,“尽人事听天命,如果真的不可避免到那一步,我会让宁城的那潭水变得更浑浊,谁也别想轻易抽身。” 林妙心头一冷,他这言外之意是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我明天回宁城。” 听见陆勉突然开口林妙下意识就否决:“不行!”在他看过来时,她道出自己的观点:“你如何确定究竟哪里是真的战场?现在你公司整个都要被调查了,如果总公司你都不坐镇的话,就不怕翟靳来个釜底抽薪吗?相反的,宁城已经成那样了,就算你去了也不可能力挽狂澜,你好不容易脱身出来再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却听他轻哼出声:“是不是网还不能盖棺定论呢,而且,就算是天罗地网也未见得能网住我。如果我混到今时今日,随便一个商检科就能撼动根基,那这些年都白费了。” 林妙闻言没好气道:“现在倒这么牛气的,也不知道之前是谁被困宁城了。” “马有失蹄,我自也有失算的时候。”他是如此回的,可在林妙看来,他面色平静,眼神从容不迫,一点也没因之前的失算而懊恼。 林妙拿出笔记本打开论坛,点进她帖子时发现已经被封了,再进另一个号,同样也封了。而论坛里一片风的全是批判jm集团牵连经济案一事,有的甚至义愤填膺地指jm集团恶意欺诈消费者,伤及老百姓的切身利益。 所以现在舆论是一面倒,全部压向了jm这边。 感觉熟悉的气息来到身后,她有意让开点身,让他可以看得清楚一些。但他的心思似乎不在电脑上,而是揪了她头顶的一根头发用力一拔,微微刺痛了听见他道:“怎么有白头发了?”林妙瞥了眼放到桌边的发丝,一根长发有半截都是白的了,心绪有些发堵。 其实这不是第一次发现有白头发了,自从生下威廉后就有时会冒出来一两根,初次见时她呆愣了好半响。会有点没法接受自己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步入中年,而早生华发。 一次两次之后便没有那么矫情了,但总还是想要避免,所以她会定期去染发。可打从澳洲回来后,两地奔波根本没时间打理自己,也忘了染发这一事,却被他找到了一根白发。 他从背后抱住了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柔声而道:“妙妙,不要跟我闹别扭了好吗?” “你以为我是在跟你闹别扭?” “不管是不是,这次的事之后你我必须在一起。”他口气决断地下定论,惹得林妙的心火不禁上扬,却听他又道:“你不知道我在宁城听见你被迫来了吴城后有多着急,恨不得立即飞过来,可当时我脱不开身。世间之大,只有你是我唯一的软肋。”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留学的鹰’是我?”那个网名是她用来发帖的,年份很久远了,包括微博上她都有v号在运作,但他是如何识别出来是她的呢? 陆勉低笑了声道:“你再多的马甲,但有些措辞用语却避免不了。我还好奇你怎么就猜到‘夜游者’是我的呢?给我发私信时你的口吻甚至是笃定的。” “我发帖本身就是为了钓鱼。”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愿者上钩了?” 林妙横他一眼,“难道不是?你故意把“妙”字打成繁体,不就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 “好吧,只能说我们越来越默契了。” 林妙不理会他的插科打诨,指了电脑屏幕上的那些帖子,“你不找人把这些帖子封了吗?” “封不掉,这些并非普通的水军,其中还有官方人员出面的。” “那就任由这舆论效应蔓延下去?” 陆勉嘴角噙了抹笑道:“舆论无外乎是人云亦云,水能载舟也能覆舟,所以既然现在热度这么大,靠封贴是压不下去的,只有扭转舆论趋势。” “说得容易,如今所有都是不利的负面消息,你要怎么扭转?” “所以我要去宁城,不说力挽狂澜吧,首先树立正面形象而不是畏畏缩缩躲在背后,有责我敢扛,有难我敢当。” 林妙转过脸看着他长久不语,反而是他打破了沉静笑问:“是不是觉得我很有担当?” “没觉得,在我看来只有一种可能性,你在宁城留了一手。” 陆勉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正文 149.我是个低调的人 隔日,林妙跟陆勉一同去了机场。在她提出也要去宁城时,陆勉丢来一句:“本来就没打算把你再搁在这边。”反过来的意思是,他来就是要将她带身边的。 途中他接了个电话,面色是平静如常,但林妙看出他眼神骤然变冷了。等他挂断电话后便问是什么事,他浅淡而道:昨天晚上翟靳与林彦就先抵达宁城了。 所以一切如他所料,真正的战场要在宁城打响。 一下飞机陆勉的手机便响了,孑然变色,环了林妙的肩膀转身就走。林妙不明所以,“出口在后面,你走错方向了。”陆勉沉声而应:“我们从贵宾通道走。” 立即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小声询问:“出什么事了?” “刚有人通知我机场出口处围满了记者和商业调查科的人。” 林妙心中一紧,“你是说有人泄漏了我们的行踪?” “不是泄漏。”陆勉眸光沉冷,“是一直在等着我呢,他算到了我会再回来,所以昨天连夜赶过来,为的就是先布这一局。” “那你现在岂不是棋差一招,失了先机?” 陆勉轻哼出声:“棋局里先机固然重要,但后手也未必就输先手,可以先观棋路再作应对之策。”林妙沉默,固然他说得有道理,但失了先机就意味着受制于人。 贵宾通道口的工作人员本欲上前阻拦他们,却在看到陆勉从口袋中掏出的证件后立即态度变得恭敬,把他们引进了贵宾通道,并且有两名保全人员一路护着往出口而走。 通道是直通机场外座车的,眼看车子就在前方不远处,忽然从旁冲过来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年轻男人,一下挡在他们面前,“你是不是jm集团主席江少霆?能说说你们公司涉及的商业犯罪案一事吗?这位女士又是你的谁?是你在吴城的情人吗?” 巴拉巴拉一连串的问题如连珠炮弹似的扑面而来,尤其听到最后两句时林妙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殊不知有人比她更怒,陆勉一个箭步挡在她身前,朝着身侧的安保人员呵斥:“还不把这人赶走?”安保人员立刻上前去拉那名记者,可就在被拖走出一段距离时,便听见那人突然大吼:“快来贵宾通道口,江少霆人在这里,有大新闻。” 陆勉神色一厉,环视四下,看见当真有不少人朝着这边疯跑过来。他想也没想地带了林妙疾步而奔,夺门而出的同时那辆停靠在路边的黑色奔驰车门自动打开了。 林妙反应也快,头一低就钻进了车厢,随即见陆勉进来后便对前方低吼:“开车。” 车子驶出一段距离,从后视镜里还能看到有人在车后追赶,不过随着车速加快这些人都成了细点。 当司机开口的时候林妙才发觉竟然是陈斌。 “老大,这些媒体要怎么应付?” 林妙坐在侧边门的位置,只能从后视镜里看陈斌,见他一如既往的严肃脸,不过依稀能分辨出眼神中有一丝疲态。怕是陆勉离开后,他一个人在宁城独撑大局很累。 陆勉沉吟片刻后道:“先放出点风声给媒体吧,看刚才他们一个个饿得如狼似虎的,如果一点甜头都不给他们吃的话,怕是会狗急跳墙。” 陈斌轻应,却没了下文,听得林妙一头雾水。略一迟疑便开口而询:“要放出什么消息给媒体?”陆勉转过脸来,嘴角噙着一抹坏笑了道:“媒体最喜欢八卦,刚刚那记者看见你不是比什么都兴奋,完全注意力都到你身上了。” 他的意思是要拿她作文章?先是心头震怒,旋即便觉不对了反应过来,冷哼出声:“能不能正经了说话?”陆勉眸光一闪伸出长臂把她拽到了身边,“我怎么可能把你推到风口浪尖上呢?恨不得把你给装兜里不出来,也好让我少费点心。” 这话出来林妙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前面陈斌在干咳出声,顿觉车厢内弥漫了尴尬气氛,气得林妙用手肘狠狠顶了下他。 之后便明白他是故意让气氛变轻松,机场的那场追逐确实让她嗅到了硝烟的味道。如果不是陆勉预先得到通知而他们俩从正常通道出口出去的话,那现在可能被围堵在人群里,问着各种各样刁钻刻薄的问题。 她从商多年,也不是没与媒体接触过,但她涉及的都是产品发布会之类的活动,媒体都是安排好的。像今天这般疯狂的,着实没遇到过。 车子进的不是原来那所公寓区域,而是一个门禁很森严,需要出示出入证的住宅区。 陈斌在把他们送到楼下后就又开车走了,林妙抬头看了看,是高层楼区,忍不住问:“你到底在宁城有多少处房产?” 陆勉闻言笑了,“这儿原本就是买了想给你住的,但是那阵你刚回国怕把你吓跑了。” 以为定是奢华风,却在门打开的一瞬林妙定住了,这…… 恍然扭头,目光定在他脸上,惊异是一点点在眼中弥漫的。这个屋子的风格居然与她在吴城的那边一模一样。若不是确切地坐了一趟飞机,又经历机场的波动,她会真的以为是走进了自己公寓;而若非她早上还从自己公寓醒来的话,也会以为他是不是把她的家私都给搬过来了。 她走进了门,第一次有种在自己家里还保留着参观的心的感觉。但是细看会发现是有不同的,因为她的那些家私都是有了年份,很多都有了陈旧的痕迹,而这里的东西全都是新的。可即便如此也让她很有感触,他说这房子很早就买了想给她,意味着他亲自准备了这一切。 “干嘛弄个一模一样的装饰?”感触之后林妙就恢复了冷静。 陆勉理所当然地回道:“当然是要让你把这里当成家啊。”林妙默了一瞬,道出心中所想:“不是把场景复制就能成为家的。” “那在你心中要怎么样才是家?”陆勉随即追问。 这一次林妙是真的沉默下来,家,这个词很难定义。细算起来,她有很多住处,吴城有,北京有,宁城有,澳洲也有。首先吴城的别墅是她年少时的家,可人情冷暖自能感受,后来学校有住宿就搬出去住了,等到毕业直接在外面租了房子住;等有了积蓄后她就买了吴城的那套公寓,那是真正意义上属于她的家;五年前去了澳洲,与盛旭组成过家庭,当然也有共同名下的房子,但是他们各住一舍是分开的;再回来便各地辗转,到一处便留一处住所,可这样的地方都称不上是家。 再回看四下,忽然明白陆勉的意思了。他知她比她自己都还要渗透,兜兜转转,其实只有吴城的公寓才能给她放松与安全感的。 肩膀上一沉,他从身后将她环住,“妙妙,想不出来形容词别为难,如果你选不出那就我帮你选,我在这儿,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她挣了挣,没挣脱开他。倒是他的电话响了,打断了屋内弥漫的氛围。这个电话他讲了很长时间,后面都走到阳台上去说了,林妙也没刻意去听,大致是在部署如何应对外头那一堆的烂摊子。 她用“烂摊子”来形容真的不为过,目前来说他在宁城所处的境地只能用一团糟来形容。 非凡创业面临被强迫关闭,叶非凡在里面还出不来,很有可能要担上所有的责任,而今更影响到了整个jm集团的信誉受损,媒体的轰炸,舆论的吵翻等等,这些都是他要面对的。 后面看他走上阳台要长谈的意味别没再去听了,直接走进厨房,发觉冰箱里竟然有储存食物,牛奶的日期也是新鲜的,炉灶有使用过的痕迹,看来他之前有在这里住过。 飞机餐只吃了一点,所以这时候肚腹空空的。她在速冻柜里找出了速冻水饺,便开始烧水,等水开的时候做了酱料,十分钟后水饺便出锅。刚夹起一个蘸了酱料,就从身后伸来一只手拨转方向,侧转眸便见陆勉俯下身来张口把那只饺子给咬走了。 “你也饿?”她蹙蹙眉。 陆勉在她身边坐下,答非所问:“我一会要去见非凡。” “去商检科?” 他摇头,“商检科的调查已经下了论断了,所以人被转押到看守所了。” 林妙立即下了决定:“我和你一起去。”她也想听听叶非凡的说法,究竟小满出于什么样的理由会站在一个对立面来反咬他一口。 去看陆勉的神色,一点都没有意外,似乎早料到她会有此决定。或者,他本来就想带她过去,不然他大可以找个别的借口出门。 楼层电梯直达停车场,他会有车林妙自然不意外,但看见他开的是辆普通的suv还是会微觉讶异。毕竟之前陈斌来机场接他们都是用的奔驰,而现在他却开个二十来万的车。 “我是个低调的人。”某人看穿她心思,酷酷地丢下这句就绕走到车门边。 林妙额头冒出了黑线,就他还能是个低调的人? 正文 150.信任危机 看守所在郊外,开车足足开了有一个多小时才抵达。不知是不是提前关照好了,他们并未受到门警的阻拦,只在出示了证明便放入了。是在审讯室里看见的叶非凡,林妙乍一看都没认出来,因为叶非凡的头发被剃成了一个平头,整个人也消瘦得不像样。 离之前见面不过一个多月,哪里曾想到会这么大变化。 不过叶非凡嘴角的坏笑依然还在,看见他们时眸光熠熠地道:“老大,你们可算来看我了,我一个人在这都快闷死了。” “就你这话唠还能闷着?”陆勉笑着调侃。 叶非凡笑了,“也是,我跟这边的狱警都混熟了,他们都挺关照我。” “混那么熟作什么,你还想一直待在这呢。” 叶非凡敛去脸上的笑,眸光难得认真地望着陆勉问:“老大,你给我说句实话,是不是这次我真的栽了?”原本轻松的气氛瞬间凝固,林妙注意到陆勉虽然嘴角还扬着笑,但眼底却没笑意,“如果半个月后败诉,那便应验了。” 听见这话后叶非凡苦涩地笑了笑,而林妙微感讶异,她没想到陆勉会如此直白说出这个可能性。但转念间又理解他这作法,该面对的现实不是避开了就不会发生的,终归到后来会有审讯结果出来。 陆勉顿了顿后便语锋一转而问:“今天我过来是想听你说说杜小满这个人,她是这次庭审的关键,那些证据都是她提出来的。” 叶非凡闻言嘴角牵起讽凉的弧度,嘴里轻咀那三字:“杜小满……”长长的拖音之后他突然道:“原本她不叫那名字,是曼妙的曼字,我给她说曼不如满好听,她就去改名了。老大,你心里肯定在说我色字头上一把刀,回到头自己把自己坑了,可是你一定没遇见过因为你一句话而改名的女孩。不信你试试看让你身边这位改个你喜欢的名字,她估计扭头就走。” 陆勉面色未动地道:“她的名字我很喜欢,不需要改。” 不仅林妙嘴角抽搐,就连叶非凡也忍不住抽搐,他就是打个比方,是想意指两个人的性格不同。他伸了手在空中胡乱摆了摆说:“哎呀,我的意思就是小满的存在满足了我男人所有的虚荣心,她就像一个小可人似的在我身边什么都听我的,偶尔耍耍小性子都能接受。” 听到这林妙都忍不住干咳打断他了:“叶非凡,我们进来的时间有限,你能不能别在这种不重要的事上浪费时间?杜小满到底掌握了你多少东西?” 叶非凡抬起头看了看虚无的空气,茫然而回:“可能全部吧。” 林妙一顿,第一反应是去看陆勉,见他也朝她看来,两人对视中都看见对方眼中有惊异。见她欲言又止,索性陆勉挑破了问:“你怎么就那么相信她呢?” “刚才我不已经给你们说原因了吗?你们还不爱听。” “你说你就是因为那个女人对你千依百顺,因为你一句话而改名,所以你把全部身家都交给了她?”陆勉的语调微微上扬,已经带了火气。 可叶非凡却道:“不是千依百顺,是那种她能读懂你心思,知道你所有需求,即使偶尔任性都让你觉得她可爱的特殊情结。” 陆勉拍案而起,眼神中已经多了震怒,“你是中了她的邪,鬼迷心窍了吧。” 叶非凡眼神缩了缩,却昂起头顶了上去:“老大,你对林小妞难道不是一种特殊情结?这么多年你的心思不也一直都在她身上没动摇过?” “你拿杜小满跟她比?” “为什么不能比?” 林妙怒喝:“够了!你们是来吵架的吗?” 陆勉转头看看她,拉起她手就将人从椅子里拽起,恨恨丢下一句:“你就作死吧。”便拉了林妙疾步朝外走,到得门边时林妙听见叶非凡轻语:“这是我第一次坚定地想要一个人。” 一路被陆勉拽着走出看守所,林妙脑中都还在翻滚着叶非凡最后那句话。无疑,他是对杜小满动了真心,所以对她倾囊相授、毫无隐瞒,可是人心是最难测的。 杜小满从一开始就带着异心有意接近他,所以她所有展现出来的都是为叶非凡而定的人设;是不是她的本性姑且不谈,她将叶非凡的性格与喜好是摸透了,什么时候该迎合什么时候又该有些小情绪都拿捏得十分精准。所以即使到这时候,叶非凡对她也念念不忘,却无半点怨怪甚至愤怒。 “你在想什么?”陆勉的询问打断了她的冥思,引得她转眸过去,目光对上后她问:“为什么不好好劝导他说出关于杜小满的事,而要与他起争执?” 陆勉简单干脆地给出理由:“他拿那种女人来和你比。” “你来找他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想要找出可行的办法,你不与他好好沟通,为个这乱七八糟的原因吵闹是不是脑袋秀逗了?”林妙不解他这脑回路。 可他却兀自不觉有错地回:“总之拿什么做例子都行,就是不能拿你,杜小满是翟靳安插在他身边的一颗棋子,他都已经被害得快要坐牢了,还来跟我说什么伤春悲秋的爱情,我看他才是脑袋秀逗了,被那女人下了蛊。” 林妙直接拉了后车门一屁股坐进去,懒得跟不可理喻的人说话。虽然她在当时也认可他的观点,叶非凡是不是真的被关久了脑子不好了,这种时候还来谈爱情。 爱情固然美妙,但是布了阴谋的爱情就变得模糊了。这也是当初她觉得跟joe之间没有退路的原因,说起来叶非凡与杜小满的事与当年的他们有着相似。 陆勉见她生气了也没来闹,径自坐进车里启动了车子。车子开了一阵车厢里有些闷,林妙开了点窗,有微凉的风扑面吹进来,使人精神一震。 脑中电光火石间有念闪过,她敛转眸光看前座正认真驾驶的人,知道他肯定随时关注着自己,所以毫不犹豫就直接把刚才想到的念问了出来:“你刚才是与叶非凡在演戏?” 陆勉目光微抬了看后视镜,与林妙视线交汇后牵扬嘴角问:“怎么突然想到问这?” “你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不知轻重在这样重要的场合里动怒还甩头走人?” 陆勉闻言失笑,“妙妙,你这是对我高评价呢,还是在怼我不知轻重?” 林妙瞪着他,“你如果不想好好说话,那就把我在这里放下车。” 他还环顾了下四周,“这里很荒的啊,你确定要在这下?问题是为什么突然要下车啊?” “因为看着你上火。” “好好好,我跟你招了。”他看林妙当真要生气,连忙招认:“本身来看非凡就是一幌子,翟靳的手伸得很长,那里头必然有他的眼线在。” “所以你就联合叶非凡做了场戏给那眼线看,再通过眼线汇报给翟靳,他能信?” 陆勉眸光悠远了看向前方,缓缓道:“他会信。” 林妙扬了扬眉,他凭什么如此笃定? “翟靳这个人,当初我研究了整整两年,他的性格我再清楚不过。他是一个你亲口告诉他事实不会相信,只相信自己所查的人。” “你意思是他生性多疑而又刚愎自用?” 陆勉莞尔,“类似,不过他这些年有所改进了,知道潜伏暗处伺机而动,不再像以前那般张扬而跋扈。所以当他真的拿你弟当兄弟?不过是他的一颗棋罢了。” 林妙动了动嘴没说话,想说她岂又不知道。但是林彦的变化也很大,再不是以前本性不坏有些少爷脾气的那个林大少了。想起这就心生烦躁,敛转心神再问:“那你又如何与叶非凡沟通让他配合你的?” “那小子得我一个眼神自然就知道要如何配合了。” “你们能有那么好的默契?” 陆勉促狭地看向后视镜中的林妙,“妙妙,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那也不至于,林妙只是觉得吃惊,就单单只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而有了刚才那一幕,这试问她跟他之间都可能没有这般默契。 “那么,叶非凡对杜小满的爱呢,也是假的吗?” “那得问他了,那小子有时候对我也会遮瞒心思。” 林妙不说话了,因为她脑中产生了一个连锁反应——假如刚刚叶非凡表现得对杜小满的爱是假的,那么他对她是原本有感情后来得知被背叛后转为了恨,还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过? 如果是前者,那或许属于正常人的反应。 但如果是后者呢,林妙轻颤了一下,下意识地去看了眼陆勉,如果叶非凡从头到尾都没爱上过杜小满,那么怎可能把身家性命都给她?所以眼下的这一切,难道都是假的? 一念起,如野草一般肆意横生,越想越多,也越想越复杂。林妙的眼神变得困惑,疑虑丛生,蓦的心中有个声音响起:为什么你现在变得如此多疑? 好像真的是,但凡与他有关的事她都会不自禁地去怀疑,从他失忆起,她不断怀疑不断求证,反反复复的信了又不信。哪怕最后获知他确实没有失忆,只是把过去失忆的那段复制给她看。但问题在于她这里,她变得多疑,尤其在他的事上。 活到她这年龄了,当然明白两个人之间当信任出现了危机,便意味着争吵、冷战、然后是分离。这是感情里的大忌,她跟他之所以到今天还在互相执拗着,是因为信念。可如果本质出现了问题,那么,他们之间离真正的分开也不远了。 当这个念一起时,心头的警钟就敲响了,她不能任由这个势态蔓延下去。十年了,拿句糙的话说:老娘半辈子都耗在了这个男人身上,到如今来让她放手?除非把她的青春还回来,还她一个清清静静,不认识什么陆勉,也不认识joe的林妙! 正文 151.杜小满 车厢沉静,陆勉一直有在关注车后座上的林妙,她在追问了他一阵非凡的事后就一直跟个闷葫芦似的埋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倒没什么忐忑不忐忑的,除了对她身体忧心外,其它的根本不用他担心,她的能力足够强大到连他都能算计呢。 其实打林可那张牌只是为了牵制她,另外,他确实不想威廉离开中国。对这个儿子他是愧疚的,没有参与他出生到如今的这段岁月也就罢了,主要是还让他遭受病痛这许多年。所以他是极其不想让威廉再离开身边的,可他这边出事,更连带着将她们都置入了险地。如今翟靳是只当威廉是林可的儿子,所以只把她们当作是挟制妙妙的筹码;但若被查出威廉是他儿子的话,那么翟靳必然利用来成为要挟他的利器。 所以,将她们先安置回澳洲是最明智的选择。这也是他在看见妙妙借机问他拿护照时,毫不犹豫就同意了,护照是邮寄过去的,签收点就在妙妙经常去的那家咖啡厅。 在吴城的话,他要安排一些事还是轻而易举的。 之后他也没过问她要如何帮林可与威廉离开,以她的睿智肯定能够办到。事实上她确实有这能力,在林可与威廉登机的一刻他收到了汇报,嘴角不自禁地上扬露出会心的笑。 看了眼时间已经临近中午,路口处方向一转便往城区找地方吃饭。而当车子停下的时候,突听身后传来林妙的轻唤:“阿勉。” 他顿了顿,有些讶异地回头,她好久都没这样唤过他了。 下一瞬,林妙问:“叶非凡其实并不爱杜小满,是吗?” 陆勉:“怎么这一路过来了,还在纠结这个问题?非凡爱与不爱没区别,人都在里面了。” 林妙摇头,“区别很大。”想了一路,她决定要打破信任危机,首先便是要有一人坦白,而不是在心里猜忌,否则长此以往只会愈演愈烈,而他们也会慢慢走在平行线上,越走越远。 所以,她沉定了心神开口:“阿勉,你能毫不隐瞒地回答我一次吗?就这个问题。” 陆勉眉宇蹙了蹙,似乎捕捉到点什么,想又不可能,可是她心思如此细腻也难测,眸光明明灭灭后变得幽沉,他说:“非凡到底爱不爱杜小满这事我没法确定,毕竟我不是他。但是我能确定的是,非凡没变。” 林妙瞳孔蓦的变大,再慢慢的、慢慢的,眯起了眼,转而,悬着的心落地。 令林妙意外的是,杜小满居然会打电话给她。 约在了非凡创业对面的那家咖啡厅,之前她在楼上审核资料的时候,杜小满会下楼帮她买上一杯咖啡。林妙到的时候杜小满已经坐在角落里了,看见她来立即坐正了身姿,有些局促地把手从桌上移到了桌下。 这细微的动作落在林妙眼里,嘴角微牵了一个弧度,眼含讽刺。 如果不是做贼心虚,那就是故意演给她看了吧,这许多年她还鲜少有看不透人的时候,这个看起来无害又可爱的女孩还着实骗过了她的眼。 林妙落座,不急着与杜小满寒暄,而是先招手喊了服务员过来点咖啡。 服务员走来时杜小满抢着道:“妙姐,我已经给你点了卡布奇诺,两块糖。”林妙转眸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了道:“是吗?但是今天我不想喝卡布奇诺,想喝无糖的摩卡。” 杜小满怔了一下,讪讪而道:“那会有点苦。” “苦一点才好,不至于被甜得头发昏。” 这话出来杜小满立即面露了尴尬,意指性太强烈了。林妙心中冷笑,她觉得没意思来跟这丫头斗什么心机,既然敢找上她,那就直白的来。 服务员把咖啡端上来后,林妙低头抿了一口,确实挺苦的,但是那味道会弥漫在唇间久久不离散。目光在杯中的白沫上定了一瞬后,率先打破沉寂:“你找我来就一直这么干坐着吗?”杜小满不适地移了移位置,憋出来一句话:“他还好吗?” 林妙瞬间笑了,只不过是冷笑,“你现在来问这个问题不觉得讽刺吗?”人都被你送进里面了,再来表现得一脸关心难过样,岂不是心机? 杜小满面色怔忡着低下了头,以为她会来那种装可怜的解释,却在静默半响和突然说了句:“我是韩婧的妹妹。” 林妙猛然而惊,视线直掠而去,目光下意识地将她再次审视。从没往这方面想过,可听她如此一说再细看那眉眼,还当真有韩婧的影子在。 如果不是她提起,林妙真的很久都没有想起韩婧这个人了。五年前的那场局,有一半是韩婧布的,在她跟joe之间韩婧一直是个梗,一度让她心烦意乱。 所以杜小满是韩婧的妹妹,她是代表韩婧来宣战的吗? 忽而失笑,这结果倒是没想到的,在来的路上其实也一直有在想杜小满找她是因为什么事,刚才的开场白她有猜对,却没猜中这结局。 在林妙沉吟时杜小满像是鼓起了勇气地抬头,目光相对的一瞬林妙心神一震,那眼神与刚刚完全不一样了。胆怯、畏惧、扭捏、不安,全然没有,只剩两团火焰。 林妙在那眼中看到了恨。 杜小满紧紧锁定着她,一字一句:“我姐姐死了。” 林妙惊愕住,脑中只晃过一个念——什么? “我与姐姐是同母异父的姐妹,我比姐姐小了八岁,那年我还在学校里,姐姐突然来学校看我,还给我带了很多东西。姐姐说让我以后多回家看看妈时,我还觉得奇怪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感性,可第二天才明白,原来她要放弃自己了。她吞了一瓶安眠药,当我赶到的时候她安静地就像睡着了的公主一般,很美,只是没了呼吸。” 林妙感到唏嘘,她从没想过韩婧会自杀!重思当年最后一次见韩婧,就是她跟翟靳共同布的那场陷害joe的局,他们把很多人都拉下水了,除了她外还有父亲与许晓君,将曾经的真相与阴谋活生生地撕裂在她面前。 即使后来叶非凡带了人赶到,但是警方也不至于拿他们怎样的,她又为什么会选那条绝路?难道是……林妙印象中记得当时韩婧跟了一位省城来的领导,正是利用那领导与秦姚南把joe给诱了去,中间一度有将秦姚南与那领导给灌药,会是因为那件事吗? “所以,你是来报复谁?”林妙沉淀了心神后提问。 杜小满嗤笑出声,“报复?我哪有那本事啊,你们一个高高在上是jm的主席,一个远走它国无影无踪,都是我望尘莫及的。” “所以你找上了翟靳,甘愿成为他的一颗棋子?” “当棋子有什么不好啊,不用自己花心思,只需要按照上级指示做就是了。jm主席我肯定是高攀不上了,而且他深居简出无从下手,陈斌为人古板不易亲近,只有凡哥性格容易相处,而我与他有共通性。” 林妙摇了摇头,“就算你恨我们要把你姐的事算在我们头上,那也该直接找我跟joe,叶非凡跟你姐连交集都不曾有,你去算计他又算什么?” 杜小满垂落了眸,语气寡凉:“如果你们是害死我姐的凶手,那么他就是帮凶,当年不正是他带着人冲进那个包厢的吗?谈何无辜?” “凶手?”林妙扬高起声,“杜小姐,你的用词太过严重了吧。我不知道韩婧后来遭遇了什么,如果是不好的那么我表示同情,但无论是我还是joe,或者是叶非凡,都没有拿刀架在她脖子上过让她去做那些事,她所得的都不过是她咎由自取。” 杜小满的情绪一下就激动了起来,颤着声反驳:“我姐人都死了你还要来污蔑她吗?我只知道当初她给我打电话时说很爱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也很爱她,她过得很幸福。后来我才知道那男人就是你口中的joe,也就是jm的主席,如果不是你横刀夺爱,我姐怎么可能会沦落到那地步,她是多骄傲多漂亮的一个人啊,最后竟然以死来明志。” 以死明志!这个词用得很重。 林妙的眸光沉了沉,没有立即开口。沉默是因为,即便曾经有多厌烦韩婧,也不曾想她有一天会寻死路。虽然她问心无愧,但将心比心站在杜小满的角度,亲眼历证了自己姐姐的死亡,确实会恨。 人的理智会有选择性地忽略过程而注重结果,所以面对杜小满的恨意她无从辩驳,也说不通。她能说当年根本就是韩婧插在她跟joe之间吗?能说若论谁认识得早,她与陆勉都走过十个年头了,谁能来跟她比?既然这些统统都不能解释,那么她就选择沉默了。 杜小满见她默不作声,从椅子里站起身抓起桌上的咖啡欲泼过来,被林妙眼神一沉了盯着又心生怯意。最终她放下杯子大声道:“总之你们去找他也没用,开庭的那一天我一定会站在法庭上作证,凭我之力扳不倒你们,但至少能让joe损失一员大将。”话声落她就转身要走,却在刚走出一步还没离开桌边时,听见林妙浅声道:“你爱上他了。” 杜小满浑身一颤,惊瞪了眼,“你胡说!” 林妙没有去看她的表情,眼神里多了笃定,“小满,有些东西能够作假,比如性格、人设,但是感情这东西向来身不由己,我们的心脏很奇妙,在不经意间会加快跳动便意味着心动。叶非凡那么好,你真的确定自己对他无动于衷吗?” “我……我没有。” 林妙眨了眨眼,两次否认,后面这一次明显她的气势弱了,意味着她的心防薄弱了。轻叹了声,抬起眸看向她,“其实我跟你经历相似,但角色恰恰相反,有没有兴趣坐下听?” 杜小满面露迟疑,僵站在那好一会才挪步回到了座位上。 林妙见状不动声色地抿了口咖啡,再尝这摩卡似乎也没想象中的那么苦,反而咖啡的味道很浓郁,放下杯子时她缓缓而述:“事情要追溯到十年前了,那时我跟你也差不多年龄……” 挑了些大致的情况给杜小满说了这十年历程,一般情况下她是不太会把自己的这段过去轻易曝露的。只不过在这个女孩身上看到了曾经陆勉的影子,那时候他也一定很恨她父亲,来到她身边时怕也是按着她的性子行事,所以让她很快就沉陷虚妄的爱河。有幸他后来终究是真的爱上了她,才有了这辗转的十年。 杜小满对叶非凡肯定是不一样的,否则没道理找她来摊牌。是真的想从她这听到一些关于叶非凡的消息吧,因为知道她跟陆勉有去过看守所了。 故事到了尾声时,林妙垂下眼来看自己的手,轻声道:“今天我和你说这些不是要找共鸣,而是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给你一句忠告:跟着内心走吧,否则你总有一天会后悔。” “他……” “他说不后悔,即便是joe骂他对你鬼迷心窍了,他仍然一脸无所谓的态度。我认识他也有好多年了,向来他都是洒脱爽朗,有时还有点痞子味,如今却看他也眼睛一抹黑的只认眼前人,当真是少见。” 林妙顿停下来,看了眼对面垂着头的人,“今天我也就说到这里了,你如果是为报仇,那么你是找了个无关紧要的人;你如果真的内心只有恨,那我也无意多说,就这样吧。咖啡的钱就你结吧,你也欠我一杯咖啡。”话落便起身,径直扬长而去。 这本是杜小满给的一次契机,能不能说服林妙不知道,但话不投机半句多,把该说的点到为止便好,再苦口婆心地劝反而降低了水准。更多的还是留待她自己去想吧,能想透固然是好,想不透也只能表示同情了。 回去林妙就把杜小满的事给陆勉说了,直白而问:“你知道她是韩婧的妹妹吗?” 陆勉的眸光一动,“韩婧?”渐渐的面露恍然。 对他这表情林妙也不过度去解读了,没道理什么事都深究到底,只确认一件事,便是他应该早知道韩婧的结局。人已去,尘嚣事便就了了。 正文 152.自己选的路 开庭的那一天,杜小满没有出现,叶非凡因证据不足而被释放,但非凡创业被宣判勒令整改,并且将要上缴高额处罚金。 叶非凡一出法院大门就很是没心没肺地嚷开了:“老大,这次你必须得给我开一间总统套房了,我在那里面窝得都发霉了,必须要好好享受享受。” “找陈斌。”陆勉眉色不动地丢过去一句。 乐得叶非凡咧嘴大赞:“爽快!” 陈斌则抽了抽眼角,没好气地道:“总统套房开给你太浪费了,你这副鬼样还是去浴场好好洗洗吧,你那胡子多少天没刮了啊?” 叶非凡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道:“我这是特意留的,回头你给拍照留个纪念,难道不觉得这样的我有了沧桑感吗?” 林妙闻言失笑,沧桑感是靠胡子就能累积出来的?划转视线时注意到马路对面的一辆白色轿车后面躲了一个人,一眼就认出是杜小满,她终究还是来了。 微一沉吟,她开口提醒:“马路对面,她还是来了。” 几人顺着她的指引都看了过去,却见杜小满立即二话不说钻进了车中,启动车子就快速离开了。再去看叶非凡的神色,见他敛了刚才的嬉皮笑脸,眸光追逐了车子远去。 回过头时便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道:“走吧,我要吃坎爷的火锅。” 虽然形势依旧很严峻,但叶非凡能够没事确实是件值得庆贺的事,一干人都陪他闹到了深夜才散。陈斌是否真的会给他开总统套房,林妙也不去在意,回程的路上她问陆勉:“你对这事怎么看?”他开着车应了句:“没什么看法。” 正当林妙没好气地要扭转过头,却听他又加了句:“那小子栽了。” “怎么说?” “你几时见过他这般装疯卖傻的?” 林妙想了想,“你认为他是在装疯卖傻?难道不是因为终于出来了而有点兴奋吗?” 陆勉回道:“兴奋的叶非凡不是那个样子。”他的语气淡淡的,眼神笃定。 与他相比,林妙肯定没那么了解叶非凡,忽而感慨地问:“你觉得他们像我们吗?”陆勉转眸看了她一眼,黑眸湛然了摇头:“不像。”林妙侧看着他,“哪里不像?” “哪都不像,杜小满连你十分之一都及不上。” “……”无语了一瞬,“我说得是他们的经历跟我们雷同,而且角色是相反的,杜小满像当年的你,而叶非凡像当年的我。” 但见陆勉仍然摇头:“那就更不像了,首先男女有别,拿一个女人跟我比肯定不对,而且我对你的感情更纯粹。” “哦是,纯粹到一直瞒骗,最后还死遁了都不告诉我。” 陆勉被怼得嘴扁了扁,“瞒着你是怕你知道了就跟我断绝来往,后面也算不上死遁,我只知道自己必须要离开医院,后面又昏过去了,被江伯救起耗了很长一段时间治疗。等我康复回国时才知道原来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虽然林妙告诉自己过去的事没必要一直去翻,但话到这里又忍不住问:“那你回来后为什么不来找我?”得到的是陆勉的沉默,她心头微冷,其实答案早已知道,因为那时的他要布谋划策接近翟靳,为后来铺垫。 车子突然在路边停靠下来,他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妙妙,我们不要再回望过去了好吗?”却见林妙嘴角扯了浅浅的弧度道:“过去是我们无法抹杀的,你回不回望都在那里。今天也不是我有意要挑起过去不开心的话题,而是刚好讲到这了。逃避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就像我身上有一块顽疤,它一直在那,不是拿衣服遮住了就会消失的一样的道理。” 陆勉听得很认真,等她说完后还点了点头,“好,那我告诉你当年为什么不来找你。我整个身体到脸的医治大约花了两年时间,中间修了不下十次才能像现在这般毫无破绽。第一次回国在得知我已经‘死’后,我有去看过你,当时你从寰亚走出来,与身边的可能是什么部门经理正在说着话,你从容不迫耀眼夺目,反观当时的我,除了换了这一身皮相外一无所有,我竟迈不开那走向你的步伐。” 林妙蹙起了眉头,他话中是在指那时候看见她后感到自卑?这真的是她想也没想过。 他在顿了顿后又继续道:“初开始的时候,我每次照镜子都会觉得陌生,那镜中的人一点都不像我,感觉像在看另一个人。我问我自己,是否要顶着这张假面走到你面前?第一次真正与你相遇是在一个局里,你与曲幽幽一起进来,我坐在角落里,像个躲在阴暗角落里的窥视者一般看着你。后来与你在酒吧又遇见,看见你被那对男女言辞轻薄,我几乎想也没想就走了过去,后面的你也都知道了,还要我一一给你说吗?” 林妙眨了眨眼,没让脸色动容,只清浅了声问:“就是说,你成为joe后接近我还是我主动来着了?若不是我付你小费雇你,后面我又误喝了别人下过药的酒跟你发生实质的关系,你都还没打算再来‘认识’我?” 他倒是坦白:“那不是最好的时机,我那晚其实是和翟靳在另一个包厢喝酒,出来便碰上了你。不过,既然时机提前到来,我没道理不把握住。” 听完后林妙在心中给以评价:本是头狼,怎么都不会变成是羊的,那是他的本性。 她知道这次陆勉是对自己剖了心说得实话,但有时候人在看自己的时候其实也是片面的,他只看到了内心的怯懦,却没发现内心之外他的掠夺本性展露无遗。 他的这段心路跟这五年她在澳洲有些相似,虽然她在离开的时候是抱了一定会回来找他的信念,甚至在更早的时候就暗中谋划有所准备,她想要一个他的孩子。但怀孕这事哪是想来就来的,太富有偶然性的事她一向都不信,她相信亲自得来的。 比起被动,她更喜欢主动。很多人,尤其是女人,都喜欢被动地去接受男人的追求,而愿意主动的通常被称为倒追,会让女生很没有面子。可是主动的人会吃亏吗?不会,因为无论是你的行为都是为了争取你真心想要的,主动权在你手里。同样的,被动的人也不占便宜,因为除了那点“面子”留在了脸上外,你的满足都建立在对方“给不给”的前提下,而你的喜怒,权利也都在对方手上。 所以最难开的口,提出分手的人,是她,主动为将来谋划。 有“试管婴儿”这个想法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一个女客户跟她聊起生孩子的事。那女客户结婚两年都没孩子,看过很多医生也查不出原因,后来那女客户就尝试“试管婴儿”,一次就成功了,并且孩子生下来很健康。 于是,她滋生了这个念。 她想如果在将来与他分开的日子里,有一个孩子,可以慰藉那孤独的岁月,也能支撑她给她能量让她坚信自己的决定不会错。 说到底,她想为自己与他的这段感情谋条生路,而孩子则会是他们的纽带。 