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奶猫 作者：林雪灵 　 文案： 乖戾嚣张的九中校草薛翊，人前人后都不是一个好惹的主，连校长都要给他三分薄面。 校内传闻，薛翊最讨厌两件事，等待和女人。 某日深夜，有人看到他靠在女厕所外的墙上，蜷着长腿，神态慵懒。 那人惊讶：“翊哥，你在这儿干嘛呢？” 他抬眸，嘴角不自觉地噙上了几分宠溺：“等我媳妇儿。” —————— 人人都以为薛翊养了一只小奶猫，可是后来发现，他才是那只被养的。 小姑娘嗓音一软，他就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凑上去：“汪。” *大狼狗×小奶猫 *专栏求收藏，微博@林雪灵CH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甜文 主角：薛翊，宋楚 第1章 　　“各位旅客，本次列车即将到达终点站，请全体旅客携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有序下车。感谢您选择我们的列车，祝您旅途愉快。” 　　…… 　　随着广播里乘务员甜美的播报声，一辆印有“和谐号”三个字的列车缓缓驶入站台。 　　等列车上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宋楚才把目光从窗外收回。 　　跟着人群，依次下车。 　　列车外，穿着制服的乘务员见她一个人走在所有旅客的最后，不由上前，关切地询问：“小妹妹，你的家人呢？” 　　“……” 　　宋楚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三次被问到这个问题了。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粉色连衣裙，再一看眼前这位穿着得体的乘务员姐姐，相比之下，宋楚认命地垂下脑袋。 　　“我没有家人，我是一个人过来的。” 　　“一个人？” 　　对于她的回答，乘务员显然有些意外。 　　她微俯身，双手撑在膝盖上，与宋楚对视，“那么，有人来接你吗？” 　　宋楚又叹了口气。 　　这一次，她的语气里多了些许无奈：“姐姐，你是不是也把我当小学生了？” 　　难道不是吗？ 　　乘务员眨了眨漂亮的眼睛。 　　宋楚读懂了她眼底的含义，把背着的书包放下来，打开最外层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了刚拿到不久的身份证，递给她，很认真地说：“两个月前我就满十六了。” 　　乘务员瞥了一眼身份证上的照片，果然和女孩儿长得一模一样。 　　她略有些抱歉地朝她一笑，然后直起身退了开。 　　虽然在法律上十六岁还未成年，但是这个年纪的人独自乘车是没问题的。 　　*** 　　车站里意外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宋楚的心情。 　　把身份证重新塞回书包里的时候她顺手从里面拿了一张小纸片，上面写着一串地址和一个电话。 　　离开村子前，村长特地嘱咐她到了以后就给这上面的人打电话。 　　他会收养她，并送她去新的学校上学。 　　生怕被挤掉了，宋楚紧紧地捏着纸片。 　　好不容易出了站台，宋楚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茫然。 　　正在这时，不远处有几个男生正勾肩搭背地朝她的方向走来。 　　“翊哥，我还以为你会飞回来呢，怎么想到坐动车了？”其中一个男生大大咧咧地开口，他的右臂搭在另一个男生的肩上。 　　被他搭着臂的男生嫌弃地推开他的手：“你不知道吗，咱翊哥可是超人。” 　　“什么超人？”先前说话的男生不解地皱了皱眉。 　　后来的男生反手拍了下他的胸口，挑挑眉：“那首歌叫什么来着你没听过吗？哦对了，超人不会飞！” 　　“……” 　　司辰脑海里自动播放了那首歌的调调，等他反应过来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范向明，你丫是神经病吧？” 　　这么冷的笑话亏他还说得出口。 　　这次换范向明把手搭在司辰的肩上：“怎么样，炎炎夏日哥给你散散热，你有没有感受到哥对你浓浓的爱？” 　　“……滚。” 　　司辰咬牙切齿地远离了他三步外，“你还真把自己当散热器了啊？” 　　两个人一路吵吵闹闹，自始至终，在他们身旁的另一个人都没有开口。 　　等他们闹够了，范向明这才转向一旁的男生：“翊哥，你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呢？” 　　被称作“翊哥”的男生闻言，淡淡地抬眸，锋锐的眉眼扫过身侧的两个人，眼底漆黑无波。 　　察觉到他的神色，司辰一愣。 　　直觉告诉他，这人一旦露出这样的眼神，准没好事。 　　果然，下一秒，一直没说话的薛翊缓缓启唇，声音仿佛一头濒临在爆发边缘的雄狮，低沉阴郁：“老头子刚来消息，说我家里要多个人。” 　　他的话音刚落，范向明就跳了出来：“谁？你后妈？” 　　“……去死。” 　　司辰幸灾乐祸地起哄：“翊哥叫你去死，听到没，还不赶紧去。” 　　范向明没搭理他，快步跟上男生：“到底怎么回事啊翊哥，难道你老子真要给你找个后妈啊？” 　　薛翊蹙着眉，被他这两句话一问，原本不怎么和善的眉眼间更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 　　“我怎么知道。” 　　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暗示着主人的不满。 　　虽然他潜意识里觉得这个猜测不太现实，但是除此以外，他想不到还有其他的解释。 　　“你打算怎么办？”范向明追问。 　　薛翊身形一顿。 　　片刻后，他不疾不徐地转身，深邃的目光一一在两个同伴的身上扫过。 　　司辰和范向明同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又过了几秒，薛翊蓦地勾唇，无害的眸中却隐隐透着几分嗜血的乖戾。 　　他轻飘飘地开口：“敢进我家门的，赶出去就是了。” 　　与此同时，正走到他身后的宋楚将他的话听了个完整，她本能地抖了一抖。 　　搓了搓被鸡皮疙瘩爬满的手臂，宋楚下意识地仰起脸，抬头找了找。 　　真是奇怪，明明中央空调不在她的正上方，她怎么就突然觉得有点冷呢？ 　　宋楚缩了下脖子，正欲继续找公用电话，身边的男生却突然转身。 　　宋楚没察觉到旁边的动静，躲闪不及，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被一股大力撞开了。 　　“哎哟——” 　　宋楚被撞得跌坐在地上，手上的纸片像瓣雪花一样在空中打了几个旋转，然后稳稳地落在男生的脚边。 　　薛翊也没想到身后会有人，听到动静，他才后知后觉地低头。 　　只见地上坐着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小姑娘。 　　小姑娘瘦瘦小小的，脑袋后面用红色的皮筋绑了两个麻花辫，发尾垂在肩上，背后还有一只看起来比她身板还大的黑色书包，塞得鼓鼓囊囊的，此刻正压在她瘦弱的脊背上，像是背着一座小山。 　　“翊哥，没事吧？” 　　司辰跑过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我能有什么事？” 　　薛翊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视线停在女孩儿的侧脸。 　　“我们走吧，这里乱七八糟的人太多了，我刚叫了车，司机说还有五分钟到门口。” 　　范向明上前，仿佛没看到女孩儿似的，一脸笑意，“翊哥，盛南他们几个知道你回来了，说要给你接风，已经在K吧订了位置，我们现在就去吗？” 　　薛翊还没来得及说话，坐在地上的女孩儿突然抬头。 　　和她瘦弱的身板一样，女孩儿下巴很尖，削瘦的脸颊像是有些营养不良，肤色偏暗，紧抿的唇看起来也没什么血色。 　　唯独那双眼睛，仿佛被水滋润过一样，清澈纯净，水汪汪的像是一潭春泉。 　　只不过这一刻，女孩儿的眼底明显有微恼的痕迹。 　　——这个人撞了她不说声对不起也就算了，他的同伴居然还说她是“乱七八糟”的人？ 　　宋楚不服气，使劲地仰起脸，朝那个撞了她的男生瞪过去。 　　可是紧接着，在看清男生的面容后，她的气势却像坐了过山车般直线下降。 　　不得不说，眼前的这个男生是宋楚长那么大以来见过最好的人。 　　没有之一。 　　男生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样子，个子很高，目测至少有一米八以上，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和一条蓝色的破洞牛仔裤。他的短发微卷，五官清秀，鼻梁挺拔，从宋楚的角度看过去，那眉宇间淡漠的神色，又无端让人生出几分敬畏。 　　短暂地对视了几秒，宋楚先败下阵来。 　　算了，念在这个人长得还挺标致的份上，她大人有大量，不和他计较了。 　　宋楚心想。 　　就在她准备自己撑着站起来的时候，刚才还居高临下像个神祇一样俯瞰着她的男生，却突然半蹲了下来。 　　可即便蹲着，男生也比她高了很多。 　　“翊、翊哥？” 　　范向明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不知所措地愣在一旁。 　　薛翊却仿佛没听到似的，一改先前淡漠的神色，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女孩儿的眼睛上。 　　要不是刚才这双眼睛里的情绪转换地实在是太快了，他可能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 　　“小朋友，你在地上坐了那么久还不起来，是打算要找我碰瓷呢？” 　　宋楚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人。 　　刚刚才对他建立起来的那么点微弱的好感迅速土崩瓦解。 　　很努力地忽视他对她的称呼，宋楚伸出一截细短的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思议地问：“我碰瓷？” 　　“难道不是吗？” 　　薛翊轻笑，舒展的眉眼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邻家大哥哥。 　　差点被他的笑晃了神，反应过来的宋楚只觉得脸颊发烧似的烫。 　　“才……才不是！”她扬长脖子，只是底气有些不足，“分明是你撞了我不道歉，还诬陷我碰瓷，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难得有人敢顶撞他，而且还是一个小姑娘。 　　薛翊意外地没有生气。 　　半秒后，他又意外自己没有生气的这个意外，眼角微挑，就连唇角也止不住微微上扬。 　　“对不起。” 　　低哑的声音从那殷红的薄唇中缓缓飘出，轻得几乎只有以发声处为半径二十公分内的人才能听到。 　　宋楚错愕，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对上男生含了丝笑意的双眸，漆黑深邃的眸底熠熠生辉。 　　宋楚觉得自己的脸颊比先前更烫了。 　　她垂眸，小声说道：“没关系。” 　　“这是什么？” 　　薛翊发现了自己脚边的纸片，如果他刚才没看错，应该是从这个小姑娘手上掉下来的。 　　修长的手指把纸片捡起来，只来得及看到最前面“景泽佳苑”四个字，便“唰”地一下被人抽走了。 　　“这是我的！” 　　想起男生前面说的话，宋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有点害怕被他看到纸片上的内容。 　　她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把纸片按在胸前，生怕被别人抢了似的。 　　“景泽佳苑啊……” 　　薛翊动了动唇，语气有几分古怪。 　　目光所及之处，女孩儿正自己撑着冰凉的大理石地砖站起来。 　　随着她的动作，薛翊这才注意到她的脚上穿了一双白色的布鞋，鞋子看起来有些旧，鞋面甚至还有些泛黄，但是却被刷得很干净。 　　宋楚站起来以后拍了拍裙子上的灰，没有再逗留，转身走远了。 　　人家小姑娘都走了，薛翊还蹲在地上。 　　受惊不小的范向明拍了拍他的肩，表情就跟见了鬼似的：“翊哥，没想到你的口味那么重，放着好好的校花班花不要，居然主动和一个乡巴佬说话。” 　　薛翊从来不主动和女生说话，这在他们学校里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天知道刚才那样的情形要是换个地方，可得有多少人围观啊。 　　薛翊睨了他一眼，不同于和女孩儿说话时的态度，此刻他的眼底已然没了笑意。 　　“不是说要去K吧么，走了。” 　　薛翊起身，再抬眸时，也把刚才那女孩儿抛到了脑后。 　　不过就是闲得无聊时在路边看到了一只无家可归的小野猫逗弄了几下，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么。 第2章 　　宋楚找了很久才找到公用电话亭，照着纸片上的数字一个个拨过去。 　　电话响了两下就被接通了，对面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您好，哪位？” 　　“您……您好。” 　　第一次给陌生人打电话，宋楚难免有些紧张。 　　她的手指缠着电话线，声音磕磕巴巴的，“请问……您是薛叔叔吗？” 　　电话那头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声音变得和蔼起来：“对，我是薛文，你是楚楚吧？” 　　宋楚下意识地点了下头，又想到对方看不见，连忙“嗯”了一声，回道：“薛叔叔好，我是宋楚。” 　　“你好，今天上午你们村长给我打电话，说给你订了S市的车票，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刚下动车，现在在车站。”宋楚乖巧地说道。 　　“那好，你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马上开车过来接你，好吗？” 　　“好的。” 　　等那边的讯号先断了，宋楚才把电话挂回原处。 　　她没有手机，担心一会儿薛文到了找不到她，不敢走远，找了个人少的角落，抱着背包蹲在那里。 　　薛文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到的。 　　期间有人见宋楚一个人蹲在角落里，还以为她是和父母走失了，不停地上前询问，就连车站里巡查的保安都来问过她情况。 　　宋楚每次都笑着说很快就有叔叔来接她，心里却是满满的无奈。 　　就因为她长得不高，发育得又晚，所以一般陌生人见到她，都会把她当成小孩子。 　　可明明她都已经十六岁了啊。 　　宋楚蹲了一会儿觉得腿麻，起来活动了一下。 　　正当她做伸展运动转身时，看到先前见过的一个保安又来了，在他的身旁，还站了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他们两个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面带微笑地望着她。 　　宋楚忽然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 　　她脸一红，尴尬地朝二人笑了下，然后一溜烟小跑到角落里，抱起自己的背包，正要开溜，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你就是宋楚吧？” 　　“……” 　　脚下的步子一顿，宋楚愣了下，等她反应过来这个人可能是谁，尴尬的情绪一直蔓延到了耳尖。 　　见她的耳朵都红了，薛文心里已经了然。 　　他并不认为宋楚是怕生，毕竟敢一个人从偏远的山村坐车来大城市的人，胆子也绝对不会小到哪里去。 　　薛文上前，在离女孩儿几步外停了下来，自我介绍：“楚楚，我是薛叔叔，很抱歉让你久等了。” 　　听了他的话，宋楚连忙转过身，摇头说：“没有没有，薛叔叔，谢谢你来接我。” 　　薛文见女孩儿那么有礼貌，不由对她有了几分好感。 　　他应了声，谢过保安以后，便带着宋楚离开了车站。 　　…… 　　出了车站，汽车稳稳地行驶在路上。 　　四个轮子的车子宋楚以前只在村子里见人开过，自己还是头一回上，从上车的那一刻开始，就端端正正地坐着，不敢动也不敢四处看。 　　薛文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察觉到女孩儿的拘谨，主动和她搭话。 　　“楚楚，我听说你的学习成绩很好，是吗？” 　　与其说宋楚是拘谨，不如说她只是不太习惯和一个不怎么熟的人待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薛文开口，她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对于他的问题，宋楚认真地想了想，才说：“我的成绩在我们以前的学校里是还不错，但是老师也说了，我们乡村学校的教学质量和城里的学校是远不能比的，而且由于硬件、教材等各方面的原因，我们所能学习到的知识和城里的学生相比也只是冰山一角，所以……我的成绩放在这边，可能也不算太好吧。” 　　女孩儿的回答出乎了薛文的意料之外，他不动声色地又将目光从后视镜里落到女孩儿的身上，这一次，眸中多了几分赞许。 　　“为什么那么努力学习呢？” 　　宋楚怔了一下，过了一小会儿，垂眸，语气难掩失落：“因为我家里穷，爸爸和妈妈告诉我，只有努力学习，我才能走出大山。” 　　她顿了下，视线移到车窗外，目光带着憧憬。 　　过去她只能听爸爸妈妈告诉她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精彩，而现在，她终于见到了。 　　“我想有机会，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低声说。 　　女孩儿失落的语气让薛文心里揪了一瞬。 　　她家里的情况薛文是知道的，担心勾起她的伤心事，薛文叹了口气，没有再多问。 　　…… 　　从车站到景泽佳苑，一共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从汽车驶进小区大门的那一刻起，宋楚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她自小生活在农村，一栋栋的楼房并不是没见过，但是那些大多都是村民们自己盖的，从水泥墙到屋顶，不出几个月就盖好了。因为没钱，房子布置得也很简单，除了一些必要的家具，其他地方都是空空荡荡的。 　　可是这里不同。 　　光是一栋栋造型漂亮的别墅就足以让她眼花缭乱了，更别说别墅区里的风景，简直就能用世外桃源来形容了。 　　在每幢别墅的前后，还各有一大一小两个花园，每户人家对花园布置都不同，但无一例外，全都种满了鲜花和绿树，五彩缤纷，好看极了。 　　薛文把车开到一栋独立的别墅前，让宋楚先下车，自己则把车开进车库里。 　　等他停好车出来，发现宋楚站在院子里，一双大眼睛充满好奇地四处打量。 　　薛文笑了下，等她差不多看够了，才朝她招了招手：“楚楚，过来。” 　　宋楚闻言，立马回了神，小跑过去，不好意思地喊了声“薛叔叔”。 　　“喜欢这里吗？” 　　宋楚点头，清澈的双眸毫不掩饰主人的想法：“喜欢。” 　　“以后这里就是你家了。” 　　薛文说完，转身开门，带着她进屋，“我还有一个儿子，他比你大几个月，在九中上学，下学期念高二。哦对了，我听你们村长说，你之前也是念到高一，对吗？” 　　宋楚一进门就被里面豪华气派的装修吸引了，从水晶吊灯到旋转楼梯，这些以前只在电视里才能看到的场景，居然真实地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让她觉得好像是在做梦一般。 　　耳边薛文的说话声忽然停了。 　　突然安静的气氛也把宋楚拉回现实—— 　　她现在是在别人家里。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宋楚有些不安地低下头：“……是的。” 　　薛文倒是并不介意，他领着宋楚上楼：“那正好，等过几天开学，我让小翊带你一起去学校报道，以后你在学校里，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帮忙。” 　　说到这里，薛文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轻笑着说，“小翊的学习成绩很好，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你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可以问他。” 　　宋楚点点头：“我知道了薛叔叔，谢谢您。” 　　“不用客气。” 　　薛文把她带到走廊尽头的一间房，房间是朝南的，里面还带了一个大阳台。 　　推开门，阳光争先恐后地从落地窗外铺洒进来，一室明亮。 　　“这里就是你的房间，前几天我让家里的阿姨给你准备了一些生活用品，你看看还缺什么，过会儿阿姨来了跟她说，让她带你去超市买。” 　　薛文看了下表，“家里的钥匙在你房间的桌上，我还有事，要先回公司一趟，你一个人在家里可以吗？” 　　宋楚点头，乖乖地说：“可以，叔叔您去忙吧。” 　　薛文应了声，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转身离开。 　　直到薛文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宋楚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再回头，环顾着眼前这个自己即将要入住的房间，方才那一抹不真实又再次浮上了心头。 　　以前睡在家里破旧的木板床上，每每翻身都能听到木头发出吱呀的声响，随时随地都要担心动作幅度太大身下那脆弱到动一下就摇晃的床板会不会塌了。 　　——她做梦都想住到像这样的房间里。 　　可现在当她真的站在了梦里才会有的房间门口，她却犹豫了。 　　她明白今天的一切来得有多么不容易，而她如今看似幸福的开始，却是用她生命里两个最重要的亲人换来的。 　　宋楚在门口站了片刻，在做好心理建设以后，才踏进了这个房间。 　　床单和被套都是新换的，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地很整齐，木质的地板也是一尘不染，完全不需要她自己动手整理什么。 　　宋楚熟悉了环境以后，把背包放在椅子上，打开拉链，把自己带来的东西从里面一一拿出来放好。 　　做完这一切，她下楼，客厅墙壁上的老式挂钟显示现在是下午三点半。 　　她找到了电话，给村长报了个平安，然后又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 　　从K吧出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范向明和司辰几个人还想去玩，薛翊却有点意兴阑珊。 　　他想走，其他人自然拦不住。 　　回到家里，薛翊先去冲了个热水澡。 　　他白天在动车上睡了几个小时，这会儿倒是没什么睡意，从浴室出来，随手从书架上抽了本书，往床头一靠，黑色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耳鬓，发梢尚在滴水。 　　看了片刻，薛翊合上书，拿起手机给好友打电话。 　　“在哪里？” 　　他手臂枕在脑后，眼眸微阖，线条分明的脸部轮廓随着唇瓣的张合划出了细微的弧度。 　　“家里。” 　　电话那头传来简单的两个字。 　　薛翊挑眉，并不意外：“又在陪你妹妹？” 　　“嗯。” 　　“去健身？” 　　“不去。” 　　“有事？” 　　“没事。” 　　那边回答得很快，只是接下来的话，宠溺之中又透着满满的无奈。 　　“我要哄小番茄睡觉。” 　　“……” 　　薛翊坐起来，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表：“才八点就睡？” 　　“还有一个星期就开学了，小番茄要调整作息。” 　　男生的话音刚落，薛翊隐约听到电话里一声清脆的“哥哥”，虽然隔得远听不真切，但很好分辨，那是一个女孩儿的声音。 　　薛翊嗤笑，漆黑的眸子里染上了几分戏谑。 　　“周善，你还能再妹控一点吗？” 　　周善沉默了一瞬，慢条斯理地说：“比起孤家寡人的你，我能。” 　　薛翊：“……” 　　…… 　　被好友“抛弃”的薛翊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站了起来，大步朝外走。 　　与此同时，饿得有些受不了的宋楚也拉开了房门。 　　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宋楚像只受了惊的小奶猫，轻轻地“啊”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薛翊：这章戏份太少，不开心￣へ￣ 　　宋楚：这章像是在做梦一样——如果最后看不到那个大坏蛋的话。 　　周善：？？？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嘛 　　小番茄：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对不起我还没想好小番茄叫什么名字，要不众筹一下？） 　　* 　　那啥，解释一下，上章有宝宝留言说男主没有礼貌。嗯……这个嘛，我想的是因为他之前没看到有人，突然转身撞了人，在人多的地方，他其实并不确定到底是自己撞的人，还是别人忽然跑过来撞他的，所以他没有马上道歉，后来女主说是他撞了她，男主也说了对不起，当然这个对不起有几分真的几分假的，你们往下看就明白了~总之我家翊哥是好人，重复一万遍→_→至于那两个猪队友，完全是为了剧情需要，你们随便打，打成猪头都行！ 第3章 　　“是你。” 　　短暂的沉默后，薛翊率先开口，锋锐的眉眼像鹰一样落在宋楚的身上。 　　宋楚被他盯得浑身一颤。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她觉得自己现在多半已经被他吃拆入腹了。 　　“是……是我。” 　　惊讶过后，宋楚垂眸。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天下午在车站遇到的男生，居然就是薛叔叔的儿子。 　　薛翊沉声：“你怎么会在我家？” 　　即便心里对这个女孩儿的来历已经心知肚明，他仍然张口询问。 　　怪不得他想了一个下午都想不明白，老头子是从哪里给他找来一个“后妈”，而他却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察觉的。 　　原来并不是啊。 　　薛翊心里讶异的同时却松了一口气。 　　“我、我叫宋楚，是薛叔叔……” 　　她后面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面前的男生已表现出些许不耐烦。 　　“行了，我知道了。” 　　薛翊打断她，伸出右手，抓了一把头发。 　　自从他的母亲过世以后，这十年来，他的父亲，也就是薛文，已经资助了不下二十个孩子念书，从小学到大学的都有。 　　他的母亲生前是老师，薛文这么做，也算是完成她的心愿。 　　刚才在车站，他看着宋楚就像是从哪个穷乡僻壤出来投奔亲人的，只是当他看到“景泽佳苑”这四个字时，还没意识到她的去向。 　　但聪明如他，从开门看见她在自己家里的那一刹那起，就已经将前因后果串联起来。 　　只是…… 　　尽管女孩儿的存在对他来说一点威胁也没有，但他依然不想在自己家里看到有陌生人出入。 　　--尤其是女生。 　　话说到一半被打断，宋楚怯生生地看着男生。 　　突然想起他下午说的话—— 　　“敢进我家门的，赶出去就是了。” 　　目光在半空中再次交汇，宋楚偏过头，余光瞥向身侧的房门。 　　不知道她现在躲进房间关上门，不被他捉出来的可能性有多大？ 　　只是没等她算出这个可能性，对比了一下他腿的长度，宋楚自己先否定了这个想法。 　　就凭她这双小短腿，只怕连房门都没跨进去，就被他给拎出来了。 　　薛翊将女孩儿的表情尽收眼底。 　　见她一会儿偷偷摸摸地东张西望，一会儿又沮丧地垂下脑袋，心里便猜到了她肯定是在动什么歪脑筋。 　　薛翊半倚在门框上，黑眸带了几分嘲弄地盯着宋楚，薄唇微挑：“我劝你别在我面前打什么鬼主意，你那些小心思，骗骗小学生还行，骗我——不存在的。” 　　听他一字一顿地说完那句话，宋楚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有气无力道：“我没有想骗你。” 　　“真的是薛叔叔带我来的。”她无奈地解释，抬眸，清澈的眼睛认真地望着他，“薛叔叔说，等过几天开学了，让你带我一起去学校上课，他还说，你的学习成绩很好，如果我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你。” 　　“老头子真的是这样说的？” 　　薛翊蹙眉，声量拔高了一倍。 　　宋楚惊了一下，对于他的称呼，也对于他眸中忽然迸发的凶戾。 　　就好像是一头蛰伏很久的凶兽，突然发现了它的敌人，那种誓要将其撕碎的渴望。 　　宋楚缩了缩脖子，轻轻地“嗯”了一声，往他另一边的墙角挪了半步。 　　察觉到女孩儿的害怕，薛翊一怔。 　　片刻后，他收敛了情绪，目光注视着女孩儿，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我不管是谁带你来的，也不管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现在，请你马上带着你的东西，离开我家。” 　　“……” 　　终于还是来了啊。 　　即使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无可否认，这一刻宋楚还是有一点难过的。 　　“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她费力地仰起脸，巨大的身高劣势让她只能以这样的一种方式看着男生。 　　也难怪他下午会喊她小朋友，换成是她，在一个比自己矮了一个头还多的人面前，也会把对方当成小孩子的。 　　“因为……” 　　“我不喜欢女生。” 　　…… 　　最终，宋楚在薛翊的“监视”下，整理好了自己的东西，抱着她的黑色背包，走出了这个她才进来不到几个小时的“新家”。 　　跨出铁门的那一刻，她还以为自己今晚注定要露宿街头了。 　　可没过多久，男生却跟着她一起出来，往她手里塞了一张黑色的卡。 　　“这是我的银行卡，里面有钱，密码是XX1027，你先去找个酒店住下，老头子那边，等他回来了，我会和他说的。” 　　宋楚微张着嘴，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薛翊会有这样的举动，是她始料未及的。 　　卡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宋楚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把卡递还给他：“我不用。” 　　“为什么？”薛翊诧异，上上下下看了她几眼，才说，“你不是……” 　　他的话没说完，宋楚仿佛猜到他接下去要说什么，抢先道：“我是没钱，也没有你这样的命出生在那么好的家庭，有那么优渥的成长环境。但是，我爸妈从小就教育我，不是我的东西，不能去拿。这是你的卡，这里面的钱也是你的，跟我没有关系，所以，请你收回去，我虽然穷，但是也不需要别人的施舍。” 　　“……” 　　她的一番话让薛翊彻底愣住了。 　　他并非有意奚落她，只是担心她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没地方去，才会让她去找个地方暂时住下。 　　明知道她是误会了，可薛翊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对不起……” 　　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懊恼，只是夜色太暗才未让女孩儿有所察觉。 　　“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 　　见他迟迟没有去拿，宋楚弯腰，把他的银行卡放在底下的台阶上。 　　说到底，是她不应该从村子里跑出来。 　　经过了这一路，她才知道自己和这个大都市有多么格格不入，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谈吐习惯。 　　她以前不明白城里的人为什么总是看不起他们农村的人，可是经过了这件事，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至少现在，她还不适合这里。 　　把卡还给薛翊以后，宋楚没有再做多余的逗留，背上她的背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薛翊家里。 　　她没有说再见，是因为她觉得没有必要再见了。 　　…… 　　女孩儿走了，薛翊一个人在黑暗里站了很久。 　　过了一会儿，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范向明的号码。 　　电话过了很久才接通。 　　“人呢？” 　　他的语气不是很好，连带着整个人都多了几丝烦躁。 　　“打游戏啊哥，6V6群战，还有一个坑，你来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嘈杂，像是在网吧之类的地方。 　　薛翊不喜欢网吧，本能地皱了皱眉：“给你们十分钟，来学校后面的篮球场找我，谁迟到的，后果自负。” 　　“啊？哥，你说什么？” 　　范向明没听清楚，可等他再问的时候，手机里却传来一阵忙音。 　　薛翊挂了电话以后打了辆车去了篮球场。 　　这个时候篮球场上一个人也没有，他去门卫室借球，值夜的老大爷看他眼熟，把球借他了，还和他寒暄了几句。 　　薛翊心不在焉地回了几声，老大爷见他有心事，也就没有再和他说话，继续看电视。 　　等范向明和司辰到的时候，薛翊已经打得满头大汗了。 　　“翊、翊哥……” 　　范向明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身后，刚才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幸好过来看了一眼。 　　“你不是说要回家休息吗，怎么又突然想到找我们打球了？” 　　薛翊没理他，把球运到三分线外，纵身一跃，球“砰”地一声砸在了篮框上，弹出去老远。 　　“……” 　　范向明眨了眨眼睛，推了一把身旁的司辰，喃声道，“我去，这又是谁惹到我们翊哥了？” 　　司辰白了他一眼：“我不是一直都和你在一起，你问我，我问谁去啊？” 　　说到这里，他也有点疑惑，“明明刚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范向明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下：“你说会不会和他后妈有关？” 　　“你怎么知道他爸往他家里带的就一定是他后妈了？” 　　“我这不也是猜的嘛，不然你说翊哥脾气咋这么大。”范向明怕说的话被薛翊听到，特意往司辰那边凑了凑，“我们和翊哥认识也一年了，他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有女的来找他就炸，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范向明顿了下，往薛翊那里抬了抬下巴，“看这情况，他爸往他家里带的，肯定不会是个男的。” 　　司辰扯了扯嘴角，他心里的想法其实也和范向明差不多。 　　不过还是忍不住吐槽：“他爸往他家里带个男人才奇怪好不好……” 　　“……艹，老子跟你说正经的呢。”范向明低骂了一声。 　　“行行行，说正经的。”司辰连忙把话题圆回来，“翊哥这样可不行，他爸年纪也不大，给他找个后妈是迟早的事。就算不为他爸考虑，他总不可能一辈子不找女朋友，咱们得想个办法，让他别对女生那么反感。” 　　范向明叹了一口气：“你说得容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妈妈……” 　　他的话没说完，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铃声。 　　是薛翊的手机响了。 　　薛翊丢了球，走到休息的地方，看了一眼来电人，接起电话。 　　“爸。” 　　“小翊啊，你到家了吗？爸爸跟你说一声，我临时要去W市一趟，这两天可能不回家了。我今天下午把楚楚带回家了，你应该见到她了吧？这个小姑娘挺懂事的，你别欺负人家，她才来我们这儿，你要是有空，多带她出去转转，熟悉一下环境。” 　　“哦还有，楚楚挺可怜的，她的父母在年初的时候去外面打工出了事故，两个人都不在了，你和她聊天的时候，尽量别提这些事，免得她伤心。如果还有别的什么事，你再打电话给我……” 　　…… 　　“诶？翊哥，你去哪里呀！” 　　范向明和司辰正说着话呢，才一眨眼的功夫，就看到薛翊拿着电话跑了出去。 　　那速度，简直比百米冲刺还要快。 第4章 　　宋楚没有手机，薛翊又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一离开体育场，他就犯了难。 　　好在他还算理智，宋楚看起来就不像是一个会打车的人，既然不会打车，那么光靠步行，想必也走不了多远。 　　于是薛翊又立刻叫了辆车回家，一路上不停地催司机快一些。 　　司机从后视镜里古怪地看了他好几次，男生的表情虽冷，但眉宇之间那份焦急不像是装出来的。 　　司机把车停在景泽佳苑的门口，薛翊下车后直奔门卫室。 　　听了薛翊的描述后，值班的保安恍然大悟：“你说那个小姑娘啊，原来是你们家的人，我当时还在奇怪呢，这个小姑娘是什么时候进去的，我怎么都没看到。” 　　景泽佳苑里住的大多都是有钱人，所以保安对那个打扮得乡里乡气的小姑娘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你知道她往哪个方向走了吗？”薛翊着急地问。 　　保安想了想，指着西面：“那边吧，不过我看那小姑娘离开的时候一直低着头，你们……” 　　他的话没说完，薛翊道了声谢，转身跑了出去。 　　保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哪里还有男生的人影。 　　他不解地挠了挠头，小声嘀咕：“这可真是奇怪，莫非明天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 　　…… 　　宋楚不认得路，从景泽佳苑出来以后，顺着一个方向一直走一直走。 　　她是第一次来到大城市，没一会儿就被繁华的街景吸引了。 　　她走得很慢，边走还边往店里张望。 　　她觉得，就算自己马上要回去了，今晚的所见所闻，也足够她和村里的小伙伴们分享了。 　　宋楚看得很认真，以至于忽略了身后的两个尾巴。 　　走到一处公园，宋楚有点累，看着一旁的石凳，她脚步掉转方向，背着鼓鼓囊囊的背包走过去。 　　刚把包从肩上卸下来，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跟着过来。 　　女的先开口：“小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你的家人呢？” 　　宋楚没想到会有人和她搭话，抬头一看，是两个挺和蔼的阿姨和叔叔。 　　想着他们应该是在公园散步的路人，宋楚没有多想，摇了摇头，神色一黯：“我没有家，也没有家人。” 　　男人和女人对视一眼，皆读懂了对方的眼神。 　　女人在宋楚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你怎么会没有家人呢，是不是和爸妈闹别扭一个人跑出来了？” 　　“不是的。”宋楚低声道。 　　沉默了几秒，问女人，“阿姨，您知道去利水县车站的路怎么走吗？” 　　女人一愣：“你说的是H省的那个利水县吗？” 　　宋楚眼睛一亮，激动地说：“对对对，就是那儿，阿姨您知道？” 　　“我当然知道，去年我还去过一次呢。”女人偷偷瞧了一眼男人，收回目光，继续和宋楚套近乎，“可是小姑娘，你为什么要去利水县啊？” 　　“因为我的家在利水县。” 　　宋楚毫无防备，说完又问了一声，“阿姨，您能告诉我怎么去坐车吗？” 　　女人看她一眼：“可以是可以，不过车站离这里很远，你是要走过去吗？可能要走好几个小时。” 　　宋楚“啊”了一声，没想到居然这么远。 　　她面露为难，女人很会察言观色，一看就知道她肯定是没带多少钱就出来了，于是趁热打铁：“要不这样吧，我们正好要去车站接个人，如果你不嫌弃，我们顺路送你过去好了。” 　　宋楚有些犹豫，女人也不催她，安安静静地在旁边等着她的答复。 　　终于，半分钟后，宋楚皱着小脸，不好意思地说：“可是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 　　眼看着“鱼儿”上钩了，女人别提有多高兴了，热情地拍了拍宋楚的手，“小姑娘你还在读书吧，我们也有一个女儿，和你差不多大……” 　　她边说边站起来，一手挽着宋楚，另一手把她的背包拎起来后交给男人。 　　宋楚其实还有些迟疑，但是背包在男人手上，她没办法，只能跟着他们出了公园。 　　路边停了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像是早就在等他们似的，车门已经开好了。 　　宋楚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她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直到车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她好像听到了薛翊的声音—— 　　“宋楚！” 　　“……该死！” 　　薛翊眼睁睁地看着宋楚被两个人带上了面包车。 　　只是隔得太远，等他跑过来，车子早已绝尘而去。 　　薛翊记了一下车牌，顺便拦了一辆出租车：“师傅，跟上前面那辆车。” 　　出租车司机奇怪地问：“谁在车里？” 　　薛翊神色一滞，随后道：“我妹妹。” 　　出租车司机点点头，半信半疑地跟了上去。 　　薛翊又给周善打电话：“能不能让你外公帮个忙，帮我查一个车牌号。” 　　“怎么了？” 　　刚哄完妹妹睡觉的周善听出他语气里的异样，神色一凛。 　　薛翊抬眸，目光穿过出租车的挡风玻璃，紧紧盯着前面那辆白色的面包车：“说来话长，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改天有空我再和你说。” 　　“……好，你等我一会儿。” 　　挂了电话，司机问他：“小伙子，要把那辆车拦下来吗？” 　　薛翊薄唇微抿，飞快地计算了一下，沉声说：“暂时不用，先跟着，别被他们发现了。” 　　“……” 　　司机更加奇怪了，但回头看到男生的眼神，凌厉中又透露出几分难以撼动的气势，刚到嘴边的话又被他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周善没让薛翊等太久，几分钟后就回了电话过来：“你说那辆车应该是套.牌.车，前几天有人报案，说那个车牌号上的人抱走了他的女儿，至今没有找到，你是在哪里看到的？” 　　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样，薛翊没有多说：“我发个定位给你。” 　　收起手机，薛翊对出租车司机说：“师傅，拦住它。” 　　“好嘞。” 　　司机一脚油门踩下去，一个变道，逼得面包车急停在路边。 　　“你他妈会不会开车，找死啊！” 　　一个黄头发的中年男人从面包车驾驶室的窗户探出头来。 　　宋楚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车子忽然停下来，由于惯性她整个人都往前扑去，脑袋撞在前面的椅背上。 　　尽管椅背不是很硬，宋楚仍是被撞得晕乎乎的。 　　等到她好不容易缓过劲，捂着额头坐起来，车门被人“哐”地一下拉开。 　　宋楚抬眼，车门正对着一个路灯，灯光昏黄，有个人逆光站在门口。 　　他微垂着眸，眼角锋锐，嘴唇紧抿，年少的脸庞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敛。 　　“你怎么来了？”宋楚下意识地开口，撇了撇嘴。 　　——她现在不大想见到他。 　　薛翊看了眼一脸莫名的宋楚，又扫过车里的另外三个人，除了开车的黄毛满眼都是愤怒，另外两个人反倒多了几分警惕。 　　宋楚靠窗坐着，和薛翊之间隔了一个中年妇女。 　　要把她直接带下车是不可能的，薛翊想了一下，看着宋楚，沉声开口：“下车。” 　　宋楚面向他侧身坐着，腿上放着她那黑色的背包，被塞得很鼓的背包挡住了她的身体和半个下巴。 　　她没有动，一双小手紧紧地攥着包带。 　　见她没反应，薛翊眯了眯眼睛，语气严厉了几分：“还不快下车，我已经打电话给爸妈了，他们马上过来，你再不跟我回去，小心一会儿他们来了之后打你。” 　　“……” 　　宋楚歪了下头，眼神十分无辜，“你在说什么啊？” 　　她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 　　薛翊就快被她这副傻样给气疯了，这丫头是真蠢还是装蠢，她难道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到人贩子手里了吗？ 　　尽管心里很气，薛翊面上仍然没有露出半分异样。 　　他不知道车上的人有没有带攻击性的东西，但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如果轻举妄动，宋楚一定会很危险。 　　“下车！”薛翊咬牙切齿，“跟我回去。” 　　宋楚盯了他几秒，见他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不由想到了先前被他赶出家门的场景。 　　她忽然有点儿委屈，这人要她走就走，现在她走了，他又来找她。 　　她才不要跟他回去呢！ 　　她蓦然转身，背对着他，声音里带着不可动摇的坚定：“我不！” 　　“……艹！” 　　薛翊忍不住脱口而出，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充分表明了它的主人现在很不爽。 　　非常不爽。 　　被二人夹在中间的女人看不下去了，皱眉盯着薛翊：“你到底谁啊？小姑娘刚才说她没有家人。” 　　“……”薛翊眉心一跳，“她真是这样说的？” 　　“那可不。”女人不耐烦道，“她说不跟你走，我们现在要送她去车站，你快走吧，别耽误我们开车。” 　　说着，她催促黄毛司机赶紧开车，并作势要关上车门。 　　薛翊眼明手快地把车门挡住，不让她关：“等一下。” 　　女人见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这下急了，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你到底想干什么？” 　　“让她下车。”薛翊的视线自始至终一直落在宋楚身上，“我要带她走。” 　　“不行！”女人也不肯松口，好不容易骗到了人，卖了就能赚个几千块，她怎么可能轻易把这条大鱼放走。 　　“是么。” 　　薛翊掀唇，微凉的目光从宋楚转向女人。 　　对上他的视线，女人神色一凛，再次警惕。 　　她总觉得这少年好像知道些什么…… 　　“开车！” 　　再不管车门有没有关，女人立刻朝前面的人说，“快开车，快走！” 　　眼看着车子发动，薛翊二话没说，在车蹿出去的那一刻，扶着车门跳了上去。 　　薛翊一上车就和后座的男人扭打起来，女人也在旁边帮忙，想把他推下去。 　　“啊……” 　　宋楚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顿时吓得脸色苍白，目瞪口呆。 　　虽然对方人多，但好在薛翊以前在学校里也没少打架，他占不了优势，也落不了败。 　　只不过在听到宋楚的惊呼后，他又分神睨了她一眼，嘴角噙着嘲弄：“笨蛋。”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宋楚：害怕，差点被人卖了…… 　　薛翊：人贩子真没眼光，明明我那么有钱，卖给我可以给你们加个零→_→ 第5章 　　白色的面包车开出去没几百米远，迎面过来两辆警车，挡住了它的去路。 　　开车的黄毛直觉不好，满脸惊恐地回头，吓得都结巴了：“大大大大哥，不好了，警察来了！” 　　“什么警察？” 　　男人被薛翊攥着衣领按在座椅上，左眼挨了一拳。 　　薛翊也好不到哪里去，嘴角破了个口子，身后的女人像疯了一样扯着他的衣服。 　　不过听到动静，三个人倒是同时停手了。 　　“你报警了？” 　　反应过来后，男人怒视着少年。 　　薛翊微一挑眉，松开男人，直起身体，把还揪着他衣服不放的女人一把推开，走到宋楚身边，二话没说拉起她的手。 　　宋楚被先前的情形吓到了，这会儿倒也不拒绝他了，乖乖地被他牵着下了车。 　　等到他俩下车后，前面两辆警车上的警察一窝蜂涌了过来，把白色的面包车团团围住。 　　“警察，不许动。” 　　…… 　　人贩子被带走了，薛翊和宋楚也要跟着去警察局做笔录。 　　直到上了警车，宋楚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警察叔叔，他……他不是故意打架的，你们别抓他好不好？” 　　宋楚和薛翊一起坐在警车的后排，身体坐得笔直，一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小心翼翼地开口。 　　听了她的话，前排的两个警察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 　　还没等二人开口，薛翊嗤笑了声，懒洋洋地靠着椅背，姿态悠闲得就好像他坐的不是警车，而是自己家的车子。 　　宋楚以为他是不服气，不赞同地瞪他，小手悄悄去拉他的衣角，脑袋凑向他，压低声音说：“你别这样，你乖乖地跟警察叔叔认个错，他们……他们应该不会为难你的。” 　　“认错？” 　　薛翊瞥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离得近了，宋楚才看清他的嘴角裂开了一道口子，好像是刚才打架的时候被那个女人的指甲抓的。 　　宋楚其实也不确定认错到底有没有用，但是她总觉得警察叔叔应该会看在他们还小的份上，从轻处理。 　　她想了下，点点头，很认真地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噗——” 　　坐在副驾驶的警察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回头，看着薛翊，打趣道，“好小子，你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个活宝的？” 　　薛翊不悦地抬了下眸，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随口说：“车站捡的。” 　　“……？？？” 　　车站还能捡着人了？ 　　警察狐疑地盯了他片刻，缓缓开口，“薛翊同学，你难道不知道捡着人也是要交到警察局的吗？” 　　薛翊懒得答话。 　　倒是旁边的宋楚，听了他的话，心里大窘，连忙解释：“不是的警察叔叔，是薛叔叔带我回去的。我和他，就是不小心在车站见过一面。” 　　“原来是这样啊。”警察恍然大悟。 　　宋楚觉得这个警察还挺好说话的，于是趁热打铁，试探性地问：“警察叔叔，你们不会关他吧？” 　　“我们为什么要关他？” 　　警察本能地接了这么一句，随即才想起她之前说的话，哭笑不得地说，“小姑娘，我看你还不知道吧，刚才那辆面包车上的三个人，都是人贩子，你被骗了。我们是接到小翊的报警电话才来的，真要关，也不是关他。而且小翊协助我们抓到了人，立了功，回去以后我们会跟上级反映，说不定还要嘉奖他呢！” 　　“别了，又不是我报的警，麻烦。”薛翊丝毫不领情。 　　警察却笑呵呵地接话：“小善说是你让他帮忙查的车牌号，他报警不就等于是你报的警嘛，都一样。” 　　薛翊轻哼了一声，偏过头去，没有接话。 　　宋楚听了半天，总算弄明白了警察说的意思，茫然地睁大眼睛：“原来……你们认识啊。” 　　怪不得他连薛翊的名字都知道。 　　“那可不。” 　　这个警察也是个话多的，话匣子一打开，便滔滔不绝地说，“小善的外公是我们部队的英雄，大约从小善十岁开始，每年暑假他的外公都会送他来我们部队待半个月，吃穿住行都和我们在一起，后来过了一年，小翊也跟着他一起来了。说起来，当年我还在部队的时候，这两个小娃娃就是我带出来的。” 　　警察自豪的语气听得宋楚一愣一愣的。 　　她不可思议地转头去看薛翊，却见薛翊仿佛没听到似的，目光落在车窗外，不动也不说话。 　　要不是他的眼睛是睁着的，宋楚都快觉得他是睡着了。 　　…… 　　从警局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宋楚终于知道了薛翊刚才为什么要让她下车，还说出那些她听不懂的奇奇怪怪的话。 　　薛翊走在前面。 　　他腿长，走得又快，没一会儿宋楚就跟不上他了。 　　将近凌晨，路上安安静静的，很少有车辆经过。 　　薛翊穿过一个十字路口，身后的脚步声忽然没了。 　　他犹豫了一下，停下来，回头一看，只见女孩儿背着和她身形极为不相符的笨重书包，耷拉着脑袋，被阻隔在了红灯的另一边。 　　“……笨蛋。” 　　薛翊还是没忍住，低骂了一句，但也不走了，站在原地等她。 　　红灯最后十秒倒计时。 　　宋楚仿佛算准了般的，抬起头，随后便看到了马路对面的男生。 　　他站在路灯下，颀长的身形在地上划拉出一条细长的倒影。 　　宋楚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她刚才就在想，薛翊说不喜欢女生，不让她住在他家，她现在跟他回去，免不了明天又会被赶走。与其这么麻烦，倒不如现在就不要跟他回去。 　　可是转念一想，今晚发生的事情，如果没有薛翊，她现在也不知道被卖到了什么地方。不管怎么样，都是薛翊救了她，她连句谢谢都没说，就一走了之，好像不太好。 　　所以她故意放慢了脚步，落在了红灯的对面。 　　如果他就这样走了，她跟不上，那么就不算是她一走了之了。 　　可谁知道，薛翊居然会停下来等她。 　　宋楚无奈又纠结，一张小脸就快要皱成了包子。 　　这么一耽搁，绿灯也快过了。 　　眼看着绿灯都倒计时了女孩儿还在对面发愣，薛翊按捺下心头上涌的火气，迈开长腿，穿过马路，回到女孩儿的身边。 　　“发什么呆呢？” 　　他的语气不是很友好，甚至还带了些压抑的怒吼。 　　薛翊觉得他今晚真是发了神经，又是找人又是救人的，最后居然还想着把她带回家去！ 　　“哦，我……” 　　宋楚被他一吼，回了神，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眸，小声说，“我、我还是不跟你回去了。” 　　她想如果薛翊问她为什么，那么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说是他不让她住他家的。 　　谁知薛翊根本没问，漆黑的双眸盯了她几秒，声音沙哑地问：“你在怪我？” 　　“……” 　　宋楚脸一红，有种心思被看穿的无措感。 　　真没想到，这个人的心思居然通透到这种程度，她只开了个头，他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但其实，她也不算是怪他。 　　她只是，害怕再次被赶走罢了。 　　她摇摇头，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肩上突然一轻。 　　她诧异地抬头。 　　薛翊把她的背包拿下来拎在手里，垂下眼，叹了口气，想说什么，最后只剩下了三个字。 　　“对不起。” 　　“……”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三次和她说对不起了。 　　宋楚瞪大了眼睛。 　　如果说前两次她还对他道歉的诚意有那么一丝丝怀疑，那么这一次，她却觉得，他是认真的。 　　宋楚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伸手去拿自己的包。 　　“你给我，我可以自己背。” 　　她的声音又细又小，像只刚出生的小奶猫似的。 　　薛翊不给，侧身躲开了她的手。 　　“别闹了，就你这小身板背这么重的一个包，只怕走到明天都到不了我家。” 　　宋楚：“？？？？” 　　她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薛翊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趁着下一个绿灯到来的时候，把她的书包往肩上一甩，率先过了马路。 　　宋楚只能颠颠地跟过去。 　　没了肩上的负担，宋楚这下能跟上薛翊的脚步了。 　　走了二十来分钟，又回到了薛翊家的别墅门口，宋楚迟疑了两秒，才跨进去。 　　薛翊把她的背包随手放在沙发上：“老头子说他这两天要出差不能回家，你要是有事……”话到嘴边，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每天上午家里会有阿姨来打扫，你要是有事，或者缺什么，可以跟阿姨说，让她替你准备。” 　　宋楚点点头，“哦”了声。 　　这话薛文临走前也说过一遍，她知道。 　　“还有……” 　　薛翊站在楼梯口，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家里随便什么地方你都可以去，但是我房间，希望你不要进来。” 　　“……” 　　就知道他不会那么快对她改观。 　　宋楚又点头，低眸看着自己的脚尖。 　　隔着袜子，脚趾动了一下，觉得好玩，又动了一下。 　　薛翊还想说什么，但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反正离开学还有几天，到时候再跟她说就是了。 　　薛翊转身，正欲上楼，身后的女孩发出“哎”的一声响。 　　“怎么了？”他回头。 　　宋楚一天都没吃东西，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了。 　　此刻她正抱着肚子，站在玄关处，仰着小脸，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眼底盛满了无辜：“那个……你家里，有吃的吗？” 第6章 　　冰箱里有很多食材，宋楚看了半天，从里面挑了一卷面，想了一下，又拿了两只鸡蛋和一小把青菜。 　　薛翊把她带到厨房后就上楼了，宋楚一个人在里面忙活。 　　煮面、煎蛋、洗菜…… 　　这些同龄人几乎都没做过的事情，也就只有宋楚，做起来那么得心应手。 　　不出片刻，一锅冒着热气的面就煮好了。 　　宋楚把它分成两碗，又在每碗面上铺了一个荷包蛋和一小撮青菜。 　　左边那碗的荷包蛋要比右边的那个好看一点，宋楚对比了一下，端起左边的那碗，来到薛翊的房门外。 　　薛翊说不准进他房间，宋楚低头看了看自己站的位置，又往后挪了半步，才抬手敲门。 　　“笃笃笃”三下，等了一小会儿，没有人开门。 　　宋楚换了个手拿碗，又敲了三下。 　　等了大概一分钟，门从里面打开了。 　　在她煮面的时候，薛翊已经重新洗了澡，换了身睡衣。 　　才躺下没两分钟，敲门声响了。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薛翊翻了个身，想假装没听见，可是没过一会儿，那个人又锲而不舍地再次敲响了他的房门。 　　这一次，声音比刚才还响了一些，大有一种他不开门就继续敲的气势在。 　　好看的眉心紧紧地拧在一起，薛翊从黑暗中坐起来，掀开被子。 　　合着他刚才在楼下说的话，她是当作了耳旁风了吗？ 　　来到门口，薛翊用力拉开了房门。 　　“我不是和你说过——” 　　冰冷中带了丝怒意的声音在看到女孩儿手上端着的那碗面时戛然而止，薛翊愣了一下，目光停留在那碗面上。 　　白色面条的上方铺了一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蛋心鼓鼓的，一看就知道里面的蛋黄还是流状的。在荷包蛋的旁边，还放了几片绿色的菜叶。 　　白的、黄的、和绿的，光是看一眼就让人很有食欲。 　　“……你做的？” 　　沉默了几秒，薛翊哑声问。 　　宋楚被他刚才开门的气势吓到了，缩着脖子，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听到他的问话，才怯生生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收回目光，点点头，双手捧着碗，小声说：“警察叔叔说你救了我，我应该好好谢谢你，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这碗面……” 　　“就当作是你给我的谢礼？” 　　宋楚的话没说完，被薛翊硬生生地截断。 　　薛翊抱着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还多的女孩儿。 　　他穿了一件深蓝色的长袖睡衣，袖口翻起了一截，露出了里面线条结实的小臂。 　　呆立半晌，宋楚又点了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不用了。” 　　几乎是女孩儿声音落下的同时，薛翊在她的上方开口，语气是一贯的清冷。 　　“我要睡了，这碗面，你留着自己吃吧。” 　　他说完，侧了下身，作势要关门。 　　“哎——等等等等！” 　　回过神后，宋楚一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伸出一只手，去抓住了他的袖子。 　　随着她这一动作，面汤在碗里晃了几下，索性碗口比较深，汤才没有洒出来。 　　“你干什么？” 　　薛翊皱眉，把手臂抽走。 　　——不管是在警车上还是现在，对于女孩儿的触碰，他本能地有些反感。 　　“那个……对、对不起……” 　　宋楚惴惴地缩回手，“我、我是想说，我煮了两碗面，你如果不吃，我也吃不完这么多……” 　　女孩儿的声音越来越低，薛翊挑了挑眉，一脸无所谓道：“那就倒了。” 　　“那怎么行呢。” 　　他的话音刚落，女孩儿突然扬声，细细的眉心纠结地拧了起来，一张小脸紧绷着，“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们不能浪费食物的。” 　　“……” 　　薛翊被她一副说教的模样给惊住了，愣了好半天，忽地失笑：“所以，你的意思是。”他顿了下，看着宋楚手里的那碗面，“这碗面，我必须吃了？” 　　宋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这句话有哪里不对，但仔细一想，又想不出不对的地方。 　　于是再次点头。 　　薛翊这下彻底笑开了。 　　她这到底是来谢自己救了她呢，还是强迫他吃东西？ 　　不过薛翊今天的确没怎么吃东西，下午去K吧也是喝了点啤酒，吃了些零食，闹腾了一晚上，他肚子确实饿了。 　　这丫头看起来小小的一只，厨艺好像不错。 　　至少目前看上去是的。 　　这样想着，薛翊把面碗从宋楚手里拿过来。 　　“谢了。” 　　他随口说了一句，然后转身进屋，顺带关上了房门。 　　手上突然一空，宋楚还没反应过来，薛翊已经连人带面把她隔绝在了他的房门之外。 　　盯着眼前这扇厚重的房门，宋楚无奈且认命地叹了口气。 　　谁让自己住在别人屋檐下还吃人家的东西呢，所谓拿人的手软，吃人的手短，大概就是她现在这样子的吧。 　　…… 　　宋楚下楼后，薛翊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那碗面。 　　面条还冒着热气。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在家里吃过这样热腾腾的一碗面了。 　　他的母亲早逝，父亲忙着做生意、应酬，一年到头在家里也吃不了几次饭，他的三餐通常都是在外面解决的，虽然请的家政阿姨经常会给他准备一些吃的东西放在冰箱里，但是他不会下厨，这些东西最后多半都是阿姨自己吃掉的，或者进了垃圾桶里。 　　像这样有人给他煮好了面端上来，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 　　薛翊拿起筷子，夹了几根面条放进嘴里。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不可否认，宋楚煮的面条，竟然意外地很合他的胃口。 　　…… 　　第一次睡这么舒服的床，宋楚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十点才醒来。 　　睁开眼的那一瞬间，看到陌生的环境，她的记忆有一瞬间的断档，直到意识回拢，才想起这里不是在自家房里。 　　她急急忙忙地下床，洗漱完毕又换了件干净的衣服。 　　拉开门出去，宋楚下意识地往隔壁的房间看了一眼。 　　和昨晚一样，这间房的房门始终处于紧闭的状态，也不知道它的主人究竟在不在屋里。 　　宋楚无声地叹了口气。 　　下楼后，她发现客厅里有一个陌生的女人，这个女人大约四五十岁的模样，打扮得很朴素，手上拿了一块抹布，正在擦茶几。 　　宋楚想了一下，这个人应该就是薛家父子口中的“阿姨”了。 　　她走过去，在女人回头的时候，喊了一声“阿姨好”。 　　女孩儿乖乖巧巧的，女人一看就特别喜欢，“哎”了声，和她打招呼：“你好，你就是楚楚吧？” 　　宋楚点头：“嗯，我是。” 　　女人说：“我姓张，以后你叫我张阿姨就行了。” 　　两个人聊了几句，不知道怎么就聊到了薛翊身上。 　　说到薛翊，张阿姨叹了声，随口说：“小翊这孩子也挺可怜的，从小就没有妈妈，他爸爸又忙，一年到头回家的次数一双手就能数过来。” 　　“怎么会没有妈妈呢？”宋楚一时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 　　张阿姨看她一眼，缓缓开口：“他的妈妈在他五岁那年出了意外过世了。” 　　…… 　　宋楚不说话了，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这样的消息于她而言，比昨天她被薛翊赶出家门更要让她难受。 　　见宋楚不再说话，张阿姨也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等她把客厅打扫完，看了一眼时间，就快要到饭点了。 　　以前她在这里做事，基本上打扫完毕就可以回去了，但是现在多了一个人在，张阿姨就顺便问了宋楚想要吃什么，她给她做完了再走。 　　宋楚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趿着拖鞋噔噔噔的往楼上跑。 　　张阿姨奇怪，在楼梯下探头张望：“楚楚，你去哪里啊？” 　　宋楚回头喊了一声：“阿姨您等我下，我问问薛翊想吃什么。” 　　她说着就要去敲薛翊的房门。 　　谁知手才抬起来，张阿姨的声音又从楼下传来：“不用了，小翊肯定一早就出门了，他一般白天都不在家里，等晚上了才会回来。” 　　听了她的话，宋楚抬起的手顿了一下。 　　是这样吗？ 　　宋楚半信半疑。 　　接下来的一整天，宋楚果然都没有看到薛翊，他的房门也一直处于关闭的状态。 　　宋楚在村子里长大，从小就养成了一个习惯，晚上九点前必须睡觉。 　　她等到九点，薛翊都没有回来，困得不行了，只能先上床睡觉。 　　半夜的时候，她似乎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但因为睡得太熟，宋楚没有醒过来。 　　第二天宋楚起了个大早，回想起昨晚听到的声音，她跑出了房间。 　　这一次，隔壁的房门没有关上。 　　透过一条狭小的缝隙往里面看，薛翊床上的被子铺得整整齐齐的，而房间里却仍然空无一人。 　　一连两天都是这样，宋楚睡觉的时候薛翊还没回家，等宋楚睡醒了，薛翊又很早就出门了。 　　直到住在薛家的第三天，薛文回来了。 　　听了宋楚说的，薛文立刻给薛翊打了个电话，让他回家来。 　　在薛翊回来前的那段时间，宋楚拘谨地坐在沙发上，一颗小心脏忐忑地跳动着。 　　她其实什么都没和薛文说，但又怕薛文误会了什么，以为她是在抱怨薛翊不理她，到时候就说不清了。 　　好在薛翊回家后，薛文没有骂他，甚至于对他的态度，还算得上特别温和。 　　“小翊啊，过两天就要开学了，你先帮楚楚准备一些学习用品，我已经和你们校长说过了，后天早上，你带楚楚去校长室报道。” 　　薛翊皱了下眉，眸子里闪过几丝不耐烦：“为什么是我？” 　　薛文笑了声：“我昨天可是听你温叔叔说了，你帮着他们破获了一起拐卖儿童的案件，这么大的事情你都能做到，带楚楚去报道这桩小事就办不到了？” 　　“……”薛翊哑声。 　　薛文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从他的话语里，薛翊已经听出来了，那天的事情他多半是清楚了。 　　沉默片刻，薛翊极不情愿地偏头，应了声。 　　“知道了。” 第7章 　　薛翊所在的青城九中是暨青城一中经历了私转公之后又一所全新的私立高级中学，九中并非按学校顺序而得名，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开创这所中学的校长希望九中能够长长久久地办下去。 　　而作为九中董事会成员之一的薛文，对学校的建设自然有很重要的发言权。 　　很快就到了开学的那一天，宋楚天刚亮就起床了。 　　她没有九中的校服，只能穿自己的衣服去学校，犹豫再三，还是换上了刚来S市那天穿着的粉色连衣裙。 　　这条裙子是去年她生日时爸爸妈妈给她寄回去的生日礼物，是她最喜欢的衣服。 　　宋楚换好了裙子，又从阳台上拿来了她昨晚刚刷干净的白布鞋穿在脚上。 　　背着书包下楼，楼下安安静静的。 　　宋楚朝挂钟瞅了一眼，这才刚过六点。 　　九中平时七点半开始上早自习，今天是报道日，只要八点前到学校就行了。 　　因为她还要去趟校长室，薛翊昨晚和她约好的七点出门。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宋楚把书包挂在餐厅的椅背上，走到厨房，打开冰箱，从冷冻室里拿了一袋包好的馄饨出来。 　　宋楚数了数，一袋馄饨有二十只，她吃八只，薛翊吃十二只正好。 　　这样想着，她欢快地拿了一个盆放了点水，把馄饨丢进去解冻。 　　宋楚算好了时间，等她全部把馄饨煮好盛进碗里，薛翊刚好从楼上下来。 　　楼下的餐桌上放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闻到香味的薛翊不自觉地放慢脚步，目光也随之转向厨房。 　　透过移动的玻璃门，薛翊看到身材娇小的女孩儿正站在水池旁，举着两条小胳膊，费力地冲洗着锅子。 　　看着她把锅子洗干净放回原处，又把弄乱了的厨房收拾干净，薛翊“啧”了声，眸色一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分钟后，宋楚从厨房出来，也看到了站在楼梯转角处的男生。 　　男生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下半身仍然是一沉不变的深蓝色牛仔裤，只不过比起第一次她见到的，牛仔裤看起来倒是正常了，至少没有让她想替他把破洞缝起来的冲动。 　　宋楚歪了歪头，这个人好像很喜欢穿牛仔裤，这几天她每次见到他都是这么穿的，就没见他穿过别的裤子。 　　只是…… 　　“今天不是开学，你不用穿校服吗？” 　　宋楚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 　　薛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的，唇角微挑，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校服？” 　　他这句话像是疑问句，却在下一秒，被他自己否定，“我从来不穿。” 　　宋楚：“……” 　　可她听以前的老师说，外面的学校基本上都要求学生穿校服，也就只有他们山区里的学校，考虑到学生家里都穷，所以才没有要求的。 　　她相信老师是不会骗她的，而且前两天薛叔叔也让她报了尺寸，可是为什么薛翊就可以不穿呢？ 　　宋楚想不明白。 　　见女孩儿一脸茫然，薛翊也没做解释，走到餐桌旁，低头看着桌子上的两碗馄饨，嗓音低沉好听：“给我吃的？” 　　宋楚点点头，走到他对面，把多的那一碗推给他：“你吃这个，这碗是我的。” 　　薛翊往两个碗里各自扫了一眼，明显离他比较近的那个碗里的馄饨多。 　　他没有看自己的，而是盯着她的那碗问：“你就吃这么点？” 　　宋楚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我够了。” 　　“吃这么少，怪不得长那么瘦。” 　　薛翊小声说了一句，拉出椅子坐下来。 　　他很不习惯和女生同桌吃饭，但是对于宋楚，经过这几天她住在他家后，他也逐渐习惯了她的存在。 　　更何况，她做的东西，很好吃。 　　…… 　　吃完早餐，薛翊带着宋楚出门。 　　宋楚这才发现薛翊不仅没穿校服，就连书包也没带。 　　她跟在薛翊身后，走到小区门口，终于忍不住提醒他：“那个……你好像忘了带书包呀？” 　　薛翊脚步顿了下，回头视线落在她的黑色背包上，正是前几天她背的那个，也不知道她用了多久，一根黑色的线头耀武扬威地从肩带上冒了出来。 　　薛翊抿了下唇，估计这会儿要是说他也从来不带书包去学校，她只怕会比刚才更加奇怪。 　　他避重就轻地开口：“我的书都在学校里。” 　　宋楚“哦”了声，只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不太对劲。 　　…… 　　九中的学费比当初的一中还要贵，能进九中上学的，除了本身家里有钱的，就是家长砸锅卖铁也要送孩子进去上学的。 　　原因无他，相比起普通高中四五十人一个班级的教学模式，九中的创始人兼现任校长汪海林，一直提倡小班化教学，从高一到高三，学校一共有三十六个班级，每个班级的人数均不超过三十人。 　　而九中的师资在青城区也是一等一的，所有教师都是通过高薪聘请的名校毕业生以及海归留学生，并且每位教师最多只教两个班级六十个学生。 　　对于家长来说，老师教的学生越少，就能多花一分心思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因此才会那么想把孩子送进九中。 　　薛翊和宋楚是步行去学校的。 　　在离学校还有几百米的时候，薛翊接到了范向明打来的电话：“翊哥，你什么时候出门？听说学校对面新开了一家茶餐厅，口碑还不错，我们去吃呗？” 　　“不了。”薛翊瞥了一眼身后的小尾巴，面无表情地说，“我已经吃过了，马上就到学校，你们自己去吃吧。” 　　“什么？这才七点半不到你就到学校了？我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了……”范向明不可思议地说。 　　薛翊捏着手机：“你找死吗？” 　　“不不不，我还没活够呢。”范向明笑嘻嘻地带过，“话说翊哥，你今天这么早去学校干什么啊？” 　　“有事。”薛翊只说了两个字。 　　“好吧。”范向明撇撇嘴，知道他这是不想说的意思。 　　挂了电话，薛翊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来，等着跟在身后的女孩儿走近。 　　宋楚见他不走了，也跟着停了下来，仰起脸，茫然地看着他：“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薛翊觉得今天的女孩儿比他一周前刚见到的时候要白了一些，大约是这几天在他家里吃得还算不错，神色也比初见时要精神多了。 　　薛翊垂眸看她一眼，抬起手臂指向前方的十字路口：“等下过了红绿灯，我先走，你在后面跟着，别靠太近。” 　　“为什么？”宋楚下意识地问。 　　薛翊忽略了她的问题，继续说：“以后在学校里，你就当作不认识我，看到我别喊我也别和我说话。如果你做得到，我现在就带你去学校，如果做不到……” 　　说到这里，薛翊停了下来。 　　他没有往下说，但是他的意思宋楚懂。 　　做不到就不带她去学校了是吗？ 　　宋楚的肩膀垮下来，小脸皱巴巴的，清澈的眼底闪过一抹失落：“我知道了。” 　　她低着头，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 　　…… 　　之后去学校的路上，宋楚一直远远地跟着薛翊，安安静静地当一个小尾巴。 　　他们到学校的时候七点半刚过一点，今天是开学第一天，这个点来学校的人还不是很多。 　　但是宋楚发现，自打薛翊接近校门开始，经过他身旁的人总会时不时地停下来，偷偷看他，尤其以女生居多，三两成群地凑在一起，神情略显激动。 　　宋楚有点奇怪，路过她们身边的时候偏头看了一眼。 　　不得不说，九中的校服是真的好看，白色的衬衫加上黑色短裙，连鞋子都是统一标配的小白鞋，就跟她以前在电视里的一样。 　　宋楚忽然有些羡慕，不由心想，她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看的衣服，不知道自己穿上这样的校服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呢。 　　有两个女生被她盯久了，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之前还激动得直冒红心的眼神一下子变了。 　　其中有个长得比较高挑的女生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对面矮小的女孩儿，丝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不屑。 　　见女孩儿仍然一个劲地瞧着自己，她浑身都不自在，不客气地瞪了女孩儿一眼：“哪里来的乡巴佬，看什么看。” 　　她的语气无礼且傲慢，被风一吹，轻飘飘地传进宋楚耳朵里。 　　宋楚只觉得脸颊蹭的一下烧了起来，连耳尖都微微发烫。 　　她慌忙收回视线，看向别处。 　　女生见宋楚不看她了，轻哼一声，和身旁另一个女生手挽手，走进了校门。 　　直到女生的身影在余光里越来越小，宋楚这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穿着的裙子，眼神一点点地暗了下去。 　　怔愣片刻，突然想起自己今天是来学校的目的，宋楚猛地抬头，可放眼望去，前面哪里还有薛翊的影子？ 　　看着近在眼前的校门，宋楚忽然有些犹豫，双腿像是被灌了千斤重，抬脚都难。 　　其实那个女生说得一点儿也没错，自己和这个地方，还真是有点格格不入啊。 　　…… 　　越接近校门，宋楚的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正在她准备跨进校门的时候，一直在旁边注意了她很久的保安走上前，抬起一条手臂挡住她的去路。 　　“小姑娘，这里是九中，非本校学生是不允许入内的，你有学生证吗？” 　　宋楚愣了一下，摇头，眼神无辜：“我没有，我今天是来学校报道的。” 　　“报道？你是高一的新生吗？”保安狐疑地看着她，“高一新生上个月都来军训了，发了校服也发了学生证，你怎么会没有呢？” 　　“不是的。”宋楚摆了摆手，慌忙解释，“我是来上高二的，是……” 　　她想说自己是和薛翊一起来的，但是一想到薛翊刚才警告她的话，不由扁了扁嘴，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 　　她改口：“我叫宋楚，是薛文叔叔让我今天来学校报道的。” 　　听了她口中的名字，保安脸色一变。 　　学校几个大股东的名字，几乎没有人是不知道的。 　　“你等一下。” 　　他说着，跑回门卫室。 　　随着时间的推移，来学校的学生越来越多，宋楚穿着一条粉色的连衣裙，孤零零地站在校门口，在一众身着校服的学生里尤为显眼。 　　她很快就成了众人围观的对象，但凡有人路过，都要侧头看她一眼。 　　宋楚有些尴尬，好在那个保安马上就回来了，给她指了条路：“你从那栋教学楼进去，穿过走廊，教务处就在后面那栋楼的三楼。” 　　“谢谢叔叔。” 　　宋楚弯腰，朝保安鞠了个躬，直起身体的同时，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跨进校门。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薛翊：媳妇儿咋跟丢了，哭唧唧 　　宋楚：滚_(:з」∠)_ 　　. 　　楚楚目前有点自卑，这和她成长的环境有关，不过放心，她很快能适应的~ 第8章 　　宋楚照着保安指的路，很顺利地来到了行政楼。 　　行政楼里都是一些会议室和办公室，没有学生也没有教室，一路上安安静静的。 　　到了底楼大厅，宋楚看到她的左手边有两台电梯，电梯上的数字分别显示着三楼和五楼。而正对着她的方向，也就是大厅的中央，则是一个很宽敞的楼梯，大约能容纳七八个人同时通过。或许是因为行政楼的底层和二层连在一起算是一层楼，因此这个楼梯的高度也远比宋楚以往走过的要高上许多。 　　站在大厅中央的宋楚看了看电梯，又仰起脸朝楼梯的尽头望了一眼，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放弃了乘坐电梯，选择走楼梯上去。 　　好在教务处只是在三楼，宋楚上楼以后，就发现了曲着腿靠在电梯门口的男生。 　　男生一脸烦躁，想必是已经等很久了。 　　看到宋楚居然是走楼梯上来的，薛翊先是呆了一下，随后扯了扯嘴角，眼里带着点嘲弄。 　　“怪不得上来这么慢，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爬了很久吧？” 　　宋楚是有点累，但是爬个楼梯的运动量和她以前下地干农活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她最讨厌别人说她矮，闻言恶狠狠地瞪了薛翊一眼，撇撇嘴说：“我一点也不小，我都十六了！” 　　“十六？” 　　薛翊勾了勾唇，抬腿走近她，微微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那么，你猜我多大？” 　　……他？ 　　宋楚狐疑地看着他。 　　薛叔叔之前说过，薛翊只比她大了几个月，这学期也念高二，所以只要他没有留过级，那么他们两个应该是同岁的。 　　这有什么好猜的？ 　　“你难道不是十六吗？” 　　宋楚想了想，一脸正色地询问。 　　薛翊被她一本正经认真回答问题的模样给逗笑了，他失笑着直起身，手作势扶了下额头。 　　原本想取笑她的话也因为她的这个问题而收了回去。 　　——不是他良心发现，而是因为他突然觉得，宋楚实在是太单纯了，就算他开个玩笑，她也不一定能听出言下之意。 　　“走吧。” 　　薛翊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抬腿就走。 　　宋楚还沉浸在先前的对话中，听他这么一说，下意识地问：“去哪儿？” 　　走在前面的男生头也没回：“校长室。” 　　宋楚连忙拔腿跟上。 　　…… 　　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照例会有校长讲话。 　　汪海林一大早就来了学校，正在办公室里准备演讲稿。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听到敲门声，他抬了一下头，看到薛翊懒洋洋地靠在门口，身后还站着一个比他矮了很多的女孩儿。 　　女孩儿似乎有些害怕，整个人都躲在他的背后，只有一双眼睛，悄悄地从他手臂后方探出来，对上汪海林的目光，又吓得立马缩了回去。 　　汪海林觉得有点好笑，放下手里的稿子，温声开口：“进来吧。” 　　薛翊率先走了进去，等他站在了办公桌的对面，宋楚才垂着脑袋，跟了进去。 　　不是她怂，而是在宋楚的印象里，会被请进校长室的，都是一些平时调皮捣蛋惯了的学生，她一个从小到大就听老师话的乖学生，别说校长室了，就连老师办公室都很少进去，也因此，一踏进这扇门，她就如临大敌似的，精神高度集中。 　　等她站过来，薛翊开门见山：“汪校长，人我给您带来了，相信该说的我爸应该都和您说过了，我就不重复了，剩下的您安排吧，我只有一个要求，别把她放在一班就行。” 　　薛翊说话的态度让宋楚吃了一惊，她抬头，诧异地看着他。 　　相比宋楚，汪海林早就习惯了薛翊的脾气，笑着问：“为什么不让她进一班？” 　　薛翊瞥了宋楚一眼：“汪校长您怕不是忘了，我们学校的分班是按照成绩来的。” 　　“我当然知道。”汪海林接话。 　　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小姑娘去一班，只不过薛翊说了，他也随口一问。 　　“那好，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您了。” 　　得到了这个答案，薛翊放心地离开了校长室。 　　等薛翊走后，宋楚才忽然意识到，她现在是一个人在校长室里和校长面对面…… 　　回过神，发现校长正在看她，宋楚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校……校长好！” 　　…… 　　简单地询问了宋楚一些情况后，汪海林喊来了一位年轻的女老师，让她带宋楚去办理入学手续。 　　宋楚跟着那位女老师在各个办公室来来回回跑了一个上午，终于把所有的手续都顺利地办了下来，还拿到了一套崭新的校服和一张属于她的学生证。 　　快要走到高二年级教学楼下时，女老师忽然停住脚步。 　　“我现在就带你去教室，你暂时先在十二班上课，等下个月的月考成绩出来以后，再根据你的成绩给你调整班级。” 　　宋楚点点头，乖巧地回答：“好的老师。” 　　十二班的班主任是一个戴眼镜的男老师，姓赵，长得不高，还挺着一个啤酒肚。 　　最重要的是，这个男老师看起来有点凶，在和女老师说话的时候，眼神时不时地落在宋楚身上，让宋楚莫名觉得浑身发寒。 　　女老师把宋楚交给赵斌后就离开了。 　　赵斌没开口，宋楚也一句话都不敢说，跟着他来到十二班的教室外。 　　通过透明的玻璃窗望进去，整个教室里闹哄哄的，玩手机的玩手机，吃东西的吃东西，甚至有好几个没穿校服的男生围坐在最后排的一张桌子旁，桌面上还摊着一副扑克牌。 　　赵斌一看就来了气，用力推开了教室的后门。 　　门砸在墙壁上，发出“哐当”一声。 　　教室里的学生听到声音，纷纷回头。 　　见到是班主任来了，连忙把手上的东西塞进桌肚里，嘴巴奋力地咀嚼，顺手翻开新发没多久的书，低头装作认真好学的模样。 　　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加起来应该都没有超过十秒。 　　宋楚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嘴巴都快张成一个“O”字型了。 　　“跟我来。” 　　开学第一天，赵斌不想发火，带着宋楚往教室里走。 　　有眼尖的学生已经注意到了赵斌身后的女孩儿，在她踏进教室开始，就偷偷抬眼打量她。 　　赵斌站上讲台后，目光在整个教室里扫视了一下，才开始介绍：“这学期我们班级有一个新的同学，她叫宋楚，来自H省的利水县，以后和大家就是同学了，希望大家互帮互助，让新同学尽快融入我们班的集体生活中，能做到吗？” 　　他说完，等了很久，教室里只陆陆续续地传来几声有力无气的“能”。 　　赵斌脸色一沉，拿起讲台上长尺，往身后的黑板上用力拍了两下。 　　“都干什么呢，没吃早饭是不是！” 　　赵斌突然拔高音量，宋楚离他最近，吓了好大一跳。 　　“能。” 　　这次声音比前一次大了一些。 　　赵斌这才满意，转向宋楚：“你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宋楚点点头，紧紧地捏着书包的肩带，由于刚才那一吓，脸色看起来有点白，说话也磕磕巴巴的：“大、大家好，我叫宋楚，很高兴认识大家，以后请多、多多指教。” 　　她的话音刚落，教室里的学生们便开始交头接耳。 　　宋楚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是知道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她不敢抬头，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 　　第一排的一个女生注意到了她的鞋子，碰了碰同桌的胳膊：“你看她呀，怎么还穿这样的鞋子。” 　　她身旁的女生瞧见了，捂着嘴窃笑了一声。 　　宋楚别的没听见，这两个就在她前面，说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的。 　　她的头顿时垂得更低了，脚上悄悄用力，下意识地就想要往讲台后躲一点。 　　正在此时，赵斌又开口了。 　　他指着教室倒数第二排的一个空位：“你就先坐那里吧。” 　　“好。” 　　宋楚早就受不了下面的目光了，闻言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等走到那个空位时，宋楚才发现她的同桌是一个男生，染了一头黄发，桌面上明晃晃地放了一包烟。 　　宋楚愣了一下，环顾四周，确定教室里除了这里再没有其他位置后，才犹豫着坐了下来。 　　她甫一坐下，身边的男生连人带桌子挪开了些。 　　“乡巴佬，离我远点。” 　　男生满脸都是嫌弃。 　　宋楚：“……” 　　她还没来得及仔细过滤这句话的含义，教室后排突然一阵闹腾。 　　“快快快，看外面，是薛翊诶！” 　　“哇噻，真的是他，他怎么会到我们这一层来？” 　　“我怎么知道……” 　　过道另一边的两个女生激动地就差没直接冲出去了。 　　听到薛翊的名字，宋楚本能地抬头，往教室外面一看。 　　果然是他。 　　他没有穿校服，衬衫的衣扣只系到衣领下的第二粒，长袖翻到了手肘处，露出了里面小麦色的小臂。他的发梢微卷，眉眼清俊，举手投足之间都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在他的身后，还跟了两个穿着校服的男生，勾肩搭背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正在和他说些什么。 　　薛翊只是从外面经过，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往教室里看，却能引起那么大的注意。 　　果然还是长得好看的人比较受欢迎啊。 　　宋楚压低肩膀，趴在桌子上蔫蔫地想。 第9章 　　从十二班的教室门口经过，范向明不解地问薛翊：“翊哥，你以前不是总说楼上乌烟瘴气的，今天怎么想到上来了？” 　　薛翊推开天台的门，跨进去，笔直修长的身影在地上拉出一条细长的倒影。 　　“闲着没事，上来转转，不行吗？” 　　“行行行，当然行，你说行就行。” 　　范向明一连说了三句行，突然想到了什么，拍了一下脑袋，跟上去，“对了，翊哥，你还记不记得那天在车站撞你的小姑娘？” 　　薛翊背影一顿。 　　没等薛翊开口，范向明生怕他不记得似的，进一步解释，“就是那个穿得土不拉几，扎了两个麻花辫的小黑皮。” 　　……小黑皮？ 　　薛翊停下脚步，慢慢地回头，面无表情地睨着他：“你想说什么？” 　　“我在校门口看到她了！” 　　范向明没察觉到他的异样，一边蹦跶一边笑，“你说巧不巧，我今天刚到学校的时候正好看到她在和保安说话，还是穿着和那天一样的衣服，很好认，我就奇怪了，以为她是来学校找人的，结果去问了保安，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薛翊很配合地问了一句。 　　范向明嘿嘿笑，神秘兮兮地说：“保安说，她是来学校报道的，和我们一样，上、高、二。” 　　他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特地一字一顿，还带了一副“你绝对想不到”的口气。 　　薛翊眯了眯眼睛。 　　他今早接到范向明电话的时候已经快到学校门口了，宋楚一直在他后面跟着，再慢也差不了几分钟，而这时候范向明居然也来了？ 　　“你没事那么早来学校干什么？” 　　薛翊张口，没有想象中的惊讶，却多了几丝危险的意味。 　　范向明一愣，没想到他居然会问这个，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不是你说有事吗？我担心有人找你麻烦，所以先来学校看看。谁知道我都到教室了，您老还不见人影。” 　　他说着，摸了下空空扁扁的肚子，“翊哥，我可是为了你连早饭都没吃，今天午饭你是不是该补偿我？” 　　“废话少说。” 　　薛翊白了他一眼，重新往前走，走到围栏旁，双手撑在栏杆上，“继续说。” 　　“……” 　　说什么？ 　　范向明又愣了一下，他这一会儿让他少说，一会儿又让他继续说，所以到底是要说还是不要？ 　　范向明搞不懂，求助似的望向司辰。 　　司辰上前，猜测道：“翊哥是想知道那个女生的事？” 　　薛翊看了他一眼，默认。 　　范向明“咦”了声，惊讶地睁大眼睛：“真没想到啊，咱翊哥居然对小黑皮感兴趣？” 　　薛翊一脚踹过去。 　　范向明哇哇大叫着躲开，拿司辰当挡箭牌：“别踹别踹，我说我说——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刚才我去办公室，在门口遇到了小黑皮和十二班的班主任，所以她应该被分到了十二班吧。” 　　这个薛翊早就知道了。 　　他没再说话，后背靠着围栏，单膝曲起，抵在墙上，视线集中在前方的某一点。 　　“翊哥。” 　　司辰喊他。 　　薛翊抬眸：“怎么了？” 　　“你还记不记得上学期期末，我们和二中的赌约？” 　　薛翊想了想，有点印象。 　　“球赛？” 　　“是。”司辰说，“我听说二中那几个为了打赢我们，整个暑假哪都没去，天天都泡在篮球馆里练球，前两天和一中的比了一场，把一中的压着打了全场。” 　　薛翊勾了下唇，眼底却没什么笑意：“所以呢？” 　　司辰犹豫着开口：“他们练了一个暑假，难道你就不担心……我们会输吗？” 　　“输就输呗，有什么可担心的？” 　　薛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可是……”司辰有些迟疑地看了薛翊一眼，慢吞吞地说，“他们那个时候和我们打赌，说如果我们输了，就要你去二中，当着他们全校人的面承认他们是老大。” 　　“靠，那怎么行！我们翊哥是什么人，那群孙子又是什么人，要翊哥承认他们是老大，梁静茹都给不了他们这么大的勇气好吗！” 　　范向明那天不在场，没有亲眼看到具体的经过，这会儿听司辰一提，顿时炸了，“翊哥，这把球赛，我们必须得赢啊！” 　　他们两个干着急，反而被点了名的当事人一派泰然。 　　等范向明扯着嗓子吼完，薛翊才不疾不徐地开口：“我答应了？” 　　范向明和司辰同时怔住。 　　片刻后，司辰先回过神，眼底闪过一抹精光：“那倒是，当时只是二中的说要比赛的时候翊哥点了个头，后来……” 　　他停住。 　　范向明急了：“后来怎么样，你说话别只说半句啊兄弟！” 　　司辰瞥了他一眼，咧开嘴：“后来你那些孙子提出条件的时候，翊哥连个眼神都没留给他们，转身走了。” 　　所以，从原则上来讲，薛翊只答应了和他们比赛，至于条件，不过是他们在自娱自乐罢了。 　　“嘿，干得漂亮！” 　　想明白了这一点，范向明很得意，可才得意没多久，又觉得不太对劲，“可是翊哥，万一他们咬着不放，非说你答应了，怎么办？” 　　“那就答应吧。” 　　薛翊神色淡淡，漆黑的双眸仿佛染上了浓墨，“他们最好记得，否则这场比赛，赢得多没意思啊。” 　　“……” 　　*** 　　宋楚来得晚，她刚坐下没多久，午休时间就到了。 　　同学们一个接着一个离开教室，三两成群，勾肩搭背。 　　宋楚孤零零地坐在座位上，她不知道食堂在哪里，刚才好不容易壮着胆子想问问同桌，结果才开了个头，那个男生就拿后脑勺对着她。 　　一头扎眼的黄毛扬武扬威地占据了她大片的视线，仿佛和它的主人一样，宣誓着对她的不满。 　　正在这时，教室里唯一一个没有离开的女生来到宋楚身边，笑着开口：“我刚才听老师说你叫宋楚，是楚楚动人的楚吗？” 　　听到声音，宋楚抬头。 　　女生和学校里大部分人一样，规规矩矩地穿了校服。她长了一张包子脸，圆眼睛，留着齐刘海，脑袋上顶了一颗大丸子。算不上特别漂亮，但是在宋楚的眼里，却觉得她很可爱。 　　这么可爱的女生主动和自己说话，宋楚受宠若惊，忙点头，应道：“是的，我是宋楚。” 　　“你好，我叫姜妍，是十二班的班长。” 　　姜妍自我介绍，见新同学的眼底明显有些无措，她笑了笑，安慰她说，“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宋楚又点了下头：“你好。” 　　新同学呆萌呆萌的，姜妍有点儿喜欢她：“大家都去吃午饭了，你有饭卡吗，我带你去食堂吧？” 　　宋楚正愁不知道食堂在哪里呢，闻言眼睛一亮，很快就对这位班长有了好感，她嘴角微扬，高兴地说：“好啊，谢谢你。” 　　话音刚落，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她咬了咬唇，“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办饭卡。” 　　“那有什么关系，你可以先用我的。”姜妍拿着自己的饭卡挥了挥，去牵宋楚的手，“我们快走吧，他们都去吃饭了，一会儿去晚了，菜都要凉了。” 　　…… 　　因为耽搁了几分钟，等宋楚和姜妍到食堂的时候，很多人都已经坐着吃饭了。 　　宋楚本就个子矮，再加上她与众不同的穿着和打扮，一下子就引起了附近学生的注意，大家纷纷望向她，低声议论。 　　即使宋楚听不到，她也料到了这些人多半是在笑话她。 　　她垂下眸，神情有些低落。 　　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姜妍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你别搭理那些人，他们就是这样的，仗着自己家里有钱，特别目中无人，你别理他们就是了。” 　　“我知道的。” 　　宋楚抬头，朝姜妍笑了笑。 　　两个女孩子并肩走到队伍的末端排队，队伍不是很长，没几分钟就轮到了她们。 　　姜妍先打了饭菜，把饭卡给了宋楚以后，她去一旁的空桌占位置。 　　等宋楚端着餐盘走过来，姜妍看了一眼她打的菜，不由一愣：“你怎么只吃这么点呀？” 　　她餐盘里除了米饭就只有一小份酸辣土豆丝。 　　宋楚把餐盘放在桌上，在姜妍对面坐下。 　　“我吃得不多，这些就够了。” 　　“这些怎么可能够。” 　　她的话，姜妍半点都不信，看着宋楚瘦得跟竹竿似的小身板，姜妍有些心疼，“怪不得你这么瘦，你是不是一直都吃这么少的？” 　　“我……也没有啦。” 　　宋楚捋了一下耳边的碎发。 　　对于新朋友的关心，她很高兴，又不太适应。 　　“骗人，我的眼睛可尖啦，你现在肯定是在说谎。” 　　姜妍毫不客气地揭穿了宋楚的谎言。 　　她很聪明，从宋楚的穿着打扮上就知道她的家境并不富裕。 　　虽然她不清楚宋楚究竟为什么突然转学来九中，还负担得起这里高昂的学费，但是她既然交了宋楚这个朋友，最起码不能看着她饿肚子。 　　姜妍低头看了看自己餐盘里的菜，有糖醋小排，还有宫保鸡丁。 　　和宋楚相比，忽然间觉得自己有点奢侈。 　　她拿起筷子，每样菜都分了一半，往对面的餐盘里夹：“你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吃这么少怎么行呢，一定要多吃点。” 　　宋楚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举动，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忙摆摆手说：“不用不用，我真的吃不了这么多，你自己吃吧。” 　　她说着，想把餐盘抽得里姜妍远一点。 　　可姜妍也不笨，早就预料到她会这么做，另一只手按着她的餐盘：“以后你就跟着我一起吃饭，我吃什么你也吃什么，我保证，一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珠圆玉润。” 　　宋楚：“……” 　　她又不是猪，为什么要白白胖胖、珠圆玉润…… 　　但是新同学对她这么好，宋楚心里很高兴。 　　“姜妍，谢谢你。” 　　“谢什么，都是同学，快吃。”姜妍把她的筷子塞到她手里，顺便朝她眨了眨眼睛，“一会儿吃完午饭，我带你去看一个人。” 　　宋楚好奇：“谁呀？” 　　姜妍神秘地笑了笑：“我们九中校草。” 　　作者有话要说： 　　薛翊：媳妇儿，你来啦！ 　　宋楚：我不认识你【望天】 　　. 第10章 　　“……” 　　听了姜妍的话，宋楚心里咯噔一下，有一个想法蠢蠢欲动。 　　她说的“九中校草”，该不会……是薛翊吧？ 　　下一秒，姜妍就证实了她的疑惑。 　　“他叫薛翊，也是我们高二年级的，不过是一班的。”姜妍看着宋楚，“在九中，谁你都可以不认识，唯独薛翊，必须得认识。” 　　“……” 　　宋楚撇撇嘴。 　　才不是呢，明明早上薛翊才叮嘱过她，以后在学校里，让她装作不认识他。 　　不过为了配合姜妍，宋楚还是眨了眨眼睛，故作惊讶：“为什么？” 　　姜妍笑了下：“刚才你来我们教室以后，路过我们班那几个男生看到了没？” 　　宋楚点了下头。 　　“走在前面的那个没穿校服的就是薛翊。” 　　姜妍往前压了压身体，靠近她，笑眯眯地问，“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薛翊超帅？” 　　宋楚看她一脸花痴，就差没把薛翊的名字直接刻在脸上的模样，不由有些无语。 　　薛翊的确长得很好看，可是用“超帅”这个词，是不是也太夸张了？ 　　“还好吧。” 　　宋楚把目光从她的脸上收回来，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口米饭，塞进嘴里。 　　“还好？！”姜妍瞪大眼睛，“宋楚楚，我是不是听错了什么？薛翊这种绝世美颜在你眼里都是还好，那什么才叫帅？” 　　“……” 　　她越说越夸张，宋楚忍不住抬头，无奈地开口，“姜妍妍同学，我不叫宋楚楚。” 　　姜妍一愣，反应过来后，笑得合不拢嘴：“楚楚，你简直太可爱啦！” 　　…… 　　吃好午饭，姜妍直接带宋楚去了篮球场。 　　不怎么大的场地旁，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 　　被人群挡住，宋楚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不解地问：“他们在干什么呢？” 　　“看比赛呀。”姜妍一边找人少的位置，一边和宋楚解释，“每天中午吃饭的时候，薛翊都会带着人来打篮球，除非刮风下雨，否则雷打不动，所以你以后想来看他，中午提前来篮球场守着准没错。” 　　宋楚：“……” 　　“就这里吧。” 　　好不容易找着一个人不多的角落，姜妍拉着宋楚往里面挤。 　　不知道是不是宋楚的错觉，她总觉得姜妍好像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带着她在人群里穿梭了一阵，很快她们就占据到了一个绝佳的地理位置。 　　宋楚仰头看了眼脑袋正上方的篮球架，眼底稍显担忧：“我们站在这里，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 　　顺着她的目光望了下，姜妍了然，“你放心好啦，他们的球打得都很好的，特别是薛翊，他投的球，我还没见他失手过，只不过……” 　　以前在村子里的学校，宋楚和几个女生闲着无聊，经常坐在教室门前的台阶上看男生打篮球，因此对篮球这项运动，她并不陌生。 　　等了很久，没听姜妍往下说，宋楚好奇：“只不过什么？” 　　姜妍继续之前的话：“薛翊很少主动投篮，他一般都会把球传给队友投。” 　　“……噢。” 　　这样啊。 　　宋楚忽然有点失望，她其实还是挺想看薛翊投篮的。 　　——也不知道姜妍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 　　姜妍其实对篮球并不怎么乐衷，和很多围观的女生一样，她就是来看人的。 　　特别是现在身边还有一个刚转学来的新同学，姜妍就主动担任起了给她科普的大任。 　　“中间那个最帅的就是薛翊，应该不用我给你指了吧。他左手边那个，现在拿着球的，叫司辰，还有对面最靠近三分线的那个，叫范向明。在学校里，也就他们俩经常和薛翊混在一起，不管打球还是什么，有薛翊的地方一定少不了他们。” 　　宋楚赞同地点点头。 　　她记得这两个，那天在车站，她就已经见过了。 　　“还有一件事，你绝对想不到。” 　　说到这里，姜妍的话音里似乎多了几分感慨，她没有直接说，而是侧脸问宋楚，“在你心目中，一个上课不听、作业不做、并且连老师都不放在眼里、甚至于经常打架惹事的人，成绩能好吗？” 　　宋楚下意识地摇摇头。 　　但是几乎是立刻，她就想到了什么。 　　薛叔叔说，薛翊的学习成绩很好，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 　　薛翊说，他从来不穿校服。 　　“是吧，你也觉得不可能，我们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然而事实却是，这三个人的成绩不是一般的好。上个学期期末考试，薛翊考了全年级第一，拉开了第二名将近三位数的距离，而另外两个，一个年级第十，一个年级十五。” 　　“……” 　　作弊吧。 　　宋楚本能地就要脱口而出，幸亏在她出声前，一阵女生的尖叫率先响了起来。 　　“哇噻，刚那球是薛翊投的吧？简直太快了，我都没看到他是怎么出的手。” 　　“而且还离得那么远，薛翊的力气好大啊……” 　　离她们最近的两个女生大声地讨论着。 　　宋楚往球场上看了一眼，男生们聚集在对面的篮球架下，显然她们站的这一边，才是薛翊他们需要防守的地方。 　　而那两个女生口中的人，却仿佛对周围的喧闹浑然不查。 　　他换了一件宽大的白色球服，站在场边的休息区，他的头呈四十五度仰起，手里拿着的矿泉水瓶里的水顺着瓶口灌入了他的口中，随着喝水的动作，喉结上下滑动。 　　“薛翊——！” 　　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尖叫，放下矿泉水瓶的薛翊正好转过头来。 　　然后——他的视线精准无误地落在宋楚身上，几不可查地蹙了蹙眉。 　　“翊哥，还打不？”司辰过来。 　　薛翊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眉眼之间又恢复了淡漠。 　　“换衣服，吃饭。” 　　…… 　　薛翊他们走了，篮球场上剩下的人也如同鸟兽散。 　　回去的路上，姜妍继续给宋楚科普：“我们学校是按照入校时的成绩分班，一班的成绩在全年级是最好的，也就是俗称的尖子班，而我们十二班，差不多都是一些不怎么爱学习的学生，所以成绩普遍都不怎么好。” 　　关于这一点，宋楚已经预料到了。 　　但其实她并不怎么介意，无论在哪个班，只要能学习到新的知识，她就很满足了。 　　“楚楚，你的学习成绩一定很好吧？” 　　姜妍突然发问，宋楚愣了一下，才说：“也不算太好。” 　　“不算太好……那肯定也不会很差。”姜妍停下脚步，“老师之前给你安排班级的时候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宋楚想了想，点头：“有的，老师说让我先在十二班上课，等下个月月考成绩出来以后，再根据我的成绩给我重新安排班级。” 　　“呜呜呜，真的假的。”姜妍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被她猜到了。 　　她抱住宋楚，不舍道，“怎么办，虽然我才和你认识不到一个小时，可是我一点都不想你去别的班级。” 　　宋楚弯着眼睛笑：“那我就不走了。” 　　“那不行！” 　　姜妍一下子变了脸，“宋楚楚，别说我没告诉你，这次月考你一定要好好考，能有机会去别的班级，就千万不要留在十二班了。” 　　宋楚莫名：“为什么？” 　　姜妍叹了口气：“不瞒你说，我们班的这些人，课上到一半都能把老师给气走。你就坐在他们前面，你自己小心点，平时能不和他们接触，就尽量别接触。” 　　…… 　　从篮球场出来，姜妍又带宋楚在学校里转了转，熟悉了一下环境，快要上课时，两个人才回到教室。 　　当她们踏进教室门的那一刻，原本吵闹的教室一下子安静下来，个个目不转睛地盯着宋楚，有的幸灾乐祸，还有的带了点同情。 　　宋楚被他们看得心慌，没细想，和姜妍道别后，快步往后排走。 　　只是还没等她走到自己的座位，她就看到原本被她整理地整齐堆放在桌面上的新书，凌乱地散落了一地。 　　课桌脚下、椅子上，到处都是她的书和练习簿。 　　宋楚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迟疑了一下，抬眸望向她的新同桌。 　　黄毛背对着她趴在课桌上，头枕在自己的臂弯里，对身后的一切不闻不问，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但是宋楚知道，他一定是醒着的。 　　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后排的男生们，有几个和她的视线相撞，还挑衅地勾了勾唇，做足了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片刻后，宋楚垂眸，慢慢地走到她的课桌旁，不发一言地蹲下来，一本一本地收拾地上的书。 　　发现异样的姜妍走过来，看到眼前的情景，还有宋楚蹲在地上娇小的身体，她气呼呼地瞪了一眼罪魁祸首：“江修齐，你不要太过分了！” 　　