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不能碰我的季老师》 作者:消失绿缇   【文案】   国际物理研讨会结束之后有大V贴出了现场照片。   网友们纷纷觉得,国宝级教授季渃丞和身边的女科学家真配,门当户对,科研成果不相上下。   娱乐圈里无法无天的小魔王summer姜回了两个字:“不行。”   键盘侠怒了,一个蹦蹦跳跳的花瓶还敢插手科研圈的事?!   知情人留言——   不止一次看见我导师被姜谣堵楼道里强吻,生气都不敢的那种。   =========   季渃丞体会过最热烈的事,在高考结束的那个下午。   所有的理智,冷静,隐忍都被她一一打碎,只要她撩拨的一舔唇,就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娱乐圈   主角:季渃丞,姜谣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日光灼热。   像朝人脸上泼了一盆开水,滚烫,捎带些刺痛。   保姆车里闷热的如同蒸笼,真皮座椅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异味,空调刚刚打开,但杯水车薪。   一张湿巾递过来,姜谣囫囵擦了擦脖子上的热汗。   她最近又瘦了,纤细的锁骨异常明显,圆润的脸蛋也清减下去,唯有一双桃花眼依旧明艳动人。   大三还没结束,她就一头扎进了剧组,算起来也已经五六个月没休息过了。   这次是个俗套的不能再俗套的古装剧,她在戏里演女二,女演员的古装扮相繁复又严实,里面一层短袖白T早就被汗水打透了。   姜谣拧开清凉油的盖子,在太阳穴上擦了擦,一股浓烈的味道萦绕了小小的保姆车。   她眼睛有点酸,睫毛颤了颤,瞳仁蓄上一层水雾,有种楚楚可怜的味道。   长长的头发披下来,散乱的黏在白皙的脖颈上,锁骨之间的颈窝处有一道拍戏时候的划伤,微微鼓胀起来,依稀能见星点瘀血。   颈侧的脉搏轻微的跳动着,一颤一颤,发丝不小心被颤的滑向胸前,发尖刺到伤痕处,她会微微一缩,脆弱又妖冶。   从小到大,她都没受过这种苦。   “谣谣,不是我说你,你爸那里大把的好资源,你不就是想红么,红对你来说有那么难么?”   冯连叹了一口气,一边给姜谣脖子上贴冰袋敷伤口,一边老妈子似的念念叨叨。   自从被董事长派来做姜谣的经纪人,他一个大老爷们,都快性转成小媳妇了。   清凉油的气味渐渐散了,姜谣睁开眼睛,把手往椅背上一搭,没接他的话茬。   “什么时候杀青来着?”   “快了快了,还有一周,到时候我们去马代休息一个月,好好休养回来,我们小公主下凡太辛苦了。”冯连把冰袋取下来,给姜谣喷上云南白药。   姜谣扬着脖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胡说八道什么呢,没工作了?”   冯连把喷雾放下,略带纠结的看着姜谣。   他实在是不理解,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宝贝儿,从哪儿来的倔强脾气,非要靠自己闯荡娱乐圈。   董事长劝着求着给她塞资源,在她眼里就跟毒饼似的,简直暴殄天物。   “咱现在这知名度也撕不到什么好资源,你又不跟自家公司合作,就这破古偶剧也是找你当花瓶的。”冯连老老实实道。   也不怪他瞧不上这个剧组。   资本大佬半道跑路了两个,尾款跟不上,导致剧本四面漏风毫无逻辑,一个古装剧,塞满了现代零食小广告,女主角早膳喝棒棒豆奶的场面简直不忍直视。   当初在公司,他手下的几个艺人谁揽过这破差事?   谁想单独伺候小公主一个,反倒资源越来越差。   在圈子里面不靠后台,不委身于潜规则,又放不下自尊受委屈,还不如早点回家继承家产。   但他可不敢当着姜谣的面说。   姜谣沉默半晌,冷笑一声:“起码还承认我长得美。”   “就这剧组导演制片,平时想跟董事长吃饭都得排号,你说你犯得着给他们作配么。”冯连愤愤不平。   他带的可是星耀传媒的小公主,长得也是娱乐圈少见的美艳高级挂,本应该扶摇直上一路飞升,结果小公主太尼玛励志了,康庄大道不走,非要跋山涉水走险途。   姜谣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椅背摩擦到她手腕上的星星手链,也捎带刮过她手臂内侧的皮肤。   她缩回胳膊,慢悠悠道:“听说有个真人秀接触你?”   冯连心中暗自腹诽。   是有那么个真人秀,但根本不是找姜谣去做主MC,只不过是某一期节目里的NPC,能刷个脸,但不可能抢风头的,从经纪人的角度来说,他并不想姜谣参加。   但姜谣已经低头玩起手机了,纤细白嫩的手腕上,小星星一颤一颤。   冯连犹豫片刻,给她分析利弊:“不值得吧,就是一期的‘嘉宾’,还赶在杀青之前,而且在T大录制,咱得来回倒飞机。”   姜谣点着屏幕的手指突然停住了。   但她没抬头,只是微微颤了颤睫毛,在阴影的遮掩下,看不清她眼中的神情。   门没关,热浪卷着一片破碎的花瓣,落在她的鞋面上,姜谣觉得,心里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   片刻,她抬起眼朝车门外望去,神情冷静,慢悠悠吐出两个字:“接了。”   难得的,在闷热的保姆车里面,冯连竟然打了个哆嗦。   或许是劳作中的空调起作用了,也或许...是车里的气氛一瞬间改变了。   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姜谣再看向屏幕时,那条微博已经发出去了。   是一张她的自拍照,咧着嘴,笑眼弯弯,绑着两条蓬松的马尾辫,俏皮可爱,配字——   快杀青啦。   照片是去年的存货,她已经很久没有那么笑过了。   姜谣退出微博,把手机随意往桌面一扔,漫不经心喝起冯连准备的咖啡。   加多了糖,谁想没有变的更甜,苦涩过后,竟然有些微微发酸。   冯连犹豫再三,还是欲言又止道:“你不会是想见他吧?”   他,特指某位在T大物理系任教的年轻教授,和姜谣颇有‘渊源’。   冯连也只是听说,这人一路开挂,年仅二十三就得了个常青藤博士,谁想回国来一头扎进了盛华高中,阴差阳错的教了姜谣三年物理,从此就把姜谣的魂给勾走了。   然并卵。   天才到底志趣高洁,不拘泥于儿女私情,人家还是奔T大搞研究去了,转眼都快三十了,也没听说结婚呢。   和所有爱而不得的痴男怨女不一样,姜谣不去死缠烂打,但也毫不避讳这个人,身边的工作人员都知道,小公主单相思六年了。   姜谣舔了舔下唇,口红的味道有点儿涩,她含糊不清的低声喃喃:“想见他又怎么了?”   她都忍了三年没去打扰他,难道偷偷见见还不行么?   “大宝贝儿,你也亏得现在没红,以后有名气了,可别在外面胡说八道,对女艺人不好。”冯连把车门拉上,车内顿时黑暗下来。   姜谣挺起身子,深吸了一口气:“我心里有数。”   个屁。   她几乎要把一辈子冲动的机会花在季渃丞身上了,像只扑火的傻虫子。   但又怎么办呢,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让人得不到,忘不了,日日夜夜辗转反侧的,都是他。   季渃丞啊季渃丞。   姜谣暗自咬了咬牙,脖子上的伤处一跳一跳的疼。   -   橙红的圆日一路下滑,把半边身子藏在了山角。   山风猎猎。   程媛缩了缩手,举着望远镜一边张望一边嘟囔:“嗨,没想到香山顶上还挺凉。”   “嗯。”身边传来清淡的回应声。   程媛把望远镜放下,转过头来笑问道:“都到了山顶了,师兄不看风景却看手机。”   季渃丞稍顿,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开,很快把手机揣进运动服,轻笑道:“我常来爬,习惯了。”   程媛也没多想,她把望远镜收起来,随意问道:“刚是纪老师来消息了么,是不是在半山腰等着急了?”   季渃丞一愣,随即意识到程媛误会了。   可他却没有说谎的习惯,摇摇头老实道:“不是,我在刷微博。”   说罢,不由自主的,手指隔着裤子摸了摸手机。   “哎,我都不知道你还有微博呢,我加你一下吧。”程媛随即掏出手机。   “算了吧。”季渃丞当即回绝。   他没有直面程媛错愕的眼神,而是把手移开,撑在栏杆上,朝山脚下望了一眼。   枫树亭亭如盖,遮掩着错落参差的小路。   程媛垂下眼,脸上露出一丝愧色:“师兄,你是不是还没原谅我......”   季渃丞回过头,淡淡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有自己的秘密。”   很深的秘密。   程媛怅然的望了他一眼,扯出一丝不自然的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两人并没有在山顶多待,花了半个小时一路冲上来,待气息平稳了,便顺着原路下山和其他教授集合。   车开回学校时,天已经见黑,他们在学校附近的烤肉店聚了餐,然后各自回教师公寓。   傍晚下了丝丝小雨,敲打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季渃丞从浴室出来,随意擦了擦潮湿的头发。   房间开着空调,多少有些凉,他紧了紧浴袍的带子,坐在电脑桌面前。   除了平时的实验研究,他还有大量的课程邮件需要处理。   好在,他也没什么个人生活来分散精力。   季渃丞抿着薄唇,从运动服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插上插头开始充电。   屏幕陡然亮了起来,姜谣娇俏明媚的模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屏幕上。   在山上,他忘了退出微博。   季渃丞的目光略微柔和下来,他把手机攥在手心,垂眸凝视了半晌,不经意的,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部分前情可见《他的小初恋》。 第2章   真人秀定在T大的体育馆内录制,姜谣凌晨五点从影视城飞到帝都,然后马不停蹄的化妆准备。   参与到拍摄中她才发现,之前是她想的过于天真了。   体育馆的租借时间有限,任务很紧,根本没有剩余的时间给她自由行动,连午餐都是盒饭解决,她都没瞧见T大的食堂大门。   哪怕MC里没有大牌明星,但来凑热闹的粉丝还是不少的,把体育馆围了个密不透风。   季渃丞那个人,是肯定不会到这种闹腾的地方凑热闹的。   看来是就此错过了,说心里不失望,那是假的。   姜谣胡思乱想着,注意力就有些飘了,在场上跑动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索性她不是主要人物,也没人关注到她。   只是没想到,越是嘈杂的环境,却越是容易把人割离出来。   她觉得自己身边安静极了,哪怕场馆内正沸反盈天着。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毫无顾忌的去找季渃丞,管它什么规则,什么情面。   她从小莽莽撞撞,肆意妄为,对喜欢的人绝对真心,对讨厌的绝不多给个眼神。   可是...姜谣轻轻咬了咬下唇,情绪又低落了几分。   她还记得当初在物理办公室里,季渃丞让人心惊胆寒的严厉,让她现在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你是不是认为家里条件好,就不用努力了?”   “班里好多同学,看在你的背景上,让着你,忍着你,但除了家世,你还有让人敬佩和服气的地方么?”   季渃丞的这两句话,就像埋藏在她心里的两根钉子,在她冲动的时候,想要不管不顾的时候,若有若无的刺她一下。   她开始习惯不断反问自己,这么做,季渃丞会不会不喜欢?   哪怕事实上,季渃丞根本不会知道她做了什么,更不会关心她做了什么。   姜谣自嘲似的笑了笑,不由得有些胸闷,仿佛空气都浑浊了些,乌烟瘴气的。   场上嘉宾多,大家有意无意的争着镜头,姜谣原本在最边缘,莫名其妙的就被推到了中心。   对面的嘉宾和她背对着,抢道具的时候猛地向后一退,正好撞到姜谣身上。   姜谣猝不及防,想要伸手抓住身边的男嘉宾保持平衡,却在最后关头硬生生卸下了力道,把手缩了回来。   她站立不稳,结结实实的跌在水泥地上。   关节传来咔吧的一声,姜谣还在心里夸奖自己,不错,这个关头都能想起来男女授受不亲。   她穿着运动裙,露着一双长腿,水泥地粗糙坚硬,把她的膝盖磨出数道细痕。   跟随PD吓了一跳,赶紧把她扶起来,录制也被迫终止了。   姜谣摆了摆手,对着镜头甜甜一笑,示意自己没事。   其实真的没多疼,反而麻麻的,感觉皮肤紧绷着,她还故作轻松的踢了踢腿。   可刚站起来没多久,鲜血就从细痕里渗出来,顺着伤口往下流,看起来倒是有点吓人。   冯连一惊一乍的跑过来,急的脑门上都是汗。   女演员的胳膊腿都是经常要露的,这要是受伤留疤了,以后上镜多难看啊。   更何况这还不是一般女演员,这是他大老板的女儿。   “谣谣,还能不能走了?”冯连蹲下身,把自己的背给姜谣撑着,心疼的看她两个膝盖的伤。   鲜血淋漓的,还有黏在上面的灰尘,一双那么白净细嫩的腿,都成什么样了。   姜谣毕竟不是主MC,更不方便耽误录制,她推开冯连走了两步,淡淡道:“我没事,擦一下继续录吧。”   冯连急了,憋红着脸教育她:“胡说!这留疤了怎么办,一辈子的事儿!”   最后好说歹说,他硬是从节目组把姜谣给带了出来。   节目组有医护人员,消毒包扎是没问题,但祛疤可不归人家管,冯连不放心,要带姜谣去T大的医务部找医生。   从体育馆里出来,嗅到第一口清新的空气,姜谣的神经一瞬间轻松了,但膝盖上的伤反倒隐隐作痛起来。   的确挺严重的。   她低头看了看,擦掉渗出来的鲜血,染湿了小半块纸巾。   刺痛感不断发酵,占据着她的注意力,她把纸巾紧紧攥进手里,手心里都是汗。   医务部离体育馆不远,有好心的学生指路,一个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陪着,有人偷偷把姜谣受伤的模样拍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这是哪个明星,但都知道学校在录制真人秀,朋友圈都传遍了,最新消息沿着网络不断传播出去。   姜谣在大厅取了号,对冯连道:“行了,你也别跟着我了,再去跟导演好好说说,你刚刚语气不怎么样。”   她看得出来,导演有继续录下去的意思,要不是冯连态度强硬,大概随意喷喷药就好了,毕竟她不是什么大人物。   冯连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姜谣的肩膀,妥协道:“好吧,你自己注意点。”   节目组没人知道姜谣家里的关系,这样看来,他作为小透明艺人的经纪人,方才也的确有些反应过激,留下的印象不好,保不齐镜头就被剪了,得不偿失。   做这行的都是人精,冯连也深谙其道,马不停蹄的赶回去善后了。   姜谣一个人在座椅上等着,周末来看病的学生还挺多,也不知道是她的伤口太吓人了,还是在一群学生里,她还挺有明星的气质,总之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甚至有男生主动把自己的号换给她。   姜谣没要,执着的擦拭着渗出来的鲜血。   她做事也算专心致志,低着头,微微噘着嘴,眉头微蹙着,仔细观察自己的伤口,一缕头发顺着耳侧滑下去,垂在胸前,过堂风一吹,发丝飘飞。   耳边传来嗒嗒的皮鞋声,沉稳又有节奏感,听起来莫名的让人心平气和。   姜谣没抬头,直到皮鞋声停在了她的面前。   一股若有若无的清茶味道,混合着医务部的消毒水味儿萦绕在她周围,她怔了怔,把目光落在地面的那双鞋上。   她顺着黑亮的皮鞋往上看,是熨烫整齐的黑色西裤,包裹着笔直修长的双腿,窄窄的柔韧的腰线被皮带束缚着,深蓝色衬衫没入西裤,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心里似乎有了某种预感和期待,她却不敢看的太快,太暴殄天物。   仿佛面前是一条繁花盛景的路,一寸一毫她都不舍得错过。   他的脖子颀长白皙,衬衫的扣子禁欲的扣到最后一颗,喉结猝不及防的滑动一下,浅浅的皮肤下,脉搏轻轻跳动。   恍若隔世。   姜谣仰起头,阳光从季渃丞身边斜斜的投下来,跳跃的浮光停留在他的侧脸,滑过下颚流畅的弧度。   他垂眸看她,眸色深沉,眼尾折成蝉翼状,神色间竟微微有些严肃。   她懵懵的想,他怎么还是那么好看啊。   其余的,来不及想了,也没有精力想了。   她仿佛醉卧沙场的末路将军,又好像直达天听的穷酸诗人,刻骨的伤痛和巅峰的狂喜在一瞬之间降临,黄粱一梦。   季渃丞轻扯了下西裤,坦然的坐在她身边,侧过身,审视着她。   姜谣的睫毛颤了颤,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嗓子里像塞住了棉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股茶香味儿更浓烈了,是季渃丞喜欢的顾渚紫笋,她一直记得。   还是季渃丞先说的话,没有半分多年不见的惆怅,就好像昨天姜谣才从高中毕业一样。   “怎么伤成这样?”   他问她腿上的伤,还有来不及擦掉的丝丝血痕。   姜谣望着他的眼神,他一惯把情绪藏的很深,但话出口的那一瞬间,难以掩饰的关心被姜谣敏感的捕捉到了。   她的眼眶一瞬间红了,往昔的记忆劈天盖地而来,带着震耳欲聋的声势,直达身体里最酸涩的软肋。   季渃丞似有察觉,立刻错开眼神,不自然的快速眨了两下。   他手里捏着方才从窗口取来的纱布,想去擦干净她流到脚踝的血痕。   姜谣抿了抿唇,露出一个并不自然的笑。   “季老师,好久不见。”   她一字一顿,咬字无比清晰且沉重,季渃丞的动作骤然停住了,手臂悬在半空。   她从不叫他季老师,哪怕他的确是她三年的物理老师,因着难以启齿的一点小心思,姜谣从来只叫他的名字。   不管是在盛华代课的三年,还是如今做T大教授的三年,姜谣是唯一一个如此胆大包天的学生。   可现在,她偏偏用着最妥帖最规矩的称呼唤他,仿佛在咬牙切齿的报复他曾说过的——   “我从前是你的老师,以后也只会是你的老师。”   他突然能体会姜谣当时的心情了,原来巨大的落差带来的是无边无际的空虚。   季渃丞抬起眼,轻轻点了点头,把消毒纱布递到姜谣手里:“先擦擦吧。”   手指不慎相触的时候,季渃丞才发现,姜谣的指尖那么凉,和如今的燥热天气格格不入。   姜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捏着纱布,囫囵的擦了擦血,气氛微妙的尴尬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反正她在季渃丞面前早就没什么自尊了。   好在很快就叫到了她的号,她回过神来,立刻逃离似的站起身,快速走进急诊室,让浑身紧绷着的肌肉得以放松。   姜谣清楚的知道,离开季渃丞的视线范围,让自己多么的不舍,但她也异常清醒,自己并不想再听一遍当年让人痛彻心扉的话。   只是好可惜,还不知道他这些年过的怎么样,还没有看够他的模样。   “伤口处理好了,我给你开个药膏,但是要等结痂之后抹,一天三到五次,去疤痕的。”医生说完话,抬眼看发愣的姜谣。   “听到了么?”   “哦好。”姜谣回过神来,其实并没有记得什么,却也不好意思再问一遍,只得含糊道,“那我...在哪儿交钱?”   医生指了指门外:“去窗口拿药交钱。”   “谢谢。”   姜谣站起身子,转回头想往出走,却突然停住了脚步,错愕的看着靠在门口的季渃丞。   他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不对,他怎么会跟过来的?   季渃丞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她擦了药水的双腿,血还没有止住,甚至因为必须擦去磨破的表皮,几处已经凝结的地方又重新裂开了。   他移开目光,从她手里取过医药单,语气轻柔道:“刷我的教师卡吧。”   大学里的医务部,对本校师生是有相当大的优惠的,姜谣毕竟曾经是他的学生,他替她刷卡也无可厚非。   姜谣迟愣了片刻,一瘸一拐的跟出去,目送着季渃丞去窗口刷卡,取药,颔首道谢。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语气犹疑道:“季老师不是来看病的?”   季渃丞背对着她,低头看了看手里潦草的医药单,停顿了半晌,这才缓缓道:“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谣谣:“好奇怪,不看病为什么到医务部来?”(故意的)   季老师:“......”(不可控制的脸红) 第3章   不是。   那是什么?   她揣着惴惴不安的小心思和来自记忆深处的隐伤。   那些搅弄的她七上八下的情绪汇聚在口舌处,就只剩下一个“哦”字。   她忍不住去看季渃丞的侧脸,一如当年她仰望他的眼神。   季渃丞好像比以前更清冷了,三年未见,他身上仅有的那丝少年气也完完全全消失殆尽,现在他是T大最年轻的物理教授,带着一个比一个优秀的学生。   她呢,好像从大学开始,就习惯频繁进组了,结果到现在也没混出什么名堂。   在表演老师那里的印象简直恶劣,班主任对她就一个形容词,浮躁。   年纪轻轻的,没树立起演员的自我修养,就光想着做大明星了。   她也从不忌讳把想红的渴望表现出来,但她一直执着谨慎的坚守着底线。   她想红,是为了有足够的实绩去配得上季渃丞,而她必须靠自己,不能当一个完全依仗家里资源的蛀虫。   其实说起来,‘配得上’这三个字也有些荒唐,因为季渃丞不喜欢她,所以他们之间才不那么平等。   “怎么了?”季渃丞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脸来盯着她看。   他看起人来一向专注且真诚,就是这种眼神,总是让姜谣心慌意乱,一如当初在物理办公室里,在课堂上,在偶然相遇的走廊里,在遥遥相望的操场上。   姜谣深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的摇摇头,露出一个沉稳的笑,桃花眼一眯:“没有啊,节目组还等着我呢。”   季渃丞微微蹙了蹙眉,抬起手看了看表:“恩,我也该回实验室了。”   “再见。”   姜谣的眼神飘了飘,目光最终定格在被阳光笼罩的石阶上,她率先从季渃丞身边擦肩而过。   两条腿好似灌了铅,片刻都不愿离开季渃丞所在的地方,但现在的她无比清楚,死缠烂打绝不会得到季渃丞半点喜爱。   季渃丞目送着她离开,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衣领最上方的扣子。   姜谣喜欢他穿衬衫的模样,最好挽起袖子,解开上方第一颗扣子,露出锁骨。   她从不遮掩惊艳的目光,有时候在课堂上,会看的他有些拘束和尴尬,所以习惯了逆着她的喜好来。   姜谣的身影很快消失了,只有空气中还留着一股淡淡的碘酒味道,季渃丞晃神片刻,便很快恢复过来,朝门外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哎,季老师,刚那小明星你认识啊?”   猝不及防被拍了一下肩,季渃丞停在原地,侧过身看了一眼,语气疏离道:“徐老师。”   徐禾玮笑嘻嘻道:“现在这女明星长得都挺好看啊,可惜最后都得跟富豪。”   季渃丞冷淡的扫了他一眼,直白道:“听说你的论文又被《科学》打回来了?”   徐禾玮被噎了一下,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他嘴角抽了抽,似笑非笑道:“我这也才回国一年,还不太急,要是三年都没成果,才闹心呢。”   季渃丞轻笑了一声:“哦,也对。”   他回国之后,先是在盛华高中耽误了三年,哪怕耽误了这三年,他依旧比同龄人的履历华丽的多,也更受学院重视,多少引得别人不满。   徐禾玮撇了撇嘴,拿着开好的感冒药,头也不回的往学院走,他得比季渃丞花更多的时间在研究上,才能有朝一日彻底甩开季渃丞。   季渃丞捂住嘴,轻轻咳嗽了一声,或许是洗过澡着了凉,也或许,再次见到姜谣让他难免有些波动。   T大校园不小,走着走着,他竟然也绕到了体育馆附近。   他很少因为私人的事情耽误工作的时间,今天大概...破例了太多次了。   台阶上站着摩肩接踵的观众,把体育馆的大门堵得密不透风,隐隐约约能听到在最靠近大门的地方,传来吃瓜群众的欢呼声。   季渃丞远远的望着,抱着手里的文件淡笑。   他不爱太过热闹的地方,但如果他想见的人注定处在喧闹中央,那他也是愿意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一直到整个录制结束。   但在人群散开的时候,他就离开了,耽误了几个小时,今天大概又要加班了。   风有点大,卷着地上细碎的石子打转,姜谣从体育馆出来的时候,疲惫的快要睡着了。   冯连给她盖好毯子,把她绑头发的头绳送下来,嘱咐道:“机票我改明天了,今儿节目组要聚个餐,你下午缺席那么久,再推了就不合适了。”   姜谣懒洋洋的支吾一声,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梦里的片段碎成了渣渣,但无外乎都跟季渃丞有关,那些对她来说已经有些遥远的高中记忆,像爆米花一样炸开,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清晰。   她都不知道冯连是什么时候给她抱回酒店的,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姜谣努力眨了眨眼睛,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涨痛,缓了好一会儿,她才逐渐恢复神智,然后尖叫着冲进卫生间卸妆。   对女演员来说,没什么比一张好皮囊更重要了。   美容护肤要从小做起,她们这种长时间带妆的职业,更要好好保护皮肤,这一觉睡的,眼妆晕成大熊猫,脸上的粉底也参差不齐。   她花了不少时间,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还没吹干头发,冯连就在门口催她。   “谣谣,赶紧收拾啦,让人等不合适。”   姜谣胡乱拍了拍补水精华,直接把湿漉漉的长发披散着,套了一条纯黑色短裙,就匆匆忙忙的拉门出去了。   冯连盯着她犹豫道:“你没化淡妆?”   姜谣揉了揉黑发,指尖一股橘子味洗发露的香味儿。   “刚卸了,就不化了。”   “也行吧。”冯连也没强求,姜谣现在正处在颜值巅峰时期,哪怕不化妆,依旧是美艳动人的大美人。   晚上的聚餐就是个大型劝酒陪酒交际场,有人游刃有余,有人手足无措,但不管是哪种心态,反正去了就是个喝。   冯连还挺有底线的,哪怕知道该有的交际必不可少,但他时刻没忘了姜谣的真实身份,宁愿让人不痛快,也不能纵容别人灌姜谣酒。   但架不住小姑娘自己管不住自己啊!   姜谣的酒量在高中就练出来了,她从小一起混的发小们大多都是男孩,她也经常跟着他们胡闹折腾,偷偷喝酒这种事都不知道发生多少次了。   冯连见姜谣像喝水似的一杯一杯往肚子里灌,恨不得回到下午抽自己一巴掌。   这破烂聚餐怎么就没推了呢?   姜谣凭借一己之力,喝吐了周围好几个男演员,她自己仍然屹立不倒。   和一群扭捏作态的女星相比,她到显得格外突出,一晚上把下午丢的人缘全都捞了回来,还和几个发展势头不错的明星成了酒友。   大晚上的风凉飕飕的,姜谣就穿了一件小裙子,冯连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她披上,一边帮她系好扣子,一边喋喋不休的唠叨。   “要是让董事长知道,非得骂死你不可,谁让你在这种场合玩命喝酒了?”   姜谣一挑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看我醉了么?”   冯连没话说了。   虽然酒气挺足,但看起来神志清明,真不像喝醉的。   “赶紧回房间休息吧,明天早晨九点的飞机,别起晚了,六点我给你送早餐。”一进到酒店大厅,冯连就把自己的外套拿了回来。   他那外套太不起眼,酒店里多少有爱凑热闹的人照相,姜谣的生图也必须美美的。   回到房间里,姜谣坐在床上呆滞了片刻。   她也不是没醉,只是没有当年那么喜欢外露了,神经是异常兴奋的,兴奋到她不知道该怎么抵消。   半晌,她拽过自己的手机,飞快的输了一个电话号码。   她盯着号码看了一会儿,却并没有拨出去。   自从当年季渃丞为了断掉跟她的联系,换了手机号,她第一时间就从发小那里拿到了新号码。   但是三年了,她不记得自己输入了多少次,却没有一次打出去过。   这种心情挺复杂的,但却让她觉得安心,起码她和季渃丞并不是真的一点关联都没有了。   她颤了颤睫毛,长出了一口气,眼前雾气蒙蒙的,直到看不清屏幕上的数字。   人喝了酒,总是容易情绪波动。   眼泪猝不及防的砸在手机屏幕上时,她才突然如梦方醒似的站起身来,抓起房卡冲出了门。   站在T大的校园门口,随手给出租车司机塞了钱,姜谣头重脚轻的往里走。   她突然格外想念今天见到季渃丞的地方,她需要再细细回味一遍,才能放心离开帝都,不让这次意外影响自己的工作。   可惜医务部已经关门了,连值班的老师都没有,在淡白色路灯的掩映下,灰突突一片。   她蹲在地上,有些作呕,但呕了半天,除了些酸水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她撑着路边的座椅站直身子,给司湛打了个电话。   “你们T大教师公寓在哪儿?把季渃丞的公寓地址定位给我。”   她跟司湛从小玩到大的,对她和季渃丞的事,司湛比任何人知道的都清楚。   电话对面顿了顿,司湛“啧”了一声:“你都憋了三年了,终于忍不住了?”   姜谣翻了个白眼,口齿不清道:“废话那么多,赶紧告诉我。”   司湛声音变得有点儿严肃:“你是不是喝多了,助理经纪人都不在你身边?”   “哎呀大哥你告诉我行不行!”姜谣没什么耐心,语气里已经带了哭腔,她现在的头脑被酒精麻醉的特别简单,只有一个念头,见季渃丞一面。   司湛沉默了片刻,不多时,微信给她发来一个地址。   姜谣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果断的挂了电话,朝教师公寓的方向走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刺激了她的方向感,在陌生的校园,辨不清东南西北的黑夜,她竟然顺利的找到了季渃丞的公寓。   可惜,窗户是黑的。   她仰着头,呆兮兮的望着整齐的铁栏杆,眼前多少有些重影。   夜风明明有点儿凉,但此刻醉意发酵,她却觉得浑身燥热,恨不得一场大雨把她浇的淋漓尽致。   她对着别无二致的窗子喃喃道:“季渃丞,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   高中毕业那天,她和季渃丞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只是那时候,不管他如何义正言辞,都浇不灭她的一腔愚勇。   “然后接下来,我是不是该强吻你了?”   姜谣嘟囔后,抿着唇,有些羞涩的笑了。 第4章   夜晚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带着一股紫荆花的清香。   季渃丞收到了司湛的消息,丢下了其他几个研究员,匆匆从实验室赶回来。   远远的,他就看到了座椅上单薄的身影。   姜谣就穿了一条薄裙,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脑袋耷拉着,头发被雨淋得湿漉漉的。   季渃丞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到姜谣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   “醒醒。”   姜谣已经睡得昏昏沉沉,没有半点知觉。   季渃丞揉了揉指尖沾到的雨水,咬牙低声斥道:“胡闹!”   被雨水浇的,她的皮肤很凉,裙子紧紧贴在身上,像甩不掉的绳索,越勒越紧。   季渃丞把伞扔在一边,单手绕过姜谣的脖颈,另一只手抱紧她的双腿,稍稍一用力,把她抱了起来。   她可真轻,轻的季渃丞有些失落。   当年她扑上来强吻他的时候,还带着踏踏实实的蛮力,能把他撞的一颤。   现在圆嘟嘟的婴儿肥不见了,身上也瘦成一小条,手臂所及之处,都是硬邦邦的骨头。   她过的很苦么,还是这个行业对她的要求太高了?   季渃丞艰难的挪出一只手开了门,把姜谣抱进了房间。   她一直都没醒,只是把脑袋缩进季渃丞的胸口,努力汲取着来之不易的热源。   季渃丞叹了一口气,把她轻轻放在床上,双臂甚至有些不适应突如其来的空虚。   真不忍心叫醒她,她好像喝了很多酒,脖颈挂着淡淡的红意,一张苍白的小脸固执的皱着,睡得也不安稳。   他蹲下身,单膝着地,在姜谣的耳边轻轻叫她:“姜谣,起来洗个澡,不然会生病。”   他甚至加大力气推了推。   但醉酒的人哪有精力起床梳洗,姜谣不耐烦的转了个身,嘴里嘟嘟囔囔的听不清楚。   季渃丞无奈的摇了摇头。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帮姜谣换衣服洗澡,姜谣的手机也不知道没电多久了,连她经纪人都联系不了。   季渃丞盯着她的睡颜看了片刻,站起身出了门。   大半夜的,外面又下着雨,他真是不好意思请纪老师的夫人来帮忙。   但是他更不忍心姜谣穿着湿漉漉的衣服,昏睡一夜。   纪夫人倒是很爽快,还从家里带来了些红糖和姜,嘱咐季渃丞有时间给她煮了。   看着床上纤瘦的身影,纪夫人意味深长道:“这姑娘倒是对你很上心。”   季渃丞颇有些尴尬的别过眼神,不自在的眨了眨:“她是...我以前的学生。”   纪夫人点点头:“小姑娘长得好看,眼光也挺高。”   季渃丞轻咳一声,含糊道:“她只是太小......”   “你帮我把她抱到浴室,我给她冲冲,换个衣服。”   “好,我去给她取个衣服。”   季渃丞的衣柜里,大多是素色的衬衫T恤,他随意看了看,取了件还没穿过的肥大衬衫,递给了纪夫人。   “真是太麻烦您了。”   “小季你别跟阿姨客气。”   纪夫人在浴室帮姜谣冲洗,季渃丞去厨房给她熬姜糖水。   把生姜切了片,又兑进去红糖,看着锅内慢慢升腾起来的热气,季渃丞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温热的蒸汽弥漫了狭小的空间,他关了火,把姜糖水倒出来,小心的捧到卧室的床边。   刚放下瓷碗,淋浴的声音停了,又过了一会儿,纪夫人扶着脚步虚浮的姜谣走了出来。   姜谣披散着头发,穿着季渃丞的大衬衫,一双眼睛红彤彤的,呆滞的望着陌生的环境。   季渃丞转回头,正对上姜谣不聚焦的目光,胸口竟然微微有些酸涩。   “交给我吧,辛苦您了。”他从纪夫人手里把姜谣接过来,扶她到床上靠着。   “那我先回去了,小姑娘喝多了,又哭又笑的。”纪夫人擦了擦手上的水,也不多呆,给季渃丞带上了门。   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季渃丞轻轻摇了摇头,耐心的蹲在姜谣身边,伸手去端瓷碗。   瘫在床上的姜谣总算有了反应,她眨了眨泛红的桃花眼,嗓音软糯糯的叫:“季渃丞......”   季渃丞应她:“嗯。”   姜谣好似没听到一样,继续有气无力道:“季渃丞。”   “嗯。”   “季渃丞。”   “嗯。”   ......   她叫多少遍,季渃丞就回答多少遍,直到姜谣迟钝的大脑勉强接受了眼前的现实。   “把姜糖水喝了,别病倒了。”   季渃丞垂下眼,轻轻吹了吹热气,把碗递到姜谣面前。   姜谣固执的看着他,没有接过来。   直到季渃丞以为不会收到回复了,这才听姜谣缓缓道:“你喂我。”   季渃丞浑身一僵,勺子不经意间撞到碗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姜谣轻轻呼着气,胸膛一起一伏,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季渃丞,无辜又执拗。   罢了。   反正到最后他总会妥协的。   季渃丞低下头,用勺子舀了棕红色的糖水,放在唇边试了试温度,然后小心翼翼的递到姜谣面前。   “我喂你。”   姜谣怔怔的看着他,机械性的张开嘴,舌尖小心翼翼的探出来,舔了舔糖水,被辣的一蹙眉。   她不喜欢姜的味道,饶是如此,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喝了进去。   一口又一口,季渃丞喂的很熟练,她喝的也很利落。   两个人都不说话,有时靠的太近了,仿佛彼此的呼吸都能感觉的到。   季渃丞耐心的,把一碗糖水都给姜谣喂了进去,确认她没什么感冒的征兆,这才起身去洗碗。   姜谣不吵也不闹,仿佛身魂分离一般,呆呆的望着季渃丞的背影,直到脑子里一片浆糊,双眼再也支撑不住。   等季渃丞回来,发现姜谣已经歪倒在抱枕上睡着了。   蓬松的头发遮住她半边侧脸,白皙的脖颈还浮着一条没消退的红痕,不由自主的,季渃丞伸出手,轻柔的拨开她凌乱的头发,然后抱住她的后颈,把她缓缓放到枕头上。   她身上带着他沐浴露的香气。   季渃丞深吸了一口气,扫除自己脑海中不该有的心思,从床头柜里拿出碘酒,重新给姜谣的膝盖消毒。   这小丫头真是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要是伤口被雨水浇发炎了,又得遭罪。   好在姜谣睡得熟,伤口上的一点刺痛根本唤醒不了她,季渃丞处理完所有事情,从书房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姜谣睡在他床上,他也无处可去了,就把笔记本抱过来,一边守着姜谣,一边处理邮件。   敲击键盘的声音尽量放的很轻,似乎不自觉的,心里就温柔了许多。   睡着的姜谣很乖,呼吸轻柔,一只胳膊探出被子外,悬在床边,手指还无意识的攥了攥。   季渃丞根本没办法把全部的心思放在邮件上,他微微躬下身子,抓住姜谣的手腕,目光却落在那条星星手链上,眼中闪过片刻的错愕。   那是四年前,他送给姜谣的生日礼物。   当时刚刚错过她的生日,还因为成绩的问题骂了她,姜谣委屈又失落的模样至今还清晰的存留在他的记忆里。   他于心不忍,到底做了点越矩的事,送给她一串手链,坠着两颗星星,星星中心嵌着剔透的钻石。   她竟然一直戴着。   这手链不贵,尤其是对姜谣的家境和职业来说,并没有那么特殊。   季渃丞的神色有些复杂,他掀开被子,把姜谣的胳膊塞了进去,然后盯着姜谣的睡颜看了半晌,喃喃道:“傻瓜。”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这声“傻瓜”似乎比手链还越矩的多了。   -   梦境真是个好东西,它给人躲避现实的空间,给人欺骗自己的幻境,那么多的求而不得,终将在深夜得到慰藉。   就比如温柔似水的季渃丞,好脾气喂她喝水的季渃丞,不再和她保持距离的季渃丞。   一晌贪欢,转瞬即逝。   姜谣猛地睁开眼睛,白茫茫的世界终于恢复了色彩。   她撑着床坐直身子,望着陌生的房间,努力搜寻空白的记忆。   “你醒了。”   季渃丞平静的抬起眼,直了直坐的酸痛的腰。   他一夜没睡,守在姜谣床边,生怕她什么时候难受想吐。   姜谣看着季渃丞眨了眨眼睛,侧脸慢慢涨红。   她隐约记得自己喝了好多酒,然后从宾馆溜了出来。   所以她是去找季渃丞了?   她竟然来找季渃丞了!   姜谣心里暗骂,怎么这么不知廉耻,竟然还跑到季渃丞家来了,季渃丞现在肯定讨厌死她了,更瞧不起她了。   “我...我昨天...”她一低头,看见了分明不属于自己的肥大衬衫,此刻贴着她的前胸,凸起的轮廓看的清清楚楚。   姜谣尴尬的面红耳赤,怂怂的龟缩起来,抱着被子不知所措。   季渃丞轻咳了一声,移开目光:“你昨天喝了很多酒,在路边椅子上睡着了,我找隔壁的老师给你换了衣服。”   “噢噢...”姜谣不安的舔了舔下唇,眼神无所适从的四处乱飘。   她喝的太多,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万一有让季渃丞不自在的,那她这三年的忍耐岂不是白费了。   “季渃丞,我说我是夜游T大,偶然到你门口的,你信么?”姜谣小心翼翼的打量季渃丞的脸色,不安的舔了舔干涩的下唇。   季渃丞微微挑了挑眉,把目光落在自己看了一半的书上,他慢悠悠的翻了一页,轻飘飘道:“司湛给我打过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童淼:在我留学期间请持续助攻。   司湛:(摊手) 第5章   冯连在短短的两个小时里,体会到了痛失爱子的老母亲心态。   昨天晚上跟姜谣哥俩好拼酒的男演员都成了他的怀疑对象,他恨不得冲进人家的被窝里把姜谣给翻出来。   然而两个小时之后,冯连瘫坐在地上,终于意识到,他把手里唯一一个女艺人,大老板的宝贝闺女给弄丢了。   职业生涯走到了尽头,良心也终将受到谴责,冯连抱着双腿蹲在姜谣房间里哭。   索性在完美误机之后,一个陌生的电话让冯连成功仰卧起坐。   “连连,我昨天晚上出去......”姜谣举着季渃丞的手机,语气绵软中带着愧疚。   “你到底跑哪儿去了小祖宗!”冯连冲着手机崩溃大喊。   这还是他做经纪人以来,第一次对艺人发脾气,发的还特别怂,把自己给气哭了。   姜谣也吓了一跳,眼睛紧闭了一下,不安的吐了吐舌头。   让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她真是恨不得自戕谢罪,但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连连,我给你地址,你给我带...带套内衣来。”   冯连:“......”   说起来实在尴尬,她昨天晚上淋了雨,湿了个彻彻底底,换下的衣服还在季渃丞的卫生间里面放着。   刚起床没想这么多,现在一细想,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季渃丞靠在门边等着她,听她说到内衣,还是有些尴尬的别过了头,耳根默默发热。   姜谣打完电话,眼珠转了转,然后伸平胳膊,把手机递了过去。   “谢了。”   季渃丞接过手机,轻扯了下唇角,用眼神示意下客厅:“随便做了点早餐,吃么?”   他等着姜谣的回复,但是姜谣整整呆愣了半分钟。   季渃丞亲手做的早餐?   她以前不止一次幻想过,季渃丞穿着整齐得体的家居服,把面包片放进烤面包机里面,然后用砂锅温着牛奶,平底锅里还有煎好的的德式香肠......   然后他回头温柔一笑,不需要多说什么话,整个世界都亮了。   “怎么了?”季渃丞轻轻皱眉,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虽然了解的不深入,但是他多少知道,有些演员的饮食被控制的很严重,或许姜谣瘦了这么多,是因为拍戏需要?   姜谣立刻掩饰了眼底的慌张,故作轻松的摆了摆胳膊,言语间略带试探:“季老师对昔日学子还真是情深义重啊。”   ‘情深义重’四个字显得颇为意味深长,既让人知道她意有所指,却又把尺度掐的格外有分寸。   季渃丞微眯了下眼睛,目光柔和了不少,他抬眼故作深沉道:“因为我的学生,都懂得尊师重道。”   姜谣舔了舔下唇,彻底把航班,经纪人都抛在了脑后。   她爱死季渃丞一本正经的劲儿了,他越是斯文,越是禁欲,就越是让人想彻底撕开他的保护层,将欲望坦坦荡荡的显露出来。   但是她得忍,她现在还走不到季渃丞的保护层内。   一顿早餐吃的格外旖旎。   姜谣不知道偷看了季渃丞多少眼,被偷看的人当然是知道的,他装作不知道罢了。   冯连风风火火赶过来的时候,姜谣刚刚擦干净嘴巴。   一开门,冯经纪人的表情就变得格外复杂。   姜谣穿着明显不属于她的肥大衬衫,光着两条纤细的长腿,膝盖上的伤口刚刚结痂,显得楚楚可怜,领口的扣子暧昧不清的解开一颗,露出大片的细腻肌肤。   再结合带一套内衣什么的......难不成昨天晚上太激烈给撕烂了?   “连连,辛苦你了。”姜谣从冯连手里接过袋子,眉头一蹙,嘴巴一抿,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冯连没办法跟她生气,特别真情实感的翻了个白眼。   姜谣抱着袋子去房间换衣服,季渃丞深深的看了冯连一眼,伸出手带着友好的笑意:“你好,季渃丞。”   我的妈季渃丞!   冯连心脏突突的跳,他当然知道季渃丞的名字,更知道姜谣对季渃丞存的心思。   长得是真好看,学历也是真高,怪不得把姜谣迷的五迷三道的。   但他心里哪怕再腥风血雨,表面上依旧得做到位。   他在裤子上擦了擦手,笑眯眯道:“季教授么,久仰大名。”   但刚说罢,他突然意识到久仰大名这个词用的不好。   他们混娱乐圈的,能对大学教授久仰大名,还不是从艺人那里听来的么,这等于变相把姜谣给卖了。   他正琢磨着怎么补救一下,不能让自家姑娘上赶着,但季渃丞似乎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冯连又自己把话咽了回去。   “她换下的衣服在卫生间,我去拿给你。”季渃丞对冯连不熟悉,这个场景下,他也不便跟对方解释自己和姜谣的纠葛。   “等一下季教授,我还有点事想问。”冯连有些踌躇,他不安的搓了搓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季渃丞微低下头,轻笑道:“您说。”   冯连自己倒是挣扎了半天,磕磕绊绊道:“那个...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什么话我就大大方方的说了。”   季渃丞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手插到裤兜里,抬眼认真看着冯连。   “昨天晚上...带套了么?”   “......”   气氛有些诡异的尴尬,季渃丞沉默片刻,掩饰性的伸出手摸了摸鼻子,难以抑制的有些脸红。   他虽然是成年人,但多年严于律己又生性淡薄,对于光明正大讨论这种事情还是有些不舒服。   而且姜谣的经纪人显然是有些误会了,他怎么可能对姜谣做那样的事。   “您想多了,我...我是她的老师。”   看冯连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季渃丞还是相当不自在的给了颗定心丸。   他刚说罢,自己都觉得浑身像被火燎了一般,燥热的无地自容。   冯连有些吃惊的张着嘴巴,显然这个结果不在他的预判之内,半晌才堆起笑容,真心实意的鼓了鼓掌。   “您真是位好老师。”   气氛明显更尴尬了,两人相顾无言,彼此假笑。   姜谣换好了自己的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   碍于膝盖上的伤,冯连给她带了件半身裙和纯白色短袖。   她的身材玲珑有致,平时出的图大多都是勾勒曲线的束身服装,今天披散着头发,穿的既素雅又简单,恍惚有种学生妹的青涩感。   像极了高中时的她。   那时候的姜谣扎着高高的马尾辫,穿着校服裙,成天一副春风得意不可一世的模样,特别鲜活。   季渃丞自己都没想到,原来姜谣的样子在他心里扎根的那么深。   “衬衫我洗好之后还给你。”姜谣捋了捋头发,把换下来的肥大白衬衫递给冯连。   季渃丞摇摇头:“不用了,我......”   “我还有工作要忙,昨天谢谢老师。”姜谣飞快的打断季渃丞的话,催促似的拍了拍冯连的肩膀。   冯连笑呵呵的颔首:“季教授再见。”   他当然知道姜谣的心思,用还衬衫这个拙劣的借口,再见季渃丞一面。   不然这就在季渃丞家,放洗衣机一甩就行了,哪有那么麻烦。   可惜不光是冯连,连季渃丞也明白姜谣的心思,但他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目送姜谣和冯连出门。   原来理智,并不是永远占据上风的。   哪怕他清楚的知道,昨天晚上只不过是一场意外,但他仍然因为姜谣一句“你喂我”而心头发颤。   唉。   季渃丞只在原地回忆了片刻,就干净利落的收拾了电脑包,穿戴整齐的出了门。   昨天耽搁了进度,今天大概又要通宵了。   路面尚有积水,沉淀了一夜,又被轮胎践踏的泥泞不堪,几片脆弱的绿叶倦倦的黏在石阶上。   帝都还笼罩在层层雾霾之中,影视城却已经天光大亮。   姜谣延误了拍摄,被导演毫不留情的一顿骂。   女主演正在遮阳伞下休息,看见姜谣顶着大太阳挨骂,幸灾乐祸的撇了撇嘴,连腿都抖的欢快了几分。   片场枯燥,乐子本来就少,没有针对谁,但谁成为笑柄谁就是取悦大家的对象。   只不过今天恰巧是姜谣罢了,而且还是年轻漂亮的姜谣,这让吃瓜看戏的人有种微妙的优越感。   哪怕你长得再好看,是什么宅男女神清纯玉女,还不是被制片导演乃至灯光造型折腾的小透明。   一切源于不红。   冯连挂着营业式假笑给人赔礼道歉,拿钱请全组工作人员喝冷饮。   但姜谣却没什么反应,就好像被骂的人不是她一样。   冯连心里明白,姜谣不是没脸没皮,她只是真的不在意别人对她的评价。   其实有时候,他觉得姜谣特别生机勃勃,有时候又觉得她没有一点烟火气。   你说她心高气傲,但她从来没看不起谁,好像跟合得来的龙套都能欢天喜地的聊起来。   但要说她热情洋溢,却没有丝毫真实感,好像能让她发自内心有反应的人或事特别少。   说到底,她真心实意在意的,也就只有那一个人的眼光,甚至做些什么事,大概也是为了合那个人的眼光。   冯连皱着眉,不安的捏了捏手里装着衬衫的袋子。   情深不寿,动情太深的女演员,是会遭报应的。   “想什么呢,我手机拿着。”姜谣调皮的揪了揪冯连的小胡茬,把手机扔给了他。   冯连恍然回神:“啊,我给你充电。”   姜谣看他懵兮兮的样子,噗呲一乐,转身去化妆间了。   其实她心情格外好,连被看笑话都阻止不了的那种好。   她心里有种敏锐的直觉,似乎在某种特定情境下,季渃丞会对她放松警惕,而他放松警惕的时候,竟然有种已经动情的错觉。   冯连没跟过去,他坐在保姆车里面,直着腰板,双腿并拢,特恭敬客套道:“哎姜总。”   “好的好的,谣谣最近不错,就是瘦了点,哦,昨天去个真人秀当飞行嘉宾,不小心磕了腿。”   “没事,都处理好了,谣谣特别努力。”   “是是是,姜总,我有件事......”   “《穿越时光降临》这个剧,能不能偷偷给谣谣安排,别让她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谣谣:说好的怎么可能对我做那样的事。(微笑)   季老师:仅限于本章。(无辜) 第6章   一个星期不到,姜谣终于杀青了。   和剧组熟的不熟的一通合影之后,她收到了一大捧花,康乃馨满天星大合集,为她双腿的磕伤画上圆满的句号。   平时把她骂的狗血淋头的导演郑重的拍了拍她的肩,送上了最美祝福——   “以后别拍我的戏了。”   姜谣感动的热泪盈眶,报以真挚回馈:“再见吧暴躁狂。”   两人进行了史上最虚伪的拥抱假笑,终于彼此放过,争取江湖不见。   从剧组解脱出来,姜谣长出一口气,跟几个关系好的演员互留了微信,然后坐上车,头也不回的去了机场。   摘掉墨镜,姜谣眨着桃花眼,深情款款的看着经纪人。   “暂时没什么安排了吧,我得回学校准备毕业大戏。”   她这几年在外面疯久了,要是毕业大戏再打酱油,恐怕学院会拒绝给她毕业证。   冯连给她递了条口香糖,一边偷眼看她一边小心的嘱咐道:“我看你也别太上心,现在大家都在到处跑剧组面试,更何况你还在上升期。”   姜谣吧唧吧唧嚼着口香糖,无所谓道:“我不是下部剧还没信么,都能去马代度假了。”   冯连心虚的摸了摸下巴,故作镇定道:“嗨,谁知道能不能有好消息呢。”   姜谣停下动作,有些诧异的看了冯连一眼:“什么好消息?”   冯连耸了耸肩,眼神飘向窗外:“我也不知道啊,慢慢见组呗。”   “你......”姜谣皱了皱眉,总觉得冯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那个衬衫什么时候送回去啊?”冯连打断了姜谣的话,迅速转移了话题。   果然,一提到季渃丞,姜谣就不在意方才的一点疑虑了,她得意的挑了挑眉:“这你就别管了,等回了学校,你可别成天去慰问我。”   冯连一人兼顾多职,明着是她的经纪人,暗着还是她爸派来管着她的监护人。   平时就隔三差五的往电影学院跑,又是送剧本又是送吃的,一个小透明有个如此殷勤的经纪人,怎么都让人觉得奇怪。   “我不去烦你,但你也别躲着我,现在你在你班里算有点名气的,愿意接触毕业生的剧组也多,你上点心。”冯连拎着姜谣的包,一边护着她下车一边唠叨。   飞机平安降落帝都,姜谣才算跟冯连分道扬镳,冯连回公司去做详细汇报,姜谣回学校修复惨淡师生情。   惨淡到什么程度呢。   姜谣揉着太阳穴,觉得眼皮直跳。   杨玉玫做表演系班主任很多年了,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还就对姜谣无可奈何。   “终于回来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冲击奥斯卡了呢。”   看看。   这阴阳怪气的批评指导。   姜谣笑眯眯的给她塞了根烟,一手遮着风,一手按动打火机,替她打着火。   “我这不是实践出真知嘛,不在烂剧里打磨,演技不落地。”   杨玉玫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好烟,一闻味儿就知道价格不菲,一抬眼就知道姜谣刻意讨好她。   “你可得了吧,看看你班柳亿一,选的是什么路线。”   同班攀比果然是泱泱大国的优良传统,绵延数百年,荼毒亿万学子。   姜谣舔了舔上牙膛,眼眸一垂,轻笑道:“她不是最美艺考生么,我们起点不一样。”   杨玉玫是知道姜谣家里的情况的,闻言把烟都拔了出来:“嘶,你再跟我说起点?”   姜谣眨眨眼睛,无辜道:“老师,就我现在这演技,要是动辄大女主上星剧,也不合适对吧。”   她说的倒是冠冕堂堂,听起来还好像一步一个脚印似的。   但糊弄的了别人,糊弄不了杨玉玫。   “演技是要好导演调教的,就你这几年接的玩意儿,我都懒得说。”   杨玉玫明知道姜谣家里人脉广,资源深厚,其实一届里面能出一两个成名的就不容易了,她挺看好姜谣的,但不懂姜谣到底什么路子。   当班主任的都是操心的命,成天替姜谣可惜,郁闷的她烟都抽不下去了。   姜谣见班主任认真了,也不再插科打诨,收敛起眼底的笑意,轻声道:“您也知道我的情况,就算混不出来,也没什么。”   真的是没什么,小红靠捧,大红靠命,她的确想红,但不代表她承受不起一辈子默默无闻的代价。   就跟当初她爸想让她出国留学搞金融一样,家里根本不指望她大红大紫,还惹人眼红。   “姜谣,我总觉得你心里有事。”杨玉玫意味深长道。   姜谣的睫毛颤了颤,含笑默认。   谈话在班主任无奈的感叹下宣告终结,她也总算能回宿舍休息一下。   她们宿舍四个人,只有她在外地拍戏,其他三个室友成天在帝都见组,临毕业了,资源都是重合的,彼此也是竞争关系,连宿舍关系都有些微妙起来。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就只有何丁宁留在宿舍里面打扫卫生。   一见她,何丁宁惊喜道:“你回来了?”   “对啊,给你们带了点礼物。”姜谣把包裹放下,过去抱了抱何丁宁的肩膀。   她们班里面,何丁宁算是最老实踏实的,由于家里条件一般,又不是独生子女,所以特别会照顾人,宿舍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也都是她操心。   何丁宁把拖布放下,笑着用手背蹭了蹭姜谣的脸蛋,然后凑过去看,伸手翻了翻:“都是什么呀。”   “哎等等,这个是我的。”姜谣把装着白衬衫的透明袋子小心翼翼的捧过来,放在自己床头。   何丁宁眼尖:“男士衬衫,你给谁买的啊?”   姜谣眯眼笑了笑,神神秘秘道:“不是我买的,是别人借给我的。”   何丁宁察觉出了什么,惊讶道:“你不会跟剧组男演员......”   姜谣推了她一把,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想什么呢,我是不挑的人么。”   何丁宁拿过自己的那份礼物,笑笑不说话了。   “对了,你怎么没去见组呢,我看她俩都出去了。”姜谣放好东西,出了一身薄汗,她坐在凳子上抖了抖T恤的领口。   “我去了,没面上呗。”一提起这件事,何丁宁显然就没了什么兴致。   她长得虽然不算出类拔萃,但也够的上清秀养眼,更何况这几年她学的努力,一直都是年级第一,但似乎在见组上并没有优势。   姜谣咬了咬下唇,同情道:“试戏时候太紧张了么?”   何丁宁心理素质不算强大,见到凶的选角导演会发怵,有时候比较吃亏。   不过她也明白,何丁宁心气儿高,像她接的那些烂戏,何丁宁还不怎么看得上。   “不是,《袅袅》我试戏都过了,在几个备选里面,但最后所有备选都没上,给了柳亿一。”何丁宁抬起头望着姜谣。   呃...别看我别看我啊!   姜谣移开眼神,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尖,盯着对面的床铺快速眨眼睛。   何丁宁继续道:“这也就算了,你知道《穿越时光降临》这个剧吧,放出风来说男主是当红的张仲洵,好像也是柳亿一的资源,有资本推就是好。”   姜谣用手指轻轻敲打着膝盖,身上的汗也抖干了,桃花眼一抬,含糊道:“她毕竟签了公司嘛,又是最美艺考生。”   万年用不烂的艺考生。   也不知道羡慕个什么劲儿。   她知道何丁宁放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当初姜谣进校的时候,也是校内认可的惊艳美人,有段时间她和柳亿一的校花之争还闹得蛮激烈的,但因为柳亿一的最美艺考生传播度更广,最终坐稳了校花的地位。   而她这些年一直进半吊子剧组,经常被人吐槽,跟柳亿一同人不同命。   何丁宁受了委屈,自然希望在姜谣这里找到认同感,俩人都是可怜的小透明,看着柳亿一的资源望洋兴叹。   但姜谣是伪小透明,实在没法跟她一起抱头痛哭,所以特别心虚。   何丁宁不知道,张仲洵就是姜谣家公司的艺人,小透明时期还在姜谣生日会上弹钢琴助兴。   那时候姜谣跟她爹闹别扭,一脚踩爆一个气球,流畅的钢琴音伴随着突兀的爆破声,张仲洵眼睛都没眨一下,但心里估计烦死她了。   姜谣轻轻咬了咬食指骨节,眼神飘了飘。   要不要跟何丁宁说,这剧不是柳亿一能够到的,最后怎么也是当红流量小花的饼。   但何丁宁能信么?   “你想什么呢?”何丁宁没得到认同感,有点儿失落。   “想穿越这个剧挺好的。”姜谣搓了搓手,真情实感的夸奖了一下自己家投资的剧。   “谁不知道好啊,真让人羡慕,那可是张仲洵啊,男神。”何丁宁靠在椅子上,一边点着脚,一边嘟嘟囔囔。   姜谣摸了摸耳垂,不知道该接点什么。   兜里的手机骤然一抖,算是给她一个喘息的空隙。   她掏出手机一看。   挺短的消息,亮堂堂的,让人头晕目眩。   张仲洵:师妹忙么,找时间见个面吧。 第7章   姜谣是真的有点恍惚。   她和张仲洵没什么私交,甚至连个好印象都没有。   张仲洵这些年越来越红了,粉丝多且狂热,大众情人人设不崩,算是公司出类拔萃的一线了。   何丁宁拍了下她的胳膊,脸上带着笑:“谁找你啊,表情这么一言难尽。”   姜谣条件反射似的把手机扣在了腿上,何丁宁的表情当即一变,勉强道:“怎么,不能给我看啊。”   姜谣快速眨了两下眼睛,没有正面回答何丁宁的话:“我出去一趟。”   “去呗。”   何丁宁意味深长的把下巴垫在座椅靠背上。   至于她心里会有怎样复杂的揣测,姜谣没兴趣关注。   张仲洵家在郊外的别墅区,姜谣打车过去,也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这片住宅区的主人大多非富即贵,张仲洵家还算不太起眼的。   一开门,惯常的客套。   “多年不见,师妹越来越漂亮了。”   张仲洵一笑,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穿着家居服撑着门的样子,不知道能让多少粉丝疯狂。   “恩,还行。”   怎奈姜谣心如止水。   张仲洵嘴角抽了抽,他以为姜谣会客套回来,然后两人愉快的进行下面的话题,但显然他想多了。   “进来坐。”   张仲洵转身走进客厅,姜谣跟在他后面,一段路走的尴尬又安静。   多年游刃娱乐圈的张仲洵开始找话题。   “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儿么?”   “我爸又给你安排任务了。”   姜谣平静的往沙发上一坐,伸手把头发束了束,扎了个马尾辫。   张仲洵眼皮一跳,挂着深情的笑意:“就不能是我自己想见你?”   姜谣笑眯眯,桃花眼弯成月牙:“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张仲洵摸了摸下巴,无辜的挑了挑眉:“可真冤枉我了,的确是我私人的原因。”   “所以呢?”姜谣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我这儿有个剧,我自己也投资了,但是几个候选人我都不太满意,觉得师妹你最贴人物,要不要跟我去试试戏?”张仲洵向前倾身,双手交叠在膝前,打量姜谣的脸色。   姜谣抿唇一笑,微微歪了歪脑袋:“我猜...那个剧是《穿越时光降临》。”   张仲洵脸上有一瞬的错愕,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是又如何呢?”   姜谣抬眼,表情变得有些严肃:“难为你了,我自己跟我爸谈。”   她说罢,拎起包起身要走,刚迈出两步,张仲洵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就不能是我想跟你演么?”   “你不用担心,我能摆平我爸,给你匹配个好搭档。”   她轻轻一挣,却没挣开,张仲洵没有放手的意思。   姜谣微不可见的挑了挑眉,转回头看向张仲洵。   “如果我是认真的呢。”   张仲洵仰起头,眸色深如幽潭,脸上也没戏谑的表情。   有那么一瞬间,姜谣还以为张仲洵看上她了。   但演戏不就是演员的立根之本么,对着根木头都能深情款款,她很快就释然了。   “我说了要靠自己。”   她用了点力气,硬生生从张仲洵手掌里把手缩了回来,手腕竟然还有些疼。   “看来没人能说服你接受这个资源了。”张仲洵有些怅然,自顾自的揉了揉指尖。   “没人。”   姜谣特潇洒的拎包走了。   但这个结论下的太早了。   -   空气湿漉漉的,带着雨后的清新。   冯连没闲着,那头刚收到张仲洵失败的消息,他就开始准备杀手锏了。   T大。   季渃丞刚参加完中英物理学会研讨会回国,行李箱还没来得及拉回家,就匆匆赶到学校上课。   把西服搭在手臂上,走到教室门口愣了一下。   他认识冯连,但不知道冯连是如何拿到他任课的时间表的。   大概娱乐圈的人都消息灵通吧。   “哟,季老师好久不见。”冯连场面上的工作绝对优越,扬着一张灿若桃花的笑脸,仿佛季渃丞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女婿。   季渃丞轻笑一下,跟冯连握了握手:“有什么事?”   他是问姜谣有什么事。   其实按他的一惯作风,眼看马上就要上课了,什么事都没有课程重要。   但...问询就那么脱口而出了。   “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等您上完课,我们详谈。”冯连笑嘻嘻的搓了搓手。   季渃丞点点头,看冯连不太着急的样子,他竟然安心了。   课堂上,他多少有点心不在焉。   以前总是能心无旁骛的投入工作,但自从上次和姜谣莫名其妙有了交集之后,他时常不知所措。   一节课很快就结束了,他和冯连一起去了教学楼附近的咖啡厅。   季渃丞给冯连点了杯馥芮白,冯连也没客气。   “季老师,你可能不了解娱乐圈,但多少知道,女演员的演艺生涯并不算长对吧。”   冯连开门见山。   季渃丞抿了一口咖啡,他不习惯加糖,苦涩的味道充斥了整个口腔。   “嗯,你先说。”   冯连挠了挠头,压低了声音:“谣谣今年都二十一了,还坚持在烂戏里打滚,现在有点水花的女演员从十来岁就开始演女主了。”   “我们要是没有背景没有资源也就算了,活该被人踩呗。”   “但是不啊,我们有的是资源,星耀能倾尽全公司的力量把谣谣捧出来。”   “说实话谣谣长得不差吧,比圈里大部分女演员都精致吧。”   季渃丞眨了下眼睛:“嗯。”   冯连没想到他突然接话了,思路一下被打断了。   轻咳一声之后,他委婉道:“谣谣想红,对这个职业也是认真的,眼看要毕业了,也没多少时间蹉跎了,三十岁以后,给女演员的机会就不多了。”   “要是没有知名度,又不接受家里的资源,就只能在烂戏里打滚,等再过几年,偶像剧也不适合演了。”   季渃丞轻轻转了转咖啡杯,抬眼道:“我懂你的意思,但找我有什么用?”   冯连深吸一口气,猛地灌了一口咖啡,被烫的舌尖发麻。   “您以为谣谣超凡脱俗的高尚情操是拜谁所赐?”   季渃丞的手指抖了一下,杯子里的咖啡晃晃荡荡,半晌才风平浪静。   冯连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有些不适时宜,婉转的补充了一句:“大家都是成年人,成人的社会就是充斥着各种不公平,谣谣天生就是我们董事长的闺女,您非要她从底层摸爬滚打,都对不起老天爷给她投的胎。”   季渃丞微微眯了下眼睛,舌尖轻轻扫过唇角。   “我什么时候要她摸爬滚打了?”   冯连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您敢说以前没说过类似的话?”   季渃丞恍然。   他大概说过。   好像是一次期末考试,姜谣的物理成绩考了全班倒数第一,看到拆封后的分数,他实在有些生气。   以姜谣的智商,本不应该只有这点分数,所以他把姜谣叫到办公室里,把卷子推到她面前。   姜谣嘟嘟囔囔的有些不情愿的样子。   他允许偶尔的考试失常,但确实不喜欢学生天南地北的找借口,所以难免训斥了姜谣几句。   其实他平时为人温和,性子极好,哪怕是训斥,也并没有疾言厉色。   但是看姜谣委屈巴巴又红着眼睛的模样,他竟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也因为那次自责,他贸然给姜谣买了生日礼物,后来的一切,好像越来越混乱了。   “我那时是站在老师的角度,尽我的职责,但如果......”季渃丞的声音戛然而止。   冯连竖起耳朵:“但什么?”   季渃丞掩饰性的举起咖啡杯,含糊道:“没什么。”   冯连眼珠转了转,哪怕心里特别想知道季渃丞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他也没有忘了这次来的任务。   “其实现在有个好本子,跟谣谣的形象特别贴,如果演了,大概率就是逆风翻盘,而且我们公司也投资了,话语权比较大。”   季渃丞认真的点点头:“所以你想让姜谣接这个戏,但是姜谣不接。”   “对,她说不靠自己家的资源,但错过这个本子真的可惜,该出头的时候不出头,将来再后悔有什么用呢?”   季渃丞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喃喃道:“是啊。”   冯连一听有门,立刻乘胜追击:“所以就麻烦季老师,劝劝谣谣,别死心眼了。”   季渃丞回神:“我要怎么劝。”   冯连把桌面上的餐巾纸推到季渃丞面前,意味深长道:“我不知道,但季老师一定能够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  季老师os:但如果站在男人的角度,我希望姜谣一直是她原来的样子,永远不要变。 第8章   冯连用手指捏着一张纸,在姜谣面前晃了晃:“喏,某位教授的课程表。”   姜谣原本还垂着眼抠手指,听闻动作一顿,猛地抬眼朝纸面看去。   果然是一份季渃丞的课程表。   姜谣一把抽过来,目光中带着些不可置信,然后她伸手摸了摸冯连的额头。   “天呐,我要看看是哪位小天使占据了连连的肉体。”   冯连嫌弃的躲开她的手,嘟囔道:“去去去。”   姜谣把手缩回去,饶有兴致的打量冯连:“怎么回事,我这个女演员不需要含蓄矜持了?”   冯连瞪着眼,婆婆妈妈道:“反正你还完上次的人情之后,就给我好好见组。”   姜谣盯着冯连的脸看了半晌,这才舔了舔下唇,慢悠悠的“哦”了一声。   气氛挺不自在的,冯连也是虚张声势。   他到底有瞒着姜谣的地方,而姜谣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小艺人。   “《穿越》这个剧,你知不知道?”   姜谣把课程表折了折,漫不经心的问。   话问出口了,她心里也有答案了。   当然是知道的,只不过她想从冯连的反应里看出点别的东西,比如...张仲洵是怎么掺和进来的。   冯连挠了挠头发,没有半点犹豫:“我知道。”   姜谣一愣,没想到他答得这么坦然。   冯连继续道:“知道这个剧要开,我就关注上了,前段时间也跟选角导演聊,让你去试个戏。”   “你知道我不要家里给的资源。”姜谣的眼光变得凌厉了些。   “所以自己家投资的剧就不能争取了么?”冯连反问。   过堂风一吹,桌面上的餐巾纸扑啦啦抖动。   姜谣单手按住,眼睛一眯:“以我的段位,争取不上这个班底的,还给人家张仲洵添麻烦。”   “胡说,张仲洵可是主动提出邀请你演的,谁也没想逼他。”冯连翻了个白眼。   他要是那么手眼通天就好了。   姜谣虽然是董事长的闺女,但也不是全世界都围着她转。   公司有公司的企业文化和底线,再加上张仲洵已经冲击一线,不是一般小透明了,哪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姜谣一怔。   总觉得连吹到身上的风都不那么自在了。   她揉了揉手指,干巴巴道:“反正我也已经拒绝了。”   -   早晨湿气重,又带着些雨后的阴凉,季渃丞穿了一身黑色的休闲运动服。   谁想大中午太阳就出来了,空气里闷热的像蒸笼。   他把袖子拉上去,露出白皙结实的小臂。   捧着书迈进教室,脸上挂着的浅笑逐渐消失了。   班里的男生纷纷歪着头朝教室后面观望,窃窃私语的声音像是一锅正在翻炒的板栗。   姜谣。   她穿着肥大的白色卫衣,梳着蓬松的丸子头,趴在桌面上,整个人小巧精致。   季渃丞深吸了一口气,睫毛颤了颤,移开了目光。   他原本只觉得姜谣漂亮,现在比高中会打扮了,就更漂亮一点。   但他没想到,原来把姜谣放到普通人群里,竟然可以称为惊艳。   他清了清嗓子,把书放下,故意忽视姜谣灼灼的目光:“上课。”   研究生课程也是可以旁听的,因为季渃丞的长相,所以他的课来旁听的女学生就更多。   他以为自己被这种目光注视的习惯了,已经可以毫无波澜了。   结果时至今日才发现,他之所以毫无波澜,是因为课堂上没了那个人。   男生们遗憾的收回偷看姜谣的眼光,但显然心思已经飞了。   枯燥的物理专业课上,突然来了一位各种意义上的大美女,谁都想知道她来干嘛的。   姜谣看着远处讲台上的那个人,一时之间竟然酸涩的差点落泪。   以前习以为常的场景,现在却变得弥足珍贵。   她有三年没听过季渃丞的课了。   曾经觉得时间真长,日复一日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咬着牙刷卷子,好像看不到解脱的尽头。   恍然有一天,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开始了,嗖的一下,百天就过完了。   她彻底失去了光明正大坐在季渃丞眼皮子底下的权利。   现在这里是T大,为了不打扰这里的学生,她尽可能的躲在教室的角落里。   姜谣垂下眼睛,为自己默哀一秒。   身边的男生默默的把书推了过来,小声问:“你是要考季老师研究生的外校生吧?”   姜谣猛地眨了两下眼睛,含糊道:“啊...差不多吧。”   男生利落的在书页上方写下了自己的微信号:“我是去年考上的,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问我。”   姜谣瞟了一眼微信号,碍于对方主动示好,她勉强笑了笑:“谢谢啊。”   微信她没加,只是把注意力放在书本上,囫囵扫了一圈。   说含蓄点,仿佛天书。   说直白点,这都写的什么玩意儿?   她凑过去跟男生看一本书的时候,难免距离更近了些,讲台上的季渃丞微微一眯眼,目光冷了几分。   可惜姜谣没看到。   福利转瞬即逝,季渃丞很快进入了教师的角色。   “嗯,我们上节课讲到希尔伯特空间,其中自共轭算子的理论是泛函分析研究的......”   许是在讲台上站的久了,季渃丞的声音比以往要醇厚许多,侃侃而谈间带着柔和的笑意。   姜谣默默出神。   他还是这么优秀,就像普照大地的光,把别人都显得那么平凡普通。   她已经跟不上季渃丞讲的东西了,但听他的课依旧是种享受,尤其是这个人还挽起了袖子。   每次看到季渃丞,她都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往yhsq方向偏离。   顺着他的喉结,拉开的拉锁,露出的半截白皙的手臂,还有手背上鼓起的青筋看......   好在T大的讲桌又高又大,把季渃丞的腰部以下遮的严严实实的,不然在姜谣的脑袋里,他们早就已经滚上床了。   但她驶向成人乐园的车可一点都没掩饰,透过眼睛完完整整的传达给讲台上的人。   课上到一半,季渃丞不自在的朝窗外瞥了瞥,然后默默的把袖子给拽了下来,背过身去。   姜谣一时失落。   情感的火花正激烈碰撞,就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身边的男生趁着季渃丞转身的功夫,轻轻拍了拍姜谣的手臂:“你是哪个学校的?”   姜谣的思绪又被打断了,有些不耐烦道:“电影学院。”   男生吃惊的瞪大眼睛,嗓音低的都快哑了:“你是演员啊,也要考物理专业?”   “唔,不好混,准备改行了。”   知道身边坐的是个可能成为明星的人,男生的心里更悸动了,甚至有种莫名膨胀感,就好像他已经打入姜谣的交友圈了。   “怪不得你长得这么好看呢,你都演过什么啊?”   “好的都没播,播的都不好。”姜谣往一旁蹭了蹭。   这男生离她越来越近了,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体温,这让她极度排斥。   “那......”   “最后一排说话的,下课到我这里记个名字。”季渃丞冷冷的打断男生的话,严厉的眼光一扫,男生怂怂的缩在了桌面上。   T大有规定,如果违规被记名三次,就失去了参加期末考试的权利,直接申请重修。   但季渃丞一向不是严苛的老师,对学生也足够宽容,怎么今天好像被触了逆鳞的样子。   不断有人回头看,连季老师都能惹怒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看热闹的也想被记么?”季渃丞平静的问道。   教室里霎时间安静了许多,连带几个有些瞌睡的,都瞬间清醒了,不敢有一点越矩。   季渃丞顿了顿,开始重新讲课。   姜谣不安的眨了眨眼睛,手指捏着胳膊上的肉。   季渃丞是不是怪她扰乱课堂秩序了?   她没打声招呼就来蹭课,现在又是声源地,季渃丞心里怎么想的?   简直飞来横祸啊,她根本没想说话的。   想罢,姜谣狠狠瞪了身边的男生一眼,往右挪了一个座位,彻底跟他拉开了距离。   然后,剩下的十几分钟,季渃丞好像和颜悦色多了,连情绪也平复下来,最后甚至还能跟学生开个小玩笑。   大家欢快的笑笑,然后拎着书包去赶下一门课。   教室里零星留着几个人,算上姜谣一共五个女生,还有那个被季渃丞留下的男生。   女生们捧着书围到讲台周围。   “季老师,我是航天航空的,想报考你的研究生。”   “我也是,能不能问下您,大概需要准备哪些东西啊?”   “老师我是理工的,能拿到学校的保送名额,我可以加您微信聊一下么?”   ......   姜谣坐在桌面上,晃着小腿,咬着下唇,疯狂嫉妒。   以前在高中的时候,她过于张狂,谁也不敢当着她的面凑到季渃丞面前说说笑笑。   但现在...她没那么幼稚了,泛起的酸水都得自己消化。   季渃丞拄着讲台,犹豫了半晌,缓缓道:“考研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最后还是要看成绩,保送的话...”   他沉默了半晌,迎上女学生渴望的眼神,平静道:“给我发邮件就好,我不怎么用微信。”   姜谣心里突然平衡了一点。   连她都没有季渃丞的微信,一个来旁听的学生还想让季渃丞松口?   几个女学生没什么可问的了,在表达完对季渃丞的课疯狂喜欢后,颇有些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教室。   在一旁老老实实站着的男生这才尴尬的走上去。   “老师我不是故意的。”   季渃丞冷淡道:“上课讨论什么呢?”   男生一指姜谣:“她也想考您的研究生,还没带书,我就是乐于助人,简单介绍一下我们专业,然后声音有点大了。”   季渃丞顺着男生的手指看了姜谣一眼。   姜谣无辜的鼓了鼓嘴。   “这次就算了,下次注意。”他没想真处罚谁,更何况都是研究生了,不是小孩子,都有自尊心。   男生双手合十:“谢谢老师,谢谢老师。”   季渃丞点点头:“赶紧上别的课去吧。”   男生偷眼看了看姜谣,然后拎包快速跑了。   姜谣依旧坐在桌子上晃着小腿,她穿着超短裤,上衣又肥大,一遮跟下面没穿似的。   还真是...   一时之间,季渃丞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   他双手撑着讲台,微微前倾身子,目光中带着探询,眉头轻微皱着,等姜谣说话。   姜谣咽了咽口水。   季渃丞的领子还开着,他一倾身,从这个角度看,甚至能看到他一点点胸膛。   “老师,我也说话了,我叫姜谣。”   姜谣抬起桃花眼,手指暧昧的点了点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  #姜谣 脑内不过审#   #季老师 莫名生气# 第9章   看到姜谣的动作,季渃丞不自在的移开眼神,耳根微微有些发热。   他很快站直身子,手指沾了些桌面上的粉笔灰。   “你来做什么?”   季渃丞扯了一张纸巾,擦着手指,或许是因为手上有些出汗,被摩擦的指尖发烫。   姜谣从桌子上蹭下来,衣服垂在腿根,两条腿细的快跟季渃丞的胳膊差不多了。   “来还衣服呀。”   她义正言辞,扬了扬手里的透明袋子。   季渃丞其实知道她来干什么,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完成冯连交代的任务,所以现在见到姜谣有些头痛。   “恩,谢谢。”   他从讲台上走下来,到姜谣面前,伸手接那件白色衬衫。   没拽动。   季渃丞顿了一秒,然后抬眼看着姜谣。   姜谣迎上他的目光,表情变得有些严肃:“季老师一会儿有事么?”   季渃丞缩回手,微微垂了下眼,轻声道:“没课的时候大概都在实验室。”   “那就是没事了。”姜谣慢慢将透明袋子塞在季渃丞的手心里。   季渃丞眨了眨眼睛。   行吧,她说没事就没事吧。   “我请您吃个饭。”姜谣弯起桃花眼,黑漆漆的眸子将季渃丞完整的映在里面。   季老师局促的样子,有点过分可爱。   现在他们没了师生那层关系,季渃丞在她面前再也摆不出那副严肃不容亵渎的样子。   天上的神坠入凡间,既不适应凡间的生存法则,却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当然是我请你。”季渃丞捏了捏手里的袋子,总觉得里面洗衣液的香气飘飘摇摇。   他说罢转身想走。   姜谣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柔软的指肚触碰到温热的脉搏,季渃丞浑身一僵。   姜谣也微微一怔,暗自嘟囔道:“我以为老师会甩开。”   她也是冲动的一伸手,没加思考没有彩排,出手之后甚至有些后悔。   因为高中毕业她表白的时候,也一时激动的拽了季渃丞的胳膊,却被季渃丞无情的甩开,那种温度骤然消失的感觉,让姜谣心有余悸。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哪怕她表现的无畏又强大,但她清楚的知道,和季渃丞的关系,全靠她如履薄冰的维系。   季渃丞的手虚虚的垂着,任姜谣抓着。   他方才还在思索,为什么姜谣的手总是这么凉,让人想体温把她暖回来。   “我们...我们走吧。”   姜谣的嘟囔他听到了,却不知道该怎么正面回应。   季渃丞走了两步,姜谣立刻跟上,却仍然没有松开手。   这姿势,跟两人拉手也没什么分别。   季渃丞的眼皮跳了跳,轻咳了一声:“教室和走廊都有摄像头。”   “哦。”姜谣淡淡的应道。   她突然有点恶趣味,想看季渃丞究竟怎么应对。   事实上这个动作已经超出了她的安全区,现在她的所作所为都是在冒险,甚至是堵上了在季渃丞面前仅有的那点勇气。   至于是什么给了她这点勇气,后来她认真思考过,可能是因为季渃丞给她喂姜糖水时,主动替她试温度时温柔的样子吧。   季渃丞更不自在了,他难以抑制的回想起以前,姜谣被他甩开,然后气急败坏的扑上来堵住他的嘴,笨拙又生涩的亲吻着他的唇。   “你这么...不合适。”季渃丞垂下眼,用眼神示意自己的手腕,耳朵背面,红的彻彻底底。   他皮肤薄,人又白,实在是不好掩饰这种情绪。   “哪里不合适?”姜谣颤了颤睫毛,午后的浮光坠在她的眼角,眼皮浅浅的折着。   “我去卫生间洗个手。”季渃丞摊开另一只手,给姜谣看上面没擦干净的粉笔灰。   男卫生间,总不能跟着他去了吧。   “好啊。”   姜谣挑了挑眉,慢慢把手松开。   季渃丞长出了一口气。   他挺直脊背往门外走,就听到姜谣在背后幽幽道:“希望老师下次能找个更好的借口。”   风挤进玻璃窗的缝隙,发出浅浅的呜咽声,讲台上的粉笔头滚了又滚,啪嗒摔在地上,断成两截。   季渃丞觉得胸口仿佛被人砸了一下,闷的要命。   他默默攥了攥拳,出门去了卫生间。   姜谣滑到椅子上,整个人像是被突然卸了力,软成一团。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紧张的手心都是汗。   就是还个衣服而已,她也太没出息了。   手机猝不及防震动了一下,像是一个订好的闹钟,激的她重新振作起来。   她拿起来一看,何丁宁在微信里给她发了一张模糊的照片。   点开原图,隐约能看清封面上的几个大字——   穿越时光降临。   何丁宁神神秘秘道:“我在柳亿一的书桌里发现了这个本子,这个戏果然是她的了。”   哦。   别人的宿舍,别人书桌里面的剧本。   可真厉害。   姜谣的表情变得有点冷淡。   她盯着微信聊天界面上,何丁宁羞涩可爱的头像照,回了一个含义不清不楚的笑脸。   季渃丞回来的时候,正看到姜谣蹙着眉,绷着脸,周身气压特别低。   他以为她生气了。   那股没来由的愧疚顿时溢满了整颗心,原来他找借口的样子这么明显么?   “想吃什么?”他低头看了看表,现在的时间不尴不尬,既过了中午,又没到晚饭的时候。   他在脑中搜索了几家不错的茶餐厅。   “唔...日料,你和司湛去吃过那家。”姜谣把手机收起来,拎起自己的包,走到季渃丞面前。   季渃丞轻挑了下眉。   司湛和姜谣是发小,自己又和司湛走的近,经常在学校见面。   究竟是什么给他的错觉,让他觉得司湛不会把所有的事情跟姜谣通报?   除了司湛还有童淼,当初班里的两个佼佼者,都跟姜谣关系密切。   这帮孩子......为什么都认定他和姜谣很合适呢?   “好,走吧。”   两人一直走到日料店,姜谣的手机都没再有什么动静。   何丁宁大概知道她的意思了。   她既不羡慕柳亿一拿到这个好本子,也不想跟何丁宁同仇敌忾的把谁当做假想敌。   日料店里,水流声伴随着轻快悠扬的异国音乐,木制的桌椅散发着一股清淡的香气。   桌面上的透明花瓶被撤下去,端上来一盘炸好的天妇罗。   姜谣真是有点饿了,也没让,夹起来一块,沾着酱料,一点点吃下去。   天妇罗酥酥脆脆,嫩黄透亮,口味的确地道。   “有件事我想和你说一下。”季渃丞双手搭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向前倾。   音乐的声音有点大,他担心姜谣听不清楚。   “唔。”姜谣眨了眨眼,嘴里片刻不停的咀嚼着,伸手又夹了块蘑菇。   “我以前说你除了家境,没有值得别人羡慕的地方,我说错了。”   季渃丞一向很诚恳,连道歉的时候,都真挚的望着姜谣的眼睛。   他的眸色在橙黄色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很深,瞳孔里倒映出的,是姜谣错愕的模样。   他从不觉得跟自己的学生认错或者道歉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按冯连的说法,他对姜谣的影响有点大。   “我当初...只是对你的成绩很生气,其实明知道你学习很努力,不该是那个分数,后来你也的确考的很好,六百四十分,比班里的绝大多数同学都高。”   季渃丞耐心的解释,语气柔和又稳健,一副循循善诱的模样。   姜谣咬着美味的天妇罗,此刻却味同嚼蜡,她机械性的动着牙齿,眼底浮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季渃丞的目光落在姜谣的手腕上。   手链的款式已经很老了,现在看,价格也和姜谣的职业不符,但她保存的很好,银白色的小星星依旧光彩照人,镶嵌的小钻石晶莹剔透。   “我十多岁上少年班,后来出国跟着吕家殷教授做研究,除了我自己的成绩,也得益于我父亲在学界的人脉,没人能脱离自己的原生家庭,也不必割裂家人的关怀。”   季渃丞很少跟人说自己的经历,那些写在百科上面的,大多浮夸又传奇。   真实的经历是怎样的,路难不难走,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姜谣懵懂的看着季渃丞,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她固执的坚守着临界点,生怕惹季渃丞不高兴,现在季渃丞亲手把那个界限打破了,告诉她原本那个界限就是模糊的。   “你自尊心强,又...过分在意我的眼光,我不该不考虑实际情况就贸然指责你,当初我也是第一次做老师,很多不到位。”   季渃丞把姿态放的很低,低到和五年前的学生姜谣同样的位置。   他面对着姜谣,认真的剖析自己,有句没说出口的话,却不能说给姜谣听。   对于姜谣,他似乎做不到完全的理智,从知道姜谣对自己的心思开始,他难免在所有和姜谣有关的事情上,如毛头小子一般冲动。   他不敢说这意味着什么,但总归比起其他人,姜谣是特别的。   姜谣好像变成了个不会反应的瓷娃娃,如果不是左眼的眼泪猝不及防的从脸上滑落下来。   季渃丞皱了皱眉。   姜谣明明很坚强,但好像在他面前格外爱哭。   他不想让姜谣哭。   鬼使神差的,他伸出手,用拇指轻轻擦了擦姜谣的眼泪。   湿漉漉的,有些发凉。   姜谣的眼光追随着季渃丞的手指,直到自己的皮肤感觉到季渃丞手心的温度,她才怔怔的看向季渃丞,眼泪依旧在眼底闪烁。   “我跟你说声对不起吧。”   季渃丞缩回手,手指僵硬的攥在一起。   姜谣酝酿了半天,哽咽道:“季渃丞,我涂串了答题卡。”   迟了五年的解释,当初季渃丞没有听到的话,当初她咽进肚子里的话。   季渃丞轻轻勾起唇角,眼神也柔和下来,他回她:“老师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忘了昨天中秋节,祝大家昨天中秋节快乐...... 第10章   季渃丞的话莫名有种仪式感,姜谣能敏锐的体会到,她处在风口浪尖上,好像轻轻一个助力,就向下折去。   但下面是世外桃源还是万丈深渊,她拿不准。   衬衫也还了,饭也吃了,酸哒哒的话也说过了。   姜谣瞬间反应过来,季渃丞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个剧本。   冯连。   想罢,她轻轻抿了抿唇,眼眸一垂,半点没有提这件事。   也挺好,只要她不挑破,冯连就还有求的着季渃丞的地方,按季渃丞的个性,大概率会被冯连那个谈判专家说动,如果这样,他们还有源源不断的见面机会。   她当初怎么就没想到,把季渃丞拉入一个相互牵制的圈子呢?   端上来的刺身冒着丝丝凉气,飘飘摇摇,挡在两人中间,形成一道若有若无的屏障。   姜谣把眼泪挤没了,但眼底还有些泛红。   她的眼睛本就又大又漂亮,哭过之后,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楚楚可怜。   她太知道自己的优势了,于是扬起脸,泫然若泣道:“季渃丞,你在不在意我拍吻戏?”   季渃丞的手一顿,筷子敲到白瓷碟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怎么不叫老师了?”   他若无其事的夹了一块北极贝,稍稍沾了些酱料,手臂弯曲的时候,肌肉鼓起来,撑起几道褶皱。   姜谣舔了舔唇角,睫毛轻轻一颤:“季老师,您在意你的学生拍吻戏么?”   季渃丞扯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角的酱汁,然后弯了弯眼睛,冲姜谣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作为老师,我是不在意的。”   “那作为......”姜谣说到这,突然自己停住了。   作为什么?   她也不知道。   她和季渃丞不是恋人,不算朋友,突然一时之间,找不到代替师生的形容词。   季渃丞问:“那什么?”   姜谣赌气的往椅背上一靠,嘟囔道:“没什么,我要接好多好多偶像剧。”   季渃丞闻言,低下头,微不可见的挑了挑眉。   一顿饭吃的缓慢又意味深长。   该解决的事情算是解决了,但别的东西,好像渗入的更深了一些。   季渃丞不知道姜谣能不能听懂他指的是什么,但起码在面对类似的问题上,会有新的判断。   手机里催促他回学校的消息接二连三,院里让他参与教材编撰,正召他回去开会。   他担心打扰姜谣,直接关了机。   等吃完饭把姜谣送上出租车,一打开手机,连院长的电话都被拦下三个。   季渃丞轻轻按了按太阳穴,立刻给院长回了电话。   “陈老师,我在外面吃饭,抱歉没接到您电话。”   “小季啊,我们会都开完了,不是说你今天都在实验室指导学生么?”   季渃丞眨了眨眼睛:“临时有事,出去了一趟。”   “学生实验你得上心啊,新进那批设备,就你们几个老师在国外接触的多。”   “是,我接受批评。”   院长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是批评你,我指着你出成果呢。”   院里都知道,季渃丞是纪教授力荐,院长亲自拍板要到学校的,根本没走正规招聘流程。   季渃丞是优秀,科研背景也足够,但他刚回国就去高中教了三年物理,谁也不能保证,他的功力到底退步了多少。   更何况,他那么优越的学术背景,不也没在国外做出什么成果么。   倒是他的导师吕家殷,在量子领域取得了重大突破,引起整个科研界不小的轰动。   偏偏那么好的机会,那篇研究成果的论文上却没有季渃丞的名字,不然还可以吹一吹实绩。   院里有不少年轻教授不服季渃丞,所以把季渃丞招到T大来,院长也顶着压力。   季渃丞垂了垂眼,手指插在裤兜里,冲手机对面淡淡道:“我懂的,谢谢院长信任。”   层云一过,太阳逐渐露出了半边身子,大地上的阴影被一点点抹去,直至在青黑色的柏油路上形成巧妙的平衡。   季渃丞站在阴影里,往前不到一步的地方,日光照的积水粼粼闪动。   他认真的注视了几秒,然后转身朝后走去。   没走多久,微博的特别关注弹了出来。   他愣了愣,很快按开。   怎么这么快就发微博了?   @summer姜:我最喜欢吃日料啦!   配图是桌面的菜品,还有季渃丞夹菜时露出的一小节手臂。   下面评论瞬间多了几十,是她以前玛丽苏剧的粉丝,因为她的开心而开心着。   @喵喵的瞳评论了@summer姜:这是和谁[吃惊]?   @summer姜回复了@喵喵的瞳:你以为呢[得意]?   季渃丞默默点了个赞,然后把手机放进兜里,抿唇轻笑。   他好像一点也不后悔,今天出来吃饭。   -   姜谣没回学校,车开出去还没有一个路口,她就重新给了司机一个地址。   “去洞庭别墅区。”   司机一听,简直意外之喜,从单程几十块瞬间飙到了上百。   到了别墅门口,姜谣给了钱,直奔张仲洵家。   张仲洵最近正在进组前的休假,偶尔出去站台几个活动,大部分时间都宅在家里。   冯连都替姜谣打听过了。   一开门,看见姜谣站在门口,张仲洵还挺意外。   “怎么?”   姜谣咬了咬下唇,抬眼道:“我想再了解一下《穿越时光降临》这个戏。”   张仲洵递给她瓶可乐,笑道:“不是吧,突然开窍了?”   “嗯,我自己家的资源,凭什么不能争取。”姜谣说罢,眼底有种坚定的锋芒。   张仲洵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实话告诉你,这部剧的选角已经到尾声了,甚至内部人选都有了倾向,我昨天收到了一位叫柳亿一的女演员的资料,是佳喜那边力荐的,如果最后定了,能带资进组。”   姜谣半晌没说话。   一般选角到了这种地步,她再插一手就算“撕饼”了。   圈里的资源虽说是撕来撕去,但牵一发而动全身,以柳亿一的资历想要拿到这个角色,肯定背后有资本支持,如果她去撕,那算是结下仇了。   张仲洵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不过临开拍前换人都是很正常的,各凭本事呗。”   姜谣担心的倒不是柳亿一背后的资本。   柳亿一是割舍了个人的权益,来换取了公司的力捧,而她不用,她是资本家的亲闺女。   她比较头疼自己和柳亿一的同学关系。   同学之间互相撕资源是最敏感最尖锐的,尤其是女同学之间,能撕出各种花样和新意。   她们在毕业大戏上还要见面,而这个戏开拍的时间正好和排毕业大戏的时间冲突。   何丁宁主动透露过的小道消息,听说柳亿一已经推了毕业大戏的主角,随意挑了个龙套的角色,就为《穿越时光降临》做准备呢。   姜谣在处理人际关系上比较懒,特别讨厌错综复杂的弯弯绕绕,没想到最终还是要卷入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网里面来。   “我还有见导演试戏的机会吧?”   她捏着冰凉的可乐瓶,问张仲洵。   张仲洵摊了摊手:“这你应该问冯连,只要他努力当然有。”   姜谣点点头,觉得自己是关心则乱了。   “我就是来谢谢你,还提醒我争取这次机会。”   她说罢,转身想往外走。   张仲洵幽幽道:“你的确应该来找我,让我拒绝和那什么一一合作。”   张仲洵作为承担着流量的一方,话语权的确大,这个戏的原作并不出名,但是改编的极好,前期的基本盘主要靠张仲洵的粉丝炒话题度。   作为片方首先指定的男主演,张仲洵有选择给谁合作的权利,但圆滑的演员是不会给自己添这个麻烦的。   姜谣背对着张仲洵,顿了顿,轻声道:“别,你可别替我说话,我去试戏,能上最好,不能上也是命中注定。”   换做别人,连试戏见导演的机会都没有,她已经靠家里的关系捷足先登了。   就别再过分了。   张仲洵环抱着胸,看着姜谣细瘦的背影,轻笑道:“呵,你真是...古怪。”   “谢师哥夸奖,可乐还你吧,长胖。”   姜谣把可乐瓶放在鞋柜上,捋了捋头发,挎着包出去,刚要给张仲洵关上门,却被他一手撑住了。   “哎哎哎,我有点儿好奇,不是没人能说动你么,谁怎么大面子,让小公主坠入世俗了?”   张仲洵玩世不恭的笑,姜谣翻了个白眼。   “我不告诉你。”   张仲洵的没想到她拒绝的那么干脆,表情有些不自然。   