她真的想过有一天站到他的面前,怀中抱着女儿或儿子,想象他当时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所以自那天起她就开始规划,但即使要做“试管婴儿”也不是她单方面说做就做的,没了他根本不可能完成。她能做的前期准备只能是问专业的医生应该如何采集与保存,要达到一个什么样的条件才允许。 那一晚,天时地利人和都在,他在事后便睡着了,她按照医生所说的方法保留了并且及时存储在了私人医院那。这些都是沉到她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因为后来孩子患溶血症的事而导致她一度后悔自己做的这个决定,如果说她那时恨joe的欺骗,不如说她更恨自己。 身为人母她才明白,“孩子”两个字有多重,她根本就拿不起。 可自己选的路,把苦把痛强咽也要咽进肚子里,还得自个消化,不然哪有勇气继续走下去。现在她回来了,威廉的身世也曝光了,跟他还能怎么纠结呢? 这晚林妙到很晚才入睡,也睡不安稳,梦中三三两两的片段不断重复播放,伶仃的身影随夜风瑟瑟颤抖。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可当那身影回转过头来时,却发现竟然是陆勉。 陆勉觉得有些怪,不是气氛变得怎么了,而是林妙对他有些怪。之前她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怼上他一两句,已经变成是他们的相处模式了。突然间她会早起给他做早餐,会在安静的时候冷不丁的目光看向他,又在他抬起眸要回视时看向了别处。 老实说,他还比较习惯她假装不待见的时候,这么怪怪的让他心里发毛,不会是因为那晚他坦白了些过去的事,她又转了什么心思吧。 不行,他得防范着先。乘着她不留意的时候,他去她房间里翻了一阵,把她的护照和证件给偷拿走了。虽然觉得自己这行为会有些幼稚,可不把她东西揣兜里,总觉得说不准哪天她又跑得没影了。 然后还有个实诚的声音在怼他——当年你不是自己放她走的嘛。 别提当年,提起当年他就后悔,脑袋犯轴了才会同意她离开身边,要不然哪会出来那许多的幺蛾子。 这天,林妙提出要跟陆勉一同去非凡创业,还没等他开口发表意见,她就一句话堵了过来:“我对你那公司有过深度的了解,哪怕不见得我的意见有用,至少也不至于给你添乱。” 陆勉的反应很快,立即回复:“就想等你开口呢,你肯帮我再好不过。” 他沾沾自喜地想:求生欲这东西,必须时刻准备着。 走进非凡创业林妙环扫而过工作区域,大概明白什么叫人走茶凉了。整片工作区域大概隔了有四五十个工作位置,原来每一张都有员工坐在那埋头工作,如今就剩了三两个人在收整资料,显得由外的萧条冷清。 看见他们进来,稀稀落落地喊了“j总”和“林总”,然后又恹恹地低头整理文件了。 办公室的门从里面被拉开,叶非凡信步匆匆地出来,嘴里喊着:“老杨,把去年维核企业的项目资料拿给我。”那边收整文件的人中有人应了声:“好的。” 叶非凡看见他们时眉毛挑了挑,视线落在林妙身上,“今儿怎么林总监也来了啊?” 林妙面色平静地回:“我是t集团下派过来督促项目进展的财务总监,项目至今都没个眉目,叶总不给个交代不说,现如今连来都来不得了?” 叶非凡嘴角抽了抽,现在还谈什么t集团的合作项目啊,他连公司都揭不开锅了。 林妙见他不语,故意道:“我们徐总早前就给我下达过一个命令,假如你非凡创业无法保持项目进度的话就属于违约了,首先你们要付违约金,然后把之前投入的资金抽回。” “抽回?林小妞,你这是雪上加霜啊。”叶非凡跳脚。 林妙轻哼出声,直接与他擦肩而过径直往办公室而行。 叶非凡连忙看向陆勉求救:“老大,这……”话刚开口就被林妙截断:“江总,你不进来谈谈项目的事吗?”这话自然是对这儿最高的执行总裁说的了。 陆勉对叶非凡使了个眼色,便跟了过去,很快与林妙消失在办公室门背后。 叶非凡僵立在原地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老大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倒也不担心林妙会真的来清算t集团项目的事,更不怕她会抽走资金,一来以他认识她这么多年看她不是这种人,二来就算她心狠手辣吧,也还有老大在呢,再厉害也逃不出老大的手掌心。 “叶总,如果资金再被抽走的话,我们公司就真的要倒了。”老杨的声音突然从后传来,忧心忡忡的。叶非凡回头拍了拍他肩膀倒:“放心吧,资金抽不走的。” 正文 153.转让公司 办公室内,林妙坐主位,陆勉坐客位,前者理所当然,后者也没觉得堂堂jm集团的主席沦落到坐在客位有什么不妥的。林妙边翻着桌上的文件,边看电脑上的数据,神情严肃而认真。陆勉就靠在椅子里无声地看着她,感觉时光回到那年他们同在霆舟的时候。 他想如果真的把时光划分为二的话,成为joe后的他即便重新开始,也没有逃得过她的魅力。除了她闪着狡黠的眸光,现在这副把精明干练流于外的样子,让他移不开视线。 于是便造成她埋着头说了句什么也没听见,然后抬起眸来挑眉看他,“你杵在这做白日梦呢?”他闻言反而笑了,“如果白日梦里有你,那做做也没什么不好的。” 林妙对他的贫嘴无动于衷,只淡淡地怼过去:“与其有时间坐这发呆,还不如想想先怎么灭了那些舆论,不然要不了半个月你jm的股份就要被操盘了。” 陆勉轻哼,“想要操盘jm持股,也得看有没有那本事。” “人家都有本事把你这分公司搞垮了,还小瞧别人?自大的人向来都死得很惨。” 陆勉抿唇而笑着回:“自大的人还有一种可能是,他有那个资本和实力。” 林妙挑了挑眉,不用说肯定是在说他自己了,略一迟疑问道:“你真的有把握逆境翻盘?” 陆勉的神色是讳莫如深的,他也不急着回,似笑非笑了半响才缓缓道:“成与败都乃命数,只有准备多的人才能把成的利率提高到最大可能。” 言外之意他就是准备多的人。林妙想自己与他最大的差别就是没他那从容的气度和这种自信,换成是她,肯定会忧心敌方是否已经识破自己设的局,劣势是否能够翻盘?她总觉得商场如战场,瞬息万变,所以更喜欢防患于未然,可有时往往也是防不胜防。 如今她看非凡创业这笔账目真的可以用千疮百孔来形容,之前被糊满的位置现在全都暴露出来了,甚至是无从下手处理,短期之内看来是很难再正式运转了。 而且,林妙蹙起眉问:“现在你打算放弃这里还是另有打算?” “我的字典里没有放弃两字,更何况这间分公司是非凡一手打造出来的。” “那现在如何运营?外面员工都只有两三个人了。” 陆勉却不以为然地道:“这有什么问题的,最初的霆舟也就三人,加上你我才五个人呢。” “那怎么能拿来比呢,最初的霆舟规模还不大,运营范围也小,三五个人还能分配得过来。现如今你这分公司运转的项目有那许多,并且以jm集团之名在外,单靠几名员工是不可能兼顾得来的。” 陆勉的意思与她恰恰相反:“有个成语叫事在人为,增加员工是为了加快效率,如果效率不再变得紧迫,那么人多人少也就无所谓了。再说了项目是死的,人是活的,这边大多数项目都已经结束,还在运转中与没开始的大部分该撤的都撤了,剩下的便也为数不多了,三五个人足够。实在不行,人员不够还可以招嘛。” 林妙听到这斜着眼看他,见他始终面带微笑,状似漫不经心。真不知道他哪来的这种乐观心态,就非凡创业目前臭名远扬的情况还能招到人?等于是让求职的人进门就要抱着随时失业的心理准备了。不说这里是个无底洞,但一定不会是精英人士心向往之地。 她的神态被陆勉尽收眼底,也洞察了她的心思,眸中精光一闪了笑问:“假如是你,会加入这家公司吗?”只见她凝眉想了下,竟是:“我会。”顿让他感到兴味,毫不掩饰地指出她心中所想:“哦?不怕转身就失业?” 林妙自不会意外心思被他瞧去,这人眼睛如此利,加上她也没收敛表情,就是有意用眼神嘲弄他的。不过这时听了他的问,立即语气轻扬了:“不入行又怎知这家残破的公司还余下多少市估值,又如何考量收购的可行性?” 陆勉闻言失笑,这性子他喜欢,与他一样有野心。锁定了她的眼,轻沉了嗓音:“那现在你考量得怎样了,是不是还有收购的价值存在?” 林妙愣了,“什么意思?” “如果你审核过后觉得还有可行性,不妨将这家分公司纳入你麾下,也好帮我承担点风险呢。”陆勉说得那叫一个风轻云淡,好像谈论天气似的。 “你是开玩笑的还是认真的?”林妙蹙起眉头。 陆勉笑眯眯地看着她,“我几时对你开过玩笑了?” “非凡创业不是叶非凡创立的吗?你就这样把它交易出去,也不问问他的意见?” 陆勉的反应是侧转过身,指了办公室的门道:“你信不信现在走出这扇门,跟那小子说你要收购这家分公司,他会欢天喜地的把你当菩萨?” 林妙看了眼门,再目光回落他脸上,如此光景当真不像在说假。可是,“收购是需要成本的。”就算是一家被勒令整改的公司,也挂着他上市集团jm的名呢,这成本怕是有点大。 陆勉将手搁在了办公桌上,笑意涔涔地看着她,“妙妙,以你现在的身家,这点成本应该不算什么。虽然我很想直接就把它给你,但你也说了,这间分公司毕竟是非凡创立的,哪怕我是集团主席,也不能武断下决定不是?” 林妙疑虑丛生地看着他,怎么觉得他在给自己下套呢?就在她心疑时,见他拿了手机拨转号码:“非凡,你进来。”不出半分钟,脚步声近时门从外面推开,叶非凡出现在了门口。 “老大,你找我?” 陆勉指了旁边的沙发,“坐。” 叶非凡坐下的时候感到很不自在,老大和林妙都目光清浅地看着他,这两个人都是心里头长了城墙的人。这比喻很清奇啊,是觉得他们把内心构筑得极其深,让人完全摸不着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就着了道。面对单独一个压力还好一些,现在他俩凑在一起,总让他觉得要被算计。 陆勉不理会叶非凡心里那小九九,直接公布刚才的决定:“这家公司收整打包下,准备出售吧。”叶非凡错愕:“啊?出售?是哪家公司要来吞并吗?” 陆勉朝办公桌后的人努了努嘴,“给她。” 叶非凡转眸去看林妙,眼睛眨了眨,再眨了眨,“当真?” 林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怎么想的可以说说。”心里想他这表情大概是不太赞同的意思吧,没料下一秒便见叶非凡从沙发里跳起来,极夸张地喊:“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卸下这担子了,你等着啊,我立即把所有资料都拿进来给你,还有那个资产估值也立刻做出来,只要半天时间就行了。”随而想了想,像是怕她反悔似的,连忙改口:“半天不用,只要两小时就够,我亲自做,等着我。” 看着叶非凡如箭一般一溜烟地冲出了门,林妙是目瞪口呆。 这什么状况?怎么剧情如此急转直下?敛转回眸与陆勉视线对上,见他一副洋洋得意状地道:“我刚怎么说的,现在知道我不是信口开河了吧。” 林妙狐疑:“你们俩在搞什么鬼?” 陆勉失笑着摇头,“在进门之前我都和你在一块,跟他总共说了那两句话,你觉得我有机会与他串通来谋和什么吗?” 林妙冷冷怼过去一句:“到你这人精的份上,还需要用言语沟通?你不自称跟他默契值百分之百嘛。”见他嘴角抽了抽,转而面色又变得从容了。 要从他脸上看到尴尬或不自在是不大可能的,他完全能掌握住人最精准的那个点,转而展开以事实依据战胜理论。所以一件事物若有黑白,那么两面他都能说得让你信服。 不过这次他没有用那巧舌如簧来分辨,只垂了眸道:“我不会再隐瞒你任何事了。” 林妙心中一动,眸光定在他脸上数秒后发问:“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会有此想法?你又为什么能确定叶非凡会是这种态度?” 他迎上她的视线,浅沉开口:“先回答你后一个问题,如今的非凡创业你应该通过刚才的数据对比也看出问题所在了,有许多项目的售后服务将得不到跟进;而在执行的项目也因上下脱节而被迫停止,将面临之后交货期无法交货的违约情况;没执行但已签署的项目,前期投入资金都打了水漂,同样违约的风险性也都在。如此情况下如果你提出收购公司,意味着就是将所有的难题转移,将他肩上的责任与风险都揽过去,你觉得他是高兴还是难过?” 林妙被他的直白给气笑了,“你都说出了现在这家公司有如此多的弊病,讲得好像我把一口烂锅给背上了,还来说动我收购它?” “烂锅至少也是锅,看在谁手上了,有能力改之且完善的就会使这口锅变成可用之材。” 林妙一听他这话立即回应:“我没这能力。” “你有。”陆勉讳莫如深地看着她道:“t集团能在短短两年之内从一家名不见经传的企业到上市公司,澳洲盛旭的公司原本经营出现多方经济危机却在半年之内一一化解,这些在外界看来是奇迹的事,你都做到了。” 林妙扬了扬眉,眼中逐渐露出意外。盛旭公司的状况他或许之前在逼盛旭提出离婚时就已经调查清楚了,知道也正常;可是t集团的内幕,他怎可能也知道?那可是她与徐慕父亲的秘密。 其实徐慕随她爸,骨子里都有着那种艺术情怀,所以当年徐慕父亲虽然接手了家族企业,却其实也无心经商,以至于家族企业在他手上走下坡路。在澳洲与她熟络了后便看中她的商业能力,暗中聘用她为t集团的执行总裁,当然所付筹资足以吸引她才有可能说服她。 而这件事并不为外人所知,除了徐慕父女外,几乎没人知道她这个“执行总裁”的存在。直到她回国前提出要以财务经理的身份入驻t集团的中国市场,她才正式走入大众的视线。 转念想他陆勉是什么人啊,就他那比谁都敏锐的眼睛怕是早从t集团过去的经营手法里瞧出了她的痕迹。这会儿提出来,如果不是为了印证,那便是切准了她心思。 沉吟半刻,她丢了句话给他:“等叶非凡把资产估值做出来看了再说。” 陆勉刚嘴角划过弧度,便听她又突然道:“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个想法。若说能力,你那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远远在我之上,这又是你的分公司,何至于要硬塞给我?” 这个问题看来是绕不过去了,现在这丫头的那股子执拗劲比以前更甚,也罢,本来就不打算瞒她的。陆勉心思沉敛后轻声回道:“目前为止非凡创业余下最有价值的,便是与t集团合作的那两个项目了,你之前提出的抽走资金一定不是随口说说,那只是任何一家企业在合作单位发生重大变故后的正常反应。” 林妙听到此眼神缩了缩,没有发表意见。 听他继续又道:“这时候在运转的项目多少会因为双方合作所投入,会处于观望期,或者等待着这方到期不能按时交货而违约,所以这一部分的项目暂且可以放下;而只有如你代表t集团签的合同,因为先期投入之后,项目毫无进展要抽走资金的,才是那只可能将非凡创业压到深潭底的手。” “所以你就来买通我,利用我的关系维持项目?” 陆勉轻笑,“买通与收购的意义可是天差地别哦,买通是投其所好,收购则是倾囊相授,假如我只是要利用你的关系来维持项目保非凡创业,何至于要把公司都给你?” “那性质不是类似?公司若当真到了我手上,徐慕不抽走资金难道不是看我的面子?” “性质当然不一样了。”陆勉眨了眨眼,“之前t集团考虑的是利益,之后考虑的则是你,这可是根本意义上的改变。” 林妙听到这终于是明白他刚才揭破她为t集团谋划的用意了,这只老狐狸原来动得是t集团的念头,他要借助她背后的势力来度这次的劫。而他又不想利用她的关系让她为难,于是索性把公司都塞给她,变成了她自己的,想不理会也不行。 正文 154.与信任无关 可她仍然想不明白,明明jm集团实力远在t集团之上,他为何不亲自出手而要让她来操作呢?哪怕是她,也不可能比他这位大老板来伸手更能解决问题吧,除非是——jm集团已经出现了某种危机,让他分身不暇或者是兼顾不上。她有想过直接问,但是犹豫真的要逼这么紧吗?两个人之间即便亲密如夫妻也都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她需要把这空间压缩为零吗?其实最近他的表现大致是让她满意的,他跟她交了不少次心,说了许多以前根本都不可能说的东西,就连这明晃晃的算计也不遮掩地坦白给她听。 筹思过后,她决定还是点到即止,更深层次的东西等到下一次再挖掘。更何况,陆勉给出的这块奶酪其实真的很吸引她。首先至少有一点能够确定,他不可能给她坑跳;其次她毕竟在非凡创业窝了将近两个月,对其操作运行的项目十分熟悉,其中不乏有让她心动的。 所以即便有风险也值得一试。 人这一生很长,事业所占的比重很大,过去她就有野心,所以设局让林彦把寰亚转让给了她;如今她回国了,寰亚已经步入正轨无需她操心,如果拿下非凡创业无疑将是一个严峻的挑战,可这样生活不才有趣吗? 傍晚的时候叶非凡就把估值报告拿来了,附带了整理好的各部门资料。林妙审核的过程中,两个男人居然找来一盘象棋在沙发边下了起来。 资料审核完抬头,林妙发现窗外天都黑了,而原本在办公室的两个男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她起身时觉得腰酸背痛,是坐得有些久引起老毛病犯了,缓过一阵后才走向了门。 门外的员工区已经没人了,留了几盏黄灯显得有些萧条冷清,林妙蹙起眉头,他们难道走了?旋即否定,陆勉不可能丢下她一个人走的。 果然走了几步就隐约听见人语声从会议室里传来,心中一动,他们兄弟俩又凑在一起琢磨什么了?下意识地脚步放轻了到会议室门外,那门是半掩着的,所以人语声从里头传出来很清晰,不过让林妙意外的是:里面说话的人竟不是陆勉与叶非凡,而是杜小满跟叶非凡。 她倒是渐渐欣赏起这个杜小满来了,居然还有勇气找上门来? 杜小满:“我知道你不可能原谅我,但是我还是想来找你,最后一次。” 叶非凡回以轻哼。 杜小满的声音听起来很落寞,又夹含着一点点不甘心:“你可能认为我是因为利益而出卖你,但是我不是……” 林妙听这话头似乎杜小满刚过来,话题还没展开,让她犹疑的是——陆勉在不在里面? 由于视角的关系,她只能看到门缝所呈露的一角位置,而旁边的长玻璃窗又被卷帘遮盖,故而她的视线有限。假如陆勉在里面,杜小满接下来的话题势必会提到韩婧,他听后会作何想法?唏嘘感叹,还是,会有点难过?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林妙沉思了下,发觉倒也不是对过去还有挂怀,只是下意识地这么想了。而这下意识是因为若撇去韩婧后来因嫉妒而做的那些事,她其实是一心爱着陆勉的,她的存在对他不可能一点波澜都没有。 室内突的传出一声钝响,打断了她的冥思。有被吓一跳,叶非凡不至于动手打人吧? “够了,不用再和我解释了,你是谁的妹妹跟我无关。”叶非凡的嗓音听起来多了冷酷。 静默流转,林妙隔着扇门也能感受到里面僵窒的气氛。过了半刻才听见杜小满幽幽而道:“是啊,跟你没关系的,可是我却找了你拿你当复仇的工具。我知道你不可能会原谅我了,我来也没奢求过你原谅,就是想把这事给你说明白了,让你知道我不是无缘无故发疯,也不是见钱眼开的人,还有,我……我喜欢你这件事是真的。” 林妙闻言挑了挑眉,这个小丫头倒是真敢讲。之前还觉得在她身上看到自己曾经的影子,今天再看这丫头比自己当年牛气多了,前头捅了一刀回头再来告白。如果当年她能对自己诚实一点,也能够坦然对陆勉的感情,不和他因为阿姐吵架,是不是可能到今天就不一样了? “你不说我也明白。”叶非凡突然道。 杜小满似乎愣了愣,“你明白什么了?” 林妙听到这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知道接下来叶非凡要开口说什么了,有些为那姑娘担心和惋惜,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所纠结的这一切,其实不过是一场戏。 果然,叶非凡淡淡地道:“其实你第一次接近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抱着目的而来了,一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常常出现在我的周围,青涩与世故之间游走熟练,吸引我的目光,像是为我量身打造似的。小满,你当我是从没见过女人的毛头小子呢还是不懂男女情爱的二愣子,这世上就没有两个完全契合的人。我见过在我看来最般配的一对,也因各种原因分崩离析分开十年,至今都还没能真正心走到一块。” 林妙蹙起了眉,微感不快他拿她跟陆勉做例子,可又无法反驳那话。 契合不过是外人看在眼里的,实际上哪有一对情侣或夫妻没有摩擦的,不是性格最相近的人就一定适合在一起。有时候一个天生火爆,一个闷葫芦,却过了一辈子。 所以叶非凡那个点是对的,杜小满太过刻意地去讨好他了,这种讨好还不止是语言上的,是从性格到细节全都按照叶非凡的喜好去做,哪怕发脾气都把握着那个度,在他能接受的范围以内。现实却不是这样,她与陆勉最初吵架都是吵到脸红脖子粗,五年前与他吵的画面很少,可能就是决定离开的那一次最严重吧,语气平静,态度狠绝。 会议室内一片静寂,应该是杜小满没有想到结果会是这样一下懵住了,过了半响才听见她语带颤声地问:“你的意思是说……你从头至尾都知道我是有意接近你?” 叶非凡回以嗤笑,“我是直观感受最强烈的人。”言外之意,假的情感自然是最容易被识破的。听到这里林妙确定陆勉应该不在里面,否则两人讲话不会如此毫无顾忌,尤其是杜小满,所以她也不想再听下去,正准备要转身时,突然清脆的巴掌声从内传来,不禁愕然。 “你是混蛋!”杜小满怒不可竭地骂,“早知道我就……” “早知道你要怎样?出席法庭来作证让我坐牢?杜小满,你该庆幸那天你没去,否则最后无地自容的只会是你!” 林妙眉毛挑了挑,叶非凡这话是在意指那天法庭审判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肩膀上一沉,她回转过眸,见陆勉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身后。 两人对视了一瞬便同时默声走离了会议室门边,回到办公室林妙才看到陆勉手上提了外卖盒子。在他打开食盒的时候她问:“刚刚叶非凡那意思是指即便杜小满真的去法庭上指证,他也都能安然出来吗?你们对那场官司另有安排?” 陆勉抬起眸,“男人在喜欢的女人面前总要说几句牛气哄哄的话,要不然岂不是没面子。” “你也觉得他真的喜欢上杜小满了?” 陆勉耸了耸肩,“要是不喜欢还能在里面黏糊那么久啊。” “所以你们原本的计划真的会让杜小满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吗?”林妙蓦然而问,把话题又绕回了原来的。陆勉浅勾了下嘴角,只道:“我不可能在预知了所有后事的情况下还把非凡给搭进去,若没有准备又岂能安心?不过如今看来,多亏你把那姑娘给劝住了,不然事后非凡那小子铁定后悔。” 这便是刚才林妙想到的问题了,所以她要追问到底。叶非凡在杜小满一接近的时候就已经识破是场局了,怎么可能还会放任自己的那么多“污点”被她察觉后告发呢? 室外突然传出砰响,然后是杜小满的怒喊声:“叶非凡,我恨你!”随之啪嗒啪嗒奔跑的脚步声远去。这一出有点戏剧化,听得两人都面面相觑,林妙更觉有黑线在额头冒出来。 现在的年轻人是都这么……溢于言表地表达爱情的吗?她那年龄时跟陆勉吵得最凶也就是转身暴走。正这么念转着,沉重的脚步声走近办公室,很快叶非凡出现在门边。 第一眼便瞧见他嘴角上的一抹殷红,不用说是杜小满的口红印子了,林妙不禁低头干咳掩饰尴尬,好吧,表示她有点落伍了,跟不上这“霸道总裁”式的剧情了。 这个突发事件并不影响他们之前商谈的事,在与叶非凡仔细核对过估值报告后,林妙决定签署合同。 由于是三方合同,所以三个人必须都到场并且签字。在合同页末写下名字后抬头,刚好瞧见陆勉眼中的精光,心中微动间又低头去看合同,将条目上上下下重复又看了一遍,才放下了笔。转而心头失笑,都已经签字生效了,哪怕真看出来有什么问题也反悔不了了。 “资金打进哪个账户?” 陆勉扬了扬眉,“不用这么着急。” 林妙回道:“我喜欢干脆,既然转让合同都签了,把该到位的就到位。” “那就先打在非凡那边吧。” 林妙划转过眸看那自进门起就一直心不在焉的男人,这会儿他家老大cue到他都好像没听见,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啊。那唇角的口红印因为没人提醒还留着,看起来有些碍眼,林妙拿笔敲了敲桌子,见仍没反应,不禁扬声而道:“叶非凡,你如果舍不下人家那就去追,别杵在这一副心神不宁的。现在把你的账户给我。” 这下终于是把人给叫醒了,反应过来后摸了摸鼻子俯身在纸上写了一串数字。 “咳,老大,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叶非凡走后林妙便履行合同先转账了5%的预付定金,余下的资金将会在资产公证处再划转,即使是跟陆勉做交易,她也喜欢秉持原则办事。 这可能是她做过最冲动的一次决定,就凭他的一番话而且不经过深思熟虑便下决定拿这家公司了。她看了眼身边的人,可能她在这桩事里最看重的不是一家公司背后能产生多少利益,而是与他的联系。 合同中有这么一条:即便非凡创业转让于她,仍然必须挂在jm集团名下,但从合同生效起总公司不再分红利润,也无权支配和管理公司经营。 跟这个人到如今的地步就不是博弈那种浅层次的了,而是要牵制,她要非凡创业的每一个动作都会牵扯到jm,所以哪怕利益不分割,他也必须受制于她。他们会因名誉关联在一起而变成不可分割。 可林妙殊不知陆勉也存着这心思,他要借着这一变动而绑住她,之前以护照威胁的手段太低级,也不长远,只有建立一个她无法脱身的体系,才能牢牢将她锁在身边。她一定不知道他动这个念已经整整三年,严格来说非凡创业就是为她而筑的一座围城。 先诱使她以t集团之名前来,项目也是他为她精心挑选的,知道她一定会感兴趣。鱼饵不在乎下得有多重,只要能把鱼钓上来就是好事,也算作是给她时间先熟悉公司运作,为今天这一出作铺垫。 她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了,如果没有对非凡创业有足够的了解,今天哪怕他把话说得再漂亮也不可能说动她。她只有对有把握且了解的会敢去搏,即便她深知他不可能给她坑跳。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与信任不信任无关,是她的性格与环境使然。她习惯了一切靠自己争取,要得到一样东西必须付出努力和代价。这种习惯让陆勉会心疼,商业王国他已经铺展而开,就等着她回来当王后了,而在这之前他要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将她圈禁在他的羽翼之下。他要将这张网编织得更细更密,且不让她察觉。 正文 155.未婚妻的聘礼 隔日便到了资产公证楼做了转让公证,当时陆勉问林妙是否公司名字要作更改,她想了想还是摇头否定了。西宁这片区域是叶非凡打下来的,即便现在转到了她手上也不想就此抹灭了他的功劳,更何况,转让只是资产变更而已,人员是不会调动的。 叶非凡仍然是公司的名义执行总裁。 这也是合同中的一项重要内容,所以现如今叶非凡算是为她打工了。想当初他便是在她寰亚旗下的加工厂里,当着一个小小的质检员。 林妙在成为非凡创造老板的第一天便下达了一条命令——审核性地召回原来的员工。 之所以是审核性的,是为了杜绝再出现杜小满此类事情发生。而一家已具规模的公司要运转起来,必须要人力资源上配备充足。整顿公司不是重组,并不是靠裁员就能减少成本的,她不但要召回员工还要给他们加薪。 风险与金钱的衡量,人性会选择后者,这是定律。 她让叶非凡给出几个必须要请回来的名单,其中必须有人力资源、技术部门经营以及市场策划,这三大版块是公司重要组成部分,缺了其中一个都不行。 名单列出来后找来了员工档案,一一做审核。但是等她将所有档案都审核完后,却迟迟难下决定,抬起头看向办公室里的另一人,他从头至尾参与了全过程,却没发表任何意见。他就搬了台笔记本电脑坐在沙发里敲击键盘,她有看过他在做的内容,是处理一些邮件。 怕是他最近这阵子游手好闲落下了不少公事没处理,所以邮件源源不断,无论在公司还是在家里他都埋头工作好像很忙碌。 心思沉敛片刻她直接开口而唤:“陆勉?”见他闻声抬起眸时,指了指桌上的档案,“你看看这些人适合再重新召回来吗?” 陆勉飘了眼桌上的文件,“你不是都仔细审核过了吗?还没个结论?” 林妙迟疑了下,“我对员工不是太熟悉,单凭档案没法估测到真实情况。” 顿凝半瞬,陆勉眸光了然而问:“你是怕随便决定用人又再出现商业间谍?”林妙面色微沉,她确有此顾虑,但听他笑道:“什么样的公司会出现商业间谍?一定是有实力的,被同行觊觎的。光看档案确实是也瞧不出来谁有问题,可是妙妙你要知道,商业间谍并不是人人能当的,至少要有符合此职位的素养与能力。所以作为一个公司掌权人不是费心在找商业间谍上,而是如何化被动为主动,将弊变成利。” “你的意思是……”林妙眼神缩了缩,惊叹于他的想法。 陆勉沉稳若定地微笑,“没有哪个商业间谍会在资料与档案上显示的,如果连这一关都过不了,那这种人也不适合做这行了。所以你但可以没有顾忌地选人,至于日后,以你的敏锐力自然就能瞧出其中端倪了。” 林妙感觉茅塞顿开,她真的是被现状给局限了。加上前有杜小满的事,所以脑中总盘转不开商业间谍一事。随后她就将名单传达下去,让以重金召回这一部分人,等人力资源部门重组之后就是招聘新一任项目经理了。 一周过去,陆勉对林妙的状态很满意。 她每天都精神奕奕像花不完的精力一般,全部心思都扑在公司整改运营上,随着员工陆续归位,一个新的体系正在慢慢形成。而她召回的老员工都是之前的骨干与技术,其余位置则招聘新人才,全部由她亲自把关面试。她的理念方向是正确的,要整改一家公司绝对不能维持原状,也不能剔除过去,而该新旧血相辅相成。 陆勉一早就知道,比起财务经理,现在的她更适合成为一个领导者,她不适合做屈居于后默默无闻的人,而该纵横商场与他并肩。 在商场上的她耀眼夺目到根本让人移不开眼睛。 如今的她早已无需再像五年前那般受他指导来如何运转公司,假如说当年他收了她这个徒弟的话,那现在便已经是青出于蓝了。之前她回国时听说她担任t集团的财务总监,便心有所动,猜测她一定是故意的,就是循着他曾经的身份而来的。 不过令他最不满意的一点是,围绕在她身边的男性太多了,还都是青年男士。其中不乏有她亲自招进来的技术精英,看她的眼神都尤为火热。 他开始反思,是不是他最近隐形得彻底了,让这帮毛头小子忽略了他的存在? 由于公司还处于整顿阶段,在林妙上手后他便不参与运转,她去开会他就留在办公室内处理公务。所以除了一些老员工外,新招进的那些人都不清楚他是什么身份,甚至有次她走开了下,有个技术部的小伙子进办公室还差遣他,把他当成助理了。 当时觉得有趣也没揭破,当她一回助理也没什么不好的。哪料现在居然出现如此局面,他在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契机出场,才能让这些人收敛呢? 直接闯进会议室打断她的开会?这行为过于刻意而且显得幼稚,回头准备她嘲笑。 就在陆勉筹谋难定时,契机来了。 经过林妙一个月的整顿与重组后,她请来了商检科作第一次审核测检。商检科来了两人,年龄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面色肃穆冷凝,没有半点笑意。 首先检查了资产让渡书,确定了这家公司目前经营人是林妙,随后便要求给一个单独的空间,将需要审核的资料都搬进去。林妙按照要求照做,把会议室留出来给他们使用,但见只有其中一人在内审核检查,另一人则提出要检测每一个部门情况。 她没有过接受整顿的经验,不知道流程是不是如此,但既然对方提出要求便照办了。从人力资源部到项目部,再到技术部,问题出来了,商检领导提出要技术资格证以及商品生产许可证察看,许可证自然是有,但是技术部门上下五个人,从未听过还有什么技术资格证,都面面相觑地拿不出来。 商检领导见状冷哼出声:“你们一个个都没有技术合格证书,是对产品生产的不负责。” 林妙克制蹙眉的冲动,走近一步询问:“请问这证书是需要去特定地方考核的吗?我们应该报考何种类型的技术资格考核?” 她这不是工厂,并没有实地生产操作,技术人员多为项目策划与内部数据测算,倒是不知如今这也需要有特定的资格证书了? 商检领导绷着脸冷声道:“这些东西都得你们自行去处理,我过来的责任是检测你们合不合格,目前看来你们的整顿仍然需要……” “周检。”蓦然而出的语声打断了那人的话。 陆勉浅笑着走过来,与商检领导寒暄:“怎么今天劳动周检的大驾呢,不是应该小余和小钱过来检查的吗?” 周检嘴角抽了抽,紧绷的脸露了笑容,“原来是江总,小钱今天有事外调了,人手不够啊只能我跟小余一同过来了,小余还在做审核,我抽检一下部门相关情况。哦对了,江总怎么把公司转让出去了,我还想着这次与江总碰不上面了。” 陆勉莞尔了嘴角,转过头看向林妙的目光里含着宠溺,“一家小公司而已,当成是给我未婚妻的聘礼了。” 全场肃静! 技术部中正有那个把陆勉当成林妙助理的小伙,在刚刚看到商检领导与之说话的态度就已经愣住了,还在心中疑惑这人不是林总的助理嘛,怎么有资格来与领导交谈的?越听越感到不对劲,到得此时整个人都僵住了,这……这个“助理”实际上是原公司老板江总?还是林总的未婚夫? 至于其余的人想法也是雷同,更多惊愕于陆勉如此大手笔的把一间公司当作聘礼送给自己的未婚妻。而周检的想法却与他们不同——这个江总真够狠的,把一家出了问题的公司丢给女方,是要坑人家吗? 陆勉精光熠熠地扫过全场,在那名技术员身上故意停顿了两秒才回眸凝定林妙。在场其余人的意见他根本不在乎,他在意的是这句话出口后她的反应。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她的脸上挂着从容的笑,像是他说了句再正常不过的话。而事实上这个话题他们从未触及过,从过去到现在。 十年前的时候,他心里住着魔鬼,满心仇恨,即使因为她而注入了阳光,但也因为她是林大军的女儿以及自己那不光明的接近她的目的,加上年轻,自是不可能想起婚姻这个问题。 五年前他怀揣了忐忑重新接触她,哪怕后来两人相爱,可也因为中间夹杂着太多不能说出口的秘密,也始终没有到想这件事的地步。 现在她回来了,从过去到未来,他都已经确定了是她这个人,不可能再有别人。原本以为他们之间有没有婚姻已经不重要,只要把她绑在身边再不放开就行了。可刚刚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内心是有波动的,他在期待她的反应,喜悦或愤怒都可以。 他看出来她有情绪变化的,在他说出口的那一霎她的眸光明显闪过震惊,转而又快速消失变成极平静的样子。但实际上她垂在身侧的手弯曲成拳又松开了,透露着她震惊之后的紧张以及动怒。眸底隐隐露出笑意来,她表现得再从容都躲不过他眼睛,她在意他那句话。 周检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最先反应过来打破沉静:“啊哈,原来林总与江总是这层关系了,周某不知,今儿真是见笑了,不知日子有没有定啊,要是定了可要给我发张喜帖请喝喜酒哦。” 陆勉笑应:“这是一定的,哪能不请周检呢。不过日子的话还得与她商量呢,你知道的,必须她发话同意了才行呀。” “哈哈,原来江总也是性情中人啊。” 陆勉笑应之后忽而话锋一转:“周检,这边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不如移步去办公室,咱们喝上一壶茶去?” 周检怔了怔,似有迟疑地扫过众人,最终笑应:“没有问题了,江总可是有好茶叶呀?” “那是当然,刚弄了点大红袍还等周检来品呢。” 周检眼睛一亮,“是大红袍的话那我一定要尝一尝了。” 目送着陆勉与周检朝办公室而走,林妙平静的脸上有了变化,怒意是一点点在眼底浮现的。他怎么能如此信口开河?! 关键是还有不知好歹的人在身后小声问:“林总,刚刚那个江总真的是你未婚夫吗?” 林妙冷眸回看,是最近她新招的一名技术员,来自某高校,其技术能力很强,让她有心培养。可如今看来,在培养专业素养之前要先教教他识人面色的情商才是。 她婉转回身,冷凉了声开口:“傅青杨,没有人教过你在工作场合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吗?刚刚周检提到的资格证你有了吗?该去哪考核知道吗?昨天然你做的数据表做好了吗?这许多的事你不去处理,站在这打听八卦?是觉得安排给你的事情太容易呢,还是这份工作你根本就不能胜任?” 这名叫傅青杨的小伙子正是刚刚心理活动最多的那位,他在受了陆勉的刺激后又一次遭受林妙的暴击,一下子整个人都僵住了,脸色从刷白到涨得通红,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尤其是身周那一双双眼睛看得他无地自容,恨不得地上有个洞钻进去。 林妙轻哼了声便大步而走,她不会觉得对一个新人批评得有多严重,如果连这点压力都经受不住的话,那再高的学历再好的才能也没用,就不适合职场。这不过是踏入职场必须要上的一课,除了专业技术外人际关系更重要。 正文 156.识时务者为俊杰 等林妙走后技术部的气氛很沉凝,有人尴尬地干咳,也有人同情地看了看傅青扬那僵直的背影,回走座位埋头工作了。他们来公司这么久,第一次感受到了紧张的氛围,而且刚刚林总冷声训斥的样子还真的是不怒自威,让他们都心有余悸。 傅青杨在原地僵站了足有十多分钟都没动,就像僵化了的石头般,直到看见林总从会议室内出来他身体震了震,像被惊到了般立即转身躲进了技术部。 林妙先去问候了在会议室审核的那位商检员,无疑这位要比刚才的周检年轻一些,资历也要浅一点。所以一个在这认真审核,一个却去办公室喝茶了。 简单交流了几句便以不打扰他工作为由退出了会议室,走至办公室门外略一迟疑,她在门上轻敲了两下,熟悉的嗓音传来:“进来吧。” 她挑了挑眉,那语气好似知道门外的人是她?也懒得去猜他那敏锐如狐狸的心思,直接推门而入,视线落在了沙发处。 