被点了名的男生这才慢吞吞地直起腰，懒洋洋地掀了下眼皮：“有事吗，班长大人？” 　　姜妍指着宋楚的课桌：“这些是不是你干的？” 　　“是我怎么样，不是我又怎么样？” 　　江修齐像一条八爪鱼般瘫坐在椅子上，桌子底下的长腿一伸，不偏不倚刚好踩在宋楚正要拿的作业簿上，“口说无凭，你如果觉得是我干的，麻烦拿出证据来，否则就算告去校长那儿，我也不会承认的。” 　　“你……” 　　姜妍气得浑身发抖，大步上前把宋楚拉起来，“楚楚，走，我现在就带你去找赵老师，看他到底敢不敢承认！” 　　“随便。”江修齐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妍妍，算了。”宋楚按住她的手。 　　“这怎么能算了呢，今天你要是忍了，接下来他只会变本加厉地欺负你。”姜妍急道。 　　虽然她刚才和宋楚说过，尽量不要去招惹这些人，可现在宋楚什么都没做就被欺负到头上来了，也不能让她平白无故地受气啊。 　　宋楚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朝她一笑：“真的没事，书掉了捡起来就行了，没关系的……” 　　她的话没说完，江修齐嘲弄地插嘴：“怂货。” 　　宋楚抿了抿唇，继续刚才的话：“就当是出门不顺，遇上野狗了。妍妍，你走在路上被狗咬了，难道还会咬回去吗？” 第11章 　　“妍妍，你走在路上被狗咬了，难道还会咬回去吗？” 　　此言一出，以宋楚为圆心半径一米内听清她声音的同学们，脸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有点意思。” 　　后排的一个男生低笑。 　　过了几秒，反应过来的江修齐跳了起来：“你骂谁野狗呢？” 　　宋楚眨了眨眼睛，干净清澈的杏眸无辜地落在他愤怒的脸上：“你为什么这么激动呢，我又没有骂你。”她指着自己的课本，一本正经地解释，“我骂的，是把我的桌子弄乱的人。这个人，是你吗？” 　　“……” 　　江修齐一噎，气得脸都红了，但偏偏又不能承认。 　　这憋屈的感觉，真是太蛋疼了。 　　姜妍得意地挽着宋楚的胳膊：“说啊，江修齐，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江修齐偏过头，咬牙道：“……不是。” 　　…… 　　下午放学，宋楚把早上发的新书全都塞进书包里，拉好拉链。 　　正准备离开教室，姜妍背着书包过来：“楚楚，你回家吗？” 　　宋楚迟疑了一下，点头：“嗯。” 　　“那正好，我们可以一起走。”姜妍高兴地说，“对了，你家住在哪里呀？” 　　宋楚想了想：“景泽佳苑。” 　　“……景泽佳苑？！” 　　姜妍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地方，蓦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她的表情把宋楚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楚楚，你真的……住在景泽佳苑？”姜妍又重复了一遍。 　　宋楚点头。 　　“……”姜妍的表情顿时扭曲起来。 　　宋楚疑惑：“妍妍，怎么了吗？为什么你听到景泽佳苑，反应这么大？” 　　姜妍眼神古怪：“楚楚，你知不知道景泽佳苑是什么地方？” 　　宋楚老实地摇头。 　　“那是有钱人才能住得起的地方，据说那里面的别墅，一套起码八位数。” 　　宋楚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等数到第八根手指，脸上的惊讶不比姜妍要少。 　　“一、一千万……这么多啊。” 　　她长这么大别说一千万了，连一千块都没见过，这个数字对她而言，简直就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不止，至少还得翻一倍。” 　　“……” 　　宋楚这下终于明白姜妍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了，连忙解释说：“那里不是我家，是……是我一个叔叔的家里，我来这里读书，叔叔把我接过来，借住在他们家里。” 　　姜妍恍然大悟，拍了拍胸口：“原来是这样啊，楚楚，你可吓死我了。” 　　宋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姜妍语调一转，“不过——你知道吗？薛翊他家，也在景泽佳苑。” 　　宋楚一怔，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忽然蜷了一下。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几乎我们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薛翊住在哪里。”姜妍说，“之前有人把薛翊家的地址发在学校的贴吧里，薛翊知道以后，生了很大的气，差点没把那人打进医院。” 　　“贴吧？” 　　宋楚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嗯。”姜妍点头，“后来有一次，三班的那个徐洁跑去薛翊家里找他，在他家门外大喊大叫，结果你猜怎么着？” 　　宋楚摇了摇头。 　　姜妍似乎是回忆了一下：“结果薛翊端了满满一脸盆的水，从里面走出来，二话没说，往她脸上泼了去，还骂了一句‘要撒泼回你自己的家里去’。自那以后，徐洁再也没有找过薛翊。” 　　“……” 　　这……这么凶残的吗？ 　　宋楚浑身一抖，暗自庆幸，有人只是在他家门外，他就用水泼人家，而她那天都进到了他家里，幸亏薛翊没把她从楼上丢下去。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徐洁是谁？”宋楚不解地问。 　　“三班的班花，还自诩是我们学校的校花，不过那都是她自己炒出来的，我们可没承认。”姜妍挺不喜欢徐洁的，说到这里就忍不住笑了出来，“自从那件事以后，她这个‘校花’就成了全校的‘笑话’了。” 　　宋楚歪着脑袋，十分好奇：“她是不是喜欢薛翊呀？” 　　见她一副求知欲很强的模样，姜妍戳了戳她的脑袋，忍俊不禁：“就凭薛翊那张脸，我们学校里哪个女生不喜欢他呀，你敢说你不喜欢？” 　　宋楚：“……” 　　*** 　　宋楚没指望薛翊会等她一起回家，和姜妍告别后，便一个人按着记忆中的路，回到了景泽佳苑。 　　她到家的时候薛翊还没回来，薛文也不在。 　　意料之中的事情，宋楚不觉得有什么。 　　她把书包放回房里，然后下楼，打开冰箱，思考今天晚上吃些什么。 　　正在这时，家门开了，穿着白衬衫蓝色牛仔裤的薛翊也回来了。 　　和出门的时候一样，放学回家的他双手依然空空如也。 　　宋楚正蹲在冰箱前面拿东西，听到声音下意识地回头，结果重心不稳，一个不小心跌坐在地上。 　　薛翊：“……” 　　“你干什么呢？”他抱臂靠在墙上，清冽的视线落在她的方向。 　　宋楚慌忙爬起来，耳尖因为尴尬而染上了一抹粉色，局促道：“我、我打算做晚饭，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以往她这么问的时候，薛翊总会睨她一眼，然后一声不吭地走开。 　　然而今天，薛翊却往冰箱里盯了几眼。 　　然后宋楚便听见略显清冷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清蒸鱼会不会做？” 　　宋楚茫然地“啊”了一声，随后点头：“会……会啊。” 　　“那就它吧，其他你决定。” 　　薛翊说完，转身上了楼。 　　宋楚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又惊又奇怪。 　　不过她原本就是要做饭的，多一个人的份也没什么。 　　这样想着，宋楚从冰箱里拿了一条阿姨早上才放进去的鱼，又挑了两个蔬菜，进到厨房。 　　…… 　　吃过晚饭，宋楚把碗洗完以后便钻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她把新发的书一本本地从书包里拿出来，在书桌上放好，又找到前两天薛翊给她买的塑料封皮，打算把书都包一遍。 　　以前在村子里的学校时，每学期发的书都很少，宋楚第一次拿到那么多新书，把它们当成了宝贝，小心翼翼的，连个角都不舍得弄折。 　　除了有一本。 　　被她恶劣的同桌弄到地上，封面被撕了一大条口子。 　　宋楚看着那道裂缝，叹了口气，拿出透明胶带，打算先黏一下。 　　正在她低着头黏胶带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手上的动作一顿，宋楚怔了一下，往房门望去。 　　是她听错了吗？薛叔叔没有那么早回来，所以现在敲她房门的，是薛翊？ 　　就在她犹豫之际，敲门声又响了，与此同时，薛翊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知道你没睡，开门。” 　　“……” 　　宋楚鼓起腮帮子，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往门口走。 　　这人真是的，怎么知道她没睡？万一她睡了呢！ 　　开了门，薛翊已经换了一套宽松的家居服。 　　他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最让宋楚惊讶的是，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让他看起来像极了一个乖学生。 　　“有事吗？” 　　宋楚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还多的男生。 　　身高的优势真的是一个让人很无力的东西。 　　薛翊手上拿着一张卡。 　　看到这个，宋楚本能地就想到了那天晚上，她有些抗拒地退了一步。 　　她想问他是什么意思，没等她开口，却听薛翊说：“这是我的饭卡，你先拿着用，钱我已经充好了，用完了，你再跟我说。” 　　“……” 　　宋楚傻眼了，她还以为…… 　　她垂眸看了眼他手里的饭卡，没有去接：“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既然我爸答应了你要资助你念完大学，那么你的衣食住行，自然也包括在其中。”说到这里，薛翊顿了下，补充，“你不用急着拒绝，这是我爸的意思，跟我无关。” 　　宋楚听出来了，他大概也是想到了那晚的事情，才会多说后面这半句的。 　　然而她还是没有去拿：“你把饭卡给我了，你吃什么？” 　　“我？” 　　薛翊勾了勾唇，语气里带了丝轻佻，“想不到你还挺关心我啊。” 　　“我不是……” 　　宋楚吓了一跳，心里也没由来地慌了一下，想否认，才说了几个字，薛翊却突然俯身，把卡塞进了她的手里。 　　他没有急着起身，抬眸，视线与她相平：“你放心，就算没有饭卡，我也饿不死。” 　　九中没有门禁，午休的时间老师学生都可以随意出入，薛翊在九中上了一年学，除了军训的时候，就没去食堂吃过饭。 　　他准备要走，余光忽然瞥见宋楚的书桌，才挪开，又移了回去。 　　“书怎么了？” 　　宋楚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她刚才弄到一半，透明胶带还黏在封面上没来得及剪掉。 　　她摇了摇头，垂眸说：“没事，就是不小心撕坏了。” 　　“撕坏了？”薛翊眼底划过一抹疑色。 　　他之前陪宋楚去买几本笔记本，她都小心翼翼地怕弄坏了，今天刚发的新书，她居然会笨手笨脚地撕坏？ 　　薛翊观察了宋楚一会儿，明显感觉到她是在撒谎。 　　薛翊绕过宋楚，走到她的书桌旁，把书拿起来。 　　“喂，你、你干什么呀！”宋楚不知道他想干吗，忙追过去。 　　薛翊眯着眼睛，这本书除了封面被撕坏了，背面还有一个很大的脚印，很显然是被人踩了一脚。 　　“谁干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是刚从地窖里走出来的，就连眼底都冒着渗人的寒光。 　　宋楚下意识地缩了下肩膀，小声说：“没有谁。” 　　薛翊盯着她，面无表情：“我不喜欢有人骗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宋楚被他的样子吓坏了，她不明白他在生什么气，明明是她的书坏了，怎么听他的口气，好像撕坏的是他的书一样。 　　可她又怕自己不说，她那已经脆弱地就要分尸的书会在他手里彻底肢解。 　　思量了一下，宋楚决定不再替她的坏同桌隐瞒。 　　“他好像……叫江修齐。” 　　作者有话要说： 　　江修齐：阿嚏——谁又在骂老子？ 　　薛翊：呵呵。 　　宋楚：……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12章 　　第二天，宋楚特地起了个大早，换上了新的校服。 　　她第一次穿到这么漂亮的衣服，尽管是校服，也很喜欢，站在镜子前面臭美半天，直到听到隔壁的动静，才连忙背上书包，打开门出去。 　　宋楚下楼的时候，薛翊正在玄关处换鞋。 　　抬眼瞥见那一抹娇小的身影急急忙忙地飞奔下来，薛翊微怔。 　　宋楚一口气跑到他面前，仰起脸，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疑惑：“你这么早就要去学校吗？我还没做早餐呢，你想吃什么，我现在给你做好不好？” 　　薛翊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眸色微微一闪：“不用了，我去外面吃。” 　　宋楚一怔，回头看了眼厨房门外的冰箱，犹豫着说：“可是冰箱里有好多吃的，不吃的话，就要浪费了。” 　　“你多吃点。” 　　薛翊转身要走，手按在门的把手上，正欲转动，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回头，“我约了同学一起吃早餐，你吃完了，自己去学校吧。” 　　宋楚抬眸，眼底还未来得及完全流露的失望之色顷刻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原来薛翊并不是嫌弃她做的不好吃，宋楚突然高兴，眼睛亮晶晶的：“知道了！” 　　…… 　　薛翊和范向明约了七点在学校旁边新开的茶餐厅见面。 　　离七点还有两分钟的时候，他跨进了店门。 　　“翊哥，这里！” 　　这个点在茶餐厅里的基本上都是九中的学生，范向明来得早，特地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亏得他的大嗓门，原本没看到薛翊的学生都纷纷抬头，朝进来的那个人望去。 　　顶着几十道神色各异的目光，薛翊泰然自若地走到范向明对面坐下：“昨天我让你问的事情怎么样了？” 　　范向明把点好的早餐往他前面推了推，奇怪地看着他：“问是问到了，可是翊哥，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十二班的那帮子人嘛，为什么突然要我去打听他们班的事？” 　　薛翊抬眸，冰凉的目光往他身上一落：“哪那么多废话，你到底说不说？” 　　范向明做投降状：“我说我说——不过我说真的，翊哥你那么凶，小心以后找不到女朋友。” 　　“……” 　　在薛翊即将发怒之前，范向明言归正传：“昨天十二班确实是发生了点事儿，不过是和新转过去的小黑皮有关。” 　　再次听到“小黑皮”这个称呼，薛翊的眸色紧了紧。 　　宋楚果然说谎了。 　　“十二班的班主任让小黑皮给江修齐当同桌……江修齐你知道吧？就是把头发染成了屎黄色的那个，平时在班里就很嚣张，没人愿意给他当同桌——这点和你倒是挺像，一个人霸占着两个座位。” 　　范向明故意拿薛翊举例，见他没什么反应，撇撇嘴，顿时有些无趣。 　　他继续说，“听说昨天发完书以后，江修齐趁着小黑皮不在，把她桌上的东西全都扔到了地上，为此，小黑皮还和江修齐吵了一架。” 　　“吵架？” 　　薛翊眼睫一动，眸中隐隐浮现讶异之色。 　　“对，好像说小黑皮回来以后看到自己的书都掉在地上，把江修齐给骂了一顿。”范向明想了想，拍了一下桌子，“我想起来了，她骂江修齐是野狗！” 　　“……” 　　野狗？ 　　薛翊眼底惊讶之色更加明显。 　　在他的印象里，宋楚可不像是一个会骂人的人。 　　“你确定？” 　　听出薛翊语气里的怀疑，范向明大力地点了下头：“确定啊，这可是十二班的人昨晚亲口跟我说的。” 　　见薛翊不说话了，范向明挠了挠头，一脸茫然，“翊哥，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关心十二班的事情啊？” 　　薛翊没有回答。 　　…… 　　上午的课一结束，姜妍又来找宋楚去吃午饭。 　　宋楚带上了薛翊给她的饭卡，一路上都闷闷不乐的。 　　姜妍和她说了好几次话，见宋楚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由问道：“楚楚，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宋楚看她一眼，神情有些沮丧：“我没有心事，只不过老师上课讲的内容，好难啊。” 　　难？ 　　姜妍不太理解：“还好啊。” 　　这才开学第一天，上午一共四门课，语数英加上一节化学，都是很基础的东西，她并不觉得哪里难了。 　　宋楚摇了摇头：“这些我以前都没有学过。” 　　姜妍愣了一下，观察了宋楚几秒，忽然明白了。 　　宋楚出身农村，教材肯定不及他们这里丰富，而且老师课上教的进度很有可能也不一样。 　　他们学过的东西，宋楚也许都没来得及学。 　　姜妍笑了下，握住宋楚的手：“这有什么难的，你有哪里不懂，可以来问我，只要我会的，我都可以教你。” 　　“真的吗？”宋楚目露期待。 　　尽管薛文说了她有不懂的可以问薛翊，但是在她的潜意识里，还是不太想去找他。 　　“当然是真的。”姜妍肯定地回答，随后吐了吐舌头，“不过你也知道，我们班成绩不太好，所以可能太难的，我也帮不了你。” 　　“没关系。” 　　宋楚摇头，只要有人能教她，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妍妍，你真好。” 　　…… 　　下午第二节 是体育课，高二年级和他们一起上课的还有三班。 　　离上课铃响还有几分钟，宋楚一边等着体育委员喊集合，一边和姜妍一起躲在树荫下遮阳。 　　正和姜妍说着话，宋楚无意中望向教学楼的方向，远远的，看到有几个身材高挑的女生朝她们的方向走来，一路上说说笑笑的。 　　宋楚好像看到了昨天在校门口遇到的那两个女生也在这几个人里面，她凑到姜妍耳边，压低声音：“那几个人，也是我们高二的吗？” 　　姜妍往她说的方向看了一眼，“嗯”了声：“那几个是三班的，还记得我昨天和你说过的徐洁吗？左边第二个就是。” 　　一、二…… 　　宋楚数了下，心里了然。 　　“原来她就是徐洁啊。” 　　姜妍诧异：“你认识她？” 　　宋楚下意识地摇头，一想不对，又点了下头：“我不认识她，不过昨天在校门口，我见过她，她……” 　　“集合，集合！” 　　她的话才说了一半，体育委员便扯着嗓子要大家去排队。 　　宋楚只能把没说完的话先留着，和姜妍一起去找自己班的队伍。 　　体育课是两个班级一起上的，三班一个队伍，十二班一个队伍。 　　宋楚个子矮，排在了女生里的最后一个，左手边就是三班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冤家路窄，徐洁居然排在了旁边第一个的位置。 　　有了昨天的事，宋楚不太敢往她的方向望，但是尽管如此，她还是能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倒影和她的排在一起，一长一短，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新学期的第一节 体育课，体育老师给了个下马威，绕操场跑圈，男生七圈，女生五圈。 　　宋楚以前经常下地干农活，再加上每天都要走山路，因此别看她个子小，体力却比班里其他从小娇生惯养的女生好多了。 　　跑完五圈，尽管最后的速度几乎已经可以和走路相媲美了，姜妍依然瘫倒在操场上，不想起来。 　　反观她旁边的宋楚，除了脸蛋有点红，呼吸有点急促，额头上还冒着汗，别的和没跑步的人差不了多少。 　　“妍妍，不行，刚运动完不能坐，你快起来，我再陪你走一圈。” 　　宋楚使出了吃奶的劲，要把姜妍从地上拉起来，可无奈姜妍不肯配合，她拉了半天，最后连自己都没力气了，坐到了草坪上。 　　宋楚一坐下，仰起脸望着远方的蓝天白云，渐渐地，视线聚焦在一个点上，出神了。 　　把她喊回神的是另一边几个女生的低呼。 　　“快看，那边过来的那个人，是不是薛翊？” 　　“真的是薛翊，他们一班这节应该不是体育课才对，他怎么会出现在操场上？” 　　“不知道……诶你们看，他去我们班男生那里了，好像……是找江修齐的。” 　　“江修齐？他不是最看不惯薛翊了吗，薛翊为什么要找他？” 　　恢复过来的姜妍也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一下子从草地上坐了起来。 　　“妍妍，你好啦……”宋楚被她吓了一跳。 　　姜妍的视线停在篮球场中间，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薛翊不惜旷课来找江修齐，肯定要有大事发生。 　　她当机立断，拉起宋楚的手：“我们走！” 　　“去、去哪儿呀？” 　　“看热闹！” 　　等姜妍和宋楚到篮球场时，三班和十二班剩下的人也都围过来了。 　　薛翊一个人站在球场中央，对面是十二班的一群男生，江修齐一头晃眼的黄毛站在中间。 　　“薛翊，我们好好地在打球，你不上课过来，是想挑事吗？” 　　说话的正是江修齐。 　　薛翊懒洋洋地抬眼，把对面的人一一扫了个遍，最后没有任何温度的眸子定格在了江修齐的方向。 　　“在打球？” 　　薛翊唇角微扬，冰凉的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那正好，我也手痒了，想打两场。” 　　他的意思很清楚，江修齐脸色微变：“旁边几个球场都空着，你想打不去那里，来我们这里干什么？” 　　“干什么？” 　　薛翊眯了下眼睛，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旁边几个球场都空着，我不去那里，特地来你们这里，当然--是想和你们打了。” 　　他的语气既嚣张且张狂，再加上他是一个人来的，却偏偏点名要和他们一群人一起打，球场中央的男生们顿时被激怒了。 　　“薛翊你他妈看不起我们？” 　　说话的也是十二班的一个男生，不过宋楚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看着薛翊站在前方和他们班的人正面杠，宋楚心里隐约有了答案。 　　但是她又不太确定。 　　薛翊用眼尾扫了那男生一眼，漆黑的眸子底下一片冰冷。 　　他垂下眼，看向左前方地上的篮球，声音没什么起伏：“既然不想让我看不起，要不，比一比怎么样？” 　　“你一个人，怎么比？” 　　“我一个人，也能比。” 　　薛翊抬眸，眼神如一头蛰伏的兽，紧紧地锁住江修齐，“打到下课铃响，谁的得分多，就算谁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没离开过江修齐。 　　这下所有的人都懂了，薛翊今天来的主要目的，还是江修齐。 　　十二班的男生们顿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薛翊只有一个人，而他们场上现在有五个人，如果应战，就算赢了，也不光彩。 　　正在这时，江修齐上前一步，黑眸同样盯着薛翊。 　　“说吧，输赢的条件是什么？” 　　他这么说就算是答应了。 　　围观的人群里传来几道抽气声。 　　学校里谁不知道薛翊篮球打得好，要说一对一，就算十个江修齐都不是薛翊的对手。 　　还真是不怕死啊。 　　薛翊弯腰，捡起地上的篮球，嗓音低沉：“如果你赢了，年级第一的宝座让给你，如果我赢了，你……” 　　到这里，他没有再往下说。 　　也没有说的必要。 　　因为前面的半句话，在整个九中，已经足够有分量了。 　　薛翊成绩好，他口中的年级第一肯定不会是指成绩，而是指除成绩以外其他的方方面面。 　　年级第一。 　　多么诱人的条件。 　　说不心动肯定是假的，纵然江修齐心里的激动已经快要按捺不住了，但是面上还是尽力保持着最后一丝沉着冷静。 　　“如果你赢了，你想要我怎么做？” 　　江修齐心里清楚，薛翊不可能无缘无故来找他。 　　他的话一出，宋楚紧张地盯着薛翊，其余所有人也都屏息等着下文。 　　谁知等了许久，薛翊蓦地发出一声轻笑。 　　他扯了扯唇，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江修齐的身上，语气平静地仿佛没有任何悬念。 　　“我赢了你，不是很正常么？” 第13章 　　下课铃响，薛翊最后以84比0的压倒性的优势赢了江修齐。 　　三班和十二班的同学全程瞠目结舌地围观了这一盛况，连一旁暗中窥探的体育老师都在薛翊离场时比了个大拇指。 　　姜妍看着像死狗一样瘫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江修齐，再一想到薛翊离开时那气定神闲的模样，不由对江修齐多了几分同情：“以前只是听说薛翊投篮厉害，今天可算是让我开了眼了。” 　　“居然在短短的二十分钟里投了十七个三分球，并且没有一个失误。”姜妍突然激动地抓住了宋楚的胳膊，尖声惊叫，“楚楚，你快告诉我，我不是在做梦，薛翊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啊啊啊啊啊！” 　　被她一连串的“啊”刺激地耳膜直跳，宋楚用力按住了姜妍的肩膀。 　　“妍妍，你冷静点，别人都在看着你呢。” 　　姜妍一愣，随即又恢复了大大的笑脸：“看就看呗，我就不信她们不激动了。楚楚，你刚才看了薛翊那么精彩的投篮，难道就没感觉吗？” 　　宋楚的瞳孔微微地缩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有是有，只不过……” 　　她刚才一门心思都放在薛翊为什么要找江修齐打球这个问题上，以至于对他那精彩的表演，反而没有过多地关注。 　　“有就行了。”姜妍牵着宋楚往教室走，“你才刚来，还不了解薛翊，等你了解他了，我敢保证，你也会喜欢他的。” 　　“他真的……有那么好吗？”宋楚犹豫着开口。 　　“嗯……” 　　这个问题有点难倒姜妍了，她想了想，才说，“薛翊的性格的确是有一点傲慢，但是人品绝对没得说，他在学校里几次打架，都不是没原因的。我记得最近的一次，当时我们还是高一，他们班级有个女生被高三年级的一个学长欺负了，闹到了老师那里，老师也只是喊了家长对那个学长进行教育。” 　　“你也知道我们学校，家里有矿的比较多，有些学生连老师都不敢惹，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就不了了之了。后来等风声过了，那个学长又去骚扰那个女生了，也不知道薛翊是怎么知道的，闯进了高三年级的教室，直接把那人的手给扭脱臼了，据说他就是用这只手欺负的女生。” 　　宋楚听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问：“后来呢？” 　　“后来也没有什么。”姜妍耸了耸肩，“那个学长说了一句要告诉校长，薛翊二话不说，直接把人从教室拖到了校长室。那个时候正好是课间，整个学校的人都看到了，我们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薛翊的爸爸是学校的大股东之一，那人被薛翊盯上，也是倒了大霉了。” 　　“……” 　　宋楚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薛翊不是不喜欢女生的吗？他怎么会帮那个女生出头呢？” 　　姜妍怔了下：“薛翊不喜欢女生？你怎么知道？” 　　他自己说的啊。 　　薛翊不让宋楚说认识他，宋楚不敢把这句话说出来，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 　　宋楚有点不知道怎么接姜妍的话，幸好姜妍也没要她的答案，只是说：“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学校里喜欢薛翊的女生那么多，好像还真没见过他和谁在一起的。” 　　…… 　　薛翊回到教室以后，几乎是立刻，范向明和司辰就围了上来。 　　“翊哥，刚才那节课你不在，去哪里了？” 　　薛翊从抽屉板里抽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抬眼望向范向明：“怎么，老师找我了？” 　　“那倒没有。”范向明欲言又止，“我就是听说，你去找江修齐比球了？” 　　薛翊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范向明把手机拿出来，放在他前面：“你看，十二班的人刚才发给我的。” 　　薛翊往他手机屏幕上一瞥，是他在和江修齐打球的照片。 　　“知道还问？” 　　“不是啊，翊哥，你这好端端的干嘛又去找江修齐？” 　　范向明想了下，疑惑道，“该不会是因为小黑皮那事吧？” 　　司辰早上不在，闻言好奇地问：“小黑皮怎么了？” 　　“你不知道，她昨天……” 　　范向明又把早上和薛翊说的话说了一遍，薛翊全程在旁边听着，没什么反应。 　　司辰听完后，摇头：“不会吧，咱翊哥又不认识小黑皮，没理由帮她，肯定是有别的原因的。” 　　“那你说是什么原因？” 　　司辰猜测：“我觉得多半是江修齐干了什么对不起咱翊哥的事情。” 　　“……对不起？？” 　　范向明的表情有些扭曲，这话听着，怎么就觉得那么别扭呢？ 　　果然，一直没说话的薛翊听到这句话，清秀的眉紧紧地拧在一起。 　　“你能不能说句好话了？” 　　“噗——哈哈哈！” 　　范向明再也忍不住，喷笑了出来。 　　…… 　　对于薛翊教训江修齐的事情，宋楚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没有去找薛翊问个明白。 　　一来以她对薛翊的了解，他是不太像会帮自己出气的人，这次会去找江修齐，多半是因为他们之前有什么过节。二来也是因为她自己，万一薛翊真的为了别的原因，她傻乎乎地跑过去问他，会不会让他讨厌？ 　　…… 　　半个多月下来，宋楚已经渐渐习惯了九中的学习生活。 　　尽管学习上还是有很多跟不上的地方，但是好在有姜妍帮她，她也不是特别吃力。 　　周末休息，姜妍约宋楚出去玩。 　　对于出去玩这件事，宋楚本能地有些抗拒。 　　姜妍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说：“你放心，我们不去那些花钱的地方。你才来S市没多久，一定很多地方没有去过吧？我就带你到处逛逛，认认路，怎么样？”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宋楚没有再推辞的理由，于是欣然答应。 　　宋楚和姜妍约好的周六上午九点在景泽佳苑门口见面，然后一起坐公交出门。 　　早上八点，宋楚起床，叠好被子换好衣服，开门出去。 　　站在薛翊的房门口，宋楚停顿了一下。 　　昨晚她等到晚上十点多，薛翊都没有回来，后来睡梦中依稀听到外面有动静，她爬起来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大约是凌晨三点多。 　　他这么晚回来，现在才过了几个小时，一定还没有醒吧？ 　　宋楚想了想，到楼下厨房，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又顺便替薛翊准备了一点吃的。 　　临出门前，她拿了张标签纸，贴在了厨房门口的冰箱上。 　　…… 　　薛翊是十点多醒来的，他昨晚去K吧喝了酒，宿醉让他今天脑袋胀乎乎的有些难受。 　　他拿着水杯走到楼下，弯腰在饮水机前倒水，一抬眸，便看到了冰箱门上那张黄色的便签条。 　　上面端端正正地写了两行字： 　　“同学约我出去玩，天黑之前我会回来的。 　　给你熬了点粥在锅里，你吃的时候记得把电源关掉。” 　　薛翊盯着标签条看了一会儿，修长的指尖在上面轻轻地弹了一下。 　　“人长得不怎么样，字倒是挺好看的。” 　　他微微扯唇，眼底带了点谑弄，“出去玩啊……有钱吗？” 　　薛翊走进厨房，锅盖一掀开，浓浓的粥香扑鼻而来。 　　他闻了闻。 　　嗯，还挺香。 　　…… 　　宋楚和姜妍逛了一个上午，中午去街边的面馆吃了一碗牛肉拉面，下午的时候，两个人都有点累。 　　姜妍坐在公园里的石凳上，盯了蹲在花坛前面看花的楚楚好久，才开口：“楚楚，你有没有想过换一个发型？” 　　诶？ 　　楚楚转过身，干净清澈的大眼睛里装满了不解。 　　她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麻花辫，兴许是习惯了的缘故，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合的。 　　“为什么要换啊？” 　　姜妍走过来，拿起她的两个辫子看了看：“你发质那么好，一直扎起来不让人看，多可惜呀。” 　　她顿了一下，抬眸，看着宋楚，“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江修齐会骂你是乡巴佬呢？” 　　宋楚愣了下，摇头。 　　这句话可不止江修齐说过。 　　“罪魁祸首就是你这发型。”姜妍往旁边指了一圈，“你看看她们，再想想学校里，有谁是像你一样这样扎头发的啊？不是我说，楚楚，我觉得你如果换个发型，再穿上校服，肯定不会比其他人差，至少——比那个孙雯要好看得多。” 　　孙雯也是十二班的人，之前和江修齐一样，也嘲笑过宋楚。 　　想到这两个人，再一想到徐洁和跟在薛翊身边的另一个男生。 　　宋楚动摇了。 　　“可是……换个发型，会不会很贵？” 　　听她这么问，姜妍就知道宋楚心里也是想的，她连忙趁热打铁：“不贵不贵，我认识一个造型师，手艺好，还特别会设计，你看我这发型，就是他给弄的，你想去的话，我现在就带你去，不要钱！” 　　“啊？”宋楚茫然地看着她，“不要钱？” 　　姜妍嘿嘿一笑，朝她眨了眨眼睛：“那个造型师，是我哥。” 　　“……” 　　姜妍带着宋楚去了她哥的店里，不大的一间理发店，想不到生意还挺火爆。 　　等了一个多小时，姜洋终于有空来招待自己妹妹的小同学。 　　“想要剪成什么样的？” 　　宋楚坐在镜子前，身上被系了一块围布，除了脖子以上，其他都被罩在围布下。 　　宋楚有些紧张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理发师，双手在下面搅在一起：“剪……剪得好看一点，不要太短就可以了。” 　　姜洋：“……” 　　这算是什么要求？ 　　姜妍笑着过来，挽着姜洋的手臂：“哥，你别问她，楚楚不懂这些。你就按着你自己的想法，给她设计一个吧。” 　　姜洋似笑非笑地看了妹妹一眼：“她就是你说的新转来的同学？” 　　姜妍点点头：“对啊，所以你要给她弄得好看一点噢！” 　　“知道了。”姜洋无奈。 　　…… 　　宋楚在理发店一直待到天黑才出来，眼看时间不早，她和姜妍道别后，便匆匆赶回了薛翊的家里。 　　推开门，薛翊正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看电影，听到动静回头，薛翊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你……” 第14章 　　宋楚其实并不丑，只是暑假在家时经常顶着大太阳下地干农活，又吃得少，所以看起来又黑又瘦。这段时间住在薛翊家里，不需要干活，吃得好睡得香，人一下子就精神了，脸上有肉了，皮肤看起来也比来之前要好了很多。 　　姜洋给她把头发放了下来，做了个简单的柔顺和护理，剪了斜刘海，发尾处还烫了卷。要不是她自己回来了，就算走在路上迎面遇到，薛翊估计都认不出这个人就是宋楚。 　　宋楚脸皮薄，被薛翊盯得很不好意思，低垂着脑袋，脸都快要缩进衣领里了。 　　别说是薛翊，就连她自己都很不习惯现在的自己。 　　早知道就不那么冲动，听姜妍的话去换什么新发型了。 　　宋楚正纠结着，突然一道阴影出现在她的眼前，紧接着，是两条穿着牛仔裤的大长腿。 　　起初的震惊后，薛翊已经恢复了淡然。 　　他站在快把自己缩进龟壳里的女孩儿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片刻后，略显低哑的声音在宋楚头顶上方轻轻响起：“把头抬起来。” 　　“……” 　　这下宋楚更不敢抬头了。 　　她盯着薛翊和楼梯之间的那段路，心里估算着要跑多快才能在他反应过来以前直接上楼躲起来。 　　只是没等她计算好，薛翊那讨厌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我倒数三秒，你如果再不抬头，我就报警了——告你私、闯、民、宅。” 　　“……？？？” 　　宋楚蓦地瞪大眼睛，一时之间也忘了害羞，猛然间抬起头，与他对视。 　　“我哪有私闯民宅？” 　　她极不服气地辩解，声音气势汹汹的，俨然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奶猫。 　　薛翊却看着她没有说话。 　　如果说刚才远距离的观察给他的感觉是意外，那么现在近距离的凝视，却让他更多了一份震撼。 　　在他的心里，宋楚一直是一个乡下来的姑娘，即使没有范向明口中的“乡巴佬”和“小黑皮”那么难听，但到底感觉也是差不多的。 　　又黑、又矮、又瘦、又弱，打扮得还土里土气，和他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和圈子格格不入。 　　尽管他不得不接受宋楚住在他家的这个事实，但并不代表，他就已经接受了她。 　　但是现在这一眼，换了新发型的她虽然依旧看起来瘦瘦小小的，身上还穿着俗气的粉色连衣裙，但是薛翊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她，比以前要让他顺眼多了。 　　并且，没由来的，在她仰起头的瞬间，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瞪他，他居然还觉得她有点可爱。 　　可爱？ 　　这个词在脑海里乍一闪现，薛翊率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眉心不自觉地微微收拢。 　　宋楚看到他皱眉，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这个人该不会因为自己换了个新发型，所以认不出她来了吧？ 　　回想起初次见面他把她赶到门外的事情，宋楚连忙说：“薛、薛翊……我是宋楚呀，我们认识的。” 　　“……艹。” 　　听到她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一本正经地说出“我们认识的”这几个字时，薛翊没忍住，偏过头，低声咒骂了一句。 　　真的是……够够的。 　　平时要是有女生用这种软软糯糯的语气和她说话，只怕他连半秒都待不下去，早就掉头走了。 　　然而现在，他竟然一点也不反感…… 　　“……” 　　薛翊觉得自己多半是昨晚酒喝多了，到现在还没有清醒，否则怎么会有这种诡异的想法存在呢？ 　　无意中再次与宋楚四目相对，薛翊只在那单纯无害的眸子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仓惶地撇开视线，转身上楼。 　　“喂……” 　　留下一脸茫然的宋楚站在原地发愣，想不明白这人究竟是怎么了？ 　　*** 　　周一到学校，宋楚由于换了发型，果然吸引到了许多关注。 　　首先是在校门口，有两个值日的男生盯着她目不转睛地看了好半天，直盯得她像是遇到了两头饥饿已久的狼看到了猎物般，头皮发麻，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其次是走在教学楼的楼梯上，迎面走下来一个戴了眼镜的男生，男生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手里抱了两叠试卷，看着像是刚从老师办公室出来。 　　和宋楚擦肩而过，男生突然开口：“同学，你是哪个班的，我以前怎么好像没见过你啊？” 　　宋楚：“……” 　　最后是等宋楚进了十二班的教室。 　　教室的后门开着，她是从后门进去的，因此坐在前排的一些同学都没怎么注意到她。 　　只是还没等她走到自己的位置，坐在她斜后方的一个男生忽然朝她吹了声口哨，声音不轻也不响，正好让全班都能听见。 　　“同学，你是不是走错教室了？” 　　他这一开口，前排原本没注意到她的同学都纷纷回头，目光齐刷刷地停在了她的身上。 　　宋楚垂着脑袋，顶着无数道或打量或探究或询问的目光，在她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那一瞬间，她清楚地听到了旁边有人把笔掉到课桌上的声音，只是还没等她抬起头，姜妍高兴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楚楚，你来啦！” 　　她这一喊，原本还有些怀疑的同学顿时傻了眼，一个个呆滞地盯着宋楚的方向。 　　最先说她走错教室的男生也愣住了。 　　他再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打扮得十分亮眼的学生，居然是他们班新转来的乡巴佬？ 　　男生踢了一脚江修齐的凳子：“这妞，真的是你同桌？” 　　“……老子怎么知道？” 　　江修齐咬了咬牙，眼底的震惊并不比其他人少。 　　…… 　　十二班的转学生是个小美人的事，一下子就在整个高二年级里传开了。 　　得到消息的范向明第一时间告诉了薛翊：“啧啧啧，真是没想到啊，翊哥，小黑皮居然是个小美人呢。” 　　司辰正在旁边吃早饭，听他这么说，抬头莫名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就是小黑皮啊！” 　　范向明把手机丢给他，里面有他刚收到的有人偷拍的宋楚的照片。 　　照片里，宋楚低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认认真真地在写作业，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打在她乌黑的长发上，整个画面宁静祥和，令人心驰神往。 　　司辰随意一瞥，正准备收回目光，眼神仿佛被定住了般，又仔仔细细地看了几眼。 　　嘴里咬了一半的小笼包掉了下来：“她……她是小黑皮？你逗我呢吧？” 　　“我逗你？我没事逗你干什么？”范向明指着照片的一个角落，“你看她旁边，那一头瞎了眼的黄毛，不是江修齐还有谁？” 　　司辰愣了几秒，才惊讶地开口：“我去，不是吧，这人真的是小黑皮？？” 　　见薛翊伏在课桌上不理他，于是范向明拿着手机认认真真地和司辰讨论起来：“我也不相信啊，但是你见过以前十二班有这样一号人吗？他们班的人刚才可跟我说了，小黑皮周末的时候被他们班长带去换了个发型，今早一来就这样了。” 　　“那可真是很神奇了。”司辰感叹。 　　“可不是么！”范向明说着有点不爽，“也不知道江修齐那孙子踩了什么桃花运，一开始还把人家欺负得苦哈哈的，结果人家摇身一变成了小美人，这小子今天一上午眼睛就差没直接粘人家身上了。” 　　听到这句话的薛翊忽然间眼皮掀了一下，露出了底下漆黑地叫人一时分不清喜怒哀乐的双眸。 　　一旁聊得火热的两人对他的举动一无所查。 　　司辰说：“真的假的？” 　　“喏，不信你自己看。”范向明往前翻了几张照片，“你看看，都是别人拍的，只要江修齐入镜的，哪张不是在看她了？” 　　“真的诶，我们咋没那么好……” 　　司辰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有一只手伸到他们中间，把躺在桌面上的手机抽走。 　　范向明一怔：“翊哥，你醒啦？” 　　薛翊没答话，蹙着眉盯着屏幕上的照片，每翻一张，他的眸色就深一分。 　　看到后面，他直接把手机扔给了范向明，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了教室。 　　“翊哥，快上课了，你干嘛去？”范向明好不容易抓稳自己的手机，对着空无一人的后门喊了一声，“下节课考试啊……” 　　“别管翊哥了，他又不差这一次考试。”司辰把最后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还有照片吗？” 　　“……哦，我看看。” 　　过了几秒，范向明奇怪地盯着空空荡荡的聊天界面：“咦，奇怪，照片呢？照片怎么不见了？” 　　…… 　　薛翊上了楼，到十二班那层楼的时候，上课铃声正好打响了。 　　十二班的任课老师看到他在走廊里缓步晃悠，忍不住停下脚步，询问：“薛翊同学，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没事老师，我就是路过。”薛翊淡声说。 　　路过？任课老师狐疑地瞅了他一眼，抱着书走进教室。 　　一到教室里，就看到里面的女生都一个个往走廊的方向望着，全然无视了他的存在，再往外面瞥一眼，薛翊似乎也在往教室里的某个方向瞧。 　　只不过只一瞬，便收回了视线，快到他几乎没察觉。 　　任课老师顿时有些生气，清了清嗓子，拿起教鞭往讲台上拍了两下：“都看什么看，上课了没听到吗！” 　　女生们慌忙缩回脖子，但也有胆子大的，不死心地又瞧了两眼。 　　任课老师目光在教室里环顾了一圈，发现只有一个女生全程低垂着头，对外面的人不闻不问。 　　他在心里满意地点点头，为了找回面子，下一秒，他大声地喊了宋楚的名字。 　　“宋楚同学，外面的那个人，你认识吗？” 　　被突然点名的宋楚吓了一跳，就在薛翊经过离她最近的窗边时，宋楚腾地一下跳了起来，小脸涨得通红。 　　“老、老师，我不、不认识他。” 　　作者有话要说： 　　薛翊：嘤嘤嘤，媳妇儿为什么说不认识我…… 　　. 　　谢谢一吱、Zh^_^、千秋墨雪和一个奇怪的变成了“false”的宝宝的营养液~ 　　快给翊哥灌灌，让他好有动力追媳妇儿呀！ 第15章 　　听了宋楚的这句话，站在窗外的薛翊身形一顿。 　　半秒后，他目不斜视地从十二班的门口经过。 　　再回到一班，数学老师正站在讲台前发试卷，余光瞥见有个人影走进教室，刚准备发怒，定睛一看是薛翊，神情又在顷刻间温和下来。 　　“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对于薛翊这种成绩好的学生，老师本能地会多一份纵容。 　　——即使他从来不交作业，偶尔也会旷课，但是只要成绩拿得出手，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薛翊站定，面不改色：“身体不太舒服，去了趟医务室。” 　　姚琴微微一愣，随后关切地说：“既然不舒服，那这节课你就休息吧，反正是随堂测，对你来说，考与不考，都没什么差别。” 　　数学老师的话音刚落，底下同学顿时一片哀嚎。 　　同样是一班的学生，为什么薛翊的待遇就可以这么特别？ 　　“老师，不公平啊。” 　　离他们最近的一个男生抱怨。 　　薛翊充耳不闻，沉默了几秒后，点头：“那就谢谢老师了。” 　　说完，他走到自己的课桌旁，弯腰从抽屉板里拿了一小盒东西，塞进了外套的口袋里，转身离开教室。 　　范向明撞了撞同桌司辰的胳膊，小声问：“翊哥怎么了？” 　　司辰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试卷：“烟瘾犯了。” 　　“……” 　　*** 　　这节课是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声一响，同学们都纷纷跑出教室。 　　姜妍把自己的饭卡塞到宋楚手里，捂着肚子，脸色有点难看：“楚楚，你先去食堂排队吧，如果轮到你了我还没来，就随便帮我买碗粥什么，我有点肚子疼，先去厕所。” 　　她说完，不等宋楚反应，整个人飞奔出去。 　　宋楚呆了半天，低头看看自己手心里的两张饭卡。 　　其中一张是姜妍刚才塞进她手里的，上面贴了各种可爱的小贴纸，一看就是女生的东西。 　　而另一张……干干净净的，连个名字都没有写。 　　是薛翊给她的。 　　看着那张卡，宋楚又想到了课前老师问的那句话。 　　哎，可不是她撒谎，是薛翊不让她说认识他的。 　　犹豫再三，宋楚不太放心姜妍，决定先去找她，再一起去食堂。 　　她出门的时候教学楼里的学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零星几个不喜欢排队的人慢悠悠地走出教室。 　　女厕所在走道的尽头，旁边就是楼梯。 　　宋楚靠在外面的栏杆上，一边等姜妍出来，一边低头望着操场上活动的学生们。 　　等了两分钟，宋楚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下意识地回头：“妍妍，你……” 　　“好点了吗”这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在看到来人时，宋楚蓦地顿住。 　　薛翊站在比她高几级的台阶上，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显然是刚刚从楼上下来的。 　　薛翊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下来还能遇到宋楚，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抬步下楼。 　　宋楚以为他要走，便也没做他想，正准备转身继续看风景，却见薛翊的脚步拐了个方向。 　　原本就没几步路的距离，在薛翊的大长腿下更是缩短了三分之一的步数。 　　他在宋楚面前站定，低头凝视着她，眸色不明：“你在这里干什么？” 　　宋楚略微纠结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复杂。 　　这个人，可真是奇怪。 　　明明是他自己说的，在学校里见到他不要和他说话，怎么他自己就突然来找她说话了？ 　　那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到底是回答呢，还是不回答呢？ 　　宋楚苦着脸，想了很久，实在是弄不明白薛翊在打什么主意。 　　于是，为了安全起见，她果断地摇了下头，然后飞快地转过身，假装没看到他，也没听见他说话。 　　——最近天气开始转凉了，她可不想给薛翊抓到什么把她赶出家门的把柄，否则在外头露宿一整夜，她肯定会生病的。 　　“……” 　　摇头是什么意思？ 　　薛翊的眸中罕见地闪现出一抹疑惑，他蹙起眉，目光紧紧地盯着女孩儿的背影。 　　女孩儿瘦瘦小小的，穿着学校统一的白衬衫和黑色短裙的校服，最小号的衣服套在她的身上，看起来还是有些偏大。她的后背挺得很直，黑色的长发浓密而又柔软，顺着后脑勺垂下来，直到背心，再往下几寸，就是她那不可盈握的纤细腰肢。 　　不得不承认，女孩儿比薛翊初见时要漂亮得多，若非先前她转过身，或许连他都无法即刻辨认出她来。 　　但是，为什么她不理他？ 　　想起刚刚在走廊里听到的那句话，薛翊的眉心蹙得更紧了。 　　这一刻，他的心头莫名地拥上一丝异样的情绪。 　　——似乎对于女孩儿爱理不理的态度，十分憋屈。 　　“宋楚。” 　　薛翊的唇瓣略微张合，女孩儿的名字便从他的嘴里蹦了出来，若是仔细听，还能听清里头浅浅隐藏的几分沉郁。 　　被点头的宋楚再次转身，黑白分明的眼底染上了一层不解。 　　须臾，她终于迟疑着开口，带了些许不确定。 　　“同学，我认识你吗？” 　　薛翊：“……” 　　刚好从厕所出来的姜妍就听到了这句话，再一仔细看宋楚对面站着的男生，姜妍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薛、薛翊？” 　　第三个人的声音突然插入，薛翊方才舒展的眉心又一下子拧了起来。 　　他还在想她站在这里干什么，原来是在等人。 　　只是没等他继续深入思考，姜妍便激动地跑到宋楚身边，紧紧地挽住她的胳膊，压低声音在她耳边低吼：“我天，我的宝贝楚楚，他是薛翊，薛翊啊！我不是早给你指过很多次了，你怎么还说不认识他？” 　　姜妍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宋楚，她虽然不清楚薛翊怎么会和宋楚站在一起，但是听宋楚的那句话，她就能猜到薛翊在此之前肯定说了什么。 　　纵观整个九中，能让薛翊主动和女生说话的，只怕宋楚是破天荒第一个吧？ 　　姜妍在旁边激动地不行，宋楚却皱着一张小脸，愁眉不展。 　　姜妍都这么说了，她总不能还说不认识薛翊吧？可是如果说认识…… 　　唉。 　　宋楚无声地叹了口气，要不是九中没有学生宿舍，开学第一天她就应该申请住校的。 　　姜妍的出现让薛翊本能地有些反感，尤其这个女生还聒噪地让人头疼。 　　目光淡淡地在宋楚身上停了片刻，确定她确实不想和自己说话，薛翊没再作停留，转身，大步地下楼。 　　“咦，他就这么走了？” 　　姜妍奇怪地看着薛翊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一脸不解，“楚楚，他刚才找你，干什么呀？” 　　薛翊一走，宋楚如释重负。 　　闻言随口扯了个谎：“问路的。” 　　“哦，问……问路？？？” 　　姜妍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瞅着宋楚。 　　意识到说错话的宋楚无辜地望了望天，没给姜妍说话的机会，拖着她往楼下走，迅速地转移话题：“走啦，我们去吃饭，我好饿。” 　　…… 　　吃好午饭，姜妍突然说想喝奶茶，于是拉着宋楚一起出校门。 　　一路上，她还对薛翊的事情苦思冥想个不停：“你说，薛翊在学校里这么久了，哪里不认识，怎么会突然找你问路？对了，他问的是哪里？” 　　“……” 　　听她又提起这事，宋楚顿时有些头疼，果然老师说得不错，人不能撒谎，否则一旦撒了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 　　“我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宋楚眨了眨眼睛，决定蒙混过去。 　　姜妍一怔，“啊”了一声：“可你不是说他是问路的吗？” 　　宋楚想了想，一本正经地看着她：“那是他还没来得及问，你就出来了。” 　　姜妍：“……” 　　是这样吗？ 　　为什么她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呢？ 　　奶茶店就在学校对面，穿过一条马路就到了。 　　宋楚和姜妍才到奶茶店门口，店门正好被人从里面推开，迎面走出来两个男生，勾肩搭背的，看到宋楚，其中一个男生眼睛一亮，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小黑皮，这么巧啊。” 　　宋楚一惊，下意识地抬眸。 　　走在前面的两个男生她没有注意到，反而是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个，店里的灯光打得锃亮，即便他被前面的人挡住了从外头照进来的光线，却依然能让人清楚地看清他的五官。 　　清秀俊冷，眉眼如炬。 　　作者有话要说： 　　薛翊：同学，去你心里的路怎么走？ 　　. 　　下章大型掉马现场→_→唔，可能掉一半 　　谢谢投营养液和砸雷的宝宝，挨个亲=3= 第16章 　　这个人，不是薛翊还有谁？ 　　居然在一个中午遇到他两次，真是…… 　　很不巧啊。 　　宋楚心中警铃大作，想跑，只是还没来得及转身，身旁的姜妍略带不解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谁是小黑皮啊？” 　　话音刚落，没有半点自觉的范向明当着宋楚的面往她的方向努了下嘴，笑得一脸欠揍：“还有谁，就她呗。” 　　“……” 　　宋楚一双大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她刚才并没有注意到范向明的眼神，自然也不知道他喊的居然就是自己。 　　可是，他为什么要叫她小黑皮？ 　　宋楚疑惑，出于本能，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向范向明求证，而是透过他，望向他身后的薛翊。 　　女孩儿的眼底很明显写着“求知道”三个字。 　　她没有装作不认识他，这种在外人面前对自己的依赖情绪让薛翊沉闷了一个上午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 　　他上前一步，正欲拨开范向明，手从他的肩膀处划过，却扑了个空。 　　范向明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笑嘻嘻地盯着宋楚：“没想到你也是我们九中的学生啊，我们在车站见过的，你还记得我吗？” 　　“……” 　　宋楚微微嘟嘴，双眸带了点哀怨地瞪他，她可以说不记得吗？ 　　“我就知道你一定记得！” 　　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范向明咧开嘴大笑，“既然你记得，那不如我们交个朋友吧？”没等宋楚答应，他紧接着自我介绍，“我叫范向明，他叫司辰，后面那个，咱翊哥，不用我介绍了吧？” 　　宋楚微愣，又往薛翊的方向看了一眼。 　　下一秒，整个人被姜妍往后拉，一直退到奶茶店门口的樟树下才停住。 　　隔着一条两米宽的人行道，姜妍狐疑地盯着三人的方向。 　　“楚楚，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宋楚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说你们认识，还在车站见过面？” 　　姜妍说这句话的时候，连带着看宋楚的眼神都有了几分探究。 　　在她看来，宋楚是不会撒谎的，既然她刚才没有否认，那么就说明范向明说的是真的了？ 　　宋楚无辜地看了她一眼，迟疑了一小会儿，小幅度地点了下头：“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姜妍蓦地瞪大了眼睛，板着脸，故意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声音也随之拔高了几个分贝，“你快老实交代，你是怎么认识他们的，车站又是怎么回事？” 　　宋楚闻言，偷偷摸摸往奶茶店门的方向瞥了一眼，被姜妍逮了个正着。 　　“宋楚楚同学，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宋楚：“……” 　　这话听着似乎有点耳熟？ 　　“其实也不算认识了。” 　　仔细思考了一瞬，宋楚才在姜妍的逼视下，小声地开口，“我刚来S市的那天，在车站不小心被他们撞了一下。” 　　“撞？”姜妍满脸不解。 　　宋楚点点头：“就是好好地走在路上，无缘无故被人撞了一下。” 　　“……” 　　好半天，姜妍才明白了宋楚话里的意思，连声问：“是不是范向明？” 　　宋楚默默地抬眸，望了她一眼，不好意思开口。 　　她这副表情在姜妍眼底，几乎就坐实了她的猜测：“好啊，我就知道是范向明那小子，怪不得那么殷勤呢。他一定没跟你道歉吧？你别怕，我现在就带你跟他们说理去！” 　　“妍妍，不、不是……” 　　宋楚只来得及说这几个字，就被姜妍拉回了男生们面前。 　　见宋楚又回来了，正在和司辰说话的范向明也停了下来，笑盈盈地看着她：“小黑皮，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们做个自我介绍？” 　　其实宋楚的名字他早就打探到了，只不过是想要听她亲口说。 　　宋楚有些恼怒地瞪着他：“我不叫小黑皮。” 　　范向明一怔，突然觉得一本正经地和他解释这句话的宋楚有那么点可爱。 　　“那叫什么？” 　　范向明起了玩心，故意逗她。 　　见有人居然当着自己的面欺负宋楚，姜妍立马张开双臂，一副母鸡护着小鸡仔的样子挡在宋楚面前：“范向明，你不要太过分了！” 　　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范向明呆了呆，这才把注意力分了些许给姜妍。 　　唔，这个女孩子也挺可爱，不过太凶了，他不喜欢。 　　“你谁啊？” 　　区别于和宋楚说话的口气，范向明的这句话里已然没有了笑意。 　　姜妍挺着胸脯：“我叫姜妍，是十二班的班长，也是楚楚的闺蜜。” 　　闺蜜？ 　　范向明有点意外：“小黑皮才转来不到一个月连闺蜜都有了，那是不是再过半年，该找男朋友了啊？”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人皆愣了一下。 　　姜妍和宋楚性子单纯，还没反应过来，但是司辰天天都和范向明混在一起，范向明在打什么鬼主意，他一听就知道。 　　“你他妈的，这妞泡的是不是太心急了点？”司辰压低声音，在范向明耳边说。 　　范向明侧脸，朝他眨了眨眼睛，用口型回道：“这就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 　　“……” 　　他的话让站在他身后的薛翊眸色一深，若是他此刻回身，一定能感觉到薛翊身上那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我们家楚楚找不找男朋友和你有什么关系？” 　　姜妍气鼓鼓地回了一句，插腰，“我问你，你撞了我们家楚楚，是不是没和她道歉？” 　　宋楚在后面拉了下姜妍的衣角，有些不安地朝薛翊望去。 　　“我？” 　　范向明的眼睛里很难得露出了疑惑，只是一瞬间，他又恍然，“你胡说什么呢，撞了她的不是我，是……” 　　“是我。” 　　在他出声之前，薛翊的声音先一步插了进来。 　　在范向明回头之际，薛翊推开他，往前走了两步。 　　隔着姜妍，和宋楚对视。 　　“撞了她的人是我。”薛翊的薄唇微掀，这前半句是和姜妍说的，而后半句，却是对着宋楚，“你想要我的道歉？” 　　语气里，浅浅地隐藏着几分熟稔。 　　“不、不用……” 　　宋楚心虚地垂下眸。 　　别人不知道，可她是清楚的，那天薛翊在撞了她以后，就给她道过歉了。 　　“真的不用？” 　　薛翊的眸中渐渐染上了几丝笑意，连带着唇角也一并微扬。 　　“真、真的不用。” 　　宋楚不敢看他，脑袋像个拨浪鼓似的，使劲地晃了晃，眼神飘忽不定，不知道该往哪里搁才适合。 　　姜妍张大了嘴，惊讶地仰望着眼前的男生。 　　宋楚低着头没看到，范向明和司辰站在他身后看不到，四个人里面唯独她，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在学校里从来不和任何一个女生说话，曾一度让人误以为他性取向有问题的校草型学霸，就在刚才，朝着她可爱单纯的新同学笑了。 　　尽管那一丝微弱的笑意并没有持续多久，可是眼尖如她，依然捕捉得清清楚楚。 　　…… 　　回去的路上，姜妍和宋楚一人拿着一杯范向明所谓“赔罪”的奶茶。 　　姜妍咬着吸管，还没从刚才的震惊里反应过来：“我的天呐，楚楚，你说薛翊会不会喜欢你？” 　　宋楚吓了一跳：“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没看到，我可看得清楚，他和你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都带着笑呢！”姜妍用力地吸了一口奶茶，“怪不得刚才我从厕所出来，看到你和薛翊站在外面说话，原来你们早就认识了，居然还骗我说他是在找你问路，楚楚，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妍妍，我不是……” 　　宋楚才说了几个字，姜妍就摆摆手，打断她：“好了好了，我也不是真的怪你，我就是这么一说。这要换成是我，我肯定也不会说认识的薛翊的。” 　　只不过是在车站碰到一面，就到处招摇说自己和薛翊认识，这种事换姜妍也是做不出来的。 　　“我只是奇怪，薛翊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 　　与此同时，远远落在后头的男生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 　　从奶茶店到教学楼，被范向明盯了一路的薛翊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锋锐的双眸从前方改落到他的身上，声音低沉清冽：“你已经看了我一路了，有话直说。” 　　偷窥被抓包的范向明挠了挠头：“翊哥，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说。” 　　“就是，那个……”范向明组织了一下语言，尽可能不触及到他的雷点，“你以前不是不怎么喜欢女生的嘛，为什么刚才会主动和小黑皮说话啊？” 　　“你觉得呢？” 　　薛翊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我觉得……”范向明悄悄抬眼，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纠结了好半天，才犹豫着开口，“翊哥，你该不会是……看上小黑皮了吧？” 　　薛翊微一挑眉，盯着范向明的双眸多了点凌厉：“有两件事，你听清楚了。” 　　范向明一愣，下意识地问：“啥事儿？” 　　“第一，她的名字叫宋楚，以后不许再叫她小黑皮。第二，但凡与她有关的事情，打听到了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薛翊眼神一肃，“听到了吗？” 　　“听……听到了……” 　　范向明点了下头，等薛翊走开，他扯着司辰的肩膀问，“翊哥他是什么意思啊？” 　　司辰看白痴一样的眼神在他身上停了一下：“你刚才问他什么？” 　　范向明想了想：“我问他是不是看上小黑皮了？” 　　“没错。” 　　司辰点头，也跟着往前走。 　　“……” 　　须臾，范向明领悟过来，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拔腿追上去，“卧槽，不是吧？翊哥真的看上小黑皮了？完了完了，老子的恋情还没开始，就要失恋了……” 第17章 　　放学回家，宋楚要做的第一件事惯例是打开冰箱门，看看阿姨准备了哪些菜。 　　冰箱里有一条腌制好的鳜鱼，还有几块猪排。 　　宋楚想了一下，端起装了鱼的盘子，又从旁边拿了一瓶番茄沙司，打算做松子桂鱼。 　　薛翊喜欢吃鱼，这是这段日子以来她得出的结论。 　　说来也奇怪，宋楚记得之前阿姨和她说过，薛翊基本上不在家里吃饭，但是最近几乎每天她前脚刚到家，薛翊后脚就跟回来了。 　　也不知道她没来之前，他的三餐都是怎么解决的。 　　宋楚把鱼拿到厨房，起了油锅，等油热到了七八成熟的样子，再把鱼慢慢地丢进锅里。 　　炸着炸着，宋楚总觉得不太对劲，就好像有一双眼睛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盯着她，让她毛骨悚然又无计可施。 　　迟疑片刻，宋楚缓缓转过身。 　　“啊！” 　　对上身后的那双眼睛，她不由自主地低呼出声，小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右手上拿着的锅铲“砰”地一声砸在地上。 　　透明的移动玻璃门后，薛翊不发一言，黑曜石般的双眸定格在女孩儿的身上，直至她转身，才闪烁了那么一下。 　　认出门外的人后，宋楚微微有些恼怒地蹬着薛翊：“你、你还是人吗？走路都不带声音的吗！” 　　薛翊推开移动门走进去，垂眸看了一眼躺在她脚边的锅铲：“是你太专注了。” 　　说完这句话，他又抬头看她。 　　不知道是不是宋楚的错觉，自从中午姜妍说了那话以后，她就觉得薛翊看她的眼神有点儿不一样了。 　　但是—— 　　要说薛翊喜欢她，打死她她都不会相信的。 　　顶多就是因为她做的鱼比较好吃，薛翊是看在鱼的面子上，才认她这个免费的厨子的。 　　嗯，一定是这样。 　　宋楚在心里默默地想。 　　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宋楚弯腰捡起铲子，用清水冲洗了一下，擦干，把锅里煎至金黄的鳜鱼盛出来，又拿了一个干净的锅子，倒入番茄沙司，开始熬酱汁。 　　薛翊没有走，一直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做这一切，直到她把熬好的番茄酱浇盖在鱼上。 　　“是谁教你做的这些？” 　　宋楚茫然地“啊”了一声：“什么？” 　　薛翊重复了一遍：“煮饭、做菜、甚至是洗衣服——是谁教你做的这些？” 　　宋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把鱼端到外面的餐桌上。 　　“也没有人教我，都是我自己学的。” 　　她又回到冰箱前，从里面拿了一卷大白菜，确认薛翊是想听下去的，才继续说，“我不像你，从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我家里穷，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就离开村子出去打工了，家里只有我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奶奶身体不好不能干重活，我们全家的生计全靠爷爷种的几亩地来维系。” 　　“我从五岁就开始帮着爷爷下地干活了，后来有一次奶奶不小心摔断了腿，下不了床，我又开始学着做菜。我们学校的图书馆虽然很小，书也很少，但是很巧的是，居然有本菜谱，我就借了回家，把上面的做法抄了下来。虽然很多菜我都没法做，但是过程都记在脑子里了。” 　　宋楚把切碎的大白菜倒进锅里，油锅发出“兹拉”一声响。 　　她淡定地举着锅铲，翻炒白菜。 　　“小心油烫。” 　　薛翊在她身后提醒。 　　宋楚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没事啦，我都习惯了。” 　　宋楚盖上锅盖，让白菜在锅子里闷一会儿，她又回头。 　　或许是因为说了那么长的一段话都没有被打断，宋楚忽然间不那么害怕薛翊了。 　　她拿了一颗番茄和鸡蛋，抬眸问他：“番茄蛋汤吃不吃？” 　　薛翊看着她，点头：“吃。”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宋楚又去忙活了。 　　简单的两菜一汤，宋楚和薛翊吃得都很满足。 　　这大概是宋楚来到薛家以后和薛翊吃得最轻松的一顿饭。 　　饭后，宋楚刚准备收拾碗筷，手里的筷子却先一步被薛翊抽走。 　　“今天你休息，我来。” 　　“……” 　　要不是他手上有了动作，宋楚真会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薛翊把盘子从大到小叠在一起，又把碗叠在盘子上面，一抬头，看到女孩儿呆呆地看着自己。 　　他蓦地扯唇，眼底染上了些笑意：“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虽然我不会煮饭做菜，但是洗碗这种事，我还是会的。” 　　薛翊把碗筷端进厨房，放在池子里，打开水龙头。 　　干净的自来水哗啦哗啦地冲下来，他洗得很仔细，“我以前去部队里待过，洗碗、洗衣服，都是我自己做的。” 　　为了听清楚他在讲什么，宋楚趴在厨房的玻璃门上，手扶着门的边边，半个身体躲在门后面，眼睛圆溜溜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会去部队？” 　　“我有一个朋友，他的外公曾经在部队里当过兵，每年暑假，他外公都会把他送去部队里，和新兵们一起生活半个月。” 　　“所以你也跟着他一起去了？”对于这样的原因，宋楚很意外。 　　“差不多算是吧。” 　　薛翊很快就洗好了碗筷，放进消毒柜里，转身靠着灶台，观察了一下女孩儿的神色，挑了挑眉，“怎么，很意外？” 　　宋楚偷偷瞥了他一眼，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是……是有点。” 　　薛翊朝她走近，低眸凝视着她，语调很慢：“那么在你心里，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 　　宋楚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问，眼底突然涌上了几丝无措。 　　她低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者说，是不敢回答。 　　“你好像很怕我？” 　　薛翊发现了她眼底隐藏的情绪，微微一怔后，弯下腰，去寻她的眼睛。 　　他忽然的贴近又让宋楚吓了一跳。 　　宋楚脑袋一缩，下意识地就把自己娇小的身体整个儿都藏到了玻璃门的背后。 　　“我……我不怕你……” 　　才不是呢！怕死了都！ 　　“……” 　　女孩儿的反应那么大，明显是在撒谎。 　　看着把自己隔绝在玻璃门后面与他对视的那双小眼睛，尽管隐藏得很好，却仍然透露出受惊的小鹿才有的瑟瑟发抖。 　　这一刻，薛翊终于开始反思自己之前是不是做了什么让她害怕的事情。 　　除了一开始把她从家里赶走…… 　　薛翊走出厨房，黑眸中有些懊恼。 　　他想伸手，在她柔软的头发上轻轻抚摸一下，然后告诉她，他其实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他只是不知道该怎样和女生相处。 　　但是在看到女孩儿那略带防备的眼睛时，手根本就抬不起来。 　　过了许久，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生涩的话：“宋楚，别怕我，我……我不会再赶你走的。” 　　…… 　　第二天宋楚比平时早几分钟到了教室。 　　教室里零零散散的只有几个在值日的同学，作为班长的姜妍，当然是一早就到了。 　　看到宋楚走进教室，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鼓鼓囊囊地装了不少瓶瓶罐罐的东西。 　　“这个是精华水，你洗完脸以后把它抹在脸上，早晚各一次，然后再涂上这个乳液，既补水又能美白。” 　　“这个面膜每周贴一次就行，上面有说明，每次十五到二十分钟，等里面的精华都被你的皮肤吸收了之后再撕掉。” 　　“还有这个身体乳，洗完澡以后擦在身上，不用洗掉，它会自己吸收的。” 　　“……” 　　宋楚一脸懵逼地听姜妍讲完，低头看着自己桌上多出来的这些东西，“妍妍，你给我这些干什么？” 　　“让你用呀！”姜妍坐在宋楚前面的椅子上，托着下巴，“世界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我的楚楚，你如果不想再被人叫‘小黑皮’，你就乖乖听我的话，回去把这些都用了。” 　　宋楚：“……” 　　…… 　　宋楚听了姜妍的话，坚持用了一个星期的护肤品。 　　皮肤白没白她没看出来，不过后来有几次在学校里遇到范向明，他倒是再也没喊过她“小黑皮”这个称呼了。 　　不知不觉宋楚到九中上学也快一个月了，再过两天就是全校性的月考，九中规矩，从高一到高三无一例外都必须参加。 　　宋楚还记得第一天来学校报道时，老师跟她说的，等月考成绩下来，就给她重新分班的事情。 　　虽然她很舍不得姜妍这个朋友，但是她真的一点都不喜欢现在的同桌。 　　权衡再三，她还是希望自己能考得好一点，哪怕是去十一班，都比留下来和江修齐当同桌好。 　　月考前的一天中午，宋楚去了趟高二年级的办公室，把想要换班的意愿和班主任赵斌说了。 　　赵斌问了她几个问题之后，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给了她一张换班申请表，让她填完之后再交过来。 　　宋楚高兴地谢过班主任，拿着申请表从办公室走出来，刚踏上楼梯，正准备回教室去填了，才走了一半，迎面走过来几个男生。 　　见到他们，宋楚下意识地把手往身后藏。 　　王晓旭“哎哟”一声，笑得很轻佻：“我们的新同学从老师那里拿了什么宝贝呢，藏这么好的意思是不想让我们看到吗？” 　　宋楚对他们这些人一直都是有些畏惧的。 　　这种畏惧与和薛翊的不同。 　　在薛翊那里，她只是担心薛翊会把她赶走，让她流落街头，而对于这几个，却是本能地、从骨子里的那种害怕。 　　就像是被父母教的很乖很听话的孩子在街头遇到了小混混，吓得一刻也不敢多待，恨不得立马转身就走。 　　尽管和他们当了将近一个月的同学，但是宋楚对他们的惧色并没有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而减少。 　　她后退了两步，手里紧紧攥着申请表，声音也有些微颤：“不是什么宝贝，只是……只是一张表格而已。” 　　“什么表格你有我们没有？”王晓旭上前，作势要去抢她的东西，“既然不是宝贝，那就给我们看看呗。” 　　宋楚已经退到了墙角，为了不让他抢走，她用后背把申请表抵在墙上：“这是我的东西，不能给你们看。” 　　“呵，你说不能就不能？” 　　话音刚落，王晓旭用力扯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外拉。 　　宋楚哪里抵得过他男生的力气，被他一扯，整个人像是失去了重心，往前面跌去。 　　薄薄的纸片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王晓旭捡起来一看，随口把上方最大的五个粗体字念了出来。 　　“换班申请表？” 　　一直没说话的江修齐一默，上前几步，把王晓旭手里的白纸抽走，确认他看到的没错，江修齐眯了眯眼睛，双眸里透着几丝危险。 　　“你要换班？” 　　…… 　　五分钟后，高二一班的教室里。 　　范向明在收到一条信息后，突然转向正对着课本低头，不知道是在看书还是在发呆的薛翊： 　　“翊哥，出事了，宋楚被江修齐带上天台了！” 第18章 　　天台的风很大, 宋楚站在围栏旁，有些不解地看着对面的人。 　　“你找我上来有什么事？” 　　江修齐欲言又止：“宋楚同学, 我承认, 一开始我是不太喜欢你，对你做了很不友好的事情, 关于这点，我可以和你道歉。” 　　宋楚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江修齐把她叫上天台的原因居然是为了跟她道歉, 这是宋楚始料未及的, 但是凭着这一个月来宋楚对江修齐的了解，她觉得江修齐的目的一定不光是道歉那么简单。 　　肯定还有其他什么原因。 　　女孩儿的眼底带了些许警惕, 江修齐看她一眼：“你别误会, 我这么说不是为了找你麻烦, 我是真心诚意要和你道歉的。” 　　宋楚还是不清楚江修齐到底要说什么, 她上来的时候没有穿外套，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长袖衬衫，被天台上的风一吹, 冷得有些发抖。 　　“道歉就不必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如果你没有别的话要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 她缩了下肩膀, 转身的同时，手腕忽然被人握住。 　　“先别走。” 　　江修齐力气有点大，宋楚被他抓得很疼, 用了几次力都甩不开。 　　她抿着唇，嘴角压了下去，不悦地睇了江修齐一眼：“你放开我！” 　　对上女孩儿的目光，江修齐松了点力，却没有放手：“你答应听我说完，我就放开。” 　　宋楚瞪他，漂亮的大眼睛里多了几丝恼怒。 　　她一点儿都不想听江修齐说话。 　　但是一想到这里只有她和江修齐两个人，门外还守着一堆他的兄弟，如果她不答应，只怕也是走不出这个门的。 　　宋楚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吧，你快点说，我要回去写作业了。” 　　听她这么说，江修齐这才松手。 　　一得到自由，宋楚连忙后退几步，低头看了看自己被他捏红了的手腕，眼神里充满防备。 　　江修齐看着她：“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但是我想请问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要换班？” 　　宋楚一愣：“为什么呀？” 　　“因为……” 　　江修齐上前一步，见女孩儿又打算后退，他不得不停下来，“因为我发现……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你能不能……当我的女朋友？” 　　“……” 　　宋楚的杏眼瞪得圆溜溜的，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要她当他的女朋友？这个人是疯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吧。 　　宋楚摇了摇头，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喊出他的名字。 　　“江修齐，你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再开玩笑。” 　　江修齐盯着女孩儿，“楚楚，我是认真的，从一个星期前，我就开始喜欢你了。” 　　一个星期前？ 　　宋楚想了想，正好是她刚换了新发型的时候。 　　怪不得从上周开始，江修齐就不再用那种嫌弃的眼神看她了，偶尔上课的时候她无意中望到他的方向，他都好像很匆忙地收回视线。 　　怕被她发现吗？ 　　宋楚垂眸看了一眼披散在肩上的长发，片刻后，抬起头，一脸严肃地看向他：“你不是真的喜欢我，你喜欢我，只是因为我变得好看了，如果我还是原来的样子，你会喜欢我吗？” 　　“……” 　　江修齐被她问得一滞。 　　不得不承认，宋楚说得没错，他的确是因为她变漂亮了才会喜欢她的，可是…… 　　“以前是我没眼光，不知道你原来那么漂亮，但是楚楚，如果你能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 　　“不用了。” 　　江修齐的话没说完，宋楚就打断了他，“江修齐，我们成长的环境不一样，生活的圈子也不一样，虽然我很不能理解，为什么你对一个人的看法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改变，但是我能确定，真正的喜欢，不是你这样的。” 　　“……那你觉得是怎么样的？” 　　一连被拒绝两次，江修齐眯了眯眼睛，脸色不是很好看。 　　宋楚见他这个样子突然有点害怕，她又小幅度地挪动了半步。 　　刚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和他讲道理的气势在他凶戾的目光下顿时荡然无存。 　　宋楚收回目光，不敢再和他对视。 　　“反正……反正不是你这样的。”她动了动唇，嗫嚅着说。 　　“是么。” 　　江修齐勾了下唇，慢慢地逼近不断后退的女孩儿，“如果我今天一定要你答应当我的女朋友呢？” 　　“你……” 　　宋楚蓦地瞪大眼睛，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下去，有一个声音先一步把她要说的话盖住了。 　　“你想让她答应当你的女朋友，问过我了吗？” 　　话音刚落，薛翊已经大步来到他们的身边，长臂一伸，把一脸慌张外加错愕的女孩儿拉到怀里，牢牢护住。 　　“……” 　　江修齐怔了一瞬，回过神后，盯着薛翊的双眸像是要喷出火来：“薛翊，我们在这里讲话，你上来干什么？” 　　薛翊完全没把江修齐放在眼里，安抚似的拍了拍宋楚的后背，转了个身把她护在自己背后，侧过脸，安慰她说：“别怕，嗯？” 　　他的声音低沉又温柔，是宋楚从来没听过的另一面。 　　宋楚迟疑了一下，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她用力地点了下头：“嗯。” 　　女孩儿那么听话，薛翊望着她的黑眸里多了点笑意。 　　只不过这份笑意没维持多久，等他回头时，眼底的笑全都化作了一片冰凉。 　　锋锐的目光扫过江修齐，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透着彻骨的寒冷：“怎么，谁规定你在这里我就不能来了？” 　　与薛翊的视线相汇，江修齐心头一凛，不确定地问：“你们……认识？” 　　问完，又觉得这个问题多此一举，从他们刚才亲密的举止来看，分明不止认识那么简单。 　　于是不等薛翊开口，江修齐又紧接着追问：“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从刚才薛翊说的那句话里，他隐约听出了薛翊有点在宣誓主权的意思，但是要让他相信薛翊和宋楚在一起的事情，他又从心底觉得不太可能。 　　三班的校花徐洁追了薛翊一年，薛翊都不为所动，宋楚才转来一个月，两个人平时又没交集，怎么可能发展得那么快？ 　　但是如果说他们不是情侣，薛翊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江修齐百思不得其解。 　　薛翊却懒得回答他的问题，他面无表情地睨了江修齐一眼：“我刚才听你说你一定要她当你女朋友，那么，假设她不答应呢？” 　　江修齐神色警惕：“这是我们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薛翊一默，片刻之后，忽然扯唇，似笑非笑地望着江修齐：“你把我的人带到了这里，不顾她的意愿要强迫她做你的女朋友，还说和我没关系？” 　　江修齐眼神古怪，抓住了薛翊话里的重点：“你的人？” 　　薛翊轻哼一声，没承认也没否认，眼神凌厉地扫向他。 　　“今天这些话我只说一遍，以后如果再让我看到你缠着她不放，你信不信，我有办法让你立刻滚出九中。” 　　“薛翊你……” 　　江修齐气得脸色涨红，“别以为你爸是学校的董事，你就能够在学校里只手遮天了！” 　　“我能不能遮天我不知道。” 　　相比起江修齐的气愤，薛翊却表现得很平静。 　　“但是要对付你，不需要我爸出面，我自己就够了。” 　　说完，他拉着宋楚的手，正打算要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再次回头，盯着江修齐。 　　“虽然你现在是她的同桌，但是我劝你最好安份点，再敢把她的书丢到地上，就不是一场比赛那么简单了。” 　　“……” 　　江修齐心里一沉。 　　他先前就一直奇怪，薛翊怎么会突然找他打比赛，竟然是为了宋楚吗？ 　　也就是说，他们早在开学之前，就已经认识了？ 　　…… 　　天台门外，范向明和司辰像两尊门神一样，把王晓旭等人堵在外面。 　　薛翊带着宋楚出来的时候，双方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几乎随时都会打起来。 　　范向明一看到薛翊出来，马上和他告状：“翊哥，这几个孙子刚才骂你呢。” 　　薛翊挑了挑眉，漆黑的双眸一一扫过对面的几个人：“是吗，他们骂我什么？” 　　“骂你……” 　　范向明只开了个头，肩膀上被一只手按住。 　　薛翊松开宋楚，上前几步，站到了范向明的前面：“你别说，谁骂我的，让他自己站出来。” 　　范向明指着王晓旭：“翊哥，就是他。” 　　薛翊看过去。 　　与此同时，被点了名的王晓旭吓得浑身一颤。 　　他敢在背后骂薛翊，并不代表就敢当着本人的面再骂一遍。 　　见他不说话，薛翊正准备说些什么，却突然感觉到有人扯住他的衣角。 　　力气不大，但是很执着地扯了好几下。 　　薛翊回头，目光先是落在仍然攥着他衣角的那只小手上，继而才对上手的主人那双略带无辜的双眸。 　　“怎么了？” 　　他刻意放柔了声音。 　　宋楚怯生生地伸出一只小手，往王晓旭的方向一指：“我的换班申请表被他拿走了。” 　　薛翊一怔：“换班申请表？” 　　宋楚仰起脸望着他，很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刚才我去办公室找老师拿的，出来就遇到了他们，然后被他抢走了。” 　　“抢？” 　　薛翊回身，眸中多了几缕危险。 　　他看着对面的男生，冷声道：“拿来。” 　　王晓旭早就被眼前的状况弄懵了，来不及思考宋楚和薛翊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二话不说把手上捏得有些褶皱的纸张递过去。 　　薛翊拿过来，随意地扫了几眼，复又抬眸，斜了他一眼。 　　王晓旭一凛。 　　薛翊却没再管他，把纸张递给宋楚：“换班级这种事情，哪里需要这么麻烦，你直接跟我说一声不就行了。” 　　“……” 　　宋楚茫然地望向他。 　　没一会儿，眼神里又带了些不解。 　　好像在说，当初我会去十二班，还不是你的主意？ 　　薛翊被她看得不自在，偏过头，假装咳了一声，然后才开口：“走吧，我带你过去。” 　　宋楚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去哪里？” 　　薛翊说：“校长室。” 　　“……” 　　他们两个一走，范向明推了一把司辰：“哥们，我没看错吧，咱翊哥和小黑皮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司辰同样很震惊，怔怔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另外一件事。” 　　“什么？” 　　司辰同情的看他一眼：“他们现在都这么熟了，要是再让翊哥听到你喊一句‘小黑皮’，估计翊哥能杀了你。” 　　“……” 　　范向明连忙捂住嘴。 　　…… 　　校长室里，汪海林正在听学校的老师汇报接下来两天月考的准备工作。 　　听到敲门声，他抬了下头，看到薛翊和一个眼生的女生站在门口。 　　“汪校长，有点事情，能不能打扰您几分钟？” 　　汪海林没有让他进来，薛翊就站在门口。 　　汪海林看了他一眼，对一旁坐在沙发上的几个老师说：“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吧，明天务必请各位监考老师在考试前重申考场纪律，对于作弊这样的事情，在我们学校是零容忍，一旦发现，绝不姑息。” 　　“知道。” 　　几个老师应了声，在经过门口时，眼神各异地在薛翊和宋楚身上停了下。 　　“进来吧。” 　　汪海林的视线也同样在二人身上徘徊了一下，最后停在薛翊身上，“今天这么有礼貌，说吧，什么事？” 　　他这么直接，薛翊也有话只说：“汪校长，我想给宋楚换个班级。” 　　汪海林惊讶，又仔细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女生，才回想起来：“她就是你上次带来学校的那个女生？” 　　薛翊点头：“是的。” 　　汪海林站起来，绕到他们面前：“我可是记得你上次说过，别把她放在一班，怎么才过了一个月，就想要给她换班级了？” 　　被迫记起往事，薛翊眼里难得地显出一抹狼狈。 　　他偏过头：“是我当时考虑不周。” 　　“考虑不周啊。” 　　汪海林放缓语速，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唇边含笑，“现在是考虑清楚了？” 　　薛翊再次点头：“清楚了。” 　　汪海林没急着答应：“行，那你给我一个理由。上次你还特地提醒我，我们学校是按照成绩分班的，那么这一次呢，月考明天才开始，等成绩出来，也是假期以后的事情，你今天就急着把她带来，一定有什么非今天不可的理由吧？” 　　“……” 　　薛翊哑然，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想了想：“我爸把她交给我，让我照顾她，我想把她换到一班我才能辅导她的功课。” 　　汪海林见招拆招，笑着说：“我记得这个女生是住在你家里的，我们学校高二年级没有晚自习，你想要辅导她的功课，回去以后也可以。” 　　薛翊：“……” 　　就在他思考着如何应对的时候，身旁一直没说话的女孩儿弱弱地举起了小手：“校、校长，换班这件事情，和薛翊没有关系，是我要换的。” 　　汪海林没料到居然是女生的主意，他望向她，耐心地询问：“为什么想要换班？” 　　薛翊也同时看着宋楚。 　　宋楚垂下眸，低声道：“因为我不太适应十二班的学习氛围，想、想去好一点的班级学习。” 　　“只是为了学习？”汪海林意味深长地瞥了薛翊一眼，“没有别的？” 　　听了他的话，宋楚诧异地抬头，眸子里闪过一丝莫名。 　　“别的？” 　　再三确定她的不解不是装出来的，汪海林笑着摆摆手：“没什么别的，既然你是为了学习，那就等这次月考结束以后，根据你的成绩，再给分到合适的班级，你看怎么样？” 　　他这么说就是答应了，宋楚眼睛一亮，高兴地点头：“谢谢校长！” 　　“汪校长。” 　　薛翊出声。 　　汪海林似乎猜到他想说什么，故意问：“还有什么事？” 　　薛翊顿了下，才说：“我希望，等月考过后，无论宋楚成绩如何，能让她到一班上课。” 　　“给我个理由。”汪海林还是那句话，不紧不慢。 　　薛翊默了一默，忽然间，他想到了什么，嘴角挑起一抹弧度。 　　“升学率。” 　　没等汪海林领悟过来，他紧跟着解释，“汪校长，您应该知道以我的成绩，就算不参加高考，国外也有的是学校要我。如果您能让宋楚和我一个班级，我保证，两年后S市的高考状元，一定给您拿到手，至于宋楚，我也会尽最大的努力让她为学校打个好的宣传，如何？” 　　“……” 　　反应过来的汪海林哭笑不得，“你这是在威胁我？” 　　“您是校长，我哪敢威胁你。” 　　薛翊说着，侧脸看了一眼还处于一知半解的女孩儿，轻笑道，“我这么做，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好一个各取所需。” 　　汪海林无奈地说，转身回到办公桌的后面，妥协，“行了行了，换班这种小事你也不用特地来找我，让她填好申请表，你去拿给你们班主任就行。” 　　薛翊眸中带笑：“那我要不要说是您答应了的？” 　　汪海林瞪他：“你的要求，你们班主任什么时候没答应过了？” 　　…… 　　下午上课前，薛翊亲自把宋楚送回了十二班的门口。 　　薛翊把宋楚从天台上带下去的事情，王晓旭等人回来以后就在班里传开了，只不过有的人相信，有的人还不太信。 　　但是现在亲眼看到宋楚在薛翊的陪同下一起回来，那些不太信的人，也彻底相信了。 　　宋楚走进教室的时候，班级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都不约而同地移到了她的身上。 　　有奇怪的，有羡慕的，当然也有嫉妒的。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姜妍按捺了一节课的小宇宙终于爆发了。 　　任课老师前脚刚出教室，她后脚就跑过来：“楚楚，你和薛翊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因为激动，她一时没控制住，吼得有点响。 　　可想而知，刚刚才因为下课而变得闹哄哄的教室，在她这一嗓子下，倏地安静下来。 　　班里无一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转向宋楚的方向。 第19章 　　短暂的沉默后, 宋楚反应过来姜妍讲了什么时, 急急忙忙从座椅上跳起来，想要去捂她的嘴。结果一个不小心, 膝盖撞在桌角上, 发出“砰”地一声响。 　　“楚楚，你没事吧。” 　　姜妍吓了一跳, 连忙扶她坐好。 　　宋楚疼得龇牙咧嘴, 一张小脸也涨得通红：“妍妍，你别乱说。” 　　“乱说？” 　　姜妍愣了一下，给她揉了揉膝盖，见她的眉眼舒展了, 才在江修齐的位子上坐下来。 　　——江修齐刚才回来了又出去了, 一整节课都没见到人。 　　“王晓旭他们刚才回来说, 江修齐带你去了天台，后来是薛翊把你带下来的, 离开的时候，还牵着你的手, 对不对？” 　　“……” 　　她都了解得那么清楚了，还问她干什么？ 　　宋楚心里明白姜妍是想问原因，但是余光瞥见班里的同学全都一脸八卦地翘首以待, 她再傻也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自己住在薛翊家里的。 　　宋楚想了想, 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妍妍，这件事情说起来有点复杂，但是绝对不会你想的那样的, 等放学我再和你解释，好不好？” 　　姜妍听出了她的顾虑，抬头往教室里一扫，爽快地答应了：“好，那我就再等几个小时。宋楚楚，你要是敢骗我，我就……” 　　姜妍故意举起拳头，被宋楚拉了下来，讨好似的朝她笑了笑，声音甜甜地说：“我不会骗你的，妍妍。” 　　姜妍哼了声，再次望向周遭同学们略带失望的眼神，她拔高了音量：“都看什么看，没见过美人啊。” 　　有人不屑地“切”了一声，但几秒后又不死心回头的动作，出卖了她对事实真相的渴望。 　　…… 　　今天正好轮到宋楚和姜妍值日。 　　下午放学后，等所有同学都走完了，宋楚和姜妍拿着扫帚在教室里扫地。 　　没了旁人，宋楚便一五一十地把自己从利水县来到S市以后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姜妍。 　　当姜妍听说宋楚住在薛翊家里的时候，嘴巴张得可以吞下一个鸡蛋了。 　　“所以你之前说住在景泽佳苑的一个叔叔家里，那个叔叔……是薛翊的爸爸？！” 　　认清这个事实，姜妍激动地差点没跳起来。 　　宋楚拿着扫帚，乌黑的眼睛在眼眶里灵活地转了一圈，点点头，“嗯”了声。 　　姜妍追问：“所以……你和薛翊，在开学之前就已经认识了？！” 　　宋楚继续点头：“是这么说没错……” 　　“而且，薛翊一开始把你从他家赶出去了，最后又是他亲自把你接回去的？！” 　　“……” 　　谈到这个，宋楚面色微微有些不自然：“我那时没地方去，就想着快点回家，也没想到会遇上人贩子，所以……” 　　“这不是重点！” 　　宋楚的话没说完，姜妍扔了扫帚跑过来，神情激动地扶住她的肩膀，用力晃啊晃，“重点是——你是被薛翊亲自带回家的，亲自！我的祖宗，这么劲爆的消息你居然瞒我这么久！怪不得那天在奶茶店门口，薛翊看你的眼神那么奇怪，我就说嘛，他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对你那么特别的。” 　　“妍、妍妍……” 　　宋楚被她晃得头晕，按住她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你冷静点。” 　　冷静？ 　　姜妍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手上倒也不再折磨她了。 　　姜妍叹了口气，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估计这事搁咱们整个学校，也就只有你一个人能冷静得下来。” 　　宋楚一愣，眨了眨眼睛：“为什么？” 　　姜妍用食指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们学校有多少人对薛翊感兴趣？你现在是近水楼台，不趁着这么好的机会把薛翊这个月亮拿下来，还等什么呢？” 　　“拿、拿下？” 　　宋楚咬了咬唇，不太确定地开口，不知道姜妍说的拿下，是不是和她想的一个意思。 　　姜妍重重地点头：“对！拿下！” 　　她顿了下，继续说，“反正薛翊喜欢你，要不然他也不会在知道江修齐把你带走后去救你了。你就趁这个机会，跟他挑明了，让他当你的男朋友，这样以后江修齐也不敢再威胁你，至于学校里喜欢薛翊的女生，尤其是三班那个徐洁，也好让她们死心。” 　　“……” 　　宋楚目瞪口呆地听完这些，简直要被姜妍的言论惊呆了。 　　她以前一直以为，姜妍说学校里很多女生喜欢薛翊，只不过是一种对帅哥以及好学生的迷恋，不能称之为真正意义上的喜欢。 　　但是现在听姜妍这么说，好像……有点…… 　　“妍妍，我们还是学生，不能谈、谈恋爱的。” 　　宋楚出生农村，相对保守的教育传统让她在这个年纪对恋爱这个词本身有些难以启齿。 　　“去他的学生不能谈恋爱。”姜妍不赞同宋楚的看法，“我的楚楚，8012年都过去那么久了，你怎么还能有这样的想法呢！” 　　宋楚一脸茫然：“8、8012年？” 　　这得有多远呀…… 　　姜妍一听就知道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就是说你的思想太保守了，现在的高中生有多少没谈过恋爱的？光是我们班就至少有一半人谈过。” 　　“……这么多吗？” 　　听到这个消息，宋楚的表情堪比火星撞地球。 　　“嗯哼。”姜妍应了声，继续说，“我们学校平时抓得最严厉的是考试作弊，一经发现，第一次请家长，第二次再犯，没得商量，直接开除。至于谈恋爱这种事情，还是管得比较松的，基本上只要不影响学习，老师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 　　“所以楚楚，薛翊既然喜欢你，你就抓紧点，别等到错过了才去后悔。” 　　“……” 　　宋楚今天受惊不小，先是江修齐莫名其妙和她表白，紧接着是薛翊来找她，到现在，姜妍说的这些话，她在短暂地消化之后，居然也能奇迹般地接受了。 　　不过…… 　　宋楚抬眸，看着姜妍，然后摇了摇脑袋，很认真地说：“薛翊不会喜欢我的。” 　　“为什么？” 　　“因为他说过，他不喜欢女生。”宋楚挥着扫把，继续扫地，“所以他今天来找我，应该也是因为薛叔叔让他在学校里多照顾我一点吧。” 　　宋楚其实更想说，薛翊会帮她，多半是她做的饭菜比较合他的胃口。 　　换作是她，她也不舍得一个给自己做了一个月饭的免费的小厨子被别人骗走呢。 　　想到这里，宋楚小小声地叹了口气。 　　“他真的这么说的吗？” 　　沉默了许久，姜妍半信半疑地出声问。 　　宋楚已经扫完了半边的教室，她把垃圾扫进簸箕里，又去扫姜妍的那半边。 　　“真的，要不然他怎么会赶我走呢。” 　　“……” 　　两个人打扫完教室的卫生，离放学时间差不多已经过了二十分钟。 　　宋楚收拾完书包，和姜妍一起走出教室，没走几步，便看到前面楼梯的方向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看步伐，走得还很急。 　　看清来人，姜妍停下脚步，会意地朝宋楚轻轻一笑。 　　“你的房东哥哥来接你放学了，看样子不用我陪你出校门了。” 　　“……” 　　宋楚也看到了薛翊，以及他在见到她之后，一下子就放松的目光和慢下来的脚步，懵懵的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薛翊走近，深邃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望。 　　“怎么这么晚才放学？” 　　“你怎么来了？”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 　　见此情景，姜妍小力气地推了宋楚一下，朝她做了个手势，自己先离开了。 　　回过神的宋楚“哦”了一声，连忙说：“今天轮到我做值日，所以晚了。” 　　“值日？” 　　薛翊怔了一下，瞬间了然。 　　他垂眸看着女孩儿，想是因为刚才走得太急，气息稍微有些不稳，“怪不得我在校门口等了很久，都没见你出来。” 　　女孩儿微微变大的瞳孔里染上了一抹讶异之色：“你在等我？” 　　薛翊低头凝视着她，有些稍长的黑色碎发落在额前。 　　“是，我在等你。” 　　没等宋楚继续追问，薛翊停顿了一下，主动开口，“江修齐这个人不简单，我担心你拒绝了他，他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以后每天上学放学，我都会陪你一起来学校、一起回家。” 　　宋楚殷红的唇瓣微张，过了须臾，她皱了皱鼻子：“可是，你不是说，让我在学校里当作不认识你，看到你别喊你也别和你说话。” 　　宋楚仰起脸，清澈的双眸倒映出了薛翊的倒影，无比认真地将他望着，“你的话，我都记得呢。如果我和你一起来学校，又一起回去，别人一定会知道我们认识的。” 　　薛翊：“……” 　　他怎么就忘了这一茬？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薛翊有些懊恼地偏过头，黑眸里难得闪现出一丝狼狈和无措。 　　宋楚见他忽然转头，眼神追逐着他偏头的方向，小脑袋也跟着一起转了转，眼底满是不解。 　　片刻后，薛翊转回来，神色有些僵硬，连语调都比平时多了点尴尬：“那天的事，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 　　回到家后，宋楚又一头扎进了厨房里。 　　今天回家比平时晚了半个多小时，她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淘好米插上饭锅的电源，宋楚拉开厨房的门，看到薛翊手里拿了一本不知道什么书，蹲在冰箱前面，对着里面的食材发呆。 　　宋楚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问他：“你在看什么呢？” 　　薛翊掌心一捏，书在他的手心里“啪”地一下合了起来。 　　宋楚好奇，小脑袋一歪，朝封面上看去，只见上面赫然写了几个大字—— 　　“顶级厨师烹饪入门精选”。 　　“……？？？” 　　作者有话要说：　　薛翊：听说要抓住一个人心，首先要抓住她的胃。不能再让媳妇儿给我做饭了！ 第20章 　　足足盯着薛翊手里的书愣了好半天, 宋楚才回过神。 　　心里隐约有一个猜测, 但是潜意识又告诉她不太可能像是薛翊会做出来的事情…… 　　于是又隔了半晌，宋楚才伸出一根小指头, 指着他手里的书, 不确定地开口：“你看这个做什么？” 　　薛翊抬头，深邃的黑眸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迷茫, 就连声音听起来也有些沉郁。 　　“我想做几个菜给你吃, 但是好像……都有点难。” 　　“……” 　　宋楚怔了好一会儿，等反应过来后，忍不住笑了。 　　不是因为薛翊不会做菜，而是他垂头丧气蹲在冰箱前面的样子, 像极了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大狗狗。 　　可怜兮兮的, 实在和他平时给人的印象不太相称。 　　宋楚走过去, 把他手里的书抽走，翻了几页后又合上。 　　“你没做过菜, 这本书不适合你。” 　　“那我应该看什么书？” 　　薛翊站起来。 　　他刚才蹲着比宋楚矮了一半，一下子站直, 又比她高了一大截。 　　宋楚撇撇嘴。 　　尽管已经在薛翊家里住了一个多月，她依然不习惯和薛翊面对面时的那种压迫感。 　　——这赤.裸.裸的对比，就像是他全身每一个关节都在无情地嘲笑着她的身高。 　　“你这个太难啦。” 　　什么鲍鱼汁扣鹅掌, 什么金牌乳鸽皇, 什么古法盐焗鸡…… 　　一看就不是家里能做得出来的菜，别说是薛翊了，连她都不保证能做成功。 　　“那什么才是简单的？” 　　看到女孩儿因为遇到难题而不自觉地扁了下嘴的可爱模样, 薛翊的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 　　“每个人的口味不一样，书上的配料也不一定适合所有人，就像有的人爱吃甜食，有的人却喜欢偏咸的口味。” 　　宋楚把书放到餐桌上，仰起脸，歪着脑袋看他，“你先想想你喜欢什么口味，然后试着做一个简单的菜。” 　　“喜欢的口味……” 　　薛翊顺着她的话，低声重复了一遍。 　　还没等他继续说什么，宋楚突然“啊”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你喜欢吃鱼，那今晚就做清蒸鱼吧！” 　　话音刚落，宋楚就转向了冰箱。 　　薛翊手搭在冰箱的门上，看着女孩儿一会儿拿鱼，一会儿又拿了几根绿油油的葱，忙得不亦乐乎。 　　薛翊眸色一深，在女孩儿端着鱼要转身进厨房的时候，他伸手，握住了她纤瘦的手腕。 　　宋楚不解地抬头看他。 　　薛翊从她手里接过装了鱼的盘子，迈开长腿，先她一步进了厨房。 　　“从今天开始，晚餐我来做。” 　　“……” 　　宋楚错愕地愣在原地，刚才只以为薛翊是一时兴起，可是看他现在的架势，居然是认真的？ 　　后知后觉的宋楚突然领悟了一件事—— 　　如果让薛翊学会做菜，那她在这个家里就真的没有存在感了。 　　尽管他说了不会再赶她走，可是万一这位劣迹斑斑的大少爷哪天心情不好，出尔反尔怎么办？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下一刻，宋楚果断地冲进厨房，使出了吃奶的劲把鱼从薛翊手里抢夺过来，双手死死地抓住盘子，大有一种“你敢再跟我抢我就和鱼同归于尽”的气势。 　　薛翊：“……” 　　几秒后，薛翊偏头，手握空拳抵在唇边轻笑。 　　“你这是干什么？” 　　宋楚抱着盘子，为了防止再次“鱼落虎口”，她稍稍侧身，用半边身体挡住鱼。 　　宋楚充满防备地盯着薛翊：“你……你出去，以后我做饭的时候，你不准进来！” 　　薛翊好笑地望着她：“为什么？” 　　“因、因为……” 　　宋楚眼神飘忽了一下，突然灵光一闪，大声说，“因为你不会做菜，万一做出来生的，吃了会中毒的。” 　　“……” 　　听了她的话，薛翊控制不住揉了下眉心，唇角微扬，眼底盛满了无奈。 　　“楚楚，原来……你一直都这么可爱的吗？” 　　可、可爱？ 　　宋楚略微有些发懵。 　　倒不是薛翊说她可爱，而是他居然喊她……楚楚？ 　　宋楚一下子红了脸，心里更像是有一头小鹿在怦怦乱跳。 　　慌乱间，她也忘了薛翊还会不会抢她的鱼了，手足无措地把盘子放下来，随手拿起旁边的料酒。 　　“哗啦”一下，倒了半瓶。 　　宋楚：“……” 　　薛翊：“……” 　　宋楚愣愣地看着几乎被料酒淹没的鱼，最后还是薛翊眼明手快，拿了抹布将溢出来的料酒吸干，才不至于滴到宋楚的衣服上。 　　薛翊叹了口气：“就你这手忙脚乱的样子，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 　　宋楚微微拢了下眉。 　　他这话听着，怎么感觉怪怪的呢…… 　　薛翊却没再闹她，走了几步站到厨房门口，整个人角度倾斜地往旁边墙上一靠：“我现在不算是在厨房里了吧？” 　　宋楚垂眸，看了一眼他脚下站的地方，不偏不倚，恰好在临近厨房门的那块地砖不到两厘米的距离之外。 　　