他缓缓把手松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祝你试戏顺利,成功截胡。”   截胡这两个字听着挺刺耳的,但姜谣知道张仲洵没那个意思。   因为在圈里,能把别人的东西截胡,早就成为了一种炫耀的手段。   就连张仲洵,也截过别人不少资源,不然也不会快速的一路飘红。   “谢了。”姜谣干巴巴道。   “这个给你,回去好好研究前两场跟我有对手戏的台词,听说她们试的都是这段。”   张仲洵塞给姜谣一份沉甸甸的剧本,和柳亿一的那本一样。   她捏在手中,心里有点儿复杂,复杂了片刻,她就把这股些微的愧疚抛在了脑后。   既然决定了,就没有必要矫情。   她把剧本随意夹在包里,出去打车了。   张仲洵看着她走出院子,逐渐消失在路口,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起来,眸色愈加深沉。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都要虐男主???   谣谣:不行。 第11章   姜谣走到宿舍门口,停顿了半晌,手指摸了摸剧本的封皮,没有推门进去,转身给冯连打了电话。   “找人给我订个宾馆,我今天在外面住。”   如果是在宿舍的话,她大概根本没办法练习台词。   何丁宁势必将对柳亿一的怨恨加注在她身上,并因为之前的所谓隐瞒,愈演愈烈。   不一会儿,冯连那边给了回复:“董事长来帝都了,让你住他宾馆。”   姜谣深吸了一口气。   大概是她这段时间有些折腾了,她爸也终于坐不住,跑来视察了。   压力有点大。   说好自己混,结果什么也没混出来。   她丧丧的抓了抓头发,转身往楼梯口走。   她刚一走远,宿舍门拉开了一条小缝,一只眼睛探出来,小心的瞄了片刻,然后悄无声息的把门合上。   窸窸窣窣的声音隐约传出来。   “你俩知道她为什么不回宿舍了么?”   “不知道啊。”   “可能有剧组给回复了吧。”   何丁宁犹疑道:“没见她怎么跑组啊,这都能有回复,佩服佩服......”   夕阳下山,浓云骤开。   姜谣坐上冯连的车,直奔洲际酒店。   敲开门进去,把包往门口一扔,懒洋洋的喊了一声:“爸?”   姜楚年上下打量她,皱了皱眉:“今天这么凉你光什么腿?”   姜谣无辜的鼓了鼓嘴,低头看了看自己白花花的双腿。   “你就折腾吧,年纪大了老寒腿就好了。”   姜楚年一边说着,一边调高了空调的温度。   “哎哟,您就别陈腔滥调了,找我什么事儿?”   姜谣拉了把椅子,往上面一坐,开始摆弄手机。   姜楚年“嘶”了一声,手插着腰,无奈道:“我还真是养了个白眼狼啊,我说什么都不好使,别人一句话你就屁颠屁颠的去了。”   姜谣翻了个白眼:“什么别人,那是你未来女婿。”   一提起季渃丞,她就能想到在日料店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说那句“老师知道了。”的时候,姜谣被苏的腿软。   以前特别憎恨这层身份,觉得阻碍了季渃丞对她的情感,现在却觉得,这关系有种微妙的爽感。   她挺喜欢他自称老师,只要他说的话,她就愿意听。   姜楚年叹了一口气:“一会儿跟我去个饭局。”   姜谣从手机屏幕上抬眼,神情有些戒备:“去干吗?”   姜楚年也不瞒她:“去见导演制片人,好好表现,但也要注意分寸,毕竟你是我的女儿。”   “去见,我不是还没试镜?”   姜谣咬了咬下唇。   她就知道,哪怕张仲洵不出头,她爹也憋不住。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接受家里的资源,姜楚年正在兴头上。   姜楚年伸手指了指她,恨铁不成钢道:“我当初让你学金融你非不干,你以为这行这么简单么?你以为你老子成天闲的要死,坐飞机来帝都吃顿饭?”   姜谣被噎了一下。   这事儿怎么说呢。   她想做个光明磊落的好人,结果到头来好像谁都对不起。   “消消气消消气,我去还不行么。”   以前她很少跟姜楚年出席饭局,大多与自己的发小们鬼混。   姜楚年对她保护的很好,尤其之前根本没有让她进圈的心思,也就身边亲近的人和公司当红艺人知道姜谣的存在。   说起来也挺好笑的,原本用来准备台词熟悉剧本的时间,用在了饭桌上。   觥筹交错,相互恭维,握手言欢,合作愉快。   姜谣在座位上坐着,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硬生生在一片聒噪中六根清净,遁入无人之境。   最后在清脆的碰杯声中猛然惊醒。   这事儿怕是这么定了。   她还想了别的,比如柳亿一凉了。   凌晨的天黑漆漆的,没半点星辰。   她不说自己多志趣高洁,只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事情吧,怪不自在的。   次日下午,她如约参与了试镜,导演和制片都在,脸上似乎还带着昨晚微醺的醉意。   她这时候突然有点感谢上个剧组的‘暴躁狂’,锤炼了她强大的心脏。   试戏完成之后,又收到一份崭新的剧本,制作组那里应该是拍板了。   临出门导演拍了拍她的肩:“我们很看重你,仲洵那里也对你最满意,合作愉快。”   姜谣脸上挂着笑,弯了弯眼睛。   原来张仲洵还是传话了。   她觉得心里更闷了。   这人明明应该烦她烦的要死,怎么现在一副殷勤的趋势。   回学校之后,她把剧本带了回去,塞在柜子里,还特意上了锁。   令她清醒的是,何丁宁也去忙着见组了,没时间八卦别人的事。   靠在椅子上,姜谣拎着手机琢磨了半晌,然后给那个熟记了三年的电话号码发了条短信。   “我心里有点儿难受。”   她没指着对面能回,因为对季渃丞来说,这就是个陌生号,连被拦截都说不定。   就当她自言自语的宣泄吧。   发完了,她把手机放在了一边,挤了点卸妆水开始卸眼妆。   刚擦掉一只眼睛的眼影,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低头看,就两个字。   “姜谣?”   心脏骤然砰砰狂跳,像是突然被注入了强心剂。   姜谣谨慎的舔了舔下唇,吃到一嘴口红。   她把化妆棉扔下,对着手机看了半晌,打了几个字,再删掉,不知道怎么回。   就在她踌躇的时候,突然有了来电提醒,吓得姜谣一激灵,差点把手机给扔了。   季渃丞给她打电话了?   那个当初换号跟她断联系的季渃丞,主动给她打电话了?   姜谣差点流下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眼泪。   “喂?”她接起来,小心翼翼的试探。   “出什么事了,怎么那么久不回?”   今天季渃丞的声音有点沉,嗓音透过机械的电流音格外动听,有种异常温和的力量。   姜谣眨了眨眼睛,咽了口口水,喏喏道:“没事。”   “你有没有事,我感觉的出来。”   他一直能分辨,什么时候是姜谣故意求关注,什么时候是真的心情不好。   以前在盛华,姜谣胡闹的时候更多,甚至为了让他担心,不惜在他面前摔倒在沙坑。   他都知道,而且为了不让她真的伤心,还要配合她想得到的。   到后来,也不知道是为了安抚姜谣,还是假装不自知。   “我那个戏拿到了。”姜谣轻轻呼出一口气。   “那很好啊。”   季渃丞周围有些杂音,似乎是在教室外面,他声音一压再压。   “把我同学挤下去了,听说她为了这个戏,付出挺大的。”   姜谣把玩着指甲,垂着眼睛,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觉得心里的愧疚扫都扫不出去。   季渃丞沉默了半晌,缓缓道:“这不怪你。”   “那怪谁?”   姜谣挺惊讶,因为在她眼里,季渃丞简直是伟光正的代言人,好像所有不光明正大的事情,都入不了他的眼。   “成人世界,不是努力就有结果的,但结果却值得去努力。”   姜谣抿了抿唇,突然软踏踏道:“季渃丞,你说的太深奥了,我听不懂。”   季渃丞站在她这边,让她惊喜的同时又有些无助。   因为在潜意识里,她真的特别害怕自己的做法和季渃丞的想法有冲突。   虽然这次是季渃丞含蓄指点的,但她也知道,冯连一定做了什么努力,这些努力里面,不知道包不包括违逆季渃丞的意思。   片刻,季渃丞突然轻笑了一声。   “怪不得纪教授说我不会跟女孩子说话,我换个方式。”他动了动唇,突然异常温情道,“你一直善良单纯,我从没怀疑过,所以你不用改变,也不用有负担。”   姜谣猛地眨了几下眼睛。   她觉得季渃丞似乎不单单指代这件事情,或许还有什么更深的含义。   神经好像被声波刺激了一下,快速活跃起来,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左耳。   她轻轻问:“我什么都不变,一切就还和以前一样,我不想。”   季渃丞沉默了半晌,缓缓道:“也没什么不好。” 第12章   “哟,季老师,谁这么重要啊,还开着会呢就跑出来了。”   徐禾玮捧着文件夹拍了拍季渃丞的肩,表情有些幸灾乐祸。   全校大会,会议室里都是校领导,好几个是部级厅级干部,季渃丞居然在这帮人讲话的时候,公然出来打电话,可牛逼坏了。   季渃丞冷淡的扫了他一眼,侧过身压低声音:“我先挂了,你好好休息。”   然后他收起手机,微微一笑:“借过。”   徐禾玮不依不饶的挡在他面前,笑眯眯道:“季老师不会谈恋爱了吧,可别恃宠而骄啊,院里都指望你这个吕家殷得意门生出成绩呢。”   提到他在国外的导师,季渃丞多少有些触动,意味不明的“呵”了一声,单手推开徐禾玮的肩,闪身走过去。   徐禾玮工作的废寝忘食,快瘦成了纸片人,被季渃丞一推一晃悠。   他望着季渃丞的背影,咬牙捏了捏手里的文件夹。   在会议室里面,季渃丞是有资格坐在中央圆桌参与讨论的,而他只能和一大批新教授一起,坐在临时加的长条桌后面。   这么好的露脸机会,季渃丞居然心不在焉的盯着手机,后来甚至退出来打电话了。   真是暴殄天物,仗着院里器重。   “季渃丞......”   徐禾玮深吸了一口气,往办公室走的路上,一直憋着一口气。   他最无法接受的,是季渃丞不如他努力,却样样比他做的精深。   这不是踏实用心的问题,这是最原始的,智商问题。   有的时候,努力对上天赋,是最让人无力的。   但是他不甘心,他就是要跟那些比他有天赋的人拼。   况且值得庆幸的是,季渃丞现在的心思明显活了,也不知道是谁能让他一次次分神。   不过真是肤浅,等日后功成名就有地位了,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现在找一些挡路石。   他刚走到办公室门口,掏出钥匙开门,身边响起一个喏喏的声音:“徐老师,十一我能不能请个假,我想回家一趟。”   徐禾玮一抬眼,是他带的研究生。   “你回家干嘛?”他语气有点冷,脸色也很沉,吓得女学生更踌躇了。   “我...好久没回家了,我爸妈想我了。”   徐禾玮推开门,把文件夹往沙发上一扔,转身盯着女学生:“你回什么回,你看我回家了么?项目进度那么慢,哪有时间回家!”   女学生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嘴唇动了动,还是不敢争辩什么,最后默默的退了出去。   她刚走到电梯口,和她一起来请假的朋友欢天喜地的搂住她的肩:“怎么样怎么样?”   女学生沮丧的摇摇头,抹了一把眼泪。   “我就不明白了,他成天工作狂似的,还非逼着我们做工作狂,我到现在连恋爱都没谈过呢,都是读研,为什么季老师就那么好,也不逼你们,我当时要是能多考几分,上季老师的研就好了。”   朋友拍拍她的肩:“哎,能有几个季老师啊。”   女学生抬头看着天花板,努力把眼泪憋回去:“关键季老师长得还那么好看,要是为他拼命我也认了,我都他妈快月经不调了!”   朋友紧张的堵着她的嘴:“你小点声啊,这还有回音呢,一会儿被你们那个大变态听到。”   走廊里隐隐约约的啜泣声渐渐小了,但压抑的气氛似乎没什么变化。   季渃丞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闭上眼睛,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很少这么懒洋洋的躺在沙发上,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这段时间有些不同,和古井无波的前三年不同,和鸡飞狗跳的高中也不同。   他不想用逻辑去分析这种微妙的变化,体会就好,很好。   咚咚咚。   季渃丞睁开眼,从沙发上坐直身子。   “师兄你方便么?”   程媛小心的问着,谨慎的敲了敲门。   “请进。”   他理了理西装,仔细的系好扣子,站起身,给程媛拉开了门。   程媛面带担忧,站在门口没往里走。   “师兄想怎么办?”   季渃丞眼神闪烁了一下,很快恢复了正常,平淡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程媛咬了咬牙:“可吕老师马上就要来了,做的还是...量子态和纳米技术的报告。”   季渃丞从饮水机接了杯凉水,一仰头含了进去,寒意充斥了整个口腔,然后顺着食管滑到胃里。   他沉默了片刻,抬起眼来:“我知道。”   程媛拽住季渃丞的胳膊,眼神中带着疼惜:“师兄你还是请假吧,我替你去听。”   季渃丞轻笑一声,拍了拍她的手:“既然他都敢讲,我有什么不敢听的呢。”   空调风呼呼的吹,仿佛山谷里悲戚的哀鸣。   程媛默默的缩回手,眼圈有点红,她轻轻舔了舔干涩的唇,哽咽道:“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宁愿赌上自己的前途,也不想再承受道德的谴责了。”   她捂着眼睛,自暴自弃的叹息一声,眼泪顺着指缝滑出来,然后还不待季渃丞说什么,就仓皇转身走了。   季渃丞望着她的背影,脸上也挂不住笑意,他垂眸沉默了片刻,然后伸出手,轻轻的把门合上了。   可还没冷静多久,手机上跳出来一条消息——   “季渃丞,我后天去听你讲课!”   备注是,小演员。   他不由自主的弯了弯眼睛,难得提起了一点兴致,老老实实的答复道:“后天我去听报告。”   小演员:“那我和你一起听。”   季渃丞望着窗外思索了片刻,公开的讲座,虽然前面的席位是留给校内教授的,但好像也不禁止学生来听,只不过旁听票是有限的。   姜谣放下手机,仰躺在床上,彻底安详。   她偷偷把和季渃丞的通话录了音,然后用电脑截出来,戴着耳机反复听。   一边听着,她一边忍不住笑。   季渃丞真好啊。   她难免畅想着后天和季渃丞见面的事情,可以一起吃个饭,或许还能要求季渃丞带着她在校园转转。   姜谣是个很能把握时机的人,只要季渃丞表现出一点情愿,她都可以再鼓起勇气扑上去。   其实喜欢哪有那么多道理,说到底不过是你情我愿。   想罢,她从床上一咕噜身坐起来,然后把那个她默记了三年,从不敢打扰的号码,认认真真的存在了手机里。   输完了号码,看着姓名那一栏,她停了下来。   填名字显得太生分,更何况是她自己的手机,她想写什么都可以。   [我老公]   不行不行,不小心被人看见就尴尬了。   [小神仙][大宝贝]   这也太酸了,怎么说季渃丞也快三十了。   [季哥哥]   姜谣要被自己恶心吐了。   她歪着脑袋,盘着腿沉思了片刻,终于选出一个中规中矩又不失情趣的备注。   [大教授]   她对着这个名字眯眼笑,然后把手机抱在怀里,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   枯萎的少女心好像一瞬间鲜活了起来,堵在心里经久不化的郁结也逐渐倾退。   还没快活一会儿,手机就闹了起来。   冯连突然给她来电话,姜谣赶紧把手机从胸口移开,带好耳机。   “连连?”   “好像别家还在努力那个角色,为了防止夜长梦多,董事长这边施压,让他们今天六点就官宣,你做好准备,一会儿转发微博。”   “这么快?”   姜谣有些吃惊,这对她来说太仓促了,对整个宣发来说也太仓促了。   因为张仲洵的缘故,这个剧的关注度不小,观众对女主演的期待值原本就高,她还是很有压力的。   “对,省的再变动,你注意官博吧。”   冯连匆匆把电话挂了,好像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姜谣方才的快乐心思全都提不起来了,捧着手机呆呆的登陆微博。   莫名有些紧张,像高考时候一样紧张。   官宣之后,她大概不太好意思面对柳亿一,也不想见到草木皆兵的何丁宁。   姜谣咬了咬下唇,多希望那一刻能慢点来,最好一分钟当成一年用。   但在时间滑到下午六点整的时候,官宣还是如约而至。   她看着官博上挂着的她的微博账号,手都有点发抖。   真的宣出去了,全天下都能看到了。   她按着冯连交代的,点了转发,在文案那里踌躇了片刻,打了四个字——   你好,迟悦。   她要饰演的角色就叫迟悦。   官博很快认领了她,给她的微博点了赞。   然后紧接着,关注人消息提示来了,张仲洵转发了她的微博。   @张仲洵:你好,亲爱的,迟悦。@summer姜。   姜谣从来没收到过那么多评论,以前发一张自拍照也就一两百个粉丝出来,现在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瞬间就有了几千评论。   有质疑的不接受的书粉,有吃瓜看戏的路人,还有激进派仲洵粉和友好建交派仲洵粉。   大概是张仲洵那句亲爱的显得太暧昧了,所以激进派甚至从她的微博跳到官博,怒骂片方威胁他哥哥炒CP。   姜谣看着杂七杂八的评论翻了个白眼。   她平时虽然没什么放在心上,但是脾气一点儿也不软。   那些被害妄想的粉丝直接被她拉黑,有多少拉黑多少,最开始是出气,后来就成了较劲。   但是男演员粉果然不是水的,没过半个小时,summer姜拉黑张仲洵粉丝就被炒上了热搜。   一时间乌烟瘴气,乱七八糟。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姜谣还是有点烦。   看来人气这东西还真是有必要啊,起码不能一直被动挨骂。   她鼓了鼓嘴,把手机扔在了一边,决定眼不见心不烦。   宿舍门被嘭的一声推开,吓的姜谣一哆嗦。   何丁宁冲进来,看到坐在床上的姜谣,表情有些不自在:“原来你在宿舍啊。”   完了完了。   刚才拉黑的尽兴,居然把何丁宁给忘了。   姜谣有点头疼,含糊道:“我一会儿就出去。”   何丁宁笑了笑,故作轻松的凑过来,抱着姜谣的腰搂了搂:“恭喜啊,我看到微博了。”   姜谣感觉自己像被一条蛇缠住了,难以呼吸。   “我还以为是柳亿一的资源呢,没想到是你,是我们宿舍的我就开心啦。”何丁宁把下巴搭在姜谣肩膀上,亲昵的蹭了蹭。   呵呵。   怕什么来什么。   “对了,我听隔壁彤彤说,柳亿一眼睛都肿了,妆花的吓人,估计没想到拿了剧本也能掉角色吧。”   救命吧。   姜谣翻了个白眼。   “好好努力,我看好你哦。”何丁宁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挺热的天气,姜谣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被何丁宁松开,姜谣快速拎起自己的包,出门投奔冯连。   这个宿舍,大概一时半会不能回来了。   她能感觉到何丁宁一直盯着她看,直到她消失在门口。   那是种复杂的,仿佛被抛弃了的,怨恨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爱的季老师,季先生,季大教授呀,啾咪] 第13章   宿舍的东西姜谣都不打算搬了,但她出去住之前,得让班主任在假条上签字。   杨玉玫忙着她们班排毕业大戏的事儿,因为最近跑组的问题,人选一直在变动,姜谣也由原来的重要角色换成了小龙套。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猝不及防撞上了柳亿一。   千算万算,没想到能在班主任办公室遇到柳亿一。   姜谣用假条纸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咬着下唇深吸一口气。   “老师好。”   打完招呼后,她不尴不尬的站在一边,柳亿一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姜谣也抬眼看了看她,但很快就把眼神撤开了。   不管怎么说,在一场竞争关系中取得了胜利,反倒失去了理直气壮的底气。   柳亿一羞涩的一低头,乖巧道:“那老师,我就先回去了。”   杨玉玫拍了拍她的手:“既然决定了挑大梁,那就努力,你们的毕业大戏到时候会刻碟留在学校的。”   “我知道了。”柳亿一轻飘飘的走出办公室,温柔的带上了门。   姜谣轻轻咬了咬指节,望着柳亿一的背影。   其实她俩真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柳亿一真像一朵出尘的小白花,仙气飘飘的。   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校花之争pk的那么昏天黑地。   她回过神来,笑眯眯的走到杨玉玫的面前。   “我来找您签字,最近这段时间可能要出去住啦。”   姜谣挺不好意思的,当初明明说好要踏实做毕业大戏,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又得去剧组。   这次跟以往不一样,等进了组,恐怕很少有机会能放假。   “你好不容易接到个好戏,我必须给你签啊。”杨玉玫推了推眼镜,审视了姜谣半晌,然后慢吞吞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姜谣让她盯得毛骨悚然。   “谢谢老师。”她小心翼翼的从杨玉玫手中抽出假条,轻轻折好,揣进了自己兜里。   杨玉玫叼了根烟,在桌面上摸了半天没有找到打火机,又不情不愿的把烟插进了烟盒里。   “姜谣,你也快毕业了,这几年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我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但你将来要想出成绩,大学里落下的东西,得在剧组加倍吃苦头补回来。”   姜谣轻轻眨了眨眼,她知道自己成绩不算好,但杨玉玫说的东西她还没体会到。   “但你要就想当个小明星,接代言啊,参加节目啊,那以你的条件都是没问题的,上面的就当我没说。”   杨玉玫说罢,伸手擦了擦桌面,上面落了一层浮尘,被她一划拉,飘飘摇摇的迎着阳光飞舞。   “老师,你们是不是特别瞧不起流量明星啊?”   姜谣小心翼翼的问。   其实这个论题在圈子里一直说不清道不明,总之每一届学生都有走上这两条路的,倒也不是真的确定了想做什么,而是被大趋势推着走,真正能自己决定的事情,特别少。   杨玉玫皱了皱眉:“你这话是故意挑起行业矛盾啊,我可没看不起什么,哪条路子能走出来都是人才。”   姜谣弯了弯眼睛,舌尖点着下唇,轻飘飘道:“那我怎么觉得,您总是不太看好我和柳亿一这样的,认为何丁宁走的才是人间正道呢。”   何丁宁在校期间拿了不少奖学金,每次绩点都能排在全系第一,平时也瞧不上烂剧组,宁缺毋滥,美其名曰爱惜羽毛。   “何丁宁真是踏实,吃亏就吃亏在长相上。”杨玉玫没有否认姜谣的话,言语中对何丁宁相当惋惜。   姜谣轻轻点了点头,悄无声息的往后退了几步:“那您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还没等杨玉玫说什么,姜谣快速溜了。   代沟就是代沟,求同存异也真是句至理名言。   刚走出楼梯口,姜谣就闻到一股浓郁的烟味儿。   她发小司湛就总抽烟,她对烟味儿特别敏感,总有种给掐了的冲动。   低头一看,哟呵。   柳亿一。   刚还夸她仙气飘飘小白花,这才多大一会儿,就蹲墙角吞云吐雾,那姿势熟练的,绝对不是头一次碰。   果然人不可貌相。   柳亿一听到脚步声,歪过头来看她,长发顺着后背滑下去,发尖垂到地面。   要是没有那根破坏气氛的烟,真跟要拍艺术片似的。   “我等你呢。”柳亿一挥了挥手。   姜谣莫名其妙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真没想到,柳亿一不翻她一个白眼就不错了,还特意蹲在台阶上等她。   柳亿一大大咧咧的站起身,掐着烟猛吸了两口,然后把烟屁股往垃圾桶里一按。   “真没想到,你还挺深藏不露的。”她轻笑。   姜谣看了看自己的鞋尖,多少有些不自在:“啊...确实是。”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这时候再装无辜就太假了,这里头的内情她们俩都知道的八九不离十。   柳亿一往大圆柱子上一靠,有一搭没一搭的按着打火机:“其实我一点儿都不恨你真的,我还得谢谢你。”   疯了疯了。   姜谣觉得自己把柳亿一给逼的精神错乱了。   “你起点高,以后肯定还有好资源的。”姜谣其实不太会安慰人,但是这个场合不说点什么不合适。   柳亿一嗤笑一声:“我不在乎,反正你不会懂的,你就知道我跟你没矛盾就行了。”   她把打火机往姜谣面前一递,继续道:“从老杨桌子上顺的,你要么?”   哦哟!   这么随便么?   姜谣觉得她真是小看柳亿一了,这姐妹一点不比自己清纯乖巧啊。   到底怎么伪装的那么好的,宅男女神的标签贴了三年。   姜谣摇了摇头:“我不抽烟。”   柳亿一嫌弃的看了她一眼:“我听说你二斤白的都不含糊,居然连烟都不会抽。”   竟然还被嫌弃了。   “姐姐你可别再说了,人设都崩的没眼看了。”姜谣认真规劝。   柳亿一乐道:“我跟你装什么人设,你又不包养我。”   姜谣没过脑子接道:“合着还有人包养你?”   柳亿一不说话了,淡淡瞥了姜谣一眼,移开了目光。   姜谣:“???”   姜谣:“!!!”   我的妈!   她一直以为柳亿一是和公司签了不平等条约,被扒皮式抽成,没想到还有这种狗血隐情?   “我走了。”柳亿一随手把打火机也扔进了垃圾桶,扯了扯袖子,转身走了。   姜谣宕机的脑回路只想到了一件事。   杨玉玫是找不到她的打火机了。   天空飘飘摇摇的下着毛毛雨,碎的像雾。   短短的几天,她身边好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何丁宁的本性不怎么单纯,柳亿一也不像别人口中的白莲花。   黑色小轿车停在了姜谣面前,冯连撑着伞风风火火的跑到她身边。   “大宝贝你傻了,下雨还在外头浇着,赶紧跟我上车。”   姜谣一歪头,从他伞下躲开,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你可省省吧,这点破雨还值得你撑一伞,比我还娇贵。”   她说罢,大大方方的拉开车门,闪身坐了进去。   冯连猛眨几下眼睛,被堵的有点儿憋屈,冲着姜谣的背影努了努嘴,然后也快速进了车里。   姜谣把玩着自己的钥匙链,嘟囔道:“我后天去找季渃丞啊,别给我安排行程。”   冯连有点儿郁闷:“找他干嘛?”   姜谣抬起眼,反问道:“你说干嘛。”   冯连警告道:“你冷静啊,这个年纪不适合太恋爱。”   “哦哟,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未成年。”姜谣冷哼一声。   “别闹,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冯连把雨伞放到脚边,扯了张纸擦了擦手上的水。   姜谣朝窗外望去,透明玻璃上落满了细碎的雨粒,朦朦胧胧。   “除了他我什么都不在乎。”   她伸手在窗户上比比划划,车内是热的,车窗发凉,起了一层薄雾。   不一会儿,季渃丞的名字短暂的留在了窗户上。   “谣谣,现在没有狗仔跟着你,等拍完穿越,你就不能再这么随便了。”   “你怎么知道我拍了就会红。”姜谣靠在椅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冯连聊天。   “嘿,你得有必红的决心,你不是想大红大紫么。”   “哦。”   现在突然没那么想了。   季渃丞说,像以前那样也没什么不好。   雨停了,难得的光线刺穿云层,在落山之前散发最后的余热。   搬进宾馆之后,一切都方便的多了。   晚上她去棚里拍了穿越的定妆照,然后和工作人员一起去吃了顿火锅,冯连会来事儿,给打光和化妆师都塞了红包,嘱咐他们把姜谣拍的好看一点。   审过照片之后,冯连很满意。   姜谣长得本就艳丽的有攻击性,现在年纪小还带着一丝清纯的稚气,等日后成熟了会更加美艳。   天生就是做明星的料,只要给个契机,被推着都能上位成一线。   真不错。   冯连欣赏完,满意的回头找姜谣。   当事人正蜷着一条腿,坐在纸壳箱子上,对着手机里偷拍的季教授的照片傻笑。   不忍直视。   姜谣美滋滋的给季渃丞发消息:“我明天吃完午饭去找你哦。” 第14章   冯连拎起一条白色短裙,比划道:“纯情,简单,学院风怎么样?”   姜谣靠在床上往嘴里塞了个薯片,含糊道:“得了啊,我什么风格他还不知道么?”   冯连翻了个白眼,又拽起来一条连体裤:“可爱,呆萌,像你高中的风格。”   姜谣皱着眉摇摇头:“这一点儿也不突出好么。”   冯连又翻出个大V领包臀裙:“性感,前凸后翘,稳赚回头率。”   姜谣一把把裙子扯了回来:“季渃丞可是教授,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得得得,我伺候不起,您自己挑。”冯连把地上扔的乱七八糟的衣服捡起来,捆成捆放在姜谣面前。   明明说好午饭后见面,姜谣从一大早就开始打扮自己,见导演都没那么认真过。   试了一大通,最后她穿了条淡黄色卫衣,配着卡其色的短裤,一双小短靴,头上还带着一顶红色的帽子。   微卷的长发垂下来,直到腰窝。   姜谣对着镜子眨了眨眼,手指顺着鼻梁轻轻滑到唇珠,桃花眼妩媚的一挑。   冯连不自在的避开眼睛。   不得不说,小公主真是明媚耀眼,哪怕再任性,都让人没法对她生气。   也不知道那个季老师怎么那么沉得住气。   “低调,低调,再低调。”   冯连仿佛老母亲一般望眼欲穿,看着姜谣潇洒离开的背影。   然而老母亲的话再怎么苦口婆心,也是不会被采纳的。   T大美女不少,但比例小,美成姜谣这样的,更是几年没有一个。   她拎着包包在校园里一亮相,吸引的目光就不少。   就连季渃丞看到她,也不由得一晃神。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唯内涵论者。   但在这个阳光有些耀眼的下午,他突然发现,原来美好的样貌,如日月东出而西没,有目者所共睹。   “季渃丞!”   姜谣一看到他,面露喜色的挥了挥手。   但即便是这种喜悦,也已经极力克制了。   季渃丞今天穿了一件黑色衬衫,袖口整齐的挽起来,露出一小截白皙结实的手臂。   他站在日晷圆碑的对面,头发有些长了,风一吹,碎发滑过眼前,他微微眯了下眼睛。   他伸出手遮住风,表盘泛着光。   “姜谣。”   他轻轻叫她,也不管她是不是能听得到。   姜谣咬着下唇让自己保持冷静。   有种变化让她难以抑制的狂喜,甚至想为曾经的自己流泪。   季渃丞知道她喜欢什么样子,他懂得迎合她了。   他挽起的袖子,细长有力的指节,被黑衬衫映衬的白皙的皮肤,还有若有若无露出的脚踝。   姜谣的眼神颤了颤,小跑着凑到季渃丞面前。   “季老师,季教授,季物理学家,你平时都是这么上课的?”   也太考验人的定力了吧?   季渃丞知道姜谣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假装没听到姜谣的话。   他伸手递给了姜谣一张票:“报告会的名额有限,你既然要听那就认真听。”   票是他从在学生会任职的学生手里要来的,哪怕他知道姜谣根本听不懂,但既然她想来,那就当做是积累人生经验了。   姜谣瞥了瞥嘴,默默的接过了票。   季渃丞实在是太正经了,每次不管她说些什么过界的话,季渃丞几乎都不给她回应。   她背着手,边走边踢地上被雨水打下来的落叶,鞋尖蹭上了些泥点。   路过法学院大楼,正赶上下课,分岔路口的学生多了起来。   姜谣抬起眼,小声试探道:“我们就这么一起走,要是别人以为,我们是男女朋友怎么办?”   她说罢,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季渃丞满打满算,也就比她大七岁多。   人家著名物理学家杨振宁还能找年轻好几十的小姐姐呢,他们这七岁算个什么呀。   季渃丞微不可见的一攥拳,指甲抵在掌心。   他侧过眼看了看姜谣,片刻之后,淡淡道:“那你就多叫几次老师。”   姜谣一不留神想歪了。   白日梦直奔着幼儿园的反方向,越来越不着边际。   她舔了舔唇角,不由得挺起了胸脯,手掐在卫衣上,让腰显得更细一点。   然后她故意走在季渃丞前面一点的位置,吸引他看。   然而季渃丞专心致志的盯着面前的石板路,仿佛地上能有什么陷阱似的。   报告场地定在物理学院的一楼阶梯教室,早有学生会的成员组织了签到。   吕家殷教授在国际上享有一定的声誉,能把他请过来作报告,院长是搭了人情的。   所以从上到下都格外的重视,如季渃丞和程媛这种吕家殷的弟子,几乎是被强制要求出席的。   季渃丞一出现在教室门口,就吸引了不少目光,谁都知道,他是吕家殷最看重的学生。   程媛坐在第一排的教授席位,一看到季渃丞,她立刻收回眼神,把头深深埋在双臂之间,神情有些恍惚。   一边的女教师低头跟她说了句什么,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骨节攥的发白。   可惜这点反常却很少有人注意到,气氛一如既往的融洽。   徐禾玮特意从前面走过来,先是讶异的看了一眼姜谣,然后才将目光落在季渃丞身上。   “这亲学生还没我来得早,说不过去了吧。”   季渃丞难得反感的一皱眉。   他不知道徐禾玮为什么总盯着他,就好像盯着他能出什么成果似的。   姜谣靠在桌子边,眯着眼睛打量徐禾玮。   言语间能听出来,这位大概不怎么喜欢她的季老师。   还兴致勃勃的上来找茬。   简直是正戳姜谣的逆鳞。   她扬起下巴,上前一步,跨到季渃丞面前,意有所指道:“怪不得人家都说,笨鸟才先飞呢。”   徐禾玮的脸色一沉,鱼尾纹深了几分。   季渃丞轻咳了一声,把姜谣拉回来:“这位是我同事,徐禾玮教授,别胡说。”   姜谣抬起桃花眼,轻轻勾了勾唇角,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轻飘飘道:“哦。”   徐禾玮也认出来了,这是上次在医务部里看到的那个小明星。   只是那时候她一副脆弱的样子,根本不似现在这般咄咄逼人。   “怎么演戏的也能来听报告了。”徐禾玮自顾自的摇了摇头,他像是自言自语,但分明是说给姜谣听的。   “量子态一篇论文没出过的都能来听,说明谁都可以听。”   季渃丞冷道。   他原本不想跟徐禾玮一般见识,显得自己斤斤计较。   但徐禾玮偏偏扯到了姜谣身上,还毫不掩饰的瞧不起姜谣的职业。   他竟然意外的被激起了怒火。   此时此刻他心里无比清楚,这是为了姜谣。   姜谣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被一抹喜色代替。   她明明是不依不饶的性格,但因为心情实在太好,根本无暇再去跟徐禾玮耍嘴炮。   学习部长眼看着情况不太对,赶紧过来插话:“两位老师可以到前面落座了,这位同学的票交给我一下。”   姜谣指了指自己:“我不能去前面么?”   如果不能跟季渃丞坐在一起,她来还有什么意义,总不可能真的认真听报告。   学习部长摇了摇头:“前面都是给老师准备的座位,有数的。”   季渃丞轻轻拉住了姜谣的手腕:“我跟她左后面吧。”   学习部长一愣:“但是......”   季渃丞温和一笑:“没关系的。”   他拉着姜谣坐在了一边最不起眼的角落。   姜谣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的手腕上,季渃丞攥着她,他的手心底下,是那条星星手链。   季渃丞的掌心干燥且温暖,宽大的,能够轻松将她的手腕包裹起来。   然而他的动作很轻,轻到姜谣几乎感觉不到力道。   刚一落座,季渃丞很快将手松开了。   姜谣的眼神才微微闪动,缓慢的移到季渃丞的脸上。   她的手臂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似乎并不受大脑皮层控制,所有的感知能力,都被季渃丞夺走了。   大门口骤然出现摄像机的光,白花花的那么耀眼。   众星捧月似的,簇拥着进来一个老人。   头发半百半黑,长得慈眉善目,穿着一套深灰色的西装,微微有些啤酒肚。   这就是季渃丞在国外的导师?   她凝着眉,偷眼打量季渃丞的变化。   他似乎并不开心,也不轻松,浑身的肌肉紧绷着,坐的笔直且机械。   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强烈的反差,但姜谣就是知道,季渃丞情绪波动很大。   然而他也只是轻轻低下了头,没有再看他的导师一眼。   姜谣伸出手,轻轻搭在了季渃丞的手背上。   她能感觉到季渃丞颤抖的手背,带着痛苦的,无法宣泄的愤怒。   他在忍。   为什么?   他当初为什么突然回国了,为什么要到盛华当个高中老师?   姜谣突然发现,她对季渃丞的过往一点也不了解。   她只是季渃丞风云突变的前半生中,处在风平浪静那段时间的风景。   或许季渃丞一反常态的同意她来听报告,也是因为他需要一个让他随时保持理智的人。   姜谣就是那个人。   季渃丞习惯并善于在姜谣面前克制自己,因为一旦他有些许失态,方向或许会偏离的妈都不认。   所以只有短短的一分钟,季渃丞也只允许自己失态一分钟。   他很快抬起头,恢复了正常,将手背从姜谣手下缩回来,拧开瓶矿泉水,轻轻的抿了一口。   “很渴。”   他自顾自的解释。   “那你再喝一点。”姜谣用指尖轻轻的撞了一下季渃丞的指尖。   那是一种安全的,不带任何刺激性的安慰。   她很快缩回了手,像只乖巧的猫咪一样伏在季渃丞身边,不吵不闹,也不追问。 第15章   吕家殷站在讲台上,伸手理了理西装,朝下面黑压压的人微微一笑。   “感谢大家今天抽出时间,来听我的报告。”   他仔细的在前两排扫视了一圈,又挤出一丝更深的笑。   断断续续的掌声伴随着摄像机的快门声,众星捧月似的,把吕家殷摆放到了极其尊崇的地位。   他也的确值得。   前几年他在量子态与纳米技术上提出的突破性观点,给整个领域的发展开辟了新的思路。   “我知道有不少同仁对纳米技术的理解相当深刻,所以我们不说是来讲课,我们主要是交流。”   “我提出我的观点,你们给我你们的观点,我们互相进步。”   “不管怎么说,我相信我们都认可,纳米技术才是未来的发展方向......”   吕家殷挂着笑,在讲台上款款而谈,鞋尖轻轻扬起来,轻松又自在。   坐在第一排的程媛低着头,钢笔的笔尖抵在笔记纸上,留下一片晕染的痕迹,像深沉的旋涡。   吕家殷每说一句话,都仿佛一座大山压在她的背上,让她喘不过气来,精疲力竭。   可她却什么都不能说,什么也不能改变。   不是对手太强大,是她太渺小了。   “我经过整整三年的实验和研究,也才浅浅的触到纳米世界的微毫秘密,今后的物理学,还要靠在座的各位年轻学者。”   吕家殷说罢,顿了顿,等着下面给他反应。   果然,如徐禾玮一样的教授们,纷纷热烈的鼓起掌。   徐禾玮尤其激动,他喜欢听这种努力过后终有所成的鸡汤故事,这让他坚信,他一直坚持的道路是没错的,早晚有一天,他会超越季渃丞,成为T大物理系的骨干力量。   他的手掌都有些发疼了,看着闪烁着蓝光的PPT,他仿佛看到了数年之后,自己功成名就,站在讲台上的样子。   程媛连手都抬不起来,吕家殷的每一句话,都是对整个行业的讽刺。   朋友看了看她的脸色,担忧道:“我说你是怎么了,脸白的跟纸一样,是不是生病了。”   程媛摇了摇头,一语不发。   唯一能支撑她继续坐在这里的,大概是因为师兄没有坐在身边。   否则,她只能卑微的从地缝里钻进去,自惭形秽。   一束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吕家殷的身上,他站在光芒里,身后拖着长长的阴影。   光芒越亮,阴影便愈加深邃。   季渃丞本以为他要忍受整个过程。   可是......   报告还没到一半,姜谣皱着一张脸,轻轻拽了拽季渃丞的袖子。   她缩在座位上,整个人快弯成一个球,气若游丝道:“我肚子疼。”   季渃丞一瞬间被拉扯回了现实世界,他侧过脸,蹙着眉头,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姜谣凑的近了些,用手环住嘴巴,小声嘟囔道:“就是...每个月都疼一次啊。”   季渃丞立刻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耳根毫无征兆的变红,他掩饰性的眨了眨眼,不安的揉了揉手指。   “那怎...怎么办?”   他这些年身边一直没有人,更不知道该怎么照顾这个时候的姑娘。   原来网上看到的那些笑话直男的段子,还真的有理可循。   姜谣把脸贴在桌面上,发丝黏在耳侧,帽子虚虚的搭在头顶,看起来滑稽又可爱。   她气若游丝道:“帮我暖暖。”   说罢,一把拽过季渃丞的手,流畅自然的搭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季渃丞来不及反应,等他意识到现在的场面,却已经左右为难了。   把手收回来,可姜谣真的很疼,而她的手指冰凉,提供不了一点热量。   但不收回来...是不是有些越界了?   季渃丞保持着这个有些古怪的姿势,轻轻的把手覆在姜谣的小腹,把头歪到另一侧,不敢跟姜谣的目光对视。   她真的瘦了很多,差不多一只手就能盖住整个腰身,微微一动就能触到坚硬的盆骨。   想罢,他舍不得抽回来了。   姜谣躬着身子,又把季渃丞的手用身体夹住,仿佛树袋熊抱住支撑自己的枝杈。   他也的确是她的支撑,能紧紧贴着季渃丞的手臂,疼痛缓解许多。   她逐渐安稳下来,鼓了鼓脸,用下巴抵着桌面,脑子里胡思乱想。   当初是季渃丞在讲台上,她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听课,现在是季渃丞坐在她身边,替她温着小腹。   她真知足了,觉得以前吃冰折腾出来的痛经的毛病也值得了。   随着体温的缓慢传递,气氛微妙的氤氲着粉红气息。   右手被姜谣夺过去了,季渃丞想写点什么也写不了,就只能由僵硬到松弛的,适应这个姿势。   他用了全部精力去适应,以至于将吕家殷和报告都抛在了脑后,仿佛带上了顶配版的防噪耳机。   满心都只有姜谣,担心她肚子疼,为这个越矩的动作而羞涩,还有心中难以忽视的心满意足。   他丝毫没想到,原来这个看似难捱的报告会,竟然度过的如此轻松。   观众热烈鼓掌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解脱了。   吕家殷在台上深鞠一躬,ppt也播放到了终点。   姜谣从包里抽出张卫生巾,弯着腰站起身:“我去趟卫生间。”   她顺着缓缓退场的人流离开,小腹骤然消失的温热让她有些遗憾。   季渃丞也有些遗憾,他慢慢缩回手,缓缓攥了起来,轻声道:“好,我等你。”   姜谣听不到,他也不想让她听到,他在跟自己说。   空调好像被人关了,门口的热浪冲进来,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季渃丞合上一笔没动的记录本,收在手提包里,没有朝台上望一眼,他顺便拎起姜谣的包,刚站起身。   “小季,你等一下。”   吕家殷醇厚的声音从讲台上传来。   季渃丞的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小季,我们好好谈谈。”   吕家殷从台上走下来,脸上带着平淡的笑,皮鞋踏在大理石地板上,嗒嗒作响。   程媛紧紧的攥着钢笔,指尖把手心咯的发疼。   简直是...她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这位自己昔日敬佩的导师。   季渃丞把手提包放下,转过头来看了吕家殷一眼,眼中没有喜怒。   吕家殷扯了张纸巾擦手,然后把废纸团成团,随手扔在了垃圾桶边缘。   “我还以为你没来,原来坐在后面了,不带我看看你的新工作环境?”   程媛狠狠的咬了咬腮肉,疼痛给了她些许的勇气,她走到季渃丞和吕家殷中间。   “老师,师兄还有事要忙,我陪您转转吧。”   吕家殷沉默了半晌,才挤出了一丝笑:“哦程媛啊,你说你非要跟你师兄回国,老公孩子都在国外,何必呢。”   程媛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心道,留在国外,继续在你的施压下做违心的事么?   季渃丞向前走了两步,把程媛拉开。   “我们并没有什么可谈的吧。”   吕家殷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季渃丞的胳膊,言语间颇有些遗憾:“我真没想到,你记了这么多年,看来多年师徒情,也抵不过一个小隔阂。”   季渃丞嗤笑一声,伸手掸了掸吕家殷拍过的地方。   程媛在一旁气的牙齿打颤,为人师表,竟然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他口中的小隔阂,是师兄三年的心血,如果不是出现了让人想都想不到的意外,她几乎可以想象到,在整个物理学界,师兄会变成怎样璀璨的存在。   他就是天才啊,他本来就应该站在金字塔顶端,让人望尘莫及,让人顶礼膜拜。   可现在呢。   回国消沉了三年,从一无所有重新起步,背负着学院给予的莫大压力,看着别人用他的实验成果名利双收。   这个人,是他父亲的至交好友,是指导了他多年的恩师,现实多可笑。   “老师,你别说了。”   程媛觉得自己的神经崩到了极致,她再也承受不住吕家殷的任何一句话了,她要恶心吐了。   又是这个场面。   他们三个站在一起,无比讽刺的场面。   当年她为了自己的学位,面对学校的调查,怯懦的选择了背叛季渃丞,和吕家殷站在一起。   那时候也是他们三个站在一起,她头一次见识到了成人世界的肮脏,见识到了自己的龌龊。   她想说点什么,想改变什么,但是话堵在喉咙口,最后只变成无声的叹息。   那时候她还年轻,以为自己无力对抗不公,以为自己付不起代价。   她眼睁睁的看着师兄失去一切,然后她如愿以偿的获得了博士证书。   从吕家殷手里接过证书的时候,看着那人意味深长的笑,她才意识到她用良心交换了什么东西。   但是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她这一辈子都对不起季渃丞,也永远无法面对自己的博士证书。   “程媛,小季,你们俩是我带过的唯二的中国学生,为了国家在学界的地位,我们不该是仇人,眼界要放宽一点。”吕家殷个子不高,得仰着头看季渃丞,然后扫到和他差不多高的程媛。   季渃丞微微眯了眯眼睛,因着情绪的失控,肋骨下隐隐作痛。   “原来老师在盗取我成果的时候,脑子里想的还是大仁大义。”   他的声音难得带着寒意,冰冷的吓人。   吕家殷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他低呵道:“不要说的这么难听,你的实验经费是我批的,实验环境是我争取的,就连方向也是我指导你选择的,任何研究,都没有一个人的成功。”   程媛真的干呕了一下,捂着胸口眼圈发红,她强忍着颤抖的声音反驳道:“老师,你也不要太过分了,实验成果就是师兄做出来的,我们都只是打杂而已,但你却抢在师兄之前偷偷发了论文,提都没提师兄的名字!”   那天中午,《科学》杂志出来的时候,整个团队如死水般沉寂。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杂志上刊登的那个名字,那个唯一的名字。   实验室排查了一圈,没人把实验细节偷偷给了吕家殷,事实上,也从来没人避着吕家殷。   因为他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那个日理万机,忙的根本没时间指导他们的导师,会反过来窃取季渃丞的成果。   程媛细瘦的肩膀微微颤抖,以前的事仿佛梦魇一样缠绕着她,不止不休。   季渃丞拍了拍程媛的肩:“你先回去吧。”   程媛到底是女孩子,反抗之前自己倒先委屈的要哭了。   其实也没必要,六年都过去了,原本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季渃丞最近越来越少的想起之前的事,或许再过段时间,就彻底放下了。   吕家殷抽出张纸巾,要去帮程媛擦眼泪,被程媛异常排斥的躲开了,仿佛他是洪水猛兽一般。   “我真不想看到事情变成这样,我是真的很爱你们,很器重你们,我所做的任何事,都有我的苦衷。”   他有些不自然的把手放下,将纸巾捏在手心里,揉的皱皱巴巴。   停顿片刻,见没有人回应他,吕家殷继续道:“其实我和小季做了同个课题,甚至在他之前就开始了,但我选择了另一个方向,投入了太多成本和时间,如果不赶紧出点成绩,你们的实验经费,设备,差旅费,奖学金,学校还会批么?”   程媛一闭眼,捂住了脸。   吕家殷没救了,这个人无可救药了。   她跟着这个人学习了三年,在他的指示下,暗示下,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三年。   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变成了什么样的人。   季渃丞摇头笑了笑:“果然我们没什么可说的,看在你和我父亲的交情上,我不骂你,快走吧,别诋毁了T大的教室。”   哪怕吕家殷不走,他也准备走了,最后的那点涵养也快消失殆尽。   程媛抽了抽鼻子,眼睛眨了眨,努力把委屈憋回去。   “老师,我妈妈信佛,她跟我说,作错事是要遭报应的,现在我已经得到报应了,您也不远了。”   时至今日,她终于彻彻底底的,跟吕家殷决裂了。   哪怕颜面上的过得去,也无法维系了。   吕家殷这次来T大,究竟有什么心思,程媛不用想也知道。   他在忌惮师兄,生怕师兄在并不算顶级的实验环境里,做出超越他的成就。   因为师兄太年轻了,这么年轻的人,如果拥有了远超越年龄的能力,是很难被接受的。   吕家殷撇了撇嘴,叹息一声:“其实我说句实话,如果你们还留在国外,我相信很快,还能做出不小的成就,可惜,赌一时之气,何必呢,我......”   阶梯教室虚掩着的门被人粗鲁的一脚踹开,大门弹到墙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与教室的回音叠加在一起,仿佛猛然炸开的惊雷。   吕家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踹门声吓得一抖。   他抬眼朝门口看,满脸的不悦。   一个高挑艳丽的年轻姑娘,从门口快速的走下台阶。   然后极其嚣张的一抬手,把超长日用卫生巾狠狠的甩在他的脸上。   “你说你妈呢!”   姜谣冷着脸,目光狠厉的盯着吕家殷。 第16章   吕家殷惊呆了。   卫生巾正砸在他的鼻梁上,啪嗒掉在了地上, 连带着把他的眼镜都打歪了。   程媛睁大眼睛懵懵的看着姜谣。   这姑娘是谁?   怎么能这么泼辣, 她还从未见人敢当面给吕家殷难堪。   姜谣根本没给别人反应的时间,上去拽住吕家殷的领子就要动手。   她从小跟着司湛嚣张惯了, 能动手绝对不多说一句废话,对付吕家殷这种烂到根里的人,连骂都是给他面子。   “你是谁啊, 疯了吧!”吕家殷狼狈的后退几步, 挣开姜谣的手。   衬衫被抓的皱皱巴巴,眼镜也松松垮垮的挂在鼻梁上, 他额头上的青筋蹦了蹦, 脖子都涨大了一圈。   季渃丞一把抱住姜谣的腰, 低声安抚道:“好了好了,别冲动。”   他相信, 以吕家殷的无耻程度, 大概会因为这点争执而报警。   到时候不管调节的怎么样, 多少会对姜谣有影响。   她毕竟是公众人物。   姜谣气的快要炸了,连季渃丞的怀抱都没使她分散注意力。   她指着吕家殷的鼻子,咬牙切齿道:“老东西,谁给你的脸!”   吕家殷脸色难看极了,他开始无差别的宣泄自己的情绪,冲呆立的程媛吼道:“这就是你们T大学生的素质?像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他推了推眼镜, 圆润的肚子一起一伏, 脸上已经松弛的赘肉微微抖动。   程媛总算回过神来, 伸手挡住姜谣:“你......”冷静一下。   她刚说出一个字,手臂上的挎包被姜谣一把扯了过去。   程媛觉得手腕一轻,还没来得及叫个不,就见颇有分量的皮包朝着吕家殷飞去,不偏不倚,正砸中他的脑袋。   包里乱七八糟的化妆品散了出来,粉饼碎了吕家殷一头,他像只滑稽的小丑一般,满头满脸都是散粉。   吕家殷不怕讲道理,作为专家,他这辈子最精通的事就是讲道理,没理也能变成有理,他还美其名曰博弈论。   但对姜谣这种人,他完全无可奈何。   因为对方压根不想跟他讲道理,只是恨不得把手里能抓到的一切东西都砸过来。   果然,姜谣没什么东西扔了,但气还没消,她胡乱在身上一摸,从兜里拽出刚买不久的水果手机,眼睛都没眨一下,脱手就甩了出来,就好像她扔的是块满大街都找得到的板砖。   吕家殷吓了一跳,抱着脑袋一低头,手机擦着他头顶飞过去,正砸在阶梯教室的黑板上。   “嘭”的一声,手机滚落在地上,屏幕都摔了出来,彻底没有挽救的可能了。   可想而知,那种力道要是砸在他脑门上,差不多能砸晕。   吕家殷可算知道了,这位不是开玩笑吓唬他,是真想砸死他,再等一会儿,估计椅子都搬起来了。   眼看情形不对,趁着季渃丞还控制着她,吕家殷拍了拍头上的粉,绕了一个大弯快步往外走。   他一边走一边怒气冲冲道:“好好好,不管你是谁的学生,等着被开除吧!”   “开你脑壳!”   姜谣还想追出去打,季渃丞一把把她抱了起来,不是温温柔柔的公主抱,而是强制性的,把她严严实实的箍在怀里。   他大跨步朝教室后台走,艰难转过头对程媛说:“实在抱歉,坏了什么东西我赔给你。”   姜谣还想挣扎:“你放开我,我跟老东西拼了!”   季渃丞不管不顾,一脚踢开后台的门,把姜谣抱了进去。   大门晃了晃,慢悠悠的弹了回去。   程媛怔怔的望着关闭的后台门,张了张嘴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事情瞬息万变,那小姑娘像炮仗似的,噼里啪啦一通折腾,把老师赶跑了,甚至还让师兄情绪失控。   她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师兄。   哪怕是焦急生气的,却也比平时那个温文尔雅,平淡如水的季教授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个姑娘,一定对师兄很重要,师兄对她来说,肯定也非比寻常。   这就是师兄不愿意透露的秘密么   程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包,里面的东西飞的到处都是,但她一点也不心疼。   她突然特别羡慕这个姑娘的勇气。   那种不管不顾的,直截了当的自我表达,她已经失去很久了。   或许,她从来都没有拥有过。   她蹲下身,捡起一边的纸巾,仔仔细细的把弄脏的地面收拾干净,就像努力抹去那些她做错的事。   姜谣被带进狭小的后台,站在一堆拖布扫帚之间。   她像只炸了毛的猫,方才挣扎着,在季渃丞的小臂上都留下两道抓痕。   季渃丞手撑着墙,轻轻喘息。   姜谣再轻,也是一个成年的大活人,还是一个像翻腾的鲤鱼一样挣扎的大活人。   季渃丞的额头渗出细汗,好不容易才把姜谣拖进后台。   “冷静了么?”   他轻声问。   距离太近,姜谣能感受到他急促的气息,季渃丞是真的急了。   她的目光移到季渃丞搭在她耳侧的手臂上。   白皙的皮肤覆着两道格外显眼的红痕,由浅变深,逐渐肿胀了起来。   她抓的毫不留情,方才在外面,她真的恨不得跟吕家殷拼了。   上完卫生间回来,她偶然听到了全部的对话,吕家殷的每一个字,都像强力催化剂,激的她彻底失去了理智。   她那么在意的人,连打扰都不舍得的人,竟然被人这么残忍的欺骗。   不仅欺骗,还要在他隐痛多年的伤口上撒盐。   那时候,她真的能感受到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但现在只剩她和季渃丞两个人了,狭小的空间里,让两个人的存在感异常突出。   她逐渐冷静下来了。   姜谣伸出手指,慢慢抬起来,轻轻碰了碰季渃丞手臂上的抓痕。   “对不起,疼么?”   大概是疼的,险些划破了皮肤。   季渃丞却摇摇头。   姜谣的眼圈红了,漂亮的桃花眼垂下来,睫毛轻轻颤抖。   极致的宣泄之后,是无穷无尽的委屈。   替季渃丞委屈,也替自己委屈。   但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心情,只是觉得心中愈加恸痛,眼前一片模糊。   “你何苦呢。”季渃丞轻轻叹了一口气,手指抬到半空中,停顿片刻,这才覆在她的眼底,替她擦去眼泪。   姜谣的身体微微颤抖,她勉强稳住心神,磕磕绊绊道:“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抢回来?”   怎么能甘心。   付诸了三年的心血,消耗在实验室里的时间和青春,为什么能甘心呢!   季渃丞自嘲似的笑了一声。   他一直不愿提这件事,以前不愿跟父母提,后来不愿跟朋友提。   他宁可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也不想把自己禁锢在自怨自艾里面,止步不前。   但是姜谣问了,他愿意解释。   不然姜谣会难过。   “我抢了,没有成功。”季渃丞攥了攥拳,用指甲在拇指掌心狠狠划了一下,然后继续道,“吕家殷的论文早于我的,他又是实验挂名的指导教师,我拿出的证据不足以证明我是先于吕家殷发现的。”   姜谣摇了摇头,咬着下唇悲愤道:“不可能,不可能找不出一点破绽。”   季渃丞眨了眨眼,像是在回忆,片刻后,他平静道:“是有,我申诉后,学校派了调查组,但是参与实验的成员,没人愿意为我作证。”   他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冷静的几乎不似凡人。   姜谣心痛的快要窒息了。   后来的一切,她差不多都能猜到。   所以季渃丞去高中教书,不是因为修过教育双学位,是他对科研失去了希望,对并肩作战的同门失去了希望。   他那个时候,该有多痛苦。   姜谣抬起泛着血丝的眼睛,眼尾深深折起来,她一字一顿,语气狠戾道:“我要所有对不起你的人,都付出代价。”   她这次没掉泪,瞳孔轻微缩紧,只装得下季渃丞一个人。   季渃丞盯着她看,很认真的,用一种姜谣从未见过,也很难理解的复杂眼光。   他突然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下去。   那是个不带有任何情色含义的吻,在这个瞬间,他特别想亲亲她,所以他做了。   姜谣从莫大的悲愤中解脱出来,继而大脑一片空白。   她第一次碰季渃丞的唇,已经是六年前了,她都快忘了那是什么滋味。   现在季渃丞在小隔间里面,主动吻了她,像做梦一样。   她的睫毛甚至能刮搔到季渃丞的脸,他们离得太近了,亲密的交换着彼此的呼吸。   仅仅几秒的时间,像一生那么长久。   季渃丞缓缓松开对姜谣的桎梏,也慢慢从她唇上离开,但他没有离开的太远,而是贴着姜谣的额头,垂下眼喃喃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把刚刚的话收回去。”   姜谣脖子上的脉搏快速的跳动,她咽了咽口水,喃喃道:“季渃丞,我永远不会背叛你,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愿意为你付出生命。”   她的嘴唇轻轻颤抖着,仿佛说出这些话用了很大的力气。   季渃丞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眉眼,停留在鬓角,他轻声道:“以前你还小,我给你不用负责,随时抽身离开的机会,现在没有了。”   他说罢,闭上眼,再次堵住姜谣的唇,轻柔的,无比珍惜的,给她迟到了六年的回应。   原来有一种爱情,是废墟里盛开的玫瑰花。 第17章   从小隔间出来,仿佛一秒从虚拟幻境回到了现实空间。   姜谣眼睛亮亮的, 轻轻扯了扯季渃丞的小手指:“季渃丞, 你是真的吧。”   季渃丞侧过脸看她,眯着眼睛反问道:“不然呢?”   “那你能把衬衫扣子解开一颗么?”   季渃丞:“......”   姜谣眨巴着眼睛, 一脸渴望。   他知道她喜欢什么样子,但是让他自己动手解开,心理负担还挺重的。   “我马上就要进组了, 就十天半月见不到了。”   杀手锏用在了刀刃上, 季渃丞最易心软,姜谣倒是揣摩的相当透彻。   所以最后关头, 季老师还是妥协了。   他默默的抬起手, 抚到衬衫领口的黑色纽扣, 然后手指轻轻一用力,领口微微敞开。   他脸皮薄, 做完这个动作, 已经像从汗蒸间里刚捞出来。   姜谣心满意足道, 眼底噙着笑:“季老师,季教授,季物理学家,你可真好看。”尾音颇为暧昧,吐气如兰。   季渃丞:“......”   像姜谣这样,把“我想扑倒你扒光你和你滚床单到天荒地老”全都写在脸上的女孩子, 真的不多了。   季渃丞由里到外红透了, 他就知道, 只要他偏离一点方向,姜谣绝对信马由缰,拉都拉不回来。   “教室里,收敛一点。”   他轻咳一声,掩饰性的摸了摸鼻子。   谁也没提正式确定关系的事情,好像一切都水到渠成,从昔日的师生,再到如今纠缠不清的情愫。   季渃丞身心如一,完全接受了自己的感情,但到底还有几年熟悉的师生间的相处,让他一时之间改过来,他也不太适应。   姜谣并不在意,她像泡在蜜里,甜到眼花缭乱。   她陪季渃丞吃了晚饭,去参观了物理实验室,然后两人一个去做实验,一个去拍杂志。   下午刮了一场大风,打掉不少垂暮的叶子,环卫工人不得不加班加点工作,把碎叶当做垃圾清除。   到了傍晚,云层被吹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满天清澈的星星。   姜谣毕业这三年来,第一次有兴致仰头看看天空。   天空没怎么变,和高中时候一模一样。   她记得以前常和同桌一起回家,晚自习之后,抬头看看天,阑市的夜空浓稠的像芝麻糊,仿佛伸手就能触到星星。   那时候她的生活很简单,好好学习,好好喜欢季渃丞。   高考复习很苦,但每天都充满希望。   后来她上了大学,生命里就只有难捱的日子,再也没有能点燃她内心的人。   所以今天这一切发生的太不真实了,跟演电视剧似的。   要是能回去,她得告诉自己。   一定要坚持住,总有一天,季渃丞会是你的。   想罢,她低头抿唇笑,轻轻踢着地上的落叶,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摆,在地面留下活泼的影子。   唯一可惜的是,她才得到季渃丞的回应,就要准备进组了。   一旦进了组,就是几个星期几个月见不了面,她受不了。   现在她恨不得天天做季渃丞的跟屁虫。   她喜欢看季渃丞表白之后的羞涩,喜欢他耳根和脖颈红透,喜欢他认真又努力的样子。   走到宾馆大门口,姜谣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唇,季渃丞亲过她的唇,现在她舔舔季渃丞碰过的地方,四舍五入就当他们舌吻了。   姜谣哼着歌,拎着自己的一串头发编麻花。   刚走到电梯间,就见电梯大门一开,一对男女抱着吻在一起。   柳亿一。   姜谣眨了眨眼,面无表情的后退,扭头往外走。   她是真没兴趣窥探别人的秘密,尤其在她的感情生活已经足够丰富的时候。   不过自从参加了《穿越》的角逐,她和柳亿一倒是越来越有缘了。   为何都选洲际呢,隔壁四季要哭了。   姜谣在大厅的沙发里一坐,把帽子扯下来,闭目养神。   按她为数不多的经验来看,吻个五分钟顶天了。   五分钟之后,她再上楼。   于是五分钟过去了,姜谣一脸无奈的看着对面吃西瓜片的柳亿一。   “躲什么躲,我早看见你了。”柳亿一吃了一盘西瓜果盘,终于开始说话。   姜谣有些不忿:“谁躲啦,我这是尊重你的隐私。”   柳亿一闻言点点头,扯了张纸擦了擦唇角:“不过我真没想到你就住这儿,早知道我就换个地方约会了。”   约会?   不是吧,不是说好的有金主么?   姜谣斜眼看了看她,将信将疑道:“你出来约会,那什么不管着你啊?”   柳亿一茫然抬头,白净的巴掌脸写满了无辜:“什么?”   姜谣不自在的揉了揉脖子:“金...金主啊。”   “噗。”柳亿一哈哈大笑,“不是吧,你真信了?”   姜谣满脸黑线,看着柳亿一捧腹大笑的样子,也不知道她哪句话说的是真,哪句话说的是假。   这人把自己藏的太深,趴好几层皮都看不见真心那种。   “不是就算了,也省的我同情心泛滥要救你于水深火热。”姜谣拍拍屁股站起来,准备回房间细细回味今天发生的事儿。   柳亿一皱着眉头:“你没事闲的救我干嘛?”   姜谣翻了个白眼:“还能是觊觎你的肉体么?”   柳亿一啧啧两声:“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看着挺冷漠疏离的,其实傻得可爱。”   姜谣:“......”   这人什么毛病,夸人夸不彻底,骂人骂不彻底,明明挺融洽的气氛,让她一说莫名奇怪。   “去喝酒么,我告诉你个秘密。”柳亿一神秘兮兮道。   姜谣眯了眯眼,她实在不想承认,自己对柳亿一的秘密还真挺好奇。   不过大晚上出去喝酒,她已经很多年不干了。   司湛陈冬忙着创业,童淼又出国留学,她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都目标清晰的向前走着,时间越来越少。   她也很忙,尤其是在烂剧里折腾的时候,但烂剧有一点好,拍完了就散摊子,大家江湖不见,谁也别找谁吃饭。   她和柳亿一不算熟,见面也不过两次而已。   但她还是去了。   因为狂喜之余她也没忘了,季渃丞被窃取的研究成果。   这时候她才觉得,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想要让吕家殷自食其果,还要解决更多更麻烦的事情。   凭她家在圈子里的人脉,想把这个事实传遍全国并不算难,甚至营销号一联动,带一带正能量的节奏,就有成千上万的网友加入谴责的行列。   吕家殷将面对社会和舆论的巨大压力,不信他不出来讲清事实。   但如果这样做,在国际领域,失信的不是一个人,是他背后代表的那个国家。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一个人真的能坏了一锅汤。   所以季渃丞忍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把事情闹大。   “能喝也别喝这么快啊,我都要请不起了。”柳亿一把移开姜谣的杯子。   姜谣皱了下眉,反应过来:“对了,你要跟我说什么秘密来着?”   柳亿一一扬脖子,把剩下的一点酒喝进肚子里:“先说个开胃小菜,昨儿何丁宁来找我了,脑洞颇大的分析了你是如何傍上的圈内大佬,不是我说,你室友都不知道你家的事啊。”   姜谣听到何丁宁的名字心里只剩下一声冷笑。   现在看来柳亿一成了何丁宁“同病相怜”的盟友,自己被踹出了小透明的行列。   “她爱怎么想管我什么事。”姜谣夺过自己的杯子轻轻晃了晃。   “人言可畏,你也不怕?”柳亿一歪着头打量姜谣。   她的外表太有欺骗性,一副纯良无辜。   “不怕,因为我也不是软柿子。”姜谣沉默了半晌,认真道。   柳亿一眼中流露出一瞬的羡慕,但她很快就隐藏了起来,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对了,还有正菜,张仲洵把初恋女友给甩了。”   姜谣:“......”   柳亿一一乐:“惊呆了吧,猜猜他是因为谁。”   “张仲洵还有初恋女友呢?”姜谣惊讶道。   柳亿一:“......” 第18章   因为谁甩了初恋女友, 姜谣一点儿也不关心。   她舔了舔玻璃杯壁上的盐粒, 无所谓道:“挺好的, 专心为我家公司赚钱。”   柳亿一瞥了她一眼,神情古怪道:“你就不怕他是为了你?”   姜谣漫不经心的晃了晃吸管:“我跟经纪人说过了,不蹭热度不炒CP,拍完戏就各找各妈,坚决不给仲洵粉diss我的机会。”   “你说的可真理想,万一因戏生情了呢。”   “别闹,我这刚结束单恋, 没情可生。”姜谣按亮手机,把封面在柳亿一眼前晃了晃。   “靠!长得真好。”柳亿一发自肺腑的感叹道。   季渃丞的长相,放在娱乐圈里都绝不逊色,当初姜谣就是一眼被他迷得心神荡漾。   “是吧。”她得意的冲着屏幕亲了一口。   照片里的季渃丞正专注的看着资料, 额前的碎发遮住微皱的眉毛, 暖黄色的阳光打在他侧脸, 看起来细腻又精致。   这是姜谣在高中的时候偷拍的,差点被季渃丞抓到。   又或者季渃丞已经看到了,却也没出言制止她。   “那刚才我说的话你就当放屁得了。”   人家都有男朋友了, 再扯别的男人,多少有点没有眼色。   姜谣无奈的白了柳亿一一眼:“你能不能稍微贴一点人设, 放屁这种话也是宅男女神说的么?”   柳亿一指了指自己的脸:“宅男看的是这儿。”   行吧。   无力反驳。   姜谣发自内心的鼓了鼓掌。   喝过酒之后,俩人各回各房间, 柳亿一被灌得吐了两轮, 终于承认姜谣二斤白酒的量所言非虚。   她拖着虚软的双腿, 靠在房门口诚心实意说:“现在你在我眼里就是个酒桶。”   姜谣皮笑肉不笑:“听起来身材不好的样子。”   柳亿一思索片刻:“酒葫芦。”   酒葫芦回了房间,满脑子都是挥之不去的记忆。   她怎么能帮季渃丞呢?   不知道。   吕家殷就像扎在喉咙里的鱼刺,咽也咽不下去,吐就更吐不出来。   要是今天能打的他一头包就好了,起码给季渃丞出出气。   想到最后,她也不得不这么安慰自己。   只要季渃丞能有哪怕一点的舒心,她就满足了。   姜谣心安理得的睡了过去。   季渃丞还在忙。   办公室的灯亮着,沙发上坐着院长,桌面上沏着上好的绿茶。   院长叹了一口气,用茶润了润喉咙。   “究竟怎么回事,吕教授说你带的人在阶梯教室撒泼,对他实施暴力,你也没阻拦。”   季渃丞沉默片刻,重复了一句:“我没阻拦?”   院长在裤子上蹭了蹭手:“小季,我隐约听过一嘴,你和吕教授的关系很紧张,但他毕竟是学校请来的,发生这种事,学校也不好办。”   季渃丞抬起眼:“他提出什么要求了?”   “他肯定说要开除,但是我也从程媛那里了解到,好像是你以前盛华的学生,怎么,也考到T大了。”   季渃丞摇摇头:“没有,她读电影学院。”   “做演员的?”   院长诧异。   季渃丞点头,提到姜谣,他眼中的神情多少变得无奈又纵容。   “小季,我说句题外话,和演艺圈的人别走的太近,对你的风评不太好。”   院长苦口婆心,一副希望季渃丞理解的模样。   老一辈的人,对演艺圈多少有些偏见,觉得那个圈子浮华又扭曲,充满了对金钱的盲目崇拜。   “院长,她是我女朋友。”季渃丞放下茶壶,脸上带着坦然的淡笑。 第19章   院长的脸色逐渐变得有些复杂。   空气中的气氛好像并没有更融洽一点, 反而因季渃丞的话陷入僵局。   可看季渃丞坦然的目光, 院长却又不得不说的明了一些。   “可我听说她是你的学生,怎么回事?”   季渃丞点点头,举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   他以前喝的咖啡比较多,最近这段时间才开始习惯茶叶的清香。   “的确是我的学生。”   院长挺直了身子,皱着眉道:“小季, 不是我说你,你这就不太好了, 你说一个普通的女学生冲撞了吕教授, 我们好好沟通一下,没什么大事, 但你...院里的老教授也给你介绍不少好姑娘了,怎么就非选自己的学生?”   季渃丞微垂了下眼,喉结轻轻滚动,他把杯子放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杯子内的水不平静的晃了晃。   “好姑娘有很多, 我喜欢的只有她一个。”   是, 这些年随着年龄的增长, 有不少热情的长辈给他介绍适龄的姑娘, 无一不是手握高学历,温柔恬静的善良女孩。   但是他始终忘不了, 高中毕业那天下午, 在办公室里, 姜谣扑上来给他的那个生涩又固执的吻。   那一瞬间,他所有的隐忍,所有的压抑都被彻底击碎。   他清楚的认识到,自己会因为姜谣而心跳加速,会因为一个吻而产生...占有的欲望。   他对姜谣的感情,远比他想象的要难以控制。   本以为距离,时间会修正这种失控,不仅是对他,还是对姜谣。   但是没有。   看到在雨里缩成一团的姜谣,看到她醉眼朦胧的时候坦荡爱慕的眼神,季渃丞头一次因自己的自以为是而忏悔。   他的确喜欢姜谣。   很喜欢很喜欢。   甚至毫无理由的喜欢她有时的任性无理,狂妄嚣张。   她太鲜活了,太浓墨重彩了,不知不觉的,占据了他所有目光。   没有一个人像她那么深刻,没有一个人像她那么专情。   她很好。   “一辈子的大事,我说的有点多了,但还是劝你认真考虑。”   老实来讲,院长有些遗憾。   他十分了解季渃丞的真实学术水平,并且坚信凭季渃丞认真踏实的态度,必将出结果的。   他是把季渃丞当做继承人来培养,将来希望他学术和管理兼顾。   但是季渃丞和自己的学生谈恋爱,对方还是个活跃在大众眼睛里的演员。   是是非非的,好说不好听。   “谢谢院长,但我认真考虑过了。”季渃丞正色道。   院长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下摆:“那好吧,既然是你的女朋友,院里当然是站在你这边,吕教授一个劲儿的要闹到警察局去,不管他是不是小题大做,你也规劝着点你女朋友,吕教授毕竟有国际声誉,闹大了对你不好。”   季渃丞立刻站起来,淡淡道:“我心里有数。”   姜谣面对他时的敏感小心让他心疼,所以他心里有数,绝不会做任何磨灭姜谣个性,强迫她改变的事情。   他喜欢的是这个人,而不是个完美的姑娘。   大晚上的谈话总算结束了,吕家殷那边,院长会看在他的面子上把事情压下来,尽量不对姜谣造成影响。   但这些之后的烂摊子,不必让姜谣知道。   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东西,回宿舍休息。   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需要好好梳理一下,然后努力适应从老师到男朋友的转变。   他换掉衣服,去浴室洗了个澡,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姜谣给他打了两个电话。   季渃丞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出的‘小演员’,忍俊不禁的弯了弯眼睛。   他给姜谣回拨过去,刚听了一声响,对面就接了起来。   “你刚刚做什么去了?”姜谣急切道。   其实刚刚得到季渃丞的回应,她依旧觉得不真实,甚至隐隐有些没有安全感。   她总怕季渃丞后悔了,总怕今天只是一个冲动下的美梦。   等季渃丞冷静了,就还是把她当学生,还是要避开她。   她甚至害怕季渃丞像当初一样,换了手机号码,要跟她断了联系。   “洗澡,所以没有听到。”   季渃丞望着窗外淡薄的灯光,眼底温柔了许多。   哪怕他没法立刻像恋人一样与姜谣交流,但起码他是真诚的。   姜谣得到了回应,慢慢的放下心来。   她咬了咬下唇,眼底带着朦胧的醉意,软糯糯道:“季渃丞,我进组之后,你能来探班么?”   虽然没有柳亿一醉的那么吓人,但姜谣多少也被酒精影响了,说话直白想法简单。   如果是清醒的时候,她明知道季渃丞工作很忙,是绝对问不出口的。   季渃丞思索了片刻:“好。”   姜谣得到了想要的答复,弯着眼睛轻轻笑了两声:“季渃丞。”我爱你。   后面那三个字她没说出口。   但季渃丞在电话对面轻轻的“恩”了一声。   夜色柔柔,从浓稠的黑暗里面透出几丝静谧的旖旎的光。   路灯是平凡世界里执着闪亮的火种,和倾泻的清白月色交相辉映。   -   进组比姜谣想象的要快。   毕业大戏那边,姜谣不得不停止了排练,为了表达歉意,她掏钱给大家买了零食礼物。   其实缺席的不只是她,但谁都知道,她接下了《穿越时光降临》,搭档张仲洵演戏。   所有毕业生目前能接触到的资源,就只有姜谣让人羡慕。   何丁宁撕开了一袋进口玉米片,刚咬了一个尖尖的角,便惊喜道:“太好吃了,谢谢谣谣。”   姜谣眯眼笑了笑,没有说话。   同宿舍的张婷婷用湿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其实过一个星期我也要进组了,昨晚刚收到消息。”   夏一萌鼓了鼓掌:“恭喜了,现在谍战剧很火,你那个卧底的角色也挺有亮点。”   张婷婷不好意思的拍了拍夏一萌的肩:“你的也很好啊,网剧女一,现在网络流量也不小。”   夏一萌摆了摆手:“剧组穷的要死,注定扑街。”   何丁宁听她们谈着,脸上保持着僵硬的微笑。   夏一萌注意到了,笑着问道:“丁宁,你接了什么角色啊?”   何丁宁脸上的肌肉轻轻一颤:“我没有呢,没面试上。”   夏一萌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和遗憾,继而干巴巴道:“没关系啊,慢慢来,以后还有机会的。”   轻飘飘毫无说服力的安慰。   何丁宁捋了捋头发,乐观道:“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好角色不容易,上周那个角色,是和金马女配竞争,我的确比人家逊色一些。”   她不着声色的强调自己面试的都是大导演,优良班底,一般不起眼的小角色,轻松能演上的,她还不屑一顾。   夏一萌真情实感的点了点头:“是啊,毕竟我们都没有太多演戏经验呢,学校里学的再好也是皮毛,一到片场就不行了。”   张婷婷鼓弄着耳机,茫然抬头:“是么,我觉得还行啊,我适应的还挺快。”   姜谣自顾自的拧开一瓶可乐,慢条斯理的喝着,旁听宿舍语言艺术大会。   会议期间,你来我往,激情四射,充分体现了我国语言文化的博大精深,锻炼了姜谣遗失多年的小学阅读理解能力。   可乐喝完了一半,大会终于依依不舍的接近了尾声。   张婷婷看了一眼置身事外的姜谣,对抢不上机会插话的姜谣心怀愧疚,于是强行把她拉入战场。   “谣谣,我在剧组听过一个八卦,说张仲洵有个初恋女友?”   姜谣微微一怔。   妥了,全天下都知道张仲洵有初恋女友了,她家的公关团队要颠倒日夜的‘辟谣’了。   夏一萌遗憾道:“太可惜了,有女友不容易爆CP的,CP不爆偶像剧起不来,谣谣你这部戏坎坷啊。”   姜谣点头敷衍道:“是啊是啊,我特别遗憾,昨天都急哭了。”   三人齐齐安慰:“别急啊,没事的。”   “其实不爆CP也没关系的,就当积累经验了。”   “也不是每个好饼都能爆,上个月影后的都扑了。”   “以后还有好机会的。”   ......   感天动地宿舍情。 第20章   新戏拍了一个月, 姜谣也一个月没见到季渃丞了。   她比较郁闷的是, 自己对季渃丞朝思夜想,季渃丞怎么好像一点也不想她似的。   在电话里更没点激情,全然一副理智正经的模样。   姜谣总觉得自己像个饥渴的小学鸡,用各种笨拙的方法告诉季渃丞,可以对她为所欲为。   但季渃丞心清目明, 完全不顺着她的意思走。   她昨天打电话的时候跟季渃丞抱怨,说新买的四百块钱话费都花完了。   本意是让季渃丞知道, 她有多想他。   结果捧着手机没一分钟, 短信提示,季渃丞给她冲了五百块钱话费。   姜谣:“......”   谣姐是差钱的人么?   谣姐差的是爱情。   上个星期姜谣意有所指的转了一片酸意十足鸡汤文《女人的确是水作的》。   季渃丞忙里抽闲回了一句:“字用错了, 应该是‘做’,另,这个形容不严谨。”   姜谣心里流着泪,默默删了朋友圈。   现在马上要到圣诞节,朋友圈里一众小姐妹晒出国游, 晒与男友在海边的合照, 她多少有些羡慕。   趁着休息时间, 姜谣给季渃丞发短信, 委婉道:“你最近忙么?”   她一边等短信, 一边因为寒冷而抖着腿,大冬天穿夏装, 她两个膝盖都要没知觉了。   导演吸了口烟, 咂咂嘴:“姜谣, 你平时要和仲洵多交流了解,一定要培养默契。”   姜谣把目光从手机上移开,懵懵的默默点了点头。   她其实根本没听清导演怎么说。   这段时间降温有点严重,许是寒流盖住了人群的喧嚣,休息时间大家都沉默不说话,气氛阴冷阴冷的。   “要交流的多深入啊?”   张仲洵语气轻松的接道。   他默默走到姜谣身后,把戏里面他穿过的裘衣轻轻搭在姜谣身上,还体贴的用手压了一压。   一股暖洋洋的气息包裹了她,姜谣浑身一僵。   这是张仲洵穿过的衣服,她心里竟然有些排斥。   但是一点小心思终究抵不过无孔不入的冷空气,她没拒绝。   姜谣扬着脸,冲张仲洵淡笑了一下。   工作人员顺手拍了一张照片。   穿着古代戏服的姜谣深情凝望衣冠楚楚的张仲洵。   借着夕阳的橙红色光晕,画面竟然出奇的美。   但对于导演的提议,她多少有点心虚。   虽然他们俩在戏里演的是情侣,但是姜谣正值热恋期,下戏之后,连半点眼神都不舍得给张仲洵,更别说什么聊天打趣吃饭蹦迪了。   导演嘿嘿一笑:“越深入越好。”   年末拍古装戏的剧组苦,起早贪黑的赶夜戏,就为了把过年那几天腾出来,所以生活极其乏味,需要点儿不那么清纯的笑话提神。   姜谣见多了垃圾剧组,对这种段位的口头便宜丝毫没反应,心情好甚至还能怼两句。   但现在她心情一般。   张仲洵看了看姜谣的脸色,然后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   “对了,你知道我们拍戏这个院子也是景点么?”   张仲洵指了指被搭建好的本成品庭院。   “这算什么破景点。”   她也算是见过世面了,但是这么普通的景点还是头一次见。   “当然算,传说五百年前,月老在这儿显灵,说只要能闭着眼睛摸到院里那个青石头,那么你喜欢的人,会很快出现在你身边。”   姜谣噗嗤一下笑了:“这你也信?”   张仲洵盯着姜谣的眼睛,突然一本正经道:“这种游戏本来就是相信的人才做,你就一点都不想试试?”   姜谣微微一怔,本能的低头看手机。   季渃丞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第21章   “我就不......”   “来吧。”   张仲洵打断她的话, 不由分说的把她扯起来。   姜谣被迫站起身,但是快速把手从张仲洵手里抽了出来。   “行行行,不就是摸块石头嘛。”姜谣嘟囔了一声, 心里却多少抱了点希望。   万一呢,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   导演乐得看两个主演互动, 事实上他们互动的越多剧的效果越好, 本质是个恋爱剧,主角的感情线是最难把控的。   “谁也不许帮谣谣指路啊, 让她自己摸。”   一锤定音,工作人员纷纷屏息凝神的看热闹。   姜谣被一条长巾围住眼睛,张仲洵帮她系在脑后。   眼前一紧,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她本能的伸出手,摸索着向前走了两步。   对于未知的恐惧本能的阻挠着她的速度, 哪怕她知道身边有人帮她把控方向, 却还是越走越慢。   努力调动记忆里的石头的位置,姜谣一点点朝脑海中那个地方蹭去。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傻瓜,要撞墙了。”   姜谣一皱眉。   是张仲洵。   他离她有点太近了, 真的是贴在耳边说话,而且这句话也太过暧昧了,像是说给剧里的迟悦。   她默默朝远离张仲洵的方向撤了一步, 然后淡定的往前摸去。   撞墙她也不怕, 反正撞之前手也会摸到。   但当她感觉有脚步慢慢跟上来时, 于是硬咬着牙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哎!”   张仲洵突然喊了一声。   姜谣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 身体失衡的朝地面扑过去。   手撑住地面的时候, 手腕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姜谣猝不及防的“嘶”了一声,迅速撕掉了眼睛上的长巾。   看了看眼前的场景,原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偏到大殿门口的台阶了。   张仲洵突然伸手搂住她的腰,硬是把她给抱了起来。   “都告诉你要撞了,走那么快。”   姜谣拍了拍手,不露声色的从张仲洵手里挣脱出来:“我以为很容易。”   手腕一跳一跳的刺痛,姜谣轻蹙着眉,手上不敢再用力了,虚虚的垂在一边。   张仲洵脸上闪过一丝遗憾,继而恢复了正常:“可惜啊,没有碰到。”   姜谣故作轻松的看了看数米外的青石头,点点头:“是啊。”   “今天圣诞节,见不到想见的人多遗憾。”   “圣诞节而已,又不是春节。”   “现在圣诞节也很热闹啊。”   “谁说这破石头就是准的。”   她又扫了扫那个被寄托了希望的石头,其实有点失落。   是真的想摸到,因为寄托了希冀在里面,但是季渃丞能不能来探班这种事情,哪是石头能决定的。   她逐渐活动着手腕,忍着痛,希望快点恢复活动能力。   回到靠椅上,导演打哈哈:“方向感不行啊谣谣,平时让仲洵多帮帮你。”   姜谣有些敷衍的笑了笑,按亮屏幕,没有任何一条信息弹出来。   她怅然的在桌面胡乱划拉。   季渃丞现在在香港开会,大概因为忙的狠了,已经睡了。   根本不可能到国内的影视城来的。   她轻呼一口气,默默把失落咽下去,起码不能让这种情绪耽误一会儿的戏。   说到戏,她回头看了看。   张仲洵居然没有跟过来。   导演指了指月亮门洞:“你去找找仲洵,我们要开拍了。”   姜谣点点头,把手机交给冯连,转身朝月亮门洞走过去。   差不多走到门口,她刚张开嘴想说话,门洞里面突然传来暴躁的呵斥声:“我都说了别来找我!”   姜谣立刻把话咽了回去。   张仲洵在打电话。   她犹豫了片刻,觉得还是等一会儿再来叫比较合适。   还没等她离开声音的传播范围,张仲洵已经接二连三的吐槽了起来。   “圣诞节又怎么了,我在工作,一会儿还要拍杂志!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难道我让所有工作人员等着,自己去陪你过节么?”   “什么叫你没有,别说你不是这么想的。”   “闹够了就把机票退了,附近酒店都满了,你根本没地方呆。”   “什么叫来我房间,你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我么?”   “开玩笑吧还公开,我大多都是女友粉,后果你考虑过么,我不想跟你说了。” ,,,,,,   姜谣被迫听了张仲洵和人讲话,还是冲突满满的话。   她不自在的眨了眨眼睛,赶紧逃离冲突中心。   从张仲洵的话里,她也听了个大概。   看来柳亿一的料没有张婷婷的准确,张仲洵这还没分呢。   但是他有那么忙么?   今天还剩两场戏,差不多晚饭时间就结束了。   她默默的回到座位上,导演朝她身后看:“哎,仲洵呢?”   姜谣摇摇头:“没找到啊,可能去卫生间了吧。”   工作人员已经动了起来,冯连招呼化妆师来给姜谣补妆。   姜谣一边被鼓弄着脸,一边朝冯连晃晃手:“手机给我看一下呗。”   冯连眼神闪烁了一下:“别看了,你进入一下情绪。”   姜谣手上动作一顿,然后默默缩了回来,干巴巴道:“哦。”   冯连不忍心让她失望。   姜谣去找张仲洵的时候,冯连就偷偷的给季渃丞去了电话。   对方关机。   冯连又开始为小公主心疼。   谈个恋爱这么辛苦,明明是事业上升期,本来就不应该有恋情的,因为说实话,演员的恋情也是可以被利用的重要武器。   但想必姜谣是不会配合了。   他看了看手心里面那串被摘下来的手链。   古装戏带着现代的手链不合适,姜谣小心翼翼的摘下来,嘱咐他保管好。   看着姜谣微微颤抖的手腕,冯连别过了头,去找人要红花油,等一会儿拍完了,他得亲自给姜谣按摩手腕,不然明天消不了肿。   很快,张仲洵就回到了片场。   “不好意思,去了趟卫生间。”   姜谣挑了挑眉。   居然跟她用一样的说辞。   张仲洵凑到她身边,柔声道:“还有两场就结束了,晚上去吃麻小么?”   对比他刚刚在电话里的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姜谣浑身不自在。   “不了,我回宾馆休息。”   “那我买点带给你吃吧,那家还挺好吃的。”张仲洵伸出手,帮姜谣理了理做好的发饰。   姜谣眼眸一挑,意味深长的问:“你晚上没有工作了么?”   张仲洵哑然失笑:“当然没有啊,我又不是工作狂。”   哦。   看着张仲洵英俊脸庞上挂着的笑,姜谣不懂他为什么能笑的出来。   说好的拍杂志呢?   她挺烦男人说女人任性的。   因为她从小就受宠,自我反省也比较任性。   但身边的人,她爸爸妈妈,发小死党,都没因为这件事怪过她。   甚至是季渃丞,在高中时候,被她三番五次的撩拨,明里暗里的追求,躲得狼狈不堪,却也没说过她任性。   其实女人都挺敏感的,是不是被真心对待,是能感觉出来的。   所以她一直知道,哪怕之前季渃丞不接受她,也绝对不讨厌她。   “想什么呢,担心我影响工作?”张仲洵意味深长的注视着姜谣。   担心你个大头鬼。   你在这儿跟别的女人摸石头约小龙虾,你女朋友知道么?   天逐渐阴沉下来,影视城里的路灯接替太阳光,照亮脚下的石板路。   姜谣甩了甩肥大的袖子:“赶紧拍吧,别耽误你吃虾。”   张仲洵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姜谣的话听起来阴阳怪气的。   空中一架航班飞过,闪烁着红色的灯,带来巨大的轰鸣声。   张仲洵动了动嘴唇,好像说了些什么,可惜被飞机的声音打断,姜谣一句也没听到。   -   季渃丞抬头看了看时间。   空姐走到他身边礼貌道:“先生,请问要喝点什么?”   季渃丞问:“大概还有多久降落?”   “还有四十分钟先生。”   季渃丞轻轻点头:“谢谢。”   程媛扯下眼罩,睡眼朦胧道:“师兄都不睡一会儿啊,开了两天会,才睡三个小时。”   季渃丞喝了一口咖啡,淡淡道:“我熬惯了。”   程媛怅然道:“其实今天正好圣诞节,跟他们在香港玩两天多好,我这儿要去见孩子,师兄怎么也那么着急回来?”   “也见孩子。”   程媛一怔:“什么?”   她觉得自己听错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季渃丞默默移开眼神,坐直身子,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西装:“没什么,开个玩笑。”   程媛的睡意彻底没了,她偷偷打量着季渃丞,半晌没说话。   开玩笑这种事情,几乎从来都没发生在季渃丞身上。   从她第一天认识季渃丞起,就没见季渃丞轻松过,他总是很拼很累。   年纪轻轻就一路开挂升级,背负的东西太多,她之前一直觉得,季渃丞就该是和她们普通人不一样的。   现在想想,大概因为之前的那些年,季渃丞的生命里没出现什么值得在意的人。   因为他总是走的太快,和他同阶段的人很快就被他甩下,没人能跟上他的脚步,除非他愿意停下。   现在他停了,他把自己停在盛华高中,一直没走出那个地方。   程媛一笑:“你那卡地亚的手镯是给孩子带的?” 第22章   收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冯连捧着大衣过来, 给姜谣捂了个严实。   他笑嘻嘻对张仲洵道:“洵哥,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毕竟是自己公司一哥,姜谣敢爱答不理, 他可不敢。   张仲洵还有些遗憾,手插着兜, 抿唇看着姜谣:“真不出去放松一下了?我记得你挺能喝的。”   姜谣耸了耸肩, 眼睛无意识的向旁边瞥了瞥,轻松道:“我这种没演技的小透明, 还是回宾馆多研究剧本吧。”   冯连认真的点头:“洵哥,是真的, 谣谣为了拍好这部戏,好几天都没怎么睡, 今天下戏早,让她回去歇歇。”   连宿舍里的小作精何丁宁都知道, 接了《穿越》离爆就差临门一脚, 姜谣自然也懂得珍惜这次机会,私下里找了不少影片和电视剧, 学习别人的演戏技巧。   好像当初班主任说的话慢慢印证了,她想有飞跃性的进步, 需要花加倍的时间去额外学东西。   但好在片场里随时都可以验收学习成果,所以姜谣自己也能感觉到进步。   只要在进步就好。   既然是为了工作, 张仲洵就没什么好说了。   他朝姜谣轻笑一下, 跟着助理回自己的保姆车旁边。   主演的保姆车都是挨着停放, 姜谣在上车之前,朝张仲洵的方向看了一眼。   发现银白色的保姆车旁边,站着个穿卫衣和紧腿裤的姑娘。   打扮的像个大学生似的,手里捏着个手机,冻得轻轻踱着步。   在路灯的照耀下,模模糊糊的看不清脸,但姜谣觉得,不像是剧组的工作人员。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女孩突然朝姜谣的方向望了过来。   姜谣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飞快的上了车,车门挡住了女孩的目光。   她懒洋洋的往座位上一躺,拍了拍前面的座椅靠背:“哎,公司让张仲洵谈恋爱么?”   冯连胳膊肘撑在膝盖上,一边翻手机一边嘟囔道:“他又不归我管。”   姜谣把手从座位缝隙绕过去,戳了戳冯连的腰:“你快点跟我说!”   冯连浑身都是痒痒肉,被戳的一个激灵,差点蹦起来磕到头。   “嘶!”   “说啊。”姜谣作势还要挠他痒痒。   冯连赶紧举手告饶:“哎呀,肯定是不希望他谈的,但是以他现在的地位,又不会强行阻止他,顶多要求他不公开,多注意别被拍到。”   姜谣望着车顶,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那其实当他女朋友还挺憋屈的哈。”   冯连转回头来盯着姜谣:“想什么呢你,能跟张仲洵谈恋爱还委屈个啥。”   姜谣撇了撇嘴:“切,不就是公司包装出来的大众男友嘛,哪能像我们家季老师似的,纯天生。”   冯连歪过身子和姜谣拍了下掌:“这我赞同,季老师毕竟是科学家,做的都是促进社会发展的大事,太高端了。”   姜谣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跟季渃丞联系上呢。   毕竟是圣诞节,大街上节日气氛浓厚,商场大促,来吃饭购物的人密密麻麻。   越是这样,她越想季渃丞。   “我手机呢,赶紧给我。”   冯连从兜里掏出姜谣的手机,自己先暗搓搓按亮看了一眼。   大教授的未接电话。   他长舒一口气,把手机递给姜谣。   姜谣只看了一秒,就一咕噜从座位上坐了起来。   她弯着眼睛,默默忍住笑意,赶紧给季渃丞回拨了回去。   “季渃丞,我刚拍完戏,手机一直不在身边,现在往酒店赶呢。”   她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这边的情况交代的清清楚楚。   “嗯。”   季渃丞的声音低沉又温柔,但是周边的环境有点吵。   姜谣屏住呼吸仔细听了片刻:“你在哪里啊?”   季渃丞看了看身后的机场大厅:“在机场呢。”   姜谣的睫毛颤了颤,浑身卸了力似的靠在座椅上,轻轻嘟囔道:“嗷,准备飞了么?”   她以为季渃丞还在香港。   “你住的地方怎么样?”季渃丞没回答她的话。   姜谣故作轻松的朝窗外望:“很好啊,滁市唯一一家五星宾馆了。”   “好。”季渃丞淡淡道。   姜谣有些失落的用指甲扣了扣真皮座椅,磨磨唧唧道:“你...工作的累不累啊?”   季渃丞总是惜字如金,好多时候都要她来找话题。   如果不是当初那个难以抑制的吻和压抑不住的告白,她甚至要觉得,季渃丞一定是被迫跟她在一起的。   “很尽兴,威廉姆教授的很多想法都跟我不谋而合,他在量子热化学领域...算了,不说这个了。”   季渃丞突然想起来,纪教授总说自己不会跟女孩子交流,他现在越来越觉得有道理。   姜谣又不是学物理的,他说起专业的东西,大概很无聊。   “啊...那你如果登机还有时间,就去吃点东西吧。”   姜谣有些误会了。   季渃丞说的她都不懂,所以季渃丞也不想跟她一起讨论。   她以前听人说,谈恋爱要有共同语言。   她那俩朋友,司湛和童淼就特别有共同语言,高中时候一起准备机器人大赛,后来一起上了T大,都是学霸。   季渃丞该是那个世界的人,跟她真是丝毫不搭,格格不入。   “嗯,你也早点吃饭。”   走出机场,季渃丞扬手招了辆出租车。   他得去南站赶高铁,根本没时间吃晚饭了。   姜谣默默放下手机,看着屏幕上季渃丞好看的侧脸,伸手轻轻摸了摸。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得到你。   她捏紧了手机,固执的嘟起了嘴。   等到了宾馆门口,姜谣压低帽子,低调的走进大堂。   她没什么粉丝在门口堵着,相对轻松很多,就是有人用不低的声音议论她是谁,让她有种自己是动物园里的猴子的错觉。   绕过举着灯牌苦苦等待的张仲洵私生粉,姜谣闪身进了电梯。   也难怪张仲洵不敢公开什么初恋女友,这么多小姑娘把他当天仙供奉着,谁能轻易从神坛走下来。   回了酒店之后,姜谣也没吃饭,她泡了个澡,穿着宽松的睡衣倒在床上睡了一会儿。   等醒过来,迷迷糊糊看着依旧漆黑的窗口,她这才发现没拉窗帘。   摸过来手机看了看,已经十一点五十五了。   还有五分钟,圣诞节就结束了啊。   明天依旧不会有什么不同。   她叹了口气,给手机充上电,准备拉好窗帘继续睡。   刚下床,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她揽了揽蓬松的头发,低头看去。   大教授:睡了么,我在你酒店大堂。   姜谣怔怔的看着这一行字,半天没有缓过来。   在酒店大堂是什么意思?   季渃丞怎么会到她这里来的?   她来不及再多想,赶紧从衣柜里面抽出一套便装,胡乱往身上一套,拿着卡冲出了房间。   坐在电梯上的时候,姜谣慌乱的理着头发,拍了拍睡得通红的脸。   她怎么就不早点化个淡妆呢!   从电梯里冲出去,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季渃丞。   他坐的笔直,低垂着眼,手里托着一本书,正在打发时间。   整个大堂里面,形形色色的人,就只有他那么突出。   像闪耀不灭的灯火,不那么亮,也不那么暗,刚好燃在她心上。   姜谣慢吞吞的朝季渃丞的方向走去。   越走眼前越模糊,纤长的睫毛托住蓄满的眼泪。   她那么想他,然后他真的来了。   那个石头是不准的。   季渃丞察觉到她,抬头冲她一笑,眼睛微弯,轻抿着唇,但唇角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   姜谣走到他面前,有些不确信的叫道:“季渃丞?”   “嗯。”季渃丞放下书,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姜谣的头发。   姜谣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矫情,越来越多愁善感了。   现在哪怕是看到季渃丞,她都激动的想哭。   特别没出息。   季渃丞朝她周围看了看,有些不确定的问:“被人看到会不会不好?”   他不太了解演员需要遵守的规则,但似乎很多场合,不能把恩爱秀到公众面前。   他尊重姜谣的职业,也愿意尽量配合她,所以在高铁上的时候,他就订了附近另一家宾馆。   尽量不对姜谣造成影响。   姜谣摇摇头,撒娇似的轻哼:“我喜欢让人看到,我想让人看到,季渃丞,我好高兴。”   她表达自己的喜爱一向直白,季渃丞已经习惯了。   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缓慢的把姜谣揽进怀里,让姜谣靠在他的胸口。   她头发上有青柠的香气,清新又柔和,她还是那么瘦,但似乎摸起来并不骨感了。   然后,季渃丞听到姜谣砰砰的心跳,心里彻底踏实。   他把右手伸进兜里,左手捏住姜谣纤细的手腕,轻轻的把手镯套在了她的手上。   她的手指凉,但手腕却很热,脉搏沉稳有力的跳着,乖巧的被他攥住。   姜谣紧紧贴在季渃丞左肩,面对着他白皙的脖颈,看着轻轻滑动的喉结,觉得快乐来的太不真实。   紧接着,她感到手腕上一凉,有什么东西,从季渃丞手掌心过渡到她手上,覆在那条星星手链上面。   她浑身一僵,然后缓缓抬起手,看到一个三色金的新款手镯。   很好看,又好看的不张扬。   姜谣抬起眼,懵懵的望着季渃丞。   季渃丞将她的碎发捋到耳后,低声道:“圣诞快乐,女朋友。”   酒店里报时的钟声响起,午夜十二点。 第23章   零点一到, 大堂里暗了下来, 只留下应急的几盏橙黄色照灯。   但是那枚闪烁着金色光晕的手镯却光彩依旧。   她简直不敢相信, 季渃丞会主动给她买礼物。   那种极致的惊喜过后,她仿佛迟钝了一样,有太多的可能性要想, 却每一个都不敢多想。   可是她也不敢问。   如果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怕她会失望。   或许季渃丞是顺便买的呢?   因为哪个同事和亲戚需要代购,他看着不错, 也顺便买一个?   她拼命把这种念头挤出脑子,自怨自艾也太矫情了。   季渃丞不知道她乱七八糟的想了那么多,他握住她的手腕, 垂眸,认真的把那个星星手链给摘了下来。   手链上还带着姜谣的体温, 他捏在手心里,仿佛接住了姜谣独自度过的那三年。   他不由得攥紧了手指, 感觉到星星的角刺着他的皮肉, 有点痛,还有点麻。   当初之所以送这个手链,是因为批评的狠了, 司湛又正巧提醒他, 姜谣的那天是姜谣的生日。   他心中有愧, 紧急补了一件生日礼物。   只是那时候没有想过, 这个手链还会有别的意义, 他和姜谣还能有这样的后续。   似乎自从和姜谣认识以来, 一切都偏离了正常的轨道。   本来他受屈回国,一时任性的跑去高中教物理,只是对这个科研环境无可奈何的抗议。   但却机缘巧合的跟姜谣纠缠在一起,还结识了司湛,童淼,陈冬他们几个有趣的学生。   陪着这些人一起度过奋斗的岁月,让他匆匆而过的少年岁月有了另一种形式上的完满。   这种完满还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冥冥中那些失去的东西,上苍会补偿给你。   “为什么摘下来?”   姜谣没有阻止,眼睁睁的看着季渃丞没收了那个手链。   季渃丞轻轻松开她的手,眨巴着眼睛认真道:“那个是送给学生姜谣的,这个是送给你的。”   被姜谣细心呵护了五年的手链,不代表他现在愿意给予的感情。   姜谣轻轻摸了摸手镯,觉得空气中都是季渃丞身上淡淡的茶香。   这种感觉很奇妙,季渃丞在她心里和一种味道联系起来,她沉醉如怡。   季渃丞的眼睛长得很好看,在昏暗灯光的斜照下,睫毛的阴影在脸侧一闪一闪,少了平时严肃正经的正气,多了几分细腻的柔和。   “那个可以留给我么?”   姜谣指了指季渃丞的手心。   季渃丞微微歪了歪头,摊开手心:“这个款式已经有些过时了,而且你们做演员的,不是经常会被拍?”   姜谣从季渃丞的手心把手链捏出来,揣进自己的裤兜里。   “我收藏呗,带了那么多年,都有感情了。”   她笑眯眯的抬眼看季渃丞,露出白白的小牙。   其实心里想说,这毕竟是她三年来的唯一支撑,不知道没有这条手链,她还能不能坚持的下去。   “我来晚了。”季渃丞扶住她的肩,不让她原地乱晃。   他其实是有些愧疚的,正赶上帝都这边下雨,所以飞机延误了几个小时,不然他来得及陪姜谣吃晚饭的。   姜谣盯着他滑动的喉结,咬了咬下唇,意味深长道:“不晚,我也刚睡醒。”   季渃丞轻轻一笑:“我猜,你大概也没少埋怨我?”   姜谣拉住季渃丞的手,把他往电梯带:“怎么会,季教授为国为民,我哪有那么不识大体,我们上去聊。”   “哎,不好吧。”季渃丞有些抗拒。   姜谣现在人在剧组,把他往房间里带,好说不好听。   何况他也在外面订了宾馆,明天一早就要坐车回学校上课。   “没什么不好,现在哪有人关注我呀。”   姜谣硬是把季渃丞扯进了电梯。   大晚上送上门的,怎么会让他跑了。   更何况他们现在都是男女朋友了,有些福利,也是正常的对吧?   姜谣不由得想入非非,脑子里的念头越来越大胆了。   大胆的她觉得有些对不住卡地亚手镯单纯的含义。   季渃丞也没过多挣扎,酒店大堂的确不是适合聊天的地方,况且现在姜谣也没有那么多人盯着。   坐在宾馆的沙发上,被温热的空调风吹着,季渃丞随意的把西装扣子解开了。   姜谣坐在一边,翘着腿,眼睛一眨不眨的被他解扣子的手吸引了。   季渃丞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当做没看到,端起纸杯,喝了口水。   杯子还没放下,他微微侧眼看向姜谣,有些不自在道:“怎么了?”   姜谣一直看着他,不是刚见面惊喜的眼神,而是有些狡黠,仿佛酝酿着什么坏心思的模样。   季渃丞的睫毛颤了颤,目光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房间里好热啊,我去换个衣服。”姜谣佯装燥热的用手扇了扇风,扯了扯自己衣服的领子。   “哎......”   季渃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姜谣已经跑进了卧室。   门轻轻一带,没有刻意关上。   当然以季渃丞正人君子的个性,肯定不会偷看什么。   他低着头,转着手里的纸杯玩。   姜谣在自己的衣柜里面疯狂翻腾,她就没有一件性感与可爱兼得的战袍。   要么就是睡衣领子开的太大了,要么就是包臀黑色紧身裙。   她抓紧时间挑挑拣拣,最后咬了咬牙,把裤子脱了,在内衣外面穿了件长款白色衬衫。   衬衫刚刚遮住大腿根,一走路忽扇忽扇,犹抱琵琶半遮面。   她把蓬松的头发揽在耳后,然后解开了胸前的两颗扣子。   纤细的锁骨和白皙的脖颈一览无余,被胸撑起的纽扣紧绷着,引人遐思。   她仔细在镜子面前照了半天,觉得凭自己的身材,这样的打扮,怎么还不能把季渃丞拐上床。   想到难以启齿的画面,她到底有些害羞的涨红了脸,拍了拍脸颊,姜谣推开门走了出去。   季渃丞一抬头,手里的动作停住了。   姜谣故作轻松道:“凉快多了。”   季渃丞:“......”   是很凉快。   姜谣坐到季渃丞身边,翘起腿,手肘撑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一脸无辜的问道:“季老师还喝水么?”   季渃丞轻轻舔了舔舌根,心中无奈的笑。   他把纸杯放回桌面,双手交叠,盯着杯中的水:“有点饿了。”   他说的是实话,真的饿了,飞机上只有下午茶的水果,该吃晚饭的时候,他又匆匆赶高铁,在高铁上还要确认研究生毕业论文的课题,一晃就耽误到了现在。   他现在只想吃点东西,没有姜谣那么缤纷多彩的心思。   但姜谣显然理解错了,她抿着唇咽了咽口水,用小手指勾住季渃丞的拇指,用气声道:“那...你想吃什么,我...我都可以。”   她说完之后,鼓了鼓嘴,有些期待的眨了眨眼。   是不是太主动了一点?   但她就是很期待啊。   季渃丞看了看姜谣纤细的手指,又侧过脸看她弧线完美的侧颈。   虽然他现在还没有那种心思,不过不得不说,姜谣的确是诱人的,从各种意义上的。   作为一个心理身体健康的成年男性,季渃丞也不是没有冲动。   只是他自己,还没办法立刻跳出曾经是姜谣老师的障碍。   “附近有江浙菜么?”   季渃丞问。   大晚上的,还是吃清淡点好。   姜谣懵懵的抬头:“啊?”   什么...江浙菜啊?   “陪我去吃个饭,然后早点休息,我明早赶车,你也要拍戏。”   季渃丞摸了摸姜谣的头发。   “不是...就吃个饭早点休息?”姜谣瞠目结舌。   季渃丞端起纸杯,把剩下的凉水一饮而尽,然后转过身,用手帮姜谣系上胸前的纽扣,意有所指道:“还早。”   手指难免擦到姜谣的皮肤,他很快把手缩了回来。   姜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扣子,撅了噘嘴。   她都成年三年了,觊觎季渃丞也六年了,真的不早了啊......   晚上风不小,但月光温柔,夜色漾了整座城。   大晚上溜出去,她陪季渃丞吃了顿夜宵。   酒酿元宵,煮干丝,灌汤包。   吃完夜宵之后,她哼哼唧唧的拽着季渃丞的手,不让他出去住。   可惜季老师心中有一定之规,还真的能忍住原始冲动。   随她使出浑身解数,都毫不动摇,最后实在看不过去,在她唇边落下虚虚的一吻,留她一人趴在门口,仿佛一块望夫石。   姜谣回到屋里,怒气冲冲的给柳亿一打电话。   “我说大哥,你的《男人本性分析指南》有没有做过市场调研啊?就没考虑能压抑住本性的那一批么?”   “我丢脸死了,我差不多都快把自己剥干净了,结果只吃到了一顿小笼包,根本没吃到豆腐。”   “我们家季老师难道只是被我有趣的灵魂吸引了,忽视了我性感的肉体?”   “我寂寞。”   “你怎么不说话?”   姜谣发了一通牢骚,终于意识到,柳亿一虽然接了电话,可一直都没出声。   按柳亿一心直嘴毒的个性,不可能任她吐槽到现在也不反击的。   姜谣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半晌,对面传来柳亿一克制的声音:“我在KTV,一会儿再说。”   姜谣能听得出来,柳亿一压抑的声音里,带着几丝哽咽的颤音,即便她努力隐藏,却依旧瞒不过姜谣的耳朵。   而所谓的KTV里面,安静极了,周围竟然没有一丝杂音。   她多少有些担心:“你出什么事......”   电话挂断了。 第24章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 姜谣迷迷糊糊睡着,柳亿一给她回了消息。   “我没事, 刚跟工作人员起了点冲突。”   姜谣努力睁着睡眼看了半晌, 才逐渐把意识拉回来。   噢,原来是跟合作方有了点小摩擦。   这在圈子里还挺正常,本来双方合作就是互相拉锯,有的品牌方排场大,趾高气昂的,如果艺人也一副我不care的模样,基本就是谈崩的节奏。   姜谣觉得柳亿一就是谁都不care的个性。   所以那个周扒皮公司到底怎么想的,让她跟着去谈生意。   这时候,她真的是这么以为的。   姜谣趴在床上,胳膊肘撑着枕头,给柳亿一回∶“这位霸王花,别被小人记仇了,把你不是小白花的事实扒出来。”   等了一会儿, 柳亿一没回。   姜谣就又趴着睡了一会儿, 直到冯连叫她起床化妆。   出了门, 冯连欲言又止道∶“谣谣, 昨天晚上你出去干嘛了?”   姜谣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狐疑道∶“你怎么知道我出去了?”   冯连摸了摸鼻子, 作势看了看房顶。   房顶可真白, 吊灯可真漂亮。   姜谣扳过冯连的脑袋, 强迫他看着自己∶“你别装, 你说你是不是趴我门口来着?”   她眯着眼,咬牙切齿,像一只随时要发飙的小豹子。   冯连拍掉她的手,翻了个白眼∶“我闲的我,公司给我当狗仔的工资么?”   姜谣半信半疑∶“那是谁?”   冯连轻咳一声,压低音量,含含糊糊道∶“昨天张仲洵助理不小心看到了,今天早上来问我的,你也是,多少注意点,之后还要配合宣传呢,别让仲洵哥尴尬。”   “哟哟哟。”姜谣皮笑肉不笑的鼓了鼓掌,“这么快就学会吃里扒外了?不是我说,你仲洵哥还没解决好前女友呢,助理还有心思操心我的事儿。”   冯连瞪了她一眼,赶紧用手堵住姜谣叭叭个不停的小嘴∶“别瞎说啊,根本没什么前女友,传出去了会被人做文章。”   不是前女友?   不可能。   姜谣还记得那个出现在张仲洵保姆车边的姑娘。   一般出现在片场的工作人员都带着挂牌,游人想要凑热闹靠近当红艺人的保姆车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是当时没人拦她。   姜谣耸了耸肩,也懒得再想张仲洵的事儿。   她摸了摸手腕上的礼物,低头轻舔了下唇,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趁着化妆的时间,她给快要上车的季渃丞打了个电话。   全程没什么内涵,像所有刚开始恋爱的人一样,姜谣只会哼哼唧唧,顺带问一些毫无内涵的问题。   “吃饭了没?”   “昨天睡那么晚今天又要赶车,累不累?”   “现在在干嘛呀?”   ……   季渃丞认认真真的回答她的问题,像做项目报告一样认真。   姜谣晃了晃椅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挑起眼,矫情道∶“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季渃丞沉默了半晌,轻声道∶“喜欢么,礼物。”   挺简单的话,但是酥麻麻的,像细小的电流。   “喜欢,很喜欢。”   她用指甲抠了抠裤子上的洞,兴奋的满是小动作。   “谣谣,别动,我给你画眼线。”   化妆师捧住姜谣乱动的脸,举着眼线笔跃跃欲试。   剧组的人都挺喜欢姜谣,因为在这里演员里她咖位最小,没有架子,在组里她年纪最小,别人喜欢逗她。   姜谣向来直来直去,又豪爽能喝,冯连从未担心过她的业内人缘,有时候没了背景带来的压力,反倒利于姜谣拓展自己的人脉。   “不说了,我上车了。”   季渃丞听到化妆师的话,率先结束了腻腻歪歪的对话。   化妆师眼神暧昧∶“谁啊谣谣,是不是仲洵哥?”   毕竟剧内演的是情侣,剧组的人都喜欢撩一撩两个主演。   姜谣心大,知道对方没恶意,刚要美滋滋的炫耀一下她季老师,化妆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谁?”   化妆师扭过头去看,一个齐刘海穿着布裙的姑娘,双手拘谨的捏着包,探头进来张望。   见化妆师问,她赶紧摆了摆手∶“不好意思,请问张仲洵来了么?”   她似乎有些不安,双臂遮挡在胸前,偷眼朝姜谣的方向望去。   姜谣没回头,翘着二郎腿,从镜子里打量门口的姑娘。   她不记得昨天晚上那个女孩的长相了,但是身形倒是差不多。   化妆师挠头思索了片刻∶“我不太记得仲洵哥的预约通告了,上午不一定来,要不你留个名字,到时候我帮你传个话。”   姜谣转过头看了化妆师一眼。   张仲洵一会儿跟她有对手戏,十分钟之内肯定来化妆,怎么非说不知道呢?   女孩有点失落,站在门口磨蹭了一会儿,最终放弃了∶“那就算了,我给他打个电话吧。”   化妆师有些惊讶∶“你有他电话啊。”她还以为这女孩是找黄牛买行程的私生饭。   女孩点点头,有些哀怨的看了姜谣一眼,喃喃道∶“刚刚占线。”   姜谣挑了挑眉∶“???”   这傻姑娘不会把化妆师的话当真了吧,以为她真的在跟张仲洵打电话你侬我侬?   卧槽巨冤!   “哎,张仲洵不是一会儿就能来么?”她冲那姑娘挤眉弄眼,希望她赶紧留一会儿,找张仲洵当面对质,把该说的说清楚。   那姑娘犹豫了一下,喏喏道∶“我叫林湾。”   “噢。”姜谣转过头去,对张仲洵的前女友叫什么一点也不感兴趣。   谁想她刚说完话,张仲洵就风风火火推开了化妆间的门∶“谣谣吃早饭了吗,我让助理带了三明治……”   他话还没说完,就扫到了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林湾。   姜谣深深地在心里叹息一声。   完了,这刚进门就叫她的名字,这位林湾更得误会了。   她也不等张仲洵做反应,捅了一下化妆师∶“你们先聊,我和佳佳出去上个卫生间。”   她一点也不想介入张仲洵的秘密,扯着化妆师就出了门,临关门的那一刻,她隐约听张仲洵不耐烦道∶“你怎么又来了!”   姜谣的眼皮跳了跳,莫名有种不好预感。   等正式开拍的时候,林湾已经不见了。   今天是男女主的重头戏,走调度的时候,张仲洵不着声色的说了一句∶“被私生纠缠真是太烦了。”   私生?   姜谣笑眯眯道∶“那你脾气还挺好,都没报警。”   张仲洵摊了摊手∶“没办法,都是粉丝,这种只能疏导不能激怒。”   姜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前女友也不能激怒啊,有多少明星栽在前妻前女友小情人上,手里握着无数料呢。   不过冯连在休息的时候偷偷来汇报,说张仲洵找导演把一段吻戏给删掉了,改成拥抱了。   姜谣莫名其妙道∶“奇怪了,我都没去找,他这么勤快?”   冯连意味深长的咧了咧嘴∶“有小道消息,但我不告诉你,省的你出去胡说八道。”   姜谣冷笑一声,摸了摸冯连的头顶∶“是那个叫林湾的给他施压了吧。”   冯连瞠目结舌,推了推眼镜,仔细打量突然变得睿智的姜谣。   “干嘛?”   冯连摇摇头∶“我就是觉得,你真是挺幸运,纠缠季老师那么多年,人家也没像张仲洵这么排斥,更何况这女孩还是跟张仲洵有感情的。”   姜谣微怔。   她喜欢季渃丞一向挺明显的。   以前在高中,差不多她身边的圈子都知道她的心思,班级里更是心照不宣,有几个对头还经常冷嘲热讽她自作多情。   她总是创造机会跟季渃丞偶遇,甚至不惜弄伤自己,就为让季渃丞送她去医务室,咬牙忍着疼,还要保持俏皮可爱的表情,让季渃丞觉得她坚强。   现在想想,这些举动在成年人眼中大概极其幼稚荒唐,像她看不上的其他异想天开满脑子粉红梦的小女生一样。   可季渃丞虽然一直避之不谈,却从未带着有色眼镜对她,平时翻脸也是因为她在课堂上闹腾,让她出去站一会儿,但很快就把她叫回来,还会私下给她补课。   这么说起来,好像季渃丞是异类,张仲洵的表现才算正常。   她竟然这么多年都没有察觉到。   我的天!   自己给自己抠的糖,真甜。   姜谣沉浸在美滋滋的状态里,连拍戏都自信了几分。   倒是张仲洵不知道为什么,全天状态都不太好,NG了好多次。   好在他咖位大,别人对他也都很宽容,因为他心思明显有些乱了,所以导演临时更改计划,给姜谣加了不少桥段。   忙活了一整天,姜谣晚上回到酒店,捧着手机给季渃丞打电话。   她想聊聊高中的事,想知道高中时候季渃丞对她的想法,当初的心酸现在都变成了可开采资源,给她补充无穷无尽的燃料。   可惜手机占线。   姜谣试探性的拨了两遍,就不敢再拨了,她担心打扰季渃丞的正事。   可这大晚上的,在忙什么呢。   很快,季渃丞用短信回她∶“在和我爸通话,等等。” 第25章 (二更)   “看什么呢, 视频怎么卡了?”季江怀扶了扶眼镜,微皱了下眉头。   季渃丞摇摇头,微微坐直了身子:“回个信息。”   “怎么, 有什么重要的事么?”   “嗯,但是已经回复完了。”   “你最近越来越忙了, 不要把自己逼的太紧, 当初我就不赞成你跟纪教授回T大,这个风口浪尖上, 几百人过独木桥争一个转正的机会,结果被你半路抢了,给你的压力太大了。”   季江怀单手扶着屏幕,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他在前两年已经从盛华高中转到省教育厅工作了, 事业上更上一层楼, 工作也比当校长的时候清闲一些。   但前段时间盛华高中举行誓师大会, 他被特邀去发言,在主席台上站的久了受了些风寒。   他担心声音哑被季渃丞听出来,说几句话就要喝水润润喉。   季渃丞苦笑一下:“我从小不就是这么长大的,习惯了。”   季校长及其夫人都是在事业上极其有追求的人, 年轻时候心气高,对季渃丞的要求也严格,再加上对教育行业知根知底,所以高压和竞争是季渃丞学习生涯的常态。   季江怀叹了一口气:“你已经很优秀了, 不用那么拼, 我这两天看新闻, 又有一个T大毕业的,半夜加班猝死了,你也不年轻了。”   他其实心中愧疚,虽然自己是个成功的教育工作者,但对自己儿子的关怀并不够。   他甚至不知道季渃丞为什么变得这么深沉,自从他回国之后,好像有很多事都憋在心里,谁都探不进去。   或许是自己太急于让儿子独立了,在他出国之后,并没有给予太多照顾,反倒磨掉了季渃丞对家庭的依赖。   “爸,你以前可不看这种搞噱头的新闻,猝死跟T大没有任何联系。”季渃丞松了松领带,聊了十分钟了,他才渐渐松弛下来。   季江怀笑着感叹:“是有点老了,成天想些有的没的。”   “等过两年退了就回帝都吧,您跟妈也两地太久了。”季渃丞劝道。   季江怀点点头:“是啊,你妈也忙。”想了一下,他补充道,“找时间多去看看你妈,别老在宿舍住着,你妈现在也老了,需要人陪。”   季渃丞垂了垂眼,乖顺的点头:“好。”   小时候他妈就经常在外工作,很少陪在他身边,其实他们之间并不太亲昵。   季江怀想了想:“还有,你年龄也不小了,T大的优秀人才那么多,就没有看着顺眼的?”   所有父母都不能免俗,看着季渃丞也要奔三了,季江怀有点操心他的终身大事。   这些年也不是没人介绍,但是季渃丞一直兴致缺缺,也不怎么给反应,有意向的女孩子也都被他冷跑了。   就连季江怀都不知道季渃丞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季渃丞抬起眼,露出一丝愉悦的笑,一脸坦诚道:“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忘了告诉您。”   季江怀惊讶的睁大了眼,但脸上已经有了兴奋的神色:“真的啊,我知道么?”   “知道。”   “谁啊。”   “姜谣,您大概记得。”   “......”   季江怀真的记得。   姜谣在盛华上学的时候,他是盛华的校长。   这小姑娘入学之前的名声就很‘响亮’,有不少八竿子打的着的亲戚朋友传话,拜托他关照一下,给姜谣分一个好点的班级。   又说这姑娘是师大附中的校花,长得可漂亮了,千万让班主任看住了,别被小男生哄着谈恋爱学坏了。   后来姜谣真的入学了,就更出名了。   一是长得好看,有不少男生慕名来观摩,暗搓搓追求,这种情窦初开的年级,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二是姜谣脾气火爆,又跟着司湛他们几个混,在学校里有不少对头,大大小小的摩擦数不胜数。   这些都没什么,从事教育行业多年了,季校长什么学生都见过。   可最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姜谣真情实感的喜欢他儿子。   他多多少少听过一耳朵,小女孩的心思他也不好干预,只要没干出格的事情,或者说,只要季渃丞有理智,善意劝导,他相信姜谣总能‘改邪归正’的。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儿子改正归邪了。   “你这是...怎么想的?”   季江怀百思不得其解,又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来委婉的表达自己的无法理解。   季渃丞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一时任性吧。”   季江怀拧起眉,连鱼尾纹都加深了几分:“你可不要糊涂啊,这种事情一定要深思熟虑,她毕竟以前是你的学生。”   “恩,深思熟虑了几年,最后还是一时任性了。”季渃丞含蓄道。   “啊......”季江怀无言以对,他还需要点时间接受这个事实。   他跟姜谣的父亲也见过面,当时姜楚年亲热的拉着他的手,诚恳道:“校长,谣谣就拜托你了,一定好好管教她,让她有个好前途,我们做家长的一定全力配合老师的工作。”   他当时拒收了姜楚年送的一箱红酒,保证对所有学生都会尽心尽力,然后介绍了班级的教师配置,让姜楚年放心。   姜楚年指着季渃丞的简历道:“哟呵,还是常青藤的博士。”   生活果然充满了戏剧性。   视频结束以后,季渃丞跟姜谣简单说了一下。   姜谣在手机对面化身尖叫鸡:“啊啊啊啊啊你跟季校长说了!”   她哆哆嗦嗦的从床上咕噜下来,抱着手机在宾馆狂走了两圈,心情才稍稍平复下来。   她在高中无数次放言,等毕业了就让她爸带着聘礼去找季校长,誓要把季渃丞抢回家来。   但也就是过过嘴瘾而已,真见了校长,她就怂了。   实在是因为,每次她惹事,都是她爸去校长室,主任办公室捞她。   现在她真把人家儿子弄到手了,心里竟然有种谋权篡位的异样惶恐感。   “我爸很惊讶。”季渃丞诚实道。   这句实话可说可不说,但他只是突然觉得,姜谣的反应有点可爱。   “啊啊啊啊啊啊他必须惊讶啊!”   姜谣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整张脸都涨红了。   “你为什么一直啊啊啊?”   季渃丞眼底含着笑。   女孩子真的很奇怪,能有这种旺盛的,持续不断且高频的音效输出,仿佛丝毫不会累。   “我...我高中时候,给校长留的印象是不是不...一般?”   姜谣默默用手指抠着地板,满脸的一言难尽,她原本想说不好,但又觉得太妄自菲薄了,话到嘴边,临时换了个“一般”。   季渃丞想了想。   姜谣光是在他的课堂闹事,就被撵出去站了不下十次,更不用说跟人打群架,撺掇全校女生不穿校服,抢广播台把《时代在召唤》改成《nobody》的事了。   “大概不一般。”季渃丞定性道。   按照盛华严谨的校风,姜谣没被劝退是他爸最大的隐忍。   姜谣沮丧的嘟着嘴,桃花眼都垂了下去:“季校长别是让我离开他儿子啵。”   季渃丞难得的笑出了声。   他的笑声倒是很清脆,带着几分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感。   “你是不是影视剧演多了?”   “是啊。”姜谣理直气壮,她的确是狗血爱情剧演多了,大大小小的波折梗倒背如流。   “他没什么意见,你不要多想。”季渃丞收起笑意,柔声安抚道。   姜谣竖起耳朵听着,觉得季渃丞此时此刻的声音格外迷人,包括他那个突然的笑。   或许是被突然cue到了笑点,姜谣从未听他那么自然的笑过,既轻松又快活。   她就仿佛收到了一份意外的礼物,这份惊喜不亚于那个卡地亚手镯。   是她逗笑了季渃丞,这个笑完完全全是因为她。   此情此景,姜谣有种氪金的冲动。 第26章 (三更)   元旦之前,姜谣跟剧组请了一天假, 回校参加毕设开题报告。   冯连为表诚意, 订了最赶时间的往返行程, 基本上没有松口气的时间。   姜谣也理解,为了让剧组的工作人员能回家过个年, 大家都在赶行程, 这时候都特别怕主演们请假。   因为别人的戏还能调, 主演的戏份太重,无论怎么协调都是要耽误时间的。   拍完当天的戏,姜谣自掏腰包请全剧组喝了饮料,然后鞠躬一圈抱歉之后,才匆匆背着包走了。   回到熟悉的排练厅, 姜谣颇有些感慨。   这二十来人,很少有这么全的时候了。   她低调的站在最后的角落,把口罩塞进背包里。   空气有点冷, 排练厅的玻璃透风,每次站在里面等待的时候, 都能冻得人哆哆嗦嗦的。   姜谣扫了一眼,柳亿一高冷如一朵雪莲花, 站在第一排正中央, 一语不发。   长发披着, 卡其色大衣裹得严严实实, 露出两条精细的小腿, 最美艺考生人设不崩。   何丁宁凑过来, 推了推姜谣:“戏拍的怎么样?”   “还不错。”姜谣点点头。   夏一萌趴在何丁宁肩头,探过头来神秘兮兮的问姜谣:“张仲洵人怎么样啊,他真有个女友么?”   姜谣胡乱应付道:“不知道啊,我跟他没有除了拍戏外的私交。”   她懒得传别人的八卦,更何况张仲洵是她家的艺人,万一影响了张仲洵的知名度,到头来不还是她爸赔钱么。   夏一萌有点遗憾,但却不甘心什么都没问到:“不能吧,你们拍了这么长时间都不熟?你得把这个资源抓住啊。”   “我还行,顺其自然吧。”   她没有什么聊天的欲望,两个室友也看出来了,不情不愿的退了回去。   虽然潜意识里知道,姜谣一直是这样的性格,但自从她接了《穿越》,她们的心态出了些微妙的变化。   还不就是装么。   这都没成名呢,就拽上了。   这个圈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还不一定谁比谁强呢。   走着瞧吧。   心里mmp脸上还要笑嘻嘻。   姜谣冷的剁了会儿脚,觉得还是柳亿一的大衣暖和。   她往前挤了挤。   通常柳亿一站的C位她是一点也不想往上凑的。   但自从知道柳亿一不是小肚鸡肠的性格,她也就放松了很多。   “哎,给我捂捂手。”   她把手插进了柳亿一的大衣兜里。   柳亿一转过头,高岭之花似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转回头去,默默把她的手给攥住了。   姜谣以前只知道自己的手凉,不知道柳亿一的手比她还凉。   她一激灵,诧异道:“你手怎么这么凉,冰死我了。”   柳亿一立刻把手松开了,翻了个白眼,低声道:“让你放进来不错了,挑肥拣瘦的。”   “啧啧,宅男女神脾气见长。”姜谣嘀嘀咕咕,也没把手抽出来,反倒用还算温热的掌心握住了柳亿一的指尖。   柳亿一微抖了一下。   她挺排斥跟人亲近的,再加上一入校就有了名气,基本没有什么朋友。   但她被姜谣握着却没动。   和没有温度的羊绒大衣一比,姜谣的手心又温又软,虽然不大,但却罩住了她最寒冷的地方。   靠。   这小妖精。   真会插人软肋。   柳亿一睫毛颤了颤,脸上多了几丝生动的表情。   后来杨玉玫过来,身上带着浓浓的烟草味儿,简单讲了几句话,然后带他们去汇报厅。   汇报厅暖气足,呼呼的热风往脸上吹,给领导们的待遇就是好。   柳亿一把手抽出来,嫌弃道:“蹭我一手汗。”   姜谣咬牙切齿:“我靠,你属蛇的吧。”农夫和蛇。   “啊。”柳亿一点头。   姜谣一愣,她以为她们班都是一样大,原来柳亿一还比她小两岁。   果然柳亿一嘲讽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属兔子?”   姜谣眯了眯眼。   行吧,毒舌人设也不崩。   何丁宁时不时的回头望向姜谣和柳亿一的方向,看她们低头窃窃私语,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她对身边的夏一萌嘀咕:“谣谣什么时候跟柳亿一那么好了,还坐在一起。”   夏一萌转过头去,姜谣已经不和柳亿一说话了。   她莫名其妙道:“巧合吧,她俩能有什么交集。”   何丁宁哀怨的自问自答道:“红人相吸吧。”   听完了开题报告,班委把PPT原件发到了班级群里,让大家根据上面的时间进程完成毕业论文。   柳亿一看都没看群里的消息,就拎着包出了门。   姜谣也跟着出去了。   虽然她也嘻嘻哈哈的跟柳亿一怼两句,但是她明显能感觉出柳亿一状态不对。   似乎比第一次见,更冷更孤僻了。   也就跟她能说几句话,和同班其他同学,半点交流都没有。   “你等等。”姜谣扯住柳亿一大衣的帽子,差点把天仙扯一个趔趄,拽回人间。   柳亿一正了正领子,皱着眉:“你干嘛?”   “怎么回事儿啊你,丢了魂似的,不就丢了个合作么,多大的牌啊你还在意这个,LV代言啊?”   姜谣对柳亿一说跟工作人员起冲突的事深信不疑,真情实感的吐槽道。   柳亿一“哼”了一声:“宇宙飞船全球代言,怕了么?”   姜谣心悦诚服:“惹不起惹不起,小透明先走了。”   柳亿一把她拽住,无意中看到了她手腕上的新手镯,金光闪闪的,很衬她的肤色。   “恋爱谈得不错啊,看来对方挺有钱。”   姜谣挑了下眉,举起手腕显了显:“真俗,他就是身无分文我也爱他。”   柳亿一噗嗤一下乐了,美还是美的,可惜面瘫天仙做不成了。   “你这话说出去有人信么?”   “我说的是真话啊。”   “真话就有人信么?在我们这个圈子。”   “你不信我?”姜谣皱起了眉,有点急了。   质疑什么都不能质疑她跟季老师的感情。   柳亿一微怔,用手指摸了摸颈窝,喃喃道:“我信。”   气氛还没僵持一会儿,就有人来叫她们去排毕业大戏。   柳亿一是女主,不能不去,姜谣那个小配角也得跟着走流程。   好不容易赶上大家都在,就趁着有时间,赶紧把戏排完,录下来在家自己熟悉就行,也省的有些演员搭着人情跟剧组请假。   请多了导演是不乐意的。   排戏的时候,柳亿一的情绪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入戏很顺利。   姜谣在《穿越》剧组成长不少,演技也越来越稳健了,再加上她的角色戏份少,一下午就差不多记熟了。   等拷完录像,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姜谣想抽空去见季渃丞。   电影学院到T大要坐三十分钟地铁,她一边打电话一边往校外走。   “季渃丞,我排完了,现在去找你?”   季渃丞低头看了看表,犹豫片刻:“不如你先等等我,我妈刚刚来电话,说她喝了酒,一会儿要我去接。”   姜谣一愣,她基本没怎么听过季老师的母亲,还不知道原来季母也在帝都。   “那你先忙,我找朋友吃点夜宵去。”   没给公公留下好印象,就别影响在婆婆心中的好感了吧?   “我很快。”季渃丞的车滴滴响了两声。   姜谣转回身去找柳亿一。   约她吃宵夜的话,肯定是没问题的。   柳亿一对各色垃圾食品颇有好感,属于干吃不胖的类型。   结果她在会堂找了一通,发现柳亿一也在打电话。   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柳亿一放下电话就跟她说有事。   “不会又是谈生意吧。”姜谣的表情有点沮丧。   柳亿一闻言脸色一僵,她眼睛轻轻抖了抖,低声道:“有个朋友跟领导吃饭,让我去认认人,顺便开车接他回家。”   如果真是为了认人,早就在一开始约去了,现在才招呼,说明本质上没想让她见人,就是找她当司机去了。   更何况认人哪能不喝酒,喝酒又怎么能开车。   怎么今天晚上这么多找代驾的?   代驾还一个比一个大牌。   “在哪儿啊?”姜谣随口一问。   “府学路。”   府学路离T大不远,她正好也要去T大等季渃丞。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去T大等季老师,方便么?”   柳亿一耸了耸肩:“没什么不方便的。” 第27章   姜谣穿少了。   外面突然刮起了风, 她的毛衣挡不住, 冻的哆哆嗦嗦。   刚一上车, 她就狠狠抖了一下, 拼命揉搓着手。   帝都的冬天真不是一般人能忍耐的, 但她们这个行业基本告别了保暖又敦厚的衣裤,一切以漂亮为主。   柳亿一赶紧打开了空调,但暖气还得有一会儿才能漫出来。   车子发动着,俩人靠在座位上等。   大冬天的,车都被冻住了,要发动个五分钟,缓一下。   “你爸怎么不给你买辆车?”柳亿一外头看姜谣。   姜谣朝手上哈着气, 吸了吸鼻子, 回道:“我不会开。”   柳亿一惊讶的一挑眉。   现在还不会开车的, 真不多了, 她也是用一个月就学下来了。   “小时候出过个小车祸, 后来就挺怕开车的,反正公交地铁都方便,开车干嘛。”姜谣解释道。   那倒也是。   姜谣想坐车也不会找不到司机。   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用手扒拉车窗坠着的小平安福。   姜谣歪过头来看着她:“我能问么, 你这个朋友是上次在宾馆......”   “是。”   柳亿一什么都懒得隐藏。   姜谣心道果然。   当时那个男人她没有看清脸,只知道身材不错,穿的也很考究, 看样子不是一般人。   柳亿一的出身没什么特别的, 如果能跟那样的人结识, 大概也能解释资源为什么越来越好了。   “那个是你男朋友?”   圈里的黄金单身汉基本上她爸都能认识,如果柳亿一说出名字,她还能私下了解一下,省的柳亿一吃亏。   柳亿一摸着平安福停顿了半晌,随后把手缩回来,摇了摇头:“不是。”   姜谣心中一颤。   “他不交女朋友,觉得麻烦。”   柳亿一吐出这句话之后,对那人就没别的介绍了。   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好像已经对这种现状习以为常。   姜谣心中五味杂陈。   人人都说,娱乐圈里的无背景的美女,就好像粘板上的肉,谁都能肖想一下,然后价高者得。   要是能置换到匹配的资源也算值了,可就怕肉傻了吧唧的,自以为是块独一无二的肉,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所以当初丢了《穿越》的主角,反倒挺轻松开心,觉得没承他的情,这份喜欢就更纯粹一点。   没人的真心不渴望被看到,如果积累的多了,被看到的可能性就更大一点。   柳亿一垂下眼,点开了收音机,里面传来嘈杂的广告声,她混着广告声对姜谣道:“走吧。”   车子一骑绝尘,在还算顺畅的马路上飞驰着。   姜谣望着窗外匆匆扫过的树影,突然觉得当初自己的眼界真窄。   以为单相思了六年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把自己折腾的心力交瘁。   但其实有那么多的人,根本得不到季渃丞式的回应。   所以季渃丞能喜欢她,她能跟季渃丞在一起,是多么幸运的事。   她得珍惜,无论如何,都不能跟季渃丞分开。   姜谣默默攥紧了拳头。   天上飘起小雪,轻轻柔柔的打在玻璃窗上,被雨刷扫去。   坐地铁要半小时,开车有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柳亿一看了看路,对姜谣道:“我把你送T大里面去?”   姜谣摆摆手:“别,你给我停酒店门口就行,我跑过去还暖和点。”   她不想让柳亿一麻烦,看得出来,对方挺赶时间。   柳亿一犹豫了片刻,带着姜谣一起朝酒店方向开过去。   车子停在门口,姜谣发现大堂里面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   她趴在玻璃窗外仔细看了看,惊喜的睁大眼,然后朝里面愉悦的挥手。   “季渃丞!”   隔着玻璃窗,可惜季渃丞听不到。   姜谣兴奋的砸了两下窗,然后小跑着进了酒店。   柳亿一跟在她后面,外面太冷了,她还是得进去。   季渃丞抬眼看到姜谣就是一愣。   “你怎么在这儿?”   姜谣拉过来柳亿一,对季渃丞道:“这我同学,她来接朋友,顺便把我送到T大附近,没想到你妈妈也在这里吃饭啊。”   然后她又指着季渃丞:“这是季老师。”   “我们家”不好意思说,她默默咽了回去。   季渃丞和柳亿一简单握了握手,点头示意:“你好。”   姜谣站的地方离门口近,一开门就有风灌进来,她无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那我还是去你学校等你吧,你先接......”   “不用。”   季渃丞打断她的话,看了看姜谣的穿搭。   一件长款毛衣,一条黑色打底裤,棕色的小靴子。   她就穿这么少在外面晃荡,耳朵都冻的发红了。   季渃丞目光停在姜谣细白的锁骨上,连个围巾都没有,帝都今天已经零下十度了。   他微微皱了皱眉,心里竟然有些生气。   她那么瘦,怎么也不知道好好保暖?   想罢,季渃丞伸手解开白色羽绒外衣,拽过姜谣的胳膊,把厚实带着体温的衣服套在了姜谣身上。   身体突然被严密的暖意包裹,姜谣头一次觉得,温和着真舒服。   季渃丞的羽绒服她穿着大,像一颗被包装好的糖果,连手指头都伸不出来。   她怔怔的看着季渃丞,心里的颤动难以抑制。   季渃丞正垂着眼给她系扣子,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扣扣子的动作特别好看灵巧,像是亲自包装一件精美的礼物。   然后他把姜谣的披肩长发拢出来,搭在羽绒服外面。   “你会冷的。”姜谣糯糯道。   她都想象不出,自己的声音会这么软,软的快成一汪水了。   “知道我冷,下次就别穿这么少了。”   季渃丞随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姜谣的眼睛舍不得离开季渃丞,她用一种眷恋的,近乎痴迷的眼神望着他,他做的那么自然,像一个男朋友关心女朋友那么自然。   8012年了,她还在为自己和季渃丞的爱情哭泣。   柳亿一淡笑着在一旁看。   她离得不远,却也在完全不打扰他们的距离。   她就像欣赏一道风景,永远也触摸不到的风景。   姜谣仿佛雪白的团子一样,裹在厚衣服里。   她的季老师面上不露声色,但眼底里却满是纵容宠溺。   因为担心季老师冷,姜谣还用两条袖子抱住了季老师的腰,紧紧的,像只缠在主人身边的树袋熊。   真好。   柳亿一伸手接了一杯热水,喝下去暖了暖肠胃。   很快,二楼的楼梯一片嘈杂,有说说笑笑的声音传下来。   几个人纷纷向上望去。   下来了一大帮人,为首的是个装扮优雅得体的夫人,但一点也不贵气,不似圈里的酒会常客,反倒像个饱读诗书不善言谈的学者。   在她身边紧跟着个穿着考究的男人,挺年轻的,看着就有气场。   楼梯不宽,挤挤攘攘的后面就看不清了。   姜谣总觉得那个男人有点眼熟,只不过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柳亿一自动往前走了两步,停了半晌,又默默的退了回来。   姜谣小声问:“他就是你接的那个朋友?”   柳亿一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姜谣皱着眉,继续翻腾脑子里的记忆。   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一定是见过的。   转眼间,一行人就走到了门口。   男人笑盈盈冲那夫人道:“姑妈,有人来接你么,我找人送你。”   夫人摆摆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姜谣点了点脚,想凑上前去仔细看看那人是谁,却被季渃丞一把给搂了回来。   他搂着姜谣,抬起眼露出一丝微笑:“妈。”   姜谣转回头怔怔的看了季渃丞一眼,又默默的看向那个夫人。   妈? !!!   朱涵望向季渃丞,又看了看身边的姜谣。   她儿子搂着人家的腰,羽绒服也穿在人家的身上,虽然大致想到了怎么回事,她还是指着姜谣问道:“这是?”   季渃丞坦然道:“我的女朋友,姜谣。”   朱涵微微一惊。   她想象过无数次,季渃丞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有内涵有文化底蕴的,学识渊博的,或是艺术气息浓厚的。   要么贤良温柔,体贴细心,要么一身正气,凛然飒爽。   但是季渃丞一直没谈恋爱,更没对哪个女生表现出好感。   朱涵想,或许儿子最终会找一个成熟稳重的,毕竟他上大学之后,接触的都是比他年长的女性。   但没想到,原来返璞归真,还是喜欢年轻漂亮的。   姜谣诚惶诚恐的伸出双手:“阿...阿姨您好。”   朱涵笑:“你也好。”   柳亿一默默的站到了男人身边,低着头,也不做声。   她长得本来就仙,再不言语,跟灯红酒绿的喧闹场格格不入。   朱涵松开姜谣的手,转过头问:“惟照,这也是你......”   朱惟照淡淡道:“我助理。”   柳亿一微微眯了下眼,总算有了些动作。   她转过脸,深深的看了男人朱惟照一眼,瞳仁仿佛清泉般澄澈。   姜谣轻轻咬住下唇,表情复杂。   她总算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家里原本是做房地产的,后来看娱乐行业热钱快,也插了一杠子,做了个选角公司,就交给这位朱惟照负责。   刚起家的时候,没有人脉,所以和她爸结交,因此还参加过她的生日会。   这个朱惟照,身边的女人很多,但有人传出来八卦,说只有一个跟在他身边三年了,还没被打发走。   谁也不知道是谁,因为没照片传出来。   姜谣觉得像被大雨淋了个透心凉,在他说出“我助理”这三个字的时候,生生打了个寒颤。   季渃丞说,我的女朋友。   朱惟照说,我助理。   姜谣替柳亿一心寒。   朱涵倒是没想那么多,挽起姜谣,柔善道:“谣谣,真是不好意思,这孩子也没说你要来,还让你在外面等着。”   姜谣回过神来,摆了摆手:“阿姨您太客气了,我也是偶然......”   “她特意过来,说平时太忙,都没抽出时间来见你。”季渃丞接过话来。   姜谣愣了愣,立刻眯眼深笑。   朱涵笑容可掬:“谣谣有心了,改天到家里坐坐,他们父子俩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我。”   姜谣半弯着腰,甜甜道:“阿姨,有时间我请您吃饭。”   两拨人很快分道扬镳了。   柳亿一也没跟姜谣道个别,自顾自的走出去开车。   这一天的信息量太大了。   季老师的妈妈是朱惟照的姑妈,朱惟照是柳亿一偷偷喜欢的人,她见了未来婆婆,柳亿一被朱惟照在长辈面前否定......   她觉得这原本是需要她花好长时间消化的信息,但是现在一股脑的倒给她,她竟然也浑浑噩噩的接受了。   姜谣把要把副驾驶让给朱涵,朱涵礼貌的拒绝了。   她要把衣服脱下来还给季渃丞,季渃丞也没要。   她全程僵直的仿佛一尊雕塑,跟着车把朱涵送到了家。   回程中,姜谣仿佛被解了穴,在座位上翻腾:“天啊啊啊啊,我刚刚才在季校长那里有了姓名,还没做好见你妈妈的准备啊!”   她捂着脸,觉得手都被烧烫了。   她不知道自己表现的好不好,因为朱涵太有涵养了,从她脸上丝毫看不出任何不满。   和这样的女人一比,姜谣觉得自己像只活蹦乱跳的猴子。   季渃丞扶着方向盘淡笑:“其实你提早认识她也好。”   姜谣纠结的皱着脸,哼哼唧唧的疑问:“因为我现在已经特别拿得出手了是么?”   季渃丞被她问的一顿,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似乎姜谣的脑回路总是有些奇怪,突然蹦出来的话也特别可爱。   他整理了下表情,把车子掉了个头,漫不经心道:“因为我妈是广电局电视剧司司长。” 第28章   广电局电视剧司司长是什么概念?   姜谣恍惚了一下, 觉得有一课苍天大树从自己面前拔地而起, 巍峨耸立。   她颤颤巍巍的仰头看着大树, 手里捏着儿媳妇的通行证, 仿佛听到大树跟她说:“剧你放心拍,过审没问题。”   她咽了咽口水。   这种资源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她爸在圈里已经算是第一梯队的大佬了, 但和广电局还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过不过审全靠改。   季渃丞看着她一脸畅想的笑,补充了一句:“她去年才任职的。”   姜谣转过头来,冲季渃丞认真道:“我爸要是知道了,非得打包把我邮你家去。”   季渃丞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侧脸:“没那么夸张, 我只是想她对你的名字有个印象。”   姜谣立刻捧住季渃丞的手, 用自己的脸使劲蹭蹭:“季老师,季教授, 季大科学家, 你真是太好了。”   自从季渃丞和她确立关系之后, 一直在默不作声的为她做事,而且自然而然的把她介绍给父母。   其实不用季渃丞说,姜谣也明白, 季校长没那么容易接受。   毕竟季校长是看着她在盛华毕业的, 一直把她当做季渃丞的晚辈。   但是因为季渃丞太独立了, 太有主见了, 所以也没有办法干预, 只能观望。   姜谣用牙齿咬了咬食指骨节,挑起眼睛瞄着季渃丞的侧脸。   这个人当初站在讲台上,跟她之间有不可逾越的鸿沟。   现在她坐在这个人的副驾驶,裹着他的羽绒服。   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季渃丞,高中的时候你怎么看我啊?”   姜谣眨了眨眼,心里有点忐忑。   季渃丞转头飞快的望了她一眼,然后继续看路:“怎么突然问这个?”   姜谣舔了舔下唇,侧过身子来:“我当初那么追你,你就...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季渃丞被她盯得僵硬了一刻,深吸了一口气,把车子开进了停车位。   他松开方向盘,按亮了车内的灯。   “其实那是我第一次做老师,能被学生们喜欢,心里还是开心的,不管是单纯的喜欢,还是你这种...类似追星似的喜欢。”   姜谣默默撅起了嘴:“我不是追星,我是追男人。”   季渃丞被她大胆的用词弄得耳根微红。   饶是现在已经是情侣关系,提及高中的事,他还是把她当孩子看。   “不管怎么说,那是对我工作以及外貌的一种肯定吧。”   “就这样?”姜谣有点失望。   她长得不算出尘绝艳也算出类拔萃吧。   那时候季渃丞也才二十三四岁,怎么就能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就这样,我没想过别的。认识你的时候,你也才十六,我说过,你还没看过外面的世界。”   姜谣着急的解开了安全带,凑的更近了一点。   如果季渃丞在高中三年都对她没有感觉,那毕业之后的又三年,两人根本连面都没见过,他怎么能喜欢她的?   “所以一点点都没有?”   季渃丞错开了目光,他实在不擅长讨论这种话题。   “大概...毕业那天下午,会有一点改变吧。”   那天下午,姜谣把他堵在办公室里强吻了,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孤勇,他突然觉得心中一颤。   那是种从未有过的异样的感觉,既酸又暖,既全神贯注又头晕目眩,很难形容,但与众不同。   季渃丞清了清嗓子,手里捏着车钥匙,低头道:“虽然推开了你,但不得不说对我也有很大影响,我没办法再单纯的把你当做学生看了。”   说罢,他抬起眼睛望着姜谣。   一如既往的真诚,眼皮轻轻折起,嘴唇轻抿着。   姜谣眨着眼睛和他对视了片刻,喃喃道:“所以你喜欢的吧。”   “什么?”季渃丞一怔。   姜谣突然拧了个身子,跪在座位上,揽住季渃丞的肩膀,上去吻住了他的唇。   季渃丞猝不及防,他还没做好跟姜谣亲昵的准备。   “姜...谣。”   他微微侧过了脸,伸手撑住了姜谣的腰身。   他力气还是比姜谣大,抓紧了羽绒服的腰带,不让她上前。   姜谣直起身子咬了咬牙,快速拧开了羽绒服的扣子,仗着她瘦小,在狭小的车内空间,像一条鱼似的从季渃丞手下滑了出来。   她单腿跪在副驾驶,另一只腿搭在季渃丞双腿之间,蛮横的吻住季渃丞的唇角。   她急促的喘息着,气息扑在季渃丞的脸上,舌尖想要探出去,又怂怂的缩了回来。   姜谣这些年在吻技上没有任何进步,唯一的优势是电视剧电影看得多了,别的演员怎么拍吻戏,她学的透彻。   季渃丞揽住她的腰,被她亲的有些晕头转向。   车里的灯还开着,要是现在有学校的老师路过,一定轻松的可以看见车里发生了什么。   实在是...有辱斯文。   季渃丞想下车,但身上还绑着安全带,左右不便。   他伸手去摸安全带的锁扣,却被姜谣硬生生的按住。   她仿佛守着食物的小豹子,爆发力惊人,蛮横无理。   季渃丞心中默默叹息一声。   他不再挣扎了。   反手扣住姜谣的后背,就着这个诡异的姿势,把姜谣抵在方向盘上。   起初是碰碰她柔软的唇珠,低头看她带着水汽的眼神,又压抑不住的咬她粉嘟嘟的唇瓣,舔舐她的唇角,尝她身上散发的橘子味清香。   姜谣懵懵的睁大眼睛,看着季渃丞主动禁锢着她,主动带着接吻的节奏。   不由自主的,她浑身就软了下去,只有缩在季渃丞怀里这一种念头。   季渃丞不强势,却有一种让人无力抗拒的威严,好像在他面前,再强势的人,也只能收起锋芒听他差遣。   姜谣的心砰砰跳着,和每一次靠近季渃丞一样激动,她的手轻轻抚着季渃丞紧致的腰身,隔着一层厚毛衣,也能感受到里面肌肉的温度和力道。   季渃丞揉着她卷曲的长发,托住纤细的脖颈,把她控制在怀里,优雅又充满占有欲。   姜谣舍不得移开眼睛,他实在太迷人了,每一面,每一寸肌肤,每一个表情。   不枉她这么多年为他神魂颠倒。   半晌,季渃丞轻轻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眼角带着红,低喘道:“够了么?”   姜谣咽了咽口水,意犹未尽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季渃丞解开安全带,暗灭车灯,将羽绒服重新给姜谣裹上,把车钥匙一拔:“下车。”   姜谣像只屁颠颠跟着爸爸的小鹌鹑,从副驾驶爬下了车。   车外挺凉,她湿润的唇一下子就感受到了被风干的凉意,但心里一直是暖暖的。   她抬眼看了看季渃丞的窗户,有点可惜。   凌晨的飞机,一会儿冯连要来这里接她,把她送回片场。   否则以刚才车里的干柴烈火,她是不是今天就能得到季渃丞了?   进了房间,季渃丞倒了两杯热水,把羽绒服挂在衣架上。   “你要不要躺一会儿,飞机上休息不好。”   姜谣靠在沙发上摇摇头:“我不要,我想一直看着你。”   季渃丞无奈的笑笑:“那我陪你看会儿电视吧。”   他随手按开了电视。   校内宿舍的电视,还能接收到T大校内电视台,用于播出和宣传一些校内的新闻。   “近日,吕家殷教授已经回到普林,他在TED的演讲上提及,在不久的将来,我校的研究人员或将取得震惊物理行业的成就,我校物理系教授季渃丞,程媛......”   季渃丞面无表情的换了台。   姜谣觉得自己的脑筋蹦了几蹦,心里的火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也对,不管季渃丞和吕家殷有什么恩怨,又有谁知道这段恩怨。   但在学校层面,国家层面,吕家殷依旧是知名校友,是榜样。   她心里始终埋着这个疙瘩,替季渃丞不值。   季渃丞倒是首先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想太多,都过去了。”   姜谣不甘心,盯着电视机里活蹦乱跳的海绵宝宝问:“就真的没有办法扳倒他么?”   如果不是季渃丞的顾及太多,姜谣肯定会把这件事曝光出来,哪怕手里没有证据。   她可不在乎什么大局为重,只要能杀敌一千,让吕家殷投鼠忌器,始终甩不掉侵占他人研究成果的绯闻,她愿意付出一些代价。   季渃丞盯着电视机,手指无意识的摩擦着遥控器。   “其实量子领域的发展,一直比的是速度,当初如果不是我,迟早还会有人做出同样的成果。六年了,那个成果现在早已经不算什么,更新的发现也陆陆续续出了不少,我得向前看,更快的挖掘出下一个奥秘。”   “那吕家殷......”   “六年前的实验,他其实没怎么参与,对研究过程理解的不深刻,反倒阻碍了他在这一方向继续取得成就,这些年他再也没做出什么,还失去了自己的方向。”   姜谣眨了眨眼:“这算什么,天降正义?”   “其实你不用太替我不平,我一直有清晰的规划,当初没有急于发表论文,是我觉得还不够,还不算讲通所有的疑问。”   “可我就是看不得他好,如果将来有什么揭露他的机会,我一定不会放过。”姜谣咬了咬牙,目光冷了些。   季渃丞温柔的捏起她的手,轻声道:“好。”   -   帝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绒雪,滁市还沉浸在潮湿的阴冷里,没有暖气,屋内打起了空调。   林湾眼中噙着泪,双手环抱着胸,努力把眼泪憋回去。   “你先回去吧。”   张仲洵仰躺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粉丝送的发热手套。   没化妆的时候,他显得有些颓废和疲惫。   “回哪儿去,回美国么?”   林湾通红着眼睛,望着慵懒的张仲洵。   “美国挺好啊,等我有时间去找你,国内狗仔多,不方便。”张仲洵抬起眼睛认真道。   林湾苦涩一笑:“是不方便你跟同组女演员调情吧。”   张仲洵皱了皱眉,反感道:“你别胡说,我跟她调什么情,我们演的就是情侣!”   林湾崩溃似的揉了揉头发,带着哭腔道:“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你红了一切就变了,你是不是觉得选择多了,我一个普普通通的素人配不上你了。”   张仲洵叹了一口气:“我都听你的不拍吻戏了,你还要多想什么?姜谣她是我老板的女儿,我讨好她,还不是为了早点功成名就跟你去美国定居么!”   林湾摇了摇头,咬牙道:“你知道么,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当年我在普林旁听的时候,我们也是两地分居,可我一点也不担心你,但现在不一样。”   张仲洵抬了抬眼,突然笑了:“当初你是学霸,能去普林那种学校交流,转回头申请了个研究生,全校出名,我就是个不起眼的篮球队长,你当然不担心了,现在我进娱乐圈出名了,你就心态不平衡了,你见不得我好是吧?”   林湾咬了咬唇,伸手捂住眼睛,夺门而出。 第29章   元旦姜谣是在组里面过的。   剧组支了几个大火锅, 晚上聚了个餐, 寓意红红火火。   寒冷的冬夜有热腾腾的火锅吃, 姜谣心情不错, 连带着对张仲洵都亲热了不少。   怎么说也算是她的前辈,姜谣给剧组的老演员和工作人员敬完酒之后,倒了一杯递给张仲洵。   “这段时间多谢师兄照顾了, 我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先干了。”姜谣弯着眼睛,一仰头把一杯啤酒喝了进去。   张仲洵盯着她一动一动的细长脖颈,微微一笑:“师妹加油。”   他轻轻举了举杯,也把一杯啤酒一饮而尽。   比林湾好看,也比林湾生动有趣, 是需要宠溺的小公主, 也是张牙舞爪的花斑豹,给人强烈的保护欲和独占欲。   这是他最近给姜谣的定性, 而且越了解越觉得自己的判断准确。   很有新鲜感, 并且因为家世, 也成了最合适的追求对象。   姜谣刚要转身离开去别的地方喝,张仲洵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等等。”   姜谣疑惑的一挑眉。   “前段时间那个事情,还要谢谢你没往外面传。”张仲洵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不管姜谣信不信他口中的私生, 被一个女人找上门, 对他的声誉都是不小的影响。   姜谣立刻想到了林湾。   别人的事情, 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首先不感兴趣, 其次也不会传同组男演员的八卦。   “我都忘了。”   她当即表明态度,朝张仲洵笑了笑。   张仲洵捏了捏姜谣的手腕:“她回美国了,我们没关系了。”   姜谣的眼皮一跳,不动声色的把手从张仲洵手里抽了出来,僵笑道:“谁啊?”   张仲洵看着她,没说话。   姜谣摸了摸手腕上的卡地亚手镯,像是有些不情愿被张仲洵碰到了一样。   “师兄慢慢喝,我去打个电话。”   她拎着杯子转身走了。   没回自己的座位,而去是外面联系季渃丞。   她刚刚又被张仲洵烦到了,急需从季老师这里来补充能量。   手机响了嘟嘟几声,对面传来一个低沉温柔的声音:“喂。”   姜谣靠在墙边,晃着腿:“晚上吃什么了?”   一听到季渃丞的声音,她脸上就掩饰不住笑意,低着头,看积雪都能看出花来。   季渃丞老老实实道:“还没吃,刚从实验室出来,你呢?”   “我们剧组吃火锅啊,我喝了好多酒,特别想你。”   或许是酒精让她的大脑变得简单了许多,有什么她就说什么。   季渃丞轻笑了一声,纵容道:“你开心就好,但还是少喝酒。”   姜谣轻轻咬着下唇,蹲下身,在雪上花圈圈,嘟嘟囔囔道:“你不让我喝,我就不喝,看见你我就醉了。”   季渃丞深吸了一口气,继而传来脚步声,关门声。   他仿佛走到了一个安静的空间,不用再有顾忌的说话。   “我也想你。”   不想他平时一副轻柔的,好像哄孩子似的口气,反而是真诚的,带着轻喘和叹息。   他的羞涩只能让他说到这种程度了,但四个字里,蕴含了他无法表达的很多情绪。   姜谣眨了眨眼睛,软绵绵道:“我知道啊。”   她一遍一遍的在雪里画着圈,手指尖都冻红了,但好像这个简单的游戏怎么也玩不腻。   面前的雪地一片狼藉,她心里却是无限旖旎。   季渃丞能说出那样的话,足够她快乐好几天的。   她以前还不知道,原来谈恋爱之后,一个人的喜悲竟然能牵动她所有的情绪。   “季渃丞我好爱你啊。”   挂了电话之后,姜谣看着亮莹莹的手机屏幕,喃喃道。   不远处的食堂里面,还有全剧组吃喝的嘈杂声,她的愉悦无处宣泄。   目光默默落到微博的红黄色图标上,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点开微博,在编辑栏思索了片刻,放上了一张照片。   那是她前两天去季渃丞的宿舍偷偷照的。   一张坐落在宿舍楼之间,不那么起眼的长木椅。   她曾经喝醉了酒,在这上面睡过,也被大雨淋过。   从那时起,她的生命里就迎来了转机,她孤冷黯淡的暗恋岁月宣告结束,她得到了季渃丞。   没有写字,她配了两个红心的表情,一时冲动的发了出去。   她觉得自己反正没什么粉丝,那几个陪了多年的老粉,估计也看不懂什么意思。   但是让人看到她这么开心就好了。   姜谣美滋滋的收起手机,伸手把凌乱的雪拍平,在上面画了两颗心,一根丘比特箭穿过,在两颗心里面,写了姜和季。   然后她拍拍手上的雪,哼着歌去卫生间了。   张仲洵看着重新生霜的窗户,窗外的情形已经逐渐模糊起来,他眯了眯眼,下颚微动,然后默默把杯中的酒喝了。   说起来,姜谣的微博还没有关注他。   张仲洵打开手机,输入summer姜的名字,看到她新发的一条微博。   一张长椅,两颗心,下面才有几十个粉丝留言。   如果是他敢发这么暧昧的东西,估计粉丝们会炸了吧。   他漫不经心的扫着下面的留言,粉丝们有的在吹姜谣好看,有的在叨念自己的生活,大部分都在问这张图是什么意思。   翻着翻着,他似乎看到一个自己的大粉,头像上是他的照片。   @与洵同行:请这位女演员专注自己,不要发暧昧的内容倒贴洵洵,心术不正必被反噬。   张仲洵一皱眉。   烦死了,他从来没这么想过。   看到姜谣无端被骂,他竟然有点心疼,恨不得替姜谣骂回去。   但看到大粉的名字,他还是冷静了。   这位粉丝,买代言做数据凝聚粉圈,是个不可多得的管理者,不仅无脑维护他的声誉,还带着人去各个营销号下面控评,不能得罪。   他叹息一声,用力把窗户拉开一点,对着外面的雪景拍了一张糊了吧唧的照片。   其实就是随手一拍,因为天气太冷,他可没心情对焦。   拍完之后,他也转手发了微博。   @张仲洵:滁市第一场雪,送给我的千寻们[爱心]。   很快,评论如潮水般涌来,大粉们也没心情去姜谣那里警告了,回到自己家变成一群乖巧的小精灵。   “啊啊啊感动哭了!”   “千寻爱洵洵一辈子!”   “可可爱爱,竟然连拍照都是糊的哈哈!”   “洵洵的拍照水平有事么?不如我帮你拍吧!”   ......   张仲洵把手机往身边一甩,懒得看了,全都是毫无营养的话,而且用大粉的话说,为了不给姜谣蹭热度,所以在评论里不许提《穿越》这个剧。   有病。   姜谣当然也翻了评论,但对乱七八糟的揣测完全不在意。   她只在乎季渃丞一个人。   帝都的元旦夜,有漂亮的荧光秀,要是能和他一起看就好了。   -   “今天蓝港有荧光秀演出,师兄要是没事可以去凑凑热闹。”   程媛临走之前特意提醒季渃丞。   季渃丞莞尔一笑:“我什么时候去看过那种东西。”   程媛笑了笑:“也是,可能是其实这段时间给我的错觉吧,我以为师兄会感兴趣。”   季渃丞一愣:“为什么?”   程媛思索了片刻:“怎么说,你变得更有生气了,更像一个年轻人了?”   季渃丞无奈的摇摇头,把手提电脑收拾好:“我只是以前忙了点,什么时候没有生气了。”   “所以我觉得你们真的很合适,和她在一起,你放松多了。”程媛捏着自己的包,淡笑道。   其实她不好意思说,季渃丞轻松一点,她的愧疚感就能少一点。   当初的过错已经无法弥补,如果季渃丞能活的开心,那她也不算那么罪孽深重。   季渃丞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睛往窗外望了望。   校园的灯光静谧安宁,校园之外不远处的商业街,又是一片人声鼎沸。   “或许我经历那件事,是为了能遇到她吧,如果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不灰心离开,也就不会到父亲的学校任教,更不会碰到姜谣这种女孩子。   冥冥之中,上苍剥夺你一些,也会馈赠你一些,质量守恒定律。   程媛看着季渃丞的背影,轻声道:“师兄,有件事我瞒了好几天,一直没告诉你,既然你能想开一点,我觉得你还是有知道的权利。”   季渃丞转回头,微皱着眉:“什么事?”   程媛攥紧了拳,眼神有些躲闪:“吕攸,她出院了,想来国内看你。”   季渃丞有片刻恍惚。   他几乎要忘了这个名字了。   “师兄,我骗她不知道你在哪里,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见她了,反正...反正你都有姜谣了,不合适。”   程媛磕磕绊绊,总算把这几句话说完了。   “她的病治好了?怪不得吕家殷有心情来国内演讲。”季渃丞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其实吕家殷不知道她一直喜欢你,因为她怕影响你的实验,憋着没跟她爸说。”程媛轻声道。   季渃丞微微颤了颤眼睑:“都过去那么久了,就别提了。”   “但其实她...她还...”程媛咬了咬牙,“她毕竟跟我关系还不错,虽然出院了,但是精神也不是很稳定,师兄如果从来都不喜欢她,就别让她受刺激了。” 第30章   季渃丞抬起眼, 眼中并没有什么感情:“我不会刺激她,也不会见她, 你放心吧。”   程媛默默点了点头, 她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了。   不管在吕家殷的事情上,季渃丞对吕攸有没有迁怒, 她都没什么立场要求季渃丞保护吕攸的情绪。   但吕攸是个好人, 她是无辜的。   当年程媛刚入普林学习, 是季渃丞带着她做项目,吕攸跟在她后面打杂。   因为吕家殷的关系,其实没什么人给吕攸安排工作。   但程媛就不一样了,没什么背景, 科研水平也不够, 当时磕磕绊绊的, 没少拖季渃丞的后腿。   吕攸那时候就开始帮她分担,也教她不少生活上的东西。   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吕攸几乎成了程媛在国外的唯一一个朋友。   所以她才知道, 吕攸心里喜欢季渃丞, 很喜欢很喜欢。   她曾经还有意撮合师兄和吕攸, 可吕攸毕竟是小女生,一是害羞,二是怕耽误季渃丞的正事,所以不让她说。   但其实真正堵住程媛的嘴的, 还是季渃丞的冷淡。   他好像对谁都和善, 但对谁都无情。   根本没人能走进他的心里, 他的人生就像被程序化好的,只需要优秀就好。   或许天才都是让人难以理解的。   程媛担心吕攸受伤,因为她知道,季渃丞根本不喜欢吕攸。   那时候她想,季渃丞不会喜欢上任何一个人。   甚至四年前她学成回国,季渃丞请她在阑市吃饭的时候,她也是这么以为的。   后来吕攸只身跑去非洲支教,做志愿者,很多人都为她骄傲,她也做出了不少成绩。   但季渃丞回国的第二年,吕攸却住进了医院。   程媛不知道她在非洲受到了什么刺激,但一定是生存在文明社会,从小受尽呵护与宠爱的人无法承受的。   那时候她常去看吕攸,但吕攸把自己封闭起来,谁也不听。   或许是感谢她那段时间的照顾,吕家殷才给她这个明显偏向季渃丞的危险分子发了毕业证书。   “不早了,快点下班吧。”   季渃丞关了实验室的灯,狭小的空间短暂的笼罩在黑暗里。   程媛很快缓过神来,笑笑:“那我去陪孩子了,师兄元旦快乐。”   季渃丞点点头,留给程媛一个背影。   程媛怔怔的望着季渃丞透过大衣隐隐凸显的蝴蝶骨,窄窄的腰身,笔直的腿。   如果不是她结了婚,或许也会迷恋上师兄这么好看的人吧。   季渃丞出了学校,深吸一口气,先去购物大厦拎了些礼物。   今天他爸从阑市回家,他们一家人要聚个餐。   开车到家里的时候,海底捞的外卖已经送到了,父母正坐在沙发上讨论股市。   季渃丞把东西放下,喊了声爸妈。   朱涵温柔的笑笑:“好了,可以吃饭了。”   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火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   简单聊了聊彼此最近的工作,季渃丞端起红酒,对朱涵道:“妈,我先敬你一杯。”   朱涵一愣,但立刻举起杯跟季渃丞小碰一下,笑道:“怎么突然敬起我来了?”   把红酒咽下去,季渃丞微微颤了颤眼睑,然后抬起脸,看着朱涵的脸:“听说最近穿越类型涉及历史题材的剧不好过审。”   朱涵挑了挑眉,把酒杯给放下了,坦然道:“是,按现在的政策,上星比较困难,走网播的话,就归你张叔叔管了。”   她不是没听说,最近风头正盛的一部剧,就是姜谣拍的《穿越》,甚至在片子还没送来的时候,组里已经开始讨论了。   虽然现在网播越来越受年轻人欢迎,但对想要打开大众知名度的演员来说,上星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尤其是新面孔,尤其是这种大制作,不上星可惜了。   季江怀叹了一口气:“是为了姜谣吧。”   朱涵推了他一把:“你也是,早就知道了竟然一直瞒着我,我儿子好不容易有喜欢的女生,是演员也没什么,看着挺聪明伶俐的。”   她以为季江怀还是老思想,排斥演艺圈太乱。   但她作为从事相关工作的人,要想得开得多,更何况以姜谣的家世,乱也乱不到她身上去。   季江怀摇摇头:“你儿子在盛华教的就是她那届,他以前是她的老师啊。”   朱涵也是一愣,她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   按理说也没什么的,但是好说不好听。   季渃丞低头轻笑了一下,看着面前已经凉掉的虾,冷静道:“爸,我既然选择她了,就不会放手。”   季江怀错开眼神,语重心长道:“我也不是反对你们,说实话,姜谣这种女孩子,的确招人喜欢,她跟你个性太不一样,你会觉得很新鲜,但是你想好了,这件事如果公开了,对她对你,都有影响。”   朱涵有点不乐意:“你想那么多做什么,日子都是自己过的,我挺喜欢谣谣,活泼有灵气。”   季渃丞放下筷子,抬起头:“我知道爸的意思,但她一个女孩子都能坚持六年不放弃,不怀疑,在她面前,所有的道理,前车之鉴,过来人的劝诫,都是一纸空谈,都是对她的亵渎。我尊重她,如果不是她主动离开,我是不会放手的。”   季江怀不知该说什么好。   以季渃丞的年龄,本不该是为爱冲动的毛头小子了。   但似乎季渃丞在毛头小子的年龄,也从没冲动过。   他一直成熟的,让季江怀放心和骄傲。   但季江怀突然发现,自己并不了解季渃丞。   他心里好像有非一般的坚持和执拗,只针对某些事,某个人。   朱涵到底是女人,感性往往走在理性前面。   “你放心,既然知道是谣谣的剧,我会看着办的。”   季渃丞抿唇,弯了弯眼睛,瞳仁泛着光,像孩子得到了想要的糖果。   -   姜谣打了个喷嚏。   昨天在外头冻了一会儿,竟然有点感冒。   冯连仿佛忧心的老母亲,一手举着保温杯,一手捧着药,眉头微皱着,嘴里念念叨叨。   “多大的人了啊?还能把自己冻感冒了,你可真行。”   姜谣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别吵别吵,一会儿还得拍戏呢,可算拍到现代的了,我还能多睡会儿。”   “剧本你看了没,还能不能记住?我看你这困得都要昏过去了。”   冯连把热好的电暖宝塞到姜谣手心里。   “连连,我就是感冒,又不是失忆了,你别围着我转了,去把张仲洵叫来,我们对个戏。”   姜谣抚摸着电暖宝,让化妆师在自己脸上折腾。   冯连一瞪眼:“怎么说话呢,那可是洵哥,你去找人家,一点辈分都不讲。”   姜谣翻了个白眼。   等化完了妆,她磨磨蹭蹭的往张仲洵的休息室走。   张仲洵刚吃完早餐,看见她爽朗的一笑:“怎么突然蔫了,昨天喝多了?”   姜谣稍微提起些精神:“没事儿,我来对个戏。”   张仲洵意味深长道:“师妹真努力啊。”   姜谣皮笑肉不笑:“我这还好,演一个大学生,倒是师兄这次演的物理教授,专业台词挺多吧。”   张仲洵翘着腿,挺直身子:“是,但我已经背好了。” 第31章 (二更)   镜头推到张仲洵面前, 遮光板举到他脸侧。   场记的板子一打,张仲洵立刻进入了角色, 旁若无人的对着黑漆漆的镜头,深情道:“同学,你是从哪里来的?”   姜谣在另一边,对着另一个镜头, 眨巴着桃花眼, 眼中闪烁着星点泪光。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 压抑住心底的激动:“成汛,我终于找到你了。”   张仲洵轻轻一笑, 扬了扬手里的名片:“抱歉,我好想并不认识你。”   姜谣微微一怔, 低头看了看名片上的名字:“没错啊成汛,我从明朝过来找你了。”   张仲洵一挑眉, 把名片插进衬衫口袋, 似乎对恶作剧有些无奈:“这位同学,我是物理系教授,不是研究历史的。”   导演在镜头后比了一个OK的手势:“这条可以啊, 一会儿再保一条。”   出了戏,化妆师冲上去给两人补妆,整理头发。   姜谣偷空吃了个巧克力补充能量, 手肘随意的撑在桌子上, 漫不经心的四处看着。   张仲洵双手交叠在一起, 冲姜谣笑道:“怎么样, 有点知识分子的意思吧?”   姜谣舔着唇边的巧克力酱,转过眼认真的看了张仲洵一眼,然后噗嗤一笑:“师兄你认真的?”   张仲洵无辜的推了推眼镜,一摊手。   姜谣思索片刻,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真实的物理教授又不这样,但是演戏吧,都是高于生活的。”   她又想抓个巧克力球,被冯连一把抢走了,姜谣气的冲冯连做了个鬼脸。   张仲洵皱了皱眉:“到底哪里不像了?”   他上大学的时候,物理课都睡过去了,还真没注意过老师们都长什么样,反正最后林湾都会借他抄作业。   姜谣勉为其难的指了指他的衬衫:“现在教授上课也不都穿这种老派衬衫,还有,谁还带着名片啊,又不是卖保险。   你再看这大办公室,都赶上董事长了,人教授的办公室都可小了,放的小沙发睡觉都伸不开腿。   再说了,人家讲课都尽量举通俗易懂的例子,根本不是甩物理公式装专业。”   她随意说说,感冒还没好,脑子有点懵懵的。   一边吐槽剧组的设置和编剧的台词,一边把玩了一会儿手腕上的镯子,又抠了抠指甲。   张仲洵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教授办公室睡觉伸不开腿?”   姜谣的动作一顿。   冯连及时递过来个杯子:“来吃药。”   姜谣眼神闪烁了片刻,伸手把药接过去,含在嘴里,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大口水,含糊道:“当然是做了功课了。”   张仲洵眨了眨眼,抽出口袋里的名片看了看,然后再抬头,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这段很快就被打岔过去了。   今天的任务量大,拍的是女主带着回忆,男主忘得干净的现代初见场景,当场就改了好几遍剧本,让姜谣和张仲洵在一边熟悉台词。   姜谣打着哈欠,在一旁反复默背着,争取少些NG的次数,可以早点回去休息。   张仲洵背到一半,转过头来看着姜谣,突然道:“师妹今天状态真好,台词和节奏都那么精准,一点也不像感冒的病人。”   姜谣把飞页翻了一篇,漫不经心道:“跟师兄拍了这么长时间,总要有点进步吧。”   张仲洵的目光落在姜谣的手腕上,他隐隐约约记得,她以前带的是老款的施华洛世奇。   今天的戏情绪波动大,女主在短时间内经历了狂喜,迷惑,怀疑,失落,心寒种种变化。   通过表情,把层层递进的情绪表现出来并不容易,把那种隐忍又故作坚强的感情传递出来更是难上加难。   他以为姜谣的表演起码在他能想象到的范围模式里,在科班毕业的技巧里。   但她没有什么模式,也不屑用什么技巧。   她太自然了,太真实了。   相比之下,他就显得暗淡了许多,仿佛负担不起姜谣递过来的,那么沉重的感情。   张仲洵似乎能预感到,等戏上映的时候,姜谣就会因为这个片段飞升了。   他咽了咽口水,沉声问:“拍戏的时候,你从我的角色里,看到了谁?”   姜谣的手轻微的抖了一下,背台词的声音戛然而止。   张仲洵推了推眼镜,心里莫名有点酸涩。   姜谣把剧本合上,疏离的笑了笑:“这跟师兄没关系吧。”   张仲洵故作轻松的点了点头:“我记得第一次见你,是你过生日吧。   我去弹钢琴,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你跟你爸吵了起来,发了很大的脾气,把气球都踩爆了,吓得全场不敢说话。   当时你好像说有人拿走了你的手链,是化妆师给你准备衣服的时候,换了更贵的。   你的手链那么重要,现在怎么不戴了?”   张仲洵目光锐利的盯着姜谣的神情,观察她微小的变化,他一向会察言观色,或许能看出姜谣的心思。   姜谣垂眼看了看新换上的手镯,鼓了鼓嘴。   那个手链在她的小盒子里存着,季渃丞说的,那代表过去。   张仲洵突然攥住她的手,意味深长道:“其实我懂你的感受,从一段感情中出来,都是很痛苦的,但你睁眼看看周围,总有能治愈你的下一个人,人生本来就不是一对一的,感情的深厚也不能只用时间来计算。   就像手镯,卡地亚才适合现在的你戴,施华洛世奇只适合以前的你。”   姜谣皱了皱眉。   张仲洵的手掌很热,但热的她难受。   她用力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眼神冰冷:“谁说我要从一段感情中出来了。”她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淡淡道,“时间能不能测量深厚我不知道,但起码能测量人性。”   她终于清晰的意识到,张仲洵想要撩她。   甚至这种念头,有可能从那场生日会就开始了。   她因为她爸的关系,无形中拥有了一步登天的优惠卡和难以言说的隐形地位。   无论她怎么任性无理,怎么胡闹放肆,她爸都一副纵容宠溺,听之任之的模样,刺激了当时的张仲洵。   不然他关注她的手链干什么。   不,张仲洵关注她比她想象的还要多,所以好像他和她爸总是有无穷无尽的共同语言。   姜谣咬了咬腮肉,微微眯了下眼。   不到三年的时间,一个非科班无人脉的门外汉,摇身一变红成现在这样,大概多亏一颗玲珑剔透心了。   气氛安静的有些吓人。   青白的阳光透过窗户,打在姜谣的侧脸上,她却觉得莫名很冷。   冯连一向会看脸色,他挤过来,扳过姜谣的身子:“嘿,瞎想什么呢,你好好拍完,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姜谣回过神来,看着冯连胖乎乎的大脸,微微有些安心:“什么好消息?”   冯连眨了眨眼,神秘道:“你肯定喜欢。”   姜谣狐疑的盯着冯连,不得不说,这招真的好用,彻底吊起了她的好奇心,也不再管方才的压抑了。   “洵哥你忙,我带谣谣去量个体温。”冯连笑嘻嘻,两边都不得罪,然后把姜谣给扯走了。   接下来的戏拍的还算顺利,演员到底有职业素养,镜头前深情款款,私下里互不对眼。   忙到六点半,俩主演在的A组已经全部完成了,导演去B组和C组看成果。   姜谣被冯连扯着上了车,没去宾馆,反而去了滁市商业街。   “你要把我带哪儿去?”   姜谣趴在车窗往外看。   她来拍了这么长时间的戏了,还没有好好逛过城市,每天就影视城和宾馆两地跑。   车子停在了万达影城门口,姜谣懵懵的下车,像四周看了看。   “你说的好消息,就是陪我看场电影?”   夜风刮起细碎的雪花,轻轻打在姜谣的头发上。   冯连赶紧给她扣了个白色的毛绒帽子:“当然不是我啦,你猜是谁啊。”   姜谣把帽子戴好,捋了捋头发,心中隐隐有个大胆的猜测。   她立刻拽住冯连的袖子,迫不及待的晃着:“他在哪儿他在哪儿!”   冯连抽回自己的袖子,扬了扬下巴:“给你买爆米花呢吧。”   姜谣一溜烟跑进了电影院,也不管冯连和车子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跳可以这么快,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电影院很大,她一路跑到二楼,在偌大的大厅张望着。   等开场的人不少,形形色色的做着不同的事情打发时间,她找不到季渃丞。   她站在原地,努力用眼睛搜索着,毛绒帽子软踏踏的盖在头顶,像个钉在地上的蘑菇力。   “找我么?”   一桶爆米花从后递到姜谣面前,结实的胸膛抵在姜谣的后背,踏实,温暖。   她一颗心落下来了,软成一汪水。   “季渃丞。”   姜谣转过头,睁大眼睛,扬着脑袋,望着季渃丞的脸。   真实的,好看的季老师。   “恩。”   季渃丞轻轻环住她的腰,她只在毛衣外面穿了一层黑色的大衣。   “季渃丞,你是真的呀。”   姜谣咬着下唇,眼睛弯成月牙。   季渃丞忍俊不禁,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帽子:“元旦假期,我来看看我女朋友。” 第32章   姜谣捏着爆米花的盒子, 往季渃丞怀里蹭了蹭。   好想他啊,一天不见就好想他。   他身上还是清冽的茶香,捎带些风雪的寒冷。   “季渃丞,我好开心。”   她扬着脑袋,整个人贴在季渃丞身上, 连呼吸的频率都和他一样。   “检票了大明星。”   季渃丞扶住她的腰, 撑住她全身的重量,把她往检票口带。   姜谣仿佛树袋熊一样,扒住季渃丞的胳膊不松手, 在检票员诡异的眼神下, 走进了影厅。   季渃丞买的是情侣座,红色的大沙发,半圆弧型, 比普通影厅更私密的空间。   姜谣捧着爆米花, 蹭到了最里面,季渃丞规规矩矩的坐在她身边, 连脊背都绷的笔直。   电影是个爱情片, 不那么出名。   但作为圈内人士, 姜谣却知道, 演员都是很好很优秀的前辈,在话剧舞台上历练过好几年的。   明明知道能从这些人身上学到不少演戏的技巧, 但她的心思却丝毫没在影片上。   季渃丞坐在她身边, 她想不了别的东西。   昏暗的灯光下, 似乎所有的秘密都可以光明正大。   她抓起一把爆米花, 塞在了自己嘴里,偷眼看了看季渃丞。   他真好看,侧脸也那么完美,认真的神情不亚于在实验室里鼓弄精密仪器。   甜甜的爆米花被她咽了下去,口腔都是香甜的味道,但姜谣却觉得还不够。   她捏出两颗来,往季渃丞面前一递:“你也吃。”   季渃丞垂眸看了看她的手,纤细的手指缩成一团,虚虚的托着两颗爆米花。   他一低头,从姜谣手上把爆米花含在嘴里,嘟囔道:“怎么手还是这么凉?”   姜谣的手指残留着季渃丞嘴唇的余温,她被惊的半天没有缩回手。   她以为季渃丞会用手接过去,所以她递的并不高。   可他宁愿麻烦的低下头,也要用这种亲密的姿态给她回应。   姜谣眨了眨眼睛,觉得指尖瞬间宝贵了起来。   她默默抓了一颗,故意送到自己口中,探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指尖。   仿佛在和季渃丞间接舌吻。   屏幕上的两个人正直热恋期,窸窸窣窣的小动作更是甜蜜,姜谣一打眼,就看到男主角捧起女主角的脸,深情的吻了下去。   她咬了咬腮肉。   既然是情侣影厅,放的又是爱情片,会发生什么,其实大家也都想得到。   指不定有多少情侣抱在了一起,正腻腻歪歪呢。   可季老师太正了,还是一丝不苟的看着电影,连眼睛眨动的频率都没变。   姜谣有点怀念那个在车里主动的吻了。   那种压抑着的,充满爆发性和真实欲望的吻,吻的人口干舌燥,心慌意乱。   她把爆米花放在一边,扯了扯季渃丞的袖子。   季渃丞转回头看她,弯眸淡笑,伸手擦去她嘴角的碎末:“怎么了?”   姜谣鼓了鼓气,看着季渃丞温柔单纯的眼神,竟然不好意思扑上去。   “我...去个卫生间。”   从电影院跑出来,被强烈的灯光一照,姜谣清醒了一点。   她去卫生间用湿巾擦了擦脸,重新补了点粉。   这叫什么事儿啊,人家谈恋爱都是男方忍不住,她可好,已经进展到自己跑卫生间平复心情了。   她找了个饮水机,咕嘟咕嘟喝了好多水,又给季渃丞带回去一杯。   回去的时候,季渃丞正随意交叠着双手,靠在沙发背上,松弛了不少。   姜谣弯腰溜回自己的座位,把水杯递给了季渃丞。   影厅的气氛有点沉重,她抬眼往屏幕上一看,哦,分开了。   这用她们的专业术语叫节点,甭管三十六种剧情模式中的哪一个,都少不了控制节奏的关键节点。   而节点的时间和位置,就是他们常说的节奏,节奏顺畅了,观众留住了,电影也就成功了。   “置之死地”这个节点之后,必然有“转机”。   所以姜谣一点也不担心,倒是影院里接二连三的传来啜泣声。   她为了尊重下悲伤的气氛,也凝神进入剧情里面看。   女主人公站在偌大的玻璃橱窗面前,怔怔的望着里面可爱的玩偶,在充满幻想的欢乐场,留下最伤心的眼泪。   强烈的反差揪的人心疼。   高中时候,男主人公答应她,每年她生日那天,都会带她来选一个玩偶。   现在她早就毕业了,也工作了,那个人却不在了。   她的手指轻轻抚摸过玻璃窗,喃喃道:“我们说好的,哪怕我再任性,脾气再不好,你也永远不会放弃我。”   情景闪回到高中时期。   年轻的女主戴着拳击手套,充满朝气和活力,满操场追着男主跑。   男主不是打不过女主,但他乐得哄她开心,抱着头求饶,直到两人都累得躺在草地上,晴天白云,你我之间,只有彼此。   姜谣看着高中的画面有些动情了。   她最刻骨铭心的暗恋,充斥了整个高中生活。   情不自禁的,她喃喃道:“以前我觉得,我的拳头都像打在了棉花里,永远也得不到一点反响的。”   从最开始的意气风发,到后来的小心翼翼,她几乎以为,季渃丞是她永远触碰不到的糖果了。   她为季渃丞把自己弄伤,为他灌一整瓶红酒买醉,为他费尽心思只为几秒钟的偶遇。   如果说他们俩之间有缘分,那就是百分之一的偶然和姜谣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   画面转换,周遭的环境又暗沉的几分。   季渃丞突然抓过她的手腕,放到自己的胸膛上,低声道:“你再试试。”   姜谣微怔,她还没有从电影的情节中抽离出来,被季渃丞攥着,有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   就好像她也还在高中,季渃丞还是她高不可攀的物理老师。   “季老师......”姜谣喏喏的叫了一声,手指缩了缩。   “以后不会了。”季渃丞的喉结轻轻滑动,眼底带着说不清的复杂情愫。   他抓着姜谣的手,在自己胸膛上狠锤了一下,淡笑道:“其实你打过来,力是有反作用力的。”   姜谣吓得赶紧缩出了自己的手,轻轻替他揉着胸口:“你...你干嘛呀。”   季渃丞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轻轻仰起头来,轻轻在她唇边安抚性的吻了一下:“同学,我不是棉花。” 第33章 (二更)   “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不是只有爱与不爱, 还有我无法否认的, 舍不得。”   结尾曲悄然响起, 黑屏之后,浮现出偌大的字幕——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姜谣颤了颤睫毛,顺势靠在了季渃丞怀里。   她的手还轻轻搭在季渃丞的胸口,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 还有他每次起伏的呼吸。   哪怕知道团聚的时间很短, 电影过后,今夜过后,季渃丞要离开,她也要继续投入工作。   但起码在这个电影院里, 她觉得自己始终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   季渃丞是个不轻易煽情的人, 他同他的专业一样理智, 但他仍然努力表达了真心, 让她能感知到,触摸到。   姜谣喃喃道:“季渃丞,我永远都不要跟你分开,除非我剪了头发,出家当尼姑。”   季渃丞搂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算是回应她的承诺。   片刻之后, 他觉得或许还不够, 补充了一句:“到时候别忘了发微博。”   姜谣含着笑,用手指轻轻的挠季渃丞的胸口:“我现在发微博评论都没法看。”   季渃丞扶了扶她的帽子,柔声道:“那就别看了,反正都不是真的。”   姜谣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评论......”她一句话没说玩,收敛起笑容,眨眨眼睛,愣愣的看着季渃丞。   突然之间,她有个奇怪的想法。   她的微博是公开的,她从小到大的同学,基本都在她的关注列表里面。   谁都可以看,季渃丞当然也可以。   季渃丞抿了抿唇,眼底带着笑,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子,然后朝她扬扬手机:“要关注我么?”   姜谣咬着下唇,带着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慢慢伸过手,小心翼翼的从季渃丞的手里抽过来手机。   他的手机没有密码,按亮屏幕就能看到一连串她不懂也不会的APP。   但国际版的微博,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   试探性的瞄了季渃丞一眼,季渃丞并没有反对她打开的意思。   空空白白的主页,从来没有转过任何的消息,简介也只有一句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话。   @ruocheng季:T大物理系教授。   关注列表里只有零星几个人,国内外的几个知名物理学家,但列表里的第一个尤其突兀,summer姜。   她甚至不知道季渃丞什么时候关注了她。   虽然她是个小透明,但粉丝也有几十万了,冯连还给她买了一大群僵尸粉,她根本没有时间去看每个粉丝的ID。   “你......”   姜谣懵懵的点开他的点赞记录。   季渃丞几乎点赞了她的每一条微博,他能知道她这些年走过来的轨迹,无论是伤心的,开心的,他都知道。   “不想关注我?”季渃丞直起身子,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他其实心里清楚,姜谣有太多不自信,在两人的关系上。   毕竟这些年,好像都是姜谣在朝着他追逐,他很少给什么回应。   这些天,冯连会私底下跟他说很多姜谣的事情,大经纪人是真的把姜谣当孩子操心的,舍不得姜谣受什么委屈。   他会心疼,他想让姜谣爱的轻松一点。   “我突然觉得,季老师有很多值得我挖掘的地方。”姜谣意味深长的把手机交还给季渃丞,眼底明亮了许多。   季渃丞轻轻点了点头:“或许。”   姜谣借着昏暗的环境,暗搓搓的将小指伸进季渃丞的衬衫里面,轻轻捏着他的扣子:“比如......”   季渃丞一把抓住她的手,从纽扣间的缝隙里拽出来,眯着眼警告道:“想什么呢?”   姜谣舔了舔唇角,含笑不语。   当晚,俩人去吃了顿火锅,酒足饭饱之后,季渃丞在姜谣的房间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坐车回帝都。   姜谣送他走之后,干睁着眼睡不着觉。   她细细的回味今天每一个细节,觉得粉红泡泡里都裹着蜜糖,快要把她齁死了。   想了片刻,她从床头柜上拽过自己的手机,登陆上微博。   都十二点了,肯定没什么人了。   她把自己的关注列表截图,然后从第一个人删,一百多个好友,她删掉只花了五分钟。   看着空无一人的关注列表,她美滋滋的搜索了季渃丞的微博号,然后关注成第一个。   就让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任性一次,季渃丞要是特别的,要是第一个。   然后她对照着截图,准备把其余人再关注回来。   突然有人打电话进来,打断了她的工作。   姜谣一咕噜身坐起来:“柳亿一?”   “我以为你不会接我电话了呢。”对面笑,似乎在抽烟。   “我为什么不接你电话,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跟你解释一下,我和朱惟照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姜谣能想象到柳亿一夹着烟趴在阳台上吞云吐雾的样子。   “柳亿一,朱惟照身边很乱,不少网红都跟他有联系。”她还是决定提醒一句。   自从上次撞到了柳亿一和朱惟照在一起,她又拖冯连好好八卦了一下,比她想象的还难以接受。   她觉得这人简直没有心,也不会对谁付出感情。   游戏人间差不多说的就是这种富二代。   “说的有道理,等今晚之后,我也想解约了。”柳亿一把烟掐在垃圾桶上,轻轻咳嗽了两声。   “你要解约?”姜谣竟然有点开心,“那你可以来星耀,我爸肯定会好好捧你的。”   柳亿一似乎对下家找谁并不太感兴趣:“再说吧,还有我想提醒你一句,张仲洵合约快结束了,有几家想挖走他呢,朱惟照也想。”   “哦......”   姜谣这时候还想不明白,张仲洵解不解约,跟她有什么关系。   放下电话之后,她暂时忘了微博的事,反而琢磨起柳亿一的话。   什么叫今晚之后也想解约了?今晚能发生什么?   几百公里以外的帝都百乐门,大屏闪烁着劲歌热舞的曼妙身影,把宁静的黑夜撕破一个小口子。   柳亿一深吸了一口气,喝了几口冰红茶,把烟味儿咽下去。   冰红茶有些凉,一路凉到她肚子里面。   她随手把瓶子也甩到垃圾桶里,舌尖舔了舔带着甜意的嘴唇,单手推开包厢的门,对着一片狼藉的房间冷静道:“朱惟照,你妈让我来接你。”   朱惟照从个网红身上跪坐起来,光着上半身,露出结实漂亮的肌肉。   看见柳亿一,他不耐的神色收敛了些,嘟囔道:“她就知道找你。”   “找我有用么?”柳亿一靠着包厢的门,能闻到里面浓郁的香水味儿。   “什么?”朱惟照没听清,她声音太小。   “你妈让你少在外面乱玩,赶紧走吧。”柳亿一望着地面,不想看包厢内乱七八糟的样子和乱七八糟的人。   小网红披好衣服,阴阳怪气道:“我认识你吧,你是那个明星,叫什么来着?”   柳亿一没抬眼,转身往外走。   朱惟照拽过毛衣,从沙发上跳下来,紧走几步跟上她,拉住她的胳膊:“你走那么快干嘛。”   “别碰我!”柳亿一猛地甩开朱惟照的手,排斥的皱了皱眉。   气氛有一秒的僵硬,她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   朱惟照似笑非笑:“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柳亿一抬眼望了望他,漆黑清澈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饶是在这种纸醉金迷的环境里,她依旧显得跟不染纤尘的仙女似的。   强烈的反差让朱惟照一晃神。   柳亿一动了动嘴唇:“吃你的醋,我早就酸死了。”   朱惟照揽住她的肩,心满意足道:“她们都是逢场作戏,没人比你更漂亮。”   柳亿一当然不会当真,他对着每个女人,大概都会这么说。   油嘴滑舌,没有半点真心。   方才告诉姜谣那一点商业机密,还让她有些愧疚,但现在,半分愧疚都没有了。   下雪了。   高跟鞋踩在雪地里咯吱吱响,好像饼干一样,轻易就能碾碎了。 第34章   “师妹怎么取关我了?”   张仲洵趁着灯光师还没准备好的时候, 扯住姜谣低声道。   姜谣猛然想起来, 昨天被一打岔忘记的工作。   “呃...被盗号了。”她敷衍道。   张仲洵淡淡一笑:“这都是危机公关用的套路, 早过时了。”   姜谣舔了舔唇, 有些心虚道:“是嘛。”   她含糊其辞,就是不给张仲洵答案,等各部门准备好之后, 又立刻跑去走调度, 刻意避开了张仲洵。   张仲洵望着她的身影,微微眯了眯眼, 神情复杂。   今天的戏份拍摄的很顺利,张仲洵发现姜谣其实很有天赋, 换句话说,长得足够好, 有表演的灵气。   以前赶不上好剧组, 被耽误了。   现在组里有不少话剧演员,或是上了年纪的戏骨, 姜谣每天看着他们, 和一个月前已经不是一个水准了。   这部戏,他会不会压不过姜谣了?   张仲洵掏出手机, 登上小号, 去自己的超话里逛了一圈。   还是上次去姜谣那里警告的大粉,已经第一时间发现了姜谣取关张仲洵。   她立刻呼吁大家时时截图留证据, 如果姜谣再关注回来, 那就是拿她们哥哥恶意炒作, 等以后女方粉想要捆绑CP的时候,再把截图甩出来,打她们的脸。   张仲洵看了看下面附和的言论,莫名竟然觉得很痛快。   不会的,他有的是粉丝,戏里人设又好,这部戏得红利最多的还会是他。   他默默把手机收起来,一脸轻松的嘱咐助理,今天多买些水果拼盘,给工作人员补充维生素。   等戏播出的时候,这一张张嘴,都是最好的传声筒。   姜谣把手机扔给冯连,嘱咐他按照截图把所有人关注回来。   冯连气的瞪了她一眼:“也就是你现在不红,不然这么一折腾,我头都要秃了。”   今天拍的戏恰巧就是张仲洵找导演暗自减掉的戏份。   原剧本里还写了吻戏,换到飞页上,就成了深情拥抱。   姜谣乐得自在,头一次觉得,张仲洵有那个前女友钳制,也挺好。   拥抱的戏份拍完,姜谣当即松开了张仲洵,默默向后退了两步。   “等等,你头发上有东西。”   张仲洵伸出手,从姜谣的额角摘下来一个小小的绒毛,手指不经意的划过她的侧脸。   绒毛大概是穿羽绒服不小心粘上去的,但动作不一定是无意识的。   现场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对两个主角的亲昵举动非常满意。   姜谣有些尴尬。   其实每部戏都有专门记录拍摄花絮的侧写师,等播出的时候,把花絮放出去,保持观众粘度。   显然这一幕也被记录了下来。   现在不是在剧里,而是在戏外。   接下来的戏拍的一切正常,剧组合作的越来越有默契,加班的时间就更少了。   晚上八点,姜谣下班,正和冯连坐在车里闲聊,突然有个陌生的号码打进了她手机。   她看了一眼冯连。   冯连皱了皱眉:“你先接,说不定是代办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如果是艺人的手机号无故流出去,那事情可就大了。   姜谣按了免提:“喂,您好。”   “我是林湾。”   姜谣心一沉,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   冯连用手比划着让她挂机,但她没有。   “有事么?”   “我们找时间见一面吧,今天的路透我碰巧看到了。”   哦,大概是张仲洵替她摘掉绒毛的照片。   但这副仿佛捉奸在床的得意语气...姜谣默默翻了个白眼。   “你不是......”在美国?   “如果你不见我,我就把你的家世告诉媒体,让他们知道你是怎么撕到这部戏的女主的。”   冯连沉着脸,已经开始录音了。   姜谣挑了挑眉,眼里冷冽了几分。   她靠在椅背上,轻飘飘道:“行啊,你去告吧。”   对面沉默了半分,质问道:“你说什么?”   “你以为我怕身份曝光?这是我的黑点么?这是我的资本吧。”姜谣冷笑道。   “你不怕么,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走后门,挤掉了柳亿一,你一辈子都翻不了身!”林湾不信。   姜谣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手机壳,咚咚的声音,像是有节奏的鼓点。   “你不会以为,我准备隐瞒一辈子,永远不借助家里的资源吧。”   姜谣说的是真的,她根本不屑欺骗林湾。   林湾已经被欺骗的太多了,甚至连真话都听不进去了。   她早晚有一天会跟星耀密切合作,而这一天不会太久了。   前几年他爸纵容她瞎折腾,那是因为她没毕业,还是个学生。   一旦毕业了,她就是他爸唯一的继承人,不可能永远在烂戏里打滚。   林湾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早晚有一天,我让你跪着求我。”   姜谣的眼皮跳了跳:“傻逼。”   她把电话挂了,随手甩在了一边。   冯连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你说这个张仲洵也是,这都弄得什么事啊,前女友处理的磨磨唧唧,我一定要跟公司反应一下。”   姜谣把蒙上一层雾气的窗户擦了擦,看了看路边的街市,无所谓道:“你别瞎闹啊,这报上去了,公司是向着我还是向着他啊。”   冯连撇了撇嘴:“也是,他怎么说也是一哥,公司还指着他赚钱呢。”   姜谣微微怔了怔,转回头来问:“你知不知道,张仲洵的合约还剩几年?”   冯连一愣:“一年吧,怎么了?”   “没什么。”   姜谣又想起了柳亿一的话。   好几家公司有意接手张仲洵,张仲洵从星耀走了能怎么样?   没了一哥,还有二哥,三哥,想要推出一个替代品,一年的时间也足够了。   除此之外呢?   除非......他能一并拉走公司的资源。   姜谣眨了眨眼睛,对了,柳亿一怎么样了?   说好要解约的,也不知道是一时冲动还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她想罢,给柳亿一打了个电话。   铃声响了两下,电话被挂断了。   酒店套房里,酒瓶在茶几上堆着,烟头掉了一地。   “谁啊?”   朱惟照翘着二郎腿,披着简单的睡袍,靠在沙发上,头发还向下滴着水。   柳亿一同样穿着睡袍,把手机塞在了包里。   “跟你无关。”   朱惟照噗嗤一笑:“你什么时候跟我也有秘密了。”   柳亿一眨了眨眼,意味深长道:“我总会交新的朋友,认识新的人。”   朱惟照敛起笑容,眼底带着寒光:“不会是男朋友吧。”   柳亿一弯了弯眼睛,清丽的脸上挂着难得温柔的笑:“怎么我有男朋友你就不乐意了,你那些红颜知己我可没说过什么。”   朱惟照站起身来,走到柳亿一身边,揽住她的脖子,低头警告道:“你跟着我,就是不许有别的男人。”   柳亿一保持着这个姿势,抬眼,冷冰冰道:“那就分手好了。”   “你说什么?”   “分手,我不跟着你了,我们结束了。” 第35章 (二更)   剧组定好了, 过年给五天假期,年前三天, 年后两天, 初三到组里报道。   大家一片欢腾,连干活都更卖力了些。   今年过年早,时间一定下来, 大家都赶紧去买了火车票。   姜谣在小木凳上坐着, 抱着暖宝宝, 看着大家开心,她心情也不错。   冯连趴她耳边警告道:“你可别瞎折腾,昨天洵哥助理还跟我打听, 你关注列表里面第一个是谁,我含糊过去了,你以为别人没发现,其实都盯着呢。”   姜谣敷衍的点点头, 等冯连转身想走的时候, 又一把把他给拽了回来, 目光存疑道:“还有呢,就这样?”   冯连轻咳了两声, 摸了摸后脑勺:“当然, 林湾的录音我也顺带传给她一份。”   姜谣松开冯连的袖子,满意的勾了勾唇角:“这还差不多, 大好的日子不能我一个人糟心。”   冯连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呢, 都是好同事, 好合作伙伴,要多沟通,互相理解。”   姜谣懒得跟他拽词,意味深长的笑笑,拄着下巴背台词。   即便冯连跟张仲洵那边的工作人员都是一个公司的,但说实话,相处时间长了,冯连就是她的人,张仲洵的工作人员估计也都被张仲洵栓的差不多了。   大家在一个地方领工资,但也是各为其主。   值得庆幸的是,那个电话录音大概真的有效,之后的十来天,张仲洵都没怎么跟她交流,林湾的电话也没再打来。   临放假的时候,老姜给她来电话,问要不要接她回阑市,她给拒了。   她得先回趟帝都,没别的事情,就是想季渃丞了。   T大。   精密仪器实验室里。   季渃丞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长长出了一口气。   程媛捏着实验记录本,小心翼翼的问:“师兄,成功了么?”   季渃丞站起身,解开衬衫的口子,散了散身上的汗。   极其紧张的实验过后,是放空似的虚脱,他轻轻点了点头。   程媛的手指开始颤抖,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也就是说,通过量子纠缠是可以实现高速运算的?”   季渃丞抿唇思索了片刻,严谨道:“只是说有这种可能,还需要更多更全面的实验,才能得出结论,或是使用方法。”   程媛的心态要比季渃丞浮躁的多,她深吸一口气,觉得埋在心底的石头骤然轻松了很多。   其实如果季渃丞当年不是那么严谨,非要一次次的验证,或许论文早就发出去了,不可能给吕家殷留下那个空子。   这一次她觉得不能再等了,季渃丞太需要一次扬眉吐气的成功了。   “三年了师兄,你的方向从来就没有出错过,我一直相信,你永远都是对的。”   程媛激动的磕磕绊绊,恨不得今天的结果立刻被全世界看到,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季渃丞是个天才。   当初是她和纪教授,极力要求季渃丞来T大。   她不是不知道季渃丞会面对多少怀疑,刁难,轻视。   一个太年轻的物理博士,离开几乎是世界上最好的研究环境,中断了三年的学习,他能做出什么来?   私底下,闲言碎语太多,尤其是这几年新进的博士,对每次参加物理学会的座位,名额也心怀不满。   程媛着急,她想扯着这些人的耳朵喊,吕家殷拥有的研究成果,是她师兄做出来的,是她年仅二十三岁的师兄做出来的。   但是这除了给季渃丞带来麻烦,什么都改变不了。   其实她有时候也不理解季渃丞。   找他来T大,是让他有一个做科研的好环境,教课什么的都是次要的,她根本不认为,一些本科生,甚至是研一的学生,能跟上季渃丞的高度。   讲课自有讲师来做,而季渃丞就该专心科研,这才叫各司其职。   但他却在教学上花了太多时间,还尽量换些通俗易懂的方式,把复杂的高深的物理概念灌输给学生。   用那些本可以用来出成果写论文的时间。   她不好意思说,但她心里却这么想。   不值得。   和其他脑子灵活的同事相比,甚至有些‘愚蠢’,因为T大现行的淘汰制,淘汰的就是季渃丞这样死心眼的老师。   徐禾玮就一篇篇的发论文,十个里面总能投中五个,从评级的角度来看,他的成就就比季渃丞大得多。   季渃丞没她想的那么细密,他把眼镜装在眼镜盒里,淡淡道:“你别这么激动,这个理论早就有科学家提出过了,只不过还无法应用,就看我们能不能把应用变成可能了。”   程媛服帖的点点头,帮季渃丞收拾电脑,一边保存资料一边喃喃道:“做成了这个,我们也不用在意纳米技术的成果了。”   季渃丞把外衣披起来,小心的关掉仪器,叹了口气。   “程媛,我都已经走出来了,你也向前看吧。”   程媛的手一顿,眼眶有些泛红,她咬了咬嘴唇,嗓音沙哑道:“不行,我做不到,我要看着老天把欠你的还回来。”   她知道自己的情绪有些不正常,太过大喜大悲了,但三年过去了,终于有扬眉吐气的这一天了。   季渃丞也不再劝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既然有进展了,那就好好过个年,明年或许会更忙。”   程媛点点头,把电脑扣上,将移动硬盘递给季渃丞。   “明年,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季渃丞垂眼,接过硬盘塞到自己的电脑包里,转身出了门。   门外挺冷,风顺着窗户的缝隙刮进来,仿佛细微的呜咽声。   他单手扣好扣子,朝窗户外的操场望了一眼。   来这里三年多了,每天两点一线的跑,几乎没有好好看过校园的风景。   其实T大要比盛华大得多,但好像他的记忆还停留在盛华那片土地上,三年过的恍然如梦。   但好在,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哟,季老师好久不见。”   季渃丞转回头,微笑道:“徐老师。”   徐禾玮春风得意:“我那个论文你看了没有,这可是我第一次上《科学》杂志,感觉还挺新奇。”   季渃丞点头:“看了,写的很好。”   徐禾玮挑了挑眉,打量季渃丞片刻,笑道:“我可累坏了,手底下的研究员都说我老了十岁,吵着要上季老师这儿来看帅哥呢。”   季渃丞不动声色的眨眨眼。   “做研究真是拿命搏啊,我都想学那些小姑娘贴点面膜什么的,哎季老师有没有心得?”   “暂时没有。”季渃丞脸上挂着疏离的笑。   徐禾玮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那就祝季老师早日有心得。”   季渃丞低笑一声,仰起头来,眼尾深深折起,眼神中第一次带了些攻击性:“好啊。”   徐禾玮皱了下眉。   季渃丞的反应让他有点不适应,但他很快就释然了。   没做出成绩的人,除了表现的强势一点,还能怎么办呢。   说到底,就是个花瓶罢了。   他得意的跟刚刚出来的程媛挥了挥手,又溜达去其他实验室报喜。   他心里笃定,起码这一年,他没有白干,他赢过季渃丞了。   程媛对着他的背影轻声骂道:“小人得志。”   季渃丞摆摆手,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他收回想说的话,握着手机走到角落里。   “季渃丞,你猜我在哪儿!”姜谣还不等他喂一声,就迫不及待的喊了出来。   季渃丞望了望操场上的积雪,眼底含着笑,故意道:“我猜...影视城吧。”   姜谣果然得意:“那你现在在哪儿呢?”   季渃丞环视了一圈,手指轻轻敲着阳台瓷砖:“我啊,在办公室呢。”   “这样啊,那个冯连找我有事,一会儿再打给你。”   姜谣麻利的把电话挂了。   季渃丞对着手机屏幕摇头一笑,转回身对程媛道:“一会儿你去实验室管理处那边登个记,我接个人。”   “姜谣?”   “嗯。”季渃丞点点头。   实验室和办公室还隔着两条马路,他交代好了之后,快步朝办公室走去。   到了门口,走廊里还没有人。   还好赶在了她前面。   季渃丞长出一口气,拿出钥匙去开门。   钥匙刚插到锁芯里,突然有个人从身后猛地抱住了他。   “季老师,季教授,季科学家,你想不想我。”   声音软绵绵,带着甜腻的尾音。   季渃丞的心一软,仰起头来,放下钥匙:“影视城的车什么时候这么快了?”   姜谣咬了咬下唇,含笑抬起眼,把季渃丞的身子扳过来,自己窝在他的怀里:“季大科学家真的猜不到?”   季渃丞被她压在办公室的门上,动弹不得,伸手拨了一下她的刘海:“季科学家猜不到,季渃丞猜到了。”   姜谣弯着桃花眼,眼底亮晶晶的:“吻我。”   季渃丞手指一顿,耳根有些涨热,他低声警告道:“姜谣,这可是教师办公室。”   “那我吻你。”姜谣说罢,踮起脚尖,撑住季渃丞的肩,猛地堵住他的唇,紧紧贴在他的身上。   季渃丞毫无防备,只能顺势搂住她的腰。   蓬松卷曲的长发垂到腰间,撩拨着季渃丞的手背。   电梯铃一响,走廊里拐过来两个学生,举着大摞的教师工作手册,分发给各个办公室的老师们。   “季季...季老师。”   两个学生猝不及防的撞了个正着,懵懵的呆在原地。   那个禁欲内敛的季老师,严谨稳住的季教授,被个小姑娘堵在办公室门口亲? 第36章   季渃丞整个人都像刚从蒸锅里捞出来似的, 红的彻底。   倒是姜谣神态自若的转过头,俏皮道:“嘘, 不要说出去哈。”   她长得过于美艳, 真像山里溜出来的小妖精似的。   俩学生从来没在T大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竟然懵懵的点点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姜谣捏了捏季渃丞僵硬的手臂:“快进去啊, 还想给人看呀。”   季渃丞眼神闪烁, 手指有些慌乱的握住钥匙, 拧开门,像嘱咐那俩学生几句,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他犹豫的片刻, 被姜谣推进了门。   啪嗒。   办公室的门随即关上。   俩学生这才清醒过来,仿佛发现了惊天八卦似的,哆哆嗦嗦:“那女孩谁啊,也太猛了吧?”   “我觉得有点眼熟, 像某个明星。”   “真的假的, 季老师怎么会认识明星啊。”   “不知道, 但绝对是个明星。”   ......   办公室里,姜谣挑着眉, 得意的摸了摸季渃丞的侧脸。   她很少看季渃丞窘迫成这副样子, 真好看,他所有的模样, 所有的反应, 她都喜欢。   季渃丞轻轻叹了一口气, 无奈道:“你知不知道,走廊是有监控的。”   姜谣轻轻咬了咬下唇,搂紧季渃丞的腰,把他抵在书桌旁,眉目含情道:“那办公室里是不是没有了?”   她凑上去,在季渃丞的喉结上,咬了一小口。   脖颈脆弱的皮肤碰到坚硬的牙齿,有种酥麻麻的疼。   季渃丞的脊背微微一挺,气息都粗重了起来。   不知道这些天姜谣在哪儿学了新鲜玩意儿,让他应接不暇。   季渃丞尚有一丝理智存在,他捏了捏姜谣的腰:“别闹。”   姜谣的睫毛一颤,伸出舌尖,在她方才咬过的地方轻轻一舔。   湿漉漉的舌尖扫过喉结,痒痒的,一路痒到了心里。   季渃丞的眼睛一眯,突然手上用力,抱起姜谣把她放到了办公桌上。   单手扣住她的后背,掠夺性的咬住她的嘴唇,缓缓厮磨。   姜谣的气息也凌乱起来,她紧紧的环住季渃丞,仰起头,配合似的把上半身的重量挂在季渃丞身上。   季渃丞轻轻揉摸她滑顺的头发,周遭依旧是那股淡淡的橘子洗发水的味道。   十多天不见了,必然是想的。   人窝在怀里,也是渴望亲昵的。   但热吻了片刻,季渃丞尚拉回了一丝理智。   不对的时间,不对的地点,该适可而止。   他慢慢松开姜谣的唇,抵着她的额头,手指轻轻她的擦过唇角。   姜谣睁开眼,眼角都泛着红,纤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尚且迷离在季渃丞的亲吻里。   “姜谣,下次不许在我办公室门口。”   毫无气势毫无说服力的一条声明。   姜谣回过神来,眼底含着笑:“我偏不,我要让所有女生都知道,你是我的。”   季渃丞无奈的摇摇头,唇上还带着姜谣的温度。   姜谣伸出一只手,暗搓搓的想去解季渃丞的扣子,一如既往的急切。   季渃丞一把攥住她的手指,眼神警告道:“这可是办公室。”   姜谣委屈巴巴的缩回了手,嘟囔道:“你不觉得办公室更刺激么,那什么片都这么演......”   季渃丞听罢,连脖子都开始变红了,他蹙了蹙眉头,下颚的肌肉一紧:“你胡说什么,以后不许看那种东西。”   怪不得她这次过来,像是有了好些经验似的,竟然是看了......季渃丞觉得,两人的交往节奏,似乎一直被姜谣推着,飞快的往无底线的境地跑。   姜谣眨眨眼睛,知道季渃丞害羞,便也点到为止。   “那下次你让我看,我再看。”她吐气如兰,声音软软糯糯的,像根小羽毛在季渃丞心底撩拨。   季渃丞错开眼神,自顾自的拿起桌面上的杯子,咕嘟嘟喝了几口凉茶。   总算清心寡欲了些。   姜谣喜欢闻那股茶香,在她的意识里,这股茶香已经和季渃丞混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她决定放过正人君子季渃丞,于是扯入正题:“你在哪里过年啊,我爸让我回阑市老家。”   季渃丞把她从办公桌上抱下来,替她理了理衣角:“我也回阑市,我父亲在阑市。”   姜谣眼前一亮:“真的?那我们可以回盛华看看,还可以找司湛童淼他们聚聚。”   “好。”季渃丞朝姜谣温柔一笑。   姜谣果然很容易满足,她扯住季渃丞的手,晃了晃:“那什么时候走?”   “明天。”   俩人在办公室闲聊了一会儿工作上的事情,姜谣要去卫生间。   季渃丞看着她出门,给自己父亲打了个电话。   “爸,今年回阑市过年吧,您跟妈说一声,她肯定听你的。”   “不为什么,突然有点怀念了。”   “好吧,的确是因为姜谣。”   “谢谢爸。”   季渃丞放下手机,正巧姜谣甩着手上的水回来。   她站在门口,看见季老师靠在书桌边,双腿随意的搭叠,黑色的衬衫露出毛衣外,轻松惬意。   窗外的雪光映的玻璃发白发亮,拂照在他的背后,而他在微笑。 第37章 (二更)   索性还有商务座的高铁票有得卖, 季渃丞和姜谣两人订了明天上午的票,朱涵单位可以报销飞机票, 所以不和他们一起。   临走之前,姜谣想回学校一趟。   毕竟是过年,得给几个老师买点东西。   季渃丞开车陪她。   姜谣去商场搜罗了一通, 拎着大包小裹的往学校走。   校园里也已经很冷清了, 放假的学生都走没了, 热热闹闹的食堂门口也只有零星几辆自行车,图书馆也提前关门了。   姜谣先去了杨玉玫的办公室。   杨玉玫每年过年都不怎样回家, 她单身,父母都在国外养老, 所以没什么好团聚的。   姜谣一挤进办公室,就嗅到一股烟熏火燎味儿。   她赶紧用手扇了扇,勉强忍着烟味儿, 拎着化妆品挤了进去。   季渃丞站在门口等着她。   “老杨, 过年我给你买了点东西。”   杨玉玫一抬眼, 难得对她一笑:“你怎么回来了?”   姜谣替她把换气扇打开, 昂贵的化妆品摆在桌面上:“我这好不容易剧组放假,回学校看看, 喏, 给你的化妆品。”   杨玉玫一打眼, 是她最常用的, 价格不菲:“谢谢你啊, 但我这岁数, 估计还是打针最管用。”   姜谣嫌弃道:“您少抽点儿烟,锻炼锻炼身体,还是几十年前电视机里的大美女。”   杨玉玫乐呵呵骂道:“去你的几十年,明明十几年。”   姜谣不跟她争执:“行行行,大美女,那我提前祝你个新年快乐呗。”   杨玉玫提溜了一下化妆品的盒子,点点头:“好,我心领了,去别的老师那儿看看吧,董老师,刘老师也还没走,别人估计回家了。”   “成,那我先去看看董老师,您忙。”   她一转身的功夫,让开了空间,杨玉玫一眼看到等在门口的季渃丞。   “哟,这谁啊?”   姜谣骄傲的一扬下巴:“我男朋友。”   杨玉玫眯着眼一打量:“看着眼生,戏剧学院的,还是传媒大学的?”   她以为,长成这样,怎么也是个学表演的。   姜谣得意的舔了舔下唇:“T大的,教物理的。”   杨玉玫一愣,又深深看了一眼季渃丞,伸手捅了捅姜谣:“行啊你,T大那种地方你都能捞到这种长相的。”   姜谣把手指放到唇边,嘟起唇“嘘”了一声:“别给我传出去,不是圈里的,别打扰到他。”   季渃丞在门口站着,也能隐约听个大概。   他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冲杨玉玫友好的笑笑。   其实杨玉玫没比他大多少,但从姜谣那里论,他好像还低了杨玉玫一辈似的。   出来之后,姜谣揽住季渃丞的胳膊,甜甜道:“我们老师还以为你是学表演的呢。”   “是么,或许我也有这方面的天赋没被挖掘。”   姜谣切了一声:“老杨能挖掘什么天赋,她就是单纯看你长得好看。”   季渃丞伸手揉了揉姜谣的头。   还没走到教师办公室,姜谣在操场迎面撞上了何丁宁。   何丁宁看到姜谣也是一愣,眼神在季渃丞和她之间反复打探。   还是姜谣坦然的握着季渃丞的手,跟何丁宁打了个招呼:“新年快乐啊。”   何丁宁回过神来,扯起唇角笑了笑:“快乐快乐,这是你男朋友?”   姜谣点点头,季渃丞温和的站在她身边,朝何丁宁友善的一笑。   “啊你有男朋友了,那你和张仲洵......”   何丁宁想问,那你和张仲洵还能炒CP么?   但话说到一半,她看姜谣的眼神明显冷了起来,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她又默默的把话咽了回去,转了个话题:“哎你知道么,柳亿一的金主来学校找她了,俩人正在宿舍门口闹腾呢。”   姜谣一蹙眉,明显紧张了几分:“柳亿一?”   何丁宁神秘兮兮道:“金主被扒出来了,是个选角公司的大佬,叫朱惟照,现在大家都看热闹呢。”   话说完,季渃丞也皱起了眉。   柳亿一他不认识,但朱惟照跟他可有亲戚关系。   姜谣咬了咬牙,忿忿道:“这兔崽子。”   说罢,拉起季渃丞就往宿舍的方向走。   一边走,她一边问:“对了,我忘记问了,朱惟照怎么叫阿姨姑妈呢?”   季渃丞清了清嗓子,收敛了神情,简短解释道:“我妈一共有三个兄弟,其中最小的那个舅舅过继给了别人,就是朱惟照的父亲,之前联系的也不多,后来我妈在广电工作,那个舅舅又想开发娱乐产业,这才渐渐联系的密切了起来,朱惟照也就顺着叫我妈姑姑。”   “还有这层关系。”姜谣暗自嘟囔。   虽然是过继了,但也算跟季老师血脉相连,怎么就养成了那副花花公子的样子。   “其实我也只是见过他几面,并不太熟。”   季渃丞没明说,他或许跟亲戚家的孩子都不太熟,但是别人却都是从小听他的名字长大的。   生活在季渃丞的身边,很难不在他衬托的阴影里长大。   所谓别人家的孩子,影响的比他想象的更深远。   姜谣拉着季渃丞赶到宿舍门口,周围已经围了一小圈人,但透过缝隙,姜谣依旧能看见柳亿一白的像雪似的皮肤。   她还穿着睡裙,露着胳膊和小腿,头发湿漉漉的,被冷风一吹,很快凝结起来,变得硬邦邦的。   朱惟照捏着她的手腕,脸上带着笑,眼底却氤氲着愠怒的神色。   “你不就是想我来这儿找你么,像个傻子一样。”   柳亿一其实很冷,冷的手指都快没知觉了。   但她的脸色更冷,原本就不食人间烟火的脸,都快冻成霜了,仿佛冰雕的美人。   “来我宿舍找我,怎么就成傻子了。”   朱惟照勾了勾唇角,把她往墙角一推:“你不就是想炫耀么,想公开么,现在满意了么?”   柳亿一的背撞到坚硬的墙上,凸起的墙面扎的她隐隐作痛,但是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满意了,你可以滚了。”   朱惟照咬了咬牙,眼底带着红:“你到底想干什么,折腾了这么多天还没完么!”   柳亿一扬起脸,半晌,温柔一笑:“我说解约分手的时候,朱先生好像痛快的答应了,怎么现在不乐意了?”   朱惟照眯了眯眼,腮帮子抽搐了一下:“你来真的是吧。”   柳亿一别过脸,不言语。   姜谣推开围着的学生,两三步跑到柳亿一身边,用力把朱惟照推开,对着柳亿一错愕的脸骂:“你个大傻逼!”   她利落的把羽绒服解开,脱下来,将柳亿一单薄冰冷的身子裹了起来。   她的皮肤几乎没有一点温度,冻硬的头发搭在胸前,也不会融化。   姜谣把帽子也扣在她脑袋上,勉强将她包了起来。   自己还穿着厚毛衣都觉得冷,柳亿一一身睡裙不知道在冰天雪地里站了多久。   柳亿一呆呆的任姜谣摆弄,像个不会动的玻璃娃娃。   姜谣数落她:“我就知道你丫不接我电话没有好事,你成天演什么虐恋情深,学表演学脑残了?”   柳亿一看着姜谣挑起的桃花眼,喋喋不休的红唇,勉强弯了弯眼睛。   一滴眼泪滚了出来。   朱惟照没认出姜谣来,他烦躁的一皱眉:“你谁啊!”   他刚想伸手将姜谣推开,手腕却突然被人抓住了。   “够了,别丢人了。”季渃丞眼睛始终望着姜谣,手上用力,硬生生把朱惟照的手按了下去。   朱惟照顿了顿,叫了声:“堂哥。” 第38章   最后发展成朱惟照被季渃丞带走谈天, 姜谣把柳亿一拽进了宿舍。   围观的人偷偷拍了照,心满意足的离开。   毕竟是这届最红的最美艺考生呢, 有趣。   姜谣的脸色不太好看。   她不能接受柳亿一被人欺负成这样,那个洒脱,不可一世, 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柳亿一。   宿舍里有暖气, 登时比外头温暖许多, 柳亿一的发丝开始融化,软哒哒的搭在姜谣的羽绒服上。   她才刚洗完澡不久。   姜谣的宿舍尚有何丁宁, 但柳亿一的室友都走干净了。   俩人进了柳亿一屋里。   刚一进屋,柳亿一就要把姜谣的羽绒服脱下来。   姜谣捏了捏她冰凉的手, 凶巴巴道:“穿着。”   柳亿一动作一顿,似乎还不太习惯姜谣装狠的样子,但是她还是听话的穿了回去。   “傻吧你, 不知道你有知名度么, 被闹到网上去, 分分钟上热搜。”   姜谣不问什么事儿, 先操心柳亿一的前途,比柳亿一经纪人都敬业。   柳亿一无辜的耸耸肩:“又不是我闹得。”   她似乎对名声之类的东西, 并不在意。   姜谣看她伸出纤细的胳膊, 拧开一瓶矿泉水, 咕嘟咕嘟喝了几口。   头发黏在脖颈上, 皮肤浅浅的, 能清晰的看见黛青色的血管, 整个人有种异样的脆弱感。   姜谣一把把水瓶夺了过来,皱着眉道:“还喝凉的。”   柳亿一擦擦嘴,身体逐渐恢复了暖意,脸色也变得红润了起来。   “今天谢谢你了。”   姜谣绷着脸,无奈道:“我也不逼你说什么,就是劝你一句,哪儿还没有两条腿的男人,非得是那个花花公子么?”   话是那么说,道理谁都懂。   但能真的按道理活着的,能有几个人呢?   屋外的阳光还挺绚烂,一路铺到地板瓷砖上,努力拉长身子。   柳亿一偏恰巧坐在阳光外。   “其实我知道,朱惟照石块暖不动的石头。”   柳亿一转着手里的杯子,手指纤细,指甲刮得瓶身吱吱响。   “别侮辱石头,他就是没心没肺没感情,光我听过的八卦都不下七个了,能跟那么多女人混在一起,没几个月就换个人,圈内花心男那么多,也没他换得勤。”   姜谣毫不留情的吐槽着,在业内人士眼中,朱惟照的风评真不咋地,但是这行的道德标杆失衡,所以说起来,还都是一副羡慕外加看好戏的语气。   说罢,她又补了一句:“不对,花心男是多情,他是对谁都无情。”   柳亿一乐呵呵的听着她对朱惟照的评价,鼓掌道:“骂的真爽。”   姜谣翻了个白眼:“爽你倒是也骂呀。”   柳亿一不甘示弱:“我骂了,我以前一天骂他八百遍,从他骂到他祖宗。”   姜谣:“......”   既然能跟她胡扯,估计是恢复的差不多了。   柳亿一也不光贫嘴,她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缩成一团:“我认真跟他解约的,这傻逼最怕激将法,我说我无条件解约,以后再也不见他了,他一梗脖子,同意了。”   “......”   “结果他看我来真的,今天又气急败坏的找过来了。”   “我以前撕破脸过几次,但都是气着玩,也没下定决心,他以为这次也一样。”   “其实就他那智商,我动点儿脑子,能把他公司都套过来。”   “......那你今天还去见他。”   柳亿一眼睛一垂,望着地面,神色寂寥道:“但放弃喜欢一个人,怎么就那么难呢。”   姜谣拧着眉,往椅背上一靠,叹了一口气。   管你智商高不高,管你心窍灵不灵,动了真感情,一切都玩完。   她深有感触。   暗恋那么苦,等一个人那么苦,谁不想逃脱出来。   能么?   要能早就能了。   “你喜欢他啥,除了有钱。”姜谣还是把这个老套的问题抛了出来。   柳亿一抬起眼:“你喜欢季老师啥。”   姜谣眨眨眼:“那怎么能一样,季老师为人正派,温和善良,特别优秀,关键长得貌美如花,最难得的就是那种既稳重却又纯情的样子。”   柳亿一点点头:“那我跟你喜欢相反的。”顿了顿,她补充道,“当然朱惟照也挺帅的。”   姜谣卸了气,敲了敲柳亿一的膝盖:“咋办呢大哥。”   柳亿一笑笑:“他还有一点跟季老师不一样,他不专一。”   是啊,季渃丞坦诚又专一,既然决定跟她在一起,就卸下心防,专心致志的对她好,或许内敛了些,但姜谣时刻能感受到真真切切的关怀。   她自己就是个挺长情的人,所以还真的没有立场劝柳亿一快刀斩乱麻。   而且姜谣觉得,自己或许还不如柳亿一果断。   俩姑娘在宿舍里对着无解的命题长吁短叹,季渃丞和朱惟照坐在咖啡厅里两相对视。   最后还是朱惟照绷不住,先说了话。   “哥,真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你。”   上次在酒店,他看到季渃丞跟朱涵介绍姜谣,挺惊讶的。   姜谣怎么说也算娱乐圈的人,他想不通怎么跟物理教授搞在一起的。   关键看季渃丞的样子,还挺认真。   “其实我没什么想跟你说的,就是等等我女朋友。”   季渃丞慢条斯理的喝了口咖啡。   他没有好为人师的习惯,即便他本身就是老师。   但朱惟照不在他的责任范围里,而一个成年人的三观,几乎是不可逆转的。   朱惟照干笑着点点头。   季渃丞说的还真是直接,直接又不留情面,跟小时候那个高高在上的榜样一样。   但这样不接地气的天才,怎么就和一个小明星真情实感了呢?   要说钱,季渃丞还真不缺,况且书香世家,真不怎么看得上娱乐行业。   那就是脸了,姜谣长得的确好看,年轻又好看。   “哥,你跟姜谣...是怎么在一起的,她家里虽然不错,但跟你也八竿子打不着啊。”   季渃丞轻轻摇了摇头,把咖啡杯放下,双手交叠在膝前。   “你这样的人,大概也听不进去爱情鸡汤,喜欢就在一起了,很简单。”   朱惟照嗤笑一声,满不在意,他翘起腿,手指在膝上点了点:“喜欢也太容易了,我小学时候喜欢同桌,初中喜欢经常得奖的学霸,高中偏爱小太妹,大学跟网红投缘,喜欢那么容易。”   季渃丞直起身子,垂眸淡淡道:“但对有的人,如果你辜负她,冷落她,放弃她,先疼的是你自己。”   他笑着补充了一句:“或许你不会懂。”   朱惟照怔了片刻,不自然的举起咖啡杯,猛地灌了一口。 第39章 (二更)   把柳亿一送去宾馆, 又将给老师们的礼物留下,等姜谣去找季渃丞的时候, 天已经黑了。   朱惟照跟季渃丞聊了一会儿就溜了,一杯咖啡也彻底变凉,季渃丞在低头看着手机。   姜谣上去揽住季渃丞的脖子, 小声嘟囔道:“真抱歉, 让你等我这么长时间。”   季渃丞顿了顿, 默默把手机收了起来,他轻轻拍拍姜谣的背, 柔声道:“我用手机处理了几个邮件,走吧, 开车带你去蓝港。”   姜谣提过,想去吃火锅了,况且蓝港的夜晚很漂亮, 到处是闪烁的灯光。   而被暗灭的手机屏幕里, 有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消息, 只有一句话:“渃丞, 我来帝都找你了。”   姜谣把脸贴在季渃丞胸膛上蹭了蹭,软哒哒道:“我要吃麻辣牛肉, 鸭肠, 白豆腐......”   他颤了颤眼睑, 哑声道:“好。”   往车的方向走的时候, 姜谣在喋喋不休的说着柳亿一的事情, 大部分是在吐槽朱惟照的渣, 季渃丞有点分神。   他能肯定,这个陌生号码是吕攸的。   她到国内了,还买了国内的电话卡。   但她怎么能知道自己的电话号码呢?   季渃丞默默给程媛发了消息。   认识自己并且和吕攸关系密切的,也就只有程媛了。   姜谣停下了吐槽,她能察觉出季渃丞的分神。   “怎么了?”   季渃丞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   姜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等季渃丞打开车门,利落的坐进了副驾驶。   车内开了空调,很快氤氲着一股暖气,季渃丞等车发动,姜谣扒着车窗向外看。   短信刚发过去没一会儿,程媛的电话打了过来。   季渃丞犹豫了片刻,接了起来:“喂。”   对面的程媛压低了声音,似乎有些踌躇:“师兄,吕攸和我在一起呢。”   季渃丞微微皱起眉,目光凝视着窗外的路灯。   程媛继续道:“她不懂你为什么不来见她,我压着她,才没让她给你打电话,那个...没有打扰你和姜谣吧?”   程媛愧疚,她明知道季渃丞去陪姜谣了,却还是没拦住吕攸。   季渃丞也不想追究手机号码是怎么泄漏的。   吕攸不是傻子,想从程媛这种老实巴交的人手里问出点东西,太容易了。   “那你好好陪她,我挂了。”   程媛含含糊糊的叫道:“等等......”   季渃丞的动作一顿。   电话对面传来画外音,是个清亮的女声:“是渃丞的电话么,让他过来找我们呀。”   声音不小,在狭小安静的车里,姜谣听的一清二楚。   她擦着玻璃的手指一顿,侧过脸来问道:“谁呀?”   程媛喏喏道:“师兄,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我不忍心跟她解释。”   “师兄如果不忙的话......”   “我们在巴黎印象。”   季渃丞默默听着,没有回复。   姜谣疑惑的眨了眨眼:“巴黎印象我知道,是有人找你谈事情么?”   季渃丞对程媛敷衍道:“再说吧。”   说罢,他就挂断了电话,转过脸来对着姜谣,深吸了一口气:“我有点事情跟你说。”   他绷直后背,微低着头,双手垂在膝盖上,眼睛里写满了真诚,仿佛一个认真交代问题的乖学生。   姜谣不知所措,揪了揪他的袖子,笑道:“怎么了,这么严肃。”   季渃丞捏住她的手,沉声道:“的确是有人想见我一面,那个人叫吕攸,算是我和程媛两个人的朋友。”   姜谣无辜的点了点头:“那我们去巴黎印象找她啊,我一顿不吃火锅也没事。”   “她是吕家殷的女儿。”   姜谣怔了怔,脸上写满了错愕,半晌没说出话来。   “之前我留学的时候,因为吕家殷和我父亲的关系,与吕家走的很近,后来程媛过来读书,我们三个中国人,也算惺惺相惜。”   姜谣咬了咬下唇,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她犹豫片刻,喃喃道:“你别告诉我,还有吕攸喜欢你这么老套的情节吧。”   季渃丞垂眼,似乎有点惭愧:“她的确是喜欢过我,但我对她并没有那种心思。”   姜谣靠在椅背上,心里有点酸溜溜的。   这个吕攸,见过她没见到的少年季渃丞,那个没被生活挫败,意气风发的季渃丞。   在她还不认识他的岁月里,吕攸就可以明目张胆的喜欢季渃丞了。   如果不是吕家殷做那些龌龊的事情,季渃丞都不会到盛华来,可能一直留在美国,可能几年之后,就被吕攸追到手了。   季渃丞似是有点紧张,他沉默半晌,舔了舔下唇,小心翼翼问:“你是不是不开心,我以为我要坦诚......”   他还是没有太多跟女孩子相处的经验。   不知道遇到这种情况,怎么能让姜谣舒服一些。   但他得老实的告诉姜谣,杜绝所有无端的猜忌。   其实他知道,他们在一起,姜谣的信心脆弱的就像一根玻璃丝。   看起来很硬,一旦碰碎了,就很难修补上了。   他得对姜谣更好一点,才能弥补这些年她无望等待的苦。   姜谣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微微勾起唇角,她抬起眼,目光变得敏锐而冷静:“能告诉我,我起码心里踏实了,既然都追到国内了,那就去见见吧。”   季渃丞摸了摸她的侧脸:“如果你不喜欢,我不会去见她。”   他是认真的。   就算他自私吧,保护吕攸的神经,始终是放在保护姜谣的心态之后的。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他的心不够大,只装得下姜谣一个人。   姜谣抿着唇,桃花眼望着季渃丞的脸,一字一顿道:“我或许长大了,但是当初的姜谣也没丢,只要是我喜欢的东西,谁都不能惦记。”   说到最后,言语里带了些狠意。   季渃丞恍惚看见了曾经在他办公室拍桌子瞪眼的小姑娘,因为某个年轻老师的示好,怒气冲冲吃掉他一盒巧克力,就因为误会他收了人家礼物。   霸道又无理,嚣张却生动。   他想多了。   姜谣只是在他面前示弱成一只软乎乎的小猫,但究其本质,还是娇生惯养活蹦乱跳,稍有不悦就上爪子挠人的小豹子。   “其实......”季渃丞轻轻一笑。   “什么?”姜谣凶巴巴的。   “你真可爱。”季渃丞凑上前去,情不自禁的,在姜谣红润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口。 第40章   巴黎印象是一家法国餐厅, 价格相对较贵,顾客不算太多,所以隐私性很好。   姜谣来吃过不少次,她还有这家店的金卡会员。   所谓金卡会员,需要一次性充值两万块, 之后免排队,提供包厢, 还能亲自去后厨挑选海鲜。   但她没想到有一天会是以这种心情来到这个地方。   服务生指挥着把车子停在停车位, 亲自替他们打开车门。   “请问两位有预约么?”   姜谣从钱包里抽出会员卡:“姜谣。”   服务生看了看,笑容可掬道:“您请, 我让人给您开个包厢。”   姜谣摆摆手:“先不用, 我去找人。”   “请问您找的人在几号包厢呢?”   姜谣转头看了看季渃丞。   季渃丞轻轻摇头:“大概在散台吧。”   姜谣拎着包往里走,季渃丞跟在她身后。   店内亮着橙黄色的灯光,响起悠扬的小提琴曲, 营造着一种浪漫悠闲的气氛。   吕攸和程媛坐在靠窗的位置, 外面是斑驳点缀的路灯,桌面上还放着一瓶清新的花卉。   程媛很紧张, 自从给季渃丞打过电话之后,她一直心神不宁。   她一直希望身边的人相安无事,所以努力拉扯着平衡。   但是好像一切并不能遂她的愿,在发生吕家殷那件事以后, 师兄和吕攸, 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可吕攸不知道。   吕攸拉住她的手:“媛媛, 我真的很想你和渃丞, 我休养的这段时间,你们怎么都回国了呀。”   程媛懵懵的点点头,其实没听进去吕攸的话。   她如坐针毡的望着窗外,不知道季渃丞还会不会来,如果来了,能不能为了吕攸的精神状态装一下友好。   “媛媛,你怎么这么紧张,渃丞他到底来不来啊?”   程媛抿了抿唇,揉捏着手指,磕磕绊绊道:“吕攸,其实......”   “渃丞!”   吕攸的目光绕过程媛,向门口望去。   季渃丞很出挑,哪怕几年不见,她还是能一眼认出来。   毕竟在疗养院这几年,对她来说,时间一直是静止的,永远停留在了以前的记忆。   她兴奋的站起身,程媛也向后扭过头,担忧的拧起眉来。   不光有季渃丞,还有姜谣啊。   吕攸很快也意识到了,那个长的很漂亮的小姑娘,竟然和季渃丞是一起的。   她慢慢的放下手,神情复杂起来。   姜谣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挂着淡笑,朝程媛和吕攸的方向走了过来。   她先是深深看了一眼程媛,心里多少有些不悦。   程媛明明知道她和季渃丞在一起,却还是让吕攸纠缠了进来。   吕攸看见季渃丞的兴奋收敛了一些,拘谨的指着姜谣问:“渃丞,她是谁啊,为什么让她一起来?”   在她的记忆里,应该只有季渃丞和程媛,不要再有其他人。   所以看见姜谣,吕攸还是难以抑制的不舒服,尤其姜谣是个相当漂亮美艳,一走进来就吸引了不少男人目光的女人。   姜谣微微一笑,拉了把椅子坐在了吕攸旁边。   季渃丞挑了挑眉,默默坐在了程媛那边。   程媛咬着嘴唇,满眼焦虑的看着季渃丞。   她不明白师兄为什么把姜谣带来了,他大概不了解,女人对于喜欢的人的占有欲,吕攸不一定能接受这个现实。   姜谣将双手交叠在一起,手肘撑在桌面上,托住下巴,眨着眼睛看季渃丞:“季老师,我是谁呀。”   季渃丞和姜谣对视一眼,然后将目光移向还在原地懵懵站着的吕攸,清了清嗓子:“介绍一下,我女朋友,姜谣。”   程媛的心一沉。   太直接了,为什么要这么直接?   吕攸的心砰砰跳着,半晌才从季渃丞的话里恢复过来,她急促的喘息了一下,稳住心神道:“你...你有女朋友了?”   她将质询的眼光投向程媛,程媛默默的低下了头。   姜谣歪着脑袋,微微笑道:“我和季老师在一起有几个月了,今天正好一起吃饭,就接到了你们的电话,听说是他国外的朋友回来了,我来认识一下。”   服务生走了过来,弯着腰对姜谣笑道:“金卡请您收好,包厢给您准备好了,请问四位是一起换去么?”   姜谣环视了程媛和吕攸一眼:“怎么样,需要换个地方么?”   吕攸沉默的坐了下去,程媛摆摆手:“不用了。”   季渃丞坐直身子,平静道:“其实我就是来看看,吕攸,祝贺你恢复健康,你们慢慢吃,我和姜谣先走了。”   吕攸猛地抬起头,一把抓住了季渃丞的手,眼里写满了不解:“渃丞,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姜谣的眼睛微微一眯,盯着她抓住季渃丞的地方。   季渃丞顿了顿,慢慢把手抽了出来:“吕攸,其实你和程媛,永远是我的朋友。”   吕攸的情绪激动起来:“可我要的不是朋友,你不知道我的心思么?为什么在我治疗的时候回国,为什么现在不愿意见我,为什么交了个小女朋友?”   季渃丞垂下眸,叹了一口气。   程媛赶紧递了杯水过去:“你别激动,坐下来慢慢说。”   可她也不知道坐下来还有什么可说的。   姜谣轻笑了一声,转着手腕上的卡地亚:“你不会想知道原因的。”   吕攸皱着眉望向姜谣:“我为什么不能知道原因?”   程媛急促的警告了一声:“姜谣!吕攸她情绪不稳定,你别乱说话了。”   姜谣挑起桃花眼,目光冷冽了几分:“程媛,如果和你无关的事,你还非要插手,只会给所有人带来困扰。”   程媛指了指自己,反问道:“我给别人带来困扰?”   姜谣轻轻靠在椅子上,冷声道:“既然你当年没有挺身而出的勇气,现在也没有立场用朋友的身份道德绑架季老师。”   吕攸一片混乱,怔怔道:“什么...道德绑架?”   她不傻,她知道这三个人在说她完全不知道的事情。   而这件事情,或许就是季渃丞回国的原因。   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爸爸还有程媛都不愿意跟她说?   季渃丞合了下眼,缓缓道:“我回答你的问题,但希望你知道,这一切都和你无关,我也从未迁怒于你。”   程媛喏喏道:“师兄......”   “首先你的心思,我知道,但我的反应,你大概也明白。”季渃丞凝视着吕攸,眼神中带着因无法回馈而产生的愧疚。   “在你治疗的时候回国,是因为我毕业了,拿到学位证,又不愿待下去,所以就只能回国。”   “我没有不愿意见你,只是大概你父亲也不愿你见我,而我扪心自问,无法将你彻底和吕家殷割离开,所以为了不伤害你,我没有主动联系过你。”   “至于姜谣,我们认识的时间也有六年了,其间种种,也不是能向外人说清的。”   吕攸不知所措:“我爸爸怎么了?他不是你们的导师么?”   姜谣轻声道:“季渃丞以前也是我的老师,但人是会变的,关系也会变的。”   程媛急促道:“姜谣,我求你别说了,吕攸的状态并不稳定!”   姜谣看着程媛,慢慢把双手从桌面上撤下来:“其实你不用拦着我,我要是真想做什么,你还真拦不住。”   她又转向吕攸:“当年发生过什么,你要真想知道,早晚都会知道,但季渃丞是我的,永远是我的。”   她把金卡揣进钱包里,站起身来拉过季渃丞的手。   “我要吃火锅。”   季渃丞顺势起身,将扣子系好,对着程媛和吕攸沉默了片刻,轻声道:“那我就先走了。”   他捏住姜谣冰凉的指尖,默不作声的把它包裹在掌心里,他知道姜谣虽然表现的强势,但并不够自信,不然她不会最后说那一句。   说给吕攸,更像是说给她自己。   出了门,一阵寒风刮过来,带走身体刚刚拥有的热气。   季渃丞站住,从身后将姜谣搂进怀里,抵在她的耳边,轻声重复:“我永远是你的。” 第41章 (二更)   两人既然明天一起坐车,姜谣晚上就留宿在了季渃丞的宿舍内。   她舔了舔嘴唇, 朝季渃丞的卧室瞄了一眼。   上次来, 只是短暂的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上上次, 她喝的酩酊大醉, 被季渃丞照顾了一夜。   好像还没有时间,仔细的看一看。   季渃丞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走到身前来, 坐在她身边:“早点睡, 明天要早起赶车。”   姜谣接过水来,瞄了一眼季渃丞因坐姿而绷紧的裤子。   她咕嘟咕嘟的把水喝了,开始想入非非。   季渃丞察觉到她的目光, 不自觉的把腿合上了。   他知道姜谣在脑补什么, 脑补的他有些不好意思, 说话也不顺畅起来:“今天我...睡沙发,卧室给你换一套床单吧。”   姜谣把杯子放在茶几上, 歪着头, 盯着季渃丞微垂的眼睛。   “我要是为了睡张大床,干嘛不去宾馆呢。”她吐气如兰, 像不知世故的小女孩, 用最无辜的语气继续道, “我是为了睡你。”   季渃丞的眼睑颤了颤, 身子不由自主的一僵:“姜谣。”   姜谣转过身来, 跪坐在沙发上, 眨着眼:“季渃丞,难道你真的不想?”   哪有男人会不想。   如果没有理智的禁锢,没有情感的约束,面对姜谣这种美艳的少女,任何成年男性都很难控制欲望。   季渃丞也是如此。   所以他真的晃神了片刻。   屋内的暖气热腾腾的,熏得人脸皮发热,厚重的外衣被搭在门廊的衣架上,季渃丞把毛衣外搭也脱了下去,留下一层单薄的黑衬衫。   他看着姜谣,半晌没说话,清亮的眼中带着挣扎的神色。   姜谣把发卡取了下来,一头浓密的卷发顷刻间垂在细瘦的肩膀上。   “季渃丞,我愿意的。”   她伸手去摸索季渃丞的领子,手指灵巧的解开领口的扣子。   季渃丞轻轻握住她的手,瞳孔微紧,眼神闪动:“姜谣,你还小。”   姜谣的动作顿了顿,突然就势跨坐在了季渃丞的腿上,紧紧的贴着季渃丞的身子。   长发上带着淡淡的香气,被挤在两人之间。   季渃丞难以抑制的僵硬起来,耳根仿佛染了一层红。   “季老师,我早就长大了,当年你喜欢我是犯罪,现在你不‘犯罪’天理不容。”   她扯住自己毛衣的下摆,随手一撩,就脱了下去,甩在一边。   发丝被静电撩起,像绽放的木芙蓉。   她在毛衣里面,只穿了一层薄的几乎透明的背心,紧紧贴着细腻的肌肤。   姜谣的身材很好,曲线格外玲珑,平坦的小腹上面,是胸前凸起的弧度。   季渃丞的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他微微侧过头,手指紧紧攥在一起。   “姜谣,别......”   裸露出的胳膊和肩膀一遇到空气,迅速紧张起来,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清凉,姜谣深吸了一口气。   手指继续解着季渃丞的衣服,慢慢的把他的胸膛露出来。   这种事情总有一个人要主动,只要迈出那一步,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姜谣克制住心里的激动,咬了咬下唇。   她还从来没见过季老师的身体。   他那么禁欲的人,好像一向衣冠楚楚,笑若春风,仿佛人类那些不能挂在嘴边的野性,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姜谣实在太期待他褪下面具的一刻了。   随着扣子一颗颗的解开,季渃丞的黑衬衫彻底垂了下去,露出白皙的,微微起伏的胸膛。   姜谣盯着他的胸肌,还有他涨红的脖子和脸,有那么一瞬间,突然理解了古代昏庸无道的帝王。   如果能将这种美人占为己有,还有什么不能放弃的。   她也愿意为了季渃丞烽火戏诸侯。   季渃丞突然呼吸一紧,额头的青筋跳了起来。   因为他感觉到,姜谣的手探进了他的衬衫里,绕到他背后,紧紧的将他抱住,把自己贴在他身上。   离理智那根弦下线,只剩下最后一道屏障了。   而且他知道,姜谣不会停的。   事到现在,身体难以抑制的有了反应,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愿不愿意姜谣停下来。   季渃丞缓缓伸出手,搭在姜谣光洁的蝴蝶骨上,轻轻拍了拍。   再往下一点,就是勾连在一起的扣子,稍一用力,就可以将它解开。   姜谣喃喃道:“季渃丞,我好爱你。”   季渃丞的喉结轻轻滑动,手指慢慢的向下摸索。   咚咚咚。   外头响起敲门声,他的手指一顿。   “小季你在么?我听说你今天没走,跟你纪叔叔包了点饺子,给你送一点来。”   姜谣也是一顿,飘忽的思绪瞬间被拉了回来。   她眨眨眼,跟衣衫不整的季渃丞对视片刻。   季渃丞咬了咬牙:“是学院的纪教授和他夫人。”   姜谣迟愣了片刻,这才翻身从季渃丞的身上下来,看了看自己透明的小背心。   她指了指门口,用气声对季渃丞道:“我先去你卧室躲一躲,你开门。”   季渃丞的下颚一紧,垂眼看了看自己的下面,深吸一口气:“我开不了。”   “你为什么......”姜谣话还没问完,瞬间就明白了季渃丞的意思。   她一向脸皮厚,此时也不由得脸颊燥热,结巴起来:“那我...我穿毛衣...去帮你接...我说什么呀我。”   姜谣慌乱的把毛衣给套了起来,一不小心还穿反了。   季渃丞手忙脚乱的系着衬衫的口子,也不管是不是对准了。   “小季你在么?”门外问着。   “我在我在。”他赶紧走到门口,伸手把羽绒服取下来,系在腰上,一把把门拉开。   “阿姨,叔叔。”   季渃丞不自在的舔了舔唇,脖颈还持续红着,主要是把羽绒服系在腰上这个穿搭太怪了。   姜谣像只害羞的小猫,半个身子藏在季渃丞身后,轻声问好:“叔叔,阿姨好。”   纪夫人打量了一眼季渃丞。   脸红的跟什么似的,扣子都系歪了,身后的小姑娘头发乱蓬蓬,毛衣的下摆都没扯好。   她大概明白了什么,轻轻一笑:“你们俩忙,我和你叔叔就不打扰了。”   她把饺子递过来,嘱咐道:“放凉了之后冻冰箱里,早晨可以下点吃。”   季渃丞接过饺子,有些狼狈道:“叔叔阿姨新年快乐,我过几天再去家里拜会。”   姜谣尴尬的笑笑,手指紧紧拽着季渃丞的衣角。   她对纪夫人还算眼熟,上次就是纪夫人帮她洗的澡,换的衣服,现在又一次被撞见,还是这种情况下。   实在是......太刺激了。 第42章   一旦被打断, 两人都觉得有些尴尬, 再也没有方才的气氛了。   别别扭扭的睡了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季渃丞给姜谣热了点饺子, 两人吃完, 去车站乘车。   姜谣还没睡醒,在高铁上继续打瞌睡,靠着季渃丞的肩膀, 昏昏沉沉。   季渃丞则打开电脑, 手指不停的在写着什么。   等姜谣彻底清醒过来,这才发现, 季渃丞为了给她枕着, 已经好久没有换过姿势了。   她赶紧坐直身体,给季渃丞揉了揉肩膀:“这是在写什么呀?”   季渃丞见她睡醒了, 这才松弛下来,整根手臂都有些酸麻。   “在写论文。”   姜谣不太懂研究方面的事情, 弯下腰凑过去看。   她的英文很不错,但季渃丞的论文专业词汇实在是太多了, 她看了一会儿, 没怎么看明白。   季渃丞解释道:“这是我一直研究的项目,已经有了些进展,所以先写下来。”   其余的她不懂, 但是有了些进展她却听得明白, 姜谣眼前一亮:“所以是要出成果了么?”   季渃丞蹙眉想了片刻:“还早, 但如果顺利的话,应该没有问题。”   姜谣顿时觉得心里畅快了些。   吕家殷那件事,不仅是季渃丞的心病,现在也快成了她的心病。   听说季渃丞又能做出成果,她起码安心了些。   姜谣想了想,犹豫道:“如果吕攸知道了真相,她会不会......”   她承认她有点贪心,吕攸不是喜欢季渃丞么,知道自己父亲窃取了喜欢的人的研究成果,她会怎么做?   季渃丞笃定道:“不会。”   姜谣有点灰心,她不甘的反驳道:“为什么,要是我肯定会逼我爸还你清白。”   季渃丞听闻,侧过身子来,用食指轻轻刮了刮姜谣的鼻子。   “感情是很私人的事,剽窃却关系着吕家殷一生的清誉和吕家未来的生活环境,大家都是成年人,不会感情用事。”   当年的程媛和其他研究员不会,现在的吕攸也不会,和是否喜欢,是否正义无关,所以他也从不奢求,别人因为他而放弃什么。   季渃丞顿了顿,突然把姜谣拉进怀里,牢牢的抱住,低声道:“况且她不是你,这世上也只有一个你。”   姜谣缩在季渃丞的怀里,眨了眨眼睛,贴在他的胸口。   她能听到一下下沉稳的心跳,从耳际一路传到她的心里。   -   纤弱的光线刺破浓浓雾霾,终于照亮斑驳的大地。   吕攸猛地站起身,脸上的肌肉不自然的跳动着。   “我不相信!”   对面的程媛疲惫的垂下眼睛,叹了一口气。   她已经跟吕攸坐了一夜,由最初的激动到如今困倦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当年的事太过漫长,经昨晚的一闹,再也瞒不住了。   她神情有点恍惚,望着对面依旧精神十足的吕攸:“我也不想相信,可这的确是事实。我和师兄曾经默契的都没有告诉你,就是希望你在国外养好身体,可你偏偏...偏偏要过来。”   吕攸脖颈上的青筋跳了跳,昨夜的种种仿佛闪烁在眼前的走马灯,快速的晃动,让人眼花缭乱。   “你是说,我爸爸近些年最大的成就,是窃取了渃丞的研究成果。”   她说罢,眼眶瞬间红了。   程媛已经没有精神照顾吕攸的情绪,她一夜没睡,给吕攸讲了那么漫长的故事。   “老师的方向错了,师兄的方向是对的,老师承受不了失败的结果,所以就...毁了我们所有人。”   她说罢,捂着自己的脸,呜咽的哭了起来,断断续续的重复:“他毁了师兄,毁了我,我根本走不出那一天,是他毁了我......”   吕攸怔怔的望着程媛,五脏六腑里抓心挠肝的难受。   每当她情绪过于波动的时候,就好像有根长长的羽毛,在身体里刮搔,她挠不到,忍不了,恨不得用疼痛来了解无止境的折磨。   她连忙举起水杯,猛地灌了一大杯水。   冰凉的液体从食管滑进去,冰的她一哆嗦,却多少让她清醒了些。   “我要去问我爸爸,他不会做这种事的,一定有什么误会。”   她颤抖着手指,慌乱的按着手机键,嘴唇白的吓人。   程媛抬起头,呆呆的望着她,麻木的看着她拨电话的样子。   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吕攸是在给吕家殷打电话。   对面很快有了回应,带着犹疑的问询:“请问你是?”   吕家殷不知道吕攸从疗养院跑了出来,更不知道她来找季渃丞。   吕攸沉默了片刻:“爸。”   吕家殷愣住,颇有些激动道:“你在哪里,为什么换了手机号?”   “爸爸我回国了,现在有些事我想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   吕家殷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站起身来,椅子被他撞的后退,在地面摩擦出难听的刺啦声。   吕攸难耐的捂住胸口,她不是很受得了噪音。   “你去找程媛还是季渃丞了?”   “都见了。”吕攸淡淡道。   “快点回来,不要相信他们说的鬼话,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医生怎么能允许你出院!”   吕攸抓了抓头发,颤抖道:“爸爸你真的盗了渃丞的研究成果么?量子和纳米技术的可行性是他研究出来的对不对?”   吕家殷沉默了片刻,冷静道:“不是,是我做的,那就是我的研究成果。攸攸你不要傻了,竟然在电话里问我这种问题,你怎么知道有没有人录音呢?”   沙发上的程媛听闻,无可奈何的笑出了声。   她笑的声音很大,笑声里充满了绝望和拼命压抑着的歇斯底里。   她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吕攸望着一反常态的程媛,沉声道:“您觉得我会录音么?您觉得我会害您?”   吕家殷也听到了程媛的声音,但他却很平静:“攸攸你太天真,在疗养院那么多年,不懂身边的一切都变了,你需要适应。”   程媛挂着惨淡的笑,呆滞道:“你误会他了,他怎么会怀疑你,他是怕我录音,怕我正义感爆发,要给师兄伸冤呢。”   吕攸却转过脸来,对着程媛质疑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渃丞那时候才多大,我爸爸从事科研几十年,怎么会偷他的研究成果呢?”   程媛仰起头,怔怔的看着吕攸。   吕攸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默默的向后退了两步,跟她拉开距离:“不然你再回忆一下,是不是渃丞的方向做错了。”   “攸攸,爸爸不会骗你。”电话里传来温柔的一声安抚。   吕攸没有再反驳。   程媛一瞬间清醒了,脑子里搅成浆糊的浑浑噩噩,突然之间荡然无存。   她以为的错综复杂的感情纠缠,事实上已经过去六年了。   这六年里,是吕家殷陪在吕攸身边,她和师兄,早就已经退场了。 第43章 (二更)   “总会有办法的, 我有种直觉,离那天不远了。”姜谣望着季渃丞的笔记本,喃喃道。   季渃丞闻言,轻轻把笔记本扣上, 轻声道:“先别想了, 把衣服穿好,快下车了。”   高铁缓缓减速,滚动的红色字条显示到站阑市东。   姜谣扒在玻璃上, 看了看熟悉的土地,心里总算轻快了些。   “下了车我们去盛华看看吧, 自从...我也好久没回去了。”她轻声道。   自从季渃丞不告而别的拒绝她,她一直不敢回去, 她害怕想起以前的事, 害怕无穷无尽的思念。   “好。”季渃丞的嗓音沙哑道。   他懂姜谣的意思。   盛华是阑市几大重点高中之一,因为极高的保送率和留学率, 一直是有能力家庭的优先选择对象。   因着不少学生家长的赞助, 盛华也要比普通高中富裕一些,不管是教学设施还是校园环境,都不亚于T大。   姜谣在这里度过了三年的青涩时光, 这里发生的一切, 都是她珍视且眷恋的。   再次站在校门口,她恍惚间回到了四五年前。   那时候, 她也还是一个穿着校服的普通高中生, 素面朝天, 意气风发。   她不由自主的搓了搓手,心里竟然有种近乡情却的激动。   门卫皱着眉走过来,带着满脸的提防:“你们是干什么的?”   盛华的门卫不知换了多少匹了,却还是这么严肃。   “我们是校友,回学校来看看,这还是学校以前的老师呢。”姜谣指了指季渃丞。   门卫上下打量,狐疑道:“都要过年了,你们到学校来看谁?”   姜谣道:“不是每年都有学生放假在这里学习么,学校又不关,我们拍几张照,找找回忆。”   门卫摆了摆手:“你要说来看老师我还放你进去,你还来拍照,又不是景点,走吧走吧。”   姜谣凝了凝眉。   也不知道从那代门卫流传下来的习惯,只要使劲刁难在非开门时间想要进出学校的学生,就对了。   季渃丞拍了拍她的肩膀:“算了吧,现在我也不在这儿工作,我爸也调走了。”   姜谣不悦的朝门卫“哼”了一声,拉着季渃丞往学生宿舍的方向走。   季渃丞任她拉着,好脾气道:“现在去哪儿?”   姜谣得意的朝季渃丞一眨眼,小声道:“你跟着我,我知道从哪儿能进去。”   季渃丞轻轻一挑眉,被她拉着也加快了脚步。   盛华校园很大,他们绕着围墙大半圈,好不容易才绕到宿舍楼边上。   姜谣把季渃丞拽到正对着宿舍门口的那面墙边:“看到这几块大石头没有,里面也有大石头,从这儿可以翻进去。”   盛华地处阑市郊区,紧挨着校园的,有几栋年头已久的老楼。   几年前原本是有计划拆除做房地产的,可惜附近已经有了滨河小区这片学区房,家长们购买意向并不是很高。   开发商跑路了,这片孤零零的老楼就断壁残垣的留在这儿,也不知道是谁,从工地里抱出几块大石头,垫在了墙根下,便于从墙上翻过去。   因为离着远,这地方又荒凉,所以一直都没人发现。   季渃丞向四周看了看:“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他在盛华三年,几乎都没有到这边来过,对这个进入校园的途径更是一无所知。   姜谣踩在石头上,试了试很稳妥,转回头对季渃丞道:“嗨,我和司湛他们经常从这儿翻啊,体育课什么的,还有出校跟人打架。”   季渃丞:“......”   姜谣一用力,一跃跨坐在了墙上,朝对面看了看,松了一口气。   果然对面的石头也在。   季渃丞赶紧扶住她的腿:“你小心点。”   姜谣小心翼翼的转了个方向,一用力,把自己撑住,慢慢滑到墙内的石头上,对季渃丞招招手:“快过来啊。”   季渃丞指指自己:“我?”   姜谣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笑盈盈道:“很容易的,墙顶上的灰我都给你擦干净了。”   季渃丞沉默片刻。   他不是翻不过去,以他的身高,或许根本都用不到那几块石头。   只是他从来都没做过这样的事。   他算是传统的书香门第,接受精英教育培养出来的好学生。   这类翻墙逃课的事情,在他的求学生涯中,几乎像是人生禁条。   没想到快三十岁了,却要陪女朋友翻墙。   姜谣趴在墙边催促:“快嘛快嘛。”   季渃丞轻轻摇摇头,反正最后总归要顺着她的。   他轻轻松开外衣的扣子,活动了下胳膊,觉得运动没有阻碍了,这才一撑,翻上了墙顶。   季渃丞到底有些不好意思,生怕被人发现,利落的从墙上跳了下去。   仿佛稍慢一点,就要被人审判。   姜谣眼前一亮:“季老师很有翻墙天赋嘛。”   季渃丞拍了拍手,无奈道:“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姜谣揽住他的胳膊,故意道:“那有没有很开心,弥补了人生一大缺憾。”   季渃丞顿了顿,勉强道:“还...还好。”   他们又顺着来时的方向,绕到了盛华的大操场。   当年就是在这里,囫囵吞枣的做了三年的《时代在召唤》,到现在姜谣也不知道标准动作是什么。   她眯着眼睛,认真的环视了一圈空旷的场地。   当年觉得很大很大的地方,好像也缩了水,当年热热闹闹的小商店,也因为放假而大门紧闭。   季渃丞站在她身后,不知怎的,多少有些触动。   他掏出手机,将姜谣四处张望的背影拍了下来。   他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姜谣的背影,在盛华那三年,一直是姜谣追逐着他跑,而在非上课时间,他对姜谣几乎是躲闪不及的状态。   又回到了这个地方,只是他不再是老师,姜谣也不再是学生。   谁能想到他们会在一起呢。   姜谣伸手指了指主席台前练习跳远的沙坑:“你看那儿,你还记不记得。”   季渃丞抬头望去,里头的沙子被冰雪侵染,颜色越发深了,硬邦邦的凝结在一起,像洒在雪糕上的花生碎。   “记得。”他轻声道。   他记得因为姜谣跑到他办公室,当着别的女老师的面“宣誓主权”,他又羞又气的,好久没有搭理姜谣。   平时上完课就走,更很少在办公室里呆着,只是恰巧那天间操,他从楼里出来,和其他班的物理老师谈习题册的事情。   刚走到台阶下,姜谣就摔在了沙坑里。   他微微一顿,就知道她是故意的。   怎么会那么巧,偏偏在他面前摔倒。   他心中叹气,觉得姜谣实在是太幼稚胡闹了,但却没有舍得移开脚步,幼稚却执着,胡闹仍动人。   但等姜谣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他还是吃了一惊。   她的膝盖被刮得模糊一片,小腿上也破了皮,伤口混合着沙土,血都被染成黑的了。   姜谣一抬头,眼泪在眼睛里打转,红唇微微抿着,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   季渃丞没来由的生气。   为什么要摔的这么狠,为什么非要跟自己过不去?   他恨不得好好骂她一顿,让她清醒一点,但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心却一瞬间的软了。   他还是搀着姜谣,亲自把她送到了医务室,看着她消毒包扎,让她有意无意的抱紧自己的胳膊。   后来他还把姜谣送回教室,苦口婆心的嘱咐她注意伤处。   那些不搭理姜谣的执拗,早就抛在了脑后。   姜谣回想起来,仍是笑眯眯的:“你知道我那时候是故意摔的么,就为了接近你。”   季渃丞看了看她得意的脸,轻笑一声:“不知道啊。”   姜谣更加兴奋的往前跑了几步,站在跑道上:“当时我就站在这儿,喵喵站在我旁边,我就跟她说我这招肯定管用,她还不信。”   季渃丞快走几步,过去抓住她手舞足蹈的双手,轻声警告:“下次不许了。”   姜谣眨了眨桃花眼,突然踮起脚尖,凑上去在季渃丞的唇上吻了一口,软绵绵道:“我都追上你了,当然不用啦。”   四点整,下课铃在整个校园响了起来,太阳也渐渐有了下坠的趋势。   姜谣靠在季渃丞怀里,见主楼大堂里走出来两个背着书包穿校服的学生。   大概是来学校自习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因为要过年而喜悦的表情,反而指着立在学校中央的功名簿,对上面所有考上T大P大的学长学姐,投去羡慕的目光。   姜谣望着他们转身离开的背影,喃喃道:“真好,有想要去的大学,还没开始的人生。”   季渃丞摸摸她的脑袋:“你的物理老师觉得,你也还不错,哪怕学了艺术方向,还是考了很高的分数,在高考最后一年,他看到了你的努力,你的坚持,还有你要超过他的野心。他一直为你骄傲。” 第44章   她的物理老师, 姜谣喜欢这个称呼。   在盛华的校园里,他就是她的物理老师。   和帝都常年的雾霾天不同,阑市的冬天几乎都是天朗气清的。   姜谣踩了踩雪,在主教学楼面前摆好pose, 照了好几张照片。   季渃丞的拍照水平还不错, 照的她明眸皓齿,纤瘦可爱。   俩人又进教学楼把曾经工作和学习的地方看了一遍,物理办公室早就换了别的老师, 大门紧锁,姜谣原本的班级里也已经换了第二批学生了。   时光飞速流过, 她觉得好像昨天,她还和喵喵在教室里闲聊, 还举着七八张空白的卷子愁眉苦脸。   那时候真年轻啊。   逛完了校园, 他们没再灰溜溜的翻墙出去。   姜谣领着季渃丞堂而皇之的从大门走,在门卫目瞪口呆的表情下, 面不改色的出了门。   季渃丞尚有些抱歉, 路过的时候朝门卫点头示意。   走到马路边上,季渃丞叫了辆出租车,送姜谣回家。   车子停在姜谣家别墅门口, 姜谣又哼哼唧唧的抱住他的胳膊, 不想分开。   季渃丞揉揉她的后背,安抚道:“乖。”   “不要走啊, 我不舍得放你走, 我想跟你吃饭, 放烟花,说悄悄话和...你懂得。”姜谣靠在季渃丞怀里,拼命呼吸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清茶味道。   季渃丞笑道:“那怎么办呢,你父母肯定也想你了。”   姜谣噘了噘嘴,垂着桃花眼:“我知道,可是我们也没呆多长时间。”   “明天我再来见你。”季渃丞弯着眼,好脾气的哄着她。   司机轻咳了一声:“你俩还走不走了?”   姜谣这才磨磨蹭蹭的下了车,乖巧的站在门口,跟季渃丞挥手告别。   等车子开过路口,彻底消失不见,她才依依不舍的转身按门铃。   季渃丞独自一人回市里的小区。   司机嘿嘿一笑:“女朋友挺缠人哈。”   季渃丞挑了挑眉,含蓄道:“还好。”   司机嘟囔:“现在的小女孩都缠人,长得还好,又住别墅区,你也不容易啊。”   季渃丞淡淡一笑:“为什么不容易。”   司机打了个哈哈,没再说什么。   季渃丞恍然,觉得对方大概把他当成什么小白脸了,是需要依附姜谣的那种。   这么一想,他也没觉得受到了侮辱,反倒觉得还挺有趣。   起码说明从外貌上来看,他们还看不出年龄差。   他回到家,季江怀已经在置办年货了,春联和胶水摆在茶几上,他爸正一丝不苟的在春联的背面擦胶水。   “爸,怎么还用胶水,现在不都流行胶棒了?”   季江怀直起身子,把浆糊稍微吹了吹,感叹道:“用不惯那新鲜玩意。”   季渃丞帮着他把剩下的涂了,一起拿到门口贴好,季江怀嘱咐道:“你妈也下飞机了,正往这边赶呢,你看还能不能订到饭店,晚上我们出去吃。”   季渃丞点点头,回房间将正装换下,穿了套休闲的棉服。   季江怀坐在沙发上,对换好衣服的季渃丞道:“对了,你也别忘了跟你导师说声新年快乐,毕竟带了你那么多年。”   季渃丞的脚步一顿,神色僵硬了片刻,露出一丝没什么温度的笑:“好。”   季江怀推了推眼镜,仔细打量了儿子一眼。   “趁着你妈还没回来,我能不能问一句,当初你为什么非要回国来啊?”   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季渃丞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就是猝不及防的回国了,谁也规劝不了。   他也给吕家殷那边去了电话,什么都没问出来,就好像是季渃丞一时兴起似的。   但他知道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虽然他和季渃丞相处的时间不像普通父子那么多,但多年从事教育行业,他也见过不少类型的孩子了。   季渃丞就是典型的,只会自己消化负面能量,不愿意分享和释放那种闷瓜。   看着怎样都好,但谁也别想走进他内心深处。   作为父亲,他实在有愧。   年轻时候拼事业,让季渃丞接受精英教育,很早的出国独立,没有享受普通孩子拥有的童年生活,这多少对季渃丞现在的个性有影响。   “是不是因为感情问题啊?”   季江怀谨慎的问。   他想象不出还有什么能让季渃丞失意回国。   季渃丞哑然失笑,稍微提了提裤子,坐在季江怀身边:“您想多了,在感情方面,我只有姜谣一个人。”   季江怀皱了皱眉:“趁着你妈没回来,就咱们俩,你跟我说说,当初到底怎么了?”   季渃丞垂了垂眼,捏起桌面上的胶水瓶,在手心里转了转。   “都六年过去了,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现在一切都好,而且方向明确,您说是吧。”   他抬起头,直视着季江怀的眼睛。   就算说出来,也是徒增一个人的烦恼,根本无济于事。   季江怀拿他没办法,把眼镜摘了下来,塞在眼镜盒里:“你是真的决定要跟姜谣结婚么?她现在还小,演员这个职业变动也大,但是你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你可想清楚。”   季渃丞颤了颤眼睑,把胶水轻轻放在茶几边缘:“没什么可想的,我得谢谢姜谣,给了我足够的安全感。”   他信姜谣说的话,只要她说的,他都信。   他知道姜谣有多爱他,并且不曾想过,他们会因为什么事情分开。   毕竟连师生这道坎,也都跨过去了。   话题随着朱涵的开门声宣告终结。   晚上一家人在香舍区的西餐厅吃了饭,一路沿着闪烁的街灯走回去。   阑市已经有了浓郁的新年气氛,柳树结了霜的枝杈上,挂满了红色的布条,上面写着七七八八的祝福,许愿来年健康和乐。   路过还没关门的烟花店,季渃丞停住了脚步:“你们先走,我进去买点烟花。”   朱涵一怔。   记忆里,季渃丞好像从未放过烟花,随着近些年城市管控的越来越严,放烟花的也少了,即便是年三十,也很少听到接二连三的鞭炮声。   季江怀拉住朱涵的手:“我们先走吧。”   季渃丞独自踏进了烟花店。   老板磕着瓜子,对挂在墙上的液晶电视打瞌睡。   好不容易进来人,他站起身,脖子往羽绒服里缩了缩:“来点儿什么,礼花还是鞭炮?”   季渃丞看着花花绿绿的鞭炮,局促道:“一般女孩子喜欢哪种?”   他对这些东西几乎一窍不通,随着年龄的增长,也的确没那么大的兴趣。   但即便是姜谣随口一提的愿望,他也想满足她。   无论是放烟花,还是她一直想要却没完成的事,都好。   “女孩子啊,就这几种,声音不大还漂亮的,还有呲花。”   季渃丞拎了一个大黑袋子回去,七七八八的都买了一些,大概总能碰到她喜欢的。   走出繁华的商业街,季渃丞朝天上看了一眼,不由得温柔一笑。   月亮轻巧的坠在半空中,细碎闪烁的星辰,洒满了天际。   姜谣也拄着下巴往天上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玻璃窗。   姜楚年心情不错,走过来揽住她的肩:“宝贝闺女想什么呢?”   姜谣转回头看了她爸一眼,嘟囔道:“我看月亮呢,没想什么。”   姜楚年“哼”了一声:“得了吧,你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有了男人忘了爹。”   姜谣一下被戳到了心尖,羞愤的在姜楚年胸膛锤了一下,反驳道:“爸你胡说什么呢。”   姜楚年也不再逗她,拉了把椅子坐在她身边,语重心长道:“不过爸爸真的有点正事要问你。”   姜谣转过头,眨着眼等他说。   “我听下面人跟我说,那个张仲洵好像对你比较特别,然后你俩现在在一起拍戏。”姜楚年打量姜谣的神色。   姜谣一皱眉:“下面人是谁,谁跟你说的。”   他爸在公司是主管管理,艺人经纪有专门的部门负责,其实他爸并不太了解,但是像张仲洵这种台柱子,还是比较关心的。   “你别管谁说的,你心里怎么想的?”   “我又不喜欢他。”姜谣有些反感。   姜楚年点了点头:“你心里有季老师,当然不喜欢他,但是如果他对你是真心的,你也别表现的太任性知道么?”   姜谣的睫毛轻微颤了颤,她不是初入社会的牛犊了,娱乐行业有些弯弯绕绕她平时不愿意多想,但不代表想不明白。   “您什么意思?”   “你也长大了,有些面子工程还是要顾及,有些机会该把握也得把握住。”   姜谣勾了勾唇,眯着眼道:“您还是说明白一点儿,我怕理解错了。”   姜楚年双手交叠,淡淡道:“艺人经纪那边说他合约快到期了,这两年他还在上升期,放走挺可惜的。”   姜谣指了指自己,声音拔高了些:“你让我去把他留下来,用感情,恋爱,还是其他交易?”   姜楚年抓住她的手,嗔道:“胡说,你是我的大宝贝,我怎么能让你去交易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又不会一辈子当演员,年纪大了就越来越没有主动权,这个行当永远是年轻人的竞技场。   既然你现在喜欢,那爸爸也愿意让你实现自己的梦想,但是公司将来肯定会留给你,你得懂得什么叫利益最大化。   张仲洵现在就是你能握在手里的,利益。” 第45章 (二更)   姜楚年的话让姜谣迟愣了片刻。   张仲洵对她来说, 是利益?   她曾经一直把张仲洵当做避之不及的大麻烦,可她爸却想要把张仲洵留在公司赚钱。   姜谣想起柳亿一跟她说的话。   现在好多家公司有接洽张仲洵的意向,朱惟照就是分外主动的一家。   确实,以张仲洵现在的名气, 没有必要一直留在星耀, 谁家给的利益大,能接线的资源多,就去谁家。   反正都是做艺人, 在谁手底下都一样。   她愁了一会儿,又暗搓搓的给柳亿一打了个电话, 柳亿一这个时候大概也在老家了。   “喂?”对面声音很大,混合着此起彼伏的鞭炮声, 输出全靠吼。   姜谣赶紧把手机远离耳朵, 不由自主的也跟着吼:“大哥你这是在哪儿啊,怎么这么吵!”   柳亿一运起丹田之气:“没办法啊!乡下都这样!”   “那我先跟你说声新年快乐!”姜谣把自己蒙在被子里, 跟柳亿一隔着屏幕吊嗓子, 比在学校出晨功都卖力。   “别整没用的!有事赶紧说!”   “微信跟你说!”   “那你打个屁的长途啊!”   “你就缺这点钱?”   “缺!”   “我给你打钱!”   吼完之后,姜谣用力清了清嗓子,挂了电话。   从被子里钻出来, 头发凌乱, 还喊出了一身汗。   妈的这世界上怎么有柳亿一这么沙雕的宅男女神?   她去厨房取了杯蓝莓汁,一边喝一边给柳亿一转了五百二的某宝红包。   还特意留言:送你的话费, 别客气。   柳亿一毫不客气的收了, 连个表情包都没给她回。   姜谣把蓝莓汁放在一边, 无奈一笑,开始打字,把她爸跟她说的话都跟柳亿一说了。   她比较困惑的是,如果她真的能把张仲洵留下,该不该做。   柳亿一就回两个字:“废话。”   显然从正常人的角度来看,把张仲洵绑在手里,有百利而无一害。   姜谣对着手机屏幕发呆,片刻后问:“如果有些手段是我的私心和自尊无法接受的呢?”   柳亿一那边也沉默了好久,姜谣以为她忙别的东西去了。   她抱着抱枕等着,终于手机响了一声,柳亿一那边回复了。   “我去帮你套了一下朱惟照的话,他这边最大的底线是给张仲洵股份,这对于新的选角公司来说,是不小的让利了,更何况有房地产家业打底,基本上不会出意外。但他这边上升期的公司豁的出去,对于星耀来说,可能就不合适了。”   是啊,对星耀来说并不合适,星耀的运营模式已经成熟,绝对不可能给艺人让出股份的。   “我要是为了把他留下,去跟他做好朋友,是不是挺白莲的,我做不到,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有啊,等张仲洵糊了。”   姜谣叹了口气,想了想张仲洵庞大的粉丝量,吐槽道:“我凉了他都不可能糊了。”   柳亿一很快回:“这在圈里可说不准。”   “看来是没办法了,只能等他自己的选择了,星耀也可以推新人嘛。”   柳亿一发了个耸肩的表情,紧接着道:“反正这事儿我做得出来,看来你的底线还是比我高。”   姜谣捏了捏自己的腰,直起身子。   “我知道他喜欢我,就肯定不能跟他走近,我有季老师了,他毕竟不是这个圈子的,有些场面上的东西,我怕他当真。”   柳亿一顿了顿:“那倒也是,季老师不是朱惟照,那么好的人,谁也不舍得伤他的心。”   姜谣微微眯了眯眼,郑重道:“看来我只能走一条曲线救国的路了,你啥时候来星耀啊,我准备让你代替张仲洵的位置。”   柳亿一:“......”   “你没发现自己的xyxf体质么?”   “你叫我大哥,就真把我当男人了?我替代谁也替代不了张仲洵啊。”   “是替代星耀里张仲洵的位置。”   其实按道理讲,柳亿一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实绩上比张仲洵差的远。   但她就有种神奇的体质,从最美艺考生曝光到入校的种种举动,都能吸引吃瓜群众源源不断的讨论,动辄就要在热搜上逛一圈。   不管演技是好是坏,仅仅那张小白花似的无辜的脸,总能激起一群鸡血粉丝的保护欲,典型的靠照片就能搅弄娱乐圈的神人。   姜谣抬起眼,被窗外斑斓的色彩吸引,远处天边持续不断的升腾起礼花,在空中绽放,陨灭,以蜉蝣一瞬的速度消散在空气中。   真好看,已经是过年了啊。   但她却一点也没觉得轻松。   如果她真的这么决定,那的确是改变了公司现在的格局,下了一场不小的赌注。   她不是专业挖掘人才的伯乐,这个方案提出来,肯定还要经过公司的大数据运算和市场评估,以及大胆的预测。   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她缩在被子里,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窗帘也不记得拉上。   第二天天刚亮,姜谣就清醒了,家里一片沉静,父母也都还在睡梦中。   她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起来洗了个澡,化了个淡妆,偷偷溜出了门。   她想去找季渃丞,可惜大清早出来,连车也打不着,自己又不会开,只得从家里把山地车搬出来,往市中心骑。   她用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饶是如此,还是骑得瑟瑟发抖,车轮压得积雪咯吱吱响,像不规律的BGM,她吸了吸鼻子,咬牙继续。   整整骑了四十分钟,阳光出来,照耀着白茫茫的大地,雪粒反射着光线,闪烁着粼粼的光芒。   姜谣总算骑到了季渃丞所在的小区,她把车子往墙角一靠,蹲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给季渃丞打电话。   “季老师,季教授,季先生,我在你家门口呢。” 第46章   一到过年季渃丞就能收到好多学生和同事的问候, 他比较刻板, 不会群发短信, 就一个个的回复, 所以今天早上起得有点晚了。   小演员给他来电话的时候,他还在被子里。   不过听到姜谣就在门口了,季渃丞立马坐直了身子。   “你先进来, 我给你开门。”   他穿着睡衣走到客厅,窗帘拉的严严实实, 屋里显得还很黑, 他父母也没醒呢。   姜谣抓了一把软绵绵的雪花, 嘟囔道:“不要吧, 我忘记买礼物了,这样见季校长是不是不太好。”   季渃丞朝父母紧闭着门的卧室看了一眼, 低声道:“我父母还没起床,外面冷, 你进来等我一会儿。”   姜谣犹豫了片刻,抖抖手上的雪花站起来:“那好吧。”   她把车子锁在车棚里,然后顺着季渃丞给的楼号, 一路摸到了他家门口。   季渃丞正虚掩着门等她, 还穿着那一身丝绸睡衣。   姜谣蹑手蹑脚的走进门,扒着墙朝里面看了一眼:“真的都睡着啦。”   季渃丞摸了摸她冻得冰凉的脸蛋:“他们昨天忙的晚,今天多睡会儿, 我去换个衣服。”   姜谣的目光溜到季渃丞白皙的脖颈上。   他这睡衣是低领的, 单薄又宽松, 不仅能露出脖子锁骨,还露出一小片胸脯。   季渃丞也的确是刚睡醒,头发还有些蓬松凌乱,生活气息浓郁。   姜谣一把扯住季渃丞的袖子,满脸期待道:“哎,我能跟你去么?”   季渃丞微微挑了挑眉,反问她:“我是去换衣服,你去干吗呢?”   姜谣狡黠的舔舔下唇,胡说八道:“我帮你看着门,捂住眼睛绝对不偷看。”   季渃丞盯着她看了片刻,无奈的摇摇头,转身朝自己卧室走。   姜谣见他没有拒绝,立刻屁颠屁颠的跟了进去。   季渃丞的房间果然学术氛围浓厚,床头柜上摆着整整齐齐的工具书,连洁白的墙面也挂着名人字画。   他弯下腰,伸手捞起被子,刚想整理整体,突然有个软乎乎的身体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季渃丞的动作一顿,感受着从姜谣的羽绒服上传来的微凉,就知道会是这样。   “季老师,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   姜谣果然深谙树袋熊的本领,侧脸紧紧贴着季渃丞的背,亲昵的蹭了两下。   季渃丞心里一软,直起身,将手心覆在她的手上。   “想。”   他转过身来,弯着眼睛,对姜谣柔柔一笑。   姜谣抬眼望着他,突然猛地用力一推,季渃丞猝不及防,被她推到在床上。   “喂!姜谣。”   季渃丞的手肘刚撑住床面,姜谣就迫不及待爬到了他身上。   “我喜欢你穿睡衣,也喜欢你穿衬衫,季老师,你说你怎么那么诱人啊?”   倒在床上的季渃丞喉结轻轻滑动,下颚的弧度分明,眼尾轻折,眼里少了分平时的严肃,头微微扬着,额头上的青筋若隐若现,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   姜谣压着季渃丞,心肝乱颤。   诱人的季老师为了让某个小演员开心,只能心甘情愿的被她压着,言语调戏着,无奈的轻笑。   姜谣麻利的脱了自己的羽绒服,扔在季渃丞床上,然后跟他抱在了一起。   季老师的床真软,像坠进了棉花团里,而身边的人真暖,体温真切的宣誓着存在感。   季渃丞低声道:“还让不让我换衣服了?”   “我躺在床上,又有点困了,早上起来太早了,不然你抱着我睡一会儿吧。”姜谣眼巴巴的望着季渃丞,哼哼唧唧的不愿放他起来。   季渃丞摸着她还有些凉的手,叹了口气,拽过被子把她裹了起来。   “我先去洗漱,你躺一会儿。”他拍了拍姜谣的背,想要起身。   姜谣猛地抱住他:“不要走,我要抱着你睡。”   “那还要不要出门了?”   “就抱一下。”   俩人在床上边说话边折腾,难免弄出了些动静。   朱涵推开卧室门,问了一句:“渃丞,是你起床了么?”   姜谣浑身一僵,睁大眼睛看着季渃丞。   最尴尬莫过于现在了。   要是她进门之前季渃丞的父母就醒了,或是他们出门之后都没醒,那都好说,但是她要是在季渃丞床上被抓包,这算怎么回事啊。   季渃丞也是一愣,他赶紧坐起来,有些不自然的回道:“啊,起了。”   朱涵没有察觉家里多了一个人,打着哈欠道:“你爸还在睡呢,要不要我做点早餐?”   季渃丞看了看躲进被子里,尽量想把自己藏起来的姜谣。   “不用了,我一会儿出去找谣谣。”   “那好吧。”   朱涵去了趟卫生间,很快就回了自己房间。   蒙在被子里姜谣精神一震。   原来他在父母面前,管她叫谣谣?   又猝不及防吃到了糖,怎么听都和别人叫的不一样,姜谣轻轻咬了咬食指骨节,心满意足。   季渃丞把她的被子掀开:“你躲什么?”   姜谣朝门外使了个眼色,小声道:“现在怎么办啊,我不能被看到,不然丢脸死了。”   季渃丞凑近她,把她滑到肋骨的毛衣拉好,盖住纤瘦的小腰:“你也知道丢脸啊。”   姜谣理了理凌乱的长发,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现在怎么办?”   季渃丞摸了摸她的脑袋,故意逗她:“你有二分之一的概率不被发现。”   然后他拿着自己的外套和裤子出了卧室,留姜谣一个人表情复杂的缩在床上。   好在等季渃丞洗漱完了,也换好了衣服,朱涵都没再出来。   姜谣跟小耗子似的,拎着自己的羽绒服就往门外跑,到了楼道里还放心大胆的把羽绒服穿好,再拿围巾裹起来。   季渃丞锁好了门,手里拎着个黑色的袋子。   “这是什么啊。”姜谣低头看。   “不是想放烟花么?”季渃丞摊开给她看,零零碎碎的,好多各种各样的鞭炮。   姜谣忍俊不禁:“可是这是白天啊。”   季渃丞笑道:“晚上你不就要回家了?”   姜谣心里一酸,捏住了季渃丞的手指。   季渃丞爱她,所以认真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他的目光澄澈明亮,倒映着她的影子,真好看。 第47章 (二更)   太阳攀到半空中, 光线已经足够耀眼, 树杈上的冰霜渐渐褪去,湿哒哒的往下滴水。   姜谣眯着眼睛朝天上望了一眼, 哪怕空气依旧是冷的, 她也能感受到皮肤上日光的暖意。   “的确是没法放烟花,等太阳下山再说, 我先带你去吃早点吧。”   季渃丞把黑袋子放在墙角,也不担心有人拿走, 拉起姜谣的手往香舍区走。   他家在市中心,离商业区很近,况且大年三十的日子, 也只有最繁华的地方还开张营业。   姜谣摸了摸肚子,的确有点饿了。   “你知道么, 高中的时候,我都是和喵喵一起吃早餐, 后来她和司湛谈恋爱,我都不好意思霸占她了。”   季渃丞跟着她一起回忆:“司湛很少吃早餐吧, 不迟到就不错了。”   姜谣点点头,忿忿道:“那倒也是, 司湛迟到也没人说他, 反正他都是跟你做比赛,一直有你给他当靠山。”   季渃丞轻笑, 摸了摸姜谣的头。   那时候司湛的确在忙机器人比赛, 学校里之前没有这方面的人才, 季渃丞看他有编程的天赋,就是物理数学差一点,所以才带着他做。   不过司湛打着他的名号迟到早退的事,他也有耳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姜谣突然拉住季渃丞的袖子,激动的晃了晃:“哎你还记不记得郝梦溪,就是一班那个班花?”   季渃丞微微一皱眉,即便他记忆力还不错,但对除了三班外的人,真没有太多关注。   年级物理前几名现在还能有个印象。   姜谣继续道:“我还记得当时郝梦溪跟我说,说你肯定看不上我,请我吃顿早餐都是施舍我,我在全校同学面前丢人现眼。”   她边说边笑,冷笑。   “哼,我真恨不得把她捉过来看看,气死她!”   季渃丞清了清嗓子,弯眸看着姜谣:“我怎么记得,以你在高中的个性,不会吃这种亏呢?”   姜谣扬了扬脖子,伸长胳膊拍了一下滴水的树枝:“我当然不会吃亏,我当场就骂回去了。”   她泄愤似的拍,拍的狠了,树枝一晃,雪水劈头盖脸的淋下来,浇了两人一头。   姜谣呸呸呸的吐着滴到唇上的水珠。   季渃丞无奈,从兜里抽出张纸巾,擦了擦她的脸:“你就不能老实点。”   香舍区的人也少多了,昔日挤挤攘攘的人群回家的回家,返乡的返乡,少有几家营业的饭店还没到开张的时候。   倒是便利店还一如既往的敞着门,里面有热腾腾的关东煮和早点。   “就吃这个吧?”姜谣指了指便利店里百无聊赖看电视剧的店员。   季渃丞拦住她:“再往前走走,起码要有坐的地方。”   姜谣把脸往围巾里缩了缩。   也是,香舍区的步行街两边都是高楼,把阳光一遮,冷冽了许多,如果风一吹,脸上都刺刺的。   她就露出两只眼睛,微微眯着,把手也缩进了袖子里。   从便利店离开,往前走了没多久,KFC里突然跑出来个大妈,拎着一串绿手镯。   “小伙子给姑娘买个手镯吧,都是玉的,成色好,过年打折,买一个送一个,正好凑一对。”   她把手镯拎起来,碰了两下,叮叮脆响。   季渃丞不太善于拒绝别人,低头笑笑,脸上带着歉意。   大妈见他没说话,扯过他的手:“你戴着看看,不瞒你说,这都是七彩云南的,我那边有熟人,低价进的,一千一个。”   “谢谢了,但我们可能不需要。”季渃丞左右为难,轻轻抽了抽手,想着拒绝一下,对方也就放弃了。   “一千给你两个还不要,小女孩都喜欢的,玉还养身体,戴久了认主的。”   她又来忽悠姜谣。   季渃丞无奈的看了一眼姜谣,如果姜谣有喜欢的意思,买一个玩玩也没什么,就当过年发红包了。   但是这个...总不会比卡地亚更讨人喜欢吧。   姜谣可跟季渃丞不一样,她一打眼,就知道是玻璃制的水货,里面能有一半杂玉的就不错了。   她瞥了那大妈一眼,眼尾一挑,突然转过头对着季渃丞奶里奶气道:“爸爸,她说什么一对呀。”   卖镯子的大妈浑身一震,吃惊的打量了季渃丞几眼,又狐疑的看了看只露着眼睛的姜谣,干巴巴道:“长...长得挺年轻啊小伙子。”   “我...啊。”季渃丞也是一脸无措。   姜谣扯了扯他的袖子,语气里带了丝埋怨:“我要去吃DQ嘛,快走。”   季渃丞顺势被姜谣拉着绕开了大妈,快步向前走去。   大妈在他们身后举了举镯子:“哎...给妈妈买一个也行啊。”   但她刚刚被姜谣惊的泄了气,也没奋起直追,见俩人走远了,灰溜溜的又跑回KFC躲寒风了。   走了几十米,季渃丞把胳膊从姜谣怀里缩出来,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叫我什么?”   姜谣把围巾扯下来,冲季渃丞眨了眨眼,无辜的吸了吸鼻子:“季老师。”   季渃丞默默翻了个白眼,摇摇头不再追究。   他嘴上不说,但姜谣方才装成孩子叫他爸爸的时候,一瞬间还是有种异样的感觉。   或许每个男人都有种想做别人爸爸的怪异情结?   姜谣笑眯眯的朝后看了一眼,兴奋的在原地蹦了蹦:“你说她信了么,她不会真的信了吧,那我演技是不是还挺出色的。”   “你不怕别人认出你,把你挂到网上?”季渃丞帮她把围巾戴好,拉着她进了一家日式拉面店。   