有想过里头的光景,不外乎是陆勉那副沉稳若定的样子与那周检相谈甚欢,因为从刚才两人在外的谈话来看明显已经有过交集,且周检对他忌惮。可是没想到竟见陆勉坐在沙发里,除了西装外套与领带,只穿着一件白衬衫,干净素白的样子,动作娴熟地摆弄着那套茶具,从沏茶到斟茶,姿态从容而优雅。 她可没忘记这套茶具和大红袍是昨天才让叶非凡给搬过来的,当时她还皱眉问他又搞什么名堂,他笑着说等她有兴致的时候泡上一壶茶品一品。 所以他其实早预料到了今天商检科的人会来?而且那个周检似乎对大红袍特别钟爱。 陆勉见她进来目光清浅,笑着轻唤了声:“快过来,刚刚沏好的第二开茶。”她笑了笑,一脸温色地走过去在他身旁落座,端起茶盅浅抿一口,听见耳边他问:“这茶质如何?” 周检讶异而询:“咦?林总也是懂茶之人吗?” 林妙浅笑而应:“懂茶不敢当,家父喜欢喝茶,故而之前家中常备各种茶叶,我也偶尔会喝上一两口。这大红袍入口柔而不涩,饮后舌根回甘,香气馥郁有花香,香高而持久,‘岩韵’十分明显,当属好茶。” 周检到这时看她的眼神就变得欣赏了,“林总果然懂茶啊,确实江总拿出来的这大红袍乃上乘中的上乘,单就是这香气就如此持久了。” 茶道在当初她上学时特意去学的,所以对此她深有感悟。浸淫商场如许多年,当然也深谙交际之道,某人连桥都给她搭了,哪还不懂得顺坡而上。 一席茶经聊下来,周检的态度已经变得熟络,脸色红润眉眼含笑,林妙见气氛融洽便转移话题到正事:“周检,你看今天这检测的情况……”说话点到即止是交际之道,对方能领会意思便可,无需说得太明。 周检闻言讳莫如深而笑道:“检测的情况还得等小余那边审核完资料才能定,不过今天跟林总与江总相谈甚欢,周某就说点掏心底的话啊:既然你们要在这宁城创企业,适当的时候林总也把该走通的关系走走通是不?不然老这样整顿重改肯定对你们企业有损。” 林妙尽量不让心底的不耐露于表面,比起官场的那些心术她更热衷于商场,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她觉得前者的水更深。一旦行差踏错,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原本这时应该立刻有人接话的,可因为林妙沉默而气氛蓦然变僵,陆勉微不可查地浅蹙了下眉接过话头:“周检既然提到这了,还请给我们提点提点应该走哪一层关系呢,你也知道的,这次我栽跟头是被人下套,可究竟谁在背后搞我至今还没弄明白。” 他讲话的语气既不会太谦卑也不傲慢,刚刚好让人听得舒服的度,所以周检并没因刚才气氛沉滞而着恼,但对陆勉的询问也没直接回应,只笑道:“江总企业做这么大,就当是为我们宁城做点贡献不要计较了,至于关系该走到哪一层,当然是往上了走了,你说是不?” 陆勉眸光闪了下,“说得是,该做的贡献我江某人一定做,以后还望周检多关照了。”他看了眼腕间的手表,提议:“今天就让我做东,楼下粗茶淡饭吃一点吧。” “哎呀,时间这么晚了啊。”周检像是才察觉时间流逝,从沙发里急站而起,“我跟小余还得回科室复命呢,今儿就也别太讲究了,改天有时间咱们再一块出来喝茶。” 陆勉一脸可惜地也起身,“那真的是可惜了,本还想跟周检再讨论讨论茶道呢,对了,这罐大红袍不如你拿回去放单位喝,我这不懂茶的人喝着也是浪费。”话声落时他低眸扫了眼身侧的人,暗示再明显不过。 林妙眸光定了定,伸手把那罐大红袍拿了过来,在她边折纸做纸包时听见头顶周检口中谦让:“这怎么好意思呢。”听得这话嘴角不禁嘲讽地勾了勾,倒真的是识货,这单单一罐茶叶可就价值上万,这种大红袍是珍品中的珍品。尽管心中腹诽,等将茶叶包进纸包折好后起身,依旧面露微笑着朝对面递过去:“周检尽管拿去喝,回头喝完了说一声就行了,我让人再给你送点过去,这大红袍我一朋友家中自产。” 周检的眼神一亮,“竟是自产的?有机会的话林总可得把你这朋友介绍给我认识。” 林妙颔首:“一定。” 等陪着周检走出办公室门,另一边在会议室里审核的小余刚好也出来了,两人一照面就听周检询问:“资料审核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章程都十分清楚,所有资料都很严谨。” “那就回吧。” 不是林妙敏感,而是站她的角度刚好能够清晰看到周检与那小余的眼神交流,所以,其实他们来这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但若不是陆勉插手进来,恐怕公司“整顿”还要无限期延迟下去。至于现下,她扫过一眼周检那微鼓的口袋,微不可察的讥讽在眼中。 把这两尊大佛送出门后,陆勉指了指公司旁边的饭馆,“先填饱肚子吧。” 林妙没意见,跟着他走进了饭馆。听见他问老板要了包房,便知有话要说,她只管先上了楼。楼上的包厢居然还都有人,这家饭馆生意如此好? 她想总归是要找间空包厢的,便一间一间地走过了门口,脚下蓦然而定。敛转过头,与包厢内的某一道视线相对。 是在经过包厢门口时那射掠而来的目光太强烈,使得她出于本能地停下步伐向内看去。 下一秒,心头沉顿。 有想过会在宁城再碰见翟靳,但是今天这般碰面法却是林妙始料未及的。就在非凡创造的旁边饭馆里,就在刚刚商检科的人来审查公司之后!若说这是巧合,那么这个“巧”字是用得惟妙惟肖了。 两人的目光交汇在空中半刻,林妙感觉肩膀上蓦的一沉,转过视线便见陆勉一脸平静地站在身边,他将自己环在了身侧低声道:“走吧,206包厢。” 林妙抬头飘了眼包厢号,这一间是205。 进了包厢后坐下,目光看向陆勉,“你怎么看?” 陆勉浅笑着走过来,拉开她身边的椅子一边倒茶一边道:“今天我们赢了他一步棋。” 林妙眸光定了定立即明白过来:“你是说翟靳把宴席设在这是为了等商检科的两人?” 陆勉面露笑容,淡着声说:“刚才那姓周的表现还不够明显吗?他们一个负责做样子,一个负责做黑脸,如若不是有了那罐大红袍,现如今从非凡创业出来他们便转身坐进了隔壁的局里,杯酒甚欢了。” “那现在他们没出现是不是意味着跟翟靳的约定告吹了?” “显然是的。”陆勉志得意满地笑着点了点茶壶,“那个姓周的是这出戏的主唱,另外一个小余是他部下。之前将我请进去喝茶时候就打过交道了,像他们这种圈子水很深,轻易不可能伸手拿东西,怕落了把柄在别人手上。可这人别的喜好倒也罢,唯独嗜茶如命,而且独钟岩茶。一个人最难舍的便是心头好,若是没尝着其中之味倒也罢了,喝上了瘾就来了。” 听他到此处停顿下来,林妙问出疑惑:“你怎么确定他一定会收那茶叶?即便真的钟爱喝茶,但他那个位置上的人当明白收下那包茶叶意味着什么。”既然懂茶,姓周的一定知道那茶叶的价位在哪,试问一两要上万的好茶可不是一般人敢吃进去的。 陆勉闻言看了她一眼,笑眯眯地解释:“他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了,身在其位不是图得眼前利益,他固然喜爱那大红袍,但他更喜爱那个位置。所以收与不收不是代表他是否胆子大,而是选择站边。” 林妙心头一跳,“你是说他站在了我们这一边。” 陆勉浅笑悠然,一字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 是因为……他用jm集团压下去了?她可不是没半点眼色瞧不出端倪,原本姓周的定然是要拿技术部来借题发挥的,但因陆勉而收了那念。所以,在翟靳与陆勉之间,姓周的最终选择了他们。相信刚才翟靳在看到他们出现时,应该已经想到了。 翟靳这人也当真有够跋扈与嚣张的,居然就故意把宴席设在非凡创业旁边,是想对她极尽嘲讽吗?这边的资产变更一事传到他耳朵里是早晚的事,可能现下已经获知了也说不定。 正沉思间门上传来两声轻敲,服务员在外道:“给您上菜。” 正文 157.陆勉的任性 陆勉低应了声门便从外面被推开了,服务员领着送菜员走进,却在门外看见翟靳正靠墙而站于那,嘴里叼着根烟,烟雾缭绕里似乎刚发现他们这边门开了般转眸看进来,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林妙身上。 因为烟雾遮挡的关系,比之刚才的视线要没那么穿透力,但是却也让人不容忽视。 “服务员,随手关门是个好习惯。”闲凉的语声从陆勉口中吐出。 林妙收回目光扭转过头,见身旁的人单手撑在她椅背后,一副将她包拢在怀中的样子,神色间极寡淡。动怒不至于,但那气场把人家服务员给吓得立即去关上了门。 等菜上完后跑菜员再开门出去时都是只拉了一点缝隙,林妙见门外已经空无人影。 如今公司能够开始经营是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但是想到隔壁包房的翟靳便心中略沉。那感觉就像是有只老虎坐在家门口,虎视眈眈。 下巴处一紧,练被拨转而过,与陆勉湛然的黑眸对上,他开口:“吃饭了,别老瞎飘外面。”林妙拍走他的收,没好气地怼回去:“就两个人吃东西,需要定这么大的包厢吗?” 这间包厢是二十人座的,诺大的一张大圆桌,他俩就坐在一角,真有点暴殄天物。 “人饭店生意好,就剩这一个超大包厢了,能怪我啊。” 林妙轻哼:“有什么话就不能回公司说嘛。” “本来也要吃饭的,顺便庆祝你新公司正式开业!”陆勉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还语带笑意,不过下一秒却语锋一转:“妙妙,像今天这样的情绪怕是以后要吃亏的哦。” 林妙抬眼,“我今天什么情绪了?” “你很不待见那姓周的。”陆勉淡笑着指出,却听她回问过来:“难道你待见?”听这不禁失笑,她怎么跟他总能争论呢,不过倒是也没说错,点点头坦然承认:“确实我也不待见,但这是个是非场,不把这些人喂好了之后便麻烦不断。这些道理当不至于要我来教你,我不懂的是今天为什么你会把这情绪呈露于外?” 林妙沉默,她的一丁点反常在他面前都似乎无所遁形。确实今天她有把不耐与嘲讽展露得过于明显,之前她也不是没跟官场中人打过交道,当然了解这其中的潜规则,像姓周的这般情况的都还算好的,不过是借事站队而已。 反思自己情绪是从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大抵是看见陆勉穿着白衬衣优雅地泡茶时候起吧。他那一面是她都没有看到过的,记忆中的白衣翩翩少年早已褪去了青涩,变得沉稳若度,眉眼间增添了成熟男人的风情,却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先展露给别人看了。 她脑中不禁想在过去那段她离开了没参与的日子里,是否他的这一面也被别人先一步瞧见,甚至其中还有女人? 所以之后心口就堵着郁闷的气,看那姓周的哪都不顺眼。茶道,好像成为了一件很高级的事,懂了就是品味高,不懂便是级别低,可人的品级高下岂是茶道能够专评的?在她看来,那不过是附庸风雅之术,除了真正喜欢茶的人其余的都不过是迎合别人的目光罢了。 听见陆勉这问后,林妙眉宇蹙了又展开,淡冷了语调开口:“以后别穿白衬衫,也别弄那些功夫茶了。” 陆勉挑了下眉,所以她的反常是因为这?低眸看了眼西装内的衬衫,今早上穿得时候怎么不见她有意见?还有功夫茶她不是也会泡嘛,是他泡得手法哪里不对? 刚念转至这便听她又加了句:“要穿就只穿给我看,喜欢泡茶的话回头把那套茶具搬回去,天天在屋子里泡,直到你喝够为止。” 这下陆勉真笑了,侧转过头撑起下巴盯着她看,合着是吃味了啊,可是……“那个姓周的似乎是男人,我的性取向还不够明朗吗?” 林妙回望他,似笑非笑着道:“跟性取向无关。” “那跟什么有关?” “你怕是忘了一件事,到目前为止你我都还属于包养关系,那张协议还在我包里呢。既然你被我包养,是不是我有权命令你低调行事?” 陆勉的眼角抽了抽,他是真把这事给忘了。想当初诱哄她把协议签下是为了绑定与她的关系,如今却成了她对他制肘的东西,不过一回味便觉得甜了,她是把他当成私有物了吗? 笑着点头应:“行,以后白衬衫就在家穿,功夫茶也只泡给你一个人喝。” 林妙轻哼出声,“什么时候去学的功夫茶?” 陆勉眨了眨眼,看着她,“没学啊,就跟着你依样画葫芦。” “你意思是今天泡那功夫茶就单纯看了一次我如何泡茶就会了?” “这很难吗?还是有哪个地方我记错了?” 林妙直接举筷夹菜,不想理会这人的得瑟。一只剥好的大虾丢进了她碗里,她手上顿了顿,听见他道:“我诳你呢,哪能那么容易就学会啊。以前看你泡茶的样子很好看,就对它感兴趣了,专门找了岩茶师傅学了一阵子。照猫画虎就算能有其形,也不可能有其精髓,既然有了兴趣便学精一些了。” 这回林妙看他的眼神不再嘲讽,这个人看似用闲散的语气说话,却在背后以着赤诚的态度对待他所想要投入的事。当初他学钢琴是,后来入驻商场也是,现在学这茶道更是。 这无关自身的天资是否聪颖,而在于他想不想去学。 “大概明后天我要离开宁城两天。” 陆勉的突然宣布把林妙的思绪拉回转过来,她问:“回吴城?” 他点了点头,“那边有事必须要回去处理,基本上两天足够了。” 林妙用手指摩挲了下筷子,故意问:“这里你连公司都卖出来了,还要回来?”陆勉闻言懒洋洋地回道:“自然要回啊,不回来怎么履行协议伺候你呢,你可是我的包养人。对了,说到包养,你已经两月没付我工钱了啊。” “等着啊,我的钱被奸商给骗走了,需要产生效益了才能支付。” “奸商”两字,林妙有意加重了音,意指了谁相信本人肯定能听明白。但听他缓缓道:“只要明天发布正式经营通知,自然就会有效率出来。我现在手头可是身无分文,没有半点零用的,就等着你的工钱度日呢。” 林妙被气笑了,他还身无分文到等她支付酬劳?“既然是工钱,那肯定要付出相应的劳动力,你过去一个月人影都不见,还有脸问我拿钱?协议上可是明文规定你必须随叫随到。” 陆勉故作沉思了下,还点了点头:“也对,确实之前我做得不尽人意,这个月一定加倍努力,尽可能的把失职的地方给补足回来。嗯,晚上回去就执行。” 听到最末那句话时林妙面上一热,怎么他那口吻听起来如此暧昧?立即转移话题:“你回吴城到底处理什么事?是翟靳在那边有了别的动作?” “翟靳的全部重心都压在这边呢,以他目前的实力还不可能做到两头分担。我回去主要就是把事情处理一下,准备把总部迁移过来。” 总部迁移?林妙心头一跳,“你说什么?” 陆勉抿唇而笑:“妙妙,你现在耳力不行啊。我说把总部迁移来宁城,其实说是总部也不过是个叫法罢了,在哪都一样。已经让非凡把这边公司的整层楼拿下来了,到时只要在你办公室打一扇门两边连通,工作起来也方便了。” 林妙愕然,他要把吴城的总部移到宁城,还就在她非凡创造的隔壁? 他这也太任性了! jm的起源是在吴城,重心自然也在吴城,怎么可能说搬就搬?他究竟是当真还是做个假象给翟靳看?她怎么觉得这事并不像他说得那般云淡风轻呢。 回头林妙绕走楼层,原本非凡创造是只占了同楼层的一半,另半边是个摄影工作室,现在那家摄影工作室已经关闭了,在玻璃墙上贴满了纸把里面遮得严严实实。 这架势看起来当真是如陆勉所说,已经开始动工装修了?终于找到一丝缝隙,她凑近了往内看,等直起身时心中只剩无奈。在所能看到的视界里,原摄影工作室的软装全都消失了,一个新公司的模型已经悄然出现。 所以,陆勉当真要将吴城的总部搬迁到这,他这行为也未免太过冲动和任性了。这是当时的念头,可事后再仔细沉思又觉恐怕他起这念不是朝夕之间。 之前他已然知道翟靳虚晃一招把他引回吴城,实则要将战场设在这宁城,这个决定难道就是他的应对之策?可他就不怕别人声东击西,把他引来了这边,对吴城那边再动手?但心底有个声音却又道:那谁又能猜到他真正的心思,他不是声东击西呢? 无论如何,但凡他真的就在非凡创造旁边设立jm总部,这么大的举动不可能瞒天下的,翟靳那边必然会在近期得到消息。所以难保这些动作不是做给他们看的。 要从他嘴里问出个细致的来是难了,林妙也懒得猜了,总之他自有他的分寸。 到得快下班时商检科那边就打来电话了,还是那姓周的亲自打的,称她们公司的资质审核通过,明天开始可以正常运转。在电话中她表现得十分激动,感谢之意溢于言表,而等挂断电话时面上的神色便全都消失了,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不管怎样这都是一件好事,意味着从明天开始在建项目可以重新运转,而准备项目可以正式启动。于叶非凡而言公司是亏损的,于她而言,在以当前估值拿下公司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重新启动项目,未来前景发展是非常可观的。 不过前提是,没有外来力量横阻在前。 正文 158.助理人选 陆勉是隔日一早飞的吴城,他晚上就说着模棱两可的话想要她大早上的去机场送他,她只当反应迟钝没听明白。等到了早上她还在睡梦中,突听门上用力拍响将她给吵醒,她扬声而问了后便听见他在外道:“妙妙,我进来了啊,你有穿衣服的吧。” 在他话声落便见那扇门从外推开了,气得她抓起抱枕就丢过去。他就是一只道貌岸然的狐狸,还假装绅士,事实上假如她当真没穿衣服的话,他现在就这么撞进来还能怎的? 陆勉进门就见有一飞来之物,反应敏捷地伸手抓住,顺手丢进旁边的沙发里径直往床头边而走。虽然这阵子他们同住一屋檐下,但每天都见她神清气爽地齐整模样,几时有见过她刚从睡梦中醒来还带着慵懒的状态?所以眸光锁定了她一刻都移转不开。 到得床边就听见她嗡着声问:“你要干嘛?” 他抿起唇角而笑,在床沿坐下了微俯身体温声问:“我这就要出门了,你不来个goodbyekiss?”她磨牙低吼:“滚!”却在下一秒气息被他锁住。既然磨不到她起来送他去机场,至少得有个吻聊以安慰吧。 这不是他进来之前的念想,可在见了她这慵懒的样子后便情不自禁了。 唇齿相依的感觉多久没有了?他都快记不起上次吻她是什么时候了,总是克制着心头的念,站在一个安全距离之外,不是怕对她越距,而是怕越过了距离会收不住。 这时候便是。起初她还有挣扎,可在顺柔了下来后他就有点控制不住了,手指插进了她的发中,半身将她俯压在下,使她完全锁定在自己地盘内。 单单只是浅尝辄止已经满足不了他,想要更深入,可是手机不合时宜地在西装口袋里响了起来。他深吸了几口气才压住已经上涌的冲动,慢慢退开,眸光依然锁视着她从衣兜里摸出手机…… 叶非凡在楼下车里等了好一会都不见老大出来,看看时间已经快过点啊,想着是不是再打个电话上去,可刚才电话中老大的语气有那么一丝不太对,他不会又撞枪口子了吧。 其实跟老大这么熟了,一个小眼神就能嗅出味来,这阵子老大看似跟林小妞琴瑟和鸣在一块,实际上怕是还未必能得偿所愿吧。否则老大眼底就不会冒出幽怨的眼神了。 他轻叹了口气,老大这漫漫追妻路啊,还不知道什么是个头呢。以前他不懂,觉得既然喜欢这个女人,甚至到了爱的程度,那就直接追呗,哪里需要筹谋这筹谋那的,还觉得老大在别的事上干脆果断,唯独对这林小妞,当初要不放人家走哪来这许多废事。 现在他算是明白了,男女感情是世上最复杂的一件事,有时候连自个心里都不清楚就轻易下判断,然后最终便是自食苦果。 正沉念着见老大从楼里一身清冷地走出来,立即敛转心神,等老大开门进来后他笑嘻嘻地问:“跟林妙话别完了?” 老大横过来一眼,“杜小满知道你回吴城这事吗?” 嘴角一抽,不自在地回:“我跟她说这事干嘛啊。” “指不准你脑袋发昏。” 好吧,他已经鉴定完毕,老大确实心情不佳,怕又在林小妞那吃瘪了。 楼上林妙已经起身了,站在窗前目送着车子开出公寓区。刚刚要不是那通电话是否两人就天雷勾动地火,发生一些事呢?答案是否定的。 即使她在那过程中有一时沉迷,但理智仍在,她跟他之间还没到这个度。可能有人会觉得她矫情,连儿子都跟他有了,现在才来把持“度”是不是太迟了?可她心中的这个“度”是两个人在什么阶段能走到哪一步。 她不反对男女情事,这在她回国的一开始就如此想的,既然提出包养这一协议,男女成人之间的那些事自然是不可能避开的。只是身体的欲望与心灵的沟通,她更愿意是后者,有的是时间与他耗呢,也不急在于一时。不过她不得不承认,刚刚的那个吻是让她心动的。 沉凝片刻林妙就敛去神思,视线之外早已经不见了车子踪迹,她微顿了下便转身走回了客厅。今天是重要的一天,她还得去公司早做安排。 林妙是打算在正式开业的这天重启与t集团的项目的,当初她拍板决定的时候是对项目有充分预算和审核的,如果成功完成两大企业利益可以达到双赢。却因为之前叶非凡出事而一再搁置,投入的资金打了水漂,徐慕那边是什么也没说,可她不能就此让项目沉寂下去。 与t集团合作的一共有两个项目,其中一个已经运转了前期,另一个尚未启动。林妙一到公司就召开了部门会议,将这两个项目列为重点讨论。 在列的部门经理有老员工,也有她聘请回来的新鲜血液,原本都是按照过往业绩作评断的,之前也觉氛围和睦,可当她把t集团的项目拿出来时,立即就分成了两派观点。 一派支持项目重启,按照原有的企划继续做;另一派则反对在原有基础上操作,主张重整项目资源,可这样一来原先的投入便都泡汤了。两派唇枪舌剑,各说各的理,一度吵得脸红耳赤。而在这过程中林妙全程没有开口,任由双方争执,最后眼看场面要失控时才扬声宣布中场休息。等过十分钟后,所有人再回到办公室,气氛一度因为之前的争执而变得僵凝。 林妙淡扫过一圈后,说出决定:“如果你们没有新的方案提出的话,就征用傅清杨的方案吧。原先的策划案全部整改,资源另找,明天我要看到完整而全新的企划案。” “林总,这怎么可行?”立即有人提出反对,“全盘否决原先的方案,那我们的原有投入都白费了啊。林总,你再考虑考虑呢,不能这么武断就下决定啊。” 林妙眸光敛转向那处,说话的是原项目策划部的,她嘴角噙起一抹笑凉声而道:“武断?在原有的方案基础上你能给我获取多少利润,有没有实际的数据拿出来?” 那人一愣,还没想好要怎么回便又听林妙浅声而道:“你们口口声声的各持己见,连个力证的依据都没,我只看到项目到你们手中近半载毫无动向,投入资金如石沉大海。到了今天还不思图整,是等着继续亏损吗?” 她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并不至于咄咄逼人,但却让在座的人都面面相觑,空间安静的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是有一种气势能够压得住场,在座的新人是被林妙招进来的也就罢了,那些老员工之前都是受叶非凡管的,如今公司换了她当老板,虽然把他们高薪聘请回来了,实际上心里头还有点疙瘩,多少还惦念着原主雇呢。 “没有意见就散会吧,明天下班之前把新方案交到我桌上。”林妙见无人再有异议就淡声下了令,心头暗讽地想:如果连这种场合她都镇不住,那就也没资格坐在这张位置上了。 敢吃下一家问题诸多的公司,自然是有那个魄力与能力才咽得下去,否则她账户上的钱是咬口袋还是怎的,嫌多呢。 宣布散会后众人便三三两两地起身,林妙坐在原位没有动,只垂着眸抬手捏了捏眉心。等会议室内逐渐安静时她才抬起头,却发觉还有一个人站在会议桌边正朝她这看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她训斥的傅青杨。 “有事?” 傅青杨吱唔着开口:“林总,我……我其实……” 林妙蹙起眉,“有话就说,吱吱唔唔的干什么?没想好就回去工作。” 傅青杨脸皮薄,立即刷的一下面红了,但还是把话给说完整了:“其实我已经对这项目的数据做了一份研究报告,想给你看一下。” 林妙闻言挑眉,目光落在他手中拽得极紧的纸,“拿来我看呢。” 傅青杨顿时如蒙大赦,连忙疾走两步到她跟前,将手上的那份报告递过去。 林妙大致翻阅了下,低垂的眸中有闪过讶异,这份数据报告可谓十分详细,不光是分好类,还把同类型的产品都列整在内,可一目了然地相比较。并且每个数据对比表后面都有文字注解,大致是分析市场值与风险值的。 指了其中一处,轻声问:“这些是你查资料的记录吗?” 等了片刻不见有回应,林妙抬眸,却见那傅青杨正看着她发呆,目光对上的一瞬他震动了下,连忙应:“不是,那是我做的批注。” 林妙挑了挑眉,“你专业不是技术研究吗?这种学术的东西也懂?” “我在校研究生读的是项目策划,所以对数据类比估值有着自己的理解。” 林妙拿笔的手指在桌面轻敲了两下,淡了语声下令:“你单独做一份关于这两个项目的企划案出来,我要看到详细的数据分析和你自身的见解,不要拿千篇一律的陈词来敷衍我。” 傅青杨闻言立即站正了应:“是,林总。” 目送着人走出会议室,林妙的眸光渐渐深远了,是驴子是马得要出来溜了才知道,且等结果出来吧。回到办公室便见桌上一大堆的资料不由头疼,不禁想是不是该找个助理了呢? 之前人力资源部也有推荐过一两个助理,可在她面试过后都被驳掉了。既然在她身边做事,至少要思想和反应能跟得上她,而不是每一桩事都要她来教怎么做。 换句话说,一名合适的助理除了能干外,还得思维敏捷。 但人还是要招的,临近下班的时候她给人事部打了个内线电话,正说到点门突的从外被推开,傅青杨手抱着文件急匆匆地进来,“林总我……”被她冷斥出声打断:“没收敲门吗?” 傅青杨一愕,没反应过来。 林妙扬声而喝:“出去!敲了门再进来。” 傅青杨身体震了震,立即灰白着脸转身出去了,乖乖的在门上敲了两下。而这边林妙对电话里的人事部经理交代:“总之你先给我调个人过来,我这边的文件资料需要有人整理。” 等挂断电话后才转眸看向门边的人,淡了声令:“进来吧。” 傅青杨面色迟疑着走进,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立即转身把门给轻阖上,然后才来到办公室桌前把文件递交过去。 林妙扫过一眼桌面的文件,微感讶异,这么快就把企划书做好了?她给项目部的人做企划书有两天时间,却没想他在短短半天之内就把东西交上来了。微蹙起没,她给他机会不是让他来敷衍了事的!可当她看完整个企划案,想法有了大改变。 她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目光在他脸上盯了两秒,将对方的忐忑尽收眼底。 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敲击了两下后才缓缓开口:“你这份企划案是在之前就收集好资料了吗?”傅青杨摇了摇头,“没有,就上午开会的时候您说要让我试着做一份企划案,我回去查了些资料,然后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做进来了。林总,是不是我做得不好?我立即回去改,再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 林妙把企划案往桌上一丢,淡声道:“机会通常只有一次。”看到傅青杨的脸色立即变得灰败,她抿了下嘴角发问:“有兴趣转到项目部吗?” 傅青杨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有没有兴趣从技术部转去项目部?”顿了顿,拿起企划案,“如果你愿意转项目部,这个项目就由你负责了,按你的文案操作。” 这下傅青杨真的惊愣了,激动到语无伦次:“林总,你是说……说用我的企划案?我做得没有问题吗,可是他们……” “有问题我会用你的企划案吗?”林妙打断了他,也不管这小伙是否消化就直接又道:“如果你仍然专情于干技术,那我也不会勉强你干你不喜欢的工作,你就仍然回技术部,这份企划案交由项目部的人来操作,必要时你在旁做一下协助就行了。” 傅青杨吞咽了下口水,大声说:“林总,我想试一下做这个项目,但是能不能不进项目部?”这反应倒在林妙意料之外,却觉得有些好笑地问:“你是想留在技术部,然后来操作这个项目?”跨部门操作是不能服众的,哪怕这个人再有才华。 但傅青杨摇头说:“不是,我不是想留在技术部,我就是……就是刚听林总在招助理,能不能试着做您的助理,向您多学习一些东西?” 林妙没立即回应,眸光幽沉地看了他半响,直到小伙子额头都冒出汗来了才开口:“三天,给你三天试用期,如果不达标你就刷回技术部去做你的数据去,这是一个选择;还有一个选择是按我刚才所说,现在转进项目部作为主管来操作这个策划案。” 等于说是现在摆在他面前有一个升职的大机会,只要他点头选了后者,那就从一个小技术员晋升为项目部的大主管,领导团队做项目;如果领导能力可以,那么在项目成功完成后将有机会晋升为项目部经理。 可是傅青杨想也没想就做了选择:“我想试试,三天是吗?林总,我一定会努力做好。” 林妙莞尔,“行,你可以先出去了,准备一下东西,明天就来我办公室报道吧。” 目送着傅青杨走出门,林妙往后靠进椅背里,眼睛微眯了沉思。她想如果不是自己捡到宝了,那就是有人特意给她安排了。 目前为止她还不能确定究竟是哪种情况,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个傅青杨一定不是陆勉安排的,不然就不会有之前那一幕发生了。那如果不是他,又不是老天爷赏的话,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暂时她也不下定论,先静观其变吧。 正文 159.项目的负责人 隔天林妙走进办公室便顿住,目光环视而过桌面,昨天下班时记得桌上文件就堆叠在那的,什么时候多了折叠文件书架了?走过去察看了下,发觉所有文件都归类好,并且贴了标签在上面,一目了然就可找到想要的文件。 她轻嗤了声,落座时有电话进来,陆勉打来的。 可接通后刚轻喂出声,门上便传来两声敲门,随即傅青杨在外恭谦而问:“林总,我可以进来吗?”她扬了扬眉,对手机中的人低语了句:“你等一等。”随后便扬声而唤:“进来吧。”门应声而开,傅青杨一身西装笔挺地出现在视线里。 之前除了来应聘的那天他穿了西装外,其余时候印象中都是穿件夹克,标准的工科生样子,所以现在穿得如此正式就形成了很大的反差。 他来到办公桌前,拘谨地道:“林总,我来向您报道了。” 林妙点了点头,抽出一个文件夹丢过去,“先帮我把它的数据分析做出来,晚点我有用。” “好的。”他弯腰拿起文件后又来问:“那个……林总,我的办公地点在哪?” “搬张桌子在办公室外边吧。” 林妙丢下命令后便垂落了眸,可过了一会仍不见他离开,抬头视线飘过去:“还有事?” 傅青杨吱吱唔唔地问:“林总,你要喝什么吗?我可以给你去买。” 林妙拉下了脸,冷声而斥:“请你来当助理不是当小弟,你该做好的事是把我发布的任务即时完成,而不是把脑子动在别的上面。” “是,林总。”顿时小伙子的脸涨红了。 林妙呵斥:“出去!” 等人灰溜溜地出去后林妙才想起手机还连线着,抓起放到耳边:“喂?” 那头静滞一瞬才有声音传来:“忙完了?” “嗯,有点事处理一下。” “在内部职员中提了一个当助理了?” 林妙微顿,他那语气听起来似乎轻描淡写,可这耳朵也未免太尖了吧,这样都能听出是公司内的员工?既然被提起也不想瞒他,把傅青杨的事说了一遍,完了她问:“你怎么看?” 听他在电话里轻笑了声,不答反问:“既然对这个人有疑问,为什么还用他?” 林妙沉吟了下,“我想试试。他有没有问题姑且不去论断,但是有一点必须承认,他的策划做得要比他技术更好,主要是他对市场需求很敏锐。要找一个懂数据运行的技术员不难,但能把控市场有绝对的敏锐力是种天赋。” 话声刚落就听陆勉在那头啧啧出声:“这还是第一次听你这么夸一个人,来,把那份企划案传过来给我看一眼呢,让我也领略下是什么样的东西让你如此赞赏有加。” 林妙微蹙了下眉又舒展而开,意味深长地问:“你……不会是在吃醋吧?”刚他那话怎么听都怎么像是酸意沉浓啊,她不过是客观的评断一个人而已,至于这么酸溜溜的嘛。 陆勉轻哼出声:“你从没这样夸过我,要论市场敏锐度能有我强?” 林妙被气笑了,他堂堂jm集团的主席要去跟一个小职员比?而且他还需要夸吗?就连她跟他比都自愧不如,谁的心思还能有他深啊。 “总之你防着点那小子,等我回来了再收拾他。就算那小子不是别人的棋子,他对你也一定有企图心。”他那语气有一点点不甘又有十分的吃味,林妙听了眸光一闪,故意道:“有企图心也不错,可能他要比心思没你深沉,但至少,”顿了顿,“人家比你要年轻不是?” 空气静凝,陆勉咬牙切齿:“比我年轻是吧,回头我把他打成猪头,看你选谁!” 随后电话就挂断了,林妙想他到底打电话来要作什么的好像也没说。是那边搞定了要回来了?似乎不是,他的脾气如果要回来会直接出现在面前,而且这才是他去吴城的第二天,一个集团总部的搬迁没那么容易,要处理的繁琐事应该很多。 三天后傅青杨站到林妙的办公室门前,仍然一脸忐忑不安。他足足站了有半个小时之多,眼看着下班时间快到了,同事们都在做收尾工作,他只得硬着头皮敲响那扇门。 听见里头一声轻沉的应声,傅青杨心神晃了晃,后背猛然间灼热,是因为出了一身冷汗。推开门便看见坐在办公桌背后的人,脸被电脑给挡住了,只有走近到桌前才能看清她的样子。 傅青杨一咬牙出声唤:“林总。” “什么事?”林妙头也没抬地问。 微一沉顿,他鼓足勇气问出口:“今天已经是试用期的第三天了,您看我还合适当您的助理吗?”却见林妙手指飞速地敲击着键盘,好似没听见他问一般,不由心情越加紧张了。 等敲下最后一字林妙才抬起头来,讳莫如深而问:“你觉得自己能被录用吗?” “我……”傅青杨低垂了头,“我不清楚,这三天林总交代的工作我都有完成,但是不知道林总是否满意。” 林妙浅勾了下嘴角,淡声道:“做事虽然有点迂腐但胜在反应还算快,对我传达的事能够理解。不过,”故意顿了顿,看他原本眼中渐渐露出喜色,转折过后又一下惊怔,“我要的助理是活跃性思维,能够跟得上我步伐的;而不是心存妄念,心思也不在工作上的人。” 在她话落之后,办公桌后的小伙子脸上那神色真叫精彩。所以说他心思敏捷反应快,应该是立即知道她说的话涵义了。 也不理会他心态是否发生变化,林妙径直又道:“当个技术员也没什么不好,节奏不会太快,除了数据分析不能错外,基本上没太大的要求。” 安逸是大多数人的选择,只有极少的人才会去选择不稳定与冒险。但傅青杨却几乎想都没想就直接否定:“不行,我不想一辈子都当技术员,就只会编程和懂数据的那叫程序员。是林总给了我这个机会,我想把握住,如果这三天我有做得不好或者不对的地方还请林总指出来;您说我有妄念,我跟您坦白承认确实有,我想要得到这份助理的工作,因为想跟您多学一点东西,想您可以对我改观。” “我的看法有那么重要吗?” 傅青杨点头,“很重要。” 林妙默看了他数秒,敛转过眸,“下次把那个尊称收了吧,听得别扭。” 傅青杨呆愣地点了点头,转而想到什么,迟疑地问:“林总我现在是要回技术部工作吗?” 林妙飘了眼敞开的门,问:“外头那桌椅搬走了?” 傅青杨闻言眼神一暗,摇摇头说:“还没,我等下就去把它搬走。” “就放那吧。” “哦,知道了。”傅青杨耷拉着脑袋转过身,等走到门边时听见身后轻扬了声:“明天把耀华的那份资料给我准备好,会议上有用,你准备做记录。” 惊疑地转过身,这些事都是助理要干的事,林总的意思是…… “你正式被录用为我助理了。”林妙面无表情地宣布。 到目前为止这个人还算令她满意,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以及他没有实际犯过错误的前提下,她没有理由不用他。至于陆勉闹气,大可以不理会,他回来了自有他那百转的心思,她也拦不住。 其实这几天她有仔细观察过这个傅青杨,除了看她的目光偶尔露出崇拜外,并没有那种太过灼热的男女情感。想来也是,她又不是什么年轻小姑娘了,哪里会如陆勉所想的那样还能吸引这种小鲜肉。相比之下,她更希望是自己的能力折服人。 隔日她在会议上宣布用傅青杨的企划案引起不小的骚动,等她宣布傅青杨将成为她助理时一下子底下窃窃私语起来。她也给他们时间消化,安静地坐在椅子里听着那些小声议论,不外乎是傅青杨与她有什么关系,又凭何能从技术员转成项目策划人,还当了她的助理。 她轻勾了嘴角,微嘲了想:他与你们的区别在于敢抓住机会。有时候机会不是老天爷赏的,而是自己得来的,主动永远比被动要抓住先机,也多一分胜算。 等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才用力敲了两下桌子,坐得近的立即噤声下来并且提醒身边的人,很快会议室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眸光扫过一圈,林妙才缓缓开口:“你们所有人的企划案我都看过了,我的评断与决定都是从公司利益角度出发,不会有任何徇私。接下来就由傅青杨来做这份企划案的ppt演示吧,如果你们有任何意见可以在他做完后再提出。” 事实证明傅青杨这个年轻人是潜力可待的,通常一份企划案做得出色不代表这个人就有带队能力,她昨天交代他准备材料,今日一看他确实准备充足。尽管一上来还有些紧张,讲话磕磕绊绊,后面就渐入佳境了。 等一番解说下来,之前或有不服的项目部众人都不作声了,林妙见状淡笑了吩咐:“傅青杨你先入座吧。”随后她才淡淡开口:“可能你们中间有一部分人对我处事方法不太了解,在我的团队里向来能者居上,不用局限于你们当下所处位置的工作性质,只要你们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前提下有能力展示其它方面,我便会提供给你们舞台发挥。所以,现下的职位只是眼前的,要想升职必须你们自己寻找机会。” 职场竞争是最能促进公司发展的一种方式,有竞争才会有生气,整个公司才会有效率。 一片静宁中终于有人提问:“林总,那么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是……” “谁的策划案被使用就由谁负责。” “这怎么行?他只是一个技术员,项目策划案做得再漂亮也没有实际操作能力啊。” 林妙莞尔:“他没有那么谁有?有谁要比他更了解这个项目中运行的数据?又有谁比他更了解其中风险率与成功率的比重?” 这下没人再作声了,林妙环视全场果断宣布:“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之后傅青杨会以我的名义带领大家做项目,希望大家能够积极配合,等项目完成后我会就各自的表现做出嘉奖。”完了她就起身而走。 出了办公室她就嘴角微扬,眸中精光熠熠。