宋楚微微有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继续忙活今天的晚餐了。 　　薛翊在门口消停了十来分钟，等到她把鱼腌制好放进蒸锅里，忽然问了一句： 　　“宋楚，你喜欢吃什么？” 　　听他叫的是自己的全名，宋楚没由来地松了一口气。 　　她一边做着手上的事情，一边说：“我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薛翊皱眉：“怎么会没有喜欢的呢？” 　　“因为家里穷呀。”宋楚平静地说，“因为家里穷，所以只要是能吃饱的东西，对我来说都是喜欢的。” 　　女孩儿懂事得让他心疼，薛翊换了个问法：“那有没有什么东西，是你一直想吃，却没有吃到的？” 　　手上的动作一顿，宋楚想了想，过了一会儿，弯了弯嘴角：“有。” 　　“是什么？”薛翊连声问。 　　宋楚回头，眉眼弯弯：“冰激凌。” 　　“冰激凌？”薛翊意外。 　　“对，冰激凌，就是那种用一个蛋筒装的，上面一圈一圈有好多层的。” 　　宋楚对冰激凌的印象已经很远了，不过说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她还是很开心。 　　那样的冰激凌，薛翊从小到大不知道吃过多少，以至于到后来，很少有吃完的时候。 　　可是，她却连一次都没吃过？ 　　不知怎的，薛翊喉头有些酸胀。 　　“为什么想吃？” 　　宋楚偷偷看了他一眼，脸颊微微泛红，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因为我小时候有一次生病，爸爸妈妈带我去城里的医院看病，我看到路边有个小女孩在吃冰激凌，我也想吃，但是我爸爸跟我说……” 　　她说到这里就停了，薛翊等了很久没等到下文，追问：“你爸爸，他和你说了什么？” 　　宋楚垂着脑袋，抿了下唇，声音很轻，轻得让人心疼。 　　“我爸爸说，那是有钱人家的小孩才能吃的东西，我们吃不起，他要留着钱给我治病。” 　　其实那次宋楚也没得什么严重的病，不过是家里的隔夜菜吃了好几顿，有点轻微的食物中毒，去医院输了液就好得差不多了。 　　但是那次她看到她爸爸装钱的是一个很破旧的布袋子，里面一共也没多少钱，她爸爸把钱递给医生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她记得那一次看病，一共花了两百多块钱。 　　这笔钱对于城里的家庭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他们，那是全家将近半个月的开销了。 　　再后来，她的病好了，爸爸带着妈妈去城里打工，她一年能见到他们的次数，屈指可数。 　　…… 　　女孩儿的情绪有些低落，薛翊好似忘了她刚才说的话。 　　来到她的身边，伸出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最后慢慢地落到了她柔软的发顶上，温柔地揉了揉。 　　“乖，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 　　宋楚感受着他掌心下的温度，呆呆地仰起脸，一双小鹿似的眼睛仿佛沁了水，明亮晶莹。 　　薛翊勾了下唇：“你先做饭，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他说完，没等宋楚应声，拿着手机和钥匙出了门。 　　宋楚跟到了厨房外，眼看着薛翊消失在关上的门后，撇了撇嘴，嘀咕：“还说要做菜给我吃呢，这样就溜了，妍妍果然说得不错，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 　　宋楚不知道薛翊去了哪里，不过在她的鱼出锅时，薛翊正好也回来了。 　　他手里拎着一个大袋子，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没等宋楚看到，他就打开了冷冻室的门，连袋子一起塞了进去。 　　薛翊的动作在宋楚看来有那么点粗暴，不过反正都是他家的东西，坏了也不用宋楚陪，他不心疼，宋楚更加不心疼。 　　吃好晚餐，宋楚休息了片刻，回房间去学习了。 　　明天是她在九中的第一次月考，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全力以赴。 　　晚上八点，她的房门被人敲响了。 　　正在算题的宋楚愣了一下，然后起身去开门。 　　薛翊一只手撑着墙，另一只手垂在身侧，见她仿佛还沉浸在题目里没完全出来，他轻声一笑：“还复习呢？” 　　宋楚看他一眼，乖乖地点了点头，随后叹了口气，垂下脑袋：“好多题都不会。” 　　“那就休息一会儿再做。” 　　薛翊说着，垂在身侧的手臂忽地举起来，掌心向下摆在她眼前，“猜猜我拿的是什么？” 　　宋楚莫名地看了眼他漂亮的骨骼分明的手，什么都看不到。 　　又抬眸望他，无辜地摇了摇头。 　　薛翊眸光一柔，手腕轻轻一转，掌心向上摊开。 　　“你想吃的冰激凌等考完试了我再带你出去吃，今天先将就吃这个好不好？” 　　他的语气异常温柔，宋楚低头一看。 　　只见他的手心里，静静地躺着一支冰激凌。 　　巧克力味的，看着就很好吃，很甜。 第21章 　　九中的月考整个年级的座位都是打乱的, 为了防止学生作弊, 在考试当天早自习，各班的班主任才把每位学生的座位表发下去。 　　宋楚的考场在九班, 就在十二班楼下的那间教室, 按地理位置来说，除了比十二班低了一层以外, 其他并没有区别。 　　姜妍的考场在四班, 和宋楚不在一起。 　　两人分别前，姜妍特地约了宋楚考完试一起去吃午饭。 　　为了不影响考试，宋楚出门前把长发扎了起来。 　　她不习惯扎马尾辫，依然是扎了双辫, 不过在姜妍的强烈要求下, 她没有编成麻花辫的样式。两束柔顺的长发自肩膀垂到胸前, 发梢微卷，看起来既清新又俏皮。 　　宋楚来到七班的时候, 陆陆续续也有其他班的学生过来。 　　她的座位在第二组第三个，正好是教室中间的位置。 　　第一场考语文, 离考试还有一刻钟的时间，宋楚找到座位以后，便坐了下来, 低头翻开课本, 打算把文言文的部分最后再巩固一遍。 　　才背了没两段话，一个熟悉的、略带傲慢的女声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我说怎么一个乡巴佬突然摇身一变成了美人，原来是抱上了薛翊这棵摇钱树了。” 　　“……” 　　这话说得十分难听, 饶是宋楚再专注，也被这莫名其妙并且带着浓浓攻击性的话语吸引了全部的注意。 　　宋楚从自己的思路中跳出来，缓慢地抬头。 　　然后就看到三班的徐洁背对着她在她前面的那张桌子坐了下来。 　　宋楚抿了抿唇，嘴角下压，蹙眉盯着徐洁的背影看了好半天，才犹豫着开口： 　　“你说的那个人，是我吗？” 　　徐洁虽然背对着宋楚，但是一直竖起耳朵注意着身后的动静，听到宋楚说话，徐洁嗤笑了声，即使没转过身，她的声音也能很清晰地传进宋楚的耳朵里。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只是可惜……” 　　她说着，在宋楚满是不解的目光下，回身。 　　她的脸上在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薛翊不过是没见过你这样的乡巴佬，觉得你新鲜和你玩玩罢了，等日子久了他腻了，自然而然也就把你丢掉了。我劝你，趁现在他肯为你花钱，多花点，头发已经做了，接下来该买的衣服也都去买好，还有化妆品、包包什么的，这样就算有一天他不要你了，你也不至于像以前一样落魄，明白吗？” 　　“……” 　　她说得头头是道，宋楚瞪大眼睛，一时竟无言以对。 　　徐洁本来还想说几句，但是见宋楚一副傻不溜秋的模样，顿时什么话都懒得说了。 　　徐洁翻了个白眼，正准备转身，却听后面的人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一样，惊讶地“啊”了一声。 　　徐洁不解地朝她望去。 　　宋楚弯着眉眼，她最近脸上的肉多了一圈，不再是以前那样瘦骨嶙峋的样子了，笑起来的时候，两边的脸颊下隐隐显出两个圆圆的小酒窝。 　　“徐洁，你好厉害哦！” 　　“……？” 　　徐洁从没见过被骂了还能开心成这样的人，一抹诧异之色划过她的眼底。 　　还没等她来得及仔细思考什么，宋楚又紧接着开口：“之前听说你去薛翊家门口闹了一整天，当时我还觉得奇怪不太信呢，怎么可能会有女生这么厚脸皮地去男生家门口闹嘛。” 　　“……” 　　徐洁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仅剩的笑容也僵在唇角，顷刻间消失殆尽。 　　相比之下，宋楚笑得单纯无辜：“不过刚才听你这么说，我懂了。” 　　“你懂什么了？”徐洁冷着声瞪她。 　　“你是想让薛翊给你买衣服和包包吧？” 　　宋楚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你……” 　　徐洁气得满脸通红，宋楚看着无害，会说出这样的话完全是她始料未及的。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正在这时，监考老师抱着试卷走进教室：“马上就要考试了，请各位同学把与考试无关的东西放到讲台上来。再次重申一遍，考试不允许作弊……” 　　徐洁不甘心地转回去。 　　临转身前，还愤愤地瞪了宋楚一眼。 　　宋楚垂下眸，假装没看到，把课本收拾好全部放到讲台上。 　　再次回到自己的座位，看着徐洁的背影，宋楚低低地叹了口气。 　　…… 　　语文考了两个半小时，考完正好是午餐时间。 　　在去食堂的路上，宋楚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姜妍，最后加了一句：“妍妍，你说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姜妍一直都很看不惯徐洁，起先听宋楚的时候都撩上袖子准备去找徐洁吵架了，结果听说宋楚后来把徐洁给怼了，惊得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姜妍不答反问：“楚楚，你刚才说的，真的假的？” 　　宋楚眼神里带了点不安地看着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真把徐洁给怼了啊？！” 　　姜妍突然提升了一倍的音量。 　　周围的同学听见声音，纷纷朝她们的方向望去。 　　宋楚连忙伸手去捂姜妍的嘴巴，着急道：“妍妍，你轻点。不是我要骂她的，是她说的话实在太难听了，我一时没忍住，所以……” 　　在接受宋楚内在实际上是一只伶牙俐齿的小白兔之后，姜妍的惊讶全被幸灾乐祸取代了。 　　短暂的沉默后，她笑眯眯地看着宋楚，神色暧昧地打趣道：“所以你到底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你的房东哥哥？” 　　宋楚蓦地脸一红，咬了咬唇，小手在她手臂上轻轻地捏了一下。 　　“你别乱说！” 　　想起昨晚打开冰箱冷冻室的门口，看到里面满满一大袋各种包装的冰激凌和冷饮，宋楚神色有些不自然地撇开视线，“我……我才不是为了他呢！” 　　“是吗？” 　　姜妍笑盈盈的。 　　她以前提到薛翊的时候，宋楚都没什么反应，可是今天却脸红了，说明了什么？ 　　姜妍心照不宣地笑了下，见宋楚的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倒也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 　　午休时间一过，宋楚又去了七班的考场。 　　她后面坐着的女生是一班的，大约是有点感冒，上午考试的时候一直在后面压抑地咳嗽。 　　考试开始前，女生去教室前的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水。 　　在经过宋楚身边的时候，女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整个人往她的方向一歪，她水杯里的水不偏不倚，全都洒到了宋楚的外套上。 　　“呀……” 　　宋楚惊得跳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女生一看闯了祸，连连道歉，马上从自己桌子上带了的纸巾里抽了几张要给她擦衣服。 　　她水杯的容量大，一整杯全倒在宋楚的外套上，怎么擦也擦不干。 　　女生不好意思地看着宋楚的外套，满脸歉意：“不好意思啊同学，我把你的衣服全弄湿了，要不你脱下来，我今晚带回家给你洗干净，明天再带来还你。” 　　宋楚低头看了一眼，九中的外套是黑色的小西服的设计，水浇在上面倒也看不出什么，就是湿的还穿在身上，不一会儿就会渗透到里面的衬衫里。 　　她犹豫了一下，把外套脱了下来，却摇摇头说：“不用了麻烦了，你也不是故意的，我不怪你。” 　　“可是……”女生为难地望着她。 　　“没关系啦。”宋楚安慰似的朝她笑了下，“快考试了，你赶快再去倒杯水吧，现在外面太阳这么好，这衣服我拿去晒一下就干了。” 　　教室前面的窗边有一张空的桌子，现在这个点太阳照进来的角度正好在这张桌子上，宋楚把衣服放在上面，湿的那面朝着太阳，然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下午一共有三场考试。 　　前两场考完，宋楚去了趟厕所，回来拿自己的衣服，摸上去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她把衣服穿上，前面的纽扣开着，想等衣服完全干了再系。 　　回到自己课桌旁，后面的女生又朝她笑了笑：“对不起哦。” 　　宋楚摇摇头，继续等下一场考试。 　　接下来考的是化学，在一众学科中，对于化学宋楚可谓是一窍不通，尤其是那一串串方程式，简单的她能记住，一旦复杂点的，就可能会搞混了。 　　拿到试卷以后，宋楚简单的浏览了一遍题目，拿起笔，认命地开始做题。 　　大约考到一半的时候，教室外的走廊里经过了一行五六个老师。 　　监考老师开了门，他们便在讲台前面站成一排。 　　正在考试的同学们被这动静弄得懵了，纷纷抬头，不解地朝老师们望去。 　　其中一个女老师宋楚认得，是开学那天带着她去办入学手续的。 　　“同学们，我们在考试前接到匿名举报，说今天下午高二年级有人携带小纸条作弊。所以请各位同学暂停答题，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在课桌上供我们检查。” 　　老师的声音一落，同学们更加茫然了，有邻座的，甚至不可思议地对视了一眼。 　　“安静，现在还是考试，不许说话！”之前说话的老师厉声道。 　　大家立即噤了声。 　　加上两位监考老师，教室里一共七名老师，每人负责检查几个学生。 　　等到宋楚的时候，老师看了一眼她的桌面和抽屉板里，没有任何异常。 　　再一抬头，看到她敞开的校服外套，忽然皱了皱眉：“校服纽扣为什么不系？” 　　宋楚愣了一下，小声说：“刚才不小心弄湿了，还没完全干。” 　　那老师闻言，伸手去捏了一下，确实有点湿。 　　刚准备收回手，忽然瞥见她夹层口袋的纽扣也没有系好，她指着说：“这里面有东西吗？” 　　宋楚低头，下意识地回答：“没有。” 　　为了证明真的没有，她还伸出一根手指去扯了一下。 　　那老师眉心忽然紧紧地蹙了起来，盯着里面露出一条白边的东西，沉声问：“这是什么？” 第22章 　　宋楚一怔, 不解地抬了下头, 眼底满是茫然。 　　她从拿到校服开始就没打开过这个夹层，更别说往里面放东西了。这薄薄的看着类似纸片的东西, 是什么时候到她的衣服口袋里去的？还是说, 原本就在里面她没发现？ 　　见宋楚迟迟没有回答，也没有把纸片拿出来。 　　监考老师用力拍了一下她的桌面。 　　“砰”地一声, 班级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瞬间集中过来。 　　“我再问你一遍, 你口袋里放的是什么东西？” 　　老师的声音比之前严厉了几分。 　　从来没被老师这么训斥过的宋楚顿时吓得小脸煞白，手指伸进夹层口袋里，才把那张纸片拿出来，就被监考老师一下子抽了去。 　　速度快得宋楚根本没看到上面写了什么。 　　监考老师拿着纸片看了几眼, 又瞥了一眼宋楚, 然后把它交给另外一个老师, 转而伸向宋楚做了一半的化学试卷。 　　“这门考试你不需要参加了，收拾好你的东西, 和我们去一趟办公室。” 　　“老、老师？” 　　宋楚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但是直觉告诉她, 肯定不会是好东西。 　　她急忙摇了摇头，下意识地否认，“这个不是我的。” 　　老师不容拒绝地说：“是不是你的我们会调查清楚, 但是现在, 请你马上和我们一起离开考场。” 　　“可是……” 　　“我还想继续考试……” 　　宋楚垂着脑袋，即使监考老师并没有直接说她在“作弊”，但话里的意思却已经包含了这一层。 　　她不是听不懂, 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冤枉的滋味很难受。 　　过了几秒，宋楚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仰起脸。 　　“老师，不管你们信不信，这个东西真的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在我身上的。” 　　含了水的眸子干净明亮，明明很想哭，宋楚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倔强地和监考老师对视，“这次考试对我很重要，麻烦老师一定要查出事情的真相，还我一个清白，拜托了。” 　　说完，她退了一步，朝着监考老师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老师们面色复杂地对视了一眼。 　　…… 　　离开考场以后，监考老师询问了宋楚纸条的来历。 　　然而宋楚根本不清楚纸条是从哪里来的，她只知道这件事她没做过，不能承认。 　　于是再三询问无果之后，这位老师把她送去了班主任赵斌那里，而自己则拿着“证物”去请示学校的领导处理方法。 　　考试结束以后，宋楚被“疑似作弊”带出考场的事情很快从七班教室传了开去。 　　“喂，你听说没有，刚才化学考试，七班的考场被抓出来一个作弊的，小抄打了密密麻麻的一页纸，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好像是个转学生吧，就那个十二班新来的女生，叫宋什么来着的？” 　　“宋……宋楚？” 　　“对对对，就是她。” 　　薛翊在走廊里听到有两个男生在议论这件事，顿时脸一沉，伸出手臂挡住他们的去路。 　　“你们说谁作弊？” 　　他的语气听起来阴森森的，两个男生登时噤了声，再一想到昨天刚有传闻说薛翊和宋楚认识，关系还不浅，他们看薛翊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就……就是十二班的宋楚。” 　　其中一个男生回了句，说完见薛翊维持着原先的动作和表情没什么反应，两个人互相推搡了一下，快步离开。 　　范向明率先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说：“宋楚作弊被抓了？不会吧……” 　　他的话音刚落，薛翊睨了他一眼，眼神凶狠地像是要杀人，把他后面要说的话吓得吞回了肚子里。 　　“翊哥，现在该怎么办？”司辰还算冷静地开口。 　　“查。” 　　薛翊留下这句话，脚步掉转了一个方向。 　　留下范向明在身后不解地大喊：“翊哥，你去哪里啊！” 　　…… 　　薛翊来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宋楚正站在赵斌的办公桌前挨训。 　　赵斌脸色铁青，整间办公室里都响彻着他的声音：“你说你，才来我们学校多久，啊？一个月都不到！你别的不会，作弊倒是挺熟练的啊！别说你新转来不懂规矩，前几天班会课上，我有没有强调考试不能作弊？还有今天的早自习，我有没有说？你把我三令五申的话当作耳旁风了吗！” 　　“赵老师，我……” 　　宋楚已经被骂了快十分钟了，而这十分钟里，宋楚有好几次想解释，都被赵斌的声音压了下去。 　　“什么都不用说了，根据学校规定，作弊是要被处分的。念在你是初犯的份上，这次就先给你一次口头警告处分，当科成绩清零。现在马上给你的家长打电话，请他们来学校一趟！” 　　赵斌一口气说完，端起一旁的茶杯，低头喝了一口茶。 　　热气弥漫到他的镜片上，很快起了一层薄雾。 　　宋楚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赵老师。” 　　赵斌斜她一眼，语气和态度都不是很好：“说。” 　　宋楚还对他抱有一丝期待：“能不能不要请我家长过来？” 　　赵斌没好气地说：“那你考试的时候为什么要作弊？” 　　“我没有作弊！” 　　宋楚委屈地开口，“我真的不知道那张纸条是怎么在我衣服的口袋里的。” 　　见她还在嘴硬，赵斌气得把手上的茶杯往桌子上用力一放：“从你的衣服口袋里拿出来的东西你居然跟我说不知道？宋楚，你把老师都当成傻子吗！” 　　“我真的没有……”宋楚百口莫辩。 　　赵斌突然拉开抽屉，拿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有每个学生的情况和联系人的方式。 　　“你不打是吧？行，那我亲自打电话，把你家长找来！” 　　“……” 　　宋楚刚入学，她的资料就放在最上面第一个。 　　赵斌拿出她的入学申请表，找到监护人那栏，看了一眼，正准备拿出手机拨号，却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又回头仔仔细细地盯着看。 　　这一看，他的眼神就变得无比复杂。 　　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很多，但是同时出现在同一届学生的两位家长身上，还是有些特别的。 　　更何况，这其中一位的大名，只怕在学校里没有人不知道。 　　赵斌手指着监护人的那一栏，抬眸望了一眼宋楚：“你姓宋，这个姓薛的，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叔叔。”宋楚垂着头，乖乖地回答。 　　“叔叔？” 　　赵斌很意外，别人都是父母，她怎么就是叔叔了？ 　　而且这个叔叔，居然和她还不是一个姓。 　　宋楚当初是由上级的老师直接送到赵斌手里的，因此赵斌也未曾对她的家庭有过了解。 　　宋楚捏着自己的手指，声音变得很小：“嗯。” 　　赵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倒也没再多问什么。 　　他刚准备打电话，办公室的门被人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 　　包括宋楚以内，办公室里其余的老师都下意识地朝门口望去。 　　薛翊支着一条腿靠在办公室门口，抬起的右手还维持着敲门的动作没来得及收回。 　　一班的班主任沈曼琳看到是他，温和地开口：“进来吧。” 　　薛翊收回手，点了点头，跨进办公室，脚步却不是往自己班主任的方向走，而是站到赵斌办公桌前，和宋楚肩并着肩。 　　赵斌愣了一下：“薛翊同学，你是来找我的？” 　　薛翊弯着唇，似笑非笑：“我刚刚在门口听到赵老师说要给我爸打电话，不过这个点我爸应该在开会，您有什么事情，直接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赵斌皱了下眉，本能地脱口而出：“我什么时候要找你爸爸了？” 　　话音刚落，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可思议地盯着宋楚。 　　好一会儿，赵斌才瞪大了眼睛，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宋楚的监护人，是你的父亲？” 　　薛翊勾了下唇，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是。” 　　赵斌：“……” 　　犹豫了一会儿，他慢慢地放下了手机。 　　幸好，这个电话还没来得及拨出去。 　　不等赵斌说话，薛翊先开了口：“老师，我听说宋楚刚才化学考试的时候被发现疑似作弊？” 　　听薛翊都这么说，宋楚委屈的情绪更甚了一层，她一急，连忙说：“薛翊，你相信我，我没有作弊。” 　　薛翊闻声，侧脸看了她一眼，又马上转回去，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 　　宋楚见状，心里蓦地一凉。 　　却听薛翊继续道：“赵老师，您应该知道作弊在我们学校有多么严重，在指证学生作弊的同时，是要有证据的。请问，宋楚作弊的证据在哪里？” 　　这个赵斌有。 　　他拿出手机，把里面监考老师拍的纸条的照片给薛翊看：“就是这个。” 　　薛翊接过，只看了一眼，下一秒，来之前心头那挥之不去的焦急和担忧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借此机会，宋楚终于也看到了从自己衣服口袋里拿出来的纸片上写的究竟是什么。 　　密密麻麻的化学方程式，字体被缩到最小打印在巴掌大的纸上。 　　在赵斌拿出的“铁证”面前，薛翊忽然偏过头，扯唇轻笑。 　　“你笑什么？”赵斌不解地询问。 　　“赵老师。” 　　薛翊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黑眸也一扫先前的阴霾，“我可以跟你保证，宋楚没有作弊，这个东西，不是她的。” 　　赵斌古怪地看着薛翊：“你说不是就不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有什么证据吗？” 　　“很简单。”薛翊出声，“宋楚不会用电脑，她的房间里也没有电脑，她如果作弊，只会笨到用手写，绝对不可能想出这么高科技的方法。所以，我可以确定，这不是她弄的。” 　　赵斌还没听说过现在的高中生没用过电脑的，质疑道：“你怎么知道？” 　　薛翊回头，目光落在宋楚的眼睛里，声音不疾不徐：“因为……她现在，就住在我家里。” 第23章 　　“报——我刚刚路过办公室门口, 听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你们猜是什么！” 　　十二班的教室门口，一个学生突然冲了进来, 站在讲台前, 神情十分激动。 　　底下的同学都忙着收拾书包尽快回家，对于他卖关子的这一行为, 兴致缺缺地抬了下头, 又垂眸继续整理东西。 　　那人一愣，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 　　“我说，你们怎么都不说话，给点反应行不行？” 　　“行, 你说吧。” 　　终于有临近的人配合。 　　那人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这个秘密和宋楚有关。” 　　“宋楚？”不知道是谁嗤笑一声, 口气很凉, “作弊的人还能有什么秘密，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们, 这次考试的试卷是她出的？” 　　她的话音一落，全班同学都哄堂大笑。 　　一片笑声中, 前面第一排的方向突然传来“砰”地一声。 　　姜妍把手里的书砸在桌子上：“够了，都笑什么笑，你们是亲眼看到宋楚作弊了还是有证据证明她作弊了？事情还没有下定论, 如果老师查清了她没有作弊, 你们道歉吗？” 　　“哎哟，班长，我们班谁不知道你和宋楚关系好？就算你想要包庇她, 也找个合适的时机嘛。宋楚被监考老师从考场带出来，那是在七班考试的人全都看到了的，小纸条还是从她的衣服口袋里找出来的。这么罪证确凿，你居然还说她没作弊？笑死我了。” 　　“就是就是……”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又开始讨论起宋楚作弊的事情来了。 　　姜妍气得面红耳赤，却偏偏无法反驳，死死地咬住唇。 　　尽管如此，在她心里仍然相信宋楚是不会作弊的，因为她知道这次考试对宋楚有多重要。 　　讲台上的男生见大伙又不理他了，眼神十分哀怨，于是也不卖关子了，一股脑把自己听到的说了出来。 　　“宋楚到底有没有作弊，这事还得另外再说，不过我刚才路过办公室门口，看到薛翊在和咱老赵说话。” 　　“薛翊？他找老赵干什么？” 　　“他说——他可以保证宋楚没有作弊，并且还有一件事，打死你们都想不到！”他顿了顿，直接接下去，“薛翊说宋楚现在住在他家里。” 　　“什么？！” 　　他这话一出，十二班刚才还淡定的同学们顿时不淡定了。 　　“我去，真的假的？！”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高二年级的学生们考完试还没走出校门，宋楚住在薛翊家里的事情就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并且当薛翊和宋楚走出办公室时，传言已经有了好几个版本，而最直接最震撼并且传播速度最快的，只有八个字—— 　　薛翊和宋楚同居了！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范向明正在喝水，一时没受住刺激，一口水全部喷到了司辰脸上。 　　“卧槽！范明明你大爷！” 　　司辰跳起来，半边脸都湿了。 　　他一拳往范向明肩膀上揍去，范向明没躲也没还手：“哥哥哥哥哥们，出大事了。” 　　司辰觉得不对劲，收回手，没好气地问：“什么事？” 　　“十二班有人说路过办公室门口，听到翊哥亲口在办公室承认，他和宋楚同居了！” 　　“……” 　　司辰的表情像是吞了苍蝇，“真的假的？” 　　“鬼知道。” 　　范向明说完这句话，突然想到了什么，惊恐地望向司辰，“刚才翊哥去的方向，是不是年级办公室？” 　　“……好像是吧。” 　　…… 　　离开办公室以后，宋楚一直低着头。 　　身旁不乏有同学从教室出来，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别人嘴里反复提及。 　　宋楚以前在村子里的学校上学，虽然教学条件很差，但却从未受过这种冤枉，而她每次考试，也都是第一、第二名。 　　她明白作弊对一个学生的指控有多严重，她没想过作弊，也不会作弊。 　　今天莫名其妙被人栽赃陷害，自己又没证据证明清白，实在让她不太好受。 　　回到教室，十二班的同学已经离开了大半，剩下的仅少数一部分人，在看到她跨进教室的时候，都开始不客气地议论起来。 　　“楚楚！” 　　姜妍一直在等她，见她回来，马上来到她身边，“怎么样，赵老师相信你了吗？” 　　宋楚抬了下眸，不解地望着她。 　　姜妍着急地问：“就是他们冤枉你作弊的事情，你有没有和老师解释清楚？” 　　宋楚迟疑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妍妍，你……你也相信我吗？” 　　大约是积压了太久的情绪，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宋楚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哭腔。 　　“我不相信你相信谁？” 　　姜妍白了她一眼，似乎对宋楚质疑自己对她的信任很不满，“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的，肯定是有人要害你，你别怕，只要你和老师解释清楚了，他们不会冤枉你的。” 　　宋楚点了点头。 　　刚才离开办公室之前班主任说了，会在彻查后给她一个结果。 　　尽管在宋楚看来，班主任依然不太相信她没作弊，但是他们肯去查，她多少还是有点欣慰的。 　　“妍妍，谢谢你相信我。” 　　宋楚真诚地说。 　　姜妍笑了下：“说什么傻话呢，你……” 　　她的话才说了一半，教室里议论声一下子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与放学时间极为不相称的寂静。 　　宋楚和姜妍不可思议地对视一眼，然后转身，朝教室后方的某个角落望去。 　　只见薛翊交叠着一双大长腿靠在十二班的后门口，微垂着头，神态慵懒地盯着前方的地面，黑色的碎发挡住了他半边额头和眉眼，金黄色的夕阳穿过走廊照射进教室，打在他的侧脸上，让他的侧脸看起来宁静而又祥和。 　　然而正是这样一个看似无害的人，在站到门口以后，里面的人同时一凛，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薛翊怎么来了？” 　　“不知道……” 　　等到教室里的人都不再议论宋楚，薛翊这才抬头，如墨般漆黑的双眸冷若冰婵，面无表情地划过每一个人之后，最终停留在宋楚的身上。 　　过了几秒，他举步，朝宋楚走去。 　　“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薛翊的声音听起来不是很高兴，宋楚下意识地点头：“好、好了。” 　　“好了就跟我走。” 　　薛翊说完，冷冷地往离宋楚最近的两个女生身上扫了一眼，然后转身，先行离开教室。 　　宋楚犹豫了一下，和姜妍说了声再见，背上书包，跟着薛翊一起出了教室门。 　　回去的路上，宋楚有心事，一直低着头，只有偶尔过十字路口的时候，才会抬头看一眼。 　　薛翊放慢脚步，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小区门卫的保安看到他们两个回来了，笑呵呵地给他们开了门。 　　自动升降杆在身后合上，薛翊突然快走几步，上前拉住了宋楚的手腕。 　　宋楚茫然地仰起脸，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显然是偷偷哭过了。 　　薛翊想说什么，却在看到她这副模样后，心在瞬间软了下来。 　　注视了她片刻，薛翊叹了口气：“还难过？” 　　宋楚呆呆地望了他一会儿，诚实地点了点头。 　　“有什么好难过的？” 　　薛翊扯了下唇角，语气里带了几丝嘲讽，“一个小挫折就让你难过成这样，要是将来遇到比这更严重的事情，你是不是一头撞死算了？” 　　听了他的话，宋楚蓦然瞪大眼睛，不满地还嘴：“薛翊，你是不是神经病？” 　　她都那么难过了，他不安慰她，反而还骂她？ 　　“我不是，但你是。” 　　薛翊眯了眯眼睛，“如果我是你，刚才在考场，我就不会跟老师出去，哪怕他们把我的考卷撕了。你没有作弊，为什么要妥协，为什么要你出去你就出去？如果我是你，我绝不会一个人在办公室和班主任一遍遍强调自己没有作弊，我会在教室里让所有人听到，这张纸条不是我的，是有人要陷害我。如果我是你，我会把这件事闹得要多大就有多大。宋楚，只有心虚的人才不敢在人前说话，你没有做错，你就应该让误会你的人给你一个交代。” 　　“你说得都对，可是在那种情况下，我能有什么办法？！” 　　宋楚突然甩开薛翊的手，哭得嘶声力竭，“我也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是那张纸条是在我的衣服口袋里找出来的，我甚至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被人放进去的，又是怎么放进去的，你要我怎么证明？当时所有的证据都指证我在作弊，就连老师和其他同学看我的眼神，都好像认定了这件事情是我做的一样，我能怎么办？老师让我出去，难道我不去，让其他人都考不了试吗？” 　　“对，就是要让其他人都考不了试。” 　　“……” 　　宋楚惊讶地看着薛翊，脸上挂着两道泪痕：“为什么？” 　　薛翊盯着她：“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不等宋楚回答，薛翊紧接着说，“说得好听点，是善良，说得难听点，就是懦弱。你是不是忘了，你刚来我家的那一天，差点被人拐走的事情？如果你当时没有轻信于人，你又怎么会被人骗了？而今天，你明明心里比谁都清楚，最有嫌疑把罪证栽赃到你身上的人，就和你在同一个考场里，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放过他？” 　　“我……”宋楚眼神躲闪。 　　刚才被老师喊出教室的那一刻，她确实想过这一点，但是她没有说，因为她不确定。 　　“还有在办公室里，你明明可以把你怀疑的对象告诉你们班主任，可你呢，你说了吗？” 　　“……没有。” 　　面对薛翊一连串的质问，宋楚无力地垂下头：“我怕不是她做的，我就也和那些监考老师一样了。” 　　“那你就宁可自己受委屈？” 　　听到这里，薛翊的声音逐渐放缓，语调也比刚才柔和了很多，“宋楚，你的善良没有错，但是在考虑别人之前，你能不能先保护好自己？” 　　薛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漆黑的眸底闪过一抹痛色。 　　女孩儿的眼里一片茫然，良久，她吸了吸鼻子，轻声问他：“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你自己想，你那么聪明，相信不需要我再教你。”薛翊垂眸望着女孩儿，“如果你需要帮忙，尽管开口，但是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明白吗？” 　　他的话在宋楚的脑海里想了很久，忽然宋楚眼睛一亮，用力地点了下头：“薛翊，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真的？”薄唇扬起一个弧度，薛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嗯！” 　　…… 　　第二天，宋楚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准时去了学校。 　　薛翊告诉她，九中一旦发现了学生有在考试上作弊，第二天的晨会课上，一定会进行全校性的广播批评。 　　果然，晨会课一开始，广播里就开始针对昨天的考试情况进行了通报，并且严厉地指责了作弊的现象。 　　“……以上，是我们学校一再强调的事情，然而很不幸的是，我们在昨天的考试过程中发现，居然还有同学在明知道学校规章制度的情况下公然作弊，其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了校纪校规，她就是高二年级的宋楚同学，她在……” 　　“对不起，老师，我没有作弊。” 　　在广播里女老师声色俱厉的发言下，忽然很不和谐地出现了另一个声音。 　　小小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是宋楚，我没有作弊，我没做过的事情，我是不会承认的。” 　　女孩儿的声音就这样通过广播传到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包括校长在内的每一个人都被这意外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 　　“怎么回事，宋楚怎么会出现在广播室里？” 　　“不可能啊，广播室不允许学生随便出入，现在是晨会课，就算她能找到广播室，老师也不会让她进去的。” 　　“对啊，听老师的语气，也根本不知道宋楚会说话，她是怎么做到的？” 　　…… 　　就在同学们都起疑的时候，学校某间空教室里，宋楚正襟危坐地拿着一截耳机线，线的另一端接口，连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范向明和司辰站在离她不到十米远的地方，交头接耳。 　　“卧槽，翊哥这操作好骚，居然黑了学校广播台的电脑。” 　　司辰颇为赞同地点头：“宋楚胆子也大，什么时候不好挑，偏偏挑晨会课，这不是公开打老师的脸吗？” 　　“是就是吧，反正校规里面可没有写黑学校电脑和晨会课插嘴要处分。” 　　“……你说得对。” 　　范向明和司辰对视一眼，两个人的眼底都露出了佩服的神色。 第24章 　　宋楚说完那句话, 一只骨骼分明的手伸过来, 在她面前的键盘上敲了一下。 　　“可以了。” 　　薛翊从她手里把耳机线拿过来。 　　先前一直被女孩儿捏着，耳机线上还残留着她手心的温度。 　　“这样就可以了吗？” 　　宋楚依依不舍地盯着他的手, 黑色的线一圈圈缠绕在他的指尖上,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也正在一圈圈地绕上她的心头。 　　“可是，我还没有说完呢。” 　　薛翊眸色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还想继续说？” 　　宋楚迟疑了一下, 点了点头。 　　为了今天的“广播”, 她昨晚想了一夜该说什么，草稿都反反复复打了好几遍，结果才开了个头，就被薛翊切断了。 　　薛翊撑着桌子俯下身, 将女孩儿控制在他的双臂与座椅之间。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因为他的靠近, 宋楚本能地往后缩在椅背上, 无辜地仰起脸，下意识地问：“什么话？” 　　“多说多错。” 　　薛翊一字一顿, 放缓了语速，“宋楚, 你记住，你没有做过的事情，不需要你去证明。有人怀疑你, 你就让他拿出证据, 证明这件事情确实是你做的，如果他拿不出来，那么他就是诬陷, 懂吗？” 　　宋楚仔细想了想薛翊的话，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虽然在我的衣服里找到了纸条，但是除非他们能找到证据，证实这张纸条的的确确是我自己放进衣服口袋里的，否则，就不能算我作弊？” 　　薛翊挑了挑眉，眸中含笑：“不错嘛，一点就通。” 　　宋楚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渐渐染上了粉色，却也骄傲地仰着脸，黑白分明的双眸里带着些雀跃和紧张：“是你昨天自己说的，我很聪明的。” 　　第一次干这么刺激的事情，她连手心都差点冒汗了。 　　“我说过？”薛翊眼底的笑意未散。 　　宋楚点头，一本正经地给他确认：“对，你说过。” 　　“……” 　　薛翊一怔，过了两秒，蓦地转过头去，轻笑：“这么说我还真的说过啊。” 　　宋楚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一旁的范向明却看呆了：“翊哥这是在撩妹子？” 　　司辰反问：“你见他撩过？” 　　范向明表情呆滞地摇摇头：“没有。” 　　司辰：“那我也没有。” 　　…… 　　薛翊收了笔记本电脑，看了一眼时间：“再过二十分钟就要考试了，还去不去？” 　　宋楚还坐着，一双小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犹豫了一瞬：“我可以不去吗？” 　　薛翊饶有兴致地望着她：“给我一个理由。” 　　宋楚的手指蜷了又松开，反复几次，才轻声开口：“我不想去考试了，正如你说的，我没有作弊，为什么要妥协？我可能没有办法影响其他人的考试，但是我的考试可以自己选择，哪怕这次最后的成绩出来是年级倒数第一，也不应该是我承担的。” 　　“不怕被学校处分吗？”薛翊平静地问。 　　“怕。”宋楚诚实地点头，“但是我更怕这次让别人钻了空子，以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所以？” 　　宋楚站起来，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脸认真：“所以在考试以前，我要先去找她问个明白。” 　　她气势汹汹地就要离开教室，薛翊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要不要我陪你去？” 　　宋楚回头看了他一眼，摇头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 　　宋楚离开教室以后，直接去了高二三班的教室外。 　　徐洁正好从教室里出来，看到宋楚，她有点意外，却又好像早有预料。 　　“你找我？” 　　宋楚看着她：“我可以和你聊聊吗？”她顿了一下，“你放心，不会耽误你考试的。” 　　徐洁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点头：“好。” 　　她们两个人去了楼上的天台。 　　离考试开始还有十五分钟，宋楚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昨天我衣服口袋里的那张小纸条，是不是你放的？” 　　徐洁笑了下：“你觉得是我？” 　　宋楚摇头：“我不知道，所以才来问你，昨天早上，只有你针对了我，我觉得我的怀疑很合理。” 　　徐洁点头：“对，你的怀疑是很合理，只是可惜，你怀疑错了人。” 　　不等宋楚开口，徐洁继续说：“我承认，我是嫉妒薛翊对你好，但是这种在考试上陷害别人作弊的事情，我徐洁不屑做也不会去做。你如果不信，大可以去找老师告发我，我也是那句话——我没做过的事情，我是不会承认的。” 　　徐洁说完，头也不回地下了天台。 　　宋楚一直盯着徐洁的背影，直到天台的门再次被人推开，薛翊走过来，低头凝视着宋楚：“她的话，你相信吗？” 　　宋楚点头：“我相信。” 　　“为什么？” 　　宋楚想了想：“其实原本我昨天也在怀疑，我是上午才和徐洁闹的矛盾，先不说她在这一天里有没有时间准备这些东西，就算有，她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把纸条塞到我的衣服口袋里。” 　　“我听说下午考试前，有人把你的衣服弄湿了，然后你拿去晒了，对不对？” 　　“你怎么又知道啦？”面对薛翊的疑问，宋楚叹了口气，“是有这回事，不过……” 　　“你还是相信她，是不是？” 　　不等宋楚把话说完，薛翊接了她的话。 　　“是。” 　　这一次，宋楚没有犹豫。 　　薛翊没有再说话，黑曜石般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宋楚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抿了抿唇：“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薛翊收回目光，偏过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宋楚不解地追随着他的动作。 　　等薛翊转回来，见女孩儿仍然一副求知欲很强的模样盯着他看，漂亮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探究。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我只是觉得，你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真的吗？” 　　宋楚惊喜道。 　　“看把你高兴的，我说着玩的而已。”薛翊不紧不慢地开口。 　　一听这话，宋楚的脸顿时垮了下来，眼神哀怨地瞪他。 　　薛翊的眸中掠过一丝笑意。 　　不过宋楚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可以理智地作出判断，倒是让他觉得挺意外的。 　　离考试开始还有两分钟，宋楚忽然想到了什么，推了薛翊一下，着急地说：“你怎么还在这里呀，难道你也不去考试了吗？” 　　“嗯，不去了。” 　　薛翊应了一声，走到围栏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底下空空荡荡的操场。 　　“为什么呀？”宋楚跟过去，睁圆了眼睛。 　　薛翊侧过脸，眼神里多了几分无奈：“你忘了么，昨天在办公室，我可是给你们班主任保证了，你没有作弊，所以从原则上来讲，我现在是和你站在同一战线的，你不去参加考试，而我去了，不是在拖你后腿吗？” 　　“可是……” 　　宋楚总觉得他这话有哪里不对，细想了一下，却又不好反驳，“薛叔叔说，你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如果今天不去考试，你的年级第一就保不住啦。” 　　薛翊觉得好笑，转过身，背靠着围栏：“在你眼里，难道只有考试得了第一，才是年级第一吗？” 　　难道不是吗？ 　　宋楚歪着脑袋，不太明白。 　　薛翊没有看她，微仰着脸，看着远方的天空：“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告诉过我，一名老师最主要的任务，不是要教学生考出多么高的分数，而是要让他们学会为人处世的道理。” 　　“如果一个学校里，连老师都不能做到公平公正，那么学生的成绩考得再好，又有什么意义呢？” 　　…… 　　一场考试同时有两个学生在没有任何只字片语的情况下缺考，这在九中还是第一次发生。 　　第一场考试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汪海林终于在天台找到了薛翊和宋楚。 　　看到汪海林过来，薛翊没有任何意外，好像早就猜到了他会来一样。 　　“汪校长，这是什么风把您老给亲自吹来了？” 　　见薛翊还有心思开玩笑，汪海林沉着脸瞪他一眼，又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宋楚，没好气地说：“我就知道，早上那事，除了你小子，别人都干不出来！” 　　薛翊笑了笑：“您既然知道是我，那也应该知道，既然我插手了这件事，那么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是不会回去考试的。所以如果您现在是来劝我们的，那就不必了。” 　　“你这是和校长说话的态度吗？” 　　汪海林的声音比刚才大了点，却看不出有半分生气的样子。 　　和薛翊大眼瞪小眼对视了片刻，汪海林先败下阵，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行了，你那较真的性子也收一收，这件事情我刚才和几个老师开过紧急会议了，宋楚的处分暂时取消。另外，我已经找人去调看教室里的监控，如果宋楚确实是被人陷害的，只要是在校内，就能找出那个人。” 　　为了学生的安全，九中的每间教室都装有监控，但同时也为了保护学生的隐私，所以校规规定没有特殊情况，任何人不得查看监控的内容。 　　薛翊比宋楚了解九中的校规，大费周章地搞那么一出，无非就是为了让学校重视，从而能够顺利调取监控。 　　既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薛翊点了下头：“谢谢校长。” 　　…… 　　下午的考试，宋楚在薛翊的说服下，还是去参加了。 　　考试结束以后，全校老师加班加点批改试卷，第二天所有的分数都出来了。 　　宋楚缺考了一门，另一门被记为零分，尽管剩下的科目考得还行，分数依然被拉得很低，只排在了年级最后三十名内。 　　而同样缺考了一门的薛翊，总分仍然比第二名高了三分，稳稳坐在年级第一的宝座上。 　　同天下午，汪海林把薛翊和宋楚叫去了校长室。 　　“把纸条放进宋楚口袋的人已经找到了，就是他。” 第25章 　　“这个人的名字叫郑冲, 也是十二班的, 不过他和十二班里的人关系都不太好，平时下课放学, 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在教室里也很少和别人交流。听说他的家境不是很好，父母为了让他来九中, 到处托关系还卖了房子, 现在一家三口挤在一间不到二十平的小出租屋内。” 　　放学以后，学校对面的奶茶店里，司辰把了解到的消息一一说出来。 　　范向明坐在他旁边，听完以后, 不解地皱了下眉, 扭过脸去问：“慢点慢点, 你说的这些，和他要陷害小……宋楚作弊有什么关系？” 　　司辰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继而把目光移向对面的人。 　　“这个郑冲，脾气不好, 性格又阴暗，上学期就有过栽赃陷害同桌的前科，好像是因为对方没给他讲题, 他趁人家不注意, 偷偷把人家的作业藏了起来，最后是在他书包里找到的。” 　　“……妈耶，这么说来还是个惯犯？”范向明面露吃惊。 　　司辰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薛翊抬眸, 漆黑的眼眸中含着一片压抑的墨色。 　　他冷冰冰地开口：“继续说。” 　　“听说他从高一开始就向学校提出了要换班的申请，但是由于他的成绩太差，学校一直没有处理他的申请。” 　　说到这里，司辰顿了一下，“那天中午宋楚拿了换班申请表这事他们班的人全都知道，再加上翊哥你后来又带她去了校长办公室，关于你和宋楚的传言，没一会儿整个年级都知道了。我想这个郑冲应该是嫉妒宋楚，所以才会故意想要栽赃陷害她作弊，这样即便有你帮忙，学校迫于对一个作弊学生的压力，也不可能给她换班。” 　　“卧槽，这不是典型的自己不好过，也不想让别人好过嘛。” 　　范向明十分气愤，但是转念一想，又有一个疑问，“翊哥和宋楚的事传来都快下午上课了，可是监控里显示的时间，是下午第二节 课下课，宋楚出了教室时他把纸条塞进宋楚的校服口袋里的，短短两节课的时间，他是怎么准备的？” 　　司辰翻了翻手机，找到几张照片，指了指：“你看这些，这两张成绩单，分别是上学期期中和期末两次考试，郑冲的化学考试成绩都在八十分以上，而这一次，他只考了五十几分。” 　　“……也就是说，他塞到宋楚衣服里的纸条，本来是打算自己拿来作弊的？” 　　“嗯哼。”司辰点头，“我猜八.九不离十。” 　　范向明抬脸望向薛翊：“翊哥，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薛翊没说话，而是把目光转向了坐在身侧的女孩儿。 　　“有想法吗？” 　　宋楚第一次和薛翊的朋友坐下来面对面说话，被谈论的对象还是自己，她一直垂着脑袋，一声不吭地装鸵鸟。 　　突然被薛翊点名，宋楚茫然地仰起脸，不知所措地望向他：“我？” 　　薛翊提醒她：“刚才在校长室，是你自己和校长说的，这件事你要亲自解决。那么现在，你打算怎么解决？” 　　宋楚沉默片刻，微微摇头：“我不知道。” 　　在出校长室的时候，宋楚还想着要让郑冲在全校面前和自己道歉，还自己一个清白。但是现在知道了郑冲的情况以后，她又有点动摇了。 　　诚然他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但是怎么负责呢？按照校规，他几次三番在考试里作弊，是要被开除学籍的。但是一想到他的父母为了让他上学一家人挤在一间二十平的小出租屋内，宋楚又有点于心不忍。 　　兀自皱眉纠结了好一会儿，始终没个结果，宋楚复又看向薛翊：“我要考虑一下，可以吗？” 　　女孩儿眼神认真，一脸诚恳。 　　薛翊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在思考问题，而不是因为心软才犹豫不决。 　　薛翊答应：“好，那就等你有答案了再告诉我。” 　　宋楚用力点了下头。 　　…… 　　回家的路上，薛翊接到了周善打来的电话。 　　他停下脚步，转向身旁背着书包的女孩儿：“有个朋友喊我去打球，你……” 　　宋楚会意，雨过天晴的心情让她的精神看起来也好了很多。 　　她弯了弯眼睛，朝他笑笑：“你去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她转身欲走，却突然被薛翊拉住手腕。 　　宋楚一怔，不解地回头。 　　“跟我一起去吧，反正明天放假，回去也不急着这一时。” 　　薛翊神色自然，就好像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一样。 　　他这么想，宋楚却不觉得。 　　她呆呆地仰望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多头的男生，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的冷漠和拒人于千里之外，薛翊最近对她的态度可谓是产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宋楚一直有个疑问：“薛翊，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啊？” 　　薛翊挑了挑眉：“有吗？” 　　宋楚很认真地点头：“有。” 　　薛翊当然也知道有，但见女孩儿认真的神色，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于是随口问：“哪里？” 　　然而宋楚并不知道这些，以为薛翊是真的想不起来，短暂地思考了一瞬后，掰着手指给他数：“一开始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凶巴巴的，特别自大，脾气也不好，还没有容人之量……” 　　“等一下。” 　　她细数了一串，薛翊嘴角一僵，语气颇有些无奈，“你刚才说我对你好，我还以为你是打算夸我？” 　　话说到一半被打断，宋楚微恼地瞪他：“我正要说呢，你别插嘴。” 　　“……” 　　薛翊一愣，回过神后，眼底带了一抹笑意，“好，我不插嘴，你说。” 　　宋楚这才满意，继续说：“不过那是最开始，但是经过最近的几件事，我发现其实你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坏。” 　　女孩儿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细细的眉忽然拧了起来，话音也随之停顿。 　　大约过了十来秒，薛翊正犹豫着要不要插嘴问问她他哪里坏了，女孩儿的眉心却在须臾间舒展。 　　仿佛是对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宋楚自问自答般地确认：“对，就是坏。” 　　“……” 　　“可是你现在不坏啦。” 　　宋楚的眼睛亮晶晶的，透着高兴，“你会给我买冰激凌吃，会在有人欺负我的时候站出来保护我，会在全校所有人都不相信我的情况下和我同一战线。薛翊，我觉得你真的是一个好人。” 　　“……” 　　薛翊摸了摸鼻子，前面的话他听着还挺高兴，但是最后一句，怎么那么像在给他发好人卡？ 　　“所以，你这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薛翊似笑非笑，“宋楚，你可真厉害，先打我一巴掌再给我一颗糖，这一招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 　　宋楚讶异的睁大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心虚地看向别处，嘟哝道，“我哪有！” 　　她的反应已经出卖了她，薛翊却假装不知，拿出手机又给周善回拨了一个过去。 　　“等会儿你出来，把你妹妹也带上吧。” 　　电话那头似乎是愣了一下：“你认真的？” 　　“嗯，我带个人过去。” 　　薛翊挂了电话，宋楚皱了皱眉，伸出一根小指头，不解地指着自己：“你说要带的人，是我吗？” 　　“是你。” 　　“可是……”宋楚愈发不解，“我还没答应和你一起去呢，你怎么能擅做主张就替我答应了呢？” 　　薛翊又轻笑了一声，不答反问：“宋楚，你现在是不是不怕我了？” 　　他记得以前和他说句话，她都要想半天，更不可能抬头和他对视。 　　宋楚果断地摇头：“不怕了。” 　　“为什么？” 　　猜测得到证实，薛翊很想知道其中的原因。 　　宋楚眨了眨眼睛，问他：“你以后还会欺负我吗？” 　　薛翊想都没想就回答：“当然不会。” 　　宋楚：“既然不会，那我为什么还要怕你？” 　　“……” 　　薛翊哑然。 　　…… 　　和薛翊一起到篮球馆，宋楚见到了薛翊口中的朋友—— 　　一个无论是从外型还是个子来看，几乎都能与薛翊相媲美的男生。 　　在男生的身旁，还有一个穿着红色连衣服头戴绿色发卡长得特别漂亮的小姑娘。 　　小姑娘在看到薛翊的时候，似乎有些害怕地往男生身后缩了缩，只露出半边肩膀，不太情愿地喊了一声“薛翊哥哥”。 　　宋楚从小姑娘的身上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心里觉得好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 　　见两个女孩儿只用了几分钟就手拉着手聊得很开心，薛翊和周善也拿了球去球场热身了。 　　“她就是你爸接去你家住的女生？” 　　周善往场下休息的地方看了一眼，眼神十分温和。 　　薛翊爽快地承认了：“是啊。” 　　周善开始运球：“你不是一直很讨厌女生吗，怎么突然想到带她出来了？” 　　薛翊去拦他的球：“我带她出来，你觉得很意外吗？” 　　周善灵活地转了个身躲过，从他身侧绕过去：“那倒还好，只是没想过你居然这么快就可以放下。” 　　他说着，在距离三分线外的地方骤然停下，瞄准篮框用力一投，球稳稳地穿过篮框，落在地上。 　　“哥哥好棒！” 　　一旁传来小姑娘激动的声音。 　　周善朝她笑了笑，继续说：“原本我以为，你起码得等到三十岁以后才开窍。” 　　面对挚友的嘲讽，薛翊一点也不生气，笑骂了一句：“你才要等到三十岁才开窍呢。” 　　周善把球捡回来传给他，没等周善说话，薛翊看着球自言自语，眼神黯然：“这大概不能算开窍吧，我只是在想，如果我妈和我妹妹还在，会不会也已经长得像她一样大了。” 　　周善眼神复杂地看着薛翊：“这就是你把她留下来的原因？当初你说你把她赶走了又接回去，我还以为……” 　　“以为我只是一时心软，总有一天还会再把她赶走是不是？” 　　薛翊带着球往回跑，“你猜得不错，当时我是有那种想法，想替她在外面找间公寓，再让她从我家搬出去，也算是给我家老头子的面子了。” 　　“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她做的东西还挺好吃。” 　　薛翊一边躲一边说，说到这里，脸上不自觉地泛出几分笑意，“你知道吗？她是除了我妈妈以外，唯一一个跟我说不能浪费食物的人。” 第26章 　　别看薛翊现在住在那么好的别墅里, 但是在他刚出生的时候, 过的生活和寻常人家的孩子差不多。 　　那个时候他的父亲刚刚开了一家自己的公司，租不起写字楼里的办公室, 就在老旧的居民区外租了一间只有十几平米的门面房, 四五个人挤在里面，没日没夜地开始创业。 　　薛翊的母亲是一位人民教师, 嫁给他父亲的时候刚刚大学毕业, 年轻漂亮，多才多艺。据说那个时候追他母亲的人很多，其中不乏有富二代和企业家，但是她的母亲最终却选择了连未来都看不到的穷小子, 甚至在薛文创业的初期, 一家三口的开支全都靠他母亲的工资来维持。 　　薛翊的母亲陪薛文度过了最困难的日子, 在薛翊两岁的时候，薛文终于不负众望, 赚到了人生中第一笔可观的收入。他想用那笔收入给妻子买一颗钻戒，却被薛翊的母亲拒绝了, 让他好好利用这笔钱继续投资。 　　没想到带着第一桶金以及妻子信任的薛文越挫越勇，在短短五年里，从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变成了身家上亿的企业家, 公司规模也从原来的几个人变成了几百人。 　　这几年里, 薛文的公司搬了几次地址，他们一家三口却还住在两室一厅的小居民楼里。于是薛文便在当时连地基都没打的景泽佳苑买了一套别墅，想等别墅造好了, 带着一家三口住进去。 　　同年，薛翊的母亲再次怀孕，得知她怀的可能是一个女孩儿，全家都很高兴。 　　只是好景不长，在薛翊的母亲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学校里发生了一件大事。薛翊母亲所带的班级里有个女生因为考试没考好，跳楼自杀了。 　　当时薛翊的母亲正好经过教学楼下，看到女生从上面翻栏杆跳下来，她想都没想，徒手去接，当场被砸成重伤昏迷，在医院抢救了一个多星期，最终不治身亡。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因为实在太小，陪着妈妈一起去了天堂。 　　薛翊一直记得，他小时候妈妈教他的第一首诗就是李绅的《悯农》。 　　当时他年纪小，连字都不认识，却偏偏会背诗了，走到哪里都是“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有人问他为什么一直背这首诗，他奶声奶气地回答：“妈妈说，爸爸赚钱不容易，我们帮不了爸爸，只能在小事上为他攒钱。” 　　薛翊小时候，几乎没在外面吃过一顿饭，一日三餐，都是他的母亲为他准备的。 　　但是自从他母亲过世以后，他几乎很少在家里吃饭。 　　…… 　　薛翊和周善从球场下来，小番茄立即拿了一瓶矿泉水递过去。 　　“哥哥，喝水。” 　　周善笑着接过，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笑得一脸宠溺。 　　“乖。” 　　兄妹俩的互动被宋楚看在眼里，她侧头看了一眼身边板凳上的另一瓶矿泉水，正犹豫着要不要拿给薛翊，前方突然有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薛翊俯下身，运动过后，他的身上充斥着浓浓的荷尔蒙气息。 　　他的目光落在宋楚脸上，低低地笑了一声：“宋楚楚，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听到这个称呼，宋楚本能地抬眸，洁白的贝齿微咬着唇，眼眸里闪过一丝羞恼。 　　“我不叫宋楚楚。” 　　“是吗？” 　　薛翊眼中的笑意更甚，他转了个身，在宋楚的另一边坐下，身体和她挨得很近，“可是怎么我在学校里的时候，听到十二班那个一直和你在一起的女生也是这么叫你的？” 　　说到这里，薛翊停顿了一下，似笑非笑地望向她，“为什么她可以叫，我就不可以了？还是说——你更希望，我叫你楚楚？” 　　宋楚瞪大了眼睛，不明白这个人怎么突然间变得那么不要脸。 　　“你什么时候听到的？”她狐疑地问。 　　薛翊不假思索：“有次升旗仪式结束回教室的路上，我无意中听到的。” 　　“……” 　　宋楚好像有点印象。 　　她记得那个时候刚开学不久，她和姜妍走在一起，突然附近的女生们都变得很激动，她一回头，就看到了薛翊从她身边经过。 　　那个时候，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想到这里，宋楚哼了一声，不满地指责他：“你偷听我们说话！” 　　“……” 　　薛翊的面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尴尬：“我那不叫偷听。” 　　“那是……？” 　　面对女孩儿的不解，薛翊一本正经地解释。 　　“那叫耳力好。” 　　“……” 　　宋楚不想理他了。 　　过了不到半分钟，胳膊被人轻轻地撞了下。 　　宋楚没好气地扭头：“干嘛？” 　　一旁的小番茄听到这话，脸色一白，害怕地咬着手指扯了扯自家哥哥的衣角。 　　周善立刻安抚她：“放心，你薛翊哥哥不会对这个姐姐生气的。” 　　小番茄似信非信。 　　果然，下一秒她就看到薛翊哥哥满脸无奈的神色，却一点都没有发火的预兆。 　　短暂的惊讶后，薛翊似笑非笑地望着身边的女孩儿：“楚楚。” 　　宋楚不太习惯他这么喊她，但又担心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语气和态度会让他生气，于是才蹿起来的气焰顿时噗噗噗地被浇灭了。 　　“干、干什么？” 　　她别过脸，不怎么好意思看他。 　　“我渴了。” 　　这时候的薛翊声音听起来像是一只被主人遗忘的小狗狗，“想喝水。” 　　“……” 　　喝水不会自己拿么。 　　宋楚腹诽，薛翊却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哑声低笑。 　　“水在你那边，我够不着。” 　　等了几秒，见宋楚没反应，薛翊手在她背后一撑，身体朝她慢慢地压过去。 　　“……” 　　在他的身体距离自己只剩几公分的时候，宋楚迅速地拿了水，往他另一只正朝这边够的手里一塞，然后往旁边挪了将近一个人的位置。 　　薛翊拧开矿泉水的瓶盖，仰起头，一口气把整瓶水都灌了下去。 　　宋楚吃惊地看着他喝水的速度，想提醒他喝慢一点，小心呛着，可一想到他刚才故意假装拿不到水的坏心思，又哼了一声，不打算理他了。 　　薛翊一直用余光注意着女孩儿的举动，黑眸里渐渐噙上了几分笑意。 　　…… 　　晚餐是四个人一起吃的，小番茄嚷嚷着想吃火锅，四个人就近找了一家新开的火锅店。 　　宋楚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吃饭，伸着小脑袋好奇的东张西望，觉得每一个角落都很新鲜。 　　薛翊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以前没来过，无声地笑了下，喊来服务员。 　　“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薛翊朝宋楚的放下抬了下下巴：“把菜单给这位小姐，让她点吧。” 　　宋楚听他这么说，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们点就可以了。” 　　她没在这种地方吃过饭，更不可能知道要点什么。 　　服务员却笑着把菜单放在宋楚面前。 　　宋楚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翻开，一眼看到上面的价格，宋楚整个人都傻眼了。 　　“怎么这么贵啊……” 　　她喃喃地开口，一份什么都没有的锅底就要七八十，这一顿饭吃下来还不知道要多少钱呢。 　　宋楚为难地看向身边的人。 　　对上她的目光，薛翊唇角微扬，朝她身边靠近了点，把菜单拿到二人的中间，抬眸问她：“吃不吃辣？” 　　宋楚一怔，随后点了点头：“可以吃……一点点。” 　　“那就鸳鸯锅吧，辣的那份要微辣的就可以了。” 　　薛翊对服务员说。 　　服务员笑着答：“好的。” 　　“等、等一下。” 　　服务员正要下单，宋楚轻轻出声。 　　“怎么了？”薛翊不解地问。 　　宋楚伸出一截手指，点了点菜单上的另一份锅底。 　　“这个……黑鱼锅底，你不要吃吗？” 　　这次轮到薛翊愣住了，回过神后，他璀然一笑。 　　“不吃了，难得带你出来一次，让你尝尝其他口味。” 　　薛翊一边看菜单一边问宋楚的意思，点完以后又把菜单给了周善，让兄妹二人加了几个菜。 　　锅底一半是热辣辣的红油，另一半是浓白的高汤。 　　服务员端上来的时候，宋楚忍不住小小地舔了下唇。 　　一顿饭将近吃了两个小时，离开火锅店，周善先带着妹妹回家了。 　　这边离景泽佳苑很近，大概只有两站路的距离。 　　宋楚吃得太多，薛翊问她要走回去还是打车回去的时候，她果断选择步行。 　　天已经完全黑了，两个人沿着人行道慢慢地散步。 　　走着走着，宋楚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肩上一轻。 　　她扭头，看到自己的书包被薛翊拎在手里，他正拿着肩带，从她胳膊上取下来。 　　不待宋楚开口，就见薛翊皱了皱眉。 　　“都考完试了，你还带那么多书回去干什么？” 　　宋楚抿了抿唇：“我这次没有考好，可能换不了班了，所以我得努力，争取下一次可以换。” 　　“谁跟你说换不了的？”薛翊神色有些不悦。 　　宋楚不明白他突然生什么气，眸中带了些茫然和不安，仰起脸，无辜地瞅着他：“不是说成绩不好，学校不会给换的么。” 　　“那是别人。”薛翊把她的书包甩在肩上，走在前面，“你有我，就算考零分，也能换。” 　　“……” 　　宋楚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抬眼，见他背着自己的书包，不知怎么，又觉得有点好笑。 　　连忙小跑着跟过去：“薛翊，你走太快啦，等等我。” 　　薛翊一顿，放缓脚步。 　　宋楚跟上他：“薛翊，我想好了。” 　　薛翊一时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什么想好了？” 　　“就是郑冲陷害我作弊的事情。”宋楚脸色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你说让我做好了决定告诉你，你现在想听吗？” 　　薛翊停下来，侧过身：“你说。” 　　宋楚眨了眨眼睛：“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以后，我很想原谅他，但是我想了一下，我又觉得不应该这么轻易地原谅他。” 　　听她前面半句话刚有点动怒的薛翊在听到她后面半句话以后，又一下子气不起来了。 　　“为什么？”他问。 　　“因为你啊。” 　　宋楚弯弯眼睛，朝他笑了下，进一步解释，“因为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不想为了别人，让你所做的努力白费——所以我决定了，这件事情我不做主了，就交给校长和老师来处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第27章 　　清晨, 薛翊打开房门下楼, 还没走到楼梯口，就闻到餐厅里传来的一道飘香。 　　他迟疑了一下, 放慢脚步。 　　厨房里, 穿着一件粉色卡通睡裙的女孩儿哼着他没听过的曲子，面前放着一锅刚刚煮好的粥。 　　锅盖掀开了, 袅袅的热气争先恐后地往上冒, 迷糊了女孩儿的侧脸。 　　宋楚拿着一个汤勺，从锅里舀了小半勺粥盛进碗里。 　　她低头尝了一口，一不小心喝得太急，烫得她龇牙咧嘴, 好不容易把粥咽下去, 她仰着小脸, 微张着嘴不停地往外吹气，空着的那只手充当扇子, 使劲地朝着嘴巴附近扇了几下。 　　站在门外的薛翊看到她这副模样，睡意尚未褪散的黑眸里更添了几分笑意。 　　他低笑一声, 还没来得及开口，女孩儿忽然转过身来，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毫无征兆地撞进了他的眼底。 　　薛翊轻啧一声, 似笑非笑：“烫哭了？” 　　也不知道这个人在外面站了多久。 　　一想到自己的糗样居然都被他瞧了去, 宋楚脸一红，瞪大眼睛使劲地瞪他。 　　然而她即便她做出了活到现在以来自认为最凶狠的表情，可配上她红彤彤的眼睛, 在薛翊眼里不痛不痒的依然没有半点威慑力。 　　反而--更像是一只受了伤可怜兮兮求安抚的小奶猫。 　　薛翊上前，伸出大手按在她的脑袋上，然后左右轻轻地揉了一下。 　　他没有看宋楚，目光落在锅子里：“煮了什么？” 　　宋楚呆呆地感受着头顶的重量和眼前的阴影，下意识地开口：“鱼片粥。” 　　“啧，你还真是乐衷吃鱼啊。” 　　薛翊轻飘飘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宋楚不满地撇撇嘴，嘟囔：“明明是你要吃，我才煮的。” 　　为了感谢他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宋楚一个小时前就起来了，又是切鱼片又是熬粥，可把她给忙坏了。 　　听了她的话，薛翊嘴角上扬，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他收回手，从旁边拿了两个空碗，各盛了满满一碗。 　　宋楚看着他一下子端了两碗出去，忙拿了两个勺子，跟在他身后出去。 　　“这个粥我才煮好，很烫的，你小心点哦。” 　　女孩儿的嗓音软软糯糯的，薛翊背对着她轻笑了声，随后把粥放在餐桌上。 　　“我知道。” 　　宋楚觉得今天的薛翊特别好说话，她刚想说什么，却又听他说：“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笨，喝个粥都能把自己烫哭吗？” 　　宋楚：“……” 　　不知道她现在收回刚才的想法还来得及吗？ 　　…… 　　薛翊吃饭的时候不怎么喜欢讲话，这一点是宋楚观察了很久才得出的结论。 　　以前她都乖乖地不会打扰他，但是宋楚今天心里有事，总时不时地偷偷瞥两眼薛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一开始几次，薛翊没什么感觉，等被她偷看的次数多了，在宋楚又一次朝他看来的时候，他突然抬眸，和她的视线交汇。 　　忽然对上他锐利的双眸，宋楚吓了一跳，慌忙收回目光，心虚地连喝了好几口粥。 　　薛翊忽然觉得她有点可爱，低笑了声：“慢点喝，没人跟你抢，我刚看了，锅里还有还多呢。” 　　“……” 　　宋楚越发地心虚了。 　　过了一会儿，等薛翊不看她了，重新低头喝粥的时候，宋楚才缓缓地抬头，欲言又止。 　　“薛翊，薛叔叔他这几天回来吗？” 　　宋楚住在这里一个多月，见到薛文的次数屈指可数，大部分时间家里都只有她和薛翊两个人。 　　“不一定。” 　　薛翊顿了下，“我听老头子说这个月中旬有两个大项目要谈，国庆这几天他们公司很多人都在加班，他是老板，想必也不太会回来。” 　　“这样啊。” 　　宋楚略有些失望，却也好奇，“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薛翊看她一眼，点头：“你问。” 　　“那个，就是你为什么一直喊你爸爸……”宋楚咬了下唇，似乎对这个称呼很难启齿，“呃……‘老头子’啊？” 　　薛翊还以为她要问什么，闻言哑着嗓音笑了声：“你觉得呢？” 　　宋楚一怔，随后摇头：“我不知道啊。” 　　知道了就不会问你啦。 　　薛翊垂眸看着碗里的粥，眼底的笑意渐渐收了起来，低声道：“因为以前，我妈妈开玩笑的时候，就喜欢这么叫我爸。” 　　“……” 　　宋楚没想到答案居然会是这样，看出薛翊瞬间失落的神色，她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对不起什么？” 　　薛翊的情绪却一闪而过，再抬头时，他又恢复了之前痞懒的神色，嘴角还噙着几分笑意。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我爸不在，你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宋楚犹豫了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开口：“是这样的，我们这次不是放七天假么，我可不可以去个地方啊？” 　　“嗯？”低哑的声音自他喉间溢出，薛翊看她，“去哪里？” 　　宋楚被他那声沙哑性感的“嗯”弄得脸一红，再次和他四目相对，只觉得小心脏一下子跳得飞快。 　　她别过脸，小声张口：“我想回家。” 　　薛翊脸上的笑容一僵，挑了挑眉，警惕地重复她的话。 　　“你想回家？” 　　他的声音比刚才低了一点，还有点冷的，宋楚知道他是误会了，连忙摆手，解释说：“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就是想爷爷奶奶了，反正不是放七天么，我想回去看看他们。” 　　说到后面，宋楚的眼神里带了点期待。 　　她软着嗓子轻声地向他请求，“薛翊，我想回家一趟，在开学之前一定会回来的，可不可以呀？” 　　薛翊的眸色这才恢复了之前的从容：“想什么时候去？” 　　他这么问就是答应了。 　　宋楚一下子就高兴了，脸上的笑明媚地好似沐浴在太阳下的向日葵，双眸透着亮晶晶的光泽：“一会儿就去，可以吗？” 　　薛翊思考了一瞬，答应：“好，你把地址告诉我，我订票。” 　　宋楚一愣：“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去车站买就可以了。” 　　薛翊似笑非笑，从头到尾打量了她一下：“你自己？确定可以吗？” 　　宋楚古怪地瞅着他，总觉得他这个眼神，好像和她来之前在车站遇到的乘务员一模一样。 　　盯了他片刻，宋楚不确定地问：“难道你也要和我一起去吗？” 　　薛翊脱口而出：“不可以？” 　　“……” 　　猜测被证实，宋楚看着他不说话了。 　　薛翊的粥已经喝完了。 　　他把空碗收回厨房，放进水池里。 　　出来的时候路过宋楚身边，他的脚步停了一下，带着点笑意的声音在她上方开口：“吃完就去准备吧，一个小时后我带你去车站。” 　　“……” 　　宋楚哀怨地盯着他的背影，她好像还没答应他呢。 　　…… 　　国庆的火车站里人满为患。 　　马上就要回家了，宋楚的心情不自觉地好了起来，因为只是短暂回家去住几天，她没带什么东西，反倒是薛翊，拖着一个巨大的黑色行李箱，宋楚趁薛翊取票的时候伸出一根小指头轻轻戳了一下，推不动，不知道他在里面塞了多少东西。 　　薛翊买的是最快的高铁票，比宋楚来时省了将近一半的时间。 　　他们运气好，薛翊订票的时候正好还剩两张坐票。 　　上了车，宋楚趴在窗口，看着沿路飞驰而过的景物，心情好得不行，整个人都飘飘然地像是要飞起来。 　　她一高兴，不知不觉又开始哼早上薛翊听到的那首曲子。 　　只有调，没有歌词。 　　薛翊好奇：“你唱的这是什么？” 　　宋楚回头，侧着脑袋，脸枕在自己的手臂上。 　　“这是我家乡的一首歌，在我们村子里，没有人不会唱，以前每当过年的时候，一个村子的人聚在一起，就会唱这首歌。” 　　“有歌词吗？”薛翊下意识地问。 　　宋楚点了点头：“当然有啦。” 　　薛翊看着她：“你什么时候带着歌词一起唱给我听？” 　　宋楚一怔，没理解他的意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五音不全，唱得不太好，你要是想听，等到了我家，我让我奶奶给你唱，我奶奶唱得可好听了！” 　　“……” 　　女孩儿傻乎乎的模样实在是太单纯了，薛翊只是笑，没有再说什么。 　　到了车站，薛翊和宋楚一起下车。 　　入眼没有高楼大厦，放眼望去，整片整片的高山连绵不绝。 　　宋楚仰头望着薛翊：“去我家还得坐辆公交车，大概要两个多小时，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现在已经快下午了，薛翊坐了一路的车，也有点饿了。 　　于是点头：“这里你熟，你带路吧。” 　　他们去车站旁边的面馆吃了一碗牛肉拉面。 　　吃完以后，宋楚又带着薛翊去了附近的一家点心店：“这里的海棠糕我奶奶特别喜欢吃，你等我一下，我进去买几块给奶奶带回去。” 　　宋楚说完，正要进去，忽然被薛翊拉住手臂：“你带钱了？” 　　宋楚“唔”了一声：“有一点，原本想买票的。” 　　“你只给你奶奶买，那你爷爷呢，他喜欢吃什么？” 　　宋楚笑着说：“爷爷不爱吃这种甜食，他平时一个人在家里，最多喝喝茶抽抽烟，不过奶奶说抽烟对爷爷的身体不好，很少给他抽。” 　　薛翊点点头，松了手：“去买吧，小心一点。” 　　宋楚笑笑。 　　不就是买几块海棠糕，有什么好小心的，这里说起来，还是她的地盘呢。 　　店里人挺多的，宋楚排了很久的队。 　　付完钱以后，怕薛翊在外面等太久，抓着东西就跑出去。 　　薛翊还是站在原先的位置，只不过不是一个人。 　　他的身边站了一位操着本地口音的老大爷，老大爷说着蹩脚的普通话，不知道薛翊和他说了什么，老大爷看起来乐呵呵的可高兴了。 　　宋楚停住脚步，歪了歪脑袋，眼睛呆呆地盯着薛翊的侧脸。 　　她以前一直觉得，像薛翊这种有钱人家的大少爷，是不会和他们这些穷人打交道的。可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薛翊却从给她不一样的感觉。 　　他会在别人欺负她的时候站出来保护她，他会在吃好饭以后主动把碗给洗了，甚至于现在，他和不认识的陌生人，都可以聊得特别好，仿佛一点隔阂也没有。 　　忽然间，宋楚不禁对薛翊有了些好奇。 　　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 　　公交车在山路上颠簸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在天黑前到了宋楚家的村子外。 　　一下车，宋楚整个人雀跃地像是一只出了笼子的鸟儿，又是蹦又是跳的。 　　她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地回头让薛翊快一点。 　　薛翊拖着行李箱跟在她身后，双眸含笑地注视着总拉了自己几米远的女孩儿。 　　没多久，宋楚在一间破旧的瓦房前停下。 　　昏黄的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 　　宋楚高兴地推开院子的门，欢呼着跑进去：“爷爷、奶奶，我回来了！” 　　没多久，里面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拉开。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从里面走出来，惊讶地看着门口站着的女孩儿。 　　“楚楚？” 第28章 　　“爷爷！” 　　宋楚一见到亲人, 鼻子一酸。 　　下一秒就朝还处在怔愣中的宋爷爷扑过去, 亲昵地窝在他怀里撒娇。 　　“爷爷，我回来了, 奶奶呢, 我好想你们啊。” 　　宋楚的父母在世的时候很少回家，自她懂事起, 就一直都是爷爷和奶奶把她拉扯大的。 　　因此宋楚和爷爷奶奶的感情特别深。 　　宋爷爷慈爱地看着一个多月不见的孙女。 　　孙女出去一趟, 变得有些不一样了，皮肤白了，脸上有肉了，关键是还特别地水灵漂亮, 连他刚才都差点没认出来。 　　“你奶奶在屋里呢, 来来来, 快……” 　　宋爷爷刚准备带孙女进屋，一抬头, 忽然瞥见家门口还站了一个男生。 　　男生十六七岁的模样，长得很俊, 比他在村子里见过的任何一个男孩子都要高挑帅气，一看那副打扮，就是城里来的孩子。 　　宋爷爷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薛翊, 犹豫着问：“这位是……” 　　宋楚刚才光顾着高兴, 这才想起来薛翊还在外面。 　　她吸了吸鼻子，转过身，给宋爷爷介绍：“爷爷, 他叫薛翊，是赞助我上学的那位薛叔叔的儿子，这次他是跟我一起回来的。” 　　说到这里，宋楚的声音变得有些轻了。 　　她悄悄抬眸，生怕爷爷一个不高兴会把薛翊给赶走。 　　都这么晚了，已经没有去城里的公交车了，爷爷要是不肯收留薛翊，那他大概要在门口站上一夜了。 　　这样想着，宋楚略有些内疚地回头，却正好看到薛翊上前两步，弯下腰，朝爷爷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宋爷爷好，我是薛翊，您可以叫我小翊。” 　　宋爷爷被他的大礼吓了一跳，回神后，有些语无伦次道：“诶，好好好，我很好，你也好。小翊是吧，天黑了外头凉，快进屋。” 　　宋爷爷一边推开门，一边朝薛翊招手，还不忘抽空瞪了孙女一眼，“你这孩子，有客人来也不早说，我和你奶奶什么都没准备。” 　　“……” 　　宋楚顿时有些委屈，总觉得爷爷对薛翊的态度比对她这个亲孙女还热情。 　　正在这时，头顶上方忽地传来一声轻笑。 　　宋楚有气无力地抬眸，目光登时撞进了一双含着笑且熠熠生辉的眸子里。 　　他笑得有那么点不怀好意，宋楚扁扁嘴，没好气地问：“你笑什么？” 　　薛翊眼底的笑意更深，他俯下身，嘴唇几乎要贴在她的耳边：“你爷爷没有把我关在门外，是不是很失望？” 　　“……” 　　宋楚一怔，十分心虚地移开目光，耳廓渐渐染红。 　　这个人…… 　　是会读心术吗？不然怎么能猜得这么准确？ 　　“楚楚啊，你们怎么还不进来，你奶奶都急着见你了。” 　　宋爷爷的声音恰好在里面响起，宋楚像是找到了救星似的，忙“哎”了一声，再不管薛翊，小跑着去找奶奶了。 　　…… 　　宋楚和爷爷奶奶许久不见，有很多话要和他们说，一直等到爷爷奶奶要休息了，她才从他们的屋子里走出来。 　　外面的灯亮着，薛翊一个人住在板凳上，看起来孤零零的。 　　宋楚盯着他看了片刻，忍不住笑出了声，上前，在桌子对面的板凳上坐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望着他：“你一直坐在这里呀？” 　　薛翊抬眸，眼神落在她的脸上。 　　女孩儿笑得很甜美，唇角弯弯，脸颊白里透红，左右两边各带了一个浅浅的梨涡。 　　似乎是他认识她这么久以来，看到她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一时间，薛翊因为刚才被一个人丢在这儿而酝酿了很久的低落情绪瞬间消散地无影无踪。 　　他认命似的叹了口气：“不然呢，这外面连个路灯都没有，黑灯瞎火的我能去哪里？” 　　他这口气，听起来就像是常年养在深闺里的怨妇。 　　宋楚“噗嗤”一声笑了。 　　要不是今天出来，她都没发现薛翊居然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宋楚起身，绕过八仙桌，站到他的身边：“你跟我来。” 　　薛翊挑了挑眉：“去哪里？” 　　宋楚没说话，带他来到爷爷奶奶卧室的另一边，推开门，里面是一间不大的卧室，大约只有薛翊家卧室的一半大。 　　卧室里只有简单的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个衣柜。 　　在这扇门的对面，用厚厚帘布隔开，里面还有一间卧室。 　　宋楚站在门口：“这是我的房间，我家地方小，如果你不嫌弃，今晚就先住在这里吧。” 　　薛翊将几乎一眼就能看遍的房间细细打量了一下。 　　房间虽然很破旧，但却看得出来，主人布置得很用心。 　　靠着床的一侧墙壁上，整整齐齐地贴了十几张奖状，从一年级到高一，上面都写着同一个人的名字。 　　发现薛翊的目光停留在那些奖状上，宋楚脸一红，二话不说脱了鞋跳上床，伸开双臂挡在那些奖状前面。 　　“你你你别看了！”宋楚红着脸瞪他。 　　薛翊抱着臂，似笑非笑地往旁边的墙上一斜：“没想到啊，楚楚居然这么厉害，拿到的奖状比我还多。” 　　宋楚被他说得更加无地自容了。 　　在出村子以前，这些奖状一直是她引以为傲的东西，可是离开了村子，和薛翊一比，她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遮什么，都看到了。” 　　薛翊好笑地看着她略带孩子气的举动，懒洋洋地掀了下眼皮，“我住在你房间，你睡哪里？” 　　宋楚愣了一下，随后指了指帘布的方向：“我睡里面，以前是我爸爸妈妈睡的房间。” 　　薛翊眯了眯眼睛，走到帘布旁，修长的手指搭在上面：“我可以看看吗？” 　　宋楚点了下头。 　　薛翊把帘布拉开，朝里面看了一眼，很快又放下。 　　“楚楚。”他看着女孩儿。 　　宋楚一脸莫名：“怎么了？” 　　薛翊的右手抵着下巴，拇指的指腹沿着自己的下唇自右往左划动了一下。 　　“我怎么觉得你睡里面，我睡外面，就好像我是给你值夜的奴才？” 　　“……” 　　宋楚无语了。 　　只不过是在房间里睡一晚而已，这个人的想象力要不要这么丰富？ 　　宋楚坐在床沿上穿好鞋下地。 　　“你要是不想睡外面，那就睡里面吧，我睡外面也是一样的。” 　　“……” 　　薛翊嘴角轻轻地扯动了一下。 　　他睡里面……睡她爸妈的床吗？ 　　这个想法听起来，怎么那么令人毛骨悚然呢。 　　“算了，我还是睡外面吧。” 　　宋楚还没起来，薛翊在她旁边坐下，“我觉得，睡你的床……挺好的。” 　　…… 　　晚上，薛翊和宋楚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各自躺在床上休息。 　　才刚过九点，薛翊不习惯这么早睡。 　　宋楚在城里住了一阵，也有点不太适应，最关键的是，外面还躺着一个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多头的大活人。 　　宋楚在床上翻了半小时，终于忍不住侧身抱着被子，一条手臂撑在脑袋下面。 　　“薛翊，你睡着了吗？” 　　怕吵醒外面的人，宋楚特意压着嗓子，心想着如果薛翊不回答，她就不喊了。 　　谁知她才出声，没几秒，外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嗯，睡着了。” 　　“……？？？” 　　没等宋楚说什么，那个声音的主人又开口：“本来都快睡着了，被你翻来覆去的声音吵醒了。” 　　“……” 　　宋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怎么了？” 　　薛翊等了很久，没听到女孩儿的声音，有些奇怪地问道。 　　宋楚支支吾吾了一下：“那个……就是……我有点睡不着，你想不想看星星呀，我带你去看星星吧？” 　　过了一会儿，外头蓦地传来一阵轻笑。 　　男生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愉悦：“宋楚楚，到底是你想带我去看，还是自己想看？” 　　黑暗中，被戳穿心思的女孩儿面色微红。 　　她小声说：“我家后面有座小土丘，刚才我回来的时候看到天上有很多星星，现在一定更多，肯定好看，你要不要去？” 　　“去。” 　　薛翊没有任何迟疑，翻身坐起来。 　　得了响应，宋楚也起来换衣服。 　　她磨蹭了十来分钟才出去，走到外面，看到薛翊正低头在行李箱里翻找什么。 　　宋楚对他箱子里的东西好奇了一整天了，挪动地小碎步慢慢地凑过去。 　　小脑袋才从薛翊背后探出来一点点，还没等她看清里面到底有什么，箱子就已经被薛翊合上了。 　　宋楚失望地收回目光。 　　薛翊跟着宋楚走了一段路，来到了后山的一个小山丘上。 　　天虽然很黑，但是宋楚从小走惯了这条路，也没什么害怕的。 　　山丘的左边有一棵参天古树，树下有一块能容纳两人并肩而坐的巨石。 　　宋楚上了山，就自觉地跑到巨石的一边坐下，抱着膝盖，仰起脸望着天空。 　　薛翊看得出她很喜欢这里：“你以前也常常来这里看星星吗？” 　　宋楚把视线移向他，点了下头：“对啊。” 　　“一个人？” 　　薛翊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黑暗中独自坐在巨石上的女孩儿，莫名让他有些心疼。 　　“对，一个人。” 　　宋楚却浑然不查，偏头朝他笑了笑，似是在回忆。 　　“自从小时候发现了这个地方，我总是一个人偷偷地溜过来看星星，起初几次把爷爷奶奶急坏了，为了找我，差点把整个村子都翻了个底朝天。不过后来他们知道我在这里，就不会担心我了。” 　　薛翊慢慢地走过去，在巨石的另一端坐下。 　　夜幕下，女孩儿把自己单薄的身体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薛翊看着女孩儿，锋锐的眉眼不自觉地放软。 　　“为什么喜欢这里？” 　　宋楚仔细地想了想： 　　“因为爸爸妈妈离开村子去打工的时候跟我说，如果我想他们了，就和天上的星星说话，星星会把我的话带给他们，他们收到了，就会回来看我了。” 　　薛翊侧脸看她：“那你说的话，他们收到了吗？” 　　“……收不到。” 　　说到这里，宋楚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小时候我以为什么星星都可以，长大以后才知道，能许愿的叫流星，这些都不是。” 　　“你见过流星吗？” 　　宋楚下巴搁在自己的膝盖上，摇摇头，眼底不无失落：“没有。” 　　“以后，我带你去看。” 第29章 　　“以后, 我带你去看。” 　　薛翊说这话的时候, 正好吹来一道山风。 　　风不大，却吹得身后的树叶簌簌作响。 　　宋楚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歪着小脑袋, 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你说什么？” 　　女孩儿清澈的眼眸单纯且无辜地望着自己，披散在她肩头的长发被风一吹, 微微拂动。 　　在她的身后, 还有一轮皎洁的明月和漫天的繁星。 　　这一刻，薛翊蓦然间发现眼前的女孩儿很难和自己第一次在火车站时见到的联系在一起。 　　此时的女孩儿就像是黑夜里的精灵，俏皮可爱，又能让人无限遐想。 　　并不知道薛翊在想什么的宋楚见他不答话, 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伸出一只白净的小手, 在他眼前晃了晃。 　　“薛翊，你发什么呆呢？” 　　“……” 　　回过神的薛翊眸子里显出了几丝慌乱, 他连忙收回目光，看似平静的双眸实则藏着些许紧张。 　　“没什么, 你听错了。” 　　是吗？ 　　宋楚的眼底闪过一抹茫然，她盯着薛翊看了一会儿，默默地把脑袋转回去, 继续看星星。 　　各有心事的两个人一时间都没什么话说。 　　耳边除了呼呼的山风, 只剩下树叶的窸窣声。 　　不知过了多久，薛翊回头，发现坐在身边的女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她闭着眼睛, 脸朝着他的方向，睡相极为乖巧安静，瘦弱的肩膀随着她的呼吸平稳地起伏。 　　“楚楚？” 　　薛翊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地喊了喊她。 　　刚进入浅眠状态的宋楚听见他的声音，小脸不自觉地皱了下。 　　几秒后，她的神色舒展，却没有半点睁眼的迹象。 　　“……” 　　薛翊无奈地揉了下眉心。 　　这四周荒山野岭的，也亏她能睡着。 　　几分钟后，薛翊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罩在女孩儿身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她从巨石上抱起来。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打扰自己睡觉，睡梦中的女孩儿突然嘟囔了一句什么，吓得薛翊身体一僵。 　　只是没多久，女孩儿却自发地在他的臂弯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小脸贴着他的胸口，像只小奶猫似的，软绵绵地蹭了蹭。 　　…… 　　宋楚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对于她是怎么回来的，宋楚完全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下了床，走到帘布旁，宋楚犹豫了一下，伸手悄悄地掀开了一条缝。 　　脑袋刚刚凑上去，还没来得及透过小缝隙看到外面的情形，忽然耳边一串低笑。 　　“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和笑声同时响起的，是男生低哑中透着愉悦的嗓音。 　　“……” 　　宋楚僵住，心虚地缩回手，拉着自己的衣角。 　　她抬眸，朝发声处望去，只见薛翊靠在她房间的窗户外的墙上，抱着臂，神态慵懒，唇边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明明是在自己家里，宋楚却有一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 　　她耷拉着脑袋，声音细弱蚊蝇：“我就看看你起没起床。” 　　窗外又是一声轻笑。 　　薛翊双眸含笑：“现在看到了？” 　　宋楚无力地前后晃了晃脑袋，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看到了。” 　　随着她的动作，薛翊这会儿特别想揉揉她的脑袋。 　　只是无奈她站得离窗户有点远，这距离是肯定够不着的。 　　他微微有些失望：“爷爷煮了你最喜欢喝的南瓜粥，既然醒了，去洗漱一下，出来吃东西吧。” 　　一听说有南瓜粥喝，宋楚眼底的阴霾被尽数除尽。 　　双眸亮晶晶地望着薛翊，眉眼弯弯，连薛翊刚才对爷爷的称呼都没察觉。 　　“嗯，我马上就去！” 　　她只用了五分钟就收拾好了自己，走出房间，看到薛翊正和爷爷奶奶坐在一起喝粥。 　　看着眼前的情景，宋楚呆了呆。 　　直到奶奶朝她招手：“楚楚啊，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呢？快来喝粥。你瞧瞧人家小翊，一大早天没亮就起来帮你爷爷干活了，你倒好，睡得跟你爷爷在后院养的小猪似的。” 　　“……” 　　“小猪”慢吞吞地挪到奶奶身边，紧挨着奶奶坐下，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薛翊，“奶奶，您怎么下床了呀？” 　　送奶奶笑眯眯地给孙女盛粥：“奶奶在床上躺久了，想下来活动活动，你爷爷平常搬不动我，这不是正好小翊在吗，奶奶就让他帮个忙把我搬下来。” 　　正在喝粥的薛翊抬眸，朝宋奶奶笑了下：“奶奶，您要是坐累了，就跟我说，一会儿我再搬您上床。” 　　一句话，把送奶奶哄得眉开眼笑的。 　　宋楚看看薛翊，又看了眼宋奶奶：“搬？” 　　“可不是嘛。” 　　宋奶奶盛了满满一大碗南瓜粥放在宋楚面前，“昨晚我都看到了，小翊一个人把你从后面的山上抱回来，我就知道，他力气挺大。” 　　“……” 　　宋楚惊讶地睁大眼。 　　怪不得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原来…… 　　她再次望向薛翊，正好薛翊也朝她望过来，两个人的视线对上，宋楚有些不自然地侧开。 　　…… 　　喝完粥，宋楚主动端着脏碗去厨房。 　　出来的时候，看到薛翊和爷爷坐在一起，爷爷手里正拿着两盒圆柱形的桶装物品在端详。 　　宋楚有点好奇，凑到爷爷肩膀后面，探出一个脑袋：“爷爷，这是什么呀？” 　　宋爷爷不识字，递给宋楚：“你来得正好，这是小翊给我的茶叶，你帮我看看，这个茶该怎么喝？爷爷活了一辈子了，都没喝过这么好的茶……” 　　“……” 　　宋楚微张着嘴，捧着足足有她掌心那么大的茶桶，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你的行李箱里，装的就是这两个吗？” 　　薛翊没否认，点了下头：“来得太匆忙了，来不及准备，只从我爸的柜子里翻到这个。下次你如果还回家，记得提前告诉我。” 　　“……” 　　宋楚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爷爷，您喝酒吗？我家还有几瓶红酒，我下次给您带来吧。” 　　薛翊这话算戳到宋爷爷的心坎上了。 　　宋爷爷爱喝酒，虽然不是红酒，不过宋楚刚出生那会儿，他每晚都和宋楚的爸爸喝两杯。 　　只是现在年纪大了，喝得少了。 　　宋爷爷叹了口气，忽然换了话题：“楚楚在你们家，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薛翊看了宋楚一眼，似笑非笑地说：“没有爷爷，楚楚她很乖。” 　　“那就好。”宋爷爷欣慰地说，“楚楚这孩子第一次离开家出远门，要是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你尽管训她，别怕，有爷爷给你撑腰。” 　　“……” 　　薛翊哑然失笑，“好，我知道了，谢谢爷爷。” 　　宋楚充满哀怨的眼神在爷爷和薛翊之间来回打转。 　　她扁扁嘴，提醒他：“爷爷，我是您孙女，亲生的，您怎么帮外人一起坑我呀。” 　　宋爷爷乐呵呵地拍了拍薛翊的手：“小翊可不是外人，他既然喊我一声爷爷，那也是我的晚辈，和你一样。” 　　“……” 　　哪有一样了，明明不一样。 　　…… 　　在村子里住了三天，宋楚每天看着薛翊各种哄她爷爷和奶奶高兴，两位老人家被他哄得乐得就差没把他当亲孙子了。 　　宋楚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薛翊不仅长得帅，哄人真的很有一套，怪不得在学校里，会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他呢。 　　薛翊在村子里待了三天，村里几乎人人都知道宋家的孙女带了一个男孩子回来。 　　尽管宋家的二老和小孙女都说这个男孩子只是宋楚的同学，但究竟他和宋楚什么关系，大家都心知肚明。 　　一个普通同学大老远地从城里跟到他们这穷乡僻壤？说出来谁信呀！ 　　于是在又一次被邻居大婶追问她和薛翊的关系后，宋楚果断决定提前回S市。 　　奶奶腿脚不方便，宋爷爷一直把两个孩子送到村口。 　　临走前，宋楚抱了抱宋爷爷，眼睛红红的。 　　“爷爷，您回去吧，别送了，等我明年放假了，我再回来陪您和奶奶。” 　　宋爷爷同样也红着眼睛点点头：“好孩子，快去吧，路上小心。” 　　“知道了，爷爷。” 　　宋楚一直忍着没哭，坐上车以后，才朝着窗外偷偷抹眼泪。 　　等她哭得差不多了，一张纸巾出现在她眼前。 　　宋楚慢慢回头，薛翊朝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拿。 　　宋楚接过，声音小小地说了句“谢谢”。 　　…… 　　两个人又花了一整天才回到S市。 　　离开学只剩两天了，宋楚回到薛翊家以后就开始补假期的作业。 　　而薛翊那人，回来第二天就被范向明和司辰约了出去。 　　“翊哥，你这几天手机一直关机，干嘛呢？” 　　K吧的某间包厢里，范向明嘴里咬着一根吸管，一边吸一边和薛翊说话。 　　薛翊靠着沙发，目光落在前方的液晶屏幕上：“下乡体察民情。” 　　“……体察民情？”范向明一脸懵逼，“那你体察的结果是……？” 　　薛翊想了想：“风景不错，人也随和，以后可以再去几次。” 　　“……” 　　司辰点好歌，调好麦，把话筒递给薛翊：“翊哥，有件事情要跟你汇报。” 　　薛翊抬眸：“你说。” 　　“前两天你不在，我们接到二中的‘战书’了，时间就定在这个月，地点他们让我们选，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他们不选？”薛翊反问。 　　司辰点头：“他们说他们订时间，我们选地点，这样比较公平。” 　　薛翊没有多作考虑：“那就他们二中吧。” 　　“……翊哥，你认真的？”司辰惊讶。 　　“怎么，不可以？”薛翊挑了挑眉，低头对着话筒试了下音。 　　范向明插嘴：“不是不可以，但是翊哥，在他们二中，你就不担心他们动手脚吗？” 　　“那就让他们动。” 　　薛翊面不改色，“动了手脚还输，到时候丢人的是他们，又不是我们，怕什么？再说了，他们不是想让我当着他们全校人的面认他们当老大么？那就到时候看看，俯首称臣的，究竟是谁。” 　　“……翊哥，骚气。” 　　范向明朝薛翊比了个大拇指。 　　他们在K吧待了一个下午，出来的时候范向明提议去吃海鲜。 　　司辰前天刚吃过，不想吃海鲜，想吃日料，结果两个人就为了吃什么争了一路。 　　到最后，两个人迟迟拿不定主意，于是转头问薛翊：“翊哥，你来决定，吃海鲜还是吃日料？” 　　薛翊兴致缺缺：“都不吃。” 　　范向明和司辰同时一愣：“那你想吃什么？” 　　薛翊勾了下唇：“回家，吃鱼。” 　　“……？？？” 　　司辰终于从薛翊的神色里看出了点猫腻，他试探性地问：“翊哥，我有一个问题。” 　　薛翊瞥了他一眼：“你问。” 　　“之前学校里在传，说你亲口承认，宋楚住在你家，是不是真的？” 　　薛翊不置可否，淡淡地开口：“有问题？” 　　司辰一噎，紧接着问：“开学前你跟我们说，你爸要带个女人回家，那个人，就是宋楚？” 　　薛翊还是那句话：“有问题？” 　　“……所以，你真的和宋楚同居了？！” 　　这回薛翊都懒得搭理他了。 　　“你们自己去吃吧，我先回家了。” 　　他说完，朝后摆了摆手，先行离开。 第30章 　　国庆假期过后的第一天, 宋楚回到了学校。 　　一大清早, 十二班的同学们都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看宋楚的目光依然不太和善。 　　对此, 宋楚什么都没说, 只是无意间瞥到郑冲空着的座位，略有些唏嘘。 第一节 早自习伊始, 也是作为假期后第一次全校性的晨会课。 　　上课铃声一响, 广播里就响起了女老师沙哑的声音：“各位同学，早上好，今天的晨会课要通报一件很严肃的情况，就是关于上个月月考有同学被发现在考场携带小纸条作弊的事情。” 　　宋楚坐在倒数第二排。 　　广播里的话音一落下, 前排的同学们纷纷转身, 朝宋楚投去视线。 　　就连坐在宋楚身旁的江修齐, 也顶着一头黄毛，眼神慵懒地睨向她。 　　尽管已经证实了清白, 但是被这么多还不了解实情的同学盯着，宋楚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垂下眸, 耳边广播里的声音还在继续。 　　“首先，我们要向高二年级十二班的宋楚同学说声抱歉，由于我们未彻底查明事情的真相就对宋楚同学是否作弊一事进行了误判, 导致了宋楚同学的月考成绩直接受到了影响, 为此学校在查明真相后开了数次紧急会议，并决定在今天晨会课上还宋楚同学一个清白。” 　　“高二年级十二班的宋楚同学并没有作弊，我们在考试时从她校服夹层口袋里发现的小纸条, 乃是由她同班的另外一位同学所放……” 　　一时间，同学们看宋楚的目光全都变了。 　　“原来她没有作弊啊……” 　　“这么说是我们错怪她了？” 　　宋楚能听到前排的两个女生低声交谈的声音。 　　晨会课结束，坐在她前面的女生转过身，略带歉意地望向她：“宋楚，对不起啊，之前没弄清楚事情就误会你，你别放在心上。” 　　宋楚没想到班里居然会有同学因为此事和她道歉，她怔了怔，眼底划过一抹惊讶。 　　随后摇摇头，朝她笑了笑：“没事的。” 　　之后，又有同学陆陆续续来和她道歉。 　　宋楚第一次发现，撇开成绩什么的不谈，这个班的同学其实还是挺好的。 　　她身边的江修齐从刚才一直犹豫到现在，好不容易等人都散了，手指轻蜷成拳。 　　“宋楚。” 　　听到江修齐的声音，宋楚背后一僵。 　　自从那天在天台发生的事情以后，江修齐就没跟她说过话，而她也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不去招惹他。 　　好在接下来两天是考试，大家都相安无事。 　　“你……有事吗？” 　　宋楚稍稍侧了点身，低头盯着自己桌面上的一支圆珠笔。 　　心想着现在是在教室里，那么多同学看着呢，江修齐就算想怎么样，应该也不敢太过分。 　　“那个，其实我……” 　　江修齐的话才开了个头，教室的前方突然安静了下来。 　　这份安静蔓延的速度很快，从前门到后排，只用了不到两秒的时间。 　　也正是由于这么快的速度，站在门口的人才抬起手，里面的人毫无准备，却几乎都已经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他。 　　下一秒，“笃笃笃”的敲门声终于在万众瞩目的期待中响起。 　　