姜谣无所谓的摊了摊手:“我小透明啊,谁能认识我呀。”   “你不是还有几十万粉丝?”   “哼,那都是冯连买的僵尸粉,现在我黑粉都快比真爱粉多了。”   黑粉还基本都是张仲洵的千寻们。   “恩,你会红的。”季渃丞安慰她。   “那当然,我不着急。”   两人点了两份温泉拉面,一边闲聊一边吃着。   然后季渃丞带着姜谣逛了逛商场,买了些过年吃的零食,趁着电影院还没关门的时候,去看了场贺岁片。   片子没什么好笑的,梗也都很低级,白瞎了一群大牌演员,在屏幕上故作丑态。   不过电影院人少,他们坐在后面,偷偷接了吻,起初季渃丞还不好意思,恨不得缩在座位后藏起来,但被姜谣缠的也不得不回应。   等电影结束了,对片子没什么印象,倒是心里仿佛揣了不为人知的小秘密,格外惬意。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不仅是姜谣这边,连季渃丞的父母都开始打电话催了。   姜谣依依不舍的握着季渃丞的手,眼尾耷拉着,委屈巴巴的样子。   “快回去吧,你父母该着急了。”季渃丞捏了捏她的手心,然后慢慢松开,手掌一瞬间微凉。   姜谣把手攥起来,指腹揉了揉季渃丞捏过的地方:“帮我跟季校长问好。”   她拽开出租车的门,磨磨蹭蹭的坐在里面,然后把脖子探出来,扒着窗户抬头看季渃丞的脸。   季渃丞含笑挥了挥手:“宝贝儿,新年快乐。”   姜谣蓦然睁大了眼睛,连车子开走的时候,都怔怔的没缓过神来。   站在夕阳里的季渃丞,影子被拉的长长的,连睫毛尖都坠着细腻柔和的光粒,眨呀眨呀。 第48章   本想着趁放假这几天, 整天跟季渃丞腻在一起,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姜谣被她爸带着,赶了好几个局,见了不少叔叔。   有制片人, 有知名大导,神坛编剧, 还有某某公司老总。   她都奇怪, 大过年的, 她爸是怎么把这帮人搞到阑市来喝酒的呢?   或许这些人跟他们演员一样,都不拿春节当个节日过。   叔叔们都很大方, 一杯酒下肚就是一个保证,还不忘把姜谣夸得天花乱坠, 天上有地下无,仿佛明天就能拿奥斯卡最佳女主角,走上人生巅峰。   姜谣的脸都快笑僵了, 但脑子还是兢兢业业的把各位叔叔记了下来, 以便他日交流感情。   好在她爸坐镇,不用她陪着喝酒, 饶是意思意思, 一顿饭下来,姜谣也灌了有一斤白酒, 神经上多少有些兴奋。   她意识到自己有点多了, 再喝下去, 估计嘴里就没有把门的了。   悄无声息的,她把酒往桌布上一倒,又在杯子里兑了些矿泉水进去。   大家都喝的眼神迷离,根本看不出差别。   叔叔们高谈阔论着,也没工夫看她的小动作。   “年初有个项目要开,现在就是愁啊,演员没谈下来。”制片人点了根烟,烟雾飘飘渺渺,笼罩着他的脸。   姜谣揉了揉鼻子,不是很喜欢香烟的味道。   “谁啊,流量还是老演员?”   “纪深海嘛,人又红,演技也可以,就是出的价太高,感觉不怎么想接。”   姜楚年摆了摆手,感叹道:“纪深海现在的确不用接戏了,他老婆林月光家底够深,又生完孩子没多久。”   编剧大叔叹了口气,大胡子颤了颤:“现在影视行业不好混啊,上头的把控越来越紧,不知道什么地方就触了线,改过来改过去,尾款都没拿到,就是个改。还有这个税,搞得好几家工作室都解散了,根本出不起那么多钱。”   大导伸出手指点了点他,恨道:“不是我说你们有些编剧啊,那写的剧本叫什么玩意,逻辑不通,狗屁不是,现在想找个好剧本太难,都浮躁。”   编剧“呵”了一声,撸了把胡子:“别说你,改到最后我都不知道自己写的什么东西,我们也冤啊,谁不想出好作品,关键这创作环境太憋屈了。”   制片人扇了扇面前的烟丝,深吸一口气,把烟屁股按在烟灰缸里:“所以还是送审这一块,就是个坎,要是顺利过审,什么都好说。”   大导点点头:“对,就谣谣那个戏,项目立项快一年了,一切都筹备好了,钱也投进去了,最近半年咔嚓,管控穿越和历史题材,你说要不要命?”   姜楚年苦笑道:“所以啊,这件事上有多少钱都没用,听天由命吧。”   姜谣默默的舔了舔杯子里的矿泉水,抬起眼环视了一周,最后把目光落在他爸身上。   或许你有兴趣知道一下,季老师妈妈的职业呢?   可惜她爸知道,她也不愿意说。   不然以她爸的商人作风,估计明天就提上聘礼去季老师家拜访了。   那一屋子文化人,估计承受不住她爸给画的未来大饼。   姜谣舔了舔下唇,掏出手机来,给季渃丞发短信:“他们好能说啊,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吃完。”   季渃丞还在书房看书,顺便润色了一下未来要写的论文。   目前一切走向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另辟蹊径实现量子纠缠高速运算的方法,目前在国际上还没有类似的声音。   这也得益于这些年吕家殷基于不属于自己的成果,发散了不切实际的想象,把研究方向越带越偏。   但由于他的影响力,想要绕过他的理论往前走,需要很强大的心理因素。   显然现在的物理学家都很谨慎,没人轻易质疑权威。   而季渃丞当初想要做的,本就是一系列成果,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如果不是在盛华延误的那三年,如果有普林的科研环境,或许就可以早一点实现目前这个设想,而以他的个性,断然不会在论文里遗忘吕家殷的名字。   可惜......   季渃丞深深的凝起了眉,生活就是没有可惜,所以才变得格外可敬,它总会教你些东西。   比如东山再起的勇气,比如孤注一掷的决心,还有矢志不渝的爱恋。   手机震了一下。   他立刻回过神来,低头看去。   小演员三个字,浮现在屏幕上,他的目光顷刻间变得柔和了些,动手给姜谣回复。   “辛苦了,少喝点酒。”   他也知道姜谣不是单纯的吃饭,而是这个行业避免不了的应酬。   相比之下,他的生存环境要相对单纯的多,只要不像徐禾玮那样,对评级如饥似渴。   姜谣收到回信,心里得到片刻满足。   她伸手摸了摸屏幕上季渃丞的脸,哀怨的嘟了嘟嘴,然后认命放下手机,继续摆出笑脸营业。   饭局一直耗到晚上十一点,还是饭店的老板满脸抱歉着说要打烊了,这才不得不散了席。   姜谣立刻给季渃丞发了短信报喜,让他不用担心,自己没喝多。   回家路上,姜楚年有点喝高了,拍着姜谣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谣谣,爸爸以前不要求你太多,随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是...但是你不是跟季老师在一起了么,你要是认真的,将来公司肯定不能交给科研人才,那就得你担起来了。”   姜谣觉得她爸的手格外沉重,于是暗搓搓的推了下去。   姜楚年没在意,强睁着眼,等着姜谣的回话。   姜谣吐了吐舌尖,车内的空调熏得她的脸红彤彤的,也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车里太闷。   她拄着下巴道:“爸,那我能签个朋友来你公司么,我想捧她。”   姜楚年笑笑,松了松领带,酒气沉沉道:“行啊,现在就有领导风范了,你捧谁都可以,但你要记住,投资都是有风险的......”   姜谣皱着眉打断他:“哎呀什么投资啊,那是我朋友,我乐意捧她行么?”   姜楚年宠女儿成了条件反射,当即告饶:“好好好,你说的都对。”   到了家,已经快凌晨十二点了。   姜楚年走路打晃,被姜谣妈妈拽过去洗漱睡觉了。   姜谣虽然也受了点酒精影响,但神智起码是清醒的。   她有点不舍得。   过了今晚,她的假期就要结束了,她就得赶回剧组,继续过跟季老师两地分居的日子。   天气冷,星星也是灰白色,仿佛结了层霜,被凝固在浓黑的夜色里。   夜色里没有奇迹,明早的太阳也总会升起。   她趴在床上,摸了摸自己尚且发烫的脸,多少有些沮丧。   这些日子,知道了季渃丞受的委屈,知道了柳亿一的难言之隐,和张仲洵维系着表面和谐,还被爸爸交代了那么重的担子。   她突然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强大,这世上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不是高中时候一拍桌子一动手就能解决的事情。   成人世界,没有拳拳到肉,都是隐形的刀子,你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但是每一刀,都能让你流点血。   手机屏幕闪烁了一下。   一条简短的消息——   睡了么?   当然没睡,她飞快的打字,神经又活跃起来。   “到窗口来。”   姜谣有些懵,但她很快从床上翻下来,披上睡衣,趴到窗口。   别墅外空旷的草地上,有一个黑黑的身影,在那个身影旁,骤然亮起一点渺小的火光,刺破了模糊的视线。   火光尝试了几次,顺利的点燃了引线,火苗飞速奔跑。   待到火苗燃尽了,静止片刻,随着一声锐响,一道炫彩在空中爆破,扑扑簌簌的,坠了满地的星火。   借着爆破之际的那点光晕,姜谣依稀能看清季渃丞模糊的脸,他和第一次玩烟花的孩子一样,被猝不及防爆开的烟花吓了一跳。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开始熟练的,点着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烟花。   那副认真的模样,仿佛在进行什么精密的物理实验。   姜谣的眼睛湿漉漉的,怔怔的望着窗外闪烁的风景。   她有生之年从未体会到如此情谊,如此浪漫,值得长长久久刻在记忆里,念念不忘。   她的季渃丞,那个严肃沉稳的老师,少年老成的教授,今天是烟火的模样。   一大袋子的炮竹,很快就放完了,窗外重新坠入黑暗。   姜谣连忙拿起手机,这才发现,刚刚有一条没有看到的消息。   “欠你的烟花。”季渃丞说。   她颤了颤睫毛,随即放下手机,飞快的跑出卧室,拽上衣柜里的羽绒服,胡乱往身上一披,推开了大门。   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花,泼洒在她脸上,姜谣被冻得一哆嗦。   “季渃丞!”   她的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但寒冷让酒精因子在她体内更加的活跃。   “这么冷,怎么出来了?”季渃丞走过来,帮她扣紧扣子。   风把她身上的酒气吹散了些,但季渃丞还是能闻到她喝了酒:“喝了酒就早点睡吧,明早不是要赶飞机到剧组。”   姜谣突然一把抱住他,喃喃道:“季渃丞,我们去酒店,我想要你。” 第49章   季渃丞显然被她弄懵了, 继而局促的拍她的背,低声叫她的名字。   “姜谣?”   他以为他听错了。   但显然是姜谣喝猛了。   有时候醉与不醉只在一瞬之间, 不是酒量问题,而是心态问题。   姜谣抬起头, 轻声低喃:“好不好?”   既像撒娇,又像哀求。   季渃丞觉得脑袋里似乎也有烟花炸开了, 绚烂之后,是一片空白。   没有男人能拒绝这种语气, 尤其是来自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   所以赶到宾馆前台,递上身份证的那一刻, 季渃丞都没有多余的精力思考对或者不对,该还是不该。   因为姜谣持续用这种软糯的,娇柔的语气攻击他的心理防线。   而他的抵抗力越来越弱了。   办入住的时候出了点小岔子。   时间已经过了零点,按理说不给办昨天的入住了,而新一天的早晨七点才可以办理, 且只给办小时房。   前台摊了摊手, 疲惫的脸上带着笑,机械性道:“不好意......”   啪。   姜谣把一张蓝卡拍到了柜台上。   “司启山是我叔叔,这卡能行么?”   司家旗下所有子公司的顶级VIP卡, 是姜谣以前过生日的时候,司湛送她的。   在阑市这个地方,司家的生意几乎囊括了各行各业。   这卡一共也才一百张。   行。   那还有什么不行。   阑市不是旅游城市, 本来春节期间也没多少人入住。   前台利落的准备好了最好的房间, 还赠送了一瓶红酒。   姜谣没要, 她喝的够多了,够一晌贪欢的了。   刷房卡进了门,季渃丞刚想插卡开灯,姜谣突然搂住他的脖子,吻住他的唇。   那是种急切的,近乎撕咬的吻,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季渃丞的手一颤,房卡掉在地上。   他没心情蹲下,慢条斯理的捡起来了。   如果现在灯亮着,姜谣或许会看见,季渃丞的眼底也被灼的泛起了红血丝,额头上的青筋也明显起来。   他紧紧搂住姜谣的背,揉着她蓬松的头发,将她压在墙上。   借着窗外隐约的灯光,季渃丞终于适应了黑暗,依稀看清姜谣清丽的侧脸。   她的睫毛又浓又长,轻轻颤着,眼神有些迷离。   季渃丞舔了舔她的嘴唇。   冰凉的,柔软的好像果冻。   姜谣的呼吸又急促了几分。   难得等到季渃丞主动,简直是里程碑式的进步。   脚下一小步,人类一大步,阿姆斯特朗在月球挥挥手......   她还在胡思乱想,季渃丞已经把舌尖侵入她口中,坦然掠夺,搅弄的她七荤八素。   姜谣懵懵的,片刻之后,才忙不迭的回应着季渃丞。   他的口中也是茶香味儿的,他真的很喜欢喝茶。   姜谣好像比之前醉的更厉害了,脑袋里万马奔腾,一片狼藉。   也不知道她清醒的时候,还有没有把季渃丞带来宾馆的勇气。   季渃丞松开她的背,额头抵着她的,嗓音低沉的有些哑:“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姜谣,你是认真的么?”   最后一丝理智危险的拉扯着,他到现在,还给她临阵脱逃的机会。   姜谣抬起眼,抿了抿唇,然后一语不发的伸手把外衣解了,随意扔在鞋柜上。   她还欲继续宽衣解带,用动作回应季渃丞的疑问。   季渃丞垂了垂眼,沉默片刻,突然拦腰抱起姜谣,大步走到卧室,然后轻轻的,把她放在床上。   主卧的床很软,人一躺上去,似乎就溺了下去,被洁白的棉被包裹。   姜谣利落的蹬掉鞋子,往枕头上蹭了蹭,目不转睛的看季渃丞脱衣服。   他的身材一向很好,做研究的时候,也不忘记锻炼身体。   姜谣知道,他有一张近乎苛刻的时间表,让生活变得更自律和高效。   季渃丞掀起毛衣,露出里面打底的黑衬衫。   衬衫紧紧贴着他的肌肤,包裹着紧致柔韧的腰线。   季渃丞有条不紊的解着扣子,一颗,两颗,三颗......   直至露出姜谣一直垂涎的白皙胸膛。   他有很漂亮的肌肉纹理,不大的吓人,但却踏实可靠。   搭配上一张禁欲精致的脸,简直是致命的诱惑。   姜谣咽了咽口水,囫囵撕扯着自己的衣服。   黑夜给了人想要的安全感和隐私权,让气氛多了一丝肆无忌惮。   她其实等待这一天很久了。   从少女怀春第一次有了性幻想对象的那天起,她就反复彩排过这一天晚上。   当然,对于她纯洁的感情经历来说,主角必然只有他们两个人。   再到后来,她的愿望只是能和季渃丞见面就好,更多的,连想都不敢多想。   自从确定了恋爱关系之后,她迫切希望这一天快点来临,也分不清是期待着欲望本身,还是需要成倍的安全感。   她对季渃丞的责任感比对生活的光怪陆离更有信心。   季渃丞在她身边跪下来,然后轻轻撑在她身上。   姜谣揉了揉冰凉的手指,慢慢抚上季渃丞温热的肩膀。   她身上所剩的布料不多,皮肤裸露在空气中,微微有些凉。   季渃丞把手伸向她的背后,摸到紧紧系着的那条纽带。   姜谣的神经跳了跳,顺从的微微抬起脖子,发丝顺着她的锁骨滑下去,散在枕头上。   她能感觉到季渃丞的手指在她脊背中间摸索,用力,她觉得微微一紧,然后是彻底的解放。   最后一丝禁锢被打开了,姜谣觉得口干舌燥,也后知后觉的有些不好意思。   她搂住季渃丞的脖子,将自己挂在他身上,去吻他的唇角,脸颊,鼻尖。   最后一丝布料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慢慢离开皮肤,虚虚的挂在胳膊上。   然后被彻底甩到一边。   她把自己藏在季渃丞身下,就好像还有一层遮挡,哪怕此刻已经坦诚相见。   季渃丞托住她,从她的眼角一路吻到颈窝,粗重的喘息着,将她压在了床上。   然后伸手去床头柜摸了什么。   什么呢。   姜谣不用想也知道。   她的心跳快的异常,突然抓住了季渃丞的手腕,细声问道:“季渃丞,你以前喜欢过别人么?”   她像个莽撞窥探别人秘密的坏孩子,但同时又毫无愧疚之心。   季渃丞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她耳边,轻轻拨了拨她额前的头发。   “你觉得呢?”   他遇到她之前的二十多年,没给感情留一丝空间。   遇到她之后,没给别人留一丝空间。   姜谣慢慢松开了手,缓缓搭在被子上,她把身子放软,总算磕磕绊绊道:“我是...第一次。”   季渃丞轻笑,看着她事到关头战战兢兢的模样,温柔道:“我轻点。”   姜谣心里一酥,彻底把自己交代了。   纸盒被撕扯的声音,塑料和皮肤摩擦的声音,蓬松的棉被被挤压的声音,还有她压抑不住的低吟。   所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姜谣仿佛飘摇在海面上的孤舟,向未知的领域迷茫探索。   第一次显然是疼的,而且是生涩的钝痛。   她皱了皱眉,却不敢叫出声。   她怕季渃丞停下。   但她一点也不觉得难过,痛苦,反倒有种心满意足的快乐。   那可是季渃丞啊,皮肉上的疼痛,怎么能算痛呢。   午夜的寒风溜进来,将阳台的窗帘吹的摇摇晃晃,战栗不已。   窗帘半开半合,月光从大敞的缝隙中肆无忌惮的倾泻进来,直直的投在床单上。   姜谣糯糯的叫季渃丞的名字,一遍一遍的,疼了也叫,爽了也叫,临近巅峰的时候也叫。   季渃丞很温柔,一晚上不知喊了她多少次宝贝,她都记得。 第50章 (二更)   完事之后, 季渃丞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她也浑身脱力似的瘫在床上。   下面一鼓一鼓的涨,有点疼,也有点麻。   他们都流了一身汗, 敞在空气中, 汗液蒸发,微微发冷。   季渃丞用手掌轻轻抚着她的侧脸,低声道:“我带你去洗洗。”   姜谣已经很倦了, 虽然身上滑滑腻腻,但还是像只慵懒的猫,爪子都不想伸一下。   她半阖着眼,呆呆的望着季渃丞,显然还没有从方才的余韵中恢复过来。   季渃丞轻轻亲了一下她的唇角,突然起身,一用力将她抱了起来。   姜谣急促的叫了一声, 立刻紧紧的搂住季渃丞的脖子。   她浑身赤条条的, 现在酒醒了, 爽过了,脑子里就只剩下清明了。   这么光溜溜的被季渃丞抱在怀里, 让她有些局促,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莫名其妙的想到了曹刿论战。   一鼓作气, 再而衰, 三而竭, 她现在差不多就是泄了气的皮球,丢盔卸甲,恨不得仓皇而逃。   季渃丞一路把她抱到卫生间,放到浴缸里,按亮了暖灯。   姜谣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卷曲的长发披在细瘦的脊背,有种脆弱的美。   灯一亮,什么都看得清了,她到底是女孩子,今晚又是她主动的,觉得很丢脸。   “稍微调热一点,你身上有点冷。”   季渃丞把花洒取下来,微微凝着眉,认真给她试着水温。   他一点也没把今晚的前奏拿出来反复回味,或是用言语逗弄姜谣。   好像一切顺其自然,是他们漫长一生中总会经历的过程,坦然又默契。   姜谣眨眨眼,慢慢把腿伸开,也微微直起身子,趴在浴缸边缘,伸出手去跟他一起试水温。   季渃丞的坦然让她觉得得到了莫大的尊重,也不会因为自己的主动而羞耻。   他给她洗澡的时候,也没有半分轻薄的意思,而是认真的,温柔的,让她尽量舒服,目光澄澈的像在欣赏一幅艺术品。   洗完之后,用宽大的浴巾将她裹起来,季渃丞才开始给自己洗。   姜谣缩在浴巾里,坐在一边的小板凳上等着他,看他脊背的漂亮曲线。   其实被热水冲过,那里已经不疼了,但是被填满的感觉却清晰的留在了脑海里。   她相信,季渃丞的感觉同样深刻,他们终于做了最亲密的事,彻底属于彼此了。   季渃丞草草擦干净身子,来给她吹头发。   热风吹起浓密的长发,姜谣在镜子面前眯了眯眼。   “季渃丞。”还是她先开口。   “嗯?”季渃丞的手指轻轻穿过她的发梢。   “你...喜不喜欢?”   背后的人动作一顿,吹风机停了,姜谣忙睁大眼,有些紧张。   “你确定要聊?”   季渃丞挑了挑眉,透过镜子看姜谣粉嫩的脸。   “我就是想知道,你什么感受。”她咽了咽口水。   其实是想听季渃丞夸她,夸她美,夸她风情,夸她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她希望自己能给季渃丞带来极致的快乐。   季渃丞太了解她,看她期待的眼神,和当初高考分数下来,求表扬的样子别无二致。   但他也会不好意思,何况两人真是没有经验,最初的时候,彼此都有点痛。   他揉了揉姜谣的头发,轻笑一声:“是一门有趣的学问,以后要抽时间好好研究。”   “学问?”姜谣大大的眼睛写满了不解。   季渃丞将她扳过来,捏了捏软绵绵的脸蛋:“你确定要让我现在给你科普学问?”   那还是算了。   她酒精上头,又折腾一身汗,现在困倦极了。   “睡一会儿,早晨我叫你起来,不会赶不上飞机的。”   季渃丞带她回卧室,给她盖好被子,靠在她身边让她搂着,自己拿出手机开始查看邮件。   姜谣很快就睡过去了,梦里什么都没有,沉沉的,一片黑暗。   好像也没过多久,月光渐渐缩了回去,夜风也逐渐小了,晨曦初露,天空一片晴白。   她渐渐从深度睡眠里清醒过来,轻轻勾了勾手指。   早晨听到季渃丞的声音,她还懒洋洋的不爱起,意识游离。   “我叫了Room Service,起床收拾一下,吃一点。”他一夜未睡,掐着点叫她起床。   姜谣翻了个身,把头蒙在枕头里,不情不愿的哼唧一声。   “乖。”季渃丞轻轻拍拍她的背。   她也知道今天是回剧组的日子,她一个小透明,绝对不能做出延误整个剧组进度的事情。   在被子里闷到喘不过来气,姜谣终于一鼓作气从床上爬了起来。   “不想工作啊!”   抱怨了一声,她还是认命的系好睡袍,蹬上拖鞋,三晃两晃的去卫生间洗漱。   昨天扔的到处都是的衣服已经被季渃丞叠起放好了,她洗漱出来,又去卧室把衣服换好。   季渃丞去门口接过送来的早晨,摆在客厅的桌子上。   “我一会儿要回家一趟,手机没电了,东西也没拿。”   姜谣坐在餐桌边,揉了揉手指。   季渃丞打量她一眼,神色犹豫:“你...父母会不会担心?”   毕竟大晚上的跑出来跟他开房,也够大胆了。   姜谣耸耸肩:“这才几点,他俩肯定没起床呢。”   “好,快点吃,我送你回去。”   快速解决了早饭,姜谣偷偷的溜回了家。   果然家里窗帘合着,一片宁静,父母都没有醒。   他爸昨天喝多了,隐隐还能听到呼噜的声音。   姜谣蹑手蹑脚的收拾行李,把手机放到一边充电。   也不知道昨天什么时候没电了,早上的闹铃都没响。   她整理好了箱子,拔下充电器,一边开机一边出门。   手机刚一打开,顿时跳出无数个消息提醒,此起彼伏的铃声吓了姜谣一跳。   她定睛朝屏幕上看。   冯连整整给她打了十几个电话,连柳亿一也给她发了一堆消息。   她先选了冯连的未接来电拨过去,懵懵的问:“大早晨的,你不会是打电话提醒我赶飞机吧?”   冯连叹了一口气,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出事了谣谣,你下飞机之后直接走VIP,我找车去接你。”   姜谣心里咯噔一下,微微眯了眯眼:“什么事儿啊?” 第51章   “林湾自杀未遂,她把和张仲洵的事在社交网络上放出来了, 还说张仲洵移情别恋你。”   冯连难得语速这么快, 一口气没喘的把话说完了。   姜谣差点没握住手机:“自杀?”   冯连深吸了一口气:“现在不少媒体得到了消息, 有一部分堵张仲洵的航班,还有一部分在堵你的航班,现在林湾人在国外, 也有人电话连线想要采访, 林湾那边接没接听, 接听之后怎么说我们还不知道,现在公司没有适合的应急方案,所以你和张仲洵都不能接受采访,否认就好。”   姜谣冷下了脸。   她一直觉得林湾虽然可怜又可恨,但绝对不疯,能在张仲洵背后这么多年的女人, 要疯早疯了。   但她也不知道张仲洵做了什么, 刺激到了林湾,能让她做出自杀的举动。   “张仲洵和林湾的事本来就是真的, 你还想怎么否认, 林湾跟他这么多年,手里的证据恐怕比你想的还多。”   姜谣把箱子暂时放到一边, 翘着腿坐在椅子上。   张仲洵毕竟还是她家公司的艺人,和她也算命运共同体, 哪怕她再恶心被卷进这种事, 也还是要配合公司的公关行动。   对面沉默了片刻, 姜谣听见他离开人群,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似乎还有些回声,是个小空间。   冯连压低了声音道:“现在公关部门正在紧急加班,尽力挽回,也让张仲洵想办法安抚林湾,但如果实在不行,只能弃车保帅了。”   姜谣愣了愣,把头发撩到耳后,疑惑道:“弃什么保什么?”   “当然是弃他保你,说你捆绑张仲洵想红的绯闻,我们可以爆出你的家世,说你和张仲洵不清不楚的关系,你还有季老师,幸亏你有季老师,这太有说服力了,我......”   “不行。”姜谣打断了冯连的话。   冯连顿了顿:“什么?”   “不能把季老师扯进来,他不是娱乐圈的人,他还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搞研究,有些娱乐记者为了新闻没有底线,要是因为圈里谁爱谁这点破事儿,耽误了季渃丞做更有意义的事,我算是什么东西。”   姜谣蹙了蹙眉,眼中冷冽起来。   她很少用警告的语气跟冯连说话,一则冯连一直一心一意的照顾她,二则她也把冯连看做自己的长辈,所以往往是一副小女孩撒娇的模样,但季老师是底线,谁都不能把心思动到他的身上。   冯连喏喏道:“我就是说如果......”   “好了,剧组那边肯定也听到了风言风语,现在还能正常开工么?”姜谣问。   “导演那边说正常开,所以我才没替你改签。”   “我知道了。”   姜谣挂了电话,拖着箱子下了楼,推开大门,季渃丞已经叫好了车子,在门口等着她。   “怎么这么久,快来不及了。”季渃丞接过她的箱子,拎到后备箱,给她打开车门。   姜谣弯了弯眼睛,柔柔的笑了笑:“你不知道,等女生都是很费时间的么。”   季渃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现在知道了。”   在车上,姜谣难以抑制的反复想林湾的事,手里紧紧捏着手机,生怕有什么进展她没及时知道。   季渃丞看了她一眼,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要不要再睡会儿,昨天都没有睡好。”   姜谣回过神来,轻轻的把头靠在季渃丞的肩膀上。   她才刚和季渃丞有了质的飞跃,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偏偏遇到这么糟心的事。   果然对于偶像型的男演员来说,恋情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不是今天爆,明天也会爆,没有人能全身而退。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迷迷糊糊的小睡了一会儿。   她不敢让季渃丞跟她进机场,因为张仲洵的原因,她这个没人关注的小透明可能也有人蹲点。   于是她自己拎着箱子,在出租车边轻轻吻了一下季渃丞的唇:“我有时间,就去找你,你要是不忙,就来看看我。”   季渃丞揉揉她的头发:“为什么不让我陪你进去?”   姜谣的睫毛颤了颤:“舍不得跟你在大厅里面分开,像电视剧似的。”   “那你小心,一路顺风。”季渃丞含笑摆了摆手。   姜谣强忍下心里的不舍,不敢回头看季渃丞柔情的目光,咬着牙进了航站楼。   门内门外是两个世界。   门外弥漫着新年的气氛,有她温柔体贴的爱人,是让人想要逃避的温暖港湾。   门内冷冷清清,旅客们行色匆匆,是她即将要面对的现实世界。   姜谣打了个哆嗦,看了眼手机,这才想起来还没有给柳亿一回信。   柳亿一的消息一向比她要灵通,或许是跟朱惟照久了,不得不长点本事。   “喂。”   “你他妈真睡得下去!”   姜谣刚说了一声喂,对面就传来一声吼。   她微微眯了眯眼:“我赶飞机呢,经纪人跟我说了。”   “你说你惹上俩什么玩意儿,还不如当初我替你演了。”柳亿一的背景音依旧是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杂乱无章,生生不息。   这乡下可真比城里有活力多了。   姜谣一边值机一边吐槽她:“你可得了,你那点事儿爆出去更劲爆,估计都能把张仲洵压下去。”   毕竟血雨腥风不是吹的。   “那倒也是。”柳亿一漫不经心道。   “有什么指教没,我估计下飞机得麻烦。”她不像柳亿一,从入学开始就频繁高调热搜,接受采访和被蹲都成了家常便饭。   她其实没什么说话的艺术,在咄咄逼人的娱乐记者面前,也表现不出游刃有余的大家风范。   “要是你没和张仲洵拍这个戏就好了,把自己摘出来就完了。可惜现在张仲洵要是糊了,你这个戏不是白拍了么。”   隐瞒恋情欺骗粉丝什么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想稳住现在的地位是不可能了。   “恩恩,你就大胆说吧,我还能怎么办?”姜谣拿着机票,准备过安检。   柳亿一琢磨了片刻:“大胆点...要不你跟我炒百合得了,肯定比张仲洵劲爆。”   姜谣:“......” 第52章 (二更)   姜谣上飞机前,柳亿一不跟她开玩笑了, 告诉她如果实在脱不开身被缠上, 那就适当透露自己有喜欢的人, 但绝对不是张仲洵。   最好说的模棱两可,半真半假,神秘兮兮, 这样媒体的兴趣重心就不再是你和张仲洵了, 而是揪出搅入这段感情的第四个人是谁。   “那要是真的找出季老师怎么办?”   柳亿一笃定:“他们会把你曾经合作过的男演员翻个遍, 也不会想找一个圈外人,因为没有爆点。”   姜谣咬了咬下唇,深吸了一口气:“如果真的万不得已,我再见机行事。”   在飞机上的几个小时,姜谣都没有睡着觉。   按冯连的话说,现在公司已经尽量压着新闻了, 但是风言风语的, 网上也有了苗头。   虽然她这次是无辜受累,但观众的口诛笔伐往往是不讲究对错的, 如果被冠上小三的帽子, 再想摘下来,就是剥皮抽筋。   姜谣攥了攥拳, 把手里的塑料杯捏的咯咯作响。   一旁的男乘客用怪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默默的带上了眼罩。   等下了飞机, 她按着冯连的指示, 从VIP通道出来, 被两个保镖护着往保姆车的方向赶。   可惜不知道哪里露出来的消息,保姆车旁边已经围了一小圈人,一看见她就蠢蠢欲动的想要冲上来。   两个彪形大汉发挥了作用,把姜谣护在中心,一脸冷漠的直奔车门。   在记者们呼啦围上来的时候,也用蛮力挤出一条道,把姜谣护送到车上。   记者们不甘示弱的在她身后喊,尽最大的可能输出信息量。   “请问姜小姐,您和张仲洵的关系怎么样?”   “您知道他前女友自杀的事情么,那真是他的前女友么?”   “您是不是介入了张仲洵的感情,间接导致了林湾女士的自杀?”   “网上有种说法,您的角色是张仲洵极力推荐的,是真的么?”   “听说你和张仲洵的粉丝一直有纠纷,对方指责您捆绑炒作,您有什么要说的么?”   “你以前的花絮说喜欢眼睛漂亮,成熟稳重的类型,是指张仲洵么?”   ......   姜谣带着口罩,一只脚刚踏上车,听到尖锐刺耳的提问,突然顿住了脚步。   她转回身来,单手把口罩扯下来,对着镜头冷冷道:“我喜欢的人比张仲洵强一百倍,你污蔑我可以,污蔑他不行。”   车门口顿时安静了下来,问出这个问题的记者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接点什么。   信息量有点大。   姜谣坐在车上,把包往旁边潇洒的一扔,对外面的记者淡淡道:“希望你们下次采访,是谈我自己的事情。”   车门一关,车子扬长而去。   记者们面面相觑,喏喏道:“她刚才...是踩张仲洵不如别人么?”   “呃...比张仲洵强一百倍这说法,有点狠。”   “网上洵粉们是不是还警告她不许倒贴蹭热度呢?”   “真尴尬......”   姜谣呼了一口气,回剧组给她安排好的宾馆。   冯连在宾馆等她,顺便和张仲洵那边的工作人员统一口径。   刚谈出了点眉目,找了一份两方都能接受的说辞,冯连面带喜色的接了媒体的电话。   这媒体是他的关系户,时刻替他盯着外头的动态,必要的时候还能帮忙带带节奏。   “我这里快了快了,到时候把公告发给你。”冯连乐呵呵道。   “别快了,姜谣在镜头前说他喜欢的人比张仲洵强一百倍,谁啊?”   冯连的笑容一僵:“啥时候说的?”   “就刚刚啊,呵脾气可真大,那小眼神瞪得,像要拎着锤子去把张仲洵拍了似的。”   冯连一揉眉心:“emmmm...这个...就是...”   “你们两家真商量好了?张仲洵就大方任踩,你艺人这么牛逼么?”   “你先压着压着,我再沟通沟通。”冯连脑门上的青筋跳了跳。   这要是播出来了,他觉得张仲洵团队要炸。   他慢吞吞的溜进张仲洵的客房。   经纪人助理都在沙发上坐着,深深拧着眉,张仲洵懒洋洋的躺在床上,眼袋都快累出来了。   他轻轻咳了一声,尽量友善道:“那个林湾小姐联系上了么?”   经纪人看了张仲洵一眼,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这才勉为其难道:“不接电话,我们现在怀疑那个自杀都是假的,是林湾自导自演的,就为给仲洵一个警告。”   张仲洵闻言,神情终于有了点变化。   那是种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濒临爆发的忍耐。   冯连摊了摊手:“哎,现在这年轻人就是任性,有什么事私下解决就好了,哪怕是要钱。”   经纪人冷笑一声:“那女的学历高,也不缺钱,就是要拖仲洵一起下水,难缠的要死。”   冯连听着摇了摇头,深表同情道:“粉丝那边的情绪还好吧,声明也不能拖太久了。”   助理喏喏道:“哦我这边已经联系后援会和几个大站子了,让她们出面稳定粉丝,现在还可以。”   张仲洵听到了这句话,似乎才微微放松了些,神情也没有方才那么狰狞了。   他拎起手机,机械性的,再次拨打了林湾的电话号码。   电话持续响着,偌大的房间里,只能听到一次次的嘟嘟声。   没接。   冯连泄了气。   张仲洵烦躁的把手机扔给助理:“你来打,打到一百个。”   助理慌忙握紧手机,懵懵的:“一百个?”   张仲洵表情阴鸷:“她以前说,我再让她伤心,打一百个电话她才接。”   助理开始完成张仲洵交代的任务,一遍遍的给林湾的号码打电话。   冯连心道,那女的能作,你也不老实,你到底干嘛让她伤心了?   “洵哥,谣谣那边也挺困扰的,还是尽快让林湾出来解释清楚吧。”冯连委婉道。   张仲洵转过头来,看了冯连一眼,没回答他的话,反而不痛不痒道:“一会儿还有戏是吧,还有对手戏。”   他说罢,抹了把脸,拿起床头的小镜子,看了看眼底的血丝。   这个状态上戏不行,太难看,太晦气。   偏偏导演组不管你什么心情,到这里来,再大的腕也是打工的,人家不停工,你就得演下去。   “去给我拿个湿毛巾,我敷下脸,消消水肿,那个谁,你让姜谣也好好准备一下吧,恢复一下状态。”   他以为,姜谣大概跟他差不多,没有睡好觉,形神萧瑟,面露疲色。   但下午见到姜谣的那一刻,张仲洵愣了愣。   姜谣气色很好,似乎比前段时间圆润的一点,显得更加灵气俏皮。   很难说她具体有了什么变化,似乎底气更足了,更自信了,连肤色也红润极了。   她不仅不萧瑟,相反,她活的十分滋润。   让人相当有落差的滋润。   张仲洵自嘲的笑了笑,抬起眼盯着姜谣:“所以你都没当一回事儿么?”   姜谣转过脸,对上张仲洵的眼神,那一秒她就知道,星耀是留不住张仲洵了。   她疏离的微笑道:“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第53章   被姜谣呛了一句, 张仲洵心里有点不舒服。   他知道姜谣的大小姐脾气, 也没指望姜谣能对他死心塌地。   但他起码也没有得罪姜谣, 反倒尽力提携她。   现在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姜谣不说安慰安慰, 讲讲场面话,反倒跟没事人似的。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 姜谣真的是没事人。   因为她不光气色很好, 连演戏的情绪都很到位。   方才那一场对手戏下来,张仲洵心里有点闷,是那种节奏被别人带着走,被压制的憋闷。   姜谣倒是越来越出彩了。   一颦一笑俨然已经是戏里女主的样子,连看向他的眼神都楚楚动人, 让他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   姜谣属于典型的科班出身的野路子。   她专业课也就混了个及格的水平,大部分时间都是泡在剧组里,直直白白的体验, 横冲直撞的尝试。   虽然看起来功底不是很扎实,但她的可塑性要强得多。   因为没有哪种表演方式真正在她脑子里扎根, 所以她可以随时改变, 随时调整。   对有经验的导演来说, 更喜欢这种可以轻易调教的白纸。   张仲洵坐在板凳上,咕嘟咕嘟喝了一大杯咖啡。   浓郁的咖啡因刺激着他的神经, 帮助他保持着清醒。   姜谣裹上厚厚的羽绒服, 偷偷打量了一眼张仲洵, 然后歪过身子对冯连小声道:“他那里什么进度?”   冯连环视四周, 见没有人注意他们,于是凑到姜谣旁边,借着喝水的假动作,轻声道:“说要给林湾打一百个电话,争取和解呢。”   姜谣听闻,眨了眨眼睛,直起腰板来,若有所思。   她觉得林湾放不下张仲洵,所以大概率会同意和解,这件事也就闹腾几天,很快就会销声匿迹下去。   林湾绝不想毁了张仲洵。   以张仲洵对名利的重视,毁了他的事业也就彻底毁了他们俩复合的可能。   但她也不会一点颜色都不给张仲洵,聪明的女人,会把握在一个恰当的分寸。   起码最后这一年合同,她家不会赔钱。   她的手指轻轻敲着片场的道具圆桌,露出个胸有成竹的笑。   张仲洵的手机震了一下,他精神一震,立刻定睛朝屏幕上瞧去,看清楚了上面的名字,他深吸了一口气,握着手机起身向化妆间走去。   导演这边刚想开拍,见他走了,皱了皱眉,指着张仲洵的背影问姜谣:“他干什么去了?”   姜谣耸了耸肩,漫不经心道:“谁知道呢。”   她还得给季老师发短信。   其实她飞走不一会儿,季渃丞也要乘高铁回学校了。   虽然他的假期要比姜谣灵活一些,但今年很特别,他的实验到了快出成果的时候,一天也不想多耽误。   “到学校了么?”   很快,季渃丞给了回复。   “快了。”   姜谣捧着手机,轻轻咬了咬下唇,不由自主想到了昨晚的季渃丞,很温柔,也很坚定。   一遍遍冲撞着她,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   “我想你了。”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发出去,姜谣好像了结了一段心事。   她觉得早晨自己被张仲洵这件事搅的心不在焉,有点冷落季渃丞了,简直像个提裤子就走的‘渣男’。   姜‘渣男’善于自省,及时送去了春风般温暖的情话,生怕不善言谈的季老师心灵受伤。   季渃丞收到短信,眼底含着笑意,把笔记本从腿上移开,放到小桌板上。   他思索了片刻,觉得把腻歪的话打出来,反倒比亲口说还不好意思,尝试了几次,还是只回了:“我知道。”   姜谣心满意足的把手机揣进羽绒服里,然后把羽绒服递给冯连。   她自己喝了点暖身子的烧酒,等着开拍。   但张仲洵还没回来。   导演等不及了,把剧本往椅子上一扔:“姜谣啊,你去把张仲洵叫过来。”   导演是个好人,知道这要是助理去叫,少不了要挨骂,但姜谣是女主,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姜谣也就迟疑了半秒,还是点点头,朝张仲洵的化妆间走去。   她拉开门的时候,正巧碰上张仲洵从里面出来,两人差点撞上,姜谣踉踉跄跄的向后退了两步。   “你怎么来了?”   张仲洵显然也吓了一跳,神色间闪过一丝怀疑,他担心方才的对话被姜谣听去。   姜谣摊了摊手:“导演找人开工了,你半天不回去,他让我来找你。”   张仲洵似乎松了一口气,僵硬的脸色缓和了几分。   姜谣没兴趣研究他微小的表情变化,转身要往片场走。   “等等。”张仲洵突然抓住了姜谣的手腕,硬生生把姜谣拽了回来。   姜谣不舒服的皱了皱眉,抖开张仲洵的手,问道:“怎么了?”   “林湾要跟你见一面。”   “见我?”   姜谣还穿着戏服,虽说件数不少,但对滁市的冬天来说,还是有些单薄。   也不知道是天冷的原因,还是张仲洵的这句话。   姜谣莫名打了个颤。   一个前不久还要自杀的人,现在非要见她一面,姜谣觉得对方会找自己拼命。   张仲洵从兜里摸了根烟,叼在嘴里,找了半天,才找到打火机点了,他深深吸了一口:“其实也没什么,你当着她的面,实话实话就行了,反正你也知道,我们俩什么都没有。”   他说罢,似是有些哀怨,但这种神情转瞬即逝。   “这是你们俩的事,我为什么要掺和进来。”姜谣不乐意。   “不管怎么说,让她不缠着你了,不是挺好的么。”张仲洵语气里带着些哀求。   姜谣思索片刻,倒也是这么个道理。   林湾显然是草木皆兵的误会了,她没必要让林湾猜忌下去,起码没必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下戏之后宾馆见。”姜谣把张仲洵嘴里的烟抽出来,往地上一扔,淡淡道,“呛。”   下半场的拍摄,张仲洵勉强找回了点状态,但导演还不是很满意。   片场的气压有点低,碍于张仲洵的咖位,为了给他留面子,导演还是没有说什么,哪怕已经完完整整的写在了脸上。   张仲洵也着急,他拼命的排除杂念,因为今天一旦收工了,这几场戏就不会再拍了,他不好的状态就完完整整的留在了屏幕上,未来会接受粉丝们的检阅。   粉丝是最深情却也最多情的生物。   她们可以为了喜欢的偶像倾注全部心力,也可以随时跟你说再见,转而喜欢更新鲜的明星。   张仲洵虐粉固粉都有一套,但他知道那些小手腕都是虚的,作品才是实打实的,也是他的底气。   快到晚上了,张仲洵才完全进入了状态,拍出他自己能够接受的一版。   然而剧组的工作人员已经陪着他NG七八次了。   导演知道他今天比较混乱,不得已提前收了工,让他回去好好休息,明天精神饱满的来片场。   晚上下了小雪,影视城外头噼里啪啦的放起了礼花。   过年期间,游客还不少,每天晚上都会有一场礼花表演。   但是今天有些特别。   或许是下雪的原因,礼花没响几声就哑火了,半天也没有动静。   姜谣知道,她和林湾的第二次碰面要来了。   林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滁市,或许在她发布了自杀未遂的声明之后,就着手往回赶了。   接洽是张仲洵的助理安排的。   晚上八点的时候,敲了三下门,助理紧张兮兮的把林湾带进了姜谣的套房。   姜谣正吃着酒店的炒面,冯连在一边给她加辣椒,林湾进来的时候,姜谣嗅到了一股涩涩的药香。   她抬起头,把筷子放下,扯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角。   “来了?”   她靠在沙发上,翘着腿打量林湾。   林湾好像又瘦了一大圈,嘴唇都白的没了颜色,颧骨高耸,眼窝也凹了下去,原本还算清丽的美人,已经泯然众人了。   “小刘你先出去吧。”林湾转回身对助理道,声音还是那么细细柔柔,蚊子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胆小鬼,谁想到她能搞出这么大阵仗。   姜谣朝冯连使了个眼色:“你也先出去,门别锁,门口等着我。”   冯连还有点不放心,再三看了看林湾精细的胳膊腿,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姜谣差不多能撂倒两个。   他走出去给合上了门,然后趴在门口听里面的动静。   姜谣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对面的椅子。   林湾揽了揽裙子,特别淑女的坐着三分之一个椅面,把腿紧紧并在一起。   姜谣皮笑肉不笑。   “你为什么非要见我,我跟你们俩有关系么?”   林湾仔细打量着姜谣,苦笑道:“你的确比我漂亮。”   姜谣有些不耐烦了,她觉得林湾特别窝囊,听说明明是个高学历,家庭条件优越的才女,为什么到了现在这种迷失自我的地步。   “比你漂亮的人多了,难道你都要怀疑跟张仲洵有一腿么?”   林湾抿了抿唇,眼里带了一丝恨意:“我...我听到张仲洵做梦喊你的名字。”   姜谣一愣,显然也有些吃惊,不自然的磕磕绊绊道:“那...那有可能是他梦见我追杀他,或者找他借钱呢。”   “别解释了,我知道他喜欢上你了,我感觉得出来。”林湾扯了扯唇角,却连眼睛都没有弯一下。   她身上苦涩的药味儿更浓了。   姜谣深吸了一口气,破罐破摔道:“就算他喜欢我,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林湾猛地抬起眼,盯着姜谣:“你敢说你不会喜欢他?他又帅又有钱,现在是娱乐圈的红人,甚至比以前更有魅力了。”   姜谣的嘴角抽了抽,眼尾挑了起来:“你能不能把滤镜摘了说话?”   林湾抿了抿唇:“我说的是事实。”   姜谣翻了个白眼:“没我喜欢的人帅,也没我喜欢的人优秀,别说的天上有地上无,谁都会爱上他似的。”   林湾很快抓住了重点,狐疑道:“你有喜欢的人?”   姜谣顿了顿,意识道自己或许说的有点多了,她把腿搭在沙发上,不悦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喜欢的人是谁,你不会骗我吧?”林湾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她都忘了,张仲洵可以喜欢姜谣,但姜谣还不一定会接受呢。   姜谣瞥了她一眼:“反正你也不认识。”   “反正我也不认识,你让我彻底安心不行么?我不会出去乱说的,毕竟你也知道仲洵很多秘密。”林湾急切道。   姜谣听着刺耳。   怎么张仲洵什么都没做呢,这会儿就能亲昵成仲洵了。   这女的脑子里的水得有几升?   “季渃丞,反正你听都没听说过。”她没好气道。   林湾有那么一瞬间,浑身松弛了下来,脸上也渐渐带了些笑意。   但那笑意似有似无的瞬间,突然凝固在了脸上,她怔了怔,然后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姜谣被她吓了一跳,背后出了一身冷汗,骂道:“你他妈有病啊!”   林湾仿佛没听到她的骂声一样,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神情迷茫了起来。 第54章   “怎么了大宝贝儿!”冯连听到姜谣的叫声, 像个炮竹一样撞进门来, 一脸紧张的看着姜谣。   姜谣眯了眯眼, 无奈的挥了挥手:“哎没事没事,你先出去。”   林湾回过神来, 把头垂的更低了,她有些局促的揉了揉衣角, 身体僵成了一根冰棍, 喏喏道:“那我也出去了。”   姜谣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她以为林湾还有什么话说,看她方才反应那么大,好像认识季老师似的。   可惜没有。   林湾慌张的往门口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 转回身,朝姜谣猛地鞠了一躬:“抱歉。”   然后行色匆匆的出了门。   姜谣又被她吓了一跳。   一惊一乍的,莫名其妙。   冯连指了指林湾的背影, 奇怪道:“她给你鞠躬干嘛?”   姜谣坐直身子,盘着腿, 沉默了一会儿, 缓缓道:“我也不知道, 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   冯连深以为然,往姜谣旁边一坐, 循循善诱:“下次你可不能单独跟她呆在一起, 自杀的人什么事儿做不出来。”   “她没自杀吧, 就是身体不太好, 一直喝药。”姜谣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朝林湾坐过的椅子望了一眼。   “反正她爱的有点病态了,至于么一个张仲洵,你看你当初暗恋的时候,也没疯疯癫癫的。”冯连嘀咕道。   姜谣歪过头瞪了他一眼,扔过去一个抱枕:“你拿她跟我比!”   冯连一把抱住抱枕,赔笑道:“好好好,我说错了,你和季老师天作之合,神仙眷侣,他们俩比不了。那什么你先休息吧,我去善后。”   “等等,你记着明天跟公司通个气,我要把柳亿一签过来。”姜谣嘱咐道。   自从姜谣跟柳亿一越走越近,冯连早料到有这么一天。   他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复杂:“你这可是跟朱惟照抢人,也不怕惹上麻烦。”   姜谣冷哼一声,没说话。   冯连把抱枕放到沙发上,捋了捋头发,提起精神去张仲洵那边打探消息。   等冯连走了,套房里面静悄悄的,姜谣莫名的心烦意乱。   她打了个哈欠,决定还是早点睡觉,睡着了就不用想那么多事了。   虽然她表现的若无其事,但是今天一天也够牵扯她精力的,尤其是顶着压力完成导演要求的效果,她也是拼尽全力了。   她走到浴室,在浴缸里放上水,撒了点浴盐进去,然后把衣服随意扔到洗手台上,慢慢迈了进去。   浴室的灯很暖,温水覆盖着她的皮肤,带着体贴的包容感,让她松弛了不少。   她靠在水枕上,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   的确是比前段时间胖了。   自从跟季渃丞在一起之后,她觉得什么事都不算难了,什么事也难以动摇她的心神。   连柳亿一都说,她胖一点,显得更上镜。   柳亿一也是个愁事,她这人面冷心软,嘴硬情深,想要从朱惟照身边彻底脱离,真要伤筋动骨一段时间。   她胡乱想着,迷迷糊糊的,险些在浴室里睡着了。   等她惊醒过来,浴缸里的水已经很凉了,姜谣坐直身子,打了个哆嗦。   她匆匆披上浴巾出去,客厅挂着的钟已经指向了十一点。   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拖得够久了,张仲洵那里再没有结果,就过了公关的最佳时期了。   打开微博,果然热搜的第一条就是——张仲洵澄清。   她点了进去。   张仲洵的工作室发了一封义正言辞的公告,表明所谓的前女方自杀,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张仲洵本人安分的在剧组拍戏,和同组女演员姜谣是纯洁的合作关系,总的来说,他这个人,一无恋情二无绯闻,干净得跟张白纸似的。   很快,有营销号截图了林湾所谓的最新一条推特。   林湾只说了一句,自己没有自杀,不再回应这件事。   她从始至终没有否认和张仲洵的关系,但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已经足够让愿意相信的人相信了。   姜谣看着林湾的推特截图,轻笑了一声。   这个人虽然爱的有点丧心病狂了,但是她绝对不蠢。   她没有说谎,还给自己留下了余地。   或许以后张仲洵再做出什么背叛她的事,大概还有类似的危机在后面等着。   工作室公告瞬间被转了几万条,在千寻们的努力下,言论风向简直一边倒。   她就随意看了几条,差点被尬出微博。   “呵呵,我就知道是那个女的说谎,想红吧。”   “洵洵是什么人千寻们最清楚,都有谁说要脱粉来着,打脸么?”   “姐妹们,我们不要自己人嘲自己人了,都怪洵洵太红了,有别家公司在防爆他。”   “我就不信某同事没有买暗恋通稿,借机踩着洵洵上位,太毒了。”   “穿越这个剧组就毒,之前洵洵哪有这么多破事!”   “真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   下面还有些姜谣的粉丝在争辩,让他们辟谣也不要踩姜谣,可惜人数太少,一会儿就被怼的不说话了。   只有一个忿忿留了一句:“莫欺少年穷,说不定过几年,谣谣比你们哥还红。”   姜谣一愣,重新把这句话看了一遍。   虽然她一向不在意网友对她的负面评论,也知道有时候粉圈评论对女演员并不友好,但这句话还是让她心里一软。   总还是有些人愿意维护她,相信她,甚至对她抱有期待。   这些不是她身边的朋友,亲人,爱人,但是因为她曾经塑造过的角色,而对她怀着真挚的善意。   这是她在成为演员之后,真正觉得荣幸的一刻。   姜谣默默的把这个账号记了下来,想点赞,想留言,但都怕给这个普通粉丝带来影响,最后只能记在心里。   等头发稍微干了一些,姜谣钻进被窝,给季渃丞打电话。   不确定他是不是睡着了,但今天的闹剧结束,她特别想听听季渃丞的声音。   响了两声,对面接了起来。   “怎么还没睡?”季渃丞的语调一如既往的温柔,姜谣都能想象到,他握着手机,低垂着眼眸的样子。   “你不是也没睡。”姜谣糯糯道。   自从和季渃丞肌肤相亲之后,她对季渃丞说话的语气,总是情不自禁的软的一塌糊涂。   “我加班,顺便等你的电话。”季渃丞单手撑着试验台,往窗外望了一眼。   “还有一个月我就杀青了,到时候就可以天天见面了。”姜谣不免展望未来。   “那我调整一下工作安排,等你杀青,带你去旅游。”季渃丞道。   姜谣闻言,弯了弯眼睛,牙齿轻轻咬着被子,忍着笑意,嘴里含糊道:“好啊。”   两人腻腻歪歪说了些情侣之间的悄悄话,姜谣这才想起来:“对了,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林湾的人啊?”   季渃丞皱着眉头想了想:“中国人?”   “嗯,跟你差不多大,挺瘦的小姑娘。”   “没印象,应该不认识,怎么了?”   姜谣挑了挑眉,思索了片刻,喃喃道:“那可能是我想多了,没什么事,正巧她也在国外留学,可能听说过你吧。”   季渃丞轻笑一声:“我都回国六年了,怎么也不会认识我。”   “那倒也是。”姜谣嘀咕道。   “别想那么多了,早点睡,我也回宿舍了。”   “好啊,晚安。”   挂了电话之后,季渃丞盯着手机屏幕上姜谣的照片看了半晌,这才默默的把手机揣起来。   其实想问问她,昨天晚上之后,有没有不舒服。   但是不好意思问出口。   他走出实验室,敲了敲隔壁休息室的门。   “程媛,你还醒着么?”   很快,门被拉开了,程媛揉揉眼睛:“学生们送过来的数据,我检查一遍,没睡呢。”   季渃丞点点头:“这周末我请个假,不在学校。”   程媛一怔:“啊?”   虽然休息日不在学校很正常,但季渃丞劳模了这么多年,几乎没有放过假,她都有点不习惯了。   “以后的周末可能都不在,你也回家多陪陪孩子吧。”   程媛喏喏道:“可是...我们不着急收尾了么?”   季渃丞有些羞涩的垂了垂眼:“先不着急,我需要分出一部分时间来谈恋爱。” 第55章 (二更)   程媛怔了怔, 继而会意一笑:“师兄也的确该有个人生活了。”   看到季渃丞这么在意姜谣, 程媛心里竟然有种快感, 这种快感来自于对吕攸的怨恨,怨恨她是非不分, 怨恨她和他们之间有了隔阂,怨恨所谓的一往情深, 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   季渃丞没她想的那么多, 他轻轻抿了抿唇,有一种不确定的语气询问道:“有没有...你们女生很不喜欢的事,可以告诉我么?”   程媛打量着季渃丞认真的神情,觉得有点神奇:“师兄原来对姜小姐这么在意,其实不用想太多, 女生对自己喜欢的人,都是极度双标的。”   而姜谣,大概是极度喜欢她师兄的。   季渃丞不好意思的颤了颤眼睑:“那好, 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他把手插在兜里,朝程媛微微点了点头, 刚想转身离开。   “哎。”程媛叫住了季渃丞。   季渃丞回头望向她。   程媛踌躇了片刻, 轻声道:“吕攸已经回美国了, 大年三十的时候,说想再见你一面, 但我没告诉你, 她自己等到飞机起飞, 走了。”   季渃丞沉默片刻, 轻轻点了点头,平静道:“好啊。”   “她知道那件事之后,情绪不太好,急着跟吕家殷打电话,可最后,她却不相信我说的话,她竟然以为我们弄错了。”程媛说着,手指不自觉的抖了抖,饶是现在想到当时的场面,她仍然觉得如鲠在喉,仿佛满腔的热血被一泼凉水浇散了。   季渃丞叹了一口气:“程媛,你总是爱把自己囚禁在过去的事情里,有时候太恋旧,也不是好事。”   程媛咬了咬腮肉,眼神锐利了片刻,但很快黯淡了下去。   “不是好事么,可师兄不还是记得分别了三年的姜谣?”   季渃丞抬起眼,一字一顿道:“她不一样,她值得。”   值得?   所以被吕家殷夺走的荣耀不值得,和吕攸多年的情谊也不值得,但是姜谣值得。   程媛想问,那她呢。   和师兄一起咬牙走过来,一直留在他身边,全心全意辅佐他的自己值不值得?   可她不敢问出口。   对于师兄来说,她也是从犯,也是那些不值得的过往中出现的人。   “我先走了,明天早晨还要去拜访纪教授夫妇。”   季渃丞拉上实验室的门,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隔了好远,还能听到空旷楼梯里的皮鞋声。   这么多年过去了,程媛头一次把轻快这个字眼跟季渃丞联系起来,她师兄终于像个活生生的人了,而她还在淤泥里。   季渃丞回到宿舍里,拿出日历来翻了翻,然后在这个月周末的那两天画上圈。   他必须把工作压缩在工作日,这样才能拿出完整的周末去探班姜谣。   不用匆匆离开,可以陪她睡到天明。   姜谣在第二天就听说了季渃丞的恋爱计划,激动的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但她佯装镇定,看着镜子里快笑成一条缝的眼睛,稳重道:“那我让连连去车站接你。”   季渃丞看了看地图,用笔尖轻轻点了点:“不用了,你们影视城我还是找得着的。”   “那怎么行,你要等在我的保姆车里,随时给我补充能量。”姜谣轻轻咬了咬下唇,狡黠道。   “什么补充能量?”季渃丞一愣。   “连连叫我去化妆了,他电话你有的吧,到时候我让他联系你。”姜谣对着电话甜腻腻的吻了一下,活蹦乱跳的从套房跑了出去。   冯连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除了兼任经纪人和助理外,还要担负起《西厢记》里红娘的角色。   周五下午,他打发了剧组派给姜谣的司机,自己开着车到高铁站接季渃丞。   未免人多嘴杂,回来的时候,他没开到片场,而是特意把车子停在了影视城的游客停车场。   “季老师,谣谣得拍到八点呢,您呆着也没意思,跟我去溜达溜达。”   冯连从车上跳下来,点了根烟,礼貌性的跟季渃丞递了一根。   季渃丞摆摆手:“我不抽烟,姜谣让我等在保姆车里给她补充能量,什么能量?”   冯连顿了顿,默默吸了一口烟,吐了个圈圈:“那什么,季老师您真想知道?”   季渃丞挑了挑眉。   “我觉得还是算了,别把您纯洁的心灵给玷污了,谣谣平时乱七八糟的想太多了,浪的没边。”冯连吐槽道。   季渃丞:“......”   “反正您肯定不能跟她似的,为美色折腰,为躁动低头,啧啧,我都能想到,您要是没把持住,早晚被她占了便宜。”冯连抽了根烟,有点兴奋,嘴里没把门的。   季渃丞不自然的轻咳两声,他应该...真没把持住。   冯连听到季渃丞的掩饰,手抖了一下,转过脸来盯着他,一副老父亲痛失爱女的神情。   半晌之后,他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一句话:“您您您...安全措施肯定做好了吧!”   季渃丞默默点点头,不想再跟冯连扯那方面的事情,故作镇定的拿出手机,给姜谣发了个消息。   他没有轻易到片场去,一则不习惯人多嘴杂的地方,二则不想给姜谣带来麻烦。   消息发过去没多久,从街头风风火火的跑过来一个白花花的影子,马尾辫一颤一颤,步调说不出的兴奋。   白白的一团跑到近前,猛地扑在了季渃丞身上。   “季渃丞!”   姜谣嘟起嘴,踮起脚尖,就要去啄季渃丞的嘴唇。   冯连还在一边站着呢,季渃丞有些尴尬,稍稍躲了一下:“别。”   冯连仰头望天,一边数星星一边用脚踢着地上的沙粒。   姜谣搂住季渃丞的脖子,轻悄道:“我们去车上。”   季渃丞耳根发红,被姜谣强迫着推上了车:“谣谣,你不是还没拍完?”   “先补充能量再拍。”姜谣在季渃丞后面爬了上去,虚虚的压在季渃丞身上,轻嗅着他身上那股清茶气息。   冯连默默的帮他们合上车门,面无表情道:“我回剧组帮你拖着,你腻歪完赶紧回去啊。”   车内的姜谣把耳朵贴在季渃丞胸口,喃喃道:“我想死你了。”   说罢,她也不等季渃丞答复,仰起头,在季渃丞的喉结上轻轻舔了一下。   湿漉漉软乎乎的舌尖抵到敏感的喉结,轻轻一扫,被空气蒸发的凉意里透着挑逗。   季渃丞浑身一僵,把她搂在怀里,无奈道:“你别总撩我。”   车内阴暗又狭小,连彼此的呼吸都能听着真切,仿佛一丁点的暧昧都能被放大的过分夸张,火星四溅。   “你这么害羞,我要是不撩你,我们就要做和尚了。”姜谣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刮过季渃丞的侧脸,她把季渃丞的手往下推,直至她的腰胯。   季渃丞直起身子,托住她的腰,轻轻捏了捏:“先不说做不做得成和尚,现在你有时间补充能量么?”   姜谣眼睛亮亮的,她覆上去,咬了咬季渃丞的耳垂,呢喃道:“我看了个日本名师教程——《天利38式》,不如试试能不能十分钟让季老师缴械投降?”   她说的那些隐喻季渃丞都听得懂,他到底道行不深,被姜谣一句话弄得脖子都红透了。   “别闹......”季渃丞不想承认,她说的太诱人,让他也难以抑制的燥热起来。 第56章   姜谣当然不会听他的。   缠着季渃丞亲亲抱抱, 闹了个够。   车里空间太小, 季渃丞想躲也躲不开, 只得任凭摆布。   他脖子上留下浅浅小小的牙印,领子也被解开, 露出一起一伏的锁骨。   无奈之下,他只有一个要求:“别咬, 我还要开会。”   姜谣颇为遗憾的收回尖牙, 从季渃丞身上翻身下来。   “可惜我还要工作,不然车里也挺好。”   季渃丞坐直身子,狼狈的理了理领子:“幸亏你还要工作。”   姜谣被他逗得咯咯笑,扯了扯他的袖子:“跟我去片场看我拍戏吧,你放心今天没有感情戏。”   季渃丞把扣子扣好, 紧了紧腰带:“我去了不会影响你么?”   “有什么影响的,我本来也打算让冯连把车开进去的。”姜谣满不在乎。   拍大夜戏就没什么游客围观了,少有的十来个守在片场的, 都是张仲洵的私生饭,为了能在下班的时候见偶像一面, 根本不care她。   “我怕你被人缠着问东问西。”季渃丞推开车门, 帮姜谣把衣服扣好。   她其实还穿着戏服, 外面裹着羽绒服,放着折腾的, 戏服都压皱了。   “如果被人问, 就承认好了, 要不是担心打扰你的日常工作, 我还巴不得跟别人炫耀呢。”   姜谣拍了拍翘起来的袖口,嘟嘟囔囔。   季渃丞想了片刻,觉得自己呆在车里也没什么意思:“那走吧,正巧我也没看过拍戏。”   两人溜达回去的时候,替身正在配合灯光师走调度,张仲洵戴着帽子,倦倦的坐在靠椅上,跟导演讨论着什么。   “哎姜谣,刚刚上哪儿去了?”   导演一抬头,瞄见了姜谣,招呼她过去。   张仲洵顺着导演的目光往姜谣的方向看,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   姜谣身边的那个男人看起来很陌生,不像剧组的工作人员。   当然,工作人员如果长相如此出挑,早就被注意到了。   姜谣往右边一指,对季渃丞道:“我先去工作,那个是我的靠椅,你去坐一会儿。”   季渃丞点点头,弯眸一笑:“你去吧,不用管我。”   导演也注意到了季渃丞。   一个在人群中相当显眼却完全没有攻击性的成熟男人,无论怎么说,都是吸引人的。   更何况他和姜谣站在一起,看起来关系还很亲密。   “我来啦我来啦。”姜谣走过来,调皮的捏了捏导演的长胡子。   她明显比下午的时候欢快很多,眉目间都带着喜色。   张仲洵的脸色不太好看,导演轻咳了一声:“你旁边那个也是演员?”   “一看就不是。”张仲洵淡淡道。   姜谣瞄了他一眼,讳莫如深的笑笑。   自从上次林湾闹腾那件事之后,张仲洵的状态一直都不太好,和热恋状态的姜谣一比,反差更是鲜明。   导演大约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半开玩笑的对姜谣说:“我说你这演技这么越来越自然了,看来是有生活啊。”   张仲洵把剧本往旁边桌子上一扔:“快开始吧。”   姜谣无所谓的挑了挑眉,把羽绒服一脱,招呼化妆师来给她补妆。   佳佳早就在一边等着了,小跑着过来,托着粉饼看了看姜谣的脸。   “咦,你这口红怎么蹭掉了?”   姜谣一怔,继而脸色一红,含糊道:“啊我...吃东西来着,你再给我补点吧。”   “冯连不是说你上厕所去了么,怎么又去吃东西了。”佳佳一边给她下巴上擦着粉,一边嘟囔。   佳佳的声音不小,惹得身边的人齐刷刷的朝姜谣脸上看去,季渃丞站在人群外,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唇。   看了看指肚,还真的有点点红,他尴尬的低下头,用手环住了自己的脖子。   姜谣哀怨的瞪了佳佳一眼:“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晚上的拍摄很顺利,本身也不是太重的戏份,再加上两位演员都格外认真,几乎都是一条过。   这边一收拾东西喊收工,探班的仲洵粉们开始激动起来。   站了几个小时,不敢上厕所不敢去吃饭,就是为了能见偶像一面,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可张仲洵下了戏,却没什么兴致继续营业。   助理趴在他耳边轻轻嘀咕几句,张仲洵不耐烦的皱了皱眉,一头钻进了保姆车,车门一拉,什么都看不见了。   守在片场外的粉丝眼睁睁的看着偶像离她们远远的进了车,一片怨声载道。   保姆车径直从她们面前开过,隐约能看见里面张仲洵模糊的影子。   姜谣的车停在外面,所以她就拉着季渃丞溜溜达达的走了出来。   仲洵粉们没见到偶像,却看到了女主演,失落的同时又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姜谣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看起来相当兴奋,她身边的那个人含笑听着,表情宠溺。   关键是...这个不认识的男人长得真好看啊!   所谓姜谣纠缠张仲洵的洗脑包悄无声息的裂了。   男朋友长成这样,的确不用对着张仲洵犯花痴了。   姜谣特意歪过头跟她们挥了挥手:“女孩子大晚上回去,要注意安全哦。”   粉丝们怔了怔,机械性的举起手,对着姜谣挥了挥。   她们差点忘了,自己来是给张仲洵充场面的,是为了一睹心尖上偶像的风采的。   有时候对比太鲜明了,让现实变得更加残忍。   她们谁都没说自己到底怎么想,原来觉得,对偶像的爱都是不求回报的,但谁不希望真心被回应,谁不希望赤诚被珍惜呢。   拉她们过来的黄牛大叔掐灭了烟,拉开面包车的车门。   “他今天没出来,给你们打个八折吧,明天还是外景,我把你们带片场里面去,一人五百。”大叔跟几个小姑娘打着商量。   “不用了,我们不来了。”   黄牛一愣,不明白自己给打了折为什么还丢了生意。   影视城里灯光璀璨,商业街上到处是吆喝的小贩,滋滋的烤肉香在寒冷的夜色里蔓延,一派生机勃勃。   姜谣嗅了嗅混合着寒冷空气的香味儿:“真像盛华门口小吃摊的味道。”   季渃丞环视了一圈:“烧烤么?”   姜谣点点头:“你肯定没吃过,摊子虽然简陋吧,但是味道相当不错的,我有时候偷偷去吃,从来不拉肚子。”   季渃丞奇怪:“你怎么知道我肯定没吃过?”   姜谣“切”了一声,恭维道:“您这种好老师,好青年,都是对照着中学生守则生的,跟我们普通人不一样。”   季渃丞轻笑一声,朝烧烤摊望了一眼:“谁说我不一样,我小时候也是吃过的。”   他走到烤肉摊边,看了看冒着热气的大肉串,掏出钱买了两串,一根递给姜谣。   “很久没吃了,都快忘了小时候是什么味道了。”他轻轻咬了一口,在嘴里嚼了嚼。   还是好吃的,只是他已经不习惯这种感觉了。   他的童年结束的过于迅速,也几乎没有姜谣那种偷偷去吃的经历。   得到些什么,也总会失去些什么。   姜谣悄悄握住他的手,眨着桃花眼望着他,喃喃道:“你要是喜欢,我就陪你吃啊,你还有什么小时候想做没做的,我都可以陪你一起。” 第57章 (二更)   季渃丞用纸巾擦了擦姜谣唇上的油花:“没什么好回忆的, 我现在过得足够好, 不需要回忆以前。”   他觉得最近这段时间,已经是他过得坦荡舒适的日子了。   身边有了想要相守的人, 事业上也逐渐有了进展。   一步步走的很踏实,所以他不急,也不抱怨。   “你是说我好对吧, 你这是夸我吧。”姜谣把身子歪到季渃丞身前, 一脸期待的望着他。   季渃丞忍着笑, 眼睛朝天空中望了望, 故意逗她:“不知道。”   姜谣噘了噘嘴, 拽了拽他的领子:“你骗人, 你肯定知道, 老师都要经常夸奖学生的, 你怎么做老师的。”   季渃丞任她晃着, 伸手揽住她的腰, 低下头, 抬了抬眼睛, 和她贴得很近:“老师不是经常夸奖好学生么?”他伸手揉了揉姜谣的脸蛋,低声道,“不好好听课, 在我的课上大吵大闹, 时不时的说要嫁给我, 你是好学生么?”   姜谣咬着下唇, 眼底情意十足:“你这就不对了, 差生和中等生更需要老师的鼓励,凭什么只夸好学生。”   季渃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手臂绕到她的脖颈后,把她揽在怀里:“我更喜欢为了我好好学物理的学生。”   他们边走变说笑,一辆黑车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   张仲洵的助理吃惊的指了指窗外:“哎,那是不是姜小姐么,她真的恋爱了啊。”   经纪人对公司老总的闺女也比较感兴趣,抻着脖子往外看:“谁啊那是,也太幸运了吧,这是娶了一座矿啊。”   张仲洵一抬眼,正看到姜谣和季渃丞抱在一起,冷漠的转过了眼:“这么喜欢看热闹,不如下去看。”   助理缩了缩脖子,乖乖坐在座位上不说话了。   经纪人到底沉着一点,轻咳一声:“那个手机放在哪儿了你好好想想,一会儿我帮你去取。”   张仲洵挤出几个字:“化妆间吧。”   -   夜风更凉了些,冯连在车边急的跳脚。   因为今天姜谣跟季老师约会,他没敢让无关的剧组人员开车,怕风言风语的传出去。   但是一不跟着这俩人,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半天都没个人影。   他蹲在车门口,抽了三根烟了,姜谣和季渃丞才姗姗来迟。   冯连扇了扇面前的烟灰,更加笃定要招一个助理,等姜谣有点儿名气就招。   不,等明天就给董事长打电话。   “柳亿一已经跟朱惟照解约了?”季渃丞走到车门口,拉车门的动作顿了顿。   “是他自己把柳亿一逼走的。”姜谣耸了耸肩,觉得一分解约金没交的柳亿一还算有点智商。   她心里对朱惟照的印象差到了极点,尤其不希望自己喜欢的柳亿一跟他继续搅合在一起。   从小到大,姜谣身边的富二代一点也不少,即便花钱挥霍些,心底也都是善良且阳光的,没人会践踏别人的真心,玩弄别人的感情。   “我对朱惟照不太了解,或许我妈跟他更熟一点,但其实他好像并不像表现的那么不在意柳亿一。”季渃丞托住姜谣的腰,把她送上车。   “有个傻了吧唧的美女陪着,还不要名分,谁不开心。”姜谣忿忿道。   “嗯,如果柳亿一还喜欢他,也不能只是看脸吧。”季渃丞关好门,取了一颗木糖醇,塞在姜谣的嘴里。   姜谣吧唧吧唧的嚼嚼:“反正等我回学校,再跟她谈吧。”   车子一路开回了宾馆,冯连担心里面有人拍照,让姜谣先进去,他带着季渃丞后进去。   不是怕姜谣恋情曝光,而是还没毕业的学生,跟人同宿宾馆,有部分保守的网民还接受不了。   让姜谣无辜担上不自尊自爱的罪名,就没必要了。   把季渃丞送到姜谣的房间,冯连打电话叫了两份饭,还偷偷把自己给代购的套套摆在床头柜上。   他想了想,又把床头灯掰过来,直直的照着那盒冈本001。   抢眼夺目,绝对不会忽视。   然后操心的老母亲这才放心的关上门,留给他们二人世界。   姜谣一边吃一边问:“季老师,你最喜欢吃什么啊?”   季渃丞慢条斯理的夹起一块西蓝花,思索片刻:“我都能吃,没什么不爱的。”   他咀嚼完了西蓝花,才夹起一小口饭,含在嘴里默默咽下去。   姜谣已经囫囵吞枣的吃了大半盒了。   “总有偏爱吧,最喜欢的美食,最喜欢的运动,最喜欢的游戏。”她舔了舔油乎乎的嘴唇,看着季渃丞才动了三分之一的饭,以为他不喜欢吃。   “我没有什么极端的好恶,就是都可以。”季渃丞埋头,咬了一口鱼肉。   姜谣眨眨眼,感叹道:“季校长是怎么生出你这么乖的孩子的,真省心,不像我,小时候特别让我爸操心。”   季渃丞单手揉揉她的脑袋:“我倒希望以后的孩子能像你,活的任性一点也很好。”   姜谣睁大了眼睛,敏感的捕捉到了季渃丞的话,兴奋的心脏都跳的快了起来。   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像我?”   季渃丞放下筷子,审视着姜谣,点点头:“恩,女孩子像你不会吃亏,男孩子像你大概更招人喜欢,将来好找女朋友。”   姜谣默默咬了咬指尖,暧昧道:“你是不是暗示我早点要宝宝?”   季渃丞顿感无措:“我没有。”   “你有,你就是这么想的。”姜谣兴奋的扑上去,跨坐在季渃丞的腿上,想要去亲他。   季渃丞撑住她的肩,艰难的躲着她:“油,油,别亲我。”   “那我去洗,我们一起洗!”姜谣搓了搓手,想想就开心。   季渃丞面红耳赤,把姜谣从他身上抱下来,往卧室逃:“我不跟你一起洗。”   “不要嘛,上次我们就一起洗了,浴室啪不想试试么!”   姜谣喜欢看季渃丞害羞的样子,斯文乖顺的大学教授,一遇到生理需求,就青涩的跟刚上大学的学生似的。   季渃丞一进到卧室,就看到那盒笼罩在橙黄色灯光下,反着光的神圣的001。   盒子底下压了一张纸条——别用宾馆的,用我的。   季渃丞:“......”   姜谣跑进来,也一眼看到了,因为冯连准备的实在是太抢眼了。   她喃喃道:“这就是亲经纪人。”   季渃丞无奈苦笑:“我怎么总觉得我们角色反了呢。” 第58章   剧组在杀青之前, 开放了一次媒体探班。   正赶上周末,季渃丞过来陪着姜谣。   剧组里的人已经对这个神秘的帅哥见怪不怪了, 谁都知道这是姜谣的男朋友, 而且姜谣也一点没有掩饰。   倒是季渃丞虽然看着温柔和善,却莫名有一种距离感, 仿佛叠翠山峦不可攀岩之巅。   化妆师佳佳揣测,大概是文化程度不可逾越之差距, 让季渃丞整个人显得布灵布灵的。   季渃丞是个物理教授这件事,连当群演的当地大妈都有耳闻。   T大的物理教授呐, 可了不得。   媒体采访的记者来的时候,也给剧组送了些礼物。   都是些简单的水果巧克力, 还有贴着各家名字的玩偶。   姜谣手里抱着一只绿油油的小龙, 把一块瑞士巧克力塞在季渃丞嘴里。   “你尝尝, 里面有酒心的。”   季渃丞轻轻扶着她的手, 把巧克力含在嘴里。   他平时很少吃甜食, 但巧克力的纯度高,咬起来有种苦涩的厚重感。   里面的白兰地从破口处溢出来,酒精味道混合着巧克力的香甜, 溢满了口腔。   姜谣自然的把手指缩回去,放在舌尖舔了舔, 笑着对季渃丞道:“好吃吧, 尤其是这个酒味儿。”   季渃丞抿着唇把巧克力咽下去, 口腔里依旧辣辣的。   “这酒的度数好高。”他微微眯了眯眼, 眼尾浅浅的折起, 喉结滚动。   姜谣咬了咬下唇,意味深长的一笑。   突然觉得,有一天把季老师灌醉,或许能有意外的收获。   毕竟他从来没喝多过,谁也不知道斯文人喝醉了会是什么样。   有摄影师站在侧面,默默把这一幕拍了下来。   虽然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拍男女主,是为了给这部剧预热宣传。   但是不得不说,这一幕太过于美好。   靠在椅子上的男人有精致的侧脸,长长的睫毛上坠着夕阳的余韵。   姜谣在笑,眼睛弯弯的,满是柔情蜜意,长长的头发顺着她弯腰的姿势垂到胸前,被风吹得轻晃。   阳光从两人之间溜过来,洒在灰白色的石板路上。   “来姜谣,室内采访!”   导演招呼一声,姜谣这才直起身,双手一搭季渃丞的肩膀,恋恋不舍道:“那我先进去了。”   “去吧。”季渃丞捏着她的手腕,一路滑到指尖,目送她进了搭起来的咖啡厅。   张仲洵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他最近的状态已经恢复,面色也红润许多。   大牌总是有大牌的待遇的,他比姜谣要多几个私人专访,已经进行过一轮了。   等姜谣进来,张仲洵往旁边让了一点,给姜谣一个坐的地方。   采访开始之前,就是噼里啪啦一顿拍照。   后赶来的摄影师看着端坐的两个人,却是有点失望。   明明都是俊男靓女,但就没有方才在外面那张照片那么有感觉,那么动人。   “麻烦两位坐近一点。”   姜谣慢慢向张仲洵那边靠了靠。   毕竟是营业宣传,她还是要显得友好一点。   张仲洵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也很快恢复了招牌笑容。   虽然知道姜谣心里有人了,他也有了更多的打算,但是想立刻对姜谣断了心思,还是很难的。   “两位这次演的是个破镜重圆的故事,那么你们之前有没有过类似的感情经历呢?”   这道题主要是针对张仲洵的,毕竟他和林湾的事传的沸沸扬扬,最后却哑火了。   媒体也想抓到爆点新闻,拐着玩儿的给人下套。   张仲洵的脸色有点不好看,淡淡道:“没有。”   姜谣耸了耸肩:“有。”   记者顿了顿,两个截然不同的答案,她不知道顺着哪个人的问。   “剧里面两个人分开也是很虐的,那在表演的时候,曾经的经历是不是对创作有帮助呢?”   张仲洵轻笑了一声:“我从出道以来就连轴转,很少有个人时间去谈感情,所以没有帮助,但是我认为饰演每个角色的时候,你不能都靠着经验套在自己身上,只要演出人物的灵魂就好。”   记者恭维道:“果然是洵哥,一如既往的敬业,那姜谣呢?”   姜谣扯了扯唇角,抬起眼对着镜头:“对我很有帮助啊,因为经历过,所以知道是什么感受,我经验不多,只能靠真诚。”   记者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转,干笑道:“没想到姜谣年龄不大,感情经历比洵哥还要丰富呢。”   姜谣意味深长的笑:“谁知道呢。”   采访结束,他们把话筒递回去。   张仲洵歪过头来看了姜谣一眼,低声道:“你为什么就不能在镜头面前配合一下?”   姜谣轻声回:“我配合你,谁知道林湾还会不会发疯。”   一提到林湾的名字,张仲洵沉默了。   姜谣看得出来,对于这个名字,张仲洵眼里已经没有半分情谊,满满的都是厌恶。   也不知道林湾闹到这种地步,强行把张仲洵捆绑在自己身边,是好还是不好。   从局外人的角度来看,张仲洵转型已经迫在眉睫,只要他花两三年的时间,在主流圈子立住脚,不依赖粉丝经济,就真正的有话语权了。   那时候,大概就是翻脸无情,彻底甩开林湾的时候。   她能理解林湾对喜欢的人的执着和留恋,因为她对季渃丞也同样执念。   但是分隔两地,还要坚守多年,真的很磨人。   一旦有一个人坚持不下来,对另一方就是天翻地覆的灾难。   她,林湾,柳亿一都做到了,哪怕含着苦往肚子里咽。   但世上能有几个季渃丞呢,太少了。   她朝门外望去,季渃丞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正对着门口,远远的看着她。   他的身材挺拔,手插在兜里,皮肤白的发光。   姜谣心底一软,慢悠悠的朝季渃丞走过去。   季渃丞笑着把手伸出来,张开手臂,露出怀抱等着姜谣。   姜谣朝四周看了看,现场乱乱的,工作人员帮着抬设备,腾出空间,没有人注意他们俩。   她缩到季渃丞怀里,仰起头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季渃丞拉住她的手,把她冰凉的指尖带入自己的口袋里。   “杀青快乐,宝贝儿。”   姜谣没注意,自己的手机在持续不断的震动着,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响了好久,对方终于不再坚持了。   等她之后看到再想拨回去,已经没有人接听了。   -   那是一栋老旧的学区房,玻璃雾蒙蒙的,像是黏上了一层沙。   房子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门口贴了各种断水断电的通知,纸张上落了灰,脆生生的,好像一碰就会碎了。   楼房的外壁上留着被油烟熏得黑漆漆的痕迹,窗外的铁栏杆挂满了黄铜色的锈迹。   林湾站在窗前,朝面前的盒子看了一眼。   一个普普通通的塑料盒,边角还有一点裂痕,伸手起开盖子,扬起一阵灰土。   林湾扇了扇浮尘,轻轻咳嗽一声,这才又恢复那一副憔悴的神情。   盒子里面是一沓她申请普林时所用的资料,沉甸甸的,有些纸张的边角已经泛了黄,带着股潮湿的腐朽的气息。   她深吸了一口气,神色一凛,用盖子把盒子重新扣上,手机关了机。 第59章 (二更)   姜谣没把那通电话当回事, 只当是有人打错了。   一个星期之后,她正式杀青了,在大合照里笑的眼睛都快没了。   穿越这部戏拍摄时间太长, 她被磨的都快忘记正常作息是什么感觉了。   张仲洵比她提前离开的, 手里抱着剧组送的花。   导演把签了主创人员名字的衬衫递给姜谣一份, 郑重道:“终于解脱了, 你不错, 等戏出来了, 会火的。”   姜谣把衬衫叠了叠,摸摸导演的大胡子:“您别开玩笑了,以后少抽烟, 脸都熏黑了。”   导演嗔怪的瞪了她一眼, 一秒破功, 乐呵呵道:“希望你以后多接好戏,进步更快,圈里人起跑线不一样, 别辜负了好时光。”   更引申的意思, 姜谣听得懂。   她歪了歪脑袋,认真点点头:“当然。”   冯连已经帮她把衣服收拾好, 提前送出了酒店, 邮到帝都。   然后订了商务座的高铁票, 下午就把她送回学校。   杀青之后她也没时间天天跟季渃丞腻在一起, 一则年级大戏她缺席好久了, 二则毕业论文还没弄。   回到学校以后, 姜谣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时间过的飞快,她都是一脚踏出校门的人了。   回到宿舍才知道,夏一萌已经签了公司,搬出了宿舍,住在公司安排的公寓里了。   何丁宁去参加人艺的考试,虽然成绩够了,但是同期竞争的戏剧学院的学生也很强,没有把握。   姜谣也不会住在宿舍,几次收拾之后,床位上已经没什么东西了。   她这次就是再重新检查一遍,然后也要搬出去了。   何丁宁看了她一眼,眼底有点失落。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姜谣演过《穿越》之后,整个人的底气都不一样了,更自信更耀眼了,随随便便一靠,都有大明星的风范了。   “杨老师还说呢,等咱们拿了毕业证,必须在餐馆聚一次,谁都不许不来。”   姜谣点点头:“行啊,要不然就很难聚齐了,现在一萌还拍着戏呢吧。”   “她公司虽然小,但是挺看重她的,起步阶段嘛,只要有戏拍就好。”   “那你呢?”   何丁宁耸了耸肩:“我不适应圈里交际那一套,太违心了,先演话剧看看吧,磨练一下演技。”   她也清楚,凭自己的长相,绝对做不了大IP偶像剧的女主,想要有更远的发展,只能往实力派靠拢。   “那也挺好,帝都这块话剧还是挺繁荣的。”姜谣觉得何丁宁临毕业了,也越来越看得清了。   前段时间的好高骛远被磨没了,也开始脚踏实地了。   “果然我们这届混的最好的就是柳亿一和你了,娱乐圈还是看脸啊,哦不,柳亿一还背靠着朱惟照呢。”何丁宁感叹道。   她真的挺羡慕柳亿一的体质的。   虽然在网上被骂被黑,被叫白莲花,但架不住喜欢她这一卦的也挺多,稍有小事就能吵得不可开胶,热度一直不减。   真正开始见组了才知道,什么被人骂,路人缘,有热度才是最大的王牌,管它是好是坏。   “哎,柳亿一回宿舍了么?”   姜谣不愿意听她怨天尤人的感慨,仿佛看穿世界真相的老智者。   “没有啊。”   姜谣闻言皱了皱眉。   这都开学快一个月了,怎么还没回宿舍呢。   她拿着手机出去,躲到楼里的水房给柳亿一打电话。   水房里更空阔明亮,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水龙头淅沥沥的滴着水,敲打在白瓷砖上,溅起清白的水花。   因为没通暖气,一呼一吸间还带着淡淡的白色雾气。   姜谣把手指缩到袖子里,有点凉。   “喂!”柳亿一蹲在村口的土坡上,声音嘹亮,背景音依旧是此起彼伏的鞭炮声。   这都什么日子了。   姜谣揉了揉眉心:“您还没过完年么?”   “元宵节的余韵!”柳亿一堵着一边耳朵,尽量听清姜谣的话。   “怎么还不回学校?”姜谣问。   “大点声,放二踢脚呢!”柳亿一从土坡上跑下来,往树林里躲。   姜谣深吸了一口气:“你不拍年级大戏不工作了么!”   “大戏我排完了,回去复习一下就行了,工作没了啊,我解约没经纪人!”柳亿一喊道。   “那你还不赶紧滚回来卖身给我?”   “我拓展了发家致富新道路,我家现在遍地的小鸡仔,我准备蹲到它们长大卖钱,卖的多了我就转行了。”   姜谣的眼皮跳了跳:“你有多少只鸡,我包了。”   柳亿一吸了吸鼻子:“太感动了,你说我是什么体质,从出道开始就有人争着抢着要当我金主,一个要承包我的演艺事业,一个要承包我的鸡,可能我路线真走错了,我就是祸国殃民颠倒众生的小妖精。”   “想得美,大渣男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本商人看上的可是你的商业价值。”姜谣哼了一声。   “那回京的火车票给报么?”柳亿一问。   “......我让冯连给你订飞机。”姜谣无语。   柳亿一难得嘴甜道:“谢谢金主爸爸。”   姜谣挂了电话,转身想往外走,正迎面撞上了何丁宁。   她脚步一顿,神情戒备起来。   何丁宁笑笑:“你拍戏这段时间也不看群,好多表格都没填,我这存了一份,班长让我找机会给你,我刚才忘记告诉你了。”   姜谣松弛下来:“谢了。”   “对了,你签的是哪家公司啊,还能单独给你配个经纪人,待遇挺不错的。”何丁宁佯装随意道。   姜谣挑了挑眉:“还没签,冯连是我自己花钱雇的。”   何丁宁欲言又止,眼神飘了飘:“我面人艺的时候遇到个学姐,好像也在《穿越》组里演了个配角,她跟我说...说你是星耀的。”她说罢,停顿了几秒,又圆话道,“也可能是她记错啦,我就说从来没听你说过星耀。”   姜谣微垂着头,轻轻一笑。   她也不想再跟何丁宁周旋了,这种拐着弯的打探,不知道发生多少次了。   反正都要毕业了,总归有瞒不住的一天。   “我不是星耀的,星耀是我的。”   何丁宁微怔,完全不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姜谣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绕过她,出了水房。 第60章   “来看看合同。”姜谣把文件推到柳亿一面前。   这是她让公司艺人经纪部特意准备出来的, 没有任何剥削条款的合作合同,尽可能的给了柳亿一最大的自由。   星耀一向是阳盛阴衰的公司,以张仲洵为首的男艺人普遍混的不错,有实力有热度, 但签下的女艺人也不知道怎么了,不是佛系结婚, 就是万年女配。   如果签下柳亿一, 倒是一个改变格局的机会。   柳亿一吸了吸鼻子, 有点感冒。   乡下保暖不好,她又不能天天在被窝里缩着, 从下飞机到现在, 脸上还红彤彤的,逐渐有发烧的趋势。   她拉过来合同,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 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姜谣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也不看一眼, 不怕我把你卖了。”   柳亿一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我相信你。”   姜谣心一软, 招呼冯连帮忙买点感冒冲剂回来。   柳亿一摆了摆手:“不用,扑热息痛就行。”   她从兜里掏出一盒药,抠出两颗准备塞在嘴里。   “哎, 这药不是说对肾不好, 帝都的药店都不卖了,你从哪儿弄的?”姜谣拉住她的手。   柳亿一抬起眼, 懵懵道:“谁说的, 我家乡还有的卖啊。”   姜谣把她手里的药抢过来, 连同合同一起递给冯连:“我一会儿带她去校医院看看,你先把合同录入吧,然后拜托陈阿姨上点心,别把精力都用在张仲洵身上了。”   冯连点点头:“我明白。”   他心里也有数,张仲洵恐怕公司留不住了。   姜谣硬是把柳亿一从图书馆拽了出来,去校医院量体温。   “朱惟照后来联没联系你?”   柳亿一裹着大羽绒服,围脖系的紧紧地,就露出两只眼睛滴溜溜转:“没有啊。”   姜谣狐疑道:“真的没有?”   “我把他拉黑了,他那么骄傲的人,肯定不会再联系我了,其实我们俩的关系,都靠我一个人坚持罢了,我放弃了,就真的没了。”   她说的时候眼里也没有什么温度,好像真的放下了,又好像她的自尊已经不允许她再露出脆弱的表情。   姜谣的睫毛颤了颤,低头踢踢脚下的雪:“既然你都是我家的艺人了,我让公司尽快给你安排公寓,不要住在学校了。”   这样哪怕朱惟照想过来找,也找不到人。   柳亿一推推她:“你不用管我,我过的好好的,倒是你,回来这么多天了,快去找季老师吧。”   姜谣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以为我不想找啊,他去深市开会去了。”   -   深市要比帝都暖和的多,阳光刺透云层,把油亮的芭蕉叶照的熠熠生辉。   季渃丞理好被罩,拎起衣架上挂着的西装披在了身上,他对着镜子仔细系好扣子,理了理领口,然后推门出去,到会议室开会。   刚走到门口,就见程媛面色凝重的站在一旁。   季渃丞问:“怎么了,为什么不进去坐?”   程媛盯着各个椅子后面贴着的名字,冷笑一声;“还真是太现实了。”   季渃丞顺着她的目光向里面看。   第一排是各个学校研究所的院长,副院长,资历深的老教授以及...徐禾玮。   第二排是相关领域的公司老总,负责人,能够提供科研投资的金主。   而他和程媛等其余教授,坐在第三排。   季渃丞拍拍程媛的肩:“走吧。”   他倒不是很在意所谓的排位,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的确代表着重视程度。   程媛深吸了一口气,颇有些委屈的对季渃丞道:“我就算了,但师兄一直是坐在第一排的,你也该坐在第一排。”   季渃丞淡淡道:“没有谁是该坐在第一排的。”   “可是每年都是你作报告,这些老总才愿意给研究所投钱的。”程媛争辩道。   这场报告会关系着今后一整年的研究款项,国家给的是一部分,这些院长和研究所长也会自己拉一些投资,但愿意投入多少,就看人家的心情了。   季渃丞的口才极好,人又长得格外顺眼,所以每年由他来作报告,T大能拿的实惠最多。   但今年这个机会却给了徐禾玮。   或许是院长觉得,他刚刚发表了一篇还算挺亮眼的论文,势头正盛。   “别这么说,跟我关系不大,而且徐禾玮年前上了《科学》,是业内都知道的事情。”   季渃丞坦然的迈步走进去,心安理得的在第三排坐好。   程媛不甘心的跟上去,坐在他身边,小声忿忿道:“等我们把研究成果发出来,他们就知道谁最有资格坐在第一排了。”   如果量子纠缠的高速运算能彻底实现,那就是让季渃丞当院长,也够格了。   季渃丞用食指轻轻敲了敲膝盖,眼睛朝前方的投屏望着,淡淡道:“时间还不到。”   “什么?”程媛歪过头看着他。   “我说,还不是拿出研究成果的最好时机。”他说的很平静,目光一如既往的澄澈,仿佛看不穿他心里在想什么。   “那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程媛问。   难道是实验还有什么问题她没想到?   她已经习惯于听从季渃丞的安排,如果季渃丞说不行,一定是没做到位。   “年底。”季渃丞拧开矿泉水,浅浅的喝了一口。   年底?   年底有什么特别的么?   “你对吕家殷那么关注,还不知道他最近参与的项目么?”季渃丞反问道。   程媛懵懵的。   她的确关注吕家殷,但关注的是这个人本身,他又去哪里演讲了,又借着抢来的实验结果得到什么了。   但对吕家殷的研究,她反倒没那么感兴趣了。   虽然吕家殷这些年没有出彩的成果,但研究是不会终止的,只是程媛忽略了。   她低头拿起手机,给自己如今还留在国外研究所的学弟发消息。   虽然现在是对方的深夜,但对于他们这个行业来说,熬夜加班是平常事了。   会议开始之前,程媛收到了回复——   吕教授目前在搭建项目组,研究超百公里的量子纠缠的拆分和发送。   程媛的脑子嗡了一下。   也是量子纠缠,他们这边想要实现高速运算,吕家殷那里想要承载更远的距离和更多的信息量。   他们朝着同一个方向,分离的并不远。   程媛握紧手机,呆呆的望着季渃丞。   她心里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已经呼之欲出。   季渃丞双手交叠,随意搭在膝盖上,轻声道:“我们一并做出来,在年底之前发出去。”   年底,就是吕家殷要作报告吸引商人眼球的时候了。   如果他们先做出了成果,吕家殷所有的努力,就算是白费了。   “师兄......”   她咽了咽口水,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   心思早就不在这个报告会上面了。   她感到了久违的热血沸腾和报复的快感。   “安静。”季渃丞比了个静音的手势,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第61章 (二更)   姜谣装完了运筹帷幄的金主,又恢复成点头哈腰的乖学生。   她小心翼翼的推开办公室的门, 脸上挂着温暖如春的微笑。   “老师, 您不忙吧,打扰了。”   陈德凯放下手里的钢笔, 掀了掀眼皮, 看见姜谣之后,哼了一声。   “我忙。”   姜谣顿了顿, 舔了舔下唇:“那要不我等一会儿?”   陈德凯往老板椅上一靠, 翘了翘胡子, 深吸一口气:“我忙你就不来找我是吧,你论文题目定了么?”   姜谣咽了咽口水。   上次作报告的那个题目太肤浅,被审核组的老师毙了,这也是她回学校才知道的事。   关键让她想出什么高大上的题目也太难了,她就不是理论派,纯粹是一部部戏磨出来的。   什么盖利克的喜剧, 格哥兰的名言, 戈夫曼的戏剧理论......   那都是何丁宁这种学霸才张口既来的东西。   “老师...您能不能给我指条明路?”姜谣抱拳, 卑微求全。   陈德凯双臂抱胸, 打量她半天, 纳闷道:“你知不知道你班好几个同学论文都写完了, 我就奇怪了,人家都出去拍戏, 你怎么就一点正事儿都不想了, 你忙什么呢成天?”   姜谣眨巴眨巴眼睛。   她那段时间, 刚和季渃丞表明心意,热恋期间没把工作忘了就不错了,还能指望她成天盯着班级群?   那都是直接屏蔽的。   “我...谈了个恋爱。”   陈德凯:“那你就给我写恋爱,写恋爱跟戏剧的关系。”   姜谣:“......”   从办公室出来之后,她找了个图书馆靠窗的位置,望着外面薄薄的一层积雪,长吁短叹。   为什么非要写论文呢。   演好戏不就得了,还写成作家啊。   一低头,季渃丞给她来了短信——   下飞机了,你在哪儿?   