这场会议她是带了目的的,除了要把傅青杨扶植上位外,便是给所有新旧员工立个威信。可能之前他们对她的印象都停留在温和上,甚至有人如刚才那项目部的老职员一般的心思,质疑她一个财务总监怎么能管理整个公司;那么今天之后这些质疑都被埋下,她就是要立个警给他们,要在这公司里生存不是凭的资历而是能力。 她在职场都走了近十年了,若连压住底下的员工这点气场都没有,那她不是白混这些年头了。回到办公室便拿出了手机,打开静音,这是她多年开会时的习惯。发现手机上有个未接来电是徐慕打来的,后面又发来一条消息——妙姐,我来宁城了。 心头微动,徐慕怎么会突然说要来宁城?她连忙拨转回去,只响了两声那边就接起了,徐慕的嗓音从电话中传来:“妙姐,我差不多快到你公司了。”林妙默了一瞬,“怎么如此突然过来?事先也没和我打招呼。” 徐慕:“等我到了再和你细说。” 十分钟后徐慕的电话再次打来,林妙下楼去接人了。看见徐慕从一辆宾士车里出来的时候心头就微沉了沉,等见另外两个随后下车的人便知道事情怕是有了变化。 开车的是林彦,而与徐慕同坐后座的人是翟靳。 正文 160.徐慕的倒戈 林妙嘲讽地露出了笑容,难怪这阵子翟靳都不见踪迹,原来又背地里搞了动作。不过这次她没想到会从徐慕入手,会从她的根底下手。 徐慕看见她便微笑着唤了声:“妙姐。”笑容没有一丝异样,就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林妙浅声问:“上楼聊吗?”徐慕抬眼看了看,指了马路对面的咖啡厅:“还是不上去了吧,我们去那边喝杯咖啡?” 林妙耸耸肩,她自是主随客便了。 说起来是主随客便,可进了咖啡厅林彦比谁都殷情,立即就把点单这种事给揽过去了,问到她时笑眯眯的:“二姐,你喝什么?” 林妙定了定,淡声说:“白开水。” 林彦微愣了下,转而笑开了道:“既然上了人家咖啡厅哪有喝白开水的,你们女的都喜欢喝甜的,就给你来一杯焦糖玛奇朵吧。”说着也不等她回应便走向了吧台。 徐慕来扶她胳膊,“妙姐,我们过去那边坐吧。” 低眸扫过那手,林妙笑着点头。位置是选在靠窗边的角落里,徐慕与林妙贴近了而坐,两个男人自然就坐对面了。翟靳自出现起就一直面噙着笑容,却克制了没开口说话。 老实说在场几人林妙最忌惮的人依然是翟靳,他是她最难压得住的人,不过今天不是在一个密闭空间单独相处,他断然不可能再做出出格的事来。 是徐慕先开的口:“妙姐,这次我过来没事先知会你,你不会怪我吧?” 林妙轻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着反问:“你都人已经坐在这里了,现在来说这不有些晚?” 徐慕避开了目光,面露讪笑,“我是想既然过来,总归要来找你的,不如索性直接……” “给我一个惊喜?”林妙打断了她,又再追了一句:“确实挺惊喜的。”她的语气没有嘲讽,就是平白直述,却将徐慕说得一下不安起来,抬头快速看了眼对座的翟靳,又立即敛转了眸光。 林妙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幕,选择不再开口。 林彦这时点完咖啡回来,手中还拿了两杯,另外两杯由服务员在后端上来。一杯焦糖玛奇朵放到了林妙面前,不是她想喝的,但是也放在了面前,她可以选择不喝,可咖啡的味道已经飘进了她鼻子里,能不闻吗? 徐慕迟疑着终是开了口:“妙姐,听说你把非凡创造这家公司给收购下来了?” 林妙坦然而应:“没错。” “那公司的那两个项目……”徐慕顿了顿,面露难色地紧接着问:“时间拖得有点长了,不知道妙姐要作何处理呢?” 林妙的眸光闪了下,沉着而应:“我在接下这家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把t集团的项目提上案,目前已经有了详细的企划案,公司员工也都开始执行操作起来。所以时间可能拖得长了些,但接下来将会很快出效率。徐总,晚些我会把具体的项目企划书给你看。” 徐慕听见那声“徐总”不禁嘴角抽了抽,她最怕妙姐这般一本正经的严肃样了,可这次她过来实在是被逼无奈,只能硬着头皮道:“妙姐,你那的企划书暂时不用给我看了,这两个项目我会交给翟总来做,他已经有全套的计划安排。哦对了,你可以先和林经理沟通一下,你们毕竟是姐弟,说起话来比较自在。” 林妙闻言没有作出太大的反应,甚至脸上都没露出一丝惊异,只淡了声问:“你的意思是要单方面违约,把项目从非凡创造提出来给他们做?” 徐慕愣了愣,立即否定:“当然不是,妙姐你弄错啦,我怎么可能把项目从你公司抽走呢。是想着既然你接手了那家公司,那便成为了合作人了,所以为了避嫌我就把这个项目转交给翟总做了。” 林妙失笑,原来是她理解错了,不是徐慕要对那两个项目违约,而是她在t集团财务总监的职务给撤除了。她点点头:“明白,我会尽快把t集团的相关事务都整理出来,辞职报告会在三天后呈交。” 徐慕惊愕了表情,“妙姐,不是的啊,怎么就要辞职了呢?我只是说项目全由你独自来做难免会引起别人非议,所以把项目转交给翟总来做,这跟你在t集团是没有冲突的。” 翟靳到这时才开口:“是徐总对我信任,项目移交到我手上来操作也免得林总左右为难,毕竟一个人要站双方立场运转项目,多少会让人在背后非议。” “那敢问翟总是以什么立场来做这项目?外聘公司?还是也成为了t集团的员工?” 翟靳抿唇而笑,“自然是与徐总建立了合作关系,不过也就这两个项目作为代理人来操作。主要是老徐总担心你兼顾不过来,特地请了我到t集团帮助小徐总代为管理,今后便与林总你也是合作关系了,还请多关照。”话落他就伸手过来,长臂横过了桌子。 林妙目光垂落于那掌,浅沟了下嘴角,只当作没看到地敛转开眸光缓缓说:“关照不敢当,既然翟总已经有了新的企划案,那就拿出来看一下吧,毕竟项目拖了很久,于双方公司都已经是不小的损失。至于这两个项目后期是否还能产生利润,就看策划力度如何了。” 翟靳讳莫如深地看了她两秒,继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他转头对林彦吩咐:“去车里把企划案拿一下吧。” 林彦也来看林妙,眼中闪着兴奋,目送着他往门外走时,林妙有种不好的预感。等林彦拿着策划书过来,故意问了句:“你确定要看吗?” 林妙挑起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是龙潭虎穴她都敢闯,一份企划书也想来镇住她?冷笑出声直接抽走了林彦手中的策划书,翻开的一瞬她瞳孔缩了缩,却没形于色,直到把所有文字都看完后她才阖上纸页。场上几人的目光全都落在她脸上,目光扫过一圈大致可以分析各人心态。比如林彦眼中藏着看好戏,徐慕有些担忧,而翟靳,面无表情。 不过面无表情其实也是一种表情,意味着这个人胸有成竹。 他们拿给她看的这份企划案,与傅青杨做出来的那份几乎一模一样!通常情况下第一反应一定是傅青杨被他们给收买了,或者本身傅青杨就是他们的人,所以一面给出让她满意的策划案,一面则早已经给了翟靳他们一份;可林妙在看手中这份策划书的时间里,脑中飞速运转,立即就对那念做了否定。 如果非凡创造里有商业间谍的话,那个人一定不是傅青杨。 因为于他毫无利益可言!他本身可以独当一面操作这个项目,如今却要换成别家公司代理执行,当翟靳一参与进来,这份企划案就会曝光,到时公司所有员工都会怀疑他是内奸。这种毫无收益性的事不说傅青杨有没有选择,就是翟靳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他辛苦安排一颗棋子到她身边,刚刚才有起色,没有道理亲自出马把棋子给挖了。 所以翟靳既然出马自然是已经有了十成的把握能让她不再代表t集团运作项目,而他完全可以有另外的方案来操作,却偏偏拿傅青杨的这个,目的就是为了杀她这步棋,并且向她宣战在公司里还有他的人。 林妙浅吟出声:“做得不错,细节分析很到位。既然翟总都上门了,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上去宣布了吧,也好早日把项目运作起来。毕竟大家付出的人力与财力都已经很久了。” 徐慕面色微僵地说:“不用这么急,妙姐你可以安排……” 却在翟靳盯来一眼的同时顿住了嘴边的话,眼神缩了缩,改了原话:“那就听妙姐的安排了。”面对这一幕,林妙毫不客气地面露了讽笑,随而起身,“走吧。” 翟靳没动,指了指桌上的咖啡,“你还没喝一口呢,当真不喜欢喝吗?” 林妙眸光垂落于桌面,只顿停半秒就弯腰拿起了杯子,拂开上层的奶泡轻压了口,甜中带苦的味道瞬间侵入唇间。将杯子放下时,冷声评价:“太甜!抱歉,我在减肥。”丢下这句话便转身而走。 上楼走进公司,便有目光被吸引过来。林妙见傅青杨迎走过来,目光在他脸上定了一瞬便移转而开,环视全场,虽然不作打算能够立即找出那颗暗子,但也好有个大致的底。 “召集各部门主管开会。”林妙对傅青杨下达命令,并且率先走进了会议室。 徐慕三人随后跟进,林妙拉了首位的椅子:“徐总,请坐。”徐慕面露尴尬,“妙姐,我就坐这后面的位置行了。”林妙侧转过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是t集团的总裁,坐在下首位置肯定不合适。”徐慕只得讪讪地坐了过去,内心忐忑,妙姐这副架势显然是生气了,所以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是真的到今天徐慕才领略到林妙的利害,一个挑眉或者一个眼神都让她感到寒噤。若非逼于无奈,打死她都不想跟妙姐走成这地步,当真是经历过了才知过去的妙姐是有多温和。 在他们刚落座,便有三三两两的人进来,逐一跟林妙打着招呼,好奇的目光却都流转在其余三人身上。刚刚上午才开过会下午却又宣布开会,难免让各部门主管感到困惑。等所有人都到齐后林妙清了清嗓子扬声介绍:“这位是t集团的徐总,我们ab两个项目就是和t集团合作的相信大家都清楚。另外两位是徐总聘请的项目策划人,今后将会由他们负责与我们公司进行接洽运作。” 这时在场诸人的目光全都看向了徐慕,其中不乏有惊异,怕是都在想堂堂t集团的总裁居然是个年轻小姑娘。唯独项目部的主管提出了疑问:“林总,那么今后这个项目是要与徐总请来的这两位一起操作?那主管人是谁?还是小傅吗?” 傅青杨本来坐到了林妙的身后,一听见自己被cue到立即正襟危坐,目光迫切地看向林妙。没见她回眸过来,只径直而道:“项目会交由翟总来领导大家操作,这是徐总的意思。” “那策划案怎么说?还是用我们小傅的吗?” “既然这位经理对这件事如此关注,那就把企划书也乘着大家都在的时候说一说吧。小彦,你来做这个流程。”翟靳的突然开口,让在场众人都侧目过来。 林妙淡漠着脸,目光灼灼在每一张脸上,在座的人中一定有一个是那颗暗子,但会是谁目前为止她还看不出来。而接下来林彦才真的让她刮目相看,将企划案解说得头头是道,条理清晰,若非林妙在这之前已经见识过企划案了,而这如果是全新的话,估计在听完林彦的这番讲解也会对这份企划案产生浓厚的兴趣。 从差的方面来说,翟靳相当于是劫糊了她的单,把她权利给架空了;而从好的方面来说,至少翟靳他们用的是傅青杨的东西,与之前的决定没太大出入,只是领导人换了。 但在于其余的部门主管而言,在林彦把企划案的ppt投影到墙上时就炸开了。 有人困惑,这明明就是傅青杨的那份企划案啊,为什么会被拿到墙上去解说?林妙默然听着那些小声议论并没有去阻止,只微微侧转过眸,用余光飘了眼傅青杨的反应。 这小子已经整个人都僵住了,搁在身侧的收都在微微颤抖。见她微侧过身事,他凑近过来迟疑着开口:“林总,那企划案……”却被林妙瞥去的一眼阻断了后面的话,脸色发白。林妙低令了句:“回头去我办公室再说。” 正文 161.陆勉的反击 等林彦讲完后,画面定格在某一页企划案纸上,他环视全场扬声而询:“你们看完这个企划案,有什么疑问可以尽管提。” 林妙心中一沉,他这是在“钓鱼”!立即出声阻止了部门主管们的开口:“既然是徐总特意聘用的两位,自是在各方面能力都非常擅长,我们岂会有什么疑问呢。你直接可以说一下之后的具体操作了,大致应该要我们如何配合,项目初期又需要哪方面的准备。” 林彦笑着看过来,眸光闪了闪便问:“二姐,你这是对我太有信心了吗?” 林妙蹙眉,林彦是故意的!这一声“二姐”顿时把局面搞得更加复杂了。不过林妙知道既然他们上来了,这些就不可能避免得了,所以她的神色还算淡定,目光清撩在林彦脸上,漠然而道:“信心是建立在实力上的,你觉得自己配备这个实力,自然别人也就对你有信心。” 林彦耸耸肩,“我当作是你对我的赞美,不过我是个虚心的人,还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对了,刚刚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姓林,叫林彦,将会在接下来的时间负责a项目的主要运转,而b项目与两个项目的总策划人将会由我们的翟总来负责。很巧,刚好我与你们的林总是姐弟,这次能够参与到这个项目里,还亏得我姐多关照。” 这话出来,林妙的形象立即就变成徇私往利的人,而且往坏里想更是挪用了傅青杨的企划案给自己弟弟,又出尔反尔剥夺了傅青杨主管项目的权利。 这可能是她被黑得最多的一次,来自于她的亲弟弟! 在这种情境下最聪明的作法是置之不理,任由林彦一个人唱独角戏。可林妙能忍住,她身后的傅青杨却耿直了脾气忍不住,听见身后的人豁然起身时林妙就觉得头疼了。 傅青杨激动不已地开口:“你胡说!那……那份企划案根本就不是你们做的!” 林妙看见林彦与翟靳的目光对视了一眼,那眼神叫作如他们所料。随后林彦转眸看过来时目光有意落在林妙脸上,话却是对傅青杨说的:“哦?你说这份企划案不是我们做的,那是谁做的?我很难过,没想到你们公司会有人质疑我这一点,在这两个项目被徐总交到我手上时,就连熬了很多个晚上把企划案赶出来,逐字逐句地与翟总分析策划,二姐,你应该了解我为人的,不是吗?” 是了解,以前吊儿郎当、一事无成,如今却如换了个人似的,变得急功近利,变得……她不认识了。可能她曾经因为父亲的偏爱,因为他母亲而不怎么待见这个弟弟,但是不待见不代表对他没有关注,至少在他受难的时候她没法置之不理。 现在他应该已经不需要了,跟着翟靳足够强大可以来反将她一军,但是他是否知道他跟的那个人是头豺狼,是会被人压榨到一滴血都不剩,到最后他能剩什么? 林妙扯起唇角面露了嘲讽,口中却凉声道:“或许是有些巧合吧,刚好我们之前定下的方案与你们所列出来的有些相似,所以我的助理会觉得疑惑,不过我助理也是名专业程序员,或者有几个点想要与林经理和翟总探讨一下。” 她回眸看傅青杨,眼神暗示。在她的鼓励下傅青杨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连珠炮一般地提出几个专业性数据问题。这份企划案是在今天上午才曝光的,如果那颗暗子是在这之后才把资料传到翟靳手中,那么如此短的时间内他们是没办法把这一整本的东西理解透彻的。 在翟靳与徐慕突然出现的时候,她就有了这层预感,而在看林彦拿来的那份企划案时她读得很慢,不是因为太过震惊,而是震惊之后的脑中快速运转。 她在想要如何破这个局! 翟靳无疑是乘着陆勉离开时给她来这么致命的一击,她如果情绪只停留于震惊那只有等着被挨打的份。她要想怎么绝地反击,而在看完企划案的那一刻她知道时间点恐怕是她唯一能够把握的一个点,所以她提议立即上楼来开这个会。 她意想到了现在这个局面,也猜到翟靳与林彦会在场上把这个案子提出来引起骚动,等得就是这个时机。这份企划案真正的执笔人是傅青杨,偷窃而来的东西不可能会有原主人来得深刻,更何况一份成功的企划案并不是表面的文章那么简单,中间涉及到许多数据堆积,这个是傅青杨的老本行,在场没有人会比他更熟悉。 所以,她要傅青杨来帮她打这一翻身仗。 在傅青杨丢出那几个术语性的问题后全场一片静寂,相信就连在座的项目部几名主管都很难在短短半天时间内消化这些内容。林妙的目光从林彦脸上转至翟靳,心头不禁沉了下去,不是她杞人忧天,而是直觉。 果然,翟靳低了八度的嗓音在静寂中缓缓响起,在他起身而立的时候整个场子就都被他压住了。林妙蓦然间明白一件事,她中计了! 时间!她嘴角露了讽笑,最后她竟然还是走进了这坑里了。 翟靳是故意卡着点来的,为的就是让她走一步棋,实际上那份企划案早就在他那了。现在有两个可能性:一是傅青杨在交给她之前先传了一份他,二是这份企划案根本就是他做的。 所以算来算去这傅青杨都是他翟靳的人啊,这真的是难办,是她真的看错人了? 后面翟靳说什么其实她都没听进耳去,无外乎他一套专业讲解把在场的人全都镇住了,完了他的目光才落到她身上,一字一句地问:“林总,你看这企划能运转得过来吗?” 林妙没回答,目光没有避闪地迎上去。就算事已成定局了,她也输得起,没必要给人看自己失落的样子。 在这对视中,翟靳的眼底渐渐浮上了笑意,他真是喜欢林妙现在这副倔强而不屈的表情,即便是趋于了弱势且无力回天了都不肯低头,那眼神中透着的光亮是那么让他心动,都让他有些不忍心打她了。 不过如此良机,他怎可能错过?为今天他已经筹谋多时,从上到下的打点再到启动暗子都契合了时机,本身他的目标是拿下这家公司,狠狠给joe一棒,没料joe先一步把公司转让给了她。得到这消息的时候他沉念了很久,揣测joe的这步棋是笃定他对她不忍出手吗? 如果是的话,那么这次joe是算计错了,面对林妙他非但不会不忍,还会更加用力。 他要她对自己诚服。林妙不像普通的女人,她的性子要比那些女人强硬了不知道多少倍,说她满身是刺都不为过,但就是这样才让他对她放不下。与joe的仗自然要打,他不但想赢,还想要她,甚至觉得对她的执念比对joe还要深。 所以这次他过来时心头是兴奋的,看着她坐在椅子里气定神闲又胸有成竹的样子就知道她必有后招,果然如他所料她出招了,可是她不知道他都在这里等着她呢。有那么一瞬她的表情是破冰的,不过很短暂地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翟靳浅笑嫣然地对林妙开口:“林总,你还没回答我呢。” 就在这时,会议室门外传来两声击掌,突兀地让翟靳蹙起了眉,心头感到很不舒服。 随后会议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拉开了,所有人的视线都下意识地偏转过去,包括林妙,她心中也有疑惑,谁这时候突然闯进会议室?而等看见走进门的颀长身影时,心漏跳了一拍的同时蓦然而松,她想这可能就是信念感吧。 对陆勉的信念。 陆勉会突然出现不止林妙感到意外,翟靳也是凝眸看清来人时瞳孔缩了缩,他不是被困在吴城了吗?虽然心中笃定了这一局不会输,但是不该出现的陆勉突然赶回来了,便有种不好的感觉出来。 陆勉不是一个人过来的,同行的还有商检科的周检与另一名检查员小余。走近了会议长桌尾端,因为这是一张两排足能坐二十个人的长会议桌,而部门主管加上外来的三人也不过十多人,故而长桌后半段都空出来了。所以陆勉站在桌尾看起来很形单影只,但就是一股凝沉的气场震慑了全场,只见他微扬了唇角似笑非笑地开口:“刚刚我在外面听得带劲,怎么现在不继续了?” 见没人回应,他又转向林妙问:“妙妙,人家翟总问你话呢,你觉得这企划在翟总的领导下能运转得来吗?” 林妙眸光闪了闪,莞尔了应:“我觉得不行。”眼角的余光瞥见翟靳面色沉了下去。 “哦?你怎么能觉得人家不行呢,都将策划案研究得如此透彻了,连数据分析都这般到位,实在不像刚拿到文案后能办到的。只说明翟总的悟性实在是高人一等啊。”陆勉故意讽刺了调侃,他还拉开了椅子坐下。 翟靳淡声开口:“江总在说什么我实在听不懂。” 陆勉眨了眨眼,故作惊讶地反问:“听不懂吗?怎么会啊?那看来是我搞错了,还以为翟总刚刚拿到企划案就领悟力超强地融会贯通了,那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且无从模仿啊。” “不知道江总这话是何意,是在意指什么吗?”翟靳假装糊涂。 但见陆勉从裤兜中取出手机拨号码,贴到耳边时开口:“你快点,动作这么慢的。”话声刚落便听见叶非凡的声音传进来:“来了来了,老大你就别催了,这可是个技术活。” 叶非凡是边说话边走进门的,蓝牙耳麦挂在耳朵上,手中还提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林妙的视线在那台笔记本电脑上一定就移转开了,心里大致有了数,且看接下来情况如何发展吧。不过她能确定一件事,就是原本已经成定局的局面将会因为陆勉的突然回归而打破,她是输是赢还不能定论呢。 叶非凡一出现,以前的老部门主管都纷纷唤“叶总”,他摆了摆手不耐地道:“行了,看见我不用那么多礼。”熟门熟路地走到投影机器前,把之前定格在画面中的企划案纸页给拿了,快速拨弄一番便把笔记本给接上了投影仪,桌面出现在了大家的视界之中。 林妙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惊呼,虽然很快压抑在喉间,但她也知道是傅青杨发出的异声。弯了嘴角,静等好戏上演。 只见叶非凡低头在笔记本电脑上敲击键盘操作,很快就进入了程序化模式下。 林彦看了看翟靳,在翟靳的眼神暗示下扬声而质:“你不是已经把公司都转让给我姐了嘛,现在还有什么资格进这会议室?我们在讨论项目策划,无关人士就请离场吧。” 叶非凡不理会他,只手指翻飞在键盘上,随着他用力敲下回车屏幕上便出现了一片红色区域。他露出笑容来,看向长桌尾的陆勉,“搞定。” 陆勉点点头,将肩背向后靠近椅子里,目光清撩在投影墙上,淡声而询:“在座的有人知道那红色区域代表了什么吗?” “是机器中了木马的标识,好像程序被大面积覆盖了。” 除了销售科与项目策划科,就是技术部了,当然懂这种浅显的知识点了。刚好应了陆勉的话头,让他引话下去:“这部笔记本电脑是从办公室门边的一张桌子上拿的,据说是林总助理的位置。作为一名助理,当为老板分忧不少事,电脑被种木马必然意味着许多公司机密被流了出去,包括可能刚刚做好的某项目的企划文案。所以今天我把商检科的周检与余助理请来了,关于商业犯罪的调查这两位是权威。” 说到这陆勉顿了顿,转首去问姓周的:“周检,您看窃取商业机密这种行为该当何处?” 正文 162.睚眦必报 周检自进门起就保持沉默,也不参与进来,就讳莫如深地看着场间形势发展。这时被陆勉cue到了才肃了神色板着脸道:“若有窃取商业机密这种行为发生,我们商检科绝不姑息纵容,会请相关人士进局里深入交流。” 林彦最先沉不住气叫了起来:“胡说八道,我们根本就没有……” “林彦你闭嘴!”翟靳蓦的沉喝,截断了林彦的口无遮拦。 看得林妙不由弯唇讽笑,临到场时便能见分晓了,她这弟弟的脾性依然还是如此冲动,也容易坏事啊。不过还好,坏的不是她的事,自有人为他买单。 翟靳阴沉地盯着陆勉,“凡事都得有证据,无凭无据的事江总最好不要信口开河。” 陆勉闻言笑得越加城府深了,语气是漫不经心的:“信口开河这种事我向来不做,其实在这我说多也没用,还是让那台笔记本电脑的主人出来说话吧。” 就在这时,叶非凡走向傅青杨拍了拍他肩膀,笑眯眯地道:“兄弟,自个电脑不至于不认识了吧,上去说两句呗。” 林妙也扭头过去,见傅青杨的脸色是一片惨白,他整个人都紧绷到不行。被叶非凡那么一拍,人都还颤栗了下,但在视线对上她后竟见那眼神中渐渐多了决绝,下一瞬他便低头走上了台。等他仔细检查过笔记本电脑直起身时,语气坚定而道:“这是我的电脑,在三天前中了木马,对我种木马源ip在本市,而从我电脑里流出的数据除了林总交给我整理的文案外,就是这份ab项目的策划案。” 叶非凡一脸的若有所悟,然后问:“所以这份项目文案究竟是你做的,还是我们的翟总带过来的?” 傅青杨:“是我做的,今天之前我就有交给林总看过,林总可以作证。” “你放屁!那策划案分明是我靳哥……” “林彦!”翟靳怒瞪了眸光,阻止了林彦的再次冲动,他划转视线向徐慕,沉声而问:“徐总,你不出来说点什么吗?”却见徐慕一脸无辜地回道:“翟总,我实在不了解现在是什么情况啊,你让我说什么呢。” 翟靳沉默了,到这时他自是明白这是一个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那黄雀,却没想终究还是螳螂。joe又给他下了一个套,一个让他深以为然且沾沾自喜能赢的套。 把非凡创业转让给林妙是第一步,让他心头疑惑又放不下。确实有过极深的疑虑,怀疑joe这一举动到底意为何?明知他会将这家公司锁定为目标,却突然把公司转让给了林妙,是赌他对她不忍下手?他可不是这种人,即便对她动着心思也不可能左右决定。 当时他的想法是:于其瞻前顾后,还不如一攻到底。在任何时候他都不是个畏畏缩缩的人,如果joe要赌那他就陪他玩一场,看看最后赢的人是谁,而赌注就是——林妙。 之后他每一个部署都是围绕林妙展开,从她身边和在意的人入手,环环入扣。说句不客气的话,就连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林彦现在都唯他马首是瞻,跟她有关的除了她那姐与外甥外,现在都掌控在他手中。 他甚至都想好了这次拿下两个项目的主控权,入驻这家公司再慢慢蚕食,将她逼到没有退路时他该如何与她交谈。他想看她坚硬的外表之下的柔软那一面,相信一定会很动人。 “翟总,可能要请你们回局里谈一谈话。”周检笑眯眯地开口,打断了翟靳的寻思,回过神来便心中失笑,都这时候了他居然还在想这些,眸光往林妙的方向掠去一眼,见她微垂着眸看也没看自己。倒没觉得心头恼怒,反而看她面色沉静的样子有着独特的抚媚,翟靳勾了勾嘴角,终有一日他会把这抹抚媚收进囊中的。 等所有人散去的时候,会议室里就只剩了几人。 徐慕一脸忐忑地看看陆勉,又再看看身边的林妙,忍不住打破沉寂:“妙姐我……”却被林妙打断:“你什么时候变成他的人了?” 徐慕噎了噎,装傻地应:“什么他的人你的人呢,妙姐你不知道我刚才有多为难,那翟靳找了我爸对我施压,公司的资金链有被阻断的可能,所以我没办法。可是妙姐你相信我,对你我绝对没有半点不信任,只是看过他拿给我的企划书觉得可行,从公司的长远利益才决定过来一趟。” 说到最后徐慕自个都觉得没底气了,虽然妙姐在听她说话时面色平静,眼神也没半点讽意,可就这么被看着心里头便在打鼓。 会议室内还有另外三人,陆勉与叶非凡自不必说,还有一个便是那傅青杨,他是被林妙点名留下的,与其说忐忑不如说他此刻心跳如雷,完全听不进场上的人说话。 傅青杨什么心情姑且不谈,陆勉坐在长桌尾看着林妙对峙徐慕有种家长教训孩子的感觉,徐慕那小丫头显然不是她对手。好笑地想,现在还在会议室的几人就跟来见教导主任似的,而妙妙无疑就是那教导主任,等着一个个被挨训过来,他一定是最后那个。 正这么想时,那边林妙已经缓缓开口了:“小慕,你全程讲话不敢看我的眼睛证明你在心虚。其实我刚才只不过是诈一下,你但可以表现得更自然一点与我目光对视,那么或许还能说服我一些。另外,你的这套说辞听起来是有几分道理,应该也确有其事,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你最大的漏洞是,”在此处顿停是为了让接下来的话更具威慑:“你完全有时间也有机会给我一个电话通气,但你没有。” 为什么没有,因为在这个局里她扮演了这个“不近人情”的角色。只有她什么都不做,才会让翟靳认为胜券在握,一步一步走进这个为他而设的瓮中。 徐慕被揭穿了立即脸色就垮了,她根本应对不来妙姐这连环炮似的轰炸,句句说得她都无力反驳。最后她没办法去看陆勉了,“勉哥,你不说点什么吗?” 陆勉耸耸肩,表示无奈。 这时候的徐慕跟被批评了的小孩一般来向他求救,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会摸摸这孩子的头安慰一番。但现在还没到他的轮次,所以选择沉默。果然见妙妙只淡扫过来一眼就移转开了视线,最终落在了傅青杨的脸上,陆勉嘴角扬起弧度,终于轮到这小子被批斗了,他正等着看呢。 林妙盯着傅青杨看了将近数十秒,把他的不安与惶恐都看在眼底,忽而笑了,这个人的心理防备早就瓦解,她现在来打他都有些胜之不武了。 不过事情总得有个了结,她也不喜欢拖泥带水,于是直接挑破了问:“你到底是谁的人?” 傅青杨原本煞白的脸一下就涨红了,话堵在喉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看得林妙感觉心累,索性再挑白一点问:“那份企划案到底是不是你做的?你也不用说话,只要摇头或者点头就行了。”数秒之后,傅青杨眼露羞愧地低下了头,林妙挑起了眉,一切已经明了。 她摆了摆手,“你先出去吧。” 傅青杨的瞳孔缩了缩,渐渐变成了晦暗,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走出了会议室。 徐慕嗅到场间气氛的凝然,立即道:“妙姐,要不我也先去你办公室等你吧。”得了林妙的同意如蒙大赦,从椅子里起身了就快步而走,走到门边时听见有脚步声跟进,下意识地回头而看,见是叶非凡。两人眼神一对,一致决定先离开是非之地再说。 出得门徐慕便小声问叶非凡:“凡哥,你咋也出来了?妙姐都还没审你呢。” 叶非凡笑道:“审什么审啊,我可什么都没做,全是听指挥。今儿我的主要人设就是个技术男,其余的事都跟我无关,戏份都还没你足呢。” 徐慕顿觉闷闷不乐了,“早知道我也不担任这么重的角色了,以后妙姐肯定不待见我了。” 叶非凡拍了拍她肩膀安抚着说:“没事的,有老大在里头顶着呢,只要老大把你家妙姐哄好了,咱们就都平安大吉了。” 面对他的乐观,徐慕只怼回去一句:“问题是勉哥要能哄得住妙姐,至于到今天都还单着吗?”一下就把叶非凡给怼得闭嘴了,实力叹气,就老大那墨迹劲啊还真难说。 诺大的会议室内,就只剩了两人,一个坐在长桌这头,一个坐在长桌尾,中间隔了三五米的距离。林妙没让这静滞停留太长时间,目光落定在会议桌的笔记本电脑上,淡声而问:“这就是你所有的部署?” 要论心机城府,当真是谁都比不过这个人了。 说起来翟靳都有些可笑了,他怕是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为他人做嫁衣。那份企划案既然不是傅青杨做的,那必然是他翟靳的手笔了,是不是他亲自策划并不重要了,本来是被用来作为鱼饵诱她入局的,最终却把鱼饵给丢进了塘中,自己还得不偿失。 傅青杨这颗子布的还真是玄妙,让她即使心生疑窦也没舍弃,因为傅青杨表现出来的能力让她不仅是刮目相看,而且渴求这种人才。所以哪怕冒着风险她还是用了,甚至一度从各种利益角度判断他不是那颗棋子,可最终她仍然失算了。 她怎么都算不到翟靳会布这么一步棋,设一个局中局给她,貌似翟靳窃取了傅青杨的东西,而傅青杨的表现堪称演员级别,他那激动到说不出话涨红了脸的模样,给人错觉当真像是自己东西被窃取又无处可申的憋屈感。 但是最终傅青杨反咬一口翟靳,这怕是某人的杰作吧。 陆勉对林妙的问题也不避讳,直接点头承认:“没错,当初他弄得我跟非凡进去了里面,总要扳回来一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是。” 好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林妙侧转过眸看他,目光流连在那张精致的脸上,忽略他那眼中的精光的话,这张脸的五官是十分抢眼的。他已经三十多岁了,无论是眉目还是脸型都要比过去二十七八的时候要硬朗成熟了几分,尤其是那轮廓变得越加深邃。唯一没变的就是那双眼睛,乌黑的瞳仁一如昨日般,幽深不见底,在这敞亮的空间里有着独属于他的沉静与安然。 林妙沉吟了下,再度开口:“你只要告诉我这个计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陆勉挑起眉,这是个致命题啊,是已知结果后不能有任何躲闪。心思沉转间选择坦白:“从我决定把公司转让给你开始便设下了。”看见她面色有细微变化,立即又道:“但是我绝没有要骗你的意思,是因为在计划设定的同时并不知里头会有什么变数,有些东西是随着事态发展而改变的。就比如那个傅青杨,我在堪破他的时候并没有想好要怎么利用这颗棋,也无法确定他这颗子能够起到什么效用。” “所以你之前的醋意其实都是装出来的?”林妙问。 陆勉噎了噎,沉吟着应:“也不能算全装出来吧,那小子对你的心思瞒不过我眼睛,可能是装的但我也不可能不在意,所以那属于……咳……真情流露。”说着最后那四字略有些尴尬,果然得到她的嗤笑出声,眸光清冷地看着他讽道:“就你还真情流露?” “妙妙,你不能否决我对你的在乎。” “行了,别说这些肉麻的话。”林妙打断了他的“表白”,径直又问:“所以你意思是很早就已经看出傅青杨有问题了,他哪里露了破绽?” 陆勉细看她眉眼,确定她并没冒火后才道:“正是他看你的眼神暴露了。他想表现得对你崇拜而灼热,却用错了方式,从男人的角度而看如果对一个女人真的动心思又还没到那个阶段的话,只会把情绪敛藏的表面之下。一切明目张胆的背后,必然存着别的动机。” 林妙失笑着摇头:“说到底傅青杨还年轻,根本不是你这个情场老手的对手,居然还没开始表演就被你看穿了。”等于说翟靳根本就输在了起跑线上,从动用傅青杨这颗棋起就奠定了今天的必输之局。 这怕就是当初陆勉给她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因了,只要是人就有底线,既然能够成为翟靳的棋便也能成为他的,权看他给出的筹码足不足以打动人家。以他的手段对付个傅青杨是没有半点难度的,她都懒得去问他究竟给傅青杨什么,不过却能明白他走这步棋的心思。 其实但凡他在一开始就布局诱翟靳入瓮的话,必然有很多选择可走,傅青杨还没重要到非用不可。但是陆勉偏偏要用他,不过是为了打翟靳的脸。 这个人啊实际上是睚眦必报的。 正文 163.多了一扇门 按道理她该生气的。 他总心思活络把她瞒在鼓里,过程中她心绪翻腾不定,甚至一度被翟靳给逼到无路可退,完了告诉她这一切不过是他设的局中局的一环,可能连她的反应都在他计算之内!因为只有她什么都不知情,最真实的反应才能瞒过翟靳。 换作往常,这时候她肯定又动气了,她最烦他什么都不说就安排了所有事,可今天她居然发觉心绪平静无波也无澜;尤其是看见他表面看着很淡定,实际上回她问题时偶尔眼中闪烁的光意味着小心翼翼时,便觉本该上窜的心火都下去了。 似乎他现在也知道反思自己行为了,以前可是一意孤行,到后面还振振有词,几时考虑过她心情来着了? “妙妙,你这般推崇我是情场老手是不对的,我统共就有过你这么一个女朋友,中间还离多聚少的,哪里能当情场老手呢。但如果你说我专情我是能接受的,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能看透那些投注在你身上的目光真伪。” 林妙想如果手边有个什么实在的东西的话,就顺手丢过去了。这人也太有脸给自己吹嘘了,还自称专情,聚少离多是真,但是她不信这五年里他身边没出现过其他女人。 “意思是这五年你清心寡欲心中独念我,身旁三尺之内不得女人近身?还是之前你跟翟靳在国外的时候一直是股清流,连女色都不近?我好像记得当初两次遇见你都是在声色场所。”前一次便被幽幽说他抚媚妖娆,后一次则直接撞上她那事两人直接发生关系了。 所以他说对她专情或许能信,但不近女色就夸张了,若非斯人已故不想再去盘旧账,她一定更狠地怼回给他。 陆勉眨了眨眼,从椅子里起身走过来,到得林妙跟前时往会议桌上一坐,视线居高临下地锁定着她,语气忽然认真:“妙妙,我不敢说这十年身边从没有过女人近身,但是在五年前再遇你后,我再没给过任何人机会,这话我可以理直气壮地对你说。”顿了顿,他微微俯下身,眸光逼近了看她,“这五年我先是被记忆困扰,再复健,然后逐渐记起,都把你刻进骨子里了,哪里还有什么机会近女色?” 林妙蹙了蹙眉,怎么话题转到这上面来了?被他如此锁视怪别扭的,刚要敛转开视线就觉下巴一紧被他擒住,迫人的气息俯压而下。 可就在温软贴上的同时,突然会议室的门被从外面推开,“老大,那个姓傅的小子……”话声嘎然而止,林妙用力把人给推开。 叶非凡尴尬的语声从门处传来:“你们继续,当我没进来。” 倒是两个当事人都没有半点尴尬的反应,陆勉直起腰后就转眸冷言:“我看平乡那边有个项目挺有潜力的……”叶非凡惊声打断:“老大,我手头上已经有好几个项目了,忙到分不开身,哦对了,徐慕刚说有什么事来着的,我去看看。” 话声落便一溜烟地出了门,原本要说的事也不说了。 这一打岔之后林妙自是不能再任由陆勉肆意,退开椅子便起身,“出去看看什么事。”走出会议室门时林妙想:其实不那么纠结到底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跟他这次没有以不欢而散收场。 而陆勉看着她走出门的想法却是——现在妙妙的心思有点难测啊。 出来会议室,林妙被告知傅青杨跑了,跑了的意思是直接偷偷地在公司里消失。看了眼还搁在她办公室门外的助理桌椅,没什么可遗憾的,本来之前那所谓的光芒与能力都是别人给的,而她的公司什么人才都需要,就是不需要演员。 林妙想了想,直接叫了一名员工把那桌椅给收了。助理这个职位暂时还不要设了,免得又安排进一颗棋子什么的,她都抓得烦心了。 转身再找陆勉人时发现不知上哪去了,就连叶非凡与徐慕都不见了人影,蹙了蹙眉也懒得去管他们,估计又凑一堆搞什么名堂了。老实说叶非凡一直跟着陆勉能打那种配合,她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是徐慕,这丫头居然站陆勉那边的!真心有点不甘心啊,是谁当初给那丫头心灵鸡汤把她从爱情崖底给拉上来的?又是谁兢兢业业帮她父女把公司给支撑而起的?怎么就跑到敌方战队去了呢? 这个敌方当然不是指商场上的,而是私底下的情感。就像是自己一直关照的妹妹,却倒戈到别人那去了,算计的虽然不是她,却一定有把她这边的事给人家偷偷通风报信了。 就说她回国怎么陆勉就什么都清楚呢,还有以陆勉那性子居然在身体恢复后能就此对她置之不理,这些都是以前她没有去深思的不合理。