薛翊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下半身一条水蓝色的牛仔裤，光是什么话都不说站在十二班的教室门口，就足以吸引教室内外所有人的注意。 　　“薛……薛翊？” 　　前排的一个女生最先反应过来，声音里带了些不自知的激动。 　　薛翊没有看她，从他一进教室开始，视线就精准地落在了后排的某个女孩儿的身上。 　　“我来找个人，不知道方不方便进教室？” 　　“当……当然可以。” 　　得了应允，薛翊这才迈开长腿，跨进十二班的教室。 　　他径直来到宋楚身旁，女孩儿和教室里的其他人一样，都怔愣地望着他，不知道他突然过来是要干什么。 　　薛翊没察觉到其他人的目光，但是女孩儿满脸茫然和不解却被他尽数收入眼底。 　　看着女孩儿呆呆傻傻的模样，薛翊的黑眸里逐渐染上了点点笑意。 　　他伸手，在女孩儿的脑袋上轻轻地按了按：“傻了？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耳边不合时宜地出现几道抽气声。 　　宋楚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意识到现在身处的环境，缩了下身体，慌忙地从他的手掌下逃脱，脸颊和耳尖同时泛红。 　　“你怎么来了？” 　　薛翊这个动作别说是其他同学了，就算是她，也吓了好大一跳。 　　她甚至不敢想象周围的同学看到他这个举动后会有怎样的表情，所以即使躲闪着不敢接触薛翊的目光，眼神却仍然没从他的脸上移开过。 　　女孩儿压着嗓子柔柔软软的嗓音取悦了他，薛翊低笑了声：“不是说要换班吗，收拾东西吧，我带你去新的班级。” 　　诶？ 　　宋楚惊讶地抬眸：“我的申请老师已经批准了吗？” 　　薛翊点了下头，唇边含着笑：“批了，我才从办公室回来，你们班主任也知道了。” 　　他说着，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还有十分钟上课，来不来得及整理东西？” 　　“来得及。” 　　宋楚点头。 　　她其实没什么东西，桌面上和抽屉板里除了课本就是作业和试卷，只花了不到三分钟就全部整理好了。 　　她才把书包的拉链拉上，下一秒，一只修长漂亮的手伸过来，把书包从她手里拿走。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宋楚实在不好意思直接去薛翊手里抢书包。 　　只能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角：“薛翊，你给我吧，我自己可以拿的。” 　　“不给。” 　　薛翊留下这句话，眼神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往她身旁的江修齐身上瞥了一眼，“给你五分钟时间告别，够不够？” 　　宋楚一愣，随后点头：“够了。” 　　其实不用那么久。 　　听她这么说，薛翊拎着她的书包出去了。 　　他一走，教室安静了一瞬后，便响起了窃窃私语声。 　　姜妍起身过来，有些不舍地说：“楚楚，你怎么走得那么突然，我都没做好准备。” 　　虽然早就知道宋楚会走，但是薛翊亲自来接她，姜妍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意外的。 　　宋楚“唔”了一声：“妍妍，你别难过，以后有时间，我还会来找你玩的。” 　　老实讲，她也不知道可以换班了这件事。 　　明明要换班的人是她，老师不先通知她，却告诉薛翊，也是挺奇怪的。 　　但是总的来说，这个消息还是很让她高兴的。 　　宋楚临走前，站在十二班的教室门口，朝里面的同学们鞠了个躬。 　　“谢谢大家这一个多月来的照顾，我很高兴认识你们，希望以后有机会还能再见面。” 　　她说完，朝姜妍笑了下，转身离开教室。 　　跟着薛翊从十二班走出来，宋楚无疑成了四周的焦点。 　　走到楼梯处，见薛翊拿着她的书包要下楼，宋楚连忙喊住他，不解地问：“薛翊，老师给我换的是几班呀？” 　　已经走了两级台阶的薛翊忽然停住脚步。 　　他转回身，望着终于与自己差不多高的女孩儿，勾了勾唇：“你猜。” 　　“……” 　　这她哪里猜得出？ 　　宋楚撇撇嘴，微微有些恼怒地瞪着薛翊。 　　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的薛翊不仅没生气，脸上的笑意比之前更加深了。 　　“马上就要上课了，你再问这问那的，是想换新的班级第一节 课就迟到吗？” 　　“……” 　　宋楚无语了，她明明只问了一句，哪有问这问那？ 　　没等她回答，薛翊已经脚步轻快地往楼下走。 　　宋楚迟疑了一下，小跑着跟上他：“薛翊，你等等我。” 　　离上课还有最后一分钟，走廊里和操场上几乎已经没什么学生了。 　　尽管在下楼时宋楚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是当心里的猜测被证实，和薛翊一起站在一班教室的门口时，面对着从教室里朝他们投来的几十道陌生的目光，宋楚还是很怂地往薛翊身后挪了一小步，企图用他宽厚的肩膀来把小小的自己隐藏起来。 　　薛翊侧目，好笑地看着女孩儿的举动：“你躲什么躲？” 　　宋楚从他肩膀后面露出一双眼睛，壮着胆子朝教室里偷瞄了一眼，又迅速地收回来，怯生生地开口：“薛翊，我有点怕。” 　　“怕什么？他们又不是老虎。” 　　不会吃了你这只小白兔的。 　　“不是。” 　　宋楚摇摇头，声音软糯，“我不是怕这个。” 　　薛翊挑了挑眉：“那你怕什么？” 　　宋楚无辜地抬头：“我听说一班同学的成绩都特别好，可我的成绩又不好，我在这里会不会跟不上你们的进度？要不，我去跟老师说，再换……” 　　她的话没说完，却被薛翊的低笑声打断。 　　“楚楚，你一个人在山里走夜里都不怕，就他们这些人能把你给吓到？” 　　薛翊故意朝旁边跨了一步。 　　他这一跨，于是宋楚彻底暴露在了教室门口，正好让里面的人把她看得清清楚楚。 　　再次面对着几十道陌生的视线，宋楚一下子红了脸。 　　却听薛翊继续说话：“你不是成绩不好，你只是缺了两门课的分数。再说了，就算你成绩不好，我这么大一个年级第一站在你旁边，你难道就不知道好好利用吗？” 　　“……” 　　宋楚瞪大眼睛，意外地瞅着薛翊。 　　他说的“好好利用”，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可是……” 　　宋楚犹豫不决，内心小小地挣扎了一下。 　　突然又想到一件更加关键的事情。 　　之前学校里已经各种传了他们的谣言，如果她这会儿直接从十二班换到一班，相信不用等第一节 课下课，只怕全年级又都知道了这事，万一再乱传…… 　　“别可是了。” 　　没等她理出个头绪，教室前方的广播里，上课铃声响了起来。 　　于此同时，薛翊空着的那只手忽然握住她的，牵着她往教室里走。 　　“别怕，一班不是十二班，有我在，他们不敢欺负你的。” 第31章 　　宋楚直接被薛翊的举动给弄懵了。 　　直到她被薛翊牵着走进一班教室, 班级里将近三十道陌生且带了些新奇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在她的身上, 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低头看了一眼薛翊牵着她的手。 　　指节修长，轮廓有致, 比她的不知道要漂亮多少。 　　而现在, 这双漂亮的手正牵着自己。 　　宋楚情不自禁地蜷了下手指。 　　这细微的、小到不行的动作别人发现不了，但牵着她手的主人却感受到了。 　　薛翊忽然停下脚步, 回过身, 漆黑的眼眸里仿佛含着熠熠光辉。 　　“楚楚，你是属猫的吗？” 　　男生满眼宠溺地望着比他矮了一个多头的女孩儿，低沉的嗓音里带了点笑意。 　　这一幕让班级里几乎从来没见薛翊对女生笑过的同学们全都吓得不轻，纷纷面露吃惊, 特别是坐在过道旁的几个同学,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前一直听说十二班新来的转学生和他们的校草薛翊的关系匪浅, 但那也仅限于“听说”这两个字，毕竟和薛翊当了一年的同班同学, 在整个九中，他们是最接近和了解薛翊的人。 　　薛翊从来不和女生交流, 哪怕是班里成绩仅次于他的学习委员，拿着试卷想和他探讨难题，充其量也只能被他冷冷地瞥上一眼, 再无下文。 　　因此, 对于这些传言，一班的同学就没有信过。 　　可是今天，他们心目中素来高冷的校草, 居然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对这位新来的转学生笑了，而且还无比亲密地牵着她的手，着实让他们大吃一惊。 　　而惊讶过后，还有另一件更为诡异的事情让他们大跌眼镜。 　　女孩儿仰着脸，或许是因为紧张，一开口，声音带着轻颤。 　　“我当然不是属猫的，十二生肖里又没有猫这个动物。” 　　女孩儿听起来委委屈屈又一本正经解释的口气，成功让一班的同学们都沉默了。 　　论眼光独到，班级里大概没人能比得上他们的翊哥。 　　如果女孩儿此刻戴上两只猫耳朵再呜咽几声，说不定就更像了。 　　薛翊眼底的笑意更深：“那你挠我干什么？” 　　宋楚不解地拧了下眉。 　　“我哪有……” 　　她蓦然顿住，脸颊微红。 　　如果她没记错，刚才好像是有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心。 　　“想起来了？” 　　薛翊低笑着上前一步，正视旁人如无物地打算再逗一逗他的女孩儿，没想到一个声音抢在了他之前。 　　“薛翊，你在干什么呢？” 第一节 是语文课。 　　班主任沈曼琳经过窗外的时候就觉得教室里的气氛有点奇怪，走近一看，居然是薛翊和一个眼生的女孩儿。 　　拜国庆前夕作弊事件所赐，再加上十几分钟前薛翊才拿着校长亲自签了名的“换班申请表”来找她，沈曼琳只愣了一瞬，就想起来了这个女孩儿是谁。 　　没等薛翊答话，沈曼琳的目光落在女孩儿的身上：“你就是宋楚？” 　　宋楚本来是背对着讲台的，听到声音，匆忙间转身，还不小心撞掉了旁边同学放在桌角上的课本。 　　“对不起，对不起。” 　　宋楚连忙把手从薛翊掌心里抽出来，弯腰把被自己弄到地上的课本捡起来，还给那个同学。 　　等做完这一切，她才小心翼翼地抬头。 　　“沈老师好，我是宋楚。” 　　一班的班主任宋楚还是认得的，之前在学校的升旗仪式上，姜妍有特地给她指过。 　　沈曼琳把宋楚的一系列举动看在眼里，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下，点点头：“上课了，你怎么还在我们教室？” 　　言下之意，是她现在应该回十二班去上课吗？ 　　宋楚一愣，本能地看了一眼薛翊，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薛翊闷笑了一声，替她回答：“沈老师，难道您忘了，您刚才已经答应了让宋楚来一班上课。” 　　沈曼琳当然没忘，她无奈地瞪了薛翊一眼：“我是让你抽个空带她先来我办公室报道，你倒是效率，直接把人给带教室里来了。” 　　“那有什么。” 　　薛翊接了班主任的话，“反正她早晚也是您的学生，不差这一节课，您说是么？” 　　“……” 　　沈曼琳一噎。 　　一班都是学习成绩很好的学生，平时不用盯着催着就都会自觉学习，因此作为班主任的沈曼琳对学生们的管教也很松。尤其是像薛翊这种成绩好到令人发指的，在缺考一门的情况下依然能够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沈曼琳真是捧着都怕不小心把他给磕了碰了。 　　“行了，既然来了，那就先上课吧。” 　　她环顾了一下教室，打算给宋楚安排一个座位。 　　“吴小蕊，新同学坐你旁边，可以吗？” 　　顺着老师的目光望去，宋楚看到了那个即将和她成为同桌的女生。 　　巧合的是，正是那天考试坐在她后面的女生。 　　被点了名的吴小蕊站起来，朝宋楚笑了下，点头：“好的老师，我……” 　　话没说完，却被另一个声音截住了。 　　“沈老师，不用这么麻烦。” 　　薛翊连一眼都没往女生的方向看，他垂眸看了一眼宋楚，笑着说，“我旁观正好有个空位，宋楚就和我一起坐吧。” 　　沈曼琳目光里透了些惊讶，但是很快又被她藏了起来。 　　她再次看了看宋楚，皱了下眉：“可是你坐在最后一排，新同学个子也不高，会不会不太方便？” 　　“……” 　　莫名又被打击了身高的宋楚蔫蔫地垂下脑袋，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可真是走到哪里，都会被身高困扰啊。 　　薛翊余光瞥见快要把自己的脑袋缩进衣领里的女孩儿，忍不住笑了。 　　“从小到大没用过手机、电脑等任何电子产品，能在没有路灯的黑夜里看清脚下的山路，并且连天上有几颗星星都能数得一清二楚--这样，够了吗？” 　　“……” 　　薛翊这番话让沈曼琳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就连宋楚本人也是大吃一惊。 　　目光在二人的身上流连片刻，沈曼琳点了点头。 　　“那就暂时这么安排吧。宋楚，你先和薛翊坐，他成绩好，如果学习上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就……” 　　说到这里，沈曼琳忽然顿住。 　　薛翊成绩是好，但是在乐于助人这方面…… 　　班里的女生似乎都对他意见挺大的。 　　即使作为班主任，沈曼琳也不好保证什么。 　　薛翊却开口：“老师您放心，以后宋楚的学习就包在我身上了。” 　　“……” 　　教室里唯二了解一点内情的范向明和司辰在听说薛翊的话后，俨然进入了老僧入定的状态。 　　过了很久，范向明才僵着身体撞了撞司辰的肩膀：“你说宋楚到底给咱翊哥下了什么迷药了？咱翊哥可是从来都不搭理女生的基佬种子选手啊……” 　　“……” 　　司辰白了他一眼，“你这话要是被翊哥听到了，做好被他打断狗腿的准备吧。” 　　范向明连忙捂住嘴。 　　“不过话又说回来，翊哥对宋楚，真的是很特别啊。” 　　…… 　　来到新班级的第一节 课居然就是班主任的课，宋楚胆战心惊了一整节课，连半点小差都不敢开。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班主任前脚刚走出教室，下一秒，宋楚就跟蔫了的花儿似的，小脑袋一下子砸在了课桌上翻开的书本上。 　　“砰”地一声，没控制好力道，宋楚“哎哟”一声，捂着额头弹了起来。 　　耳边传来一个熟悉而又欠揍的笑声。 　　宋楚犹豫了一下，嘴里鼓了一包气，扭头转向身边的男生。 　　男生手臂支撑着头，侧身面朝着她。 　　对上宋楚微恼的目光，他不躲不闪，眉眼弯成了温柔的弧度：“疼吗？” 　　宋楚一怔，反应过来后，狠狠地瞪他：“你撞一下试试。” 　　女孩儿气呼呼的模样实在可爱，薛翊没有反驳，视线慢慢移到被她手挡住的地方。 　　“把手拿开。” 　　“……干什么？” 　　听了他的话，宋楚有些茫然地问。 　　“拿开。” 　　薛翊又重复了一遍。 　　“……” 　　宋楚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迟疑了一下，却还是乖乖地听了话，把手放了下来。 　　其实她撞得并不厉害，只是刚才那一点有点疼，这会儿和薛翊说了几句话，疼劲过去了，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只不过被她捂久了，额头上有一层淡淡的红印。 　　薛翊盯了几秒，然后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掌心贴上了她的额头，轻轻地揉了揉。 　　“……” 　　宋楚眨了眨眼睛，目光所及之处，是他因离得太近而虚得根本看不清轮廓的手腕和小臂。 　　渐渐地，宋楚红了脸。 　　她往后退了点，躲开他的手，小声说：“你别揉了，我已经不疼了。” 　　“是么。” 　　薛翊收回手，眸光轻柔，“那就好。” 　　…… 　　上午第二节 课是大课间，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沈曼琳找了个学生，让他喊宋楚来办公室一趟。 　　结果宋楚刚进办公室，沈曼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薛翊也跟着走了进来，二话不说，往门口的墙上一靠。 　　沈曼琳的眼皮跳了跳：“薛翊，我好像只找了宋楚，你来干什么？” 　　薛翊勾了下唇：“老师，宋楚她现在就住在我家里，您如果要问她关于我家的情况，不如直接问我比较方便。” 　　“……” 　　沈曼琳默默地看着薛翊，半晌没有接话。 　　她确实需要了解一下宋楚目前的情况，这些情况里就包括了住在薛翊家里的原因以及和薛翊的关系，前提是她想听宋楚说。 　　但是现在薛翊这么大个障碍杵在这里，算是个什么事？ 　　沈曼琳无奈：“我想和宋楚单独聊聊，你能先出去一下么？” 　　薛翊挑挑眉，没吭声。 　　沈曼琳没办法，只好看向宋楚。 　　接触到老师的目光，宋楚会意，抿了下唇，轻声地朝薛翊开口：“薛翊，你先出去吧，沈老师不会为难我的。” 　　薛翊的眼神在她身上停了一瞬，点点头：“好。”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第32章 　　十分钟后, 宋楚从办公室出来。 　　一抬眼, 就看到薛翊靠着墙站在楼梯转角处，在他的前面, 还背对着宋楚, 站着两个她不认识的女生。 　　隔得太远，宋楚听不见那两个女生和薛翊说了什么。 　　但是看见薛翊冰冷地仿佛能射出冰渣子的双眸, 就知道他现在的心情绝对称不上“舒坦”两个字。 　　宋楚抿了抿唇, 有点纠结。 　　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如果换成别人，她大可以当作没看见，直接转身走了, 但现在, 这个人是薛翊, 他好像是专程在外面等她的，她要是就这么走了, 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正在宋楚犹豫的时候，那边的人耐心似乎已经达到了极限。 　　他微一蹙眉, 抬眸正准备说些什么，视线却从那两个女生的中间穿过，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宋楚的身上。 　　“啊……” 　　对上他的目光, 宋楚低呼一声。 　　这种濒临在爆发边缘令人恐惧惊骇的眼神, 是那晚薛翊把她从家里赶走时她都不曾见过的。 　　宋楚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直到后背撞上坚硬冰冷的墙。 　　看到她的动作，薛翊眯了眯眼睛。 　　他忽然站直, 前面的两个女生眼里闪现出一抹惊喜，只不过还没等她们有所反应，就见薛翊迈开长腿绕过她们，站到后面的另一个女生前面。 　　女生看起来不过一米六左右的个子，长得瘦瘦小小的，和薛翊站在一起，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没发育完全的初中生。 　　“什么时候出来的？” 　　薛翊在女孩儿面前站定，垂眸看着她。 　　宋楚还沉浸在他刚才那骇人的眼神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很害怕，一时竟不敢看他。 　　“刚刚才出来。”宋楚说，又立刻补充了一句，“还不到半分钟。” 　　“为什么不喊我？”薛翊低眸凝视着她。 　　宋楚小声说：“我看你在和别人说话，所以没有打扰你。” 　　“你喊我，不叫打扰我。” 　　几乎是宋楚的话音落下的同时，薛翊就接话，“而且，我也没有和别人说话，是她们和我说话，不过我没理她们。” 　　“……” 　　听到最后一句，宋楚本能地抬起头，有些惊讶地望向薛翊。 　　薛翊这会儿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正常，又变成了宋楚熟悉的那个样子。 　　漆黑的，还带了丝笑意。 　　宋楚盯了他几秒，撇撇嘴：“别人和你说话呢，你不理人家，这是不礼貌的。” 　　“……” 　　沉默片刻，薛翊失笑。 　　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一本正经地和自己说“粒粒皆辛苦”的女孩儿。 　　忽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薛翊似笑非笑地托着下颚：“可是人家刚才是在和我表白，你觉得我应该回什么好？” 　　“……” 　　宋楚错愕地睁大眼睛，清澈的眸子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表、表白？”她生怕自己听错了。 　　薛翊点头，给予确认：“对，表白。那个扎着马尾辫的看到了没，就是她，刚才说喜欢我。” 　　宋楚皱了皱眉，侧了下脑袋，透过薛翊去瞧那个女生。 　　巧合的是，女生也正朝她的方向望着，眼神还似乎特别不喜欢她的模样。 　　宋楚有点莫名，这个女生她以前没见过，可一眼看到她，就对她充满了敌意。 　　你不喜欢我，难道我就要喜欢你了么。 　　宋楚默默腹诽，却一不小心把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 　　“我也不喜欢她。” 　　“……” 　　听了她的话，薛翊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 　　“这么说的意思，是我可以不理她们了？” 　　宋楚茫然地歪了歪头，总觉得他这句话好像有哪里不对。 　　宋楚想了想，才说：“老师说，我们还在上学，学生是不可以早恋的，所以你不理她们也没错，但是……” 　　没等宋楚的但是说完，薛翊马上打断她，声音沉了点。 　　“学生不可以早恋？这都什么年代了，是哪个老师跟你这么说的？” 　　宋楚眼神无辜：“就我以前村子里的那个老师，她还说……” 　　“宋楚，这里不是在你的村子。”薛翊眸色渐深，定定地望着她，“这里是九中，九中的校规可没有规定学生不能早恋。” 　　所以？ 　　“所以，我不理她们，只是因为我不喜欢她们。” 　　也就是说，如果今天向他表白的人是他喜欢的女生，他非但不会不理，还会接受，是这个意思吗？ 　　心头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等宋楚意识到之后，先把自己吓了一跳。 　　然后，薛翊就发现女孩儿看他的眼神似乎变了。 　　虽然他不能确定她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他唯一能确定的是，她现在在想的，一定不是他所希望的那样。 　　两个人无声地僵持了半晌，最终薛翊先叹了口气。 　　“算了。” 　　宋楚没明白：“什么算了？” 　　薛翊无奈：“你还小，现在告诉你，你也不明白。” 　　宋楚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瞪大眼睛，不悦地反驳：“我不小了，我都十六了。” 　　“十六啊。” 　　薛翊的语气轻飘飘的，视线故意在她身上缓慢且全方位地扫了一圈，最后下结论，“可是你这小身板，看起来和十岁的小孩子差不多呢。” 　　“……！！！” 　　宋楚虽然习惯了被人认错年龄，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面说她只有十岁。 　　十岁是什么概念？连小学都没毕业！ 　　宋楚狠狠地瞪了薛翊一眼，脸颊鼓成了包子，音量也不由拔高了许多：“你才十岁呢！你全家都十岁！” 　　她说完，气呼呼地转身，再不看薛翊一眼，跑回了教室。 　　看着女孩儿跑起来一颠一颠的背影，薛翊无声地笑了下。 　　他这一笑，一直站在不远处的两个女生看到了，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震惊的神色。 　　…… 　　因为这场“不愉快”的对话，宋楚一个上午都没有理薛翊。 　　中午吃饭，姜妍提前跑来一班的教室门口找她。 　　宋楚在一班还没来得及认识新朋友，姜妍的出现，自然减去了她不少尴尬。 　　所以没等薛翊来得及问她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去吃午饭，就见刚和自己当了一个上午小同桌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合上去，和教室外的女生手挽着手一起走远了。 　　薛翊面无表情地坐在座位上，斜前方的范向明暗中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唔，除了有点委屈，好像没有什么别的。 　　于是范向明放心了，走过来拍了拍薛翊的肩：“翊哥，我和阿南说好了，中午先去打两场球练练，然后再一起去吃午饭，怎么样？” 　　薛翊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输了的请客？” 　　“……” 　　范向明还没反应过来，司辰立马插话：“翊哥，我这辈子都是你的人，所以我和你一组！” 　　范向明后知后觉，低骂了一声：“靠，明明是老子先提的，凭什么你和翊哥一组？” 　　司辰朝他嘿嘿笑：“先来先得嘛，你只说去打球，又没说要和翊哥一起，反正盛南是你喊的，就你们两一起吧。” 　　“不行，我们猜拳，谁赢了和翊哥一组！” 　　他们俩在闹的时候，薛翊已经站了起来，往教室外走。 　　…… 　　午休的篮球场上，听说了薛翊等人在打球之后，又有不少女生前来围观。 　　薛翊他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情况，倒也无所谓，就跟没看到人似的，对身旁一切的呐喊和加油声充耳不闻。 　　姜妍又拉着宋楚来看了。 　　和第一次来的时候不同，现在姜妍已经知道了宋楚的秘密，故意把她带到了离薛翊最近的一个篮球架下面，笑眯眯地说：“据我们观察，你家薛翊哥哥在投篮时正面的姿势最帅了，所以站在这个角度是最好的，一会儿他投篮的时候你可以近距离地观察一下，看看是不是这样。” 　　宋楚被她的称呼闹得一窘。 　　她其实不太想来看薛翊打球，更不想站在这么个明显的地方。 　　在这里，似乎只要薛翊一转身，就能看到她。 　　“妍妍，我们走吧。” 　　宋楚拉了下姜妍的手。 　　“走？”姜妍反手把她按住，“走什么呀，我们这都好久没看薛翊打球了。对了，你听说没有，我们学校和二中之前约了比赛，好像就在两周之后。” 　　宋楚意外：“什么比赛？” 　　姜妍惊讶：“你不知道吗？薛翊没告诉你呀？” 　　宋楚摇头：“不知道。” 　　“真的假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和薛翊天天住在一起，他居然都不告诉你？” 　　“……”宋楚一时答不上话。 　　姜妍一开始以为她在开玩笑，但见宋楚一脸茫然真的是不知道，她解释说：“好像是上学期吧，二中的人来挑衅，说要和薛翊他们比赛，谁赢了，以后谁就是对方的老大。薛翊当时应该是应战了，不过我也不确定，反正就是今天上午吧，我听说他们比赛的时间定了。本来我还在怀疑呢，不过你看，球场上那个穿蓝色T恤的，九班的盛南，是除了薛翊他们三个以外我们学校黄金篮球队中的一员，连他都在了，这个消息多半是真的了。” 　　宋楚往球场上看了一眼：“可是他们只有五个人，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是外援。”姜妍顿了下，“薛翊在外面找的人，好像是青中的，叫周什么来着。” 　　“周善？” 　　“你认识？” 　　姜妍“咦”了一声，只是没等她继续往下问，突然感觉到头顶上方有一道阴影以极快的速度下坠。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了女生们阵阵尖叫以及不知是谁高喊的一声“小心”，匆忙地几乎只听到了两个音节就戛然而止。 　　还没等她有所行动，只听“砰”地一声闷响，她的手心被人掐了一下。 第33章 　　“楚楚！你没事吧？” 　　姜妍下意识地开口, 一抬眼, 看到宋楚紧闭着眼睛，小脸被吓得惨白。 　　除此以外, 倒是没什么异常。 　　姜妍刚松了口气, 紧接着，却发现在离宋楚两步远的地方, 有个高大的人影站在那里。 　　逆着光, 他的神情看不太真切。 　　但是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现在的脸色算不上好。 　　“翊哥，你怎么样！” 　　篮球落地，范向明等人冲了过来。 　　“翊哥, 对不起啊, 我不是故意的。” 　　司辰满脸懊恼。 　　他和薛翊一组, 刚才薛翊把球传给他，为了防止被范向明他们抢走, 他直接站在三分线外投篮。 　　没想到手滑了，球没进篮框, 差点砸到宋楚。 　　幸好薛翊动作快，在球落在她脑袋上之前，替她挡了下来。 　　不过以司辰投篮的力气, 他的肩膀还是被结结实实地砸了一下。 　　薛翊不敢想象, 如果他来不及过来，现在会是个什么情况。 　　“没事。” 　　薛翊淡淡地扫了司辰一眼，只皱了下眉, 其他什么都没说。 　　他抬手拨开几个人，眸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宋楚。 　　范向明等人见状，纷纷自觉地退开。 　　宋楚在听到他们声音的时候就已经睁开了眼。 　　尽管她没看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从眼前这些人焦急的神色中，便已经猜到了。 　　对上薛翊冰冷的双眸，宋楚缩了缩脖子，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将他望着。 　　“薛、薛翊……你、你疼不疼？” 　　她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还带了点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担忧。 　　薛翊的双眸漆黑得好似被泼了厚厚的一层浓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强烈的、足以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他紧紧地盯着宋楚：“宋楚，你没有常识吗？难道不知道篮球架下的位置是最危险的不能站人吗？！” 　　他的声音几近低吼，就连站在一旁的范向明等人都被他突然生气的样子给惊到了。 　　而作为被他点了名的当事人宋楚，更是被他这一毫无征兆的吼声吓了一个激灵。 　　宋楚咬了下唇，清澈的眸中闪过一丝委屈。 　　她默默地垂下脑袋，视线落在他脚上穿的那双白球鞋上，轻声开口：“对不起，我不知道。” 　　女孩儿本就长得瘦小，现在垂着脑袋又缩着肩膀，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大约是被他吓坏了，说话都哆嗦了。 　　看到她这副模样，薛翊的气只来了一会儿，就在不知不觉中自行消散了。 　　只是还没等他想好怎么接话，女孩儿却又自己抬起了头。 　　她满脸都是紧张和担忧，眼里透着一层水雾，声音还是轻轻软软的：“薛翊，你疼不疼，要不要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 　　一句“我陪你”，让薛翊仅剩的最后一丝气也消失殆尽了。 　　他的心里蓦地一软，知道女孩儿是真的担心自己，他的眼神逐渐放柔：“我没事，一点都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 　　宋楚不信，声音里带了点哭腔。 　　那么大一个球飞过来，就算是被轻轻砸一下，肯定也会疼的，更别说刚才那球的速度那么快。 　　见女孩儿都快被吓哭了，薛翊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安抚她。 　　“真的不疼，不信你看……”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不疼，薛翊活动了一下被砸到的左肩。 　　谁知他才动了一下，左肩就传来一阵钝痛，他本能地皱了下眉，发出“嘶”地一声。 　　“翊哥！” 　　这一下子不光是宋楚了，范向明几个人都重新围上来。 　　司辰愧疚地说：“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万一伤到骨头就不好了。” 　　范向明附和：“是啊翊哥，去看一下吧。” 　　薛翊是真的不想去医院，但是又不想宋楚担心，于是答应先去学校的医务室检查一下。 　　医务室的老师刚吃好饭，正打算睡个午觉休息一下。 　　忽然门被推开，她抬眸，看到一行人声势浩大地闯进来，薛翊走在最前面，在他的身边，还跟了一个眼睛红红的小姑娘。 　　学校里几乎没有人不认识薛翊。 　　女老师一看他过来，忙上前询问：“这是怎么了？你欺负人家小姑娘了？” 　　“……” 　　薛翊有一瞬间的无语。 　　倒是宋楚听了女老师的话，连忙解释说：“不是的老师，他没有欺负我，是刚才他们在打篮球的时候，球不小心飞向了我，他帮我挡了一下。” 　　“被球砸了？”女老师意外，“砸到哪里了？不是头吧？” 　　“不是。”宋楚轻轻地抓着薛翊的左臂，“是他的肩膀。” 　　女老师看了宋楚一眼，又看向薛翊：“你把衣服脱了，我看看。” 　　“……脱衣服？”薛翊眉头一跳。 　　女老师嗯了声，很自然地接话：“不是被球砸了么，你不脱，我怎么给你检查？” 　　“……” 　　薛翊的面部表情忽然间变得有些扭曲。 　　如果现在宋楚不在，他要脱就脱了，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现在宋楚在这里，难道要他当着宋楚的面脱吗？ 　　想到这一点，薛翊不自在地偏过头，假装咳了下：“老师，可不可以不脱？” 　　身后，听到他这句话的范向明几人憋笑憋得有些辛苦。 　　想不到啊，他们翊哥居然也有会脸红的一天。 　　另一边，没等女老师答话，宋楚却不悦地蹙起了小眉头：“薛翊，老师刚才不是说了么，你不脱，她检查不了。” 　　“……” 　　这下身后的人彻底忍不住了，齐刷刷地笑了出声。 　　宋楚听到笑声，不解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薛翊一个冰冷的眼刀扫过去：“都活腻了是不是？” 　　“当然没有！”范向明没带怕的，哈哈大笑，打趣道，“翊哥，你就快脱了，别耽误了治疗的好时机啊。” 　　“……” 　　薛翊想砍人的心都有了。 　　他没办法，只好对宋楚说：“你先出去，一会儿我好了出来找你。” 　　宋楚抿着唇，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我不要，你是为了我才受伤的，我想看看你的伤。” 　　…… 　　等薛翊把衬衫褪下来，宋楚看到他左肩后面红了一大片。 　　女老师的手一碰到他的肩膀，薛翊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疼？”女老师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 　　“……还好。”是有点疼，不过这点疼和他以前在部队里受的伤比根本不算什么，他忍得住。 　　薛翊没什么感觉，宋楚看在眼里，却心疼地不行。 　　她的眼神里多了丝祈求：“老师，你轻点按……” 　　女老师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又在薛翊的肩膀附近按了两下，问了他的感觉，随后才让他把衣服穿上。 　　“没伤到骨头，不严重，可能有点软组织损伤，这几天注意别运动，别用这只手提重物，也不要做太大幅度的动作。临睡前用热毛巾敷一会儿，晚上睡觉尽量朝另一侧不要压着，一般疼痛不加剧的话，过几天就好了。” 　　薛翊点头：“知道了。” 　　他说完，拉起衬衫，就要缩手把左臂伸进去。 　　“你别动。” 　　宋楚急急忙忙地喊住了他，小手抓着他空荡荡的衣袖，“我来帮你。” 　　薛翊动作一滞。 　　目光落在女孩儿的脸上，他犹豫了一下，居然真的乖乖地不动了，任由女孩儿笨拙地帮他把衬衫套上。 　　…… 　　薛翊他们几个还没吃饭，从医务室出来，一行人就朝着校外走去。 　　宋楚虽然吃过了，但她不放心薛翊，慢吞吞地在他身后跟着。 　　在外人看来，就像是薛翊身后多了一个小尾巴。 　　不停地有路过的人在看到宋楚以后对着她指指点点，宋楚一心放在薛翊的左肩上，怕他乱动，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他的左肩，对那些人的目光毫无察觉。 　　薛翊却注意到了，几次以后，他索性停下来，等着宋楚走到他身边。 　　他突然不走了，宋楚也停下来，仰起头，不解地望着他。 　　“怎么了？” 　　薛翊没回答，忽然伸手，牵住她的手。 　　宋楚一愣，回神后，小脸一红，下意识要甩开他的手。 　　但一想到老师的话，她只是小小地挣扎了一下，连声说：“薛翊，你放开我。” 　　“不放。”薛翊含着笑。 　　“……” 　　不知道为什么，宋楚听了他的话，心口突然跳得很快。 　　走在前面的范向明回头吹了声口哨：“翊哥，你们要谈情说爱能不能回家去，我都快饿死了。” 　　薛翊垂眸，看着女孩儿就快要红成番茄的脸颊，不怒反笑：“来了。” 　　…… 　　中午在篮球场发生的一幕很快又在学校里传开了，除了高二年级以外，连高一和高三都在传这件事。 　　只一顿饭的功夫，等薛翊等人回到教室，班级里人看宋楚的目光简直比早上还意外。 　　下午的课上完，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宋楚整理好书包，薛翊就跟着她一起站起来。 　　宋楚往薛翊什么都不拿的双手上看了一眼，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低声问：“你真的不用带课本和作业回去吗？” 　　之前他们不是同班同学，等宋楚见到他的时候多半已经出了校门，她就没多问。 　　但是现在，看到别人都背着书包，唯独他空着双手从教室走出去，宋楚就觉得怪怪的。 　　“你有见我带过？”薛翊神情轻松，不答反问。 　　宋楚摇了摇头，如实说：“没有，可是……” 　　“那不就行了。” 　　没等她话说完，薛翊打断她，笑了笑，伸出右手去接她的书包，“给我吧，我帮你背。” 　　“不用了。” 　　这次宋楚在被他抢走以前就牢牢地抱住了自己的书包，没让他得逞，“又不重，我自己可以背的。你忘了老师说的，你这几天不能拎重物的。” 　　薛翊看着她笑：“可是你刚才自己不也说了么，又不重，所以怎么算是重物呢？” 　　“……” 　　宋楚怔住。 　　就在她怔愣的当下，薛翊把她手里的书包抽走了。 　　颠了颠其实没什么分量的书包，薛翊低声笑了下，自言自语：“我这不是带了么。” 第34章 　　薛翊替宋楚挡了球, 回去以后, 宋楚简直要把薛翊供到天上去。 　　“薛翊，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别乱动, 我去给你做吃的。” 　　宋楚把薛翊推到沙发上，一双小鹿似的眼睛不安地瞅着他, 不太放心地叮嘱。 　　薛翊被她话里的“别乱动”三个字给逗笑了, 黑眸璀璨闪耀，好似盛满了星河万里。 　　“就这么一点点小伤，早就不疼了。楚楚，你是把我当三岁小孩子吗？” 　　宋楚抿了抿唇, 不太赞同地说：“怎么会不疼呢, 老师都说得过几天才好。而且刚才我都看到啦, 你的肩膀上红了一大片，可不是小伤。” 　　薛翊轻笑了下：“那是刚才, 现在都过去几个小时了，已经没事了。” 　　宋楚不相信, 细细的眉心微微拢起：“真的吗？” 　　薛翊点点头。 　　宋楚半信半疑，伸出一根白净的手指，指向他的左肩, 一本正经地说：“那你把衣服脱了, 我看看。” 　　“……” 　　薛翊完全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足足怔了好几秒，才回过神。 　　仿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女孩儿，语气惊讶：“你说什么？” 　　宋楚古怪地瞅他一眼。 　　她明明说得很清楚啊，难道他没听清吗？ 　　宋楚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却还是重复了一遍：“你把衣服脱了，我看看你的伤好了没。” 　　“……” 　　薛翊沉默了，连眼睫似乎都没有再眨一下。 　　过了半晌，他蓦地侧身，手支撑着额头，不由失笑。 　　宋楚奇怪。 　　薛翊差不多是背对着她，她几乎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和不停颤动的肩膀。 　　犹豫了几秒，宋楚小心翼翼地拽了一下他的衬衫袖子。 　　“薛翊，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薛翊转过身，唇边和眼底都还有没来得及散去的笑意。 　　他一句话都不说，就那样含笑地望着女孩儿，神采奕奕的双眸中倒映出女孩儿无辜的模样。 　　宋楚不明白他在笑什么，但是直觉告诉她，肯定和她有关。 　　她慢慢地鼓起腮帮子：“人家是在担心你，你还笑话人家。” 　　薛翊又低低地笑了声，终于开口：“傻瓜，不就是被篮球砸了一下，哪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以前我和阿善跟着那些新兵训练，负重二十公斤走了二十多公里的山路，晚上回到宿舍，连身体都直不起来，那才叫严重。” 　　“二、二十公斤？” 　　宋楚微张着嘴，小脑袋瓜转了好久，才把他话里的两个数字翻译过来，“就是背着四十斤的东西走了两万米吗？” 　　看着女孩儿吃惊的神色，薛翊平静地点头：“教官看我们年纪小，已经给我们减轻重量了，其他人背的都至少是三十公斤。” 　　“……” 　　要背着那么重的东西走那么远的路，这些是宋楚无法想象的。 　　她咬了咬牙，有些害怕地问：“那你……你们后来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薛翊知道她想问什么，却故意假装不清楚。 　　他把校服外套扯下来丢在一旁，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袖口往上翻了两圈，露出了两节精壮的小臂，往后靠向沙发。 　　沙发柔软，薛翊半个身体都陷了进去。 　　宋楚的目光停在他的肩膀上，眼前仿佛出现了他穿着迷彩服背着几十公斤重的东西站在她眼前的模样，不由有些心疼。 　　“就是……疼不疼，有没有好好休息？” 　　“哪有时间休息。”薛翊笑了笑，“军训就是这样的，前一天哪怕再累，第二天哨音一响，就得无条件地去操场集合，开始新的训练。” 　　“为什么要去呢？”宋楚好奇地问，“你以后想去当兵吗？” 　　薛翊看她一眼，轻笑道：“不去当兵就不能去训练了吗？” 　　这个问题，宋楚有点答不上来。 　　薛翊也没想她会回答，顿了下，接着说：“其实我也没想过为什么要去，只不过那时我刚和阿善认识，比较玩得来，他说他爷爷每年暑假都会送他去部队训练，我闲着无聊，也就跟他一起去了。” 　　宋楚一愣：“就这样？” 　　薛翊勾了勾唇：“不然呢，你还想怎样？” 　　宋楚沉默地看他一眼，果然他们有钱人家的孩子，玩的东西都很特别呢。 　　…… 　　和薛翊闲聊了几句，眼看着时间不早，宋楚又叮嘱了他一句不要乱动，转身去了厨房。 　　宋楚前脚刚离开客厅，薛翊后脚立刻就起来了。 　　等宋楚从冰箱里拿好今晚要做的菜关上冰箱门，一抬头发现身边站了一个人。 　　好在她做饭的时候薛翊经常会在旁边看着，她都习惯了。 　　宋楚抱着东西，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不是让你休息么，你怎么又来啦。” 　　“我喜欢看你做饭。” 　　薛翊低头看了看她手里拿的菜，毫无意外的，又是一条鱼。 　　“楚楚，其实我一直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说。” 　　“什么？” 　　宋楚把菜都放到料理台上，头也不抬地问。 　　薛翊靠在厨房门口的墙上：“虽然我喜欢吃鱼，但是能不能偶尔也换个口味？” 　　宋楚在他家住了一个半月，他至少吃了一个月的鱼。 　　尽管宋楚每天都变着法给他做鱼，但是可想而知，一个再好吃的菜吃多了，也会觉得乏味的。 　　听了他的话，宋楚正在处理鱼的手一顿。 　　过了会儿，才说：“那我明天给张阿姨留张纸条，让她不要再买鱼了。”说着，她低着头，一个人轻轻的嘀咕，“我就是看你今天受了伤，想给你炖个鱼汤补补。” 　　…… 　　不得不承认，宋楚炖的鱼汤又鲜又好喝，浓浓的汤熬出来就像牛奶一样，薛翊一口气喝了好几碗。 　　宋楚见他把汤喝得都见底了，笑眯眯地撑着下巴，一脸满足地看着他。 　　“以前我在村子里没事干，经常和小伙伴一起去河里捉鱼，然后回家给爷爷奶奶炖汤喝，爷爷奶奶都夸我炖的鱼汤好喝呢。” 　　薛翊抬眸，似笑非笑地望向她：“你还会捉鱼？” 　　“对呀。”宋楚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邀功似的说，“我捉鱼可厉害了，别人都是用网捞的，我不用网直接就可以捉到。” 　　“真的？”薛翊很配合地夸了她，“那你是真的很厉害。” 　　“那当然。” 　　宋楚骄傲地扬起下巴，“薛翊，下次我回家你如果你还去的话，我就去给你捉鱼吃好不好？” 　　薛翊想了想：“不了。” 　　宋楚一愣，脸上的笑僵了下，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难道他不想去了吗？可是回来之前，他明明答应过爷爷奶奶还会再去的，否则她也不会这么说了。 　　薛翊看到宋楚的神情，以为她不开心了，连忙解释：“你误会了，不是我不去。下次你回家，应该是寒假了，天那么冷，河面肯定都结冰了，我怎么舍得你去给我捉鱼呢？” 　　“……” 　　没由来的，宋楚脸颊忽然一阵发烧似的烫。 　　…… 　　晚上，宋楚写完作业一看时间，刚过九点。 　　她记得中午医务室的女老师交代的话，对着自己的房门发了一会儿的呆，终于下定决心般的打开门，站到薛翊的房门外，鼓足勇气敲了敲门。 　　薛翊还没睡，他刚洗完澡，穿着睡衣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 　　听到敲门声，他抬眸往门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后合上去，起身去开门。 　　宋楚站在门外，看到薛翊换上了睡衣，衣领最上方的两粒纽扣还没有扣上，结实的胸肌若隐若现。 　　宋楚一下子红了脸，眼神乱飘，不敢看他：“你、你要睡了么？” 　　走廊里的灯光略有些昏暗，薛翊没察觉到女孩儿的异样。 　　“还没有，有事吗？” 　　宋楚摇摇头，过了两秒，又点头。 　　她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点头，薛翊失笑：“是不是遇到难题了？你拿过来，我给你看看。” 　　“不是的。”宋楚吞吞吐吐地说，“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有没有听老师的话，拿热毛巾敷一下肩膀？” 　　女孩儿的关心实在是太出乎意料。 　　薛翊很意外，又很高兴。 　　他挑了挑眉，黑眸盯着女孩儿：“还没有。” 　　“……” 　　她就知道。 　　宋楚拧起了眉，仰着脸神色隐隐显出几分不悦：“薛翊，你又不听老师的话了。” 　　薛翊的神色没什么变化。 　　“我没有。” 　　宋楚不信：“既然没有，你为什么又说没有热敷？” 　　“因为……”薛翊看着她的眼睛，唇角微扬，“我够不着啊。”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宋楚茫然地“啊”了一声，似乎没理解是什么意思。 　　没等宋楚开口，薛翊又紧接着说：“我的左手不能动，光是一只手有点难办到，不信的话，你把右手伸到背后，看看能不能碰到左肩。” 　　宋楚迟疑了一下，照着他的话，右手背到身后，再去探左肩。 　　“……”好像是不行。 　　宋楚纠结地放下手：“那怎么办？” 　　薛翊看着她笑：“正好你来提醒我这事，家里又只有你和我两个人，不如你来帮我敷？” 　　说完这话，薛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宋楚。 　　其实他不过是开个玩笑，想逗逗她，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谁知宋楚听了他的话，只思考了一瞬，觉得这个主意可行，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 　　“好，那我帮你敷。” 　　“……”薛翊愣住了。 　　却听女孩儿又开口：“可是……好像又不太行……” 　　“怎么了？”薛翊本能地接话。 　　宋楚为难地往他身后陌生的房间看了一眼，眼神无辜：“你说过不让我进你的房间，要不，你去我房间吧？” 第35章 　　宋楚说出这句话以后, 薛翊几乎是本能地瞪大了眼睛。 　　几秒后, 等他回过神，看着女孩儿单纯无害的双眸, 向来冷静的薛翊, 眼底竟然也飞快地掠过几分慌乱和无措。 　　“咳。” 　　他偏过头，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反常, 手握空拳, 抵在唇边假装咳了几下。 　　他不咳还好，一咳宋楚立马紧张起来。 　　想都没想就上前一步，紧张地抓住他的手腕，声音里有点害怕和担心的颤抖。 　　“薛翊, 你是不是不舒服, 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 　　女孩儿的气息一下子贴近了自己, 她的手还软绵绵地搭在自己的手腕上，薛翊心里一软, 目光在她白净的小手上停留了片刻，缓慢地移向了和他几乎没有多少距离的那张小脸上。 　　如此近距离的观察, 薛翊才发现女孩儿比自己第一次见到时要白净多了。 　　皮肤嫩嫩的，脸颊也泛着粉，嘴唇红润饱满, 像樱桃一样诱人采撷。 　　真是…… 　　越看越可爱啊。 　　薛翊忽然有点后悔, 当初怎么会仅凭一念之差把她赶走，如果他后来没有去找她，也许…… 　　想到这里, 薛翊的思维突然定住。 　　好在没有也许，他没有不去找她，她也没有被人贩子拐走。 　　她的出现，于他而言就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破了他看似宁静实则一直充满压抑的生活。 　　但是雨过天晴后，却也同时让他看到了久违的彩虹。 　　“楚楚。” 　　薛翊定定地望着女孩儿，低声喊她。 　　他的嗓音低沉微哑，隐隐的，还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缱绻和温柔。 　　宋楚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女孩儿乖巧的模样让薛翊的眉眼一下子舒展开来，他垂着眸，目光轻柔地落在女孩儿脸上，笑意在唇边慢慢化开。 　　“你好像违规了呢。” 　　什么违规？ 　　宋楚不解，小脸上显出一抹茫然。 　　薛翊低笑了声，什么话都没说，只低头示意她看地面。 　　顺着他的目光，宋楚也一起低下脑袋。 　　皱着眉看了半晌，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由于刚才担心薛翊，她一时竟忘了不能进他房间这件事，现在她有半只脚已经跨进了他的房门里面。 　　回过神的宋楚像只受了惊的小白兔，紧张地竖起耳朵，轻轻地“啊”了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 　　她连声道歉，刚准备退回去，突然感觉到后背上一个重力，把她往前推了一下。 　　力气不大，但是宋楚毫无防备，脚下一个趔趄，一头往前面人的胸口扎去。 　　“哎哟。” 　　额头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宋楚下意识地低呼。 　　却听到耳边的笑声放大，这笑声和她刚才听到的不同，又有点像某个密闭的东西里传出来的，还带着怦怦怦如擂鼓的感觉。 　　宋楚愣了一下，默默地仰起头。 　　薛翊垂眸看着她，整张脸上都散发着令人难以抗拒想要一看再看的笑意：“笨蛋，这么大个人了，连走路都会摔吗？” 　　“……” 　　宋楚再笨，听了他这句话以后，也猜到了刚才是怎么回事。 　　“薛翊！”她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瞪他一眼，“你是故意的！” 　　薛翊没有否认，情不自禁地伸出两截手指，捏了捏她的脸颊。 　　“啵”地一声，宋楚刚刚还鼓着的脸颊瞬间变成了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啧，真可爱。” 　　“……” 　　宋楚无语了。 　　看他这满意的眼神，是把她当玩具了吗？ 　　“啪”地一声，宋楚抬手，把他舍不得收回的爪子拍掉。 　　“薛翊，你神经病啊！” 　　她是人，又不是玩具，他怎么能没经过她的同意就捏她的脸呢！ 　　女孩儿似乎比刚才更生气了，玩够了的薛同学见好就收，连忙安抚被自己惹得炸了毛的小姑娘。 　　“好了好了，是我错了，一时没忍住，别生气了，嗯？” 　　他最后那个字带着很重的尾音，宋楚听了一怔。 　　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人搂着肩膀带进了他的房间。 　　“反正你都违规了，那这个规矩就不作数了。”薛翊放开她站在床边，低眸看着女孩儿，“以后我的房间，你想进就进，不需要经过我的允许。” 　　“……” 　　宋楚的眼神闪了下，无意中瞥见他放在床上的书，侧过脑袋看了眼，微微有些惊讶。 　　“这是……” 　　顺着她的目光，薛翊弯腰，把书拿过来，递给她：“Schindler\'s List，想看吗？” 　　宋楚接过书，随便往封面上瞥了一眼，然后翻开。 　　“全……全英文的？” 　　薛翊点头：“嗯。” 　　宋楚震惊地看了薛翊一眼，然后又往书上瞄，勉强看了两行后，她默默地合上封面，把书还给他。 　　“我……我看不懂。” 　　以前在村子里，她的英语成绩在学校里算是好的了，可是来了九中后，她才发现自己会的那点英语只能算是皮毛，和这里的同学根本没法比。 　　更别说是门门考试都第一的薛翊了。 　　把女孩儿沮丧的神色看在眼里，薛翊随手把书往床上一扔，双手扶着女孩儿的肩膀，低头去寻她的眼睛。 　　“这有什么，你想看的时候告诉我，我教你。” 　　听了他的话，宋楚讶异地抬眸。 　　在确认过薛翊确实不像是在开玩笑以后，她紧接着想到了一个更让她不可思议的事情。 　　“所以，你每天晚上不做作业，都是在看这些书吗？” 　　薛翊看着她笑，点点头：“还不止。” 　　宋楚不太明白地望着她。 　　薛翊望向另一边墙上的那一整排书架。 　　宋楚见他转头，也跟着往那边望去。 　　“其实学校里学的东西，大部分都只能在考试上发挥作用罢了，真正想要运用到生活中，那些是远远不够的。” 　　宋楚大致了解了他的想法，虽然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是又有一点不太明白：“可是你都不做作业，考试怎么也能考这么好呢。” 　　薛翊回头看她：“谁说我不做作业了？” 　　宋楚哑然，不是你自己说的么？ 　　她这句话只敢在心里默默念叨，没敢说出来。 　　只是薛翊仿佛猜到了她在说什么似的，走到那排暑假旁边，修长的手指沿着书脊一本本划过，最后停在某本上。 　　“这些，全都是高中各门课的知识要点，我在两年前就全部自学完了。”他顿了下，视线再次回到宋楚身上，眼底盛着笑，“那时候，你应该还光着脚丫子蹲在大石头上看星星吧？” 　　“……” 　　宋楚有一瞬间的无奈，迟疑了一下，假装没听到他后面半句话，趿着拖鞋走到他身边，往书架上一本本看过去，双眸里隐隐有着几分钦佩之色。 　　“薛翊，你好厉害啊！” 　　“我知道。”薛翊毫不犹豫地接话。 　　“……” 　　宋楚瞪他一眼，不解地问，“可是你既然都会了，还上什么课呢？” 　　薛翊抱臂靠着书架，好笑地看着她：“不上课，那你想让我干什么？” 　　宋楚“唔”了一声，想了想说：“也不是不上课，就是……你成绩那么好，为什么不跳级呢？” 　　薛翊意外，挑了挑眉：“你还知道跳级？” 　　……她当然知道。 　　对于薛翊似乎把她当成了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来看待，宋楚不满地撇撇嘴：“以前我们学校就有一个哥哥，为了可以早点能出去工作赚钱，他每天都很努力地学习，高一的时候就学完了高二的课程，然后直接上的高三。” 　　薛翊仿佛很感兴趣地问她：“后来呢？” 　　“后来啊……”宋楚摇摇头，语调一变，“听说他高考没有考好，离分数线差了几分，没被录取，他就离开了村子，出去打工了。可是……” 　　宋楚仰头看薛翊，继续说，“你的成绩那么好，对你来说，高考一定没问题的。” 　　薛翊笑了，他蓦地凑近宋楚：“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没问题？” 　　宋楚没答话，只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好像在说，我就是知道。 　　薛翊看懂了她的眼神：“你说得没错，我确实做过前几年的高考试卷，对我来说并没有多大的难度。只不过以前有人告诉我，每个人在每个阶段都应该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我现在才十六，即便我去上了大学，那也不是我现在应该做的事情，更何况……” 　　说到这里，薛翊没有往下说。 　　宋楚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下文，心里有点痒痒，忍不住催促他：“更何况什么？” 　　薛翊慢慢俯下身，凑近她的耳朵。 　　他一靠近，宋楚本能地僵住身体，一动都不敢动。 　　看着她小巧的耳尖慢慢染红，薛翊轻声开口，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更何况我如果提前上了大学，还怎么和你当同桌呢？” 　　“……” 　　宋楚的脸“唰”得一下红了。 　　薛翊轻笑着退开，直起身体，伸手揉了揉女孩儿柔软的发丝。 　　宋楚还在想着他的话没回过神，双眸呆滞地望向他。 　　女孩儿呆呆傻傻的样子实在可爱，薛翊唇角上扬，故意逗她：“不是说要帮我敷肩膀么，我的毛巾在浴室里，你帮我拿？” 　　宋楚“哦”了声，听话地转身往他的浴室里走。 　　在水池里放了点热水，宋楚把他的毛巾丢在热水里泡了好一会儿，才拿出来，拧干。 　　水温有点烫，毛巾拿出来的时候她的手都被烫红了。 　　宋楚拿着热毛巾走出浴室，卧室里昏黄的灯光下，薛翊脱了上半身睡衣，面向下趴在床上。 　　听到她出来的动静，原本脸朝着窗户的薛翊转了个方向，黑眸也跟着聚焦在娇小的女孩儿身上。 　　他的眸光温柔，低沉的嗓音仿佛带着蛊惑。 　　“楚楚，过来。” 第36章 　　由于才换了新的班级, 为了给老师和同学一个好印象, 宋楚第二天特地起了个大早。 　　洗漱完毕换好校服，六点半没到, 她就背着书包走出房门。 　　在距离她的房门不到两步远的另一间卧室门虚掩着, 留出一条三根手指宽的缝隙。 　　宋楚脚步顿了顿，下意识地往里面瞧了一眼。 　　想起昨晚拿着毛巾给男生热敷的情形, 她的脸就不自觉地红了, 垂下眸，再不往那边看一眼，小手紧紧攥着书包的肩带，匆匆下楼。 　　走到楼下, 薛翊正好晨跑回来。 　　天气逐渐转凉, 他还穿着短袖的运动T恤, 额头上挂着汗珠，气息也有些不稳。 　　看到他, 宋楚本能地侧头，避开他的视线。 　　薛翊却走过来, 在她身前站定：“今天怎么起那么早？” 　　宋楚看他一眼，声音轻得有些听不见：“我想早点去学校。” 　　“早点？”薛翊挑了挑眉，望向一旁的壁钟。 　　宋楚点头, 轻轻地“嗯”了一声。 　　薛翊沉默地凝视了她一会儿, 唇角情不自禁地上扬，漆黑的眸子里逐渐染上几分笑意。 　　“楚楚，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宋楚蓦地瞪大眼睛, 仰起小脸，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我哪有！” 　　“没有吗？” 　　看着女孩儿飘忽不定的双眸，里面还带了些心思被看穿的羞赧，薛翊仿佛心情很好。 　　“……没有。” 　　宋楚涨红了脸，死鸭子嘴硬。 　　薛翊笑了下：“那大概是我猜错了。” 　　他上前一步，抬头，轻轻地按在她的头顶上，揉了揉，“今天别做早餐了，我上楼去换件衣服，一会儿我们出去吃。” 　　宋楚眨了眨眼睛，好奇地看着他：“去哪里吃？” 　　“学校旁边新开的茶餐厅，想去吗？” 　　宋楚还没去茶餐厅吃过东西，闻言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软声说：“想。” 　　“嗯。”薛翊低笑着应了一声，眉眼温柔，“乖，等我下来。” 　　他说完，又在她脑袋上撸了一把，转身上楼。 　　看着薛翊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处，宋楚歪着脑袋，抬起手摸摸刚在被他的掌心揉过的地方，郁闷地皱了皱眉。 　　这感觉，怎么好像自己是他养的小宠物似的？ 　　…… 　　出了门，薛翊又很顺手地把她肩上的书包拿走了。 　　知道他不会还给她，这次宋楚只是撇撇嘴，什么都没说。 　　他们出门早，茶餐厅才刚刚开门，里面除了服务员，一个客人也没有。 　　薛翊带着宋楚到靠窗边的一个位置坐下，服务员拿了菜单上来，薛翊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给宋楚点。 　　在宋楚的印象里，早餐就是很简单的包子馒头，或者一碗清粥和一杯牛奶。 　　但是翻开菜单以后，看着各式各样不同品类的粥和点心，她纠结地眉心都拧到了一起。 　　“怎么了？” 　　女孩儿许久没有点餐，坐在她对面的薛翊低声问道。 　　宋楚抬眸，为难地看了他一眼，把菜单往他前面推了推。 　　“我不知道吃什么，要不你点吧。” 　　薛翊垂眸看着菜单，忽然笑了：“到底是不知道吃什么，还是都想吃不好做选择？” 　　宋楚一怔。 　　没等她意识到他说了什么，薛翊往菜单上点了几下，对服务员说：“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三个，每个都来两份。” 　　服务员笑着应道：“好的，请稍等。” 　　“等等等等……等一下。” 　　在服务员转身之前，宋楚终于反应过来，“你点这么多，我们吃不了的。” 　　薛翊说：“放心，吃得了。” 　　宋楚不太信，直到服务员把他们点的东西送上来，满满地摆了一张桌子，宋楚终于认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皱了皱眉：“我喝一碗粥和一个包子就好了，其他的你自己吃。” 　　薛翊看着她笑，没有反驳。 　　过了两分钟，又有人进店。 　　薛翊面对着门口坐着，看到来人，忽然站起来，走到宋楚的那边。 　　“坐进去一点。” 　　宋楚不解地仰起脸：“为什么？” 　　话音刚落，听到身后传来两个熟悉的声音。 　　“翊哥，你今天怎么那么好，想到请我们吃早餐了。” 　　范向明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司辰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往坐着的女孩儿看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在她对面坐下。 　　“……” 　　宋楚这才慢吞吞地往里面挪。 　　旁边刚空出可以坐一个人的位置，薛翊整个人就贴着她坐了下来。 　　属于男生的气息一下子盈满了宋楚的鼻间，她能感觉到他身上还有淡淡的薄荷味清香，和昨晚某个时间闻到的气息不谋而合。 　　宋楚低头喝了口粥，脑袋越垂越低。 　　薛翊看了眼身旁的女孩儿，眼角带着一丝笑意。 　　“谁说我是请你们吃早餐了？” 　　“那你这是？” 　　范向明刚拿起一个包子的手一顿，抬眼不解地看着他。 　　薛翊的视线落在女孩儿喝粥的唇上，粉嘟嘟地精致极了。 　　他笑：“我是给楚楚点的，她吃不完，只能便宜你们了。” 　　“……” 　　范向明和司辰对视一眼，同时有些郁闷。 　　…… 　　吃过早餐，四个人一起去学校上课。 　　薛翊和宋楚并肩走在前面，范向明和司辰故意慢了几步不近不远地跟着。 　　“你说，翊哥整天这么招摇，把宋楚带在身边，学校里那一票明里暗里都喜欢他的女生，会不会气到抓狂？”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司辰无语地瞥他一眼，“当初要不是徐洁闹那么大，恐怕我们还不会发现翊哥对女生的排斥，虽然学校里其他人不知道实情，但是在背后多多少少也议论过原因，现在翊哥身边突然多了个宋楚，只怕会闹得满校风雨了。” 　　范向明耸耸肩：“没事，就看翊哥现在和宋楚形影不离的模样，就算有人敢来找麻烦，也没时机下手。” 　　司辰不置可否：“但愿如此吧。” 　　他的话才说完，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兄弟？”范向明回头。 　　司辰朝他一抬下巴：“你看，说曹操曹操就到。” 　　范向明转头，往薛翊那边的方向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薛翊和宋楚的前面站了一个女生，女生手里还拿着一个类似信封的东西。 　　范向明惊了一下：“卧槽，这妹子胆子可真大，这是要当着正主的面跟翊哥表白？” 　　“……你说话悠着点，翊哥可没承认。”司辰提醒他。 　　“那不是早晚的事。”范向明拽起司辰，兴奋道，“走走走，看热闹去。” 　　等他们两个兴冲冲地走到薛翊他们身旁，却发现女生忽然上前一步，把手里的信封塞进了宋楚的手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跑。 　　范向明和司辰惊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下意识地望向薛翊，却发现薛翊的脸色很不对劲。 　　以前但凡有女生向他表白，他都是冷着脸，即使讨厌，却很少表现出生气的模样，但是今天，他的眉峰却紧紧的蹙在一起，眼眸狠狠地盯着宋楚手里的信封，一副恨不得撕了的样子。 　　难道这个女生知道他们翊哥不会收，所以采取了迂回战术，让情敌转交？ 　　……这他妈，胆子真不是一般地大。 　　就在他们两个胡思乱想之际，宋楚拿着信封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看。 　　过了几秒，忽然仰起脸，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薛翊，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薛翊，这个，是不是就叫情书啊？” 　　听了她的话，薛翊的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了。 　　他咬牙切齿地说：“你说呢？” 　　“我不知道啊，所以才问你呢。”宋楚又低头摆弄信封，“你以前一定收到过不少吧，不过这可是我长这么大以来收到的第一封，你说我要不要打开看看里面写了什么呢？” 　　她说着，手指寻到了信封的边缘，作势要去拆。 　　就在她将拆未拆之际，手腕被人用力地按住。 　　如果眼神能喷火，薛翊保证这会儿宋楚手里的这个东西已经被化成了灰烬。 　　“你真的要看？” 　　宋楚手上的动作一顿，捏着信封，笑嘻嘻地看着薛翊：“人家特地写给我的，为什么不看？” 　　“不许看！”薛翊一下子把信封从她手里抽走。 　　“哎，薛翊，你还给我！” 　　宋楚伸长了手臂去够，无奈薛翊比她高了很多，腿长手也长，他直着手臂把信封举到了头顶，无论她怎么跳都够不着。 　　试了几次以后，宋楚终于放弃。 　　仰着脸，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薛翊，这是我的，你不能这样。” 　　薛翊没理她，四处找了一下，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垃圾桶，举步朝那边走去。 　　他走得有点快，宋楚小跑着跟在他后面。 　　跟了没多远，就看到他把信封原封不动地塞进了垃圾桶里。 　　“……” 　　宋楚动了动唇，倒是什么都没说，只不过盯着他手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满。 　　“别人写的情书，有什么好看的。” 　　薛翊嘀咕了一句，转身看到女孩儿眸子里的不悦，叹了口气，“楚楚，你还小，不能让这些东西影响了你的学习。” 　　这些东西？ 　　宋楚撇撇嘴：“是你说的，校规可没有规定学生不允许早恋。” 　　“……” 　　薛翊一时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 　　却听女孩儿话音一转：“其实我并不是要看信里的内容，我只是想看看这封信到底是谁给我写的，然后还给他。” 　　薛翊挑了挑眉：“为什么？” 　　“因为一个连情书都不敢自己给的人，我才不认为他是真的喜欢我呢。”宋楚看着薛翊，“所以我才要还给他呀，顺便让他以后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否则我也很苦恼的。” 　　她说完，朝对面的男生眨了眨眼睛。 　　“薛翊，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 第37章 　　薛翊当然没有误会。 　　借着身高的优势, 他手搭在女孩儿的肩膀上, 轻轻松松地将人转了九十度，面向着教学楼的方向。 　　“走了, 再墨迹就该迟到了。” 　　宋楚几乎是被薛翊推着往前走的。 　　走了几步, 她回头，略带疑惑地看了男生一眼。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 薛翊扬起唇角, 朝她灿烂一笑：“干什么？” 　　宋楚抿了抿唇，把头转回去，又摇了摇：“没什么。” 　　没什么？ 　　薛翊明显不信。 　　他只是笑。 　　笑着笑着，却慢慢地与女孩儿并肩, 身体朝她的一侧下压了些, 脸凑到她小巧精致的耳边, 略显低沉的嗓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楚楚。” 　　“嗯？” 　　宋楚停下脚步，本能地应了一声。 　　一抬头, 愕然发现薛翊的脸和她贴得很近，无论是谁, 只要再往前一点点，就能和对方肌肤相亲。 　　宋楚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心里头怦怦怦地跳得厉害。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直到和他保持了一段“安全”的距离, 才微微松了口气。 　　“你……你干什么呀！” 　　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宋楚故意作出一副凶狠的表情，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活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奶猫，明明害怕，却还要张牙舞爪的。 　　却不知自己早就已经沦落成别人陷阱里的猎物，只要大灰狼轻轻张嘴，就能将她吃拆入腹。 　　女孩儿一脸防备，薛翊倒是没有再往前，只垂着眸，眼底只容下她一个人。 　　“我不想干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你刚才那么看我，是觉得我很好看吗？” 　　“……” 　　宋楚错愕，眼睛睁得仿佛比刚才更圆了。 　　过了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红着脸偏过头，气势有衰弱的迹象。 　　“才……才没有呢！” 　　薛翊轻笑一声，再次俯身向前：“真没有？” 　　“没有！”宋楚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她刚说完，只听耳边传来轻轻的一声叹息。 　　薛翊脸上还在笑，语气里却听起来有些失望：“其实有也没关系的。” 　　宋楚不解地望向他。 　　薛翊俊美的眉眼似笑非笑地盯着女孩儿：“你以后想看我，尽管正大光明地看，我不介意。” 　　“……” 　　…… 　　薛翊和宋楚来到教室，正好赶上小组长在收作业。 　　宋楚把自己的作业从书包里拿出来，一一整齐地摆在桌上。 　　再一看旁边薛翊的课桌，干干净净的，连只笔都没有。 　　宋楚把作业交给小组长，迟疑了一下，转向薛翊，正要说话，教室里忽然安静下来。 　　抬头一看，原来是一班的班主任沈曼琳来了。 　　宋楚只能先把话憋回去，乖乖地坐好，等老师讲话。 　　沈曼琳走进教室以后，视线在教室里扫了一圈，然后才开口：“同学们，我今天有两件事要跟你们说。” 　　没等下面有反应，她紧接着道，“第一件事，是关于晚自习，年级经讨论决定，从今天开始，我们高二年级就要上晚自习了，时间从下午六点半一直上到晚上九点，原则上来讲，所有学生必须参加，不允许请假。” 　　“啊……” 　　沈曼琳的话音才落下，底下顿时传来一片哀嚎。 　　虽然早有准备，但对于晚自习，大家都是能拖一天是一天，好学生也不例外。 　　等下面的声音差不多轻了，沈曼琳才继续往下说：“第二件事情，是关于秋季运动会的，时间定在下周，这边就交给班长和体育委员负责，大家踊跃报名，重在参与。” 　　沈曼琳说完，视线突然移向薛翊这边：“后天之前把报名表交上来，薛翊，有没有问题？” 　　被点了名的男生懒洋洋地抬了下眸，不疾不徐地回答：“知道了，老师。” 　　宋楚诧异地转向男生。 　　刚才她听得很清楚，班主任是把这个任务交给班长和体育委员的，然后她立马又点了薛翊的名字，所以薛翊到底是班长，还是体育委员？ 　　不过无论是哪个，薛翊是班干部这件事，也挺让宋楚惊讶的。 　　还没等她理出个头绪来，男生却仿佛从她的眼神里读懂了她想问什么，淡淡地开口：“我也不想的，但是很不幸，班里的职位按照成绩来排，我又是那个倒霉的第一。” 　　所以……他是班长？ 　　后知后觉地宋楚看薛翊的眼神变了又变。 　　别的不说，她还是第一次听有人把年级考试第一用“倒霉”这两个字来形容的。 　　女孩儿一直不说话，薛翊等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是班长，很意外吗？” 　　宋楚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 　　宋楚想了想，终于开口：“因为你看着一点都没有班长的样子。” 　　听了她的话，薛翊笑了，手支撑着头，面朝着她。 　　“那你觉得，班长应该是什么样的？” 　　班长啊…… 　　宋楚很认真地思考着他的问题，想到了姜妍，又想到了以前他们班级的班长。 　　一时间，脑海里出现了很多班长应该有的模样，比如乐于助人，比如学习成绩好，比如按时完成作业……等等等等，但是这一切除了一个学习成绩外，似乎都和薛翊搭不上边。 　　宋楚不想和他纠结这个问题了：“薛翊，你该去准备运动会的事情了。” 　　“急什么。”薛翊轻笑，“这种事情，哪里轮得到我来做，不是还有一个人么。” 　　谁？ 　　宋楚刚想发问，就见薛翊的目光穿过她，移向了她的身后：“司辰。” 　　司辰“哎”了声：“翊哥，啥事儿？” 　　“运动会交给你了，行不行？” 　　“行，当然行。”司辰拍胸口保证，“你放心，我肯定给你弄好，不让琳姐有机会找你麻烦。” 　　“怎么样？”薛翊重新看向宋楚。 　　“……” 　　宋楚无语了，这个时候她也不需要再问了，司辰肯定就是另一个“倒霉”的体育委员。 　　…… 　　运动会的报名时间只有两天，学校规定每项比赛每个班都要有人参加。 　　男生那边还好，几乎很快就把所有项目都报完了，但是女生这里，有几个聪明的先挑了简单的项目报了，剩下一些困难的，迟迟没有人愿意参加。 　　司辰说破了头，最后还剩下八百米和一千五百米没人参加。 　　他把报名表放在薛翊桌上：“翊哥，还有这两个，怎么办？” 　　薛翊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淡淡地开口：“继续找人报名，难不成还要我去帮你说？” 　　“不是啊翊哥。”司辰有些头疼，“班里所有女生我都问过了，你也知道我们班女生少，就那么几个，要不就是参加了别的，要不……呃，就是生理原因，总不能逼她们参加吧。” 　　提及“生理原因”这四个字时，司辰有些尴尬。 　　薛翊沉着脸：“没有别人了？” 　　司辰瞥他一眼，犹豫着说：“有是有，不过……” 　　“谁？” 　　“呃……”司辰吞吞吐吐，“就是你新来的同桌，宋楚。她一个项目都还没报名。” 　　“……” 　　薛翊这下终于明白了司辰来找他的意思，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不行。” 　　“为什么？”司辰跳了起来，“翊哥，宋楚既然来我们班了，那也是我们班级里的一员，你不能因为她是你家属，就可以见死不救啊。” 　　听到“家属”两个字，薛翊眉眼一松。 　　他一脚朝司辰踹过去，笑骂：“滚，会不会说话。” 　　司辰敏捷地躲开，还要说什么，正好宋楚从外面回来。 　　这节是大课间，休息时间久，下课铃一响，她就被姜妍找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手里拎了一个纸袋子，里面不知道放了些什么。 　　薛翊目光在她手里停了停，继而移到她的脸上。 　　宋楚大约是听到了他刚才那句话，一双眼睛好奇地瞅着他：“什么会不会说话？” 　　薛翊没来得及开口，司辰像是见到了救星，连忙把报名表塞到宋楚手里。 　　“宋楚同学，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们班的运动会就差两个项目没有人报名了，你能参加吗？” 　　宋楚一愣，低头看了一眼报名表，下意识地说：“可以啊。” 　　“真的？”宋楚答应地太快，司辰以为自己听错了。 　　宋楚点点头，没等她说话，旁边的人的声音先一步抢在她之前。 　　“当然是假的。” 　　宋楚回头，睁大眼睛：“薛翊，你在说什么啊？” 　　薛翊指了指报名表：“这小子坑你呢，你先看看剩下的项目再说话。” 　　宋楚奇怪地看他一眼，然后又低头，仔细去看仅剩的两个项目。 　　女子八百米和一千五百米。 　　耐力跑而已，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有什么问题吗？”宋楚不解地侧了下头。 　　“你要跑？” 　　这下轮到薛翊奇怪了。 　　不是说女生都不喜欢跑步的吗？ 　　宋楚点点头，反问道：“我不可以跑吗？” 　　“……” 　　薛翊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你看清楚，八百米还算好，一千五百米可不短。” 　　听他说完，宋楚忽然轻轻一笑：“薛翊，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说完，没再等薛翊说什么，宋楚低头，在那两个项目后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第38章 　　写完把报名表还给司辰, 司辰高兴地差点跳起来, 激动地抓住宋楚的手臂。 　　“宋楚同学，你可真是我的救星, 我……” 　　话没说完, 冷冷的一个声音从前面传来。 　　“手往哪儿放呢？” 　　司辰一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连忙松开。 　　“对、对不起翊哥, 一时激动。”司辰嘿嘿笑了声，又看着宋楚，“谢谢你啊宋楚，下周校运会, 我们就等着看你和翊哥的表现了。” 　　宋楚眨了眨眼睛, 侧脸望向身旁的男生。 　　“你也报了？” 　　“翊哥当然报了。” 　　司辰说完, 才想到什么，奇怪地看着眼前的二人, “怎么，翊哥没有跟你说吗？” 　　宋楚收回目光, 满脸单纯地摇摇头。 　　司辰见状，下意识地瞥了薛翊一眼，见薛翊没什么反应, 才继续说：“去年我们班校运会, 也是没人肯报耐力跑，最后是翊哥给报了的，还拿了男子一千五百米和三千米的两个第一。” 　　听了他的话, 宋楚小嘴微张，不可思议地看着薛翊。 　　薛翊很自然地抬眼和她对视。 　　“今年也是，翊哥一开始就报了这两项。” 　　司辰拿着报名表，说完见二人没什么反应，转身走了。 　　耳边聒噪的声音没有了，一想到自己不久前说的话，宋楚的脸从脖子根开始，一点点地染红了。 　　她居然在长跑第一的面前大言不惭地让他别小看她…… 　　小手紧紧地攥着纸袋子的一角，宋楚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仔细观察着她反应的薛翊蓦地一笑：“楚楚，你怎么害羞了？” 　　被他一说宋楚的脸更加红了。 　　她装作没听到，打开纸袋子，从里面拿出一块精致的蛋糕。 　　蛋糕是巧克力口味的，上面还有一颗鲜红的草莓。 　　看到蛋糕，宋楚眼睛一亮，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薛翊却皱了皱眉，眼神一下子沉了下来。 　　“谁给你的？” 　　宋楚满心都在是现在吃还是等会儿再吃的天人交战中，没听清薛翊说的话，扭头茫然地“啊”了一声，问他：“你说什么？” 　　薛翊眼底的墨色更重，重复了一遍：“蛋糕，谁给你的？” 　　宋楚这下听清楚了，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笑着说：“妍妍呀。” 　　薛翊在脑子里搜寻了一下这个名字：“是十二班的那个女生？” 　　宋楚点头。 　　薛翊的脸色这才缓和，却还是问：“她怎么突然给你蛋糕了？” 　　“哪里是突然。” 　　宋楚边答，视线一直放在蛋糕上挪不开，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应该很喜欢吃蛋糕。 　　“以前我在十二班的时候，妍妍就经常给我带吃的，这蛋糕是她亲手做的，可好吃了，你要不要尝尝？” 　　“……不要。” 　　薛翊不怎么爱吃甜食，不过宋楚的话倒是提醒他了，“一会儿午休，我们一起去吃饭。” 　　“我们？” 　　宋楚来一班的这几天，还是习惯性和姜妍一起吃。 　　“嗯。”薛翊应声，“吃完了，我带你去买样东西。” 　　“可是……”宋楚有些为难，“我答应了和妍妍一起吃午饭的。” 　　“不能下次吗？” 　　宋楚摇摇头，眼神很认真地望着他：“不能，我答应了她的，不能食言。” 　　“……” 　　经过了这段时日的相处，薛翊自认为很了解宋楚的个性。 　　但凡她说了“不”字，几乎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别看女孩儿平时柔柔弱弱的，但是在她的骨子里，也有一种很倔强的坚持。 　　沉默了片刻，薛翊妥协，语气里带了几分无奈：“那我们一起吃晚饭，好不好？” 　　连着上了两天的晚自习，薛翊也已经两天没和宋楚一起吃饭了。 　　宋楚皱着眉头，很苦恼地看着他：“也不行。” 　　“为什么？”薛翊的脸色有点难看，没好气地说，“难不成你们还约好了一起吃晚饭？” 　　“嗯。” 　　没让他久等，女孩儿压着嗓子柔软的声音从喉间溢出。 　　落在薛翊的耳里，他真是……什么脾气都没了。 　　薛翊不再看宋楚，郁闷地转身，垂下眼眸，一声不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这副模样落在宋楚眼里，可怜兮兮的，就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似的。 　　“喂，薛翊。” 　　宋楚犹豫了一下，放下蛋糕，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 　　薛翊不为所动，黑色的碎发落在额前，挡住了他的眉眼。 　　“薛翊，你不会是生气了吧？” 　　女孩儿不依不饶，见他没反应，索性又多加了一根手指，捏住他的袖子，晃了晃，“你有什么东西要给我，不能现在就给我吗？” 　　薛翊很想说不能。 　　但是对于宋楚，他本能地无法拒绝。 　　终于，他叹了口气，抬眸，看着她的眸子里带了丝哀怨：“那个东西，必须现场买，否则就会坏掉了。”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呀？”宋楚歪着脑袋，想不明白。 　　看着女孩儿单纯的双眸，薛翊觉得现在有必要和女孩儿说点什么。 　　“楚楚，你已经不是十二班的学生了，你现在在一班，还每天都和十二班的同学同进同出，你不觉得这样不太好吗？” 　　“我知道啊。” 　　哪知薛翊才只开了个头，女孩儿就很懂事地说，“我知道我应该多和现在班级里的同学交朋友，我以后会的，不过最近是特殊情况。” 　　薛翊愣了一下：“什么特殊情况？” 　　宋楚有点不好意思，看了他一眼，又马上移开目光：“是……是这样的，妍妍说运动会开始前会有一个女子健美操的表演，她想让我一起参加，所以从今天开始到运动会开始前，午休和晚自习前休息的时间，都要用来练习。” 　　“健美操？” 　　薛翊不是没参加过运动会，往年也有这样的表演，上百个女生排成整齐的方队站在操场中央跳操，算是运动会上的一大亮点了。 　　还记得去年女生们跳操的时候，范向明和司辰一个劲地在他耳边逼逼叨叨，烦得他差点想揍人。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以宋楚的性格居然会答应？ 　　不用等薛翊问出口，宋楚就点了点头，自己把原委给说了出来。 　　“本来我也不想参加的，可是妍妍说就只差一个人，老师把任务交给了她，她实在找不到人，所以才让我帮忙。” 　　“所以你就答应了？” 　　薛翊眯了眯眼睛，想到刚才司辰找她，她也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他问：“是不是每个找你帮忙的人，只要说有困难，你就会答应？” 　　“也不是啊。”宋楚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不过还是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妍妍对我好，我才答应她的。” 　　薛翊紧接着问：“那么司辰呢？你和他又不熟，怎么他一找你帮忙，你就答应了？” 　　他这话里，多多少少带了几分别扭。 　　宋楚听出来了，怔了下：“我没有在帮他呀。” 　　“……” 　　没有帮他却答应得那么爽快？ 　　薛翊眸色一深，双眸定定地望着女孩儿。 　　宋楚被他看得很无辜，撇了撇嘴，小声说：“我是在帮你啊。” 　　没等薛翊露出多余的表情，宋楚马上就说，“前天沈老师给你布置任务的时候我听到了，让你在明天之前把报名表交给她。” 　　“班里除了我，不是没有别人肯报名了么。” 　　“我不想你挨老师的骂呀。” 　　“……” 　　所以她答应得那么爽快，并不是因为司辰找她帮忙，而是为了他？ 　　女孩儿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薛翊第一次觉得无言，却也在她单纯透着隐隐关怀的话语下，心里像是忽然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盯着女孩儿看了一会儿，薛翊终于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 　　“那就等放学以后吧。” 　　…… 　　宋楚以前从来没跳过健美操，第一次跟着姜妍学，学了两个多小时，也顶多只能勉强记得前面一半的动作，跳起来也是断断续续的，一点都不熟练。 　　晚自习开始前，姜妍和宋楚从舞蹈房出来，往教学楼走。 　　“楚楚，你别气馁，你第一次学，能跳成这样已经很好了。反正集体练习和彩排是在下周，我们还有时间，你回去以后睡觉前也多跳几遍，一定可以的。” 　　宋楚点点头，却还是有些担忧：“可是妍妍，我从来没参加过这样的演出，万一没跳好怎么办？” 　　“不用担心。”姜妍安抚地对她笑了笑，“你能答应来参加，我已经很高兴了。说实话，我原本还以为你肯定不会答应呢。” 　　“你为什么会以为我不会答应呢？”宋楚不解地问。 　　姜妍说：“你忘了么，你第一次来我们班级，从进教室门到自我介绍，你连头都不敢抬，也正是因为这样，才给了江修齐欺负你的机会。但是这一个多月，你变了很多，至少比我第一印象里的宋楚要开朗自信很多，你说，你的变化这么大，是不是有你家薛翊哥哥的功劳？” 　　姜妍的前半句话说得还正常，到了后半句，宋楚明显感觉到她是在打趣自己。 　　宋楚一下子红了脸，只是没等她开口，身后突然多了一个声音。 　　“不是我，是她自己。” 　　听到这个声音，宋楚和姜妍同时愣住。 　　迟疑着回身，便看到穿着一件黑色连帽卫衣的薛翊站在她们身后，双手肆意地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面容清俊，黑眸深邃。 　　天色已经暗了，他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斜长的影子投影在他的身后。 　　他这话虽然是在接姜妍的，但当两个女孩儿转身，自始至终，他的目光全都只停留在其中一人的身上。 第39章 　　看到来人, 宋楚不是没有惊讶的。 　　她微仰着脸, 清澈的眼眸望着薛翊，纤长的睫毛轻轻地闪了闪, 像是蝴蝶轻盈地扑扇了下翅膀。 　　她疑惑地开口：“你怎么来了？” 　　薛翊走向女孩儿, 在离她只有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垂眸注视着她。 　　“我不能来吗？” 　　这话问的…… 　　宋楚呆了呆, 下意识地说：“不是……” 　　话才开了个头, 对面的人蓦地扯唇，笑意慢慢浮上他的眼底。 　　薛翊看着宋楚，眉眼里不自知地染上几分温柔：“晚自习快开始了，你还没回来, 我出来找你。” 　　“……” 　　薛翊这话说得太过平静, 平静地仿佛根本没看到身边还有第三个人在。 　　姜妍惊讶地看着薛翊, 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隔了几秒, 反应过来的姜妍又不可思议地看了宋楚一眼。 　　尽管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但是借着路灯, 她还是能很清楚地看到宋楚的脸慢慢地由白转红。 　　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实在暧昧，哪怕只是短短的几句话，都能让她这个旁观者感受得清清楚楚。 　　迟疑片刻, 姜妍默默地退了两步, 安静地离开。 　　而依然站在原地的两个人，似乎都没察觉到多余的人已经消失。 　　宋楚脸颊微烫，垂下眸, 小手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衣角。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听薛翊说是特地出来找她的时候，那一瞬间，她心里居然有些高兴。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女孩儿的声音又轻又细，薛翊含笑地注视着她，只觉得她别扭的样子特别可爱。 　　“嗯，你的确不是小孩子了，是我不放心你。” 　　…… 　　两个人回到教室，晚自习的铃声正好打响。 　　九中的晚自习基本都留给学生自己做作业，不会有老师用来上课，但是通常每回晚自习开始，班主任都会来检查，看看有没有学生缺席的。 　　故而薛翊和宋楚走进教室时，同学们都安安静静地低着头认真地做作业。 　　但也有几个胆大的，偷偷抬眼往来人的身上瞄了一眼，发现不是班主任，默默地松了口气。 　　晚自习的时候宋楚乖乖地做着老师课后布置的作业。 　　薛翊坐在她身旁，桌面上摊着一本厚厚的书，宋楚也不见他拿笔，只是一页页地翻，偶尔她出神，还能听到纸张被翻动的声音。 第一节 晚自习结束，课间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安静了一整节课的同学们纷纷去走廊里活动。 　　宋楚放下笔，转了转酸胀的脖子。 　　无意中转向薛翊那边，发现薛翊还在看书。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黑色镜框的眼睛，架在鼻梁上，看起来倒是有几分书生气。 　　薛翊看得专注，宋楚好奇地支着身体凑到他臂弯处，在看清上面的字后，又默默地把小脑袋缩了回去。 　　果然……又全是英文的。 　　宋楚皱了皱鼻子，有点沮丧。 　　同样是九年制义务教育，薛翊都能看全英文的书了，她却连很多单词都不认识。 　　就在宋楚沉浸在自己的愁绪里时，薛翊却突然把书合上。 　　扭过头，一双好看的眼睛冲着她笑：“想看？” 　　宋楚一愣，片刻后，摇摇头，诚实地说：“不想，看不懂。” 　　薛翊挑了挑眉，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到底是不想看还是看不懂？” 　　“……” 　　宋楚无语了，不想看和看不懂有区别吗？ 　　就是因为看不懂，所以才不想看呀…… 　　没等她开口，薛翊紧接着说：“你如果看不懂，我可以教你，但如果只是单纯不想看，那就算了。” 　　他说着，把那本书塞进了抽屉板里。 　　宋楚看着他的动作，若有所思地侧了侧头。 　　“薛翊，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薛翊抬眸，漆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你问。” 　　“你一直不做作业，为什么考试成绩还能考这么好啊？” 　　这个问题宋楚早就想问了，因为她每次做题，以为自己会了，可是隔段时间不碰这个题型以后，就会变得生疏了，周围的好多同学也都是这样，所以有些题明明平时都做过，到了考试却还是会错。 　　可是薛翊从来不做作业，但是只要遇到难题，班里的同学都不会，老师喊他去做时，他依然能很快地做出来。 　　薛翊抬手，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靠这里。” 　　“……” 　　宋楚瞪他，撇撇嘴，“我和你说真的呢。” 　　面对女孩儿的不悦，薛翊看着她笑，语气里隐隐有些无奈：“楚楚，我也和你说真的。” 　　宋楚面露疑惑。 　　薛翊问她：“你有没有计算过，一节课四十分钟，你有多少时间是在认真听讲的？” 　　他忽然这么问，宋楚呆了呆，才说：“大概半节课吧。” 　　其实半节课都不一定有，因为她常常听着听着就出神了，等到她回神，老师的题目都已经讲完了。 　　“只有半节课？”薛翊手指敲打着课桌，重复她的话，“那你知道我听了多久？” 　　宋楚睁大眼睛，猜测：“大半节课？” 　　薛翊没回答，只是笑。 　　“……” 　　总不能整节课四十分钟都在认真听吧。 　　那样也太难了。 　　薛翊却说：“你猜得差不多，确实有些对我来说太简单的，我不怎么会注意听，但除此以外，我没有不听的。” 　　没有不听的…… 　　意思是就算是会的，也都听？ 　　“其实只要你好好把握住课堂上的时间，学起来绝对比你课后一个人琢磨要容易得多。在课上，你如果有不会的，马上会有老师告诉你，跟着他的思路，很快就能弄懂，但是如果等课后不会做题了才发现问题，你多半就记不起来了。” 　　“当然，我这个方法不一定对你适用，但是课上的时间，你利用得越多，课后就能够少花一些心思。” 　　…… 　　接下去的一周时间，宋楚每天白天抽空和姜妍学跳操，天黑了，就在教室里上晚自习。 　　薛翊每次都在看课外书，不过他成绩好，沈曼琳好几次过来看到了，也没说什么。 　　还有他那两个很好的朋友，别看他们平时大大咧咧的，但是认真起来，连宋楚也自叹不如。 　　在一班待了将近两周，终于等到了大家期盼已久的校运会。 　　校运会前一天晚上，所有要表演健美操的女生都聚集到一起，作为学生负责人的姜妍拖了一个大箱子过来，里面放满了运动会当天要穿的衣服。 　　当宋楚拿到自己的衣服时，展开一看，随即脸上出现了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姜妍发完衣服跑过来，看见她手里拿的，邀功似的说：“怎么样，这衣服我可是挑了很久，我的眼光好吧？” 　　宋楚看着手里的无袖上衣和短得几乎连大腿都遮不住的小裙子，细眉紧锁：“妍妍，我们真的……要穿这个去跳啊？” 　　“当然啦，难不成你想穿校服？我们的校服虽然也比别的学校好看，但是跳健美操，就要穿有美感的衣服。” 　　姜妍笑眯眯地说，“楚楚，你可是站在第一排，那是离司令台最近的位置，明天一定要好好表现哦！” 　　“……” 　　宋楚哭丧着脸，这样的衣服她真是长这么大都没穿过，不知道现在说不跳了还来得及吗？ 　　拿着衣服回教室，宋楚还纠结地厉害。 　　薛翊看到她手里的东西，随口问：“拿了什么？” 　　宋楚连忙把衣服往背后藏：“没什么。” 　　薛翊奇怪地瞥了她一眼，倒是没再继续追问。 　　等到第二天，运动会开始前，宋楚提前到准备的地点去集合。 　　已经有不少女生都换好了衣服，一个个细胳膊细腿的，连宋楚看了都差点移不开眼。 　　姜妍走过来，看到她还穿着校服，按着她的肩膀把她往更衣室里推。 　　“我的祖宗，你怎么还没换衣服，都快来不及啦！” 　　外面广播里的音乐已经响了起来，说明校运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宋楚没办法，只好把衣服换上。 　　更衣室里有镜子，看着镜子里自己那一双小短腿，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和往年一样，校运会一开始是每个班级走方阵，宋楚因为要参加别的表演，所以不需要参加班级的方阵。 　　从高一年级开始，一直到高三年级，全校一共三十六个班级，走了将近一个小时。 　　等到所有班级都整齐地在操场中央排好，给她们排操的老师朝她们挥挥手，示意她们可以上场了。 　　女生们之前一直待在舞蹈房里，是以她们一出现，很快就把现场的气氛拉到了高潮。 　　外面有那么多人，起码一千双眼睛，宋楚从来没在那么多人面前表演过，跟着队伍上场时，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好在音乐声很快就响了起来，跟着节拍和前面领操的女生，宋楚努力让自己忘记周遭的目光。 　　而站在高二一班队伍最后的薛翊，在看到女生们出来时，眉心紧紧地拢在了一起。 　　而在他旁边的范向明和司辰，看得眼睛都直了。 　　“哇噻，今年的校运会够特别啊，她们穿成这样学校居然也同意了？” 　　“这有什么，我们学校那些啦啦队的，不就经常这么穿。不过话又说回来，要不是今天运动会，我还不知道咱学校的女生们身材都这么好。” 　　“可不是么……”范向明边看边说，突然想到了什么，拍了一下脑袋，“等等，我记得宋楚也去跳了？” 　　说完，范向明和司辰对视一眼，两个人齐刷刷地看向薛翊。 　　只见薛翊沉着脸，视线紧盯着场上的某一个点。 　　还没等上面的人跳完，薛翊忽然转身，从队伍里走了出去。 第40章 　　上场以后, 宋楚紧张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完全是依靠着本能来完成所有的动作。 　　好不容易下了场，宋楚先前不知道飞到哪里去的思想才慢慢回笼, 只是还没等她来得及回忆自己跳得好不好, 就被一道修长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薛翊出现得突然，和宋楚一起跳操的女生们面露惊讶, 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目光无一例外，全都集中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其中不乏有几个自认为漂亮的，还下意识地摆出一副矜持的模样，盼望着薛翊能分点目光给她们。 　　只是薛翊连看都没有看她们一眼, 径直走到身材娇小的女孩儿面前, 垂眸凝视着她, 眉心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宋楚也看到了薛翊，但她不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 　　懵了一瞬后, 直至薛翊在自己面前站定，她才后知后觉, 薛翊的目标是她。 　　“薛翊，你怎么来了？” 　　宋楚没察觉到周围人的反应，因为她现在的注意力全都被眼前的人吸引了。 　　他紧抿着嘴角, 脸色微沉, 锋锐的双眸里仿佛被泼了一层厚厚的浓墨，挥不去也散不开。 　　薛翊这副模样，是人都能看出来他在生气。 　　但是……为什么呢？ 　　宋楚有些不解, 清澈的眼眸倒映出他的影子。 　　见他不说话，宋楚侧了下头，眼神里染了几丝无辜：“薛翊，你怎么啦？” 　　女孩儿的声音柔柔软软的，像片羽毛一样轻飘飘地飞到他的心头。 　　薛翊紧绷的面色稍有缓和，凌厉的视线在她暴露在外的胳膊和腿上粗粗掠过，然后众人就看到薛翊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到了女孩儿的肩上。 　　他的衣服很大，几乎把女孩儿大半个身体都裹了起来。 　　衣服上还留有着他的体温，突然被温热的感觉包围，宋楚怔怔地望着薛翊，一时竟忘了反应。 　　“以后不准在这么多人面前穿成这样。” 　　修长的手指把外套的拉链拉上，薛翊盯着眼前几乎完全包裹在自己衣服里的女孩儿，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沉闷。 　　宋楚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再动了动同样被裹在里面里面的双手，不解地看着薛翊：“为什么呀？” 　　薛翊沉着脸，二话不说把女孩儿推到了最近的一栋教学楼里。 　　其他女生们见了，只是震惊，却没有一个敢跟着去的。 　　这个时候学生们都在操场上看运动会的开幕式，整栋教学楼里空落落的，一个人也没有。 　　宋楚被薛翊堵在墙角，后背抵在坚硬的墙上，即使隔着一层外套，她也能感觉到背后传来的冰凉。 　　薛翊一手撑在她耳边的墙上，俯下身，脸和她的距离不过几寸。 　　“楚楚，我再说一遍，以后除了我，不准你在任何男生面前穿成这样，知道吗？” 　　他的嗓音沙哑低沉，隐隐约约还透露着几分危险。 　　宋楚不由自主地缩了下脖子，无辜地睁大眼睛，忐忑地望着他：“为……为什么呀？” 　　她的声音又轻又细，还带着明显的害怕。 　　薛翊眯了眯眼睛，过了几秒，稍稍后退了些，却依然把她掌控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 　　“没有为什么，楚楚，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我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 　　“可是……” 　　宋楚欲言又止，她还是不明白薛翊为什么生气。 　　宋楚有点委屈地吸了吸鼻子：“今天穿成这样跳操的又不是我一个人，大家都换了衣服，你为什么不管她们，却只管我呢？” 　　薛翊一愣，下意识地说：“我管她们做什么？” 　　但见女孩儿可怜兮兮的小眼神，薛翊眼神逐渐放软，他轻轻一笑，“我又不认识她们，我只认识你，当然也只管你了。” 　　“可是……” 　　宋楚还想说什么，却被薛翊打断。 　　他的手指抵在她的唇上，把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完全堵住。 　　“楚楚。” 　　黑眸落在女孩儿的脸上，薛翊掀了下眼皮，一瞬不瞬地将她望着，“有些事你可能现在还不懂，但是……答应我，在你的心里除了我以外，不要装下任何男生，好吗？” 　　“……” 　　听了薛翊的话，宋楚的眼底仿佛染上了一片茫然。 　　她轻轻地眨了眨眼睛。 　　虽然现在确实不太明白薛翊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这么低声下气地和她说话，鬼使神差的，宋楚没有犹豫多久，缓慢地点了点头。 　　…… 　　不出意外，宋楚被薛翊带走的事情很快就在学生里传开了。 　　只是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告诉两个当事人。 　　开幕式结束以后，校运会正式拉开了帷幕。 　　宋楚在薛翊的陪同下，先回舞蹈房拿了自己的校服，换好以后，两个人才一起去操场。 　　远远看见二人过来的范向明连忙跑过去，手里还拿着两人的号码布：“翊哥，宋楚，快快快，马上就要点名了，我帮你们把号码别上。” 　　薛翊瞥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挑了挑眉：“点什么名？” 　　“你不知道吗？”范向明手上的动作一顿，“今年校运会比赛的项目时间改了，田赛和径赛同时进行，马上就是短跑和接力，等他们比赛，就轮到你们两个的项目了。” 　　“怎么会这么早？”薛翊皱了皱眉，以往的耐力跑几乎都放在第二天的下午。 　　范向明摇头：“我也不清楚，我也是刚刚才看到比赛的时间，翊哥，别说了，你们先去准备吧。” 　　薛翊和宋楚对视一眼，一起往跑道旁的点名处走去。 　　他们走得急，号码布还没来得及别上，点名的老师忙得焦头烂额，匆忙往他们身上扫了一眼，没看到号码，正要赶他们走，却见男生突然走到女生的身后。 　　“别动。” 　　他的声音低沉轻柔，嘴角还噙着笑意。 　　宋楚一下子就不动了，感觉到背后若有似无地触碰，有浅浅地红晕渐渐染上了她的脸颊。 　　薛翊给她别好后笑着走到她前面：“怕不怕？” 　　宋楚摇头：“不怕。” 　　不就是一个比赛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薛翊看着她笑，把自己的塞到她手里。 　　捏着属于薛翊号码的那块白布，宋楚当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慢吞吞地挪到他身后，同样把它别在了他的背后。 　　…… 　　等了很久，终于轮到了宋楚的项目，女子八百米耐力跑。 　　操场上一共六个跑道，每个跑道都站了两个人，在老师的一声令下，大家都如离弦的箭般，一下子冲了出去。 　　在最开始别人都跑得很快的时候，宋楚并没有跑多快，一直稳定地维持着自己的速度，和前面的人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 　　等到第二圈时，最初领先的女生们明显有点体力不支，脚步也慢了下来，这时候宋楚却依然保持着之前的速度，一点点和她们拉近距离。 　　到了最后两百米，宋楚和她们的距离几乎没有了。 　　看着近在眼前的终点，她突然发力，很轻松地冲到了终点。 　　在离终点不远处的一棵香樟树下，薛翊站在那里，眼底带着丝难以察觉的骄傲。 　　如果说上周在她报名的时候他还不相信她能跑好，但是从她刚才起跑开始，薛翊就能断定，她最后一定能拿到第一。 　　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看着女孩儿弯下腰扶着膝平复呼吸，薛翊没有迟疑，从范向明手里拿了一瓶没开盖的水，举步朝女孩儿走去。 　　他之前和宋楚在旁边互相别号码布时就有很多人看到了，此刻他一上去，立刻有围观的女生传来阵阵尖叫。 　　薛翊充耳不闻，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他走到宋楚前面，拧开瓶盖，往她身前递去。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瓶水，宋楚先是怔了一下，但当她看到拿着水瓶的那只熟悉的手时，她才缓缓地撑着膝盖直起身。 　　女孩儿的眼睛又圆又亮，虽然气息还有些不稳，但是薛翊却能感觉到她的高兴。 　　“恭喜。” 　　宋楚弯了弯眼睛，接过水，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只在向主人邀功的小宠物：“薛翊，我没有骗你吧，我说了我可以的。” 　　“嗯。”薛翊应了声，“是我小看你了。” 　　两个人没说几句，一旁点名的老师开始催男生准备了。 　　宋楚的另一场比赛在下午，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下了场，她就站到跑道旁，准备看薛翊的比赛。 　　姜妍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边，一个劲地夸她厉害。 　　“楚楚，你真是我的偶像，我都不知道你居然报了耐力跑，简直太厉害啦！” 　　宋楚垂下眸，对于忘了把这件事情告诉姜妍，她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对不起啊妍妍，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那天司辰突然来找我报名，我就报了。” 　　“哎呀，你跟我道歉干什么，我又没怪你。” 　　姜妍笑嘻嘻地晃着她的胳膊，“我刚才可都看到了，你的号码布是薛翊亲手给你别的，怎么样，跑步的时候心里是不是一直有个人在给你喊加油？” 　　“……” 　　宋楚嗔了姜妍一眼，没等她开口，耳边突然爆发出一片此起彼伏的加油声，显然比刚才女生在比赛时的气氛要热烈地多。 　　两个人的目光同时被吸引过去。 　　只一眼，宋楚就看到了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人。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下半身很难得地穿了一条黑色的运动裤，结实的双臂一前一后地摆动，步伐稳健。 第41章 　　薛翊的速度比宋楚想象中的还要快, 一开始就领先了别人一大截, 中间几乎没有任何的减速或停顿，等他跑过终点线的时候, 整个跑道两边的学生都沸腾了。 　　“我去, 薛翊这是开挂了吧，足足套了人家一个圈啊！” 　　