姜谣打起精神,握着手机回道:“图书馆呢,在写论文。”   她回完短信,立刻把笔记本扣上,收拾收拾装进了包里,去T大等季渃丞。   T大的图书馆要比电影学院大得多,学生也更多,一个个看起来,都像是能手刃数篇论文的大神。   面对各位顶级学神,姜谣特别怂,她站在门口看着一张张行色匆匆的脸,仿佛看到了祖国光明的未来。   门卫大叔对漂亮姑娘格外友好,招呼她:“哎,你怎么不进去呢。”   姜谣老老实实道:“我没有学生卡。”   必须要季渃丞带她进去,还得登记教师卡才可以。   门卫指了指旁边的咖啡厅:“外面挺冷的,要不你去那里,教学楼也行,三教六教应该都有空教室。”   姜谣笑着摇摇头:“没事,我等的人马上就到。”   季渃丞果然很准时。   他还拖着去开会时带的行李箱,一身西装革履的,外面裹着件厚厚的绒衣。   “季渃丞!”   姜谣招招手,揽了揽肩头的书包带,小跑着朝季渃丞而去。   帽子上的毛球一抖一抖,活力十足。   “哎。”季渃丞被她扑了个满怀,单手揽住她的腰,重心不稳的向后退了退。   “你可算回来了,怎么一个会要开这么久啊。”姜谣软绵绵的抱怨,仰着头,微微噘着嘴。   “在外面等着不冷么,跟我回公寓吧,正好我换件衣服。”季渃丞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帽子。   穿的太正式了,毕竟不怎么舒服。   “那你一会儿还得带我来图书馆。”姜谣从季渃丞身上下来,抻了抻皱起的衣服。   季渃丞挑了挑眉:“为什么,不想吃饭了?”   姜谣叹了一口气:“我们老师说我论文不行,让我换个方向,我根本不会写这个东西...”   她嘟嘟囔囔的哼唧,刚想把满腔的抱怨倾诉出来,但说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   她抬起眼,重新审视着季渃丞。   面前不就是写论文最厉害的教授么?   还有季渃丞查不到的资料,写不出的理论么?   季渃丞眼皮跳了跳:“隔行如隔山啊。”   姜谣咬了咬下唇,谨慎道:“你先告诉我,你知道怎么在知网检索论文么?”   季渃丞:“......”   知网大概是他出国前用的数据库了。   但是姜谣想写的东西,知网完全足够了。   “会用就行,其实这也不光跟我有关啊,我们老师让我写恋爱和戏剧表演的关系,那恋爱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姜谣搂住季渃丞的胳膊,晃了晃。   季渃丞挑了挑眉:“所以你的毕业论文,我还要负责一半?”   “能者多劳呗。”姜谣轻轻勾住他的手指,暧昧的在他掌心划了一下。   季渃丞把她冰凉的指尖攥紧在手心里,拖着箱子,带着她回了公寓楼。   在姜谣赤裸裸的目光注视下,他把黑西装脱下来,解开衬衫的扣子,换上柔软宽松的毛衣和舒坦的牛仔裤。   姜谣颇为遗憾道:“要不是我肚子饿着......”   季渃丞系好腰带,把毛衣的下摆抻出来,走到姜谣面前,突然附身将她压在床上:“要不然你想干什么嗯?”   姜谣枕在季渃丞的床上,抬起头就是他白皙的脖颈和轻轻滚动的喉结。   她缩了缩小腿,眼睛亮晶晶的:“其实我饿着也可以......”   “先找你同学要一份你们学校规定的论文格式,我做点东西吃。”   季渃丞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从她身上起来,一脸正色的去了厨房。   姜谣哀怨的看着他窄窄的腰线,愤恨的锤了锤床。   气氛都起来了,还吃什么饭啊,吃我叭!   她从床上爬起来,捋了捋凌乱的头发,不甘不愿的给班长发微信要格式。   季渃丞打开冰箱,朝里面看了看。   肉是有的,都冻在下面,但是青菜没有新鲜的了,只是干紫菜还有些干木耳。   他转过身子问姜谣:“吃面条可以么?”   姜谣没什么挑食的习惯:“我都可以啊。”   季渃丞把紫菜泡在碗里,将肉拿出来化着,拆开一把挂面。   他以前在国外的时候,吃的都很简单清淡,有时候几片面包,一碗面。   那时候的外国室友,就是将青菜切一切,混着沙拉吃一天,一共不需要五分钟。   主要是时间太紧了,花大量的时间做一次中餐,实在是得不偿失。   但面条做久了,总能做出些经验的。   他低着头,一丝不苟的盯着烧开沸腾的热水,把挂面撒进去,看着面条变软,又很快捞出来,用凉水涮了涮。   肉切成丁,倒了些油,在锅里混合着黄豆酱翻炒,等香味出来了,才盛出来。   他取了两个碗,把紫菜洒在碗底,然后加入面条,最后在上面撒上肉酱。   想了想,又给姜谣煎了一个鸡蛋。   一切做好之后,他擦了擦手,将厨房收拾干净,打开换气扇,招呼姜谣。   “来吃饭,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写。” 第62章   姜谣从床上蹭下来,慢吞吞的走到客厅坐好, 咽了咽口水。   煎蛋的香味儿还是很浓郁的, 她不免也觉得肚子有点饿。   季渃丞把袖子放下来,帮姜谣拉开椅子, 从冰箱里拿出两瓶果汁。   姜谣伸手去够, 却被季渃丞躲开了。   “现在太凉了,放一会儿再喝。”   她撇了撇嘴:“哦。”   其实她自己没那么讲究的。   或许是小时候跟男孩子玩的多了, 所以在细节上就没那么在意。   她低头把面拌了拌, 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   肉酱热乎乎的, 带着油滋滋的香味,和挂面裹在一起,情理之中的好吃。   她抬起眼睛,看着季渃丞:“我觉得我的眼光真好。”   季渃丞正慢条斯理的吃着,听闻一扭头,略带疑惑问:“什么?”   “又会做饭, 长得也好, 智商还高, 我怎么那么聪明啊, 高中时候就盯住你了。”   她说的暧昧又狡黠, 桃花眼妩媚多情。   季渃丞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 她夸得太露骨,让他不好意思。   “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你是滤镜太厚了。”他转过脸来, 用循循善诱的口吻告诫姜谣。   姜谣单手拄着下巴, 兀自感叹道:“行叭行叭,我巴不得别人都对你没有滤镜。”   季渃丞轻笑着摇摇头,捧起碗,专注的吃着饭。   其实之前他没有吃饭时说话的习惯,但好像跟姜谣在一起后,自然而然就打破了惯性。   她总是有这种本事。   晚饭吃的很快,吃完之后,姜谣主动去洗碗,到真的像模像样。   季渃丞去把书房整理了一下,给姜谣腾出来位置。   然后他自己拉了把塑料椅子,放在一边。   姜谣擦了擦湿淋淋的手,捧着自己的笔记本走到季渃丞的书房。   “我刚看,竟然要求一万字呢。”   她愁眉苦脸的把电脑插上电,坐在原本季渃丞的位置,唉声叹气的盯着电脑屏幕。   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无从下笔。   季渃丞从知网找了几篇文章,通过邮箱给姜谣发过去。   “你先看看语言,找一找灵感,虽然是研究生论文,但其实大同小异。”   姜谣看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就有点瞌睡。   这东西跟剧本还不一样,剧本的字大,简便,还有剧情。   而论文真是从头枯燥到尾,字全都能看懂,但是放在一起,完全不知道在说什么,更记不住。   她调回自己空白一片的Word,深吸一口气:“我写的最多的高考作文也就八百字......”   季渃丞侧过脸看了她一眼:“先想想你们专业有什么值得分析的方向,不用担心和别人重复,因为写出来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姜谣咬着指节,慢吞吞的翻着自己专业课的PPT,想看能不能从里面找到些灵感。   “没有思路的话,要不先写个感言吧。”季渃丞无奈道。   他自从做大学老师之后,看过的学生论文也有上百份了,不管是平时的结课小论文,还是毕业论文,都从来没有这么耐心的指导过。   一步一步手把手教着写,大概只有姜谣有这种待遇了。   姜谣从书包里翻出自己的眼镜盒,挂在了鼻梁上。   “感言这玩意就是抒情呗。”她噘了噘嘴。   “嗯...也可以这么理解。”   “那我能抒九千字情么?”姜谣苦笑道。   “你有那么多感情要抒发?”季渃丞挑了挑眉。   “对你的话,我能试试,我这么多年的心路历程,都能写本小说了。”   姜谣眨巴眨巴眼睛,眼镜从高挺的鼻梁上微微滑下去。   “那大概只有我看了。”季渃丞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移向屏幕,继续盯着一片空白的Word,“好好写,写完我检查。”   姜谣不情不愿的把手放在键盘上,开始敲字。   房间里很静,只能听到键盘敲击的声音。   季渃丞轻悄悄的站起身,去卧室拉窗帘。   天已经彻底黑了。   靠近窗边,隐约能感受到透过缝隙的凛冽的空气。   他转回身看到姜谣的背影。   因为学校形体训练的关系,她的坐姿一向很标准。   脊背绷的直直的,能看到纤细的蝴蝶骨。   或许是写的烦了,脚下开始不安分起来,轻轻踹着地毯。   好像多了一个人,连生活都充满了温度。   季渃丞不禁开始回想,当初那个残忍拒绝姜谣的自己。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大概舍不得放手了吧。   “我困了季渃丞。”   姜谣扭过头来,委屈巴巴的呢喃,声音软的像小孩子。   季渃丞一瞬间就心软了。   困了就不写了吧。   他记得文学院的某个老师还写过一篇软文,说情侣关系的两个人,想要一起互不影响的学习,需要的自制力大概能戒掉十次烟。   他以前不以为然。   但也只是以前。   姜谣得到默许之后,本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原则,利落的关了电脑,头也不回的跑出了书房。   “你不是困了?”季渃丞靠在门边,揽住姜谣的腰。   他一动手,姜谣就软在他怀里:“想跟你一起睡觉。”   季渃丞的身子僵了僵。   这种突如其来的画风转变还是让人很难适应,哪怕他已经被姜谣锤炼的越来越面不改色了。   “可是我不困呢?”   季渃丞抚了抚她蓬松的卷发。   “那我们运动一下,消耗消耗体力。”姜谣的手指灵巧的滑进了季渃丞的衣服,摸到他柔韧温暖的腰上。   季渃丞捉住她的手腕,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可我还有工作要做。”   姜谣蹭了蹭季渃丞的下巴:“我连让你不务正业的本事都没有,真是太失败了。”   还不待季渃丞犹豫片刻,姜谣已经扯着他,倒在了床上。   毛衣是被她一点点蹭上去的,露出平坦的小腹,一起一伏。   季渃丞眼底一沉,自然而然的用身体盖住她裸露的皮肤。   几次之后,他也摸索出了些经验,尽量让姜谣更舒服一些。   第一次那种酸涩的疼痛感也逐渐消失了,姜谣也逐渐松弛下来,能和喜欢的人肌肤相亲,快乐远远大于被冲撞时的不适。   卧室的灯被姜谣用手暗灭了,借着书房的光,她还能看清季渃丞模糊的影子。   夜风大了起来,公寓有些老了,密封不严,风声开始呜咽。   想象着窗外的冰天雪地,就觉得身处的小房间格外温暖。   大汗淋漓。   完事之后,连头脑都是空白的。   她倦倦的不想动,在床上缓着呼吸。   季渃丞陪着她,一起等汗液风干。   想着一会儿还要洗澡,姜谣伸手摸过来手机。   “我得刷一会儿,不然就睡过去了。”   她缩在季渃丞的怀里,一边嘟囔一边按亮屏幕。   季渃丞的手指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手臂被她枕在脑下。   她习惯性的用手指划掉一个个推送的垃圾消息,有地图的,有搜索引擎的,还有APP store的......   划到微博时,手指突然一顿。   【名模张雅雅与地产大亨之子同宿爱巢,疑似恋情曝光。】   姜谣一瞬间清醒了。 第63章 (二更)   地产大亨。   果不其然, 点进新闻, 就看到了朱惟照模模糊糊的侧脸。   但他毕竟不是重点, 真正有名气是的身边那个身材火辣, 带着口罩欲盖弥彰的张雅雅。   张雅雅因为登上了一挡国民综艺,这两年才逐渐有了存在感。   说漂亮到不是多漂亮,但是会撒娇, 装萌,在节目上是清纯小白花懵懂无知人设。   因为这个定位,总被一些女观众骂拖后腿,但是和节目里面一样, 男人倒是挺吃这一款, 对她多有照顾。   恰巧柳亿一也是不染凡尘的小白花人设, 让宅男充满保护欲那种。   朱惟照可真是个男人。   姜谣揉了揉眉,叹息道:“你这个弟弟还真是一分钟都闲不着。”   季渃丞不苟同于朱惟照的生活方式,但也没有立场干涉:“其实你不用太替朋友不平,我那个舅舅心气挺高的,还真不能让他娶个模特回家。”   姜谣冷哼一声:“他当然不会娶,他只是报复柳亿一签了星耀。”   虽然正式的公告还没有发出去, 但是业内也绝对会知道消息了。   而朱惟照,大概是这世上最懂得如何戳柳亿一痛点的人了。   在不在意,喜不喜欢,根本不是道理能讲得通的。   柳亿一但得还对他有一丝感情, 都是把刀递到朱惟照手里, 任他宰割。   季渃丞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安抚道:“其实你能力再大,也没办法左右别人的感情,别因为签约的事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姜谣转过头来,怔怔的看着季渃丞。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看到新闻的那一刻,自己会那么愤怒了。   甚至刚刚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潜意识里觉得朱惟照恶心柳亿一这件事,有她的责任。   因为张仲洵大概率会被朱惟照挖走,所以她提前从朱惟照手里把柳亿一抢了过来。   不仅仅是朋友的情分,也出于商业的考量。   可碍于季渃丞妈妈的关系,朱惟照哪怕心里再不悦,也不会明着给姜谣使绊子。   他的出气筒就只有柳亿一。   他把柳亿一的感情践踏的越狠,就能让她走的越坎坷。   姜谣鼓起的气泄了,心里有点难过。   这件事里最无辜的就是柳亿一了,但她却不得不搅入了两个公司的竞争。   手机屏幕暗了下来,周遭又恢复一片黑暗。   “你刚才说你舅舅不会让他娶个模特,那当然也不会让他娶柳亿一,我们这个行业,就真的被瞧不起么?”   她当然不会认为柳亿一在朱惟照身边忍辱负重这三年,是因为朱家的阻挠。   她只是遗憾,哪怕朱惟照不是个渣男,柳亿一跟他也不可能会有结果。   季渃丞搂住她的肩膀,让她枕在自己胸口:“这件事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我舅舅或许相对保守,但说到底还是因为当事人不够强大。当年司湛为了能跟童淼在一起,不也吃了不少苦。”   提到她这两个朋友,姜谣心里一软。   是啊,司湛是她见过最坚定隐忍的人。   为了能跟名义上的妹妹在一起,默默筹划了那么多年,甚至做好了跟家里闹掰的准备。   她不会再认识第二个司湛。   “为了不让她自己折腾,我还是尽快给她找点事情做吧。”姜谣揉了揉太阳穴,甚至都没有发现,她的想法已经逐渐跳脱出演员的身份,向星耀内部插手了。   她给柳亿一发微信,问她需不需要人陪喝酒。   柳亿一很快给她发来一张照片,附言:“宿舍聚餐呢,暂时抽不开身。”   照片里的确是她宿舍的那几个人,在一个大包厢里,团支书举着话筒唱歌,电视机前摆了一溜酒瓶子。   “那你继续唱吧。”   柳亿一的宿舍关系,比她要融洽的多,平时四个人也经常出去吃饭,唱KTV。   有她们在,姜谣安心不少。   柳亿一放下手机,脸色恢复如常,拿着一瓶酒,默默往嘴里灌。   团支书一首歌唱完,转回头把柳亿一手里的酒瓶子抢了过来。   “你别喝了,真当自己千杯不倒呢。”   柳亿一的确喝的有点多了,连动作都迟缓起来。   她颤了颤眼睑,半晌才意识到团支书跟她说什么。   “我那袋子行李呢?”   团支书的目光朝包厢门口瞟了一眼。   那是一个大编织袋,里面装着乱七八糟的衣服和生活用品,零零碎碎的堆在那里,像一堆没用的破烂。   其实她们也吓了一跳,柳亿一来聚餐还拎着那么大堆东西,跟要逃荒一样。   “哦这儿呢。”柳亿一艰难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晃晃悠悠的走到门口,往地上一蹲,把编织袋解开。   “我还有好多包,化妆品,你看你们有没有喜欢的?”她转回头来问。   其余三个人均沉默的看着她,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   柳亿一见没有人回答,自言自语道:“那就是没有人要了,我找个地方扔了吧。”   她知道今天喝的有点过量了,但也知道,起码此刻意识还是清醒的。   这些,都是原先放在朱惟照家的东西。   今天她原来的助理来找她,说朱惟照有些东西要还给她,让她跟着去取一趟。   她不知道那家里还有人。   到了熟悉的大门口,柳亿一下意识的输入了电子密码。   房门非但没有弹开,反而发出了刺耳的警示铃。   她仿佛被什么啄了一下,默默缩回手指。   助理尴尬的笑:“那个...密码早就换了。”   还没等她做什么反应,门却从里面推开了,险些撞到她的鼻子,她下意识的一躲。   朱惟照靠在门边,穿着一身宽松的丝绸睡衣,露着大片胸膛,似笑非笑道:“来了怎么不敲门呢。”   柳亿一没想到他在,有一晃的失神。   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淡淡道:“不是说有东西给我么。”   从朱惟照身后传来娇滴滴的一声:“惟照,是点的外卖到了么?”   柳亿一抬起眼,冰冷的看了朱惟照一眼。   他曾经说,永远不会把别人带到家里来,那是只有她能来的地方。   现在她也成了别人。   朱惟照一侧身,懒洋洋道:“不是配送员,是取货的,让你收拾的东西弄好了么?”   张雅雅光着两条长腿,艰难的扯着一个大编织袋:“好了好了。”   她拉扯到门口,助理赶紧接了过来,放在门外。   柳亿一低头看了一眼,鼓鼓囊囊的。   张雅雅柔柔道:“这就是用不着的衣服和一些首饰,我没分类,一起扔里了。”   朱惟照点点头,单手揽过她的肩:“没关系,辛苦了。”   柳亿一拉开拉锁,发现里面都是她留在朱惟照家的东西,甚至还有价格不菲的内衣。   她面无表情的拉好,淡淡道:“谢了,这个谁?”   张雅雅搂着朱惟照的腰,乖巧道:“张雅雅。”   “嗯。”柳亿一点点头,拎了拎编织袋。   不怪张雅雅方才拖得费劲,还真的很沉。   助理姐姐赶紧扶住她的手:“我帮你一起来。”   柳亿一也没拒绝。   反正今天朱惟照叫她过来,无非是为了羞辱她,她不管如何强撑着,都摆脱不了狼狈的影子。   所以她懒得撑着。   张雅雅喏喏道:“你养的金鱼,昨天我不小心喂多了饲料。”   柳亿一身形一顿,不用想也知道那两条鱼的下场。   可惜了,无辜替她买单。   她把袋子放下,从兜里摸出钱包,抽出一百块钱。   “麻烦找个风水宝地埋了,办个像样的葬礼,尤其是那个叫照照的红珍珠。” 第64章   柳亿一和助理姐姐合力拎着袋子进了电梯。   助理上电梯之前偷偷转头看了朱惟照一眼, 眼底有一丝哀怨。   她挺替柳亿一不平的, 但因为自己的工作, 也不能帮到什么忙。   朱惟照大敞着门, 等电梯下去了,才收敛起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脸色冷得吓人。   毕竟是冬天, 门口的风凉飕飕的,张雅雅抱着双臂委委屈屈道:“惟照,有点冷。”   朱惟照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换衣服走人。”   张雅雅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仿佛没听懂朱惟照的意思。   朱惟照转身进了客厅, 目光落到小鱼缸里翻着白肚皮的两只金鱼身上, 眼底闪过一丝愤怒。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找狗仔偷拍,趁我懒得跟你计较,赶紧滚。”   模特圈到底不如演员圈红火,哪怕是有些名气的模特,也不会有狗仔专门盯着的。   所以昨晚听到突兀的快门声,朱惟照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张雅雅咬了咬牙, 到底是混出了名堂的美女,平时打过交道的大佬也不少,还没有受过这种气。   “你不也把我当成报复别人的工具了。”   她怒气冲冲的走到客房,胡乱套上衣服, 用羽绒服紧紧一裹, 墨镜口罩捂得严严实实, 转身往门口冲。   其实她还是期待朱惟照能挽留一下她的,不然照片爆出去了,她跟朱惟照却没有后续,多少会被嘲。   但朱惟照都没抬眼再瞧她,自己一个人蹲在小鱼缸面前,盯着发黄的水草。   张雅雅不甘不愿的走了,连门都没给朱惟照带上。   冷风从门口灌进来,逐渐带走室内的温度,朱惟照只穿着一件睡衣,还是能感觉到寒意。   他站起身,拎起鱼缸,把两只金鱼倒进了马桶里。   然后洗了洗手,拿起了手机。   “现在都没做好决定么?姜楚年一家独大,他女儿不待见你,你还有什么前途。   柳亿一都签去了,星耀明年的重心显然不是你了,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   出来见个面吧。”   -   被穿过窗帘的阳光照醒,姜谣慵懒的揉了揉眼睛。   她睡得很好,一个梦都没做。   被窝暖呼呼的,异常有安全感。   摸了摸身边,季渃丞当然已经起床工作了。   她懒洋洋的撑起身子,靠在床头,顶着一头蓬松的乱发,带着刚起床的奶音,糯糯喊:“季渃丞...”   书房有些响动,很快,季渃丞捏着一本书走到床边,眼底带着温和的笑意,附身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我准备了早餐,你洗漱后去吃,我要去上课了。”   他刚想起身,姜谣伸出手指勾住他的皮带。   “季老师,我能去听你讲课么?”   她最近都没什么工作安排,除了学校的收官大戏和毕业论文。   她也不像同班的同学,越是这个时候,越是焦虑毕业后的前途,四处见组宣传自己。   因为她手里还压着两部戏没有播,更何况背后始终有星耀支撑着。   季渃丞捏住她的手,把自己的皮带解救出来,一脸坦诚道:“能,但是你去听我会紧张。”   姜谣听闻心情过分愉悦,弯着眼睛问:“你又不是没给我讲过课,紧张什么呀?”   季渃丞眨了眨眼,眸色清澈:“现在跟以前不一样。”   是不一样。   以前她只是仰慕他的学生中的一员,现在她是见过他每一面的枕边人。   “你越这么说,我越想去听。”姜谣舔舔下唇,撩起被子蹭到他身前。   季渃丞不会拒绝她,只能无奈道:“六教201,粒子物理,可以去听但是不许惹事。”   姜谣利落的从床上跳下来,抓起内衣直奔洗手台:“那我马上收拾。”   早上是八点开课,季渃丞现在就要赶去教室了,她起码要在十五分钟内解决早饭和妆容才来得及。   季渃丞拎起电脑包,推开浴室的门嘱咐道:“不用着急,如果晚了就从后门进去,别打扰到其他学生。”   姜谣摸着内衣的带子,背过身故意道:“帮我扣一下,我擦脸。”   季渃丞顿了顿,还是默默的帮她系好,手指难以避免的触碰到光滑的脊背,不由自主的想到昨晚旖旎的时光。   一会儿还要讲课呢。   他清了清脑子里不适时宜的想法,轻咳一声:“我先走了。”   姜谣开着暖灯,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内衣,对着镜子擦乳液:“嗯好,我一会儿就到。”   虽然从事了这个行业,学校里也有专门的化妆课,但是姜谣的化妆速度也就一般。   平时在剧组里,都有专业的化妆师,等下了戏,她也不爱带妆。   演员是个挺废脸的职业,少化点妆还能多保护保护毛孔。   但是现在不一样,她希望漂漂亮亮的跟季渃丞走在一起,让所有人都觉得他们般配。   涂完眉毛后,姜谣对着镜子看了一眼。   她本来就是艳丽挂的美人,化妆之后要精致的多。   口红还没有擦,她先去客厅吃季渃丞准备的早餐。   学校里有专门代送早餐的盈利性社团,送的都是学校食堂的菜品,稍微收一点配送费。   教师公寓这边离食堂比较远,所以大多数老师也愿意多给配送费,送来的菜品也相对丰富。   姜谣吃完看了看表,季渃丞估计的果然准,等她准备完赶过去,一定要迟到了。   她擦了擦嘴,戴了顶红色的帽子,穿着一身白色的羽绒衣,在上课十分钟之后,才偷偷从后门溜进去。   季渃丞当然看到她了,但也只是微微一顿,便继续对着PPT上的公式讲了下去。   姜谣悄悄的坐在最后一排,把自己的笔记本拎了出来。   虽然季渃丞讲的她都不懂,但还是可以趁机写毕业论文的。   姜谣打开笔记本,开机声不大不小,吓得她赶紧捂住了出音口。   饶是再小心翼翼,也是只有三十多人的小教室,从后门进来一个人,大家还是注意到了。   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人迟到了十分钟,季老师却什么都没有说。   她身边的一个男生轻声问:“以前没见过你啊,是刚考过来的学妹么?”   姜谣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含糊的点了点头。   男生嘟囔道:“怪不得,还没入学呢,我就说季老师不可能不管迟到。”   姜谣抬头看了看台上的季渃丞,不由自主的勾起唇角,喃喃道:“是啊,迟到次数多了他还会罚站呢。”   男生诧异道:“那不会吧,顶多警告一下,扣点平时分。”   “你又不知道。”姜谣嘟囔道。 第65章 (二更)   姜谣拄着下巴, 一边搜资料一边愁眉苦脸的编,讲台上季渃丞的声音突然变小了。   她不由自主的仰起头, 就见季渃丞正低头摆弄着腰间的扩音器。   讲课时间长, 教室又大, 所以学校给上课的老师们都发了一个, 对课多的老师来说,能尽量保护嗓子。   “没电了。”他嘟囔一声,干脆把扩音器从腰上解了下来, 放在了一边。   姜谣扶了扶自己的帽子,没怎么在意, 又低下头去忙论文的事。   季渃丞又讲了一会儿, 后排开始有窸窸窣窣的嘀咕声, 姜谣把手停下了。   身边的男生拍了拍前面同学:“哎老师刚才说原子核的核子有什么作用?”   前面转回头来, 小声告诉他:“残余的强作用。”   男生赶紧在笔记上记下来。   姜谣看了他一眼,好像最后一排是听不太清了。   他把扩音器摘了, 但还保持着同样的发音习惯。   “季渃丞, 麻烦大点声, 后面听不见。”姜谣冲季渃丞挥了挥手。   季渃丞的话讲到一半, 被她打断,立刻环视一圈询问道:“我说话声音太小了么?”   后面几个同学默默点头。   季渃丞清了清嗓子,温和道:“好, 那我大点声。”   姜谣自然而然的低下头, 继续写论文。   这对她来说太正常了, 以前在高中的时候, 她也是这么跟季渃丞说话的。   但班上的其他人却不免偷偷观察她。   季老师虽然个性温和,但看着却极有距离感,所以在他的课堂上,想问点什么,都要斟酌半天。   有个女生偷偷问:“这是谁啊,胆子好大,还叫季老师名字。”   同桌挤眉弄眼让她噤声,悄悄在纸上写——   我见过她,把季老师堵在办公室门口亲,季老师脖子都红了。   女生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八卦的神采。   同桌按住她的手,朝黑板上使了个眼色。   女生只能努力压抑住激动,暗搓搓偷瞄姜谣。   大课上到一半有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姜谣趁着这段时间顺着人流出了教室。   季渃丞不解的望着她的背影,却也不好追上去问,毕竟已经有学生拿着笔记过来问题了。   五分钟的时间过的飞快,教室里吵吵闹闹的声音逐渐小了,大家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姜谣总算回来了,身上带着些外面的寒意,脸颊有些发红。   她默默把一瓶润喉茶放在了季渃丞的讲台上。   虽然是饮料,也不是季渃丞爱喝的茶,但聊胜于无。   他今天从公寓赶去上课,而保温杯放在了办公室。   看到水,他才觉得嗓子有点干了。   “谢谢。”他举起水瓶,朝姜谣弯了弯眼睛。   姜谣俏皮的眨了下眼,没说什么,在全班的目光注视下,默默回到了最后一排。   下课铃响起的时候,季渃丞及时停止了讲解。   他撑在讲台上,弯了弯腰,抬手关了PPT:“今天就不留作业了。”   说罢,他把没电的扩音器卷了卷,放进电脑包的外层。   有不少学生赶着上下节课,T大校园太大,十五分钟的时间,从一栋教学楼赶到另一栋,紧巴巴的,所以也没人来问题,匆匆拎着包离开了。   季渃丞朝姜谣招了招手:“中午想吃什么?”   还没走干净的同学耳尖听到了这句话,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一眼。   就见那个戴红帽子的姑娘上去搂住了季老师的腰:“我要去趟公司,不能跟你吃饭了。”   季渃丞任她抱着,担心手上的粉笔灰蹭到她身上,所以张着双臂,低头道:“出什么事了么?”   姜谣摇摇头:“也没什么事,就是今天柳亿一去报道,毕竟是我推的人,我得跟着。”   季渃丞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好,别忘了吃饭。”   姜谣陪着季渃丞去洗手,校园的水冰凉凉的,洗完整个手掌都红了。   她心疼的把季渃丞的手握住,塞进自己的衣兜里,终于有一次,季渃丞比她的手凉了。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季渃丞要去实验室,姜谣就自己出校门坐车。   星耀在帝都有个分部,人不太多,仅仅包了半层写字楼,但负责的都是帝都这边签约的艺人。   赶到公司门口的时候,冯连正等着她。   姜谣问:“柳亿一呢?”   冯连道:“来了来了,跟人事聊天呢。”   他刷了指纹,门一下子弹开了。   姜谣不算是公司的人,身份信息也没有录入,所以冯连等在这儿接她。   进了会议室,柳亿一正窝在小沙发里,身上还穿着肥大的绒衣,只露着一张巴掌小脸。   “昨天喝多少呀你。”姜谣捏住她的下巴,看了看她肿起的眼睛。   柳亿一抬起眼,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断片了,不记得了。”   她天生一副清冷的模样,再喃喃的说话,有种不慎坠入凡尘的凄婉。   “怎么感冒还没好啊。”姜谣叹息一声。   她也不指望朱惟照那个作妖的渣男有助于柳亿一恢复身体健康了。   柳亿一抽了张纸,擦了擦微红的鼻子:“昨晚上扔垃圾冻着了,可能有点加重了。”   姜谣皱着眉嘀咕:“你有多少垃圾要扔啊,先放宿舍门口......算了。”她说到一半,不想继续问了,反正昨天柳亿一肯定不怎么好受,她适时转移话题,“公司怎么样?”   柳亿一老老实实道:“有点小。”   姜谣噘了噘嘴:“这是分部,总部在阑市呢。”   柳亿一乖乖点头,直起身子对姜谣道:“刚人事姐姐跟我说,会尽快给我匹配团队,该聊的我们都聊完了,你不用担心。”   姜谣转回头对冯连说:“对了,最近有什么好项目开了么?”   她急于把柳亿一推出去,以她的热搜体质,再有点拿得出手的热播剧,很快就能坐稳二十出头流量花的地位。   最重要的,柳亿一要把注意力从某个大渣男身上转移开。   冯连挠挠头:“这要等团队匹配完之后吧,不然你看看咱公司现在的资源,我给你拿个内部文件。”   这文件是绝对保密的,按理说连公司的艺人都不能给看,所有去谈资源的公关部门都签了保密协议,不会透露半分。   但姜谣却能看,因为姜楚年那边有意给了她些权限,想看看她能折腾出什么水花来。   柳亿一吸了吸鼻子:“我家的鸡还包么,我姥姥说可以出笼了。”   姜谣咬了咬牙:“你可真是勤俭节约,你赚的广告钱都够买个养鸡场了。”   “我亲手养大的,交给别人不放心。”她垂了垂眼睛,神情竟然有些落寞。   姜谣怔了怔,总觉得她不单单是在指鸡,刚想问她怎么了,冯连火急火燎的赶回来了。   “拿的不全,特别费劲,这还有几个卫视的待开综艺有推荐名额。”把他表格递给姜谣,显然是潦草誊抄的,只有简单的信息,原件根本拿不出来。   姜谣低头扫了一圈:“这个《浓情蜜意》是什么?”   她看见冠名商竟然还有朱惟照家的地产公司。   冯连抻着脖子瞄了一眼:“哦,是个明星恋爱真人秀,就是在个大别墅里,几对明星相处发糖啥的,好像定了两对,还缺一对。”   姜谣冷笑一声:“这不是巧了么。”   柳亿一;“......” 第66章   市场上以婚恋相亲为主题的综艺节目不少, 但除了刚打开市场的那档火过一波之后,其余的都不功不过。   观众知道表演成分居多之后, 也不愿意投入感情给两个没有结果的明星, 所以《浓情蜜意》也一样不被看好。   不然也不会筹办了这么长时间, 还缺一对情侣没有凑齐。   但这节目推陈出新的一大亮点就是, 选择的三对明星分属不同年龄段,可以从节目上直观的看出恋爱观的差异。   这是个极有讨论度的话题。   所以星耀也在犹豫,是不是把旗下的年轻艺人推荐去参加。   冯连重新去要了一份详细资料, 包括艺人经纪部的分析。   柳亿一捏着白纸看了半天,她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读进去密密麻麻的文字, 目光始终停留在冠名商那一栏。   她的手指微微攥紧了些, 抬起眼睛淡淡道:“我接了。”   姜谣长出一口气。   起码她现在开始跟喜欢朱惟照的那个自己对抗了。   “你这么不舒服, 一会儿我们去喝点粥吧, 然后陈姐那边会给你安排公寓,你尽早搬出宿舍。”   姜谣对自己关心的人相当操心, 快比对自己的事情更操心了。   冯连扯了扯她的胳膊, 欲言又止道:“其实我刚还问了一件事。”   姜谣眨了眨眼睛:“说啊。”   冯连深吸了一口气, 脸上喜忧参半:“我是先说好消息呢, 还是先说坏消息呢?”   姜谣翻了个白眼:“别跟我废话行不行,我有什么承受不住的。”   “你拍的那个垃圾古偶剧上星了,提档在珊瑚卫视的Q2播出, 但是这破剧你不是女一啊, 而且这剧组也太穷了......”   冯连愁, 一边愁一边恨铁不成钢。   你说说早接家里的资源, 早拍好戏不就完了么,至于留下这么多黑历史么?   姜谣脑子嗡了一声,一下子想起了那个大嗓门暴躁导演。   “这破玩意儿竟然还能卖出去,还能上星?”   她毫不留情的吐槽道。   冯连耸了耸肩,挤出一丝笑:“那你不看看,电视剧司谁坐镇呢。”   “朱阿姨啊。”姜谣挑了挑眉,如梦方醒。   “剧组估计都不知道怎么过审的,但是反正这剧虽然烂,却没什么踩线的地方。”   姜谣喜不自胜,早就把上星剧抛在脑后了:“我婆婆这么罩我么?”   冯连在她耳边拍了下掌:“醒醒,你还没嫁呢。”   姜谣美滋滋的舔舔唇,自言自语道:“我今天回去要好好奖励季老师。”   “喂喂喂......”   冯连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柳亿一看着姜谣开心,心里也暖暖的。   她现在急需这种正能量,能让她相信爱情光辉的一面。   中午两人去了一家澳门粥店,点了皮蛋瘦肉粥和滑蛋牛肉粥。   索性在这里吃饭的都是写字楼里的白领,没有吃瓜的心情左看右看,柳亿一把口罩摘下来,也没人朝她们这个角落看一眼。   姜谣跟她闲聊:“你家里是哪儿的?”   柳亿一含着一口粥,含糊道:“唐川。”   唐川算是西北地区了,普遍还是挺穷的,不那么发达。   “那你父母也在唐川呢?”   她好像从来没听柳亿一提过自己的父母。   按理说柳亿一跟在朱惟照身边那么久,又没什么名分,作为父母肯定是无法理解的。   柳亿一动作顿了顿,但表情却并没有什么变化,她无所谓道:“我没有父母,家里只有我姥姥。”   姜谣一愣,眼里闪过一丝愧疚:“抱歉啊。”   她无意刺探柳亿一的隐伤,但不知道为什么,柳亿一好像处处都是隐伤。   “没事啊,我都没什么印象。”   她的确看起来没怎么伤感,好像对于她来说,这两个身份无足轻重一样。   “我要是早认识你就好了,肯定不让你签给朱惟照。”姜谣叹了一口气。   柳亿一一笑:“别说我了,你怎么样,我听说张仲洵粉丝骂你骂的挺狠的。”   姜谣咬了一口牛肉:“无所谓啊,反正谁跟他合作都会被骂,女友粉多就是这样。”   “朱惟照那边对张仲洵是势在必得了,其实星耀损失也挺大。”   姜谣已经不怎么在意张仲洵了,她蹙了蹙眉,小声道:“其实他还好,但是我比较担心......”   “什么?”   柳亿一放下勺子,盯着她。   姜谣犹豫了一下:“也没什么,就是他那个前女友始终让我感觉怪怪的,总觉得她知道季老师什么事。”   柳亿一垂着眼琢磨了半晌:“张仲洵的女朋友,怎么可能认识季老师呢。”   姜谣低下头,默默吃了一口:“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吃完了饭,柳亿一要回宿舍休息,姜谣也准备回T大找季渃丞。   冯连一边开车一边在她耳边叨咕:“虽然你是女二,但既然上星了,剧组那边的宣传还是要配合做的,这次是紧急提档,一切都准备的仓促,估计要忙了。”   姜谣打了个哈欠:“能有多忙?”   “行程我还没整理完呢,你先转微博,《大堂探秘组》官博置顶那条。”冯连一边盯着前面的路,一边偷眼嘱咐姜谣。   姜谣撇了撇嘴,打开手机搜索到剧组的微博,加了关注,然后转了第一条开播提醒。   由于这剧本身是个草台班子,所以根本没有什么粉丝,定档的消息也不过几百条评论。   而姜谣对这部戏最深的印象,大概就是浓烈的阳光和导演喷出的吐沫星子。   @summer姜:期待播出哇!   她刚想放下手机,就有评论弹出来了。   一个顶着张仲洵头像的粉丝比她的粉丝跑的还快,阴阳怪气道:“祝扑!”   姜谣气不打一处来。   还没等她删评论呢,底下有人警告道:“别顶着洵哥头像来嘲啊,是不是披皮黑?”   有个姜谣的老粉怼道:“顶不顶有区别么,除了你家还有人黑我们谣谣?”   瞬间无数窥屏党冒了出来:“当然有区别啦,不顶我家不认,顶了就是黑粉,我们反黑组会挂。”   “我们千寻不the one,希望你们也专注自家。”   “求解绑!这剧跟洵洵无关,大家不要给热度谢谢!”   ......   姜谣看了一会儿也就不生气了,犯不着。   她要真是指着张仲洵炒热度,估计会被骂的扎心,可惜事实并不是。   她把手机往兜里一揣,趴在窗户边看风景。   冯连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还在跟她闲聊:“谣谣你得学学开车啊,以后拍时装剧肯定用得着。”   姜谣在窗户上画猪头,漫不经心道:“不学,我有心理阴影。”   其实小时候的车祸也没什么大后果,但是把当时的她吓的够呛,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坐车。   现在虽然对坐车适应了,但是也根本不愿意碰方向盘,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容易出事。   车开到了T大物理学院楼,冯连把姜谣撂下就回公司了。   姜谣扯了扯衣服,坐电梯上楼。   到达十层后,电梯门缓缓打开,她刚迈出电梯间,突然停住了脚步。   有人在说话。   季渃丞靠在阳台上,双腿随意搭叠,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缓缓道:“我真不知道那个学生以前找了你。”   徐禾玮冷笑了一声:“不知道么,我都给她留名额了,你这边又说要她是什么意思?”   季渃丞睫毛颤了颤,语气平淡:“她愿意来学,而且成绩足够,就这么简单。”   “所以成绩够用,哪怕她毁约你也愿意收喽?”徐禾玮阴阳怪气。   “她与你毁不毁约,和我无关,也或许是她旁听了几节课,有了新的打算。”季渃丞抱了抱双臂。   他只穿了一件毛衣出来,在走廊里站久了,还是有些冷的。   徐禾玮沉默了半晌,噗嗤一声乐了:“也是,她爱怎么决定怎么决定,反正早晚要后悔,成年人嘛,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季渃丞不耐烦道:“还有事么,没有我就先进去了。”   他站直身子,放下手臂,想往办公室里走。   徐禾玮大跨步到他跟前,拦住他,意有所指道:“现在好苗子愿意往你那里跑,可三年之后呢,你的第一批学生都要毕业了,你带着做出点什么呀?”   季渃丞盯着徐禾玮的脸,总算露出了点笑意:“你真想知道?”   徐禾玮不答他的话:“哦还有,明年可就评二级教授了,这批三级可就咱俩年轻一点,能有一个名额就不错了,你看着办吧。”   季渃丞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甚至有些自言自语道:“你不说我都忘了,原来年底还有个评级呢。”   徐禾玮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道:“这个名额我要定了。”   “哈,是谁在这贷款吹牛逼啊?”姜谣把包搭在肩头,懒洋洋的往墙上一靠,“大爷,您还算年轻人呐,看着真是德高望重。”   “什么?”徐禾玮皱了皱眉。   吹牛逼这个词听着十分刺耳。   他身边的人几乎没人会骂出这个词,季渃丞尤其不能,所以他一向占着上风。   但姜谣从来不是淑女,说出来的话徐禾玮总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心里憋闷的难受。   季渃丞挑了挑眉,没想到姜谣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他伸出手,想把姜谣拉进怀里,谁道姜谣一扬手,把包扔给了他。   季渃丞猝不及防,狼狈的抱在怀里。   姜谣扬起下巴,挑花眼一挑。   “大爷,外校路人给您分析分析,装逼易反噬,有可能你还真评不上。”   “你......”   “你别总盯着我们家季老师行么,长得再帅也有女朋友了,天天the one你是深柜么?”   徐禾玮根本听不懂姜谣在说什么,他还没反应过来呢,姜谣已经叽里呱啦的说好多了,根本没给他插嘴的机会。   他急的脸红脖子粗。   最后还是季渃丞把姜谣扯到怀里,抬手遮住她的眼睛:“好啦,渴不渴?”   眼前看不到东西了,姜谣总算停住了话茬,长长的睫毛在季渃丞掌心刮搔。   季渃丞痒的手一抖,缩了回去,但立刻就搂着姜谣把她推进了办公室,没再搭理咬牙运气的徐禾玮。   大门嘭的关上,姜谣也就不气了。   她拿起季渃丞的保温杯,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舔了舔嘴唇,嘀咕道:“别说,看多了仲洵粉的评论还真有点用。”   季渃丞伸手擦了擦她唇边的水痕,宠溺道:“以后不用跟他吵,不急。” 第67章   从骂架里回过神来, 姜谣这才想到正事。   她拉住季渃丞的手,软软道:“我上个剧马上要在珊瑚卫视播了, 是不是要去谢谢阿姨?”   业内的人都知道顺利过审有多困难,好多演员拍了剧,压个几年不播都太正常了。   对于一个需要持续热度的行业, 几年没有新作品, 基本就相当于白干了。   她去年刚拍完的剧,今年就能排档到一线卫视的Q2播出,顺利的像中了头彩。   季渃丞反握住她的手,将她发凉的指尖包裹在掌心。   “你不用想太多, 这种事我会帮你做好, 你要是想报答我......”季渃丞顿了顿。   姜谣眼睛亮晶晶的,扬着头看他:“怎么样?”   季渃丞耳根有点红, 他垂了垂眼,附身在姜谣耳边,轻声道:“明晚陪我去个同学会。”   是他在少年班的几个同学,趁着年初还留在国内, 所以约好聚一下。   他的同学基本都结婚了,这次也说好可以带伴侣一起。   季渃丞想把姜谣介绍给他的朋友。   姜谣听闻, 弯了弯眼睛, 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   “这都要不好意思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明晚要换个新姿势呢。”   季渃丞被她说的口干舌燥, 哑声道:“说什么呢。”   “这个也可以答应你。”姜谣向后蹭了蹭, 坐到桌子上, 用膝盖暧昧的蹭了蹭季渃丞的大腿内侧。   季渃丞单手扣住她的膝盖,低声道:“别胡闹。”   这可是办公室里,隔音也不好,对面就是德高望重的老教授,让人家听到成何体统。   所以有些事必须得留到晚上做才合理得体。   他也的确随了姜谣的愿,把晚上全部的时间留给了她。   两人尽欢之后,依偎着靠在床上,等着入睡。   但姜谣怎么都睡不着,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天花板。   见季渃丞的朋友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事情。   比她要参加的新片发布会还重要。   季渃丞侧过脸,帮姜谣把被子扯了扯:“怎么这么精神?”   “我明天穿什么衣服啊,化什么妆啊,要是你们聊的东西我不懂怎么办?”姜谣嘀嘀咕咕。   “大家都是普通人,也都在不同领域,隔行如隔山,不会聊什么太专业的东西,你放轻松就好。”   季渃丞干脆转过身来,帮她按揉着肩膀,按着按着模模糊糊的睡了过去。   次日一大早,姜谣就已经起床挑选衣服了。   没什么合适的。   她大部分的衣服放在阑市家里,原本宿舍有一些,但搬出来的时候被她打包捐给了贫困山区。   还不如重新买新款。   冯连被她从家里扯出来逛街,正好带薪休假一天。   连连是典型的慈善老母亲兼少女之友,而姜谣又是个特别大方的小祖宗。   最后两人一人拎着一大袋衣服回了家,全是姜谣刷的卡。   摆弄了一番衣服,她最后选了一套小黑裙,搭配着小羊皮的靴子。   换上衣服,姜谣在镜子前面摸了摸小肚子。   幸亏中午没吃饭。   她这段时间过的惬意十足,身上多了些肉,连锁骨都没那么明显了。   没有工作的时候身边也没有造型师,她简单卷了卷头发,上了淡妆。   下班之后,季渃丞开车来接她,刚一进门,微微一怔。   姜谣提了提裙摆,紧张道:“好看么?”   季渃丞不由自主的上去揽住她的腰,一本正经道:“你打扮成这样,别人会以为我一夜暴富了。”   他是认真的。   他那些同学大多都是搞研究的普通人,即便有时尚的,和演员的形象还是比不了。   姜谣太出挑了,连他自己都移不开眼神。   姜谣弯着眼睛笑,软在季渃丞怀里,贴着他的胸口:“季老师是喝了蜂蜜再回来的么?”   聚会定在CBD区一家京剧题材的餐厅,从电梯出来,一路走进去便是亭台水榭。   石板路下流着清澈的水,两旁氤氲着皑皑的雾气,伸手一摸,湿漉漉冰凉凉。   服务员把他们引到包厢外,帮忙推开了门。   姜谣低垂着眼,有些羞涩的抓紧季渃丞的袖子。   秉承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她决定装一晚上贤良。   不然在一屋子学霸面前露怯了怎么办。   季渃丞轻笑:“好久不见了各位。”   除他之外,屋里还有三男两女,按座位也能看得出来,谁和谁是一家。   “这是...你女朋友?”有个姑娘小小的指了指姜谣,神色有些吃惊。   也就她惊讶的明显一些,男人们碍于有家眷在场,所以表现的很平静。   姜谣乖巧的点点头,柔声道:“大家好。”   有人打趣道:“以前都觉得小季长得好看,现在他女朋友比他还好看。”   季渃丞轻笑:“我什么时候好看了,对了陈恬呢。”   还有一个同学不在。   “哦,陈恬出去点餐呢,这是她老公。”   季渃丞朝坐在最里面的陌生男人点了点头:“你好。”   “快坐吧别站着了。”   姜谣拉了把椅子坐在季渃丞旁边,把羽绒服搭在椅背上,稍稍抻了抻袖子,双手随意搭在桌面上。   “对了我们点几瓶酒啊,先说好我老公不能喝。”有个女同学问。   男同学都比较豪爽:“你也太护短了吧,小季还不能喝呢,今天也得喝是吧。”   季渃丞苦笑:“我是真的不能喝。”   男同学不依不饶:“那你也不忍心让女朋友替你喝吧,我带了两瓶威士忌,大家不够再点。”   姜谣盯着酒瓶乖巧的眨眨眼。   这个量也就还行叭。   季渃丞不由自主的她一眼,其实也没什么不忍心的,因为姜谣真的比他能喝多了。   他唯一一次跟姜谣一起喝酒,就是高中时候庆祝司湛他们比赛胜利。   他喝了两口日本清酒就觉得有点晕,童淼更是一口没碰。   最后就是他们俩看着司湛和姜谣对着瓶吹,愣是谁也没喝醉。   “陈恬你可算回来了,点了多少菜啊?”   包厢门一开,有人走了进来。   季渃丞和姜谣转回头向后看。   姜谣还没露出职业甜笑,就见陈恬吃惊的指着她道:“姜谣吧,我天呐!”   姜谣一愣,她没见过陈恬。   陈恬激动的死死抠住门把手:“我,一颗大大大甜姜糖!”   一颗大大大甜姜糖。   姜谣为数不多的死忠粉之一。   难能可贵敢上场跟仲洵粉叫板的英雄人士。   至理名言——莫欺少年穷,说不定将来谣谣比你哥还红。   “啊...你好。”姜谣懵懵的伸出手,跟神奇的死忠粉进行历史性会晤。   陈恬显然还沉浸在激动里,她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心,小心的捏住姜谣的手:“你本人比剧里面还好看!”   “谢谢......”姜谣真要不好意思了,见自己的粉丝比见季渃丞的同学冲击还要强烈。   陈恬大手一挥:“酒要少了,谣谣一个人就能喝二斤白酒!”   席间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姜谣眼前一花。   季渃丞把姜谣揽过来,反驳道:“别胡说,她不能喝。”然后指着陈恬无奈道,“这也是我同学,现在是一家律所的合伙人。” 第68章 (二更)   服务员很快把菜端了进来, 当众切开烤鸭,把腹部脆嫩的鸭皮分到八个人的碗里, 在将鸭肉片到小碟子里。   包厢外响起咿咿呀呀唱京剧的声音,看着包厢里古朴的装扮,有种梦回民国的错觉。   大家也没什么讲究,纷纷动起筷子。   姜谣到底有演员的素养,不敢吃这种热量特别高的, 默默把鸭皮夹给了季渃丞。   季渃丞凑过来,低声问道:“不喜欢吃烤鸭?”   姜谣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眼里写满了挣扎:“我这段时间都胖了,马上还有发布会, 不能再吃了。”   季渃丞把烤鸭夹起来, 娴熟的沾了点白糖,直接送到了姜谣嘴边。   “尝一口, 回去我给你泡点茶。”顿了顿他又道, “其实你长胖一点也很好看。”   嘴真甜。   和烤鸭上沾的白糖一样甜。   姜谣低头盯着鸭皮,眨了眨眼, 还是禁不住诱惑张嘴吃了进去。   这家的烤鸭果然名不虚传,鸭皮酥酥脆脆, 一点也不腻。   但她最喜欢的还是季渃丞最后的那句话。   非常值得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哎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啊?”吃瓜群众对演员这个职业普遍好奇, 所以吃了一阵,话题又转到姜谣身上。   陈恬也好奇。   身为粉丝, 她当然知道姜谣曾经一夜取关所有好友的壮举, 还因此被张仲洵粉丝黑了个昏天黑地。   那时候她就猜测, @ruocheng季肯定是个特别重要的人。   但是她万万想不到,这人就是她的老同学。   陈恬默默在心里“嘤”了一声。   过于浪漫了。   季渃丞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擦了擦唇角的油,老实交代道:“我当初回国,到高中教了三年物理,姜谣是我的学生,后来...我们在一起了。”   简单明了,引人遐思。   “你到高中教物理?!”   “她是你的学生!”   陈恬和男同学异口同声,但显然关注点根本不是一个。   窥探到了八卦,陈恬意味深长的看了姜谣一眼。   有钱难买早知道,不然还可以摸到高中去苟偶像的小时候,一定可可爱爱。   男生皱了皱眉,觉得无法理解:“你怎么到高中去了呢,当初我们都以为你回国是参加什么机密项目了。”   姜谣听到这个话题,不由得有点失落。   吕家殷那件事始终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如果不能早日解决,这根刺恐怕要膈应她一辈子。   季渃丞在桌子底下抓住姜谣的手,轻轻捏了捏。   “和我导师理念不合,当时不想研究物理了,正巧盛华缺了个岗位。”   他用另一只手举起酒杯,云淡风轻的抿了一口威士忌。   喉咙里火辣辣的。   一开始还好,但几秒之后,那股热辣的感觉一路蔓延到胃里,他一呼吸仿佛都带着浓郁的酒精味儿。   季渃丞皮肤白,却是易发红的体质,不管是害羞了还是喝了酒,很快就能从脖子红到耳根。   他微微一眯眼,把酒杯放下。   这么多年过去了,酒量还是一点都没长。   “这......”话题有一瞬间的凝滞。   根本没他说的那么简单,尤其是看到姜谣垂着眸的表情,就知道季渃丞当年受了不少委屈。   还是季渃丞先打破的僵局:“反正已经过去了,我心里也有了打算,或许是机缘巧合,让我用三年的时间陪着姜谣成长,其实我觉得挺好的。”   姜谣抬起头,欲言又止的动了动嘴唇。   季渃丞揽住她纤细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陈恬见气氛不对,赶紧推推身边的同学,跟他换了个位置,坐到姜谣身边。   她巧妙的换了个话题。   “我的团队打过不少名誉权官司,其实早就想私信跟你说了,如果有需要,我这边可以提供服务的。”   作为一路跟过这几个月的人,她深知姜谣遭受的网络暴力有多可怕,有时候看着生气又无力。   姜谣苦笑了一下:“谢谢你,但是暂时还用不着。”   陈恬以为她不敢惹张仲洵,毕竟还是圈内小透明,太过斤斤计较了怕人家团队心里不满。   她嘀咕道:“星耀也是个大公司了,不会因为粉丝的事跟你过不去吧。”   真让人心疼。   无依无靠的小透明,兢兢业业的演戏,就因为跟流量拍了一部戏,被粉丝黑成那样。   美强惨全齐了,不红没天理。   姜谣挑了挑眉,指指自己:“星耀跟我过不去?”   陈恬颇有些哀愁的拄着下巴:“其实我们姜糖铁粉小群,天天都在愁你的资源,为什么就没有公司签你呢,你长得那么好看。”   季渃丞拎过威士忌的瓶子给陈恬满上一杯,轻咳一声道:“你一个律所的合伙人,还经常接手娱乐圈名誉权的案子,都不知道星耀的法人是谁?”   陈恬懵懵的:“没接过跟星耀有关的案子啊,我去查它干嘛。”   姜谣乖巧的举起杯,跟陈恬碰了一下:“法人是我爸爸。”然后她一仰头,喝了一大口。   吧唧吧唧嘴,好像还算够味。   陈恬深吸了一口气,发自肺腑的感叹:“我靠?”音调婉转,仿佛山路十八弯。   “其实早晚都会传出去,只不过跟张仲洵合作以前,没那么多人关注。”姜谣继承季渃丞的优秀传统,有问必答。   “那我能跟我的小伙伴说么?”陈恬询问道。   姜谣笑笑:“随便啊,反正你说了也不会有人信。”   那倒是。   她之前的资源太虐了,虐的不忍相信。   往事不堪回首,姜谣拉住陈恬的手,像一个小偶像对待大粉丝那样,诚挚道:“对了,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她记得一颗大大大甜姜糖很早就出现在她微博下面了,也不知道多久,但她已经习惯看见这个ID了。   “就是你演的 第一部 剧《秀才与小狐狸》,我那时候就喜欢你了。”   姜谣仔细回忆了片刻,总算有了点印象。   《秀才与小狐狸》是个数字电影,魔改聊斋。   魔到什么程度呢。   该片可以无缝衔接放到少儿频道,不过是个真人版的喜羊羊与灰太狼罢了。   狐狸要吃秀才,次次都被秀才约等于小学生的智商击败,两人联袂上演了一出目瞪口呆拍案叫绝的凄美爱情。   姜谣犹疑道:“你喜欢这个剧?”   陈恬摇摇头,真诚道:“不,我单纯喜欢你的脸。” 第69章   季渃丞是开车来的, 但也难以避免的被灌下去一整杯威士忌。   屋里的人都喝了更多,他因为身上特别红, 还逃过了一些。   喝到最后,大家都有些兴奋,叽里呱啦的吐槽着自己工作上的极品事。   只有姜谣还慢条斯理的夹着凉拌秋葵往嘴里送,凉凉糯糯,又不会发胖。   这样的场面她见的太多了, 喝到最后,一整桌基本只有她一个人清醒着, 鲜有对手。   陈恬兴奋的两眼发光,拿起手机在姜糖铁粉小群里发语音。   一颗大大大甜姜糖:“我今天苟到真人了!以后我们不用担心她, 她背后有大公司!”   姜桃酱:“......”   姜姜很甜:“...我们担心担心你吧, 赶紧睡觉,别做梦了。”   沦为姜饼:“喝多了真好, 还可以吹牛逼。”   陈恬噘了噘嘴, 委屈的抬眼看姜谣:“她们不信我说的话。”   姜谣凑过去瞄了一眼,然后接过她的手机, 打开自拍功能,搂着陈恬照了一张照片, 顺手发到了群里。   “现在好啦。”   收到照片之后, 群内沉默了,半分钟过去, 消息突然弹得像爆米花一样快。   陈恬幸福的捧着脸:“我能加个好友么, 以后有法律上的问题, 尽管咨询我。”   姜谣弯着眼睛,用自己手机扫了陈恬的码,把她加了进去。   “真的谢谢你。”   她想了想,又借用陈恬的手机对着群里道:“谢谢你们。”   群里波涛汹涌的尖叫和问题消失了,徜徉着一种说不出的柔情。   姜桃酱:“加油哦谣谣。”   姜姜很甜:“你跟我闺女差不多大呢,就一直很心疼你。”   沦为姜饼:“又喝酒了吧,和甜姜糖都要注意安全,好好休息。”   门外京剧唱腔宛转悠扬,小鼓轻轻敲打着节奏,姜谣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陈恬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嘴里喃喃道:“对,早点休息。”   她低头看了看表,已经快十点了,商场都要关门了。   “我去付款,你们收拾收拾,老张,给叫四个代驾。”他们都喝了酒,来时的车没法开了。   姜谣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了下来:“别,我去付。”   陈恬摇摇头:“不行,说好了这次我请。”   姜谣拍拍她的手:“留着以后买我的代言哦。”   陈恬被酒精麻痹的反应迟钝,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才乖乖道:“好哦。”   姜谣代季渃丞付了款,她挺感谢他身边有这么一帮好朋友的。   和程媛不一样,他们对季渃丞好的目的很单纯,也很珍贵。   她回来的时候,刚推开门,才发现季渃丞一直呆呆的盯着门口,等着她。   喝多了的季渃丞特别安静,双手规矩的搭在膝盖上,朝姜谣弯着眼睛笑。   他脸上带着红,胸膛一起一伏,目光像向日葵一样追随着姜谣的一举一动。   太生动了。   太可爱了。   姜谣咽了咽口水。   收拾东西的时候,包厢内乱作一团。   跟其他喝多了就总想逞能的同学不一样,季渃丞发现扣不上羽绒服的扣子后,就抬起眼茫然的看向姜谣。   姜谣伸出手,帮他一颗颗扣上,然后挽住他的胳膊:“走,我带你回家。”   季渃丞乖乖跟着她走过流水的青石板路,对着两边飘飘摇摇的烟雾皱眉道:“是水蒸气不是干冰。”   姜谣指着头顶上方的藤叶问:“这是什么?”   季渃丞仰头看了片刻:“葡萄。”   姜谣笑道:“那是假叶子。”   季渃丞茫然的看着她。   姜谣又指了指自己:“那我是什么?”   季渃丞老老实实回答:“宝贝。”   姜谣眨了眨眼睛,凑上去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回答正确。”   回去的车上,季渃丞依旧很安静。   他靠在后座上,没说要吐,也没立刻昏睡过去,反而睁着眼睛看外面的风景。   帝都他呆了好多年了,明明对这附近都很熟,但此刻却连东南西北都看不出来。   他垂下头,默默反思道:“我喝多了。”   姜谣凑过来,轻轻挑起他的下巴,看着季渃丞湿润的眼睛,软软道:“我喜欢你喝多。”   车子停到校园里,姜谣付了钱,拉着季渃丞上楼。   刚一到家里,季渃丞立刻就冲进了浴室。   他不喜欢身上浓郁的酒气。   姜谣赶紧放下包,匆匆忙忙拿过自己的卸妆水:“你等等我,我要跟你一起洗!”   她的神经有点兴奋,对美好夜晚期待的兴奋。   等披着浴袍进了浴室,看到正皱着眉扯衬衫衣领的季渃丞,那种兴奋达到了顶峰。   她凑过去,把小纽扣从季渃丞手里接管过来:“我来。”   季渃丞顺从的放下了手。   他今天毛衣里面搭的是深绿色的衬衫,姜谣给他选的颜色。   随着纽扣一颗颗解开,空气中的凉意侵染到滚烫发红的皮肤,季渃丞多少清醒了一些。   “我以后不能再喝这么多酒了。”他深沉道。   姜谣点点头:“好好好,你说得对。”   她帮着季渃丞把衬衫脱下来,扔在了洗衣机里面。   浴缸里的热水放满了,姜谣撒了些浴盐进去。   她扶着季渃丞进了浴缸,伸手去解自己的浴袍。   季渃丞坐在浴缸里,被热气蒸着,被暖光笼罩着,抬头望着她:“你也不能喝醉了,你睡着了,还淋着雨。”   姜谣的动作顿了顿。   “我有点心疼,我不值得你为我这么做。”季渃丞垂下眼,睫毛在他眼底投下根根阴影,漂亮的眼尾轻轻折着,细碎的头发贴在前额。   姜谣这才恍然,他把今天和当初混淆了。   那时候她醉意朦胧,对如何进的季渃丞家都记不得了,她只记得季渃丞喂她喝粥,眼里第一次肆无忌惮的有了宠溺的神情。   姜谣蹲下身,趴在浴缸上,捧起季渃丞的脸,望着他的眼睛。   “毕业的时候你跟我说,   姜谣,有喜欢的人是很正常甚至是很美好的,你或许很长时间都不会忘掉他,但是你不一定会和他在一起,因为你爱的是这段记忆,是记忆中的你自己。   我不懂,因为我就是爱你,这是我唯一确定的事。”   季渃丞眨了眨眼睛,轻轻握住姜谣的手,仿佛一个愧疚的小朋友,喃喃道:“我错了。”   姜谣凑上前去,轻轻咬了咬季渃丞的嘴唇,低声呢喃:“我早就原谅你了。”   她把浴袍挂好,迈进浴缸,跟季渃丞泡在一起。   公寓里的浴缸很小,仅仅够两个人在里面坐着,但这样也很好,温柔的水雾笼罩着人的皮肤,连睫毛上都挂了水珠。   她贪婪的注视着季渃丞醉后的每一个举动。   他比幼儿园的孩子还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眼神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   但说好的酒后乱性呢?   姜谣叹息道:“坏人还是要我来做。”   季渃丞的肤色恢复了些,脸上没有那么红了,他无辜道:“什么坏人?”   姜谣捏捏他胸膛的肌肉:“喝醉的样子只许给我看哦。”   季渃丞也不纠结刚才的问题,他被捏的痒,缩了缩,莞尔一笑:“好。”   浴缸里的水有些凉了,他们在淋浴下潦草的冲了冲,洗掉桂花香的沐浴液后,身上的酒气驱散不少。   季渃丞执意给姜谣披上浴袍,叮嘱道:“别着凉了。”   擦干了身上,姜谣放了水,关了暖灯。   暖灯过于明亮了,所以关掉的一刹那,眼睛有一瞬的漆黑。   姜谣本能的握紧了季渃丞的手。   很快,视力恢复,他们也顺理成章的滚到了床上。   哪怕思路缓慢了,但某项运动还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   姜谣只是稍稍撩拨,季渃丞便有了反应。   喝醉了的他没有平时那么小心翼翼,动作蛮横了些。   姜谣忍过一点涩涩的痛,也终于沉溺在酒精催化的旖旎下。   她毫无顾忌的在季渃丞身上留下痕迹,他的锁骨,喉结,脖颈,肩胛骨,处处是她湿漉漉的吻痕。   那星星点点的红意以及时不时传来的痛麻,不断刺激着季渃丞的神经。   他微微眯着眼,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将姜谣禁锢在身下。   他们换了好多个姿势,到最后,姜谣几乎是精疲力竭的躺着,连手指都动弹不了。   她的长发披散在枕巾上,眼角带着泪,皮肤上细腻的汗慢慢蒸发,好久才平复了身体的激动。   她歪过头对季渃丞喃喃道:“以后还是少喝酒叭,太能折腾了。”   季渃丞已经昏睡过去,呼吸绵长,只是一只手臂还紧紧搂着她。   索性是周末放假,他们放纵的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还是季渃丞先起的床,回忆起昨天晚上的事,他只记得自己毫无节制,疯狂的索要姜谣。   他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把姜谣从床上抱起来:“昨晚忘记洗了,我带你冲一下。”   姜谣懒洋洋的搂住他的脖子,长发垂到季渃丞的手臂上,柔柔软软。   季渃丞却莫名觉得脖颈的微微刺痛,他轻轻皱着眉,还当是自己的错觉。   等到了浴室把姜谣放下,他本能的朝镜子里看了一眼。   季渃丞:“......”   可谓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昨夜狂欢后的证据。   季渃丞摸了摸,转过头无奈道:“都瘀血了。”   姜谣无辜的咬了咬下唇,看着她在季渃丞身上留下的痕迹,喏喏道:“我昨天也喝多了。”   那些痕迹一直到周一都没有消退,季渃丞不得不每天带着围巾上课,连去实验室的时候都不例外。   参加实验的学生特别体贴,以为季老师怕冷,硬生生的调高了空调的温度。 第70章   一转眼到了三月末, 天气已经没那么冷了。   昨天还下了场雨夹雪,没到半天就化成了水。   姜谣花了两个星期的时间, 咬牙憋出了毕业论文,她斤斤计较着每一个字,好不容易凑齐了整一万。   当天晚上,她欣喜万分的把文件传给季渃丞,让季渃丞帮她检查一下。   她像当初一样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 等着季渃丞检查作业。   季渃丞手扶着鼠标,轻轻皱着眉, 手指慢慢滑动,一边看着一边顺手帮她改错字, 按要求整理格式。   毕业论文的格式繁杂, 学校还反复修改细节,对美观的要求比内容还要高。   姜谣是大大咧咧的性格, 对婆婆妈妈的事情特别无力, 她以为自己改的差不多了,结果在季渃丞面前还是丑。   “你们教授要是和我一个要求, 你这篇光看外观就过不了。”   季渃丞无奈的瞄了姜谣一眼,指了指大小不一的页眉。   姜谣咬着下唇, 弯腰凑到屏幕前面:“我记着我调好了呀, 怎么改了前面后面就变了?”   “因为你不会用。”季渃丞给她调整着行距,“也幸亏你的论文没有图例, 不然更麻烦。”   姜谣直起身子, 讨好似的走到季渃丞身后, 帮他按揉着肩膀,软嗒嗒道:“辛苦啦大教授。”   她特别喜欢季渃丞认真工作的样子,神情专注,效率极高,尤其是严肃的侧脸,比电视上所有演出来的精英都更真实迷人。   可惜一会儿她就发现,置身事外的欣赏还好,身材其中就有种五味杂陈的无措。   季渃丞轻轻拍拍她的手:“内容我还没细看,但是你的感言是不是也太长了?”   姜谣整整写了两千多字的感言,再加上参考文献和中英文引言,论文内容也就六千不到。   “那我实在憋不出来了。”姜谣愁眉苦脸的往地上一蹲,脑袋一垂,一副失落的模样。   从开始给季渃丞看论文到现在,她已经听了大大小小无数批评。   从格式到内容,好像都错的一塌糊涂,毫无可取之处。   她当然知道,季渃丞一向要求很严格,不管是对学生还是对他自己。   但是难免会伤心,她不想在季渃丞面前被评价的一无是处。   这也是她翻了好多文献,恶补了大量影视评论写出来的原创论文。   季渃丞没注意到姜谣的沮丧,他把论文翻到前言,扫了一遍前面的英文。   “英文引言太过口语化了,不是给你找了几篇参考文献?一会儿照着人家的语言风格改一下。”   他随手在引言边做了标记。   “从目录看每节的逻辑性不是太强,最好再问问你的导师,按他的要求顺一下逻辑。”   “大家之作,其言情也比沁人心脾,其写意也比豁人耳目。如果我没记错,这是王国维《人间词话》里写的吧,你的参考文献里没有。”   ......   说着说着,他才发现姜谣那里没什么反应了。   季渃丞停下来,低头看了看。   姜谣用手指在地上画着圈。   一圈又一圈,心思仿佛完全不在论文上。   他微微眯了眯眼,放下鼠标,严肃道:“姜谣。”   姜谣抱着膝盖,扬起脸,眼巴巴的看着他。   “怎么了?”季渃丞问。   他知道姜谣有点听不下去了,也不怪姜谣,他自己也觉得有点婆妈了。   放在其他研究生博士生身上,他不可能事无巨细的从头指导到尾,还亲自改格式上的错误。   也只有姜谣,能让他耐着心的从头教写论文。   但是她好像并不在意。   姜谣默默的站起来,手指轻轻勾着睡衣的边角。   季渃丞的语气不对,她听的出来。   “觉得要改的太多,所以烦了?”季渃丞见她没说话,继续问道。   姜谣恍惚有种穿越回了高中的错觉。   她还是喜欢投机取巧的学生,季渃丞还是那个一丝不苟的物理老师。   老师果然比男朋友严肃啊。   “我......”她喏喏的说了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也不是烦了,就是负面情绪堆积的太多,让她没法心平气和的听下去了。   “你什么?”季渃丞将椅子转过来,双手搭在膝盖上,抬起眼望着姜谣。   姜谣默不作声,桃花眼垂下去,上睫毛和下睫毛打架。   季渃丞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给姜谣腾出位置:“那我不说了,你自己改吧。”   椅子轻轻晃了晃,姜谣的眼睛也颤了颤。   她没敢坐。   季渃丞手插着兜,轻轻搂了一下姜谣的肩膀:“我去隔壁找纪教授说下课程上的东西。”   他给姜谣留足了空间,还体贴的给她带上了书房的门。   姜谣一抬眼,门在自己眼前硬生生的合上,她抿了抿唇,嗓子里像堵了棉花。   季渃丞去厨房倒了一杯水,稳了稳心神,这才想到电脑包还放在书房。   他没有电脑,没办法拿实验流程给纪教授看。   但他不想进去打扰姜谣。   算了。   他放下水杯,换了身休闲服,拿起钥匙出了门。   纪教授和夫人住的地方离他很近,站在门口,季渃丞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很快响起脚步声,门开了。   “小季?快进来。”纪夫人热情的招呼他,“你纪叔叔在看电视呢,刚还说到你。”   季渃丞笑着点点头,换了拖鞋进去。   纪教授一见他来了,连忙摘了老花镜,把电视声音调小。   “怎么有空来找我?”   季渃丞走过来坐在纪教授身边:“本来是想找您看看实验上的事,但是身边没带电脑,就直接过来了。”   “哦...那明天到办公室再聊也行,我知道你做的还挺顺利的。”纪教授也没当回事。   季渃丞点点头,倒是不急。   还是纪夫人敏感一些,她看季渃丞面色凝重,神情也不是那么专注,于是轻轻拍了拍季渃丞的胳膊:“小季,是不是有什么事?”   纪教授这才发觉,季渃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立刻关切道:“到底怎么了?”   季渃丞倒是被问的不好意思,眼神闪烁,含糊道:“也没什么。”   纪夫人蕙质兰心,意味深长道:“是不是和人家姑娘闹别扭了?”   季渃丞闻言轻轻皱了皱眉。   闹别扭这个词对他来说如此陌生,他好像远过了会闹别扭的年纪。   “我这么大了,闹什么别扭啊。”他苦笑道。   “你多大啊,在我和你叔叔眼里,你们都是小孩。”纪夫人随口道。   季渃丞一怔。   他好像很早就跟小孩这个形容词没什么关系了,从小到大,身边的人一直教育他做个成熟稳重的大人,他也尽力去做了。   不说完美,但也比大部分同龄人完成的要好。   记忆里似乎没有什么任性执拗的举动,更谈不上跟人闹别扭。   因为对他来说,其实生活里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没那么重要。   “她在准备毕业论文,我帮她检查,给她标注好每个错误的点,但她好像并不开心,也似乎懒得改。”   季渃丞神色有些迷茫。   按理来说,有人带着整理论文,尤其是他这种在发文章上比较有经验的,是多少学生求之不得的便捷。   怎么也不会到不开心的程度。   纪教授听闻皱了皱眉:“这不是挺好么,你是我见过文章写的最干净漂亮的,怎么不开心呢?”   季渃丞眨眨眼,同款不解。   纪夫人嗔怪的瞪了纪教授一眼:“你看看,简直跟你当初一样。”   纪教授无辜:“我当初怎么了,我一个物理系的,年年帮你数学系的期末复习,你还不愿意了。”   纪夫人翻了个白眼,无奈的摇摇头,对季渃丞道:“别听你叔叔的,他最坏了,当初仗着理科比我好,天天指导我,说我专业的还没他业余的学得好,烦都烦死了。”   纪教授一摊手,笑着道:“看看,我又不对了,教她不对,不教她也不对。”   季渃丞含笑听着,虽说两位教授在相互埋怨,但也能听得出来,彼此深爱对方。   纪夫人道:“你们到底是情侣嘛,又不是师生,心里定位不一样,当然感受不同了。   不信要是把你换成她的导师,拿出一半的耐心教一遍,她都会非常感恩的。   但你要的又不是她的感恩,被你批评,她第一反应肯定不是谢谢你挑出她的错,而是她在你眼里不完美了,不够好了。   哪怕嘴上不说,情感上也会有点自卑。”   纪教授摸了摸脑门,往沙发上一靠,举手保证:“我当时可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你可太厉害了,我非常特别相当佩服你。”   纪夫人抿着唇笑,不搭理他。   季渃丞垂着眸,沉默了半晌。   他们的确不是师生了,姜谣是他的爱人。   不管他自以为多么成熟,但和这世界上所有的情侣一样,该有的情绪,该犯的错误,有意无意的小争执,没什么来由的别扭,都没有任何不同。   一旦这种关系形成了,所有人经历过的酸甜苦辣,他们都会经历一遍。   因为是最亲近的人,所以不惮于表达自己真实的情绪,不惮于依赖,示弱,骄纵,别扭。   最后殊途同归,像纪教授夫妇一样,变成余生的乐趣。   季渃丞手撑着膝盖,站起身来,轻声道:“我回去看看她。”   纪夫人把他送到门口:“快去吧。”   季渃丞回到家门口,轻轻把防盗门推开,向书房望了一眼。   棕褐色的木门还紧紧关着,里面没什么声音。   他换好了鞋,走到书房门前,开了门。   姜谣坐在椅子上,转过头来看到他,眼圈一红,饶是紧紧绷着情绪,还是让一滴眼泪滚了下来。   她强忍着呜咽,肩膀轻轻颤抖,大眼睛无辜的一眨一眨。   季渃丞心里一疼。   他走过去,单膝跪在姜谣身前,用手把她的眼泪擦掉,软声软语道:“我出去吓到你了么?”   姜谣立刻摇摇头,努力把眼泪憋回去。   “那是我不该用批评的语气跟你说话。”季渃丞把她贴在脸上的碎发撩到耳后,轻轻揉了揉她的脖颈。   姜谣又猛地摇头。   她终于开始说话,自责道:“季渃丞,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不应该不耐烦,不应该不听你讲,我脾气好怪......”   她说罢,眉头一蹙,眼睛里又蓄满了水。   她自己也不是太清楚自己的情绪,好像特别没来由的赌气,心里还酸酸的,连给自己找站得住脚的立场都没有。   季渃丞帮她改论文,花时间教她格式,他该做的都做了。   他那么好,自己却那么差。   季渃丞站起来,俯下身安抚似的吻了一下她的唇:“你只是委屈了。”   姜谣揪住季渃丞的腰带,脸上带着纠结,喃喃道:“我没什么好委屈的。”   季渃丞把她从椅子上抱起来,出了书房,将她放到卧室的大床上。   “你当然可以委屈,因为我们不是师生关系,不管做什么事,我得更像个男朋友才对。”   卧室的气氛柔和又旖旎,完全没了书房的严肃,他们也从未在这里做过任何严肃的事。   姜谣被熟悉的安全感笼罩,但她毫无意识。   她疑惑的眨了眨眼,搂着季渃丞的脖子,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明明是我不对啊。”   季渃丞揉揉她的长发,虚虚的压在她身上,蹭了蹭她的鼻尖。   “你可以不懂,我懂就好。”   他轻轻咬住姜谣的嘴唇,细密的吮吻,直到她不再紧绷,身子彻底软下去。 第71章   姜谣糊里糊涂的被拐带上了床, 始终也没想通季渃丞明白什么了。   她本来还反思,自己越活越回去了, 又变得跟高中时候一样任性,季渃丞肯定不喜欢的。   但等她调整好心态,把改正过的论文拿给他看,一脸忐忑的等着对方的批评时,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季渃丞将论文仔细浏览一遍, 见姜谣已经尽量改掉了错误,就也不精益求精。   姜谣毕竟不是做研究的, 以后也是以演戏为主,不用那么较真。   一边看, 他一边默默给姜谣微调, 起码从外观上看起来,能更占便宜一些。   这些他能做的事情, 也没必要让姜谣全部都学会。   反正还有他呢。   姜谣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小心翼翼问:“还...行么这回?”   季渃丞沉默了片刻,缓缓道:“选题中规中矩, 语言简单直白,难能可贵的是这次讨论了七千多字, 对于本科生来说已经非常厉害了。”   姜谣以为自己听错了。   “非常厉害?”   季渃丞稍稍比划了一下她的论文, 斟酌措辞道:“我在你这个年纪,也写不出七千多字的戏剧理论分析。”   姜谣茫然的眨了眨眼, 喃喃道:“你又不是学戏剧表演的......”   季渃丞轻咳了一下, 委婉道:“在已经比较完美的基础上, 如果你想拿优秀毕业论文......”   姜谣立刻摇摇头:“我没想过。”   不然何丁宁都得在心里把她埋葬,还不忘过年过节给她烧纸。   季渃丞纵容一笑:“又要排毕业大戏,还要写论文,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姜谣长出一口气,有些不安的问:“你真的觉得我这个还可以么?”   季渃丞把她拉到怀里,让姜谣坐在他腿上,思索片刻道:“肯定可以毕业了。”   姜谣总算听明白了,眼角不由得耷拉了下去,手指捏住季渃丞的衣领,沮丧道:“那就是还不够好,你怎么不严格要求我了呢?”   “我为什么要严格要求你?”   季渃丞失笑,随手摘掉她发梢不小心黏到的小羽毛。   姜谣闻言抬起眼,似乎有些受伤,小声嘟囔道:“以前我物理成绩下降一点你都要找我谈话,你那时候特别重视我。”   她没好意思说,那时候她在季渃丞眼里也算是个可塑之才,难道现在已经退步成扶不起的刘阿斗了?   季渃丞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赞同道:“我那时候是重视你,因为你很聪明,我希望我的学生都能在自身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学到最好。说罢,他顿了顿,语气放柔和了些,“但我的女朋友不用,她已经够好了。”   揪紧的心被蓦然撞了一下,把某种情绪通过血液传送到四肢百骸。   很难形容那是种怎样的感觉,有一瞬间,姜谣几乎以为神仙在她身上洒了福泽。   她的睫毛颤了颤,没有说话,软沓沓的趴在季渃丞肩头。   季渃丞轻轻拍着她的背:“我买了两张国家大剧院的票,要不要去放松一下?”   姜谣抚摸着他的蝴蝶骨,牙齿轻轻咬着他的肩膀。   “你是蜂蜜变的吧。”   季渃丞哭笑不得:“说什么呢。”   “怎么越来越甜啊。”姜谣嘀咕道。   当天晚上,姜谣没再管什么论文,跟季渃丞去大剧院听了一场歌剧。   回来之后想了想,她也知道自己的水平怎么样,万事不能强求,于是编辑好了邮件,把论文给导师发了过去。   等那边确定没问题之后,她就可以打印了。   第二天中午,姜谣接到剧组通知,那部上星剧后天播出,每天三集,二十天之内播完。   正常,毕竟是个填档捡漏的糊烂剧,差不多就行了。   播出的前两天,剧组才拿到了有关部门的许可,火急火燎的在微博上通知了发布会的地点。   也正常,毕竟草台班子,没有后台撑腰。   但姜谣还听说,这个发布会是跟人拼盘的。   前半截是某化妆品牌的新品发布会,后半截是他们的新片发布会。   由于两家都比较穷酸,所以观众共享,看完上场看下场,照出照片来还好看一点。   暴躁狂导演在久未发言的微信群里发出一声叹息,和大家分享了李清照的一首《声声慢》。   宣发小姐姐颤颤巍巍的冒了个泡:“各位主演大佬,有没有熟悉的媒体可以介绍来我们发布会鸭,前排媒体座坐不满呢~”   女主发了个心虚的表情,问:“不是拼盘么,媒体资源不能共享么?”   宣发苦哈哈道:“是共享的呢,但是还不够。”   女主:“......”   男主:“......”   姜谣:“......”   剧组群又恢复了深山老宅般的宁静。   电影学院排练大厅。   姜谣把聊天记录在冯连眼前晃了晃。   冯连叹了口气,由衷的感叹一句:“也太惨了。”   柳亿一抹着指甲油,云淡风轻道:“要不给我点票,我在微博宣传一下。”   她的号召力还是相当高的,召集一个场子的观众没问题。   姜谣抱着腿,把下巴枕在膝盖上,倦倦道:“可别了,我又不是女一,这事儿轮不到我发愁。”   柳亿一抹完,对着阳光看了看,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看在我家鸡终生抚养费的面子上,要不我去给你站个台。”   姜谣白了她一眼:“你家那鸡再不杀,老的鸡毛都要白了。”   柳亿一叹了一口气:“我原本是不太在乎它们死活的,后来受了点打击,当场顿悟了。”   姜谣满脸不信:“你受什么打击了?”   柳亿一盘着腿,目视前方,淡淡道:“到底是我养大的东西,我都不对它们好,难道还指着别人对它们好么?”   姜谣指了指自己:“我么?我的确是不会给鸡养老送终的。”   柳亿一拿起身边可乐罐,咕嘟咕嘟喝了两口,解释道:“不是你,是个接盘的金鱼杀手。”   她说罢,脸上表情不变,手指微微用力,把可乐罐捏扁。   姜谣咽了咽口水:“我似乎知道你想捏谁。”   柳亿一很快恢复了漫不经心的表情:“忘了跟你说了,那个电视节目面试通过了,下个月开始录制。”   姜谣关切道:“和你搭档的人有了解么?”   “男的。”   “还有呢?”   柳亿一疑惑道:“是男的还不够么?”   姜谣扯了扯嘴角:“行叭。”   她暗搓搓的想,希望男嘉宾是个风度翩翩多才多金的大帅哥,气死朱惟照才好。   剧组发布会定在次日下午一点,全网直播。   演员们当天晚上就住进了酒店,为了方便第二天化妆。   但女主因为行程排的满,要第二天早晨才能来,所以留了个化妆师等着她。   姜谣因为能把柳亿一拽去发布会,被当成了整个剧组的功臣。   连当初没什么深交的演员都特意来化妆间跟她打招呼,顺便好奇一下柳亿一什么时候到。   女主刚来的时候,见自己有独立的化妆师还比较满意,等化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的风头被姜谣彻底压过去了。   不,或者说被那个没来的柳亿一压过去了。   可她又不能表现的不欢迎柳亿一,只能阴阳怪气的说一句:“有个好同学真好。”   姜谣对她最深的印象,就是爱说风凉话,喜欢踩着别人获得快感。   这在圈里其实挺普遍的。   哪怕一开始不是这样,历练两年,经历的多了,也会被同质化成这样的人。   因为自己曾经受到的歧视,总得从其他人身上发泄出去。   不然会憋出病来。   姜谣默默翻了个白眼,根本没搭理女主。   女主不尴不尬的转过身去,有些暴躁的问化妆师:“上一场什么时候结束啊,凭什么他们先开,一个小破牌子。”   化妆师勉强笑笑:“可能他们先租的场地吧,我们还有二十分钟,估计他们那里要结束了。”   “姜谣!”   化妆间的门开了。   柳亿一穿了件白色大衣,手插着兜,戴着墨镜走了进来。   她本人长得就白,时常一副高岭之花不苟言笑的模样,周身弥漫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刚一进门,就吸引了一众眼球。   柳亿一随手摘掉墨镜,一绺长发垂到眼前,她云淡风轻的撂到耳后,直奔姜谣而去。   哪怕所有人都在默默观察着她,但她眼里就只有姜谣,仿佛其余人怎么看她,她都毫不在意。   真高冷。   姜谣对着镜子抿了抿唇上的口红,问柳亿一:“还行吧?”   她指她的口红色号。   柳亿一掐着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一本正经的叹了一口气,道:“天上的门封不住了么,怎么让你下凡来了,还让普通人怎么活。”   女主坐在姜谣后面,顿时黑了脸。   姜谣被她说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神情复杂道:“还有二十分钟就到点了,估计那边也散场了,我带你过去吧。”   其实是不想让柳亿一被人围着,东问西问的,她不放心柳亿一这张嘴。   柳亿一格外听姜谣的话,全程都没看女主一眼,猝不及防的来,毫不留恋的走。   走到大厅门口,才听到里面还有采访的声音。   姜谣皱了皱眉:“怎么还没结束,剧组这边还需要布置呢,宣发怎么也不催催。”   走进大厅,就见宣发小姐姐急的在观众席跳脚。   但是她人微言轻,又不敢上去赶人。   柳亿一挑了挑眉,意味深长道:“哟呵,金鱼杀手。”   张雅雅一身金光闪闪的礼服,领子开的特别低,她假意用右手轻遮事业线,对着镜头频频微笑。   媒体记者不甘心的问:“请问您和朱惟照先生真的是情人关系么?”   张雅雅先是错愕,然后羞涩的低下头:“这个你听谁说的?”   记者补充道:“北方娱乐拍到了你们同宿一室的照片,您方也一直没有反驳......”   张雅雅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支支吾吾道:“呃我们...就是...”   助理适时过来冷着脸警告道:“麻烦不要过问私人情感,今天是品牌的发布日。”   张雅雅含笑:“抱歉。”   柳亿一站在最后一排眯着眼看着,不禁为她鼓了鼓掌。   这个演技,当什么模特呢,不闯荡演艺圈可惜了。   姜谣有些担忧的望了柳亿一一眼。   早知道之前这个发布会是张雅雅来参加,她绝对不会叫柳亿一来了。   不说别的,看着也恶心。   “她弄死了你养的金鱼?你是不是见到她和......”姜谣问出来了,心里也猜出来了。   柳亿一为什么出去唱K,为什么感冒加重,她大概心里有数。   朱惟照太过分了!   姜谣腹诽道:“XX配狗......”   柳亿一突然双手合十,对着头顶上的大吊灯真诚祈祷:“希望下次再见,她能把我养的人也弄死。” 第72章   张雅雅接受完采访, 被助理护着从台上走下来,挤出的笑脸一下子收回去了。   挺没劲的。   来的观众都是品牌雇的, 一个也不是对她本人有兴趣。   她接过助理递过来的衣服,披在自己身上,一抬眼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姜谣和柳亿一。   柳亿一靠着墙,带着黑墨镜,两条腿懒散的搭着。   张雅雅顿了顿, 表情扭曲了一下,很快恢复了漠然, 转身想往外走。   柳亿一慢悠悠道:“行啊,刚攀上就接了个品牌代言, 不亏。”   张雅雅的脚步停住了, 她猛地一抬眼,压低声音狠狠道:“这代言是我自己接的, 我不像你!”   姜谣默默退离战场, 决定不参与进这场较量。   反正柳亿一也不会输。   柳亿一歪过头,耸了耸肩:“像我没什么不好, 我马上还有个上星综艺,你羡慕么?”   张雅雅眼睛一眯, 咬了咬牙:“你以为他能永远捧你么, 早晚会有人代替你,到时候你恐怕会跌的更惨。”   柳亿一深以为然, 不由得点了点头:“说得对, 所以我解约了, 换个人捧我。”   张雅雅一愣,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找到了下家,不由得更瞧不起她,扯了扯嘴角,深吸了一口气:“我奉劝你,别把他惹急了,不然把你和你新金主的黑料一爆,你就完了。”   她还想嘲讽点什么,比如就知道靠男人上位,没骨气,没自尊。   但想想自己曾经也有这种心思,所以硬生生的把后面的话咽了进去。   柳亿一慢慢摘掉墨镜,对张雅雅莞尔一笑:“太感谢了,我一定把新金主藏好,不让他知道。”   张雅雅看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冷哼一声,大跨步出了门。   某金主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咬了咬指尖。   柳亿一拽住姜谣的手腕:“口红要蹭掉了。”   姜谣一激灵,赶紧拿出手机照自己的嘴唇,见没什么影响,这才放心了。   “哎,她既然都打入朱惟照家里了,干嘛还那么生气啊?”姜谣不明白。   怎么也应该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雄赳赳气昂昂的。   柳亿一手里把玩着墨镜腿,轻轻皱了皱眉:“我也不知道,可能心态不好,一激就炸。”   姜谣推了推柳亿一的胳膊,小声道:“反正怪怪的,倒像你抢了她的人似的,你觉得呢?”   柳亿一垂眸沉思了一会儿,表情很严肃,突然猛地一抬眼。   姜谣以为她想明白了什么,关切的看着她。   柳亿一忿忿道:“我都还没有代言!”   姜谣:“......”   宣发小姐姐见张雅雅可算走了,立刻领着人一股脑上去,把品牌的东西打包扔进了后台。   一边骂一边指挥工作人员贴剧组的海报。   一群人手忙脚乱,台下的观众纷纷打着瞌睡玩手机。   几个想溜的,被堵大门的制片人给拦了回去。   姜谣无奈的摇摇头,这还是个做了好几部剧的制片,但现在也得亲力亲为的操心着剧组的一切。   在这个圈子里,所有没闯出名堂的人,都要在底层摸爬滚打。   好不容易收拾完了,主演们也都进场落了座,由于柳亿一的名气最高,所以哪怕不是参演的人,也给了她最中心的位置。   姜谣坐在她身边,小声道:“你要被女主骂死了。”   柳亿一乐呵呵道:“金主快保护人家。”   姜谣嫌弃的抽出自己的胳膊,不跟柳亿一胡闹,认真听着主持人讲话。   发布会的流程很简单,先是放片花,逐一介绍幕后工作人员,演员,领导,然后大合影,请男女主上去和观众互动,最后再找人唱一首主题曲,总共不超过一个小时。   姜谣是和柳亿一一起上去的,她是女二,在剧里面没有cp,这样也不显得单薄。   简单的介绍完了自己的角色,她就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也不多话。   其实今天叫柳亿一来,一是为了给剧组站台博关注度,二就是她现在在办的事。   柳亿一对着镜头,露出招牌式疏离温柔的笑。   “首先要祝剧组收视长虹,希望大家喜欢谣谣的表演,她真的非常用心在饰演这个角色,然后也请大家关注我日后在星耀的作品,谢谢。”   姜谣闻言,垂下眼,轻轻翘了翘唇。   这就算柳亿一亲口盖章加入星耀了。   明天那个《浓情蜜意》拍了宣传照,电视台那边就要开始预热宣传了。   她有预感,接下来的几天,舆论一定会发酵,一则给剧组带一波热度,二则也给星耀打响知名度。   柳亿一以前在佳喜,丢了《穿越》的角色,现在加入星耀,立刻就有上星综艺的资源跟上,说明公司的背景很强。   这个观感不是给普通观众的,而是给那些资质不错的新人的。   在众多的公司里面,他们会选择实力强劲的。   这是她第一次插手公司的事,她爸也给了她足够的权限,她有野心,也有私心,所以必须要做到口碑和效益双丰收。   之后的发展跟姜谣预料的差不多,虽然不至于引起业内骚动,但多少有了点成效。   三月的最后一天,帝都破天荒下了一场大雨。   雨水冲刷了一整个冬天尘封的雾霾,露出一片蓝的人发慌的天空。   阳光粼粼,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发着光,空气里带着一股清新的雨腥味儿。   姜谣这几天全心全意投入到毕业大戏的彩排里,等着周六的演出。   结果周五排练之后,杨玉玫把大家召集在了一起。   “我说件事啊,明天来学校参观的领导临时有事,所以演出改周日了,没有问题吧。”   她吸了一口烟,从嘴里喷出烟圈。   没有问题吧,是她的口头禅,根本没真的想问。   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有人按领导的时间调整,不管有什么急事。   美其名曰,戏大于天。   但那是戏么,那是排面。   虽然听起来挺膈应人的,但她一个小小的班主任也没办法。   杨玉玫拎起立在墙角的雨伞,转身往门外面走。   “报告,我周日有事错不开。”姜谣盘腿坐在地上,睁大眼睛看着杨玉玫,手一直举着,没放下去。   杨玉玫皱了皱眉,一看是姜谣,脑袋有点疼。   “你有什么事啊?”   姜谣舔了舔下唇,含糊道:“挺重要的事。”   当着全年级的面,她不愿意说。   周围人的目光纷纷聚集到她的身上,神情复杂。   同样不满这个时间安排的,希望姜谣开个头,来替他们出口气。   本来就无所谓的,抱着看戏的态度。   但知道姜谣家里背景的,想的就更深了一些。   何丁宁蹲在队伍中后排,含沙射影的嘀咕道:“排戏的时候就不知道请多长时间假了,连演出都要请。”   姜谣的确因为《穿越》的拍摄,时常会缺席年级大戏的排练。   其实最初排练的时间并不多,每周抽出一天,经常会有人请假,因为她演的是个小配角,所以不会特意去协调她的时间。   柳亿一听完,冷冷的看了何丁宁一眼:“你废话挺多?”   何丁宁这才发现柳亿一坐的离她挺近,刚才的话被听了个正着。   她知道柳亿一和姜谣抱团,背后编排自己室友让别人闺蜜听到了,多少有点尴尬。   杨玉玫沉默了片刻,摇摇头:“这时间也不是我定的,大家都要排除困难,没办法,尽量协调一下时间吧。”   姜谣自从跟星耀捆在了一起之后,好资源势必会越来越多。   杨玉玫理所当然的以为她有什么格外重要的工作。   比如见一些出品人,面试大导演的片子。   虽然有点可惜,但是演出的时间是改不了了。   姜谣眉头一蹙,脸色严肃了些:“我真的有事。”   她很少这么执拗,平时因为成绩不拔尖,所以大多数事情都得过且过,根本不为自己争什么。   今天有点反常。   柳亿一在后面听着,虽然疑惑,但隐隐有点担忧。   杨玉玫啧了一声,往回走了几步,盯着姜谣:“是你有特别重要的事,但这是全年级的一个作品,你要一个人破坏大家的心血么?做演员要有信念,戏大过天。”   说罢,她也不听姜谣再说什么,摆了摆手,在心里呸了自己一声,利落的溜走了。   她不该做这个恶人,戏大过天也不该背这个锅,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   该抗锅的是不遵守约定的某些不可说。   姜谣把手放下,抿着唇不言语。   排练厅里的其他人陆陆续续的散了,就柳亿一没动地方。   何丁宁一步三回头,磨磨蹭蹭的出了门。   自从知道了姜谣的背景之后,她又气又担心。   气姜谣这些年把她们宿舍当傻子一样耍,明明是个二代,非要在她们贫民堆里看笑话。   但她又担心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姜谣,以后少了跟星耀合作的机会。   她见柳亿一没有告她状的意思,这才放心的出了门。   柳亿一拍了拍姜谣的肩膀,见排练厅里没人了,这才问:“怎么回事?”   姜谣叹了一口气,拄着下巴委屈道:“季老师的奶奶在美国病危了,心里记挂他的终身大事,所以想临终前见见我。”   柳亿一惊讶张了张嘴,一句安慰的话也没说出来。   的确是有情可原,毕竟晚了可能就见不到了。   姜谣继续道:“因为周六的演出,还拖后了时间,结果没想到......”   “那你就不能提前去?”   姜谣苦笑了一下:“不算路上的时间,光是坐飞机,来回就要二十六个小时,我就是现在去,也肯定赶不上演出了。”   柳亿一眨了眨眼,想从兜里摸烟,摸了两下,才记起来自己已经准备戒了,手没着没落的搭在膝盖上。   “我觉得你得去,以后不会后悔。”   姜谣叹了一口气,抓着自己的裤脚,头发几乎快垂到了地上。   “可老杨说的也对,这是全年级的作品,我一个人,怎么能影响大家呢。”   “那你不演出会后悔么?”柳亿一问。   姜谣听闻,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排练厅右面的大镜子。   那是她们平时观察自己表情时用的,此时镜子里面没有人,而是反射出了黑板上的四个大字——戏大于天。   