到今天所有的不合理都合理了,因为他早把势力渗透到她身边来了,估计她在澳洲的动向都早已透过徐慕给传达过去了。 心态这东西真的是此一时彼一时,此时的她即便想透了这里头的门道,也依然没觉得心火上扬。沉闷是有,但也不至于多恼怒,回头再想办法扳回一成不就得了。 倒是现在出现了个难题,林妙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策划案,犹豫到底还要不要沿用这套方案。无论是从技术角度还是操作力度都是目前为止她认为最好的,项目部其余的策划案她也都有仔细看,与这方案有着明显的差距。 正愁思中,忽而静寂的空间里听见背后传来异动,她讶异地回头,红木书墙居然在动?之前初到这公司的时候叶非凡把这间办公室让给她用,只觉得室内装潢太过复古,并没有往别处去想。到今天她才知道,其实这书墙还能移动? 等书墙被缓缓移开,徐慕在里头出现时林妙实在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什么时候连这堵墙都被拆了?徐慕一见林妙便心虚地想退回去,可人已经被瞧见了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妙姐,你怎么在这啊?” 林妙似笑非笑地问:“这是我的办公室,我不在这要在哪呢?” “啊?原来这扇门连的是你办公室啊。”徐慕脸上的惊异是真的,她是真没想到自己好奇地拉开那扇门想看看里头是什么,结果那大红木书架就慢慢移动,且妙姐出现在了那头。 她容易嘛,就是乘着妙姐从会议室出来前避开的,结果因为一时好奇心又撞枪口上了。不过她眼珠骨碌一转,立即指着门后道:“妙姐,勉哥原来在那边整了一家公司,你过去看过没?规模不大,但是风格很别致。” 林妙瞥了眼那门洞,略一沉吟起身而走。倒不是好奇心旺盛,而是刚刚的难题她要找陆勉商讨。不过真进了那另一边的空间,还是忍不住环视四下,格局规模并不是传统型的工作室,而是在主空间拉了一张长会议桌,侧位两边是办公区。又沿用了原有的影楼硬装,所以风格很时尚化。她扭头问徐慕:“陆勉在哪间?” 徐慕立即指了一个方向,等看着妙姐大步走过去时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还是凡哥说得有道理啊,只要有勉哥在,基本上妙姐的心思都被他给吸引了。 林妙推开那门脚下微顿,办公室内哪有人?刚要扭头回身,视线瞥到偏角处的一扇玻璃移门,她走过去轻移而开便挑起了眉。 原来门后是间休息室,一张超大的床占了大半位置,而陆勉正窝在床里和衣而躺,右臂横亘在眼处似闭目而睡。在门边站了数秒,林妙转了身,出门刚好撞见叶非凡晃荡过来,还没等她发问叶非凡就主动说了:“老大有连续两晚没睡觉了,得知翟靳主动出击我们立即马不停蹄地飞了过来,一路上别看老大多冷静,实际上他担心着你呢。” 林妙轻哼出声:“你也别净给他说好话,是什么情况我自个心里有数。” 叶非凡摸了摸鼻子,碰了个壁也不觉得尴尬,继续笑嘻嘻地道:“那行,你跟老大琢磨那后面的事,我就带小慕妹妹出去吃东西去了啊。” 小慕妹妹?林妙一扬眉,“你的杜小满呢?” 这下叶非凡的脸色是变了变,干咳了两声,“我跟她已经分了,以后就不提她了。” 林妙闻言本想着不该多这嘴的,但是基于过往的经历还是轻声道:“我并不鼓励你什么,只奉劝你随心而走,免得将来后悔。” 却没料叶非凡笑着回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把我跟她看作你和老大了是不?可是啊,不是每个人都像老大那样情深不悔的,也不是谁都能像你那般认死扣的。我和杜小满都不是这种性格,她过不去她姐的那个坎,我觉得背叛了就是背叛,没有道理可讲,所以你也别劝我了,就那样吧。”转眸间看到徐慕在门外探头探脑,不禁失笑着又道:“不过你放心,对那小丫头我是真没兴趣,跟邻家妹妹似的。” 林妙随着他的视线也飘去一眼,淡声而道:“小心你口中的小丫头未必就这么单纯看你。” 叶非凡激灵地打了个颤,“不会吧。” 林妙直接转身,将门轻甩而上。有些东西她干预不了,尤其是关于别人的感情事。 正文 164.我的私人物品 进了门才想起这是陆勉的办公室,他人还躺在里头的休息室内呢。不过也没必要刻意避讳,索性走至办公桌前落座开了他搁在桌面上的笔记本。 之前看他办公全是用这台笔记本,心说不会里面藏着不少商业机密吧。可屏幕亮起来时却跳出了一个框,不由挑了挑眉,他还设置密码?本身她也没多大好奇心,可现在反而想看了,至于密码……她输入他的生日号码显示错误,又输入自己的还是错误,略一沉吟打入一串数字,密码破解! 他俩相遇的那一年那一天,之后相恋时两人无论是打游戏还是邮箱密码都用的这,甚至后来长达五年的时间她都使用这密码。直到她认为忘记过去,重新与joe开启了一段新的爱情的时候才把密码改掉,以为是对过去的一种告别,实际上却只是新的轮回的开始。 打开电脑后便见电脑桌面排列十分整齐,文档类与软件类都分类打包在文件夹内。她点开文档文件,目光扫视而过最终落在一个放图片的文件夹上,几乎一眼就看出那文件封面图片是她。这就不能怪她了,直接顺手点开了那文件夹,想着他到底偷藏了她什么照片呢,结果却发现里头装的照片足有上百张。 当点开第一张的时候她就愣住了,这是她在澳洲时拍的? 每一张照片里的主角都是她,有对着镜头的也有不对着镜头的,依稀有些照她还有印象,是徐慕给她拍的。所以,她之前的推断是真的没错,徐慕早就倒戈相向了他,并且把她在澳洲的生活动向全都拍下来发给了他。 因为她对徐慕从未设防过,所以对这一切全然不知。 “随便翻看我的电脑可是要付出代价的。”静谧中传来突然传来慵懒的嗓音,林妙从电脑前抬起头,看见陆勉不知何时靠在了休息室的门边,衬衫领口处松了两粒扣子,袒露着一片白皙的胸膛,睡眼惺忪而随意。 林妙敛转过眸,承认这样的他带着致命的性感。也不接他的话茬,只道:“你收集这些照片的时候有问过我意见吗?”听见他踱步过来到身边,往她坐的办公椅上倚靠,径自而道:“这些照片都是我收藏的珍品,属于我的私人物品。” “里面的人好像是我。”林妙提醒。 “是你吗?”他淡笑着道:“我拿到照片的时候就觉得怎么与你这般像,还以为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与你长得一般模样呢。” 林妙:“你在睁眼说瞎话。” 他故意拍了拍额头,“好吧,我刚睡醒,脑子有点糊涂。” 对他这般无赖的样子林妙是一点办法都没,只能佯装要去删那些照片,嘴里还道:“你这是侵犯我的肖像权,我要把它们都删掉。” 结果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地回道:“尽管删,我都保存在邮箱里呢。” 林妙手上顿了顿,这删了还有什么意义?懒得和他置气,问出心中疑问:“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把徐慕给收买的?” “去澳洲看过你后。”陆勉顿了顿后对她坦白:“也谈不上收买,就是知道那小丫头之前有个男朋友,帮安排了份工作,又给她讲了些我们的故事,她就主动选择站我这边了。” 林妙眼角抽了抽,徐慕的立场也太不坚定了吧,而且她还让陆勉给她前男友安排工作?犹记得听她提过那前男友后来结婚的对象就是同事,所以最终是她亲手把人送到了别的姑娘身边?好吧,徐慕骨子里就没有那种商人的狡诈,她的心态还停留在女孩对爱情的憧憬里。 念转回到当下,她摩挲了下掌心道出事实:“所以这些年你一直都将我的动态掌握,我从未逃出过你的视线。” “并不是,头两年我连你是谁都记不起了,所以我错过了威廉的出生,也错过了你那段最艰难的日子。在未知的时候我只是觉得遗憾,可当得知你那些过往的时候我就开始悔恨了,恨自己为什么要放你走,恨自己为什么要在机场开车出车祸,如果没有这些如果,那么我也就不会只是靠着这些照片来想念你了。” 他忽然埋头进她发中,长臂按住了她的肩膀不让她动,轻浅幽柔的语声一点点钻进耳膜:“妙妙,我是真的很想很想你,但是我害怕。” 林妙的心间就像有条溪流静静淌过,她问:“你怕什么?” “怕你不肯回来,怕再见你时我是一副残躯,怕我们没有未来。除了单方面掌握你所有动向外,我别无他法,可是徐慕终究是向着你的,她对我仍有保留。就像你与盛旭已经结婚,就像关于威廉的事,她对我一字都没提。你不知道在我得知时我有多愤怒,真想把那t集团直接给搅了。” 林妙听他如此说微默了下,“你错怪她了,徐慕隐瞒盛旭是真,但她并不知道威廉的身世。这件事除了盛旭就只有我阿姐知情。” “那也可恶。”陆勉从她发间抬头,黑眸灼灼看着她,里头似有委屈和恼怒,“但凡她早一点告知我有盛旭这人,在你回国之前我就已经把他解决了,也不至于后面来给我添堵。” 林妙与他对视了两秒,轻问:“那你对徐慕做了什么惩罚?” 那双原本还有着委屈的眸子在闪了下后立即变得幽然,在他开口之前她又先截断:“如果是否定抵赖的话就省了吧,我懒得听。”都说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了,徐慕瞒了他这么大一件事,他还能不记仇在心上的? 陆勉正了神色,不止一次心中浮出这念了:现在妙妙的心思是真的很难测啊。 不是说看不透她,而是她现在总能在他念动之前先把他的路给堵了。沉念想了想后,还是决定摊牌:“t集团30%的股权在我手上了。” 林妙眉眼一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却见眼前这男人漫不经心地反问回来:“怎么就不可能了?”林妙道:“徐慕的父亲不可能会同意资产转让的,而且我是t集团的财务总监,但凡有资产异动都不可能瞒过我的眼睛,更何况是这么大的举动。” 陆勉眼底浮出肆意的眸光,“如果是赌上他t集团全部身家呢?你觉得他们父女会怎么选?至于要绕过你操作这件事,倒是颇费了一番心思。” 林妙眯了眯眼,她当然不会相信他说拿走t集团30%的股权是因为要对徐慕惩罚,这恐怕只是他借题发挥的理由罢了。真正的原因一定是他想拿! 她默了半刻,把心头疑惑问出口:“是因为我吗?” 陆勉心念一顿,转瞬间就了然她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有种莫名的感觉忽然冒出来,那感觉并不是不好不舒服的,而是有点陌生又有点欣慰。现在他们之间的默契不再仅限于生意上的共鸣,现实中她也越加懂他了。 眉宇舒开的时候他浅笑着应:“集团诈取了你的智慧与时间,我当然要把它纳为己有才能安心。在这利益至上的时代,人性只是一种调剂品了,唯有拿捏住了别人的七寸才能有主控权,而拥有了主控权后事情就好办了。” 林妙横眼看他,“你还要办什么事?把人家公司都夺了?” “这也未尝不行,就目前为止我拥有30%的股权,也就比徐老少了10%而已,刚好比徐慕又多了10%,如果有必要把其余的散股收来就可持股相当了。哪天你想离了那公司,没有人敢拿任何事来要挟你。” 所以,他的意思是对t集团的野心是为她将来铺路?这个人真的是……独断专行又霸道,好像她所有的事都必须在他羽翼之下,除了离开的最初那两年,之后他就对她织起了一张牢固的网,铺天盖地,层层密密,不让她有一丝再脱离的可能。 林妙想这时候转移话题会不会有些不应景或者是煞风景,可是对他行为的动机了然后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还是按照之前来找他的想法说了:“t集团与非凡的两个项目还要不要沿用那策划案了?” 陆勉挑了挑眉,她这话题转得可真生硬,还以为她听了后不见得会有多感动,但至少能有一点反应,结果却直接转到公事上了。不过转念想这或许就是她应对的方式,便也不计较了,“为什么不用?如果你觉得那方案真的好的话。” “可那是翟靳那边做出来的。” 陆勉耸了耸肩摊开双手,“这有什么冲突的吗?与我们对立的是翟靳这个人,而不是一份企划案。有一点我们要承认,那份被用来布局的策划案是最有执行效率的,假如没有更好的出来,为什么不用?是害怕翟靳再从中作梗还是怕他暗藏乾坤?这些事不会因为你不用他的策划案就不发生,豺狼不会变成金毛犬,猛虎也不会变成猫,所以你纠结的东西并不存在。” 说茅塞顿开会有些夸张,但听他这番话后便可以下决定了,在公事上她向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决定了就干。至于执行人,她已经想好了人选。 叶非凡听到自己被安排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凭什么啊。他都已经把公司让出来了,凭啥还要他来当牛做马工作呢,而林妙只丢给他一句话:“有意见找你老大去。” 他一下就蔫了,拿老大压他肯定无话可说。 正文 165.包养合同签太久了 让叶非凡来负责项目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无论是向心力还是凝聚力都非他莫属,而且项目本身就在他手中运作过,没人比他再熟悉不过了。 另外一个原因是既然陆勉把jm总部正式搬迁至她隔壁,那么他的人不用白不用,还能省下一份人工呢。不然之前她经历的心惊胆颤谁来买单? 林妙给那扇门装了锁,某人弄个什么抽拉式的书墙又再开个暗门是要干嘛?不定时地杀过来抽查吗?她可不会称了他的心。若非要把书墙都拆了太麻烦,她会找人来把那门给堵上。 可门装上了锁也没能拦得住陆勉,也不知道他上哪弄来了钥匙,依旧如入无人之境地上她办公室。最过分的是他明明有自己办公室,却总把东西往她这一搬了处理,有一次她忍不住问:“你整那么大一间工作室就放那看的吗?” 他回答地理所当然:“就是一办公的地方而已。” 所以他折腾了这么一回,就为了打一扇门把两边互通,方便上她这?林妙走过去把他的笔记本一阖,觉得有必要沟通一下。 “非凡创业虽然还挂在jm旗下,但运行独立,我们是不是该给彼此私人的工作空间?万一我这有个什么商业机密或者你那有什么项目不能被我知道的,岂不麻烦。你都是集团主席了,能不能不要这般公私不分?” 原本陆勉听得还算仔细,听到末处时眼神廖然地看向她,“公私不分?”他缓缓重复她这四个字,眼神幽深难辨,忽而笑了,“妙妙,你难道不清楚对我而言什么是公,什么又是私?” 林妙沉默,他这话的暗示再明显不过,而在他口中的公私之分似乎与她是不同的。如果换作以前,她肯定不愿与他谈这方面,但这时她默然之后轻声道:“公与私的界定在于你,我哪里清楚得来。”等了片刻不见他有回应,心中荡起波澜,抬眸快速瞥过去一眼,见他眸色幽深地看着这处,眼神竟像有难得的空洞。 她不知这时陆勉其实没有晃神,只是沉静地看着她。在他这里,公是她,私也是她,根本就没有公私之分可言。以前他还对商场有着旺盛的野心,如今却淡了,可能是上升到了一定位置的时候那些东西就也吸引不了他了,唯一的企图心只有她。 “妙妙,其实你再清楚不过了,却就是背着蜗牛的外壳不肯出来。我在想这外壳是不是坚硬到经得起我敲呢,如果经不起那你就做好准备吧。”话落他站起了身,径直走向那壁门,竟堂而皇之开了门出去了,留下林妙一脸的莫名,她要做什么准备? 之后几天陆勉都没再破门而入,每天上下班分相而走,倒是让林妙觉得有些诧异,他就这么容易妥协了?不像是他的性格。 下班的时间她并不固定,但每次走出公司门便能看见他坐在长廊的椅子里,要么拿了报纸在看,要么捧了笔记本电脑在浏览网页。看见她出来便收了起身,接连几天都如此,所以他是在等她下班?有一次因为开会开到将近七点才散,会议室门一打开就见他在外面等着了。本身他就是个发光体,到哪都惹人瞩目,简单往那一坐也引了公司员工都目光流转过去。 进电梯的时候她就开口了:“其实你不用等我的。” 陆勉侧过头看向她,静了数秒才缓缓开口:“你已经剥夺了我上公司找你的权利,现在连等你下班的权利也要剥夺吗?”她刚要张口而回,却被他又抢白了句:“是不是下次连公寓都要不让我进了?” 林妙很无语,她这话都只说了一句就被他连番控诉,不就是让他用不着每天都等她下班吗?她考虑的角度是出于两人都过了那总腻在一块的年龄,没必要这般刻意而为。“放心,公寓的门你一定进得去,因为那是你的房子。不过你这是提醒我要搬出那屋子吗?” 立见那张脸拉长,“你想搬哪去?我敢保证你搬哪我就把哪给买下来,反正你得住我的房子。”林妙一下被气笑了,这人钱多就如此任性,也间接暴露了之前她在这宁城租的房子其实也被他给买了?那什么中介与房东之类的全都是他请来的“演员”? “凭啥我就得住你的房子?” 这时电梯门开,他丢下三字:“我乐意。”就先径直而出。 林妙盯了他身背两秒才跟着走了出去,任性妄为向来不是他,现在他表现得如此是又在动什么心思了?要去猜他的动机是一件很难的事,哪怕打破沙锅问到底估计也就能得到一个表面的答案,所以也懒得去跟他争。上了车后她便直接挑明了:“放心吧,我不会搬的。” 他系上安全带侧转过眸看了她一瞬,忽而笑了:“怎么,怕我破费替我省钱呢?” “你我经济相互独立,用得着我来替你省吗?” “那是因为什么不搬?” 林妙故意哼了声嘀咕:“包养合同签太久了。” “……”听见他的磨牙声传来,林妙暗暗觉得好笑,签下那份包养合同怕是他这辈子干的最蠢的一件事,时时被她牵制,还可以常常拿出来怼他。 可下一刻他又露齿而笑,眼神里闪翼着精光往她这凑近了些说:“既然这样,要不改签一下?就签个终身制吧。” 林妙心头漏跳了一拍,忽略他的话中有话,强自镇定了道:“目前为止保持现状就行,没必要改签。哦对了,回去就把这个月的包养费给你打账上,看着要添点什么就去添。” 他挑挑眉,“我想添的东西七万块不够,能不能预支下个月的钱?” 七万块都还不够?“你要买什么呢?” “买车。” “不是有车开吗?”每天上下班开得这车难道不是他的? 却听他道:“男人喜欢车还需要理由吗,就跟你们女人衣柜里永远少一件衣服是一样的道理。”意思是他就是纯粹想买,而不是实际需求。 但是,就算给他预支了下个月的费用也就十五万不到,能买到他喜欢的车?林妙直接戳破他:“你这不是真要买车,而是为花钱而花钱。这个月预支了下个月的,下下个月呢,又再预支后面的?”林妙眯起眼,眸光犯冷:“所以你其实不屑于用我的钱,是吗?” “不是不屑。”他矢口否定,转动车钥匙启动车子,“是想把你给我的钱全都转换成有价物,至于家里的开销我来买单便是。” 大男子主义!这是林妙的第一反应,但随着汽车缓缓驶进车道,目光转向窗外时心中渐渐浮出某个念想——他把她支付的酬劳转换成实物,是界定为她送给他的礼物吗? 先是那架白色钢琴,再然后是他打算买的车,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换个角度想,其实这是他对那包养合同的一种反驳,这个人骨子里有着大男子主义情节,所以并不想真的用她给的钱。那么回过来想,包养合同是他主动提出签的,比她都还迫切,似乎有点自相矛盾了,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他带着他的特殊目的了。 是什么目的她现在都不用怎么深思也清楚,不外乎是想把她绑住之类了。 车子停下时,林妙开口:“明天一起去4s店吧。”余光看见他转眸过来,面露讶异,“你也去?”她故意轻哼出声:“既然你要预支下个月的钱,我总得看到点实在的东西吧。” 陆勉挑了下眉,伸手把她的脸拨转向自己,“怕我把钱给私藏了?” “不是怕你私藏,而是你别又买辆几十万的车回来给我报只花了十五万。”上回那台钢琴就是这般操作的,要不是她去了他琴行还不清楚那钢琴的实际价格呢。 这人不缺钱,还常常任性,明天是周末,索性陪他去一趟4s店也无所谓。 陆勉想了想笑道:“也行,刚好你可以去选选款式。” 林妙拍开他的手去解安全带,下车的时候才回味他这句话,怎么听着哪里不对呢?等事后她才恍然过来,原来那车是给她买的,这是后话了。 隔日两人九点多去的4s会场,林妙是走马观花地在看,反观陆勉则每一个销售员给他介绍都听得十分认真,还时不时地提出几个专业性的问题,把人家销售员都问得结舌了。 很好笑地想,他哪天要是公司倒闭了可以当个汽车修理工,没准还能开发他这方面的天赋。想象了下他穿着工装钻在车子底下的样子,应该也遮掩不了他的帅气吧,脸上弄点油污什么的,没准还有种颓废的性感呢。 “林总?”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询,拉回了她偏离的思绪,回转过身竟见是杜小满。打从上次她来公司找叶非凡后就没再见过,没想今天会在这会场遇见。 林妙朝她点了点头,并没想要寒暄。有看到杜小满在环视了一圈后眼中闪过失望,林妙暗讽地想:是在找叶非凡吗?可能她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但也不是没有原则。背后的原因或者理由也许是杜小满复仇的动机,也无可厚非,但是方式她不赞同。要报仇可以光明正大的来,不要拿情感作为欺骗。 可能叶非凡一早就知道了杜小满的身份,但人的情感啊真的是不受控的,哪怕明知是个坑却还会情不自禁地跳下去。他们与她情况的不同点在于,两个人心里都打着算计却仍然栽进了河中,而她,从头至尾不清楚。所以最初她会觉得他们跟她和陆勉好像,甚至与陆勉还提过,但事后想想便明白一件事:这世上没有复制的爱情。 两段情感她有她跟陆勉的劫,而杜小满与叶非凡有他们的劫。她是坚定了无论如何都在陆勉那条河里淌了,而且也没有爬上岸的念头,至于他们要不要渡劫就不在她管辖范围内了。 “呀,居然二姐也来看车展呢。” 听见这声音林妙便轻蹙了下眉头,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都跑来这会场了?是都有这个需求要买车?另外,她转身看过去,“你从里头出来了?” 会叫林妙“二姐”的除了林彦也没谁了,以前他总是“林妙林妙”的喊,隔了五年再见便换了这称呼。在林妙听来没什么尊敬在里头,更多的是调侃与嘲讽。 林彦走过来,假意失笑着重复:“出来?二姐,你当我是犯了什么大罪被送进看守所呢,不过是与人家商检科的长官喝喝茶而已,我们可是社会好公民,对于上级的调查一定会十分配合。哦对,”他忽的拍了下头,像是才想起来什么似的,“瞧我这人怎么这么笨呢,你那话实际上是想问靳哥吧,喏,人在那呢。”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视线搜掠了下才发现原来翟靳当真在,是坐在一辆车里。她的目光刚落至他身上,他就似有所觉地抬眸看来,隔着汽车挡风玻璃又因为头顶的白光灯照射,从她这个角度看不太清翟靳的眼神,有种冷冷的感觉。 林妙扬了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带着半嘲又有一丝挑衅。有时候筹谋再多也都抵不住棋差一招,而棋差一招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会发现永远比人慢一步,一步错,步步皆错。 肩上突然一沉,她扭转头便见陆勉走到了身旁,“过来看一辆车子。”他直接环着她肩膀而走,连个眼神都没给其余的人。林妙转身的时候不禁嘴角上扬,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是同一种人,面对敌方从不吝啬自己的态度。有时候一个眼神都给多了,既然商场如战场,与其耍嘴皮子还不如生意场上见真章。 正文 166.买车记 本来以为陆勉只是把她从那是非场拉走,结果还真给她看车来着,看得是一辆白色的凯迪拉克。就算她对车没太多的研究,但是大致价位还是有所了解的,更何况人家那价位的牌子都还竖在车顶上呢,是不是超出预算太多了? 他给的解释是先看看,了解了解车的性能。 把她按进了驾驶座里说要感受下椅子的舒适度,又再介绍了一系列功能,让她一度怀疑他是不是身兼汽车销售这份工作了,怎么比人家销售员都还来得殷勤?完了问她觉得这车如何,无语地想都被他一番洗脑式的讲解,她还能找到缺点吗? 不过作为生意人,推销员再口才横溢,价格永远是心中的一杆秤。 “这车要多少钱?”林妙问。 陆勉笑着回:“差不多那个数吧。” “差不多是什么价位?”她故意追问,不给他含糊其辞的机会,“你是打算问我预支几个月的酬劳呢?” 他立即回道:“一个月就行。” 林妙笑了,特意推门下车指了车顶上的价位牌,“两个月的酬劳好像是不太能付清这辆车,你是打算贷款买车吗?” 陆勉还坐在副驾驶座上,听见她这问面露恍然,“诶,我怎么没想到呢?正还在愁这钱的事,你等我一下啊,我去找那销售员谈谈细节。”说着还当真推门下车去找那销售经理了。 林妙盯了他身背一眼,心想他会去申请贷款那就见鬼了,以她对他的了解肯定那不过是他的借口。感觉有道灼热的视线从侧后方传来,她有意忽略了,不外乎那三人中的一个,否则还能有谁会在暗中看她呢。 可即便是她不回头,也还是会有人主动找上来,当然找来的不是翟靳,而是一位身材火辣的车模。 “请问你是林妙林小姐吗?” 林妙侧转过头将对方上下打量了之后,微点了下头,“有什么事吗?” 车模小姐递过来一张折叠好的白纸,“有位先生让我把这转交给你。”林妙没接,一脸漠色地看着对方,直把人家看得面露尴尬,最后把纸搁在了车盖上道:“我把它就放在这了。” 等人走开后林妙的视线垂落于那处,对于这种无聊的桥段她其实并没太大的兴趣,可从后突然伸来一手直接将那折纸给取走了。敛转回身,见陆勉正在打开那张白纸。 看清白纸上的两字时林妙不禁愣了愣,“明天”?这是什么意思?忍不住抬头寻找那道视线,并且很快就找到,她不认为除了翟靳还会有别人写这种莫名其妙的纸条给她。 翟靳与他们隔了二三十米远,他是在另一个商家品牌区域,只见他轻倚在一辆蓝色的保时捷车门上,手中夹着烟,一脸漫不经心地在听林彦说话,而刚刚那位车模小姐正依偎在他身边。杜小满也在那片区域,漫无目的地转悠。 不知车模小姐对翟靳附耳说了句什么,就见他目光清撩射来,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与她对视。林彦回头看过来,冲着她咧嘴而笑。 忽然视界内有异物闪过,不仅打断了她的视线也拉回了她的注意,顿了一秒反应过来是陆勉把那纸条给团成一团丢了出去。低头扫视,果然见不远处的地上滚了白纸团,横了身边一眼,“不知道乱丢垃圾是很不文明的行为吗?” 听见他轻哼,“你要是再跟别人眉来眼去,我还有更不文明的行为。” 林妙忽的笑了,“更不文明的行为是怎样?上去打人吗?” “你的提议通常都很有可执行性,如果你希望的话我不介意。” “那去啊。”林妙脱口而道。迎来陆勉的注视,她也不客气地迎视回去,而且还微微上扬了下巴故意挑衅。见他幽深的眸中逐渐泛出笑意,竟然当真在脱西装外套,一下丢进她怀中后又撩起袖子,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老实说她是不信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真动手的,故意激他也就是因为他那句“眉来眼去”听得实在不舒服。然而眼前身影晃过,看他当真朝着翟靳那边大步而走时心头不由一抽,不会他真的脑袋犯轴了发疯吧?想也没想地随了上去。 事实上这男人真的疯起来无可救药,他走过去时林彦已经若有所觉地挡了身,却被他往旁一推,随而拳头便落向了翟靳的鼻子。 这一切发生的很突兀,周旁也没人留意这处,不过翟靳是看着陆勉走近的,即便意外他会贸然出手也还是承接了那一拳。随即眸光一狠便毫不客气地还击回去,两人你来我往真就在这车展的会场展开了格斗,而且身手在伯仲之间。 很快这边动静引起了周旁的注意,渐渐有人过来围观,就连销售经理们也发懵,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林妙没有上前要劝的意思,兀自沉默着看他们打,但在余光中瞥见有身影跃跃欲试地想上前时,她冷冷开口:“林彦,你敢偷袭试试看!” 林彦闻言扭头过来,眸光缩了缩后回嘴:“谁说我要偷袭了?”林妙懒得理会他,目光沉冷了盯着场间,男人任性起来是不是真就不分场合?随即否决,陆勉或许有时任性,但不会不分场合。 在保安来的时候两人就自动分开了,看起来谁也没占到便宜。而陆勉在退开了回到她身边时,还挑着眉来问她:“这回我的执行力度如何?” 好吧,她收回刚刚对他的判断,他就是纯粹地任性而为。 保安到场后见争斗已经结束就撤退了,汽车销售经理忐忑不安地上前打圆场调动气氛,可两个当事人都不给面子。只见翟靳面沉如水地开口:“江总,倒不知什么地方得罪让你如此大动干戈?”陆勉扯了嘴角似笑非笑地道:“你我都来4s店选车而已,谈不上得罪与否,打你纯粹是因为我家妙妙提议。” 林妙满头黑线,他这意思是她指使了他去打人? 成功让翟靳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静了一瞬,原本阴沉的面色忽然露出笑来,“能搏美人一笑,倒也是值了。” 林妙不禁想他哪只眼睛看见她笑了?不至于全程黑脸,但也谈不上欢快吧,就觉得他们这场架干得莫名其妙。真要打的话,应该是那天陆勉破了翟靳的局中局,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被商检科带走时,那个点的情绪是饱满的,场合也能配合,直接把会议室留给他们就行了,关上门他们打到天昏地暗都没人管。 至于商检科的人又并不是警察,给他们点时间相信还是能够通融的。 陆勉将林妙往怀中一揽,口吻强势:“走了,提车去。” 最有力的反击是对对方不屑一顾,陆勉出击的这一拳似乎要比刚刚真正的拳头还要让翟靳难受,原本还在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眸光沉冷地看着他们从身旁越过。 林彦等见那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后上前询问:“靳哥,他脑袋是不是抽风了?怎么忽然跑来和你打?”翟靳横了他一眼,“到如今你还觉得他是个脑袋会抽风的人?” 林彦噎了噎,在这个人身上吃得亏太多了,确实不太可能贸然冲动,“那他出于什么动机啊?”翟靳轻哼,眯眼看着会场某一点没有再开口,joe是什么动机他目前为止没看出来,但可以确定一定不是如表面来得如此简单。 今天上这车展是林彦提议的,怎么就如此巧的碰上他们了?虽然看到林妙很喜欢,但这“缘份”是不是来得有些微妙?还有那个杜小满,她又为什么主动提出要跟过来? 怀疑的种子埋进了翟靳的心中,能不能拔去不知道,倒是陆勉这边被林妙问及刚才发什么疯时,很无辜地摊手而辨:“不是你让我上去跟人干架的吗?” 林妙轻觑了声,“我让你打你就去打了?你什么时候这般听我话了?” 陆勉:“通常情况下,我都会听你的,比如今天?” “今天怎么就属于通常情况了?什么时候又不是通常情况呢?” 陆勉笑了,“妙妙,你这是跟我绕口令呢。今天你可是金主啊,当然你说了算。” 得,话题又绕回到买车上了,他是不是有意转移话题林妙也不去揣测,谈话的技巧在于不往死胡同里钻,要在对方不防备的时候切中那个点。于是她也随念而转了问:“你跟人家销售经理谈妥了?现在就能直接提车?” “谈妥了啊,他已经去仓库取车了。” 林妙不信:“我这边钱都还没付,人家就肯提车?” 陆勉眨了眨眼,“我先把首付垫了,回头你把钱打我账上就行。” 林妙扬眉似笑非笑着伸手,“发票呢?贷款协议呢?”别告诉她这些步骤都能省略。 他低了眼帘若有所思地看她伸在半空中的手掌,嘴角噙笑时直接抓捏在了宽厚的掌间,“在销售经理那边呢,等车子提过来了一起给你看。” 林妙抽了抽手没抽动,他看似轻松地抓握实际上却扣得很紧。这时忽然身侧有人唤:“陆先生?”转眸看去,正是他口中的销售经理,却两手空空。 “车子现在正在上牌照,你们谁要过去看一下吗?这边还有部分后续的手续要办,来一个人就可以了。” 听见销售经理如此建议后,陆勉转身问她:“去帮我看一下车好吗?” 怂了怂肩,表示无所谓,但是让她去看车是不是先松手呢,还抓着她不放是要作什? 陆勉自是感觉到她抽手的劲,主要是那手感太好让他不舍得放开了,最后轻轻摩挲了下她的掌心才松开了掌。目送着她朝会场外走,心想要不是为了后面的操作,他肯定不愿意松了她的手。因为等会儿可能她就要跟他发飙了…… 林妙本以为新车是上的临时牌照,走过去才发现是正式的,陪同过来的销售员察言观色了立即解释:“我们4s门店与运管处有协议,可以直接帮客户上牌照,省去客户等的时间了。”闻言扫过车牌号,心说陆勉刚才的办事效率还真的高啊,不但把首付与贷款协议搞定了,还连车牌号都选好了?刚这么想,又听销售员在旁道:“车牌号是陆先生自己定的,我们工作人员正在上报审核,这边先给你们做出了牌照安装上,晚些就能审核通过了。” 陆勉自己选的号?她不禁又再去看那车牌,6m2lm,没什么特别的,拗口又难记,还用得着特意选嘛。眸光略传间忽而心中一顿,6m?陆勉?lm?林妙…… 眯了眯眼,陆勉爱林妙? 顿时恍然他让她来看车的目的了,醉翁之意根本不在酒,而是让她来看这车牌号的。联系刚刚销售员恰到好处的解释,都让她怀疑是不是私底下教好了说这些。 汽车质检她也不懂,转身便往回走,倒是要看看他背着自己又在弄什么名堂。找到办公室,一眼就看见陆勉坐在沙发里,那销售经理把一份份资料递过来给他看。 略一沉吟就走了进去,陆勉看见她来招了招手,“过来的正好,需要你签字的。” 在他身旁落座时目光扫过桌面,手边是份销售合同,已经翻到了最后签名页。她拿起笔佯作上去直接签字,却又蓦然顿停,慢条斯理地放下了笔开始翻了纸页细细审看。余光瞥见身边的人正注视着她,神态没有半点紧张之色。 而在仔细看合同的过程中她连眉毛都没皱一下,直到有张薄纸从协议页张中落下。 她在回国之前都与财务打交道,接触最多的就是发票账本一类的东西,刚刚她也提到要看发票了,现在还当真就在眼前了。目光快速扫掠而过,视线定了定,抬起眸。 幽深黑漆的瞳仁里没有半分心虚,就坦坦然然地与她对视着,十多秒过去,场上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最先沉不住气的人既不是陆勉也不是她,而是那销售经理,见两人僵滞着不动,就只剩最后签字了这张单子便算成交,实在是让他心焦,忍不住出声询问:“林小姐,是有什么问题吗?” 林妙闻言后这才划转过眸,淡声回:“没有。”下一瞬便在纸页上快速签上了名字。 正文 167.暗藏的工厂 销售经理见状大松了口气,暗叹虚惊一场,把合同收整了下后道:“汽车产权证晚些我们会亲自让人送过去的,大约需要三天时间。” 之后便是在销售经理的作陪下去到提车处,这时牌照已经上好了,检测员正在对车子做最后的检测。乘着销售经理走开时林妙才开口:“这次怎么不瞒着我暗箱操作了?” 陆勉嘴角牵起一抹笑,锐利的眼变得温柔,“你不喜欢我那么做。”浅看着他的林妙微默,她不喜欢他用手段隐瞒,于是这次来个先斩后奏? 哪里是什么贷款合同啊,他根本全款付了那辆车,总价刚好是他打算问她这拿的钱的双倍,倒是与之前买钢琴的作法类似。而且整个购车程序是颠倒的,按理应该是先签合同再付款,他有意把钱给先付了提来了车,才回过来签合同,意在让她不能拒绝? 不是。念转间立即否决了这个可能,她没有拒签合同的原因不是因为车子已经付了全款,而是他这最后坦白的举动。这个人就明晃晃的把目的摆在了她面前,车子是给她买的,三天后车产证上的名字也是她。 以他目前的身价给她买辆车并不是多大的事,买翻上数倍价格的都可以,但是他这一举动的另一层含义是——让她选择像从前一般所有的事被他安排,还是没有隐瞒的现在? 曾经她因痛恨前者而与他分离五年,那么今天她还有别的选择吗?但凡知情后没有人愿意被当个傻子似的蒙在鼓里,以前她痛恨,如今她即使不再痛恨但也不会妥协。 陆勉是真的知道怎么戳中她软肋,比起当个糊涂蛋,她还是喜欢做个明白人。可能买车只是一件象征性的事,主要目的是他给出了态度,而她要作出选择。 瞧见了吗?就是简单的一件事也含着他的深意在里面。 微一沉吟,既然话到了这里就不妨挑开了问:“那车牌号是我们两名字的缩写吗?”视线原本是落在车头的车牌号上的,等了片刻却不见他回应,敛转了头看去,只见黑眸笑意浅浅幽幽地弥漫,平稳的呼吸近在咫尺:“还以为你看不出来呢。” 口是心非!他分明是故意让她来看的,笃定了她能读懂那意思。 “那么每次买这类大件的物品都要在原价位上加一倍又是何意?” 他故作惊讶:“什么时候每次了?我总共也就买了两样大件呀。” 林妙磨了磨压根,凉声而道:“你要继续装疯卖傻,看我还留在这里浪费时间不。”他立即投降:“好好好,我说。不是我在原价上加一倍,而是刚好你付一半我付一半,东西就成为我们共同所有了。钢琴算是你送给我的,而这辆车则算是我送你的回礼,车子不是什么好车,可谁让你只肯预支我一个月的酬劳呢,我就只能按照你的预算看车呀。” 这合着还是她的错了?怕是天底下没有人比他更无赖了,而且还自说自话自己决定,谁要送他钢琴了?那不也是他先斩后奏直接把琴给搬进门了没法再退才搁下的吗?同样的手法他又操作了一遍,把车的全额款付完了才来让她知道原委,还丢个选择题给她做。 这人哪心思总那般深,那么她要重新界定刚才的事了。 “你刚才为什么会突然对翟靳动手?别说是因为我,这个理由驳回。”如果要从他嘴里挖出点什么来,先把他的路给堵死了才行。 却见他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回:“妙妙,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确实是因为你的提议我才动手的呀,谁让他老把目光投在你身上的呢。”说到此处顿了顿,像是酝酿着什么,再开口时眉眼里多了精光:“不过大庭广众之下打了一场后获取的收益倒是不少。” 林妙追问:“有什么收益?” 他笑了,笑得像只狐狸,“你想啊,他们三人与我们如此有缘的同一天在这4s会场撞见,翟靳会怎么想?他是不是要想这场偶遇是有预谋的?那跟他一起过来的除了你弟弟林彦就是那杜小满了。” “挑拨离间?”