“就是啊, 听说第二名那个还是体育特招生, 居然和薛翊一起跑到终点，可惜人家薛翊都跑完了，他还有一圈没跑。” 　　“薛翊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为什么可以跑那么快？” 　　…… 　　这边围观的同学们议论个不停, 跑道的另一旁, 宋楚趴在操场边的栏杆上, 目瞪口呆地看着不远处的男生。 　　怪不得司辰说他去年拿了两个第一，原来他跑这么快的么？ 　　这个人的体能到底是有多厉害呀…… 　　疑问才浮上心头, 甚至还没来得及深思，被宋楚盯着的男生蓦地转过身来, 视线在人群里扫了一下，很快就定格在了她的方向。 　　与此同时，男生的唇角也跟着扬起一抹弧度。 　　不待宋楚有所反应, 他已经抬起脚, 往她的方向走来。 　　不过十几米的距离，眨眼间，薛翊就站到了女孩儿的面前。 　　他的胸口还在不断地起伏, 气息粗重却已逐渐趋于稳定。 　　见女孩儿依然呆呆傻傻地看着自己，薛翊轻笑了声：“我厉害吗？” 　　宋楚还在怔愣中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点点头：“厉害。” 　　过了不到一秒，忽然回神，望着男生近在咫尺的俊颜，她吓了一跳，“你你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一旁的姜妍听到宋楚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薛翊走过来的时候周围所有人都盯着呢，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走过来的，她居然没看到？ 　　而对面的薛翊在听到女孩儿的问题后，眼底露出了几分无奈。 　　“我什么时候过来的，你都不知道？” 　　宋楚咬了咬唇，乌黑的大眼睛里透着些无辜。 　　她光在想他为什么跑那么快了，是真的没注意嘛…… 　　将女孩儿无辜的神色尽收眼底，薛翊看她一眼，又转向她身边的姜妍。 　　“能不能麻烦后退几步？” 　　姜妍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却还是“哦”了声，往后退。 　　她这边才退开，就看到薛翊忽然撑着栏杆，纵身一跳，在空中翻了半圈，稳稳地落在了她们这边。 　　“啊……” 　　宋楚又被吓到了，低呼了一声，瞪大眼睛看着几乎和自己拉到了零距离的男生，手里喝了一小半的矿泉水瓶也被她捏出了响声。 　　听到声音的薛翊往她手上瞥去，下一秒，他弯下腰，从她手里把矿泉水瓶拿过来。 　　手心里突然一空，宋楚本能地开口：“你干什么……” 　　话音刚落，只见薛翊拧开了瓶盖，仰起头，将瓶里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他这一举动别说是宋楚了，就连旁边看到这一幕的同学们都纷纷沉默了。 　　过了好半天，宋楚才反应过来，指着已经空了的矿泉水瓶，红着脸说：“你怎么喝我的水呀。” 　　薛翊故意把空瓶子举高，似笑非笑：“这瓶水是谁给你的？” 　　“……” 　　好吧，是他…… 　　宋楚一下子泄了气。 　　薛翊垂下眸，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快到午餐时间了。 　　他问宋楚：“去吃饭吗？” 　　宋楚今早怕吃多了跳不好操，早餐只吃了一点点，他不说还好，一说还真的感觉有点饿了。 　　点了点头：“好啊。” 　　才答应，突然感觉到手腕上多了一个力，低头一看，是薛翊牵住了她的手。 　　被薛翊牵着往外走了几步，宋楚又突然想到一件事，回头：“妍妍……” 　　姜妍虽然也很想知道他们两个发展到什么阶段了，但也知道眼下绝对不是盘问宋楚的好时间，于是对上女孩儿略带歉意的目光，她朝宋楚眨了眨眼睛：“你们去吃吧，不用管我。”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宋楚被薛翊一路牵出了学校。 　　到了校门口，薛翊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拿出来一看，是司辰打来的。 　　薛翊和宋楚说了一句“等一下，”接通电话：“有事吗？” 　　“翊哥，你在哪儿，不是说好今天中午一起吃饭的吗？我们给你庆祝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响，即使没有开免提，宋楚隐约也能听见那人说了什么。 　　薛翊垂眸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孩儿，朝电话那边道：“我和楚楚在一起。” 　　“宋楚？”司辰愣了一下，紧接着说，“那正好，反正你们两都是第一，喜上加喜，就一起庆祝吧！” 　　薛翊本来是不想答应的，但听他说了“喜上加喜”这几个字，挑了挑眉，改变主意。 　　“好。” 　　…… 　　几个人去吃了学校附近的小火锅，因为下午还要比赛，宋楚没敢吃得太饱。 　　回学校的路上，路过一家甜品店，薛翊突然停下脚步。 　　走在他旁边的范向明忽然见他不动了，也跟着停了下来：“翊哥，咋了？” 　　薛翊没有回答，而是直接牵着宋楚走了进去。 　　范向明疑惑地看了一眼招牌，自言自语：“奇怪，翊哥不是不喜欢吃甜食的吗？” 　　司辰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翊哥不喜欢，有人喜欢不就行了。” 　　说完，也跟着进了店。 　　直到跟薛翊走近店里，宋楚才好奇地问：“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吃东西。”薛翊朝她笑了下，随手拿了张菜单，给她，“你不是说想吃冰激凌么，据说这家店的冰激凌还挺好吃的，你看看喜欢什么口味。” 　　宋楚看了眼菜单，又仰起脸看他，惊讶地问：“你要给我买冰激凌？” 　　“嗯。”薛翊点头，“之前就想带你来吃了，你一直忙着跳操，没时间来。” 　　之前？ 　　宋楚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好像上周薛翊确实说过要带她出来买东西的。 　　居然是要给她买冰激凌吗？ 　　突然间，宋楚的心底升出几分喜悦。 　　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薛翊，你真好。” 　　薛翊抬头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说：“知道就行了，先点单吧。” 　　宋楚“嗯”了一声，高高兴兴地看菜单。 　　这家店里冰激凌的品种很多，宋楚看了一圈，感觉都想吃，但是又只能点一个，纠结地眉头都皱到了一起。 　　她迟迟没有开口，薛翊岂会看不出她的心思。低头也往菜单上瞄了一眼，替她做主：“不如今天就先吃巧克力口味的，下次过来，再换别的口味。” 　　说完见宋楚没什么意见，于是就让服务员下了单。 　　他完全没有问其他人的意思，跟着进来的司辰和范向明看到这一幕，不约而同地抿了抿唇。 　　范向明故意酸溜溜地说：“翊哥，我们四个人，冰激凌只点一份，怕是不够吃啊。” 　　薛翊看都没看他一眼，淡淡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想吃不会自己点吗？” 　　“……” 　　范向明吃了个闭门羹，不爽地拉着司辰一起点单。 　　薛翊给宋楚点了个中份的，他就故意点了大份的。 　　过了一会儿，服务员把冰激凌端上来，两大一小一共三份摆在桌上，对比特别明显。 　　范向明得意地朝司辰挑挑眉，心里巴不得宋楚赶紧和他闹别扭。 　　谁知宋楚一心只放在自己的巧克力冰激凌上，完全没注意到另外的两份。 　　她拿着勺子，挖了一大块塞进嘴里，冰激凌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她像只吃到了美食的小猫似的，无比餍足地眯起了眼睛。 　　吃了两口，她抬头往桌上看了一眼，才发现薛翊的前面空空荡荡的。 　　她奇怪：“你自己没有点吗？” 　　薛翊的眼神温柔：“我不怎么喜欢吃这些，你吃吧。” 　　宋楚犹豫了一下，忽然把装了冰激凌的大碗往中间推了些：“要不，我们一起吃吧。” 　　“……” 　　薛翊一顿，看着她刚刚才吃过的勺子，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一起吃？” 　　宋楚点头，小脑袋转了下，找到了服务员：“你好，能不能再给我一个勺子？” 　　她的话音刚落，薛翊的眼底蓦地闪现出一丝狼狈。 　　他微微偏头，轻咳了一声。 　　宋楚没察觉到他的异样，但是范向明和司辰就不一样了。 　　或许是同为男生，在薛翊刚刚开口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了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此刻又听到宋楚一本正经地让服务员新拿一个勺子，两个人憋笑几乎憋到内伤。 　　…… 　　下午的比赛依然没有什么悬念，宋楚拿了高二女子组一千五百米的第一，而薛翊，也拿了高二男子组三千米的第一。 　　当宋楚的名字和薛翊的名字同时被张贴在学校的公告栏里，无疑吸引力不少学生的注意。 　　很快，有人就把这张名单拍了照贴到了学校的贴吧里。 　　帖子一发出来，立刻有学生在下面讨论起来。 　　等薛翊看到的时候，回帖数已经高达几百条，除了少数其他班级的人在为自己班级赢得的名次挽尊，其余大部分的讨论的都是他和宋楚。 　　而宋楚之前考试被冤枉作弊的事情也再一次被人提及，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当看到整张帖子里回复最多的一条时，薛翊的眉心忽然蹙了起来。 第42章 　　这条回复起源于一张照片。 　　照片上, 一个穿着短袖T恤和黑色运动裤的高个子男生站在墙角, 他的一条手臂撑着墙，微俯下身。 　　在他和墙壁之间, 还有一个只到他肩膀高的女生, 女生几乎被逼退到墙角，大半个身体被一件和她身材比例完全不协调的黑色外套裹了起来, 只露出了两条又细又白的小腿。 　　从照片的角度来看, 明显是被人偷拍的，再加上隔得远，男生的侧脸并不清晰，女生也只露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按理说, 在这么低的像素下, 照片里的人是不可能被人认出来的。 　　然而照片甫一贴出来,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就有人猜到了里面两个人是谁, 并且一猜就中。 　　“这不是薛翊和宋楚吗？早上我们跳完健美操，薛翊突然出现把宋楚带走, 宋楚身上的衣服就是薛翊脱下来的。” 　　第一个回复的是一个叫“超软小学妹”的ID，看等级和经验值，算是九中贴吧里的“元老”了。 　　…… 　　薛翊看这条帖子的时候, 范向明和司辰也在旁边看。 　　比起薛翊, 他们两个看得倒是津津有味的。 　　“翊哥，看不出来啊，你和宋楚居然发展得这么快。” 　　范向明拿着手机把照片放得很大, “啧啧啧，壁咚啊壁咚，不过我怎么看不出来，你这到底是亲上了，还是没亲上呢？” 　　薛翊没有理他，黑眸深邃，手指不停地拖着屏幕上下滑。 　　司辰看了一眼薛翊的脸色，手在范向明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范向明疼得直叫唤，脱口而出：“哎哟我去，你干吗？” 　　司辰朝他往薛翊那边努努下巴，用嘴型说：“别说了，翊哥好像生气了。” 　　“……” 　　范向明往那边一看，只见薛翊一动不动地垂着头，面容冷峻，周身仿佛充斥着一股无形的低气压，让人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范向明呆了两秒，随即收回目光，再不发一言。 　　…… 　　与此同时，和姜妍在一起看比赛的宋楚也看到了这条帖子。 　　她们两个本来好好地坐在观众席上看比赛，结果从她们身边经过的人，无论男女，全都朝着她们的方向指指点点。 　　一次两次倒不觉得有什么，但次数多了，敏感的直觉告诉姜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她下意识地想到了学校的贴吧，点进去一看，帖子热闹的程度就快要堪比现在的运动会了。 　　宋楚拿着姜妍的手机，在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纠结地眉毛都快拧在一起了。 　　“妍妍，你知不知道这张照片是谁发的？” 　　姜妍摇头：“看ID是个新注册的小号，主页什么都没有，我也不知道。” 　　比敌人更可怕的是你被人盯上了，却不知道对方是谁。 　　宋楚皱了皱眉，小声地抱怨：“这人怎么这样啊。” 　　“好啦，你就别生气了。” 　　姜妍安慰她，“我估摸着这人大概是正好路过，看到你们俩在一起，就顺手拍的。你是不知道，我们高一刚进校那会儿，首页飘着的热帖，几乎有一半都是别人拍的薛翊。现在你和薛翊住在一起，又是一个班，你们每天都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以后被人拍到的机会就更多了。” 　　宋楚第一次被人偷拍，还是这样的照片，一时间被气得不轻。 　　听到姜妍这么说，她更加不满地噘了噘嘴：“侵犯别人的肖像权是犯法的，我没同意，他们就不能随便发。” 　　闻言，姜妍“噗嗤”一声笑了。 　　“哎哟我的楚楚，你还真是可爱。” 　　听出她话里的戏谑，宋楚气呼呼地瞪她。 　　“你还笑。” 　　姜妍强忍着把脸上的笑敛了起来。 　　“楚楚，虽然偷拍的人很不厚道，但是你既然和薛翊在一起了，你就得习惯这些，以后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只会多，不会少。” 　　“……” 　　宋楚其实也知道姜妍说得有道理，以薛翊在学校里受欢迎的程度，和他在一起的人被偷拍到是正常的。只是她从来没接触过这样的事情，短时间之内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而且…… 　　想到这里，宋楚忽然又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仔细地回忆了一遍姜妍的话，她蓦地跳了起来，脸颊绯红：“妍妍，你在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和薛翊在一起了！” 　　姜妍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也是一愣。 　　回过神后，她指了指照片，一脸“你骗谁”的表情：“楚楚，你们都这样了，你还说你们没在一起？” 　　那晚薛翊来找宋楚，姜妍就已经怀疑了。 　　但是她还不敢确认。 　　直到今天早上，薛翊当着她们的面把衣服脱下来给宋楚穿，眼神虽然透着不悦，但是那样小心翼翼和体贴入微的动作，就像是在呵护一件极为珍贵的宝贝。 　　后来他又单独牵着宋楚走，再加上有这张照片为证，说他们没有在一起，谁信呢？ 　　“哎呀，真的没有。” 　　在姜妍满是怀疑的目光下，宋楚急得跺脚，“他……他就是和我说了几句话而已。” 　　“说话？说了什么？”姜妍凑近她。 　　“……” 　　说了什么啊……宋楚说不出口。 　　没等她想好怎么回答，姜妍笑眯眯地说：“是不是薛翊跟你表白了？你答应了吗？” 　　她越说越离谱，宋楚的脸红得像只熟透了的苹果。 　　这一表情落在姜妍眼里，几乎就是变相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看来我没猜错呀，我说呢，薛翊怎么会喝你喝过的水，他以前最不喜欢女生了。”说到这里，姜妍顿了下，“不过楚楚，徐洁追薛翊追那么紧人家都不看她一眼，你居然能让薛翊主动跟你表白，真是太帅了！” 　　“……” 　　宋楚简直欲哭无泪。 　　好不容易等姜妍说完了，她耷拉下脑袋，垂头丧气地说：“妍妍，你别瞎猜了，我是真的真的真的没有跟薛翊在一起。” 　　“……” 　　她一连说了三个真的，还沉浸在高兴里的姜妍呆了呆，等发现她确实没有在说谎，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变了。 　　姜妍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真的？” 　　“真的。” 　　宋楚无奈，小脑袋重重地抬起又砸下。 　　姜妍往照片上看了几眼，自言自语：“可是不应该啊，我的直觉不会有错的，我明明看得出来，薛翊对你很特别也很好，他就是喜欢你的。” 　　“楚楚，就算你们还没有在一起，你敢说薛翊不喜欢你吗？” 　　…… 　　运动会当天没有晚自习也没有作业，回到家里，因为有心事，宋楚一头扎进了柔软的被窝里。 　　薛翊在客厅里等半天都没等到她下来做饭，以为她忘记了，来到她的房间外，抬手敲了敲门。 　　宋楚满脑子都是姜妍白天和她说的话，还有最后那句“你敢说薛翊不喜欢你吗”。 　　当时她下意识地就想回答“不是”，但是话到嘴边，忽然又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来。 　　这一迟疑，就被姜妍扯开了话题，接下去，她们也没再谈论这件事。 　　好不容易忘了，结果一回家，又想起来了。 　　宋楚烦恼地在床上滚了几圈。 　　就在她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时，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宋楚连人带被子“噌”地一下坐了起来。 　　犹豫了片刻，她才慢吞吞地下床，趿着拖鞋去开门。 　　薛翊靠在门外。 　　看到她出来，头发和衣服都乱糟糟的，不由轻笑：“天都没黑呢，你就睡了？” 　　宋楚被他问得一懵，反应过来后，摇了摇头。 　　“没有睡……我就是有点累。” 　　“累？” 　　薛翊嘴边的笑顿了下，想到她今天相比起以往确实算得上是运动过量了，黑眸里露出几分心疼，“累了就好好休息吧，我一会儿点外卖，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宋楚摇了摇头，侧过脑袋。 　　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和他说说帖子的事情。 　　她仰起脸，视线落在男生的脸上：“薛翊，下午学校贴吧里的帖子，你看到了吗？” 　　“……” 　　薛翊没想到宋楚居然会问他这个，黑眸几不可查地眯了下，他的声音沉了下来，“你也看到了？” 　　他这么说就是看到了吧。 　　宋楚点点头，垂下眸，声音听起来闷闷的：“看到了，有人偷拍我们，还把照片发了上去。” 　　薛翊低头看着女孩儿：“这件事情你不要多想，他既然能发到贴吧里，我就能查到他是谁。给我一点时间，很快我就能找到他的。” 　　“不是的……” 　　宋楚摇摇头，对她来说，照片都已经曝光了，学校里很多人也看到了，就算找到那个人，也无济于事，大家该议论的，还是会议论。 　　她只是有一件事情想要确定。 　　“我……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薄唇轻启，宋楚轻声说。 　　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薛翊的眼底渐渐多了几丝好奇。 　　大概从他和宋楚一起回了趟老家以后，宋楚已经很少在他面前表现出不敢说话的样子了。 　　“你想问什么？” 　　薛翊低眸凝视着只到他肩膀高的女孩儿，上前半步，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薛翊往她前面一站，宋楚立刻能够感觉到他贴近的气息。 　　意识仿佛一下子被拉回了几个小时之前，他也是像这样和她离得很近，刹那间，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到了一起，除了他以外，她再也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 　　“那个……” 　　宋楚的声音很轻很轻，耳尖也微微泛出了粉嫩的颜色。 　　她的脑袋几乎要缩到领子里去。 　　“妍妍下午跟我说……说你、你喜欢我……到底是不是真的？” 第43章 　　乍一听到这句话, 纵然镇定如薛翊, 也很难得地噎了一下，黑眸里划过一丝无措。 　　好在眼前的女孩儿似乎比他更加慌乱, 小小的肩膀有意识地缩了起来, 脑袋垂得很低，脖子已经看不见, 只有那小巧可爱的耳尖露在外头, 并且有越来越红的趋势。 　　看着女孩儿粉嫩嫩的耳尖，薛翊蓦地笑了。 　　他抬手，修长的指尖在女孩儿的耳侧停留了片刻，还是忍不住, 轻轻地触碰上去, 在柔软的耳垂上捏了捏。 　　宋楚本就紧张, 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 　　只是还没等她想好怎么一笔带过，突然感觉到耳垂被人捏了一下。 　　不轻, 却像一道无形的电流，迅速地蹿到了四肢百骸。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她很轻地“啊”了一声，下意识地抬起头，脸颊绯红, 双眼也是水汪汪的, 像极了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就差没瑟瑟发抖了。 　　将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尽收眼底，薛翊低低地笑了声, 唇角微扬。 　　嗯，真是一只又直率又可爱的小兔子。 　　薛翊又笑了笑，指腹下的触感实在是太过柔软，他舍不得松开。 　　他俯身望着宋楚，笑意直沁眼底：“我喜不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 　　宋楚被他问懵了，一瞬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好像忘了怎么反应。 　　过了几秒，薛翊的问题逐渐在她脑袋里消化。 　　宋楚红着脸，偏过头，小声嘀咕：“你喜不喜欢我，我怎么会知道。” 　　女孩儿的回答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薛翊怔了下，盯着女孩儿的眸色渐渐有些深了，嗓音低沉微哑：“真的不知道吗？” 　　宋楚依旧拿侧脸对着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那么，”薛翊似笑非笑地看着女孩儿，“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怎么样？” 　　没给女孩儿任何思考的时间，他继续说，“作为交换条件，等你回答了，我也回答你刚才的问题。” 　　“……” 　　宋楚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于是乖巧地点了点头，“你问吧。” 　　小兔子毫无防备地落入了他的圈套，薛翊的眼底骤然一亮，熠熠生辉。 　　他唇边漾着笑，嘴角往上一挑，一张找不到半点瑕疵的脸朝女孩儿越贴越近：“是你答应的，不许反悔，也不许不答。” 　　宋楚怔怔地点头。 　　他越是往前，宋楚就越往后仰。 　　仰着仰着，突然感觉到脖子碰上了一个柔软的东西，她偏头，定睛一看，是薛翊的另一条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抵在了她后头的墙上。 　　一时间，宋楚的脸红得更加彻底了。 　　近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屏住呼吸，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不安地看着眼前的人。 　　在距离她只有一只手掌那么大小的距离时，薛翊终于停了下来。 　　还没开口，宋楚就能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拍打在自己的脸上。 　　薛翊的眼底闪着一丝笑意：“楚楚，你喜欢我吗？” 　　“……啊？” 　　宋楚完全没想到他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顿时脑子里砰地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没等宋楚反应过来，薛翊眼底的笑意微敛，语气听起来有几丝失落。 　　“难道……不喜欢吗？” 　　“……” 　　宋楚从来没听过薛翊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听起来可怜巴巴的，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大狗狗。 　　宋楚脑子里立马浮现了一张图，一条浑身满是金毛的大狗狗蹲在路边，一动不动，眼神里流露着和它体型完全不相符的可怜。 　　它昂扬着头，依依不舍地望着一个地方。 　　顺着那方向看去，是一个个子并不怎么高的女孩儿，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无论身后的狗狗怎么叫唤，她都无动于衷。 　　…… 　　看着那条蹲在路边的大金毛，宋楚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她下意识地摇头：“不……不是的。” 　　薛翊闻言，眸光一闪，哪里还有什么可怜的模样。 　　笑容止不住地从唇边溢出，薛翊心情愉悦地开口：“既然没有不喜欢，那就是喜欢了，楚楚，这可是你说的。” 　　“我……” 　　后知后觉的宋楚终于明白了他的目的，想说什么，薛翊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难道你想反悔？我们之前可是说好的，不许反悔。” 　　男生笑得一脸狡黠，宋楚气呼呼地瞪他：“你、你是故意的，看我好欺负就骗我。” 　　面对女孩儿的控诉，薛翊却再次笑了。 　　这一次，他笑得和刚才都不太一样，望着女孩儿的眸底，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地浮出水面。 　　“我没有骗你。” 　　薛翊垂眸凝视着她，柔声说，“楚楚，我也和你一样，没有不喜欢你。” 　　没有不喜欢，那就是喜欢了。 　　…… 　　第二天宋楚红着脸把这件事情告诉姜妍的时候，姜妍惊得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她才好像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的乖乖，薛翊真的是这么和你说的？” 　　回忆起昨晚的那幕，宋楚觉得自己的脸颊又开始发烫了。 　　她点点头，小声地“嗯”了一声：“妍妍，你说，薛翊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什么意思？他都说这么直白了，你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难道你非要薛翊说‘我喜欢你’这四个字你才能懂吗？” 　　听了宋楚的话，姜妍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然后扶住她的肩膀，一脸凝重地说，“我的宝贝楚楚，你就认了吧，我们的薛大佬看上你了，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们九中全校女生的公认情敌了。” 　　“……” 　　宋楚十分纠结地看向她，一张小脸快皱成了包子。 　　姜妍嘿嘿一笑，朝她眨了眨眼：“当然，除了我以外。” 　　宋楚忍不住推了她一把：“妍妍，你就别开玩笑了。” 　　“我这哪是开玩笑呢。”姜妍往她身边靠了点，静下心来给她分析，“你想啊，薛翊在学校里有多少人喜欢，他喜欢谁，直接表白就可以了，任谁听了都会马上点头的。可是他对你，却拐弯抹角的还要骗你先说，这代表什么？” 　　宋楚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不等她开口，姜妍就接了话：“代表他怕被你拒绝呀！薛翊如果不是真的喜欢你，你拒绝了就拒绝了，他有那么多人喜欢，又不是缺你一个，但是他偏偏选择了这么迂回的方法，还是以你的脑容量不太能理解的。所以楚楚，薛翊对你，是真的上心了。” 　　“……” 　　听了姜妍的总结性发言，宋楚比刚才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昨晚薛翊说完那些话也没有其他什么表示，像个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反而是她，一个晚上都精神恍惚的，睡觉的时候也不知道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多久，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她以为睡一觉就好了，结果今早一醒来，满脑子又是薛翊昨晚的话。 　　一个字都不漏，记得清清楚楚。 　　哎。 　　宋楚无声地叹了口气。 　　明明她昨晚问薛翊是想问个明白，可是别人都明白了，她自己还傻乎乎地不敢相信。 　　“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宋楚求助似的望向姜妍。 　　姜妍扯了扯嘴角，无奈地说：“这是你和薛翊的事情，你来问我？” 　　宋楚撇撇嘴，低声说：“可是，我没经验啊……” 　　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人说喜欢她，这辈子唯一收到的一封情书，连边都没有摸到，就被薛翊丢进了垃圾桶。 　　这话说的…… 　　姜妍被她气笑了：“你以为薛翊就有经验吗？” 　　“嗯？”宋楚抬眼，眼神里带了丝不解。 　　姜妍说：“据我一年的观察，除了你，薛翊从来没和哪个女生并肩走在一起过，更别说牵手穿衣服以及等你回教室这种事情了，所以我可以肯定，薛翊在这方面也没有经验。所以你就安心吧，两个没经验的人碰在一起，才比较容易擦出火花。” 　　“……” 　　这是什么逻辑？宋楚再一次无语了。 　　不过想到薛翊此前种种的表现，她的腮帮子微微鼓起，小声咕哝：“他才不是没有经验呢……” 　　“哎？”姜妍眼睛一亮，八卦地凑过去，“这话怎么说？” 　　宋楚一巴掌把她的脸推开，红着脸说：“妍妍，你能不能别这么八卦？” 　　“行行行，当然行。”姜妍笑眯眯地说。 　　操场上在办校运会，两个女生怀揣着心事，不想看比赛，就找了附近的一间空教室聊天。 　　姜妍趴在课桌上，头枕着手臂，面朝着宋楚的方向。 　　“楚楚，你说薛翊一会儿发现你不见了，会不会急得满学校找你？” 　　宋楚也和她一模一样的动作趴着，闻言撇撇嘴：“他才不会呢。” 　　“为什么？”姜妍好奇地问。 　　“因为……” 　　宋楚说不上来，但是自从昨晚的事后，她就觉得自己有点烦薛翊了。 　　这种烦也不算讨厌，就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好像有人买了一块蛋糕给你吃，但是他却不让你一次性吃完，每次只给你吃一小口，让你眼巴巴地馋着却就是不让你吃个够。 　　这样的人…… 　　真的是烦死了。 　　“因为什么呀？”姜妍等半天没等到她往下说，好奇地追问。 　　“也没有什么。” 　　宋楚换了个姿势，下巴点在自己的手背上，噘着嘴向上吹气。 　　吹一下，额头前的刘海也随之跳一下。 　　过了几秒，宋楚才闷闷地开口：“我可没忘记他之前还把我从他家里赶走的事情呢。” 　　姜妍愣了下，然后哈哈大笑：“哎哟我的楚楚，没想到你还记仇呢。” 　　可不是么。 　　宋楚没反驳。 　　“我倒是有个主意，可以让你报仇，准保薛大佬无话可说，你想不想听？” 　　宋楚眨眨眼睛：“什么主意？” 第44章 　　姜妍坐起来, 朝她招招手, 神秘一笑：“你过来。” 　　宋楚的小脑袋立刻凑了过去，双眼放光, 眼巴巴地望着她, 就好像小奶狗看到了骨头似的。 　　“……” 　　姜妍一时没忍住，抱着肚子, 笑得不能自已, “我说楚楚，你到底是有多恨薛翊啊？一听说可以报仇，比任何时候都要勤快。” 　　“谁让他总欺负我。” 　　宋楚小声咕哝了一句，抓住姜妍的手臂, “妍妍, 你别笑了, 快告诉我呀！” 　　姜妍好不容易才停下来，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花, 问宋楚：“你真的想要整薛翊？” 　　“我……”宋楚眼神乱飘，支支吾吾了半天, 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姜妍于是跳过这个问题，又问她：“你不怕薛翊知道了生气？” 　　宋楚想了想，摇头, 轻声说：“他应该……不会那么小气吧……” 　　“那可说不准, 有些人生气的点往往就在你认为不可能的事情上。”姜妍耸耸肩，“虽然我也觉得薛翊看起来不像那么容易生气的人，但是你不知道, 他生气的样子可吓人了。” 　　宋楚眼底渐渐流露出不安。 　　“哎呀，不管啦，反正薛翊喜欢你，也不会舍得跟你生气的。”姜妍摆摆手，笑眯眯地看着宋楚，“最后一个问题，你喜欢薛翊吗？” 　　“……” 　　这个问题昨天薛翊离开以后，宋楚一个人默默地思考了一个晚上。 　　过了很久，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又轻又细：“我没有不喜欢他。” 　　姜妍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她这句话的意思，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就嘴硬吧。” 　　宋楚噘着嘴巴。 　　姜妍说：“其实也不算是整薛翊，只不过薛翊不是不肯正面回答你的问题么，那你就假装不知道呗，晾他一段时间，让他先着急，等他受不了了，自然会主动跟你坦白，到时候薛翊还不是要乖乖地听你的话，你让他往东，他绝对不敢往西。” 　　宋楚皱着眉头仔细地想了想姜妍的话，好像很有道理。 　　“可是……我要怎么才能让他着急呢？” 　　姜妍托着下巴想了下：“你不是说你现在每天都在家里给他做饭吗？” 　　宋楚点点头。 　　“那就对了。”姜妍拍了下掌，“从今天开始你就别给他做饭了，明后天休息，我带你出去玩，他找不到你，就知道你的重要性了。” 　　“……这样好吗？” 　　宋楚有点迟疑。 　　“当然好！” 　　姜妍拍板，“就这样吧，明天早上八点，我去景泽佳苑门口等你。” 　　…… 　　有了姜妍的出谋划策，宋楚回家以后，又一个人默默地躲进了房里。 　　薛翊没等到她下楼做饭，饿着肚子叫了外卖。 　　半小时后，外卖来了，宋楚依然没有下楼的迹象，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薛翊顿时就坐不住了，一边往楼上走，一边反思自己昨天是不是吓到她了。 　　站在宋楚房门外，薛翊敲了敲门。 　　等了一会儿，里面没有反应。 　　他的手顿了一下，又敲了敲门，隔着门板的房间里还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薛翊眯了眯眼睛，手慢慢下滑，移到门把上，往下按。 　　这一按，他的眸色蓦地变深。 　　“啧，学会锁门了啊。” 　　薛翊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然后手从门把上拿掉，转身下楼。 　　宋楚竖着耳朵贴在门背后，听到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轻，犹豫了一会儿，悄悄打开门，从缝隙里朝外看。 　　走廊里，薛翊果然已经离开了。 　　“这就走了……” 　　宋楚略有些不满地撇撇嘴。 　　只是没等她收回目光，刚才消失的脚步声再一次由轻变重。 　　宋楚吓了一跳，连忙关上门，“吧嗒”一声上了锁。 　　尽管离得还远，但是这一声音没能逃过薛翊的耳朵。 　　知道她是故意的，薛翊重新回到宋楚房门外，眸底染上了几分笑意：“楚楚，我数十下，你如果再不开门，我可就进来了。” 　　宋楚在里面听了，有些狐疑地盯着门锁。 　　她都锁了，才不信他会进来呢。 　　门外的薛翊等了几秒，没听到声音，轻笑了下：“既然你不开门，那我就开始数了——十、九、八、七、六……” 　　薛翊不紧不慢地数着数，数到“六”的时候，突然停了很久。 　　就在宋楚以为他是放弃了的时候，薛翊的声音又在外面响起。 　　“楚楚，我提醒你一句，这里可是我家，里面每间房的钥匙我都有，所以——就算你锁了门，也拦不住我。” 　　“……” 　　刹那间，宋楚看着门锁的眼神立刻变了。 　　刚才还是一脸无所谓甚至有点小得意的她突然满脸惊恐，仿佛门外站着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五、四……” 　　门外薛翊又开始继续倒数，宋楚紧张地盯着那小小的锁眼。 　　直到男生的声音数到了“一”，隐约间，她似乎听到了钥匙碰撞的声音。 　　她很小声地“啊”了一声，像只惊慌失措的小兔子，扭头往里面跑。 　　…… 　　等薛翊推开门进来，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她东一只西一只飞在木地板上的粉色拖鞋。 　　目光往上，被子凌乱地铺在床上，中间还有一团凸起。 　　薛翊看着那团突兀的小肉团，笑意慢慢浮上了他的眼眸。 　　他故意把钥匙在指尖上转了下，发出一串敲击的声音。 　　听着那串声音，宋楚心虚地抓紧被子。 　　没几秒，却感觉到身后的床突然下陷。 　　宋楚一惊，更不敢动了，瞪大眼睛，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正在她寻思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的时候，身后的人却轻轻地叹了口气，一改刚才的语气：“我有那么可怕么，你今天在学校里躲了我一天，回家以后还不让我见你。楚楚，你就忍心让我饿着肚子吗？” 　　“……” 　　躲在被子里的宋楚听到这话，眼睛都瞪圆了。 　　前面莫名其妙地兴师问罪也就算了，可是后面那委委屈屈的语气，是他薛翊会说出来的吗？ 　　没等她的惊讶过去，薛翊轻轻地扯了一下她的被子。 　　“楚楚，快出来，被子里太闷了，憋坏了我心疼。” 　　“……” 　　他的声音似乎比刚才离她近了一些。 　　薛翊微俯下身，眸中含着一丝笑意，低头在她耳畔轻声道：“我点的外卖已经到了，再不吃就要凉了。你一直不肯出来，是不是想让我连人带被子抱你下去吃？” 　　“……！！！” 　　听到这里，宋楚终于忍不住，嗖地一下掀开了被子，露出了一张憋得红彤彤的脸颊。 　　“薛翊！” 　　她咬咬牙，羞恼地瞪着眼前的男生。 　　看到她出来，薛翊扬起唇角，抬手把她额前凌乱的发丝捋到后面，假装不知道她刚才一系列的小举动，笑着说：“你看你，睡觉衣服也不脱，会着凉的。起来了，先吃饭，累的话吃好了洗个澡，再继续睡觉。” 　　“……” 　　殷红的小嘴张了张，宋楚惊讶地望着他。 　　薛翊眸底的笑意愈深，想要收回的手又掉转了个方向，在她柔嫩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下。 　　“快点，小奶猫。” 　　小……小奶猫？ 　　宋楚一时没反应过来。 　　薛翊却已经从她床边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又回头，甩了甩手上的钥匙：“记得以后别再锁门了。” 　　…… 　　第二天八点，宋楚准时出了门，走到景泽佳苑门口的时候，姜妍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一见到她出来，姜妍马上问她：“昨晚的战果如何，我们的薛校草有没有急得抓耳挠腮？” 　　宋楚闷闷不乐地瞥她一眼，垂下眼眸，摇摇头：“别提了……” 　　姜妍看她状态不对，愣了下，迟疑着问：“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宋楚扁扁嘴，简单地把昨天的经过告诉了姜妍。 　　听完，姜妍目瞪口呆地盯着她：“也就是说，你不仅没有成功晾到薛翊，还反被他撩得毫无还手之力？” 　　想起昨天的事，宋楚还是不由自主地脸红了：“我哪里知道他会有我房间的钥匙。” 　　姜妍无语地望了望天：“那后来呢？你就乖乖地跟他下去吃饭了？” 　　宋楚点点头：“嗯。” 　　姜妍追问：“吃好饭以后呢？你有没有马上上楼不理他？” 　　宋楚看她一眼，顿了几秒，摇头。 　　“那你们……都做了什么？” 　　宋楚主动交代：“他说反正这周末没有作业，就给我放了两部电影，中间还去厨房给我切了个水果……” 　　“等等等等。”宋楚的话没说完，姜妍就打断她，“你说什么，薛翊亲自给你切水果？” 　　“……嗯。” 　　“你吃了？” 　　“……吃了。” 　　“完了完了，宋楚楚，你没救了。” 　　姜妍气得要跳脚，“你怎么那么好哄啊，几部电影和几个水果就能收买你吗？说好的要晾他的呢，你这是有了吃的就忘了自己该干什么了！” 　　“妍妍……” 　　宋楚连忙说，“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是……” 　　姜妍翻了个白眼：“是什么？难不成你要告诉我，是薛翊段位太高，你招架不住？” 　　宋楚看着她，极缓慢地点了点头。 　　“……行吧，宋楚楚，我觉得你还是早点投降吧。”姜妍叹了口气。 　　宋楚不解：“为什么呀？” 　　姜妍无奈地说：“因为我突然觉得，你和薛翊不是一个档次的，与其垂死挣扎，不如早死早超生。” 　　“……” 　　宋楚皱了皱鼻子，纠结地看着姜妍，“可是妍妍，你昨天不是这么说的。” 　　姜妍一本正经地解释：“那是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你这么好对付。” 　　宋楚一脸哀怨。 　　突然间，姜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不过，我倒是有个人，说不定他可以帮你。” 第45章 　　宋楚不是第一次来姜洋的理发店了, 才走到门口, 宋楚就猜到姜妍口中的“有个人”是谁了。 　　时间还早，理发店刚刚开门, 里面还没有客人。 　　“哥！” 　　推开门, 姜妍朝里面喊了一嗓子。 　　店里有两个学徒在整理工具，看到是她, 又垂头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姜洋从里面走出来。 　　“不是说去找同学玩了么, 怎么又过来了？” 　　他说完这句话，才看到跟在后面的宋楚。 　　由于是自己做的头发，姜洋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她。 　　小姑娘看起来比上一次他见到时精神多了，也漂亮了, 原本削瘦的脸颊现在看起来肉呼呼的, 足可见这阵子养得很不错。 　　姜洋的视线在宋楚身上停了几秒, 礼貌性地朝她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转向姜妍：“说吧, 又有什么事？” 　　姜妍嘿嘿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姜洋身边, 抱着他的胳膊，谄笑道：“好哥哥，你今天有没有时间, 帮个忙呗？” 　　姜妍很少叫姜洋的前面加个“好”字, 故而她一开口，姜洋就知道准没好事，想都不想就拒绝：“没空。” 　　“……” 　　一上来就吃了个闭门羹的姜妍闷闷不乐地扁扁嘴, “哥，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姜洋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你在我这里，本来就没什么面子。” 　　说着，就准备转身去忙自己的事。 　　姜妍连忙拉住他：“别啊哥哥，我今天是真的有事找你帮忙，关于楚楚的。” 　　听到最后一句，姜洋动作一顿。 　　过了片刻，重新转身，垂眸望向宋楚，却是对着姜妍：“说吧。” 　　姜妍一见有戏，朝宋楚眨了眨眼睛，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她踮起脚尖，凑到姜洋耳边：“是这样的……” 　　姜妍和姜洋在咬耳朵，宋楚站得远，听不见姜妍说了什么，疑惑得侧了下头。 　　不多时，却见姜洋皱了皱眉，眸光再一次朝她的方向投来。 　　这一次，宋楚仿佛看到他的眼底带了点什么。 　　姜妍说完，退回去，笑嘻嘻地说：“哥，好不好嘛？” 　　姜洋不置可否，淡淡地问：“你同学知道这事？” 　　“呃……”姜妍挠了挠脸，“我还没告诉她呢。” 　　“……” 　　果然不出姜洋所料。 　　他面无表情地瞥了自己妹妹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朝宋楚走去。 　　看到姜洋过来，宋楚心底的疑惑更甚。 　　刚想开口问姜妍到底和他说了什么，姜洋却先一步说话：“我妹妹说，你们学校里有个男生在追你？” 　　姜洋问得直接，宋楚被他问得一懵。 　　没等她回答，姜妍也走了过来：“是啊，还是我们的校草，现在和楚楚是同桌。” 　　九中的校草薛翊，曾经有一段时间姜妍一直在姜洋耳边念叨，因此姜洋对他也是有所耳闻。 　　他的眼底划过一抹惊讶：“他喜欢你？” 　　“……” 　　宋楚红着脸，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不喜欢他？” 　　姜洋上前一步，薄唇勾起几分微凉的弧度，“想让我假扮你男朋友？” 　　什、什么？ 　　宋楚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姜洋。 　　“哥，这是我的主意，楚楚还不知道，你别吓她。” 　　姜妍连忙上前，把尚在怔愣中的宋楚拉到自己身边，“楚楚，我想过了，既然你一个人对付不了薛翊，那就让我哥帮你。你别看我哥就是个发型师，他以前在学校里的时候，也有可多女孩子追了。他要是往你身边一站，我敢保证，连薛翊都怕！” 　　“……” 　　宋楚懵了好久，才弄明白姜妍的意思，有些犹豫，“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姜妍笑着说，“反正你也不是真的和我哥在一起，就该让薛翊着急一下，知道你也是很抢手的，以后才会对你好呀。” 　　…… 　　半小时后，姜妍问宋楚要了薛翊家里的电话。 　　薛翊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好晨练回家，在家里找了一圈，没见到宋楚，也没找到她留的纸条，正奇怪着，姜妍的电话打来了。 　　“喂，薛翊，我是姜妍，楚楚十二班的同学，你记得我吧？” 　　薛翊蹙了下眉，本能地想要把电话挂了，转念一想她是宋楚的朋友，又忍耐着继续往下听。 　　“有事吗？” 　　“当然有事。” 　　电话那头，姜妍笑眯眯地看着宋楚，“我和楚楚现在在长宁路上JY造型屋，你忙吗，不忙的话过来一趟吧。” 　　薛翊当然不忙。 　　放下电话，他回房里随手拿了一件外套，打了辆车就出门了。 　　从接到电话到到达目的地，薛翊只用了不到十分钟。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宋楚正搬了个凳子坐在姜洋身旁，撑着下巴，看他给姜妍剪头发。 　　旁边还站着两个学徒，姜洋一边示范，一边在给他们讲解要点。 　　几个人都很专注，完全没发现门外多了一个人。 　　薛翊在门口站了几秒，才大步走进去。 　　听到动静，姜洋手上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门口的男生。 　　男生穿了一件灰色的连帽卫衣，下半身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五官清俊，脸部线条流畅，轮廓有致。他从进门开始，目光一直牢牢地锁定在一个人的身上。 　　宋楚原本是背对着门坐着，看到姜洋忽然不动了，她愣了一下，也随着他的视线转过身。 　　这一看，薛翊不知何时已经站到她的身旁。 　　由于坐着的关系，男生比她平时站着时看起来还要高大。 　　宋楚高高地仰起脑袋，对上薛翊的目光，朝他微微一笑：“你来啦。” 　　薛翊“嗯”了声，垂眸注视着女孩儿，声音轻柔：“在这里干什么？” 　　宋楚看了看眼前的一对兄妹，有些不敢再看薛翊的眼睛，躲闪着说：“没什么，就是无聊，过来玩玩。” 　　“玩？” 　　薛翊轻笑了一声，这才把目光从女孩儿身上挪开，分了点给其他人。 　　姜妍他在学校里见过很多次了，倒是站着的这个男人…… 　　才想到这里，姜洋放下手里的剪刀和梳子，朝他伸手。 　　“你好，我是姜洋，姜妍的哥哥。” 　　看着眼前多出来的那只手。 　　出于男人之间的直觉，薛翊本能地嗅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氛。 　　沉默半晌，他才缓缓伸手，和姜洋的握了一下。 　　“我是薛翊，谢谢你帮我照顾楚楚。” 　　听了他的话，姜洋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哑然失笑。 　　以前听姜妍一直说薛翊怎么厉害，说实话，他是不信的。 　　然而今天薛翊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就让他不得不佩服这个少年。 　　姜洋收回手，重新拿起剪刀：“她是我妹妹的同学，就是我的妹妹，照顾她是应该的。” 　　“哥！你说什么呢……”姜妍在镜子里不悦地嘟着嘴。 　　明明说好的，要他假扮楚楚的男朋友，他现在居然说是妹妹？ 　　薛翊用余光往镜子里看了一眼，姜妍的反应证实了他们几个人之间一定有什么秘密。 　　“既然你在忙，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我带楚楚先走了。” 　　说完，薛翊不等姜洋和姜妍再说什么，弯腰牵起女孩儿的手，把她带出了理发店。 　　宋楚心虚，一言不发地跟在薛翊后头。 　　直至到了一条没什么人的小巷子，薛翊才松开她的手。 　　回头见女孩儿低垂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薛翊只觉得好笑：“说吧，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宋楚惊讶地睁大眼睛：“你……你看出来了么？” 　　心底的猜测被证实，薛翊轻轻一笑：“在你眼里我就那么笨吗？你今天那么反常，我会看不出来？” 　　“不……不是的。” 　　宋楚慌忙摇头，小声说，“是妍妍的主意，不过最后……我没答应。” 　　薛翊挑了挑眉：“什么主意？” 　　宋楚其实并不想把这件事告诉薛翊，但是又不想骗他，一个人在心里挣扎了很久，才低声开口，支支吾吾的。 　　“没……没什么，就……不是你说你喜欢我么，我……我有点不太相信，所以、所以妍妍就想让她哥哥假装、假装……” 　　说到这里，宋楚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看着她渐渐泛红的耳尖，尽管她没有把后面半段话说出来，但是薛翊多少也猜到了她们在打什么鬼主意。 　　真是…… 　　有点幼稚啊。 　　这边薛翊没有接话，宋楚等了半天，心里不由紧张起来。 　　他不说话……是生气的意思吗？ 　　早知道昨天就不要听妍妍的话了。 　　其实仔细想一想，虽然一开始的时候薛翊对她很不好，但是后来，他真的对她很好。 　　想到这里，宋楚更加不安了。 　　她缓慢地抬头，视线一点点从地面慢慢挪到他的上半身，再然后，落入了一双含笑的眸子里。 　　宋楚下意识地抿了抿唇，就在她又想要躲开的时候，却被人一手托住了下巴。 　　薛翊微俯着身，慢慢凑近她，语气里带了点戏谑：“我怎么记得是你先说喜欢我的？楚楚，你这么快‘移情别恋’，我可是会伤心的哦。” 　　“……” 　　又来了…… 　　宋楚红着脸，狠狠地瞪他一眼，咬咬牙，强撑出一股微弱的气势：“你……你才移情别恋呢！” 　　闻言，薛翊怔然，黑眸里的笑意越来越多。 　　他垂眸看着女孩儿：“我不会移情别恋的。” 　　与刚才相比，声音里无端生出几分认真。 　　宋楚呆呆地望着他。 　　过了几秒，感觉到薛翊托着她下巴的手微微挪动了位置，掌心缓慢地贴上她的脸颊。 　　“楚楚，我很高兴。” 　　四周空无一人，薛翊低头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二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轻声道，“你肯这么说，是不是承认自己喜欢我了呢？” 　　他的唇从她的侧脸擦过，一触即离。 　　薛翊直起身，黑眸中映出女孩儿怔愣的身影：“这样……可以相信了吗？” 第46章 　　和二中约定好的比赛时间定在周日下午两点。 　　一大早, 范向明、司辰和盛南就来到了薛翊的家里, 盛南还带了一个女生，打扮得很时尚, 从走进薛翊家门前的院子开始, 就一直不停地和盛南说话。 　　“阿南，你快看, 这个花好漂亮, 我可以摘一朵吗？” 　　“还有那个秋千，一会儿你陪我来坐好不好？” 　　“还有还有，那辆车……是不是去年限量版的那款？” 　　范向明和司辰对视一眼。 　　范向明侧头：“你说等会儿翊哥开了门看到她，会不会把她轰出去？” 　　司辰摇头：“那倒不会, 按翊哥那脾气, 说不定会直接废了阿南。” 　　“嘶……”范向明倒抽一口凉气, “你这么说，为了保险起见, 我们还是先躲远点？” 　　“白痴，那是以前。”司辰低骂了他一声。 　　范向明一愣, 不解地问：“那现在呢？” 　　司辰朝门口看了一眼，略带深意地说：“现在我更好奇里面的另外一个人。” 　　“另外……” 　　范向明说到一半，忽然明白了司辰的意思, 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笑得一脸猥琐，“你说咱翊哥的新同桌啊。” 　　他说完这句话，几个人刚好走到门口。 　　范向明一巴掌拍在门铃上。 　　他们在门口等了差不多半分钟,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出来开门。 　　司辰和范向明来过几次，见过这个人，于是很礼貌地打招呼：“张阿姨好，我们来找翊哥。” 　　张阿姨点点头，正要说话，盛南旁边的女生“咦”了一声：“不是说薛翊的妈妈已经过世了吗，阿南，这个人是谁啊？” 　　“……” 　　她的话音一落，盛南连忙捂住她的嘴，扯了扯唇角，脸色有点难看：“我警告你，翊哥最讨厌别人说他妈妈的事情了，等会儿你要是再口无遮拦，被他听到了，我可救不了你！” 　　女生撇撇嘴，不悦地哼了声：“不说就不说嘛，那么凶干什么。” 　　张阿姨抿了抿唇，淡淡地看了女生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进了屋，她给每人拿了一双拖鞋，都是一样的淡蓝色塑料拖鞋。 　　女生眼尖，看到了鞋架上有双粉色棉拖鞋，鞋头上是一只很可爱的卡通兔子。 　　她顿时喜欢得不得了，伸手要去拿那双。 　　只不过手才碰到拖鞋的一个角，手背“啪”地一声，不轻不重地挨了一记打。 　　张阿姨把棉拖鞋拿走，面无表情地说：“不好意思，这双拖鞋是小翊昨天才买的，是要给我们家楚楚穿的，其他人就穿地上的吧。” 　　“你……” 　　女生咬了咬牙，狠狠地瞪她。 　　张阿姨只当没看到，打开柜子的门，把拖鞋塞进去。 　　一旁的另外三个男生也因为这件事有些尴尬，尤其是盛南，涨得脸都红了。 　　就在几个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缓解一下气氛的时候，忽然从里面传来一个女孩儿惊恐的声音。 　　“薛……薛翊！你不能这样……你放、放下，快放下……你别过来……别过来……啊！” 　　听到声音，门口的几个人脸色别提有多精彩了。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见从厨房里跑出来一个娇小的身影。 　　看到他们，女孩儿脚下的步子一顿，脸上还有没来得及褪去的潮红和慌张。 　　“你……你们来了呀。” 　　范向明点了点头，试探性地问：“那个……我们是不是打扰你和翊哥了？” 　　“……” 　　宋楚茫然地侧了下头，不解地望着他。 　　薛翊听到了宋楚的话，也跟着从厨房里走出来。 　　他的手里抱了一条比他肩宽还长的大鱼，鱼是活的，在薛翊胳膊里使劲地卯着劲。 　　他身上的衣服被打湿了一大半，头发上、脸上也被溅了很多水，看起来狼狈极了。 　　宋楚看到他居然把鱼抱出来了，连忙远离他几步：“你你你……你怎么还把它抱出来了，快点放回去呀！” 　　宋楚不怕小的鱼，但是这么大的鱼还是一条活的，她看着就有些发怵。 　　门口的几人闻言，脸色微变。 　　原来刚才宋楚喊大声，居然是怕这条鱼？ 　　薛翊看了女孩儿慌张的神色，再垂眸看了一眼手上的鱼，低声笑了下：“不是你让我帮你的么。” 　　宋楚微恼地瞪他：“我只是让你帮我按着它，谁让你抱起来了！” 　　居然还故意拿着吓唬她…… 　　薛翊但笑不语。 　　张阿姨笑着走过来：“行了行了，小翊，你把鱼放下吧，看把楚楚吓的。这鱼还是我来处理吧，你们去陪客人吧。” 　　薛翊这才抬眸，往玄关处看了一眼，看到女生的时候，笑容微敛。 　　把鱼放下以后，薛翊上楼换了件衣服。 　　再下来时，看到范向明和司辰坐在一张沙发上，盛南和那个不认识的女生坐在一起，宋楚一个人坐在另一张沙发上。 　　薛翊一边挽衬衫的袖口，一边走到宋楚身旁，自然而然地贴着她坐下，靠着她的那条手臂横在了她背后的沙发上。 　　他靠得太近，腿和宋楚的腿贴在了一起。 　　宋楚吸了吸鼻子，能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薄荷清香。 　　宋楚腹诽，从他刚才上楼到下来，都不超过五分钟，这个人洗澡换衣服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盛南和他带来的女生就坐在薛翊和宋楚的对面，从薛翊下楼开始，那个女生的视线一直没从他的身上挪开过。 　　薛翊自然也察觉到了，坐下以后，淡漠的眸色冷冷地朝她瞥过去：“你谁？” 　　薛翊一坐下就和自己说话，女生受宠若惊，仿佛完全没听出来他的语气，连声说：“我叫王婧，是盛南的同学，在上学期的校庆上有表演过拉丁舞，你记得吗？” 　　她一口气说了一串，薛翊却听得有些不耐烦，侧过眸，视线落到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儿身上。 　　女孩儿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毛线衫，毛衣很大，套在她瘦小的身上，看起来松松垮垮的。 　　经过这会儿短暂的时间，她刚才被吓得有些泛红的小脸已经恢复了白皙和镇定，但是不知怎的，薛翊却有些失望，他似乎更喜欢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像只受了惊的小白兔，可爱极了。 　　这样想着，薛翊忍不住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宋楚懵懵地抬头看他。 　　对上女孩儿微怔的目光，薛翊一改刚才的神色，眼底泛着丝丝笑意，熠熠生辉。 　　“真乖。”他说着，手上却没停，似乎揉她的脑袋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被无视的王婧看到两人这样亲密的互动，气得脸都白了。 　　她故意挽着盛南的胳膊，目光狠狠地朝对面看着。 　　薛翊揉了一会儿，直到宋楚不满地往另一侧躲，他才依依不舍地收回手，看向范向明和司辰。 　　“你们怎么来了？” 　　“咳。” 　　先回过神的司辰轻咳一声，开口，“翊哥，下午就要和二中的比赛了，我们怕你忘了，所以提前来找你。” 　　薛翊看他一眼，淡淡地说：“不就是一场比赛，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司辰说：“这不是除了我们，还有一个人么。” 　　薛翊挑了挑眉：“阿善那边我前几天和他说过了，放心，他不会忘的。” 　　范向明接话：“翊哥，要不把他喊过来，趁还有时间，我们先讨论一下战术？” 　　生怕薛翊不同意似的，没等薛翊说话，他又继续补充，“听说二中的人为了对付我们，这次换了好几套战术，他们好像势在必得，我们不能轻敌。” 　　薛翊沉默了几秒，点头：“也好。” 　　说完，他正准备拿手机给周善打电话，突然想起来手机在楼上没带下来，侧脸朝身边的女孩儿说，“我的手机落在楼上了，帮我拿一下？” 　　宋楚一怔，随后点了点头，声音听起来很乖：“放在哪里了？” 　　“唔，应该是在我的浴室里。” 　　“……好，你等我一下。” 　　宋楚站起来，绕过他往楼上走。 　　等女孩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拐角处，范向明砸了下嘴。 　　其实他们两现在住在一起，帮忙拿个东西真的是再正常不过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误会了不该误会的，他总觉得现在听薛翊说“他的浴室”这个地点总能让人联想翩翩。 　　不出半分钟，拿到了手机的宋楚就趿着拖鞋蹬蹬蹬地跑下来了。 　　她把手机递给薛翊，薛翊却没有接，笑着说：“你给我打吧。” 　　宋楚“啊”了一声，低头看了眼他的手机，呆呆地说：“打……打给谁？” 　　“周善，你见过的，通讯录里有他的号码，你直接拨过去就行了。” 　　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是薛翊这么说，宋楚还是“哦”了声，在屏幕上戳了一下。 　　屏幕亮了，但是打不开。 　　“密码。” 　　宋楚又把手机往他前面递。 　　薛翊垂眸，看着她拿着自己手机的小手，低低地笑了声，然后报了个数字。 　　“XX0605。” 　　听到这个数字，在座的其他人没什么反应，唯独站在薛翊旁边的宋楚，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没等她开口问什么，薛翊却催促她：“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给阿善打电话。对了，你让他把小番茄也带上，下午我们比赛，你和小番茄一起也有个伴。” 　　“……哦。” 　　被他一催，宋楚也来不及再想别的，忙把密码输入。 　　但是等把手机界面打开，她又再次犯了难。 　　“那个……通讯录在哪里啊……” 　　别怪她找不到，薛翊用的是超大屏的智能手机，一个个小图标看得她眼花缭乱的。而她以前虽然用父母的手机打过电话，但她父母的手机是最便宜的那种按键的，也没有什么图标，屏幕上除了时间，就是一左一右两个通讯录和短信的按钮，一目了然。 　　“噗。”王婧忍不住，嗤笑一声，“真是乡巴佬。” 　　她的话音刚落，只觉得有一道凌厉的视线冷冰冰地射向她，让她不寒而栗。 第47章 　　话一脱口, 王婧就后悔了。 　　只是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圆回来, 就被坐在对面的薛翊冷冷地扫了一眼，紧接着,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薛翊从沙发上站起来，迈开长腿走到她的身旁, 像提小鸡一样拎着她的衣领, 把人扔出了家门。 　　“砰”地一声，门在王婧眼前重重地关上。 　　过了很久，直到薛翊重新回到客厅。 　　里面的人才像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瞬间回神, 齐齐地站了起来。 　　“翊、翊哥……” 　　范向明忍不住往身后的窗外瞧。 　　他以前也被薛翊这么提着衣领丢过, 知道他的力气有多大, 这会儿扔个小姑娘，不会被他扔出什么问题来吧？ 　　薛翊却没看他, 眼神落在刚往前跨了一步的盛南身上，像是一把冰刀, 冻得他不敢再动。 　　“你出去了，就别再进我家的门。” 　　他的声音低沉微哑，没什么起伏, 却让听到的人微微一颤。 　　盛南闻言, 真的不动了，纠结地往他背后看了一眼，迟疑了一下, 又默默地坐了回去。 　　薛翊见状，收回目光。 　　低头看到站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儿拿着他的手机垂着眸，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他心下一软，抬手又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放柔声音。 　　“别怕，以后再有人说你什么，你就大胆地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们。” 　　等了几秒，女孩儿终于抬眸。 　　和原本想象中蔫哒哒的状态不太一样，女孩儿看着自己的时候，清澈的眸底居然带了几分让他称得上心动的笑意，就连她殷红的唇角，也有微微上扬的趋势。 　　“……” 　　薛翊愣了一下，黑眸里露出一丝疑惑，声音里也很难得地显出了几分迟钝，“你……笑什么？” 　　宋楚弯着眼睛，笑意盈盈。 　　“薛翊，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生气的时候，连对女生都那么凶呀？” 　　“……” 　　薛翊一时竟有些反驳不了。 　　没等他说话，宋楚仿佛劫后余生似的，抬起小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缓慢地吐出一口气。 　　“还好我刚来的时候没有跟你较真，要不然……你是不是也会把我丢出去啊？” 　　女孩儿一副无辜的口气，问这话的时候，还天真地眨了眨眼睛。 　　薛翊只觉得心口像是在被一双小猫爪子挠了似的，又痒又无奈。 　　“不会。” 　　沉默了几秒，薛翊轻声开口。 　　“是吗？” 　　宋楚侧了侧头，声音里带了点疑惑。 　　“是……” 　　薛翊的“是”才发了半个音节，只见女孩儿突然脱力般地垂下脑袋，叹了口气。 　　“哎，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不走啦。” 　　就应该死皮赖脸地赖在他家里，他要是敢把她丢出去，她就给薛叔叔打电话，让薛叔叔教训他。 　　不知道女孩儿怎么想的薛翊听了她这句话，哑然失笑：“你该谢谢我把你找回来了，要不然你现在，还不知道被卖到哪个山沟沟里去了呢。” 　　“……” 　　听他提起这件糗事，宋楚又慢慢地脸红了。 　　事后她特地关注过很多关于这类事件的新闻，才后知后觉自己当时有多傻，居然会相信两个陌生人的话。 　　想到这里还有几个不知道这件事的外人在，她急急忙忙抬手去捂他的嘴，红着脸说：“你……你别说啦！再说、再说我就生气了！” 　　薛翊仿佛没看到另外几个张得惊讶得都能吞下一整个鸡蛋的嘴，他低声轻笑，抬手扶着女孩儿的肩，兀自自己的小姑娘去了。 　　…… 　　午饭是在薛翊的家里吃的，张阿姨给他们熬了很大一锅鱼头汤，剩下的鱼肉做成了别的菜，一眼望去就像是一桌全鱼宴。 　　周善带着小番茄也来了。 　　小番茄似乎很喜欢喝鱼汤，喝了一碗以后，又把空碗推到周善那边，童声童气地说：“哥哥，我还要。” 　　周善笑了下，拿起汤勺给她盛汤。 　　宋楚见了，侧头看了一眼薛翊的碗。 　　以前每次她熬鱼汤，薛翊都能喝好几碗，但是今天宋楚注意到，薛翊只喝了半碗就不动了。 　　宋楚眨眨眼睛，压低声音问他：“你还要喝吗？” 　　薛翊看着她笑，摇了摇头：“不了。” 　　见女孩儿的眼底露出一丝不解，薛翊俯身过去，在她耳边解释，“张阿姨做的鱼汤，没你做的好喝。” 　　“……” 　　一听这话，宋楚忍不住，悄悄抬眸，朝他瞪去。 　　瞪完了，低下头自己喝汤。 　　薛翊说完这话就退开了，不经意间往她那边瞥去，却看到她的耳尖不知何时染上了一抹粉色。 　　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小家伙啊。 　　薛翊心想。 　　…… 　　吃好饭，一行人一起去二中。 　　二中的人为了造势，喊了很多人，起码有上百个学生围观，全都站在篮球场的两边。 　　而薛翊这边，算上他们五个打球的，也一共只有七个人。 　　而且宋楚和小番茄根本不能算是啦啦队，充其量就是两个看衣服的。 　　薛翊脱下外套，只留下里面一件白色的球衣。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今天二中的人穿的球衣正好是黑色的，和他们的白色对比非常明显。 　　薛翊把外套脱下来以后，没有像范向明他们那样直接丢在旁边，而是往宋楚肩上一套。 　　宋楚一愣，下意识地就要把他的衣服拿掉，却被薛翊按住了手。 　　薛翊弯腰在她耳边，轻声一笑：“乖，披着，今天外面冷，我怕你冻着。” 　　宋楚还没说话，小番茄就在旁边咯咯咯地偷笑。 　　上次见到宋楚姐姐以后，哥哥回家就跟她说过，薛翊哥哥多半是喜欢姐姐呢。 　　她以前是不信的，但是今天看到薛翊哥哥对姐姐那么好，她突然就相信了。 　　听到笑声，薛翊扭头看了一眼小番茄。 　　小番茄被他一看，连忙跑到自己哥哥的身后，只露出一颗小脑袋，怯生生地往薛翊的方向瞧。 　　小番茄的举动把宋楚逗笑了，她朝小番茄招招手。 　　等小番茄三步一回头地过来，宋楚搂着小番茄的肩，朝前面的男生道：“薛翊，我可喜欢小番茄了，你以后不许再凶她。” 　　“……” 　　薛翊的眼底多了点无奈，却还是点点头，低声答应。 　　“……知道了。” 　　另一边，二中的几个女生看到薛翊在和一个眼生的女孩儿说话，纷纷好奇地侧过脸来。 　　“那个女生谁呀，薛翊居然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穿诶。” 　　“不知道，好像没见过啊，你们以前见过没？” 　　“没有……” 　　众女生全都摇头。 　　…… 　　比赛很快就开始了。 　　宋楚第一次看篮球比赛，虽然看不懂，但从开始以后，就一直特别紧张地盯着场上，眼睛直勾勾的，几乎一直随着场上的某个身影而动。 　　旁边的小番茄见她紧张地手都攥在了一起，甜甜地笑了笑：“姐姐别担心，哥哥他们会赢的。” 　　宋楚一愣，分了点目光看向小番茄：“你怎么知道？” 　　明明现在场上的分数不相上下，一会儿薛翊他们多两分，过了没几十秒，又被二中的超了。 　　“我就是知道。” 　　小番茄坐在她身边，晃着两条小短腿，姿态悠闲随意，“哥哥他们是故意让对方的，不信等会儿你看，等对方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哥哥他们的分就会拉上来了。” 　　“……” 　　宋楚似信非信。 　　一直等到上半场打完，二中的分数不仅没被拉开，反而比薛翊他们高了两分。 　　下场休息时，有个穿了黑色球衣的人朝薛翊比了个倒拇指，很明显是看不起他们。 　　薛翊却假装没看到，下场后，来到自家女孩儿身旁，看她为自己紧张得汗都出来了，好笑地逗了她一会儿，才重新上场。 　　下半场比赛开始，以薛翊为首的穿着白色球衣的队伍开始了比刚才猛烈几十倍的进攻，一度打得对方措手不及。 　　比分不仅在开场瞬间拉平了，在之后的十多分钟里，二中的队伍一个球都没机会进，无论篮球怎么传，最后总会落到白色球衣的人手中。 　　最让人惊叹的是，除了薛翊以外，其他人一个都不投篮，无论是谁抢到球，最后都会传给薛翊。 　　离比赛结束只剩下半分钟，二中还落后了四十几分。 　　胜负已定，宋楚松了一口气，摸摸了小番茄的头：“你是怎么猜到的呀？” 　　“不用猜啊。”小番茄耸耸肩，“哥哥和薛翊哥哥每次都是这么打的，他们两个体力好，打再久也不是问题，可是别人就不一样啦。” 　　她说完，指着累得趴在地上二中几人，“你看，他们不行了吧。” 　　…… 　　比赛结束以后，范向明提议去K吧庆祝。 　　几个人走在路上，范向明边笑边说：“翊哥，今天这球打得了真爽，那几个孙子还以为自己能赢了我们呢，找了一大堆人来看热闹，结果呢，把自己给赔进去了，哈哈哈！” 　　相比起范向明，司辰淡定多了：“那还不都是翊哥的功劳，他下半场连着投了十几个三分球，连二中的那些女生都在给翊哥加油。” 　　范向明勾着他的肩：“其实我也想投啊，谁让那群孙子今天的目的是翊哥呢，我只能退居幕后了。” 　　“行了吧你。”司辰拍掉他的手，翻了个白眼，“就你那近视的度数，球给你怕是没碰到篮框就被对方截下了。” 　　“……我靠，司辰你几个意思！” 　　范向明追着司辰去打。 　　两个人闹了一阵，气喘吁吁地回来，范向明突然“咦”了一声，四处看看：“阿南呢？” 　　“他刚才好像接了个电话，让我们先去，说等会儿过来。” 　　电话啊…… 　　范向明本能地想到了被薛翊丢出去的王婧，下意识地往薛翊的方向看了一眼。 　　结果不看还好，这一看，发现他们的翊哥注意力完全不在他们的这边。 　　宋楚和小番茄走在前面，薛翊像个跟班一样，始终和宋楚保持着半步的距离，侧着头，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宋楚，就差没直接把眼睛按在她身上了。 　　“……” 　　范向明沉默了。 　　合着他们刚才夸了他半天，他全没听到是吧？ 第48章 　　昏暗的K吧里, 宋楚有些拘谨地窝在沙发的角落。 　　她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 四面墙上的灯光忽明忽暗，变幻莫测, 耳边的音乐震耳欲聋, 让她无端生出几分不安。 　　不远处的舞池里，有几个年轻的男男女女正在蹦迪。 　　尽管隔得很远, 宋楚依然能感受到他们浑身散发的激情与热辣。 　　才坐下没多久, 有个打着小领结的男服务生走过来，给他们送了几瓶花花绿绿的东西过来。 　　小番茄伸长了小胳膊要去够，却被周善拦住：“你不能喝。” 　　小番茄扁扁嘴：“为什么？” 　　周皓很耐心地解释：“这是酒，喝了会醉, 一会儿我给你点饮料。” 　　“不嘛。”小番茄扑到了周善怀里, 扭着身子撒娇, “哥哥我就喝一口，你给我尝尝。” 　　这边小番茄缠着周善要喝酒, 另一边，宋楚好奇地盯着桌上的瓶子。 　　“想喝吗？” 　　突然, 一个低沉中带了点笑意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宋楚咬了咬唇，侧脸看了一眼身旁的人，点了点头, 过了不到两秒, 却又摇头。 　　薛翊低笑一声，一只手撑在她身后的沙发上。 　　四周太过喧闹，和她说话的时候, 他的唇几乎要贴在她的耳边。 　　“这是特调的鸡尾酒，酒精度很低，就跟外面那些低酒精的水果饮料差不多，喝了也不会醉，如果你想喝，可以试试。” 　　宋楚沉默了一会儿，抿了抿唇：“你喝过吗？” 　　问完，忽然想到什么，恨不得立刻收回刚才的话。 　　薛翊要是没喝过，怎么会了解得这么清楚？ 　　看他们刚才进来时熟门熟路的模样，以前肯定没少来吧。 　　这样想着，宋楚偏过头去，继续盯着眼前花里胡哨的几个瓶子看。 　　果然，没一会儿，薛翊又在她耳边笑了。 　　他笑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弯了下腰，黑色的碎发不经意间擦过了宋楚的脸颊，让她觉得脸又痒又烧。 　　“这个酒，大概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喝过了。” 　　“……” 　　宋楚不解地望向他。 　　什么叫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难道他不是和她同岁吗？ 　　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薛翊眼底的笑意更深：“唔，我说的和你这么大，指的是你这么高的时候，我大概还不到十岁吧。” 　　“……” 　　宋楚愣了几秒，等意识到他是在说她矮，气得眼睛都瞪圆了，伸出手作势要打他。 　　“薛翊！”她咬了咬牙，眼神凶巴巴的。 　　“嗯，我在呢。” 　　薛翊攥住她纤细的手腕，全然没有半点做错事的自觉，手指微微用力，轻易地就将她的手腕握在手心里。 　　宋楚试着甩开他的手，无奈用了几次力，都没有用，反而被他越攥越紧。 　　认识到他是不会松手的这个事实，宋楚索性放弃了反抗，轻哼一声，扭过头，打算今天都不理他了。 　　女孩儿生气的模样逗得薛翊心情愉悦，另一只手从她的后背穿过去，往她腰间用力一揽，宋楚毫无准备，往后跌进了他的怀里。 　　刹那间，宋楚的脸蛋像只熟透了的苹果，红得彻底，却还是强忍着不去看他。 　　坐在对面看到这一幕的范向明和司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捂着脸。 　　这狗粮，真是来得猝不及防。 　　薛翊从旁边抽了一本菜单，放到还在闹别扭的女孩儿面前，一边翻开，一边问她想吃什么。 　　都是一些小零食，宋楚起初还不肯看，但薛翊一页页地翻，她实在忍不住，瞟了几眼。 　　“这么贵……” 　　看到价格，宋楚喃喃地开口。 　　薛翊笑了下：“想吃什么尽管点，不要钱。” 　　“……” 　　怎么可能不要钱？宋楚不信。 　　但是在薛翊的“威逼利诱”下，最后她还是没忍住，点了好几份吃的。 　　等服务生来拿菜单的时候，薛翊终于松开她。 　　一恢复自由，宋楚就往他相反的方向挪了半个位置。 　　薛翊也没再闹她，只是看着女孩儿的后脑勺，笑得一脸欢畅。 　　半小时后，盛南来了。 　　看到他是一个人回来的，范向明默默地松了口气，他真怕盛南会把王婧也一起带过来。 　　“哥们，你刚去哪儿了？” 　　范向明殷勤地给他把椅子拉开，勾着他的肩膀问。 　　盛南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看到桌上有酒，也不管是谁的，拿起来仰头灌了一口。 　　“我和王婧分手了。” 　　范向明愣了一下，随后拍了拍他的肩，哈哈笑道：“分手就分手呗，不就是一个女人么，没了这个，大不了再找下一个。” 　　话是这么说没错，盛南眉心紧锁，沉着脸，愤愤地说：“老子是被她甩了的。” 　　“……啥？”范向明一时没反应过来。 　　盛南瞥他一眼，冷着声重复：“我说，我被个女人甩了。” 　　说完，没等范向明接话，他又看向薛翊，眼底带了几分不自然的神色，“翊哥，对不起，我不该把她带去你家的。” 　　薛翊正在看宋楚吃东西，越看越觉得她像一只小仓鼠似的，吃起东西来一小口一小口的，可爱又呆萌。 　　闻言，他抬了下眸，眸底还有来不及散去的暖意，只是声音却有些淡：“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盛南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如果没有王婧骂宋楚的事情，薛翊就算再不喜欢女生去他家，也不会和他撕破脸。 　　这也是为什么先前王婧缠着他要一起去，他答应下来的原因。 　　“我知道了。”盛南低声保证。 　　…… 　　几个人坐了一会儿，小番茄要去洗手间。 　　正好宋楚也想去，就牵着小番茄的手一起去了。 　　宋楚喝了几口酒，虽然不至于醉，但是照镜子的时候，也发现自己的脸比平时红了。 　　从洗手间出来，外面的走廊里东倒西歪地站了几个人，单看背影，宋楚就知道这些人醉得不轻。 　　他们几乎把整条走廊都挡住了，宋楚牵着小番茄经过，实在过不去，只好低声开口：“对不起，麻烦让一让。” 　　或许是因为外面的声音太嘈杂，这边过道里相比之下就显得安静多了。 　　那几个人听到声音，纷纷回头，便看到一个个子并不怎么高的小女生站在他们身后，穿了一件很保守的白色套头毛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脚上还穿着一双和这里格格不入的白色小板鞋。 　　而在她的身边，还有一个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小姑娘。 　　但无一例外，这两个矮矮小小的女孩子看起来都特别漂亮，还有点可爱。 　　再加上刚才那道软软糯糯的嗓音，一听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 　　不知道是谁突然笑了一声，紧接着，又有两三个人一起笑。 　　“哎哟，小妹妹，你叫谁让开呢？” 　　其中一个人朝宋楚的方向跨了一步，一时没站稳，跌跌撞撞地倒在墙上。 　　这个人张着一嘴黄牙，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宋楚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拉着小番茄后退了两步，声音带了几分颤抖：“对、对不起，你们挡我们的路了，麻、麻烦让一让。” 　　看出了她的紧张，那口黄牙笑得更猥琐了。 　　“挡你们的路？这条路又没写是谁的名字，我们走我们的，你们走你们的，你们想过，就过呗。” 　　他虽然是这样说的，但是是其他几个人一样，都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宋楚抿着唇看了他们一会儿，犹豫了一下，打算带着小番茄强穿过去。 　　谁知才走到黄牙的身边，他忽然扯住了她的手腕，一口恶臭的酒气朝她喷过来。 　　“啊……” 　　宋楚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小妹妹，你……” 　　谁知那人的话才说了一半就断了。 　　紧接着，宋楚感觉到有一个更大的力气把她拽开，她重心不稳，一下子往旁边倒去。 　　“砰”地一下，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 　　睁眼的瞬间，熟悉的薄荷清香在鼻间淡淡散开。 　　看清了来人，宋楚委屈地扁了扁嘴，下意识地搂住那人的腰，声音里竟带了几分后怕的哭腔。 　　“薛翊……” 　　薛翊搂紧了怀里的女孩儿，低声安抚她：“乖，没事了，别怕。” 　　说完，凌厉的双眸冰冷地扫向黄牙。 　　黄牙刚才被薛翊一拳揍到了地上，好不容易爬起来，握着拳头，狠狠地指着薛翊：“臭小子，你他妈想找事吗？” 　　和他一起的几个人见状，也纷纷围上来。 　　薛翊转了个身，把宋楚和小番茄护在自己的身后。 　　面对着前面几个比他年长了很多的男人，薛翊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略带嘲讽地开口：“找事？你们以为自己是谁，轮得到我来找事？” 　　“你……” 　　黄牙一下子被他激怒了，恶狠狠地瞪他，“你找死！” 　　说完，他一拳朝薛翊挥了过去。 　　“薛翊，小心！” 　　“薛翊哥哥！” 　　宋楚和小番茄吓得脸都白了。 　　然而就在黄牙的拳快要打到薛翊的脸上时，薛翊一抬手，掐住了他的手腕。 　　没等他来得及有所反应，薛翊手上用了力。 　　“啊--！” 　　只听一声惨叫，黄牙的胳膊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向外折。 　　“疼疼疼……你放、放开！” 　　疼痛来袭，黄牙终于清醒了几分，哀嚎着求薛翊放手。 　　而原本和他一起的几个人见到这一幕，都呆站在原地不动了。 　　这边的动静闹得有点大，不一会儿，来了好几个服务生劝架，周善几个人也来了。 　　小番茄吓得扑在哥哥怀里哭，周善抱着妹妹一边哄，一边冷眼扫过对面那些人。 　　直到K吧的经理过来，薛翊还攥着黄牙的手腕，黄牙疼得一个劲地求饶。 　　经理两边看看，抹了把额头的汗，最后站到薛翊那边：“薛、薛少，周少，你们这是……” 　　薛翊冷冷地看他一眼，终于松了手。 　　“把这几个人给我赶出去，以后也不准再来。” 　　他说完，不管经理有什么反应，绷着脸牵着宋楚就走。 第49章 　　再次回到那一方小天地里, 宋楚有些心有余悸地缩在沙发里。 　　薛翊和周善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小番茄抽抽嗒嗒地和哥哥哭诉刚才发生的事情，无非就是她们从洗手间出来, 遇到了几个醉汉挡路。 　　这事可以说严重, 也可以说不严重，毕竟在酒吧这样的地方, 发生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常见了。 　　但偏偏这次的对象是两个未成年的小姑娘, 还是薛翊和周善带来的人。 　　经理在把人赶走以后，第一时间来和宋楚道歉，但是说话的时候，眼神却总时不时地往薛翊那边飘。 　　“对不起宋小姐, 今天的事是我们酒吧管理失职, 刚才冒犯您的那些客人我们已经将他们赶走了, 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务必原谅我们这一次, 我们保证下次绝不再犯，抱歉。” 　　说完, 经理直挺挺地朝宋楚弯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躬。 　　宋楚好不容易平静了一点的心又被他这架势吓了一跳，而她不开口, 经理就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不动, 大有一副她不原谅他们就不起来的执着在。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宋楚伸出小手，轻轻地扯了扯薛翊的衣角。 　　被她一拉, 刚刚还垂着眸神色幽暗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薛翊瞬间回神。 　　他侧头，对上女孩儿无辜且茫然的视线，眼睛动了下，反手把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小手握在掌心里。 　　他的掌心温暖有力，让宋楚莫名感到安心。 　　见女孩儿神色稍缓，薛翊又往经理那边瞥了一眼。 　　“下去吧，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听了薛翊这句话，经理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他连声点头：“是是是，薛少请放心，我们一定加强管理，绝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说完，等了一会儿，见薛翊不再开口，这才转身离开。 　　经理一走，宋楚好奇地开口，目光里还带了点探究：“薛少？” 　　“嗯，怎么？”薛翊应了一声，却没有解释的意思。 　　宋楚想了想，换了个叫法：“翊哥？” 　　女孩儿看起来单纯极了，薛翊的眼底终于忍不住泛出了些许笑意：“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 　　心思被看穿，宋楚倒有些不怎么好意思开口。 　　她看了眼经理离开的方向，过了几秒才轻声问：“刚才那个人为什么要叫你薛少？他们看起来很听你的话，你和他们很熟吗？” 　　“你觉得呢？” 　　薛翊不答反问，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上，垂下眸，把她的手指一根根展平。 　　“……我怎么知道。” 　　宋楚小声咕哝，几次尝试着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一旁的范向明见到二人的气氛缓和，也终于敢插话了：“嘿嘿，宋楚同学，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家‘K吧’幕后最大的两个投资人，现在就坐在你的身旁。” 　　宋楚“啊”了一声，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片刻后，忽然明白了什么，惊讶地望着薛翊：“你……你是这里的老板？” 　　薛翊抬头看她，勾了勾唇：“不止我。” 　　那还有一个…… 　　宋楚仔细回忆了一下，尽管刚才受了不小的惊吓，但是从薛翊过来以后，他们的对话她还是听得到的。 　　她依稀记得，那个经理在过道上，不止喊了“薛少”，似乎……还喊了“周少”？ 　　宋楚转过头，目光不可思议地在周善和薛翊两个人之间徘徊了一会儿。 　　如果她记得没错，周善是和薛翊一样大的，薛翊今年十六岁，周善也不例外，可是他们两个人都没成年，怎么会突然摇身一变，成了一家酒吧的老板？ 　　这样的认知比刚才见酒吧经理对薛翊言听计从更加让宋楚觉得震撼，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耳边忽然多了一道低沉微哑的声音。 　　“我之前和阿善在部队里被管多了，或许是这个年龄本能带来的叛逆，一边服从命令，一边又不想循规蹈矩，所以结束训练以后，就投资了这家店。” 　　宋楚皱了皱眉：“可是你们为什么不投资别的店，偏偏选择这家？” 　　薛翊轻笑了声：“因为……这里有酒啊。” 　　“？？？” 　　宋楚还是没明白什么意思，薛翊却已经退了开，从桌上拿了骰子，在手里摇了几下，停下来，侧目问宋楚：“大还是小？” 　　宋楚一怔，想了想，不确定地说，“小吧？” 　　薛翊低声轻笑，过了几秒，在宋楚的注视下，打开一看。 　　两个六，大。 　　“……” 　　…… 　　回到家里，宋楚因为受了惊，倒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人轻手轻脚地走进她的房间，小心翼翼地替她盖上被子。 　　她嘟囔着翻了个身，抱着被子再一次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窗外天色刚蒙蒙亮。 　　想到今天要上学，宋楚连忙换了校服，出去的时候，路过薛翊的门口，犹豫了一下，半个身体趴在他房门外偷听。 　　只不过趴得身体都僵了，她依然没听出个什么来，只能趿着小兔子棉拖鞋，数着木地板的下楼了。 　　…… 　　过了校运会，学校就没什么大的活动了。 　　再过两周就是期中考试，晨会课一开始，沈曼琳就走进教室，给学生们敲了个警钟。 　　一班里都是成绩很好的学生，不需要别人督促，就能自觉学习。 　　因此当沈曼琳的这些话一讲完，即使是在课间，同学们都很少在教室里走动，除了上厕所和倒水，大家都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课桌后，最大的声音也不过大家讨论题目发出来的。 　　宋楚在十二班待了一个月，就算在月考前，上课也没几个人听的。 　　一下子感受到一班的学习氛围，忽然有点不太适应。 第二节 大课间，宋楚倒了一杯温水回到自己的座位，看到前面的同学都在巩固课上老师讲的题目。 　　她有点累，不怎么想动脑，又不敢发出声音，于是捧着自己的茶杯，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喝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 　　宋楚慢慢地扭头，果然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宋楚沉默了一下，嘴唇还贴着杯口没有移开。 　　“你看着我干什么？” 　　薛翊单手撑着头，侧着身体面朝她的方向，唇边扬起一抹笑：“楚楚，你有没有发现，你比以前漂亮多了？” 　　宋楚怔了下，脸倏地一红。 　　这个人真是的，越来越口无遮拦了，居然能在教室里说出这样的话。 　　他的声音还不轻，也不知道前面的同学听到了没有…… 　　想到这里，宋楚下意识地抬头，往前面的两个背影看了一眼。 　　只见前面正在埋头做题的两个男生同时僵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地往前挺了挺身。 　　宋楚：“……” 　　她有些害羞地瞪了薛翊一眼，压低声音，“没有没有，你别乱说！” 　　“可我怎么觉得有呢？” 　　薛翊仿佛丝毫没察觉到女孩儿的窘样，声音并没有减轻半分。 　　他的话音才落，坐在前面的一对男生终于忍不住了，齐刷刷地回头，其中一个还给薛翊比了一个大拇指。 　　好像在说——翊哥，你牛。 　　正在此时，一班的教室门被人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 　　安静的教室被这几道敲门声打扰了，坐在里面自习的同学们纷纷抬头。 　　三班的徐洁站在教室门口，手里拿了几份试卷。 　　没等教室里有人说话，她就举步走进教室，不偏不倚，正好站到薛翊的课桌旁边停下。 　　“薛翊，我有几道题目不会做，能不能请教你一下？” 　　徐洁笑得大方得体，若不是她之前去薛翊家里纠缠他的事情在学校里闹得人尽皆知，只怕看到这一幕的众人都要以为她是真的来请教问题的了。 　　于是没一会儿，众人就把目光从徐洁移向了薛翊的身上。 　　薛翊依然维持着刚才的动作没有动，而他身边的女孩儿也仿佛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呆呆地看着走进来的女生。 　　徐洁等了几秒，见薛翊没有反应，她又笑了下，开口道：“薛翊，如果你在教室里不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出去讲。这道题目我用了很多方法都没做出来，你那么聪明，一定只看一眼就会做吧。” 　　女生无休止地在耳边说话，这时候薛翊的脸色已经不能用平静来形容了。 　　他的目光牢牢锁在面前女孩儿的脸上，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地说：“你们班级就没人能教你的了吗？” 　　他连说话都背对着她，可见有多么不想看到她。 　　徐洁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了，却还是尽量维持着：“他们我都问过了，都不会做，所以……” 　　她的话没说完，薛翊忽然坐直。 　　就在徐洁欣喜若狂地以为他要给她讲题时，薛翊却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挑了下唇，慢慢地吐出几个字：“我没空。” 　　徐洁一噎。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等你有空再……” 　　“都没空。”薛翊沉着脸，“今天、明天、后天……以后的每一天都没空。” 　　他的话一出，教室里的同学全都屏住了呼吸。 　　早知道薛翊对女生很不友善，但是像这样拒绝一个女生，并且不留任何余地，是所有人都没见过的。 　　顿时无一例外，全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就连他身边的宋楚，也很不习惯这样的他。 　　气氛诡异地沉默一会儿后，徐洁干笑了声，或许是为了挽回面子，她硬着头皮接话：“你……在忙什么呢？” 　　一秒、两秒、三秒…… 　　这一次一直等了有半分钟，薛翊始终都没有接话。 　　他坐在自己的座椅上，垂着头，额前黑色的碎发落下来，挡住了他的眉眼。 　　就在同学们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忽然间，一个软糯又带了几丝紧张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薛翊，这题老师上课时讲的我没听明白，你再给我讲一遍，好不好？” 第50章 　　女孩儿一说完这句话, 就有点后悔了。 　　因为她发现刚才还聚集在薛翊和徐洁身上的目光, 因为她的一句话，齐刷刷地改变了方向, 汇集到了她这里。 　　顿时, 宋楚涨红了脸，一颗小脑袋也因为招架不住那么多探究的目光, 越垂越低, 恨不得能直接钻进抽屉板里。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众人以为薛翊已经睡着了时，他却缓缓地抬了头。 　　漆黑深邃的眼眸一点点从黑色的碎发下显露出来，也露出了他眸底越来越浓、越来越重、完全抑制不住的笑意。 　　看着身边女孩儿就快要钻到桌子底下去, 薛翊低低地笑了声, 熠熠的双眸透着耀眼的光芒。 　　他抬手, 掌心精准无误地落在女孩儿的后脑上，像在安抚一只闹了别扭的小宠物似的, 温柔又耐心地摩挲了几下。 　　“楚楚。” 　　这一举动被其余的同学们看在眼里，犹如好端端地走在路上, 忽然被强行塞了满满一嘴的狗粮。 　　闻起来……呸，还挺香。 　　看到此情此景，徐洁脸都白了。 　　但很明显这个时候, 大家的关注已经不在她的身上了。 　　只见宋楚犹豫着抬头, 脸像只熟透了的苹果。 　　她看了薛翊一眼，眼底雾茫茫的：“干……干什么？” 　　薛翊看着她笑：“不是要我给你讲题吗，你这个样子, 我怎么给你讲？” 　　“……” 　　宋楚看着他的笑呆了几秒，回过神后，条件反射地“哦”了一声，把试卷往两张课桌的中间推了推。 　　眼看着薛翊拿起笔，真的要给他的新同桌讲题了。 　　徐洁脸上的笑彻底挂不住了，随之而来的，是暴风雨前的阴云密布。 　　“薛翊，你刚刚不是还说从今天开始的每一天都没空吗？” 　　薛翊没有理她，侧过身靠到宋楚那边，专心看着试卷上的题目。 　　“……薛翊！” 　　徐洁细白的手指紧紧捏着手里的卷子，精致的眉毛紧紧地锁在一起。 　　她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请教题目，宋楚只要一开始，根本不需要多说什么，他就会主动给她讲题。 　　而她呢，即使冒着被全校人嗤笑的风险低声下气地来找他了，他却依然对她不闻不问，甚至连正眼都不看她一眼。 　　难道她就真的比不上一个从乡下过来的野丫头吗？ 　　这时候，班里的同学已经有些按捺不住的，开始小声议论。 　　宋楚听到隔着走廊的隔壁桌同学似乎也在交谈，她听不清他们具体说了什么，但是薛翊的名字却总不停地跳进她的耳朵里。 　　她听着，眉心微微地拢了起来。 　　半分钟过去了，徐洁还站在薛翊的另一边，仿佛今天他不给她一个解释，她就不会走似的。 　　低头看着薛翊认真看题的模样，宋楚心里，居然隐隐地，多了几分类似感动的情绪。 　　薛翊之前说喜欢她的时候，说实话，她是不太相信的。但是从昨天到今天，他不仅用了他的方法保护了她，还仿佛在证明给她看，他对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一个女生，都不感兴趣。 　　这样的态度虽然容易让人讨厌，但却又强势地有些可爱。 　　想着想着，宋楚咬了咬唇，片刻后，缓缓抬头。 　　“薛翊说没空，是因为我以前落下了很多功课，他已经答应要替我补课了。再过两周就要进行期中考试了，我的基础差，时间又很紧，所以抱歉，薛翊他实在没有这个时间分心继续给别人讲题。” 　　宋楚这话一出，别说是四周的同学了，就连薛翊，也忍不住抬眸，朝她望去。 　　宋楚却没有再看周围的目光，包括徐洁的，也被她通通无视。 　　只是在看到薛翊略带惊讶的双眸时，她轻盈地弯了弯唇，朝他笑：“你看了那么久的题目，会做了没有？这么慢的速度，可不像是次次考试都拿年级第一的水平哦。” 　　女孩儿调皮又带了点玩笑的口气逗得薛翊再一次笑了。 　　薛翊把她的脑袋转向试卷，拿着笔，开始在题目下写字。 　　“这题不难，你先……” 　　薛翊第一次给宋楚讲题，生怕她听不懂，每一个地方都会仔仔细细地解释一遍，等她懂了，才继续往下讲。 　　而宋楚，也同样听得很认真，特别是一些课上老师讲的时候没弄懂的地方，居然在薛翊短短的几句解释下就茅塞顿开。 　　等薛翊给她讲完了题，她又自己在纸上演算了一遍，直到和老师课上的答案一模一样，她兴奋地抬头看着薛翊笑：“薛翊，你好厉害啊，老师课上讲了很多遍我都听不懂，你只给我讲了一遍，我就会做了！” 　　余光瞥见薛翊的背后，徐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薛翊“嗯”了一声：“你自己基础也不错，只不过以前学的方法太少了，没有融会贯通，等晚自习有时间，我再教你另外一种做这题的方法，考试的时候还能省不少时间。” 　　“还有更简单的方法？”宋楚眼睛一亮，崇拜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让薛翊很受用，薛翊心情十分愉悦地笑了声：“有。” 　　…… 　　宋楚只是随口想替薛翊解个围，没想到薛翊却将她的话记在了心里，一连几天，一到课间和晚自习，只要宋楚一有不会的地方，她皱一皱眉，甚至不用她主动开口问，薛翊就会凑过来给她讲题。 　　有了薛翊帮着复习，宋楚的成绩在短短的两周内突飞猛进。 　　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宋楚的总分尽管比不上一班的同学，倒也挤进了年级百名之内。 　　沈曼琳是第一个看到成绩单的，最让她惊讶的是，其他同学或多或少都有上一次考得好的科目这次分数低的情况，而宋楚的每门课的成绩，都很稳定地上涨。 　　薛翊仍然是班级第一和年级第一，理科全科满分，而在文科方面，每科也仅仅被扣了个位数的分数。 　　考试成绩一出来，有高兴的，自然也有失落的。 　　下午体育课，范向明垂头丧气地靠着篮球架，拿着球的手都提不上力气。 　　“我这次考试考砸了，掉了二十几名，估计接下来几周的周末，你们都看不到我了。” 　　司辰不解地拍了拍他的肩：“怎么说？” 　　范向明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父上大人刚刚发过来的补课老师名片，让我明天去找她报道，以后每个周末都让我去她家补课，直到我的成绩回到年级第十。” 　　司辰眯着眼睛看了看，“啧”了声：“不是吧，你爸也太严格了，考试成绩偶尔有起伏也正常，再说了，你不过就是考了三十五名，在我们学校也算是很好的了，哪有人能发挥一直正常呀，大不了下次考回来不就行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你知道我爸那人，只认成绩，其他的免谈。” 　　范向明唉声叹气的引起了薛翊的注意，他把手里的篮球往球框里一砸，朝他们走过去。 　　看到薛翊过来，范向又撇了撇嘴：“喏，一直发挥正常的人不就来了么。” 　　薛翊一过来就听到范向明这句话，似笑非笑地朝他望去：“听你的口气，好像很嫌弃我？” 　　“可不是么。”范向明生无可恋地应了声，“翊哥，都怪你，要不是你每次都考那么好，我还能跟我爸说我只是偶尔发挥失常。你不知道，我现在只要一说这句话，他就反问我，‘为什么只有你失常，人家薛翊怎么每次都考第一’。” 　　听了范向明的话，司辰笑弯了腰：“哎哟，我怎么突然发现，范叔叔有点可爱。” 　　“去去去，去你的。”范向明拿脚踹他。 　　一旁的薛翊听着二人打闹，目光却是穿过了篮球场，一直放在操场上某个女孩儿的身上。 　　他轻声说：“我接下来每周末都会给楚楚补课，范叔叔如果一定要你去别的老师那里补课，不如你跟他说说，让你来我家，我给你补，补课费我不会多收一分。” 　　范向明听了，突然就来了精神，刚想说什么，又皱了皱眉：“翊哥，你这就有点不厚道了，咱俩谁跟谁，都那么铁的关系了，你还要向我收钱？” 　　薛翊淡淡地睨他一眼：“这叫劳动报酬，懂不懂？” 　　范向明扯了扯嘴角：“就你每年从K吧赚的提成，还需要从我这里收劳动报酬？” 　　“你不想来也可以。”薛翊看也没看他，抬步朝女孩儿的方向走去。 　　“……” 　　眼看着薛翊要走，范向明连忙拦住他，“翊哥，行行行，我给我给我给，不过这事儿要你去跟我爸说，行不？” 　　薛翊低头看了一眼他挡在自己身前的手，笑了下：“不行，爱来不来。” 　　“……” 　　走了几步，听到范向明在身后扯着嗓子喊：“翊哥，那我明天就去你家报道呗。” 　　薛翊向后摆了摆手：“明天不行，我有事。” 　　范向明下意识地问：“啥事儿？” 　　薛翊顿了下：“陪楚楚买衣服。” 　　“……” 　　过了好半晌，直接薛翊走到了操场上女孩儿的身旁，范向明才挠了挠头，不解地问司辰：“你说，翊哥要收我的补课费，不会是为了讨好宋楚吧？” 　　“你觉得翊哥缺钱？” 　　“不缺啊。”范向明说，“那你说为什么他今天那么反常？” 　　司辰托着下巴：“或许是爱情的力量吧。” 　　“……什么意思？” 　　“不是有句话叫那什么，陷入爱情里的男人，都是会变笨的。” 　　范向明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你说你这话要是被翊哥听到了，他会不会撕烂你的嘴？” 　　司辰瞪他：“你敢说？” 　　范向明笑得停不下来：“敢啊，为什么不敢，我现在马上去说。” 　　他一边说，一边跑。 　　司辰气得不行，在后面追他：“范向明，你给老子站住！” 第51章 　　第二天一大早, 宋楚睡得迷迷糊糊的, 被人从被子里拽了出来。 　　天气越来越冷了，宋楚现在每晚一钻进被子里就不想出来, 平时要上课没办法, 但是一到周末，她就恨不能一整天都窝在床上不动弹。 　　美梦被人打扰, 宋楚有些不悦地皱起了小眉头, 细细的眉带了些睡意的惺忪，似乎只是缓缓地掀了下眼皮，都没看清什么，又闭上了眼睛继续睡了过去。 　　看着女孩儿只睁了一下眼睛, 又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除了脑袋, 整个身体都藏在被子下面，小嘴里还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 薛翊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弯下腰，在女孩儿耳边柔声道：“楚楚, 起床了。” 　　睡梦中的宋楚依稀听到有人在和她说话，粉嫩的耳尖动了动，觉得这个声音似乎还有点耳熟。 　　仔细一想, 等薛翊的脸放大出现在眼前, 她弯了弯唇，脸颊上两个酒窝若隐若现。 　　女孩儿睡得那么香甜，薛翊实在有点不忍打扰她的美梦。 　　也不知道这丫头梦到了什么好事, 忽然间就笑那么开心。 　　只是可惜，她梦里的场景，他没法看到，还是有点遗憾啊。 　　就这样站在床边看了她很久，直到揣在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薛翊拿出来一看，是周善的消息。 　　“十分钟后我和小番茄到你家。” 　　薛翊这才想起正事，再次俯下身，轻扯了把女孩儿身上的被子：“楚楚。” 　　薛翊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这一次，好像比之前更加清晰。 　　宋楚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思绪渐渐从睡梦中回拢。 　　几秒后，她像只才睡醒的小猫似的，缓慢而又慵懒地睁开眼。 　　漆黑的眼珠悠悠地转了转，待看清床边确确实实站了个人，而不是她的幻觉，漂亮的杏眼蓦地瞪大：“你……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才还笑得很开心的女孩儿在看到他以后却有了相反的表现，薛翊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没等女孩儿起来，他伸手撑在她身体的两侧，声音有点儿沉。 　　“告诉我，你刚才梦到了什么？” 　　宋楚一怔，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做梦了？” 　　薛翊轻啧一声，似笑非笑地说：“我不光知道你做梦了，我还知道你梦到的和我有关，对不对？” 　　“……” 　　听到他的话，被子下面唯一露出来的小脸慢慢变红了。 　　宋楚有点不敢看他，心虚地转过头，嘴唇贴着被子，说话的声音也仿佛被染上了一层薄雾：“我……我才没有呢。” 　　女孩儿的回答让薛翊的心情忽然间又变好了。 　　刚才他只是瞎猜，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就梦到了自己。 　　那么她刚才做梦的时候笑得那么甜，是对谁呢，他吗？ 　　一想到这一点，薛翊觉得自己就快笑成了个傻子，怎么都控制不住。 　　宋楚悄悄转过眼睛来偷看，却没想到竟然看到薛翊在笑。 　　不得不承认，他笑起来的样子特别阳光，相比起他冷漠地板着脸时的模样，宋楚觉得，她更喜欢这样的薛翊，笑起来暖洋洋的，就像一个邻家大哥哥。 　　只是，宋楚的想法才刚出现，她又觉得奇怪。 　　宋楚皱了皱鼻子，不解地问：“你笑什么呢？” 　　薛翊没说什么，揉了一把她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笑着说：“快起床，阿善和小番茄就要来了，一会儿带你出去玩。” 　　一听到出去玩，宋楚眼睛亮了，扒着被子，期待地问：“去哪里？” 　　见她有兴趣，薛翊低笑了声，卖了个关子：“先起来，换好衣服下楼，我们在楼下等你。” 　　“……” 　　这么神秘。 　　宋楚撇撇嘴，心里在想他到底会带她去什么地方。 　　等薛翊离开了，她又睡了几分钟回笼觉，掀开被子的那一瞬间，只觉得冷气直往衣服里钻。 　　宋楚打了个喷嚏，索性把被子裹在身上，拖着去衣柜前找衣服。 　　宋楚冬天的衣服很少，只有一件穿了好几年的黑色大衣以及两件已经褪了色的毛衣。 　　S市的冬天比她想象中地更加冷，而且还没有暖气，也不知道接下来更冷了该怎么办。 　　…… 　　宋楚换好衣服下楼，薛翊和周善正坐在客厅里说话。 　　小番茄穿了一件红色的斗篷，打扮得像个小红帽似的，很安静地坐在周善身旁，专注着吃着茶几上的一盘草莓。 　　这个季节居然就有草莓了？ 　　宋楚好奇地“咦”了一声，听到她的声音，沙发上几个人的目光齐齐地朝她望去。 　　见几人都看着自己，宋楚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正在这时，坐在沙发上的小番茄朝她招招手：“楚楚姐姐，快来吃草莓，薛翊哥哥家的草莓好甜哦！” 　　既然小番茄这么热情，宋楚肯定是不会让她失望的。 　　她走过去坐到另一张单人的沙发上，手刚伸出去要拿，装了草莓的盘子却忽然被人抽开。 　　抬头一看，拿走盘子的不是别人，正是薛翊。 　　宋楚眼底划过一抹失望，她十分不悦地瞪了薛翊一眼，言下之意很明显。 　　薛翊无奈地放下盘子，绕到她身旁：“你起来还没有吃东西，现在天凉，空腹吃冷的草莓我怕你胃不舒服，厨房里有张阿姨熬的南瓜粥，你先去喝一碗垫垫肚子。” 　　“……哦。” 　　明白了薛翊的意思，宋楚乖乖地去了厨房。 　　