只是在镜子里,这四个字是倒着的,显得格外扭曲,陌生。   姜谣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不会。” 第73章   实验室里的空气浑了些, 几个博士生盯着仪表上的数据,神情倦倦的。   季渃丞推了推眼镜, 从显微镜前直起身子,淡淡道:“熊悦,把窗户打开通通风。”   “哦好。”   女生连忙放下手中的记录表,转身拉开了窗帘,把玻璃窗推开。   一股沁人心脾的冷风吹了进来, 夹杂着墙角青草的香气,让人立刻变得清醒了。   窗帘移开的一瞬间, 强烈的阳光照射进来,屋内顿时亮堂了不少, 显得房顶的白炽灯都晦暗了。   季渃丞微微一眯眼, 把眼镜摘了下来,揉了揉眉心。   “这段时间你们都辛苦了, 趁着周末, 一共给你们四天假,好好玩一玩, 记录数据的事就交给你们带的研究生吧。”   他其实不怎么近视,只是这两年研究任务重, 经常盯着实验设备和电脑屏幕, 眼睛疲劳的有些损伤。   所以做实验的时候戴着,顺便保护眼睛。   屋内疲倦的气氛消散了, 四天假期的确算是振奋人心的消息了。   “谢谢老师。”   “谢季老师。”   “老师我们没事的, 我觉得马上就要做出来了, 我们赶在第四季度把成果交上去,争取明年初就能发出来。”   说话的博士生神采奕奕,眼中满是触碰成功的喜悦。   他们这届即将要毕业了,如果能趁着毕业之前,跟季老师一起拿下这么大一项成果,这是多么幸运的事。   不管以后继续深造也好,工作也好,这都是足以写在简历头条的徽章。   季渃丞倒是很稳得住,他走到窗口,眼睛尽量往远处眺望,以便缓解疲劳。   “不要急,越到后面越要谨慎,心态更要稳。”   这不是他的经验之谈,但他的确见过太多凄惨的例子。   兢兢业业研究一年或几年的,临到最后发现根本无法出成果,所有努力付之一炬,精神都有可能分裂了。   就连吕家殷,也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到最后甚至做出窃取自己学生成果来满足自己虚荣心的事情。   但起码在那之前,他还是一个温柔和善,懂得提携后辈的好人。   “我知道,那老师我们先走了。”   “嗯。”   其实这些博士生没比季渃丞小多少,但都对他格外尊重,甚至是仰望。   季渃丞在他们这个年纪,都已经能带着他们做出这样的成果了,这是多大的差距。   门被轻轻的带上,季渃丞从窗口走回来,坐在椅子上。   他拿出手机,给姜谣打了个电话。   “今天排练的怎么样?”   他算好了时间,这个时候,姜谣一定已经出了学校了。   “挺好啊,其实我台词也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候场,一点也不累。”   姜谣语气轻快,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季渃丞笑了笑,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眼镜盒:“今天发生什么事了么?”   姜谣顿了顿,反驳道:“没有啊,我刚和柳亿一吃完饭,正往回走呢。”   “嗯。”季渃丞似乎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补充道,“你要我从心理学上分析一下你那句话么?”   姜谣顿时泄了气。   她认识的学霸,童淼,季渃丞,一个两个的怎么都那么爱看心理学?   “就是我一个室友跟我说,知道我是星耀的了,从我们剧组的群演那里。”   但还好,她是演员,她懂得怎么掩饰。   季渃丞沉默了一下,安慰道:“早晚都会知道,你是觉得不自在么?”   姜谣故作轻松:“倒也无所谓啦,就是她的态度转变让我有点不适应。”   其实她才没有那么在意何丁宁的想法,对她什么态度都无所谓,只不过有了这层室友关系,能让谎言变得更真实一些。   季渃丞果然没有怀疑,叹道:“毕竟毕业了,就进入社会了,人际关系就会慢慢变得复杂。”   姜谣适时岔开话题:“对了,奶奶的精神怎么样了?”   “从重症室出来了,但年纪大了,我父母也不愿老人再受折磨了。”   季渃丞说的含糊,但姜谣也明白。   人的生命走到了尽头,已经无力回天了。   季渃丞奶奶是近两年被送到国外调养的,正赶上季渃丞进入T大,工作最忙的时候。   季校长和朱涵担心影响季渃丞的研究,瞒着他没说奶奶的病情。   季渃丞是真的以为,奶奶只是去养身体,但他不知道,初四那天他回校以后,父母就匆匆赶去了美国照顾奶奶。   直到最后一个月,老人的病情开始急剧恶化,恢复能力降低,就连视力也逐渐下降。   有时候躺在床上,昏迷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还要少。   瞒也瞒不住了,他们才和季渃丞说了。   老人迷糊着的时候,会想念唯一的孙子。   人老了总是爱怀念,生命里每个重要的人都要挂在嘴边反复咀嚼。   那时候对这个世界的眷恋,只剩下对各种各样美好回忆的牵绊。   起初听到这个消息,季渃丞还有一丝恍惚。   他花了好久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并苦笑着腹诽,原来新闻报道上那些隐瞒亲人病情的事情,竟然也会发生在他身上。   季渃丞和家人的关系其实不够亲,他独立的太早了,甚至是强迫自己不去依赖别人。   但和奶奶的记忆,却是在那段懵懵懂懂的童年岁月里。   那时候他还小,但现在也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   “说不定她见了你,就会慢慢好起来了。”姜谣柔声安慰着,声音混合着风,软的像春天刚破除而出的嫩芽。   季渃丞真诚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过谢谢。”   “那你好好工作,我收拾一下东西,等明天演出结束之后,就去机场找你。”   季渃丞问:“为什么,我开车去你学校接你啊?”   姜谣敷衍道:“机场停车费太贵了,你先把箱子拎去,到时候我空手就可以了。”   虽然季渃丞觉得姜谣不像是在乎停车费的人,但也没有多想,或许她和同学们还要依依惜别。   “好吧,爱你。”   “么么~”   挂了电话,季渃丞通知了几个研究生整合数据,这个实验完成之后,他们就可以着手开始吕家殷研究的那项工作了。   程媛推开实验室的门,问:“成功了吧?”   季渃丞点点头,站起身来,理了理东西:“当然。”   程媛舒心的笑,实验进行到这一步,她心里已经越来越稳了。   跟着季渃丞这种天才做事,她有种莫名的自信和踏实。   有的人就是这样,仿佛出生以来就被上天眷顾着,在职业生涯中从来不会出错。   “听说你这周要去美国。”程媛问。   季渃丞点点头:“是,见我奶奶。”   “这周徐禾玮被个公司约去讲座了,你知道给他多少么?”程媛带着云淡风轻的语气,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徐禾玮目前取得的成绩。   季渃丞理好电脑包,淡淡道:“按现在的市场规律,五千到一万一场,不过他发表了一篇挺有分量的文章,大概翻倍了吧。”   程媛笑道:“太没劲了,这你都知道,他现在一场快两万呢,而且还不止一场。”   她之所以像茶余饭后讨论市场菜价一样悠闲,是因为徐禾玮的成就跟他们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她莫名有种优越感。   季渃丞道:“挺好的,科学家能多赚点钱,也有利于发展。”   程媛愣了愣。   她有些失望。   因为季渃丞对徐禾玮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气,这显得她特别小家子气。   但是她又控制不住自己有时候会这么想。   师兄怎么跟仙人似的,要不是知道他也有七情六欲,程媛都怀疑他快成佛了。   所以她也挺佩服姜谣的,别看年纪小性子烈,但就是有本事把她师兄拽入万丈红尘。   “那我就先回家了,孩子要去学钢琴,之前迟到好多天了,我都不好意思。”程媛适时告辞,除了工作上的事,她和季渃丞几乎聊不了多长时间,季渃丞话太少了,也不会热场子。   听她提到孩子,季渃丞笑了笑:“好啊。”   程媛眨了下眼睛,揶揄道:“你也要去看‘孩子’了吧。”   她还记得上次在飞机上,季渃丞把姜谣称为孩子。   季渃丞记性很好,他听闻一顿,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垂眸道:“她在学校,我一会儿还有课,晚上才能见。”   姜谣其实不在学校。   她在公司。   冯连给她洗了个苹果,两人一起坐在pantry的落地窗前面。   姜谣嫌弃道:“你都不削皮。”   冯连翻了个白眼:“你看有几个男人会削皮,凑活吃得了。”   姜谣咬了一口,嘟囔道:“季老师就会,每次都是他给我削。”   冯连哼了一声:“行了叭,没谈恋爱之前你可没这么矫情,不洗的都吃。”   姜谣撇了撇嘴,默不作声。   冯连道:“对了,演员给你找好了,反正挺贴你的吧,最近也没什么事。”   姜谣虽然决定逃了年级大戏,跟季渃丞去看奶奶,但不代表她心里过意的去。   毕竟是所有人的毕业献礼,最后还要和领导老师们合影的,不能出任何岔子。   既然她本人不能去了,就只能找人把这个窟窿补上。   可惜让新人跟着全体同学排练是不可能了,周六放假,周日就上台表演,走位和配合都经不起实地演出。   “就只能让柳亿一带着她多演几遍了,哎,感冒还没好,我有点心疼她。”   姜谣感叹道。   虽然柳亿一表现的特别潇洒,但肯定受伤不小。   这破感冒再不好,就要恶化成咽炎了。   朱惟照真是作孽啊。   冯连哼了一声:“你先别心疼了,她那群鸡生了蛋,宠物店不敢动,现在已经变成祖国初升的黄太阳了,叽叽喳喳追着哈士奇和萨摩耶满屋跑,店主嚷嚷着加钱呢。”   姜谣:“......”   冯连继续道:“我给你算了笔帐,一对鸡大概七年寿终正寝,一生大概能下一千多个蛋,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姜谣冷冷道:“告诉店主祖国可以吃炒鸡蛋了。” 第74章   飞机升空的时候, 姜谣透过窗户朝下看了一眼。   坐上飞机的那一刻,就注定赶不上年级大戏了。   也不知道冯连找的人能不能演好, 也不知道老杨知道了会不会发飙。   虽然回来之后还有无数桩让人头疼的事,但姜谣并不后悔。   她没有选择恐惧症,也不爱瞻前顾后,做了就是做了。   反正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有多个角度可以解释,还不如做自己觉得值得的。   季渃丞把手机放下, 递给姜谣一个眼罩:“时间还长,不然睡一会儿吧。”   他其实很平静, 从听到消息到现在,已经有足够多的时间给他消化。   他也早就到了可以承受这样结局的年纪了。   姜谣把目光收回来, 嘟着嘴道:“你说你奶奶会喜欢我么, 演员这样的。”   都说三年一个代沟,那个年代, 演员的口碑可不怎么好。   季渃丞家是彻彻底底的书香门第, 奶奶不仅出国留过学,还是一代核雕大师, 身体还利索的时候,也经常被一些博物馆请去做鉴赏。   季渃丞揽过她, 让她枕在自己肩头:“你这么好,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姜谣的睫毛颤了颤,慢慢的松弛下来, 把重量压在季渃丞身上。   其实她也没有那么担心, 只是想让季渃丞说点好话。   连她自己都隐隐察觉, 她越来越没有随时会失去季渃丞的危机感了。   换言之,这段时间的恋爱,让她无比确信季渃丞是真的爱她,不会丢了她。   这是季渃丞的努力,也是她的幸运。   飞机平稳飞行后,阳光变得格外耀眼,太阳圆润明亮的立在层云之上,像一颗盛在棉花团上的鸭蛋黄。   看了一会儿,姜谣的眼睛有点发花。   紫外线太强烈了,哪怕的确很漂亮。   她戴上了眼罩,安心靠在季渃丞身边,眼前一片黑暗。   这两天她和季渃丞都忙,每天睡觉的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等到了国外大概还有的忙,只能趁着在飞机上的时间多享受一会儿。   伴着持续不断的嗡鸣声,姜谣睡了过去。   难得的,她做了个特别小清新的梦。   或许是映衬着国外的文化,她脑子里全都是电影《魔戒》的场景。   梦里有金灿灿的阳光,初融的宽阔的河流,湿淋淋泛着光的绿草,娇艳欲滴的番红果实,还有矮矮的,充满着童话气息的霍比特人。   以前拉片子的时候,老师在讲台上讲的是叙事节奏,无实物表演技巧那些理论性的东西。   但那时候她很浪,精力都专注在剧情里,根本没听老师说什么。   只觉得这片景色美的不真实,仿佛乌托邦。   后来才知道,是新西兰取的景。   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去一次。   在飞机上整整待满了十三个小时,睡了醒,醒了看剧,总算落了地,姜谣觉得自己的腰都要断了。   下飞机之后,季渃丞先找了个宾馆梳洗了一下,然后就带着姜谣直奔医院。   姜谣的精神还不错,路上的时候,她还拉了季渃丞一把:“得给奶奶带点东西吧,要不我去买点牛奶......”   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他们去看的不是普通病人,要是还能吃吃喝喝,那就好了。   姜谣垂下眼,心底有点悲凉。   她身边从来没有人离开过,父母和祖父母都健健康康的,这是她头一次意识到某个和她有联系的人,就要不久人世了。   身为演员,共情能力都很强,她反倒看着比季渃丞还难受。   季渃丞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抚道:“走吧,需要的东西我父母肯定都买了。”   姜谣点点头,默不作声的跟着季渃丞。   医院里带着浓浓的消毒水味儿,但墙壁是淡淡的天蓝色,莫名消除了些紧张严肃的气氛。   朱涵看到姜谣,露出一丝柔和的笑:“谣谣来啦,麻烦你了。”   姜谣动了动嘴唇,她还一直没有跟朱涵道谢,关于她新剧上星的事情。   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阿姨,叔叔呢?”   朱涵轻轻抚了抚手臂,朝楼梯口看了一眼:“他去买饭了,我一个人顾不过来,就没去机场接你们。”   季渃丞和朱涵对视了一眼,从朱涵眼里看出了些疲惫。   他心中不忍。   父母瞒着自己,肯定把所有的责任独自承担了。   虽然有护工,但是对于形单影只的老人,显然亲人在身边会走的更安详。   而朱涵和季校长的工作都很忙,也不知道是怎么挤出的时间。   但季渃丞家里冷静和自持是基调,一向不善于表达感情。   他收回眼神,轻声道:“奶奶醒着么,我进去看看。”   朱涵摇摇头:“还没醒,现在醒着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你先去看吧。”   季渃丞点点头,轻轻旋开房门,带着姜谣走了进去。   姜谣把脚步放的很轻,房间里异常干净明亮,窗户拉开一个小缝,微微吹动着窗帘。   这是个特别不像病房的病房,到处充满了生活的气息,连药水的气味儿都淡的几乎闻不到。   床上躺着一个老人,脸上带着深深浅浅的皱纹,蹙着眉,睡得并不舒坦,好像还经受着某种折磨。   她的头发已经全部白了,但仍然梳的很整齐,努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姜谣的眼圈有点湿,或许是这种气氛,也或许是她太多愁善感了,明明这是她第一次见季渃丞的奶奶。   季渃丞在床边单膝跪下,手臂轻轻搭在床上,静静的望着老人的脸。   和记忆里的样子比,她老太多了,猝不及防的。   季渃丞突然有点后悔,如果每年能抽出时间多看看她,是不是就能记住她变化的轨迹了。   他垂了垂眸,手轻轻伸到被子里,握住了奶奶的手背。   老人的手有点粗糙,有点僵硬。   或许是多年雕刻的原因,手上还带着厚重的茧子。   季渃丞轻轻叫了一声:“奶奶?”   姜谣默默站在他身后,期盼床上的人能睁眼看看季渃丞。   或许是感受到了季渃丞的存在,或许是听到了那声呼唤。   老人微微动了一下。   朱涵立刻快步走到床边,生怕她有什么危险。   好在,她只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姜谣从未想到,一个行将就木的人,眼神会那么清澈安宁。   她瞧见季渃丞,懵了一会儿,似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朱涵在她耳边轻声道:“妈,渃丞来看你了。”   季渃丞握紧她的手,低声道:“奶奶,我来晚了。”   老人终于翘了翘唇角,勉强的笑了笑。   朱涵扶着她慢慢坐起来,指着姜谣道:“这是谣谣,渃丞的女朋友。”   姜谣蹲下身,甜甜道:“奶奶好。”   她懂得讨老人欢心,轻轻的抓住了季渃丞的手。   果然,季奶奶看到他们紧握的手,舒心的弯了弯眼睛。   “你们真好,真般配。”她的声音很虚,带着重重的气音,似乎花了很大的力气。   季渃丞赶紧道:“奶奶你少说点话,好好配合治疗,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谣谣演的电影。”   季奶奶轻轻点点头。   但谁都知道,她不会变好了。   只是大家都有默契,这个明知道的谎言,谁都不忍心戳破。   季奶奶今天的精神格外的好,也没像以前一样困倦了。   她不知道对着季渃丞感叹了多少声:“你都这么大了。”好像忘了自己刚刚说的话。   但大家都默默听着,季渃丞也只是紧紧握着奶奶的手。   他的手心已经微微出汗,但是老人的手还是发凉的。   到这一刻,他也尚在理智的情绪里,有遗憾,但也做好了心理预期。   他得从容的,微笑着告别自己的亲人,不能拉扯起悲伤的情绪。   因为这屋子里都是女人,他不能让她们更伤心了。   谁也没料到,季奶奶强撑着打了个哈欠之后,竟然说想跟姜谣单独说几句话。   姜谣有些局促的看了看季渃丞。   朱涵笑了笑:“奶奶也困了,你跟她说两句,我就带你们吃饭去。”   季渃丞这才从地上站起身来,跪的膝盖有些麻麻的疼。   他攥了攥姜谣的手,慢慢退出了房间。   姜谣朝床头凑近了些:“奶奶你小声说,我能听得到。”   她看得出来,季奶奶每说一句话都很艰难。   她以为,留下自己,大概是希望自己能好好照顾季老师,能和季老师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踏踏实实过日子。   季奶奶神秘的伸出一根手指,努力的指了一下床头柜子:“第一层,那个小盒子。”   姜谣立刻会意,以为她要拿什么东西,赶紧转身拉开柜子,从最深处摸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递到季奶奶身前。   “打开,送你的。”   “我?”   姜谣迟愣半晌,然后在奶奶期盼的眼神下,慢慢的打开盒子。   她默默咬住了嘴唇。   盒子里面是一个漂亮精致的核雕。   仿佛玲珑球一般,薄薄的一层外壳内,是错综复杂的构造。   透过镂空的花纹,从各个角度看进去,球体内都是一个个形态不一的小人,在小隔间里做着各种各样的动作,惟妙惟肖,栩栩动人。   但整个雕刻作品,才不足手掌大小。   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完成的,甚至无法估量这一个艺术品的价值。   这份礼物太厚重了,这是个有价无市的孤品。   她本能的摇了摇头。   “不知道送你什么,我做的小玩意,希望你喜欢。”季奶奶轻轻用手指碰了碰姜谣的手背。   她当然喜欢,她太喜欢了,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您不用送我东西,您好好养身体,将来还要参加我和季老师的婚礼呢。”   姜谣的声音有些颤抖,因为她意识到,这也是个奢望了。   但季奶奶却并没有那么遗憾,她努力转过头来,朝门外看了一眼。   “他爸妈性格冷,要求严,我管不了,他性格也变冷了。”   “小时候我逗他开心,他也很少开心。”   “好多年没见他了,我看他更深沉了,像有心事。”   “他不太好玩,辛苦你了。”   季奶奶拍了拍姜谣的手,担忧的看了她一眼。   姜谣的眼泪猝不及防的掉了下来。   至始至终,季奶奶没说一句希望她照顾季渃丞,担待季渃丞的话。   “我看见你啊,我就后悔,当初没能教的他更热情一点,你肯定吃了不少苦。”   “辛苦你了。”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轻的几乎快听不到了。   姜谣眼前模糊的看不见人,她朝着床头的方向,喃喃道:“我特别...特别喜欢他,我不辛苦,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谣谣......”   季奶奶有点太累了,她握着姜谣的手,缓缓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没再醒过来。   当天晚上十一点,心跳彻底停了。   朱涵和季校长在一边守着,有种虚脱的疲惫。   但挣扎了两个月,老人总算是解脱了。   季渃丞看着空荡荡的床铺,已经被换了新的床单,整理好了所有再也用不到的东西。   他心里也空荡荡的,说不出什么感觉。   难过,遗憾,失落,还是释然,好像都不是,就是一片空白,也没有想哭的冲动。   姜谣是唯一一个目送着季奶奶的被车推走的人。   她站在空旷的走廊上,看着渐行渐远的人消失在楼道口。   她手里还捏着那颗异常珍贵的核雕,捏的有些紧了,镂空的花纹印在她的掌心,有些微微的疼。   那一瞬间,她清楚的意识到,心里的乌托邦碎了。 第75章   从国外回来, 姜谣妥帖的把那枚核雕收藏在了床头柜的最里面。   不会经常看到,但却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季渃丞似乎能比她更快走出悲伤的情绪, 回来之后不久就投入到实验工作里面。   由于某些特殊原因,他们本来的工作量变成了两倍,容不得他给自己时间回味了。   实验室里,季渃丞操作着精密仪器,伸手推了推眼镜片, 目光注视着仪表盘。   博士生们的工作要相较他轻松许多,一边誊抄着数据, 一边闲聊。   季渃丞不会阻止他们聊天打趣,做研究本来就是辛苦和枯燥的, 能苦中作乐, 也是难能可贵的品质。   “对了,我从家带了不少牛肉干, 到时候放在办公室, 你们随便吃。”   “哇这么棒,牦牛肉很贵吧。”   “还行, 我奶奶自己腌的,我从小就吃, 特好吃。”   “羡慕你啊, 回趟家还能顺回来一堆好吃的,不像我, 都是往家里带。”   “我奶奶疼我啊。”   季渃丞有一秒钟的晃神。   他不是刻意听博士生们谈话的, 只是避无可避。   没来由的胸中一阵憋闷, 眼前模糊了一片。   他从来没有哭过,只是这一秒钟突然有些压抑不住。   因为他总算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再也不会有那样一个人了,她再也不会出现了。   人力卑微的就只有逆来顺受的权利。   实验仪器突然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博士生们倒吸了一口冷气:“老师!”   季渃丞手比脑子快,立刻动手强行关闭了仪器,出了一身冷汗。   还好,只是电流过高了,这种昂贵的仪器都有自我保护机制,不然他还真赔不起。   但实验室里静悄悄的,大家都不说话了,呆呆的看着季渃丞。   这好像是他们入学以来,头一次见季渃丞实验失败。   季渃丞揉了揉太阳穴,把眼镜摘了下来:“先休息一会儿。”   他去卫生间,在洗手台前用凉水擦了把脸,冰的他一下子精神了,抬眼往镜子里面看去,两道温热的眼泪从眼睛里流出来。   他一动不动的看着陌生的自己,直到眼泪流干了,他扯了张纸巾擦了擦脸,把眼镜戴好,重新回了办公室。   人总有自己的告别仪式,这对他来说,算是告别仪式了。   四月中旬,校园里的白玉兰开的到处都是,空气里带着浓郁的香气,有点凉,但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风还是有点大,可是停了暖气,天气也变好了许多。   姜谣那部古偶剧播到了末尾。   她的论文勉勉强强过了,但是因为毕业大戏缺勤的事情,被杨玉玫骂了个狗血喷头。   但好在她脸皮厚,一点也不在意,反正杨玉玫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时隔二十天,姜谣再次登上微博,差点被评论数吓了一跳。   原本只有几百条评论的雪中照片,现在已经几万条评论了,当初仲洵粉们对她不怀好意的谩骂也早就被压下去了,新来的评论全都是对新戏的讨论。   不,新戏也没什么可讨论的,全部都是对着她吹得彩虹屁,放上她各种各样的表情包。   什么情况?   姜谣懵懵的发了条微博,问:“冯连给我买活粉了?”   评论来的比她想的还要迅猛,铺天盖地的,夹缝之中,她看见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一颗大大大甜姜糖:啊啊啊啊啊啊谣谣啊!我闺女终于被大众看见了,妈妈死而无憾!   要不是她亲眼见过一本正经的甜姜糖,还真无法把网上的这个和陈恬对号入座。   @姜桃酱:我反复昏厥!总算上微博了!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沦为姜饼:开心的满地打滚,谣谣太美了啊啊啊,今天也让我哭泣!   莫名其妙的,这部烂剧火了。   也不能说火,网上全部都是骂剧组穷,剧本没有逻辑的。   但姜谣硬生生凭借着神颜打了出来。   好在造型师给力,人物性格又特别贴她,这部剧她的热度力压女主,收获了大批粉丝。   原本等着《穿越》打翻身仗呢,没想到提前了。   她发现自己没上线的这一个月,被扒了个彻彻底底。   以前演的剧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但因为她之前也没刻意隐藏自己的感情动态,又憋不住的喜欢嘚瑟,谈恋爱的痕迹就特别明显。   搜索自己的名字,看见网上的截图,姜谣差点昏过去。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滑点赞了一个知乎问答——第一次做会疼么?   神他妈会疼么!   她一定是脑子抽了才用大号看这种消息!   网友顺着她老粉的微博,有迹可循的摸到了传说中一夜取关的那一天,挖掘出她第一个关注的那个人@ruocheng季。   于是姜谣谈恋爱了这件事,传的风风雨雨。   有人煞有介事的拿出《穿越》的路透照,怀疑这个@ruocheng季是张仲洵的小号,毕竟听说是张仲洵力荐姜谣进的组。   千寻们炸了,跑过来辟谣加谩骂,让姜谣别有事没事倒贴她们哥哥。   但此时的姜谣已经不是几个月前被按在地上摩擦的姜谣了。   新入会的姜糖们活跃度正高,硬生生的把千寻们骂了回去,一瞬间,评论数已经增到十万了。   冯连给姜谣打电话预警:“小祖宗,这段时间你心情不好,我采访都给你推了,剧的事也没告诉你,但你现在热度不比以前了,别太任性了乖。”   “好的老妈妈。”姜谣乖巧的回答道,转眼在评论里留了一句——   不是张仲洵,就是@ruocheng季。   反正季老师这个微博什么个人信息也没有,肯定不会被挖出来。   评论里怎么吵姜谣就没再管了,她把手机收起来,裹了个口罩,去SKP逛街。   再过几天,就是季渃丞三十岁生日了。   她不知道三十岁对男人来说有多重要,但是季渃丞的三十岁,对她挺重要的。   她缺失了他的三年。   曾经在盛华高中,季渃丞送了她条手链做生日礼物,她一直都没来得及还回去。   姜谣整整转了一下午,然后在某奢牌店选了一块手表。   亮金的表盘,边缘还嵌着几颗珍珠,厚重又有质感,是她爸喜欢戴的那种款式。   她觉得起码她爸的审美还算可以。   把手表收起来,姜谣提了提口罩,收在大衣里面出了商场。   她一边走着,一边用手指摩擦着包装盒,想象着季渃丞收到手表的样子。   眼神一瞟,瞄见藏在众多店铺里面,一家不起眼的桔色成人。   姜谣:“......”   她左右看了看,不安的踢了踢地上的碎花瓣,一步两步,蹭到了门口。   门大开着,墙上挂满了花里胡哨的新鲜玩意儿,姜谣涨的满脸通红,脑子里想入非非。   她还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呢。   默默咽了咽口水,她试探性的朝里望了一眼。   “小姑娘进来看看么?”   别看外面店面小,里面还装修的挺大挺正规。   柜台后面坐着个相当慈祥的大妈,莫名降低了姜谣的防御心。   “卖...卖什么的?”   姜谣拼命拉扯口罩,垂着眼睛,含含糊糊的问。   “你要啥都有,衣服,玩具,润滑。”大妈笑。   反正每个第一次来的都是这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姜谣的脸红的都要滴血了,越听她说越是想歪。   她虽然没用过,但不代表她不知道。   尤其是在剧组里,拍戏累了大家什么都聊的。   她默默溜了进来,见身后也没人注意她,赶紧拉紧了门。   “别紧张啊,这都是生活必需品。”大妈开导道。   姜谣胡乱朝墙上一指:“那个...那些都是什么?”   反正稀奇古怪的玩具,她没敢细看。   大妈顺着她的手指瞧去:“跳蛋,你要什么款式的?”   姜谣一听这个词就是头皮一麻,她连见都没见过,哪还知道什么款式。   但是她又不想显得过于小白,模棱两可的问:“你这里...款式全么?”   大妈利索的介绍:“多震的,软胶的,发音的,仿真的,你看......”   姜谣脑子里嗡嗡响,恨不得夺路而逃。   她手心里都是汗,这名称也太粗浅易懂了,她都能想象出来了。   “除了跳...还有别的么?”   大妈把身后的帘子一拉:“还有衣服,女仆,兔子,猫,日式和服,你别总低着头,倒是看看啊。”   姜谣把头垂的更低了,万分后悔自己一时冲动进了门。   但不可否认,她有点感兴趣。   “就没有礼盒么,什么都有的。”   “有礼盒,我给你拿最好的!”   大妈进屋去给她取,姜谣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现在脑子短路,处于智商出走的状态,浑浑噩噩的刷了卡,拎着个方方正正的大盒子出来。   可真有心,袋子外面印着无比清晰硕大的四个大字——生活用品。   她灰溜溜的回了家。   先把手表偷偷藏了起来,那是等生日当天给季渃丞的。   然后趁着季老师在上课,她暗搓搓的打开了盒子。   那是一片崭新的天地。   怎么说呢,生活比她想象的要精彩的多。   布料少的吓人的衣服,前不遮后不挡。   各式各样的小玩具,按开开关震的她一个激灵,差点脱手扔出去。   还有兔子耳朵猫耳朵,红色的手铐。   她在自己手腕上比划了一下。   皮肤白,倒还显得挺好看。   这都什么玩意......   姜谣后悔了,她不应该把这些东西拿回来。   先不说怎么处理的问题,连她都害臊成这副模样,要是让季老师看见了,估计连卧室都不敢进了。   可这是T大,她又不能找个垃圾桶就扔了。   姜谣慌乱之中把盒子塞到了床底下,躺在床上平复了半天。   等周一见了柳亿一,让她帮忙带走吧。   正巧新综艺开录了,她还没送上一份来自闺蜜的真挚的礼物。 第76章   当天晚上, 季渃丞在书房里查资料,准备调整实验方案, 姜谣在浴室里洗澡。   顶着湿漉漉的雾气,姜谣将长发捋到脸前,伸着手去摸洗发露。   捏着瓶子晃了晃,轻飘飘的,里面好像空了。   姜谣抹了一把脸, 直起身子来,凑到玻璃门边:“季老师!”   声音带着软沓沓的撒娇意味儿。   季渃丞起身走到客厅, 看见姜谣从浴室门口露出一只眼睛。   “怎么了?”   姜谣捂住胸口,咬着粉嫩的下唇:“我洗发露没有了, 你帮我看看卧室柜子里还有没有, 和卫生巾放在一个箱子里。”   季渃丞盯着她还坠着水珠的睫毛,轻咳了一声, 移开眼神道:“好。”   他转身往卧室走。   其实姜谣放的东西, 他都不太了解,只能在柜子里面翻找。   姜谣的衣服太多了, 一件挨着一件,想从柜子里面翻出一个小箱子, 还是挺费劲。   季渃丞一回头, 看见床下的推拉柜门虚掩着。   或许是说这个柜子呢。   他提了提腰带,蹲下身, 把柜门拉开。   里面果然有个小箱子, 外包装写着生活用品。   应该没错了。   季渃丞自然而然的打开了箱盖, 手刚想伸进去,骤然停在了半空中。   各种各样的小玩具,看形状也明白是做什么用的,还有红色手铐,四处漏风的衣服。   他盯着箱子里面看了半晌,眨了眨眼,耳根慢慢变红。   姜谣在浴室里面跺了跺脚,喊了一嗓子:“找没找到呀,就在衣柜最下层,我那些羽绒服里面。”   季渃丞怕姜谣着急,慢慢移开目光,转身重新从衣柜里翻出洗发露。   或许是床下箱子里的玩具冲击力太大,他站在门口回头深深的望了一眼,才出去给姜谣送洗发露。   姜谣从门里伸出一截白嫩的胳膊,手指带着水,捏着瓶身,从季渃丞手中拽了回去。   她在浴室里面哼着歌,毫无察觉道:“谢谢季老师,么么~”   季渃丞欲言又止的望着浴室的门,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又转回卧室去。   原来...她喜欢这些么?   季渃丞皱了皱眉,果然自己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他干脆回书房里面,把笔记本抱过来,伸手在箱子里翻了翻,开始查资料和...视频。   一个理工科教授的检索能力是相当强悍的,而且教师使用的网络不需要翻墙,可以随便登陆国外网站。   季渃丞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   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该怎么用,有什么作用,他大概了解了个透彻。   虽然害羞,但他到底也是个正常男人,查完之后,不免有些浑身燥热,脑子里也难以抑制的想象着姜谣穿戴上是什么样子。   季渃丞垂了垂眼,把电脑合上,长出了一口气,身上已经从耳尖红到了脖子根。   他把盒子盖上,推上了柜子,起身去阳台吹了吹风。   如果她喜欢,自己也不排斥,那或许可以试一试。   他轻轻咽了咽口水,将身上的燥热驱散了,转回身想要继续工作。   但是...季渃丞恢复冷静之后,却再也看不进去实验内容了。   脑海里无时无刻不闪过方才看到的画面。   他干脆放弃了工作,跑到沙发前打发时间。   姜谣刚刚吹完头发,正拿着护肤品拍脸,盯着镜子里面水嫩嫩的侧脸,她满意的紧了紧浴袍,出了门。   “季老师,你还在忙么?”   每次洗完澡之后,她都喜欢逗逗季渃丞,他们不一定做,但季渃丞肯定会被她折腾的狼狈不堪。   她喜欢看季渃丞狼狈的样子,格外的吸引人。   但今天季渃丞意外的没待在书房,而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姜谣走过去,靠在季渃丞身边,觉得他身上温度有点低。   冰凉凉的带着夜风的味道,还很好闻。   她上去搂住季渃丞的脖子,手腕上还带着他送的手镯。   “今天怎么看上电视了?”   公寓里的电视对季渃丞来说,就是个摆设,他一般是不会动的,电视台播放的综艺节目和电视剧,甚至是新闻,他都不太感兴趣。   季渃丞伸手摸了摸姜谣的耳朵,低着头看她,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其实你喜欢什么,可以跟我说。”   姜谣不明所以,但还是懵懵的点了点头:“好啊。”   季渃丞补充道:“我也...不一定不喜欢,只是以前没有接触过。”   什么东西?   姜谣愣了愣,眼神里透着无辜,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瞳孔里倒映出季渃丞的模样。   “过来。”   季渃丞拍了拍自己的腿。   姜谣心中一阵悸动,默默的翻身坐在季渃丞腿上,跟他对视。   这是前奏吧?   是前奏吧!   这可是季老师第一次主动表示想要啊!   季渃丞揉着她的长发,将她按在自己怀里,轻轻吻了吻姜谣的唇。   她刚洗过澡,嘴唇柔软又温热,头发上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姜谣不是一般姑娘,别人给她一根火柴,她自己能燃烧一片森林。   感受到了季渃丞的主动,姜谣微微眯着眼,舌尖滑入季渃丞口中,加深了这个吻。   季渃丞身体一崩,手臂上用了力,就着这个姿势,突然把姜谣抱了起来。   “啊!”姜谣猝不及防的吓了一跳,紧紧抱住季渃丞的脖子,懵懵的看了看地上。   “或许我们可以试试。”季渃丞自顾自道。   卧室里没开灯,他顺手带上了门,顿时漆黑一片。   窗帘让姜谣换了挡光的,现在夜深人静,半点光亮也透不进来。   他缓缓拉开姜谣腰间浴袍的带子,将她压倒在床上,安抚似的亲吻她的眼角。   “季老师......”姜谣软的一塌糊涂,倒是她至今仍未明白,试什么呢?   直到季渃丞直起身子,伸手拉开床下的柜子。   姜谣还迟疑了片刻,等传来开盒子的声音,她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什么,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黑暗里,她不太看得清季渃丞的表情,只能听到慢慢摸索的声音。   她心脏跳的剧烈,手指瞎摸着抓住了季渃丞的胳膊:“你你你听我解释!”   不对,她还想知道季渃丞是怎么发现的,究竟都看到了些什么,怎么想她的。   胡思乱想着,季渃丞给她解释的时间已经到了。   “其实你可以直接跟我说,想试试哪个嗯?”   季渃丞手上一动,姜谣听到了清脆的碰撞声。   她双手捂住脸,在床上缩成一团。   那声音像是炸在了她心里,臊的她无地自容。   姜谣咬住被子,磕磕绊绊的支吾着:“我...我就是...柳亿一送我的,她那个...我还没研究明白。”   不管怎么说,这锅先给闺蜜背吧。   季渃丞伸手摸了摸她的嘴角,轻笑了一声。   不怎么信。   “其实不开灯也挺好,不然我也会紧张。”他反手握住姜谣的手背,轻轻捏了捏。   姜谣在他身下缩了缩,手指都开始发颤。   但她没再反驳辩解了。   不想试试么?   都是成年人,谁不想玩点新花样。   她的睫毛微颤着,小心翼翼的舔着唇,用小腿蹭了蹭季渃丞。   季渃丞身上的寒意没了,他伸手解开了衬衫,里面是炙热的胸膛。   姜谣顺着他的胸口抚摸到腰际,搭在季渃丞紧致的腰线上,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她心里暗暗道,也就是季渃丞这种美人,能让她不顾脸面满脑子不可描述了。   他们借着黑暗的遮掩,做着青天白日下,两个人都不好意思做的事。   其实那些小玩意没多大作用,对姜谣来说还不如季渃丞沙哑着嗓子来的一句:“还想要么?”   但到底是第一次,新鲜感混合着羞耻感,也分不清哪个更浓烈一些,直到最后瘫软在床上,姜谣好久都没从这种感受里恢复过来。   季渃丞搂着她的腰,安抚似的摸着她的后背,喉结抵在她的肩头,微微滚动。   “你怎么...会用这东西的?”   姜谣的声音腻的像小猫,尖尖细细,羞羞答答。   “永远不要怀疑一个教授的检索能力。”季渃丞将姜谣抱起来,“带你去洗洗。”   姜谣赶紧搂住季渃丞的腰:“别,我不想见光。”   季渃丞把她放下,沉思了片刻问:“天亮了怎么办?”   “嗯......”   “不如我提前替你扔了?”   “还是...留着吧。”   话尽于此,两人心照不宣,拉上被子睡觉。   第二天姜谣醒来,床上已经收拾好了,季渃丞也已经去上课。   她揉了揉腰,眼睛朝床下瞟了一眼。   满意的低笑了一下,姜谣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   已经被消息充满了。   绝大多数是《穿越》剧组的。   从冯连的截图上来看,《穿越》的样片已经过审了,就等着电视台排期。   她有点意外剧组的工作效率,这才两个多月的时间,就已经把片子剪好了。   有种匆匆赶时间的错觉。   姜谣皱了皱眉,希望这只是自己的错觉。   朱阿姨的工作效率一向很高,一回来工作,就先把她的片子处理了。   之后就是剧组演员互相之间恭喜的消息。   当然也有张仲洵。   但看到张仲洵的头像,姜谣心里一动。   原本张仲洵的头像是他刚出道的时候,在星耀总部大门口的一张照片,点进去仔细看,还能隐隐约约看到星耀两个字。   但现在已经换了,换上一张他简单清爽的生活照,也是他工作室递交给选角公司的照片。   姜谣不由自主的咬了咬腮肉。   张仲洵给她留言的信息是:“祝贺星耀的《穿越》顺利过审,合作愉快。” 第77章   姜谣没约着冯连, 把柳亿一叫到了学校图书馆。   从安全通道进去,顶层的玻璃窗可以直接爬到天台, 平时导演系的同学喜欢到这里来拍片子,但是绝大部分时间还是挺安静的。   柳亿一把吸管插到奶茶杯里面,咬了两下才慢慢吸了一口。   她最近工作忙,黑白颠倒还饮食不规律,到不在意摄入糖分。   姜谣眼巴巴看着, 愣是没敢喝。   “肯定有问题,但是冯连不会跟我说。”   她把目光从奶茶上移开, 朝楼下望去。   图书馆门外是成片的自行车,稀稀拉拉的有学生从外面进来, 绕过曲折的车间小道, 去大门口刷卡。   柳亿一含着珍珠,嗤笑一声:“还能是什么, 你和张仲洵本来就没有CP感, 要是剧播的时候他正好解约,再爆出你俩不和的传闻, 这剧不是白投资了么。”   姜谣皱了皱眉:“看来投资商们已经有小道消息了,张仲洵要提前解约。”   柳亿一大大咧咧的坐在石头上, 扯了扯肩头的衣帯:“其实就跟多米诺骨牌似的, 你要是没这么早签我,张仲洵也不会狗急跳墙, 着急跟朱惟照捆绑, 毕竟违约金那么高呢。”   姜谣明白, 其实真正追溯下去,也分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朝着这个结局发展了。   她只是有点惋惜:“这么仓促剪出来的作品,逻辑上会出问题。”   《穿越》这部戏非常杂,涉及古代现代两处场景,相互之间又有勾连,又牵扯着彼此的命运,一旦处理不好,就容易让人看得云山雾绕,不明所以。   明明是大制作好班底,偏偏在最后的时刻,稳不住了。   “好作品没人看和热度高做的烂,你选哪个?”柳亿一摊手,抬起眼睛看姜谣。   她最近在戒烟,因为综艺都是外景,一拍就是几个整天,她不能当着人的面抽烟,对人设有影响。   不能抽烟就只能吃甜的,咖啡,奶茶,巧克力,但得能上瘾的零食,她都在尝试。   但好像心里仍然有个空地,怎么都满足不了,隐隐让人烦躁。   姜谣颓唐的蹲在地上,手指抠着地砖缝隙里的小嫩草:“演员能决定的事太少了。”   就像她现在这部烂剧,明明拍的什么都不是,但是剧组已经乐疯了,看网上的骂声都是咧着嘴的,热度源源不断的转化成实在的金钱,要不是冯连这边抵死拦着姜谣出去营业,热度还会高。   从公司的利益上来说,拍部烂剧没什么,让资方全赔了才是灭顶之灾。   大家一起赚钱,多多少少怎么都好,真要陪了,就开始互相追责了。   所以作为演员当中的一个,不管是姜谣还是张仲洵,都有责任和义务去配合利益最大化。   当然趁着两人还在同公司的时候,是最容易协调的。   姜谣抬起头,还想说些什么,柳亿一突然给她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姜谣屏住呼吸,看柳亿一的手机在震。   来电显示:大傻逼。   柳亿一盯着手机看了足足有半分钟,才抖了抖睫毛,按了免提。   “你还真去录那个狗屁综艺!”朱惟照的咆哮声从电话里传出来。   他把张雅雅赶出门之后,心情一直不好,就出了趟国换换环境。   在国外挥霍了一圈,终于恢复了些精神,结果飞机刚一落地,就看到了《浓情蜜意》那个综艺的路透。   和柳亿一搭的小鲜肉是个混血模特,刚出道没多久,名气没多少,但是外形是真优越。   照片里的柳亿一小巧玲珑,被模特抱在怀里,微低着头,乌黑的长发垂在细瘦的肩膀,笑的特别羞涩。   高岭之花难得一笑,显得特别珍贵。   节目组给他们塑造的人设是,年轻人就要热情似火。   朱惟照好不容易调整的心态一瞬间就炸了,他没想到柳亿一真这么绝。   其实他心里还是给了她回头的机会的。   只要她服个软,认个错,不再揪着几个炮灰网红斤斤计较,朱惟照也就借坡下驴了。   他也不知道对柳亿一到底是什么感情,反正就是要把她栓在身边,哪怕不碰,也不能任她跟别人谈情说爱。   他有钱,有地位,有颜值,凭什么还抓不住一个柳亿一。   柳亿一朝姜谣挤眉弄眼,对她连比划带嘴型,然后把手机递给她。   姜谣皱了皱鼻子,掐着嗓子道:“柳小姐正在工作,我是她的助理,请问您是谁,有预约么?”   朱惟照沉默了。   姜谣默默翻了个白眼:“我挂了。”   “等等!你让她接电话。”   姜谣还是那句话:“请问有预约么?”   朱惟照烦躁道:“她知道我是谁!”   姜谣扯着嗓子喊:“柳姐,您备注的大傻逼给您来电话了,要接么?”   朱惟照:“......”   羞辱尽兴了,柳亿一轻蔑一笑,把电话接了过去:“还有东西没收拾完么,你扔门口,我让助理去取。”   朱惟照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心静气道:“你闹够了没有,跟星耀解约,解约费我帮你出。”   姜谣立刻瞪圆了眼睛,要不是朱惟照在屏幕里,她都想上去撕逼了。   有钱了不起啊,就像谁没有钱似的。   柳亿一听闻轻轻挑了挑眉,她伸手把奶茶里的吸管抽出来,叼在嘴里当烟使:“你能给我付多少,比张仲洵还多么?”   朱惟照轻哼了一声:“怎么,跟女人比够了,现在男人也比?”   柳亿一看了一眼姜谣,懒洋洋道:“友情告诉你,我违约金比张仲洵高。”   姜谣灵机一动,明白柳亿一是什么意思了。   这是从朱惟照那里探底呢。   “张仲洵的违约金他自己付。”   柳亿一眼睛微眯,姜谣手里的动作也停了。   自己付?   “你又用资源卡他时间逼他解约了?”柳亿一漫不经心的问。   朱惟照不管平时怎么浪,脑子都是够用的。   他不可能为了签张仲洵不顾一切,柳亿一的出走也变相的成了他威胁张仲洵的筹码。   这人公私分明,一边气着柳亿一,一边还能冷静的把突发状况转化成优势。   朱惟照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谢谢你啊,还特意打电话来慰问,但是客气了,新公司挺好,我还不打算走。”柳亿一轻轻咬着吸管,眼底神色淡漠。   朱惟照冷冷道:“我给你的机会也是有限的,别得寸进尺。”   柳亿一勾起唇角,把吸管拔了出去:“你把扔出来的东西都放回原位,我就回去。”   朱惟照呼吸粗重,他已经出了海关,周围都是人,全是嘈杂的人声,柳亿一还轻声说了句什么,但他没听清。   等他想再问一遍的时候,对面已经挂了。   姜谣把柳亿一扔掉的吸管捡起来,连同喝剩一半的奶茶一起扔到垃圾袋里,无奈道:“你至于么,每次都往伤口里插刀。”   扔出来的东西都不知道送到哪个垃圾场去了,或许已经焚烧,或许已经再回收,无论如何都凑不齐了。   柳亿一也明白,但她就是故意说出来,让对方清醒,也让自己清醒。   有些事做了,就再也改变不了了。   柳亿一拍拍姜谣的肩:“来给我喂点狗粮,我这明天还得去节目上谈恋爱呢。”   一点灵感都没有,自己都不相信爱情,本来就是演的,看起来就更假了。   姜谣抿着唇,轻声道:“季老师要过生日了,我给他买了块手表,也没什么狗粮,就很普通。”   柳亿一摸了摸兜,皱着眉道:“我怎么总想抽烟。”   “你嗓子刚好,别折腾了。”   柳亿一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从烟上转移开:“除了送表呢,还想怎么过啊,跟电视剧上似的,去个游乐园,坐个摩天轮?”   姜谣塞了块木糖醇到柳亿一嘴里:“想什么呢,既然是生日,肯定和父母一起啊,我正准备订家餐厅。”   柳亿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对,我没父母,都不知道。”   姜谣心里一酸。   她不愿过多打探柳亿一的家事,这么多年和一个老人相依为命,过的有多难,几乎是她难以想象的。   “等你过生日,可以跟我一起啊,我愿意做你爸爸。”姜谣摸了摸柳亿一的头。   柳亿一抬眼,轻笑了一声,骂道:“滚。”   小聚了一会儿,柳亿一助理来接她,说临时有个导演想找她试个角色。   爆出来导演名字之后,姜谣硬是推着柳亿一去了。   这机会来之不易,不管演不演得上,在导演面前留个印象也是好的。   她自己又在学校晃了一会儿,拿起手机给朱涵打电话。   朱涵特意跟她互留了联系方式,让她有什么事情尽管打电话。   姜谣知道,季渃丞从不主动联系家里,朱涵年纪越来越大了,虽然不善言谈,但还是拐弯抹角的想和儿子多亲近亲近。   季奶奶去世的事儿,给他们感触都挺大的,有些感情,经不起耽搁。   “朱阿姨,我是姜谣。”   朱涵笑容可掬:“谣谣啊,怎么想起跟我打电话了。”   姜谣攥着铁栏杆,轻轻咬了咬下唇:“我就是想问问阿姨,周六我们订个什么样的餐厅啊,中餐还是西餐,我觉得jw或者Ritz的自助也不错......”   朱涵有些迟疑的打断她,笑着问:“周六是有什么事么,我这边可能还有饭局,周日不行么?”   姜谣沉默了片刻,心底没来由的有些疼。   她慢吞吞道:“四月二十一,是季老师的生日。”   朱涵愣了好久,开始手忙脚乱的翻着什么,然后支支吾吾的说:“哦...这周末么,我都忙忘了...那...他爸还在阑市呢,这样我先推一下行程,一会儿给你打电话。”   “好的,阿姨。”   姜谣把电话放下,轻声叹了口气。   朱涵是真忘了。   显然还不是第一次忘了。   高中三年吧,姜谣经常像跟屁虫似的跟着季渃丞,还从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过生日。   要不是偷看了他的身份证,她都不敢相信,四月中的一天,有那么重要。   而她每次生日,姜楚年势必会大操大办,恨不得折腾着圈里的大咖大腕都来给她送祝福。   因为姜楚年是有点迷信的,觉得能红的人,一定是命里带运。   从这些人口中说出来的祝福能成真,他得给女儿最好的。   现在姜谣恨不得把自己享受过的一切,全都分给季渃丞。 第78章   朱涵的效率就是高, 等再给姜谣打电话的时候,连餐厅都订好了。   姜谣乐得省事, 但为了给季渃丞个惊喜,她一直憋着没说。   周五晚上,她困得哈气连天,从吃完晚饭到现在,她守在电视机前面, 强撑着不睡觉。   等零点。   零点和其他任何时间的意义都不一样。   她愿意执着于一些小心思。   季渃丞处理完邮件,觉得坐着有点累了, 一看墙上的挂钟,都快凌晨了。   他出门发现姜谣还没睡, 便自然而然的走到沙发边, 把她抱起来,亲了亲她的额头, 低声问:“怎么今天困成这样。”   姜谣搂住季渃丞的脖颈, 抬手看了看表。   还差十分钟。   她强打精神睁大眼睛:“还好吧,我不困啊。”   季渃丞眼睛一眯, 捏了捏她的鼻子。   张嘴就说谎。   他一用力,把她抱到卧室去, 放到床上, 伸手想给她盖被子。   姜谣一个激灵盘腿坐了起来,把季渃丞吓了一跳。   “要干嘛?”   姜谣咬着下唇, 拉住季渃丞的胳膊:“你干嘛去?”   季渃丞顺势坐在她身边, 把手放到姜谣膝盖上, 侧身搂住姜谣的腰,在她腰际捏了捏。   “今天不行,我得帮个学生写推荐信。”   他以为姜谣想要了,有点心疼她等了这么长时间。   自己一工作起来就不管不顾的,早知道就先陪她解决一下。   姜谣本来就困,脑子迟钝,眨了眨眼睛没反应过来,用手轻轻推了推季渃丞:“你忙你的,我不睡。”   季渃丞思索了片刻,轻笑了一下,手指慢慢滑到她的后背,摩擦着内衣带。   “那就先办你,再去写推荐信......”   他一用力,把姜谣压倒在床上,手指轻轻一捏,带子一松,滑了下去。   姜谣猝不及防躺在松软的枕头上,脸开始发红。   “别别别,不是。”   她拱了拱身子,从季渃丞身下缩出来,眼睛还偷空瞄了一下表。   还有八分钟。   行叭,腻歪一会儿。   她搂住季渃丞的身子,一边和他轻吻一边解释:“你忙...不用管我...我不是想那什么...”   其实她困极了,真不是想做,但是抱在一起亲亲还是很舒服的,尤其是季渃丞的手掌,暖呼呼的,摸着人踏实又有安全感。   季渃丞半跪在床上,有时候动作大了,床会咯吱响一声,听起来格外暧昧。   但他很快就发现,姜谣心不在焉的,总是偷瞄手表。   他把姜谣松开,揉捏她的头发,轻声问:“怎么了,又不是双十一,还要掐点么?”   姜谣很快把眼神收回来,也不答话,张嘴轻轻咬了一口季渃丞的锁骨。   黑色衣领下的白皙锁骨格外诱人,她留下一个小小的牙印。   季渃丞觉得一麻,却也没躲。   他还想问什么,床头柜上的手机闹铃突然响了起来。   趁着他偏头发愣的时机,姜谣凑到他耳边轻声道:“生日快乐季老师。”   季渃丞整个人一顿,诧异的看向姜谣。   回想了一下今天的日子,他是真的忘了。   别说他这个年龄很少有人过生日了,哪怕是在小时候,他也没怎么过过生日。   渐渐形成了习惯。   姜谣把手伸到枕头底下,摸索出那块早就准备好的手表。   她让季渃丞把身体的重量压在她身上,然后捏住他的手腕,慢慢的,将手表套了进去。   清脆的一声响,姜谣缩回了手指:“就想跟你说一声,你去忙吧,我睡了。”   季渃丞的手腕一阵冰凉,他低头看了看,喉结不经意的滑动了一下,缓缓问:“是故意等到零点的?”   姜谣不好意思承认,眼神飘忽了一下,嘟嘟囔囔:“就是本来也睡不着,然后想着零点总比......”   季渃丞突然咬住她的唇,堵住了她的话,然后伸手摸索着,按掉了闹铃。   两人唇舌纠缠了一会儿,姜谣有些气息不匀,胸膛一起一伏。   季渃丞伏在她耳边,用气声低低道:“不想工作了,只想办你。”   气息湿湿热热,撩的姜谣心痒难耐。   她的睫毛颤了颤,手指捏上季渃丞胸前的扣子。   一晌贪欢。   第二天两人直接睡到了大中午。   拉开窗帘,季渃丞被亮白的阳光晃得一眨眼。   姜谣懒洋洋的在床上滚了一圈。   累。   又累又懵。   昨天折腾到后半夜,彻底没了睡意,到清晨才迷糊了过去。   她不想起床,把头埋在枕头里,哼哼唧唧。   季渃丞轻轻拍了拍她的腿,坐在她身侧:“不能不吃午饭,我带你去吃点好的?”   自从姜谣新剧火了之后,他们就很少在公众场合随心所欲了。   现在认识姜谣的人多了,看网上的热度,还是挺容易引起围观。   姜谣慢吞吞的爬起来,头发披散在脸前:“阿姨提前订好了地方,我们四个人一起。”   季渃丞一愣,有点意外:“我妈我爸?”   “当然,叔叔的飞机应该落地了。”姜谣摸过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偷看季渃丞的脸色。   季渃丞眼底含着笑,突然捧起她的脸亲了一口。   “谢谢,宝贝儿。”   姜谣懵懵的:“谢我干什么,真是阿姨亲自订的。”   “我妈肯定想不起来,我爸也是,其实连我自己都忘了,只有你记得,以前我不觉得生日是多特殊的一天,但是现在因为你在,我觉得这天挺好。”   季渃丞贴着姜谣的额头,眼底全是温润的爱意。   这个生日一如姜谣预料的顺利。   朱涵和季校长准时赶到了餐厅,一家人正式一起吃了顿饭。   季校长还无数次感叹,当初姜谣在盛华,就是个小孩,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天。   朱涵笑着看姜谣:“什么时候叫上你爸爸妈妈,我们也该见一面了。”   她的目光在姜谣和季渃丞之间流转,言语之间已经开始期待他们的婚事了。   季渃丞明白朱涵是什么意思,他握住姜谣的手:“她还小,不急。”   他们之间有七岁的年龄差,季渃丞的确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但是姜谣的事业还在上升期。   哪怕当初他说,给她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其实也是故意吓唬她。   他愿意给姜谣足够的自由,等她做好准备。   姜谣却眼前一亮。   她当然想跟季渃丞结婚,而且早就想了。   她在高中的时候就信誓旦旦,让姜楚年准备好了聘礼,只等一毕业,就去找季校长抢人。   当然最后这个计划泡汤了。   可是季老师都那么说了,她也不想表现的太急切,省的她爸笑话她没出息。   所以俩家见面的时间就含含糊糊的推到了有时间再说。   不过这次生日之后,姜谣好像时来运转,工作和感情上都顺顺利利。   因为人气上来了,她最近还接了几个推广,也有良心国产牌子的代言再谈。   推广的都是平价实用品,厂商给她送来了一堆,让她随便用。   她把衣服挑挑拣拣,联系公益组织捐给了贫困山区。   负责人发来照片,当地的孩子们上半身穿着她给的新衣服,下半身还是脏兮兮穿了好多年的裤子。   稍微得体一点的,或许是村长家里的,手里却还捏着盗版零食吃,对着镜头甜笑。   负责人说,好多孩子都不上学了,回家种地,衣服放到学校都没人来领。   姜谣一心酸,又以星耀的名义捐了两所学校。   这时候,她的名字已经跟星耀绑定在一起了。   这个圈子里什么都快,消息传得更快。   不消多说,她的背景在无遮无拦下被扒的干干净净。   上个剧组的女一,暗搓搓的把阴阳怪气的朋友圈删了个干净,还趁六一儿童节的时候,给姜谣发了个六一红包。   姜谣没收,时间到了自动还回去了。   毕业之后,何丁宁和夏一萌不怎么联系她了,也顺带着在班级群销声匿迹。   但偶尔有副导演提到她这帮同学,姜谣还是给说几句好话,希望她们能被选上。   毕竟都不容易,大家也毕业了,当初的磕磕绊绊仿佛过眼云烟,不值得耿耿于怀。   这段时间柳亿一的综艺也开始播了。   俊男美女的组合格外亮眼,年轻人之间的冲突又显得特别和时代接轨,所以网上的话题度相当高。   柳亿一本来就是血雨腥风的体质,现在有了官方cp,更是稍有动作就冲上热搜。   模特因为跟柳亿一捆绑在一起,姜谣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鼓弄着陈姐把模特也签了过来。   借着这波东风,说不定能扛起张仲洵走后的担子。   柳亿一和姜谣的闺蜜关系被挖出来了,姜谣恋爱的实锤也被挖出来了,就连柳亿一和朱惟照那点事也有了捕风捉影的细节。   当然,花边新闻只是昙花一现,就被人压了下去。   姜谣明知星耀没动手,那谁动的手也就不言而喻了。   她不愿意承认朱惟照是为了维护柳亿一的名誉,说不定只是哄身边的小网红欢心,跟柳亿一撇清关系呢。   季渃丞的实验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但是他多少有些高估了手下这些学生的水平。   和吕家殷抢时间的那个项目,恐怕又要向后延期。   但也还在预料之中,再多投入一点精力,今年怎么也能完事了。   只是《科学》有繁复的审查改稿,大概还要几个月的时间,文章真正发出来,就要明年过年的时候了。   可他不急,心里一直挺稳的。   走到今天这个局面,能不能翻身压下吕家殷,已经不是季渃丞的追求了。   如果可以,他能够角逐之后的诺贝尔物理学奖,那么作为纯粹的中国人,他会感到更骄傲。   炎炎夏日刚过,《穿越》这部剧终于在一线卫视排到了档期。   各家期许相当高,网上热度也抄了起来。   根据合约,姜谣和张仲洵要开始配合宣传了。   当初签的很细,包括微博互动不少于十条,线下采访不少于五个等等。   姜谣的热度不同以往,冯连也硬气起来,反正只要千寻们那边一找事,他就开着小号带姜糖下场,不撕不红,谁怕谁呢。   星耀艺人经纪部开了个大会,最后也没在违约金上刁难张仲洵,只是让他尽力配合《穿越》的宣传,解约的事情等剧下了再说。   张仲洵同意了。   剧组时隔半年多再聚首,在帝都城郊一家度假村包了场。   当初参与的所有演职人员,工作人员,都能在度假村好好休闲几天,有投资商大佬给他们买单。   聚会那天晚上,姜谣自己去了。   冯连抽不开身,撸胳膊挽袖子去给她撕一个电影资源,据说对面的小花背景也挺强,是朝廷里任职的,对这个角色势在必得。   他偏偏不信邪,非要再努力一把,出门之前立下豪言壮语,就是角色抢不过来,也要在酒桌上把导演喝趴下。   喝酒不带姜谣,她有点遗憾。   冯连小心眼的叮嘱她,最好把张仲洵灌趴下,让他说出点八卦来。   反正也不是一个公司的了,不怕他凉。   姜谣翻了个白眼,她才懒得理张仲洵,最好连一句话都不用说,再也不用纠缠不清。   度假村来了专车接她,把她一路接去了郊区。   姜谣没什么架子,一般像她这种名气的演员,都得让公司派专车,亲自服务。   但她公司就是她自己家的,她舍不得折腾。   出门之前,她换好了黑色的半身裙,画好了精致的妆,连头发都是下午提早做好的。   第一天的聚餐还请了几家大媒体,指着他们出图出新闻呢。   车到了门口,姜谣被服务生迎进去,才知道张仲洵已经到了,正在休息室对流程。   她也得去对流程。   姜谣眼皮跳了跳,还是跟着当初剧组的场务去了休息室。   刚一进门,里面讨论的声音骤然停了。   张仲洵穿着一身西装,靠在桌子边,转过头来朝门口看。   姜谣假意笑了笑:“师兄好。”   马上就不是师兄了,他俩谁都清楚。   张仲洵看见她还是微微一怔,许久没见了,姜谣不是以前没名气的黄毛丫头,现在时尚感更强了,打扮起来也比以往更张扬美艳。   “好。”他扭过头,喝了口水,举手投足之间,明星范十足,连过流程的女主持都频频偷眼看他。   看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姜谣预估着,他大概已经解决好感情上的事。   林湾已经被他甩了。   她低着头轻轻一笑,用手遮着胸口微显的沟壑:“我是不是来晚了?”   主持人忙道:“没有没有,我和仲洵哥也刚到不久。”   “流程单给我一份,千万不要有表演节目,我柔韧度一般,唱歌也不好。”姜谣羞涩的舔了舔唇。   主持人扭头找流程单,张仲洵已经把自己的那份给递了过来,淡淡道:“没有表演,但是有配音,剧里的名场面。”   姜谣默默接过来,看上面张仲洵做过的批注。   流程很短,晚上主要也是聚餐,开头就是让主办方,导演,和他们俩主演上去说两句。   为了给媒体炒CP,所以才加上了配音秀。   大屏上放片花,他们俩带入人物的感情说台词。   动作不强求,但有肯定更好。   不过姜谣是不会跟张仲洵有什么动作的,她有家眷了。   她把流程图还回去:“挺好啊,我没问题。”   张仲洵谨慎一点,对主持人道:“麻烦告诉媒体,发稿之前给我工作室传一份,我们看看。”   主持人点点头:“会的会的,我懂。”   张仲洵强调道:“是张仲洵工作室,不是星耀传媒。”   主持人怔了怔,磕磕绊绊道:“啊,行啊。”   姜谣在一旁听着,慢条斯理的欣赏新涂的指甲油,脸上没什么表情。 第79章   等姜谣和张仲洵入场的时候, 整个会场都飘着一股浓浓的香槟味儿。   人已经聚齐了。   姜谣吸着鼻子嗅了嗅。   真好闻,她已经很久没喝过了。   张仲洵走在前面,冲着镜头微笑,然后压低声音对姜谣道:“拜托你也走到我身边来。”   姜谣挑了挑眉, 紧走几步,跟张仲洵并排。   现在就是营业的开始了,她自然而然的轻轻挎上张仲洵的手腕, 朝舞台上走。   主持人站在舞台上, 笑容有点僵。   天知道在后台这俩人大写的不熟,让她觉得现在这一幕特别的不真实。   台子上灯光很亮,晃得人有点溜号, 姜谣差点忘了开场词是什么。   好在张仲洵场面话一套连着一套, 镜头也慢慢向他那方倾斜。   其实有一点姜谣还是挺佩服张仲洵的。   这人很善于抓住机会, 任何机会。   哪怕是在这种随意的场合,也都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为了镜头里好看, 为了后续的稿子好看。   这点姜谣就做不到, 所以她也把机会让给张仲洵。   寥寥几句,也就是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角色, 然后就静静站在一边等着后续的配音秀。   配音截取的两段,一是两人在古代两情相悦, 二是在现代的破镜重圆。   姜谣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 台词功底已经丝毫不差张仲洵。   对戏之前, 她捏着台词本, 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放下芥蒂,慢慢融入到人物的感情里面。   再一抬眼,已经是满目羞涩的柔情。   张仲洵手指微微一抖,险些将台词本掉下去。   “你要跟我说什么?”姜谣认真入戏。   张仲洵稳了稳心神,眼睛转向屏幕,看着片子里的自己和姜谣,觉得万分割离。   “说...你想听的话。”   台下的工作人员们纷纷起哄,拍手叫好。   当然是为了给面子热场子,在剧组待过的都知道,姜谣已经有男朋友了。   短短的两段对戏很快结束了,媒体们的素材足够,也就没再缠着他们兜圈子。   姜谣在结束的一瞬间立刻出戏,朝张仲洵欠了欠身:“谢谢师哥。”   张仲洵拍拍她的肩:“配的真好。”   两人下台,被拥到了最中心的桌,桌上有几个大佬,酒已经满上了。   “辛苦了辛苦了,来来来。”   导演撺掇两人喝一杯。   张仲洵已经举起杯了,姜谣含着歉意摆了摆手:“我吃了感冒药,所以今天喝不了了。”   其实主要是身边没人,冯连也没跟来,她要是万一喝大了,怕出事。   张仲洵闻言,仰头喝了半杯,淡淡道:“那就吃菜吧。”   导演给姜谣解围:“是啊,之前就听说谣谣身体不好,那就别喝了,我们喝。”   其他人借坡下驴,有几个还是她父亲的酒桌好友,从这一层,也不敢刁难她。   姜谣连菜也没怎么动,夹了几口意思了一下,低头给季渃丞发短信。   “度假村环境还不错,我看套房里还有私汤,以后我们也可以来。”   她等了一会儿,季渃丞没回。   姜谣百无聊赖的敲敲桌面,反复进出着短信界面。   张仲洵偏过头,问:“又给你的教授发短信呢?”   姜谣本能的把手机遮住,含笑道:“随便看看。”   张仲洵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其实他一直捏着,就没再喝。   “和科学家谈恋爱不古板么?”他像是问姜谣,也像是自言自语。   “人和人不一样吧。”姜谣把手机收起来,一直也没收到季渃丞的回信,估计他又在实验室里忙。   “人都是会变的。”张仲洵嗤笑一声。   姜谣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可能是自己变了,就觉得周围都变了。”   谁道张仲洵竟然点了点头:“对,就是自己变了,一旦一个人跟不上另一个人前进的步伐,总会越走越远的。”   姜谣的睫毛颤了颤,知道他在说林湾。   虽说可笑,但姜谣却是为数不多知道他和林湾往事的人。   “你就喝了半杯啤的,怎么跟多了似的。”   张仲洵盯着自己手里的酒杯,当即清醒过来:“也是,我说多了。”   无论如何,姜谣都不是一个能倾吐心事的人。   或许是方才配音的缘故,让他把姜谣跟剧中的人物混杂了,才一瞬间放下了戒备。   俩人没再说话,姜谣心不在焉的等着聚餐结束,然后去休息。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郊区要比市中心的环境好一点,一抬眼,还能看到坠在空中的星辰。   季渃丞没去实验室。   他在一家婚戒定制店的VIP包间。   戒指的样式是他一个做设计师的同学画的,花了足足六个月的时间。   今天成品已经做出来了,季渃丞来验收。   冯连也没去跟什么导演拼酒,此刻他正拿着放大镜,对着戒指前面莹白的钻石啧啧赞叹:“好看,谣谣肯定喜欢。”   季渃丞弯了弯眼睛,拄着桌面,反复确认:“是么?”   冯连小心翼翼的举起盒子,看着里面立在一起的一对钻戒,有种老母亲流泪的冲动。   “没想到季老师这么有心。”   季渃丞约他帮忙来看戒指的时候,冯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觉得以自家艺人的虎狼之势,这戒指估摸着也得姜谣先买着逼婚。   没想到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么多年的暗恋,还真的要修成正果了。   季渃丞解释道:“我也不是让她这么早跟我结婚,反正先准备着,时机成熟了再说。”   他从决定和姜谣在一起的那一刻,就在认真规划着两人的未来。   戒指这件事早就在做了,但为了不给姜谣压力,他一直没透露。   现在成品做出来了,似乎是给几个月前,冲动把姜谣拽进小屋里的自己一个交代。   他从不曾后悔,决定和姜谣在一起。   冯连在裤子上蹭了蹭手,小心的拿出来看了看。   冰凉的银白色圆环躺在他的手心,他恍惚看见了姜谣穿着白色婚纱娇俏一笑的模样。   其实作为经纪人,他应该以姜谣的事业为重,在上升期,最好不要传出结婚的新闻。   但他又不是一般的经纪人,从姜谣入行开始,他就只带着一个艺人,真跟闺女似的了。   他知道姜谣肯定喜欢,而且会高兴疯了的。   “不如给谣谣一个惊喜?”   季渃丞微蹙了一下眉,紧张的攥了攥拳头:“惊喜?”   “她都跟我叨咕好几次了,你再不动手,她就要买情侣戒指了。”   冯连把戒指放回去。   每次都是他把姜谣劝住的,让她作为女孩子,还是矜持一点。   但是钱握在姜谣手里,他又管不住,万一哪天姜谣一冲动,就消费个大的呢。   那这惊喜,就没有惊喜的效果了。   季渃丞沉思了片刻:“那等她度假之后,我......”   “哎,度什么假啊还,正愁没机会把她召回来呢,我是不想她跟一大帮人混在一起,再喝多了。”   冯连催促着季渃丞,让他一会儿就把姜谣找回来,拿这准备了好几个月的戒指给姜谣看。   这意义多不同呢。   连他都有点感动了。   “我给她戒指,就要求婚,可求婚不是应该好好准备一下么?”   季渃丞在面对姜谣的事情上,格外重视仪式感。   冯连拍了拍胸膛:“这玩意我最拿手了,反正她从郊区回来也得两个多小时。”   季渃丞犹豫了片刻,眼底有些挣扎。   从看到戒指的那刻起,他就在压抑自己的分享欲望,这也是他把冯连找来把关的原因。   但从心底来说,他更希望跟他一起看戒指是人是姜谣。   只不过他习惯克制自己的情绪罢了。   季渃丞这才想起来看看自己的手机。   果然,有姜谣给他发的短信。   他抚摸了一下屏幕,思索了片刻,目光变得温柔很多:“好吧。”   冯连抻了抻裤子站起身来,朝季渃丞一眨眼,然后假模假式的在一旁给姜谣打电话。   “喂,谣谣,还吃着呢么?”   季渃丞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两枚戒指就放在他面前。   姜谣捂着嘴巴,压低声音道:“对啊,你没听我这儿这么吵么,哎你那里怎么没声音?”   冯连说好去拼酒撕角色的,但背景音静悄悄的,不像饭局。   冯连轻咳了一下,踢了踢墙角:“我这不躲安全通道给你打电话呢么,你要是一会儿没事就赶紧回来得了,导演见见你。”   他说罢,本能的看了季渃丞一眼。   姜谣皱了皱眉,犹豫道:“导演这么晚见我么?试角色也这么着急?你们没喝多吧。”   冯连道:“哪儿能啊,我跟导演聊的特别好,我们都没怎么喝,你现在搭个车回来,咱说不定今天晚上就能定下来。”   姜谣是信任冯连的,虽然觉得时间急了些,但也没多想。   “好吧好吧,我尽快吧。”   她想中途离开,还得跟这边说好,不然她一个女主走了,也挺扫兴的。   姜谣挂了电话回来,佯装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把脸都憋红了。   坐她对面的制片人关切的问:“怎么了谣谣,身体不舒服?”   姜谣捂着嘴,轻轻点了点头:“还行,可能有点着凉了。”   “那要不先去休息休息?”制片人随口一说。   姜谣就等着这句话呢:“那行,我就先回去,你们好好吃。”   她刚要起身,张仲洵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手腕:“正巧我这边也有事,和你一起吧。”   姜谣顿了顿,莞尔一笑。   张仲洵大概也是借势溜走,早就不想呆了。   但她这时候不能拆台,只能敷衍道:“行啊。”   导演思索了片刻:“现在是不是不方便,司机们也都吃饭呢。”   姜谣一愣。   张仲洵扯了张纸巾,擦了擦嘴:“没事,我开车来的,我顺道送她。”   “那谢谢师哥。”   姜谣顺从的跟着张仲洵往外走,走到门口,她才裹了裹外衣,轻松道:“我等公司来接,就不麻烦师哥了。”   张仲洵歪过头来看了看她,轻笑道:“你不用这么防着我,我一会儿要去跟佳喜签约。”   佳喜,朱惟照的选角公司。   姜谣笑不出来了。   多少还是遗憾的,张仲洵毕竟在星耀快五年了,还去参加过她的生日会。   “走吧,我送你回去,就算是师哥最后能做的事了。”   今晚之后,就没有什么师哥了,张仲洵就不再是星耀的艺人,跟姜谣半分联系也没有了。   姜谣沉默了片刻,点点头:“好。”   服务生把张仲洵的车开到了度假村门口,下车来,将钥匙交到张仲洵手里。   张仲洵给姜谣拉开副驾驶,姜谣没进,坐到了后面。   “我就到CBD附近。”   张仲洵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把副驾驶的门关上,回到车里发动了汽车。   车子一骑绝尘,顺着柏油马路开了出去。   姜谣捏着手机,心里有些不安稳。   怎么还没给她回信息呢?   季老师到底在忙什么?   她向窗外看去,外面已经一片漆黑,走出了度假村的范围,就没有路灯了,等过一会儿开进乡镇还好一点。   张仲洵开的飞快,碾压着地下的砂石路咯吱吱响。   姜谣皱了皱眉:“还是慢点吧,晚上路况不好。”   张仲洵瞥了一眼车上的时间:“抱歉,我这边有点来不及了。”   姜谣不说话了。   她本来就是蹭车,哪能那么多要求。   “本来今天也是我私自来的,佳喜那边不希望我出席这个活动。”   “故意刁难我呢,把时间定在这个点。”   张仲洵嗤笑了一声,但还是解释了一下。   他就是两个公司博弈的棋子。   跟星耀谈好了配合宣传,就可以少付违约金,但佳喜既然签了他,就不想他为别公司的剧出力。   他现在也左右为难。   姜谣坐在后座,默默揉了揉掌心,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还觉得张仲洵挺可怜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眼:“你......”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紧张的握住张仲洵的椅背,“你刚才是不是喝酒了?”   张仲洵说的话多了,她能闻到一丝淡淡的酒气。   非常非常淡,要不是她太熟悉酒的味道了,根本察觉不出来。   张仲洵倒很冷静,拐了一个弯,开上高速路:“半杯啤的而已,别紧张。”   姜谣手心里隐隐出汗,脊背绷的挺直,她凝着眉道:“喝酒不能开车。”   或许是小时候出车祸的印象太深刻了,姜谣坐汽车的时候极其缺乏安全感。   现在想起张仲洵喝了酒,她后悔不迭。   早知道就不跟着走了。   “路上都没车,半杯还影响不了我的水平,放心吧。”   张仲洵指了指前面空旷的高速路。   的确,夜深人静的时候,跑半天也看不到一辆车。   况且车已经上了高速,怎么也不能停了。   姜谣的手指捏着裙边,神经高度紧张,她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快速的跳着。   路灯在身侧匆匆闪过,窗口隐隐传来浅淡的风声。   张仲洵按了蓝牙耳机,冲着对面的人道:“我现在开车回市里,今晚四环有没有查证的?”   “都查完了是么,我知道了。” 第80章   一路上有连续不断的电话打进来。   张仲洵一开始还找堵车或者什么说辞推脱,后来干脆越来越急躁。   他猛地一砸方向盘, 随之而来一阵刺耳又撕裂的鸣笛声。   姜谣皱了皱眉, 嘴唇有点发干。   “你别着急。”   她苍白无力道, 手指尖已经凉的仿佛没有血液流过。   张仲洵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沉了沉:“他们故意的。”   故意催他以示不满。   一两遍也就够了,偏偏跟轮班似的, 一个助理打一个电话,还佯装着彼此互相不知情。   今天那么多媒体去了,消息肯定瞒不住, 佳喜那边也不痛快了。   他们不痛快总要宣泄一下, 尤其是深夜还要加班的痴男怨女, 始终游离在暴躁的边缘。   如果在往常,张仲洵连理都不带理他们的。   但现在是签约的微妙时期, 总不好还没去就撕破脸。   姜谣轻轻咬了咬嘴唇,手指不由自主的摸上车门:“要不你随便把我放地铁站边上得了, 哪儿都行, 你忙你的去吧。”   张仲洵捏着方向盘, 又是一加速:“哪儿都行, 我家那儿行么?”   姜谣不说话了。   张仲洵住的是别墅区,等到了地方,地铁也要没了,她估计赶不上。   自己一个人打车从那儿回市里, 她有点担心。   高速路上空荡荡的, 偶尔前面有一两辆大货车, 也被张仲洵飞快的超了过去。   看着从自己侧面快速落后的庞然大物,姜谣的心都是揪着的。   车内的气氛十分压抑,她提着十二分的精神,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冯连给她发消息,问她到哪里了,什么时候去接。   姜谣估算了一下路程,以张仲洵这个速度,还有四十分钟就能到了。   她低着头给冯连发短信。   幸好这个过程能牵扯她一部分精力,让她没那么紧张。   她能感到张仲洵的车速慢了下来,在过收费口。   前面似乎又是一段黑漆漆的小路。   张仲洵的车速又逐渐提了上来。   路面有点不平,车子颠的厉害,她有点抓不住手机,方才的短信还没发出去。   她用手撑着张仲洵的座椅靠背,想等过了颠簸路段再发。   周遭太黑,张仲洵开了大灯。   他的车好,灯自然也格外的亮。   他虽然看的清楚了,但对面过来的车就不痛快了。   冲着他不住的鸣笛,示意他关了大灯。   张仲洵开始没理,一辆车过去了。   但后来再遇到车,人家直接跟他对开大灯,彼此互晃。   张仲洵眯着眼睛,在一片白茫茫的灯光里勉强看着路。   “你把灯关了,他就也关了。”   姜谣也有点睁不开眼睛,对面的灯也足够亮,照的车里都亮堂堂的。   张仲洵本来就憋着一股气,忍耐很久了,遇到这种跟他对着干的,更是按耐不住。   他开始粗鲁鸣笛,嘟囔道:“凭什么我关!”   好不容易,对面的车开过去了。   一瞬间眼前的光线弱了下来,张仲洵眼前一阵发花发黑。   他努力眨了眨眼,眼前才渐渐恢复清明。   “张仲洵!有人!”   姜谣急促的叫了一声,就见不远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在路中间要往他们这边过。   “操!”   张仲洵视力恢复了,也晚了。   他猛地一踩刹车,险些把车都甩出去。   姜谣狠狠撞上座椅,有几秒钟,脑子都是空白的。   她听见车外有一声稚嫩的尖锐的惊呼。   张仲洵也没比她好多少,刹车踩得急了,车险些不受控制的翻过去。   等狼狈的停在路边,他额头上也传来一阵阵钝痛。   他挣扎着直起身子,动了动脖子,好在车子足够好,他并没出什么大事。   但借着车灯的光,朝前面一看,他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地上躺着一个女人,头发披散,痛苦的蜷缩着,旁边一个小男孩正扯着她的胳膊无助的嚎啕大哭。   遥远的市中心闪烁着星点灯火,乡下的小路却暗得像洒了墨,只有男孩的哭声显得格外不知所措。   张仲洵也不知道他把人撞成什么样,他甚至都回忆不起方才的片段。   一瞬间就像梦一样,像一个充满着黑色旋涡的梦。   姜谣捂着额头坐直身子,哭声让她恢复了神智。   她觉得格外口干舌燥,动了动唇,刚想说些什么,车子突然动了。   她猛地一抬眼,眼底是受惊的慌张。   “你干什么?”   张仲洵不言语,他快速倒车,打方向盘,绕过蜷缩着的女人,一踩油门。   车子朝前奔去。   姜谣本能的朝窗户外看。   男孩一双无助的眼睛望着这辆车,仿佛连哭都不会了。   姜谣觉得被那目光注视的发寒。   她猛地扯住张仲洵的衣服,吼道:“张仲洵你要干什么!”   她用的力气太大,领子勒的张仲洵的脸都憋红了。   但他没停,反而咬咬牙道:“给我经纪人打电话,让她来处理。”   他是艺人,他不能掺和到这种负面事件当中。   而且他马上要换新公司,他的名誉也是签约的筹码。   姜谣呆住了。   她再回头,那个男孩已经成了一个小小的影子,快要隐匿在黑暗中。   “你撞了人,她受伤了!你得把她送医院!”   张仲洵额头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你别傻了!送医院你以为我们走得了么!”   他们现在都是当红艺人,在公众场合总会有人认出来的。   “她死了怎么办?她孩子怎么办!你是肇事逃逸,你想一辈子都毁了么!”   姜谣抬手打开了车窗,呼啸的冷风一瞬间灌了进来,车窗不安的抖动着。   巨大的声响让整个轿车都聒噪起来,张仲洵的嘴唇颤抖着,眼前模糊一片。   姜谣死死扣着他的肩膀:“停车!救人!”   张仲洵的牙齿打着战,周遭前所未有的混乱。   或许是夜风太凉,让他发热发蒙的脑子有了片刻的清醒,他紧紧握住方向盘,踩了刹车。   那一瞬间的确是想逃,逃离,永远不再面对。   但是成年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逃不了,路上有监控,他要是逃了,事情会变得无法收拾。   姜谣缓缓松开张仲洵的领子,嗓音沙哑,麻木道:“开回去,送医院。”   张仲洵沉默着,将车调转了头,原路返回。   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车再经过,车灯照过去,姜谣看到那个小男孩已经擦干了眼泪。   他挣扎着想把妈妈拽到自己背上,背着她到有人的地方。   但是他太小了,他背不动。   一次次的,蹭的浑身都是泥。   姜谣连滚带爬的从车里出来,见那女人只是站不起身,但仍然痛苦的在动,放下了半颗心。   还好,没出人命。   她和张仲洵联手把女人放平在后座,带上那个小孩,直奔距离最近的医院。   姜谣手指哆嗦着给冯连打电话。   她甚至来不及说明什么,磕磕绊绊的让他来医院。   然后再用张仲洵的手机联系他经纪人,助理。   通知完该通知的人,她手一抖,手机顺着胳膊滑了下去,掉在车座下面。   但她没有力气去捡,而是转过头来看向后座的女人。   她紧闭着眼,还在痛哼,胸脯一起一伏,胳膊上有摩擦的血痕。   按理说是不应该轻易挪动伤者的,但这荒郊野外,谁能等着救护车来。   女人身边的男孩上车后就显得格外安静。   他始终用一种戒备的眼神看着姜谣,漆黑的眼珠格外的亮,亮的姜谣不敢直视。   “会没事的,会没事的,我们马上就到医院......”   姜谣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男孩,恍惚之间,她又看到了她自己小时候。   和这男孩差不多大,亲眼目睹了车祸,就一直有了阴影。   她握住男孩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比男孩的还要凉。   “你别害怕,你妈妈没事的。”   男孩蹙了下眉头,默默把自己的手从姜谣的手中缩了出来。   张仲洵不知闯了几个红灯,还占了公交车道,尽量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医院门口。   停车之时,他顿了顿,转过头对姜谣说:“围巾给我。”   没等姜谣反应过来,他已经扯下姜谣的围巾,把自己的脸包裹的严严实实。   确认轻易认不出来,他这才下车,将那女人抱起,往里面跑。   没检查的时候,谁都不知道后果怎么样。   姜谣坐在副驾驶,身后的车开始不耐烦的鸣笛。   她喃喃道:“我不会...开车。”   她咬了咬牙,转回头对男孩说:“你别乱跑,等等我,我马上来找你。”   她拜托医院的门卫帮忙把车开走,然后回来拉着男孩,往医院里面跑。   男孩毕竟还小,也从来没来过这种大医院。   他只能跟着姜谣去找他妈妈。   姜谣在大厅里露面的时候,有不少人认出了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光鲜亮丽的大明星,怎么把自己弄的落魄不堪的,还领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孩。   姜谣没心情管别的了,她冲服务台比划着:“刚刚进来的一个出车祸的女人,被一个男人抱进来的,现在在哪儿?”   “哦哦,送去紧急手术了,你是家属么,这边手续办理一下。”   小男孩抬着眼睛望着穿白大褂的人,绷着脸道:“我妈妈死了么?”   服务人员表情一僵:“没有,我们还在检查,小朋友不要着急。”   “哎哟我的天,我可找到你了,这是这么了啊!”   冯连急匆匆的从门口赶过来,和他一起的还有张仲洵的助理以及...季渃丞。   姜谣的手机掉到车里,一直没捡,所以也没接到他们的电话。   看到季渃丞,她还是迟愣了一下。   季老师怎么在,难道冯连还通知了季老师?   季渃丞走过来,看她身上都是土,眼圈也红红的,心里一涩。   他把姜谣拉过来,轻轻擦了擦她的脸,没问发生了什么,只是柔声道:“别怕,我在呢。”   不管出了什么事,他都在呢。   姜谣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浓浓的酸涩溢满了整颗心。   这是她的软肋,也是她的港湾,无论她遇到了多么可怕的事,都能从季渃丞身上得到安慰。   浑身的血液仿佛重新运转起来,她身上也重新恢复了温度。   她特别后怕,方才甚至觉得都要天崩地裂了。   姜谣难过的想哭,但又不敢大庭广众的哭出声,只能咬着嘴唇默默流眼泪。   季渃丞紧紧抱着她,用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像照顾小孩子一样,给她安全感。   他能感到姜谣的眼泪流到他的肩膀上,打湿了他的衣服。   “别哭,都过去了。”   季渃丞把围巾解下来,盖住姜谣的脸,然后把大衣解开,将姜谣裹了进去。   他恨不得将她整个人藏在衣兜里,不被人注视着,不暴露在灯光和目光之下。   姜谣抖了一会儿,逐渐恢复了平静,在季渃丞的肩头蹭了蹭眼泪。   冯连看了姜谣身边的小孩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小声劝诫道:“你别在这呆着了,剩下的交给我了,季老师,麻烦带谣谣回家。”   姜谣摇了摇头,带着浓浓的哭腔道:“我得等结果出来才能放心,张仲洵呢,让他赶紧报案。”   冯连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躲一边打电话的张仲洵助理。   “你在这儿就是添乱,你看看都多少人拍照了,张仲洵肯定看见助理就走了。”   从姜谣在医院露面的那一刻,这件事就瞒不住了。   渐渐地,网上肯定会发酵,根据几张捕风捉影的照片和路人口述,指不定衍生出多少种‘真相’来。   但那都是之后要解决的事情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人还能被事儿给难死么。   姜谣还是摇了摇头。   “这小孩是我带过来的,他肯定害怕死了,先联系他家人。”   她仍然充满了自责,尤其是面对一双清澈的不谙世事的眼睛。   小男孩还站在她身后,戒备的看着后来的几个陌生人。   他不说话,一点点往服务台上贴。   季渃丞攥紧姜谣的手,低声道:“好,我陪你等着,等这孩子的家人来了,等结果出来。”   冯连唉声叹气,已经开始有媒体往他手机里打电话了。   张仲洵的助理在联系保险公司,联系报案,冯连去办手续,找这孩子的家人。   季渃丞带着姜谣和小男孩静静的守在手术门外。   小男孩不肯坐下,执着的抻着脖子,想要看到里面去。   姜谣伸手把围巾拉扯下来,突然冲小男孩鞠了一躬,郑重道:“对不起......”   她为曾经将他们母子抛在荒郊野岭而道歉。   她不知道那一瞬间的绝望,会不会造成这个孩子一生的阴影。   但作为成年人,没有承担责任的勇气,挺可耻的。   虽然可耻的人早就避嫌了。   小男孩被她吓了一跳,向后倒退了两步。   他还从没被大人道过歉。   姜谣咬了咬牙:“你放心,你妈妈的伤我们会负责的。”她也要要求张仲洵负责的。   季渃丞走到小男孩身边,蹲下身来,平视他的眼睛,然后张开手心,露出一颗薄荷糖。   方才他从服务台顺手拿的。   “你是不是吓坏了,很快你爸爸就来了,别担心。”   季渃丞天生一副值得信赖的模样,他把薄荷糖塞到小男孩手里,小男孩默默接了。   很快,有护士出来通知他们,没有生命危险,就是有几处骨折。   小男孩听得懂,松了一口气。   姜谣也彻底放下了心。   再次看向姜谣,小男孩的目光温和了些,他轻声问:“你是不是个明星?”   姜谣哑然。   小男孩继续道:“我在电视里看见过你。”   他说罢,也不要姜谣的回答,自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等。   过了一会儿,他用肉呼呼的小手撕开薄荷糖,含在了嘴里。   冰凉的甜意一瞬间在口中化开,给带着浓浓消毒水味的走廊添上一丝温情。   冯连叫了公司的车过来,听说伤者没有大事了,这才强硬的把姜谣送走。   再不走,媒体们就要赶过来了。   临走的时候冯连嘱咐,让姜谣这几天别抛头露面了,也别在网上解释什么,公关这边交给他和张仲洵工作室。   季渃丞护着姜谣回了家,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摸了摸鼓囊囊的大衣口袋,停顿了片刻,还是把手缩了回来。   衣服挂在衣架上,他整夜都搂着姜谣。   不追问她发生的事,只为了让她睡个好觉。   求婚什么的,来日方长,不急。   姜谣紧绷了好几个小时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在季渃丞怀里不安稳的瞌睡过去。 第81章   谁知道呢。  “你来做什么?”   季渃丞扯了一张纸巾, 擦着手指, 或许是因为手上有些出汗, 被摩擦的指尖发烫。   姜谣从桌子上蹭下来,衣服垂在腿根, 两条腿细的快跟季渃丞的胳膊差不多了。   “来还衣服呀。”   她义正言辞,扬了扬手里的透明袋子。   季渃丞其实知道她来干什么, 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完成冯连交代的任务, 所以现在见到姜谣有些头痛。   “恩, 谢谢。”   他从讲台上走下来, 到姜谣面前, 伸手接那件白色衬衫。   没拽动。   季渃丞顿了一秒, 然后抬眼看着姜谣。   姜谣迎上他的目光,表情变得有些严肃:“季老师一会儿有事么?”   季渃丞缩回手, 微微垂了下眼, 轻声道:“没课的时候大概都在实验室。”   “那就是没事了。”姜谣慢慢将透明袋子塞在季渃丞的手心里。   季渃丞眨了眨眼睛。   行吧,她说没事就没事吧。   “我请您吃个饭。”姜谣弯起桃花眼, 黑漆漆的眸子将季渃丞完整的映在里面。   季老师局促的样子,有点过分可爱。   现在他们没了师生那层关系,季渃丞在她面前再也摆不出那副严肃不容亵渎的样子。   天上的神坠入凡间, 既不适应凡间的生存法则,却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当然是我请你。”季渃丞捏了捏手里的袋子,总觉得里面洗衣液的香气飘飘摇摇。   他说罢转身想走。   姜谣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柔软的指肚触碰到温热的脉搏, 季渃丞浑身一僵。   姜谣也微微一怔, 暗自嘟囔道:“我以为老师会甩开。”   她也是冲动的一伸手, 没加思考没有彩排,出手之后甚至有些后悔。   因为高中毕业她表白的时候,也一时激动的拽了季渃丞的胳膊,却被季渃丞无情的甩开,那种温度骤然消失的感觉,让姜谣心有余悸。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哪怕她表现的无畏又强大,但她清楚的知道,和季渃丞的关系,全靠她如履薄冰的维系。   季渃丞的手虚虚的垂着,任姜谣抓着。   他方才还在思索,为什么姜谣的手总是这么凉,让人想体温把她暖回来。   “我们...我们走吧。”   姜谣的嘟囔他听到了,却不知道该怎么正面回应。   季渃丞走了两步,姜谣立刻跟上,却仍然没有松开手。   这姿势,跟两人拉手也没什么分别。   季渃丞的眼皮跳了跳,轻咳了一声:“教室和走廊都有摄像头。”   “哦。”姜谣淡淡的应道。   她突然有点恶趣味,想看季渃丞究竟怎么应对。   事实上这个动作已经超出了她的安全区,现在她的所作所为都是在冒险,甚至是堵上了在季渃丞面前仅有的那点勇气。   至于是什么给了她这点勇气,后来她认真思考过,可能是因为季渃丞给她喂姜糖水时,主动替她试温度时温柔的样子吧。   季渃丞更不自在了,他难以抑制的回想起以前,姜谣被他甩开,然后气急败坏的扑上来堵住他的嘴,笨拙又生涩的亲吻着他的唇。   “你这么...不合适。”季渃丞垂下眼,用眼神示意自己的手腕,耳朵背面,红的彻彻底底。   他皮肤薄,人又白,实在是不好掩饰这种情绪。   “哪里不合适?”姜谣颤了颤睫毛,午后的浮光坠在她的眼角,眼皮浅浅的折着。   “我去卫生间洗个手。”季渃丞摊开另一只手,给姜谣看上面没擦干净的粉笔灰。   男卫生间,总不能跟着他去了吧。   “好啊。”   姜谣挑了挑眉,慢慢把手松开。   季渃丞长出了一口气。   他挺直脊背往门外走,就听到姜谣在背后幽幽道:“希望老师下次能找个更好的借口。”   风挤进玻璃窗的缝隙,发出浅浅的呜咽声,讲台上的粉笔头滚了又滚,啪嗒摔在地上,断成两截。   季渃丞觉得胸口仿佛被人砸了一下,闷的要命。   他默默攥了攥拳,出门去了卫生间。   姜谣滑到椅子上,整个人像是被突然卸了力,软成一团。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紧张的手心都是汗。   就是还个衣服而已,她也太没出息了。   手机猝不及防震动了一下,像是一个订好的闹钟,激的她重新振作起来。   她拿起来一看,何丁宁在微信里给她发了一张模糊的照片。   点开原图,隐约能看清封面上的几个大字——   穿越时光降临。   何丁宁神神秘秘道:“我在柳亿一的书桌里发现了这个本子,这个戏果然是她的了。”   哦。   别人的宿舍,别人书桌里面的剧本。   可真厉害。   姜谣的表情变得有点冷淡。   她盯着微信聊天界面上,何丁宁羞涩可爱的头像照,回了一个含义不清不楚的笑脸。   季渃丞回来的时候,正看到姜谣蹙着眉,绷着脸,周身气压特别低。   他以为她生气了。   那股没来由的愧疚顿时溢满了整颗心,原来他找借口的样子这么明显么?   “想吃什么?”他低头看了看表,现在的时间不尴不尬,既过了中午,又没到晚饭的时候。   他在脑中搜索了几家不错的茶餐厅。   “唔...日料,你和司湛去吃过那家。”姜谣把手机收起来,拎起自己的包,走到季渃丞面前。   季渃丞轻挑了下眉。   司湛和姜谣是发小,自己又和司湛走的近,经常在学校见面。   究竟是什么给他的错觉,让他觉得司湛不会把所有的事情跟姜谣通报?   除了司湛还有童淼,当初班里的两个佼佼者,都跟姜谣关系密切。   这帮孩子......为什么都认定他和姜谣很合适呢?   “好,走吧。”   两人一直走到日料店,姜谣的手机都没再有什么动静。   何丁宁大概知道她的意思了。   她既不羡慕柳亿一拿到这个好本子,也不想跟何丁宁同仇敌忾的把谁当做假想敌。   日料店里,水流声伴随着轻快悠扬的异国音乐,木制的桌椅散发着一股清淡的香气。   桌面上的透明花瓶被撤下去,端上来一盘炸好的天妇罗。   姜谣真是有点饿了,也没让,夹起来一块,沾着酱料,一点点吃下去。   