可林妙仍然不懂,“这跟你跑去打架有什么联系吗?” 如果是要在翟靳的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他们在这会场撞见就已经达到目的了,翟靳是个多疑的人,定然会想个中原因。 陆勉轻笑出声,“他一定也跟你是同样的想法,百思不解我为什么要打他,一个多疑的人总能想出各种可能性来,而实际上我只是纯粹瞧他不顺眼,早就想打了。” 林妙沉默,所以他其实是真的任性而为,而这任性却也对对方造成了困惑。聪明的人不是事事都在于算计,而是懂得利用时机随机应变,无疑,陆勉是那个聪明人。 就说他不会做失去理智的事,就是抽风也定有他的目的存在。 隔日林妙一直留心周边,直到中午都风平浪静的,心底升起一丝不安。她没忘记翟靳让车模送过来的那张白纸,“明天”便是指今天了,很显然是在意指什么。 其实回头仔细想便会发觉翟靳这个举动看似故弄玄虚,实则是要在他们心中留个阴影;而陆勉会挥拳相向正是在看过这纸条之后,所以最终还是两人的一个斗智斗勇与搏心态。 这一局,翟靳没赢,陆勉也没输。 林妙想她能做的无非就是尽可能地排查不安定因素,让这个“明天”没有那许多的可能性出现。直到临近下班时,除了技术部的小五弄错一个数据及时纠正外,再没有其它特别的事发生了。不禁想是翟靳真的只是故弄玄虚,还是受了陆勉的影响而把计划改了? 但很快她就知道翟靳并没有受影响,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下班时间林妙如常要比员工晚走半小时,等她出办公室时公司已经一片寂静,她走出门习惯了向右侧看,却见原本总等在门口椅子里的人并不在。 换作平常她可能就也不去理会,但是今天,她略一沉吟便选择朝那边的门走过去。门是开着的,室内安静无声,她走了一圈连陆勉办公室内侧的休息室都找了,也没看到他人,同样的叶非凡也不见踪影。 沉念间就拨了他的号码,却听见办公桌的抽屉里传来了铃声,她走过去拉开抽屉,果然见他手机躺在里面。不禁蹙起眉头,他又玩失踪吗?刚按断通话,竟见他的手机又响了,却是个陌生来电,心头漏跳了一拍,她直接按了接通键,却听手机里传来一声轻询:“妙妙?” 熟悉的嗓音让她心下一宽,“你去哪了?” 低笑声抵进耳膜,“怎么,难得一次没等你下班就想我了?” 林妙眸光一沉,语声放冷:“你到底在哪?”有些时候她不想开玩笑,比如像今天,在没有确定他位置的情况下。 那头陆勉静了一瞬才开口:“jm在这宁城除了非凡创造一家分公司外,还有一个外包工厂,今天下午工厂这边出了事故,我过来处理。” 这件事为什么她不知道?她与非凡的交道不是最近因为收购了公司而起的,之前在这边好几个月,怎么从没人告诉过她在宁城还有一家jm的外包工厂?她只当非凡的生产线是由第三方完成的,就连叶非凡给她看的公司资料上都没有过外包工厂的文字说明。 所以她在陆勉说出这件事的时候满心疑惑,即便隔着电话心思也被对面洞悉了,只听他解释了道:“当jm开辟各地市场时我便定下了明暗双向的政策,公司运作如果全靠第三方的话那必然会受挟制。在公司转让给你的时候之所以没有过这家外包工厂的任何咨询,是因为他们两家是分开独立的,至今没有过交集,即便非凡有项目要运作也多与第三方合作,所以你在审核数据的时候并没有相关资讯给到你。” 林妙越加不懂了:“那你弄这家工厂的意义何在?” “从现在的形势来看似乎电子科技成为了社会的主流,但是电子科技不是嘴上空说说的构想,它要有实质性的东西创造出来了实物才能震撼大众。所以最终生产线仍然是根本,你可以有一个好的idea,却没有相配备的真材实料那都是空谈。” “那在吴城不是已经有了一家工厂了吗?那边无论是技术还是工人的工龄都要更成熟,何必再在一个新地方开辟新工厂?”林妙能接受他的理念,但是却不是太赞同这样的做法,与其开一家新厂,还不如把吴城的电子厂给做大呢。 然而陆勉只用了一句话就抵消了她所有的立点—— “因为这里有电子新元素。” 在陆勉发来定位后林妙就驱车前往,路上一直在想这件事。她并不知陆勉所指的电子新元素是什么,但可能这就是他选择宁城作为重点发展城市的原因。 之前一直以为是叶非凡的非凡创造在宁城奠定了jm的根基,所以他把窝挪在这,其实却不然。不是窝随着人走,而是人跟着市场需求来定点。 工厂通常也不可能开在城区,林妙开车到定位地址时差不多花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远远看见广袤的田野中间座立着一处建筑,心中便有数了。 陆勉口中的“出事”远比她想象中要来得大,没下车都能听见里面的哄闹声,依稀可见人影冉动。林妙下车走进工厂,目光在人群中搜掠,并没找到陆勉的身影。场上也没人来注意她,一个个似乎情绪都很激动,她站在人群后听了一会才大致了解发生了什么事。 工厂有人在之前受了工伤,按理该得到赔偿的,但至今也没拿到理赔金,于是工人连通了一众人闹起了罢工,甚至与工厂领导起了冲突大打出手,把领导的头都打破了。 听见与工厂领导大打出手时林妙心中一紧,以为是陆勉,再听后面说把头也打破便消除了疑虑,以他的身手断然还不至于被人打破头。不过这件事也是真的棘手了,心随念转间就想这可能便是翟靳的“明天”了,陆勉在在宁城的暗棋也终究是被他给挖出来了。 当初陆勉便是以一场工人闹罢工把翟靳父子踢下台,如今翟靳是要以同样的方式还回来吗?如果这个工伤事件是有预谋的,那么只证明一件事,翟靳早已把势力渗透进这家工厂。难怪要舍弃吴城而选择这宁城作为战场,之前她还觉得不合理,单单是一家非凡创造根本撼动不了jm,真正的重心其实是在这家工厂。 林妙从旁绕走进到了工厂里面,其实也不用特意找,只要往人聚集的地方走过去。在人群的中间一眼就看到了陆勉颀长的身影,他是背身而站的,身上并没见有伤。目光扫略而过,发觉被遮挡了的位置好似有人躺在地上,她移动了两步首先看见的是叶非凡蹲在那里。 眉宇不由蹙起,不会他们口中的领导是叶非凡吧? 就在这时陆勉突然侧转过身让出了身前位置,她看到躺在地上的人居然是东子,而叶非凡正在为他的头止血包扎。 所以陆勉是把东子从吴城给调到这边来了,并且作为领导人。东子这人以她之前的审视来看还是不错的,为人实诚耿直,且讲义气,在工人堆里有很强的向心力,否则也不可能在当年组织那么一场大罢工,将事情闹到那么大了。把他放到这边的工厂,相信很快便将工人的技术和积极性培养起来了。 但一个人一件事通常都是有利有弊的,耿直是好事,却也难防小人之心算计。东子没那许多的心计,自然就会容易着了别人的道。 实际上在她看来,能够真正领导好工厂的最佳人选非叶非凡莫属。 叶非凡既有勇也有谋,文武皆可,技术又上乘。这恐怕也是陆勉让叶非凡来西宁开辟新公司的原因吧,表面叶非凡运转非凡创造,暗地里实际上在管理这家工厂。但最终还是分身不暇的,所以会有今天的事故发生。 正文 168.大老板的心爱之人 听得旁边窃窃私语着,她轻问了句:“报警了吗?” 那人没留意是她在问,顺口而回:“没报,叶厂长不让报警。” 叶厂长?不用说一定是叶非凡了。她又问:“打人的那个怎么不见?这伤就算不报警也要叫救护车送医吧。” “喏,不是在那被扣押着呢。我们倒是想给东哥喊救护车呢,可东哥打死也不肯啊,就只同意让叶厂长帮忙包扎伤口。”工人扭头看了一眼,没意识到什么就转过头去了,可等了两秒想到什么又再回眸过来,将林妙上下打量了问:“你是哪块区域的啊,我怎么没见过你?” 林妙挑了挑眉,听这口吻这名工人还是领导层?不然能看一眼就察觉她是生面孔嘛。刚才进来的时候就观察到这家工厂的规模要比吴城大上两倍不止,前后有两排厂房,偏角还有类似于仓库的建筑。 面对工人的质疑她自然不会畏惧,淡声回道:“我来找你们陆总的。” “陆总?”工人一脸疑色,再次把她打量,“哪来的陆总啊?你不会是别家厂派过来的间谍,专门来我们这打探消息的吧?” 工人的嗓门特别大,一下就把旁边围聚的工人的注意都拉过来了,当然,也引来了陆勉的视线。工人在看清她的时候还不至于起敌意,倒是纷相私语,等到陆勉走近她时没人说话了,“刚到?”林妙点了点头,飘了眼那处,“还没处理好吗?” 陆勉耸了耸肩,环着她肩膀走过去。东子看见是她来了,惊愕了下立即慌慌张张地坐起身来唤:“林……林总。” 这声“林总”似乎要比陆勉的态度还管用,工人们又忍不住交头接耳了,而且讨论声又大,全传进林妙耳朵里。 “啊?东哥喊她林总?看东哥这般恭敬肯定是很厉害呀。” “刘主任,你刚才还说人家是间谍,你可惨了。” “我……我哪知道啊,我就是看突然冒出来个漂亮的小妞,所以就……” 陆勉突然转身,冷眸扫过之处全都噤声了。他的气场要震住这些工人自不在话下,即便林妙判断他可能从没在这厂露面过,但他就是能镇得住场。 还是叶非凡打破的僵滞的气氛:“好了,东子你就继续躺着吧。” 东子乖乖听话地又躺回去了,但怕是绷到伤口了蓦的闷哼出声,立见绑在头上的纱布有红色印出来。林妙蹙了蹙眉:“怎么不送医院?” “不用不用。”东子听见了反应比较大,“我这就是皮外伤,哪里需要上医院。”转而又对围观的工人喊:“好了都散了去干活吧,一个个都完成任务了吗?” 林妙发现东子还是很有威信的,一声令下后大部分工人当真都散走了,只有几人还在原地滞留不走。东子皱起眉:“你们还要干嘛?” 中间一个大个子站出来说话:“东哥,不是我要说什么,既然今天咱们厂的大头头都在,不如索性把话都说清楚了。我们这帮兄弟一个个起早摸黑的来上班,不就是为了那点工资嘛,可如果上班得不到安全保障,像小钟一样手都残废了也没个赔偿的这地方还能待人吗?” 这话一出来,旁边几人立即跟着附和:“是啊,小钟以后左手是废了,这份工也干不成了,他家里老婆孩子都指望着他拿那点工资养活呢。” “你们都给我闭嘴!”东子沉喝,“我不是已经跟你们说过小钟的工伤保险要走程序吗,谁说不给报了?” “走程序都走了一个月了,原本小钟的手还不至于残废,就因为拖了这么久治不好了。” 听到这林妙也蹙起了眉,不过现场还无需她来处理这事,且等“权威人士”开口。 然而叶非凡开口却是:“东子,这事我不是已经交代下去让处理了吗?” “叶厂长,财务申请的单子我给交上去了,可一直都没批下来。我都为这事找了会计好几次,全都以账上暂时挪不出资金为由给拒了。” 叶非凡扭头沉问:“财务会计呢?” “我立即去叫。”有人飞快地跑了出去,过没多久就拉了一位中年妇女进来。 东子见状先开的口:“秦会计怎么是你?李会计呢?” 原来这位秦会计是出纳,管总账的是李会计。听秦会计的解释是当时东子的申请赔偿单递上来,李会计一直没理会,那她这就没法拨款了。 林妙算了算时间,那会应该是叶非凡还在打官司的时候。所以恐怕这里头有些程序就脱节了,加上这个姓李的总会计怕是有问题,以致于工人小钟在受伤后迟迟得不到医疗费延误治疗,从而导致了伤残。 这个说法听起来是有连贯性的,谈不上合理但能说得通,可是其中的漏洞怕是只要脑子清楚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叶非凡固然因为当时被收押而无法得知后续事宜发展,可叶非凡之下就没有人能做决定的了?一家工厂难道只有一位能做主的领导?还有那李会计是谁赋予了权利让他在这家工厂为所欲为? 她不是针对谁,而是就事论事。 叶非凡抬头来看陆勉,并且询问出声:“老大,你怎么看?” 在陆勉开口之前东子突然吱吱唔唔地出声:“江总,叶厂长,能不能不把小钟送派出所啊?虽然我被他打破了头,可他的左手现在废了责任都在我。” “东哥,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根本就是……”那个大嗓门看了眼叶非凡,继续大声道:“根本就是厂长不作为,坑害我们工人身体安全。” 叶非凡闻言冷笑出声:“所以今天你们闹罢工是假,弹劾我是真?” 大嗓门涨红了脸,情绪激动,几步冲上前,“弹劾你怎么了?你作为厂长一共来厂里几回啊,哪件事不是东哥在管?请来一个什么总会计就是你的狗腿子,事事都听你的,东哥无论怎么求情都没用,就是今天我们为小钟争取权益也都是东哥在前面拦着,你们所谓的大领导在哪?一个个事后跑来装模做样当大老板来着了,喏,还带来个女人,把工厂当商场逛呢。” “大牛!”东子怒喝,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揪住对方衣襟,“你胡说八道个什么?” “我没胡说,我说得都是事实!”对方吼得比他更大声,东子一拳头挥了过去,狠狠砸在了那人脸上,场面一度失控。 就在这时,陆勉忽然双手鼓掌了两声,引来那边情绪亢奋的两人视线后,他语调轻扬了提议:“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结果立即被人呛声:“你是谁啊来我们厂耀武扬威的?”呛声的是旁边观战的两人。 陆勉浅笑了下,缓缓道:“很不巧,正是你们口中的大老板,这家工厂的出资人。” 仍然是那大牛开口:“出资人又怎样,现在我们要捍卫我们的合法权益,小钟的手废了你们赔不赔?” “赔,怎么不赔,保险公司赔多少,我再付他双倍。”陆勉云淡风轻地回应。 “我们工人要求每人都买一份人生安全保险。” 陆勉:“合理的要求可以满足你们。” “把总会计开除掉!” 陆勉仍然承应:“他职责有失,当然要开除了。” 接下来场上安静了,几个人面面相觑,眼中都有着疑惑,一定是想不到这个大老板会如此好说话地全部应下他们所提出的要求。 林妙面无表情地看着场间,心中暗赞了陆勉,他在短瞬之间已经把刚才失控的氛围给掌控住了,接下来就是别人被他牵着鼻子走了。果不其然,陆勉再开口时语气里多了寡淡与沉冷:“现在可以来谈谈你们几个人带头闹事的这件事了吧。” “我们……” “你们打着小钟的旗号非法集众罢工闹事,还故意伤人砸烂工厂机器,这笔帐是不是也要清算一下了?每台机器的进价在二十万到三十万之间,你们一共砸烂了五台机器,所以所需赔偿的总价是一百万。至于你们的故意伤人罪,这就不由我来界定了,自有警方会来鉴定。”陆勉的语气不轻不重,却掷地有声,一番话把几人说得面色剧变。 大牛再开口时声音明显变小了:“我们……我们是为了所有工人的福利来说话的。”可这话却没了底气,甚至眼中呈露胆怯。 “说话?”陆勉抿唇冷笑,“话语权没人来剥夺你们的,但是触犯到法律,自然是依法而处了。非凡,可以把陈队他们叫进来了。” 林妙眉眼一挑,就说事情闹这么大居然也不报警,原来他早就有安排了。 叶非凡应该也是早就忍耐到了极限,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就要拨号,没料刚拨了一个数字那大牛扑了上去,并且口中急喊:“老何,抓住那大老板。” 话声一落就有人朝着这边冲来,林妙反应迅速地后退一步,这种场合通常不需要用到她了。而这几人选择动手怕是最错的决定了,鲁班门前弄大斧,谁还能是陆勉的对手。林妙如是想着时心态不说傲娇,多少是有点得意的,却觉眼前人影一闪,劲风扑面袭来。 本能地往后躲闪,而她曾也练过一阵防身术,虽然太久没有使用早已忘得差不多,但身体的本能应激反应还在。原本是想将对方过肩摔的,可却忽略了魁梧男人的重量,一下反背竟是没有翻得动,转瞬之间便觉喉咙口被勒住并拖拽着向后急退几步。 陆勉的反应自是极快,他一察觉林妙这边遭难就急掠过来,身至拳也到,本是有把握把林妙给救下,可没料那工人竟从裤兜里摸出一把锥子顶在了林妙的太阳穴上,瞳孔疾速收缩,他生生收住了拳嘎然止步。 工人叫嚣着怒喊:“来啊,有本事再上来啊,看我敢不敢扎死她!” 林妙眉宇紧蹙,隐忍着被勒住喉咙的剧痛,而这一幕落在陆勉眼中顿时挑起了心头沉怒。这怒不光是对这几个行凶的工人,还有对自己,怎么就如此大意到把她置身于危险之中呢? 太过笃定!陆勉犯了自信过头的大忌,所以才导致局面再度失控。 另一边大牛本来还不是叶非凡的对手,一见这边情形立刻退开了跑过来,面露喜意地赞:“好样的老何,知道我给你暗示抓这女的。” 老何得意洋洋地笑道:“那是当然,你当我笨啊,这女人一来我就看出来身份不简单。” “你们疯了是吗?快把林总放了。”东子大声喊,眼睛都瞪圆了。 大牛却冷笑了两声,连口气都改了:“东子,是你糊涂了,你以为跟着这些资本家当狗腿子就能发达吗,那是做梦,他们就是吃人骨血不吐骨头的吸血鬼,不压榨完你身上的一切不肯罢休。叫你一声东哥是因为觉得你这人仗义,但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也该清醒点了。” 东子气到涨红了脸,话都说不出来,身体不停地颤栗。 陆勉出口的语声已是压抑了沉怒的冰冷:“我可以保证……” “你保证什么?” “保证你们几人今天走不出这扇门!” 林妙在心中叹气,这种时候再出声威胁只会逼得他们狗急跳墙啊。还是,他就是要他们狗急跳墙然后寻找机会?她是不是要做些什么呢,脑中微一沉吟便有了主意:“我保证你们没事。”她话出来时语调很轻,却也能让在场的人都听见,视界内看见那边的男人眉眼一沉,幽深中多了惊怒。 他已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身后的老何粗鲁地问:“你凭什么保证?” “凭我是这家工厂大老板的心爱之人,他都听我的。”顿了顿,目光凝向那边浅声而问:“是吗?”看见陆勉的瞳孔缩了缩,没有作声。 正文 169.你敢给,我就敢拿 陆勉的沉默顿令大牛几人互看,彼此从彼此眼神中都得到了想要的讯息,在大牛暗示下缚住林妙的老何把锥子顶了下她太阳穴,锥尖抵在皮上隐隐作痛,“那你快让他不准找警察,打电话去外面让派出所的走,还有那个赔偿金都给我们取消了。” 林妙叹气,“这儿如此大的动静警察都没进来,你觉得厂门外还会有人在候着吗?” 这下大牛几人眼中露出喜色来了,但仍然不放心,吩咐那唯一还站在原地的工人:“小马,你去外面看一看呢。”小马应了声立即跑出了门,没过一会就又回来了,对着他们摇头:“大牛哥,外面真没人。” 林妙见状乘机提出:“现在是不是可以先把这锥子放下来了?万一因为过失而把我真扎了还扎死了,那就是真的出大事了。哪怕你们的老板有通天本领,也不可能保得了你们杀了人还能无罪释放。” 空间静默下来,没人再开口,林妙也不催促,这种时候不适合太过激进。而安静是一种打破人心防线的武器,它能使人的心理承受力变得薄弱,果然抓着她的老何迟疑出声:“大牛?”他们谁也没留意到林妙与陆勉对视的眼神中都有精光闪过,而是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大牛迟疑着开口:“老何,我看你还是先把锥子收了吧。” 很显然,这几个人中大牛是主心骨,其余的人都听他的。 就在锥子尖从她的太阳穴上挪开的一瞬,林妙的脚跟用力踩下。她是花了全身力气的,尤其今天她还穿了双有跟的皮鞋,所以没有意外的老何痛得闷哼出声,与此同时陆勉动了。 如果连这种机会创造出来了他都不能把握住,那么也实在太逊了。林妙在脖颈被松开的一刻是如此想的,一获得自由她就机警地跑开了。 不过令她惊异的是门外突然冲进三五个人,起先她还被吓了一跳,以为是大牛他们还有后援。可当有人将她护住,其余的人一拥而上便将大牛等人给扣押在地时,便知道这几人是便警了。老何是被陆勉反手而折至痛嚎才制住的,退开的他一身清冷地急走到她身前,抬起她的下巴就仔细端详,眉眼越加阴沉,眸光沉怒。 见他欲转身林妙一把拽住他的手,朝他摇了摇头。 她当然知道自己脖子上一定留下了淤青,甚至连下巴都会隐隐作痛,而此刻喉咙也干疼的厉害,但是既然便警来了他如果再上前教训就成了故意伤人。 最终陆勉没有动作,只反握了她的手,紧紧的。 在把人都制住后有一名中年男人走过来,叶非凡先开口招呼:“陈队,多亏你们来得及时。”中年男人严肃地点了点头道:“刚刚形势危险怕冲进来刺激到罪犯伤害人质,所以我们一直都在外面守着点。”叶非凡寒暄:“了解。” 中年男人又问:“还有一个之前伤人的嫌疑犯呢?” 林妙留意到东子欲上前,却被叶非凡按住了肩膀,“刚刚制住了人给暂时关在办公室,陈队是要把人一同带回去吗?” “没错,回去都要录口供。” 当便警去办公室把人揪出来时林妙看见那名工人大约三十岁不到,左手的手指齐根而断,让人看得不禁揪心。等便警们把人押送出门后,东子耿直了开口:“小钟是情有可原的啊。”却被陆勉冷眼扫过,语声沉冷:“情有可原?当他成为事件的核心源时就没有情有可原这一说。”东子震了震,没了声。 “走,送你上医院去。”叶非凡把人给架着出了门,怕把这大块头留这要成为老大怒火的炮灰了。别人看不出来,他可是懂察颜辨色的,老大早就因为刚才林小妞的事而震怒,所以他有意挡在前面与便警打交道。 诺大的厂房里就只剩了两人,顿显空旷,陆勉的手指抚上林妙的脖子,眉宇皱得厉害。 知道他定然心中懊恼,但当时的情形也是她大意了,没想到会突然成为被进攻对象。念及某处她眼神一顿,拉下陆勉的手便问:“刚才你应该也听到我的那句暗示了吧。” 他扬了扬眉,“能闹出这么大波动的,除了他们也不作别想了。” 刚刚林妙故意对大牛他们提到说他们老板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救不了他们,而无论是大牛还是那老何都没有提出质疑“老板”是谁,可见这次闹事果然是受人指使。 “他们有什么收益呢?”这是林妙感到疑惑的。 罢工、伤人、闹事,最后那几个人也被警察带进去了,很大程度上还会有爆料背后指使人的可能。所以翟靳能在这件事中获得的收益是什么?给自己引火上身吗? 陆勉也在沉吟,他说:“目前为止只能看到他毁坏的那几台机器会对工厂造成不小的损失,而且不光是机器的成本,还有因机器故障无法完成的生产任务。” 刚听他说几台机器就要上百万了,加上生产上如果毁约的话,那损失其实还蛮大的。 另外,翟靳这次是把陆勉的这家工厂给挖出来了,后续可能会有动作要针对。等到了晚上林妙才发现自己还是想得过于简单了,网上出现了这场“暴乱”的视频。 视频是被剪切过的,全部偏向于闹事的工人这边,就连陆勉与叶非凡也都被剪切进去了。他们的话被断章取义,叶非凡是“冲动”、“蛮不讲理”,而陆勉则变成一位刻薄的资本家。 这视频一被爆出来,立即底下就有大批水军侵袭而来,全是谩骂无良资本家剥削劳动力,紧接着小钟的情况也被挖出,甚至还有受伤的各种照片。舆论是把双刃剑,它可以帮你起势,也能把你吞噬。 林妙问陆勉打算如何处理,是把这新闻压下去呢还是做一些相应的措施,不能任由这舆论一直蔓延下去吧。从获知这些视频流传出来后他都一直表现得讳莫如深,对网络上的舆论反应也是意兴阑珊,并没有过多的去关注,听见她问浅勾了下嘴角道:“等他亮出底牌。” 心中一紧,他意思是翟靳还有底牌? 陆勉缓缓而道:“这张牌他打出来,若是单纯只靠舆论想来取胜还不足以,工伤事故很快警方就会作出通报鉴定,恶意剪切的视频只要原版一出现分分钟被打脸。所以他此刻只是在造势,真正的底牌还没有亮出来。” 一场赌局里最可怕的不是赌注有多大,而是底牌压得最沉的人。后面林妙时刻关注舆论,到临睡前视频转发量和评论数目已经空前绝后,甚至已经有人挖出陆勉是jm的主席,资本操纵论成为了头版头条。 以为会睡不着,可躺下没多久就困意袭来,恍惚中惊醒,下意识地去摸枕头底下的手机,看了时间后惊坐而起。还以为只是打了个盹,没想到竟已经是早上五点了。 依稀听见屋外传来动静,林妙翻身下地,拉开房门果然见陆勉笔直的背影正坐在客厅,手指飞速敲击在键盘上。微微怔忡,其实他并不像表面来得那么无所谓,只是习惯了不把内心的情绪呈露在脸上。没有人的成功是带有偶然性的,哪怕他对市场有着敏锐度,但如果没有背后的努力也不可能成为商场上的王者。 林妙走过去到他身后,视线刚落及那屏幕就听见他头也不回地问:“怎么这么早醒了,不再多睡一会?”但林妙的心神已经被目之所及处给抓住——“什么元素出现了问题?” 陆勉伸手过来把她拉坐在了身边,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了两下才道:“就是我之前给你说在宁城独有的新元素,它叫‘珞’。” 林妙脑中搜罗了下,并没听说过这个元素名称。“它的作用是?” “可以作为一种新能量元素,用途很广,就比如我们的手机中的芯片,如果加入这种元素会提高灵敏度20%。” 林妙闻言大惊,这20%的数据可不是小数目啊,之前听他提及什么元素还没放在心上,想着只是一种材质元素而已。可如果是如他所说的,那等于是一种新能源元素了。 “那它现在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察觉到陆勉的嘴角牵了牵,似有淡淡的嘲意,轻吐两字:“致癌。” 林妙的瞳孔瞬间放大,甚至露出不可思议。而她不可思议的不是元素问题,而是,事件的本身。当年陆勉以翟靳公司外包工厂生产产品中爆出有致癌物,彻底将之打垮,如今雷同的事却发生在他身上,好像一个轮回。 这就是翟靳的底牌! 利用闹事、罢工掀开序幕,让陆勉作为资本者出现在工厂事故现场,以致于后面这张底牌亮出来的时候,陆勉连脱身的机会都没有。更甚至,牵连上了整个jm集团。 林妙并不是没见过风浪的人,在快速理清事件后就询问出声:“爆料符合事实吗?”这是问题的最关键,如果新元素本身是安全的,那么至多是造谣而已,只需要专家权威给出鉴定就行了。但是陆勉的态度却让她心往下沉,只见他嘴角噙着抹淡笑讽凉开口:“翟靳如果没有把握,又岂敢拿出来这张底牌来?” “所以这元素当真会致癌?那你为什么还要用呢?”林妙不自禁地提高了音量,这不是坑人又坑己吗?别告诉她存在着侥幸心态。 “妙妙,你知道致癌物是如何来界定的吗?” 这倒是把林妙给问住了,医学上的东西概念太过广泛,她不是专科于此,很难有准确的回答。仔细想了想后道出观点:“应该是以元素的标准含量为基准,超过那个标准线上的就定位致癌物,低于的定为安全。” “那么刚好在那标准线上的呢?” 这下林妙被问住了,她是真不知道这方面的规定,但听他的口气似乎是——“所以这种新能源元素是刚好在那个基准线上?” 陆勉点头,“在发现这种新元素时我就找过专家检测了,数据刚刚好在那条线上。无论是理论上还是数据上来说,它对人体都不会造成伤害。但是理论是理论。” 林妙心头一跳,他最后这句话的转折有些微妙,“是有人已经出事了?” 只见陆勉点开一条新闻,那里头字字珠玑地以某工人已经查出得了肺癌为证,对工厂展开全面攻击,并在文末呼吁全民抵制无良商家,抵制jm。 “这工人是谁?” 陆勉摇头,“工人是谁不重要,目前最严重的是这个事例成功打脸了当初专家们的判断,以致于曾经参与检测的专家也站出来发声,‘力证’我不听规劝,一定要利用这种新能源元素投入生产,我是那个唯利是图不顾人性命的奸商。” 心思掠转间便明白事情原委了:“翟靳他们双管齐下,一面打通了工人的渠道,一面买通了那些所谓的‘专家’。” 陆勉笑了,揽住她的腰道:“妙妙,你的脑子永远都转得那么快。” 侧转过眸凝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那你想好什么对策了吗?” “暂时还没有。” 林妙蹙起了眉,作出提议:“能不能把证人和专家都找出来呢?”如果是被收买,那就意味着有价格,而人的底线通常在金钱面前会很薄弱。 没料陆勉闻言轻笑出声,目光灼灼盯着她,“这么为我担忧呢?” “没工夫跟你贫嘴。”林妙不耐地道。可他忽然把脸往她颈窝里蹭了蹭,抬起眸来时已是幽深,“妙妙,如果我一无所有了,你还会要我吗?” 距离太近,几乎呼吸都能触及了,她刚别转过脸就被他又扳了过去,反而凑得更近,熟悉的味道强烈的涌来,他似有似无的摩擦着她的嘴唇,“你还没回答我。” 林妙的回应是用力咬住他的唇,尝到腥甜了才退开,“你坐拥上亿的资产,有给过我一分吗?”陆勉眨了眨眼,唇瓣上有着一抹殷红,显得格外的妖冶,只听他轻吐了气息:“你在暗示我把资产都转给你吗?” “行啊,立即做资产转让书吧,今天不是公休日还能公证呢。” 他似乎懊恼的样子,“可是我怕这次的事连累到你。” “你敢给,我就敢拿。” 正文 170.清流不清 静置片刻,陆勉圈住了她的腰,把她的头摁进了怀中,“这次就不让你受这压力了,等风波过后你如果想要给你也无妨。” 林妙挣了挣没挣开他的桎梏,只得揪住他的衬衫衣襟恨恨而问:“你是不是又在私下里筹谋着什么?”他的低笑声从头顶传来,“你人都在我身边的,哪里还能瞒得到如此精明的你。”可在林妙看不到的情形下,他的眸光中有沉暗掠过。 陆勉很反常,在舆论翻飞的时候他竟然如同往常一般与她一同上班。因为给她买了车子,所以两人各开各车,前后脚抵达了公司。 在公司门边分走时林妙顿步在门边,看着那颀长的身影向前而走,直到他拐进门才收回视线。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翟靳这次出手虽然毒辣狠厉,但也不至于就把他给打垮,在他心中必然已经有了计量。她走进办公室时,第一次目光凝在那书墙上,之前从未有过要去打开那扇暗门的想法,可今天她却莫名生出此念。 这念头延续到中午越加强烈,对他没什么好避讳的,既然有这心思就起身行动。可她在书墙前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门道,之前都是陆勉从那头进来的,所以她从没问过要怎么移动这书墙。最后是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卡口,这才见书墙移动起来,这时心中有些微恼,她想过去直接从大门走不就行了,为什么偏要走这暗门? 穿过门洞,她径直走向了陆勉那间办公室,途经叶非凡办公室门口听见里头传来人声,本以为他是在打电话,也没打算听,可脚步刚迈出就听见有女声冒出来。 “叶非凡,你就等着坐牢吧。” 林妙眉宇一蹙,是杜小满?只听叶非凡冷哼:“我坐不坐牢关你什么事?再说了,不是刚好称了你的意,你不是把什么深仇大恨都算在我头上吗?” “谁说我算在你头上了?我恨得是你老大那个混蛋,当年我姐如果不是因为他,怎么可能落到那地步。所以今天他终于有报应了,等元素质检的裁定书一出来,非法操作的罪名就成立。叶非凡,如果这时候你肯离开他的话……” 叶非凡冷笑出声,“如果我肯离开,你那保我没事?杜小满,你这趟来是想收买我吗?来,说说看,你给我开什么价码?” 林妙眸中多了冷意,没再继续听下去,走出几步便推开了陆勉办公室的门。 蓦的看见那张空位时心头一沉,等视线环转看到矗立在窗前的背影才蓦然而宽。凝了一瞬,发现他在与人讲电话,不过手机是丢在办公桌上,用的蓝牙耳机,所以她推了门也好像没听见这方动静。走过去飘了眼亮着屏幕的手机,上面是语音连线,对方叫“秦博士”。 锐利的视线向这掠来,与她的眸光一对上就收了锋芒变得温软,只听他低沉了声对语音里的人道:“先到这里吧,晚些再找您。” 他把耳麦拿下后走过来,“怎么来了?” 林妙扫了眼他桌上的手机,直言不讳地问:“这秦博士是干嘛的?” “一位地理勘测专家。” “是找他请教‘珞’元素的事吗?”见陆勉点头,紧随了又问:“怎么说?有没有转机?” 陆勉轻沉了眉眼,淡声道:“现在的局势下人人自危,都怕引火上身。” 所以那秦博士并不打算帮他? 如果是要找权威人士说话的话,那么就算不是秦博士也能是别人。但林妙觉得不会这么简单,陆勉会找这个人必然有他用意。 果然这秦博士除了是地理勘测专家外,还是一名权威性的科学研究工作者。他曾参与过国家性的新元素研讨会,如果“珞”元素能获得他的认可,那么便可以压下“致癌”舆论,并且相关部门将会重新审视这个问题。 当时林妙没有多发表意见,转移话题问他知道外面杜小满来了吗,他扫了眼门无辜而问:“她来跟我有什么关系?” 林妙顿了顿,“她是来游说叶非凡的。” 他的回应是轻嗤出声,林妙飘了他一眼,“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什么?非凡倒戈?”陆勉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般,眼底露着轻慢,“如果她能说服那就是她的本事。” 听他这话显然是对叶非凡有信心,那是他相交多年的兄弟,而杜小满又是被安排进来偷窃的棋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撼动得了他们的兄弟情。可林妙莫名就觉得心头惶惑,不是她对叶非凡的人品质疑,而是当一段关系中夹杂进了感情因素的话,就会有不安定的成份存在。 这是她的顾虑,但并没有对陆勉开口说。回头她仔细检查了关于这位秦博士的资料,目前正在上海做学术会,她知道陆勉表面看来云淡风轻,实则竭尽全力地在为这件事努力。当天她就买了隔日飞往上海的机票,如果这个秦博士是事情的关键,专门跑这一趟也无妨。 去机场之前只交代了底下的人如果陆勉过来就说她有事出差了,宁城飞到上海不过是一个半小时,抵达时才上午十点。直接机场打车去秦博士所开展的学术会现场,她从后门悄悄进去坐在了最后一张座位里。台上的是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穿得很质朴的藏青色夹克衫,可侃侃而谈学术的时候却有着独有的魅力,底下甚至有人在做笔记。 林妙听不进去,她的心思并不在这学术会上,所以坐在底下有些焦虑。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都过十二点了居然还不结束,倒是陆勉的电话打进来了。 “怎么突然出差了?昨天也没听你说啊。” 林妙:“临时决定回一趟北京的,有些关于t集团的事要跟徐慕处理。” 他似乎不疑有它,只问:“那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明天就回来了。” “那你自己路上小心,明天回来前跟我说一下,我去机场接你。” 放下手机时林妙静滞了片刻,选择不跟他说是因为暂时还没把握,需要与这位秦博士接触过后再定。终于学术会在一点左右的时候结束了,林妙看见秦博士捧着本书往外走时立即从侧门出去追了上去。她没有急着上前,只隔着不远的距离紧紧跟着。 学术会是开在科技大楼中心的,秦博士出来便有人相迎着一同走进了餐厅。 林妙在他们的附近桌落座,也点了两个菜安静地吃。鲁莽成不了大事,在没有对一个人作出深入研究后,一切冲动的行为只会是失败的前提。 一席饭看得出来秦博士这人其实私下里话不多,不像在台上做学术演讲时那般口才横溢,由于面容刻板还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令林妙意外的是饭后走出餐厅,秦博士与那几人分道扬镳,却走进了附近的一家茶店,点了一壶龙井茶,拿着始终不离他身边的那本厚厚的笔记本翻看起来。 林妙略一沉吟走了过去,微微弯腰,“请问您是秦博士吗?” 秦博士从册本中抬起头来,目光在她脸上停驻了一瞬,面露疑惑:“我是,你是?” “您好,我叫林妙,刚刚有听您的学术演讲,是有一些疑问想向您请教,不知方不方便?” 秦博士的态度既不热情也不会太过无礼,指了指对面的座位。林妙落座后没急着开口,而是飘了眼秦博士手边的茶杯,又再看了看那壶龙井,最后选择沉默。 秦博士将她的这些反应看在眼底,“茶有什么问题吗?” 林妙闻言露出浅笑,口中答:“不是。我只是在想秦博士应该不怎么喜欢喝龙井吧。” 秦博士瞥了她一眼,“我点得是龙井,你凭什么做此判断?” “虽然博士点得是龙井,但您几乎就没怎么喝过……”林妙话还没说完就被秦博士斥断:“武断!我没怎么喝是因为要看今天学术报告的笔记,我喝了龙井茶几十年,你竟然说我不喜欢喝龙井。” 林妙一脸惊愕,等回过神后连忙道歉:“对不起秦博士,我就是看了表面没留意细节,还冒昧地妄下评断。原来您喝了几十年的龙井了啊,不知您喝得是明前还是雨前?” 没料秦博士又斥道:“迂腐!龙井茶就是被那些无良茶商给哄抬价格炒出来的。什么明前雨前的,只要一芽一叶初展就是好茶,根本没那许多名堂。” 林妙忍住挑眉的冲动,这老头分明是故意卖弄,他口中说得“一芽一叶初展”可是特级茶叶了。她当然看出来他对茶有门道了,哪怕他坐下来没抿两口茶,可他端茶的手法以及轻抿茶的姿态都是门道中人。她故意说他不喜龙井其实就是为了故意挑起话题,如此才能打破两人的距离,这是谈话的技巧。 “您说得是,不过比起龙井我觉得碧螺春更有味一些,喝着也浓郁香醇。” “哼,龙井岂是碧螺春之流能比拟的,那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小茶罢了。” 林妙抿唇而笑,“我倒是听过一种说法,说碧螺春像小家碧玉而龙井则像皇妃,前者有着大家闺秀的细腻,后者有浑然天成的大气。” 秦博士眸光一亮,手指摩挲了下杯纹道:“这个说法还算中肯,所以碧螺春是永远无法与龙井并足而谈的,单单就是形叶也没有龙井的月牙弯儿来得好看。” “此言就差矣了,小家碧玉虽然没皇妃的贵气,但也不像它那般娇气。龙井茶可得好生伺候着才能保持品味,而碧螺春却是越持久越醇香。” “你这是一派胡言,歪理!好东西自然要好生保存了,若沦落到不懂茶的人手中那都是糟蹋、浪费。”秦博士应该是龙井迷了,坚决拥护龙井的地位,不容他人腹诽。 到了此处林妙便含笑不语了,再有任何反驳便成了故意找茬与他起争执了。而秦博士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于激动,微微尴尬地转开视线问:“对了,你还没说找我要问什么问题。”林妙抿了唇角的笑意,“秦博士,听你学术会上讲了很多新能源的事例,这些都是真实事例吗?” 面对学术问题,秦博士的面色就变得严肃了,“当然,我所有讲的事例都是真实的。” “那么新能源元素的用场如何提现呢?” “可以用在很多场合中,比如电子产业,科技领域,甚至与工业上都会用到新能源。这属于我们时代的进步,唯有不断地发现与创造,才能推动科技的发展。” 林妙凝看着他,蓦然而问:“那么,您听说过‘珞’元素吗?” 秦博士闻言瞳孔一缩,再次将她打量,眉宇渐渐皱起,“你是jm集团派来的?” 林妙微笑着摇头,“我是t集团的财务总监。” 他眼中露出疑惑来,“这跟你们t集团又有什么关系?‘珞’元素事件不是在jm名下发生的吗?”