她走后，小番茄边吃草莓边靠在哥哥肩上笑。 　　薛翊看她一眼：“你笑什么？” 　　自从有了宋楚，小番茄已经不那么害怕薛翊了，她笑嘻嘻地说：“薛翊哥哥，你对楚楚姐姐真好。” 　　“……知道就好。” 　　薛翊扯了下嘴角，重新坐回去，眼睛里渐渐染上一抹笑意。 　　宋楚喝完粥回来，看到草莓还是摆在靠近薛翊的那一边。 　　她刚想弯腰把盘子拿走，却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腕。 　　薛翊往里面坐了些，正好留出一个人坐的位置：“就坐这里吧。” 　　宋楚看他一眼，这才靠着他坐下。 　　…… 　　等两个小姑娘吃够了草莓，一行四人才一起出门。 　　车子在一个大型商场门口停下，宋楚下车后仰起头望了眼高楼，又去找薛翊：“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呀？” 　　薛翊牵住她的手：“带你去买衣服。” 　　“买衣服？”宋楚愣了下，呆呆地问，“为什么要带我买衣服？” 　　薛翊回头看她一眼，唇角噙着笑：“我们学校冬天没有校服，你橱里又没几件衣服，你是想穿着这一件过一整个冬天吗？” 　　“可是……”宋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黑色大衣，手拢着衣襟，“我穿这件就够了，你不用给我花钱的。” 　　薛翊停下来，他和宋楚相处的时间不算短，当然知道她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他叹了口气：“你这件衣服现在穿还能凑合，等再过一个月就不太合适了。我知道你不愿意多花我的钱，但是楚楚，我既然答应我爸要照顾好你，至少在衣食住行方面，就不能让你缺了少了。” 　　“可是……” 　　宋楚又想说什么，却被薛翊打断。 　　“更何况，S市的冬天那么冷，你要是穿少了生病了，还得去医院看病打针吃药。”薛翊看着她，换了个口气，“你已经这么瘦了，再生个病，我会心疼的。” 　　宋楚听到要打针，脸噌地一下白了。 　　也没管薛翊后面还说了什么，她的嘴唇有点发抖：“我不想打针……” 　　大概是没想到女孩儿会这么说，薛翊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好，那就多穿点，不生病就不用打针了。” 　　宋楚想了想，过了片刻，点点头：“那……就去吧，但是不用太多。” 　　“……” 　　薛翊看着她，眸中的笑意越来越深。 　　他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脑袋，随后手自然地搭在她的肩上，揽着她往商场里走：“知道了，先挑几件你喜欢的买，剩下的以后你想买了，我再陪你来。” 　　…… 　　除了家乡那些小衣服店，宋楚是第一次来到这么大的商场。 　　进了门以后，左右两边的衣服琳琅满目，只看了几眼，宋楚就有些呆了。 　　她轻轻地拉了一下薛翊的衣袖，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这么多衣服，我不会挑啊。” 　　薛翊很喜欢宋楚的这个举动，他笑了下：“没事，就选你喜欢的，如果实在不知道合不合适，就让小番茄给你看。” 　　听了薛翊的话，宋楚这才想起小番茄。 　　她在原地转了一圈，终于看到了周善和小番茄两个人，他们正站在一家女装店里，小番茄个子矮，有些衣服够不着，就指挥着哥哥给她拿下来。 　　一连看了好几件，小番茄终于有件满意的了，跑过来拉起宋楚的手，把她带到货柜前。 　　“楚楚姐姐，你看这件衣服好不好看？” 　　宋楚看了眼衣服，皱了下细眉：“好看是好看，但是你穿这件太大了。” 　　小番茄眨了眨眼睛，侧过头笑眯眯地说：“不是我穿，是给你穿呀。薛翊哥哥昨晚特地给我打电话，说让我一起来给你挑衣服，所以今天是给你买衣服，不是我。” 　　“……” 　　宋楚微怔，她来之前还一直以为薛翊只是突然想到才会带她来的，可是他居然早就有准备么。 　　有那么一瞬间，宋楚突然有点感动。 　　这个人好像总是能提前知道她的想法似的，她才觉得冷，他就带她来买衣服。 　　心细得连她这个女生都自叹不如。 　　回过头，宋楚看着缓步跟来的男生。 　　就在薛翊走到她的身旁时，宋楚突然伸手，轻轻地拉了下他的手。 　　“薛翊，你看看这件，我穿怎么样？” 第52章 　　不知是因为女孩儿的手太小, 还是因为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拉他, 她只抓住了他的无名指和小指。 　　但是即便如此，当女孩儿温软的手心贴上来的时候, 薛翊还是有一瞬间的怔愣。 　　他错愕地看了一眼她的手, 再对上她噙满了笑的双眸，那一刻, 薛翊只觉得心里仿佛住进了一头不安分的小鹿, 不停地上蹿下跳。 　　“薛翊，你看看这件，我穿怎么样？” 　　兴许是没等到他说话，宋楚伸出另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薛翊蓦地回神, 手腕用力一转, 反手将女孩儿的手握住, 看着她的眸子里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笑：“好看。” 　　宋楚的唇角有下弯的趋势，她皱了皱眉：“你看都没看, 就知道我穿好看了？我问你，这件衣服是什么颜色的？” 　　听到她的问题, 薛翊下意识地要抬头，却突然感觉到眼前一道阴影。 　　女孩儿踮起脚尖，努力用自己挡住他的视线：“现在不准偷看了！” 　　“……” 　　薛翊愣了几秒, 随即偏过头, 哑然失笑，“你以为你这样我就看不到了？” 　　他说完，故意往前站了一步, 缩小了和女孩儿之间的距离。 　　然后他抬手，在和女孩儿同高的位置水平地比划了一下，依然只有到他下巴的高度。 　　尽管薛翊什么都没说，但是从他的动作和眼神里，宋楚看明白了他的意思。 　　宋楚顿时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蔫哒哒的缩了回去，垂头丧气地说：“薛翊，你又欺负我。” 　　“我这哪里是欺负你。” 　　薛翊低笑了声，抬起的手顺势放到女孩儿的头顶，笑着说，“我只是觉得你这小小的一只特别可爱，而且你刚才那样我确实看不到了，因为……” 　　听到“小小的一只”几个字，宋楚正要反驳，却听他的话说到一半不说了。 　　这么一断，宋楚更加好奇他后面要说什么，侧着脑袋问：“因为什么？” 　　薛翊眸中含笑，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说：“因为你往我前面一站，我的眼睛就被你勾走了，除了你以外，其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 　　听了他的话，宋楚足足呆愣了好几秒，等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刚才还气得有些发白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连呼吸都快了一拍。 　　还没等薛翊自己退开，宋楚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似的，忙甩开他的手，来到小番茄身旁，想拿她当挡箭牌。 　　谁知小番茄看到宋楚红着脸过来，奇怪地“咦”了一声，略带稚嫩的童音响起：“楚楚姐姐，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刹那间，宋楚只觉得脸更烫了。 　　她捂着脸颊，摇摇头，推着小番茄往外走：“没有没有，你看错了。” 　　“我没有看错啊。”小番茄一边回头一边嘀咕，朝周善伸出手，“哥哥。” 　　周善闻言，立刻把衣服塞进了薛翊的手里，去牵自己的妹妹了。 　　服务员走过来：“先生，请问这件衣服还要吗？” 　　薛翊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大衣，粉粉嫩嫩的，和宋楚刚才脸红的模样配极了。 　　他低笑了声：“给我包起来吧。” 　　…… 　　宋楚第一次逛商场，没想到居然比干农活还累，再加上薛翊总时不时地在她耳边撩她，没两个小时她就有点走不动了。 　　回头看了眼拎着大包小包的两个男生，依然气定神闲地跟在她们身后，宋楚有些泄气：“你们怎么都不累的呀？” 　　不是说男生都不喜欢陪女孩子逛街的吗？ 　　薛翊举着手里的东西朝她笑了笑：“就这么几件衣服累什么，你再买十件我都可以拿。” 　　他的话音刚落，宋楚还没来得及接话，突然旁边有个羡慕的女声插入：“老公，你看看人家当男朋友的！” 　　“……” 　　宋楚的脸又红了，她垂下眸，小声道，“说好只买几件够穿就行的，已经买了这么多了，不用再买了，我也穿不了。” 　　薛翊显然心情很好，唇角上扬，“嗯”了声：“都听你的。” 　　周善也给小番茄买了好几件衣服，听他们这么说，问妹妹：“你还要不要买？” 　　小番茄摇摇头，摸了摸扁扁的肚子：“哥哥，我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周善点了点头，看向薛翊。 　　薛翊腾出一只手去牵宋楚：“那就先吃饭吧。” 　　吃好饭，几个人商量着又去看了一场电影。 　　他们买票的时候已经晚了，好位置都被人先挑走了，只剩下角落里的几个位置，还是分开的那种。 　　宋楚纠结地看了一眼：“要不我们换下一场吧。” 　　薛翊倒是满不在乎，眼神里甚至还带了点笑意：“没关系，让阿善和小番茄坐前面，我们坐后面，正好。” 　　宋楚并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只想着反正是看电影，也不需要说话，他这么说，宋楚也就没意见了。 　　直到电影播放到一半，影厅里黑压压的一片。 　　宋楚正看得入迷，忽然听到旁边有“啧啧啧”的声音，虽然很轻，但这不合时宜的声音还是打乱了她的思绪。 　　她好奇地侧脸，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声音，脑袋才动一下，忽然眼前一片漆黑。 　　一只熟悉的大手挡住了她的视线，男生带着低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看。” 　　为什么别看？ 　　宋楚一愣，想都没想就扒开了他的手。 　　也正在这时，电影的画面忽然从黑夜切换到白天，影厅内比刚才亮了些。 　　然后宋楚就看到了坐在她另一侧的一对情侣，正抱在一起接吻。 　　所以刚才那声音…… 　　想到这里，宋楚的脸蓦地红了。 　　第一次撞见这样的场景，她呆呆地根本不知道如何反应，直到—— 　　“看够没有，如果你想试试，我可以帮你实现这个心愿。” 　　薛翊似笑非笑的声音再次响起。 　　宋楚一下子回了神，连忙别过脸。 　　却不想幅度太大，薛翊又靠得她太近，她脑袋一偏，唇正好擦着他的脸颊而过。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头忽然涌上了一种不知名的情愫。 　　就连一向镇定的薛翊，也因为这一轻微的接触，笑容在脸上凝固了几秒。 　　片刻后，薛翊忽然抬手，摸了下被她亲过的地方，挑了挑眉：“楚楚，你……” 　　宋楚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垂着脑袋，咬着唇，没等他继续往下说，就打断他：“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一紧张，忘了这里是在电影院，声音有点大。 　　话一出口，坐在她前面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回头，就连她旁边那队小情侣，也停下了亲吻，不解地望向她。 　　见状，宋楚又连忙捂住嘴，歉意地朝其他人笑了笑，然后在众人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时，她往下缩了缩身体。 　　“……” 　　看着紧张得蹲在地上把自己藏到椅背后的女孩儿，薛翊又好笑又有点无奈。 　　等其他人都转回去了，他才笑着把她拉起来。 　　“你干什么呢？” 　　“没……没什么。” 　　宋楚压低声音，和他说话的时候，也不怎么敢看他。 　　尽管是在黑暗里，薛翊依然能想象到女孩儿现在脸红的模样，等她重新坐好了，他长臂一揽，把女孩儿揽到了怀里。 　　宋楚被他弄得更害羞了，但是怕影响到别人，又不敢太用力，只能小小地挣扎了几下：“薛翊，你放开我。” 　　“不放。” 　　这样的姿势让薛翊一低头就能贴近女孩儿的耳边，薛翊的声音里透着笑，慢条斯理地说，“亲了我就想跑，楚楚，你以为我是那么容易就能亲到的？” 　　知道自己的力气比不上他，宋楚索性就放弃了挣扎。 　　她窝在薛翊的怀里，声音听起来小猫似的：“那……那你想怎么样？” 　　这时的两人都没了看电影的心思，他们贴得很近，感受到女孩儿略微有些急促的心跳，薛翊舔了舔唇，忽然觉得身体有些发热。 　　“要不，你让我亲回来吧。” 　　“啊？” 　　他这句话说得太轻，几乎没怎么发出声音。宋楚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又问了一遍，“你……你说什么？” 　　薛翊却没有回答。 　　黑暗中，他托起女孩儿的下巴，垂眸和她对视：“楚楚，你知不知道刚才你旁边的那两个人在做什么？” 　　“……” 　　她……她当然知道啊。 　　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宋楚的呼吸顿了一下，她下意识地要避开他的视线，下一秒，却感觉到下巴上的大手似乎用了些力。 　　“我……我怎么知道……” 　　她躲不开，却也不可能把看到的说出来。 　　明知道女孩儿在撒谎，薛翊却笑了声：“嗯，不知道啊……那你要不要我教你？” 　　“教……教什么啊？” 　　宋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里可是在电影院啊，他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样的话！ 　　好吧，宋楚承认，虽然薛翊的声音很轻，应该除了她以外不会有别人听到，但是……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忽然听到那个人在她耳边叹了口气。 　　“怎么办，忍不住了。” 　　他的话音刚落，宋楚甚至没来得及思考，唇上就贴上了一个柔软的物体。 　　只一瞬间，宋楚的脑袋哄得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第53章 　　电影院里发生的小插曲就像是一个秘密, 离开以后, 薛翊和宋楚两个人都没说什么，但是从二人并不自然的神色里, 周善多多少少还是看出了些眉目。 　　第二天上午九点, 范向明准时来薛翊家里报道。 　　打开门一看，发现司辰也跟来了的时候, 薛翊挑了挑眉：“你来干什么？” 　　司辰拍了拍书包, 裂开嘴笑：“来补课啊，翊哥，我们三可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你可不能偏心, 只教他不教我啊。” 　　薛翊无语地揉了下眉心, 没好气地说：“滚, 老子才不和你们穿一条裤子。” 　　司辰嘿嘿笑，进屋换好拖鞋, 四处找了找：“咦，怎么就你一个人, 宋楚呢？” 　　一提到这个，薛翊眼底的笑意就有点止不住。 　　昨天从电影院出来以后，宋楚就一直垂着脑袋不肯看他, 回家之后, 更是二话没说躲进了房里，无论他怎么喊就是不肯出来。 　　想到她的种种表现，薛翊眉眼间的笑意越来越深：“在房里呢。” 　　“房里？”司辰一愣, 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还在睡啊？” 　　薛翊低笑，顺便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开口：“怎么，你有意见？” 　　“……呃。”司辰顿了下，嘀咕一句，“我哪敢呐。” 　　范向明看他这怂样忍不住哈哈大笑：“我说你什么时候胆子那么小了？你不敢问我来给你问。翊哥，他的意思是，为什么你要我们这么早来，却没喊宋楚起床，不是说给我们一起补课的么？” 　　薛翊似笑非笑：“你嫌早可以回去，我可没说你们来了就给你们补课。” 　　范向明也愣了下：“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薛翊勾了下唇：“等。” 　　等？ 　　范向明和司辰对视一眼，都没明白他的意思。 　　只是没等他们出声询问，薛翊就接话：“什么时候楚楚醒了，就什么时候开始。” 　　两人：“……” 　　…… 　　宋楚其实早就醒了，他们三个人在楼下闹出的动静不小，宋楚虽然听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但是声音还是能听见的。 　　之前她说自己成绩不好，薛翊提出以后每周日给她补课，后来又说顺便带上范向明，宋楚是知道的。 　　她也清楚别人都来了，自己还一直待在房里不出去不太好，但是…… 　　只要一想到昨天的事情，她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薛翊。 　　尽管他只是偷偷亲了她一下，什么也没做，甚至没等她反应过来就退开了。 　　但当他带着体温的唇附上来的时候，那一刻蓦然加速的心跳以及静止的呼吸，大概是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体会。 　　如果不算她小时候对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亲吻，这个吻，大约就可以算是她的初吻了。 　　想到自己的初吻就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夺了，并且事后那个人连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宋楚又觉得心里堵得慌。 　　年级第一又怎么样？还不是连礼貌都不懂！ 　　想到这里，宋楚也不偷听了，气呼呼地坐回床上，掀开被子又躺了进去。 　　几分钟后，薛翊在外面敲了敲门，等不到里面的回音，他低笑了声，推门而入。 　　或许是因为知道薛翊有钥匙，宋楚索性也不锁门了。 　　进来就进来呗，反正不理他就是了。 　　来到床边，见女孩儿把自己捂在被子里，只剩一颗小脑袋在外面，薛翊又笑了。 　　明明同样的场景才发生不到二十四小时，但他总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已经慢慢改变了。 　　“楚楚。” 　　薛翊在床边坐下，看到女孩儿的眉心轻轻地拢了拢，眼皮也在听到他这句话后动了下，就知道她一定醒着。 　　宋楚没有理他，依然闭着眼睛装睡，耳朵却尖尖地竖了起来，想听他到底会说什么。 　　结果薛翊的声音没听到，却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腾空，还打了个圈。 　　宋楚吓了一跳，本能地睁眼，然后就看到自己连人带被子被他抱在腿上。 　　见女孩儿终于肯睁眼看他了，薛翊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我还以为，你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了呢。” 　　他明明是在笑，宋楚居然在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些哀怨的意思？ 　　肯定是自己听错了，宋楚在心里不断地重复这句话，轻抿着嘴角，一张被养得白白嫩嫩的漂亮脸蛋儿紧绷着，清澈的眼眸里略有几分恼怒的意思。 　　由于整个人都被包裹在被子里，宋楚连伸手推他都不能，只能睁大眼睛瞪他。 　　“薛翊，你放开我。” 　　薛翊就喜欢她气势汹汹的模样，简直可爱得紧。 　　他故意收紧手臂，双眸里映着熠熠的笑意：“如果我不放呢？” 　　宋楚一怔，似乎对他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特别惊讶。 　　几秒后，她龇了龇牙，像一只即将破茧而出的蝴蝶，使劲地在他腿上挣扎。 　　她这一动，薛翊忽然呼吸一紧。 　　紧接着，感觉到自己身体有什么部位正在变化，他蹙了蹙眉，用力压制住女孩儿乱动的身体。 　　“别动！” 　　他的声音不似刚才那般平静，听起来竟有几分骇人，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再看他盯着自己的眼神，沉厉中好似又藏了什么她看不懂的东西。 　　薛翊的变化实在太快，前后不过几秒的时间，宋楚惊了一下，倒是真的不敢再动了。 　　她犹豫了一下，颤着声音问薛翊：“你……你怎么了？” 　　薛翊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低下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边，声音也低沉地有些吓人。 　　“楚楚，别再挑战我的底线了……再这样下去，我可不保证对你做出什么事来。” 　　宋楚闻言，浑身一个激灵。 　　她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是…… 　　现在这样的薛翊，让她有点害怕，又有点担心。 　　“薛翊，你……你到底怎么了？” 　　女孩儿小猫似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薛翊搂着她的手臂比刚才更紧了一分。 　　好不容易，薛翊才平复了呼吸，在她耳边深深地吸了口气：“我没事。” 　　说完，不等宋楚再说什么，他忽然松手，把她放回床上。 　　薛翊刚站起来准备出去，恢复自由的宋楚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想都不想就拉住他的手。 　　薛翊脚下的步子一顿，他有些吃惊地回头看她。 　　宋楚侧了侧头，眼神无辜且认真：“你刚才说让我别挑战你的底线，那么，你的底线是什么呢，可以让我知道吗？” 　　似是没想过女孩儿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薛翊足足盯了她好久才明白她问了什么。 　　回神后，薛翊轻扯了一下嘴角，脸上又露出先前那样自信又有点欠揍的笑容。 　　他俯下身，双手撑在女孩儿的身体两侧，黑眸和她平视：“你真想知道？” 　　宋楚迟疑了几秒，轻轻地点了点头：“想。” 　　“你。” 　　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同时，薛翊就开口说了这个字。 　　宋楚没反应过来，以为他后面还要说什么，安安静静地等着。 　　只是等了许久，都没听到他往下说。 　　终于按捺不住，宋楚皱了皱眉，不解地问：“我怎么了？” 　　薛翊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动唇：“我的底线，是你。” 　　话音刚落，没等宋楚再说什么，他轻笑了声，直起身，顺势揉了揉她的脑袋，“既然醒了就起床吧，一会儿吃了早餐来书房找我们。” 　　宋楚被他揉得原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更乱了，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想起薛翊之前说的那句话，脸上就像染上了一层红霞。 　　…… 　　薛翊给三个人补了一天的课，午饭也是在薛翊家里吃的。 　　以前薛翊不爱回家吃，张阿姨几乎不怎么做饭，自从宋楚来了以后，薛翊就像转了性子似的，几乎顿顿都在家里吃。张阿姨做的也比以前勤了，不仅是午饭，连晚饭都留下来给他们做好再回去。 　　不过对薛翊而言，他其实更想吃宋楚做的。 　　晚上范向明和司辰刚走，宋楚正在厨房里刷碗，突然门铃响了。 　　这个时候会是谁呢？ 　　宋楚奇怪地往门口的方向张望了一眼，一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一边跑过去开门。 　　门口站了两个她不认识的陌生男人，一个年纪大一点，头发已经白了，另一个只有四十出头的模样。 　　宋楚打量了二人一下，礼貌地询问：“请问……你们是？” 　　两个男人看到她也很惊讶，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一眼门牌，确认自己没走错，年轻的男人疑惑地问：“我们是来找薛文先生的，请问你是哪位？” 　　宋楚一听他们认识薛翊的爸爸，连忙说：“我叫宋楚，是薛叔叔资助的一个学生，目前……在九中上学，暂住在这里。” 　　“……” 　　如果说两个男人刚才看到她的时候只是有一点点惊讶，那么等听到她说最后那句话，眼底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 　　更多的是震惊。 　　“你住这里，那混小子也不赶你走？” 　　一直没出声的老人忽然开口。 　　宋楚一愣，奇怪地看他一眼。 　　这位老人家口中的“混小子”，该不会说的是薛翊吧？ 　　正在她疑惑之时，听到动静的薛翊也下了楼。 　　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人时，他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外公，舅舅，你们怎么来了？” 第54章 　　外公？舅舅？ 　　听到薛翊的话, 宋楚顿时傻眼了。 　　就在她怔愣当会儿, 薛翊却已经来到他们身旁，伸手扶住老人家。 　　“外公, 您来之前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我好早点准备准备招待您老人家。” 　　“就你？” 　　老爷子极为不满地哼了一声，顺带又翻了个白眼, 落在外人眼里, 倒也有几分老顽童般的可爱。 　　“指望你这混小子来招待我，我不如就别来了。你说说，以往每年国庆你都会回来陪我老头子住几天，今年你跑哪里去鬼混了？” 　　“……什么叫鬼混啊外公。” 　　对于老爷子的这个用词, 薛翊实在不敢苟同。 　　薛翊抬手摸了摸鼻子, 说这句话的时候, 眼神正好无意地从指缝里偷偷看了女孩儿一眼，就见她小嘴微张, 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老爷子。 　　薛翊见状，忍不住笑开了。 　　他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 对老爷子说：“我不是正好有事吗。对了外公，我记得我让舅舅跟您说了，他没告诉您啊？” 　　被点名的“舅舅”一愣, 反应过来后, 有点着急地说：“爸，我跟您说过的。” 　　“是说过。” 　　老爷子沉了声，“你每次有什么事都让你舅舅跟我说, 你自己呢，就不能打个电话过来？” 　　自知理亏的薛翊难得没有接话。 　　他很快换了个话题：“外公，外面冷，您来进来再说吧。” 　　老爷子又哼了一声，倒是随着薛翊进屋了。 　　他们几个人一进来，宋楚马上一溜烟地跑到另一侧的墙壁旁，手扒在墙上，只露出半个身体。 　　她小小的一只缩在墙角，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害怕生人的小奶猫。 　　趁着外公和舅舅换鞋的时候，薛翊看她一眼，眼里带了丝笑意，怕在她一旁不自在，笑了笑说：“去给外公和舅舅泡杯茶？” 　　宋楚如闻大赦，忙点了点头：“我……我马上就去。” 　　说完，飞快地蹿进了厨房。 　　“砰”地一声。 　　惊得门口的老爷子和舅舅齐刷刷地朝厨房的方向看。 　　才热乎的小姑娘急急忙忙地跑了，老爷子瞥了一眼紧闭的厨房门，嘴角微扯，好奇地问：“这丫头哪来的？” 　　薛翊垂眸轻笑：“她刚才不是都告诉外公您了吗？” 　　老爷子瞪他一眼，往里面走，没好气地说： 　　“你爸爸每年资助那么多学生，还从来没一个带回家里的，我这不是关心你，才多问几句？你小子倒好，守口如瓶的。不过我也挺奇怪，你不是从小到大都不怎么喜欢女孩子，以前我们家隔壁那个小姑娘，不小心碰了一下你的衣角你就把人家弄哭了，怎么这个小姑娘到了你家就能安安稳稳地住下了？” 　　听老爷子提起旧事，薛翊的眸中闪过一丝狼狈。 　　“……外公，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您还提。” 　　“行了行了，不提就不提吧。” 　　老爷子笑呵呵地摆摆手，坐下后，下意识地往楼上看了一眼，“你爸爸人呢？” 　　薛翊顿了几秒：“他前几天回来过，又出差了。” 　　一听这话，老爷子的脸色微微变了下，他沉沉地叹了口气，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最后只无奈地吐出了两个字：“你啊……” 　　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薛翊也知道他要说什么。 　　自从他的妈妈过世以后，他每次见到外公，外公都会问他爸爸对他好不好，有没有经常陪着他。 　　小时候他还会向外公抱怨几句，可等他逐渐长大了，明白了爸爸这么努力工作是为了什么，就再也没有抱怨过了。 　　过了片刻，薛翊试探性地问：“外公，您今天过来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 　　老爷子看他一眼，点了点头：“前段时间我听说你爸的公司出了点问题，这件事你知道吗？” 　　薛翊一愣，黑眸微眯，下意识地问：“什么事情？” 　　“你不知道？”老爷子有些意外。 　　薛翊摇头，如实说：“我爸公司的事情，我从不过问。” 　　见他是真的不知，老爷子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不过问也好，你还小，没必要那么早就了解，我也只是听一个朋友说起，他的儿子在你爸爸的公司上班。既然你不清楚，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事，那就没关系了。” 　　薛翊虽然不知道老爷子说的究竟是什么事，但是涉及到他的父亲，他还是笑得有些骄傲。 　　“外公您就放心吧，这么多年了，我爸从白手起家到有如今的地位，就算遇到什么问题，他也可以顺利解决的，这一点，我从不怀疑。” 　　听他这句话，老爷子似是想到了什么往事，眉眼轻微地拢了下。 　　过了片刻，才轻声开口：“这句话，你妈妈还在的时候，也和我说过。” 　　…… 　　宋楚端着茶过来的时候几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安静地让她又不由有些紧张。 　　薛翊抬眸看到女孩儿的身影靠近，皱了下眉，站起来快步来到她的身边，从她手里接过陶瓷茶杯。 　　“怎么不是一杯一杯地拿？” 　　男生一下子挡在她前面，仿佛要将她和其他人隔绝开来，有那么一瞬间，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宋楚莫名感到几分安心。 　　她仰起脸，朝男生甜甜地弯了弯唇：“没关系，我可以一起拿的。” 　　“以后分开拿。”薛翊顺手揉了揉她的头，“我怕你烫到。” 　　宋楚一怔。 　　等回过神，见他已经把茶放到老爷子的前面，连忙把手里剩下的那杯茶递给薛翊的舅舅。 　　宋楚一过来，两个长辈的目光自然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两个孩子刚才旁若无人的互动他们都看到了，特别是薛翊的外公，在看到薛翊揉这个女孩儿脑袋的时候，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他家大外孙几个月不见，该不会被人掉包了吧？ 　　薛翊坐下以后，往自己旁边的沙发拍了拍：“楚楚，过来坐。” 　　宋楚犹豫两秒，“哦”了一声，慢慢地挪着小碎步过去。 　　她刚坐下，薛翊立刻给她介绍：“这是我外公，这是我舅舅。” 　　“……” 　　宋楚不是没见过同学的家长，但是这家长仅限于对方父母，外公和舅舅好像有点超纲。 　　叫薛爷爷和薛伯伯吧，但是很明显薛翊的外公和舅舅不太可能会姓薛，如果只叫爷爷和舅舅，又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宋楚想了下，眨了眨眼睛，悄悄往薛翊那边倾了倾身体，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问，“我应该喊他们什么？” 　　薛翊还以为她要问什么，顿时眼底盛满了笑意。 　　“叫外公和舅舅，不然呢？” 　　“……” 　　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呢。 　　宋楚为难地看他一眼，一不小心扭头，发现薛翊的外公和舅舅都在看她，一时紧张，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外、外公，舅舅……” 　　女孩子长得干净水灵，看起来也很有礼貌，老爷子第一眼就挺喜欢她的。 　　于是宋楚的话音才落下，老爷子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哎哎哎，真好，我又多了个大外孙女，哈哈哈。” 　　“外公，楚楚可不是您外孙女。” 　　对于老爷子的话，薛翊并不赞同。 　　老爷子不悦地瞪他：“不是我外孙女怎么叫我外公？” 　　“……” 　　薛翊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只不过他说得很轻，就连离他最近的宋楚都没听清楚。 　　…… 　　老爷子在薛家坐了一个多小时，临走前，还邀请宋楚有空去他家里玩。 　　宋楚受宠若惊，连连点头答应。 　　只是等他们一走，她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了沙发上。 　　薛翊送走了外公和舅舅，回头见宋楚整张小脸都埋在沙发里，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站到她的身旁：“这就累了？” 　　宋楚这会儿已经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了，闻言气呼呼地瞪他一眼，把手里的抱枕丢过去：“薛翊，你以后再骗我，我就不理你了。” 　　“我怎么骗你了？” 　　薛翊稳稳地接住抱枕，往她身边一坐。 　　感觉到沙发下陷，宋楚立刻坐直了，睁着一双小鹿眼，挪到离薛翊最远的位置。 　　看她一脸警惕的模样，薛翊失笑，“我到底怎么骗你了？” 　　宋楚哼唧了一声，不想理他，刚想跑，却被他攥住了手腕。 　　宋楚扭头：“你干什么？” 　　女孩儿小小的力气在他这里根本不算什么，薛翊悠闲地靠着沙发，脸上是气定神闲的笑：“楚楚，你今天不把话说明白，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宋楚气得咬牙：“你……” 　　薛翊把女孩儿扯到身旁，连哄带骗：“乖啊，快点告诉我，我到底怎么骗你了？” 　　听着他话音里的笑意，不知怎的，宋楚忽然也起了逗薛翊的心思。 　　没理由每次在他面前，她都要表现得很被动，明明…… 　　是他先喜欢她的。 　　也是他刚才骗她喊外公和舅舅的。 　　这样想着，宋楚乖乖地靠他坐着，转过头，眼睛调皮地眨了眨：“你真的想知道？” 　　薛翊点头：“想。” 　　宋楚举起手：“那你先放开我，我再告诉你。” 　　怕他不答应，说完又补充，“你放心，我不会跑的，我也跑不过你，是不是？” 　　……还知道和他讲条件了啊。 　　薛翊哑笑，松开手，搭在她背后的沙发靠背上：“现在可以说了？” 　　宋楚也笑了下，忽然转过身，一条腿跪在沙发上，面朝着薛翊。 　　“薛翊，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 　　乍一听到她的问题，薛翊突然傻眼了。 　　不是他不敢回答，而是会问出这样问题的宋楚，实在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没等他开口，宋楚眨了眨眼睛：“薛翊，我有两件事要告诉你。” 　　这句话好接多了，薛翊看着她：“哪两件事？” 　　宋楚笑着说：“第一件事，就是……我也喜欢你。” 　　薛翊浑身一僵，很罕见地瞪大眼睛，漆黑的眸底染上了几分不可置信。 　　只是还没来得及深思，刚才还在身旁触手可及的女孩儿已经趁他呆滞的这几秒躲远了。 　　站在楼梯口，宋楚笑嘻嘻地回头：“第二件事……薛翊，千万不要相信我刚才说的话哦，因为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你！” 第55章 　　“所以——你的意思是, 你当着薛大佬的面, 拒绝了他？” 　　第二天午休，宋楚和姜妍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吃饭。 　　听到宋楚说的, 姜妍不可置信地望着对面正在吃面条的女孩儿。 　　女孩儿正低着头, 用筷子夹了几根面条，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里送。 　　只是一碗最便宜的雪菜肉丝面, 她好像都能吃出人间美味似的。 　　把夹起来的最后一节面条吸进嘴里, 宋楚抬头，不紧不慢地朝姜妍笑了笑：“对啊，可以这么说吧。” 　　“那薛大佬就没什么反应？” 　　姜妍忽然觉得自己建立了很久的世界观好像正在一点一点地崩塌。 　　在她的印象里，从来都只有薛翊拒绝别人的份, 哪里有轮得到别人拒绝他的时候？ 　　真是—— 　　太颠覆了。 　　“不知道。” 　　宋楚又喝了一口面汤, 耸了耸肩, “我说完那句话就上楼了，他就算有什么反应, 我也看不到了。” 　　“……那他就没有上楼找你？” 　　宋楚摇摇头，无辜地说：“我回房以后洗个澡就睡着了, 等今早醒来……” 　　宋楚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姜妍急着知道后续，连忙催促她：“今早醒来怎样？” 　　宋楚放下筷子和勺子：“我今早醒来, 他已经出门了, 还给我留了张字条，让我吃好早餐以后自己去学校。” 　　“……” 　　姜妍简直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也就是说, 你拒绝了他以后，他不仅没找你，而且还偷偷躲起来不敢见你？不对啊——你们两个不是同桌么，那今天一整个上午，他都没和你说话？” 　　宋楚眨了眨眼睛：“有是有……” 　　“他说了什么？”姜妍身体向前倾斜，就差没直接趴在桌上了。 　　宋楚抿了抿唇，仔细地回忆了一下：“也没说什么，他就喊了我一声。” 　　想起来，薛翊当时那语气，听起来还真是挺可怜的。 　　“然后呢然后呢？”姜妍激动地问。 　　“然后……”宋楚不知道该怎么说，语气突然变得有点纠结，“然后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就随口说了一句，让他别烦我……后来，他就没跟我说话了……” 　　“噗……” 　　姜妍觉得幸好这会儿自己没有吃东西，否则绝对能把嘴里的东西全都喷出来。 　　过了几秒，她慢慢地伸出手，朝宋楚比了个大拇指：“楚楚，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厉害，能把薛大佬拒绝地没脾气。咱全校所有的女生里面，我只服你一个。牛，简直太牛了！” 　　宋楚“哎呀”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地捂了下脸。 　　“妍妍，你就别笑话我了。” 　　但是一想到薛翊那可怜巴巴的憋屈模样，她自己也觉得有几分好笑。 　　笑着笑着，突然听姜妍问：“那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办？总不可能一直这么冷落薛翊吧？” 　　宋楚摇头，很诚实地说：“我还没想好呢。” 　　“没想好？” 　　姜妍吃惊，“不是吧楚楚，你心这么大吗，我还以为你早就有打算呢。我可跟你说哦，像薛翊这么优秀的人，我们学校喜欢他的人只会多不会少，他现在那么喜欢你你还不赶快抓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呀？你就不怕你把他晾久了，迟早有一天他会被人抢走吗？” 　　等她说完，宋楚笑着说：“不怕呀，有什么好怕的？” 　　姜妍一愣，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宋楚只是笑，没有答话。 　　这个时候，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可以那么笃定。 　　直到很多年以后，她才明白，原来因为那个人是薛翊。 　　除了薛翊，换成其他任何的一个人，她都不可能那么自信地说出这句话。 　　…… 　　就在她们快要吃完的时候，餐厅里忽然来了几个人。 　　姜妍面朝着门口的方向坐着，一抬头，在看到走进来的那几人时，她已经不觉得有什么可惊讶的了。 　　“看来以后不能在背后说别人坏话，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呢。” 　　“什么曹操？” 　　宋楚怔了下，刚问完这句话，就听到身后响起了几道脚步声。 　　没等她回头，靠近过道的上方一道阴影落下，紧接着，就有一个人靠着她坐了下来。 　　宋楚被他一挤，几乎是本能地就往里面挪了些。 　　尽管如此，现在衣服穿得厚了，她还是能感觉到男生和她之间贴得极为相近。 　　薛翊坐下的同时，司辰眼明手快地搬了个椅子插在旁边。 　　范向明慢了一拍，只能看看他们对面的姜妍：“同学，能不能麻烦你坐进去一点？” 　　姜妍怎么也没想到这几个人会直接来她们这桌，听到范向明和她说话，愣愣地点了点头，也挪了进去。 　　于是在短短半分钟之内，原本只有宋楚和姜妍两个人吃饭的桌子，一下子变成了五个人。 　　等范向明也落座，宋楚终于回过神，皱了皱眉，有些生气地瞪向旁边不请自来的男生。 　　“薛翊！” 　　薛翊仿佛没听到她语气里的不悦，看了一眼她吃的东西，结果脸色比宋楚还要难看。 　　“你中午就吃这个？” 　　他的声音有些沉，宋楚呆了一下，早把之前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对……对啊。” 　　宋楚也不知道为什么，回答完以后，有些心虚地捧着碗，往远离他的那边挪了挪。 　　看到她的动作，薛翊眯了眯眼睛，打了个响指，喊来服务员，拿着菜单，也不知道到底看没看上面的菜名，一下子点了七八个菜，又还给了服务员。 　　菜端上来，一下子就把原本空落落的桌面堆得严严实实的。 　　别说宋楚了，就连局外人姜妍都被这架势吓了一跳。 　　有鱼，有虾，还有肉…… 　　这么多菜，别说他们几个人了，再来这么多人估计也够吃。 　　薛翊把自己的筷子塞到宋楚手里：“你太瘦了，只吃一碗面怎么够，多吃点。” 　　宋楚看着眼前的菜，有点为难：“可是……我已经吃好了呀。” 　　“你那碗面，都不够塞牙缝的。” 　　薛翊没管她，又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夹了好些菜到她碗里，“听话，多吃一点，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少了，万一营养不良，以后容易落下病根子。” 　　他旁若无人地和宋楚说着话，一旁的司辰和范向明早就饿得不行了。 　　但是摆明了这桌菜是他们的翊哥专门给宋楚点的，宋楚不吃，他们也不太敢碰。 　　范向明饿得肚子都叫了，见宋楚还不动筷子，连忙催促：“宋楚同学，你就体谅一下翊哥的一片好心吧，多少也吃点，啊。” 　　“……” 　　好吧。 　　宋楚没办法，只好又低头吃了起来。 　　--不是她真的想吃，而是她觉得薛翊点了这么多，如果吃不完，那就太浪费了。 　　见她动了筷子，司辰和范向明欢呼一声，也开始吃了。 　　托了宋楚的福，姜妍这顿饭不仅听到了入校以来最大的八卦，居然还吃到了薛翊亲自点的菜。 　　饭后，从餐厅出来，姜妍捧着圆滚滚的肚子，靠在宋楚的肩上不停地“哎哟”。 　　宋楚以为她吃多了不舒服，紧张地搀扶着她：“妍妍，你还好吧？要不要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 　　“去去去，最好再让医务室的老师给我配点消食的药，要专治狗粮的那种。”姜妍伏在她肩头咯咯笑。 　　宋楚一愣，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脸一下子红了：“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姜妍直起身体，往后偷偷瞄了一眼不远处的三个男生，笑着说，“我是在说，某人之前还跟我说不理薛翊呢，结果人家薛翊一来，就把某人收服的服服帖帖的，你说是不是？” 　　“……妍妍！” 　　宋楚停下脚步，鼓起了腮帮子。 　　“哎，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姜妍连连求饶，捏了捏她的脸颊，笑着说，“你可别这样，要是被你家薛翊看到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他们三个男生我可打不过。你要生气啊，等回了你们一班教室，再慢慢地和你同桌生气呗。” 　　“……” 　　宋楚被她逗笑了，“你再这样，以后有什么话我就不和你说了。” 　　“别啊楚楚，你可一定要把你们后续的发展情况都告诉我。” 　　“为什么？”宋楚好奇地侧了下头。 　　姜妍神秘兮兮地一笑：“咱语文老师不是每天都让我们写日记吗，我实在写不出什么了，所以我打算把你和薛翊的故事当小说写进日记里，这样我就不愁交不了作业啦。” 　　“……” 　　宋楚不确定地看她几眼，“妍妍，你真的要写吗？” 　　“写啊。”姜妍点头，“只要你答应，我现在回去马上就可以下笔，等我以后出书了，一定第一时间送你一本，怎么样？——哎你说，我是从哪里开始写呢？你们认识的那天，还是开学以后呢？” 　　“……” 　　宋楚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从我们一出生就开始吧。” 　　姜妍“啊”了一声，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宋楚说：“我可以把我小时候的事情也都告诉你，你一件件开始写，差不多等我们高三毕业了，就可以写到薛翊了。” 　　“……” 　　这次轮到姜妍傻眼了，她笑着摇了摇头，“好了楚楚，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也就是开个玩笑，不会真的把你和薛翊的事情让其他人知道的。放心好啦，你的秘密在我这里，永远都会是秘密。” 　　“不是的妍妍。” 　　宋楚却垂下眸，声音听起来比刚才轻了几分，“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薛翊相处。” 　　“相处？”姜妍有点意外，看宋楚的脸色，忽然想到了什么，“楚楚，你告诉我，在昨天之前，你和薛翊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宋楚脸有点红。 　　姜妍是她在这里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她有心事，也只能和姜妍说。 　　“前天他带我去买衣服，后来去看电影……在电影院里，他……他亲了我。” 　　“什么？！” 　　姜妍瞪大眼睛，这个消息简直比宋楚拒绝薛翊更能让她吃惊一百倍，“薛翊亲了你？！” 　　她的反应有点大，宋楚生怕被跟在后面的薛翊等人听到，连忙扑上去捂住她的嘴，一张脸已经红得不能更红了。 　　“妍妍，你、你轻点！” 　　“真……真的啊？” 　　姜妍好不容易压住心里的激动，依然对薛翊这么快就亲了宋楚赶到吃惊。 　　宋楚转身，有点别扭地说：“真的……不过就、就那么一下……” 　　就那么一下？ 　　就那么一下已经能让全校的女生羡慕死了好不好！ 　　姜妍扶住她的肩把人掰过来：“那我问你，薛翊当时亲你的时候，你怎么想的？” 　　宋楚郁郁地看她一眼，小声说：“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哪有时间去想什么……” 　　“你有推开他吗？” 　　姜妍换了个问法。 　　宋楚想了想，缓缓地摇了下头。 　　只是当时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就算有，她觉得自己可能也不会吧。 　　“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对象不是薛翊，换成江修齐，你还会让他亲吗？” 　　“……妍妍，你说什么呢！” 　　一听到江修齐的名字，宋楚就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虽然她和江修齐已经快两个月没见面了，但是之前一个月的同桌，在她心里对这个人的阴影还是挺大的。 　　如果可以，她希望以后在学校里，都不要再遇上江修齐这个人。 　　看宋楚反应这么厉害，姜妍就懂了。 　　她笑了笑，连忙安抚女孩儿：“你看，我一说江修齐，你第一反应肯定是不愿意的，哪怕只是一个假设。但是薛翊都亲上你了，你都没想过要推开他。所以楚楚，听我的，接受他吧。就算你再不想承认，但你也没办法否认一个事实，那就是——你已经喜欢上他了。” 第56章 　　因为姜妍的这番话, 宋楚一整个下午都不在状态, 老师上课说了什么，她几乎一点都没听进去。 　　下午第三节 是数学课, 数学老师姓钱, 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很少生气, 讲课幽默风趣，特别喜欢用钱举例子，于是学生们给了他一个爱称，私下里都叫他“钱多多”。 　　这一点钱卿都是知道的。 　　由于是下午的课, 很多学生上到一半都有点昏昏欲睡。 　　钱卿讲完一题, 给了大家几分钟时间休息, 并且在投影仪上另外出了一个相同题型的题目，让学生们在草稿纸上自己演算。 　　他的话一说完, 教室里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心照不宣地低下了头。 　　速度之快，让钱卿都不得不在心里笑这些小崽子们机灵。 　　唯有尚在出神的宋楚, 反映慢了几拍。 　　而这一慢，正好被把目光移到教室后排的钱卿抓了个正着。 　　钱卿看着整个教室里唯有的两个没有低头的人。 　　薛翊当然是不可能喊的，毕竟薛翊只要往前一站, 下面的学生就没什么思考的机会了, 直接看他的答案就行了。 　　于是钱卿果断排除了薛翊。 　　再把目光落到他身旁的女孩儿身上，虽然是来自农村的转学生，基础也不怎么好, 但是拜“作弊”事件所赐，在女孩儿还没有变成他的学生开始，他就记住了她。 　　并且女孩儿平时上课也很认真，两次考试的成绩对比，她的进步是有目共睹的。 　　只不过，今天女孩儿的神色，看起来似乎有点奇怪呢。 　　再看一眼薛翊，从他走进一班教室开始，男生的眼神似乎就没离开过女孩儿。 　　心里多少有了想法，钱卿闷笑了声，不轻不响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响起。 　　“宋楚同学。” 　　“……啊。” 　　一下子回过神的宋楚发现前面的同学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低下了头，再看讲台前，数学老师一脸笑意地盯着自己，她红着脸站起来，“老、老师……” 　　钱卿笑看着她：“宋楚同学，我刚才讲的那道例题你听懂了吗？” 　　宋楚一呆。 　　面对老师和蔼的笑容，她实在没办法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承认自己几乎走神了大半节课。 　　于是宋楚一边祈祷老师赶快放过她，一边胡乱地点了点头：“听、听懂了。”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 　　钱卿非但没有如愿让她坐下，反而笑了笑：“很好，那就请你用我刚才讲的方法，把这道题的解题思路在黑板上写一下。” 　　“……” 　　宋楚懵了。 　　她微张着嘴，怎么也没想到老师居然会抽她上去。 　　看了一眼投影仪上密密麻麻的题目，只觉得每一行字都好像不认识她似的，就算平时能静下心来思考，可这会儿心里却乱成了一团。 　　但见老师拿着粉笔在讲台上等她，宋楚也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去。 　　她刚接过钱卿手里的粉笔，就听他笑着说了句：“别紧张，好好思考，你可以做出来的。” 　　“……” 　　宋楚真是欲哭无泪，只怕自己是要辜负老师的一番信任了。 　　站在黑板前，宋楚努力让自己集中思想，认真看题。 　　但是再怎么认真，这也是一道新的题型，她以前从来没遇到过。 　　五分钟过去了，她只勉强写了第一小题的解法。 　　钱卿一句话都没说，靠在投影仪旁边笑。 　　宋楚犹豫了一会儿，默默地放下粉笔，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侧过身，垂下脑袋：“老师，我……我不会……” 　　钱卿看着她：“你刚才不是说听懂了吗？实在不会做也没关系，就照着我刚才说的，能写多少是多少。” 　　“……” 　　可是，她刚才一点都没听啊…… 　　师生两个对话的声音虽然不算响，但教室里前几排的同学都听清楚了。 　　感觉到下面射上来的一道道视线，宋楚只觉得脸颊一阵发烫，如果现在有地洞，她一定马上毫不犹豫地钻下去。 　　宋楚没办法，只能又慢慢地转身，面朝着黑板。 　　刚准备重新把粉笔拿起来，突然听到底下传来一道椅子拖在地上的声音。 　　紧接着，钱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薛翊，你上来干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宋楚就听到另一个脚步声在自己的身后停下，没等她回头，忽然肩膀被人用力一揽。 　　薛翊仿佛完全没看到下面惊愕的目光，把不知所措的女孩儿往自己身边一揽，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的钱卿。 　　“老师，楚楚不会做，您就别为难她了。这题我会，我来做，怎么样？” 　　“你……” 　　钱卿的眸底染上了一抹惊讶，过了几秒，很快又变成了笑意。 　　他点头：“行啊，不过你来做，这么简单好像不太行。原本这题还有第四小题，我担心难度太大，大家不容易领悟，既然你主动要求，那就把第四小题也一起做了吧。” 　　钱卿点了一下屏幕，之前被隐藏的一小题显了出来。 　　一看到题目，宋楚担忧地望向薛翊。 　　仿佛感受到女孩儿的目光，薛翊侧目看她一眼，眼底盛满了笑：“这么看着我，怕我做不出来？” 　　“……” 　　宋楚有些羞恼地瞪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种时候他还可以做到这么自然地对着她笑。 　　让宋楚更没想到的是，薛翊说完，居然当着全班同学和老师的面，伸出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乖，不用担心我，先回去等我，我一会儿就来。” 　　他这话说得轻，又是背对着全班同学说的，因此后面的同学们都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但他们没听见，不代表钱卿也没听见。 　　尤其是看到男生近乎宠溺地揉了揉女孩儿的头，眼神和表情都温柔得和他印象里的那个人不太一样，钱卿不由有些头疼地抚了下额。 　　学校是没明文规定不允许学生之间谈恋爱，但像眼前这对一点都不遮掩敢光明正大在课上“卿卿我我”的，他作为老师真是第一次看到。 　　换别人也就算了，他还可以用老师的身份提醒他们几句，偏偏这个人连他们九中的校长都拿他没有办法，听说当初宋楚能进一班，还是薛翊带着人直接去校长室开的后门。 　　想到这里，钱卿还是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看到。 　　“既然这样，那宋楚同学，你就先下去吧。” 　　得了老师的允许，宋楚低着头，不敢看任何同学一眼，飞快地跑下了讲台。 　　快要走到自己座位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口哨。 　　宋楚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却见司辰和范向明两个人朝她笑得贼兮兮的。 　　宋楚一下子脸更红了，回到自己的座位以后，直接往课桌上一趴。 　　——不想见人了！ 　　…… 　　薛翊做题很快，没一会儿就把完整的解题步骤写在了黑板上。 　　他下来的时候，宋楚还趴在课桌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朝着讲台的方向望着。 　　她看到薛翊写板书的时候挺直的脊背，工整的字迹，以及他写完后漂亮的一个抬手，粉笔稳稳地落到了粉笔盒里…… 　　这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只是她没有动。 　　直到薛翊快要到她身边，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快了几分，怦怦怦的，就好像要从心口跳出来一样。 　　感觉到男生在她身边坐下，宋楚咬了下唇，把整张脸都藏了起来。 　　…… 　　下课以后，钱卿把薛翊叫去了办公室。 　　宋楚隐约听到，好像是关于数学竞赛的事情。 　　最后一节是活动课，薛翊一直到上课铃响还没回来，等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地去操场了，教室里只剩下了没几个人。 　　司辰和范向明拿着篮球站在教室门口等薛翊，连七班的盛南也来了。 　　宋楚还坐在教室里，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不下去。 　　正当她低头对着书本发呆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宋楚，活动课你不去吗？” 　　宋楚一怔，抬眸，看到是同班的吴小蕊——正是第一次月考不下心把水洒到她衣服上的那个女生。 　　她还记得刚来一班的那天，原本班主任是想让她和吴小蕊当同桌的，要不是薛翊…… 　　“……” 　　连这都能想到薛翊，宋楚甩了甩头，禁止自己继续往下想。 　　合上书，宋楚对来人笑了笑：“去啊。” 　　“那……我们一起去吧？” 　　对于吴小蕊突然的主动，宋楚不是没有意外的，毕竟她们当了这么久的同班同学，这是她除了考试那天以外第一次主动找她说话。 　　但到底是同学，宋楚也不好拒绝，于是点了点头，和她一起去操场了。 　　她们走的是前门，范向明他们几个等到后门口，看到宋楚和吴小蕊一起离开，范向明撞了撞司辰的胳膊。 　　“这个吴小蕊，什么时候和宋楚那么熟了？” 　　司辰不以为意地笑了下：“这你就不知道了，听说女生之间的友谊来得很快，很多时候只要说一句话，就是好姐妹了。” 　　“是吗？”范向明不怎么相信，却也没往下说。 　　…… 　　活动课是全校性的，操场上几个年级的学生都在。 　　女生们通常懒得动，不是占领了篮球场周围的位置看男生们打球，就是三三两两地结伴绕着操场散步。 　　宋楚到了操场，下意识地环顾了一圈，想找姜妍在哪儿。 　　只是操场上人太多，她看了几眼就放弃了。 　　吴小蕊经常看到宋楚和姜妍在一块，不用猜也知道：“你是在找你十二班的那个同学吧？” 　　听到她问话，宋楚点点头：“嗯。” 　　“不用找了，他们班下午好像出了点事情，现在全班都被留在教室里呢。” 　　听她这么说，宋楚一愣，好奇地问：“什么事啊？” 　　吴小蕊想了想说：“我听说好像是和他们班的那些男生有关，就之前第一节 课的时候，那些男生集体旷课，后来老师在学校里找到他们，据说是和低年级的几个学生发生了口角，打了一架，现在双方家长都在学校里。” 　　“打架？” 　　宋楚虽然听说过这样的事，但是真正在她身边发生的，还是第一次。 　　她疑惑地问，“他们为什么要打架呢？” 　　吴小蕊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你也知道十二班那些人，平时不好好学习，尽搞一些有的没的，在学校里，无论哪个十二班，都是大家避而远之的，也就你啦，还和十二班的人走得那么近。” 　　“……” 　　她前半句话听着还好，但是等到了后半句，宋楚皱了皱眉。 　　吴小蕊说完，忽然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歉：“对不起啊宋楚，我不是说你不好，就是……” 　　“没关系。”没等她把话说完，宋楚勾了勾唇，勉强笑了下。 　　她明白吴小蕊想说什么，她也一直清楚成绩好的学生心里多少都有点优越感，看不起成绩不好的学生。 　　可是她改变不了别人的想法，别人也无法轻易动摇她的想法。 　　不管别人怎么看待十二班的人，但是在她的心里，那个班级的人虽然的确有各方面都不怎么样的学生，但也有一部分人并不坏。 　　见她笑得有点勉强，吴小蕊尴尬地应了声，没一会儿就走开了。 　　薛翊和司辰几人一起过来的时候，正好就看到宋楚一个人沿着操场在散步。 　　不过与其说散步，不如说她正低着头，一直沿着塑胶跑道的白线，踩得不亦乐乎。 　　薛翊见状，脚步马上改了个方向。 　　宋楚走着走着，发现前面挡了一个人，她头也没抬，习惯性地往旁边绕。 　　却没想到她往哪边走，那个人也跟着往哪边走。 　　一来二去，宋楚不悦地皱了皱眉，仰起脸，一脸不满地看着眼前的男生：“薛翊，你别挡我路行不行？” 　　薛翊微讶，他还以为女孩儿只顾着看脚下没认出他来。 　　想不到她居然知道他是谁。 　　薛翊低笑了声：“你怎么认出是我的？” 　　宋楚撇撇嘴，指着他脚上的白色运动鞋：“这双球鞋是你前天和周善一起买的，你买了白色的，他买了黑色的。还有你这条牛仔裤，都穿过好几次了，张阿姨给你洗完以后晾在花园里，我早看过啦。” 　　随着女孩儿的话，薛翊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深：“没想到你还挺关心我的。” 　　宋楚没有答话，瞥他一眼：“幼稚。” 　　她说完，又准备绕过他。 　　薛翊拉住了她的手腕：“怎么就你一个人，我听司辰说你是和吴小蕊一起下来的，她人呢？” 　　宋楚耸了耸肩：“走了呀。” 　　薛翊眼睛一眯：“走了？” 　　“嗯。”宋楚点点头，无所谓地说，“她可能觉得和我聊不到一起，就走了，不过我也不喜欢和她聊天，她走了我正好清净。” 　　听了前半句话脸色显得不怎么好的薛翊，在听了女孩儿的后半句话后，又忍不住轻笑。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个性的。”他垂眸看着女孩儿，弯下腰，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问，“那我呢，你喜欢和我聊天吗？” 　　男生略带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宋楚抿了抿唇。 　　这要放在之前，光凭四周那么多人，宋楚肯定已经脸红地想要跑开了。 　　但是姜妍的话她想了一个下午，再听薛翊这么说，比起害羞，她心里更多的似乎是喜悦。 　　她的脸还是有点红，像被染上了淡粉色的晚霞一样，有点俏皮，又有点可爱。 　　“你说呢？”宋楚反问他。 　　说完，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补充了一句，“我没有不喜欢。” 　　“……” 　　这个回答让薛翊有点意外，只是短暂的意外后，有狂喜染上了他的眼眸。 　　没有不喜欢，那就是喜欢了。 　　这是他说过的话，想不到她还记得。 第57章 　　这边薛翊才高兴没多久, 那边有人已经等不及了。 　　“翊哥, 你们两个有话能不能晚上回家再说？先打球，打球啊！” 　　范向明的声音一落, 周围的同学们纷纷都朝薛翊和宋楚的方向投去目光。 　　尽管宋楚住在薛翊家里的事情已经不算是个秘密了, 但大庭广众之下有人说那么大声，并且当着本尊的面, 还是第一次。 　　听到范向明的话, 宋楚才建立起没多久的自信又一次崩盘了。 　　感受到四周的目光，她下意识地要抽回手。 　　只是才动了一下，又被人紧紧地握住。 　　“躲什么。” 　　薛翊回头瞥了范向明一眼，忽略了一旁的众人, 视线重新落回女孩儿嫣红的脸颊上, 唇边扬起几分懒散的笑意, “跟我在一起，迟早都会被人这么看着的, 准备好了吗？” 　　他的一句话，成功让宋楚急红了眼。 　　“谁……谁说要和你在一起了, 我、我还没答应呢！” 　　宋楚跺了跺脚，羞得不敢再往旁边多看一眼。 　　“没关系。” 　　薛翊轻笑了声，掌心慢慢下移, 从女孩儿的手腕划到了她的手心, 撑开她的五指，挤进去和她相扣，“不管你什么时候答应, 我都能等，反应——都是早晚的事。” 　　“你……” 　　对于他没羞没臊的话，宋楚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薛翊心情很好，带着她的手一起塞进了卫衣的口袋里：“陪我去打球？” 　　女孩儿气鼓鼓地绷着脸，扭头说：“不去。” 　　“去啦。”薛翊好笑，伸出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脸。 　　宋楚拍掉他的手，正要再拒绝，却见他又向前倾身，低头附在她的耳边，声音里带着笑意：“算我求你，好不好？” 　　“……” 　　最后宋楚还是被薛翊带去了篮球场。 　　原本几个篮球场都是满的，好几个班的男生都在那里打球，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薛翊来了，有几个球场的男生都停了下来。 　　薛翊他们一走近，就有人隔着场地朝他们喊：“薛翊，五打五，来不来？” 　　说话的是几个高三年级的男生，宋楚没见过，不过听这语气，薛翊应该没少和他们打过球。 　　薛翊的脚步并没有因为这个人的话就有改变，他依旧不紧不慢地往那个方向走，顺便在别人都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地捏了下女孩儿软绵绵的手心。 　　被“吃了豆腐”的宋楚一惊，红着脸要抽回手，却连小臂都一起被薛翊压住。 　　从别人的方向看去，怎么看都像是女孩儿挽着男生的手，但也只有宋楚自己清楚，自己那丝微薄的力气在男生那里根本算不得什么。 　　直到薛翊站在那人面前，他身边的女孩儿还和他“形影不离”的。 　　刚才说话的那个人看看宋楚，又看看薛翊，不确定地问：“这就是之前被你们年级的老师冤枉作弊的女生？” 　　薛翊挑了挑眉，没有回答，垂眸看了女孩儿一眼，才又重新抬头：“你们五个，我们四个。” 　　对面那人一愣，才反应过来薛翊在说打球的事，他摆了摆手：“没事儿，我们也可以只上四个人，反正打着玩嘛，随便怎么样都行。” 　　“我的意思是，我们上四个人，就可以打赢你们五个了。” 　　那人的话刚说完，薛翊就接话，“既然要比，就好好打，输了的，今晚晚自习结束，K吧请客，怎么样？” 　　K吧？ 　　乍一听到这句话，宋楚有些不解地望向身旁的男生。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K吧不是薛翊的么？这输了不用他花钱，赢了更不用他花钱的地方，用来做赌约合适吗？ 　　没等女孩儿想明白，对面的男生呵呵干笑了两声：“行啊，这可是你说的，我们五个人哦。” 　　“嗯，我说的。” 　　薛翊点头，侧眸看女孩儿的眼神里，多了几丝得意。 　　宋楚看他一眼，再看向对面高三年级的男生仿佛占到了什么便宜一样的表情，不由无语地望了望天。 　　这个人，都快被人卖了还不知道，简直比她还傻！ 　　这样想着，突然从上方砸下来一样东西。 　　宋楚下意识地低呼一声，伸手去挡。 　　等反应过来是什么以后，她气呼呼地把它拨开，咬着牙朝始作俑者瞪过去：“薛翊！” 　　薛翊轻笑了一声，眼明手快地抓住自己差点掉到地上的卫衣，团了团，往女孩儿手里一塞。 　　“乖，帮我保管一下衣服，再找个地方坐，看我给你赢一顿大餐。” 　　听到最后一句，原本还有些生气的女孩儿突然笑了出来，也不介意薛翊刚才把她当衣架的行为了，朝他握了握小拳头：“那你加油哦。” 　　“遵命，女王大人。” 　　薛翊勾了勾唇，又在她脑袋上揉了一下。 　　宋楚一呆，没等她回神，只走了两步的薛翊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叮嘱：“就坐那边的椅子上，别再跑到篮球架下去了，那里危险。” 　　“……”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已经差点被砸到一次，怎么可能还傻乎乎地站那里。 　　宋楚腹诽，但见她不说话，薛翊也不走，只能无奈地开口：“知道了，你怎么那么烦啊。” 　　薛翊这才放心，接过司辰传来的球，转身上了场。 　　…… 　　半小时后，薛翊从球场上下来。 　　完全无视身后一群已经被他折磨地快要趴下的人，来到女孩儿的身边，把她手里的衣服拿过来穿上，笑意盈满了双眸。 　　“有没有想好晚上想吃什么？” 　　宋楚想起了上次薛翊给她点的那些零食，确实还挺好吃的，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我想吃什么都可以点吗？” 　　看她一副小馋猫的模样，薛翊不由失笑：“当然可以，反正有人请客，不吃白不吃嘛。” 　　宋楚也跟着他一起笑：“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薛翊点头：“挑贵的。” 　　“好。” 　　…… 　　九点晚自习结束，沾了薛翊的光，宋楚又被他带着一起去玩。 　　高三那几个男生看到薛翊带了她，倒也没说什么。 　　只不过到底只有宋楚一个女生在，又是去K吧这么个地方，她多少还是有点不自在。 　　一踏进大门，宋楚就紧紧地跟在薛翊身旁。 　　感觉到女孩儿的主动靠近，薛翊闷声笑了下，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忽然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把娇小的女孩儿整个儿搂进怀里。 　　“别怕，我们今晚去包厢，不在外面。等会儿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在四周嘈杂的音乐里，男生低哑的话让她特别安心。 　　宋楚点点头，“嗯”了声，温顺地靠着他的肩膀。 　　…… 　　虽说是K吧这样的地方，但是很显然薛翊他们平时也没少来。 　　因为第二天还要上课，大家都很自觉地没有点酒精饮料，清一色全点的果汁和汽水。 　　在这一点上，宋楚不得不惊叹，成绩好的学生的自制力确实比普通学生要强，如果换作原来十二班的那些男生，肯定酒啊什么的全上了。 　　除了薛翊，宋楚和其他人并不算怎么熟。她原本的打算是，薛翊在和他们玩的时候，她就点两盘零食，坐在一旁默默地吃，等吃完了，应该也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然而事实却是宋楚一进包厢，就被薛翊推着坐到点歌台前。 　　薛翊坐在宋楚身后，一只手撑在她旁边的墙壁上，另一只手戳弄着前面的液晶屏幕。 　　“会不会唱歌？” 　　男生低沉微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宋楚摇了摇头，诚实地说：“不会。” 　　“一首都不会？”薛翊看她一眼，又继续找歌。 　　宋楚沉默了一下，然后小声地开口：“可能……有会的……” 　　“真的？” 　　这一点倒是让薛翊有点惊讶，只是还没等他问出歌名，却听女孩儿弱弱地接话：“国歌……算吗？” 　　“噗……咳咳咳……哈哈哈哈，国歌也算歌吗？哈哈哈哈！” 　　正好喝了一口汽水路过的范向明笑喷了。 　　笑了几声，发现薛翊扫向他的眼神，连忙又憋住了笑，“算算算……国歌当然算歌。” 　　薛翊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含笑地望着女孩儿：“嗯，当然算，不过国歌是要在严肃的场合才能唱的，这里不太合适。换一首吧，有没有别的？” 　　宋楚无辜地睁大了眼睛，摇了摇头：“那就没有了。” 　　听到女孩儿这么说，薛翊也没为难她，随手在屏幕上选了几首，就带着女孩儿一起回到桌子那边坐了。 　　他们刚坐下，前方的大液晶屏幕上开始播放薛翊点的歌。 　　听到这个音乐，范向明再熟悉不过了，拿了话筒递给薛翊：“翊哥，你的歌。” 　　薛翊拿起话筒，低头对着麦的地方低低地“喂”了一声。 　　原本听了几个月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突然通过室内的音响传出来，似乎多了几分神秘和陌生。 　　宋楚本能地侧过头，目光带了点新奇地朝男生望去，然后便听到了他对着话筒慢慢哼唱出的歌声。 　　他唱的是一首宋楚从来没听过的英文歌。 　　让宋楚惊讶的是，他点的歌的曲调极为舒缓，配合着他低沉又带了点沙哑的嗓音，竟然意外地很好听。 第58章 　　宋楚听得有些呆了。 　　薛翊唱完一段, 无意中瞥了她一眼, 就看到女孩儿一脸呆滞地朝自己望着，殷红的小嘴微张, 清澈的眼底不无崇拜。 　　薛翊很是受用。 　　他单手把尚在怔愣中的女孩儿揽过来, 另一只手依旧拿着话筒，只不过现在靠得更近, 宋楚能更清楚地听到被四面环绕的立体声下他真实的嗓音。 　　不知是谁突然吹了一声口哨, 宋楚猛然回神，发现其他男生们都一脸嬉笑地朝他们的方向看。 　　宋楚顿时脸红了，她慌忙收回目光，想要推开薛翊, 却被他收紧的铁臂箍得更紧了。 　　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耳边是他低沉的嗓音以及蓬勃有力的心跳, 还有自他心底发出来的阵阵笑意。 　　宋楚垂下眸，只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他的越跳越快。 　　…… 　　薛翊唱完一首就不唱了, 因为他发现比起唱歌，似乎逗弄身边的小姑娘更有意思。 　　范向明他们在旁边打牌, 好几次喊他，他都不咸不淡地说了声“等会儿”，然后又低头, 把手里的爆米花往宋楚的嘴里喂。 　　宋楚一连被他喂了十几颗爆米花, 撑得腮帮子鼓鼓的，见他又来，侧脸躲了下。 　　“薛翊, 你慢点，我来不及吃了。” 　　“好。” 　　女孩儿嗓音软绵绵的，薛翊轻声一笑，反手一抛，把爆米花丢进了自己嘴里。 　　“……” 　　宋楚一默。 　　唔，连吃东西的样子都那么帅，怪不得学校里会有那么多女生都喜欢他呢。 　　这样想着，宋楚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她扁了扁嘴，把小脑袋转向了另一边。 　　女孩儿忽然反常的举动让薛翊看出了点什么，他的手往她下巴上一捏，轻而易举地又把她的脑袋转了回来。 　　宋楚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被他看出了脸上的不开心。 　　薛翊挑了挑眉，唇角微扬：“我不就吃了你一颗爆米花么，至于生气吗？” 　　宋楚愣了一下，后知后觉他是误会了，但也懒得解释，顺水托舟地说：“你说了是点给我吃的，你没经过我的允许就自己吃了，难道我不能生气吗？” 　　“……” 　　行吧，她这么说，似乎也是说得通的。 　　薛翊笑了下，看了看桌上的爆米花，又望了女孩儿一眼：“要不要我再给你点一份？” 　　“不用不用。” 　　听他这么说，宋楚吓了一跳，这点她都吃不完，再点一份不是浪费么。 　　“你吃吧，我就是随便说说。” 　　“随便说？”薛翊轻笑，拿起她的手在手心里捏了下，声音低沉好听，“楚楚，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当真。所以……” 　　宋楚等了好一会儿，等没等到他往下说，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所以什么？” 　　薛翊垂眸看着女孩儿，神色认真：“所以，不要骗我。” 　　“……” 　　宋楚没由来地一阵心虚，她移开目光，不敢看他，“我才……才没有骗你呢。” 　　“是吗？” 　　薛翊笑了笑，倒是没继续往后追问。 　　…… 　　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宋楚很久没那么晚睡了，再加上上了一天的课，在出租车上就睡着了。 　　司机把车停在景泽佳苑门口，正要回头喊醒小姑娘，却见她身旁的男生对他比了一个“嘘”的口型。 　　司机噤了声，然后看到男生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把小姑娘抱下车，动作轻柔细致地，仿佛抱着一件什么宝贝似的。 　　…… 　　十二月一到，S市的冬天也一天比一天冷。 　　第三次月考的成绩出来了，宋楚比期中考试又进步了十多名。 　　越是往前，成绩越难提高，这点宋楚是知道的。所以她并没有因为这次考试的进步而表现得太过高兴，临近期末考试，她把更多的时间都花在了学习上，有时候薛翊半夜从她的房门口路过，都能看到她房门底下透出来的灯光。 　　圣诞节的前一天正好是周五，下午放学后，宋楚回到家里，又一股脑趴在课桌前做作业。 　　她做得投入，连晚饭都忘记煮了，等薛翊敲门进来的时候她看了一眼时间，竟然已经快六点了。 　　宋楚连忙丢了笔，正准备下楼去做饭，被挡在门口的男生一把搂住，顺势把她往怀里一压。 　　“哎哟--” 　　宋楚的额头撞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捂着脑袋瞪他一眼，“薛翊，你别闹，我要去做饭了。” 　　薛翊轻笑了声：“今晚平安夜，别做饭了，我带你出去吃。” 　　“出去吃？” 　　宋楚一怔，虽说S市很少下雪，但是由于冬天没有暖气，走在路上寒风刺骨的，比下雪的地方还要冷多了。 　　宋楚从小就怕冷，又没有过过圣诞节，在她的意识里，根本没有平安夜这回事，一想到外面寒风瑟瑟，她缩了缩脖子：“可以不去吗？” 　　薛翊挑了挑眉：“不去？” 　　他故意拖长了音，语气听起来似乎带了那么点意味深长。 　　以前每次宋楚说什么，薛翊几乎都是言听计从的，宋楚突然有点犹豫，不确定地问：“不能不去吗？” 　　女孩儿看起来无辜极了，薛翊叹了口气：“楚楚，今晚……是平安夜，你就不能让我高兴一下吗？” 　　“可是……” 　　宋楚想说在家里吃也好啊，她还能给他做点他喜欢吃的。 　　只是没等她的话继续往下说，薛翊慢慢地朝她低头，额头几乎要贴到她的额头上，“求你了，就今晚，陪我一起去吃饭，好不好？” 　　“……” 　　他都这么说了，宋楚没理由不答应。 　　她点点头，小猫似的应了声：“好。” 　　薛翊一下子就笑开了，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先换衣服，我在楼下等你。” 　　…… 　　薛翊带宋楚去了近郊的一个地方，出租车越开越偏，路上的车辆也越来越少，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公路，向来不怎么怕黑的宋楚居然有些畏惧地往薛翊身边缩了下。 　　“薛翊，这条路是不是走错了，我们要去哪里呀？” 　　薛翊看了女孩儿一眼，黑眸里带着笑意：“没走错，再过一会儿就到了。你要是累了的话先休息一下，等到了我叫你。” 　　宋楚摇摇头。 　　她不累，就是肚子有点饿。 　　“我们随便找个地方吃饭就行了，不用跑那么远的地方的。” 　　薛翊笑了下：“反正明天不上课，我们今晚就住在那里，明早我再带你回去。” 　　“……” 　　一听到要住在外面，宋楚本能地警惕起来，瞪大眼睛：“什、什么……住、住在那里？” 　　看她像只受了惊的小猫似的，连说话都不利索了，薛翊笑了笑：“是啊，住在那里。” 　　“……”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宋楚眨了眨眼睛，神色明显有些紧张。 　　“可、可是……我没带换洗的衣服，也……” 　　“没关系。”薛翊眼底的笑意更深，“那边什么都有，我早就打电话让人准备好了，你只要把人带上就行了。” 　　他这么说，宋楚心里的疑惑更加厉害了。 　　但后来宋楚无论怎么问他，他都不肯再多说一句，她就只能作罢。 　　半小时后，出租车停在了一处山脚下。 　　宋楚下车，看着唯一一条通往山上的台阶，她回头去找薛翊：“我们要上去吗？” 　　薛翊点头。 　　“上面是什么地方呀？” 　　宋楚抬头往上看，台阶虽然不长，两边也都挂着灯笼，不过看起来还是有点高。 　　出租车掉了个头驶远了。 　　薛翊上前牵住她的手，低声道：“原本是一个小山庄，后来改成了度假村，里面有农家乐，有民宿，还有温泉。” 　　“温泉？” 　　宋楚一听这个眼睛就亮了，她长这么大，还没泡过温泉呢。 　　薛翊一看就知道她喜欢：“现在想去了？” 　　宋楚有些害羞地点头：“想。” 　　说完突然想到什么，皱了皱眉，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穿的，小声道，“可我没带衣服，一会儿泡了温泉衣服都湿了，我就没衣服穿了。” 　　薛翊愣了好几秒才明白她的意思，不由失笑：“难道你想穿着这个泡温泉吗？傻瓜，里面有泳衣卖，你换泳衣就行了。” 　　“……” 　　宋楚张了张嘴。 　　她的确忘了还有泳衣这个东西，以前夏天在村子里和小伙伴们玩水，都是直接就穿着衣服下河的，然后再回家换一套新的。 　　想到一会儿要在薛翊面前换泳衣，她的脸就不自觉地开始发烫。 　　幸好现在天色已经黑了，他看不到她的样子。 　　薛翊牵着宋楚走了十多分钟，终于到了度假村的门口。 　　他们一进去，就有一行人从里面跑了出来。 　　跑得最快的就要数姜妍了，她高兴地拉住宋楚的手：“楚楚，你们怎么来那么晚呀，我们都到了一个多小时了！” 　　看到姜妍，宋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比刚才更加吃惊了。 　　再看一眼她身后，范向明、司辰、盛南……这些她叫得出名字和叫不出名字的都在，就连小番茄也被周善牵着手站在不远处朝她笑。 　　“你们怎么都来了？” 　　宋楚呆呆地问。 　　她原本还以为，只有她和薛翊两个人呢。 　　姜妍怔了一下：“不是吧楚楚，你不知道？” 　　宋楚不解地看着她，一脸茫然地问：“知、知道什么？” 　　“天啊……你真的不知道？”姜妍简直惊呆了，“今天是薛翊的生日啊！这是我们全校都知道的事情，你不知道，他也没告诉你吗？” 　　“……” 　　听了姜妍的话，宋楚傻眼了。 　　薛翊的生日……他没有告诉过她啊。 　　宋楚本能地去找薛翊，只见他被一群男生围着，男生们一口一句生日快乐。 　　没等宋楚转回来，又听到姜妍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也难怪你不知道了，想不到薛翊他自己的生日，居然会想给你一个惊喜。楚楚，我可是沾了你的光才来的。” 第59章 　　“薛翊大概是怕你不自在吧, 听说他以前生日, 从来不喊女生的，昨天薛翊找到我的时候, 我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 　　姜妍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 不过后面她再说的什么，宋楚也听不到了。 　　她的思绪完全被不远处的男生吸引了。 　　还记得有一次他让她帮他拿手机, 报的那一串数字就是她的生日。 　　她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知道她的生日的, 也不清楚他是怎么知道的，但唯一清楚的是，从年到月到日，他完全没有记错。 　　相反的, 他的生日, 他身边的朋友、同学全都清楚, 却只有她，甚至连问都没有问过。 　　想到刚才出门前他问她愿不愿意出来, 她说了什么？ 　　那个时候她不理解他的神色，现在似乎懂了。 　　换成是她, 喜欢的人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应该会很难过吧。 　　…… 　　薛翊和男生们调侃了几句，再回头时, 便看到宋楚怔怔地望着他, 双眸呆滞无神，明显是在发呆。 　　这种时候她都能出神，薛翊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闷声笑了下, 拨开人群，缓步来到宋楚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我看得那么入迷，是不是在想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 　　略带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宋楚一下子回了神。 　　明知道薛翊那句话不过是为了闹她，宋楚却不由地脸红了。 　　她垂下脑袋，又有点懊恼，小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薛翊仿佛早有预料，轻笑了声：“不知道就不知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 　　听到他前半句话，宋楚松了一口气，只是没来得及等她把这口气吐出来，心又紧张地提到了嗓子眼。 　　这倒不能怪宋楚，怪只怪薛翊总是说话说一半，就是不想让她好过。 　　“不过什么？” 　　宋楚扁了扁嘴，认命地等着后文。 　　薛翊上前一步，黑眸里含着笑：“趁今天还没有过，你是不是该给我准备一份礼物？” 　　“……” 　　宋楚懵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几分钟前她才知道今天是薛翊的生日，几分钟后，这位寿星居然要问她收礼物了。 　　可是现在在这深山老林的，让她去哪里给他准备礼物？ 　　宋楚无辜地望着他：“明天可以吗？明天等回去以后，我给你补。” 　　“明天啊……” 　　薛翊托着下巴，似乎是在思考她说的话。 　　过了半分钟，在女孩儿期待的目光下，薛翊勾了勾，摇头，“可是过了今晚就不是我生日了，等明天再补，是不是显得太没诚意了？” 　　“……！！！” 　　这种话他也能说得出口？ 　　前一秒还在愧疚的宋楚蓦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生。 　　明明……是他没有提前把他过生日的事告诉她的，却在把她骗来以后还理直气壮地问她要礼物，她真有点怀疑这个人是故意这么做的了。 　　想是这么想，不过宋楚毕竟处在理亏的那方，不悦地瞪他一眼后，又蔫蔫地耷拉下脑袋：“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 　　薛翊倾身，凑到宋楚的耳边，低声说了一个字。 　　说完后，他又退回去，双眸里的笑意简直想要溢出来一样，“怎么样，答应不答应？” 　　范向明饿得肚子咕咕叫，刚准备来问薛翊什么时候能吃上饭，一过来就听到薛翊这句话。 　　于是“啧”了几声，好奇地问：“翊哥，你问宋楚要什么生日礼物呢？说出来给大伙听听啊，我们大伙可是都给你准备了礼物呢。” 　　听到范向明的声音，宋楚浑身一颤。 　　如果说刚才只是觉得薛翊是故意的，那么现在……她觉得薛翊肯定是蓄谋已久！ 　　居然连……这种话他都说出来了！ 　　宋楚的脸红得像要烧起来一样，在听完薛翊那句话后，根本连抬头的勇气都没了。 　　同样站在她身旁，并且大概是在场所有人当众唯一一个听到薛翊那句话的“旁人”姜妍，也和宋楚差不多，脸颊微红，不可思议地望着男生。 　　范向明的声音一出，其他人也都好奇地围过来。 　　一时间，宋楚只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下去。 　　终于，她又羞又恼地抬眸，飞快地扫了薛翊一眼，急得快哭了。 　　“你……你不要脸！” 　　她的话音一落，其他人满脸错愕。 　　却只有薛翊，笑得肆意。 　　宋楚越发不自在了，情急之下，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那……那我就不给你过生日了！我……我走了！” 　　说完，她居然真的转身，想要往山下跑。 　　看着女孩儿憋红的脸颊，薛翊抬手挡了下眼睛，下一秒，在女孩儿跨出脚步前，伸手拉住她。 　　“我开玩笑的，看把你急的。” 　　宋楚轻哼了声，没搭理他。 　　“好了好了。”薛翊上前，把闹别扭的女孩儿揽进怀里，低笑着在她耳边开口，“是我错了，我不要你的礼物了，别生气，好不好？”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其他人就更加莫名了。 　　范向明挠了挠头，凑上来：“翊哥，你们俩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呢？” 　　“要你管。” 　　薛翊回头睨他一眼。 　　范向明：“……” 　　他什么时候得罪这位祖宗了？ 　　…… 　　生日蛋糕是周善准备的，因为人多，他订了一个十二寸的大蛋糕。 　　等大家唱完生日歌，薛翊也吹完了蜡烛，最后切蛋糕的刀就到了宋楚的手里。 　　照理说第一刀应该是薛翊自己切的，不过他懒，于是就全权交给了宋楚。 　　谁让这里所有人都给薛翊准备了礼物，只有她没有呢？ 　　宋楚认命地叹了口气，拿着刀一块块蛋糕切好，又分到了小碟子里。 　　当她拿着自己那块蛋糕正准备吃的时候，薛翊却先挖了一块递到她嘴边，像哄孩子一样“啊”了声：“张嘴。” 　　宋楚一愣，嫌弃地看了一眼，偏过头，拒绝道：“不要，我自己有。” 　　薛翊低笑：“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今天我生日你都没给我准备礼物，连我喂你的蛋糕都不吃，我可是会伤心的哦。” 　　“……” 　　听着他一副可怜巴巴的语气，宋楚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但也知道她不吃的话，薛翊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谁知道他接下来还会说出什么让她难以应对的话呢，毕竟是个有前科的人。 　　于是宋楚在瞪他一眼后，狠狠地低头，咬住了他的塑料勺子。 　　她不松口，薛翊也不急，就这样笑看着她，眼底里满是宠溺。 　　他们两个在这里腻歪，坐在对面的司辰等人看不下去了。 　　“翊哥，虽然今天你最大，但是你能不能放我们这些单身狗一条生路？辣眼睛啊。” 　　话音一落，旁边立马有人跟着起哄。 　　宋楚脸皮薄，听到后立马松了口，谁知薛翊还是那副欠扁的笑：“有本事你们也让我辣一辣眼睛。” 　　“……” 　　顿时众人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宋楚说得果然没错，他真是不要脸！ 　　小番茄还不懂这些，看到薛翊喂宋楚吃蛋糕，咯咯咯地笑了两声：“哥哥，我也要你喂。” 　　于是刚刚还被刺激得捶胸顿足地众人忽然间就被小番茄吸引去了目光。 　　范向明一直都挺喜欢小番茄的，这会儿更是被她萌得眼冒红心，殷勤地端着自己的蛋糕凑上去：“小番茄，哥哥喂你吃好不好？” 　　小番茄看他一眼，丝毫不给面子地摇头：“不要，你又不是我哥哥。” 　　说完，转身趴过去抱住了周善。 　　周善凉飕飕的目光往范向明那里一扫：“离我妹妹远点。” 　　范向明：“……” 　　众人大笑。 　　…… 　　吃过饭，男生和女生各自分开去换泳衣准备泡温泉。 　　宋楚的泳衣是刚才薛翊带她去买的，因为薛翊在，她也不敢怎么好好挑，随手拿了一件连衣裙款式的就结了账。 　　换好泳衣，宋楚和姜妍又披了一件浴巾，一人一边牵着小番茄的手走出去了。 　　山里的温泉是露天的，有很多不同的小泉池构成。 　　宋楚和姜妍走到第一个的时候，就看到了已经下水的男生们。 　　小番茄一看到周善就往水里跑。 　　宋楚陪她过去，一低头，正好对上薛翊上仰的目光。 　　水雾弥漫，他的眼眸看起来也仿佛蒙上了一层缭绕的薄雾。 　　不知怎的，宋楚突然有点害羞，双手紧紧地攥着浴巾。 　　薛翊看了她片刻，见女孩儿依然站在旁边不动，朝她伸手：“站在外面不冷吗？快下来，我接着你。” 　　他不说还好，一说宋楚确实觉得特别冷，尤其是没有遮掩的双腿。 　　“阿嚏——” 　　她很应时地打了个喷嚏，在薛翊失笑的目光下，也顾不上害羞了，连忙把浴巾挂在一边，探入了温泉池里。 　　一进到热水中，宋楚就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温泉是有两个台阶的，宋楚坐在第一个台阶上，肩膀以上都暴露在空气里，还是觉得有点冷。 　　看到薛翊他们几乎整个身体都在水里，她也试探着往下坐。 　　谁知她太矮了，够了半天水面都到下巴了还没够到下一个台阶，宋楚无奈，只能放弃。 　　正准备坐回来，脚下突然一滑，失去了重心的她仰头往水里栽了去，水面瞬间淹没了她的脑袋。 　　宋楚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只不过还没来得及等她感觉到恐惧，下一秒，一双大手把她从水里捞了起来。 　　薛翊笑得不行，一边笑一边替她拍了拍后背：“你说你一双小短腿，怎么泡个温泉还不安分？” 　　宋楚的脸涨得通红，她憋了一口气：“你……你才小短腿呢！” 第60章 　　薛翊故意往她身旁靠近了些, 伸长双腿, 唇边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小短腿……你确定？” 　　“……” 　　温泉的水还算清澈，宋楚低头看了一眼水下的鲜明对比, 默默地把双腿缩了回来。 　　看着她两只小巧的脚叠在一起, 脚趾微蜷，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动了几下, 薛翊眸色渐深, 微眯起眼睛，视线也渐渐从她精致的小脚往上挪。 　　正在这时，不知是谁泼了一把水过来，紧接着, 大家像玩疯了一样, 四处见人就泼。 　　宋楚刚刚滑了一下, 还心有余悸，不敢再乱动, 只能一边挡一边躲。 　　却突然听到旁边“哗啦”一声动静，薛翊整个人从水里站起来, 挡在她的前面。 　　从宋楚的角度，她只能看到他赤.裸结实的后背，以及他说话时, 微微起伏的身体。 　　“要玩是吧？”薛翊对其他人说了这么一句, 之后回头朝宋楚勾了下唇，“躲好了。” 　　没等宋楚反应过来，薛翊已经掬了水, 朝刚才往宋楚这边泼水的众人泼去。 　　“我去，翊哥，你公报私仇！” 　　范向明第一个跳了起来，胡乱地抹了把脸，不服气地朝他们的方向喊。 　　话音刚落，又一瓢水从天而降，正好把他淋了个彻头彻尾。 　　“哈哈哈——” 　　众人大笑。 　　宋楚躲在薛翊后头，有了薛翊，她被泼到的次数明显变少了，基本上所有的水都被薛翊挡了去。 　　有了薛翊这个移动的盾牌，宋楚也开始大胆地往对面泼，不管是谁，泼完马上躲到薛翊身后。 　　…… 　　一番混战最终在温泉服务员的冷眼下结束，从这个池子里爬起来，大家又灰溜溜地换了几个池子泡。 　　听说在半山腰上还有一处能看到山景的池子，一行人又风风火火地往上去。 　　宋楚的浴巾湿了，去的路上，冷风一吹，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薛翊二话没说，把自己身上的干浴巾拿下来披在她的肩上：“怎么这么笨，刚才从水里出来的时候不会先把身上的水擦干再披浴巾吗？” 　　宋楚吸了吸被冻得有些通红的鼻子，委屈巴巴地扁了扁嘴：“人家第一次泡温泉，你又没提醒我。” 　　薛翊一愣，随后低声轻笑：“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 　　宋楚无辜地瞥他一眼，几秒后，轻轻点了点头。 　　“……” 　　薛翊简直哭笑不得。 　　…… 　　半山腰的温泉比下面的开阔多了。 　　宋楚一进水里，就挪到了最靠边的地方，往下探头一看，只有灯光照亮的地方才能看见一些树木的影子，其余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她有点失望：“如果是白天过来，这里的风景一定很美吧。” 　　薛翊一直跟着她，听到她这句话，眸底染上一抹笑意：“那就等寒假了，我再带你来一次。” 　　听到薛翊的声音，宋楚回头，双眼亮晶晶的：“真的吗？” 　　薛翊看着她笑，心情也变得很好：“这里的温泉还不算最好的，下次我带你去其他地方。” 　　“好。” 　　宋楚点了点头，答应完，才发现这个池子里只有她和薛翊两个人，其他人都不见了。 　　“他们人呢？” 　　她往薛翊后头张望了一下，有点疑惑。 　　薛翊也顺着她的目光往后看了一眼，才说：“对面也有温泉，可能是去对面了吧。” 　　“为什么呀？”宋楚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明明这里就很大。 　　薛翊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笑。 　　没了其他碍事的人，气氛一下子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宋楚被薛翊盯得有些不自在，垂下眸，双手无聊地拨弄着水面。 　　“楚楚。” 　　不知过了多久，薛翊突然喊她，声音低沉微哑。 　　宋楚仰起脸：“怎么了？” 　　薛翊上前一步，低头凝视着她：“和我单独在一起，不害怕吗？” 　　他一动，原本平静的水面也动了下，温热的水从肩膀上滑过，宋楚歪了歪脑袋，反问他：“我为什么要怕你啊？” 　　“……” 　　看着女孩儿单纯到无害的双眸，薛翊简直不知道该说她是笨还是太容易轻信别人了。 　　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冲动，他弯腰，慢慢地朝她靠近，直到她的背后贴上温泉的石壁。 　　他的额头几乎要和她相贴，宋楚突然有点紧张，咬了咬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薛……薛翊……” 　　“嘘。” 　　薛翊单手撑着石壁，又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唇。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沉声说，“楚楚，别说话，我怕我忍不住……” 　　“……” 　　宋楚真的不敢动了，感受着唇上的温热，就好像回到了电影院里的那天，她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但是…… 　　这个姿势实在是有点累。 　　宋楚坚持了不到半分钟，就有点受不了了，薛翊不让她开口，她却不得不开口，于是声音里也仿佛带了丝哭腔：“薛、薛翊……你先起来，我的腰好酸啊……” 　　“……” 　　薛翊一退开，宋楚终于能直起腰了。 　　她揉了揉自己有些僵了的腰，好不容易舒服些了，再抬头，见薛翊还一直看着她。 　　大约是之前的事唤醒了她的记忆，宋楚隐约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撇撇嘴，一本正经地和他说：“你别看我了，你看我，最后难受的也是你自己。” 　　这下轮到薛翊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宋楚一脸“我当然知道”的表情，她眨了眨眼睛：“你是不是又想亲我了？” 　　“…………” 　　薛翊错愕地看着女孩儿。 　　“可是不行啊……” 　　没等薛翊开口，宋楚又紧接着说，“你在这里亲我，会被人看到的。” 　　回过神的薛翊挑了挑眉，眼底渐渐染上几分笑意：“但是这里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别人。” 　　话是这么说没错…… 　　宋楚指了指他们走进来的那个方向，只见墙上贴了一张白底红字的告示牌—— 　　“内有监控，请勿随意翻爬护栏。” 　　薛翊：“……” 　　他刚才只顾着跟着女孩儿走了，倒是没看到那东西。 　　薛翊无奈地失笑：“你观察得倒是挺仔细。” 　　宋楚嘻嘻一笑，转过身，背着他继续趴在石壁上看风景。 　　虽然底下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不过今晚的月色看着还不错。 　　宋楚正看得高兴，又忽然感觉到四周的水有波动。 　　还没来得及等她回头，她的腰间就被环上了一条手臂，很快，有人贴着她的后背靠上来。 　　刹那间，宋楚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 　　薛翊从后面抱住她，低下头，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慢悠悠地蹭了下。 　　“楚楚，今天是我的生日。” 　　“既然不能亲，那就让我抱一下吧。” 　　…… 　　晚上宋楚和姜妍住在一间房里。 　　从宋楚洗完澡出来，她就一直趴在床上，笑眯眯地盯着她。 　　宋楚吹干了头发，见姜妍仍然一副不怀好意的朝自己笑，忍不住丢了一个枕头过去，红着脸说：“妍妍，你别笑了。” 　　姜妍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哎哟，现在知道脸红了？刚才薛翊抱你的时候，我们可是全都看到了啊。” 　　“……” 　　宋楚也知道他们都看到了。 　　这群人根本不像是薛翊说的去了对面的温泉池泡，而是一直躲在后面偷看他们。 　　这样想着，宋楚又觉得羞得不行：“妍妍，你居然和他们狼狈为奸。” 　　姜妍笑着跑到了她的床上，和她钻在一条被子里：“我们哪里是狼狈为奸，我们明明是给你们制造空间和机会，要不然有那么多人看着，你们两个还能……嗯？” 　　宋楚捂着脸：“别说了别说了！你再说，我就不和你好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见宋楚就快要炸了，姜妍连忙求饶。 　　…… 　　宋楚泡了温泉一晚上睡得都很熟，第二天闹钟叫早电话来了，宋楚揉了揉眼睛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妍妍，起床了。” 　　宋楚扯了下姜妍的被子，先去洗手间洗漱了。 　　等她们两都洗漱好，正准备下楼去吃早餐，还没开门，就听到门口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 　　那几个声音听起来，还有些耳熟。 　　宋楚和姜妍对视一眼，不确定地开了门。 　　门外走廊里，薛翊倚着墙靠在斜对面，穿了件黑色的风衣外套，没有系扣子的衣襟敞开着，露出了里面米白色的毛衣。 　　看到薛翊，宋楚一怔。 　　她们开门的时候，外面的男生们也看到了她们。 　　范向明大大咧咧地“咦”了声：“你们终于出来了。” 　　姜妍看看他又看看其他人：“你们是在等我们？” 　　“可不是么。”范向明抓了一把头发，“翊哥非要等宋楚一起去吃早餐，还不肯敲门喊你们，我们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 　　宋楚一听这话，脸色有点红，偏过头，不敢再看他。 　　薛翊却朝她走来：“什么时候醒的？” 　　宋楚垂着眸，小声说：“就十分钟前，接到了叫早的电话……那个电话，是你们让前台给我们打的？” 　　薛翊没有否认：“怕你们睡过了，一会儿去晚了好吃的都被人吃完了。” 　　知道他暗指的是谁，宋楚嘀咕，耳尖泛了粉：“我才没那么贪吃呢……” 　　薛翊轻笑了声，弯了弯腰，很自然地把她的手包裹在掌心里：“走了，带你去吃早餐。” 第61章 　　薛翊和宋楚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推开门, 在听到客厅里传来的交谈声时, 同时一愣。 　　宋楚和薛翊对视一眼，下一秒, 飞快地把手从他的掌心里抽了出来。 　　薛翊挑了挑眉, 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空落落的掌心，意味深长地朝女孩儿望去。 　　那眼神仿佛在问她——“躲什么”。 　　宋楚抿了抿唇, 推了他一下, 催促道：“你快进去啦。” 　　不知是她说的声音太响，还是里面的人太过警惕，她的话音一落，客厅里的交谈声也戛然而止。 　　过了几秒, 薛文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是楚楚和小翊回来了吗？” 　　宋楚微窘, 撅起嘴不满地瞪了薛翊一眼。 　　正要红着脸走出去, 薛翊却笑了一声，率先往外跨步, 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还顺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下。 　　“爸, 我们回来了。” 　　薛翊走到客厅，先和坐在正中间的薛文打招呼，再看到另一侧沙发上的人, 他的眼底微有些惊讶, 却仍是朝那人点了点头，“梁叔叔，您也在。” 　　梁睦是薛文的私人律师, 平时薛文只要有法律相关的事情，几乎都是找他处理的。薛翊也见过他几次，因此对梁睦的印象还算是深刻。 　　一起过来的宋楚听到薛翊叫了人，也跟着喊了一声。 　　梁睦有些意外地看着薛翊后面站着的女孩儿：“这位是？” 　　薛文“哦”了声，笑着解释：“她就是之前我跟你说过的，我资助的一个孩子，很聪明懂事，现在和小翊一起，都在九中上学。” 　　梁睦有点印象，点点头：“你好。” 　　宋楚连忙又回了一个“你好”。 　　薛文看了看薛翊，又望向宋楚：“楚楚，我们和小翊有话要说，你先上楼去休息吧。” 　　宋楚一听就知道他们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不能让她知道的，她乖巧地点了点头，应声：“好的，薛叔叔。” 　　说完，没有再作停留，转身上了楼。 　　薛翊一直看着女孩儿上楼，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他才回过身，眼底的笑容微敛：“爸，你们要和我说什么？” 　　薛文朝他招了招手，又从茶几上抽了一个黄色的文件袋给他：“来坐，这个你先看一下。” 　　薛翊接过文件袋，厚厚的一叠，还挺重的。 　　打开一看，只前面的几个大字，就让他惊了一下。 　　“股权转让合同协议书？” 　　薛翊不明所以地看向薛文。 　　“你先看完，看完我们再和你说。” 　　薛文声音淡淡，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薛翊花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终于把协议书上的内容完完整整地过了遍目。 　　越往下看，他的眸色就越深，到最后，他把协议书扔到桌上：“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哪有怎么回事。”薛文笑了下，“你昨天生日，爸爸没来得及赶回来，这个就当是给你的生日礼物，正好今天你梁叔叔也在，就让他做个公证。” 　　薛翊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没有那么好骗。 　　薛文昨晚给他打电话，还说自己在W市，而今天一回来，就给他看这个，如果真像薛文所说的没事，又怎么会那么着急呢。 　　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想到上次外公来找他时说的话，薛翊皱了下眉，眸色严肃：“爸，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问题？” 　　“……” 　　薛文神情一凛，“你是怎么知道的？” 　　…… 　　等薛翊签完协议，薛文和梁睦又匆匆地赶去了公司。 　　薛翊一个人在客厅里坐了很久，直到窗外的太阳渐渐西沉，他蓦地站起身回房，把协议书塞到了最底下的抽屉里，上了锁。 　　做完这一切，薛翊出门，走到女孩儿的房间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宋楚做了一下午的作业，听到敲门声，高兴地放下了手里的笔，打开门看到薛翊，朝他笑了笑：“你来啦。” 　　薛翊点点头，靠在门口，朝她凌乱的课桌看了一眼：“在做作业？” 　　“嗯。”女孩儿点头，清澈的眸底露出几分为难，“可是这次的试卷都好难，我有好几题不会做，薛翊，你能不能教我？” 　　“当然可以，等晚上我给你看看。” 　　“晚上啊？”女孩儿略有些失望，“现在可以吗？我现在就想知道……” 　　“这么着急？” 　　薛翊勾了下唇，但不似往常那般，虽然他的唇边带着笑，可是他的眼底和声音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宋楚也看出来了。 　　她仰着脸，看了薛翊好一会儿，才犹豫着出声询问：“你是不是不开心？” 　　她顿了下，没等薛翊回答，又紧接着问，“是不是和薛叔叔有关？” 　　薛翊一直觉得宋楚单纯，但这一次，她居然那么容易就看出了他的心思。 　　薛翊看着宋楚，良久，叹了口气：“楚楚，过来。” 　　宋楚奇怪地看了眼两人之间的距离，大概连半米都没有。 　　她已经离他很近了，还要她过哪儿去？ 　　不过即使是这样想的，她仍然上前了一步，仰起脸，静静地开口：“怎么了？” 　　薛翊张开手臂：“抱抱吧。” 　　“……” 　　宋楚一呆，茫然地望着他。 　　她没反应，薛翊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淡淡地笑着：“放心，我爸已经回公司了，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会有别人看到的。” 　　