天妇罗酥酥脆脆,嫩黄透亮,口味的确地道。   “有件事我想和你说一下。”季渃丞双手搭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向前倾。   音乐的声音有点大,他担心姜谣听不清楚。   “唔。”姜谣眨了眨眼,嘴里片刻不停的咀嚼着,伸手又夹了块蘑菇。   “我以前说你除了家境,没有值得别人羡慕的地方,我说错了。”   季渃丞一向很诚恳,连道歉的时候,都真挚的望着姜谣的眼睛。   他的眸色在橙黄色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很深,瞳孔里倒映出的,是姜谣错愕的模样。   他从不觉得跟自己的学生认错或者道歉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按冯连的说法,他对姜谣的影响有点大。   “我当初...只是对你的成绩很生气,其实明知道你学习很努力,不该是那个分数,后来你也的确考的很好,六百四十分,比班里的绝大多数同学都高。”   季渃丞耐心的解释,语气柔和又稳健,一副循循善诱的模样。   姜谣咬着美味的天妇罗,此刻却味同嚼蜡,她机械性的动着牙齿,眼底浮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季渃丞的目光落在姜谣的手腕上。   手链的款式已经很老了,现在看,价格也和姜谣的职业不符,但她保存的很好,银白色的小星星依旧光彩照人,镶嵌的小钻石晶莹剔透。   “我十多岁上少年班,后来出国跟着吕家殷教授做研究,除了我自己的成绩,也得益于我父亲在学界的人脉,没人能脱离自己的原生家庭,也不必割裂家人的关怀。”   季渃丞很少跟人说自己的经历,那些写在百科上面的,大多浮夸又传奇。   真实的经历是怎样的,路难不难走,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姜谣懵懂的看着季渃丞,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她固执的坚守着临界点,生怕惹季渃丞不高兴,现在季渃丞亲手把那个界限打破了,告诉她原本那个界限就是模糊的。   “你自尊心强,又...过分在意我的眼光,我不该不考虑实际情况就贸然指责你,当初我也是第一次做老师,很多不到位。”   季渃丞把姿态放的很低,低到和五年前的学生姜谣同样的位置。   他面对着姜谣,认真的剖析自己,有句没说出口的话,却不能说给姜谣听。   对于姜谣,他似乎做不到完全的理智,从知道姜谣对自己的心思开始,他难免在所有和姜谣有关的事情上,如毛头小子一般冲动。   他不敢说这意味着什么,但总归比起其他人,姜谣是特别的。   姜谣好像变成了个不会反应的瓷娃娃,如果不是左眼的眼泪猝不及防的从脸上滑落下来。   季渃丞皱了皱眉。   姜谣明明很坚强,但好像在他面前格外爱哭。   他不想让姜谣哭。   鬼使神差的,他伸出手,用拇指轻轻擦了擦姜谣的眼泪。   湿漉漉的,有些发凉。   姜谣的眼光追随着季渃丞的手指,直到自己的皮肤感觉到季渃丞手心的温度,她才怔怔的看向季渃丞,眼泪依旧在眼底闪烁。   “我跟你说声对不起吧。”   季渃丞缩回手,手指僵硬的攥在一起。   姜谣酝酿了半天,哽咽道:“季渃丞,我涂串了答题卡。”   迟了五年的解释,当初季渃丞没有听到的话,当初她咽进肚子里的话。 第82章   林湾要求跟她见面, 还让她不要告诉别人,说到时候会把证据带给她看。   当然是有要求的, 而且显然那个要求让林湾觉得难以启齿, 只含糊的说让她帮一个小忙。   车祸刚出, 林湾那里就联系她, 想也知道, 这个小忙跟张仲洵有关。   一个薄情寡义的势利眼,有这么个情深义重的前女友,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姜谣放下电话, 抿着嘴唇朝厨房瞟了一眼。   季渃丞紧了紧腰带, 正打开水龙头洗碗。   水花溅到他的手臂上,沾湿了纯白色的袖口, 他勉强用下巴把袖口向上拽了拽。   姜谣深吸了一口气。   要是林湾真能帮季渃丞抢回实验成果的话......   这诱惑可够大的。   她低头, 手指摩擦着屏幕, 上面有林湾发过来的地址, 是个星级酒店顶层咖啡厅,白天很少有人去,保密性很好。   这两天够背了,还能更背一点么?   姜谣把手机揣在兜里, 往裤子上蹭了蹭手心的汗, 慢吞吞的走到客厅。   季渃丞回头瞥见她,微微一笑:“肥牛面, 马上好了, 先把水果沙拉端过去吧。”   姜谣去微波炉边拿了盘子, 一边端着一边用牙签扎了个苹果吃。   咔哧咔哧的嚼着苹果,姜谣思索着一会儿怎么能不让季老师知道的溜出去。   很快,季渃丞端了两碗面出来,一碗放在姜谣面前,一碗放在他自己面前。   他把溅湿了的袖子挽了挽,低头夹起一筷子尝了尝味道:“还行,下午陈恬要过来一趟,你的事她挺上心,担心你被围观,所以不想你出门。”   姜谣偷眼看季渃丞,阳光打在他的侧脸,连睫毛梢都挂着光点。   她捧起碗喝了口汤:“下午啊...我可能要出去一趟。”   季渃丞抬起眼,等她继续说。   姜谣咬了咬筷子尖:“出了这么个事,我总得去公司一趟,是吧?”   季渃丞眨眨眼:“恩。”   “《穿越》马上要上了,现在撞上这破事,公关部门肯定要连轴加班,我总得慰问一下。”   “恩。”   “面对困难,迎难而上,我不能缩在家里当缩头乌龟。”   “恩。”   “而且你不是还有课么,就别请假了,我已经缓过来了。”   “恩。”   “所以......”   “所以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说实话?”   季渃丞盯着姜谣,双眼皮深深折着,眼底带着看穿一切的犀利。   姜谣噤声,不自在的频频眨眼。   她觉得季老师越来越吓人了。   明明掩饰的很好,他到底是怎么看出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   季渃丞垂下眼,无事发生似的拌了拌碗里的面,轻声道:“先吃饭,吃完饭再好好谈。”   被人看穿说谎的姜谣有点愧疚,她慢吞吞的咽着面条,小口吸溜着汤,犹犹豫豫的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季渃丞手中的筷子顿了顿,坦然承认:“是。”   姜谣的心猛地一跳,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季渃丞不想吓她,只得补充道:“但不是你想的这件事。”   他的确有点生气,昨晚也一直压抑着。   张仲洵功利心强,城府深厚,他气姜谣独自一人上了张仲洵的车。   出了车祸之后,姜谣第一时间联系冯连,但在他赶往医院的这段时间里,也没接到姜谣一个电话。   不出意外,姜谣是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他气姜谣宁可独自消化也不愿和他一起承担。   还有个难以启齿的私心,他有点气昨晚没送出去的求婚戒指。   “我错了。”   姜谣可怜兮兮的凝起眉头。   她在季渃丞面前最大的优点就是没有底线。   干净利落的认错,从来都不带害羞的。   季渃丞垂着眼睛不看她,低头吃面,淡淡问:“错哪儿了?”   “我不应该跟你说谎。”姜谣小声喃喃,胆怯心虚。   恍惚之间她又从季渃丞身上找到了老师的影子。   时间一长她都忘了,季渃丞严肃起来,也是能把她骂哭的。   “还有呢?”   姜谣犹豫了一下,神色有点挣扎。   到底要不要告诉季渃丞有关林湾的事。   如果季渃丞知道了不让她去怎么办?   她不得不承认,在她心里,林湾给的消息太重要了,比她的一切都重要。   “我......”   季渃丞看出她的挣扎,放下筷子,往椅子上一靠。   索性已经挑明了,那就说开再吃饭。   “这件事先放放,昨晚如果不是我跟冯连在一起,你是不是要瞒着我?”   姜谣手心开始出汗,惭愧承认:“是。”   她不想让季渃丞担心,不想让娱乐圈的纷纷扰扰影响他的工作。   这些和季渃丞的实验相比,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她至今也没想明白,季老师为什么会跟冯连在一起。   可惜她现在不敢问。   季渃丞轻笑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然后他突然站起身来,朝门廊走去。   姜谣的目光追随着他,心惊肉跳。   她总不会是把季老师气的要离家出走了吧?   季渃丞走到衣架前,在自己的大衣兜里翻着什么。   姜谣揪心的蹙着眉,完了完了,季老师真的要走了,她现在上去抱着大腿不让他走还来得及么?   她内心挣扎着,脚下却像灌了铅,一步也动不了。   季渃丞将盒子捏在手心里,冰凉厚重的瓷面紧紧贴着他的皮肤。   没有鲜花,没有烛光,没有绚烂的彩灯,只有两碗清汤面,一缕明媚晨光。   但他不想再等什么合适的时机了,如果真的要有一个仪式能让姜谣愿意依靠他,那就现在吧。   他转身走回来,姜谣松了一口气。   “把眼睛闭上。”季渃丞站在姜谣身边,用右手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   姜谣不明所以,但是她现在特别听话,睫毛颤了颤,缓缓闭上了眼。   担心季渃丞怀疑她偷看,她还故意闭的紧紧的,睫毛都挤在了一起。   季渃丞看着她的样子,无奈的抚了抚她的刘海,然后抬起她的右手。   人没了视觉之后,其他感官都变得格外敏锐,她能感到季渃丞捏住她的手,能听到他一深一浅的呼吸,还能嗅到他身上好闻的茶香。   直到——   一个冰凉的环慢慢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姜谣所有敏锐的感官都失灵了。   她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无边无际的大海,幽深腥咸的海水残忍的拍击着孤独的木船。   细碎的浪花打湿了船板,小船在汹涌的水面上颠簸起伏。   然后船身四分五裂,她无依无靠,坠入最恐惧的深海。   她以为希望就此终结,然而海底充满着摇曳的珊瑚,斑斓的热带鱼,和静谧的夜明珠的光。   那是新的希望。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细长白皙的手指上,有一枚精致漂亮的钻戒。   顽强的心脏在一瞬间软的稀巴烂。   她动了动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眼圈一瞬间红了,下睫毛小心的托着一滴泪。   季渃丞把盒子举到她面前,里面还躺着一只戒指,是男士的尺寸。   “给我戴上。”   姜谣手指颤抖的捏住戒指,仰着头,慢慢的捏住季渃丞的手指,缓缓的戴在他手上。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刻的眼神有多么虔诚。   季渃丞就是她的光,她唯一信奉的神。   神不仅下凡了,还给她戴上了象征爱情的戒指。   季渃丞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戒指,然后突然俯下身,双手撑在姜谣的耳侧。   “叫我。”   姜谣被他压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小心的咽了咽口水,喃喃道:“季老师...”   “再叫。”   “季...季渃丞。”   “不对,再叫。”季渃丞和姜谣的距离只有几厘米,他甚至能看清姜谣的每一根睫毛。   姜谣手指颤抖着抓住季渃丞的腰带,不知所措道:“季......”   “叫老公。”   姜谣的脸唰的红了,眼泪都吓得掉了下去。   她咬着下唇,连呼吸都憋了回去。   季渃丞也不为难她,静静的等着,喉结轻轻滑动。   姜谣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什么时候,她也能因为季渃丞的一句话而面红耳赤无地自容了?   但显然季渃丞不打算就此放过她。   姜谣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她磕磕绊绊的小声道:“老...老公。”   太羞耻了。   明明她以前还喊过季渃丞爸爸的,为什么这声老公让她觉得那么羞耻。   季渃丞捏着她的下巴,循循善诱:“以后再有什么事,要不要跟我说?”   姜谣乖巧的点点头,险些撞上季渃丞的鼻子。   “下午要去办什么事,为什么瞒着我?”季渃丞开始问正题。   姜谣此刻是完全老实了,一枚戒指足够让她无力思考别的事情。   “去见一个叫林湾的人,她是张仲洵的前女友。”   “然后呢?”季渃丞问。   “她说...她有办法澄清吕家殷窃取你成果的事。”   季渃丞听闻皱了皱眉,他没听说过林湾,更不知道这人跟自己有什么联系。   但他定了定神,继续问道:“你答应了她什么条件?”   “还没,不过大概跟张仲洵有关,可如果她真的能帮忙,那......”   季渃丞微微眯了眯眼,危险道:“如果我没发现,是不是又不告诉我了?”   姜谣垂了垂眼,默认。   季渃丞抚摸着她的脖颈,嘴唇贴在她耳边道:“小学生都知道,出了事要立刻告诉老师,你连小学生都不如么?”   姜谣的脸热的发烫,恨不得把头埋在季渃丞的肩膀。   季渃丞叹了口气,把姜谣拉到怀里抱住:“那个成果对我唯一的意义,就是让我回国遇到了你。” 第83章   原来季老师说起情话来, 也是能酥的人浑身一麻。   但感动归感动,姜谣还是想去争取个结果。   这不是有没有价值的问题, 而是从一开始就不公平。   掠夺了别人的东西,却能堂而皇之的在学界立足,吕家殷凭什么?   是季渃丞的就该是他的,不能因为他不追究了就算了, 而必须付出代价的人也迟早要自食其果。   这是所有人都有义务去努力维系的平衡木,最起码, 能给后来的人坚持下去的力量。   “那林湾对我的意义,就是修正你遇见我而付出的代价。”   她轻轻的攥住了季渃丞的手,两枚戒指碰到一起,发出微弱的声响。   季渃丞沉默着看了她片刻, 姜谣的眼睛尚且带着泪痕,但目光却是一如既往的执拗。   她根本不会放弃任何扳倒吕家殷的机会。   “没说不去, 但是说好,不许答应她过分的条件。”   季渃丞抬起她的手,亲了亲她的手背,继续道:“收了我的戒指,以后就跟我绑在一块了, 有事要跟我商量,懂?”   姜谣点点头:“懂。”   “吃饭。”   他松开禁锢着姜谣的手臂, 给她让开地方。   肥牛面已经有点点发凉了, 汤被面吸走, 面条也变得软哒哒的。   但姜谣已经尝不出来什么好吃不好吃了, 她满脑子都是疑问。   季老师什么时候准备的戒指,戒指为什么揣在衣服兜里?   昨天冯连一直跟季老师在一起的,但却让她去见什么导演......   姜谣脑子里隐隐有了猜测,但她却不敢跟季渃丞求证。   如果是真的,那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遗憾了。   季渃丞快速吃完了面,去书房取了个蓝牙耳机来。   “一会儿你去见林湾,把这个带上。”   姜谣一看就明白了,季渃丞是想远程监听她和林湾的对话。   不过这也好,林湾是搞研究的,要是真在专业方面忽悠她,她也根本听不出来。   一顿午餐吃完,姜谣勤快的去洗碗。   手沾水之前,小心翼翼的摘下戒指,揣在自己的衣兜里。   还是有点恍惚,短短的时间里,她已经收了季渃丞的戒指,成了他的未婚妻。   最没出息的是,人家都是男朋友单膝下跪,然后像公主一样接过戒指的。   而她被教训一通,还感动的一塌糊涂。   要不是遇到季渃丞,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被人吃的死死的。   姜谣用毛巾把碗擦干,扭过身朝客厅里看了看。   季渃丞正给陈恬打电话,断断续续的姜谣听了个大概。   好像陈恬已经指示着冯连去搜集证据了,准备起诉涉事媒体以及伤者舅舅本人。   她心里有点愧疚,自己上了张仲洵的车,却让身边所有人来给她善后。   洗完碗之后,和林湾约定的时间还没到,姜谣去洗了个澡,简单打扮了一番。   陈恬早早赶到了季渃丞的公寓,极其有专业素养的,一直和季渃丞谈律师函的事情。   姜谣不懂,安静的坐在一边看着。   陈恬在写律师函之前,和星耀的法务沟通过,了解到这个涉事媒体只是小公司,没有勾搭连环的关系网。   所以他们决定干脆狠一点,不用留余地。   至于那个赌徒舅舅,还是要参考家属的意愿,如果感情羁绊深,就只能留一线。   季渃丞翻了翻陈恬带着的资料,抬头看了看表:“不早了,该出发了。”   姜谣轻轻点了点头。   -   云端咖啡厅是入驻在五星酒店顶层的连锁品牌,买点就是一览无余的城市风光,所以消费也极其昂贵,白日去的人很少。   坐上电梯后,姜谣特意对着透亮的镜面捋了捋头发,彻底盖住蓝牙耳机。   电梯门一开,她朝里面望了望,没看见林湾。   服务生把她引到窗边的座位,给她倒好一杯柠檬水。   姜谣低头向下看,果然很高,风刮得大一点,脚下都有轻微的颤动。   柠檬水还没喝,林湾就给她打来了电话,声音柔柔弱弱:“你到了么?”   姜谣皱着眉头问:“你在哪儿呢?”   “不好意思,我没想到这里这么堵,我咳咳...马上到。”林湾吸了吸鼻子,还是难以掩盖不间断的咳嗽声。   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姜谣突然一点也不紧张了。   林湾虽说学历很高人也够聪明,但其实社会经验太少,整个人被动的被感情牵着鼻子走。   她要是足够世故,看得懂人心是非,也不会缠着张仲洵不放了。   姜谣怎么能让这样的人威胁到。   她举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柠檬水,眼睛微微一眯。   不多时,林湾乘着电梯来到顶层。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黑长直,整整齐齐的刘海,一双大眼睛嵌在越发瘦弱青白的脸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冒的原因,她好像特别怕冷,还没到冬天就穿上了厚重的棉服和绒裤,饶是如此,一双腿还是细的像两根筷子,仿佛稍有不慎就要断了。   林湾一路走一路咳,愣是把脸憋出了点血色,实属不易。   她捂着嘴,低声道:“不好意思,我还是戴口罩吧。”   她从包里翻出一个黑色口罩,低着头挂在了耳朵上,因为弓着身子,姜谣能顺着她衣领的缝隙看到凸起的骨头。   这也太不健康了,都被张仲洵折腾成什么样了。   “你说能帮季老师是什么意思,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姜谣不想跟林湾多纠缠,也没兴趣问她和张仲洵的事情。   耳机对面,季渃丞和陈恬开着公放细细听着。   林湾把手放在膝盖上,低着头,似乎是有些愧疚,喃喃道:“我...我不认识他。”   姜谣当即不耐烦了,立刻站起身来:“那你找我来干嘛,溜我玩么?”   林湾立刻抬起眼摇了摇头:“不是,你别着急,我知道量子和纳米技术的研究是季渃丞做出来的。”   姜谣翻了个白眼:“我也知道,但论文是吕家殷先发出来的。”   林湾不安的攥了攥拳头,突然打开皮包,从里面拿出来一本杂志。   “我可以慢慢跟你说,你不用怀疑我的咳咳...诚意,我只要你帮我一个小忙。”   姜谣的目光被林湾手里捏着的那本杂志吸引了。   那是个挺老挺旧的科学杂志,看期数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上面写的乱七八糟的科学名词她也不懂,但看着应该是正统的核心期刊。   陈恬在电话对面小声问:“怎么了?”   姜谣定了定神,伸手想去拿,林湾立刻敏感的把杂志拽了回去。   姜谣抓了个空,不免有些兴致缺缺:“你这东西我看不懂。”   “这是《理工学报科学版》,是我大学的刊物,其实上次给你打电话,就是想把这个拿给你看,可是......”   林湾犹犹豫豫,眼神晦暗了下去。   上次的电话姜谣没有接到,但发现之后她就回拨了,可林湾已经不应答了。   说明林湾后来又不想给姜谣看了。   “我也不是要一直瞒着,其实如果没有车祸这件事,等我博士毕业,还是会联系季教授的。”   姜谣的眼皮跳了跳,心里压力不断攀升。   她一直盯着林湾手里攥着的杂志,想知道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她有种预感,那是能扳倒吕家殷的利器。   林湾以为她不相信,开始磕磕绊绊的说起了经历。   南湖理工大学也算是国内的重点大学了,林湾和张仲洵都是在这里读的书。   但再好也好不过TP这样TOP的学府,所以南湖的学生想要申请国外排名前几的大学还是挺困难的。   林湾的上几届从来没有成功进入普林学习的例子,但她一直想去。   那时候张仲洵成天围着她转,也是因为她学习好,有野心。   她的确有野心,大学期间把绩点几乎刷到满,语言考试也顺利通过了。   但和中介交流之后,才知道这样也不够。   她的出国负责人感叹:“要是T大的学生,这成绩就可以了。”   可惜她不是,为了弥补,她去了南湖和国外合作的暑期夏令营项目,自费去普林学习一个月。   负责人又说:“没有实验经历的话,有几篇论文也是好的,不一定是自己写,看看亲戚什么的能不能借上力。”   林湾懂这是什么意思,比如她同宿舍的同学,家里父母是做教授的,轻松带着她同学的名字上论文。   最后甚至是一线期刊第一作者的身份,在期末考核的时候加了好多分。   但林湾没有这样的资源,她只能靠自己。   为了能申请到普林的研究生,她动了点歪心思。   这里充斥着各种优秀人才,顶尖教授,是最容易接近前端研究的地方。   林湾主动替勤工俭学的同学值班,成天在实验室晃悠,一边打扫卫生一边看人家研究什么。   误打误撞的,就看准了季渃丞的研究。   其实以她当时的知识储备,根本也不懂季渃丞做的什么,但是她偷偷拍了照片,回去囫囵憋了一篇论文出来。   饶是那篇论文,她也只是摘取了照片中一部分的内容,车轱辘话硬是凑够了几千字。   她不敢截取实验数据,所以以猜想的名义,投了校刊。   出于心虚,她在指导教师的一栏里面填了季渃丞的名字,哪怕她和季渃丞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校刊的审核也相对宽松,觉得她的猜想有理有据,极具创造力,不仅给她刊登了,还获了奖。   她后来申请的时候,还把这个论文放进了材料里。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篇文章最后起了多大的作用,反正她顺利的被录取了。   研究生就读的时候,她对物理学理解的更深了,就渐渐能看懂当初照片里的繁杂推演了。   越看她越是心惊,因为数据库里面,这个研究的唯一作者不是季渃丞,而是更德高望重的吕家殷。   她留心查了查当年的事。   听年纪大的学长说,的确有风言风语,吕家殷的这个成果是季渃丞做的,但是调查之后给了吕家殷清白,具体是什么情况就不知道了。   学长说,反正,是吕家殷先在《科学》发表的。   对于研究者来说,只有被某几家杂志审核过的研究成果,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   这种垄断性质的认证方式,一次次被抗议,又一次次的无效。   但林湾心里无比清楚,这个成果是季渃丞的。   说罢,她有点口干舌燥,喉咙也痒的难受,几乎要把气管都咳出来。   服务员赶紧给她倒了热水,她连喝了几大口,才平静下来。   她小心的翻开杂志封皮,第一页刊登的就是她的文章。   她指给姜谣看:“就是这个,还有季渃丞的名字。”   果然,指导教师那一栏不起眼的地方,印刷着季渃丞三个字。   林湾攥紧杂志的书页,小心翼翼道:“如果你能帮帮张仲洵,我就通过学校网,给所有教授发邮件,给当初负责调查的老师发邮件,还有这本杂志,我当初拍摄的照片,都会传到网上去。”   姜谣听闻,安静了很长时间,耳机对面传来季渃丞沉着的声音。   “别听她的,不会有结果的,《理工学报》这类国内杂志,那边不会认的。”   姜谣淡淡道:“你拿了这杂志,《科学》也根本不会承认吧,恕我直言,不是一个档次。”   林湾抿了抿干裂的唇,重重的点点头:“是的,很有可能不会认。但大众会有评判,所有科学家心里会有杆秤,跟吕家殷合作的公司会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个实验成果已经不新了,要来也没大用处,但我的证据却可以为季教授正名。他当初不该离开普林,他是对的。”   姜谣的眼圈红了,她紧紧盯着林湾,牙齿咬着腮肉让自己保持冷静。   林湾的最后一句话句话足以把她击垮了。   当初那些不相信他,怀疑他能力的人,都该知道真相。   他是对的,他真的可以在二十三岁的年纪做出那样的成就。   “你要我做什么?”姜谣的手死死攥着玻璃杯,杯中的薄荷叶轻轻飘着,在颤抖的水波里一起一伏。   “他是星耀的艺人,你们不能放弃他,他不能背上肇事逃逸的罪名,我看网上大家都在骂他,他的粉丝......”   姜谣的睫毛轻轻一颤,挑起桃花眼,捏着杯子举起又放下,敲在木制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不能背,所以我就能背么?”   “姜谣!”季渃丞在电话对面低低的喊她的名字。   林湾低声啜泣,眼神脆弱而迷茫,写满了疲惫和牵挂。   她委屈道:“我还没有毕业,如果被定性为论文抄袭,我就拿不到毕业证了,我都能豁的出去,你为什么不能呢?”   姜谣的目光扫视她的全身,悲怜道:“因为张仲洵不爱你,而季渃丞爱我,我要是跟你交换了,他会难过。” 第84章   林湾的嗓子又开始发痒,心里一憋屈就止不住。   她想跟姜谣辩解, 张仲洵也是爱她的, 只不过太想出头了, 难免忽略她了。   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何必呢,这不是她今天过来的主题。   店里本没什么客人, 几个服务员就偷眼看她俩, 尤其是姜谣,有人认出她来了。   “所以你真的不愿意为他付出么?”   林湾盯着姜谣,想要从她脸上找出任何松动的破绽。   季渃丞在车内听着,微一眯眼,冷冷道:“别和她谈了,回来吧。”   陈恬在一边帮腔:“就是就是,付出不是这么用的!”   姜谣垂了垂眼, 没说话,她有自己的想法。   一边的服务员凑上来, 把菜单摆到她们眼前。   “您看需要什么甜点和饮品, 现在也是可以做帕尼尼和意面的。”   有人一打岔, 姜谣有了缓冲的机会,她拽过菜单,随意一扫, 指了个抹茶蛋糕和冰糖炖雪梨, 然后把菜单递给林湾:“你要点什么?”   林湾有点失望的摇了摇头:“我没有食欲。”   姜谣也不勉强她, 把菜单交回去, 打发了服务员,然后凑到桌子前,双手搭在桌面上,挤出一丝微笑:“你有多久没见过张仲洵了啊?”   林湾一滞,眼中带着被戳破伪装的慌张,她把头扭到一边,不愿深谈:“这好像跟你没有关系。”   姜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抬起眼,怜悯道:“所以你根本连他要跟星耀解约都不知道。”   林湾立刻转过脸来,错愕道:“你说什么?”   她带着厚口罩,说话声音闷声闷气,但这句明显语调高了起来。   姜谣这下确认了,她是真不知道。   林湾不知道的事情有多少,连姜谣都无法估量。   或许她现在还这么傻了吧唧的为张仲洵奉献,也多亏了张仲洵什么都不让她知道。   不然一个戏里绯闻对象都能让她以死相逼,真要知道张仲洵玩弄她的感情,还不得提刀拼命。   从张仲洵进入星耀被打造成流量小生的那一刻,俩人已经走入岔路了。   只是林湾不愿面对现实。   姜谣伸手摸了摸兜里的手机,顿了顿,又松开了,然后抬手招呼服务员:“来给我找个计算器。”   她怕被林湾看到显示的还在通话中。   前台很快从柜子里找出一个新的计算器,给姜谣拿了过来。   林湾皱了皱眉:“你要干什么?”   她隐隐觉得话题被姜谣带走了,但是她又扯不回来。   明明是个简单的交换问题,为什么又拐到了张仲洵解约身上?   姜谣低着头,在计算器上按了几个数字,仔细看了看,然后把计算器递给林湾。   “我们还有几个月的合约期,但他执意要提前解约,这是公司法务能争取到的最大赔偿金额,你可以看一下。”   林湾看着那一排零,觉得眼前一阵眩晕。   她虽然不至于穷,但还没看到过那么多的钱。   姜谣补充道:“还有,按当初签订的合同,张仲洵不得因个人行为给公司抹黑,使公司利益受损。现在我司投资的《穿越》不尴不尬,还可以告他一大笔钱。”   林湾的身体瘫软了下去,双手勉强撑在椅面上。   姜谣不看她,自顾自道:“张仲洵这些年赚的钱是不少,但是一下子赔下来,家底基本上就空了,搅合进肇事逃逸这样的丑闻,观众缘也顶不住了,品牌商更不可能用劣迹的代言人,所以十一月一过,我敢保证所有代言都会掉。   我明白告诉你,接手他的公司叫佳喜,老总是做房地产的,不是做慈善的,万幸合同还没签,出了这种事你觉得还能签到现在的天价?   当然他也可以撤回解约的申请,起码解约金不用付了,但是我可以做主,把他雪藏,半年一过,他曝光率跟不上,作品也接不上,基本上就废了。   所以你看,我轻而易举的就可以让他落入你担心的那种境地。”   姜谣说罢,弯了弯眼睛,故意停顿了片刻。   林湾藏在口罩下的嘴唇微微颤抖,她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找不到可以反驳的方向。   姜谣叹了一口气,总结道:“所以现在不该是你威胁我啊姐姐,你得求我,求我放过他,求我不怨恨他牵连我,求我接受你的...剽窃成果。”   林湾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姜谣前面说的那些,她尚且可以艰难理解,但是最后四个字,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刺耳了。   她是搞科学的,有自己的理想和信仰,甚至一直自诩为科学发展奉献自我,但姜谣却把她跟剽窃绑在了一起,这是对她职业生涯的最大亵渎。   可是...她无法反驳。   “你以为,如果没有车祸,等你拿到毕业证再曝光这件事,我就会感激你么?   你和吕家殷没有任何不同,你们根本不配和季老师牵扯在一起,是你们俩一起‘努力’,让这个成果一而再再而三的成为你们行业的污点。”   林湾把头埋得很低,她之所以只见姜谣而不愿意见季渃丞,就是因为她无言以对。   她根本没办法说服自己,用季渃丞本该拥有的成果,去威胁姜谣。   姜谣推开椅子站起来,拎起自己的包,把两百块钱压在玻璃水杯下。   “你愿不愿意说出来是你的事,你是要跟自己的良心交换,而不是我。”   她转过身,咬牙强迫自己不回头的往电梯间走。   服务生赶紧拦住她,托盘里端着她点的下午茶:“小姐,您的蛋糕和冰糖炖雪梨......”   姜谣微微侧脸,对着空气淡淡道:“咳得厉害就吃点润喉止咳的,你不吃饭,折腾自己,他也不会知道。”   她说罢,按开电梯门,径直离开了咖啡厅。   林湾坐在椅子上,剧烈的喘息着,口罩紧紧贴在她的脸上,阻隔着稀薄的空气。   服务员小心翼翼的把托盘端过来,摆在林湾面前,小声道:“刚才那位女士......”   他不说了,反正林湾也听得到。   林湾没有阻止他,低头看了看放在面前的汤羹。   白花花的雪梨瓣上点缀着几颗枸杞,温热的汤面上飘摇着丝丝白雾,她颤了颤眼睑,眼泪坠下去,混入汤里,消失不见。   她病的重不重,咳得难不难受,有没有吃饭,睡的好不好,张仲洵全部都不知道。   当然,她也不知道他的。   她把口罩扯下来,露出已经瘦的内凹的侧脸,细瘦的手指捏起白瓷勺,小心的舀起一块雪梨,含在嘴里。   很烫,但她没有吐出去,强忍着许久没有进食的不适,把雪梨咽了进去。   温热的食物一路滑到胃里,喉咙也被滋润的舒适了些。   汤很精致,也很好喝,她慢慢的,将整碗冰糖炖雪梨都喝了进去。   勺子落下,敲的瓷碗发出清脆的声响,随之而去的,是记忆里那些亲昵温存的画面。   -   姜谣正义凛然的下了楼,其实出了一身汗。   她在赌,就赌林湾软弱的性格经受不住良心的谴责。   她要让林湾诚心实意满怀愧疚的为当初的事情负责,而不是作为利益来跟她交换什么。   但是赌局有输有赢,她也说不好。   如果赌输了,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遗憾,但那么短的时间里,她也想不了太远的事。   走到车边,季渃丞立刻将她拉了进去,温柔将她抱住,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   “你刚才说的,我很喜欢。”   姜谣软在他怀里,突如其来的夸奖,让她有点不好意思:“我又没起什么作用。”   季渃丞自顾自道:“看来及时教育的确能够规避某些意气用事的风险。”   姜谣:“......”   陈恬看不得俩人腻歪,移开目光,转移话题。   “谣谣帅啊,这浓浓的霸总风,让她敢威胁你,我们就灭了张仲洵!”   因为张仲洵的粉丝,陈恬对他本人也没什么好感。   季渃丞轻笑一声:“她不会的,就是口头吓唬吓唬人,真让她做她就不忍心了。”   姜谣逞强道:“那可不一定,他可害死我了,搞黄了我 第一部 大制作上星剧。”   季渃丞揉揉她的头发:“也不一定,陈恬有个朋友或许能帮忙。”   陈恬点了点头:“对,这件事其实也好办,只要当事人出来澄清一下,就什么事儿都没了,关键是当事人愿不愿意的问题,姜桃酱她就是谈判专家,专门搞语言艺术的,穷凶极恶的罪犯都能给说哭,要不让她去跟家属谈谈......”   姜谣有点吃惊,陈恬那个几人小群,一个个的都不简单。   “起码尝试一下,我已经跟冯连说了。”季渃丞解释道。   姜谣有点惭愧:“你们别总担心我,其实我真没事,就是林湾我真不确定她能不能出面给你作证。”   季渃丞坦然道:“已经定性的事情,希望很渺茫了,如果真要找人作证,程媛不是比她更合适,但是七年都过去了,没有必要让它再影响任何一个人的生活。”   陈恬小声道:“那个杂志明确有你的名字,如果林湾本人认证一下,那就能说明你比吕家殷更早,哪怕主流不认。”   姜谣跟着叹息:“是啊。”   季渃丞刚想说什么,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他拿起来划开屏幕,看到程媛给他发来的短信——   啊啊啊啊啊啊成了!!!!   他们和吕家殷打时间差的研究彻底做出来了。   程媛难得这么激动,连短信里都能看得出来,估计在实验室里要跟几个博士生抱着哭泣了。   季渃丞不由自主的翘了翘唇,然后把手机揣了起来。   他最激动的表达,大概也就是含蓄的一笑,将所有情绪都埋在心里。   季渃丞发动了汽车,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方向盘上,漫不经心道:“七年前我能做出他做不出的成果,七年后我照样可以切断他的后路。”   姜谣迷茫的一抬眼,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喃喃问:“这是什么意思?”   陈恬啧啧感叹:“他和吕家殷的研究方向又撞了呗,你家季老师真是怪物,幸亏我当初没跟他从事一个行业,不然要怀疑人生了。”   姜谣咽了咽口水,眼睛里恢复了神采,她抓住季渃丞的胳膊,激动道:“是我想的那样么?就是我想的那个么?”   她知道季渃丞这几年一直在研究量子纠缠的东西,据说很难,据说很有用,据说...会影响很大。   “嘘,回家跟你好好说。” 第85章   他们本想先把陈恬送回公司,但陈恬说顺便去T大法律系拜访一位前辈, 所以季渃丞又把车开回了学校。   姜谣回公寓给陈恬拿了好多剧组的周边, 是她这些年零零碎碎存下的, 有一些已经绝版了。   陈恬热泪盈眶,感叹道:“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从蒸煮手里拿东西,俗话说得好, 在家靠父母, 追星靠同学。”   俗话是那么说的么?   季渃丞给陈恬撑着门,认真道:“这事谢谢你了,难为你忙前忙后。”   陈恬倒有些不好意思,摆了摆手:“这是我专业啊,就跟你找个粒子那么简单。”   季渃丞也没反驳,找个粒子并不简单,送走陈恬之后, 他关上了门。   还没等他和姜谣说上话,两人的手机分别响了起来。   季渃丞这边是程媛, 姜谣那边是姜楚年。   她爸估计是刚接到消息不久, 担心她才打的电话, 不能不接。   于是姜谣和季渃丞各占着一边门框,两相对视着打电话。   姜谣:“爸爸。”   季渃丞:“在车上收到你的短信了,成功的比我想象的快。”   姜谣:“哎呀我真的没事, 网上随便骂骂我不在意, 冯连在解决了。”   季渃丞:“告诉他们也别放松, 尽快整理数据, 然后把自己负责那部分写出详细报告发给我。”   姜谣:“好好好,我知道我最重要,但我也不想《穿越》没人看啊。”   季渃丞:“麻烦你多盯着点,越是最后越不能浮躁,尤其是数据,找人多核对几遍,发我邮箱一份。”   姜谣:“你别去找张仲洵算账了,也没什么用,反正事情都发生了。”   季渃丞:“那就这样,我有时间尽快去。”   ......   放下电话,姜谣长出一口气。   季渃丞问她:“你爸爸说什么了?”   姜谣摇了摇头,把手机往床上桌面上一扔,凑到季渃丞身边:“他就是担心我呗,但我现在一点也不郁闷了。”   季渃丞盯着姜谣满是神采的眼眸,淡笑道:“为什么?”   姜谣舔了舔下唇,忍俊不禁:“你快跟我说,程媛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实验成功了。”   短短的一句话,不亚于一针强心剂,能够扫平所有阴霾。   姜谣觉得压在心里的石头骤然瓦解了,碎的连渣都不剩,她深吸了一口气,把整个人的重量贴在季渃丞身上,喃喃道:“跟我仔细说说。”   季渃丞忙把手从兜里拿出来,自然的搂住她的腰,喉结轻轻滑动。   “你确定要听物理实验?”   “要听。”姜谣斩钉截铁。   “唔。”季渃丞思索了片刻,说姜谣真正想听的,“其实我原本要做的工作四月份就已经收尾了,如果说出成果,那时候就可以。但恰好一个同门给我消息,说吕家殷在做量子纠缠的拆分和发送......”   这位同门,曾经也在他的实验室,也选择了面对调查缄口不言。   所以不光是程媛,所有经历了那件事的研究员都好像比他更执念,对吕家殷的关注也更深刻。   吕家殷稍取得什么成绩,他就会告诉季渃丞,宣泄一下满腔的愤懑。   哪怕早就脱离了这个行业,他也时刻盯着普林的发展,吕家殷的动态。   只是没想到这次正撞到枪口上,吕家殷和季渃丞的研究方向极其相似。   姜谣心里有些激动,屏息凝神的问:“他是不是又做失败了?”   季渃丞缓缓摇头:“据我所知...他刚做了一半。”   吕家殷做了一半,而他已经成功了。   假设吕家殷最终也能成功,那么等吕家殷抱着成果兴奋的时候,季渃丞的论文早都发出去了。   在快要成功的那一刻知道前功尽弃,这样的滋味儿,不知道吕家殷受不受得了。   时隔七年,他终于也要让吕家殷尝尝这样的滋味了。   季渃丞抱着姜谣的手不由自主的缩紧,将她牢牢的禁锢在自己怀里,嗅着她发尖清淡的香味。   他其实久违的兴奋,兴奋的手指尖都想要颤抖,但他太习惯收敛了,不愿意表达出来。   姜谣能感受到季渃丞逐渐收紧的力道和他剧烈起伏的胸膛。   二十三岁,最意气风发的年纪,被最亲的导师背叛,带着空白的简历,单薄的成绩,黯然伤神的回到家乡。   然后窝在一所二线城市的重点高中,耗费三年的时光,给一群小孩子讲在他看来最简单的物理知识。   再然后被特招到T大,教书做研究,因为这层关系,遭受不知多少奚落和不信任。   现在是他在T大的第四个年头,曾经那些不甘和委屈,不知何时已经被慢慢打磨掉了。   然而他还是他,不管走了多少弯路,不管荒废了几年的时光,只要他想,他就能重新站在顶峰,睥睨天下。   “很开心吧,为什么要藏着呢?”姜谣揪住季渃丞的衬衫,在手掌心揉了揉。   季渃丞身子僵了僵,慢慢松开姜谣,敛了敛神色:“我还好。”   姜谣眼圈有点红,她曾经以为自己在娱乐圈走的很难,可有多难呢,再难也不会难过季渃丞。   “可我知道你很开心,比考试考了第一还开心,比中了彩票还开心,比当上院士还要开心,我们不是报复他,是上天要报复他,让你什么都比他强。”   姜谣的手沿着季渃丞的衬衫滑进去,手指顺着他笔直的脊椎缓缓上滑。   季渃丞感到背后一阵酥痒,情绪反倒放松了下来。   姜谣比他想象的还要敏感,她甚至能猜到,自己会因为这种报复似的快感而羞耻,会因为亵渎了科学研究的目的而惭愧。   他发现自己没有想象得那么高尚,也低估了吕家殷给他带来的阴影。   他无奈的轻笑:“我的确不是圣人。”   姜谣点起脚尖,啄了啄他的唇:“圣人是不会喝酒的,但我想跟你喝酒庆祝。”   她真的有酒。   自从住进了季渃丞的公寓,姜谣就在厨房的柜子里藏了不少酒,但因为季渃丞太过自律,所以他们都没喝过。   她跑去厨房,在柜子里面翻腾着,蹲下身子,牛仔裤被扯上去,露出圆润白皙的脚踝。   季渃丞站在她背后,纵容的问了一句:“你确定?”   姜谣拿出来一大瓶红酒。   她熟练的扒出盖子,用手指夹了两个高脚杯,然后把它们一起放到桌面上。   “你知道我上次喝这个牌子的红酒是什么时候么?”   姜谣一边倒酒一边随意问道。   季渃丞拉了把椅子,坐在餐桌旁,轻轻的摇了摇头。   “高二的平安夜,在香舍区的五星级餐厅里。”   季渃丞想起来了,神情有些复杂。   姜谣继续道:“我和喵喵去逛街吃饭,正好遇到了你和程媛,我还以为你出来相亲,气的我喝了整整一瓶红酒。”   季渃丞轻笑了一下,抬起酒杯抿了一口。   入口涩涩的,带着浓烈的酒精味道,但咽下去,喉咙里会暖呼呼的。   “那是我第一次喝醉酒,完全断片什么都不记得了。”   季渃丞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抱歉。”   其实当时他看到姜谣了,佯装没看到罢了,那时候程媛刚刚回国,想跟着他干,可他只是个高中老师,前途一片未知,心情低落,也就无暇顾及着姜谣的小孩子脾气。   姜谣一仰头把整杯酒喝了进去,红着眼睛道:“我要是早知道吕家殷的事,一定不总惹你生气了。”   她曾经因为程媛跟季渃丞较劲了好久,故意激季渃丞好多次。   年轻时候不懂事,现在越是感觉到他的开心,越是能体会他当初有多难捱。   季渃丞眼底含着笑,自顾自的倒上一杯,捏着杯子晃了晃。   “这酒度数不小,味道也不算太好,你当时能喝一整瓶,大概很伤心了。”   姜谣扯扯他的袖子,颇有些不满的嘟囔:“我跟你道歉呢。”   季渃丞凑近了些,把杯子推到姜谣面前:“你要是真想道歉,再喝醉一次给我看看。”   姜谣被季渃丞突然靠近的脸弄得怔了怔,太近了,她都能数清楚季渃丞的每一根睫毛。   但她还是接过杯子,把里面的红酒干了,被辣的微微一皱眉。   “要庆祝到喝醉么,我喝醉了有点疯。”姜谣喃喃道。   季渃丞盯着她半晌,默默解开自己领口的第一颗扣子,露出微微泛红的胸膛,低沉道:“你再喝醉,我就不会放你安然无恙的离开了。”   姜谣敏锐的抓住了重点,微微挑起桃花眼,眼神变得暧昧了些。   季老师到底是内敛惯了,连庆祝也不敢尽兴,连想要都不愿直说。   姜谣吐气如兰,蹭到季渃丞腿上坐着,轻轻磨蹭:“我已经醉了,你想怎么开心都行,用力点开心最好。”   季渃丞被她的隐喻说的耳根发红,他抓紧姜谣的大腿,叮嘱道:“别乱蹭。”   姜谣听话的停下动作,反手把酒瓶拎了过来。   沉甸甸冰凉的瓶子挤在两人中间,多少给季渃丞降了些温。   他长出一口气,稳了稳心神。   姜谣再这么蹭下去,他真的把持不住。   谁知姜谣突然对着瓶子喝了起来,但她可不好好喝,喝一半漏一半,红酒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流,流过形状优美的下颌,轻轻跳动的脖颈,纤细白皙的锁骨,然后沿着衣领滑入看不见的地方。   季渃丞身上更热了,他嗓音沙哑道:“别喝了。”   姜谣把酒杯放下,红酒已经打湿了她的长袖卫衣,留下一片深红的痕迹。   姜谣抬手把卫衣掀起来,扯了下去,扔在一边,让皮肤暴露在空气中:“为了戒指,我再喝一口。”   她抬起酒瓶,继续喝了一大口,无名指轻轻翘着,精致的钻戒闪闪发光。   这下她身前再没有遮挡了,红酒能一直沿着她的皮肤流到不能再流的地方,姜谣的胸脯一起一伏,被红酒冰的微微发颤。   季渃丞的眼神更深了,他觉得口干舌燥,上来夺姜谣的酒瓶。   姜谣一下躲开了,把酒瓶放到远远的地方,望着季渃丞漂亮的眉眼暧昧道:“想喝就喝我身上的。”   这句话的确够刺激,因为季渃丞再也不惦记桌子上的红酒了,他起身抱住姜谣,两人边亲边往房间进。   季渃丞果然如姜谣期待的,用力‘开心’了一下。   他不善言谈,把心底的激动尽数表达在动作上,在姜谣身上留下处处痕迹。   姜谣窝在床上,喘息声断断续续,酒精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异常兴奋。   她一边爽着一边愤恨的喊:“堵死吕家殷的路!”   “活该他前功尽弃!”   “让他再惨一点,最好被整个科学界除名!”   “林湾加油搞死他!”   季渃丞开始还刻意忽略,后来姜谣越爽越激动,乱七八糟的什么都往外说。   他无奈的咬了咬她的嘴唇,警告道:“别在床上叫别人的名字。”   姜谣顿了顿,喏喏道:“不是吧你吃醋了?可我还叫了林湾呢。”   季渃丞摇摇头,脖子通红,咬牙道:“不是。”   主要是在床上听到吕家殷的名字,实在是影响兴致。   姜谣思索了片刻,尝试着:“啊~唔,欧巴雅蠛蝶?”   季渃丞:“......”   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姜谣调整策略,肌肉微微一用力:“老公,快点......”   可以,又快了。   太阳西斜,向阳台投入一道橙红色的光晕,那光晕将将蔓延到床边,触碰姜谣轻垂无力的指尖,给她圆润的指甲镀上一层温度。   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酒气,惹人心醉。 第86章   天光放亮, 太阳稀薄的温度烘干湿润的晨露, 早已褪色的树叶上留下斑斑水渍。   昨天上午, 微博爆出企图造事逃逸的视频, 中午全网发酵,下午热搜迟迟不下,网友议论纷纷,吵得不可开交,晚上热潮稍稍退却,开始有质疑的声音传出,等到了今天早晨八点, 反转的新闻又爆了出来。   这次报道的是一家主流媒体, 被采者是亲历了车祸事件的小男孩,小男孩亲口否定了所谓舅公的说法,表示妈妈伤势虽然重, 但是已经苏醒了,开车的哥哥给了他们很多钱, 那个姐姐当时也是一直陪着他等在手术室门口。   其他详情有节奏的放出, 有人挖出了那位舅舅的案底, 是个赌博成性被赶出家门的混子。   有业内爆料那家小媒体收了钱, 只为抹黑星耀的艺人。   再然后,星耀的官方微博放出了录音,证明敲诈的存在。   事件彻底反转, 再次顶上热搜。   有人呼吁给两位当事人道歉, 给伤者道歉, 有人厌恶圈内的恶意竞争,把网友当枪铲除异己,有人反思如今网络暴力的随意和危害。   乌烟瘴气的吵过,大众的视线又被其他新闻吸引,而伤害留在了原地。   姜谣拎着大包小包的保养品,站在病房门口。   她犹豫了片刻,转过头去问冯连:“张仲洵来过了么?”   冯连点点头:“早来过了,但是对方并没怎么搭理他,也没收他的东西。”   姜谣又看了看自己拎的这些,叹了口气。   她扯下脸上的口罩,轻轻敲了敲门,发现房间里只有尚在沉睡的女人和一旁打游戏的小男孩。   小男孩听到声音,抬起了脸,沉默的看了姜谣片刻,然后放下手机,走到了门口。   姜谣一时语塞。   这个时间,正赶上陪护的大人去食堂打饭,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跟小孩子交流。   小男孩轻声道:“我妈睡着了,我奶奶还没回来。”   姜谣点点头,把手里的保养品轻轻晃了晃,小声道:“我给放进去吧。”   小男孩皱了皱眉,然后让开一条通道:“那你轻声点。”   姜谣蹑手蹑脚的走进病房,将礼物放在一边地上,低头看了看尚在挂吊瓶的女人。   她脸色还没有完全恢复,头发凌乱的散在床单上,颧骨高高凸起,嘴唇有点发干。   粘着医用胶带的手背干燥粗糙,有些水肿。   她看着不忍心,转过脸往门外走。   不管怎么说,她比张仲洵要好一点,起码东西都留在病房了。   出了门,姜谣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蹲下身子塞给小男孩:“不管你懂不懂,姐姐要谢谢你。”   如果没有那段澄清视频,那他们所有的工作都是隔靴搔痒,达不到现在的效果。   如果名誉翻不了身,赔进去的不仅仅是她和张仲洵的前途,还有剧组无数工作人员的心血。   但这么复杂的事情,一个孩子肯定不懂。   她轻轻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起身准备离开。   “你们没有想逃对吧,你还陪我一起在走廊上等。”   小男孩捏着手里的巧克力,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目光灼灼的望着姜谣。   姜谣顿时一阵心酸,她轻轻眨了眨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昨天那个哥哥临走送了我一个遥控车,但是爸爸不让他进去。”   姜谣的嗓子里像堵了棉花,小男孩的爸爸不让张仲洵进去,那是因为张仲洵的确想逃。   冯连拍了拍她的肩,冲小男孩道:“对,我们不小心犯了错,但我们都是好人。”   小男孩似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满意的点点头:“我看电视里,你为了打倒魔教教主,自己牺牲了。”   他剥了巧克力的包装,塞在嘴里嚼了嚼。   姜谣对着他勉强一笑。   电视剧里的她不是真的她,她也没有打倒大坏蛋的本事。   人都是怯懦的,就比如她现在,也害怕事情再有转折而不敢告诉孩子真相。   出了住院部,坐在车里,姜谣歪过头看冯连:“张仲洵是真的想逃,也不怪人家不让他进去,其实行车记录仪的视频放出来,就怎么都说不清了。”   张仲洵是确确实实看到了,所以停了车,片刻之后果断绕过伤者再加速开走的。   看过那段视频的人都明白,他没有现在澄清的那么清白。   伤者家属基于某种现实原因,并没有咬死张仲洵,但事实就是事实。   冯连点了根烟,怕熏到姜谣,把车门拉开了。   “大宝贝儿,孩子愿意相信这样的世界,说明他心里干净,太难得了,我们没资格破坏。   昨儿我跟姜桃酱过来谈判,都做好最坏的打算了,恨不得复印张笑脸贴脸上,怕自己撑不住。   其实家属眼里,不会把你和张仲洵分开的,会觉得是你们俩的责任你知道吧。   但这孩子坚持说你是好人,还哭了,把他妈吵醒了。   他妈就让他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跟大家说,才有了采访里那一段。   到最后他爸爸就没说什么了。”   姜谣没想到,那个怯生生的小孩,竟然会在背后为她说话。   不管是相信了手术室外的一幕,还是相信了电视剧里的剧情,都挺珍贵的。   对她来说,特别珍贵。   “走吧,别让杂志社等急了。”   冯连掐了烟,把车门拉上,给姜谣开了暖风,一路开向艺术园区。   姜谣临时有个时尚杂志要拍,原本是昨天的事,但因为客观原因,给延迟到了今天。   姜谣长得大气艳丽,上了妆,搭配了服装,出片效果特别高级。   杂志编辑和冯连一起挑出了几张,合作相当愉快。   拍摄完有个简短的小采访,主持人当然cue到了这个热点新闻,问她在里面是什么样的角色。   姜谣沉思了片刻,答道:“无愧于心。”   完成了工作,已经下午两点了,冯连开车把她送到柳亿一住的公寓,让俩人好好放松放松。   柳亿一刚从大山沟沟里回来。   她受邀参加同电视台的另一个综艺节目《丛林探险》,出了点意外,现在腿上还缠着绷带,走路都不方便。   姜谣一进门,就遭受到了柳亿一亲切的关怀。   “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我不是告诉你离张仲洵远一点么?”   她拍摄节目的时候全程没有手机,出山之后才看到新闻,索性事情已经解决了。   姜谣面无表情道:“他说最后一次是我师兄了,给我感动了。”   柳亿一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看不出来你还挺重感情。”   “是啊,要不我怎么能来看滚下山坡的你呢。”   姜谣垂下眼睛,看了看柳亿一捆成粽子的小腿,还有手背和膝盖上的擦伤。   冰雪美人战损,看着确实挺让人心疼。   柳亿一单腿跳着往厨房走,关了灶台的火:“明明是我抚慰你被车祸吓坏的心灵吧,有童年阴影的小公主。”   姜谣这才发现,柳亿一还做着东西,一开锅盖,香味儿顿时飘了出来。   “你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自己做饭呢。”   姜谣皱了皱眉,赶紧换好鞋去扶柳亿一。   锅里是一大份面条,焖在土豆和豆角上面,土豆炖的烂烂的,黄澄澄的汤咕嘟咕嘟往上冒,源源不断的扩散着香气。   案板上还有柳亿一切过没用完的肉片,以及两个打了蛋黄的碗。   “你不是还没吃饭呢嘛,正好尝尝我的手艺。”柳亿一用筷子掐了掐面条,火候正好。   “行了行了,你快坐着吧,我来盛。”姜谣从柳亿一手里抢过筷子,端起带着蛋液的碗。   “趁热把面条放碗里,用余温把鸡蛋烫熟,然后再浇上土豆和豆角。”   柳亿一在一边指点着。   姜谣一边盛一边嘀咕:“没看出来啊,你还这么会做吃的。”   她自己就不会做,在家里也一般是季老师下厨。   但季渃丞的厨艺也就那样,完全是留学阶段学的最省时省力的做法。   柳亿一在一旁漫不经心道:“那当然,我七八岁的时候就开始做饭了。我爸妈跑了,就剩我和我姥姥,她下地干活,就得我做饭,你尝尝,挺好吃的。”   姜谣手中一顿,侧过脸看了看柳亿一,眼神中写满了疼惜。   柳亿一原本还没在意,察觉到姜谣的眼神,当即反应过来,轻轻推了推她的胳膊:“喂喂喂,别乱心疼我啊,我这么有钱。”   姜谣“呵”了一声,嘟囔道:“谁心疼你。”   她把碗端到桌面上,柳亿一跟着蹦了回来,两人面对面坐着,吃迟到的午饭。   柳亿一的手艺真的好,起码姜谣吃起来很香,不亚于外面餐馆做的焖面。   她一边咬着土豆一边问:“你怎么摔了,节目组的安全措施不行么?”   柳亿一无所谓道:“我自己的问题,没抓稳滚下去了,出去录节目受点伤还不正常么。”   她说的轻松,其实当时山坡那么高,下面又全是碎石,滚下去之后,当场就疼晕了。   后来随行医生说,幸亏是运气好,要是脑袋撞到石头上,可能会出生命危险。   姜谣咬着筷子,盯着柳亿一白皙清丽的脸,问道:“疼么?”   “不疼,我的大脑皮层沉浸在一期节目一百万的欢乐中,迟迟没有下达伤痛的指令。”   姜谣:“......”   说了两句又开始不正经了。   这人的保护壳太坚硬,不愿意把一点脆弱流露出来,也不知道谁能让她真正软弱下来。   不过她的确替柳亿一开心,因为那个恋爱综艺的火爆,柳亿一的身价已经今非昔比了。   她不像原来在佳喜的时候那么束手束脚,来到星耀之后,一个接着一个的综艺资源堆起了极高的人气,让她快速成为可以取代张仲洵的顶级流量。   她的前途肉眼可见的光明,针对她的发展方案也更新了好几个,公司给她配备了最专业的团队,全力打造清纯女神的形象。   最重要的,她还没有任何黑点被挖出来。   而在这一点上,星耀难得的没有操一点心。   姜谣想到了什么,用筷子拌了拌面条,在嘴里边嚼边问道:“哎,我听冯连说是直升机直接把你从山里带出来的,节目组执行力还不错,调直升机挺快的。”   柳亿一听闻顿了顿,突然不自在的快速眨眼,她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去,含糊道:“不是节目组的。”   姜谣一愣,问:“什么?”   柳亿一轻声重复:“直升机不是节目组的,是朱惟照。”   “他怎么......”   姜谣神情复杂,问不下去了。   朱惟照能第一时间知道柳亿一受伤,肯定不是躺在帝都的大别墅里刷微博看到的。   那只能说明,那天他跟去了。   只是这个人实在让人看不懂,要说他对柳亿一情深义重,那些数不胜数的网红嫩模挂的满网都是,张雅雅的头发说不定还留在他家的地板上。   但要说他一点也不在乎柳亿一,这又是何必呢。   柳亿一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递到姜谣眼前。   “来看看我这锦旗做的行不行,等会儿就邮到他公司。”   姜谣回过神来,身体前倾,眯着眼睛看了一遍。   红彤彤的锦旗有一人多高,艳黄的八个大字印在上面——   当代雷锋,时代楷模。 第87章   姜谣也不知道柳亿一到底送没送那面锦旗, 只是很快, 柳亿一受伤的消息就彻底取代了她和张仲洵的车祸事件,传的沸沸扬扬, 最后不得不让她本人出来辟谣。   互联网的忘性比大家想象的要快, 过了段时间,《穿越时光降临》顺利播出了。   早晨姜谣从床上爬起来, 揉着眼睛趿拉着拖鞋往外走, 发现季渃丞正在看电视, 是《穿越》的网播。   她走过去坐在季渃丞身边, 双眼迷蒙的搂住他的腰:“你怎么又看一遍啊?”   昨天晚上首播的时候, 季渃丞是她陪着一起看的。   季渃丞揉揉她的头发, 翘了翘唇:“我等一会儿的新闻。”   果然到了八点整, 季渃丞就切了CNN的官网, 点开他们最新发布的新闻。   姜谣的英文水平一向很好, 快速扫了一眼, 就明白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吕家殷那个老家伙正在普林讲座,介绍自己的后续研究方向,顺便还宣扬了一下自己以前的成就。   季渃丞的成就。   姜谣皱了皱眉,骂道:“真不要脸。”   但季渃丞却气定神闲, 手指轻轻敲着膝盖,喃喃道:“果然开始招商了。”   比他想象的还要快一点,大概方向是完全没错的, 就差时间了。   这也难怪, 毕竟国外的研究环境要更好一些。   吕家殷还是如他想象的那么严谨, 在完全有把握的时候,才开始吸纳资金。   姜谣气不过:“那岂不是要让他把钱都拿到了?”   季渃丞在前几天正式提交了论文,目前所有参与研究的人员都处在假期当中,清闲的可以。   季渃丞想了片刻,点点头:“是啊,审核期大概要三到四个月,如果不出意外,他就能拿到钱。”   姜谣一瞬间清醒了,桃花眼挑起来,眼底满是愤恨。   “凭什么老家伙运气这么好。”   如果能早点发表论文,如果对面的实验进程再慢一点,就不会这样了。   可偏偏......   她不想把自己的心酸传递给季渃丞,感叹一声过后,沉默不语。   季渃丞看完了新闻,抬手将电视关了,抱着姜谣亲了一口,笑着安抚道:“或许会出意外呢。”   什么意思?   姜谣转过头来,诧异的望着季渃丞。   “我去上课了,你要是困就再睡会儿,这两天的宣传活动也够多了。”   姜谣看着季渃丞理了理衬衫衣领,将腰带紧了紧,然后拎起放在一旁的电脑包,去玄关穿鞋。   她脑子里还反复回想着季渃丞的话。   能出什么意外呢?   他们在这里鞭长莫及,季渃丞的论文还没有审核下来,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阻止吕家殷圈钱了。   她完全没有睡意了,走到书房,把网线插上自己的电脑,开始上外网。   总觉得即将要发生什么,季渃丞从来不会说大话。   她在推特上面一遍又一遍的刷新着,被迫看了好几个明星的桃色新闻,终于关上了电脑。   不管了,该发生的总会发生的。   她努力把心里的悸动清空,拿出冯连给她寄来的几个剧本,开始挑选。   受车祸事件影响,这段时间递过来的本子比以往少了。   但是无所谓,大部分都是她以前拍的那种玛丽苏无脑剧,真正的好剧本可遇不可求。   看了还不到一本,她发现自己实在是静不下心来。   季渃丞的那句话总在她脑海里打转,偏偏他又不说清楚,让她一个人胡思乱想。   姜谣把本子堆到书桌上,去浴室冲了个澡,简单的打扮了一番。   既然看不下去,那不如早点去找季老师吃饭,顺便把心里的疑问问问清楚。   她带着个口罩,把帽檐压得低低的,索性天气冷了大家穿的都厚,也没人注意到她。   这段时间以来,随着她名气的攀升,T大不少学生都能认出她的样子,当然也知道她和季渃丞的关系。   之前经常有学生向季渃丞求她的签名照,送亲戚的,送朋友的。   直到季渃丞明令禁止这种行为,才渐渐没人敢提了。   她沿着校园柏油路往物理学院走,路边满是浸在积水里的黄褐色树叶,还有些尚未掉落的,颤颤巍巍的挂在树梢上。   轻车熟路的坐上电梯,姜谣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十点整。   吃午饭还早了些,大概她要等在季渃丞的办公室了。   正想着,电梯门开了,她迈步走出去。   季渃丞的办公室在走廊最里面的一间,对门是那位经常帮助他们的纪教授。   她走到门口,手还未搭在把手上,就听到里面谈话的声音。   “师兄,你知道明年那个升二级教授的名额给谁了么?”   是程媛。   姜谣的手缩了回来,静静的站在门边。   半晌之后,才传出季渃丞的声音:“你想说什么?”   程媛叹了口气,音调提高了些:“凭什么是他?我说句不好听的,谁不知道我们做的实验有多重要,他那个破研究跟你比算什么?”   姜谣听闻皱了皱眉,心里咯噔一下。   她虽然不了解程媛说的是谁,但是对季渃丞的晋升还是关心的。   办公室里,季渃丞举着水杯,喝了一口热茶,热意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带着顾渚紫笋特有的清香。   “研究不分大小,程媛,这种话在我办公室说说也就算了。”   程媛显然无法理解季渃丞,她重重的揉了揉脸:“师兄,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养成这种不争不抢的性格的,难道被人抢去一次,就无所谓第二次,第三次了么?”   季渃丞抬起眼睛,静静的望着程媛:“我曾经跟你说过,要等年底是吧。”   程媛点了点头:“是。”   这说明当初在季渃丞的计划里,是有这个野心的。   季渃丞放下水杯,淡淡道:“既然已经到了年底,我们也做出了成果,如果还不是我们的,也只能这样了。”   程媛突然笑了一下,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声音有点沙哑。   “师兄,你以为我不知道么,院长早就和你谈过了,你之所以失去这个名额,还不是因为姜谣!”   姜谣在门外听着,睫毛轻轻颤了颤。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呢?   或许就是前段时间,季渃丞抱着她安慰的时候。   或许就是上个星期,陪她在电影院吃爆米花的时候。   他不说,姜谣就根本看不出来。   “程媛!”季渃丞警告似的低呵。   程媛的眼角有点红,她仰了仰头,把眼泪憋了回去:“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姜谣她算劣迹艺人,又正好撞到提名的枪口,你......”   季渃丞冷冷道:“她怎么就算劣迹艺人了?”   程媛自知失言,稳了稳心神,这才缓声解释道:“是,我们都知道肇事逃逸跟她无关,可舆论这么大,她现在又那么红,老头子们又总爱考虑影响问题。我知道姜谣委屈,可国情就是这样啊,想要往上走一步,恨不得家底都给你洗一遍!”   姜谣靠着墙,指甲暗暗刺着掌心,又疼又麻。   她觉得心底发寒,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面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抬眼望去,有阳光,绿植,散发着水汽的水房,还有结着浅霜的窗棱。   在这所国内顶尖的学术殿堂,一切看似平凡的东西都让她觉得格格不入。   她深刻的体会到了自己有多么普通。   不管她多么红,多么有钱,都有很多事情无法改变。   她挺艰难的接受了这个现实,是她影响了季渃丞前进一步的可能。   她觉得既心痛又无力,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季渃丞功成名就的人,却偏偏成了他的绊脚石。   姜谣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鞋底蹭到墙角的灰土,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办公室里,季渃丞寒声道:“什么时候大方向的偏差要让一个人来买单了?”   程媛嗫嚅道:“我只是可惜,如果没有......”   季渃丞打断她的话:“程媛,疏不间亲,姜谣是我未来的妻子。”   程媛咬住了下唇。   此刻望着季渃丞冷淡的眼神,她无比清楚,在师兄眼中,这个世界都和姜谣存在着差距。   她突然想起徐再思的诗:“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有的人要么不谈情,一旦认真了,就一片赤诚。   “对不起,我说多了,姜谣是个好姑娘,她也不容易。”   程媛低下头,脸色有些惭愧。   门外的姜谣怔怔的抬起眼,眼前有些模糊。   她活的时间不算长,经历的事情也不算少,但回忆过往种种,她总是能从季渃丞这里获得力量。   哪怕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能瞬间扭转她的心态。   他对她的意义要比爱人更深刻一点,是方向,是信仰。   季渃丞对程媛道:“念念是美国籍吧,晴森也是华裔,你这些年跟着我回国发展,也够折腾了。”   程媛眼底闪过一丝惊诧:“师兄你...是要赶我走么?”   的确,孩子办到国内上学很麻烦,她丈夫也是,要国内外来回跑。   可家人也都理解她,愿意支持她的选择,不知道为什么师兄突然提这件事。   季渃丞喃喃道:“你想多了,再过段时间吧,现在说什么都还早。”   程媛是迷茫的点了点头,不知道师兄到底在考虑什么。   “那我先出去了,正好时间差不多了,你也该去上课了。”   程媛擦了擦眼睛,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转身推门往出走。   她一直脚踏出门外,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姜谣,脸色骤然变了。   “姜谣你......”   看着姜谣微红的眼眶,她就知道,方才她说的话姜谣都听到了。   季渃丞原本还气定神闲的坐在椅子上,一听到姜谣的名字,脸上的镇定瞬间垮掉了。   他猛地站起来,快步冲到门口,见姜谣还静静的站着,蓦然松了口气。   “过来。”   他招招手,把姜谣拽到自己怀里。   姜谣特别乖,仰着头看季渃丞惊魂未定的神色。   “我以为你要跑了呢。”季渃丞长出一口气。   姜谣鼓鼓嘴,软软道:“你说的,以后有事要告诉你,所以我站在这等你。”   季渃丞用手擦了擦她的眼角,轻轻吻她的唇,含糊道:“真乖。”   程媛扭过头,默默的退开了,走到拐角处,顺便挥走几个捂着嘴吃惊的学生。 第88章   季渃丞要上课, 又不放心姜谣一个人胡思乱想,就把她抓到教室里听讲。   她依旧坐在后排, 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可今日不同以往, 她再怎么安静, 还是有人频频回头看她, 然后趁季渃丞写板书的时候偷偷拍照,再一脸激动的发朋友圈。   季渃丞讲了半个多小时,从后门陆陆续续进来好几个别院的学生来蹭课,最后坐不下了,靠墙还站着一排,不用想也知道, 都是朋友圈呼朋唤友来的。   他轻微点了点头, 把方才讲过的例题又翻了出来, 抹去答案,提问了几个学生。   凡是站起来的人都答得支支吾吾,有讲对了的, 也是翻着笔记东找西找。   季渃丞沉默着扫视了一圈,手指捏着黑板擦,在讲台上轻轻敲了敲, 淡淡道:“你们这么爱看她,不如让姜谣来给你们讲课吧。”   姜谣骤然脸红,用口罩遮住脸。   真是无妄之灾, 这关她什么事儿啊。   被说中的学生默默低下头, 把手机塞到了课桌下面, 盯着书,不敢看季渃丞的眼睛。   姜谣咬着嘴唇,满眼哀怨的望着季渃丞。   季渃丞趁着班里同学都没注意,看向姜谣,安抚似的弯了弯眼睛,温柔一瞬即逝,他又板起了面孔。   “后面站着的同学,如果不是来听课的,就别凑热闹了。”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后门。   片刻之后,慢慢有男生推门出去了,有人带头,来看热闹的就渐渐走空了。   剩下的差不多都是本专业的学生,季渃丞双手撑着讲台,半开玩笑似的说:“你们好歹珍惜一下我的课,说不定就是我在T大的最后一批学生了。”   姜谣和座位上的研究生们一样迷茫,抬头望着季渃丞。   什么叫最后一批学生?   姜谣心里想着,已经有人问出口了。   “老师你以后不教课了么?”   “这个学期结束么?”   季渃丞垂了垂眼,翻了一页书,轻声道:“开个玩笑,或许呢。”   教室里安静下来,季渃丞继续讲课,该讲的内容讲完之后,他又倒回来,把大家没注意听的那道题重新说了一遍。   姜谣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又重新掏出手机,开始上推特。   没了学校给老师连的外网,她上去特别不容易,好不容易赶在下课前五分钟,才慢吞吞的加载出来。   她用手指擦了擦屏幕,快速输入季渃丞的外文名字。   界面弹出来的那一刻,姜谣不禁为之一振。   果然!   铺天盖地的几千条消息,都是转自林湾的主页,林湾在吕家殷讲座结束之后,将当年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爆出来了。   有她那篇文章的刊登信息,有当初拍摄的照片,有她自己完整的自述。   起初还有反对的声音,质疑她拿出的学术期刊的权威性,然而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因为曾经那些隐瞒了真相的博士生们,现在早已经毕业,不再受吕家殷的管制。   他们在评论里揭露了真相,并且忏悔自己违心的隐瞒。   消息传得越来越快,声势也越来越大,姜谣再一刷新,已经上万条评论了。   国外对学术造假的容忍度极低,连带着将当年的调查员也牵扯了进去。   学校很快发了声明,表示会再次调查这件事。   而吕家殷的推特下面,也挤满了来着各个学校学生的质疑,只不过从事情爆出到现在,他都没有任何回复。   意外真的出现了。   受到名誉质疑,吕家殷的招商肉眼可见的流产。   她不禁想到了早晨坐在沙发上,气定神闲的季渃丞。   他那个时候,就预料到这个结果了吧,所以才一点也不着急。   铃——   下课铃声骤然响起,季渃丞的声音停了,他举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摆了摆手,示意可以下课了。   班里学生稀里哗啦的整理东西,季渃丞举着茶杯走到了姜谣身边。   姜谣默默的举起了手机,递到季渃丞面前。   季渃丞接过来随意翻看了两眼,点了点头:“嗯,还不算太慢。”   季老师果然是知道的。   姜谣皱了皱眉,见教室里的人还很多,只能压低声音,凑到季渃丞耳边道:“你怎么知道林湾今天会发?”   紧接着吕家殷的讲座,简直像是一记重锤,正砸在吕家殷的命门上。   季渃丞把茶杯放下,拉着姜谣的手腕,把她拽出教室,到一旁的休息室里。   他靠在白花花的墙上,收敛起一向温和的神情,眼底盛着一丝落寞。   “我不知道她今天会发,我只是让她等吕家殷招商的时候爆出来。”   季渃丞轻轻的按揉姜谣的掌心,平静的陈述一件事实。   “可她怎么......”   林湾怎么会突然这么听话,总归不会是被她上次吓到了。   “我准备申请去普林做研究,这样林湾可以挂靠在我的项目里,我就能让她顺利毕业。当然,也幸好她足够相信我的能力。”   林湾当然相信季渃丞的能力,没人比她更清楚季渃丞有多强,所以她心甘情愿的站了队。   姜谣快速接受了这个让人猝不及防的反转。   季老师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把吕家殷的路给堵死了。   大笔的投资资金成了一场美梦,视若珍宝的科研成果也即将变成明日黄花。   实验继续进行已经没有了意义,但不做,那整个实验室的耗费就成了一场笑话。   所以季渃丞不在意二级教授的名额也就说得通了,等论文发出来,等这件事平反,他的身价就早不是现在这样。   他可以去世界上任何一所顶尖大学发展,而T大则会因为束手束脚的惯性思维,彻底失去季渃丞。   季渃丞不动声色的安排着每一步,计划着每一个时间节点,哪怕中途有变,也能迅速调整方案,让事情继续朝着向对他有利的方向发展。   他一直都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他只是知世故而不世故,看透了人性本色却迟迟下不了决心随波逐流。   季渃丞:“我原本不想做到这一步的。”   他叹了口气。   对他来说,从事科学研究本应该是最纯粹的,最无暇的。   但偏偏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里少不了勾心斗角你来我往。   吕家殷投身科学一辈子,早年也是少有的留洋学者,一步步从底层爬上来,在或多或少的歧视下,艰难的坐到了现在的位置。   所有的功勋与荣誉,在一朝之间倾塌了。   姜谣搂住季渃丞的腰,喃喃道:“你又没有错,如果他不偷你的东西,也不会有今天。”   季渃丞轻笑了一下:“没错么?”   他的手机震了起来,屏幕上显示是来自美国的陌生号码。   季渃丞反常的没有挂断,他按了免提。   里面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猫。   “渃丞,我是吕攸。”   姜谣看了季渃丞一眼,见他神色间没有变化,就知道连这个也被他猜到了。   吕攸开始哭了,啜泣声断断续续,压抑着恐惧和迷茫。   “我爸爸真的窃取了你的成果么?程媛说的都是真的,你是因为这件事才回国的么?”   她尚带着一丝侥幸,新闻里描述的那个事实让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季渃丞闭了闭眼,淡淡道:“是真的。”   吕攸彻底崩溃了,她像个懵懂的小孩子,苍白无力的对着电话祈求。   “我爸爸昏迷住院了,他看到新闻就晕倒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年纪大了,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做研究了......”   姜谣皱着眉,胃里一阵翻腾。   哪怕她极其厌恶吕家这对父女,但是吕攸的声音让人并不好受。   那是对即将失去什么的恐惧感。   量子纠缠的拆分和发送的确有可能是吕家殷研究生涯的终点。   他的精力跟不上了,身体也跟不上了,他还等着这个成果给他的一生画上圆满的句号。   可惜他碰到了季渃丞。   “当初既然做了,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季渃丞的眼睑颤了颤,捏着手机的指尖发白。   “渃丞我求求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帮帮他好不好,不,你帮帮我好不好,我就这么一个爸爸......”   吕攸剧烈的呼吸,声音被恐惧打碎,刺耳又怪异。   季渃丞没说话。   吕攸的呼吸声越来越大,她努力的汲取新鲜空气去平复波动的心情,像一只濒临死亡的搁浅的鱼。   电话里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仪器打开的机械音,有人给吕攸扣上了氧气罩。   几个女人操着标准的美式英语安抚着吕攸的情绪,强制的移开让她精神失控的手机。   吕攸瓮声瓮气的喊:“把手机给我!求求你们把手机给我!”   可惜没人能听懂她的话,她的声音越来越远。   “sorry。”   电话挂断了,狭小的休息室里恢复了平静。   姜谣神情复杂,背后出了一片冷汗。   她觉得吕攸的精神要不正常了。   听程媛说,当年吕攸去非洲做志愿者,经受了极大的精神打击,回国之后就一直在做心理治疗和伤痛恢复。   那段时间除了偶尔去看望她的程媛,就只有吕家殷时刻陪在她身边。   吕家殷是她的精神支柱,是她唯一的亲人。   对吕攸来说,她好不容易构建的心理防线,再次坍塌了。   季渃丞轻声问道:“这是我想到的最坏的结局了。”   他的手垂下,手机虚虚的挂在手指上。   姜谣无比心酸。   他想要一个公平,但为了这个公平付出的成本太大了。   姜谣比谁都清楚,季渃丞心底有多善良,但命运偏偏让他在折磨自己和伤害他人当中做选择。   哪怕吕家殷罪有应得,但吕攸何其无辜。   姜谣踮起脚,尽量抱住季渃丞的脖颈,脸颊轻轻贴着他微微跳动的脉搏。   姜谣:“季渃丞,我能让你开心一点么?”   季渃丞回过神来,紧紧抱住姜谣,将自己身体重量的一部分,压在姜谣的身上。   片刻之后,他轻声道:“过几天联系我的人会更多,同学,朋友,亲人,或许多解释几遍,我也就接受了。”   姜谣:“都是吕家殷的错,是他害了他自己和吕攸,大家都看得到的。”   季渃丞捏起姜谣的头发缠了缠,一松手,她的长发卷曲着垂了下去。   “那你每天多跟我说几遍,我就相信了。” 第89章   事情的发展和季渃丞预料的一样。   这件事在学界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除了来自朋友同学和领导的慰问,他还收到了父母一年的电话的量。   朱涵这两天刚好出差,鞭长莫及, 恨不得坐着筋斗云飞回帝都见见季渃丞。   季江怀更是心情复杂。   吕家殷是他的好友, 当初季渃丞出国,还是他拜托人家照顾的。   他买了第二天的飞机票, 一晚上没睡,赶到了T大季渃丞的公寓。   父子俩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   姜谣默默掰了两个橘子,一个递给季江怀,一个递给季渃丞。   季江怀:“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能不跟我说呢!”   季渃丞靠在沙发上, 把橘子撕开塞到嘴里咀嚼。   橘子有点酸, 但他还是眼睛也不眨的咽了进去。   “也没有什么必要。”   季江怀皱着眉头, 沉了一口气:“怎么没有必要,你让我什么都不知道,还把他当做朋友!”   季渃丞笑了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自己能解决。”说罢他把剩下的那瓣橘子递给姜谣,微眯了下眼睛, “好酸。”   姜谣诧异的接过来,嘟囔道:“不会啊, 我买之前尝过的,说是蜜......呸呸呸!”她咬了一口被酸的一吐舌头, 才知道被骗了。   季渃丞直接把她咬过的橘子接过来, 塞到了自己嘴里, 胡乱嚼了两下,咽了下去:“榨汁做冰块吧,别浪费。”   季江怀见状,眼底闪过一丝愧疚。   季渃丞十岁的时候,操着尚且稚嫩的童音说,我不再是小孩子了,他夸奖他,觉得儿子聪明懂事。   季渃丞二十岁的时候,依旧这么说,他心里感到骄傲,但脸上不袒露出来,还严肃叮嘱他戒骄戒躁。   现在季渃丞三十岁,能够隐忍蛰伏六年,只为把吕家殷从金字塔尖推下去。   季渃丞一向比同龄人早熟,当初的委屈不会跟父母长辈分享,现在的挣扎也依旧不会说出口。   他和朱涵实在离季渃丞的世界太远了,也根本不了解儿子。   如果现在还有人能让季渃丞愿意袒露心声的,大概只有姜谣了。   想来也有趣,就是当初他眼中最闹腾最不好管教的小姑娘,硬生生把他儿子又拽回了人间。   “行吧,我年纪也大了,你只要好好的就行。”   季江怀不会说什么软话,讲到这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季渃丞思索了片刻,淡淡道:“其实你不用太为我鸣不平,当初我失去的,现在已经拿回来了,不过你倒是可以去看看吕家殷,听说他病得很重。”   姜谣小声嘟囔道:“他这是自作自受。”   季江怀哼了一声:“他这个人,好胜心强,自尊心重,被人戳穿了,少不了受内伤。”   季渃丞点了点头,怅然道:“国外的师兄跟我说,是脑溢血,差点没救回来,估计人醒了,也要留后遗症。”   姜谣心中一颤,怪不得电话里面吕攸那么激动,原来吕家殷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   季江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季渃丞坐直身子,双手交叠搭在膝盖上,对他爸说:“去看看他吧,算我拜托您。”   世事无常,季渃丞在做决定的时候也不知道吕家殷脑子里还有病,如果真因为这件事导致了吕家殷的死亡,那他也是挺难走出来的。   季江怀跟他们一起吃了顿午饭,然后就赶回阑市了。   临走之前,他说自己会挤出时间去美国见见吕家殷。   季江怀是季渃丞的父亲,他去了,也就算代表季渃丞了。   很快,国外的处理结果出来了。   和他们想象的一样,《科学》那边不会撤下吕家殷发表的文章,他们只能认证是谁先将文章发表出来,日后其余学者想要引用原文还是要标注吕家殷的名字。   但在公众眼中,吕家殷已经被打成窃取他人成果的骗子,媒体以及学校的官方账号上也已经为季渃丞正名。   当年做出错误判断的研究员们向季渃丞公开道歉,但因为时间过的太久了,所以并没有落实什么惩罚措施。   曾经参与实验的博士生们一波倒隐瞒真相的事情,引起了学术界的深思,但究其哪里出错,该如何整改,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这个时代不乏敢于站在权威对立面的勇士,但如何能让这些勇士不流血流泪的全身而退,才是所有普通人需要努力的方向。   -   元旦节。   季渃丞的那几门课已经结课,现在正等着学校安排期末考试。   姜谣的《穿越》正式播完了,因为剧本精良,节奏紧凑,所以收视率还算不错,虽然没有爆红,但投资商们也捞回了点热钱。   播完没多久,张仲洵工作室就宣布了与星耀解约的事宜,正式加入佳喜。   姜谣还特意上微博祝福了一番,不管网络上如何猜测张仲洵与星耀解约的内情,总归不会再影响《穿越》了。   帝都天气冷,前些天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能盖到人的脚踝,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白皑皑一片,大半夜的还能听到环卫工人铲雪的声音。   季渃丞趁机买了两张机票,带姜谣去海边度假。   在海外,姜谣没有什么关注度,走在大街上十分轻松自在。   他们住的酒店后面就有一片私人海滩,姜谣喜欢游泳,基本每天都会在海里疯玩一圈。   季渃丞一如既往的拘谨,哪怕换了泳裤,露出白皙结实的胸膛,也是举着一杯柠檬茶,窝在沙滩的太阳伞底下看书。   一天下来,绝对一滴水都不带沾的。   季渃丞对书十分尊重,哪怕是看的过程中,也要包好书皮,尽量不留下痕迹,看过之后,用塑料套子套好,再摆到书架上去。   所以他看书的时候,姜谣不怎么打扰他,直到季渃丞眼睛酸了,把书送回去,姜谣这才捧着一桶混着细沙的海水,兜头盖脸的浇到季渃丞身上去。   季渃丞从来没那么狼狈过,头发上滴着水,脸上还沾着沙粒,原本干干净净的身上一塌糊涂。   他无奈的盯着姜谣。   姜谣佯装无辜的用手指缠着自己的头发,把水桶扔在身后。   季渃丞向前两步,搂过姜谣的腰,在她腰间微微用力捏了一下,低声道:“故意的是吧?”   姜谣被他掐的轻轻一颤,伸出舌头在季渃丞胸膛舔了一口:“是啊。”   被海水浇过的皮肤咸咸的,口感一点也不好。   姜谣皱着眉头吐了吐舌头,准备溜了。   季渃丞勒着她不让她走,后来干脆将她拦腰抱起来。   “陪我去洗洗。”   姜谣靠在季渃丞肩膀上乐:“你是不是有洁癖啊?”   季渃丞抿了抿唇,认真道:“没有,但是沙子在身上不舒服。”   他们回了房间,季渃丞把姜谣放在板凳上,然后拧开了淋浴。   季渃丞将身上的沙粒冲掉,回头看了一眼拄着下巴坐在板凳上的姜谣。   “不过来?”   姜谣正心安理得的欣赏近在眼前的美色,被热水淋过的季渃丞看起来比以往脆弱些,眼睛更湿,皮肤更嫩,长长的睫毛跟小扇子似的,滴答滴答坠着水珠。   他弯着眼睛笑着的时候,有种初入尘世的清澈,真好看。   姜谣喃喃道:“季渃丞,你想要个孩子么?”   一个小型的季老师,但会哭会闹,会撒娇也会依赖,不用那么坚强,也不用那么早熟,只要开心就好。   季渃丞眯着眼睛沉思了片刻:“你不就是?”   姜谣的脸骤然红了,她努了努嘴,抬手解开脖胫后的带子,让比基尼散开。   然后凑到季渃丞身边,故意蹭了蹭他:“你说谁是孩子呢?”   水流很大,很快淋湿了姜谣的头发,也把她身上少有的布料浸的越来越沉,慢慢从她身上滑了下去。   季渃丞扣住她的后脑,拉到面前吻了一口:“嗯,孩子也没你这么大胆。”   其实他只是开个玩笑。   孩子的事情,虽然朱涵和季江怀都很期盼,但他自己却一点也不急。   一则姜谣还小,又正在事业上升期,她有权利享受自己的青春,二则季渃丞并没有那么喜欢孩子,他自己没体会过什么童年的快乐,无法想象那种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场面。   反正以后再说吧。   俩人在热带躲了几天严寒,终于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回了帝都。   季渃丞是被院长打电话催回去的,姜谣那边又新签了个冬装的品牌合作,需要拍摄物料。   在飞机上,姜谣问:“你们院长这么着急找你什么事啊?”   季渃丞抿了一口飞机上提供的红酒,淡淡道:“大概是想给我个说法。”   姜谣歪着头:“什么说法啊?”   季渃丞笑道:“如今吕家殷垮台,物理学会那里正替我鸣不平,但学校公示的评职称的名单上没有我的名字,估计院方会比较难做。”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谁的贡献更杰出一目了然,少不了又是一番批判。   姜谣想起那天在办公室外听到的话,还是有些失落。   季渃丞侧过头瞥了她一眼,突然坐直身子,捏过她的手:“孩子可以不着急,但是结婚吧,省的你再胡思乱想。” 第90章   陈院长找季渃丞深谈了一次, 两人坐在办公室里,像年前一样喝着茶,下着棋。   陈院长叹了一口气:“渃丞,你也别怪我,名额已经定了实在改不了了,但我保证,明年肯定是你的。”   季渃丞的成果他早就了解了, 但是这时候,陈院长还不知道能引起那么大的关注。   季渃丞笑着落了一颗棋子, 指尖抬起,温和道:“没关系,我不在意。”   陈院长揉了揉眉心, 常年吸烟的习惯让他的脸色变得有些暗沉。   “你和徐禾玮都是院里的青年才俊,都很优秀, 未来也肯定是一片光明, 但是老教授们也等了几年了,我也不好办。”   在国内时常需要顾及些人情上的东西,更喜欢看资历, 这不是陈院长一个人能改变的。   其实要按他说,这次评选,季渃丞和徐禾玮都该上。   但是年轻人机会还有, 年纪大的却等不起了, 这涉及到待遇薪资等等一系列的问题。   “院长, 可能过半年, 我就要去普林工作了,所以这些东西,您不要为难了。”   季渃丞下棋的手顿了顿,棋子落到棋盘上,发出清亮的声响。   该说的早晚要说,哪怕再不好张口。   陈院长蓦然抬起头,半晌没说话。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季渃丞有一天还会离开。   “我递交了申请,可能过一个月就能下来了。”   “但你......”陈院长支吾片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您不用想太多,或许过几年我还回来。”   陈院长也没心情下棋了,往椅子上一靠,长吁短叹。   想要留住人才不容易,尤其是国际顶尖的科研人员,势必会有无数双眼睛惦记着。   “你是不是觉得待遇不够好,尤其你女朋友还是著名演员。”   陈院长低声猜测。   演员这行大概赚的很多了,可能季渃丞也要考虑现实问题,不能跟女朋友拉开太大差距。   季渃丞情不自禁的一笑。   “我没想那么多,当初从普林仓皇回国,还是存了有朝一日能回去的心。就当是还愿吧,从哪里跌倒的,再从哪里站起来。”   他的人生转折点始于普林,那个地方对他来说,终究是不同的。   一盘棋没下完,谈话在陈院长的沮丧中结束了。   过了没两天,季渃丞被徐禾玮堵在了办公室里。   徐禾玮的脸色不太好,这也碍于他平时休息的时间太少,眼圈始终青黑的,鬓角都多了几根白头发。   徐禾玮跟季渃丞没什么深交,他一来就直入主题。   “你要是因为那个评选觉得不公平,真的我可以让给你,但你不至于走吧。”   说罢,他咬了咬牙,艰难的补充道:“我承认,你是比我做的强,成就也更大,这次我佩服了,但我不会认输的。”   季渃丞盯着他看了两秒,走到饮水机旁给徐禾玮接了杯温水,淡淡道:“谁说我是因为你走的。”   徐禾玮手指颤了颤,还是把纸杯接过去,喝了一口,绷着脸道:“这事儿我换位思考,我也受不了,你没错。”   季渃丞轻笑了一下。   徐禾玮这人虽然不讨人喜欢,平时又爱憋着劲跟他比,但为人倒是光明磊落的多,也是个潜心研究的好科学家。   徐禾玮虽然无比想做整个行业的佼佼者,但除了逼迫他自己,却也没伤害别人什么。   与吕家殷的道貌岸然相比,和这种人相处反倒更让人安心。   “五年之后,我再回来,你别落下太多。”   季渃丞说罢,也不多解释什么,推门去接姜谣吃午饭了。   徐禾玮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默默把手里的纸杯攥紧,心里竟然空落落的。   《科学》的审稿比他们想象的要快。   一月下旬,T大刚完成所有专业的期末考试,学校的食堂还没来得及关门,路上的积雪还来不及打扫干净,季渃丞就火了。   不同于年前在科学界引起的反响,他这次才是大众意义上的火。   新研究发表出来,因为挂靠在T大,又是领先于世界的水平,所以被网络上大V营销号一通吹捧。   民族自豪感高于一切,季渃丞立刻被吹成了时代标杆,年轻科学家的楷模,T大的明灯。   再一放照片,网民更沸腾了。   真帅啊。   长成这样的人当了科学家,真是美貌和智慧的完美结合。   姜谣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苹果一边刷新闻。   这种全民向的溢美真是够夸张的,但有了这样的影响力,对季渃丞的未来发展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网络上狂欢了几天,但对季渃丞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他一如既往的看文献,整理资料,处理来自各处的邮件。   正赶上这次国际物理研讨会在中国举办,季渃丞作为国内物理学家的代表之一出席。   作为与会最年轻的物理学家,他自然受到了极大的关注。   科教频道对这次物理学会进行了转播,观众们惊讶的发现,除了季渃丞之外,参加会议的还有一个年轻科学家,长得异常端庄干练。   那位女科学家今年三十二岁,是位华裔,据说家里在她十岁的时候才移民到国外,小时候也是当地的神童,至今还能找到她当年参加国内数学竞赛拿奖的新闻。   女科学家很眷恋中国,在会议上也能看得出来,她对中国的科学家态度很温柔,感情不一般。   电视台特意给了她多几秒的特写。   在镜头里,女科学家撩了撩垂到胸前的头发,正侧身小声跟季渃丞说着什么,交谈相当开心。   青年男女科学家共同出现在镜头里,一改往日认真严谨的作风,像普通人一样,低声耳语。   怎么看怎么觉得般配。   科教频道的官博播出了这段视频,并在评论里开玩笑道:“听说两人都未婚哦,会议结束季教授还给已忻教授推荐了我们的广式早茶~”   吃瓜网友最爱起哄,纷纷留言喊在一起。   两个天才科学家,又都长得那么周正,这要是真在一起了,就是一段佳话。   还有人感叹,这俩人结合,以后要是有了宝宝,那得生个爱因斯坦式的大牛出来吧。   视频被顶上了热搜,营销号手指纷飞,开始写浪漫情书。   【你和我,就像量子力学与相对论,并肩而立,各自称王。】   【我望向你,才知道你就是我的坐标系。】   【你给我一个动力,今后余生,爱你只是惯性。】   【世间无数颗粒子见证,只为与你在浩瀚宇宙里碰撞。】   ......   姜谣的粉丝看了心里不舒服。   路人不了解,可她们都知道,季渃丞是她们偶像的男朋友。   她们努力去热搜控评,希望垃圾营销号不要造谣,胡乱拉郎配。   可惜总归没有路人多,评论被人压下去,还要被正义卫士怒骂一顿。   受了委屈的粉丝来姜谣这里哭诉,又气又无奈。   姜谣刚结束一个公益广告的拍摄,看到微博里面一群小姑娘都要气哭了,比她这个正主还要委屈。   她也心疼,毕竟都是亲粉丝。   况且看到热搜里面大家写的同人段子,说心里不酸是假的。   凭什么科学家只能跟科学家般配呢。   姜谣脑子一热,转了科教频道的微博,留了两个字:“不行。”   没过多久,柳亿一点了个赞。   和粉丝号不一样,姜谣一发出去,就上了热门,紧挨着科教频道的原微博。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怒了。   一个蹦蹦跳跳的小演员还想插手科研圈的事?   也不看看自己做了什么贡献!   姜谣的微博评论瞬间被杂七杂八的人占领了。   她挑了个语气最愤慨的,仿佛自己被抢了老公的网友回复道:“我说不行,季渃丞就不敢。”   键盘侠被气昏了。   现在的明星都怎么了,是太飘了还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键盘侠反问三连:“你懂什么叫量子力学么?你文化课及格过么?除了垃圾偶像剧你还给国家创造了什么价值?”   粉丝冲上去反驳:“滚啊,我们谣谣高考六百四,季教授是我们谣谣正版男朋友,行业不分贵贱,价值不分大小!”   半个小时,姜谣的微博底下吵了几万条评论。   有个做科普博的百万粉大号默默转发了姜谣的微博。   @是科研狗也是小娇花:她说的是真的,我亲眼见过姜谣把我导师堵在楼道里强吻,我导师连躲都不敢。你们猜的没错,季渃丞就是我导师......   吃瓜群众懵逼了。   那么厉害的大教授能被个小姑娘堵着强吻?   事实证明,能的。   研讨会之后,季渃丞应邀接受环球周报的采访。   在镜头面前,他显得拘束的多,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人家问什么,他都会微微欠身,认真听着,深思熟虑之后再答。   说起他的科研成果和合作伙伴,季渃丞明显滔滔不绝起来,着重夸奖了自己带的那些学生。   提及前段时间爆出的吕家殷事件,季渃丞表示都过去了,现在吕家殷住了院,也被学校辞退,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聊完学术成就和未来发展之后,季渃丞这才慢慢放松下来,脸上的表情也自然多了。   访谈最后,主持人笑问:“您知不知道网上传您和已忻教授的照片,说你们是新青年的榜样呢。”   季渃丞点点头:“知道一点,但是我称不上榜样,大家过赞了。”   主持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禁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把话筒移到一边,小声道:“网上还传您和现在的当红小花姜谣......”   季渃丞听闻,耳根有点红,他垂下眼,紧张的舔了舔嘴唇:“她是我未婚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