林妙迎着他的视线缓缓道:“诚如您刚才所说,新能源可以推动时代进步,而据说‘珞’元素是一种能够增强电子敏锐度高达20%,无论是对商业还是科技而言,都是非常大的推动力,所以想来向您请教。” 秦博士冷哼出声,“再好的元素功能都白费,对人体产生致癌物超标是它最大的弊病。” 林妙脸上眉色未动,空气静顿了两秒后浅声问:“博士是有研究过这种元素吗?不瞒您说,我对它是真的好奇。” 但见秦博士眼神闪了闪,语气微微尴尬地回道:“我还没接触过。” “那您是如何鉴定它的致癌数据超标呢?” “不是已经有那许多专家给出了专项数据吗?多项指标都不达标。” 林妙不说话了,只冷冷看着他。静凝片刻后秦博士十分不自在地问:“你还有什么事吗?”林妙垂了眸,语气沉重而失落:“本以为博士对待学术研究绝对严谨而认真。”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妙抬眸,目光如炬,“博士,在您演讲的时候听您讲得十分清晰,说但凡不是自己亲自认证鉴定的都不会作为您的参考依据。那么为何这次您要只听片面之词就如此武断?” “我……用不着你管。”他勃然而怒了起身,恨恨而斥:“总之如果危及到民众身体健康的物质元素,都该被消灭,你们这些奸商哪里会来管别人死活。” 目送着愤然的身影走出茶馆,林妙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不过是,自命清高之流,殊不知越加突显了自己的愚昧以及,清流不清,只能成为浊流。 正文 171.斗到至死方休吗 敛转回眸时看见桌上的册本,沉吟不过一秒就伸手取了过来,并且快速起身走进了洗手间。既然都被称作为“奸商”了,她也就当仁不让了。 没有一目十行的本事,但可以拿手机拍照,这过程中她的目光扫略而过,大致飘到了一些内容。基本上这册本上记录的都是学术性语言,可就在林妙翻过有文字的最末张时,看到了“珞”这个字出现了。 寥寥几行字,单薄无力。 上面写道:“珞”元素的性能未知,致癌数据超标待定,暂不应流入市场。 就是说堂堂博士根本无法判定所列数据是否属实。 林妙站在洗手间门口,看着秦博士愤然离开不过几分钟又匆匆而回,他将座位处反反复复地找了个遍,最后还找来店家询问。不用说,肯定是在找她手中的这本子。 林妙讽凉地笑了笑,原本她只打算拍下笔记本里的内容就把它还回去,但现在打消了那念头。也许对付一个懦弱者,还是需要点手段的。 秦博士在与店家沟通后也没找着本子,又很着急地夺门而出,站在门外左右四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林妙特意在洗手间里又多待了十分钟,等到她出门的时候已经不见秦博士的踪影,不过她知道要上哪去找人。 酒店大堂内,林妙气定神闲地喝着茶。 反观秦博士就有些狼狈了,神色阴沉脚步匆匆地到了大堂四下寻找,终于看见林妙坐在角落的沙发里时立即走了过来。“我的笔记本呢?” 林妙抿唇而笑,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博士请坐。” 不过是过去一个小时,局势就似乎反过来了。秦博士再恼怒也只得落座,口气不善地问:“你到底想怎样?”林妙无辜而回:“博士匆匆而走,忘了随身笔记本,我特意给您送来,怎么还问我想怎样呢?” “那本子呢?拿来给我。” 林妙失笑,“博士,本子肯定要还您的,不然我留着也没用是不?” 秦博士面沉如水,从齿缝中迸出字眼:“你有没有翻看我的本子?” 林妙挑起眉正眼看过去,缓缓反问:“博士是怕我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内容吗?”对面的那张脸神态立即变得僵硬,转瞬间用愤怒掩盖:“你怎么能私看别人的东西呢?你这是侵犯别人的自主权!” 如果不是想给对方留一点余地后面好说话的话,这时候她一定会怼回去。不过她也表达了她的态度:“之前博士愤然离席,我本追出去想和你解释的,可您步履匆匆没追上,回到座位看见有一本册子,原谅我无法辨认是谁的只得稍微翻看了些里面的内容。是看见有许多关于学术性的问题才猜测可能是博士您遗漏下来的,这不赶紧给您送来嘛。” 说话间她从包里拿出了那本册子,不过没有立即递过去。秦博士也不好失了仪态地来抢,只能忍住怒意说着场面话:“多谢了,这本册子很重要,是我做学术研究的备用记录。” 林妙点点头,佯似无意地翻到末页,“不知博士能否为我解一下惑?”最后那页正是他写下关于“珞”的简单说明,在他目光触及的一瞬,林妙再道:“您根本没有对这元素做出过正式的检测与研究,却在您所谓的‘待定’下就此对它武断否决,这与您一向以来秉持的求实与严谨完全不一致。敢问一句,博士您是怕了这舆论还是怕了后面操纵的人?” 秦博士的瞳孔缩了缩,盯了林妙足有半分钟都没作声,再开口却是问:“你与jm的江少霆是什么关系?” 林妙牵起嘴角露出微笑来,他终于意识到她的态度不是商人的唯利是图了,不过这个问题她也有些困惑也。跟那人的关系不好界定,说没关系肯定是违心的,两人每天同出同进都住同一个屋檐下,又上同一座楼工作,牵系也是够紧密的了。哦对了,他们还有一份包养合同,她已有了答案:“我们是雇佣关系。” “雇佣?”秦博士皱了皱眉,似乎与他臆想中的不一样,“你实际上是jm旗下的人?” 林妙笑而不语。其实也没错,她把非凡创造给拿了下来,却还挂名在jm下面属于他的分公司,所以她也可以算是jm旗下的人。 秦博士冷哼出声:“你们用这些手段不就是想要我站出来帮你们说话吗?” 林妙摇了摇头,一脸肃色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们想要的是一个机会,因为尊重秦博士您的专业权威性,所以才希望能够得到您最专业的鉴定。” “东西呢?没东西我怎么鉴定?” 林妙把手中的册本递过去,“我把原石片夹在了第一页,还请博士百忙之中抽出一点时间对它鉴别一下,并且给出专业评判。” 秦博士微微一愣,立即接过本子打开,看见一片极薄的黑石被装在小袋中时眸光骤然而亮。这反应骗不了人,哪怕受形势所迫而退却,但他骨子里对未知能源有着渴望。 最后秦博士将册本阖上,丢下一句:“等我答复吧。”就疾步离开了。 林妙目送着他身影消失,心想算是迈出了第一步,后面……不是听天由命,而是迎难而上。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秦博士才给她打来电话,还是约在一楼大堂见面。 林妙在大堂等了十多分钟都没见秦博士下来,目光流转向手机时忽听身侧传来陌生的疑问:“请问是林女士吗?”她抬起头,见对方穿着酒店服务生的工作服,“我是。” 对方把一个牛纸包的纸袋递过来,“这是秦先生让转交给林女士的。” 林妙没有伸手去接,目光盯了一瞬后问:“秦博士呢?” “秦先生有事已经先离开了,他嘱咐我代为转交。” 林妙勾了下嘴角,从沙发里起身,没必要为难人家服务生,他只是尽他的本职工作。其实不用拿也知道那纸袋里装了什么,但她还是接了过来慢条斯理地打开包装。同样的小塑料袋装着黑色石片,这番意思再明白不过的拒绝。 等服务生离开后,她翻了翻手机里的照片,其中有一组来自于昨天。她当然不是一个没有准备就会去放手一搏的人,先礼后兵是她一贯的作法,秦博士之所以那么在意册本是因为上面记录的内容不单属于他学术上的独有心得,还有一些类似于他的备忘录记事的内容。 如果依照她往常的作法可能就果决地将照片发过去了,但她沉吟片刻后选择亲自上楼再作一次努力。她赌秦博士没有离开酒店! 按响门铃时林妙的想法很简单,无论如何也该给她一个正面回应而不是让人代转话吧,如此她才能决定接下来的应对措施。可她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这结局,酒店的房间门是开了,但开门的人不是秦博士而是翟靳。 在门开的一瞬视线相对间,林妙心就沉了下去。与其说是意外,不如说是担忧,他们居然想到一起了?还是,秦博士本来就是个坑,一直挖在这等着她来跳呢? 即便明知形势已经不在自己这方,她还是仍然问了:“秦博士呢?” 翟靳意味深长地冲她笑道:“刚刚那服务生难道没和你说人已经离开了吗?秦博士每天的行程几乎都安排得很满,很难有时间在一个地方停驻太久的。或者,”他故意停顿了两秒,微微侧开身,“你不相信的话可以进来亲自找一下。” 林妙的视线向内扫过,由于门并没有完全打开,所以只能看到门口的区域范围。确实按照她的判断,秦博士很有可能此刻正坐在里面听着外面的动静,但是,她衡量利弊之后往后半退了步浅笑着应:“不了,既然秦博士不在那我就也先行告退了。” 话声一落就转身而走,她连与翟靳多打一分钟交道的意愿都没有。然而她只走出两步就被后面摁住了肩,几乎本能地卸下那力想往旁躲,但翟靳比她更快一步地抓握住她的胳膊将她往墙上一推,随即欺身而上,把她堵在了墙内。 强烈的侵略气息弥漫而来,林妙将手抵在身前,尽可能地隔开与他之间的距离,但没有作任何挣扎。与翟靳不是第一次交锋了,哪怕他从未对她有过实质的伤害,但这个人发起狠来什么都敢做,她选择不激怒他为上策。 如今他设下生死局把陆勉拉下了水,而他的人却在上海这边出现,将她的路堵死,很显然是胸有成竹。之前也有过一次身处此般境地,翟靳甚至对她越界过,那次是陆勉及时赶到。可她不能次次都指望别人来救,唯一能够杜绝不好的事发生的方式是参透对方心理。 弯了弯唇角:“翟靳,何必呢?” 翟靳闻言眸光沉定在她脸上,莞尔了问:“何必什么?” 林妙故意轻叹:“既已经胜券在握,你又何必还事事亲力亲为?一个秦博士难道你也怕会成为变数?” 翟靳微垂了视角盯着她缓缓而道:“原本这趟上海是不打算过来的,但听见说你过来了就改了主意。刚刚我在等你上楼期间,一直在想你看见我时会是什么表情,震惊?无措?还是恐慌?” 林妙挑了挑眉,“我是哪种?” 却没料翟靳突然伸指在她眉毛上轻抚而过,动作轻柔,“除了这里微微上扬外,脸上没有半点多余的表情。似乎你看见我并不意外。” 林妙忍住蹙眉的冲动,去拉下他的手道:“看见别人我可能还会吃惊,看见你又有什么好意外的?打从我回国后,你不常常出现在我面前吗?”迎来翟靳的轻笑,眼角有笑纹出来。 往墙上倚靠了微抬起眸,安静地看着他,此时他眉色间没有半分阴沉与冷厉,眉眼疏散,眸光中含笑。算是第一次这般认真地看他吧,其实翟靳的轮廓很深邃,脸型棱角分明,如果不是常常那眸光看得摄人的话,他是长得好看的。 “翟靳,”林妙轻唤了一声,“我们认识有多久了?” 翟靳敛去嘴角的笑,静了一瞬才答:“不记得了,只知道真正把你看进眼里是我回国后的接风宴上。”看进眼里可能还有时间记忆点,但是放进心里是什么时候他真的记不得了。 林妙眸光流转,思绪有一瞬的放空,算起来她与翟靳认识要追溯到年少时,曾经她跟着父亲共赴饭局就遇见过他了,那时父亲与翟新同还没翻脸。虽然没有过任何交流,可也隔着酒席远远看了眼桌对面那个与她年龄相差不多的男孩。如今想起来印象很模糊了,只记得男孩与她一样很不耐烦,只是他放在了脸上,而她放在了心里。 “你们一定要斗到至死方休吗?”林妙忽然不想对他耍心机。 翟靳原本还有一丝温和的眸光果然霎那间变得冷凛,他盯着她片刻后答:“不一定要至死方休,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他曾经对我做过什么,那么我以同样回报之。” 静了一瞬,林妙问:“在你的心中,他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竞争者?或者是仇人?” 却听他嗤笑出声,“仇人?妙,你是真不了解男人。你问我joe对我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至多是,一个曾经的背叛者吧。而对付背叛者最狠的方式是让他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也让他尝尝坐牢是什么滋味,反正我家老爷子从那里头出来精神就有些问题了。” 所以,对翟靳而言最在意的是joe从他手中夺走了一切,他要把之前失去的全都夺回去。只是他的认知有偏差!林妙摇了摇头:“其实你对他是有憎恨的,你念念不忘他对你的背叛,在你心中可能他的地位比谁都深,包括对我。你口口声声说对我怎样,实际上假如我不是他的谁,你真的有可能会来注意到我吗?” 正文 172.什么样的存在 翟靳的眸光终于沉冷了下来,他不悦地回道:“我不是gay,对男人没兴趣。” 林妙抿唇浅笑,“当然,我不是质疑你的性取向。只是认识你至今从未与你推心置腹地说过话,其实严格说起来,你我的交集并不算多,我之于你也没有实质意义上的帮助过。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只是个没有走进你们世界的普通人,你真的会留意到我吗?” 翟靳听她说到“推心置腹”四字,心中就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来。这是林妙第一次这般认真地与他讲话,尽管说得那些话令他很不舒服,可是却不想以暴躁的情绪来对待她,反而仔细深思起来。他对她的念想真的是因为joe而起的吗? 林妙低语了句:“你自个想想吧,我先走了。”便从他身前钻出,在往电梯方向而走的时候,她一直拔尖了耳朵听身后动静,发现他始终都没跟上来。 等走至电梯转口处,用余光飘了一眼,发觉他靠在墙上沉埋着头正若有所思。心中微动间步履加快走进电梯,在电梯门阖上的一瞬极力克制的心跳骤然加速,砰砰地都好似要跳出来一般。下到底层,林妙夺门而出,步履反而沉定了下来,她想就算翟靳真的追上来,至少不要让他看到狼狈的样子。 不过直到她坐上出租车,也没有见翟靳的身影出现。 司机问她去哪,沉静了嗓音道出两字:“机场。”同时手机上网订最快回宁城的航班。 翟靳打来电话是在她登机前,她看见那号码有迟疑了两秒才接起。 “去机场了?” “有事?”本也没想过翟靳能够懵懂多久,她需要的就是时间而已。 下一瞬翟靳报了她飞机的航班号,就在她微感讶异的时候听见他说:“信不信我能让这班飞机延误迟飞?”心漏跳了一拍,旋即反应极快地回道:“我信,但是你不会。” 这时广播突然响了起来,正是播报她的航班开始检票登机。 静宁了半刻,林妙轻道:“翟靳,我挂电话了。” “你说说看,我对于你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听出翟靳的语气中并没有怒意,林妙轻道:“这个问题等你回了宁城之后再说吧。” 放下手机挂断前,那边似乎应了一字——“好”。 坐进机舱后的等待期间,林妙目光平静,直到起飞时才淡瞥了眼窗外,移动的景令她一直悬着的心稍微松弛了些。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紧张,从敲开酒店房间的门看见翟靳的那刻起,她就开始手心冒汗。诚如她当时所想,翟靳会从宁城过来上海,除了知道她的行踪外,更意味着他成竹在胸。 而这成竹在胸又能诠释成两种:一是宁城已经尽在他把握,二是他对她势在必得。 宁城隔了一千多公里的距离,她就算担忧也触手不及;但是后者迫在眼前,在确定无力外援的情况下她要靠自己脱身,武力肯定不可能,只能靠头脑。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是激将法,用言辞刺激逼退,但翟靳的性格跋扈,常常出人意料,极大可能会激得他情绪狂躁,那样只会适得其反。 最后她冒了个险,不算计不斗心机,就坦坦诚诚地与他交谈。 推心置腹不至于,但问得那些问题,交流的那些话,没有一丝一毫的虚假,全是扪心而抒。在那当下她可以感受到氛围是平静下来了,翟靳自身那种张扬的气息也渐渐收敛,他甚至真的在深思。 感受到翟靳的肌肉状态处于松弛时,她知道机会来了。提出离开,下楼,再一路赶往机场,直到这刻飞机起飞,前后一共就只有两个多小时。 这段时间可以说是煎熬的,每一分都担心翟靳会恍过神来反悔,事实上在登机的那一刻他确实已经缓过神了。表面好似很平静,实际上在接到他电话的时候心跳如雷,她有想过直接不接,可犹豫了两秒还是接起了。 因为她想的是假如想要与翟靳有后续的沟通,那么不要提前把路堵死了。人与人之间首先是要搭建桥梁,能够找到彼此相处舒适的方式,而不是刚刚过河就把桥给拆了。 严格说起来,翟靳、陆勉以及她,是受上一代恩怨束缚的三个人。即使翟靳,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五年前是陆勉赢了他,五年后他回报给陆勉,再一个五年呢,是她再去帮陆勉报仇吗?他们被困在这个深潭中这么久,为什么要一直重复这个轮回而不从泥潭里爬上岸呢?寻找问题的本质,上一代恩怨里的几人死的死,瘸的瘸,还有一个精神不好,难道有一天他们的结局也如此吗? 翟靳说男人的世界没有所谓的憎恨,有得不过是男人之间的厮杀与输赢。她没有认真问过陆勉相同的问题,到底翟靳之于他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但可以确定,陆勉对翟靳始终手下留情了。在那情境下他完全可以釜底抽薪,打得翟靳永无翻身之日,但是他给他留存了一片国外的领地,并没赶尽杀绝,也就奠定了后来翟靳的东方再起。而这五年……林妙想到这不禁心头一顿,眉宇渐渐蹙起。 在飞机起飞前林妙便给陆勉打过电话,那边并没接通所以发了条信息过去。等抵达宁城下机时,她打开手机见信息并没回,于是再拨号过去,却仍然没人接听。 她改拨叶非凡的号码,同样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出了机场她环顾四下,确定没有看到熟悉的车辆后喊了的士。 因为有了心理准备,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所以林妙并没有太过慌乱。甚至她还打开手机翻看微博和论坛,舆论的风潮总是雷声大雨点小,除了最初的火爆外现如今已经呈下坡趋势,气氛正在逐渐淡下来。她随意点开第二页,目光扫略而过了就看向窗外,本打算看看路段到哪了,却在视线顿停时心头一跳,再次回落手机屏幕上。 有一条新的热搜夹杂在数十条信息中,不那么显著,却令她身体一寸寸僵住。 那条热搜的标题是——jm被兄弟插刀。 不是她思维敏捷,而是那标题太有标识性了,jm无疑是陆勉,而“兄弟”……她点进标题,读到一半时就心冷如灰。 出租车一开到公司楼下她就拔腿而跑,到了楼上经过自己公司时也过门不入,疾步来到陆勉那边,却发现门是锁的。转身回走,员工们看见她回来纷纷打招呼,但见她风尘仆仆地目不斜视直奔办公室,大伙儿都面面相觑。 林妙直接打开了书墙后的暗门,同样没有半分迟疑地推开了陆勉的办公室门,里里外外都找了,确定他的手机并没有遗漏在抽屉里后,她开始一遍遍地拨他号码。 不知道拨了第几遍,手机突然通了,林妙心头一紧,“陆勉?” 却听沉静中语声传来:“不是老大,是我。” “叶非凡,你究竟干了什么?”林妙拽紧了手机大声斥问。 “林妙,你不要再找他了,他失踪了。” 失踪?!说得都是什么鬼话,这种时候他怎么可能失踪?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气血冲头,毫无理智,“叶非凡我告诉你,假如你心黑到连他都害的话,那是会招报应的。他不光把你捧到这个高位,免你坐牢,还救过你的命!” “我知道。”叶非凡沉声而应,却又语锋一转:“但是我没办法。”话落连线就中断了,而林妙再打过去已经显示关机。 只觉得心尖好似被针扎了一下,疼痛无影无踪,却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想要迈步而行却蓦然腿软膝盖触地,是条件反射地拉住了一把旁边的桌子才没摔在地上。扶着桌角起身,摔坐在椅子里顿然卸了力,之前种种过往她都从没有过如此慌乱,再恶劣的环境她都咬牙撑过来了,可这次她没法控制心绪里的惶惑。 另外,她与陆勉哪怕周周转转、反反复复,也产生了某种特殊的感觉,叫作感同身受。 她现在的心境是代入到陆勉角色里,可能她对叶非凡没有特殊的情结,但是陆勉有。他们用“出生入死”四个字形容可能过于夸张,但是遥远的记忆中听陆勉提过曾救过叶非凡的性命,具体情形她不知道,只知道在那之后叶非凡就开始跟着他了。 除了她,与陆勉最接近的两个人就是陈斌与叶非凡,而在这两人之中陈斌可以是最忠诚的下属,那么叶非凡一定是兄弟。 被最信任的兄弟背叛,他在得知时肯定不会像她这般虚,但是震惊、沉痛必然随之而来。而她之所以如此,真正原因是叶非凡说他失踪了。 这种时候失踪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明面上的畏罪潜逃以及从这舞台消失,但她更怕背面里的事实。陆勉从来都不是个畏惧风险的人,哪怕真有一天jm倒闭,他也不至于逃跑。所以他的失踪,如果不是暗藏起来在谋思对策,那就是被囚禁了。 翟靳说过,他对陆勉并不憎恨,唯一不甘的是背叛。仔细纵观这接二连三发生的事,他似乎在沿袭曾经的老路,一点点地还报给陆勉。当年他就是被陆勉给囚禁在了郊外,所以这次反过来令陆勉也“失踪”。 林妙深吸了一口气,在她费尽心机从上海脱身赶回宁城后,回过来最终还是要再找翟靳吗?所以翟靳在去上海之前已经把所有一切都安排好了? 下午三点,林妙坐在非凡创造对面的咖啡厅的偏角位置。桌上有两杯浓缩咖啡,飘着香浓的味道,翟靳是三点零五分走进门的,他在视线环看一圈找到她后还看了眼自己的腕表,然后径直走来。到得近处,他低首笑问:“是我迟到了吗?” 林妙摇了摇头,“没有什么早到迟到的,我公事处理完就先下来喝咖啡了。” 翟靳在她对面落座后目光扫过桌上,“是帮我点的?” 林妙道:“店里刚好有买一赠一的活动。” 翟靳闻言嗤笑出声,却也伸手过来端起咖啡送到嘴边抿了口,但是眉宇很快就蹙起,“你喜欢喝这么苦的咖啡?” “第一次点这种浓缩型的,你要是喝不习惯就再喊一杯吧。” 翟靳嘴角牵了牵,“就这吧,本来也不是来喝咖啡的。”眸光灼然射向她,话语中的意思与其说是暗示,不如说是明示。 林妙没有装作听不懂,指尖摸索着咖啡纸的纹路,选择坦言:“翟靳,其实我完全可以拿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将你温着,可能那样你对我就一直不会下狠手,总还留着点念想。”说到此处她顿了顿,看见翟靳的眉宇已经蹙起,眸中隐隐寒光,似乎意料到她接下来的话。 果然在她开口前他先截断了:“如果你之后是不中听的话,最好还是别说了。” 林妙抬起眼定视了他一瞬,还是接着前面的话头说下去:“但是我不想与你有暧昧,因为我已经有爱人了。那个人你我都认识,叫作陆勉,我爱了他十年,从年少不懂事到如今,可能中间我们相聚的时间都没有分开的时间长,可是他就这么扎根在了我心里,我跟他之间再容不下任何人,甚至一粒沙子都不行。” 翟靳的眸中多了怒意:“所以我之于你的意义是阻碍你们的一粒沙子?” 林妙敛了眸光,淡声而回:“如果是一粒沙子,终归是要落于尘土。你要我界定你之于我是什么样的存在,我的答案是不知道。事有先后,但感情却毫无逻辑可言,它不会因为先来后到而产生分界。我只能一段一段把对你的感受分析给你听,你想听吗?” 翟靳阴沉着脸盯了她足有半分钟之久,这期间她都没有避开视线,平静地回望他。 直到他开口:“说!”强势而命令的口吻。 林妙失笑,处在高位的人是不是都习惯这样讲话?反省自己好像没有这习惯。 正文 173.两人的默契 在他脸色变得更黑之前,她道:“省去儿时的那一两次见面就不提了,相信你对我也没什么印象;就从你回国的接风宴说吧,你说是那时候把我看进眼里的,而那时你是我期望巴结的吴城电子业龙头的太子爷,所以对你百般奉承,心中却将你当作纨绔子弟;接触后对你品行与能力逐渐认可,也看出你对我有那么一点兴趣,认为那可能是生意场上可圆滑的点。” 她见翟靳虽然面色很沉,却也没来打断她,就是说他暂时还有忍耐在听。 于是她继续:“到这个时候我对你的认知其实还处于浅层次上,对你还是想要利用多过于真心相处。直到我们都因上一代恩怨不得不踏入是非圈,在郊外的那个房子里看见你时,无意识地对你生出一种特殊的惺惺相惜感。会觉得抛开外在的华衣之后,你其实也就是一个普通人;后来你费尽心思把陆勉的秘密给生生挖出来,并且强迫我去看……” 说到此处她顿停下来,眼神中多了沉痛,听见对面传来询问:“那时候你对我是什么念头?”她咧了下嘴角,却全然没有笑意,毫不避讳地说:“憎恨!恨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让我明白自己长久置身于一个谎言中,将我与他的退路全都堵死。” “所以你一直恨我?” 林妙闻言却再次摇头,“憎恨只是一时,当我离开吴城去澳洲后,呼吸着异国他乡的空气,每天跟外国人交流,便渐渐发现那种情绪淡了,甚至消失了。而过去半年,我会开始想念,想念他,想念国内的很多人,甚至会常常想起你。” “你会想起我?”翟靳似乎不太相信地重复。 林妙点了点头,凝看过去,“翟靳,你不觉得我们很像吗?” 他怔了怔,眼中露出难有的困惑。 “我们都是受上一代恩怨影响至深的人,包括陆勉。但是我跟你的性格要更像一些,我们都不会受过去的挫折影响太久,会不断地用尽各种手段求生存。貌似亲情淡薄,可其实你对你父亲重情重义,你说你并不恨陆勉,实际却不然,愤怒、反扑、布局、谋算,这些都是诠释憎恨的行为。” 翟靳听到这里微微眯起眼,眸光寒沉如冰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妙:“他在哪?” “他?” 林妙沉沉点头,“对,就是陆勉,你将他软禁在了哪里?” 空间静止,两人的目光在空中胶着较量。最后翟靳嗤笑出声,眼角含了无边的讽意,“兜兜转转绕了这么久,还以为你要跟我说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却原来还是为了他。你凭什么认为我把他软禁了呢?” “你想用同样的手段还回给他,从工厂致癌事件到jm被拖下水,再到他现在失踪,甚至兄弟阋墙这些桥段,哪一样不是按照五年前的模式照搬过来的?” 翟靳佯似真的想了想,然后点头:“听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有那么点意思。不过这只证明,”他顿了顿,一字一句而道:“世道有轮回,该还的终究要还。” “世道有轮回……”林妙重复了这句话,“所以今天你用类似的手段还报给了陆勉后,再过一个五年别人再还报回去,你是要这样吗?” 翟靳眉毛一扬,“别人?连最得力的兄弟都出卖他了,还在吴城的陈斌又没那能力,谁还有这资格?” 林妙淡声回:“我。” 翟靳眯起眼,眸光粼粼地盯着她,“你要为他与我为敌?” “不是我要为了谁与你为敌,而是这所有的事件里你们从没把我落下。拿远的说,当年你设局揭破陆勉秘密的时候非要把我拉进局中;拿近的说,非凡创造已经转让给了我,与t集团的项目合作你却要横插一只脚进来;然后我去上海,你也立即杀过去堵死了我的路。你自己来说说看,有过一次不把我拖下水的吗?这样你要我如何置身事外?” 翟靳默看着她,眸光明明灭灭。身前的这个女人面色紧绷,眼露怒意,对自己没有一点惧色,她真的站在了他对立的那面。忽觉眼睛刺痛地垂落了眸,语气幽沉:“每一桩事你都站在了joe的立场,从过去到现在。非凡创造是转让给了你,但那是joe为了对付我而设下的计谋;你去上海是为了什么?为了帮他从这场困局中脱身;就算是五年前,我也不过是把事实的真相放到你面前,如果他心里没有鬼,把你拉去一百次他都仍然是他,能改变什么?” 林妙低吼:“能改变我和他的命运!” 翟靳无边嘲讽地从椅子里站起,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的头顶,“命运这东西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也是最能操纵的。林妙,你尽管去帮他,我们就看看这一次你能帮他改变命运不。另外,”他顿了顿,一字一字地重音:“欢迎你还报回来,我会等着。” 话声一落他就步履极快地走离了座位,林妙眼角的余光看着他走出了咖啡厅门坐进停在路边的跑车内,引擎轰鸣雷响,车子如离弦的箭一般呼啸着飞掠而去。 林妙脸上的怒意在那一刻全然消褪,幽黑的瞳仁中闪翼着精光,再不是刚才梗着脖子要跟翟靳刚上的模样。目光落及桌上那杯翟靳只喝了一口的咖啡,再回看自己已经快见底的杯子,轻叹在唇间。 翟靳,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就像,我对咖啡情有独钟,而你却不会将就是一样的情形。 从翟靳走进咖啡店的这扇门起她就开始演戏,演一个因为得知陆勉失踪而失去理智的戏份,所有的心平气和都是在为最后的摊牌做铺垫,她要让翟靳看到她的激动、愤怒,以及无能为力。并且就是要把他气走却又无所察觉。 费这许多心思,无非是让翟靳判断……陆勉是真的失踪了。 念及那个名字林妙不禁磨了磨牙,如果这人出现在眼前的话,她一定扭头就走,才不在这里跟翟靳周旋呢。有些东西脑子冷静下来后就看得比较清晰了,时间点与人性是判断事物最关键的点,先有叶非凡的倒戈相向再有陆勉的失踪,这个时间点刚好是在她去上海的时候。 以翟靳张扬的性格,如果是他将陆勉软禁了的话,一定会在上海时就言语中提及,甚至他对她的态度可能还会更强硬一些。经此判断,陆勉的失踪其实与翟靳并没有关系。 在之前飞机上时她就一直在盘转最近发生的所有事,突然发现有一个无法圆满的漏洞。 就是,即便是陆勉对翟靳手下留情,怎么可能对之一点防范都没有?他会对翟靳的动向毫无所知?就算翟靳藏得深,还有她弟弟林彦在呢,林彦也从来不是低调的主,加上跟她的关系,陆勉不可能不去关注。另外他在宁城把工厂办到这么大,会真的自大到以为能够瞒天过海?不,他从不是自大的人,如果是,当初他也就不可能潜伏在翟靳身边两年都不动声色了。他是暗夜里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走在丛林中,猛然间会疾掠而出将猎物一举拿下。 这样的一个人,是不可能就这样把弱点轻易曝露的。 尤其是关于“珞”元素的问题他是早就知道的,并不是全然不知而被突然爆料出来。这就是与当年电子厂爆出致癌丑闻的最大区别!一个早已知与不知的选择,是不可能相同的。 在她去上海之前陆勉说得有几句话令她印象很深刻,那是他们在似真又假地讨论把jm的资产转让,她的目的并非真的要他财产,而是要他在那种情境下给出一个态度。那时她是这样表态的:只要你敢给,我就敢拿。 就像非凡创造,在给到她手里之前问题不穷,漏着很大的洞,但是他提出来了她就不怂。同样的,如果他当真舍得的话,那么至多今后由她来养他就是了。 可是他在主动提起之后又缩回了一步,他说:这次就不让她受这压力了。 他其实懂她的意思的,只是选择了回避。直白的破析便是,他早已预料到了如今的局面,所以哪怕他的失踪真的是人为,也定然是他自愿走进那扇门,否则没人能请得动他。 因为深透内中究竟后,林妙就越加咬牙切齿。秦博士根本就是一场引她离开的戏!他才不是真的要秦博士的站队,打那通电话,告诉她秦博士的作用,全都是故意制造的假象,为的就是遣开她。他笃定了她会自有打算,从而为他的“失踪”作铺垫。 她不想去怀疑翟靳会去上海是否在他的算计之内,却能肯定叶非凡会“背叛”这件事不是偶然,而是他早已猜到的必然。 杜小满对叶非凡有没有影响力,早就被他看在眼底,只是从不拿到表面来说。既然所有的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那么他又怎可能还让自己陷入走投无路的境地? 林妙牵起嘴角,眼底有着淡淡的讽意,这讽意直晃晃地针对那个失踪的人。以他那颗比狐狸都还精明的头脑,是不可能做没有退路的事,要么叶非凡的动作早在他算计之内并且要利用了成事,要么,她嘴角冷扬起弧度,眸光锐利—— 叶非凡根本就没有真正背叛他! 他们两人打的默契配合还少吗?林妙回思过往都觉得要数不过来了。 可能有人要问了,既然心里头都已经如明镜一般,她为什么还要约翟靳来演这场戏呢?因为如果她连陆勉的“失踪”都表现得无动于衷,或者沉着冷静的话,翟靳必然会心有怀疑。 即使陆勉从没与她通过信,但他遗漏下来的洞她还得补上去。 在翟靳之后她还不能放松下来,必须要表现得着急和焦虑,于是接下来几天公司的员工尤其是部门经理几乎没一个不被她训的。工厂她也去了多次,还找了东子谈话,目前工厂已经是停运状态,工人们一片愁云惨雾。 最令人担忧的是有一些不知名人士总在工厂外打转,林妙判断不可能是商业调查科的人。就在那天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事情发生了。 当时她正在工厂内带着工人做产品分类,既然“珞”元素目前受致癌争议没出来明确的定向,就先把加入了“珞”的电子产品全都分类整理出来,这样余下来的那部分仍然有价值。 突然有工人疾奔进来慌急而喊:“不好了,有人把咱们厂门给堵了。” 林妙跟着大伙一同出去察看,只见厂门外堵了几十个人,身前拉着长长的横幅,横幅上写着——打倒黑心厂家!而为首的那几个正是这几天在外面打转的人。 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这是场预谋!现如今的民众在网上口诛笔伐会,人云亦云也会,但是要真的“热心正义”到实际当中几乎不可能。所谓的致癌元素根本就没有危及到他们的切身利益,怎么可能跑大老远的来伸张正义呢? 厂房门卫已经把铁门给拉上了,外面那群人却咄咄逼人堵在门外大声喊叫着。东子脾气燥,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就发狠了道:“干!老子今天和他们拼了。弟兄们,操家伙去。” 被林妙狠狠一瞪,厉喝出声:“干什么干?想坐牢吗?” 东子的瞳孔缩了缩,想再说什么又被林妙打断:“你当你还是五年前孤家寡人一个?你要出事了老婆孩子怎么办?你们这些人一个个都是混社会的吗?” “那……那怎么办?难道就被这帮孙子给堵在厂里不出去吗?万一他们冲进来呢?” 林妙冷眼敛转,眸光凝于某一点,轻令:“报警。” 那群人几乎每一张脸上都写着愤怒,唯独在后排有一个戴了鸭舌帽的人遮住了整张脸,看不见. 他的表情,却能看见他手持着手机一直正对着厂门。 但凡只要工厂工人有过激的行动,怕是就会立即被拍下视频曝到网上,然后更恶劣的谣言将四起。林妙下令所有工人都回到厂房内该干嘛就干嘛,门口只留门卫守着。 她的想法是当今世道,法律当前,不可能无法无天。 可是她错了,警车没有等来,等来的却是门卫被人敲破了头! 正文 174.大打出手 当时外面的躁动已经大到无法忽视,更有惊叫声传来,大伙闻声而出,却看见那群情绪激昂的人已经有几个翻了铁门过来,并且在他们出来之前明显已经有过争斗,因为门卫捂着头倒在地上呻吟痛哼。那几人的手上都拿着木棍,一脸狰狞的模样看得很是吓人。 那几人看见他们出来,立即挥起木棍一指了怒骂:“就是你们这帮人,黑了心的生产致癌产品,害得我们得了绝症。” 林妙闻言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有不明物体飞过来。忽然眼前一黑,被东子魁梧的身体给挡住了,紧接着就听见闷哼声与东西落地声同起,低头看去,发现居然是一根木棍。 若不是东子情急之下帮她挡了,那根棍子可就砸她脸上了。 “林经理快走,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这帮人疯了。” 东子并不是危言耸听,那几个人已经把铁门给打开了,一群人蜂拥而入。受着几个领头的鼓吹,群情激愤地朝着这边跑来。林妙当机立断沉令:“撤退!能躲就躲,尽量不要起冲突,警察马上就会来了。” 话声刚落林妙胳膊就被用力一拽,是东子急到不行:“林经理,快先走吧,你要是出事了我可没法跟陆总交代。”说着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就粗鲁地拽着她往厂房后方跑。 林妙的视线在划过他的额角时就沉默了,并且没有异议地跟着他疾跑。厂房后方是间大仓库,里面堆满了货箱,东子把她送到之后就压低声道:“林经理你在这躲着不要出来,我回去看看那边事情情况怎样了。” 但在他转身欲走时林妙喊住了他:“东子,是不是他跟你交代过什么?” 天色已经随着时间流转而变得昏黑,仓库这边并没有开灯,要不是前面厂房有灯光映过来,这边是完全出于黑暗中的。所以看不清东子的神色,却能感觉到他呼吸有停滞了一瞬,然后道:“多亏了陆总我才有今天,别的我不清楚,只知道你绝对不能有事。” 话落东子就头也不回地大步而奔,黑暗里只看见那魁梧的身影渐行渐远到消失。厂房前头的动静不小,林妙只略一沉吟就钻进了仓库。 可只过了一会就听见外面传来喊声:“老金快来,刚看见东子带着那女的跑这来了。” 心头蓦然而紧,是来抓她的? “你看没看清楚啊,上边可是说了必须得抓住这女的才有十万块奖金。”语声渐近,那两人已经走进了仓库,“这么暗怎么找人?去找找电灯开关。” 躲在暗处的林妙蹙了蹙眉,幸而她有先见之明在进来的时候就把电闸给拉掉了。所以开关声响时仓库内依旧昏暗,但事有利弊两面,利已经不用说,弊却是—— “老金,灯开不亮了。” “证明那女人真的在这,她把线路给拉闸了。沿着墙找找电门看,只要送上了电她就无所遁形了。” 黑暗的角落里林妙眉宇已经深皱而起,形势越来越不妙了。这个叫“老金”的人很精明,光听那阴沉的语气也能听出是个狠角色,万一被他们抓到的话,那场面怕是不会好看。 电门的位置就在左墙深处,沿着墙寻过去途中可能会有几处箱子挡路但一定能找到,迟早的事。她思虑这期间要做些什么自保,不可能坐以待毙等着他们找过来。 她不是空想主义者,既然想了就做,从角落里起身猫着身子悄步而行,尽可能地绕过人声传来的位置并且朝着门的方向而走。