“……” 　　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宋楚不悦地看着他。 　　“不愿意啊……那就算了。” 　　薛翊笑了下，垂下眸，刚要放下手臂，却见眼前一抹娇小的身影靠近。 　　宋楚第一次主动抱他，羞得脸都红了，小手只敢抓住他腰间的衬衣。 　　她埋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紧张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薛翊愣了一瞬，回过神后，笑意直达了他的眼底。 　　他没有动手，任凭女孩儿生涩而又羞赧地抱着他。 　　过了一会儿，宋楚退了半步：“薛翊，我可以帮你吗？” 　　“帮我？” 　　“嗯。”宋楚点点头，语气肯定，“虽然我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你可以告诉我我能做什么，只要我可以做到的，我一定会帮你的。” 　　女孩儿单纯的模样让薛翊忍不住想笑，他拿起女孩儿的一只手，一根一根把她并拢在一起的手指掰开，又捏到了一起。 　　“是我爸公司的事情，你帮不了我的。” 　　他轻笑，抬眸看了女孩儿一眼，接着说，“如果你真想帮我，就什么都别问，只要像以前一样，陪着我就行了。” 　　“可是……” 　　宋楚还想说什么，又怕薛翊会不高兴，迟疑了一下，只能把原来的问题吞回了肚子里。 　　她换了一个问法，“那……我可以知道，这件事情……严重吗？” 　　薛翊看她一眼，这次倒是没有瞒她：“不算严重，但是有一点棘手，对方很明显是谋划已久，想要弄垮我爸的公司。” 　　“……那、那怎么办？”宋楚着急地问。 　　看她一脸紧张的模样，薛翊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看把你急的，放心，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宋楚不确定地问。 　　薛翊不答反问：“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 　　这句话似乎有点耳熟。 　　不过薛翊既然这么说，宋楚也只能点点头。 　　…… 　　圣诞节一过，马上就到了元旦。 　　对于宋楚来说，元旦的三天假根本不够用。 　　再过两周就要期末考试了，相比起之前的几次考试，薛翊告诉她，期末考试之后学校会再进行一次分班，这一次，也可能是他们高考之前的最后一次分班了。 　　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了文理科的分班，但是显然，按照全年级的分班来说，这要比文理科拆开更难考。 　　如果她还想和薛翊在同一个班级，就必须考进年级前三十。 　　这对她而言，无异于是难上登天的事情了。 　　“薛翊，这题我不会做……” 　　“薛翊，这篇英文翻译我看不懂……” 　　“薛翊，这个你帮我看看哪里错了，我怎么看了半天都没发现问题……” 　　一整个晚自习，宋楚都缠着薛翊给她讲题。 　　尽管薛翊也很享受女孩儿的需要，但是并不代表他能接受他们两之间的话题除了题目就没有其他的了。 　　于是课间休息的铃声一响，薛翊也不管题目有没有讲完，丢了笔，一把牵着女孩儿的手就往外走。 　　“薛、薛翊，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宋楚回头看了一眼他正讲到一半的试卷，苦着脸说，“这题我还没弄懂呢，你先给我讲完好不好？” 　　“不好。”薛翊略带沉闷的声音从前头传来。 　　宋楚力气比不过他，被他半拖半拉地出了教室门。 　　范向明正好从旁边路过，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诶？翊哥，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薛翊仿佛没听见，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没一会儿，薛翊把宋楚带上了天台。 　　他们上去的时候，已经有一对小情侣站在那里了，正准备亲亲抱抱，突然听到脚步声，吓得一激灵。 　　九中没有人不认识薛翊，待看清了来人，男生讪笑了两声：“翊哥，你们也来看星星啊？” 　　“……” 　　这开场白…… 　　宋楚无语地抬头往天上看了看，别说星星了，连朵云都看不清。 　　薛翊没想到天台上竟然有人，冷着脸瞥了他们一眼：“你们继续。” 　　说完，又拉着宋楚转身走了，只留下那一对男生和女生面面相觑。 　　离开了天台，宋楚一想起刚才的情景，就笑得不行：“薛翊，你干什么呀。” 　　女孩儿声音软绵绵的，还带着笑，薛翊看她一眼，没好气地停下脚步：“宋楚，你现在是不是除了问我题目，就没别的话和我说了？” 　　宋楚一怔：“啊？我没有啊……” 　　没有？ 　　薛翊轻哼了声：“从早上进校门开始，每节课下课你都在问我错题，除此以外，你自己想想，你还和我说了什么？” 　　“……” 　　宋楚想了一下，好像是没有了。 　　但是这也不能怪她，眼看着离考试越来越近了，她再不抓紧时间，就来不及了。 　　见薛翊不说话，她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袖子，试探性地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你说呢？”薛翊没有看她。 　　“那……那你别生气啦。” 　　宋楚扯着他的衣袖，又晃了晃，语气听起来有几分委屈，“我又不是故意不和你说话的，我也是为了你啊。” 　　听到这句话，薛翊的神色终于有些松动。 　　他回头，不解地看着女孩儿：“为了我？” 　　对上他的目光，宋楚轻轻地点了点头。 　　没等薛翊进一步追问，她垂下眸，小声说：“是你说的，考完试了就要按成绩重新分班，我、我想和你在一个班级……我不想和你分开……” 第62章 　　如宋楚所愿, 半个月后, 期末考试的成绩出来了。 　　薛翊雷打不动，依然是九中的年级第一, 由于是区里组织的统考, 班主任沈曼琳在拿到全区排名表时，简直笑得合不拢嘴。 　　隔壁二班的班主任也是一班的任课老师, 探头过来看了一眼, 啧啧称奇：“老实讲，一开始教薛翊的时候我还是挺头疼的，谁能想到一个连作业都不做的学生，居然能够常年蝉联年级第一呢。” 　　“可不是么, 你忘了薛翊刚进我们班的时候, 我还差点跟他吵起来。”沈曼琳笑了笑,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仗着自己‘后台’够硬才敢在学校里为所欲为，直到后来我才发现——他的‘后台’确实够硬, 不过硬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薛翊的厉害是全校有目共睹的, 二班的班主任不再接话，而是忽然问：“对了，他那个小女朋友呢, 这次成绩怎么样？” 　　沈曼琳扫了一眼成绩单, 微微笑道：“年级二十七，全区排名三百，凭她这个进步的速度, 再过一年半，说不准能和薛翊考到一所学校。” 　　二班的班主任略微有些惊讶：“她进步这么快？” 　　沈曼琳点头，把成绩单放到一边：“这孩子虽然出身不太好，但是学习上进，刻苦努力，也没有因为和薛翊的事情就荒废学习，好几次晚自习我路过教室，都看到薛翊在给她讲题，光凭这一点，她有什么理由考不好呢。” 　　“所以——你才对他们谈恋爱的事情不闻不问？” 　　沈曼琳看向她，轻轻一笑：“如果这样能对宋楚的成绩有帮助，为什么要阻止他们呢？更何况他们两个每天都住在一个屋檐下，我们防得了学校里的时间，也防不了课后的时间。与其如此，不如让他们自己考量。” 　　“他们两个人都不小了，宋楚虽然看着内向，但是经历的比班里其他的同学都要多，相信他们心里清楚该怎么做才是对他们自己最好的，而且……” 　　沈曼琳说到这里就没有说下去了，二班的班主任好奇地问：“而且什么？” 　　沈曼琳朝她笑：“你有见过薛翊对一个女生这么上心吗？这可是我进九中教书以来，看到最大的一个奇闻了。我倒是挺好奇，他们两个最终会发展成什么样。” 　　…… 　　教室里，宋楚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窝在课桌后。 　　她最怕冷了，考完试后放了几天假，每天都把自己藏在房里，如果薛翊没有喊她出门，她可以在床上待一整天都不下来。要不是今天返校，这个点她应该还钻在她暖和的被窝里和周公下棋。 　　宋楚昏昏欲睡，眼睛半张半闭，旁边的薛翊看到她一副蔫哒哒的模样，不由好笑：“这么困吗？” 　　听到声音，宋楚隔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像是在回放什么慢动作似的：“困。” 　　“想睡觉吗？”薛翊支着头看她，唇边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宋楚有气无力地看他一眼，眼神里多了点哀怨，不明白为什么她都困成这样了，这个人还要一个劲地和她说话。 　　“薛翊，你的话好多哦。” 　　女孩儿的话音里透着不悦，薛翊轻笑了一声，拉下羽绒服的拉链：“过来。” 　　宋楚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的举动。 　　“不是想睡觉么。” 　　薛翊把女孩儿拉过来，往自己怀里一按，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哄道，“睡吧，老师来了我叫你。” 　　…… 　　他们前桌是一对男生，其中一个人无意中注意到后排的举动，偷偷往后瞄了一眼，然后飞快地收回目光，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人。 　　“干嘛？”另一个男生正在打游戏，被他一闹，不耐烦地扭头。 　　先前的男生朝后面使了个眼色，对同桌做嘴型：“看翊哥。” 　　那男生一脸莫名，往后一瞧，吓得手机都掉到了桌上。 　　“哐当”一声。 　　教室里其余的同学也被这声音吸引了，纷纷转过身。 　　结果这一转，顿时呆若木鸡。 　　尽管女孩儿的脑袋被他们翊哥黑色的羽绒服遮挡住了，但这个人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薛翊和宋楚，什么时候发展得这么快了？ 　　哦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这样的情形，他们算是……公开了？ 　　沈曼琳拿着成绩单走进教室的时候，就看到班里的同学们都不约而同地朝一个方向看。 　　顺着大家的视线，她也往后望了一眼。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把高跟鞋的鞋跟给崴了。 　　幸亏她来之前就早有准备，纵使如此，这两个孩子胆子大得也是让她刮目相看。 　　“咳咳——” 　　沈曼琳重重地咳了两声。 　　同学们终于从怔愣中回过神，全都回到座位坐好。 　　薛翊拍了拍宋楚的肩：“楚楚，醒了，沈老师来了，一会儿再睡，好不好？” 　　宋楚本就没有睡着，只是靠着他太舒服，眯着眼睛休息了下。 　　听到他说的，乖乖地坐了起来，浑然不知刚才教室里都发生了什么。 　　沈曼琳拿着成绩单站在讲台上，就在全班同学忐忑地等着她训话的时候，她却仿佛没看到刚才的一切，神情轻松地开口：“这次期末考试，我们班级大部分的同学考得都挺不错的，发挥稳定，没有让我失望。当然，我还要额外表扬一位同学。她转来我们学校才一个学期，却在这次期末考试里考到了年级二十七名的成绩，实在是让我刮目相看。宋楚同学，你可以和同学们分享一下你的学习心得吗？” 　　宋楚完全没想到班主任一来就点了她的名字。 　　她还迷迷糊糊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别说是学习心得了，就连自己考了第几名，她都没听清楚。 　　但是见班里同学们全都望过来，宋楚吓得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大半。 　　她连忙站起来：“学、学习心得……” 　　沈曼琳笑着点了点头：“嗯，你的学习心得，不着急，可以慢慢想。你一下子从学校的百名之后跳到年级前三十，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的一年半，也可以顺利地在我们班级学习了，你来给同学们分享一下吧。” 　　“我……其实也没有什么学习心得。” 　　宋楚低头，她并没有骗人，她确实没有学习心得，所以要她一时半会儿说出来，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曼琳意外，换了个问法：“那么你能告诉大家，你的成绩为什么突然考那么好吗？” 　　这个问题好回答多了，宋楚小声说：“因为……薛翊告诉我，这次考试考完学校会重新分班，我想继续留在一班上课。” 　　沈曼琳“哦”了一声，不着痕迹地看了薛翊一眼，目光又回到宋楚身上：“为什么？” 　　宋楚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刚才只想着快点回答完这个问题，可是现在，她总不能当着全班同学和班主任的面说是为了薛翊吧。 　　不知不觉中给自己下了一个坑，宋楚有些懊恼，早知道就不回答了。 　　正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耳边蓦地响起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 　　“当然是因为我了。” 　　他的话音一出，同学们全都意外地朝他望去。 　　薛翊抬眸，对上同样意外的沈曼琳的视线，不紧不慢地开口：“像我这么好的‘老师’，如果接下来不能和我在一个班级上课，宋楚的损失会很大的。” 　　他说着，顿了下，转过脸看向身旁的女孩儿，声音里含着笑，“是不是，宋楚同学？” 　　“……” 　　宋楚面红耳赤，却又偏偏无法反驳。 　　咬了咬唇，默默地瞪他一眼。 　　女孩儿的神色只有薛翊能看到，于是众人就发现薛翊在说完这话以后，居然笑得更欢了。 　　先反应过来的沈曼琳嘴角微扯，忽然有点后悔自己在办公室里做的决定。 　　“原来宋楚进步那么快是你的功劳，那以后我就把我们班其他同学的成绩也交到你手里了。薛翊，做得到吗？” 　　沈曼琳才说完，下面马上传来一个慵懒带笑的声音：“做不到啊老师，一个已经让我疲惫不堪了，你要是把全班同学都交到我手里，那么下次考试，可能年级第一就要换人了。” 　　“……” 　　沈曼琳白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行了，你敢威胁我，下学期我就不让宋楚和你当同桌了！” 　　宋楚猛地抬头，薛翊却不以为意。 　　沈曼琳对宋楚做了一个“坐”的手势，终于不再为难二人，开始讲这次考试的事情。 　　从考分一直到寒假的事宜，沈曼琳讲了快一个上午。 　　等她讲完，宋楚也不困了，心里盘算着开学和过年的时间，也是这个时候，她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一件事情。 　　“哎呀，完了完了。” 　　女孩儿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啪”地一声，声音还不小。 　　薛翊被她吓了一跳，忙回头问她：“怎么了？” 　　宋楚哭丧着脸：“薛翊，我……我好像忘了买回家的车票了，现在买票，是不是来不及了？” 　　之前姜妍提醒过她春运一票难求的事情，让她要回家的话就早点准备，但是她之前一直忙着学习，根本就忘了这事。 　　现在突然想起来，她才开始担心。 　　“这有什么难的。” 　　薛翊还以为她要说什么，虚惊一场后拿出手机，一边问她一边搜余票，“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宋楚眨了眨眼睛：“过两天就回去，可以吗？”怕他不答应，又急忙补充了一句，“我想爷爷奶奶了，想早点回去陪他们。” 　　薛翊看她一眼，又收回目光，薄唇轻掀：“当然可以。” 第63章 　　薛翊告诉宋楚, 时间安排在两天后的早上七点。 　　宋楚一直以为薛翊说的七点, 是要带她去火车站的意思，于是这天清晨六点不到, 宋楚难得起了个大早, 整理了一下东西，背着她的双肩包, 高高兴兴地下楼了。 　　楼下, 薛翊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门口放了一个黑色的行李箱。 　　宋楚狐疑地看了一眼，放慢脚步。 　　等她走到薛翊身旁时，薛翊也正好挂了电话。 　　薛翊收起手机前先看了眼时间, 然后才抬头望向宋楚：“今天怎么起那么早？我还合计着让你再睡半小时上楼喊你呢。” 　　宋楚撇撇嘴：“我以前就一直起很早的好不好。” 　　不就是在他家住久了, 被养偏了么。 　　薛翊垂眸看着女孩儿, 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顺手把她的背包拿下来, 轻笑了声：“那就先吃早餐，一会儿有人来接我们。” 　　“哦。” 　　宋楚点了点头, 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箱子，“这是你的吗？” 　　“是。” 　　“你这是……要去哪里？” 　　“你说呢？” 　　薛翊笑了声，“上次我答应过爷爷的, 要给他带红酒回去。” 　　“……” 　　心里的猜测被证实, 宋楚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好吧，其实还是有点高兴的，但是她也不能每次回去都把薛翊带上, 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早餐是薛翊出去买的，豆浆和包子都是热的。 　　宋楚吃完以后，就一直趴在窗口等着薛翊说的人来接他们。 　　过了不到半小时，一个中年大叔骑着一辆电瓶车停在别墅门外。 　　宋楚是看着他骑进来的，正在奇怪这人是谁的时候，家里的门铃响了。 　　薛翊一手拖着行李箱，又一手拎过她的背包：“人来了，我们走吧。” 　　宋楚：“……” 　　他说的人，该不会是门口那个骑电瓶车的大叔吧？ 　　宋楚惊呆了。 　　薛翊都走到门口了，没听到身后的动静，折回去一看，发现女孩儿还是一脸怔愣地坐着不动。 　　他笑了下：“怎么了？” 　　“不是……薛翊。” 　　宋楚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不确定地问，“你说的是那个大叔吗？可是他的车……载不了我们两个人呀……” 　　就她一个坐着可能都有点费力。 　　薛翊一怔，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谁跟你说我们要坐那个车去的？” 　　宋楚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一脸“难道不是吗”的表情看着他。 　　薛翊被女孩儿呆呆傻傻的模样逗笑了，解释道：“徐伯是我爸公司的司机，我让他开车送我们去你家。” 　　“……啊？” 　　宋楚蒙了一瞬，“去……去我家？” 　　难道不是送他们去车站吗？ 　　“去H省的车票早在一个月前就卖完了，剩下的站票也没有了，所以我就找我爸借了个司机，他会直接带我们去你家，这样也省了换车的麻烦。” 　　“……”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 　　宋楚有点犹豫：“可是这样的话，会不会太麻烦徐伯了？” 　　薛翊挑了下唇：“徐伯的老家正好也是在H省，送我们过去之后他正好也能回家过个年。不过我答应了外公，年初三会去他老人家家里拜年，我们初二回来，可以吗？” 　　他都考虑得这么周全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宋楚点点头：“嗯。” 　　“那就走吧。” 　　薛翊把她的背包背在肩上，空出一只手去牵她。 　　宋楚突然又想到什么，仰起脸看薛翊：“可是……我们怎么回去？” 　　薛翊笑了笑，出门后，把一把车钥匙递给了徐伯。 　　没两分钟，徐伯就从车库里开了一辆越野车出来。 　　薛翊把东西都放到后备箱里，和宋楚一起坐到后座。 　　车里的空间比一般出租车和公交车都宽敞多了，宋楚腿短，伸长腿都不是问题。 　　关上车门，徐伯笑呵呵地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们：“小翊啊，你这车一看就没开过吧，今天便宜了我。” 　　薛翊低声笑道：“徐伯您尽管放心开，磕着碰着我都不会算您的。” 　　“好嘞。” 　　薛翊和徐伯刚说完话，突然感觉到衣袖被人轻轻扯了一下。 　　他低头，女孩儿歪着脑袋看他：“这辆车……是你的呀？” 　　薛翊点头。 　　“薛叔叔给你买的吗？” 　　宋楚有点好奇地问。 　　薛翊挑了挑眉：“怎么了？” 　　宋楚摇摇头：“唔，没事，我就是随口问问。” 　　她就是有点奇怪，听徐伯的口气，好像这辆车还不便宜。 　　但是薛翊才十七，按理说还不能开车，买辆车放着不开，不是浪费么。 　　这要换了是她，大概宁可用这些钱去乡下给爷爷奶奶盖一间好一点的房子。 　　“不是我爸送我的。” 　　薛翊说，“这辆车是我自己买的。” 　　宋楚：“……” 　　宋楚在车子里转了一圈，发现后窗放了一个很可爱的卡通抱枕，她眼睛一亮，刚想问薛翊能不能给她玩一下，薛翊仿佛猜到她想了什么似的，拿过来塞她手里。 　　“谢谢。” 　　宋楚傻乎乎地笑了下，抱枕软绵绵的，抱在手里正舒服。 　　去H省走高速要七八个小时，虽然比乘高铁慢了些，但一路坐着过去，总比站着要强。更何况薛翊这辆越野车空间大，宋楚坐着完全没有感觉到不舒服。 　　因为马上就要回家了，宋楚在车上兴奋了一阵，叽叽喳喳的，一会儿和薛翊说话，一会儿又托着下巴趴在窗口看风景，连收割了的地和山石都觉得美不胜收。 　　不过或许是今早醒得太早，宋楚的这股子兴奋劲也只维持了不到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她抱着抱枕软趴趴地靠着椅背，像小鸡啄米似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睛也渐渐闭上了。 　　薛翊见状，把就快要睡着的女孩儿的脑袋往自己肩上压了下。 　　见女孩儿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他又渐渐调整坐姿，让女孩儿睡得更舒服些。 　　于是等宋楚舒舒服服地在路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她的手里仍然抱着那个可爱的抱枕，而自己也像个抱枕似的，被薛翊抱着。 　　“……” 第64章 　　下午三点, 在颠簸了将近八个小时以后, 宋楚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村口正在修路，汽车开不进去, 宋楚和薛翊只能在村口下了车。 　　宋楚回来之前查了天气预报, 她所在的利水县前几天下了好几场暴雨。 　　山里都是泥地，最怕下雨, 尤其是暴雨, 雨一下，路就变得坑坑洼洼极不好走。 　　宋楚小时候走习惯了这样的路，倒不觉得有什么，反而是薛翊, 又要帮她背包又要拿行李箱, 还得找泥少的路走, 脸色低沉得可怕。 　　宋楚在前面带路，每隔个几步就要回头看看, 说的最多的一句就是—— 　　“薛翊，你把包给我吧, 我可以自己背的……” 　　每当这时，薛翊总是把目光从脚下挪上来，淡淡地回一句—— 　　“好好带路。” 　　“……” 　　宋楚低头看了一眼他脚上的鞋子, 如果她没记错, 这双鞋应该是他不久前刚买的，还没有穿过。 　　因为沾了泥，白色的运动鞋底上的边已经黑了一片, 鞋面上也有几点被溅到的泥点。 　　宋楚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一会儿到了家，你把鞋子脱下来，我给你洗一下。” 　　“嗯？那我穿什么？” 　　薛翊抬头，忽然想到了什么，黑眸里多了几丝笑意，“你的鞋子吗？那我可能不太穿得下。” 　　“……” 　　宋楚一怔，待明白了他话里的打趣，伸手要打他，“你就知道欺负我。” 　　薛翊抓住她的手：“赶紧带路，还有多久才到？” 　　宋楚睨他一眼，倒是没挣扎，乖乖地任由她牵着：“你不是来过一次么？” 　　薛翊四处看了看，再三确定后才说：“上次走的，好像不是这条路。” 　　……连这他都能记得那么清楚。 　　宋楚一边看着脚下的路，一边说：“那一条比较近，但是沿着山，下雨了容易打滑，特别是下过暴雨后，山石经常会掉下来，太危险了。这条路绕得比较远，不过安全点，也就比那一条路多走十来分钟吧。” 　　“你了解得那么清楚，是不是以前经常走？” 　　“那当然啦，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可以说没有哪个地方是我没去过的。” 　　女孩儿的语气听起来颇为得意，薛翊边听边跟着她走。 　　到了家门口，宋楚松开薛翊的手。 　　门开着，她不用钥匙就推开了门：“爷爷，奶奶，我回……爷爷！” 　　看到屋里的情形，宋楚连忙跑进了屋。 　　女孩儿的声音突然变了，跟在后面的薛翊眸色一凛，也跟着跑了进去。 　　雨天地滑，宋爷爷年纪又大了，中午在给宋奶奶准备午饭的时候，不小心跌在地上，宋奶奶行动不便，急得在房里喊破了喉咙也没用。 　　几个小时过去了，老两口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地上，又冷又饿。 　　宋楚扶爷爷的时候，只觉得他浑身都在哆嗦，手更是冰凉冰凉的。 　　宋楚急得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声音里也带着哭腔：“爷爷，爷爷……您还好吗？” 　　宋爷爷抖了抖嘴唇，眼皮极缓慢地掀了一下，没来得及开口，又合上了。 　　“薛翊，怎么办……怎么办啊……” 　　宋楚回头朝薛翊求助。 　　薛翊蹲下来，摸了下宋爷爷的额头，手被烫得弹了开，眉心紧蹙：“不行，爷爷发烧了，得马上送他去医院。” 　　宋楚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医院？” 　　“对，医院。” 　　薛翊把手机塞到她手里，然后蹲下来把宋爷爷背起来，“你给徐伯打个电话，让他马上掉头回来接我们，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可是奶奶……” 　　宋楚朝屋里望了一眼，有点不放心独自在家中的宋奶奶。 　　“先别管我了，先带你们爷爷去看病要紧。”宋奶奶在屋里喊。 　　宋楚想了想：“奶奶，您等我一下。” 　　她说完，马上跑到了隔壁去敲门：“覃奶奶，您在吗？” 　　隔壁的覃奶奶比宋奶奶小几岁，两家人隔了一条三米宽的路。 　　覃奶奶耳朵不太好，宋楚过去敲了好久的门，她才蹒跚着出来开门。 　　“哟，是楚楚啊，你这都好久没回来了，放寒假了呀？” 　　宋楚没时间和覃奶奶寒暄，道了声奶奶好，急急忙忙说：“覃奶奶，我爷爷病了，我们要送他去城里的医院看病，我奶奶一个人在家里，能不能麻烦您帮我照看一下她？” 　　覃奶奶一听说隔壁家的老宋病了，忙道了声好，喊来自己的孙子，一起去宋楚家里了。 　　宋楚这才放心，心急火燎地去追薛翊。 　　薛翊来得时候走得小心翼翼的，去的时候因为着急，路都没怎么看，只要好走能走就行了。 　　等宋楚追到薛翊的时候，他已经背着宋爷爷快到村口了。 　　白色的球鞋被溅成了泥浆色，已经不能看了，连他的牛仔裤脚都被溅了好多泥浆。 　　后座够宽敞，薛翊把宋爷爷背上车后宋楚也跟着上了车。 　　“怎么了这是？” 　　徐伯接到电话只来得及听小姑娘在对面喊他回来，也没听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电话就又挂断了。 　　“楚楚的爷爷在家里摔倒了，我们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 　　薛翊说完，徐伯点了点头，马上开车去了医院。 　　山路本就不好开，再加上天快暗了，徐伯开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医院。 　　下车后，薛翊又背着宋爷爷跑到急诊室，等把宋爷爷交到医生手里，他整个人才放松下来，脱力地靠到背后的墙上。 　　“薛翊……” 　　宋楚站在他旁边，眼睛却是盯着宋爷爷的方向，“爷爷他……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 　　女孩儿在车上急得都哭过了，现在眼睛看起来又红又肿，再加上她的声音里还带着颤音和后怕，薛翊听了就心疼得不行。 　　他搂过女孩儿的肩膀，把女孩儿往怀里按了按，“没事的，爷爷只是有点发烧，等医生开点退烧药吃了就会好了。” 　　宋楚双手攥着他的大衣：“真的吗？你不要骗我……” 　　“我怎么会骗你呢。”薛翊抱紧女孩儿，一下接着一下，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乖，别担心，爷爷不会有事的。” 　　十分钟后，医生和护士把宋爷爷推出来了。 　　宋楚急忙上前：“医生，我爷爷他怎么样了？” 　　“老人家年纪大了，骨质不好，他这一跤摔得不轻，左腿骨折，左臂也有些错位。再加上受了凉，现在情况不是特别稳定，还是需要住院观察一阵子。”医生朝两个年轻人看了一眼，“你们两个谁是病人的家属？我们要给病人做个CT，你们先跟护士去办住院手续。” 　　“我是。”宋楚说。 　　她刚站出来要跟护士走，却被薛翊拉住了手腕。 　　薛翊看着她：“你陪爷爷做检查，我去办手续。” 　　被薛翊这么一喊，宋楚才想起来自己出来得急，什么都没带，哪来的钱给爷爷办住院手续呢。 　　于是她点了点头：“薛翊，谢谢你。” 　　“傻瓜，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谢字。” 　　薛翊揉了揉她的头，跟护士走开了。 　　…… 　　宋爷爷做了检查又固定了腿和手臂，就被医生推进了一间病房里。 　　病房是两人间的，里面还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液晶电视。 　　宋楚进去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奇怪，等薛翊来了，她才知道，原来薛翊怕爷爷休息不好，所以特地选了一间好的病房，并且让医生尽量不要安排别的病人住进来。 　　宋楚有点感动：“薛翊，你怎么这么好？你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 　　薛翊笑了笑，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拉着她坐到另一张没人的病床上。 　　“别说这些傻话了，已经很晚了，我刚才去外面找了一下，只有炒面和馄饨，我随便买了一点，你先吃，要是想吃别的，等明天我再找别的地方买。” 　　宋楚捧着馄饨，掀开盖子，还是热的。 　　她低头闻了一下：“不用了，这个就很香，我吃这个就够了。” 　　她拿起塑料勺子准备吃，不过突然想到了薛翊，她抬眸，朝他笑了笑，把盛了馄饨的勺子举到薛翊嘴边：“你先吃。” 　　薛翊看了眼馄饨，又看了眼女孩儿，低头把馄饨吞了。 　　…… 　　两个人简单地吃了晚饭，宋楚坐到宋爷爷的病床旁，托着下巴盯着上方的吊瓶。 　　护士刚才说了，爷爷今晚要挂六瓶不同的药，让她一定要注意着，等快挂完的时候喊护士来换药，不能等挂完了，否则血液回流会出事的。 　　宋楚记得护士的话，一直守着挂完了两瓶。 　　等到第三瓶的时候，她实在困得有些受不了了，眯着眼睛开始打盹。 　　薛翊去医生那里了解了一下宋爷爷的情况，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女孩儿一副快要睡着却还硬撑的模样，不由有些心疼。 　　他走过去，扶着宋楚的肩，轻声说：“实在受不了就睡吧。” 　　宋楚摇摇头，又揉了揉眼睛：“不行的，我要等爷爷的药挂完了才行。” 　　“别担心，有我在。”薛翊拍拍她的头，把她抱起来放到旁边的病床上，拉开被子替她盖上，“睡吧。” 　　宋楚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天明。 　　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对面沙发上的薛翊，他蜷着身体躺在沙发上，双目轻阖，裤子和鞋子上都沾满了泥泞，脏得不能看了。 　　想起他昨天走在村里路上那一脸嫌弃的样子，再看看现在这么狼狈的他，宋楚忍不住笑了。 　　她轻手轻脚地坐起来，穿好鞋，拿着被子走到沙发旁边，慢慢地替他盖上。 　　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忽然被人握住。 第65章 　　宋楚吓了一跳, 怕吵醒爷爷, 另一只手紧紧地捂住嘴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盯着沙发上躺着的男生。 　　过了几秒, 男生的眼皮动了下，唇边若有似无地扬起了一抹弧度。 　　意识到他是在装睡, 宋楚微恼地瞪他一眼：“薛翊！” 　　薛翊睁眼, 漆黑的眸底染上了笑。 　　只是一夜不睡，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的眼睛里多了几道红红的血丝。 　　宋楚见了，一下子就生不起气来了。 　　细眉微皱, 嘴唇抿得紧紧的, 眼底更是带着内疚和心疼。 　　女孩儿变了脸, 薛翊的睡意也散了。 　　他突然坐起来，把宋楚拉到身边, 手捧着她的脸颊：“怎么了？” 　　宋楚默默地注视他一眼，然后垂下眼眸, 不退也不逃，贴着他的手心，摇了摇头：“没什么。” 　　薛翊蹙了下眉, 捏着女孩儿的下巴, 把她的头抬起来：“到底怎么了？” 　　宋楚被迫与他对视，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你是不是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觉？” 　　“我……” 　　薛翊刚准备否认, 宋楚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你别骗我啦，我都看出来了，你肯定一个晚上都没有睡觉。” 　　“……” 　　薛翊愣了一下，随即轻笑，“这都被你发现了？” 　　“那是，我很聪明的好不好。” 　　宋楚骄傲地扬了下小脖子，然后拉着薛翊的手站起来，走到空的那张病床旁。 　　薛翊挑了挑眉，任凭女孩儿把他按坐在床上。 　　“你想干什么？” 　　薛翊似笑非笑看着女孩儿，心里明知道她那么单纯，肯定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不过他还是很好奇，她到底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干。” 　　宋楚把他上半身往床上按，见他乖乖地配合，又弯下腰，把他的运动鞋脱下来。 　　宋楚给他脱鞋的时候，薛翊的笑意敛了敛。 　　他平视着前方的女孩儿，黑眸深邃地定在她的身上。 　　宋楚帮薛翊脱了鞋，又把他的腿抱起来搁在床上。 　　做完这一切，她回头找了找，把沙发上的被子抱过来。 　　好不容易抱到床边，结果一个不小心，踩到了拖在地上的被角。 　　宋楚“啊”了一声，重心不稳，连人带被子扑到了薛翊的身上。 　　“……” 　　身下传来一个低沉的闷哼声。 　　薛翊光顾着看女孩儿，居然忘了躲。 　　别看宋楚个子小小的，看起来又没什么分量，但是压下来的力道倒是不轻。 　　宋楚在薛翊身上趴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压着人了，慌忙拉开被子。 　　薛翊的头被她从被子下面拯救了出来，额前的碎发全乱了，黑着一张脸，看起来有点凶，又好像带了点委屈。 　　“宋楚楚，你干什么呢？” 　　听到这个称呼，宋楚本能地想到了姜妍。 　　后知后觉一定是妍妍叫她的时候被薛翊听到了，宋楚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好吧，他们爱喊就喊吧。 　　宋楚吐了吐舌头，漂亮的眼睛里有晶莹的光闪烁。 　　“对不起啊，我本来是想给你盖上被子让你好好睡一觉的……” 　　薛翊听完，冷冷地哼了声。 　　宋楚：“……” 　　她怎么突然觉得薛翊有点傲娇呢？ 　　有点像……以前家里养的那只大狼狗。 　　有时她放学回家晚了，没给它喂吃的，它就委委屈屈地趴在门口，等她空下来准备东西去喂它的时候，它还故意不吃，要哄好久才行。 　　现在的薛翊，真的和它一模一样。 　　于是，宋楚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伸出手在薛翊头发上轻轻地揉了揉。 　　唔，还挺软，摸起来和摸大黄的感觉也很像。 　　“……” 　　随着宋楚的动作，薛翊眼神古怪地看向女孩儿。 　　宋楚在他头发上揉了几下，弯了弯唇角：“薛翊，你别闹别扭啦，你一个晚上没睡觉，一定很累了吧，乖一点，快睡觉哦。” 　　薛翊：“……” 　　尽管对于女孩儿的行为还保持着疑心，但是听到她这么温柔地和自己说话，薛翊的心早就软成了一片。 　　他缓和了脸色：“楚楚。” 　　“诶？”宋楚应得很快，“还有什么事吗？” 　　薛翊勾了勾唇：“靠过来点，我有话要和你说。” 　　宋楚茫然：“什么话？” 　　“你过来。”薛翊看着她，压低声音。 　　宋楚悄悄往隔壁床瞄了一眼，确认爷爷还在熟睡，她才慢慢地把耳朵凑到薛翊那边。 　　小巧精致的耳朵一贴过来，薛翊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他支起手臂枕在脑袋下面，看着和她耳朵的距离，似乎还有点不太够。 　　“再过来点。” 　　宋楚侧着头，听到这话，只能用余光瞥他一眼，然后半信半疑地，又往前挪了两寸。 　　就在她觉得不能再往前的时候，薛翊突然抬头。 　　猝不及防，一个带了点温热的吻印在了她的耳垂上。 　　宋楚足足愣了好几秒，直到那丝酥麻从由耳垂席卷到全身，她像个受了惊的兔子似的蹦离了病床三尺远。 　　“薛翊你……你你你……” 　　你了半天，脸都涨红了，她都没好意思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薛翊含笑看了女孩儿一眼，像个没事人似的，缓缓闭上了眼睛。 　　…… 　　住院的第三天，医生给宋爷爷动了手术。 　　手术进行得很快也很顺利，半个多小时就好了。 　　宋爷爷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左腿缠了厚厚的纱布，左臂上也绑了石膏固定。 　　宋爷爷前两天发烧睡得多了，今早烧退了，醒来便没什么睡意，做完手术整个人的意识都还算清醒。 　　“爷爷，您感觉怎么样？疼不疼？” 　　宋楚一看到爷爷被推出来，连忙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宋爷爷摇了摇头，朝孙女儿笑了下：“爷爷不疼，这几天，辛苦你和小翊了。” 　　“爷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呢。” 　　宋楚扁了下嘴，明知道爷爷只是做个小手术，但是刚才看着手术室的灯亮起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担心。尽管薛翊哄了她很久，她的两只眼睛依旧红红的像只小兔子。 　　“我是您的孙女，照顾您是应该的。” 　　宋楚替宋爷爷拉了下被角，“爷爷您要快点好起来，我们就可以早点带您回家见奶奶了。” 　　…… 　　又过了三天，宋爷爷可以出院了。 　　出院手续也是薛翊帮着办的，医生再三嘱咐，宋爷爷的腿伤没好前，千万不能下床活动。 　　宋楚记下了：“医生，那我爷爷的腿要多久才能好啊？” 　　“这个不确定，普通人两三个月就能稍微下床走动走动了，但是你爷爷年纪大了，我建议最好躺久一点，在骨头完全长好以前，不要走路。还有他的胳膊，过一个月来医院拆石膏，这一个月之内也不要提重物。” 　　“这么久啊……” 　　宋楚迟疑了几秒，“哦”了声，点头，“我明白了，谢谢医生。” 　　…… 　　回去的路上，仍然是徐伯开的车，薛翊坐在副驾驶，宋楚和宋爷爷坐在后座。 　　宋楚有心事，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 　　到了村子里，路已经修好了，徐伯直接把车开到了宋楚的家门口。 　　车停以后，薛翊背着宋爷爷进了屋。 　　“咦，楚楚，你们终于回来啦！” 　　隔壁覃奶奶的孙子正好在院子里干活，看到车子的时候还惊了一下，直到宋楚下车，他才丢了手里的东西，随意往衣服上擦了擦便跑过来。 　　“嗯！覃大哥，好久不见。”宋楚朝覃茂笑了下。 　　覃茂今年刚满二十岁，初中毕业后去城里打了几年工，攒了几万块钱回村子给奶奶修了房子，之后就一直留在村子里。 　　他在村口开了间小店，平时白天都在店里，偶尔也帮奶奶种种庄稼。上一次宋楚回来的那几天，覃茂正好去了省城，所以两个人没碰着面。这几天宋楚的奶奶一个人在家里，覃茂就和覃奶奶一起留着照顾宋奶奶。 　　宋楚很感激他：“覃大哥，这几天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覃茂摆摆手笑，笑完往屋里看了一眼，“楚楚，这车是谁的啊？还有刚才背宋爷爷进去的那个男的，又是谁啊？” 　　“他叫薛翊，是……资助我念书的那位叔叔的儿子。”宋楚说，“这辆车也是他的。” 　　覃茂一惊，“啧”了两声，连看宋楚的眼神都有点变了：“有钱人啊，我看他年纪也不大，该不会是你的男朋友吧？” 　　“……” 　　乍一听这话，宋楚的脸一下子涨红了，“覃、覃大哥……你说什么呢！他……他才不是我男朋友呢！” 　　“不是啊？”覃茂听了这话，表情微有松懈，“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他一连说了两个“不是就好”，听在宋楚的耳朵里，却感觉很不是滋味。 　　没等宋楚开口，覃茂又继续说：“楚楚你还小，我可告诉你，城里那些有钱人就喜欢玩你这种不懂世事的女孩子，他如果说喜欢你，你可千万不要被他骗了，这些男人一旦得到你了，就会对你失去兴趣的。” 　　“……” 　　他这话说得很难听，宋楚等他讲完，脸上仅有的笑意都敛得干干净净。 　　“覃大哥，如果你没有什么别的事情的话，我先进去照顾爷爷和奶奶了。” 　　宋楚说完，转身就要进屋。 　　“哎，楚楚，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 　　覃茂见她要走，不知道哪来的劲，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覃大哥，你放开我！” 　　“放手——” 　　几乎是宋楚开口的同时，有另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 　　覃茂下意识地朝那个陌生的发声处望去，只见刚才进了屋的男生此时已经从屋里折了回来，一双黑眸盛满了怒意，凌厉地扫向自己的方向。 　　没由来的，覃茂浑身一颤。 第66章 　　即便这个少年的年纪看起来比他还小了几岁, 但是这一刻的压迫感却是他活了二十多年没有感受到过的。 　　就仿佛, 在一瞬间被人掐着了脖子，而他自己, 竟然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 　　“你……你是谁？” 　　覃茂努力绷着脸, 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略带颤抖的语气却出卖了他的紧张。 　　薛翊听出来了, 嘲讽地扯了扯唇, 走到二人身边，把宋楚的手从他手里拽过来，然后把同样不怎么愉悦的女孩儿护到自己的身后，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站在她前面。 　　“我是谁这个问题, 你不是几分钟前才问过吗？看来覃先生的记忆力不太好, 需不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帮你回忆一下？” 　　“……” 　　薛翊故意用了“覃先生”这个称呼, 在这个穷乡僻壤，覃茂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叫, 就算他出去打工的那几年，也从来没有人这么喊过他。 　　覃茂觉得很陌生, 甚至用了好几秒，才从这个词里反应过来。 　　“你偷听我们说话？” 　　“偷听？” 　　薛翊嗤笑，仿佛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一样, “这里是楚楚家的门口, 人家主人都没发话呢，我想请问覃先生，你是以什么身份来指责我的？” 　　“你……” 　　覃茂书读得少, 自知说不过他，却又咽不下这口气，扬着脖子，狠心道，“楚楚她小时候可是和我订了娃娃亲的，我……我是她未婚夫，怎么就不能说了！” 　　“……” 　　覃茂话音一落，别说是薛翊，就连宋楚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我什么时候和你订的娃娃亲了？覃大哥，你别乱说好不好！” 　　宋楚莫名有点着急。 　　“我没有乱说。” 　　覃茂看她一眼，大约是有了底牌，底气足了，这会儿倒是比刚才镇定多了，“你如果不信的话，可以去问你的爷爷奶奶，在你还很小的时候就订下了。” 　　“……” 　　宋楚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最后还是薛翊先反应过来，摇了摇头，笑得有些无奈。 　　“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相信‘娃娃亲’这种东西，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覃茂说出来的本意是想震慑他一下，谁知薛翊不仅没被吓到，还说了这样的话。 　　“你是什么意思？”他语气不善。 　　薛翊轻蔑地睨他一眼：“不懂？那就自己去看一遍婚姻法，我可没空帮你解读小学生都会的东西。” 　　他说完，再不管覃茂会说些什么，拉着宋楚进了屋，还不让把门给关上。 　　被留在门外的覃茂气不过，越看门口的车越碍眼，一怒之下，猛地一脚踹在后胎上。 　　顿时车子响起了警报。 　　“……” 　　覃茂吓了一跳，在薛翊重新开门之前，飞快地逃回了自己的家里。 　　…… 　　进门后，宋楚仰起脸望着脸色不快的薛翊，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皱着小脸拉了下薛翊的衣角。 　　“我不知道这件事情。” 　　“我知道。”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下的同时，薛翊就开口了。 　　他关上门，顺手捏了下女孩儿柔软的脸颊，“你这个覃大哥的性格看起来不是很好，以后记得离他远一点。” 　　薛翊居然没有生气，宋楚很意外。 　　但一想到刚才覃茂跟她说的那几句话，她又觉得薛翊说得没错。 　　以前她把覃茂当大哥，但是从现在开始，她只想离他远远的。 　　“我知道了。” 　　女孩儿乖乖巧巧地答应，薛翊心里最后一丝不快也消失了。 　　“走吧，你陪爷爷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刚刚我一进去，奶奶就念着要见你呢。” 　　“嗯！” 　　宋楚点了下头，和薛翊一起去看爷爷奶奶了。 　　…… 　　寒假不比暑假，原本就短，宋楚回来后又在医院陪爷爷待了一个星期，不知不觉就到了新年。 　　往常过年，都是宋楚和爷爷一起张罗，等爸爸妈妈回来了，全家人坐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吃顿年夜饭。 　　只不过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家里也只剩下了宋楚和爷爷奶奶三个人，而爷爷和奶奶，都因为行动不便，只能躺在床上。 　　好在今年家里又多了一个人。 　　为了让简陋的家看起来更有过年的气氛，大年三十这天，薛翊特地去了县城，买了很多东西回来。 　　他的车让徐伯开回家过年了，薛翊是坐公交车去的，一来一回，回到村子的时候都已经中午了。 　　宋楚刚煮好饭，薛翊就拿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宋楚站在屋里看着他，微张着嘴，指向他手里的那些东西：“你买了什么呀这么多？” 　　“你自己看吧。” 　　薛翊把东西放在桌子上。 　　宋楚好奇地跑过去，几个袋子都打开。 　　有饮料，有水果，有鱼有肉，还有很多好看的剪纸，就连对联他都买了一副。 　　宋楚看着那些，哭笑不得地说：“你是去哪里买的这些东西？” 　　她实在很难想象，像薛翊这样在城里出生的孩子，居然也会知道要买这些东西来过年。 　　薛翊说：“我下车后看到有个集市，里面挺多人的，就去逛了逛，看到大家都在买这些，我就顺手也买了点。” 　　他边说边拿出剪纸，翻了翻，“这个要怎么贴？是这样还是这样？” 　　“……” 　　看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宋楚眯着眼睛笑，“薛翊，你真好。” 　　听到这话的薛翊手一顿，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眼底也渐渐染上了一抹笑意。 　　“还有更好的，想不想看？” 　　更好的？ 　　宋楚好奇，双眸微亮：“是什么？” 　　薛翊朝她笑了下，然后把压在底下的一个黑色袋子拿上来。 　　“猜猜里面有什么？” 　　宋楚猜不出来，试着朝里面看了看，可是被袋子遮得严严实实的，什么都看不到。 　　“我不知道。”她说完，忽然伸手，要去抢袋子，“不猜了，你给我看看嘛！” 　　“宋楚楚，你这是耍赖。” 　　薛翊完全没想到一向谨慎单纯的女孩儿居然也会耍小心思了，被她钻了个空子，袋子就到她的手里去了。 　　宋楚笑嘻嘻地打开袋子，看到里面的东西时，高兴地“呀”了一声。 　　“是烟花啊！” 　　薛翊一个人拿不了太多东西，只买了几个，本来只是想逗逗她，没想到宋楚看到居然能开心成这样。 　　真是……太好骗了。 　　“喜欢吗？” 　　“喜欢！”宋楚每只手各拿了一个烟花，“我要拿去给爷爷奶奶看。” 　　看着女孩儿蹦蹦跳跳的背影，薛翊有些无奈地揉了下眉心。 　　到了下午，宋楚帮着薛翊一起贴对联和剪纸。 　　有了这些东西，家里又添了几分过年的气氛。 　　爷爷奶奶都没法下床，薛翊想了个办法，找了个小桌子放在爷爷奶奶的床边，这样爷爷奶奶不用起来，就能和他们一起吃年夜饭。 　　一顿饭，几个人吃得其乐融融。 　　而在隔壁的覃家，覃茂的父母也从外打工返乡了。 　　吃饭的时候，覃茂突然放下筷子：“爸，妈，你们还记不记得小的时候给我和楚楚订了娃娃亲的事情？” 　　乍一听这话，覃父和覃母一愣，对视一眼后，覃父开口：“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件事情了？” 　　覃奶奶也奇怪地看了孙子一眼。 　　覃茂挠了挠头：“那个……我就是想问问你们还记不记得这事，楚楚前段时间去外头念书，最近不是回来了么，我想说如果你们记得的话，等一会儿……不不不，明儿也行，去跟宋楚的爷爷奶奶说一声呗，咱先把婚事敲定了。” 　　覃父放下筷子，盯着儿子看了很久：“你是认真的？” 　　覃茂点了点头，有点脸红：“我当然是认真的……你们也知道，我从小就喜欢楚楚……” 　　“胡闹！”覃茂的话没说完，覃父忽然打断他，“这话亏你也说得出口！” 　　覃茂茫然地抬头，看了看覃父，又看了看奶奶和覃母，不解地问：“爸，我怎么了啊？” 　　覃父没好气地说：“你明明知道楚楚才十六，还在念书，你现在去说这话，让楚楚怎么想，让她的爷爷奶奶怎么想？人家小姑娘的父母才过世，你就惦记着人家小姑娘了，人家父母在天上看到了，会同意吗？” 　　“我也没想现在就和她结婚啊。”覃茂被骂懵了，“再说了，女生读书有什么用，结了婚还不是得跟我回来种地。” 　　“你……” 　　覃父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覃母见状，连忙拍了拍覃父的胳膊，又转向儿子：“小茂啊，不是妈妈说你，你就算喜欢楚楚，也得再等几年，你和楚楚现在都没到法定的结婚年纪，就算楚楚答应，你们也不能结婚。” 　　理是这个理，但是一想到薛翊，覃茂就不想等了：“隔壁村的刘二，去年才二十岁，不也照样结婚了么，他媳妇儿也才十九呢。如果宋爷爷和宋奶奶答应了，我们也可以先结婚再领证。” 　　他这话一说出来，覃父和覃母好半天都没开口。 　　过了很久，覃母突然想到什么：“我们今天下午回来的时候，看到宋家有个年轻的小伙子，那个人是谁啊？” 　　“……” 　　覃茂偏过头，没说话。 　　正好给了覃奶奶插嘴的机会，覃奶奶笑眯眯地说：“那个孩子，是跟老宋家的丫头一起回来的。就上个周，老宋在家里不小心摔倒了，就是那孩子送老宋去的医院，听说在医院里陪了老宋一个星期，还把他接回来，可孝顺了。哦对了，去年国庆那几天，他也陪着老宋家的丫头一起回来过一次。” 　　覃父覃母好歹比覃茂多活了几十年，覃奶奶的话一说，哪还有什么不懂的呢。 　　覃父顿时瞪了覃茂一眼：“这几天你就给我好好在家里待着，别去给老宋家添乱！”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你敢去，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这下覃茂彻底不敢说话了。 　　…… 　　新的一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来了。 　　晚上薛翊给薛文打了一个电话，薛文当时还在公司里，和几个公司的高管一起商量对策。 　　儿子的电话让他觉得很暖心：“你就安心陪楚楚在家过年，不用挂念我，等你们回来了，我抽个空和你一起去看看你妈妈和你妹妹。” 　　说到这里，薛文叹了口气，“又一年了，也不知道你妈妈和你妹妹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爸，您别难过了。” 　　电话的这头，薛翊的声音听起来也有点沉，“您早点休息，别太累着了。” 　　和薛文又说了几句，薛翊挂了电话，一回头便看到墙后有个身影。 　　宋楚原本都快睡了，突然听到他在外面打电话，又爬了起来，趴在墙壁后面，只探出一颗小脑袋偷听。 　　被薛翊发现，宋楚也没怎么慌。 　　“薛翊，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说。” 第67章 　　“什么事？” 　　薛翊看着欲言又止的女孩儿, 微微蹙了下眉, 只一秒，英俊的眉眼又舒展开来。 　　他拍了拍身下的床, “站在那里冷不冷？过来坐。” 　　宋楚犹豫了一下, 缓缓朝他走去。 　　她刚在床上坐下，薛翊就掀开被子, 把她裹了起来。 　　“又不是在家里, 也没有空调，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多披肩衣服再出来。” 　　宋楚看了眼自己身上厚厚的棉被，再看一眼只穿了一件厚毛衣坐在旁边的薛翊, 撇撇嘴：“这里本来就是我家啊。” 　　薛翊只是笑笑：“说吧, 有什么事要跟我说的？” 　　“其实也没什么……” 　　事实上, 这件事情宋楚考虑了几天，都没想好该怎么办。 　　她侧脸望着薛翊, “我能不能晚几天再走？” 　　薛翊一听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你想留下来照顾爷爷？” 　　宋楚点了点头：“爷爷和奶奶都不能下床，我走了就没人照顾他们了。” 　　薛翊不置可否：“你说得没错,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医生说了，爷爷至少要在床上躺三个月, 一个月后还得去医院拆胳膊上的石膏, 就算你留下来，能留多久？再过两周就要开学了，难道你连学校也不去了吗？” 　　“……” 　　这正是宋楚纠结的地方。 　　她垂眸, 小声说，“可我也不能就这么走了。” 　　她这句话说完，室内短暂地安静下来。 　　静到宋楚以为薛翊睡着了，刚准备去看他，却听他忽然“嗯”了一声。 　　嗯？ 　　嗯是什么意思？ 　　宋楚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下文，不解地转头看向他。 　　薛翊叹了口气：“楚楚，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我们走的时候，把爷爷和奶奶一起带上吗？” 　　“……啊？” 　　带上爷爷和奶奶？ 　　宋楚惊讶极了，她不是没想过，而是完全没往那方面去想。 　　薛翊继续说：“我在办出院手续的时候问过医生了，医生说爷爷年纪大了，这次又伤得这么厉害，以后是需要定期去医院检查的。你这村子离医院那么远，就算你留下来了，难道要带着爷爷坐公交车去医院吗？万一路上再磕着碰着怎么办？” 　　“……” 　　薛翊说的这些，宋楚确实没考虑过。 　　她这几天一直想的是怎么跟薛翊说要留下来这事，但留下来之后该如何，她并没有想过。 　　薛翊现在说的话，让她明白她目前的打算并没有考虑得很充分。 　　只是…… 　　如果把爷爷奶奶一起带走，他们住哪儿？总不能和她一起住在薛翊家里吧？ 　　宋楚心里面的想法才出来，很快听到薛翊的声音：“反正我家里空房间多，就让爷爷奶奶住我们家，白天有张阿姨在，可以照顾他们的三餐，晚上我们放学了，你还能陪他们说说话，你觉得怎么样？” 　　薛翊的想法当然好，但是宋楚一个人住在他家里，已经觉得很不好意思了，如果再带上爷爷和奶奶一起，她就更加过意不去了。 　　宋楚没说话，薛翊当然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并没有勉强她，只让她好好考虑。 　　宋楚考虑了一个晚上，也不知道几点才睡着的，结果第二天睡过头了，醒来的时候就快要中午了。 　　匆忙洗漱完换好衣服去隔壁一看，奶奶正指挥着蹲在地上的薛翊把橱里的东西拿出来，一件件放到一个破旧的行李箱里。 　　宋楚认得那个箱子，以前爸爸妈妈出去打工，就是用的那个装的衣服。后来爸爸妈妈在工地上出了事，有个陌生的叔叔就把他们的东西都送回来了。 　　“奶奶，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宋楚心里大致有了猜测，但是她又不太确定。 　　宋奶奶看到孙女儿来了，笑着朝她招招手：“楚楚啊，你来得正好，小翊说要带我和你爷爷去大城市里看病，还说以后我们每天都能见到你呢。” 　　果然是这样…… 　　宋楚惊讶地看着奶奶：“奶奶，您答应了？” 　　“答应啊。”宋奶奶乐呵呵地说，“我老婆子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年了，一直有个心愿就是到我死之前，还能下来走走，现在小翊说有办法把我的腿治好，我当然想试一试了。更何况，奶奶就你一个孙女，实在是不舍得和你分开。” 　　“奶奶……” 　　听奶奶这么说，宋楚纠结了一个晚上的矛盾仿佛达到了巅峰。 　　她抱住宋奶奶，“我可不许您这么说自己，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说完，她又看向薛翊：“你说奶奶的腿，也可以治好吗？” 　　薛翊站起来，点头：“可以，我咨询过医生，奶奶的腿疾应该是长年累月的劳作落下的病根，并非什么大的问题，只要积极治疗再加上复健，不需要几个月应该就能下床活动了，如果恢复得好，正常走路是没问题的。” 　　“……” 　　宋楚很不想承认，她心动了。 　　不光是为了奶奶，她也很有私心的为了自己，想带着爷爷奶奶一起去H市，想每天都能陪在爷爷奶奶身边。 　　于是，隔天一早，徐伯开车来接薛翊和宋楚的时候，就把老两口也带上了。 　　临走前，宋楚特地去和隔壁的覃奶奶说了一声，又再次郑重地谢谢她前段时间对奶奶的照顾。 　　覃茂也在场，听说宋楚要把爷爷和奶奶一起带走，顿时有些慌了。 　　“楚楚，那你们……还会回来吗？” 　　宋楚没有看他，声音听起来也淡淡的：“应该会的吧，等爷爷和奶奶的腿治好了，如果他们想回来，我就送他们回来。” 　　“那你呢？”覃茂看着她问。 　　宋楚终于看他一眼，却什么都没说，跟覃奶奶道别后，就转身走了。 　　…… 　　宋爷爷和宋奶奶在乡下住了一辈子，年轻的时候也没怎么进过城，这些年年纪大了，更是再没离开过大山。 　　从山村到城市，一路上的景物就让老两口大开眼界。 　　到薛翊家门口的时候，大门开着。 　　宋楚还没来得及奇怪，范向明和司辰一前一后地从里面走出来。 　　“翊哥，你总算回来了，到底谁要来住啊，你大清早打电话让我们来你家收拾房间，这大过年的，我们不去吃饭还要给你当苦力，我们容易么我们！” 　　范向明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脑抱怨完，然后才看到车里除了宋楚，还有两个素未谋面的老人。 　　此刻三个人都奇怪地瞧着他，范向明一愣，把薛翊往旁边一推，“那俩谁啊？” 　　“什么俩不俩的，你懂不懂礼貌？” 　　薛翊扫他一眼，“他们是楚楚的爷爷和奶奶。” 　　“我去……” 　　范向明惊恐得瞪大眼睛，“不是吧翊哥，你才和宋楚认识多久，就把人家爷爷奶奶也接回来住了？这进展是不是太快了？” 　　薛翊懒得搭理他，又看了司辰一眼：“过来帮忙。” 　　“好。” 　　司辰倒是挺有眼力的，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两位老人看起来都是行动不便的，也亏得薛翊这辆车够宽敞，否则其他的车还真难一路长途跋涉把他们都带回来。 　　给宋爷爷和宋奶奶准备的房间在底楼，这也是薛翊特地交代的。 　　由于准备得太仓促，房间里除了床和衣柜，也没有别的家具了。 　　尽管房间看起来空空荡荡的，但是比他们原来住的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床是范向明和司辰刚刚才铺的，两个大男生以前从来没干过这事，要不是张阿姨回家过年了，薛翊也不会找他们帮忙。 　　一走进房间，看到凌乱的床铺，宋楚忍不住笑了。 　　宋爷爷和宋奶奶累了一路，几乎头一沾上枕头，就累得睡了过去。 　　宋楚给他们拉上了窗帘，怕他们觉得冷，又开了空调，然后才和薛翊一起出去。 　　家里突然多了两个人，还是两位上了年纪的老人。 　　薛翊一出去，立刻被范向明拉走了。 　　“翊哥，不是我说，你还真打算让宋楚的爷爷和奶奶住你家啊？” 　　“不行吗？”薛翊不以为意。 　　“不是不行……”范向明皱了皱眉，“我这可是为你好。” 　　“为我好？”薛翊不解。 　　“是啊翊哥，你想啊，你家的地址现在在学校里可不是什么秘密，万一哪天要是有个女生再像徐洁那么抽风跑过来跟你表白，你就不担心被他们知道？” 　　范向明说得头头是道，薛翊脚下的步子一顿，斜着眼睨他：“你到底要说什么？” 　　范向明嘿嘿笑：“翊哥，你真的就认定宋楚了？” 　　“我决定的事情，什么时候反悔过了？” 　　薛翊留下这句话，转身去找宋楚。 　　宋楚正拿着一本小笔记本蹲在茶几旁，时不时地往上写几笔。 　　薛翊走过去，坐到她身后的沙发上，顺手一捞，也把她捞到了身边。 　　“在写什么？” 　　宋楚把小本子举起来给他看：“爷爷奶奶房里什么都没有，我想去超市给他们买点东西。” 　　薛翊拿过来看了几眼，又从她手里接过笔，划掉了一大半：“这些东西家里都有，一会儿我找出来，等爷爷奶奶醒了，你给他们拿进去就好了，剩下的，明天下午有空我再陪你去超市。” 　　“好。” 　　宋楚知道他明天要去他外公家里拜年，反正这些东西也不着急，于是乖乖地答应了。 　　他们正聊着天，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响。 　　薛翊回头，只见范向明正在把掉出来的东西塞回冰箱。 　　一边塞还一边回头喊：“我说翊哥，这大冬天的，你家冰箱里怎么那么多冰激凌？” 　　薛翊看了宋楚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跟她说——“要不你来回答”。 　　宋楚红着脸瞪他，飞快地跑上了楼。 第68章 　　大年初三这天, 薛翊去了外公家拜年。 　　他一进门, 老爷子就乐呵呵地往他身后瞧：“咦，住你家里的那个女娃娃没和你一起来呀？” 　　薛翊边换鞋边说：“没有。” 　　老爷子有些失望：“我还以为她会和你一起来呢。” 　　薛翊笑着抬眸, 看了老爷子一眼：“外公, 你好像很希望她来？” 　　“可不是么。”老爷子一脸惋惜地摇头，“我家大外孙好不容易开窍, 喜欢上了一个女娃娃, 我可是盼了很久了。” 　　“……” 　　薛翊有些无奈，“外公，您瞎说什么呢，我才刚满十七。” 　　“十七怎么了？”老爷子瞪他一眼, “你外公我十七的时候, 早就跟你外婆牵过手了。” 　　牵手算什么？他还亲过呢…… 　　不过这话薛翊也只敢在心里嘀咕, 让他当着老爷子的面说出来，他还是不敢的。 　　“那我外婆当时没拒绝？” 　　薛翊换完鞋, 饶有兴致地扶着老爷子的肩一起进屋。 　　“应该没有吧。” 　　老爷子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 “隔得太久我也不记得了，总之当时追你外婆的人还挺多的，不过你外婆眼光好, 最后选了我。” 　　薛翊忍着笑：“那倒是, 我外婆眼光一向都好。” 　　…… 　　薛翊陪外公外婆吃了顿午饭，下午的时候就回去了。 　　他和宋楚一起去了超市，给宋爷爷和宋奶奶买生活用品。 　　超市里的人不算太多, 宋楚拿着本子在前面找东西，薛翊就推了辆车在后面跟着。宋楚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别的暂且不提，光是以薛翊的颜值，回头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妈妈，快看那个哥哥，他长得好好看哦！” 　　迎面走来一对母女，小女孩只有五六岁的模样，扎着两个小辫子，坐在车里，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盯着薛翊。 　　小女孩的妈妈见状，略带歉意地朝薛翊笑了下，然后低头不知道和小女孩说了什么。 　　被妈妈推走的时候，小女孩还趴在车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他。 　　薛翊收回目光，随后便看到不远处，他的女孩儿也正朝他望着。 　　薛翊笑了下，推着车走近她，声音清冽好听：“看什么呢？” 　　宋楚摇了摇头，收回目光，继续找东西。 　　她不想说，薛翊也没问。 　　从超市出来以后，两个人就一起回了家。 　　…… 　　有了爷爷奶奶在，宋楚很明显比之前几个月住在薛翊家里的时候要活泼多了。 　　每天起床第一件事情就是给爷爷和奶奶煮早餐，白天的时候张阿姨也会帮着照顾两位老人，宋楚就跟着薛翊学习，等到了中午和晚上，再给爷爷奶奶做饭。 　　过完年开学之前，薛翊和宋楚带着宋奶奶去了趟医院，医生说宋奶奶的腿还是有很大机会治愈的，只是需要时间。 　　听到这句话，最高兴的就要数宋楚了，晚上回去以后，她特地给薛翊做了他最爱吃的鱼。 　　二月下旬，九中开学。 　　宋楚因为上一学期的期末考试考得很好，分班的时候还是和薛翊在一个班级，班主任依然是原来一班的班主任沈曼琳。 　　班里大部分都是原来一班的学生，范向明和司辰也在，唯一让宋楚惊讶的是，三班的那个校花徐洁，上期期末考试总分居然还比她高了几分，因此自然而然的，也被分到了一班。 　　看到徐洁走进来的时候，宋楚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不过徐洁似乎压根没往他们的方向看一眼，在教室里找了个没人的空位就坐下了。 　　高二下半学期的课程明显要比上一个学期紧凑得多。 　　根据学校的安排，这个学期不仅需要学完高二年级的课程，还需要把高三上班学期的课程也得学完，而晚自习的时间，也从原来的九点结束，延迟到了十点才放学。 　　等宋楚回家的时候，通常爷爷奶奶都已经睡了，第二天起床，又只来得及和他们说几句话又得去学校。 　　经过两个月的治疗，宋爷爷的手已经能动了，拿一点轻的东西不成问题，骨折的左腿也恢复得很好，偶尔还可以下地走两步。 　　至于薛文，在薛翊把两位老人带回来的那天他就知道了，不过他最近这段时间比以前还忙，几乎一整个月都见不到人影，因此宋爷爷和宋奶奶住在家里的事情，他倒也没什么意见。 　　就这样持续了两个半月，期中考试成绩下来，宋楚比上一次又进步了几名，成功挤进了年级前二十。 　　听到了这个消息，宋爷爷和宋奶奶高兴地合不拢嘴，都说要给宋楚庆祝。 　　考完试的第二天正好是周末，上午的时候，薛翊陪着宋楚一起去买菜，回到家里，看到门口停了一辆车，从车上下来了几个陌生的男人。 　　薛翊和宋楚对视一眼，刚走近，有个人就上前：“请问这里是薛文先生的家吗？” 　　薛翊点头，漆黑的目光一一扫过面前的几个人，才开口：“他是我父亲，请问你们是什么人？” 　　男人从手上的文件袋里拿出了一份东西：“你好，我们是工商行政管理局的工作人员，现在需要和你了解一些情况，不知道你现在方不方便和我们聊一聊？” 　　薛翊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那份东西，皱了皱眉：“好。” 　　进了家门以后，薛翊让宋楚先去陪宋爷爷和宋奶奶。 　　宋楚不太放心：“薛翊，那些人是干什么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薛翊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乖，先进去，一会儿他们走了，我再来找你，好不好？” 　　宋楚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还是但有点担心他：“如果有什么事情，你一定要和我说哦。” 　　“知道了。” 　　薛翊勾了勾唇，勉强挤出一个笑，“快进去吧。” 　　直到宋楚关上房门，薛翊脸上的笑才彻底消失不见。 　　…… 　　宋楚在房里一待就待了将近两个小时，连宋爷爷和宋奶奶都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摇摇头说不知道。 　　起初的时候，宋楚还能隐约听到外面的交谈声，但之后就没有了。 　　因为没听到关门的声音，宋楚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走没走，薛翊又没喊她，她也不敢出去打扰他们。 　　又过了半个小时，再三确定外面已经没声音了，宋楚才悄悄地拧开了门把往外看。 　　客厅里果然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宋楚大胆地走出去，在一楼找了找，没看到薛翊，又去楼上他的房间找了找，仍然没看到薛翊。 　　最后她把整个家都翻了个遍，都不知道薛翊在哪里。 　　难道他出门了？ 　　宋楚奇怪地看了眼门外，忽然想到之前薛翊告诉过她他的手机号，于是宋楚拿起电话，照着薛翊给的那个号码拨过去。 　　电话响了半天，忽然被人掐断。 　　宋楚疑惑，又拨了一个过去，这次直接提示关机了。 　　怎么会关机呢…… 　　宋楚想不明白，但是只要一想到刚才那些人，她就不由有些担心薛翊。 　　这种担心一直持续到天黑，薛翊还没有回来。 　　宋楚有点坐不住了，等爷爷奶奶吃好晚饭以后，她给姜妍打了个电话。 　　没过多久，两个女孩儿在景泽佳苑门口见面了。 　　姜妍一路跑过来，气息有些不稳：“楚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电话里也不说清楚，要我陪你去哪里啊？” 　　宋楚看到她，眼圈一红：“妍妍，薛翊不见了，你能不能陪我去找找他呀？” 　　“薛翊不见了？”姜妍有点意外，“他不是整天都和你在一块儿吗？怎么会不见了呢……哎不是，薛翊不见就不见了，他可能有事吧，你、你先别哭啊。” 　　姜妍看到宋楚眼睛红了，顿时一慌。 　　宋楚摇头：“我也不知道……早上来了几个人，说是什么工商局的，要找他聊聊，后来我就找不到他了，打他电话也不接……” 　　工商局？ 　　姜妍愣了一下：“他一个学生，工商局的人找他干什么？” 　　宋楚还是摇头：“我不知道，他没让我听……” 　　姜妍猜测：“会不会是K吧出了什么问题？你不是说薛翊是幕后的老板之一么？” 　　这件事情宋楚没有瞒姜妍，这个时候经姜妍一提醒，她才想起来还有K吧这个地方：“那……那怎么办？” 　　“你先别急，薛翊没跟你说，应该还不要紧。”姜妍安抚她，“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宋楚也是这么想的，她使劲地点点头：“嗯。” 　　两个女孩儿叫了辆车过去，到了门口，看到K吧一切如常。 　　薛翊曾到宋楚来过两次，因此站在门口的服务生一看到宋楚，立马就迎了过去：“宋小姐，您来了。” 　　宋楚不认识这个服务生，但见他给自己打招呼，胡乱地点了点头：“我……我来找薛翊，请问他在吗？” 　　服务生面露尴尬：“这个……不好意思宋小姐，我今天在这里上晚班，半个小时前才来，不知道薛少在不在，要不您进去找找？” 　　宋楚往里面看了一眼，尽管对里面还是心有余悸，但她没有犹豫，点点头，和姜妍一起进去了。 　　她们进去以后，外面的服务生立刻拿出了对讲机：“宋小姐来了，薛少说谁来找他都不准打扰，这可怎么办？” 　　“你告诉她薛少在这里了？” 　　“没有，我让她自己进去找了。” 　　“行吧，剩下的让我来。” 　　宋楚和姜妍在大厅里找了一圈，没看到人，正打算上楼上包间去看，K吧的经理走了过来。 　　“宋小姐，你们来玩啊？” 　　宋楚一愣，回过神后，马上说：“不是，我是来找薛翊的。” 　　“找薛少啊，这个么……” 　　经理正要找个借口打发她，却听她身边的女孩儿突然“啊”了一声。 　　姜妍看着手机，使劲地晃了晃宋楚的手臂。 　　“楚楚，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你快看！” 第69章 　　“帖子里说薛翊爸爸的公司涉嫌违规操作被工商局查了, 还冻结了他名下所有的财产, 他爸爸现在正在接受调查，就算调查结果和他爸爸无关, 但是因为涉及到公司, 可能结果也不会太好……” 　　姜妍的声音越说越轻，到最后, 她看了宋楚一眼, 看她脸色不太对劲，索性把手机拿了回来，“哎呀，贴吧里的这些东西鬼知道是真是假, 还是先别看了, 等找到薛翊以后, 你问问他就行了！” 　　“妍妍……” 　　宋楚不肯放手，但她其实也不怎么想往下看, 只是刚听到这样的事情，让她不知道该如何作反应。 　　对面的K吧经理见她们已经知道了, 于是叹了口气：“薛少和周少都在上面，就是你们上次去的那间包厢，宋小姐, 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他的话音刚落, 宋楚已经转身往楼上跑了。 　　楼上宋楚只来过一次，里面有七拐八弯的，但她记得那间包厢门口有一个大写的英文字母“S”。 　　宋楚找了很久, 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英文字母。 　　她刚推开门，突然不知道从哪个方向砸过来一个玻璃杯，在离她半米远的地上“砰”地一声，碎得干干净净。 　　与此同时，是范向明气得跳脚的声音—— 　　“是哪个王八羔子把这事发到学校的贴吧里去的？要是被我知道，我一定打断他的狗腿！翊哥，咱……” 　　在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范向明的声音蓦地停住。 　　他一停，从进来开始一直坐在里面闷声没有说过一句话的薛翊也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慢慢地抬眸，神色不明地朝门口望了一眼。 　　待看清了来人，薛翊瞳孔微缩。 　　过了两秒，他忽然起身，走到不知所措的女孩儿面前，垂眸盯着她。 　　大约是受了惊吓的缘故，女孩儿的脸苍白得有些可怕，仰头看着他的眼睛里，仿佛还布了一层水雾。 　　“薛……薛翊……” 　　宋楚软着嗓子一开口，薛翊刚才还低沉得布满阴云的脸上瞬间有了裂痕。 　　他不着痕迹地往她身后的姜妍望了一眼，又马上收回视线，声音听起来低沉微哑：“你怎么来了？” 　　“我……我在家里等不到你，打你电话你又不接……我、我有点担心你，所以就让妍妍陪我一起来了。” 　　说到这里，宋楚尝试着去拉他的手，清澈的眼眸里写满了担忧，“薛翊，你到底怎么了？你答应过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会跟我说的，你忘了吗？” 　　看着女孩儿的神色，薛翊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我没忘。” 　　反手将女孩儿略显冰凉的手攥在掌心里，薛翊又是一声叹息，“我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办……” 　　他没想好怎么办，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更不知道，在发生了这样的事以后，他还怎么去安慰她。 　　宋楚想到刚才帖子里的内容：“真的……和他们说的一样吗？薛叔叔的公司出事了？” 　　“你知道了？”薛翊意外。 　　宋楚看着他，犹豫着点了点头：“嗯，刚刚、刚刚才知道的。” 　　薛翊看了她几秒，低声道：“别站门口了，进来说吧。” 　　薛翊带着宋楚进去，姜妍迟疑了一下，也大着胆子跟了进去。 　　进去后才发现，包厢里不止周善，连范向明和司辰也在。 　　沙发前的大理石桌上，摆了好几瓶啤酒，对面的液晶电视没有开，比起其他包厢，这一间显得特别安静。 　　薛翊坐下以后，也没有向宋楚解释的意思，拿起桌上的酒瓶，就这样就着瓶口往嘴里灌。 　　“薛翊，你别喝了。” 　　他刚才说话的时候宋楚就闻到了酒味，但是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么喝的。 　　从他手里抢过瓶子以后，宋楚牢牢地抱在了怀里，生怕被他抢走似的，护得严严实实的。 　　平常若是看到这样的情况，薛翊一定早就笑了。 　　只是今天，他实在是笑不出来。 　　薛翊没去抢酒瓶，只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靠进了沙发里。 　　…… 　　宋楚和姜妍的突然出现，让在场的几个人都懵了一瞬。 　　最后还是周善先开的口：“帖子是谁发的知道吗？” 　　范向明摇头：“不知道是谁，这个人用了代理IP，暂时还查不出来，不过发帖的这个ID，和上次校运会偷拍翊哥和宋楚是一个人。” 　　大家不约而同地望向薛翊。 　　宋楚也跟着看了薛翊一眼，把手里的酒瓶默默地放到了离薛翊比较远的那个桌角。 　　“这个人是怎么知道薛叔叔公司里发生的事情的？”司辰疑惑。 　　范向明又仔细看了一遍帖子，边看边说：“这个人说家里有亲戚在薛叔叔的公司上班，今年年初就有工商局的人去公司调查了几次，不知道查出了点什么，过年的时候整个管理层都在公司开会找应对的方法，年后稍微安静了一段时间，本以为没事了，前几天工商局的人又突然来了。” 　　“是关于什么？” 　　“不知道，这个没说。” 　　周善侧头：“薛翊，早上工商局的人去你家，跟你说了什么？” 　　“还能说什么。”薛翊嗤笑了声，“无非就是怕我爸的资产没冻干净，来查我家的房产证。” 　　“那你……” 　　薛翊淡淡地说：“我爸当初买这套房子，是用我妈的名字买的，我妈过世以后，房子就转到了我的名下。” 　　听他这么说，范向明拍了一把大腿：“哎哟，薛叔叔可真有先见之明。” 　　他的话说完，众人的目光又从薛翊身上转向了他。 　　范向明自知说错了话，连忙改口：“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幸好翊哥现在住的房子是他自己的，要不然出了这档子事，翊哥岂不是要露宿街头了？” 　　司辰翻了个白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说些好听的？” 　　“……” 　　范向明抿了抿嘴。 　　等他们停了，周善又接着问：“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办？” 　　薛翊阖上了眼睛，声音透着疲惫：“先等他们把我爸放出来再说。” 　　周善思考了一下，点头：“也好，如果这件事情和薛叔叔没有关系，他应该很快就能出来的，只是……薛叔叔的公司……” 　　“再怎么样，也不能让我爸给别人当替罪羔羊，这个人，我一定要找出来。” 　　周善沉默了一会儿：“我出来的时候，我爸也已经知道了这事，他说会去了解一下，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薛翊睁眼，目光投向周善，片刻后，勾了勾唇：“替我谢谢周叔叔。” 　　…… 　　宋楚和薛翊一起回家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宋爷爷和宋奶奶也早就已经睡下了。 　　两人上了楼，在走到薛翊房门口的时候，宋楚停住了脚步。 　　“薛翊，你真的没事吗？” 　　薛翊靠着墙，望着女孩儿担忧的神色，挑了下唇：“我能有什么事？” 　　他越是装作无所谓，宋楚就越心疼。 　　宋楚上前一步，拉着薛翊的手：“你别这样，如果你不开心，就说出来。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我不会笑话你的。” 　　“笑话我？” 　　薛翊垂眸，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有点好笑，“楚楚，你以为我会让别人笑话我吗？” 　　薛翊说完，推开房门。 　　他的手还被宋楚拉着，薛翊也没松手，就这么牵着女孩儿一起走进了他的房间。 　　房间里黑漆漆的一片，宋楚想开灯又不知道开关在哪里。 　　借着外面昏暗的月光，宋楚被薛翊一直带到了阳台上。 　　“其实今天的事，我爸早就预料到了。” 　　到了阳台，薛翊松开她，双手撑在栏杆上，“你还记不记得去年我生日，我爸带着梁律师回来过一次？” 　　宋楚走到他身边，不解地看着他：“记得。” 　　但是这件事，和今天发生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薛翊转过身，眼神定定地望着她：“那时候我爸就告诉过我了。” 　　……什么？ 　　宋楚十分诧异，那都已经是四个多月前的事情了，难道他爸爸还能预知未来吗？ 　　薛翊把满脸茫然的女孩儿往自己身前拉了点，双手还在她的肩上。 　　“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件事情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严重，我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无论再大的麻烦，我爸和我，都早有准备。” 　　薛翊顿了下，接着说，“所以，你真的不用……表现出一副即将要生离死别的模样，这样太容易影响我的心情了。” 　　……是这样吗？ 　　宋楚半信半疑，看了他片刻，依然无法从他的神色间分辨出真假。 　　那就……姑且信他一回吧。 　　宋楚长长地呼出了一口，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抬起头，眼睛眯了眯，一脸严肃：“既然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我打了你一个下午电话你都不接？” 　　“……” 　　薛翊一时词穷，摸了摸鼻子，“我那会儿正好有事……” 　　宋楚垂下眸：“有事你就不能和我说一声吗？还故意挂断我的电话，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着急……” 　　她的话没说完，肩上被一个大力一扯。 　　薛翊把女孩儿拥在怀里，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第70章 　　周一上学, 宋楚和薛翊走到学校门口, 就感觉到了身边时不时投来的目光。 　　因为帖子的原因，学校里大部分人都知道了薛翊家里发生的事情, 连带着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和往常不太一样了。 　　在大庭广众之下, 薛翊倒也没牵宋楚的手，两个人只是并肩行走, 宋楚步子小, 走着走着就落了他半步，这时候薛翊总会放慢脚步等她。 　　对于身边的目光，薛翊面上没什么表情。 　　但是宋楚却不一样了，从他们接近学校开始, 就有不少学生对他们指指点点。 　　起初宋楚还能假装没看到, 但是次数多了, 她白净的小脸绷得越来越紧，再有人望过来时, 她还会忍不住瞪回去。 　　一连几次下来，宋楚气得脸颊鼓鼓的, 倒是比她刚来S市时多了不少肉。 　　薛翊侧头朝她看了一眼，忍不住轻笑出声：“你是属河豚的吗？” 　　……河豚？ 　　宋楚一愣，脸颊垮了下来, 还带了点余怒的双眸有些不解地望向男生：“什么河豚？” 　　“气成河豚。” 　　薛翊扬起唇角, 似笑非笑地开口，“这个词语没听过吗？” 　　“……” 　　宋楚怔了两秒，等明白了他说的意思, 眨了眨眼睛，“你不生气吗？” 　　薛翊停下脚步，嘴角噙着笑：“我为什么要生气？” 　　宋楚看了看四周，小声地开口：“那些人肯定都知道你家里发生的事情了。” 　　“那又怎么样？” 　　薛翊不以为意，“那是我家的事情，再怎么样也和他们无关。” 　　“可是……” 　　宋楚微皱着眉，看他一眼，又垂下眸，低声道，“我不喜欢他们看你的眼神。” 　　“怎么了？”薛翊问。 　　宋楚答不上来，摇摇头：“反正……就是不喜欢。” 　　女孩儿什么都没说，但是薛翊似乎能明白她的意思。 　　他注视了她一会儿，才开口：“那就别看了。” 　　…… 　　进了校门以后，他们直接往高二年级的教学楼走。 　　还没走到，迎面走来几个宋楚没见过的男生，其中有两个还染了头发，耳朵后面甚至夹了根烟。 　　宋楚看到他们，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这些人她没见过，但是看着架势，应该是高三年级的人。 　　那几个人挡在他们前面就不动了，其中一个人还笑了下：“啧，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校草薛翊啊。” 　　如果说女生称薛翊校草是因为喜欢，那么男生喊他，绝对不会是因为这个。 　　或许，还带了点敌视。 　　薛翊在九中待了将近两年，这几个高三的他虽然叫不上名字，但还是有点印象的。 　　他冷着眼，面无表情地瞥他们一眼，声音听起来很淡：“有事？” 　　“有事？我们能有什么事？”刚才说话的男生大笑着说，语气略带嘲讽，“倒是你，你爸公司都快倒了，也不知道你现在究竟哪来的底气在我们面前这么说话的？” 　　他的话音一落，一旁的几个人也跟着笑了。 　　有人附和：“薛翊啊薛翊，你说你一进校，从高一开始，就把所有人的风头都给抢了，我还以为你很能耐能坚持到高三毕业呢，结果呢，连高二都没结束，你就不行了？” 　　“要不是仗着你爸是九中最大的股东，你哪来的勇气能在学校里横着走？现在你爸垮了，我倒是想看看学校里还有谁能给你撑腰？” 　　…… 　　面对众人突如其来的恶言相向，薛翊只是眯了眯眼睛，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他安静地听他们说完，正要开口，却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先一步插了进来。 　　“你们……别太过分了！” 　　宋楚很少有这么大胆的时候，更别提在那么多陌生人面前反驳别人。 　　她一开口，不光是她自己，连对方都听出了她声音里存在的颤音。 　　但是她的眼神坚定，尽管紧张，却透着让人不容忽视的力量。 　　对面的男生们全都一愣，但是很快，又被不屑取代。 　　“怎么，你现在是连话都不敢说，需要一个小姑娘替你开口了？” 　　男生说这话的时候虽然看着宋楚，但是很明显他是和薛翊说的。 　　薛翊听了，扯了扯嘴角，不动声色地把女孩儿护到身后。 　　“说完了？”他抬头，眸色凌厉地投向对面。 　　男生被他看得一惊，下意识地退了半步，但一想到薛翊现在什么都不是，又咬咬牙，朝前迈了一大步，扬着脖子道：“说完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薛翊嗤笑：“和你们，我需要说什么吗？” 　　“你……” 　　那人脸色一沉，不等他说下去，只听薛翊的声音继续响起：“就算我爸不是九中的股东了，你信不信，在九中，依然是我说了算？” 　　他的语气高傲，神色更是不可一世地张扬，仿佛丝毫没有被最近的事情所影响。 　　“你……你什么意思？” 　　对于薛翊，那人到底还是有些顾忌的。 　　一个连校长室都敢直接闯的人，光看网上那些似真似假的帖子，实际上他自己都不确定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薛翊朝对面的人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他转身，弯腰把女孩儿微颤的手裹在掌心里。 　　他垂眸注视着女孩儿，不疾不徐地开口，声音不响，却低沉有力，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清。 　　“你要是不信，大可以去校长室问问，现在学校的股东，究竟是谁。” 　　留下这句话，薛翊带着宋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徒留在原地震惊的众人。 　　…… 　　因为这几个人的关系，薛翊和宋楚到教室的时候早自习已经开始了。 　　沈曼琳站在教室门口，隔得很远就看到他们两个人过来，她朝前走了几步，等到薛翊和宋楚来到她身前，她低头看了一眼二人的手，又慢慢往上移。 　　“怎么迟到了？” 　　薛翊已经察觉到了班主任的眼神，但是他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遇到了几个高三的挡路，耽误了一点时间。” 　　“高三的？” 　　沈曼琳微讶，薛翊说的“挡路”，在她看来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 　　她又往他身后的女孩儿看了一眼，宋楚虽然比刚才镇定了，但是脸上残留受了惊吓后的余悸。 　　沈曼琳点了点头：“如果遇到了处理不了的麻烦，可以告诉老师。” 　　当了薛翊两年的班主任，沈曼琳还是很了解他的。 　　“我知道。”薛翊颔首，“谢谢老师。” 　　…… 　　有了校门口的那些目光，在进教室以后同学们都有什么眼神，薛翊和宋楚都没在意。 　　他们俩一坐下，范向明就凑过来：“翊哥，怎么了？” 　　“没事，被几个高三的堵了。” 　　“高三的？”范向明想了想，突然拍了下脑袋，“是不是十一班那几个？” 　　薛翊看他一眼：“你知道？” 　　“呃……”范向明欲言又止，“都怪我，刚才我来的时候听到那几个在说你坏话，我气不过就骂了他们几句，他们放话说要找你算账……对不起啊翊哥，我以为他们只是开玩笑的，没想到居然真的去找你了。” 　　“不是你的错。” 　　他的话刚说完，沈曼琳也跟着回到教室，范向明不敢再逗留，只能先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去。 第一节 是沈曼琳的课，上完以后，她直接把薛翊喊到了办公室。 　　薛翊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宋楚忽然拉住了他的手。 　　薛翊回头看了她一眼，弯了弯唇：“我很快就回来，等我。” 　　宋楚迟疑了几秒，点了点头。 　　但是她没想到，她这一等，一直等到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薛翊还没有回来。 　　范向明和司辰也同样奇怪，下课铃一响，两个人就去了办公室门口。 　　沈曼琳正好出来，看到两个人鬼鬼祟祟的，不有奇怪：“你们不去吃饭在这里干什么？” 　　范向明和司辰对视一眼，范向明上前：“老师，你知道翊哥去哪儿了么？” 　　“你们找他有事？” 　　“那倒没有。”范向明被沈曼琳问得一愣，反应过来后才说，“这不是我们中午一直一起去吃饭，翊哥没回来，我们等等他呗。” 　　沈曼琳的视线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你们不用等了，他今天应该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两个人异口同声。 　　沈曼琳低声说：“他家里……出了点事，九点就离开了学校。” 　　“啊……” 　　范向明茫然，“为什么呀？不是说没什么大事么，他怎么又走了？” 　　沈曼琳没回答。 　　两个人和沈曼琳告别后，找了个角落，司辰拿着手机给薛翊打电话，打了将近七八个，他终于接了。 　　“翊哥，你在哪儿？” 　　司辰刚开口，范向明就望过来。 　　没半分钟，司辰挂了电话。 　　范向明看他脸色不对，忙问：“怎么了？” 　　司辰看着他：“翊哥说，薛叔叔现在在医院，让我们不要告诉宋楚。” 　　“医院？”范向明瞪大眼睛，“怎么会在医院？” 　　司辰摇了摇头：“突发脑溢血，但是怎么造成的，还不清楚。” 　　“那现在怎么办？宋楚一直在教室等他，他不回来，迟早瞒不住啊。”范向明着急地说。 　　“先瞒着吧，能瞒多久是多久。”司辰收起了手机，往回走，“先带宋楚去吃饭，吃完了我们去趟医院看看情况。” 　　“……也只能这样了。” 第71章 　　范向明和司辰想得很好, 只是等两个人回到教室的时候, 宋楚已经不在座位上了。 　　司辰一愣，随手拉了一个刚从食堂回来的同学：“你看见宋楚了吗？” 　　那人默了一下：“你说宋楚啊, 我刚才好像看到她和徐洁一起走了。” 　　“徐洁？”司辰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遍, “你说的是我们班的徐洁？” 　　那人一脸莫名：“除了她我们学校还有第二个叫徐洁的人吗？” 　　“……” 　　司辰和范向明对视一眼，两个人心里都有不太好的预感。 　　与此同时, 正在食堂吃饭的宋楚听了徐洁的话, 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到了桌子上。 　　“你说的……是真的？” 　　徐洁翻了个白眼，有点不耐烦：“我骗你干什么？你让我帮你找薛翊，他现在就在医院里，不信你自己去找他呗。” 　　“不……不是的……” 　　宋楚摇了摇头,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那他……他为什么会去医院？” 　　“这你问我, 我去问谁？和他天天住在一起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 　　徐洁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全校都知道宋楚住在薛翊家里, 两个人天天一起上学放学，如果连她都不知道薛翊去了哪里, 那更加没有人会知道了。 　　宋楚看着眼前的饭菜，犹豫了几秒，轻声说：“知道了, 谢谢你。” 　　她说完, 没等徐洁开口，就端着餐盘站了起来。 　　范向明和司辰找到食堂的时候徐洁刚吃完，见她一个人从食堂出来, 范向明上前：“喂，有人说看到你和宋楚一起出来了，她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 　　徐洁瞥他一眼，脚步没停：“我不叫‘喂’。” 　　“……” 　　范向明碰了个钉子，不爽道，“徐洁，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趁翊哥不在的时候欺负宋楚，等翊哥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 　　徐洁半点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把剩下的饭菜倒进垃圾桶后，面无表情地朝他们转身：“看样子你们是知道薛翊在哪里？” 　　“你……”范向明一时接不上话。 　　徐洁抱臂，轻笑了下：“你们知道薛翊在什么地方不告诉宋楚，她找不到人问，只能来找我，我好心帮她找到了人，怎么还成我欺负她了？” 　　范向明看她一眼，没再说别的，和司辰一起跑了出去。 　　…… 　　医院离九中不太远，这段时间宋楚陪爷爷和奶奶去了好几次，已经认得路了。 　　到了门诊大厅，在找人的时候却犯了难。 　　徐洁只告诉她薛翊去了医院，至于为什么去，又去了医院的哪里，她全都不知道，唯一清楚的，大概就是薛翊这个人长什么样。 　　宋楚给门诊台的护士描述了半天，护士也没弄懂她说的是谁：“小姑娘，我们医院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你这样形容，我们真的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 　　好吧。 　　宋楚垂下手臂：“那我自己去找吧。” 　　她正要走，护士喊住她：“我们医院这么大，你知道要去哪里找吗？” 　　宋楚茫然地看了护士一眼。 　　护士见她身材小小的，认定她年纪并不大：“你是找你哥哥吗？这样吧，你告诉我他大概几点来的医院，我带你去看一下监控，可以吗？” 　　“当然可以。”宋楚连连点头。 　　最后宋楚从监控室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护士把她带到手术室外：“是那个男生吧？” 　　宋楚抬头，朝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空荡荡的走廊里，有个人垂着头坐在那里。 　　在他对面，手术室的门上还贴着“闲人免进”的字样。 　　宋楚和护士道了谢，慢慢地朝男生那边走去。 　　在她快接近的时候，薛翊似乎有感应般的，蓦然睁开了眼。 　　在看到女孩儿走近的那一瞬间，薛翊懵了一下，整个人像被什么击中了，连眼睫都没有眨一下。 　　直至女孩儿站在他面前，薛翊才动了动唇，嗓音听起来有些低哑：“你怎么来了？” 　　才一个上午不见，他的神色看起来就憔悴了不少，连一向熠熠生辉的眼底，此刻也如同陨落的流星般黯淡了下来。 　　宋楚担忧地看着他，从刚才在监控里看到他心急火燎地跑进医院开始，她的心就始终悬着。 　　她伸手，轻柔而缓慢地抚上他的脸颊，嗓音又软又轻：“薛翊，你怎么了？” 　　“……” 　　薛翊没有躲，就那么定定地望着女孩儿。 　　感受着她掌心的绵软，薛翊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眼时，眼神比刚才亮了几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是不是那两个告诉你的？” 　　宋楚摇头：“不是的，他们下课后就不见了，我等不到你回来，就问了徐洁，是她告诉我你在这里的。” 　　“徐洁？”薛翊挑了挑眉，“怎么想到问她了？” 　　宋楚小声说：“当时教室里只有她了，我本来是想问她借个手机给你打电话的，她说她能问到你去了哪，我就找她帮忙了。” 　　薛翊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宋楚自发地在他身边坐下，疑惑地朝对面的手术室看了一眼：“薛翊，谁在里面呀？” 　　薛翊低声说：“是我爸。” 　　“……薛叔叔？” 　　宋楚一怔，刚才她就在奇怪，薛翊怎么来得那么急，问护士又说不知道，现在听他这么说，忽然也急了起来，“薛叔叔出什么事了吗？” 　　薛翊看她一眼：“突发脑溢血，现在正在抢救。” 　　抢救？ 　　宋楚急得话都说不顺了：“怎、怎么会这样呢……你不是之前说，薛叔叔不会有事的嘛……为什么会突然抢救了？” 　　她的语气听起来比薛翊还急，薛翊揽住女孩儿。 　　在他的手搭过来的那一刻，宋楚能清晰地感觉到，薛翊的身体是僵硬的。 　　“我爸一直以为要搞垮他公司的是外人，今天上午才知道，原来就是公司内部的员工，并且这个人，从他创业初期就开始跟着他……我爸一气之下才会这样的。” 　　薛翊所说的这些，也是不久前他才知道的。 　　具体经过他也不是很明白，唯一清楚的是，如果没有这个人，那么一切发展都会按照他们原定计划往好的方面发展，但是如今出了这么一个人，并且在工商介入调查以前，他父亲根本不知道这个人的底细，事情或许会超出他们的预料。 　　他也在等一个结果。 　　…… 　　一个小时后，医生把薛文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 　　薛翊连忙上前：“医生，我爸怎么样？” 　　医生看他一眼，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先观察24小时吧。” 　　“……” 　　宋楚听着医生的口气，不太敢说话。 　　薛翊皱了皱眉：“医生，我爸的情况到底怎么样？是不是……” 　　见他执着，医生摘下口罩，叹了口气：“老实讲，病人的情况不是很乐观。虽然我们把他抢救回来了，但是他能不能醒来，还是一个未知数。” 　　“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醒不来？” 　　薛翊整个人忽然晃了一下。 　　“薛……薛翊……”宋楚吓得立马抓住了他的手臂。 　　医生点头，无声默认。 　　…… 　　薛文在病房里一住就是一个星期，前两天在重症监护室，后来情况稍微稳定了，又去转去了普通病房。 　　但是在这一星期内，他始终没有睁眼。 　　薛翊自那天以后就没有再去过学校了，有学生问起来，沈曼琳也只说他是请了长假，但是具体哪天会回学校上课，没有人知道。 　　宋楚在医院陪了他两天。 　　她不像薛翊，不上课也不会落下课程，到了第三天，实在没办法，只能白天去学校上课，中午和晚上抽空来医院。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宋楚在学校里上课的时候，梁睦来了医院。 　　这几天他一直在帮薛文处理公司的事情，他每天都会来医院，告诉薛翊一些情况，又急匆匆地离开了。 　　但是这天来的时候，他的手里多了一份东西。 　　“这是你父亲去年就替你申请的学校，他原本想等你高考结束后再送你去，但是照现在的情形看来，或许不能再等了。我来之前和学校通过电话，他们对于你在国内的表现非常满意，只要你能通过SAT，马上就能入学。” 　　薛翊迟疑了一下，打开了资料袋，里面除了学校的基本资料，还有他的信息和薛文与学校之间联络的邮件。 　　薛翊粗粗扫了一眼：“梁叔叔，我爸现在还没醒，您让我考虑一下吧，就算去，我也想等他醒了以后再决定。” 　　梁睦叹息：“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也要提醒你，你爸爸目前的情况你也清楚，虽然他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医生也说了，他要醒来可能还要很长的一段时间。现在公司没有人接管，整个公司内部群龙无首，已经有不少老员工都离职了，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在这种时刻，更应该有一个人出现，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告诉他们公司不会垮。小翊，这个人除了你，不能是别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梁叔叔，我……” 　　薛翊刚想说什么，一抬头，在看在门口站着的人时，忽然顿住。 　　他一停，梁睦也跟着回头。 　　这几天他来的时候，天天都能看到这个女孩儿在这里。原本他以为这个女孩儿和薛文以前资助过的学生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她住在薛文家里而其他人不是。但经过这几日的几次见面，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看到女孩儿歪着脑袋，一脸不解地站在门口，梁睦朝她点了下头，然后才转向薛翊。 　　“你可以先想一下我说的话，等你决定好了，随时打我电话。” 第72章 　　梁睦离开以后, 宋楚才进了病房。 　　她把手上的东西一一放在旁边的矮柜上：“今天学校食堂做了糖醋鱼块, 我觉得你应该爱吃，所以打了两份, 还有这个白菜肉丝也很好吃, 就是有点辣，你要不要先尝尝, 看看能不能接受？哦对了, 还有那个……” 　　她一进门，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 　　等她说完回头，便看到男生手里拿着一个材料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目光带了些许复杂。 　　宋楚迟疑了几秒, 暗自叹了口气, 然后上前几步，在男生面前站定。 　　与此同时, 她下意识地往材料袋上瞄了一眼。 　　尽管她听不明白梁睦口中的“SAT”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材料袋上的“The Wharton School”还是能看懂的。 　　视线在这几个英文单词上短暂地停留了几秒, 宋楚收回目光，仰起头，朝薛翊笑了笑：“梁叔叔让你决定的, 就是这个吗？” 　　薛翊微讶, 完全没想到女孩儿开口就是这件事。 　　即使将来能上这所学校是他曾经规划过的人生中的一部分，但是于目前而言，还不在他的考虑范畴之内, 他也不知道他的父亲居然已经替他申请过这所学校。 　　“楚楚，我……” 　　“还没考虑好”几个字尚未说出口，薛翊面前的女孩儿却突然歪了歪头：“这么好的学校，为什么不去呢？” 　　刚刚梁睦和薛翊说的那些话，宋楚在外面全都听到了，她往病床上躺着的人看了一眼，又转过头，“虽然我不是很懂商场上的事情，但是梁叔叔既然那么说了，一定有他的理由。我知道，你是不放心薛叔叔，可是医生也说了，薛叔叔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恢复期，可能没有那么快醒过来。你能在这里陪一个星期，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薛叔叔他几个月都醒不过来，你也要在这里待几个月什么事都不做吗？” 　　“……” 　　宋楚的话让薛翊心里一痛，尽管不想承认，但这的确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尤其是薛文在重症监护室的那几天，他几乎没有合过眼，生怕醒来后就会听到他不愿意听到的消息。 　　他看似坚强，但实际上自从他的妈妈过世以后，他比任何人都害怕身边的人再次离开他。 　　“楚楚……” 　　看着眼前懂事乖巧的女孩儿，薛翊如鲠在喉。 　　他不害怕独自去陌生的城市闯荡，只是在这里，他放心不下的又何止是他父亲一个人呢。 　　“什么都别说了，我明白。” 　　宋楚拉起他的手，漂亮的眼睛和他对视，“去吧，薛翊。你别忘了，这里还有我呀，我会帮你照顾好薛叔叔的，如果薛叔叔醒了，我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到时候你再买张机票回来看他，反正现在出行那么方便，你有时间，随时都可以回来呀。” 　　女孩儿说得头头是道，薛翊才发现自己竟然丝毫无法反驳。 　　盯了她看了好一会儿，薛翊忽然伸手，把女孩儿拥进怀里。 　　他第一次这么紧地抱她，好似要把她刻到骨子里一起带走。 　　薛翊低头，用只她听得到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低喃：“我不会去太久的，等我。” 　　………… 　　“所以你就这么轻易地让薛翊走了？” 　　薛翊离开的第二天，宋楚和姜妍坐在学校篮球场旁的台阶上，才把这件事情告诉她。 　　这节是活动课，自从薛翊不来上课以后，也没有女生再簇拥着围观男生们打球了，整个球场除了场上打球的一些人，就只剩下宋楚和姜妍还坐在这里。 　　宋楚点头，轻轻地“嗯”了声。 　　“那他要去多久？” 　　宋楚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薛翊说他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修完全部课程，然后就回来。” 　　“我记得国外的大学也都是四年制的本科，就算再快，也得过好几年吧。”姜妍撑着下巴，叹了口气，“也就是你了，居然会主动劝自己的男朋友离开，换成是我，要是敢丢下我一个人跑了，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什么男朋友啊……”宋楚脸一红，瞪了姜妍一眼，嘀咕说，“他才不是我男朋友呢。” 　　“得了吧你，就你和薛翊之间那相处模式，和男女朋友有什么差别？不过就是什么时候捅破那一层窗户纸的事情了。” 　　姜妍打趣她，顿了顿，又接着道，“话说，薛大佬就那么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啊？我听说昨天江修齐还去找你了是不是？” 　　宋楚知道瞒不过姜妍，于是点了点头：“对啊，可是……他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吧……” 　　“为什么？”姜妍疑惑。 　　宋楚郁闷地往篮球场上看了一眼。 　　昨天江修齐是来找她了，不过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完，就被范向明和司辰两个人给架走了。 　　她当然知道这是谁让他们这么做的，不过也好，她也一点都不想见到江修齐这个人。 　　姜妍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笑眯眯地说：“薛大佬不错啊，还知道给你留两个保镖。” 　　“……什么保镖，明明是眼线。”宋楚嘟囔。 　　“算了吧，就算是眼线，你也只能乖乖认命了，谁不知道现在薛翊才是学校最大的股东。真想不到，他在的时候是学校第一，现在走了居然还是学校第一，你说等他回来的那天，会不会连校长都要去校门口欢迎他？” 　　宋楚被姜妍的话逗笑了：“才不会呢，薛翊又不喜欢那些东西。” 　　“哦，是吗？你这么了解他啊？”姜妍笑着凑近她，“那你说，薛翊会怎么回来呢？” 　　“这个嘛……” 　　宋楚想了想，似乎也想不到他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和她见面。 　　但无可否认的是，他才离开一天，她就有那么点想他了。 　　…… 　　薛翊走的时候是六月，他离开后的三周，学校就进行了期末考试。 　　对于宋楚来说，这也是她高二年级的最后一场考试。 　　虽然没有了薛翊的辅导，但是经过一整年的学习，宋楚的成绩依然考得很好，如果能保持这样的成绩，等高考完毕考一个好一点的大学不是问题。 　　暑假的两个月，其中一个月学校安排了补课，所有准高三的学生都必须参加。剩下的一个月，宋楚一边复习，一边在家里照顾爷爷奶奶和薛文。 　　为了不让宋楚太累，薛翊离开前就请了家庭医生，并且把薛文从医院接回了家里。 　　宋爷爷的腿已经完全好了，宋奶奶在经过了半年多的复健后，也能下床走动。原本两位老人是想回村子的，他们也不好意思一直住在别人家里，但是薛翊临走前再三恳请他们留下，再加上他们放心不下孙女，于是就住下来帮着一起照顾薛文。 　　有了爷爷奶奶的帮衬，还有家庭医生和张阿姨在，宋楚倒是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负担。 　　她一本心思都放在了学习上。 　　薛翊走的时候她还穿着学校的校服，一眨眼，又换上了去年冬天薛翊给她买的那件粉色大衣。 　　这天午休，宋楚照例和姜妍一起去食堂吃了午饭，不过平时总跟在他们身后的范向明和司辰却不知道去哪里了。 　　不过他们在与不在也没什么区别，原本学校的人都知道宋楚和薛翊的关系，自从那天江修齐被范向明和司辰赶走以后，倒是也没人敢再打宋楚的主意。 　　没有了两个碍事的尾巴，宋楚乐得清静。 　　“妍妍，我听说你这次月考考得很好，是不是真的？” 　　“嗯。”姜妍高兴地点了点头，“我也没想到这次可以发挥得这么好，成绩出来的时候我简直都不敢相信。” 　　宋楚也很替她高兴：“只是可惜学校已经不分班了，要不然你努力一下，说不定期末考试还能和我在一个班级呢。” 　　“和你一个班？那还是算了吧。” 　　姜妍摆摆手，“一班总共就三十个人，要我考到年级前三十，估计接下来一个月我要不吃不喝不睡才有机会。” 　　“哪有那么夸张？” 　　“哪里没有了？” 　　宋楚的话音刚落，姜妍就笑着反驳，“我可没有人每天打越洋电话给我讲题。”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宋楚红着脸推了她一下：“哪有每天，一个星期也就那么两三次好不好。” 　　“好好好。”姜妍挽住宋楚的胳膊，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马上就是圣诞节了，按理说国外的学校这时候应该已经放假了，薛翊他有没有跟你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宋楚一怔，片刻后，她微微垂眸：“没有，但是他说假期他要跟他的导师做一个课题，有可能不会回来了吧。” 　　“不是吧？”姜妍不可思议地说，“他真的和你这么说的？” 　　宋楚看她一眼，点头：“嗯。” 　　“不应该啊。”姜妍想了想，“要是我没记错，薛翊的生日是在圣诞节吧，他错过了你今年的生日，连自己的生日都不回来，那他岂不是要等毕业之后再回来？” 　　“不会的吧……” 　　宋楚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也没什么底气。 　　别人不知道，但她是知道的。薛翊为了能够早点回国，没日没夜地进修着接下来的课程，按照他的打算，最快他可以只用三年就修完所有的学分。 　　到了教室门口，宋楚就和姜妍分别了。 　　才跨进教室一步，宋楚忽然感觉到今天教室里的气氛有些古怪。 　　原本一回教室就安安静静地伏在课桌前休息或者学习的同学们，此刻居然全都聚集在教室的后排，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 　　再仔细看他们站的地方，似乎就是她的课桌？ 　　正在她疑惑之际，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宋楚回来了”，紧接着，大家齐刷刷地回头看她。 　　与此同时，堵在前面的人自发的朝两边散开。 　　随着视野的逐渐开阔，宋楚也终于明白了他们全都聚集在那边的原因。 　　一瞬间，她只觉得眼睛一酸，才刚刚清楚的画面又变得模糊起来。 第73章 　　薛翊离开以后, 沈曼琳有想过给宋楚换个座位, 但是宋楚拒绝了。 　　这近半年的时间，她都是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 而原本属于薛翊的座位, 也没有人敢去坐。 　　然而此刻，那个空了有半年的座位上, 却坐着一个人。 　　即便已经很久不见, 宋楚却依然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就在女孩儿看见他的同时，坐在座位上的男生也抬眸，朝她的方向望去。 　　没等女孩儿反应过来，男生已经站了起来, 举步向她走来。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 还戴了一顶灰色的毛线帽,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见，男生看起来竟然有几分陌生。 　　但很快, 男生在离女孩儿半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垂下眸, 眼神定定地注视着她，嘴角还噙着一抹熟悉的笑。 　　也正是因为这抹熟悉的笑意，让怔愣中的女孩儿一下子回了神。 　　“你……你不是说不回来吗？怎么又回来了？” 　　宋楚喃喃地开口, 眼里的泪顺着眼角划下, 嗓音里还带了点哽咽。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回来了？” 　　男生的声音低沉微哑，仗着身高的优势，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女孩儿, “我只是说，我有可能不回来。” 　　“可是……” 　　宋楚还想说什么，却感觉到面前的男生又上前一步。 　　高大的身影一下子笼罩在她的头顶上方，宋楚只觉得眼前一暗。 　　紧接着，一只温暖的大手抚上了她的脸颊，轻柔地为她拭去挂在脸上的眼珠。 　　“哭什么呢？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可你……” 　　宋楚的话才开了个头，却蓦地感受到一个大力擒住了她的手臂。 　　男生只是稍稍动了动手腕，便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女孩儿带进了怀里。 　　他丝毫不在意这是在哪里，也不在乎有多少人正看着他们，他紧紧地环住女孩儿，就像从前无数个在国外的夜里，在最孤独最难眠的时候，他希望她能出现在他的身边一样。 　　哪怕只是抱一抱她，看着她对他笑，就够了。 　　“薛翊……” 　　宋楚终于喊出了这个名字，任由他抱着自己，不挣扎也不反抗，即便她心里明白这是在教室里，她不应该和他这样的，但她仍然贪恋他怀里的温暖。 　　“嗯，我回来了。” 　　感觉到女孩儿的手慢慢移上他的腰间，薛翊的眉眼里多了几分笑意。他用力抱了她一下，然后慢慢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又回来了吗？” 　　宋楚怔了一下，仰起脸不解地望着他。 　　“因为我想你了。” 　　薛翊捧着女孩儿的脸，低头去寻她的眼睛，“我想你了，所以回来了。” 　　“……” 　　宋楚眨了眨眼睛，垂下眸，忽然就不敢再看他了。 　　看着女孩儿羞得连耳尖都染上了粉色，薛翊笑了下，牵着她回到座位。 　　教室里的同学们还维持着刚才的站位没动过，薛翊扫了他们一眼：“干什么，你们下午都不用上课做作业了？” 　　“……” 　　这语气……怎么听着那么欠揍呢？ 　　尽管如此，却也没有人敢反驳他的。 　　等同学们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教室又再次恢复了平静。 　　范向明笑着走过来，说出了大家的心声：“翊哥，这就是你不对了，你不能因为你自己跳级上了大学，就看不起我们还要高考的啊？” 　　薛翊勾了下唇，捏着宋楚的手把玩：“怎么，不服气？” 　　“当然不服气了。”范向明想都不想就接话。 　　薛翊觑他一眼：“那就好好学习，争取早日考上大学。” 　　“……噗。” 　　薛翊的话一出，宋楚忍不住笑了。 　　薛翊回头，有些好笑地看着女孩儿：“你笑什么？” 　　宋楚眉眼弯弯，嗓音又软又糯：“薛翊，我怎么觉得你上了半年大学，就和学校里那些古板的老师一样了呀？” 　　“……” 　　薛翊哪能听不出她话里的取笑，但是这是他日思夜想的女孩儿，好不容易见到她了，当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薛翊“嗯”了声，顺着她的话说：“那你还不赶快考上大学来陪我？” 　　他的重点在后面半句，宋楚听出来了，红着脸低下头：“你那学校我可考不上。” 　　“没关系，考不上就考不上吧。”薛翊不以为意，“就算你将来什么都不做，我也养得起你。” 　　“……” 　　一听这话，宋楚更加不敢抬头了。 　　下午第一节 是数学课，钱卿走进教室的时候就觉得气氛有些奇怪，但是他一开始也没察觉什么。 　　直至课上到一半，他准备抽同学到黑板上做题了，往教室下面一扫，才发现了最后一排的那道身影。 　　“薛翊？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钱卿的惊讶程度不少于当时听说薛翊要出国的时候。 　　“上午的飞机刚到。”薛翊抬眸看着讲台，“老师，您不会又要抽我上去做题吧？” 　　钱卿还记得之前喊宋楚做题的那次，是薛翊上来替她完成的。 　　听了薛翊的话，钱卿笑了下：“你不来做也可以，那我只能让你的同桌来了。” 　　“啊……” 　　宋楚扁了扁嘴，不悦地瞪了男生一眼，那眼神仿佛像是在说，都是你害的。 　　薛翊“啧”了声，在女孩儿哀怨的目光下，认命地站起来朝前走。 　　走到讲台旁，薛翊拿起粉笔，又回头看了女孩儿一眼，才似笑非笑地转身：“老师，我不在的时候，还请您手下留情。” 　　钱卿当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笑着接话：“你现在是以我学生的身份和我说话，还是以学校股东的身份要求我？” 　　“……” 　　薛翊没想到钱卿居然会这么问，笑意一下子僵在脸上，他蹙了蹙眉，嘀咕一句，“真麻烦。” 　　…… 　　薛翊回来的事情，不出一个下午就在学校里传开了。 　　晚自习的时候，宋楚去办公室向沈曼琳请了假，沈曼琳没有问原因，直接批准了。 　　他们先去外面吃了饭，然后一边散步一边回家。 　　宋楚一路都被薛翊牵着手：“你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呀？” 　　“最长的话三周吧。”薛翊侧脸，看着女孩儿，“怎么了？” 　　“才三周啊……” 　　宋楚计算了一下时间，现在才刚月中，等三周的话也只能过了明年元旦，她都没有放假。 　　“这也太快了吧。” 　　尽管宋楚说得很轻，但是薛翊还是听到了她的话。 　　他停下来，侧身转向女孩儿：“不想我走？” 　　宋楚看他一眼，很诚实地摇了摇头：“不想。” 　　“为什么？”薛翊眸色一深，等着她往下说。 　　宋楚拉着他的衣角：“你离开那么久，才回来半个多月就要走了，我都没放假呢。” 　　薛翊看着别扭的女孩儿，话里含着笑意：“你放假了不也还要补课吗？”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薛翊不依不饶。 　　宋楚瞪他，没等她开口，薛翊却又接着往下说，“不就是想让我陪你吗？这有什么难的，从明天开始，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和你一起去上课，然后我们一起放学、回家，你再做饭给我吃，好不好？” 　　“真的吗？”宋楚眼睛一亮。 　　薛翊笑了笑：“当然是真的。” 　　…… 　　如薛翊所言，接下来的两周，他每天都陪宋楚一起上学放学，日子就好像回到了半年前，他还没出国，他们也还是同桌。除了第一天的时候任何老师比较惊讶以外，剩下的时间他们也都能很平静地接受了。 　　薛翊的十八岁生日是在家里过的，谁都没有请，连范向明之前提议说要给他庆祝的提议都推辞了。 　　晚餐是宋爷爷和宋奶奶做的，吃好晚饭后，薛翊上了楼，去了薛文的房间。 　　自从回来以后，薛翊每晚都会在薛文房里坐半个小时，他生日那天也不例外。 　　通常这个时候，宋楚都不会去打扰他。 　　等薛翊从楼上下来，差不多快要十点了，隔壁的房门已经关了，连灯光都看不到。 　　薛翊以为宋楚已经睡了，于是没有打扰她，回房后洗了个澡，刚要上床睡觉，忽然听到敲门声。 　　薛翊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开门。 　　门刚掀开一条缝，宋楚探了个脑袋进来：“你睡了吗？” 　　薛翊好笑地看着她：“你说呢？” 　　“我觉得你没有。”宋楚眨了眨眼睛，“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你先别睡哦！” 　　她说完这句话，转身跑下了楼。 　　没过两分钟，楼梯上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薛翊从刚来开始一直站在门口等她，女孩儿一出现，薛翊就看到了。 　　她的手里端了一个大碗，还有一双筷子和一个勺子，还没走近，薛翊就闻到了碗里飘出来的香味。 　　宋楚把碗端到薛翊房门口，仰起头笑望着他：“薛翊，生日快乐。” 　　薛翊看了一眼碗里的东西：“你刚才就是在忙活这个？” 　　“当然啦。”宋楚歪着脑袋，“生日嘛，一定要吃面的，这样才能长寿呀。” 　　“小迷信。” 　　薛翊把碗从她手里接过来，另一只手顺势牵住她的手，把她带进了房里。 　　“你就做了一碗？” 　　宋楚点头：“嗯，你吃吧，我不饿。” 　　“我也不饿。” 　　薛翊看着碗里的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笑了声，拉着她一起在床边坐下，“要不我们一起吃吧，我还记得有个人以前和我说过——‘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们不能浪费食物的’。” 　　“……” 　　都这么久的事情了，亏他还记得。 　　宋楚撇撇嘴，还没等她开口，薛翊已经夹了几根面条过来：“张嘴。” 　　宋楚闻言，乖乖张开了嘴。 第74章 　　过了元旦, 薛翊又离开了S市。 　　他走的那天, 天上飘着细细的小雨，宋楚难得出神, 整整一个上午, 都望着窗外发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宋楚从书包里拿出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未读消息。 　　【我十分钟后登机, 不用等我，早点睡，乖。】 　　发信人是薛翊，时间是二十分钟前。 　　宋楚盯着短信看了一会儿, 心想着他这会儿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 于是默默地按掉了屏幕, 把手机塞回书包里。 　　这个手机是前几天薛翊特地给她买的。 　　其实对宋楚来说，用不用手机都没什么差别, 但是薛翊执意要她带着，并且通讯录里只存了他一个人的号码。 　　宋楚刚把手机收好, 转头便看到了后门口姜妍笑嘻嘻的脸。 　　宋楚也朝她笑了笑，两个人一起去食堂吃饭。 　　…… 　　冬去春来，高三的时间说快不快, 说慢也不慢。 　　离高考只剩一百天的时候, 学校进行了“百日誓师大会”，全体高三年级的学生们都站在操场上，在领誓人的带领下, 面对着主席台响亮地喊出了自己的口号。 　　对于高三考生们来说，这一年最重要的日子无疑就是高考，除了高考以外，似乎其他的日子都不重要了。 　　六月五日，距离高考只剩下两天的时间。 　　晚上十一点，宋楚换了一条卡通睡裙，正打算上床睡觉，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响了。 　　半年多过去了，宋楚的手机号码依然没有几个人知道，而在这个时候会打电话来的，除了薛翊不会有别人。 　　宋楚拿起手机，看到来电人时眼睛弯了弯，她躺在床上，捏着鼻子：“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can not be connected for the moment， please redial later.” 　　等她把完整的一句话讲完，电话那头的男生蓦地轻笑了声，低沉悦耳的嗓音透过手机传来：“语法和发音都对，只要拼写没有失误，作文拿满分不是问题。” 　　听了他的话，宋楚在床上滚了一圈，抱着被子咯咯笑：“高考英语作文哪里哪有那么容易拿满分，老师能少扣几分我就谢天谢地了。” 　　“嗯。”薛翊低低地应了一声，“你那么可爱，老师一定不舍得多扣你分的。” 　　“我觉得也是。” 　　宋楚笑了笑，过了一会儿，声音听起来又有点担心，“薛翊，还有两天就要考试了，我好像有点紧张，怎么办？”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过了几秒，薛翊开口：“你这么说，我好像也有点紧张。” 　　宋楚一怔，奇怪地问：“我考试，你紧张什么？” 　　“正是因为你要考试，所以我才紧张啊。”薛翊的声音里带着笑，“换成是我，这个点我可能早就已经睡着了。” 　　“你……” 　　宋楚涨红了脸，终于明白他是在取笑自己，她咬咬牙，不怕死地还嘴，“你成绩好了不起吗？” 　　耳边除了薛翊的呼吸声，她没听到别的答案。 　　过了一会儿，薛翊开口：“要不然，你就想我吧。” 　　“想、想你？” 　　宋楚懵了一下，这算是什么办法？ 　　她红着脸嗫嚅，“我为什么要想你啊？” 　　薛翊笑着说：“因为只要有我在，就算你考试考的不好也没有关系，大不了以后我养你就是了。” 　　“……” 　　只一句简单的话，让宋楚心里仿佛有一道暖流划过。 　　尽管很高兴，宋楚还是撇撇嘴，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我才不要你养呢。” 　　走在夜色里的薛翊扬起了眉，好听的声音同时响起：“那就当是我希望你被我养，这样可以吗？” 　　声音刚落，他就又听到女孩儿偷笑的声音：“这还差不多。” 　　过了一会儿，宋楚在电话里问他：“你什么回来呀？” 　　薛翊垂了眸：“你想我什么时候回来？” 　　宋楚仿佛很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我想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就能什么时候回来吗？” 　　薛翊低笑着说：“你猜呢？” 　　“我才不信呢，你肯定是在骗我的。”宋楚也笑了，顿了下，语气忽然变得认真，“薛翊，我马上就要考完试了，你哪天回来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哦，我去机场接你。” 　　她这句话说完，电话那头的男生很久没有说话。 　　久到宋楚以为他睡着了，却忽然又听到他喊她。 　　“楚楚。” 　　“嗯，这么啦？” 　　宋楚举得手有点累，索性开了免提，把手机丢在被子上，趴着和他聊天。 　　于是，薛翊的下一句话便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等我回来，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 　　“……” 　　宋楚心跳蓦地漏了一拍，瞪大了眼睛，几乎是下意识地接话：“什、什么在一起……我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 　　“我说的不是这个。”薛翊停了下，又补充，“好不容易等到你十八岁了，楚楚，你明白我的意思的。” 　　“……” 　　什么明白他的意思……她可以说不明白吗？ 　　一瞬间，宋楚只觉得全身都燥得厉害。 　　好在薛翊只是在电话里和她说这句话，如果当着面，她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接话。 　　这一刻，她忽然很庆幸，薛翊还没有回来。 　　想到这里，她又有点小失落：“你都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了，不给我礼物也就算了，连一句生日快乐都没有。” 　　仿佛能想象到女孩儿现在扁着嘴说这句话的模样，薛翊笑了笑：“你想要什么礼物？——我怎么样？” 　　“你？” 　　没等宋楚从意外中回过神，薛翊抬头，看着眼前这栋建筑的二楼某扇窗户后亮起的灯光，他的眸底逐渐染上了笑意。 　　“楚楚，开门。” 　　开、开门？ 　　宋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想说什么，没来得及开口，男生含着笑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我没带钥匙，这么晚了爷爷奶奶肯定已经睡了，难道你要我按门铃把他们吵醒吗？” 　　“……” 　　听了他这句话，宋楚再也无法淡定地趴着了。 　　她飞快地从床上跳了起来，走到落地窗旁，似信非信地拉开窗帘。 　　低头往下一看—— 　　然后她便看到黑暗中，有个人站在门外。 　　宋楚眨了眨眼睛，所有的思维仿佛在那一刻定格了。 　　直到下面的人朝她晃了晃手机，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真的。 　　在她十八岁生日即将过完前，有一个人特地从数万公里远的异国他乡赶了回来。 　　刹那间，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宋楚连拖鞋都忘了穿，就这样光着脚丫子，用了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跑到楼下去开了门。 　　门一打开，没等薛翊有所准备，就感觉到有一抹娇小的身形飞快地朝他扑过来。 　　薛翊被宋楚撞得退了半步，站稳后，看着怀里扑过来时不管三七二十一连自己的手臂都紧紧抱住自己的女孩儿，动弹不得的薛翊不由有些好笑。 　　“楚楚，松手。” 　　“我不要。” 　　宋楚仿佛怕他跑了似的，比刚才更紧地抱住了他。 　　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连带着声音都微微有些颤抖，“我抱我的生日礼物怎么了，就不松手。” 　　“……” 　　薛翊没办法，只能哭笑不得地任由她抱着。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宋楚主动地松了力气，终于获得自由的薛翊才把双臂抽了出来。 　　他一手环住女孩儿的肩膀，另一手托起她的下巴，也是这时他才发现，女孩儿的眼睛红得像只小兔子。 　　“怎么哭了？” 　　薛翊不说还好，他一说这话，宋楚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委屈，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啪嗒啪嗒地就流了下来。 　　她呜咽：“我的生日都快过了，你怎么才回来呀。” 　　薛翊吓坏了，急忙手忙脚乱地又把女孩儿抱住，连声说：“对不起，我原本可以早点回来的，没想到飞机起飞前延误了几个小时，我……” 　　他的话没说完，突然脖子被人用力勾了一下。 　　薛翊忽然停住。 　　宋楚偷亲得逞，立刻缩了回去，脸上的泪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丝窃笑和怦怦不停的心跳。 　　她不像薛翊，亲了人之后都可以理直气壮地假装没发生。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薛翊的声音，她又有些忐忑，悄悄抬眸，很快落尽了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里。 　　宋楚脸一红，正打算继续装死，却听他轻笑了声：“亲了我还想躲，嗯？” 　　宋楚被他笑得更加不好意思了，但一想到他在电话里说的话，她抿了抿唇，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敢把话从喉间挤出来。 　　“我……我亲我的生日礼物……不行吗？” 　　“……” 　　看样子这句话她可以用很久。 　　薛翊失笑，他俯身，贴在在女孩儿耳边轻声说： 　　“当然可以，你想亲的话，随时都可以。” 　　“十八岁的宋楚，生日快乐。” 　　…… 　　两天后，一年一度的高考正式拉开帷幕。 　　按照抽签和分配，宋楚考试的地点并非在九中，而是在临近的一中。 　　和许多学生家长一样，薛翊送宋楚进考场以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就近找了一家咖啡店，点了一杯咖啡，一边看书，一边等考试结束。 　　宋楚考了两天，薛翊就在校门口等了两天。 　　随着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寂静了两天的学校一下子变得无比喧闹，考完试的学生们争先恐后地从校门口走了出来。 　　看着涌出来的人流，薛翊合上书，拿起旁边早就准备好的一束玫瑰花，穿过马路，来到人群中间。 　　他的出现，无疑引起了周围学生和家长们强烈的注意。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他的方向。 　　对于这些，薛翊却恍若未闻。 　　直到那个正低头认真编辑消息的女孩儿走到他面前，他才勾起了唇，英俊的眉眼里带着浓浓的笑。 　　“请问这位漂亮的同学，你缺男朋友吗？” 第75章 　　范向明和司辰知道薛翊回来了, 是在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 　　当时两个人正无所事事地在街上瞎逛, 正好谈到薛翊，范向明叹了口气：“翊哥不在, 连打球的人都找不到, 你说，翊哥到底啥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司辰摇了摇头, “月初我找他, 他说就快放假了，但是没有提是哪一天。” 　　“要不你再问问他，顺便告诉他我们都高考完了，打算找个时间聚个会, 就差他了。” 　　“也好。” 　　司辰想了想, 摸出手机, 正准备给薛翊打电话，看了一眼时间, 又把屏幕按灭，“算了, 等晚上吧，这个点翊哥应该刚睡下。” 　　“哦对，你不说我都忘了, 我们和翊哥有时差。”范向明也看了眼时间, 眯了眯眼睛，“不是吧，这个点他那边应该也快天亮了, 你说他刚睡下？” 　　司辰瞥他一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翊哥为了早点回来，这一年拼了命地在修学分，他才过去一年，已经修完了别人两年的学分，不出意外的话，只要不到三年，他就可以毕业了。” 　　“这……这么快？” 　　范向明惊讶地瞪大眼睛。 　　“你以为翊哥和你一样，上大学是打算混日子的吗？” 　　范向明不悦：“靠，你能不能盼点我好了？” 　　司辰没答：“我警告你，这事你千万别让宋楚知道。要是宋楚知道了翊哥这么拼，穿帮了最后倒霉的是我们。” 　　“行了行了，我当然知道。”范向明摆摆手，“要不你先给宋楚打个电话，问问她知不知道翊哥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先把聚会的日子订下来，省得到时候这个没空那个也没空。” 　　“为什么是我？你不能打吗？” 　　范向明嘿嘿笑：“自从翊哥走了，你可是我们班的代理班长啊，本来这事就应该是你联系的，快打快打。” 　　司辰被他催得没办法，只能翻开通讯录，找到了宋楚的号码。 　　手机铃声响的时候宋楚正和薛翊窝在房间里看电影。 　　看到来电显示，女孩儿很快接通了电话，只是没等她来得及说话，身边的男生倾身过来，从背后环上她的腰，一个温热的吻印在她的颈边。 　　宋楚浑身一颤，下意识地躲开，空着的手推了推他的头，一脸嫌弃地开口：“薛翊，你别闹，我接电话呢。” 　　男生低笑的声音从胸腔里传了出来，他偏头，绕过她的小手，再次和她脸颊相贴：“嗯，你接，我绝对不插嘴。” 　　“……” 　　宋楚无语，这才拿起手机，放在耳朵旁边，“喂。” 　　电话那头的司辰有点傻眼，如果他没听错，刚才那个骚得不行的声音是他们翊哥的？ 　　“你是宋楚？” 　　愣了片刻，司辰开口就是这句话。 　　听了他的话，宋楚也怔了下，特地拿远手机看了看，确定给她打电话的人是司辰，她有点莫名：“对啊，是我。” 　　不是他给她打的电话么，怎么这会儿问起她是谁来了？ 　　“那……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个人，是翊哥？” 　　宋楚又懵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薛翊，点头：“对啊。” 　　“翊哥回来了？！” 　　他的声音刚落，宋楚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手机的那头又一个更加惊讶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说什么，翊哥已经回来了？我去，真的假的？” 　　范向明一激动，直接就把司辰的手机直接抢了过来，“宋楚，翊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这一嗓子吼得有点响，宋楚的耳膜被震了一下。 　　她皱了皱眉，余光瞥见薛翊在笑，索性把手机递给他，没好气地说：“找你的，你自己跟他们说吧。” 　　薛翊没动，在她侧脸亲了一下，就着她的手耳朵贴上手机：“有事快说。” 　　“……” 　　靠，还真的回来了！ 　　电话那头的范向明和司辰彻底懵了。 　　亏得他们今天打了宋楚的电话，这要是不打，估计这辈子都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范向明开了免提：“翊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快一个星期了。” 　　有个刚才的事情在先，这会儿薛翊就是说一个月，他们估计都能接受，更何况是一个星期。 　　范向明和司辰对视一眼：“你都回来了那么久了，为什么不跟兄弟我们说一声呢？” 　　“和你们？”薛翊笑了下，含笑的眼眸在女孩儿身上逗留，“和你们有什么好说的，你们又不是我媳妇儿。” 　　“……” 　　媳妇儿重要，难道兄弟就不重要了吗！ 　　范向明刚想反驳，忽然想到了什么，话都嘴边又马上顿住。 　　再看一眼司辰，也是一脸着了魔的表情。 　　“不……不是……翊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你有媳妇儿了？” 　　短暂的震惊过后，范向明断断续续地说出这句话。 　　“你有意见？”薛翊挑了挑眉。 　　范向明呵呵干笑：“没有没有，当然没有。” 　　他只是有点意外罢了。 　　虽说薛翊和宋楚之间的关系在学校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但是上一次他回国的时候，分明两个人之间还挺正常的，怎么这次一回来，就成了媳妇儿了？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没有的话我就挂了。” 　　“哎——翊哥，别挂别挂！”范向明连忙道，“我们这不是想问问宋楚你什么时候回来嘛，既然你回来了，我们找个时间聚聚呗。之前高考前大家伙就在商量，等考完试以后我们一班的一起吃顿饭，顺便请任课老师们一起，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 　　“问楚楚吧。”薛翊想都没想就回答，“楚楚什么时候有空，我就什么时候有空。” 　　“……” 　　范向明默了几秒，“翊哥，你还记得你姓什么吗？” 　　“姓薛。”薛翊说。 　　范向明正要说还好，却听他又继续道，“不过要是楚楚高兴，让我姓宋也是没问题的。” 　　“…………” 　　就这样，薛翊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开。 　　同学聚会订在一周后的周日，钱是班费里出的，足够他们吃喝玩乐一整天了。 　　为了纪念已经结束的三年高中生活，大家约定那天最后一次穿上校服。 　　宋楚换好衣服从房间走出来，路过薛翊的门口，探头往里面一看，薛翊正背着她站在床边换衣服。 　　而他床上铺着的，整整齐齐的，正是九中的校服。 　　宋楚没想到他居然也还把校服保留着。 　　不过想想也是，薛翊这一年几乎都不在国内，他的房间除了平时阿姨会去打扫通风，一般也不会有人进去。 　　这一年的他，虽然去了国外深造，但对于国内的他，却仿佛时间静止了般。 　　等薛翊一件件把校服套上，从衬衫到外套，宋楚的回忆也被一下子带回了两年前。 　　那时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还记得刚入学的时候，好多人都骂她是乡巴佬，连薛翊都不喜欢她，甚至想把她赶出家门。 　　可是谁又能想到，当初和她互看都不顺眼的男生，在两年后居然那么喜欢她，还会成了她的男朋友呢。 　　——真是世事无常。 　　薛翊换好衣服，转身看到宋楚站在他的房门口发愣。 　　他笑了下，走过去，屈起食指刮了下她的鼻尖：“看什么呢，小奶猫？” 　　宋楚抿了抿唇，歪着脑袋，不解地望向他：“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薛翊点头：“可以，你说。” 　　“你为什么要喊我小奶猫啊？” 　　这个问题在宋楚心里疑惑很久了，还记得很久之前他就这么喊过她，但当时她没来得及问他，后来又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只能作罢。 　　但是如今又听到，就特别想知道答案。 　　“因为……” 　　薛翊倾身，嘴唇贴上她的耳朵，眸中带笑，“你看起来就很像是一只小奶猫啊。” 　　又小又软，就算是捧在手心里，他都怕她摔着磕着，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把她抱在怀里。 　　哦，对了，还要再加上一点——除了他以外，任何人都不能碰。 　　…… 　　宋楚狐疑地眨了眨眼睛，依然不是很明白。 　　就在这样的不明白下，薛翊开着车，把她带到了约定的地点。 　　他们来得早，几乎还没什么人到，推门进去的时候，只有两三个平时和他们不怎么熟的同学在。 　　包厢里一共有四个桌子，互相打过招呼之后，薛翊就带着宋楚坐到了最靠近里面的一张桌子那儿。 　　几分钟后，陆陆续续有别的同学结伴来了。 　　由于大家都穿着校服，一时之间，也很少有人发现坐在角落里的宋楚和薛翊。 　　直到范向明和司辰推门进来，在包厢里环顾了一圈，对着角落大喊：“翊哥，你们什么时候出来的？刚我和司辰去你家，宋楚的奶奶说你们早就出来了。” 　　他的话一出，所有在场的同学全都怔了一下。 　　很快，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朝薛翊他们坐着的角落望去。 　　有人惊讶，也有人从范向明刚才的话里挖到了什么大不了的信息，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更有人感叹，即便薛翊早就不算是九中的学生了，可是只要他穿上校服，无论往哪里站，都是他们九中的活招牌。 　　又过了一会儿，一班的班主任沈曼琳和各科的任课老师们都一起来了。 　　薛翊原本就是老师们眼里的宠儿，这次他来老师们之前是不知道的，看到他在，不用商量就自动往他那桌坐。 　　一桌十个位置，一半是老师，剩下范向明和司辰两个不怕死的过来凑人数。 　　饭吃到一半，宋楚要去洗手间，她侧头和薛翊说了一声，薛翊点了点头，在她走出包厢后，也立即跟了出去。 　　一直在观察着两人的钱卿憋了半顿饭，早就憋不住了。 　　他们一走，马上问另外两个人：“他们两个……进展得怎么样了？” 　　范向明当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不过他没说，只是嘿嘿笑：“老师，您是想问宋楚有没有和咱翊哥在一起呗？这问题您与其问我，不如一会儿等翊哥回来了您亲自问他呗。” 　　钱卿笑骂着摇头：“你这小兔崽子。” 第76章 　　“其实一开始, 我也挺不看好他们的。当然了, 这种不看好并不是贬义，只是觉得他们两个人差距太大, 可能不太合适。但是上一次薛翊回来, 让我‘手下留情’，我当时就问他了, 问他到底是以我学生的身份和我说话, 还是以学校股东的身份和我说话，你们猜他当时回的什么？” 　　说到这里的时候，钱卿笑了，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神色。 　　不等在座的几位老师回答, 他又很顺理成章地自己接了话。 　　“他说我麻烦, 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 好像我欺负了他似的！”钱卿笑着笑着叹了口气，“当时我突然觉得, 这俩孩子说不定还真的能走到一起。我教了薛翊两年，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对毕业班的老师来说, 一个班级的学生教了三年，多少都是有些感情的。话匣子一旦聊开了，个个都有满肚子的话要说。起初只是同张桌子的老师们在聊, 到后来, 整个包厢都安静了下来。老师们说得投入，连薛翊和宋楚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发现。 　　最后总结发言的是沈曼琳，她前面也说了一些, 到最后，笑了下：“要我说，你们这一届里面，我最欣赏的不是薛翊，是宋楚。别的不说，光是她能有办法让薛翊这棵铁树开花，你们所有人啊，都比不上她！” 　　沈曼琳的话音一落，原本还有些悲伤的气氛瞬间被冲淡了，同学们哄堂大笑。 　　宋楚不好意思地整个人藏到薛翊身后，红着脸抵着他的后背，用只有薛翊听得到的声音小声反驳：“明明是你自己跑过来的，我可什么办法都没用。” 　　听到她的话的薛翊启唇笑了笑，黑眸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 　　他牵着别扭地不敢抬头的女孩儿回到餐桌旁，一本正经地望向沈曼琳：“老师，这您就说错了，我和楚楚，是我主动追的她。真要说起来，我还被她拒绝过一次呢。” 　　沈曼琳一怔，不可思议地看向宋楚，下意识地问：“什么时候？” 　　其余老师和同学的目光也跟着转过去。 　　宋楚脸颊一烫，桌子底下的手悄悄在薛翊的手背上拧了一下。 　　薛翊“嘶”了声，眼底的笑意愈发深了：“我忘了。” 　　“……” 　　要不是他这话说得实在太假，说不定还真有人信了。 　　不过薛翊既然不愿意说，老师们也就没有再追问。 　　……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饭后，老师们先行离开了，剩下一帮学生没地方去，众人商议了一会儿，最后也不知道是谁提议的，说要去K吧。 　　薛翊离开以后，有次范向明说漏嘴，几乎大家都知道了薛翊是K吧的幕后老板之一。听了这话，全都齐刷刷地望向薛翊。 　　看到众人期待的表情，薛翊没什么反应地垂眸，问身边的女孩儿：“想去吗？” 　　高中结束前的最后一次同学聚会，宋楚也很兴奋，她点了点头，笑盈盈地点头：“嗯。” 　　“那就去吧。” 　　女孩儿的话音刚落，薛大老板就发话了。 　　四周一片欢呼。 　　也有不怕死的上来打趣：“翊哥，你怎么这么听宋楚的话啊？” 　　薛翊笑着觑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她是我媳妇儿，我不听她的，难道还听你的吗？” 　　“……” 　　那人默默地看了宋楚一眼，走远了。 　　他就不该这种时候凑上去问这样的问题，平白无故被塞了一嘴狗粮有没有！ 　　…… 　　到了K吧，大家各玩各的，薛翊和宋楚找了个沙发的角落，范向明和司辰好几次喊薛翊去打牌，他都兴致恹恹的，宁可逗他的小姑娘玩。 　　宋楚被他闹久了，气呼呼地甩开他的手臂，跑到女生那边去。 　　薛翊看了她一会儿，这才笑着去和范向明等人玩牌。 　　薛翊不在的这一年，宋楚和班里的女生们也都玩熟了，是以她一坐过来，马上有人给她让了位置。 　　“楚楚，我真的好羡慕你啊，有薛翊这么好的男朋友，他到底是怎么追你的，能不能让我们知道呀？” 　　坐在宋楚右手边的女生一脸期待地问。 　　宋楚想了想，似乎这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反正她以前都和姜妍说过了，也不差再告诉别人，于是挑了几件不轻不重的事，慢慢地说给她们听。 　　…… 　　同学聚会就在这样轻松而又和谐的气氛中结束了。 　　六月底，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个晚上，一吃好晚饭，宋楚就钻到了薛翊的房里，坐在薛翊的床上，手里抱着他的枕头，要薛翊给她查成绩。 　　然而等真的快要到八点了，宋楚却怎么也不肯把准考证号报给薛翊了，甚至一度把自己埋在被子底下，无论薛翊怎么哄骗，她都不肯出来。 　　看着变成了缩头乌龟的女孩儿，薛翊闷笑，转身回到书桌旁，打开笔记本电脑，在屏幕上输了一串数字。 　　画面一变，薛翊的眸色也跟着变了变。 　　宋楚在被子里窝了一会儿，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了，她悄悄掀开了一条缝，只露出一双眼睛去找薛翊。 　　看到薛翊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地坐在书桌前，宋楚好奇地问：“你在干什么呢？” 　　薛翊闻声，合上了屏幕，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盯着把自己裹成一团的女孩儿：“你猜你考了几分？” 　　宋楚一下子泄了气：“都考完那么久了，我怎么知道嘛。” 　　“猜猜看。” 　　“不要，猜不到。”宋楚扭头。 　　薛翊低笑了声，不疾不徐地说：“可以啊宋楚，五百八十分，我不在的这一年，你的成绩提高得挺快啊。” 　　“……” 　　宋楚懵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骗人，我才不会考这么好呢。” 　　前几次模拟考试，她最高分也就只有五百六十多，并且那一次，还是运气好，蒙对了好几题。 　　“我骗你干什么，不信你自己来看。” 　　“我才不要呢，你又不知道我的准考证号，你肯定是骗我的。” 　　宋楚说完，又蒙上了被子，继续当她的缩头乌龟。 　　直到薛翊在她耳边报出了一串号码，那声音欠扁的，还故意报的很慢。 　　但是却和宋楚的准考证号一模一样。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准考证号的！” 　　听他报完，宋楚蓦地掀开被子，一张小脸憋得红彤彤的，头发也有些凌乱。 　　薛翊坐过去，替她把额前的头发拨到耳朵后面：“之前你考试的时候拿在手里，我看到过。” 　　宋楚半信半疑：“都那么久了，你还记得？” 　　薛翊垂眸，轻笑了声，像是在自言自语：“只要是关于你的事情，我都记得。” 　　宋楚心一动，眼巴巴地瞅着他：“我真的……考得那么高吗？” 　　薛翊忍不住笑，揉了揉她的脑袋，面带宠溺地说：“傻瓜，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直到这会儿，宋楚终于相信自己考得很好。 　　她再也坐不住，跳下床来到书桌前，翻开了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马上跳出了她的考分。 　　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宋楚终于忍不住，蹦蹦跳跳地下了楼，要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爷爷和奶奶。 　　看着女孩儿离开的背影，薛翊笑了笑，重新转向电脑屏幕。 　　…… 　　高考的分数一出来，也就意味着所有与高中有关的事情真正地尘埃落定。 　　考分出来的第二天，宋楚去了学校，如愿地报考了本市的一所大学。半个月后，她顺利收到了那所学校的录取通知书。 　　那一天晚上，薛翊特地带了宋楚出去庆祝。 　　吃好晚饭，两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散步。 　　薛翊问宋楚想要什么礼物，宋楚想了半天，拉着薛翊去附近的甜品店买了一份冰激凌。 　　一份冰激凌，两个人吃。 　　等宋楚吃完以后，薛翊才开口：“楚楚，有件事情我要和你说。” 　　“什么？” 　　宋楚舔了下唇，似乎还对冰激凌意犹未尽。 　　薛翊注视着她：“我可能……马上就要回去了。”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宋楚愣了好久，才喃喃开口：“怎么这么快？” 　　“嗯，我的导师已经打了很多个电话过来了，原本暑假有个项目要做，因为要回国，我向他请了一个月的假。这个假期早就已经过了，所以……” 　　薛翊说到这里停住了。 　　宋楚明白他的意思：“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薛翊看她一眼，才道：“最晚后天。”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宋楚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减淡。 　　“这么早啊……”她低头，声音听起来有点低落，“那你去吧，别让人家等久了。” 　　薛翊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女孩儿身旁，轻轻地拥住她。 　　“对不起，不能陪你去新的学校报道了，不过我答应你，等今年圣诞节，我一定会回来陪你的。” 　　宋楚埋头在他怀里，轻哼了声，算是答应了。 　　这一次，宋楚终于有机会亲自送薛翊去机场。 　　临别前，薛翊给了她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放了一条有小猫挂坠的项链。 　　宋楚自从拿到那条项链以后，无论何时何地，都戴在脖子里。 　　九月初，宋楚一个人拖着行李去了新的学校报道，来到S市两年，她已经能够适应在这里的生活。每周她去学校上学的这几天，爷爷奶奶就帮着看家顺便照顾薛文，让她完全没有负担。 　　新的室友是三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宋楚和她们相处得特别好。 　　大一课多，每天清晨，四个人相携着一起去教室上课，午休和晚上又会一起去泡图书馆，比起高中有薛翊在的时候，日子过得平淡，却又很充实。 　　室友们都知道宋楚有男朋友，也知道她的男朋友在国外上大学，至于是哪个大学，宋楚没有说，室友们很默契地也没人追问。 　　宋楚习惯了每晚临睡前和薛翊通一个电话，直到有一天，她连打了好几个过去，电话那边却始终无人接听。 第77章 　　一连几天, 宋楚都没有打通薛翊的电话, 薛翊就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似的，连她发出去的消息, 都如同石沉大海般, 再也收不到任何的回音。 　　她不再每晚抱着手机去走廊打电话，也不再看着手机里的某条讯息傻笑一天, 室友们经常会发现她对着某样东西发呆, 有时是笔，有时是书本，也有时是空气。 　　不知不觉到了十二月，气候一天比一天冷, 离圣诞节也越来越近, 宋楚却始终没有等到薛翊的消息。 　　平安夜这天, 宋楚请了假没去上课。 　　室友们下课后回到寝室，推开门便听到里面传来的压抑的哭声。 　　几个人对视一眼, 全都放轻了动作。 　　齐思思平时和宋楚的关系最好，她走到宋楚的床下, 犹豫了一下，顺着扶手往上爬。 　　上去后，她发现女孩儿几乎把自己完全蒙在了被子里, 而自她们进门后, 女孩儿的哭声就消失了。 　　“楚楚。” 　　齐思思试着拉了一下她的被子，被子里的女孩儿用了力，她没能成功。 　　齐思思只能作罢, 盘腿坐在她的床上，安慰她道，“哎哟我的小可爱，你就别哭了，不就是一个男人吗，没了一个，还有千千万万在等你挑。听我的话，别难过了，他不要你，我们再找下一个，好不好？” 　　等了片刻，宋楚慢悠悠地掀开被子，露出一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以及狼狈不堪的小脸。 　　“不好。”宋楚吸了吸鼻子，睫毛轻颤，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薛翊……薛翊不会不要我的。” 　　齐思思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扑过去把她从被子里拽出来：“行了我的小祖宗，你可醒醒吧。一个男人如果真的要你，他会舍得一个多月不联系你？他不联系你，说明他不喜欢你了，并且说不定早就有了新欢了。” 　　“不会的，他不会喜欢别人的。” 　　宋楚的眼泪已经停了，脸上却还挂着两道泪痕，语气坚定如常。 　　看着女孩儿楚楚可怜的双眸，偏偏这双眼睛里除了单纯和无辜，又没有别的情绪。 　　齐思思真的快被她气死了。 　　她狠狠地把头发往背后一撩，插腰道：“那我问你，你说他不会不要你，那么你知道他失踪的这一个月去哪里了吗？他的亲戚、朋友你都问过了吗，他们知道他在哪里吗？还有，你说你们高考完就在一起了，而且还是一个高中的，那么他家里呢，你找过吗？” 　　等齐思思说完，宋楚茫然地看她一眼：“薛翊他不在国内，去他家里找他……没有用的。” 　　“……” 　　齐思思脸色一变，眼睛圆溜溜地瞪向宋楚。 　　要不是这几月她和宋楚整天都在一起，了解宋楚的性格和脾气，否则她肯定会觉得宋楚是在故意耍她玩的。 　　齐思思虎着脸：“不管这些，你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宋楚怯生生地看她一眼，缩了缩脖子，边回忆边道：“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儿，能问的人我都问了，他们也全都不知道，他应该没有回国。至于他家……我每个星期都去找，也没见他回来过啊。” 　　说到后面，宋楚垂下脑袋，一脸不开心。 　　“每……每个星期？”齐思思惊讶。 　　她不过是随口说说，宋楚居然还真的连她男朋友的家里都去过了，并且还是每周都去？ 　　齐思思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楚楚，你和你男朋友，不会高中毕业之后就……就同居了吧？” 　　宋楚抬眸，无辜地瞅着她，侧着脑袋摇了摇头。 　　齐思思刚松了口气，却不想女孩儿很认真地开口：“准确地说，我们高二的时候就住在一起了，我和他是邻居。” 　　“邻、邻居？” 　　“嗯。”宋楚点了点头，“我住在他家里，他住我隔壁的房间。” 　　“……” 　　她这话一出，不光是齐思思，就连另外两个室友都惊得呆住了。 　　愣了几秒，齐思思佩服地拍了拍宋楚的肩。 　　“看不出来，楚楚原来你那么开放。” 　　另外两个室友听了齐齐地点了下头。 　　亏她们以前还以为全寝室只有宋楚是张白纸了，直到现在才发现，她这张白纸上的颜色，可比她们的都要丰富多了。 　　“你刚才说你每个星期都去他家，意思是你现在还住在他的家里？” 　　齐思思忽然又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宋楚懵了一下，点头：“嗯。” 　　“……” 　　齐思思没劝宋楚放下，倒是自己先放弃了。 　　她从宋楚床上爬下来，差一格落地，她趴在宋楚的床边，“今天是平安夜，学校里有圣诞晚会，如果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只是单纯不想上课，一会儿就跟我们一起去玩吧，听说今晚学校里各个学院的系花系草全都会来，好像还有舞会，可热闹了。” 　　宋楚对这样的活动不太感兴趣，但是又不想拒绝齐思思的好意，只能试探性地问：“我一定要去吗？” 　　“你不去也可以。”齐思思点头，双脚落地，“不过今天课上老师布置了作业，让我们每个人在学期结束之前交出一份节日庆典礼堂的设计图来，并且要求考虑到灯光和装饰的理想效果，你确定你不需要去踩个点了解一下吗？” 　　“这么麻烦啊……”宋楚认命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那好吧，我去就是了。” 　　…… 　　齐思思是个化妆能手，为了参加今天的圣诞晚会，特地给自己化了一个很漂亮的妆。另外两个室友看到了，也争着要齐思思帮她们化一下。 　　宋楚也不会化妆，等到齐思思帮她们化完转向她的时候，宋楚忙摆手：“我、我就不用了。” 　　齐思思把一堆化妆品往她前面的桌子上一砸，撩起袖子把拒绝的女孩儿按在椅子上。 　　“我们都化了，你不化怎么行呢，等会儿走出去，我们四个人并肩一站，别人还以为我们在寝室里虐待你呢。” 　　“……” 　　宋楚没办法，只好任由她在自己脸上捣鼓。 　　圣诞晚会是由校学生会和社团一起举办的，规模很大，几乎囊括了所有年级和学院的精英参与。 　　当然，越是盛大的晚会，越是一票难求。好在宋楚一个寝室四个人，其中两个都在开学的时候入选了学生会，要拿到票也挺容易。 　　她们四人来得早，进去的时候礼堂里还没什么人，齐思思带着三人直接抢了最前排的位置坐。 　　宋楚从包包里拿出一本空白的绘画本，一边观察着室内的布置，一边在本子上画了草图。 　　齐思思“哎哟”一声，连本子带笔从她手里抽走：“我说楚楚，我们今天是来放松的，你能不能别那么认真？” 　　宋楚茫然地望着她：“不是你说这是老师布置的作业，要来观察一下的吗？” 　　“是我说的，但是又没让你照着这里完全设计得一模一样。” 　　齐思思帮她把东西收起来，“难得来玩一次，你就把这些作业啊男人啊什么的全都忘了，这里晚会结束以后隔壁才是重头。” 　　“什么重头啊？”宋楚好奇。 　　“……我刚才在寝室不是说了吗，舞会，舞会！”齐思思吼完，又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我看你对帅哥也不感兴趣，等会儿你要是不想跳舞，就坐在休息区那边等我们别乱跑知道吗？等姐姐我给你带个姐夫回来。” 　　“哦。” 　　宋楚乖乖地点头。 　　晚会一共进行了两个小时，当主持人宣布了晚会结束，所有受邀前来的老师们都退场以后，在场的同学们全都一窝蜂涌向了隔壁的礼堂。 　　礼堂中间是一个巨大的舞池，左右两边则摆满了各种饮料和甜点。 　　宋楚对跳舞一窍不通，一进去就找了个没太多人的地方，端了个餐碟，拿了两块小蛋糕坐在一旁安静地吃。 　　忽然间，室内的灯光全都熄灭，只有两边不停变换的霓虹灯闪烁着炫目的光。音乐声很快响起，现场的气氛几乎在那一瞬间就达到了高潮。 　　此情此景，竟然和K吧有几分相似。 　　想到K吧，宋楚放下碟子，从包里拿出手机。 　　又是几个小时过去了，薛翊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离他十九岁生日结束，只剩没几个小时了呢。 　　宋楚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找到了薛翊的对话，给他打了“生日快乐”四个字发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礼堂里信号不好的缘故，她的短信迟迟没有发送成功。 　　宋楚正准备拿着手机去外面找个信号好的地方发，突然一个没见过面的男生来到她身前。 　　“你好，同学，请问能请你跳支舞吗？” 　　宋楚一愣，本能地拒绝：“对不起，我不会跳。” 　　男生笑得温雅：“没关系，我也不会，我们可以现学现跳。” 　　宋楚：“……” 　　她没想到男生居然这么直接，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男生迟迟没有等到她开口，蓦地笑了：“你是室内设计二班的宋楚吧？” 　　宋楚一愣：“你怎么会认识我？” 　　男生说：“我应该算是你学长了，之前在学校里见过你几次，都和你擦肩而过，没来得及打招呼。好不容易今天有个机会，你不会觉得我冒昧吧？” 　　“……” 　　宋楚再迟钝，也明白了他的来意到底是什么。 　　宋楚抬眸，朝男生歉意地笑了下，“对不起学长，很抱歉要让你失望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并且我很喜欢他。” 　　宋楚说完，不等前面的人有什么反应，放下吃了一半的餐碟，转身离开了礼堂。 　　走出去的一路上，她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人说出这样的话，明明拒绝一个人，只要有前半句就好了。 　　刚走出大门，冷风就争先恐后地从领口往衣服里钻。 　　宋楚下意识地拢了拢衣领，突然感觉到放在衣服口袋里的手机不停地震动。 　　她拿出来一看，是一串陌生的号码，但是看着又莫名有些熟悉。 　　宋楚按下了通话键：“你好……” 　　“宋楚，我是周善，薛翊想见你，但是他现在不能过来，我马上去你们学校接你，半个小时后，校门口见。” 第78章 　　接到周善的电话, 宋楚甚至来不及和室友们打个招呼, 就急急忙忙跑到了校门口。 　　彼时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宋楚拿着手机, 一个接着一个地给薛翊拨电话, 但还是和以前一样，无论怎么打都没有人听。 　　周善的话仿佛还在耳边, 他说薛翊想见她, 却又不能过来。 　　难道是薛翊出了什么事，所以没办法来吗？ 　　这样一想，宋楚心里更焦急了。 　　她坐立不安地等在校门口，但凡有车经过, 都会盯着看好一会儿。 　　终于, 半个小时后, 一辆黑色的SUV在她前面缓缓停下。 　　小番茄从后座探出头：“宋楚姐姐！” 　　宋楚一看到小番茄，立即拉开车门上了车。 　　顾不及和小番茄打招呼, 几乎是上车的同时，宋楚望向坐在左前方驾驶室里的周善：“薛翊呢？” 　　她的声音微微有些轻颤, 仿佛压抑了的许久的某种情绪好不容易找到了宣泄口，一下子全都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 　　“薛翊没事，你先别着急。” 　　周善掉了个头, 从后视镜里看了女孩儿一眼, 平静道，“他为了见你，刚出手术室就订了回国的机票, 现在被医生强制送去了医院检查。” 　　“医院？” 　　宋楚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薛翊为什么会去医院？他……他是不是……” 　　“不是。” 　　比起宋楚，周善的神情略有些放松，“他在国外的这一年，生活特别不规律，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有时为了看资料，常常一整晚都不睡。他吃不惯西餐，又是一个人住，经常一天只吃一两顿饭，有的时候等他想起来没吃东西，已经是半夜了，只能熬一熬明天再吃。就这样日复一日，他的胃里生了颗肿瘤。” 　　“……” 　　“胃肿瘤只有百分之二是良性的，剩下的大多数都会演变成胃癌，并且大部分人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中晚期了。他以为自己死定了，所以从那以后，任何人的电话都不接，包括你的。” 　　“后、后来呢？”宋楚喃喃地开口。 　　周善顿了顿，才说：“半个月前我找他说事，他一直不理我，直到几天前，才发了条信息让我帮忙照顾你。我觉得奇怪，但是问他什么他都不回，后来听说你也在找他，所以我就买了张机票去了美国，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 　　“宋楚，一会儿你见到他，可要好好骂一骂他，这小子，差点吓死我了。幸好后来检查的结果出来是良性的，不过医生担心肿瘤会恶化，为了以防万一，已经通过手术切除了。你记得骂归骂，千万别动手，他为了见你，不顾医生反对动完手术直接从美国飞回来，现在虚弱得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宋楚红了眼眶，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勒得她快透不过气来：“他为什么不好好休息呢……为什么生病了，还不去医院呢……” 　　关于薛翊为什么不肯去医院，这一点周善比宋楚更了解他。 　　“薛翊曾经亲眼看到他妈妈被盖着东西从手术室里推出来，医院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地方，他从小就不喜欢医院，尤其是手术室。” 　　说到这里，周善停了下，“至于另外一个问题，我想你直接去问他比较好。” 　　他的话刚落，汽车在路口拐了个大弯。 　　宋楚好不容易扶稳，侧脸望向窗外的时候，早已泪流满面。 　　…… 　　没多久，车子停在了医院门口。 　　等车一停稳，宋楚就开了门跳下了车。 　　小番茄连忙跟下去：“宋楚姐姐，你等等我！” 　　宋楚牵着小番茄，进去直奔护士台：“请问刚才有一个病人，从飞机上下来的，你们知道他在哪个病房吗？” 　　“……” 　　护士对宋楚口中的这个病人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刚才一来就差点把医生给闹得头疼。 　　“小姑娘，你是那个病人的家属吗？” 　　宋楚愣了一下，点头：“算是吧……他叫薛翊，请问你知道他在哪个病房吗？” 　　护士核对了一下信息：“七号楼V302，你记得见到他了劝一劝，医生说了，以后他再不听话从手术台上跳下来，下次就把他给直接绑上面了！” 　　“……”宋楚懵懵地点头，“谢谢护士。” 　　…… 　　“医生，我求你们了，让我出去吧，我见到了人，很快就回来，行不行？” 　　“胡闹！你的伤口才刚刚缝好，就算你不怕疼，你是不要命了吗！” 　　宋楚和小番茄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两个对话声。 　　其中一个声音她再为熟悉不过了，哪怕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听到，但是只那一句话，她就能认得出是谁。 　　宋楚慢慢松开小番茄，一步步往里面走。 　　“如果见不到她，那我宁可不要……” 　　薛翊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 　　这么久没有接她电话，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生气，会不会已经把他忘了…… 　　他有点懊恼，又很自责，早知道并不严重，他应该早点去医院检查的，也不会耽搁了那么久。 　　这样想着，薛翊抬眸，正打算说些什么，余光瞥见门口的一道身影时，整个人蓦地僵住。 　　围在病床旁的医生和护士看他脸色不对，迟疑了一下，不约而同地朝门口望去。 　　病房的门口站着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孩儿，女孩儿化了淡妆，脸蛋红扑扑的，头发有些凌乱，穿着一件粉色的大衣，一眼望去，就跟洋娃娃似的，特别可爱。 　　几个护士看得眼睛都亮了。 　　只是女孩儿仿佛没看到他们似的，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病床上的男生那里。 　　看到这样的一幕，医生和护士很快就明白了原委。 　　这个女孩子，多半就是男生不要命也要去见的人。 　　很快，病房里的医生和护士们纷纷离开了，只留下薛翊和宋楚两个人在里面。 　　原本在飞机上的这十几个小时，薛翊有很多话想和宋楚说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真的见到人了，他的嗓子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女孩儿来到他的病床旁，薛翊才动了动唇。 　　“楚楚……” 　　宋楚绷着小脸，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他穿了一件很大的病号服，又肥又宽。他没有盖被子，病号服的下摆翻了起来，卷在腰上，露出了里面白色的绷带和隐隐渗透的血迹。 　　看到那片刺目的鲜红，宋楚的眼睛也跟着红了。 　　她盯了很久，直到眼前模糊一片，再也看不清任何东西，她才逼迫自己不要再去看了。 　　她扭头，死死地咬住牙，不让眼泪流下来。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 　　薛翊皱了下眉，再怎么也没有想到看起来明明心疼地就快要哭的女孩儿，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居然不是问他疼不疼，而是质问他为什么不接她的电话。 　　这好像……和他印象里的女孩儿不太一样啊。 　　没等薛翊想好怎么回答，宋楚又指着他动了手术的地方：“为什么在国外不好好休息、不按时吃饭？” 　　“……” 　　好吧，薛翊知道女孩儿这会儿多半是生气了，这种时候，他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安全。 　　听不到他回答的宋楚又紧接着问：“我刚刚在门外都听到了，你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听医生和护士的话，非要往外跑……你想见的那个人，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听到女孩儿最后那句话，薛翊忽然间笑了。 　　真的是他多虑了，如果她不在意他了，又怎么会在他一下飞机以后就跑来医院找他呢？ 　　紧绷了许久的心顷刻间放松下来，薛翊勾了下唇，试着去拉她的手。 　　只是刚动完手术，稍稍一动，就牵动了伤口，他疼得蹙了下眉，漆黑的眸底却还是染着笑。 　　“你难道不知道我想见的人是谁吗？” 　　“我知道。”宋楚看着他，点了点头，很认真地说，“但是那个人她现在很生气，不太想看到你。” 　　“是吗？”听了她的话，薛翊眼底的笑意加深。 　　他握着女孩儿的手紧了紧，“既然不想看到我，为什么又要来医院呢？” 　　“……” 　　宋楚答不上来，只把头扭到一旁。 　　她这一扭，连身体都跟着微微轻颤。 　　薛翊感受到了她颤抖的身体，虽然已经尽力在克制了，却依然很明显地传到了他这里。顿时，薛翊只觉得心里又疼得厉害。 　　他指尖用力，女孩儿便被他扯着往病床旁挪了一步，几乎是下意识地，她侧过身，一双哭红了的眼睛霎时出现在他的眼前。 　　薛翊眸色一深，心疼的情绪更是以几何倍增。 　　他想坐起来抱抱女孩儿，只是才抬了抬上半身，前一刻还哭得说不出话来的女孩儿已经眼明手快地按住了他的肩：“你疯了！你现在不能乱动的！” 　　薛翊闻言，果然乖乖不动了，和刚才跟医生说话的简直不像是一个人。 　　“可是，我想抱抱你，怎么办？” 　　“……” 　　宋楚不光眼睛红了，连脸也跟着红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样的话。” 　　薛翊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我什么时候都想抱你，特别是没有你的那一个月，我连你的声音都听不到，我想你想得都快疯了。” 　　宋楚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眼泪被他一说，又啪嗒啪嗒地流了下来。 　　她扑上去抱住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口，声音带着哽咽：“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准再瞒着我，就算……就算天塌下来，也要让我陪你一起面对。” 第79章 　　听了宋楚的话, 薛翊笑了：“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 天塌下来你就先被压扁了，哪里还能陪我一起面对呢。” 　　“……” 　　他真是……生病了也不忘笑话她。 　　眼底的泪一下子收住了, 宋楚鼓起腮帮子, 皱着一张小脸，气呼呼地瞪他：“你会不会说话？” 　　“我说的是实话。”薛翊笑着说, “所以如果天塌下来了, 你记得要躲在我身后，否则你被压扁了，我还去哪里找一个像你这么可爱的女朋友呢。” 　　宋楚被他夸得脸红了，小脑袋轻轻地枕在他的胸口, 手指在他肩膀上画圈圈。 　　“薛翊, 你要快点好起来, 你都一个多月没有理我了，等你好了, 要把那些时间全都给我补回来。” 　　薛翊抱着女孩儿，眼眸微阖, 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好。” 　　宋楚乖乖地任由他抱了一会儿，但是这个姿势实在是太难受，不一会儿她就觉得腰酸背痛。 　　宋楚坐起来, 双手扶在薛翊的脸颊两边, 神色有些严肃：“薛翊，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你要老实回答我。” 　　薛翊点头：“你问。别说一个了, 就算是一百个，我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宋楚撇了撇嘴：“你别耍贫嘴。” 　　薛翊侧脸，在她柔软的掌心里亲了一下。 　　宋楚本能地蜷了蜷手心，却没有收回来。 　　“刚才在来的路上，周善告诉我，你在国外的时候生活特别不规律，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还经常不按时吃饭，有没有这回事？” 　　“……” 　　薛翊被她问得一愣，原本注视着女孩儿的眼神也有些不自然地移到了旁边。 　　“我……” 　　“不准骗我！” 　　薛翊才说了一个字，宋楚一点都不客气地打断他，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女孩儿已经不怕他了。 　　薛翊的黑眸里带了点笑意，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有。” 　　“……为什么？” 　　“因为那边没有你。” 　　尽管薛翊说得很轻，可是和他离得很近的宋楚还是听到了。 　　“你那么单纯，我又不在你身边，我怕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你会被人欺负，而我离你那么远，就算想保护你，都无能为力。” 　　“所以，我想早点回来，想和以前一样，每天陪你上学、陪你吃饭、陪你上课，再陪你一起回家。有我在，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也没有人能把你抢走。我不用担心会不会有人给你送情书，也不用担心会不会有男生趁我不在的时候和你表白，更不用整天担惊受怕地想着会不会有哪一天等我回来，看到你的身边站着另外一个人……” 　　“我不会的。” 　　薛翊的话没说完，宋楚就急急忙忙地打断了他。 　　她垂下眸，声音里还隐隐有些委屈，他怎么可以不相信她呢？ 　　“我才不会跟别人在一起呢……” 　　宋楚小声补充。 　　“我知道你不会，但是……”薛翊顿了很久，才接下去要说的话，“我会害怕。” 　　他从小就不擅长和女生相处，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在他的内心里，一直都很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和宋楚之间的感情。 　　以前他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每天.朝夕相处，他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自从离开了家，去了上万公里外的异国他乡，有些情绪在心底越来越强烈。 　　再优秀的人都会有软肋，而宋楚，就是薛翊的软肋。 　　…… 　　听着薛翊越来越低的声音，看着他越来越暗的神色，宋楚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的手轻柔地划过薛翊的额头，像是在安抚他，又好像是在安抚自己：“你不要害怕，我已经认定你了，所以不会离开你的。无论你去多久，我都会在这里等你回来的。” 　　“真的吗？” 　　在女孩儿认真的保证下，薛翊的眸色一点点明亮起来。 　　“真的。”宋楚低下头，在他的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我从来不骗人。” 　　薛翊笑了，刚想按着女孩儿的后颈加深这个亲吻，突然听到病房里响起一声轻咳。 　　宋楚吓了一跳，连忙又直起身，垂在两旁的头发敲好遮住了她殷红的脸颊。 　　薛翊顺着发声处望了一眼，周善牵着小番茄站在门口，小番茄捂着脸，一边偷笑一边从指缝里偷偷看他们。 　　薛翊叹气，好事被打扰，他的脸色不是那么好看：“你们兄妹俩是属幽灵的吗，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的？” 　　周善这才带着小番茄走进来，不客气地反击：“我刚才敲门了，是你们两个太投入，没有听到。” 　　是吗？ 　　薛翊不怎么相信，不过倒也没有再反驳。 　　周善手里拿了一大袋东西：“我刚才去医院附近的超市给你买了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些日用品，医生说你至少得在医院里住一个星期，这些应该够你用了。” 　　薛翊看了一眼，勾了勾唇：“谢了。” 　　“先别谢我，这次为了找你，我可是请了假从学校出来的，回去还指不定该怎么挨训呢。”周善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拜托你下次要死，别再想不开给我发消息，你的人你自己照顾，我忙着呢。” 　　薛翊轻笑：“知道了大忙人，等我出院了，请你吃饭。” 　　周善轻哼了声，也没和薛翊打招呼，牵着自己的妹妹离开病房。 　　宋楚跟去门口张望了一下，确定周善和小番茄离开了，才又跑回来，好奇地问薛翊：“他不是也上大学了吗，为什么请假会被训呀？” 　　宋楚今天没去上课，连假都没请，反正老师也不管，上课从来不点名，她一直以为大学都是一个样的，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严厉的学校。 　　薛翊低声道：“阿善考的警校，管理很严，很重纪律。” 　　宋楚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怪不得了。” 　　对于周善的事情，她了解过了也就不再多问。 　　宋楚搬了个椅子坐在薛翊的病床旁，双手托着下巴，神情专注地盯着病床上的男生。 　　差不多又快半年不见了，哪怕只是看着他，她都觉得很开心。 　　宋楚正打算说些什么，忽然脑袋里灵光一现，紧接着，懊恼浮上了她的眼眸：“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会回来，今天是你的生日，我都没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薛翊拉着她的手，笑了下：“我不要生日礼物，我只要你就够了。” 　　“……” 　　不知道是不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薛翊说的时候语气还算平静，但是听到宋楚的耳朵里，怎么都觉得后面半句有点奇怪。 　　她还没来得及深思，放在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宋楚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室友打来的电话。 　　宋楚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接到周善电话以后急急忙忙出来，连招呼都没和她们打，接通电话的时候不由有些心虚：“思思……” 　　“楚楚，我的小祖宗，你一个人跑哪里去了？我们之前怎么打你电话也没打通，整个会场人都走完了都没见到你，你是不是回寝室了啊？” 　　病房里信号不太好，宋楚听得断断续续的，于是拿着手机跑到窗边：“我没有回寝室，你们不用等我了。” 　　“那你在哪儿呀？” 　　“我在医院。” 　　“医院？”齐思思的声音变得有点大，“你怎么突然去医院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们现在过去陪你？” 　　宋楚被震得耳膜有点疼，把手机拿远了点，等她说完才开口：“不是我，是我男朋友。” 　　电话那头明显安静了一会儿，齐思思有点迟疑：“你男朋友回国了？” 　　“嗯，他刚刚才回来的。” 　　齐思思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也知道现在不是问的时候，想了下，开口说：“那你自己注意点，如果需要我们的话，就给我打电话，知不知道？” 　　“嗯。”宋楚点头答应。 　　齐思思又说：“如果他对你不好，或者又让你伤心了，你就回学校找我们，他不要你，我们不会不要你的。” 　　室友的话让宋楚觉得很暖心：“知道了。” 　　她挂了电话，回到病床边，薛翊问她：“是你室友打来的？” 　　宋楚点了点头。 　　“今晚还回去吗？” 　　宋楚沉默了几秒：“不回去了。” 　　她顿了下，又补充，“这几天……在你出院之前，我都不回去了。” 　　她说完，有些忐忑地看了薛翊一眼。 　　宋楚以为薛翊会反对，但是他没有，他只是看着她笑，轻轻地说了一句“好”。 　　…… 　　薛翊住的是VIP病房，单人间一米八的大床，还有一张可以睡得下一个人的沙发。 　　宋楚环顾了一下，打定了主意今晚就睡在那张沙发上陪薛翊。 　　病房里打足了空调，就算睡沙发也不会觉得冷，不过宋楚还是去找护士要了一条毛毯，回来以后放在沙发上，一个人跑去了卫生间卸妆。 　　等她卸完妆回来，薛翊枕着手臂靠在床头看她。 　　宋楚看了他一眼，蹬蹬蹬地跑过去，把他落了个角在地上的被子拿起来，轻手轻脚地往他身上盖。 　　就在她要把手收回去的时候，她的手腕忽然被薛翊握住。 　　宋楚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薛翊眸中带笑：“你今晚打算睡哪里？” 　　“沙发呀。”宋楚想都不想就回答。 　　薛翊低笑了声：“沙发那么窄，你就不怕睡到一半滚下去？” 　　宋楚一愣，反应过来后，气呼呼地瞪他，正准备反驳，却见薛翊拍了拍另一侧空着的地方：“床那么大，和我一起睡吧。” 　　“……” 　　宋楚往另一侧看了一眼，唔，确实再睡两个她都绰绰有余。 　　但是鉴于他刚才的嘲笑，宋楚二话不说地扭头，“不要，我自己睡。” 　　她要走，薛翊却不放手，低沉带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放心，我都这样了，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 第80章 　　最后, 宋楚碍不过薛翊, 只能和他躺在一张床上。 　　事实上薛翊也不过是开个玩笑，如果宋楚不愿意, 他也不会逼她。只不过宋楚了解薛翊的性格, 他是绝对不会自己躺在床上而看着她睡沙发的。她如果真的坚持睡沙发，只怕明天早上醒来, 会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而薛翊睡在沙发上。 　　他怎么说也是个病人，又刚刚动好手术，宋楚实在不希望他为了自己再瞎折腾。 　　等宋楚抱着毛毯躺了下来，薛翊也跟着往中间挪了点, 一不小心牵动伤口, 他闷哼了声。 　　宋楚转过来, 见他眉心紧蹙，显然是疼得厉害, 忙坐起来，小手伸过来按住他的肩膀, 着急地说：“你别乱动了。” 　　薛翊趁机抓住她的手，余光瞥了一眼一米八的大床，眼神里带了点委屈：“你睡那么远, 我都碰不到你。” 　　宋楚眼皮跳了跳, 有些无奈：“我怕我睡觉翻身，会不小心压到你。” 　　“不会的。” 　　薛翊拉着她的手一起带进了被子里，按在胸口, “我想你离我近一点。” 　　“……” 　　他这是打定主意不会放开她了。 　　宋楚被他握住的手动了动，没办法，只好挨着他躺下。 　　他们肩并着肩，宋楚能感觉到旁边那人起伏的脉搏和时不时飘散过来的气息。 　　她侧头，脸颊微红，对上薛翊噙着笑的唇角和明亮的双眸，宋楚抿了抿唇：“你能不能好好睡觉，不要一直看我？” 　　“不行。”薛翊的头往她那边侧了些，几乎要贴上她的额头，“我都半年没见到你了，我想多看你一会儿。” 　　“……” 　　宋楚忽然有点后悔自己留下来了。 　　她无语地和他对视了片刻，最后败下阵来，闭上眼睛。 　　算了，他爱看就看吧，反正过会儿等他看累了，就会睡觉了。 　　…… 　　或许是因为是在医院里，宋楚这一觉睡得很不好。 　　凌晨的时候醒了两次，看到薛翊没什么事，才又接着睡。 　　早上六点，天刚蒙蒙亮，负责查房的护士推门进来，看到里面的景象吓了一跳。 　　再三确定自己确实是在医院上班，她才走进去，刚要说话，躺在床上的男生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护士看了一眼他身边熟睡的女孩儿，不悦地皱了下眉，倒也没说什么，替薛翊检查了一下伤口恢复的情况，又给他挂了一袋药水，确认没问题之后，才转身离开。 　　宋楚醒来的时候薛翊正好一袋药水快要挂完，他的右手被扎了针不能动，只剩下左手还牵着女孩儿。 　　见女孩儿迷迷糊糊地蜷起拳头揉了揉眼睛，呆呆的模样可爱极了，薛翊忍不住拍拍她的脑袋：“还早呢，再睡一会儿吧。” 　　宋楚眨了几下眼睛，好不容易意识到自己是在什么地方，朝身旁的男生看了看，又顺着他手上的输液管看到药袋。 　　宋楚有点懊恼：“我是不是睡太久了……我去给你叫护士。” 　　女孩儿说完就要下床，薛翊一把拉住她：“怎么那么笨，这个点护士都在查房，你去也找不到人的。” 　　他说完，抬手往后面墙壁上的红色按钮按了一下，铃声响了几下，对讲机那头被人按断了。 　　没两分钟，之前给薛翊换药水的护士走进来。 　　见女孩儿醒了，她一边给薛翊换药，一边笑着说：“小姑娘，你可是我见过第一个睡得比病人还沉的。不过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刚才我想叫醒你，他都不让呢。” 　　一听这话，宋楚脸红得垂下脑袋，顿时什么睡意都没有了。 　　…… 　　薛翊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出院的那天正好元旦休息。 　　范向明等人不知道从哪里接到的消息，听说他住院了，一大早一群人风风火火地杀来了医院。 　　当时宋楚正在帮薛翊换衣服。 　　其实薛翊可以自己换的，只是宋楚担心他动得厉害了伤口会裂开，怎么都不肯让他自己穿。 　　于是他们进门的时候，就看到薛翊光着膀子被宋楚按在床上，女孩儿跪在他旁边，伸直了手臂，费力地给他把衣服往头上套。 　　范向明冲在第一个，看到里面的情况，整个人蓦地停住。后面几个男生没防备，撞成了一团。 　　“翊哥，你生个病，待遇也太好了吧。一个人一间VIP病房也就算了，居然还有特护。”范向明摇头晃脑地啧了几声。 　　“你羡慕？”薛翊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你要是羡慕，我可以帮你来医院住一周，医药费和特护的钱，我也帮你包了。” 　　“……还是别了。” 　　范向明哪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缩了缩脖子，连忙认怂。 　　从病房到停车场，也就十来分钟的路，薛翊每走几步，宋楚都要问他一句疼不疼。 　　薛翊听着享受，反而是身后的几个人听不下去了。 　　“宋楚，你就别老问他疼不疼了，咱翊哥什么事没经历过，以前有次在部队里训练还摔断了肋骨，只躺了一周，就又活蹦乱跳了……” 　　范向明的话没说完，走在前面的薛翊回头，眼神凉飕飕地朝他射去：“你不说话会死吗？” 　　范向明立刻停住。 　　宋楚听了他的话，视线下意识地往薛翊的胸口望去：“你……” 　　看着女孩儿毫不掩饰的担忧，薛翊恨不得撕了范向明那张嘴。 　　“没事，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我和阿善去部队里和新兵一起训练的时候不小心出了意外，也没有很严重，断了一根而已……” 　　薛翊的话越说越轻，因为他看到女孩儿眼底渐渐泛起一抹晶莹，好像就快要哭了。 　　薛翊心里一颤，也不管有多少人看着，连忙把女孩儿按进怀里：“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么，那次只不过是个意外，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行不行？” 　　宋楚在他怀里吸了吸鼻子，怕碰到他的伤口，往后退了半步：“这是你说的，要是以后你再把自己弄进医院，我就……就……” 　　宋楚就了半天，也没就出个所以然来。 　　薛翊笑了笑，接着她的话往下说：“从今往后，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你不让我受伤，我一定替你好好保护自己，不会让你担心的。” 　　宋楚被他的话逗笑了，偏过头扬了下脖子：“这还差不多。” 　　…… 　　薛翊这次回来的事情爷爷奶奶还不知道，当看到宋楚带着薛翊推门进来，还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宋奶奶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小翊这是怎么了？” 　　薛翊刚想说没事，宋楚却先一步回了话：“奶奶，他前段时间去医院检查胃里长了个东西，上周刚动了手术，今天上午才出院。” 　　“手术？那严不严重啊？” 　　宋奶奶这辈子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听起来就觉得挺吓人的。 　　“没事奶奶，您别听楚楚吓您，不严重的，我已经好了。” 　　自从把宋爷爷和奶奶接出来以后，薛翊就把两位老人当作亲人看待了，特别是在离开的这几年，宋爷爷和宋奶奶不光照顾着宋楚，还帮着他照顾昏迷不醒的父亲，对他来说宋爷爷宋奶奶和他的亲人没什么两样。 　　“没事就好。”宋奶奶拍了拍胸口，拿着铲子往厨房走，“我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你们现在都住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看着宋奶奶的背影，薛翊笑了下：“奶奶，我想喝您煮的鱼汤。” 　　“哎，好好好，我这就给你做。” 　　…… 　　宋楚又在家里陪了薛翊两天，到第三天，宋楚在接到室友的电话后，不得不回学校了。 　　她挂了电话，回头看到薛翊躺在床上，支起一条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宋楚放下手机，来到他床旁边坐下：“薛翊，我得回学校了。思思给我打电话说马上就要考试了，我还有几张设计稿没交，所以明天就得回学校了。” 　　宋楚当年高考完填志愿的时候纠结了好几天，最后选了室内设计的专业。她不像别的同学，虽然也喜欢画画，但到底没有受过专业的培训，在很多方面学习起来都挺费劲的。 　　薛翊“嗯”了声，拿过她的手捏了捏，抬眸：“什么时候回来？” 　　宋楚想了想：“大概十天左右吧。” 　　她说完，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有点担心，“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啊？不会等我回来，你又不见了吧？” 　　算算时间，他的学校那边好像又快要开学了。 　　“不会。”薛翊朝她轻笑了下，“我已经和导师请好假了，等过完年再回去。” 　　宋楚听了眼睛一亮：“真的吗？” 　　薛翊点头：“真的，就在前几天，导师给我打电话，我和他说了这件事，他也同意了。” 　　顿了顿，薛翊接着说，“更何况，以我目前身体的情况，也上不了飞机。” 　　宋楚这下放心了，弯了弯眼睛：“那你要乖乖地在家里养病，等我回来哦。” 　　“知道了。”薛翊答应。 　　宋楚思考了一下：“其实等我把设计稿交了，我也可以回来的。” 　　她的学校离薛翊家虽然不近，但是也不算太远，一个多小时左右的路程，就是上学的时候她嫌麻烦，不如住在学校里方便。 　　“不用了，你好好考试，等考完了再回来。” 　　薛翊也不舍得她每天再路上奔波几个小时，她一个人，他总担心她会出什么意外。 　　…… 　　就这样，宋楚又回到了学校，而薛翊也在宋爷爷和宋奶奶的照顾下，一天天地好了起来。 　　在得知薛翊不理宋楚的原委后，室友们对薛翊的看法也一下子改观了。和室友们相处得越久，宋楚也渐渐会在她们偶尔的“威逼利诱”下，把和薛翊的故事一点点告诉她们，然后日复一日掰着手指算薛翊离回来还有几天。 　　终于，到了大二下半学期的某天，宋楚正在自习室画设计图，突然间，走廊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她本能地停下了笔，寻声往窗外看了一眼，但很快，又收回目光，继续潜心画画。 　　然而没等她多画几笔，忽然有人冲进教室。 　　“宋楚，楼下有个男生找你，好帅啊！” 第81章 　　很帅的男生？ 　　宋楚下意识地问：“谁呀？” 　　女生摇头：“不认识, 面生的很, 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 　　宋楚一愣：“长什么样？” 　　“就很帅啊，超级帅, 穿着白色的衬衫和蓝色的牛仔裤, 你别问那么多了，快去看看吧！” 　　女生催促, 看起来简直比找她的还要激动。 　　这两年在学校里追宋楚的男生也不少了, 宋楚原本是不想搭理的，但是听到她话里白色衬衫和蓝色牛仔裤，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算起来，他们也已经十几个小时没有联系了呢。 　　这十几个小时, 应该足够他从另一个地方回来了。 　　大约猜到了是谁, 宋楚不慌不忙地收起画板, 在女生焦急的目光下，慢悠悠地拿出手机, 拨了通讯录里第一个号码。 　　没几秒，电话被人接通了。 　　“喂。” 　　伴随着男生低哑的嗓音, 那边似乎还有一些嘈杂。 　　宋楚把收好的画板背在肩上：“薛先生，刚才我有同学来找我，说在我们自习室的楼下有一个很帅的男生正在等我, 你说我要不要去见呢？” 　　“见吧。” 　　“见吧？你确定吗？可是我怎么记得你出国前对我千叮咛万嘱咐, 说除了你以外的任何男生找我，都让我不要去见他们，我没有记错吧？” 　　“嗯, 你记性很好。” 　　“那现在……” 　　“我想你说的这个人，应该正好是排除在以上条件范围外唯一的人。” 　　楼下的花坛旁，说完这句话的薛翊抬眸往楼上的某间教室望了一眼，然后众人就发现刚才还面无表情的人仿佛在顷刻间换了个人似的，他的眼底充斥着浓烈的笑意，连带着眼角眉梢都扬起了弧度。 　　“楚楚，我回来了。” 　　“这次回来，我再也不走了。” 　　…… 　　宋楚的男朋友提前从国外毕业，并且一下飞机就马不停蹄地来学校找她的事情一下子就在学校内外传开了，有些有幸围观的同学甚至把两人在教学楼下拥抱、牵手的照片和视频传到了校内论坛上，尤其是见面后薛翊自然地把宋楚的画板拿下来背在自己肩上，那动作的娴熟程度可谓是得心应手。 　　宋楚在学校低调了两年，不想薛翊一回来，就让她迅速在学校里火了一把。 　　一时间，所有人都知道室内设计二年级的宋楚是有男朋友的，并且无论是颜值还是外型，她的男朋友都能秒杀学校99.99%的男生，剩下的0.01%在将来的某一天或许有可能存在。 　　…… 　　薛翊在宋楚的学校附近订了间酒店，宋楚下午没课，两个人吃好午饭后就去了酒店。 　　薛翊在飞机上十几个小时都没有好好睡觉，他在补觉的时候宋楚就躺在他的身旁，拿着手机刷学校的论坛。 　　属于她们寝室四人的小群里，室友们也都炸开了锅。 　　“楚楚，既然你男朋友回来了，不如你就带他一起出来吃个饭呗，我们都听他的辉煌事迹听了整整两年了，到现在都还没见过真人，你把他带出来，我们见见呀！[星星眼]” 　　“是呀是呀，真的好想看看你的男朋友长什么样，你就大发慈悲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心呗，我们保证，除了吃饭，绝对不和你抢人。” 　　“嗯嗯，我们保证！” 　　室友们那么热情，宋楚想了想，打字回过去：“好，等他醒了，我问问他愿不愿意。” 　　薛翊睡了两个多小时，一睁眼就看到女孩儿在他旁边看手机，他无声地笑了下，伸直手臂把女孩儿搂过来。 　　宋楚正在玩游戏，被他一拉画面上的人物轰然倒地，她微恼地鼓起脸颊，扔掉手机，对着薛翊的手臂嗷呜一口咬了下去。 　　“嘶……” 　　薛翊倒吸了口气，由于刚睡醒，声音还带了点微哑，“宋楚楚，你是属狗的吗？” 　　“你还说！”宋楚翻了个身，趴在他的胸口，“都怪你，害我死掉了，我差一点点就可以赢的！” 　　“什么死不死的。”薛翊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掌心摊开，“手机给我。” 　　“好。”宋楚乖乖地把手机给他。 　　开屏密码是薛翊的生日，薛翊把数字输进去之后看了女孩儿一眼，勾了下唇：“看我的。” 　　几分钟后，宋楚看着手机屏幕上对方被薛翊追得落荒而逃的背影，砸了砸嘴，一脸崇拜地看着身旁的人：“薛翊，你好厉害啊！” 　　薛翊放下手机，手臂松松地环着女孩儿：“我那么厉害，有什么奖励吗？” 　　宋楚红着脸，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这个够不够？” 　　“不够。” 　　宋楚顿了下，又在他的左右脸颊各亲了一下：“现在呢？” 　　“还是不够。” 　　宋楚蜷起小拳头，往他胸口捶上去：“那你想……” 　　话没说完，薛翊突然翻身。 　　他一点征兆也没有，宋楚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伴随着一声低呼，再睁开时，已经和薛翊换了个位置。 　　看着压在自己上方的男生，宋楚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薛、薛翊……” 　　薛翊手臂撑在她的脑袋两边，看着女孩儿红扑扑的脸颊，他俯身，越来越近地靠向她。 　　宋楚眼睫轻颤，心跳也越来越快，直到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边，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顷刻间凝固了。 　　“薛翊，我……” 　　“嘘。” 　　男生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与此同时，一个湿濡的吻印在了她的耳垂上。 　　宋楚呼吸一滞，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到了他吻过的地方。 　　他的吻顺着她的脸颊一寸寸地往外挪，最后分毫不差地和她四唇相贴。 　　女孩儿早已羞得闭上眼睛，但她却没有躲，乖乖地任他亲吻，只有不停起伏的胸口昭示了她的紧张。 　　薛翊弯唇，双手扣上了女孩儿的腰，压着她紧紧地贴向自己。 　　“这样才够……” 　　他说完，撬开女孩儿的牙关，和她亲密地纠缠在一起。 　　…… 　　宋楚第一次被薛翊这么亲，好不容易等到他放开自己，只觉得嘴唇酥酥麻麻的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她微恼地瞪了罪魁祸首一眼，推开他冲进了浴室。 　　半分钟后，宋楚从浴室出来，随手拿了沙发上的一个靠枕朝薛翊丢过去。 　　“你太过分了，这样让我晚上怎么见人嘛！” 　　她的嘴唇比平时肿了一大圈，看起来又红又鲜艳，有点眼力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薛翊手臂支着头撑在床上，不以为意地开口：“你今晚不陪我，打算去见谁？” 　　说到这个，宋楚郁闷地往他身边一坐：“思思她们知道你回来了，想约我们晚上一起吃顿饭，本来还想问问你晚上有没有空呢。” 　　“思思……就是你常说的那个室友？” 　　宋楚以前给薛翊打电话的时候，经常会和他分享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因此他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宋楚看他一眼，点头。 　　“那就去吧。”薛翊坐起来。 　　他答应得爽快，宋楚有点惊讶：“你……不是不喜欢和女生吃饭的吗？” 　　“是不喜欢，不过她们是你的室友，我总不能让你没面子啊。”薛翊笑了下，把女孩儿搂进怀里抱着，“更何况这两年一直都是她们在帮我照顾你，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谢谢她们。” 　　宋楚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哪有，明明是我在照顾她们好不好？” 　　“就你？连你自己都照顾不好，你要我怎么相信你能照顾别人？” 　　“……” 　　宋楚重重地朝他哼了声，爬起来给室友们发消息。 　　下午六点，室友们终于如愿见到了宋楚传说中的男朋友。 　　有了白天的照片做足了心理准备，再见到本人时，室友们倒也没表现出多么意外。 　　一顿饭吃得挺热闹的，不过多半的时候都是宋楚在和室友们聊天，薛翊除了偶尔搭几句嘴，剩下的时间都忙着给宋楚夹菜。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薛翊借故离开，他虽然没有说，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是去干什么了。 　　包厢里只剩下四个小姑娘，齐思思坐的离宋楚最近，她笑嘻嘻地凑过来：“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他一个多月不联系你，你却仍然信誓旦旦地说相信他了。我看得出来，你男朋友是对你真的好，楚楚，我真替你开心。” 　　宋楚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说了声谢谢。 　　薛翊对她好这件事情，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 　　吃好晚饭，室友们先回寝室。 　　临别前，齐思思趁宋楚不注意，悄悄往她包里放了个东西。 　　宋楚浑然不查，和薛翊在学校附近散了会儿步，等到他们第三次到学校门口的时候，薛翊停下来，垂眸望着恋恋不舍的女孩儿，笑着说：“回去吧，你明天早上不是还有课么。” 　　宋楚的确有课，不过不是什么重要的课。 　　她纠结了一会儿，抬头对薛翊说：“我不想回去了，我今晚去酒店陪你好不好？” 　　“陪我？”薛翊略有深意地重复了一遍她说的话，上前一步将二人之间的距离缩短成无，嘴角噙着笑，“你确定？” 　　宋楚点了点头：“确定。” 　　看着女孩儿茫然无知的眼神，薛翊眸中的笑意加深：“好。” 　　宋楚还小，他倒真没想怎么样，不过听她主动提出了这个要求，他反而起了些逗弄她的心思。 　　两个人回到酒店以后，薛翊就先去浴室洗澡了。 　　宋楚无聊坐在床上，看了会儿电视，才想到要跟室友们说一声不回去了，于是打开包包，手机还没拿出来，却先掉出来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宋楚愣了一下，这东西看着眼生，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包里的？ 　　她奇怪地弯下腰，想捡起来看看究竟是什么，只不过在看清上面英文字母的那一瞬间。整张脸如同火烧般红了。 　　虽然她从来没见过，但上面那个英文字母代表着什么，她不是没听过。 　　正在这时，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停了。 　　尽管这东西不是她的，可一想到薛翊马上就要出来了，宋楚仍然心虚得不行，随手拉开旁边的抽屉，就把小盒子扔了进去。 　　于是薛翊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女孩儿慌慌张张地站在外面，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薛翊穿着酒店的浴袍，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走过来：“你干什么呢？” 　　“没……没干什么……” 　　宋楚转过身，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眼睛东看西看，就是不敢看他。 　　薛翊当然看出了女孩儿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她不说，薛翊也没多问。 　　“浴室的灯还开着，快去洗澡吧，我们今晚早点睡，明天早点起来，我送你去上课。” 　　听他没有追问，宋楚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点点头，逃也似的跑进了浴室。 　　听着门锁被锁上的声音，薛翊挑了挑眉，走到女孩儿刚才关上的抽屉前，打开。 　　片刻后，薛翊才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在指间翻转了几下，走到床头，拨通了前台的电话。 　　…… 　　宋楚在浴室里躲了半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看到薛翊正靠在床头看书。 　　那份安静又专注的模样，仿佛让她一下子回到了高中时期。 　　宋楚有点不舍得打扰他，在浴室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薛翊抬头，拍了拍身边空着的地方。 　　“楚楚，过来，我有事要问你。” 　　“哦。” 　　宋楚点了点头，朝他走近。 　　薛翊合上书，等到女孩儿在他身旁坐下，他俯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了样东西出来，夹在指尖，慢条斯理地开口：“这个，你认不认识？” 　　宋楚一看到那东西，眼睛蓦地瞪圆了：“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她下意识地往另一边的抽屉看了一眼。 　　她的眼神进一步印证了薛翊心里的猜测，薛翊笑了笑：“我刚才在电视机下面的抽屉里找到的。” 　　“哦……是吗。” 　　听他这么说，宋楚紧张得耳朵根都红了，她别过脸，有些不自在地说，“这个酒店也真是的，居然……居然准备这样的东西。” 　　“嗯，我也觉得很奇怪。”薛翊故意不拆穿她，顺着她的话说，“所以刚才我给前台打了电话，可是他们告诉我，如果房客没有特殊需求，是不会准备的。可是我并没有要求过他们这么做，所以……” 　　“不、不是我！” 　　宋楚急急忙忙解释，她没想到藏得那么好都能被薛翊发现，一下子就慌了神。 　　女孩儿的脸颊涨得通红，薛翊不疾不徐：“那你说说，既然不是你让酒店准备的，那这个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 　　宋楚认命地垂下脑袋，小声说，“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刚才出门的时候还没有呢，回来它就在我包里了。我怕……怕你看到之后会觉得我轻浮，所以我就藏起来了，哪知道还是被你看到了……” 　　宋楚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眶也因为羞臊而变红了。 　　听了女孩儿的话，薛翊恍然大悟。 　　既然不是她准备的，又是在吃饭的时候才有的，那么是什么人放进她包里的，不用想就能猜到了。 　　薛翊叹了口气，把急得快要哭出来的女孩儿拥进怀里：“小笨蛋，我认识你那么久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吗，我怎么会觉得你轻浮呢。” 　　“可是……可是你刚刚质问我，你不相信我……”宋楚靠在他胸口呜咽。 　　“那是因为你没有告诉我。” 　　薛翊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低声解释，“楚楚，你还小，有些事情我还不想让你那么快知道。你的室友也许是好心，但是她们不了解我，也不了解你。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不管是什么，你都可以告诉我，不用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的，你在我心里什么样，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宋楚抬眸，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薛翊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好了，睡觉吧。” 　　…… 　　第二天，宋楚一到教室，就被室友们团团围住。 　　彼时离上课还有几分钟，齐思思对着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再三确定昨晚薛翊和宋楚什么事都没发生，有些失望地道：“楚楚，你男朋友可真能忍。” 　　宋楚就猜到是她做的，当下有些微恼：“思思，你要是以后再这样，我可不跟你好了。” 　　齐思思见她是真的生气了，连忙和宋楚道歉：“对不起啊楚楚，我也只是担心你们两个万一发生点什么，先给你做个准备，你别生气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了，真的。” 　　这样说起来，她其实也是在为自己着想。 　　宋楚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齐思思见她缓和了神色，终于也松了口气，但是过了会儿，又忍不住问她：“楚楚，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东西是你准备的，你男朋友会答应吗？” 　　“思思你……”宋楚涨红了脸。 　　“好好好，我不问了，不问了就是了……” 　　生怕她再生气，齐思思连忙转身趴到课桌上，做出一副绝对不会再开口说半句话的模样。 　　宋楚又羞又恼，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齐思思的这个问题仿佛在她脑袋里扎了根似的，一整个上午，不停地在她脑海里盘旋。 　　好不容易熬到上午的可全部结束，铃声响的那一瞬间，薛翊的短信也同时发来了。 　　“我在你们学校门口等你，带你去吃饭。” 　　宋楚回了个“好”，盯着屏幕犹豫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打了一行字发过去。 　　“薛翊，如果昨晚的那个……是我准备的，你会怎么做？” 　　其实不能怪思思，因为这个问题，她昨晚也想过要问薛翊，只是不好意思开口。 　　发过去之后，宋楚一直忐忑地等着薛翊的回复。 　　只是和以往他回复的速度相比，这一次显然慢了不止一点点。 　　久到宋楚觉得薛翊多半是不会再回了，她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那就只能委屈你忍耐一段时间了，至少在你答应我的求婚前，我不会做那些会让你后悔的事情。” 　　——因为爱你，所以才会比你自己，更加珍惜你。 　　——正文完——