但这个地方是仓库,黑暗中她同样视力受阻,不知道脚踢到了什么砰然而响,闹出不小的动静。 立即就听见旁边大喊:“老金,她在那!” 这时候她也顾不得其它,拔腿就往门处冲,可一道黑影却当前拦路,劲风扑面而来。本能地去躲,可只避开了头没避得开肩膀被扣住,她能做得最直接的应激反应只有是以身体朝着那黑影撞过去。对方不防,被她撞得退开两步,还把堆叠好的货箱给撞翻了。 哗啦!此起彼伏的滚珠声传出来时林妙就知道定是那货箱中的电子零件散落到地上了,念转间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后仰失去了重心。人是摔在箱子上的,不是太实诚,但因这一摔也失去了逃出仓库的最佳时机。眼看着那叫老金的黑影欺身而来,在脆响之后脸也偏过去了,知觉是要比神经慢半拍才抵达脑中的,火辣地疼痛感一出现就忍不住抽气。 “老金,你疯了,打她干嘛?”另外一人赶了过来。 却听那老金怒不可竭地道:“这娘们太狠毒了,朝我要害踹。” “啊……那个……想想那十万的奖金。” “放屁!老子要是断了根,给我再多十万也是白搭,这娘们是找死!” 当劲风再次袭来的时候林妙伸手挡住了脸,深知刚才在撞击那人的同时踹出的一脚把人惹怒了,那是她年少时练防身术中求生的一招。如果不是受这些电子零件绊住脚,现在她人已经逃出仓库了,现在只能期望警察能早一步赶到。 心头百转间听见骨骼声到了头顶,可等了片刻预想中的拳头却没有打到身上,她惊异地挪开手,黑影仍在当前,下意识地又要挡回去,却在一瞬间察觉有些异样。人在惊悸中感知会比平常慢上两拍,这时候林妙就是这样,哀嚎声是一点点钻入耳膜然后变得清晰的。她真正移开了双手,看见那团黑影朝自己俯下身来,想也没想就一巴掌挥了出去。 啪!清脆响亮。 空间只静顿了一秒,黑影就仍然俯身到跟前,熟悉的气息与暗哑的嗓音伴随而至:“起来。”如果不是掌心麻痛,林妙想她一定会再挥一巴掌上去。 就在这时仓库门边传来了询声:“老大,找到人了吗?” 循声而望,两道身影出现在了门口,东子的大嗓门喊出了声:“林经理你在哪?可以出来了。”却慢半拍地发现了什么,又问:“里面谁在嚎?” 林妙忍不住嘴角扯了讽刺的弧度,翻身避开了还俯在跟前的人影,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也不克制了,直接扬声而喊:“叶非凡你给我滚进来!” 门边的身影顿了顿,迟疑着语气央求:“老大?” 不等身边的人开口林妙就喝断:“我叫的是你,你找什么老大?”她大步朝着门口而走,与某人擦肩而过时还狠狠地撞了他一下,“叶非凡你……”话没说完就觉手被后面给拽住,语气轻沉低念了的名字:“妙妙。” 回转过头,眸光无法穿透幽暗,却能描绘出这人的轮廓,对他的熟悉根本闭着眼都能临摹得出来,假如她会画的话。在沉默静滞中,身后的悉悉索索声特别突兀,她知道是叶非凡与东子进来把两个倒在地上呻吟的人给拖出去了,但是却没再开口阻止,因为冲着叶非凡发火只是意气用事,真正该找的正是拽着她的这个人。 可刚刚听着动静出了仓库的门,两人还没谁开口呢,就听见远远有人在喊:“东哥,警察来了。”林妙僵了僵,跟被猫爪子挠了心一般的难受,就是原本可以找这人好好清算这笔帐,却要硬压下来再等的感觉。 肩膀一沉,他环住了她,“非凡会解决。” 但叶非凡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老大,翟靳和警察一块过来了。” 林妙挑了挑眉,这倒是在意料之外,她好奇翟靳是以什么立场参与进这件事的? 也不用他们挪步了,一干人已经赶到了仓库门外,东子去把电门给送上了便一室敞亮。眼睛适应了强光后睁开,看见几名制服人员走进仓库,翟靳跟在后面,目光朝她急掠而来,然后定在她脸上。 同时感觉身边的视线也灼热地盯着她,侧转过眸,对上那双冒火的眼睛。 忽然意识到什么,抬手触了下自己的左脸,胀痛感随之而来了才想起之前被人打一巴掌这事。看样子痕迹挺明显的,不然他们两人不会是这反应。 有位警察转身询问翟靳:“这里有你要找的人吗?” “有,她就是。”翟靳看着她说。 警察扫过来一眼,又环视了仓库一圈,明显有打斗过的痕迹,甚至刚才被叶非凡拖出去的两人就在仓库外的门边被警方收押着。 “请所有人去外面场地等候,要现场采集证据。”警察宣布。 林妙是被一名女警单独带开到一旁录口供的,女警问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是否在20点零八分向外打出过一通求救电话?” 林妙愣了愣,摇头,“我没有打,是工厂这边有人来闹事,我让底下工人打电话报警,时间大约是傍晚六点之后。” 女警皱了皱眉,“六点之后你们报过警?我们并没收到任何出警通知。” “那你们怎么会到这边工厂来?” “是刚才那位翟先生报警称接到你的一通求救电话,我们根据定位追查过来的。” 林妙愕然,她几时打过这通电话了?下意识地伸手进口袋摸手机,但掏遍了兜也没找到,她手机什么时候遗失的都不知道。但女警的话让她深思,为什么明明让打电话报警,警方却没有收到这边的讯息?难怪之前警察迟迟都不来,以致于那群恶徒冲进工厂来行凶。 还有,这本不就是翟靳故意指使人来闹事的吗?之前她独自藏身的时候,听得清清楚楚那两个恶徒在说上面让抓一个女的,除了他还能是谁会干这种事?她为了配合陆勉的戏,故意跟翟靳摊牌翻脸,更把他激怒,他会有此过激行为都在情理之中,可情理之外的是:为什么他会带了警察赶过来? 林妙正录着口供,突听旁边传来惊呼声,闻声而看,只见陆勉的脸侧向了这边,而胸前的衣襟正被翟靳给揪起。眼神缩了缩,大抵猜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立即有警察过去把人拉开,“你们俩怎么回事?” 两个男人互相瞪视,谁也没说话。 于是警察一句话收尾:“全都带局里去。” 这个“全都”还包括林妙,所以再次拜他们所赐,有生之年第二次坐上了警车。 上一次是五年前。 她倒是没什么要多审查的,就把当时情况描述了一遍,讲到最后女警问陆勉与她是什么关系,她回复的答案仍然是“主雇”。等她从审讯室录完笔拱出来已经临近十点,想着她肯定是第一个出来的,可走出派出所门便见路边站了一道身影。 凝了凝目,扭头便欲走,却听身后的人扬声而问:“你是不是以为今天这件事是我主导?” 林妙顿步回头,空间静了一瞬之后才浅声反问回去:“不是你,那你又怎会如此‘巧’的赶过来?我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给你打过求救电话。” 嗤笑声从暗处传来,“我就知道。” 听着那讽凉的语气林妙蹙了蹙眉,她不喜欢话说一半,直接问了:“你想表达什么?” 却在这时侧旁派出所门边有道闲凉的嗓音冷冷扬起:“他想表达的无非是在我的工厂里暗埋了棋子,事情发生时有人给他打了电话,却全然不提若不是他安排的那个人阻拦了工人报警,警察早就赶到了。又何来后面的这桩事?” “哼,你又好到哪去?自己躲起来留个女人来应付最难的局面,joe,你永远都以为什么事全尽在你掌握之中,但是今晚你还觉得吗?” 林妙喝断:“够了,你俩与其在这吵架还不如再打一架,刚好蹲里头别出来了。” 却没料陆勉走到她身边,冷声而道:“提议不错,翟靳,敢不敢真正打一场?” “地点?” 林妙真的觉得是够了,深更半夜的两个男人居然一拍即合,竟然约战在一家拳击馆里,关键是还非要拉上她一起去,说是让她当裁判。她断然拒绝,不想陪着他们发疯,结果陆勉丢来一句——你走了谁帮我叫救护车? 她恨到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正文 175.致命弱点 更恼恨那所谓的拳击馆没事营业到这么晚作什么,可当走进门便发现里面人很多,除了拳击擂台还有许多运动设施。一群夜猫子聚集在这里,气氛哄闹得很。 男人以武力解决事情她没心情去参与,直接让他们去里头打,打完谁走出来了就宣布谁赢。结果两个男人进去两分钟就都出来了,林妙坐在椅子里挑眉看他们,陆勉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拉他起身,“走吧。” 林妙扭头看了眼后面的翟靳,再回看他,“不打了?” 陆勉丢来一句:“没意思。”林妙直接气笑了,他们这是在折腾什么?低头沉吟了下开口询问:“有没有兴致跟我去个地方?” 两道目光同时射向她,也不去揣度其中是否有深意,她又道:“如果有兴致就跟我来吧。” 接下来的场景和气氛都很微妙,她独自走在马路的前头,两个男人跟在她身后,谁也没开口。路灯在后时会把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前方,林妙看着前后三人的间隔觉得如此情形真的是难能遇见。如果今晚她穿得是双高跟鞋的话,那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一定会很出彩。 经过一个公园时看到那门口有一块很大的场地,林妙顿住步,扬手而指:“喏,那边很空,足够你俩施展拳脚,能不能了结你俩恩怨姑且不说,先打爽了再说吧。” 丢下这番话后她就走到了一旁的台阶处坐下来,晚风拂面,夜色朦胧,如果不是有两个煞风景的人在旁边,此情此景还是挺美丽的。 两个人终究是你一拳我一拳地打了起来,起初你来我往间都留有余地,到后面就变得全无章法了。那一拳头一拳头下去,她看得都觉得疼,不过心绪一点波澜都没有。 总归是做好了叫救护车的准备,断了肋骨什么的也是他们自个疼。 有些时候武力并不是坏事,在男人之间或许是沟通的一种方式。她会同意他们深更半夜约架的原因不是因为陆勉的后果论,而是觉得他们需要打一场。 拳击馆太过于形式,像个秀,真正的干架就该原始一点,没有观众与人群的围观,只有拳脚的重量和疼痛。 最终的结果是陆勉胜,翟靳败。她作此判断以谁还能站得住脚,而谁又躺下了。 不过在她宣布输赢后陆勉也弯了膝盖一屁股坐在地上,翟靳这时从地上费力地撑坐起身,看都没看这边一眼就欲离开,被陆勉叫住:“你就打算这么走了?”翟靳顿住步,头也不回地道:“你无非是要我舍这一局,既然我敢跟你打,就不怕输。今后我不会再参与宁城的事,但是joe,我们之间没完的。” 丢下这话,他就一瘸一拐地走离了公园,从头至尾都没再看林妙一眼。 敛转回目光却见刚刚还坐着的人此时已经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蹙了蹙眉从台阶里站起身走过去,居高临下地问:“需要叫救护车吗?” 黑暗中陆勉转过头来,眸光熠熠地看着她,忽而笑出了声:“妙妙,你是我见过最记仇的女人了。”林妙轻哼出声:“跟你学的睚眦必报。”得来他更大声的笑,却也伴随着闷哼而嘎然而止,林妙心头一紧,还是忍不住问:“哪伤了?” “没事,就左边断了两根肋骨而已。”说得那叫一个轻描淡写,完了还加上一句:“翟靳左右两边至少断了三根以上。” 林妙听了真心觉得无语,所以他们是以谁断的肋骨多来评断胜负的吗?而刚才实际上他也不过是强撑着到了最后,等翟靳一走神经就松了倒地。 “妙妙,能离我近一些说话不?我的听力好像有点问题了。” 林妙闻言蹲下身,“怎么了?”没料他无赖地来拉她的手,且紧紧捏在掌心之间。刚使劲要抽回走,就听见他哼声:“别,我现在没力气,疼得厉害。” 狠狠刮了他一眼,却也没再抽手,只冷着脸问:“你跟翟靳什么时候起了赌注?”前后从他们在派出所门口约架起,她都一直在场,除非是进拳击馆里面的那几分钟,不然难道还能是在走来的这一路上他们两人说悄悄话? 光想想那画面都觉得滑稽,显然是不可能的。 “有些东西根本不需要用说的,在我提出打一场时,赌注自然就形成了。” 林妙冷笑出声,这意思是他们之间还有默契了?真想怼过去一句:你俩怎么不在一起的呢?可话到嘴边却还是问了正经事:“说说看吧,今天这场闹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然是有人从中想渔翁得利了。” “谁?”她顿了顿,又追问了句:“你就没怀疑过翟靳?” 他一句话就点出了重点:“翟靳要布局不会这么粗暴且没有脑子。”事实上确实是如此,翟靳已经把“珞”元素的问题推到了舆论最高点,工厂都因此而停断了所有订单,他要再推一把的话绝对不可能用这样卑劣的手段。 她记得那群人冲进铁门是以“绝症”为借口的,哪可能有这么多得了绝症而且是癌症的人?而且他们的愤怒为什么会直指工厂? “是因为煽动了一群在肿瘤医院的病人以及家属,那他们患上肿瘤病的根源拉到了‘珞’上面来。这些人本身受病痛的折磨就心理上有阴影,极其容易被误导。” “那误导的源头是谁?难道有人跑医院去散播谣言吗?” 陆勉:“用不着有人跑去医院,只要其中一个病人或家属被买通了,自然就会在病友之间传播开来。” “他们的收益是什么?”如果不是翟靳安插在工厂的棋子从中作梗的话,她这边报警成功,很快警察就能赶到把他们都拦了。 “那么大一块肉,但凡把工厂完全废了,就只能分割出去。而这步棋最优的点是他们是真的病人与家属,即使因为闹事而被抓也会情有可原从轻而判。但这些都不是最大的收益。” “最大收益是什么?” 陆勉顿了顿,轻吐一个字:“你。” 林妙挑眉,“怎么是我了?我能成为他们什么收益?” “把你抓了就是抓住了我的致命弱点。” 林妙噎了噎,讪讪地移开目光,她几时就成他的致命弱点了?不过这话她就不接了,不然肯定又被他抓着梗不放。既然他想要谈话,那就聊点深入些的话题吧—— “你这几天干嘛去了?” 因为光线昏暗,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隔了片刻才听见他回道:“我必须要走这步险棋才能翻转局势。”换来的空气突然安静,林妙嘴角划过浅讥的弧度:“必须?叶非凡假装背叛,历证你不采纳员工建议,坚持为了利益而动用致癌元素加入生产,把你定义在黑心商人的标签上,我真想不出来这些要如何让你翻转局势。” 不等他作出回应,林妙又紧接着开了口,语气不紧不慢却从容有力:“除非是,根本就没有这种‘珞’元素!”这是她想来想去唯一能够解释他如此操作的可能性了,否则无论是从动机还是任何其它角度来判断,他都是没有收益的。 本来这个人的脸上就是在光日下都难分辨出情绪来,就别说现在昏昏暗暗的时候了,但拽着她手的那只掌有那么一瞬被她捕捉到了变化,只听他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林妙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感觉地面微凉,但也无所谓了。目光寥落在马路上的车来车往,淡了声缓缓而道:“会有这个想法也是最近才有的,也是我忽略了一些细节吧。五年前我们分手的本质是因为太多隐藏的东西呈露于台面,使得我们彼此没有了一点多余的空间,而分手的后遗症是你出了车祸,以致于你长达半年将我遗忘,又花了近两年才复健康复。” 她顿了顿,深吸了一口夜晚公园的空气,才继续:“这笔帐你一定记在了翟靳的头上。你内心中一定深深怨恼若不是翟靳使计让你道出秘密,我也不可能会离开,就没有后来的长达五年之久的分离。所以且不说你是不是睚眦必报的人吧,但你一定不可能任由翟靳在背地里搞小动作却无所察觉,更何况还有我那个高调的宝贝弟弟在那呢。” 陆勉听到此处便轻笑出声,“你对林彦的评价好像还不错。” 林妙勾了下嘴角:“他再不济也是我亲弟弟。”不想过多转在题外话上,又把话题给绕了回来:“想通了这一层后,我就开始猜测‘珞’元素这件事有问题了,起初还只停留在表面的层次,比如想你是不是早就留了后手,会有别的对策来把致癌论给扭转过来。但是当叶非凡跳出来那一刻起,这种猜测性言论就不复存在了。” “哦?为什么非凡一出来说话,这个推想就不成立了呢?” 林妙横了他一眼,他的语调听起来好似还很有兴趣,不过他这态度也论证了她的判断。 “因为叶非凡如果真的对你背叛,不管你留什么后手都将被曝光,然而叶非凡爆出来的料中并没有提到实质性的内容。充其量他只能算是‘落井下石’。” 这一点才是真正最大的漏洞!叶非凡是他身边最亲近最信任的人,那种亲近是装不出来的,而信任感这东西只能意会没法言传,所以首先叶非凡没有理由为了女人背叛他,哪怕真的喜欢那杜小满!其次,能让叶非凡背叛的可能因素确实还有,比如他的弟弟。 那年山上的小道士,她几乎都要忘了,遥远的记忆中只记得叶非凡对他弟弟十分的在意。而陆勉就是当年救了他们两兄弟,还把他弟弟送上山安排的人。所以除非是有人拿他弟要挟,才有可能会背弃兄弟情谊。 就算建立在这层面上叶非凡真的逼于无奈背叛陆勉了,后果会是什么? 天翻地覆。 一个跟了将近十年的人,出来能只爆那么一点料? 这便是叶非凡身上最大的漏洞了,所以她很快想通了其中原委,再抽丝剥茧地一层层剥去外壳,当露出核心的时候,她才恍然若悟。 原来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局,一场引翟靳入瓮的局。 筹谋五年不至于,至少从他开那家工厂起这个局就展开了,他根本都不用去找翟靳,翟靳自然而然会主动上门来。而这场局中最大的致命杀招是——那个被翟靳引以为劫的致癌元素“珞”,根本就不存在! 那么即使舆论再翻天,也都翻不出他陆勉的手掌心。而他做了个假象,好似已经走投无路,甚至因为工厂事件波及到他的jm,给了翟靳甜头,甚至在关键时刻还以为胸有成竹了跑到上海去堵她,殊不知从一开始翟靳就奠定了败局。 而令林妙最困惑的是:“你最后为什么选择放手?” 如果事情的真相是这般,那么刚才看似翟靳因为打输了架而兑现承诺撤离退场,实际上却是陆勉对他放过。她不知道如果计划走到最后是怎样,但就目前情况而言,翟靳肯定是斗不过他的,只怕藏的那一手是釜底抽薪,让翟靳永世不得翻身。 陆勉的答案很微妙,他说:“人要懂得适可而止。” 林妙挑了挑眉,“什么样算适可而止?” “等到真相揭开时,该明白的人自然就明白了。” 听着这话先是一愣,咀嚼出那意思来后她顿然失笑。确实是适可而止了,等有一天公布“珞”元素不存在,翟靳脸上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啊,即使不使出杀招,也不会让别人好过的。 她扭了头看他,夜色下模糊的轮廓依旧立体而有形,问了句:“你打算在这躺到什么时候?那断掉的两根肋骨还打不打算上医院接回来了?” “我是想只要你肯在这陪我,就算躺一晚上都无所谓。” 最后半夜两点钟赶到了医院,又等了半小时,值班医生给出检查报告,说是,轻微骨裂。 林妙捏着那报告扬眉问某人:“断了两根肋骨?” 纸张被抽走,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报告,然后他煞有介事地指着纸上图片的某处,“喏,看见有两道裂痕了吗?这骨头长在里面呢,我当时也就是觉得有两处地方特别疼,以为两根肋骨断了。” 她就知道他总能掰出歪理来,跟他都没力气折腾了。医生建议住院观察,防止有并发症产生,等病房手续办到好都过凌晨四点了。林妙也没心思再赶回住处,直接就在另一张病床上倒头而睡,至于陆勉,让他自个看着办去。 正文 176.钻石为何珍贵 黑暗中病房静谧,有一双精光奕奕的眼睛半点困意都没有,灼灼注视着另一边床上已然熟睡的人。过了十多分钟后,悄然起身,但到坐直时身体微僵了僵,忍住到唇边的痛哼,咬牙撑了一会缓过来了才下床到另一边。蹑手蹑脚地在她身边重新躺下后,闻着她的发香,心绪稍稍平复了些。 虽然就这么几天没见她,可他却觉得度日如年,尤其是当得知翟靳也跟去上海后,他真就差一点冲过去了。理智告诉他以她的能力定然能应付得来翟靳,可情感上却难控制。 他没有妙妙想得那般仁慈,对翟靳如果是在五年前他还有所顾忌,念着点旧情不想赶尽杀绝;但五年前她离开,差一点就让他彻底失去,甚至在五年后得知她那段岁月的经历,所有的愤怒都涌聚到了一处。 翟靳以为在他工厂以及非凡创造暗布棋子就稳操胜券,可是,有了五年前的教训之后他焉能不对这个人防范。而最好的防范措施是引君入瓮,以三年布一局,他要让翟靳一点一点踩进猎人的陷阱,还以为自己是那螳螂捕蝉的人,殊不知他陆勉从没当过那只蝉,也不是抓了螳螂的黄雀,而是站在食物链顶端布这盘棋的操纵者。 不过其中也是有风险的,下棋的人虽然纵观全局,但只要以身入局就存在着必然的风险性。所以他设计让妙妙先离了宁城,本意是让她在上海多耗两天,等她回来时这边就已经拨开云雾见青天了,结果算漏了翟靳对她的执念。 翟靳居然在这种重要时刻放下宁城的一切跑去上海找她,逼得他不得不先启动计划。他的本意绝对不是现下局面,也没有意料到会突发昨天晚上工厂的闹事。得到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夺门而出,当时他连跟计划相关的一丁点都没想,满脑全都是妙妙还在工厂里。 自她从上海回来后,她的动向一直有人来跟他汇报,所以知道她常常跑工厂去。 车子疾驰的路上他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因为布这鬼局而害了妙妙的话,他得后悔一辈子。当他赶到仓库的一瞬,血涌上脑惊怒交加,箭步上前看也没看就先将两命恶徒的手骨折断了,然后却没再有后续。不是他不敢对那两人下狠手,而是他无暇顾及,他全部的心思都在黑暗中的人影身上,脑中混乱。 是翟靳带着警察赶到后他才逐渐冷静下来的,只细细一盘就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原本翟靳一定是想坐壁上观,甚至落井下石,但在获知妙妙也在工厂的时候改了主意,再而报警。 无论翟靳的行为有没有起到实质性作用,单就对妙妙相护的这个举动,以及看到妙妙在事后的态度,他最终改变了决定。 陆勉伸手轻揽过林妙的腰,将她抱进了怀中,心说翟靳是其次,主要是因为她。 他这一生啊算得太多了,唯独算漏了一个她,从过去到现在。与她相遇是有意,可是爱上她却情不自禁,爱了之后他便不想再来利用。五年前他因为要遮藏的东西太多,最终还是被翻了出来,也导致了他们的分离。这么大的一个教训摆在那,他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所以这一次他不想自己瞎做决定了,把决定权交到她手里。她的眸子黑亮而又动人,里头常常闪烁的一种光芒叫睿智,他能瞒得了她一时,却难长久。 因为他们两人对彼此太熟悉了,熟悉到几乎心意想通的地步。基本上他现在转的这些心思她都能很快反应过来,然后从他的角度去分析,即使不是全部,也能被她盘整出来大部分的背后事实。如此他怎可能还像从前一般冥顽不灵呢。 当再次与她重逢后,他渐渐体味到爱情这门课题是需要去琢磨和研究的,不是谁比谁更聪明,而是,谁的求生欲更强烈。他现在锻炼到绝对是求生欲爆棚的那种。 留一点小破绽,让她发现,等她揭破,自己就也顺坡而下了。 好比在妙妙提出让他跟翟靳去公园那边打一场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她意思了。如果这时候他还坚持将计划进行到底,她一定会在心底里对他作出审判。他仔细衡量过,为了一个翟靳,不值得! 翟靳会不会在今后还给他使绊子,他并不担心,商场本就是战场,即使没有翟靳,也会有其他人为了利益而与他竞争。上一代的家族恩怨早在五年前就已经结束了,可能冥冥中自有天定吧,从他出车祸失忆起就把心中的担子给卸下了,等后面渐渐恢复记忆,他的世界便只剩妙妙还不圆满。所以他努力把这个圆给画上,想下半辈子都变成完整。 当天光发白的时候,陆勉闭上了眼,这时才觉困意袭来。 林妙半醒中就觉得腰间很沉,意识逐渐清醒了就明白怎么回事,颈后的呼吸炽热而均匀,蹙了蹙眉,明明有两张床非要挤一张床里,这是单人床啊。 侧转回头,便看到一张放大了的熟悉的脸近在咫尺。他们好像很久没有这般亲密地抱着一起睡觉了,即使同在一屋檐下,两人也是各自一个房间。他倒也还算君子,没有玩那种无赖的招数,一直都安安分分地保持着这个不成文的约定,所以难得的亲腻居然也会有种让她心跳变快的冲动。 目光流转而下,落在他露了青色胡渣的下巴上,不记得是在哪本书里看过这么一句话了。它说:如果你对男人的胡子感兴趣的话,那么你一定喜欢上了他;如果你想伸手摸一摸的话,那么一定是爱上了他。 当时她脑中反射的人像便是眼前这人了,只是斯人不在身边,如今人在眼前,她是不是该选一选了?可为嘛她两个都不想选,反而想拿刮胡刀给他清理干净呢。 “你这般含情脉脉地一直盯着我看,是沉醉于我的容貌了吗?” 本来貌似熟睡的人突然开了口,并且睁开了眼,眸光清明。林妙与他对视了一瞬,轻斥出声:“你干嘛要跑我床上来睡?”语气没问题,却因为睡眠不够而嗓音暗哑,出来的语声就变得慵懒而暧昧了。陆勉闻声眉毛一扬,“这床上有写你的名字吗?” 林妙直接去拉拽他横隔在腰上的胳膊欲起身,可还没怎么使力就听见耳边传来抽气声,“你别动,戳到骨头了,疼。” 这是碰瓷!她可是连他身体都没挨到一下,只是刚刚去抓到他胳膊而已。但体念那张检查报告上确证了他有两处骨裂,也不想跟他一般见识。 陆勉见她态度有松动心中暗喜,这算不算是他们之间迈进了一大步,以后偶尔夜里“不小心”跑错床是不是也被允许了呢? 林妙自然不知道他的内心活动如此丰富,沉默了片刻后开口:“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外头那摊子给解决了?” “随时。”陆勉应了两字后又随加了句:“你决定。” 敛转过眸,“我决定什么?你几时把决定权交到我手上了?” 他眨了眨眼,“决定权一直都在你手中啊,我不是把所有相关资料都放在我办公室的笔记本电脑里吗?难道你没有看见?” 空气静默了一瞬,林妙磨着牙道:“没看见。”事实上她这几天除了工厂就是在公司,而在公司的时候偶尔是会上他的办公室,那台就搁在办公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却从没打开过。可就算是真的开起来,她也不可能去翻他的电脑,所以现在他这摆明了耍无赖。 不过纠其前事没有意义,既然他把决定权交给她,那就速战速决吧。 是工厂闹事新闻先出来,起初一群网民还在幸灾乐祸地指责他们咎由自取,说这种罔顾他人人生安全的黑心工厂就该勒令关闭。但当警方严正宣布这场工厂闹事是极不正当的违法行为,且将对不法舆论煽动者追以法律责任后,一些不安份的嘴巴闭上了,人人自危,深恐波及到自己。而“珞”元素就是在这时候再一次强势进入众人眼球的,却是澄清无论是已经问世还是未问世的电子产品中都不曾查检出有任何新能量元素。 届时轰动,直接将舆论热度炒爆了。 私下里林妙曾问过陆勉,出现在工厂也就是她带到上海去找秦博士鉴定的那块黑石片究竟是什么。他没直接回答,而是带她去了一个地方,就在工厂的后面,他们去的时候有一些工人正在挖掘中,而地上堆积的正是那种黑石。 林妙扬了眉问:“是一种矿石吗?” 陆勉弯下腰拾起一块小黑石,在掌心里掂量了两下才道:“属于矿石的一种,但不是市面上任何一种材质,它的质地坚硬如钻。” 心中一动,她走近了一步追问:“那它能用来作什么?” 却听他答非所问地反过来问她:“妙妙,你知道钻石为什么会如此贵吗?” “因为坚硬?稀少?”这是她能想到的关于钻石价值的答案。 但见陆勉摇头,“是因为它的材质特殊,是任何原石都无法媲美且达到的光亮度,而坚硬与稀少则成就了它的价格定在一个标准线上永久不下。”他手捏掌中的那块黑石又道:“而这石头,在不久的将来会比钻石更昂贵。” 不久的将来?林妙失笑着问:“凭什么呢?” “因为它里面藏着一个大宝藏,一个可以推动科技发展的宝藏。” 心中蓦然而动,有念电转而过,“难道‘珞’其实存在?” 陆勉却仍然摇头,“它不叫‘珞’,那是虚构的名称,当然功效也是虚构的。而它的能量远比‘珞’要强上十倍,里头涉及到了微分量子等科技能源元素。” 林妙瞳孔凝了凝,提出质疑:“这不过是你片面之见,你就算是电子科技行业的大老板,但终究不是科学工作者。而你所有的论点都是需要得到专家的论证,在未得到论证之前,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空话。” “有人已经帮我向专家引荐了啊。” “谁?” “你!” “……”林妙顿了顿,脑子飞快反应:“秦博士?” 陆勉笑了,“我能让你白跑一趟上海嘛。” “可秦博士不是……”已经拒绝她了吗?余下那半句缩在了喉间,因为脑中已经想到一个可能性——“你与秦博士早有往来?” 陆勉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秦博士可以算是科技领域的权威了,自然要经常联络才行。我是个商人,考虑的自然都是怎样能让利益最大化。” 这个奸商!他根本已经与秦博士磨合得差不多了,怕只剩最后把原材料拿去鉴定这一步,于是就设了个局引她前去。而秦博士在得知她是jm的“员工”后,要联系肯定也是找得他,等于是她被他差遣着跑了一回腿。 而这次翟靳同样的又落了下风,可能翟靳还以为扼断了她跟秦博士之间的联系,却没料秦博士与陆勉早就达成协议了。 突然手上一紧,她垂在身侧的手被陆勉给执起,那块小黑石放到了她掌心中,然后听见他道:“一周之内,这种原石的价值将会直线飙升,会比钻石还贵呢。” 林妙挑了挑眉,“所以呢?” “把它送给你,当作信物好不好?” “什么信物?”林妙蹙起眉头,没明白他意思,却见他正了神色,认真地看着她不语,眸光明明灭灭间林妙心中微微忐忑,有种莫名的预感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话,以致于她都没法与他对视,刚一移转视线就听见低沉的嗓音在半空飘扬——“求婚的信物。” 正文 177.你能陪我到终老吗? 听见低沉的嗓音在半空飘扬——“求婚的信物。” 林妙的第一反应是身体一僵,“求婚”二字令她头皮发紧。随即垂眸去看掌心里的黑石,忽而就失笑了起来,别人拿大颗的钻石求婚,他拿了一颗还没正名只在他嘴里空说说价值无限的黑石头来跟她求婚?更何况对于女人来说,喜欢钻石不是因为它的价值有多高,而是它华丽的闪耀让人心动。心里这么想着,嘴里也这么说了:“你就拿这求婚?诚意可真足啊。” 讽凉的语声刚落,就见他忽然单膝跪地,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黑色丝绒盒子。林妙心头一跳,愕然看着他打开那小盒,一颗亮闪闪的钻戒安静地放在其中。 他微仰起视角,再没之前的不正经,眼神无比虔诚,“这个总有诚意了吧,妙妙,嫁给我好吗?”林妙定看着他数秒,都没有去接那戒指。 她是真没想过他有一天会向自己求婚,更没想过会是在今天。真不知道他的脑回路是怎么构成的,跑到这么一个荒野之地,四周都是光秃秃的,脚边是黑乎乎的石头,不远处有着几个探头观望的工人算是观众,是谁给他的勇气在这种地方求婚的? 嘴角上扬,把手中还抓着的黑石头举在半空中,似笑非笑地道:“如果钻石有这么大的话,才是你诚意的真正提现。现在这个,”故意顿了顿,视线飘了眼那明显小了的钻戒,“毫无诚意可言。” 话说完了没道理再待着,转身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陆勉扬声而问:“是不是我给你整一颗这么大的钻石来,你就同意嫁我?” 林妙的嘴角抽了抽,以他的财力还真能找到这么大一颗钻石也说不定,咬了咬牙,决定直接了断:“陆勉,我没打算再婚了。” “什么叫再婚?你跟盛旭结婚不过是为了威廉,你们根本就没有……” “那我也结过婚了。”林妙沉声打断他,“在与盛旭签下离婚协议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决定不会再结婚了。” 身后蓦然沉寂,她没有回头,在觉得他不会再开口后毅然决然地迈步。然而等走出厂区才发觉手里硌得慌,是她一直拽着那颗黑石头没有丢,低头盯了一眼,最终还是把黑石头给揣进了兜里。不管怎样,那也是他送她的信物不是? 之后陆勉像个没事人一般没再提起,在公司还没怎的,他也因为一系列事忙得团团转,但是回到公寓后整个人的态度就变了,变得黏人。在有过一次她靠客厅沙发里看电视看睡着,被他抱进房间后,他便得寸进尺地常常半夜里“不小心”跑错房间,一觉醒来就看到他睡在身边了。一次两次还质问,到后来她也懒得去说了。 从另一层面上而言,她也觉得两人在经历这次事件之后可以跨过那步了。 回吴城是他突然提出来的,而且让她把手边的工作放了,等到临上飞机时才告诉她说陈斌要结婚了,跟他妹妹江小灵。 除了最初的意外,后来想这事不是没有预兆的。之前有过一次江小灵来找她麻烦,最后被陈斌安抚走了,也早从陈斌自己口中获知他有女朋友这件事,只是没往江小灵身上想。 婚礼办在吴城的涵山酒店,林妙环顾全场有好些人都是熟面孔,在寰亚从业多年的部门经理。她知道寰亚一直都是陈斌在管理,包括jm总部的大小事,拿陆勉的话叫能者多劳。 当看到江小灵一袭拖地白纱裙走进门时,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在她的身上。她双手挽在一位中年男人的臂弯里,两人眉眼相似,不用想也能猜到那就是江父了。当年如果不是他救了陆勉,很可能陆勉熬不过那一年,所以她于情于理都对江父有感激。 即使今天不看在陈斌的份上,也定然看在江小灵份上要来参加这场婚礼的。 爱情是否滋养人,从江小灵身上就能完全看得出来。当年那个冲动而微微有些跋扈的小丫头,如今却眉眼含羞脸颊酡红,变成了小女人姿态。 在江父把江小灵的手交给陈斌后,司仪便让他们当众宣誓婚姻誓词。陈斌平日里看着很刻板,可在这种场合里却像变了个人似的,绅士自不用说,主要是那看着江小灵的眼神,温情脉脉似要滴出水来,宣读那段誓词时语气义正气昂,江小灵的脸都红到耳根去了,满满的幸福感要从两人身上溢出来。 中途席间林妙去上洗手间,男人们一个个都跟喝大了似的闹得极欢,其中陆勉自然躲不过。可等她从洗手间出来时,却见他正靠在旁边的墙上,一副正在等她的模样。 林妙挑了挑眉,“你也上洗手间?” “没,就是来等你的,咱们回吧。” 结果陆勉环着她腰而走,却不是回去酒席,而是直接走出了酒店大门。林妙下意识地抬了下头,今天阳光暖照,微风拂面使人心绪通畅,她脚下顿步,目光凝在前方的某一处轻声开口:“陆勉,我们结婚吧。” —— 曲幽幽因为做月子而错过了林妙的婚礼,于是满腹怨言,天天打电话骚扰。 这天晚上她又拨电话过去,结果林妙的手机是陆勉接的,她那气就不打一处来了,语气不善地质问:“凭啥你把我们家妙妞给娶走了啊?” 陆勉不客气地回:“凭我自个的本事。” “你?你的本事全用在商场那勾心斗角上,妙妞一定是被你下套了才会走上你这条歪路,要么就是中了你的毒。” 陆勉冷哼出声:“就算是也用不着你管,最近秦姚南好像有点麻烦事,我看着……” “好了,够了。” 听着那头电话中断,陆勉嘴角牵起嘲讽的弧度,他不过是提了提秦姚南的名字而已,要是把他惹急了准把他们两人弄得水生火热。 “谁打来的电话?”忽然林妙在背后询问,陆勉转过脸时已经敛去了刚才的表情,一本正经地回道:“曲幽幽,听出不是你就挂断了。” 林妙没往心里去,知道这阵子那妮子怨念足着呢。到了夜里准备睡觉时,忽然陆勉问她戒指呢,低头一看还真不见指上有戒指了。反反复复地在屋子里找,几乎是地毯式搜捕了,都没找到那枚戒指。陆勉丢下一句:“我来帮你找。”然后在下一瞬伸手到她发间,犹如变戏法一般戒指捏在了他的指间。 婚礼上戴到她无名指上的戒指不是钻戒,而真就是那颗他送给她的黑石“信物”,是她提出来的。再华丽名贵的钻石她也可以买到,可唯独心思买不到,她希望他既然提出以黑色原石为信物,那就将此信念进行到底。 之所以会改变主意,是因为在陈斌的婚礼上她看到了爱情的模样,也看到了他们眼中对婚姻的憧憬,那种感觉很微妙。她即使曾与盛旭结过婚,但是爱情与憧憬都不曾有过,在那一刻她萌生了想试试的念头。但在事后她细思根本,实际上她会想结婚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她爱的这个人啊太有心机了,当他决定要做一件事的时候谁也挡不住。 他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一点点渗透她,那段时间她看到网上很多关于明星结婚的热搜,公寓里又会无意中多出基本关于婚纱介绍的杂质,然后再把她带到陈斌的婚礼现场,直接给她视觉冲击,令她头脑一发热就自己主动提出了。等回过味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婚礼准备得差不多了,届时想反悔不是不行,可看见他认真到细致的态度,她最终认栽。 别人的婚礼戴钻戒,她的婚礼戴得是一颗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戒指。绝然没想到在黑色原石的正中心有着纯白石,质地细腻要比外面的黑石更甚。 而别人婚礼上是宣读婚姻誓词,可陆勉却把那张包养协议给公布亮相了,并且脸皮极厚地在所有来宾面前大声朗读,顿时底下的的人开始起哄,不停的有人吹口哨和叫喊,等到最后陆勉转眸过来看向她,笑眯眯地要求:“老婆,是不是可以把这协议期限改一改了?” 她都没开口,底下叶非凡就极配合地大声问:“改成多少年?” 陆勉抿唇而笑,眉眼妖冶众生,“一辈子。” 底下一片唏嘘,气氛哄抬到最高点,所有人都喊着“答应他”,在她被迫了点头后竟见他从兜里掏出两张纸递过来,“老婆签名。” 林妙快速览过那纸上的字,磨牙嚯嚯地瞪他,原来他连第二版的包养协议都早就打好了,期限改成了“无限期”,而且他自个的名字早已签上,就等着她签呢。 所有人又开始喊“签字!签字!”林妙不想他太如意,故意抓着笔不动,却见他脸上笑意敛去,眼神幽深如水地看着她,一字一句:“林妙,你能陪我到终老吗?” 他唤她“林妙”,以最正式的口吻询问—— 你能陪我到终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